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渝》 分卷阅读1 ? 书名:不渝 作者:张大吉 文案: 模范夫夫的婚姻危机 渝大俊和他媳妇儿做了十好几年夫妻, 才意外发现他自以为的恩爱不渝, 恩爱是假的, 不渝的只有他自己。 作品标签:ABO先婚后爱甜宠情投意合HE 第01章 渝大俊是个alpha,非但不帅他还有点憨。长得又高又壮,配上他那张脸,跟个熊瞎子差不多。 不过他家里头有钱,加上他心宽,所以日子一直滋润得不行。 他靠着他爹当年给学校捐的教学楼读了个名牌大学,在大学里居然踩了狗屎运娶到了校草omega,风风火火的结婚生子。 漂亮媳妇儿、聪明儿子,再加个有钱老子,渝大俊莫名其妙成了人生赢家。 公司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五点半刚到,渝大俊就收拾收拾准备下班了。虽然作为老板的儿子,没人查他的岗,但他还是很有觉悟的。 他媳妇儿说了,不迟到不早退,才是一个合格的社会人士。 渝大俊想起了自己的媳妇儿,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憨笑来。 他现在要先去接初二的儿子,然后再去医院接媳妇儿。 哦,忘了说,他媳妇儿是个大夫,特别厉害的那种。 —————— 渝大俊跟着车流往学校门口开,今天是周五,他儿子好不容易放个假,他这个当爹的怎么着也得把小祖宗接回来。 学校六点放学,等渝大俊停好车,正好开了校门。不一会儿,这学生堆堆里就出现了他的儿子。 渝大俊他儿子和他一样是个alpha,但是长得几乎没有半毛钱像他的。一张脸帅得不行,脑袋也灵光,才十五岁就快一米八了,和周围那些豆芽菜的小同学一点都不一样。 “大爸。”渝艾晔喊了他爹一声,坐进了后排座,他不会坐副驾,因为他们家副驾是专属他小爸的。 “艾晔,这个礼拜过得怎么样啊,和同学们愉快吗。”渝大俊一边发车一边关心,“今天爸带你吃好的去。” “还行吧。” 十五岁的渝艾晔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问什么回什么,连中午发的小牛奶是什么味道都要说三遍的小可爱了,渝大俊有些我家有儿初长成的微微失落。不过更多的是成就感,他和媳妇儿爱的结晶已经这么大了,已经隐约能看出成人的影子了,他这个当爹的也是非常自豪了。 —————— 他们父子俩不急着回家,又去了医院,打算把一家人接齐了一起在外头吃顿好的。 渝大俊让儿子先在楼下咖啡厅点个喝的把作业顺带写写,自己一个人进医院去接人。 渝大俊来接媳妇儿的频率太高,传达室的大爷都记熟了。 渝大俊看着身旁有熟面孔,喊了一声。 “王医生,下班啦。” 被叫住的人看到渝大俊,应了声:“哦,渝先生,又来接陶医生啊。” “对啊,这不周五了,来接他下班。”渝大俊笑眯眯的,好心情都摆在脸上了。 alpha的听力远远优于常人,他径直往里走,听见后头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先是王医生身边那个beta的声音:“那人谁啊?” 然后就听见王医生说话:“那是陶晔医生的alpha。” “陶晔医生的alpha?!”那个人明显难以置信,“陶医生这么那个,他家男人就这个模样?” “别瞎胡说。”又有人插话,“人家是超级富二代,你求都求不来……” 渝大俊这些话听了这么多年,不痛不痒,反正他知道他们两口子恩爱就得了,管这么多。 —————— 那些人吃惊也是有道理的,毕竟陶晔这个omega是哪儿哪儿都好,完美得不像个真人一样。 渝大俊进医生办公室的时候,陶晔正在连通的值班室里换鞋,低着头没瞧见他。渝大俊一个跨步走过去,搂着媳妇儿的腰,给人家举了个高高。 “呀!”陶晔吓了一跳,回过神就扭过脸瞪他,“在医院你发什么疯,快放我下来!” 美人就算生气也是美人,渝大俊傻乎乎的亲了人家脸蛋一口,才听话把人放下来。 才一放下来,陶晔就把他的手给拍开了,退了一大步:“别闹了啊。” “好好好。”渝大俊听话的很,乖乖去拿外套,“快穿上,别冻着了。” “没事。”陶晔虽然说了声,却还是没能止住渝大俊的动作,人家快手快脚的把东西都给他收好了,提着包等他。 “咱们走吧。”渝大俊殷勤备至,“咱儿子楼下等着呢。” “嗯。” —————— 一通晚饭渝大俊顾了儿子顾媳妇儿,自己最后胡乱汤泡了些饭,说的是吃顿好的,反倒是没吃个明白。 “咱们回了吧。”渝大俊结了帐,准备去开车,陶晔却叫住了他。 “行,你俩先下去开车,我去打个包。” “打包明天早上吃吗?不用,我明天起来给你们做。” 不过陶晔没搭理他,自己进去打包去了。渝大俊觉得媳妇儿可能好那口,琢磨着一会儿看看打包了什么,自己有空抽时间学学。 回去路上陶晔和孩子坐在后排,渝艾晔和小爸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一路。渝大俊在前头听得高兴,自己边开车边傻乐。 有妻有子,他算是万事足。 —————— 渝艾晔到家后非常有自制力的回房写作业去了,渝大俊去送了些水果牛奶。看着儿子努力学习的背影帮不上忙,也就不添乱了,悄悄的关了门。 陶晔正在书房踮着脚找他的大部头专业书,渝大俊赶紧吧手头的果盘放下:“拿什么书,我给你找。” 他媳妇儿小胳膊小腿的,别给抻着。 “帮我看看我原来读书时候的笔记在哪儿,我答应学生给他们分享的。” 陶晔是医学博士,在医院里当副主任医师,挂在医科大里带研究生,对于三十五岁的omega来说,超级的事业有成了。 “行行行,我给你找,你别动了。”陶晔才刚刚一米七,渝大俊快比他高出三十公分,他垫脚都够不到的地方,渝大俊一抬手就轻轻松松拿到了,“你之前读书时候的东西,我都给你收在一块的,好找。” “今天要是找不到就算了,也不急。”陶晔懒得弄的样子,问道,“你儿子还学习呢?让他早点睡了明天再弄。” “艾晔想今天全弄了,明天和同学去博物馆。”陶晔不喜欢叫渝艾晔后头两个字,渝大俊倒是喜欢的不行。 艾晔,艾晔,就是爱着陶晔。 他这辈子的文化水平都放在这名字上了。 “哪个同学?又是之前那 分卷阅读2 个小omega嘛。”陶晔表情有点不好,“他这是要早恋吗。” “什么早恋不早恋的,小孩子互相喜欢很正常。”渝大俊看媳妇儿不想找书了,赶紧把人连哄带抱的带进卧室里,“少年时期的暧昧多美好啊。” “不见得。”陶晔还是不怎么放心,“要不然我想办法和他谈谈?” “谈什么谈。”渝大俊赶紧把门关上了,“再说了,你一手教育出来的孩子,你不放心?” 陶晔听到这话缓了缓,没再动身,就是脸上还充满了纠结。 渝大俊看他媳妇儿满脸纠结的样子,也喜欢得不行,把人搂过来就吻上去,满眼都是沉迷。 “澡都没洗你干什么!”陶晔生气的掐了他一把,“什么岁数了,还急吼吼的。” 渝大俊没觉得媳妇儿不洗澡哪儿不好,不过他自己确实是应该洗得香香的才好碰人家,于是干脆抱着人去了浴室,来了个鸳鸯戏水。 等到后半夜渝大俊打扫战场的时候,陶晔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渝大俊把装满攻城战队的套子一个个打结丢掉,再把一塌糊涂的浴室整理干净。 渝大俊一边擦镜子,一边看着洗手池意犹未尽的回味,他也知道媳妇儿累着了。可是平时媳妇儿工作忙,他心疼不舍得碰,一周就吃这么一两次肉,这要是不吃饱了,他怎么停得了筷子。 房间里都是omega好闻的味道,渝大俊怕待久了出事情,自己跑出来冷静。 一冷静就觉出晚上没吃饱饭的饿来,去厨房溜达了一圈,在冰箱里看见媳妇儿之前买的外卖——大肉包子。 这包子他媳妇儿平时早上两个就能饱,却买了足足二十个,渝大俊想着把媳妇儿明天的口粮留出来也能有剩,自己就高兴的热了八个,吃得心满意足。 有了媳妇就是幸福,渝大俊一边吃,一边打算着什么时候把媳妇儿要的笔记都整理出来好了,他自己媳妇儿可舍不得累到一点点。 第02章 这个周末一过去,渝大俊就收到了百年校庆的邀请函。他们毕业的大学邀请了一批优秀毕业生回母校联络感情。 渝大俊和陶晔两个人分别收到了邀请,陶晔确实是优秀毕业生,至于渝大俊就全靠划水了。 不过就算来十个优秀毕业生,也没有渝大俊一个憨子挣得钱多,所以渝大俊的确还是非常优秀的。 “媳妇儿,这次校庆你去吗?” 他们念的大学就在本地,离得不远,渝大俊觉得还是可以去逛逛的。 陶晔拿着请柬看了看:“不去,这有什么好去的。” 渝大俊心里头还是想去,毕竟他和自己媳妇儿就是校园恋情,十几年过去了,回学校找找初恋的感觉也好啊。 “那天我要出诊,下午还要去学校上课,没空。” 渝大俊听到媳妇儿这么说就歇了和陶晔重温初恋的心思,媳妇儿有正事要做,不陪他就不陪他吧,他一个alpha也不需要人陪。 搞不好他还能去看看他媳妇儿青春年华时的照片呢,嘿嘿。 —————— 校庆那天天气很好,渝大俊一进校门,就有志愿者来接待。 “您是来参观的还是受邀请来的学长。”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小朋友已经开始把他往参观游客通道领了。 “我看着就这么不像优秀毕业生吗?”渝大俊开了个玩笑,倒也没有生气,把请柬给人家小朋友,“我是受邀请来的。” “啊,没有没有……不好意思学长。”志愿者是个beta小朋友,脸一下就烧起来了,可不好意思的把他往邀请来宾那边带,“您往这边走,我们按照级别分了区域,您直接去您的区域就行……” 里面按照每一届为单位划分了座位,从三十几届开始有人坐着,渝大俊一个一个挨着找,坐到了八十五届毕业生的区域。 周围的人一个二个西装革履,渝大俊这个穿polo衫的就显得不伦不类了。不过好在,他也不是来认同学的,不说话也无所谓。他就等着领导们发完言好在校园里逛逛,找找当初热恋的感觉。 每个座位背后都贴了名牌,渝大俊发现他媳妇儿的座位恰恰好就在他前一排,真是可惜了没有一起来。不然他就可以在后一排尽情的看,自己好看的不得了的媳妇儿了。 就像过去念书的时候,他为了媳妇儿去蹭课,坐在后排暗搓搓的看人家。说起来他为了把媳妇儿追到手也是用了整整三年,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才抱得美人归。 渝大俊正在追忆往昔,就听到有人提起他媳妇儿的名字。 “陶晔这次没来啊。”说话的人指着名牌,“我还以为这个还能再见见我们校园男神呢。” “人家现在是医院的主任医,忙得很,哪有空来参加这些活动。” “我看不见得。”那人笑了笑,“怕是不想见某些人吧。” 渝大俊听着鬼火冒,他媳妇儿这么棒,哪个人不敢见。 “见谁?”那个人蛮好奇的接话,“当初死缠烂打的那个?” “什么呀,是原来的那个……而且人家陶晔,他嫁给那个傻大个了!” 渝大俊顿了顿,什么原来的那个?原来的那个又是谁? 他还想听,可惜那头的两位不说话了,搞得他如鲠在喉,心头不爽。 —————— 渝大俊心头憋着一口气,这些在人背后嚼舌根的真的是太恶心了,说他媳妇儿的坏话算什么英雄。 渝大俊没心情再坐在这里,干脆起身离开了。 待久了影响心情,还不如出去找他媳妇儿的老照片看。 外面有免费的校历发,做得相当精美,渝大俊拿了一本,一来就往他们那一届的医学系翻。 陶晔在这照片里头,就像个发光体一样,在渝大俊眼里简直是闪闪发亮。 芝兰玉树,亭亭玉立,第一眼看过去就是他的模样。 十多年前的陶晔看起来不如现在成熟有韵味,但是青葱岁月的小美人,眉目里带些那么些小小的骄傲,看得渝大俊心里头发痒。 他的媳妇儿真的是从小到大都让他神魂颠倒。 因为陶晔出色的外貌和优异的成绩,在这里头的相片里很容易看见他的身影。 演讲,竞赛,运动会,都能看见陶晔捧着奖杯的纪念留影。 就是老出现在他媳妇儿身边的那个alpha看得不怎么顺眼。 也许是受了之前嚼舌根的影响,渝大俊看着心里有点烦,不过他很快没再留心这件事,因为他看见了他媳妇儿的一张舞台剧剧照。 想当年就是因为看到了台上的媳妇儿,渝大俊才被一箭穿心,爱得无法自拔,开始了追妻之路。 渝大俊看着剧照里的陶晔眼里的深情,整个人心花怒放,把之 分卷阅读3 前的那么点不顺心,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过去谈过恋爱又怎么,反正他们现在恩爱就行。 第03章 渝大俊回去得比平日里要晚,陶晔已经自己回家了。 他推开门哪儿哪儿都没看见人,才发现自己媳妇儿正在书房里教育儿子。 他媳妇儿教育儿子的时候总是语气严肃,他想进去和稀泥,又担心伤了他青春期儿子高高的自尊心,思来想去就偷偷把门开了个缝,准备静观其变。 里头两个人正专心,没一个人发现他。 “小爸,我真没有谈恋爱。” “你没谈恋爱……”陶晔的声音冰冰凉凉,“可是你喜欢人家。” “小爸……” “爸爸不是古板到什么都要管,少年思慕是一个正常的事情,谁都有这样的经历。”陶晔顿了顿,“但是儿子,你懂得了爱慕,还负不起责任。你还不是一个足够成熟的大人,所以你一定要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陶晔摸了摸艾晔的头:“虽然你不是omega,没有这么容易受到身体方面的伤害。但是作为一个alpha更要尊重omega,既然喜欢人家,就要好好保护别人。有些事千万不要轻易去做,不要用一个小生命来考验你们本该简单的喜欢……如果你要和人家一辈子,晚几年也等得起,要是你们不能一辈子,也就何苦非要留下创伤呢。” “小爸……你这到底是要教育我个什么?” 渝大俊看着他媳妇儿的脖子刷的一下红了,顿了半天才又说了话:“我就是说,你注意尺度,只准暂时标记,成年……嗯,结婚之前,不能最终标记,明白没。” “我知道。”渝大俊看到那臭小子脸也红了,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了一句,“可是小爸你们不也是先有的我,才……” 渝大俊听见这话,一下子着了急。 “说什么呢臭小子!” —————— 是的,没有错。渝大俊之所以最后能娶到小娇妻,和他们先上车后补票,是有很大关系的。 他往常提起这件事没什么太大感觉,今天不知怎么的感觉心慌意乱,像是生怕说穿一样。 渝大俊安慰自己,他媳妇儿肯定不可能只因为有孩子这个原因才和他结婚的,别在这儿跳脚,可是脸上却流露出一些慌乱来。 好早他很快调整好表情,没让父子俩察觉到。 “回来了?”陶晔看了他一眼,回头拍了拍儿子脑袋,“反正话我都说明白了,你自己做事心里要有谱……好了,爸爸不闹你了,休息吧。” “嗯。”渝大俊看着儿子对他挤眉弄眼,默默骂了一声臭小子,然后去领媳妇儿。 “回来了回来了,本来还可以早点回来,不过了上堵了一会儿,就晚了些。”渝大俊伸手去搂媳妇儿,“你们吃了吧。” 陶晔拍开他的手不让他搂,压低声音踩他脚:“儿子还在呢你干什么。” “有什么关系。”渝大俊长臂一伸,还是把陶晔抱进怀,“我们两个感情好他才高兴呢,是不是艾晔。” “是是是。”渝艾晔搭腔超快,他这两个爸就没有个不亲亲我我的时候,虽说是单方面的亲热,不过他早就习惯了。 陶晔脸红了红,赶紧出了书房。 “你说你一天动手动脚这个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渝大俊被媳妇儿戳了戳脑袋,一点不满都没有:“我也就对你动动手脚,我这是合法权益,有法律保护的!” “歪理!”陶晔说不过他,干脆转移了话题,“那个,我们科室的刘医生你认识吧。” “认识啊。”渝大俊把怀里的媳妇儿紧了紧,“怎么啦?” “他家里的omega刚刚生了第六胎……” “第六胎?哟,他这是五年抱六啊,生了个什么玩意儿?” “什么叫生了个什么玩意儿。”陶晔皱着眉头,又戳了渝大俊额头一下,“人家宝宝是个beta。” “那他岂不是还要生?” “你怎么知道他家里还生不生。” “那可不是还要追生。”渝大俊一边说,一边大掌握住媳妇儿的手漫不经心的玩起来,“他们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上次我去银行办事的时候,正巧碰见他去办生育贷款,前头三个beta两个omega,砸锅卖铁的不就为生一个alpha嘛,就这么着还是个beta,他能甘心就怪了。” 陶晔没说话,渝大俊就继续闲扯。 “你们科室那个刘医生,本来自己就是一个beta,哪怕媳妇找了个omega,生出alpha或者omega的概率也就那么百分之二十,omega都摊上两个了,还想求什么alpha。”渝大俊越看媳妇儿的手越觉得好看,拿起来亲了亲,“他以为omega的肚子上是装了拉链吗,一天到晚的抱仔。” “其实以omega的体质,还是相当适合生育的,除非是堕胎,否则还是很容易恢复的……” 渝大俊突然问起来:“如果是堕胎怎么个伤身体?” 陶晔作为一位医生还是相当了解这些的,看渝大俊好奇也就解释道:“因为omega的身体天生适孕,所以如果是正常的生理期成结受孕,虽然在孕期激素水平会急剧变化,但是等到生产哺乳,也可以通过自身的体液神经调节很快的恢复正常,因此正常的过程会容易恢复……” “至于你所说的堕胎,因为omega的生殖腔过深,位于肠道后方,与腹腔联系十分紧密,在胎儿发育过程中非常容易压迫腹腔内的器官,这也就是为什么会容易尿频的原因。不过话说回来,之前我说的内分泌变化,也是为了适应这样内环境的变化,为胎儿建造一个更适宜生长的孕体。” “因此,我们一旦人工终止妊娠,就会打破这样的平衡,很大程度上会给孕体造成损伤,甚至不可逆的伤害。特别是很多堕胎的omega还伴有最终标记的消除手术,这种消除手术,时至今日的成功率也才百分之八十五,还不包括一些消除手术的后遗症,比如:感官失调,信息素紊乱,生理热周期变化……” 陶晔最后做了总结:“所以说生孩子远远不如堕胎伤身。” “是吗。”渝大俊应了一声,莫名其妙觉得心里发堵。 第04章 所以,到头来陶晔也没说的清五年抱六个仔的刘医生到底有个什么好特殊,反倒是渝大俊这好几天的心里都堵得慌。 他这堵得谁也不好意思说,他既不愿意和外头兄弟说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丢自己的面子,也不愿意和陶晔说,怕伤了媳妇儿的心。 他的心眼怎么可以这么小呢。 他媳妇儿都和他结了十五年的婚,孩子都有肩膀高了,他想 分卷阅读4 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就算他媳妇儿曾经还喜欢过别人,至少最后打动他媳妇儿的人是他啊,他媳妇儿不也慧眼识人选择了他当老公嘛,他有什么好不满的。 毕竟和他媳妇儿最终标记的是他,生娃的也是他,过日子的还是他。渝大俊觉得alpha的胸襟要像大海一样宽阔,他一天这么小心眼的样子,真的是太难看了。 收拾好了心情,渝大俊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今天陶晔的夜班,艾晔在住校,就他一个人在家,饭是不用做了,昨天的剩饭热起来搅和一起随便吃两口就行了。 渝大俊把家里前前后后打扫了,想起之前自己媳妇儿想要整理的大学笔记,干脆就去全整理出来算了。 —————— 陶晔在大学完全是风云人物,各科成绩就没有不优秀的,除了陶晔确实脑子好以外,也归功于陶晔非常的善于归纳总结。 每一科的笔记重点都用不同的笔记本整理出来,而这些笔记本,他都全部好好的保存下来,温故知新。 一直到现在,渝大俊都知道他媳妇儿有写工作笔记的习惯,不过出于尊重,他从来没有动过,只是在陶晔整理旧物的时候帮忙打理。 渝大俊从书柜最顶上,抱下来五六个大箱子,每一个箱子满满当当的都是资料和笔记本,全都是陶晔大学的东西了。 按理说这样零碎的工作做起来最是烦人,渝大俊自己却越做越有劲。偶尔翻出一个陶晔当年的证书,渝大俊看着上边的登记照都能偷偷摸摸的高兴半天。 渝大俊当年和陶晔是校友,但是专业不同,虽然渝大俊想方设法的去接近对方,可是其实还是有很多时候接触不到陶晔的。 有时候他去送早饭,陶晔已经上课去了,他在食堂点一桌子菜,陶晔也不一定来一趟。更别说他也是有课要上的,狗皮膏药黏得再紧,他也有粘不住的时候。 他学别的alpha在omega的宿舍楼下唱一晚上的情歌,陶晔也不见得会从窗户那儿看他一眼。 不过再苦也没什么,反正当初的美人也成了他孩子爸爸,渝大俊安慰了一下自己,继续愉快的整理起来。 “、、、……”渝大俊一边念叨,一边分门别类的放着书,他又顺手拿起一本没有封皮的笔记本,本想着先放到笔记本的那一堆去,却从里头落了张相片出来,“什么照片啊?” 上头的陶晔很眼熟,就是他一见钟情那场演出的照片。 照片上的陶晔穿着欧式复杂的礼服,像一个矜持的小贵族,和剧里的另一个主角站在一旁。 另一个主角渝大俊也很眼熟,就是那个在照片里常常出现在陶晔身边的alpha。那个alpha把他媳妇儿的腰搂着,一副很是亲近的样子,而最关键的是,陶晔看着那个alpha的眼神,甜蜜得让他心痛。 那双眼里,好像有藏不住的爱情。 —————— 渝大俊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翻开的那个笔记本的。 他像一个窃贼,想要刺探别人的真心。又像一个赌徒,期许着唯一翻盘的良机。 【5072年10月8日 天气晴朗 我在一个月前开始了大学校园的新生活,而在今天,我陷入了爱情。】 【5072年11月3日 天气阴 他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alpha,英俊而有素养,风趣又博学多才。 我曾经以为我很难爱上一个人,但是没有想到,遇见他之后,一切不可能都成了可能……】 【5072年12月23日 为了明天的演出,我们排练了整整一个月,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5072年12月24日 他向我告白了! 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omega了,我根本不敢告诉他我已经在幻想我们以后可爱的孩子们了,如果一半像他一半像我,那还是多幸福的事情……】 这样一个沉迷爱情的陶晔,这样的羞涩而甜蜜的模样是渝大俊从来没看见过的,他木愣愣的机械化的翻动着,却又在这些青涩的甜蜜中看见了另一种情绪。 【5073年1月1日 天气雪 我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可怕的事情,今天居然被一个莽熊一样的alpha表白了,他说我想我的名字一样闪闪发亮,可我只想告诉他,他的名字和他没有半点相配……】 【5073年3月18日 天气雨 那个莽熊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作息的,拜他所赐,我连选修课都听不下去了,还好不是一个专业……】 【5073年9月5日 天气晴 开学真是一件既欢喜又痛苦的事情,我终于可以再见到他了,如果那个莽熊不来干扰我的约会,我可能会更快乐……】 【5073年11月27日 天气多云 如果说一个再差劲的人也有优点,那恐怕那个臭狗熊唯一的优点就是有毅力了吧。不过我真希望他的毅力用在别的地方,我不想要再为了躲他而订外卖了……】 【5074年1月1日 天气阴 为什么那只臭狗熊会觉得站在楼下唱歌就会让omega感动,我觉得我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我下辈子也不会和这样一个愚蠢的alpha在一起,不要说在一起生活,就是仅仅想想他那个野兽一样的脸离我近些,我都觉得难受……】 【5074年5月8日 天气小雨 我觉得现在全校都知道那个臭狗熊在追我了,这简直是我大学生活的污点。连他都生气了,可我明明就只爱着他一个人,都是那只臭狗熊的错。 求求他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他对着我一笑,我都要做一夜的噩梦……】 【5074年10月23日 天气雨 他对我冷淡起来了,可是我根本没有做错什么,那只狗熊一直缠着我,让我连问他的机会都没有,真的从来没有一个人让我这样恶心,他为什么会有信心觉得能追到我呢,痴人说梦……】 【5075 年1月12日 天气大雨 他和另一个omega在床上被我发现了,被我逮住的时候,他们的下体还连在一起,我的爱情毁了,我再也不要爱任何人……】 【5075年3月13日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为什么会和那只狗熊躺在一张床上!我还被标记了!我的人生毁了!我居然被我最恶心的人最终标记了!简直令人无法置信!我这辈子可能已经完了!我不该去喝酒的!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为了不值得的人去买醉!我完了!】 【5075年4月29日 天气暴雨 怀孕了。】 分卷阅读5 【5075年5月1日 天气阴 那只狗熊说要负责,这算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堕胎太伤身了,嫁谁不是嫁呢,至少他还很有钱。】 【5075年6月1日 天气暴雨 我结婚了,我的爱情死了。】 渝大俊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原来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对他深爱的人来说,是一个忌日。 第05章 在渝大俊的记忆里,他们在一起之后,一直都是好天气。 知道陶晔怀孕的那天,天上还挂着彩虹。他选了最晴朗的一天举行婚礼,天上的云柔软得像是棉花糖,连风都是温柔的。 可是这一切,在陶晔的记忆里,全都是暴雨倾盆。 渝大俊梦游一般的从自己最宝贝的保险柜里一样一样的往外拿东西。 结婚证。 婚纱照。 婚礼录像带。 结婚证上的他笑得像个傻子,陶晔坐在他身边,嘴角的弧度勉强到不能看。 婚纱照里也是一样,他亲吻陶晔侧脸的那张照片,对方脸上的尴尬都要溢出来了,渝大俊想要亲亲他,陶晔几乎是退无可退才的接受的。 怪不得他想要把这照片洗出来放大挂在卧室里,陶晔死活不同意,可能是看着怕恶心吧。 渝大俊晃了晃脑袋,明明他一向标榜自己最懂陶晔的心,那这么显而易见的厌恶,他为什么会看不出来呢。 对了,那个时候他以为陶晔是怀孕了身体不舒服,什么也没多想,就一个劲的心疼去了。 渝大俊觉得自己的心里全是血窟窿,疼得都发麻了。他哆哆嗦嗦的拿着录像带往放映机里塞,塞了好几下才放进去,他眨了眨通红的眼,死死的盯着屏幕。 他结婚的那天,果然是个大晴天。 他就说,他亲自选的日子,怎么会不好呢。 他一直觉得婚礼那天的陶晔特别美。对方穿着稍稍宽松的白色礼服,像是他的天使。 可是他的天使,从始至终,没有对他笑过。 陶晔总是不看他,只有在宣誓的时候,目光才扫过了他的脸。 渝大俊看着屏幕里陶晔低垂的眼,这个时候的陶晔在想什么呢。 他竟然嫁给了他最恶心厌恶的人,还怀了对方的孩子,可能很绝望吧。 渝大俊心里抽着疼,他真的好爱陶晔,就连这个时候,他还在为对方难过。 —————— 渝大俊一整夜没有睡觉,居然还慢腾腾的把陶晔的笔记给他整理好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把那个夹着照片的笔记本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好像这样就能当做他没有看见过。 陶晔夜班回来休息的时候,就看着渝大俊这么木愣愣的坐在沙发上发呆。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陶晔一边脱了外套挂起来,一边走过来问他,“怎么搞的,眼睛这么红。” “啊?”渝大俊抹了把头发,“没什么……饿了吧,我给你弄早饭去。” 陶晔扭头看了眼还亮着的屏幕:“你怎么又把这个拿出来看,看了一遍又一遍,有什么好看的。” 是啊,对于陶晔来说,这种耻辱的东西,老是拿出来看让人很心烦吧,渝大俊想怪不得陶晔一直不喜欢他看这些。 “饭也没做?”往常陶晔下了夜班,每次都是一桌子的早饭等着他,今天他看着空荡荡的餐桌,扭过头问他,“渝大俊,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没……怎么会呢。”渝大俊笑了笑,想把人推进卧室,让陶晔去浴室洗洗,只是他的手才伸出去,就顿住了。 【仅仅想想他那个野兽一样的脸离我近些,我都觉得难受】 “先去洗个澡吧,洗好了就有饭吃了。” “啊……好。”往常他一回家不是亲亲就是摸摸的人,居然隔他三米远就跑了,陶晔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看着渝大俊的背影皱眉,“怎么回事啊这个人。” “洗好了来吃饭吧。”渝大俊看着才洗好澡的媳妇儿,招呼了一声,然后自己连忙去卧室收拾打理自己。 “你不吃了?”陶晔看着桌子上唯一的一双碗筷又愣了愣,平常他下夜班之后,渝大俊都是在家陪他一天的,“你干什么呢?” “我……我得去公司一趟。”渝大俊对着穿衣镜咬了咬牙,“忙了一夜,一会儿你快点睡吧,碗放在水槽里就行,我回来洗。” “哦。”陶晔似乎有点不太高兴,不过渝大俊也顾不上了,他现在根本不敢和对方待在一起,他拿上东西就往外跑,不要说习以为常的离别亲亲,连一句话都没再说。 陶晔被关门的声音震了一下,吃了两口就把筷子放下了,看着紧闭的门心里一阵阵的委屈起来,他忙了一晚上回来,别说其他的了,话都不愿意多和他说两句是怎么一回事! 这只臭狗熊! 第06章 渝大俊自己在公司煎熬了一个上午,那些他昨晚上看到的话,像是刀刻在脑子里一样,甩都甩不掉。他不敢回家,却把陶晔等来了。 本该在家里头休息的陶晔,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几个钟头,还是没忍住来找他的臭狗熊了。 他总觉得今天早上渝大俊哪里不对,越想越放心不下,干脆收拾好自己给人送饭来了。 他来公司的次数不多,但是渝大俊早就让这些前台安保把小老板娘的模样牢记在心,所以陶晔一路绿灯就上去了,因为连进办公室都不需要通报,所以他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咳咳咳……渝大俊你在搞什么。”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算是烟味,陶晔脸都要皱在一起了,自从渝大俊开始追他,就没见过对方抽烟,更别说结婚这十几年,他连衣服上的烟味都没闻到过,没想到这只狗熊还是个烟枪? 渝大俊看见自己媳妇儿,自己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蹿起来,先开窗又开换气系统,陶晔有咽炎,最闻不得这些烟味了。他在家连菜都不让自己媳妇儿炒,自然更舍不得现在把他呛着。 “你等等再进来,这儿马上就好啊。” 陶晔看着渝大俊这么上窜下跳,心里的不高兴消了不少,也没出去,就站在门口等着。 屋里的味道很快散了个七七八八,渝大俊过来想接过陶晔手上的保温盒,又想起自己身上的烟味,只能隔着一步距离尴尬的笑了笑。 【他对着我一笑,我都要做一夜的噩梦】 渝大俊脸上表情僵住了,显得越发滑稽。 “渝大俊你今天怎么啦?”陶晔发现他往前一步,这人居然往后退!好像是怕挨着他一样。 “没事啊。”渝大俊退回到办公桌旁边,“你怎么会来?” “怎么,我不能来?”陶晔反问他,“你今天整个人都有问题。到底怎么了?” “没问题,没问题。”渝大俊抿了抿唇,“ 分卷阅读6 饭也送了,你回去休息吧。” “你赶我走?”陶晔眼睛都瞪大了一圈,这个恨不得把他揣兜里天天带着的臭狗熊,居然有一天不但不黏着他,还要赶他走! 可是明明昨天他去上班之前都是好好的,这一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性情大变了。 “没有……”渝大俊看着陶晔拧起的眉头心里苦笑,他怎么会舍得赶陶晔走了,一直以来他最幸福的事就是陶晔待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心里装了个小口袋,每时每刻都揣着他的媳妇儿,可是,他再爱这个人,又有什么用呢,“我没有赶你走啊。” 明明是你不要我的啊。 “渝大俊,你说你公司有事我才来给你送饭。我以为你什么大事,结果在这儿抽烟?”陶晔盯着他们之间被渝大俊刻意隔开的办公桌,上面有一个装满烟蒂的纸杯,一看就是被当做了简易的烟灰缸了,陶晔脑仁一阵阵的发胀,“是谁给我说从来不抽烟的,你以为你有个铁肺吗。” “不抽了,不抽了。我的错,我再也不碰这玩意儿了。”渝大俊下意识的认错,他就是看不得陶晔有哪里不高兴,“我不抽烟了,我保证。” 陶晔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看样子抽烟这件事是要翻篇了。渝大俊看着他媳妇儿把带来的午饭给他放在办公桌上,自己轻车熟路的找了本他爱看的书,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起来。 渝大俊捏着筷子,看着他媳妇儿亲手给他做的饭,胃里头一阵阵的抽搐。 他要是没看见昨天那东西,该有多好啊。如果没有看见,像今天这样,陶晔亲自给他做爱心午餐,来公司陪他,等他一路回家,然后在这个儿子住校的二人世界里,他们还能有一个甜蜜的夜晚。 他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alpha了,可是他现在就忍不住想,陶晔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给他最恶心的人做这么一顿饭。坐在这里等他回家的时候,是不是心烦意乱。 他可能从来都不喜欢他抱他,吻他,要他,难怪陶晔一直都讨厌他动手动脚,被他这么一个狗熊一样的alpha碰触,陶晔是有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忍下来啊。 渝大俊觉得心口疼,眼前一黑,居然差点昏死过去。 “大俊!” 渝大俊听见陶晔焦急的呼喊声,最后一个清醒的念头就是——也许我的名字和我这个人,真的很不般配吧。 第07章 渝大俊做了个梦,梦里的陶晔还很年轻,是他记忆中大学里的样子。 陶晔站在他面前,好像可以被他抱个刚刚好。 可是梦里的小陶晔身旁还有另一个alpha,那个alpha把他的爱人搂在怀里,和他对峙。 他想对陶晔说爱他,却听见自己的嗓子发出奇怪的音调,像是模糊的嘶吼。 陶晔不说话,只是用一种憎恶的目光狠狠的盯着他。 那个恶狠狠的模样像刀一样把他满腔的爱意,割得支离破碎,再也拼不起来。 所以当他睁开眼,看着梦里的人气冲冲的看着他,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手上还挂着点滴。 “渝大俊你很能啊!” 陶晔的眼圈都气红了,看着平日里铁打一样的人,躺在床上病怏怏的样子,一开口像连珠炮一样:“就在家里休息也能休息出个低血糖?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啊!那些录影带值得你一遍又一遍的看吗?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一个晚上没睡觉!不吃不睡,你还敢往死里抽烟!你很棒啊你!” “不要……生气。”渝大俊太久没说话,嗓子还有些哑,他伸出没有扎针的那只手,轻轻刮了刮陶晔红红的眼眶。 其实也不是特别讨厌我对吧,我是不是还可以把你留在我身边呢。 渝大俊觉得自己可以悄悄的把自己这个漏风的心偷偷补起来,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好了,继续一厢情愿的爱着他就可以了。 “今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相信我。” 陶晔没有看他,摆脱了渝大俊放在他脸颊上的大掌:“谁要管你,关我什么事啊。” 要是平常陶晔说出这样的话,渝大俊早就不依不饶的搭腔了。 你是我媳妇儿,你不管我,谁管我。 可是这次的渝大俊安静得可怕,他就是摩挲了一下之前摸过陶晔脸颊的手指,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 “输完液就能回去了对吧。” 陶晔看着渝大俊这个样子,心里隐约的有一些慌乱,只是他压了下去,装作不在意的哼了一声。 —————— 陶晔发现他的婚姻出现了问题。 毫无征兆的,突如其来的出现了问题。 一夜之间,好像他和他的alpha之间的关系就冷淡了下来。 渝大俊还是一样的顾家,把家里的一切都打理好,不用他操上一份心。 还是有人在他下班的时候来接他,餐桌上还是有准备好的丰盛的饮食,还是会在他半夜梦醒的时候给他准备上一杯水。 可是,陶晔很清楚,他的婚姻真的出现了问题。 接他下班的人突然再也不上楼了,不会偷偷摸摸的抱他一下,也不会殷切的为他忙前忙后。那个人只会在车库里给他打一个电话,然后静静的等他自己走下来,然后在他坐在副驾之后,默默的开车回家。哪怕他故意不扣安全带,才非常勉强的为他扣好,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碰到他的衣角。 那天到家之后,渝大俊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他说:“如果觉得扣着不舒服的话,以后你坐后排吧。” 在饭桌上,他们也总是沉默的。 那个恨不得把自己一天遇到的所有事情都给他分享的大傻子,突然就成了一个闷葫芦,他什么也不愿意说,唯一的话题就是他们儿子。提起艾晔也是草草两句,像是很没有话说。 那个恨不得把所有好菜都夹到他碗里的臭狗熊变了,现在连他下过筷子的菜都不肯碰了。最开始他故意说那个菜太远了夹不到,结果从那之后,他们家的菜都成了分餐制,所有的菜色都在他面前的小碟里。这下好了,他什么菜都夹的到,再也不用麻烦别人。 他半夜的时候总是容易醒的,就像现在,陶晔捧着保温杯窝在被子里,里头的水是睡前渝大俊给他接的开水,现在还烫,他只能一点一点的抿。 明明以前只要他一动这个臭狗熊就会醒,二话不说就从被子里钻出来,专门用玻璃杯给他兑一杯温水,是那种刚刚好,可以大口大口喝的温度。 陶晔一不小心,被烫了舌头。他只能讪讪的放下了杯子,偏头看着那个背对着他的alpha。 渝大俊裹在自己的被子里,他只能看见他的发旋。 就连他坐月子一 分卷阅读7 个月没能好好洗澡的时候都非要抱着他睡的人,突然就要和他分被子了。 明明自己的被子很厚了,陶晔却还是觉得透风,他躺下来,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放在中间因为空着而冷冰冰的床铺上,偷偷摸摸的碰了碰那个不愿意接纳他的被窝。 陶晔用另一只手,悄悄擦了擦眼睛。 大俊,你怎么啦。 第08章 渝大俊这段日子睡眠都不是很好,每天白天,他精神紧绷,生怕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都会更讨人厌。 渝大俊天天瞧着他心尖尖上的那个人,过去他一看见陶晔就觉得欢喜,忍不住的想要亲近,就是一小会儿不见也想要抱抱对方。 现在他看见陶晔也还是欢喜,只是这欢喜之中夹杂了丝丝拉拉的疼,像是用赤裸的手掌去捧着玫瑰,美的让你心花怒放,又被刺扎得鲜血淋漓。 渝大俊坐在车里,看着车外哗哗啦啦的雨,心里头开始焦躁起来。 外头雨这么大,陶晔今天忘了拿伞,要是自己出来肯定是会淋湿的。要是以往他肯定会把人紧紧搂在怀里,再用自己的外套给他当雨衣,连头发丝都舍不得沾湿了。 把自己的爱人搂在怀里,用身体为他挡风遮雨,这是属于alpha的浪漫。 渝大俊想到这里不自觉地摆了摆头,可能只有他一个人觉得浪漫吧。 想起过去陶晔每次气急败坏的样子,想起那个每次一到了干燥的地方就急急忙忙推开他,瞪圆了眼睛的人。 渝大俊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样不管不顾的让人浑身沾满他的气息,可能是委屈陶晔了吧。 —————— 陶晔坐在办公室里不动。 他已经下班了,手头的工作都交接好了,他洗好了手,换好了衣服,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他可以回家了,只要下楼出门,然后过一条马路,就能到走到车库。渝大俊五分钟之前给他打了电话,说他已经在那儿等他了。 陶晔看了看窗外头的大雨,又看了看自己手里备用的雨伞,他咬了咬牙,把雨伞放进了抽屉里,然后掏出了手机。 那头很快接通了。 陶晔听见自己在说谎: “渝大俊,我今天忘记带伞了……” 你来接我好不好。 “我知道了,你下楼等我,我过来。” 陶晔听到电话那头的回话,才发现自己之前居然一直在闭气,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点笑来。 他就知道这只臭狗熊舍不得他淋雨的,你看,他还是心疼你的对吧,他们之间哪有什么大问题。 肯定是自己想太多了,肯定是的。 陶晔觉得自己悬了这么多天的心落下来一半,他慢慢往楼下走,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见了那个人,心就能完全放下来了吧。 陶晔在大厅里站定了,等着那个人来接他,心里又升起些恃宠而骄的埋怨来,渝大俊有整整十八天没进这个门来接过他了,等会儿到了家,他肯定是不会简简单单就让他抱住亲亲的。 陶晔这么想着,把脸上的笑意死死压住了,等着那个他心心念念的alpha。 —————— 渝大俊一进门就看见了陶晔,好像这么多年,不管在哪儿他都能第一眼找见对方。陶晔今天穿的这件外套有一个毛绒绒的领子,看着整个人都小了不少,让他的心窝子都跟着软了。 只是等他看到陶晔脸上冷冰冰的表情,一颗热乎乎的心又冷下去了。 渝大俊不敢笑,也不敢离得太近,但又怕陶晔在风口站着久了冷,他默默挡住了出风的方向,沉默的向对方点了点头。 “你干什么去了,这么久?”陶晔的脸被风吹的有些红了,他不懂明明就在对面五分钟不到能过来的人,为什么让他整整等了十五分钟,“你手上提的什么?买东西去了?” 渝大俊嗯了一声,默默的把自己从超市里刚刚买的东西拿出来,递给陶晔。 陶晔看着渝大俊手里的雨衣,之前放下了一半的心,全都摔了下来。 第09章 “我不要这个。”陶晔抿紧了唇,眉头皱的紧紧的,他的嗓子紧得发哑,“你买它干什么。” 渝大俊看着手里大红色的雨衣有点尴尬:“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颜色,可是我看了也没有其他的了……这个好,包得严实,以后我再给你买个好看的,给你放办公室里,就不怕淋雨……” “我说——我、不、要、雨、衣。”陶晔说得咬牙切齿,他有很久都没有这么生气过了,“你把这东西拿走。” 渝大俊看着陶晔气冲冲的往外走,紧张的想把雨衣给人穿上,又不敢用劲,显得磕磕绊绊的滑稽。 医院大厅里还有不少人,看着他们这边的热闹,都开始留心打探起来,还有人因为渝大俊笨拙的动作笑出声。 陶晔看着周围人发笑的目光,心里一揪揪得生气,他既看不惯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又气这个执意要他穿雨衣的臭狗熊:“够了,别碰我!” 渝大俊整个人顿住,还来不及反应,陶晔就这么直接淋进了大雨里。 “媳……陶晔你……”渝大俊着了急,飞快追了出去。 omega的身体哪里能够这么胡乱折腾,渝大俊心里急得不行,把自己的外套一脱,就给人裹上。 “你脱什么衣服啊!你不是有雨衣吗?”陶晔被搂进这个熟悉又滚烫的怀抱,心里的气恼不安,委屈失意蜂拥而出,他堵着气开口,希望像以往一样在这样口是心非的话之后,被他的臭狗熊抱在怀里哄哄,“你放开我啊,我不要你碰!” 渝大俊眼圈被刺激得发了红,他牢牢的挡住了风雨,哑声说:“忍耐一下,我马上就放开,好不好,我马上就放……” 他抱了这么多年,该知足了。 —————— 陶晔的算盘落了空,他像一个落汤鸡一样坐在车座上,一肚子气不知道怎么办。 渝大俊倒是忙个不停,一到了车里,他又是连忙开了暖气,又着急把备用的毛巾拿出来。 渝大俊想给陶晔擦擦,却又不敢动手,只好说:“擦擦吧,不要感冒了,伤身体。” “我伤不伤身体,关你什么事。”陶晔越是心慌,就说出来的话就越是刺耳,他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他想不通一直好好的人,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说变就变呢,他不想要雨衣,就想要抱抱,他也不想要自己擦,就想要渝大俊给他动手。可是这些他习惯了十多年的事情,就像是泡沫一样,啪嗒就破了,找也找不见影子。 陶晔在心里暗暗想,他只要渝大俊哄他一句,哪怕是平日那样死皮赖脸的插科打诨也好。只要给他一块砖,他就可以把它当做楼梯,自己乖乖的下来。 分卷阅读8 可是他等了一路,等到他湿漉漉的头发自己干掉,他也没有等到渝大俊的一句软话。 陶晔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是就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那个宠他疼他的alpha,突如其来的不见了。 陶晔侧过了脸望着窗外,即使关着车窗却还是湿透了脸颊。 第10章 渝大俊是到家之后,才发现陶晔不对的。 他停了车,却发现陶晔迟迟没有动作,本以为是睡着了,却叫不答应。 渝大俊着了急,顾不上怕对方不开心,赶紧抱住了陶晔,才发现整个人烫的厉害。 “媳妇儿!媳妇儿!”渝大俊的手都在颤,陶晔烧得迷迷糊糊,只能随他动作,整个背都烫得吓人,omega信息素的味道一阵阵的散出来,满车厢都是甜蜜的桂花香。 —————— omega在如今社会的社会地位和保护力度都相当高,除了人口比例的稀少和生育功能的强大,让社会大众不得不保护omega的关键还在于——omega敏感的生理期。 从出生起,omega的激素水平就和alpha以及beta有很大的差异。这种差异日子增大,在青春期达到巅峰,一个生理成熟的omega,会有特殊的生理期,普遍为三到五个月一次,一次七到十四天。 在生理期会有高到离谱的受孕几率,这种体质让omega的繁殖能力极强,但与此同时,这种体质让omega极为矜贵。 一旦受到生理心理或者物理化学的影响,可能会引发假性生理期急性发作综合征。 发作的omega会有突发高热,寒战,惊厥,畏寒等多种表现,非常需要外界的安抚。 对于一个未受到最终标记的omega来说,可以通过药物控制。而对于已经有标记对象的omega而言,药物很难控制发作,需要伴侣的信息素安抚。 总之,一直咬着牙不敢接近的渝大俊现在毫无顾虑的把爱人抱在怀里,什么克制和保持距离,都被狠狠地抛在了脑后。 他只要知道他心爱的omega现在需要他,这就够了。 他贪心的把陶晔抱住,让对方坐在他身上,然后像抱小宝贝一样一只手拍着他的背,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后颈。 陶晔的出气声很重,却在信息素的作用下紧紧的回抱住他,迷迷糊糊的难受的喘息。 “没事的,没事的。”渝大俊心疼的哄,慢慢的释放alpha的信息素来安抚对方。 渝大俊的信息素带些蜂蜜的甜味,他一直觉得他和陶晔的信息素味道混合在一起的时候特别好闻——桂花和蜂蜜,听着多么合适。 可是现在车厢里的桂花清香混上了他的味道,渝大俊第一次,觉得这甜味太过,显得腻味了。 蜂蜜和蜂桂花并不般配,倒是和他这只令人生厌的狗熊匹配得不行。 渝大俊不敢随意动陶晔,他就这么静静的拍着在他怀里发抖的媳妇儿。陶晔搂着他的脖子,像小猫一样在他的肩窝蹭,这样的亲近太难得了。陶晔总是很矜持,不主动,他仅有的一次投怀送抱还是十五年前的那个酒醉的晚上…… —————— 那个时候距离渝大俊的一见钟情,已经过去了三年,他也追陶晔追了整整三年,即使三年过去他们的接触依旧不多,但是对于渝大俊来说,能陪在陶晔的身边,能看见对方,就已经非常幸福了。 他常常在陶晔经常出现的地方等待,哪怕周围的人总那这件事笑话他,也不怎么在意。 他不是没想过陶晔看不上他,他只是觉得能这样子守候着对方,能偶尔看见他,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可是这段日子的陶晔,总是显得不太对劲。 虽然陶晔还是故作坚强的强打精神,可是渝大俊发现了陶晔总是心不在焉的。 上课的时候总是容易走神,也总是丢三落四,像是魂都被谁勾走了一样。 而今天——陶晔居然去了酒吧。 第11章 酒吧对于陶晔这样一个循规蹈矩的单身omega而言,并不能算是个好地方。 每一个看不清人影的角落里,都有着蠢蠢欲动的狩猎者。 这些狩猎者们等待着时机,每时每刻都在寻找纵情的机会。 渝大俊习惯了对他人的生活观念不做评价并保持尊重,但是他很明白,像陶晔这样一个青涩稚嫩又可口诱人的omega,有多少人想把他啃到渣也不剩。而陶晔本人完全没意识到,他今天这样的行为,又可能给自己带来多么可怕的后果。 好脾气的渝大俊难得的生气了,一个铁青着脸,高壮的alpha,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不好惹的对象,所以他顺利的赶走了那个不怀好意的beta,坐到了他心爱的omega身边。 陶晔喝的上了头,居然浑然不觉身边坐着的对象换个人。 “别喝了。”渝大俊看着闷头喝酒的人,伸手拿开了他的酒瓶,“我带你回学校。” “你谁啊你?”晕晕乎乎的陶晔瞪了人一眼,看着身边这个又高又壮的alpha,脑袋里迷糊一片,“为什么管我,我不要你管。”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你们这些alpha,哪一个靠得住?我……” 陶晔抱着酒瓶子不说话了,渝大俊看他,居然这么晕乎乎的睡着了。 记忆会在岁月的冲刷下出现偏差,时至今日,渝大俊已经记不太清究竟是因为什么,让打算送人回学校的自己中途更改了目的地。 他带些陶晔去了在校外租的房子,陶晔窝在他怀里,可怜兮兮的揪着他的衣服哭。 “你们alpha没一个好人!”陶晔凶起来的声音都大不起来,“都是坏人,你这个臭狗熊也不是好东西……” 陶晔的声音越说越小,渝大俊没能听得太清楚,不过这并不耽误他哄人:“嗯,坏人,你说谁是坏人,谁就是坏人。” 陶晔身上的信息素味道越来越浓,让渝大俊都开始燥热,那人却毫不知情一样的在他怀里蹭,又委屈又可怜:“你说,真的会有谁喜欢我吗。” “我喜欢……我喜欢你。”渝大俊要被这迷人的香味冲昏了脑袋,他明白陶晔受了刺激并不清醒,他应该带他去医院就诊,或者给他服用抑制omega信息素紊乱的专用胶囊,可惜人性总是经不住考验的,明明还清醒的渝大俊假装自己已经意乱情迷,完完全全的把这个毫无反抗能力的omega侵占了个彻底。 —————— “大俊……大俊……”怀里的人像奶猫一样拉扯着他,把渝大俊的思绪中断了,他低头亲了亲陶晔的脸,觉得从过去到现在,自己可能并不算是一个好人。 他只是 分卷阅读9 一个普通的alpha,和别的狩猎者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都图谋着一个柔软甜蜜的omega,无非只是一夜和一生的区别。 第12章 陶晔半夜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安安稳稳的待在渝大俊的怀里。 他已经换上了柔软的睡衣,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窝在被子里。 陶晔之前突发的高热已经退了不少,从心底里泛出的困倦让他有些迷糊,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白天的伤心,只是舒服的往alpha的怀里钻,深深的呼吸着空气里淡淡的蜂糖香。 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渝大俊的脑袋,一头毛寸扎得他的掌心痒痒的,陶晔半梦半醒的偷偷笑了笑,安安心心的在alpha的怀里睡过去了。 可惜等陶晔再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alpha却又不在了。空气里香甜的蜂糖味道也变得很淡,若有似无的快要消失殆尽了。 “渝大俊?”陶晔心里头发慌,乱糟糟的感觉让他连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就往外跑,“渝大俊你在哪儿?” 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的渝大俊一眼就看着陶晔了。 对方就这么穿着薄薄的睡衣,赤着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 陶晔看见他,眼里的着急一下子就化开了,全都化作了细碎的闪闪星光,好像醒来能见到自己,便能让他如此幸福似的。 渝大俊的心也在这星光里,完全柔软下来。他想,现在的陶晔即使不爱他,也舍不得离开他了吧。 的确,他给不了陶晔年少的爱情,但是他能满足除了爱情以外的全部的刚需。 他能够支持陶晔的事业,照顾他们的家庭,即使他永远登不上爱人的那个宝座,他也一定能当一位称职的丈夫和合格的父亲。 渝大俊上前把人抱起来,不让冷冰冰的地板冻到自己的omega,然后一步步的抱着他往卧室里走,把人放到床上,再细心的替他穿上厚外套。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懦夫,他紧紧的捂着身上的遮羞布,盖住他千疮百孔的爱情。好像看不见这些溃烂,就可以自欺欺人的爱下去。但是即便他病入膏肓,他也不愿意对陶晔有一点点的怨怼,毕竟这是他用生命去爱的omega,而对于一个alpha而言,用自己的一切去爱护,保护,守护心爱的人,这是烙印在血脉里的天性。 渝大俊愿意付出所有,把陶晔想要的所有东西,捧到他面前。 —————— “别光着脚到处走。”渝大俊把陶晔冷冰冰的脚捂在手里,他摩挲着omega白嫩的脚背,低头轻轻吻了一下细腻的脚踝,“昨天还不舒服,要乖一点。” “哎呀。”陶晔缩了一下,脚腕立马又被握得牢牢的,他有点羞,想要闪躲却无意间显出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亲什么亲,不脏吗。” 渝大俊怎么会觉得他的媳妇儿脏,怀里的人还带着沐浴露的味道,整个人都是香的。 “还有哪儿不舒服没有。”渝大俊随他动作,看着陶晔一下子把脚缩进被子里,然后他摸摸身边人的额头,“我给你请了一天假,今天好好休息……要不然我把早餐给你端过来,你就在床上吃吧。” “不用……” 陶晔想说他不用这么娇惯,渝大俊却先一步退开了,打定主意给他端早餐过来。 “哎,大俊……”陶晔没能把人叫住,蒙在被子里生了一小会儿闷气,然后自己抱着枕头叹气。他想到自己几次提起话头都没能说出口的事情,愤愤的打了抱着的枕头一下。 这只臭狗熊真的好烦啊。 第13章 陶晔窝在床上,拿着小勺子舀着碗里的蒸蛋吃。 其实他以前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没多大年纪就开始胃疼,后来结了婚,渝大俊变着花样的给他弄早餐,他的胃才慢慢养好了。 陶晔又挖了一勺滑溜溜香喷喷的蒸蛋,津津有味的往嘴里送。他从前不爱吃蛋,总觉得有股腥味,什么方法都不喜欢,也不知道渝大俊究竟是怎么研究出来的方子,硬是没了那股奇怪的味道,他从有宝宝那个时候起就爱上了这口,这么多年也喜欢吃这个了。 陶晔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渝大俊,抿了抿唇,有些刻意的起了个话头:“刘医生家里的小儿子你知道吧,我和你说过的……” “我知道,就那个五年抱六的那个老刘嘛。” “他家里的小儿子快要满月了,请我们去吃酒席。”陶晔有些心神不宁欲言又止,拿着勺子一个劲的在碗里戳,最后把自己的话咽了下去,别扭的开了个玩笑,“我之前看了他们家孩子照片,还好长得像omega爸爸,不然之后大了怎么办呢。” “是吗。”渝大俊一愣,追问道:“你说,刘医生他这个beta,怎么就能娶到他家那个漂亮温柔的omega呢?” “别人的家事,我怎么能知道得这么清楚?”陶晔有点纳闷,但还是乖乖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不过据说刘医生家里条件还是不错的,父母留给他有几套房可以收租吧。他家omega是他相亲认识的,不读书了就嫁给他,现在就在家里面带孩子。” 陶晔说到这里有些皱眉,虽然现在上班入职的omega越来越多,但是还是有很多omega会匆匆嫁人,然后理所当然的生一堆小孩儿就顺理成章的做一个居家omega,完全活在alpha的庇护和掌控之下了。不过各人有各人的选择,陶晔也不好多做评价。 他这么一恍神,也就没注意渝大俊脸上一闪而过的受伤。 【嫁谁不是嫁呢,至少他还很有钱。】 “不过家里多几个孩子还是蛮可爱的……大俊?”陶晔发现渝大俊走神,有点不高兴,“你想什么呢。” “啊?啊……”渝大俊看着这个窝在床上的omega,他才吃了东西,脸上还有点润润的水色整个人又柔和又乖巧,看的他想把人抱在怀里,却又不知道怎么心疼才好,“我是在想,最近公司有个项目,有点麻烦。” “哦。”陶晔看着渝大俊明显流露出疲惫的神情,不疑有他,只是鼓起勇气说出口的话又开不了口了,“那你好好工作吧。” “嗯。”渝大俊应了声,往日里缠着他不放手的臭狗熊居然特别听话的拿着空碗出去,“那一会儿你好好休息,我去公司一趟。” “哎……”陶晔没能喊住他,就看着渝大俊像是狗撵一样的跑了,陶晔撇了撇嘴,“陪我一会儿不行吗,这么忙的哦,臭狗熊。” 第14章 陶晔发现他家的臭狗熊突然忙起来了,忙得不见人影,他回家的时候在加班,他睡着了才回来,他醒了又已经走了,如果不是每天早上桌上还放着冒热气的早餐,陶晔都要怀疑这个人是不 分卷阅读10 是没回来过。 渝大俊不是游手好闲的人,但是也从来没有这么爱岗敬业过,陶晔连着好些天都没有见着人,心里也开始担心。 今天是渝艾晔放假的日子,难得的只有陶晔一个人去接。 “等很久了吗?我之前有个会没走的开。”陶晔开了门锁,对等在校门口的儿子问道,“快上来吧。” “我没等多久的。”渝艾晔应了一声,,又补充说道,“小爸,这是我同学,他家里人今天有事,能让他来我们家住一晚吗?” 陶晔这才注意到儿子身边的人,不是之前那个一起去博物馆的小omega又是谁,小小巧巧的一个人,对上他的目光,一下子就涨红了脸。 “叔叔好,我叫同学……不,我是渝艾晔的同学,我叫连源。”这个小omega紧张的后背都挺直了,“我……我不用麻烦的,我自己回家就行了。” 这个连源小朋友越说脸越红,像是快要滴血了一样,脑袋也往下埋,害羞两个字都要刻在头顶了。 原来儿子喜欢这样的啊。 “没关系,家里没人你也不安全,欢迎你来我们家做客,不过要先和家里人说一声哟。”陶晔笑了一下,很和蔼的继续说话,“先上车里坐着吧,别这么站着了。” “嗯……好的。”连源麻薯一样软的小脸涨的通红,乖乖的上了车。 陶晔就看着他家儿子非常坏心眼的看着人家笑,然后偷偷捏了下小麻薯的手,低声哄人:“我就说了我爸爸他们都欢迎你的,我们走吧。” 小麻薯简直是花式害羞的omega,一路上脸上的温度都没有降下来过。但就是这么害羞的一个omega,一路上也在努力和陶晔搭话,像是生怕不能给陶晔留下一个好印象一样,就这么一小会儿路,简直自报家门得快把家底说空了,再配上连源那张严肃的小脸,陶晔简直恨不能学自己儿子那样摸摸小麻薯的头。 太可爱了,这孩子。 兴许是觉得这孩子一直紧张,渝艾晔非常体贴的换了个话题:“小爸,大爸他今天怎么没来?” 陶晔心里头的高兴淡了一点,渝大俊已经一个礼拜没有按时下过班了,但他总不能在孩子面前这么说:“你大爸这段时间太忙了,加班着呢,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早点回来。” 渝艾晔有个新提议:“打什么电话啊,我们直接去接他好了。” 往常都是渝大俊来接他,他想起每次下班有人接的愉快心情,想着今天带着一家人去接那个臭狗熊一次,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第15章 “老板,这是供货商传真来的文件,我放桌上了。” 小助理觉得他们少东家怕是发了疯,班也不下了,媳妇儿也不接了,一门心思钻进工作里,虽然这钱突如其来的多挣不少。可是天天加班,再多奖金也得有命享啊,他还没有谈个对象,可不想英年早逝啊。 “你放那儿吧。”渝大俊疲惫的撑住了额头,抬头问,“下个月的事情是不是已经提前解决了。” 小助理长吁短叹:“何止下个月啊老板,下下个月都没事了。” 渝大俊长舒了一口气,安心道:“那行,接下来我休息一段时间,公司的事情你先代我处理,有紧急的事情电话联系。” “好……好的,我明白了。” 渝大俊点点头,让一脸懵逼的助理回家去:“行了,这里没你事了,回去休息吧。” 渝大俊看着助理出了办公室,自己拉开了抽屉,看着里面的文件闭上了酸疼的眼睛。 这公司是他父亲的心血,他还不能随心所欲的做主,但是他还张罗了不少副业,这些天清点了一番,算是把他手头所有的资产都整理出来了,再加上每年公司的分红,完全足够让人随意的挥霍一辈子了。 渝大俊撑着头苦笑,如果他把这些东西全给陶晔,他的omega能看在优越的生活条件下,在勉为其难的和他再继续走下去吗。 渝大俊抹了把眼,伸手拿着桌面上的相框摩挲,里面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那个时候艾晔还小,刚刚一岁,抱在怀里像个肉丸子,还认人,非要omega爸爸抱不可。陶晔每天抱得手酸,他就只能撑住媳妇儿的胳膊,给他借一把力。 陶晔后头读研读博出了国,他也就带些儿子去国外陪读,这照片是出国前一个礼拜在国内照的,陶晔抱着儿子靠在他身上,脸上是柔和的笑意。 渝大俊看着这照片发呆,这照片照的真好,照得他们一家人这么温馨,像是很相爱一样。 —————— “事情做完了,你不回家在这里傻坐着干什么。”陶晔上来的时候,就看着渝大俊这么发呆,“渝大俊?叫你呢。” “你怎么来这儿了?”渝大俊看见陶晔整个人一惊,急忙把摊在桌面的文件一股脑的收回抽屉。 “我来这儿还能为了什么。”陶晔看着渝大俊着急忙慌的样子没过心,敲了敲桌面,“快收拾,咱儿子楼下车里等着呢。” 渝大俊拍了拍脑袋,站起来:“你瞧我,都忘了今天周五。” “快走吧。”陶晔挽住了alpha的胳膊,把人往下带,“今天咱儿子那个小omega来家里做客呢。” 不过陶晔没想到,渝大俊居然已经认识了连源,而且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那个胆子小小的omega居然看见渝大俊就高高兴兴的喊了一声大俊叔叔,然后还时不时的说说笑笑,渝艾晔也是习以为常的样子,搞得他一个人像是被排除在外了一样。 陶晔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蛮不开心。 等他们到了家,把两个小的赶去房间做作业,他们两个家长便去给小客人准备房间了。 毕竟这可是个小omega,总不可能和他儿子两个凑合着睡。 陶晔看着渝大俊手头那个灰扑扑的床单直皱眉:“你这什么alpha审美啊,快去把上次买的那个粉蓝色的床品给我拿过来。” “好好好。”渝大俊点头,去从柜子里翻出来,递给陶晔。 陶晔把它铺在床上,满意的点点头:“这个颜色配小omega才好看嘛。” 渝大俊看着陶晔这么居家的模样,特别想抱住这个大可爱亲一亲,最后忍不住牵了牵媳妇儿的手,拿到唇边亲了亲手背:“配你更好看。” “你别胡来啊。”陶晔想着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心里就发烫,连忙把手抽了回来,急急忙忙的溜了,“我去看看那两个小的怎么样了。” 渝大俊看着陶晔着急忙慌的样子,怅然若失的笑了笑。 第16章 陶晔去的时候,正好瞧见这两个小的在偷偷亲亲。 自己儿子凑近了亲了小麻薯的脸蛋一口,结果连源一 分卷阅读11 张小脸憋得通红,看着让人觉得可爱得想笑。 亲眼目睹自己儿子和对象接吻的感觉,非常奇怪。又尴尬,但是尴尬之中又有那么一点点说不不清道不明的欣慰。 好像昨天还是那么小,那么一点点大的小身子,看到自己都会摇着裤脚要抱抱的小孩子,才一个晃神就突如其来的长大了。 陶晔顿住脚步,悄悄的走开,他站在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捧着热乎乎的杯子进了书房。 他从抽屉里的文件堆中拿出了一个牛皮笔记本。 陶晔拿出一支笔,翻开写道。 【5101年 4月27日 天气晴 一晃眼艾晔居然也到了恋爱的年纪。对象是个可爱的omega,本以为自己已经算得上是早婚早育,怕是还会被小辈比过去。无论以后如何,希望他们今后都好。 想来分给家庭的时间还是太少,多年以来辛苦了我的爱人。 所幸转科室的申请终于批下来了,日子便能清闲下来不少,想着趁岁数不大再要几个宝宝,可惜三番五次没能说的出口。 大俊这些天总觉得魂不守舍,我有些担心了……】 陶晔写到这里停了笔,捧起之前的水杯静静的思索起来。 热气蒸腾,让他的眼前都有些模糊。 陶晔在这么朦朦胧胧之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其实才怀上孩子的时候,他并不期待这个生命的降生。 他那个时候刚刚看清了某些人恶心的面孔,对爱情这种事完全丧失了期待。又莫名其妙的在一次醉酒的失智中和对自己死缠烂打的alpha发生了意外。 闹出了人命,两家的家长很快就出面了。对于平均年龄二百余岁,育龄可达一百五十岁左右的ABO人种来说,刚刚成年十九岁的陶晔对于当一个父亲没有任何概念,连婚姻对他来说,都是太过遥远的事情。 他还没有品尝过爱情的甜蜜,就这么被逼无奈的架上了婚姻的十字架。 渝大俊急吼吼的要照顾他,把他接进了自己家,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大坨金元宝。那个时候自己看着这个臭狗熊这么高兴就心烦,天天变着方儿的折磨人,反正这个alpha也是罪魁祸首不是吗。 他一会儿要吃城东的水果,一会儿要城西的糕点,渝大俊就这么在大夏天顶着四五十度的天,在外头不停的打转。 他白天指使人,夜里也不让对方好过,要喝水要按摩,温度高了难受温度低了失眠。 这么过了小一个月,没怀孕的人比怀孕的人看着还要憔悴。可即使都这个样子了,那个傻狗熊还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自己都奇怪,他陶晔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魅力呢。 他想算了吧,别折腾人家了。 去把孩子堕掉,一拍两散谁也不欠谁,以后他就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没得生就养条狗吧。 他连医院都私下联系好了,临着手术的前一天,肚子里的这个却闹腾起来。 按理说,这么小的胎儿怎么会动呢。可是他就是闹腾,好像是知道omega爸爸不要他了,疼得陶晔流了一身冷汗。 渝大俊却比他流得汗更厉害,他记得那个时候这个人笨手笨脚的替他揉肚子,一边揉一边急赤白脸的骂肚子里的小混蛋,看着他脸色煞白,陶晔都搞不清到底是谁怀着孩子呢。 “你再这么闹你小爸爸,等你生下了我就打你屁股!”渝大俊看着凶神恶煞,好像现在就要把孩子拽出来打一顿一样。 可是陶晔的肚子居然真的就不痛了,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好像真的听到爸爸说话一样。 陶晔的心第一次软了,看着这一个月以来瘦了一头的alpha,他突然做了决定。 结婚吧,反正他对爱情也没了期待,嫁给他至少还能给孩子一个家,除了不能爱这个alpha,他可以履行一切omega在婚姻中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然后,就顺理成章的结婚了,只是这么多年过去,陶晔想起当年的自己觉得幼稚又好笑。 他起身出了书房,去找他忙忙碌碌的alpha,他想他当年其实错了,omega在婚姻中应尽的责任和义务自己做的不怎么样,反而却实实在在的爱了这个alpha这么多年。 第17章 “不是去看他们两个吗?怎么回来了。”渝大俊套着被套,看着陶晔去而复返,问道。 “我才不想当电灯泡呢。”陶晔顺手帮着扯了扯被角,“小朋友真是甜甜蜜蜜的。” “不是之前你还说不准人家早恋嘛,怎么,现在改主意了?” “我不是不准他谈恋爱,我是怕他瞎谈恋爱。”陶晔反驳,“他是个alpha可能无所谓,可是别人家的omega就不是宝贝了?而且他还小,我可不希望三十几岁就再升一辈。” 渝大俊的动作顿了顿,他有些艰涩的开了口:“你觉得……他们这样的感情美好吗?” “当然美好了。”陶晔不假思索的回答,“情窦初开的恋情,怎么就不好了。” 渝大俊没有开口。 “怎么……”陶晔看这臭狗熊半天不回话,笑道,“你年纪轻轻的时候动心的感觉,你不觉得美好吗。” 美好,怎么不美好了。 他喜欢的第一个人就是面前这个omega,并且顺理成章的爱上了他,如果说情窦初开的恋情令人难忘,那他可以说是无比成功的,情窦初开的对象和他成了两口子,共建了家庭,还有血脉的延续。 可是你呢?心里还有过去那个人的位置吗。 “当然好了。”渝大俊笑着问出了口,“你呢?” “我?” 陶晔看着他亲爱的alpha,回忆起十多年前的那个傻傻追求的狗熊,整颗心都像是泡在温嘟嘟的糖水里,咕噜咕噜的泛起泡泡。他曾经短暂的憧憬过别的俊逸风流的人,也以为遭受到世上最痛苦的背叛,可是后来他才发现,真真让他心潮起伏的却是这个让他一度逃避的人。 陶晔想起无数个夜晚的温暖怀抱,想起他生产后某人丢人现眼的涕泗横流,笑得又甜蜜又涩然:“当然好啦。” 渝大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他轻飘飘的问出了声:“那你爱着他吗。” 他希翼的看着陶晔,只要陶晔不承认,他就可以说服自己,他就可以再也不想这件事情,他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当一只傻傻的狗熊。 可是陶晔让他的希望落了空,对方只是气急败坏的跳脚,只是面红耳赤的说了一句: “你问这个干什么?” 渝大俊的心就掉进了冰窟窿,陶晔没有说爱不爱,但是他明明就是满脸的爱意。 第18章 五年生六个的刘医生在这个周末给他最小的beta宝宝 分卷阅读12 办了满月酒。 陶晔碍于同事面子不得不去,不过有小媳妇儿的儿子自然是要待在家里和小麻薯在一块的。于是最后也只有渝大俊义不容辞的陪着自己媳妇儿去了。 参加这一类的酒席总是无聊的,陶晔的性子一向算不上热,这些年还算沾染了不少烟火气,显得没这么格格不入。 刘医生摆的酒席普通得都显得寒酸了,偏偏又要做出阔气的姿态,斗大的螃蟹壳底下就只有面粉裹出来滥竽充数的蟹黄,明明两三个凉菜却偏偏要用六七个小碟子装。 “办什么酒席,我看就是为了捞钱的。”周围有人低声议论,得到了不少附和的声音。陶晔无心加入,自己用筷子在汤里夹粉条吃,却忽然被人拉进了讨论圈。 “要我说这么多年来,吃得最好的一顿席面,还是我们陶晔医生那次生日宴。”说的人眉飞色舞,“我那天之后不晓得念念不忘了多久,做梦都是那个味道。” 陶晔三十岁生日的时候,正巧也是他们结婚十周年,渝大俊一手操办了他的生日宴,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人,一出手阔气得吓人,包吃包住还有伴手礼带回家,连礼金都没收,千金只图媳妇儿开心。 他家臭狗熊怎么能随随便便拿出来和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比! 陶晔不愿意搭理这些舌头长的人,连碗里的粉丝都没兴趣吃了,找了个去卫生间的借口,就先下桌了。 他本想着等风头过去,再回去,自己老老实实的去了一趟厕所,却平白无故的旁听了一场两口子吵架。 吵架的不是别人,还正好就是今天的主角。 陶晔之前进门前给红包签字的时候见过刘医生家的小媳妇,安安静静斯斯文文,一声不吭的站在刘医生身后登记礼金。 看着斯斯文文到有些沉默的omega,却在厕所门口和刘医生吵架。 “你说!”刘医生家的omega激动到声音都有些嘶哑,“你是不是又去找那个beta了!” 陶晔站在厕所的隔间里,发现自己现在出去怕是很不方便。 “你不要在这里吵架,一会儿被别人听到怎么办。”刘医生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只是勉强耐着性子,“你耍脾气也看看场合行不行。” “我自己的beta都被别人勾走了,我还看什么场合!”这个生了六个孩子的omega嗓子发颤,陶晔即使看不见他的脸也能想象他的激动,“你之前不是说过和他断了吗!不是说只对我一个好吗!” 可是他面前的beta说出的话却轻飘飘又伤人:“你也说了是之前了。” “刘帅!你还是不是个东西!”这声音把陶晔耳朵都震痛了,“我给你生了六个孩子!六个!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是啊,六个拖油瓶,你算是很厉害了。”刘医生嗤笑了一声,“老子真是闯了鬼娶了你。” “你以为你一个beta这么简单就能生个alpha了!我当初要是找的是个alpha……” “要不是看上omega能生,你以为我能看得上你?”刘医生说的话让陶晔都跟着皱眉,“你还找个alpha,你不看看你凭什么。劝你有点自知之明,自己老老实实做个准备,下个月你生理期再怀一个……这个最好是个alpha,不然就带着你那一堆拖油瓶自己滚吧。” 陶晔握着门把手压着怒气深呼吸,要不是别人的家务事不好多掺合,他真心想出去骂人了。 “哟,渝先生?”刘医生突然和蔼起来,“来上厕所呢。” 渝大俊等了半天都不见媳妇儿回来,出来找人就碰巧撞见这场闹剧,他看看这个拐角里的厕所,觉得自家的媳妇儿多半是堵里头了。不过他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懵懂道:“嘿,对啊。” 之前吵架的人这才咽了火气,去了前头。 渝大俊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声:“都走啦。” 陶晔却知道是说给他听的,终于从隔间里走出来了。 可能是陶晔的脸色太过于不好,渝大俊根据之前听到的三言两句也估摸出个七七八八。 无非就是一个想要alpha儿子,一个想要爱人的宠爱。可惜alpha儿子不容易生,爱人的宠爱更是无稽之谈。 渝大俊夹杂着自己的小心思说道:“其实维系婚姻的也不一定非得有爱情对吧……你看,刚刚那个omega当初嫁给对方,也不一定就是为了爱情。” 就像你嫁给我,也不是因为爱我。但是,有了家庭,金钱,孩子的维系,也能继续走下去的,对不对。 可惜陶晔没听见他的心声,他心爱的omega带些难得的厌恶语气说道: “所以他们的婚姻才一点都不幸福。” 所以,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恶心的错误。 第19章 渝大俊觉得自己又在做错事,他十五年前用孩子绑住了陶晔,现在又妄想用金钱再捆住这个人。 陶晔真像日记里自嘲那样的爱钱吗? 不是的。 结婚这么多年,他几乎从来不过问渝大俊手头有多少产业,多少身家。陶晔自己的事业稳定,待遇可观。虽然远不及渝大俊做生意赚钱,可是养家糊口也是绰绰有余。陶晔专心于自己的医学事业,对投资理财不甚了解,也从不干涉。要不是渝大俊坚持要把经济大权上交给自家媳妇儿,怕是连说,陶晔也不会费这个心说上一句。 渝大俊不怕陶晔贪慕虚荣,恰恰就怕对方要的是更高层次的精神追求。 渝大俊可以给他很多很多的钱,很多很多的爱。 却徒然的发觉,他的爱人既不贪恋他的钱财,也不稀罕他的爱意。 外头的天不晓得黑了多久,透过窗帘都只有路灯隐约的微光,渝大俊靠在床头半坐着,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从小就觉得omega是alpha心窝子里长出来的一个小人,只能宠着疼着。omega生气,心窝子就疼,omega伤心,心窝子就酸。 陶晔就是他心窝子里的那个小人,这个小人就算是一脚一脚的踹得他的心窝子鲜血淋漓,他也只会忍着痛担心小人的脚会不会疼。 渝大俊侧着身子看着在他身边安睡的爱人,一点点细细描摹着陶晔的模样。 记得陶晔第一次睡在他身边的那天,他也是这么静静的看了他一晚。那个时候他一边心花怒放,一边担惊受怕。他终于拥有了这个心爱的omega,即使是趁虚而入,手段如此的不光彩甚至是下作。 能看这么多年,看着这个人一点点柔和了轮廓,已经太奢侈了。 渝大俊疲惫的闭上眼,任由心里剜出的血水从眼眶里落下来。 他把不该属于他的小人儿藏在心里,生根发芽长了这么多年,是时候一刀 分卷阅读13 刀的挖开血肉,给小人儿自由,让他去该去的地方了。 至于他血淋淋空荡荡的心窝子,就让他这么溃烂下去吧。 —————— 不过一个alpha和被他标记的omega想要分开,不仅仅是分割财产和一张离婚证这么简单。 当一个alpha对一个omega进行了最终标记之后。omega的生理期就紧紧的绑定在了这个alpha身上,不能再被其他的对象标记。与此同时,这个alpha也失去了对其他omega最终标记的能力,只能在这唯一的omega体内成结。 这样的紧密联系,即使过了最佳生育期也不会消失,会伴随终生,直至一方去世。 而当最终标记的alpha离世,活着的omega会因为伴侣的死亡引起体内激素水平的猛烈变化,引起稳态的崩溃,迅速患病甚至接连去世。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种古老的誓言,几乎在AO的婚姻中强制的成了真。 AO的爱情,从来都不是平等的。 为了让alpha伴侣意外去世的omega一方不会因此而早逝,标记消除手术孕育而生。 标记消除手术,是通过手术这种机械的方式,将体内的性腺整个取出,强制的消除标记,从而使原有的标记失去作用,也摆脱一方的信息素消失带来的一系列副作用。 可是这样损伤性的手术方式,几乎等同于阉割,完全剥夺了手术对象的生育能力。 在AO离婚率日益升高的如今,标记消除术又有了进一步的改良,可以在去除腺体的情况下,安装人工腺体,从而保留原有的功能。 只是这样的手术风险依旧居高不下,常年有因消除标记术留下种种后遗症的社会新闻。 标记消除中心的主任在这个领域从事了二十余年,他每天都会接触不同的omega和alpha。有些是想消除标记的omega,有些是想娶做过消除标记术或准备进行标记消除术omega的alpha。 今天他如往常一样向面前专程来向他咨询的alpha进行沟通。 “即使是用最一流的医疗团队全程跟踪治疗,我们也无法百分之一百的保证,更换了腺体的omega能恢复得和术前完全一样。” 渝大俊看着手里的资料,眼眉皱得死紧:“怎么个不一样法?” “就如您手上的现有资料显示的,术后的omega会有不同程度的神经系统损伤,即使再孕育,孩子的体质也会大不如前。”现实就是如此,作为医生他并不能用爱情包裹这残酷的现实,而消除过标记的omega已经足够脆弱,既经不起再一次的手术,也经不起再一次破碎的婚姻,“常见的不良反应比如体质虚弱,畏寒,贫血,面部和四肢浮肿,性腺激素水平大量下降……严重的情况也会有一定程度的寿命缩短。” “这么严重……”渝大俊手背青筋鼓起,之前拿着的资料都在他手中变了形,他的嗓子发颤,眼睛都开始涨红,“那如果,保留omega的标记,对alpha进行手术呢。” “什么!?其实alpha是没必要……” 渝大俊打断了医生的话,定定的开口: “如果去除alpha的性腺,是不是也可以达到一样的效果。” AO的爱情从来都不平等,渝大俊也是,他愿意用心头的血养着他的小桂花,直到他躯体枯竭。 第20章 “媳妇儿,我这要出个差……可能十天半个月吧……嗯,你照顾好自己……” 渝艾晔刚刚到家,就看见自己的alpha爸爸正在一边打电话,一边收拾东西。 “大爸,你叫我回家干什么啊。” 渝大俊挂了电话,看着自己儿子这张像爱人的脸,露出一个笑来。 “艾晔啊,还好你长得不像我。” “啊?”渝艾晔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爹,“爸你说什么呢。” “真快啊,一转眼你小子就十五岁了。我还记得你在肚子里的时候,调皮得很……生下来的时候也是,那么小一点点……嘿,我说这些干什么。”渝大俊眨了眨眼,把眼底那些乱糟糟的情绪都压了下去,“你是个alpha,要照顾好你小爸,知不知道。” “大爸,你这是干什么去啊。” “我啊……我出个差。”渝大俊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很快就回来,你要听话,知道不。” “啊……嗯,知道了。” “好好照顾你小爸,我走了。” 渝艾晔看着他大爸又对着他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门关得嘭的一声,渝艾晔觉得他心里突然一颤,连忙追出去却看不到人影。 就像是,永远消失了一样。 —————— “陶医生。陶医生?” “啊……不好意思我走神了。”陶晔握着手机却觉得心神不宁,“你刚刚说什么,麻烦你重新说一下。” “就是你找我要的那个治疗失眠的偏方,我网上发给你了。” “嗯,谢谢。”陶晔心不在焉的道了谢,却觉得心底一阵阵的发慌。 这些天渝大俊一直都好像睡不好,又不愿意给他说,他自己心里着急,没想到这人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就出差了。 这个臭狗熊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了啊,陶晔心里暗暗的担心了这么长的时间,觉得头发都要掉了。 这头臭狗熊真的是,让人心焦死了。 “小爸!” 陶晔被这一声焦急的喊声打断了思路,一抬眼就看着自己本该在学校上学的儿子冲进门满脸慌张的看向他。 “怎么突然来这儿……” 他这个儿子一向冷静,陶晔都记不得有多少年没见过这小子这么慌张的样子了。 “大爸……大爸出事了!” “出什么事?!”陶晔唰的站起来,脸色一下子白透了。 渝艾晔把手里捏的皱巴巴的纸张递给他的爸爸,陶晔接过来看了一眼上头被汗水沾湿的字,脑子里就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摔下去。 【alpha性腺摘除手术知情同意书】 “小爸!小爸你没事吧!” “没……我没事。”陶晔在短暂的失明后,手足无措的开始收起自己的东西,“渝大俊什么时候走的!他把你叫回去了?他说什么没有!” “没有……他就只说让我照顾好你,说我一下子就长大了,什么还好不像他什么的。”渝艾晔的脸色也难看得吓人,“我觉得不对劲,可是大爸一出门就找不见人了,我去卧室,就看见这个东西放在床上,可能是忘了带走,怎么办啊小爸……” 怎么办?陶晔自己也不知道。 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要 分卷阅读14 动这种手术啊! 陶晔自己就是医生,他很清楚——对于在各方面处于主导地位的alpha而言,一般情况下是不需要做这类手术的,他们不像易受影响的omega那样,即使的标记的伴侣去世也不会对身体有太大影响,无非是无法在omega消除标记之前再次对另外的omega进行最终标记,当omega消除标记后,这种约束也自动解除。alpha可以说是天生的优越者。 所以,针对alpha的性腺摘除术,一般只有患相关系统癌症的alpha才会不得不进行此类手术。 无穷无尽的愧疚和害怕几乎淹没了陶晔。他的alpha生了这么严重的病,他居然一点都没意识到。 他怎么可以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呢!他自己就是咳嗽一声渝大俊都要想着熬枇杷膏给他,他怎么就能……就能这么不关心对方呢。 不对,他明明意识到了的,他明明意识到对方这段时间心绪不宁,食不安寝,还时不时看着自己欲言又止。他怎么就能死犟着,为了那一点毫无意义的矜持,一句话都不过问呢。 他,他怎么能这么坏呢。他应该是最坏最不称职的omega了,他的大俊这么好,怎么就遇上他了呢。 陶晔心里闷得快透不过气,他看着知情同意书上的签字,心里像是刀割火烤。 他要去找他的alpha,他要去找他的大俊! 陶晔哆嗦着拨号,声音都打着颤:“爸,你快帮我查一下大俊在哪个医院…我马上去找他…” “艾晔,你先去外公家,我去找你大爸。” 大俊,等等我行不行。 第21章 “渝先生,您真的打算好了做这个手术吗?”医生都忍不住苦口婆心的劝说,他从医这么多年,还没遇见过这样一个身体壮得像熊一样的alpha主动要求做性腺摘除手术的。 除了患病不得不出此下策的病人,就连法院都不会对犯罪嫌疑人采取这种手段。alpha的身体构造不同于omega,做了这类手术后,连安装人工腺体的可能都没有。 “您明白这个手术可能带来的后果吗?” “我明白。”渝大俊交握的双手颤了颤,他当然明白这个手术的后果,alpha摘除性腺后,会完全丧失生殖功能,信息素接连衰退,性腺激素再不生成。从此以后,他也许就成了一个满是心理问题的神志失常的alpha了。或许连alpha的性别都要抹掉,成了一个游离于所有性别之外的怪物。可是,渝大俊的喉头抖动,“我想再确认一下,如果我的性腺摘除之后,我的伴侣是不是也会不再受我的影响。” “是这样没错。”当alpha的性腺被摘除后,不再生成信息素,自然也让标记对omega的影响降到最低,也算是变相的消除标记了,“不过,虽然omega不会再受术后alpha的影响,但是体内的标记并没有消失,所以实际上也不能再次被最终标记。” 没有办法再被其他的alpha标记吗。 这就够了,渝大俊露出一个笑来,他放陶晔离开,却让对方不能再被其他alpha最终标记。即使未来他心爱的omega身边有了别人,即使他们火热缠绵,也永远不能在他爱人的身体内成结。就好像这个omega永远都是他的一样,这算是,他仅剩的私心吧。 渝大俊听见自己的声音:“那就行了。” 他果然也不是好人,连说好的放手都干脆不了。 “那好吧。”医生无可奈何的开口,“您把之前需要签字的文件交给我,我们马上为您安排手术。” “好的。”渝大俊从公文包里把厚厚的一叠文件拿了出来,一份份看过,把手术相关的资料拿出来,仿佛犹豫再三又好像干脆利落的交了出去,“大概需要多久能安排好。” “十五分钟左右,您稍等片刻。” 十五分钟吗,这么快呢。他记得陶晔生孩子之前都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他就在外头守着,守得汗湿满背。 不过这次,是他在手术室里,也不会有人等他了。 —————— 十五分钟后,几乎是手术室的灯亮起的同时,一辆飞驰的汽车驶进了停车场。 陶晔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的冲进医院大楼的。 他一向是冷静而雅致的人,却几乎是咆哮一般的捏着咨询台工作人员的胳膊,喊道: “有一个叫渝大俊的alpha咨询手术吗!” “这个……” “有没有!叫渝大俊的alpha!做性腺摘除手术的!” “我……马上,”工作人员被他激动得通红的眼睛瞪的发愣,“马上给您查询。” 陶晔喘着粗气,心里一阵阵的紧缩,他没有意识到,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在不自觉的颤抖。 “有了,有一位叫渝大俊的患者预约了今天下午手术,现在在三楼。” “三楼!带我去!”陶晔失去了所有的风度,“快点!” “好……好的。” 当陶晔终于到了三楼,却只剩墙上明晃晃的“手术中”三个字来迎接他,他脚下一软,居然一下子虚脱一般的跌坐在地。 他来晚了,来晚了。 陶晔的脑子里只剩这一句话,其他的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被屏蔽在了他的思维之外。 “大俊!渝大俊!” —————— “您愿意说说是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手术吗?” 渝大俊握着笔,在知情同意书的落款处虚虚的画了个圈,才慢慢开口:“我……想离婚。” “那你为什么要自己……” 医生的话被门外传来的凄厉喊声打断,他正奇怪的皱眉,坐在他面前的人却突然站起来,焦急的冲出去了。 渝大俊从来没见过他心尖尖上的omega这么狼狈的样子。 这么可怜兮兮的,满脸泪痕的跌在人来人往的冰冷地板上,一声声的喊他的名字。 “媳妇儿,你怎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他心尖尖上的小桂花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让他整颗心都软了。 第22章 陶晔总是矜持的,可是现在他却像一朵蔫巴巴的小桂花一样,挂在他的大树上。 他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抽泣还没能停下,却用胳膊紧紧圈住渝大俊的肩背不肯放手。 “大俊……大俊……”陶晔用带些水汽的脸蹭了蹭alpha的肩窝,让甜甜的蜂糖味道平复他乱糟糟的心跳,他埋怨着他的爱人,话里却全是委屈,“你怎么生病了都不告诉我啊。” 渝大俊慢慢把他从地上带起来,搂着omega的手却紧了紧:“我没事……” “你还说你没 分卷阅读15 事!”陶晔凶巴巴的说了一声,却把自己凶出了一脸的新泪,他的眼泪掉个不停,手死死地抓住面前的衣服,“都要做手术了还没事,你还自己偷偷的来医院,你很了不起吗!” 陶晔一寸寸的从alpha的脸上打量,越看却越觉得憔悴,他心里又酸又疼,又放软了语气:“检查结果怎么说?看的哪位医生?严不严重?不能择期手术吗?你说话啊……算了,我自己去问。” 陶晔说着要去找医生,渝大俊没能拦住,只能任由他去了。 —————— 来的路上,陶晔已经预想过最坏的情况,也做了最差的打算。 他可以放弃一切去陪伴他的爱人,无论花费多少金钱,消耗多少精力。 工作,事业,前途,所有的所以他都当做废纸一样丢弃。 只要他的大俊能多留在他身边,哪怕一天,他也可以付出所有去换这一次日出日落。 陶晔知道自己早就被这个人宠坏了,如果这个狗熊不在了,他又能怎么活呢。 没有了这个alpha在他的世界里,他的养分也就被抽干了吧。 陶晔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自私的人。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不会接受消除标记手术,不会考虑任何人,他只会等待,等他的alpha接他一起走。 可是他做过再多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过这样的情况。 他拿着手里的检查报告一遍一遍的翻看,居然找不到任何的不对。这上头明明白白的写着,他的alpha就是壮的像头熊。 “没……没生病?”陶晔一张脸写满了疑惑和担心,“这是……还有其他的检查项目吗?” “您是渝先生的……”医生看着面前这个满脸都是担忧的omega问道。 “我是他的家属,他的omega。”陶晔语气急迫而恳切,“请问他到底是哪方面出了问题,为什么会做这个手术?很严重吗?” “他……”想和你离婚才做手术。 医生看着面前这张脸实在是说不出口,只能说:“他的身体很健康。” “很健康?!”陶晔满脸的不可置信,转过身拉住渝大俊的胳膊,“很健康怎么会做这个呢……大俊,我们再去检查一次好不好,我这就让爸爸他们安排,你今天也别做手术了,我去联系……联系最好的团队,你先和我回家吧。” “回家吧……好不好。”陶晔满眼都是期许,“和我回家吧,大俊。” 医生适时插话:“我也觉得,两位先回去谈好了再做决定吧。” “大俊……” 沉默许久的渝大俊目光明明灭灭了几次,终于向医生鞠躬致歉:“那我们先回去了,辛苦您了。” “没事。”医生摇头笑了笑,意味深长的加了一句,“和你媳妇儿好好谈谈。” 陶晔没看懂医生眼里的深意,只是拉着渝大俊不肯松手,刚刚坐到车里就着急忙慌的想要联系医疗专家和团队,却被渝大俊按住了。 “你先看看这个。” 陶晔的目光顺着大俊的示意落在对方递给他的文件上:“这是什么?你的检查报告吗……” 陶晔拉着大俊的手还没松开,声音却中断了。 “不用麻烦你爸爸他们,我没生病。身体就是报告写的那样,很健康……” 陶晔看着手上文件抬头的加粗大字,呼吸一窒,之前还没能完全止住的眼泪啪嗒落下来,把那明晃晃的字晕出了一个个花边,落到陶晔心里却成了一个个血洞。 【离婚协议书】 陶晔想:太好了,他的臭狗熊只是不想要他了,没有生病。 他的臭狗熊健健康康的,还能活很长很长,真好。 第23章 渝大俊在结婚之前就发过誓,他要让陶晔做世上最快乐的omega,除了死亡什么都不能分开他们。 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到,这才发现年轻时候的誓言总是美好又幼稚,时至今日他不仅选择了放开他的爱人,还让他在自己面前哭得这么伤心。 陶晔的泪像是断线的珍珠一样滚落在手里的纸张上,每落下一滴,就在渝大俊本就血淋淋的伤口上泼上一勺热油,呲啦的作响。 “所以……”陶晔清了清嗓子,竭尽全力的做出了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你打算去做这个手术就是为了和我离婚,对不对。” 陶晔觉得自己的嗓子里像是放了一把锯子,每说一个字就磨得他生疼,都快喘不过气来。可是他还是抱着微弱的希望开了口,他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会对他说出伤人的话。 明明这个臭狗熊最宠他了不是吗,怎么可能舍得放开他呢。不是说好了要一辈子和他好吗!结婚时候说过的话,都不算数的吗! “你说话啊!”陶晔看着眼前沉默的人,心慌意乱,“你是不是真心要和我离婚!” 你说话啊!是不是骗我的,是不是在闹脾气,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说啊,你说话啊。 —————— 【那个臭狗熊】 【我觉得我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我下辈子也不会和这样一个愚蠢的alpha在一起】 【他那个野兽一样的脸离我近些,我都觉得难受】 【求求他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他对着我一笑,我都要做一夜的噩梦】 【我居然被我最恶心的人最终标记了!】 【我结婚了,我的爱情死了。】 那些被渝大俊刻意遗忘的字句像是投影一样的落在他的脑海里,一字一句,笔笔痛心。 他愿意给陶晔期望的一切,更比任何人都希望他的小桂花幸福。 于是,他缓慢而郑重的点了点头,递出了准备好的签字笔。 这轻轻的一下,就让陶晔天崩地陷得彻彻底底。 “好,我明白了。”陶晔翻开了手头的文件,拿过了笔,压抑着嗓子里的哭腔,好不容易开了口,“说吧,签在哪儿。” 渝大俊却拦住了他,把另一份文件给他:“先签这个。” “什么?财产分割协议书?”陶晔哭着笑出了声,他接过来翻来,粗粗的扫了一眼,“你放心,你的东西我不会……渝大俊,你什么意思!” 这上头白纸黑字印刷得清清楚楚,等到他们的婚姻关系解除,渝大俊的所有私产都是他的,不仅如此,这个傻狗熊每年还会给他年收入的百分之八十……连公司的股份也要转一部分给他。 陶晔拿着手头的协议整个人都在颤:“你把这些都拿给我,你疯了吗!” “现在这个世道,多点钱财傍身总没错。”渝大俊只恨自己给不了更多,以后他不能正大光明的照顾心爱的小桂花,就算给再多心里也踏实不了,“你记得工作归工作,也不要累到自己。能休息就休息, 分卷阅读16 医院没了你垮不了,但是家里不能没有你……我的意思是儿子一个人太孤单了,不过你不想带孩子,我也能负责,你有空来看看他……没空让他来看你也好。我照顾不了你了,你要保重自己,好不好。” “都要离婚了,你说这些话干什么!”陶晔不懂这个人都不要他了,还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我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股份,签了字我就搬出去。你也不用做什么手术了,我自己会去做标记消除……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 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他的大狗熊。 “不行!”渝大俊突然凶起来,“你不能去做那个手术!那个对omega身体不好!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你不同意有什么用!”陶晔受不了这个人凶他,跟着吼起来,“你都不要我了,你管我做什么手术!你是不是以为我离了你就活不了啊!”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这个意思!”陶晔嗓子都哑了,他从副驾驶的位置上狠狠抱住了身边的大狗熊,“我就是离了你就活不了!你别和我离婚!大俊,你别不要我!” 渝大俊难以置信的抱着自己的小桂花,任由对方撒了自己一身的泪。 第24章 陶晔别别扭扭的犟着身子,一抖一抖的在渝大俊怀里哭。 他今天哭了太多次,哭到现在已经没什么力气,只是止不住的落泪,软绵绵的撑着最后一口劲不敢松手。 渝大俊感觉到他小桂花圈着他的胳膊都在哆嗦,心疼坏了。他总是见不得陶晔伤心难过的,之前硬着心肠看他哭了这么久,自己都跟着难过,更别提让渝大俊再说点什么伤陶晔心的话了。 “别哭了,别哭了……”渝大俊伸手把人抱过来,抱进他的怀里,温柔的低声哄,“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渝大俊不敢直接用纸巾擦陶晔哭得通红的脸,就憋手蹩脚的用矿泉水把车里备用的毛巾沾湿,才轻轻的按在陶晔哭得烫烫的脸上。 陶晔被冰得一个激灵,整个人颤了颤,自己抓住大狗熊的衣服不放手,任由脸上的泪痕被一点点擦掉,才乖乖的开口。 “我知道这些年我做的不够好,我不是一个好伴侣,家里的事情都是你在操心,我很少过问……我是不是让你太辛苦了啊,我错了,我跟你道歉……” “不辛苦,有什么好辛苦的。”渝大俊不只是安慰陶晔,他的确不觉得照顾家庭是一件苦差事,反而非常乐在其中,照顾媳妇儿和孩子的生活起居让他非常有成就感,乐此不疲,“有你这么个优秀的omega,不知道给我长了多少脸。” 虽说世俗总觉得omega在家里生娃养家是人之常情,但是对于陶晔这种在工作上大放异彩的omega又是满是羡艳。 人性总是复杂的,妄想两全其美几乎到了贪得无厌的地步。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现在换到门诊去了,之后就比现在闲多了,我可以多陪陪你。”陶晔靠着大俊的胸膛,小小声的问,“你高兴吗?” “怎么突然换科室?”渝大俊一愣,“之前受了委屈?谁给你委屈受!” “没有。没有受委屈。”陶晔拉着渝大俊的衣袖摇了摇,“我是因为……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和我离婚好不好?” 渝大俊露出一个苦笑,犹豫着不知道当不当讲。 陶晔的眼圈又开始红:“你是不是有了别的omega了?” 他了解渝大俊的为人,渝大俊不会出轨,如果真的有了其他心爱的omega,他肯定不会舍得自己爱的人背上第三者的骂名,肯定会把之前的感情生活处理的干干净净,再全心全意的跟爱的人在一起。想到这里,陶晔又心慌起来。 他一直以为他对感情是一个干脆利落的人,就像曾经那个短暂而仓促的恋情,在他发现对方出轨后,不顾那个人再三的苦苦请求,说断就断,虽说气愤,却连一次心软都没有。 可是现在,他放开了渝大俊的袖子,心里又酸又疼,紧紧搂住对方的腰,把自己软绵绵的塞进这个怀抱里。 就算是渝大俊真的爱上了别的omega,他也不想离婚怎么办。 就算是这个人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了,只能冷冷淡淡的对他,再也不想吻他抱他,再也不愿意待在他们的家里,他也不想离婚怎么办。 他几乎是恶毒的想把这个人锁在身边,只要不离婚,渝大俊就不能标记其他omega,哪怕这个人再也不放他自己在心上,也是他一个人的了。 可是,陶晔想到渝大俊这些日子莫名其妙的走神和冷淡还有脸上消不去的憔悴,又心软得一塌糊涂,他舍不得,他就想让他的alpha高高兴兴的。 如果和自己在一起只能给大俊痛苦,他真的没办法自己独自开心,他这么爱这个人,怎么舍得他难过。 陶晔想到这里,笑了笑:“如果你爱上了其他的omega,可不可以为了我们这个家庭再考虑一下……” 他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抖:“别不要我,好不好。” “瞎胡说什么呢!”渝大俊看着怀里这个惨兮兮的媳妇儿心里疼得不行,“我哪里有什么别的omega,我就爱你一个!我只是……只是怕这场婚姻委屈你。” “委屈我?”陶晔在大俊怀里抬起头,看着爱人的眼睛满是疑惑,“委屈我什么。” 渝大俊总算开了口:“我那次给你整理大学的书,不小心翻到了你的日记,我……” 陶晔眼看着渝大俊的脸色苍白起来,这个alpha带些满眼的爱意与愧疚开了口:“我才知道你是因为这个原因嫁给我的……对不起。” 陶晔愣住了,然后傻乎乎的又掉下泪来,他怎么都不能想到是这个原因。 他扑上去亲了渝大俊一口,心里全是酸楚。 他的傻狗熊哟。 第25章 渝大俊被亲呆了,媳妇儿软软的吻让他整个人都不知所措起来。 陶晔这么多年以来,几乎都是渝大俊半哄半骗的讨个亲亲抱抱,很少主动,也轮不上他主动,这么突如其来的亲吻让渝大俊整个人当机,却不由自主的夺回主动权。 自从看见媳妇儿的日记起,渝大俊就没有再好好的亲亲对方。他之前一直害怕委屈了自己的小桂花而刻意的保持了距离。 不敢抱他,不敢亲他,连夜里怀里暖暖的媳妇儿都咬着牙给人换了个被窝,陶晔此时的亲吻,把渝大俊本就不严实的封条轻轻松松的扯开,那扇不敢打开的心门,被再也抑制不住的汹涌爱意冲开,那条写满了热烈爱意的河流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冲垮了堤坝,淹没了渝大俊所有的顾虑。 好想吻他。 清新的桂花香味渐渐充 分卷阅读17 满了他们所在的车厢,又很快被浓郁的蜂糖气息压制住,混合成了一种馥郁的甜。 “大俊……别……”陶晔抱着怀里的大脑袋,又羞又急的拍对方的后背,“我手机响了……嘶!你属狗吗!” 渝大俊着迷的舔了舔白皙脖颈上被他刚刚添上的红痕,一边忍不住的在上头落下碎吻,一边松开一只抱着爱人的手,从副驾驶座上拿过那个扫兴的罪魁祸首。 “喂,爸爸……”陶晔接起来,又羞赧的拍打这个还在他身上瞎亲的臭狗熊,“大俊找到了,对对对……他没事,不用联系医院了……好,我们马上过来。” “开车。”陶晔放肆的揉了揉渝大俊稍稍长长了的毛寸脑袋,弄得手心痒嗖嗖的,“去我爸家,正找你呢。” “好,媳妇儿说了算。”渝大俊把藏在心窝子里的称呼又拿出来用,把怀里人的敞开的衣服扣子从肚皮上一颗一颗扣好,又亲了两边脸蛋一口,“乖乖坐回去,我开车。” “哄孩子呢你。”陶晔又气又好笑,捏起渝大俊的脸颊故意扯了几下,“快去吧,我爸爸他们着急了。” —————— 陶晔之所以成了一个优秀的omega,和他的父亲们的教育密不可分,他的爸爸一位是alpha,而另一位是beta。 两位父亲在各自的专业上都颇有成就,可能是长期醉心于事业的原因,陶晔虽然敬爱他的父亲们,却并没有一般omega那样的恋家。 可即便如此,陶晔还是他们的心头肉。 “爸爸,我们回来了。” “大俊身体怎么了?”出来的是一个俊秀的beta,样貌与陶晔有三分相似,气质却更为柔软,“怎么突然要手术?” “不用手术。”渝大俊赶紧接话,“我没事,没事。” “没事去什么医院?折腾人好玩呢!”书房里走出的alpha语气不善,面色不佳的开口,“还要我们晔晔哭哭啼啼的找你呢!” 陶晔的alpha爸爸一向对这个儿婿横挑鼻子竖挑眼,谁叫你这么早就把别个家刚刚成年的omega拐走了,谁能看的惯你。 “爸!”陶晔无奈的辩解,“谁哭哭啼啼了,别瞎说。” “是我不好,都是我……”渝大俊下意识的想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顿在那里停了停。 “什么又都是你了。”陶晔气鼓鼓的踩了渝大俊一脚,抢先道:“是我的问题,大俊之前见到我原来的日记,以为我只是因为有了艾晔才嫁给他,这么多年都在郁郁寡欢。想要放我走……” 陶晔深深地看进大俊的眼里:“但是他舍不得让我去做标记消除术,就想自己去做性腺摘除……傻子。” 陶晔说起来心里又开始泛苦,却像是吃了一块黑巧克力,慢慢的透露出甜味来。 他的alpha爸爸对渝大俊一直颇有微词。但是陶晔却觉得,渝大俊完全可以找一个更体贴温柔又同样优秀的omega来替代他,而自己却再也找不到能比渝大俊对自己更好的alpha了。 陶晔笑了笑,在家长面前拉住了渝大俊汗湿的掌心。 “爸,大俊对我特别好,再没有比他对我更好的alpha了。” 好喜欢这个傻熊啊。 第26章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家长,等到渝大俊带些媳妇儿回家的时候都已经天黑了。 渝大俊看着换上毛绒绒家居服,显得柔软又可爱的媳妇儿突然觉得眼热。 “渝大俊,你这些还要不要了?”陶晔从渝大俊的公文包里把那一打厚厚的文件全拿出来,放在茶几上摊开,“你愣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啊。” 渝大俊听话的走向沙发那边,刚刚坐下,就收获了一个投怀送抱的媳妇儿。 渝大俊身上是和陶晔一样图案的珊瑚绒睡衣,陶晔穿着好看,渝大俊看着就滑稽了。不过陶晔不觉得,他偏偏还就喜欢往渝大俊的怀里钻。他后背靠着暖和的胸膛,侧着坐在沙发上,伸手去勾桌上的文件。拿过来放在腿上。 陶晔指尖落在已经被他的眼泪晕湿,显得皱巴巴的封皮上,侧过头看这个臭狗熊,说道:“现在还要我签字吗。” 其实倘若渝大俊说出一个要字,恐怕就能让陶晔重新哭出来,不过陶晔就是这么任性的捏了捏渝大俊高挺的鼻梁:“快点说不,听见没!” “不不不。”