《安可安可》 分卷阅读1 ? 《安可安可》作者:金十四钗 文案:安可,即“返场再唱一曲”。 昔日歌手汪司年意外卷入一场谋杀案,特警涂诚成了他的保镖。 他们对彼此的第一印象,一个是“演技惊悚,声音难听”,一个是“装逼如风,着地即死”。 总之,不顺眼。 CP:涂诚x汪司年。 特警X大明星,一个演技惊悚,一个装逼如风。 第一章 蓝狐 女星宋筱筱死了。 曾与她炒过CP的男演员汪司年是唯一的目击者,也是报案人。 汪司年,二十七岁,入圈七八年,早年只能算是网红,卖过衣服做过微商开过直播喊过老铁666,反正是娱乐圈里特别招人看不起的那一类。然而人走时运马走膘,不知怎么就一剧爆火了,摇身变成了当今最炙手可热的流量。 往日里天边触不到的一颗星,此刻就乖乖坐在市局的询问室里,所以一些好事的警员在讯问室外徘徊不去,连平时难得一见的副局长张大春都来了。 他遥遥往询问室里瞟了一眼,产生疑问:这是姑娘还是小子?确实特别漂亮,白皮肤桃花眼,不笑都含情脉脉,一笑就能挑动万千少女心。 承办案子的民警也姓汪,叫汪海东,年过五旬,一张老脸沟沟坎坎,一双眼睛犀利如电。汪司年被这双眼睛盯得很不舒服,知道自己被当作了怀疑对象,却千古一贯地挂着一张俊美的脸,气场铮铮。 汪司年脾气大、难伺候,圈里圈外都是出名的。但凡接触过他的人都有个统一而妥切的认知,还没得影帝就得了影帝的病,男人长得漂亮算什么本事? 败絮其中。 而且声音也难听,粗糙又沙哑。 男人声音哑点其实不碍事,但他不是那种低沉的、磁性的,就是声若破絮,一开口就很雷人。似乎上天终究对每个人都公平,既然给了他一副足以惊艳时光的好皮相,就不能再给他与美貌匹配的好嗓音。 老汪不追星不上网,自然不识眼前这位大明星,很不客气地问:“案发当天你为什么会在宋筱筱家里?” “她请我来的,她最近情绪不太稳定,总说有人要害她。你们没注意到么,她还特意在客厅里安装了对着大门的探头。”汪司年轻叹口气,“没想到是祸躲不过,悲剧还是发生了。” “人就在你身边被杀了,你说你没看见凶手,怎么可能?” “她找我来陪她,我们就顺便一起对了对戏,宋筱筱准备接拍一部电影,在里头演一位盲人的妻子。为了帮她更好地理解角色,我们对戏的时候我戴着一副不透光的墨镜——” “不透光的墨镜?这种吗?”老汪打断他,从桌上拿起一副墨镜戴了一下,眼前还真就只剩极模糊笼统的一个轮廓,跟瞎了也差不多了。 “对,我需要这么来感受一个盲人的生活状态。”汪司年挑了挑眉,用他独特的枯涩的嗓音自卖自夸,“我是特别诚恳的朋友,也是特别敬业的演员。” 敬不敬业老汪不知道,但这话听上去够扯淡的,他瞪了对方半晌,又问:“你凌晨两点钟还在死者的闺房里,知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这话显然是在怀疑他跟宋筱筱之间存在着一种“亲密而不庄重”的特殊关系。汪司年不屑地嗤笑一声,问老汪:“你不看娱乐新闻的么?” 老汪满脸莫名,还是坐他身边的一个年轻民进凑过去,八卦又不失尴尬地小声提醒:“这位是基佬,跟百亿小开牵手同游、跟外国男模激情热吻什么的被拍到过很多次了,就差公开出柜了。” 尽管声音压得很低,汪司年还是听见了。他不尴尬,相反还冲老汪笑得倨傲又好看:“那些照片汪警官应该看看,偷拍还那么上镜,没谁了。” 老汪对这人的态度看不过眼,又铁着脸问:“那你知道死者跟谁有这种亲密关系吗?” “逝者已矣,我不能在一个姑娘身后传她流言吧。”脾气虽大,人倒仗义,汪司年只说,我知道的跟你们网上看到的差不多,真真假假的,我不清楚。 询问室灯光雪亮,如细细针芒,刺得人颇不痛快,墙上贴着醒目的红色标语:常思贪欲之害,常怀律己之心。 办案民警又问:“宋筱筱就一个字也没跟你提过她男朋友的事情?” 汪司年想了想:“她那天好像是约了她男朋友的,一直心神不宁地看时间。问她怎么回事,她也支支吾吾不肯直说。” “然后呢?” “然后我们一起喝了点酒,我躺在她床上闭目养神听音乐,她去厨房弄夜宵,再然后……她就遇害了。” 两位民警照例询问案子细节,半个多钟头之后,汪司年耐心耗尽,终于不耐烦起来:“有完没完?我现在是犯罪嫌疑人吗?” 讯问室的大门在这个时候被打开了,推门而入的是副局长张大春,他对汪司年客气一笑,说:“你不是嫌疑人,你是这个案子最关键的证人,你是唯一与凶手、死者同时共处一室的人。” 宋筱筱住酒店式公寓,公寓正门与电梯里都有监控。她自己安装的探头对着门口,没拍到凶手是怎么进屋的,却成功拍下了她被人刺杀的那一幕。 画面里,宋筱筱试图逃出门外,却被身后凶手追上并捂住了嘴,当胸狂刺数刀。 这时汪司年打开了卧室的门,立在门口,正与凶手四 分卷阅读2 目相对。 凶手戴着能遮住半张脸的黑色头套,见了汪司年明显一愣,然后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眼睛,旋即落荒而逃。 从画面中的这个反应来看,凶手很可能与汪司年相识,甚至相熟。 可偏偏汪司年当时插着耳机,戴着墨镜,什么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询问室里,张大春简单作了自我介绍,对坐姿恣意、态度嚣张的大明星说:“凶手不知道你的墨镜不能视物,所以很可能会怕被你认出这双眼睛,从而杀人灭口。” “不是吧,我又没看见他,他有再次行凶的必要吗?”嘴上不相信,但气场已经弱了,汪司年把翘着的腿放下来,微微变了脸色。 “当然有必要。”张大春体貌憨胖,形象比之老汪更亲民,可说起话来却往死里吓人。他将一张松垮垮的胖脸凑近汪司年,故意压低音量,制造恐慌气氛,“凶手能够避开监控,悄无声息地潜伏进宋筱筱的家里杀人,显然对她的住所很了解,还在看见你时本能地遮挡自己,很可能就是你们圈子里的人,甚至就是你的身边人。你想想,熟人间的体态、动作乃至眼神,再见面时一定瞒不过去,等凶手琢磨过来这个道理,既然杀一个人被抓是死,为什么不干脆杀他两个,没准就瞒过去了?” 汪司年像是被唬住了,空咽了一口唾沫,喉结骨碌骨碌地动了动。 “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张大春深谙诈敌之道,见眼前的大明星已被吓得够呛,又安抚似的对他笑了笑,“由于你是这件案子最重要的证人,在破案之前,我们会派出一名特警,贴身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说着,他就扭过头,对门外喊了一声:“小涂,你来。” 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汪司年将自己的指关节捏得发白,有些焦躁地循声往门口望过去。 那个名唤“小涂”的特警没进来,倒听见外头似乎有人劝他:“甩什么脸子啊,张局叫你呢,快去啊……” 谁啊,汪司年想,好大的脾气。 “为免打草惊蛇,还请你配合警方工作,不要泄露这位特警的身份,你就说他是你的助理或者保镖,反正尽量别让周围人起疑——” 张大春继续说话的时候,外面的人总算进来了。 汪司年歪斜坐着,以一种惯常的傲慢的姿态抬起脸,然后心口一震,眼睛狠狠一亮:嚯,别说警察里没那么帅的,娱乐圈里都罕见。 三十不到的年纪,高大挺拔的身板,小麦色的一张脸上雕刻着极为立体的五官,衬着一身黑色的特警制服,实在飒到没了谱。 汪司年歪着头,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这人,依稀觉得,眼熟。 两人以目光冲撞交接,然而一秒不到,对方就冷淡地挪开了眼睛。领导面前,宽肩长腿的特警同志姿态傲然,两手背后,下巴微抬,嘴角抿出特别严肃桀骜的样子。 “这是涂诚警官,涂改的涂,忠诚的诚,”张大春站起身,笑盈盈地一拍涂诚肩膀,介绍说,“涂警官是从省蓝狐特警队里调过来的,我们局里的‘尖子兵’,由他来负责你的安全,一定不会有问题。” 第二章 装逼者着地即死 “蓝狐”的威名如雷贯耳,汪司年自然也听过。 曾有影视公司以蓝狐突击队缉毒金三角为原型,拍过一部名为《白焰》的电影。《白焰》上映之后票房大爆,没两年还出了续集。那时汪司年还没火,很想在续集里分一杯羹。他主动增肌健身,还仔细查阅了蓝狐队员的英雄事迹,可惜最后功课做足,解数使尽,却连一个龙套角色都没捞着。 但无论如何,蓝狐二字算是在心里烙下了痕迹。 汪司年对这个安排还算满意。他站起来,向涂诚走过去,微笑着向他递出一只手掌:“未来的日子就劳涂警官多费心,好好保护我这位公民的人身安全。” 凭心说,这话还是客气的,何况汪司年素以自己的长相为荣,倘若有心招展,别说异性招架不住,同性都得当场阵亡。 没想到对方不给一点面子。 涂诚完全视这位大明星若无物,只睨了睨那只热情友好的手掌,就彻底晾下了他。 涂诚冷冷转过脸,对张大春说:“张局,你肯排除非议留我在市局,这份情我承了,可我是来办案的,不是来给大明星当保镖的。” 像是北方人,普通话很标准,前后鼻音拿捏得当,声音低沉磁性。 悻悻收回自己那只手,汪司年被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噎着了。他自己就是坏脾气全写脸上的那种人,没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这就遇见更坏的了。他想,张陈冯姜见我都挺客气,你他妈算老几? “保护证人安全也是你的职责,为人民服务不是只能在一线嘛,”张大春试图安抚涂诚的情绪,他亲切地拍了拍涂诚的肩膀,见对方还是冷眉冷眼不为所动,自己也虎下脸来,“涂诚!服从组织安排!” 涂诚扭头就走。 张大春在他身后气急地喊:“你、你上哪儿去?” 涂诚脊梁挺直,头也不回:“换衣服,不能穿这身当保镖吧。” 张大春笑起来像弥勒菩萨,不笑也挺慈祥,反正一看就是好脾气。跟自己属下对峙这一会儿已经汗如雨下,他回头看看汪司年,抬手擦了把汗,讪笑道:“这小涂就是这个脾气,但能力没得说,有他护着你,一定没问题。” 领导强调了两遍 分卷阅读3 “没问题”,看来真就没问题了,汪司年弯了弯嘴角,有些诧异地问:“这就跟我走了?” “你的安全最重要,”张大春点着头,笑得仿佛老树发了新枝,特别神完气足,“24小时,贴身保镖。” 这点谈话的工夫,涂诚已经换好了便服。四月出头,乍暖还寒的天气,他穿着一件白色长袖T恤,外头罩着件黑色皮衣就算对付了。 T恤不算太紧身的款,但依然勾勒出了胸肌的完美形状,像花岗岩上劈下的一道石沟。 汪司年情不自禁就多看了两眼,为保证上镜好看,他也常被经纪人逼着健身,但死活练不出这样令人咋舌的好身材。 任务交代完毕,两个人一言不搭地往外走。然而从询问室到市局大门,这么点距离,汪司年把它走得跟红毯一样。他走一步停两停,左顾右看仪态万千,还频频冲围观的民警们挥手,微笑,大放电力。 涂诚身姿板正地走在他斜前方,一步之外,有同事跟他打招呼,他也不回头,不回话——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现在这样确实像鸣锣开道的保镖。 排除了自己的杀人嫌疑,汪司年心情不错。有个年轻女警员偷偷掏手机拍他照片,他瞧见了也毫不介意,甚至非常熟稔地以两根手指比了个爱心,桃花瓣儿似的嘴唇轻轻一噘,似嗔还笑:“拍得帅点哦,不帅不准发微博。” 头微微右侧,八颗水晶似的白牙露的正正好好,这样的笑容他对着镜子练过千百遍,无敌做作,也无敌好看。 女警员被他逗得花枝乱颤,全无人民公仆的严肃矜持,很快又一些警察掏出了手机,毕竟近距离接触这么大牌的明星,下次机会指不定得等到什么时候。 一众花痴的呼喊里也有不和谐的声音,汪司年耳尖地听见一个男警员说: “狂什么?真把自己当个角儿啦!” 都是嫉妒惹的祸,这种来自同性的腹诽汪司年听得多了,根本没搁心里去。 然而再听两句,他才意识到,这些警察嘀嘀咕咕说的不是自己,而是涂诚。 “这瘟神总算走了,最好这一走就别回来了……” “张局把他吹得那么牛逼,不过就在蓝狐试训了几个月,一天到晚拽得二五八万的,有本事别犯错误被开除啊……” 声音其实不小,料想涂诚应该也听见了,但他依然目不旁视,脊梁挺拔如剑。 汪司年算是明白了,这派给自己的哪儿是尖子兵啊,根本就是人见人嫌的刺儿头,一早找个借口踢出去,才好维护队伍的稳定团结。 快到市局门口的时候,一直与大明星保持一步距离的涂诚突然止住脚步,汪司年正回眸冲欢送他的民警挥手告别,一不留神就撞了上去。 砰!涂诚身板太硬实了,真跟撞上一整块花岗岩一样。 “你刹什么车啊——”汪司年被撞得头晕眼花,本能地抬手想把人推开。没想到胳膊刚抬起来,就被涂诚一下扭住了。 不扭这一下还没发现,汪司年的手腕上全是疤痕,至少十来道,或并行或缠连,触目惊心。 这是割腕自杀才会留下的痕迹。 “怎么回事。”涂诚低头看着汪司年的伤疤,面无表情地问。 “干你屁事!”这些伤疤牵系着一段旧事,心口无端端疼了疼,一时抽不回自己的手,汪司年直接爆了粗口,“快给我把手松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他妈有病吧!” “你骂谁。”涂诚不松手,反而又将汪司年的腕子拧得更狠了些。他眼睛深不见底,面无一点温度,这种雪地里的狼才有的凶恶神态唬了汪司年一大跳。 “不骂谁,不仅不骂谁,还喜欢你,表白你。”汪司年怕自己胳膊被拧折了,决定拿出百试百灵的对付少女粉的那一套——手腕被拧在涂诚眼皮子底下,他就顺势改换神情,甜滋滋又笑盈盈地攥起两指,向对方比了个心。 涂诚皱眉一愣,手还真松开了。再细一打量这张脸,忽地就认了出来。 先前憋着股气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他以前是见过他的。 涂诚不喜八卦,不好追星,对这位近年来最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印象模糊。只记得自己闲时曾瞥过一眼那部令汪司年爆红的网剧,看过之后只想失忆,最后真就如愿连名字都没记住,只留下八个字:演技惊悚,声音难听。 要说为什么会记得自己曾见过他,还属有一回,为防止大型活动中的暴恐事件,他奉上头指示去一场慈善义卖会上当安保。 结果就撞上汪司年在他眼前接受记者采访。 一年一度的“明星慈善夜”是圈内一桩盛事,称得上是群星荟萃,富贾咸集,还有一些残障儿童现场进行表演,哭哭啼啼地讲述自己的遭遇,勾得满场明星陪着一起擦眼泪。 涂诚知道当晚来参加义卖会的明星,甭管腕大腕小,多多少少都捐出了自己的私人物品,比如童年时写的书法,比如演唱会上穿过的服装。又或者干脆手起锤落拍下几件看似无用的藏品,也算献了爱心。 所有明星都会跟那些缺胳膊断腿儿的孩子合影,或搂或抱或亲,显得自己既善良又亲切。 唯独汪司年盛装打扮却空手而来,从头到尾都露着一脸的不耐烦,也没掏一分钱。 记者问他,为什么什么都不捐呢?下半场有想拍下的藏品吗? 可能被戳中了抠门的痛脚,汪司年言简意赅地回,关你屁事。 分卷阅读4 他的经纪人也在现场,估摸意识到这样会被挂上热搜,赶紧拉了个唇腭裂的小女孩过来,让记者给汪司年和女孩一起拍张照片。在经纪人的“强迫”下,汪司年这才勉强搂过了那个女孩,看着还是很不情愿。 然而一旦面对镜头,他立马浮起动人微笑,冲镜头后头的记者比了个示好的手势,还是这个恶俗的爱心。 涂诚当时就对这位大明星的印象跌到谷底,原有的八个字上再加上一句—— 行事乖张,为人做作。 忆起旧事,涂诚眼里的厌弃之色很快溢了出来,他目光愈寒,声音愈冷:“你觉得一个男人这样好看么?” 汪司年笑得更好看了,他用更轻佻风流的眼神把对方的目光顶回去,理直气壮地回答:“我觉得一个男人这样好看死了。” “随你。”像是怕这傻气会传染一般,涂诚转身而去,大步如风地跨出了市局大门。 狗坐轿子不识抬举,我呸。汪司年不敢当面骂,只敢在人背后翻白眼。他揉着手腕,忽地有个领悟,这姓涂的家伙有一种气质在,就是装逼装得已臻神境,整个人跟在天上飘着似的,不能着地,着地即死。 第三章 你好硬啊 经纪公司原本已经派车等在了市局门口,但汪司年担心暴露涂诚的特警身份,又打了个电话,让车回去了。敌在暗我在明,他被老汪关照过现下谁也不能信任,只能信任组织。 还有组织分派给他的这个男人。 涂诚把自己的车开出来,停在汪司年身前。一辆黑色的国产城市越野车,看上去有些时间没洗过了,灰扑扑的。 汪司年刚拉开车门就皱眉,一股混合着劣质皮革的特殊气味扑鼻而来,他掩着鼻子小声抱怨:“什么味儿?” 涂诚将副驾驶座上一件带血的白T恤扔向了车后座。 汪司年磨磨蹭蹭地坐上车,回头往那件衬衣上瞥了眼,血迹已经干涸了,留下一种古怪又瘆人的铁锈色。他耐不住好奇,莫名有点兴奋:“这上头……是你的血?” 涂诚发动了车,冷淡地说:“不是。” 汪司年盯着对方俊朗的侧脸:“那是?” “一个逃犯的血。” “你们火拼了?为什么?” 涂诚像是不耐烦,但又不得不耐烦,眉头拧着,嘴角抿着,半晌才回答:“逃犯持刀挟持人质,自知逃脱不了,就要与人质同归于尽。” “那逃犯呢,落网了吗——”汪司年还有一堆问题,怎料对方冷不防踩下了刹车,他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差点一脑袋扎上前挡风玻璃。 这人越不想搭理自己,汪司年就越不服气,越想主动撩拨。用宋丹丹的话来说,他汪大美人走哪儿那都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还没受过这么冰冷的待遇。前后连着想了想,他故意捡人痛处下刀子:“我看你在你们队里人缘儿不怎么样啊,你不觉得自己的性格有点问题——哎,你、你干什么?!” 涂诚一解安全带,直接压了过去,替大呼小叫的大明星把安全带系上了。 “逃犯被我击毙了,他的脖子上划了道10公分的口子,颈动脉破裂,血溅了我满脸。”涂诚扭头看着汪司年,面无表情,“现在去哪儿?” 仿佛真看见了一张血淋淋的面孔,汪司年被这双黝黑深邃的眼睛看得直发怵,愣了好一会儿,才报出一个地址。 涂诚用手机开了导航,距市局有点路程。西郊新开发的高尔夫别墅群,叫天玺豪园,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房价非常惊人,普通的工薪阶层苦熬两三年,才将将够买一个平方。 随身携带着铁盒薄荷糖,涂诚倒了两粒到嘴里,然后打开了车载收音机。 正好切到音乐台,里头一个嗓音绵绵的女主持说: “下面这首歌兴许会唤起大家一些记忆,司年改编的《刀剑如梦》,送给所有还在为梦想奋斗的年轻人……” “这是……这是我的歌。”乍听到自己的旧歌,汪司年眼神疏忽一暗,显得十分感慨。他自诩唱功不错,七年前曾参加过一个叫《天空之声》的大众歌手选秀节目,轻轻松松拿了唱区第一,差一点点当时就火了。 唱功形象都是头挑,本是大热选手。然而全国总决赛的第一场比赛之后,他就自己退赛了。再回归屏幕,已过去整整七年时间。 挺有意思的是,科学上说人的细胞日夜更替,每七年会完成一次新陈代谢。 所以他也用了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七年时间,淬火重生。 涂诚不喜欢改编后的这首歌,嫌闹,毫不给面子地把频道切掉了。他换了一个不知道什么频道,一个老先生拿腔拿调、一惊一乍地在讲悬疑故事。 涂诚直视前方道路,微蹙着眉,也不知是为路况认真,还是投入于这个老套的故事之中。 汪司年翻了个白眼,又在心里骂:你个毫无鉴赏力的土鳖! 头一天见面已是相看两相厌,一路上两个人都再没开口。 高架上出了车祸,堵车堵得厉害,几乎寸步难行。往日里四十分钟的车程,今天开了近两个小时。 华灯初上时分,霓虹灿若琳琅。城市的夜景如梦亦如幻,汪司年却没来由地心生悲凉。他蔫在副驾驶座上,神色迷茫地望着窗外,听了四十分钟悬疑故事,听了四十分钟社会新闻,最后听了四十分钟路况信息,这才到了家。 熬过狭小空间的对 分卷阅读5 峙,到了自己地盘,汪司年就自在多了,他轻哼小调,快步走在涂诚身前,准备掏钥匙开门—— 结果钥匙还没插进锁眼,门就自己开了。 显然是有人趁他不在时潜入了屋子,汪司年正发愣,涂诚一把将他拽向自己身后,用高大身板完全将他护住。 推开门,涂诚刚刚迈脚进去,身后一双手就牢牢钳住了他的腰。 汪司年搂他的劲儿太大了,他一时竟动弹不了。涂诚被这双手搂得身体一阵僵硬,按捺下脾气,回头冷冷撇了一眼——身后那人正仰着脸看他,两人目光相撞,鼻尖险些顶上鼻尖。 汪司年不退缩也不松手,只瞪大闪动狡黠光芒的眼睛,一脸无辜地说:“我怕。” “你不撒手我动不了,”强忍住爆发的冲动,涂诚僵立片刻,才以保证的口吻说,“我在,你一定不会有事。” 汪司年翻着眼儿想了想,想到那个被击毙的逃犯,觉得姑且可以信任对方,才慢悠悠松了手。 涂诚快步进门,刚出玄关,一个藏匿黑暗中的人影就朝他扑了过来。 敌人来得快,涂诚反应更快,身子往旁侧一闪,瞬间出招,一下抓住了对方向他袭来的手腕。 一边抓腕屈臂,一边反手封喉,来人压根还来不及反应,就毫无招架之力地被擒下了。 汪司年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脾气,眼下有涂诚撑腰,胆儿更大了,他冲上去就给人一嘴巴子,嘴里还凶悍地骂:“居然想偷袭我,一会儿就挖了你的招子,剁了你的猪蹄,统统喂狗!” 黑影喉咙被扼住,只能费力地发声叫唤:“是……是我……尹……尹白……” 一听这熟悉声音,第二个耳光及时收住。 “老白?真是老白?”打开灯,确认了被涂诚擒住的人就是尹白,赶紧让他把人放开,“没事儿了没事儿了,这是我朋友,我哥们,我铁瓷。” 涂诚见汪司年一再保证来人绝无恶意,才面无表情地松了手。他刚松手,被擒住的这个男人就瘫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须知道涂诚才使了三分力,要再出手狠一点,这人的胳膊当场就得骨折。 “他妈的掐死我了,我骨头都快断了……”尹白捂着脖子,连喘带咳,半晌才把气儿给捯匀了。他仰起脸,忿忿地冲汪司年嚷,“我就开个玩笑,你哪儿找来这么个玩意儿,出手这么狠?!” 身边刚死了人,正是惊弓之鸟最惶恐时候,这样的玩笑汪司年也生气,不客气地又朝尹白踹了一脚:“谁让你瞎开玩笑,该!” 来人叫尹白,圆脸圆眼,一笑还有两只大酒窝,长相颇秀气。其实他跟汪司年差不多年纪,但汪司年习惯了叫他“老白”,两人相识十年之久,落魄的时候甚至一起摆过地摊卖过衣服,彼此知根知底。汪司年没火的时候常受尹白救济,现在汪司年火了,尹白也跟着鸡犬升天,不再干他时尚买手的工作,直接成了大明星的服装顾问,自己的品牌店也经营得风生水起。 踹完对方一脚之后,汪司年伸手把人拉起来,他介绍完尹白再介绍涂诚,就按老汪吩咐地说:“这是我新招的保镖,叫涂诚,宋筱筱不是刚出事么,我一人住这儿不安全。” “保镖?”尹白个头比将将一米八的汪司年还矮了不少,抬头才看清楚涂诚的脸。这一看清就了不得了,他目瞪口呆,将涂诚由头到脚连着打量三遍,非常夸张地惊呼道,“哇,你这保镖够帅的啊!” 误会的解除,带来的是天性的释放,尹白不等汪司年开口,就擅自伸手捏了捏涂诚的胳膊,连连啧声之后,又带着满脑子绘声绘色的龌龊思想,摸了摸他的胸肌。 从没被个同性这么骚扰过,涂诚被这小娘炮摸得神情相当魔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青半白又一阵,却苦于不能当场翻脸,只能咬牙强忍。 汪司年看出这人不自在,却佯装没看出,憋着一抹坏笑,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纵容尹白继续对其非礼。 尹白跟他一样是弯的。奈何两人撞了型号,这么多年来也没擦出一点逾距的火花。汪司年听尹白说过他是个制服控,所以格外乐得慷慨,本来么,时尚圈遍地是基佬,可十个男的九个娘炮,难得出现这么个雄性荷尔蒙四溅的肌肉美男,理当让兄弟爽爽。 涂诚是想发火的。打从尹白那只不规矩的手摸上他的胸膛开始,他就强忍着自己不动怒,他的太阳穴一跳一跳,攥起的拳头上关节咯咯作响。 见这架势,汪司年担心这人下一秒就得把尹白摁在地上暴揍,忙收拾起看热闹的笑容,满是歪理地跟人讲道理:“你是我汪司年的保镖,不能穿这么破破烂烂的跟在我的身后头。老白这是量体裁衣,高定是来不及了,但明天给你弄一身像样的成衣还是可以的。” “对对对,咱们司年好面子,穿你这样铁定不行。”尹白颇懂见风使舵,立马从兜里掏出一根卷尺,笑得一副欠揍的样儿,对着涂诚一通比划,“你这身材不当模特太可惜了。” 其实不必汪司年打圆场,涂诚任务在身,本来也没打算跟这小娘炮一般见识。摇摇头,叹口气,他无奈又顺从地抬起手臂,好让对方量他胸围。 这样的肉体委实太好,假借量尺寸之名,尹白上上下下摸了个过瘾,这才恋恋不舍地收了手。 他正儿八经地酝酿片刻,然后仰脸望着涂诚,特别真诚地说了一句蠢 分卷阅读6 话:“你好硬啊!” 第四章 八尺与一丈 忽然间,外头风起,树上一只倦鸟聒噪一声,涂诚眉头一紧,一把将杵在跟前的尹白推开,快步跑向落地窗边。 天际尽头挂着一弯孤月,像黑幕上撕开的一道口子。涂诚看见,一辆躲在丛丛灌木之后的黑色本田似乎知道自己被人发现了,悄无声息地驶去了。 涂诚视力很好,只匆猝一瞥,就记住了车牌号。 尹白被推了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当涂诚突然跑开是因为受不了跟同性肢体接触,他悄悄把头凑向汪司年,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嘻嘻哈哈的态度说:“恐同即深柜,你这保镖肯定不是直男。” 涂诚听见了,转回头,一语不发地看着沙发上头凑着头、一脸gay相的两个男人。汪司年虽然好看得紧,但其实不带女气。尹白就不一样了,在看惯了钢铁硬汉的涂诚眼里,这人坐无坐姿,站无站相,简直就是一滩和了水的泥。 出于物以类聚的考虑,涂诚对这大明星也愈发瞧不上眼。他没追过汪司年的剧,也没听过他以前唱的歌,但知道他如今风头无二,火得莫名其妙。所以他不明白现在的女孩都什么审美,怎么就为这样一个雌雄莫辨的男人要死要活。 他面无表情地对汪司年说:“有人在监视你。” 汪司年听了这话也害怕,面上失色严重,却故作不介意,自己安慰自己道:“不会吧,兴许只是狗仔呢。” 是不是狗仔,回头让老汪查查车牌号就清楚了。涂诚不能在外人面前给自己市局的同事打电话,所以大步来到尹白面前,生硬地赶人道:“你该回去了。” “着什么急呀,我跟司年还有悄悄话说。”尹白赖着一动不动,仰头看着涂诚。 涂诚英武正气,五官脸型犹如雕刻,眉毛真跟画过似的,算是真正应了那句剑眉星目。尹白五迷三道地盯着他看了一晌,竟越看越觉得眼熟,他忽然对身边若有所思的汪司年说:“我怎么觉得你这保镖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待主人回神过来,涂诚已经更直截了当地下了逐客令——他伸手一提尹白的领子,跟提溜一只鸡仔似的,毫不客气地把人扔出了门外。 来客一阵聒噪之后,也就临近午夜了。 主卧在二楼,汪司年让涂诚睡客房。客房在走廊尽头,离主卧有点距离。 阿姨定期会来打扫,但不住家,偌大一栋房子还真就只有他一个人。 涂诚走进客房,不一会儿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只枕头,直接扔在了主卧外的客厅沙发上。 “你这是?”汪司年不解,软卧大床不睡,睡沙发干什么。 “这样离你近点,有事情来得及反应。”涂诚翻身睡上沙发,看似闭了眼睛,实则留心听着四周动静。 汪司年微微一笑,心说这人还挺敬业,便也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刚一进屋,手机就响了。 来电的是他的经纪人,殷海莉,娱乐圈里的女魔头。三十来岁的年纪,做事雷厉风行,美貌不逊当红女星。她在电话里问了问他宋筱筱的案子,知道汪司年不是警方的怀疑对象,就下命令说,严禁在公开场合提起宋筱筱,更不准回答媒体关于这起凶杀案的问题。 圈里已经到了“谈案色变”的地步,宋筱筱之死似乎触动不少人的利益,殷海莉怕这样的负面新闻连累了汪司年的人气,更怕他口无遮拦,惹上什么祸端。 汪司年七年之后突然翻红有一部分是殷海莉的功劳,她给他制定了非常契合他自身条件的发展路线,在男星人人都一边装着逼一边宠着粉的年代,他独辟蹊径,时而娇憨呆萌,时而野蛮任性,反正仗着自己一张国民初恋的脸,敢在镜头面前对观众翻白眼,偏偏粉丝们还很吃这一套,赞他真性情。 所以汪司年对她既尊敬又感激,一口一声“海莉姐”,对方说一他不二。 殷海莉这个时间来电话,不是为了宋筱筱的案子,而是告诉他一个消息,电影《倚天屠龙》准备选角开机了。 挂了个《倚天屠龙》的名字,但其实跟金老爷子没多大干系。故事发生在张无忌他爹还是个乳臭娃娃的时候,主线人物是明教逍遥二仙与四大法王,人设个个年轻俊美,连原著里的老头子鹰王都是个白发白眉的绝色美男,杨逍范遥间还有一段“社会主义兄弟情”,反正剧情魔改得可以。 名导大IP,颠覆性的剧情,还未开机就引发了网上热议,观众期待值空前。 殷海莉说,温觉公布恋情之后就大规模掉粉了,这部电影的男一很有可能落在他的头上,所以安排了他明天参加一个派对,跟制片人先聊聊。 汪司年没反应过来:“不是说明天有个音乐节目的通告么?” 殷海莉说:“这个派对就是你的通告,别惦记什么音乐节目了,你这嗓子现在还能唱歌吗?” 殷海莉的意思是,反正上天赏了他这么好看一张脸,嗓子坏了也就坏了,好好利用资源巩固现在的人气才是正经。 “海莉姐,我不想去,这么卖笑跟猴子有什么分别……”汪司年声音微哑,很轻,“我想……我想唱歌。” “你忘了你当年怎么被雪藏的?好容易再次翻红了,别再把自己作死了。” 说完,电话就挂了。 人前他是角儿,再怎么霸道恣意,反正粉丝买账,但人后不 分卷阅读7 行。 他得媚于市场,囿于安逸,才能换来一隅栖身之地。 得了,命里八尺,何求一丈。汪司年一声长叹,仰面躺倒在大床上。 他闭上眼睛,轻哼出声: 狂笑一声长叹一声 快活一生悲哀一生 谁与我生死与共 刀剑如梦。 往事亦如梦。 如果有人问汪司年他的嗓子怎么坏的,他会特别云淡风轻地回答,是因为呼吸道疾病造成的声带受损。 答案很简洁,态度很平静,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不是真相。 究其不可对外言说的真正原因,是因为那场他中途退赛的选秀比赛,是因为他遇见了徐森。 徐森,星煌的一把手。星煌是当今国内规模最大的节目制作公司,也是《天空之声》的制作方。节目红极一时,尤其是第一季,捧红了不少当今乐坛颇具影响力的歌手,有的“唱而优则演”,反正都比汪司年火得早,火得快。 徐森是在家看节目回放的时候注意到的汪司年,第一印象就是人漂亮,嗓子更漂亮。当时全国赛刚比完第一场,顺利晋级的大男孩儿们一起拍了张合影,一群二十岁的小年轻就属汪司年最亮眼,他不刻意站在中间,但你偏生就没法儿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大名鼎鼎的星煌,大名鼎鼎的徐总,有老婆有孩子,对外是新时代的顾家好男人,但背地里没少玩过漂亮男明星。 怎么说,美和性,都是人性最原始的追求。 原始又邪恶。 后来徐森设了个宴,请那些晋级下一轮的年轻歌手们一起吃了个饭,饭后又主动邀请汪司年与另两个男生陪他去唱歌。大老板亲自招呼,汪司年受宠若惊,哪想到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带他唱歌只是幌子,带他上床才是真的。 凭心说徐森不难看,三十多岁年轻有为,论样貌,也算得上是浓眉大眼那一挂。 真卖屁股给他肯定不亏,至少这万众瞩目的选秀比赛他前三是没跑了。 可汪司年就是嫌这种交易恶心。 他中专毕业就一心唱歌,是没怎么受过教育,然而一个人学历可以不高,骨头却不能不硬,他死活不肯点头,坚决表态,卖艺可以卖身休想。 这么腌臜混乱的一个圈儿,男男女女那些事儿都不叫事儿,男人跟男人也挺寻常,既然想出道,没理由不懂圈里的规矩。徐森只当汪司年想坐地起价,对他连哄带骗,又亲又摸,说好了好了,冠军就定你了,行不行。 一张喷着热烘烘酒气的嘴就贴在脸上,再加上对方手上动作越发猖狂,汪司年更觉得恶心了。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他早惯于恃靓逞凶,反正比赛是不打算也没可能继续参加了,他当场对着徐森破口大骂,还撂下一句诸如“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没你星煌我也能唱”的狠话。 这一下就彻底惹恼了大老板。 碰巧徐森那天也喝多了,恶意混着酒劲齐冲头顶,他点着汪司年的鼻子,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唱得特好,是不是觉得自己特牛气? 他嫌他崖岸自高,也嫌他不识抬举,越嫌越生气,抽了汪司年两嘴巴子还不解气,最后让人提了壶开水过来。 三个人将汪司年死死摁在地上,一个人强行掰开他的嘴,将那壶开水从他嗓子里灌了进去。 汪司年起初挣扎嘶吼,很快就发不出声了,他的嘴角、下巴全是白花花的水泡,他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就昏了过去。 再睁眼时人已经躺在了病床上。汪司年没去告徐森。徐森太有背景了,他要真敢把事情闹大,没准儿连小命都得白白搭进去。 何况这个时候他早顾不上这些了。他一心求死,一睁眼就拿碎玻璃划手腕,一道又一道,血凝结了就再割一道…… 亏得尹白悉心看顾,两次从死亡线上将他救了回来。终于,想通了,活下来,脸上没留疤,但嗓子是彻底坏了。 摆地摊开网店当淘宝模特做网络主播,七年后汪司年终于再次翻红,有人管他叫男版张柏芝,意喻天使容颜魔鬼嗓音,也有人嫌他演技尴尬声音难听,但那些人不知道,七年前他唱歌选秀的时候拿了赛区第一,还有粉丝亲切地管他叫海豚音小王子。 人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可那些看客又有哪个有情有义呢?汪司年躺在医院里治伤的那点工夫,徐森力捧了另一个叫楚源的年轻歌手,他就被她们忘干净了。 算了,还是那句话。 命里八尺,何求一丈。 第五章 I Love Gino 一觉睡到自然醒,估摸八九点钟的光景,汪司年从一宿乱梦里睁开眼,就忘记了自己还有个特警保镖的事实。他呵欠连天地下了床,揉了揉草窝似的乱发,光脚去卧室自带的浴室冲澡洗漱。 漱干净嘴里的牙膏沫,冷不防听见屋外有动静。汪司年还没彻底清醒,迷迷瞪瞪地捧着漱口杯,又光脚走出了我卧室。 刚踩进厅里,就瞠大眼睛怔住了。 涂诚只穿了条黑色休闲长裤,正光着上身在窗前练引体向上。他用两条白毛巾系在窗框上充当吊环,比横杆引体向上更难一点的吊环双力臂做来非常轻松,他可能已经锻炼了一会儿了,背部肌肉充血虬结,凹凹凸凸的。 似乎听见身后有人声,涂诚松手落地,回头看了眼衣衫不整、一头乱发的汪司年,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 分卷阅读8 涂诚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型,胸肌雄伟,腰杆劲瘦,八块腹肌清晰又对称,身材委实太好。难怪昨天尹白摸了又摸爱不释手,随对方越迫越近,汪司年也看得两眼发直。当人到面前时,他恍惚到了极处,手里的漱口杯就掉了下去——亏得涂诚反应迅速,及时弓腰探臂,稳稳当当接在手里。 他站直在汪司年面前,把漱口杯递了过去。丑模丑样的一只陶瓷杯,看上去像是自己烧出来的,涂诚注意到杯子上黑底白字写着一句英文:I love Gino. 句子里的love还不是单词,而是一颗画歪了红色爱心。 “不好意思,没想把你吵醒。”涂诚面无表情地说,“一楼卫生间放着些新毛巾,我就拿来用了,不介意?” “不……不介意……”不知怎么就结巴了,汪司年清醒一些,一把夺回自己的漱口杯,扭头就走。 可那副好肉体在眼前挥之不去,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涂诚解了毛巾擦汗,一身汗液亮晶晶的,在春末夏初的阳光下,像全身匀摸了一层橄榄油。随他抹汗的动作,胸部发达紧绷的肌肉微微震颤,汪司年一时被这好景象迷了眼睛,边走边暗叹在心,一脚就踢在了楼梯柱子上。 “嗷!”他痛嚎起来。 “你没事吧。”涂诚再次回头询问。 “没……没事……”脚趾都快折了,汪司年在心里骂了句“操”,捂着受伤的脚趾在那儿单脚跳,“你、你把衣服穿起来……壮得跟熊似的,难看死了……” 大明星再从卧室出来时,已经收拾得水绿山青,与方才判若两人。 汪司年一身顶级奢牌,熠熠如只新生的凤凰,见涂诚也穿戴整齐地静坐在沙发上,一下子被好奇心咬了心尖尖儿。 他凑过去,坐在涂诚身边,没话找话:“我也健身,但没你练得这么结实,怎么练出来的,教教我呗。” 涂诚一眼不看对方:“这是蓝狐特警的训练,你做不到的。” 汪司年不爽了,撇了撇嘴:“别小看人啊,没有什么是一个明星做不到的,你试过三个月只吃白水煮青菜吗?你试过大冬天的练了八小时以后直接把自己泡进冰水里吗?你试过一时馋嘴偷吃一点甜食,就得跑进厕所,脸对着别人刚屙过屎的马桶抠喉咙催吐吗……” 这话听着怪恶心的,涂诚厌弃地皱了眉。 汪司年也觉出这话有点怪:“咳,我没说我,我说那些女明星,反正你没试过这些就别说我做不到。” 涂诚懒得跟这除了外表什么都不懂的大明星废话,起身道:“你今天什么安排?” 对方的态度不招人喜欢,汪司年转着眼睛想了想:“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回答你。”说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特别客气地招呼对方坐下。 涂诚又坐下来,耐着性子道:“你说。” 汪司年用又软又媚的目光盯了对方一晌,忽地一笑:“我看你一提起‘蓝狐’就一脸憧憬崇敬,那你到底是为什么被他们开除啊?” 涂诚一下变了脸色,直接起身走人:“不干你的事。” 汪司年冲涂诚的背影喊:“你们特警是不是都特拿劲啊?你走的时候没听见你那些同事都差点敲锣打鼓啦,哎你人缘那么差你都不反省的么?难得有我这么个万人迷在身边,你应该跪求我指点迷津么,哎?哎!” 涂诚完全没理他。 汪司年气咻咻地撇撇嘴,转头就把这点不快给忘了。他给尹白打了个电话,嘻嘻哈哈地让他给自己准备衣服,今晚私人派对的dress code是奇装异服,他得保证自己是所有人里最亮眼的那个。 在等尹白送衣服来的时候,涂诚给老汪打了电话,整个市局除了张副局长爱才惜才,就属老汪对他还算客气。 果然,昨晚鬼祟徘徊在外的那辆黑色轿车不是狗仔,车主早就报过失了,狗仔犯不上弄辆黑车来偷拍明星,那太麻烦了。 老汪提醒涂诚,要留意汪司年的身边人,凶手是左撇子,从他潜入屋中作案的身手来看,还是个练家子,且具备一定的侦察与反侦察的能力。 这样就缩小了作案人的范围,涂诚简赅回答,明白。 “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老汪继续说,“这些大明星跟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千万别重蹈覆辙,再惹上麻烦,张局都保不住你了。” 约莫一个小时后,尹白来了,一口气拿了七八件登过四大时装周的新款过来,还给涂诚准备了一身国际一线大牌的西装。涂诚只是保镖,自然是不需要“奇装异服”的。 汪司年左挑右捡,每件花哨奇异的时装都遭他嘀嘀咕咕地嫌弃半天,最后矮子里拔出一个将军,选定了一件曳着红纱的西装。他自己还搭配了一条红色亮片裙,汪司年说红色衬他,他皮肤白。 明星的好品味里都透着金钱的铜臭味,古怪起来就更要命了。涂诚看着把自己装扮得跟只火鸟似的汪司年,一脸震愕。 “我们司年就是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再化个浓烈的烟熏妆,全场就属你最靓!”尹白垂着头,替汪司年摆弄着跟新娘礼服般曳地的红纱,邀功道,“这纱我找了好久的,保证没人能看出来是山寨的……” 涂诚一惊未平,又添一惊:“这是假货?”更多关注公*众*号:早侒推文 “你懂什么?这能叫假货么,这是设计师本人来都 分卷阅读9 分辨不出来的高仿。”尹白一翻白眼,辩解说,“不是那种会见诸媒体的大活动不定能这么快找到服装赞助,而且——” 汪司年接过他的话头,比他还理直气壮,振振有词:“而且钱得花在刀刃上,我又不是女明星,再贵的衣服也就是兜裆布,真的假的无所谓嘛。” 话很糙,充分暴露其不思进取、不学无术的个人特点,但归根结底,还是穷怕了。 派对开场在晚七点,算了算路上堵车的时间,汪司年决定以迟到四十分钟的方式隆重登场。 哪知道涂诚车技不错,抄了两回一般司机都未必开得进去的小道,居然准时准点到场了。 涂诚要停车,汪司年不让,吩咐他再开出去转两圈。 涂诚不能理解这种行为。他穿着山寨的大牌西装,打着令人不舒服的领带,还得带着载着个大明星满街晃悠四十分钟,纯属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谁让你开那么快了?”副驾驶座上的尹白在他耳边聒噪,“我们司年是角儿,角儿登场哪有不让人等的道理——” 涂诚被这声音扰得头疼,一脚踩下刹车,直接把车停在了酒店门口。 “我不下车,点还没到呢,我不能下车!”汪司年垂死挣扎。 但不抵用。 涂诚下了车,拉开车门,一言不发地把他拽了出来。 派对设在泳池边上,汪司年一路都在骂涂诚这个土鳖不懂事,但又碍于两人武力值悬殊,不敢明着骂,只敢喋喋抱怨。他完全忽视了一路上别人朝他投去的异样目光,待到了现场才一下愣住—— 他收到的请柬上dress code明明写着“奇装异服”,可这里的人个个穿得非黑即白异常庄重,就他一个一身耀目大红,活脱脱像只发情期的火烈鸟。 海莉姐手下艺人不止他一个,验证邀请函这么小的事情不会亲自过问,很显然,有人从中动了手脚,就为让他难堪。 泳池边的室外派对,有个人落座在主人桌,冲他微微颔首,笑得特别有风度。 汪司年定睛一看,是楚源。 那年《天空之声》最后的总冠军就是楚源。此后多年,汪司年无数次在深夜里悲哭出声,又无数次为自己感到庆幸。 楚家很有背景,横跨政商两届,一早就暗示过星煌要拿总冠军。汪司年想,还好当时自己宁死不屈,否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卖屁股给那姓徐的畜生。 至于楚源有没有跟徐森睡,汪司年判断,应该不至于。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不共戴天的梁子还是结下了。 华灯下,身着黑色礼服的楚源一副翩翩贵公子模样,但其实他脸长,双颊微凹,长相偏老,卸了妆就完全不能看。而且他嗓子一般,高不上去低不下来,所以徐森为了捧他绞尽脑汁,最后成功给他按了个“创作才子”的人设,背地里找枪手给他写了些歌,都说是他自己写的。 这套挺管用,还真有一票不明就里的粉丝为他又痴又狂。 这两年原创乐坛不景气,楚源火了之后,演艺事业的重点还是放在拍戏上。 派对大腕云集,满场非富即贵,演艺圈的只占少数,更多的是政商两届的名流。出了这么大的茬子,尹白有点慌张,悄悄拉了拉汪司年的衣角,说,司年,要不咱们这就走吧。 然而还没来得及把人劝出门,就被楚源高声喊住:“司年,你倒是难得不迟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怪异装扮上,有人皱眉,有人私语。 “打声招呼就找个借口走吧……”这些目光都不善意,汪司年的网红出身本来就容易招人诟病,尹白汗如雨下。 “我不。”汪司年拧巴劲儿上来了,一点不想示弱。他推了尹白一把,似笑非笑地望着楚源,“我不走。” 尹白怕他惹事,又拉他衣服:“别这样,司年,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要今晚闹了,明天就得上热搜。那些营销号的标题我都替他们想好了,《汪司年奇装异服博出位,用力过猛为翻红》……你还等着上周导的《倚天屠龙》呢,可不能在这个时候丢这个脸……” 楚源这个时候站起身,拿小银匙敲响高脚杯,开腔说:“司年,你穿成这样,一定要受罚。” 旁边人跟着起哄:“没错没错,要受罚!” “嗯,罚什么呢?”楚源以柔情绵绵的目光锁着汪司年,沉吟片刻后迷人一笑,“就罚你为大家唱首歌吧。” 旁边人又跟着起哄:“没错没错,要唱歌!” 如今他这嗓子根本唱不了歌,他们都把他当谐星。 就凭楚源比赛时候跟徐森那副热乎劲,一定知道他为什么退了赛。这是当众揭他伤疤,汪司年感到自己皮开肉绽,旧伤在这个夜晚复又鲜血淋漓。 他冲不远处的楚源眯了眯眼,然后嘴角弧度拉伸,露出一个分外娇俏的笑来:“好啊,我让你爽。” 第六章 刀剑如梦 尹白还想劝他,汪司年已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他用独特微哑的嗓音说,他们全都穿得跟出殡一样,可不得有个人哭丧么。 说罢,就大大方方走向了置着话筒的小舞台。 他一点不怵周围人打量他这身怪异服装的目光,顶着一张微微含笑的脸,冲周围人略一低头就算打了招呼。傲慢的姿态凌于众人,好像全场这么多腕儿谁也不配在他眼里。 “太胡闹,太胡闹。”尹白在汪司年身后捶胸顿 分卷阅读10 足,一回头,看见一言不发的涂诚,就抱怨说,你怎么不拦他? 觥筹交错的张张圆桌,会场布置奢靡浮夸,涂诚不喜欢这样的氛围,面无表情地问:“为什么要拦。” 尹白持续地摇头叹气:“司年的嗓子早坏了,声带经不起拉扯,慢悠悠地说话还行,要一用力必定变音、破音,还很可能把嗓子变得更坏。这儿这么多圈里圈外的名人,他这么上去胡闹,这脸不是丢大发了。” “我听过他那首《刀剑如梦》,那时嗓子还没坏么?”涂诚对这方面不太敏感,依稀记得上回广播里那首改编版的《刀剑如梦》还挺好听,只觉得奇怪,这人说话和唱歌差别怎么那么大。 “嗓子没坏时,我们司年那可是海豚音小王子,Opera2知道么,”见涂诚点头,尹白更惋叹了,“司年唱它就跟玩儿似的,连升三Key一点不费劲。” 涂诚这时有些惊讶了:“他嗓子怎么坏的?” “被一个叫徐森的人派人摁在地上,强行往嗓子里灌了开水。”尹白用目光指了指主桌前一脸笑意的楚源,凑近涂诚耳边说,“徐森就是这个楚源的老板。” “为什么不报警?”涂诚面色严峻,从他的职业角度看,这已经构成故意伤害了。 “徐森很有政治背景,楚源家里还传言有人涉黑呢,反正两个人一票里货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尹白幽幽叹气,“而且,那时司年已经完全奔溃了,你没注意到他的手腕吗,全是割腕留下的疤痕。” 涂诚微眯了眼睛,看着台上的汪司年。他没想到这个看着没心没肺、盛气凌人的大明星还有这么一段惨烈的过往。 “喂喂喂……” 小舞台上,汪司年试了试话筒的音量,就将话筒从架子上拿了下来。 “总有些人乐见比自己优秀的人痛苦,巴不得他落在井里,跌得鲜血淋漓,还给你机会往下丢石头。”灯光下的汪司年,美艳无双,毫无畏惧。他笑着对大伙儿说:“可惜要让那些人失望了,我不在井里。