渝大俊趁着陶晔松手的那个劲,亲了面前的指尖一口,吓得陶晔的手一缩,却又被他握着手腕拉进怀里,“这辈子不,下辈子也不。” 只要他的小桂花愿意和他继续下去,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 陶晔任由对方抱着他好一会儿,听着砰砰砰的心跳声,这一天的悲喜交加都涌上来。 他就知道这个臭狗熊最爱他了,就算是决定要离婚,都舍不得让他受伤害。 性腺摘除术对于一个alpha来说,意味着太多东西了,失去标记能力,失去性征,甚至失去所有的社会地位。可是这一切在这个傻狗熊眼里,都比不过自己的重要。 他平静了没多久的鼻尖又开始发酸,渝大俊看见他的小桂花鼻尖红红的从怀抱里抬起头,软软的伸出胳膊环住自己。 “你怎么这么傻啊。”陶晔把脑袋靠到alpha的肩上,“你都不知道问问我吗?这么不信任我,看了本日记就判了我死刑吗。你好烦啊。” “我没有……我……”渝大俊想辩解,却又被打断了。 “你说你原来追我那个时候,成天像个跟踪狂一样跟在我后天,整天傻呆呆的,谁愿意搭理你啊。”陶晔一边说一边伸出一个指尖戳渝大俊的胸口,“后头还占我便宜,我就不信你跟我一样喝醉了……你是不是不管对哪个omega都是这个样子的?” 陶晔莫名其妙的委屈上了,好像看见渝大俊对另外的omega大献殷勤的样子:“不许对别人好,听见没!” 渝大俊好脾气的笑了笑:“我怎么敢。” 陶晔抿了抿唇,没有发表意见,只是跪坐起来把脸埋在渝大俊看不见的耳畔,委屈兮兮的诉苦:“你真的好过分啊,心里头有主意都不和我说的。你怎么就知道我喜不喜欢你呢,什么都不说就不要我们这个家了,你很有脾气的哟……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日子担心了多久,又怕你不要我,又怕你生病了,你……” 眼睛红通通的媳妇儿说不下去了,就捏着渝大俊衣领不松手,渝大俊手足无措的想说点什么,谁知道陶晔赶了个先。 他心尖上的小媳妇儿满身都是桂花香,小小声的窝在他怀里喊他:“大俊,我好想你啊,你疼疼我好不好。” 第27章 暖黄的灯光好像让空气里的蜂蜜味都实体 分卷阅读18 化了,让身在其中的人陷入这种粘腻的甜蜜中。 “嗯……渝大俊……”陶晔的指尖在结实的后背上留下一道道的红痕,他浑身发颤的接受着这样的疼爱。 宠溺又疯狂,面前的alpha像是不知疲惫的耕耘者,开垦着一寸寸的土地,再将这私有的境地围上栅栏,不漏了一分一毫。 这样的辛勤,终于在漫山遍野开满了渝大俊专属的花朵。 陶晔攀附在他的大树上,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无论怎样的冲撞都不肯放手,只是眼中撞出细碎的泪来,化成甘露,被干涸的旅人舔舐,惹来他的惊呼。 “媳妇儿,来。胳膊圈好了。”渝大俊的眼里燃着火,他抱着人离开柔软的沙发,彻彻底底的站立起来,“嘶……别怕媳妇儿,我抱着你呢。” “大俊……”陶晔哭叫着颤抖,失去了平衡的他很难靠那一点点紧连的依凭去支撑自己,他像第一次坐在秋千上的宝贝,又惊险又惊喜的哭出声音,说不清到底是满足还是刺激。 他像一个孩子一样被他的alpha架住大腿,只能像螃蟹一样用大钳子夹住腰身。 “媳妇儿……”渝大俊吻到陶晔的嘴角,“我好爱你。” 潮起潮落,直到天色泛白,才终于平息。 —————— 陶晔半眯着眼窝在被子里不想动,自己靠着滚烫的怀抱,偶尔像奶猫一样蹭蹭。 “现在好点没有?”渝大俊熟练的用手慢慢揉捏自家媳妇儿太过操劳的后腰,“难受得厉害吗。” “嗯。”陶晔发出意味不明的应答,侧过脸在臭狗熊的胸膛上咬了一口,“都怪你。” “对对对,怪我怪我。”一夜没睡的渝大俊既心花怒放又精神百倍,狠狠的亲了陶晔还泛着红的脸蛋好几下,又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的错我的错,我太得意忘形了。” “哼……以后不许再在浴缸里这么对我了知道没,我之前就很累了,你真的烦哎……说话不算数的家伙……” 渝大俊自己偷笑:“我怎么不算话了,我不是好好疼你吗?” “去你的……”陶晔眼睛都不想睁开,“给我再揉揉腰,难受。” “是不是餐厅桌子咯着了,你等我明天就去换一个……一会儿你好好睡,我给你找点膏药擦擦膝盖,都快破皮了……” “嗯……”陶晔半梦半醒的嘟囔,“记得把一地的衣服捡来洗……你先把衣柜门关上,我现在不想看到那个穿衣镜,心烦死了……” 渝大俊有求必应的连连应声,很快就把大宝贝哄睡着了。 他喜滋滋的下床从浴室到卧室,从卧室到客厅,从客厅到饭厅的挨着打扫。 桂花榨汁真的包治熊病了。 第28章 陶晔理所当然的没能准时上班,一向爱岗敬业的陶医生整整一个上午都没起得来床。 陶晔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把头埋在某人才换的枕套里乱蹭。 “媳妇儿,起来啦?”渝大俊端着碗进了卧室,在被子卷里找人,“来,吃点东西再睡。” “嗯。”陶晔软绵绵的从被子里探出头,“你煮的什么啊。” “虾仁面。”渝大俊把碗放到床头柜上,把媳妇儿抱起来,让人靠在叠起的枕头上,“要不要再靠高点?” “不用了,正合适。”陶晔乖乖的抱了大熊一下,“我想先洗漱,一会儿吃。” “好。”渝大俊连被子带人给抱起来,“我带你去洗漱。” 陶晔靠在自己alpha怀里,嗯了一声,听话让抱。 这结了十来年婚的两口子,就这么黏不兮兮的去卫生间洗漱了一趟。 陶晔捧着碗挑着夹里头的虾仁:“大俊。” 在旁边乖乖候着的渝大俊连忙应声:“在呢,怎么啦。” “过来。”陶晔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等到渝大俊乖乖坐下又开口,“张嘴。” “媳妇儿你自己吃好了再说。”渝大俊笑眯眯的哄,“我不饿,真的。” “我就想喂你嘛。”陶晔捏着筷子不松手,“啊~” 渝大俊笑得更欢了,开开心心的就接受了投喂。弄得做了好久心里建设才放下面子撒娇的陶晔哭笑不得。 真是的,就喂口饭,怎么就跟捡到宝一样。陶晔在心里头偷偷笑,看来狗熊就是要多哄哄呢。 说实在的,在过去其实他很难体会到渝大俊的不安。他总觉得这个人对他永远是乐滋滋的,渝大俊好像总是表现得无所不能,给他支撑起一切让他勇敢的去追求想要的任何东西。 让他渐渐忘记了,渝大俊同样是个普通人,就算是个强壮的alpha,却依旧会在感情中受伤。 他的臭狗熊不拘小节甚至显得鲁莽,却永远都是用最柔软的肚子上的细软皮毛保护着他,舍不得让自己收到一点委屈。 这个alpha从来都把最热烈的爱意送到他的面前,永远不让他在这场婚姻中患得患失,他又怎么忍心,再让这个人像这次这个可笑的误会一样,独自难过这么久呢。 陶晔看着他的alpha,又甜蜜又心疼的笑了笑。 “大俊,一会儿送我去趟医院吧,我有点事没做。” —————— “什么时候下班,我来接你。”渝大俊心疼的摸了摸媳妇儿的脸,“怎么非要上班呢。” “你就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就下来。” “好好好。”渝大俊高兴了,“这才乖嘛,先休息好了再说。” 陶晔不说话,自己上楼去了科主任办公室。 “主任,我想请个年假。” 科室主任有些诧异的推了推眼镜:“怎么突然休假呢?” “我家里有点事,想解决好了,在上班。”陶晔非常坚持,最后终于谈妥了。 陶晔捏着假条回了车里,看着满脸关心的渝大俊露出一个好看的笑。 “渝大俊,你这段时间是不是不用去上班?” “对……对啊。”渝大俊被这个笑容迷的晕晕乎乎,“之前都做完了,我之前不是以为要动手术这些嘛,就给空出来了……媳妇儿你别气,我明天就回去上班。” “不许上班。”陶晔的脸慢慢红起来,“我也请了假,我们……” “我们怎么……”渝大俊看着媳妇儿支支吾吾有些着急,“怎么好好的请假了?” 陶晔这下脸通红得彻底,只能继续说:“你愿意,和我重新谈一次恋爱吗?” “什么?!” “渝大俊。”陶晔的双眼又大又亮,甜甜的看着他,“你愿意,让我追你一次吗。” 渝大俊觉得自己要疯了,被他的小桂花甜疯的。 第29章 陶晔想要把渝大俊追到手,怕是比喘口气都要容易。 他这才刚刚开口,渝大俊就要把脑袋 分卷阅读19 点掉了。 “我哪里用得着媳妇儿你追啊。”渝大俊笑容满面,“你亲我一口我都要上天了。” 陶晔抿了抿唇,招呼渝大俊快点开车:“那你别管。” 陶医生是个非常有计划的人,他一回了家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搞得非常神秘。 陶晔先把那本罪魁祸首的日记本找了出来,这个日记实在是太多年前的东西了,字迹都泛黄发旧,陶晔一页一页的翻,一边嫌弃自己年少轻狂,一边感慨。 都十多年了啊。 —————— “今天晚上的表演真的是太成功了!陶晔你真的太棒了!” “谢谢。”才刚刚成年的陶晔还透着青涩的甜味,他的脸上带着矜持却藏不住一般的露出一点点小小的得意出来,“其实我也没做什么,还是多亏了大家的努力。” “别谦虚啦,你可是我们的校草唉!”他身旁的同学对着他挤眉弄眼,“一会儿你的alpha来接你,别先走了啊。” “胡说什么呢!”陶晔瞪了对方一眼,“什么叫我的alpha,我还没想好答不答应呢。” “哟,还不答应呢。今天人家一谢幕就和你在后台表白,你还不答应?” “那他为什么不在舞台上直接表白?”另一个omega叽叽喳喳的接话,“直接在舞台上表白,那可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啊!多浪漫!如果有谁当着全校的面跟我告白,我肯定义无反顾就嫁了!” 陶晔没说话,看着之前收到的那束玫瑰发呆。 每一个omega都向往着甜蜜的爱情,作为一个omega的自己也很难免俗,在心里难免希望这样俗套却热烈的表白。不过,alpha好面子也正常吧,毕竟不是每个alpha都像他爸那样对伴侣言听计从的。 “陶晔,有人找你!” 陶晔没再深想,就看到一个高得少见的alpha被同学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个半人高的盒子。 看见他就急急忙忙的把东西放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位同学,你找我?”陶晔望着那个怕是能把他装进去的盒子,摸不着头脑,“这个是?” “陶……陶晔同学。”面前这个高得像山一样的alpha居然红了脸,“你今天演得太好了!特别棒!真的太好了!我在台下忍不住一直看你,嘿嘿……” 旁边看热闹的同学又来插话:“那你来这儿是干什么啊!” “我这不是看你……你们这表演了一晚上肯定没吃饭嘛,就带了点宵夜过来,你们分分。”这alpha说话间就无比麻利的把大盒子拆开,把里头的小食盒挨着拿出来,整整齐齐的摆了一大桌。 “这么多?” “嘿嘿,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就多做了点。” “这样啊……”陶晔还有些愣,被塞了一小碗虾仁面在手里,几口的量,却特别勾人食欲。 “先吃两口面垫垫底再吃其他的吧。”这个高壮的alpha看着憨厚殷勤,“这个浇头可是一绝,你尝尝。” “谢……谢谢。”陶晔呆兮兮吃完了面条才反应过来,“这个太麻烦你了,要不然我买单吧。” “不用不用,那用得到你买啊,都不值钱的东西。”面前的人笑得见牙不见眼,等到他们吃的风卷残云才慢慢的收拾,起身告别,“那什么,我走了,你们也辛苦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周围的omega调侃道:“你不送送我们呢?” “送送送!”刚刚还蔫兮兮的alpha突然兴奋,“太好了……不不不,我是说你们omega单独回宿舍不方便,该送该送!” 陶晔拒绝无用,于是他们这一群omega就被这个刚刚见面还不算认识的傻大个护送回宿舍了。 这个热情过头的alpha,一路上居然非常安静,只是在临别之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 “那个玫瑰花不好闻,你以后别拿了。” 陶晔当时莫名其妙,现在却忍不住偷笑。那可不是,在这个臭狗熊心里,什么花比得过他的小桂花呢。 第30章 “媳妇儿。”渝大俊在书房外头敲门,“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渝大俊话音刚落,陶晔就开了门,渝大俊就看着他媳妇儿眼巴巴的看着他,对他说:“我跟你一起去,等我去换衣服。” “好。”渝大俊低头亲了媳妇儿一口,“我去给你拿外套。” 结婚这么多年以来,陶晔其实很少跟着渝大俊忙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他原来觉得没有必要,也不用操心,可是真的等他来陪着渝大俊一路,又觉得这种感觉也很不错。 陶晔手里拿着青椒犹豫不定 “这个青椒行不行?” “行行行。”渝大俊疯狂点头,“直接放袋子里称就行。” “别和我闹。”陶晔简直想把手里的青椒扔这个狗熊脸上,“什么都买,你怎么不开个店啊。” 渝大俊依旧笑嘻嘻:“可以啊。” “快点买!”陶晔简直没办法,“我想吃三鲜锅。” “好好好。” 渝大俊对媳妇儿就是九字政策—— 对对对,是是是,好好好。 媳妇儿真可爱。 分不清韭菜和蒜苗的样子也可爱。 抓不住鱼的样子也可爱。 兴致勃勃挑土豆的样子也可爱。 我媳妇儿真的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媳妇儿了,我简直不能更有眼光! 可是陶晔已经觉得自己蠢死了,博士的脑子这么不够用的吗? 简直傻透了啊。 渝大俊看着自己小桂花惨兮兮的提溜着口袋,又心疼又好笑。 “没关系的。”渝大俊把陶晔单手揽进怀里。 “你别挨我这么近。”陶晔不怎么情愿的推开对方,叹气道,“我身上都有泥了。” “这哪儿是你该来的地方啊。”渝大俊开口哄媳妇儿,“以后我……” “以后我多跟你来几次。”陶晔抬起头,特别坚定的开口,“多来几次我肯定不会再这样了。” “媳妇儿其实你不用这么……”渝大俊看着这样的陶晔,简直说不出话来。 陶晔在他眼里,一直都是要千娇万宠的大宝贝,可是当这个在云端上高高飘着的小桂花,落进他的掌心里,却比想象中更甜蜜。 “大俊。”他手心里的小桂花甜到让他心颤,“你以后教教我做饭好不好,今天咱们回家你就教教我。” 他的小桂花啊。 第31章 陶晔并不全是一时兴起才决定学做饭的。 以前他有这个心却没有这个时间,既然现在都已经换了一个清闲的岗位,自然也就终于有时间学学做饭了。 陶晔举着勺子,转身朝身后的人说道:“大 分卷阅读20 俊,你尝尝这个味道对不对。” “嗯……香!”渝大俊品了品,立马对媳妇儿进行疯狂夸奖模式,“我媳妇儿真是太厉害了,学一次就会……” “算了吧你,上次那么咸,也就你觉得好。”陶晔简直没脾气,“要不然还是你来做吧,人家连源今天说好了要来吃饭,可不能就丢给我瞎弄。” “什么叫瞎弄啊。”渝大俊不满,“再说了,连源小朋友早晚都是我们自家人,你怕什么。” “就你会说。”陶晔挑挑眉,一边继续手上的汤品一边感慨,“我从来也没觉得日子过得有多快,可是就这么一转眼的时间,儿子都大了……” “可不是大了嘛,我就盼着他早点拐个小媳妇儿回来,快点把二人世界还给我们俩。”渝大俊非常不正经的调笑,“你说这小子没出息得哟,死犟着不表白是什么意思,也不怕小连源跑了。” “你又知道人家没表白呢?”陶晔不置可否,用胳膊肘撞了渝大俊这个臭狗熊一下,“你以为谁都像你啊,傻乎乎的。” “哪儿傻了,我可不觉得。” 陶晔想起那个冰天雪地里的人,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觉得哭笑不得。 —————— “元旦快乐。” 陶晔刚刚走出宿舍,就有一个omega走到他面前,一边说话一边递给他一个压花书签。 陶晔莫名其妙的接过来,小小的书签只有他的两个指节长,里面放着风干的桂花花朵,一朵朵小小的桂花都是完完整整的,嫩黄得像是个矜贵娇弱的美人。 陶晔看的喜欢,没走两步,又有第二个人向他走来。 “元旦快乐。” “谢……谢?”陶晔接过第二个桂花书签,心里模模糊糊的有了点成算,继续开心的往楼下走,等他走到楼底,怀里的书签都要拿不下了。 他开开心心又带着点羞涩的往宿舍外头走去,果不其然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alpha站在雪地里,可是这个人却不是他本来以为的人。 面前的人高壮得像头棕熊,把一个方方大大的纸牌举得像山一样高。 那上头用红色油漆整整齐齐刷了好几个血红大字—— 【陶晔同学,我喜欢你】 人来人往的宿舍楼下,几乎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要睁大了眼睛看好几眼,才意犹未尽的走开。 陶晔觉得自己心从来没有这么快过,可能,他这辈子——都把脸丢干净了。 呵呵。 第32章 “我说你啊,当年到底是怎么想的。”陶晔一想到这个臭狗熊当年举着的那个破牌子就想打人,他抬起手去揪这个二皮脸,“你是来追杀我的吗!” 渝大俊被媳妇儿扯脸也不生气,放松了腮帮子让陶晔好捏一点,那个红色油漆刷的大纸板,现在想想好像是有点傻。 渝大俊一边乖乖弯腰任媳妇儿揪脸,一边把媳妇儿炖好的汤倒进汤碗里。 陶晔被气笑,踮起脚准备给傻熊一个亲亲。 “爸,我和源源回来了。” 渝大俊就看着自己可爱的媳妇儿眼睁睁的跑去门口接儿子去了。 失去了媳妇儿亲亲的渝大俊气得直笑。 “这臭小子。” —————— “来,吃点这个菜。” “谢谢陶叔叔。”连源乖乖的拿碗接过来陶晔夹的排骨,“叔叔手艺真好。” “就是就是。”渝大俊捧着饭碗赶紧接话,“媳妇儿你这手艺可不得了。” “你给我闭嘴。”陶晔压低了声音拍了旁边坐着的狗熊大腿一下,又抬头对乖乖吃饭的小麻薯说话,“你别管你大俊叔叔,我还是有自知之明……” “媳妇儿你别谦虚啊。” “渝——大——俊!”当着孩子面能不能给他点面子吗! “哎。”渝大俊非常配合的答应,“叫我干什么,是不是那边的菜媳妇儿你夹不到?” 陶晔不说话了,放下筷子瞪傻熊。 “错了错了,我不夸你了行了吧。”渝大俊摸摸媳妇儿的脸,满眼都是宠,“别鼓脸了,孩子在呢。” 哎——呀! 陶晔心里的小人直跺脚,这个臭狗熊真的好讨厌啊。 捧着小碗啃完排骨的小麻薯小朋友自己悄悄的笑了下,对着身边的渝艾晔说道:“叔叔他们感情真好。” 渝艾晔非常老成的给小麻薯盛了一碗汤,开口:“正常,你不知道,我们家有个传统。” 小麻薯乖乖接过汤碗小口喝,问:“什么传统?” 渝艾晔看着小麻薯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心里麻了麻,露出一个帅气的笑来,他俯过身对竖起耳朵的连源小声开口:“宠媳妇儿啊。” 等到陶晔回过神,就看着面前的小omega满脸通红,成了一块软软的草莓麻薯了。 他狐疑的看了眼镇静自若的儿子,再瞪了一眼旁边这个满脸笑意的臭狗熊,有了一个发现,这两爷子真的是一脉相承的臭不要脸。 —————— “媳妇儿。”渝大俊关了卧室门,往床边陶晔身边坐。 “他们做作业去了?你干什么!”陶晔低着头在他放在床上的抽屉里翻翻找找,“哎呀……渝大俊你放我下来!” 臭不要脸的臭狗熊渝大俊先生非常有商有量:“不放,除非你把欠我的东西还给我。” “我欠你什么?” “这么快就忘了?”渝大俊把小桂花在怀里颠了颠,“快点……亲我一口。” 陶晔有点脸红,他的胳膊环在渝大俊的肩上,大腿坐在渝大俊抱着他的胳膊上,他莫名其妙想起前几天那个晚上,心里头越发砰砰砰。 “害羞了?” 陶晔不说话,慢慢低头,渝大俊就看着自己媳妇儿越靠越近,然后一口啃在他嘴唇上。 “嘶!”渝大俊倒吸一口气,搂着媳妇趁着陶晔松手的时候反客为主的亲回去,陶晔被他扑在柔软的床铺上,小桂花都变得湿答答了。 嗯,欠了一个亲亲,要用很多个亲亲还才行。 第33章 “媳妇儿,媳妇儿……”渝大俊喊一句就亲陶晔一下,搞得陶晔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任熊舔。 “起来啊。”陶晔伸手捧着渝大俊的脸,忍不住拍了几下,“别跟我闹了,我找东西呢。” “找什么?”渝大俊笑嘻嘻的吻小桂花的掌心,“你老公帮你找。” “我要你弄哦。”陶晔终于逃离了熊爪,自己坐起来在抽屉里继续翻,渝大俊躺在床上不动,就这么心情愉快的看媳妇儿。 卧室里的暖黄的灯光在陶晔背后晕出一圈一圈的光圈,他想起他第一次看到陶晔的那天。 高傲的小王子站在灯光灿烂的舞台上,带些全场最闪亮的光辉,照亮了他的所有。从那时起,他就忍 分卷阅读21 不住去追逐这抹星光。 “找到了……”陶晔的声音响起,他语带笑意的去拉他的臭狗熊,“你起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渝大俊非常听话的被媳妇儿拉着坐起身,看着媳妇儿从抽屉里的一个相册本里拿出了一个小小巧巧的桂花书签。 这个书签看上去颇有些年头,上面系着的绸带都不再那么鲜艳,香味也几乎散尽了,可是桂花还是那么栩栩如生,就像是今晨才从枝桠上采摘下来的一般。 “这个是?”渝大俊看着这个脆弱的小东西,有些不敢伸手去拿,好像一用力就会捏碎一样,“当年表白我做的那个……” “不对。”陶晔顺势向后往自己alpha怀里靠,慢悠悠的解释,“这是后头一个。” —————— “陶晔,怎么不在食堂吃饭啊。” 陶晔看着拐角里的大狗熊,脸都白了白,天知道这个alpha已经堵了他多少次了,他走哪儿这个alpha就像个鬼一样跟着他。 之前的同学还是满脸纳闷的看着他。 “陶晔,你跑什么?” “没……没什么,我约了人。”陶晔眉毛都皱起来了,脚上走得快要跑起来,“先走了。” 陶晔走得脚步匆匆,一路去了学校外头的一家咖啡厅。 “你有事?”陶晔坐下来,对着面前的人冷淡的一笑,一路的奔波让他有些疲惫,想要喝口水,却在看见面前的咖啡时停下了举杯的动作。 他胃不好,空腹喝咖啡受不了。 “怎么不喝?” 眼前的alpha风衣笔挺,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像是非常高贵一样的抿了一口陶瓷杯里的黑咖啡,又纡尊降贵的继续道。 “说吧,你为什么要分手。” 陶晔没急着开口,只是觉得好笑。这就是被他发现和别的omega上床的alpha,满脸的理所当然,好像反而是自己无理取闹了。 很好,这就是他之前看上的alpha,他真的是非常有眼光了。 “我弄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牵连。”陶晔冷笑了一声,“我应该在你的海绵体还没从别人直肠里扯出来的时候就说过——我和你分了,没可能了。” “陶晔,你在说些什么!”面前的人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拧着眉开口,“你的嘴怎么这么脏,这不像我认识的那个omega。” “那只能说明你不够了解我,更加说明了我们不是一路人。”陶晔的眼中都要开始冒火,做这件事的人居然连他复述还能嫌脏。他觉得自己快要气得撅过去,脑门一涨一涨的痛,“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陶晔起身想走,坐着的人又开口了。 “这世上难道会有不偷腥的alpha吗?陶晔,你别天真了。” 陶晔站着没动:“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每个omega都幻想着嫁一个完美的alpha,英俊帅气,富有高大还要专一疼老婆……呵,做什么梦呢。”这个alpha说出的话是那么的令人反胃,让陶晔无比震惊,“陶晔,我承认你条件不错,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你是个omega,这个世道omega天生就比不上alpha,能有个避风港就不错了,还能指望这个港口只停你这一条船吗?梦,要少做,懂吗。你以为你不愿意和我做,我就要眼巴巴的等着你求着你吗?你这种八百年前的封建思维早点收起来吧,高贵矜持的陶晔先生。” “你说得对,我错了。如果能早点知道这些……”陶晔慢慢走回来,抬头看着这个不可一世的alpha,“我根本不会来见你。” 陶晔气到快炸,准备去喝酒买醉。 爱情,去你妈的爱情! 在他心灰意冷的踏进酒吧的这个晚上,有一个高高大大像熊一样的alpha满怀担心的跟着他的脚步进了大门。 年轻气盛的陶晔不知道,他的爱情从今天才刚刚结出骨朵。 第34章 半夜风急,三月的夜晚并不暖和。半夜游荡在外的人并不多,路上空荡荡的,一个非常高壮的alpha抱着一个布包裹一样的东西,稳稳的踏在夜色里。 那个用大衣裹出来的布包裹里,窝着这个alpha心尖尖里的人。 “这么晚了,一个omega怎么就敢一个人去什么酒吧!”路上走着的人嘟嘟囔囔的念叨,又把怀里的人抱着紧了紧衣服,把一丝透进来的风都隔绝出去了,“这个小坏蛋。” 陶晔感觉自己在一个晃悠悠的摇篮里,他自己跟着一晃一晃,又温暖又安心。 他慢慢的睁开眼,只能看见一个下颌。酒精让他的理智下线,陶晔忘记了一个单身的omega被一个单身alpha这么抱在怀里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他嗅了嗅身边传来的蜂糖的甜香味,动了动鼻头,觉得特别好闻。 我喜欢这个味道,陶晔晕晕乎乎的想。 “陶晔同学?”渝大俊感受到了怀里人的动静,伸手拍了拍陶晔的后背,“宿舍楼已经过了门禁时间了,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 “回……家?”陶晔的反应慢了半拍,他不能回家,这么晚了,要是被爸爸他们知道自己一个人这么晚还跑去喝闷酒,肯定要被骂的,他可不想被骂。已经傻了的陶晔摇摇头,往这个alpha怀里钻了钻,嘀嘀咕咕不停,“我不回家……不回家,你不要让我回家。” “好好好,不回家就不回家。”渝大俊把人抱得更紧了点,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omega可不像他们alpha这么抗冻,可不能一直在外头吹风。 渝大俊做了决定,带着人去了他外头租的房子安顿一下。 —————— “喝点蜂糖水。”渝大俊端着杯子把人抱起来,这个omega太娇气了,胃也不好居然敢空腹喝酒,“来,慢一点。” 甜丝丝的液体很好咽下去,陶晔乖乖隔下去了,觉得之前自己的火辣辣的胃都舒服得多了。 胃舒服了,心却还是难受。 他今天被恶心坏了,不光是酒喝多了,更恶心的是今天听到的话。 想要一个一心一意的伴侣真的是痴心妄想吗? 他错在哪儿了?他是omega就有错了吗?! 这些alpha都是坏人! 陶晔心里又疼又酸,胃里的火烧到心里,难受的想哭。 “你们alpha没一个好人!”陶晔软乎乎的在渝大俊的怀里扑腾,他连骂人都没什么声音,“都是坏人,你这个臭狗熊也不是好东西……” “嗯,坏人,你说谁是坏人,谁就是坏人。”渝大俊哄着他,一下下的轻轻在怀里人的背上拍。他 分卷阅读22 看不得陶晔这么难过,却又笨口拙舌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要难过了。” 陶晔可怜兮兮的声音像是小猫呜咽:“你说,真的会有谁喜欢我吗。” “我喜欢……我喜欢你。”渝大俊涨红了一张脸,他翻出床头柜的一个大盒子,里头密密麻麻的的都是小桂花做出的书签,“这几年,我只要想你了,就为你做一个……日积月累,也有这么多了……我真的——很喜欢你。” 陶晔手里接过一个桂花书签,说不出来自己什么心情,他觉得自己被蜂蜜和桂花的味道团团包围。 在一个微热的吻落在他唇上的时候,脑袋空空的陶晔傻呆呆晕乎乎的闭上了眼睛。 那个时候的陶晔一心只有一个念头——那个宠他爱他尊重他的人,在哪儿呢。 第35章 “这个书签是那晚上不知道怎么落在我衣服口袋里的。”陶晔靠在渝大俊的怀里笑说,那个早上他在一身酸痛中醒过来,除了惊慌失措就是心如死灰,他恨不得把身边这个臭流氓给掐死,可是他不能,因为虽说这个臭狗熊真的是占尽了便宜,可是在真的发生什么之前,这个呼吸粗重,全身汗湿的alpha把他搂在怀里,压抑着所有的生物本性,沙哑着嗓子问他。 “我……可以标记你吗,小晔。” 啊!!!啊!!!啊!!! 我是被迷了心吗! 陶晔哭都哭不出来,他当时被甜丝丝的蜂糖味包裹得密不透风,脑子里除了想闻一闻就是想舔一口,像是中了蛊一样的嗯了一声。 嗯了一声! 嗯什么嗯啊! 陶晔抱着被子直想哭。 那个时候的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个兵荒马乱的早上被他夹在衣服里带走的小书签,能让他珍惜的保存这么多年。还在这么久之后,倚在这个满是蜂糖香的傻熊的怀里慢慢回忆。 “本来是无意夹带的东西,可是我越看越舍不得扔。”陶晔稍稍抬起头看自己的大狗熊,“虽然那个时候我不想看见你得很,但是这个小玩意儿,我很喜欢。” 和他自己的信息素一个味道的小桂花书签,他虽然嘴硬,但是的确非常的喜欢,太喜欢了。 从来没有人为他做过如此合乎心意的礼物,那么小巧又精致的东西,根本不像这么粗糙的人能做的出来的东西。 一份独一无二,包含爱意的礼物。 渝大俊抱着媳妇儿跟着想起当年:“我那个时候是傻,看着你手忙脚乱的跑,就去追,被你爸看见就是一顿毒打,嘿嘿……” “你还说呢,我那个时候觉得自己的人生一团乱,翻身无望。”陶晔定定的看向渝大俊的眼睛,“渝大俊,那个时候,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你,你简直就是一个扫把星。” 渝大俊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看着满眼认真看着他的陶晔,觉得胸口有点顿顿的疼,不剧烈,却把他心口上结痂的血窟窿撕开了一道口子,慢慢的渗血。 “我一直都梦想着和我深爱的alpha谈一场浪漫的恋爱,我们做所有情侣会做的傻事,然后他向我求婚,我们在亲友的祝福下成为终生伴侣,然后他拥有我,我拥有他,我愿意和他组成家庭,为他诞下血脉……”陶晔还是看着他,眼眶慢慢的红,“可是,你把所有的顺序都打乱了。” “小晔。” 渝大俊很少这么叫他,嘴里总是媳妇儿媳妇儿的喊,陶晔看着渝大俊几乎是慌乱的擦掉他控制不住的眼泪,然后颤抖的开口:“别说了……不要难过,小晔,你可以什么都不说的。” 是的。什么都不说,他们可以把日记的这件事完完全全的翻过去,陶晔可以毫无负担的继续享受渝大俊的宠爱,继续做心尖尖上的小桂花。无论这个傻乎乎的大熊在心里受了多少罪,甚至以为这美满家庭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他的过错上,永远都把自己放在一个无耻的偷盗者的位置上。 陶晔的泪水落得越发汹涌,他最近太爱哭了,每一次落泪都是为了这个傻狗熊。 渝大俊被陶晔的泪水吓得魂不守舍,却不知道陶晔不是在伤怀自己找不回来的过去,而是在心疼他这个傻大个。 陶晔看见渝大俊诚惶诚恐的样子,看着渝大俊苍白脸上尴尬的笑。 他牵起熊爪,心疼的仰起头在渝大俊的脸上亲了亲,然后认认真真的继续说:“你说你,这么一个完全不符合我心理预期的傻狗熊,我怎么就在你身上栽了心啊。” 这个傻熊心里的窟窿,怕是要小桂花很多很多的爱,一个一个的补才行。幸好他们的爱有很多,而岁月还有很长。 渝大俊被紧紧的抱住,他的大宝贝在他耳边说话的声音甜到了心里。 “我之前说离不开你,不只是因为习惯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最重要的是,你是我的alpha,是我的爱人。” 这么多年,一只大狗熊给了他的小桂花酿了特别多的蜜糖,全都被他的小桂花小心的封在大大的口袋里面保存着,从今天起,吝啬的小桂花决定要把他的蜜糖慢慢的一块块的拿出来,给他的大狗熊吃,告诉自卑的大狗熊,这些年来他的日子究竟有多甜。 第36章 夜幕昏沉的十二点,大狗熊和小桂花的卧室里还点着一盏暖黄的灯,陶晔窝在他心爱的大狗熊怀里,一点一点的揉碎了大块的喜欢,把这些喜欢熬成糖浆,分给他的大狗熊。 “其实我才怀上艾晔的时候,没想过留下他。说实在的那个时候我对做爸爸这件事,没有任何概念。虽然身边的所有人都劝我嫁给你,把孩子生下来,可是我并不情愿。我当时想,我还那么年轻,还有大把的青春,还没有好好恋爱过一次,怎么就可以因为这样一件荒唐的事情就莫名其妙的结婚呢……” “那……”陶晔觉得抱着他的怀抱紧了紧,渝大俊颤着嗓子问他,声音里装满了苦涩,“你那个时候可以不答应我的啊,你可以不跟我结婚,孩子生下来,我可以自己带,标记的话……我可以……” “你可以去摘除性腺对吧。”陶晔没好气的转过身用两只手夹住渝大俊的脸,生生给他夹出一个金鱼嘴,把他的话打断了,“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委曲求全的人,渝大俊你到底知不知道……” ——你对我有多好。 温柔最易动人心,更不要说是捧在心尖的宠爱。在一起这么多年,渝大俊是怎么对他的,陶晔看得清楚,却没想到这个傻熊自己浑然不觉。 其实omega虽说娇贵敏感,却不是总能得到珍惜的。 即使是在他最天真的时候,也没想过能得到一个像渝大俊这样的alpha。 他没想过,他的alpha在他有宝宝的时候会比他孕吐得更厉害。 他没想 分卷阅读23 过,他的alpha在他生产之后哭成泪人。 他没想过,他的alpha会为了他的理想放下一切远渡重洋伴他求学。 他没想过,他的alpha真的能年年如一日的爱护他。 没有争执,没有怀疑,更没有伤害。 在一起的日子并没有惊涛骇浪狂风暴雨,他就这么安逸的在身边人搭建的船里安安稳稳的在生活的海里飘飘荡荡。 所以他也没有想过,他的alpha并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 很早很早之前,自己的心就已经被那些像星光一样细碎的爱意填的满满的,全都只剩下这个人。 陶晔甚至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渝大俊追人的手段不要那么挫,是不是自己早就被拿下了。 渝大俊看着媳妇儿说了一半就不开腔,急得冒汗:“知道,知道什么?” “知道我的择偶条件啊。”陶晔坏心眼的笑起来,“我的alpha必须英俊帅气,富有高大还要专一疼老婆……而且要有担当,做我的避风港,而且——只能停我这一艘船!” 渝大俊听得超级认真,陶晔看他的表情好像恨不得翻身下床做个笔记。 陶晔忍着笑意,把蠢蠢欲动的人拉住,非常努力的沉下脸,他跪坐在渝大俊的身上,和他面对面,胳膊圈着对方的肩头,故意压低了嗓音:“渝先生,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你这样一个伴侣……我真的是——赚大了!” 渝大俊的表情停留在一个很古怪的模样,仿佛一跤摔了个狗吃屎,却发现正好捡了个金元宝。 “哈哈哈哈哈嗝……”陶晔看他这个样子笑到打嗝,他扑到渝大俊怀里忍不住抖抖,“我反省过了嗝……大俊嗝……这次的事情源头嗝在我,我应该嗝……应该多树立你的嗝信心的。” 陶晔快笑出泪,他擦了擦水润的眼角,正经起来。 “渝先生,我真的特别特别的爱您。”陶晔亲了亲臭狗熊的嘴角,满眼都是他,“请您相信我,给我这个坏蛋一个证明的机会好不好。” 渝大俊眼眶控制不住的红起来,他搂住自己的小媳妇儿,想好好亲亲他。 “嗝!” 嘿,渝大俊气到发笑——他的小坏蛋啊! 第37章 “渝大俊!”陶晔坐在床上喊人,手里吹风机嗡嗡的声音让他不得不加大音量,“你头发还湿着往哪儿跑嗝!” “来了来了。”渝大俊一边赶紧答应,一边捧着个杯子往卧室里赶,“媳妇儿,一会把这个蜂蜜水喝了,喝了温糖水就没这么容易打嗝了。” “我没什么……嗝!”陶晔的打嗝还没停得下来,忍不住踢了罪魁祸首不轻不重的一脚,“刚刚洗澡的时候也还好啊嗝,怎么又打上了嗝。” 渝大俊对媳妇儿这不痛不痒的一下根本没脾气,自己放下杯子,伸手把陶晔揽进怀里拿过吹风机给小桂花吹半干的发梢。 陶晔自己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杯子,端到怀里喝。 甜甜的蜂蜜水在嗓子里顺顺滑滑的流进胃里,暖呼呼的特别舒服。就像身边的这个臭狗熊,也总是让他这么舒服。 陶晔拿着杯子偷偷的笑。 渝大俊不解的问:“怎么啦这么开心?” 陶晔装作听不见一样的笑弯了眼睛,笑呵呵的往后躺。 “哎哎哎!小心杯子!”渝大俊看着媳妇儿笑得一个开心把手头蜂蜜水都给洒出来了,急忙移开吹风关掉电源,他想着千万不要进水跳闸,不要烫到媳妇儿,却没注意洒了自己一身。 “大俊!”陶晔吓了一跳,赶紧收手,脸都吓白了,嗝也不打了,“没事吧!没事吧!” “不烫,别担心。”幸好本来就是温热水兑的蜂糖,还有个睡袍隔着,并不算得上烫,渝大俊安慰了媳妇儿赶紧把胸口湿了一片的睡袍解下来,自己笑了笑,“就是又得冲个澡了。” “等等。”陶晔把自己alpha的胳膊拉住晃了晃,抬头说,“不是说好了给我蜂蜜水喝吗,我才喝了没几口呢。” “行行行……”渝大俊毫无脾气,听着就准备出卧室,“我再去给你兑一杯。” “别急啊。”陶晔拉着渝大俊的手腕用了用力,让傻狗熊坐回床上,“这儿不是还有吗。” “有什么……媳妇儿!”渝大俊正满头雾水,还沾着蜂蜜水的胸膛就碰到了软软的东西。 他的小桂花非常恶劣的动了动舌尖,把他整个人都炸成了烟花。 陶晔抿了抿唇,对他挑眉:“甜的。” 渝大俊握住陶晔的肩,顺势就把人放在了柔软的床料上,他靠在陶晔的耳侧,声音低哑:“宝贝,你干什么呢!” 陶晔脸红得不能看,之前的挑逗已经用光了他的勇气,平时里的矜持再一次占了上风。 渝大俊挨着亲吻他的耳廓,屋里蜂糖香味越来越浓,成了最甜的蜂蜜桂花水。 “大俊……”陶晔喊住了想去拿东西的渝大俊,他的脸色潮红,像是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别……别戴了。” 渝大俊安抚的摸摸他的头发:“可是不安全啊,而且你的生理期就是这几天,乖。” “大俊。”陶晔的眼里都盈满了泪水,他抿了抿唇,却非常坚持的拉着渝大俊没松手,“我们,再要个宝宝好不好啊。” 好不好啊,大狗熊。 第38章 再要个宝宝! 渝大俊的脑袋仿佛响起了烟花,他几乎是哆哆嗦嗦的开了口:“媳妇儿……小晔你的意思是说……是想要再要个孩子? “嗯。””陶晔躺在被子上偏过头不看他,但 是又觉得说服力不怎么强一样的红着脸补充说道,“艾晔也大了,我最近换了个清闲得多的岗位,也不耽误什么……反正,反正我……我觉得现在咱们再要一个挺好的,像谁都好。” 渝大俊眨了眨眼,无知所措的喊了他一声:“媳妇儿……” “你……是不是不想要啊。”陶晔看渝大俊这个奇怪的样子有些慌,也顾不上难为情转过头急急说,“你不想要也没关系的,我也应该提前和你商量的,你本来照顾我们父子也很辛苦啦……我,我……大俊?” 陶晔看着突然埋在他肩窝里的大脑袋,带着疑惑的摸了摸大狗熊的发顶:“怎么啦?” 【我们以后可爱的孩子们,如果一半像他一半像我,那是多幸福的事情】 “我……我……”渝大俊的嗓子里都带着水汽,他把激动的哽咽全都吞下去,“我愿意啊!你要做什么我什么都愿意!媳妇儿!小晔!宝贝!我爱你!” “知道啦。”陶晔露出一个好看的笑,亲了亲大俊泛红的眼睛,“我也爱你。” 大狗熊细细的吻着小桂花的花瓣,舔吻细嫩花瓣的每一条纹路,轻轻的碰触他的花蕊,把 分卷阅读24 娇气的小桂花欺负出甜甜的花汁。 “大……大俊……”小桂花乖乖的分开了他的花瓣,把通往子房的小口乖乖的露出来,可怜兮兮求着爱人的授粉,他的脸红到本来嫩黄的桂花瓣都透出了粉色,“别……啊,别欺负我了。” “嗯,不欺负你。”渝大俊听话的给宝贝授粉,他不会欺负他的小桂花的,他当然是好好疼他啦。 好好疼他~ —————— “小源,来,给你的热牛奶。” “谢谢。”小麻薯擦着半干的头发红着脸接过来,“你快去睡啦,我也要睡了。” “别推我啊。”渝艾晔看着满脸通红的小麻薯快要忍不住笑,“我又不会欺负你。” “才怪呢。”连源自己忍不住拿手背蹭了蹭红通通的唇瓣,“你根本就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怎么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啦。”渝艾晔笑嘻嘻弯腰亲了连源的脸蛋一下,“我可是就欺负你一个。” “不和你说了。”连源把自己收拾好,白白净净的小麻薯推开渝艾晔准备起身。 渝艾晔纳闷:“不睡觉,出去干什么呢。” 小麻薯超级乖:“我去给叔叔他们说晚安。” “别!”渝艾晔赶紧拉住蠢蠢欲动的小麻薯,悄悄的和他咬耳朵。 “你说什么呢!”已经变成草莓小麻薯的连源气急败坏的踩了渝艾晔一脚,然后又悄悄的羡慕的嘀咕,“叔叔他们感情真好。” “别羡慕啊。”渝艾晔捏了捏小麻薯的软脸,“我也会好好努力的。” 小麻薯莫名其妙:“努力什么?” “努力早点把你套牢,好好宠你。” 年少的誓言多不能信,可是渝艾晔确确实实用了一生去疼他的小麻薯,如同他的父亲们。 第39章 一个新的小生命在他们的盼望中如期而至。 即便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渝大俊拿着那张看不出模样的报告单还是难忍激动,双手都在颤动。 陶晔出了诊室就看见臭狗熊红了眼的傻样子,他心里有些无奈的甜蜜,还没开口,已经看见他的渝大俊就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扶着他,好像他突然变成了一个矜贵的瓷器一样,磕不得碰不得似的。 “一会儿做完检查,咱们就回去好好洗个澡,医院太不干净了……这么久了饿不饿,你想吃什么?要不然我先买来咱们先吃点,别饿着自己。” 陶晔握住了这个喋喋不休人的大手,安抚的拍了拍。 “没事,你别担心。”陶晔仿佛看见了十几年前的这个人,这么多年,遇见这件事居然还一点都没长进的哦,“又不是第一次有宝宝,没这么娇气。” “你说了不算。”渝大俊特别严肃的开口:“媳妇儿,我平时什么都听你的,这件事上不行。咱们家马上有一个新成员,这就是天大的事,我不能替你受罪,但是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吃苦。” “你……渝大俊,你真是。”也许是孕期比较敏感,陶晔居然觉得自己也双眼发烫,“我能吃什么苦啊……从早上排队到现在,你……我饿了,你去买点吃的。” “好,我看着买点,你先坐着休息,马上就回来。” “嗯,去吧。”陶晔想让这个傻熊先吃点,故意说,“记得先给我尝尝味道,不好吃的我可不要啊。” “好,等着我啊。” 陶晔看着渝大俊急急忙忙的跑出去,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可能在渝大俊眼里为他做的所有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可是并不是每一个omega都有他自己这么幸运的。 “陶医生?” 陶晔抬头看过去发现这个omega有些眼熟,他眯了眯眼,在思考自己在哪儿见过这个omega。 “上次您和您的alpha来参加过我家宝宝的满月酒的。”这个面色憔悴的omega摸了摸自己挺着的肚子,努力的笑了笑,“我们只见过一面,认不出也正常。” 陶晔想起那次在厕所里听见的争吵,想起刘医生家那个沉默寡言却在自家alpha面前声嘶力竭的omega,他看着面前这个瘦瘦小小的omega高高挺起的肚子,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来检查呢?肚子这么大了快生了吧。” “嗯。”这个omega低下头摸了摸凸起的肚子,“快了……对了,陶医生,我想问一下您……” “什么?” “可不可以检查一下胎儿的性别。” omega的声音很小,却把陶晔的耳膜刺得生疼。 “这个是违法的,除非两位有遗传疾病,否则医生没有权利这么做。” “可是……可是……我必须生一个alpha啊。”这个omega仓惶的低下了头,“他现在已经不回家了,我如果还不能有一个alpha,他更不会回来了。” 陶晔拧紧了眉:“怎么会这样……” 这个单薄的omega笑了笑:“他爱的一直就是那个beta,我不过是一个生育工具。” 陶晔不置可否,beta同样可以生育,只不过是生育率不如omega高而已,说到底无非是得陇望蜀,贪得无厌罢了。 他看着这个满脸痛苦的omega静默不语,很多时候别人的生活是不容他人置喙的。陶晔明白,面前这个omega即使有个无情冷漠的alpha,一个混乱无章的家庭,也是绝不会选择离婚的,他永远只会选择无休止的妥协,他一毕业就结了婚,从此他的生活充斥着怀孕、生子、怀孕、生子,他脱离社会太久,久到已经没有勇气走回去。此时此刻他只是需要一个倾听的对象罢了。 看着面前这个omega痛苦的样子,陶晔突然有些想念他的alpha了。 第40章 陶晔的孕期度过得非常平稳,他家的两个alpha无不例外的把他捧起来宠,就连家里的编外成员小麻薯同学都三天两头的来家里陪他,对他肚子里的宝宝充满了期待。 “陶叔叔,这是我爸爸让我带过来的东西,我放哪儿啊。”小麻薯一边努力提溜着大包小包,一边欢天喜地的喊人。 “叫你别提这么多东西来,每次都拿多辛苦,又用不完。”陶晔哭笑不得,连源的beta父亲是个生意人,不仅丝毫不反对两个小朋友谈恋爱,而且出手相当阔绰,为了让自己单纯天真的小儿子能讨对象家的喜欢,可以说煞费苦心了,“来快给我,别累着手。” “不用不用。”连源当然不让他动手,笑道,“我把东西放好就行……陶叔叔你也别推辞,我爸他是个俗人,对谁好就是买东西,你们要是不收,他可别骂我不会做人。” 陶晔有些怀念最初那个腼腆的小麻薯了,不过,现在这个样子也蛮讨人喜欢。 分卷阅读25 “宝宝今天乖不乖啊。”小麻薯放好东西,满脸稀罕的看着陶晔的肚子,“哥哥又来看你啦。” “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在乎他了,他还敢不乖吗。”陶晔笑道,“觉得宝宝可爱,以后你也能亲身体验一下。” 小麻薯红了满脸,小声辩驳:“那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啊,八字没有一撇的……我只是希望每一个宝宝都是在大家的守护里降生的。” 陶晔突然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他的周围都是可爱的人,都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善意。 连源有些不好意思:“我爸爸他说我生下来妈妈就去世了,这么多年我也没见过我妈妈的样子……其实我知道我妈妈当初可能是跟着别人走了吧……也不知道怀着我的时候,愿不愿意生我下来。” 陶晔没有说话,伸手摸了摸小麻薯的发顶。 “我一直蛮孤独的,我爸爸心粗想不到这么多,也可能是我太脆弱了……认识艾晔的时候,我就在想是怎么样的一个家庭能教养出这样一个优秀的alpha呢。后来,我认识了您和大俊叔叔。”连源抿了抿唇,又笑出来,“我真的觉得——特别好。我也特别高兴,你们能接受我,好像我也是家里的一员一样。” “什么叫像?你本来就是啊。”陶晔抱了抱软软的小麻薯,“要不是艾晔不同意,我早就收你当二儿子了。” 小麻薯居然急了:“他为什么不同意!” “我的傻小子哎。”陶晔捏捏小麻薯的嫩脸,“渝艾晔希不希望和你当兄弟,你还不知道?” “我……” “小爸,别逗他了。”已经不声不响放好东西的渝艾晔跑过来接人,放下手里切好的果盘,把脸红成草莓麻薯的连源牵走了。 陶晔心满意足的吃了块苹果,正想着给某人打个电话,桌上的来电显示就亮起来了。 “喂……” “媳妇儿。”渝大俊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我马上到家了,你还要葡萄吗,我给你买。” “我要酸一点的那种。”陶晔给儿子们打了个招呼,“你别着急上来,我下来接你,顺便活动活动。” “好好好,你别急,慢慢来。” 陶晔的肚子已经相当显怀了,他慢悠悠的走到下头,这几天的天气格外好,阳光像是金沙一样洒在身上,舒服得让人想伸懒腰。 “选好了没啊。”陶晔走到渝大俊的身后轻轻的问,得到渝大俊一个会心的笑。 “好了好了,就买的你上次说喜欢吃的那种。”渝大俊一手提着水果,一手扶着媳妇儿,“在附近走走吗?” “嗯。” 陶晔挽着他的爱人,慢慢的走。记得十六年前也是这样的,这个人小心翼翼的拉着他,犹豫再三的开口:“我想过了,我们宝宝叫艾晔好不好,渝艾晔。” 渝艾晔,我爱你。 陶晔之前总是对儿子的这个大名总是难为情,经历了前些日子的小波折才明白出甜蜜来,他拽了拽臭狗熊的手,在这个人看过来的时候说了话。 “渝先生,这回的小朋友你取好名字没?” 渝大俊露出一个笑,如同陶晔所想的回话:“我想过了,这个宝宝的名字你来取,跟你姓陶。” “我取?”陶晔在暖红的夕阳里笑弯了眼睛,“那就叫陶艾珺,王君珺。” 渝大俊傻傻的重复了两遍,爱俊艾珺,非常想把小桂花抱起来亲亲了。 “好,就叫这个名字!”渝大俊忍不住亲了亲媳妇儿的脸蛋,“回家我们就把这事儿给艾晔讲。” “好啊。” 渝大俊和他媳妇儿做了十好几年夫妻,才意外发现,他的媳妇儿比他以为的更加爱他。 大狗熊和他心爱的小桂花两个热热闹闹的往家走,就好像以后的日子里并肩的走在人生的路上,恩爱不渝,永不分离。 —————— End. 分卷阅读26 虞赶着汪洋的作业,还要温书,一个头作两个大。 梁京兆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楚虞这么一副学傻了的样子,楚虞凑近了看英文字母,身子佝偻着佝偻着,梁京兆便伸了手去矫正她,楚虞冷不防被按着肩背,回头看是梁京兆。 他低下头看她的作业,问:“做得怎么样了?” 楚虞道:“语文做完了,英语差一点,文综有几张卷子……” 梁京兆了然,直接问:“数学呢?” “还没做……” 楚虞一面回答,一面留意梁京兆的神情,她以为梁京兆会训斥,她也记得梁京兆一贯要求她先将数学作业完成的,她知道,却撒不了谎,她在梁京兆面前说不出谎话的。梁京兆只拿了她的一张试卷扫阅,却是说:“也不要总坐在这里了,明天之前收拾好东西,带你去温泉住几天。” 话说完,梁京兆已放下了卷子,走出去了。 楚虞收拾了一些东西,梁京兆在客厅看电影,靠在沙发上,开了一点酒。家庭影院安装了这么多天,是楚虞第一次看梁京兆用,以往都是楚虞用的,但用的也很少,白天光线不太尽意,晚上梁京兆在书房办公,或是楚虞自己要做作业,投影设备便闲置着,偶尔在梁京兆不归家的夜晚,楚虞觉得房子空旷,打开电影来让室内充斥一点声响光亮。 客厅黑暗,梁京兆靠在沙发上,面庞淌过屏幕映出的光影,眉峰凌厉,眼睑微垂,他摆弄着一瓶开过的酒,将软木塞细细堵回去,楚虞走近了,他便抬起头,瞳孔里既映着电影里的人物,还带着一个楚虞。 “东西收拾好了?” 楚虞点点头,梁京兆做了个手势,让楚虞同他一起坐下来。楚虞在茶几的一侧,找了一只软垫坐在地毯上,梁京兆抬起杯子喝了一点酒,眼底扫到楚虞,将酒杯递过去:“尝尝?” 楚虞摆手,她喜欢不上酒精,梁京兆的窖藏都珍贵,她喝只是暴殄天物。 梁京兆也不多劝,刚刚只是心血来潮,才问了楚虞一句。梁京兆没有楚虞未成年,不该喝酒的概念,他认为酒不过是一种饮料,哪有什么年龄上的限制。他只在一种情况下不高兴,便是楚虞不在他身边的时候。梁京兆嘱咐过楚虞在外面不要喝太多,因为他照顾不到,所以怕出事端。 楚虞环抱了膝盖,背对着沙发上的梁京兆,靠着茶几看幕布上的映画。梁京兆挑得是一个意大利片子,黑白颜色,没有字幕。楚虞靠猜摸寻出一点剧情,也没有对梁京兆提出来,她不说,梁京兆也就很久才反应过来,将放在一旁的电脑拿过来,给电影设置了字幕。 楚虞没回头,做如常状。电影加了字幕,也没让她多出什么理解,电影人物对话带着戏剧式的浮夸,朗诵一般的长篇独白,单调的场景,楚虞扫了一眼墙上的钟,八点五十三。 梁京兆却是无征兆地笑了一下,楚虞回头,撞进一个通透温和的笑容里,梁京兆不再严肃,不再令人敬畏,他穿着浅褚色的居家服,边缘滚着一道深色的织锦条子。他陷在沙发里,望着屏幕里的人物微笑。 楚虞看了一眼便回头,电影里男主角带着一顶礼帽在教堂桌子上发表演讲,底下是打着瞌睡做礼拜的平民和神情愤然的修女。男主角挺着胸膛,有种唐吉坷德式的滑稽。但这种滑稽,楚虞认为远没有达到令人发笑的地步,或者是楚虞她没有看懂,总之她不明白梁京兆在笑什么。 而梁京兆去拿桌上的酒杯,像是才发现茶几旁坐了一个楚虞。正逢楚虞又抬眼看了一次表,梁京兆唤她:“楚虞?” 楚虞立刻回了头,梁京兆眼底笑意还没有消散,很轻松地,眼角有一道几不可见的细纹,反倒让他更有一种柔和的英俊。他对楚虞和颜道:“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你先睡吧。” 楚虞早百般无聊,闻言蒙大赦一般站起,却还不能表示太多跃雀,轻轻说了一句:“那我去睡了。” 梁京兆扬了扬握着玻璃杯的手,算作回应。楚虞将软垫放回原位,转了身向卧室走去,忽然听到梁京兆在背后说了一句:“晚安。” 可又淹没在电影配乐的声响里,让楚虞疑心是否错听。但保险起见,她也回了头,说了一句晚安。 梁京兆却已重新投入在电影中,楚虞将话说出,像行了一种义务,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第二天梁京兆敲楚虞的门,告诉她该起床了。楚虞恍惚了一瞬,这个场景很久违,梁京兆和楚虞去温泉度假,张姨也由此得了闲暇,被告知假期里不必再来了。 楚虞洗漱完毕来到客厅,顺便将卧室里收拾好的箱子提到玄关处,梁京兆的箱子早放在那里,和楚虞同款同色,一大一小挨在一起。小的是梁京兆的,楚虞是女孩子,带的东西细琐繁多,另加一只书包,装满了未完成的作业。 梁京兆拿着两盒牛奶出来,吐司片从面包机里跳起,梁京兆将牛奶放下,转身去冰箱里取果酱出来。因为打定了不生火,梁京兆直接穿着外出的衬衫进出厨房,扣子没系完全,领子向两边敞着。他坐下来,用刀片抹着果酱,细细抹上一层,放在了楚虞的碟子里。 楚虞拆开吸管扎进奶盒里,梁京兆坐在对面,将奶盒撕开,饮了一口,“东西带齐了?” 楚虞咬着面包点头。 梁京兆吃了几片不夹果酱的吐司,喝尽了奶。楚虞还在吃夹心面包,梁京兆点了点桌子,一面站起,一面道:“不必着急,慢慢吃。” 他向卧室走去,将阳台的窗户关紧,再出来时,楚虞收拾好了餐桌,在玄关换鞋了。 梁京兆与王海荣约在收费站,王海荣的车子早在等,梁京兆停了车,王海荣从车上下来,带着王昊坐上了梁京兆的路虎,王海荣坐前排,王昊打开车门,上车前对着楚虞笑了笑。 楚虞不知道还有王昊,梁京兆没有和她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们一行人到度假村,果然是刚建好,大门只开了一半,王海荣降下车窗,保安对车子敬礼,并指了一道路。大道开阔,路边绿草高树,假山池湖。梁京兆一面开车,一面对王海荣道:“你这个地方真是不错,投了多少?” 王海荣笑:“也没有多少,千把来万。还是地皮便宜,不然我有钱买地,没钱盖房了。” 梁京兆听了只是微笑。王海荣大概有资本盖上十个度假村还绰绰,他故意说 分卷阅读27 这话,源于梁京兆在这块地皮招标时为王海荣疏通了些关系。王海荣是商人,梁京兆不全是。 王海荣事先安排过,用度假村的导航APP给梁京兆指路,他安排的屋子离最大的一片人工湖很近,装修也最气派,算是别墅群里上等的房屋。车子停在车库前,王海荣用钥匙遥控车库门打开,车子停好,王海荣笑眯眯地带梁京兆看房子。 建造得极富特色,全木质,三角顶,楼上一件卧床正对着一面屋顶上开辟的巨大天窗,到晚上时这扇天窗便会像一只巨大水钵,盛满了澄澈的靛蓝夜空和璀璨星子。楼下又分着几件,娱乐设备极其完全。家具与屋子用同一种材料,都呈浅木色。王海荣推开两间卧室夹着的一间内室,便看到一个六平米左右的温泉池,汉白玉的壁,龙抬头形状的出水口,旁边是一扇落地窗,正看着外面森郁幽静的景色。 梁京兆点着头:“可以。” 王海荣带他们到了后院,这里还设有一处露天的池子,“下雪时这里最好,四围都是雪,身子泡在热池子里,觉不出冷的。” 这些全木制造的屋子之间隔着将近百米,四围都是秀丽颀长的树木,加以层叠渲染的绿草灌木,幽深似无人之境,完全考虑到客人的隐私问题。 度假村有专派的游览车,车窗开阔透明。王海荣带他们在度假村中游览,指出了小型高尔夫球场,水上乐园,室内游泳池,垂钓园等等的位置,并一再强调:“有什么事,尽管打电话给我。” 逛至中午,王海荣让游览车停在其中命名为“潇湘人居”的餐馆,引梁京兆进了包厢。王海荣将梁京兆请入主座,梁京兆此番是来做客,也没有多推辞。 楚虞坐梁京兆身边,王海荣坐梁京兆另一面,王昊本是跟着他父亲坐的,却被王海荣指示着:“和你楚虞妹妹挨着。” 王昊便绕了半张桌子坐在了楚虞身边,并对她挑眉撇嘴,无奈又好笑的样子。这些小动作一样落进了梁京兆眼中,梁京兆注视着王昊落了座,王海荣给他递菜单,他一面翻着,却侧了眼问王昊:“高三课紧吗?” 王昊没想到梁京兆一落座先于他说话,反应极快地回答:“挺紧张的,刚刚模拟考过。” “考得怎么样?” “五百六十,五十多名。” 梁京兆抬了头:“成绩不错!”他看着王昊,忽然笑了笑,“我前些日子和杜涧生吃饭,他向我提及你,说你很有潜力。” 王昊也笑,“谢谢梁叔叔。” 王海荣在一旁,“只嘴上谢谢?服务员,上酒。一会敬你梁叔几杯,没有你梁叔,你能有机会和杜导合作么!” 酒之后上来,王海荣敬了梁京兆,王昊便站起来,连敬梁京兆三杯盛得极满的高度数白酒。王昊饮尽,面色不改,对梁京兆说:“梁叔,您是我爸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特别崇拜的人。谢谢梁叔叔给我的机会。” 王昊喝酒没有上头,反倒让这番抑扬顿挫的发言涨红了脸颊。他用一双闪烁光亮的眼望着梁京兆,十分赤城的样子,而后者面色既不阴沉,也算不得欣慰,唇边挂着一抹皮笑肉不笑,听完了王昊一番发言。随后他举了举酒杯,抿了一口算是回应。 王海荣看出梁京兆的傲慢,也没有觉得难堪。弱肉强食的法则让更强者的傲慢理所应当。王海荣又敬了梁京兆一杯,谢他在度假村建成上的帮助。他帮梁京兆洗过一笔钱,但梁京兆给了他许多额外的所得,让王海荣惊觉到梁京兆商人身份下深不可测的势力。王海荣原先敢对他称兄道弟,现在不敢。 楚虞一直被冷落,或者说,被排斥在权利交锋之外。一半是她不被接纳,一半是她刻意隐匿自己。她第一次见王昊,便领教了他早熟的社交能力,刚刚他说那席话说得流畅自然,换做楚虞,她甚至会感觉羞于出口。王昊年纪轻轻,言谈故意照仿老成,楚虞有点敬畏,也有点感到好笑。 梁京兆看了王昊两眼,也就只多看了这两眼。王昊是怎样的孩子,他不必调查也可全知。二世祖常做的那些勾当不过那几类,梁京兆年轻时身边就这样的人,同时他也曾是这样的人,且至今也未放弃过玩乐。王昊这样才是常态。梁京兆对这些事不抱有否定态度,但他单就是看不上王昊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不能配他家的楚虞。 梁京兆自上次接楚虞时,看到楚虞站在车前,手都放在了门上,还要回头去看,王昊那时拉着一个女生钻进车里。梁京兆降下车窗,对楚虞说让她上车,楚虞回过头的那一刹那,眼神都是不对的。 楚虞那时惊茫,黯然,怔忪,失意。梁京兆比楚虞多经历二十多年的风月□□,一眼就看透了楚虞。楚虞的确是长大了,长大了就要留不住。想到这,梁京兆不自觉地将大拇指与食指摩挲了一下,上次揩过楚虞唇膏的触觉还在,香气的,黏腻的。楚虞当时素净眉眼,眼睑下有两颗夏天晒下的淡淡的雀斑,却涂着这样一张饱满丰厚的唇色。楚虞的青春情愫像这点唇膏一样,不合时宜,虚张声势。 他不怪楚虞爱上这么个烂小子,他只怪王昊胆大妄为。 一顿饭吃完,王海荣约了梁京兆下午去高尔夫,梁京兆随口答应,王海荣又道:“让王昊带他妹妹去水上乐园玩吧?” 梁京兆回头问楚虞:“你去么?” 楚虞仔细分辨梁京兆的神色,“我,我都行。” 梁京兆皱了眉,“去就是去,不去就是不去。”他瞧不上王昊,却不自觉羡慕王海荣,有个能拿得出手的儿子。楚虞,说到底还是太怯懦了,唯唯诺诺,不得体面。 楚虞也看出了梁京兆的隐怒,连王昊都暗自窥了梁京兆一下,暗想楚虞的叔叔脾气倒不像从前看得那么好,对楚虞这样决断训斥。楚虞道:“我去。” 梁京兆听了楚虞做的回答,也没再说什么,直接转身上了观光车,与王海荣一排,谈起了事情。楚虞和王昊坐在车尾,据他们各自的家长甚远,只看得他们一个交谈热切的背影。王昊给她指了一处色彩缤纷的尖顶建筑:“那就是水上乐园,我下午两点去找你?” 楚虞点头应下。 午休过后,楚虞先醒,收拾了一些东西,在卧室的柜子里挑出一件连体的泳衣,款式已经算是保守,楚虞直接穿上,在外面套了一件偏长的T恤,直接将泳衣罩住了。一出门遇到了刚起的梁京兆,梁京兆眉头紧锁,他 分卷阅读28 有一些起床气,看了楚虞,直接发作:“你穿得这是什么?” 楚虞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衣服下摆掀起了,像梁京兆展示了T恤下的连体泳衣,“去水上乐园……” 梁京兆看着楚虞骤然掀起了衣服,怔了一下,眉头仍锁着,怒气却大半消解,转换成一种惊诧。梁京兆一双眼眯到细长的一条,再缓缓睁开了,他看着楚虞,好像搞不懂楚虞在做什么。 ——楚虞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等梁京兆看她许久后,她才觉出了自己行为的不妥,但惊惶放下衣摆未免刻意,缓缓放下又觉得尴尬,又僵硬了一段时间,还是梁京兆反应过来,摆了摆手:“你再拿件外套,傍晚会起风。” 楚虞放下衣摆,低着头应了一声。 梁京兆拿着杯子中,去房间的饮水机处接水,仰头喝了半杯,眼见楚虞还在原地,“怎么还不走?” 楚虞看了一下表:“约的是两点……” 梁京兆也看了一下表,他和王海荣约了三点,此时还有一个多小时,他拿了电脑出来,摆在客厅办公。楚虞穿着那件白T,晃晃荡荡地进了卧室,再晃晃荡荡出来,还是两手空空一身雪白。梁京兆也没注意她,只听到了楚虞的关门声。梁京兆抬了一下头,从客厅的窗子看到王昊迎着楚虞,带她上了电动的小型观光车。 ☆、不过是如此 梁京兆打完高尔夫已经是下午六点,王海荣要留晚饭,梁京兆拒绝了,另有人要请他。温泉度假村在十一黄金周却没有开幕,只是因为王海荣要招待更重要的客人,梁京兆是一位,还有其他,各自住在度假村被苍松翠柏掩映得隐秘的屋子里,经王海荣安排,他们能见到想见的人,也能躲开不想见的人。 梁京兆在挑球杆的时候就前来两位想见他的人,王海荣介绍,梁京兆拿着球杆抬眼扫了一下,只点了点头。 三个小时的高尔夫运动,有人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有人没有得到。王海荣提出一同晚饭,在饭局上再增进些情谊,或许没得到的就得到了,得到了的就有了更多。然而梁京兆只说算了,他还有约。 梁京兆与市秘书长张祥民私交甚笃,两人在度假村名为小泉的日式餐馆用饭,两人间隔了一道从外引来的活水,假山石立着,让水流蜿蜿蜒蜒。两边各有一敷面点唇的侍女服务,便只说一些不要紧的话,聊到了哪方面,张祥民眯了眼,问梁京兆:“你和谁一起来的?” 梁京兆知他意,且含笑说:“我带楚虞来了。” “楚虞?”张祥民无比诧异,“那个楚洪兴的女儿?你不是把她送去了寄宿学校?” 梁京兆晃着清酒杯道:“原是准备送去的,后来想孩子还小。” “还小?今年多大了?” “十七?大概是吧。”梁京兆夹一筷入口,“上高二了。” 张祥民若有所思,对着梁京兆要在说什么,然而最后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看梁京兆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心想没有把握的闲事闲言还是少说。 梁京兆吃饭前给王海荣交代过,让他安排王昊和楚虞吃晚饭。他回到别墅时是晚上九点,屋子里又空又静,梁京兆便以为楚虞还没回来,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走到小室里打开了温泉池的龙头。 淋浴后穿了一件赭色云锦边的精梳棉浴衣踏进了池子。临下池前他不忘反锁了门——楚虞大了,不是从前囫囵着养的小孩子了。梁京兆搭了手掩在脸上,靠着池子闭上眼。张祥民不说,他都要忘了,刚把楚虞接来时楚虞上初中,梁京兆没接触过孩子,将楚虞和自己的生活同弄得兵荒马乱,当时把楚虞升高中的考试当做一个结束点,等楚虞考试结束必定要将她送入一家国际寄宿学校,校风严谨,生活费富足,两三年过去,再将楚虞送去国外深造——梁京兆自己就是这样过来的。 可孩子在家里养着养着就养出了门道,养出了习惯,楚虞中考结束,梁京兆带楚虞在外面玩了一个暑假,回家时接到他早前联系好的学校校长的电话,问他何时来办手续,梁京兆在书房里坐着椅子转了半圈,手里握着根钢笔,咔哒咔哒推开闭合笔帽,正预备着答复,楚虞推门进来,一脸欢喜,握着手机,将短信给梁京兆看:“梁叔,我分数过了!” 梁京兆扫了一眼楚虞递给他的手机,楚虞刚进门时没留意梁京兆在打电话,此时抿了嘴,懊恼自己的鲁莽,刚刚是不是打扰梁叔了?梁叔是不是在和人讲正事?梁京兆未看楚虞,将钢笔放在桌上,对电话里说了句:“先等等吧。我又有了其他的考虑。” 梁京兆放下电话,再抬头看楚虞时,挂了点笑:“晚上想吃什么,考这么好,我们庆祝一下。” 楚虞消散了刚刚的紧张,也慢慢地绽开了笑容。 楚虞的成绩本并不好,够不到全市最好的私立学校的分数,梁京兆和她提过这件事,楚虞当时挺低落,说了几句话就回房间去了,这中间不过两个月,楚虞暗自对自己发了狠,将成绩赶上来不少,竟然过了录取分数线。 梁京兆当时就想,也罢,孩子这样努力地要去上本市的学校,再让她去别的地方肯定要伤心的。楚虞便没有去成住宿学校,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梁叔起过这样的念头。 梁京兆将放在脸上的手下移,抹了一把脸,硫磺味蒸腾,他有些困乏。楚虞还是没有回来,想到她此刻与王昊独处,梁京兆就觉得有些烦心——麻烦。楚虞若是个男孩,也不必梁京兆多操这一份心。 然而室内突然一轻响,类似门把拧开的声音。梁京兆去看他锁好的门,而楚虞却从他身后走出来了,看到梁京兆,楚虞十分惊讶:“梁叔?” 梁京兆转过头,看到楚虞穿着她下午出去时的衣服,抱着一些衣物和洗浴用品站在一道小门前。梁京兆:“回来了?”奥,这里还有一道门,连着楚虞的卧室。 楚虞点了头,然后要退出去:“梁叔,你先洗吧,我一会再来。” 梁京兆直起身子,“你来吧,我要去睡了。” 楚虞看梁京兆是真的要走,且神情确实疲惫,便也没推辞。她自池边半米宽窄的小道上向角落淋浴间走去,抱着的东西挡了视线。梁京兆同时向池边去,余光里楚虞的身子一晃,梁京兆下意识转了身,伸出了双手。 楚虞自池边落下,怀抱的东西撒了满池,糊里糊涂坠进梁 分卷阅读29 京兆的怀里,下意识去攀附,梁京兆收紧了手臂,将楚虞紧紧抱住。 水面荡漾在周身皮肤,楚虞的瓶瓶罐罐们漂漂浮浮。楚虞惊魂甫定,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然后她僵住了。 在一段不长也不久的时间后,梁京兆拍了拍楚虞的后背,放开了手,低声说:“好了,起来吧。” 楚虞这才回神,更晓得了惊慌,她去扶梁京兆身后的池壁,却再一滑,这次是清楚了,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一个轮廓,同温泉水一样火热,顶在她的两腿间。楚虞双手落了空,再找支撑物时用了劲儿,却是抓住了梁京兆的肩膀,狠狠地用指甲划了他几道皮肉,梁京兆嘶嘶抽气,一下子将楚虞的双臂抓住了,用了力气举起,像举一个小婴儿似的,转身将人从水里托出,放置到了一旁的石案上。 梁京兆安置了楚虞,还觉得腰边缠覆了什么,他用手一捞,捞出了楚虞拿来换洗的贴身衣物,他心里过了一下,又将此物推到了一边。 “对不住,梁叔失态了。”梁京兆坦荡地说了此话,一面不动声色地将楚虞伏在石台上的样子收入到了眼底。楚虞没有看他,只低着头。身上罩着的那件薄T恤沾了水,紧紧包裹了腰身,细白的胳膊腿脚软绵绵地置在花灰色的石板上,水淋淋地脆弱着。 梁京兆只让自己看了一眼,便从一侧的阶梯上了岸,并直接推门出去了。 留下楚虞,她始终伏在石板上没有动作,她没有羞耻,没有恼怒,没有任何情绪,只头脑空空地看着荡漾的水面,在做成烛火状的壁灯下撞出金色的细碎。那些衣物渐吸饱了水,缓缓沉入池底,而洗浴用品无所依靠地漂泊着。 楚虞面对着这一池狼狈光景,麻木地想着:能对她硬起来,总不该会是她的亲生父亲。 梁京兆不知道楚虞在想这些。他回到卧室时浴袍贴在身上,滴滴答答向下落水珠,他用一块毛毯胡乱擦了两下,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床边。 楚虞刚刚在他怀里,面颊沾了水,眉睫都是湿的,湿漉漉的黑色。她浅淡颜色的嘴唇半张,呼出一些气打在他的胸膛上。楚虞很漂亮,他第一次见就发觉了,楚虞是好看的女孩,好看,又是女孩。 不过是如此吧。梁京兆其实没有很在意刚刚的事,他最近很忙,少于女人会面,也就是这层缘故,他才失了态。每个男人都清楚,下半身和他们的情感没有半分关系。而梁京兆也没有那么无耻,一面用长辈的身份教导楚虞,一面对她起那种心思,将人带到床上去。梁京兆不是什么好人,也没做过什么善事,但楚虞和他无冤无仇,他不会这么糟蹋她。 梁京兆将手指深深插入了头发,摸到了湿淋淋的水汽,他起身找出了吹风机,将头发吹干后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慢热? ☆、出国 王家父子极尽地主之谊,楚虞由王昊带着在室外疯玩,晒黑了许些。梁京兆在房间里开视频会议,一天里有两顿饭是和多人在包厢中吃的,晚上还有应酬,喝茶喝酒,两人的时间正岔开来,楚虞松一口气,两三天里没见梁京兆一面,那晚上的事就淡忘了。 早上有客房服务,送来早餐报纸,楚虞用盘子分出一份放茶几上,那一份她自己边走边吃,收拾完了要出门,早饭也就吃完了,王昊正在门外等她。 在第四天快要离开温泉村的时候,楚虞和王昊在大型的人工湖边散步,竟然看到了白钰。 白钰对他们打了招呼,楚虞和王昊站得很近,她觉得有些尴尬,倒是王昊,神色自如地和白钰聊起来。 原来白钰是和她母亲一起来的,住的离湖不远,白钰遇见她们时还背着一个画夹,依旧是仰着下巴看人,眼睛一直在楚虞和王昊之间打转。 楚虞知道白钰会想什么,听张文渊说她和王昊曾是情侣,于露茵和王昊的关系白钰也看得出来,上次在KTV,王昊将外套扔给楚虞的时候,白钰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王昊问了她何时来何时走,忽然提议道:“我和处楚虞明天下午才走,不如问问张文渊和于露茵,看他们要不要来?” 白钰听到“于露茵”的名字,淡淡皱了眉,冷笑了一下:“于露茵,你请她她未必赏脸呢。” 王昊当做没有发觉白钰的阴阳怪气,极富坦然地笑着瞥了她一眼,已经是要打电话了,而白钰将目光移到楚虞身上:“你晒黑了。” 楚虞慢吞吞回答一声“是啊。”却见白钰从包里摸出一管防晒霜给她,楚虞摆了手:“我有,我用了。” 白钰道:“你那个可能度数不够,这个是专门针对户外的。” 白钰执意要给,楚虞只好接过来,这样一管防晒霜对两人都是不足道,但白钰有慷慨有心,博得了一些楚虞的好感。 王昊打完电话,对两人说:“他们明天早上来。”转向白钰:“吃饭了么,和我们一起?” 白钰道:“一会我妈带我一起去吃。” 王昊又问:“下午有你有安排么?” 白钰看了楚虞一眼,才回答王昊:“有。” 王昊也不失望,和白钰道了别,领着楚虞去吃自助了。 吃完饭王昊问楚虞想去哪玩,楚虞说张文渊和于露茵明天就来了,今天下午想在房间里做作业,王昊点头,说好。 楚虞搭游览车回到了别墅,开门后看到梁京兆的外衣搭在沙发上,楚虞望了梁京兆半掩的房门,梁京兆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回来了?” 楚虞应答一声。梁京兆问:“下午出去么?” 楚虞说不出去了,要写作业。 梁京兆也没有多问,楚虞钻进屋子里。傍晚时梁京兆敲了楚虞的门,对她说:“我晚上出去,你晚饭怎么吃?” 楚虞说我不饿,房间里还有酸奶和零食。 梁京兆没说话,直接扔了客厅桌上的菜单给楚虞,“吃什么自己点。”转身前细看了一下楚虞,“你晒黑了。” 楚虞不大好意思:“都这么说。” 梁京兆这些天都没正式和楚虞打过照面,看着楚虞都有些面生,小孩子晒黑了没有之前好看了。他将客厅沙发上的衣服穿起来,环顾了四周,指着柜子上的包:“楚虞,帮我拿过来。” 楚虞将包递给他,梁京兆踏 分卷阅读30 进鞋子,接了包就走。 以往几天楚虞睡得很早,今天下午在房间里坐着,便没有太多困意,由是到了十二点还在玩手机,而梁京兆还没有回来。 楚虞给于露茵发消息,给她说明天的事宜。于露茵回复很慢,情绪也不高涨,到最后直接说了一句:“我能不能不去了?” 她让楚虞帮她给王昊说她不去了。王昊听了说我去问问她,于露茵不大想回王昊的消息,王昊连发数条消息给她,还和她通了一次七分多钟的电话,于露茵最终是说了“行吧”。 王昊第二天去大门接了张文渊和于露茵,于露茵背着一个书包,低低扎了马尾,两缕头发散下来在两边,显得有些憔悴。楚虞把她带回她住的房间里,安置好后出门。 五人行依旧是表面和气、波涛暗涌,午饭时间分的手,张文渊和白钰一起,王昊于露茵楚虞一起,分别前白钰突然拉住楚虞,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一句:“我给你的那管防晒霜还好用吧?” 楚虞说:“挺好的,都不泛油光。”她对白钰笑了笑:“谢谢你了。” 于露茵已经在车里,朝她们看了一眼。 王昊接了个电话,转头对楚虞说:“梁叔叫你我去吃饭。”于露茵在旁边不做声,楚虞问:“于露茵怎么办?” 王昊在前排给司机指路,也没有看于露茵,背对着说:“这里日本菜做的最好,我请客,我一会打电话给你。” 于露茵说行。楚虞却想了想,给梁京兆发去一条短信,说于露茵也来了,和她在一起。 梁京兆回复很快:“叫上她一起。” 楚虞立刻向于露茵说梁叔让你也同去,于露茵说不用,我自己吃比较自在。王昊在前排直接对司机说:“不用去小泉了,都去潇湘人居。”于露茵也就不说话了。 他们下午就要离开度假村,王海荣这顿饭是专请梁京兆的。楚虞带于露茵进来时,王海荣就问了一句于露茵父母是干什么的,入座后就再也没提,倒是总是问楚虞的事情,多次拿楚虞和王昊来开玩笑,弄得楚虞一直看于露茵的神色,很不好意思。最后还是梁京兆说了王海荣一句,王海荣才闭了嘴。 结束在一点多,梁京兆开车带着楚虞和于露茵两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于露茵,忽然道:“你是叫于露茵?” 于露茵从车窗外收回眼,应了一声。 梁京兆道:“我是楚虞的叔叔。你们是一个班的?” 于露茵道:“是一个班的,我常听楚虞说您。” 梁京兆浅浅笑了一下。车子在别墅门前停下,梁京兆转过头来:“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他的眼睛先看着楚虞:“咱们五点半左右走,你记得收拾好东西。”他再看于露茵:“你下午怎么回家,有人接你么?” 于露茵道:“我打车回去。” 梁京兆打开了车门的锁,将一句话说成不容违抗的命令:“这里偏僻,不要打车了,我送你。你们下车吧。” 于露茵和楚虞躺进小室里的温泉池,玩笑一阵后,于露茵对楚虞说:“你叔叔人真好。” 楚虞“啊”地应了一声,梁京兆的确很好,对她很好,对她的朋友也很和善。不像王海荣,他明显看不上于露茵的家庭,连虚伪客套一下都懒得。 开学之后就是考试,连考两天,考得人头脑发蒙。楚虞竭尽所能地答卷,出了考场一阵阵心虚,成绩下来,果然不太尽如人意。 偏偏家长会就开在考试成绩公布的星期五下午,梁京兆虽然不会亲自来,但李平总是要到的——或者是梁京兆的某个秘书,必会将成绩单回报给梁京兆。楚虞想了:如果是李平来,还可以说几句好话,让他说高几分——李平很照顾楚虞,比梁京兆更把楚虞当做孩子,之前有一次楚虞数学考很差,李平说这次我借给你十分,下次要还回来,否则我就告诉你梁叔去。 李平可以这样纵容楚虞,梁京兆却不能。梁京兆对楚虞一直有一种期望,他很期望楚虞成材,健康成长固然重要,但有他梁京兆护着,楚虞怎么可能不长命百岁?她有一位优秀的父亲,她理所应当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梁京兆对楚虞的学业是很关注的,楚虞由他抚养的时候他还没有想到这么远,而他后来想到了,楚虞是楚洪兴的孩子,楚洪兴就留下这么一个后代,不能让他宠溺成一支懦弱无能的花朵,那样他对不起楚洪兴。楚虞应该更坚强,应该有出息,所以上次田月坤在梁宅里给楚虞说了难听的话,他先责备了楚虞,却暗地里为她出头。这些楚虞不必知道。 楚虞在校门口等李平的车,等到家长会要开始的前十五分钟,等来了梁京兆。 她吓了一跳,梁京兆从车上下来,拍了楚虞的肩,“你教室在哪?带我去。” 楚虞一面带路一面忐忑想她那不体面的成绩单,梁京兆没注意楚虞,他一路从校门走到教室,遇到不少熟人,不时停下寒暄两句,走到教室家长会已经要开始了,梁京兆对楚虞道:“司机在外面,你先回家做作业。” 楚虞抓着书包带,犹犹豫豫地叫住了梁京兆:“梁叔,我这次考试,没考好……” 梁京兆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走进教室了。 楚虞在家中等待,梁京兆八点多回来了,一进门就摔了钥匙——也不能说是摔,他只是将钥匙重重地拍在了柜面上。楚虞走出房间,就见梁京兆换鞋,起身时面无表情的,不算是阴沉,但绝不是温和。 楚虞先忏悔:“我这次真的没考好。” 梁京兆没说话,大步走到沙发前坐下,楚虞挪着脚步站到他面前。 两个人都没说话,楚虞是不敢开口,梁京兆是无话可说。 最终梁京兆看楚虞一副畏缩的样子,叹了口气,楚虞还个孩子呢。他招了招手,示意楚虞坐下。 楚虞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梁京兆前倾了身子,手肘撑在膝盖上,对楚虞:“听说这次考试之后就要分科了,你想学文学理?” 楚虞说:“我不知道……” 梁京兆本来被压下去一口气,这时让楚虞这一句“我不知道”生生扯起来了,“你不知道?” 楚虞惊慌看了梁京兆一眼:“啊,我,我想学文科。” 梁京兆压着怒火,耐住性子问楚虞:“你地理和历史考不过七十分,怎么 分卷阅读31 学文科?” 楚虞说:“那理科……理科我数学不太行。” 梁京兆沉默。 楚虞把头低着。 梁京兆最后对楚虞说:“你想不想出国念书?” 楚虞抬了头。 梁京兆却没看她:“国内的教育还是应试化严重了,也难学到真的东西,你想想吧,决定在你。” 楚虞没有说话。 梁京兆站起来,走出去几步才问:“吃饭了吗?” 楚虞点头:“吃了。” 梁京兆嗯了一声,去厨房找了块面包,冲了杯咖啡进了书房。他没吃晚饭,但也来不及吃了,抽出时间去楚虞的家长会让他拖了很多工作,梁家现在还不稳定,他不放心将权力分给那些同姓梁的旁支,另有一些事业,更不能让旁人插手。 ☆、意外 梁京兆的确是自上次的家长会对楚虞失了一些望。一周后当楚虞怯怯地告诉梁京兆她选了文科时,梁京兆在桌子后面头也不抬,说了一声“我知道了”,楚虞低着头关上梁京兆书房的门。梁京兆却在她离开后放下文件,坐着想了一会,打电话给李平。 梁京兆对李平说楚虞选了文科,你去问问各班老师是怎么样的水平。李平明白了梁京兆的意思。楚虞在周一按着分班表搬书本认教室,她被分到了年级主任带的班。于露茵在她隔壁,之后也转到这个班里。 楚虞其实不完全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中考时梁京兆和她谈了两句,她便对自己发狠,将年级排名提了几十位。梁京兆从未对楚虞发过火,但楚虞心思敏感,自尊心极强,上次家长会后梁京兆那平和的“你想不想出国”反而触她更深,加之分班之后少了她不擅长的物理化学学科,期中考试竟让她考进了班级前十。 梁京兆拿到成绩单是很惊讶的,但也有种意料之中——还是那句话,楚虞是楚洪兴的孩子,理应如此。他没有多表示什么,李平送楚虞上学,倒是夸了楚虞很多句,楚虞有些不好意思,李平问你让你梁叔看过了么,他看到一定高兴。楚虞有些低落,说梁京兆已经看过了。 李平看楚虞那样子,便猜到梁京兆可能没有当面夸赞楚虞,他对楚虞道:“你梁叔肯定心里是十分高兴,只是没表现出来,怕你骄傲了。” 楚虞抬了点头,仍情绪不高。其实她心里也在想,不过是一次期中考试,如果她期末考出个更好的成绩,到时候梁叔一定会真的满意的。 楚虞便更用功读书。她和于露茵开始在两个班上课,渐渐关系有些远,虽然周末还是会聚在一起,但楚虞有时用复习功课的理由推辞,于露茵不知道在忙什么,有时候楚虞有了空,她反而是没空了。 梁京兆也发觉出楚虞的用功,他夜里关闭了书房的灯,回卧室时看到楚虞的门缝还泻出一道微光。楚虞已经习惯了早上没有梁京兆接送,不等张姨叫她,她也能早起洗漱,按时去上学。 梁京兆在楚虞的对面看他的报纸,楚虞吃完早餐,对着梁京兆说一句:“我走了。”梁京兆放下报纸,对她点点头。楚虞背上书包,开门关门。 梁京兆看着被关上的门,微微有点怅然,又有点欣慰。 楚虞这样用功,却在期末考试里又一次考砸。放假那天楚虞背着一书包的暑假作业,慢腾腾坐进车里,她以为开车的是梁京兆派给她的那个司机,却听驾驶座一把声音传来:“怎么了,放假了都不高兴。” 楚虞抬起头,这天是星期六,梁京兆是从家里出来的,穿得很随意,不像往常的西装革履。天越来越冷,车内暖气却很足,梁京兆穿着一件高领的黑羊绒衫,眉目都英俊,正温和地望着她,楚虞却更难过,她低声说:“梁叔,我没有考好。” 梁京兆神情未变,依旧很温和,他说:“没关系,梁叔知道你努力了。” 楚虞点点头,一滴泪滴下来,落在手背上,她立刻用另一只手掩藏住。梁京兆看到了,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转过头去开车。 假期的第二天,王昊叫他们几个出来玩,先去吃了火锅,涮菜的时候,王昊说,“寒假都有事么?咱们去澳大利亚玩几天怎么样?” 楚虞吓了一跳,张文渊在对面,看了一眼始终心不在焉的于露茵,说:“王昊,行了啊你,还高考不高考了?” 王昊无所谓耸肩:“也就去几天。本市都玩腻了,你在家就能学习了?” 白钰说:“我要补习,我不去。” 王昊瞥了她一眼:“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爱去不去。” 白钰甩他一个白眼,说我不去,也不让张文渊去。 王昊竖起了眉毛:“白钰你想挑事啊?” 张文渊站出来打圆场:“澳大利亚就算了。要真想去海边,去海南吧,不那么远,也不是很冷。” 王昊道:“去多少次了,没劲。”但又妥协:“算了,不要在家就行。一天天的,烦死人。” 张文渊笑了笑:“谁烦你,学妹?” 王昊喝了一口啤酒,说是啊,甩都甩不掉。他今天说话夹枪带棒,好不刻薄,显然是真的烦了心。他一向圆滑,往常还能做出一番姿态,现在有些孩子似的气急败坏。眉头一直皱着,睫毛长长垂下,嘴角坠着。 白钰冷笑说:“当初可是你追人家的。人家本来无欲无求,年纪前三,你倒好,把人毁了,又甩手不管了。” 楚虞听说了,王昊和那位学妹分了手,王昊是学妹的初恋,分手时天崩地裂一般,每天下午守在篮球场旁等就为了能和王昊说上话,然而王昊从不吃回头草,分手向来彻彻底底,看学妹一副痴心落魄的样子,从前的一点可爱也遗忘了,只剩下烦躁和讨厌。王昊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都是静音的,学妹每个小时给他打三个个电话。 “从前挺好的一姑娘,怎么能死缠烂打成这个样子?”王昊低声说。 怎么能怪那女孩,楚虞看着烦恼的王昊,是无情人伤着有情人心了。 “就去海南了。”聚完会王昊做了总结,他望着楚虞:“你问问你梁叔。” 楚虞点头,心里没什么底,在这之前,楚虞从未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出过远门。王昊单独问她,也让她有了压力。于露茵在一旁抬了头,说我不去了。 王昊十分惊讶,“你为什么不去?” 分卷阅读32 于露茵避开他的眼睛,“我爸带我回老家呢。” 王昊皱着眉。白钰揽着张文渊的胳膊,轻轻地瞥了于露茵一眼,有些别的意味,于露茵察觉到,立刻冷眼剜过去,楚虞看她们之间这么刀光剑影的一瞬,直觉白钰知道些于露茵的什么事。 楚虞回家时让司机顺道送了于露茵,在车上楚虞轻声问于露茵是怎么回事,于露茵态度冷淡,不正面回答。 去海南的事楚虞一直拖着不知如何向梁京兆开口,她是有些想去,因为从小到大都被看管的很严,从来没有和朋友一同旅行过,还没有家长的看护。楚虞一面期待着,又觉得此行不是非去不可,她有些惧怕梁京兆不同意。 王昊第二天又问了她一次,楚虞知道不能再拖,便挑了梁京兆在家的机会,和他提去海南的事情。 梁京兆并不惊讶,平和地问她:“都是谁去?” 楚虞数:“王昊,张文渊,白钰。” 梁京兆问:“他们父母都知道?” 楚虞点头:“都知道。” 梁京兆很干脆的,“那好,你可以去。” 楚虞有些跃雀,到底是少年心性,站起来又问一遍:“真的吗,梁叔?我要去五天呢。” 梁京兆只说:“记得写作业。” 楚虞不停点头:“肯定肯定。”她在茶几旁坐着削苹果,削下一条刀口齐整的果皮,再将这只苹果送到梁京兆手里,“梁叔,给你吃!”她说完,像只小鸟似的扑棱棱飞回卧室了。 梁京兆握着那只苹果,这苹果经过楚虞精心挑选,乃是果盘里最大最红的一只。他看了一眼楚虞闭合的房门,楚虞其实变了很多,不仅是功课上用心,性格上也开朗起来,不那么怯懦了。 梁京兆在楚虞收拾行李的时候,打电话给李平,李平在海南经营有一个酒店,梁京兆预备着让楚虞他们住进这里。 李平问他:“张文渊,白钰?张将军的儿子,白书记的女儿?” 梁京兆道:“不错。这帮孩子,决意不要看护。你找人跟着他们,不要让他们发现了。” 李平笑:“您可真是操了碎心。” 梁京兆也笑:“我也发觉自己婆妈。楚虞说他们的家长都知道他们的行程,我倒不是不相信楚虞,我不相信他们,楚虞大概是里面最不懂事的。你去问问,找时间大家一起吃个饭。” 李平应:“好。” 出发前一个周五,楚虞在做作业,被梁京兆捞起来带去了饭局,到了地方一推开门,王昊张文渊他们都在,坐了一桌,楚虞明白过来,回头看她的梁叔,梁京兆也低头回她一眼,楚虞无奈压了压嘴角,好像说:“服了您了” 所有人入座,主位空着,孩子们坐在一起,受了一顿饭的教导,但这并不是重头戏,孩子们有各方家长打点照顾,出事的几率很小。他们坐在这里,更有别的意思。梁京兆是市里有名的人物,和在座的各位都是相识,今天坐在一起,将各自的关系网串联起来,无宾无主,同欢同乐。 出发那天,梁京兆将人送去机场,李平开车,梁京兆和楚虞坐在后面,梁京兆本想把人送到就走的,却在临下车的时候又将人拉住,多说了两分钟的注意安全。 话一出口,李平都回头笑他,梁京兆自知失态,挥手将楚虞赶下车去,关了车门。楚虞拖着行李走走到机场的入口处,李平忽然说:“哪个是张文渊?” 梁京兆随即看了一眼:“那个穿白衣服。” 李平道:“张将军和您住一个小区?” “未曾听过。” “这孩子我见过。有次去在小区看到楚虞和他走在一起。” 梁京兆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张文渊,他提着白钰的一只手提袋,还要伸手拿过楚虞的箱子,极其绅士。梁京兆探究性的目光直射过去,缓缓蹙了眉:“是吗?” 李平说:“他是和白家的女儿订婚了吧?” “嗯,算是。”梁京兆道:“但什么也是说不准的。” 李平从后视镜里观察梁京兆,一面小心翼翼地道:“我看楚虞还小,未必想到这些事,是咱们瞎操心了。” 梁京兆略略舒缓了眉目,“楚虞的确还小。”车子调转,驶离了机场。梁京兆道,“真要到了这一天,还要看她自己的意思。” 梁京兆这样说着,在说“楚虞还小”时忽然闪过楚虞嫣红唇色,低眉敛目的样子,又想起来那晚的温泉池,楚虞攀着他的肩头喘气时,那惊惶的一双黑亮亮的眼。这两个画面不过在他脑中闪现一瞬,倏忽消散了。 李平笑了:“到时候只怕您舍不得。” 梁京兆挑眉:“我有什么舍不得?” 李平自知失言,更改了措辞:“不都说嫁女儿,最伤心的是父亲?” 梁京兆笑了,看着车窗外闪过的景物,“那人我一定千挑万选,比我更能照顾她。” 李平握紧了方向盘,看到梁京兆在后视镜里的一个侧影,心下也有些动摇了,他的直觉是错的?梁京兆对楚虞真没有那个意思? 李平打电话给海南那面的经理,交代了务必照顾。另外白钰的父母也联系了人在那头接应着,几个孩子出游的路线都是安排好的,按理根本不可能出事。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仁至义尽 去的路上没出事,在海南的一个星期也没有出事,下了飞机,都到家了,反而是出事了。 梁京兆那天飞到别的市开会,正听分公司做着汇报,电话振动起来,梁京兆头也没低就掐断了,之后一条短信发来,梁京兆过了一会打开来看,是李平。他说:“楚虞和王昊坐着一辆车从机场回来,我三点在高速公路口等,现在也不见人。” 梁京兆回他一个字:“找。” 李平得了命令,发动了人去找。他向梁京兆批准动用的,不是普通的人手,在三点十多分他联系不上楚虞时,他就派人去找了,但没有找到。他发短信给梁京兆,是要用梁京兆见不得光的那一批人。 梁京兆开完了时长三小时的会议,第一个站起来走出会议室,踏出会议室的第一步,他就将电话拨出去了:“人找到了么?” 李平头一次有些慌乱:“确定是绑架,是王海荣的仇家。但有些麻烦——媒体介入了 分卷阅读33 。” 梁京兆皱眉:“媒体怎么知道的?” 李平说:“王昊现在知名度很高,他出机场时还有狗仔跟着他。” 梁京兆说:“要赎金了么?” 李平:“没有,王海荣也在等。” 梁京兆直接掐了电话,转打给王海荣,也没什么寒暄,“我现在飞回本市,你等劫匪电话,赎金的事找李平。” 王海荣声线颤抖:“只怕他们要命不要钱。” 梁京兆冷笑:“那得看他们能不能活到要他们命的时候。” 在机场守到王昊被劫的两个狗仔,先用手机发了微博,之后就在机场的咖啡馆里打通稿,不及防肩上搭了一只手,他们回头,几个人围住了他们。 李平根据狗仔拍到的车牌号在全城搜索,梁京兆临上飞机前给张祥民打了电话,让他给李平行方便。李平调出全市的监控摄像,锁定了车子的行驶路段。 梁京兆下飞机时,王海荣提着两个箱子在等他,梁京兆上了车,王海荣告诉他:“他们打电话了,只说赎王昊的价钱,楚虞没有说。” “我给了他们双倍,让他们保住两个孩子。”王海荣忐忑补充。 他们劫的是王海荣的儿子,与楚虞无关,就是这份无关,让王海荣停不下地冒冷汗。楚虞对他们来说是无用的,对于无用的孩子,劫匪不可能善待。王海荣清楚梁京兆有多看重楚虞。 他侧了眼 去看后座的梁京兆,梁京兆手里握着个打火机,翻覆着把玩,神色如常,一丝类似焦急躁动的情绪也捕捉不到。王海荣为梁京兆的冷静感到可怕,如果不知道梁京兆将本市翻了个底朝天来找楚虞,他会以为梁京兆根本不在乎这个孩子。——尽管他听说楚虞是梁京兆的私生子。王海荣多么庆幸王昊和楚虞在一起。如果他的仇家只带走了王昊,他未必能发动这么大的力量来救自己的儿子,甚至有可能人财两空,连一具尸体也得不到。但现在梁京兆因为楚虞和王昊在一起,便帮着他一同搜救自己的孩子,王昊生还的几率是那样大了。 梁京兆始终把玩着那只打火机,他相信自己的势力——他说过,楚虞在他的看护下,不可能不长命百岁。下午在会上看到李平的那条短信的时候,他也只是心重重沉了一下,立刻就恢复了,到现在,他还仍是平静的。在梁京兆的备忘录里,今天的行程就是如此,如果楚虞没有出事,他这个时候也会坐上飞机回本市。 车子行驶在公路上,是机场回市里的路。下午楚虞和王昊就是在这条路上被劫走的。车里默然行驶,车厢里没有音乐,也没有人说话。突然一阵铃声,梁京兆缓缓收回了眼,望向王海荣。王海荣慌张接起,是绑匪的电话。 短短一通电话接完,王海荣已是面如土色。他筛糠似的抖着嘴唇:“媒体曝光了这件事,他们要撕票。” 梁京兆看了一下表,已经是八点。李平太慢了。 车厢里继续恢复了沉默,仿佛王海荣的手机从没有响过,王海荣望着窗外,用发抖的手揩了一下眼角,再慢慢掩住了脸。王昊是他唯一的儿子,又这样有出息,王海荣不能失去他,但他能力有限,此时只能寄期望于梁京兆。 八点五分的时候,司机收到讯息,他打着方向盘,对梁京兆说:“他们在汉阳四厂。” 车子已经进入本市郊区,调整方向后,车子向西面一带正翻修的老厂址驶去。夜色深深,扑在顶风玻璃上,像一堵堵黑色的墙压下来。临近废旧重修的工厂,路不是好路,没有光源,只几盏绿纱下□□的灯泡泛出一小圈一小圈的光,一滴明亮堕进浓酽墨汁似的。 没有人说话,建筑在黑暗里张牙舞爪,梁京兆忽然转了头,将手放在王海荣的肩上,“孙刚已经到了,你别担心。” 王海荣匆匆点了头,他见过孙刚一次,是个容貌普通的中年人,但总一身阴沉,不打眼的穿着,走路悄无声息,有点死士的感觉。他打开了车窗向外看,寒风刺来,挟着一些轻而古怪的声响,这种声音王海荣不大熟悉,但绝对听过,他回头看梁京兆,梁京兆坐在那里,平静又冷漠。 车子停下的时候,这种声音密集而清楚。王海荣回想起来,这是做过消音处理的枪响。 梁京兆和李平通了电话,他短促应了两声,然后转告王海荣:“事情解决了,孙刚已经找到他们,都很平安。” 王海荣冲出车门,跌跌撞撞扑向厂房仓库铁锈的大门。 梁京兆将手放在门把上,司机道:“梁先生,您先等等吧,恐怕不安全。” 梁京兆直接打开了车门,“没有关系。” 司机从车座下掏出一个箱子,打开来,十几秒的时间便组装完成,递给梁京兆:“您小心。” 梁京兆接过来,将它别在腰后,大步走进了仓库。 仓库里是水泥柱子隔开的几个板块,只有两盏灯,地上躺了不少人,角落里人影憧憧,梁京兆走向那里,直到看清其中一个是孙刚,下身穿着休闲裤和平底休闲鞋,上身只一件背心。李孙刚原是端着枪的,梁京兆走进了,孙刚的枪未收,而是慢慢了扳机。 之后枪声响起,一个人倒下,梁京兆没有回头,被孙刚开枪打死的那人躺在死人堆里,已经分不出是哪一个了。孙刚收了枪,叫了声:“梁哥。” 梁京兆看到了楚虞,她靠在墙壁上,衣着有些狼狈,昏黄的灯泡下,照得她脸上晶莹闪光的泪痕。王家父子在另一边,王昊身上伤了点,王海荣在查看王昊的伤势。 梁京兆从门口来,那里一片昏黑,走进这光亮下的时候,光是一寸寸爬上他高大的身体的。梁京兆衣冠楚楚,皮鞋踏在粗糙的地面上有节奏的轻响,荡出一些灰尘。梁京兆一直锁定着楚虞,目光如炽,楚虞听着李平说的那句“梁哥”而慢慢抬眼,亦回望着他,嘴唇缓缓张开,发出一声呜咽。 梁京兆走过去,轻轻揽住了楚虞,楚虞猛的攀住了梁京兆的手,如同在水中抓住了浮木,她重重投入梁京兆的怀里,将梁京兆安抚的动作加深为一个拥抱。梁京兆被迫紧抱住这个小孩,她在梁京兆的怀摇头,她的脸颊蹭到梁京兆的衬衫,隔着布料感受到梁京兆高度的体温,健壮结实的肌肉。梁京兆像天神,也像她的爸爸。楚虞流出泪来,大声抽噎。 梁京兆这次宽容了楚虞的眼泪,他甚至想:楚虞可以永远都学不会 分卷阅读34 坚强,他完全可以给楚虞一个随时的怀抱。 孙刚捡起扔在地上的他的衬衫,一颗纽扣一颗纽扣的穿好,低下头仔仔细细拍净了身上的灰。 楚虞被送回车上去,孙刚走穿好衣服后上来,梁京兆点了一支烟,也递一支烟给她,“说吧。” 孙刚把他了解到的楚虞和王昊被劫持的始末都说了。 梁京兆嘴里这根烟没有抽完,被他扔在了地上,也没有踩熄。孙刚的讲述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只是客观叙述事实。梁京兆听了,刚刚和楚虞相见时那一点温馨立时烟消云散。 梁京兆看着地上静燃的烟支,阴沉了脸色。 二十分钟后,汉阳四厂生了大火,焚烧了一切痕迹。 而那时梁京兆已经和楚虞回了家。楚虞的泪风干在面颊上,她望着梁京兆自上车后就开始冷峻面色,不敢说什么话。 梁京兆在玄关站着,也没有换鞋,灯只开了一盏小的壁灯,统共笼住两人。梁京兆一直在看着楚虞,是一种审视的、毫不避嫌的冷漠的眼神,他将楚虞上上下下看遍,又停留在她惶惑的面孔上——惶惑,无知,无辜,这就是楚虞。 梁京兆看了她很久后才发问:“你就那么肯定我会找到你,一分钟也不迟?” 楚虞缓缓地眨眼,她还不明白梁京兆在说什么。 梁京兆低下头来看楚虞这一张单纯的面庞,嘴角沉了一下,眼睛也锐利起来。他没有忍住,右手抡起来,打在楚虞的脸上。 他没有用太大力,但这是他第一次打楚虞,也是楚虞生平第一次被长辈打,这巴掌下去,楚虞头一次憎恨了梁京兆。但梁京兆对她恩比恨大得多,楚虞这念头起了一瞬,就让她自己拼命压回去了。由此更难受。 梁京兆的声音极其阴沉,他说:“这么喜欢王昊,还想着陪他一起死么?” 楚虞没有说话,她已经明白梁京兆在说什么。 梁京兆极其缓慢、阴冷地告诉她:“楚虞,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做事之前,我不奢望你能想想我,我只求你能想起你爸,我只是替你他抚养你。” 梁京兆说完这两句,连外套都没有脱,直接绕过楚虞,走进了书房里。 书房的座机上未接电话无数,张文渊和白钰的家长都打来过,另有张祥民。梁京兆看了表,是九点,他先回了张祥民的电话。 “人找到了?”张祥民在那边,身音浸着一股散漫颓靡的烟酒气。 “找到了。”梁京兆说:“多谢。” “本市都被你掀了层地皮。”张祥民揶揄他:“我还要谢你,公.安机关头一次这么高效,媒体可以拿去宣扬。” 梁京兆只是疲惫地,“你忙吧,我挂了。” “等等。”张祥民叫住梁京兆,他那边场景转换,是他走到一个安静些的角落:“你今天只是为了楚虞,就这样兴师动众。你真喜欢那孩子?” 梁京兆说:“我对不起楚洪兴。” 张祥民道:“当年的事,你就那么肯定,没有再查过?” 梁京兆问:“什么?” 张祥民顿了顿,还是说出来了:“我听了一种说法,是楚洪兴一直在搬空你们合伙的公司。柯什那里得到的资料,也是他给的。” 他说了这句话之后,梁京兆很久没有回应,张祥民拿下手机看了一眼,还以为电话切断了。不过是些没边没际的流言,张祥民本不想拿出来说的,然而今天他看梁京兆为了楚虞,闹出这么一场颠覆来,他怕老友为他人做了嫁衣,甚至养虎为患。 书房外的楚虞,她伏在玄关的矮柜上吞着手背哭了很久,泪再也流不出的时候,楚虞泪眼的余光看到了地板上一串浮灰的脚印。梁京兆刚刚是那样生气,连鞋也没换就走了。他是多么对楚虞失望,又是那样的愤怒。 楚虞知道了梁京兆的意思,但她不愿意相信。意外发生的时候,她脑子里都是乱的,只看劫匪将王昊拽下了车,她无措呆坐,而王昊挣扎回身,抓了她的手,说:“你们别伤害我妹妹!” 劫匪以为楚虞是王海荣的私生女,又那样孱弱易于掌控,便一同掳走了。 王海荣没有错,他的确有个出息的儿子。电光火石的一瞬,他能立马做出反应:有楚虞,他的命能保住一半。 楚虞拿着一块布跪在地上,一点点将梁京兆的脚印擦掉了。梁京兆是那样高大的男人,脚印也很大。楚虞刚刚还想梁京兆像天神,也像她的父亲,她真是错了,没有人会比得上她的父亲。 梁京兆说:“我不过是替你的父亲抚养你。” 这两年楚虞一直认为梁京兆对她不错,梁京兆满足她的生活,关注她的学业,甚至善待她的朋友。梁京兆做得足够了,太足够了,仅对于一个故去朋友的女儿,梁京兆真的是仁至义尽了。 ☆、新年 新年是在梁宅过的。 第一天来的时候,田月坤迎着他们,使人将楚虞的行李直接搬进了三楼梁京兆指定给楚虞的房间,一点异常的神色都没有表露。中秋时楚虞是在梁家受了委屈走的,今天再踏进梁家的门,又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梁京菁在客厅,歪靠着扶手听唱片——那老唱片机,正是坐在她身边帮她撕去红提子果皮的吴桂荀帮她找来的,梁京菁在不久前刚去了一趟国外,联系了一家音乐大学读博士,她要理直气壮地将学生的身份保持下去,听起来既让人觉得她年轻,又让她自己免去回梁家来面对一切礼教约束的烦恼。 家仆推开大门,对着里面人说:“梁先生回来了。”吴桂荀即刻起身,而梁京菁是懒懒散散慢慢悠悠地起来的,梁京兆进门时看到了吴桂荀,也看到了他没大没小的妹妹,“京菁。吴先生也在?” “是嫂子叫他来的。”梁京菁道,田月坤正好在门口安排完行李,进来接了梁京菁的这句话:“京兆,这事我还没敢和你说呢,他们两个,在比利时登记结婚了。” “胡闹。”梁京兆脱了毛呢外套,递给一旁侍奉的家仆,楚虞的外套也要脱下,他伸手去帮她拉着袖口,衣服落下来,让他折进手臂里,仆人探着身子要接过来,梁京兆却还是抱着这件衣服,来与梁京菁说话:“你妈知道了么?” 梁京菁也不心虚,男女恋爱天经地义,何况吴桂荀是位足够体面的才俊。她回梁 分卷阅读35 京兆:“我给她说了,她在说比利时算我们订婚,结婚的事要等两年再说。” 梁京兆点了头,这才将楚虞的外套放下,楚虞蹲在地上解着鞋带换鞋子,梁京兆已经是走进客厅了,他在沙发上坐下,梁京菁身子一歪恢复了梁京兆来前半卧的姿势。吴桂荀一直很殷切地注视着梁京兆,梁京兆对他点了一下头,他才坐下。 楚虞慢慢地踱过来,梁京兆和吴桂荀说着话,她犹豫了两下,才在梁京兆坐着的那张长沙发的另一头坐下。 吴桂荀对梁京兆道:“大哥,上次的事情我还没当面谢过您呢,要不这样,今晚您挑个地方,家父一直见您一面。 ” 梁京兆挑了笑,却是搪塞过去,说着“不急、不急。”换了话题:“你和京菁的事,令堂可知道?” 吴桂荀道:“家父知道后开心得很,他早在十多年前见过菁菁一面,他说是我配不上菁菁。” 十多年,大概还是吴桂荀家兴盛的时候,现在一年不如一年,梁京兆摸出来烟盒,抽出一支烟含在嘴上,吴桂荀欠了身为他点火,火燃之后,梁京兆吸了一口,拿下烟的手同时对吴桂荀做了手势,吴桂荀握着打火机,微笑着回了座。 楚虞一直是低着头的,忽然被梁京菁点名:“楚虞,你跟我来。” 楚虞先是去看梁京兆,梁京兆没看她,只是将手对着她向外扬了扬,表示同意。楚虞站起来,她和梁京菁从未深入打过交道,她直觉梁京菁不喜欢她——梁家没有人喜欢她——梁京菁还不同,楚虞觉得梁京菁还有些看不起她。 然而确实是如此,梁京菁认为楚虞是梁京兆心血来潮圈养的“小玩意儿”,虽然楚虞出身并不是那样低下,但和梁家比还是差了,何况楚虞的父亲原先是在梁京兆手下做事的,是另一种“家仆”——梁京菁将楚虞当做梁家人的慈善对象。 梁京菁带她去玻璃温室,里面雨林似的潮湿,宽厚叶片和粗壮的藤蔓层叠交缠,角落音响还播着生态模拟的声响。这地方楚虞还没来过,不自觉地张望了一番,梁京菁将楚虞这一番模样收进了眼中,也没说什么,领她到一张桌子上。之后茶水上了,点心上了,梁京菁两手撑在桌上,做出要长谈的架势,吓着了楚虞。 “前些天的事我也听说了。”梁京菁道:“你可曾受了伤?” 她说的不过是前些天绑架的事。楚虞有些抵触,但不好不回答:“我没事。给梁叔添麻烦了。” “这是哪里的话,什么叫麻烦?”梁京菁说:“我哥他一向——一向是疼爱你的,那天我和吴桂荀看了新闻,也着实吓了一大跳,还好最后没事了。” 楚虞不知道接什么话,就捧了茶杯,看里面茶汤的颜色。 梁京菁和她又说了一会话,才放她离开。楚虞一经解脱,便跑回房里,紧闭着门不肯出来。 晚饭时分,有人敲她的门,楚虞也合计着是该到晚餐的时间,收拾了一下去开门,门前却是站着吴桂荀。 吴桂荀一副笑模样,“楚虞,下来吃饭。”他一面说着,一面打量着楚虞,楚虞不喜欢他的眼神,评估什么东西似的,。 吴桂荀和她一同下楼梯,楚虞在前面,吴桂荀在后面,越过拐角,吴桂荀突然快走了两步,竟有点贴着楚虞走的意思。楚虞没有办法,半当做是她的一种错觉,快走了两步。吴桂荀在后面,忽然就是一声轻轻的笑。 餐厅里大灯下的长桌,梁家主母吴素萍坐在主位。她身体有些旧疾,入冬来便绵绵复发,年前一个月一直歇在榻上,新年来才下了床。 梁京兆坐吴素萍右手边,用一条温热毛巾在擦手。他看到了楚虞,便给她指了身边的位置:“坐这里。” 吴桂荀坐在楚虞的对面,不一会梁京菁下来,坐在了他身边,也就是吴素萍左手的位置。一家人落座,佣人上了菜。 吴素萍吃得很少,恹恹放下了筷子。梁京兆抬了抬手,佣人递给他一只白瓷小碗,梁京兆为吴素萍盛了半碗素粥,两手捧着放到了吴素萍面前:“妈,再吃点。” 吴素萍抬眼看了他的儿子,半笑着叹出一口气,拿勺子多吃了两口。 楚虞看梁京兆,后者垂眼在碗碟上,衬衫袖子挽在手肘,露出小臂和腕骨,浅麦色。梁京兆握着筷子夹菜,小臂便发了一点力气,手背上的筋骨也有凹有鼓,楚虞懒散散的看着,听得对面杯盏放下的一点声响,吴桂荀若有所思的,也在看她,楚虞把目光收回来了。 梁京兆吃完,扶着吴素萍上楼去,剩下的这三人便不必多讲什么礼数。梁京菁开始和吴桂荀轻快快地说小话,吴桂荀捧着她,迎合她或笑或答。楚虞快速吃完了,要上楼去。 梁京菁叫她:“楚虞,等等,我想起来,我去比利时,带了盒巧克力给你。” 楚虞站住脚,梁京菁从吴桂荀身边坐正了,要佣人拿过来给楚虞,她说:“你尝尝,好吃的很。我不像你们这些小女孩,吃什么都不怕胖,你快拿走,要不我总想着。” 楚虞接过巧克力,说了声:“谢谢。” 梁京菁对她笑了一下,让她上楼去了。 楚虞捧着这盒巧克力在楼梯上走,正遇到从楼上下来的梁京兆,梁京兆一面走着,一面放着挽起来的衬衫袖子。楚虞站住了,仰着头看走下来的梁京兆,“梁叔。” 梁京兆匆匆看了她一眼,走到她面前的第一节台阶,伸了手臂给她,另一只手在她手心里放了两颗袖口:“给我戴上。” 楚虞将梁京菁的巧克力放在楼梯扶手上,轻轻捏住梁京兆的袖口,梁京兆用另一只手拿起了巧克力的盒子:“谁给的?” “梁京菁。”楚虞说,她的手有些笨拙,袖扣总从扣眼里逃脱,一连三次,梁京兆用巧克力盒子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笨。行了,不用你了。”他把袖扣从楚虞手里收回来,自己戴好了,越过她下楼去:“我出去一趟,你晚上早些睡。有什么事找田月坤。” 楚虞对着梁京兆行色匆匆的背影说了句:“我知道了。”梁京兆举了一只手来回她,头也不回的。 楼底下传来声音。梁京菁看到了梁京兆,问他:“大哥这么晚还出门?”梁京兆简短地“嗯”了一声,一会门打开,又关上。他走了。 年三十那天梁宅来了很多人,多是放了东西坐一会就走,另有一些,是梁家直系的 分卷阅读36 亲属,从白天一直留到晚上年夜饭的时候。梁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小孩子在本空旷冷清的客厅里跑来跑去,梁京兆从里屋出来,迎面有个孩子撞进他的怀里,梁京兆来了点兴致,将小孩举起来转了一圈,小孩哇哇叫着,却是大张着嘴在笑,一面喊着:“舅舅、舅舅。”吴素萍穿着盘扣刺绣的绸缎衣服,坐在沙发上,扬着嘴角看着梁京兆。田月坤在和几位年龄相近的女眷聊天,剥了块糖给其中一位手里抱着的女孩。 梁宅里的欢乐,都是给梁家人的,楚虞没有感受到半分,那红火祥和里带着刺,刺进了她的伤心处,他们现下是在欢聚一堂,而楚虞的过去和未来只写满分离。 楚虞也觉得自己扫兴,便躲进了屋里。梁家没有人刻意找她。年夜饭的时候,是佣人来叫她的。 餐厅里原先的八人方形桌换下了,支上了两张圆桌,按辈分亲疏自动分了两拨人,楚虞夹在中间,看身边人都乱纷纷落座了,她自己糊里糊涂着不知该怎么好,但有一点她是知道的,不能做那最后落座之人,不然到时众目睽睽,难免有些眼神,有些话语,有些事情落到她身上去。 她想跟着梁京菁,但梁京菁身边两位姊姊,正交谈欢畅,一左一右堵住了梁京菁。剩下的都是有大有小的一家人,一家和另一家聊,紧紧攀附在一起,楚虞分不开。 “楚虞,坐这里。” 