我现在精神满满,动力十足,我还有很多好戏要拍,也总有一天还会再唱歌的。我现在就给你们带来一首。” 台下有人出声,要听Opera2。 这是汪司年的成名曲。海选时他清唱整首,海豚音游刃有余,一曲唱毕,现场观众齐声高呼“安可”。 安可安可,这是对一个歌手最热烈的致意,汪司年泪盈于睫,真把海选当演唱会,冲所有人深深鞠躬,一次又一次。 时间回到现在,汪司年没理那声Opera2,回头对乐队说,刀剑如梦。 选秀节目每场主题都不一样,摇滚民谣武侠风,汪司年那场全国赛就是武侠专场,也就是说,《刀剑如梦》是他嗓子毁坏之前最后唱过的一首歌。 《倚天屠龙》的导演周申瑜也是座上嘉宾,楚源坐在他的身边,一直对他毕恭毕敬的。 周坤瑜,国内第五代导演的代表人物之一,个人风格鲜明,审美独特诡谲,尤其喜欢魔改经典,且每次魔改都异常出彩,反而流传下比经典更为经典的作品。也因此,周申瑜导演履历精彩纷呈,不到四十岁的时候就拿了三金满贯,而后征战好莱坞,还提名过奥斯卡。尽管人已移民,如今也年过花甲,国内媒体人还是一如二十年前般,亲切地管他叫大周。 大周是带着女儿周纯来的。周纯刚满二十岁,是大周与第三任妻子的爱情结晶。由于一半法国血统,她高鼻梁大眼睛,胸脯高耸皮肤白皙,正是妖娆全在欲开时,美艳绝伦。 杨逍、范遥的演员都还没定,但有风声说,为了打开亚洲市场,杨逍会在韩日明星里选一个。那么,二仙中另一位的范遥,就成了一众国内大小流量垂涎难舍的香饽饽。 汪司年此刻选了这首《刀剑如梦》,多多少少就有毛遂自荐的意思。 楚源当然也想争取这个角色,所以先下手为强,已经把周大小姐哄得十分开心,两人不时交头接耳,亲密异常。 “我剑何去何从……” 汪司年一开嗓,楚源就笑了,他冲身边的周纯比了个鸭子张嘴的手势,还“呱呱”了两声,意思是嫌汪司年声音难听。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汪司年根本不被台下的笑声干扰,他扯着嗓子瞎唱一气,摇头晃脑扭腰动胯,明明难听得要死,偏偏还自信得要命。 站在人群背后的涂诚微微瞠目,一直看着汪司年。他唱歌时非常专注,专注到旁若无人,几近疯癫。他额角青筋微凸,面部肌肉紧绷,兴许是这首歌自带侠气,竟使得他俊美纤细的线条充满力度,整个人透出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说不上来的奇妙又别致。 周纯成长在美国,很有老美那种特立独行的范儿,她被台上疯魔着的“火烈鸟”吸引,用蹩脚的汉语对大周喊:“爸爸,我喜欢这个人!” 一曲唱毕,由于太疯魔太投入,汪司年已经大汗淋漓,他把话筒随手抛给身后的乐队成员,曳着尾翎似的红纱,大大方方走下舞台。 礼仪将他往会场后面带,一剧爆火带来的人气过于虚浮,他还没有所谓的江湖地位,自然没资格跟达官贵贾们坐在一块。 汪司年昂首挺胸地从一张张圆桌间穿过,他面呈微笑,目不旁视,真像一只美艳骄傲的火烈鸟,从一群灰头土脸的鹌鹑中间走过。 保镖们都在阴影处站着。他们更 分卷阅读11 没资格。 涂诚看着汪司年这副二五八万的拽样子,忽地觉得这浑透了的夜色清明不少,不知怎么就弯了弯嘴角。 汪司年被安排的位置在最末尾的、靠近泳池的地方,直到他落了座,那些含义丰富的目光才从他身上收回去。 不一会儿,音乐声起。会场里一颗颗年轻的心蠢动起来,楚源率先起身,冲周纯弯腰邀舞,风度翩翩。 泳池边还有大块空地,被成片贝母花型的水晶灯装点得非常梦幻,就是天然舞池。楚源受过一阵子的唱跳培训,周纯更是打小就学舞蹈,才子佳人配合默契,大跳热舞,惹来一阵阵叫好的掌声。 就连主桌的大周都一直面带微笑望着这对年轻人。 汪司年的座位就在泳池边上,尹白跟人唠他的生意去了,一桌就再没他认识的人。他忿忿地盯着楚源,而楚源似乎成心炫耀自己的战利品,总看似无意地将周纯往他眼前带。舞步旋转忽近忽远,他明明白白地用这种恼人的姿态告诉他:我赢了。 果不其然,汪司年听见同桌的一个大嘴女人对同伴说,看来范遥要定楚源了。 定楚源?我同意了么?汪司年不动声色,只一伸手,拿起餐前面包配的小碟橄榄油和黑醋,一下倒在桌子底下。然后他抬手招来侍者,指着空碟子,佯装生气:“橄榄油呢?餐前面包不配橄榄油,你们也太怠慢了。” 侍者哪敢怠慢这位暴脾气的角儿,唯唯连声:“马上给您再拿一碟。” “一碟不够。”汪司年咬了一口面包条,慢条斯理地说,“拿个橄榄油瓶过来。” 侍者怕惹麻烦,完全照吩咐办事,很快就把油瓶拿来了。 叙旧的叙旧,谈生意的谈生意,余下的那些目光也全聚焦在舞池上。汪司年趁人不备,看准楚源与周纯舞步的方向,将那瓶橄榄油一股脑地全泼洒出去。 别人没看见,涂诚为了护他安全,目光始终锁定在他身上,自然全看见了。他微微一皱眉,看着周纯踩着恨天高,纤腰慢拧,以极舒展的舞步旋身而来,然后一个打滑就往泳池里栽了下去。 楚源惊得扑上去拉她,结果被她胡乱拽住,两个人一先一后跌进泳池,溅起隆隆水花,满座惊呼。 噼里啪啦一顿扑腾,楚源才从水里探出头来。他全身湿透,精心吹过的刘海全耷拉下来,软趴趴地遮住眉眼,非常狼狈。 拨开乱糟糟的湿发,露出一张愤怒狰狞的面孔,抬眼就看见汪司年附身在泳池边,面带笑容地望着他。 “来,茄子。”汪司年迅速按快门,用手机近距离记录下楚源出道以来最不堪的一幕。 “你——”楚源暴怒,又怕再丢更大的脸,及时做好表情管理,收了声。 “这活动没劲透了,我先失陪了。”汪司年冲一副落水狗模样的楚源巧笑嫣然,然后起身走人,“明天热搜上见。” “嗳,司年。”泡在浅水区的楚源突然出声喊他。 “怎么。”汪司年循声回头,挑着眉睃着眼勾着笑,一副胜利者的欠扁样子。 楚源也笑,用仅能保证对方听见的低音说:“Gino喜欢的是我,我们睡过了。” 这时涂诚已经来到汪司年的身边,明显看见汪司年的笑容瞬间凝固,委屈、怀疑、痛苦、失望,种种负面情绪纤毫毕现,就在他的眼神里。 汪司年再次转身而去。脚步变得快且杂乱,曳地红纱险些绊他一跤,他气急败坏地扯下了红纱,将它跟破破烂烂的抹布似的弃在地上。 他不像得胜而归,倒像斗落了一地鸡毛,不得不逃跑似的。 尹白生意谈到一半,追着汪司年跟涂诚一起出了门。三个人还没到停车场,一伙穿着黑西服的男人就冲了出来,将他们截了下来。 名义上是保镖,可能就是打手,这伙人拦在汪司年身前,其中一个块头最大的抢前一步,客气而强硬地说:“汪先生,把你手机留下来。” 看来楚家涉黑的传闻所言非虚。眼前七八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绝对的敌强我弱、敌众我寡,尹白已经怕得两股战战,又拉汪司年的袖子:“司年,交……交出去吧……” 汪司年也被这架势吓得一激灵,皱着眉,不说话。 对方直接出手来夺,挥拳就砸汪司年的脸。然而拳头刚刚挥出,就被一只手牢牢地握住了。 涂诚及时挡在了汪司年身前,挡下了这直扑面门的凌厉拳风。 他五指捏住对方的拳头,仅稍稍用力,对方的手腕就被迫向反关节的方向翻折。 大块头面目肌肉暴凸,牙齿咬得格格响,似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但涂诚不为所动。就在对方手腕被折至极限、几将断裂的时候,他臂上肌肉发力一拽,将这个男人向自己一把拉近,又以肩膀将其撞开。 大块头后退三步,捂着手腕直叫唤。 看上去单打独斗没胜算,其余的人收拢包围圈,打算一起上了。 涂诚解了袖口扣子,扯了扯领带,淡淡说:“你躲我身后。” 汪司年这时才完全反应过来。知道涂诚的真实身份,所以格外有底气,他真往涂诚身后退了一步,然后打个响指,笑盈盈地往前一指:“揍他们。” 第七章 千年狐狸万年妖 打架对涂诚这样的特警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但又很难。他九岁就练散打,立志当特警之后又取泰拳之长补己之短,格斗水平是 分卷阅读12 职业级别的。小时候涂诚被人挑衅,从来都只挨揍不还手,不是胆儿小怕结仇怨,实是被亲哥告诫过,出手的力道如若控制不住,一下就可能要了对方小命。 汪司年与楚源的这点过节也非不可调和的敌我矛盾,他是来保护证人安全的,但更重要的是缉凶破案,并没必要加入无意义的纷争之中。 但涂诚今天决定破个例。 可能是听了尹白的话,觉得汪司年那段过往不容易,对这原是泛泛陌路的大明星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涂诚一个挑七个完全不在话下,那些身高近一米九的大个子们,在他面前全是绣花枕头,脚踢拳打的跟广播体操差不多。他眼底幽光闪动,杀伐犀利,只使三成力道,就把这些人全干趴下了。 汪司年对涂诚的身手不了解,一开始还惴惴不安于敌众我寡,躲在水泥柱子后面装乖,眼见涂诚占据绝对优势,又兴高采烈地跳了出来。 他狐假虎威,来到最开始那个大块头身前,啪啪就给了对方两个耳光。 “还敢瞪我?有种起来还手啊!” 大块头捂着胸口在地上翻滚呻吟,肋骨可能被踢断了,爬都爬不起来,还谈什么还手。 忽然间,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原来有个也来取车的男人撞见了斗殴的这一幕,悄悄报了警。 尹白怕这事情闹开了会影响汪司年的人气,急吼吼地把车开来,降下车窗冲他们喊:“警察来了,还不快走?想上热搜吗!” “刚才还挺横啊,怎么不抢我手机了——”谁劝也听不进去,汪司年还要打人撒气,结果被涂诚直接拦腰抱起,强行扔上了车后座。 万幸,在警察把他们截下来之前,尹白风驰电掣地把车开走了。 上车之后,汪司年显得特别高兴,他扭头望着窗外迷离夜景,一直絮叨叨地说着话:“楚源那王八羔子还指着买热搜黑我?哈哈,老白你回去就找相熟的营销号,把我拍的那张照片发上微博,让他那些脑残粉好好看看他那张驴脸。” “保准办妥。”尹白这么回话,涂诚没有开口。 “以为讨好巴结一个小姑娘,就能拿到范遥那个角色了?哈哈,演什么都是他自己,浮夸油腻又装逼,真当观众瞎的啊!” “就是。”尹白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来,看了一眼反光镜,暗吁一口气:没有警车追上来。 “瞧他养的那些打手,还他妈黑社会呢,哈哈,打起架来跟做广播体操差不多,狗随主人,都是废物……” …… 汪司年一直在笑,每骂楚源一句都要前仰后合地“哈哈”一声,显得莫名开心。涂诚与他同坐车后排,却发觉这人的情绪不太对劲。 汪司年始终没把脸转回来。他死死盯着车窗外,即使外头并没有值得他注目的风景。 他哆哆嗦嗦地坐着,反复嚼味着楚源最后跟他说的那句话,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以至于他每装模作样地笑一声,都会无法自制地颤抖一下。 “你怎么了。”涂诚听见笑声背后极其轻微的抽泣声,终于开口。 “没怎么。”清爽的夜风扑进车里,汪司年嘴硬,“我冷。” 他真的感到冷。他原本只是静静地哭,后来越哭越恣情,越哭越大声,尹白没听见楚源那句话,听见哭声忙问:“司年你怎么哭了啊?难道刚才被谁打着了?” “你下车!”车才开到半道,汪司年突发脾气,非要在大马路上停车,冲尹白吼道,“你现在就停车,给我滚下去。” “我下车那谁开车啊?”尹白没当真,也没停车。 “谁开车也不要你开。”见对方磨蹭,汪司年扑上去就抢方向盘。 “危险!你撒手,你疯了吧!”车蛇行向前,险些就跟迎面而来的另一辆车亲密接触了。 不得已,只能停车。 还没停稳,汪司年就跳下车去拉开车门,把尹白拽了出去。 剩下那点路程由涂诚开车。 涂诚从车前后视镜里看见,这个人像一只背毛倒竖的猫,惊惧无助地伏在车后座上。他似乎已经卸尽了方才张牙舞爪的劲头,蔫了,睡了。 一进家门,汪司年就把自己锁进了卫生间里,不一会儿,里头传来更为响亮的哭声,以及玻璃破碎的声音。 这个声响令涂诚想起汪司年手腕上的道道疤痕,心猛一揪紧,便用力拍了拍门:“汪司年?” 他喊他名字,但里头的人许久都没出声。 生怕这人又做傻事,涂诚眉头蹙得更紧一些,加大力道又拍了拍门:“汪司年,别犯傻。” 数分钟之后,就在涂诚要一脚踹门的当口,门内的汪司年突然哭着冲他吼:“滚开,不要你管!” “谁活着没经历过不公,遭遇过痛苦?”还愿意搭理人就暂时不至于酿悲剧,涂诚隔着门安慰对方,“你在台上的那些话很漂亮,你从来不在井里,为那些活得比你低劣的人去死,不值得。” 汪司年情绪依然崩溃,声音愈发嘶哑:“我经历过什么你了解么?没经历过的人就闭嘴,少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涂诚想了想:“我也经历过。” 汪司年止住哭音:“真的?我看你不挺好的,活得那么拽……” 涂诚轻叹口气:“没你看的那么好。” 似是想起什么,汪司年拿着碎玻璃片,隔门坐在了地上:“哦对,你被你的队伍开除过,怎么回事?” 分卷阅读13 门内的人似乎情绪有所稳定,涂诚救人为先,决定开诚布公。 他说:“我曾经认识一个姑娘……” 汪司年马上插嘴道:“爱情故事。” “不是,不完全是。”涂诚说下去,“我们从没有真正在一起过,似乎只是她单方面地认为我们就是一对。后来我跟她把关系挑明,结果起了争执,被人拍下了照片。” 汪司年不解:“那又怎么了,特警都不准谈恋爱吗?” “不是不准谈恋爱,是她的个人身份。她是公众人物,不能公开承认我们的关系。当时事情闹得很大,所以她用最简明的方式进行辟谣,直接向我的领导投诉,说是我对她进行了性骚扰。我正在蓝狐试训,就因为个人作风问题被开除了……” 哗啦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涂诚惊讶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汪司年。这人刚才哭得太歇斯底里,以至于浓重的眼妆全花了,但瞧着一点不难看。 满面驳杂的泪痕,笑得却很甜。 “你——”涂诚怔得说不出话,他头一回觉得汪司年的演技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差。 “你不说不干我的事么?你看,你这不一五一十地都告诉我了?”汪司年扔掉手里的玻璃碎片,一点不把方才听见的搁在心上,他现在心情奇好,心道成天一副“存天理灭人欲”的死样子,怎么着,还不是栽在我手里? 眼神冷到极点,涂诚一时不知当惊还是当怒:“你知不知道,我很可能会因为今晚这场殴斗受到局里的处分。” “我的经纪人海莉姐门路很广,认识公安部的领导,这点小事算个屁?再说你刚不都说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受处分……”汪司年注意到涂诚腕上有块表,表盘已经碎了,可能是斗殴时被人砸碎的,他不以为意的笑笑说,“我看你索性别当特警了,就来给我当保镖吧。你现在月收入多少?我给你十倍——哦不,二十倍!” 涂诚僵立着,拳头捏得格格作响。他脸上有伤,嘴角破损,就算是雄狮战群狼,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汪司年一点不觉得自己有错,还觉得自己相当大方。他抬眼看见涂诚脸上的青紫,忙回头拿了药箱里的医用酒精,想替对方清理伤口。 涂诚一把将他的手挡开,冷声道:“不用了。” “不就听你一个故事么,别这么小气。”似乎知道对方此刻怒到了极点,汪司年也不怎么介怀,“我告诉你,娱乐圈叵测得很,都是千年的狐狸万年的妖,就没一个单纯的人……” 说着汪司年抬起头,坦然迎接涂诚愤怒的目光。他是公鸭嗓子狐狸面相,说话虽不好听,但笑起来天真又好看,真跟妖精一样。 “我么,是里头最坏的那一个。”他说。 第八章 往事 第二天大早,涂诚就被老汪一个电话叫回了市局。尹白想的太简单,以为警察没追就追不上他们了,其实停车场的探头早都拍下来了。 涂诚站在副局长张大春身前,笔管条直,面无表情。 为首的那个大块头断了两根肋骨,少说可定轻伤二级。但由于这人确实是黑社会打手,怕自己那点丑事被公安一究到底,所以主动放弃追究涂诚的刑事责任。 尽管如此,张大春仍很生气:“你下手怎么那么没轻重?” 涂诚对局里那点规章制度烂熟于心,也不解释,摆出一副破罐破摔的态度:“怎么处分,我都认。” “你什么态度!”张大春怒了,见涂诚还是一脸犯浑似的冷硬寡淡,又摇摇头,叹口气。他从兜里摸出一盒塔山,叼了一根进嘴里,冲干站着的涂诚一瞪眼:“火呢?” 涂诚兜里备着打火机,掏出来替对方点上了, 张大春叼着烟,将烟盒往涂诚眼前的桌面上一扔:“先别耍脾气、撂狠话,你也抽根烟吧。” 涂诚一动不动:“戒了。” “这都能戒?”张大春不可置信,狠狠吸了口烟雾,满足地眯了眯眼道,“这么好的东西,我是戒不了的。” 塔山醇和润泽的烟香撩得人鼻端发痒,涂诚从兜里摸出一个小铁盒,往嘴里倒了两粒薄荷糖。刚戒烟那会儿瘾大,得靠戒烟糖辅助控制,后来烟瘾戒掉了,糖瘾倒上来了,所以他一直随身带着糖盒。 “这么个钢铁硬汉尖子兵,还无糖不欢,说出去谁能信?”张大春看着面上青青紫紫的涂诚,总算缓和脸色,笑了一声。 涂诚这人不驯到了极处,连夸奖都打动不了,只冷声说:“我不是尖子兵。” “怎么不是?”张大春停顿一下,补充道,“当年蓝狐选拔与试训,你都是第一,那就是尖子中的尖子。” 涂诚咬着牙关不说话。他身板挺拔,肌肉坚硬,麦色面孔罩在春日阳光下,整个人犹如金铜打造一般。 张大春再次叹口气:“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一直不痛快。你内咎,你懊悔,你自暴自弃,你到哪里都跟上级起冲突,跟同事不对付,五年间换了多少家单位?但人死不能复生,你哥的牺牲责任并不在你。” 太阳节节爬高,英俊面孔上的光斑便寸寸偏移。涂诚似乎没听见张副局长的话,依然保持不动。他的眼神漆黑寒冽,像幽深的井。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对涂诚这种打小立志当特警的男人来说,想过苦心志劳筋骨,想过建大功成大业,甚至想过马革裹尸为国死,唯独从没想过,这些都还没来得 分卷阅读14 及实现,就被一个姑娘祸祸了。 祸祸他的这个姑娘叫柳粟。两人幼时是邻居,又一起念的初中高中,两家长辈素有走动,一直半开玩笑地想把他们凑成一对。 涂诚立志当警察,柳粟祈愿当明星,高考之后他们就分道扬镳,一个北上考了戏剧学院,一个南下进了公安大学,期间也不曾断了联系。 柳粟在戏剧学院是公认的校花,天资逾于同班同学,大三就拍了戏。她不招蜂惹蝶,蜂蝶偏偏要招惹她,老一票有钱的公子哥天天追在她的身后。起初她视爱情比生命金贵,只认一个涂诚,可常在河边走,又岂有不湿鞋的道理。 六年前,两人在停车场里谈分手。不知怎么就有狗仔闻风而来,将他们拉拉扯扯的动作全偷拍下来。 媒体开始只是爆柳粟的恋情,充其量就是街谈巷议的花边新闻。但没想到柳粟乍入娱乐圈,怕得罪背后金主,死活不肯承认。她选择了最不近人情的辟谣方式,就是公开谴责并投诉涂诚性骚扰。 涂诚个人能力没的说,在整个蓝狐突击队的队史上都能排进前五,组织上仍想挽回这个尖子兵,给了他申诉的机会。 按说除了对方的一面之词,性骚扰的指控也没有实质证据,但涂诚没跟沸沸扬扬的媒体较真,也没为自己辩解。面对柳粟的指责他照单全收,直接担下了全部责任。正逢当时全国警队抓风纪,碍着涂诚的特警身份,后续报道被压了下来,但卷入这样的负面新闻之中,他理所当然得受处分。 明里是劝退,实际上就是开除,他从省队回到地方,还得有人顶上他的空缺。 替补人选里排第一的,就是大他两岁的他的亲哥,涂朗。 结果第二年涂朗就在一次缉毒行动中牺牲了。 毒枭太狡猾,声东击西,设了个巧妙的饵,把所有人都骗了。 十余名蓝狐队员丧生于大爆炸中,以至于十来个人的追悼会不得不在一起举行。因为那些年轻小伙儿全被炸成了一块块连着骨的碎肉,谁是谁根本分不清了。 礼堂里全是穿黑衣服的人,男女老少悲声大哭,嗡成一片。 涂诚两手插兜站在人群的最后面,面色很淡,看不出悲伤或是不悲伤。在省里领导念悼词的时候,灵堂里的哭声达到顶点,他转身走了。 没多久警队里就传出一个声音,因为他个人的作风问题,他的亲哥替他死了。 涂诚在市局挨训的时候,汪司年回到经纪公司,因为他的经纪人殷海莉刚刚收到片方消息,大周终于敲定了范遥的人选,就是汪司年。 其实这个角色殷海莉已经争取了好一阵子,手段尽出,但对方一直模棱两可,不肯给句明确话。哪里想到真正使得一锤定音的还是汪司年本人,正是他在台上那首乱七八糟又自信满满的《刀剑如梦》打动了周导演。 电影版《倚天屠龙》里,杨逍风流邪性,范遥张扬恣意。反正尽管外头对汪司年的演技恶评无数,但当他不顾满场目光恣意乱舞的时候,大周灵光一现:这哪儿是汪司年啊,这就是他的范遥。 大周是影坛狂人,狂就意味着自大与专注,他二话不说拍板定下角色,立马让人通知殷海莉。 “不管怎么说,无心插柳柳成荫,你昨晚一场大闹让你捡了个大便宜——司年?你听没听我说?” “听着呢,好姐姐。”昨夜里还像非拿下这个角色不可,这会儿倒显得根本不上心,汪司年趴在黑皮沙发上,晃着高撅的屁股刷微博,突地哈哈笑起来。 他在热搜上刷到了楚源落汤鸡似的照片,又刷了刷下头的评论,念了两条恶评出来,简直乐不可支:“你们看他,真丑。” “好了,跟你说正经事儿呢,小孩子一样,赢了一小场就这么高兴!”殷海莉丰满高挑,美色扑人,年长汪司年近十岁,也确实把他当弟弟看。 尽管她知道,他这个弟弟外表看上去粗粗咧咧的,实际上比谁都贼,都精。 殷海莉一直对汪司年有个告诫:你红不久,趁还红的时候一定要多捞钱。 眼下就是个保持甚至增长人气的好机会,她对汪司年说:“这戏算是群像,男性角色里属杨范二人戏份吃重,女性角色里比较出彩的就是紫衫龙王,恰巧她多是跟你的对手戏……” “谁啊?”汪司年懒洋洋地问了句,继续跟尹白头碰着头地刷微博。他弯得很彻底,对女演员一概不感兴趣。 “柳粟——” 话音刚落,尹白忽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瞪大眼睛“啊”了一声。 “嚷什么?大惊小怪。”汪司年嫌他不淡定,柳粟怎么了?花瓶一只,只能靠美貌在娱乐圈里刷存在感。他这么想着,倒忘了,别人也是这么看他的。 “司年,我不是一直跟你说我觉得你那保镖眼熟么,”尹白激动地挥了挥拳头,“我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他了!” “哪里?”汪司年放下手机,认真问。 “娱乐新闻里。你还记得六年前柳粟被人性骚扰的事情吗?”尹白顿了顿,左顾右看,“涂诚他人呢?怎么头天上班就没影儿了?” “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只有汪司年知道涂诚人在哪里,停车场的监控视频调了出来,他这会儿怕是在领导跟前挨训呢。 “当年那个骚扰柳粟的人,就是涂诚!这么说他以前是警察了,这是被开除以后下海当保镖了?”尹白得意洋洋地 分卷阅读15 道破这个秘密,却见汪司年灵魂出窍般怔在那里,忙喊他,“司年?司年?” 汪司年全身僵硬,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连着重复了两遍:“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第九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 “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他怎么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啊?” “走!”汪司年像是没听见尹白的话,噌一下就站了起来。他风一阵火一阵,说走人就走人,跟殷海莉打完招呼就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尹白追上去问:“你这么着急是去哪儿?” 汪司年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地答:“去买块手表。” “谁戴?”尹白心里好奇,汪司年人生的前二十余年五行缺钱,对这类奢侈品不是很介意,要出席活动有赞助商掏钱送,要装逼会让他弄块高仿来。 “送人。” “什么档次?” “爱彼或者江诗丹顿吧。”顿了顿,汪司年补充说,“不要入门款,好点的。” 尹白更奇怪了:“送谁啊?” 汪司年想了想,没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很不放心地说:“还是我自己去吧。” 尹白开车,带汪司年去自己常去的销品茂。一路上仍喋喋地问:“到底送谁啊?还劳你大驾亲自去挑,送周导吗?” 汪司年被他问烦了:“送涂诚。” 尹白惊得一脚踩下刹车,差点没让后车跟他追尾:“送他干什么呀?他的话,犯得上送爱彼江诗丹顿?耐克那种千把块的运动手表就行了。” 汪司年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不行。” 尹白还要追问原因,他解释说,人家为你揍了那群王八蛋,还回去挨了他安保公司领导的训,怎么也得表示表示,意思意思吧? 这“意思”未免太够意思,听得尹白直犯嘀咕:保镖护主,这不天经地义么?想了想,想到涂诚英俊的面孔梆硬的肌肉,又琢磨出另一层“意思”来:这小子色欲熏心,这是想砸钱泡人家了。 这么一想就合理不少,于是多问了一句:“三十几万一块表,你有这闲钱没有?” 汪司年这两年火了,火势很迅猛,但其实只赚吆喝不赚钱,收入比例分成不合理,大头全攥在经纪公司手里。 尹白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汪司年回头冲他甜甜一笑:“我当然没有了,你先垫着,回头还你。” 尹白心中叫苦,嘴上却不敢多言语,随意看了那么一眼后视镜,忽地警觉起来。 一辆黑色本田探头探脑地跟在他的车后,似乎打从离开经济公司时就跟上了。想起宋筱筱被人捅死在家中,尹白心有余悸,忙跟汪司年说:“你上回说有车半夜蹲守在你家外头,是不是黑色本田?” “是啊,估摸是狗仔吧。”不知心思正落在哪处,汪司年乐颠颠地看着窗外,声音听着也松快。 “司年,我总觉着有人在跟踪我们。”尹白的注意力短暂地被前方的红灯、交警吸引走了,再看后视镜时,那辆一直幽灵般悄声尾随的黑色本田已从小路上拐走,消失不见了。 “别一跟你借钱就扯有的没的,说了,肯定还你。”目的地快到了,汪司年掏墨镜戴脸上,他是那种非常上镜的窄小脸型,一副墨镜真能遮去不少真容。 今天阳光很好,工作日的这个时间,路上行人寥寥,奢侈品店门可罗雀。只有两三个穿着清简的姑娘从他们车前走过,裙摆悠来荡去,像轻盈的蝴蝶。 太阳底下无新事。汪司年这会儿不担心被粉丝认出,想的却是涂诚那强壮有力的手腕,究竟戴什么表才好看呢。 另一头,张大春把涂诚带进一间小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着三个男人正在议事,看衣着谈吐,应该是省里来的。听张大春介绍,这三位来自为宋筱筱案特别成立的专案组,中间那位四十来岁的大高个叫高伟,直接称呼他“高队”就好。 张大春这时亮了底牌,告诉涂诚,他们派他去汪司年身边,不是给大明星当保镖的,而是要深入调查一个人。 涂诚问:“谁?” 墙上放着投影,一名专案组成员切了一张幻灯片,一个男人的照片便出现了。很年轻,很英俊,五官雍容得带些洋味儿,穿着品味相当不凡,一看即知是富家公子哥儿。 张大春指着照片说:“这是Gino Lu,卢启文,羡世影视文化投资公司的少当家,英籍华人,早年跟他父亲卢冠明把事业据点设在香港,近两年把业务重心逐步转向了内地,总部就设立在深圳。” Gino Lu...Gino...涂诚微微迷了眼,想起了汪司年捧在手心里的那只陶瓷杯。 高队说:“我们怀疑这个卢启文跟多桩特大走私洗钱案件有关,已经盯了他有一阵子了,但这人行事很谨慎,事事都交给手下人去做,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前些日子他签约的那个女明星宋筱筱主动报警,说要揭发他老板行贿的黑幕。没两天又改口说自己只是一时气话,我们正准备由她继续往下追查,人就死了,线索也断了。” 涂诚问:“那宋筱筱被害那天,卢启文人在哪里?” 张大春接口回答:“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人在深圳,白天生病他公司同事都去探望过他,晚上还在他深圳的豪宅里开了视频会议。”顿了顿,又补一句:“但即使人不是他亲自杀的,也不排 分卷阅读16 除是他雇凶杀人灭口。” 高队接着说:“我们还查到,汪司年现在住的天玺豪园那套豪宅就是卢启文的产业。” 天玺豪园开盘那日起就被打上了“奢华尊贵”的标签,独栋别墅少说市值一个亿。这样的房子随随便便让别人住,可见两人关系非比寻常。 涂诚问:“我能做什么。” 张大春说:“卢启文参投了即将开拍的电影《倚天屠龙》,看来汪司年也极可能参演。这大明星瞧着还挺天真的,你正好可以从他身上入手,想办法揪出卢启文的狐狸尾巴来。” 涂诚眉头仍轻拧着,没来由地想到蜷缩在后车座上轻轻抽泣的汪司年,像稚幼的动物,脆弱无助。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驱散这幅画面带来的某种不悦,叫花子何必心疼太子,他认为这么个恣意任性的大明星不需要也不值得他施以同情。 “怎么了?”高队问。 “没什么。”涂诚淡淡说,“保证完成任务。” “省辖13个地级市,你在各个市局都快轮一遍了,每个市局的领导都往省里打过你的小报告,说小庙难容大菩萨,要求把你调走。只有老张,从头到尾都只夸你。”高队也听说过涂诚的脾气,知道这人是顶难驯服的刺头儿,只能顺着毛捋,“你千万别辜负他的信任。” 涂诚回到天玺豪园,汪司年已经从经纪公司回来了。往常里不学无术、不思进取的大明星歪躺在沙发上,手里揣着本书。他在认真研读《倚天屠龙记》的原著,虽说改编后的电影版剧情魔幻,跟原著并没有几分干系。 阿姨不住家,但每天都会来打扫,听见门铃就跑去给涂诚开了门。人进了屋,汪司年扔下书,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冲对方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哟,这是刚刚挨完训回来?” 涂诚目光落在那本《倚天屠龙记》上,不回话。读书那会儿的课桌读物,他的老师常痛心疾首地望着他,倘使没有金古,他的模拟考准能多两分。 “不好意思,昨天怪我太沉不住气,不该跟楚源那小王八羔子计较,连累你挨训。”汪司年笑嘻嘻的,似乎也没把这事真当回事。他将柜子上一只黑色表盒拿起来,抛给涂诚,“这份小礼物算我补偿给你的,看看。” 打开一看,一块机械腕表,粉红金表壳,蓝宝石表盖,深蓝色的鳄皮表链非常大气。 涂诚对名表没研究,牌子总是认识的。他将表盒阖上,又扔还给汪司年:“保护你是我分内职责,这么贵的礼物,不必了。” 一心就想对方收下,汪司年灵机一动,扯个谎说:“这是高仿的,撑死不到一万块,你戴着它护在我左右,也算给我挣了面子。” 对方又巴巴地把表递了过来,涂诚一眼不看,只问:“能不能借你的健身房用用。” 业精于勤,他每天雷打不动都要锻炼,因地制宜地创造条件锻炼,还不如就捡现成的。这别墅设计了专门的健身房,比外头的专业工作室还设施齐全,汪司年懒得很,心血来潮时统共也就练过两三回,基本是不进那扇门的。 “不用客气,我家就是你家,自便就好。” 汪司年轻飘飘的话音刚落地,就见涂诚一抬胳膊脱了上衣,露出结实手臂与健壮胸腹,肌肉块块分明。 美色扑入眼帘,伴着这具肉体温热强劲的冲击波,汪司年瞪大眼睛半张嘴,目光无法自控地在对方每一块肌肉上游弋、梭巡。 “怎么了。”涂诚意识到一双眼睛正痴癫癫地看着自己。 “你……你让我想到刚才书里看的一句话,金庸说、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身材越好的男人就越不爱好好穿衣服……”汪司年说话就没过脑。 “这是金庸的话?”涂诚微一皱眉,倒非有心招展,他一直都有裸着上身锻炼的习惯。 “不、不是……是‘君子可欺之以方’,我昨天骗你你会上当,正说明你是坦坦荡荡的君子,是忧国忧民的好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又顾左右而言他,回到先一个话题,“我真是诚心道歉,你到底怎么才肯收下我的礼物?” “打个赌吧,”涂诚睨着眼前这弱不禁风的大明星,初见时那点嫌弃又溢上来,想了想说,“你要今天能跟上我的锻炼强度与节奏,我就收下。” “好啊,一言为定。”汪司年没多考虑,乐得一口答应。 后来……后来他就后悔了。 对特警涂诚来说,200个俯卧撑只是开胃小菜,他还可以轻轻松松翻出花样,单手撑着做或做一下就击个掌。 但对大明星汪司年来说,这就是要人老命的酷刑。头一二十个姿势还算标准,三五十个逐步乏力,过百之后简直就似被抛上岸的鱼,苟延残喘打着挺,腰耷在地上屁股乱动,姿势何其难看。 “我……我不行了……能不能少几个……”汪司年趴在地上起不来,哭哭啼啼地求饶,可涂诚压根不理他。 “不能,但你可以放弃。” “我……我不放弃。”汪司年咬牙坚持,低吼一声,又撑起一个。 俯卧撑之后,又是卷腹,又是吊杠,最后还要在跑步机上挥汗四十分钟才算结束。 健身室里有并排着的两台跑步机。涂诚边跑边不断按键加速,简直存心使坏,另一台上的汪司年只能一边骂街一边照做;从头到尾涂诚呼吸平稳,而跑不到十分钟汪司年就累 分卷阅读17 得咻咻直喘,只差跟狗似的吐出舌头。 他呜呜哭,嘤嘤骂,形象全无。 四十分钟漫长犹如四十年,涂诚终于按下暂停键,用毛巾擦了把汗,冷淡看着身边人。 汪司年脸色惨白,全身湿透,模样不比那天泳池里的楚源好看多少。他连滚带爬地一脚踩下跑步机,就“嗷”的一声栽在地上。 久没这么大强度地运动过,小腿抽筋了。 “我操……我操你妈……”又疼又累,骂人的力气都丧失殆尽了,但还哆哆嗦嗦地骂。他好像忘记了是他自己非要打这个赌,什么难听骂什么。 涂诚只当没听见,抱着汪司年坐回沙发,替他拉伸抽筋的小腿。 待症状缓解一些,他想起了自己的赌约,又把黑色表盒递在涂诚眼前,很着急地说:“我这算跟上了吧,那这块表……” 涂诚低头看了这表一眼,又注视着汪司年的眼睛,淡淡问:“为什么非要送我不可?” “昨天看见你的手表碎了,”汪司年被对方看得心口一悸,竟不自然地扭头避开对方目光,只说,“反正就想送给你,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三个字脱口而出,似增长了一些勇气,他认认真真注视涂诚眼睛,诚诚恳恳又说一遍,对不起。 涂诚不再推搪,打开表盒拿起手表,戴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 总算遂了愿,汪司年长出一口气,盯着眼前这面无表情的俊朗面孔看了一晌,忽地起疑道:“你是不是早就打算收下了?你是不是嫌我娘炮,故意整我?” 惯常冷淡的面孔上竟也难得闪现一丝促狭的微笑,涂诚没有正面回答,手下一个使劲,汪司年两眼一翻,痛楚又快活地喊了一声。 门铃适时响了起来,阿姨跑去开门,这回来的是尹白。 他刚刚折回自己的品牌店办了点公务,转头过来找老朋友八卦。结果一进大厅就愣住,眼前是特别不堪的一幕: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涂诚正赤裸上身地压在汪司年身上,还摆弄抬高着他的一条腿,而汪司年面色绯红,浑身是汗,浪叫连连。 尹白抬手捂眼睛,捂一只漏一只,一惊一乍地嚷起来:“这进展够快的啊……非礼勿视,你们继续……继续……” 这话连直男都听懂了。涂诚面上那幽光似的一点笑容乍然消失,一张脸又变得既冷且硬,扔下还抽着筋的汪司年,起身去冲澡。 尹白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忙来到汪司年身边,把脸凑在他的脸前,挤眉弄眼地问:“一块表就搞定了?你小子行啊……” 涂诚生得俊,俊到他足以心无旁骛地就这么看着对方。但尹白这脸就逊了不少。剧烈运动的后遗症全显现出来,汪司年感到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水直往上涌,他艰难地对尹白动了动嘴唇:“你离我……离我远点……” “别介,说说经过,怎么就把这酷哥拿下了……” “真的……真的离我远点……” “我说,我以前在一部GV里看过,你们这姿势是不是叫The Lazy Man……” 尹白那粉嘟嘟的脸凑得太近,汪司年恶心坏了,一张嘴,就全吐在了对方身上。 作者有话:君子可欺之以方,意为“对正人君子可以用合乎情理的方法来欺骗他。” 第十章 生死攸关 《倚天屠龙》即将开拍,名导大制作,也是汪司年第一部 以男主身份登上的大银幕作品。这几天,殷海莉替他推掉所有通告,命令他潜心在家研读原著与剧本。 这边汪司年百无聊赖看不进书,那头涂诚倒忙。两人同一屋檐朝夕相对,却是照面也不多话。涂诚从张大春那儿拿了点案子的相关资料,认真研究之后就想去宋筱筱的住处看看。 汪司年一听便扔下手中剧本,雀跃而起,冲着涂诚就一鞠躬:“我要跟您一起去。” 涂诚感到奇怪,这几天相处汪司年一改先前的嚣张态度,对他既客气又恭顺,说话必带三分笑,一口一个“您”。 只是这敬语听来实在别扭,涂诚冷眼看着汪司年:“好好说话。” “你们队长都说了,你得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我,”汪司年恢复正常语气,收起脸上那点甜腻死人的笑容,眉毛一挑,就显露出了一肚子坏水的样子,“难道你不想听听,宋筱筱到底怀着谁的孩子么?” 拗不过,只能带着一起出门,涂诚开着汪司年的红色保时捷,汪司年坐副驾驶。 大明星仅此一辆私家车,平时也开得少,出入要不经纪公司专车接送,要不就蹭尹白的车。 车上,汪司年不愿在老汪面前说宋筱筱的是非,倒肯对涂诚吐实,他说,她这阵子情绪不太稳定,好像想借腹中子向一个男人逼婚,至于对方是谁,宋筱筱不肯透露,跟她关系亲密的异性朋友不少,他也就没细问。 “关系亲密?”涂诚问。 “就是那种不怎么庄重的亲密关系,成年人都懂。” 涂诚扭头瞥了汪司年一眼,看上去确实明白了,他的眼神里清楚写着:贵圈真乱。 汪司年不服气:“别这么看我,圈里也有洁身自好的……” 涂诚对汪司年那点风流韵事略有耳闻,想说,那肯定不包括你。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继续追问案情道:“关于那个男人的身份,宋筱筱一点没向你透露?” 汪司年想了想说:“应该非富即贵吧,宋筱筱 分卷阅读18 说她准备先做无创DNA,让对方放心,然后还有再算日子剖腹产,她说对方家里笃信风水,不拼不行。” “港人多信风水,”寥寥几句话还是传递了不少有用信息,涂诚有意想把思路往卢启文身上引,“你认识的人里有没有来自香港或曾长期在香港工作的?” 汪司年斩钉截铁地摇头:“没有。” 一时半会还摸不清楚他俩的真实关系,涂诚没打算操之过急,专注开车,不再说话。 宋筱筱住酒店式公寓,这两天,公寓内两部电梯都在维修,高层用户苦不堪言。 偏偏宋筱筱还住二十层。人到公寓楼下,汪司年抬头仰望青天,只觉眼前高楼跟银色光柱似的,都快杵进云霄了。前几日运动过度还浑身酸疼,他一点不想爬楼梯,结巴道:“爬……爬上去?” 涂诚倒也不强人所难,大步就走:“你没义务跟着来,楼下等着吧。” 没想到刚走出几步,身后的大明星就跟上来了,嘴里虽然嘀嘀咕咕不满意,倒是不服输的脾气。 公寓的电梯与走廊都装有监控,宋筱筱自己还在家门口安装了探头,这种情况下,凶手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来了又去。 既然不是从大门进来的,那就只能翻窗了。二十层的高楼,从底部爬上来仅存理论可能,毕竟凶手不会是蜘蛛侠。 但不管怎么说,凶手身手必然矫健,没准儿还练过武。 房间里死过人,门口贴着封条,地上画着白线。天阴欲雨风又大,公寓瞧着阴沉沉的,气氛莫名骇人。 涂诚独自查看屋里的窗户,客厅厨房卫生间,窗户所在的位置都不适合攀爬,唯独储物间旁有一扇可以上下开启的窄窗,外墙布置着燃气管道与空调槽,墙体凹凹凸凸的,可以落脚。 而且,窗是半开着的。 窗户是磨砂玻璃,勉强可容一人通过,但窗户的锁比较特殊,开启关闭都颇费力气。磨砂玻璃完好无损,很显然,这扇窗是屋内人打开的。 涂诚正思考着,身后一双手忽地摸上了他的腰,摸得他情不自禁一个激灵,腰背肌肉都跟着僵硬了。 回头,果然是汪司年。 “查到什么没有?”一个人呆着害怕,疑神疑鬼地看什么都蹊跷。他抱着涂诚的腰、贴着涂诚的耳朵,一本正经地说,“这里阴气很重,你们警队应该请高人来施个法。” 人民公仆不信这些神叨叨的东西,涂诚嫌弃这人白痴,深吸一口气,努力隐忍不发:“凶手很可能是从这里爬上来的。” “这窗平时都关着啊,我老来了。”重回案发现场,倒真能拾掇起一些遗漏的细节,汪司年说,“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天宋筱筱老看时间,跟我对戏时出去过一次,回来之后就特别高兴,还拿来了她私藏的红酒。问她是不是她男朋友答应娶她了,她也只是笑笑说让我等着看新闻。” 宋筱筱腹中孩子是谁的,或许就是这件凶案的破案关键。 为免打草惊蛇,市局只说请卢启文前来协助调查,特意在问话时给他递了杯茶,以此取得了他的唾液样本信息。 但检验结果令人遗憾:宋筱筱的孩子并不是卢启文的。 涂诚微微蹙眉,伸手将整扇窗户完全打开,向外眺望。这儿是人流高密度密集的商业中心,不远处就有另一栋气派富丽的摩天楼,正是卢启文的产业。两栋大楼两两相望,几乎可以看清对面楼里人的一举一动。 接着涂诚就把身体探出去,果然发现,因空调槽凸出的墙面上有个鞋印。 他问汪司年:“宋筱筱隔壁是不是不住人?” 汪司年点头:“这个地段的房租不便宜,公寓却有些年代了,所以性价比和入住率都不太高,很多房子都空着。” 涂诚很快有了结论。爬二十层难如登天,爬一层就容易多了。凶手一早就潜伏在了宋筱筱家隔壁的空房间里,他从这扇窄窗爬入屋子行凶,成功避开了门口的监控。而如果不是凑巧被汪司年撞见,他完全可以原路返回,神不知鬼不觉。 但是,他怎么确定屋内的宋筱筱会在他行凶之前把窗户打开呢? 目光平行移动至对面那幢大楼上,涂诚若有所思。 不管怎么说,案子有了重大突破。他不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也没有居功的意思,直接发了消息给老汪。 不想跟局里那些不对付的同事碰面,涂诚事了拂衣去,发完消息就走人,跟汪司年又走楼梯来到楼底。监控内容七天就会被覆盖,这种公寓楼的安保通常严进宽出,凶手以帽子口罩遮脸从楼里出去的画面被拍到了,但他不可能以这样的可疑形象进来。涂诚询问保安是否还记得七天前有可疑的陌生人进入公寓,说话间,汪司年一个人走出大楼,忽地就被一样东西吸引了目光。 花坛的泥里插着一张照片,他没出道的生活照,非常私密,网上是决计搜不到的。 谁会有他早年的照片,还把它放在这里?汪司年被好奇心挠了痒,走过去,从花坛里拾起这张照片仔细地看—— 彼时的他还是“海豚音小王子”,KTV里的麦霸,任光线多幽暗,氛围多嘈杂,一握上话筒他就是攫夺所有人视线的天然发光体。 汪司年握着照片,胸腔里的东西鼓噪如雷,他感慨万千。 涂诚仍在跟保安交谈,冷不防听见一个牵着孙儿的大妈惊恐大喊:“楼上那玻璃要掉了呀!” 分卷阅读19 涂诚心呼不妙,赶紧回头,看见汪司年懵懵然、慢悠悠地仰头看天,一副不知危险迫近的蠢样子。他当机立断,飞身扑了出去,抱着对方在地上打了个滚。 几乎与此同时,十九层楼的一扇玻璃窗就掉了下来,在距他们不到一米的地方砸得粉碎。倘使方才涂诚反应稍慢一秒,这位大明星就会被当场砸成肉饼子。也亏得涂诚此刻以身体为肉盾死死将人护在身下,他才在这场玻璃雨中毫发无伤。 大楼的物业被群众喊声吵来了,懒得爬十九层楼梯上去检查情况,一口咬定,这窗户就是被大风刮下来的。 方才就不遗一处地仔细检查过,涂诚冷下脸来:“这里都是平开的上悬窗,你告诉我,怎么被风吹下来。” 事情不会那么凑巧,物业也不负责,汪司年死里逃生,惊魂甫定,不顾自己滚地一遭的狼狈,注意力却全落在了涂诚的手腕上。他瞪着眼睛,看他一晌,突然开口:“你怎么不戴我送你的表。” “戴着行动不方便。”涂诚随口应付着,忽听见一阵警笛声,他将目光循声投向远方,眉头当即一紧。他看见一个男人朝他走了过来。 市局刑侦支队三大队队长肖文武,是当仁不让的警界明星。他参加过一档热播的明星真人秀,参与指导过一部公安题材的电视剧,自己还在剧中客串了一个戏份颇重的刑警。肖文武今年刚满三十岁,比涂诚长不了几岁,但他擅逢迎,又会来事儿,所以这个年纪就当上了大队长,每天与人斗其乐无穷,就是不务正业。 汪司年注视着肖文武与他带来的两名公安,辨认完三张面孔,就想起他们都是那天背后大骂涂诚的人,于是又忍不住多看了领头的肖文武一眼。肖文武乍看形象不错,然而他身体偏瘦,肤色偏白,头发还用发蜡精心打理过,看着就有了几分油头粉面的意思,远不如涂诚干练帅气。 涂诚方才联系老汪,肖文武生怕被抢了功劳,非要亲自带队。然而人到现场,正经事情一点不干,却一见涂诚就冷嘲热讽:“听说你又惹事儿了,差点连累保你的张局都挨了批?” 只知省里派人来了,却不知是为更大的案子而来,他冲涂诚轻蔑地啧了两声,怪腔怪调地说下去:“怎么回事,连个看家护院的工作都干不好,就知道龇牙斗狠?” 看家护院的那是狗。两人显然是有过节的。 简单说来四个字,瑜亮之争。 涂诚刚调来市局的时候,正赶上全市公安实战技能大比武。而以往代表市局出战的都是肖文武。 肖文武打小就练跆拳道,但只重表演不重实战,仗着自己腿攻花哨,屡屡被选中上节目,也就真拿自己当明星了。 涂诚与他恰恰相反,招式拳拳到肉,利落又凶猛。 所以比武的时候肖文武一败涂地,花架子功夫在涂诚的凌厉攻势下不堪一击,也在一众吹捧他的同事面前丢了大脸。 后来涂诚因为“历史遗留问题”被剥夺比赛资格,还是肖文武上,再后来肖文武娶了市里某领导的小姨子,局里一些会看风向的就立马跟着站了队。 懒得跟这人一般见识,涂诚向另一名公安交待案发现场的新发现,对方却跟着肖文武一起阴阳怪气:“谁都没发现的线索就被诚哥发现了,这可不又立功了么?得多亏你咸猪手骚扰女演员,才让你哥顶了你在蓝狐的位置,才让咱们市局有了你这么一号破案能人。” 涂诚眉头一紧,腮上肌肉古怪地动了动,但没出声。汪司年看出来,这个男人在竭力忍耐,即使这种忍耐会催生痛苦。 “报告!”瞬间脑海里迸发一个念头,汪司年忽地跟个乖巧学生似的举起手,冲肖文武很是人畜无害地笑了笑,“肖队长,我刚刚想起一个新线索!” 第十一章 好心坏事 涂诚转头看着汪司年,汪司年却表现得不想把这线索告诉他,而是拉着肖文武到了一边,他客客气气地管他叫“肖队”,说他记得案发前两天,他去宋筱筱家按错了楼层,出电梯时正好看到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在掰扯楼道里的铝合金窗把手。按说平时这些窗户都没人会碰,可那个男人既不是这里的住户,也不像清洁工,从窗口探出头去上下打量好久,没准儿就是想找个能供他攀爬的落脚点。 “你说你按错了楼层?第几层?” “十九层。”汪司年敛起甜腻笑容,斩钉截铁地说,“他当时没戴手套!” “小张,你去十九层看看!”没戴手套就会留下指纹,肖文武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缉凶的突破口,也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 电梯坏了,方才挤兑涂诚的张姓警员二话不说就往大楼里跑,“蹭蹭蹭”爬了十九层。他来到十九层的楼道窗户前,发现窗把手上落着一层厚实的灰,明显是久没被人触摸过。 小张气喘吁吁,累得够呛,缓了好一阵才用手机打给肖文武:“肖……肖队,窗把手没人动过。” 肖文武与涂诚同时扭头看着汪司年,一个一脸不悦,一个满目怀疑。 汪司年咬了咬红润下唇,故作恍然大悟状:“我记错了!不是十九层,是二十一层。” 肖文武又对电话那头的小张喊:“二十一层,你再上去看看。” 结果依然没有。 肖文武接着第二个电话,拉下脸质问汪司年:“你真的看见了?” “真的看见了。那张脸我 分卷阅读20 在哪个剧组见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汪司年信誓旦旦地保证着,忽又一拍脑门说,“哦,是十五层,十五层!” “十五层,这离得远了点吧?”肖文武将信将疑地对电话那头的小张说,“再去十五层看看。” 涂诚在一旁窥出端倪,刚动了动嘴唇,汪司年立马转头朝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搞不明白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涂诚一眯眼睛,暂且静观其变。 汪司年一会儿说上,一会儿说下,一会儿说嫌疑人在窗把手上留下指纹,一会儿又说是在门墙边刻了记号,反正小张上上下下跑了十几趟,最终什么也没发现。 肖文武终于意识到被骗了,打个电话让小张赶紧下来,厉声呵斥汪司年:“你他妈怎么回事!” 汪司年不甘示弱:“我尽我好公民的义务,帮助警方追凶破案,你他妈怎么回事?” 肖文武好歹是领导,立即摆起官威道:“拿公安开涮,你知道什么下场么?” “知道啊,怎么不知道?”汪司年趾高气扬,眉毛一挑,还真就大方承认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十五条第一项里说了,散布谣言,谎报警情,情节严重十日拘留,情节不严重五百罚款。人民公仆不能只想着吃皇粮、混日子,应该为国为民尽心尽力,看看你们这副疏于锻炼的样子,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汪司年眼梢一瞥,看见那张姓警员从楼上下来了。 警察跟警察其实大不相同,小张不是雷打不动天天训练的涂诚,甚至连已经当上队长的肖文武都及不上,他回来时浑身被汗水浸透,累得吐着舌头大喘气,瘫靠在肖文武身上喊:“队长……” 肖文武嫌他给自己丢了脸,一把推开。 汪司年笑盈盈地对肖文武说:“我一会儿让助理转你五千,你就让你手下再跑几次,权当锻炼了。” 肖文武气绿了脸,抬手指着汪司年的脸:“你小子别太猖狂!” “我还就猖狂了!没本事抓凶手,倒跟老百姓耍威风,小小一个地级市局里的大队长就拽成你这驴样?狗眼看人的东西也不去打听打听,省厅里的领导哪个不是我的朋友?特别是你们副厅长隋弘,那是我劝他喝一斤、他绝不会喝八两的铁瓷!”汪司年态度娇蛮,嘴皮子利索,用那独特的公鸭嗓骂起人来黑白颠倒,丝毫不给对方还口的余地,“你今天再敢胡咧一句,我投诉你到天荒地老。” “好了,”把一切都看明白了的涂诚走上来,冷声说,“够了。” 肖文武吃不准汪司年到底有没有背景,但一个大明星各方人脉显然是不少的,再说跑几下楼梯确实也够不上追究责任,只能自己吃瘪。 他冷冷扫了涂诚一眼,咬着牙,带着小张离开了。 然而没走出两步,忽地去而复返,猛地转身一脚后旋踢,直逼涂诚的脸。 原以为偷袭必定成功,没想到涂诚反应极快,不躲避反而正面压进。他抬右臂挡住肖文武的攻击,然后以散打中原地正蹬的腿法迎击。 一击不中,重心紧跟着就失去了,肖文武再无反击的机会,眼睁睁见涂诚迅速起脚,踢向自己的咽喉。 肖文武惊骇得瞪大了眼睛,对方却没想跟他真刀真枪地拼命,在脚掌接触他喉咙的瞬间,又撤力收住了。 赢也赢得面无表情,涂诚提醒肖文武:“这种花架子,实战当中是要吃亏的。” 说罢,收腿站稳,转身而去。 身边还有属下看着,肖文武丢了脸,只能嘴上逞英雄,他在涂诚背后喊:“这次是全省的公安大比武,市局为争荣誉,每天都往死里操练我们,还是你舒服,只要在外面陪蠢货玩过家家就行了。” “嘿,这蠢货骂谁呢——”汪司年想回头反击,被涂诚一按肩膀,强行带走了。 两人开车回家,汪司年折腾了一下那个姓张的小警员,但没伤着肖文武,依然为涂诚愤愤不平。 他说:“你刚才那下挺帅啊,明明可以把那姓肖的踢倒,为什么又收腿撤力了?这人嘴这么贱,挨人教训也是活该。” 涂诚专注开车,像是对这人不怎么介意,淡淡说:“不收腿他的喉咙会被我踢碎,没必要为口舌之争去吃几年牢饭。” “那就收点力,换作是我,就要在自己不会被追究刑责的情况下给对方最大的伤害。” 想了想,涂诚问:“你为什么对《治安管理处罚法》这么清楚?” 汪司年大言不惭,还挺得意:“就那个楚源么,我经常买通告黑他,被这么罚过款。” 涂诚说:“这两年我换了不少单位,张副局是唯一一个肯留我下来的领导,将心比心,也不能再给他惹事了。” “反正我的字典里没有‘将心比心’,只有‘以牙还牙’。”正逢开车过隧道,汪司年狠狠咬牙,跟受了挑衅的野猫似的,漂亮眼睛在黑暗中迸射出一道凶狠碧绿的光来。 “你说的‘以牙还牙’就是罚款五百瞎折腾人么?”方才对方为自己出头的样子,虽说稚嫩但却可爱,涂诚不自觉地轻轻一勾嘴角,“你这样不怕上热搜吗?” “上热搜有什么不好?”汪司年一点不在乎,反而孩子气十足地笑了笑,“明星从来不怕负面新闻多,只怕没人惦记,难道你这都不懂吗?” “不懂。”脸上那点稀薄的笑意又隐去了,涂诚目视前方,答得干脆 分卷阅读21 ,停顿一会儿又开口,“你真的认识隋队?” 他认识隋弘的时候,隋弘还是蓝狐队长。他倾慕隋弘人品,佩服隋弘能力,这声队长曾立志要喊一辈子。 “不认识,我新闻里看的。他是不是你在蓝狐时的队长?” 涂诚“嗯”了一声。 “我以前为了上新戏,做过蓝狐的功课,知道队里有个叫‘涂朗’的特警,他跟你有什么关系?”涂是小姓,一个二十来人的警察队伍里有两个涂姓人,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涂诚沉默一会儿,说:“他是我哥。” “那刚才他们说……他们说……”汪司年很快想起方才小张说的那声“你哥顶你你的位置”,又想起最后涂朗牺牲的惨烈场景——电影里就是这么拍的,英雄血肉横飞,满座观众都在掏纸巾擦泪。 涂诚再次陷入沉默,这次比方才时间更久,久到汪司年都以为等不来后话了,他才开口:“他们说的没错,是我哥顶了我的位置,不是顶了我的位置,他也不会牺牲。” 看出对方心有痛苦不甘,汪司年也垂下头,不再说话。 初春的阳光有些泼辣,车窗外的静物正迅速倒退。 静静思考片刻,他忽又眼睛一亮,殷切地问涂诚:“有办法让你重回蓝狐吗,是不是把宋筱筱的案子破了就行了?” 涂诚彻底没了谈性,只说一声“回不去了”,就无论汪司年再问什么,都不再回答。 “你这人真没劲。”任何话题到他那里都跟石子入海一般,泛不起丁点水花。这人显然不会聊天,汪司年自己的兴致也败尽了。他小声嘀咕一句,扭头望向窗外,窗外街景更叫人乏味,忍不住又回过头来看着涂诚。 保时捷已经穿出隧道,梭行于孟夏草木长的林荫道上,缕缕阳光透过枝杈投在他的侧脸上,投下立体眉眼间的片片阴影。这个男人五官峻拔醒目,如同壁立的山峰。 汪司年唉声叹气,一路都窸窸窣窣地念念有词:“这么没劲,白长一张这么帅的脸……” 涂诚目不旁视地开着车,像是听见了汪司年这夸人也不像夸人的抱怨,忽地一勾嘴角,打了一把方向盘,调转了车头。 不是回家的路,汪司年惊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涂诚淡淡说:“去带你干点有劲的事儿。” 汪司年对“有劲”的理解基本停留在狭义上,好玩逗趣,比如泡吧、轰趴或跟尹白一起去刷那些时尚买手店,杀价杀到天昏地暗,但无论如何,探访残障儿童绝对不在其列。 所以当涂诚把车停在市儿童福利院门外时,汪司年是很抗拒的。他赖在副驾驶座上死活不肯起来,嘴里碎碎念叨:“您要忙就忙您的呗,我在车里等着就行了……” 涂诚打开车门,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拽了出来。 “干什么?”汪司年气得瞎嚷,但怎么也甩不脱涂诚拽他的大手,“你这是带我来进行人道主义教育,重塑健全人格?我跟你说,少白费力气,我没治了!” 还真揣着一点这样的心思,涂诚拽着汪司年的手腕,强行把人带进了福利院的大门。他认为,汪司年这人本质不坏,所有的张扬恣意只是因为拥有的太多太轻松,不知珍惜罢了。 市儿童福利院七成以上是残障儿童,听接待他们的特教老师说,涂警官是这里的常客,不但经常捐钱捐物,还亲自指导示范教这些孩子健身与武术,帮助他们锻炼身体,恢复自信。 特教老师是个年轻女孩,望着涂诚的眼神情谊绵绵,说不到两句话还红了脸:“这里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人人视涂警官为榜样,都想长大以后跟他一样优秀。” 孩子们见到涂诚欢天喜地,汪司年却不以为然,冲涂诚翻了翻白眼:“难怪你穷得叮当响,叫花子行善,不自量力。” 这群孩子里有个孩子王叫阿米,星眸剑眉,长得特别精神,活脱脱一个少年版的涂诚。 阿米是个轻残人士,能听不能说,实在急了才能往外蹦两个词语,还常常词不达意。原本极其自卑,但跟着涂诚练了一阵子格斗,不但语言表达能力进步了不少,还对散打产生了浓厚兴趣。 阿米见到涂诚格外高兴,挥拳动腿地说要跟他打一场,乍一听发音清晰干脆,根本听不出曾经还是个语言障碍症患者。 汪司年抄手立在一边,见阿米既矮又痩,同龄人里都不见得是出挑的,眼里的轻蔑之意便全溢出来,小声嘀咕着:“就这小身板还主动找削呢。” “我跟你打是欺负你,”明摆着嫌人孩子说大话,涂诚微微一扬嘴角,冲阿米用眼神指了指汪司年,“你先跟那位哥哥比一比,不比格斗技巧,就比掰手腕。” 阿米的胳膊柴火一般,汪司年偷偷乐在心里,还佯作不情不愿,懒洋洋地瞥了涂诚一眼:“我赢了怎么说?” 涂诚反问:“你想怎么说?” 汪司年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以后不准对我吆五喝六,也别一副谁都欠你百八十万的样子。你得真心把我当朋友,我若不小心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你也不能生我的气。” 涂诚点点头,又问:“你要输了呢?” 见对方那么爽快答应了,汪司年不禁喜上眉梢,甜笑道:“你说什么就什么咯。” 涂诚面无表情地四下看了一眼:“那就把福利院的厕所都刷了吧。” “成交。”汪司年信心十足,坐定在比赛 分卷阅读22 用的桌子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他冲又黑又痩的孩子笑笑说,“小朋友,你要输了,别哭鼻子啊,毕竟大哥哥是成年人么——” 话音刚落,手就被压倒了。 汪司年忙喊:“这局不作数的,我还没准备好呢。” 于是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做足准备,使出吃奶的力气,然后掰三局,输三局,面子里子全没了。 汪司年完全傻了眼,旁人都笑倒了。 “阿米刚在国家青少年散打联赛里拿了亚军,已经定下目标,打算成为职业格斗选手。”涂诚依旧没什么表情,只对特教老师彬彬有礼一欠身,“麻烦把拖把、水桶都拿来。” 愿赌只能服输,汪司年撩起衬衣袖子,拎着水桶拖把与清洁剂就去了一楼的厕所。 这里孩子们多,女厕所还算干净,男厕所的地板上全是黄巴巴的尿渍。汪司年一手拖把一手水桶,呆立在尿池前,简直想死的念头都有了。他意识到自己是被涂诚给坑了,嘴里就没停过骂咧:瞧着是个正人君子,呸!蔫儿坏! 涂诚教导孤残孩子们做了各种健身运动,约莫一个小时后才想起还在打扫厕所的汪司年。起身去找他,最终在三楼的男厕所里找到了他,结果还挺意外——他原来认定汪司年会偷懒,没想到厕所窗明几净,地板锃亮,真被这位大明星打扫干净了。 汪司年一见涂诚就撒脾气,把拖把往地上狠命一丢:“他妈的老子多少年没干过这么脏的活儿了!” 哪儿还是镜头里那么光彩夺目睥睨众生的模样,头发被汗水黏在一块儿,衣服都黑了。涂诚也觉出这个赌约有些过分,淡淡说:“你可以反悔的,又没人拿刀逼着你。” “我——”汪司年这会儿才琢磨过味儿来,对啊,自己干嘛非听涂诚的呢,这不是很傻很天真么? 院长刚刚从外头回来,听说有个大明星在扫厕所,忙也赶了过来。她一见汪司年就大喊:“你怎么能刷厕所啊!”边喊还边拾起地上的拖把,看样子打算自己把剩下的活儿全干了。 涂诚只当院长是汪司年的粉丝,没想到对方又说下去:“你每年给我们福利院捐那么多钱,怎么还能让你来刷厕所呢。” 涂诚大感惊讶,转头望着汪司年。 汪司年一点没打算解释,也不想再在厕所里逗留,一昂脖子,特别雄赳赳地走了出去。 回程路上,涂诚终于忍不住问:“你每年都给福利院捐款?” 自己有意替对方出气,没想到这人不领情,还使诈“教育”他。累了一天,气得要命,汪司年歪头望着车窗外,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涂诚想了想,又问:“那为什么新闻从没报道过?” “为什么要让他们来报道?”汪司年答得理直气壮,“狗仔都是贪得无厌的水蛭,今天给你一点甜头,明天就会吸干你的血,离他们越远越好。” “可你在那个‘明星慈善夜”上……” “因为我觉得这种做法很恶心。”汪司年知道对方要问什么,停顿片刻,嗤地笑了笑,“因为我的童年也不太走运。” 窗外有清风徐来,急于归家的人们步履匆匆。点点霓虹缀满楼厦间,入夜的城市像风华绝代的名伶,一身珠光宝气。 汪司年无意在涂诚面前追忆自己的悲惨童年,只轻描淡写地说:“拿出一些自己不要的破烂来做慈善,还强行把那些孩子们最苦痛不堪的一面公之于众,只为自己发通告、凹人设。换作是我,我不需要这样的同情。” 偏见令人视物不清,直到这一刻涂诚才发现,自己当日可能看漏了一些东西。他很快想起来,几乎所有在场的明星都爱找那些缺胳膊断腿儿的孩子合影,似乎对方越凄惨,自己的善心才越能显出价值。 只有汪司年,他在记者的镜头前歪着比了一颗恶俗的爱心,却恰好挡住了女孩严重畸形的腭部,突出了女孩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人之天性爱美,他像轻轻托起一只刚刚破茧的蝴蝶一般,小心守护着一个小女孩的自尊心。 第二天媒体口诛笔伐,说他分文不捐还只顾自己出风头,包括涂诚在内的普通观众也是这么想的。汪司年却任尔东西南北风,照旧我行我素,因为他后来悄悄跟女孩拉了勾勾,等她腭裂修复手术成功之后,他们好好再合一张影。 等红灯的当口,风大了些,车内空气也跟着清冽起来。涂诚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轻轻握在汪司年的手背上。他向他郑重而认真地说,对不起。 第十二章 道不同 这些天风和日丽,涂诚照例每天训练兼破案,汪司年则无聊地歪躺在沙发上,捧着剧本瞎琢磨。 去了一趟福利院后,他明显感到自己跟涂诚之间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如酸碱经过冲突之后达到平衡,好像一夕之间彼此都变了。这种变化可考可究,清晰可见,偏偏又很难说明白。 今天也是阿姨来打扫的日子。阿姨拿着拖把在眼前晃来晃去,汪司年猛一抬眼,忽地被阿姨腕上的手表晃了眼睛。 “这是哪儿来的?”他一把抓起阿姨的手腕,死死盯着上头一块粉红金、蓝水晶的手表,“你偷的?” “不是偷的,是涂先生送给我的!” “不可能!这是我送给他的!” 汪司年嗓音粗粝,吼起来就更难听了,涂诚被吵嚷声引了出来,来到客厅里。 一见涂诚就更来了 分卷阅读23 底气,汪司年冲他喊起来:“她偷你手表!” 涂诚冲阿姨微微一欠身,说了声,这里没你的事了。 阿姨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怎么没她事了?”见人已经走了,汪司年坐回沙发上,见涂诚瞧自己的眼神颇为古怪,气咻咻地为自己辩解道,“别这么看我!不是我不尊重劳动人民,警察抓小偷天经地义,她偷你手表都被我当场拿赃了!” “确实是我送给她的。”涂诚替阿姨解释说,她干家务时把手表磕坏了,心疼得直掉眼泪,他拙舌于安慰,就把自己这块手表送给了对方。 不解释还好,一听这话,汪司年一下从沙发上蹦起来,瞪大眼睛问:“我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转手就送别人?” 涂诚显得很无所谓:“反正是假的。” 汪司年气得哽住,翻眼,旋即破声大喊:“放屁,你个不识好赖的蠢蛋,这是真货!三十万的真货!” “那就更不能收了,”涂诚那天被强塞了这块表,事后自己也觉得有问题。这一诈诈出了真话,他特别平静地说,“无功不受禄。” “手表不想要,要不我给你送锦旗吧,印上八个镶金大字‘忧国忧民,又拽又酷’,领导就会知道你有多优秀,多靠谱。”汪司年脾气来得急,去得也快,这下谁的气也不生了,反倒认真关心起涂诚的公安事业来,“你前些日子把我从窗玻璃底下推开算不算立功呢?不算也该受句表扬吧……” “你到底为什么要管这档闲事?我立不立功、归不归队跟你有关系吗?”涂诚是个不解风情的人,除了自己的公安事业心无旁骛,但也觉出了汪司年这些天来的一反常态。他客气得毫无逻辑,殷勤得近乎谄媚。 “我……”汪司年一时语塞,转了转眼睛,立即思如泉涌、大喇喇地顶回去,“没关系啊,但我就想管了,不行吗?你也说了是‘闲事’,明星都是很闲的,闲人管闲事,不是很正常吗?” 歪理一套一套的,谁也说不过他。 案子一时厘不清头绪,涂诚正心烦意乱,被汪司年缠得没辙,随口说:“像上次这么千钧一发的场面多来几次,兴许就算立功了。”他本意是嫌他啰嗦,想唬他尽快闭嘴,“但我不一定每次都赶得及,你随时可能丧命,还愿意么?” 汪司年被他唬得一愣,又转了转眼睛,果然不说话了。 他不是被唬怕了,而是另想了一招,既能帮助涂诚立功,也不用自己涉险。 脱险于高空坠物之后,汪司年似乎没多生出一点警觉心,照旧在新戏开拍前四处泡吧会友。 凌晨十二点,对夜生物来说这是一天之始,对一个被重点保护的刑案证人,实在玩得有些晚了。涂诚开车送汪司年回家时已临近两点,保时捷直接入户,停了车,陪同一起进了门。汪司年忽然扭头看涂诚,说在车上落了重要东西,让他替他取回来。 “找什么。”涂诚问。 “我的剧本笔记,我一会儿还得熬夜理剧情呢,”汪司年在涂诚身后推了一把,殷切得有些异样,“你在车里仔细找找,我忘记塞哪儿了。” 涂诚返回去取剧本笔记,汪司年抬手开灯,吧嗒按动开关,但屋子仍然漆黑一片。 “停电了?”汪司年纳着闷,全然没注意到,黑暗之中,一个蒙面人亮出了一柄雪亮的尖刀,正轻手轻脚地朝他一步步逼靠过来。 转眼人至身前,对方挥刀就砍,刀光忽地一闪,汪司年猛然反应过来,赶忙以双手夺刀抵抗。 一击没有命中,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四只手握住了同一把刀。一时僵持不下,大明星想起自己还有一个贴身保镖,扯开嗓子就喊:“涂诚,救我!” 正埋头在车后座找剧本的涂诚听见呼救声,匆忙返回。 涂诚一踏进屋子,持刀行凶的蒙面人就放开了汪司年,看着打算从落地窗逃跑。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涂诚脚踩沙发腾身而起,抄最近的道路追了上去。 汪司年几乎看呆了,涂诚的身手太漂亮,既像空中漫步的乔丹,又似脚踏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 腾跃,落地,攻击,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在蒙面人来得及反应前,涂诚一记穿臂过肩摔,就将对方向落地玻璃窗投掷了过去。 哗啦一声巨响,玻璃碎了,蒙面人的后背与屁股重重落在碎玻璃渣上,再没能爬起来。 涂诚冲出去,一把揪起来人的领子,就要朝他脸上狠砸拳头。 “别、别打……是我,我是尹白……”蒙面人双掌合十,凄凄惨惨地求饶道,“涂诚,别打,我真是尹白!” “是你?”涂诚身手扯下蒙面人的黑色面罩,借着别墅区里的街灯看了看,还真是那个小娘炮。 即便是汪司年的朋友,瓜田李下也难逃行凶嫌疑,涂诚再次揪紧尹白的领子,扬臂挥拳砸向了他的脸。 “到底是谁派你来的!”虽说最后一刻及时收力,但刚劲凌厉的拳风还是吓得对方什么都说了。 “别打脸,别打脸!我什么都说,我马上就说……”尹白扭头去看汪司年,不顾汪司年连连冲他摇头挥手,一股脑把什么都说了,“是司年……是司年让我偷袭他的……” “什么?”涂诚愣了一下,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是他!他出的馊主意!”尹白坦承自己是依吩咐办事,汪司年让他这样做,他就二话不说照做了 分卷阅读24 。方才那一下把他摔懵了,现在神智清醒一些,一阵剧痛便袭了过来。尹白意识到,自己的尾椎经由刚才一遭,断了。 他痛得泪洒当场,抬手一指怔在窗边的汪司年,呜呜咽咽道:“都是你的馊主意……汪司年,我要残了,你得负责!” 涂诚扭头也看汪司年,从对方那双狡黠漂亮的眼睛里看清了真相,松了钳制尹白的手,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他掏手机打120,交待完这里的情况,便再没说一句话。 狗血电视剧里常有这样的桥段,男主角刻意安排自己人制造英雄救美的场景,于是女主角感恩涕零,以身相许。汪司年演多了这类型的烂片,不要涂诚以身相许,但觉得这是一个帮他立功的好主意。 所以他安排了尹白戴上面罩,趁着月黑风高夜,潜伏在屋子里偷袭他。他事先故意支开涂诚,就是为了制造这样的机会,也好给尹白留出足够逃跑的空档。 然而千算万算,算不到涂诚的反应那么快,他自己被涂诚的飒爽身姿惊得目瞪口呆,尹白也跟着忘了要逃跑。 直到救护车将哼哼唧唧的尹白抬走,涂诚都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汪司年认为这反应太过激,这事儿干好了就能帮他立功,干不好也至多是个无痛无痒的玩笑,犯不上冲自己摆臭脸。他跟在涂诚身后进了门,终于按捺不住开了口:“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么……” 话音还未落地,涂诚将一身昂贵西服脱下来,奋力摔在地上。 显然,这样的玩笑令他忍无可忍,真的动怒了。 涂诚转过脸,冷冷看着汪司年:“我不是你的保镖。” 汪司年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发怵,眼珠左右乱转,就是不敢直视涂诚的眼睛:“我……我也没说你是我的保镖啊……我说了就是个玩笑么……” 涂诚强忍怒火,低沉嗓音透着森森寒意:“万幸只是尾椎骨折,如果刚才我再多用两分力气,尹白就会摔断脊椎,甚至全身瘫痪。这就是一个大明星闲来无事的玩笑?” “你……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向伶牙俐齿的汪司年竟也结巴了,好一会儿,他才委委屈屈地替自己辩解,“我只是想帮你,你自己说这样你可以受表彰的……” “我不需要。”如同卸下重负一般,总算脱下这身恼人的西服,涂诚又更痛快地扯松了领带,转身就走,“我明天就向张副局打报告,这工作我干不了。” “涂诚你站住!”眼见喊不住对方,汪司年急了,急得口不择言,“狗咬吕洞宾,你领导让你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我,你要是今晚敢跨出这道门,我……我就投诉你!你难道还想再被一位明星投诉,再遭一次处分?” 话一出口他就悔了。涂诚站住了,也转过了头,以极为寂静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去吧,你去投诉吧!”目光交接数秒钟后,涂诚彻底爆发了,他额角、脖子青筋尽凸,冲他愤怒嘶吼,“我应该在市局参加比武,而不是陪你这样的大明星玩过家家!我应该为缉毒事业奋战,而不是在这里保护你这种无事生非的废物!” 这话听得太刺耳了,以汪司年的脾气,绝不可能白白挨骂,然而当他对视上涂诚的眼睛,忽地又不想还击了。这个男人眼泛水光,眼眶血红似火,这种水火共存的奇异状态,令他的眼神充满一种令人心碎的魅力。 涂诚比任何人都更贴合“流血不流泪”这句话,汪司年判断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这个男人真的在流泪。 他说,我应该牺牲在缉毒一线,哪怕被炸得残缺不全、尸骨无存,也不该浑浑噩噩,苟且偷生。 很快,涂诚就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在对牛弹琴。道不同不相为谋,汪司年不与他同处一个世界,这人的困惑是如何利用热搜提升人气、打击对手,这人的痛苦是“你是风儿我是沙”般缠绵悱恻的爱情。 “明天我会提申请,让张副局另派一个人来保护你。”涂诚恢复平静,将西装从地上拾起来,像承担一份责任般又套在了身上。他淡淡对汪司年说,“人到之前,我会一直留在这里,人到之后,我就马上离开。” 第十三章 牙还牙,眼还眼 骨折愈合少说三个月,特别是伤在尾椎这么尴尬的地方,期间不宜平躺,至少得在床上趴一两个月。汪司年心怀歉疚,涂诚回市局述职,他自己开车去医院看尹白。 别人探病送花送水果,汪司年深知尹白的基佬秉性,将自己私藏的一支小众沙龙香藏品带给了他。这还是出席一个品牌品香活动,对方请来的调香大师亲自赠送给他的。不比尹白对这类实验田似的香水痴迷万分,汪司年对此一窍不通,觉得都好,香就行。 “算了,看在这支Bck Jack的份上,原谅你了。”尹白撅腚朝天趴在那里,嘴里哼哼唧唧,模样分外搞笑,他贪婪地嗅着香水外盒,发出一阵阵高潮来临时才有的哼哼声。 汪司年往病床边一坐,显得心事重重。 “怎么了?涂诚冲你发火了?”这事搁谁谁发火,干得确实不地道。做戏就要做足功夫,不能假模假样,所以汪司年一早就对尹白托出了涂诚的身份。这会儿病床上的尹白扭头看着他,劝他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么,你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不是你想的这样。”汪司年还是一脸迷离忧郁的模样,他 分卷阅读25 无意识地微拧着眉头,微噘着嘴,那点与生俱来的空灵与无辜全从眼睛里溢出来,很招人。 “‘人鬼殊途’说的就是你们,你看你泡个汉子,把你多年的兄弟都给坑进去了,但人家死活不领情啊……”尹白对汪司年的处境表示理解,娱乐圈遍地飘零,大多是纤瘦清秀挂的,难得遇上这么个身材性感、面庞冷峻的,还一来就上演“情人保镖、制服诱惑”的热辣戏码,搁谁都顶不住。 汪司年被劝烦了:“真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没看上他。” “既然不是看上他了,那你干嘛整这一出?”尹白表示不信,“爱情易使人失智,你送他几十万的手表,还想出这么馊的主意,不是想睡他,就是杀人全家、毁人前程了,除此之外,没第三个解释。” 汪司年轻轻叹了口气,不说话。 “怎么?我猜中了?”尹白一下激动起来,才动一下屁股,就“嗷”地喊了声疼,他重新乖乖趴好,但急切地问,“你这表情不对劲,你……你真的……” 汪司年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分钟,终于点了点头。 尹白猜得没错,他不是被爱情冲昏头脑,只是因愧疚乱了章法。 他说,当年那个偷拍了涂诚跟柳粟拉扯照片的,不是狗仔,是我。 嗓子坏了之后,汪司年去了香港,在最好的医院最出名的医生那里治了一年,最后得到一个残酷的结果,他的嗓子永远不可能恢复了。 他从香港绝望归来,正对周遭一切充满不甘不忿的恶意,偏偏就让他在那个时候撞见了在停车场里谈分手的柳粟与涂诚。 那天尹白约了一些狐朋狗友一起吃饭,自己先到了,又打个电话让汪司年开他的车过来。其实就是想给他散散心,但汪司年心情忧悒已极,一会儿一个主意,到了地方又不想去了。他抱头静坐在尹白的小破车里,忽然间,外头忽忽悠悠飘来一阵争吵声。 停车场太静了,一点点动静都瞒不住,汪司年下了车,循声摸了过去。 他看见一对年轻男女起了争执,从他的角度没能看清男人的长相,但一眼就看见了女方。 柳粟。 徐森新签的女星,正着意力捧。 汪司年归国之后,除了后续治疗,就是牢牢紧盯徐森的动向。他太恨他了,恨不能跟他同归于尽,刚得知嗓子被毁的时候想自杀,待不想自杀了,就只剩一个报复徐森的念头。 这位徐老板男女通吃,家有娇妻贵子,在外依然拈花惹草,不改风流本性。圈里人都知道徐森目前的枕边人就是柳粟,他对这不屙不食的仙女儿很动情很上心,于是不惜昭告天下,自己就是要捧她。 自以为除他们外就再无别人的停车场里,从头到尾都是柳粟在嚷,涂诚沉默以对。 外人多当汪司年是空有其表的傻白甜,但只有极其相熟他的人才知道,他是天使与魔鬼的共生体,有时单纯天真近乎一张白纸,有时又阴郁可怖到了极处。 汪司年悄然躲在停车场的一根柱子后头,边旁观一切,边摩挲着自己腕上那些杂乱的疤痕,他想,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想,我不痛快,你们谁也别想痛快。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那只存在于旗鼓相当的双方之间,像他这样的小人物,只能使这些下三滥的小手段,反正他就是要让徐森后院起火,头戴绿帽,颜面扫地;他就是要看看这些踏着他尸骸上位的人,一个个都是什么下场。 这些人包括楚源,包括柳粟。 汪司年完全知道这不过是一场寻常朋友间的争执,乍听之下好像还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女方一直会错了意。但他刻意挑选角度,以至于这些两人肢体接触的照片看上去暧昧又可疑。 他悄然离开停车场,把照片发给了自己在选秀时认识的一位狗仔,还教对方怎么拟新闻标题、发散热度,然后就面带微笑地收了线。 一石激起千层浪,由于涂诚身份特殊,媒体没敢深挖他的信息、泄露他的名字,只说是一名公安。汪司年也不关心后续,柳粟的死活跟他没干系,一个陌生人就更顾不上了。他只要知道事情闹得很大很不堪就好,他只要每天在网上刷刷徐森的新闻,就很开心。 那阵子徐森去哪儿脸都很臭,他这么一个死要面子的大老板,这么掏心掏肺地捧一个女人结果反被这个女人嫖了。媒体们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徐森去哪儿都遭到长枪短炮地围堵,什么哗众取宠他们问什么。 反正几张照片引发了血案,网友们往往需要一个事件才能“借题发挥”,由柳粟牵扯到徐森,一下又挖出不少他那个选秀节目的黑料来,重创了那一季的收视率。 汪司年捧着手机吃瓜,常常乐得直拍大腿,乐着乐着,就撕心裂肺地哭一场。 尹白担心他又要自杀,但汪司年表示,快乐这种东西果然得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才更显著,他此刻五体通畅,已经不想死了。 他当时没有想到,那个强行被他以丑闻牵连的男人就是涂诚。 他的恶意一念间,却几乎毁了这个男人的所有。 第十四章 体温的慰藉 涂诚不是半途而废的人,但这回表现得去意已决。回到市局,张大春联合汪海东一起给他做思想工作,然而张大春劝不住,汪海东也劝不住,两人说得口干舌燥,都快到下班的点儿了,涂诚那儿还是不为所动。 不是每个警察都是 分卷阅读26 特警,何况全省的特警里涂诚都是头挑的。公安队伍中,每天都在混吃与等死间殷勤斡旋的大有人在,一时半刻,张大春还找不出谁能接替涂诚去保护大明星。 想了想,张大春让老汪先出去,跟新来市局不多久的刑警小贾打声招呼,小贾也是专业练散打的,就跟他说可能要派他执行一个任务。 自己这边则继续给涂诚做工作。他说:“当初那件事情发生,省里是要严肃警纪的,如果不是隋厅相信你、力保你,你当时就被直接开除了,根本没机会还回到地方,你就打算这么辜负他?” 涂诚往嘴里扔了一颗薄荷糖。百度上把这种苏格兰薄荷称为“心灵补药”,说它能够抚平愤怒,纾解疲劳。涂诚不说话,任薄荷味道很快充溢口腔,专心品咂其味—— 没用。 “你为你哥的死,自责,内疚,存着一身戾气要发泄,但发泄抵什么用?这些都是懦夫行径。隋厅亲自点名要你参与这个案子,就是希望你能解除心理负担——” “别拿隋队来压我,”涂诚打断张大春,“我没有心理负担。” 张大春痛心疾首,索性彻底交了底:“省里那边又有案子的新进展,卢启文的羡世集团一直跟金三角的毒枭往来密切。所以隋厅亲自下的命令,说你只要破了这桩案子,就能重回蓝狐。” 他今年二十八岁,这个年纪回到省里,还是大有可为的。然而涂诚的全部反应就是没有反应,他淡淡说:“麻烦转告隋队,我烂泥扶不上墙,别费心了。” 八头牛都拉不回的犟脾气,张大春想骂的话都骂尽了,点着涂诚的鼻子手直打抖,半晌也没再多说一个字。 “没别的事,我就去交接了。”不等张大春还下新命令,涂诚转身就出了门。 门外头,刑警小贾正站在肖文武身边。他新来的,对局子里的前辈、尤其是能打两下的前辈特别尊敬。 两人倚墙而站,手里拿着烟盒,看似烟瘾犯了,到办公室外抽根烟。 肖文武一见涂诚就阴阳怪气:“哟,我说你两句你就不干啦?不干也轮不到你去比武,你这人出手没轻重,以前在别的局里把同事打得吐血的事情张局他们都知道呢。” 涂诚压根就没对这事儿多上心,但这种能在省领导面前出风头的比赛,肖文武看得比天还大。 刑警贾桐是新来的,对局里这点复杂的人际关系不了解,还挺天真地问涂诚:“诚哥,您有火么?借个火,成么?” 涂诚是戒烟了,但打火机习惯性地带着,张副局总是忘带,常跟他借。 见涂诚从兜里摸出打火机,肖文武知道他跟张大春走得近,冷笑一声:“马屁精!”仗着涂诚不敢在市局撒野,又举了举手里没点着的烟,说:“我也是领导,替我也点一个。” 小贾不好意思让前辈替另一个前辈点烟,忙伸手要接涂诚手里的打火机,嘴里说着:“我来,我来。” 涂诚抬手示意不用,自己拿着打火机递在了肖文武面前——忽然间,他拇指往上一顶,将打火机抛了起来,一掌就朝肖文武的喉咙拍过去。 亏得肖文武也是练家子,及时反应,躲开了。 刚刚他抵靠着的墙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凹痕,半嵌在里头的打火机都碎了。 “你——”肖文武气得大变脸色,一旁的小贾都傻了。他也练过散打,当真是行家里手间最见真章,这个涂诚可比肖文武厉害多了。 有一些人听见动静跑过来,一双双眼睛都像追光灯般盯着他,然而涂诚依旧面无表情,只对小贾说:“你跟我来。” 涂诚开车,带着贾桐一起回汪宅。把人介绍给汪司年,他收拾完东西就算交接了。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他习惯了用度从简,所有行李一个双肩包就能装下。 汪司年像是怵见涂诚,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出来,直到涂诚背上背包打算出门,才从楼梯上探出一个脑袋来,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看。 他的眼神非常真挚,眼里的悔意朦胧可见。 涂诚抬头看他一眼,又冲身旁小贾交待一句“上点心”,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涂诚离开之后,汪司年的目光才算正式落在小贾脸上。同是警察,天壤之别,小贾个头不高,身板也不强壮,面相倒算周正,但一笑就歪嘴,故意耍帅一般。 小贾从沙发上站起来,见到大明星,立马局促一笑。他对汪司年说:“我是市局刑侦队的贾桐,我妹妹特别喜欢你——” 不等对方作完这老套的开场白,汪司年扭头回屋,砰地摔上了门。 他躺回大床,闭上眼睛,骂了一阵涂诚小题大做,莫名地又心有戚戚焉。他想,怪不得都说人是视觉动物呢,连个保镖都想找个顶帅的。 夜间清风徐来,汪司年闭眼躺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声响,动静不小,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汪司年推门出屋,疑惑地喊:“小贾?” 无人应答,贾桐方才坐的地方现在空无一人。 “小贾?”汪司年又喊一声,踩着楼梯下去了。 除了他的脚步声与呼吸声,屋子里再没一点声音,气氛静得古怪。 踩到最后一阶,汪司年做足心理建设,小心往墙背后探头一看——他刚想吁了一口气,宽慰自己没有人,一个蒙面男人忽地从他视线死角处闪了出来,就这么站在他的身前。 汪司年第一反应,这又是尹白 分卷阅读27 在跟自己开玩笑,然而他很快想起来,尹白这会儿人在医院,尾椎骨折根本下不了床。 而且男人很高,一双眼睛像蜥蜴或者蛇般冰冷骇人。 四目相对又迅速移开,汪司年注意到蒙面男人身后还有一双脚,看上去像已经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刑警小贾。求生的本能令他转身就逃,拼尽所有力气大喊:“涂诚,救我——” 不等汪司年发出完整音节,蒙面人自他身后追上,抄起一个花瓶,就朝他后脑勺狠狠砸了下去。 血溅当场,汪司年应声倒地。 汪宅外,涂诚背着包,人未走远,就听见若有似无地一声“救我”——像是汪司年的声音。 他回头,仰起脸,朝那雕梁画栋的大房子看了一眼。 不管怎么说,贾桐还在宅子里,这种“狼来了”的戏码自有别人作陪。涂诚觉得这位大明星外表华美,内在腐朽,已经无聊到了极点,他不愿意在再为这人多浪费一点时间。 想通透以后,涂诚转身就走了。然而没走出多远,忽然发现别墅区的景观灌木之后停着一辆黑色本田。 本田太过寒酸,不像是墅区居民的用车,若是普通访客,也不必停得这么隐蔽。涂诚心头隐隐不安,走近拨开了灌木丛—— 他还记得车牌号,这辆车就是曾经跟踪汪司年的那一辆。 涂诚忙给小贾打电话,电话一直没人接。 “糟了。”他意识到,出事了。 扔下背包,转身就奔回汪宅。 蒙面人杀人还颇费心思,有意想营造汪司年醉酒后不慎跌倒,磕破后脑勺而亡的假象,所以简单布置了现场。然后他从汪司年酒柜里取出一瓶人头马,打算直接灌进他的喉咙里。 没想到,汪司年原本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了,可一掰开他的嘴,还没把酒液灌下去,他又醒了过来。 汪司年力气惊人,喉咙里爆发出一阵可怖的兽类才有的嘶吼声,旋即便与身上的蒙面人扭打起来。 蒙面人身板高大强壮,还是职业练武的,能够一击将一位刑警击晕,却一时打不过这个手不缚鸡的大明星。 蒙面人被惹恼了,揪起汪司年的领子,就将他的脑袋往桌角上撞。 然而狠撞这一下,汪司年仍不肯缴械。他不像是怕死,倒像是不怕死,他头顶脚踢甚至用自己最珍视的一张脸去撞对方的脸,他一边嘶声嚎叫一边毫无章法地攻击,纯是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两个男人僵持间,外头大门被一脚踹开。 蒙面人见又来一个人,慌忙撇下汪司年,起身欲跑。 往前扑了没两步,便被涂诚追上了。两人以肩送拳过了几招,蒙面人不恋战,且打且退,涂诚抓住空隙以脚蹬地,腾空正踹,直扑对方面门。 攻势相当凶猛,一击必然制胜,蒙面人逃不了,躲不开,只能以同样的腿法回击。犹如火星撞击地球,两人同时落地,各自后退两步,又稳当立住。 涂诚惊讶地发现,这人身手非常不错,功夫底子是传统武术,怎么也是全国冠军级别的。 这时候倒在地上的小贾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伤势多重,眼下还是救人要紧,涂诚不再追击蒙面人,转头去看小贾。 蒙面人趁机跃窗而去,很快消失于茫茫夜色。 幸而只是被击晕了,没有生命危险。 涂诚又想起汪司年,再去看他。汪司年那边比小贾就惨烈多了,眉骨开裂,鼻子、嘴角多处破损,满脸是血。 仿佛灵魂已经出窍,他仰躺在地上,直愣愣地睁着眼睛,目光的终点仿佛穿透了天花板,落在漆黑广袤的穹宇之外。 “汪司年?”涂诚来到他的身前,俯下身轻轻唤他,“司年?” 感受到身前有人,汪司年发出一声怪叫,表情极为狰狞地又扑了上去。 他彻底疯了,尽管精疲力尽头晕眼花,还是要与人厮杀肉搏。全身骨头都似被撞散了架,胡乱挥了几下拳头,他就张开嘴,狠狠地咬在了涂诚的手臂上。 汪司年根本不识来人是谁,也不想分清来人是谁,相似的情境触发了最恐怖的梦魇,他脑海中只有七年前那个惨烈的夜晚。 被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掌控着,涂诚忍着疼,任汪司年发疯似的咬着自己的小臂,牙齿越陷越深,像是要生生扯下一块他的肉来。 直到连咬人的力气都耗尽的时候,汪司年终于崩溃地哭了。他跪坐在地,无助地将头埋入涂诚怀里,抓握着他的双臂不住颤抖。 “求求你,我求求你……”他用他那沙哑怪异的嗓音哭着哀求,拼命哀求,“你可以打断我的腿,划烂我的脸……你可以把我十根手指头全剁干净了……但我求求你……不要毁我嗓子……不要毁我嗓子好不好……” 涂诚依然没什么表情,也没以语言进行某种拙劣的安慰,他只是用劲抱着这个失声痛哭的年轻人,让坚实的胸膛、有力的臂膀乃至充满热度的体温都成了他的慰藉。 这个嵌合无缝的拥抱持续良久,可能有一个小时,可能有一整晚。 第十五章 约法三章更多关注公*众*号:早侒推文 汪司年送医之后,涂诚对这位蒙面人有了个猜想,他完全可以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杀了汪司年,但他却另费心机,故意营造出汪司年醉后失足跌倒致死的假象。说明他不希望有人把连续两件命案联系在一块儿,更简单点说,他极有可能就是他们 分卷阅读28 同一个圈儿里的人。 能跟宋筱筱与汪司年牵扯一块的娱乐圈里的人,还能跟自己过招而不落下风,涂诚意识到,这个蒙面男人不是打星,就是武指。 凶手的范围一下又缩小了,涂诚坐在汪司年病床边沉思,没留心床上的大明星已经醒了。 像是从极惨烈的梦魇里挣扎逃出,汪司年眼睛还没睁开,就一把拉住涂诚的手,悲声哀求:“别走……别留我一个人……” 涂诚没把手抽开,淡淡安慰他:“我在这里,你安全了。” 这一声“安全”令汪司年感到难得的安心与熨帖,那些怪形怪状的梦随之消散无痕,他也睁开了眼睛。 白日的光线大喇喇刺进眼里,汪司年对上涂诚冷峻的脸与冷淡的眼,又不放心地攥紧了他的手,紧张地问:“那位贾警官呢?” 涂诚说:“他没事,只是被打晕了过去,在你之前就醒了。” 汪司年轻吁口气,想了想,还是心有余悸:“你……还走么?” 涂诚反问对方:“你希望我留下吗?” 汪司年嘴比骨头硬,歪着头,撇着嘴:“不希望,早走早好。扫把星,丧门精,还保护我呢,自从遇见你我就没好过——” 涂诚当真起身就走。 “哎?哎哎!”也就逞个口舌之快,没想到真把人气走了,汪司年赶紧反悔,嚷起来,“涂老板,涂英雄,涂大侠,你得保护公民人身安全,不能见死不救啊!” 涂诚站立不动,也没回头:“要我留下也可以,我们得约法三章,看你做不做得到。” 汪司年忙不迭地点头:“你说,你说。” 涂诚仍背身相对:“你的个人安全是首位的。以后不准泡夜店、不准开轰趴、不准深夜去一切混乱失序的地方,为了你的安全,你得令行禁止,凡事都听我的。做得到么?” 汪司年在心里默默盘算,虽舍不得这般夜夜笙歌的快活日子,但也忍痛表示同意。 涂诚接着说:“第二件事,宋筱筱的案子已经有了头绪,我可能会请你配合缉凶,但在我开口之前,别再异想天开帮倒忙,做得到么。” 哪儿是倒忙,明明是好心,汪司年不服气地“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问:“还有一章呢?” 涂诚沉吟片刻,说一时想不起来了,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 该答应的都答应了,汪司年见涂诚还是背身而对,心里一阵忐忑,小心翼翼地试探说:“我什么都答应你了,你也给句痛快话吧,真的……真的不走了么?” “其实你不答应,我也得留下来,”涂诚终于转过脸来,一张冷峻的脸上微露一丝促狭的笑意,“你这人实在太麻烦,我的同事都忍不了,这份罪还是我来受吧。” 搁平时这么遭人埋汰,汪司年就还嘴了,但他今天没来由的很高兴,瞪着眼睛,撇了撇万分鲜艳的嘴唇,最终没有出言无状,而是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来。 他朝涂诚伸出一只手,一字一顿:“一言为定。” 好像不拉钩钩,这话就不算数了。涂诚心道好笑,也伸了手,与汪司年十指交握,做了个约定的手势。 这时候,病房门被推开了,尹白被两个护士左右架着,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他尾椎骨折还下不了地,走两步就痛得龇牙咧嘴,但非要来看汪司年不可。 还有些常一起玩的朋友跟着涌了进来,尹白一见汪司年,就哭丧似的嚎了起来:“你这脸……你这脸多金贵啊……” 汪司年脸上青青紫紫,开裂的眉骨都用医用胶水粘合起来。尹白的注意力短暂落在这些都能愈合的外伤上,忽地又盯紧了汪司年的眼睛——他的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哭了一整夜。 尹白被护士扶着往前走两步,一惊一乍:“司年,你哭过啦?” “我哭什么?我把那孙子揍得满地找牙,开心还来不及呢。”汪司年怕在人前失了面子,赶紧冲涂诚眨眼睛,递眼色,“不信你们问他,我是不是这么牛/逼?” 要不是汪司年殊死一搏跟歹徒缠斗良久,涂诚赶到的时候,只怕他已经断气了。涂诚点点头,实话实说:“是挺牛/逼的。” 汪司年毫不客气地顺杆上爬,自我吹擂起来:“不是挺牛/逼,是特牛/逼,也就涂诚来早了,不然我就把那凶手直接拿下了。” 昨夜里那个崩溃恸哭的年轻人仿佛另有其人。 “我先在他裆前这么屈膝一顶,好家伙,估计他下半辈子都得宗筋不举……” “什么叫‘宗筋不举’?” “人笨就要多读书,这都不知道?