楚虞望过去,田月坤让人抬了张没有靠背的凳子,夹在她旁边,楚虞坐过去了。 梁京兆和吴素萍坐在一起,距她有大半张桌子那么远,桌上的锦绣菜色一重重,竟隔得面目都有些看不清——楚虞等了一会才发现,是她的眼泪不争气,在眼眶里晃得模糊了。 在这样的时候哭,也太过扫兴。楚虞睁大了眼,感受那一堆水分缓慢风干,头顶就是璀璨明亮的大吊灯,眼睛被光亮刺了一下,反倒更想想淌出什么来了。 好在她身边又一个人落了双筷子在地上,她帮着仆人捡,在桌下飞快地揩了一下眼泪,手很重,揩得眼角痛。 晚饭后人散的差不多,没留宿是吴素萍身体的缘故,她听不得人吵闹一天下来,也透支了她不少的精神,她让人搀着上楼了。余下四人在客厅里坐着,电视机里在放春节联欢晚会,梁京兆听田月坤讲了近系的那些亲戚家的情况,有些要找本家帮忙的,田月坤也向梁京兆说了。 梁京兆点了烟,一面抽着一面听,最后说了句:“我知道了,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田月坤点了头,梁京兆弹了弹烟灰,对她说了句:“辛苦了,嫂子。” 田月坤微微笑着,将目光放到了电视上。梁京兆也看过去,屏幕拥拥挤挤的花团锦簇,他用夹着烟的手按压了一下鼻根,说道:“我上楼了。” 楚虞害怕和田月坤梁京菁相处,但她不敢做最早走的,也不敢做最晚走的。田月坤也忙碌一天,一会儿也回房了。她走时电视机里演着家庭小品,夫妻二人一唱一和,滑稽又烂俗的温情。 等田月坤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里,楚虞站起来,对梁京菁道:“我回房间了。” 梁京菁开着电视不过是为了听个热闹,手里捧着手机在于吴桂荀发短信,她随口应了一声:“哦,好吧。” 楚虞上了楼,她的房间紧挨着梁京兆的房间,里面已经是灭了灯,门缝里漆黑。楚虞进了房间,打开了房间里的电视。 电视声音很吵闹,很欢快,楚虞抱着毯子窝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半梦半醒里听得梁京兆叫她:“楚虞,楚虞?” 楚虞睁开了眼,正对面就是一座钟,一点了,电视还在放,是重播。 梁京兆睡衣外面披着一件外套,俯下身来,“怎么睡着了?” 楚虞抱着被子坐起来,揉了揉眼:“梁叔,你怎么……” 梁京兆道:“我听你这么晚了还不睡,来看看你。没想到真是睡着了。” 楚虞从梁京兆身侧望过去,看到了电视机旁的那堵“墙”,上次,梁京兆给她说过,这里只有一块板子,不隔音,“对不起,我吵着您了吧?” 梁京兆摇头,“还睡吗?” 已经是不早,楚虞心虚着应了一声,梁京兆回身关掉了电视,“那你睡吧,我走了。” 楚虞抱着毯子向床上走,梁京兆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上,忽然回了头:“楚虞。” 楚虞回身,从毛茸茸的毯子后面探出一双眼,“啊?” 梁京兆说:“今天饭桌上,你哭什么呢?” 楚虞愣住了。她有种欲望想认真回答这个问题,但她看着梁京兆,梁京兆披着外套,很随意地靠在门边,神态也是随意的,这句话他问的不认真,甚至还有一种谴责的意味在,楚虞感觉到了委屈和羞愧。 梁京兆轻视她的眼泪。梁京兆认为她是该更懂事的孩子。梁京兆不想听她诉苦,也不想了解她无所谓的矫情。 楚虞说:“我没事。就是有点想我爸了。” 梁京兆只说了声:“奥。”打开了门,走出去了。 ☆、假想 年后几天源源不断的人来,几乎将门槛踏断。这些人主要是来拜梁京兆的年的,梁京兆和人在客厅中交谈,烟灰缸覆上一层,在下一个客人来时又换了新的,客厅里始终烟雾缭绕,还有大笑。楚虞尽量不下楼去,田月坤照料吴夫人,梁京菁打电话让吴桂荀来接她,两人不知去了何处。 这批人里自然有王海荣,他有意和梁京兆谈得久些,并带着王昊。梁京兆见了王昊,让人去叫楚虞下来。 王海荣给了楚虞红包,梁京兆摸摸口袋,笑了一下:“我可是什么也没有准备。” 王海荣笑说不用,然而梁京兆望向王昊,“这样,你有什么想演的戏,梁叔再帮你问问。” 王昊站起来:“梁叔,我——” 正好楚虞下楼来,梁京兆对她招了招手,“楚虞,带王昊四处看看,我和你王叔叔说会话。” 楚虞和王昊相看一眼,梁京兆已经和王海荣在聊了,楚虞侧身,“走吧。” 两人沿着游廊走,渐渐深入了庭院的中心,王昊说:“早听梁家的宅子是请专人设计过的,真是不一样。”这是他们自上次事后,第一次见面交谈,王昊竟有了些生疏不自然。 楚虞指了前 分卷阅读37 面:“假山上面有座亭子,我们去那里坐一会吧。” 楚虞说的假山高一丈有余,有石阶,山顶有一小亭,可俯瞰花园全貌。台阶并不宽阔,王昊和楚虞两人已经拥挤,正走完第一段台阶,刚刚踏上平台,就听得上面一阵笑声,伴有另一人回话,温柔亲密。声音越走越近,楚虞心道“不凑巧”,看着梁京菁和吴桂荀半拥半揽着走下来了。 梁京菁先看到了楚虞,将面庞自吴桂荀鬓边移来,“楚虞?”又看了一眼王昊。 楚虞打了招呼,梁京菁在吴桂荀肩上搭着的手未放下,双颊上飞着云霞,唇边笑意未消,匀了一些给王昊,“这位是?” 楚虞说:“我的同学,王昊。” 王昊站在原地,对梁京菁笑了一下。 梁京菁拉了一下滑下肩的皮裘,她里面只穿了件吊带的丝裙,在这样残雪未消的深冬腊月,香艳狂放。她随意向着王昊点了头,然后对楚虞道:“我们先走了。” 王昊和楚虞站到一边,给他们让路。吴桂荀的手扶在梁京菁的腰上,在经过他们时挑着眼看了一下,他是单单看楚虞一个。吴桂荀长得一副桃花面貌,面若敷粉,眼波横斜,这一眼过去,更要比梁京菁多出一截艳色来。 等他们离去,王昊问楚虞:“和梁京菁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 楚虞道:“吴桂荀,梁京菁的未婚夫。” “未婚夫?”王昊道:“你和他关系很好?” 楚虞说:“和谁?梁京菁还是吴桂荀?” 王昊和她一齐向着山顶走,一面道:“你小心点吴桂荀,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对。” 楚虞回了头,王昊的神情很认真,眉头半蹙,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她。楚虞明白上次绑架王昊做了什么事,但她恨不起来他,王昊和她一样只是个孩子,怕事怕死,这没有什么。 他们到了亭子,却没有在那里久留。因为风寒的缘故,亭子四围都罩上了屏条,屏条外还用玻璃封住了风口,亭里坐卧处都铺上了软垫。梁京菁和吴桂荀之前来时让人生了暖炉,就置在石台下面,然而暖炉未熄,软垫散落得四处都有,东一处西一处的褶皱凌乱,空气里还有暖烘烘的一种气味,任谁都猜得道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楚虞面薄,“让人来收拾下,咱们去其他地方吧。” 王昊看见楚虞的神色,觉得有趣,故意说一句:“他们俩倒有兴致。” 楚虞推他:“好了,不要在背后议论人家。” 王昊大笑,任楚虞将他推出门去。 王海荣带着王昊离去,已经是傍晚,梁家大门彻底关上,不再迎客了。梁京兆和楚虞坐在沙发上,梁京兆打开了电视,楚虞靠着沙发,忽然想到口袋里的东西,她将王海荣给她的未拆开的红包递给梁京兆。梁京兆也没看一眼,“你拿着吧。” 吴素萍和田月坤也给了楚虞红包,梁京兆早就说过,归楚虞自己花用。 楚虞只好将红包收着,晚饭后她到自己房间里,打开了这薄薄的红纸包,里面只有一张纸,是支票。 楚虞扫了一眼,后面的零都数不够的。 楚虞打开门,走到旁边的梁京兆的房门前,先敲了门,“梁叔。” 梁京兆在里面,说:“进来。” 楚虞开门进去,这是她头一次进梁京兆的房间,比她的那间大了不少,卧室与小厅是完全独立的,在拐角处还能看到一角摆着工艺品的架子,和一道书架的剪影。梁京兆从卧室那里走出了,问她:“怎么了?” 他刚换了衣服,一件浴袍松垮垮地系着,他看着楚虞,漫不经心的。 楚虞将那张支票递过去,“梁叔,这,还是给你吧。” 梁京兆并不惊讶,也没有看那张支票,他问:“有多少?” 楚虞说:“没细看,但实在太多了。” 梁京兆依旧道:“你拿着。” 楚虞坚持:“我花不了这么多钱。” 梁京兆不说话,他在观察楚虞的神色,半响,他从楚虞手中接过了这张支票,他对楚虞说:“你知道的吧?他是为什么给你这么多钱。” 楚虞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梁京兆说:“知道就好。你去吧。” 楚虞转身走出去。 梁叔是还在为那件事生气吧? 年就这样过去,元宵节后梁京兆便带楚虞回了公寓。吴素萍的旧疾是季节性的,初冬时来,此时已经轻缓了。梁京兆走时在玄关穿外套,吴素萍从楼梯上走下来,但也未上前来,站在楼梯口说了句:“我说的话你不要不当回事。” 梁京兆将手伸进羊绒外衫的袖子,抬头对梁母笑了一笑:“年后比较忙,再说吧。” 吴素萍起了些气:“不过是吃顿饭的功夫。”她说:“至少王家的女儿是必须见的。” 梁京兆抬起来一只手,摆了摆,“好,好。再说。” 吴素萍不再说话,梁京兆转过身去了,她便错开眼,只看着楚虞。 楚虞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冰冷的嘲弄和恨。她从这一眼神里追溯着,想到了另外的人:梁京菁、田月坤,她们——梁家的这些女人,都用这样一种眼神看过她。 楚虞低下头去穿鞋子。来梁宅的那天,梁京菁在温室里还对她说了另一番话,那话是朦朦胧胧的,意有所指,但又夹剑含针,刺痛得很。她这样说:“我妈不让我现在结婚,还不是等我哥?哪有妹妹先成家的,我哥他老大不小了,”梁京菁的神情是丝毫不刻意的,她自自然然地道:“工作上也忙,总要有人照顾着——你——你年纪还小,我哥照顾你还来不及,他自己只有更辛苦了。” 楚虞并不知道梁京菁对她说这么些话是做什么,直到梁京菁说了:“我大哥的性格我也清楚,他不惯被人约束,你不要逼得他太紧,最好劝劝他,多考虑考虑这事儿。” 楚虞明白了,原来梁家人是这样看她的,都认为梁京兆是为了她,才不结婚的。 未免将她看得太高,又将她看得这样脏。 肩膀上突然一沉,是梁京兆揽了她,向门外走。一面从衣架上抽下一条灰驼色的羊绒围巾,一面走着一面缠在楚虞的脖子上,围巾宽而长,到最后将楚虞的头脸都埋了进去,梁京兆低头看了一眼,笑出声来,伸出手,将楚虞的 分卷阅读38 面庞从羊绒围巾里刨出。 ——这样脏,这样肮脏。对一个十几岁女孩的情.欲——恋童癖。楚虞茫然然地看着梁京兆带笑而俊朗的侧脸,他宽阔的背部,高大的身材。好在梁京兆并不会喜欢她,如果梁京兆真的喜欢她,她又能躲到何处呢? 她十四岁的时候被梁京兆接到家里,那时爸爸死了,之后妈妈抛弃了她,她已经完全没有家了。监护权也在梁京兆手里,梁京兆供她吃穿,供她上学。如此恩情,如果梁京兆想,她不能拒绝的。 这些她都能想明白,她可以接受的事情很多。但为什么偏偏就是她?为什么她要接受这些事情?太重了。 她不敢想她的未来,要靠侍奉一个比她大二十岁的男人过活,这个男人还是梁叔,是曾经温柔对她,貌似不求回报的梁叔。但谁能不求回报呢,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梁京兆怎么肯做这样赔本的买卖? ——还是太残酷了。楚虞不敢再想,但越逼迫自己,越向那渊薮里走。楚虞突然想到那天的温泉夜里,梁京兆与她肌肤相贴,梁京兆的身体是热的,烫的,那样有力的臂膀,但有一处,更烫,更热…… 楚虞骤然打了冷战,而佣人正打开了大门,朔风扑来。梁京兆回眼看了一下楚虞,楚虞的神色惊惶隐忍,梁京兆滞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放在楚虞肩上的手拿开了。 ☆、隐隐 寒假的最后些天,王昊叫楚虞出去,楚虞总是要看一眼梁京兆,如果梁京兆不在家,或者是在书房,楚虞便出去了,但梁京兆若是就在她身边,她便推掉。上次那个巴掌还印在脸颊上,楚虞知道梁京兆不愿她与王昊亲近,所以有关王昊的她都忌惮着梁京兆。而梁京兆为何当面时会对王昊这么和善,还为他介绍资源,这不是楚虞能想通的事情——她尚有很多事都想不通。 她与王昊几人的聚会,于露茵渐渐没有出现了,取代她的是另一些人,王昊和张文渊的朋友很多,白钰也会叫一些人,楚虞原本是不善交际,朋友圈很窄的人,这一下子被迫着结交了许多,且各个人和另一些人有着联系,打听了楚虞的社交账号,便加过来。楚虞发动态时原只有四十多个赞,现在能到一百多个。楚虞那天更新了一条,手机便响个不停,梁京兆被吵到,还问了一句。 她发的那条动态与王昊他们有关,于露茵从消息列表的中下层跳出来:“历史卷子做了么,给我份答案吧。” 楚虞用手机照了份答案给她,于露茵说了声谢,楚虞犹豫一下,问:“怎么最近都不出来了?” 于露茵那边停了一会,回她说:“我不想见王昊。” 楚虞:“那咱们两个出来?” 于露茵打字很快:“算了,假期快结束了,作业一项没写,开学总要见的。” 楚虞回:“那好吧。” 于露茵不再说话。 她说开学总要见的,然而见了,两人却没说多少话,于露茵始终心不在焉的样子,楚虞也不是话多的人,甚至心里还存了些芥蒂。直到班主任通知抱着凳子去大礼堂参加开学典礼,两个人挨到一起,才复有了之前亲密的感觉。 大礼堂离教学楼不近,各个班级按年级站好队,浩浩荡荡地去了。礼堂里落座,楚虞听到王昊喊她,一回头,王昊在三年级的队伍里,一手抱着凳子,一手高举起来向她打招呼。 楚虞也回应了。而于露茵头也没抬。 楚虞低声问她:“你和王昊怎么了?” 于露茵说:“就是散了。” 四周挨挤的人很多,楚虞不便细问,只腾出手来对于露茵做了半环抱的动作。 典礼上校长讲着话,于露茵的手机突然响了,在开阔的礼堂都很刺耳。一向视于露茵为眼中钉的班主任听到声音,即刻向这里走来,而于露茵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将电话接起了。 那边只短短说了两句,于露茵回:“我知道了,我马上到。” 来不及楚虞问一句怎么了,班主任已经站到她们面前,“于露茵,把你手机交给我。” 于露茵抬了头:“老师,咱们到外面说,行吧?” 于露茵这么一走,直到晚自习才回来。 楚虞说:“早上出了什么事,你怎么突然走了?” 于露茵简短说:“我妈住院了。” 楚虞顿时很无措,她想劝慰于露茵,却找不出什么词汇,而于露茵表现的不大在乎,还看着楚虞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说:“收起你的表情,我挺好的。我有心理准备。” 正好上课铃响,同时拯救了楚虞和于露茵两个。 楚虞得知于露茵和王昊“散了”,见到王昊时,便多出一份心观察王昊,然而王昊仍向从前一样来去潇洒,看不出什么别的。楚虞更能知道,王昊是没有心的。 开学后座位大调动,楚虞和于露茵各自在教室一个角落,遥遥斜对,楚虞下课去找于露茵一同去厕所或者是去水房接水,于露茵总是趴在桌上,长睡不醒似的。楚虞有了新同桌,也蛮好相处,加上于露茵再也不参与他们的聚会,女孩子的友谊就是这么一回事,渐渐一个星期连一句话都难说得上。 楚虞和张文渊提过,张文渊说:“她家里出了事,心里也是乱的,你给她些空间吧。” 这楚虞可以理解。但感情就是这么的消散在你不去我不来里的,芥蒂越来越大,本是和平疏远,到现在竟有了一点仇人相见的意味,楚虞有些怨于露茵不理她,而于露茵烦恼更多,只认为楚虞自私。 也就是这样一点小女孩之间不足道的,也许某天就冰释前嫌了的事情,到后来发展成另一种样子。 月考的前两天,楚虞留在教室复习,对梁京兆说中午不回家了,其中一日她落了一个笔记本在家里,便步行回了小区,打开门时,却见沙发上坐着两人,一个是她的梁叔叔,一个是于露茵。 楚虞吃了一惊,当时也没有多想,更考虑不到避嫌。她站在玄关,手里还握着钥匙,对着客厅里的两人,也不知说什么,就在两人之间打转。于露茵坐得离梁京兆很近,他们都脱去了外套,亲近地面对着交谈。于露茵在校服裤子上穿了一间收身的针织衫,头发高高扎着,侧了头来看楚虞,刘海搭在眉尾,眼睛大而漂亮,嘴唇涂得水润嫣红,微微上翘着,有些天真的感觉。 分卷阅读39 于露茵是好看的。 楚虞没有看梁京兆,只盯着于露茵,脑中只有这样一句话。 于露茵是好看的, 最后还是楚虞开口:“我有东西忘家了,拿了就走。” 她朝卧室走去,鞋子也没有换,梁京兆叫住她:“楚虞。” 楚虞回头:“啊?” 梁京兆穿着一件烟灰斜纹的衬衫,扣子解了两颗,他指了指身旁的于露茵:“于露茵也回学校,一会你们一块走。” 楚虞与于露茵对视了一下,于露茵交睫,然后目光就平移下去。楚虞看着于露茵侧脸,说一声:“好。” 进了卧室,翻出自己的笔记本,楚虞向外走时顿了一下,倒坐在了床边。窗帘大开着,春日明媚的阳光慷慨洒进,投在床铺上,她伸手摸了摸,松软、温热。 忽然门被敲了敲,楚虞立即站起身,梁京兆已经打开了门,探身道:“要迟到了。” 楚虞向外走,梁京兆扶着门框侧身,待楚虞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梁京兆低头问她:“想什么呢?” 楚虞抬头,飞快看了梁京兆一眼,于露茵已经穿好外套,站在玄关处等了,她又低下头去走向于露茵,对她说了一声:“走吧。” 门已经关上,房子里很安静。梁京兆从楚虞的门前走至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烟灰缸旁有一盒烟,上面摆着一只打火机,梁京兆没有拿烟,而是拿了打火机在手里,轻轻打开,一簇火苗跳出来。 楚虞刚刚看他的那一眼,让他心里不太高兴。 小区到学校,经由一条长的栽有矮灌木丛的人行道。楚虞一直埋着头走,不觉将于露茵拉下,于露茵叫住了她。 楚虞回头。 于露茵说:“你生气了?” 楚虞张了张嘴,然后说:“没有。” 于露茵看了她许久,最后说:“那就好。” 她迈开步子向前走,楚虞没动,等于露茵走上前来时拉住了她:“你和梁叔说的什么事?” 于露茵说:“我不想说。” 楚虞愣了愣,她没想到于露茵会这样直接,而于露茵反过来问她:“楚虞,你以什么立场问我?” 楚虞彻底怔住了,是啊,她以什么立场问。 她此时想的是梁京兆钱夹里的那片保险套。而于露茵的意思是另一个:“楚虞,你把我当朋友吗?” 楚虞回了神:“当然。” 于露茵说:“我没看出来,也不觉得。”她说:“咱们俩没那么好,不一定什么事都让你知道。” 于露茵这话太伤人了,楚虞隐忍的:“你不要这样说。” 于露茵看了她一眼,甩了她向前走。 楚虞站在原地,半响擦了一下眼角,而于露茵已经走得看不见了。 楚虞知道她不能恶意猜度于露茵,但她脑中不断回想于露茵和梁京兆同坐在沙发上的样子,两人那样自然亲近,楚虞在心里嘲讽了自己,是嫉妒心?总把梁叔当自己一个人的,不允许任何人分享?但又不全是。楚虞为什么在当时立刻就想到了那方面?是那方面:有关性的,有关□□的。楚虞不是不单纯,而是在上几次的事情里,从一片小小的保险套,到那热烫的温泉池里的事情里获得了一些改变,当她想梁京兆时,不再是那个“梁叔叔”,更成了“一个男人”。 楚虞握紧了手,指甲陷进肉里。马路上过去几辆汽车,前面路口的绿灯亮起,人群和车子动了。阳光是暖的,懒散的,饕足的,风却夹了几丝寒,还挟着黄沙,平原的气候。楚虞忽然想念他的父亲,如果她的父亲还在世,他不会有机会接触到这些腌臜的、隐蔽的、蠢蠢的、邪恶的东西。她想念从前的一起,想堕回粉红色玫瑰花的梦境,那时家还是完整的,她是随意而可以撒娇的,她每天只会想裙子漂不漂亮,书有没有读好。 这天之后,于露茵和楚虞彻底陌路。 而梁京兆不在家的时间更多,楚虞曾想过问梁京兆于露茵的事,但这种想法只在头几天比较激湃,之后就销匿了。也许真相很简单,甚至让她现在的纠结都变成可笑的杞人忧天,但楚虞还是没有问。 后来于露茵不来上课多天,楚虞都没发觉,还是王昊问了她:“怎么最近都没有见于露茵?” 这是王昊自与于露茵“散了”后头一次提起于露茵这个人。先前也不是说刻意回避,而是王昊身边人太多了,他“忘了”于露茵。 楚虞也答不上来,王昊转去问张文渊,张文渊看了王昊一眼,说:“她母亲病了,她去医院照料了吧。” 王昊“哦”了一声。 楚虞在两天后见到了于露茵,她在办公室里,班主任在和她谈话,楚虞是去交一份作业的,只听班主任对于露茵说:“这么多天不来,偏挑这时候来?” 于露茵说:“我请过假了。” 班主任道:“那你怎么不多请几天,干脆别来考试了,也不会拉低咱们班的平均分。” 于露茵没说话。班主任挥了挥手:“行了,你去上课吧。” 楚虞一直看着于露茵出了办公室,但于露茵始终没看她。 放学时楚虞出校门,在对面看到了梁京兆的车,停在一棵抽了绿叶的树下,楚虞过去打开车门,里面果然坐着梁京兆,楚虞说:“今天怎么是您?” 梁京兆拿着手机打字,几秒后才应:“嗯。” 楚虞关了车门,梁京兆却迟迟没走,楚虞以为他有事在电话里谈,就等着,没想车门被人打开,于露茵坐了进来。 梁京兆放了手机,系上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于露茵上车后没看一眼楚虞,她将书包卸下,拉下了校服拉链,并将校服外套脱下塞进书包里。接着她从书包底层掏出了一只化妆包,取出带镜子的眼影盘。她底妆是在上学前打好的,此时将妆容画的更加浓烟。 梁京兆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从前座拿了一个大纸袋给于露茵。于露茵接过来,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梁京兆说:“我先送你回去,张姨还在家。晚上我可能不回来,你要早些睡。” 他这话说完,却没有人应,梁京兆从后视镜中皱了眉,看着后座的的楚虞:“楚虞?我和在和你说话。” 楚虞抬了头,半响:“嗯 分卷阅读40 ,我知道了。” 学校到小区不过七分钟的路程,梁京兆将车只停在了小区门口,他看了表:“我们赶时间,你下车吧。” 楚虞又说了声好,然后打开门时说:“梁叔再见。”然后关上了车门。 梁京兆的迈巴赫很快驶离了。 刚刚车子里密闭的空间,楚虞像观看一出戏剧,还是无头无尾,莫名其妙,心慌意乱的一出戏。 楚虞有点要崩溃的意味。于露茵,梁京兆,两个她都很熟悉的人,在一起时她却陌生了,他们共享一个秘密,共同做着某件事,有着某种联系,而楚虞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不大好,但更不好的,是那种隐秘不能猜测的感受。 作者有话要说: 把握不好 就怕又写偏 提点意见啦 ☆、不至于 梁京兆果然很晚回来。 当时楚虞躺在被子里用手机看电影,听到梁京兆回家时的关门声,楚虞忙看了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楚虞不想让梁京兆知道她这么晚都没睡,但下床关灯也来不及,梁京兆已经推门进来,楚虞只好用被子掩住脸,装睡过去。 梁京兆推门后,看到楚虞睡在床上,以为是她忘了关灯,替她关掉后便要合上门离去。楚虞感到眼皮浸进黑夜里,几秒后轻轻睁了眼,没想到灯又被打开,正照着楚虞睁着眼的样子,两人视线交织在一起,梁京兆扶着门框问:“怎么没睡?” 楚虞说:“睡了的。” 梁京兆不说话,楚虞撒谎撒的这样流畅,他刚刚关灯时,看到从楚虞被角泄出来的手机的光亮。 楚虞从梁京兆的神情里生出来一阵心虚。梁京兆却是走进房间里了。 楚虞便坐起来,靠在床头揉了一下眼。 “这么晚不睡干什么?”梁京兆俯身,掀起了楚虞的被角,拿出来手机。 楚虞隐隐地觉得被冒犯,然而梁京兆的所作又是自然坦荡的,反倒显得她过分敏感。她穿着一件吊带睡裙,裙摆很长,细细的带子挂在锁骨上,梁京兆刚刚掀起的被角涌进了一些温凉的风,撩过楚虞衣料下的皮肤,楚虞觉得不太适意,不自然地动了动,也是暗中的动作,梁京兆没有发觉。 他拿了楚虞的手机,却没有看,只按灭了屏幕。 楚虞道:“有点睡不着,看了个电影。” “怎么不去客厅看?” 楚虞说:“想着看一会就睡的……” 梁京兆将楚虞的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很晚了。不要再看,睡吧。” 楚虞应了一声,却看着梁京兆要走的身影,不由自主地叫出他:“梁叔。” 梁京兆回头。 楚虞先是看着他的眼睛,但随即又移开了目光,看着别处:“上次于露茵找您是什么事?” “她没有和你说么?” 楚虞摇头:“没有……” 梁京兆道:“没什么事,不过是帮她介绍些资源。” 楚虞惊讶,于露茵也要进娱乐圈?她问:“那您是怎么认识她——?” “那次温泉度假村。”梁京兆简短地说,“说了两句话。”他对楚虞审问式的追问感到不快,半皱了眉。 温泉度假村那次?当时于露茵全程和自己在一起,又怎么和梁京兆搭上的话?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楚虞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明智的做法是是什么也不说,更明智的是一开始就不要问。 梁京兆眉头皱的渐深,俯下身来,楚虞还只出神看着他,而梁京兆越靠越近,挟着一点葡萄酸甜的乙醇味道,他是喝了酒的。“楚虞,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梁京兆又问一句:“你想我是什么人?” 楚虞张了张嘴,“梁叔,我……” 梁京兆忽然伸出了手,用食指挑起了楚虞由臂上滑落的一根肩带,是睡裙的。他十分专注地摩挲了这根细细的带子,再慢慢将它拉回楚虞的肩膀,再抬起眼看向楚虞,梁京兆同时收回了手。楚虞的表情是惊惶的,像他刚刚拿在手里的细细肩带。梁京兆从百货商店买来这件四位数的丝裙用以包裹楚虞的睡梦,而楚虞的眼睛犹疑地望着他,在他的脸庞上打转,这个女孩,未施脂粉也好看的女孩,像这件丝质裙子般娇美昂贵,她的城堡由梁京兆一手打造,她由梁京兆一手抚养。 就是这样的孩子,竟然对他报以这种猜测。 梁京兆轻声问楚虞,那声音沉沉又渺渺,楚虞费心心力去分辨他说了什么。他说:“我若真是你想的那种人,你想我会先向谁下手?” 楚虞的瞳孔都打了颤,她被子下的手指缓缓抓紧了床单,梁京兆直起身来,从高处向下瞥了楚虞一眼,他说:“楚虞,我不大高兴。” 楚虞哑涩:“对不起。” 梁京兆没有什么表情,他说:“好了。你睡吧。” 他转身离去。 楚虞在床上僵了几秒,松开了抓着床单的手,她赤脚跑下床,关闭了灯光,再躺回床上去。 刚刚那团气氛,没有半点暧昧,梁京兆的隐怒被包裹得深厚。有一大块质密、浑浊、橡胶感的东西撞上了她,挤压着她,她不能呼吸,感到胸闷,那一声认错是她在恐惧笼罩下下意识的求饶,因为害怕一切会成导火索。那时候楚虞想到了很多东西,在梁京兆慢慢俯下身来的时候:男人、女人、性欲、性.交、误解、暴躁、强.奸、顺服,楚虞都想到了,但当梁京兆说出那些话,并将目光从那根细丝带上转向她的时候,锐利又冰冷的眼神这样睨了过来,楚虞一瞬间感到了自己刚刚的一切联想都很可笑,并且自作动情,梁京兆根本看不上她,作为一个女人,梁京兆对她毫无兴趣,作为一个女孩,她又不够乖巧懂事而让他失望万分。 楚虞忽然觉得自己一事无成,毫无用处,她又习惯性地想念起父亲,但她作为一个女儿,也是那么的失败,她的父亲早死,也不受母亲的怜爱,父亲一走她便抛弃了她,那样迅速,仿佛从一件大包袱中解脱。她没有、从不曾得到过任何人的爱,没有人爱她,喜欢她,也就没有人需要她——她在这世界上了无价值。 楚虞在这个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夜晚,也有什么在心里苏醒了。她恍然大悟,开始深恶从前的自己。 分卷阅读41 而梁京兆合上了楚虞的房门,没有回到卧室,而是走进了书房。 在拧开台灯后,他点上了一根烟。 他发觉自己对楚虞日渐稀薄的耐性——也就自那个巴掌开始,自那一次他将本市翻覆,为找她一个楚虞,最后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楚虞只因为王昊的一句话,就将自己陷入危机里,这样毫无责任的软弱!然而楚虞是没有错的,她不过是个小女孩,毫无出众,毫无性格,那一点点的软弱无能,在顾影自怜里造化成一些较为体面的矜持,这便足够一个女人存活,他不应该再对楚虞抱太大的期望了。楚虞是这样的女孩,一眼就可看到老的:出嫁前依靠父亲,出嫁后便依靠丈夫,十个中产家庭便可养出十个楚虞,但有一点,楚虞是那些人家的孩子大不同的。楚虞,是他梁京兆亲自抚养的。 这一点不同,就是很大的不同了。 所以梁京兆总告诫自己不至于:不至于和楚虞动气,不至于“迁怒”于楚虞。 他按着鼻梁,将烟在烟灰缸里按灭了。 第二天早,楚虞起床时候还有些忐忑,她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隔着门听到了客厅的一些声音,想是梁京兆已经起来了,她在房间里赖了一会,直到看表,已经是不能再磨蹭的时候,便硬着头皮开了门。 梁京兆就坐在餐桌旁,楚虞对座的位置。 楚虞慢腾腾过去,梁京兆合上了报纸,淡说一句:“起了?” “嗯。”楚虞应。 张姨端上来粥和一篮烤得焦脆的蟹壳黄,梁京兆用一块湿巾擦了手,盛一盅粥吃着,楚虞给自己盛了半碗,没有多盛,是因为她不想和梁京兆这么近地相处多时。 梁京兆瞥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然而楚虞的速度缓慢,像一只老鸟,东啄西啄了,再慢吞吞的咽,反是梁京兆先放了筷子,挟着报纸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这一天里两人交流寥寥,但梁京兆又不是冷淡的,他依旧保持着从来的温和态度,晚饭时阿姨家里有事告了假,梁京兆就下了厨,开饭前洗手,楚虞把挂着的毛巾摘下来给他,梁京兆拿着擦了擦。 楚虞端了盘子到餐桌旁,梁京兆放下了毛巾,叫住楚虞。 楚虞回身,梁京兆对她说:“楚虞,昨晚的事别放在心上,我话有些重了。” 楚虞一刹那心酸,她是感到委屈。然而梁京兆的神情很淡,淡到像有一些不耐烦。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不怎么样。楚虞心灰灰……一起来关爱青少年健康成长吧 ☆、吴桂荀 周末楚虞和同桌约了去市图书馆,从上午到下午,中间在附近的商业带逛了两小时,楚虞用卡刷了两件衣服提在手里,傍晚要回家的时候,她在图书馆门口等司机来接,同桌和她一起,两人住得还算近,拜托楚虞送她一程。 司机晚了十分钟才到,车窗落下,是一个半陌生的面孔,楚虞只见过三四次,好像是梁京兆公司的人。楚虞打开后座坐进去,告诉司机她同桌的住址,“应该顺路,你在顺德路拐一下就好。” 司机有些为难:“梁总说,接你到梁宅去,梁先生七点的飞机,耽误不得的。” 楚虞惊讶,先对着同桌说了抱歉,对方倒也通情达理,只有一些拂了面的尴尬,改招了出租车回家。楚虞关上车门,问司机:“梁叔说是什么事了吗?” 司机说:“这我不太清楚。”也是他没资格知道的,“噢,梁总让人收拾了你的一些衣物在后备箱,如果有什么落下的,明天中午回学校旁的公寓取。” 楚虞说了声好,同时也疑惑,什么事这么突然。 到了梁宅,司机给取出后备箱的行李,再拿了楚虞手里的两个购物纸袋,按了门铃后梁家门开,楚虞进去,玄关处换了鞋,走到客厅里,吓了一跳,梁京兆吴素萍田月坤,甚至梁京菁吴桂荀也坐在沙发上,楚虞出现的时候,梁京兆抬了头:“过来。” 楚虞过去,梁京兆旁边还有地方空余,楚虞坐在梁京兆身边,同时感受到那一瞬除了梁京兆,梁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这里。 梁京兆接续着前言对吴素萍道:“我这几事也不少,让京菁去还不够么?” 吴素萍道:“他是你宗伯,他们这支人丁单薄,你去不仅是撑个面子,也帮着料理些事宜。” 梁京兆沉吟:“那行吧。我已经定了七点的飞机,京菁,你东西收拾好了么?” 梁京菁道:“好了。” 梁京兆转向田月坤:“嫂子,这些天我不在家,妈就拜托你了。” 田月坤微微笑着:“还有桂荀呢,你放心。” 梁京兆突然将手放在楚虞肩上:“楚虞也拜托了。” 田月坤看着楚虞,笑意深了,“没有问题。” 吴素萍要上楼,梁京兆扶着她,和她一起进了卧室。楼下楚虞被田月坤拉着,“行李都拿来了么?” 楚虞点头:“拿来了。” 田月坤道:“梁家有位长辈去世了,今天上午的事,梁叔赶去吊唁,怕要待到出殡时才回。” 那边梁京菁站起来,“我去换衣服。” 田月坤抬头,对她点了下头,梁京菁走了,吴桂荀跟了上去,临走前还看了一眼楚虞,笑吟吟的。佣人将楚虞的行李拿来,让她看看少了什么,田月坤先是看到了那两只纸袋,眉梢小小地吊起,一个很细微的神情。 楚虞说:“就是这些了。”佣人将行李提上楼去。田月坤还在与楚虞说话,还说了什么自年后就没有见面,想念得紧,一派虚伪,楚虞也只能应付。 而梁京兆在楼上扶着吴素萍坐进椅子里,问:“吴桂荀怎么也来了,京菁和他在比利时注册了,您怎么不管着她?” 吴素萍道:“京菁不懂事,让她自己腻了也好,省的像前些年一样闹。”吴素萍说得是梁京菁留学前与班上的穷小子、恋爱的事,梁京菁让吴素萍出钱将人也送出了国,吴素萍没同意,梁京菁就闹绝食,好一番鸡飞狗跳。吴素萍说:“外国注册的又不当事,他们过家家似的玩几天,也让梁京菁长长教训。”吴桂荀这样从女人处捞金的惯犯,吴素萍当然一眼看得穿底,梁京菁也是到了该结婚的年龄,现在她不懂,让吴桂荀骗一次,也 分卷阅读42 该收了心了。 想到梁京菁绝食这事,梁京兆笑了一下:“好吧,那先就这样吧。”其实吴桂荀也不算个没本事的,年前他们家还是一副苟延残喘的样子,年后便重新活络了,虽不像从前那么好,但也算起死回生。只是吴桂荀振兴家业的方法上不了台面,他将那一副皮囊也当做自己手里的资本,利用的极致,先在香港富豪遗孀里兜转,骗来无数投资,找梁京菁也不过是为了梁家的资源,但商场里比他龌龊的人事多上十几倍,从来都是胜者王败者寇,笑贫不笑娼,吴桂荀还是体面的。 梁京兆从吴素萍那里出来,回屋换了着装,正与楚虞遇上,楚虞看到梁京兆时怔了一怔,梁京兆换了身黑色的西装,衬衣领带外套都是黑色的,领结束得极规整,整个人又高大。他看到楚虞,道:“你先在这里住着吧,早上有人送你去学校,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 楚虞说:“我知道了。” 梁京兆看楚虞这一副驯服的样子就有些心烦,挥了挥手,看了一下表,他也换了设计素洁的表盘:“我走了。” 楚虞说:“梁叔再见。” 楼下传来梁京菁的声音:“我好久没去香港了,趁着机会多玩几天,桂荀,我打电话,你就过来,好不好?” 吴桂荀笑说:“我看你要失望了,治丧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是去当孝子的。” 梁京兆也下了楼,看到梁京菁,皱眉呵斥:“你穿的那是什么?!” 梁京菁道:“我到了再换嘛!” 楚虞回了房间,行李已经摆在门口了,楚虞将衣服挂好,给她收拾东西的是张姨,办事很妥帖,基本上都拿齐了,只是有些多,几乎将楚虞全部的春夏的衣服都拿了过来,楚虞翻了书包,总结出几本书没有拿,记下来预备着明天取。 待她收拾好,有人来敲门,楚虞走去开门,门外是吴桂荀,楚虞和他没有说过几句话,印象也不算好。吴桂荀站在门口,很客气很礼貌地:“来得仓促,可有什么没准备的?” 楚虞说:“没有了,张姨很细心。” 吴桂荀却跨了一步进去,楚虞在门前,只能侧了身由他进去,吴桂荀步入房间里的小室,再转到里屋的浴室里,楚虞觉得他唐突,但他举着行为都很文雅,倒是有种随和亲切的感觉。 吴桂荀从浴室出来:“你可带洗浴用品来?” 楚虞一想:“啊,这个倒真忘了。” 吴桂荀道:“京菁那里还有几瓶,我一会给你拿来。” 楚虞说:“不用了,我用客房的就好。” 吴桂荀道:“她总买多余,多到明年也用不掉,你别推辞。我刚看架上也没有浴巾,一会一并给你送来。” 楚虞说:“麻烦您了。”她想加一个称谓,但不知吴桂荀该怎么称呼,吴桂荀看透她的心思,“这有何麻烦?京菁把你当妹妹,她走时还拜托我照顾你,你也不要客气,相处的时间还多,你直接叫我名字便可。” 楚虞心想梁京菁怎么会把她当妹妹,但由此可见吴桂荀是个多么会做人的人,楚虞也说不出什么客套亲近的话,只对他笑了笑。 吴桂荀走出去,过一会真的亲自来送了东西给楚虞,楚虞也没想着是他,刚刚他走后楚虞就换下了外服,此时披上一件棉质的外衣来开门,吴桂荀提着一只印着名牌的大纸袋,交给楚虞,楚虞两手环抱着接过,从纸袋上方探出头说:“谢谢。”她是不敢叫吴桂荀的名字,吴桂荀看来三十岁上下,大她两辈。 吴桂荀忽然笑了笑,“不是说了,不要再这么客气。”他的手放在门把上,那双挑着的桃花眼闪烁,他压低了声音:“我还住二楼楼梯口那间,再有事可以找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慢慢洇出一点东西来,眉梢稍微吊起,嘴角翘翘,那一张本就有些女相的面庞活泛妖娆,漂亮的不可方物。 楚虞下意识地心一跳,但吴桂荀随即收敛了轻浮的神情,笑容还是温和的,仿佛楚虞刚刚晃神看错。他向下按了门把,“那我先走了。” 楚虞说:“再见。” 门被合上,楚虞抱着纸袋向屋里走,未想吴桂荀去而返,门直接被他推开:“对了,你来时可吃了晚饭?” 楚虞说:“我不饿的。” 吴桂荀走过来,从楚虞手里拿过纸袋放在地上,直接带她出门,“田月坤在楼上侍候吴素萍服药,也无暇顾及你。” 他说话低而快,楚虞先开始没注意吴桂荀直呼田月坤吴素萍的名字,在下楼梯的空荡回味了,看吴桂荀一手插在西裤的兜里,慵懒随意地走在前面。 两人走到餐厅,吴桂荀叫人将准备的宵夜端来,楚虞说不用那么麻烦,我吃点面包就好。 吴桂荀却说:“你就当陪我吃。我是晚饭前来的,梁家吃饭早,到现在连水都没让我喝一口呢。” 他这话说得就有些放肆,楚虞暗自看了周围,发现餐厅里一个人都没有,仅有的两个还去了厨房,厨房到餐厅有一条传菜的长路,任是有顺风耳也听不到什么。 不是正餐时间,餐厅开了三层吊灯的一层,灯暖黄半昧,吴桂荀和楚虞对坐,享受了一顿过于丰盛的宵夜。灯光笼在吴桂荀的面庞上是十分好看的,楚虞喝了一盅小米粥,吴桂荀抽出餐巾递给她,自己也擦拭了嘴唇。 这时田月坤从楼上下来,发现了餐厅里的楚虞和吴桂荀,吴桂荀站起来,“楚虞没有吃晚饭,我带她来吃点。” 他的说辞让楚虞很讨厌,田月坤闻言瞥了楚虞一眼,再看那满桌琳琅满目,她问楚虞:“吃好了么,我再让人做些?” 楚虞看得懂她那一瞥,由得对吴桂荀树了一道提防。她半低头回田月坤:“很好了,谢谢田姨。” 吴桂荀抬起手看了下表:“不早了,小虞,回房休息吧,明天不是要上学?” 楚虞给两人说:“那我上去了,田姨,吴大哥,晚安。” 吴桂荀听到楚虞给他的称谓挑了下眉,而田月坤目送楚虞的背影,回过头来问吴桂荀:“房间住的还好么京菁让你住她的屋子,你非要跑到客房去。” 吴桂荀道:“京菁孩子心思,没有分寸,怎么能跟她一起胡闹。” 吴素萍和田月坤没什么话多说,田月坤也比普通人愚笨一些,成日在宅子里也少交际,不知道吴桂 分卷阅读43 荀这类人。她是越看吴桂荀越是喜欢的。 第二天楚虞按着闹钟起来,穿戴好了出门,而梁宅还寂静这,她提着书包经过餐厅,一片冷清,她自己也了然,昨天来时就做了心理准备,梁家人八成会给她些难堪和冷漠。 而她将书包放置在玄关,忽听吴桂荀在她身后叫她:“楚虞,等等我。” 楚虞回头,看到吴桂荀穿着一件圆领的黑色卫衣,下面一条灰色特殊布料的短裤,脖子上挂着条围巾,额发和面庞都滴水,一副运动打扮,一面与她说着话,一面将耳麦摘下。楚虞还是在韩剧里看过这样的打扮,还没真见过人这样穿过。也许对于漂亮人物再怎么着装也不显刻意和多余,吴桂荀的确如此,他时时刻刻展现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精致美感。他将耳麦拿在手里,对楚虞说:“我昨天和司机说了,今天我送你。” 没等楚虞回应,吴桂荀拿毛巾擦了脸,套了件外套,甩着车钥匙,也没让楚虞等多久:“咱们走吧。” 楚虞无可奈何,梁家上下都像施了沉睡魔咒,梁宅离她的学校不近,再不出发就要迟到。 吴桂荀开的是梁京菁的小跑,楚虞坐进去,挂上了安全带,吴桂荀看她一眼,忽然倾身来,手探进她的脖颈里——楚虞的校服领子折了一半进去,吴桂荀将领子翻出来,平整了一下才收回手,但身子还是贴着楚虞的:“领子塞在里面了。”吴桂荀解释着说,楚虞看到他很近的面容,五官都精致,眉毛根根妥帖——她从梁京兆和李平的一些话里可以听出吴桂荀的身份,但对着吴桂荀你从来说不出小白脸吃软饭这样的话,因为吴桂荀举止非常贵气,整个人都是体面而自信的,像个公子哥,家族从没没落过。 楚虞能体会吴桂荀对她的“意思”,但吴桂荀就是略有轻浮的,他可能对任何女性都是这样,何况,楚虞想,他不敢动我。 吴桂荀将楚虞送至校门口,楚虞合了车门,对吴桂荀道了声谢,吴桂荀笑着,楚虞关上车门,深深吸了口气,刚刚车厢里充斥着吴桂荀的香水味,不是不好闻,是楚虞自己不大习惯。 她到了教室,于露茵又没有来上课。午饭她在学校的食堂吃,端着盘子找座位时被王昊他们叫住了,于是坐到一起。 白钰拿出了手机摆在桌子中央:“你们知道于露茵拍电视剧了么?” 王昊反应最大,拿了手机来看:“这个剧?靠,真是她。” 他将手机递给张文渊,张文渊笑了一下:“还挺上相。” 白钰剜了他一眼,张文渊将手机还给王昊,“我好像听她说过,但不知道是什么剧。” 王昊把手机扔给白钰,“青春偶像剧,漫画改的,选角都是新人。” 白钰说:“你知道挺多啊。” 王昊说:“昨天刚看见有人评今年拍的十大烂剧,这部排前三呢。”、 楚虞听出王昊的一点不屑,他漫不经心地用着筷子,但只是在盘子里挑拣,其实是有些在意的吧。白钰又将手机给了楚虞,楚虞看到图片里于露茵微微笑着看着镜头,穿一身学生制服,剧名和剧照都透着庸俗,但于露茵真的非常漂亮。 白钰道:“官博艾特了于露茵的账号,我都不知道她有二十几万粉丝。” 王昊抬了头:“我有一百多万,你怎么不嫉妒嫉妒我?” 白钰尖声:“谁说我嫉妒于露茵?” 这下张文渊都笑了,白钰恼羞成怒,背了包走人。 张文渊慢慢收拾了餐盘,对楚虞王昊道了别,将盘子送了才追上白钰,白钰也没走多快,几步路后两人就走到一起了。 留下王昊和楚虞,王昊半响开口:“你们最近联系了么?” 楚虞没反应过来:“谁?” “于露茵。” “哦,”楚虞说:“我们好久没说话了。” 王昊半皱眉:“当明星去了,架子还挺大。” 楚虞觉出一股酸气,对王昊说:“你一个一百多万粉丝的,还跟一个二十万粉的计较?” 王昊笑了,“我就是烦她这样,动不动就生气。”他说完,自觉失言,他一向不愿提及他和于露茵的关系,幸而楚虞没什么反应,好像没有在意他这句话。 而楚虞心里想着,他们两个,也不知是谁架子最大。王昊对人看似随和,实际傲慢无比,而于露茵看似傲慢,人还是随和的。 吃完饭她走出校门,已经不是校门口人流高峰,学校一带向来冷清,此时只一辆车停在路边,楚虞在门口站了一站,那辆车便降下车窗,吴桂荀在驾驶室里叫她的名字。 楚虞走过去:“……你?” 吴桂荀不是早上的打扮,而是衬衣领带,开的也不是早上的那辆车,他道:“上车吧。” 楚虞怔了一秒才打开车门,要坐进去的时候,吴桂荀扶住了她的肩:“等下,我的衣服在座位上。” 楚虞定住,吴桂荀从她身下抽出一件细条纹的蓝色西服外套,折进楚虞怀里,放在她肩上的手向下注了些力:“坐吧。” 楚虞抱着吴桂荀的外套,上面余存一点男士香水的味道,早上闻到的那种。吴桂荀打着放向盘:“梁家的司机送吴素萍去医院复查,另一位让管家用去。你是要去公寓拿东西么?” 楚虞说:“是。” 吴桂荀进了小区,问她说:“几号楼?” 楚虞指了方向,车子停好,吴桂荀同她一起下了车,楚虞道:“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很快下来。” 吴桂荀将手插进兜里,“我等着也无聊。” 楚虞无法,只能让他跟着。 进电梯的时候,楚虞按了层数,忽然被人向后拉扯,一下子失去重心,吴桂荀揽了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头,在她唇上贴了一下。 楚虞睁大了眼。 吴桂荀也不多纠缠,立刻就放开了她,微微笑着,也不说话,只望着她。 楚虞很久才回神:“吴桂荀,你什么意思?” 这是她第一次叫吴桂荀的全名,吴桂荀神色不改,只说:“小楚虞,我喜欢你呀。” 楚虞说:“你不怕梁京菁么?” 吴桂荀不敛笑意,“我怕她做什么?” 楚虞默然,电梯到了,她走出去,掏出钥匙开了门,吴桂荀跟在她后面, 分卷阅读44 门开的时候,他忽然推搡了楚虞一把,楚虞撞到玄关的鞋柜上,吴桂荀从后面压住她,一手甩上了门。 楚虞喊道:“你不怕梁京菁,怕梁京兆么?” 吴桂荀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我把这话原封还给你:你不怕梁京菁吗,不怕梁京兆吗?” 楚虞不做声了。 吴桂荀从玄关的鞋架上拿来一把雨伞,握着伞柄,高高扬起,狠狠落下,楚虞尖叫一声,吴桂荀把伞扔到一边,也放开了楚虞,他看一下表,“一会你要上课,晚上回家我等你。” 楚虞趴在鞋柜上,很久才爬起来,她朝着屋子里走,拿出她要的课本书籍,放在一个袋子里。吴桂荀刚刚那下打是昭示他和楚虞力量上的优胜,让她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吴桂荀靠在玄关处等她,她走来时,吴桂荀站直了身,接过了楚虞手里的袋子,“想想还忘了什么没有?” 楚虞低声说:“没有。” 吴桂荀微微带笑:“那走吧。” ☆、肉体关系 吴桂荀将楚虞放在学校门口,楚虞下了车,吴桂荀看着楚虞抓着书包带子走进校门里,他发动了车子,调头离开了。 晚自习放课后,来接楚虞的是梁家的司机朱,朱陪着笑说早上有些事情,不得以拜托了吴先生。 楚虞看着窗外,说没有关系。 车子驶进梁宅,铁门徐徐打开,精心打造的园景自车窗上移过了,草地和灌木间的夜灯也十分沉默。车子在门前停下,楚虞背着书包进下车,司机朱将车开去车库,楚虞按了门铃,有人来迎楚虞进来,还说着:“厨房留了宵夜。” 楚虞到餐厅吃了一点,其实她不饿,但是她不能不吃,别人的“好意”,她不能不识抬举。楚虞再提着书包上楼已经是近九点,吴素萍田月坤应该是早睡下了,而吴桂荀没有见踪影。楚虞踩着楼梯一节节上去,三楼只开着几盏昏暗的壁灯。楚虞打开她房间的门,给漆黑一片的屋子打开了灯,将书包放到外室沙发上。 在衣柜前脱去了校服裤子和校服外套,穿着件卫衣在衣柜里拿出了干净的衣服走进浴室,出来时是吹了半干头发的,她发现她中午取的那些书摆在桌子上,吴桂荀给她带了回来,她将书收拾在架上,头发已完全干透,她上了床,房间的所有开关也设在床头,楚虞关掉了灯。 在这之前,楚虞反锁上了房间的门。 爬到床上去,她望着头顶的床幔,昏朦里那些绯色、在夜晚里成了灰色的轻盈布料不知名的晃动,一些风吹拂在她的面上,慢慢闭上眼,要进入睡眠的时候,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近,楚虞感到床榻的一边沉坠,眼皮上也一亮,她翻了身,睁眼正看到坐在她床边,浸在床头灯里的吴桂荀。 吴桂荀穿着一套烟灰色丝绸、褐色锁边的睡衣,肩上搭着一件浅驼色的开司米毛衫,他穿着精细似女人。楚虞吓了一跳,“你怎么进来的?” 吴桂荀没有说话,他抬了抬手,那件柔软的开衫便从他的肩上落在了床上,他按着楚虞的上臂,慢慢压上去,楚虞自然挣扎,但吴桂荀压她很牢,拳头和巴掌是挥不起来的,只有用脚去蹬,吴桂荀已跪坐在床上,膝盖趁着楚虞动作的机会将她的腿半顶半压分到了两边,楚虞无法动作,吴桂荀对于情.事这样老练,她问:“为什么是我?” 吴桂荀放在楚虞上臂的手下移抓住了手腕,将她的两条胳膊抬到了枕头上,依旧是按着,两具身体越靠越近,吴桂荀指尖发散着寒气,前胸也冰凉凉的,他附在楚虞的耳边:“一会别叫太大声,吵着别人。” 楚虞说:“我求你了,放过我吧。” 吴桂荀说:“前戏我就不做了,阳台挺冷,我等你好久。” 今天中午的时候,吴桂荀亲了她,然后她问吴桂荀,你不怕梁京菁么?之后进到家里,吴桂荀压着她,抚摸她,然后楚虞问吴桂荀,你不怕梁京菁,那怕梁京兆么? 吴桂荀说,我把这句话还给你,你不怕梁京菁,不怕梁京兆么? 楚虞没有话说了。 对于梁家,她是寄人篱下,而吴桂荀被梁京菁热爱,讨田月坤欢欣,在梁家,吴桂荀要比她更有地位。吴桂荀在梁家的利益圈子里,受诸人偏袒,而她楚虞不是。 楚虞能做什么?她能靠的只有自己,她打不过吴桂荀,所以吴桂荀现在压在她的身上,而她所能作的已经做尽,她锁了门,向吴桂荀恳求,可这些没有用,这是她力所能及的全部了,现在吴桂荀进入了她,她也不敢呼喊,也不敢喊痛。 这种关系让第三人知道,承担后果最多的不是吴桂荀,他最多与梁京菁分道扬镳,带着已经重振旗鼓的家业回到香港去继续游戏人间,而楚虞,没了梁家她便无处可去。 吴桂荀将楚虞整个抱起,楚虞无力靠着他的胸膛,吴桂荀向前顶送,楚虞像被风吹弯的细草茎一样向后仰去,吴桂荀用一只手去抓回楚虞,眼角却瞥见床榻中间那几块深深浅浅的血斑。吴桂荀皱了一下眉,但还是镇定的,他问楚虞:“你来事儿了?” 楚虞没回答他,而吴桂荀回忆了刚进入楚虞那瞬,“你是处?” 楚虞依旧没回答,她暗咬合着牙齿,坚决不出一声来。吴桂荀轻轻笑道:“梁京兆是硬不起来么?还是说,他真舍不得碰你?” 楚虞听到吴桂荀提梁京兆的名字,忽然有了点力气,用□□的手臂揽住了吴桂荀的脖子,将嘴送了上去,狠狠地咬。吴桂荀痛,他的手从楚虞的脊背上滑下去,放在了楚虞的大腿上,循着中午抽打楚虞的那一处用力按,楚虞也痛了。她在学校的厕所隔间里看过那里,中午是红肿的,下午泛了青洇了血,晚自习时,骨头都有些疼了,吴桂荀的手非常狠。 吴桂荀的手再移回楚虞的背上,楚虞这时已经毫无力气,慢慢地松了口,而吴桂荀的手掐着楚虞的后背,一点一点由背摸着骨掐进腰里,少女的腰,细而软,覆着一层脂,吴桂荀的十指深陷进这一层脂里,楚虞终于发出低声的、难受的呻.吟,吴桂荀听着好听,便将人这般狠掐着,上上下下地颠着。 完事后楚虞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贴着额头的胎发打湿了,极凌乱。吴桂荀穿好了衣服,坐在床边要起身,楚虞拉住他,昏沉沉地问:“为什么是我?” 吴桂荀回头看她,楚虞又问一 分卷阅读45 句:“为什么是我?” 吴桂荀用回温了的,暖而细长的手指盖住了楚虞的双眼,他声音轻轻,无限温柔:“都这么累了,别想这么多了。” 楚虞的手缓缓垂下,落在床单上。 吴桂荀站起来,却没有走,他走到楚虞的书桌前,端了一杯冷掉的残水,从刚刚被卷到地上的开司米外套中拿出一板药片,他把杯子递给楚虞,按出两片,一片塞进楚虞的嘴里,另一片拿在手和再从口袋里拿出药瓶,一起放在床头柜上,“另一片十二小时后吃。说明书你仔细看看,没有地方扔保险套,你勤吃着药。” 楚虞爬起来,就着冷水将药吞了。 吴桂荀摸了摸楚虞的头:“乖。” 楚虞没说话,吴桂荀将开衫外套折在手臂上,走向门去。开门时他左右转了锁芯两周,低着头自语式地调笑了一句:“锁得挺牢。” 楚虞起身去浴室洗澡,很快就出来,只披着一块浴巾,她迎着一阵冷风走到了阳台的门前,玻璃门是大开着的,窗帘被风吹得鼓动,翻飞的空隙间有一把躺椅,在铁花栏杆的旁边,躺椅旁有一张玻璃面的桌子,桌上有一盒烟,烟上置着一只打火机。另有一碟未吃完的起司蛋糕,碟子边缘堆着烟灰,烟灰旁有两根烟,一根燃尽,一根只开了个头。 楚虞走过去,用打火机点燃了那根只抽了两口的烟,举起来试着含进嘴里,她的眼微微闭上,想象着梁京兆平时抽烟的样子,小心地吸了一口。 并没有像电视里那样第一次抽,会被呛得咳嗽。 她的身子被冷风吹得抖了一下,她觉得此时此刻她应该会流一点应景的眼泪,但她实在没有。 ☆、命中命中 田月坤听人说楚虞去了温室那里,她也就去找,却在西南角见到了吴桂荀,吴桂荀穿着竖条纹的衬衫和花灰色的马甲长裤,正弯腰从一片矮树丛里站起身来,马甲露出了一段条纹衬衣紧裹的腰身,待他站起来看到田月坤,还是惊讶的,“大嫂?” 田月坤问道:“你可有见楚虞来这里?” 吴桂荀摇了摇头,一面迎面走向田月坤,在田月坤正前站住了,也正好堵住田月坤迈出的步子,他展开自己半握的手指,用平常谈笑的语气道:“刚刚在找这个,也没有留意。” 田月坤随意看了一眼,是吴桂荀和梁京菁捣鼓出的“订婚戒指”,而他另一手上又戴一枚装饰用的银戒,手腕上还有铂金窄带的石英表。按理说这样花俏的男人并不可靠,但吴桂荀给田月坤的感觉是恭顺而温润的。她拢了一下鬓发,“我上午出去一趟,看到了两身衣服觉得适合楚虞,还等着她来试一试合不合身。” 吴桂荀温和地说:“您对楚虞真是好。等我见了她,让她去找您。” 田月坤点了点头,目光向左右寻了两眼,转身离去。 吴桂荀低头将戒指戴在手上,走到了他刚刚找戒指的地方,那里为掩盖恒温系统,置了两块石头,吴桂荀伸出带了戒指的手,轻轻在那只悬空在石头旁的脚踝上挑了一挑,轻声道:“等什么呢,还不走?” 楚虞看了他一眼,从石头上跳下来,卷起地上散落的衣服,站起来跑了。 她回到自己的房里,而田月坤却是没再来找她。直到晚饭时间,她是掐着时间下去的,刚走到餐桌旁时,田月坤扶着吴素萍从楼梯口出现了。 吴桂荀来得姗姗,已经是又换了一套装扮,像是刚从外面回来。他很自然地与众人招呼,还为楚虞拉了椅子。 楚虞扶着这把椅子,几乎和吴桂荀同步着坐下。她留心着这些细节,意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侍者无声无息传菜,吴素萍执箸,田月坤用公筷给吴素萍夹了菜,吴素萍少量地各吃了一些,就放下了筷子。 楚虞一直埋头于每人俱有的汤盅,只吃眼前最近的盘子的菜。吴素萍缓缓再吃了一口粥,就结束了她的晚餐,但也没有立刻离席。她擦了嘴,将餐巾递给佣人,一面将目光落在了吴桂荀身上,吴桂荀从善如流地放下筷子,抬头与吴素萍对视。 吴素萍说:“这几天总不见你,是在忙开业的事?” 吴桂荀笑了:“这么件小事也值得您挂念。朋友之间小打小闹,一人凑了些钱玩玩罢了。” 吴素萍没什么表情,只说:“南溪路是个好地界,好好发展,大有前途。” 吴桂荀还带笑,“谢谢夫人了。” 吴素萍颔首,眼皮垂了垂,田月坤即刻站起,对着吴夫人轻声道:“我来吧。” 吴素萍由田月坤扶着离座。她自然瞥到了田月坤几乎未动的碟筷,但没拒绝田月坤时时刻刻谨慎而敏觉的讨好,这么个梁宅,是很埋人的,田月坤死了无用的丈夫,没有娘家可回,在这梁宅里,她也需要一些目的性的行动来填补心里的惶惶然。田月坤做事并无出色,城府也平庸,还带着那么点小肚鸡肠,但作为一个她这样身份境遇的人,没有本事才是吴素萍最看重的本事。 她们二人离去,连带餐厅中侍者都少了。楚虞拿起放下很久的筷子,才真正开始了晚餐。吴桂荀吃完后坐在座位上,侧头支着手臂来看楚虞吃饭,楚虞由他看了一会,才斜着眼说:“别看我!” 吴桂荀也就不看了。他站起来,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在楚虞眼下用食指点了点屏幕,上了楼。楚虞在宽敞安静的餐桌上吃完了这餐,没着急上楼,而是到院子里走了会步,夏天已初见端倪,五一假后几天气温突升,楚虞将毛衫叠进柜子,挂出了单薄些的长袖。她这时就穿着其中的一件浅蓝牛仔布的衬衣,套着条长裤,这牛仔上衣还是梁京兆给她买的,说是逛街偶尔看到,从前楚虞没想过梁京兆为什么逛街会逛女装,但现在能想到了。他总是个男人,会有这样那样的女朋友,总有这样的“偶尔看到”。 顺着梁宅的轮廓走至一周,楚虞在几米远的地方看到了吴桂荀的车停在梁家铁门前。车子里开了灯,吴桂荀在驾驶座坐着,也看到了楚虞,将车窗降下来,隔着春夏月影对楚虞招了招手。 楚虞懒散散走过去,吴桂荀道:“怎么这么久?” 楚虞弯下腰,“你是在等我?” 吴桂荀拿起手机,“你没看短信么?” 楚虞怕被人看到与吴桂荀说话,已经打开车门上了车:“没拿 分卷阅读46 手机。” 吴桂荀回身,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楚虞的脸,“我在餐厅没提醒你?” 楚虞推开了吴桂荀的手:“这么晚,你是要去哪?” 吴桂荀发动了车子:“我在南溪路新开的CLUB,带你去玩玩?” 楚虞直起腰,将手放在门把上,要下车的样子:“我不去,下周一期中考试。” 吴桂荀立刻将车开得飞快,停也不停,楚虞收回了手在胸前交叉,漠然看向了窗外。 他们的关系已经持续了一个月余。梁京兆去香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或者是已经回来了,但从不曾在楚虞面前露面。梁京菁打电话说她决定在香港大学做旁听生,滞留在香港办手续,她总这样心血来潮。吴桂荀有时一面操着楚虞,一面和梁京菁通话,紧张得要死的反而是楚虞。毛衫已经穿不住的时候,楚虞又回公寓拿了一趟衣服,还是吴桂荀跟着,他的公司距离楚虞的学校极近。屋子里没有人住的迹象,看得出还是有人定期清洁,但洗手池的水槽周都是干涸的,一如楚虞的心。楚虞从衣柜里拿出衣服摆在平整的床单,吴桂荀把她推倒在那堆衣服上面,楚虞在吴桂荀熟练的操弄下起了反应,然后她第一次回应了吴桂荀。 楚虞觉得无所谓了,她有没有反应吴桂荀一样会随时随地的要她,她抵抗不抵抗都一样能被吴桂荀制服,吴桂荀有时还会打他,他挥起什么东西的时候的模样带着点奇异诡谲的艳丽,想来他是很沉迷于此的。楚虞到现在已经会在这当中分出思绪来分析吴桂荀这个人,揣测他的心理活动。再从他自己口述的一些残片,楚虞开始了解吴桂荀这个人。 吴桂荀过得也不好,年少时意气风发,纵情挥霍,一时间大厦顷颓,父亲将家产挥霍殆尽,房子时刻被抵押,有段时间家具都源源不断地被人搬出去,母亲卖了几件嫁妆,尚且维持着在香港上层圈的基本体面。他忽然一无所有,只剩下些抓不住的少爷派头,还有原先的“尊贵”退化而成的一点“尊严”,这是吴桂荀从前半生游马华灯里唯一能捞出的骨骸了,出于怀旧的恋爱吴桂荀不能抛弃它,但也再没资格拥有,所以就掩埋起来——压抑着。而拉普朗虚说:“性是受到压抑的最典型代表。” 这点也挺像楚虞,不论是身世际遇还是这份可笑可悲的自尊心,吴桂荀用她的身体释放他的生存压力,楚虞同样用吴桂荀的身体借助着掩埋过往。 楚虞开始时问了吴桂荀“为什么是我?”,她现在明白了,因为她在梁家没有地位,因为梁京兆对她似有似无的暧昧占有,还有许多许多这两点附加着的东西。这些让吴桂荀起了心念。一个人行恶的事是没有理由的,如果真要问,那答案只有一个:他本是一个恶的人。 但楚虞还有很多“为什么”要问,但这些问题不再需要向吴桂荀提问了。一个人的时候,她依旧会像从前一样胡思乱想,为什么让她遭受这些?为什么让她无枝可依?为什么她天生就得不到幸福?——一个孩子的思想里是没有什么宏大叙事的,楚虞也抓不到什么类似希望的东西,她只会发问,幼稚地、执拗地、暗中的,她得不到答案,她今年不过十七岁。 楚虞跟着吴桂荀还学会了许多,例如把握细节,揣测人心。她用这一套来将她的梁叔叔追根溯源地探索,发现梁京兆的“遗弃”早有预兆。楚虞将吴桂荀嘴里的烟含进嘴里,闭上了眼骑在吴桂荀的身上前后运动身体。 他们此刻正在酒吧的包厢里,吴桂荀反锁了门,灯开了一盏,角落的星光球缓缓转动,在规律漂浮的光斑里,楚虞看到蓝屏的电视,看到暗色织锦的壁纸,看到光亮的桌面,看到提花的地毯,看到果盘里新鲜的水果。楚虞忽然想:我长大了吧。 第一个知晓一个人成长的不会是他的父母,不会是他的朋友,世上所有的关系由于不是供着同一个心脏和大脑而显得生疏。只有他自己最先发觉,他身体里梦想死去,胸腔堵塞,未来昏沉的预告。 楚虞低下头看吴桂荀的脸,他雪白的皮肤在包厢暗昧冷酷的光线里白成一张纸,这张纸蒙着他,蒙住了他的一切身份和背景,楚虞记不得他是谁,也许这就是她和吴桂荀能达到的最大限度的和解,也只在这一时刻。 ☆、继续 吴桂荀带楚虞见了很多人,他们问起楚虞,吴桂荀都笑一下,说她是他一个妹妹。 楚虞坐在卡座里,吴桂荀和那些人谈一些事,楚虞拿着杯酒放眼到卡座外的地方。忽然人群里一个影子闪过,楚虞追着寻觅,看到了低着头匆匆走过的于露茵。 楚虞对吴桂荀说我去别处看看,吴桂荀点了头,告诉她;“不要乱跑。有事打电话。” 楚虞没回应就走了。这就是吴桂荀和梁京兆的区别,楚虞能对吴桂荀提出自己的要求,但她永远只能听梁京兆给她下命令。 楚虞在洗手池前等到了于露茵,于露茵穿着一件针织的米色线织上衣,和咖啡色的梭织长裤,背着一个黑色棱格的el包,棕色的卷发垂下来遮掩了面目,影影绰绰留有长眉红唇的意象。她正从前向后梳理了头发,波纹有点起伏的动态美感,她先仰头注视着自己镜中的影,而后看到了旁边的楚虞。 她愣了一愣,很吃惊会在这里见到楚虞。 楚虞转过身来,面对面地:“于露茵。” 于露茵只惊讶了一瞬,走到洗手台前,先摘下手腕上的手表,然后将伸到自动感应的水下洗净了双手,拿纸巾来擦干时,她侧了头,“你和谁一起来的?” 楚虞说:“一个朋友。” “咱们学校的?”于露茵将纸巾扔进铁皮回收篓,戴好手表,又拿出了粉饼补妆,尽管妆容已经非常精致了,她还是找出一点不得体的地方,小心地做了修正。于露茵从前也化妆的,但楚虞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她过分成熟。楚虞回她:“不是。” 于露茵笑了一下,从而擦去一点溢出的唇彩,“想也是,这里实行会员制。” 楚虞说:“你再也不回学校了?” “星期一不是有考试么?我星期一回去。”于露茵将粉盒放回包里,看着楚虞:“有人在等我,到学校再聊?” 楚虞点头。 吴桂荀和楚虞回家时是凌晨三点,楚虞在车上眯了会眼,车子停好时她还恍惚地做了梦,吴桂荀将她唤醒,她睁开眼:“到了?”  分卷阅读47 吴桂荀伸手解开她的安全带,“到了。” 楚虞开门下车,车子停在地下的车库里,楚虞已经走到门边,吴桂荀上她,“走这么快做什么?” 楚虞停住脚步,说:“困。” 吴桂荀打开车库的门,楚虞率先出去,车库离院门还有一段路程,两人并肩在夜色里走得行色匆匆,吴桂荀多喝了几杯,也急于投入软床温梦。穿过院子有一小径与主楼相通,正达到一扇偏门,吴桂荀因经常早出晚归,获得了一把偏门的钥匙,楚虞等他开门,吴桂荀转头道:“你先在外面等一会。” 楚虞侧了身靠在墙壁上,吴桂荀开门后走进去,“砰”地碰上了锁,不轻不重的声响,隔着一道门,楚虞听到有个声音对吴桂荀道:“您回来了?” 吴桂荀的声音:“早说不用人等我,你快去睡吧,我也上楼了。” 那人一声“好”,又说:“吴先生晚安。” 又等了一会,吴桂荀回身给楚虞开了门,两人悄无声息地上了楼,进的是吴桂荀二楼靠楼梯口的房间。门阖上了,楚虞问:“那是谁?” 吴桂荀在衣架前脱下外套,解着领带衬衫,“田月坤派的佣人,每夜非等我回来才去睡。” 楚虞想到上午温室里的事:“她是不是察觉什么了?” 吴桂荀赤裸着上身走来,摸了楚虞一把脑袋:“瞧你紧张的,放心,不会有人知道。” 楚虞看吴桂荀对于此事,总是一种成竹在胸的极大自信,她有点不相信他,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但他们两个是连在一起的,吴桂荀说没事,可能真的是没事。 吴桂荀从衣柜里拿出睡袍穿上,也没有系上衣带,仰面倒在床上,预备着睡觉,转想到楚虞,侧了头来:“对了,下次你先打扮打扮再出来,今天我带着你,被人笑话换了口味。” 楚虞踢开脚边吴桂荀踢下来的裤子,“嫌我丢你的人,你可以别带我去。” 吴桂荀在床上低低笑起来,而楚虞也正有要问他的事:“你的那俱乐部,是会员制的?” 吴桂荀半阖着眼点头。 “那都是什么人能来?” “多了,”吴桂荀说:“概括说,能掏得起钱的。” 楚虞若有所想,吴桂荀将眼睁开了一些:“怎么?今天见熟人了?” 楚虞问:“你怎么知道?” 吴桂荀又用那似笑非笑的眼望她,楚虞不问了,吴桂荀对于人情世故掌握的太多,楚虞离开卡座前那微小的神情变化和眼神移动都被吴桂荀捕捉。她说:“于露茵,你听说过吗,我们班同学。” 吴桂荀想了想,“哦,她。” 楚虞说:“好久没见了。她也总不来上课。” 吴桂荀道:“她谈下两部戏了,还有一支巧克力的广告在拍。” 楚虞也没有多惊讶:“她那样漂亮,理应。” 吴桂荀撑起身子,靠在床头,“这你说的不对。” “她也算一般漂亮,胜在年轻,但娱乐圈多得是极其漂亮、极年轻的孩子,一个人要出头,光守着自己那点本事还不够。” “什么意思?” 吴桂荀又半阖了眼,躺在床上,他也是累了,嘴唇里轻轻吐出几字:“走一步睡一步罢了。” 楚虞向门走去,吴桂荀在她后面说一句:“帮我关了灯,谢谢。” 楚虞将手放在门把上,另一只摸到了开关,“啪”的一声,门也同时打开了,身前身后俱是一片黑暗。 周一时于露茵果然来考试,上午考了门语文便放了学,下午还有考试,楚虞在学校吃饭,于露茵也留在学校。她一人收拾着书包,直到周围的人走了,而楚虞在教室外等她。她们许久不这样单独相处,先是对视了一下,找回了一些久违的气氛,相携着向餐厅走。 一路上遇到另一些同年级的学生,从于露茵身边擦肩过去了,还要一步三回头地看,加以指指点点。 楚虞问:“最近在拍戏?” 于露茵道:“没有,在拍广告。” “奥,”和吴桂荀说的不差。楚虞问:“考完试还来上课吗?” “来,怎么不来?”于露茵道:“下个学期,咱们就是高三了吧,要高考了。” “和王昊一样,考B大么?” 于露茵听到王昊的名字,神色不改,“我可不想。”此时她们已经走到教学楼后,正前是餐厅,右手面是操场,于露茵停住了,将手插在外套里,“我不饿,你呢?” “我也是。”楚虞道。两个人转头去了操场,顺着阶梯一阶一阶登到了观众席最高位的平台,一堵围墙及她们的胸口,楚虞将手搭在上面,些微的风和澄澈的天就包裹了她们。 于露茵从口袋里拿了一盒烟出来,楚虞伸出手,于露茵看了她,然后抽出一根递给她,楚虞夹在指尖,于露茵给她点了火,才自己抽出一支烟含着点燃。 两支烟都燃上了,于露茵直截地:“昨天带你来的是吴桂荀?” 楚虞承认,于露茵笑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楚虞道:“他是梁京兆妹妹的未婚夫。” 于露茵没说什么,将手搭在眉间望了一眼热辣的阳光,躲避地弯下腰,坐在了围墙下的阴影里。 楚虞也在她旁边坐下,右手在一旁的风里抖落了烟灰,“你呢?昨天是谁带你去的?” “一个制片人。”于露茵道:“他要我演电影,我没答应。” “怎么不答应?” 于露茵看了楚虞一眼:“我接片子是接够了,娱乐圈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只想赚够钱就走。” 她将目光转而投到操场的那一头去,又说:“我没告诉你,我妈挂了呼吸机了,原来的癌症做了手术,摘除了一部分器官,医生保证说癌细胞不再扩散,可谁知道她心脏又出了毛病。”于露茵吸了一口烟,很久才吐出来:“我妈可真是倒霉,像老天存心不让她活似的。” “上了呼吸机,一天就要四五千块,再加上手术的费用,我家早没钱了。”于露茵道:“没钱可真惨——你不知道,我开始也不觉着的。一月二十四日,王昊给我发了短信说散伙,他有女朋友了。我说行,随便,还把他骂了一顿,特别解气。谁想到一月最后一天——三十一号我就 分卷阅读48 看到了验孕棒上的两条杠,我一分钱也拿不出,只好再找他,我还记得他带我去银行,就咱们学校西南面那个中行,他取了五千块钱给我,然后说只有这些,如果再要,就得等几天了……我都不敢看他的脸,说了声谢谢走了。啊,真是丢脸啊。” 于露茵讲到这里,就不再说了,她等着楚虞,楚虞默然了一会,在于露茵的“我没告诉你”和“你不知道”两句话下彻底消除了与于露茵曾有的芥蒂——这些原本于露茵不会告诉她的话,于露茵在今天都说了出来,这些自顾自的琐碎喃喃,只是因为今天的楚虞不是往日的楚虞。于露茵有很多朋友,她们一起讨论美妆,计划减肥,分享八卦,背地骂人,喝酒唱歌,做许多消遣时光的事,但是她们不能是她阴暗面的同谋,于露茵从不在这些人前展现她的窘迫,楚虞曾经也是被她规划到这一类人,但现在不一样了。如昨晚楚虞从吴桂荀那里询问到了于露茵一样,于露茵也从别人那里询问到了在吴桂荀身旁出现的楚虞。两人是赤诚的悲哀者联盟。 楚虞将烟掐灭了,她始终不觉得烟有什么好味道。吴桂荀也不沉迷于烟草,他们两人合抽一盒,几天才能空掉,于露茵抽得这种薄荷味很足,辣到不像女士烟,但又是细细长长饱含脂粉气质的。楚虞说:“梁叔把我送到了梁家老宅,我一个多月没见他了。我想他早回本市了。” 于露茵垂着眼睑,思考着什么的样子。 楚虞并不靠于露茵的回应来满足什么,她站起来,“你真不饿?” 于露茵说:“饿,但不能吃。我去拍广告,他们都嫌我不上镜,差点没把我赶回来。” 楚虞说:“那陪我去趟超市,我买一个面包,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吃掉。” 于露茵说:“那真是谢谢你。” 楚虞笑起来,于露茵丢掉了烟头,也笑了。带着笑,她忽然回头看了一下地上的烟蒂,“我们好像不良少女。” 楚虞说:“我要拍下来,投稿给八卦账号。” 于露茵说:“投得好,炒作红得最快,省我这样辛苦。” 下午那门考完是五点,从教室后面收拾了各自搬到后面的书箱,拿了明天要考的科目恹恹着复习,整个教室都昏昏欲睡,于露茵对楚虞投了纸条,告诉她她一会要去摄影棚,下了这节课之后就要走了,楚虞转过头,对后排的于露茵比了个了解的手势。 楚虞和同桌一起去吃晚饭,回来的路上经过篮球场,王昊自场上叫住了她,拾起篮球架下的外套搭在肩上喘着气大步走来,楚虞的同桌见到王昊,假作平常地紧盯着观察。 王昊道:“吃饭了吗?” 楚虞说:“吃了,要回教室呢。” 王昊从外套里拿出了包纸巾擦汗,问:“于露茵今天回学校了?” 楚虞说:“我们今天月考,她回来考试的。” 王昊笑了一下:“我现在只能靠搜索引擎知道她的消息了。” 楚虞也笑,转移了话题:“还有一个月高考,你还敢打球?不怕你们年级主任抓你?” 王昊将纸巾填回从校服口袋拿出一张假条:“我请了假,他还以为我现在在家呢。” 楚虞只是笑,没再说话,王昊跟着她走了两步,道了别:“我去超市买些东西,你们先走吧。” 王昊走后,楚虞的同桌对楚虞道:“他本人比电影里黑一些。” 楚虞问:“他的电影上了?” 同桌说:“预告片刚出来。他前段时间做宣传,跟影帝钟济慈站一起,倒也没被压下去。” 楚虞道一声敷衍:“是吗。” 同桌:“连带咱们学校都出了名,一个高中能出两个明星,于露茵虽然还不红,但也是拍过电视剧的人了。王昊真是厉害,杜涧生的戏也能演,可惜马上就要毕业,看不了几天了。” 楚虞低头笑了一声,眼看着上课铃要响,两个人小跑着奔向教室。 晚自习下课,楚虞收拾了书包,随着人群拥挤出教学楼,同桌在她身旁还在说着王昊和于露茵的事,提起了低年级那个与王昊谈过恋爱的学妹,楚虞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在校门口找梁家司机朱,朱开的那辆奔驰在校门口找不到,楚虞走出去一些,眺眼到路那边去,在一盏掩在树叶枝干里的路灯下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迈巴赫。 楚虞的心忽然一跳,她强压着,向同桌道了别,再握住了书包的带子。那流光的车身上的窗后好像蛰伏着一双眼睛,未显露任何,窥探不得任何,就让楚虞无比紧张。 楚虞一步一步走过去,在穿过马路时面对驶来的每辆车子很谨慎地张望并暂停了脚步,再小心启程,这样三步一停,马路似乎很长,但也最终走完了。 楚虞打开了车门,只看到空空如也的后座,和驾驶室里的李平。 “李叔叔。”楚虞说,声线是掉下去的。 李平看了她:“小虞,上车吧。” “您怎么来接我了?”车子开出去一段路楚虞才说话,她刚刚看到梁京兆和她曾住的小区飞闪过去,“梁叔呢,还在香港?” “啊,没有。”李平道:“回来有几天了,不过公司有些事情,他忙不过来。”他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楚虞:“在老宅住得还好吧?” 楚虞说:“嗯,挺好的。” 李平说:“你梁叔一直住在公司里,今天让我来接你,顺道看看你这里有什么事。” 楚虞平静回答:“我能有什么事,让梁叔不用操我的心。” 李平“嗯”了一声,他一直将楚虞送到梁宅门前,楚虞下车时,他也一并下来了:“我看你最近没有刷卡。” 楚虞道:“我不缺什么,田姨总给我买东西。我什么也不缺的。” 李平淡淡笑了,他向大门侧了侧,“好了,快回家吧,早些睡觉。” 楚虞挥手:“李叔叔再见。”她走出去几步,忽然书包上的一只挂坠掉落,楚虞弯腰去捡,夏季的校服裙摆升上去一截,主幽静雅致照明风格的庭院里,楚虞膝盖上两公分的地方分布着一些深深浅浅的淤痕,只是一瞬,楚虞直起了身,裙子遮盖下去,李平也难再细看,还疑心刚刚是错觉。 他看楚虞进了门,而后钻进车子,驶离了梁宅。他一直开进市区去,从聚贤楼下接到了梁京兆。 梁京兆 分卷阅读49 身上既有酒气也有茶香,坐进座位便向后仰靠着,李平发动了车子:“谈得怎么样。” “妈的。”梁京兆低道,“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李平说:“岳嵩文那里怎么说?” 梁京兆冷笑:“模棱两可。”他伸手拉开了领带,“你刚刚去接楚虞了?” “嗯。”李平几次在后视镜中观测梁京兆,他是不敢说妄言的,于是斟酌了再三,说出了:“楚虞好像在老宅那里受了欺负。” 梁京兆听了,没说什么。“楚虞”这二字他刚刚从口中说出来,就引起一阵心烦。他掩住了脸,上下抹了一把,公司的事也让他烦躁。他问李平:“你怎么知道的?” 李平没说他看到楚虞的腿上有伤痕,他刚刚只是一眼,昏昧了也是可能,他只说能确定的事:“我听她说话不太对。” 梁京兆仰头靠着椅背,闭着眼,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她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自己不会解决?” 李平不再言语了。而梁京兆说完,自顾蹙了眉头。 都是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快乐 下章写写梁先生的烦恼 ☆、前番拂袖心 梁京菁不是心血来潮去香港大学做旁听生,而是被梁京兆关了起来。她在香港的画廊里结识了位艺术家,一心要去学雕塑、追求更深层的艺术净化。其实她要干什么梁京兆是不管的,但梁京菁又额外做了些让梁京兆不高兴的事。且梁京兆最后看到了那位艺术家的真身:头发都白透了,若梁京兆与梁京菁的父亲在世,大概就是这样年岁。梁京兆一气之下,又想到了梁京菁在大陆的小白脸吴桂荀,直接将梁京菁关到半山上了。 梁京兆离开半山别墅要去机场时,梁京菁在客厅又和他争执,梁京菁喊说:“你养一个楚虞不多,我养十个吴桂荀也不多!” 梁京兆“砰”地关上了门,反将梁京菁吓了一跳。 他们原是来治丧的。头几天梁京兆屋里屋外地穿梭,梁京菁领着一个女人来,二十五六的年纪,和梁京菁比是真正的一张素面朝着天,梁京兆问:“这是?” 梁京菁道:“徐世伯的女儿,港大研究生,今年毕业。” 梁京兆点了头,对着这位道了声:“你好。”管家叫客到,梁京兆拂了拂素麻外衫,匆忙告别一句就走了。 就这一句话,梁京菁晚上在餐桌旁对她的大哥道:“哥,你看徐小姐怎样?” 梁京兆一天内见了上百人,早抛之脑后。他问:“谁?” 梁京菁却冷了脸,“哥,你还真要我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叫嫂子?” 梁京兆没听明白,“你什么意思?” 梁京菁一字一句问:“大哥,你真要娶楚虞进门?” 梁京兆立时将碗摔了出去:“梁京菁!” 梁京菁跳起来,不甘示弱地:“我一直都敬重大哥,爸爸走得早,是哥你一直照顾这个家。但在这个问题上,我不能和您站一条线上。” 梁京兆道:“我何时说我有这种念头?” 梁京菁道:“您可太有了!”她抛下这句,夺门而去,门关一瞬她就换了副神情,开开心心坐上了轿车,且内心十分跃雀。这几天来被困在灵堂,终日和棺椁花圈相处,她要闷死,趁此机会逍遥去也。 梁京菁没想到梁京兆真正动了气,在餐桌上坐了足足一个钟头,就是想她说的这些话的意思。他真是看上了楚虞?真是胡言。他另想着其他一些事,一个钟头过去,他站起身来,同时在心里以一句:“荒谬!”作了结论。 楚虞第二天去上学时,吴桂荀也起来了,两人在客厅中遇见,吴桂荀穿戴极整齐漂亮,唤来从厨房里拿了面包牛奶的的楚虞:“我送你一趟?” 楚虞问:“怎么今天这么早?” 吴桂荀对着镜子正了正领带,“去香港。梁京菁打电话给我,说被你梁叔关了禁闭。”吴桂荀回了头:“你猜她是因为什么缘故?” 楚虞没说话,因为她知道吴桂荀并不是真的让她猜。 “她说你和梁京兆的关系不正常,还对梁京兆说梁家有她没你,有你没她。”吴桂荀说完,还笑了两声。 楚虞将早餐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背起书包,又去换了鞋子,没什么别的反应。吴桂荀先走一步,“我去开车,你在门口等我。” 楚虞应了一声,在镜子前理了理束在校服裙里的衬衫下摆,一分钟后拿着面包和牛奶出了门。 她一出门,见到了李平,他开着车停在左手边,而吴桂荀从右面尽头的道路正开过来。 李平已经看到了楚虞,楚虞顿了一下向他的方向走,在李平车前弯下腰,车窗降下,楚虞道:“李叔叔。” 李平招了招手:“上车吧。” “您送我吗?”楚虞眼角余光看到了对着驶来的吴桂荀的车子,犹疑着坐进了副驾驶。李平刚刚注意到楚虞游离思虑的那一眼侧目,就顺着看到了吴桂荀。吴桂荀停在车门前,还没有看到李平和楚虞,只停在门前等着。 没一会,楚虞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此时六点四十分,一般的同学朋友之类绝不会在这样的时间里打电话。李平看着楚虞的口袋,楚虞的手探进去,将电话掐了。 “没事,是闹钟。”楚虞面对李平的注视,解释道。 李平转过头去,发动了车子,声音惊动了前面的吴桂荀,隔着四五米的距离,隔着两块贴着紫外线膜的挡风玻璃,李平和吴桂荀对上了面。 李平先点了一记头,吴桂荀笑着回应一下,再对着楚虞挥了挥手。两辆车擦肩过去,李平的先上了主道,吴桂荀的车紧跟其后。 “吴先生这段时间都住在宅子里么?”李平问楚虞。 楚虞从右面的后视镜中看吴桂荀的车子,怔了一下才回:“不是经常在。” 李平应了一声,再问,就将话题转到楚虞身上了:“现在这个时候赶去学校还来得及么?梁家的司机都是这个时间送你的?” 楚虞心想:只怕要比这个点还要晚。但她回说:“来得及,没有事的。” 李平开着车,眉头些微地挑了一下。 到了校门口,楚虞下车前将一直盖在外套下的 分卷阅读50 早餐拿出来抓在手里,李平留意了。 楚虞走进校门里,李平调转了车头,向公司方向去。他昨天给梁京兆说了那些,梁京兆用那一句话来回答,听着是很不在意的样子,但在下车前刻意吩咐了他最近一段时间由他接送楚虞上下学。今天是第一天,他就看出来些不同寻常的地方,梁宅里那些人刻意怠慢着楚虞,这是确定了的,但又是谁吩咐下的呢?田月坤没有这个胆子了,而吴老夫人又不至于如此。梁家尚是体面的,体面人都有一番做派在的,再怎么恨,都是要给足面子,也不屑于搞这些小手段,对楚虞着么一个小女孩子…… 他想到那天楚虞大腿上的伤,有了点怜悯的意味:这么一个女孩子,本来娇生惯养的,遭这份罪…… 李平进了电梯,直到顶层办公室,电梯门开,右转几步处遇到了梁京兆的秘书,梁京兆的秘书告诉他,梁京兆正与张祥民在会客室相谈。李平点了头,候在了会客室紧闭的门前。 半小时后张祥民出来,李平和他握手,一直送他到楼下,再乘着电梯上来,回到会客室时,只看梁京兆仰着头,在沙发上半坐半躺着,一双眼看着天花板,手里还夹着一根未点的眼。 李平走过去,掏出火机弯腰将凑到梁京兆的手边,梁京兆回了些神,抬了手将烟放平,让李平将烟点上了。 李平没有出声,只听梁京兆吸了两口烟后说道:“李平,你跟我几年了?” 李平说:“不记得年数,只记得我大学毕业就跟了您。” 梁京兆点了头,他捏着烟支缓缓凑到嘴边去,“你还记得楚洪兴?楚虞的父亲,我大学时认识的他。” 李平没有说话,心里暗涌着思绪,刚刚送走了张祥民,这时提起楚洪兴来…… 梁京兆在一片烟雾里掩住了脸,他说:“自他上一次和我提过,我就让人去查了,到最后我都知道了,都明白了。但今天从别人口里再听一遍,心里就不是个味儿了。” 李平欲言又止:“您是说——”梁京兆的关系网,他也有接手着,梁京兆要查什么,他也有过耳闻。 梁京兆将手放下来,神情在烟雾里十分平静淡漠,他极其缓慢地说:“我本想这件事烂在我一个人肚子里的,可李平,我咽不下这口气。” 梁京兆侧过头,微扬了下巴看着站在一旁的李平,“你今早去送了楚虞?” “是。”李平蹙了眉头,考虑着他从楚虞身上发现的那些事,不知道现在是说还是不说,还能不能博得梁京兆一点怜悯。 而梁京兆已经从他的表情里了解到了。他低下了眼睑,轻声道:“我不想再见那孩子了,总怕迁怒于她,她没什么错,不该受这些罪,这些事也不该让她知道。”梁京兆倾身,在桌面上的烟灰缸中掐灭了烟,“下学期她就高三了,还是像咱们之前说的,出国上个大学吧。”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朝门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节奏就快了 不拖了 ☆、具备 吴桂荀从香港回来时是第三天晚上,凌晨时分,谁也没打搅地潜进了梁宅,又熟门熟路上了三楼楚虞的卧室。第二天楚虞醒来,翻身觉得拥挤,才看到是吴桂荀。 楚虞吓了一跳,而吴桂荀因着楚虞醒来拧开的灯,悠悠睁了眼。 “你在我这里干吗?”楚虞道:“小心让人看见。” 吴桂荀伸手环抱了坐起来的楚虞的腰,头枕在她的腿上,要睡过去地,“才几点?不急。” 楚虞推他:“你给我起来。” 吴桂荀重新睁开了眼,“楚虞,我发现你越来越不可爱了。” 楚虞没理他,挣开他的胳膊和头,让吴桂荀枕了个空。“我去上学了,你一会出去小心田月坤的那个佣人,我看她最近总在我门前站着。” 吴桂荀抓来一只枕头塞在头下面,一双眼半闭半睁着,里面住个流光溢彩的瞳仁儿,他背对着楚虞,正看着未合紧的窗帘,中间露个清晨的缝,屋里开着大灯,瞧着和夜里似的。楚虞打开衣柜换衣服,对着镜子扎了头发,又刷牙洗脸,没有再理会他。 她从盥洗室出来时,吴桂荀已不见踪影,只床上凌乱得一塌糊涂,证明他来过。 李平在门口等候多时,他来得非常早,早到楚虞不大好意思,上了车系着安全带,楚虞将面包塞进书包里,李平说:“我早上去买早餐,多带了一份给你。” 楚虞把她寒酸的面包放进书包底层,把拉链拉上。李平从后座拿了一只纸袋给她,上面印着隶书的斐记茶点字样。楚虞一面道谢接过,一面回头一眼,果看到后座上另有一个同样的纸袋,这才放了点心。 她越来越怕特殊对待,不论是照顾还是怎么,在梁宅里住的这些日子,她想被忽视还真是比被重视好太多。田月坤对她虚情假意的那种友好,不几日就招她去她的房间,或试她为她买得新衣,或尝些新进的点心,再说一些所谓的“体己”话。楚虞真是害怕到死,每当这时候她总会在心里比较着:还不如眼前这位是吴桂荀,至少吴桂荀废话不多,还给她一点暂时遗忘一切的欲望沉迷,像浴霸似的假明亮、真灼热——姑且在寒天里是温暖了。 李平说道:“路上时间够,你在现在趁热吃了吧。” 楚虞从纸袋里拿出纸杯装的豆浆和放在分格的一次性盒子里的两枚虾饺和两枚流沙包。楚虞用手碰这份早餐时,手掌里满是温度,差一点就鼻子一酸。她现在可真是不想也不敢再体会什么好的东西了,她怕失去,怕这点温暖在某一天里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可先前的所有都成了习惯,这真是太惨烈的事。 楚虞小心而快速地吃完了所有,拿出纸巾收拾好一切,将盒子纸杯原样放回纸袋里,捧在膝盖上,下车时她带着这袋垃圾走,走之前给李平说了声谢谢和再见。 李平待楚虞关上门后在心里叹气,也许梁京兆的决定是对的,楚虞现在的处境,连一份热早饭都吃不上,遑论每日在梁宅里遭受的刺人心的冷遇。出国也好,没有人会给她小鞋穿,加上大把大把的钱,总能过个像样日子。 楚虞到了教室,正坐着整理书包,桌子上“啪”地放了一只水杯,水杯上搭了一双交叠的手,楚虞抬头,于露茵看着她:“接水去不去?” 楚虞惊喜的:“你怎么 分卷阅读51 来上课了?” 上次考试后于露茵说是要照常上课了,但还是连着几天不见影,楚虞现在见了她,有点开心。上次她们在高台上做了苦大仇深的汇报,现在看着对方都像照镜子似的亲。而于露茵也是,看楚虞的眼像从前一样带着笑。女孩子的友谊,摧枯拉朽一朝萌芽两朝生机,是很正常的。 她和于露茵手臂贴着手臂走向水房,于露茵问她:“你有没有吃的?” 楚虞说:“你不减肥了?” 于露茵道:“我这几天每天就喝一杯糖水,还是我和导演说我低血压争取来的——我坚持不住了,你有没有啊?” 楚虞说我带了块面包。于露茵问你吃早饭了没,楚虞说我吃了,面包是多带的。 两人说着话,迎面遇到正向楼上走的王昊,王昊看到于露茵和楚虞,抬手打了招呼。 楚虞知道于露茵和王昊那点事,不大想在于露茵面前表现出和王昊亲近的样子,而王昊却与于露茵说话:“稀客啊,多久没来学校了?” 于露茵扬了眼:“还有几天高考?” 王昊报出:“二十三天。”他看了下表,“不和你们说了,迟到了又要我罚站。”他摆了摆手,三步并两步地上楼去了。 楚虞道:“他也有怕迟到的时候。” 于露茵道:“他请了家教,正力挽狂澜呢。” 楚虞问:“你怎么知道?” 于露茵说:“前几天考试,我来学校,王昊微信我说他看到我来学校了。我们另聊了几句。” 楚虞道:“你和他倒还能聊起天。” 于露茵皱了眉:“能聊个屁。”她道:“他看不起我演的那些烂片子,还说高考完让他爸给我介绍几个好资源。” 楚虞把水杯放到水龙头下,“这样你还喜欢他?” 于露茵已接好了水,慢慢盖着盖子,“我不敢喜欢他了,我哪配呢。” 楚虞没想到于露茵会这样答,可见于露茵神情淡淡,轻声说着:“我还是像以前一样觉得他好,好得不得了。这也不是我自己能改的。” 楚虞望着她,想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真是可怕。一样的惨烈。 吴桂荀回自己的房间里又补了一觉,醒来时精心打扮了下楼,在客厅中遇到了吴素萍,他站住了脚,对着这位老太太一颔首。 吴素萍只问他:“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吴桂荀道:“梁京菁让我周五去接她回来。” 田月坤是去拿药的,此时握着杯温水和分好的药片走来——有些仆人能做的事她还是会争着去做,像是要证明自己在梁家是有些价值和用处的,但实际上她真的连个下人也不如就是了——但不好说,有些时候这些没用的小东西总会更供人使用。她走进客厅,吴素萍对着吴桂荀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吴桂荀转身对着田月坤且笑着且走向玄关,换了鞋之后就出了门。 侍候吴素萍服了饭后的药,田月坤要伴着她去花园里走些步去,吴素萍拒绝了她,叫来另一个贴身的女佣陪着。田月坤没了正经事要做,正要扶着栏杆走上楼去,家里打扫的佣人叫住了她,欲言又止的。 田月坤问怎么了,佣人说有件事想和您汇报,可又不知道能不能说。 田月坤笑了,“怎么还有什么事不能说呢?” 佣人看了下左右,附在田月坤的耳边说了几句。 田月坤神色微变,仍说着:“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些许是她自己的朋友呢。” 佣人怔住了,反应过来,呐呐着回:“是,是,这我怎么没想到呢,净听赵晴她们胡说了……” 田月坤听到她说赵晴——梁宅的另一个佣人,问:“怎么,这件事有多少人在议论?” 佣人低了头,“很多人了。” 田月坤思考了一会,吩咐着:“这件事不许再提了,更不许让老夫人知道,若我再从谁嘴里听到什么,我就怪罪你!” 周五吴桂荀将梁京菁接回本市,在机场时他捧着杯热拿铁,等着梁京菁拖着箱子出来,给了他一个拥抱。两人坐上车子,梁京菁抱着咖啡啜饮,含着吸管与他分享着香港的见闻——尽管几天前吴桂荀来香港时她已经说过一次了,但现在复述一遍也还是新鲜,尤加重了梁京兆对她说的那些话的反响剧烈这段,末了勾着正在开车的吴桂荀的脖子,问他:“你说那楚虞那里好了?我看着就是白了点——不过,样子总楚楚可怜的,装腔作势的,大哥怕是被这一点蒙了心。” 吴桂荀笑了:“你大哥自己的事,你管什么?小心他断你的生活费,逼你再去相亲。” 梁京菁说:“我哥他才不是做这种事的人,一向都是我妈用生活费和相亲威胁我,这次我回去,八成又有好些才俊等着我相呢。” 吴桂荀道:“你不要和我说这些。” 梁京菁又攀上吴桂荀的胳膊,这次用力过猛,让他将方向盘一带,车子狠狠向右杀出去,吴桂荀立即稳回来,说别闹。 梁京菁偏要闹。她本是严格教养下出来的女儿,只大学后放野了些,加上吴素萍身体逐年孱弱,梁京兆又是忙于自己事业的,无人管教她那些情史。但她依旧是从小熏陶教育的大小姐,那些文淑的礼节她是遵守的,可不知怎么,她每和吴桂荀在一起,就不由地松懈和放肆,任意使着性子起来。此时她枕着吴桂荀一条胳膊,不知怎么,就想说她在香港和那位雕塑艺术家的艳情。 而实际上她随后就开了口,不假思索地一番描述,她只顾自己讲着,没注意吴桂荀漠然看着前方的神情。她讲得生动,越讲越开心,并隐含一种期待——吴桂荀处处顺着她,一次都没有和她发过火,她这次要看看,吴桂荀是不是能因为吃醋和她吵起来——真是有点贱了。 吴桂荀听完她说得这一席话,本拿出纯熟的演技要配合着表演一番的,但突然是有些累了,真是很累。他懒洋洋的打着方向盘,不作一言了。 而梁京菁以为他这样就是在生气了,高兴地去哄他,还说我在香港给你买了好多衣服,有一条领带,特别配你那件细格子纹的外套。还有一块表,限量的,歪打正着地就让她给抢到了最后一块。如此细琐多舌地说着,吴桂荀原先心里还有一些在意,看现在皆大欢喜,也就挂了抹笑。梁京菁认为她的礼物讨了吴桂荀欢心 分卷阅读52 ,却不想吴桂荀此时心里正讽着她这些小恩小惠。但这些想法吴桂荀只允许自己在心里转了一转,他想他之前还靠这位梁小姐吃饭来着,做人哪能忘本,便又张了嘴,应和起梁京菁了。 吴桂荀带梁京菁进了梁宅,梁京菁换着鞋子对佣人说行李还在车上,另有一箱子东西,明后几天寄到。吴桂荀问她:“被大哥关着还买了这么些?” 梁京菁侧他一眼,吴桂荀除了外套折在手里,梁京菁挟着他的手,将外套要蹭下去。吴桂荀知晓她的意思,两人无声无息地进了二楼吴桂荀的房间,好一会儿才出来。 他们走到客厅去喝了点茶,正谈着,房间那一扇与庭院通着的小门开了,梁京兆站在吴素萍的身后,两人一齐出现。梁京菁缩了下眼,吴素萍看着客厅中的这对男女,“都回来了?” 梁京菁喊了声,“妈。” 梁京兆迈进了屋子,沉沉地扫了梁京菁一眼,梁京菁过去搀吴素萍,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再看她的大哥,因此有了点底气。 梁京兆也坐下了,抬头看了吴桂荀一眼:“你还真惯着她。” 吴桂荀微微一笑,不作多言,坐在了左面的沙发上。 梁京兆看了表,他叫了人:“李平今天有事,你叫人去接楚虞。” 被叫来的那人应了一声走了。梁京兆靠在沙发上,也没看梁京菁,也没看吴桂荀,想着另一些事。茶上来了,他漫不经心喝了一口。 吴素萍说:“今天你得了空,晚饭就留下来吃,一家人坐在一起。” 梁京兆“嗯”了一声,又单手持着茶杯沿,咽下一口茶水。 作者有话要说: 吃完早饭又写了一点 早上好 困困困喔 ☆、撑腰 楚虞进门后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梁家诸人,当然也看到了梁京兆。她的目光从梁京兆身上掠过去,即刻地坠到地板上去。她知晓是要打招呼的,又抬起眼来,从右手边并坐的吴桂荀梁京菁,看到中间独坐的梁京兆,最左边的吴素萍,刚张了嘴,梁京兆叫她来:“回来就行,坐这儿。” 楚虞把书包放在玄关,换了鞋进去,在余下的三双眼睛的注视下走到了梁京兆的面前,梁京兆的背靠在沙发上,随着楚虞的走近慢慢抬起头,两个人的眼交在一起,都顿了顿。梁京兆走时是春夏天气,那时他奔赴治丧,穿着一身黑色,那时还是穿得住外套的,现在只夜里清晨可搭件薄衣笼住肩臂。楚虞穿上了夏季的校服,校服肩线总是宽的,勾不好身,楚虞细白的四肢从衣服里伸展出来,绵软的、无力的。梁京兆笑了一下:“不过一个月没见,看着竟长高了。” 不过一个月没见。 楚虞恍了一下,抿出一个笑来,按着裙子坐下了。梁京兆前倾着拿过桌上一只苹果,又握了一把水果刀在手里,田月坤起了身,“我让他们切好了送来。” 梁京兆没说话,刀面放平了在苹果的顶上,手腕转着,那只很大的手去做这样细小的活儿,小臂上的肌肉隐隐现出一道来,客厅里非常安静,只有果皮削下的声音,哧哧拉拉,楚虞垂了眼看,忽然想起梁京兆用这只手打过她。她只看着,余光注意到吴桂荀,吴桂荀坐得不大端正,那双眼也侧着睨她,带点笑,是个看好戏的样子。楚虞对他皱了眉,再把视线收回来,落到自己放在膝盖上。 “人呢?”梁京兆削着苹果,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说是去停车了。”田月坤再次搭腔,这回话里带点无奈的软绵:“京兆,不大点事。小朱是家里有事情,也请了假的。” 梁京兆点了头,但没抬眼,也没说话。 楚虞不知道他们是在说什么,梁京兆让她呆在这里,她也不能去别的地方,就坐着发呆打发时间。 “梁、梁先生,您找我?”人来了,其他人都看去,楚虞停了半拍才抬起头,这人不是梁家的司机,姓朱? 梁京兆暂且将刀放下,“啊,来了。” 司机一副紧张模样,进来前已经有人和他通了气,说梁京兆因为楚小姐要问他的罪,给他提这个醒的人交代的匆忙,司机朱到现在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楚小姐?楚虞?他没得罪过她啊,真要计较起来,梁家上下对楚虞都是这么个态度,伺候老夫人的那个最明白的女佣早说了,楚虞是梁京兆收养的,养了两三年,大概是烦了,但因着楚虞父亲那层关系,道义上抹不去,这才送到这梁宅来。没有人怀疑这个女佣的话,梁宅的确不是年轻女孩好待的地方,梁京菁成年不着家,家主梁京兆也不常回,住着两个死了丈夫的——朱在车库到客厅的这一条路上想着:这宅子瞧着气派,可空荡荡的,院子的亭台假山,一应俱全的布置,都跟荒废了一样,除了按时打扫修整的佣人——这是想远了,他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楚小姐? 司机朱欠了身,将田月坤教给他的那说辞说了,“前段时间家里出了些事,工作上……怠慢了楚小姐。” 梁京兆的手又动了起来,一只苹果被他削到了中间的位置,“我还没开口呢,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他的刀子立起来,竖着插进果肉里,溅了一些汁水,梁京兆的眼落到桌上的纸巾,楚虞立刻从沙发上起来,从桌上抽了一张纸,拿着按在梁京兆的手背上。梁京兆没其他反应,隔着一张纸巾,楚虞的手覆着梁京兆的手背。梁京兆的右手还在动作,刀起又斜落,苹果发出哧哧的响声,一些汁液也溅到了楚虞的手臂上。细细点点,凉凉的甜蜜。梁京兆左右两刀下去,又使了力,一块半月形的果肉被撬出,他用刀尖叉了,很自然地就递到楚虞唇边去。途中还转了一下刀柄,让刀背那面对着楚虞。 楚虞的心瞬间沉了,在下一秒里,她看向吴桂荀,顺势看到了梁京菁。吴桂荀支着下巴看她,梁京菁拧了眉冷了眼。 她张了嘴,细薄冰冷的刀背在她嘴唇上划了一下,她将这块苹果吃进了嘴里。 梁京兆用握着刀的手拿过来楚虞手里的纸巾,擦了擦残余的汁水,与开了口的苹果和刀子一并扔到桌上去,苹果打了个滚儿,那缺口的地方在桌上淌出一道印而来,却无人敢上前收拾。梁京兆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去领罚吧。”梁京兆转了头:“大嫂,家里的事您清楚,我让他找你?” 田月坤皱了眉,最后还是应了 分卷阅读53 声。 梁京兆抚了一下手掌,站了起来:“行了,我刚回来,上去收拾收拾,下来咱们开饭。” 梁京兆走去楼梯,司机朱转而对着梁京兆的背影说谢谢梁先生,梁京兆没做理会,朱转而对着楚虞,一个劲地道歉,道完了歉又说谢谢,楚虞真不知他有什么好谢谢自己的,此时余下三双眼又落到她身上去,她便去玄关拿了书包,说我先上去了。 她手抱过来书包时,梁京兆的声音在第二层的栏杆上传下来了,“京菁,你上去叫妈下来。” 梁京菁应了一声,可还在和吴桂荀窃窃私语着不分开,吴桂荀听着梁京菁在他耳边说话,眼睫垂着,嘴角浅笑,楚虞抱着书包从客厅中经过,吴桂荀顺着她的身影看了一趟,依旧是笑。楚虞没敢理他,上了楼。 楼梯上方还能听到梁京兆的声响,他在楚虞前,也在上着楼。楚虞故意慢了脚,抱着书包想着一些事。她有很多次一进梁宅门,就看到梁京兆坐在沙发上的样子,次数真的很多了。梁京兆今天穿上了绸衫,领口开着,袖子挽到手肘前半寸的地方,只一个月,面庞就让她陌生了,由着这份陌生感,楚虞像是初见一样评视了梁京兆这个人,气质不凡,出身和身价在他的身上成了附属品,他是成熟稳重,也许并没有很英俊,至少没有吴桂荀漂亮。但男人不止是要看这些的,楚虞这些日子跟着吴桂荀见了很多人,谁能比得上梁京兆呢。楚虞垂着眼看楼梯,一阶一阶地数着看,心里那些东西渐渐不能为外人道了。 梁京菁在客厅里,吴桂荀去了洗手间,梁京菁坐到田月坤身边去,拉了她的手:“嫂子,我哥这是吓唬谁呢?” 田月坤惨淡了面容,说:“我哪知道,楚虞来了这么些天,瞧着安生生的,结果……” 梁京菁接了她的话:“是吧,肯定是和我哥告状了。” 吴桂荀此时回来,梁京菁立刻丢开了田月坤,转扑到吴桂荀那里,吴桂荀对着田月坤一笑:“我们也上去了。” 田月坤心不在焉地点了头,再看着梁京菁偎着吴桂荀转身的背影,心情是复杂的。她说得楚虞不安分,可不止是楚虞像梁京兆告状这事。 楚虞走到了三楼,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推门进去,却看到本该半黑的屋子里亮着灯,厚重的织锦窗帘被拉上了,屋子里没了傍晚后的天光,靠着一盏外室沙发旁的地灯,灯下、沙发上就坐着梁京兆。 楚虞没有想到梁京兆会在这里,梁京兆比她早上楼,却是来了她的房间。灯下的梁京兆面庞笼着暖黄,另一种醇厚的英俊,正翻着楚虞放在小几上的一本杂志,看着里面花花绿绿的插画就笑了,“多大了,还看这些东西。” 楚虞过去,有点难为情地合上了,梁京兆也就将这份杂志放回了小几上。再回过头来,两人之间少了这本杂志,靠得就近了。楚虞也是才发现,不自然地向后退了一步。 梁京兆察觉到了楚虞退的这一步,他的眼暗了暗,想的是楚虞曾误会他和于露茵关系那次,面上的一点温情也都消散了,梁京兆道:“李平有些事,下周起就不能再送你了。” 楚虞“嗯”了一声,梁京兆看着她:“要不要再换一个司机,朱行吗?” 楚虞:“都可以。”她想了想,“朱今天是怎么了,您和他生什么气?” 这一句问,梁京兆仔细观察着楚虞的神情:“你不知道?” 楚虞摇了摇头。而梁京兆看出了楚虞是真的没搞清楚状况,而不是伪装,他就笑了,“没什么事。” 楚虞“哦”了一声,梁京兆说,“这里住得还习惯?” 楚虞立刻答:“很好。” 梁京兆抬了手,手背在楚虞脸颊上蹭过一下,“早饭不要吃冷的,我已经说过厨房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她们。都瘦了。” 楚虞的心只有更沉到底处去。梁京兆刚刚那下,只是掠过去,楚虞的脸颊的确是消瘦了,肢体上还看不太多,脸侧过去的时候,下颌线明显了不少,眼睛也越发大,只是配着两道浅淡的眉和虚浮的眼皮,有了点苦相。梁京兆只觉得楚虞过得真的是不好,便问了:“这学期什么时候放假?” 楚虞答:“七月份,具体时间还不知道,听说要补课的。” “补什么课?”梁京兆问,又将右手边一副藤椅拖了过来,“坐下。” 楚虞一面坐下,一面道:“下学期就高三了,学校总要偷着补几天课的。” “高三就辛苦了。”梁京兆说道。 楚虞看一眼他,再垂下眼去,“我知道的……”她寻觅着一些话来回应梁京兆,要表现一些认真学习的决心给梁京兆来看,然而梁京兆先一步开了口:“楚虞,想出国吗?” 楚虞愣在那里,“啊?” “英语学得好吗?听李平说你们最近月考,英语考得怎样。”梁京兆将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上身陷在沙发里,沙发上织布流苏的华美图案映衬着他,而他却隐在地灯的照明后了,神情又是慈祥的,又是晦明不辨的高深。楚虞不知道梁京兆是什么意思,忽然将出国这事提出来,又想了一想,也是应该,梁京兆是烦了她的。 楚虞说:“还可以,我学得最好的就是英语了。” 梁京兆欣慰地点了头:“李平帮你找到一位教英语的老师,他很有经验,你先学着,学校咱们慢慢挑选。” 楚虞点了点头:“好。” 梁京兆站起来,“你收拾一下吧,一会儿下来吃饭。” 楚虞再次点了头,然后对梁京兆说:“谢谢梁叔。” 梁京兆滞了一下,不知怎的,他看着现在的楚虞,心里有些不大舒服。李平说楚虞有了变化,梁京兆看到楚虞瘦了,便心疼了一些,叫来那位司机——司机朱是有代表性的,他是和田月坤攀着关系进了梁宅任职的,梁京兆杀鸡儆猴,挑得就是这样一位代表性的人物。他也没想到有一天,能在自己家里闹这么一出家长里短婆婆妈妈的闹剧——他今天做得现在想来还有点好笑,这又是另一种不至于了,专门给楚虞呈这么一趟腰,说起来还真是小气。但梁京兆又觉得,这种“不至于”,又是挺“至于”的。但楚虞还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完全不领他的情。他想到这笑了一下,楚虞真是什么也不懂呢。 他走向门去,再次听了楚虞一声谢谢,梁京兆那抹笑挂在脸上, 分卷阅读54 回了身,看着楚虞那陷在夜里昏昧灯光里的那细瘦的身影,这一点笑就变了。楚虞是这样可怜的模样,站在那里,好看的、弱小的。她看起来可怜——可人怜爱。梁京兆放柔了语气,低声道:“别总和我说谢,梁叔的一切都是你的。” 话说出来,梁京兆自己都惊了一下,而楚虞瞪大了眼,正望着他。梁京兆看不得楚虞这样的眼神了,再转了身,向房门走去。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刚刚那话说得不适宜:他口头上这样慷慨,但实际所作所为却是那样吝啬。梁京兆有些惭愧了,但他没有义务去做一个大善人,梁京兆可以有他自己的私心,他不想再见楚虞,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了,对他好,也对楚虞好。他把手放在门把上想:这总算是有了一个了结。 而楚虞待到梁京兆离去,她折身去了卧室,打开了抽屉,算了算日子,又吃了一片避孕.药。 她真是害怕了。众目睽睽那一块苹果,梁京兆刚刚蹭过她面颊时手背的温度。而梁京兆最后向她提出的,要不要出国的问题,楚虞更是茫然而心里荒凉,就到这里了么,就这样也不过三年,梁京兆烦了她,没了耐心再将她抚养下去,就像当初她的母亲一般。也就是这样了,就到这里了。 楚虞揽过桌上一把镜子,镜中人苍白着一张脸,满是苍老的疲惫,可楚虞今年不过十七岁。她对着镜子,她就是这样的不讨人喜欢么? 如果这世界上友善对我的人多一点就好了,如果这世界上能有为我多停留一些时候的人就好了。 楚虞忽然想起了吴桂荀,然而吴桂荀刚刚坐在楼下,身边是梁京菁。梁京菁,骄纵无畏的梁家小姐,她是比楚虞好得多的人,她才是更值得人花心思的那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老爷!!我来了!对不住对不住! ☆、想留住你 晚饭时候,吴素萍没下来,主位上坐了梁京兆,余下的人来得早,楚虞就坐到了末尾。梁京菁挨着梁京兆,她旁边是吴桂荀,而楚虞坐到吴桂荀旁边,吴桂荀为其整理了碟碗,动作不大,又顺承自然,旁人多未发觉,梁京兆低头挖了一羹匙木瓜作底的甜点,忽然皱眉说:“甜了。” 家事是田月坤在管,她此时回复说:“厨子换了一个,今天头一次掌勺。” 梁京菁也吃了,她其实也认为腻,但此时偏说一句:“我觉得正好。”刚才在客厅里她由梁京兆对楚虞的那番偏袒生了气,此时梁京兆说了什么,她都要反驳过去。 吴桂荀自知此时没有他说话的份,专注于筷下,那盅木瓜就在他手边,他有意不去理会。 梁京兆望向未席的楚虞:“你觉得呢?”他看楚虞盘里光洁,桌旁空空,回头道:“她那份呢?” 闻言立即有人端了一盅急急送到楚虞手边来,还说了句小心烫,这下所有人都看着楚虞。楚虞放了筷子,低着头尝了一口,顶着座上诸人的眼光,垂着眼、小小声地说了句:“还好。” 梁京兆没说话。他刚刚说这道甜,不合他的口味,但楚虞说了一句“还好”之后,梁京兆又拿起羹匙,多吃了几口。 甜点过后,这顿饭就结束了,梁京兆一直坐在座上,梁京菁先拉着吴桂荀离座,田月坤也要走,楚虞已经站起来了,梁京兆叫住了她,“很久没喝你泡的茶了。” 于是楚虞留下,佣人端来茶盘,茶具是新的一副,梁京兆拿下其中一只茶盏,在手里转着,“有人给送的,好看么?” 那茶盏赤金砂色,外壁红如釉,内里是淡青色的,空杯都似盛了水似的盈盈清亮,看着就不菲。楚虞说:“挺好看的。” 梁京兆笑了,他继续转着杯盏,侧眼问楚虞:“今晚的雪蛤是不是甜了,嗯?” 楚虞顿了顿,有些无奈地回答说:“是甜了。” 梁京兆说:“你是在怕谁呢,连一道菜甜不甜都不敢说?” 楚虞只将水坐上了小炉,不说话。梁京兆将杯子放回案上去,垂着眼看楚虞整理茶叶。他又道:“不能总这个样子,是不是?” 楚虞举着茶壶的手在半空停了一下,又默然继续了动作。 不知道怎么,也许是因为要把楚虞送出国去了,梁京兆反倒对楚虞生出了更多的宽容和和善,他前些日子为之发了怒的,楚虞的懦弱,此时他看着倒是可爱的,只是楚虞这个性格,总是会吃亏,就拿现下来说,如果不是他让李平去看了看楚虞,还不知道这孩子在梁家是这么忍气吞声过来的。 梁京兆在楚虞的头顶摸了一把,说:“以后有什么事要先对我讲,知道吗?” 楚虞低着头,还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她站起来,头还是低着的,“我去下洗手间。”说着,她转身快步走开,梁京兆看她的背影,没什么表情,仰头眯了眼,掏出口袋里的烟盒与火机。 楚虞进到洗手间里,反身合了门,眼泪盈了眼眶,她想自己还真是没用,就因为这两句过分好听的话,就又软了心——她其实是恨了点梁京兆的。梁京兆对她的不耐,自那个巴掌起,而楚虞对他的恨,也自那个巴掌起。楚虞知道梁京兆是厌烦他,才将她扔到这样冷飕飕的梁宅里,心是冷的,人是冷的。楚虞看着梁京兆,又认为梁叔无辜,她不应恨梁京兆,没有梁京兆,她在十五岁那年就完全的一无所有了,不像现在,锦衣华服,晚上还可有木瓜炖雪蛤当甜点——过分甜的雪蛤。 楚虞没在洗手间过多逗留,洗了脸,再擦了水珠,出门去。梁京兆在客厅里抽着烟等她,面前的炉火沸了壶中水,楚虞快走了几步,将茶壶从火上拿下来。 梁京兆吐出一道烟雾来,隔着这道烟雾,他看到楚虞湿润的鬓发和发红的眼眶。楚虞的皮肤白,面皮薄得看到血管,什么都藏不住的。他在心里笑了一下,这孩子。 楚虞给梁京兆上了三道茶,梁京兆喝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这样让楚虞上去了。楚虞进了屋子,发现里屋亮着灯,吴桂荀坐在她的床边上,门框框住他一个侧影,他听见楚虞的声响,慢慢抬起头来。 楚虞走过去:“你不知道吗,梁京兆睡在隔壁。” 吴桂荀没说话,伸手揽了楚虞的肩膀,将她拉到自己膝盖上坐着,楚虞挣脱了,低声地道:“我去将门锁了。” 吴桂荀眼角微弯:“别忘了里屋的那扇。” 分卷阅读55 楚虞再回来时,站他面前低着声音道:“梁叔和梁京菁都回来了,这段时间你不要找我了。” 吴桂荀笑笑,说我看你晚上不怎么高兴,想着来来看看你。他对着床上瞥了一下:“给你带了点东西。” 楚虞看去,一个大点的盒子,一盒巧克力,两瓶香水,两只口红。 楚虞低声嘲讽:“香港带的伴手礼?”有点好笑了。 