就是月有阴晴圆缺,你却阳痿早泄……” 涂诚一旁默默看着,眼前的汪司年手舞足蹈嘻嘻哈哈地在那儿比划,添枝加叶地讲述自己与凶手对峙的场景。窗外天空澄净,蝉鸣鸟唱,初夏的阳光泼了他一脸,像满头满脸都沾着碎碎金箔。周围人全被他的热腾劲儿给唬住了。 涂诚是个很没劲的人,他自己也知道,尤其亲哥涂朗死后,作为全省公安队伍里打架最狠的男人,过硬的近身格斗技巧只是其中一面,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惜痛,他活得没有欲/望。 这一天,涂诚一直看着汪司年,看着看着,嘴角不经意地轻轻一勾。这人明明就比自己小一岁,却是实打实的小孩儿心性,遭逢过这样的不幸,还能赤心趋向太阳般真诚热烈,多么难能可贵。 汪司年没在医院里多 分卷阅读29 躺两天,就出院准备起新戏了。其实医生劝他继续卧床休息,他却表现得十分敬业。用汪司年自己的话来说,我已经不能唱歌了,再不好好演戏,谁还惦记? 《倚天屠龙》里打戏比台词还多,汪司年原计划提前进组训练,然而涂诚却主动提出,由他来充当汪司年的教练。 “约法三章”立即生效,汪司年起初还挺高兴,小色胚子属性发作,心说涂诚可比剧组那些武术指导帅多了。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 涂诚教他的不是电影里那些花拳绣腿,是实打实的真功夫。头一天他就让汪司年脱得只剩一条运动短裤,用那种签字笔在他脸上、身上圈圈画画。 笔尖摩擦于眼鼻胸腹还怪痒痒的,汪司年不明就里,扭头向已在他后背上写画的涂诚虚心求教:“诚哥,这是在画什么?” “别动。”对方一声诚哥叫得甜糯客气,涂诚却依旧冷着声音冷着脸,“很快好了。” 镜子里,汪司年看见了自己一张大花脸,眼睛被描画得像熊猫,两眉之间连了一道线,人中、下巴都画上了黑黢黢的胡子,模样分外可笑。他抬手捂脸,夸张地喊起来:“你赔老子的花容月貌!” “这些圈画的地方都是人体要害部位,最易致伤致残。”涂诚上前,掰开汪司年捂脸的双手,扭过他的身体,强迫他在镜子里望着自己,“害人之心不可有,但危险关头,你得有自保的能力。” 汪司年说:“不是有你保护我么?” 涂诚淡淡说:“任务总会结束的,我不会一直都在你身边。”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端的是个好办法,但汪司年刚听见一声“结束”就已经慌了神。他这才意识到,一旦案子告破,他俩就将各奔东西,明星与警察,就像两条短暂交汇的直线,此后将再无交集。 涂诚不知他在想什么,只当他又开小差,便伸手在汪司年额前敲了个栗子:“认真点。” 镜子映出两个男人,涂诚居后汪司年在前,他用手托高汪司年的下巴,拇指在他上唇处那画着滑稽小胡子的地方点了点,说:“鼻中隔连结脸的软骨很容易受力偏曲,以手掌劈打或以小拳击打,都可以使敌人剧痛难忍甚至当场昏厥。” 旋即他又将汪司年的脸抬高一些,手指移至他的喉结处,垂眸望着他的眼睛道:“颈两侧分布着劲动脉与迷走神经,用掌缘斩劈颈外侧或直接以手指戳捏喉结,都可以瞬间使敌人昏迷。” 涂诚教得认真,汪司年却始终没吭声,仰着脸,眼勾勾地望着涂诚。两人这下离得近,气息交融,视线交汇,涂诚忽地微微蹙眉。他看见汪司年眼里竟然噙着泪水。 “怎么了?”涂诚问。 “最近我老做梦,梦见那件事情发生时你在我的身边,徐森与他手下见了你都不敢动,然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所以才要教你格斗。以后再遇见徐森那样的人,你就可以亲手废了他。”涂诚凝视汪司年那双烟雨蒙蒙的眼睛,淡声说,“我说了,案子总会结束,我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 “可假使……”汪司年的脸被涂诚温柔托着,唇一哆嗦,眼泪居然真流下来了,“假使我不希望案子结束,只希望你永远在我的身边呢?” 还没分别呢,想得倒远。还真是小孩儿心性,涂诚微微一勾嘴角:“这样吧,我向你保证,即使案子结束你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这话就算是认可了他俩的友谊,汪司年高兴地一抹眼睛,摸花了脸上的墨水也毫不在意,开心地说:“那你继续教吧,我这回一定认真听讲。” 但很快,他又后悔了。 理论知识讲解完毕,紧跟着的就是魔鬼训练。体能、爆发力、抗击打能力……样样都落后,样样都要练。涂诚铁面无私,一点不容偷懒,比那些健身私教可严厉多了。 汪司年一次次大汗淋漓地软倒在地,哭天抹泪地求涂诚:“我不行了……再练一分钟……不,再多练一下,我就得嗝屁了……” 涂诚治他的法子也很简单,一句话不用说,只比个“三”的手势,示意“约法三章”,他若不听话自己立马走人。汪司年只能乖乖就范。 如此死去活来地被操练了半个月,汪司年认为自己已经很能像模像样地比划两下,职业水平的格斗选手打不过,但在普通人中求个自保总是没问题的。于是嚷嚷着要出师,其实就是想偷懒。 面对汪司年嘻嘻哈哈地自矜自夸,涂诚没什么表情,只将右手背到了身后,说:“让你一只手,只要你能打着我一拳,以后都不用练了。” 汪司年赌性很浓,当下扬眉笑道:“真的?不准反悔。” 不待涂诚回答,他立马朝对方上腹挥出一拳,练过以后到底不一样,这移动中的一拳有形有质,速度也快。 涂诚轻松避开,汪司年很快再次出拳。他学得挺聪明,虽说短时间里难以大幅度提高身体素质,但一些技巧性的东西掌握得不错。 然而涂诚闪转腾挪,以单手格挡,应付得相当自如。汪司年别说打他一拳,连实实在在地碰他一下都做不到。 这样下去铁定要输,汪司年开始耍赖,扯开粗粝嗓门就嚷嚷:“你单身二十多年,左手的灵活性不比右手差,还是不公平!” 涂诚也站定不动了:“你说什么。” 汪司年一点没觉得自己说错话,挺挑衅地用目光一指 分卷阅读30 涂诚裆部,还笑得意味深长:“难道我说错了吗,咱们不妨当面问问你家老二,问它是跟你左手亲啊,还是跟姑娘亲?” 涂诚也不跟他辩,很有风度地把左手也背到了身后,说那就再简单点,你摸着我一下,就算出师了。 结果……结果当然还是豁出半条命去,也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 汪司年大耍无赖,试图用那种下三路地打法,对涂诚来一个“猴子偷桃”,没想到涂诚反应奇快,双手虽然背在身后,可腿脚灵活更甚双手。他一记大力高踢腿,正中汪司年的下巴。 眼前群星闪烁,汪司年痛苦“嗷”了一声,就仰面倒了下去。 好一会儿人都没爬起来。涂诚低头一看,汪司年双目紧闭,面部肌肉轻微抽搐,仿佛癫痫患者发病时的症状。 “司年?”虽然控制着出腿的力道,但对方到底是个手不缚鸡的初学者,他担心这一下汪司年还是扛不住,急忙俯身去查看他的伤情—— 地上的人忽然睁眼,冲他噘嘴一吻,同时出手偷袭了他的腰部。 摸到以后立即翻身,生怕对方不肯认输,整个人跨坐在了涂诚的胯上。 “兵不厌诈!我赢了!我赢了!”汪司年乐不可支,俯下身,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涂诚,“谁说我演技差了?” 规则没讲不能使诈,摸着自然就算赢了,所以汪司年手指触碰到他腰部的一瞬间,涂诚坦然认输,也就顺从地被对方推倒在地。 两个人都裸着上身,一上一下近在咫尺,两张脸几乎相贴,而涂诚鼓囊囊的性器就嵌在他的两臀之间。汪司年方才无意识地把一只手搭在了涂诚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一下一下,透穿坚实的胸廓与强壮的肌肉。 如此静静对视了好一会儿,涂诚才说:“你该起来了。” 第十六章 折尽风前柳 一个月特训之后,汪司年认为自己拳脚功夫大有长进,终于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倚天屠龙》的剧组。 《倚天屠龙》里一多半的戏,都将在国家5A级景区雁眠山拍摄完成,那里是美若仙境的国家公园,也是名副其实的深山老林。盘山公路陡峭颠簸,道路两侧壁立千仞,上山十分不易。 宾馆借山而居,住宿条件十分艰苦。剧组为涂诚单独安排了一间,经汪司年要求,就在他的隔壁。两间房仅隔一层薄薄墙板,一有风吹草动,就能及时反应。 入住山里的头一天晚上,山风迅猛,寒意透骨入髓。汪司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也说不上来是害怕凶手还是单纯地失眠,他盯着破旧的天花板数了近千只羊,结果仍然睡不着。 他在黑暗中坐起身,打开一盏幽黄色的床头灯,轻轻敲了敲床头板后的那堵薄墙。 山间宾馆隔音效果相当差劲,如他所愿,很快,那边也回应了他两声。 涂诚也没睡着。 汪司年忽地一阵血热心跳,他把脸贴靠在墙上,对那边的涂诚说:“我害怕,我睡不着,你呢,你为什么还不睡?” “我守着你。”涂诚的声音清晰有力地传了过来,“你睡吧。” 隔着一堵薄墙,这个男人的嗓音似有回音共鸣,莫名更沉稳、更动听了,像一只神秘的洞穴引人勘探,同时又不令人感到危险。 汪司年甘之如饴,慢慢合上眼睛,终于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第二天就是开机仪式,剧组主创都得上香拜佛。红绒布罩着摄影机,长桌上供着香炉、烤乳猪与各色新鲜水果。 “杨逍”最后选定的是日本演员藤原伸介,蜚声整个亚洲的日本国宝级艺人也入乡随俗,清早起来沐浴更衣。 汪司年不太信佛。佛说善恶兑现因果,他看不到。他只看见徐森快活,楚源逍遥,好人横生意外,恶人贻害千年。 汪司年磨磨蹭蹭赖床不起,助理劝之不动,只能向涂诚求救。 助理很担忧:“投资方中有一家来自香港,很信这个,算准的黄道吉日连一分钟都不准耽误。司年头一天开工就得罪投资人,往后在剧组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涂诚问:“为什么不叫醒他?” 助理很苦恼:“叫了,哄了骗了也威胁了,我都给他跪下了。” 涂诚说:“那就一捧冷水泼醒他。” 助理连呼不敢,汪司年乖张任性,你敢泼他冷水扰他清梦,他就敢拿刀架你脖子上跟你拼命。 涂诚没再说话,直接进了汪司年的房间,一把掀去他的被子。一阵清晨的寒意袭过来,汪司年仍是不肯起床,拉扯被角无果,索性翻了个身,无遮无盖地继续会周公。 助理在旁边焦躁地指了指手表,意思是时间不多了。 涂诚让助理接杯自来水来,伸手一提汪司年的领子,将杯中冷水一股脑全泼在他的脸上。 “操你奶奶!谁泼我?”这一下总算醒了,汪司年湿头湿脸地坐起来,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涂诚。 “约法三章,”涂诚抬起手,在汪司年眼门前竖起三根手指,言简意赅,“起床、洗漱,去上香。” 助理活像见了鬼,真乃一物降一物,素来乖张任性的大明星看似满腹怒气即将爆炸,最后居然还是乖乖起床洗漱去了。 总算在几位主演烧完香前,几个人匆猝赶到了现场。 一个背影窈窕纤细的女人上完了香,又双掌合十默默祷告几声,然后转过了头。 素 分卷阅读31 颜朝天,犹是太过清丽无匹的一张脸。涂诚一眼就看见了这个女人,女人也几乎同时间看见了他。两人的目光在山间清冷的空气中互相冲撞,于无声处听惊雷。 柳粟花容失色,瞠大眼睛的表情几乎惊骇至极,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涂诚。 结束开机仪式,便是主创接受媒体采访、导演召开全体剧本讲解会议。连轴转了一整天,晚间回到宾馆房间,汪司年才有机会与涂诚独处。他很有些忐忑地对他说,我忘了告诉你,这次与我搭档的女一号就是柳粟。 涂诚淡淡看他一眼:“你知道我跟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柳粟?” “圈子就这么大,有些事情前后一合计,就八九不离十了。”汪司年扯了个慌,见涂诚脸色寡淡得不符常情,更紧张了,“你不会这就撂挑子走人吧?” “不会。”涂诚说,“陈年旧事,早忘了。” 倘使真的忘了,又怎么会自责懊悔自暴自弃这么些年,汪司年不信:“你不恨她?” 涂诚摇头:“不恨。” 汪司年慌了:“既然不恨柳粟……那你一定恨那个偷拍你们照片的人了?” 涂诚似认真想了想,说:“倒也没有。” “为什么?”汪司年两眼放光面露喜色,在这种异样情绪被对方发现前,又赶紧小心藏了回去,他急切地险些结巴,“那、那人害得你那么惨,你应该恨死了他才对。” 涂诚还当偷拍者是日常工作的狗仔,只说:“外采、挖料是他的工作,都是社会分工,与制止犯罪、维护治安的警察没有本质不同,何况,真正使事情无可挽回的,也不是他。” 汪司年顺着对方的意思说下去:“那就是恨你的领导了?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非把你开除不可。” 涂诚又摇头:“就算是省里的领导,也不会干预特警队员的婚恋自由,没有的事。” “那不还得怪柳粟吗,是她非说你性骚扰,她要大方承认你们的恋爱关系,也就——” 汪司年自己截住话音,忽地一眯眼睛,满脸狐疑。 经涂诚这么一提醒,他才反应过来。六年前的那桩绯事闹得沸沸扬扬,媒体指责省里某位公安特警性骚扰女演员,因为顾忌特殊身份没说他真名,但从头到尾都是柳粟单方面在辟谣,在澄清,在散布消息。 媒体已经挖出不少他的信息了,肯定乐得他作为当事人,自己走到公众视线里。既然双方恋爱多年,那手边肯定有能证明俩人亲密关系的照片,倘使涂诚要反将一军,完全也可以发文澄清。虽说公开撕逼影响也不太好,但不至于担上“性骚扰”的恶名,结果被蓝狐除名。 到底是怎样刻骨铭心的感情,才使得他宁愿遭受痛诬丑诋,宁可断送自己前程,也要护着柳粟的名声。 想到这里,汪司年忽地胃里一阵反酸,他暗搓搓地骂了句:抠门到死的剧组,一定是中午的盒饭不新鲜。 遭徐森抛弃以后,柳粟的事业也受到了沉重打击。徐森当初对她多上心,报复起来就多不留余力,结果是她白贱一回,不仅没得到想要的资源,还惨遭雪藏多年。也就近两年重新翻身,关于她的翻红,圈里有个不是秘密的秘密:柳粟其人,裤腰带很松。 虽然柳粟声名不佳,但架不住人长得奇美,头两年的不顺遂更增添了她一副我见犹怜的独特气质,逢人就哀哀怨怨的,真跟不食人间烟火的广寒仙子似的。所以每每进组拍戏,导演、制片人或是演对手戏的男演员,就没有不被她斩落裙下的。 两个人的第一场对手戏,就是竹林斗剑,对酒当歌。 柳粟的助理说,柳粟酒精过敏,不能喝白酒,只能喝雪碧。 但汪司年不同意拿雪碧替换白酒。他认为这样演入不了戏,而且很有可能会被眼尖的观众识破。他表现得从未有过的敬业与较真,说服导演之后,就温柔地握住了柳粟的手,体贴地对她说,别害怕,咱们争取一条过。 汪司年是存着替涂诚出口气的心思在的,所以故意这么安慰她,这两天在人前他就没怎么搭理过涂诚,好像这人就是他一个保镖,两人间是最寻常不过的雇佣关系。 柳粟听闻不换雪碧的“噩耗”,就娇滴滴地“啊呀”了一声,头一歪,就势倚在了汪司年的身上。作出一副未饮先醉、不胜酒力的样子,她说,你说的哦,一条过不了你得请我吃饭。 汪司年的性取向在圈子里不是秘密,但由于殷海莉怕影响他的资源,所以真真假假地往外放过不少消息,不是特别亲近的人都以为他是双。 柳粟估摸着也这么以为。她开始以手指撩拨汪司年的古装长发,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触碰他的肩膀。 汪司年弯得彻底,最见不得女演员在他面前发骚,你我本同类,相煎何太急?他面上依然挂着迷人微笑,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要这样,待会儿就别怪我了。 一场戏NG无数次,每次都是柳粟刚把盏中白酒饮尽,汪司年那儿就出了问题,他一会儿笑场,一会儿忘词,反正状况频出之后,就是从头再来。 直到柳粟实在喝不下去了,一张脸红成了猴子屁股,胳膊上全是红疹子,汪司年才收敛玩性,在涂诚的冷目注视下安安分分把自己的戏给过了。 拍摄不顺利,拍完之后柳粟干呕好一阵子,又冲助理发了一通脾气,就坐在一边掉眼泪。 “是因为我么?”汪司 分卷阅读32 年明知故问,故作关切地走上前,“对不起,我还没找着状态,下回我们得先对对戏。” 汪司年连声责怪自己,又作势下跪讨饶,逗得柳粟破涕为笑。 “一条没过,你欠我一顿饭。”深山野岭没什么娱乐设施,就指着跟漂亮异性摩擦出点火花。柳粟不知道汪司年心里那些弯弯绕,还对他放电,撩起长发露出纤细脖颈,往对方身前一凑,“你看这里,还有这里,是不是有小红疹子了?” 她知道,从汪司年的角度,自己酥胸若隐若现,必然招人。 她平日里倒也没那么直接,只是眼下人醉了,五脏六腑烧得难受,神智也略不清醒。 “我看看。”汪司年忍着犯恶心的冲动,故意把头埋入柳粟颈间,轻轻朝她的细皮嫩肉吹了口气,“可我怎么看不清呢。” 柳粟醉眼朦胧,单刀直入:“那就晚上去你房间里看,我们还可以对对戏。” 汪司年想了想,笑着说:“好啊,不过我有更好的去处。这儿眼目太多了,我让我助理带你到那个地方去,晚些时候我再来接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柳粟确实漂亮,汪司年更漂亮,柳粟存心招展,含情脉脉地冲他放电,汪司年就百十倍地把电再放回去,比她还招展。 俊男美女你来我往地调调情,既谈欲望,也谈风月,好像真就天雷勾动地火,搭上了。 汪司年打定了坏主意,抬眼去找涂诚,却发现一直默默守护在他身边的男人此刻不见踪影,不知去向了。 助理把柳粟带去的地方叫“观云听海”,汪司年哄她说那儿能看见漫天星子,特别浪漫,自己把剧本的问题处理一下,就立马过来。 待人一走,他就心情奇佳,把这约定完全抛在了脑后。 晚上十点多钟,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从天而降,汪司年一直在房间里等涂诚,这个时候才听见隔壁屋子有人回来。 他笑盈盈地起身开门,见涂诚湿了半身,忙拉他进了自己房间:“你去哪儿了?” 涂诚简单答道:“查案子。” 明知不该多问,汪司年按捺不住好奇心:“有什么线索?” 涂诚问:“这部戏里的武指、武替,你能弄到他们的资料吗?” 两人就剧组武指的问题讨论片刻,不待梳理出完整头绪,外头突然有人嚷起来,听声音像是柳粟的助理。 一个中气十足的胖姑娘,嚷得宾馆上下全听见了:“我们粟粟不见了!她忘带了手机,这会儿天黑透了又下着暴雨,她一个人喝醉酒在山里,千万别出什么事情!” 手机不是忘带了,是汪司年悄悄从她包里拿出去的。汪司年听着这话,莫名舒心,眼角眉梢都藏不住喜悦的光彩。 涂诚也听见了柳粟助理的喊声,想起片场汪司年那拙劣的“演技”,皱眉道:“跟你有没有关系?” 汪司年满脸甜笑,只管狡赖:“你问什么,我听不明白。” 涂诚神情严肃地又问一遍:“柳粟一个人外出,留在山里,跟你有没有关系?” 微表情鉴谎本就不在一位特警话下,何况这人做贼心虚,支吾两声就大方承认了。汪司年嘴角一挑,挑出一抹既天真又冷酷的笑来,他说:“这女人毁了你的人生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看不惯。恶人就当遭天谴,你看,天气预报都说今天不会下雨,这不就下了么?” 这时柳粟的助理又哭哭啼啼地嚷起来:“暴雨天山体会滑坡的呀,我们粟粟怎么办呀?” 涂诚冷声问汪司年:“人在哪里?” “管你什么事儿啊?让她淋点雨、吃点苦又怎么了?”汪司年仍不觉得自己有错,想到柳粟自然也会想到徐森,他压抑多年的恶意一股脑全冒出来,“她助理保镖带了那么多,每个都会去找她的。是她自己一发起春来就把人都支走了,你没看见她勾搭我那样子,她当年也一定是这么背着你勾搭徐森的!” 说罢扭头要走,被涂诚拽起手腕,强行拦了下来。 手腕别得难受,挣一把也没挣开,汪司年仍不肯示弱,恶狠狠地瞪着涂诚。 这个男人脸色完全沉下来,以极冷峻的眼神逼问着他:“汪司年,我再问一遍,柳粟人在哪里?” 汪司年被这个眼神无端端地刺疼了,又急又气,嘴唇抖索半晌,终于说出了“观云听海”四个字。 得到确切消息,涂诚破门而出,没走多远又折回来,冲他厉声下令:“你留在人多的地方,等我回来。” 这回人真走了,挺拔背影很快消失在山间大雨之中。 雁眠山山脉逶迤将近160公里,著名景观“观云听海”离剧组驻扎地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涂诚冒着夜色与大雨而去,找到柳粟时已是两个小时之后,她满身泥泞,晕倒在距“观云听海”千米之外的一间小亭子里。 搭乘一辆特殊的山间载物车,涂诚将人带了回来。他打横抱着柳粟下了车,而柳粟全身湿透,玉体在薄薄衣料中若隐若现,整个人柔柔弱弱地偎在涂诚怀里,像一朵经不住暴雨催折的娇花。 涂诚将柳粟交给她的助理们,也毋庸旁人感谢,接过毛巾擦了擦一身的泥水,就回了自己房间。 没想到这个时间屋里尚亮着灯,汪司年坐在床前,一脸忿色地等着他。 方才他就立在窗边,涂诚横抱柳粟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英雄救美真是经久不衰的戏码,比电影里 分卷阅读33 演得还好看。涂诚挺拔英俊,柳粟美艳过人,汪司年越看越觉得,他俩真配,他俩真他妈配绝了! 两人目光碰撞一下,都没什么表情,涂诚率先把头转开,他脱下湿透了的上衣,展露健壮胸腹,淡声问:“还不去睡?” 汪司年没回话,涂诚也没打算再搭理他。他累得够呛,有些地方车过不去,徒步穿越暴雨中的泥泞山路很艰辛,也很危险。 “以后少干这么无聊的事情,我用不着你替我出气。你明天还要拍戏,早点回房睡吧。”涂诚转身去往浴室想冲个澡,哪想到身后人突然健步而来,一下就跃到了他的后背上。 汪司年知道自己打不过涂诚,也没指望能打过,他死命勒着他的脖子,破口就骂: “二两胸脯撂倒英雄汉,谁去救她都不该你去!她掉点眼泪淋点雨,你就余情未了,把国仇家恨全忘了?!活该你牡丹花下死!活该你被诬陷,被开除!” “你他妈有病吗?快下来!”涂诚低吼一声,试图把人甩脱。 “你还骂我有病?我担惊受怕在这儿坐了一夜,怕天太黑雨太大,怕地形险峻山体滑坡,怕你一不留神就摔个尸骨无存,你他妈还骂我?你死去吧你!你个满脑子只有精液的王八蛋,你个见色忘义的下流胚子!” 汪司年骂得太难听,涂诚没法还嘴,只能以武力镇压。 他直接一个过肩摔将汪司年掀倒在地,然后以自己的身体将其全面压制。 这一下摔得头晕眼花,想横都横不起来了。 但他不服软,不示弱,依旧怒气咻咻地瞪着涂诚,好像自己遭逢了天大的委屈。 涂诚费了好一阵工夫才把人彻底制住,他一口一口喘着粗气,对汪司年说,我没有对她余情未了,我救她不是因为爱情,我当初替她揽责也不是因为爱情—— 话音戛然而止,涂诚放开汪司年,靠坐在床脚边。 “那是因为什么?”汪司年从地上坐起来,头疼屁股也疼,天旋地转好一阵子。 “因为……”涂诚欲言又止,良久才说,“我不喜欢女人。” “什么?不喜欢女人?你不喜欢年轻姑娘,难道喜欢老太太?”许是方才一下被摔傻了,汪司年瞪着眼睛,一时没琢磨透这句话的意思。 “不喜欢年轻姑娘,也不喜欢老太太。”涂诚交叉双手支住前额,显出无比为难又无比疲倦的样子,他沉默着,沉默着,终于开口承认,“我好像喜欢的是男人。” 第十七章 试试 涂诚其实一直没考虑过“性取向”这个深沉的问题,或者说,彼时他一心除暴安良、牧守一方,想的只有忠诚、道义与责任,爱情这两个字在他心里轻若鸿羽,可能连前十都排不进。 但是他爹妈不这么想,柳粟的爹妈也不这么想。两家长辈本就相熟,逢年过节碰个头,约个饭,字里行间俨然就把他俩视作一对。 两人的关系里从头到尾都是柳粟倒追,所以柳粟乐得长辈们变相施压,逼着涂诚表了个态。也就涂诚这种情窦比谁都晚开的,不主动,不拒绝,稀里糊涂就成了一个女孩的男朋友。 说来也奇怪,那时的柳粟又仙又灵,还没被娱乐圈这大染缸染得赤黄靛紫,清纯无瑕得好比雪山上的圣女儿,但凡正常的男人很难不为她动心。 但涂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身边女孩太少,心思又完全不在这上面,加之两人异地相处的模式也算轻松,所以待涂诚意识到自己真的不对劲时,已经临近大学毕业了。 毕业之前,柳粟千里迢迢地来到涂诚就读的公安大学。她玉立婷婷,长发飘飘,甫一露面,全校的雄性生物都躁动了,校舍间、操场上四处弥漫着荷尔蒙的腥味儿,比羊肉还膻。 唯独涂诚不喜兴,在一片来自同性的嫉恨他的目光里,他皱着眉问:“你怎么来了?” 估摸柳粟那时就琢磨出来了日后百试百灵的“斩男三招”,她先装晕偎靠涂诚肩膀,再撩头发让涂诚透过她的脖颈看她胸部,最后借口路途遥远,邀他送她回去。 酒店里,柳粟宽衣解带,开门见山,她认为涂诚对她冷淡是因为异地恋的关系,她今天就是来献身的。 两人“交往”这些日子,比君子之交还淡泊如水,连二垒都没上过,直接就要本垒。柳粟全程主动,像无骨蛇般软绵绵地缠在涂诚身上,然而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尴尬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涂诚是铜铸铁打的好身材,全身都硬,唯独那一处硬不起来。 回去以后,涂诚反省再三,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但他还是吃不准,自己到底是不喜欢柳粟,还是不喜欢女孩。 无论如何,这段所谓的感情不能再拖下去。待去蓝狐试训,两人同在一个城市,他就约柳粟出来把事情谈清楚。 柳粟崩溃失态,要寻死觅活,他就拦着她,抱着她,安慰她。 没想到这些被人刻意挑了角度的照片,就这么公之于众了。 绯闻见诸媒体,风波愈演愈烈之后,柳粟来找过他。她跪在地上求他保持缄默,她说狗仔们无孔不入,已经挖出了他的特警身份,只是碍着报道尺度还没大肆宣扬。 事情到了这一步,柳粟那边已经骑虎难下了,现在还能把水搅浑,甭管背后的金主信不信,反正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设不能倒。但假使涂诚发声、蓝狐辟谣,她就是诬陷国家英雄的坏女人,就是破 分卷阅读34 坏社会主义的坏分子,人人喊打,永世再难翻身。 所以她只能来求涂诚。她跪在他的脚边,哭得梨花带雨分外悲绝,她指责涂诚一个基佬耽误她数年青春,她为他拒绝了那么多非富即贵的追求者,现在也该他为她做一件事了。 柳粟最后说,一报还一报,从今往后两不相欠。 其实没有这出哭天抹泪的戏码,涂诚也未必会跳出来发声。他的教养不准许他与青梅竹马的女孩在公众面前互相撕扯,这样也只会让他钟爱的队伍进一步蒙羞。只是当时他没想到,涂朗会代他入选蓝狐,会在第二年就牺牲在缉毒前线。 怪不得狗仔,怨不得柳粟,好像只能归咎于他自己,是他始终没能厘清自己混乱的感情,以至于最后伤人害己,悔也迟了。 吐露出这个压抑已久的秘密,涂诚显然轻松不少,他轻轻喘了口气,仰头灌了口白酒。 酒是汪司年从剧组里偷带出来的。很精致古典的梅子青釉酒盅,素面无纹,釉色非常水润。里头盛着的酒也不错,乍一口隐带甘甜,以为不会上头,慢慢才能嚼味出这酒的辛辣与苦涩。 譬如人生。 汪司年陪着涂诚一起喝酒,怕辣,只敢小口抿,抿完一口就龇牙咧嘴吐舌头。他明确表示自己不理解对方的选择:“柳粟那小贱蹄子就是吃准了你会内疚,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诬陷你,你犯不着这么傻,上赶着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涂诚又仰脖子灌下一口,不说话。 汪司年越想越气,简直比自己遭遇不公还气:“如果是我,别人对我好,我就对他十倍好,别人对我不好,我就想方设法、千百倍地讨回来,才不会作茧自缚,让自己活得不痛快。” 先是肖文武再是柳粟,这小子的法子他已经领教过了,虽说是胡搅蛮缠,倒也确实能令人舒坦。涂诚晃晃快空了的酒盅,轻笑一声:“幼稚。” “我是幼稚,是无聊,是觉悟不高,我也不抵赖啊。”跟挨了夸似的,汪司年挺得意地笑了,歪过脑袋搁在涂诚的肩膀上,用他那独特嗓音说,“所以呢,你是为国为民的大英雄,我只能是涂脂抹粉的小戏子。” 涂诚垂下头,看着汪司年。这小子音色虽然暗哑,但说话的腔调却很甜,好像声音也不怎么难听了。 许是难得卸下心头包袱,也许是酒精作用,涂诚比往日看着好亲近不少,话也多了些:“听听你以前的歌吧,我还没完整听过。” 汪司年立马掏手机放歌,没有挑那些特别炫技的高音与花腔,而是选了一首舒缓的情歌。 所有曾经唱过的歌他都当宝贝似的存在手机里,不能删,删了就找不到了,删了就再没有了。 他的歌声空灵又缥缈,他的咬字很特别很好听,纵是外行如涂诚,也陶然欲醉。于是原本的醉意加重几分,他连着问了两遍:“这是你唱的?” “我嗓子要没坏,维塔斯张学友都得靠边站。”明明说的是极悲惨的故事,但汪司年心情居然不坏,还主动与涂诚碰杯,笑眯眯地说,“那话怎么说来着?‘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你在我面前掉泪过,我也在你面前痛哭过,咱们就算是铁瓷了,以后谁也不准再提不开心的事情,一心只向远方看,好不好?” “远方……”涂诚轻轻嚼味这两个字,然后以行动作答,与汪司年碰了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同把酒盅喝空了,枕靠了一会儿涂诚的肩膀,汪司年突然回过神来,一下又坐直了:“你刚才说好像喜欢男人……什么叫‘好像’?” 涂诚说,不知道。因为他活了二十余年,没对女孩动过的心思,照样也没对男人动过。 汪司年没想到还真被尹白猜准了,恐同即深柜,到这会儿了还不肯承认。他笑得前仰后合,相当放肆:“你这人可太有意思了……自己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居然不知道?我幼儿园就知道啦,我只想跟带把儿的手拉手!” 今天说得够多的了,涂诚不想纠缠这个问题,恢复横眉冷对的酷哥做派,起身欲走。 “等……等等……”汪司年拉住对方手腕,强行又把涂诚按坐在床上。他弯下腰,向涂诚凑近自己的一张脸,眨动充满灵机的漂亮眼睛,“你就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直是弯吗?” 两人靠得很近,鼻尖几乎抵住鼻尖,涂诚微一蹙眉,带着点醉意问:“怎么知道?” 汪司年二话不说,凑上去就在涂诚脸颊上啄了一口,“吧唧”一声特别响亮。 涂诚吃了一惊,完全没料到对方还有这手。 偷袭得手,汪司年特别满意,高高兴兴地问:“有感觉么?” 涂诚皱着眉头思考,显然没感觉。 “不应该啊……”汪司年想了想,又凑过去,这次他直接吻在了涂诚的嘴唇上。 吻得很浅,很淡,只微微以自己的舌尖润湿了对方的嘴唇,蜻蜓点水一般。 “这样呢?”大约是酒劲上来了,汪司年眼泛迷离桃花,一眼不眨地望着涂诚,“有感觉么?” 涂诚依旧面无表情地摇头:“没有。” “嘿,我还就不信了!”对自己的魅力充满信心,就是钢铁直男这会儿也该弯了,岂有还没感觉之理?汪司年索性扯开衬衣,袒露洁白胸膛,他抓着涂诚的手就放在了自己的腰窝上。 “你干什么?”涂诚又吃一惊,手还没来得及撤离,汪司年就已翻身跨坐 分卷阅读35 在了他的腿上。 他以双手捧起涂诚的脸,说,认真点,我一定替你试出来。 然后他就低下头,闭上眼,狠狠吻住了涂诚的唇。 他以牙齿磕绊他的唇瓣,以舌头深入他的口腔,也无需回应,自然又热烈地舔吮扫刮。涂诚一直没闭眼睛,相反还瞪得很大,他的嘴唇因惊讶微微张开,恰好给了汪司年以唇舌进攻的罅隙。 汪司年不断加深自己的吻,一边吸吮涂诚的齿龈,一边旋转着舌头,探入他的喉咙深处。他的吻时而充满技巧,时而毫无章法,吻得足够深切之后,他就腾出一手去摸涂诚的下体。 涂诚试图阻止,然而两个人的手指短暂纠缠一下,汪司年就得逞了。 他隔着裤子抚摸他的裆部,摸得那物事在裤门里头狠狠一跳,很快就顶立起来。 汪司年短暂停下这个吻,两人唇间牵拉出一条银丝。他与他鼻梁交错,呼吸相闻,他的眼神又妖冶又清纯,轻声问他:“这样呢?” 耳边的歌声循环播放,依旧空灵梦幻,如一只无形的至性至灵的手,同时抚慰着他的肉体与灵魂。 涂诚终于闭上了眼睛,以更热烈的姿态封堵住对方的嘴唇。 对方的舌头不再蛰伏不动,开始深入他的口腔攻城略地,与他的舌头深深纠缠。汪司年热情响应着涂诚的攻势,顺势将他压倒在床上。 涂诚马上翻身,又夺回了主动的上位。 汪司年不再满足于口舌上的这点快活,动手去释放涂诚挺立的欲望。他解开他的裤链,手指灵巧地钻了进去—— 冰凉滑腻的掌心皮肤接触自己火热的性器,涂诚一下就清醒了。 他猛力推开汪司年,迅速收拾起狼狈的自己。 但不抵用。裤链可以拉起来,但火伞高张的现状一时半刻还平息不了。 他们刚才吻得太久太深太动情,彼此都气喘吁吁,互相瞪眼看着对方。 “对不起。”涂诚恢复冷峻面孔,拾起自己掉在地上的上衣,扭头就走。 “等一等。”汪司年躺在床上,用手肘少许支起上身。他也硬了,但没想着遮掩,就这么无赖似的朝回过头来的涂诚大开着腿。他边吮着指尖,边冲他笑,“这是你的房间。” 一夜无眠。 回到自己房间,汪司年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心头鹿撞不止,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山里天亮得早,四五点钟的光景,窗外晨光熹微,像一抹在宣纸上晕开的薄红。汪司年从床上坐起来,把耳朵贴靠在床头墙边,听着涂诚那边的动静。 没动静。 他不甘心,又抬手在墙上轻扣两下。 没回应,就再扣两下。 屏气静心等一会,约摸十来分钟后,在他还要抬手轻扣之前,涂诚终于给了回应。 笃笃两声,如脉搏跳动,沉稳有力。 似不可置信般瞪大眼睛,汪司年愣了片刻,突然笑着倒在床上。 他咯咯乱笑一气儿,以至于不得不拿枕头死命盖住自己的脸,才能压抑这种快要破穿胸腔的喜悦。 他知道,涂诚也没睡着。 第十八章 高手 涂诚也睡不着,不是汪司年这般心头鹿撞、莫名开心得睡不着,他感受更多的是惶恐,是愤怒。 待汪司年离开,涂诚就去了浴室。他脱尽衣物,以冷水淋浴,他在花洒下长久保持着扶额沉思的姿势,忽又以双手使劲拍打双颊,盼望冰冷的水花能浇熄他炽热的欲望。 倚靠在床上,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涂诚听见床头墙后传来笃笃两声轻响。 他知道汪司年正巴巴地等在那头,跟上次一样,说自己睡不着。 涂诚既不想回应,又离奇地不愿意对方傻等,心烦意乱下,他敷衍地扣了扣墙板,希望对方赶紧去睡。 那头似乎传来笑声,似乎又没了动静,临近天亮时分,他自己倒更清醒了。 汪司年何许人也?娱乐圈里绯闻无数的流量小生,他自己都说自己是圈中妖孽最坏的一个。涂诚发现自己很难妥切地用一两个词语描绘出汪司年的形象,他就像只刚刚得道的小狐狸,天真又邪恶,尚且改不了贪玩、贪吃的本性,见谁都要上去撩拨一番。 涂诚为这念头大动肝火,气的却是自己。 他确实在某一时刻被诱惑了。可能是汪司年借醉吻他的方才,可能是他看见他像只哑了的鸟儿却奋力啭鸣,更可能远远在此之前。 但不管怎么说,一时的意乱情迷不能代表什么,他用老汪的话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汪司年一早起来去化妆,他一宿没睡,精神却很好。见涂诚出门,就笑嘻嘻地盯着他看。 涂诚被这双慧黠的眼睛看得不自在,脸色沉郁到了极点,陪对方走了一路,愣是一句话没说。 汪司年完全没把这态度搁心里去,他还喜不自胜呢,觉得涂诚这些表现都是因为害羞。 后来导演大周喊汪司年过去,说动作导演听了他的意见,还想跟他单独聊聊。 汪司年挺得意,轻轻杵涂诚胳膊,凑在他耳边说:“我一早给大周打电话,说请他把戏里的武替集中起来,我要当面感谢他们的付出,并向他们请教一些武打技巧。” 对方一心帮自己破案,涂诚也不能不领情,他跟着汪司年一起去见动作导演。 这部戏的动作导演叫喻信龙,也就是武指,三十七八的年纪,中等身材,相貌堂堂 分卷阅读36 。唯独颧骨与鼻梁都高耸得厉害,使得整张脸欠缺一点温情,倒也颇符合他一个武者的身份,显得阴鸷又霸气。 喻信龙出生内地一个武术世家,年纪轻轻就连夺全国武术冠军,后来去了香港发展。从当替身、当武指到自己当演员,在影视圈混得有声有色,也算是业内一个响当当的腕儿。 听说他在美国刚刚结束一个影视项目,所以比所有人都晚一天进组。《倚天屠龙》里的武替都是从喻信龙的“喻家班”里挑出来的,而且他自己身兼数职,不仅是这部戏的武术指导,还是剧里头号反派的扮演者。 人还未走近,汪司年就客客气气地管人叫“喻导”,他们以前虽没有合作,但在不少场合都见过。 喻信龙正在给别的演员讲解打戏,连出几拳之后,一招含胸送髋的正蹬踢非常漂亮,既有观赏性,又极具杀伤力。 仲春初夏阳光普照,此刻却迎面扑来一阵冷冽的风,涂诚微微一眯眼睛。 那天他与蒙面人交手,碍于光线太暗,单凭一个人身板与眼睛,不能百分百确定对方是谁。但同为武者,涂诚对武者的招式嗅觉灵敏,有时一个人的武打动作就跟指纹一样独一无二,就譬如格斗中常见的正蹬腿,每个人曲膝、提膝、勾脚尖乃至送胯发力的这套连续动作都不一样。 他心里确认了六七分,再看喻信龙挥剑的样子,又略有疑惑。凶手是左撇子,喻信龙右手使剑挥洒自如,分明是惯用右手的。 喻信龙听见有人喊他,停下指导,回过了头。他看见汪司年,冲其亲切一笑:“司年你太客气了,我这群‘喻家班’的小朋友们,都等着见你这位大明星呢。” 汪司年对谁都摆臭架子,倒是见到喻信龙毕恭毕敬,乖顺如个后辈:“上回电影节见面,就说早晚要跟喻导合作一部电影,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了。” 涂诚静静跟随,默默观察,喻家班这些武打演员功夫底子都不错,但都不是那晚的那个蒙面人,而喻信龙确实是右利手。 众人寒暄完了,又听大周讲了讲戏,今天的拍摄就正式开始了。 一上来就是一场打戏,范遥情场失意独自醉酒在外,结果遭遇元兵围攻,还碰上了喻信龙扮演的元朝国师,受了重创。 有一幕是一群元兵挥剑逼攻范遥,范遥在已经受伤的情况下勉力招架,被其中一个元兵一剑擦伤了脖颈。 戏里的剑都是道具,不具杀伤效果,但做得几可乱真,也就与真剑质地有差异,一般人看不出来。 大周一声“a”,正式开拍。 汪司年被元国师一掌震伤,面对元兵围攻且打且退,已然力有不逮,一个元兵突然发难,挥剑朝他脖颈挥砍下去。 剑劈空气而下,产生了一种极轻微却脆生的摩擦声,与此同时剑刃寒光闪动。涂诚一眯眼睛,立即意识到,这不是道具是真剑! 来不及出声喝止,涂诚当机立断,一个垫步侧踢,就将副导演小桌上用来喝水的茶壶踢了出去。 这一脚威力极大,茶壶风驰电掣般飞了出去,直接撞碎在了那个元兵的胸口,茶水飞溅。 这一下别说挥剑砍人,想站都站不住了。饰演元兵的喻家班演员痛嚎一声,一步不稳就摔坐在了地上。 手中的长剑也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呛啷声。 这一场戏人人在状态,武打镜头行云流水,相当漂亮,再拍一次都未必能有这样的效果。所以拍摄无故被打断,大周很生气,二杆子脾气全上来了,举起喇叭就冲左右大骂:“谁干的?他妈的到底谁干的?” 现场人员众多,方才有人看见他起脚踢出了茶壶,所以众人往旁边一让,用眼睛瞟用手指,就把涂诚推了出来。 涂诚不说话,沉着脸,在众目睽睽下一步步走向汪司年。 大周平时文质彬彬,逢人就笑,一坐在摄影机前,立马换了个人似的暴躁如雷。见涂诚自说自话还往前走,更是气得点着他的背影大骂:“这他妈是谁?谁让他进片场的?给我轰出去!” 又有人适时插嘴,把矛头指向了汪司年。 汪司年也有些尴尬,望着走近自己的涂诚说:“干嘛呀?我拍戏呢。” 涂诚没回答,弯腰拾起落在他身前的那柄剑。他转身面向大周,一手将剑平举在自己眼前,一手以手指轻擦剑刃,说了句:“这不是道具,是凶器。” 锋利无比的一柄好剑,只是轻轻一擦,剑刃上就留下一抹鲜血,在阳光下看来都寒意森森,殷红刺目。 那个元兵的演员好容易从地上爬起来,赶忙解释:“不是我干的!我从道具箱里拿的,我用的剑一直放那里,明明就是道具啊!” 道具师也跟着推脱责任:“跟我也没关系,我昨天还都检查过呢……” 所有人都震住了。为求真实的镜头效果,刀劈剑砍的都得真往演员身上比划。若按排戏时那么演,汪司年脖子被划这么一下,这会儿多半已经大动脉被划破,流血而亡了。 第十九章 魔高一丈 出了这样大的纰漏,这戏就得暂停下不拍了,大周让道具师带着人,把所有道具再重新检查了一遍。涂诚要求跟着一起,看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汪司年也想跟着去,但刚一转身,就被人喊停了脚步。藤原伸介语言不通,派翻译过来请汪司年跟他对对戏。既在中国拍戏,总得略尽地主之谊 分卷阅读37 ,何况他俩有大量的对手戏,汪司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回头时看见涂诚在问现场工作人员,似乎是想打听有谁接触过这些道具。 《倚天屠龙》拍摄的是风起云涌的元末时期,戏里全是冷兵器间的血肉厮杀,稍有不慎,就会酿出血案。涂诚从数只道具箱里挑出一柄袖剑,掂在手里看了看。袖剑很精致,有点分量,剑柄雕饰着龙身豺首的睚眦,镂空花纹间还欠着宝石样的彩色石头。 剑是铁打的,但没开刃。 涂诚握着这柄袖剑,问一位在这里看管的工作人员,是否注意到有人偷换了戏里的道具? 接受问话的工作人员是个上了年纪的大伯,用口音浓重的普通话说,太多了,这里人来人往,只要是剧组里的人,谁来都正常,所以也没格外留意过。 正说着,一抬头,似瞧见了老熟人般眼泛光亮,拔高了嗓门喊了声:“喻导!”接着他又对涂诚说,今天一大早,喻导就来过。 涂诚转过头,见喻信龙朝自己走了过来。喻信龙扮着戏里的妆,穿着一袭由皮草点缀的黑色长袍,戴着犀角佛珠,脸上还扑着惨白的粉底,画着乌紫色的油彩。 这人本就面相威严且自带三分凶恶,再加上这一身反派的怪异装扮,愈发显得诡谲又霸气。 到底是练家子,步步生风,随喻信龙走近,涂诚微一蹙眉,像察觉到危险的豹子一般绷紧全身肌肉。 喻信龙面带微笑,注视涂诚的眼睛:“小伙子身手不错,跟哪位师父练的?” 涂诚不卑不亢:“瞎练的,没有师父。” “你这模样、这身手当保镖可惜了,想不想来我喻家班发展?不用从龙套演起,我当你师父,直接推荐你去演主角。”喻信龙眼睛往外头一瞥,指了指不远处正跟汪司年对着戏的藤原伸介,笑笑说,“还找什么日本人啊,这日本人又不会打,也不见得有你帅。” 涂诚不受恭维,依旧面无表情地说:“心领了,当保镖也挺——” 一个“好”字还没落地,喻信龙突然从黑袍大袖中甩出一样东西,寒光一闪,就直扑涂诚的面门而来。 幸亏涂诚反应及时,侧头避开,同时也将手中的袖剑朝喻信龙掷了出去。 同是戏里用的袖剑,雕睚眦嵌宝石,但喻信龙这把是开过刃的。开过刃的袖剑在涂诚脸上擦出了一道血痕,没开刃的那把却被喻信龙轻轻松松接在手里。 他是用左手接的。电光火石一瞬间,人的本能就掩不住了。 看着涂诚破皮流血的脸,喻信龙嘴角挑出一抹得胜似的笑容,问道:“你说当保镖好在哪里?挣那么点钱,还得玩命。” 涂诚本来也只为测试这人用不用左手,如今答案明了,他也不顾自己输了这一招半式,抬手以手背擦了擦脸上的血,淡淡说:“只要我在,谁都别想伤害他。” “年轻人说话悠着点好。”喻信龙开怀大笑,接着说,“十年前我也这么觉得,自己有一身好功夫,所以天大地大我最大,谁都不放在眼里。直到后来我到香港,因为一点纷争遇到了一个黑帮打手,这人武行出身,当地名头很大,曾经30秒就KO了泰国拳王……” 外头有人在喊“喻导”,大周准备重新开拍这场戏了。 听上去像是有段惨痛的失败的经历,涂诚问:“后来呢?” “后来?”喻信龙转过身,慢慢往外走,随意一挥手,就把这柄袖剑插向了墙面。他看似也没怎么用力,剑刃就一寸寸没入了石灰墙里,他笑着说,“后来他被我徒手打断了四肢,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要人伺候。” 喻信龙说完就走了,涂诚把目光投向那面插着短剑的白墙,也兀自一惊。拍碎打火机根本不算什么,这面石灰墙在喻信龙手下,就跟软豆腐般不堪一击。 这位名号响亮的功夫巨星绝非徒有其名,涂诚意识到,那一晚蒙面人其实留有余力,自己差对方很远。 拍完一天的戏,有别的演员约汪司年去小酒馆里喝个酒,汪司年却推说不舒服,去不了。他说自己前阵子遇袭,落下了轻微脑震荡,这会儿天旋地转,就要吐了。 说话间连站都站不住了,面色惨白汗下如雨,晃晃悠悠的就往涂诚身上倒过去。 身体要紧,也不好再拉他出去玩闹,剧组里其他演员跟涂诚一起把汪司年送回了旅馆房间。汪司年躺在床上,闭着双眼哼哼唧唧,一副半死不活的病美人模样,待人一走,立马又特别俏皮地睁开了一只眼,得意笑了。 涂诚惊讶问:“你没事?” “当然没事,只不过懒得跟他们出去。”汪司年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对涂诚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跟那些人在一块儿喝酒吹牛哪有意思,还不如跟喜欢的人做爱做的事儿。” 他故意把某两个字念成重音,好好的一句话,听来便分外情色,充满了引诱的意味。 涂诚板着脸,不回话。直到刚才他都悬着一颗心,真当自己那一摔把人给摔坏了,没想到又上了这小妖精的当。 汪司年注意到涂诚脸上的伤口,惊骇地瞪大眼睛,扑上去摸他的脸:“你脸怎么了?在哪儿伤的?” 今天汪司年的手心温度奇高,碰哪儿哪儿就灼伤般刺疼一下,涂诚不得不让自己的态度更明确一点。他的脸色更冷,口气更生硬,抬手就将汪司年推开了:“别闹了,既然回来了,就早点睡吧。” “一个 分卷阅读38 人睡觉多没意思,”汪司年还当对方害羞。他可以理解一位人民公仆的洁身自好,决定自己再主动一些,再没脸没皮一些。他嘻嘻一笑,扑上去就扯涂诚的皮带,嘴里嚷嚷着,“咱们一起睡觉吧!” 对方手指刚一碰到自己腰间,涂诚就跟触电似的抖了一下。他及时抬手摁住皮带扣,脸都发烫了,也就肤色偏深,瞧不明显。 “汪司年,你干什么?”涂诚绷紧全身肌肉,压抑着声音怒吼,“我在执行任务!” “好吧,就你们公安屁事多,好像是不妥当。”汪司年是这样坦荡热烈的脾性,爱如龙卷风般来去凶猛,一旦认清了自己的心,当然就要以肉体交合的方式互诉衷肠。他想了想,松开手,同时又作了个决定,“退而求次吧,不睡了,你就亲我一下。” 他闭上眼睛仰起脸,朝涂诚微微噘起嘴唇。 眼裂很长,睫毛又卷又密,唇也漂亮得要命,好像他凑在你面前的不是一张脸,而是一个蛊,一场梦。 涂诚盯着汪司年看了一晌,喉结不自然地动了动,然后一抬手,粗暴将他推了出去。 这回比刚才更用力,汪司年满腔热情候了个空,被一下推倒,跌坐在了地上。 “你为什么推我!”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仰望着这个面目冷峻的男人,第二声喊得更受伤了,“你凭什么推我!” 