吴桂荀站起来,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是件吊带的裙子,墨绿色,蕾丝织的,打着蝉丝的底。吴桂荀将裙子搭在手臂上,伸手帮着楚虞解开了衣扣,楚虞穿着衬衫和褶裙,吴桂荀一颗一颗纽扣解开,从她肩上剥落了,又缓缓褪下她的裙子,在将搭在手上的裙子从上到下地套给了楚虞。 吴桂荀一面为楚虞穿着,一面告诉她:“这间本市的百货店也有的,广厦三楼,有人问起你就这么答。” 楚虞木然应了一声。吴桂荀又从床上取了唇膏,拔出盖子轻轻旋出膏体,来给楚虞涂上了一些,还贴着她的面用手指点抹着她的嘴唇,给她晕染开来。最后为她穿了层香水。 这番打扮完毕,吴桂荀摸了摸楚虞的脸。吴桂荀对楚虞的动作是很直白的,情动时就挑逗,无意时就疏离。他此时用温热的掌贴着楚虞的面颊,是掌心而不是手背,与梁京兆不同的。梁京兆需要避嫌,吴桂荀从来不必,他和楚虞的关系就是直接的。 楚虞低着头问坐在床边的吴桂荀:“吴桂荀,你懂这种事比较多。有件事我想问你。” 吴桂荀抬了头:“什么事?” 楚虞低声说,眼对眼地,天真又赤裸地发问:“你怎么让那么多人爱你的?” 吴桂荀还以为她要问什么呢,听了这话他就笑了。 而楚虞是真实的困惑着。她也知道这话问的幼稚,甚至还有另一番意思在。在这个时候她问吴桂荀为什么这么多人爱你,言下存了暧昧,就好像是被吴桂荀打动了一样——虽然也的确是了,梁宅里楚虞和和吴桂荀是最近的,不管这种关系多么脆弱和畸形,但楚虞自父母离开,还第一次与人这么贴近,虽然是情欲的触碰,但不会有人和楚虞这么随意的相处了。更是与友谊不同的。楚虞没想过爱吴桂荀,她此刻也就这么问一问,还是惹了吴桂荀发笑,她有些懊恼。 她困扰多时了,从前年少不解情意,吴桂荀直截地带她到床上去,她明白了男女之事,由着想到了爱情。 什么是爱呢?她见过白钰严苛地管束张文渊,张文渊也纵容着她,容忍她的蛮横和浅薄,这就爱吗?那于露茵对王昊呢?王昊让她打了一个孩子,伤害了她的肉体和精神,让她自我厌恶,还说出“我永远配不上他”这样的话,这种驯服和盲目就是爱吗? 那这样看来,无论是白钰还是张文渊,还有于露茵,他们各自都付出了爱,但没有人得到它。白钰只得到了陪伴和附属,张文渊只是遵从了家里的意思,而于露茵更是一无所获。如果是这个结果,那爱真不是一个美妙的东西,它反而是这样无耻的,霸道的,令人无奈的,但楚虞就是向往这份羁绊:爱是脱不了干系,是难缠的不分离,所以她艳羡好奇,她也想有这么一个人爱她啊!有了这个东西,也许就不会总是被遗弃了。 吴桂荀抱着她,转坐到了梳妆台前,镜子里两人靠得很近,正是一对漂亮男女,吴桂荀握着楚虞的下巴,让她看着镜子:“你也是好看的人,”他自镜中与楚虞茫然的眼对视了:“光是好看,可一点用也没的。”他说:“一直对着一张脸,总有厌倦的时候。” 楚虞没有听懂:“那梁京菁爱你吗?” 吴桂荀笑了,贴着楚虞的耳边:“我让她爱,她才能爱。” 楚虞说:“那谁才能爱你呢?” 吴桂荀道:“我也不知道。她们并不了解我,怎么知道我本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又怎么能爱到我本人呢。” 楚虞道:“你可真自恋。” 吴桂荀笑了:“你问我这个,是想让谁爱你?”他这么说着,手从楚虞的裙摆下探了进去,楚虞在他的怀里闭了眼,皱着眉打了个战,双手不自觉地攀附了吴桂荀的肩膀,吴桂荀的手指还在动着,浅浅的抽.插,若即若离地点按。楚虞喘了两口气,喉咙里低低哑哑喊出了什么,吴桂荀说:“小声,梁京兆在隔壁呢。” 想到梁京兆,楚虞的心都冷了,她告诉吴桂荀:“梁京兆让我出国。” 这下吴桂荀也怔了,手下的动作也心不在焉起来:“你怎么说的?” 楚虞用力勾住了吴桂荀的脖颈:“我能说什么,就说好、可以。” 吴桂荀将楚虞抱到床上去,楚虞坐在床边,吴桂荀单膝蹲着,抬了一点眼望她:“你和梁京兆,到底到哪一步了?” 楚虞道:“只有你们胡乱猜测。” “猜测?”吴桂荀道:“你可知道,吴素萍一直防着你,怕你做了她儿媳?” 楚虞看到床单上吴桂荀刚刚给自己涂的唇膏,她拿起来细看着色号,口中说着:“那我能怎样呢?我能直接说出来这种事?我说不出口的。我每天还怕的要死,怕梁京兆碰我,又怕他不碰我。” 吴桂荀听着倒是笑了:“都是怎么个怕?” 楚虞丢了唇膏,环住吴桂荀的脖子:“不过就是这么一档子事。也没什么的。” 吴桂荀起身,将楚虞压到了床上:“这么一档子事?你学的还不够呢,还怎么留得住梁京兆?” 楚虞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听着吴桂荀这句话一下子失了神:“好留着梁京兆”,她不就是想留着梁京兆么?是了,她一点也不舍得梁叔,也不想梁叔就这么抛弃他,可她也无能为力啊,她不能大喊、不能纠缠、不能歇斯底里、不能苦苦哀求,她要懂事,要明事理,这些她都不能做,只能顺着梁京兆的意。可她多希望能让梁京兆改变心意啊,这点念想放了大,她就昏了头,从前只怕她和梁京兆之间单纯无私的恩情化作肮脏的泥,可现在,她恨不得更肮脏一点,拉着梁京兆一同陷进沼泽里。 “我能留住他什么?”楚虞喃喃。 “像你留我这样。”吴桂荀翻了个身,让楚虞坐到他上面来,“我现在可离不开你了。” 楚虞低下眼去看吴桂荀,吴桂荀一副笑模样,任谁都无法看出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在调笑,总之 分卷阅读56 就在表演就是了。吴桂荀的言语和他的面貌一样漂亮华美,蛊惑人心,是不能相信的。 可好听的话谁不喜欢呢?楚虞想:人真是贱啊。也许吴桂荀从前欺骗过的那些女人都是清楚吴桂荀的为人的,但哪怕是完全的虚情假意,也总比永远触碰不到的好;哪怕是一场幻梦到头空,也好过没有梦可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章对话写得牵强。大家元旦快乐 午睡一下。 楚虞挺容易走极端 还是想的太多了。新的一年 大家吃好喝好 及时行乐 不要学楚虞啊 ☆、事发 周六一早梁京兆出去,吴桂荀在健身室中锻炼,楚虞起床到餐厅去时,恰与吴桂荀走在了一起,吴桂荀脖子上挂着毛巾,四下都无人,吴桂荀便用毛巾蒙楚虞的脸,楚虞鼻端都是湿热的,运动香氛与汗味,她轻轻推了一下吴桂荀,小声说“走开”。 吴桂荀笑着捡起楚虞扔到地上的毛巾,回了二楼自己的房间去沐浴。昨天半夜吴桂荀离去时,因窗户开着,门被风重重砸上,楚虞惶惶地赶走了吴桂荀,伏在外室的那块形同虚设的隔板上许久,听梁京兆房中毫无动静还不算,又听了五六分钟才放了心,悄悄将锁上的门打开了,才回到卧室中去睡。 楚虞觉得吴桂荀是愈发的大胆了,有时在梁京菁面前,他和梁京菁坐在一起了,还向楚虞使一些小动作。楚虞开始是担心的,但还是那个理论,吴桂荀和她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一损俱损,吴桂荀都不当回事,她也不好过分担忧。 且她十分艳羡吴桂荀的洒脱,或是一种亡命徒似的气质,吴桂荀看起来骄矜娇贵,实则是个游侠似的逍遥人物,楚虞这么些年,从少年时望到现在,瞻前顾后和敏感拘束写满了她的行为习惯,楚虞是向往和她不同的人的——从前是于露茵,现下是吴桂荀。 梁家家主不在,吴素萍最近又缠绵在病榻上,倒不是真有什么病,只是没什么心劲儿走出房外。梁家人除了晚上的正餐,是要刻意聚在一个时段的,其他都显得随意:吴桂荀有自己的公司,他也是要应酬的;梁京菁每日忙着会友,也不大着家;田月坤是个有大把时间的人,但她的时间一切以老夫人为中心。这就方便了楚虞,楚虞学会了留心着客厅的动静,待没有人的时间里坐到餐厅吃一顿没什么压力的饭。 楚虞坐到餐厅,佣人摆上半桌来,惊了楚虞一下,这些人何时这样殷勤过?想是梁京兆回来了,楚虞拿了筷子,便见吴桂荀换了一身衣服,从楼梯上下来。 他倒是快。楚虞心里想着,她不会在人前与吴桂荀过多交流,吴桂荀坐到了她的对面,楚虞低头吃粥,佣人问吴桂荀吃些什么,吴桂荀看了楚虞一眼:“和她一样。” 楚虞抬起眼来,吴桂荀对她笑,还待佣人转身过去的空当,伸了一手来揩楚虞的唇角。 楚虞抽了一张纸按在唇上,却什么也没沾到,楚虞看他一眼,正要低声说一句什么,梁京菁的声音突然很近地响起:“你们起得倒早。” 楚虞僵直了,梁京菁站在离桌一步近的地方,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看到什么没有。 梁京菁拉了吴桂荀身边的椅子:“吃完饭干什么去?” 吴桂荀的粥上来了,吴桂荀推到梁京菁面前去,梁京菁接手,吴桂荀道:“一个朋友开了画展,去捧个场。” 梁京菁饮着咖啡睨他:“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吴桂荀笑了:“女朋友。” 梁京菁耸耸肩:“我可不会吃醋。” 吴桂荀道:“骗你的,是男的。” 梁京菁噙着勺子没说话,眉毛弯弯,眼里噙了一点笑在。 楚虞喝了粥就上了楼,梁京菁和吴桂荀在十点左右出的门。楚虞吃过午饭后在庭院里散步,庭院里设着投荫的长廊,楚虞在廊中走着,凉风从前面柔柔穿来,头顶绿叶带着点新鲜的气味,午后正是热的时候,但长廊靠着梁宅四壁,又有厚密的藤蔓树叶遮阳,是很阴爽的地方。 正是走着,忽然身后什么人撞了上来,手也搭在楚虞肩上,一下子将她搂个满怀,楚虞还未回头,鼻端就缭绕了一股香味:主要是木料香味,又有点沉郁、又有些撩人,楚虞不必回头,就知道此人是吴桂荀。 “不是去了画展?”楚虞问 吴桂荀道:“梁京菁遇着了朋友,将我打发了。” 楚虞听说过梁京菁一些事,知道她的朋友是哪种朋友,此时了然了,也有点欣喜的滋味在心里,这种欣喜她也不敢多想,怕一想就是“多余”了,于是叫停。她心里正有这么一番小小争斗在,吴桂荀却干脆地推着她走下了长廊,直走到草地上,踩着软绿来到假山后的一处逼仄里,未多言便将唇印在楚虞的脖颈。 楚虞只看了四周,吴桂荀将她按到假山上,倾斜的山脚,山石是从别处运来的原石,棱角咯得楚虞发痛,但吴桂荀来了兴趣,见楚虞皱着眉头,反而在眉宇间多了点阴美的快感,是很饕足沉浸的样子。楚虞侧了头,枕在一处平滑些的地方,努力找寻了能让身体稍舒适的姿势。 吴桂荀解着楚虞的衣扣,折了她一条腿抵着前胸,吴桂荀在她耳边道:“之前听你说你和于露茵一同去学普拉提,现在看着倒是有些成果。” 楚虞的视线垂坠到地上的草,转去看嶙峋石块遮挡的边缘,一角廊柱和几丛未谢的花,口中随口应着:“还得谢你给找的教练。” 吴桂荀无论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能认识,楚虞也奇怪,她本人是没什么朋友的,交际也不广,光是跟着吴桂荀,看他左右逢源言笑晏晏都觉得有趣和神奇。楚虞的眼抬到了天空,太阳被遮挡到假山的那一头了,只看得见明澈澈的天空,湛蓝,有云,大朵大朵,也有风,吹着云慢慢踱着步子走了。真是一个好天气,距离炎热的夏季还有十几天的光景,春天的沙尘也远了,都是要好转要光明的征兆,可楚虞也没看的出自己有什么未来,也想不到下一步怎么走,吴桂荀与自己交着颈,他温和热度的皮肤像这春夏交际的天气一样,楚虞缓缓地将目光放远了,却骤然怔住。 “诶!”楚虞只唤出一个字来,吴桂荀没有听清楚,楚虞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不自觉地五指合拢,指甲在吴桂荀的胸膛上挠出一道红痕,握成一个拳头,用这个拳头抵着他将他推开了:“ 分卷阅读57 吴桂荀,有人。”楚虞的声又轻又颤,到末尾扬了上去,破音似的一下,渐寂灭了。 吴桂荀停住了,回头,石块的边缘,那一角廊的迂折处,梁京兆和李平并站着。他和楚虞这里是一块阴,梁京兆和李平那里也是一块荫,这两块阴里隔着一道阳光遍洒的丰茂草坪,金光垂射,如一块块幕布重重掩映,让楚虞看得见阳光里飘荡着的尘灰的影子,却看不清梁京兆的神情。天光太盛了。 楚虞脑中空白着,最后才想出一句话来,钟鸣似的回荡。而吴桂荀慢慢放开了楚虞,低下头先整理了自己凌乱的衣装。 很久楚虞才感觉到怀中空荡,春风的余角拂进假山的这一隅,楚虞低头看了自己,衣襟大敞,自己的躯体在袒露在外,如此的淫乱,就在梁京兆的眼下。人和昆虫,和动物之间忽然全无分别,楚虞赤裸的不仅是情欲,还是她作为人的廉耻。她始终注视着那头的长廊,晕懵的,好似是与梁京兆保持着对视,但好像也没有,真是像做梦一般的。她心里没有怕,也没有什么别的了,就只是想:“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就是此刻了。” 但梁京兆在那里站了一会,竟然转身离去,楚虞就这么看着梁京兆的背影,李平跟在他后面,始终低着头。李平同梁京兆从新商场的开业仪式上剪彩回来,梁京兆看到天气好,就下了车让他一陪着在院里走走。今天的确是很好的天气,但谁能预料到撞见了这么一幕情景。吴桂荀将楚虞推到假山上时他们就在了,李平站在梁京兆的身侧,看到楚虞的衣服被解开的一瞬便低眼下去,这些不是他能看的。余光留意着站在他前面一些的梁京兆,梁京兆就只是长久地站着,漠然的注视,没有一丝声息,反倒是可怕。真是作孽啊,李平心道:谁能想事情能成这样,那天晚上看到的楚虞身上的伤还真是有一番因果在的,作孽、作孽,吴桂荀还真是个不要命的。 梁京兆却是是按着离去的方向走的,他沉沉稳稳地迈出去几步,忽然就停住了,也不过半秒钟,李平还没留意到梁京兆停住脚的时候,梁京兆便伸了手从他后腰里抽出一样东西,回身上了膛,直对着楚虞他们。李平一下子屏住了气,吴桂荀和楚虞挨得极近,梁京兆枪法准,可火药炸开,一弹两命。梁京兆真的是舍得?这事还没弄个清楚,楚虞到底是受害那方,梁京兆只是气昏了头,李平不担心死的是一个还是一双,他只怕梁京兆一时冲动,到后来悔得诛心。 而面对着梁京兆的楚虞,看见那黑洞洞的枪口,不知由哪种因素促使着,竟环抱着吴桂荀,一下子将他按在假山上,用自己的后背抵着梁京兆的瞄准。 枪是没有情的,人拿着枪,心也是狠的。楚虞的汗浸湿了背,人也在发抖,拽着吴桂荀的衣料,手心即使软的,也僵得不能动弹。也不知过了多久,吴桂荀拍着楚虞的肩,轻声告诉她:“好了,梁京兆走了。” 楚虞还埋在吴桂荀的胸口,吴桂荀呼出的气息在她的颈边,柔柔温热:“梁京兆还真是……自己家里也拔得出枪来。” 楚虞闷了半响问:“怎么办?” 吴桂荀道:“他定不会声张的,梁京菁要我三点半去接她。你把一切都推到我头上即可。” 楚虞没有说话,吴桂荀放开了楚虞,看了一下表,正是三点整,他对着楚虞道:“正好到时间,我去了。” 楚虞看着他走进那片光幕里,吴桂荀穿着洁净挺括的衬衫,在阳光下草地上,像中世纪油画里的贵族男子行在堡垒前。楚虞目送着他,待再也看不到了,才一颗一颗系上了自己的上衣扣子,裙摆也放下来。靠着假山她站了许久,可感受的气温升到最高的时候,她才向屋内走去。 她预想了许多种情况,进入客厅时,还是措手不及。 最中央的沙发上,同时坐着吴素萍和田月坤,梁京兆站在客厅对着庭院的那扇落地窗旁,背对着她们抽一支烟。 ☆、我怎么能 梁京兆是看到了的,那田月坤和吴素萍呢?楚虞没清楚情况,只沿着客厅向楼梯的路线走,田月坤果然叫住她:“楚虞。” 楚虞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梁京兆依旧对着窗子。 看田月坤的神色,就能知道她也是知道了的。这个头谁也开不起来,“丑事”一桩,是这样说的吧,楚虞看了看将烟含进嘴里去的梁京兆,再看了田月坤与吴素萍,她心里有了点恐惧,梁京兆背过去的身子后化出一堵墙,将她和吴素萍田月坤三人围堵在一块,楚虞置身三角形的角上,脚下放射出的两条线,一面是冷漠的吴素萍,一面是虚伪的田月坤。面对梁家人,她向来是胆怯的、讨好的、无措的,她不是客,也不是主,梁宅里有完整的亲情链条,她永远也融入不进,她能依靠的只有梁京兆,还怕梁家人对自己的敌对而让梁京兆感到难做——如果梁京兆也感到她的多余,那她就是真的多余。梁宅是宽敞的,楚虞却时常感到生活空间的逼仄。 田月坤还没有说出口来,而楚虞慢慢地向客厅的中央走着,终至站到了田月坤与吴素萍的面前了,田月坤道:“我从佣人们那里听了一些事……”她措着词,也看了吴素萍一眼,先捡了能说的说:“你先坐下,坐这里来。”她指着她手边的沙发。 楚虞默然遵守,那只单人的沙发是靠近着窗的,也靠近着梁京兆,楚虞要坐下时,都能感到梁京兆手里的烟的雾从她面上拂过了,只听梁京兆此时开了口,话是对他说的:“楚虞,你回房间里去。” 楚虞要坐下的身形顿住了,田月坤惊诧地撩了一下眼,随即道:“京兆,这种事还是问问吧。楚虞年纪这么小,也是怕她出事——” “没听到吗?”梁京兆转向楚虞,锐利地看着他,手持着烟,“回去。” 楚虞站直了,她没有敢看梁京兆。真是奇怪,前些日子她看不到梁京兆的时候,将这个人猜了又猜、想了又想,其中甚至还有窥探和戏谑,她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懂得了情欲,能跳脱出来用一个女人看一个男人的视角来审视梁京兆。但一到她真正面对他,比如现在,梁京兆又变成了她的“梁叔叔”,她对他是必须含着敬畏的。 楚虞站着没有动,她也不知道能拖到何时,但这件事是应该被解决的,她尚不知道田月坤要说的是什么,她又是如何知道了她和吴桂荀的事,这些未知搅乱了楚虞,她不知道该干什么,该有什么反应。 田月坤一心要将自己的 分卷阅读58 发现说出来。她是打算只和吴素萍汇报的,宅子里的赵晴在收拾楚虞房间里的垃圾桶时发现了一只用过的保险套,举目整个宅子也只有吴桂荀最有可能,那还是吴桂荀从香港回来的第二天早上,还有一些流言,说吴桂荀和楚虞私交甚笃……她越深入这些腌臜事、以为接触到内核的时候,就越为兴奋。某种意义上她和楚虞同是梁宅中的边缘人物,然而楚虞所受的梁京兆对她的偏爱又让她后来居上……田月坤目光灼灼,却听吴素萍发了话:“楚虞,听你梁叔的。” 田月坤声线犹疑地劝阻:“妈……” 吴素萍道:“小孩子还不懂事,这事怪不到她头上。” 田月坤合上了嘴,心中一片酸涩波澜,之前的咄咄闷化成毒和怨。 梁京兆对着呆立的楚虞挥了手,楚虞迟缓地望他,再轻轻低下了眼,向楼梯口走去了。梁京兆看着楚虞的身影消失,坐到了她刚刚要坐下的沙发上,手里的烟要尽了。 吴素萍对田月坤说:“你也上去,看看楚虞。” 梁京兆即刻道:“别去管她。” 吴素萍看了她的儿子一眼,又将目光投向田月坤,田月坤起了身,梁京兆连烟灰缸也未想着寻,直截在茶几面上按熄了烟,钢化板面留不下深痕,只一道浅疤。梁京兆拂了烟灰,烟灰还是温热的。他冷道:“这件事谁都别管。” 田月坤征求似的回望了吴素萍,而吴素萍垂了眼,田月坤领会,依旧是上了楼,但没有去找楚虞,进了自己的屋子。吴素萍是向着自己的儿子的,梁家的亲情关系其实非常淡薄,从上一辈就有的传统,梁家仅有的较为深刻的羁绊,大概是吴素萍对于梁京兆的犊之情。 待田月坤离去,吴素萍对梁京兆说:“从前你不要我提,今天是不是能说一说了?” 梁京兆道:“我对楚虞,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吴素萍静等了好一阵,然后平平静静地告诉他:“京兆,你是我的生出的孩子,没人能比我更了解你,你也不能。” 梁京兆坐在那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他用手掌从鼻梁那里抚过下巴,显得疲惫了,他说:“我怎么能。” 这么一句话。 我怎么能。 这就是他的态度。 吴素萍点到为止,转而道:“那今天下午的事呢?田月坤并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办?” 梁京兆没有惊讶,他是吴素萍教养大的,他的城府就是吴素萍的城府,他的心计就是吴素萍的心计。他道:“楚虞不懂事,事由吴桂荀起。” 吴素萍道:“我和你说过的,你不要忘了。” 梁京兆抬起头来,冷道:“您不说我还要忘了,不过是一个姓氏,我还只当巧合。” 吴素萍已经离座,“你知道分寸。” 客厅里只剩下梁京兆一人,忽然门被拍打的砰然激烈,梁京兆没有抬头,垂眼望着那桌上的烟疤,又从衬衫口袋中拿出了铁质的单层烟盒。 梁京菁已闯进门来,她看到客厅中独坐的梁京兆,先是冷笑一下,再问:“哥,怎么就你一个人在?” 梁京兆将抽出的烟抵在唇间:“小声点儿,妈休息了。” 梁京菁挺直了脊背,就站在玄关,“你抓吴桂荀干什么?” 梁京兆点上了烟才抬起了眼,眉是先皱了的,“大喊大叫什么。” 梁京菁又问一遍:“你把吴桂荀抓哪了?” 梁京兆忽然的疲倦,他望着梁京菁锋利的摩登与美艳,那与他有些肖像的眉宇,低声道:“人在泰岳苑,他做了什么事他自己清楚。” 梁京菁定定看他几秒,然后转身就走,还将门狠狠地摔上了。 地板微微振动,梁京兆吸着烟,还在盯着桌上的烟疤看。 晚饭前,梁京兆去敲楚虞的房门。 楚虞很久才开,见是梁京兆,她的眼神瑟缩了一下,而后叫了声:“梁叔。” 梁京兆面无表情,低头看着她,“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回家。” 楚虞:“吃完饭就走吗?” 梁京兆道:“不了,回家吃。” 他说完,通知达到,便不愿久留地,手放在门把上将门合上了,楚虞被关在门内,站了好一会才回身。 八点半时梁京兆再来叫楚虞,他的臂弯处折了一件外套,而楚虞正好拖着行李箱出来,梁京兆弯了身从她手里拿来箱子,很轻松地提起来,另一只手上还拿着外套,他走在楚虞前面,先一步下了楼梯。 楚虞背着一只书包跟在后面,往常这个点是梁家早晚饭过,然而今天宅子里自傍晚就毫无动静,随着太阳落山也沉寂了似的。甚至连佣人也看不到一个,各处还开着灯,堂皇雍容的装潢还生机着,人像是死净了。 楚虞不知道,这种寂静来自梁京兆的刻意吩咐。 他们出了梁家大门,走出去一条小径,李平坐在车里已经等了很久,梁京兆打开后备箱将行李亲自放回去,楚虞看着后备箱合上,坐进了后座。梁京兆绕道前面,将臂弯里的外套放在手里抖落了褶,穿在身上才去打开车门。他坐在了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后对着始终直视前方的李平道:“走吧。” 车子发动,很快驶离了梁宅。 那静美的庭院景物自车窗中栽倒过去,永久地甩在后面。接着车子上了环城路,两边竖起隔音带,单一的灌木是一条长久贴在车窗下角的灰绿色块。楚虞拿出了Ipod,听了一首歌。 又回到了学区附近的那个公寓,进大门时李平降下车窗刷了门卡,那条黄黑相间的栏柱上升,楚虞的心跟着下沉。 车子停稳了,前排的梁京兆半转过身,将一串钥匙递给楚虞:“你先上去。” 楚虞背着书包下了车,她走到车尾要将行李取出,梁京兆自车窗内对她挥了挥手:用不着她。 楚虞便两手空空进了单元门。梁京兆和李平坐在车厢里,梁京兆说:“你回去查查,宅子里是谁嘴这么碎。” 李平点了头:“是田夫人先发现的?” 梁京兆没有回应。 李平打开了后备箱,解开了安全带要下车去,将要打开车门的时候,梁京兆对他说了一句:“李平,我没照顾好她。” 李平回看梁京兆,梁京兆静静的坐在座位上,眼 分卷阅读59 看着前面的绿化带。李平许久道:“这不是您的错。” 梁京兆垂了垂眼:“这不算什么事,”他见过得有许多,更狠毒的,更阴暗的,更不幸的。“但一放到楚虞身上,我受不了。” 这是之前认为楚虞缺乏历练而感到厌烦的梁京兆,还是他,他从前认为楚虞的一身矫揉造作令人疲劳,半点耐性也无。而现在他忽然觉得,他宁可楚虞永远幼稚浅薄,永远不要长大。他想要让她的人生没有一点坎坷,终生无忧,哪怕最后长成一只木然美丽的木偶,也比现在来的好。 他硬了多年的心肠,堪堪此时破产。他不讲良心,却愿意对楚虞负责到底;他没受过道德法理约束,到了楚虞这里,却道貌岸然想着“我不能去糟蹋她”。 从一开始楚虞就是不一样的。 李平从车前的储物格中拿出了烟递过去,梁京兆没接,说:“今天抽太多了。” 李平没有再回应,他将烟放回原处,下车提出了行李,再回车上时,梁京兆已经下了车,去提那只楚虞的箱子,走进单元门里,关门前匆匆对李平抬了手,让他回去。 ☆、冠冕 楚虞坐在开了灯的客厅里,背微微弯着,手很温顺的摆在膝盖上。家里久不住人,生活气息淡薄,每天是有人来打扫的,没到蒙一层灰的地步,但干净的过了,有些空荡。梁京兆进了门,连带着行李箱放在玄关的地毯上,楚虞站起来去迎,梁京兆伸手将钥匙放下,手臂就拦到向着他跑来的楚虞前面,楚虞顿住了脚,退后了一步,弯腰探身将自己的行李箱拽了过来。 梁京兆脱下外套,搭在衣挂上,动作自如,好像一个多月前的任何一天,从公司回来的、或是从酒桌上下来,梁京兆一样都是放了钥匙,脱了外套,换了鞋走进客厅里。 楚虞低声说:“我把行李收拾一下。”她走进屋子里,先是想关上门,后来停了一下,改将门半掩上。 梁京兆自客厅望了一眼楚虞房门泻出光亮,那么长长的一道,直拖到他的身下,温柔顺服地偎着他的脚面。梁京兆取下了衬衫的袖口,顺手放入衬衫的口袋里,一面挽着袖子,一面走进了厨房。 楚虞的行李箱里多装的是衣服,有她自己带过去的,还有田月坤送给她的——最开始田月坤对她的敌视是明显的,冷漠和难为都摆在面上,敢当面就让她难堪,但后来田月坤忽然转变了态度,做出一副伪善样子疼爱她讨好她——也都是因为梁京兆吧。因为梁京兆,楚虞尽管家道中落,如今还能保持着和从前一样、甚至比从前更奢贵自由的生活,还因为梁京兆,楚虞在梁宅能被人称为“楚小姐”,也是因为梁京兆,她那天被送到梁宅的时候,任何人都知她这个楚小姐,是被遗弃和冷落的角色。 是因为梁京兆。 十四岁那年后直到今日,生活里的甜与苦,命运里的福与灾,都与梁京兆有关。 楚虞从行李箱的小袋里拿出了两瓶香水摆进抽屉里,那是吴桂荀送给她的,一瓶清淡,一瓶浓烈。吴桂荀后来告诉她一句小话,说我喜欢你清纯,也喜欢你放荡。 楚虞合上了抽屉。她没有恨过吴桂荀,强.奸和合奸是天壤之别,楚虞迈出去了那一步,她是放荡的,是淫乱的,吴桂荀让她什么样子,她就什么样子,不是因为吴桂荀的要挟和压迫,而是她愿意、她乐意如此,吴桂荀给她指出的路并不让她抵触,一直带着迤逦的诱惑,性对她来说既是放纵也是遗忘,既是享受也是技能。吴桂荀告诉过她:“我教你怎么把梁京兆留下来。” 在梁京兆的王国里,梁京兆是王,他的喜恶是这个王国里通行的规则,他赐予出的庇佑是让一个人提升地位的最通达途径,于是获得他的宠爱与获得权力概念等同。 楚虞明白了这一点。 在梁京兆问出想不想出国的问题时,楚虞望着梁京兆探求的神情,她擅长察言观色,自然明白梁京兆希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于是她像往常一样顺从了梁京兆的意思做了回答,然后她就看到了梁京兆松了一口气似的样子,他欣慰又慈爱的与她谈话,甚至笑了一下,梁京兆笑起来非常好看,眼尾一点笑纹,平时冷峻严肃都化成温和,楚虞再听到他说:“梁叔的一切都是你的”。 骗子。楚虞知道梁京兆是在哄她,但哄人就可以撒谎了吗?还是这么重的话,听进耳朵里,压在心窝上,沉甸甸地跳。就是那个时候,楚虞非常不舍得梁京兆,妄想着破坏掉眼前看似温馨的情境,狠狠将梁京兆拉进深渊里,深渊之下就是泥潭,他们一同下坠,只有他们两个,稠厚的泥封住了他们的口眼耳鼻,没有人再对另一个人说出谎话,也没有人能松开另一个人的手。 楚虞头一次做这么大胆的设想,想得她都被自己惊吓到。她已经不一样了,从前遇到伤心事,她总会回想起她人生里的前十几年,随即诘问天地命运,既恳求又哀怨,不断假想着如果一切没有发生会是怎样,但现在楚虞不了,她面对着明明是要遗弃她,却还将话说得如此漂亮委婉的梁京兆,他是她的长辈,楚虞心里不再想到从前的那个家,她的生身父亲和生身母亲,而是只想着:“我,和梁京兆。” “求您了,不要遗弃我,我已经没有家了。”楚虞想这样说出来,含着泪,楚楚可怜地望着梁京兆。再对梁京兆毫无顾忌地和盘托出,讲她的忧虑与遭遇,讲她的困惑与悲伤。这是她体内的一种声音,但楚虞知道,这是没有用的,楚虞从前就是如此,她还记着又一次受了田月坤的针对,埋头一面在梁宅长长的廊上走着,泪水一滴滴砸落,梁京兆从屋内将她拉进房里,用结实的手臂将她围困在门板上,眉头是皱的,问她怎么了。 楚虞说,我没有家了。说的时候还在抽噎,还在喃喃自语着抛白内心,然而梁京兆是不吃这套的,梁京兆让她不要哭,说:“你该是个更坚强的孩子。” 梁京兆一直对她抱有期望,但楚虞命中懦弱的劣根就导致了他的期望注定落空。楚虞垂了眼,这次,梁京兆亲眼看到她和吴桂荀在朗朗天光下苟合,那急进的,龌龊的,放浪的姿态并不体面,梁叔一定非常失望,或者说,直接厌恶了她。 楚虞轻轻问自己:我会有怎样的下场呢? 梁京兆坐在椅子上,叫了楚虞一声,他面前摆着两菜一汤。楚虞关闭了房间的灯走出去,就看见了独自坐在餐桌上,头顶一盏灯的梁京兆。楚 分卷阅读60 虞穿过没有开灯的客厅,来到了梁京兆的面前,梁京兆袖子仍是挽着,执了筷,已经吃上了。 “粥在锅里,自己盛。”梁京兆执筷子的手抬了头,没有特意看楚虞。 楚虞半松了一口气,心虽然还是提着的,但梁京兆顺其自然,同往常没有分别的神情让她稍稍安慰。但没有她想过的苛待或优待,这样的平静反而是暗涌着波涛的。 楚虞盛了粥出来,双手捧着放在桌上,梁京兆瞥了一眼,楚虞拉开椅子要坐下,梁京兆道:“再去盛一些。” 楚虞想说她喝不下,但此时并不是违抗梁京兆的好时机,楚虞便再端着碗去了厨房,盛得很满才出来。这次梁京兆看也没看,她坐下了,拿筷子夹菜的动作很迟疑,梁京兆道:“先吃饭,吃完再说。” 楚虞低头看着碗,点头说一声:“好。” 楚虞硬着头皮要将粥喝完,此时梁京兆已经吃完有一会了,他看着楚虞,忽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吃不下就算了。” 楚虞又吃了一口才放下勺子,梁京兆抽了一张纸给她,楚虞说了声谢谢,然后慢慢地擦嘴。 梁京兆将碗碟收拾到厨房去,然后坐回了位置。楚虞的背又驼了起来,肩膀照里缩着,像一只虾子。 “什么时候的毛病?”梁京兆低斥一声,按着楚虞的肩胛骨,硬给掰直了:“坐好。” 楚虞被迫抬头看着梁京兆,看着看着,眼睛躲闪去。短暂的沉默后,梁京兆道:“楚虞,我就问这么一次,以后我们都不再提了。” 楚虞侧低着眼看着桌子,“您问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的?” 楚虞回答:“你走之后第二天。” 楚虞说的是“你”。梁京兆继而问:“是谁先提出来的?” 楚虞没有习惯和梁京兆这样说话,他们现在坐在一张桌子上,面对面,楚虞虽移开了眼,却能感到梁京兆一直在注视着她,他们说的话也这样直白而不需修辞,像两个年龄相仿地位相同的人在做普通的交流,也不普通,他们在聊楚虞的一段性关系。楚虞觉得魔幻,这是不可能成立的,梁京兆首先是她的梁叔,是她的长辈,楚虞想过和梁京兆上床,但没想过和梁京兆平等。也没想过他们能开诚布公地将这种事拿出来谈论。 见楚虞不说话,神情也是抵触的。梁京兆缓了语气,叫了她一句:“楚虞。” 楚虞低低地应了一声。 梁京兆说:“我问你这些不是要指责你,也不是审问你什么。我只是想知道,我从那一步开始做错了。” “您没有错。”楚虞又换回了称谓:“这不是您的问题。” 梁京兆说:“楚虞,回答我。” “我和吴桂荀,”楚虞的声音越来越轻,但字句清清楚楚:“和您和您的女朋友们一样的。” 梁京兆没忍住,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楚虞被这声响吓了一跳,整个人随着一抖,肩背又弓缩起来。 梁京兆沉沉地道:“是我没教好你。” 楚虞没有说话,梁京兆也不再开口,还是楚虞隔了一会说:“这不关您的事,是我自己不争气。” 梁京兆依旧没说话。 楚虞道:“您是为什么而生气呢?也不要道歉,我就是这样……不大检点?总之,今天真是给您丢脸了。” 梁京兆已经气到不能再起,怒气慢慢转化,他反倒是平静下来,细细地打量着楚虞,楚虞纤细的眉柔美的舒展着,她和吴桂荀在一起时会画一点妆,为了眉型能齐整,有一些眉毛让她绞去了,少了杂乱、毛绒的少女感,楚虞坐在那里,弯腰驼背,看似是畏惧的,却有点什么都不在乎的漠然。这是他养大的那个女孩吗?梁京兆问自己,刚刚拍在桌上的手复苏灼热的痛感,梁京兆在桌下攥住了拳头。她明显是和他闹别扭,和他说反话。他冷冷对楚虞:“不要这么和我说话。” 楚虞于是闭上了嘴,只一双眼还回望着他,这次她有了力气也有了胆子,敢这样看着他,但这种勇气又充满了虚张声势,由此显得出稚幼来。 梁京兆望着她这幅模样,这是她第一次忤逆他,他的小女孩长大了,他却没有保护好。梁京兆想起楚虞,今天下午的天气是太好了,因为天气好,他才想到要去庭院中走步,才看到了吴桂荀身下的他的小孩。楚虞勾着吴桂荀的脖子,吴桂荀解开了楚虞的衣服,那少女的,青涩的身体在山石的阴影里展露出来,楚虞敞开着一切,是坦然的,甚至骄傲的。因为楚虞的年轻,楚虞的美貌,楚虞的资本。 梁京兆在楚虞这个年纪,早玩得天翻地覆,王昊是很典型的,只是梁家绝对是比王家要好的,梁京兆那时还有一个哥哥在,他是最受宠的儿子,从小见过太多好,初接触是恣意,后来挑剔起来,到现在这个年岁,他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了,于是什么样的都没有分别……他是这样过来的,但楚虞不行。 楚虞怎么不行?梁京兆自问,如果楚虞还是由楚洪兴带着,她不一定不会成这个样子,性.爱是正常的美妙的东西,楚虞如果是在原生家庭中健康成长,这个年纪已经不算太早了,但楚虞不是正常生长的孩子,梁京兆自认为给了楚虞很多,但年少丧父,遭逢遗弃的记忆是不可涂改的,这样的楚虞不适合过早的接触性,性阴影对她来说是更大的打击,而性愉悦同样是。楚虞的心智没有成熟,性格上的缺失会让她在性愉悦中寻觅假性的满足。这不行。 然而他面对着楚虞,她的那一份倔强,和直截清透的眼神,梁京兆忽然不敢看了。 他是懂得这样的道理,他是这样冠冕堂皇地下了结论,但他才是最错的那个人,他知道这些,还是没有保护好楚虞,他甚至……曾经对楚虞勃.起。 梁京兆忽然有了逃避的心思,这是他成年之后再没有的。他早已成为男人,而他现在如年轻小子那样无措。他抬了手,掩住了楚虞看他的眼,楚虞惊讶地,软软绒绒的睫毛在他手心里抚过。梁京兆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端倪,反而是更加威严的:“有做措施吗?” 楚虞听不得这样的话,她没想过和梁京兆能是这样的关系,坐在一起讨论保护措施。但梁京兆的手掩在她的面上,对她也是一种安慰,她隔着这只发热的宽厚的手掌,点了点头。 梁京兆说:“楚虞,你向我保证你知道怎样不 分卷阅读61 会伤害自己。” 楚虞很久才听明白这句话,她张着嘴,最后说了声“嗯”。 梁京兆又说:“下次要找好一点的人。” 楚虞说不出话来,最后低声叫了声:“梁叔。” 梁京兆道:“不要去留学了,考本市的学校吧。” 楚虞这次很快的回答了,“好。” 梁京兆说:“最后一句了:我要你把这些都忘掉,装也得给我装得像一点。” 楚虞又眨了一下眼睛,梁京兆的手心里有了点湿气,泪顺着楚虞的面颊上淌下来,楚虞最后也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梁叔强行初始化硬盘 ☆、虚伪的家长 梁京兆让楚虞回房间去,自己在餐厅里坐着,他捻着手指,两掌合在一起,潮热的水汽在掌心黏附着,是楚虞流的眼泪。 还是小孩儿呢,多大了,眼泪说来就来。梁京兆望了一眼楚虞的卧室,门已经闭上,紧挨地面的缝隙里现出一道光,明黄色,应是她那床头的灯。梁京兆又摩擦了一下手掌,然后起了身,去玄关穿了外套,拿了钱包和钥匙出门了。 楚虞躺在床上带着耳机听音乐,没听到门开合的声响,她的手指划着手机屏幕,在联系人列表里“w”那一类目下流连着,排第一位的是仅以一个字母为名字的号码,楚虞点开它,重新编辑了姓名,慢慢打出来三个字:吴桂荀。 然后她发了一条短信过去:你怎么样了? 没有回复,楚虞握着手机侧躺在床上,今天发生了很多,她很快觉得疲惫,灯都忘了关,耳机里还在唱着歌,她睡着了。 早上她起床时,耳机一只躺到颊边,一只在手臂下压着,窗帘拉了一半,明媚的阳光照在被单上,也就是这道光将她照醒的。客厅里隐约用动静,楚虞开了门,看到在客厅擦地的张姨。 楚虞走出去,先看了一眼表,九点十三分,她走到餐厅,张姨放了手里的活过来,说我去把馄饨下了。 楚虞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客厅,在经过书房的时候状似不意地瞥了一眼紧闭的书房房门,梁京兆大概在书房里面吧。楚虞在沙发上看了一会茶几下摆着的一个月前的杂志,听到张姨叫她来吃饭。 楚虞吃着虾球馄钝,张姨因为楚虞起了床,才拿起吸尘器吸客厅地毯,楚虞吃完了,回到了屋子,她写着一套数学卷子,手机震了一下,她想到什么,立刻去拿,打开来却是一条微信,于露茵发的。 于露茵要借她的笔记本复印,楚虞问:“你不是在拍戏么?” 于露茵道:“前两天杀的青,”又说:“你还住在老宅那边?” 楚虞说:“没有,我回来了。” 于露茵道:“那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店吧,离你家比较近。” 楚虞回了一声好,换好衣服后走到书房门口,先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楚虞叫了一声:“梁叔?” “梁先生不在的呀。”张姨从厨房出来,“有事吗?” 楚虞问:“他早上出去的吗?” 张姨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我不清楚,只是早上我来时就没有看到梁先生。” 楚虞自书房门前转了身,她问张姨:“您几点来的?” 张姨道:“五点半吧,馄饨馅子要现盘,来的早了点。” 楚虞点了点头,朝玄关走去。 张姨叫她:“要出门吗?” 楚虞换着鞋子:“我出去一趟。” 张姨说了声等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纸叠的方方正正,楚虞拿过来时,摸出来纸里还夹着个东西。 楚虞展开纸,里面是一张银行.卡,纸上手写一串数字,字迹龙飞凤舞。 张姨说:“梁先生让我给你,你要出门,就打这个电话。还有这张卡,梁先生说,密码和从前一样的。” 楚虞看着手里这两样东西,问:“今天中午梁叔回来吃饭吗?” 张姨摇摇头。 楚虞出门了。卡和纸片让她塞进钱包里。 咖啡店就在学校一侧的门前,周末的缘故,人不太多,有一些人看着面熟,应该是高三的来这里复习的学生,面前也摊着卷子之类。 于露茵坐在角落里的四人座,旁边有一颗做成榕树的装饰,条条垂下,挡住了于露茵一半身形。 楚虞过去,于露茵将口罩拉到下巴,把菜单塞给她:“去,给我点份熊猫奶冰。” 楚虞道:“你不减肥了?” 于露茵晃晃手,催促她快些。 楚虞站起来去吧台点单,她买了熊猫奶冰和豆奶咖啡,一面刷着朋友圈一面等着饮料做好,之后端着盘子回到座位上,于露茵从身边拿了两只小纸箱子给她。 楚虞问:“这什么?” 于露茵道:“厂商送的,我家都堆不下了。”她舀了一勺牛奶冰在嘴里,翻楚虞拿来的笔记:“啊,这么多。” 楚虞道:“你还来上课吗?” “期末之前我肯定回去。”于露茵道,眼睛落在笔记本上,随口添了一句:“我妈好多了,马上要再做手术,我爸也转正了。我还有几个活动,结束了就回来上课。” 楚虞喝了自己的饮料,说那就太好了。 于露茵抬起头,“你和吴桂荀还在一起呢?” 楚虞抱住玻璃杯子,冰块漂浮在液面上,“让梁叔给发现了。” 于露茵道:“我说呢!”她说:“我昨天在南熙路,看到他开的那家club关了门,听说是晚上有人过来把店砸得稀烂。是——梁叔做得?” 楚虞睁大了眼。 “他该特别生气吧,”于露茵道:“他是想……做一个好父亲的。” 楚虞没有说话。于露茵低下头去翻笔记本的页子,她翻过几页后,听到楚虞说:“你误会了,他和我没血缘关系。” 她接着说:“他也不想当我的父亲。” 于露茵说:“和你没有血缘关系,还能对你这样。” “一场火灾,我爸死了,他活下来了,他觉得有愧。”楚虞说:“大概是这样吧。” 大概是这样吧,所以梁京兆也不可能 分卷阅读62 碰她,和她发生进一步的关系。 楚虞回到家里,张姨还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张姨坐在椅子上看报纸,间楚虞回来,她合了报纸站起来:“饿吗,我去热饭。” 楚虞挥了手:“张姨,您回去吧,我吃过了。” 张姨说:“我做了晚饭再回去。” 楚虞把练习册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摊坐在柔软的沙发里,她仰头看看天花板,再侧眼看看张姨,说:“我晚上自己热一下中午的饭就好了。梁叔是不是还不回来?” 张姨这回说:“这我不清楚的。” 楚虞再次提出让张姨离开,张姨临走前,提醒她要出门就打那张纸片上的电话。 楚虞说了声好,张姨走后,房子立刻安静了。 楚虞在沙发上躺了一会,起身走到了梁京兆的卧室,她走进去,宽阔的高床上,被单极平整,一丝褶皱也无,床头柜空空,音响上蒙着防尘布。 楚虞打开了梁京兆的衣柜,里面只有三套衣服,有两件还是羊毛呢的,而现在已经要夏天了。 梁京兆是很会哄骗她的,就像哄骗一个哭着要商店里下了架的糖果的小孩。 第二天起床,仍是只见张姨,楚虞这次一踏出卧室就转头打开了梁京兆的房间,和昨天一样空荡整洁。楚虞合上门,看到张姨站在客厅,用一种很和善又带点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楚虞吃完了早餐,拿着书包出了门,楼下停着辆黑色车,正堵在道路中央,楚虞绕过去,车窗降下,却有声音叫住了她,叫得是“楚小姐”。 楚虞驻足回望,一个陌生面孔从车里探出来:“是楚小姐吧,梁先生让我来送您。” 楚虞不大相信,上次被绑架后她多了些小心。陌生面孔道:“梁先生应该把我的电话给您了,您看看,是不是1**********” 楚虞对电话号码有些印象,记着后几位,于是上了车。 司机道:“我姓王,以后就是我接送您上学。” 楚虞自后视镜中观察了他敦厚老成的面相,说:“您比我这么多,就叫我楚虞吧。” 司机点了头,车子停在校门口左边的第一棵樟树下,“中午十二点我还在这里等您。” 楚虞没再纠正他的人称,只说一句:“我中午不回家吃饭了。”下了车。 楚虞走在校门口到教学楼的路上,遇到了王昊。自上一次和于露茵一起见他,之后就没有说过话了。王昊平时也不在学校,临近高考,家里请了老师补习。 两人打了个招呼,王昊对她依旧和善热情,楚虞没什么好说的,就问他你复习得怎么样,王昊笑一笑:“应该没什么问题。等考完了,请你们俩喝酒。” 他说的这个“你们”,有可能带着于露茵,有可能不带。楚虞上楼梯时想事情,脚下踩空了一阶,她是靠着栏杆那一侧走得,所以立刻抓着栏杆稳住了身形,而一旁的王昊听到她惊声低呼时就来扶她的手臂,稳下来后楚虞是半靠在王昊怀里的。王昊的胸膛很热,是少年人清瘦精劲的骨骼。 楚虞说了声谢谢,王昊还是对她笑,眼里打着一点亮,很迷人很潇洒的样子。 楚虞喜欢过王昊,王昊是她近距离接触到的第一个年龄相仿的异性,王昊启发了她所有关于情愫的认知,她也看到了于露茵,他们之间的爱也是让她感到顿悟的。还有张文渊和白钰。再就是吴桂荀,他是让她知晓男女最原始愉悦的人。 但梁京兆,他是将王昊带到她面前的人,他是让她开始有了朋友的人。就连那种欲望,也是他做得启蒙。在吴桂荀之前,楚虞对于性的认知,就在那晚的温泉池子里,氤氲的蒸汽,流动的暧昧的水,硫磺味与湿漉坚实的胸膛,还有那凸起的半勃的柱状物。楚虞知道了性,就在那一天。 梁京兆真是一个虚伪的人,比吴桂荀还要虚伪,他怎么能对她起了心念,还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他又怎么那样坦荡,而只有她一人这样紧张纠结。他又怎么能这样会伪装,明明在回廊下,假山前,他怒到拔枪,却在晚上的餐桌旁,再做回他温情脉脉善解人意的大家长? 楚虞走到自己的楼层,与王昊说了再见。 而他又是怎么对她说出了好像承诺的话,实际上又是另一种形式的放逐? ☆、不被接受的吻 于露茵上午十点多进的班,推后门推不开,就从前面走进来,正是班主任的课,班主任让她出去,她就又折了回去,还把门关上了。 楚虞从窗户里张望了两下,被班主任点了名。 下课后,班主任头一个推开门,于露茵正趴在栏杆上看习题册,看见他,说了声老师好。 班主任点了头:“进去吧,以后早点来。” 于露茵应了一声,进了教室,楚虞到她身边去:“今天怎么来了?” 于露茵放着书包:“有个活动,取消了。” 中午她们一同去食堂吃的饭,正端着餐盘寻了位置坐下,王昊跑来,先放下一杯奶茶,再看到于露茵,握着奶茶的手顿了顿,又将奶茶提起来,喝了一口:“你怎么来了?” 于露茵道:“我不能来?” 王昊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能,怎么不能。”他抛下一句:“等我一会。”走到饮吧里,买了两杯奶茶回来,一杯给于露茵:“无糖的。”一杯给楚虞:“珍珠的。” 于露茵说:“怎么这么殷勤?” 王昊道:“男生请女生喝饮料,还要有什么理由?” 楚虞都笑了,“还有多少天高考?” 王昊道:“没几天了。对了。”他坐下来,就坐在于露茵的身旁,楚虞的斜对面,“八号那天晚上,我在海伦定了包厢,你们俩可要来。” 于露茵说:“你是解放了,我和楚虞可是准高三。你们庆祝毕业,我们还要待一年呢。” 王昊道:“这不也庆祝你们踏入火坑么。我可提前说好了,不许不来。” 于露茵挑眉没说话,王昊便看向楚虞,楚虞看了看于露茵,说她去我就去。王昊笑了:“你可真够意思。”他按着于露茵的肩膀站起来,挥了挥手:“行了,我走了,今天中午我们年级主任检查教室自习呢。” 王昊走后,楚虞和于露茵都没有提及他,于露茵将奶茶的吸管抽出来, 分卷阅读63 在指尖捻着,楚虞知道她这是犯了烟瘾,可于露茵从前没有这么大的瘾头,甚至楚虞和她认识后的好一段时间里,她都不知道于露茵抽烟。 下午有两节自习,班主任来巡班,走到于露茵那里停了一停,看着她手里的数学作业很久,伸出了手指着,“这里怎么不用公式?” 楚虞闻声向于露茵那里望,看到班主任弯下腰为于露茵讲题的背影。 那位姓王的司机的确是梁京兆命令了今后都要来接送楚虞的,楚虞晚自习下课,就见了司机王站在车前的道路上等,一眼看到了她,将她迎上车去。 楚虞回头对于露茵说:“我走了。” 于露茵向另一处看了看,“有人来接我,拜拜。” 楚虞坐到车里,王师傅还未发车,楚虞降下车窗,看到对面马路下停着一辆宝马,一个没见过的男人将于露茵接进车里了。 司机待楚虞看够了,问一句:“咱们能走了吗?” 楚虞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楚虞被送到公寓楼下,下车之后钻进黑暗的楼道,在感应灯亮起之前踏进了电梯里,看到司机驾车离开时的红色尾灯像深海的游鱼一样曳过去。电梯门开时她摸出钥匙,开门的同时看到了餐厅露出的半抹光亮。 楚虞的心一跳,快了两步进了门,望向餐厅。 什么人也没有,只一盏顶灯亮着,灯光下直笼一只纸抽盒子压住的字条,“夜宵在厨房。” 字迹很娟秀,是张姨之笔。 楚虞关了厨房的灯,昏昏沉踏着黑暗走到了卧室前,她的卧室与梁京兆的紧挨,楚虞在这两扇门之间夹隔的两平米空间里站了十几秒钟,推开了梁京兆的房门。 梁京兆的房间比她的还要黑,因为没有什么主人在的痕迹,布置上也空洞,窗帘大开着,窗户里是靛紫色的夜空,和半道惨白的月,月光再照进屋子里的地板上,连带漫上床铺,那没有褶皱的,极其整洁的大床像结了层冰壳似的。 楚虞没有开灯,面朝下扑倒在那张床上,两手张开,打碎了一层冰壳。于是月光也浸没了她的身体。 她下晚自习后是十点,小区寂静一片,楼道里更是漆黑安静,电梯像一只沉默的兽类,无声张着口又将她吞食进腹——这些她之前从未感到的,在这个晚上事无巨细地在她脑中疯狂发散恐惧。这房间也是,这屋子也是,漆黑的,寂然的,那些未知的黑暗好像要狰狞出什么怪物。楚虞自认不是一个胆小的人,梁京兆在从前也常有不回家的时候,可现在,怎么能和当时相提并论呢。 楚虞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的父亲死去那年,她每个周末都会梦到他,梦到他像往常一样,开着车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一圈一圈地转,她的父亲在梦里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是那样体面那样肃然,对她又是微笑的,宠溺的。这个家里爸爸最爱她,而她也最爱爸爸,这是她自懂事起就明白的。而梦醒过来,她自空荡的房间中走过一遭,又发现她的父亲不在了,她再也没有人陪伴了。 楚虞刚开始是想把对爸爸的爱转移到母亲身上的,毕竟她们今后将相依为命,度过余生,但王月红背叛了她,先是不回家,压一些钱在客厅的茶几上,后来钱也不给了,楚虞那时候只是个孩子,没有钱就没有了办法,只能饿着。她的母亲也不要她了。 再就是梁京兆了,梁叔也不要她了吗? 是否她就是这样的命格,克父克母,天煞孤星,谁也无法和她亲近,谁也不会爱她。 这空荡荡的房子,让她想起了十四的时候,她从余温未散的美梦中醒来,赤脚踩在家里的地板上,从卧室走到另一头,屋子里什么声音也没有,也许有些时候楼上能传下来一点争吵的声音,那只能让楚虞更感到孤独,她经过一个个房间,随处还是父亲生活的影子,但那个人,是怎么也不在了的。 星期二的晚自习下课,楚虞和于露茵一同出了校门,而楚虞没来得及被王师傅看到,就先被一些人拦住了去路,楚虞扫过去,俱是三十上下的高大男人,穿着不太昂贵但统一的西服,手指关节都粗大。 于露茵很快反应,拍了楚虞的后背,“你回去吧。” “你认识他们?”楚虞问。 于露茵没看她,“嗯,认识。” 楚虞脚下不动,去拿手机出来,没放在耳朵上,就让对面一人夺了过去,“既然都遇见了,一起去玩玩?” 这么俗烂的台词,光在电视上就听过十多次。楚虞知道于露茵遇到了麻烦,她握住于露茵的手,故意向一边冲撞,来撞破这些人的包围,至少让司机看到她,然而这些训练有素,在楚虞行动之前就按住了她的肩膀。 楚虞和于露茵被带上了车。她在车上回望,看到司机王站在车前看了看校门口,又低头对了一下表。 她们被带到一间酒吧的包厢,里面只坐着一个人,一抬头就笑了:“我让你带一个回来,怎么带了两个?” 手下们也笑,“多多益善嘛。” 沙发上那个人站起来,“于小姐,请坐呀。”然后看着楚虞:“这位怎么称呼?” 于露茵道:“不关她的事。” 男人听于露茵这样说,倒是真的不再过问楚虞。他显然对于露茵比较有兴趣,他看着于露茵说:“昨天我让你来找我,怎么没来。” 于露茵道:“我发了短信给你。” 男人道:“我亲自去请你,你用条短信打发我?” 于露茵没有说话,男人靠在沙发上,他是个特别高大的男人,像一座山。刚刚进门时他站起来,楚虞看到于露茵大概只到他胸口下面,于露茵近一米七,算是女生里比较高挑的了。男人的长相也不出众,反而带着令人畏惧的煞气,眼角下垂,嘴唇厚实,头发剃得极短。也不知他和于露茵是什么关系。 一会包厢的门开了,两个西裤马甲的侍者端来四瓶酒和十几只杯子,在桌面上一一摆好,其中一个抬头问沙发上的高个男人:“都打开吗?” 男人道:“摆四排,两排洋的,两排白的。” 酒杯被倒满,像宝石块儿在灯下晶莹剔透。侍者走出去,也把门带上,男人将手肘撑在膝盖上,“我知道于小姐不是不讲信用的人,但我这而还没有被放了鸽子随便就了结了的规矩。听人说你酒量不错,我想看看有多不错 分卷阅读64 。” 于露茵道:“这些酒喝下去,我八成得送去医院。” 男人道:“我的车就停在外面,于小姐要出了什么事,第一时间供于小姐差遣。” 于露茵伸手握住了一只酒杯,楚虞看着包厢的房门,想梁叔怎么还没有来。 于露茵喝下四杯金酒,要去拿第二排的,门被人敲了两下,包厢里没有开音乐,敲门声不紧不慢,掷地有声。 楚虞站起来,跑去开了门。 门口的确是梁京兆。 他没有看楚虞,先向包厢中望了一眼,与沙发上的男人对视了。 男人站起来:“楚先生?” 梁京兆说:“我来接我的小孩。” 那个高个男人大笑起来,“我听他们说来的路上一直有人跟着,我还以为是这个丫头的姘头。”男人回看了一眼于露茵,再看向梁京兆:“得罪了,你带她走吧。” 梁京兆站在门口,忽然叫了于露茵的名字,然后说:“把剩下的酒喝了,给张总道个歉。” 楚虞站在梁京兆的身侧,抬眼看去坐在茶几旁的于露茵。 于露茵没有含糊,连连喝掉四杯,再喝第三排的时候,高个男人道:“行了,走吧。” 于露茵从沙发上站起来,踉跄了一下。 楚虞想过去扶她,梁京兆抓住了她的手臂,楚虞不解,却看到梁京兆满面冰霜。 于露茵一个人慢慢踱过来,梁京兆道:“给张总道个歉。” 于露茵侧过头去,昏昏沉沉地望向那个男人,说了声:“对不起,张总。” 梁京兆转身就走,手里还抓着楚虞,动作能算得上粗鲁,几乎是推搡着她离开了酒吧。 他把楚虞扔进车子的副驾驶,然后关上了门,车子插着钥匙,楚虞降下车窗,看梁京兆站在于露茵的面前,他问于露茵:“能一个人回去吗?” 于露茵沉沉地点头。梁京兆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钱包,抽了两张钱给于露茵,于露茵低着头没有接,梁京兆把钱币收回去,转身走了。 梁京兆将车子开得很快,楚虞系抓着安全带,刚刚打开的车窗没有升上去,风涌进车里,楚虞的头发被吹得纷乱,后排放着两个文件夹,纸张被吹得摊开,哗啦哗啦响。梁京兆沉声说:“把窗子关了。” 楚虞的头侧着看着窗外,好像没有听到梁京兆的话。 梁京兆把车子停到了路边。 楚虞的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来,低头看着膝盖。 梁京兆说:“楚虞,看着我。” 楚虞依旧低着头。 梁京兆转过了她的脸,楚虞被迫扬起了头,四目相对的一瞬,楚虞的双眼就在梁京兆可见的速度下蒙上了水雾。 梁京兆低头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的眼泪很廉价。” 楚虞的眼里立刻涌出了一大串泪珠。 她抬手要去擦,梁京兆为她擦去了。 “软弱得不到别人的同情,只能让他更心安理得的利用你。” 楚虞说:“于露茵不是这样的人。” 梁京兆放开了她,从置物柜里拿出纸巾,“闹脾气了?” 楚虞没有接。 梁京兆说:“生我的气?” 楚虞说没有,我怎么能生您的气。 梁京兆问:“那你现在在想什么?” 楚虞说:“没想什么。” 梁京兆道:“我没有和你说过,有什么事要先对我讲?” 楚虞突然爆发出来:“您真的愿意听吗?您这样说不过是哄我罢了,我如果真的什么都和您说,您一定会觉得我烦!” 梁京兆看着楚虞这样,反倒是笑了,他这一笑,楚虞抬了头,用泪蒙蒙的眼瞪他:“您笑什么?” 梁京兆笑得眼角两道温柔笑纹,“你继续说,我这不是听着吗。” 楚虞看着他许久,道:“您总是这样,只把我当个小孩子。” 她低下头,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然后半站起身,捧住梁京兆的面庞,闭着眼睛贴了上去。 梁京兆的唇边还勾着浅浅的笑意,然而楚虞微凉柔软,带着咸涩水痕的的嘴唇覆过来,这点笑意在他脸上僵住了。 楚虞停顿了两秒钟,微微张开嘴,用舌尖轻轻碰触梁京兆的唇角。 梁京兆双手抓住了楚虞的肩膀,楚虞以为是回应,便咬住了梁京兆的下嘴唇,摩挲梁京兆有些粗糙的下颌。梁京兆唇角都是烟草的气息,楚虞本来只是冲动尝试,然而梁京兆沉稳、厚重、温热的质感让她不由地将心沉了下去。 梁京兆的手在楚虞的肩膀上加重了力气,却是一把推开了她,楚虞的头重重撞上了车门框,发出一声闷响,痛到让她清醒。楚虞慢慢坐回座位,低声说:“您还把我当小孩吗?” 梁京兆说:“楚虞,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楚虞说:“我没有在开玩笑。” 梁京兆没说话,车厢里一片静默。 很久之后,梁京兆对楚虞说:“把安全带系上。” 他发动了车子,一直到小区楼下都没有说一句话。楚虞望着窗外,手依旧放在安全带上,这是一个自我守护的下意识姿势,一个女孩主动亲吻了男人,却被对方狠狠推开,楚虞觉得沮丧,又不止沮丧,还有羞耻,和一些其他的东西。 车窗依旧是大开着,后排的文件夹里又两三张纸挣脱了夹子飞散出来,冲撞着贴在后座的座椅上。已经没有人管它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都考试,写得都挺没意思,也不知道写了啥。 ☆、掩藏 车在公寓楼下停稳,一时间车里很静。 梁京兆的手还放在方向盘上,楚虞轻轻地打开了安全带,咔的一声。 “今天早点睡,明天还有课。”梁京兆说。 楚虞问:“您不上去吗?” 梁京兆没有看她:“不了。” 楚虞却问道:“您不回家,是去哪里呢?”她顿了顿,说:“去找女人过夜吗?她们能做的,我也可以。” 梁京兆一下子握住了方向盘,转头向楚虞斥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分卷阅读65 楚虞坐得很直,头却是低下的,她在梁京兆的注视下,轻轻缓缓的说了三个字:“我知道。” 梁京兆无话可说。楚虞钻进了牛角尖里挖不出来,梁京兆对这样的楚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怕采取的手段极端了矫枉过正。面对这样的楚虞,他只能觉得愧疚,因为愧疚,他根本没有立场来教育她。只得转移了话题,“我给你的卡呢?” “在我钱包里。”梁京兆问得突然,楚虞下意识说着要去书包里翻出钱包,梁京兆止住了她,“你收着就行。” 楚虞说:“怎么再给我一张,我已经有一张了。” “嗯。”梁京兆简短应了一声,而后说道:“这张是我的副卡。从前那张还能用” 楚虞已经拿出钱包了,听到梁京兆此言,握着钱包的手指添了力,指尖隐隐发白。 梁京兆看着她:“我什么意思,你明白吗?” 楚虞没说话,半响摇了摇头。梁京兆却说:“你明白。” “你想事情总是心思很多,你应该能明白。”梁京兆道:“我会再让李平再回来。今天的事没有下次。”梁京兆停了一秒,看楚虞越来越黯淡的神情,缓了语气:“要学会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楚虞说:“是我心甘情愿。” 梁京兆叹了口气,楚虞的性子吃多少亏都改不了,之前梁京兆觉得楚虞是没长大,但现在看来心软也是楚虞性格里的一部分,既然改不了那也就别改了。他抬了抬手,有些想去摸楚虞的低得很低的头,而楚虞瞬间僵硬了脖颈,不自然地向后缩了缩。梁京兆便收回了手,说:“随你吧,反正怎样的烂摊子,就像今天这样,总要我给你收拾。” 楚虞抬头直直看着梁京兆,梁京兆却将眼避开了。 楚虞说:“您又骗我。”她说:“你知道你说的话总不会兑现吗?” 梁京兆冷了脸,楚虞说话很冲,没有一点礼貌,这惹怒了梁京兆,“下车。” 楚虞没有动,梁京兆扬起声音,又说一次:“下车。” 楚虞打开门,跳下车去,再将车门重重地砸上。 梁京兆从车前挡风玻璃中看着楚虞快步到单元门前,急促按下密码,门打开后她跑进楼道里,门自动合上,那身影就再也看不到了。 梁京兆低下头去摸口袋的烟盒,半天一无所获,他今天没有将烟带在身上。 楚虞站在楼道里许久,忘记了按下电梯按钮,一直到声控灯熄灭,她清了清嗓子,喉咙里爆发出一点哑涩的声响,灯再亮起,电梯门磨砂的钢板映出了她绰绰的影子,孑孓又可怜。 她回到了黑暗又空荡的家,走到客厅就没了力气,伏在沙发上不肯起来。被拒绝的羞耻让她无地自容。 而梁京兆坐在车里,在楼下一直待到深夜,楚虞房间的灯亮起是在十二点五分,灭掉是在凌晨一点半,那时梁京兆打了方向盘,驶出了小区。 第二天果真是李平来,李平有自己的公司和事业,还来这做司机的活,有些小题大做。但李平不这么觉得,他早就看出来梁京兆对于楚虞不一般,虽然梁京兆那样表示着一套漠然不大关注的样子,对楚虞也是教导为主,纵容很少。但李平跟了他这么多年,还是能看出梁京兆的心思的,尤其是梁京兆那在楚虞面前公正无私的严厉着,背后却处处偏袒。 楚虞背着书包下来,李平从后视镜里看了她,要说的话顿了顿,楚虞面色不大好,眼下青黑,唇色黯淡。李平道:“身体不舒服吗?” 楚虞恹恹地摆了摆手:“没有。昨天睡得晚了。” “要注意休息。”李平说了一句,然后道,“张姨做饭合不合你的胃口,你梁叔说要再把从前那个家政请来,书房对面的那个屋子空着,就让家政住哪里,照顾你也方便。” 楚虞在听到李平说“你梁叔”时抬了眼,听完后面的话,眼睛一寸一寸暗下来了。李平一直在留意着后排楚虞的神色,此时将楚虞的黯然收在眼里。 半响了楚虞问:“梁叔还说什么没有。” 李平道:“你再考完试就是高三了,本市大学挺多的,你梁叔还是想你上个好学校,他给你联系了几个老师,你有时间见一见,看看哪个适合你自己。” 楚虞说:“还有吗?” 李平道:“没有了。”他停了一会,又加一句:“他最近还是忙。公司有些事情周转不开,最近都睡在公司里。” 楚虞点头,说我知道了。 李平继续道:“他也是怕忙起来照顾不好你。” 楚虞又说:“我知道的。” 李平没有再说什么,将楚虞放到校门口,楚虞下车时,对着李平说了句叔叔再见。 李平看着楚虞进了校门,楚虞四肢细瘦,肩膀窄小,走路时步子很小,走得安静而细慢。她与吴桂荀的事,李平得知后最多的是吃惊,楚虞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不该这么早涉及人事……还有梁京兆对楚虞的那份心思。这一切对楚虞来说其实都是不公平的,楚虞不该承受成年人对她欲望的觊觎,也不该在读书的年纪坐在教室里想着这些欲念的遭逢。楚虞是不幸的,但梁京兆就是轻松的吗?想必他也是知道这些,忌惮这些,才更不敢招惹楚虞,才要逼着自己和楚虞保持距离。如果没有吴桂荀这件事,梁京兆大概当楚虞一辈子严厉又不失亲和的梁叔叔,装到连他也忘了对楚虞有别的心。 楚虞在楼道里遇到了于露茵,于露茵走向她,一张面庞勾勒着精致的妆。对于学生来说还是有些招摇了,但于露茵走近了,楚虞看到于露茵连粉底液遮不住的疲惫,大概这么重的妆也是为了遮掩气色吧。她想问问于露茵昨晚怎么样,但没等她先问,于露茵就开了口,“你昨晚睡很晚?” 这本来是她要问的。楚虞道:“也没有很晚。你有没有事?” 于露茵摆摆手:“我酒量挺好的,回去吐了吐就睡了。” 楚虞有点自责,昨晚梁京兆生了气,把于露茵一人扔在路边。而于露茵神色坦然,“昨天多亏有你,今天中午你回家吗?我请你吃饭。” “我应该回家吃吧,家里阿姨做了饭。” “那咱们周五去?我跟着剧组的一个姐姐发现一家特别好吃的餐馆。” “周五?”楚虞道:“周五不是王昊庆祝毕业,你不去么?”  分卷阅读66 于露茵笑眯眯:“去,怎么不去。他毕业对我也意义深重,我也要去庆祝庆祝。” 中午楚虞回了家,李平说的家政已经来替了张姨,在厨房里忙碌着,听到楚虞的声音,探出身来打了声招呼。 从前就相熟的,楚虞和她见了面,点了头,“李阿姨。” 李阿姨擦了擦手,从碗柜里摆出餐具,楚虞经过客厅,瞥了一眼立式空调,天已经热起来了,空调开到二十七度,楚虞走过去,把空调调到二十一度。从学校到家的这条路上,她热得出了身薄汗,进屋把校服脱下来挂到一边,换了件吊带裙子出来。 走到餐桌旁却看见有两副餐具,楚虞心一滞,抬头问厨房里的李阿姨,“怎么摆了两副碗筷,有谁要来吗?” 李阿姨道:“梁先生说他今天中午回来吃饭的。” 她话音未落,门那里传来钥匙捅进的声音,之后门锁转开,梁京兆高大的身形出现在玄关处。他放了钥匙在柜子上,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了拖鞋,换上后走出几步——这些无比寻常的动作在楚虞眼里一帧帧的定格,审视,分析,当梁京兆的眼睛与她对上时,楚虞能感受到的胸中升腾起狂喜的意味。 楚虞道:“您怎么回来了?” 梁京兆轻轻错开了楚虞的眼,他将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今天不太忙,回来整理些东西。”他回头扫了一眼楚虞,走进客厅里,楚虞不自觉地就跟在了他的身后,梁京兆走到了立式空调前,抬手就把温度调到了二十七度,“空调开这么低,还穿那么薄。”他是看着空调说的,楚虞在他身后低了头,看自己身上这件薄而透的短裙,一时间很不好意思,便钻进屋子里,穿得整整齐齐了才出来。 梁京兆洗了手坐在餐桌旁。他没什么东西要整理,不过是李平在递给他文件的空当里说了两句闲话,说楚虞性格敏感,患得患失,要梁京兆不忙的时候,多关心关心,总不好让她一个人住在那边,冷清清的。 梁京兆说怎么是她一个人,我不是找了个家政住过去了吗,也让她看着楚虞点儿。 李平心说别人和您亲自是一样的吗。但他也是点到为止,梁京兆签完了文件,他便拿着文件走了。 梁京兆坐在办公椅里,对着屏幕想了一会,打电话给家政,说他今天回去吃饭。 李平是真的挂心楚虞,梁京兆知道。但昨晚的事还没告一段落,这是不为李平所知的,他只是看楚虞昨晚没有睡好,那一副憔悴模样,却不知梁京兆昨晚也没有安稳。从楚虞楼下回来是近两点,梁京兆了无睡意,批文件到四点,去里间淋了浴出来,靠在椅子上眯了会眼。 楚虞昨晚在为被拒绝而羞愧伤心,梁京兆是个足够成熟的成年人,他想的远比楚虞要多。楚虞的那个吻并没有让他悸动,反而是沉重的负担和愧疚。这个吻并不代表楚虞对他的爱慕之情,楚虞不过是将梁京兆当成了权利者,这个吻的意义是功利的讨好,是一种贿赂。 也是他的错,他不该把楚虞扔到梁宅里,那些冷眼和刁难造成了楚虞安全感的丧失,让她想着用身体折现价值,来购买梁京兆对她回心转意。楚虞发出的性要求,不过是一个小孩对长辈的邀宠。 想明白这一点,梁京兆坦然了一些,在办公室里间的衣柜里拿了件衣服,把打了褶的衬衫换掉,他离了楚虞,便再也看不出是任监护人之类角色的人,一点慈悲也没有的。 ☆、醉酒 一同吃午饭,楚虞一直埋着头,在自己碗中挑挑拣拣,一点白米让她吃得认认真真。梁京兆看不下去,随手给她夹了一块西芹,楚虞还是没有抬头,低低说了句谢谢。 梁京兆没吃几口,放了筷子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个打火机摩挲。楚虞瞥了一眼,依旧是小小声的说:“您抽吧,我不介意。” 梁京兆便拿出烟盒,抽了一支点上。 楚虞知道梁京兆的眼一直落在她身上,就连筷子也那不好了,米粒也总要从嘴边掉出来似的,她抿嘴咀嚼,伸筷子去夹一筷杏鲍菇切片,夹了两次没夹上,也就换了一筷杏鲍菇的边角料青椒。梁京兆没说什么,就看着楚虞这番拘谨和不适意。他手里的烟飘飘散散,弥漫开来,留在楚虞的发梢上,一直到下午上课时,楚虞拨弄了头发,还有一点烟草气在上面。 楚虞在梁京兆的烟燃到一半时放了筷子,梁京兆扬了扬拿烟的手:“怎么,不吃了?” 楚虞擦了擦嘴:“我吃饱了。” 梁京兆笑了:“我养猫呢,李梅做了汤,你再喝点。” 楚虞反看梁京兆:“您呢,您和我一起喝。” 梁京兆掐熄了烟,“行了,吃好了就去休息一会儿,一会儿起来上学。” 楚虞抿了抿嘴,梁京兆要站起来了,她忙问:“您要回去了?” 梁京兆是要走的,但看楚虞那抬起的眼,他心软了软:“我也休息一会。” 楚虞这才放心,但还是磨磨蹭蹭,直看着梁京兆进了他的卧室才罢。 闹钟把楚虞叫醒的时候,楚虞换了校服出来,先去看梁京兆卧室的门,门紧闭着,梁叔应该还在休息,楚虞有一点点失落,还有一点点留恋。李阿姨也回屋了,她走到玄关穿鞋子,却看到衣架上不见了梁京兆的外套,她跑回梁京兆的卧室前,发现门被锁上了。 她敲了三下门,然后去拧门锁,左右摇晃着,门却是怎么也打不开了,反而惊动了另一个屋子的李阿姨,李阿姨问楚虞在干什么,楚虞愣了愣,发觉自己的神经质,放下了抓着门把的手,问李阿姨:“梁叔呢?” 李阿姨道:“早走了。临走前让我把他的屋子锁起来,可能有些东西放在里面吧。” 楚虞点了点头,然后问:“书房呢?” 李阿姨道:“书房没有锁,不过今天上午梁先生的秘书来收拾过了,带走了不少东西。” 楚虞:“奥,这样。” 她喃喃着,先去了自己的卧室,然后顿住了脚:她是要去上学的。于是又转过身,走向了玄关。 她从这天起就没再见过梁京兆,李平依旧是早晚接送,但很少提到梁京兆,他不提,楚虞也没有再问。梁京兆于她如镜花水月,生活里处处是他的影子,他留下的痕迹,但这个人,她是怎么也见不到了。 周五是王昊在海伦组的局, 分卷阅读67 中午时就打了电话,问她们还要不要去,电话是楚虞接的,旁边就是于露茵,她对着电话道:“我和于露茵下了课就去,几点来着?” “六点半。那我等你们。”王昊道。 下午放学后是五点半,楚虞和于露茵出了校门,李平的车在老地方停着。楚虞打开门,李平抬眼,同时看到了楚虞身后的于露茵。 楚虞和于露茵坐进车里,李平问:“这是于露茵吧?” 于露茵点头:“叔叔好。” 楚虞道:“把我们送到海伦吧,今天我不回家吃饭,已经和李阿姨发过短信。太晚了您也不用接我,我和于露茵打的回去。” 李平听了,没说什么否定的话,在车内的名片屉子里翻拣出一张磁卡,向后递着给楚虞:“我这儿有张海伦的卡。” 楚虞推回去,“是王昊请客,挺多人的。庆祝高考结束。” 李平把卡收了回去,“你和梁叔说了吗?” 楚虞说:“他管我的事吗?” 话一出来,于露茵看向楚虞,李平也从后视镜看她,楚虞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决意不收回去,车内气氛有一瞬凝滞。后来李平系上了安全带,发动了车子,说道:“我和你梁叔说吧,你开着手机,不要断了联系。” 楚虞应了一声。 到了海伦,已经有很多人在,多是和王昊一个年级的毕业生,还有像于露茵楚虞这样的穿着校服的在校的。王昊在人群最里,有两个和楚虞于露茵相熟的带她们进去,王昊才看到她们,分开人群走过来。“我们是从千禧过来的,你们刚下课?”王昊带她们到一处摆着吃食的地方,“你们随便吃点,不够再点。”他说着,身边来了一个人,穿着挂脖短裙,蜜色的肩胛骨在灯下闪光,“这是于心,艺考我们分一个组,海伦是她老爸开的。”王昊介绍着,接了于心手里一杯酒,对着于露茵和楚虞笑。眼意味深长地落在于露茵身上更多些,转身和于心并肩着走了。 于露茵好似什么也没发觉,她坐下来吃了块火龙果,楚虞被人塞了杯酒,她含着杯沿坐下来,于露茵抢过她的杯子,“别乱喝别人给的酒。”于露茵道:“你不看王昊今天请的都是什么人。你在这等着。” 她从吧台拿了瓶未启封的来,同时挟着两只玻璃杯,正走到楚虞前两步,被人拦着搭讪,于露茵和对方说了两句,才走到楚虞身旁坐下。 楚虞启着酒,也环顾了四周,刚刚没有细看,好像这群人里有许多不是她同校的,装束面容也更成熟些。王昊请的是他的朋友,没只是同学。 于露茵看楚虞一直在喝,她奇道:“你怎么突然这么会喝酒了?” 楚虞道:“吴桂荀带我喝过。” 于露茵像是突然回想起有这么号人,“他现在怎么样了?春熙路那club 好像还没开门呢。” 楚虞摇头,边饮边道:“我和他就靠电话联系,他不回我短信,电话早打不通了。” 于露茵随口道:“被你梁叔杀人灭口了吧。” 却没想到楚虞怔了怔,“不会吧。” 于露茵看她神情:“你和他有感情?” 楚虞否认:“说什么呢。” 于露茵道:“我看他不是认真的。他挺有名的,爱玩,而且他不是和梁叔的妹妹订了婚?” 楚虞心不在焉地道:“是啊……” 于露茵道:“我看你是因为除了吴桂荀没接触过别人的缘故。你也该谈谈恋爱了,现在好,初恋还在,初夜没了。” 楚虞笑出来,用手肘抵了于露茵的肩膀:“你怎么这么损呢。” “她不损谁损?”一把笑的声音,张文渊在她们对面坐下,于露茵惊奇:“你也来了?”她又看了张文渊左右:“白钰呢?” “她哪愿意来这种地方。”张文渊道:“本也不让我来,我和王昊还是关系好些,她也管不了了。” 于露茵作拍手状,“好!今次的一小步,历史的一大步啊。妻管严亟待翻身农奴把歌唱。” 张文渊笑眼看楚虞:“你说她损不损?” 楚虞含着半口酒也笑。 于露茵放了杯子,“对了,你考得怎样?” 张文渊道:“还可以,应该能填预计的志愿。”他扬扬眉毛:“白钰说她考砸了,现在还在家温书做题,谁也劝不了,也就不管她,至少她有些事做,不会成天歇斯底里的打搅到别人。。” 于露茵说:“我看你比我损。” 他们在这面说话,王昊在喧闹的地方,有个人拍了他的肩膀,勾着他道:“那边坐的,是不是于露茵?” 王昊顺着他的眼看过去,“你怎么认识她?” 对方笑了:“谁不认识明星啊。” 王昊道:“她也算明星?你爸我算巨星了。”说完就被打了一拳,对方收回了拳头,嘻嘻笑道:“你给我个她的联系方式呗。” 王昊说:“自己不会去要?你平时不挺能耐的吗。” 那人道:“我要了,她不给。” 王昊道:“她看不上你。” “嗤,她不是有钱就给上么,装什么啊。” 王昊转头定定看他:“你什么意思?” “我去下洗手间。”楚虞站起来。 张文渊瞥她的酒杯,“你喝太多了。” 于露茵说:“我陪你。” 楚虞摆了摆手,自己朝包厢门走去。她喝得的确有点多了,她不喜欢酒的口味,甚至讨厌,喝的时候都紧皱眉头,但就是因为不喜欢,因为讨厌,因为难喝,所以才升腾了一种自虐式的快感,才一杯一杯地喝到兴致高昂。 包厢外是长长的玻璃拼贴的过道,服务员给她指出了一个方向,楚虞转了两圈都没有找到,一个人从她身后擦过,楚虞闻到一点点味道,转了身垂着眼轻道:“吴桂荀?” 那人止住了脚步,也转过来,楚虞眼前朦朦胧胧,澄黄的玻璃拼贴片构出一个虚浮迷幻的眼界,一个黑色的影子走近了,吴桂荀捧起她的脸,低头认出,“楚虞。” 楚虞定了定神,看清眼前的吴桂荀。 “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吴桂荀先问出来的,他抬手看了看腕表:“都九点了,不回家么。” 楚虞想问他那天之后怎么样 分卷阅读68 ,但看他气定神闲站在面前了,穿着一件黑色丝质的绸衫,解着三颗扣子,甚至比从前还要偏偏,楚虞便知他过得很好,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吴桂荀道:“我和我朋友在那里,”他指了身后一个包厢,“你也见过的,一起去坐坐?” 楚虞摇摇头,“我在找洗手间。” 吴桂荀轻轻笑,“就在你旁边啊。”他扶着楚虞的肩,把她转了一个面,斜上方的确出现了一个指示牌。楚虞看了一会儿那个牌子,转头道:“我有好多话要问你。” 吴桂荀道:“明天上午我去恩里克见一个人,中午我们一起吃饭?” 楚虞有点昏沉的点了一下头,走上一个台阶,她再走出两步,想要回头看看吴桂荀,却发现对方早走远了。 “楚虞怎么还不回来?”于露茵把包扔给张文渊,“我去看看。” “你看她可是真紧。” “我答应了她梁叔叔,要照顾好她。”于露茵道,“前段日子要是没有梁叔,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张文渊晃着杯子里的酒:“梁叔老谋深算,他也让王昊欠他人情,这下你们一左一右,给楚虞当保姆。” 于露茵笑了一下,转身走。她未触到门便听后方一阵骚动,两声起哄的声音,还有一把女生尖细的叫喊。 这时门从外面打开,楚虞扶着头进来。 张文渊从骚动中出来,“王昊和人打架了。” 于露茵莫不讽刺的勾勾嘴角,“还真是血气方刚啊。” 毕竟王昊是东家,被打的那人也只是被酒瓶破了额角,没有流太多血,众人劝着,王昊伸了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拍他的肩:“兄弟,对不住。” 对方接受了他的道歉,但经历了此事,看他的眼是别有意味的。 于露茵是根本没有去看热闹,她还是坐回原来的位置,楚虞尚且向那边看了一眼,张文渊过去收拾后事。于露茵拿了手机摆弄,楚虞还要喝酒,于露茵从手机里抬眼,“你再喝就醉了。” 楚虞说:“刚刚咱们还说吴桂荀呢,我刚刚在外面遇到他了。” 包厢嘈杂,于露茵没听清,欠身问:“你说什么?” 楚虞依旧是像低语一样,喃喃着说:“你说的倒没有错。” 于露茵将这句听了清楚,神情郑重下来,审视着楚虞。 张文渊处理了那边的事就又回来了,此时正有人被推举着上了台子,要他发表毕业感言,那人骂了一句脏话,大喊着班主任的名字说我草你妈。 张文渊回头看了一下,“我真是想走。” 于露茵道:“我留到最后。” 楚虞转过头来看她。 于露茵道:“算送他一程,今后可能是再也见不到了。” 楚虞觉得她这话听着有点伤心,但于露茵的爱恋就是苦情的,旁人初听觉得新鲜,后来被大把的诉苦和单方面付出搞得没了兴致,只有楚虞始终关注着她的恋情,她在每个环节中所作的选择都让楚虞深思过,她知晓了深情是什么范式,却没在其他地方见过。有时还是让人怅惘的,有些一生都不会遇到一个真正爱他的人也没有人对她深情不渝。 张文渊道,“咱们玩点什么吧,敲七、十五二十、色子?” 于露茵道:“老套。随便吧,打发时间。” 张文渊看着楚虞,“玩吗?” 楚虞点头。 这样又喝了不少,到后来于露茵压着楚虞的杯子,“你罚半杯就行了。” 楚虞拒绝了,仍是满满的喝。 散场是在十二点多,一群人还嚷着去后半场,坐着电梯去了负一楼的夜场。王昊在最后,张文渊直起身来和他道:“我就先回去了。” 王昊看看他身旁的两人,“你送楚虞……还有于露茵回家。” 张文渊点头:“我知道。” 王昊独一人进了电梯,门关上那刻,他的目光直直看过来,楚虞侧了侧头,于露茵也看着王昊。电梯缓缓合上,王昊的面容和身影被切割,最后不见。 他们三人出了旋转门,于露茵扛着楚虞走得踉跄,楚虞还推着她,说我没有事。 正对着海伦的门前,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着,霓虹和刷着路灯的树影映在车身上。楚虞站住了脚,梁京兆从车上下来,看到被于露茵搀着的楚虞,他在夜色里快走了两步,从于露茵手里接过楚虞,“怎么喝了这么多?” 于露茵有些抱歉地道:“对不起,梁叔。” 梁京兆挥了挥手,又匆匆看了一眼于露茵身旁的张文渊,他说:“我们先走了。” 于露茵和张文渊都道别。 楚虞的面庞蹭着梁京兆的胸膛,他衬衫的衣料带着点凉意,是从开着冷气的车上沾染上的。楚虞浑身烧热,便去寻着凉爽的地方靠近。梁京兆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是热的,她便抱怨着挣扎开了。 梁京兆用力按住她:“别动。” 楚虞从他怀里抬了头,看见梁京兆的下巴,“呵,梁叔。” 梁京兆把她放到车后座,抓过前排的外套折叠了放在楚虞的脑后,要关上门时,楚虞拉住了他的手:“梁叔,我没有喝很醉。” 梁京兆没说话,拿下了她的手,关上了车门。 作者有话要说: 喝醉的老梗又来了。家里网坏了。 ☆、绵绵 梁京兆将楚虞送到公寓楼下,楚虞蜷在后座已经睡得很熟。梁京兆先下车开门,习惯性地在那一串钥匙中摸索,每片钥匙都把弄过,唯独没有找到家里的这把。他放了钥匙去按密码,按到一半想到没有家门钥匙。 他回身来打开后座的车门,楚虞由开门的声响,肩膀动了动,束头发的绳子松了又松,她将脸在下面垫着的梁京兆的外套上蹭了蹭,埋得更深。 梁京兆拍了拍她的肩:“楚虞,你钥匙呢?” 第一声楚虞没有应,梁京兆耐心又问了两遍,楚虞迷糊着醒来一点,“包里。” 梁京兆在后座找楚虞的包,到处都没有,疑心被楚虞压在身下。便探进车里,将楚虞半抱起来,楚虞趁了这力,两手圈住梁京兆的脖子,十指扣住搭了个严锁。 梁京兆被 分卷阅读69 楚虞这一番纠缠,还要腾出空来留意楚虞身下的包,他几乎将楚虞抱离座位,来回找了两遍,仍是没有找到。 “你拿你包回来了么?”梁京兆问。楚虞把下巴置在他肩上不做声,她是醉着难受,本就是半醒半梦迷幻虚浮,攀着梁京兆,像在河里抱着一块浮木。 梁京兆没有家里的钥匙,钥匙让他放到了另一套房子茶几下的暗格里,他打定不再回楚虞住的公寓,那两把钥匙穿在他常用的钥匙旁,每次看到便生出些动摇来,他便在某一天摘下了扔在茶几下。 梁京兆不认为将楚虞带回他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是个好主意,他这栋住了近一年的公寓楼下站立了一会,楚虞躺在他的车子里,他就站在车子旁边,夜虫长鸣,夜灯两盏,梁京兆上了车,开向一家附近四星级的快捷酒店。 醉了的楚虞变得很懒,只窝在后座不肯下来,梁京兆看了表,已经是近三点,他不愿再和楚虞纠缠,用他那件外套将楚虞囫囵包裹住,一只手穿过她的臂下,一只手承着她的膝弯,将她抱出了车子。 把车钥匙扔给保安,梁京兆一路抱着楚虞进了酒店门。 楚虞的身份证一直是梁京兆保管,他把楚虞放在大堂的沙发在,回身对着前台打开钱夹,抽出了他与楚虞的身份证,前台办理着手续,梁京兆几次回头,看楚虞是否还好好地躺在沙发上。 进电梯后楚虞被电梯里白炽灯的光照醒了,醒时发现自己是腾空着的便是一惊,然后她又发觉自己被梁叔抱着,梁京兆的胸膛贴着她的肩膀,是温热的,坚实的。楚虞安静下来,认认真真体会了一秒钟与梁京兆接触的感受。之后脸烧得很热,她感到很不好意思,说了一句:“梁叔,让我下来吧。” 梁京兆“嗯”了一声,把楚虞放了下来。 楚虞站在了实地上,也没有看梁京兆,她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子和梁京兆的鞋子并排站着,再看自己的校服裤子和梁京兆的西裤,她只是看,酒精还占据着大脑,余下的一点点清醒的神志让她全用来打量梁京兆的一双鞋子和被布料包裹的站得很直的腿。梁京兆将他弄皱了的西装整好搭在手臂,楚虞细心体味着他这一动作。最后梁京兆的手垂下来,手骨宽大,指节有力,每个人的手都不一样,手指的姿态和形状也代表着不同人不同的思想和背景。而梁京兆的手,代表着权势,与魄力与力量。楚虞常常思念自己的父亲,但梁京兆和她的父亲完全不同。 电梯到了预定层数,梁京兆先走了出去,楚虞跟在后面,脚下踏着软软的地毯,通道长而曲折,无尽头。楚虞不知道梁京兆为什么会带她来酒店,梁京兆带路,已经转了两三个弯,过道里的灯光是嵌在墙壁里的,射出有形有状的光束来,既是通透的也是暧昧的,楚虞的心跳逐渐加快,加着醉酒,心像是要跃出来似的。两边那一扇扇紧闭着的房门倒过去,都带着隐蔽的□□色彩。 换做从前的楚虞,就算和梁京兆共处于酒店这种地方,她也不会想到什么,但现在的楚虞已经经历过人事,她知道男女之间最贴近时是怎样的关系,酒店这个地点有着直截的暗示。 楚虞曾是胆怯的,也曾是畏惧的,她还曾是漠然的,无所谓的。但这些心理都是事情未将发生之前,楚虞想:“就是今天了吗?”她想象梁京兆的样子。梁叔就走在她的前面,肩线伟岸硬挺,身形高大,她想着梁京兆赤着胸膛覆上她的情境,她的心跳得更快,节奏是忧虑的:她可以吗?梁京兆会看得上她吗?她是讨人喜欢的吗?梁京兆会接受她?她又是否……能伺候好他? 到了房间门口,梁京兆停住了步子,刷了房卡进门,门里一片黑暗,梁京兆一面侧身让楚虞进去,一面将房卡插.进墙壁上的插口。楚虞没有走进来几步,房间就大亮。 梁京兆扫视了全屋,走到床边去,掀开了被角,回身对楚虞,只简短说:“先来睡觉。” 楚虞摇头,梁京兆的臂弯里一直挂着外套不肯放下,是一副即刻要走的样子,这让楚虞有了危机感,她犹疑着眼神,“梁叔,您要走了吗?” 梁京兆把外套换了一只手,有些不耐的道:“嗯。”他挥了挥手,拍了拍枕头:“过来。” 楚虞走过去坐在床榻上,梁京兆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去,楚虞陷入绵软的床垫里,梁京兆把被子盖在她身上,俯下身来掖了掖被角,眉目低垂着,少了几分威严,浸着风霜的成熟的面容,又是和吴桂荀不一样的。楚虞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纤细柔嫩的手掌贴上了梁京兆略粗糙的下颌。梁京兆抬了眼看她,眼神极其锐利。 楚虞的目光有些涣散,神情中带着渴慕,但又是那样单纯真挚,她轻轻张开了嘴唇,呼出一点酒气。她的手本是试探着触碰,到最后游离着向上,整个掌心贴在了梁京兆的侧脸。 “梁叔叔。”楚虞唤梁京兆。梁京兆的眼眸沉郁,没有什么情动。 楚虞生了怯,还是借着酒精壮胆,抬手勾住了梁京兆的脖子,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扣得很紧很紧,两人不得一点罅隙,楚虞听到了梁京兆的心跳,沉稳的有力的。 楚虞闷在他的怀里,对梁京兆说:“梁叔,抱我吧。” 梁京兆沉默半响,张开手臂回抱了楚虞,他的手臂轻轻贴着楚虞的后背,刚刚楚虞说话时,胸腔发出的振动他感受的一清二楚,梁京兆抱着楚虞,把她慢慢放倒在床上。 楚虞闭上了眼,手上也松了力,而梁京兆摸了摸她鬓发凌乱的额头,直起了身。 察觉到梁京兆的疏远,楚虞睁开眼睛,带着疑惑:“梁叔?” 梁京兆垂眼看着她,“楚虞,你喝醉了。” 楚虞的手抓紧了被子,有些委屈有些哀伤,“您不喜欢我了。” 梁京兆道:“我一直把你当女儿一样,我希望你好好长大,希望你平平安安。”他从不正面回应楚虞。 楚虞反问:“您对自己的女儿也能起反应吗?” “什么反应?”梁京兆皱了眉,随后想起了,“那是意外。” 楚虞道:“这是您说一句意外就能抵消的事吗?您知道我为这件事想了多久?多么纠结,多么难过……甚至还有害怕——这对您来说却是轻易而平常吗?” 梁京兆叹口气,“楚虞,对不起。” 楚虞说:“我不要您的道歉,您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您对我很好很好,我 分卷阅读70 无以为报。” 梁京兆说:“我从未说过要你报答。” “您喜欢我吗?”楚虞又问,她脸上狂乱的嫣红和羞涩的强装让她比往日多了奇异的神采,她抓住了梁京兆的手腕,“您想要什么您尽管拿去,我……我都可以,我什么也可以!”她展开梁京兆半握的手掌,将自己脸颊贴上去,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给梁京兆,是一个顺从的姿态,她低下声音,“您做什么都可以,不要离开我了。” 梁京兆却甩了手,“楚虞,别开这样的玩笑!” 楚虞睁大了眼看梁京兆,她黑黑的瞳仁水光潋滟,纤细的眉毛惊吓似的拧着,显出无比的柔弱。梁京兆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教的你这样低三下四?” 楚虞看着梁京兆:“您不喜欢这样吗?”她垂下眼,“您喜欢保护我,也喜欢操控我。” 梁京兆阴沉了面色,“楚虞,你是不是心里怨我?” 楚虞没有应,她低着眼,垂着头,沉默了很久,缩回了床里,把双眼紧闭了。 梁京兆定定看了楚虞几秒,走过去将她蒙着口鼻的被角向下拉了拉,楚虞毫无反应,像是睡着了,眼睫根部氤氲一点水汽,让睫羽在暗中发亮。 梁京兆要向门口走去,几步后又退回来,醉酒的人需要照顾,楚虞的情绪又这样不稳定。梁京兆放心不下,关了卧室的灯,坐进窗边的一张圈椅里。楚虞背对着他躺在床上,梁京兆静默着用眼睛勾勒被子起伏的线条。夜往深深去,房间里寂静一片,在浓厚的黑夜里,他不知何时何分紧锁着眉头睡了过去。 被扰醒是由于光亮,天光暗昧朦胧,室内的角落还是漆黑的,床头开着一盏壁灯,直刺着梁京兆的眼。梁京兆适应了一会才睁开,就见着楚虞也醒了,裹着床被子坐在床头,头绳解开头发披散在肩上。梁京兆嗅到一点熟悉的味道,正在他的对面,佝偻着身体,指尖燃着星星火光。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梁京兆沉声问,声音里还带着初醒的沙哑。楚虞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把烟熟练地塞进口中。烟是她从梁京兆的外套里翻出来的。是梁京兆抽惯的口味,前辛后重,楚虞有些不习惯,第一口呛了一下。 梁京兆站起来,一掌打飞了楚虞手里的烟,烟头落在床单上,很快烧灼了一个圆洞,梁京兆把手伸过去,生生掐灭了火。 楚虞有些钝钝的,一寸寸移着目光去看梁京兆握着烟头的手指,“疼吗?” 她这一张嘴,梁京兆闻到了比之前更甚的酒气。他低下头,发现床底下扔着五六只啤酒的易拉罐。 梁京兆回头看了一眼大敞着的冰柜,“楚虞,你真是能耐了。” 楚虞看着他,缓缓的眨眼睛。 梁京兆半蹲下来,与楚虞平视,“你是存心气我?” 楚虞还只是眨了眨眼,一个字也不肯说。 梁京兆道:“你之前说的什么话?这不是诛我的心么?” 楚虞道:“您不喜欢操控我么,您不喜欢我乖乖的,就像个没有思想的宠物?” 梁京兆轻轻摇头,“楚虞,我希望你是你自己。” 楚虞笑了,嘲讽的嗤笑。她纯真的面容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漠然,梁京兆的心揪了一下,也是动了一下,他看着楚虞,楚虞也回望他,她的目光是冷静的,她的心境平和到空白,她的思想看上去是成熟的,梁京兆望着她,不是在看一个小女孩,而是在看一个女人。 楚虞轻轻除去了身上裹覆着的被单,她穿着梁京兆揉皱了的,宽大的西装外套,衣襟交错着掩住了她的胸口,却露出脖颈和肩胛,平滑的皮肤在床头的灯光下有着温柔的陶瓷一样的质感,纤细锁骨投下深深的阴影,楚虞还是太瘦了。 梁京兆知道楚虞在外套下没有着任何布缕。 他站了起来,退后两步。 楚虞放下了交叠在膝盖上的手臂,衣襟便向两边滑落,她赤城的袒露在梁京兆的眼下。 梁京兆许久才说:“楚虞,我不是圣人。” 楚虞怔懵地看着他,她的血里都融着酒,七分醉是狂乱,十分醉是恍惚,所有的所有都不由她自己支配,她仅仅留存一点清醒时的纪念:她想要眼前这个男人,她尊敬他,爱慕他。她尊敬他的权势,也爱慕他的权势,她渴望他的偏爱,也畏惧他的偏爱。她长大了,不仅需要一个父亲的形象,也需要性的安慰。梁京兆不是圣人,他有过许多女人,而楚虞希望成为他的女人,靠亲情留不住的东西,她认为能有别的东西来挽救。 梁京兆拿了两样东西来,他非常温柔,而极具耐心。他使用了润滑液做扩张,戴上了套子,他也没有得到多少的快感,只浅浅地抽.插,更像是一种仪式。楚虞攀着他的脖子,眯着眼看到他沉郁的脸色和半皱的眉,伸了食指去抚平梁京兆的眉心,梁京兆抱她在自己的膝头,楚虞自觉地要摆动腰,让梁京兆止住了,梁京兆抱着她,很牢很牢的抱着她,不让她使一点力气,这样他未必能尽兴,但梁京兆不需要尽兴。楚虞尚且醉着,他完全是趁虚而入,他是不道德的,是虚伪的,是卑鄙的,他曾多次拒绝楚虞,道貌岸然的与楚虞划清长幼界线,但最后还是下手了。 楚虞仰起头,闭着眼,喃喃地叫着梁京兆:“梁叔……梁叔……” 梁京兆与她交颈,“我在。” 楚虞说:“不要丢掉我啊。” 梁京兆贴着她被空调吹得潮冷的发丝,没有说什么承诺。他有很多话来哄他的小女孩,却没有承诺来给与他发生关系的楚虞。他的动人言语是不得兑现的,而没有出口的承诺却是他会坚守的。既然他做到了这一步,他对楚虞一定会负责任。 楚虞在梁京兆看不到的地方睁开了眼,她的眼神涣散着没有焦距。她的下巴蹭着梁京兆的衬衣,梁京兆没有用香水,衣料上有一点经过洗涤的味道,很淡很淡,梁京兆的体温很高,蒸腾着这味道发散出来。楚虞是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这让她很新奇。她与梁京兆同住了多年,但梁京兆身上的很多小的细节她却没有接触过。非常新鲜。 楚虞其实很累,接连的宿醉和浅表的睡眠让她没有任何精力。梁京兆带给她的像温泉水流一样绵绵缓缓的快感更像是催眠剂,这么说有些轻视梁京兆了,在□□的时候女方睡过去也颇为失礼,但楚虞想不到那么多,她只觉得头脑沉沉,昏昏欲睡 分卷阅读71 。 梁京兆本也没有打算在今天尽意,他看楚虞很疲倦的样子,便放她去休息。楚虞仰面陷进羽绒枕头,再昏沉掀起眼皮,看到梁京兆一个起身的背影。 楚虞以为他还要走,伸手去拉他的衣角,梁京兆回了头,俯身在楚虞的唇上轻轻一吻,这是他第一次亲吻楚虞。楚虞睁着眼睛,梁京兆点水似的吻过,揉了揉她的头发,用虎口抚她潮热的额头,楚虞略略安心的闭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我重感冒 头脑昏黑 错字病句大家担待 ☆、空白 第二天楚虞醒来,窗帘被掩得仔仔细细,让她晃神还是半夜,房间里没有别的人,玄关有一盏壁灯明着。门铃在响,楚虞下床,发现自己只裹着件浴袍。 也不记得昨晚洗了澡。门铃落下又被摁响,楚虞拉紧了领口,问:“是谁?” 回应的是酒店服务员自报的一串套话,楚虞从猫眼里看见了她一身工作制服,将门打开,“怎么了” 服务员推着个移动的衣架,上面挂着几套衣服,她取下来两件给了楚虞,那是她昨天的衣物,被罩在磨砂防尘布里。楚虞接过来,“我什么时候送去洗的?” “好似是昨天晚上吧。”服务员敷衍着,“这是您的衣服,没错吧?” 楚虞点点头,服务员道:“那就是了。”她随意打量楚虞一眼:“我有点印象,昨晚好像就是您亲自给我的。”她在表单上记了一笔,对楚虞道了别,推着车子离开了。 楚虞把衣服扔在床上,坐在上面愣了一会,然后抓着披散的头发嗅了嗅,闻到淡淡的烟酒味,便站起来去了浴室。 她洗完澡,穿好内衣站在镜子前吹头发,身上披挂着校服外套。正低头吹着头顶,门从外面打开,梁京兆进来,与楚虞相对。 楚虞手里的吹风机惊慌掉落,她转过身子,一下子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高。 梁京兆手里提着什么东西,见楚虞这幅模样配合着低下了头,背过去,许久后问了一句,“好了吗?” 楚虞忙着把腿伸进校服裤子里,嘴里很急忙地阻止:“等等。”手忙脚乱穿好衣服,她捡起地上还在运作的吹风机,把它关掉了,才羞赫的说一声:“好了。” 梁京兆转过身来,把手里的东西放都放到桌子上去。楚虞从握着吹风机,从镜子里窥他的动作,梁京兆甫一转身,她便低了眼去。 她听到梁京兆靠近的脚步,在酒店房间绵软的地毯上,比一片树叶落下的声音还要轻。 梁京兆走到她身后,捻她湿润的发梢,拿过楚虞手里的吹风机,调了调档位温度,开关一被打开,徐缓温热的风就从风口里流出来,梁京兆把风吹到楚虞的头发上去。手指穿插着埋进发丝里,指腹轻触着头皮,楚虞低着头,没有一会儿就承受不住。她向旁边退了一步,“梁叔,我自己来吧。” 梁京兆把吹风机交给她,揉了她的头顶一下,“我买了早餐,你一会过来吃。” 楚虞应了一声,梁京兆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电视遥控器,打开了早间新闻,主持人沉稳平板的声线回荡在屋子里,梁京兆拉开了窗帘,晨光泻了满屋光亮。他在桌子前低头拆着纸质饭盒,把筷子从纸衣里剥离出来摆好,又抽开了蛋糕盒的缎带。 楚虞吹干了头发,把吹风机放回抽屉里。梁京兆已拿出蜡烛点上,数字造型的“18”埋在被鲜水果簇拥的淡奶油里,在阳光照耀下的灿烂新鲜,漂亮精致是无可比拟的。 梁京兆对着楚虞,“一直没有给你办过生日。”他说:“楚虞,生日快乐。” 楚虞低头看了那烛火很久,“我还以为您一直是不知道。” 梁京兆说:“从前不过生日,是怕你记起你父母伤心,你长大了,又是十八岁生日,还是比较有意义的。” 楚虞坐下来,梁京兆从外套口袋拿出火机,将蜡烛点上,烛火静燃,在阳光里失了神采,仿佛是冰冷的。梁京兆将蛋糕转得端正,沉声说:“许个愿吧。” 楚虞依言,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不过两秒钟就睁开了,并吹灭了蜡烛。 梁京兆把蛋糕放在一边,“先吃饭吧。” 楚虞拿起了筷子,梁京兆问:“刚刚许的什么愿,许得这么快?” 楚虞看着梁京兆,他面庞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角隐隐现出笑纹,温和的倜傥的。楚虞回答他说:“说讲出来就不灵验了。” 梁京兆没有吃多少,转去切蛋糕,楚虞吃完早点收拾了餐盘,梁京兆的一碟蛋糕就放在了她的手边,切得很巧妙,撒着糖霜的覆盆子蓝莓果堆积得很满,浅金色的蛋糕层间夹着薄薄的淡奶油和坚果碎,右下角还竖着一块小巧克力的牌子,上面有精精巧巧的生日快乐四字,是梁京兆有意从蛋糕另一处挖来的。楚虞吃了一半,问梁京兆:“今天是周六么?” 梁京兆还笑着:“日子过糊涂了?” 楚虞说:“昨天喝了好多……”她说着看了梁京兆一眼,似乎很畏惧他因此责怪。但没有昨日的醉酒就没有梁京兆对一个女孩的拥有,梁京兆已经不在意楚虞昨日的过错了,他只说:“下次不要喝那么多。” 楚虞“嗯”了一声,然后说“麻烦梁叔了。” 梁京兆敛了点笑意,没有说话。 楚虞去看梁京兆手腕上的表盘,“那个,梁叔,现在有几点了?” 梁京兆看了表,“八点四十。” 楚虞吃净了蛋糕,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像是找什么似的,梁京兆问了她你找什么,楚虞回了头,“我的包呢?” 梁京兆说,“你好像忘了拿,我没有钥匙,才把你送这里来。” 楚虞站住了,想了想,“应该是在于露茵那里吧。”她皱皱眉,低声又自语似的:“还是落在了洗手间里?” 梁京兆站起来,“回去再问吧。你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拉下,我送你回去。” 楚虞很有些不好意思,“头一次喝这么多,什么也不记得,挺没出息的。” 梁京兆没有应答。 楚虞从枕头下翻出一根绑头发的皮筋,正往左手手腕上套着,脚下踢着了什么东西,哗啦啦滚了一地。梁京兆说:“看路。” 楚虞望着从垃圾桶 分卷阅读72 滚出一地的易拉罐子,讶然的:“也是我喝的?” 梁京兆问:“你不记得?” 楚虞摇摇头,随后有些惭愧,“连喝了两顿,怪不得什么也不记得。” 楚虞说完,梁京兆依旧是不作应答,楚虞以为梁京兆是还为昨晚她醉酒的事不大高兴,便出言缓和气氛:“说也奇怪,昨晚醉成那样了,还能记得把衣服送去洗。” 她给梁京兆讲早上刚起来时服务生来送衣服的事,梁京兆听着,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以致出了电梯,楚虞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灰心的垂下了头。 梁京兆在前台退房,楚虞在大堂昨夜躺着的沙发上坐着,梁京兆结了帐,一面将卡放回进钱夹里一面向楚虞走去,楚虞在沙发上抬了头,长长的头发下一张略苍白的脸,布着宿醉的憔悴,她把遮住眼的头发挽到耳后去,梁京兆收好钱夹,站在她面前,说了声:“走吧。” 回家之后,楚虞用家里一部旧手机登了微信联系于露茵,两人约好在上次见面的咖啡馆,依旧是那个靠里的座位,楚虞从于露茵那里拿了自己的包和手机,也收到了一份生日礼物。 于露茵道:“去年的没赶上,今年你过十八岁生日,可比十七岁重要,就不给你补去年的那份了。”于露茵又说:“也没听你说生日这事,怎么,不想请客?” 楚虞拆开了礼盒,里面是彩妆的套装礼盒,也真是于露茵送出的东西。于露茵补充一句:“我看你总用这个牌子。” 楚虞没自己买过这些,一半是梁京兆给的,一半是吴桂荀送的,梁京兆给的楚虞收起来没用,用的都是吴桂荀的,吴桂荀混迹脂粉圈子,对这种东西有自己的审美偏向,牌子也固定。楚虞曾见梁京菁的包里也有同一品牌的一套东西。 于露茵道:“昨晚喝那么多,梁叔没吵你吧?” 楚虞抬了头:“不知道。我直接喝断了片,今早起来什么也不记得。他可能是昨夜里吵过我一顿了,今早也就没再提昨天的事。” 于露茵道:“这还不好?我回家去,我爸正坐在沙发上等我,把我吓的。” 楚虞笑了,听着于露茵还在讲着,她低下眼看手机屏保,上面提示有三个未接电话,在十二点左右,两个是李平的,最后一个是梁京兆的。还有几条聊闲的微信消息。楚虞没有解锁,又按熄了屏幕。 于露茵讲完了昨晚挨骂的事,转问楚虞:“你说你还约了人?” 楚虞又按亮了手机屏,去看时间,一下子放下了刚拿起的饮料,“迟了,我先走了。” “约谁啊这么急?”于露茵也提起了包,“我也要走,一起吧。” 她们分别上了两辆出租车,楚虞报了目的地,便拿起手机给梁京兆发了短信,说今天中午不回去吃饭了,梁京兆回了一条:“是和于露茵一起?”楚虞神色不改,即刻回复:“是。” 梁京兆那边就不再有消息发过来了。楚虞锁了屏,梁京兆一向忙碌,刚送她回公寓时,楚虞一下车,他便将车开走了,楚虞本也不必向他报备这一句的,只是看早上时梁京兆端出了蛋糕,怕他今天中午要留下吃饭,多说总不是坏事——昨天醉酒前,李平不是还问她:“梁叔知道吗?”既然梁京兆喜好这些形式主义,她应当满足。 而这边,梁京兆握着屏幕黯淡微光的手机,正坐在他和楚虞的公寓里,李梅从厨房里端了最后一道汤出来,犹豫着洗净了双手,才走来客厅问梁京兆,什么时候开饭? 梁京兆对李梅挥了手:“你先走吧。” 李梅摘了围裙,把厨房收拾干净了才离开。每周末中饭与晚饭的间隔是她回去见儿女的假期,她将门关上,屋子里就只剩梁京兆一人了。 梁京兆走进餐厅吃完了饭,把那些没有动的菜品置进保鲜盒里放进了冰箱。他洗了他一人的碗筷,将盘子一一刷尽油脂,完了推上了厨房的门,走到沙发旁坐下。 此时才是十二点半,梁京兆拿起他饭前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上面一条未接电话,他回拨过去,很快于露茵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来,略惊惶的,略忐忑的,“梁叔,我又遇到张余年了。” 梁京兆说:“你把电话给他。” 于露茵在那头应了一声,接着一个男声,“梁先生?” 梁京兆说:“张总,别总为难一个小孩子。” 张余年道:“你的面子我不能不给,我就是找她吃顿饭,吃完了还给她送家里去。” 梁京兆停顿了一下,然后问:“我家孩子呢?她和于露茵在一起。” 张余年说:“这我可没见。菜已经上了,桌子边儿也就两个人。” 梁京兆说:“我知道了。”然后挂了电话。 楚虞进餐厅前打远见了一人,便立即躲到一边去了。那人自前台结了帐走,背一个小水桶包,,摩登靓丽。待那人走出门去,楚虞才从暗处出来,走到大厅里,临窗一个位置,吴桂荀对她招了招手。 楚虞坐下,“刚刚我没看错?” 吴桂荀点头:“是梁京菁。” “你们还联系?” 吴桂荀把菜单给她:“先点菜。” 楚虞还提着于露茵给的礼物,正把它放在座位上,吴桂荀看见了,促狭着问“是谁送的?” 楚虞不抬眼,“先点菜。” 吴桂荀带着笑指了一下菜单,“这家焗饭是招牌。” 楚虞把菜单丢还给他:“你点。” 吴桂荀招来侍者,熟门熟路点罢,又翻到后页,要了个枫糖布利蛋糕,又说:“麻烦插根蜡烛。” 侍者应下离去。吴桂荀问楚虞:“是多少岁生日?” 楚虞说:“十八。” 吴桂荀道:“原来你还没成年。” 楚虞没理会他,“刚刚你和梁京菁聊什么?” 吴桂荀道:“她在梁家绝食一周,非要在月底和我结婚不可。” 楚虞惊讶,“她真是爱你爱疯了。” 吴桂荀执着玻璃杯子,“她哪是爱我,不过是在找一个管不了她的弱势丈夫。” “她也不在意你的事?”楚虞想了一会才问。 吴桂荀笑了:“她嫁谁,都是如此。” 楚虞垂下眼,盯着面前的玻璃杯子,里面盛了气泡水,壁上附着疏密 分卷阅读73 无序的气泡,映着杯下木桌的纹理。吴桂荀太安稳,太自得,这样的姿态让她不称意,她以为吴桂荀多少受到牵连,多少有些狼狈,但吴桂荀还是如此潇洒,如往常翩翩游乐人间。 吴桂荀告诉楚虞:“梁京菁倒是很高兴,你知道为什么?” 楚虞随口问为什么。 吴桂荀说:“她高兴,出了这样的事,你再也进不了梁家大门。梁家除了梁京兆,每个人都很满意。” 楚虞慢慢抬起头,看着他。 吴桂荀安然坐在她的对面,坦然对着她的眼睛。吴桂荀一直是个体面人物,也十分在意自己的体面,他为这份体面也付出过许多。他用细白修长的手指握住了玻璃杯,看着楚虞,含下一口水。 李平开车到这条路上,坐在后座的梁京兆隔着一棵香樟树,一条盲道,一扇擦得透亮的窗子,看到了在餐厅里对坐的楚虞和吴桂荀。 ☆、无关紧要 李平问梁京兆:“您下去吗?” 梁京兆没有回答,只让他把火熄了。 车子就停在距楚虞和吴桂荀不足五十米的地方,梁京兆在车子熄火前把车窗升了上去,夏日的阳光滚烫,风也厚闷,扑得他面庞发痛。 梁京兆从没想过,楚虞会对吴桂荀有情。 吴桂荀是一个强.奸犯,是引诱楚虞的卑劣男人,那他又何尝不是。 对于楚虞来说,他和吴桂荀应该是同样的。楚虞渴望温暖和陪伴,给予她温暖给予她陪伴的人是谁根本不重要,他们都是可替换的人选。 再从某种层面上说,楚虞和吴桂荀视梁京兆于不顾保持关系到现在,而对他就是第二天翻脸不认,这样看来,梁京兆比吴桂荀还要低上一等,前者至少受她认可,而梁京兆不。 李平在前排很有眼色,“我下去抽根烟。” 梁京兆允准。李平下了车,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车子。 餐厅里,楚虞在吃一只龙虾。 吴桂荀和她换了盘子,楚虞吃到的是肉壳剥离,切得齐整的虾肉,吴桂荀在对面才开始整理他那一份。楚虞问:“你要和梁京菁结婚?” 吴桂荀否认。 楚虞无言,又去吃她虾肉,吴桂荀倒问她:“你和梁京兆如何?” 提及梁京兆,楚虞有些不自然的神态,她说:“他搬出去住,给了我他的副卡。” 吴桂荀称赞:“这样挺好。” 楚虞不认同:“时间一久,他那里记得我这个人。” 吴桂荀不置可否:“钱在手里总是真的。” 楚虞笑起来,主菜上来,楚虞喝干了杯中的水。 楚虞活这么大,还没为钱的事情为难过,她没有买不起的东西,也没有吃不起的饭,梁京兆在疏远她,却也从未说过要终止对她的资助,就算是那段家道中落的日子,她也只受到了母亲的苛责。父亲还留给了她一笔财产给她,钱对她是朦胧遥远的概念,她了解人生在世无钱寸步难行,贫困也是可耻的,生活没有钱便不能体面,但因为没有真正的栽过跟头吃过亏,她仍显得不食人间疾苦。 她和吴桂荀凡是想到最糟的能力,却学得他一点点手段。 从餐厅出来是近下午两点,分别时吴桂荀没有起身,仍在座位上坐着,只对楚虞挥了挥手。他定的这家餐厅以航海为主题,十五世纪大航海时代的辉煌和海洋产出的广纳同时赋予大自然的神秘莫测和贵族生活的奢靡喧哗。天花板上既有神明也有船舵,墙壁上摆着画框,角下就是海草和沙河。楚虞走出门去,天光盛大,在车水马龙里,楚虞恍然见到了金河,航海队发现神话里淘金的地方,听到海啸,见到白色的帆在湍急的漩涡里摇摇欲亡。 吴桂荀惯于享乐,对珍馐和声色有着高贵的品味,他挑的餐厅都很好,点的菜色也美味。和他相处很轻松很轻松,在高温急速包裹住她刚刚被空调吹得微凉的手臂之时,楚虞告诉自己:“你只是有一点惋惜。” 吴桂荀是好的情人,却不是一个好的爱人。他自身充满魅力,嘴里全是甜言蜜语,他说的话从不与未来沾边,却围绕你的生活,让你感到贴心。刚刚在餐厅里,吴桂荀没说一句当日惨淡收场后的一切,只谈了些近日的趣闻闲资,一顿饭轻松吃完,楚虞出了门才觉得怅然,她本打算要问的,吴桂荀没有给她一点开口的机会。 吴桂荀告诉她,他是明天下午的飞机,还是回香港,他说大陆现在的环境是山雨欲来,还是回香港的好。也许两三年后香港也待不住,他有意去澳大利亚,他父亲在那里有一些资产。 楚虞听着,吴桂荀说这些时语调柔软平和,和另一些饭局上侃侃而谈吹嘘夸大的男人不同。吴桂荀把楚虞当一个成年人看待,如此结束了他们之间可能的、最后的相处。楚虞欣赏吴桂荀的这种平等的温柔,和梁京兆不同,梁京兆是比她高的,梁京兆在和她对话的同时,自有着他监护人、大家长、梁家家主的身份,楚虞对他最高的感情被规定了只能是敬慕。 吴桂荀说:“昨晚已经在海伦聚过,明天下午没有别人。双虹机场四点半,你想来就来,晚了我也不会等。” 楚虞说好。然后和吴桂荀道了别。 这天楚虞在餐厅门口像是见到了将近沉没的帆船,隐隐就是一个预兆。她与吴桂荀的这次分别如此平和,将过往一笔勾销,从没有的爱和从没有的恨,不论是楚虞的懦弱还是吴桂荀的那一份隐藏着的狡猾,都似在将水泥路照耀的雪亮中烟消。 楚虞打着电话坐上了出租车,李平在一颗树下看到楚虞的背影,把烟掐熄了扔掉,回身钻进车里,“梁哥,走吗?” 梁京兆说:“走。” “回公司还是?” “你先把车开着。” 李平照做。 楚虞和于露茵通了电话,于露茵在之前给她发了微信,让她到淮上人家。 于露茵接起电话:“楚虞?” 楚虞说:“我在打车去了,你是又遇到那天让你喝酒的那个人了?” 于露茵说:“救人水火,无以为报。” 楚虞进了包厢,大厅里有一桌坐得近的、黑西服打扮的男人们抬起来头,也没有站出阻止。 张余年见了楚虞也没有不快,他叫了服务员,给楚虞添一 分卷阅读74 副碗筷。 楚虞说:“我吃过了。” 于露茵收拾了包站起,也说:“不劳烦了,我和楚虞还有事,这就先走了。” 张余年把手搭在傍边的椅背上,仰头看于露茵,“饭还没吃完呢,着什么急。” 楚虞看桌上满盘狼藉,对着张余年道:“我们定的电影票马上开场。再说您从十二点到现在,一顿饭吃两个小时,也算不短了。” 张余年留心看了楚虞一眼,又转过来对着于露茵,“茵茵,我们再谈条件。” 于露茵坚持要走,反迎着推门而入的服务生,对方带着两份餐具,在桌上默默摆下。张余年对着她们做了个请的手势,尤指楚虞:“先坐。楚虞也是,你梁叔说一会也来。” 楚虞心里一紧,与于露茵对视一眼,坐下了。 张余年拾起筷子,吃了一会,于露茵把包放在膝上,张余年抬着筷子,筷尖指着于露茵,“这样吧,你不是唱歌行么,我给你录张唱片。” 于露茵不为所动,张余年忽道:“还挂念着王海荣家那小子呢?” 这下楚虞也抬了眼看张余年,王海荣家的,不就是王昊? 于露茵神色不曾慌乱,她不知张余年怎样得知的,她也畏惧张余年的势力,但也不至于连话都不敢同他说。她把手肘撑在桌上,脊背挺得很直,“这不关别人的事。我进娱乐圈是要捞钱,承蒙着照顾,现在钱也够了,我也没理由再赔着我自己。您明白吗” 张余年点了头,“你说的倒有理。”他伸了筷子去夹一块饰盘的西兰花,有什么话要说,这时门被敲了敲,迎宾推着门进来,对着张余年道:“老板,客人到了。” 张余年放了筷子,站起来,“梁先生。” 梁京兆进了包厢,与站着的张余年握了握手。楚虞旁边正有一副碗筷,梁京兆拉开椅子坐下,那气息压过来的时候,楚虞半低着头,侧了侧眼,梁京兆倒是没有看他。 张余年让人收拾了残盘,把菜单交过去,“我们吃了一半,您再点几道。” 梁京兆也不推辞,点了二凉三热,中间问了身边的楚虞,“点汤了吗?” 这楚虞自然回答不上。张余年接过梁京兆一个电话,此时是门清的,看戏之余插了一句嘴:“点了。还没上呢。” 梁京兆便合了菜单,张余年到:“来点儿主食?” 梁京兆先问楚虞:“饱了吗?” 楚虞点了头,梁京兆拿盛在浅瓷皿里的湿巾一面擦着手,一面对服务员说:“我来之前也在家吃了饭,就不点了。张总您看您要点什么?” 张余年点了份面,也没问于露茵的意见,就给她也来了一份。 上菜的间隙,梁京兆低声交代楚虞:“我和他谈些事情,你吃好了就和于露茵走吧,李平在门口等着。” 楚虞说好,餐桌转了一转,梁京兆握住一壶茶水,给楚虞干净空空的水杯倒满了水。 楚虞在桌下暗暗抓住了裙角,梁京兆,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吧。 梁京兆点的那些菜都上齐了,楚虞和于露茵离开了淮上人家,张余年给于露茵点的那碗面还没上,梁京兆在,张余年没对于露茵多纠缠,只看了她们一眼。梁京兆放了筷子,张余年便收回了目光,正色问他:“你和岳嵩文谈拢了?” 梁京兆说:“就是条件的问题。” 张余年在碟子里扫着鱼块,把骨头剔到一边去,“岳嵩文在这城里都快成了仙。大把钱从他手里走,他看不起钱。” 梁京兆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小的储存盘,放在转盘上,转给了张余年。 正事谈完,张余年收好了东西,又拿起了筷子,“楚虞真是你的小孩?” 梁京兆说:“是。” “不是你亲生的。”张余年口气随意,但梁京兆一向愿在生意上称兄道弟,也就不在意他的无礼。梁京兆带楚虞出来过几次饭局,不少人传着闲话,梁家家主没道理对一个没血缘的女孩这么好,都见识过梁京兆的手段,知道他绝非善类,于是猜想着楚虞是梁京兆的私生女,就连王海荣也一贯按此标准讨好着楚虞,顺带博了梁京兆的好。 梁京兆点了头。 张余年说:“她和上次见不大一样了。若真是你的孩子,不至于越养越跋扈。是你的情人?” 梁京兆笑了笑,很客气的:“你这是玩笑话。” 张余年也笑了,很有心照不宣的意思。 楚虞让李平送她们到了万达门口,于露茵先下的车,李平有心要叫住楚虞,但又觉得他也没什么立场。梁京兆昨夜一点多开了车到海伦,这他是知道的,梁京兆早上从公寓那到公司,脸色沉沉不似平常,这李平也看出来了。他知道梁京兆和楚虞之间定有一些事情在,但不敢妄言论上,中午眼看着楚虞与吴桂荀相会对坐,李平还是那一句“造孽”。 楚虞欠梁京兆的恩,从前也算了,但现在梁京兆知道了楚虞是叛臣之女,还这样供养着她,在她身上倾注的心思也不是一点半点,索取一些报酬也是应当的。梁京兆完全可以用楚虞父亲的罪孽用以要挟,牢牢占据楚虞的自由与肉体,但梁京兆似乎打定了主意,让这件事烂在他的肚子里不再提及,李平自然是遵照梁京兆的意思。 但另一方面,楚虞还只是个孩子,梁京兆抚养楚虞,李平也是看着楚虞长大的,他待楚虞也有长辈对小辈的关怀,让一个孩子承受这些,还是太重了。 不是他可以评判干预的事,李平压了心思,也就缄默。 楚虞和于露茵现买了电影票,坐进了后排位置,视野不大好,后面又没有人,于露茵便一直低头玩起了手机,楚虞看着大荧幕发呆,也没有看进去剧情,一个多小时过去,灯又亮起,于露茵拉着楚虞匆匆离场,转进了楼上的KTV。 包厢门一开,金屑彩带纷飞,一屋子的人,齐声喊生日快乐。于露茵笑得露出牙齿,和楚虞一同走进。 老套又意外,楚虞还是觉得有点感动。 张文渊和王昊也来了,白钰一向注意这种良性的人脉管理,也带着礼物笑盈盈的坐在沙发上。楚虞班上的一些同学也在,之前和于露茵冷战时交好的前同桌和于露茵一起拆着蛋糕盒子。蜡烛点上的时候,楚虞也有点惊了,八层的落地蛋糕,要用推车推来。 王 分卷阅读75 昊笑说:“蛋糕预定要两小时,白钰和店员对骂,把人家婚礼的蛋糕抢来了。” 白钰把手摇铃向他掷去,王昊巧妙躲开。于露茵拿着手机拍照片,指着那最上面一层的翻糖造型道:“是婚礼蛋糕没错,原来上面还立着一对人偶,男的让我去了,女的我看有点像你,就给你留着。” 蛋糕是张文渊和白钰一同订的,他道:“也听了段八卦,新娘和人跑了,婚礼进行不下,蛋糕堆在店里正等着送,就接到电话说用不着了。” 楚虞也跟着笑了笑。蛋糕顶层果然立着个女人偶,身旁空出的本摆着新郎的地方满当当插上了九根蜡烛,一长八短。女人偶脚下堆着草莓,烛光映衬着,把人偶一身素白层叠的婚纱映出了点绯色。 楚虞端详了人偶的脸庞,说真的有点像我。 众人齐唱着生日歌,楚虞许完了愿,低眼看着这只与她肖像的小小新娘,想她在十八岁凌晨所经历的事。梁京兆是那样温柔,他的手掌他的体温,他的肩膀和胸膛。楚虞在十八岁的第一天里,也成为了一夜的新娘,梦幻似的却是真实,她最后睡了过去,投入十八岁的第一个梦乡,这才是虚假的。如此似幻非幻,似花非花,似得到又似失去,似起点又似终结,楚虞想到一首诗来。 我的十八岁无关紧要 /我的十八岁开不出花来 /与天空比美/但/ 我的身体里一束束的神经/ 能感觉到植物一批批落下/鸟儿在一只只死去/我身内的/各种花朵在黑夜里左冲右突/撞在前前后后的枯骨上/我的十八岁无关紧要。 我的十八岁无关紧要。 她不是真正的新娘,也没有全然落跑。楚虞将蜡烛吹灭,周遭是祝贺的哄叫。楚虞落下刀子,切开了婚纱的裙摆。里面是黑白巧克力的夹层。 临近期末,班上自有一番紧张气氛,楚虞没有多留他们,八点多就散了场。白钰要张文渊送她回家,与楚虞作别。王昊无所无谓,也被一个电话叫走了,于露茵看着手机,不过两分钟也告了辞。她向楚虞招供,把手机放到她眼前看,“是王昊叫我。” 楚虞对她放行。人都散去,楚虞打电话给李平,李平没有让她多等,楚虞坐进车里,两手空空的。那些礼物她让前台收着,说定了明天来拿。 路上霓虹繁盛,太平乐景。楚虞接到了梁京兆的电话。 梁京兆问:“吃晚饭了吗?” 楚虞说:“吃了。”实际上他们一群在包厢分食蛋糕,暴吃零食,吞咽啤酒,不需要吃晚饭也饱足了。和晚上的狂欢相比,早上那个生日过得冷清又寡淡,楚虞不想扫梁京兆的兴,就说,“我和于露茵在万达楼上吃的。” 梁京兆说,“那好。冰箱里的菜你自己倒了吧。本想让李梅给你合个汤,那些菜做着不容易,李梅花了心思,让她知道没有人吃心也凉,你不要留到她明天看到。” 楚虞:“嗯。” 梁京兆说:“好了,你回家吧。生日快乐,十八岁了,是大人了。” 楚虞说:“嗯。我知道了,谢谢梁叔。” 梁京兆挂了电话。 楚虞的头歪道一边,额角贴着车窗,手机自己黯了去。 梁京兆听完了楚虞对他虚伪的敷衍,把手机放到一边。电视里纷杂的影像唯独失了言语,是梁京兆在打这个电话之前静掉了音。楚虞越来越习惯向他撒谎,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梁京兆知道,楚虞早在很久前就对他不满。 那次楚虞和王昊出事,梁京兆在楚虞身边布了很多人,既是防护,也是看管。楚虞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他一概知道。之前楚虞住到了梁家,梁京兆放了些心,让这些人淡了追踪,谁想就是这时出了事。自此梁京兆没有撤下分毫,梁京兆无意让这批人行使监视的职能,但楚虞是不让他省心的。 楚虞是要诛他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十二点前发的,一直写没完了。勉强算个日更吧。 ☆、汉堡与冷咖啡 楚虞走到冰箱门口,一路开着灯过去,半室光亮,楚虞打开冰箱,看到里面果然有一些收的很齐整的保鲜盒。楚虞将它们收拾出来,下了一趟楼,丢进了垃圾箱。 回来后站在洗手池旁清洗盒子,侧眼看到对面楼房几盏灯火,明亮的窗子里人影晃动,有电视剧播着花花绿绿的镜头,电视机前一张沙发上坐着家长,小孩子在客厅里跑动。楚虞关了水龙头,用毛巾擦手,再闭了灯向屋中走。她的脚步声在黑暗里很清晰。 第二天早上起得晚,李阿姨看她从屋里出来便站起身去热饭,端出来时楚虞抬头看了她,说昨天做的菜非常好吃,对她说了谢谢。 李阿姨果然高兴,中午多费时做了道甜品,楚虞吃得发腻,但也没说什么。 她吃过饭后出了门,打了车把作夜寄存在前台的礼物带了回来,然后坐在床上拆礼物,再把包装纸盒清理干净,日头慢慢由最盛向下坠,三点多的时候,楚虞出了门。 她去了机场,依旧是打车去。李阿姨早在她穿戴收拾时就叫了梁京兆的司机来,然后楚虞出了门,硬是看也不看那有熟悉的车牌的车一眼,直走到小区门口叫了出租。司机在后面跟了一段路,也不敢逾越,只停在机场停车处,守着楚虞出来。 楚虞给吴桂荀打电话,吴桂荀接了电话,知道楚虞来送她也没有多惊讶,两人在安检前聚了头。吴桂荀穿淡粉色衬衫,袖子卷到手肘下,拖着很小件的行李,口袋挂着一副墨镜。 楚虞细细的看他,然后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总穿成这副样子。” “哪副样子?”吴桂荀笑了笑,“不好看么?” 他的眼睛向来流转三分风流艳色,直勾人心向下坠,楚虞别了眼去,不予回答。吴桂荀拿了个纸袋给她,“迟了一天,生日快乐。” 楚虞接过去:“是什么?” “你试试便知。”吴桂荀指了指一个方向,“登机时间还早,那边有更衣室。” 楚虞无奈:“你怎么总有这毛病,把我当洋娃娃?” 吴桂荀拍拍她的后背:“你要真是个娃娃就好了,把你装进行李箱带回香港。快去吧。” 楚虞拿了纸袋去更衣室,纸袋里是一件连衣裙,吊牌已被剪去,看商标是个韩国牌子,韩国今年流 分卷阅读76 行这样的设计,有点宫廷的感觉,印花复古浓郁,楚虞换上后觉得有点可笑,裙子是漂亮的,只是她今天穿了一双运动鞋。裙摆典雅又郑重,楚虞从包里拿了只唇膏出来涂了一点,把扎起的头发也放下了,才开门出去。 吴桂荀站在原地等她,见楚虞出来,面上挂了浅浅的笑意。 楚虞走到他面前了,理了理裙摆,她说:“为什么送这样的礼物给我。今天后再也不见了,衣服却能挂在衣柜里很多年。” 吴桂荀听出楚虞的一点心思,他道:“谁说再也不见?”他看着楚虞,貌似真诚:“你可到香港来玩,打我电话即可,随叫随到。”又挽起楚虞的侧发,给她别到耳后去:“想来香港上学吗?” 楚虞知他本性,有情无情都要将话说得甜甜蜜蜜,“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还不走么?” 吴桂荀看了一下表,“还有十几分钟。” 楚虞道:“也不早了,你快去吧。” 吴桂荀最后看了看楚虞,然后挥了挥手:“那我走了,”他最后叫了一声“小楚虞”然后说了声:“再见。” 楚虞亦挥手,“拜拜。” 吴桂荀走到安检队伍的末尾,楚虞在原地站了一会,看吴桂荀没有要回头的意思,便转了身朝机场门口走去,逆行着穿过涌进机场的人群,楚虞掠过那一张张行色匆忙的面孔,冷气渐减,离室外越近了,温吞吞的空气裹来,她忽然听到一声“楚虞”,之后又是一声,应该不是错听。她回了头,看到距她十几米的吴桂荀。 吴桂荀拿着手机举在耳边。楚虞听到了自己口袋里有铃声在响。 楚虞接了电话,叫了一声:“吴桂荀?” 吴桂荀在那边问:“楚虞,你不要怨恨我吧。” 楚虞张了张嘴,话未出口,只隔着一些人对吴桂荀摇了头,然后才说:“不会。你别那么自恋,你不值得。” 吴桂荀在人群的间隙里看到了楚虞在摇头。楚虞这里听到他的一声轻笑,吴桂荀告诉她:“好了。我要挂电话了。” 楚虞道:“挂吧。” 吴桂荀对楚虞又挥了挥手,放下手机,即可转了身。 他的身影没入人群里,之后真的是看不见了。 楚虞没有再走出机场,而是在机场的人群里游荡。诸人皆带着行囊,而她也带着,只是压在心上,也带不走的。 她去了机场里的麦当劳,吃了干瘪的双层吉士堡和寡淡气泡的可乐,又点了一份稀少的薯条,她坐角落位置,就看一室食客来了又去,不知更换了几波。 她再想起回家的事,出了麦当劳站在机场大厅,透过玻璃看天色已黑透。她提着纸袋走出去,厚重温热的夏夜风铺面而来,她之前吹惯了冷气,此时便觉得舒透。拿手机看表是晚上八点四十,同时楚虞也看到了三个未接来电的提醒,不是吴桂荀了。全部来自一个人。 【梁叔】 楚虞看着屏幕许久,只等它自己暗淡下去,又过了一会,右手拇指触到主屏幕按钮,屏幕解了锁,楚虞面对那通话图标右上角红色的数字三,也还是没有动作。 八点四十五,楚虞将手机放进包里,抬手招了出租车。 然后她就看到了路对面站着的梁京兆。 梁京兆穿着黑色的衬衣和西裤,身旁是蓝色的指示牌。机场建筑的照明设备一并投映在他的身上,也有头顶的暖黄色路灯一同勾勒了他的轮廓,梁京兆显得高大,同时眼睛迎着灯,也遥遥显出一点深沉的神采。楚虞缓缓收回了召唤出租的手臂,隔着一条路与梁京兆对视。 于此同时,吴桂荀刚登上飞机。 他订的票并不在四点,故意说早一些是怕楚虞晚来。与楚虞分别后是五点,楚虞也没有发觉他的谎言。他早先通过了安检,只坐在咖啡厅里等候。期间接到吴素萍的电话。 吴素萍问他何时离开,吴桂荀语中带笑:“我现已在机场。” 吴素萍的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欢喜来,她只冷冰冰说了一句:“那便好。” 吴桂荀由衷道:“老夫人,吴某多谢您的慷慨了。” 吴素萍冷道:“只希望你遵守我们约定的条件。” 吴桂荀说:“那是自然。” 吴素萍挂断了电话。 吴桂荀点的咖啡上来,他轻轻饮了一口。 在与梁京菁在比利时结婚的时候,他还只是单纯像从前一样从梁京菁这样的富家小姐身上捞钱的,世界上多个浪漫国度,大半都记录着他与各样小姐太太们无甚效益的婚姻。他当时还看着梁京菁在比利时的两套房产,吴素萍却丢给他更诱惑的条件。与梁京菁交往是有风险的,当他接触了梁京菁的大哥之后更知从梁京菁这里脱身不是易事,他忌惮着梁家的势力,不想与梁京菁多过纠缠,而梁家老夫人抛给他的这一单生意,却是有进有退,两厢得利的。 引诱楚虞这样未经世事的小女孩对于他来说是易如反掌。之后吴素萍又可借由他与她相同的姓氏,骗说吴桂荀是她娘家的同族,来逃脱梁京兆的迁怒。吴素萍应允的条件他也不担心会落空,毕竟吴素萍比他更担心事情败露,损伤她与梁京兆的母子情分。 他与楚虞分别一场,不过是遵循个好聚好散。楚虞还小,胸膛里有挥霍不完的爱情与期望,她能爱上任何人,只是因为年轻罢了。吴桂荀不鄙夷她爱的浅薄和心血来潮,因为大人的世界里是没有爱情的,正因为楚虞年幼天真,所以才愿给予他一份依赖和心思。这些没有什么珍贵,但也不是寻常的。 吴桂荀多年经历的不过是利用和交易,那些人爱恋他的年轻光鲜的俊朗面庞,是购买他的时光来做谈资和装饰。像梁京菁,她爱他忍气吞声爱他逆来顺受,爱他依附于她任她差遣,她要的就是这样一种享受和服务,其他人也大抵如此。而楚虞愿意给予这一份爱恋给他,他倒不是全无感激的。 有时他也会嫉妒些楚虞,楚虞不必出卖任何便可有人愿保她衣食无忧。她还是足够幸运了,这世界一半的坏她都不曾见过。 命运本就是不公的,吴桂荀早明白,从前在一起浑噩挥霍的富家子们如今仍是作千金游,而他却遭逢家道中落,与这些人的命运偏离了,他们为何命中没有如此劫数?为何有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而有人酒肉朱门满堂金玉一生富贵长命 分卷阅读77 ? 吴桂荀最后推开了半冷的咖啡,起身离开这座城市。在高空中他透过舷窗俯瞰本市的灯火光辉,像燃不尽的烟火。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多星期没写……想再重写第三遍的,看时间已经要过十二点了。 吴桂荀这么可爱潇洒,我超怕把他人设写崩的。 ☆、重回轨道 楚虞穿过马路,走到梁京兆面前。路灯恰在梁京兆的头顶,他的面庞隐在背光里,轮廓又是镀着一道虚边,令人生畏。 梁京兆见了楚虞没说话,只瞥了她一眼,示意着楚虞跟上来,之后便转身迈开了步子。 楚虞在梁京兆身后走着,也不愿快走几步,只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梁京兆后面,还低着头。她一低头,便看到地上梁京兆的影子。梁叔的影子不像梁叔本人一样不好接近,楚虞左一脚右一脚,踩着他的影子玩。 如此一路,楚虞心性上来,随着路灯一盏盏过去到来,她忙着变换脚步调整步伐,没注意梁京兆停了下来,看影子不再动,脚下由肩膀踩到了心脏部位,她也一头撞到了梁京兆的后背上。 梁京兆本是停下来等楚虞的,还未转过头来看她为何走得这样慢吞吞,后背便有一个小小的软弱的力量打击过来,梁京兆转了身,看到楚虞捂着脑袋皱着眉,头发散乱着盖着脸颊。 梁京兆握着她半盖着脸的那只手的手腕,“撞到哪里了?” 楚虞不肯抬头,手也要挣了去,梁京兆刚才还在气头上,那里容得她做出拒绝的姿态,手牢牢攥着她。在停车坪的某盏路灯下,梁京兆弯下了身子,去看楚虞的脸,楚虞只抬了一下眼,任他看了一秒,立即就别过头去。 梁京兆尚且拉着她的手,刚才他看了,小孩没撞出什么毛病来。顺势将她拽到身旁,“走前面来。” 楚虞依旧是没有说话,任梁京兆把她安置到身边去。梁京兆的手松开了一瞬,却是向下抓住了她的手掌,梁京兆高楚虞不少,抓着她的手总有些迁就的不适。楚虞被他握着也是别扭,但梁京兆不放手,她也无法。 梁京兆开了他那辆迈巴赫来。先为楚虞开了车门,将人关进副驾驶里去,再从另一面上了车。楚虞低着头,坐在座位上有些赌气意味,梁京兆侧目,“要我替你系安全带?” 楚虞摸索到安全带头,刷的一下扯出来,啪嗒一声插了进去。 梁京兆不由笑了一下,他发动车子,音响里泻出音乐来。楚虞坐在副驾驶玩手机,玩着玩着就掏出耳机塞进耳朵里,头也转向车窗,看过去的街景。 机场到市中心的距离不近,楚虞把音乐开的震天响,进了市才发觉梁京兆早把车里的音响关了。但这也与她无甚么关系。车子再走了一段路,却是停下来了。车窗外是深沉夜色里浸着的树木,街道空落,前是郊区,后是高速,偶有一些卡车经过。 楚虞的耳机忽然被人摘了下来,颈后有梁京兆温热手指划了一下的粗糙又温柔的感觉,楚虞攥了手,回头看着梁京兆,梁京兆又抬手,把楚虞转过来后右耳的耳机也一并摘下了。 “不想和我说话?”梁京兆问,楚虞低着头,手放在包上,摩挲皮子的走线。 “你今天去机场干什么?”梁京兆又问。这次楚虞回了话:“您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梁京兆把耳机线缠得整整齐齐放在楚虞的手边,“我想听你说。” 楚虞抬了眼,梁京兆的神情完全可以说得上是温和,但梁叔是会发怒的,也可能会打她,他会对她失望,会觉得她一无是处,会觉得她是不懂事的小孩。楚虞移了眼去,决定不说一句话。何况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梁京兆看着如此抵触他的楚虞,他是知道为什么的:吴桂荀被他赶回到香港去,楚虞定然不会太高兴。 楚虞默然着,她的确不大高兴,在机场游荡着不肯回家,也是有一分留恋在的,但如果说她的留恋对象只是吴桂荀这个人,那未免偏颇了。她不过又一次体会了离别,并从命运里无数次的分离中提出了共有的伤感,以此介怀。她留恋吴桂荀,不过是留恋一个靠得和她近些,愿意给她些温暖和陪伴的人。她的确是失落,孤单的失落。 梁京兆就坐着她的身边,但梁京兆对她是怎样的感情,她不敢揣测也不敢妄想。她有时也感到庆幸,梁京兆给她的家始终是虚幻的,不安的,梁京兆迟早有他的家庭,梁宅里还住着他的血亲,她们才是梁叔在这世上羁绊最深的人,那她又算什么呢?被人遗弃的滋味她已经尝够了,她不想命运里一而再再而三的重演这样的戏码。 没有人生来就该孤独?对吧?所以她用那点小心思留住梁京兆,又有什么错呢。 在梁京兆对她还有耐性的时候,还可温和对她的时候,楚虞想到这层可能,是惧怕和厌恶的,但经历了吴桂荀,她知晓性不是什么难堪的东西,而在这世界上爱可以是途径,也可以是目的。楚虞没有什么能在梁京兆面前拿得出手的东西,如果梁京兆真的有一点点看上了她的身体,楚虞就不是那么一无所有了。 但也只有那一晚了,楚虞想梁叔永远是那个温和的长辈,她需要一个“父亲”的角色,不敢与他保持情人的关系,毕竟爱与情欲是多变而无情的东西,不是她能掌控好的。 梁京兆现在把车停在进市区的路口,还是在树木遮掩的路边,车内开着空调,车窗都紧闭,在隔绝世界的这一块空间里,梁京兆坐得离她很近,却也有一段距离,车厢又安静,楚虞能听到梁京兆一点呼吸的声音,相信梁京兆也能听到她的。 梁京兆看着前方,楚虞完全是一种抵触的态度,对梁京兆也是一种无声的诘问。梁京兆在上衣口袋里拿出烟盒来,抽出一支来含进嘴里,楚虞那晚上到底是清醒的还是昏昧的,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不论是那种答案,梁京兆都负罪在身。他知道以一个家长身份进入楚虞身体的自己是多么的无耻,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圣人。人人都是自私的,梁京兆的确喜欢楚虞的身体和容貌,他梁京兆要坚持着仁义道德,便早死在别人手里了。 梁京兆慢条斯理的在车里翻找着打火机,烟嘴让他濡湿了半分,他也没有很想抽这支烟,但有一束光亮倏然跳起,楚虞举着一只火机,递到他的面前。 梁京兆抬起眼看了楚虞,然后微微欠身 分卷阅读78 ,凑近了火苗。 楚虞的面庞被火苗映得很好看,是一种温婉的漂亮。梁京兆吸了一口,烟燃着了,他吐出烟雾来,扬了扬手指,楚虞把打火机收回去了。 梁京兆持着烟,“你身上带打火机做什么?” 楚虞眼睛都不眨,“于露茵落在我这里的。” 梁京兆没揭穿她,又问了别的事:“你来送吴桂荀,他和你说了什么没有?” 楚虞说:“没说什么,他飞机很赶。” 梁京兆像是现在才正式的打量了一下楚虞,“你身上的裙子是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没见过?” 这楚虞倒是没有撒谎:“吴桂荀送的生日礼物。” 梁京兆点了下头,“很好看,就是有些成熟。” 楚虞无语,梁京兆也许还是把她当小孩子,梁京兆也给她买过衣服,都是简单幼稚的款式,有些放到初中生身上也能穿的——是了,她梁叔对于她衣服的审美从她被接到梁京兆家时就没有变的,那时楚虞十四五岁,穿T恤或翻领连衣裙,现在梁京兆还是喜欢她穿这些。 但梁京兆没有生气,也没有什么不愉快的神情,他像是无所谓的,对于楚虞和吴桂荀的关系,这让楚虞有了些不安,也有了些心灰,梁京兆可能只是看上她的身体,对她这个人毫无占有欲。 梁京兆点了点烟灰,也没有看楚虞,就问:“舍不得吴桂荀?” 楚虞没想到梁京兆会这么问出来,她嘴唇动了一下,下意识就否认:“不是。” 梁京兆转了头,看了她几秒钟,然后说:“这次算了吧。下次好好谈个恋爱。” 楚虞定定看着梁京兆,梁京兆说这话时坦然又随意,这话出乎楚虞的意料,但梁京兆说得理所当然。他是平静沉稳的男人,他对楚虞说,下次好好谈个恋爱。 楚虞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难过,但她根本不承认这种感受。当梁京兆跳脱出局外的时候,他又恢复了他的权势和魅力,他们之间那堵不平等的墙又竖立起来。楚虞讨厌这种感觉,梁京兆把楚虞的未来和他撇的很干净,她又变的无关紧要。 她非常想说梁京兆虚伪,但梁京兆淡漠的神态又是真实展现在她面前的。 楚虞说:“您不要这样教育我。” 梁京兆捏着烟笑了,“那我该怎样?” 楚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别过脸去,望着窗外,但她和梁京兆的影子俱映在车窗上,梁京兆完全看得清她的表情。 梁京兆说:“楚虞,梁叔是希望你好的。” 楚虞闭上眼,转动了眼球,然后再睁开,眼底水光一片,却倔强的不让一滴泪掉下来,她已经在梁京兆面前哭过太多次了,梁京兆也说,她的眼泪是廉价的。 她的立场并不坚定,梁京兆现在的所作是一位开明的家长应当实行的,但却不是一个男人对有过性关系的女人该采用的态度,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失落,又为何总不满足,她是不是太贪心了?可她就是想要一点爱,像于露茵对王昊,像白钰对张文渊。一点点占有,无限的奉献。但她为什么总遇不到一个肯爱她的人,不论亲情还是怎么,这世上无人肯爱她。 梁京兆看见了楚虞湿润的眼睫,把烟头按熄了,手放在方向盘上,发动了车子。 楚虞低着头,很用力的睁大眼,想让眼泪在眼睛里蒸发干净,不要那么不争气。 车子启动了,却没有开出去,楚虞还低着头,额头上却覆上了梁京兆的手掌,热热的,宽大的,有一些枪茧,从她的额头缓缓向下,盖住了她的眼睛。 梁京兆说:“多大了,还像小孩似的。” 楚虞没有忍住,抱着梁京兆的手掌,哭了起来。 梁京兆用另一只手环住她,将她半拥在怀里,楚虞越哭越伤心,最后是抽噎着,还奋力吸着鼻子。 梁京兆抽了一张纸,楚虞不要纸,把纸打落,把他的手重新拉回来,盖在面上。 梁京兆觉得好笑,拍她的后背,“有这么伤心?” 楚虞抽出空来,不清不楚的说了一句:“您不明白的。” 梁京兆没说话,他哪里不明白?楚虞不过是渴望温暖,对于楚虞来说,他和吴桂荀应该是同样的。楚虞并不在乎给予她温暖和陪伴的人是谁,人选是可替换的。他避嫌楚虞,楚虞便去找了吴桂荀,吴桂荀走了,楚虞就回来讨他的好。 梁京兆扣着楚虞的肩膀,叫她的名字。 楚虞好一会停下来,只是还抽噎着,肩膀一耸一耸。 梁京兆又叫了她一声,平平和和的。 楚虞抬起了满是泪痕的狼狈的脸。 梁京兆说:“这阵子公司比较忙。” 楚虞尚且不明白。 梁京兆告诉她:“再有几天,我还回家住。” 楚虞呆住了。 梁京兆再抽出纸巾来给她,楚虞接过,仓皇擦了一下眼角,又揩掉了鼻水。她握着纸团,还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梁京兆说:“看你这段时间一个人在家,把日子过成什么样了。”他说:“我还以为你十八岁了,总能长大些。” 楚虞说:“您忙您的事,不用管我。”话是这样说,语气里却很是小孩子的赌气。 梁京兆放开了她,“不管你?李梅六点钟给你做了晚饭,你一句话也没交代就跑得无影无踪,电话也不接。再说上次,喝那么多酒,我要不来接你,你怎么回家?” “张文渊和咱们一个小区,他送我的……”楚虞声音越来越低,梁京兆说:“还顶嘴?” 楚虞说:“您一直派人看着我,我能出什么事?” 梁京兆心说我不给你提你是不是不知道,吴桂荀那不叫事吗?他把车子开出去,止住楚虞再要与他争辩的意头,“回家,咱们定个家规,约法三章。” 再回到楚虞学校附近的那公寓里,李梅在里间里看电视,听见声音了忙推门走出来,“先生,人找到了?” 梁京兆在玄关换鞋,过一会楚虞从门慢吞吞探出身来,梁京兆挥了下手,“没事,她手机没电了。” 楚虞给李梅打了声招呼,李梅看她完好一个人,也没什么毛病,手上还提个纸袋子,她就去接过来,楚虞把纸袋子让她放到屋里,自己蹲下来换鞋。 梁京兆已 分卷阅读79 经走进客厅里,李姨走出来,先收了梁京兆脱下的外套,再问楚虞:“吃晚饭了吗?” 楚虞说吃过了,梁京兆坐在客厅沙发,指着她,“给她热碗粥。” 楚虞又上来情绪:“不用了,我吃过了!” 李姨接嘴:“哎呀,先生说吃一碗,就吃一碗好了。”她走进厨房里,不多时端了碗小米粥出来,楚虞无法,坐在了餐桌旁。 李姨看楚虞单喝一份米粥,想着要再端些小菜出来,楚虞止住了,“我不吃的。” 李姨看了眼客厅的梁京兆,梁京兆道:“随她。” 楚虞却从碗里抬起头来,有些嗔的望着李阿姨,“您怎么什么都听他的,他说什么您就做什么。” 李姨弯了眼,擦了擦手,还向梁京兆看, 楚虞放了勺子,有些不满,声音却压低了:“下次您不要给再他打电话了。现在也才八点,我这么大个人了,能出什么事?” 李姨只笑。梁京兆从沙发上站起来,“楚虞,你说什么呢?” 楚虞闭了嘴,埋头吃了剩下的粥,抽了张餐巾纸,一面擦着嘴一面跑进了屋。梁京兆看着她的背影,然后对着李姨道:“你别理她,小孩子叛逆期。” 李姨道:“女孩子,爱撒撒娇的。” 梁京兆笑了笑。 楚虞在房间里听到这一句,把门关上了,正转过身来,就对上没拉窗帘的窗子里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吴桂荀眼光很好,这件裙子的确漂亮。楚虞过去拉上了窗帘,两边帘子合紧的时候,从缝隙里看到自己的半张面孔,眼睛亮亮的,是蛮讨人喜欢,只是不知道梁京兆这次是心血来潮还是真的重回原来的轨道。毕竟他说过的让楚虞听了欢喜的话后来都让她悲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俩人凑合着也能过,来日方长了再“喝醉”打个炮,如此也就过下去了。但是第一章的fg已经立下,我能让他们好过吗?科科 ☆、安稳与新鲜 楚虞被自己定的闹钟叫起来,跑去穿衣洗漱,完了后走到餐桌旁坐下,李阿姨把早餐摆上桌,楚虞看了一眼表,是觉得时间还早,便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粥快喝到底,房间门把拧动的声音,楚虞立即抬头,嘴里还含着一口粥。梁京兆从卧室里走出来,身上已套好了衬衫西裤。李阿姨有些惊讶的,“先生起这么早啊。” 梁京兆点了一下头,看餐桌旁的楚虞,“吃完了么?” 楚虞还没应答,梁京兆扫了一眼她见空的碗底,一面向玄关走着,一面道:“等会我送你。” 李阿姨问:“梁先生,你不吃早餐吗?” 梁京兆的声音传来,“我一会还回来。” 楚虞刮净了最后一勺粥,背了书包跟着梁京兆,梁京兆拿了放在鞋柜上的钥匙,把门拧开了。 等电梯的时候,楚虞低下头调整她的书包带,想把它们都拉短些,她拽着这边的带子,梁京兆低了身子,给她调好了这一边。 楚虞磨磨蹭蹭的调整好她这边的带子,等梁京兆放了手直起身,她还没完成,正好低着头不去看梁京兆。 电梯到了,梁京兆走进去,楚虞还低着头跟上。 电梯空间封闭,楚虞依旧低着个头,梁京兆看着变动的数字,跳到1的时候,梁京兆的手覆上楚虞的书包,推着她一并出去:“时间迟不迟?” 楚虞说:“还早呢,走过去都来得及。” 没想到梁京兆说:“那我们走着去。” 楚虞站定脚:“……” 梁京兆只说:“走。” 楚虞只能跟着。 清晨的太阳升不到一半,低低的照着地。路上有很多同校的学生骑着自行车飞驰过,开车送孩子的家长也很多,过马路的时候,梁京兆把手还放在楚虞书包上,半揽着她走,楚虞也不左顾右盼了,老实躲着梁京兆这边,看到那边去,因为她如果向梁京兆这边转头 ,大概会将脸蹭到梁京兆胸膛上去。 梁京兆也发现了,楚虞在他身旁像个吓僵的麻雀,头一直向那边扭着,斑马线走到一半,车已经只从梁京兆这边来了,楚虞还看着她那边不转回来,有点滑稽。 上了人行道,梁京兆收回了手,楚虞才回过神来,梁京兆不让她走到他后面去,楚虞直视前方,又进入了另一种模式里,梁京兆笑了一下,问她:“什么时候期末考试?” 楚虞又回神,“下个星期了。”她道:“考完试还不让走,放假时间还没有定,应该到七月了。” 梁京兆说:“我给你找了老师,你是考前就见见还是怎么?” 楚虞说:“您决定吧。” 梁京兆说:“什么都让我给你决定?” 楚虞顿了顿,还是说:“您定吧。” 梁京兆笑,“那我定了。周五晚上空出来,我让老师到家里来。” 楚虞点了头。他们顺着学校的围墙走,转过角是一片小树林,梁京兆看到了什么,抬手又对了一下表,然后对楚虞道:“我送你到这里,你是不迟,我却要迟了。九点C市有个会。” C市离这里两个多小时车程。楚虞应好,梁京兆低下头,又为她整了一下书包带子,然后道:“中午我不会来,李阿姨今天有事,你在学校吃吧。” 楚虞再说一个:“好。” 梁京兆问:“饭卡还有钱吧?” 楚虞说:“有的。” 把梁京兆送走之后走了几步,楚虞在超市门口遇到了于露茵。 于露茵已站着等她了一会,刚刚从超市出来,看到了和楚虞走在一起的梁京兆,梁京兆看到了她,然后就与楚虞分别了。于露茵懂眼色,停在原地等楚虞一起走。 “梁叔送你来的?”于露茵已经看到,又问了一句。 楚虞点了头。 梁京兆回到公寓,李梅正要将饭菜拿到厨房温热,梁京兆止了她,“拿来吧。” 李梅道:“用不了太多时候。” 梁京兆拉开椅子坐下,“我马上走。” 李梅无奈。 李平早等在楼下,梁京兆上车后,他问一句:“早上您送梁月去学校的?” 梁京兆看他一眼:“怎 分卷阅读80 么?” 李平淡笑,“没怎么。我来时在路上看到您了。” 梁京兆在后座打开一张文件夹子,“快些走吧,迟了。” 六月下旬是毕业典礼。 楚虞知道了张文渊和王昊的分数,还有白钰的。张文渊最高,其次是王昊,白钰的分数靠近预测的一本线,和她预期的落差很大,张文渊说:“大概会复读。” 于露茵微微笑,幸灾乐祸着说:“好,好。” 王昊在毕业典礼上有节目,鞠躬谢幕后几秒内,台子上冲上去十几人给他送花。王昊接了张文渊的,让台下又好一阵尖叫。 于露茵同一般人一样,坐在人群里,看热闹似的神情。 听人说王昊又接了新剧,二十三号中午他将成绩发至微博,现在已有近十万转发。十月中旬他返校参加毕业生经验交流大会,给母校的艺考生作了演讲,是单独在多媒体阶梯教室举行的。楚虞和于露茵露天挨晒,听985的学长学姐讲乏味的题海战术。 到那时王昊已有两部电影上映,而在这个暑假里,王昊包场请大家看他第一部电影的首映,楚虞问于露茵去不去,于露茵说:“我不去了。” 楚虞知她最近都忙于温书,态度和架势都认真,便也不提了,后来知道,于露茵在电影下架的最后一天,在一个小而陈旧的影院看的,当时整场都没有什么人,于露茵喝了一听可乐,吃了半桶爆米花。 期末考里,楚虞考得不上不下,梁京兆没鼓励也没责备,只一天晚上问了楚虞,“最后一个清闲的假期了,想去哪里玩玩吗?” 楚虞当时正在背单词,直接把梁京兆赶出来了。 梁京兆哑然:“怎么还有脾气了?” 楚虞最后勉强跟着梁京兆去山上住了几天。山上不似城里炎热,气温一直是温良的,房子在半山上,早晨雾缭缭的,四周开发的并不现代,但必要的设施一应俱全。楚虞跟着一群不知谁养的灰鸭子去了一趟河边,回来问梁京兆:“您哪找的这么个地方?” 梁京兆笑了笑,楚虞看起来很满意,这就很好。 原打算再住下去,谁料学校发来通知,让所有高三生返校上自习,梁京兆带楚虞连夜开下山去,楚虞抱着梁京兆的外套在后座睡觉,早上迷迷糊糊行来,车子还在高速上,她觉得手臂上湿湿的,又发现梁京兆的卡其色外套上洇了一块深色的痕迹。 楚虞心虚的把这块折到里面去,梁京兆从后视镜里发现楚虞醒了,“马上到服务区了。” 楚虞问:“还要多久才能到?” 梁京兆说:“十点多吧。” 楚虞看了一下手机:“今天要上早自习啊!” 梁京兆瞥了她一眼:“学疯魔了?不差这一天。一会儿到服务区吃点东西。” 楚虞躺倒在座位上,梁京兆开进服务区里,楚虞恹恹的要下车,梁京兆说:“披上外套,外面冷。” 楚虞立刻说:“不用。” 梁京兆伸手将他那件外套从后座拿过来,楚虞已下了车,他打开车门,将外套抖开扔在楚虞身上:“穿着。” 楚虞立刻把外套拽下来,团成一团抱在前胸。然而梁京兆已经看到了,“别藏了。” 楚虞说:“我去卫生间!” 楚虞在洗手池的吹风机下把那片痕迹吹干了。早上的确是冷的,于是乖乖穿着外套出去,还对镜看了一下,梁叔是那样高大啊,她的手埋在袖子里,肩线垂掉下来,下摆几乎到膝盖。 梁京兆在左手边的草坪上,靠着一架健身器材抽烟。 晨雾还未散去,服务区停着各式的大小巴士,和各型号的私家车,人三三两两,在开阔无边的场景下显得模糊。楚虞走过去,梁京兆持着烟直起身子,指一家店,“吃面吗?” 楚虞摇头,服务区的东西不大好吃。 梁京兆去了超市,买了奶和白煮蛋。他把楚虞送回车上,从后备箱里拿了些水果去洗。 楚虞的记忆里,也和父母一起出来玩过,自驾游。在深夜早晨中午,都曾经过某个服务区,父亲不爱喝矿泉水,那一只保温杯去打开水,母亲洗了水果,塞在她手里。 梁京兆不富有吗?楚虞记忆里的家庭,是中产阶级每个家庭的常态,而梁京兆也愿意给她这样平稳熟悉的生活。去年和王昊张文渊他们一起去海南,那是她第一次不在家长的陪同下出游,那固然是新鲜快乐的,但楚虞心里最想要的,认为最好的,还是这样稳定的日子。 自楚虞家道中落,亲人离散,她最渴望的,就是安稳。 而梁京兆给了她这种感觉,梁京兆是沉稳可靠的,是有能力的,是值得人爱慕的。楚虞想念有爸爸守护照顾的日子,爸爸走了,她渴盼梁京兆。 梁京兆对她是“安稳”,但她对梁京兆呢?怕的就是“新鲜”,事到如今,楚虞认为和梁京兆越过关系是“不是不可以”的,但她十分明白,做梁京兆的情人的时限是何其短暂,楚虞知道梁京兆有一些“女朋友”,但从未看梁京兆认真对待过什么人,梁京兆没有理由长情 ,他只是一时受自己的身体吸引,来了一点点兴趣。现在楚虞的生活里只填塞着学习,还有梁京兆,再有于露茵,这是她现在生活的全部内容,有一些晚上,楚虞会想到那天在酒店里,她是怎样在梁京兆面前坦露自己,怎样在躺在梁京兆的身下,梁京兆的皮肤贴着她的,只有一点点,因为他还穿着衬衫与长裤,那样从容自制,他甚至都没有射出来,是因为她并不足以让他动情?还是他意兴阑珊了。楚虞想来想去,直到一觉醒来,看见桌子旁坐着的,挽着袖子吃早餐的梁京兆,这样平和安然的梁京兆,就像她真正的家人,已经几年过去了,她不再一觉醒来恍惚还睡在她完整和睦的家庭里,她开始真正觉得,梁叔是在她身边的。 梁京兆洗了水果回来,楚虞窝在后座咕咕唧唧吸着奶盒,身上还套着梁京兆大大的外套,梁京兆买了把水果刀,拿出一只苹果削皮,楚虞喝干净了奶,他也正好削完。 楚虞收拾了空盒蛋壳和果皮,梁京兆仰头喝尽奶递给他,楚虞扔了垃圾,梁京兆开着车门,先把手里的苹果递给了她,楚虞说了声谢谢,要打开后座的车门,梁京兆说:“坐前面来吧,我有些困,你和我聊会。” 楚虞绕过去,坐到了副驾驶。 分卷阅读81 系安全带的时候,楚虞将苹果叼在嘴里,正低头系着,梁京兆把她嘴里的苹果拿下来了,楚虞系好了抬头,看到梁京兆吃了一口她的苹果。 梁京兆把缺了一块的苹果还给她,见楚虞呆呆的,他说:“这么小气?” 楚虞说没有,她说:“您买的,您洗的,您削的。”说完了抱着苹果小小的啃,嘴占住了,梁京兆再回她什么,她也不要回答。梁京兆觉得好笑,发动车子,刚要上高速的时候,楚虞把苹果转到一个比较完整的面,举到梁京兆眼下,“您还吃么?” 梁京兆低眼瞥了一下,“你吃吧。” 楚虞举着不放,梁京兆看了她一眼,随便咬了一块,“行了。” 楚虞继续抱着苹果啃。 梁京兆用余光看着楚虞。这个小女孩。 快下高速的时候,楚虞玩着手机,忽然想起来,“我是不是要请假啊?” 梁京兆说:“我昨晚打给你们老师了。” 楚虞长长的“哦”了一声,缩回去继续玩手机。 梁京兆道:“不要看了,你是不是近视了?” 楚虞不知道他怎么发现的,最近的确看东西不太清楚。梁京兆让她读远处一个广告牌上的数字,楚虞读不出来。 梁京兆说:“看手机看的。” 楚虞小小声反驳:“您怎么不说是学习学的。” 梁京兆笑:“你还有功劳了不是?” 楚虞想到上一次期末考不大尽人意的成绩,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梁京兆是感到楚虞越来越“大胆”了,但也说不上是放肆,准确点说,是更像平常女孩了。 回到市里实际是十一点了,没和李梅打过招呼,梁京兆带楚虞去了一处餐馆,楚虞多看了几眼表,梁京兆知她意,“下午去学校吗?” 楚虞说:“不去不好的,都到了这种时候。” 梁京兆说:“那也不用着急,先吃饭。” 楚虞埋头。 饭后楚虞回去收拾了书包换了校服,梁京兆在客厅坐着,面前茶几上摆着车钥匙,楚虞匆匆跑去玄关换鞋,梁京兆拿了车钥匙站起来,“我送你吧。” 楚虞说:“您还是休息会,昨晚开了一夜车。” 梁京兆说:“不用。”他弯下腰踏进鞋里去,再直起身时朝门外走,楚虞磨磨蹭蹭不肯跟上来,梁京兆站在门口,也没有回头看楚虞,按着电梯道:“刚刚还急忙忙的——” 楚虞背上书包越过梁京兆,一下子跳进刚开门的电梯里,“好了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更 轻松一下找找思路 ☆、偏颇 学校将高三的第一次大考放在了开学第一天,这是一早说明的事,让所有准高三学生假期也不敢松懈。考试后的星期五就召开了家长会,大考的卷子就摆在桌子上。 梁京兆还是亲自来参加,楚虞把他领到班门口,梁京兆把手机调了振动。于露茵从那头走来,带着她的父亲。 四人在班级前的走廊上见了面,梁京兆一面将手机放回了口袋,一面伸出了手,“于科长。” 于露茵的父亲与梁京兆握了手,“好久不见了。” 家长会也能变成大人的社交场所。于露茵与楚虞对看一眼,楚虞抬头对梁京兆说:“梁叔,我先回去做作业了。” 梁京兆点了头,说:“好。” 于露茵也要回去,两人走到校门口,校门被私家车堵得水泄不通,向西多走了一百多米,于露茵招了出租车,楚虞和她说了再见。 家长会开到七点半才结束,楚虞在家里连做两张卷子,等着梁京兆回来了开饭,却接到电话,梁京兆让她下楼,“去外面吃饭。” 楚虞有些不情愿,“李阿姨都做了饭了。您去就好,我在家里吃。” 梁京兆道:“下来。”小孩子有主见了,却不听话了。 楚虞随便套了件裙子,和李阿姨说了一声出了门,到楼下后,习惯性的打开副驾驶的座位,却发现上面已经坐了一个人,楚虞有些羞赫,“啊,于,于叔叔。” 梁京兆道,“坐后面去。” 楚虞轻轻关上车门,坐进后座里。 车开到于露茵家的小区,于露茵已是在门口等了,跑着上了车。 楚虞心里无语,梁叔怎么总是这样,只管下达命令,解释一句都嫌多的。是要和于露茵一起吃饭,直说一句就好,也不至于让她刚刚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给于露茵的父亲说了声对不起。 车在一家官府菜馆前停下,迎宾小姐领到里面一处包间,四面垂着珠帘,梁京兆先进了去。桌子正是四人座,两家人对坐了,梁京兆把菜单给了于露茵的父亲,于爸爸和他又因点菜的事推让了两次。服务生还没有来,于露茵站起来捧了茶水壶,先给梁京兆倒了水。 楚虞抬头看于露茵,于露茵拿来她的茶杯,也倒满了。 梁京兆扶着杯沿,对于露茵笑了一下。 于露茵倒满剩下两杯,又坐下了。 于爸爸将菜单递回梁京兆这里,梁京兆接了,却没有看,转给于露茵,他道:“露茵呢,再点两个你爱吃的。” 于露茵接了菜单,点了一道菜,再递还给梁京兆,梁京兆点齐了凉热盘,又添了一份汤。他没问楚虞要点什么,他知道楚虞的口味,点的都是她爱吃的。 楚虞却没注意到这些,她垂着眼,玩桌布边的流苏。 菜未上来,梁京兆和于爸爸聊天,话题总围绕着孩子的教育和高考。梁京兆说:“你家孩子教的好,于露茵这次考了五百……五百三?进步十几名。” 家长会上,班主任特别表扬了进步的同学,其中就有于露茵。 于爸爸笑了笑:“这孩子从前不用功,家里事也多管不上她,到了高三倒自己懂事了。” 梁京兆道:“孩子长大了,总要懂事的。” 楚虞喝了口茶水,侧眼看了梁京兆。头顶有一盏绘着工笔画的纸罩灯,光很柔和,笼着梁京兆的面庞,他整个人都变得温和,甚至有些家常。他和另一位家长说着孩子学习的问题,就像一位真正的父亲一样。 而于露茵的爸爸心里也想了不少东西, 分卷阅读82 梁京兆这样的人物,哪是他这个小小的公务员能接触到的,然而梁京兆几次出手相助,让于露茵接戏还了医药欠费,还将省里有名的专家介绍来,梁京兆做的这些不是物质层面,全是人情,他是还不起的——他有什么能帮得到梁京兆的地方?但梁京兆对他如此和善——于爸爸也问过自己的女儿,梁京兆为何要帮你这么多?于露茵说:“大概是因为楚虞。” 于爸爸看向楚虞,楚虞垂头坐在座位上,肩膀也低垂,很没有生气的样子,有点怯懦,但那漫不经心的神情又是很傲慢的,一副被惯坏的样子。楚虞的身世于爸爸知道一些,这孩子经历了这么多,性格上定会有些古怪,还是挺可怜的。 梁京兆对这一位养女,实则倾注了很大心思。 这顿饭吃到后面,梁京兆喝茶水,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楚虞拿汤匙喝莼菜鲜蘑羹,一手垂在桌下,一手持着勺柄,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忽然放在桌下的手被另一只热度更高的手掌触碰了,楚虞顿了一下,汤匙停在半空。 梁京兆塞了一张卡给她。 楚虞垂眼看了看,了解了梁京兆的意思。她擦了嘴角,小声说了句,“我去下卫生间。”然后离了桌。 她去前台结账,转头看到了于露茵,于露茵也拿着张卡。 于露茵看了楚虞手里的单子,笑了,“我晚了一步。” 楚虞也笑了,两位大家长都派了小孩来埋单。 再回到饭桌上,于爸爸和梁京兆看了这两个小孩相携着回来,也都了然,气氛又松快了一些。糖水上来,四人同样,却只上来两碗,于爸爸让服务生给了梁京兆和楚虞。梁京兆直起身来,将这碗推到了于露茵眼前。 是一碗黑芝麻馅儿的圆子。 楚虞吃了两口,吃掉其中一只,便停了筷子。 “不好吃吗?”梁京兆前倾,附着楚虞的耳,低声问了一句。 楚虞说:“吃不下了。” 梁京兆把她那碗拿过来,用着楚虞刚刚用过的勺子,舀了一只圆子入口。这动作自然,没引起对面于爸爸的主意,于露茵低头吃着圆子,大概也是没有看到的。 只楚虞一人感到窘迫,脸热而烫。 梁京兆不是没做过相同的事,可这是在于露茵和于露茵的父亲面前,楚虞感到难为情,心快快的跳了两下。 梁京兆吃掉了这碗,之后新的再上来,他倒是没有再动。 这顿饭结束后,在停车场两位家长又说了什么,最后道着再会分别了。于爸爸执意不要梁京兆送,和于露茵坐上了出租车。楚虞又坐回了副驾驶,默默的系着安全带。 梁京兆倒着车,忽然说:“成绩什么时候下来的?” 楚虞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回:“几天前吧,考完之后立刻就下来了。” 梁京兆道:“怎么没听你说?” 楚虞没吭。 梁京兆笑了一下,“考这么好,却谁也不告诉,嗯?” 楚虞说:“怎么考得好,于露茵都比我高五六分呢。” 梁京兆道:“她也确实用了功。你比上次进步许多,总和别人比做什么。” 楚虞闷说:“这次卷子比上次简单。” 梁京兆又笑了一声。 楚虞没再说话,转头看着窗外。 于露茵的成绩之前都是垫底的,这些月来一点一点上来,她的确用功,楚虞是知道的,可于露茵这次考得这样的好——梁叔也夸赞了她。刚刚在吃饭时,于露茵很有眼色,站起来倒了茶水,显得那样懂事成熟。这是楚虞根本学不来的。 于露茵比她好很多,于露茵是讨人喜欢的。 梁京兆对于露茵很好。 这并不是吃醋之类。楚虞望着窗外闪过的霓虹和车流,行人和高树,她的侧脸映在车窗上,一个朦胧的,漂亮却空洞的影子,楚虞只是长得好看,和于露茵那样鲜活的美丽相比,欠缺了一些东西。 楚虞有些心凉又有些焦躁。她知道梁京兆和于露茵没有什么,梁京兆也为此警告过她对他的妄自猜测,她执念的也不是这方面——梁京兆对于露茵很好,对楚虞也很好,甚至对待不怎么认可品行的王昊,也以一个大长辈可靠的身份来关怀。梁京兆对每个小孩都很和善照顾。 所以,对她也是一样的吧。 同样的爱护,因为显得公允和类似,也没有那么令人珍贵了。 空调里吹来冷气,楚虞微微打了个冷战,她及时止住了自己的思绪,她发觉自己愈发加重的贪婪,对梁京兆这个人的贪婪。她想要梁叔对她的关怀,想要梁叔对她的照顾,但这些还不够的,她想要他对她的“偏爱”。毕竟人人都有的东西都没什么价值,而偏颇的,有失公允的,例外的,不顾旁人的,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重视。 楚虞想要的很多,但她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随便可以得到的。她对着车窗,仔仔细细的端详了自己,她只有年轻的身体和漂亮的面孔。但同样年轻美丽的人有这样多,就像于露茵这般,比楚虞更讨人喜欢,更具有生动的美貌。吴桂荀曾说:“光是好看,可一点用也没的。”他说:“一直对着一张脸,总有厌倦的时候。” 楚虞攥了拳,指甲陷进掌心里,她实在想要一个人来爱她,梁京兆不是合适的人,但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人选,楚虞在他这里倾注了一些期待,这些期待阴暗潮湿,上不得台面,还很自以为是。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知道自己的确不值得爱,但人活在世上,再怎么样也是会贪心的,她想要的不过是一点爱,为什么不能被满足呢? 其实吴桂荀看楚虞很明白,她是个轻易的能对人产生依赖的人,而且随便就可以迸发出一点爱意。且也从不计前嫌,王昊利用过她,于露茵也是,吴桂荀更是靠摧毁她的生活来换取利益,但也不知楚虞是真傻还是不在乎,她对普世都抱有一种温和的期待,显得有些下贱又很是可怜。 楚虞因为受了于露茵的刺激,回家后关在屋里做题,梁京兆十二点从书房走到卧室,发现她的灯还亮着,就敲了门,“还没睡吗?” 楚虞随意应付他:“要睡了。” 梁京兆淋浴后换了衣服,又出了看了一眼,这次直接说,“楚虞,开门。” 楚虞打开门,梁京兆低头看着她:“怎么还不睡?” 分卷阅读83 楚虞还穿着刚刚在外面的衣服,只是将校服外套脱下了,“我睡不着,看一会书。” 梁京兆问她:“想什么呢睡不着?” 楚虞没说话。 梁京兆说:“不早了,快睡吧。” 楚虞应了一声,说我知道了,要关门。梁京兆伸手挡住,“马上睡觉,知道吗?” 楚虞有些不耐烦,“我知道了!” 梁京兆用挡着门的手去关门,一面关一面觉得好笑,楚虞眉头半皱,一张脸拉得很下,这幅模样有点滑稽,也有点乖巧。梁京兆说:“那就晚安了。” 楚虞看他一眼,说:“晚安。” 梁京兆将门关上了。 楚虞坐回桌前,拿起笔却是写不下一个字,她扔了笔,拉开右手边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摆着几瓶香水,楚虞随手拿了一瓶,朝空中喷了一下,很熟悉的味道蔓延开,薄薄的水雾消散在空中,正对着桌头摆着的台灯。楚虞又是焦虑的,又是默然的。 楚虞有些想吴桂荀了,想找一个和她一样不堪的人来说一些不能随便说出口的事情。但她明白她是不会再见到吴桂荀这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慢啊 着急。今天上毛概,写了写梁京兆和楚虞翻脸的片段,感觉这样比较有意思。 不要骂楚虞了,只有积极向上的有为青年才能搞对象吗? ☆、停滞 第二天是周六,楚虞吃了早饭后就关在屋子里,中午饭也吃得潦草,梁京兆没说什么,他还有他的事要忙,晚上梁京兆没有在家,是有个饭局,楚虞坐回桌前,握笔的关节都有些疼痛。 但仍是写。楚虞心里像是憋了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来,不做题时心里就有一种慌张,容易想到别的事情上去,想着想着就紧迫焦躁,内里非常渺小。楚虞无法准确弄明白这种情绪的来源。 她正写完一整套文综,拿着答案批画,忽然玄关处传来声响,是梁京兆回来了。楚虞顿了顿笔,没太放心上,耳朵却竖了起来,就听梁京兆放了钥匙,挂了外套,李阿姨从屋里出来,问了他一声好。 梁京兆应了一声,问李梅:“楚虞呢,睡了吗?” 李姨答:“没有呢,门也锁着。” 梁京兆似乎是没说什么话。楚虞漫不经心的对改着选择答案,梁京兆大概会再来催她早睡吧?楚虞看了桌头计时用的电子表,已经尽一点了。 楚虞有点恍然,若照早之前,梁京兆这个点还没有回家的话,多半是不会回了。 梁京兆似乎还站在玄关没有动,预想中渐近的脚步声没有响起,楚虞向第十题的答案后面打了个错,改成了“D”,一会又勾掉,改成了“C”。她看串了行。 要再去看下一道题的答案的时候,忽然台灯熄灭,整个卧室一片黑暗。 这时梁京兆才朝她房间门口走,楚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停了电,她站起来去打开房门,外面也一片黑,客厅窗子投进来一点月光和霓虹,朦胧勾了了梁京兆一个影子,楚虞直朝那影子去,“梁叔,停电了?” 梁京兆在黑暗中摸出了打火机,咔哒打开了火,火光映着他的脸庞:“好像是。” 楚虞看了窗外,“小区里只有咱们家停了吗?” 梁京兆似乎笑了一下:“是。” 楚虞有些懊恼,梁京兆说:“也是该休息的时间了。没电也不碍多大事。” 楚虞只得去洗漱,不管那摊着的卷子就此上床睡觉了。早上是被阳光照醒的,昨晚停电了也不记得将遮光的那层窗帘拉上,楚虞揉着眼看表,才五点多,把窗帘拉着也无睡意了,干脆起床洗漱。 李阿姨早已在收拾了。楚虞走到客厅,发现李阿姨踩在凳子上够什么东西,楚虞走过去,“我帮您吧。” 李阿姨回头,不知怎么有些遮遮掩掩:“不用了。” 楚虞还是看了个清楚,李阿姨摆弄的是设在墙壁上的电闸,她忽然有些明白过来,“昨晚停电是因为这个?” 李阿姨说:“好像是跳闸了,是跳闸了。” 楚虞看着李阿姨将总闸费力扳上去,心里有了个猜测,但她如何也不会相信梁叔是这么个无聊的人。楚虞早起有些迷糊,想不下去,拿了单词表半靠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背。 梁京兆出来时看楚虞躺在沙发上看小字体的页子:“眼睛不要了?” 楚虞看他一眼,慢慢的直起身子坐得端正。 梁京兆走过去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他穿着居家的服饰,李阿姨端给他咖啡,楚虞说:“我也要。” 梁京兆说:“大早上的,等吃了饭。” 楚虞抬眼:“您怎么不等吃了饭?” 梁京兆挥走了李梅,看一眼楚虞,很惊奇的:“学会顶嘴了?” 楚虞抿了嘴巴,说:“对不起。” 梁京兆叫李梅:“粥好了吗?” 李梅回还要一些时候,梁京兆拿了桌上果盘一只橙子,横竖浅切了两刀,用手细细剥开。 楚虞垂眼盯着单词看,梁京兆把橙子分作两半,递给了楚虞,“先吃个橙子垫垫。” 楚虞接过来,“谢谢梁叔。” 梁京兆笑了,把另一半搁在果盘上,擦着手站起来,楚虞抱着橙子小口小口吃,梁京兆去了盥洗室洗手。楚虞看着梁京兆走了,端着梁京兆的咖啡喝了个干净,然后揣着橙子躲屋里去了。 梁京兆洗手回来,看到咖啡杯底空掉,沙发上没了楚虞,放置在纸巾上的那半个橙子也消失了影踪,梁京兆转头向楚虞的房间,“楚虞?” 楚虞闷在房门里头,先发制人问了一句:“昨晚停的电,您是怎么修好的?” 梁京兆道:“楚虞,你能耐了吧?” 楚虞说:“不敢!” 李梅端了碟子和蒸笼出来,梁京兆敲她的门,“行了,出来吃饭。” 楚虞回他:“不敢。” 梁京兆道:“我能和你置什么气,你出来。” 半响楚虞出来了,梁京兆却早不在门口,而是在餐桌旁坐着,楚虞觉得自己也有些无聊了,梁叔怎么会和她玩这些孩子游戏?楚虞挪到桌子旁,梁京兆已经是在吃粥,楚虞桌前却是 分卷阅读84 空的,楚虞要去厨房里拿粥碗,梁京兆说:“你坐下。” 楚虞看着他,坐下了。 梁京兆给了她一个橙子,说:“赔我一个。” 楚虞有点不相信这是梁京兆说得话,这样说来那昨天停电的是还真是梁叔一手策划。楚虞握住了橙子:“您至于吗。” 梁京兆说:“今儿就至于了。” 楚虞开始剥橙子,她指甲短,手也不灵活,剥的汁水四溅,果肉破裂。完了递给梁京兆,梁京兆一看便笑了,“就这点本事?” 楚虞说:“我就这点本事。” 梁京兆接了橙子,再看了一眼,眼角笑出温柔的细纹,楚虞去了厨房端粥,回来看梁京兆还在笑她那只橙子。 楚虞喝着粥,“您不稀罕就别吃。” 梁京兆说:“的确不怎么稀罕。”他把橙子还给了楚虞。 楚虞望着放在她面前的橙子有些失望,但这只橙子的确不能入眼,丑到做贼心虚,破破烂烂的躺在桌子上,又蔫又丧。梁京兆吃完了站起来,楚虞还在看那只橙子,这丑丑的橙子有些像她,多作怪。 梁京兆进书房前停了一下,低了眼,身子微微欠下去,楚虞被他吓了一下,放了勺子回望他。梁京兆伸出了手,捻着她锁骨旁的一点衣料子:“都弄身上来了。”这里溅上一点橙子汁液。 楚虞低头看,“一会换一件。” 梁京兆说:“哪里洗的掉?”梁京兆又细看了一会,忽然问:“这件什么时候买的?” 楚虞低头看着身上这件衣服,“好早了。” 梁京兆收了手,“作业写完了?” “您有事?” 梁京兆说:“带你买两件衣服。” 楚虞当即说:“不用。”她说:“我还有新的呢。” “那怎么不穿新的?”梁京兆说:“吃完收拾收拾,好了叫我。” 楚虞在他身后喊:“我真的不用买。” 梁京兆已经进了书房,反手关了门。 楚虞吃粥,吃的气闷,李梅来收梁京兆的碗筷,对楚虞道:“出去逛逛也好,整天坐那里学习,把人脑子都学坏了。” 楚虞说:“您说的这什么话,不学脑子才会坏呢。” 李梅笑了,“你梁叔有心陪陪你,你这孩子,不领大人的情。” 楚虞没说话,李梅还以为她话说的多余了,拿着碗退回了厨房里,而楚虞坐在餐厅里,往胃里舀粥,桌上还摆着那只丑橙子,楚虞的心又冷冷的了。 真的是她不懂事吗? 梁京兆对她不好她担心,对她太好她也是担心,她既患得、又患失,终日惶惶着。梁京兆近日来对她很好,特别好,太好了,可楚虞清楚这份好是由什么换来的,梁京兆对她越好,就越表示他对于那晚所发生的愧疚和不心安理得。这是她唯一能稍有安慰的筹码。 梁京兆和楚虞十点钟出了门,在车上时楚虞闷闷的不做声,梁京兆问她:“怎么了,这个表情?” 楚虞说:“没什么。” 梁京兆道:“你想去哪个店?” 楚虞说:“您随便吧。” 梁京兆皱眉:“随便是去哪?” 楚虞早观察着他的表情,他一皱眉,楚虞就惶恐自己被讨厌了,但她也说不出什么来,又来一句:“您都可以。”不如不说。 梁京兆眉头皱的更深,楚虞审视今早到现在她的行为,真的得意忘形了,她懊恼着,说:“万象吧。” 梁京兆打了方向盘,掉了个头。 楚虞用左手捏了捏右手的指节,半响开了口:“您知道我,自己从没有什么主见的。” 梁京兆没有看她,直视着前面,“有什么想法就直说,这有什么难的。” 楚虞没有吭声。这有什么难的?这太难了,对于梁京兆她有太多太多的想法,但每一个想法都是说不出口的秘密。 车子停进停车场里,梁京兆开门下了车,楚虞跟在他后面。周末商场里人不少,楚虞走在人群里还安了一些心,梁京兆就走在她身旁,高大的,步伐稳健的。楚虞在看衣服的时候总能有一些导购员打量着她,也打量梁京兆,眼神有些猜测和暧昧。楚虞知道为什么,作为一位父亲,梁京兆显得太过年轻,而作为某种会和年轻女孩保持亲密关系的中年人,梁京兆又显得太过英俊。 楚虞不想让梁京兆等太久,试了两件便买下来。楚虞拿着梁京兆给的卡去交款,回来时见梁京兆和一个人说着话,那人远看是很眼熟的。 走近了,便也看到另一旁刚从试衣间出来的于露茵。 张余年和梁京兆停住了谈话,张余年上下看了于露茵:“这件可以。” 于露茵对着镜子照了两下,“我觉得一般。” 张余年说:“比刚刚那件好看。” 于露茵回头,瞪他一眼:“你觉得好看你就买,反正你掏钱。” 张余年笑了笑,转对梁京兆,“你瞧瞧,我欠她什么了?” 楚虞握着单子走过去,店员把袋子递给她。梁京兆道:“来。” 楚虞到梁京兆身边,对着张余年说了声:“叔叔好。” 张余年随意瞥了她一眼,于露茵是又换回来了衣服出来,将手里换下的那件衣服扔到一边,看到楚虞拿着袋子,“你买什么了?” 楚虞打开给她看,于露茵说:“这件我也有试的。” 张余年插了句嘴:“我就说这件好些。” 于露茵说:“是梁叔给你挑的?” 梁京兆被点了名,也加入进来,“这件怎么了?” 于露茵忽然掐了一把楚虞的腰,“楚虞腰细,我穿上没她好看。” 楚虞受了于露茵这么一下袭击,惊的叫了一声,于露茵的手还搭在她的腰上,楚虞抬了头,看到梁京兆垂着眼在她腰间扫了一下,顿时脸就很热,她推开于露茵,“行了吧你。” 梁京兆看着楚虞微微笑了一下。楚虞的腰的确很细。 张余年抬手看表:“怎么,中午一起吃顿饭?” 梁京兆说:“改天吧,我带楚虞再逛逛。” 张余年也不在意,他伸了手,招于露茵过来,“那我们先走了。早上起得晚了,饭还没吃呢。” 分卷阅读85 楚虞看他们离开,梁京兆说:“还买什么吗?” 楚虞摇头:“没有了。” 梁京兆说:“那走吧。” 楚虞提着袋子跟在梁京兆身旁,没有走几步,梁京兆拿过了楚虞手里的袋子。 那天之后,楚虞有一周没有见于露茵。 在微信上楚虞问她去哪里了,于露茵延迟了许久才回复,“去录节目。” 楚虞惊讶,“你不是不接通告了?” 于露茵再回是第二天凌晨一点多:“张余年给我投了个节目,唱歌的。” 完全的答非所问,可能于露茵并不想多说什么。楚虞说:“最近发的卷子堆了一堆,我给你叠好放桌子里了。” 于露茵说:“谢谢啦。”给楚虞发了一个表情。 楚虞再见到于露茵,是在电视上。 于露茵之前演的那部天雷滚滚狗血遍洒的校园偶像剧,评价不好却热度很高,由此于露茵积累了一些知名度在,然而娱乐圈这种地方,改朝换代的太快,流量随时随刻都会有高峰,热毒一旦消减立刻就会被观众遗忘。于露茵换作歌手身份出场,配合着一周前就开始的各种宣传,也算夺人眼球。 楚虞坐在电视前看完了节目,梁京兆又是又饭局在外面。屏幕里的于露茵很上镜,也很漂亮,音色也完美,也许于露茵天生就是吃这么一碗饭的,但这条路这么难走,她本已经放弃了的,怎么又扎了进去呢? 楚虞当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年多后她坐在酒店里看夜里重播的综艺,于露茵和王昊分在一组玩一些无聊的竞技游戏来为新剧做宣传,他们同穿着宽大肥胖的布偶装,于露茵将将要摔倒,王昊伸手去抱她,两人胖胖的布偶肚子撞在了一起,手还是拉住了。 这世上总有一些关系是解释不清楚的,不论怎么糟烂,两个人也是纠缠在一起,也算是一种结局了。楚虞下了床,在挂在墙壁上的宽大的西装外套里套了一盒烟出来,再去摸另一个口袋,却是空的。楚虞再弯下腰去捡起一条裤子,把手伸进口袋里,依旧是一无所获。 梁京兆早醒来,看着楚虞这么找了一会,他把床头柜子上的打火机拿过来,塞到枕头下面去,转而闭上了眼。 楚虞没找到火,就把烟扔在了地上,电视里进入广告,又是无聊夜晚的循环。楚虞爬上了床,从梁京兆那里抽出了一大半被子,把自己包裹着睡了。梁京兆坐起来,找到电视遥控器,把聒噪的电视机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情节还是毫无进展啊! ☆、长发 于露茵一直没来上课,那歌唱节目已经播过两集,班上人都在讨论,班主任经过听到,当场开了个班会,说以后禁止在学校里谈论这些。 也不怪学校法西斯,高考一天天近了,墙上的倒计时数字牌每天都由人更换,整个班级里连课间都流淌着笔写在卷子上的刷刷细响,楚虞和于露茵有时在微信上聊两句,一件事说完能隔个三五天,渐渐的也不联系了。 李梅授了梁京兆的意,每日换着样子做饭,每夜再灌一煲补药汤,却还是让楚虞生瘦下十多斤。有天早上楚虞半眯眼打着瞌睡走出家门,梁京兆在后面,忽然伸手比了一下她的手腕,“以后多吃些。” 楚虞一个激灵从困顿中清醒,梁京兆的指腹还贴在她手腕上,人却离她很远,非常安全的距离,也不能算是亲密接触,偏就让楚虞震了一下,楚虞不太自然的,也没有敢自发抽出手来,梁京兆把手收回去拿车钥匙了,楚虞才低着头,用另一只手环住了梁京兆刚刚碰过的地方。 梁京兆一面开了车门,一面让她进去。又到了秋天,梁京兆拂下落在车上的几片落叶,才坐进车里。刚刚他那话还没完呢,他说:“刚刚你那鸡蛋怎么剩下了?” 梁京兆说的鸡蛋不是一般的煮蛋,是李梅合了虾仁海参枸杞炖的,有点腥,何况好大一盅,楚虞看时间不早了,便推开碗筷站起来要走——她根本没注意到梁京兆还没吃什么东西呢。 楚虞回:“一天都坐着不动,吃多了还积在胃里。” 梁京兆说:“明天你吃净了试试,若撑得进了医院,我便再不说你。” 楚虞无奈,“哪有您这样说话的?” 几句话的功夫就看到了学校大门,梁京兆减下速来,“中午还不回家?” 楚虞“嗯”了一声,“我在学校吃就好了,大家都是在学校吃得。”吃完了立刻回到教室,写会题背会要点,趴桌子上眯一眯眼也就该上课了。 梁京兆将车停好,“晚上不要不去吃饭,不要吃冷面包就冷牛奶。” 楚虞一方面认为他啰嗦,一方面心虚梁京兆将她猜得这样准:她总是中午就买了面包和牛奶来,在晚自习前的空当里胡吞塞了。 楚虞下车去,关门前说了声梁叔再见。 梁京兆对她微微点头。 晚上又是李平来接她的,楚虞也没多问,梁京兆若有应酬自是分不开身,然而最近李平来的次数比上个月里多了许多,楚虞看着车窗外几辆校车挨挤着通过,发了一点呆。 楚虞回到家,喝尽了李梅的汤,坐在台灯前做模拟的套题,这套题难一些,楚虞擦着时间限制的边做完,对答案和看解析又费了好些时候,完全结束了看表竟有一点半多,楚虞也是才想到:梁京兆怎么还没有回来? 往常应酬的再晚,梁京兆也是能在一点前回来,再监督着楚虞闭了灯洗漱睡觉,今天的确是不一样了。楚虞很敏感,想到梁京兆早上多问的那一句:“今天中午还回来吗?” 楚虞中午不回家已经有一段日子,梁京兆挑在今天又问一遍,楚虞心里隐隐生了点什么。她悄然走出去,李梅的房灯熄了很久了。楚虞穿过客厅,来到玄关,梁京兆总放钥匙的那块地方是空的。 楚虞撕了一角草稿纸,缓慢小心的拧开了门,将纸条夹了进去,又轻轻将门阖上。 第二天早上楚虞独自在餐桌上吃早餐,吃了两口问李梅梁叔昨晚都没回来的么?李梅神色自然:“哪有的事,梁先生昨晚半夜回来,我给他开的门,早上不过六点就又走了,似乎有什么急事。” 楚虞“奥”了一声,吃净了蛋羹,穿上鞋提着书包,向李梅说了一声,去开门。 分卷阅读86 一张纸片随着门开,缓缓落在地上。 楚虞捡起制片,塞进口袋里,没什么特殊的表情走进了电梯。 梁京兆中午回家吃饭,问李梅楚虞今早吃了什么,李梅说:“今天吃得倒是多了些。” 梁京兆说:“也就是她是个高考生,再过几个月,她绝食都没人管她。” 李梅心说您就这样说说罢了,要真是这样,到时候急的还不是您自个? 梁京兆吃了午饭,李梅收拾着碗筷,梁京兆正要向书房中走,半路停了回头,嘱咐一句:“明天中午不必准备了。” 李梅没多问,应了声好。 梁京兆回了书房,没多久就接了电话。 是李平打来的,梁京兆听了一会,然后说:“随她去。” 李平说:“让邱小姐误会了就不好了。” 梁京兆说:“我正愁摆不脱那些人。她玩得尽兴,你不必管她。” 李平默认了,梁京兆又说:“她这样也能敷衍着老夫人,我这几月和楚虞住在这里,老夫人不高兴。” 李平说:“我知道了。” 梁京兆在书房里处理了两份合同,忽听得门开合的声响,一会是轻巧的脚步,梁京兆暂时推开了文件,站起来将门打开。 楚虞正站在客厅中向梁京兆闭着门的卧室张望,梁京兆站她身后,叫了她一声。 楚虞转过头来,既是不自然的,又是暗喜的。 梁京兆心里很了然,他问:“怎么回来了?” 楚虞说:“昨天做的卷子忘家了,下午要讲的。” 梁京兆自然指责了楚虞两句粗心大意,楚虞听了教训才进屋拿卷子。梁京兆看着她的背影,越是谎言说的就越细节化。楚虞这个小孩,敏感心细到神经质,一般的事情哪好轻易骗过她? 周五梁京兆接了楚虞,正是傍晚,太阳还没下一半去。梁京兆开着车,楚虞哗啦啦翻着单词页子,一段时间后发现不对,抬起头来张望:“不回家吗?” 梁京兆说:“王海荣请。” 楚虞说:“王昊也去?” 梁京兆说:“是。”多看了楚虞一眼,然而楚虞低着头在单词上,也看不出什么反应。 于是梁京兆问:“你还喜欢他?” 楚虞惊诧的抬起头——梁京兆会这么问——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他和于露茵是一对。” 楚虞和王昊之前被绑架的事,让梁京兆气的给了楚虞一耳光,楚虞知道梁京兆对王昊记了这么一笔,但也没想到梁京兆会这样再提出来。梁京兆做的很多事都是出乎她意料的。梁京兆有时显得眼里,有时也显得过分开明。 梁京兆说:“喜欢这一类的?” 楚虞翻折了一下页子:“没有。” 梁京兆停在一个红绿灯前:“大学之后再想这种事。” 楚虞提起声音:“现在高考,谁有那心思?”然而她话音将落,看到梁京兆转头来打量她的玩味的神情,那揶揄的浅笑,立刻知梁京兆说这些不过是要逗她,楚虞皱眉,转过头去,“要变绿灯了。” 梁京兆悠悠发动车子,说:“前面是逗你,不过现在时间关键,就算有合适的人选,也不必差上这一点时间。” 楚虞不想听梁京兆对她在感情上的指导,带着点隔岸观火和袖手旁观的悠闲姿态,真是让人气闷。楚虞按了几个键,打开了汽车电台。 夜幕渐合了,梁京兆才带楚虞进了定的包厢,王海荣带着王昊已经在等,见梁京兆进来,站起来迎接。 梁京兆带楚虞落了座。王海荣对着楚虞:“好久不见了。” 楚虞颔首,招呼说:“王叔叔。” 梁京兆和王海荣平日多有交集,五六场应酬里三四次都是来王海荣的俱乐部里消费的,王海荣也叫了当红的明星作陪,从不敢怠慢。梁京兆此时对王昊也显得有兴趣:“刚杀青的哪部戏?” 王昊微欠了身:“于导的” 梁京兆用湿毛巾擦着手:“现在干什么呢?” 王昊一面替父亲递了菜单给梁京兆,一面道:“跟着前辈们一同做着综艺节目。” 梁京兆想了想,“虹越台?” 王昊连声应是。梁京兆接了菜单,反手扔给楚虞,然后接着和王昊道:“这么说,你下半年是没有空了?” 王昊斟酌着他这句话,王海荣答了:”他现在是个什么气候?还没红到这地步呢。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前段时间杀了青就躺在家里,招人心烦。“ 梁京兆含笑的:“最近几部戏戏份的确都不多。” 楚虞拿着菜单,服务生站在她身旁,半顷了身子听她点菜。梁京兆能给她点好菜,她也是应当能给梁京兆点好的。梁京兆清楚她的喜好,今次就来考验下楚虞她清不清楚梁京兆的喜好,但这也是楚虞自己心里多想的,梁京兆可能有这意思,也可能没有。 她点了三凉三热,就听梁京兆对王昊说:“我这里新有个本子,不过一定要试镜,你可想去试试?还是没有空?” 楚虞心道,梁京兆和王昊这么个孩子也玩这种话语上的迂回婉转,然而王昊自毕业来全心投进娱乐圈里,学校里经常请长假,经过了又一番浸淫和历练,显得更事故圆滑。楚虞更是比不上了。 梁京兆忽然点了她手边的桌子,“点了几个菜了?” 服务员道:“三凉三热。” 梁京兆随意看了服务台手里的平板的屏幕,还是对楚虞说:“给你王叔叔,什么都让你点了?” 楚虞两手将菜单递过去,她手伸得不多,王海荣站起来接过了。 一顿饭吃得无味,楚虞留心了上菜后梁京兆的动作,看到他每次下筷的菜都是由她点的,才放了些心。这顿饭没吃完,楚虞起身去洗手间,王昊跟了去。 楚虞离席是因为梁京兆向她瞥了一眼,楚虞认为梁京兆会同王海荣讲些上不得台的话,就出门找了角落一张藤椅坐着,王昊也受了父亲的暗示,先去前台结了帐,多付了一千防着加菜,再回来时看到楚虞,犹豫着走了两步,才折回来同她说话。 他这幅样子,楚虞下意识就认为他是为了于露茵而开的口。 果然,五六句闲聊过去,王昊问:“于露茵还去 分卷阅读87 学校上课?” 楚虞道:“不太经常了。” 王昊旁敲侧击:“她接的那个节目,听说标了天价,殷楚红想去都被拒了。” 楚虞搭话,说了句:“是吗?” 王昊垂了眼,再抬起时换了话题,逐渐活络和风生。楚虞亦与他自然交谈,直至十多分钟后,楚虞看了表,“咱们回去?” 王昊站起来,他又去了洗手间,楚虞先回来的。 梁京兆和王海荣都抽上了烟,包厢里两种烟味交缠在一起,楚虞坐在梁京兆身旁,王海荣那边的烟味不太明显了。 饭后回家的路上,楚虞坐到车后座半闭上了眼,梁京兆自后视镜中看了她一眼,将音乐电台关闭了。 周五算是“放纵”了,楚虞周六早起,吃过饭后就去做作业,梁京兆请的老师下午才到,楚虞做够了卷子,手腕酸痛,便抱着历史书背,背时从屋子走到了阳台,如此两三个来回,最后在阳台的藤躺椅上趴着了。 梁京兆叫她吃中饭,楚虞把手压在脸颊下面,将书摊到地上,整个人歪斜的摆在椅子上晃动着,嘴里轻声念着两句。梁京兆觉得有些意思,站着看了一会。 楚虞知道梁京兆在看她,又背了两句便停了,撑着手臂坐起来,要拿书时忽然粘了一根头发在掌心指缝里,还是半缠绕着。 楚虞弃了书,去将这根头发一点点绕着解下,梁京兆弯腰给她捡起来历史书,楚虞手指间这根头发解到了尽头,再两手四指捻着,理顺了看。 有五六寸长,黑色,带着微微的卷儿,在阳台的光线下光泽度很好,一看就是养护过的。 楚虞的头发也不过在锁骨下一寸多,且是直的。 梁京兆手里拿着楚虞的历史书,自然也看到了楚虞钻研出了这根头发的门道,但他尚且不动声色着,也没要解释什么的意思,反而是垂眼看着楚虞,等着她先问出话来,或者等她根本什么都不过问,装傻着将这页翻过去。 ☆、台面 楚虞低眼看着这根头发,看了有一段时间。有了这段时间的间隔,这页是不好翻过去了。 楚虞抬起头,看着梁京兆:“您带人来家里了吗?” 梁京兆不置可否,但并不打算出声应答。 楚虞捻着这根头发,在梁京兆的眼下,又道:“一般的客人,是不会到阳台这里来的吧。” 阳台在主卧里,也就是在梁京兆的房间里。 梁京兆只说:“去吃饭吧。” 楚虞抓着那根头发不肯放,梁京兆把楚虞的历史书拍了拍放在了躺椅旁的小茶几上,转身要走,楚虞一下子拉住了他的衣服,梁京兆回过头来,楚虞在这之前又立刻将手收了回来。 梁京兆并不是一副动气的神情,他很好脾气的告诉楚虞:“大人的事,你不要管。念好你的书。” 楚虞本是懊悔自己的冲动的,梁京兆的这句话一下子激怒了她,她就那样坐着,攥着那根握不住的头发。 梁京兆今天算是很有耐心了,“楚虞,李梅都把饭做好了。” 楚虞没有动。 梁京兆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李梅已经摆了汤出来,她并没有听到梁京兆和楚虞在阳台上的谈话,但看梁京兆面色阴沉,知两人发生了一些不大愉快的事情。摆餐具时李梅问:“楚虞不吃吗?” 梁京兆说:“不用管她。” 李梅道:“这怎么好?什么事也没有吃饭要紧呐。” 梁京兆已经坐下,“她饿了自会来吃,不吃说明她不饿。” 李梅多说这一句,不过是想让梁京兆给楚虞个台阶下,但梁京兆抛出的话掷地有声,在阳台的楚虞自然听到。李梅心道:梁先生和楚虞一同玩些孩子把戏也就算了,气也要生到一处幼稚地。但主仆有别,她不好多说。 李梅只给梁京兆布了碗碟,梁京兆拿起筷子,下去没有几次,楚虞就从阳台那里低着头出来了。梁京兆像是没看见一样,楚虞走近了,自己拉开椅子坐下。 李梅给她盛了米饭,摆了汤水,楚虞接过来吃,埋着头的,只握着把勺子喝汤,也用勺子扒米粒进嘴里。梁京兆夹了一筷子藕片,放进了楚虞的碗里。 楚虞低声说:“谢谢。” 梁京兆说:“你的筷子做什么用的?” 楚虞放下勺子,拿起了躺在筷架子上的筷子。 这顿饭楚虞吃的很少,米只下去一小块,汤也一眼望不到底,梁京兆也才吃到一半,楚虞放了筷子站起来:“我吃好了。” 梁京兆没有理会她。 楚虞回到房间里,反锁住了门,伏在床头,脸搁在枕头上,枕头湿掉一片。 李梅从厨房出来收拾楚虞的碗筷,梁京兆说,“你给她再准备些,让她下午吃点。” 李梅应下。梁先生也是惯着楚虞的,但说梁京兆溺爱楚虞,是绝对不至于的。梁先生前段时间连回来一次都不肯。养孩子过于溺爱难免使其骄纵,过于疏离又不能让人格善全,梁京兆这么时近时疏的,李梅有时看楚虞可怜,有时又看她着实不讨喜。 两点半的时候楚虞房间里有了一些动静,李梅认为她午睡起来,端了份云吞面去,楚虞在里面说:“我不饿。” 李梅道:“还是吃些吧。” 楚虞打开了门,先透过李梅扫了眼客厅,李梅道:“梁先生出去了。” 楚虞问:“几点了?” 李梅道:“快三点了。” 楚虞垂眼看李梅端来的面,食材都是新的,刻了意的。她接过来,“您忙您的吧。” 李梅等着楚虞吃了面,收拾了碗碟才走。楚虞坐回桌前,展开了一份卷子,笔是在动的,却没做到心里去——复习到这一阶段,周周都有全面的模拟考,卷子已经做到麻木。楚虞只挑选择题做,到四点的时候,梁京兆给楚虞请的老师来了,在门口换了鞋,两人转到另一间的书房里。 老师是市公立学校数学教研组的名师,来给楚虞补习,他看着楚虞做题,楚虞拿着笔,他指点一个步骤,楚虞才算一个步骤。后来他让她停下来:“今天是有什么事吗?怎么不用心呢。” 楚虞只低头说对不起。 补习继续,门那里有响动,开合一下,然后就是 分卷阅读88 钥匙放在柜子上的声响。楚虞心动了一下。 一个半小时过去,楚虞送老师出去,梁京兆就在客厅里,坐在沙发上抽烟,见了楚虞二人,站起来,“刘老师要走了?” 老师客气一点头,梁京兆道:“辛苦。喝点茶水再走吧。”他叫了李梅。 刘老师坐了下来,梁京兆的面子他不会不给,何况这是梁京兆给他面子。他坐在组合沙发的侧面,梁京兆坐他斜对角,楚虞不好站着,跟着梁京兆一同坐下了。 梁京兆坐在沙发上,眼扫了一下茶几上。 楚虞这才发现电视机是开着的,不过是静了音。这种细节让楚虞心里回复了一点温情,但面上她没有表现。拿了茶几上的遥控器关闭电视。 茶水摆上来,梁京兆和刘老师谈了会教育界的事,再谈到楚虞,话是由刘老师起的:“楚虞基础不错,有很大提升空间。” 梁京兆说:“让老师您费心了。” 刘老师道:“她最近的模拟卷子我看了,没什么难点,要多用点心,考一百二十分没有问题的。” 梁京兆说:“她的确是有粗心的毛病。”梁京兆一面倾身把烟按了,一面看了一下楚虞,楚虞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刘老师说:“今天她做题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高三压力大,心态是最重要的。” 梁京兆没将这话接下去,又和刘老师聊了两句学校的事,才将人送走。楚虞在梁京兆身后站着,刘老师前脚走了,门被关上,楚虞后脚就向书房里走。 她在书房里收拾刚刚补习时的卷子文具,梁京兆走进来了,在她桌前站着。楚虞低头收拾着东西,也没有和梁京兆说话的意思。梁京兆看了一眼桌面,抽出了一本练习册来翻。 楚虞收拾好了这本练习册外的东西,去梁京兆手里拿这本练习册,梁京兆没松手,翻了一页:“这些题,我也可以给你辅导。” 楚虞没做声,梁京兆又翻了几页,翻到一题指给楚虞:“这上面打了错号,怎么没改?” 楚虞扫了一眼那道题,一看就了然了。她自己成绩一般,脑子不怎么灵活,做不来这样麻烦又有技巧的附加题,是故意把它放在那的。 梁京兆来了点兴致,把练习册摊放在书桌上,从楚虞的笔袋里拿了一根笔出来,“是不会做?” 楚虞把那根笔又放回笔袋里,“我一会自己改。” 梁京兆坐进刚刚补习时老师坐得椅子里,抬眼看楚虞,“就现在。” 楚虞自己根本就做不出来,当着梁京兆的面她也不想把答案拿出来做,就发了点脾气,“我说了我自己一个人做。” 梁京兆看了下椅子,“坐下。” 楚虞抿着嘴,最后还是坐下来了。 梁京兆反而是平和的,他压了压练习册,问:“会不会做?” 楚虞说:“不会。” 梁京兆拿了笔:“我教你。” 楚虞说:“您会吗?” 梁京兆笑了一下,“你小时候打电话到你爸办公室来问数学题,我接的。” 楚虞不记得还有这回事,看梁京兆带着笑意的眉眼,她拿出演算纸来,坐得离桌子近了一些。 梁京兆扫了两眼题,开始在纸上演算,楚虞还没有见过梁叔这个样子,梁京兆侧脸的线条让她目不转睛。梁京兆算到一半,侧眼看了她。 楚虞低下头去,梁京兆移回去眼,继续演算。 梁京兆的字很大,倾斜着。演算纸摆的正,他坐在桌子的左面,字迹便向他那边倾斜了去。楚虞只将字看进了眼里,没有看那步骤。梁京兆写了半页纸,停了笔,却是将这张纸压到了下面,重新抽了一张纸来,“你先画一个函数出来。” 他让楚虞画,楚虞接了纸,画了两次才画对。梁京兆道:“老师说的没错,你的确不用心。” 楚虞埋头在函数上点坐标,把梁京兆的话听了进去。 梁京兆给她讲题,直讲了半个小时,这道题里抛物线移动多次,楚虞到后来听得一心二意,梁京兆讲完了,让李梅端了杯水过来。 楚虞拿着演算纸看,梁京兆喝了水,又把她这张演算纸抽走了,“你自己算一遍。” 楚虞说:“您让我再看看。” 梁京兆忽然前倾了身子,“我白教你了?”他是拿他之前算的那张纸。 楚虞握着笔为难,梁京兆问:“真不会做?” 楚虞低声说:“我都是做一点,拿步骤分。” 梁京兆递给她他没收的演算纸,楚虞接过来,有点觉得自己没用,是一副低落的样子。梁京兆看着她,忽然说:“晚上睡不好吗?” 楚虞说:“没有。” 梁京兆抬了她的脸,“黑眼圈很重。” 梁京兆的手掌只在她下颌触碰一秒,随即就放下了。他说:“中午在学校吃得也不好,以后还是回家吧,还能睡一会。” 楚虞说:“不打扰了您吗?” 梁京兆当然能听明白楚虞说的什么意思,他侧眼道:“又胡说什么?” 楚虞低了头,摆弄笔,看演算纸。 梁京兆在她旁边,喝了一口水,楚虞已经写了几行下去,忽然就听梁京兆说:“是一个叔伯家的女儿,来家里坐了坐。” 楚虞没有抬头,却问了出来:“您要结婚了吗?” “结婚?”梁京兆说:“没有的事。” “您会结婚吗?” 梁京兆说:“不是现在。” 楚虞没有说话,拿着笔继续算着。 梁京兆起身,去书架上那了一本杂志来。梁京兆有他自己专用的书房,这间里大部分放着楚虞的书,是一些名著之类。梁京兆抽得这本杂志,封面花哨,也只是就了近才拿来的。 没翻几页,梁京兆笑了,楚虞听到他笑,转过眼来,一看就有些急,“您看这个干吗?” 梁京兆翻过几页,“多大了,还看这些东西。” 楚虞辩解:“这是我小时候看的。” 梁京兆扬了扬下巴:“你做你的题,不要管我。” 楚虞推了练习册,站起来和梁京兆夺这本杂志:“您别看了,我找其他的给您!” 梁京兆觉得有趣,将 分卷阅读89 杂志举了上去,躲着楚虞的手,“我不过是看几眼。” 楚虞跳着去够,“你一会肯定要来取笑我!” 梁京兆放下手,将杂志背到了身后,楚虞没反应过来,还向斜上方扑着,一下子撞在了梁京兆的身上。小姑娘跳得还挺用劲,看来是真的羞恼了。梁京兆扔了杂志,腾出手来抱她:“小心。” 楚虞在梁京兆怀里稳住身,蹭着梁京兆的手臂,折着腰去把梁京兆丢在椅子底下的杂志拿来了。梁京兆看着楚虞拼力去捞杂志,上衣推了上去,露了一大段腰出来。梁京兆伸手给她把衣摆拉下来了。 楚虞不是没有感觉,但这不过是一瞬的事,梁京兆也做得自自然然,两个人都没为这点细节留什么心。楚虞从梁京兆身上跳下来,把杂志藏进书柜深处,“都说了是我小时候看的。” 梁京兆说:“你小时候,我总见你捧着名著读,何时买了这些书看?” 楚虞嘟囔:“能让您看见么?那时候班上女生都在看的……” 梁京兆从抽屉里拿了一副打火机出来,又从衬衫口袋取了烟盒握在手里,站起来要向外走,楚虞问;“您去哪?” “还看着我不是?”梁京兆半转身子,含着一支烟在嘴里。他将烟摘了下来,在手里扬了扬,“我抽一根。” 楚虞说:“您抽得还少吗?不用避着我。” 梁京兆站在那里想到了什么,拿着烟的手指着楚虞:“我抽我的。不过你要再让我看见一次你抽烟,我就抽你。” 楚虞在刚才的笑闹里轻松下来的神情忽然定住了,梁京兆尚且不觉,转回身推开了书房的门,而楚虞绷直了神经,看着他反手关上门去,且听到了关门后打火机的一声轻响。 她什么时候在梁京兆面前抽过烟呢? 还不就是那次。 而梁京兆站在客厅中燃起了眼,也回过味来。他是怎么说了这话呢?楚虞现在没反应过来,之后再说也没了机会。她若不争论一句“您怎么就知道我抽烟呢”,不就是默认了还记着那天的事?梁京兆也是无意说的这话,毕竟他没那心思来用这事逼楚虞什么。等楚虞一会反应过来,不知道要多懊恼呢。 也就这样吧,话都出去了,他不再提这事就好,这一页也就翻过去了。楚虞还小,会说一些让大人下不来台的话,做一些不想接下来该怎么办的事儿。梁京兆比楚虞大了二十多岁,他的确是走过比楚虞长得多的路,一个成年人行事是考虑后果的。 梁京兆本就不想再提这件事,更不想把这事再翻出来放楚虞面前,毕竟是小孩自己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好久没写了!我随手翻了一下前面的!竟然!楚虞还强吻过梁京兆!啊 坐在电脑前我就蒙了。 ☆、医院 于露茵是中午来的学校,下午就一节体育课,之后都是自习。楚虞和她一同到体育馆去,照例一路遭逢一些同校的学生指指点点。旁人总以为做明星的小孩在校园里该是很受欢迎的,但其实不是如此,除了楚虞,同班的同学也是斟酌了好久才打一个招呼。 于露茵的妆很淡,有人拿了相机来拍她,于露茵像是没有发觉。 两人去了网球拍,在体育馆的角落里打,直打得气喘吁吁,于露茵扶着球网坐下来,“我没力气了。” 楚虞把水拿给她,于露茵接来一气喝了半杯。两人溜到体育馆外的花坛边上坐着,聊了两句,楚虞忽然说起一则娱乐圈新闻来问她,于露茵奇道:“你也关心这些?” 楚虞说:“不过是好奇。” 于露茵便讲与她,韶光的老板和年轻偶像发生关系,但这种花边新闻群众早看滥,后来又爆出韶光老板的发妻,竟是韶光一姐孙妙眉,这段新闻才提升了些热度。 楚虞垂眼听着,于露茵喝了口水,又说:“这样的事,也就他们这群人看得新鲜激动。这种事还少吗?” 楚虞抬了眼,于露茵说下去:“多少夫妻不是各过个的,就说王昊他们家……”于露茵顿一下,“也是一样的。” 楚虞说:“你见过他父母?” 于露茵道:“我去过他们家几次。” 楚虞问她:“你们还联系?” 于露茵却岔开话题:“你怎么了,突然问这些事?你不是从来不关心这这些的吗?”她看向别处,又看回来:“梁叔要结婚了?” 楚虞道:“怎么这么说?” “猜的呗。”于露茵道:“梁叔年纪也不小了,我爸二十多岁就和我妈结了婚,梁叔这样的,不该到现在都没有个妻子。” 楚虞说:“他大概是想再玩几年吧。” 于露茵笑了:“玩?结不结婚都一样玩的。梁叔这么大本事,妻子敢说他一句?” 楚虞没有说话。 于露茵道:“你担心他结婚?”没等楚虞心一沉,于露茵接着道:“梁叔对你这样上心,就算结了婚,也不会丢下你的。” 楚虞说:“谁知道呢。” 于露茵看楚虞神色,并没有接话。在她看来梁京兆对楚虞是没得说的,但记得楚虞前些时候曾说梁京兆有一段时间不肯与楚虞见面,两人可能是有一些嫌隙的。这世上没有百分百的可能,有一面光就有一面影,冷暖还是自知的,也不能由外人道。 教室前挂着的倒计时牌子翻得飞快,讲评卷子时觉得度日如年,抬眼看倒计时牌时时间却像风刮走似的。楚虞的成绩没有太大起色,班主任告诉她,也有往年的学姐学长在最后两个月里提了近一百分的,楚虞勉强将此当个希望,但也在心里明白她大概就停在这个分数段里了。 自那天后家里没再发现过什么女人的痕迹,但梁京兆是没有停过他的“约会”的。楚虞也分辨不出他是去应酬还是去找女人,她想:如今和从前总是一样的,在她和梁京兆发生关系前,他也是有一些“女朋友”的。所有也没有什么。 周五惯例由梁京兆来接——因为是工作日的最后一天,梁京兆总是能腾出空来。楚虞上了车,校门口的路照例拥堵,梁京兆慢慢行着车子,和楚虞聊上两句。高考越近,学生难免有些烦躁,说话冲了点,梁京兆没说她什么,顺着她的火药引子走,让她抱怨过一阵,自己觉得好受些,也觉得自己聒噪,也就不说了。 分卷阅读90 楚虞对梁京兆说:“下个星期,就不要让老师来了吧?” 梁京兆问她怎么了,楚虞皱着眉,说:“没什么好教的了。” 梁京兆说:“楚虞,现在还剩六十多天,到最后了,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梁京兆说的太过温和,楚虞却反而像受了委屈,“真的没什么好教的了!一张卷子,我都会做,却还是错那么多!” 梁京兆的手放开了方向盘,包住了楚虞放在膝盖上的手:“虞虞,再坚持一个月,再做决定,嗯?” 楚虞的手被梁京兆包裹住了,两种热度交叠在一起,同时都在感受对方那份不同,楚虞低了眼:“我知道了。”梁京兆最近很温和,就是最近这两个星期,不论楚虞发了什么样的脾气,钻了什么牛角尖,梁京兆都没说过她一句,始终如刚刚这样。楚虞说完这句“我知道了”,看到梁京兆抬了头眉头,有些疲惫和不耐烦的样子。 楚虞噤了声,她可能是烦到梁叔了。 梁京兆驶出这段路,路况松快了些,车子开进小区,正待起降杆升起,梁京兆的手机响了,梁京兆接起来,那边说了两句什么,梁京兆沉沉应了一声,对着向他行礼的门卫按了按手掌。起降杆又降回原位去,梁京兆调转了车头,猛然加速了油门。 楚虞问:“怎么了?” 梁京兆说:“我妈休克,正在急救。” 楚虞攥住了手指,一路上她更不敢开口,梁京兆的神情说不上是焦急,但隐隐有份阴鸷,山雨欲来似的。楚虞更不敢招惹他。 到了医院,梁京兆才想起楚虞似的,他先叫了一声楚虞的名字,然后尽量平稳了情绪,告诉她:“你要在车上吗?” 楚虞抓住他的手腕,“梁叔,我和你一起。” 梁京兆没有废话,让楚虞下了车,两人穿过挂号大厅,梁京兆很熟稔的带她进了电梯,按下了层数,门开之后,梁京兆不曾一刻犹疑,直截找到了急诊室。 梁京兆指了一排座位:“你在这里等。”他转身去找医师了解情况。 楚虞独自坐在椅子上,急诊室的灯亮着,她周边却没什么人,她只看着手术中的指示灯怔然,梁京兆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他最近情绪不对,是因为梁母住院许久了么? 她没有独自很久,另一头一阵脚步,纷纷乱乱,楚虞回头,看到了两个神色仓皇的女人,田月坤和梁京菁。 楚虞陡然僵直了身体。 田月坤也看到了她,形容还是仓皇的,神情却变换了,梁京菁同样阴沉了脸,在看到楚虞之后。 “你也在。”这话是梁京菁说的,她对楚虞生有怨恨,就算她完全清楚吴桂荀是怎样的人,她依旧恨楚虞分走了她的哥哥,分走了她的未婚夫。 田月坤也同样怨恨楚虞,她的这份怨恨与梁京菁相比倒是单纯的,她一直生活在梁家老宅,与外界联系颇少,一个女人闲暇起来,任何一闪而过的情绪也会被捕捉,细心品味放大——总也是闲的无事,这份情绪被她细细品味着,日渐的滚出个规模了。 楚虞感受到了两人的敌意,她没说什么,将身子向急救室那里偏转了,将后背留给两人。 梁京菁道:“楚虞,见到我们连招呼也不打吗?” 楚虞回头,点了一记下巴。 梁京菁站起来,一把就将楚虞推搡到了地上。 楚虞没说话,站起来向出口走去,经过梁京菁身边,田月坤正制着梁京菁,一双眼抬起盯着楚虞,楚虞没有再看,转过一个弯后,人渐渐多了,医院特有的匆忙和低潮的嘈杂,楚虞走出去几步,看到了梁京兆。 梁京兆背对着楚虞,和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迈医师交谈着,梁京兆的声音分辨力很强,隔着几米的距离传到楚虞这边,楚虞听到他说:“手术要提前了吗?” 医师说了什么,楚虞并不能听到,梁京兆听了老医生的话,沉吟了道:“专家一个星期前都来本市了,倒也不是没准备的。” 老医生接了中年医师递来的单子,转交给梁京兆,梁京兆从西装口袋中拿出钢笔,拧开了盖子,在单子上签下了名字,手腕挥舞的很开,想那字一定是龙飞凤舞的。梁京兆收回钢笔,与老医生握手,“拜托了,李院长。” 李院长另一只手同握上来,“常见手术,梁先生安心。” 梁京兆也将另一只手抬上来拍了拍,“您费心。” 梁京兆签下手术同意书的时候,他是梁家的家主,是梁母的儿子。他首先是梁家人,然后才是妻子的丈夫,再才是楚虞的梁叔。 楚虞给梁京兆发了短信,说在楼下等他。 没有多久梁京兆打电话来,“你在哪?” 楚虞说:“大厅。” 梁京兆说:“我让李平送你回去。” 楚虞说:“好。” 梁京兆挂了电话。楚虞在大厅坐了有半个多小时,李平让她到门口去。 李平送楚虞回了公寓,他看见楚虞情绪低落,便出言安慰了几句,楚虞问她:“梁夫人是住院很久了吗?” 李平道:“是啊,春天起有些气喘,体检数据一直不大好,上月末休克了一次,便住院了。” “这样。”楚虞说。 李平道:“你梁叔不告诉你,也是看你高考,怕你分心。” 楚虞说:“那是他的母亲,和我没有关系,我怎么会分心。” 这话说得很低,但字字清晰,李平变了脸色,“小虞,这话你可不能同你梁叔说。” 楚虞打开了车门,“我知道。”她跳下车去:“麻烦您了,叔叔再见。” 李平坐在车里,犹犹豫豫的看着楚虞进了单元门,楚虞对梁家人是抱着生疏,且梁家人也不善待她,但能说出这样立场的冷情的评断,李平想,梁京兆终是生在大家族的,不得不考虑族人,楚虞这相当于站在了梁京兆的对立面,这样发展下去,可不大好。 梁京兆今晚没有回来,李梅听了楚虞说梁母住院的事,眉头也带上了忧虑,毕竟是主顾家。楚虞看她这一副样子心烦,进了屋子里做作业。 一个周末,楚虞都不曾见过梁京兆,他有让人回来拿些东西,人大概是梁京兆的秘书之类,来了两次,一次拿了换洗衣物,另一次拿了书房的一些文件。楚虞 分卷阅读91 看着这人来后又去,带走了些东西,像将这屋子挖掉一块似的。楚虞不知道,原来梁京兆在她生活里这么重要——楚虞像是傍着他活的。 周一李平来送她上学,星期五那天楚虞说的话再没被提起,楚虞平平和和的对李平道了别,中午李平不知道楚虞是要回家的,没有来接,楚虞顶着太阳走回去了。其实李平是自发来的,梁京兆在医院陪梁母住着,像是忘了楚虞,李平想到了,周一来公寓楼下,果等到了背着书包准备走着去学校的楚虞。 作者有话要说: 我谢罪 ☆、欲破土 班主任打来电话的时候,梁京兆正开车去海港那里的餐厅,他七点半约了人在那里。他扫了来电显示,接了电话:“林老师。” 班主任那头问:“梁先生,不忙吧?” 梁京兆道:“不忙。有事?” 班主任道:“也没什么大事,楚虞最近身体状况不好,这么些天了,您可曾带她去医院看看?正是关键时刻,一天也拖不得啊。” 梁京兆惊讶:“她身体不好?” 班主任道:“您不知道?”班主任是比他更惊讶的:“已经请了两个星期的自习假了,您带她去看看吧,她成日精神不好,当然也无心在学习上……” 梁京兆道:“我最近出差,有些日子没有回去。你说她请了两周的自习假?” “是啊,下午后三节到晚上两节——别的学生都在教室里学习,这两次周模拟,楚虞的成绩没点起色——正是到了关键啊。” “我知道了,”梁京兆沉声说:“您费心了。” 班主任也客气起来,梁京兆打完这个电话,方向盘直接调了过去,轮胎刺的一声,后面的车没来的急作反应,好在梁京兆的车子利落,赶在他追尾之前整个调了车道。 梁京兆不是完全没和楚虞联络,梁母全麻苏醒他照料了两天,周一中午打了回去,李梅接的,李梅说李先生今早送了楚虞上学,楚虞马上要回来吃饭了。梁京兆说那就好,然后对李梅说:“让她吃饭规律些。” 李梅应下,梁京兆第二个电话就是一周后了,他挑周末打,楚虞必定在家,他是想和楚虞交代几句的,上次分别的匆忙。然而几声过去,又是李梅接的,李梅说:“楚虞去了学校的自修室。” 梁京兆再没打回去过。他知道楚虞是个要戳人心肺的,也敏感多心,受不得人青睐也受不得人冷落,但没想到这孩子能连课也敢不去上。 然而正是晚高峰,他没从环城路上下来就堵着了,他打电话给李梅,问她楚虞是怎么回事,李梅不知所措:“楚虞每天都是回家的呀。” 他打给李平,李平说:“上个星期,楚虞让我不要再接送她了。” 梁京兆说:“她说不让你就不去了吗?” 李平说:“梁哥,这孩子有多拗,你不知道吗?” 梁京兆把电话挂了。好一个拗。 梁京兆回了家,就坐在沙发上等,李梅在厨房准备楚虞的宵夜,梁京兆没和她细说,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梁京兆电视也没打开,还穿着进门的那一身,灯开得是雪亮那盏,客厅显得空旷起来。十点十八分的时候,楚虞进了家门。 梁京兆眯起了眼,他打量楚虞,她的确是虚浮黯淡,身形也显得孱弱了,校裙下的膝头骨耸立,很有些怪异的嶙峋美感。她本是低垂着眼换了鞋子,再低垂着眼向卧室走的,忽然感受到一束目光的注视,她抬起头,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梁京兆。 楚虞看了他几秒钟,转头仍向卧室走,像没看到他一样。 梁京兆说:“你去哪了?” 楚虞驻足,回头:“能去哪?晚自习。” 梁京兆说:“不要撒谎。” 楚虞没什么所谓,改了口:“我请假了。” “你请假去了哪?” “您管不着吧?”楚虞说。 梁京兆道:“楚虞,你想干什么呢?” 楚虞怂了肩,依旧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她说:“不干什么。” 梁京兆对她道:“过来。” 楚虞说:“我要做作业。” “好。”梁京兆站起来,大步走向楚虞,楚虞向房间中躲,梁京兆也不阻挡,反倒是推着她进了卧室,楚虞前脚踏进,梁京兆后脚就迈了进来,并反手狠关上了门。 楚虞有些畏缩,然而又是不怕死的,“您干什么呢?” 梁京兆拉开了楚虞的桌前的凳子,“你坐。” 楚虞坐了上去,四肢松嗒嗒的坠着,裙子只盖住一点大腿,细白的,覆着薄薄一层软脂的躯体肆意伸展着,梁京兆只看了一眼:“坐好。” 楚虞没有动,斜斜的看他。 梁京兆站在她身前,没有两秒钟就察觉出来:“你喝酒了?”有酒味。 楚虞伸出手指,比了一下,“一点。” 梁京兆弯下腰去,在楚虞颈间又嗅了一下,楚虞去推梁京兆:“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梁京兆一字一顿的问:“你抽的烟?” “不是啊!”楚虞摆手,她抓起衬衫的领口,点着脚尖凑去给梁京兆:“我哪里抽这个牌子?您再闻闻,不要弄错了。” 梁京兆按着楚虞的肩膀,把她按回座位上,楚虞的手从领口处滑下来,碰掉了一颗纽扣,当她的两手都垂下的时候,领子被左右扯得更开了。 梁京兆说:“楚虞,你连课都不上了?” 楚虞说:“我不想去。” 梁京兆问她:“那你想干什么?” 楚虞忽然张开了手臂,抱住了梁京兆,且手尽力交在一起,抱得很紧,“梁叔,你怎么又不回家,我想你。” 梁京兆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楚虞,别借着耍酒疯。” 楚虞的心冷了。 她的确是在借着酒耍疯。 如果不是喝了酒,她根本不敢这样和梁京兆说话,也不敢张开腿坐着,扯开纽扣来引诱他。 他看透了这些,是不是觉得她很傻呢。 梁京兆那天说不要再让他看到楚虞抽烟,那句话的言外之意,是不是告诉楚虞不要再装疯卖 分卷阅读92 傻了呢? 梁京兆说:“我让李梅给你煮汤醒酒,今晚我们不再说这件事。你不是不想上课吗,明天我给你们老师请假。我等你清醒了再谈。” 楚虞装不下去,只勉强对他勾了勾嘴角。 而梁京兆已经打开门走出去了。 第二天楚虞睡到九点钟,她以为梁京兆不会还在,然而他就坐在沙发上,穿着对襟的衬衫和长裤,并不是出门的打扮。他的一双脚穿着灰黑梭花的袜子,踏在拖鞋里。 楚虞从卧室出来,梁京兆说:“先吃饭。” 李梅是去采购了,茶几上摆着几个扣了盖的碗碟,楚虞一一打开,再坐下来慢慢吃净。 梁京兆在客厅里看一本书,脸上没什么表情,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楚虞知道这页不容易翻过去,她收拾了碗碟才磨蹭进了客厅,梁京兆把书合上放在茶几上,问楚虞:“吃好了?” 楚虞点头,梁京兆问她:“昨天的你说了什么,你记不记得?” 楚虞没法回答。而梁京兆也不想这样逼她,但楚虞要总是这样闹,他也受不了。他说:“楚虞,你这是和我生气呢,对不对?” 楚虞没做声,梁京兆继续说:“你和我生气,怎么不来处置我,要处罚你自己呢?” 梁京兆知道楚虞是决意不开口的,他继续说下去:“你不去上课,是你自己的损失。楚虞,你说过你要考一个本市的学校,是不是?你现在这样的分数,拿什么来考?” “当然,你是考四百分还是考三百分,我都能将你塞进一所学校里。你是甘心这样辜负自己,是不是?” 楚虞眼中摇摇欲坠的水珠,恨恨望着梁京兆,嘴还是抿着的,不肯说话。 梁京兆看到楚虞哭,便没有再说下去——楚虞要哭,心里一定是不好受了。他只是想教育楚虞,让楚虞感到难堪并不是他的目的。梁京兆从茶几上抽了一张纸来,要去擦楚虞的眼角,楚虞向后一躲,并站了起来,跑回卧室里去了。 梁京兆将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里,他看着楚虞进了房间,房间门被楚虞紧紧闭合住,他当然能明白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他哪里能再回应过去?。 梁京兆为楚虞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班主任在那头问:“是检查出什么了吗?”梁京兆淡说:“没什么大问题,孩子太累了,想让她休息几天。” 班主任大惊失色:“休息?梁先生,您没开玩笑吧?那么多孩子都在教室里坐着,每分钟就算出四分的题来。您让楚虞休息一周?” 梁京兆有些不耐烦了,他说:“您辛苦。但我家的教育,不是用身体健康拼分数的。” 班主任悻悻,从此不管。梁京兆收了线,在客厅坐了一会,起身去上班了。 中午他在外面有饭局,晚上也同样。他的当季衣服几乎都搬了出来,梁母出院后回家休养,梁京兆跟过去,这么写天来住得还算习惯,就没有再回公寓那边去。 第二天再想起楚虞,梁京兆拨了电话,照例是李梅接的,李梅说:“人倒是有些精神,但不太高兴。” 梁京兆说:“你看着她把饭吃好,才两个星期,瘦成什么样子了。” 李梅也奇怪:饭时楚虞照样吃的,但不长到身上去。梁京兆又对李梅说:“我卧室的床头柜里,有所有房间的钥匙。你每天晚上看楚虞上了床,把她屋子反锁了。” 李梅惶惶:“梁先生,这是为什么?” “你注意些,不要让小孩发现了。”梁京兆说。昨天他刚和楚虞谈完,晚上他就收到消息说在城南的酒吧里看到楚虞同人喝酒,来汇报的人也不大确认,说那女孩浓妆艳抹,倒不像是楚小姐。 梁京兆之前派这人打听一些临近公寓这边的烟酒场所,下午到晚自修的间隔不长,还要在十点半之前赶回来,小孩大概不会跑太远。楚虞的卡没刷过一次,应该是由人领着一同去的。打听这些的人也没盲找,下午的自习课前站在校门口等,有一些人是经常拿了假条出来的,这些人总会埋单刷卡,很快就查个干净。 梁京兆将刚签好的文件扔在桌上,楚虞是越发放肆了,她是吃定梁京兆不会把他怎么样?也不见得,小孩子只是一点一点的去蹭他的底线,让他发作情绪,对自己多关注些罢了。 都是孩子把戏,梁京兆把鼻梁上那副工作才会使用的眼镜摘下,手机响起,梁京兆眯着眼看来电显示,隔了十几秒才接。 “抱歉,那天让你等我太久了。”梁京兆说。 对面人又说了几句,梁京兆道:“今天?”他听了一会,道:“好。” 梁老夫人一个月内就进了两次急救,心脏那里支架是撑起来了,但老人也明白日子可能不太长了。梁京兆把梁家打理的很好,只是有一样,让她一直介怀着。梁老夫人念书时就和梁老先生订了婚,过了年龄便举行婚礼,这是两家一早商量的,她不能理解,梁京兆这个婚,怎么结的这么难? 梁夫人全麻醒来,声带能振动清楚了,直接就让梁京兆跪下,病房里也没其他人,梁老夫人伸出一指来,直说梁京兆不孝。梁京兆一直默然听着,等老夫人说完了,站起来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掖了掖被角,让她好好休息,不要操劳神志。 梁夫人没说别的,就问他:“那孩子今年多大了?” 梁京兆不动声色。 梁夫人说:“你心性上来了,与她闹闹也罢,婚后也是能继续着的。她和吴桂荀那事……想也不是死心眼的孩子。你也不过是心血来潮。” 梁京兆没接着梁夫人的话头说下去,他叫来了医生,看看梁母的情况。 晚上梁京兆和张余年在包厢中喝酒,他们是从饭桌上下来的,梁京兆带着个女人,张余年带着于露茵。 有段时间,梁京兆和张余年单独在包厢里。梁京兆问张余年:“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张余年靠着沙发:“小丫头这几天忙,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 梁京兆笑了一笑,递过去一张合同,张余年扫了两眼,签下了字。 他们又喝了些酒,于露茵和那位女人回到包厢里,坐不过十多分钟,门就被打开了。 门口一道细瘦的影子,梁京兆看了一眼,把酒杯放下了。 楚虞看了看于露茵,再看了看张余年,最 分卷阅读93 后看了那位坐在梁京兆身旁的长发女人。 楚虞什么也没说,也没进来,把门又关上了。 这里只有那个女人是不知情的,张余年笑了一下,看好戏似的。梁京兆站起来,直接就向门外走。 ☆、监护 梁京兆在一个卡座里捞到了楚虞,楚虞和一群都是孩子模样却作成熟打扮的人坐在一起,梁京兆抓着楚虞的手臂,像拎行李似的把她拎出来。 坐得离楚虞近的男孩站起来,“您干嘛呢?” 梁京兆瞥了他一眼,“我是楚虞家长。” 那男孩没有话说,但还是很有担当的,顿了一顿又道:“叔叔,是我们硬叫楚虞出来的。” 梁京兆根本没有理会这个小子,将楚虞拉到亮处,梁京兆才看到楚虞脸上带了妆,眉长长的画过去,嘴唇嫣红色,楚虞垂着眼,不去看梁京兆,眼窝晕染得深邃。 梁京兆伸手过去,楚虞避开了。 梁京兆问她:“楚虞,你这会儿怎么在这儿?” 楚虞直直看着他:“你把我锁在家里。” 梁京兆问:“李梅给你开的门?” 楚虞紧紧合着嘴,抱着手臂转身就走向外走。 梁京兆从服务生那取了楚虞寄存的外套,挂在手臂上跟了上去。 于露茵和张余年在一块喝了点酒,于露茵去点歌,张余年将手搭在靠背上,身体向后倾着听。于露茵唱一首,张余年听着就笑。另一面坐得很远的长发女人站起来,说去下洗手间。 她是抓着包走得。 于露茵唱完一半,失了兴趣,转倒在沙发上。张余年继续看屏幕上的映画,还把原唱开了。 于露茵问他:“那女的谁啊?”她是被张余年拉来凑局的,对方是梁京兆也没什么,梁京兆带的那个女人倒是没见过的。张余年说:“姓孙还是姓陈?忘了,家里做主做餐饮的。” 于露茵想着梁京兆刚刚追楚虞出去,这位女士一旁脸色也变了,想必是知道楚虞的,对楚虞能抱敌视的,还不是想在梁家争个地位来?于露茵了然了。张余年拍拍她:“再去唱个歌。” 于露茵斜他:“要唱你唱。” 张余年道:“得,你歇歇嗓。” 于露茵去拿了话筒,没递给他,有些惊讶的:“真唱啊?” 。 张余年笑着看她,他脸上那道疤在略昏暗的光线里不大显了,脸庞是没什么特色的,但笑起来还是有一点英俊的感觉。 正这时候梁京兆回来了。张余年问:“人呢?” 梁京兆说:“让人送回家了。” 张余年还带点笑,“怎么送回去了。” 梁京兆挥挥手,没说什么,于露茵看了表,张余年摸了她一下头:“着急回家啊?” 于露茵说:“不急。” 张余年道:“你回去吧。身上有钱没?” 于露茵说:“有。”张余年道:“打车回去吧。” 于露茵挑了下眉,已是站起身了,张余年长手一捞,将她的包提起来给她挂肩膀上去,于露茵回头对着梁京兆一点头:“梁叔叔,我走了。” 梁京兆说:“路上小心点。” 于露茵对张余年晃了晃手机,离开了包厢。 梁京兆道:“她和楚虞一届,正备考呢。” 张余年说:“她忙我也忙,一段时间不见,还挺想的。” 梁京兆闻言就笑了一下。张余年说他:“楚虞是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梁京兆养孩子,越养越不是个样子。 梁京兆明显不大想多谈,张余年也没再问下去,点了烟,把打火机递他,顺口才说了一句:“这年龄的女孩都挺较真的,于露茵好些,没这毛病。” 梁京兆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 楚虞让梁京兆一个秘书送回家了,秘书在家里被叫起来,脸上一点妆容都没有。到了地方楚虞下车,说了声谢谢麻烦了,那秘书激灵了一下,像刚从梦里醒来似的连说“没事儿没事儿没事儿。” 楚虞自己拿了钥匙开门,没惊动李梅,她在李梅用钥匙锁门的时候就醒了,李梅落了锁去休息,楚虞用她屋子里的备用钥匙从里面把门锁又打开了——梁京兆可能是忘了楚虞有备用钥匙的事。 她能看到梁京兆也是偶然,梁京兆是打算晚上再回来公寓这里的,挑的地方也是就近的,就近的那些档次上来的也不过那一两个,楚虞赴同学的约,梁京兆正进门里去,身边一位长发女人站得极近,梁京兆没和她举止亲昵,但两个人是走在一起的。 