涂诚也动了气,冷声道:“今天有人要杀你,你完全不在意吗?” 汪司根本没把今天这场“意外”当回事儿,搁以前他这会儿怕是吵嚷着要罢演了。但自己踏踏实实练了一个月,涂诚又在身边,莫名就不觉恐慌担心,他说:“不是有你在么,只要你在我身边,我还用得着怕谁?” “你能不能成熟点,案子迟早会结束的,我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 “知道知道,你都说了百八十遍了,”不爱听这老生常谈,汪司年把话头抢过去,甜津津地笑了,“案子破了就更好了,那时我们不就能名正言顺在一起了么?” “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室内空气莫名黏稠似融化的糖霜,涂诚感到烦躁,胡乱扯了一把领带。 “为什么?”汪司年不依不饶地追问。 “你听不懂么?”顿了顿,他直截了当把话说开,“我根本不喜欢你。” 汪司年终于从一种打情骂俏的玩笑状态中惊醒过来。冷冷看着涂诚,嫣然的血色从脸上一点点褪去,他冷笑道:“你自欺欺人。” “随你怎么想。”涂诚背过身,准备走人。 “你昨天都硬成什么样了?这么快就忘了?”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没底气,不然不会打磕巴。 “那是怎样?你回去怎么解决的?你是冲了冷水澡硬憋回去,还是想着我的脸,用手替自己打了出来?”汪司年直愣愣看着涂诚高大挺拔的背影,看着他齐整的发鬓与修长的脖颈,忽而又笑,笑得眼底流光溢彩,分外笃定妖娆,“你耳朵根子都红了,你分明就是喜欢我。” “我……” 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争执,跟小孩子打架似的拳拳不到肉,只剩胡搅蛮缠。涂诚无言以对,自己都气结地笑了。 他撂下一句“对牛弹琴”,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汪司年的房间。 待涂诚离开,汪司年从地上站起来,坐回床上,闷头生气。他不甘心涂诚这样反复无常,可仔细一想,好像对方一直没变过,倒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原来只想赔不是,结果却赔上了真心。 如此一想,更不甘心了。他又敲了敲床头那面墙,把耳朵贴上去,等着那边心乱如麻地给予回应。 没动静,这次怎么扣墙都没动静了。 汪司年转了转眼睛,又萌生一个坏透了的念头。他把嘴凑近墙面,扬声道:“你不问问我昨天是怎么解决的么?” 不等对面回应,汪司年直接用行动给出答案。 “啊……嗯啊……”他释放自己的欲望,一边撸,一边扭,一边喊。床板吱嘎摇动,他喊得浪劲冲天,非常大声。他要确保一墙之隔的涂诚听得见自己在干什么。 “嗯啊……诚哥哥……啊……诚哥哥快给我……” 那头始终没回应,而这样自己吃自己,一点乐趣都没有。就在汪司年无聊得都快放弃的时候,床头墙后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震响,像是有人按捺不住,气急败坏地砸了墙。 紧接着房门就被人敲响了。汪司年整了整衣裤,喜不自禁地跳下床,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涂诚。 涂诚一进门,手一动,就将一条链子递在了汪司年的眼前。薄薄一片菱形的挂件,用一根简单的皮绳拴着,看着像黑曜石。 “戴上。”涂诚面无表情地下令。 “这是什么?”一点不为自己方才的作为感到害羞,汪司年大大方方将湿漉漉的手往屁股后头擦了擦,开开心心从涂诚手中把链子接了过来,直接挂在了脖子上,“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这是最新型的警用监听器。”涂诚说,“攻击你的蒙面人就是喻信龙,有这个我能更好地保护你的安全,也能及时收集他的证据。”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在干什么?”汪司年这会儿心思完全不在案子上,他对涂诚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 “知道。”言语简赅,涂诚转身就走,大步出了门。 “你知道还给我这个?我在想着你自慰,我在自慰!”摆明 分卷阅读39 了是破罐子破摔要嘴硬到底,汪司年气得追上去,跟着涂诚到了他的房门口,“你听着不心痒,不在乎,不欲火焚身吗?” “不心痒,不在乎,不欲火焚身,相反,还睡得很好,不信你可以继续尝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涂诚开门进屋,转头面向汪司年,当着他的面心平气和地说了句“晚安”,然后砰地关上了门。 第二十章 偏向虎山行 道具没再出问题,汪司年安安分分拍了五天戏,剧组又遇上一件小麻烦。 藤原伸介意外落马受伤,至少大半个月只能拍些不动的近景或者特写,剧组一时难以为他找到合适的替身。 文替、武替倒也有,但都是完全不能露脸的。《倚天屠龙》是部武侠片,延续大周的一贯审美风格,整片基本格调大走沉郁厚重的史诗大片风格,实景拍摄多于后期特效,对演员本身的要求也更高。所以在藤原受伤的情况下,为了不拖延剧组进度,这个挑下大半戏份的替身不仅得有武打功底,还得跟藤原长得相像。 喻家班里有能打的,但形象实在差得太远,除了背影都没法用。大周掣襟肘见,又爆了粗口,喻信龙目光移至不远处的涂诚身上,忽地微微一笑,对大周说:“我倒是有个人选。” 大周顺着喻信龙的目光也望过去,不等喻信龙说明,他就恍然大悟了:竹林风起,涂诚静立阳光下,任光影勾勒其清隽侧颜,凝神注视着汪司年。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保镖,竟真的跟以旷世美颜风靡亚洲的天王巨星颇有几分相像,也就肤色略深一些,五官脸型也稍见硬朗。 大周当场拍板,就定他了! 喻信龙把这个决定告诉汪司年,又随他一起知会了涂诚。涂诚第一反应是拒绝。他说自己只是保镖,拍不了也不会拍戏。 “大部分文戏还是藤原本人来拍,但他脚伤严重,实在动不了,为了更好地在镜头面前表达剧情,演绎人物,有些戏份不得不找替身完成,你是剧组不二的人选,真没比你更合适的了。” 涂诚依然没点头。汪司年虽然心里希望跟涂诚演演对手戏,但又不愿意强加逼迫,也没多说话。 喻信龙很快就找了个理由。他说,才拍了几天,无孔不入的狗仔就往网上图透了剧组现场照片和剧情梗概,气得大周临时又要改戏。换别的导演可能还挺高兴,这类图透可以给新戏宣传,达到未映先热的效果。但大周不喜欢。所以他改了剧本不够,还决定,后头几场重头戏都要清场拍摄,除非演艺人员,其余一概清走。 换言之,涂诚不接受担任藤原伸介的替身,就不能继续留在片场。 听出话里的要挟意味,涂诚皱了皱眉,看了汪司年一眼说:“有人企图伤害司年,我必须确保他在我的视线内。” “道具剑的事情只是道具师一时疏忽,没有那么多阴谋论。片场除了导演,还有灯光师、摄影师在内的那么多工作人员,你的司年足够安全了。”喻信龙拍了拍涂诚的肩膀,似笑非笑地勾勾嘴角,“再说,我也会保护司年的。” 喻信龙手劲大得惊人,如重鼎压肩,涂诚没表情,只将嘴角抿得更紧一些,简直好似薄薄一片刀刃。他听得懂,这话的意思更与要挟无异了。 不一会儿,就连藤原本人也由助理搀扶着来到了涂诚面前。日本巨星很客气,很有礼貌,朝他深深一鞠躬,用蹩脚却清晰的中文说了句:拜托了。 这边躬身不起,那边又以此作为他留在片场的条件,涂诚思考片刻,终于点了头。 涂诚在化妆间扮装,汪司年站在门外,想进去又莫名不太敢。仿佛被好奇心挠了脚底板,站都站不住,他来来回回忙忙碌碌忐忐忑忑走了几遭,终于安耐不住,推门就往里走。 恰巧门里的涂诚要出来,两人砰就撞上了。 依旧跟铜墙铁壁似的,撞得人直发蒙,汪司年抬脸,还没来得及抱怨,就被眼前人狠狠晃花了眼睛。 “人靠衣装马靠鞍,你还……还挺帅的嘛……”四目相对,汪司年脸一红,居然结巴了。 也不是什么玉勒金鞍,就是古装里常见的黑衣与头套,但偏偏就很衬他。涂诚长身玉立,这身古装扮相丝毫不逊藤原伸介,甚至在汪司年的情人眼里,还更胜一筹。 一位年轻化妆师跟着出来,立即掩嘴偷笑,“哟”了一声。黑衣杨逍狂野狠戾,白衣范遥桀骜不羁,两人往那儿一站,确实相配又养眼。 大周对自己的选择非常满意,倒忘了那天涂诚打断拍摄的事儿了。喻信龙站在大周身边,跟大周说这小子功夫不逊于我,转头又对涂诚微微一笑:“你都练了二十年了,就真打吧。” 汪司年拿到新修的剧本,懵了。 剧组拍摄内容与剧情梗概被曝光到网上之后,大周临时起意改了剧本,不再是杨逍戏弄纪晓芙,而是为救伤重的范遥,他私闯少林塔林盗舍利子,身陷少林达摩罗汉阵,苦斗之后方才脱险。 真打,意味着不上套招,身为武替,在这样的激烈打戏中骨折受伤也是家常便饭。虽说名导现场改剧本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喻信龙这一出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涂诚看了看剧本便全明白了,这人多半是想假戏真做,借这机会将他打伤,然后名正言顺地赶他出剧组。 汪司年当然想不到这一层,但他本能地觉得事情不妙。在开拍之前,他忧心忡忡地拉住涂 分卷阅读40 诚胳膊:“你要是不想演,我去跟导演说。” 涂诚低头看了一眼汪司年,这小子眼神焦躁迫切,蜷着五指死拽着自己不撒手,像是真的很担心。涂诚微微一勾嘴角,轻轻按住他的手:“不会丢你的脸。” 十八个喻家班的高手剃光头,着红袍,手持达摩棍将自己团团围住,涂诚还被要求,一开始不能还手,得真刀真枪地挨上几棍。 戏里是这么安排的,杨逍来不及赶个来回,只能带着伤重的范遥一起冒然杀上少林,明着是“借”舍利,实则就是强取豪夺。他巧言令色,大放“我佛慈悲,不舍众生”之类的厥词,最终唬得少林高僧承诺不会向伤重的范遥出手,只要他以肉身破得了达摩罗汉阵,就将舍利借他。 特写镜头里的藤原伸介用蹩脚中文装完逼,耍完帅,破阵的这场打戏就交给了涂诚。 十八僧人摆出阵法,一人叠着一人站立膝盖之上,以棍头直指涂诚,出声齐喊:“少林达摩棍,出手震天门。” 红衣僧袍与鎏金大殿交相辉映,宛如浓墨重彩的一幅画,十八僧人面孔抹着金灿灿的铜油,一概作出要伏虎降龙的怒目之态,十分威严。 耳边是梵乐声声,大伙儿都入了戏。 涂诚静静立着,一贯的眉眼冷峻,倒真有几分杨逍睥睨众生、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傲劲儿。汪司年扮着个伤者的妆,歪靠在佛祖金像脚边。他始终一眼不眨地仰视着涂诚,紧张得手心滋滋冒汗,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感弥漫心头。 棍阵最前头的僧人又瞠目高喊:“诵经心自在,提棍驱邪魔!” 随他话音落地,众僧一跃而来,仿佛鹞子入林虎下山,乱棍齐向涂诚击出。 这是一场精心设计过的打戏,棍阵既有气势又好看,然而涂诚不能强攻只能挨打,脚踢拳挡几下之后就落了明显下风。 一个僧人高高跃起,照着他的头颅就砸下一棍。涂诚不得不抬起手臂抵挡,木棍与肌肉猛烈撞击,咔嚓就断了。 大周没有喊卡。这样真实的打戏场景,看得他热血沸腾。 汪司年看见这幕,心狠狠揪了一下——方才那断裂的声响太骇人,他几乎分不清,到底是木棍断了,还是手臂断了。 看着涂诚没大碍,以另一手摸了摸被砸的手臂,又继续接招。 然而雄狮难敌群狼,何况还被限制了手脚,他被几个僧人以棍棒掀起,空翻之后落在地上。 还没站稳,又数棍同时砸在肩上,他禁不住这下猛击,单膝点地地跪了下去。一旦失去招架之力,那些僧人便乱棍而下,噼噼啪啪全砸在他的身上。 大周仍然没有喊卡。 一旁的汪司年看得双眼冒火。眼见一个喻家班的武替如慢动作般高高举起一棍,朝涂诚死命挥砸下去,他二话不说冲了上去,扑挡在涂诚身上。 涂诚完全愣住。他感受到一副温暖的躯体紧紧钳着自己,抱着自己,旋即为自己挡下一棍,痛苦地喊了一声。 棍子以个炸开花的姿态断了,汪司年喉咙里立时泛起一股腥甜。他强把这口血沫咽下去,第一反应,原来古装戏里被打到吐血的场景都是真的。 大周终于喊了卡。 “你们、你们这根本是借戏伤人!”汪司年明明被打得半死,还强行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他才不管不顾眼前是不是享誉国际的大导演,点着大周的鼻子就破口大骂,“武替、群演也是人,凭什么只能挨打不能还手!乱改剧本就为草菅人命,这戏老子他妈不演了!” 说罢演就罢演,汪司年扭头就走。没走出片场,就痛得站不住了,将倒欲倒之际,涂诚及时将他带进了怀里。 起初还是架着走,还没回到酒店,人就彻底瘫软下俩。涂诚把汪司年横抱起来,直接抱回了酒店房间。 两个人都没卸妆,还是一副古人打扮,汪司年自己摘了头套,脱了长衫,撩起上衣趴伏在大床上,叽叽歪歪地喊着疼。 这一下必然够疼的。一道棍痕青中带紫,触目惊心,皮肉都破了。 涂诚站在床边,垂目看着汪司年背上伤痕,表情很淡,语气也很淡,好像分不清是感动抑或不高兴,只说:“你没必要为我挨这一棍。” 汪司年扶着腰,也说不上哪儿疼,反正这一棍要了他半条命,心肝脾胃肾无一不难受,他边哼唧边说:“我也……我也不能总让你保护我吧,我也想保护你啊……” 涂诚淡淡说:“护着你是我的本分。” 汪司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护着你是我的本能。” 空气静滞了数秒钟。汪司年也没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多温存,多漂亮,脸往枕头里一埋,又哼唧起来。 只是涂诚微微瞠目一愣,心口忽觉酸酸麻麻的,好像是被绒羽之类的东西轻拂慢拨了两下,这感觉细不可察,却又惊心动魄。 “操他妈的,姓喻的想借戏杀人,这事儿我们没完!”待本能退却,剩下的就全是埋怨,汪司年费劲扭头望着涂诚,连他也骂,“还有你!老实得跟牛一样,但比牛还蠢!我不都说了你不想演就告诉我么,留不留片场我们再想办法,凭什么白白挨他们的打?哎哟,痛死我了,我肯定是要残了……” “也没白白挨打。” “什么意思?”汪司年回过头,求知若渴地望着他。 当着对方面,涂诚将外头那件黑色衣袍脱下,又解了内衫。汪司年看见他穿着一件 分卷阅读41 深蓝色的背心,材质看着挺特别,不薄也不厚。 同样的,他也从手臂上脱下了一双护具,跟背心一样,藏在宽衣大袖的古装里,完全看不出。 “这是?”汪司年懵然地转了转眼睛,好像已经明白了。 “最新的PA防弹背心,还有特警专用护具。”涂诚垂眸看着汪司年,最后嘴角戏谑地勾了勾,他说,“我刚才就跟你说,你没必要替我挨这一棍。” 第二十一章 你这样像和尚 方才还说对方是笨牛,如今一看笨的那个居然是自己,汪司年完全愕然,瞪着眼睛看了涂诚半天,然后恶向胆边生,彻底爆发了:“操,你不早说!我脊柱都差点被打断了,下半辈子坐轮椅,你他妈得养我!” 动静太大,又痛得躺到下去,嚎叫起来。涂诚冷眼看着他,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正经脸色:“忍得了粗茶淡饭,就养你。” “呸!金屋藏娇懂不懂,粗茶淡饭就想养我?你那么结实,闲来就给我去工地上卖力气,搬砖也得搬座金屋子回来!”汪司年还想骂,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来电的人是殷海莉,大呼不妙。 汪司年不愿谈话被涂诚听见,人起身往卫生间走,接起电话,那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跟大周说你不演了?!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你知不知道我为你前后铺垫打点了多久?” 殷海莉嗓音尖锐,汪司年把电话拿离耳朵一些,确认那边不发火了,才又凑近了说:“不是打我的人我才这么说,如果这戏还是藤原伸介来演,大周铁定不敢真打,不止不敢真打,还得当祖宗哄着供着。凭什么?群演也是人,群演也是爹生娘养,这种人的戏我拍不了。” 殷海莉的调门更高了:“放屁!你少在这儿跟我装模作样谈仁义,你为了修复声带,折腾国内国外那么多医院,还欠经济公司多少钱?你他妈把钱还清了,想拍什么拍什么,我绝对不干预!” 涂诚坐在床边,汪司年跟殷海莉的对话他全听见了。这小子外表张牙舞爪,犯起浑来匪夷所思,一颗心却从来殷红又柔软。 “你明天给我滚回去向大周道歉,好好拍戏!” “好啦好啦,知道啦,好姐姐。” 挨了一通训,收了线,汪司年扶着腰,磨磨蹭蹭地回来了。他现在走不快,动作更不敢大,一快一大就浑身都疼。见涂诚居然还留在屋里,惊讶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涂诚此刻已经卸掉了头套与一身古装,将防弹背心与特警护具都递给汪司年,说,“这些给你,这个剧组危机四伏,你一定要小心。” 汪司年将背心护具都接过来,仔细摸了摸,背心犹带涂诚的体温,令他心里也煨上了一团小火,暖意融融的,更是说不上来的宽慰安心。 “今晚我留下守着你,”涂诚说,“你早点休息。” “留下?”汪司年转转眼睛,把脸凑到涂诚眼前,笑得狡童一般,天真又坏,“一起睡?” 涂诚直接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床,说:“我就坐这里。” 汪司年又哼哼唧唧地趴回了床上,想想仍不甘心,对涂诚拍了拍香软的床铺:“不如床上睡吧,有软绵绵的枕头,香喷喷的被窝,还有一个予取予求的大美人。” 涂诚不理他,干脆闭目养神。 汪司年悻悻趴回床上,窗没关,时有夜风送爽,如温柔的手,撩拨拂动着两个人的额发。 涂诚头发短一些,显得五官尤为立体,脸型也很精干。汪司年凑头过来,盯着他看。越看越觉得明朗英俊,他不禁笑弯了一双眼,又动起了坏心思。 他靠过去,把头搁在涂诚的肩膀上,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吹了口气,以撩拨的口吻轻轻唤:“诚哥哥……诚哥哥?” 涂诚不睁眼,不说话,一动不动。 “长期禁欲会不举的!”这人比柳下惠还柳下惠,简直没劲透顶,汪司年撇了撇嘴,做了个涂诚看不见的怪脸,“嗳,你这样真的很像和尚!” 成心气人似的,涂诚真就闭着眼睛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啊!气死我了!”汪司年怪叫一声,趴回床上,拿起枕头就闷住了自己的脑袋。 待汪司年好像睡着了,涂诚才慢慢睁开眼睛,削薄的唇角轻轻一勾。忍了一晚上了,这会儿真真笑了。 回头向大周赔礼认错,大周居然反过来也向汪司年道歉。大周说自己是个戏疯子,确实疏忽了对群演及替身的关心,他那通脾气发得很有道理。 既然有道理,也就有则改之,既往不咎了。如此一来,又平平安安拍了几天戏,汪司年接到殷海莉的电话,说近期给他安排了一个活动,会替他向剧组请两天假,让他去参加时尚周走个大品牌的秀。 汪司年已经是很上镜的窄脸型,人也纤细,但他这回参与的大牌素来喜欢那种瘦到不似人形的排骨精,还美其名曰这是一种“吸血鬼”的气质。所以殷海莉给他下了死命令,为此必须至少禁食五天,她还要来探班检查。 山里的拍摄条件已经非常艰苦,还成天吊威亚、拍打戏,体力与精力双重消耗之下,再不准吃一口饱饭,简直活着都没了奔头。 他带来的助理全听殷海莉的,以往他的三餐都开小灶,荤素合理搭配,色香味自不必说。但海莉姐一声令下,他就只能靠水煮青菜过活了。到了固定的午餐时间,汪司年扒了一口碗里 分卷阅读42 半生不熟的菜叶,盯着不远处树荫下正在取盒饭的群演们,唉声叹气。 今天的盒饭两荤两素,黄瓜脆生,茭白鲜嫩,青椒酿肉看着就下饭,最重要的是每个人还都有一只肥腻的酱香鸭腿。几个群演席地而坐,抓着鸭腿就啃,满嘴红爽油亮。 助理们防他都跟防贼一样,想偷一口腥都没机会。远远看着那些焦糖色的鸭皮与浸透油汁的鸭膘,汪司年又深深长长叹了口气,把碗一推:“不吃了。” 涂诚对吃没讲究。汪司年开小灶的时候他跟他一起用餐,汪司年只能喝菜汤了,他就吃那种军用的压缩饼干。他咬了一口干巴巴的饼干,劝对方:“你下午有一场策马的戏,还是别饿着的好。” 助理们总算也去吃饭了,树下就他们两个人。汪司年好色无厌,能跟涂诚独处,甭管干什么都是高兴的。但饱暖才能思淫欲,他眼下饿得了无生趣,眼里只有可望而不可即的鸭腿:“都成和尚了,还活个什么劲儿……” 声音太蔫了,说完又歪着脑袋连连叹气,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涂诚顺着对方饥渴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了正在放盒饭的剧组工作人员。他了然一动嘴角,旋即放下手中压缩饼干,起身往那片树荫走了过去。 涂诚去拿盒饭,发现箱子已经空了,工作人员往更远的地方一指,说那里还有。 他刚走过去,一群喻家班的人就围了上来。工作人员见势不妙,悄悄溜了,其余正在用餐的群演也都变了脸色,赶紧往一边让一让。 喻信龙逢人就笑是假客气,喻家班仗着人人能打,俨然已是片场一霸,谁都怕他们。 涂诚碍着自己的身份,不想主动跟人起冲突,但很显然,来者不善。他拿起一盒盒饭,一个喻家班的人就伸手将饭盒打落在地。这人冲他呲牙一笑,神态分外阴鸷。 涂诚不做声,又弓腰去拿另一盒,刚拿到手里,又被对方一脚踹飞出去。 涂诚淡淡看着眼前挑衅的男人。这人演的是元国师身边一个亲信,面向凶恶,眼神阴狠,比普通武替地位高些,也更能打。 对方动了动脖子,咔咔发出怪响,笑笑说:“你不是跟着大明星开小灶吃软饭么,兄弟们打了一天都不够吃了,还跟我们抢什么食儿?” 涂诚忍让第二次,转去另一只箱子里拿盒饭,对方却打定了主意挑衅到底,一抬脚,连着扫腿,把两只大箱子全踹翻了。 热烘烘的饭菜散了一地,围观的群演们暗自惊呼,明里却都不敢吱声。 涂诚扭头就走。有个蹲在树下的老人也是群演,看不过去了,走上来喊他一声,把自己手里的盒饭递上去,说:“小兄弟,你吃我这盒吧,我还没动过。” 老人发须皆白,还微微驼背,一张脸满是斑点褶子,看着足有七八十岁。可能真实年纪也不那么老,但终究不是被岁月善待的人。 “不用了,谢谢您。”涂诚微躬上身冲老人致谢,但没有迎上去接老人的盒饭,他也知道这些群演辛苦,每天这点报酬,能吃顿饱饭不容易。没想到又一个喻家班弟子冲上来,嘴里骂着“老畜生多事”,一拳就砸在了老人的脸上。 一个手不缚鸡的老者哪能招架得住这样势大力沉的拳头,如遭铁棒砸头,老人当场后仰着倒了下去。手中盒饭掉地,鼻子跟失修的笼头似的往外喷射鲜血,只怕这一下不仅鼻梁骨折,都可能砸出了脑震荡。 涂诚再难忍怒意,一步上前,连续又迅速出腿旋踢。他出腿速度奇快,力量狠悍,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就用脚背赏了这人十个耳光。然后当胸一记重踹,直接把人踹飞出去,后背撞在了一棵老槐树的树干上,叶子扑簌簌地落了一地。 喻家班的人全涌上来,危机一触即发,涂诚握了握拳头,全身肌肉进入高度警戒的备战状态,神态倒是风行于水般轻松平常。 众人围而不攻,人数优势明显,赢是赢定了的。但这人实在太厉害了,谁先上谁吃亏。 有人在喻家班弟子身后呵斥:“全给我退下。” 一拨人自动往两边分开,喻信龙慢悠悠地走了上来。他手里托着一个与群演手中不一样的饭盒,步伐沉稳有力,脸上还带着客气的浅笑。 喻家班恶人先告状,对喻信龙说,这小子无缘无故就打人。 “我都看见了,是你们先挑的事儿。”喻信龙还装得比谁都深明大义,骂完手下人,又对涂诚解释说,“这些都是苦孩子出身,没怎么念过书,也不太懂礼数。他们看你功夫漂亮,不服气,想切磋,所以才挑衅你。我代他们向你赔罪,绝没有下回。” 涂诚去把老人扶起来,把身边带着的钱都给了老人。又问别的群演借了支笔,拔出笔杆咬着笔帽,在对方手心里留了个自己的手机号码。他说:“赶紧去医院看看,要这点钱不够,你再联系我。” 待目送老人被扶着离开了,他转过身,再次面对喻信龙。 喻信龙把手中的盒饭递上去:“你吃我的吧。” 对方嘴角古怪又笃定地翘着,仿佛手里拿的不仅仅是个饭盒,涂诚微微皱眉,将信将疑地从对方手里把东西接了过来。 掂在手里分量就不太对,打开一看,居然薄薄铺底的米饭上没有荤菜素菜,只有一张支票。 喻信龙笑着说:“我真的很欣赏你。” 涂诚将盒饭重新合上,淡淡说:“过奖。” 分卷阅读43 藤原伸介落马可能就不是意外,因为涂诚事事小心防备,汪司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从鬼门关前被救回多少次了。 很显然是碍着事儿,喻信龙上次威逼不成,这回直接利诱:“加不加入我喻家班另说,就做事也不必太认真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大家都行个方便。” 涂诚没理对方,弯下腰,将老人留下的盒饭拾了起来。米饭与蔬菜虽洒了一些出来,鸭腿还好端端地留在盒子里。 见涂诚转身就走,也没留个话,喻信龙不解地问:“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涂诚经过那棵老槐树,看见刚才那个喻家班弟子还捂着胸口靠着树干,哧溜哧溜地张嘴喘气。他一抬手,就将喻信龙的那个盒饭盖在了对方脸上,还扭转手腕用力摁了两下,任对方挣扎不得,只能呜呜叫唤。 支票飘落在地,米饭半数都被强塞进了这人的鼻孔与嘴巴里,涂诚淡淡说:“粒粒皆辛苦,别浪费了。” 他带着老人的盒饭走了,用行动给了身后人并不想要的那个答案。 喻信龙目送涂诚离开,走远,旋即含笑一抬手臂,将身旁一根人臂粗的树枝劈得粉碎。 汪司年还病歪歪地躺靠在树下,哼哼唧唧地说自己饿得快升仙了。确实俊美似仙,他今天是一身华贵的青衣,以汉白玉冠束着发,系着翠色欲滴的翡翠腰带,衬着一张眉目如画的脸,整个人仿佛融进了这青山碧水之间,就是饿得没力气。 扭头看见涂诚回来了,汪司年缓缓眨动眼睛,有气无力地问:“去哪儿了,去那么久……” 涂诚也坐在了树下,直接把盒饭递过去。 跟见着救命仙丹似的,汪司年立马坐直起来,两眼迸射精光地盯着鸭腿一晌,就一脑袋扎进了涂诚的怀里。 敢情刚才那要死不活的状态都是演的,人精神了,那点淫邪香艳的心思全跟着活泛起来。他偎着涂诚,抱着涂诚,两手不安分地大行揩油之事,嘴里还大义凛然说得仿佛有凭有据:“诚哥哥这是救了我的命了,你就让我以肉身报恩吧……我不要紧,我挺得住……” “神经,吃你的去。”涂诚把人往外边推了推,也没真用劲。汪司年心满意足啃鸭腿的时候,他就又拿起了压缩饼干,咬了一口慢慢咀嚼。 不远处,喻信龙一直看着他。那目光仿佛阴风袭来,令人不寒而栗。 涂诚也看着对方。他知道,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早晚是要跟这人交手的。 第二十二章 似是故来人(一) 下午拍摄杨范二人策马的戏份,剧组来到了雁眠山的山脚下。山下这条沟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白鹤送归”,据说冬天由此望出去,能看见远处山巅上覆着白雪的一块块奇石,模样肖似仙鹤,仿佛真有仙人在此羽化西去,留下了一行白鹤,或静立守候,或昂颈盼归。 藤原伸介上回堕马就受了伤,这回剧组为其临时定制了一匹木制的假马,拍戏只露上半身,而策马狂奔的戏份就交给了涂诚。 汪司年还没接到这个角色的时候,就在殷海莉的授意下练习了骑术。虽说如今电影特效逼真,一桌一椅皆可为“马”,但演员亲自策马上阵,无疑是个宣传点和加分项。 剧组的驯马师牵来两匹高头骏马,刚要扶着汪司年上马,涂诚就出声说:“等一等。” 他自驯马师手中接过马鞭,不用他人扶助,自己一踩马镫就跨了上去。持缰,挥鞭,脱镫,一系列御马动作利落娴熟,这匹马在涂诚胯下令行禁止,连驯马师都发出了“了不得”的惊呼。 涂诚骑马小跑了一圈,确定这马没被人动过手脚,才跨马而下。 “小涂还真谨慎。”喻信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看似随口跟大周夸了一句。涂诚跟他对视一眼,然后就扶着汪司年的腰,将他轻轻松松托举到马背上。 汪司年挺得意,比自己挨夸还得意,低头垂眸,小声问涂诚:“刚才那驯马师看你骑马看得眼睛都直了,直夸你骑术了得呢。哎,你这也是在蓝狐学的?” “不是,”对方在马上坐稳了之后,涂诚跨上了另一匹,“我是蒙古族。” 一天的拍摄都很顺利,约莫三个小时就全拍完了,比预计的收工时间早了不少。 汪司年向大周提了个建议,想跟着涂诚再练练马术,晚一些再把马还回去。大周大方应允,给两人留了一匹马,就让工作人员先收工回去了。 下午四点多钟,两人共乘一骑,策马跑了一会儿,就幕天席地地坐下休息。 “白鹤送归”虽不比山上峰青岭翠、云蒸霞蔚的景色雄奇壮阔,但一道瀑布数十公尺,落地后化作溪水潺潺不绝,水汽在空中变换出七彩颜色,也别有一番梦幻风情。 汪司年枕靠在涂诚膝盖上,放声就唱,唱了一首蒙古民族歌曲。到了高亢雄厉的地方,他唱不上去了,就扯着嗓子瞎喊。 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汪司年也知道自己唱得很不好听。别人面前他要么不唱,要么就是带着鱼死网破般的孤注一掷,只有在涂诚面前能卸下所有心防,他是真的唱得痛快。 涂诚似乎也不嫌他唱得不好听,闭着眼睛,手指轻敲柔软草地,像是为他打拍子。 汪司年唱完最后一句,便仰起脸来望着涂诚。而涂诚恰于此时睁开眼睛,两个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地互相凝视着。 涂诚非常英俊,五官深刻得 分卷阅读44 不是混血胜似混血,全无刻板印象中蒙人的相貌特征,若不是对方主动提及,汪司年也想不到他不是汉人。 他问他:“你骑术那么好,小时候肯定常在草原策马奔腾了?” 涂诚摇头:“我妈是汉人,我出生起就和我哥住在汉海,逢年过节才会回去,那时我哥就会教我骑马。” 提及涂朗,涂诚一刹眼神黯淡,汪司年知道自己在这故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却又不能宣之于口,心里难受便也黯然地问:“你哥……是什么样的人呢?” 涂诚说:“我哥比我厉害,他在蓝狐是狙击手。蓝狐能打的多,能百步穿杨百发百中的,就只有他一个。” 市局的张大春说涂诚在整个蓝狐队史上能排前三,事实也是涂朗是他的替补,涂诚此刻却说自己不如哥哥,足见兄弟俩的感情多么深厚,回忆里尽是对方的闪光点。汪司年愈发感到胸闷难受,不说话了。 倒是涂诚主动开口:“你没想过再唱歌么?” “我现在这斤两我自己知道,不好听就是不好听。虽说发了专辑,肯定会有粉丝买单,但路人不会买账。卖惨不抵用,我也不想在我最喜欢的事情上卖惨,这么难听的歌,粉丝听一首还能凑合,听多了保不齐就要掉粉啦。经纪公司肯定不会同意这样做。”汪司年摇摇头,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再说我还欠经济公司好多钱呢。” “怎么会。”想到那晚上汪司年跟经纪人电话里说的话,涂诚不太理解,这么一个风光无限的大明星,怎么还会有缺钱的烦恼。 “这话说来就长了。”汪司年转转眼睛,想了想说,“这得从我去香港治疗声带开始,那时我又穷又病,尹白兜里也没几个钱,要不是在那里偶然结识了一个人,根本活不下去。” “你说卢启文?”涂诚问。 “你怎么知道?”汪司年很诧异。 “因为要保护你,对你的经历和身边亲友都做了些调查。”涂诚扯了个谎。 “对,就是Gino,卢启文。”提及这个名字,汪司年面有怅色,倒也瞧不出是悲是喜,“我们是慕那里最著名的一位声带治疗专家去的,据说很多香港歌手都会在演唱会前请他调教自己的声带机能。可到了香港才知道,根本连一面都见不上。后来我跟尹白在那专家门口跪着等,没等来专家,倒等来了Gino。” 汪司年说,卢启文帮他引荐了那位专家,还包了他跟尹白在香港的一切花销。他说他为他做这一切不求回报,只是因为他在内地时看了一期《天空之声》,他被他的歌声惊为天人。只一首歌,他就成了他的粉丝,还是会在他的演唱会结束时疯狂大喊“安可”的那种。 汪司年还说,光是为了这句话,他就哭了一晚上。 “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我就看上他了呗,我就想以身报恩。”汪司年也不在涂诚面前藏着掖着,明明是提及一件撕心裂肺的憾事,却蓦然浮现天真笑容,“但是他说他是直男,他吻着我的额头说他确实爱我,但他却如假包换是个直男,正准备政商结合强强联姻呢——嘿,你说这话逗不逗?反正我一赌气就要把这些年吃用在香港的钱全还给他,算随了他新婚的份子钱。没多久我做直播的时候被海莉姐找上了,以特不平等的条约签了现在的经济公司,待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了,就这么丧权辱国啦。” 难怪当日听到楚源的话他会这般反应,涂诚蹙着眉,陷入沉思。 话到这一步,汪司年才意识到说多了不该说的。他慌张仰脸,盯着涂诚瞧了瞧,啪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涂诚一惊,伸手抓住了汪司年的手腕:“你干什么?” 汪司年认真注视涂诚,眼神充满歉疚,声音听来也又急又怯:“诚哥哥,我跟你说这些你不会生气吧?我不是还记挂着Gino,我就是不甘心,不服气……我以后一定不会了,心窝里除了你,谁也不让住——” 这言之凿凿的样子,涂诚差点就要笑了。从头到尾都是这小子剃头挑子一头热,你心窝里住谁不住谁,与我何干? 但又忍不住垂眸注视他的眼睛,汪司年正一眼不眨地望着自己。他的眼睛黑极黑白极白,如同爱憎一般泾渭分明,他的眼神热烈又真挚,眉梢渴盼地扬着,像是正苦苦等他一句原谅的话。 涂诚被这种眼神瞧得莫名心疼,抬起手掌盖住了汪司年的眼皮,感受他慌乱转动的眼珠与绵密湿润的睫毛,活像一尾鲜活的鱼。 然后他说:“好了,我不生气。” 连着拍摄是很辛苦的,加上这些天就没吃饱过,眼下又饥又乏,被强迫着闭目片刻,睡意就这么毫无挣扎地袭来了。 汪司年往涂诚怀里钻埋了一下脑袋,呓语似的轻声喊着他的名字。 涂诚,屠城。 谁能想到,听来这么威武霸气的两个字,拥有它的人却是这么温存柔软。 居然真就睡着了。 涂诚低头注视着汪司年的睡颜,也不知怎么就觉得心里有些异样,分不清是被狐狸尾巴搔着的痒,还是被猫爪挠了的疼。 这已经走过的二十余年,从来都是他被教育着懂大义、辩是非、担责任,从来都是他豁出命去护着别人。还没有这么一个小傻子用这种不成章法的章法守着他,护着他。 仿佛眨眼功夫,夕阳就弥满长天,火烧云照得人脸颊生光,连五脏都温暖起 分卷阅读45 来。 一片白色草絮飘了过来,落在汪司年的眼角边。像是茅草花,也可能是山间不知名的野花,涂诚伸手为他轻轻掸了去。怀中人睡意正酣,一点没察觉,嘴角以个甜美的模样微翘着,宛在一场好梦中。 鬼使神差般,涂诚俯身低头,慢慢将自己的一双唇靠近汪司年的唇。 然而四唇只距毫厘之际,他又突然惊醒,想到那声“重蹈覆辙”,想到尸骨无存的涂朗,想到此前种种,到底撇不清他的过错。 握起拳头打了个抖,涂诚迅速逼迫自己远离汪司年,然后抬手,在他脑门前狠狠弹了一下。 “哎哟!疼!”汪司年捂着额头,睁眼气冲冲地嚷,“你干嘛弹我?” “很晚了,”涂诚完全敛了笑容,冷声说,“该回去了。” 第二十三章 似是故人来(二) 回程没有骑马,汪司年坐在马背上,由涂诚在前方牵马而行。一路观景,远处山巅瀑布飞泻,古寺雄踞,近处则是一片被夕阳染红的花海,斑斓的花絮漫天飞舞,美得宛若世外桃源。 两人还是古人装扮,这两人一马徐行于日落时分,倒像是告别了长剑骏马的血腥江湖,即将回归布衣蔬食的惬意日子。 汪司年入戏得深,颇有这方面的感悟,偶或在马背上喊涂诚一声,涂诚便也回头看他一眼。 他叹说:“你看,难怪大周要在这里取景,特效都未必能做得这么美。” 涂诚微拢眼睑,也被这如梦似幻的美景深深震撼:“雁眠山的景区开发较晚,目前还没有人为的污染与植被破坏,确实很美。” 汪司年又高兴地说:“要我们真是古人就好了,这还闯荡什么江湖啊?就在这儿搭间木屋住下,享受天然氧吧,白天溪上泛舟,晚上闭门造人——” 这话实打实透着傻气,涂诚居然还一本正经地问:“你造得出来么?” 没拒绝那就是答应了,汪司年大喜过望,坐在马鞍上得意地晃着脑袋:“结果不打紧,重在参与么。你多卖卖力气,我也勉为其难多多配合,没准真能出奇迹呢。” 两人一马徐行归来,等在拍摄基地的殷海莉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马背上的汪司年始终深情注视着为他牵马的这个青年,再好看的后脑勺也犯不上这么盯着,那眼神,跟怀春的小女儿也差不离了。 她把汪司年当弟弟看,也深知自己这个弟弟的秉性,什么情绪都不掩不藏,爱恨全写在脸上。 她当即恍然大悟,他是爱上他了。 回到基地,汪司年看见了等在门口的殷海莉,高高兴兴地喊她:“海莉姐。” 涂诚勒住马缰,回头把汪司年又抱下了马。 汪司年迎上去,问殷海莉:“你怎么来了?” “你这什么记性,说好了来接你去参加时装周,”殷海莉往边上让了让,神秘地一眨眼睛,“你猜我在路上遇见了谁?” 汪司年很好奇,探头从她身后望出去,然后跟遭雷劈似的当场怔住——哪想到说曹操曹操到,刚提到这个人,这个人就出现了。 卢启文。 隔着一年多没见,人还是老样子,白皙斯文,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眼神温暖明亮。卢启文见汪司年愣着不动,笑着喊他一声:“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文哥……”汪司年进退失据,手心被汗水浸湿,风一过连着脊梁都阵阵发冷。他倒不是怵见这个男人,只是错爱一场,就算称不上刻骨铭心,终究也难如此轻易地相忘江湖。 涂诚同样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卢启文,不由得蹙紧了眉头,Gino卢真人比照片上更帅一些,贵公子的气质一览无遗。 连着汪司年手足无措的反应,他也瞧得真真切切。 “这戏我也参与了投资,会在这里多留两天。”卢启文走上来,亲切地搭着汪司年的肩膀,“这么久没见了,好多话想跟你说。晚上去我房间,我们好好聊聊。” “哦,好……”汪司年三魂六魄尚未归位,任由卢启文将自己带走了。 涂诚想跟上去,却被殷海莉出声拦住了。这位美艳成熟的御姐人也客气,主动作了自我介绍,表示想跟他私下谈谈。 一上来,殷海莉就向涂诚表示感谢。汪司年瞒得挺结实,她不知道涂诚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他哪里找来的保镖,她说:“我听尹白说,这些日子是你在保护司年,要不是你一直尽心尽力,司年怕是早出事了。” 涂诚淡淡说:“应该的。” 殷海莉红唇微翘,眼神犀利:“我看得出来,司年很依赖你,你们的关系不像是雇主和保镖那么简单。” 涂诚说:“我当他是朋友。” 殷海莉不屑地笑了一声:“我太了解司年了。别看娱乐圈这么混乱污浊,他却很天真,很单纯,心性就跟小孩儿一样,喜欢了就一定要得到手,不喜欢了就马上踢开。” 弦外之音已经相当明显,涂诚微微皱眉,只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你们不合适。”殷海莉取出一根纤细的女烟叼进嘴里,没找着打火机,还是涂诚替她点了烟。 “谢谢。”殷海莉抽了一口烟,吞吐着烟雾,“这个时代在进步,这个时代也在退步,娱乐圈里基佬不少,敢公开出柜的却没几个,也就小鱼小虾靠性取向博个眼球,有点咖位的谁肯承认?” 涂诚没出声,他不懂 分卷阅读46 娱乐圈里的这些门道,但这话听着在理。 殷海莉再次以一种估价似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涂诚一眼,旋即面露激赏之色,非常直接地说下去:“你很英俊,也很性感,我会很愿意把我的酒店房卡交给你,或者在每天睡前都想着你自慰。但你跟汪司年不合适。事实上他也并不是真的爱你,就像我刚才说的,他就是个贪玩的小孩儿,你只是他众多玩具中比较特别的一个。何况你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更容易意乱情迷,误以为自己爱上了你——但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多久,以我对他的了解,可能这戏还没拍完他就腻了。” 短暂的谈话结束前,殷海莉笑着说,“你没在新闻里看过司年的那些绯闻对象吗?最近还有一个被他抛弃的二世祖为他自杀呢。” 汪司年被卢启文带走后就没了消息,涂诚回到房间,小心确认自己的住处没有被人反监听和监视之后,就打开了“送”给汪司年的监听。 一只耳朵带着专属监听用的耳机,另一边对着手机,他给张大春打了个电话。 他已经确定屡次三番想杀汪司年的人就是同剧组的喻信龙,可以用足迹对比来确认他是不是杀害宋筱筱的凶手。 张大春在电话里回他,喻信龙多半只是个傀儡的角色,先不必打草惊蛇,他背后一定还有别人主使。 带着监听耳机的那边都是些家常闲聊,多半是卢启文在说话,他的声音清朗悦耳,很好听,而汪司年一改常态变得话少,问他才答,还常常答非所问,整个人分明不在状态。 紧接着就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你说卢启文?”涂诚分着心,一边监听一边通话,“卢启文也来了片场,他是这部戏的资方之一。” 张大春表示机会千载难逢,你这边多搜集证据,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 监听耳机里再次传出卢启文的声音,他说,为了你,我离婚了。 汪司年“啊”了一声,像是被这消息吓着了。 卢启文开始深情告白起来,他说自己本以为结婚就可以回归他一直认知的正常生活,结果反倒发现已经彻底忘不掉他,回不去了。不管他想不想承认,他就是被他掰弯了,他就是爱上他了。 一席表白的情话娓娓动听且深情款款,卢启文深谙嘴上功夫,风花雪月全被借来吟咏歌颂,古今中外的爱情典故也信手拈来。又是一小会儿的沉默,汪司年再次叫喊起来,从耳机里传出的动静来看,似乎是受惊不止,直接破门而出了。 “涂诚?涂诚?”这边久无动静,张大春出声喊他。 涂诚强迫自己回过神来,深深喘了口气说:“喻信龙曾想收买我,估计也会花功夫去调查我的背景,我的假身份做好了么?” “早做好了。考虑到你曾被媒体曝光过,一部分经历是真的,你从省队被开除后越混越不济,最后为了生计,不得不当上了私人保镖。”谈及这段经历,张大春也惋叹连连,他突然对涂诚说,“你最近看娱乐新闻没有?” “没有。”涂诚答得干脆,山里信号不好,他本来也不喜欢。 “我跟你说啊,你保护的那个汪司年可不简单,有个富二代,就是那个还挺高调挺有名的,叫什么‘情圣’——” 涂诚前后鼻音拿捏精准,纠正道,秦胜。 这个秦胜确实有点名气,经常同时在娱乐新闻与社会新闻霸着版面,反正就是个不学无术、言行出格的富二代。可就涂诚以前无意瞥见的那些花边新闻里,与这人有染的似乎都是女模特女明星,而他才是那个挥一挥衣袖就把人甩了的花心萝卜负心汉,没少在分手后被对方控诉为“人渣”。 “对对对,我没你普通话那么标准,反正就是这个秦胜,他高调示爱汪司年,没得到回应就服药自杀了。人及时送医没死,就是惊动了不少媒体,病床上还哭哭啼啼说要挽回汪司年的心呢。”张大春倒不知道涂诚喜好同性,但汪司年的性取向他是被老汪郑重告知过的。老汪提及这事时如遇毒蛇猛兽,令他莫名有就些担心这块情窦不开的木头疙瘩,所以特意语重心长地给涂诚提了个醒,“总之,你要防备点,我看那个汪司年跟个公狐狸精似的,老挑着眼睛勾人,你是一名人民警察,还吃过这样的亏,可不能再一次栽在这种人身上,知不知道?” 涂诚正莫名心烦意乱,张大春这番话更是火上浇油,他回了一声“知道”就挂了电话。 第二十四章 偷听者(一) 难得故友重逢,原本是要跟卢启文一起出去的,但汪司年被一番迟来的告白吓得落荒而逃,又回到了被剧组包下的酒店餐厅里。 殷海莉就招呼着他、涂诚还有自己带来的助理一起吃了个饭。山里别的都缺,唯独不缺山珍野味,这些菜做法虽然传统,摆盘虽然朴实,但满当当一桌子,口味不逊凤髓龙肝,撩人的饭香溢了满屋。 餐桌上,殷海莉睃了眼一直没怎么动筷子的涂诚,见汪司年偷偷往自己餐盘里夹了一块竹鸡肉,一筷子就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哎哟!”汪司年只能闷头吃青菜沙拉,还是不淋沙拉酱只淋柠檬汁的那种。不比别人心思重就吃不下饭,他这人心思越重越饿得慌,这会儿胃口大开,能吞一头大象。 殷海莉为涂诚斟了杯酒:“山里的茅台也不知真假,随便喝吧。” 涂诚依然不动,只说:“保镖没有下班时 分卷阅读47 间,我现在不能喝酒。” “尹白说的没错,你是挺敬业的。”殷海莉笑笑,扭头问汪司年,“司年,你还记得你的那个前男友吗?” 一颗被Gino搅乱的心犹在上下颠簸,汪司年咽下一口青菜,想也不想就回:“哪个?” “秦胜。怎么,刚闹上新闻你就把人忘了?”殷海莉又淡淡睃了涂诚一眼,故意在此刻旧事重提,“你那辆红色的保时捷还是他送的呢。” “哦,是他送的。”汪司年也在拍戏之余看了那条新闻,但完全没搁在心上,“他想要回去,就还给他好啦。” “人家要的不是车,是被你勾走的一颗心。”殷海莉巾帼不让须眉,轻松一口就饮尽了杯中白酒,又笑着说,“我认识秦胜比你早,他一直是直男啊,怎么到你这儿就弯了呢?” 汪司年向来对自己的魅力十分自负,这话正合心意,不假思索就说:“这不是正常操作么,我是谁啊,想掰谁谁不弯啊?” 殷海莉摇摇头,望着涂诚叹口气:“这就是个始乱终弃的坏家伙,人家为他弯了,他却把人家甩了,难怪对方要服药自杀呢。” 涂诚没说话,仰头将白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搁下杯子,又替自己加满了。 汪司年今天心神不宁,该留意的一概没留意,喝口只加了少许蜂蜜的柠檬汁,嘴里还振振有词:“怎么能说我始乱终弃呢,我爱他的时候是真心付出,不爱了当然就要还彼此自由,至于对方还爱不爱我,这我哪儿管得着。也不能道德绑架,谁爱我我就得回应谁吧,那普天之下爱我的人多了去了,我回应的过来么?” 涂诚仰头又灌下一杯。这酒辛辣刺激,入口后一直从食道烧进胃里,看来的确是假的。 后来殷海莉对汪司年说,不管怎么说,这新闻已经闹炸锅了,对你的形象损害不小,几家正在接洽的代言都在观望呢。我正派人跟秦胜沟通,让他承认那些话是他药物中毒后的胡言乱语,而你呢,也尽快给我整点别的动静转移公众视线。剧组正巧也跟我说了,希望你和柳粟传点绯闻炒炒CP,这次时装周你们就多点暧昧互动,如果有人问你们就直接承认,等戏上映了再官宣分手…… 一顿饭,四个人,各怀心事,谁都没太痛快。 