楚虞一下子想到了那根在阳台躺椅上的断发,长而卷,充满光泽养护极佳。都对上了。 梁京兆进门时看屋子里一片黑,叫了楚虞一声,楚虞从卧室里走出来,“您别吵着李阿姨。” 梁京兆进门时打开了玄关的壁灯,就着灯看楚虞,她换了身睡裙,妆还没卸,头发披到后面去。 梁京兆指了书房。 楚虞先进去,梁京兆开了灯,去将细竹帘笼上,回身对着楚虞,“把门关上。” 楚虞去关了门。 梁京兆坐桌子后面的椅子上,“你今晚怎么出去的?” 楚虞说:“我有办法,您锁不住的。” 梁京兆看她一会,忽觉心烦意乱,指着门口:“去把脸洗了。” 楚虞看他一眼,到卧室里卸了妆,再回来书房,梁京兆点了烟,雾缭缭的。 楚虞关了门,梁京兆看她黯淡下的一张面容,说了声:“过来。” 楚虞向前走了一步,梁京兆眯了眯眼看着她:“怎么脸色这样不好。” 楚虞道:“化着妆总是好看些的。” 梁京兆说:“不一样的好看。” 楚虞没说话了。一般的男生,你问他化妆好看还是不化妆,要不得到实话,要不被“都好看都好看”搪塞过去。当然,梁叔不是一般的男生,他是年岁成熟的男人,比毛头小子更知抚慰女人。 因梁京兆觉着楚虞脸色不好,多了点怜惜,语气便柔软了,“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楚虞说:“不是。” 梁京兆没再这个问题是问下去,转而道:“是谁带着你一起去的?” 分卷阅读94 楚虞说:“腿在我自己身上,我不是被刀子架着去的。” 梁京兆没了耐心。 他告诉楚虞:“我说过没有,少管大人的事。” 楚虞一下子情绪激动起来——梁京兆,他说得这样明白了。他知道她是因为那个“女人”而心情不佳,而胡乱生活,他都知道。梁京兆知道她的感受,对此告诫她:少管他的事。 楚虞说:“我没想管你的事。” 梁京兆说:“那就把心思放学习上。” 楚虞反问起来:“我什么心思?”她说:“你就不能明明白白告诉我一句准话?你就把我当你的一个小玩具养着,你根本不尊重我!” 梁京兆快要被她这句话逗笑,他说:“我怎么不尊重你了?” 楚虞说:“我和你从来没有平等的交流!你根本不愿意和我说话,你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你——” 越说越离谱,梁京兆问她:“又喝酒了?” 楚虞的眼里直截堕出一串泪来,“您看得起过我吗?” 梁京兆看到楚虞的泪水,敛了神情,他把烟按在烟灰缸里,那烟头发了一瞬红,慢慢吐尽了最后一口气,与此同时梁京兆沉着声音,问楚虞:“你想听什么?” 楚虞的嘴唇闭得很紧。 梁京兆透过薄薄的烟雾望着他,“我会结婚。不是这次,就是下次。我会娶一位妻子。” 楚虞狠狠搓了一下眼下,把水痕擦去了。但液体还在不断地涌出,她根本没得到她想要的体面。 梁京兆继续道:“但楚虞,你的监护权在我这里,我会抚养你,会给你照顾,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你今天说我看不起你,不尊重你,那可能是我之前做得不够好,我会改正,因为我是你的监护人。楚虞,我成了家,也是你的梁叔叔。我不可能放弃你。” 楚虞看着他,梁京兆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他仍是坐在座椅上的,而楚虞始终站在桌前——隔着一张桌子,楚虞根本不理会梁京兆拿着纸巾向她伸出的手。 “就是因为监护权吗?我已经十八岁了,我也不想做您的累赘,您对我的好我记着。今天是我说错话了,我这样,这样的和您争吵。是我错了,我认错。我对不起。梁叔,我也不该逃课,马上高考了,我还这样不认真。梁叔,我会改的。” 楚虞说完这些,字字句句都是看着地板说的,梁京兆收回了递她纸巾的手,楚虞又擦了一下眼眶,“不早了,您休息吧。” 她走了出去,梁京兆把纸巾按在实木的桌面上。 楚虞自这天后又如过往时,只想着学习,生活回到轨道上,对梁京兆尊重客气,她说:“家里学校不远,我自己去上学就可以了,当散步了。中午我在学校吃就行,班里同学都在学校吃饭。” 梁京兆想了想,同意了。 楚虞每日早上自己起来,坐到餐桌上吃完早饭,有时梁京兆起得早些,就碰的上面,楚虞也就对他说一声“我走了”,有时梁京兆按着上班的时间起,两人就碰不上面,直到楚虞晚自习回来。 楚虞可能还在赌着一口气,但瞧着是很安分了,梁京兆其实也想她安分,楚虞弄出来的变故他不一定能应付,这次他能保持冷静,下次指不定会怎样发展。还是安分了好。 原先楚虞对他是带点怕的,两人总有隔阂在,后来楚虞不那么怕他了,也学会对他撒撒娇了,又回到起点了。梁京兆是这样想得:先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五月近了的时候,梁京兆去了国外,晚上就赶回来,是李平从机场接的他,正沿着路向家里走,梁京兆看了下表,“楚虞是不是要放学了。” 李平说,放学有五分钟了。 正是走的学校那条道,梁京兆说:“开慢些吧,说不定能碰上。” 李平应是,沿着路边慢行,他的眼看得比梁京兆多些,已经看到了楚虞,但并未出声。 梁京兆也看到了,楚虞和一个男生在路灯树影下牵着手走,速度不快,走走停停的,还说着话。 李平匀速开着,渐渐要超过楚虞二人了,梁京兆的头也未回的,还是看着斜前的方向。李平完全将他们甩到后面去了,梁京兆重新靠回座椅上,“这么多学生,哪看得清,说不定已经到家了。” 李平没说话,梁京兆说:“走吧。” ☆、年轻的恶 梁京兆起得挺早,和楚虞一同在桌前吃早饭。梁京兆回国前让秘书买了些女孩子感兴趣的东西,其中一件细丝镂空圈了小石头珠的吊坠,楚虞添了根铂金链子今早就戴上了。梁京兆见了一眼,珠子深红色,里头锁着一点水亮,衬得楚虞皮肤更加白皙,在晨光下像阳光照的积雪。 梁京兆说:“很好看。” 楚虞早发觉他注意到了这吊坠,也是她计划了的,送出去的东西总要看到它的用处,楚虞低眉敛目的,说谢谢梁叔。 梁京兆收回了目光,喝一盅粥,楚虞将将吃完了,梁京兆也抽了张纸,按了按嘴角,对着正站起身来的楚虞道:“我送你?” 楚虞像是吃了一惊,很快反应了,说:“不用了。” 梁京兆没说什么,楚虞又觉得刚刚语气生硬,便添一句:“您还没吃好呢。” 梁京兆也没再说要送,他站起来,离开了餐厅。楚虞在玄关穿鞋子时,看到梁京兆换了正装自卧室中出来了。楚虞弯腰系鞋带,梁京兆把公文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一只手扶着墙穿好了鞋子,楚虞问:“您是要去公司吗?” 梁京兆“嗯”了一声,并没有看楚虞。 楚虞背上了书包,“这么早?” 梁京兆简短的说:“有会。” 楚虞不再问,回身去开门,说了声:“我先走了。” 斜上方伸来一只手,一同撑住了门,梁京兆一手提着公文袋,一手撑在门上,而楚虞正在门前转着门把,梁京兆这一下像将她圈在怀里似的。梁京兆说:“一起走。” 楚虞说:“不用您送我的。” 梁京兆淡淡的,“我和你一同下楼。” 两人进了电梯,楚虞一直在把弄书包的肩带,不停扫电梯下降的层数,两人再出单元门,梁京兆果然直走去了车库,楚虞则左转了向小区门外走。 楚虞在走到小区门口之前回头 分卷阅读95 张望了几次,梁京兆还没有开着车出来,楚虞有些心不在焉的在小区门口与一直等着她的男生会和,男生也看到了她脖子上的链子,说:“挺好看的。” 楚虞说:“我叔叔给的。” 男生说:“你戴着很好看。” 楚虞正欲说些什么,后方传来一声鸣笛,楚虞回了头,梁京兆的车慢慢开过来,又在楚虞旁降了车窗。梁京兆先看了这男孩一眼,男孩子眼光避了避,原来他就是那个在夜店里和梁京兆顶撞过两句话的男孩子。 梁京兆的面上没有什么别的神情,只看着楚虞:“我送你们一程?” 楚虞说:“不用了,您去开会吧。” 梁京兆的眼睛一直落在楚虞身上,他听了楚虞的话,之后点了头,说:“那我走了。” 楚虞道:“梁叔再见。” 车窗缓缓升上去,梁京兆的车子驶离了这条路。 男孩对楚虞道:“那天没看清,你叔叔挺年轻的。” 楚虞说:“还行吧。”再看了表,“我有点晚了,快点走吧。” 高三和高二的早读时间是不一致的,男孩这时到了学校,大约教室门都没有开,但为了陪女朋友,这点不算什么。 亦舒说,如果一个女孩自十八岁起就想要一些钱的话,那她总会得到的。同样的是一个女孩如果打定主意要一些爱的话,也是不难的,楚虞漂亮,男人和女人那些事她是看过的,也由吴桂荀教过。她想要一个人来爱她,那就会有这个人的。 原是一同出去玩乐时结识的,一并认识的还有其他人,这些其他人里头也有对楚虞有兴趣的。这个学弟样貌好一些,人也不那么没谱,算是比较认真的在追的,楚虞很轻易和他建立了关系。他和楚虞只差了一岁,但低年级小孩的恋爱观念又和楚虞他们这一届的不大一样,小孩子很殷勤,很照顾,对楚虞几乎像对亲生妹妹,楚虞没想到一个比她年岁还要小的人却志气满满得来照顾她,但也觉得蛮有趣。 大课间小男孩自楼下跑上来与楚虞一同去水房接水,还问她下午是不是有节体育课,楚虞说是,小男孩高兴了,说我们调了课,以后和你们同一节上。还说:“去看看我打球啊。” 楚虞笑了笑,接了小男孩送的切好的水果和零食回了班里,分给了左右的人,自己坐回座位上,手机屏幕闪着光,楚虞未解锁,看到梁京兆发给她的短信:“中午回来吃饭。” 同学把分过的水果和零食递还给她,楚虞在桌下握着手机,抬眼笑了笑,“你们吃吧,我不想吃东西。” 她之后回短信给梁京兆:“我下午有个小考,中午回不去。” 梁京兆没有回复,一直到上了课,这堂是地理,谢顶的老师翻来覆去讲等高线的知识点。楚虞有两次在课桌下按亮手机屏幕,上面没有一条消息提示。 第四节课,楚虞将要忘了这件事,小男孩发微信问她中午吃什么,楚虞正回复着,梁京兆的短信发来,只有一个“好”字,已经在屏幕上头显出来了,楚虞还是点了进去,看短信页面上的梁京兆给她的回复。 “好。” 好。 下午于露茵返校,背着半书包在家做的卷子,体育课时拿了政治页子塞进口袋。楚虞说:“怎么总挑没课的时候来?你到底是要高考,还是要当明星?” 于露茵道:“书还是要念的。你还记得去年?王昊的高考分被张贴出来,与诸多同届毕业的小生小花比较,场面多惨烈。同样是被电影学院录取,六百分去的和三百分去的也不一样。” 好久都没提到过王昊。楚虞从桌子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来,于露茵看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提瓶水沉不沉啊。” 楚虞抬眼,于露茵的表情是带笑且微妙的,楚虞也笑了:“你天天不来上学,怎么消息还这样灵通。” 于露茵道:“我有眼线。”她道:“我只见过他社交账号上的照片,还没见过真人。但听说是他们这届的校草。” 都哪个年代,还校草不校草的,是于露茵在调笑她。楚虞说:“走吧,和我一起去把水给他。外面太阳挺大的,之后再去体育馆待着。” 小男孩接了水,蛮惊喜的,他自球场上下来,身后一帮兄弟看着。于露茵就在楚虞身边站着,小男孩多看了她好几眼,还是没向楚虞问,只说了一句:“你们要去体育馆啊?” 楚虞道:“外面好热,还挺晒的。” 小男孩想了想,将篮球架下的他的校服外套给楚虞挂在胳膊上,掩住□□的手臂,也将他的手表摘下来递给楚虞,说:“下了课我去找你。” 楚虞说好。小男孩也没看于露茵,转身又进了他那一群人里。他的朋友对他挤眉弄眼,还来看楚虞和鲜见却闻名的于露茵。于露茵道:“真人比照片好看。” 楚虞说:“理科班的,学习挺好,还教过我数学题。” 于露茵携着她的手臂一同向体育馆里走,两人的影子在日头下挺短,不过一段路身上就热出层薄汗,今年的夏天较往年难熬一些,进了体育馆冷风扑面,楚虞和于露茵提了网球拍子打了两回合,又扔了坐在地上闲聊。于露茵是知道楚虞的,问楚虞:“梁叔知道么?” 楚虞道:“知道什么?” “学弟啊。”于露茵道。她这话问的不是没来由,张余年在床笫之间和她讲了些事来调笑她,又两次说楚虞和梁京兆之间那点儿,于露茵听得一惊,根本不相信的,从她这个外人看,梁京兆对楚虞是格外宠一些,但梁京兆是什么样的人,他会对楚虞有兴趣?也不是说楚虞怎么样,两个人着实配不到一起去。 但又想想,之前有段时间,就是楚虞和吴桂荀纠缠着的时候,楚虞曾给她说过一句:“梁京兆很久不回家了。”于露茵还以为是孩子和长辈之间的那种“别扭”,现在想来是有一点暧昧在的:因着梁京兆不归家,楚虞便和吴桂荀相好来气梁京兆? 楚虞说:“他什么不知道?有时候是他根本不愿意管我。” 这样赌气的话,真像是和父母吵架的孩子了。于露茵没再问,下课前学弟找来体育馆里,从楚虞手里拿过手表戴上,因为体育馆和教学楼还有一段距离在,学弟让楚虞再用他的校服遮阳。 学弟还带了一个人,似乎很喜欢于露茵,他们走到前面去边走边聊,学弟和楚 分卷阅读96 虞落在后边,慢慢的踱回了班级。 于露茵晚上和楚虞说:“我知道你怎么去和小学弟在一起了,他们这些小孩,真的蛮招人疼。” 楚虞说她猥琐,这一副老鸨口气,于露茵冲她亮了亮拳头。楚虞却突然问他:“你交了‘朋友’,张余年会不高兴吗?” 楚虞说话没什么技巧,于露茵听了却没有生气。她回答说:“他不在意的。” 楚虞“奥”了一声,若有所思的。 她们这是正向校门走着,高三晚自习放课也晚一些,与高一高二错开,学弟等在校门口拐角处。楚虞刚出了校门,却看到了正对面梁京兆的车。 也可能是李平。楚虞拿出了手机,正欲发短信给学弟,让他先回家去,右上方一把声音叫她:“楚虞。” 于露茵帮她盖住了手机,并打了招呼:“梁叔叔。” 梁京兆略一点头,看向楚虞,“走吧,今天我接你。” 梁京兆现在穿着一件灰色的棉T,罩一件黑色半袖针织薄衫,额头一层薄汗,手里握着一瓶拧开的矿泉水。楚虞仰头问他,“怎么是您?”一面将手机放进口袋里。 梁京兆向上提她的书包,楚虞的胳膊从书包带子里钻出来,梁京兆顺手把喝掉一半的矿泉水插进了书包侧面的网袋里,“今天结束的早,去公园走了走。” 于露茵看到了来接她的人,对着梁京兆和楚虞说“先走了”,梁京兆垂下提着楚虞书包的手,抬起头来看她:“奥,走吧。” 梁京兆走在前面,手里提着楚虞的书包,楚虞拿着手机发短信给学弟,梁京兆在前面走着伸了手拦她一下:“过马路,不要看手机。” 楚虞收了手机,梁京兆抓住了她的胳膊,从车辆间慢慢穿过。 上了车,楚虞坐到后排,梁京兆便把楚虞的书包放到了副驾驶座,昏黑的车内,只车窗投进一点树影筛过的路灯光亮,后视镜中楚虞低下去的面庞被手机屏幕的荧光照得雪白,梁京兆发动了车子。 楚虞把短信发给了学弟,告诉他先回家,不要等他了。之后手指往下划了划,多条聊天的记录,总是学弟说很多,楚虞回得少。楚虞将它们删除了。 回到家里,李梅拿宵夜给楚虞,楚虞咬着勺子看着练习册,耳朵里还塞着音乐。正含进嘴里一口汤,耳机被人摘下来了。梁京兆低着头看她:“一心还能三用?” 楚虞没搭话,把音乐关了,练习册还摊着。 梁京兆去料理台旁使用咖啡机,楚虞吃掉宵夜,扭身从椅子上下来,梁京兆叫住她:“最近学校没什么事儿吧?” 楚虞头也没回:“能有什么事?” 梁京兆又问:“还剩几天了?” “没几天了!”楚虞回,一面关上了门。 楚虞知道,梁京兆早上明明什么都看到了。 学弟的生日在又一次大的模拟考后,本说只聚着吃一顿饭的,后来又去唱了歌,楚虞本计划着待上两个小时就走,然而跟着这一群人去了KTV,游戏一圈圈来,酒也喝着,不知何时才能结束,也不大好走得掉了。 楚虞回家换了件衣服才出来的,李梅说梁京兆交代过今晚不回来,楚虞便只向李梅说了一句晚上要出去的话。此时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两个多小时。 对面有个人握着酒杯摇摇晃晃上前来了,楚虞靠在座位上,很随意的坐着,她酒喝得多了些,只感觉累。那人越过一双双的腿,来到楚虞面前,举着酒杯的手向前一伸:“学姐,我敬你啊。” 楚虞看了一眼学弟,学弟站起来挡了一下:“王鹏,她喝多了。” 王鹏低着眼看楚虞,忽然笑了,他指着学弟,“你怎么相中了他这个窝囊废。” “你丫说什么呢。”学弟站起来,猛的推搡了他一下。 王鹏稳住身形,手里酒洒了一点,他弯了腰,把一小杯白酒兑进了杯里,一面塞给楚虞,一面凑近了楚虞耳边说:“你不知道,这傻比之前把人肚子搞大了,四处借钱打胎,可他根本不知道——” 楚虞握着王鹏那杯酒,告诉他:“别讲了,我没兴趣听。” 王鹏以为楚虞是有所感触,说得更带劲,“他根本不知道,那女的怀的孩子是——” 他话没说完,学弟从一旁跳出,一拳把他掀翻在地。 众人都惊惶一下,今天正是学弟的生日,正主在那,王鹏竟然这么不识趣乱来。一时间劝慰学弟的人多,拉王鹏起来的人少。楚虞把那杯酒放桌上去,拍开围着学弟的人。 学弟怔怔望着她,楚虞对诸人道:“好了,都坐回去吧,没什么事。” 人又回座,楚虞握着学弟的手坐下,学弟张了张嘴,楚虞的手与他的紧握了一下,轻声对他说:“我之前就知道。我不在意。” 学弟没说话,眼角泛红。男孩子自尊心强,他家里并不算太好,进这所高中靠分数多一些,从前过得也窝囊,也就因为面庞英俊而有些人气。今天这顿饭的帐是楚虞结的,他过生日,楚虞还送了一双球鞋。 早上他来接楚虞的时候,看到楚虞脖子里的项链,随便一眼就明了了的不菲。过一会儿梁京兆的车子停下,小男孩看到梁京兆一身气度,开的那辆黑沉乌亮的车,以及车头的标志还有梁京兆降下车窗时车里的配置,他的眼一瞬就低了。因为他这方面比不上人,所以更加注意。楚虞是他的新女友,他却在楚虞面前也要抬不起头来。 看他这个样子,楚虞便陪他坐到最后,王鹏早摔门出去,众人嘻嘻哈哈饮酒欢歌,几分钟后就无人再记起有这么一段插曲。楚虞坐得无聊,拿了桌上一杯酒喝,喝到一半发现这酒掺过白的,可能就是王鹏递来的那杯。 楚虞放下了残酒,学弟被人拥着上去唱歌,楚虞拿出手机来,未有一条短信,一通电话。楚虞解开锁住屏幕数次,终是不再看了。 学弟唱了三首,中途都有人掺和一脚加进来合唱。楚虞胃不大舒服,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光线明亮,楚虞对着镜子看了一眼,立刻觉出不对劲来。 太晕了,脑子昏沉浑噩,一切念头胶着,半响才能想出下一项思绪。楚虞呕了两下,什么也吐不出来,后来干脆昏迷了十几秒,她清醒过来的一瞬里,发现自己伏在洗脸池旁,便打开水龙头冲脸,把鬓角都湿透了,大概 分卷阅读97 妆也花掉,最后一面的神志里,她看见自己深黑的眼眶和断掉的眉尾,唇色早斑驳了。 再醒来看见天花板,算是松了一口气。楚虞爬起来,身上的衣服换了,再爬下床对镜,脸上一点残妆也没有。楚虞坐在放下盖子的马桶上发呆,她的房间外似乎有一些声响,也似乎没有。李梅总应该是在家的。楚虞胡乱着跳跃着的思索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来回避她不太想回想起的,但事情就摆在那里。楚虞没想着要走出房间去,最好坐在卫生间里一辈子。 楚虞没忘记昨晚的事,她给梁京兆打了电话,梁京兆在电话那头听了她的胡言乱语,好一阵才回答她:“楚虞,以后喝醉了不要给我打电话,你随便叫一个司机来,他们比我快。” 楚虞手机里有很多司机的电话,他们都是受过梁京兆的指派接送过楚虞的,有一些楚虞还很熟。梁京兆说的没错,他们受人禄,就算楚虞半夜三点叫他们过来,也没什么抱怨。 而梁京兆没这个义务。 楚虞不知道梁京兆是怕,楚虞每次总借着醉意做一些幼稚却危险的事,使梁京兆感到烦忧。 楚虞昨晚和梁京兆说了什么?她在电话里一直问梁京兆,“梁叔,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从没见你庆祝过?” 也不是醉话。小孩子能搞到什么高级的东西来?不过是一些功效单一,迷幻效果甚微的麻醉药品。王鹏守在门口,等着把楚虞捡到楼上已开好的房间里。而楚虞由着一点清醒给梁京兆打了电话,梁京兆给她说了一句这样冷漠的话,楚虞脑袋里那根强迫着绷紧的绳索一下子断了,自暴自弃式的,由着自己昏迷了过去。 后来的事模模糊糊,来的应该还是梁京兆,梁京兆是什么态度,什么神情她根本不记得了,现在看梁京兆应该是把她送回了家。衣服和妆也该是李梅给她打理的,楚虞洗了把脸,尽量把水开到最小,然而还是被梁京兆听到了。 门直接被打开,楚虞没有关卫生间的门,梁京兆径直走来,站在门框旁。 楚虞抹掉脸上的水迹,但眉毛和睫羽都是湿漉的,眼睛也湿乎乎的发亮,嘴唇半张着,有些水红色。梁京兆看着她,唯一的表情是没有表情。 楚虞低下了头:“对不起。” 是为昨晚闯的祸道歉,她带给了梁京兆麻烦。 梁京兆问:“你和谁说对不起?” 楚虞说:“梁叔,我错了。” 梁京兆转过身去,扫视了一周楚虞的房间,又转过身来,直接拉住了楚虞的衣领。 梁京兆还没对楚虞这么凶狠过,上一次那巴掌年代久远了去,楚虞早忘记了。她着实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看着梁京兆,梁京兆低下头,两个人面庞距离不近,身体却是半贴着的。梁京兆看着她,说:“楚虞,你真是出息了。” 楚虞说不出话来,梁京兆却把她放开了。他坐到楚虞的床上去,问她:“谁给你的?” 楚虞不明白,梁京兆道:“谁给你喝的致幻剂?” 楚虞说:“没那么严重……应该是安眠药之类的……”她没再说,梁京兆盯着她的眼神变得愈加阴沉可怖。 梁京兆说:“楚虞,你要气我也不用伤害你自己。” 楚虞来了点情绪:“我没想气您!”又不是她想这样的,她略略带上了点尖酸的嘴脸:“我没那么傻。” 梁京兆点了头,“那好,”他说:“那我问你。最近和你一起上下学的那人和你什么关系?” 梁京兆终于还是问了,楚虞忽然感到一阵恍惚、一阵可笑。也许对于一般的小孩,一般的家庭,家长质问时是会用同样的句式的,但是对于楚虞,对于梁京兆,他们组成的家庭不过是冠冕上的,维系这层关系的责任早变成了畸形的东西,梁京兆到如今,还用这样家长的口吻和态度。楚虞感到好笑的是,她现在所不屑的正是她曾经渴望的。 楚虞说:“他也是我们学校的,比我小一年级。我们顺路,一起上下学罢了。昨天他过生日,我喝了杯和他不对付的人给他的酒——” 谎言总是被编造的远比事实令人信服,那起承转合都被说谎者设计的圆滑可靠。楚虞说这些谎的时候, 下巴微抬,嘴角微微上翘。也许她也没意识到,她是用一种怎样张扬着得意的神情来解释她的错误。 梁京兆面对着这样的楚虞,心里很明白:楚虞是这样的女孩,是曾和吴桂荀在白日下苟合的,是曾对一个比她年长十多岁的男人留了情的。他看着楚虞喜欢上王昊,也看着楚虞将吴桂荀送上飞机后的失神黯然。就是这样的楚虞,同时也是他抚养大的孩子。 他的孩子此时正任性的摆弄着姿态,造作着营造出一种气氛,同时也高昂头颅、胸膛直挺的炫耀着她年轻貌美的财富。梁京兆早已完全的认清了楚虞,这个洋洋得意的年轻娼妓,她十分清楚那晚发生了什么,也知道那晚她给予了一个对她有所觊觎的中年男人怎样的筹码。 楚虞说出这话后,看到梁京兆的眉头慢慢的皱起,她切实的感受到了心中的松畅快意。这是她一直未察觉的她的恶行:她乐于折磨这个掌握权利话语、从来主宰和操控她的监护人先生,她渴望打破他的冷静自持,以证明自己的存在和能力。 梁京兆沉默了许久,然后说一句:“够了。”他站起来,对着楚虞说:“还有二十一天高考。我不会再管你,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 他说完这句,朝门外走去。昨晚他循着楚虞的刷卡记录找到了他们这帮孩子玩乐的地方,从那漂亮的男孩子手里接过来楚虞,楚虞半眯着眼,斜斜看着他,瞳孔因为涣散而显出天真迷离的神采。梁京兆把楚虞抱到床上去,李梅是不在的,他以为楚虞只是喝醉了,抬眼却看见小孩拥着被子呆滞又昏沉,是渐渐的把之前的神采弥散了。梁京兆这才发觉不对,捋上去楚虞的袖子,上上下下的对着灯检查有无针眼,两只胳膊都检查了,脚腕和大腿也看过,才下了结论不是注射的毒品。应该是口服下去了什么。梁京兆守着楚虞一个小时,用掺酒精的温水浸着毛巾给楚虞擦了身体,换了衣服。看她眉头渐开了,是趋于安稳睡过去了,才又去拿了卸妆湿巾给楚虞擦了脸,让孩子好好睡了。 梁京兆活了这么些年,也算是个成熟的人。他当然知道人是自私的动物,只是花的心思多了,难免会用点情。是□□还是爱情, 分卷阅读98 也就是差了这么些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有蛮多不通顺的句子。 清明假过去了! ☆、可笑 梁京兆已经走到门口,楚虞在他身后叫他,梁京兆没回头,告诉她:“我中午有事,李梅也不在,你点外卖或出去吃,随你。” 楚虞问:“您去哪?” 梁京兆躬身从沙发上拿起一件外套,拍落了上面的褶皱,穿进一只袖子,楚虞看到这样的梁京兆很生气,她渴望博得更多的关注。她去拉住梁京兆未穿的那只袖子,“你不能走。” 梁京兆也未料及楚虞这样难缠,他说:“你做什么?” 楚虞说:“李阿姨不在?” 梁京兆随意道:“家里有事,告假走了。” “何时?” 梁京兆道:“昨日下午。” 楚虞攥紧了梁京兆的衣袖,“李梅不在,谁给我换的衣服。” 梁京兆皱了眉,停了一下说:“如果这冒犯了你,我可以道歉。” 楚虞说;“您不觉得您的道歉很廉价吗?” 这句式梁京兆对楚虞用过,梁京兆当时说的是“你不觉得你的眼泪很廉价吗”,现在楚虞再将这句话抛给他,显然楚虞也厌倦了他的虚伪。 楚虞的态度是不依不饶的,她是孩子,孩子是自私而不讲后果的。楚虞从前因为畏惧梁京兆,所以努力让自己更懂事礼貌,她的叛逆期被压抑着推迟到如今才爆发,她要一个答案,既是有恃无恐的,又是暗含忐忑的。她不喜欢自己这份忐忑,让她感到没有着落,于是她更勇敢。 她拉着梁京兆的袖子顺着走线踮脚拽住了衣领,她迫使梁京兆弯下了腰,然后又去贴着给了梁京兆一个亲吻。 这种事做过一次,那次让梁京兆很是慌乱,楚虞有了些路径依赖,又想着靠此来使得梁京兆慌乱一次。 而这次出乎她的意料,梁京兆侧了一下身,楚虞以为他是要躲避,而梁京兆却是腾出了另一只手,狠狠按住了她的脑袋,楚虞的嘴唇本贴在梁京兆微微带一点点胡茬的嘴角的,梁京兆按着她的后脑,嘴唇摩擦着贴到一个恰当的位置,然后就是不可控的了。 梁京兆在加深这个吻,楚虞预想的只是一根火药的引子,梁京兆十分有技巧的狎弄了她,当她是个任人摆布的玩意儿。舌头重重刮过牙床,然后慢慢挑弄她的口腔黏膜。 梁京兆是没有停歇的,楚虞渐渐上不来气,抓着梁京兆袖子的手早放下了。梁京兆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了沙发上。 这一瞬的空隙里楚虞张开嘴喘气,梁京兆离她很近,楚虞的呼吸喷在他的下巴上。梁京兆慢慢直起了身,站在楚虞上方,“这是你想要的?” 楚虞没有说话。梁京兆将穿上一半的外套脱下,重扔到沙发上去,楚虞斜躺在沙发上,衣衫都歪斜了,这间外套正好盖着她的前胸手臂和大腿。 梁京兆绕过楚虞,坐到了另一张沙发上去。 楚虞抱着他的衣服,缓缓坐了起来。胸脯微微起伏,她有些茫然,也感到了羞辱。这次的感觉和上一次在酒店是完全不同的,她那时感到梁京兆的一点小心对待的意义,他那时把手指放进她的体内,缓慢做了扩张,却没有一点狎弄的淫邪意,他低下的脸庞也是认真的,郑重的。梁京兆看文件、开车时也有相似的神情,非常性.感,那晚楚虞的确得到了一些美好的感觉。 梁京兆坐在沙发上,点了一只烟,抽得很漫不经心。 现下什么都明了了,再也扯不出一块黑纱蒙昧住什么,不论是她还是梁京兆,谁也不能再将这个问题搪塞过去。屋子里站着大象,却都装作看不见的游戏,完全结束了。 楚虞感到一种威胁,从前的心思与算计都付炬,但这吻是她主动的,她忽然忘记了刚刚她竭力挑破一切的原因是什么。现在的局面是她不可控的了。她丧失了刚刚的得意,畏缩着肩膀蜷在沙发上。她把腿抬上去,膝盖抵住了下巴,脚趾动了动,缩在了梁京兆的外套下。 梁京兆说:“楚虞,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楚虞看着梁京兆,梁京兆这一副成年人沉稳可靠的样子和气度,他尚且是从容的。梁京兆说的这句话,暗含的意思是什么呢?梁京兆这句话,似在问她所有她的行为:那个生日夜对他的引诱,那个清晨造作的伪装,之后的胡闹。楚虞做过的所有幼稚窘迫的荒唐事,她愚蠢天真不知天高地厚的挑衅,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梁京兆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漠,眼是斜向下瞥的,他的轮廓深深,平静的英俊。他是成年人,他蔑视了她。 楚虞感到羞耻,这种羞耻自脚趾到头皮。 楚虞迫不得已的流下泪来——即使梁京兆说过她的泪水是廉价的,但此刻哭泣也能是逃避和保护。她也在真的难过,梁京兆是真的对她毫无兴趣?还是因为她根本不值得爱,天生就是个垃圾和累赘呢?楚虞淌着泪,梁京兆的身形都已经模糊了。她想到她之前一直求索的问题: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人肯爱她? 梁京兆靠在沙发上,他知道楚虞整个脸庞淌满了泪水,但他没有抬眼看楚虞。他渐渐疲惫了眉目,待烟燃到一个地步,他略略直起了身子,前倾着去喂给桌上的烟灰缸一些烟灰。 他的手指点着烟支的腹部。楚虞鼻头红红,嘴巴微张,像一个凄惨的婴儿,也像昨晚在包厢里沉默着眼眶洇血的学弟,他们同是没有安全感和自信心,却要强到可怕的小孩。 梁京兆弾尽了烟灰,持着烟站起来,走到楚虞面前去,楚虞比她矮下两个头去,那脆弱细瘦的脖颈,和小小长着细软发丝的头颅,楚虞的一切于他都是弱小的,但却总是能使他困扰:楚虞没那么聪明,也不那么傻,她能看清一些东西,也想不明白很多东西,她不会说话,不会圆滑处事,但也不是一窍不通的金丝笼里的鸟。这么一个小东西。 梁京兆看着她,略略低了头下去,手里还燃着那根烟,“楚虞,不要这么咄咄逼人了。学着给大人点面子罢。” 楚虞偏过了头,避开梁京兆慈爱到残酷的抚慰——她并不想使自己的思绪被他平复,因为他对她的怜悯是满含轻视的,她羞耻到想要毁灭自己,而不是接受眷宠。 梁京兆抬起了身,站着吸了一口烟,烟雾吐出的时候 分卷阅读99 ,他也开口了:“那我就先说说我的想法。承认欲望并不可耻,你要是非要听,我便尽讲了给你。” “从你十四岁起,我就觉得你漂亮,生的不凡。且顾念着你爸的情分养着你。你母亲来找我,要我给她钱,要我帮她出国,我给了,我帮了,回家看你卧在沙发上看电视,穿一件旧连衣裙,还是你爸在时给你买的,太短了些,露着腿,见我进了家门,立刻坐起来问我好。我当时想,你这么个小女孩,可算是全部归了我。我自你十几岁时就想剥光你的衣服,把你带到床上去,承认这些对我没有什么,无非是面子问题。” 梁京兆说了这么多的话。话说尽的时候,他把烟蒂扔进烟灰缸里,坐回了沙发上看着楚虞。他缓慢的,字字清晰的说完了他的不堪。 楚虞突然多了许多筹码。而这些筹码是梁京兆自他那里剜割下的。 梁京兆这样坦然,承认了自身的下作和下流,标注了自己行的背德无耻的标签。梁京兆长年端着一份长辈面孔来培育鞭策楚虞,现在梁京兆和她一起将这一切撕破开来说,甚至比楚虞更坦诚。他把从前在楚虞面前的“长辈”和“恩人”的形象都亲自推到了,将自己不堪和原始的一面袒露在楚虞面前,这一刻两人获得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平等。梁京兆再不配做楚虞的长辈,再不能用恩情要挟楚虞的服从。 楚虞绞紧了手指,衣摆被捏出了痕迹。梁京兆,的确是轻视她的! 因为轻视,他认为她是可以亵弄的;因为轻视,他接受了她的引诱,随意享用了她的身体,甚至因为兴趣了了,做到一半就推开了她。什么认真什么郑重,不过是她意淫出来的,梁京兆根本是蔑视她的。她于他不过是个脸蛋漂亮的蠢女孩。他看着她这一番愚蠢纠结和自以为是的把戏,想必是时常在心里发笑吧! 她就是这样的可笑! 在他心里,她不过是玩耍着一堆小孩子把戏。他根本不在意过。她还妄想着有人来爱她,她不仅不值得人爱,连得到别人认真对待的资格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很短!很乱!宿舍有人在唱歌,有人在看倚天屠龙记!张无忌的妈妈正把张无忌生出来!啊啊啊的叫唤着!还有人在看姜潮演的洁癖总裁!看得哈哈大笑!我写不好了。大家见谅。反正楚虞是很生气了!恼羞成怒那种! 梁叔当然不会这么坏!他在下一盘不太大的棋!!但他说的也没错拉,他对楚虞的感情的确是起于欲念。 我更这么少还有脸说这么多废话,大家不要揍我。 我昨天做一个梦,和朋友一起去景点参观结果被落下了,他赶上了车我却没有。今早醒来我要求他和我道歉,他道了。我说虽然昨晚你很混蛋,但我和你玩的还挺开心的。他说开心就好啦希望你多开心一些不要发那些丧丧的微博了!! 他太好了! 我从今天起开始快乐生活。希望想骂我的人发发善心,先不要骂我了。 ☆、54 楚虞从沙发上跳下来,赤着脚走回了房间里,把门上了锁。梁京兆的那件西装外套让她抛到地上去,梁京兆站起来,将外套拾起,抖落了灰尘,搭在沙发扶手上。 楚虞的两只拖鞋东一只西一只躺在地板上,梁京兆弯腰捡了,放到楚虞的房间门口,并端正摆好了,才回到客厅,拿起那件西装外套穿上。 他本就是要出门的。 梁京兆关门的声音响起后两分钟,楚虞打开了门,低头看到了那一双齐整摆放拖鞋,看了有两秒钟,才抬脚穿进去。 客厅空荡荡,只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卧着一根烟蒂,空气里有一点未消散的烟草味道。 楚虞将将止住几分钟的眼泪,又淌了出来,她伏在沙发上哭,抽噎的声音愈发响亮,整个屋子都有了回声。一直到她用竭了力气,家门也没被打开过。 连李梅也没有回来,客厅的窗帘没有人理会,便一直敞开着,从骄阳变换成斜日,傍晚时整片墙壁都映满红光。这一天,楚虞什么也没有吃,先是不觉得饿的,后来整个客厅都黑了,只窗外有车辆经过时投进来一束从天花板对角划过去的灯光。 楚虞坐在客厅地板,腿麻了痛,她才站起来,去打了一个电话叫了外卖。 外卖送来,楚虞打开电视,打开客厅和餐厅所有的灯,就着一个并不怎么有趣但吵闹到烦躁的综艺吃起来。 她吃了很多,期间有两滴新涌上的眼泪堕入餐盒里,楚虞抽了一张纸擦了眼眶,团成团扔进垃圾桶,继续吃了起来。 吃完饭她收拾了桌子,把垃圾扔进厨房的处理系统里,再洗了手出来时,她脚下踏着厨房和餐厅的分界之处,一眼就将这所屋子看了个通透。 她告诉自己,这么难过的时刻,只能是最后一次。 周一早晨,梁京兆才出现在这个公寓的餐桌上。 他吃着粥,李梅给他备下三碟小菜,楚虞提着书包从卧室出来,梁京兆抬起头来:“动作这么磨蹭,今天晚了。” 楚虞没应话,她把书包放到玄关的柜子上,李梅折身给她去盛粥,楚虞拉着凳子坐下,桌上摆着面包片,她伸手拿过来吃。 梁京兆把他面前那三碟菜推出去,也不言,但明摆着是递给楚虞的。 楚虞也没视而不见,举着筷子吃了一些,李梅把粥给她端上来,楚虞放了筷子喝粥,梁京兆取了一枚白蛋,在桌上滚过一周,慢慢剥了起来。 楚虞喝粥喝到一半,梁京兆把去了皮的煮蛋剥在了碟子里,同样推给楚虞。 楚虞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同样吃了,但没有吃完。 楚虞擦着嘴站起来的时候,梁京兆还没结束,楚虞剩了一半蛋白在碟子里,梁京兆没什么特别的神情,帮她吃完了,桌子上的碟碗都干净,好似吃早餐的两人都有着好胃口和好心情似的。 学弟仍等在小区门口,楚虞与他会和,学弟侧着眼一直向马路上看,楚虞问他:“怎么了?” 学弟道:“会再遇到你叔叔吗?” 楚虞说:“我和他说过了,他不会管我的。” 学弟转正了脖子,不再向后看了,他作轻松道:“你叔叔蛮吓人的,那天在酒吧里一下子把你抓起来……”他话未说完,因为看楚虞脸色不好。他是识相的。 楚虞垂着眼看着地面,学弟穿着她送给他的新鞋 分卷阅读100 ,踏在盲道上。 学弟不再说话,拉起了楚虞的手。 楚虞抬头对他抿了抿嘴角,像笑又不像,反正是挺敷衍的。 于露茵几乎推了所有的通告,她没经纪人,是梁京兆底下一个娱乐公司帮她做公关的工作,楚虞和她在教室里见面的次数增多了,楚虞有天忽然想起:“你没艺考,也能考艺术院校?” 于露茵哑然失笑,“考艺术院校做什么。”她道:“左右不过想要一张耸人听闻的好文凭,学什么不一样?科班出身尚有没机会出头的。我去学个傍身的技艺,做不了明星就做其他的去。” 楚虞不信于露茵做不了明星,她现在已经很红了。并且于露茵的样子就是天生做明星的,她面对镜头从未有过畏惧期,被抓拍被偷拍也从容漂亮,媒体问什么她都对答如流,又是知时务识大体的,很轻易博得人的喜欢。 而于露茵反问她:“你想好要学什么了?” 楚虞摇头,说:“没有。” 于露茵翻开一本练习册,“还是先复习吧,考完有那么长的时间定志愿呢。” 晚自习后,学弟就等在高三这一层的楼梯口,趴着栏杆看天井,楚虞走过去,学弟挂在栏杆上回头,看到楚虞就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伸手过来,蹭了蹭楚虞的左面脸颊:“学太用功了吧。” “是什么?”楚虞也跟着伸手,学弟握着她的手指摸到那处沾了水笔电子的皮肤:“墨水。” 楚虞翻包拿镜子,半天也没擦个明白,楼梯处已经松散了,教室灯还亮着,是一些要多留校学习的人。 学弟说:“好了,回家拿温水擦擦。” 楚虞看表,“走吧。” 两人慢慢走下楼梯,又出了校门,校园已经略显空荡了。高三已经是放课最晚的,人数也不多,闹嗡嗡在一个时间里拥挤着出去,就不剩什么人了。学弟帮她拿着水杯,“晚上你吃饭了?” “吃了,”楚虞随口答。学弟说:“撒谎。”他拧开水杯,里面残余一点香甜味道:“你泡牛奶了。” 楚虞失笑:“食堂人太多了,又热。” 学弟道:“我给你带?” 楚虞抢过来水杯:“行了啊,显你孝心了。” 正走到校门口,还是学弟先看到的:“那是你叔叔的车?” 楚虞抬头,跟着停了脚步。只花费了一秒钟,循着老地方看过去,那里停着梁京兆的迈巴赫。 学弟有些无措:“要不我先走吧,你叔叔不是不太喜欢我?” 楚虞停了一会,转头对他道:“好吧,你先走,回家和你打电话。” 学弟右转走了,楚虞穿过马路,到了车前,她打开后座的门,梁京兆从副驾驶侧了侧眼。楚虞是不知道梁京兆坐副驾驶的,她单纯只是想避开梁京兆。 李平开着车,对楚虞道:“好久没见了。” 楚虞和李平问了句好,李平道:“快高考了吧。” 楚虞说:“还有十七天。” 李平道:“啊,真是快啊。可不能掉以轻心啊。最后一段时间了。” 楚虞应下,李平将方向盘打过一周,问梁京兆:“您还去那儿吗?” 楚虞只看得到梁京兆一个后脑的轮廓,他说:“不了,回家。” 李平将他们送到楼下,楚虞先下了车,车里开了灯,梁京兆在车内和李平又说了什么,才拿着两份文件下来。楚虞已经按了密码打开了单元门,此时正撑着门边站着等着,梁京兆走上台阶,抬手撑住了门,对楚虞道:“走吧。” 楚虞放了手,向电梯走去,一会门关上的声响响起,楼道的灯多亮了一盏。 在电梯里梁京兆看了眼楚虞,忽然道:“脸怎么了?” 楚虞对着电梯里的反光金属,在白炽灯下比较明显,她薄而白的皮肤上有一处红,上面一块黑点。楚虞用指腹蹭了蹭,“墨水沾上去了。” 梁京兆没说话。电梯门开,楚虞的钥匙在比较好拿的地方,梁京兆站在她身后,等着她打开了门。 这天临睡前,楚虞看到梁京兆书房的灯还亮着,楚虞敲了两下进去,梁京兆从案上抬起头来,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问楚虞:“有事?” 楚虞没进书房里,就扶着门说:“梁叔,你可以像之前那样吗?” “之前什么样?”梁京兆的手还握着一支钢笔。 楚虞说:“您没必要再和我这么相处了,我过得不好,您不方便。” 梁京兆停了一会,才回她,且是个问句:“你这样想?” 楚虞说:“是。” 梁京兆说:“好,我知道了。”他说:“不早了,你睡吧。” 楚虞说:“我是要去睡了,看您书房灯亮着,想着和您说一句,您也早点睡。” 梁京兆挥挥手,“好。你去吧。” 楚虞关上了门。 第二天楚虞一个人在桌上吃的饭,吃完了就背上书包出门,学弟依旧在老地方等她,两人去了学校。中午时李平给楚虞打了电话,问晚上用不用他或他派人来接。 楚虞说:“这么短的路,不用麻烦了。” 李平说这有什么麻烦,又说之前的司机有一个不干了,要有事用车打其他司机的电话就行。 楚虞说谢谢李叔叔,我知道了。 李平挂了电话,从公寓里梁京兆的书房里出来,抱着两个叠到一起的纸箱子,李梅给他开了门,他说了声谢谢,脚踏出门去又回来,对李梅交代一句:“别和楚虞多说什么。” 李梅点了头,“我懂的。” ☆、高考 楚虞晚上回到家里,在玄关没看到梁京兆的鞋子,但梁京兆总放着钥匙的地方确确实实有一把钥匙在,楚虞把外鞋放进鞋柜里,看到鞋柜空了一半。 楚虞不动声色关了鞋柜门,踏着拖鞋进了客厅,李梅即刻从房中出来:“今天不知怎的,鸽子煲进汤里几个钟头,都熟不了的样子。”她一面说着,一面走去打开了楚虞卧室的灯:“先做作业吧。” 楚虞卸下书包拎在手里,进了卧室,“不急,我还不饿。” 李梅抹了抹手,“那我看着火去。” 楚虞低眼合上门:“嗯。” 分卷阅读101 李梅关了客厅和玄关的灯,坐在厨房的一把圆木椅上看火。主顾家的事,主顾家的小孩。李梅没敢生出看戏的心态,单就是感慨着。 深夜里楚虞闭了书桌的台灯,摸出房门去,外面一片漆黑,靠着零星一点他家的灯火映出物件的轮廓。梁京兆的房间距楚虞的近,楚虞推着门把进去,打开了灯。 收拾得极其干净,床单都撤下了,衣柜里空空如也,楚虞在梁京兆的卧室信步走动,头一次这么轻松无所顾忌的待在梁京兆的卧室里。那种隔阂感没有了。楚虞拉开床头的柜子,里面一点杂物尘埃都没有,梁京兆的意思,是将这间公寓“给”了她。 楚虞也不想把自己比作妓.女,且以妓.女来说,得到一件房子是安逸的开始。而对于被梁京兆“享用”完毕的楚虞,她得到的这份补偿,完全是是打发性质的。和□□又没有什么两样了。 楚虞又走到书房,看了一下那里的情状。梁京兆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面干净得异样,因为总是摆满了东西,如今乍然看到其如新的模样,好不适应。楚虞坐在梁京兆那把老板椅上,柔软的、用旧了的舒适真皮承托了她。皮子整日被烟浸着,梁京兆在书房里总将烟抽得很凶,皮子都泛着烟草味。楚虞在这把椅子上偏过头,看了一眼书架,上面只剩下她的书:两三排名著,半层从初中至今的教科书,还有最角落的那些花花绿绿的杂志。 楚虞抽了一本出来。梁京兆曾取笑过她有关书籍的品味,楚虞现在翻阅这花哨浮夸的书本,也忍不住带些促狭意味。她的少年虽然蒙着死亡和别离的阴暗气氛,但还是溺在粉色的幻梦中的。这梦由梁京兆为她打造,用钱和一种同情的怜爱,还有她刚刚知晓了的那种下流的亵玩意欲。梁京兆给她造梦,也让她梦碎。 楚虞伏在干净宽阔的红木桌上,桌面凉凉,捂着也就温热了。但人心可不是这样宽宏的死物,一个人若决意不爱你,那是怎么也打动不了的,况且楚虞没有那么下贱——还不至于那么下贱,要一个轻视自己的人高高在上施舍性质的爱。 楚虞原以为她已经长大,已经坚强,已经能成熟的看待问题。她能坦然接受不公和不甘,能接受这个世界的所有虚伪和无情,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厉害了。她是曾可以冷静想着“爱可以是途径也可以是目的”的人,是曾可以算计着梁京兆如若对她的身体有那么一点青睐,她便将身体作为筹码的人。她是这样的设想过自己,她完全做好准备去当一个婊.子当一个混蛋,但她完全是高估自己了。 当梁京兆平平静静告诉她,他仅仅对她产生欲望的时候,她还是觉得世界崩塌,觉得无处可归。她能设想梁京兆是这样的人,但她不接受事实果真如此。楚虞还是小孩啊!因为是小孩,所以总天真的抱有幻想,因为是小孩,所以总认为世界上都是好人。楚虞原先只想要梁京兆做一个她父亲的替代品,但是现在,她想要更多的东西了。 梁京兆不屑于给她的东西。梁京兆并不想扮演她父亲的角色。他只要一个性.奴隶,一个纾解欲望的小玩意。 楚虞敏感自尊,她活了这么久,最怕也最恨人的轻视。 她已经受够了。父亲死后母亲对她的,梁家的人对她的,楚虞从前过得很难,唯诺而看人脸色,后来有了点勇气,迈了点步子出去,竟一下子跌得惨痛了。 还是一场自以为是。 最后一次模拟,楚虞手心满是汗,交了卷子上去,老师让全体同学起立,楚虞站起来的时候,从卷子上抬起头来,于露茵在斜前排的位置,转头对她拉了拉嘴角。同样的有些勉强。 怎样的小孩,在高考面前都有点无所依靠的不适从感,只有拼力算题,疯狂背诵,把答案一遍遍抓进手心里了,才有了点力气和信心。 于露茵低声说:“快点来吧,快结束吧。” 楚虞放眼看别处,嘴里也说:“快结束吧。” 这句话其实是从高二下学期的暑假一直盼到如今的,但眼看着日子真的来了,回头才觉得是真的快。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发下来,于露茵和楚虞对坐着将分数排名分析数遍,于露茵半松口气:“就看那天发挥了。” 楚虞却是惨淡脸色,她诸模拟考的成绩波动巨大,拼运气般,也怕那天正轮着低谷的时候。于露茵道:“你最差也够了近三年的分数线了,用不着担心。” 楚虞没说话,低头看成绩单,将每一栏都看得仔仔细细,深挖似的。 学弟问过几次楚虞准备考哪所学校,本市的人很少出去的,学弟说了两三个本地的不错的大学,楚虞都摇头,学弟后来问:“想考外省的?” 楚虞说:“再说吧,看看成绩怎么样。说不准的。” 学弟自己成绩很好。他看着楚虞,按理说此时他应当说一句“你考哪所,我和你一起。”的,然而他终究没将这话说出口,他惘惘感到他与楚虞的隔膜和差距,圈在高中校园还好些,一旦出了校园,他便没有什么作陪楚虞的理由,他们这段关系也必将结束。 且他翻检内心,也没感受到他和楚虞之间有多深厚的感情。在一起是有相配的地方,楚虞很漂亮,他亦有一副尚佳面容;出去玩的时候,他们同是与众人既联系又疏离的,于是在一起聊。所有的一切都有因有果,也许正因为有因有果,才显得没点激荡人心的情愫。 六月七号那天是周末,李平亲自来接楚虞,前天来认考场也是他带楚虞去的。楚虞下车前,李平说:“放松,认真。” 楚虞点头说:“我知道了。” 李平也没有多说什么,怕楚虞紧张,他看着楚虞消失在人群里,将车停到路对面的树下。 学弟是早到了的,在警戒线边找楚虞的身影,终于将人等到,他抓住楚虞的手,竟是比楚虞还紧张,“你看清题,别涂错卡就行。” 楚虞微微笑:“嗯。” 学弟看了表:“外面热,你进去吧。” 楚虞张开手:“学霸,借给我点运气吧。” 学弟笑了,抱了她一下:“我把运气都给你。这个月的月考,我考倒数也没有关系。” 楚虞进了学校里。踏进校门口时她住了住脚,想转身向后看,但还是忍住了,继续走进教学楼,再没有回头的意思。 提起笔都是颤的。 出考场时顶 分卷阅读102 着一头烈日,一群人拥在警戒线处等着放行,外面是黑压压的家长群。楚虞随便瞥了一眼,低下头去用考试的袋子遮阳。 警戒线放下,大家拥挤着出去,楚虞走得慢,落在了后面。 李平迎上楚虞,打着把阳伞,将楚虞罩在阴影下。他道:“我在旁边的餐馆订了饭,你好好吃点,再闭一会眼,下午考数学,脑子得清楚。” 楚虞和他一同坐进车子里,李平给她开了车门,一面收着伞一面进了副驾驶,关门时楚虞道:“梁叔和我们一起么?” “你梁叔——”李平顺口说了半句,眼不自觉向一处看去,又即刻收回来了。他反应过来:“你看见他了?” 楚虞点头:“看见了。”那么高的个子,又是年轻些的,在诸多四十多岁的家长里还是乍眼, 李平道:“不管怎样,这两天是你的大日子。” 楚虞没有说话。司机发动了车子,正经过梁京兆所站的树下。梁京兆似乎握一支烟,眼跟着他们这辆车一段路,又低眼扔了烟,弯腰进了车。 楚虞在酒店里休息,下午又考完数学了。李平问她:“酒店睡得惯?” 楚虞道:“挺好的。” 李平道:“晚上还是回家睡吧,明早一样的时间,我在楼下等你。” 楚虞应下。第二天下午考完了英语。两天都是艳阳天,楚虞是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站在警戒线里等待考场门打开放行。身边一张张泛油涨汗脸孔,都挂着劫后余生的灰败跃雀。 楚虞这次从考点学校出来,终于与在考场外守了两天的梁京兆会上面。 细算起来,两个人是有近二十多天没见了。也不是什么长久的时间,但梁京兆将公寓搬得太空了,楚虞在这二十天里一点梁京兆的痕迹都没接触过。李平还是李梅,都不曾在她面前提过这个人,这样刻意的强制性的抹除,有时会让楚虞产生一种倒错感,像这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 但这个人是的确在的。 梁京兆站在正中间,是人群辟出的通行道路的一个分叉点上,楚虞顺着人流走,便直直面对了梁京兆。梁京兆也是在太阳下,他手里握着把李平给他的阳伞,却没有打。他额头是金色的,眉头半皱,神情倒说得上和蔼。他穿了一件翻领的半袖,装束也说得上平常。他身旁是一位发了福的父亲,秃顶汗衫,短裤拖鞋,正拿着泡烂了的纸巾擦汗。对比是在的。 楚虞抬了头,同时也被太阳照得皱了眉,“梁叔。” 梁京兆点了一下头,将手放在她后背上,是虚虚放上去的,一手分着人群,才想起手里拿了把伞,便低下头去问楚虞:“打伞吗?” 楚虞摇了摇头:“不多远路。” 梁京兆把伞递给她,楚虞握在手里。人群挤了一下,梁京兆的手便切实的扶在了楚虞的后背上,另一只也折回来揽住她的手臂,人群只拥挤了这么一瞬,于是梁京兆的手很快放开了。 楚虞一直低着头看着地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梁京兆和她一起上了车,李平换到驾驶座,梁京兆坐进副驾驶。司机让李平派去开梁京兆的车,代梁京兆将车开回去。梁京兆拿了手机收短讯,楚虞也将放在后座的手机拿出来,刚刚解了锁,就有一通电话打来。 是学弟。 “你在哪里,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楚虞有些惊讶:“你今天没去上课?” 学弟却问她考得怎样,语气是轻松的。 楚虞从车窗中向外看,看到了第一天时学弟站过的围墙,那里真有个高挑清瘦的人影。楚虞按下手机,抬眼说了一句:“等一下。”便即刻跳下车去。 梁京兆看着她,楚虞穿过一条马路,在平坦的路面上又小跑了两步;一个男孩从电话里回了头,一面放下手机,一面朝楚虞走。 背景正是学校由红砖砌成,扎着铁栅栏的围墙,男生还穿着楚虞学校的校服,白色短袖上衣,深蓝色长裤。楚虞走向他,也是一身干干净净的色块,脸迎着阳光,颊边飞着灿然的霞似的红。 李平没敢抬头,他打开平板来看工作相关的数据,也不敢用余光观察他的老板。 梁京兆却是说:“真是年轻人啊。”慨叹意味。 李平这才敢搭话:“这孩子家里一般,据说是父母离异的。” 梁京兆道:“考也考完了。让她自己拿主意吧。” 李平应了一声,心里却想起上一次梁京兆坐在车里,问他张文渊是哪个。李平给他指了,小了一些心说楚虞的年纪还未必是想到这些的时候。梁京兆回他,楚虞是还小,但真要到了这一天,还要看她自己的意思。 如今梁京兆说:让她自己拿主意。 梁京兆当然也记得此事,他当时还说一句:将来娶楚虞的那人他一定千挑万选,比他更能照顾楚虞。 那时说的是挺远后的事,现在看来也就是再几年的光景了。梁京兆看着窗外的走动着的、散去的寒窗学子,这些青春的少年人们,面上都带着一种对未来的设想和天真。 ☆、碎 楚虞向学弟指了指身后梁京兆车停的位置,有些抱歉的:“下了晚自习我会和你打电话的。现在我叔叔在那边等我,你先打车去好不好。” 学弟没去顺着楚虞的指点看那辆停在路边的车子。他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晚上我不去晚自习了,你们还是在夜色?” 楚虞道:“还是在夜色没错……你晚上也来?” 学弟道:“你们今天一定到很晚。我担心你。” 楚虞说:“于露茵他们都在,何况都是一个年级的人……你请过假了吗?” 学弟没理会她的问句,伸手挽了她的鬓发,拢到耳后去。头也微微低下,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学弟轻声对楚虞说:“这种时候,一定有暗恋你多时家伙,选在今晚对你出手。你被人抢走怎么办?” 今天下午是还有一节主课的,但学弟坐在教室忽觉起不安,高考是一个重要而富有意义的日子,这种日子他都不参与的话,楚虞的世界里他还会占多少席位呢?应该是越来越少的吧。不知怎的,他就是有这种感觉,于是装病告假,直接来了楚虞的考点。 这些是楚虞想不出的,但她抬了眼看学弟专注的神情,她鲜少听过这样的情话。吴 分卷阅读103 桂荀没和她说过,因为没有情感的立场,至多是说一些夸赞她身体和相貌的话。梁京兆……楚虞警告自己,想梁京兆是做什么呢,梁京兆对她只有比吴桂荀更□□情.色的占有欲,他能对一个性玩具说出什么情话呢?他只会说好听的谎话,为了让她受蒙蔽而乖乖被玩弄。 学弟说了这一番话,是希望楚虞做出什么反应的,然而楚虞呆愣愣的望着他,思绪像是漂远到了别处,根根本本的忽视了他,这让他感到不快,同时也有那么一点想要去挑战的斗气,以及加深的不安。楚虞离开他只是时间问题,他注定是失去这个其实很“合衬”的伴侣——漂亮,家境殷实。 学弟看了一下表,提醒她道:“快六点了。你叔叔还在那边等你,我也要回家换身衣服。”他还穿着校服,“咱们电话联系。” 楚虞回了神,听着学弟刚刚提到的“叔叔”一面回头看了一下梁京兆停在那边的车子,副驾驶座的车窗竟被降了下来,梁京兆侧了眼静静看向这边,楚虞不自主的拉住了学弟的手臂,学弟询问的看着她,她回了头,抿了抿嘴,用略温柔的语气道:“那就电话联系,你路上小心。” 学弟对她挥了挥手,转过身的时候仍是避着楚虞身后那辆黑色车子的方向,低着头朝一个方便打车的路口走去。楚虞也折返。梁京兆没有将车窗升上去,但却是不再向她这里看了。 楚虞打开车门上了车,李平未说什么,梁京兆抬手升上了车窗,忽道:“他怎么走?” 楚虞没听清楚梁京兆的意思,头抬起来,茫然的看着梁京兆的侧后影。 梁京兆的声音平稳有力,“怎么不让他也上车,送他一程。” 楚虞道:“这不必了吧。他不顺路。” “不是在花园新居?” 楚虞一惊,梁京兆说的正是学弟家的住址,且就在他们住的公寓前面。 楚虞说:“他要去别的地方。” 梁京兆不再问了。楚虞的神情已经有了些不自然,借口也生硬,再问下去,楚虞会难堪,两人或许会争执,也或许会陷入沉默僵局。在这个问题上梁京兆是占上风的,但他不认为赢得这种较量将会有什么意义。 李平这时开口,语气轻松的问楚虞:“今晚想吃什么?可算是解放了,你梁叔和我请你吃顿大餐。” 楚虞低声说:“抱歉,我今晚约了同学。” 李平说:“是吗?”没有片刻,他找着话道:“那就明天吧。” 楚虞说:“抱歉……忘了提前说……” “和谁?”梁京兆自前排打断了楚虞。 楚虞回答:“同年级的,各班都有。” 梁京兆道:“手机不要关机,保持联络。” 楚虞“嗯”了一声,窝在后座查收短讯。于露茵已给她发过两条,问她走到哪里。于露茵和她没有在一个考点。楚虞回她:“在路上了,马上到家。” 楚虞发完短信,抬起头来扫了一眼别处,却与梁京兆在后视镜里对上了视线,楚虞最先逃开了眼。 梁京兆在这时对李平说:“把我放在前面的路口。” 李平讶然:“您是去哪?”今天的安排不是都推得干净了? 梁京兆道:“我去公司一趟,B部门正加班做远光的企划。” 李平没再多说,过了路口,变道停车。梁京兆解了安全带,自前面转过身来。楚虞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眼边看到一只手臂伸过来,她抬了头,梁京兆没有看她,指着后排:“那个文件夹,给我。” 楚虞怔了一下,才顺着梁京兆的指尖看过去,“这个吗?” 梁京兆点了下头,手指向他那边拢了拢,楚虞把文件夹给了他。 梁京兆接过后下了车,关门前俯下身,问楚虞:“你是先回家?” 楚虞点头,她要倾一点身子才能对上梁京兆的眼。 梁京兆说:“让李平送你去。” 说着关上了门。送楚虞回家,还是送楚虞去夜色?梁京兆已经是走远了。此处百米内有商业圈,梁京兆有半座写字楼在这里。 李平把楚虞送到家门下,楚虞下车前说:“李叔,您是在这里一直等着么?” 李平说:“没事,我没有要紧事。” 楚虞说:“您先走吧,我一会和同学一起去。” 李平作无奈样子,“这话你和你梁叔说,他给我安排的任务。” 楚虞默然一下,说了声:“那辛苦您了。” 楚虞上了楼,换了件蓝细条的衬衣,穿了一排扣的短裙。她洗脸化妆卷发,整理了很久,出门时对着镜子,又将衬衣扎进了短裙里,腰线现出来,楚虞把粉饼盒和唇膏钱包一并扫进包里,握着手机坐电梯下楼。 李平在驾驶座听着广播假寐,楚虞打开门,他坐直了身体,扫楚虞一眼,发动了车子。 楚虞的手机铃响,是于露茵:“你出门了吗?” 楚虞说:“出了。” 于露茵道:“我这里还要等等……你不要动我。”后半句是压低了说的,那面一个男人的轻笑。于露茵接着道:“你是怎么去的?” 楚虞道:“李叔叔送我。” 于露茵说:“那我也要出门了。就是你可能得等我一会。” 楚虞说:“不要紧,学弟也去,他应该已经到了。我们俩在楼下大厅等你。” 于露茵惊讶:“他也去啊。” 楚虞应了一声,说:“你快收拾吧。” 于露茵说:“那好。我挂了。” 李平把楚虞送到夜色,楚虞对李平道:“晚上我会叫小张来接我,您放心吧。” 李平倒是应下了,“考完了放松也是应该,只是注意点时间,也注意点安全。” 楚虞说:“您放心吧。” 学弟的确已经等在大厅的沙发上,他耳朵里插着耳机,看到楚虞就站起来迎,走到近来了,上下看她,笑着夸赞:“非常漂亮。” 楚虞说:“先坐会儿,等等于露茵。” 学弟此时第一次向楚虞问于露茵的事:“你和她关系好像特别好。” 楚虞道:“高二关系才开始近的。” 学弟说:“网上说她要拍钟济慈制片的那部谍战剧?” 楚虞笑: 分卷阅读104 “你还关注娱乐圈八卦?” 学弟道:“我蛮喜欢钟济慈的。” 楚虞说:“她工作上的事我也没问过,一会她来了,你问问她?” 学弟摆手:“算了算了。”眼神挺躲闪。有传闻是钟济慈和于露茵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才选了于露茵来演女三号的。 如此聊着,于露茵自旋转门处出现。她穿着无袖的短裙和系带高跟鞋,装扮是普通的,但脸庞太过明艳,衬得衣着也闪光,与路人完全隔绝开来。 楚虞招手:“这里。” 于露茵快走来,嘴里抱怨着:“路上好堵。” “刚刚打电话,你是在车上?” “对啊。”于露茵看了一下手机,便锁了屏丢进包里,向电梯走着,也没有看学弟一眼,“也不知怎么分的,我的那考点破得可以也就算了,地方偏到村镇里。” 电梯里有面镜子,于露茵观察了自己的妆面,又来看楚虞,伸手就解了她三颗纽扣,把前面的衣摆提起来半截,又将衣领拉到后面去,把这件蓝条衬衫改成了件露肩的上衣,“要不要这么老派,穿这么规矩来参加毕业庆祝?”她第一次主动同学弟说话:“这样是不是好看许多?” 学弟点了点头:“是。” 没想到王昊和张文渊也在。王昊被人围住,张文渊从中退出来找于露茵和楚虞。“也没多长时间没见,怎么觉得你们俩都变了样。”他拿酒杯的手指着于露茵:“你动了眼睛?下巴也尖了。” 于露茵说:“你可小点声吧,不怕谁听了去。” 张文渊笑着,温温润润的眼转到楚虞身上,也看到了楚虞身旁的学弟,他并不发问,说道:“我听于露茵说了,你真是——高一高二没谈过,高三末尾了来这么一出,还是和学弟。” 楚虞笑了,把学弟推出来略略介绍了一下,学弟看张文渊的眼微微低着。张文渊和王昊的名字在毕业后出现在布告栏里,他看见过。红底黄字,后面跟着高考分数和录取大学。张文渊上得学校不仅是分高,也配合了他的家世——势必有个锦绣前程的。他和王昊都一样的出名,在学校的时候。 学弟去给楚虞和于露茵拿饮品,张文渊和她们俩聊着些轻松的事,王昊自那些人里走出来,来到他们的卡座前,脸上带笑,也是喝了不少酒的:“恭喜你们俩啊,脱离苦海了。” 于露茵道:“只口头上说说?” 王昊道:“我和文渊今天为什么来?还不是你们两个。礼物倒是没准备,埋单行不行?” 于露茵说:“这地方你家开的,划个单子也太容易。不诚恳。” 王昊弯下了腰,半昏沉醉意的揽过了于露茵的肩膀,也靠着楚虞说:“一会还有第二场,就咱们几个近的。我是真请客。”他好像是喝醉了,回过头来对楚虞说:“别让你那小孩来。” “小孩”自然指的是学弟。张文渊待王昊被人叫走后对着楚虞解释说:“王昊高三交往的那个,原是你那学弟的女友。” 这是楚虞真不知道的,她还以为王昊就是学妹的初恋。正逢学弟拿了些吃食端着酒回来,三人一同自卡座里抬了头看他,神色各异,都带着点暧昧。学弟敏感,但也很快垂了眼,装作没留意到。 多人穿梭至各处碰杯。有男生试探着来找于露茵搭话,也有来找楚虞的,但学弟在旁边和她挨着极近,那些也坐不久,酒也被学弟挡了多半。 依次还有几个女生过来,却是找张文渊。在张文渊还在学校的时候,不少学妹曾塞到他课桌里信或礼物。张文渊是颇具人气的,但白钰气盛,嘴和手腕不饶人,将她们压制得没来及多表示什么,张文渊便已经毕业了。眼看着爱慕的学长又出现在眼前,借着两分酒意,这些女孩子又点燃了昔日的爱火。 楚虞也是突然想起来,转头问张文渊:“你和白钰——” 张文渊还是挂着笑的,“怕再过两年,要你们来参加订婚宴。” 楚虞问:“她考去了那里?” “没留本市,去了南面一所211。”张文渊刻意分化了详略:“她本想复读,但报志愿报得幸运,走了个有名气些的学校,也就没有复读。” 楚虞道:“你们俩倒是好。”感慨似的。本是随口一句,但又想起最开始他们认识时在影视城后的小吃店里,于露茵抓着啤酒和他说的那些互相挖底的话,又微微后悔:对张文渊来说,她刚刚这句艳羡似的祝福倒像是掺了讽刺。于是补充一句:“你们那届的情侣,听说都分手了。” 张文渊说:“大家都年轻,上了大学只会机遇更多。恋爱能有什么保质期?”他和白钰,因为没什么爱情,所以才能走到现在。 于露茵忽然站起:“我去下洗手间。” 楚虞说:“我和你一起。” 于露茵拿着包和手机,略略复杂的回看了她一眼,楚虞立即明白过来,放了她的行,“你先去吧。” 于露茵离座,张文渊和楚虞又谈了些毕业后的事情,他和于露茵关系更近些,毕业后楚虞不多联系他,两人关系早淡得不成样子。没有于露茵在其间活络,也没什么话题再聊,硬相处下去只会显得更加尴尬。于是有人来叫张文渊去别处喝酒,张文渊便利落告了辞。 学弟递了盘子递给楚虞:“吃晚饭了吗?” 楚虞想到她在车上推拒了的晚餐,垂眼叉了一块水果:“没有,但不是很饿。” 学弟给她饮料,楚虞抿了一口:“就是果汁?” 学弟道:“少喝点酒,喝醉了很难受的。” 楚虞含着杯沿笑了笑,她酒量其实还可以。 有人跃到台上去唱歌,夺了驻唱歌手的麦克风,荒腔走板的惹人笑。楚虞顺着舞台看下来,王昊听着手机,左右顾盼了两下,掀了帘子入到后台去。而于露茵还没有回来。 楚虞后来和同班的人坐在了一起,大家讲了一些在学校的趣事,又玩起了老套的酒桌游戏。楚虞早交代了学弟的身份,大家起哄笑笑,拿着说道了两句,游戏里也带着他,出了一些笑话来。 一直到凌晨,学弟提醒她:“你电话好像在响。” 楚虞放了酒杯,尚是不动声色的,她拿出手机来,看来电显示是“李梅”。 楚虞到一个安静些的地方接,那面的的确确是李梅的声音, 分卷阅读105 这让楚虞有了点她不肯承认的失落。楚虞问:“怎么了?” 李梅道:“梁先生让我问,你大概到几点?” “他现在在家?” 李梅说:“是下午的时候和我交代的。他现在不在。” 楚虞道:“我看看吧,我们还没结束呢。” 李梅道:“也不是催促的意思,就是问什么时候让小张过去接。” 楚虞说:“我和同学一起回去,有两个住得离咱们家比较近的。” 李梅有些担忧的:“这样……” 楚虞说:“您不用担心了,现在……”她放平手机看了时间,再拿起来:“也不早了,您先休息吧。我带了钥匙的。” 李梅低低说:“我不好和梁先生交代的。” 楚虞突然提了点音量,“他是真的关心我,还是随口意思意思?你还不明白吗?”说着挂了电话,把手机调了振动。 再回来看,却找不到学弟了,楚虞坐回原位,左右也没人和她说什么,她便一人喝酒打发时间,耳朵里听着同班同学欢声笑语的谈论往事,心里倒没什么感触。转眼三年过去,日子就是这样快的,学校没给她留什么特别的回忆。倒是梁京兆这个人。她在学校学到的知识和教训,远不及梁京兆带给她的深刻。 楚虞现在想到梁京兆,有着对自身的厌弃和嘲讽。刚刚打电话的是李梅,这竟让她感到失落。她未免也太贱。 学弟回来,指尖是微湿的。他摩擦着手掌,似乎有什么事在犹豫着。楚虞倾身问他:“刚刚去了哪里?” 学弟看着她:“洗手间。”他继续喝酒,喝净了杯底,转头附了楚虞的耳:“于露茵和王昊是什么关系?” 楚虞问:“怎么了?” 学弟道:“我刚刚看见他们……”话没说下去,但意思楚虞已经能意会了。 楚虞说:“他们在一起过。”这个在一起,自是有很多意思。楚虞之所以没有为于露茵撒谎,是知学弟定是撞见了确凿的情境。 学弟松出半口气,低声接着说:“他们在安全通道里……蛮大胆的。” 楚虞没有接话,之后说:“不要给别人讲这种事。” 这话让学弟听着心里十分不适,但他没有表示出来。 半个小时后于露茵回来了,妆容依旧精致,衣着也妥帖,想是已经整理过。她在楚虞身边坐下,班上打大半的目光都聚到她这里来。 于露茵很和气的,同班的人有一两个大胆向她问了几句,于露茵即刻回答了,且态度显得诚恳,便有更多的人凑上来询问她一些娱乐圈的事,或问她接下来的发展,于露茵答的有所保留,但态度没有不耐烦。在座诸人因都是同班,以为有点同窗情,便对于露茵随便了一些。于露茵没半分抵触,只是口里应着话,几次垂眼看了手机,看有没有新的讯息。 聊完了就是合照,自拍,男生里喝吐了几位,女生也有些家教严的、看了时间就坐不下去。楚虞说:“今天就到这吧。毕业典礼前还有次聚餐的。” 众人纷纷收拾了东西。他们这班算是结束的早的,另一些班级还闹得沸腾。于露茵靠住楚虞的肩膀:轻说一句:“停车场等你。”没有让学弟听到。 楚虞由学弟揽着肩膀走了出去,单和同学告别就花费了些时间,学弟招了辆出租车,正要和楚虞一同进去,楚虞止住他:“我叔叔来接我,你先走吧。” 学弟收回迈进车里的腿:“我等你上了车再走。” 楚虞挥手:“不用,你先回去吧。” 学弟知道楚虞的叔叔并不是很待见他,便也没多坚持,何况时间是真的晚了,他家里有些难说得过去。便晃了晃手机,对楚虞说:“回家了打电话告诉我。” 楚虞把他送进车里去,回他:“拜拜。” 送走了学弟,楚虞回身向对着街道的电梯走去,在地下停车场雪亮的照明灯下,王昊、张文渊与于露茵,已经在等她了。 这三个人,楚虞忽然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高二。 他们上了王昊的车,开车的是海荣的一个司机。楚虞问:“这是去哪?” 王昊在副驾驶打了哈欠,慵懒的道:“有家新开的酒吧,环境不错。” 楚虞道:“不能在夜色喝?” 王昊撩了眼皮:“这你问问我们于姐,她今天是要喝穷我,怎么能给我便宜让我在自家里请客?” 于露茵道:“你少来。” 王昊回她:“你和楚虞自求多福吧,按传统,学长请后辈喝毕业酒,不喝到你们叫爸爸是不让走的。” 于露茵笑了:“我看今晚是谁叫谁爸爸。” 他们俩闹着,楚虞听着也噙了笑意,张文渊瞥了眼看楚虞,状似不意的问一句:“梁叔叔知道你回去晚吗?” 楚虞些些止住了笑,说:“知道。” 车子到达目的地,王昊在前,领着他们进了订好的位置,这里离舞池很远,较为安静。酒吧还在试营业,来的是些和老板相熟的客人。王昊没点单子,酒就送上来,成箱成箱的,真是有备而来。 于露茵指点着服务生开酒:“也别来啤的了,占胃,喝着不够劲。” 王昊出言阻止:“耍赖是不是?都给开了,咱混着来。” 于露茵没再争,而是勾了嘴角笑,眼角带出点风,轻飘飘的刮了王昊一眼,王昊还靠着沙发,点上了一根烟,含着烟嘴,也是笑盈盈的。 他们这点老套的小勾当,楚虞和张文渊都看在眼里,但也没说什么,他们这样纠缠是惯了的,再怎么有香艳意趣也不会怂楚虞和张文渊的视听。张文渊给楚虞倒酒,说一句:“今晚可是要对不住了。” 楚虞大方接了酒杯,于露茵也要点烟,楚虞看过去,她便分楚虞一根。张文渊和王昊都有点吃惊,“你何时也抽起来了?” 楚虞娴熟燃烟,端起酒杯:“还喝不喝了?” 四五圈下来,酒精醉得人松懈了神经,许久未见的疏离和本就存在的隔膜也少了。王昊晃着杯子,来问楚虞:“你和那小崽子怎么到一起了?他的事你不知道?” 王昊对学弟有些主观上的偏见,但话是没错的。楚虞饮了一杯,说:“他的事情闹成那样,怎么不知道?”就算是不知道,也会有人来向她说,王 分卷阅读106 鹏就是个例子。 王昊道:“你真是……妹妹,我劝你一句,和他玩玩算了,认真不得的。” 王昊说话带了点江湖气,喝了酒才有的,也是在酒桌上跟着父亲养成的习惯,后来进了娱乐圈里,和三教九流都打交道,原来那套官话更是说不得了,换成亲切些的、粗俗些的更适应些。楚虞点着杯沿转圈,于露茵指着王昊,来替楚虞说话:“你有资格说人家?人小孩哪比得上你混账?” 王昊虚点着她:“欸,你——张文渊,你评评理。” 张文渊摆手:“可别拉上我。”他给楚虞和于露茵各添了酒:“她们俩这是喝得还不够,你别本末倒置了。” 王昊点着头,十分赞同张文渊。他向楚虞和于露茵的酒杯里各兑一盏白的,举了酒杯:“来吧。” 酒是助兴的,单喝绝对没什么意思,但楚虞和于露茵今晚是的确高兴的,大约有一整年没这么轻松过,即使是假期脑中也有根弦绷到发颤。于露茵酒量上佳,楚虞也不差,张文渊和王昊陪着喝,也是喝了不少。 楚虞推着杯子,站起来说:“我去趟洗手间。” 她走后,于露茵问:“我去看看她?”她知道楚虞应该是还没有大醉,只是怕她出其他的意外。 王昊摆手:“这里安全得很。”酒吧尚在试营业期,来的是些社会上有些地位的人,都讲究体面,安保工作也全面,决意不会出什么差错。 于露茵和王昊十分在意楚虞,这份在意不仅是在某种交情层面。和楚虞保持亲近,也就是和梁京兆保持亲近,而王昊和于露茵都是切实受过梁京兆帮助的。张文渊虽没欠梁京兆什么,但将来指不定会有梁京兆帮得上忙的地方,也或许张梁两家会有互助的时候,有一份联络在,总是没有错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三人关系更近,但也乐于叫上楚虞一同出来玩。 楚虞拿着包去了洗手间,解决了问题后站在镜子前又补了残花的妆,描了唇角。收拾着东西出来,洗手间正对着舞池边缘,楚虞擦身撞了一个人的肩膀,那人也是醉的,回了头看楚虞,只看得见楚虞白皙孱弱的背,蝴蝶骨舒展得分外美丽,便追上去搭讪。他是位年轻的富家子,浪荡贵气,搭讪也很讲礼貌的:“能占用你点时间吗?” 楚虞看他,此人眉眼有点吴桂荀的味道,楚虞没什么要紧事,便有兴趣和他多聊,他指了后面一个卡座,“我和我的朋友在那边,还是你想去吧台?” 楚虞笑了笑,她也许是有点醉,眼前的青年漂亮,她便和他多说了两句,但还是要回去的,也没想着和这人喝酒。千禧年后,酒吧里的缘分多数代表相互陪伴一个夜晚,而楚虞还没有这样的习惯。她已经是要走了,忽然手臂在后方被人拉住。楚虞回头,还以为是做梦。 梁京兆说:“失陪一下吧,李公子。” 漂亮青年看清了来人,惊诧的睁大了眼,再看看楚虞,“奥,这是您那位——哎,失礼了。”他对梁京兆道:“梁先生,改天我再赔罪,您可不要告诉我的父亲。” 梁京兆笑了一下:这漂亮青年依仗年龄,在梁京兆面前扮小辈无忌,让梁京兆也无处指责,即使本就没什么好指责的,这青年这一番也化解了尴尬,正好让两方都自然退场。李姓青年很快消失在人群里,梁京兆松开了楚虞,颔首示意她:“你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失约了!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晚上会再更一章!! ☆、残酷天真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再也不夸下海口了!!这张写得七拼八凑!!把我也弄得七荤八素!!!人没多大胆还要多大产!我算是明白了!!没能把这章写好我真的超级后悔!!大家看看情节!!明天我修一修! 他们走到酒吧的一条安全通道里,这条是虚掩着的,旁人还以为锁住,于是聚到了对面那条通道里。梁京兆让楚虞进去,自己反手锁了通道的门。 通道里隐隐隔着外面喧闹的声音,头上有盏壁灯,并不算昏暗,梁京兆和楚虞隔着有半米多远,梁京兆上下看了楚虞一眼,然后伸手,给楚虞把领子拉好了。 楚虞立刻的就避开他,梁京兆只把她两边肩上的领口收住,扣子还是敞着的。他抬手指了一下:“你自己扣吧。” 楚虞搭了指尖在肩胛上,正摩挲着那领子,一字字的清明又带了点哑:“怎么,这样不好看吗。” 梁京兆说:“不是不好看。”语气十分淡漠,敷衍似的。 楚虞重新把领子拉到后面去,她一面这样动作着,一面望着梁京兆,挑衅似的仰着下巴,“就是为了好看才这么穿的。” 梁京兆给她又拉上了衣服,说了一句:“我不许。” 楚虞忽然的就想哭,但是忍住了,比酸涩的情绪蔓延更快的是愤怒,“我是您的东西吗?”她说:“您说得话真让人恶心。” 梁京兆没有表情,“恶心也要听着。” 楚虞去推安全通道的门,而门已经被梁京兆锁着,她没有推开,便摸索着去找门锁的位置。梁京兆这时近了她的身,从后边把她按在门上,门锁得不严,发出咣当的声响。 楚虞开始挣扎,而梁京兆手劲很大,一手像屠夫一样按着楚虞的脖子,一手探到前面去,狠狠扯正了她的衣领,然后一粒扣子一粒扣子的给她系到了最上面。 衬衫下摆也被他蛮横的扯出来,楚虞的腰侧带过去一点风,她的小腹不自觉的吸了一下,她屏了息,梁京兆却是将她放开了,楚虞还趴在门上,手里攀着门上的装饰物。梁京兆已经后退了一步去,问她:“和谁来的?” 楚虞半响才回说:“于露茵,王昊,张文渊。” “转过来。” 楚虞没有动,梁京兆问:“你准备何时回家?” 楚虞说:“你不要管我。” 梁京兆说:“我不管你,谁管你?” 楚虞转过身来,慢慢抬了脸,梁京兆本是面无表情的,看到楚虞却是一怔。 楚虞满脸的泪,淌得无章狼狈。 楚虞望着梁京兆,用一种长久望着月亮的、孤独之人的悲哀眼神看着他,她声音很哑了,她对梁京兆说:“您怎么能这样 分卷阅读107 呢?” 梁京兆亦看着她,并没有松动。楚虞的泪还在涌出着,向下淌着。 一件衣服也要被管束,穿得暴露与否是她自己的事,她的身体的所有权是她自己的,根本不该受梁京兆支配。可是梁京兆就是这样做了,理直气壮,正如那天上午在客厅里,梁京兆靠在沙发上,平静的向她讲述了他肮脏的欲望。 梁京兆并没有把她当做一回事。 刚刚他将楚虞的衣服扯上去的时候,楚虞以为梁京兆会对她做些什么,她已经抓住了了门锁,但没有去开。然而梁京兆并无此意,只是因为她的忤逆而动怒,仅仅是要将她的衣服整理成安分的样式。相形见绌的是她的低下和□□。她是多么下贱,才总有期待,又是怎样的可悲,对一个无情的大人物产生了爱恋。 梁京兆这样冰冷的面对着她,他并不会知道,仅仅是在考场外,迎着阳光的一个身影,就让楚虞在那一秒内原谅了他的所有。 梁京兆当时和诸多普通的家长站在一起,高大可靠平和,完完全全的和楚虞心中的那个父亲的形象重合了,但不仅是源于重合的这份感动,两人那些过往的暧昧,虽是带给了楚虞痛苦和纠结,但在这天光之下,炽热的大地和空气里汗湿的潮,把一切不好的东西抛得遥远了,只剩下柔和和的依赖。 楚虞那一瞬间觉得她和身边的这些普通孩子们没有什么不同,考场外同样有人在等着她,这个人还同时和她有更亲密的关系。有点隐秘的快乐。 也只是那一秒钟,现在时间过了,楚虞回想起一切来。她真的是恨梁京兆的。 楚虞说不出其他话来,刚刚那句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梁京兆不在乎她,那她这句有着期望被安抚的撒娇意味的话,在梁京兆那里听来是十足可笑的吧! 楚虞转了身,去拧动门锁,她不得要领,门锁被蛮弄得密匝作响。这次梁京兆并没有制止他,楚虞终于将门打开,踏出半步去,梁京兆在她身后道:“三点前回家去睡,我会打电话给李梅。” 楚虞顿了顿,咣地砸上了安全通道的门。 楚虞回到就着,于露茵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楚虞摇了头,说没什么,然后看眼前杯子是满的,便仰头喝了。 张文渊看了她一眼,又与于露茵对视了。 楚虞把手机直截关了机,酒是才喝了一半,楚虞和于露茵都只喝了浅醉,王昊也只是想将人灌到六七分,毕竟醉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身心俱疲,没什么快乐的兴味。但楚虞似乎全无顾忌,坐在那里豪饮,到最后王昊敬她:“士别三日。” 楚虞碰了他的杯子,竟将酒液碰出一半来,一些沾染到衣衫上。楚虞接了于露茵的纸巾来擦,一面擦一面笑了笑:“真是有点醉了。” 王昊对了表:“差不多了。” 楚虞说:“我还没太醉呢。” 张文渊已是起身将她搀起来:“好了,走吧。” 于露茵接了把手,“你行吗,能走吗?” 楚虞一并甩开了两人,“我走路还是可以的。” 楚虞的确走得稳,于露茵只知道楚虞是能喝的,但不知她酒量究竟如何,细观楚虞还是清醒的,也就放了心。他们一同去结账,王昊拿了卡要刷,柜台告诉他:“已经有人结过了。” 楚虞靠在柜台上支着下巴看 墙壁上挂着的北.京时间,已经是五点四十了。 王昊奇道:“能透露一下是哪位付的帐吗?”也没有遇到熟人,怎么就欠这么一份人情? 楚虞突然插了话:“结账的人,走了没有?” 柜台道:“刚刚人还在这里的。” 楚虞打开了关机许久的手机,一条讯息也无。 楚虞把手机放进包里,盖子还未合上,她便迈大步走向了电梯里。 余下三人叫也叫不住她,楚虞连按数下电梯的关门按钮,电梯滞了一下以作反应,缓缓合住。 于露茵拿出手机要打楚虞的电话,张文渊按住她的手,“她在电梯里,也没有信号。” 他们三人等在电梯前,看数字跳到了负三层的停车场,于露茵按了电梯等着要去找,张文渊说:“打手机吧,她不是没怎么醉?总归是会接的。” 于露茵的手机一直是握在手里的,她刚刚按电梯迟了,电梯越这一层升到了别处。能做的也只有打电话了,楚虞突然走掉,他们三人也不好各自回家去。电话打了三个,电梯遥遥的又到顶楼去。于露茵要打第四个,看到楚虞的来电提示。 “喂?”于露茵音量不低:“你在哪啊?怎么突然就走了?” 楚虞的手机,那面去传来梁京兆的声音,平稳的:“楚虞和我在一起,你们先回家吧。” “梁叔叔?”于露茵换了礼貌性的语气,“帐也是您结的吗?” 梁京兆应了,然后又说:“你们回家吧,我带楚虞回去。” 地下停车场里,梁京兆的手放在车门上,楚虞还是站在他的车前,堵着车头。梁京兆叫她一声:“楚虞,上车。” 楚虞从他的手臂下钻进去,坐在了副驾驶。 她是从电梯那里冲到梁京兆车前的,梁京兆总将车停在靠进电梯的位置,凌晨五点车已经开走一半,余下的中梁京兆的车是乍眼的。楚虞一下子找出,梁京兆尚未踏进车门里,司机在驾驶座等着。楚虞站在车前,也不说话,也不动作,她的手机响了,梁京兆走过去,给她接了。 梁京兆的电话就是在她面前打的,梁京兆听着手机那头于露茵的声音,短短应了两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梁京兆把楚虞的手机放回她包里。 司机被梁京兆叫下了车,很快消失在电梯口。梁京兆坐进驾驶座里,他自然也饮了酒,没有系安全带,打算一会再将司机叫回来,让他把楚虞送回家去。 楚虞坐在椅背上,双手抓着安全带向锁扣里送,几次都没进去,抬头无声看着梁京兆。那眼睛茫茫然的,真像是喝醉了。 梁京兆伸手过去帮忙,楚虞却是忽然将抓着安全带的十指松开,安全带哧哧的缩回去了。 梁京兆没有发作,也不是有耐心的样子,他侧身贴近了楚虞,去将那安全带扯出来。 他系着安全带,楚虞热热的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一会 分卷阅读108 儿梁京兆便发觉了楚虞的恶作剧:她是故意向他吹气的,楚虞一直将嘴唇鼓起来,气息只向他下巴和侧脸喷吐。梁京兆低下头,警告的看着她,她才不吹了,还是笑。 这张脸庞像是纯粹快乐着的,在安全通道里那个狼狈的楚虞早被精心的修饰遮掩,现下的这个向他笑得谄媚的女孩仰着一张精致妆容的漂亮面孔,天真又充满欲望的。梁京兆给她系好了安全带,直起来身子。 楚虞拉住他,劈头盖脸的问他:“您和谁来的?” 梁京兆没理会她。 楚虞继续问:“您准备几点回家?” 梁京兆望着她,依旧没有什么神色,楚虞唱单簧也唱得津津有味。 梁京兆刻意保持沉默,楚虞不太高兴的,她面向了梁京兆,伸出手来解开自己从上数的三颗纽扣,然后将左右衣领分别扯下,挂在肩膀下的位置。安全带纠缠得很恼人,她负气似的把安全带又解开了去。 “好看吗?”楚虞的指尖划过她一字型的锁骨,问梁京兆时眼睛很亮。 梁京兆此时倒是搭了腔,“好看。” 楚虞说:“只给您一个人看的话,是不是就没有问题了?” 梁京兆毫不遮掩,点头说:“是。” 楚虞笑出声来:“您真是……”她没说下去,就是低低笑着,仿佛是真的很开心的。 梁京兆拿出了手机,要拨打司机的电话,按下拨出前他对楚虞道:“把安全带系好。” 楚虞却是一巴掌把梁京兆的手机打落了,手机掉在座位底下,梁京兆弯腰去取。楚虞趁着此时在座位上不安分起来,她半站起了身子,膝盖撑在座位上,头抵着车顶。梁京兆拿出手机后抬起眼来,看着这样的楚虞:“你做什么?” 楚虞伸出了一条腿,蹭着梁京兆的身侧滑到底下去,还是没掌控好,一下子栽倒在梁京兆身上,手肘正抵着梁京兆的肋骨。梁京兆略抽了口气,但双手反应地极快,将楚虞牢牢制控住了。楚虞撑着胳膊仰起脸,梁京兆的下巴正对着她的额头,此时垂了眼看着她。手机又掉进了座位底下,但也没人顾及了。 楚虞放在梁京兆胸前的手软软缓缓探到梁京兆的后背去,脸枕着梁京兆胸前温热的衣料,她跨坐在梁京兆的腿上,“早就过了三点,我还等着您来抓我回去。” 梁京兆推开她,楚虞反将他抱得更紧,梁京兆生生掰开她的手指,楚虞没了附着,像离了墙的爬山虎,在梁京兆的手中软塌着,颇具耍赖情绪。梁京兆按着她的肩膀,声音沉沉的,告诉她说:“这次又就着醉酒玩什么把戏?” 楚虞的心只是被扎了一下,然后她又恢复了不在意的神情,她搭上梁京兆的脖子,扭动着蹭他的下身。她说:“梁叔叔,你想要什么,尽管拿去。” 梁京兆盯着她的眼,楚虞无所无谓的笑着,她空蹬了几下,又左右摇晃着摆动身子,在梁京兆身体上找平衡。楚虞穿着短裙,双腿是□□着的。地下停车场里光源分散,梁京兆这辆车正是停在一个暗昧处。 一切都是最具备的条件。 梁京兆说:“下来。” 楚虞没有动。 梁京兆说:“自己下来。”就像之前在通道里,他让楚虞自己把扣子系好一样。 楚虞说:“您当什么正人君子,话不早说明白了吗?” 梁京兆忽然笑了,他告诉楚虞:“我当然不是正人君子。但你想要我就会给,到底是谁在嫖谁?” 他又说一遍:“下来。” ☆、毕业 梁京兆,这个可恶的大人。楚虞第一次在梁京兆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戏弄的、狎亵的、微带藐视的,他足够可恶的调笑着她,好像在说:“你不自量力。” 楚虞认为自己没有喝醉,也不是心血来潮,但实际上这两者都是在的,她每一次尝试性的贴近和引诱都不得而终——那次当然也算,没有射.精的梁京兆和第二天早晨她那蹩脚的谎言——多么惹人发笑啊!她是愚蠢的孩子,不自量力的孩子,以为随便幼稚的手段完全可以操控一个大人。愚蠢愚蠢愚蠢!可笑可笑可笑! 楚虞现在与梁京兆紧紧贴合着,梁京兆微笑很冰冷,胸膛一如既往的温热坚实,楚虞在他身上这么久,他毫无所动。楚虞突然想到了她那本塞在书柜角落的花绿的言情杂志,那里面的佳偶良缘可不是这样的。 楚虞的手还环着梁京兆,指尖触碰的也是透过薄薄的衬衣料子而发散的梁京兆身体的热量。楚虞感觉到自己的天真,就像一个笑话,她不仅窘迫,而且愤怒。 梁京兆那带着可恨神情的脸庞就在她眼下,楚虞坐直了一些,直直的看着梁京兆,梁京兆当然能猜测到现在楚虞的所思所想,因为一切都写在这个小女孩的脸上。楚虞真的还是小孩,就算他碰过她,见过她在白日里和人媾和在室外的样子,他也知道,楚虞还是个小孩。 楚虞像个钟摆一样俯冲下去,梁京兆以为这个孩子是像以前一样强吻的套数,立即侧开脸去。而楚虞却撞上梁京兆的肩膀,软软的嘴唇里探出两排尖牙,贴着他的皮肤张大了,再狠狠的咬下去。 楚虞没什么力气,牙倒是很尖。梁京兆两手插进她的腋下,要将她举起来,而楚虞的手还环着他的后背,这样只让楚虞更紧的贴住了他。梁京兆又加了两分力,却使得楚虞含着衬衫呜咽了一声:他把楚虞弄痛了。梁京兆放了手,肩膀上那块手痛得麻木了,“怎么像只小狗一样。” 楚虞咬的牙床酸痛,也没有劲再咬下去,梁京兆的一手从楚虞的压下伸过去,牢牢环住了她,并抱着她向前倾了倾身子,这下楚虞惊惶了,也不觉松了口,她接着感到与梁京兆贴着的地方飞来个沉甸甸的金属物,原来梁京兆刚刚是解开他的安全带。趁着楚虞惶惑的这一下,梁京兆的手越过她紧小的臀部,在楚虞的大腿处找到了着力点,一下子将楚虞举起来。楚虞只感到一阵颠覆,回神来就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梁京兆在座位上,几乎是立刻的打开了车门,车厢内的照明灯也亮了,一下子楚虞的面庞与身体在梁京兆眼下坦荡展露了。楚虞的唇膏花了,溢出来沾染到人中上,嘴唇上的也斑驳着,她的衣服被拉扯的没有了形状,不仅是锁骨了,胸前的一片也堂堂的露着。梁京兆已经跨出门去,一手搭在车门上,回身低了眼看车内的楚虞 分卷阅读109 。 驾驶座座椅上搭着梁京兆坐进车里时脱下的西装外套,他将那外套劈头盖脸扔在楚虞的身上,遮挡住了那小孩子的神情和眼神。梁京兆说:“我喝了酒,开不了车,小张送你回家去。” 关上车门,梁京兆头也不回的向地下车库的电梯走去,手却是颤的。楚虞刚刚坐在副驾驶座,抬头看着他的样子十分扎眼,她不像从前那样愤怒,也不像从前一样软弱的伤心,她看着他,真真是怨毒的,也是悲哀的。 梁京兆从来没缺过女人,他没有不体面急色的时候,楚虞贴上来的时候他自然能保持冷静。但长此以往也不像话。楚虞马上要进大学,换个新环境,认识一些新的人,她大概会改变些想法。 梁京兆进入电梯后,看到他衬衫上楚虞的口红印子,还湿漉漉的沾着唾液。 小张看着时间上了车子,楚虞早钻到了后排,在梁京兆那件大西装的裹覆下看着窗外。她把脸上花掉的妆用包里的卸妆湿巾擦了,黯淡仓皇的素脸迎着青色的晨光,应该是有六点了,太阳还不见踪迹。这里空调吐着湿冷阴郁的风,缠在手臂上。这样看着窗外的阴沉像是萧索的秋。之前闷热了那么多天,也是来一场雨的时候。 毕业典礼在六月中下旬。那天恰好是出分的时候,楚虞从早上起就和于露茵待在一起,分数也是一起查的,楚虞只看了一眼,就关闭了手机。 于露茵问:“多少?”她的分数楚虞已经看到。 楚虞低声说了一个数字。 不高也不低,并不能算是正常发挥,但是也没跌得那么惨。这么一个分数,认真填志愿还是可以走一个不错的学校的。 毕业典礼于露茵有一个独唱节目,台下还有一小批记者,是来拍她的,灯光打在她身上,楚虞想到了去年站在台上的王昊,穿着校服衬衣,有许多人来为他送花。正想着,后面有排人站了起来,喊了“于露茵我爱你”,前面的记者将镜头摆过来,闪光灯不停。 今年的毕业典礼在室外举行,没想到傍晚的时候下了雨,节目才到一半,带伞的人不多,楚虞用包遮着雨,手臂上一凉,学弟从后面探着身子来,塞给她一把伞,“我回了教室一趟。” 伞只撑了十多分钟,便被教导主任呵斥着收起来了,好在还是毛毛雨,也没有加剧的趋势。楚虞的鬓角被润湿了,贴在额边。正轮到她们班上台领毕业证书,楚虞把伞放在凳子上,起身跟大家去排队。 舞台上灯光烤着额头,有点咄咄逼人的架势,也不知于露茵刚刚在这里怎么唱的歌。楚虞站在第二排的最侧,老师们从阶梯处登上舞台,抱着毕业册的学妹跟在后面,从第一排最那头开始。楚虞躲着灯看着台下,就见了一把黑色的伞,从他们这一年纪的座位向前走着,在家长区找到了座位,等落了座,那伞被收起。 梁京兆来晚了。 楚虞接了班主任给的毕业证书,半鞠了一躬。她扫了一眼台下,梁京兆隔着层层幕的微雨与她对视了,夹着过分明亮的炽黄色灯光,两个人的神情都有些朦胧。 楚虞鞠躬时不知怎么想着:也是鞠给梁京兆的,也谢谢他这么些年的养育。 典礼结束时天已经全黑下来,楚虞随着同学一起回到了教室,老师又说了一些话,有些人哭了,有些人没有。她去还学弟的伞,学弟和她一起靠在天井的栏杆,告诉她:“我和你去同一个大学。” 楚虞没说话,这种没有谱的事,说出来更像是个咒语,紧勒着人。 她和于露茵从教学楼走下来,到大厅里去,门大开着,学校亮了门口到教学楼一路的灯,熙熙攘攘的家长站在那里,楚虞一眼就看到了那把黑伞,于露茵也看到了和梁京兆交谈着的她的父母。 楚虞过去,叫了声:“梁叔。”于露茵也叫,楚虞和她的父母也打了招呼。 “那就再联系吧。”梁京兆的手搭在楚虞的背上,对着于露茵父母道,于母给于露茵撑着伞,同丈夫一起送走了这个大人物。楚虞站在梁京兆的伞沿下,身边穿行的都是人。傍晚就着夕阳开始的雨,天边还泛着红光。伞外是一个世界,伞下是两个世界。都隔着厚玻璃。 她和梁京兆是许久未见的。梁京兆问她:“出分数了没有?”如既往的明知故问,大人对待小孩的方式。 楚虞说:“出了。” “多少?” 楚虞告诉了他。 梁京兆没有过多的反应,没有指责她考得不好,也没安慰她不要介意,因为事已至此。他说:“那就报T大学吧。回去你看看选哪个专业,这个学校文科很强。” T大就在本市,甚至于离梁京兆给楚虞的那所公寓都是近的。 楚虞应了一声,很温顺的样子。 但她根本是阴奉阳违。 网络报名日期截止的前两天,梁京兆按了公寓的门铃,李梅给他开的门,门外的梁京兆脸色沉郁,李梅刚做了清洁,擦了擦湿润的手,“梁先生,您怎么来了?” 梁京兆跨进门来,“楚虞呢?” 李梅给他找了一副拖鞋,梁京兆踩了进去,将手里的车钥匙扔在玄关的柜子上,直向着屋内走,李梅在他后面道:“她出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李梅说:“……我给她打个电话?” 梁京兆坐在了沙发上,“打。” 李梅打过去电话,根本不通的。又躲着梁京兆多打了几遍,还发了短信,那面一直没有回应。 梁京兆在客厅里,看着没什么不寻常的,但梁京兆从未对下人摆过脸色,平时见了不说是带笑,也是柔和的,今天还是不一样,梁京兆又是许久未来的——这间公寓里,梁京兆这个主人倒算是稀客了。李梅又打电话给今早把楚虞接出去的司机,司机说:“楚小姐让我把她送到超市,就让我回来了。” 李梅又发了两条短信给楚虞,梁京兆的声音从客厅传来,问她:“打了没有?” 李梅收了手机:“可能是在外面,比较吵闹,没有听见。” 梁京兆声音平常:“没有关系,我等她回来。” 李梅说:“您吃饭了吗?” 梁京兆说:“不用管我,”他扫了一眼李梅放在玄关的手提袋,“你今天回家?” 李梅犹疑着点了点头,梁京兆说:“那 分卷阅读110 你走吧。” 李梅不太敢直接走,在厨房给梁京兆做了顿午饭,在火上焖好了才告辞。梁京兆坐在沙发上,今天也恰是个周末,其实他的情绪早已平和了,楚虞这点闹剧还不能真气到他什么,他中午时吃了李梅留的饭,下午在平板上看文件,打了几通电话交代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接着也没有什么事,客厅墙壁上还挂着梁京兆在楚虞高二时安的投影仪,梁京兆随手打开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凌晨四点。 楚虞进门时随手把包扔在地上,拖沓着换了鞋子,高跟鞋子带子有些难解,楚虞直接甩了过去,她是真的困了,要急着睡觉去。她正要向客厅走,直面迎上了梁京兆。梁京兆早把视频关了,投影仪还待着机,在白幕布上投着块灰影。楚虞对上的梁京兆,就笼在这一片灰白的光影里。 梁京兆站起来,顺手打开了身边的地灯,地灯的光是柔和谄媚的,楚虞完全知道梁京兆来干什么,但她和梁京兆一样平静,还和李梅说一样的话:“您怎么来了?”一面坐到沙发上去,像个主人在待客。 梁京兆也坐下,在楚虞的对面,“今天早上学校发短信过来,让我确认你的志愿。” 楚虞挑着眉看他,“志愿怎么了?” 他说:“你再给我说一遍,你报的哪所学校?” 楚虞说:“H大。” “不是T大?” 楚虞说:“没有我喜欢的专业。” 梁京兆完全是商谈的语气:“你先报到,转专业是很容易的事。” 楚虞说:“H大这个专业正好够我的分数。” 梁京兆说:“除了本市的大学,其他你不要想。” 楚虞说:“您管得着吗。” 梁京兆这时还没有动气,他站起来,把楚虞放在沙发旁小案上的那部笔记本电脑拿来了,他把电脑打开,摆在楚虞面前,就一个字:“改。” 楚虞看他几秒,然后接了鼠标,打开了填报志愿的网站。 梁京兆站在她身后。楚虞在梁京兆的眼前改掉了志愿,T大是楚虞能稳上的,梁京兆看着楚虞点了确认。 楚虞仰起头来,对梁京兆说:“行了吧?” 梁京兆说:“好。”然后他去拿搭在沙发上的他的外套,看了表说:“你最近都回来这么晚?” 楚虞说:“我十八岁了,梁叔,你十八岁几点回家?” 梁京兆没有说话,给她打开了客厅的主灯,最后说了一句:“记得把隐形眼镜摘了再睡觉。”然后就向玄关去,他抓了柜子上的车钥匙,开门走了。 楚虞今天的妆很艳丽,还带着一副浅棕色的美瞳,直径不大,刚刚看着梁京兆时眼光在里头转着,波光粼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很可恶!我睡过了! ☆、要剪断 录取通知书的地址填的是楚虞现在住的小区的地址,电话号码是填的梁京兆的。七月的一天里,梁京兆给楚虞打了电话,楚虞当时和朋友在外面玩,第一个电话没有接,第二个听到后从包里把手机拿出来,电话已经断了,然后楚虞找到僻静地方,拨了回去:“梁叔?” 楚虞这边隐隐还有音乐和吵闹声,但梁京兆并没有问她在哪,“通知书来了,要人下去签收。” 楚虞说:“梁叔,我现在在外面。” 梁京兆说:“没有关系,我正好在这附近,帮你收了。晚上回家来吃饭。” 楚虞看了一眼门内起哄大笑的人,梁京兆的语气是没有商量的,楚虞说了声:“好。” 挂了电话后她看通话记录,第一个梁京兆的未接电话是在四十分钟前,可能当时梁京兆见打不通她的电话,就替她收了快递。 楚虞回到家里,李梅准备了很多菜,桌上摆了一瓶酒,梁京兆正站在桌边,用工具起着软木塞。 李梅道:“你梁叔拿了录取通知书,不知有多高兴呢。”李梅把桌上的菜摆好了,从屋里拿了个盒子出来,“阿姨送不出什么好东西,你考上大学阿姨也高兴,希望你别嫌弃。” 是一根钢笔。楚虞忙说:“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连着对李梅道谢。梁京兆在一旁启了酒,坐下来看着她们。李梅将礼物送了出去,解着围裙道:“那阿姨就先走了,我家那孩子今天从学校回来,在家等着我呢。” 楚虞把李梅送到门口,李梅脸上一直漾着笑容,关门前还说楚虞考上大学这事,楚虞从玄关折返回来,梁京兆坐在餐桌前,手里握着那瓶酒,看着楚虞笑了笑。 这笑也没什么怪的。 楚虞坐下来,“您今天不忙吗?” 梁京兆说:“录取通知书下来,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 这话说得十分亲近,楚虞抬眼,却看到梁京兆在餐厅吊灯下望着他的蛇一样的眼神,楚虞少见梁京兆这样阴狠的神情。想来刚刚那穿过大半个餐厅向楚虞投来的笑也有他意。她一下子觉出不对来,没等她推桌站起身来逃,梁京兆已经伸出了手,攥住了她的后颈,楚虞有些惊慌:“梁叔!” 梁京兆一言不发,狠狠把楚虞按在了桌子上。楚虞像一根倒拔出的树苗,俯趴在桌上。 梁京兆的另一只手里还握着酒,酒塞已被拔出,梁京兆抬了手腕,酒瓶口直接对着下面。酒水毫不留情的冲撞在楚虞贴着冰凉桌面的脸庞、头发、脖颈、衣领。也蔓了大半张桌子,顺着桌角滴滴答答下来,坠成一线了又是哗哗的声响。楚虞眼前一片红雾,也被酒气熏的睁不开眼,梁京兆的手像煅烧的钢条一样,热烫的紧紧的桎梏着她,梁京兆看着楚虞在手下挣扎,阴沉的说:“楚虞,我真是小看你了。” 梁京兆不是没想过楚虞会再将志愿改回来,然而他还是对从前那个懦弱的楚虞印象更深刻一些,他认为楚虞是耍一个只为惹人关注的把戏,没想到她真有这个胆子离开他。 酒倒了一多半,楚虞的眼睛紧紧闭着,睫毛蜷缩着,鼻头也是皱的,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动物。但楚虞并不可怜。梁京兆扔了手里的酒瓶,楚虞抹了一把脸,挣脱着要起来,酒瓶碎在地板上。碎裂的声音把楚虞震了一震,可是真真正正的修罗场了。楚虞反倒是有些快意,梁京兆生气了,因为他没想到她竟然敢违逆他。 楚虞从桌 分卷阅读111 上那一汪酒里撑着手爬起来,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棉麻的连衣裙,红酒浸了她的衣料,斑驳了一身。她又抹了一把眼眶,眼线晕染在下眼尾,有点鬼气似的森森看着梁京兆,又像是带着笑。 楚虞是得意的,梁京兆发现了这一点。他一把抓住了楚虞的后颈,将楚虞整个提起来,大步向书房里走,楚虞踉跄的跟着,还是没跟上,脚下绊了一次,便是被梁京兆拖着进了书房。 书房,梁京兆的那张实木的办公桌上,摆着楚虞录取通知书的邮寄包裹。还没有拆,但上面已经印着地址和校名。 梁京兆将湿哒哒一身狼狈的楚虞甩在桌上,楚虞被桌角磕了一下,缓了一缓才直起身子来,梁京兆拿了一把裁纸刀,扔给楚虞:“你的通知书,你自己拆。” 楚虞握住刀柄,把刀片慢慢推出来,然后拆包裹,纸壳剥去,彩色的宣传页摊了整个桌面,然后楚虞取出那张对折了的通知书,举起来对着梁京兆打开,虽然头发上还滴着酒液,她却很骄傲的,脊背挺得很直。 战后被战败国俘虏的士兵。就是她这个样子。 梁京兆这下被彻底激怒,他走过去,挥手打落了楚虞拿着通知书的手,那页纸飘到地上去。梁京兆推着楚虞的肩膀,就将其钉在了那张宽大的桌子上。梁京兆握住了楚虞的两只脚踝,楚虞的膝窝抵着桌边,梁京兆垂眼看着她,手附着楚虞的皮肤上了,寻至小腿处,梁京兆的拇指打磨着,“就这么想摆脱我?” 楚虞惊了一下,右脚抽筋似的打颤,要收回去,让梁京兆紧紧攥住。他的手能完全圈住楚虞的小腿,他慢条斯理说:“挣什么,上次不是求着我操?” 楚虞躺在坚硬的桌面上并不舒适,还是要作安然的样子,“我那天想只是想求证,您到底是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 梁京兆拉开楚虞的双腿,压了上去:“我当然是。” 楚虞紧紧盯着他:“您真是恶心,对从小尊敬你的小孩子也能产生欲望,我爸当初为你而死,我家破人亡了来投奔你,你却想着把我带到床上去——恶心,下流!” 梁京兆把楚虞的裙摆一点点握进手里,楚虞包覆着薄薄脂肪的大腿已经露出一半,楚虞心是坚硬的,膝头却在颤。梁京兆拍打她的膝盖,“害怕?” 楚虞不说话,梁京兆的手指掐进楚虞腿弯处的皮肉,楚虞咬牙忍着,也不肯出声告饶,她瞪着一双少年人又愤怒又冲动的眼睛,梁京兆看了一会,却是放了手。他拉开桌子后面的一把椅子——他从这间公寓彻底搬走那天,楚虞卧在这把椅子上想了很多关于他的事。 楚虞步步紧逼着:“您怎么不来了?您怕什么,敢想不敢做吗?” 梁京兆抬起头来,“楚虞,你看看你这幅样子。” 楚虞从桌上撑起身子,梁京兆刚刚推上去的裙子又胡乱着坠下来,她那两条细瘦,又裹着雪白皮肉的腿无所顾忌的伸着,楚虞说:“我什么样子?有您难看吗?” 梁京兆眉头锁着。他差一点犯下错处,楚虞要不提一句她父亲的事,梁京兆刚刚可能就会因为怒气而做出什么来。楚虞提了她的父亲,让他想到他是出于什么把这个叛臣的女儿继续抚养下去。他当时知晓了事情真正的原委,却决意将这件事隐瞒下来——他在楚虞身上倾注了心血,就因为一时的愤怒将这些心血撕碎? 他冷静了之后,真正客观的审视了楚虞。 楚虞像一只小小的公鸡,昂首挺胸,面颊带红。她还是个孩子,梁京兆下了结论:这么一个小孩。 梁京兆说:“下周我给你联系学校,你去复读。” 楚虞说:“凭什么?我不去。” 梁京兆说:“那你哪里也别想去了。” 楚虞又气又惊讶,梁京兆会有这么不讲理的时候。“你想限制我人身自由?” 梁京兆想要真舍得关你事儿就简单了,一件房子一把锁,这辈子别想出门。他说:“之前没打算说你,高考分数比模拟分低了二十多分,不是失利是什么,你要真有心上个好学校,就靠自己争取。” 楚虞说:“我考砸了就考砸了,我不在乎,这就是我自己考得分数,我也不想上其他什么学校。” 梁京兆把桌上T大的宣传纸抓一把扔了楚虞一身:“拿自己前途开玩笑?” 楚虞说:“我的前途怎样也是我自己的事,你管不着。” 梁京兆不会和个小孩子吵,他告诉楚虞:“H大排名是靠前,但它离首都远,商业经济也不发达,根本接触不到前沿的资源。你还小,不懂这些,楚虞,我是过来人。H大也有优秀的学生,但是没有比T大眼界宽阔的。” 楚虞还是那句:“我自己的人生,我乐意这样。” 梁京兆站起来,直接给了楚虞一个巴掌。 这次打得真是毫不留情面,楚虞被掀得跌在桌上去,梁京兆过去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扶起来,并弯下了腰,两人面对面贴得很近,梁京兆对楚虞说:“梁叔只是想让你清醒点,上大学是很重要的事,你不要儿戏。” 楚虞看着梁京兆,咧开嘴笑了,她的口腔内壁被打得破裂,牙龈上沾着血,楚虞边笑便说:“您还不如操我一顿,其他的您什么都不会如愿。” 梁京兆警告她:“楚虞!” 楚虞说:“您可别装了。我不会去复读,也不会去H大以外的学校,您怎么动手脚我也不会从命,大不了我连大学也不上了。您说我得为我的前途着想,如果我的前途和你有什么干系,我也不要我的前途了。怎么活还不是活呢?要我和一个恋童癖待在一起,我还不如在死在大街上。” 梁京兆从椅子上站起来,“楚虞,我不管你怎么想我,但我有一天是你的监护人,你就得服我的管。” 楚虞再次强调说:“除了H大,我哪也不去。” 梁京兆摔门走了,他走之后楚虞去转门把,根本转不动。 梁京兆的车停在下面,这么一闹已经是零点。梁京兆回了他另一个住处。 楚虞拧了很久的门把手,发现真的打不开后就坐在了玄关的地毯上,通体的发冷,是汗湿蒸发吸收了热量。与梁京兆的对弈并不轻松,梁京兆强硬掰开她的腿的时候,她的小腹抽动了一下,身体的反应是战栗又期待的,她只能拼命睁大眼瞪着梁京兆,给自己佯装点有骨气的样子 分卷阅读112 。 楚虞不会讨厌梁京兆,梁叔长得不差,身材也高大不猥琐,对她有时是温柔的。楚虞经常命令自己去讨好梁京兆,但到后来都怀疑自己到底是在讨好梁京兆还是在讨好她自己。引诱梁京兆这种事对她来说是带有隐秘快乐的挑战游戏,她把自己推到受害者的地位,但其实她并没有那么悲惨和不情愿。 她告诉自己她是喜欢梁京兆像爸爸,但是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楚虞不想再这样下去。梁京兆在那天的停车场,最后拒绝了她,并对她言语羞辱。 够了,够了。梁京兆表示了他的态度。他对她有欲望,但不会再碰她。他那段内容鄙俗的自白,不是两人的开始,而是两人的结束。 那还纠缠什么呢,楚虞想,梁京兆欠她很多,但不会以她渴望的方式偿还。他们有过一个夜晚,但那前因和后果都是如此混乱。这件事里的懊悔和羞恼都让楚虞很不舒服,还不如将一切都剪断。 早上李平来将梁京兆接去公司,梁京兆和他说了楚虞志愿的事。 李平握着方向盘的手惊得紧了一下,他从后视镜中观察梁京兆的脸色,梁京兆神色平静,语气也是和缓的,他说:“你找找A大那边的人,现在时间有些晚了,但应该还能说得通。” 李平说:“楚虞觉得T大不好?” 梁京兆嗤笑一下,“你管她觉得什么。她懂个屁。” 李平把梁京兆送到地方,梁京兆下车走了,李平接到了李梅的电话,说来李梅是他家远房的一个亲戚,他接起电话,李梅在那头有些焦急的:“梁先生是怎么了?我早上买了菜去他家里,发现锁在里面别死了打不开,楚虞还在家,隔着门告诉我是梁先生锁着她。这都九点了,家里没什么吃的东西,让小孩怎么办啊?” 李平了然了,想必梁京兆昨晚和楚虞是闹过一遭的,梁京兆不可能不记得他把楚虞关在家里的事。李平说:“这事你我也管不着,梁哥有打算的。” 李梅道:“那孩子饿着怎么办?昨晚还好好的,我走时他们还准备庆祝拿了录取通知书呢,是出了什么事啊。” 李平道:“我一会问问吧。这是人家的家事,你我也插不了手。” 梁京兆处理了这边的工作,从电梯里下来,李平还在大厦的停车场等着,见梁京兆出来李平示意了一下。梁京兆打开车门,“你那个中岳路的店今天不是要搞接待?” 李平从里面给梁京兆推门,“那到中午了。您是要回哪?” 梁京兆说:“新花园三期。” 李平道:“您最近住那儿?” 梁京兆说:“是。” 李平将车开出停车场去,然后起了个话头:“李梅和我打电话了。” 梁京兆“嗯”了一声,查着手机上的短讯。 李平说:“也不能把人饿出个好歹来啊。” 梁京兆说:“饿不着她。”车子开到下一个路口,梁京兆说:“右拐吧。” 右拐正是去楚虞公寓的方向,李平忙打了灯,“哎。” 车停到楼底下,梁京兆和李平就在车里看着,李梅站在草坪上,正指挥着楚虞从窗户往下扔出条绳子来。李梅手里提个塑料袋,里面大小三四个饭盒。 梁京兆笑了一下,“行吧,走吧。” 李平也笑,“您不上去?” 梁京兆说:“不是个时候。” 李平把车开出小区。楚虞站窗户边上看到小区门口的主道上,梁京兆的车映着一路的树影过去了,李梅还在楼底下叫她:“我系好了,你往上提吧。” 李梅对她是好的,李平对她也是好的,梁京兆也是愿意对她好的,但楚虞只想飞快的离开这个地方,离开所有人。 ☆、有招 梁京兆说到做到,陆续往楚虞的房间里搬了几套辅导书,和今年的新真题。 时让李梅哪来的,梁京兆那晚在门外把锁别住,他没开口,谁也不敢派人来修,李梅从梁京兆那授了意,带着这么一套书本卷子,与开锁的工人一齐出现在公寓门口。楚虞听了声响跑到玄关这里,她被关了几天,反而是面容丰润,气色饱满。她叉了手在门口:“这是干什么?” 梁京兆不和楚虞见面,只在电话里和她说:“学校给你联系好了,再有十三天开课,这时间里你在家看看书复习着。也别总闷着不出去,出门散个步逛个街,都没关系,有人帮你付钱。” 在楚虞反应过来之前,她的钱包、信用卡、身份证都让李梅给收走了。 楚虞咬牙切齿:“梁叔,你四十多岁的人了,这么无赖卑鄙。” 梁京兆觉得她这话说得无礼,又没什么其他事要和楚虞说的了,便直接把电话挂了。 楚虞在家枕着那一套书愣神,最后还是忍不住翻了一番,梁京兆说过的话在她脑子里响。楚虞是要强的,也想真的再拼一次,高考失利对她其实是不小的打击,她在心里又怀疑又愤怒又懊丧,但当梁京兆一出现,她心里的这股子消极情绪都通通转移到与梁京兆的对抗当中。 她也知道她的不理智的,这对梁京兆不公平,但梁京兆对她也不是公平的——两人之间能再理出什么来?一本烂账。她不想这样下去,还是那句:尽快了断了好。 李平跑了两天关系,等批条上的章盖下来,才拿着去找梁京兆回报:“事儿办成了。” 梁京兆拿着条子看,奖许的:“好。” 李平说:“楚虞那呢?”总归是要她自己同意,“也不能将人捆着去学校。” 梁京兆打开左手的抽屉,把那条子放了进去,又关上抽屉,“我给她说要她去复读,前天李梅又送了些复习资料,把她吓唬够了,看她去不去。” 李平说:“还是您有招儿。” 梁京兆没接话,只笑了笑。他是没招了才这么对楚虞。前天他回了老宅,老太太又挟着李家那女儿对他旁敲侧击的。楚虞考学的事吴素萍也关注着,到底是掌过权管过事,消息不可能不灵通。她是最赞同楚虞出去念书的,他现在不仅要忙着断楚虞的念头,还要忙着断梁老太太的念头。 吴素萍的身子是好些了,春季过去,病情稳定就回了梁宅,不在医院住着了。梁京兆怕老太太觉得梁宅冷清,尤其是在医院里见惯生死的孤苦了,再看这一宅子凄 分卷阅读113 凉难免触景生情,便让老家那里一些女眷来住。人多起来,老太太顺势叫来了李家的那个女儿,先是来得勤,后来就住这里了。吴素萍说她懂事,知她的心,梁京兆也没说破,只是不常回老宅了。 但一个星期里还是要回去一趟的。吴素萍微微笑着对他讲楚虞:“小孩也是要锻炼锻炼的,你小时候也在国外念过书,那时才十几岁呢。” 梁京兆倾身为吴素萍盛了碗药粥,拿着羹匙搅温热了双手递过去,也是笑的,“那时要不是叔父们逼得紧,我也不想离开家里的。” 吴素萍知道她这个儿子大了,怎么样的话都能让他四两拨千斤的推回去,但吴素萍心里并不是特别在意楚虞的事,顶多是在口头上提点着梁京兆。