餐后卢启文又出现了。他有直升机,自己也会驾驶,所以不住山上条件简陋的宾馆,而是打算直接将柳粟与汪司年带回他所在的酒店,第二天直接出发去参加时装周。 原来柳粟当年被徐森雪藏,后来约满走人,也一直发展得不顺利。还是卢启文向她雪中送炭,将她签在了自己的公司里,为她日后再度翻红尽足心力。 汪司年坐副驾驶,殷海莉与柳粟同排,喻信龙也受邀参加了时装周,五座的小型直升机,就坐不下别人了。 “你就留在这里,司年交给我了。”殷海莉坐上直升机,脉脉看了一眼直升机外的涂诚,比起卢启文这样白皙斯文的君子,她更青睐于眼前这位英俊性感的草莽,她以一种成年人都懂的口吻调情说,“原本今晚已经铺好大床等着你了,下次你一定逃不掉。” 涂诚现在的身份只是保镖,过分强硬难免招人怀疑,只能等着汪司年主动开口,留下或者要求他同行。 然而副驾驶座上的汪司年犹犹豫豫地望着涂诚,始终没开这个口。三个人的关系太过复杂混乱,眼下他真没信心能把它梳理清楚。 “司年,你怎么了?”直升机轰鸣作响,卢启文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汪司年的手,看出他一直凝神望着涂诚,便笑一笑说,“不用上哪儿都带着保镖,把你自己交给我,难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当然放心,这世上就算谁都不可信,文哥对我来说,也是独一份的存在。”汪司年扭头,勉强冲卢启文笑了笑,“没事了,咱们启程吧。” 卢启文回以温存一笑,又用力捏了捏汪司年的手。 螺旋桨轰然鸣响,搅散一团夜雾,直升机开始向空中浮升,越升越高。 涂诚一直仰脸望着汪司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一双深长眼睛隐有两分黯然,不细看就很快融进了夜色里。汪司年也垂头看着他。他们同样紧抿嘴唇,不发一言,他们渐离渐远,直到彼此消失于对方的视野。 时装周在上海,汪司年一离开,涂诚就给张大春打了电话,让他出面联系上海警方,保护汪司年的安全。 不一会儿,张大春那边回复说他安排妥了,毕竟是大场合大场面,卢启文与喻信龙不至于乱来。然而涂诚仍是一夜未眠,他戴着监听耳机,密切留意着那边的动向。 这种心焦气燥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晚上。抵达上海之后,除去工作时间各忙各的,两天来汪司年与卢启文几乎全程黏在一起。人前两个人是彼此欣赏的影视圈新贵与流量明星,人后他们谈天谈地谈风月,大至国家形势,小至个人悲欢,卢启文还时不时来个深情表白。 虽说人后的汪司年依然木楞话少,但表现出来已不是惊惧失态,反倒甘之如饴得很了。 “一会儿约了柳粟她们去吃宵夜,我们一起吧。”卢启文的声音。 汪司年笑着应承下来,卢启文又说:“我先去洗个澡,你要不要也一起?”他顿了顿,语气中诱惑之意愈发明显:“你要一起,今晚我就不吃宵夜,吃你了。” 晚上十一点,涂诚听见了一个突如其来 分卷阅读48 的吻。这个吻发起于卢启文,起初许是吻在了汪司年的额头或者脸颊上,然后他得寸进尺,向着汪司年的嘴唇进发,被汪司年笑盈盈地打岔过去,该是没有得逞。 卢启文进退有度,也不恼,只笑着说了声“等着”,人就进了浴室。 那边很快归于寂静,待再有动静传来时,竟是两个人在床上激吻激战的声音,黏腻又暧昧。 听不真切,也不想听真切,涂诚愤怒地一把扯下耳机,拍碎在了桌面上。 少了汪司年日常在耳边的聒噪,这本该是个很好的夜晚,月挂窗前,孤云独去闲。然而他抬手扶额,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他恍然意识到,自己竟像个卑劣的偷听者,为凶案监听卢启文只是个不高明的借口,他的本意是多么消极无赖,多么深秘而不见察。 涂诚站起身,走向浴室,打开龙头,把头埋进盥洗池里,以冷水长时间地冲击刺激。他盼着这样能熄湮痛苦,回归神智,能驱散那个人留在眼前的所有甜蜜的影像。 但不抵用,他还是露陷了。 第二十五章 偷听者(二) 上海,时装周群魔乱舞,一个闹喳喳的夜晚。 处女秀大获成功,汪司年任柳粟挽着胳膊,在媒体前装模作样秀了一顿恩爱,就随卢启文回了酒店房间。 “一会儿约了喻导与柳粟去吃宵夜,他们在大堂里等着,我们一起吧。” “好,都听文哥的。”汪司年笑着应承下来。 “我先去洗个澡,你要不要也一起?”卢启文顿了顿,语气中诱惑之意愈发明显,“你要一起,今晚我就不吃宵夜,吃你了。” 不待汪司年回应,卢启文就压下身来,捏起他的下巴,在他额前落了个吻。 汪司年显是愣了,没回应也没拒绝,只是一眼不眨地望着对方。 这小子漂亮得妖精似的,睫毛奇长,肌肤胜过雪照云光,亮得几乎晃人眼睛。卢启文一时情难自控,只觉一个轻吻远远不够,恨不能把眼前人拆骨入腹,一口一口地咬着吞下去。 他低头,在汪司年脸颊上吮来吻去,啧啧有声,直到一双火热的唇扫荡至对方唇畔,汪司年才回过神来,笑嘻嘻地打哈哈,愣是把人推开了。 “等着。”卢启文进退有度,不恼不用强,转身去了浴室。 卢启文一进浴室,汪司年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心思很快活泛起来。他眼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喻信龙住在隔壁房间,而此刻他跟柳粟等在酒店大堂里。 说起来,喻信龙跟卢启文的关系,有点类似于涂诚与他,堂堂一位武打巨星,竟也在外充当着保镖的角色。 俩人住得这么近恰好给了他可乘之机。此次时装周之行,对汪司年来说,博头条、炒CP还在其次,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喻信龙。 涂诚与他同在剧组时,喻信龙警惕性极高,很难接近,眼下涂诚不在,这人明显看着放松多了。谁会想到,捕猎的野兽反会被猎物撵入套中,汪司年想想都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而且喻信龙从没参加过时装周的活动,今年是破天荒头一遭,这么个对时尚一窍不通的大老粗,多半还是想借这机会会什么重要人物。 俗话说得好,将功方能折罪。汪司年不止一次这么告诉自己,他欠涂诚他亲哥的一条命,怎么也得在这案子上找补回来。 所以打定主意,他就蹑手蹑脚地从卢启文VIP套房的露台进发,向着喻信龙的房间攀爬过去。二十几层的酒店高楼,他小心翼翼抓着露台把手,半截身子腾空在外。 高楼间的风在耳边嘶声呼啸,头顶的月亮唾手可得,明晃晃得像把剔骨尖刀,汪司年微有恐高症,才跨出去一步就吓得浑身打抖,差点没尿出来。 强行憋着尿意与流泪的冲动,他暗暗骂了一句:妈的,涂诚!老子为你豁出去了! 一进喻信龙房间就开始翻箱倒柜,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要找什么,他从头到尾蹑手蹑脚,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声,生怕弄出动静,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 从喻信龙的包里找出一张银行卡,手忙脚乱地拿手机拍了下来,又找到一沓英文文件,看不懂,也拍下来,想着回去交给涂诚,一定有人看得懂。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可疑的了,又从喻信龙的衣兜里翻出一袋几粒蓝色药片,瞧着像伟哥。汪司年不屑地龇了龇牙,差点乐出声,心说这姓喻的看着壮如牛,原来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脖子上还挂着监听器,便摘下来,想找个地方藏起来,他怕那些文件还不管用,能直接让涂诚录下语音证据就再好不过。 花瓶口浅颈深,怕藏里头听不清楚,枕头底下又太显眼,一不留神就会全盘泄底。汪司年紧紧握着链坠子,正忙碌着,犹豫着,门突然被撞开了。 喻信龙带了一个女人回来,一进房门就激情互啃,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卧室走来。 亏得门口离卧室还有段距离,汪司年怕被喻信龙当场宰了,情急之下,一骨碌扎到了床底下。 进得卧室的哪儿是两个人呐,简直就是两只牲口,二话不说直奔主题,压倒在床上就开始办起了事儿。 哗啦一声,衣服就被扯落下来,扔在了床脚边。 汪司年虽没法看见来人长相,却认得出这条鸭屎绿的裙子,柳粟今天就穿这件,跟他在媒体前卿卿我我,全程十指紧扣。 这 分卷阅读49 种动静是个男人都懂,床底下的汪司年捂着嘴巴,听得心惊肉跳,直犯恶心。 好在结束得快,柳粟躬身捡裙子与内衣,汪司年吓得赶紧又往里头躲一躲。 喻信龙说:“今晚我还有个政界朋友要来,你陪陪他。” 柳粟似乎不乐意,嘀嘀咕咕地抱怨了一句。 没想到喻信龙抬手就给她一个嘴巴,恼怒之下,不该说的也说了出来: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真以为自己是明星?你就是只鸡,你跟宋筱筱一样都是鸡,难道想步她的后尘?” 宋筱筱的敏感果然与喻信龙脱不开干系,床底下的汪司年听得心惊肉跳,生怕一点动静就被人宰了。幸亏两个人没交谈两句就离开了卧室,听声音是去敲了隔壁卢启文的房门。 汪司年赶紧从床底爬出来,又按原路返回。他手忙脚乱地爬过露台护栏,刚刚进了卧室,还没来得及把落地窗关上,身后卢启文就出声了:“司年,你刚去哪里了?” “我……”汪司年回过头,见卢启文半身裹着浴巾,身上水淋淋的,像是刚从浴室出来,他灵机一动,说,“屋子里闷得慌,我去露台上透透气。” “你很紧张,”卢启文眼神一暗,声音也低了两分,“你不是去透气。” “我……”汪司年心里咯噔一下,眼珠瞥了两瞥,尽量保持镇定,“真的……怪闷的……” 汪司年仰着头,见卢启文冷着脸,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过来。他心惊肉跳,倒不是觉得卢启文跟喻信龙是一伙儿的,只是单纯怕这头遭了怀疑,那头就会被喻信龙发现。 然而卢启文来到他的面前,忽地温和一笑,一把就将他抱进了怀里。 “你一定在想我刚才那句话,想得心烦意乱,又闷又燥,”卢启文侧头吻了吻汪司年的耳朵,低低一笑,“你想要我,你还爱着我,对不对?” 汪司年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既觉庆幸又感好笑,赶紧摆出一副无辜面孔,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没想到卢启文一下来了兴致,将他抵在落地窗上就啃。 “有、有人敲门,”汪司年扭头避开对方火热的唇,抬手往着声音方向指了指,“他们敲了有一会儿了,我去开门。” 卢启文就是听见敲门声才离开的浴室,只是一时兴起又把门外的喻信龙给忘了。他被扫了兴,松了手,取了件睡袍披上。 汪司年赶紧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果然是喻信龙与柳粟。 一对上喻信龙那双冷酷犀利的眼睛,汪司年就吓得发抖,他怕再与这人共处自己就会露陷,回头对卢启文说:“我不吃夜宵了,我打算回剧组拍戏了。” 说完人就闷头往外走,卢启文追出门去,在他身后疑惑地喊:“你明天不还有活动么?” “我要回剧组,不参加了……”汪司年毫不犹豫,一刻不停地快步进入电梯。 “司年,到底怎么回事?”卢启文追到电梯门口,完全想不通这人怎么风一阵火一阵,想一出是一出。 “谢谢你亲了我一下,因为这让我发现,”一团乱麻中抽出头绪,汪司年按下电梯关门的键,在门合上之前抬起脸,冲卢启文明艳一笑,“我原来已经一点都不喜欢你了。” 电梯门关上了,楼层显示一路向下。煮熟的鸭子飞了,卢启文阴着脸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原本自信地认为汪司年仍停留原地,随他招一招手,就会上赶着贴凑上来。 柳粟也是今天刚知道宋筱筱的死与喻信龙有关。两人虽然算不得熟,但兔死狐悲,总难免有些惊惧伤感。她强作镇定地问自己老板:“卢总,他人呢?” 卢启文骂了一句:“神经兮兮的,说要赶回去拍戏,走了。” 柳粟一下想到了涂诚,眼神一刹黯然下来:“我看不是去拍戏,是迫不及待想见他的新情人了。” 卢启文看她一眼:“什么意思。” 柳粟跟汪司年同在剧组拍了这么些天,眼见他跟涂诚越来越亲密,人前人后也都不遮掩这份亲密。涂诚的性取向她是了解的,汪司年更是一个喜怒爱憎全写脸上的人,柳粟联想自己境遇,愈发不甘心。她一五一十地把自己与涂诚那些纠葛全说了出去。 “你是说……那个保镖以前是警察?”卢启文变了脸色。 “我查过了,是警察,”喻信龙接话道,“只不过被开除了,现在就是保镖。” “没那么简单……”卢启文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一见柳粟同样一脸惊疑,又笑着安抚她说,“一会儿你还要陪客人,先回你的房间去。” 待柳粟一走,卢启文就快步回到卧室,望着露台落地窗前被夜风吹摆的窗帘,若有所思。 喻信龙反应也快,同样意识到了不对劲:“Gino,你该不会在想……” 卢启文直接用行动给了他答案:“去你房间看看。” 喻信龙的房间里,行李明显有翻动过的痕迹。卢启文心细如尘,一双眼睛瞟东瞥西,看见床铺凌乱,问喻信龙:“你刚才在这上头玩过那贱货了?” 答案不言而喻。 既然汪司年受那警察指使潜进了这间房间,又没被进门的喻信龙发现,卢启文很快意识到,刚才人一定藏在床底下。 他低头往床底一看,果然发现了一条链子。他伸手把链子捞了出来,链坠是个黑色的小挂件,认出来,这东西是个微型监听器。 “那小子……” 喻信龙刚要开 分卷阅读50 口,被卢启文一个手势制止了。他素来小心,吃不准这东西是汪司年不小心弄掉的,还是故意藏在床底下,更吃不准这房间里是不是还藏着别的监听器。 两个人走出房间,喻信龙张口就抱怨:“我早说弄死那个小子算了,偏偏你色迷心窍,不舍得。现在倒好,羊肉没吃着,沾了一身腥。” “也不一定。你现在就去把那账户销掉,把所有痕迹都抹干净。”那些文件最多扯出喻信龙,卢启文是随时准备弃车保帅的,当然他暂不认为到了那一步。 “那姓涂的警察明显已经怀疑我了,这次弄干净,保不齐还有下一次。汪司年也随时可能整出新的幺蛾子,有那位涂警官保护,想下手都不容易。” “那就把他们拆开。”卢启文沉吟片刻,胜券在握般微微一笑,“以前司年真的很信任我,他对我毫无保留,什么都愿意告诉我。” 喻信龙不解地看着对方。 卢启文说,柳粟当年那件事情,就是汪司年拍的照片,找的记者。 喻信龙依然不放心:“那柳粟呢?她知道了那么多,还跟那警察那么熟,会不会临阵倒戈?” 卢启文看了看手机,那位重要客人就快来了,他眼神随之一暗,杀机毕露:“先过了今晚再说。” 第二十六章 真命天子(一) 汪司年坐上去往机场的出租车才发现,监听器掉了,而且还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多半刚才过于慌张,留在了喻信龙的房间里,汪司年腹中大骂自己白痴,但很快,这种焦躁不安的状态被另一种情绪侵吞取代,他就要回到涂诚身边了。 对于终于认清自己感情这回事,汪司年庆幸不已又乐不可支,毫无征兆地再次见到卢启文,他确实心跳如雷,一下子又跟扎进花丛里的蜜蜂似的,罔顾西东。然而卢启文的一个吻厘清了思绪,破解了难题。 他真的一点儿也不爱他了。 汪司年本身感情经历就挺丰富,更演过不少你侬我侬谈情说爱的角色,按说爱情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就跟米饭一样寻常,但此刻他自己把自己感动坏了。他从未像记挂他那样记挂任何人,他的脑海中纵横着两人初见时的互不买账、再见时的火星四溅、过往的过错纠葛,以及对方身上那种近乎有趣的质朴正义…… 尹白一直在找他的Mr.right,但汪司年想到一个更好听、更富含意韵的词儿,真命天子。 他迫不及待地把照片传给涂诚,但那边没回音,他又给涂诚打了个电话,发现对方根本就没开机。 不管怎么说,他就要回到他的真命天子身边了,带着能够帮对方解困的钥匙。汪司年这两天的活动被安排得很满,这会儿奔波上路更是累得要命,他坐上飞机后就蜷起身子睡觉,其间小梦一场,连梦都是甜的。 下了飞机又搭车,赶回剧组时天已经亮了大半。他一溜小跑,兴冲冲地赶往涂诚的住处,门铃都不按,就咣咣地靠手砸了。 门忽地打开,汪司年来不及撤力,拳头连着人都扑了上去。 “我跟你说,我干了一件好了不起的事情,一会儿你一准得哭着谢我……”撞进对方怀里,汪司年就挪不动步子了,他抬起头,用一双孩子般明亮稚气的眼睛望着涂诚。他看出他的不对劲,但却没产生足够多的联想,只是半关切半开玩笑地问,“你的眼里怎么都是血丝啊,一晚上没睡尽想我了吗?” 汪司年试图抬手抚摸涂诚的脸,但涂诚仿佛不想触碰他,仅有冷淡生厌的眼神就将他撵出了三丈远。 “怎么了嘛?”对方越表现得冷淡,他就越有兴致撩他动情。汪司年一下就跃到了涂诚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不下来,他笑眯眯地说,“我也一晚上没睡,现在真的好累,你抱我到床上去吧。” 涂诚拳头上的青筋跳了跳,胳膊一用力,就把人给推了出去。 汪司年刚才脚是腾空的,失了倚靠,人就狠狠跌在地上。 这一跌,跌愣了,跌得屁股疼心脏更疼,汪司年仰头注视涂诚的脸,眼里满是委屈和不解:“你到底在嫌我什么啊?” 他不太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直到他的真命天子冷冰冰地动了动嘴唇,说,我嫌你脏。 脸上的光彩与笑容一刹全部冻住,汪司年安慰自己听错了,又使劲而别扭地扯了扯嘴角:“你……你说什么?” “我嫌你脏。”涂诚面无表情地重复一遍,“你太脏了。” 对方明确地用这样的态度告诉他,这个“脏”不单单指表面的、肉体上的。汪司年理所当然地觉得委屈,毕竟当年他要肯“脏”一点,也不至于被徐森毁了嗓子。 冤出来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可汪司年又生生将它憋了回去。他忽然意识到,其实打从相识开始,涂诚就看不起他。 汪司年从地上爬起来,重新笑得容光焕发,但带点尖酸。他对涂诚说:“我错了,你就是直男,你不单是直男,你还直男癌。我一直以为你就是我可以登陆的岛屿,原来过尽千帆皆不是,你也不是。” 涂诚关机自闭,受了一宿的煎熬,再开机时才意识到自己多半错了。他把这些信息传达给了张大春,张大春那边很快给了回复,说账户虽然注销了,但汪司年带来的信息仍很关键。卢启文为了自己的不法交易能够顺利进行,一定利用了签约的艺人对一些重要部门的官员进行“性贿赂”。他们曾认为宋筱筱 分卷阅读51 腹中的胎儿是她某个情人的,反复取证无果,以至于对案件的侦查一度陷入僵局。如今看来,这个胎儿可能成了宋筱筱勒索卢启文娶她的筹码,也最终导致了她的死亡。 张大春还说,这就更不难理解卢启文为什么偏好签约一些“失足”艺人,柳粟是,宋筱筱是,连同当年的汪司年也是,因为绝境之中的人,没有说“不”的权利。 市局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先从“性贿赂”的方向调查卢启文公司艺人与那些与他过从甚密的政府官员,搜集更多证据。 这么一来,戏还得拍下去,涂诚还得是保镖。但被他保护的人却向市局领导打了申请,要求换一个人。 张大春把这事情告诉涂诚,问他:“怎么回事?” 涂诚在电话里不便详谈,这种他自己都弄不明白的感情纷争压根也没法详谈,只参考着汪司年那睚眦必报的性子问了一句:“他投诉我了?” 张大春笑笑说,那倒没有,那位大明星说自己太脏了,不配劳烦一位优秀的特警同志屈尊保护。 这话显然是气头上说的,涂诚握着手机轻叹口气:“不用换人了,我来解决。” 这案子涂诚牵扯最深,再加上事实证明,上回换的民警根本就应付不了对面复杂的情况,眼下换人绝非明智之举。 张大春隐隐觉得两人关系古怪,但没想那么深远,只下意识地提醒涂诚:“解决也一定要妥善解决,别忘了你是人民警察,务必规范你的言谈举止,别让公安队伍蒙羞。” 对涂警官来说,解决的办法就是负荆请罪。两个人都在化妆间里,涂诚坦白承认,自己对娱乐圈的人确实有些固执的偏见,跟PTSD也差不多,可能就是他与柳粟那点过往造成的,而且自己当晚没有全程监听,手机也被他不小心摔关了机。总之,他为自己的疏于职守深刻反省,为自己的口不择言真挚道歉。 “没有全程监听……”汪司年吩咐化妆师先出去,自己在镜子前慢悠悠地捣鼓妆。他回想了一下当晚所有发生的事情,联系涂诚的过激反应,嘴角兀地俏媚地勾了勾,“你是从哪里开始就听不下去了?” “我……”话音戛然而止,涂诚板着一张严肃面孔,冷腔冷调,“这不重要。” “那么,摔手机也是那个时候了?”汪司年似也不急着求个答案,又笑眯眯地问了个问题。 “嗯……”涂诚不自然地扯了扯衣领,“没有摔,不小心掉地上了……” 这个男人不谙撒谎,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哦,不小心。”汪司年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一惊一乍地“哎呀”一声,明知故问道,“是不是我趴床底下听你前女友跟人活春宫的时候?你该不会以为那是我跟卢启文吧!” “不是。”涂诚坚决否认,他一眯眼睛一抿唇,刻意扭头避开与汪司年对视,但一张素来冷峻的面孔也还是露了一丝破绽。 “不是就不是呗,”汪司年突然噗嗤一笑,两掌托腮,把脸凑近了涂诚,“老实人,你脸都红了。” 清晨出工,太阳也刚探了个头。天边彩云萦绕,饱蘸露水的草木特别秀郁。汪司年托着脸,被窗外晨光一映,就显得明眸流转,真跟个妖精调戏唐僧似的。 原本没红脸,但扭头间两人四目相对,涂诚还真觉得脸颊发热,嗓子起腻,浑身都不自在得厉害。 对方的表现令他得意且满意,汪司年很懂得见好就收,大方说:“好吧,道歉我接受了,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涂诚不解地皱皱眉:“还有什么?” 敢情到这份上了还嘴硬,汪司年有些火了,非把这层窗户纸捅穿不可,他吼起来:“你为什么就不肯承认?” “你到底要我承认什么?”对方咄咄逼人莫名令他难以招架,涂诚压低着声音吼道,“我是警察,我在执行任务!” “你他妈装什么傻?你又拍耳机又摔手机的是在执行任务?分明就是快被嫉妒逼疯了!”汪司年扯着粗粝嗓子破口大骂,拿起桌上瓶瓶罐罐就往涂诚那边砸过去,“你有心理障碍,我还有呢!你不承认就滚出去,孬种懦夫臭鸡蛋!” 事关对方人身安全,涂诚强硬起来:“我必须留在你身边,我得保护你的安全——” “放屁!我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连这点最基本的人权都没了?我他妈不是嫌疑人,我是在帮助你们警方破案!” 这嗓门不小,涂诚颇无奈地提醒对方:“别再嚷了,再嚷就都听见了。” “不想被人听见就离老子远点!老子他娘的是屎坑里出来的,脏得很!”汪司年索性任性到底,吼完就摔门而出。 今天他要拍一场高难度的动作戏,大瀑布旁取景,还得吊威亚。 第二十七章 真命天子(二) 热热闹闹炒了一波绯闻,柳粟也从时尚周回来了。回来的第一场戏就是还原原著中的“碧水寒潭”,只不过大周魔改了剧情,没了原著里的金花银叶初识的浪漫,倒成全了紫衫龙王与范遥。 喻信龙与卢启文也回来了,他们一个是武指不可或缺,一个是投资人监督拍戏,见涂诚也客客气气笑脸相迎,似乎完全不知道汪司年曾潜入过他们的房间。 但涂诚直觉就不对劲,账户不会自己注销,这两人笑里藏刀,显然已经有所防备了。 汪司年与柳粟都换好了妆发,两个人围坐在大周身边听他讲戏 分卷阅读52 ,今天的重头戏就是下午这一场。 威亚要吊二十米高,取景于雁眠山众多瀑布中最著名的七花潭大瀑布。 七花谭,顾名思义这道大瀑布有七个泉眼,七个泉眼横跨三十余米,错落分布在峭壁上,经由各种常青常盛的植被与鲜花装点,美不胜收。剧组来的时间也巧,春雪消融之后,瀑布又积累了一整个雨季的水量,所以每天下午三四点时七个泉眼会像潮汐般突然暴涨,真真是疑似银河落九天。 开拍前,涂诚仍对威亚的绳索不放心,拦在汪司年身前:“让我先替你试一试。” 汪司年悠然说:“我说了让你领导换一个人来,轮不到你试。” 涂诚沉下脸:“你别太任性了,现在来不及换人。” “那就没办法了,”汪司年也怕死,吊威亚前自己检查了好几遍。但在涂诚面前,他一意孤行到底,动动嘴唇无声说着:再靠近我,我就嚷了。 两个人僵持了不少时间,大周呵斥涂诚退出镜头,连着一旁的助理导演也帮腔道:“又不是第一次拍威亚戏了,大伙儿都等着呢。” 涂诚攥了攥拳头,只能退出。 一场戏反复NG,大周精益求精,汪司年比大周还精益求精,可能就是憋着股劲儿,想向外人证明他不是戏子是演员——这二者当然是有区别的。大周喊着“这条过了”,称赞汪司年比以往任何一场都更入戏,也都更具爆发力,但汪司年本人仍不满意,要求再来一条。 大周举着喇叭对所有人喊:“最后一遍。” 没想到天意弄人,就这最后一遍出了问题。 然而问题的答案出乎涂诚所料,汪司年好端端地被吊在半空,倒是柳粟的绳索突然失常,先跟绞索似的缠绕勒紧她的脖子,几秒钟后又断了。 柳粟紫衣翩然,跟一朵落花似的跌落十余米高空,掉进河里,转眼被激流吞没。 剧组人员都吓傻了,在瀑布前愣着一动不动。在旁人赶得及反应之前,涂诚责任在身,一脱上衣,当仁不让地跳入水中。 “救人!赶紧救人!”大周举着喇叭大喊,所有人都跟着喊,又有两三个会水的工作人员脱了衣服下水了。 汪司年被人从空中缓缓放了下来,但从他的视角望下去,在一片咆哮着翻滚着的瀑流中,涂诚和柳粟时沉时浮,转眼都看不见了。耳畔只有隆隆水声,像天际翻滚的闷雷,伴随一场永不停歇的暴雨。 古装本就厚重繁琐,又是缎子又是纱,层层叠叠地穿在身上,饱吸水分之后,真就要了命了。柳粟求生欲强,连抓带抱,那些会水的工作人员根本只敢在浅水的地方呼呼喊喊,一个也搭不上手。涂诚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人从激流中捞了起来,抱着柳粟上了岸。 下水救人的工作人员也跟着上来了,汪司年的助理焦急地巡视过几个湿淋淋的脑袋,更焦急地问涂诚:“司年呢?” 方才兵荒马乱,没几个人注意到被工作人员放下威亚的汪司年,竟也跳进了水里。 涂诚喘了口粗气:“什么意思?” 助理急得都快哭了,指着翻腾着的瀑流说:“司年说要救你,也跳下去了。” 说话间就涨水了。叠瀑飞泻,跟冲决溃堤的洪水似的,数米高的水浪扑得人连连后退,视线都模糊了。 情况万分凶险,涂诚再次扎入瀑流之中。 这水清澈无比,水底却是黑擦擦的,一般人不戴泳镜根本难以视物,也难怪不敢下水救人。涂诚却水下睁眼无碍,探头、下潜好几次,终于看见了汪司年。 头发与白衣一同飘旋飞舞,他不像沉在水里,倒像是只在林梢上翻飞的鸟,很漂亮。 涂诚从水里捞起汪司年,探出水面望向岸边,才发现两人在水底纠缠时顺流而下,水道在崖壁间纵横拐曲,他们已经被顺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一个半敞的洞穴,水光倒映在岩壁上,像嵌满了五彩的石头。 艰难回到岸上,涂诚让汪司年平躺在地,自己跪在他身边,为他按压胸膛与人工呼吸。 汪司年脸色发白,睡着一般紧闭双眼,没了往日里那股热烈恣意的闹腾劲儿。嘴唇轻贴嘴唇吹气急救,涂诚一次次俯身又抬头,目光却始终没离开汪司年的脸。他的心口隐隐锐痛,本能地抬手摸了摸,却完全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幸好,溺得不深,汪司年吐了一口水,很快醒了过来。 这双黑澄澄又清皎皎的眼睛睁开那一刻,涂诚才感到自己的心脏落回腔膛里,很笃实有力的一下,又能发热、跳动了。 连着在那么凶恶的情境下救了两个人,又被后一个吓得险些心脏停跳,涂诚坐地大口大口地喘气,刚缓过一些就冷脸爆了粗口:“这点水性还下水救人,你他妈是找死。” 汪司年一睁眼就又横起来:“我水性怎么了?我没出道前在社区游泳馆当过救生员的,救过的人有这个数——”他伸出一只手,又嫌不够,干脆两只手全举高了:“不对,是这个数!” 救多少人是他夸张,可这份救生员的工作倒真干过。汪司年确实会游泳,也接受过专业培训。他溺水不是技艺生疏,而是如今这鲜肉路线下的身板与力量没扛住风浪,被一个大浪推出去,脑袋磕在石头上,晕了。 涂诚像是信了他的话,发怒的脸色缓和一些:“你的经历倒挺丰富。” “那是,”汪司年摸了摸破开一道口子 分卷阅读53 的额头,气呼呼地说,“也就社区里那些大婶子小姑娘的成天摸我屁股,站我便宜,我才不干了的,不然我救人水平比你专业,当时她们都管我叫浪里白条——” 涂诚轻轻一撇嘴角,倒也不像笑了,只说:“浪里白条那是张顺。” 汪司年大言不惭:“不是一个意思,我那‘浪里白条’是说我皮肤白,性格浪,长得又盘靓条顺。” 不接这玩笑话,涂诚仍然冷着脸:“既然你是专业的,总该知道下水救人前要脱衣服。” 汪司年捂着胸口,一脸震惊地嚷:“我最近饿得肌肉都没了,这要光着上身上热搜了,多难看啊!” 好看比命更重要,偏偏还说得理直气壮,涂诚都快被气笑了:“那你就别下水。” 汪司年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说了是本能。”这话一出,自己也觉得自作多情得有些尴尬,又赶紧补一句:“本能归本能,我还没原谅你呢,没事了就离我远点。” 涂诚无可奈何地摇头一笑:“我到底有什么好?” “是没什么好的,又穷又没地位还直男癌,但跟你有关的事情,我想不了那么多。”汪司年其实脱衣服了,身上就一件轻薄的白色亵衣,湿透了,穿着难受,他想将衣服解开脱下,忽地又打住不动,垂头蔫了下去。 他不敢再这么肆无忌惮地展露自己与自己的爱意,怕对方嫌他轻浮。 嫌他脏。 偏偏最在乎的人戳到了他最痛的伤处,汪司年怯到了极点,还嘴硬地试图挽回自己的面子:“救你妈个臭鸡蛋、烂橙子,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他一直捂着撞破的额头,像竭力隐藏那颗被伤了的心。 气氛更尴尬了。 涂诚像是看破了汪司年的心思,沉默良久后,他深深喘了口气说:“五万七千六百四十二块。” 汪司年不解:“这是什么?” 涂诚说:“除了我哥留下的房子,这就是我目前的全部家当。” 汪司年仍一脸丧气,捂着破损的额头,睨着眼睛问:“干嘛跟我说这个?” 涂诚不回答,自顾自说下去:“公务员的基本工资也不高,扣除五险一金之后,可能每个月还剩个六千多吧。”顿了顿,补上一句,“要是抓住那种特别凶残的犯罪分子,就会有奖金,年收入或许能达到十五到二十万吧。” “还是拿你的基本工资吧,”汪司年听到“凶残”二字就浑身起栗,却仍嘴硬道,“有钱没命花,再说这点钱叫钱吗,买块表都不够。” 涂诚继续淡然地说下去:“我哥的房子也不大,五十七平方米的两室户,冬天冷夏天潮,二楼。” 越听越惨,汪司年忍不住了:“你怎么会那么穷啊?好歹你和你哥都曾是蓝狐队员,再说你哥又牺牲了,国家都没补偿么?” “有,但给别人了。”涂诚平静地说,“我在内蒙还有一个姑姑家的弟弟,弟弟年纪小,前两年堕马受伤瘫痪,家里很困难。我爸年轻时候深受姑姑照拂,没有她就没有我们一家人的好日子,所以我弟弟的医药费由我来负担。” “嗯,像是你这种笨蛋会往自己身上揽的责任。”汪司年撇撇嘴,手依旧罩着脑门不松开,“我只是随口说你穷而已,你不用这么急着论证,就想把我吓跑吧。” “也是。”涂诚笑了笑,扭头看着汪司年。 他微微蹙起眉头,眼神便显得更为深邃专注,汪司年一时招架不了这样的目光,期待又更怕期待落空,竟不自然地哆嗦一下。 涂诚将汪司年捂着额头的手轻轻握住,拔开,然后凑近,低头,在他额前落了个吻。 “你……”一阵酥麻感从额头传到心底,汪司年心跳剧烈,却又完全动弹不得。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这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他木讷到说不出好听的情话,他口不择言兴许只是骨子里潜藏的自卑作祟,他跟你所接触的圈子完全不同,他真的买不起黄金屋子……”这个男人不善表白,也确实从未对任何人袒露心声,话到嘴边强行启齿,他显得有些为难,有些腼腆,但终究还是字字清晰地说了下去,“但他会一直守着你,护着你,会成为你在急风大浪之后能够安心登陆的岛屿——” 打从听见那句“你喜欢也喜欢你”,汪司年就高兴疯了,再等不到涂诚把话说完,他就扑上去,双手捧着他的脸,狠狠封堵他的嘴唇。 一个漫长的、兼具激烈与深情的吻,涂诚转守为攻,汪司年边回应对方热情的唇舌,边动手脱掉黏在身上的湿衣服。卸除束缚之后,他跨坐在涂诚身上,伸手往下探去。 “你干什么?”脑海中一根名为“责任”的弦及时绷紧,涂诚强迫自己冷静,伸手摁住了那只意欲不轨的手。 两只手简单纠缠一下,其中一只就放弃了抵抗。两人额头相抵,汪司年手指灵巧地钻入,抬眼凝视涂诚的眼睛。 感受着对方炙热的气息与瞬间绷紧的身体,汪司年也莫名紧张如同青涩少年,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以舌尖碰了碰涂诚的唇,沙沙哑哑地笑了一声:“老实人,你又脸红了。” 耳根子烫得厉害,像是一团火一直烧往脖子下面,涂诚也知道自己这会儿肯定脸红得不成样子。他试着调匀呼吸,平息欲望,然而关键部位失守,随汪司年每一下恰到好处的抚弄,他就经不住地颤抖。 性器不断在指间膨胀,表皮青 分卷阅读54 筋根根凸现,转瞬就又硬又烫,握都握不住了。汪司年调整着自己在涂诚怀里的坐姿,很小心地释放自己的性器,旋即以一手勾住涂诚的脖子,一手握起了他的手。 两人十指交扣,汪司年把两根肉刃握在一起,引导着涂诚在两人的性器间来回搓揉。涂诚手指修长,掌心温热还覆着薄茧,如此摩擦在滑腻肌肤上,说不上来的令人舒服。 待涂诚那边完全支棱起来,他就将注意力更多放在自己的玩意儿上,他把脸埋进涂诚温热坚实的颈窝里,更卖力地捋动起来。 临界点很快来临,汪司年腾出手来笼住湿哒哒的铃口,沙哑着喉咙呻吟一声,就尽数射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涂诚被汪司年抓着手去抚摸他的肛口,指尖刚刚触及那点打褶的软肉,就迅速抽脱。他不自觉地蠕动喉结,频作吞咽的动作,实则嗓子早就干燥得冒了火。 涂诚没调来市局时曾处理过一起鸡奸案,一个伪娘见网友,想以网恋之名骗网友的钱,没想到反被对方下了药,拖进车里走了后门。总之两只都不是好鸟。讯问笔录务必详尽,伪娘本就生得美,绘声绘色描绘鸡奸细节时还浪劲冲天,听得涂诚那个直男同事都面红耳赤,差点勃起,涂诚却始终冷着一张脸,无情又无欲。 他对这男男间的性事并非一无所知,却没想到亲身经历竟是这么教人招架不住,涂诚试着阻止这个错误的发生,哑声道:“我有任务,我不行……”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箭在弦上岂有不发之理,汪司年嗤地笑了一声,又软绵绵地往涂诚身上一靠,把一只手伸向两股之间,“你抱着我,我自己来……” 手指沾着精液顶入后穴,汪司年边为自己扩张,边仰头索求涂诚的吻。两人舌头卷着舌头,湿湿黏黏地吻着,待肛口撑开窄道变软,他又往里头加了一指。 肉与肉贴着磨蹭,该硬的地方更硬,该软的地方也更软了。见火候终于到了,汪司年把腿岔开一些,抬高臀部,对准涂诚怒胀的性器,徐徐坐了下去。 肿胀的前端将将顶入,涂诚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一条青筋爆出他坚硬如壁的小腹,旋即像岩石上的裂纹一般,向着四周发散。 那处又暖又腻,像凝固的膏油一下融化在自己的龟头上,又将其密密包裹,滋味妙不可言。 强抑着想要射精的冲动,涂诚喘得非常厉害,一个一万米都跑疲了的男人,从未喘得这么厉害。 “放松些,别紧张……”还是汪司年主动,两人唇贴着唇地又亲了亲,互相触碰着鼻尖。 涂诚虽说没这方面的经验,却也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说得自己跟个大姑娘似的? 没经验归没经验,本钱却是实打实的彪悍,涂诚那玩意儿又粗又硬,简直跟铁打的一般,汪司年只吞进一小截,就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涌上来了。 汪司年停下来,喘了口气。为免自己软倒下去,他用两只手搂住了涂诚的脖子,撒娇道:“你扶我坐上去,我疼得没力气了。” 完全坐进自己怀里,涂诚以大手捏住汪司年的腿根,将其两瓣雪臀往两边分得开些,然后自己以腰部发力上顶,同时手劲向下,好让自己的性器深入对方的肠道。 汪司年带着哭腔呻吟一声,涂诚怕是弄疼了他,忙停下问:“你还好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额头汗珠都沁了出来,汪司年莫名就有些感动,颤着声音回答:“好,好得很……继续……” 身体遭遇侵入时,汪司年偎靠于涂诚健硕的胸肌上,再次埋脸入他的颈窝。他忍着疼,感受涂诚那彪悍的分身似切割般进入,实在疼得厉害了,他就张嘴咬他的肩膀。 汪司年虽是实打实的行动派,其实心里担着的更多是恐慌,他很怕自己的过分主动会惹恼涂诚,又实在想用自己的身体守住一份证明。 一颗心上下跌宕,直到涂诚那根坚挺肉刃完全进入,才算彻底踏实下来。 他跟他爱的人合而为一了。他们灵魂交融,肉体亲密无暇。 头一回也不指着多大的乐子,反正被爱人这么填充着就很满足。汪司年捧着涂诚的脸,一边深深吻他,一边举上坐下,自得其乐地动着。 自己最了解自己,忽地就撞对了地方,他“啊”地喊了声,整个人就软倒下去。 “诚哥哥……”汪司年在涂诚怀里颤抖,舒服得铃口滴滴答答,失禁一般,“我动不了了,你来动吧……” 涂诚将湿漉漉的亵衣垫在汪司年身下,便将他放平在地,两人短暂分离,很快又深度结合在一起。 这火热的身体像一处秘境诱他深入,涂诚持续冲撞,全然顾不得什么“九浅一深”的法门,只一味狠力抽插。汪司年以两条长腿绞紧涂诚劲瘦的腰,薄薄亵衣根本垫不住,他被涂诚顶撞得以后背摩擦地面,只觉得背上肌肤都快被这岩洞中的石头茬子磨出花儿来了。 还没自个儿动着舒服,但不舒服也不舍得喊停。汪司年心里有几分恼,却有万分甜,他再次与涂诚深深接吻,抚摸着他强壮的肌肉,想着,这么好的本钱不用可惜,我就牺牲一下,多花些时间陪他练练吧。 第二十八章 祸起(一) 两个人彼此冲撞,辗转,黏黏糊糊地接着吻。涂诚肤色深,一出汗,一身肌肉就更似抹了一层蜜糖,健康性感。汪司年皮肤雪白,情到深处通体变作一种莹润 分卷阅读55 的粉色,漂亮得不像话。 涂诚忽然停止抽送,剧烈颤抖一下,便作势要从汪司年体内退出去。 汪司年不舍得体内这令人安心的饱胀感消失,人又贴上去,以两条长腿绞紧了涂诚的腰,喘息着问:“想射了?” 随汪司年这个挨蹭的动作,那滑腻肠道也骤然收缩,挽留似的更紧密地包覆住了它的性器。一时竟抽不出来,这快感更似潮涌一般强烈,涂诚舒服得下腹青筋蔓延,强忍着暂不射出,“嗯”了一声。 “想射就射吧……”心理爽更胜于生理爽,汪司年早已骨酥肉软,他用一种特别明媚天真的眼神望着涂诚,像是巴巴讨要糖果的小孩儿似的,“我想要诚哥哥射我里面。” 涂诚蹙眉说:“怕你不舒服。” 汪司年还真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旋即支起脖子,欢快地在涂诚唇上啄了一口:“傻瓜,你一会儿再替我弄出来不就好了。” 两人再次缠绵热吻。汪司年调皮地噙住了他的舌头,涂诚也就一手轻轻托着他的后颈,一手牢牢扣着他的屁股,一边把这个吻变得更浓更深,一边挺腰抽送,整根进出。 又大力抽插了十几二十来下,终于在那炙热美妙的身体里一泄而出。 事后,汪司年侧卧水边,分着腿,任涂诚以那清澈河水清洗他两腿间的浊白黏腻。他不醉胜似酒醉,满眼朦胧,还故意翕张着肛口,全不害臊地教对方说:“呐,你伸根指头进去,把你的小孩儿们都勾出来。” 画面淫靡得很,原本小巧可爱的肛门被撑开不少,似花骨朵般吐着乳色蜜液。 涂诚有意避开汪司年的眼神,就着水流往那还来不及闭合的小口中插入一指。他的动作很轻柔,表情却异常严肃,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棘手的案子。 说到底,和尚开荤头一遭,这么俊的和尚偏就这么害羞。汪司年盯着这张板起的面孔看了一晌,越看越心生一种错觉:自己是无耻淫棍下流胚子,居然强暴了这位冷峻正义的涂警官。 这错觉倒也甜蜜,他故意收紧臀部夹住涂诚的手指,坏笑着说:“别这么苦大仇深嘛,我会对你负责的。” 涂诚脸颊一热,也不说话,又从那“小嘴”里勾出了一些白浊液体,以水流洗净汪司年的腿根与自己的双手。 刚整理干净不多久,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阵人声,似乎是喊着汪司年的名字。 剧组人员赶在天黑透之前,总算带着救援队的人找到他们了。汪司年的助理非要跟来,抢先于救援队一步,打着救生手电来到半敞的岩洞前,一下把洞口照得雪亮。 他看见两个男人衣冠不整,亲密相偎,而且很快认出其中一个就是汪司年。助理脸红心跳,赶紧转身,张开手臂拦着要跟着进洞的人。 涂诚下水时为了救人没穿上衣,汪司年眼下瞧着也挺糟糕,但两人明显心情不错,一点不觉得自己被瀑流冲到这个地方有多狼狈。涂诚先一步起身走出洞口,跨过一个泥泞大坑又马上回头,把手递给了汪司年。 汪司年含着笑,把手放在涂诚的掌心上,由他牵着手也跨过这个大坑。 涂诚一本正经地说,我也会对你负责的。 刚才他说这话纯是开玩笑,但涂诚显然是认真的,认真得如此质朴,如此真诚。汪司年心头暖流涌过,用力回握住涂诚的手。这一下两人十指相扣,当着一群人的面大大方方地走出去,再没松开。 柳粟从二十米的高空坠入水中,跟啪一下摔在水泥地上也差不离了,她脊椎受伤,医生说了可能会瘫痪。 剧组频出事故,引发网络轩然大波,不得不在重重压力下暂时停拍了。当地警方介入调查,发现柳粟吊过的威亚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就连前阵子日星藤原伸介坠马都不是意外。 柳粟与宋筱筱同是卢启文的签约艺人,两地警方协同侦查,请卢启文去参与调查。 对此,卢启文的回答无懈可击。正如一开始警方调查的那样,宋筱筱被杀的时候卢启文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他在深圳家中跟员工开视频会议。会议全程录像,就是他家书房的背景,墙纸古朴华丽,黑色大理石桌面上一只黄铜鎏金的古董镇纸分外打眼。卢启文基本全程没有离开,也就中途去了倒了一杯水,期间也在说话,最多就花了一两分钟。 而柳粟的情况他更不知情了,他身为老板,也不过是刚刚过来探班。 卢启文与喻信龙如此胆大包天地公然杀人灭口,显然是已经知道了涂诚的身份,涂诚也就不必再装作是汪司年身边的保镖。市局的询问室里,他身穿警服,给卢启文拿来一瓶矿泉水。 卢启文全无惊讶之色,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接过来拧开喝了一口,就把水瓶留在桌上了。然后他仰脸冲涂诚微笑,笑得如风行于水,气质卓然:“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涂警官?” 没有任何证据直接指向他,就连宋筱筱的孩子都不是他的,这人有恃无恐。 汪司年还有别的剧组成员都被请进了市局接受询问。殷海莉由于也到过拍片的现场,与柳粟有过近距离接触,也一起来了。 汪司年同卢启文一样都是证人,履行完公民义务之后也不离开,乐颠颠地坐在市局休息室里,非说要等着涂诚一起回去。 卢启文这阵子都在汉海,自然要住自己那套天玺豪园的豪华别墅。汪司年本来就是借住的,这才 分卷阅读56 意识到,自己不能没脸没皮地霸着别人的房子,跟不能没道没理地跟人同居。 反正不是保镖也得在案子结束前护他周全,何况涂诚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会对他负责。汪司年想得挺远又挺美,他透过休息室的玻璃窗,一边畅想同居后的“性福”生活,一边痴癫癫地注视着玻璃窗后的涂诚。 对某些男人来说,制服上身比西服更帅。此刻的涂诚一身挺括警服,黑色皮带束着劲瘦的腰,肩章警徽都熠熠发光,愈发衬得他轮廓分明,比顶帅的电影明星还帅出了三分。 他站在张大春身前,微微低头,浅浅蹙眉,听对方说话时神情严肃,应该是在讨论复杂案情。 汪司年双手托腮,面上笑容自生,嘴里碎碎念叨着“我诚哥好帅啊”,只差没流下两滴大哈喇子。 殷海莉还没走,轻轻在一旁咳嗽一声。 “哎,姐姐还在呐?”汪司年总算意识到身边还有旁人,收了收自己花痴的目光,扭头问殷海莉,“你怎么还没走?” 这模样一点没有一个万人迷的自觉,殷海莉冷声呵斥他:“口水擦擦!” 汪司年笑嘻嘻地回她一句:“我诚哥就是帅,怎么啦?” 世无不透风的墙,殷海莉火眼金睛,上回就看出来这小子思了春,只不过隐忍不发。没想到他居然推掉了时装周第二天的活动,擅自回了剧组。殷海莉认为,事到如今已很有必要敲打一下汪司年。她对他说:“我已经跟涂诚的领导说过了。” 汪司年那迷迷瞪瞪的目光仍没收回来,跟死命黏在涂诚脸上似的:“说什么了?” 殷海莉说:“我说他违背了一名人民警察的职业道德,居然借保护证人之便,把这证人给睡了。” “什么?!”汪司年急得一下清醒了。再看涂诚一眼,方才意识到,涂诚这么垂目低首的姿态,不是讨论案情是在挨训呢。他回头对殷海莉怒吼,“谁同意你去张副局面前胡说八道了,不是他借机睡我,是我死缠烂打非把他给睡了!” “有区别么?”殷海莉秀目一瞪,也拔高了音量,“我不是反对你谈恋爱,但你至少找个圈里人或者能帮助你事业的人,这个涂诚除了长得帅,还有什么?” 汪司年认真回答:“圈里人都太脏了,为了一点名利就舍尊严于不顾,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 殷海莉冷笑一声:“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难道你不想回去唱歌吗?” 汪司年明显一怔,面色几多变幻,没再说话。 殷海莉看出汪司年有些动摇,因势利导,顺着这话说下去:“我以前不让你再唱歌,怕赔钱,更怕把你好容易积攒起来的人气一下又挥霍了,但你既然心心念念还想唱,我就不再拦你了。公司打算给你做一张专辑,这也将是你的个人首张专辑。” 汪司年早摸透了殷海莉的好恶脾性,对方的意思就是下了最后通牒,要他听话,以爱情换重回舞台的权利。 汪司年回头又看一眼涂诚,像是做了个极难取舍的决定。他鼻腔一酸,哽咽着说:“姐姐,对不住,我想唱歌,但我更喜欢诚哥……我……” 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哗然而下:“不能重新唱歌,还得被封杀……你个臭鸡蛋、烂橙子,我真的为你牺牲大发了……” 汪司年全然不顾形象,放声大哭,哭得殷海莉一头雾水:“谁说要封杀你了?!” 汪司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抽一抽地回话:“我……我看你眼角眉梢透着杀气,肯定……肯定就是这个意思……” “你拍个武打片拍魔障了吧,哪儿来的杀气?”殷海莉几乎对天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这小子皮囊出众,她早削他了!都快气得维持不住自己的女王风范,殷海莉轻一跺脚,“你倒是把话听完整了再入戏!” 那些狗血偶像剧里明明都是这么演的,总有心怀不轨的配角在男女主感情升温时横插一杠,暗生波澜,行那棒打鸳鸯的龌龊事情。汪司年还没回过神来,眼巴巴地问:“不跟涂诚分手也能出专辑吗?” 殷海莉摇摇头,说:“我没打算棒打鸳鸯,就是想提醒你,现在你的身份还是柳粟的男朋友,平时人前注意点影响,明知道狗仔盯着你,就别给他们添素材了,我不是每次都能找借口替你把那些‘亲密’照片遮掩过去。还有,更不要头脑一热就公开出柜,咱国家还没那么开放,一旦公开你必然会失去很多机会,以后大荧幕就别想再上了。” “你这意思是……”汪司年的演技侉得不行,琢磨过来对方的意思后立马雨收云散,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你这意思是,公司不禁止我跟涂诚谈恋爱?” “不禁止,也不支持。”殷海莉轻轻叹口气,实是拿自己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弟弟”没法子,“Gino都跟我说了,他那么喜欢你,为你离得婚,却没想到你已经move on了……” 汪司年这会儿压根就听不见Gino这个名字,他豁然抬眸看见,他的诚哥结束与领导的谈话,正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两人目光交汇,涂诚冲忐忐忑忑的汪司年微微一笑。这一笑就驱散了汪司年心里最后那点担忧与惑,反正衬得周遭一切都黯淡无光,独他最为亮堂。 第二十九章 祸起(二) 以前回家,汪司年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毕竟天玺豪园出入都有警卫,偌大的地方看不见几个活人,只有假 分卷阅读57 山流水,草木森森。但涂诚的住处就大不一样了,人口密集的老公房住宅区,房子挨着房子,左邻右里都是熟人,一见面必要拉扯着寒暄半天。 小区里早没有了停车位,涂诚通常把车停在小区附近的露天停车场里。汪司年下车跟他回家,戴着墨镜与口罩,还戴起卫衣的帽子,一路都像做贼一样,生怕被别人认出来。 刚进小区正门,一位浓妆艳抹的老阿姨就攀了上来,老远就冲涂诚喊:“涂警官,侬回来啦!老阵子没看到你啦!” 涂诚对邻居都挺客气,停下脚步,点了点头:“出差,公务。” 小区里的人都知道涂诚是警察,大小事情都会找他帮忙,他也一概来者不拒。这位老阿姨就曾请涂诚扛过大米搬过水桶修过热水器,对他印象极好,一心就想把自己的侄女推销给这位踏实又英俊的警官先生。 老阿姨看了一眼全副武装的汪司年,咋呼道:“这么热的天,侬这样不怕中暑哒?” 说着就热情地伸出手来,想把汪司年的口罩给扯下来。汪司年怕被认出来,往涂诚背后躲了躲。涂诚反应快,随口就说:“他起疹子,会传染,不能晒太阳。” 老阿姨一听“传染”二字立马变了脸色,把伸向汪司年的手又收了回去,还在身上使劲擦了擦。 两人简单攀谈两句,老阿姨见涂诚想走,忙拦着不让。她掏出手机翻了张照片,非往涂诚眼皮子底下放:“这就是我上次跟侬讲过的,我的小侄女珺珺,卖相灵光伐啦?跟侬老登对的!” 涂诚还没回话,汪司年就从涂诚背后探出头来,冲手机上的照片撇了一眼。照片上的女孩二十郎当岁,杏眼圆脸薄有姿色,搁影视圈里是路人,搁路人里倒也算小美女一枚。但汪司年看不顺眼,嘴一撇:“歪鼻龅牙斗鸡眼,美颜十级还比煤球黑,真丑。” 老阿姨似乎听见了,非常生气:“侬个小歪头胡说什么?” 涂诚回头瞪了汪司年一眼,打起圆场:“他刚失恋,见不得漂亮女孩子。” 老阿姨比自己挨夸还高兴,得意地一挑眉:“就是呀,阿拉珺珺绝对漂亮的,上次伊在小区里看见侬,对侬也老有意思的。涂警官侬要珍惜哦,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咯,赶紧加伊一下微信呀!” 什么“老登对”,什么“有意思”,汪司年听得胃里醋海翻腾,又阴阳怪气地插嘴:“加你妹啊加,母蛤蟆想吃公天鹅肉,这么盆子大一张脸,要是不要。” 趁老阿姨幡然动怒之前,涂诚冲人微一欠身,赶紧把口无遮拦的汪司年给拽走了。 汪司年是被搡着走的,千不甘万不愿,一进家门就冲涂诚开了火炮:“你到底是不是弯的?你干嘛盯着那姑娘的照片两眼发直!” 涂诚扶额,摇了摇头,都说秀才就怕遇到兵,哪知道当兵的还怕遇到比自己更胡搅蛮缠的。他轻叹口气,执起汪司年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认真保证:“弯的。” 涂诚胸肌雄壮,汪司年触色起意,一摸到这样的好肉体立马脸红腿软,说话都结巴了:“我就随便……随便问问……你、你也犯不上跟我作保证……” 涂诚住两居室,虽不大但非常干净。屋里东西不多,收拾得有条有理,一点不像一个单身男人居住的地方。汪司年做足心理建设,没想到眼前所见比想象中还好出不少。他乐颠颠地参观自己未来的住所,然而不到一分钟,就里里外外全看遍了。 跟公主下嫁平民似的,涂诚显然对此很内疚,皱着眉说:“对不起,房子太小了。” 外人都认为汪司年乖戾又势利,却不知他是实打实的性情中人,对不喜欢的人,金山银山捧到跟前他都不看一眼,但对喜欢的人,即使吃糠咽菜也毫不介意。他上前搂住涂诚的脖子,含着一抹柔情的笑:“房子是小了点,但住哪儿不是住,只要你有一口馒头肯匀我半口,不饿着我就行了。” 涂诚其实对吃没讲究,家中常备牛奶鸡蛋白面包,上班就吃食堂。汪司年却不乐意这么亏待自己,为了上T台他已经饿得够久的了,趁现在电影停拍,很想把前阵子饿掉的那些斤两再补回来。 涂诚提议点外卖,但汪司年不让,同居后的第一餐,就算没有烛光晚餐,也不能这么胡来将就。 汪司年打开一个APP,叫了刀鱼、牛肋排、海鲜与一些常见蔬菜。等这些菜送到之后,他就撸起袖子进了厨房,站在锃亮的灶台前,回眸冲涂诚甜甜一笑:“大明星亲自下厨,你有口福了。” 涂诚本想帮着打打下手,没想到却被对方连推带搡地轰出了厨房。汪司年将涂诚摁坐在沙发上,附在他耳边撒娇说:“现在由我来把你喂饱,晚上就轮到你来卖力气。” 往厨房方向瞥一眼,涂诚相当吃惊,原以为大明星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却是川鲁淮扬样样精通。汪司年刀功一流,炒功熟练,还没下锅的生食搭配得营养均衡色彩鲜艳,已经出锅的炒菜连摆盘都很漂亮。 两人同桌一起用餐,汪司年幺蛾子甚多,一会儿要作餐前祷告,一会儿又要与涂诚喝交杯酒。 涂诚诧异地问:“你信教?” 汪司年装模作样地闭眼祷告,听见涂诚问话就很调皮地睁了一只眼睛:“不信,以前不信。但自打遇上你,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否极泰来,所有天上的神仙菩萨都该好好谢一谢。” 这话说得傻气十 分卷阅读58 足又十分暖心,涂诚便也微微一笑,跟着闭眼合掌地祷告起来。 一起吃完晚餐,汪司年似又生了个主意,他两眼提溜一转,附在涂诚耳边轻轻笑说:“还有最后一道菜——饭后甜点,就是咱们得换个地方享用。” 说完拉着涂诚的手就往卧室里走,边走还边回头冲他眨眼放电,魅惑微笑。 这是刚吃饱就要“运动”的意思,涂诚今天刚挨了领导训斥,确实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所作所为有损公安形象。所以破案之前,他只能与汪司年当室友,没打算再在床上与他深入切磋交流。如此一想,涂诚尴尬地拒绝着:“司年……我……我不可以……” 这回学聪明了,男人不说不行,说不可以。 汪司年猴急火燎,手上带着力道,一个劲地把涂诚往卧室里推,嘴里还不住娇声吟喘:“你得慢慢地品、细细地尝,才能享受这道甜点的味道……” 生怕再犯错误,涂诚跟触电似的僵立在门口,一把拽住汪司年:“司年,我要跟你谈谈。” “干嘛这么吓人?吃个甜品而已嘛。”见涂诚沉下脸来,汪司年也吓了一跳,忙从衣兜里摸出两只超市里买的鸡蛋布丁,疑问地问,“我就想跟你躺在床上吃个布丁,你以为是什么?” 涂诚明显一愣,一下憋红了耳根子:“我……” 汪司年想了想,差点没乐出声来:“你该不会以为这饭后甜品是……我?” 涂诚深喘了口气,自嘲地摇了摇头,自己真是着了这小妖精的道了,不该想的尽瞎想。 “你要以为甜品是我,那简单,就吃我呗!”汪司年笑得更开怀了,扔掉手里两个布丁,动手去扯涂诚的裤子。 涂诚伸手按着对方不让动,非常严肃地重申一遍:“我不可以。” 他与他同坐在床上,试着好言好语地跟他打商量:“这个案子一天不结束,我就得执行一天的任务,我不仅要恪守公安纪律,更要为了你的安全保持理智。” 汪司年眼珠转了转:“你的意思是说,在喻信龙他们落网之前,我们都不能做爱了?” 涂诚认真道:“不能。” 这事情简直悖人伦逆天理,难得彼此这么喜欢,不时时刻刻黏在床上,可还是男人?他先骂殷海莉是长舌妇,又骂张大春是老古板,把相熟不相熟的都骂了一遍,最后还是在涂诚的注视下听话地收了声。 再一琢磨,决定讨价还价一番,他一抬下巴一噘嘴:“那亲我一口总行吧?” 涂诚也想了想,觉得好像没有把重要证人拐带上床这么严重,便低下头,吻在了汪司年的唇上。 涂诚的吻比他床上功夫好多了。舌头与舌头火热纠缠,汪司年犹嫌不满足,手随着心蠢动起来,趁涂诚吻得深情而无防备,伸手就去摸他的鸟。 才隔着裤裆摸了两下,涂诚全身肌肉就一刹绷紧,他不得不推开汪司年,站起来,背过身。 到底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血气方刚一撩就着,他不想破戒,可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非要破戒不可。 性器已然半勃,下身胀得非常难受,涂诚喘息粗重,声音也跟着发抖:“还记得我们的约法三章么,第三条就是……破案之前,别再……别再摸我了……” 听出这声音不对劲,汪司年憋着坏笑,佯装不知发生了什么:“我答应你就是了,可你到底怎么了?硬了?” 涂诚粗声粗气地喘着,不说话,但不打自招。 汪司年继续不怀好意地问:“那你打算怎么解决呢?硬憋回去是很伤身体的……”他用手去拨动涂诚的身体,一下一下讨好似的撩拨,示意对方,转过来。 涂诚无奈地转过身,汪司年便仰起颈子,眸光莹莹地望着他,巴巴地说:“我答应你明天开始就不碰你了,可今天是我们同居第一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我连我的甜点都还没吃着呢。” 涂诚没来得及脱身,命根子就被汪司年释放出来,咬住了膨大的前端。他稍一动,对方就没轻重地收紧牙齿,狠狠招呼在他的龟头上。 汪司年一边以手抚弄,以舌勾舔,以脸眷恋地轻蹭,一边含混说着:“不用你来,你就这么站着,站着总不能说你违反纪律吧……” 汪司年打心眼里着迷于涂诚这东西,觉得它精悍又漂亮,跟他本人一样。他费力撑大着嘴,撑得腮帮子都酸透了,仍满心欢喜地卖力吞吐。 口腔湿润温热,像故土像梦乡,舌头更灵巧胜似活物,在他的肉刃上游弋吮咂,精准地捕捉到每一道暴胀的静脉。茎身愈发胀得厉害,胀出一丝细微的闷痛,但很快被汪司年的手指与舌头抚慰,更强烈的快感取而代之,太舒服了。 强忍着错动胯部的欲望,涂诚深吸了一口气,拳头攥紧,手臂上的青筋在某一瞬间像爬藤植物般爆满。 他往他的喉咙深处猛烈射精,酣畅淋漓。 嘴里的精液悉数咽下,汪司年从涂诚胯间抬起脸来,又伸出舌头,慢慢舔尽溢出嘴角的点点残余。跟舔的是稀奶油似的心满意足,他冲涂诚甜蜜一笑:“这甜点好吃。” 涂诚认输似的闭了眼睛,再次叹了口气:“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汪司年没好好念过书,不知道这是谚语,张口就来一句:“你要想吃卤豆腐,我明儿就学着做。” 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反正傻得挺可爱,涂诚终究耐不住地微微一笑 分卷阅读59 ,又低头吻了吻他的嘴角。 涂诚赤裸上身,汪司年光着屁股,两个人就这么相拥而眠,身体叠着身体,倒也不怕再次擦枪走火。 从雁眠山回到汉海,又忙不停蹄协助破案,实在累得够呛。本该是一宿酣眠无梦,然而汪司年却夜半忽然惊醒。 梦的什么他忘记了,依稀只觉得一张森冷大网将他困在了中央,四周黑魆魆的尽是鬼魅,也没主动上前害他,只是这么冷眼看他徒劳挣扎。 总归不是好兆头。 那件事一直堵在他的心头,汪司年往涂诚怀里钻了钻,感受着他坚实肌肉散发出的热度,却依然瑟瑟如风中幼苗,止不住地发抖。 第三十章 何必当初(一) 《倚天屠龙》因涉罪涉案陷入停拍,剧组方面特意召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这是娱乐圈近期最轰动的一个新闻,数十名记者到场,几位主创都正襟危坐于台上,严阵以待。 有记者抛了问题给大周,大周摊上这事儿也无奈,暴脾气按捺不住,面对底下的长枪短炮,破口就骂。 也有记者向汪司年提问,问题大多都落在柳粟身上。大家伙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就是他会不会因为柳粟目前的伤情而与她分手。 外人只道他们是外表匹衬的金童玉女,哪知道是两家公司安排的“合约情侣”,目的只是联合炒作互涨人气,待眼球赚足电影上映也就各回各家,各自安好了。结果柳粟这一受伤,一下成了甩不脱的烫手山芋,这个时候汪司年倘使敢在全国观众面前分手,立马就会被灌上“渣男”的名号,并将面临口诛笔伐,全民声讨。 汪司年为此心生惧意,又恢复一贯趾高气扬拽天拽地的模样,冷着脸说了声,无可奉告。 又有一堆记者喊着他的名字举手提问,其中一个声音中气十足,特别扎耳:“汪司年!汪司年!你还记得我吗?” 汪司年循声往人群背后看了一眼,只一眼,他就吓得脸色惨白,当场魂飞魄散。手一抖,连摆在长桌上的矿泉水瓶都打翻了。 台下那个记者方脸宽腮戴着眼镜,抖着腿,也望着他,嘴角挑露着一抹特别古怪的笑容。 这个男人叫阿维,也算是他的老朋友了,当年他偷拍下柳粟与涂诚拉扯的照片,就是发给的对方。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汪司年做了这么大一桩亏心事,一直害怕再被对方找上。所以他单方面把阿维拉黑了,这些年从未与他联系过。 没成想怕什么来什么,居然在这个场合下又见面了。 好在案子明朗以后,涂诚就不必担任他的保镖了,这会儿人在市局,不在发布会现场。 主持人打算结束这场纷乱的发布会,最后把话筒递给汪司年,让他跟大伙儿再说两句。汪司年手直打抖,连声音都跟漏音的风琴似的,说了一句:“待案件水落石出,我们就会重新开工,我很骄傲能够参与这样一部天马行空的作品,今天到场的也有很多我熟识已久的朋友,希望各位高抬贵手不要无中生有地报道,有机会我一定会找大家叙叙旧。” “高抬贵手”是说给某人听的,汪司年不停以目光安抚着台下的阿维,无声地向对方求情讨饶。 很快,阿维这边就主动联系上汪司年,两个人约着在一家明星常来常往的酒吧碰了个面。 地方很僻静,阿维说话很直接:“我是收了别人钱来找你的,我俩无冤无仇,过往还算有点交情,你要给的比找我的人还多,你当年诬陷柳粟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我可以把你跟我聊天的那些截图当着你面全删了。” 狗仔的职业道德就是谁钱多谁是爷,然而汪司年却没有钱。说出来都没人敢信,红透半边天的当红流量跟经纪公司签的是二八分的不平等条约,表面风光无限,实则囊中空空。 阿维也不相信,放狠话道:“你要不舍得掏钱,明儿我可就要放话‘周几见’了,标题我都拟好了,这个节骨眼上爆出来一准轰动,你的人设可就彻底崩了。” 汪司年从不知道自己什么人设,人设都是公司定的,无论是粉丝们津津乐道的“真性情”还是黑子们大张挞伐的“爱作妖”,都是七分乃天性,三分靠营销。汪司年也不在乎所谓的“人设崩塌”,他只怕被涂诚发现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涂诚这人把家庭与家人看得多重他不是不知道,正因为知道,才一直话到嘴边又难启齿,总觉得瞒一天算一天,瞒一辈子就皆大欢喜了。 病急乱投医,汪司年跟阿维打商量:“你要多少?能不能给我点时间凑一凑?” 阿维摇头说不行,我这儿跟你耗着,那边的钱可就挣不着了。 汪司年不住发抖,没了往日里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几乎要跪下求对方:“我有多少先给你拿多少,你不用当着我的面删掉那些聊天记录,只要先不爆出来就好,我去跟公司闹解约、谈分成,哪怕我去筹,去借,去蒙,去骗,也一定尽快把钱给你补上!” 阿维想了想,说也成,你先拿个两百万来吧。 凭心说这不算狮子大开口了,以往狗仔爆料都会有个“周几见”的预告,一线巨星或当红流量为了消灭一个负面新闻、维护公众形象,八位数都不在话下。 但汪司年是真没这个钱,他回家把自己扒了个底朝天,发现统共也就能凑出二十来万。第一反应就是向尹白去借。 尹白问他为什么急 分卷阅读60 着要这么多钱,他也不肯说实话,支支吾吾地就要对方快点转款。 尹白身边也没搁那么多闲钱,给汪司年转了一百来万,一回头就给涂诚打了一个电话。出于半个圈内人的敏锐嗅觉,他认为,汪司年是被人讹上了。 “你也知道那小子平时多抠啊,买大牌都买山寨的,这回二话不说就借两百万,肯定有问题。”尹白对涂诚很放心,所以把知道的都说了,还让涂诚无论如何得把这钱给他拦下来,毕竟,“司年这些年过得也太不容易了。” 汪司年凑不到两百万,担心阿维食言爆料,随便编了个理由瞒过涂诚,自己开着那辆红色保时捷又去找了阿维。 阿维已经等在约好的酒吧包厢里了,点了瓶最贵的XO,反正记在汪司年的账上,他心情奇好。 他说,我只能先凑到一百来万,这辆车也给你吧。 阿维摇头:“车我不要,这么拉风一辆红色保时捷,我以后还怎么搞跟踪?”顿了顿,又吓他:“算了,你这么没诚意,这一百万我也不要了,我这就回去发报道。” 汪司年真的吓坏了,把身边值点钱的东西全掏了出来,他从未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人,最落魄那阵子也没有,他反复说着:“哥,我求你,你有什么顺眼的都拿走,我求你再给我点时间凑一凑……” 阿维垂着大方脑袋,一眼就看中了那块蓝水晶表盘的江诗丹顿。迷离炫彩的灯光下,蓝水晶与粉红金搭配的手表显得特别奢华,特别有范。他把表戴到自己腕上,满意地举在眼前左觑右看,对汪司年说:“最多再给你俩礼拜,再凑五百万给我!” 酒吧包厢的门一下被踢开了,涂诚出现在门口,身边跟着尹白。 尹白抢在涂诚之前闯进去,冲着阿维就大吼:“你这条下三滥的狗,你这是敲诈!你要坐牢的!” 他们是跟着汪司年一起过来的。别说涂诚的侦查技巧,就凭汪司年这一路失魂丧魄的样子,也根本注意不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我就跟司年叙叙旧么,你才敲诈,你们全家都敲诈!”人多势众,阿维心虚地要走,但人到门口,就被涂诚一抬手臂拦下了。 涂诚看见男人手腕的那块蓝水晶手表,冷声说:“表摘下来。” 包厢灯光偏暗,阿维没看清涂诚的脸,张口就狡赖:“这是我家司年送我的表,凭什么摘给你啊!” 汪司年害怕已极,哆哆嗦嗦颤声说:“是我送的……让他走吧……” 涂诚依旧拦着不动:“表。” 阿维以为涂诚是个不听主人话的保镖,回头就拿起桌上的酒瓶朝他抡过去。 涂诚一动不动,仅是一扬手腕就将酒瓶截在了自己手中,五指猛一发力,单手就捏碎了它。 这样的功夫只在电影里见过,阿维完全愣住。发愣的当口,涂诚一步逼近,以那只满沾酒液湿淋淋的手握住阿维的手腕,一把翻折过去。 阿维痛嚎出声,连连求饶:“疼疼疼!放我一马,不敢了……再不敢了……” 涂诚手指稍一施力,阿维的骨节就咔咔作响,完全挣脱不得。他面无表情地警告对方:“你可以试试放司年的黑料,但我提醒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会见你一次打一次,言出必践。” 阿维疼得腿都软了,人像稀泥一样往地下瘫去,一边脱下手表回头搁在了茶几上,一边哼哼唧唧向涂诚告饶。 一抬脸,两人便在灯光之下四目相对了,如此近距离接触,他忽地就认出了眼前这张冷峻凌厉的男性面孔。比明星还帅的特警绝不多见,阿维想起了这人是谁,瞬间恶向胆边生,直接嚷起来:“我认得你!你不就是那个被蓝狐特警队开除的特警么?当年你那些有伤风化的照片就是汪司年拍的!他为这事给我钱封我的口,你居然还护着他!”他疼得恼羞成怒,爆了粗口:“傻逼!” 涂诚一刹瞠大眼睛,手也跟着松了。 阿维一下遭了大赦,扭了扭手腕,确信还没折断,赶紧低头撞出门去。 涂诚转过身,一脸平静地望着汪司年。太平静了,像暴风雨即将造访的前兆。 尹白跟着涂诚一起来的,呆立一旁,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汪司年垂头避着涂诚的眼睛,轻声轻气地走到他的身前,小心地去拽他的衣袖。手伸出去又立即缩回来,他只敢这么轻轻触碰一下,但涂诚不为所动。 他像由内而外全化作了石头,连着腔膛里火热的心脏都一下冷硬如铁。 汪司年试图解释,甚至想要狡赖,可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他仰头望着他,不断喃喃自语般哀声重复:“对不起,诚哥,对不起……” 长时间的彼此默然对峙之后,涂诚没在沉默中失态爆发,只是淡淡说:“我昨天打电话告诉我妈妈,这个案子了结后就带你一起回内蒙,她很高兴,她说男媳妇也好,还是那么光彩夺目的大明星,她说她要把你所有参演的剧都看了,她还说要我记得把你带到我哥的坟前去,让他也看一看……” 汪司年被内疚之心紧紧扼住,眼泪稀里哗啦地砸下来。 最后,涂诚居然笑了,他自嘲地摇了摇头,说,为什么不是你告诉我。 说完就转身而去。 酒吧里还有别的客人,然而汪司年像发了疯般不管不顾地扑上去,他试图从身后去抱涂诚,但被对方一把挣开,又狠狠推远。 知道这一撒手可 分卷阅读61 能就再挽不回了,汪司年追在涂诚身后,毫无形象地嘶声呼喊:“诚哥,我本来想告诉你的……我真的想告诉你的……” 尹白在一旁拼命拉扯拼命劝:“司年你注意点分寸,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你这样要被拍下来,你的形象就全毁了!” 天塌了,地陷了,什么形不形象的都无所谓了,今天就是世界末日,是飓风、海啸,是极度严寒是烈焰焚身。汪司年冲出酒吧,在涂诚的摩托车后狂奔追赶。但两条腿哪儿跑得过飞驰的摩托,转眼涂诚消失于夜色,而他则精疲力尽,重重跌坐在地上。 尹白腿还不利索,一瘸一拐地也跟了上来。他看见汪司年跪在马路中央,在来往的车流间掩面大哭。尹白印象中只见过汪司年这般崩溃过一次,那是他发现嗓子再无恢复可能的时候。 尹白看不得自己好友这般模样,也酸了鼻子,他附身搂住汪司年的肩膀,竭力寻找措辞安慰他:“你又不是没失恋过,至于这么伤心么?比涂诚帅的娱乐圈未必没有,比涂诚有钱的那可多了去了,你以前那么喜欢Gino,他跟你说他要结婚,你不也挺过去了……司年,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不一样,他不一样……”灼热的拥抱与亲吻犹在昨天,汪司年仰起脸,对着尹白笑着流泪,“尹白,他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他是暖,是善,是混沌开辟后的第一道光,他就是我的命中注定,可我却不配是他的……” 第三十一章 何必当初(二) 被尹白从大街上劝起来之后,汪司年回到涂诚的住处,但屋主却没回来。他坐在床头等着他,等得望眼欲穿,简直像快。他嘴里喃喃念着:“诚哥,我真的想过要告诉你……” 临近天亮的时候,涂诚才从门外进来。他显得很疲惫,空间不大的房间强化了这种疲惫感,他的眼睛泛着血丝,表情像荒原一样寂静。 汪司年欣喜地迎上去,忽然注意到涂诚的手掌正在流血,不清楚是在酒吧包厢捏碎酒瓶时伤到的,还是后来他又伤害了自己。他急着想给涂诚包扎,但涂诚冷淡地将他推开,说:“不用了。” 对特警来说,这点皮毛小伤不足挂齿,他的亲哥涂朗都被炸成灰了——就因为他那一段不光彩的新闻。 汪司年再次红了眼圈,无助地问涂诚:“我们是不是完了?” 涂诚倦怠地坐在了床上,以手扶着额头,只当对方不存在般一言不发。 等待对方开口的时间里,汪司年一直木愣愣地望着涂诚。他发觉,原来爱情这东西顺意时甜,逆意时苦,现在就连呼吸入喉的空气都太过苦涩,黄连不过如此。 久久没有得来想要的回答,汪司年抓着一线生机,开始不问自答地解释,他说,我当时只想报复毁了他嗓子的徐森,柳粟是徐森的新欢,他就是想让他们不痛快…… 涂诚不愿意再听这些马后炮似的解释,打断道:“你要没地方住就留在这里,我住公安招待所。” 这话比直接撵他走还生分,汪司年感到心在滴血,从一个被痛苦蛀出来的虫眼里往外渗,止都止不住。他拎了一只早收拾好的包囊,打开涂诚的家门,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这份恋恋不舍出现在他汪司年脸上,想想都太滑稽了。 临了还盼着身后人能出声留他下来,但涂诚一直没有开口。汪司年倍觉失望,走出一步,风替他把门关上了。 人走了之后,天也完全亮了,房间的狭仄被光线清退一些,清晨的空气带有露水的清香。涂诚从急怒当中清醒过来,意识到比起不能原谅汪司年,他更气的其实是他自己。 涂诚现下虽然心里烦躁,但案子总是要追查下去的,他仔细梳理了现有的线索,忽然意识到可能自己一开始的思考方向出错了。 他原本认为对方的目标是汪司年,柳粟只是误伤,又或者想借这机会令他救人受伤。但联想到汪司年在喻信龙床底落下了监听器,喻信龙他们也发现了这个监听器,兴许他们误以为柳粟这边会泄露什么秘密,不得不兵行险着,非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对柳粟下手。 涂诚去医院探望柳粟,陪守的柳爸柳妈看见他,上来就打他一个嘴巴子。柳妈情绪更激动些,她把柳粟的受伤全怪在涂诚的身上,怪他既是警察又是故交,怎么就没把人照顾好? 涂诚也不争不辩,任老两口动口又动手地发泄一阵,累了,去休息了,这才走进病房。 柳粟阖眸躺在病床上,苍白单薄得跟纸片一样。涂诚不是空手来的,把买来的花插进床头花瓶里,又去病房自带的独立卫生间洗净双手,坐在柳粟病床边,替她剥橙子。他还记得,柳粟最喜欢吃橙子,但不喜欢刀切的,嫌漏出的汁水太黏,喜欢他用手给她囫囵剥下皮来,跟橘子似的一瓣一瓣慢慢吃。 涂诚问她:“伤势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能不能站起来还得看后续治疗,医生也不敢打包票,柳粟说着说着就痛哭一场,愈发像一朵不经风霜的梨花,袅娜,娇弱,我见犹怜。 涂诚心生愧意却拙舌于安慰,只简单说了两声“会好起来的”,便切入正题问柳粟:“那天司年离开,你是不是被喻信龙他们带去见了什么人?” 柳粟扭过脸,不肯作答,但涂诚从她的表情得出判断,自己的方向是对的。 “我不全是为了案子才来看你。出于朋友的立场,我 分卷阅读62 现在很担心你的安危,卢启文利用完你们就会想法子除掉你们,我不希望你重蹈宋筱筱的覆辙。” 柳粟突然崩溃地喊出声:“你有什么资格再来关心我!我现在变成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 涂诚不作声,把剥好的橙子搁在一边。 柳粟的大学生活可谓精彩纷呈,戏剧学院的老师说她是五十年不出的花旦,可妖冶可清丽。柳粟的追求者前赴后继,有次跟一个大热IP找她演女二,她受邀跟制片人一起吃饭,导演把手伸进了她的裙子里,她尖叫着逃开了。在被涂诚的身体拒绝之前,柳粟从没想过背叛他,她的爱情是执子之手的缱绻,是从一而终的信念,但却没想到落花有意随流水,她迷恋了一整个少女时代的男人居然是个同性恋。 搭上徐森一方面是毕业在即,几次机会被她自己搅黄以后,一下慌不择路了。 另一方面,到底也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其实人性就这样,自己非往火坑里跳,事后却总会怪别人没有伸手拦着。 “我十岁的时候就想嫁给你了,不是你,我也不会走到今天。”恶毒使她的美丽大打折扣,柳粟狰狞着一张脸对涂诚说,“我一点不后悔当初去投诉你,我也不会让你这次这么轻松破案,你更别想光明正大跟汪司年在一起。现在外头都当他是我男朋友,他敢‘抛弃’我,我就敢开新闻发布会。” 柳粟话刚说完,门外又进来一个人,涂诚抬眼一看,是楚源。 楚源与柳粟同在徐森的公司里待过,人前以师兄妹相称,人后也算是朋友。他名义上是来关心受伤的师妹,但其实是为汪司年来的。在今天之前,他真的以为汪司年就是柳粟的男朋友。而上回汪司年让他吃瘪,他一直没咽下这口气,他想看看能不能从这件事里找出刀子再让他扎回去。 楚源也看见涂诚了。他记得汪司年身边这张脸,听那天被打骨折的大块头说了,功夫很不错。 楚源不敢当着涂诚的面生事端,很客气地冲他点点头,旋即靠墙而站。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柳粟抬手拭泪,冷声冷气对自己的初恋情人下了逐客令。 涂诚离开之后,楚源问柳粟,怎么回事,你怎么也认识这个人? 柳粟冷笑一声:“我的初恋是基佬,我的‘现任’也是基佬,我的初恋跟我的‘现任’才是真爱,你说讽不讽刺?” 方才柳粟情绪激动,声音高亢,楚源听见大半,也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了。将这事情前前后后一并想了想,楚源忽然动嘴笑了笑,一个绝妙的主意浮现在脑海里,很快滋长,茁壮,伸展出罪恶的枝叶。 第三十二章 欲取百计难(一) 不管怎么说,涂诚这次也没白跑一趟,柳粟虽不肯吐实,但激烈的言辞却恰恰印证了他的猜测。涂诚回去将自己的想法汇报给张大春,让他调出当日卢启文与柳粟下榻酒店的全部监控。果不其然,他们发现喻信龙与柳粟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叫了辆车,离开了酒店。再顺藤摸瓜,顺着车牌号查那辆车的司机,查出喻信龙与柳粟去了20公里外的另一家酒店。 最后对那家酒店当天的客人进行一番排查,一个名字跳进了专案组的视线,康东兴,汉海海关副关长,国家副厅级干部。 卢启文走私、贩毒如此顺利,其中必然涉及官员腐败。如此看来,他是利用自己旗下的女星对康东兴这样的官员进行了“性贿赂”,而宋筱筱的死也必然与这种交易有关。 甚至从卢喻二人铤而走险欲杀人灭口来看,柳粟也已经知悉了宋筱筱的死因,没准宋筱筱腹中的孩子就与康东兴有关。 但司法领域讲究证据互相印证,若没有柳粟的口供,即使验了康东兴的DNA,他也可以推脱狡赖,说自己只是嫖娼。 涂诚想让柳粟出来指证喻信龙,但柳粟却不愿意,再看柳粟父母的态度,也是横眉冷对的与他半句话不愿多说。案件暂无头绪还是其次,涂诚是真的担心若不能将卢喻二人绳之以法,汪司年与柳粟的个人安全都难得到保障,就像头顶始终悬着块大石头似的,稍一差池它就掉下来了。 涂诚自己没法常去探望柳粟,一去必惹得大伙儿都不痛快,就关照上回顶替他的那个小贾,让他经常去医院看看,小心防备着卢启文派人来杀人灭口。 没想到还真被他说中了。 那天夜里十一点多,小贾刚出了医院住院部的电梯,就看见一个黑影闪进了柳粟的病房。他边跑边抬头看,医院的监控器都被人为地打坏了。 小贾心道不妙,加快步子追了上去。 柳粟亲妈二十四小时不离开女儿,但看见一个戴着面罩的男人闯进病房,连喊一声都来不及,就被对方一掌劈在脖子上,晕了过去。 病床上的柳粟用了镇痛泵,正睡得迷迷糊糊,猛然感到一丛阴影压到了自己身上,她也来不及喊,一张脸已经被一只枕头死死盖住。 气门被堵,死亡的恐惧让病床变得像一块砧板,柳粟像刀下的活鱼一般拼命挣动抵抗,却感到生机离自己越来越远。 幸而小贾及时破门而入,一边高喊“来人啊”,一边向蒙面男人发起了攻击。 蒙面男人身体迅疾一闪,虚晃着出了一拳,就躲过了小贾的攻击,为自己赢得了脱身的空档。他夺门而出。 这浑浊稠密的夜色被小贾的一声大喊搅 分卷阅读63 得稀散,值班的医护人员闻声纷纷赶来病房。小贾看屋里人头挤挤,柳粟这边的安全该是不用担心了,他拔腿就去追那蒙面男人,心想这要抓着现行了,这案子就离告破不远了。 但奇怪的是,对方明明可以轻松逃脱,但却又故意放慢速度,好像是有心让他追上似的。 待追到医院外一处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前,蒙面人终于停了下来。月黑风高,四下无人,小贾毫不犹豫飞身上前,一拳就朝对方的头部横勾过去。然而蒙面人一亮招,他就知道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这人的拳风太凌厉,动作太迅捷,身一闪,头一撇,轻松躲过他的拳头之后,立马借其勾拳之势,一下折了他的肘弯。 小贾强行挣脱出来,已是破绽全出,连着无章法地乱攻一气,肩撞、肘击、膝顶、腿踢,招招都冲着对方眼睛、锁骨、下腹等要害部位,但都被轻易化解。 练武的人都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小贾嚎叫一声,用尽全力朝蒙面人面部袭去一拳。蒙面人却不出拳反击,只是往后连退三步,以柔克刚,以旋转的手腕消减了小贾的劲烈拳风,旋即以自己的小前臂为力点,一折小贾的肘腕,又将他的拳头牢牢抓握在自己手掌之中。 小贾动弹不得,还要嚎,还要打,却听见蒙面人突然开口说:“别打了,是我。” 声音低沉悦耳,还挺耳熟,他一愣。 蒙面人一手控制着小贾的拳头,另一手一掀戴在脸上的黑色面罩,便露出一张眉眼冷淡却非常英俊的面孔。 小贾大惊:“诚……诚哥!” 涂诚松开钳制小贾的手,淡淡说:“接下来回去说什么、怎么说,你全听我的。” 小贾对涂诚的身手服得五体投地,自然对方说什么都照做。回到医院病房,他当着被救治苏醒的柳粟与柳妈的面,就气冲冲地摔了自己手边的东西。 稀里哗啦一阵响,他说人跑了,追不上;他说追上了也未必打得过,喻家班六十来口人都是练武的,身手个顶个的好,就算警方加大对柳粟的保护,也是防的了初一防不过十五。 最后,他冲着床上脸色惨白的病美人大喊:“你要还想要自己这条命,就赶紧配合我们的工作!只有把犯罪分子都抓进牢里,你和你爹妈才能真正安全!” 不真到鬼门关前走一遭,永远不会知道情啊爱啊的都是小事,生命面前轻若鸿羽,犯不上这么执念。 柳粟还犹犹豫豫不想开口,柳粟她妈经此一吓都不干了。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女儿赶紧向警方举报自己的老板,不把喻信龙与卢启文逮进号子里,她一闭上眼都是一个黑黢黢的怪物,三首六臂张牙舞爪,扑上来就要她的老命。 终于,柳粟同意出面指控喻信龙与卢启文。她说自己被他们逼着去陪汉海海关副关长康东兴,老色胚为了爽还不戴套。她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宋筱筱也被送来陪过他一阵子,按日子算算,没准肚子里留下的还真是这老色胚的种。 这夜之前,南山宾客东山妓,柳粟一直只把自己当作一个高级三陪,还没想到会为此搭上小命。她确实想过要把自己这些遭遇告诉涂诚。 然而没想到还没跟涂诚坦白,就出事了。 专案组进驻,当事人停职。许是墙倒众人推,汉海海关的关员们纷纷反映康东兴平日里道德腐坏,作风糜烂,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下又查出不少刑事问题。 康东兴听从律师建议,为了减刑赶紧攀咬,他把喻信龙那点事情全揭发了出来。 再加上汪司年当时偷拍下的文件、柳粟的口供,喻信龙的犯罪事实是板上钉钉跑不掉了,但卢启文弃车保帅,依然藏得很深。 而且喻信龙消息灵通,居然在警方缉捕他之前就潜逃了。 涂诚跟小贾一起去喻信龙的住处查看,发现上回接触时的那柄袖剑又被插进了石灰墙里,上头还钉着一张他充当藤原申介替身时的照片。 小贾被这等腕力吓了一跳,忙问涂诚:“这是什么意思?” 涂诚默不作声。刀尖划烂了他的脸,警告意味十分明显,喻信龙迟早是要来找他清算的。 通缉令一发出去,离其落网也就不远了,案子一下柳暗花明,该表扬的人一个不落都得表扬。张大春夸了小贾办事机灵,小贾则把功劳全推给了涂诚。他说要不是诚哥出了这个主意,还不知道那一家奇葩会把案子拖到什么时候。 张大春四下张望一眼,问他:“涂诚人呢?” 小贾说:“诚哥瞧着心思好重,这会儿还在市局的训练室里打拳呢。” 张大春找去了训练室,果然人在。他拳击腿扫,皮革沙袋被打得摇摇晃晃砰砰作响,身上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都已经湿透了。 张大春连着喊他两声,涂诚都没听见,一味强攻蛮打,好像要把满肚子火气都撒在这沙袋上。 张大春走过去,一把扶住摇晃的沙袋。涂诚及时收了拳头,气喘得又急又粗,却用又冷又静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领导。 “我刚才听小贾说了,这都是你的主意。”张大春跟个弥勒菩萨似的,一笑就一脸慈祥的横肉,“法子不错,管用,但不像你以往的办事风格,到底是谁给你支的招?” 还能是谁支的招?潜移默化近墨者黑,这两天他逼着自己不去想汪司年,全靠着一身汗水宣泄戾气,还真就没想过。哪知道张大春一句话就破了他的金身。 分卷阅读64 他很快想到了汪司年当时为了让他立功,非让尹白假扮杀手,虽然傻透了,但也其情可嘉,还傻得莫名有些可爱。 心口无端端抽得一疼,涂诚脱下背心擦擦汗,随手抛在地上,对领导也不客气:“我再练会儿,你没事就回去吧。” 汪司年这会儿正在局里配合调查,做完笔录之后出了询问室,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市局训练室的门外。他一眼看见了涂诚,欲近又怯,只敢这么木愣愣地站在门口。 张大春也抬眼瞧见了汪司年,冲他和乐地笑笑:“这不是大明星么,来找涂诚?” 汪司年其实往市局里跑了好多回了,但涂诚有意躲着他,基本都没碰上面。倒是每回都跟张大春毕恭毕敬地打招呼,每回还都说是自己经纪人殷海莉告的状都不属实,是自己死缠烂打上赶着黏贴,涂诚根本就不在意。 张大春犹记得第一眼见到的这位大明星,眼高于顶,浑身都带着玫瑰上的那种刺儿,艳丽又扎人。但现在的汪司年寸寸柔肠化成了春水,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一口一声领导,还说什么都是我的错,你千万别处罚涂诚,他真的没有违反纪律。 张大春一把年纪的老古板都觉得挺感动。 回头再看涂诚,跟一个字没听见似的,又狠命击打起沙袋。 张大春走向门口,拍了拍汪司年的肩膀,小声说了句:“还杵着干什么?快进去吧。” 第三十三章 欲取百计难(二) 人走近了,涂诚仍在连续击打扫踢沙袋,只当不知道来人是谁。 拳撞脚踢如烈火轰雷,速度越来越快,沙袋左右摆荡上下震动,发出一声声闷钝的轰响。 汪司年鼓足勇气喊他一声:“诚哥。” 涂诚手上动作不停,只淡淡说:“在训练呢。” 涂诚连护具也没戴,浑身被汗水浸透,这一下下肉体与沙袋的狠命撞击,汪司年看着都觉得疼。 汪司年心疼地说:“你要真想撒气,要不打我一顿算了。” 涂诚不搭理对方,后退一步,一下一下旋身飞踢沙袋。 汪司年把沙袋撞开,自己停留在涂诚视线前方,他真的天真地想,打我一顿就消气儿了,打我一顿就翻篇儿了。 涂诚及时止住攻势,脚尖绷在汪司年那张俏脸之前。劲戾的腿风下,汪司年额发飘动,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轻启着红唇,愣愣地望着涂诚。 “不要命了?”涂诚收腿,站定,冷冷斥了对方一声。见汪司年红着眼眶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只觉一阵说不上来的焦躁恼怒,又侧身飞起一脚,竟生生将皮革沙袋给踢破了。 木屑沙子飞溅四散,像一蓬急雨当头而下,汪司年有些难过又有些庆幸地想:他真的生我的气,可他又不舍得真拿我撒气。 一个念头当即自脑海里破土抽芽,他认认真真对涂诚说:“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一定想办法替你把案子破了,这是我该还给你的。” 汪司年说完就离开了训练室,他心情很坚定,步伐很轻松,一旦打定主意,便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汪司年走后,涂诚一下子感到自己脱了力,他从地上拾起背心,甩上肩头,也打算离开。没想到迎面撞见肖文武,带着两个跟班也来训练。 肖文武看见汪司年离开市局了,他犹然记恨着这小子上回在属下面前驳了自己面子,听了一些局子里流传的半真半假的八卦,就存心膈应涂诚,阴阳怪气地说:“哎哟,刚才出去的不是那大明星么,来找你的?” 涂诚没打算搭理这人,目不旁视,直往前走。 “被甩了也别太难过,被这种人甩不挺正常么?”肖文武歪斜着嘴角,故作好心地拍了拍涂诚的肩膀,“娱乐圈那地方比咱市局的厕所都脏,还越红的越脏,女的都是公交车,男的也跑不了当鸭的命,我看汪司年就是里头最脏的那一个,什么导演监制老男人老女人就没他睡不下去——” 涂诚以前任对方怎么挑衅都没真正放心上,可一听这话瞬间动怒,一伸胳膊,直接以手掌握住了肖文武的喉咙。 肖文武也是练家子,居然连躲都躲不开,他只能使力解脱,一手猛力下拉涂诚的手臂,一手直扑对方面门。涂诚就势绕起身后,用肘弯由后部将肖文武的脖子卡得更死了。 旁边两个人都看傻了,也只是愣着,不敢上前帮忙。 涂诚面无表情,在肖文武耳边低声道:“嘴巴干净点。他很好。” 累了一天,人倦心也倦,涂诚跟着回到家里,一推门,四下环视一眼,竟似到了陌生地方般明显一愣。五十多平方米的老房子,原先觉得拥挤逼仄,汪司年搬走之后,一下变得冷冷清清空空荡荡。 他想起来,汪司年这两天该是跟尹白住一起。他特意关照过尹白,无事少出门,有事找警察。 涂诚躺靠在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电视里就是娱乐新闻,正说着这桩轰动全国的明星“性朝贡”案件。 但各方矛头直指喻信龙,真正的幕后黑手却狡猾得把自己撇干净了。 一听见“汪司年”三个字,涂诚就按遥控器换了个频道。方才不遗余力地挥汗宣泄,直到这会儿才觉得眼皮沉重似铸了铅,累得几乎动弹不得。他合上了眼睛,心却静不下来,那双好看的眼睛、那抹甜蜜的笑容,总在眼前晃悠,撵都撵不走。 正闭目养神,手机忽地响了。 涂 分卷阅读65 诚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声。只觉一腔的愤懑与疲倦尽被抚慰,他轻轻一勾嘴角,喊了对方一声:“阿妈。” 阿妈是个开明的人。乍听到儿子说自己喜欢上一个同性,其实心里也很抵触。然而转念就想明白了,儿子今年二十八,除去被两边家长强行撮合的柳粟,从来也没听说有了喜欢的人。儿子打小也话就少,兄长牺牲之后,愈发阴郁寡言,活得跟被收监了一样,逢年过节总推说工作繁忙,只知道往家里寄钱,再不肯回来看看。 不肯,是“不肯过江东”的意思,他总觉得对自己亲哥的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总觉得对不住母亲。 对此阿妈是有亲身感悟的,自己这儿子质朴踏实有责任心,喜欢把事儿全往肩上揽,所以听见儿子说今年要带上喜欢的人一起回家时,她是真的欣慰。 上回跟儿子推心置腹地聊完,阿妈就把汪司年参加的影视剧与综艺节目都从网上找了出来,不仅早年那些不起眼的配角、龙套概没落下,连着网友评论都一起看了。评价两极分化严重,可阿妈却越看越觉得这男孩不但长得漂亮,还率直得相当可爱,比起展现美好,他更乐得展示真实。 阿妈对这个“准儿媳”是万分满意,联想到近日闹哄哄的新闻,有些不放心,所以特意打了这个电话来问儿子:“什么时候把那位大明星带回家来?” 涂诚不欲欺瞒母亲,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话:“今年可能回不来了,我们……我们现在有些问题。” 阿妈急了:“出什么事儿了?” 涂诚反问母亲:“阿妈,哥哥的事……”他停了停,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如果一个人的无心之失使我被蓝狐开除,从而间接导致了哥哥的牺牲,我该不该怪他?你又会不会怪他?” 措辞用的是“无心之失”,阿妈是个聪明人,听出这个人就是汪司年,更听出儿子其实心里还是割舍不下。 当年的事情阿妈也知道,这是阴差阳错下铸成的悲剧,不能单单归咎某一个人。她对儿子说,“你也说了是无心之失,就该知道前一个问题的答案了,至于你问我怪不怪他……我怪他什么呢?难道怪他也间接救了我另一个儿子的性命吗?” 涂诚没想到亲妈会这么说,一时怔住。 陪同儿子一起沉默,好一会儿后,阿妈终于开口:“其实你不是怪别人,你怪的是你自己。” 一语破的,涂诚微一垂眸,轻轻喊了一声:“妈……” “你跟你哥感情好,阿妈都知道。可你哥的事情谁也想不到,真正造成这场悲剧的不是别人,是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难道换你牺牲了,阿妈心里就会好过一些么?你应该打起精神,把那些犯罪分子都绳之以法,你应该连你哥没过完的那些日子一起活精彩了!”见那头不说话,阿妈挺生气地说下去,“我儿子可没这么黏糊,喜欢就是喜欢了,不会借着惩罚别人来惩罚自己。” “知道了。”母亲这么开明实在难得,涂诚感到庆幸,紧接着又想起汪司年那声“往前看”,是啊,何必自困愁城,何必让潜意识里的自虐倾向一并虐了别人。 阿妈听出儿子那边有所动容,笑了:“老阿姨们不爱看司年演的那些剧,但架不住我成天说叨,后来都跟着我一起看。结果她们边看边嚷,这世上哪有这么漂亮的男孩子啊,都不相信,非说是后期一帧帧修图的……” 顿了顿,阿妈故意激儿子:“你阿妈话都放出去了,你赶紧把案子破了,把人带回来,让左邻右舍开开眼,也省得她们老笑我吹牛。” 