她是完完全全有把握的,尤其是在梁京菁回国后,回回见着梁京兆,都是一副冷漠疏离的态度。梁京菁就是一把撞钟的锤,时时替她敲打梁京兆的良心:吴桂荀和楚虞那龌龊事在这个家里根本翻不过去,是咽不下的鲠是挖不出的刺。 就算梁京兆在那事之后,对着所有人说了一句:“不要再提。”但事情实际发生,明明白白摆在那里,哪是一句话就压得下来的。也不是梁京兆说话不管用,只是人心隔着皮肉长,管得住人不要说,却管不住人心里想。毕竟是一桩丑事,像木桌上的一道凹痕,补不回来了。 而梁京兆作为梁家家主,梁家的命脉就是他的良心,梁家的同族才是他的亲人。在这方面,吴素萍有信心,梁京兆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他坐这个位置比谁都合适,他也该比谁都明事理,重大局。 上次她问梁京兆何时准备结婚,梁京兆回答的没半分犹疑:“就这几年,不会太晚。” 这就是证明。梁京兆的婚事不是小事,他不仅仅是要娶一个女人,而是要代表一个家族和另一个家族结成同盟,未来的一百年多年里,梁家和这户人家,利益相关,荣辱与共。 梁京兆回吴素萍这话回的的确是不假思索,他也没想到楚虞,他已经心里有数。 其实吴素萍还是没太懂她这个儿子。在某一天的一瞬间,梁京兆产生过要永久照顾楚虞的想法,于是他从楚虞那里要了他想要的东西,也决定给楚虞她想要的,然而夜晚过去,第二天的楚虞矢口否认前一晚的所有,她那拙劣造作的演技让梁京兆哑然失笑,但也满含一个少年人的幼稚的坚决。他才是明白了,他这个大人还是自以为是了。 楚虞和梁京兆身边的大多数女人不同,她不想要什么名分,冠上他的姓氏对楚虞来说是毫无吸引力的事。她还是个小孩,她有大好的青春和未来,她想要的只是当下的、一段路程里的保护。她讨好梁京兆就如一个孩子对橱窗中心仪玩具的渴求。人在婴孩时就懂得用自身换取生存资料,哭泣会换来奶水,微笑会换来糖果,卖弄娇憨会换来疼惜。而楚虞,只是知道了他对她原始的欲望,她哭泣微笑卖弄自己,以此得到梁京兆对她的关注。 梁京兆在那天早上只心说了一个“好”字,也没动气,他不可能和楚虞一般见识。楚虞否认了那晚,那他也当做没有发生;楚虞要他的关注和爱护,他也不是不慷慨的人,但楚虞要再想戏弄他,就没那么容易得逞了。也不要太小看大人了。 吴素萍年纪上来,身体也不大好,梁京兆自然会顺着她的意,不过是见个面,李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生意上早让她接了手,梁京兆和她坐下来,谈的都是公事,也将老太太糊弄过去了。 这事倒惹到了楚虞,一根头发丝,就让小孩闹出那样大的情绪来。梁京兆这才觉出不对来,楚虞怕是对他赔了点心进去,但这份心里,梁京兆明白,这心里难保夹杂了别的东西。首先他和楚虞身份上就是不对等,楚虞又是个患得患失重了的,梁京兆觉得,这份心来的不应该,也没什么必要。梁京兆还没到强迫人跟他的地步,他不缺女人。还是消灭了好。 由谁来灭?楚虞是带反骨的,越不让她怎么,她偏要去怎么一番,梁京兆想楚虞既是为了他们之间这“不平等”而起了心,便由他把这不平等抹了去。他告诉楚虞他下作秽亵的欲念,告诉楚虞他并非圣人,把“长辈”和“恩人”的形象推到之后,他在楚虞那里便没有了讨好的需要,楚虞的这点念头,自然就被她自己打消了,毕竟她年轻,有的是指望。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能给梁京兆一只话筒,让他上台SOLO一下了。下面请梁叔开始他的表演。 ☆、累烦 楚虞升学的事可不止梁京兆这一拨人关注着。在茶馆里,李家小姐把前面的头发拨到后面去,对着对面坐着的梁京兆笑了一笑,从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来给他。 “这是什么?”梁京兆问。 李小姐从容自然的道:“听伯母说,楚虞考学的事情出了点问题,我留学前在H大的校友留校当主任,我向他咨询了咨询。” 梁京兆没去接那个档案袋子,握着茶盏喝了一口:“他怎么说?” 李小姐把手里的东西又递出去一些,牛皮纸质的边缘在保养得当的纤细手指里摇摇欲坠着。她说:“专业目录在里面了,基本上都有把握,你让楚虞挑个感兴趣的。” 她话音一落,档案袋便也落进了梁京兆手里,梁京兆把它放到一边去,既不准备打开来看,也不再提及。继续喝着茶,接着谈刚刚说到一半的远东搬迁,要与新区合建的事。 李小姐没表示什么,她一直等到梁京兆把她送进司机开来的车里,梁京兆才提回此事。她坐在车子里面,微微探了身来看车外站着的梁京兆,眼波非常精准的递过去,她当然知道自己怎样是美的。梁京兆扶着未关上的车门,应着她的姿势低下了头,停车场里光线直白,照得梁京兆无波无澜的一张面容,他看着李小姐,然后慢慢浮现一个笑容,公事公办化的再提及了那个档案袋:“你有心了。楚虞的事李平也在办,没你这么有效率,但总也是成了的。”他搭着车门,欠身对着李小姐的眼睛:“这件事,还是谢谢了。改日请你吃饭。”然后关上了车门。 车窗降着,梁京兆站在车门外,对她点了下头,李小姐和他一起去应酬,结束时梁京兆都是以这样的流程送客。李小姐仍是不在意,她本也没指望那档案袋在梁京兆这里能论得上功行得上赏,她的意思是让梁京兆明白她的态度,至少是对楚虞的态度。 分卷阅读114 现在是谁也都知道楚虞了。李平去批条,说的是梁京兆一亲戚,梁京兆有的是亲戚,哪一个的哪一桩事能总派李平来办?李平是跟着梁京兆的人,也是梁京兆带出来的人,本市也有李平一块地方站脚,他不比梁京兆忙,却也闲不过太多人。加上楚虞也不是一般的小孩,楚洪兴当年的事情在报纸上连登数天,风头过去了还化作一桩奇谈,在本市各大酒店的杯盏里流转。这么个双重的关系。且梁京兆也没太将楚虞藏掖着,饭局上也带过几次,见过的人都感到那么一点端倪。 而李家小姐知道楚虞,就更是应该了。梁老夫人几次提过,态度是模棱两可,字字句句倒是指向清楚。李家小姐出入梁宅的这么些次数,也将梁家弄了个明白。和二小姐未婚夫勾搭的是家主豢养的小孩,听着就带一种可调侃可把玩的秽俗趣味。人她也是见过:那次她跟着梁京兆换了场子,在包厢的门口见着的那一道影子。李小姐在当时就判断出这女孩是楚虞:太符合了。楚虞是很招梁京兆这种男人怜爱的:孱弱,白嫩,一点脾气一点乖顺。这样的小宠物,梁京兆也是俗于窠臼了。 李小姐本有点失望,但后来又接触几次,梁京兆还是不一样的。一般商人和世家子弟有的品性梁京兆自然有,李小姐也见多了。让她比较关注的是梁京兆对于女人的态度。一个男人对于女人的态度很容易展现他的本性和教育。李小姐现在和梁京兆有多项合作的企划,也多次相携应酬过,梁京兆对待欢场女子是一种奇特的漠然,他并不是不近色,而是“不在意”,他从未对一个女人表示出欲望上的认可。应酬里陪酒的小姐进来,在座诸人立即用男性的眼光打量,这些小姐是要靠皮相和手段吃饭的,对男人自然有一套。各人挑选了各自趁心意的,梁京兆自然也会挑选,别人狎昵沉醉,梁京兆那样子,像是把她们当做和桌上果盘角落装饰物无别的东西。 李小姐想,他要不是爱干净的,要不就是见过太多好的。李小姐自身美丽,当她刻意打扮赴梁京兆的约,受到夸赞是意料当中的,只是梁京兆说话的时候,眼神只落在她眼睛和鼻子的区域里,不移向任何其他的地方。她从未被梁京兆打量过,不论是暗自还是昭明,男人不打量一个女人,说明他对她没有半分兴趣。李小姐不会怀疑她自己的魅力,梁京兆性取向也是正常,他只是不那么容易被打动,说得俗点,他不会轻易对女人动心。 李小姐好胜心上来。她家虽不比梁家,但她配梁京兆绝不是高攀。她上得学校极好,学历拿出去不是漂亮,而是让人惊奇。毕业后就接接了家里的手,不是不谙世事的蠢摆件。他们这种出身的人相貌不会不好看,而李小姐是过分美丽。 过分美丽的李小姐坐在车里,司机惯常不言语,她对着车窗看了看自己面庞的镜像,想到了那天包厢门口短短出现几秒的楚虞,那么个脊背挺得理直气壮的小孩子,裙摆在门口一闪而过,梁京兆看到了,站起来走出门,对室内连着她的三人没有半分交代。那天李小姐在梁京兆出去后半个小时还没见他回来,便也出了门去。她是抓着包走的,她活到现在,还没受过这样的冷落。当然,她也不蠢,知道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像刚刚她递出去的档案袋。而那天后她再也没提过她直接走掉的事。点到为止,点到为止,但不把前一步踏出去,是踩不到男人的边境线的。 楚虞的班级又要聚餐,她和李梅报备了,也给梁京兆发了短信,下了楼是梁京兆公司里的司机给载去的。晚上梁京兆结束一个局子,踏着酒店楼梯上铺着的软毯,手一搭按在雕花裹木的扶手上,侧了头给身后跟着的助理,“几点了?” 助理看了表:“三点半。” 梁京兆半阖眼,“不回去了,去楼上开个房间。” 助理点了头,拿起电话安排,梁京兆的手在空中虚压了压,“李梅有没有发消息过来?” 助理很肯定的:“没有。” 梁京兆一步踏下了三层楼梯,向电梯去,一面吩咐说:“打电话给孙刚,让他把楚虞送回家。” 孙刚挂了电话,就从车上下来了。他是个面相斯文的男人,穿西装也像是文员,实际上他没念过多少书,吃饭全靠拳脚。他低头进了一家会所里,有人认识他,迎了他进去,他问:“在哪个房间?” 进屋前,孙刚又给楚虞发了消息,打了电话,楚虞依旧是没有回复,包厢里嘈乱,也说得通。且就是楚虞耍脾气不配合又如何?他们这些做下人活的自不会挑主子的不是。梁京兆给他发工资。他敲了敲才推门进去,在一群孩子里低眉耷目的找,他眼睛尖,没看错的时候,看了两遍还是没有。于露茵认识他,他过去问:“楚虞呢?” 于露茵笑了一下,她正跟人抢麦,身体歪斜在另两个女孩子身上,被她压住的最近那个女生喊道:“你唱得好我们都知道,但也总不能都让你唱是不是?” 于露茵伸手挠她的痒:“亏我还帮你要了黄文的签名照,你我一首歌都不愿意听?” 那女孩道:“哪是一首歌!这都多少首了。” 于露茵狠压着她教训,她身下还有一个女生,在最底下翻了身伸长手来支援,于露茵最怕痒,一下子跳开了。 于露茵明摆着不配合,孙刚无声无息的又退了出去。 负责这间包厢的服务生说,楚虞去了洗手间两次,最后一次还没回来呢。 孙刚在原地等,等到四点二十,他等不了了,打电话给李梅说:“楚虞好像是自己跑了。” 李梅接这电话是不高兴的,她知道楚虞玩起来比较野,高考结束后也时常在外面玩到通宵,梁京兆也是默认,在这点上没什么要求。孙刚这个人李梅不喜欢,阴沉沉的,看着平平无奇,抬眼看人的时候一股子亡命徒的气。李梅说:“你这话说得难听。怎么叫自己跑了。楚虞她刚和我发过短信。” 孙刚相信他的直觉。李梅挂了他的电话,还是和梁京兆问了一句。她是通过李平问的,梁京兆到底对楚虞在不在乎,有多在乎,她是没力气揣摩了,想梁京兆可能是有耐心时在乎一些,没耐心时不在乎一些,便不去打扰梁京兆。 李平再迂回着问到梁京兆这里,梁京兆已经和孙刚通过信了。梁京兆对李平说:“没事,应该是她又闹别扭了。” 李平只能说:“楚虞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倔。” 梁京兆靠在套间的沙发 分卷阅读115 上,懒洋洋的说了句:“惯得她。” 这个时间,楚虞的同学们早散了,散之前有人问怎么不见楚虞,于露茵说她先回去了。刚刚发问的和余下较清醒一些的人交换了下眼神,嘴角在夜色里撇了撇。走之前也不和大家打个招呼,他们还记得以前在学校里楚虞是怎样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于露茵把这些人的细小神情都扫到一撮去,她在上车前对大家都笑着摆手说再见,同学们热情回应。于露茵进了保姆车的车里,外面看车里是黑黝黝什么也看不见的。前排助理递来一个透明药盒,有些责备:“喝什么酒?你明天有活动你知道吗?上镜该有多肿?” 于露茵浮出一个笑:“明天你看看新闻,我这酒喝得值不值。” 助理说:“你有什么决定,最好和公司说一下,不要总擅做主张。” 于露茵知道她说的是哪一回事,前些天在一个品牌的秀场门口,于露茵走红毯前遇到了王昊,两个人聊了两句,引得媒体一阵乱拍,这和于露茵团队之前设定的不一样,接着有关这次品牌走秀于露茵的新闻都和王昊绑在了一起,媒体也就他们二人的共同处大写了一番。原来公司做好的通稿全作废了。 于露茵是根本没所谓,她只是不想被拘束得无法动弹,她犯的又不是错,媒体不会把两个十几岁的学生写出什么龌龊关系,没什么证据,这样捕风捉影的反而让群众骂回去。于露茵在车上睡了一个多小时,保姆车载她到临市的一家宾馆,助理把她叫醒,下车办手续去了。 于露茵安顿下来,天已经大亮,她洗完了澡,接到了梁京兆的电话。 梁京兆是刚起来,手机摆在玄关的柜台上,他对着穿衣镜扣袖扣。于露茵在那头问了句:“梁叔叔。”梁京兆打直手肘,拉了拉袖口,“楚虞在你那呢?” 于露茵昨晚没休息好的困乏一下子消散了,她待了一会,说:“是。” 梁京兆反问她:“你一会儿有事?” 于露茵说:“十二点有个开机仪式。” 梁京兆笑了:“又接了新剧?” 于露茵知道梁京兆来找她是何事,梁京兆这样带笑的声音也让于露茵心里不安定。她停顿着没有应答,梁京兆也不再兜圈子,直接的告诉她:“把楚虞叫过来,问她为什么不回家,电话别挂,放一边去。” 于露茵应了好。梁京兆的话里有一些字眼是很精准的,他知道于露茵是不敢帮着楚虞离家出走,再窝藏着不告诉他。只可能是楚虞说了几句类似“今天不想回家”这样的话,于露茵又怕她乱跑,把她带走了。 楚虞就在于露茵对面的房间里,于露茵用座机打了电话,没一会楚虞来了。 于露茵坐在床上,手机倒扣着放在梳化台上。楚虞打了个哈欠:“你什么时候到的?” 于露茵说:“刚到,洗了个澡。” 楚虞坐在床边摆弄被子上的装饰物,于露茵问:“怎么了就不想回家了?” 楚虞说:“我想去H大,梁叔不让。”这是第一次比较正式的向于露茵提这事,于露茵事前是不知道的。 “H大?在K省?”于露茵说:“那么远,你报之前没和他商量商量?” 楚虞恹恹瞥了她一眼,“我就想报远点的学校。”她快速低声的自语式的说了一句:“这里太烦了。” 于露茵站起来换衣服,从镜子里看楚虞那道弓着身子弯坐在床边一角的影子。楚虞说得还是太少了,这些是梁京兆想听的吗?“梁叔也是担心你,你没住过宿,一下子又去那么远的地方。在K省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楚虞放开了摆弄被单的手,平静的回头来看她,说:“我觉得太累,太烦。这个家,还有这个城市,我呆腻了。” 楚虞说完这句,于露茵抬起头来,两个人一下子在镜子里对视了。 “太累,太烦。”于露茵能懂。在那一段日子里,妈妈住院,爸爸在病房里另一张钢丝床上陪同着,家里没有人气,也没有生过火,一开灯就是冷清清的,桌上还摆着妈妈住院前吃剩的药盒,角落里到处是药房的味道。桌上的灰不是尘埃,像是药片被指甲刮下的碎屑。她偷偷出去喝酒,陪一些年纪比她大的人,再回家来做一个普通的女儿,的确是累。把钱交给爸爸的时候,爸爸是懂得一些的,知道她这钱不干净,但也要用这钱。她为了宽大家的心,还要加上一句:“多亏了梁叔叔,他很照顾我。”来让面上好看一些。 这是于露茵觉得最累最烦的时候,但是这些是她的家人,是她的责任,她没的选,所以她能忍下。楚虞没道理逼着自己继续忍受梁京兆,梁京兆对她的恩情也都让梁京兆的坦白给拨散了。楚虞有的是选择,她可以选择不再忍受。 于露茵舔了舔久未饮水的嘴唇,她已经够浮肿,昨晚喝了些特殊的药片,但还是看出来一些,是故连水也不敢沾。楚虞轻轻问她:“你知不知道?” 于露茵迟疑了一下,还是装傻:“什么?” 楚虞说:“张余年没告诉你吗?”他和梁京兆在这一年里走得极近,张兆年看楚虞的眼神,就是看一个梁京兆所有物的眼神。 楚虞不需要于露茵说什么,她站起来自顾说下去:“这倒也没什么的。”她说:“不是因为这个。”楚虞在房间里走:“我是觉得,太累了,怎么还没完?有这种感觉。其实也还好了……我过得没那么惨,又吃又有喝,说这些话还是自大了……” 楚虞这样说着,已经有点神经质了。恰好座机响起来,楚虞正好在电话旁边,于露茵:“应该是助理,你接吧。” 楚虞接了电话,听了几句,张了张嘴,那边讲电话的声音都传到于露茵这边了。楚虞最后说:“她在穿衣服了。” 楚虞又听了一会,说了句“好”,把话筒挂回去。 于露茵说:“是不是催我快些?” 楚虞说:“她是你的助理?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于露茵挑了挑眉毛,“人家比我打牌,你知道她之前是跟着谁的?” 一个插曲,气氛散去,之前的话题也再难捡回来。楚虞看着于露茵刚飞速穿上衣服,门就被敲响,于露茵说:“是化妆师,你帮我开下门。” 楚虞去开门,于露茵趁机走到梳化台前,把手机翻过了,却看屏幕漆黑,梁京兆是早挂 分卷阅读116 了电话。 也不知是听到哪句话的时候挂的。化妆师等一众人涌进,楚虞被挤到角落里,她说:“我回房间了。” 于露茵自人群中伸出一手摆了摆,对楚虞说:“一会等我电话。” 楚虞回到房间里,先睡了一会,又起来看电视,电视没什么意思,她看外面天气良好,太阳不是很晒,便出门逛了逛。 于露茵刚画好妆就被那位助理塞进了车里,车子开进影视城旁的半山脚下,已经围了人,还有记者。于露茵顶着人流进去四合院内,架势都摆齐了,不甚相熟的导演组走来迎她,聊了没两句,于露茵眼角扫到一个人影。 开机大会没人穿得多隆重,于露茵也就穿着素色短袖和牛仔裤,站在一群人里更像个小孩。于露茵不是楚虞那种哑巴,在张余年的视线里左右逢源,一张嘴巴又说又笑,又不是和谁都说,和谁都笑。 张余年和几个主要的赞助商站在一起,还有制片人和制片公司的两个员工。于露茵和其他主演一起来打招呼,张余年手里挟着根烟,眼从一众主演身上略过去,只对于露茵露出点神情。 而于露茵是在结束了之后才肯理张兆年的,彼时人差不多散去,采访的也走了一半,在四合院的一个角,张余年和于露茵对面站着,张兆年问,“第一场戏什么时候?” 于露茵也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张余年看下表:“两个小时吧,一会你和我去吃个饭。” 于露茵说:“单和你?今天才开机,剧组要一起聚餐的。” 张余年吸了口烟:“那行吧,拍完戏再说。” 于露茵也说:“行吧。” 张余年丢了烟来扯她的脸颊:“多长时间没见了,不能给我个好脸看看?” 于露茵嫌他弄花她的妆,一下子推开他的手:“我给你把戏演好,不让你赔钱还不行?”她也是刚刚才知道张余年投了钱在这部剧里,投了多少不知道,应该还挺多的,不然剧组的人刚刚也不会那么巴结着他。 张余年看她今天不怎么耐烦,就问:“谁又惹你了?” 于露茵抬了头,“给我换个助理。” 张余年一听就了然。于露茵和那助理不对付的事他早知道,却还说:“她是资深经纪,要不是跟着的那个艺人出了点事,怎么轮得到你?” 这话不太中听,但于露茵不会因为自尊心就让一句话给堵住了嘴,她说:“现在是谁给她发工资?不是我赚得血汗钱?她拿我的钱就要伺候好我。”于露茵上下看了张余年一眼,给张兆年正了正领带,“我伺候你好不好?” 张兆年站在四合院的阳光下,脸色那道疤浅白得很,反而跟条泪痕似的,他温温和和的笑说:“你折煞我。” 于露茵抓着他的领带结:“你换还是不换?” 张余年说:“她冒犯你,我让她和你赔罪,行不行?” 于露茵放了手:“那要看她的态度。” 张余年拍了拍于露茵的后背,“好,你回去等消息吧。” 于露茵知道张余年这是要让她走的意思,也不留恋,随便道了别就走下了楼梯,刚踏上院子的砖石,就被人拦腰给抱起来了。张余年把她扛到肩膀上去,回身又到刚刚他们说话的位置,推了一扇门进去。 于露茵被张兆年放下来时脸上惊惶又泛红,她说:“那么多人呢。” 张兆年扫一眼屋子里。四合院是剧组要取景的地方,屋子里面只布置到一半,床铺上甩着条软褥和一块软枕,张余年的视线落到上面,于露茵走过去在床上坐下,回头看张兆年,张兆年还站在原地,慢条斯理掏出烟盒,点了一支烟在嘴里。 于露茵比较在意时间,她向后仰,躺到那只枕头上去,又抱着枕头翻了个身,把枕头压在腹下垫着,晃着两条腿,“你到底来不来,快点行不行?” 张余年没觉得她冒犯,他们在床上闹得更开,于露茵还会压他身上说“今天我干你”,这样算是情趣。他坐到于露茵身边去:“你一会不是要和剧组的人吃饭?”,“休息一会吧,站了两三个小时了。” 于露茵夺他的烟,放进嘴里吞了一大口,喷出去:“只坐一会就出去,你不怕别人说你时间短?” 张余年拍了拍她的脸,也拿了她的烟:“拍完这部给你录首歌,别乱抽,也少喝酒,坏了嗓子。” 于露茵惊讶看他:“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 于露茵说:“太几把温柔了。” 张余年告诉她说:“你照顾着点楚虞,剧组人杂,可别出什么事。” 于露茵的眼皮一跳,从张余年身上来,“真是怕了,你和梁叔的消息怎么都这么灵?” 张余年扬着眉毛:“你们这些小孩,大人让着你们点,就弄不清自己是谁了。” 张余年说话一向不中听,但也是实话。她于露茵不就是被他捧的一个戏子么,她楚虞不就是梁京兆养的一只小宠么。于露茵说:“我和楚虞一点可不一样,我哪也不乱跑,就窝你身边赚大钱。” 张余年闻言伸手过去,于露茵抱住他的手臂,将脸庞贴在他的手背上,眼睫低着,又长又密,还打着颤。过一会张余年的手背发痒,是于露茵贴着他的嘴唇又咬又啃,她有副小虎牙,矫正过之后不明显了,但形状还是尖尖的,湿漉漉的摩擦他的手背。 张余年和于露茵在一起会有种年轻的感觉,因此比较喜爱她。相比下梁京兆过得完全没他舒坦,他家的那位让他惯得一身毛病,而于露茵是懂事的。 于露茵对他用心,却也不上心,张余年当然清楚她和王家那小子的事,但是张余年明白于露茵是分得清得舍,明得白事理的,她和王家小子成不了什么结果,钱握在手里才是真的。而张余年愿意给于露茵花钱。 于露茵拍戏时也带着楚虞。楚虞对片场比较有好奇心,她会看人眼色,从没碍过谁的事,倒还有几个人走过来夸楚虞长得好看,于露茵让她一个比较闲的助手跟着楚虞,剧组人杂,别让楚虞出了什么事。于露茵现在还不算大红,戏也不赶,常常歇着,就带楚虞到附近逛一逛。影视城也没什么好逛的,主要是去别的剧组串门,楚虞也是才发现于露茵和这么多明星交好,不论是红的还是一般红的。 一天楚虞在一条街 分卷阅读117 街角的阴影下一面吃西瓜一面看于露茵在那头拍爆破戏,于露茵这个角色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死得倒挺壮烈的,这是她跟着于露茵来影视城的第五天了,梁京兆没打过电话,李梅也没问过他,像是把她忘了。楚虞知道梁京兆知道她在哪里,他不问,大概是不想管。 楚虞在一张摊开的纸巾上面小心的吐西瓜子,再咬下去的时候果汁顺着她的胳膊流下来,楚虞架起手臂,让果汁先倒流着,然后左扭右扭的找纸,没几秒钟眼前晃过一抹白,她的手让人给牢牢握住了,握她的手里垫着一张纸巾,正吸住了西瓜的汁水。 楚虞抬头,面前的阴影里站着个年轻男人,二十几岁,很好看,也挺眼熟。 男人坐下来,把用脏了的纸收回去,又递给楚虞一张新的,楚虞说了声谢谢才接过来,男人看她擦完了手,问她:“你是于露茵的朋友?” 楚虞点了头,扭过去看于露茵拍戏的地方,总跟着她的那个助理被派去买冰水了,现在这块阴凉角落就她一个人。 男人指着街角的另一头:“我在那边拍戏。”他说:“戏少,老歇着。” 楚虞不知说什么应答的话,而男人又发问:“你多大了?” 楚虞又多看了他几次,想起这个男明星的名字,叫陈什么,她说:“和于露茵同年。” “你们是同学?”男明星说:“也是今年刚毕业的?” 楚虞只点了点头,眼低下去看到脚边的西瓜,“你吃吗?” 男明星看了一眼,有点好笑的摇了摇头,“你吃吧。” 没一会又问她的手机号,楚虞这次比较直接:“还是算了吧。” 男明星反而被激起了兴趣:“怎么就算了?” 楚虞站起来,拍了拍身后的灰,说:“对不起,我去找一下于露茵。” 她和于露茵再回到这地方时,男明星已经没了踪影。 于露茵最难拍的一场已经结束了,陡然轻松,拉着楚虞四处乱跑,楚虞没和她说这件事,晚上于露茵拉她去另一个组蹭烧烤,楚虞见到了白天那个人,楚虞已经百度到他,知道他叫陈越,不当红,粉丝都是跟了许多年的铁粉。 陈越给她夹菜比较多,艺人都吃得少,主要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在吃,这顿是陈越请的。于露茵看到陈越比较关注楚虞,就让楚虞到她身边去坐。 于露茵十一点钟还有一场戏,告辞前和陈越说了两句话才来带楚虞走。楚虞问:“你和陈越说了什么?” 于露茵瞪她:“他白天来找你搭讪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楚虞说:“忘了。”当然不是忘了,她一时兴起跑来于露茵这里,而于露茵是来工作的,她已经很打扰了,不想再有什么麻烦到她的地方。楚虞和再近的人也会分出你我,完全是她父亲死后她被人推来推去,又在寄梁家篱下养成的患得患失。 于露茵勾了她的肩膀:“下回谁骚扰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楚虞说:“也不算骚扰吧。” “这不算?”于露茵说:“你心是有多大,他刚刚还问我你是个什么价呢。” 楚虞惊了一下:“怎么会这样问?” 于露茵低头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子,哼了一声:“还不是看你和我在一起,以为你和我一样都是明码标价的呗。” 楚虞僵着脊背,于露茵软软细细的手臂挨着她的脖子,皮肤凉潮,夜晚郊外降温,是汗蒸发了。 于露茵话出口就后悔,和楚虞说这些干吗?就算是朋友,诉苦也只是让两个人的压力都多上一分,除了给人消极能量外还有什么。她走快几步,转移了话题,“快走吧,要不一会被导演骂。” 还是晚了,果然被导演骂了两句才开机。拍戏的顺序和剧本不一样的,于露茵白天刚死过一次,现在又要活蹦乱跳的和上午一起死的那个男演员演一些轻松滑稽的桥段。灯光下纷纷乱聚着飞虫,大块大块的打光板跑着晃动,这么多人拥挤着的片场,却给人虚假的感受,一瞬间也怀疑:所处并非人间。 楚虞只对于露茵说了她的想法,是因为她相信于露茵能懂她。如果她是和别的人说,只会收到不屑和否定,她既不用劳作,又不用饿肚子,抱怨什么都会遭一些人的反驳。他们不懂,也懒得想。楚虞知道自己有一部分是矫情,但矫情是她的一部分,她割不掉的陋习,这世上已经没有人接受她了,如果连她都要否认掉自己,那真是没什么痕迹在这世界上了。今天她也是明白:于露茵懂她,是因为她们都是明码标价。 楚虞给梁京兆打了跑出来的第一个电话,梁京兆没有接,他有他的事忙,楚虞这是打扰了他。梁京兆掐了她的来电后,给她发了条信息:“要回来就给司机打电话,录取通知书上写二十七号报到,你也准备准备。” 楚虞握着手机,还不敢信她就这么赢了。 梁京兆把手机扔到一边去,他现在坐在车上的副驾驶座,开车的是李平,刚结束一场应酬,请了张祥民和一帮政府的人。后座坐着李小姐,远光那块地已经让他们圈上了,不日就打地基,梁京兆不沾手建造的事,之后的工作由李家的企业接管。车开到一个路口,梁京兆回了头看后座的李小姐,李小姐今天也是过分的美丽,挽了鬓角来回望他:“怎么了?” 梁京兆看着她,问:“上个星期,你见着楚虞了?” ☆、心有不甘 李小姐早有所准备,梁京兆这话放出来,她斜斜落了下眼,再抬起时又盈盈又美丽,“是啊。那天在街上就遇上了。人我见过照片,她遇到点麻烦。就帮了一把。” 梁宅里挂着几张全家福,角落两张楚虞十四五岁时有出镜。梁京兆面上显了点笑,“事我听李平说了。也是今天才想着。她高三这一年对我都没什么好脸色。上次你也见到了,脾气大,她要有什么对你不住的地方,你可别和她一般见识。” 梁京兆说这话姿态放得可够低的,姿态够低,却带着个“李平已经说了”,“对我都没什么好脸色”。梁京兆对楚虞可不像是梁母说的,哪是一般的宠,他给李小姐说连他都要看楚虞脸色,言下之意不就是警告她少招惹楚虞么。 李小姐说:“人小孩哪像你说的?说话有礼貌,长得也讨人喜欢。”又道:“我出国前还在家里见过她父亲……这孩子这么好,命却苦,怪心 分卷阅读118 疼的。”她这算是表了态,她已经知道了楚虞这个人,也不在乎梁京兆和她怎么个纠缠,之后也随梁京兆去。李小姐和吴素萍是一个意思。 梁京兆低了眼笑笑,没说什么,转头回去了。下个路口才说:“她这孩子,你我都忙活了半天,连带着李平。关系都走好了,还要去H市,怎么劝都不听,最后也没辙了。” 李小姐搭了句话:“怎么,真要去H大?” 梁京兆看着前挡风玻璃,“去,她的主意比谁都大。” 李平还是第一次听梁京兆改了口,他眉头凝了一下,还是沉默着开车。 李小姐暧昧说了句:“你舍得?” 梁京兆说:“孩子大了,我哪管得住。” 李小姐对楚虞是不再问了,再问就是激着梁京兆的底线了。车子到了地方,她轻巧巧拎了包,道了谢也告了别,下车上楼。李平还是没开口,车子拐了头出了小区,梁京兆问:“还有水么。” 李平说:“后备箱呢,我给您拿。” 梁京兆止住了,“马上就回去了。也别麻烦。” 李平应了一声,隔了两秒钟问:“楚虞的事,您想好了?” 梁京兆看他一眼:“你什么都清楚,你说我该怎么着?” 李平忍不住就把心里想的说了:“您要稀罕楚虞,还是把她留身边吧” 梁京兆说:“强人所难,算了。” 李平说:“楚虞不明白您。” 梁京兆反笑:“她该明白什么?” 李平犹犹豫豫的,梁京兆靠在座椅上:“行了,开你的车。” 他将手盖了眼,拇指和中指揉着太阳穴,“远光新区这项目弄得人成月的不安生,这项目一天不晚,我一天合不上眼。” 车停到花园三期的一栋别墅前,李平先一步下车要为梁京兆开门,车门开了梁京兆出来,李平要去扶他,梁京兆说:“不用,今天没喝那么多。” 李平拿钥匙给他开门,“您别操心了,过几天就打地基,这块地跑不了。” 梁京兆挥挥手:“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李平给梁京兆倒了杯水,梁京兆进了门就坐在沙发上,衣服鞋子都没换,李平心里一涩,“您这儿还是缺人,李梅那有人选,也是知根知底的,李梅已经交代好了,您什么时候叫,人就什么时候到。” 梁京兆摇头:“我在这也住不了几天,也就是图个近。等楚虞上了学,我也就回去陪老太太住着了。” 这事也提过两三次,李平知道了梁京兆的意思,不再说了。他退出去,开着车回了家。 楚虞是见过了李小姐,她和人一起去看电影,让他们先上去了,她在楼下买饮料,手机也没拿,卡怎么也刷不了,现金也没有带,李小姐排在后面,帮她刷了,楚虞本是推拒着,李小姐摘下眼镜,半惊讶着说:“你是楚虞吧。” 李小姐那天把头发扎起来了,她今年也不过三十岁,周末穿得随性一些,更显得年轻。楚虞先是没有认出来,再看了几眼,回想起来了,“您是梁叔叔的朋友。” 李小姐约楚虞在卡座上说了会儿话才放她走,期间楚虞一直将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着,态度也是好的,话说完了李小姐放行,看着楚虞走出去的僵硬背影,她知道她目的到了。 楚虞后来看着电影,心不在焉的。这位李小姐,看着和梁京菁很像,但又不一样,楚虞不是笨的,李小姐刚刚的话里字字都有他意,她和楚虞说了不到二十分钟的话,把她自己的情况和楚虞展现个明白:家境好,学历高,和她的梁叔正在生意上有合作。坐在她对面的时候,派头精致,谈吐不俗,不像她这么畏缩上不了台面。楚虞想:和梁京兆能并肩站在一处的,只有这种人。 有关上学的事,她其实也有所动摇了,H大并没有那么好,而K大是她高三时就志愿去的,她赌得就是一口气。见过李小姐之后,她不仅是赌气了,隐隐的悲哀一直都在,愤恨的逃避也在,现在还多了点羞愧无力的意味。她是真的要走。 一直待到了于露茵杀青那天,楚虞在宾馆里接着了和剧组喝得大醉的于露茵,连夜就向本市赶,于露茵第二天还有通告,助理在旁边忙活着收拾东西,楚虞把自己的行李交给他们,与于露茵先上了车。 于露茵醉的很安静,就是一直喊冷,楚虞给她找了一张毯子,又从后座探头到后备箱去,扯了一只长条的胡萝卜造型的抱枕,抱枕尤其可爱,于露茵醉了也识别得出,捏了捏胡萝卜抱枕的卡通鼻子,搂着蹭着睡了去,车子在夜色里上了高速,在夜色里像一颗孤独的子弹,沿着白线走,保姆车里东倒西歪睡了一片,车轮压过防困倦的凸起,车身震动,没有一个人被惊醒。空调吹着大团大团干燥阴冷的气体,打在楚虞的身上,楚虞一直在看着窗外,树木隐隐的廓影,连绵不断绝的公路围栏,还有缓缓倒去的指示牌。有点像梁京兆带她出去时晚上开过的路,但楚虞清楚不是同一条,只是夜里比较相似。 一直到天亮才进了市里,经过服务器的时候,车上人基本上都醒了,楚虞想问于露茵要不要一起去上个洗手间,探过去看她睡醒了没,对着一点朦胧的天光,楚虞看到于露茵脸上凹凸不平的红印。 楚虞捧起她的脸,仔细又看了一眼,不由叫了一声,前排经纪人在车外抽烟,闻声开了车门。楚虞无措的:“王姐您看看,于露茵脸怎么了?” 王姐丢了烟上前一看,她见得东西多了,但还是惊讶了一下,带了句脏:“她怎么搞得?” 于露茵被吵醒,眼睛怎么睁也是一道缝,她摸了摸脸,摸到一手凸起和油腻,她问:“我脸怎么了?” 王姐还比较冷静:“你对什么过敏?昨晚吃了什么?” 于露茵说:“我没什么过敏的,昨晚喝酒多一些。” 王姐给她面镜子让她自己看,然后打了电话:“你这样短时间内好不了,我先帮你推掉工作,一会儿进了市区直接去医院。” 于露茵看了镜子,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也被吓了一跳,平复下来才问:“这车上有花?” “我们知道你对花粉过敏,所以没带过花上车。”几个助理也回来了,她们看到于露茵的样子也吓了一跳。 于露茵说:“我只有这么一个过敏源。” 等人聚齐 分卷阅读119 了,立刻就向市里开。路上车里只有楚虞于露茵,经纪人和司机。经纪人打完了电话,把于露茵身边的东西都拿来检查,闻到胡萝卜抱枕上有一些异常的味道。 经纪人说:“应该就是它。这不是我带来的东西。” 司机说:“我见过,是探班粉丝送的,都放后备箱了。” 楚虞特别愧疚:“我不该乱拿东西给于露茵的。” 于露茵在包里找到帽子戴上,“哪是你的错。”她对楚虞说:“你不要多想。” 这让楚虞怎么不多想?于露茵快到医院的时候,不仅脸肿了一圈,意识也有点涣散。过敏严重是可以导致休克的,楚虞无所适从的坐在病房门口,于露茵挂上了点滴,脸上敷着浸了药水的纱布,楚虞看经纪人王姐从病房里出来,一个劲的道歉。 王姐说:“这事倒真不怪你,礼物我们一般都检查过,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楚虞说:“那是谁?于露茵是靠脸吃饭的,谁敢做这种事?” 王姐看了楚虞一眼,想楚虞还真是个不怎么会说话的。王姐道:“这人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要不在剧组里茵茵没杀青的时候就下手了。这事你也别瞎操心,于露茵心里应该有数了。” 楚虞去拿了缴费单子缴费,刷卡后没到五分钟,梁京兆发短信过来:“谁病了?” 楚虞心里正烦闷纠结,梁京兆是撞了枪口。她一个电话就拨了过去,不等梁京兆开口,扬了声音就喊:“天天发什么短信啊,打个电话不行吗?明明就是派人像看小狗一样看我,这些事情做得心安理得在,怎么一个电话都不敢打呢!” 梁京兆那里顿了好久,然后他无奈的声音传来:“宝宝,你太大声了,我这里在开会。” 楚虞脸腾地一下就烧起来,她现在站在医院的缴费大厅,四周人纷纷侧目着,刚才她说什么这些陌生人也都听了个清楚,楚虞放下手机,狠狠的按下了挂断键。 梁京兆在一众下属眼前放下了被挂断的手机,气势这样足,想来生病的不会是她。 于露茵住了院,也不敢多住,不到48个小时出院了,脸上还没有好,身上也长了一些,经纪人王姐把她送回家去,开门客厅灯是亮的,王姐一愣:“你走时忘关了?” 于露茵在玄关处扫了一眼,那里挂了件西装外套,鞋柜门半开。她把头上的棒球帽帽檐压下去很多,低声对王姐道:“走吧,我回家里住。” 王姐不知原委,但还是立刻的拉着于露茵转身退出房门,关门前屋子里传来一把远远的声音:“于露茵?” 于露茵先王姐一步,把门关上了。 她们向院外走,斜上方又有窗子打开的声音,张余年在二楼一个房间的窗口探着身子:“去哪呢这是?” 王姐不是第一次见张余年了,自己手下的艺人有什么靠山她是该清楚的。但这栋房子是于露茵比较私人的房产,登记时是在她父母名下的,按理不该让金主知道。张余年探出的身子披着件光料的睡袍,很是随意,好像这是他家似的。 于露茵半抬起头,也只在棒球帽下露出个下巴,“我一会有事儿。” 张余年说:“你回来干吗?” 于露茵说:“我想拿个东西,又想起来不在这儿。” 张余年不耐烦的说:“你给我进来。” 于露茵一动不动,她带着帽子表情也看不见。张余年看了她这副固执腰子,抬手把窗子关了。 于露茵转身就走,王姐说:“这没事吧?”得罪张余年不是得罪一般的富商,之前一般的人于露茵说不陪就不陪了,张余年叫她,半夜三点都得去,还要赶在半个小时内,不让他久等了。 于露茵坐上车了,低低地说:“我现在这样怎么见他?” 王姐看于露茵侧脸上未消退的红痕,也了然了,又说:“那也不能这样说话,得罪人。”也奇怪,于露茵是个不让她担心太多的小姑娘,也比同龄的懂事许多,一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是每次遇上了张余年,就像带了刺似的,句句不饶人。 于露茵勾了勾嘴角,一个不带笑意的笑:“他不就好我这一口?” 王姐摸了摸她的后颈:“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工作的事王姐帮你搞定。” 于露茵乖顺了神情:“谢谢王姐。” 楚虞在医院打完了电话,于露茵的经纪人让她回家休息,那张医药费的单子对楚虞和于露茵都不算个事,也就是个心意。经纪人说:“就像我给你说的,这事你别放在心上。”她和楚虞也算相处多日,也看出来楚虞是个什么样的性格,至少她是于露茵的朋友,且有一个一直帮助于露茵的叔叔。 楚虞回到家里,李梅给她准备了早午餐,也没提她擅自跑掉找不到人的事,待楚虞吃了东西,她收拾了去厨房里洗,楚虞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梦到她爸爸开车带着她去买衣服,爸爸问她要去哪个百货大楼,楚虞一直说随便随便,车子一直在市中心内绕,几圈下来楚虞转头头,发现驾驶汽车的不是爸爸,而是梁京兆。 于露茵也回了家,其实两位家长很久没见到自己的女儿了,好不容易相距,于露茵却是刚出院的病容,脸上红肿凹凸,于母看着皱眉:“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啊!” 于露茵说:“拍戏时附近有片花丛嘛。”于露茵换了卡通拖鞋,蹬蹬蹬很欢乐的跑进屋子里换衣服,于父在房门口问她想吃什么,于露茵是怕胖,直接说:“医生叫我忌口。” 她还是吃的水煮菜和一堆营养片。于母看着叹气,于爸爸早宽慰过妻子:世上什么工作不辛苦?于露茵进娱乐圈到现在,你的病治好了不说,家里房子也又买了两套,钱哪是轻松就能来的。 于露茵吃完了就回屋去,把窗帘拉得严实倒在床上,她多久没睡到饱?医院里总不停换药,折腾的人睡不深熟,现在意外得来的假期,于露茵像捡着钱一样侥幸又亏心。还是先享受了再说。 她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不停,像猫脑墙似的,到最后震得她醒了。于露茵看了来电显示,把起床气压下去,决心小心应付:“张余年?” “你脸过敏了?人为的?”张余年直接就问。 “嗯。”于露茵对张余年不会撒谎,主要是没信心不被揭穿。 分卷阅读120 张余年说了声:“没事儿吧。” 于露茵“嗯”了一声,说:“没事,都出院了。” 张余年说:“你现在在哪?” “家。” “你回金源了一趟,原本是想住那的吧。” “……” “说话。” “不是,就去拿个东西。” 张余年说:“你会愿意住你父母那里,麻烦他们?我还不了解你?他们那里也不方便,你过来这儿住。” 于露茵说:“我在这住的挺好的。” 张余年说:“我这月就这几天在本市,你最好明天之前让我看到你。” 于露茵说:“我还病着呢。” “病?”张余年说:“今天跑得挺快,是病着呢吗?”他说:“话我不说第二遍。”说完就挂了。 于露茵把电话向床上一扔,手机在被单上一弹,像条鱼。于露茵嗤了一声,低声还骂了一句。她去坐在梳妆台前画了一个小时的妆,去了金源。 张余年不在,于露茵坐在沙发上等,也没通知张余年他到了,就干等。张余年回来时还带了一个人,于露茵站起来,没打招呼就进了里屋。 张余年和此人在书房聊到下午,又一起出去吃了个饭,回来时晚上九点。这还是早的。 于露茵躺在里间的床上,给她父母发短信说明早回去。 发完短信张余年就进屋了,只脱了西装外套在手里,于露茵下床,接了他的外套挂起啦,又给他解了领带。 张余年低头打量她,觉得不太对,又握着她的脸抬起来看:“你化妆了?” 于露茵说:“是。” 张余年说:“不是脸坏了?” 于露茵说:“看着不好看,就画了点。”于露茵给张余年解开所有的扣子,往床上一躺:“怕丑得你硬不起来。” 张余年走过来,握住她的一只脚踝,却是把她往床下拽,于露茵被他一下子拖到地上,虽然有张地毯,她还是有点生气:“你干吗?” 张余年说:“把妆卸了去。” 于露茵说:“你神经病啊。要操就快操,不操我就走。” 张余年说:“行啊你,生病了脾气也不小啊。” 于露茵说:“我让你把那助理辞了你不愿意,现在她害得我上不了工,不就是因为她之前跟着Andy吗?你看她的面子把她经纪人留我身边让我供着当大爷,你对她这么好,你回本市不能叫她来陪你睡啊。” 话说道这步两人都没台阶下。Andy是张余年之前包过的一个明星,自己也争气,火得一塌糊涂,前几个月被爆出来吸毒,她火得快,对其他一些小花冲击不少,一夕间遭逢落井下石,直接一蹶不振。Andy是张余年一手捧红的,张余年一听于露茵把这糟心事一提,也火了。 他呼噜了一把于露茵的头发:“你他妈和谁吼呢。” 于露茵在蓬乱发丝下一对眼睛瞪着张余年,她张着嘴喘了几口气,到最后反而把头低下去,说了声:“对不起。” 张余年直起身来:“你不愿意伺候,就滚。” 于露茵站起来,抹了一把脸,对张余年又说了句:“对不起。” 张余年不为所动,于露茵说:“我说错话了。” 于露茵在赤脚在地上站了许久,张余年没有理她的意思,她也是人,再怎么也有自尊心,捡起自己的衣服说了句:“我先走了。”然后离开了金源。 她一路走着,风顺着空阔的大道扑来了,于露茵脸庞湿漉,也发痒,泪水蛰着脸上的疮口和红斑,于露茵当然明白她是丑的。她哭也不是为张余年哭,她不是这种为别人流泪的人,她只不过是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从前一百三十多斤,一个星期只喝水却没瘦一斤的她,从前总在角落里看着王昊的她。于露茵不漂亮过,就算她现在很漂亮,也被很多人夸奖很漂亮,她还能清晰的回想到从前不漂亮的那种无力。 于露茵为了变得美丽做过很多事,拿着压岁钱偷偷去美容医院做局部吸脂手术,告别讨厌的蝴蝶袖,做完手术偷摸摸溜回家,用保鲜膜将自己五花大绑,半个暑假都窝在家里穿长袖,这种隐秘滑稽的事情她还做了很多,她做这些可笑又带心血的事情的时候,王昊交往着各个学校的校花,纵情人生。 美貌对之于露茵,像爱护之于楚虞。于露茵对于它的一切敏感,性格中因此而造成的一切缺陷,都是今天和张余年争吵的导火索。她不过是想自己永远漂亮,永远光彩照人,但是张余年不懂。 张余年也不懂,她给她父母买的房子,金源这地方好,靠山有水,优美清净,张余年向她要一把钥匙,她下了很久决心才给,而张余年随随意意就带人来。她心里不舒服。 于露茵不过是比楚虞更坚强一些的胆小鬼。楚虞有人爱护,有资格撒娇矫情,她没有。 第二天她就给张余年发了短信解释,然后又郑重道歉,张余年没回他。过了一个半星期他离开了本市,把金源那栋房子的钥匙扔在了客厅茶几。 ☆、江湖相忘 经纪人王姐问于露茵那个助理怎么办,于露茵说:“开了得了,反正她难再找到什么工作。” 之前张余年让这个助理给于露茵道歉,在化妆室里,助理按着于露茵的膝盖就给她跪下了,说她从前弄不清,现在知道错了。于露茵没说什么,把她推到一边,再没给她说过话,也没说要让她走,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这个助理被留下来,还是心里带恨,给于露茵的东西上抹了花粉,其实粉丝送偶像的礼物,很小几率才会被使用,她也是发泄怒气。于露茵住进医院,她吓得不行,接到王姐电话知道自己被辞掉了,反而不怕了,生起气来。 于露茵脸还没好全,在家看电视剧,手机里跳出一条娱乐新闻,带她的名字,点开一看,里面头一张照片就是化妆室里那位助理跪在于露茵脚下,抱着她的膝盖哀求。 王姐说她会去处理,于露茵在家对着老父老母,这新闻点名道姓,两位家长怕在单位都被说了闲话。于露茵说她有工作,连夜搬出了家里,去了金源住。 然后就又看到了桌上那把张余年留下的钥匙。 这事其实张余年更会处理,他黑色起家,最擅长让人闭嘴,于露 分卷阅读121 茵躺在浴缸里泡精油澡,这么好的金主,以后都没得依靠了。 其实结果也算不错了,她惹张余年生气,张余年没让她好看,就这么放了她,她应该感激才是。 事情还是没压住,王姐告诉于露茵,这位助理打电话来,告诉她她还有于露茵和一些有钱人交往的音像,堵她的嘴可不容易。 于露茵十八岁出的道,卖的是清纯漂亮的人设,被爆出和年长人钱权交易的□□,可能就像这个助理的上一位主顾一样再也混不下去。也难保她上一个主顾吸毒的事是不是她爆出来的。于露茵现在也就是个二三线,她的助理王姐见识多,但还是欠缺点经验,这事她摆不平,思来想去,她给梁京兆发了短信。 梁京兆打电话来,于露茵已经在金源的别墅里躲了半天了,梁京兆说:“今天有些忙,现在才看到短信。” 于露茵忙客套一番,梁京兆打断她:“有事吗?” 于露茵把事情给他说了一遍,梁京兆说:“我知道了,我让李平去做。” 于露茵松了口气,又开始道谢。梁京兆说:“前段时间楚虞麻烦你照顾了。” 于露茵心想还是卖楚虞的面子,她说:“您说的哪里的话。” 梁京兆挂电话前才问一句:“张余年呢?” 于露茵说:“是我的错。” 梁京兆说:“李平的电话你知道的,有事就打电话给他。” 于露茵说:“谢谢梁叔叔。” 于露茵对梁京兆很尊敬,梁京兆从未将她当作小孩,两个人的交往完全是两个成年人的相处方式,她不会倚小卖小,梁京兆也不会照顾纵容。之前她家里出事,让梁京兆帮她介绍进入娱乐圈,梁京兆就问了她一句“你想好了?”得到于露茵的肯定之后就给她介绍了一些人。听起来是比较残酷,但梁京兆是没有理由帮她的,这个世界上在人行道上一般不会捡到糖,有也是毒鼠药。 梁京兆一向是铁面无私,一切得失都打算掌控得清楚,但唯独对楚虞不一样,这样看来楚虞是不识好歹了,但这种事外人怎么说得准?作为楚虞的朋友,她还是有些偏袒楚虞的。 助理的事情解决了,李平让人封了她的口,于露茵这里又出来澄清,称助理下跪是为她把于露茵脸搞坏而道歉,于露茵接受道歉,她却是想要报复,事先在化妆室里按了摄像头。 也就是把时间线颠倒了一点,再仔细追问下去也会出问题,但助理不会再现身,于露茵这边把通稿写得情真意切,一下子勾勒了个楚楚可怜的心软形象,反而是又圈了一票抱不平的粉。之前于露茵和高中同学开怀相聚的照片又被翻出来炒了一把,于露茵是柳暗花更明,在金源休息了没几天,出来工作了。 这个暑假里楚虞出去吃了多少次饭,喝了多少次酒她都数不清,到最后只想在家里躺着,是玩累了。最后两个星期有人问楚虞要不要一起出国去玩,楚虞说算了,她的身份证什么都在梁京兆那里,办签证也会过梁京兆的手,她尽量和梁京兆少交集,医院那次,是这个她这一个月里唯一一次和梁京兆说话。 梁京兆在电话里叫了她一句宝宝,无可奈何的,倒没有狎弄意味,只有点亲密亲近,好像楚虞就是他自己的孩子。楚虞也设想过梁京兆是她真正的家长,不论远近,有血缘关系就行,怎么设想都是一件很好的事,这样楚虞就能无偿的索取他的温情,不像现下,她想要只能靠性,而梁京兆也不一定愿意给她。 这可真是搞笑了,她觉得自己十分搞笑。这个暑假最后一次饭局吃在二十五号,高中同届能来的都来了,像吃酒席似的坐着。大家都是各取所需,考了传媒学校的特别爱往于露茵这里凑,还有抱团找同城同校的,楚虞喝着饮料,忽然被问到学弟的事。 楚虞笑了一下,说:“他忙着复习呢。”其实两个人是很久没联系了,也没有人提一句分手的话,就是不单纯的联系。 那人继续说:“你让他也考你的学校呗,要不以后隔这么远,多辛苦。” 楚虞知道他的意思,异地恋死得快。离的远点,什么念想都能变淡。 今天结束的特别早,这顿饭吃完,一群人在门口又搂又抱的告别,楚虞自己一个人站得远些,等着打车,一辆黑色奔驰靠过来,车牌楚虞不熟悉,她往旁边站了站,那车又向她靠了靠。 副驾驶车窗降下来,梁京兆说:“上来。” 楚虞弯下腰向里面看,驾驶座坐着张余年,梁京兆又说:“把于露茵也叫过来。” 两个女孩都是不怎么情愿的上了车。前排的两个大人没开口,后面两个小孩也不做声,一直到边道路熟悉起来,车是开到她们学校附近了。梁京兆指这路:“再往前一个路口左拐。” 进小区时保安拦车,梁京兆降下车窗,对着保安,保安认出业主,行了礼去开升降杆,梁京兆闭上车窗,对张余年说:“送到人工湖那里就行了。” 张余年说:“好,”待停了车,他向梁京兆告别:“回见。” 梁京兆打开车门,也说一句回见。 而楚虞还不相信梁京兆是要和她一起回家去,她只走在梁京兆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的走。 车里的张余年对于露茵说:“坐前面来。” 于露茵也不敢坐张余年的后座,就到前面去了,坐稳了系安全带,头一件事还是道歉,“那天对不起啊。” 张余年问她:“脸好了?” 于露茵撩了一下头发,侧了眼来看张余年,她自己觉得左脸比右脸好看许多,还专门缓缓眨了眨眼睛,没想到张余年根本不领情,她白做了表情。 张余年说:“我把你送到金源。” 于露茵说:“麻烦了。” 金源比较远,和学校这边对着也是市郊。车开了许久,张余年一直皱着眉,嘴角向下撇嘴,于露茵知道这是他比较不耐烦的时候,至于他为什么这么不耐烦,于露茵想可能他只是想接楚虞,结果梁京兆把她叫过去。 梁京兆也是好心,张余年对于露茵来说真的很重要,于露茵背景不够硬,钱也没多少,在这个圈子里单凭运气哪里出得了头,就算不想多红,光站得住脚也不是简单的事,张余年是非常好的选择了,他不是那么老,也足够有实力。 于露茵也倾向于选择张余年,但上次他们争执,于 分卷阅读122 露茵这边有两个原因,一是她自己的毛病,二是她生气张余年把旁人带回她的家里。这两个原因比较危险,张余年是她的金主,她理应把这人伺候好了,这算是工作,工作就不能带私人情感,而她带了,不像从前闹着玩情趣,她是的确生气了。她还对张余年怀了其他期待,认为他应当考虑她自己的感受,不该做不尊重她的事,这也是她逾越了,张余年做什么都该是没有错的,因为他给她花钱花人脉,她欠他。 张余年这边只有一个原因,他对于露茵是关心,不让她毁了脸还化妆,结果好心没好报,于露茵不识抬举。这些于露茵回去想了一下,也觉得比较危险,张余年没理这么关怀她,他只要享受就好了,尽管消费她的美貌和身体,其他什么也不要管。于露茵怕这种微小的改变,他们这种金钱的交易,最好帐算得清楚一点,算不清楚就坏了事了,对谁都没好处。 张余年把于露茵送到金源的别墅底下,于露茵下车前犹豫了一下,问张余年:“要不要上去坐坐?” 张余年说:“不了。”于露茵一点头,下车去,脚刚沾了地,张余年叫她:“先别上去,陪我抽支烟。” 于露茵合上车门,很熟练的给他点了一支,张余年的烟盒还握在右手里,于露茵拿来也想抽一支,张余年制止住,“你少抽。” 于露茵说:“我抽你的二手烟,不也是抽?” 张余年立时把烟按熄在于露茵手心的烟盒上。金属烟盒上烫了一个带灰烬的印。于露茵把它吹掉了,也说不出话。 张余年说:“前段时间出事,怎么不和我打电话。” 于露茵说:“不是刚惹你生气了么,我不敢打。” 于露茵很会服软,张余年受了用,摸了摸她的耳垂,又揉了揉她的头顶,“有事还是找我吧。” 于露茵点了点头。 张余年让她下车了。 于露茵几步一回头,给他招手口型说拜拜。 张余年在车里又点了一支烟,对她点了点头。 这是于露茵往后一年里最后一次见张余年,这一年里她再没出过什么事,连□□都不曾有一则,有也不超过六小时,全让张余年删了。这样看张余年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他之前势力也大,但还没这么厉害,也没这么霸道,连让人骂一句都不让。 于露茵给张余年打过电话,张余年闲了就接,也聊上两句,但于露茵一提见面,张余年直接说:“没时间。”于露茵刚开始比较着急,怕张余年是真的生了气,但他还继续给她资源,于露茵又怕张余年是玩真的,但又看张余年出现在八卦新闻、一些女明星的名字后面,他这个人不让于露茵被骂,他自己倒不在意自己。于露茵只能想:“张余年是看梁京兆的面子。” 于露茵没见张余年,楚虞也一年没见梁京兆,她最后一次见就是在二十五号同学会那天的晚上,梁京兆回了他们的家,李梅做了家常的菜,像从前每天一样。梁京兆和楚虞坐在桌上平静的吃完,楚虞吃得也很认真,其实别离的时刻对于人像预言一样有着隐隐的征兆,楚虞有可能这是最后一顿晚餐的征兆,她手里这碗粥有十七勺的分量,她不自觉数了。 饭后,梁京兆把楚虞叫到空荡了的书房,那张椅子很久没有坐人,梁京兆也没有坐上去,他来时就是拿了点东西在手里,此时将这些东西摊开在那张实木大桌上,楚虞看了一眼,倒置的密麻的字,她看不清楚。梁京兆从胸前口袋拿出了支钢笔,把文件都调成对着楚虞的方向,把笔递了出去。 楚虞这一下就看明白,财产转让。 楚虞拿起了细细看了一下项目,说:“这是您给的嫖资吗?我不值这么多钱。” 她是该受宠若惊。在影视城里,那个叫陈越的男演员后来又找过楚虞一次,他还挺执着的,因为有信心睡到楚虞这样看着软弱的女孩子,他有名有钱,女孩子很容易接受他。楚虞这次问了他:“你准备给我多少?” 陈越笑了:“你从前没做过这种事吧?” 楚虞想了一下:“做过。” “他给多少?” 楚虞说:“他供我上学,供我生活花销。” 陈越说:“原来是有主的。”他说:“哪有你这样直接问的。”他们坐到一处多聊了两句,陈越说,一般只有专做这个的才会这么谈价钱,像楚虞这样单纯的女学生,就是买点礼物送过去,可心又方便的会多多睡几次回头觉,那时才发点红包,主要还是礼物。 楚虞问:“那你那天怎么问于露茵我多少钱?” 陈越笑了笑,不语。于露茵那天说,他是把她当做和于露茵一样明码标价的人了。 楚虞已经不需要再问了,她知道,梁京兆买她还是亏了。 梁京兆说:“这是你爸留给你的。” 楚虞说:“我爸还有钱?”当初抄家冻卡,几个房契都收走了,楚洪兴怎么还有其他的钱,还有这么多?楚虞看那些文件,除了钱还有三处本市的房产,在海南也有一套,楚虞说:“你不要骗我,我没理由要你的东西。” 梁京兆说:“这些是你爸托给了几个靠得住的人,房子不在他名下,□□也不是用他的身份证开的。你成年了,我让李平帮你把这些都收回来了。” 梁京兆说得轻松,就算是她爸爸的东西,当年他出事之后家里这么困难,怎么没见这些人站出来帮扶,归还一部分来?王红英也不知道,或者她知道,也根本要不回来,这些财产是和楚洪兴本人的约定,楚洪兴死了之后无处对证,怎么能让人把吃到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呢?也就是梁京兆,没有梁京兆,这笔钱哪里能再回来。 楚虞还是坚持:“梁叔,就当我报您的养育之恩,这些我不会要的。” 梁京兆静默了一会,突然笑了笑:“你当我看得上这点钱?” 他说:“这点玩意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对你来说就上升到生存问题了,我建议你还是收下,一时嘴硬换不来什么。” 楚虞说:“怎么就是生存问题了,我离了你就活不下去吗?” 梁京兆对楚虞的咬文嚼字走了让步,他今晚是十分的温和,他举起手掌来,告了饶:“是我说错话。这点钱对我来说不值一提,对你也同样的不值得一提,它本来就是属于你的,收下属于你的东西并不能伤害你的什么尊严,也不能代 分卷阅读123 表我就赢了。不要和自己过不去,好吗?” 楚虞说:“您还是不要这样伪善了。” 梁京兆说:“这不是伪善,楚虞。” 楚虞把纸扔给他:“我只要一半,在你面前我也没有什么尊严,就是不想欠你太多。” 梁京兆说:“可以,我让人改好文件,再拿给你签字。我就不来了,明天我到临市出差。争取把手续在这几天办完。” 楚虞默然。 一室静谧,梁京兆忽然叫了一句“楚虞”。 楚虞抬头。 梁京兆说:“照顾好自己。” 楚虞说:“可以。” 楚虞踏在H市的土地上的时候,总想着一件事:她算是赢了吧,梁京兆动了气,最后还是随她的意,让她来了H大,可这胜利来得朦胧模糊,带着一点侥幸和她的犹豫,她少有胜利后的快感,只有在回想着梁京兆接到她录取通知书时的失态,才觉得一切十分有意义。她改变了这个男人,在一些时候,梁京兆现在过得如何,她不太清楚。那晚的一切都很平和,平和的晚餐,平和的梁京兆,故事一般都需要一个如水的结局,这样比较不容易留下痕迹。 ☆、枉然 楚虞本也没太期待大学生活,但也没想到会这么糟糕。 北方的高校宿舍多数没有单独卫浴,浴池离宿舍很远,上完课浴池就到了关门时间,楚虞总拎着袋子去学校外面洗。H市有些混乱,洗了澡回来的路上,天色黑得很,一些社会混混坏笑着来搭讪楚虞,楚虞总埋着头走路,时间长了从前勾腰弯背的毛病又回来了,整个人一缩脑袋一合肩膀,加上很瘦,有点猥琐。楚虞不是没想到和同学结伴出来,但她的性格一直是那个样子,很难有朋友。开始宿舍的人还叫她一起活动,楚虞去了几次,觉得无聊和浪费时间,再也不去了,于是连同宿舍的关系都搞不好了。 大一这一年实在是很艰难,离了梁京兆楚虞才发现,一些东西她从前享受习惯了没发觉出什么,现在一个人生活,才懂得其中艰辛。她从未坐过公交车,也很难熟悉地铁。H市的地铁覆盖率不高,正规出租车在她这条大学路上还是少得可怜,全是黑车,坐得心惊胆战。还是要靠公交车,可楚虞实在搞不明白路线和走向,又一次到市里,单行线就做错四次,全程抢不到座位,又握不住扶手,自车厢末甩到前面多次。晚上回去又是一个挑战,楚虞一下子坐到郊区一个立交桥下面,只有卡车没有人,近九点半,楚虞在下车时还崴了脚,在空阔的马路上走着,走着走着就抹了一把眼眶。 楚虞后来混熟了,也知道哪里能打上出租车,哪种出租车是正规公司的,她也没兴趣出门了。H市没有她故乡发达,虽然是省会城市,也只有市中心繁华些。晚上靠灯光辉映,白天就一城惨淡。 楚虞最喜欢地方是农贸市场。她有一次迷路了为取暖,找了一处掀帘进去,一瞬间橙黄色的灯亮和喧闹的人声,还有温暖的风扑面而来。白顶红条框圈住的商铺,绿色招牌和食品柜上打着的鲜亮的灯泡,在透明的高高的玻璃板后,有的是堆积着大而结实的面包,面包会堆满厚厚的奶油,也有夹着繁多的坚果;一处垒着硕大的雪白的包子,柔软厚韧的面皮发散麦香;有的柜台码着粗壮的肠和腿,光泽油亮;有的摆着蔬菜水果,有脑袋庞大下巴尖尖的草莓……各样的香气和各样的带口音的言语掺杂一处,在上空绕着。H省的代表词可能就是大,食物分量都是沉重的,建筑也朴拙庞重。 一部分H市像凝固了一样,从九十年代到现在,没有变的。楚虞由此会想到她的童年,同样古旧气息的,望着菜市场的黄色灯泡,楚虞的姥爷家也有一盏同样颜色的郁金香造型的壁灯,铁花托攒着,静静立在墙壁上,投在小小的楚虞小小的面庞上。那时的她不记事,只在大人的臂弯里流转,很久才学学走路,一学学到了两岁,因为长辈没有人舍得让她摔跤,不逼着她自己走。 这些时光已飞逝过去,且再不回来。楚虞适应家破人亡的现实已经适应了五年,却还是做不到那么坚强,尤其是孤独的时刻。 楚虞尝试用物质上的慷慨换一些人缘,至少没人在明处骂她了。楚虞之前从梁京兆那里了解到钱是生存的基本,是吃穿用度,上了大学后,她知道钱能买得来一个人的态度。 前面这些小事,再怎么让楚虞难过,她也咬牙过来了,孤独感这些其实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人生来就孤独,死也要一个人走。 楚虞大一下学期被同学拉着进社联,也算结交了一些朋友,后来知道是一个宣传部长在一次科普讲座里看上了她,托楚虞那位同学把她拉进社的。 楚虞很容易依靠别人,这个宣传部长非常殷勤,约楚虞出去多次,次次都很满意,楚虞不经常出来玩,哪里都不认识,每去一个地方问楚虞来过没有,楚虞都摇头,宣传部长很有成就感,自己的男子气概很容易施展,而楚虞待在宿舍里没有意思,舍友也不给她什么好脸色,她也乐于出去。 这样发展下去两个人应该会成为情侣,差错出在楚虞进社的时候被分在了组织部,没在宣传部,宣传部长总远远看楚虞,活动忙起来他几乎和楚虞打不上照面,半个学期过去,他再约楚虞就不那么容易了,宣传部的两三个妹子告诉部长,楚虞最近和社联的会长一起出去。 而会长是有女朋友的,楚虞不交际,消息闭塞,也就是和会长看了两次电影,在学期后半段的歌手大赛中赛的后台,她正理选手的出场顺序,一个高个女孩推了门进来,一下子抽了楚虞一耳光。 楚虞脑里第一句想的是:也太DRAMA了,她之前被梁京兆的李小姐约着喝茶的时候,已经觉得非常戏剧化了,原来一山还比一山高。 一堆人围上来,本就混乱的后台更混乱了,比赛差点进行不下去,还是会长进来,把女孩拉走,再找了一个人替楚虞。 这事没完,过几天校园贴吧上出来帖子,把楚虞骂了个狗血淋头,一堆不堪的词汇。楚虞本就人脉单薄,现在直接成了众矢之的,她在食堂吃饭,总遭人指点。如果是于露茵可能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楚虞非常在意,她改吃外卖,避着人走路。 于露茵越来越红,楚虞还能听到舍友提于露茵的事,她的新剧和新歌。楚虞上学期会和她在楼道里打电话,两个人距离越远,心情反而更贴近。 分卷阅读124 有这份心就够了,于露茵工作很忙,也要上学,楚虞不想打扰她。 就是这学期的尾末,楚虞过得糟到顶点,她化妆出门被说骚,不化妆被说丑,穿多一些会被说装,穿少一些会被说放荡。这些都是小事,小事积累起来,对楚虞精神打击很大。 她的名声传出去,院学生会学习部的一个学长发骚扰短信给她,楚虞没搭理,自此她的病假一律被驳回,迟到一律被扣分,学校生活举步维艰,加上人人的指点,导师也态度暧昧,楚虞睡前吞安眠药片,想着之前在家里,也不是没经过事,总不能比那时还难。 这些事没忍住和于露茵说了,于露茵骂她:“你是有多怂?打你不知道还手,骂你还不知道还口,他们不欺负你欺负谁?” 楚虞想:今时毕竟不同往日,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依仗了,只剩她自己。于露茵骂完软了嗓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觉得呢?” 楚虞说:“我下周就搬出去住了。” 于露茵说:“我在H市有认识的人,我让他帮帮你?” 楚虞说:“怎么帮?” “让他们不要再乱说话。”于露茵这样打算:带一些人堵着他们,威胁一下,让他们停手停口。 楚虞说:“那么多人,哪都堵得上,不要闹更大就好了。” 于露茵叹了口气,是这个道理,她只能对楚虞说一句:“要照顾好自己啊。” 这句话蛮熟悉的,是梁京兆对她说过。楚虞很久没认真想一下梁京兆了。之前遭遇那一些小困难的时候楚虞还靠想梁京兆来激励自己,说她要对生活低了头就是对梁京兆低了头,就是承认她自己根本离不了这个男人,她不允许自己过得这么差,到后来日子越过越差,楚虞反倒是什么都不想了,她真正承认,她就是一个垃圾,她的人生就是垃圾人生。 她在她最糟糕最混乱的时候又遇到了梁京兆。像当初她爸死掉,她饿得吃不上饭的时候一样,梁京兆降临在她混乱的土壤。 先是一阵烟,香烟的气味。楚虞为了不迟到,早饭总吃在超市买好的面包和牛奶,带着来教学楼,在空无一人的阶梯教室吃,中午则叫外卖,还是待在教室里。她穿过办公区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烟草味,梁京兆经常抽的一种烟没有牌子,就放在他的烟盒里,味道和其他任何香烟都不一样,也可能是楚虞抽得少,但楚虞是从未闻到除梁京兆外第二个人抽这种烟的。 校园歌手大赛决赛的赞助商临时撤资,大赛还有一周,所有人都兵荒马乱。学生会那边和社联这边各出了三人来不停地和新赞助商见面,楚虞被派出去,学生会的那三人都是女生,见了楚虞就翻白眼。那位会长的女朋友是学生会的。 这么些天楚虞也忍过来了,饭由她订,水由她提,给赞助商的电话也是由她来打,自然碰了很多有软有硬的钉子。她退出社团的申请书交上去,没人理会的。 到星期五才有三个赞助商明确表了态说“愿意来看看情况”,一位约了午餐,一位约了下午茶,一位约了晚餐。当然都不会是老总亲自到,不过是派了员工来,小青年小大学一个小活动,用不了多少钱,大品牌看不上,基本上都是省内新起步的公司,一个饮品公司倒是规模不小,但人家聊了两句,又看不上H大了,推辞一番走了。 就剩晚上的一桌。楚虞跟着去了大学路的一家菜馆,赞助商姗姗来迟,也不能说什么,忙起身迎接,楚虞一抬头就愣了。梁京兆穿着衬衫西裤,一面挽着袖口一面进来。 他入座后自我介绍,说是某传媒文化公司的什么经理,姓梁,对他们这帮青萝卜说:“幸会幸会。” 梁京兆靠在椅子上,背后的壁纸边角剥落,寒酸的很。梁京兆的衣料在做工不甚精细的宫廷画灯盏下熠熠生辉,手腕上的表盘也流光动彩。这是个普通经理?其他人面面相觑,交换眼神,决定把梁京兆当老总对待。有很多刚起步的小公司,人没招进来几个,老总手下兵少,自己身兼多职。 公事没有多谈几句,梁京兆也没怎么动桌上的菜,酒他说他自己开车来,不能喝酒,他们这边几个刻意安排的漂亮牌面也没打出去,梁京兆似乎对她们这些女大学生没有兴趣。最后领头的和他谈了谈赞助内容,梁京兆只点头说可以,顺利的不像话,一顿饭吃了没一个小时,梁京兆看表,之后说:“我还有其他的事,今天要不就先这样。” 余人都站起来送他,尽管没吃怎么饱。楚虞也就举了一次筷子,然后发现梁京兆虽然不看她,但她的筷子伸到哪个盘子里,梁京兆的眼神落在那里。为了不引注目,楚虞再也没拿起过筷子。 把梁京兆送出门去,他们这四个学生围着他说慢走,梁京兆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忽然指向了楚虞:“你怎么走?” 梁京兆这一指,所有人都顺着看过来。楚虞抬了头,却不敢看梁京兆的眼睛,她今天穿得普通,也不化妆,就是怕有一些不怀好意的垃圾——做过这种工作一般都能明白,在选人的时候这个部门也净挑漂亮女生。 楚虞看着别处,太久没有见,梁京兆的脸对她来说非常陌生了。她说:“我和大家一起回去。” 梁京兆说:“我送你。” 楚虞摇了摇头。 梁京兆说:“你说了不算。” 都惊异的看着楚虞,连带那两个学生会的女生,楚虞知晓明天该有怎样的谣言再传出。她说:“我自己能回去。” 梁京兆点了头,也没再强迫楚虞。不过他说:“你明天下午没课,中午和我吃个饭。” 楚虞很隐忍的,叫了声“梁叔”,又说:“我明天下午有其他的事。” 梁京兆已走下几步台阶,头也没回的说:“电话联系。” 楚虞知道梁京兆当然有办法知道她的手机号,也当然能知道她的课程安排。回学校的路上其他人问楚虞怎么认识梁京兆的,楚虞说:“我一个亲戚。是叔叔。” 又有人立刻问,怎么没听你说过,他也在H市? 楚虞今天反常态的顶了回去:“你问的太多了。” 那同学悻悻缩回了脖子,第二天楚虞被包养的消息就传了出去。梁京兆那天在楚虞的同学们眼皮子底下下走过去取车,开的是宾利。 第二天楚虞把手机按了关机,下课后就跑到靠后门的三食堂,拿着电脑数 分卷阅读125 据线坐到了晚上,披星戴月的回了出租屋。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梁京兆那天换了车,更惹眼的在楚虞教学楼下等了一个小时。学校里已经是个看热闹的态度了。H大学问做得一般,就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的,乌合之众。 歌手大赛彩排,楚虞被叫去卖力,中午她去取订的盒饭,从一楼提到三楼的礼堂,跑了三趟,没有人搭手。因为学生会的在,社联的也在,谁帮楚虞,谁就一下子与两拨人为敌。 楚虞第四趟去提饮料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梁京兆娇生惯养出的一个小女孩,虽不至于溺爱,但也是处处撑着腰不让受委屈的,到某些时候梁京兆还怕了楚虞。之前楚洪兴对她更是百依百顺,她是被这样对待过的,她是人掌上的明珠,可不是一生下来就学会忍气吞声的。 楚虞把搬上来的两箱饮料打开,饮料是学校里奶茶店订的,纸质包装,盖杯分离,楚虞把这一箱饮料,从观众席最高的地方踢下来,饮料跌出迸开,四散一地,最远的滚到舞台下面。塑料箱子的声音最响,咣当咣当的,第一声咣当的时候全场静了一半,然后接连着的声响让整个礼堂悄无人声。这箱子坚硬,这是没砸到人,要砸到人,这高度这硬度,准得见血。 所有人都看着楚虞,楚虞面无表情,说:“我手滑了。” 没人敢站出来指摘她的不是。于露茵说的没错,他们之前的确是欺软怕硬,而且多数人和楚虞也没什么仇,就是从众、好玩,也想着来欺负楚虞看她的笑话。楚虞突然强硬起来,他们反倒不敢言语。 前排的座椅上站起来一个人,他正好是坐在靠过道的位置,一杯奶茶正好污了他的裤脚。他踩着泱在木质阶梯上的混合液体,一阶一阶的慢慢上来。楚虞看清了他的脸——或者说这个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时那一个背影楚虞就认出来了。楚虞不想和梁京兆在这么些人面前打照面,她转身就走。 一些工作人员堵在门口,他们反应过来,不让楚虞离开。 梁京兆已经赶上了楚虞,他站在楚虞面前,笑着的:“至于么,这么大脾气。” 楚虞一下子红了眼眶,至于?她不至于吗?!梁京兆什么都不明白! 梁京兆看楚虞要哭出来似的,也不再逗她了,拉着她向大门处走。 楚虞甩开梁京兆:“别碰我。” 梁京兆看楚虞还是笑,他转头对守在门口的工作人员,温温和和的问:“能开一下门吗?” 工作人员愣愣的,还是把门打开了。梁京兆的手伸向楚虞的肩膀,还没碰上去楚虞又炸了毛,“我自己会走。” 梁京兆把伸出去的手举起来,“好好好。”他眼扫到那些看着他们的人,又笑得更深,好像是为楚虞的任性无可奈何似的,但眼睛冷冰冰的。 待他们二人离开了礼堂,学生会一个女生虚弱发问:“那人要真和楚虞认识……咱们的赞助怎么办啊。” 社联的会长很十分冷静:“他签了合同,总不能反悔。”他说话冷静是因为心不在焉,因此显得比大多数人冷静。之前只听人说起那晚楚虞和这个赞助商的事,光靠语言不能说明什么,今天他得见现场直播,心里升腾出别样的激动。他想睡楚虞很久了,楚虞要真是为了钱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一定也愿意为了钱让他操上一操。当会长的人不可能是穷光蛋,他家就在本地,父母是市政府的,由此和学校老师领导关系都好。在H市他有钱有人脉,很多学校里标价的女生他都睡过,会长长得还算可以,因为比较爱自己,所以对健身之类保持兴趣。那些女生没能拒绝他这样外形不错的主顾,楚虞也不会。 会长是踌躇满志了。 他这边踌躇满志的,那边宣传部部长已经有所行动,第二天把楚虞堵在活动室里,很痛心的:“那个赞助商和你什么关系?” 楚虞心情很不好,她昨天晚上被梁京兆带出礼堂,上了车,梁京兆把她载去餐馆里吃饭,吃饭间也没有谈她今天的壮举,也没有问她过得怎么样这样的话,单问了楚虞学年的排名成绩,楚虞说这还没期末呢我不清楚,梁京兆擦了擦嘴,问她上一学期的总排名和这学期期中的成绩,楚虞把筷子重重放下,“你都见了我所有的老师了,你没向他们问?” 梁京兆一听就笑了:“你见我了?” 楚虞没接话,拿起筷子继续吃。 梁京兆最后问:“你妈多长时间来看你一次?” 楚虞低着头说:“她没义务没责任抚养我,为什么要来看我?” 这出乎梁京兆意料:“她没来过?” 楚虞说:“刚开学军训的时候见了一面,每个月给我打钱。” 梁京兆问:“钱够花吗?” 楚虞再放了筷子:“我吃完了。” 梁京兆叫了服务生:“埋单。” 楚虞先一步出门,打了个出租回家了。梁京兆也没跟上来,由她去,反正总是要见面的。 楚虞和梁京兆时隔一年的见面,只让楚虞觉得羞恼,其实她也没什么气要生梁京兆的,她是恨自己不争气,梁京兆悠悠闲闲的来,将她一副落魄竭力的样子尽收眼底。谁不想像他一样体面的,但楚虞真的过不好自己的生活,她很没用。 楚虞近来非常厌世,听了宣传部长的话,不耐烦的抬下巴说:“管你什么事?” 宣传部长急了:“楚虞,我这可是关心你。” 楚虞说:“你那是关心?咸吃萝卜淡操心,管管你自个的事吧。” 宣传部长拦着楚虞不让她走:“他是不是花钱包养你?” 楚虞撞着他的肩膀向门的地方去,宣传部长火气上来,用了点力气,楚虞竟然被他推到地上去,这非他本意,几乎是立刻要去扶,后来想了想收回了手,他交叉手臂,低头看着楚虞:“你有点廉耻行不行?一个女孩,看着挺清纯的,做的事比婊.子都恶心。” 楚虞都要被气笑了:“您哪位啊来说我?” 宣传部长抱着手肘,告诉楚虞:“你去勾引有女朋友的男人也就算了,还和老男人睡,你不觉得自己脏,你这样叫破鞋你知道吗,将来根本没人愿意娶你这个二手货。” 楚虞撑着地板站起来,十七世纪了,还是在高校,接受高等教育的学子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楚虞有点不可置信,也想大笑一番。 分卷阅读126 宣传部长说:“上大学有人追过你没?除了我眼瞎了还有谁?不过是看你老一个人怪可怜的。真是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楚虞已经站直了,与这位宣传部长对视这位,她也是今天才发现这位宣传部长身高一米七出头——可能还谎报了几厘米,满脸青春痘,龅牙眯眼,带一副老土的黑框眼镜遮丑。前段时间楚虞真是把日子过浑噩了,她也真是够贱的,谁肯拉她一把她就肯爱上谁,其实她的爱这么廉价。 楚虞一下子想通了,她的爱根本不是什么值钱的珍贵玩意,她爱谁不是爱呢?就算被踩踏贱卖,也根本不足惜。她的爱情。 而面前这位雄赳赳气昂昂的矮小男士,脸涨红得青春痘都胀大了几分,他又开始诅咒:“我赌你这大学四年,再也没人愿意要你,谁他妈将来娶你这个破鞋,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楚虞终于笑出声来,她笑够了,也不再和这个垃圾浪费时间,直接走了。 垃圾又来拦了她一次,楚虞抄起桌上的美工刀,一气推到尽头,刀片细长的抽出来,像蜥蜴狭长的眼。楚虞说:“你信不信我就是捅死你,我丁点责任也不用担?” 楚虞出了活动室后,把刀子掷在了地上。她向电梯走去,想起来两句圣经。 你虽着红衣,佩戴黄金装饰,用颜料修饰眼目,又怎样呢? 这样的标致是枉然的。恋爱你的藐视你,并寻索你的性命。 梁京兆从容的神情晃过她的眼前,楚虞爬上他的身,又被他赶下来,他说:你想要,我也得愿意给。再久远些,吴桂荀那总漫不经心的艳丽的面庞一瞬间投在面前,在第一晚的时候,他懒懒抓住楚虞的脚踝,把她翻过身来,然后随意分开了腿就进来,他说:“前戏我就不做了,阳台上等太久,很冷。” 再久远些,无关弗洛伊德的性的。楚虞小学时因为大雨而泡汤的春游,因为一个生病的小孩康复回来而被换下来的舞蹈表演,因为王红英没有时间所以被放了鸽子的大餐。楚虞生命里的时时刻刻,都有这些“枉然”的印记。她时刻像一个背好一书包零食,站在窗前望着雨大哭的小孩,时刻像一个画好了妆,穿着闪亮蓬蓬裙和舞蹈鞋被独自遗忘在幕布后面的小舞者,时刻像一个饥肠辘辘在家啃面包喝牛奶应付晚餐的不爱自己孩子母亲的女儿。 历史在重演,一切都有预兆。 ☆、没有关系 楚虞进了电梯,电梯摇摇晃晃往下坠,楚虞扶了一把电梯壁的钢板,电梯下到三楼,叮的一声响。 电梯外是社联会长,他看见楚虞有些讶然,挑了挑眉毛才迈进来。 “你昨天怎么半截就走了?”会长单手插兜,潇潇洒洒的说道:“这样不好看。” 楚虞问他:“我的退会申请你看了没。” 会长说:“没看呢。怎么着,你真想退?” 楚虞听到他说没看,就懒得开口和他说话了,会长说:“你可想好了,这学期马上就结束了,你辛苦干了这么久,现在一退可就都是白干了。志愿者表你没填吧?下周校里才会把档案分到我们这里,那时候才能往上报你的校组织工作记录呢。” 他说话的当口,电梯到了一楼,楚虞越过他要走出去,会长眼疾手快的按了关门,又把最顶层的数字按钮按下去了。他撑在电梯的铁壁上,低下头来看楚虞,“你是咱们会里做工作最认真的了,我都知道。下学期来了新生,你不就成部长了?再到大三,副会长有你一个位置。” 他说着,手往下移,抓住了楚虞的胳膊,再把她抱怀里了。他看楚虞没说话,还以为他是把楚虞唬住了,也就接着说:“楚虞,我是真喜欢你,我女朋友的事我不是和你说过?她爸和我爸是老战友,和她在一起是我家里人的意思,我真爱她吗?楚虞,我特痛苦,你能懂我的。”他把楚虞搂得更紧了三分,又叫楚虞的名字:“楚虞,你肯定能理解我。只有你能明白我。” 男的出轨也就是这样两句话,我的女友不懂我,只有你能懂我,这话一出就把眼下的这个女人放到了一个特殊的位置,听得人会觉得自己有多重要,实则这句话已经被男方讲烂了。还要再加上一句受害者似的哀诉来唤醒女性博大的爱怜:“我好痛苦”。胡兰成这么对过张爱玲,后世人学得熟烂了,也或许是无师自通。 原来梁京兆那样说出自己的欲念并不是最虚伪下作的。电梯即将达到最顶层,会长看着电梯里正对着他们的一个镜面,颇为陶醉于自我。镜面中的他面容英俊,发型潮流,身材高挑,被他拥在怀里的楚虞也是我见犹怜,那长而细软的发怯怯的垂在肩头,笼出个清瘦孱弱的轮廓。妙,妙极。顺水推舟,事算是成了。他是一个如此这般的人物,能轻易让这些年轻懵懂的女孩神魂颠倒。会长身上蒸腾出男士香水味,熏得他更加飘飘然。 电梯载着两个人,倒没有很晃了,到了顶楼简直要趋近于平稳。很久后听着叮声才知道是到了。会长很有打算,顶楼的活动室有三间只有他有钥匙,一间让他搭了张床垫,很能睡上一觉,既然楚虞不是那种没经验的,还是趁早享受了好,也不用耍那么多花招来哄上床。他正欲把楚虞揽出电梯去,却在刚刚欣赏了自己的镜面里看到了第三个人。 电梯门大开了很久,这人也看了有一会了。像在博物馆看一幅画似的,就用一双端详的眼,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反倒是显得冷。会长被这眼神激了一记,总得还是镇定,他很清楚梁京兆这种养女孩子的中年富商,把女孩子既是当作□□也是当做商品,他们花钱来买断青春,享受物品任自己支配的感觉,又是精明的商人,自然不希望自己花销打了折扣。这些商人多有妻有子,倒不会找那个男人的麻烦,而是把一切都归结于他买来的女孩。被教训的只会是楚虞,等楚虞被扔出来,会长正好接手,价格也便宜了。 会长正畅想着,忽然觉得腿间有点柔软的触碰,撩拨似的。会长的身材高大,正好掩了楚虞在怀里,楚虞做什么他也看不到,就感觉着楚虞又动了动。他看一眼镜子里的梁京兆,他当然乐见主动的楚虞,然而这主动的也不是时候。 电梯门开了很久,过了设定的时间,要自动的合上了,梁京兆伸了手来,按了一下电梯按钮。门又吱吱嘎嘎的打开了。 此时楚虞也从会长怀中挣开了一些,会长大腿上那 分卷阅读127 引人遐思的触感还在,他趁此低了头,心神荡漾的看了一眼,一眼就看了个清楚,由此魂飞魄散,心神荡漾出天外了。 楚虞手里握着把□□,角度由她调整过,只要她按下去,刀子立时弹起,一刀就能把他胯.下的东西砍个将断未断皮肉丝连。这时楚虞低声对他说了一句:“三秒里你不放手,我就把刀弹开。”会长闻言像触到开水似的整个甩了手,惊惶着跌退一步,一下子撞上电梯门口的梁京兆,梁京兆扶了他一把,手抓着他后背的衣料:“学生,小心点路。” 楚虞这才由这句话注意到门外的人,她刚刚是被那会长挡住了视线,她心思也没落到别处,手也一直在兜里摸着刀把。她看到梁京兆,刚刚握刀时又狠又怯的神情变了变,她把刀藏进手心里,缓缓放回了口袋。 会长惊疑的盯着楚虞,看她把刀收回去了,嘴立刻上来:“你他妈拿把刀,装什么贞洁烈妇啊。” 楚虞感受到梁京兆的眼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低下头,并没与会长理论,向电梯的一角退了退。 会长还要再骂,这会对他来说几乎是劫后余生了。楚虞这人疯起来也挺“虎”的,上回把那硬邦邦的饮料筐子直接从最高处扔下了,没考虑过半分后果,那时他就给知道楚虞这娘们不是那么好招惹的。他嘴刚动了动,要冒出几句爹妈来问候楚虞,梁京兆抓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掷到后面墙上去。 走道里正对着电梯就立着个方正有棱的带烟灰缸的垃圾桶,会长头撞上了墙,肚子撞上了烟灰缸的棱,立刻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梁京兆没回头看他,楚虞也没多看,她看着电梯划成三乘三见方的地板砖,视野里踏进来一双皮鞋。 梁京兆按下了数字,电梯也到了关门时间,缓缓合住的时间里,楚虞又向墙角缩了缩。 电梯运行起来,噪音巨大,密闭的空间里并不静谧,两个人的心倒都是很平静的。他们一前一后,都面对着门的位置,看不见对方的神情。一路向下向下,楚虞在这段时间里想了一些事情。 在刚刚的活动室里,宣传部长靠辱骂她是婊.子来让她产生自卑,让她怀疑自己并对唯一愿意接纳她的男人感恩戴德。而电梯里的会长,则是用他那一点可笑可怜的权利来利诱她的服从,。这两人的手段并不相同,却殊途同归。楚虞才明白,得到爱情的途径原来是如此的丰富。为了得到一个女人男人会使竭尽所能的使用手段。 楚虞再抬眼看梁京兆,梁京兆仅仅给了她一个后背,一个习以为常的后背。在人群里,楚虞可以三秒内就找到这个背影,这不说明什么,只是多年下来的条件反射。她已经将这个后背看过千百万次了。这个男人宽阔的肩膀隐在西装裁剪妥帖的走线里,顺着手臂下看是一截衬衫袖口,袖口上端正的系着一枚袖扣。今天他的衬衫是深蓝色的,没有花纹,袖口是金属色,那领带就应该是黑色或夹点银的。再就是那双手,关于这双手,楚虞有更多的记忆。或者说梁京兆身上的所有部位她都有着相对应的记忆,说到底十四岁到如今,时间还是太长了。 二楼与一楼之间,隔音较差的电梯里传来一点学生们吵嚷的声响,年轻的气息从孔缝里钻进。这一年里,楚虞怕透了这种声音,一堆年轻人不知任何羞赫的夸谈着他们的生活,这种跨谈来自于他们对未来的胸有成竹和对过去的无牵无挂。楚虞听见这些声音,立马就知道她和这群人的不同。她和同龄人有一层隔膜在。 一楼门开,果站着六七人,男女都有,簇拥着向电梯里看。楚虞和一个年长的男人,两人隔着距离,但一看就是相熟的,楚虞半低的眼和男人似曾相识的面容。这栋社团办公楼里所有社团都要与社联的人打交道,昨天的彩排,这些人里有人当时也在。学校的流言里,楚虞本就是一个充满暧昧的角色。 梁京兆迈出了电梯门,门外人随着他挪动出一条道来。楚虞在角落里慢慢抬了头,扫过电梯口这一张张神情各异的脸,她一一看清了,因为看得够清楚,眼神够锐利,有一些在她的注视下错开了视线。楚虞突然感到:如果她的弱小给了这些人欺辱轻视的理由,如果她强大,那这些人就会是弱者,她也同样有资格轻视他们。 楚虞的眼最终落回了梁京兆身上,梁京兆已经走到了前厅的大门,他的手握住了玻璃门的不锈钢门手,将门打开,然后侧了身向这里回望。 楚虞走出去,穿过大理石砖映着玻璃门外天光的前厅,来到梁京兆身前,梁京兆将门开大一些,让楚虞先出去,楚虞抬起头,没有看梁京兆温和的眉眼,没有看他棱角坚毅的下颌,而是看了衬衫领口处束的严苛的领带。纯黑底色,银丝细覆。和她猜想的一样。 梁京兆的车就停在社团办公楼的楼前,他没有问楚虞的意思,径直向停车处走。楚虞跟上了他,在他打开驾驶座车门的时候,楚虞在他的对面,默默的开了副驾驶的门。 梁京兆坐进车里,入夏有段时候,车里被闷得很热,梁京兆打开了空调,楚虞坐进座位上,梁京兆倾了倾身,把楚虞那边的空调风扇拨到另一边去,不让冷气对着楚虞吹。 梁京兆打开储物柜,递了瓶水给楚虞,问她:“早饭吃了吗?” 楚虞点头。她接了水,没有用上力气拧瓶盖,只摩挲着把玩。 梁京兆自己启了一瓶,拧盖子时左臂抬起,顺势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去吃饭,行吗?” 楚虞说:“可以。”梁京兆把楚虞拿抱在怀里把弄的矿泉水瓶抽了出去,换成他已经打开了的。楚虞抱着梁京兆的水,小小的喝了一口。 真是抱着喝的,楚虞两手都握着瓶身,像只小动物一样,只啜了一小口。她喝完了水,把瓶盖重新拧回去,梁京兆一直在看着她,看她拧好了瓶盖,对她轻声说:“拿出来。” “什么?”楚虞下意识就问,但她其实知道梁京兆说什么。梁京兆扬了扬眉毛,对她伸出一只手。 楚虞抬了腰,把藏在身侧口袋里的□□拿出来,放在梁京兆的手掌上。 她的指尖点碰到梁京兆的皮肤,一如往的热和干燥。梁京兆把这把刀放在眼下看,弹出刀刃来,食指和中指漫不经心的动了动,刀子就在他手指间转了起来。 他说:“这个没收了,太危险。” 楚虞张嘴要说什么,梁京兆说:“以后不会让你有用得上它的时候。” 分卷阅读128 楚虞说:“您又要派人看着我吗?” 梁京兆斜斜看她:“怎么,不行?”他说:“看看你,没管你几天,又把日子过糊涂了。” 楚虞静默一会,还是问出了:“梁叔,你来H市干什么?” 梁京兆收了刀片,把它随手扔进储物柜里,“有生意做。” 楚虞没说话,过了一会,梁京兆说:“也来看看你。” 楚虞说:“您给我们社联赞助,也是为了您的生意吗?” 梁京兆笑了:“这倒不是。”梁京兆没有细说下去,他转而道 :“怎么就任人欺负呢。”他说:“在家敢和我吵,出门在外怎么就不敢说话了。” 楚虞一瞬不瞬看着笑得落拓的梁京兆,也是没忍住,她觉得哭是很丢人的,但奇怪的是,自她来到H市就再没在谁面前哭过。她以前还以为自己是坚强了,其实她自己的泪腺比她自己更清楚,你的难过只会获得爱护你的人的怜惜,别的人看到你的泪水只会当作笑话。尽管梁京兆多次斥责过楚虞的眼泪,但她的哭泣对于梁京兆,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楚虞觉得眼眶很热很酸。她这一年里,除了于露茵隔着电话对她恨铁不成钢的骂,再没有人问她一句,怎么就任人欺负。 梁京兆抽了一张纸巾,递给楚虞。 楚虞接来,却没有用,团成一团我在手里,口中低低说着一句:“您之前说得对,H市太远了。” 楚虞也许是难为情,这句话说得又快有细小,梁京兆还是听清了,听罢便笑,纵容的,“想家了?” 楚虞点了点头,她想的不只是家。 梁京兆拍了拍楚虞的肩膀,“今年暑假回家住几天吧。李梅也想你,她新学了粤菜,家里没人买账,只记得你是爱吃的。” 楚虞认真的听梁京兆讲话,然后伸出了两条手臂,梁京兆看到就低下了身子,楚虞一下子抱住了梁京兆,她环着梁京兆的肩,把额头在梁京兆的衬衫领旁、贴着他的脖颈,轻轻的蹭了蹭挡眼的额发。梁京兆被她撒娇的样子弄得失笑,“这么想家,李平过年的时候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楚虞没有回答,新年的时候她买了速冻饺子回宿舍,超市里都是一家一家的人,宿舍楼只有几盏灯亮着,楼道里都是黑漆漆,她打着手机的手电筒上楼,只拐角处安全出口的绿色荧光牌给她回应。人要是能对抗孤独,他一定强大到近神的地步,而楚虞只是个普通人。很多人这辈子只会当一个普通人。 梁京兆很克制的任由楚虞抱着,他并没有对楚虞做出什么回应,楚虞伏在他的肩膀上隐秘的抽泣,发汗的脑袋在他眼底微动,梁京兆说:“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哭?” 楚虞抬起她的头,看着梁京兆,而梁京兆低了头来看她,楚虞环着梁京兆的手上移,捧住了梁京兆的脸,她手上用了些力气,梁京兆的脸庞在她的挤弄下变得滑稽,也没有那么令人畏惧了。楚虞看着就笑了,然后慢慢的凑上来,试探的贴了贴梁京兆的唇角,然后又移开,睁着一双水光的眼看他。 梁京兆说:“楚虞,其实我很卑鄙,趁虚而入。” 楚虞看着梁京兆,轻轻的说:“没有关系。”其实她也很卑鄙,她也是在利用梁京兆。梁京兆的趁虚而入,也只是利用她想利用他的心情罢了。 梁京兆按住楚虞的后脑,低下头重新一个深深的吻。 接吻的时候,楚虞并不专心,她悄悄睁开了眼,看着梁京兆非常非常近的眉睫,梁京兆只看眉睫也是英俊的。其实他已经很好了,与部长和会长之流相比,楚虞吃穿用度都依仗梁京兆,梁京兆一直以来都是慷慨的,其实他完全可以用这些来要挟楚虞的,她是他养活起来的孩子,没有梁京兆她可能活不下去,他在楚虞的生活中有足够支配的权利,梁京兆说他卑鄙,实际上只是一点点罢了。他想要的无非是她青春的年华和肉体,这些楚虞自己握在手里也并不珍惜。 楚虞从前和梁京兆闹,现在想来她甚至感到羞赫,梁京兆和她要的是不一样的东西,她那时因为梁京兆对她抱有欲望而恐惧,为梁京兆疏远她而不安,为梁京兆只是爱恋她的身体而不是爱她这个人而愤怒,又为梁京兆不够珍视她而感到烦累和忧郁。现在看来,真的很傻。梁京兆那时的疏远,不过就是因为她的认真,愚蠢的认真,他并无意与楚虞发展出一段感情来,而楚虞兀自烦恼,又想要的太多。她那时不懂事 ——爱恋我的藐视我,并索取我的性命。 她受过的“藐视”这样多,所感受的“枉然”也不计其数。她的爱又是很贱的,不值钱的,那给谁不是给呢?日子已经够糟了,不会再糟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急匆匆的一章 熄灯了用手机热点发的 ☆、理所当然 楚虞摸着梁京兆的表盘,往上印了不少手指印,梁京兆任她摆弄去,楚虞磨叽了半天,才问出一句:“您也吃早饭了?” 梁京兆点头,“吃了。” 楚虞说:“您现在饿不饿?” 梁京兆吧楚虞从他身上捞起来,摆放到副驾驶座上去,“你饿了?那咱们现在去吃饭。” 楚虞说:“不是。”她眼落到别处,“我租的房子就在后面,你要去看看吗?” 梁京兆闻言,眼垂了垂,楚虞不太耐烦:“你到底去不去。” “走。”梁京兆发动了车子。 楚虞在梁京兆眼皮底下摸出钥匙来,再插进锁里转,她手腕动作的不怎么自然,但进了门回头对梁京兆说话的时候倒是平和的,故意显得老练,“我去换身衣服,您找地方坐。” 梁京兆看着楚虞笑了笑,他弯下腰在玄关的鞋柜里找拖鞋,楚虞看见了,折过身把梁京兆挤到后面,蹲在地上帮他找,梁京兆就看她一个脑袋像是钻进柜子里似的,在眼下动来动去,楚虞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关着柜门站起来,腿都有点麻。她低着身子揉着脚腕嘟囔:“我记得有两双的,好像是房东又拿走了。” 梁京看他的小孩挺辛苦在这里一通忙活,最后楚虞说:“您直接进去吧,瓷砖地,不沾灰。” 梁京兆把外套脱下挂在玄关的挂钩上,迈步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楚虞拿了遥控器给他,两人隔着半米远,楚虞一抛把遥控器砸梁 分卷阅读129 京兆手边了,她没什么诚意的说了句对不起。梁京兆也不在意,打开电视,“你不是要换衣服?不用管我。” 楚虞本想给他倒杯水,听了他这话也没去倒了。 她进了卧室,背后倒没什么灼热视线附在背上,她关门的时候想了一下,本来是要将门锁住的,到后来也没去锁。 扎了头发进浴室简单冲了一下,拿浴液搓了泡沫。她身上有股男士香水味,是从那个会长身上沾到的,刚刚在车里想必梁京兆也一定闻到了,只是没说。出浴室后对着镜子,鬓角发梢沾了水,湿漉漉的,楚虞补了点妆,拉开了衣柜的门。 楚虞迈出了这一步,当然知道今后要走什么样的路。她其实也有些长大了,一年的时间不是白白蹚过来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会做怎样的事她知道,梁京兆和她会发展到哪步她也清楚,他们当然只是玩玩而已,只是一个期限里的露水姻缘,可能梁京兆在这里做完生意就会回去,两人再也不见,梁京兆娶妻生子,她过好她的日子,这是最好的情况了。 既然就这么一个期限,楚虞觉得,不如让大家都开开心心。宾主尽欢。 楚虞认为梁京兆比较喜欢她清纯稚幼一些,挑了一件方格子的浅色无袖连衣裙,腰后还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对着镜子她觉得有很搞笑,一件要被脱下的衣服却被穿得这样妥帖庄重,领口系带一丝不苟。她有点想到里最开始出现的穿水手服的□□柳飘飘。 推门出去,却没在沙发上看到梁京兆,转眼见他是站在餐厅角的冰箱前,正打开了那上层的保鲜柜,往里扫了两眼说:“你平时怎么吃得饭?” 楚虞走过去,冰箱上层里倒是整整齐齐,就是似有似无的味道弥散开,熟透了的甜腻,靠里一只桃子粘在隔板上,又瘪又蔫的,隐隐要长出点霉斑来,梁京兆的手伸进去,分开了码放着的面膜和瓶罐,摸出一盒牛奶来,拿在眼下看了看生产日期,“你早上喝的这个?”梁京兆转手扔进垃圾桶,“过期一周了。” 楚虞不想显得自己没用,她分辩说:“最近都是在学校食堂吃,很久没吃家里的东西了。” 梁京兆没说什么,推开了厨房的推拉门,踢了踢就摆在门口的垃圾桶,里面都是外卖的盒子,一次性筷子左一双右一双的插着,跟插花似的,就是一点也不美观。 楚虞有些恼的对上了厨房门,梁京兆靠在餐厅桌子的边缘,掏出手机来打电话,楚虞反手抠着厨房推拉门上的木框,梁京兆拨通了电话,叫那边的人叫“小陈”,大概是他带来这边的秘书,然后交代说让他就近找学院路这边的家政来,说有个房子,需要做清洁。说着又扫了一眼屋子里外,“不大地,九十来平,少找点人,让他们现在就来,两点之前走。”梁京兆手撑在桌子的边缘,沾了一手的细灰,一面收手回来,一面对那头说了地址:“十三号楼五单元401,钥匙在地毯下面。” 他打完这个电话,才真正看了楚虞,微微泛起个笑,把楚虞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遭,楚虞的鬓角还是湿漉漉的,潮潮的搭在额头上。梁京兆说:“我记得你这件裙子。” 楚虞说:“您给我买的。” 梁京兆说:“挺好看。”楚虞正想着梁京兆刚刚让家政现在来两点前走的事,也许是白天做这种事还是有些什么。她刚刚明明觉得气氛是足够了,又是久别又是拥吻,应该到了那个点上,但现在看来梁京兆根本是没有。楚虞又想到那一晚上梁京兆没做到底的事,有点气馁也有点烦躁,心不在焉回着梁京兆:“您这不是夸您自己眼光好。” 梁京兆笑了一下,拍了拍沾灰的手,走到洗手间里用了洗手液,楚虞递一张纸巾过去,梁京兆擦了水迹就团着扔进纸篓。楚虞一直跟着他后面,亦步亦趋像条尾巴似的。楚虞乖起来是这样乖,刮心搜肺起来也是毫不留情的。 梁京兆走去玄关取下挂着的外套,楚虞慢吞吞挪过去,问梁京兆要干什么去,梁京兆说:已经十二点了,不是说好了去吃饭? 楚虞刚想起来似的,在玄关找鞋子换,她要穿一个高跟的,梁京兆伸手从里面拿出一双平底鞋先于她摆在地上,让她穿这双,楚虞问:“为什么?” 梁京兆看楚虞穿在兔子拖鞋里的脚,说天热,容易脚肿。 楚虞真是恨透了,“我发现一年没见,您怎么管得比以前还宽了。这一招招的,和谁学的啊,娘不娘。”梁京兆刚刚看她脚那一眼让她把脚趾头都往里缩了缩。 梁京兆把鞋柜关上,“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 楚虞直着腰板子:“您还别倚老卖老了呢。”楚虞把她选好的那双高跟鞋拖出来,甩了一只拖鞋就要踩进去,忽然腰上一紧,梁京兆把她整个提起来,脚下把这双高跟鞋踢到一边去,把她放在了那双平底鞋上,手还贴着她的腰,就一句话:“快点穿了出门。”这话说得不耐烦似的,但看他的脸色,还带着他那惯常的笑,可恶的大人,个子比她高,力气也比她大。 楚虞不情愿的把脚塞进鞋子里,梁京兆弯下腰,把鞋子后跟提起来,手指在楚虞脚踝出擦过去,楚虞像抽筋似的扭了一下,被惊到了。梁京兆却不觉得有什么,帮她穿好鞋就起了身,拍她的后背:“快走,你不是说饿?” 楚虞憋着一点不明不白的气坐进车里,开到餐馆了她才想明白:她是不甘心,不甘心被梁京兆这么带着走,不甘心被他吃得这样死。明明是她想着和他随便“玩玩”,现在看她可一点也不占上风。 梁京兆又带楚虞吃了顿没滋没味的饭,菜是好菜,只是吃得这样正经无趣。他们在小隔间里对坐了,梁京兆忽然就又变成那个她把控不到的大人,翻着菜单,侧眼和服务生谈着菜色,方桌上方一盏灯映着梁京兆,楚虞对这样的场景太熟悉了,连光影在梁京兆面部的走向都一清二楚,梁京兆不问楚虞要点什么菜,因为她的口味梁京兆知道得很,只合着菜单的时候楚虞要喝饮料,服务生问要冷藏的还是常温的,楚虞说冰的,梁京兆说常温。 梁京兆手里的菜单交给了服务生,又说了一次:“常温。”服务生收着菜单和点菜单走了,隔间的门帘被放下的时候,梁京兆说:“今天十五号,你不适合喝凉的。” 楚虞一听就有东西往脑袋上冲,楚虞和梁京兆一起生活的这么些年,向来是既亲近又疏离的,毕竟他们是没有血缘的异性,一些事总无法分 分卷阅读130 享,一些事总要避嫌。楚虞从来不知道梁京兆会知晓她的生理期。楚虞撑着头,把脑袋低下去,闷闷说:“你上哪知道的。” 梁京兆展了展桌布,“你还是别知道了。” 楚虞从牙缝里逼出来:“说。” 梁京兆笑了笑,还是没说出来。楚虞很想掐着他的脖子问一问,她现在还不敢,今后真有了这个机会,梁京兆又怕她难为情别扭,还撒谎说是从李梅那知道的。其实是一天下午,楚虞趴在他阳台的那张躺椅上睡着了,梁京兆给她搭了件衣服就进了书房,再回来时看楚虞翻了个身,也没盖着那衣服,就把她叫起来。楚虞迷迷糊糊醒来,还要和梁京兆道歉,说看书看困了不小心在他这睡着了。梁京兆摆手让她回去,从椅子上拾起那件外套,就见上面沾了片褐色的痕迹,梁京兆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天应该是当月中上旬的一天。 吃完饭,梁京兆把楚虞送回家里,楚虞从地毯下面翻出钥匙,钥匙就在它原来的地方,像没人用过一样,开门进去才看到满室亮堂整洁,冰箱里都消过毒了,还摆了新的水果和奶,种类牌子都是原来冰箱里放着的。 梁京兆站在玄关的那张地毯看了看,说还可以。 楚虞还有点气闷,把房子弄得很糟是件挺丢人的事,也让面薄的她感到窘迫,尤其是在梁京兆面前,她所有的窘迫都能转化成对自己没有用的沮丧和对梁京兆的抵触。她已经在改了。 梁京兆站在玄关,对她招了招手。 楚虞走过去。梁京兆说:“吃饭的时候不谈是让你好好吃饭。楚虞,我其实很惊讶,你把自己照顾的比我想象中要好,我在洗手间里洗手,看见洗手间被你收拾的很干净。这些事情我本来没想到你会做的。” 梁京兆见楚虞没有反应,把她轻轻的揽进臂弯:“梁叔来晚了,应该是让我来把你照顾得更好的。我不该招惹你,当时也应该更强硬更坚决一些,把你留在身边。” 楚虞听见他这一句话,在梁京兆怀里挣了一下,梁京兆知道是楚虞不服气,她根本没后悔违逆梁京兆的意愿,要再一次,她还能和他大吵一架跑这边远地区来。梁京兆按着楚虞的肩膀不让她动,说:“希望现在不迟。” 楚虞贴着梁京兆,心里却在冷嘲,梁京兆将话说得这样好听啊,他的承诺随便就可出口,却字字句句打中楚虞的心,楚虞当然想由此感动,但以她的经验,她根本不敢感动,在这狡猾的大人面前,她要小心自己。 梁京兆放开了她,然后说:“下午没有课,自己合理安排时间,晚上我有事要和人谈,你要按时吃晚饭。”梁京兆说:“不许订外卖,我找了人来给你做。” 楚虞抓住他衣角:“你现在去哪?” 梁京兆说:“我也累了,回酒店休息一会。”上午他去和社联的副会长谈赞助的事,这种小事他本不用亲身,但因为楚虞。 楚虞说:“您在我这里休息吧。”她手里还握着梁京兆的衣角,抬起头来看梁京兆,那眼睛无欲无求又像藏了钩子似的。楚虞是长大了,甚至成熟了,她不是从前那个总含羞带怯的小姑娘了,但她不知道,在梁京兆这里,她总是他的小孩。 梁京兆只一秒就懂了楚虞的意思,其实从楚虞让她到她出租屋来看看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他握住楚虞拉她衣角的手,把她的手拿开了,他说:“楚虞,我不急于这一时。” 楚虞只觉得梁京兆轻视她,她说:“您是不缺人吗?所以可有可无?” “你这是欲加之罪。”梁京兆告诉楚虞:“我和你说过,我这是趁虚而入,你可以多考虑几天。” “考虑什么?我要真的不愿意,您就不会再纠缠了吗?” 梁京兆笑了,“当然不是。”对她这样有把握。 楚虞仰着头看梁京兆,她还是带着不甘心和不服气,可是她自己撑了这么久,也很想在一个可靠的地方歇一下了。梁京兆给她造的梦是这样的具有诱惑力,温和的强制的不容拒绝的。楚虞想要的一切梁京兆似乎都愿意给,多么慷慨啊,楚虞想,就这两秒钟,让她相信一切不仅仅是幻梦。 ☆、真实的用意 楚虞直到第二天下午上完了五六节课才看到梁京兆,期间两人没通过一次短讯没打过一个电话。这对公务繁忙的梁京兆当然不算得是一件事,但是对于楚虞,楚虞觉得梁京兆昨天那一副架势太夸张了。 她经过办公区向主楼梯去,在副院长办公室顿了顿脚,上次就是在这嗅到梁京兆常吸的烟的味道的,就这么一顿足的时间,办公室的门从里面被推出,楚虞的班主任兼副院长带笑的出来,然后是梁京兆。办公室门做得矮,梁京兆出来时挨着门框,看起来更高大了。 班主任先看到楚虞,楚虞问了声老师好,被回问:“刚下课啊。” 梁京兆已经出门来,也看到了楚虞,楚虞正点头回老师的话,班主任侧了侧身,既是对梁京兆说也是对楚虞说:“楚虞啊,你叔叔把你的情况和我讲清楚了,学校会加紧处理的,这些天你勤往办公室跑,把手续办齐全,就都快得很了。” 楚虞尚不明就里,梁京兆与这位副院长一握手,“麻烦杨院长了。” 杨院长笑盈盈的离开了。梁京兆与楚虞站在一处,之后没课的学生们走得七七八八,还剩了一些,直往这里看。梁京兆问楚虞:“之后没课了?” 楚虞说:“没了。” 梁京兆说好,带楚虞下楼去,楚虞在楼梯上隐忍着没有问,坐进车里了,梁京兆把车门关上的一瞬,楚虞问:“你和我们老师说了什么?” 梁京兆拨弄车钥匙,插进去发动车子,“你学业上的事。” 楚虞说:“我不信。” 梁京兆漫不经心,“我说的是实话。” 车子渐开进市区,楚虞被转移了注意力,问:“要去哪里?” 梁京兆给她说了个地方,告诉他一会有个会要开,楚虞见过那大厦的霓虹招牌,就问梁京兆:“你来H市,一直都住那里?” 梁京兆随便应了一句,一个电话打来,他和电话那面那人交代起事情,也没顾得上楚虞。 到了地方他们直接进的电梯,梁京兆先把楚虞带到他的房间里,楚虞看见里卧那张床还分了一下神,梁京兆在客厅中匆匆走动,拿了几份文件,最后交给楚 分卷阅读131 虞张房卡:“三十五楼有个游泳池,修得比较特别,那里就有更衣室。或者你到别的楼逛逛,电梯里有指示牌。” 楚虞说:“你要多久?” 梁京兆说:“可能很久,你饿了就自己去吃饭。” 楚虞现在是有脾气的了,“那你叫我来干吗,我在家待着不好?”陪你来了你还不管我。后半句她没说出口,有点油腻了。 梁京兆把几个文件在手里排了顺序,抬了抬头:“把你放家里当猪?”他说:“以后少待家里,之前不是总出去玩,凌晨了都不回家,现在改了性了?” 楚虞听他说以前的事就烦,以前就是本烂账,最好谁都别翻。楚虞把梁京兆推出门去,梁京兆说:“五点前秘书会来这里整理东西,你要愿意就待在房间里睡觉,他不会吵你。” 楚虞说:“行了,我出去就是。” 梁京兆带着那些资料走了,楚虞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也出门去,电梯里果张贴着份楼层指南,楚虞去了梁京兆说的游泳池,是挺特别的,带异国风情。灯光斑斓昏昧,一进去就有人引路,更衣间里备了所有的东西,楚虞拿起泳衣来看,看就是梁京兆的审美,他不一定亲自挑,总会是吩咐过。 池子像块玻璃似的无波无澜,游了半天也没有什么人再进来,楚虞靠在池子边,池水也温热,不是标准泳池的温度。没一会有人端饮料过来,楚虞问她说:“怎么这里人这么少?” 服务员回:“小池正修整,游泳池这几天都关闭着。” 楚虞往她指的地方看,果然有个小池,可看着是已经竣了工的。她知道这都是梁京兆的把戏,游泳池里的水也是温的。楚虞从水里出来,立刻有服务生带她去汗蒸,末了问她要不要按摩服务。 梁京兆是都给她安排好了。楚虞从楼下玩到楼上,到了时间去吃饭,一吃两个小时,面对面的料理桌台,诺大的包间只坐着她一个,厨师站在她对面,她吃了一盘做下一盘。楚虞在空荡里接了于露茵一个电话,于露茵问她学校的那些事怎么样了,楚虞反问她:是你告诉梁京兆的?——把她的情况,受的委屈,过得不如意告诉了梁京兆。 于露茵坦然说是,又问:“现在怎么样了?” 楚虞说:“你其实挺对的,我自己根本应付不来。” 于露茵说:“我只是听张余年说,他觉得梁叔挺认真的,也让我劝你。” 楚虞不想提梁京兆,“你和张余年能联系上了?” 于露茵说:“这他之前说的。不过我一直觉得他不是什么认真的人,说的话大概没什么谱。” 楚虞说:“不声不响照顾你一年,他也算认真了。” 于露茵倒笑:“兴许是忘了我,连和下面的人说一声不要再管我都不记得。” 她正说着,王姐进来,于露茵让楚虞等等。王姐拿着平板,“让你和王昊做节目,你去还是不去?” 于露茵笑了:“这怎么由我说了算?” 王姐道:“你知道,海荣那边希望你和王昊组CP,毕竟新剧要开机了。”于露茵的公司和梁京兆有些关系,而梁京兆这方面的产业都和海荣挂了勾连,两家关系一向亲密,艺人间多有合作,炒CP是两家惯用的手段。 于露茵说:“王昊这么红,我这是高攀了。” 因为于露茵最近接的戏多,曝光率足够,算是小火一把,不然也够不上资格和王昊传绯闻。王姐也不是担心别的,她只是担心:“张余年那里……他不是知道你和王昊的事?” “知道就知道呗。”于露茵道:“他愿意做冤大头就去做,不做了还有别的人呢。” 王姐点头,“那我回复人家,说你去了啊。” 于露茵用眼唇卸沾湿了化妆棉敷在一只眼睛上,另一只还灼灼的对着镜子,凌厉的很。她接起楚虞的电话,听见楚虞在那头说:“你和王昊现在还有联系?” 于露茵告诉楚虞:“我高一高二写了两年日记。前几天搬家的时候拿出来看,每篇里面,开头说我怎么爱王昊爱得死去活来,中间痛骂他,末尾再提一下我当时的男友,再痛骂王昊,下一篇开头,第一句又是‘我爱王昊’。” 楚虞不说话。 “有点傻逼,是不是?”于露茵说:“我当时太用力了,有些痕迹抹不掉。” 楚虞说:“我明白。” 于露茵和楚虞关系时近时远。于露茵有时说出掏心肺的话反而让楚虞心惊,觉得她太过坦诚。于露茵挂了电话也知道自己说的过于夸张了,但其实她们俩都懂的。于露茵有时也觉得楚虞矫情,略略是个负担。 梁京兆一直到九点多才回到房间里,楚虞坐在客厅里看杂志,花哨的插图她看得仔仔细细,头发是自然干的,垂在肩膀上,搭在前胸,穿着一件晃荡荡的浴袍,她的衣服送去了洗。 梁京兆进门脱了外套,解了领带放在外套上压着,又解着纽扣在楚虞对角的沙发上坐下:“玩得怎么样?”不淡的酒气。 楚虞把腿向里收了收,蜷缩在沙发扶手旁,“还行。” 梁京兆说:“好。” 楚虞从杂志里抬起头,对面的梁京兆用一双锐利的眼看向自己,她想了想,心一横在沙发上站起来,赤脚踩着软垫,跨到了梁京兆那边。梁京兆伸出一手,楚虞钻到他的臂弯里了。 梁京兆把玩她的头发梢,问:“困不困?” 楚虞摇头:“不困,做按摩的时候睡过去好多次。” 梁京兆笑起来,另一只手按着两边太阳穴:“你不困,我是要困了。”他拍拍楚虞的后背:“你再看会杂志,我去洗个澡。” 梁京兆淋浴后出来,楚虞还窝在客厅里,把杂志扔掉看起了电视。梁京兆让她关小点声音,他要休息 楚虞看了他一眼,举着遥控把声音猛开到最大,梁京兆被震得清醒了,一下子皱起眉头。 楚虞给他算日子:“今天十六号了。” 梁京兆点头:“我知道。” 楚虞说:“大概下个星期就到生理期。” 梁京兆说:“少贪凉。” 楚虞半响说:“梁叔,您什么时候改吃素了?” 梁京兆本要进屋去,此时折了身定住,向楚虞指空出来的副卧室:“你去那睡。” 