母子心连心,知晓母亲使得是激将法,涂诚更觉得前所未有的心情松快。冷不防眼前又出现了汪司年那张笑盈盈的俏脸,生铁化作绕指柔,他垂目一笑,说:“真人更漂亮。” 第三十四章 重演(一) 挂了母亲的电话,涂诚又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对这个全无感情经验的男人来说,应对这样复杂的局面确实有些困难。涂诚轻轻叹口气,终于决定撂下心结与面子,主动去联系汪司年。 电话迟迟没人接听,他连着打了三个。 看时间也不早了,想着汪司年这些日子怕也不好过,许是已经累得睡着了。 这一细想,才意识到今天在市局见到的汪司年瘦了不少,本就脸小,经这一遭挫磨,都快瘦脱相了。涂诚无不心疼地想,先让他踏踏实实睡一宿吧,明天自己直接上尹白家。 涂诚抵达尹白家楼下时约莫中午十二点,车还没停,远远就看见一群人扎在了尹白家门外,高矮胖瘦无一不有,都举着话筒扛着摄像机。保安前来撵了两回,都没人把闹渣渣的人群撵走。 头盔只露一双冷峭犀利的眼睛,涂诚人在机车上,一个打拐停在了距人群七八米外的一棵大树下。他摸出手机又给汪司年打电话,依然没人接,又打给尹白,尹白直接掐断了他的电话。 自己的身份不便出现在记者面前,涂诚隐约觉得事情蹊跷,也没深想,正准备无功而返,忽地手机铃声响起,来电的是市局同事小贾。 涂诚卸下头盔接电话,小贾在那头情绪激动,声音急切:“诚哥,你……你赶紧上网看看吧。” 涂诚不是喜欢泡在网上的人,没有微博之类的社交账号,朋友圈也从来不发不看。在接到这个电话之前,他还不知道一 分卷阅读66 个酝酿已久的报复行动已经拉开序幕,而自己正是这场风波的主角之一。 另一个主角就是汪司年。 尹白那两百多平的大平层里,殷海莉与另外两名经纪公司的高层正,昨夜凌晨十二点几个营销账号集体爆料,发出了汪司年与涂诚在酒吧肢体纠缠的照片,并且配以各种煽风点火的新闻标题,全如《汪司年同性疑云添实锤,弃柳粟狂追肌肉美男》这般夺人眼球。 有内部消息称,照片是楚源几经辗转打听弄来的,热搜也是他那边买的,故意在半夜发出就是为了让汪司年这边来不及公关删除。经过一夜酝酿发酵,天还没亮透的时候,网上就已经炸开锅了。 汪司年蜷坐在沙发上,面对山呼海啸而来的恶意指责,一脸懵然。 殷海莉的态度是,以往爆出断背传闻可以缄默不语,任由公众猜测,猜来猜去的还白给他涨人气。但这次不行。这次汪司年必须出面,坚决否认这个传闻。 理由很现实,也很简单:他与柳粟刚公开恋情不久,柳粟就脊椎受伤进了医院,最近又公开发声指责圈中大佬喻信龙强迫其进行性交易,正是大众同情心泛滥的最顶点。这个时候一顶“同志骗婚”或“恋爱期间出轨同性”的帽子扣下来,汪司年的演艺生涯铁定完蛋。 汪司年感到莫名又委屈,仰脸望着殷海莉那张怒意满满的艳丽面孔:“可……可我跟柳粟又没真的恋爱,纯是为了宣传新戏。” 殷海莉比自己这不谙游戏规则的弟弟想得远:“就算你与柳粟同时发声明,承认是以恋情炒作新戏,感到受了欺骗的观众也够你喝一壶的。何况柳粟现在这个情况,肯不肯配合你发声还不一定。她要咬定了自己就是你的女朋友,你会死得更惨,更快。”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汪司年脸色登时一片灰白,他结巴着问殷海莉:“那……那怎么办呢?” 其实看到热搜不多久,殷海莉就想到了一个能令大部分人满意的解释:“要摆平这个新闻也很简单。热搜上的那些照片我看过了,实锤牵强了,说搂抱可以,说拉扯也行。涂诚不是跟柳粟有过一段纠葛,也闹上过新闻的?你就说你正为女朋友的伤情难过,结果意外发现身边那个保镖就是当年性骚扰过女朋友的混蛋,你一时激愤,就跟他大打出手了。” 汪司年早没了主意,懵大了一双眼睛,茫然自语:“可……可如果这么说,他一定再不会原谅我了……” “他现在也没原谅你。”殷海莉说服人的本事是一流的,找准蛇之七寸,对汪司年苦口婆心地劝,“这么说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不过就是两个男人为一个女人打一架罢了。比起一个特警在执行任务时跟受他保护的证人上了床,这个理由反而对他的负面影响更小吧。” 见汪司年良久没有说话,殷海莉吩咐助理,掏出一份新专辑的企划书,让她递给了汪司年。 殷海莉说:“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不是开玩笑,公司已经准备向版权公司为他邀歌了。” 不比以前那些空头支票,专辑概念与企划方向都已经有了,针对他目前的声音条件,尽可能地扬长避短。最重要的是这张为汪司年打造的专辑,拟邀了他心仪多年的制作人,在音乐界的地位跟在电影圈里的大周一样。 机会真的到了眼前,说不动心,那是自欺欺人。 汪司年握着企划书的手轻轻打颤,眼睛再没从上头挪开过。一瞬间,他听见了观众们齐声高喊“安可”,恍若隔岸花影,美而不可即。 对方的反应在自己预料之中,殷海莉趁机抛出杀手锏:“就在我们这次内部会议之前,公司已经登陆你的微博账号,第一时间辟谣了。” 手里的企划书掉在地上,汪司年瞠目大惊,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什么!” “他为柳粟可以一力承担,为你为什么就不可以?”殷海莉用力按压住汪司年的肩膀,阻止他去做出不可挽回的傻事,“涂诚这些天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为了一个已经抛弃你的人,放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真的值得吗?” 汪司年挣得过殷海莉,却挣不过另外两个高头大马的男人。 殷海莉交代他们看着他,最后给汪司年下了死命令,公司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你要想解约,也先看看你的违约金赔不赔得起。 尹白屋外的那棵大树下,涂诚胁下夹着头盔,滑动手机,然后看见了从汪司年的微博账号上发出来的“辟谣”文章。 只是打一架而已,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很快,舆论的重点又一次偏了。 公众们纷纷开始质疑:为什么一个性骚扰过女演员的劣迹警察还能留在人民公安的队伍之中?又岂能把社会稳定与人民安全交托给这样的人? 不知哪个眼尖的狗仔扭头看见涂诚,拔高喉咙喊了一声:“那边!那边好像就是汪司年‘狂追’的肌肉美男啊!” 涂诚足够打眼,明星里都鲜见那么挺拔英俊的,所以所有狗仔都循声看见了他。 霎时间,乌泱泱一群人朝他扑了过来,跟打冲锋似的,你争我夺,边扑边喊。 涂诚戴上头盔,跨上机车,在人群扑来之前疾驰而去,只留下一路飘扬的烟尘。 坊间对汪司年的解释还是认可的,偶有质疑的声音,也很快淹没在浩浩荡荡的水军之中。于是,全部压力都转移到了涂诚与汉海市局这边,天天 分卷阅读67 有仇视公权的人叫嚣着,要市局一个确切答复。 就连阿妈都忧心忡忡地打来电话,问儿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往事重演,她急得几宿没合眼睛。 没事。涂诚淡然地安慰母亲,真的没事。 想想也挺有意思,他再一次被抛到了风口浪尖,周遭各种声音层出不穷,好奇的、关切的、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然而不比上回柳粟还哭着跪着来求他,汪司年那边彻底没了音讯。 涂诚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平静,不比上回蒙受冤枉之后他曾陷入短暂的暴怒之中,这次他不觉得愤怒,只是感到好笑。 好好一颗铁硬的心,非要为一个人化成水柔成棉,结果却被对方撕扯得鲜血淋漓,能不好笑么? 沸沸扬扬的舆情终于惊动了上头,涂诚被喊进了领导的小会议室里,面对三堂会审,一言不发。 这件事情张大春自认再清楚不过,急了:“诚子,我提醒你,现在不是耍脾气逞英雄的时候。这事情要是有隐情,你要是有委屈,大可以说出来。” 这件事情未必不能公开对质撕破脸,然而殷海莉对涂诚的拿捏非常精准,对心怀歉意的女孩他尚能一肩扛下所有,对真心喜欢的人,又怎么舍得毁了他的前途。 只是,一个伤处被连捅两刀,终究躲不过重蹈覆辙四个字。 涂诚轻轻一动嘴角,露出一个不知是讥诮还是自嘲的笑来:“无话可说。” 局长终于放话了:“行了,你先停职吧。具体怎么处分等局里开完会,再通知你。” 这是一个连交警上网唱一首《忐忑》都会被辞退的年代,涂诚屡次使警队蒙羞,领导们当然有理由生气。 “不必麻烦了,”涂诚站起身,来到局长身前,垂下眼眸淡淡地说,“我辞职。” 第三十五章 重演(二) 卢启文密切关注着这场风波的走向。市局发声说涉事刑警已经主动离职,他通过公安内部得到消息,是真的。 喻信龙已经潜逃了,公安那边问过他一些问题,态度很和善,只把他当作证人,毕竟没有切实证据。 老天爷也奈何不了他,卢启文处处春风得意,偏偏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心里总还惦记着那个不识抬举的汪司年。所以他不要主动送上门来的楚源,倒纡尊降贵,去了尹白的住处。 “司年在呢。”尹白给卢启文开了门,对案情一无所知的他还似见到救星到来,对卢启文说,“卢总你好好劝劝他吧,再这么下去人都活不成了。” 卢启文一脸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喊了声“司年”,就往厅里去了。 那天殷海莉离开,他就结结实实地病倒了,发烧烧了三天,今天才好一些。 汪司年蜷睡在沙发上,一米八的个头竟瑟缩得很小,他好像已经被彻底打击坏了,整个人干干巴巴的,不喜兴也不精神。听见有人喊自己,他茫然地回头望着对方,半晌才转溜了一下眼睛,怀疑地问了一声:“文哥?” 眼前的人影像雾像雨又像风,这几天滴水未进,饿得眼都花了。 事已至此,产生的恶劣后果是不可撤销的,汪司年没脸再见涂诚,同样也不想看见自己,思来想去,好像还是病着痛快一些。 探探额头,真是烫的。卢启文像拍哄一个小孩儿那般,又在汪司年肩头轻拍了拍,笑着问他:“被禁足了?” 汪司年摇头又点头,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卢启文朝汪司年递出一只手掌,唇边笑意加深一些:“快起来,带你出去散散心。” 汪司年懒洋洋地爬起来,问他:“去哪里?” 卢启文笑着反问:“你想去哪里?” 汪司年又软倒下去,嘴里哼哼唧唧,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让我烂在这儿吧,哪里也不想去。” 卢启文再次大笑,直接把人从沙发上拽起来。 汪司年似被缠得没了辙,想了想,终于松口说:“要不就去深圳,好久没去你家了。” 汪司年迷恋卢启文那会儿,卢启文已经把事业重点从香港转向了内地,分公司开得各地都是,但大本营一直在距香港不远的深圳。 汪司年在汉海时住的是卢启文名下的天玺豪园,在深圳那会儿也留宿于卢宅。时隔多年,故地重游,却早已没了当年的心境。 跟记忆里没什么差别,还是那床那柜那桌那椅,连带着屋子里的古董都没变化。卢启文酷信风水,家宅的布局都请高人指点过,不可能轻易改动。 汪司年四下看了看,从厨房走到客厅,又上二楼,卧室书房都转了一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但一时又说不明白。 汪司年在卢宅住了三天,每天晚上卢启文都会敲他房门,来道一声“晚安”。 卢启文这声“晚安”寓意深刻,通常还伴随着热辣滚烫的眼神与饱含水分的嗓音。 都是成年人,跟人回家的含义不言而喻,不怪会产生那方面的欲望。到了第三天晚上,卢启文再按捺不住,索性直接上床,不由分说地就压在了汪司年身上。汪司年人往后躲,口中连连推搪着:“上一段感情伤我太深,我还没做好准备……” 鳖在瓮中,卢启文也不心急,毕竟要他心甘情愿地归属,强取豪夺哪有意思。他强忍下灼灼欲火,冲汪司年温存一笑:“只要你记得,我会永远在这里等你就好。” 然后附身吻了吻他的额头,又道一声,晚安 分卷阅读68 。 待人走后,汪司年长长吁了口气,他从床上爬起来,悄悄摸出自己的卧室,又来到了卢启文的书房里。 上回来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在书房里左顾右看,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窗外月光大亮,即使房间没有开灯,视物也很轻松。书房的装修风格偏中式,大体是原木色与黑白灰三色交融,黑色大理石桌上摆着几本书与一只二十多厘米长的黄铜鎏金蟾蜍镇纸。汪司年随手拿起这只蟾蜍镇纸把玩,以前就听卢启文说过这是明初的古物,蟾蜍的两只眼睛镶嵌的都是红宝石,价值不菲。 放在桌上没注意,拿起来才发现,这只金灿灿的蟾蜍居然少了一只眼睛。 汪司年满腹狐疑,又放下镇纸环视四周,乳色墙纸上有暗金色花纹,花纹古韵盎然,也不常见。 他记得卢启文不喜欢墙纸,以前自己来的时候,书房里也没有墙纸。 突然间,他豁然大悟:是墙纸! 他回市局协助调查时,跟着涂诚一起看过卢启文的“不在场证明”,也就是他跟属下们开的一个视频会议。内容全被记录了下来,从房间背景来看,他确实人在深圳豪宅的书房里,而不在汉海。 但如今细细一想,视频背景里只有书桌、背景墙还有桌上的书与这只蟾蜍镇纸,蟾蜍双目血红,两颗宝石俱在。其实这些完全可以作假。卢启文特意在墙上铺了与风水相触的墙纸,不就是为了加深旁人的错误印象,用伪造地点的方式为自己营造不在场的证明么? 这说明,案发当时他就在汉海,还很可能就在宋筱筱的身边或者附近。 汪司年完全想起来了,宋筱筱死亡那天一直心神不宁地在看时间,她正等着见他的男友,中途从卧室里出去一回,回来心情就一下变得很好。这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她既没离开过屋子,又没跟对方通过电话,到底怎么就见着了呢? 接着他就想到了储物间旁那扇常年封闭的磨砂玻璃窗。喻信龙正是从这里潜入行凶的,而身为被害者的宋筱筱居然会替凶手把窗打开——汪司年灵感迸现,很有可能宋筱筱当时想看的是对面大楼的男朋友,也就是卢启文! 汪司年把前后的细枝末节一合计,认为自己拿捏住了破案的关键。他很欣喜,很得意,门外突然传来保姆起夜的声音,他怕被人发现,立即背身躲藏在书桌后,掏手机给涂诚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涂诚那低醇冷冽的嗓音传了过来:“怎么了?” 久不闻爱人声音,汪司年热血沸腾,鼻子却酸,赶紧把线索全倒出来:“诚哥,我知道卢启文怎么伪造的不在场证明了!他当时不在深圳,就在汉海,就在宋筱筱公寓对面的大楼内!去正对宋筱筱家储物间的那间房间查一查,没准还有指纹或者掉在犄角旮旯里的红宝石——” 后脑勺突遭重击,汪司年来不及把话说完,人就倒了下去。 头部剧痛不已,汪司年勉力支撑自己不晕过去,费力地仰起脖子打量来人。 卢启文手里拿着一根染血的棒球棍,正冲他迷人微笑。 汪司年捂着受伤的后脑勺往后挣扎挪动,满手都是粘稠滚烫的鲜血。 “我真的不明白,一个连自己饭碗都保不住的废物,你到底痴迷他什么?”卢启文完全变了脸,他步步逼近汪司年,然后手起棒落,又重重砸向了对方的头颅。 电话这头的涂诚听见了一个骇人的响声,旋即便是有人倒地的声音。 “我真的不明白,一个连自己饭碗都保不住的废物,你到底痴迷他什么?” 意识到对面发生了什么,涂诚的心猛烈跌宕,就快揪碎了。很快,电话再次被接了起来,卢启文的声音含着古怪笑意,在那头对他说:“如果报警或联系你以前的领导,汪司年就死定了,你要想救他,就自己到我这儿来把人带走。” 汪司年从一阵催命般的头痛中睁开眼睛,看见卢启文正坐在自己床边。他的笑容依旧温柔,像春风拂杨柳般令人心怡。但汪司年觉得恶心。不知是不是头部遭受重击的缘故,胃容物一阵阵往上反流,越看卢启文这张斯文英俊的脸就越耳鸣目眩,还想呕吐。 卢启文见汪司年睁了眼睛,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醒了?睡得好不好?” 这话柔情得近乎荒谬,汪司年差点都笑了,他头疼欲裂,乏力懒动,只能勉强动动嘴唇:“为什么要杀害宋筱筱,她是真的喜欢你。” 卢启文笑笑:“可我喜欢的是你。” 这话听得人更恶心了,汪司年忍不住要歇口气,平息了自己作呕的欲望才问:“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对方一点不领情,卢启文也就收起了一副情种的姿态,他倨傲地一瞥嘴角,冷笑道:“连肚子里的种是谁的都不知道,居然就敢来逼我跟她结婚?就算孩子真是我的,我也不可能让她进我的家门,一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还妄想当卢太太,真是可笑。” “可也犯不上杀了她吧。” “其实我早想杀了她,她不止一次地要挟我,甚至对我下了最后通牒,倘使那晚我不露面,她就要拿着所有我贿赂官员的证据去举报我。我只能先安抚她,让她容我考虑一下。我骗她说那天我有个重要会议要开一整天,只能抽空出来一会儿,如果晚上十二点我准时出现在她对面的窗子里,那就表示我答应要跟她结婚 分卷阅读69 。” 难怪那晚上宋筱筱一直在看时间,汪司年不由叹气,这种刀口上舐蜜的爱情,果然最终要了她的命。 想了想,汪司年琢磨过来:“因为你对她家的布局很熟悉,你知道她担心遭你或那些官员的报复,已经在门口装了探头,你也知道要想看清你在不在她对面大楼内,就得打开那扇很难开启或锁上的磨砂玻璃窗。你料定她看见你后欣喜若狂,哪儿还有功夫再把窗户锁上,正好给藏在隔壁的喻信龙一个潜入行凶的机会。” 卢启文满是赞赏地看了汪司年一眼,为自己的完美计划加深笑容:“这本来是个天衣无缝的杀人计划,我本来想让喻信龙杀害宋筱筱后,再伪造出她抑郁自杀的假象,结果他没料到你也在她房里,只能直接用刀了结了那个贱女人,再匆匆忙忙逃离现场。” “怪不得他一直想要杀我。” “是,他要杀你,可我却舍不得。”卢启文俯下身,跟逗猫似的捏了捏汪司年的下巴,亲昵笑道,“没我拦着你早死了,连那个特警保镖都救不了你。” 汪司年不识抬举地撇过了脸,挣开了。 “要不是你刚才说起,我都没意识到这上头的宝石掉了。那天我在那间房里搬动桌椅布局,一不留神碰倒了这个镇纸,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蟾蜍的一只眼睛被磕掉了。”床头柜上放着那只黄铜鎏金古董镇纸,卢启文随手抚摸把玩,颇遗憾地叹了口气,像是惋惜自己的杰作不够完美,“而且墙纸留下了一点点胶痕,要真被你们在那房间里找到了那颗红宝石,麻烦就大了。” 原本柳粟的口供只是孤证,再加上这些证据,这人可就百口莫辩了。 “好了,现在怎么说?”人在瓮中,事已至此,汪司年大义凛然,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你打算怎么弄死我?” 卢启文起了一点龌龊的心思,一只手又如勤勉的垦荒者,扯松了汪司年的衣领,开始在他洁白的脖子与胸口上游走撩拨,甚至往下探寻起未知的秘境。他笑得依旧气质温柔,也不知真假地说:“你要从了我,我也不一定非要弄死你不可。” “别,我对人渣过敏。”汪司年可能被下了药,想动也动不了,只能抽抽鼻子,嘴上逞强,“人渣闻着都呛鼻子,你自己闻不到吗?一股子馊烂的泔水味儿。” “可我是跟你一起来的,我经纪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你要真把我弄死了,怎么跟全中国的网民交待呢?别忘了柳粟已经指证你了,你屁股上的屎还没擦干净呢!” “所以我才把你那位警察哥哥喊了过来,到时候我先杀了你,再杀了他,就推说是他自己找过来的,因为丢了饭碗对你怀恨在心,伺机报复,结果两个人都死了。”卢启文耸耸肩说,“前阵子你们的新闻闹得那么难看,你说网民们会不会相信呢?” 犹如被下了一味猛料,汪司年瞬间露出痛苦的表情,开始求饶:“别让他过来了,没必要让他过来。他已经被他的队伍抛弃了,未必还会揪着你的案子不放。再说他被我伤得那么深,也不会想管我的死活吧。” “可他已经答应亲自过来带走你,还要我承诺,在他到来之前你是安全的。”卢启文再次轻轻抚摩起汪司年的脸颊,绕动感情地赞扬他说,“毕竟么,你这小妖精还是很有几分讨人喜欢的。” 汪司年还想撇头躲避,但下巴突然被对方狠狠拧住了。 卢启文释放的爱意与善意到此为止。早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人,这点心尖尖上的舍不得跟他的亿万家产与人身自由相比,微不足道。他专注而又凶残地注视着汪司年,似要生生以目光咬下他一块肉来,然后他站起身,交待一个进门来的喻家班手下:“好好看着他。” 喻信龙逃跑得匆忙,大笔赃款都被冻结了,他要偷渡到国外去享清福,少不了还得问卢启文拿钱。卢启文替他安排了藏身之所,联系了偷渡的蛇头,自然也要他投桃报李,替自己解决一些麻烦。 眼下,涂诚就是最大的麻烦。 位于深圳市中心的羡世总部大楼,全市第二高的建筑物,宛如通天巨塔直耸入云霄。卢启文向来喜欢这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耳畔风声呼呼隆隆,连高处的空气都更沁人心脾。他与喻信龙并肩立在天台上,紧挨着满天密匝匝的星子,俯瞰整座城市。 他说:“这小子很能打,你能搞定他么?” 喻信龙轻蔑地扯动嘴角,张开双臂做了个扩胸的动作,瞬间就将扣了颗扣子的紧身衬衣爆开了。 这个男人非常强壮,强壮得类于怪物。他上臂粗似普通人的大腿,全身上下无一寸赘余,青楞楞的血管根根凸起,像密集的蛛网一般夸张地布满全身,相当骇人。 落到狼狈出逃的境地,与那不识抬举的小子有着莫大关系,喻信龙淡淡说,我等他很久了。 第三十六章 猜不到的结局(一) 涂诚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先来了两个喻家班的人,确认了涂诚没带武器,身后也没人跟随,这才汇报了卢启文,放他进门了。 按照约定地点,涂诚搭电梯一直搭到四十六层。整栋大楼灯火通明,反衬得月亮的光芒非常浑沌,若有若无似一颗残牙,独伶伶地缀在漆黑天幕上。 叮,电梯门应声而开,涂诚踏出电梯,一眼就看见了汪司年。 汪司年被喻家班的一名手下擒在身前。手下没捆他的双手 分卷阅读70 ,一来看着用不着,这大明星身无二两肌肉,不男不女的跟个小白脸似的,由他跑都跑不出多远。 二来,他是随时准备听从老板吩咐,将这人从这高楼之上抛下去的。倘使绑着双手,就不能伪装成被涂诚寻衅报复或是自己意外失足了。 一抬眼,又一怔,汪司年也看见了涂诚。这些日子没见面,他的额发有些长了,几乎半遮住他那双充满锐气的眼睛,下巴也青茬茬的,整个人看着都很不精神。 然而这个人,偏是一股堂堂而立的精气神最为招人。 离开警队之后,涂诚终日闷头大睡,几乎就没好好拾掇过自己,也没怎么出过门。汪司年完全可以想象出对方这般颓丧的生活,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过。 涂诚穿着一件略宽松的藏蓝色衬衣,有点像警服的颜色,衣襟开得很低。他淡淡瞥了汪司年一眼,一双深长眼睛波澜不惊,很快又把目光投向了站立一旁的卢启文。 害怕对方使诈,卢启文的腰间是藏着一把枪的,镀金的沙鹰,倒也没打算用。他不是穷凶极恶的黑社会,且既然要嫁祸给涂诚,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能开枪。他对喻信龙与喻家班的实力绝对放心,收拾这么一个会点功夫的臭小子绰绰有余了。 “那颗红宝石我已经在对面大楼的房间里找到了,我全程以手机录像作证。”涂诚从兜里摸出一个通常刑警们取证用的透明小袋儿,里头就装着一颗红宝石,看那独特的形状与光泽,不是能造假出来的,就是古董蟾蜍上遗失的一只眼睛。 他继续说:“宝石给你,人让我带走。” 确认那小袋里就是自己要的东西,卢启文做了一个手势。那个押解着汪司年的手下就朝涂诚走过去,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人被带了过来,两人近距离地对望一眼,眼前男人像脚踏筋斗云来救意中人的至尊宝,却全无电影里的意气风发。汪司年眼巴巴地望着涂诚,望到两眼发酸,眼泪都差点落了下来。 涂诚二话不说,拽起他的手腕,转身要走。 “不忙。”东西到手就不必投鼠忌器了,卢启文冲回过头来的涂诚咧牙一笑,“听说涂警官在剧组就跟我们喻导交过手了,他对你很欣赏,成天在我面前提起你,难得今天有机会,不切磋一下怎么能走?” 喻信龙从卢启文身后走出来,点头道:“我真的很欣赏这么沉默能干的年轻人,看到他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可惜涂警官心眼太实了,非不听劝,非要找死。” 这话就是不让他全身而退的意思。 “我找这颗宝石的时候全程以手机录像,如果我不能及时回去,尹白就会把那录像与我在录像中说明的前因后果一并交到市局去。”料到没那么容易脱身,涂诚尚有后招,平静地说,“我已经不是警察了,警服在身,抓你就是我的天职,但现在我只是一个普通百姓,我只想带我喜欢的人一起回家。” 一声“喜欢的人”如此温柔坚定,涂诚握着自己的五指紧了紧,汪司年又是一通鼻酸。 视频里的红宝石哪怕形状再像,也不能证明就是他遗失在现场的那一颗,所以即便麻烦,也算不得什么铁证。卢启文有恃无恐,直接冷笑着显露杀机:“我会先杀了你们,再去解决掉尹白。” 毕竟是闹市区,一旦发生枪击事件,任凭多硬实的后台都不可能罩得住。所以眼下情景,无非就要靠拳头碰撞拳头,自己打出一条生路。 涂诚挺身站在汪司年身前,用自己的身体将他完全护住。 老板一声令下,黑暗处又冒出几个喻家班的打手。这几张脸挺熟,在片场时就跟涂诚交过手了,结果惨败。所以他们不敢贸然进攻,只敢慢慢地向着涂诚逼围上来。 喻信龙及时出声:“别丢人了,都退下去。” 涂诚的功夫太漂亮,就连喻信龙第一眼看见时,都忍不住用目光为他叫了一声“好”。自己这些手下显然不是对方对手,喻信龙挺前几步,一脱上衣,露出非常骇人的强壮身体,然后看似寻常无奇地摆了个拳架,很大度地对涂诚说:“你先请。” 天边的月亮更黯淡一些,随喻信龙步步迫近,连汪司年都闻见了一股可怕的血腥味,那气味从他每一个毛孔侵入,刺得他不寒而栗。 强敌当前,他非常担心地拽住涂诚的手臂,怯怯喊他:“诚哥。” 眼睛一刻不敢离开几步之外的喻信龙,涂诚始终严肃地蹙着眉头,却故作轻松地伸出手,在汪司年拽拉自己的手上拍了拍,淡声道:“放心,我痛揍他的时候,你为我喝彩就行了。” 轻轻掰开对方的手,涂诚走上前,以武者的礼数对喻信龙抱了抱拳:“承让。” 突然间,实拳化作立掌,涂诚重心微降猛蹿出去,快似扑食的猎豹,以擒拿的姿势去缠卷对方凸前的一只手。 然而喻信龙出招太快,太狠,太变幻莫测,武术造诣已然登峰造极。涂诚因历史遗留问题辗转过多个局子,还从没遇到这样强劲的对手。几乎在对方亮招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输定了。 然而打不过也得打,只能勉强与喻信龙斡旋,好让汪司年能够逃走。 挡下对方又一记杀招,涂诚边打边退,回头冲汪司年喊:“快走!” 留下也帮不上忙,汪司年不愿自己成了涂诚的拖累,木愣愣地点点头,转身撒丫子就跑。 喻信龙的手下不敢向涂诚出 分卷阅读71 手,但对汪司年就不必客气了,他们一拥而上,就要把人再抓回来。 羡世总部大楼的内部设计相当别致,墙面、楼梯与地板全是玻璃为主、不锈钢为辅的半透明构造,玻璃楼梯层层盘旋而下,几条剔透光亮的玻璃栈道在空中交错,宛若腾飞的银龙。 汪司年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只能翻过楼梯的不锈钢把手,落到下一层的玻璃栈道上。百米高空,每一层的地板都是精光锃亮的有机玻璃,能够一眼望穿到底。汪司年有点恐高,但很快喻信龙的手下也跳了下来,他只能两股战战地往前跑,边跑边哇哇乱叫,突然脚底一滑,人就跌在了地上。 涂诚一面抵挡喻信龙的攻击,一面还要分心关注汪司年那边的情况。他看见一个疤面男已经快追上跌倒的汪司年汪司年,手中亮出一把尖刀,不由分说就要下死手。涂诚不顾与自己缠斗着的喻信龙,连着飞身翻过几重玻璃楼梯,及时落在了汪司年身前。 涂诚起脚踢飞对方手中尖刀,落地时身子一闪,一个拉臂背摔,将疤面男从栈道上摔了出去。解决一个远远不够,十来个人跟着一起扑了上来。眼见喻信龙就满脸杀气地在人群身后,涂诚伸手提起地上的汪司年,护着他往后退了两步。 形势万分凶险,涂诚迅速判断四周情况,栈道的框架与扶手是不锈钢的,地板铺着的是荧荧泛着绿光的有机玻璃。他对汪司年喊了一声“抱紧我”,然后以脚后跟猛力蹬击脚下的玻璃—— 十来个强壮打手正飞扑而来,玻璃一下就被震碎了,在脚底悬空的瞬间,涂诚一手搂紧汪司年,一手抛出腰间带钩的警用伸缩带,钩子准确无误地钩在了不锈钢框架上,他们就这么吊在了半空中。 余人来不及反应,踏空被震碎的楼梯,全都摔了下去。 下一层栈道距他们十米远,且狭而长,还不一定能准确落在上头,只怕不摔死也缴械了。眼见摆脱了这些打手,涂诚单手拽下黑色伸缩带,长度尚不够他落地,便抱着汪司年在地上滚了一遭。 两个人刚站起来,喻信龙已经从天而降。这个男人真跟会飞檐走壁一样,十米高空居然是直接跳下来的,他重重站定在他们身前,两只脚掌下的玻璃刹那爆出裂纹。 只微微一曲膝盖,人又站直了,喻信龙噙着一抹怪笑,两手成爪,一手一个朝涂诚与汪司年击来。 单对单正面迎击都未有胜算,何况还要护着汪司年,涂诚这下格挡得十分别扭,手臂瞬间被喻信龙的五指牢牢扣住。 来不及抽脱挣动,只见喻信龙眸光一暗手腕陡转,只听嘎一声脆响,他的前臂就被对方折断了。 骨头断裂的声音非常清晰,非常可怕。别说就在涂诚身旁的汪司年听见了,隔岸观火的卢启文也听见了。他疯魔得大笑大喊大叫,也举着枪朝这边奔来,恨不得让人再搬张沙发过来,这场打斗的血腥与凶残程度比动作大片还过瘾。 第三十七章 猜不到的结局(二) 涂诚忍着剧痛一声不吭,不退反进,趁着喻信龙折着自己的断臂不放,正是难得露出的一个破绽。他不惜以残废为代价,强行以断臂发力,反扣住对方一臂,将人拉至身前。涂诚用头部很撞对方眉心,然后顺着喻信龙翻身应变之势,又用手肘猛击他的眼睛。 喻信龙痛嚎一声,连出数拳打在涂诚胸口,一拳更比一拳强大的冲击力甚至将他震飞了出去。 涂诚滑退出三米远才勉强站定,晃两下人没倒下去,口中喷出了一口血。 喻信龙眉骨爆裂,一只眼睛受了伤,满脸是血。但他笑得很疯狂,很狰狞,这小子断了一臂才伤了他这么一点,剩下这个独臂人又怎么还是自己的对手? 喻信龙说:“你可以跪下来求我,或者让我一寸一寸折断你身上所有的骨头。” 涂诚格外平静地注视对方,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然后拾起脚边那条脱钩后的伸缩带,将它一圈一圈缠绕在自己的断臂上。 意思很明显,不要命,也要打。 卢启文也已经举着枪来到了他们身前,他目光瞄准一旁看似已经吓傻了的汪司年,又露出惯有的那种温柔笑容:“早点听我的,不就没这事了。” “我现在听你的,我以后都听你的……”涂诚显然伤得不轻,再这样下去就得被活活打死,汪司年跪倒在地,哭得犹如一个泪人,边哭边向卢启文腿边爬去,“求求你,求求你放诚哥走吧……我保证他不会去揭发你,我留下还不行么……” 说话间人已跪在了自己身前,眼睛鼻头全都哭得通红,倒衬得皮肤更白了,一张脸犹如象牙雕就,还挺我见犹怜。卢启文不禁得意,他俯下身,用枪口抬起了汪司年的下巴,笑着问:“心肝儿,你说说以后都怎么听我的——” 话音还未落地,汪司年迅速从地上弹起,撇出一掌将对方手腕翻折,枪口朝上—— 卢启文当然扣响了扳机,啪啪子弹打出两颗,混乱之中还是被对方成功躲走了手中的沙鹰。 亏得当初被涂诚往死里操练过一个月,一招兔子搏鹰使得相当老练,还顺势把人给擒下了。汪司年拿枪指着卢启文的太阳穴,一边小心后退,一边对喻信龙挑眉一笑:“喻导,麻烦放我们走吧。” 敢情刚才哭得肝肠寸断又怂又弱,都是演的。要不是眼下形势凶险,汪司年就要叉腰大笑了:谁敢再说老 分卷阅读72 子演技差! 边说边往后退,退出狭长的玻璃栈道,一直退到了电梯门口。汪司年对涂诚说:“诚哥,你先进去。” 在喻信龙与喻家班的眈眈虎视下,两个人进入电梯,门及时关上,电梯轰然下降。 涂诚伤得太重,左前臂骨折不说,喻信龙每一拳都势大力沉,如千斤重鼎,可能肋骨断裂把肺都损伤了,咳了两声又吐了口血。汪司年心疼得厉害,强忍着鼻酸,报复似的挥起枪托,狠砸了卢启文的脑袋一下。 涂诚靠着电梯,微微仰着脸,粗重地喘息:“司年……” 听恋人一唤,汪司年回头望着涂诚,也轻声唤他“诚哥”,心疼之余更感内疚,眼泪是真的下来了。 涂诚抬起手,轻轻拭了一拭汪司年含泪的眼角。他的指尖肌肤有些粗糙,但触碰却是如此温柔,如此体恤,像在水中轻捞一轮皎洁的月亮,怕碰碎了这场惝恍迷离的梦。 他们很快来到一层。 电梯门一打开,两人就挟持着卢启文往大门处走,但已经有喻家班的人堵截在大厅里。 没一会儿,喻信龙带着大票追兵也赶到了。 包围圈正在收拢,汪司年扼紧了卢启文的喉咙,动了动手里的沙鹰以示警告:“喻导,让我们走,不然我真的宰了他。” “好,好……”喻信龙嘴上答应着,脚下的步子却没一点阻滞的意思,他迫近一步,涂诚与汪司年就后退一步。几双眼睛互相紧盯,谁也不敢有一丝懈怠。 忽然间,喻信龙抓住自己身前一个手下的肩膀,一下将整个人提了起来,朝着挟持着卢启文的汪司年就投掷过去。 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有这招,惊惧之中,汪司年抬手就朝被扔过来的男人开了一枪。 卢启文趁机挣出他的钳制,拔腿就跑。涂诚赶紧一握汪司年持枪的手,调转枪头朝逃跑者的大腿射击。 可惜,已经没子弹了。 卢启文逃到了喻信龙身边,立即恢复气定神闲的富家子做派,转过身,冲绝境中的涂汪二人阴恻恻地笑了:“这把镀金的沙鹰,能装七发子弹,市面上很罕见,我好容易才托人走私回来的——枪是好枪,可子弹我没有装满,里头只有三颗。” “看来今天你是非要杀我们不可了?”失去了唯一逃脱的筹码,涂诚将汪司年护住身后,蹙着眉头对卢启文说,“杀了那么多人,不怕报应么?” “报应就是明天你们因为纷争堕楼上了头条,而我却躺在大床上刷你们的讣告。”卢启文又无比惋惜地看了汪司年一眼,然后心一狠,厉声道,“把大门封住,今天这两个人都不能活着离开!” 卢启文一声令下,就有人启动了大楼的防盗门,铁门缓缓降下,出口被完全封死了。 纵是涂诚只剩一条手臂,喻家班的人也忌惮他的功夫,只敢以人数取胜。他们像围困伤兽那样慢慢缩小自己的包围圈,然后自觉给喻信龙让出一条道路。 骨折的手臂竟还能动,涂诚摆出应敌的站架,他脸色如常,冷淡镇定,他肩阔腿长,后背挺直如剑。 “还要打?”困兽犹斗的硬骨头倒让人生出几分佩服,喻信龙淡淡说,“你根本打不过我。” “我确实打不过你,”涂诚坦诚自己的不足,顿了顿,却说,“但你面对的不是我一个人。” “什么意思?”喻信龙忍不住都笑了,头一撇,看了看被涂诚护在身后的汪司年,“就他?” 没想到涂诚也笑了:“如果我不被警队开除,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露面呢?” 一个保镖,一个警察,一条被逐出警队的丧家犬,一个遭万人痛骂的失意者,怎么还这么逞强,怎么还逞强得这般有底气。 再看汪司年,居然也不再遮掩躲藏,他从涂诚身后探出半张脸,甜腻腻地笑了起来:“我就说我的演技很好吧!” 喻信龙吃了一惊,卢启文完全愣住,他们似乎听见了,大楼之外寂静的夜色中正传来一种窸窣声响,越来越近。 他们几乎同时出声:“你……你到底是谁?” 一扬手,涂诚伸入自己的领子里,从胁下取出一只被胶带包覆黏住的微型警用侦听器。收敛唇边微乎其微的笑意,他认真地一字一字说: “我是蓝狐突击队第143名队员,涂诚。” 话音虽轻却落地铿锵,几乎同时间神兵天降,十余名全副武装的蓝狐队员矫如雄鹰,吊着伸缩带自大楼外高处降下,破窗而入。 第三十八章 尾声 那天挂了阿妈电话,涂诚就全想明白了。他连着给了汪司年三个电话,三个电话都没接,然而打到第四个电话时,汪司年接了起来。 他惊惶万状地告诉涂诚,他俩都上热搜了。 汪司年当晚就说要开发布会辟谣,然而涂诚表示不用,不妨将计就计,让全中国的网民都“帮着”演这一场戏。 毕竟,狐狸狡诈多变,捕猎狐狸的人就得比他更狡诈,更多变。 市局领导完全不知道这案子刚开始的时候,涂诚就被隋厅重新召回了蓝狐,连张大春都被蒙在鼓里。结果,当然是本着建警治警的崇高理念,把这场戏唱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人尽皆知。 无怪卢启文与喻信龙都信了。 收拾完卢启文、喻信龙与喻家班一群闲杂,蓝狐顺利收队,救护车划破夜色,呼啸而至。 涂诚伤得不轻,得马上送去医院,但他还是 分卷阅读73 强撑着走到了一名蓝狐队员面前,问了声:“谢队来了吗?” 隋厅重新把涂诚召回蓝狐的时候跟他提了一句,这次主张召他回来的倒不是自己,而是蓝狐新队长,谢岚山。 虽然编制回去了,但任务还得继续在外执行,涂诚没见过谢岚山,只知道这人经历相当传奇,这个传奇包含着至善至真,也蕴藏着至情至性。 队员朝不远处一个峻拔高挑的背影一指:“在那里,岚队亲自带队来的。” 全中国估计只有这么一个留长发的警察。据说省领导对他这种留长发、戴首饰的浮夸造型很不满意,认为有损新时代公安形象,几次想给他一个处分,最后也都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了。 涂诚只看背影就知道没找错人,有些诧异:“岚队?” 队员又笑盈盈地答:“队长自己要求的,要么叫‘队长’,要么叫‘岚队’。他说谢队听着跟谢顶似的,再看省里那些秃了半瓢的领导,跟诅咒一样不吉利。” 这都什么理由。难怪几次把省领导们都气歪了嘴,看来传言不假,这位蓝狐的新队长从来不走寻常路。 这名蓝狐队员涂诚也没见过。瞧着比自己略矮了那么两三公分,二十出头的模样,眼睛亮得像镶嵌的两颗明珠,一张脸既英俊又干净。 怪不得人人都说蓝狐又名“男模突击队”,队员个个从身手到颜值都是万中无一的。 涂诚走到谢岚山身后,喊他一声:“队长。” 照理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原以为对方气质形象都该与前队长隋弘差不多,没想到回头而来的,却是一张非常年轻的男性脸孔。 一双眸子颜色浅淡,配着深长欧化的眼型,颇有中西合璧之美,眼神却莫名略显魔魅。涂诚明显瞠目一惊,这等璀璨生光的俊美,别说警察了,就是与以美貌冠绝娱乐圈的汪司年相比都不遑多让。 四目相视,涂诚压抑着手臂与胸骨的伤痛,挺直腰杆,朝谢岚山敬了个警礼,姿势相当标准。 谢岚山没还礼,微笑说:“以后这种虚礼能免则免。” 那眸若灿星的小队员也跟着笑:“我们队长从来不吃这套。” 能够排除各方压力召他归队,涂诚对这位新队长满怀感激,他直视谢岚山的眼睛:“谢谢。” 只有对这个世界深爱入髓的人,才能在经历过误解、经受了熬炼之后,依然坚守着执着与不悔。谢岚山也直视着涂诚的眼睛,眸中光彩是一种久经淬炼后的从容坚定,他说:“保持你对生命敬畏与热爱,好好干,我不会看错人的。” 涂诚微笑:“伤好以后我想请队长喝酒。” 谢岚山也笑,故意开玩笑:“你这是想贿赂领导?” 涂诚说:“是不是贿赂还不一定,跟我喝酒的人最后都倒在了桌子底下。” 谢岚山揉揉挺拔鼻梁,似沉思后开口:“最多喝一斤吧,被你灌倒事小,被媳妇儿罚睡客厅,那问题就严重了。” 说着他往涂诚斜后方瞟了一眼,看见了始终朝他们这边张头探脑、一脸神往的汪司年。 涂诚担心卢启文狗急跳墙伤害汪司年,所以请求蓝狐队员不要一开始就强攻,而是伺机而动,待他能控制局面了再说。这便与孤身犯险也差不多了。 “卢启文落网,连着楚源背后的势力集团也要彻查,一个都跑不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尽早归队。”谢岚山抬手拍拍涂诚的肩膀,轻轻笑说,“还有人在等你呢。” 话刚说完,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谢岚山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的“表哥”二字,眼底唇畔的笑意便不胜甜蜜地溢了出来。心道心有灵犀,刚想着你呢,你就出现了。 一颗归心犹如风雷火炮,相爱六年,仍是一听到对方声音就迫不及待想回到对方身边。谢岚山接起电话,笑说:“收队了,挺顺利,我这就回来。” 通知属下一声,队长就走人了。医护人员来请涂诚上救护车,他看上去确实够糟的。涂诚冲对方很有礼貌地说了声“等一等”,然后用目光找到始终欲近又怯的汪司年。待他们的眼神对接上,他就迎着他走过去。 十二点多了,这个近秋的夏夜热气蒸腾,风吹云动。 这戏是两个人商量着一起演的,但被卢启文擒住实属意料之外,汪司年挺愧疚,垂头丧气还红了眼:“诚哥,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危急关头,汪司年挺身去夺卢启文的枪事实是冒了巨大的风险,这家伙为了自己还真是次次都准备祭出小命,又傻又天真。 但涂诚就是被这种傻气与天真攫住了。 他用单臂将汪司年搂定在自己怀中,然后低下头,用自己的嘴唇寻找到汪司年的额头、眼睛、鼻尖,最后落定在他的唇上,深深浓浓地吻下去。 汪司年热情回应着恋人的吻,心脏快快慢慢跳一阵,倒还有几分侥幸脱险的余悸。整件事情都挺不可思议,以前他演什么都被喷演技烂,除了粉丝谁都不买账,居然墙内开花墙外香,在生死关头没掉链子。 也算为爱勇敢吧,他一边这么矫情又妥帖地想着,一边搂紧涂诚的腰,同时加深这个好极了、久极了的吻。 涂诚躺在医院治伤的时候,汪司年就开了新闻发布会,向公众坦诚了两件事情,一是亮出了与狗仔的聊天记录,说当年柳粟与涂诚本就是情侣,上热搜的绯闻是自己一手炮制的,结果导致 分卷阅读74 柳粟被迫虚假发声;二是他自己也做了假声明,为了配合警方破案,掩饰卧底特警的身份,只能发布假声明。如今凶案告破,现世安稳,而自己也的确辜负了观众们的信任,所以决定永久性退出娱乐圈。 殷海莉以出唱片作为诱饵都没能拦住,汪司年去意已决,用尹白的歪诗来形容便是:演戏诚可贵,唱歌价更高,若为涂诚故,两者皆可抛。但她又不好明目张胆地向汪司年索要解约金,因为汪司年的声明拔高了自己的形象,他深入敌营是为有勇,配合警方是为有谋,对这样一个为国为民有勇有谋的年轻人,自己又怎么能做得太难看呢? 何况到底合作多年感情不错,以往说要他赔款解约多也是唬他。最后殷海莉只能说,顾念旧情,和平分手。 总有那么几个黑子疑天疑地,不肯善罢甘休,但舆情的总体情况还是好的。 汪司年做回自己直播的老本行,很快又接受尹白的邀请,入股了他的时装公司。头一天直播打赏就几百万,汪司年一边开心地清点礼物,一边对涂诚说,以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战场厮杀。 涂诚住院的时候汪司年就很不害臊,每晚都要跟他同床而眠,小小一张病床,挤下两个大男人,惹得医护人员们的脸色都很复杂莫测,对涂诚而言,更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汪司年睡没睡相,侧着蜷着,还经常抬高一条腿,直接搁在涂诚的身上。睡梦中手都不安分,伸进那身宽松的病号服里,摸他一身完美似古希腊雕塑的肌肉。 有时甚至连胯间私处都不放过,搓揉抚摸,成心似的。 活了二十八年,三分之一的人生也就正经开过一次荤,哪儿经得住恋人这么撩拨。涂诚忍得气海翻腾,苦不堪言,心说这可比越野行军、攀崖跳伞辛苦多了。 后来汪司年体恤男朋友忍得辛苦,趁四下无人,悄悄用嘴、用手替他排遣过两次。但到底是隔靴搔痒,还是不够快活。 所以一旦伤势稍微好转,涂诚就不打算再忍了。他用单臂将汪司年抱起来,然后扔到了大床上。汪司年比涂诚还心急,对方刚刚脱下上衣,他就已经一丝不挂地张着腿,摆出邀请的架势。 他以警嫂自居,笑盈盈地问涂诚:“我这算不算间接为国捐躯了?” 涂诚俯下身来,吻住这张总要说出傻话的嘴,然后挺枪进入。 汪司年原本也既期待又欢喜,待真的与涂诚合而为一,他就暗自叫苦不跌了。上回在雁眠山的水洞之中多是由他主导,所以这活好活差也不明显。涂诚也不是不温柔,能看出他已经尽力克制着自己,不过于强蛮硬来。但一根铁杵似的悍物毫无章法地在你身体里捣弄,谁也受不了。偏偏一个特警还精力十足,两个人几换体位,到头来还是在不断机械地打着桩。 老子又不是捣药的钵,汪司年试着跟涂诚打商量,说你这伤还没好透,要不我自己来动? 涂诚起初心情矛盾,既想把憋久了的欲望一下全泻在汪司年的身体里,又怕自己乱来把他揉散了,搞坏了。但听到对方这么拐弯抹角地嫌弃自己活不好,瞬间就羞恼了。他一言不发,用一只手臂把汪司年从床上托起来,抱着他弄。 后来还是让了一些,汪司年举上坐下自得其乐,许久之后两个人同时达到高潮,相拥着倒了下去。 夜凉如水,晚蝉带声飞,他们静静拥抱,亲密无间,像两半终于被完整拼接的玉璧。 “我爱你四天,春天夏天秋天冬天,我爱你三遍,十遍百遍千万遍,我爱你到天荒地老世界尽头,”爱人的精液自股间穴口慢慢滑出,顺着大腿内侧淌落,汪司年感到安心与满足,一双眼睛媚若春水地望着涂诚,问他,“你爱我有多少呢?” 刚刚射过精,涂诚微有倦意,已经合起了眼睛。听见这话又睁开眼,想了想说:“半斤吧。” “半斤?”汪司年恼了,一下弹起,气咻咻地垂眸瞪他,“我爱你那么多,你居然才爱我半斤?” “笨蛋。”涂诚浑浊地笑了一声,强行又将汪司年按倒下去,让他的脑袋贴着自己的胸膛,说,“我说不好,你自己听。” 一个人的心脏重约250克,这是一颗比普通人还更热诚无瑕的赤子心,它正以撼人肺腑的跳动声诉说着全部爱意。 离开荧幕与舞台,他原以为会不甘,会不舍,毕竟这个梦想比春天的花圃还没,是自己打小的魂牵梦萦,心心念念。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松快与舒坦,连着窗外浓稠的夜色都跟着亮堂明媚起来。他想,所有的不甘是因为求而不得,所有的不舍是因为还存爱恋。 如今的他,所求皆遂愿,所爱在身边。 如此想着,一阵暖意流入心底,汪司年又支起身子,跨在涂诚腰上,扶着那根再度勃起的性器坐了下去,梅开二度。 “安可安可,”他低下头,调皮地笑着咬了咬涂诚的鼻子,说,“一般演唱会到这个时候你就该返场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祝大家所求皆遂愿,所爱在身边。下篇文我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