分卷阅读132 楚虞跳下沙发,脚丫踏在在地毯上叭叭叭跑过去,梁京兆看她扑过来,下意识展开了手臂,楚虞跃到他身上去,两手挂在他的脖子上,腿勾着梁京兆的腰。楚虞往下坠了坠,梁京兆当然怕她跌下去,向上掂了掂,楚虞由此把他抱紧了。 楚虞把脸蹭着梁京兆下颌,“梁叔——” 梁京兆托着楚虞,直进了副卧室。 床软,梁京兆即刻松手,楚虞被抛到床上去,下一秒压过来的是白色的被单,楚虞让软蓬蓬的被子蒙头盖住,等她从被子里钻出来,梁京兆已经推门走了。 气得楚虞拍梁京兆的门,“您是不是不行了?您最近也生理期?” 梁京兆被拍门声吵了将近十分钟,夹杂有楚虞不择言的挑衅,梁京兆开了门,是已经要睡了,身上松垮挂着一件睡袍,带子将系未系,线条隐在阴影里,楚虞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梗着脖子没话讲。 梁京兆说:“怎么不骂了?” 楚虞抠着门框,梁京兆说:“你最近天天抓着这事不放,要真发生点什么,你又害怕。我让你想好了再来,你现在想好了?” 楚虞转去抠门把手。 梁京兆说:“行了,少折腾了。早点睡,明天我叫你。” “叫我干吗?”楚虞闷声问。 “来H市还是几年前的事,你陪我四处看看。” “我可不认识路。”楚虞事先说明。 梁京兆说:“用不着你,你带着张嘴去就行。” 还真用不着楚虞,楚虞第二天八点钟被梁京兆叫起来,刷牙洗漱一通在房间里吃了早饭,楚虞做天送去清洗的衣服也被送来了,楚虞换好衣服和梁京兆出了大厦,面前就停着辆候了很久的车。车上下来人把梁京兆和楚虞接上车去,梁京兆没多介绍楚虞,楚虞立刻就感觉到那人的眼光,明显是把楚虞当做梁京兆带着陪玩的了。 之前在本市谁都知道她是梁京兆的小孩,对她一贯奉承,现在受了点轻视反而觉得新鲜,也挺投入这个角色,车子开得久了,楚虞倒在梁京兆的肩膀上。 梁京兆说:“还要有一段时间才到。昨天睡得晚,你眯会眼吧。”他抬起头,对前面司机:“空调开小一点。” 司机忙调了空调扇,副驾驶坐的那个男人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一眼。 楚虞忽然觉得这一眼是如此的受用,她现在既遭人轻视,又遭人高看。其实还是因为梁京兆,梁京兆的权利话语可以一瞬判决她的高下来,和以前一样。 快到地方时副驾驶座的男人打了个电话,远见山头脚下一个汉白玉三门三户的歇山顶,停着辆黑车,一个人打着电话下车来了。他们这辆车停好,那人迎着来,为梁京兆开了门,第一句就说好久不见。 梁京兆不浓不淡的回应,司机为楚虞开了门,楚虞听他们言谈间应该是旧友,似乎是大学时的同学。梁京兆念书念到很高,楚虞依稀了解。那人把梁京兆和楚虞接到他的车上去,开进山庄里。 车上有一个和楚虞年龄相仿的女生,和楚虞同坐后排。梁京兆和老同学在前面交谈,她们后排也不好发出声音,那女生插着耳机嚼口香糖,只上车时看了楚虞一眼,不是刻意敌视,轻蔑少不了的。 应该是驾驶座上那人的女儿,楚虞如是猜测。 本就起的不太早,车又开了很久,到达后首先招待的就是午餐,进了包厢后落座,梁京兆把楚虞提出来:“这是我家小孩。” 男人惊讶了一下,他事先打听一下,可没听说梁京兆结婚生子。又问楚虞的名字,楚虞讲了,男人笑了笑,对梁京兆说:“跟的妈妈的姓?” 梁京兆说一句:“兄弟的孩子。”没再被问。 男人姓崔,任个什么副局长,来找梁京兆自然不是叙旧,楚虞把玩着杯沿,梁京兆转了桌子,却没有举筷,楚虞回过神来低眼,面前那道菜是她满桌唯一爱吃的。 崔局长带了女儿来,又不是家庭聚会的场合,自然是有事想求,没几轮酒绕回来,拐弯抹角的表明来意,说是女儿刚刚从国外毕业回来,想落脚到梁京兆的城市,又阔论起他这位掌上明珠的履历,楚虞听着,抬起头来再打量这个女生。 初中念的是国际班,高中出的国,进了排名靠前的大学,又去另一个国家读了研回来,本人好像不太愿意回国,但她父亲对她未来关怀热络。H市某区的一个小局长,对孩子如此拼力培育,也是一番苦心在。 晚上他们又吃了一次饭,这次喝了酒。楚虞听到梁京兆中间离席时那女生对父亲的一句埋怨,崔局长转过头来,低声回了她句什么,一面回手里扔了只剥好的虾在他女儿的盘子里,然后去擦手,纸是女生递的。楚虞隔着宽大的桌子望过去,一盏灯在她头顶,直直像兜水似的把她浇醒:这是父女。 如果她的爸爸还在——梁京兆回来了,接了服务员手里的湿巾又擦了一次手落座,一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他坐在那里,沉沉稳稳的——如果梁京兆是她的父亲。 一时间楚虞心里五味陈杂。梁京兆扫了一眼对面坐的父女,崔局长的女儿拿茶壶给他倒了杯茶水,崔局长阻了一下,暗示她让她先给梁京兆倒。 梁京兆将杯子递过去,眼却到楚虞身上。他那眼神也是极其复杂的,楚虞看了一会才明白,今晚这个饭局,对他们的关系也有一些意义在。 饭后崔局长安排他们住到了半山的小院,院里种着许多枝叶繁茂的树木,梁京兆带着楚虞穿过积着月色晃着树影的庭院,进门开了灯,里面摆设造型倒有点民国旧影。梁京兆开了小轩窗,对着微微夜里的山风点了一支烟,先把楚虞安排好了:“两个房间,你挑一个。” 楚虞说:“我都可以。” 梁京兆指了一间:“你睡这个。” 楚虞从命了,进房间前对站在窗前抽烟的梁京兆说:“梁叔,你也早点睡吧。” 梁京兆持着烟回头看她,对她温和的笑了一下,月光和灯光在他身上汇成用一种新的温柔,楚虞觉得,此时的梁京兆,是真正胜任她父亲的男人。 梁京兆夜里睡到一半,随着眼皮上一道白亮,脚边的被子就被卷起,有个动来动去的东西从下面摸索着钻出头,梁京兆抬了手臂一圈,把楚虞圈了个满怀。 耳边尽是噼啪砸落到屋顶窗沿的雨点声, 分卷阅读133 楚虞略带惊惶的道:“梁叔,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梁京兆醒了几分。 “鬼。” 梁京兆哑然失笑:“从前怎么没见你怕?” 楚虞说:“这是在山里,我好像总见床前有人影。” 梁京兆坐起来,要拧台灯,楚虞按住了他的手,就着雷电天色,楚虞望着梁京兆的眼就像深潭一样。梁京兆说:“你想好了?” 楚虞很久后摇了摇头。梁京兆靠在床头,把楚虞的被子压了压,“那就睡吧。” 楚虞还睁着眼看梁京兆,她问:“今天是故意要带我来?” “故意?” “带我看崔局长和他女儿。” 梁京兆说:“楚虞,我一直觉得你混淆了许多概念。” 楚虞坐起来:“您反悔了?” “什么?” “您说过的话,我是不是只能听一听,不能往心里去?”楚虞反问他,“是不是?” 梁京兆说:“我本想像他那样培养你。”他说的是崔局长,“后来倒是没舍得。”楚虞也不是那块料,楚虞这样的性子,注定一辈子成不了什么大业。这后面的话梁京兆没说。 楚虞说:“我从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 梁京兆说:“楚虞,我不过是个自私的大人,卑鄙也可以称得上。”他说:“我看到你看崔家女儿的那个眼神,你羡慕她。”肯定句。 楚虞说:“您根本当不了我的父亲,是个混蛋长辈。” 梁京兆说:“所以我想你再多考虑一下,如果你更喜欢那样,梁叔不会逼你。” 楚虞没说话,她根本不相信梁京兆的话,或者说是她被搞得迷惑,不知梁京兆的话哪一句可听哪一句不可听。梁京兆的态度和之前变化太多,那一副任她决策的态度——这还是梁京兆? 分别一年后,现在的梁京兆是太温柔了,什么都随着她的意思,这哪里还是梁京兆? 楚虞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他们班的班主任,也就是上次看到和梁京兆一起从办公室出来的杨院长,在课间叫她去办公室,递她几张表格,楚虞一行一行看下去,翻到末页才明白,前面的基本信息填了七七八八,笔迹是梁京兆的。楚虞握着这几张表格,“我家长是怎么和您商量的?” 杨院长十分惊讶:“不是之前就谈好的吗?咳,有些事我身为本校老师自然不好意思承认,但总的来说,K大是比咱们学校好一些,你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好好把握住。” 楚虞攥着那几张转校学生学籍管理档案就出了门,课也没上下去。她打电话给梁京兆,梁京兆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电话一接通,楚虞对梁京兆说:“这么些天,原来您是这么个意思!” 梁京兆很冷静的说:“中午出来吃个饭,到时候谈。” 楚虞对着电话骂了句脏:“我谈你X!” 她握着手机坐在教学楼的花坛边上,手机刚暗下去屏幕,几条微信就跳了出来,统一说的是歌手大赛的事。同一件事,三个对话框,一个是社联的群,一个是组织部长,一个是社联会长。 楚虞坐得地方正巧是个阴影,她是被怒气逼上头了,在这片阴影里对着手机屏幕现出个阴冷的笑来。新仇旧账总要清算一下。上次都那样收尾,这两人还能若无其事再发短信过来。其实所有人还不是看她好欺负?因为没正式反抗过,就当她好欺负? ——她也是在说梁京兆!她的服从在梁京兆那里得不到什么怜惜,反而是又被得寸进尺了。她又找回了之前觉得自己愚不可及的感觉,她还在这里自以为掌握着主导权,其实梁京兆早就将一切打算清楚了。他根本就想支配她,轻视的,巧言令色的。 ☆、负担得起 梁京兆在后台贵宾室里坐着,同来得早了的一个学校领导和他聊了两句,在这位校领导看来,梁京兆周身打扮不像刚起步公司的老总,但有传言说他是从那个城市来H市的,又让人不信,只有从低往上走得,没有从高处往下跳的道理。猜来猜去,最后看梁京兆是某个遭难过江的高官,来H省另谋出路的。 梁京兆没在意他被人在心里来去的猜度,他挂名的这家公司倒是真的,但他这次来做的生意和他这家公司没什么关系。梁京兆向右手借了火,靠在沙发上含住了烟头。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吵闹,吵闹里有把声音,把梁京兆引得抬起了半垂的眼。 楚虞也是才知道女生无理取闹起来能到这种地步。她被围在中间,旁边聚得人渐渐多至七八个。楚虞最后说:“谁有库房钥匙,给我一把,我再去取一套来。” 对面那女生看楚虞让步,立刻就进了她的尺,楚虞说:“我去,不是因为我理亏,是我帮你去取的。这件衣服摆在那,没写任何人的名字,没规定只有你才能穿。”楚虞从一人手里接过来钥匙,她说话生硬不带一点客气,那个女生尖尖的叫起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前台一个人掀了幕帘走来,“都吵什么呢?”她穿正装,身上挂着工作牌,“知不知道前面听得一清二楚?” 楚虞看了来人一眼,又把眼移到别处,这个人就是那位社联会长的女朋友,曾放话将楚虞骂了个狗血淋头,再吵下去,只会对楚虞不利。与楚虞争执的女生见又多了盟友,欲上前哭诉,楚虞回头瞥她一眼:“你歇一歇吧,马上就开场了,你吵赢这场架,比赛就能顺利进行吗。” 她说了就走,也不管后面的声音,她已经在更衣室换过了衣服,衣服是自衣架上拿的,每个尺码的件数都统计过,可能是有其他人拿错了。楚虞心里感到无稽,这么小的事,也值得这样闹。 她穿着高跟鞋,自安全通道拾阶下去,会堂外一片亮得发白,白得生了电光似的骄阳,楚虞低了头走路,鞋子踏在地上几乎发烫,是日晒的错觉,楚虞走着,听到梁京兆在她后面叫她。 楚虞顿了脚步,却没回头。 梁京兆跟上来,“去哪里?” 楚虞说:“库房。少了一套衣服。” 梁京兆和她一起去,楚虞侧眼看了梁京兆,他穿着西装三件,领口系得严谨,梁京兆这身能穿得妥帖,是因为从不需要在外面高温的日头下晒。库房说远不远,在活动中心,距离二百多米,足够人走一身薄汗。 分卷阅读134 一直到库房取了衣服,梁京兆和楚虞没有说一句话。楚虞把衣服折挂在手臂上,半抱着走,梁京兆先她一步推开了玻璃门。楚虞走出去,看见一辆车正停在活动中心的门前,司机站在大太阳下等着,见了梁京兆,立马跑去打开了车门。 车里很凉爽,梁京兆和楚虞一同坐进了后座,楚虞看窗外。不过是二百多米的距离。楚虞这样在想,那女生为了一件衣服而无理取闹的吵嚷,和这开在两百米路程上的车子,有什么分别,都一样荒唐。 梁京兆自上衣口袋拿出一叠手帕,递给楚虞,楚虞没接,梁京兆说:“你额头上很多汗。” 楚虞低头说:“不用,妆要花了。” 梁京兆收回了手,没再把手帕放回去,转扔在座位上。 到了地方,楚虞即刻下了车,抱着衣服朝会堂里走,梁京兆还车坐在,没和她一起。 楚虞把衣服给了那个女生,那个女生本还要拿捏姿态让人哄一阵,楚虞不吃她这套,把衣服给了她就走,去别的地方了。 歌手大赛开始,楚虞作礼仪,领着评委入座,她根本没看梁京兆一眼,真像是不认识。 梁京兆在他的位置上整坐了两个半小时,看一群年轻人在台上表演,又吵又闹。楚虞坐他斜后方,梁京兆的背影像山川一样,可靠不变,在这种场合里,梁京兆少有肢体动作,他坐在哪里,偶尔喝水,偶尔与身侧的人谈上一两句话。 楚虞心里有两种意念。 一个说,够了,你何德何能,让梁京兆为你坐上这两个多钟头。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得太过,惹得买手不再耐烦,那时你楚虞该怎么办? 另一个是楚虞的自尊,楚虞的自尊说,不够,不应该够,就算足够,她也不会被收买。她不要人藐视她,不要做任一人的附庸,不要感激一个富有者的慷慨,因为这不真诚。 舞台的灯光很晃眼,彩色陆离,星光璀璨,也不是什么好设备,一切都是装腔作势的堂皇,和楚虞的自尊一样,张牙舞爪却不堪细看。楚虞最后没有再看梁京兆,她低下头把弄手机。 一轮轮的打分,最后宣读成绩,楚虞在暗中和队伍集合,在后台等待颁奖,她捧着证书,前面有人抬着奖杯,老师替她们掀了帘子后,明亮的舞台和这昏暗的后台一下子相通了,楚虞看见,在一排参赛选手前的梁京兆,他的身材最为高大,他的衣着最为讲究。仅是如此吗?她的梁叔,站在那里,舞台的最前面和最中央,抬起眼来把她看住,楚虞走出来的时候,聚光灯烤着她的面庞周身,她视线的斜上方是一片白光,梁京兆就在白光的正中。 楚虞一下子和自己妥协了——这是她最擅长的——一年前的高考考场外,楚虞走出警戒线,看见站在校门口,家长群里的梁京兆,他站在那里,那里就像是摩西分开红海的堑壑。梁京兆是她的半神。 楚虞心里也这样不甘,为什么让她这么容易就妥协,为什么妥协的总是她自己。梁京兆这样的大人,总这样狡诈。 楚虞和梁京兆错了一位,她捧的证书,是由梁京兆前面一位评委颁发的。梁京兆面前站了另一位女生,他自这个女生手里接过奖杯,递出去给获得冠军的选手,舞台上一时漫天彩条飞花,梁京兆肩头落了一些,在深黑色的西装外套上,楚虞看了梁京兆,梁京兆也看了他。这时的梁京兆让楚虞想到医院里儿童诊室的那一层,墙壁上花哨的涂鸦,浸在消毒水与病气死气的氛围里,又梦幻又残酷。 大赛结束,观众疏散后,所有工作人员留下合影,楚虞站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身后的宣传部的部长在暗自将手搭在楚虞的腰侧,根本没有人注意。楚虞顿了一顿,才慢慢的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 宣传部长被楚虞这一眼激得有些别样滋味,凉飕飕的瘆,但又是很自得和满足的。楚虞总是这样的阴郁,才会这么不讨人喜欢。部长在心里想道:他愿意爱慕楚虞,是看得起她。 除了主要干部,小兵小将都被派去清扫会场做善后,楚虞在后台把礼仪的制服点清了——因为钥匙在她手上,所以她额外多了一个活。前面还在喧闹着,舞台上不停有人跑来跑去,楚虞把衣服推出来,主控室前后各有一间,楚虞钻进了舞台侧的那间,负责人还在舞台上和人合影,这里空无一人。楚虞也没多逗留,把一只U盘扔在了桌上。 楚虞出了控制室,还推着她那个移动衣架,从后台一条无障碍通道走。后台人多,但走到贵宾室附近就没了人,楚虞低头推着衣服,经过贵宾室时门打开,从里面踏出一双皮鞋来,楚虞抬头看,果是梁京兆。 梁京兆低头看她,然后扫了一眼附近的闲散人员在,简单说了句:“还在今天下午上车的地方。” 楚虞心情不错,见了梁京兆笑了笑,说:“梁叔,对不起,我之后有事。” 梁京兆看了她这表情,说:“好,那就改天。” 楚虞也没再直接拒绝,推着衣架走了。外面夜幕早合了,星子挂在天边,风刮来还是闷的,但没有下午那么热了,一切还有舒爽意。楚虞把衣服送回库房里,回了她的租住的房子,然后又出门去网咖,做了一些额外的活计。 楚虞第二天课不少,上了有三节。她早上还转了条朋友圈,帮找一只黑灰拼色U盘的主人,这只U盘被落在昨天的主控室里,不知是选手还是工作人员落下的。下午的课上完,楚虞再拿出手机登了学校的贴吧,看她昨天发的帖子。 回帖的人不少,热度高居榜首。不过是一些聊天记录之类,下面的回帖才叫精彩,楚虞翻了几页,看见有人把她那存储在那只黑灰色u盘里的东西发出来,楚虞把手机屏幕关了,扔进包里,换教室上选修课去了。 梁京兆和她发短信联系过,楚虞没回,她明白自己是不可能真的对梁京兆产生怨恨,她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出息,但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从一开始,最开始,她就讨厌梁京兆的自作主张,专权擅用。梁京兆是从不考虑她怎样想的,梁京兆只做他认为对楚虞有益的决定,不管楚虞的意愿。 楚虞上着课被班长微信叫去办公室,楚虞进去,拿了一份手续,辅导员让她填完之后找院长盖章,楚虞当时没说什么,拿着东西回到班里,把这几张纸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 院长那边梁京兆早打过招呼,却迟不见楚虞拿着手续来,他问梁京兆是怎么回事,梁京 分卷阅读135 兆说:“劳烦您,这个学期结束前一定办好。” 梁京兆让一辆车停在楚虞出租屋下等,把楚虞截住,载去了梁京兆一直在住的酒店。楚虞在沙发上看电视,梁京兆很久后推门进来,看见楚虞,说一句:“来了?” 楚虞看下表:“吃饭了吗?” 梁京兆将脱下一半的外套穿回去,“先吃饭?” 楚虞站起来,说:“嗯,行吗?” 梁京兆带楚虞去顶层的餐厅用食,食物一般成色味道,商务性质的酒店,饭菜一向不会出彩,为的是座上的人能投入些谈判。梁京兆问:“还是不想去T大?” 楚虞说:“我为什么要去?” 梁京兆说:“楚虞,你要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也不操这个心了。” “这就是您操控我的理由吗?”楚虞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比较镇定的,后一句明显带了情绪:“您这次来,一开始就用糖果炸弹,故意说甜言蜜语来哄骗我,您还是要戏弄我吧。” 梁京兆抬眼,楚虞是很激动的,眼睛有有一圈红色。梁京兆说:“行了,先吃饭。” 楚虞盯了梁京兆数秒钟,梁京兆望着她,有点不耐烦的样子。楚虞缩了一下,低下头去吃东西。 她忍不住发作,正表达她自己,却被梁京兆随手拨回去。这不就是梁京兆一贯像打发小孩子一样打发她的手段吗? 楚虞心里委屈,不甘,恼怒,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梁京兆靠在椅背上就在那等着,楚虞放了刀叉,他也不说要走。楚虞只得塞掉大半食物,饮了一大口气泡水。梁京兆递去一张纸巾,楚虞用了,使了很大力气,所有的唇彩都被她擦掉了。 梁京兆把楚虞带回房间里,这次卧室的门都管着,梁京兆让楚虞在沙发上坐下,说:“已经叫了车来接你,十几分钟后到,这段时间里咱们谈谈。” 楚虞刚刚还是在沙发上好好坐着的,梁京兆话音没落,楚虞跳起来,像兽一样扑到梁京兆身上去。 她手肘正对着梁京兆的腹部,梁京兆一时没有控制住她,就让她像八爪鱼似的吸附住了。梁京兆也是见惯楚虞这样,楚虞最会的也就是这招了。他不惊慌,有点无可奈何的纵容,告诉她说:“不要闹。” 楚虞在梁京兆身上找了平衡,没理梁京兆,踏着梁京兆的腿,又蹬又蹭的把袜子甩掉了,她的脚掌贴着梁京兆的腿,梁京兆忽然觉得上面一沉,楚虞一瞬间站起来,她穿着一件裙子,楚虞的手在裙摆下把她的一小件衣物勾下来了。梁京兆去按楚虞的手:“不行。” 楚虞不耐烦的道:“什么不行,是不是您不行了。”梁京兆只是抓着她的臂肘,楚虞的手背贴在梁京兆的腹下,正好方便她动手,她把梁京兆的腰带解开,拉链拉下去,隔着层布料握住了。 楚虞动作很快,梁京兆抽了口气,“楚虞!” 楚虞咬他耳朵,“梁京兆,我告诉你吧,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你要搞趁早搞,别耍花样逗我了。除了和我上床,你什么也得不到!” 梁京兆和她是说不通的了,抓住她的手腕,把楚虞像龙虾一样举起来,楚虞还在梁京兆身上晃、扭,梁京兆没再客气,把她在空中翻了一个面,头朝下按到腿上去。楚虞的脸一下子砸进沙发里,不服气在呜呜嗯嗯的说着什么。梁京兆俯下身说:“消停会吧。” 这样说着,还是把手臂从楚虞额下伸过去,让楚虞不至于闷着了,也不至于头低身高血液倒流了头晕,他说:“昨天干什么好事了?” "你上哪知道的?"楚虞被制得服帖,心里可不服。 梁京兆反问:"你什么事我不知道?" 楚虞说:“是我发了帖子在网上。怎么了?我不能发吗?只让他们欺负我吗?” “没说不能。”梁京兆低下头,贴了贴楚虞的后脑,楚虞乱成一团的细软发,潮热热的,蒸得还有点洗发水的香。楚虞忽然就不动了,安静下来,趴在沙发上,梁京兆这个从后面来的亲吻,比任何一种接触都让她感到害羞。 梁京兆说:“你做得好。” 楚虞低低说:“都是小伎俩,也就是吓吓人罢了。” 梁京兆的手指梳进楚虞的发里,一点点理得清楚顺服了。是小伎俩,但比她身上带把弹簧刀要高明。他说:“为什么不想去T大?” 提到T大,楚虞又像活鱼一样挣扎扭动着要起来,梁京兆按住她,楚虞被按住也不动了,趴在梁京兆的手臂上,半响说:“我去T大读书,然后呢?” 梁京兆说:“读完,找一个好工作,或者你愿意,就继续念下去。” 楚虞说:“你不是想养着我吗,我哪也不该去,就该侍奉你一个人,围着你一个人转?” "当然不是,"梁京兆和楚虞相处这么多年,耐心都磨得十足多:“如果我真这么想,你不需要读书。" "那您是想怎样呢?您敢说您没想过吗?"楚虞说:"说喜欢我身体的是你,拒绝我的也是你,你这次来,说的话做的事,就是为了让我乖乖跟你回去?" 梁京兆说:"T大有什么不好?" 楚虞扬了声调:"我问你话呢!" 小孩长大了,不肯轻易让他糊弄过去。梁京兆把抱楚虞起来,像摆洋娃娃似的把她摆到一边做好。楚虞垂着头,头发里的脸上五官皱着,不满的样子。赤脚一只碰着另一只,大脚趾绞着另一只玩。梁京兆看了一眼,不再多看。 梁京兆说:"H市距本市太远,我不能常来,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 "那有什么关系,"楚虞说:"您有时间就来,没时间也可以不来。你看今天贴吧的事,我其实没你想得那样没用。" 你的小孩,在你面前告诉你说,她长大,有本事了,不像从前一样没用了。梁京兆觉得好笑,去摸了摸楚虞的头顶。 他的手被楚虞一下子推开了,每当她说认真的话,梁京兆总把她当小孩子对待,把弄把弄她事情就不了了之。楚虞说:您要来,我不会不招待您的。 梁京兆懒散问:"你怎么招待?" 楚虞把腿收回曲在沙发上,抵起来膝盖,手软软攀着梁京兆的肩膀,凑上去,却亲的是梁京兆的脸颊,梁京兆的脸颊不是很平滑,下颌的地方有点糙糙的。楚虞对此有些陌生也有些熟悉。男孩子是不会这 分卷阅读136 样的,吴桂荀注重保养,将面庞收拾得平滑细腻。楚虞移开嘴唇后,又偷偷拿自己的下巴蹭了蹭那块地方,再感受了一下。带点好奇和依恋。 梁京兆当然能感觉到楚虞这点小动作,楚虞用嘴唇贴了他的脸,然后抱着他的手臂,把脸埋进去,闷闷说:"就是这样招待。"楚虞很乖,这样的楚虞,这样听话,乖巧。其实一开始,楚虞就是这样的,小小的孩子,被他领回家的时候,哪里也不乱碰,椅子坐一点点,脊背挺得直直的。 这么些年,楚虞当然有变化,有变好的地方,也有没变好的地方,这些没有关系。楚虞在学着坦诚,敢对他撒娇示弱,或者说小孩变得狡猾了,知道利用她自己来达到目的,利用和被利用在他们这里已经是老生常谈。楚虞样子上还是那个孱弱畏缩的小女孩,梁京兆知道,她是带着刀的,谁不顺她的意,她也不让谁好过。梁京兆最后淡说:"和我回本市去,你想怎么招待就怎么招待。" 楚虞当即就炸了起来,梁京兆这样软硬不吃,她发怒梁京兆不发怒,她放低梁京兆就接着,收了她的讨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你休想!" 梁京兆从沙发上站起:"没人在和你打商量。" 楚虞把手边一个茶杯掷过去,就擦着梁京兆的脸过,砸在地上一声响,脆重得很。楚虞扔完就后悔了,梁京兆根本没躲,要是她扔的再准一点,她不敢想了。 梁京兆看着楚虞带悔又怕的脸,他不意外楚虞能做出这种事,之前楚虞在礼堂里,把一只硬质塑料的箱子从最高处扔下来,那时她何尝考虑过后果? 楚虞知道自己错了,但梁京兆比她更错,她紧紧闭着嘴巴,坐在沙发的一个角里,背抵着墙,她可不会退让。 梁京兆的手机响了,司机已经到了楼下。梁京兆挂了电话,绕过地上那堆碎瓷片,地毯上躺着两只楚虞甩掉的棉袜,梁京兆弯腰捡起来。 他在楚虞面前半蹲下来,拿过楚虞的小腿,将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慢慢的给她套上袜子。楚虞的脚趾僵硬着,梁京兆抬起头来看楚虞,楚虞眼睛立刻移到了别处,梁京兆把袜筒拉上去,楚虞的脚缩了一下,要把腿躲回去。 梁京兆抓住了她的脚踝,楚虞的头发从耳后掉下,盖着她的脸,梁京兆手上的力气渐渐大了,最后把楚虞弄痛。 梁京兆说:"楚虞,我的好话已经说尽了,再来,就不会太客气了。" 他把另一只袜子放到沙发上去,站起了身,改为俯视楚虞。其实梁京兆一直就不是什么老好人,他可以对楚虞好,也当然有资格不善待她。 梁京兆就当着楚虞的面解了衬衫,一面绕过了屏风,到了里间去。他打开浴室的灯的时候,听到身后一把小小的声音,切切诺诺的,梁京兆转了身来,楚虞站在里间和外间用以间隔的屏风旁边,一脚套着袜子,一脚还是赤着的。楚虞又是挂着泪痕,看着他说:"这些天,你都是骗我的。"控诉一样,但她找错了对象。梁京兆现在已经没有耐心了,楚虞的撒娇可不会响从前一样有效,博得大人一点怜爱怜惜。 梁京兆按下了浴池的出水钮,他的手放在腰间的皮带上,他已经脱掉了上衣,就这么对着楚虞,"这么大了,真话假话分不清楚吗?" 楚虞的嘴唇动了动,梁京兆解了腰带,扔在楚虞脚下,沉甸甸一声,楚虞被惊到往后跳了半步,梁京兆说:"要招待我,就脱了衣服进来。" 楚虞看着梁京兆,嘴巴抿着,那一条唇线还发抖,如果不是闭得太紧,一定有一声抽噎出来。梁京兆说:"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想想后果。" 楚虞说:"你这几天骗我的话,也都想过后果吗?"她话一出,哭腔就上来了。梁京兆其实和任何人都是一样,他同样藐视楚虞,但只有梁京兆能索取到她的性命。 "我让你和我回去,就是我想的后果。楚虞,我这是对你负责。一年见不到几次,你把自己当妓_女吗?我要找一个妓_女,何必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楚虞的泪又淌了一串下来,梁京兆手放在浴室的门上"司机已经在楼下了,你回去吧。" 梁京兆的没把话说完就关上了门,楚虞被隔在外面,门里已经有水流的声音了,梁京兆浸进水里,楚虞应该是走了。楚虞想得太多,是难相处的性格,这么些年没见她有什么朋友,正常的和楚虞走得深了,也只会更碰到楚虞更无趣的一面。她外表就是不好接触的,内里还不像表面生疏还带点客气,真实的楚虞是骄横又冷硬的,梁京兆想到了吴家那个小子,他倒是制得住楚虞,也只是因为他是比楚虞更无情的戏子、娼妓。 一个多月前他作出品人去了个饭局,演员组里有于露茵,于露茵和他聊天之际提了一下楚虞,梁京兆没细问,说句"知道了",又和几个制片说起公事来。于露茵也端着酒走了,梁京兆在本市,没多想这件事。 在他这里,楚虞是已经结束了的事。楚虞对他的情感,无外乎是一种对长辈的依赖,是他有些地方做得过火了。但他也不觉得对楚虞有什么亏欠,一个人的人生里,总归会有些不好的遭遇,不是因为他也会因为别的人。梁京兆对楚虞恩尽了,楚虞在他这里栽的跟头也都抵平了帐。现在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点,再纠缠就又乱了,谁都怕麻烦。 事情就是巧,有个机遇来,需有人去H市一趟,本应是李平该去的,李平来给梁京兆告假,梁京兆听了他的汇报,半天没应答,李平又叫了他一声。梁京兆把手里的钢笔盖上盖子,放平在桌上:"不用你去了,我去。" 李平楞了一下,梁京兆说:"本市的事,你看着点。" 李平和梁京兆的关系不比他人,李平惊讶过后,笑了下,"您这次去不看看楚虞吗?" 梁京兆把签了字的文件扔回给李平,也笑了:"知道就行,老夫人那,你挡着点。" 梁京兆本也就是来看看楚虞,他在和楚虞在饭店里见面之前,已经去过楚虞的学校几趟了,和院里的老师和领导打了关系,不至于让楚虞受什么不公平的待遇。楚虞这一年学上的默默无闻,成绩不突出也没坠着。至于楚虞生活的方面,不问也能清楚,楚虞的性格从来不讨人喜欢。 梁京兆说见见楚虞,真见了面,楚虞又用她那抱稻草的眼神看梁京兆,和从前任何时候没有两样。 梁京兆知道是他捡了便宜, 分卷阅读137 楚虞过得不好,才又来依赖他,因为没有人肯爱她,她才来靠进梁京兆的怀里来。 楚虞说她喜欢梁京兆像爸爸,梁京兆当然试过扮演这个角色。一个男人当然可以照顾一个女人到无微不至,但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不止是保护,也有占有和侵犯。梁京兆不会觉得他对楚虞到了"爱"这种地步,但他不是圣人,无欲无念。 趁人之危?随便吧。俗人为己,楚虞的生母王红英为维稳她现今的理想生活,不肯让楚虞踏近她一步,即使两个人都在一个城市,一年来不曾与她再会面。人不都是如此吗?为自己的私欲牺牲别人。没有父母,没有家庭,楚虞一直是游离在外的边缘人,已经足够孑孓。招惹了又如何?梁京兆负担得起。 九点多的时候,梁京兆从浴室出来,他走进卧室里,掀开了被子的一角,他看到一个小动物一样蜷着身体的女孩,躺在他的床上,脸上还有没干的泪痕,梁京兆掀开了被子,把她身上唯一的遮盖物也掀掉了。冷气吹到她身上,她缩了缩小腿,还是没有抬起头来。 作者有话要说: 平时不学好 期末火葬场!对不住!对不住! ☆、自甘 梁京兆叫了她一声:“楚虞。” 楚虞只有后颈动了动,脸还埋在手臂里。她小声的说:“把灯关上好不好。” 梁京兆没动作,问楚虞:“想明白了?” 楚虞没回答,还是那句:“把灯关掉啊。” 梁京兆把她从被单里揪出来,楚虞细瘦的四肢都打抖,雪白雪白,附着一层脂,在灯下里像玉兰花瓣,又是鼓胀的又是轻盈的。楚虞惊叫了一声,环抱住自己,梁京兆分开她的手:“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楚虞扭着身体去够墙上的灯开关,梁京兆又把她制住,按进床头的软垫里,楚虞的头差点碰到床头柜,梁京兆的手垫在下面,楚虞捡起枕头捂住脸:“你就是想取笑我。” 梁京兆坐下在床沿,摸了摸她枕头下的脸颊,“上一次,你还记得多少?” 楚虞紧搂着枕头,“忘了!全忘了!” 梁京兆的手顺着下去,楚虞勾紧了身体,又要把自己蜷起来,梁京兆俯下身,压住她,“到底记不记得?” 楚虞说:\"不记得!\" \"小骗子,\"梁京兆低声道。他的手从楚虞肩膀划下去,中间却偏了航道,在楚虞的肚脐上划了一道,楚虞腹部的肌肉紧张了一下,呼出气来又是软软的了。 梁京兆又起身去,楚虞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忙抓住他:“不要,不要用那个。” 梁京兆说:“好,不用。”温柔挣开楚虞的手,去打开梳化下的抽屉,再转身回来,楚虞看见他除了保险套,还是拿了润滑剂。 等梁京兆走近了,楚虞生气的一挥手,把那瓶子打落到地上去,梁京兆弯腰再给捡起来,楚虞气得从被子里蹬出一条腿,把那可怜的瓶子又踢飞了。 梁京兆说:“怎么这么不听话。” 楚虞说:“你想找听话的,就去找。” 她光顾着讲话,忘了自己落了一条腿在外面,等顺着梁京兆微微笑的视线看到自己身上来了,楚虞懊恼咒了一声,翻身钻进被子里。 梁京兆抬了一条腿跪在床沿,左右手一边一物,叫楚虞从被子里出来,楚虞窸窣窣只探出一个头来,然后又伸出一只手,身体在被子底下扭到一边去,侧着身掀了一小块被角,又拍了拍床单。 梁京兆低头看她,楚虞有点不耐烦了:“你快点啊。” 梁京兆还没动,看着楚虞,声音沉沉的说:\"一会别哭鼻子。\" 楚虞轻声道:\"说得有多大本事似的,上次谁——\" 她没说下去,梁京兆把手里的东西随便扔到床头去,再一把掀了被子,楚虞就是因为被子没了才住了嘴的,然后就看梁京兆把被子折了一折,抛到地上去。 楚虞没想到自己真哭了,又哭了。梁京兆的手掐着楚虞那把细腰,掌中是骨与肉最精妙匀称的集合,细的是骨又是脂,两手展开握着,拇指能对上,指下就是模棱两可活动着的肋骨,像蝴蝶翅膀一样动。从他的手这里向上,楚虞都崩成一条线,曲线,脖颈向后仰着,腰被梁京兆托举得很高,头顶却垂到枕面上去,梁京兆一点吐息掷到了楚虞堪堪咽下的喉头上。楚虞又闷又热,在脑子里。真像是小死过一次,眼泪完全是生理性的。 因为一直喘不过气来,所以梁京兆托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拉过来接吻时,楚虞在间隙里吸到一点空气,梁京兆又不让她彻底缓过来,一松一紧的只让她呼吸半口,楚虞抬手一巴掌拍在梁京兆的下颌上,手臂又松软的没力气,梁京兆放开了楚虞,只会笑。 楚虞喘匀这一口气,梁京兆的面庞离她很近,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眉眼,这么近的看,这样看。梁京兆的丝绸的浴袍分开了,敞着怀面对楚虞,楚虞所贴合到的梁京兆的皮肤是潮的,她再去拨了拨梁京兆的手臂,那里的汗吹了冷气,很舒服、很凉爽的感觉。 梁京兆低低的在她耳边问:\"累不累?\" 楚虞说:\"累。\" \"恩。\"梁京兆应了一声,说:“那就坚持一下。”说着又把楚虞捞起来,楚虞推他,当然是争不过的。梁京兆把楚虞放躺了,在她上面撑着手臂,又去从盒子里拿了一只保险套出来。他一手还撑着,一只手施展不来,便把那方正的薄片递到楚虞嘴边,“来,咬开。” “要咬你咬。”楚虞把头撇过去,梁京兆作势将手放下来,“那就不用了。” 楚虞反手夺过去,拿手撕开了,等那润亮的橡胶物见了天日,两手各握塑料包装一端的楚虞拿着这东西,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再看梁京兆,明显是带着戏弄她的神情的。 楚虞把东西甩梁京兆脸上去:“无耻!” 梁京兆抓住了那东西,对着楚虞微微笑,然后抬手蒙了楚虞的眼,把楚虞翻了过去。楚虞伏在枕头上,梁京兆从后面伸手过去,玩她的肚脐,楚虞怕痒,一下子弓了腰,梁京兆本意就是如此,塞了一个软枕在楚虞的腰下。 楚虞咬了咬牙,心想是她活该。 真到了这一步,两个人算是放下了各自的伪装,梁京兆扔了他的道貌岸然,楚虞弃了她的委 分卷阅读138 曲求全。之前那个晚上,根本不算是一次完整的过程,两个人俱是心事重重,梁京兆想着今后对楚虞的打算,当一个仪式在办,楚虞想着如何给自己增加砝码,当一个角力在拼,两厢较劲。 这晚没过去一半,楚虞要忘了她是怎么哭着上了梁京兆的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的了。 只要梁京兆愿意,他能说出最动听的话语,而且说得那样——用斥责的语气,让人畏怕的甜蜜。梁京兆说什么?说要对她楚虞负责。也许世上一半的女孩子都在等有个人可以对她完全负责,那个人最开始是父亲,到后来是丈夫,但一个愿望的性质如果是大众的,那这个愿望一定是多数人无法触及的。如果她和梁京兆是普通的恋人,听到负责两字,足以让楚虞飘然过去。但他们不是。 第一次计划着和梁京兆上床的楚虞,有限脑筋里苦苦思索出的蹩脚谎言,一切回忆都是可耻的,羞赫的。那时惶惶不可终日的她,从没想象过梁京兆有一天真的愿意对她负责。和她父亲无关的责任,也不是心血来潮,就是郑重考虑了,一眼望过去能展开数年的。 楚虞当然会哭。她躲在被子里面,闷却不热,空调开得很低,楚虞把被子抱到身前去,床单里有清洗过的香氛味很淡很淡,梁京兆在浴室里,用的浴液会和这种味道相似吗?楚虞想着,眼泪不必控制,任其流淌,她现在不需要忍受什么了,一切都随她的心。 随她的心,OK,她现在聆听自己,剖开自己,看到一个小小的女孩,是她十四多岁的模样,在她爸死掉的火前,一声声的,叫得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是一声又一声的“梁叔”,那个女孩和她一样狡猾,一声“梁叔”叫得婉转又爱娇,那副十多岁的躯体里,就是一个娼妓的灵魂。 她此刻想要梁京兆,不是攀援的凌霄花,不是让他斟满她的杯,也不是松柏交相盖,她只是想要梁京兆,就是要而已。一本烂账,何必再算下去,也不必再添笔。楚虞在心里把那账目烧得干干净净,她因为想和梁京兆做.爱,想知道和梁京兆在一起是什么样子,所以她躺在这里,而不是因为怕梁京兆遗弃她,或是怕梁京兆不会爱她。 但真正做到这一步,楚虞哑着嗓子,流尽汗水泪水,在最快乐中也感到庞大的辛劳。梁京兆是可以索取她的性命的。 他虽给她加冠,他也要将她钉在十字架上。他虽栽培她,他也刈剪她。 他虽升到她的最高处,抚惜她在日中颤动的枝叶,他也要降到她的根下,摇动她紧握住泥土的根底。 如一捆稻粟,他把她束聚起来。 他舂打她使她赤.裸。 他筛分她使她脱壳。 他磨碾她直至洁白。 他揉搓她直至柔韧。 然后他送她到他的圣火上去,使她成为上帝盛宴上的圣饼。 梁京兆所给她的一切她都接收着,梁京兆的体温,梁京兆的眼神,梁京兆的触摸,梁京兆也从不容她躲。这样很辛苦,楚虞看着天花板上,没有吊灯被开着,昏暗的兽蛰伏在这张床以外的地方,晃在眼尾的床头灯把他们罩起来,再投到天花板上去与那只兽搏斗,有种史诗的悲壮和激昂。爱就是这么伟大的吗,是这种可以被夸得宏观的叙事吗?明明是这么原始低劣的行为,却能让人满心壮志似的,楚虞看天花板上对峙的光和影,觉得一切其实都很简单吧。 “假如你在你的疑惧中,只寻求爱的和平与一类,那不如掩盖你的赤.裸,而夺过爱的筛打,而走入那没有季候的世界,在那里你将欢笑,却不是尽量的笑悦;你将哭泣,却没有流干了眼泪。 爱除自身外无施与,除自身外无接受。 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 因为爱在爱中满足了。” 楚虞看着梁京兆,她当然是爱他的,但爱完全可以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爱没有别的愿望,只要自己成全自己。楚虞当然会成全自己。梁京兆最后从她身上下来,坐起靠在床头的时候,楚虞下床去,从梁京兆的外套里给他找到了烟和火机,梁京兆推开了,拿了床头放了很久,杯壁挂着水珠的凉水。 楚虞自己点了烟,梁京兆抬了一眼,说:“少抽。” 楚虞说:“好久没碰了。”烟燃起来,雾散出去,梁京兆赤着上身靠在床头,宽阔的肩在锁骨的地方落着精准的阴影,他很注重保养,当然身手也不差。 楚虞也是刚刚才发现,梁京兆腰间很下的地方有个圆形的疤,在电视剧里见过,是枪伤留下的。 其实楚虞对梁京兆不是那么了解,她只在自己的世界里,把梁京兆圈起来,供起来,梁京兆是她世界里最重要最厉害的大人。外面是什么样子,她好像没关注过。她对梁京兆最直截的体会,往往来源于他人口眼:从前梁京兆带她一起去置办衣物,梁京兆指了一件让楚虞去试,楚虞在钻进试衣间前,从店员和其他顾客的眼神和私语里认识梁京兆,也认识他们的关系。 楚虞一根烟只抽了一半,就让梁京兆拿去,按在了他喝尽的玻璃杯里。 楚虞手空落落的,梁京兆问她:“洗一下?” 楚虞从浴室里出来,梁京兆再去,他快一些,出来后接了楚虞手里的吹风机,给楚虞吹起头发。 楚虞刚刚进浴室,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本带着的妆都溶掉一半,挂在面颊上,但也没有多丑,因为她是年轻的女孩,年轻就是很漂亮的。楚虞洗掉了皮肤上的汗脂,关掉水擦身,看到排水口那里有一点泡沫堆积着,乳白色,又有点肮脏又有点干净。 梁京兆把楚虞的头发吹得半干,热热的风拂在楚虞的颊边和下颌,后颈也吹到一些。梁京兆放了吹风机,拇指在她肩颈的地方来回搓动,楚虞看到那里有个印记。梁京兆说:“明天总不会又说忘记了吧?” 楚虞回身抱住梁京兆。梁京兆把她打横抱到床上,关了灯,两人在被子里睡得很礼貌,楚虞将手枕在脸下面,背对着梁京兆,梁京兆也只是在另一边安稳的躺着,就像之前的几个小时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第二天早上,梁京兆起得比楚虞早,楚虞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梁京兆穿着衬衫进来。楚虞睡眼惺忪的,拉了梁京兆的手腕就要再躺回去。梁京兆拽住他,“起来吃点东西,之后再睡。” 楚虞摇了摇头,忽然像个虾一样弯下去,梁京兆还以为她身体不舒坦 分卷阅读139 ,正要探下身去,楚虞的脸撞进他的腹部,再拖泥带水的往下蹭。 梁京兆把她拉起来,“粥要凉了。” 楚虞昏昏沉沉的,还像没有睡醒一样,她将脸埋进梁京兆的腰侧,伸手环抱住她的大人,说得话却是清清楚楚的:“梁叔,让我做你的妓.女。” 梁京兆眉一皱,“你说什么?” 楚虞说:“我昨晚招待的好不好?” 梁京兆停了很久,才说:“楚虞,你这没心肝的。” 楚虞没说话,没心肝就没心肝吧。她当然不会和梁京兆回本市去,梁京兆在本市有他的家,他可以另给楚虞一个,但梁京兆最终的栖身之所不会是她的身体。她只是个没有依靠没有能力没有作为的小孩,梁京兆喜欢她依靠她,也愿意让她永远依靠,但梁京兆会去依靠谁呢?她不是那个人。 粥在外面的桌子上早凉透了,梁京兆说:“你不回去,在H市,我不会让你有书读。” 楚虞说:“不读也可以,您知道的,我一向不在乎这个,找个地方打工也可以过一辈子。” “你拿什么生活?”梁京兆说:“你的打算听起来容易,但你打工,挣一年,也买不到你现在用惯了的任何一项东西。” 楚虞说:“王红英也会给我打钱。”这一年,她用得不多,积攒了一笔数目。 “她倒是好心。” “她不过是为她自己。”她的母亲,不过是为了让她自己过得更轻松一点,更心安理得的享受她自己的生活。 梁京兆说:“好。”过了一会,又说了一个“好”字,他分开楚虞抱着他的手,一掌把她掴到床上去,楚虞摔进柔软的被子中,半分不甘也无,就那么安安静静的。 梁京兆把他刚系上的袖扣解了,扔在地上,那对银色椭圆的小东西各自分头滚开,一个撞在床头柜脚,一个钻进床下了。梁京兆把袖子挽上去,低头对着楚虞命令:“趴过身去。”他不想看到楚虞那张顺从的,娼妓的脸。 楚虞不发一言,默然的按照梁京兆的话换了姿势,她陷在床榻里,把身上那件浴袍解了一半下来,一对蝴蝶骨在晨光下,年轻的皮肤几乎发着光。她听到背后梁京兆解开皮带的声音,铁质碰撞。梁京兆把腰带折了握在手里,举起来,狠狠落在了楚虞那双安静垂在床沿的脚边,连着腰带一同打了出去,楚虞浑身一震,等心悸过去才转头,只看到梁京兆一个背影。 “梁叔!”楚虞略有慌乱。 梁京兆没回她的话,走到衣柜前,又拾了一对袖扣握在手里。楚虞再叫了他一声,梁京兆抬起头来,眼神很冷。 楚虞拥着被子,回身跪在床沿,对着梁京兆的方向探过去,“梁叔,你不要生气。” 梁京兆说:“是我忘了,你一直是这个样子。” 楚虞向后坐在自己的脚踝上,脸上的神情不是抱歉,也不是难过,她说:“梁叔,我喜欢你的。” 梁京兆一面盯着她,一面戴袖扣。楚虞说:“您不要不再来找我。” 她说了这话,梁京兆没给她回应,她便赤脚下了床去,把梁京兆扔在床上的皮带捡起来,到梁京兆的身边,握着腰带的一端,又像早上刚起床时那个姿势抱住了梁京兆。梁京兆没动她,她慢慢的把腰带穿进去。经常使用的位置有痕迹,楚虞把腰带扣好了,抬头邀功似的看着梁京兆。 梁京兆说:“和谁学的这一套。” 楚虞说:“我会做的更好。” 梁京兆推开她,拿了衣挂上一件外套,推门出去了。 楚虞站在玄关的地方,站了有一会,回去换了衣服,打车回了学校。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里面的诗是纪伯伦里的篇,冰心译的。也算是投机取巧少写一些。嘿嘿。 ☆、着火 贴吧上楚虞没用发帖人的身份发什么确凿的东西,完全是抛砖引玉,再换其他号在下面留言。到后来,另一些东西就不用她费心了。账号是在网上买的,在网吧登录,没什么痕迹留下。 但这世上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知,就像梁京兆知道楚虞是怎么实行打击报复的,楚虞也能用一些手段搞到社联会长和部长做龌龊事的证据。社联会长同时也是他们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几次把奖助学金和评优评先的机会转给别人。其实这是大多数人都在做的事情,被欺压的不过是没能力没眼力劲的普通学生,他们当然不具备话语权,所以这些事情能一直做下去。楚虞找到这些人,给他们机会发泄下生平失意。 一些聊天记录,还有一些三人成虎。真虎假虎也没有分别。组织部长也没什么新鲜的料,一些活动经费账目上的出入,从前没人在意过,或是在意了也没什么效果,现在被放到明面上,所有无所事事的青年人都跑来评论两句,热度就足够了。再之后,他们私生活的那点糟烂,也被人半真半假的扬出来了。 谁说大学是象牙塔,大概是个微缩的社会,一些拳脚稚嫩的年轻人,已经在磨刀霍霍吐着黑水了。少部分人因为无知,日子得以平常平庸。 谁也没想到楚虞身上去,到最后整个楼歪掉,成了校园八卦的集中扒皮地。楚虞再也没去社团,期末考试又临近,事件中心人物早自顾不暇了。帖子也没存在几天,让会长找人删了个干净。 楚虞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没想到有些人会受到牵连,有无辜的也有不无辜的,反而是更甚的冤债。不是她没想到,是她不去想,她做事不计后果,她只考虑到她受的不公,她自己的事应当优于其他人,她自己的情绪比别人的重要。 院里老师再没找楚虞说过转学的事,楚虞上完了课就回公寓,梁京兆有一个星期没联系她,他不联系楚虞,楚虞去找他,在酒店房间门口坐了一会,等到梁京兆来。 梁京兆从电梯里出来,踏着走廊柔软的地毯,壁灯灯光温和,楚虞靠在门上,抬头看梁京兆。 梁京兆眼垂着,瞥了她一眼,拿出房卡来,楚虞让了让身,梁京兆进去,楚虞后脚跟上,把门也带上。梁京兆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外室的茶几上,坐在沙发上,“来干什么?” 楚虞问:“您吃饭了吗?” 梁京兆看了表,九点五十,楚虞是明知故问。他不答话,楚虞站在灯下 分卷阅读140 ,把外套脱掉了。 梁京兆起身,“去卧室里。”他简明的说。 楚虞没半分犹豫,跟上了他。 完事后梁京兆靠在床头抽烟,楚虞半躺着看电视,梁京兆问她:“快期末了吧?” 楚虞“嗯”了一声,然后说:“二十六号放假。” “暑假回去吗?”梁京兆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问话里没带什么情绪,就单是问。 楚虞说:“您想我回去,我就回去。” “不怕回去了再回不来?” 楚虞说:“您讲信用。” 梁京兆没应,把烟抽完了,反手在床头的触键上摸了一把,电视啪的消了画面,灯也灭了,把被子给楚虞劈头盖脸的一扔,梁京兆说:“睡觉。” 如此又来了两次,梁京兆塞给她一张房卡,楚虞用了这张房卡,在梁京兆进门前就洗过,所有后来梁京兆抱她那几次,楚虞的发梢都带点湿,身上的浴液味道非常熟悉,是他每天都在用的。 二十号的时候,梁京兆摸她湿润的发梢,说:“下次别来了。” 楚虞一怔,抬起头看梁京兆的脸色,梁京兆倒没什么不痛快的神情,他说:“快期末了,多看看书。” 楚虞应下了,梁京兆后来又告诉他:“事情要谈完了,我下周回本市去。” 楚虞应下一声,在脑中挑选着句子,不知要说什么。梁京兆放了抱着她的手,说:“回来的时候给李平打电话,让他去接你。” 楚虞应了一声好,脑子里可供挑选的句子全没了,一下子被梁京兆擦除了。亲密时他可以说出那样亲密的话,生疏了又能这样无情。她不知道梁京兆也是这么看她的。楚虞觉得自己又贱了,那时候嫌梁京兆说话不真,现在又嫌梁京兆不再说那些话了。她想梁京兆的好,又不想接受他的好,等他冷淡了,又难过。 楚虞考完试二十五号,收拾了收拾,机票还没定,在家中等了几天,梁京兆没联系过她,楚虞有点恶劣的想梁京兆根本不在乎她什么时候回去,那就再耗上些时日。 她在H市逛了几日,日头太烈,便也不出去,在租的公寓里吃外卖度日。梁京兆找来的家政只做了一个月,梁京兆当时付她钱的时候是打定主意要带楚虞回本市的,只付了一个月的钱,楚虞没要续钱的意思,人就走了。楚虞趴在客厅的沙发上吃外卖的西瓜,客厅空落落的,她刚租住进了的时候可没觉得房子空,现在却觉得空了。 她待到月末,于露茵打电话来,问她要不要去巴厘岛。于露茵知道她现在不用梁京兆的钱,之前去高花费的地方,她少有叫楚虞的。 楚虞接了电话,想想说,我想先回家去一趟。 于露茵才开始问:“梁叔带你回去?” 楚虞说:“他已经走了。我不想回去念书,他办完了事情就回去了。” 于露茵“奥”了一声,她是聪明的,从不插手别人的事,这话题很快转了,楚虞说:“我那天还看见你和王昊的综艺。” 于露茵说得很轻松:“七月十六三明台开播,你看看呗,其实不看也行,的你看过,看过的一般接受不了电视剧,改的一塌糊涂。” 由热IP改编,风头很大,制作还是可以的,要不王昊也不会从推了电影来演。王昊男一,于露茵女三都算得上了,她还没找到推她一把的机会,把她从温火推到大火。就这么混着于露茵觉得也算是可以了。毕竟在大陆明星当得很容易,作品再扑街,只要有知名度,日子总能过得不错。 她这边挂了电话,张余年在她身后道:“你想去巴厘岛?” 于露茵扔了手机,挺警惕的:“不是啊,就是问问楚虞去不去。” “休假?”张余年不等于露茵回答,就说说:“你错一错吧,下次休假再出去。” 于露茵说:“恐怕不行。”张余年挑了眉看过来,于露茵解释道:“这也不算休假,要拍一些随行的画报之类。” 张余年问:“剩下几天?” 于露茵拿起手机看了一下,然后说:“我周四走。” 张余年说:“行,这几天你住这吧。明天中午我来接你。” 他们现在在一个胡同的四合院里,这里面张余年的东西比之前于露茵去过的他任何一个家里的东西都要多,由此猜测这是张余年的老巢。就算如此张余年也不是经常回来,于露茵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张余年也就回来过几次,几次里头全是饭点,他雇了十几年的一个阿姨把饭端出来,张余年就出现在门口了,跨进门拉开椅子,也没看于露茵一眼,坐下就吃,吃了就走,弄得于露茵也是云里雾里。 张余年这么搞了几次,于露茵有点担心了。她本来以为张余年是把她打进冷宫里了,梁京兆去H市找他小孩,把那家传媒公司的事情都推给了李平,李平是不愿走上台面来的,他的身份也够不上,张余年就出面,当然又见到了于露茵。这种事,就和梁京兆去H市见楚虞一样,如果梁京兆打定主意不见,是完全有理由避开的。 顺理成章又好了。于露茵不敢违逆她这个金主,自然百般讨好,好像两人没过生疏,不是一年没见,是天天都见似的。张余年也舒心,于露茵一向懂事,不用哄也不拿乔,一见面就自自然然亲亲昵昵的,讨人喜。 第二天于露茵十点多起来,洗漱化妆,精心打扮了坐在沙发上等,张余年十二点多来了,看见沙发上的于露茵,从头看到脚,说:“换件衣服去。” 于露茵站起来,她穿着一件吊带短裙,款式不那么庄重也不能随意,她还不知道张余年要带她去什么地方,张余年可能是忘了说,也可能没想说,但她该做的就是让张余年省心省劳,也不会多问,自己想办法解决了。她自认她穿得没错,“是不好看?” 张余年直接指挥她:“穿个衬衫,下面裙子不要太短。素点。” 于露茵进去换衣,顺便对着镜子把眼妆卸了一半,补了粉出来,唇膏也擦了一点。张余年就扫了一眼,站在玄关招手,“行,快点。” 于露茵狐疑上了车,张余年和她坐在后排,司机把车开得越来越偏僻,大约有三十多分钟,停在一栋独院前,房子不大,院子开得广阔,曲径通幽的,全是花、树、藤蔓,假山一座又一座,水都是活的。 张 分卷阅读141 余年走在前面,也没回过头,他人高腿长,一步顶于露茵两步,好在于露茵出门穿得是平底鞋,几乎要跑起来,虽然处处都是林荫,但天总归是热的,张余年掀了一处帘子进去,于露茵擦着后颈一滴汗,接了帘子也进去,房间里摆设普通,甚至有些简陋,张余年问迎来的一个女人,“老爷子吃了没?” 应话的女人三四十岁,生得粗犷魁梧,“正吃呢。” 张余年绕了一处墙往里走,于露茵跟着,里面应该是餐厅,就一张大桌,四面墙光秃,桌边就一个老人坐着,还有个纤瘦点的女人,正给他喂饭。 张余年拉了椅子就坐,开头那个壮实的女人摆了两副碗筷来,张余年撩了于露茵一眼:“坐。” 于露茵坐下了,张余年待碗筷摆正,就开始加菜啊吃饭,于露茵想着为他盛汤,刚探过身去,那个桌边的老人一下子掀了碗,叫了一声。 于露茵僵着不敢动了,伺候老人的那个瘦女人见怪不怪,拿块手帕麻利的擦净了老人的衣襟,又蹭干净桌面,脚下一脚把碎碗碟踢远了,老人瞪着于露茵,嘴里又呜呜啊啊的叫了几声。张余年放了筷子,指着于露茵给他认:“这是于露茵,于是的于,露水露,绿茵场的茵。” 再给于露茵说了一句:“这我爸。”说完看于露茵还僵着,加一句:“吃你的饭。” 于露茵举了筷子,也不敢去盛汤了,瘦女人又拌了一碗饭菜来喂,那老人一边吃着饭,一面拿眼睛盯着她,有点吓人,但细看一眼发现他的确和张余年是像的,下颌都有棱,眉骨挺高,又不那么吓人了。 老人早就开始吃了,于是结束的比他们快,瘦女人给他擦了嘴,站那等张余年安排,张余年说:“该去睡就睡吧,我也不留,吃了饭就走。” 瘦女人便把老人带出去了,于露茵这才发现,老人坐得不是普通椅子,是一把轮椅,腿上盖着毯子,显然是常坐久坐,甚至难站起来的。 他们出去以后餐厅里就剩下了张余年和于露茵两人,于露茵吃得心神不宁,一小部分因为张余年的爸爸情状比较可怖,另一大部分因为张余年。他为什么带她来他家里?又见了他父亲?张余年他到底什么意思? 张余年吃完了饭,坐着喝茶,于露茵过一会也放了筷子,张余年让人也给于露茵看茶,说完了转过头来与于露茵聊:“我爸他神志时常不清,今天看着精神好些,应该是认识你了。” 精神好些?就那样?于露茵感觉迷幻,就那样呜哇乱叫的,吓人个半死。不过她不会把这些表现出来,她说:“刚刚瞧着老人家胃口也好,精神是不错。” 张余年正饮一口茶,闻言含笑看了于露茵一眼,于露茵也觉得她这话虚伪,跟着张余年一同笑了笑。张余年就是来吃饭的,茶喝完了就带着于露茵走了,这一趟来去得莫名其妙,光路上就花了一个钟头,饭也吃得潦草,一顿疗养的老年人也能吃得、又吃剩的饭菜,能好吃到什么地步?但于露茵是不会抱怨的就是了。 上回和张余年怎么散的,她自己清楚,也总结出教训就是她自己不能把自己太当回事,在张余年这里,她首先是他乘兴捧的戏子,再才是她于露茵,一点脾气是助兴,再多点是不识时务,张余年花了钱,不就是买个舒心么。 回到四合院里,张余年又像是闲下来了,在院子里看他那池鱼和王八。王八都个顶个的大只,也不知多少岁了,张余年对这些玩意倒有几分真情,投喂得兴致勃勃。于露茵坐在进屋的台阶上,没一会打了瞌睡。 后来让张余年给踢醒了,他端着喂空了的鱼食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去屋里睡去。” 于露茵打着哈欠进了屋,张余年放了鱼食盒,却要出去了。于露茵在床上直起身来,惊讶看张余年换了衣服,她本以为张余年是要她进屋,把她睡上一睡的,但张余年显然没这个意思。换完了衣服,没和于露茵打声招呼,就出门了。 于露茵还穿着她中午那件白衬衣,下面裙子让她脱了,躺回床上去看着天花板半天,终是连躺都不敢躺了,整一个睡意全无,坐起来,脸上神色像看见着火似的。 张余年这是带她见家长去了? 这边楚虞接了个电话,在这个电话之前她看了好些天的机票了,本是打算着看哪天便宜哪天回去,这一比较就又几天过去了。她接电话的时候刚起来床,终于决定出门一趟,对着衣柜挑了件衣服准备换上,电话就响了,楚虞接起来,号码不熟悉,但那里面一把声音倒是有些记忆的,但也不是那么耳熟,直到楚虞把这个电话挂了,回想着才明白,梁京兆是那么疲惫,声音都不像他的了。 梁京兆说:“你回来一趟吧,机票自己订,老夫人不行了。” 楚虞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老夫人”是谁,“不行了”又是什么意思。她其实想说,她死了活了关她什么事,但在这样的梁京兆前,她说不出来这种话。 楚虞说了声:“好。”梁京兆也就再多说了句路上注意点,然后就把电话挂了。楚虞当时心里问为什么要她也回去,她不知道梁京兆把她的名字记进族谱里了,写得是“义女楚虞”。 作者有话要说: 楚虞 一个婊.婊女孩。前面几段也写得太愤青了 ☆、要自私一些 梁京兆给楚虞打电话的九点钟,是吴素萍第二次被抢救的时候,手术和五个小时前进行的那场相比下不再保守,到了最后的时候,梁京兆说了,务必要救回来。一场手术二十多个小时,第二天早上梁京兆就看到了楚虞。 楚虞也不想连夜赶过来,她不过是听得电话那头梁京兆声音里的无尽疲惫有些心惊。她等了这么多天的廉价机票,原来凌晨起飞的是最便宜。 她落地就有人来接,从没见过的面孔,一路没说话,领着她去了医院,急救室前那整一条走廊都坐满了人,站着的也有十几个,黑压压一片,都是守了多天的,急救室里被抢救的,是梁家的主母,她养育的儿子做着梁家家主,她的生死不是小事。 楚虞由司机领着,穿过这黑压压凝重的人群,这些人抬了眼,有人在小声议论,但不敢明目张胆细细碎碎的声音和在一起,就像收不清晰的电台杂音似的。梁京兆坐在最靠急救室的一张长椅上,他后面坐的是田月坤和梁京菁。梁京菁一脸黯淡,妆掉得只剩一 分卷阅读142 点,阖着肿眼靠在田月坤的怀里睡,田月坤同样憔悴,但衣服穿得极其齐整,她跟了老夫人这么多年,学会的就是捡起体面,她抱着梁京菁的头,手无意识的抚弄她的头发。 田月坤也看到了楚虞,她看楚虞的眼里什么情绪都没,她和楚虞的关系,恨也好妒也好,在这种时刻一点重量也没。 梁京兆穿着一件衬衫,扣子没扣得那么端正了,手臂里挂着外套,外套的口袋里塞着领带。他下颌上都是青青色,有几日没有修饰过了。楚虞还是第一次看到梁京兆落魄,也看到梁京兆苍老——从前,对楚虞来说,梁京兆只是一个大人,他们之间年龄差距的概念,因为梁京兆身份的强大而理所当然。但梁京兆的落魄和苍老也是相对的,他独一人坐一把椅子,在急诊室最前面,亮着手术中字样的灯板的灯落他身上一半,他还是冷静,镇定的。 梁京兆看见楚虞,就说了一句:“来了?” 楚虞点点头,在他旁边站着,犹豫了一会,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停了好久,梁京兆抬头,“吃饭了吗?” 楚虞点头,“飞机上吃了。” 梁京兆让人给楚虞拿了把椅子来,让她坐下,就再没和她说过话。 楚虞坐在这样的一个情境里,四围是她略略眼熟,却十足陌生的梁家族人们,吴素萍母家那边也来了人,田月坤家的也有,这些楚虞不认识,但她只要一抬眼,就能对上他们这些人狼虎一样残忍的视线。也没有那么可怕,只是像刀子要来解剖她,楚虞在心里猜他们这些人想得是什么,他们大概是想看看,她这个禁.脔哪里特别,在这个时候能坐在梁京兆身边。 到了中午,梁京兆让人带着楚虞去吃饭,楚虞问梁叔你呢,梁京兆没回答,挥手让她走了,没一会楚虞跑回来,手里拿着面包和牛奶,梁京菁早醒了,冷冷看着楚虞,楚虞却没看她,直奔向梁京兆,她手里也只有两份吃食,她一份梁京兆一份。 从前梁京兆让她叫田月坤叫田姨,和梁京菁平着辈分叫,就是没想让她当梁家人,她只是梁京兆的亲人,不是她们的。 梁京兆接了楚虞手里的面包牛奶,也只是放在一边,楚虞晃着他手,梁京兆站起来,“大家也都累了。”他低头看着一旁梁京菁和田月坤,“你领着他们,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梁京菁苍白着脸:“我要在这等着。” “我叫你去你就去。”梁京兆说,他身后一直守着人,此时站出来帮忙引导族人,梁京兆对田月坤说:“你和京菁一起,去招待着。” 田月坤站起来,揽着梁京菁离开了。这时急救室门前就留下他和楚虞两人。外围还有一些人还守着,他们刚刚商量过,分成两班,轮着去用餐。 楚虞撕开了面包的包装袋,再递给梁京兆,梁京兆接过,楚虞坐到他坐着的长椅上,与他挨得很近,把牛奶瓶也打开了给他。梁京兆问:“坐几点的飞机来的?” 楚虞说:“三点多。” 梁京兆摸了摸她的头:“累不累?” 楚虞摇了摇头,低头咬了小小一口面包,又喝了一口牛奶。她这小鸟一样极其认真又惹人怜爱的吃相让梁京兆有点宽慰,楚虞有时候真像一个女儿,乖巧的在那里,还带点可怜相。谁也不知道她是个戳人心肺的。 医院的灯光着实残忍,又明亮过分的无辜。惨白白照着墙壁,又亮晶晶映着瓷砖。下午三点十多分,终于有主刀医师出来,二十多个小时前,他从B市坐飞机赶来。 在场坐着的人都站起来了,望着医生,医生说:“救下来了,今天再观察一天,应该是没有问题。” 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梁京菁伏在田月坤的肩膀上抽泣,田月坤也是怔忪着泪眼。梁京兆神色没什么变化,他手引向旁边一处僻静地,与医师借了一步说话。 楚虞坐回椅子上,这条走廊上的,梁家人各异的神色,胸中怀着的或狂喜或侥幸或诅咒的情绪,都和她没有半分关系。她从不是梁家人,她在这场死亡线的拉锯战里,获得不了半分的共情。 梁京兆和医师谈了短短几句,回来后扫了一眼当下的各位,他让人都回去休息,梁京菁和田月坤留下来看顾。他安排了这些人的去向,不少人是从外地赶来,行李箱里都预备着黑色的衣服。梁京兆给这些人安排了酒店,最后叫了楚虞,让她跟着她走。 梁京菁仰着脸,声音带点尖锐,问梁京兆:“大哥,妈还躺在里面,你要去哪?” 梁京兆回眼瞥了她一下,“京菁,你只要照顾好家里的事。” 他带着楚虞走,楚虞这次敢回头看梁京菁,她是个前十几分钟差点失去母亲的小女人,在梁京兆这里还是一个要依赖依靠他的胞妹,她望着楚虞的眼睛是淬了怨恨的,还有点无助。楚虞想:她要和我分梁叔的。 其实所有对楚虞不满的梁家人都是要分梁京兆的。“分”不是分享,是争夺。对于吴素萍来说,楚虞分走得是她精心栽培抚养的孝子,对于梁京菁来说,她分走的是梁京兆的照顾和宠溺,对于田月坤为代表的一部分梁家人,楚虞分走得是他们岌岌可危的在梁家的一席之地位。楚虞让他们感到威胁,但真是高估她了,她是被梁京兆分割的。 分割,把她生活从中间画了道线,然后这道线变成了天堑,楚虞永远站在这条线的边缘,一面回望过去粉红色玫瑰花床单一样的日子,一面受着未来一切位置的威胁。她过得那里像他们眼里这么舒坦呢。要真是做一个,乖巧的,小宠儿一样的角色,其实才是最安稳的吧,梁京兆腻了的那天,也会给她足够的支持,让她富余的度过她的后半生。 楚虞想,这一切,其实都是因为梁京兆起的吧。如果不是梁京兆,她的父亲也不会死,如果不是梁京兆对她这些念头,她也不必惶惶度过她青春的日子,承担一个年长人对她的觊觎,这些是可以推给梁京兆的吧?但真这么想了,楚虞又不忍心,她觉得这样其实对梁京兆不那么公平。 她曾经没有根过,游来荡去过,但梁京兆好好的扶住了她的幼苗,让她在他手掌里长大,楚虞知道梁京兆愿意对她负责的时候,觉得一切才真正有了意义。可能梁京兆不爱她,但是梁京兆愿意照顾她,愿意让她获得欢乐和安宁。梁京兆是觉得值得的吧?她竟然是值得的,她竟然是值得被好好对待,有这个资格的。从前她只觉得自己是垃圾,现在她会 分卷阅读143 猜测自己是不是没有那么差。 梁京兆把楚虞带到车上,他这几天少有合眼,自然不适合开车,司机五分钟后到了,坐进驾驶座恭恭敬敬问梁京兆要去哪,梁京兆在后座合了眼,说:“先把楚虞送回去。” 这个司机是接送过楚虞的,很快发动车子向公寓开去,眼见窗外的街景那样熟悉的展开,楚虞有了种时空的倒错感。她追过去看一家改头换面的店铺的招牌,看到了梁京兆靠在座椅上假寐的样子,她的手指挨着座椅的真皮料子动了动,然后她抬高了手,半转过身子,把梁京兆的肩膀环住。 梁京兆靠在她身上歇了两秒,没睁开眼,又靠后坐直了,对楚虞道:“你坐好。” 楚虞不放手,勾着梁京兆的脖子晃了晃,梁京兆伸手过去,大手贴着楚虞的腰,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司机在前面开车,眼只向别处斜了那么半点,然后又目视着前面了。 楚虞的腿分开跨在梁京兆的身上,手还交叉在梁京兆的脖子后面,梁京兆刚刚抱着楚虞腰的手抬起来,顺了顺楚虞的头发,然后贴近了用力抱了抱,“回去睡一会,一会也让李梅过去。” 楚虞在梁京兆身上闻到了消毒水味和烟草气,这些天为提精神,梁京兆将烟抽得凶极了,医院的吸烟区到处是亲人经历着生老病死,被现实裹缠着身体的人。楚虞问:“您一会去哪呢?” “我再去公司看看。” 楚虞在梁京兆的身上晃了晃,她去凑近梁京兆胡子拉碴的下巴,是比上次更新奇的感受了,楚虞像个刚懂事的孩子,睁着眼到处发寻觅新鲜和好玩的东西。梁京兆揉了揉她的头顶,“行了。真这么粘我,就该早些回来,小没良心的。” 楚虞舔了舔梁京兆说着话的嘴角,车窗外的建筑已经离公寓很近了。她又在梁京兆的身上将两条腿夹紧了,“上楼陪我一会。” 梁京兆说:“乖。”贴了贴她的嘴唇,只显得亲昵,没什么别的意思,没有说拒绝,但不是表示同意。 楚虞缠着他不丢开,车子已经进了小区了,警卫看见车牌不是熟识的,要降下车窗来确认身份。这车里也没有通行证,梁京兆拍拍楚虞的后腰,楚虞不得以下来了。梁京兆探身,对着警卫道:“是我。” 警卫敬了个礼,笑了,“您好久不来了。” 车子一面驶进去,梁京兆说:“以后会常来的。” 到了楼下,楚虞看着是安分的,手指却攥着梁京兆一块衣服下摆,在指尖都揉皱了。梁京兆无奈,交代司机:“你先回去吧,打电话让李平去公司签合同。” 司机应了一声,楚虞随梁京兆下车时,从后视镜里看了这个司机一眼,这个司机正窥着她,楚虞笑了笑,下车后甩上了车门。 门锁换了指纹的,梁京兆开了门进去,里面空气有点凝滞感,他换了鞋就去开窗,各个窗户打开空气流通了,回头一看,楚虞在玄关,蹲着把梁京兆和她的鞋子收进柜子里。梁京兆心里头动了动,招手让楚虞过来。 楚虞过去了,梁京兆的手放在楚虞的头顶,又顺着头发滑到肩膀,很亲切的,不带狎弄的抚摸,梁京兆看着眼前这个小孩,真是,怎么也疼爱不够似的。楚虞有些地方称他心称得不得了,虽然有些地方真是挖他的心。 梁京兆说:“去,洗个澡。” 楚虞进了她的屋子,拉开衣柜里面空空荡荡,明明是该放着许多衣物的。梁京兆坐沙发上给她指了指主卧,楚虞进去,拉开原来是梁京兆的衣柜,里面她的几件裙子和梁京兆的西装挂在一起。楚虞一瞬间都要哭了,只要梁京兆愿意施舍,她能得到她最想要的,被捧着养护得很妥帖的感觉。 楚虞在她卧室的浴室里洗了澡换上睡衣,爬上主卧那张床的时候,梁京兆也披着浴袍出来,他重新修整了一番,又是那个无懈可击,无所不能的大人。楚虞窝在床的一边,蜷着身子眨着眼看他,梁京兆从柜子里拿出软被,覆到她身上去。把空调又调高了些,也躺到床上去。 楚虞是想骗梁京兆上来休息一会,梁京兆这些天绷得过紧了,事情落下来还难以放松,公司的事,梁京兆坐在他现在这个位置 ,还需要事事亲为吗?楚虞也决心变得自私一点,她想把梁京兆扣在她身边,更多更多的时间,她之前委曲求全太多了,可是好像没有人领她的情,甚至就连梁京兆,对她的隐忍也是藐视的,那就给自己多一些快乐,不要管其他人的死活吧。 ☆、为将来打算 楚虞再醒过来,天已经暗了,床边没有人,外头隔着门有些声响,楚虞摸下床去打开卧室的门,客厅空的,倒是茶几上多了些东西,她的行李箱也靠着茶几脚。 厨房抽油烟机在使用着,楚虞走到客厅,只看到李梅。她心里有点空落。李梅见了她,先问了声好,菜收汁了才转过身来,“醒了?” 楚虞点头,“梁叔呢?” “梁先生之前也在?”李梅挺惊讶:“我来时只看到你在睡觉。” 楚虞问:“您几点来的?” 李梅说:“四五点吧。” 梁京兆是根本没睡,哄着她躺了一会就走了。楚虞垂了眼,坐到餐桌旁去。李梅端了菜出来,问了她这一年在外面上学的情况,李梅也是见老了,手脚还是利落的,但对楚虞笑得多了,话也碎了。人就是这样老的。 楚虞回答了她好多问题,李梅还像问不完似的,楚虞问她吃了没有,坐下来一起,李梅摘了围裙,说一会儿还得回家看看呢。楚虞不强求了,李梅走前问她:“这次是不走了?” 楚虞说:“怎么能不走,开了学就回去了。” 李梅愣了一愣,然后说:“这样。”眉头皱了,收拾餐桌的碗碟,清洁完桌面,终是忍不住,对还坐在桌边喝茶的楚虞说:“要不就别走了吧。” 楚虞笑了:“这哪是我说了算的,学校开学我总得去上课吧。” 李梅说:“梁先生不是说让你去H大么,离这小区也近,你这一走一年的,多让你梁叔挂念。” 楚虞没说什么,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李梅说完这句,觉得她也多余了,问了楚虞要不要帮她整理行李,楚虞拒绝了后,她走了。 楚虞的性子的确伤人心,李梅坐上车了还在想着,梁先生有时也忍不了她,但也只有梁先生是忍不了,下次回来再忍的。 分卷阅读144 楚虞喝了茶,开了客厅的电视机听着电视声打开了她的行李箱,不过是三两件半新不旧的衣裳,一些换洗的内衣,再就是些护肤化妆的东西,二十寸的箱子,用起来晃荡。楚虞把她这点家当收拾出来,衣服挂进衣柜里,水乳摆到洗手台架子上,化妆品还是在化妆包里。楚虞把箱子拖到她原来的卧室,这间卧室已经空了,只抽屉里还摆放着楚虞从前的一些小玩意,楚虞打开抽屉看了一眼,觉得有意思也没意思,然后就关灯离开了。 电视机还吵着,楚虞也没想关掉,房子里还是有点人声的好,哪怕是电视机里的呢。楚虞洗脸刷牙后又爬上了主卧的床,掀了被子钻进去,客厅的电视机声让她开得很大,楚虞蒙着被子玩手机,一直玩到十点多,楚虞从床边蹭到床中央去,打开手臂和大腿仰躺着。本来她还侥幸想着梁京兆晚上可能会再回来看看她,现在晚成这样。楚虞理了下被子,把梁京兆那只枕头抱在怀里,梁京兆他母亲今天是差点死了的,再怎么也是她母亲重要点吧? 楚虞睡到后半夜,把怀里那枕头一推,用一脚踹到地上去。 这一踹枕头飞出去,正落到梁京兆鞋边。 梁京兆晚上和来医院守夜的族人在老宅吃了顿家宴,田月坤守在医院,梁京菁让他硬扯出来敬酒,他们这边也算尽了地主之谊,十点多客散,梁京兆和梁京菁坐在老宅的大厅里,梁京菁没有什么好脸色,梁京兆接了下人递的温毛巾擦了脸,看见梁京菁这副样子,“委屈着你了?” 梁京菁是有点怕她这个大哥的,但自从上一次楚虞那事,她是受了伤害的那方,和梁京兆说话也有点底气,当然更有怨气。梁京兆把毛还给佣人,就要起身,还拾起来椅背上挂着的外套,梁京菁警觉问:“你去哪?” 梁京兆说:“公司还有事。” 梁京菁说:“公司有事还是楚虞的事?” 梁京兆折过身来:“我不把人带回来,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她还想回来?”梁京菁道:“她怎么有脸回来,宅子里的监控是你让人给删了,但是删之前有多少人都看过了?你不也明白?”梁京菁指点了几处地方:“她回来看着,不触景生情吗?” 梁京兆没和他这个妹妹动气,他平和说:“我也让人删过你的监控。” 梁京菁弄了个大红脸,吴桂荀的事不仅是她的手牌,也是她的丑事,多提也就是杀敌三百,自损三千。平时这样要挟着让梁京兆对她纵容些还是可以,要真追究起来…… 梁京兆说:“以后把人养在外面,带回来让祖宗笑话。” “养”?梁京菁心下冷笑,她玩的那些当然是养着的,但梁京兆呢,他是真把楚虞当情人在养吗?也难怪老夫人都看不过去,梁京兆在做事上向来有分寸,对楚虞也一样,可他有分寸的对待楚虞,可不是个动真格的样子? “大哥,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梁京菁看着梁京兆走到玄关的背影,道:“养这么些年结出的果,您吃着就不酸了吗?” 梁京兆说:“京菁,多大人了,说话没个分寸。” 梁京菁看着她大哥的背影,半响抹了把眼眶,梁京兆已经出门去了。好一个分寸。梁京兆他当然有他自己的分寸,但这分寸能拓到几分几寸,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梁京菁心里不高兴,不只因为吴桂荀的事让她出了丑,还因为她的大哥偏袒一个外人。梁京兆少年时就稳重,什么都罩着她,后来出国了好久没回来,也是每年往家里给她寄礼物,在她心里,梁京兆是她童年里幻想的结婚对象,她初恋都是按着梁京兆这样子找的。因为没有爸爸,吴素萍又是冷血动物,只管教养她如何体面,不关注她生活,她从小都敬慕她这个兄长……她是真怨楚虞,靠那点狐媚子劲抢走了梁京兆。 梁京兆在公司又待了几个钟头,这些天他没怎么来看过,事情都让李平来做,李平做事稳妥,暂时顶着还是可以,但缺点决策的胆识,长久还是不行。梁京兆来拾了几个烂摊子,李平知道梁京兆是从医院来的,劝他赶快去休息休息。梁京兆又待了一会,起来说就先这样吧,明天下午我再来看看。李平也是忙昏了,追着梁京兆说您忘了钥匙了,梁京兆对他笑了一下,说先放着吧。还是走了。 梁京兆进门的时候把手里的钥匙都扔在桌上,都是些他别的房子的,公司那几把让梁京兆刻意给摘了。其实真是梁京兆想去的地方,没钥匙也能去的。李平在那摸着那串钥匙,一把一把摸热了,然后一怔,可算是明白来了。 梁京兆让司机给送到楚虞的楼下,物业刚换了一班警卫,凉夜露重,梁京兆按着密码进了单元门,脚步沉沉进了电梯,楚虞的锁让他给换成了指纹的,滴的一声就进去了。 这客厅真够热闹的,灯亮着,电视机也开着,梁京兆换了鞋,叫了声“楚虞。” 没人应他,梁京兆去了卧室看,床上一片糟乱,但可没躺着楚虞,正转身去看亮着灯的浴室,脚边就落了个东西,床上那摊被子也动了动。梁京兆掀了一角,看见楚虞乱蓬蓬的披散着头发,四仰八叉的睡着,捂了一身汗,头发丝粘在额头脖颈上,脸颊也红了。 梁京兆出去关了电视和客厅的灯,回来见楚虞直直坐起来在床上,愣愣看了他好一会才说一句:“你?” 梁京兆脱了外套挂起来,又解了领带,“怎么睡觉还开着电视。” “嫌费电啊。”楚虞刚睡醒,没什么好脾气。 梁京兆把衬衫脱了,楚虞一下子避开眼,梁京兆回身过来,“开着电视怎么睡得好。” 楚虞闻到一股酒味:“你喝酒了?” 梁京兆直起身,“喝了。有味道?”他要去浴室里,楚虞叫他:“你别去洗了,回来睡吧。” 梁京兆笑了,楚虞下床去,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他手里。 梁京兆握住杯子也握住她手,慢慢笑开了:“这么好。” 楚虞别过脸去,看到地上她踢下去的梁京兆的枕头,梁京兆顺着看过去,“没事,我也不睡了,七点钟去医院看看我妈。” 楚虞说:“那你回来干吗?” 梁京兆没说话,端起杯子喝水,楚虞坐到他边上去,梁京兆的床比她的床高,小腿在床边晃,她抠着床单,白天睡了那么久,现在醒了也不困了。 梁京兆喝完了水,归置好了水 分卷阅读145 杯,问楚虞:“困不困?” 楚虞摇了摇头,梁京兆把手放在她肩膀上,一用力就把她按进那团凌乱的被子里了。 梁京兆早脱了上衣,腰间挂着的腰带扣子沉甸甸冷冰冰的,他伸手把楚虞的裙子从下面推上去,楚虞的小腹和这块铁东西挨到一块,立刻就抽了口气。 梁京兆说:“现在该算算账了吧?让你早些回来,现在都几号了。” 他给楚虞把裙子脱了,楚虞曲着手臂配合他,裙子被扔到一边,后来又不知卷到那里去了。梁京兆的手一路向下,探进去又揉又搓的。楚虞先是吓了一跳,随着梁京兆的动作,也顾不住惊了。 不到一会楚虞就被他弄得带了点哭腔,一面躲一面道:“你也没叫我来啊,我还以为你不想我回去呢。” 梁京兆手没停过,“行,在理。不过我想不想你回来你不知道,你自己不想不想我还不知道吗?” 楚虞一下子抓了他的手臂,一手抓不过,就两手抱着,抱得紧紧的,身子也弯起来,梁京兆还是第一次和他在床上说些什么别的话,话不怎么淫,却听得楚虞抬不起头来,显然她的身体比她诚实多了,梁京兆的手擦过去,楚虞发抖的抱着梁京兆的肩,眼前一黑又一道亮,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梁京兆把楚虞那点东西抹到她腰腹上去,楚虞把脖子向后仰着,又别眼不去看他。梁京兆从不舍得和楚虞玩什么花样,一怕吓着她,二怕她不高兴。但现下楚虞着样子倒是看着挺受用的。梁京兆想,可能还是让梁京菁那话给刺激了。 吴桂荀的事他也不想再提,总归不是楚虞的错,但楚虞不是没有一丁点错,她要是真信得过梁京兆,在事情发生后就该向梁京兆求助,但错又是怪梁京兆,没给楚虞什么安全感,让楚虞连寻求帮助都不敢。到后来楚虞和吴桂荀又有了情,这对错就说更不清了。 总归还是没照顾好她。梁京兆低下眼去,楚虞细细的胳膊揽着他的,脸只有巴掌大,还埋了半个在软被子里,眉眼又低顺又倔强,抿着嘴,脸红得滴血。她的长头发缠了她自己一身,半遮半掩的。楚虞不该那样初涉□□,但也不该是让他这个叔叔骗哄着顶开腿。怎么都是不应该的。梁京兆忽然觉察到他的卑鄙,一张白纸,又懦弱又无能的楚虞他不敢碰,反而是和吴桂荀苟.合了的、变作女人的楚虞,他倒能下得去手。 楚虞到最后翻了个身,往头上压了个枕头,整个头脸埋进去,也不管梁京兆了。她实在招架不住,又躲不了,梁京兆今天像是诚心捉弄她似的,总不到最后一步去,前戏漫长到不知能不能叫做前戏了,她就把后背对着梁京兆,任梁京兆压上来把弄着,梁京兆夺她手里的枕头,说可别闷坏了,楚虞丢了枕头,用床单蒙着脸,说我闷不坏,要被你玩坏了。 梁京兆笑了两声,把她拨弄过来,“好了,不闹你了。” 楚虞一转身,梁京兆吻了她的嘴唇,这个吻又很深,梁京兆手也没闲着,把楚虞整个翻煎饼一样翻过来,哪是像他说的那样不闹她了,反倒闹得更厉害。 梁京兆尽了兴,还有精力下床给楚虞热牛奶,楚虞倒在床上躺了好久,有点力气了,却只够用来害臊,在床上滚了几遭,用棉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下真像个饼,煎好了就卷着。 梁京兆回来看见这只卷饼,坐下来拍了拍,楚虞头尾都摆了起来,抗拒的姿态,但用梁京兆的视角看是的确比较滑稽的。梁京兆说:“牛奶煮好了,你先起来。” 楚虞又扭,梁京兆说:“我端过来给你?” 楚虞闷在被子里:“可不敢劳烦。” 梁京兆眯着眼笑,像吃饱了准备打盹的狮子似的。楚虞现在在起被子里,要真起来了看见梁京兆这样子,不知道会气成生么样。 梁京兆看楚虞是不出来了,就坐回客厅里,现在也就才六点多,梁京兆给楚虞热牛奶的时候也用了咖啡机,此时坐在沙发上喝咖啡,不一会看楚虞套着件皱巴巴的睡裙,啪嗒啪嗒踢踏着拖鞋来了。梁京兆指了指:“在锅里温着。” 楚虞栽到沙发上去,“累,你去。” 梁京兆起来:“可真敢使唤我。” 楚虞有气无力的道:“我这都是谁害的。” 梁京兆已经去了回来了,站在沙发前低头看着楚虞,手里端着杯牛奶,楚虞懒懒坐起来,那牛奶杯子胖胖的,她两个手握了,脸都埋进去,再抬起头来嘴唇白白一圈,“你着看我什么。” 梁京兆拿大拇指给她擦了,楚虞把上下嘴唇都抿进去,梁京兆才碰到两秒钟她就像只小狗似的甩头躲,又顾念着手里的奶,就动脑袋不动身子。梁京兆收回了手,“厨房还有点吃的,我就不让李梅来吵你了,你吃完了睡会。” 楚虞说:“不睡,都睡成猪了。” 梁京兆说:“那就出去逛逛,之前司机的电话还都能打,你只要不怕热就去。” 楚虞扭头看了一眼窗外面,没到七点阳光就晒得路这么亮了,楚虞又缩回去,她其实娇惯得很。 梁京兆笑了笑,不再管她,将桌上咖啡喝尽了,拿了外套离开了。 楚虞喝着牛奶走到厨房去,流理台上放着只罩了罩子的白碟盘,掀开看里面是一对方吐司对角切的三明治,楚虞给三明治掀了盖子,看见里面的熏肉,可不是昨晚李梅在厨房做好存着的。梁京兆是早下了吩咐说来留宿,早上也没让李梅来。 楚虞回卧室去看见那一床一地的狼藉,看都不想看了,从床头柜和床脚的缝隙里找到自己的手机,去客厅玩了。 玩了半天接着于露茵电话,她在那头有点火急火燎,“楚虞,你回来了?” 楚虞说:“是啊。” 于露茵也是前几天才回本市的,待到今天她在公司里遇着了梁京兆,梁京兆和她在走廊上说了两句,先问了她最近接了什么通告,又问她忙不忙,于露茵看着梁京兆身后两个高层也是迷迷茫茫的,到最后了梁京兆说:“楚虞也回来了,你有时间和她联系联系。” 于露茵听得哭笑不得,连连说好把梁京兆送走了,看梁京兆进了电梯才敢笑出来,敢情梁京兆把自己当幼儿园园长了,又是把楚虞看得跟小孩一样,从前把她交往什么朋友都算清楚安排好,现在楚虞都快二十了,还和她玩过家家呢。 于露茵其实找楚虞也真有事,她先约了楚 分卷阅读146 虞中午吃个饭,楚虞有点犯懒,推说晚上吧,于露茵急了:“你现在就给我出来!要不我去找你!” 楚虞一怔,“那你来找我呗。” 于露茵也愣了:“方便吗?” 楚虞笑了:“你快来吧,我这里你什么不知道。” 她们两个都没想到能有一天熟到这种地步。于露茵按楚虞的门铃,楚虞开门,看见于露茵拎着个不小的包,等于露茵进来了,楚虞问:“你这是怎么了?” 于露茵坐到沙发上去,把包一甩,“别提了。”她给楚虞简单说了说张余年的事,主要说她最近是怎么躲他的,疯狂接通告,全国乱跑不行,被张文渊用个C台的代班主持扣回本市,她没理由了,还是不愿意见张余年,东躲西藏的,在她父母家都住了好些天了。 楚虞还是第一次见于露茵这么幼稚,“你躲什么啊。他要真想堵你还怕堵不到?” 于露茵当然知道张余年也是看她这个样子好玩,她这样老鼠一样偷摸摸的的确搞笑,但她实在不明白张余年是个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张余年是不是要跟她来真的,但是张余年做得的确多了,她不躲不行,先躲了再说。 就说今天早上,刚送走了梁京兆,扭头就看到张余年从电梯里出来了,直对着她,还笑了笑,于露茵立即涣散了眼,装作没看到往那边走,没走半路让张余年提着领子抓回来了。公司里谁不知道张余年和于露茵的事?这层楼里都是高级员工,装作没看见过去了。张余年把于露茵拉进一间办公室里,第一句话就慢悠悠的,说好久不见呐。 于露茵虽然是有心要躲他的,但真面对面了当然不会表露出来她的心思。她对张余年笑,“最近比较忙嘛。” 张余年脸却一下子冷了,他脸上那道疤也特别明显,像刀的刃似的,笔直一道。于露茵也不敢再嬉皮笑脸了,走上前低三下四的说对不起,我以后不接那么多没用的通告了。 张余年低头看了她好久,没说话,于露茵心一横就往下跪,去解张余年的腰带,张余年一把把她拉起来,说:“可使不得。” 他这话说得轻轻的,于露茵背后发了点汗,金主是好得罪的?还是像张余年这样的。她也暗自反省说这几天躲得太明显太突兀了,失策失策,抬头就看张余年那若有所思的神情,她心里一咯噔,就听张余年问:“你不愿意?” 这句问话范围可大可小,于露茵想得是如何四两拨千斤糊弄过去,张余年又问一句:“金源那次,你生什么气?” 问题一下子具化了,由不得于露茵糊弄,于露茵反应很快:“不是你生气了?我还和你道歉来着,是你不愿理理我。” 张余年冷哼一声,“好心了喂狗,当然生气。” 于露茵没在意张余年说她是狗。她说:“我还因为Andy,你对她女助手那么好。”于露茵当时其实是因为张余年把陌生人带到金源的房子里去,才生了气,后来又在路上走着哭。她不就是一个不甘心么,但其实也就是那么一会,她不懂事了,忘了她和张余年本就是不平等的,张余年轻视她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她那时候钻了牛角尖,现在回过头想明白了。 “吃醋?”张余年问,指背刮了刮于露茵的脸,于露茵任他把玩,张余年说:“你要当了我妻子,还会生这些闲气?” 于露茵一下子僵了,张余年还是把这话说出来了,于露茵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她知道她和张余年说不通,张余年根本没把问题的关键,她当了正宫,就不会因为这些莺莺燕燕心里难受吗?不过也能想是怎么回事,她何德何能,让张余年这样的人物求婚,听到的一瞬就该俯首感恩了,怎么还能有别的想法呢。 于露茵说:“我高攀不起。” 张余年把她抱到办公桌上去,“怎么就攀不起了。” 于露茵没说话,张余年被她这一副死人像搅得兴趣毫无,本今天就不是刻意来找她的,留下一句你想想吧,扔了她就走了。 楚虞听了无不惊讶,“张余年这么喜欢你?” 于露茵说:“谁知道,男的哪有什么喜欢,就是点新鲜感和征服欲。”于露茵忽然扫到桌上两只杯子,一只有咖啡渍,一只晃着半杯牛奶,于露茵了然了,还有点后悔刚刚的话,看样子楚虞和梁京兆是正浓的时候,她那句话楚虞听了不知会作何想。 楚虞说:“我看你也挺喜欢张余年。” 于露茵说:“怎么能不喜欢,他年纪不那么大,又不秃肥油腻,对我又舍得花钱,我怎么会不喜欢他。” 于露茵说:“不过,我其实一直都不是那么大度的人,从前对王昊,对张余年,对其他人,做情人的当然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大度,但做妻子,我不想这么窝囊。” 张余年那样,身边怎么会断了女人,他那意思,不过是想娶一个听话懂事的放在家里,外面还是会有的。于露茵谈过的正经恋爱很少,她用情最深的王昊,也是和她没名没分的在混罢了,她难道就这么混一辈子吗?她不允许。于露茵一直都非常有主见,她已经计划了她的人生,明星挣钱容易,但没什么靠山就随着冲走了。于露茵预计攒下一笔钱,或做一些投资,或干她专业的事。她高考考得着实不错,专业和影视没什么关系,又带点关系,她可以做起来个公司,干点幕后的业务,她已经有点人脉在了。日子总能过得不错。再到混不下去了,靠那几处房产也能过了下半辈子。 这点上她和楚虞一样乐观,都认为自己随便也是能生活的。于露茵也不想那么精细了,她从初中时就绞尽脑汁的妆扮自己,让自己看着漂亮,她回回见张余年都要精心打扮,见王昊也一样。难道下半辈子也这么累吗?她不想这样。她最期盼的,就是有一段像她父母一样较为完满的婚姻。她的父亲是真的爱她的母亲的,在母亲病成那样的时候都没想过要抛弃她,现在也是安安稳稳的在过日子。于露茵虽在声色犬马里浸淫这么久,但她还有这点小小的天真幻想。 最后于露茵几乎是恶狠狠的了:谁也别想破坏她这计划。包括他张余年。 楚虞看着这样的于露茵,她谋划不了什么主意,但于露茵说的完全没有错,她完完全全的认同。就是这样,梁京兆会稀罕她多久呢?虽然他是有责任心的,会打点好她下半辈子,但要让一向自尊心敏感的楚虞,承担着梁京兆对她没了热情的现实,还接受他礼 分卷阅读147 貌施舍的支助,那想想还真是可怕,楚虞不会做这种没脸皮的事,将来梁京兆再有了他的家庭——楚虞不敢再想下去,这些日子里的浑噩和荒淫把她都冲刷的懒散和麻痹了。梁京兆当然可以和她过一天算一天,但是她怎么能? 楚虞和于露茵一样,都肖想有一个真的爱她,还能和她过一辈子的人。王昊可能是爱于露茵的,张余年也是可能,但他们这些爱都没有结果,楚虞发觉自己贪婪了,她不过才刚感激于梁京兆肯爱她这件事,感激了不过几天,她就想要更多的爱了。但人谁不是贪婪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楚虞有点长大了,有点成熟了。你们觉得呢?我都有点欣慰了,因为没写过大纲,也不是计划好她怎么一步步长大的,就是顺着上章往下写,写着写着,楚虞就长大了。唉,她是长大了,我该期末考试了,我还比较天真,觉得自己不复习也是可以:( ☆、浴缸 梁京兆早上先去了医院,田月坤告诉他老夫人睡了,梁京兆便先去了公司,然后再回到医院。 吴素萍还在隔离室里,段时间多次数的手术把她衰老细瘦的身体像缝补玩偶似的打开合上,她有段时间是要小心修养了。田月坤已经守在医院里近一个星期了,梁京兆体恤她的劳苦,说:“你先回老宅吧,等老夫人出了院,还有你忙的。” 田月坤看了梁京兆一眼,田月坤现在被隔在玻璃那头,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还在这里是因为她好像就只有这么件事可以做了,要没了这件事,或者说,老夫人那天就去了,她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活。 梁京兆站在玻璃外面,也看了一会他的母亲,人是衰败的厉害,平时还总着点得体的淡妆,现在没半点修饰,头发都枯乱的厉害,梁京兆看了一会,也没有再看,去了医生的办公室,谈了几句再回来。 田月坤已经从看护室里收拾了她的东西,司机等一会才来,她坐在走廊上那一排不锈钢椅子上等,椅子一直挨着冷气,冰得不得了,田月坤茫茫然坐着,完全没感觉到。 梁京兆在走廊这头看到田月坤,这层高级加护病房向来没有热闹过,穿梭的人面上都挂着生人勿近的体面,田月坤一张素脸仰着看对面墙上挂着的画,情状未免太凄凉了了些。她少说也是梁家人,是梁京兆的家人。 田月坤的丈夫,也就是梁京兆的哥哥梁京辉,谁都记得他,要不是他这么混账,梁家那年也不会那么乌烟瘴气,那时梁父就已经走了,吴素萍弃了一枚子,把国外的梁京兆又传回国内,当年有多辛苦,现在还活着的当还都有感触。 她自然是可怜的,梁京辉得势时她也不甚幸福,因为落魄的母家,梁家上下没人把她看得多起,她是个呆愣的灰姑娘,由梁京辉一时的心血来潮迎进了豪门里,把她安置在梁宅里就再也不管了,又有了别的兴趣。梁京辉回家不多,她想有个孩子仰仗后半生也要靠运气。她的运气又极不怎么样,梁宅卧室的大床还没有躺熟悉,丈夫就死于车祸。到底是车祸还是其他,她已经无从追究了,因为知道了她也没有复仇的本事,也就不敢提了。此后在梁家更是遭人嫌弃,老夫人看见了,让她近身陪伴伺候,她才有了些地位。田月坤二十多岁前靠父母的意志生活,被父母欢天喜地送进了梁家,作了人妇又靠她丈夫生活,到现在,她只有一个指望,那就是吴素萍。 吴素萍近两年里身体都不好,梁家她住的那层楼里从春到冬的弥漫病气和药味,还有点老人行将就木的垂暮气,可真是可怖又晦气。田月坤每日和吴素萍呆一起的时间比她自己独处还要多,那层楼里散漫开来的沉沉死气也只是让她更迷茫罢了。吴素萍一次次被推进手术室,她次次在外面守,这才知道怕了。吴素萍要真没了,她在梁家可怎么办? 她这幅样子,还真像从前手足无措,只知道看着前面梁京兆高大背影,愣愣追过去的楚虞。楚虞那时也是不知如何是好,就指望着抓梁京兆一块衣角攥在手里。 只是楚虞已经想明白了。 梁京兆让人问楚虞怎么吃的饭,回说于露茵去找她,两人在家叫了菜来,下午又出去了。梁京兆嗯了一声,汇报的人又走了。梁京兆自己也不知道他这是个什么毛病,每天看着楚虞看上瘾了。 晚上回去,楚虞在洗手台前刷牙,梁京兆撑在门口问,“于露茵呢?” 楚虞含着泡沫看了梁京兆一眼,心想这个大人还都是什么都知道,等慢吞吞悠悠哉漱了口,才回答梁京兆:“早回去啦。” 梁京兆看楚虞现在这幅略略趾高气扬的样子只觉得想笑,他也的确笑了,过去从后面抓着楚虞的脸,往下巴上一兜,抹了一手的泡沫,“刷个牙这么大阵势。”摸完了放开楚虞去洗手,楚虞抓着牙刷气闷,对着镜子又擦了擦嘴角。 梁京兆洗了手,楚虞的毛巾就递过来了,梁京兆挑了眉毛擦手,楚虞把牙刷放回去开始洗脸,腰弯下去,脸对着水池,梁京兆就在旁边看着,楚虞是年轻,好看,有时还乖,他能抓着这么一个,还是对他真心的,是他占了便宜了。 楚虞当然不会知道梁京兆此时在想些什么,她洗了脸又霸占着台子拍水抹乳,梁京兆还在那站着,她抽出空来看他,“您等会吧,我马上就好。” 梁京兆听了,反倒是出去了。楚虞结束了护肤程序又在浴室里磨叽了一会,出来后看见梁京兆坐在床边,开着电脑在看,脸色很平静,戴着一副工作时才带的镜片,荧幕光映在他脸上,楚虞刚被梁京兆接来家里的时候,可没想过她能和梁京兆有这样一段关系。 梁京兆见楚虞出来,把电脑合上放到床头柜上,起身去浴室。楚虞钻进被子里,又玩手机,于露茵给他说,她住到张文渊一套不用的房子里了,这里物业还挺严格,进出查得紧,楚虞回说你就准备这么躲着?于露茵停了一会,对话框顶上一直是正在输入,后来发过来一条:先躲着吧,我看他也是心血来潮,等他过了现在这个劲,再说吧。 正聊着,梁京兆回来,楚虞把屏幕立即按灭了,梁京兆说:“和谁说话呢,还避着我。” 虽是这样说,梁京兆并没有要来看一眼的意思,他靠在床头,又打开了电脑放在面前。楚虞爬起来去看了一下,一堆数字看得她晕。梁京兆眼睛没从屏幕上移开过,楚虞一个人没意思,就扒着梁京兆说:“你 分卷阅读148 知道张余年和于露茵的事吗?” 梁京兆头也没抬,“什么事?” “张余年给于露茵求婚啊。”楚虞说了又觉得用词不当:“也不算是求婚吧,跟逼婚似的,但还只是说说,看着不上心。” 梁京兆倒真不清楚,“于露茵怎么想?” “她不结。”楚虞想到下午于露茵说得那些话,犹豫着要不要和梁京兆说,但这些话梁京兆听去又不知会多心想到其他地方去,会以为楚虞也在含沙射影说他们的关系,最后也就不说了。梁京兆拖着页数条,随口一句:“她想的对。” 这话出来倒是让楚虞多想了,她想她和梁京兆的关系也就是这样了,梁京兆说于露茵想法正确,是不是也是要她学学于露茵。 梁京兆看完了这份报表,转头看楚虞缩在一旁心事重重的,就知道她又在想东想西,他大手伸过去把人捞过来,“又寻思什么呢?” 楚虞开始没说话,后来问了一句:“梁京兆,你什么时候结婚。”从前不是她能问的,现在她总可以问了吧。 梁京兆思虑了一下,回答楚虞:“不是现在,也不会瞒着你。” 楚虞突然满腔的委屈加满腔的恼恨,但这样就不对了,明明是她和梁京兆说好的,只有肉体关系,梁京兆做得已经超纲了,他够慷慨了,她怎么就不能点懂事,讲点规则呢?楚虞垂了眼睛,把要盈出来的水都忍回去,她的情绪在梁京兆这里太透明了,梁京兆把她脸捧起来,楚虞也就没再装再忍,眼睛缓缓眨了两下,脸庞上立刻滑下两道水痕。 梁京兆知道楚虞是心软了、后悔了,但楚虞心软后悔,他不能,他给楚虞擦了眼泪,把人放回被子里去,被子压好了,“别想了,出去疯了一下午,不累吗?” 楚虞抓着梁京兆的袖子,小声说:“你不睡吗?” 梁京兆说:“等一会吧。” 楚虞往被子里缩了缩,手不甘心的收了回来,藏进被角里。眼还是看着梁京兆,梁京兆低头问:“我这里亮着灯,你睡不着?” 楚虞摇头,然后说:“我等你和我一起睡。” 梁京兆没辙了,楚虞这样给她撒娇,眼睛像鹿一样,又纯又亮的,但在夜里的灯下还带点别的,娇媚缠人。梁京兆说:“昨晚上没折腾够?” 楚虞被他一调笑,想起昨晚今早的荒唐,立刻就堵了气,眼也不给梁京兆送秋波了,撇嘴说:“我就是不愿意一个人睡才跟你睡的,要你何用?” “你说我有什么用?”梁京兆伸了一只手去,把楚虞浑身骨头都松散了一遍,楚虞又扭又挣的,整个床都晃,梁京兆一手按着他那电脑,一手在楚虞身上,让楚虞痒了发笑、羞了弓身的。楚虞被他这么一闹,是真的累了,她寻着梁京兆的手按住了,警告他不要再动,后来就抱着睡着了。梁京兆抽出来他的胳膊,又打开电脑看起了文件。 第二天两人到能对上时间,坐在一起吃早餐,李梅在厨房里忙着,一面哼上了歌,梁京兆拿着汤匙给楚虞,听见李梅的声音,面上带了浅笑,楚虞瞪梁京兆,要不都是梁京兆的人呢,都和梁京兆一个战线,一条心。 楚虞和梁京兆过上了日子,于露茵偶尔来住过两天,挑梁京兆不回来的日子,在楚虞的床上睡,睡了几次后又觉得不是办法,决心主动出击,化被动为主动。 她在张余年那四合院里呆足了一个星期,除了必要的通告哪都没去,把张余年伺候的无微不至,张余年一连消受七天,第七天问她:“你是惹什么祸了?” 前两天张余年还问她考虑得怎么样了,于露茵就说再想想,然后卖力作狗腿样子,张余年后来也不问了,于露茵心里嗤笑,想还真是这个样子,她之前以为张余年喜欢她蛮横点有脾气点,玩起来有感觉,是她演的过火了,让张余年觉得她是不一样,现在她专心做个没骨气的狗,张余年的兴趣就淡了。 于露茵回答张余年的话:“没惹祸。我什么时候给你惹过祸?” 张余年穿着衬衫,从上往下系扣,先把突出来的喉结锁住了,“你现在是没活儿干了,在家闲了几天了?” 于露茵心说来了来了,都发话赶她了,连忙按压住欣喜,乖巧答道:“你之前不说嫌我通告多,我推了没用的,就是想陪你嘛。”她说话从不嫌恶心,什么都张口来。 张余年扫她一眼,于露茵得了命,待张余年出门后就提着行李包离开四合院。还在路上同时和张文渊楚虞报了喜。 于露茵下午三点录制那个带班主持的节目,本是优哉游哉晃回家放了东西休息一会再到电视台的,突然接了个电话,经纪人让她赶紧去公司,有个制作人要见,也没说是哪个。于露茵去了,看见里面坐着那个知名音乐制作人人,旁边张余年的二秘给端了茶,之后往沙发上一坐,又招手让于露茵快来叫人。 于露茵进来出来,已经签了份合同,那人让于露茵唱了两句,批评说你烟抽得多了,嗓子比前些年坏掉不少,于露茵赔了礼道了歉,那制作人皱着眉头,很勉强的签了张余年二秘递来的合同页子。 录完节目六点多,外面天光半明半暗,夏天太阳落得晚,于露茵眯着眼睛看晚霞,由车载着去了顺义莊和今天中午见的制作人吃饭局去了,于露茵中午被这人训斥不爱惜嗓子,晚上却被灌了一肚子的酒,吸满整个肺的二手烟。她如常神色将人都送走,才歪在经纪人身上,让助理也搭着手抬进车里。 下了车才看见经纪人把她送到了四合院这里,都快一点了,屋里灯火亮着,于露茵不想打扰了张余年,回头看经纪人都开着车走了,而张余年从里面推了门出来,还叼着根烟,“你这喝了多少?”他看于露茵路都走不太直,还笑话她:“还有人能把你灌醉?” 于露茵狠狠瞪了他一眼,张余年把烟扔在院子的青石板地上,踩了两脚,空出手来抓于露茵,一把把人抱起来了,踹了门进房里,于露茵本是昏昏沉沉勾着张余年的脖子,一进屋她就酒醒了,屋子里味道不对,再看床上一片凌乱的,她什么都明白了,张余年这张床没那么矜贵,他采用的是流水线作业。 张余年把她扔床上去,剧烈的颠簸让于露茵直犯恶心,后来扑进去床单里,直接就是一股又温热又黏腻的呛人香水味,于露茵哇的一下吐出来,泱泱漫了半张床。 张余年闻到不好的气味,即刻皱了眉, 分卷阅读149 于露茵还趴在床上笑,可真是喝醉了。张余年把人从床上捞起来,脏污的衣服连着床单卷了扔地上去,扔之前的边角还给于露茵擦了擦,于露茵吐了酒就有了点力气,随着张宇年把她扔进浴室里去,浴室里倒没那股香水味,于露茵懒垂着手臂和头靠在浴缸里,任张余年拿温度不怎么适宜的水冲她。张余年把她冲干净了,水汽氤氲上来,躺在浴缸里、眼神散漫的于露茵有着勾人的媚态,还带着水汽里朦胧的柔情蜜意。张余年让她站起来,手扶着到淋浴头的架子作支撑,预计将她搞一下。 于露茵听话得很,照张余年说的摆了姿势,心里却不怎么服气,张余年掰过她的下巴,看她这一张情绪交错的脸,上半部分又冷又傲,下半部分还对他媚笑。张余年觉得好玩得很,他下午走的时候,于露茵那喜不自胜的神情,怎么都压不住。这个星期她来陪他,不过是耍她的小把戏。 还是个小孩呢,瞧着精明又世故的,年龄在那里,还是少点历练。张余年按着于露茵接吻,去舔她的喉咙,于露茵的脸迎着水柱,本就呼吸不顺,被张余年围困得憋闷至极,张余年说:“就那一张床,今晚谁都别睡了。” 于露茵是喝了酒,忘了她给自己订的剧本,刚刚那香水味好像又飘进来了,堵着她的口鼻,她看张余年的皮肤都是犯恶心。她从不嫌给她花钱的人,但张余年是说让她做他妻子的人,这么个人,却做这种事,于露茵是看不起他。张余年根本不明白婚姻对于于露茵来说是怎么个存在,他要是知道,一定只觉得可笑。 于露茵牢抓着淋浴头下的铁架子,又冷又慢的说:“你精力真好,一场接着一场的,不嫌累吗?” 张余年把她转过来,低下头来对着她的眼睛,于露茵都是恨和怨,她是懂规则的人,但张余年把她打乱了,打乱了还不成,还要再给她一份他自己的规则。于露茵真是觉得讨厌。 张余年没生半点气,他也就是陈述事实:“你收了我的钱才肯上我的床,转眼就不要钱的给王家小子睡,你现在心里有气了?这算是什么道理?” 他话一出,两个人的心都冷僵了,热烫的水柱还冲下来,半响于露茵说话了,她还笑了一下:“好,行。”她说了两个不明意义的字,然后说:“是我坏规矩了。”她迎着张余年,点着脚去献了一个吻,张余年冷淡的躲开了,于露茵没在意,错着吻下来,嘴角,下颌,前胸……她忘了她也做过坏规矩的事,她还以为张余年不会知道呢,但其实张余年什么不知道?她还是太轻狂了,这个世界还是真没有规则,也没有道理的,因为每个人都要讲自己的规则,讲自己的道理,这样也太没道理了。 两个人做完了,还就着浴室的供暖系统坐着,于露茵裹着条浴巾,跷腿在浴池边上拿出个烟盒来,张余年瞥她一眼:“今天没挨人训啊?” 于露茵给张余年说:“这个制作人你帮我找的?”也是明知故问,张余年的二秘还不是只受张余年的派遣。 张余年眯起眼睛,把于露茵的烟拿来,尽数丢进浴缸里还荡漾的半缸水里,烟沾了水漂,于露茵把脚泡进去,一根根踩下去,烟草吸饱了水,再浮不起来,有的还散掉了,烟丝荡了满池子,于露茵抬起一只脚,湿淋淋的都沾着烟草,像从湖边走了一趟似的。 张余年垂眼,视线落在于露茵玩水玩得酣畅的足底,他说:“你唱的不错,还是老实唱点歌吧。” 于露茵说:“我唱的其实一般。”唱歌哪有演戏红得快。 张余年笑了,“有我捧,谁敢说你一般?” 于露茵听了也笑,说他:“可把你牛.逼的。” 张余年把手伸进水里,抓着了于露茵那只脚,然后一拽,把人拖进水里了,于露茵饮了一口自己的洗脚水,再爬起来就是骂,张余年转身也进了水里,牢制住她,按着她说:“结不结?” 于露茵一刻没停顿:“不结。” 张余年很缓慢,很缓慢的笑了,这次和之前不同,这笑意阴冷冷的,他说:“我可不是梁京兆,整日做慈善普度众生。” 于露茵盯着他:“我知道。” 张余年暗了眼,“你知道,还和王昊不清不楚的?” 于露茵说:“是我的错,您能原谅就原谅,原谅不了算拉倒。” 张余年把于露茵按进水里去,足有两分钟才提起来。其实人的极限能撑到许久,但这种情况下,于露茵这种女孩,浸了水后更过不去的是心里那关,四十多秒的时候就开始吐水泡猛挣扎了,张余年把她捞起来,摇头说:“你们唱歌的,这点肺活量没有怎么能行?” 然后又把她按水里了。 于露茵最后是真以为今天会死在这浑水里,烟她是再也不会抽了,湿漉的烟丝粘在喉头,那种味道比外面那张床上的味道恶心的多,更多的是供氧不足的眩晕和作呕,她四肢都绵软无力,开始还能挣扎,最后也就是把搭在浴缸边上让自己能借得上力爬得气来罢了,张余年没什么别的表情,他从小就见惯了血,不见血的死亡他也见熟了,于露茵这条命不值一提,他看她死去活来,后来是玩腻了。 于露茵在池子里昏过去,水让张余年走时放干了,没让她淹死在里头。她是被池壁咯醒的,天光鸟叫都扑了满身,真是有种死里逃生的侥幸感,她从浴室出来,看见屋里有个老妪在扫地,穿着布鞋布衣,老得可以,见于露茵赤身裸.体的眼都没抬一下。 她的衣服早被连着床单一起看作污物丢了。她打开红木柜子,拿了一件张余年的衬衫和短裤套着,晃晃荡荡出了门,她站在院子里,脚边甚至还有张余年昨夜丢的那根烟,院里那个王.八池里王.八都醒了,比平时活泼的很,拨拉着四条腿与另一只叠在一起翻身。于露茵看了一会,那老妪走过来,说:“已经给王小姐打电话来接您了。” 王小姐就是于露茵的经纪人,于露茵应了一声,又说:“我穿他一套衣服可以吧?” 老妪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提着笤帚转身走了。张余年身边尽是些这么样的怪人,难怪生活得心理变态。 经纪人来接了于露茵,也没说什么话,于露茵蜷在保姆车后座睡着了,经纪人给她盖了条毛巾。 于露茵拿这毛巾揩了一下眼眶,然后睡去了。 ☆、回老宅 吴素萍被接出医院,已是到七月底了。 分卷阅读150 梁京兆亲自推着轮椅车子,后面跟着田月坤梁京菁,本市的梁姓族人也来了代表,护送着到了老宅,又留下吃了顿便饭,老夫人困倦,识相的都走了。 田月坤要推着她上楼去,转身前吴素萍叫了梁京兆,问句:“楚虞也回来了?” 梁京兆说是,吴素萍说:“哪天回来见见。” 梁京兆说:“她出去一年没人管教,性子更野了,怕惹着您。” 吴素萍笑了:“那我更得见见了。明天让她来吃个饭。” 梁京兆说:“饭就算了,我让她来陪您喝回茶。” 吴素萍恍然着说:“记得她还有这个手艺。” 梁京兆从田月坤那转回手侍奉,笑道:“久不练了,也懒懈得没个样子。”梁京兆把她送到卧室里,立即有人来帮衬着,把老夫人安顿到床上去了,梁京兆又站着在床前陪了一会,才离开。 公寓里,楚虞听梁京兆说完,把正玩着的手机一扔,说:“我不去。” 梁京兆给她把手机拿回来,摸后面屏幕滚烫,电影还在播着,“家里安的投影不知道落了多少灰了,让你手机歇歇吧。” 楚虞知道这是梁京兆的惯招,一件事提出来你不同意,他也就不提了,不代表他会遵照你的意见,权当是通知你一声,事情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楚虞只夺了梁京兆手里她的手机,没说别的。她刚刚一想,自己也是任性过头,要不是吴素萍亲自指命,梁京兆不会把她再带回梁宅去,她没必要说拒绝的话,不光是事情由不由得她的问题,这让梁京兆面上不好看。 梁京兆从沙发上站起来,去电视柜旁把投影布降下来了,顺手关了灯,“少看手机,费眼。” 楚虞看的电影梁京兆没有兴趣,吵吵闹闹的,梁京兆打开了他的电脑,在沙发另一端坐着,眉头半锁的,眼睛微微眯起,楚虞抛了她的电影,到卧室里给梁京兆把眼镜掂过来,梁京兆半抬头,楚虞就把他眼睛推他鼻梁上了。梁京兆拉了楚虞一把,楚虞倒在沙发上,梁京兆随意玩她的头发,眼却不看她,楚虞要坐起来,梁京兆立刻说:“去哪?” 楚虞说:“你怎么什么都管?”梁京兆有时候可真够腻歪的。他那天回梁宅都没有留宿,夜里了又要赶回来,吴素萍问起,梁京兆也没隐瞒,说是回楚虞那儿,楚虞还没来把吴素萍怎么样,梁京兆结结实实把吴素萍气着了,吴素萍拍了轮椅,说你不是说不当真,这一晚上都放不下?梁京兆说:“是没当真,您把心放着,我也就这几天稀罕稀罕。”把老太太哄住了。楚虞半夜被从郊外回市里的梁京兆捞起来,不怎么客气的办了一通。气得楚虞骂了好几句,说:“这大半夜的!” 吴素萍还真是有点误会楚虞,她和梁京兆也不是天天在一起的,这天之前,两个人已经两三天没见了。把梁京兆魅惑的不着家的可不是她,“君王不早朝”这种自是不至于。吴素萍大病后,梁京兆彻底走到台前来了,脸露得也多,不是慈善就是颁奖,楚虞在家看电视,不光看到于露茵王昊,还能见到梁京兆。有天财经频道一个访谈节目,楚虞状似不屑,换过去两个台又换回来,见李梅看她,楚虞还拿起手机,一副三心二意不太在乎的样子,愣是把访谈连瞄带瞅的看完了。李梅出来端水果给她,看一眼电视机,惊讶道:“梁先生真是蛮上相的呀。”楚虞叉了一块苹果,含糊说了句:“就那样吧。”外面天光盛,楚虞又不想出去,看完电视就回屋里睡了。这几天她都懒懒,不想动弹,觉得什么事情都没意思。 梁京兆在那大半夜里摁着楚虞,“你这几天都没出门,睡也睡够了,少给我喊累。” 楚虞恨道:“李阿姨怎么老告我的状!” 梁京兆听了楚虞这句,眼睛笑开来,眼角细纹弯弯的漾了出去。楚虞推梁京兆,“热死了!快点完事!”屋子里空调还挺凉快的,但是梁京兆一进来就给升到二十七度,楚虞快烦死了,她喜欢十几度盖被子睡,但也拗不过他。 梁京兆揉楚虞的头发,从前没发现,养的真是只宝。 投影仪放着斑斓的图像,楚虞几缕头发在梁京兆手里,斜着身子去够桌上的水杯,梁京兆把他手边自己的杯子给她了,楚虞抱着喝了两口,递还给梁京兆,梁京兆就着楚虞的手抿了一点,手都没抬,“你拿着喝。” 楚虞突然发了点脾气,水也不喝了,电影也不看了,猛站起来,梁京兆即刻松了手,要不能扯楚虞几根头发下来。“怎么了?”梁京兆问,口气挺随意的。 楚虞说:“我没事,无理取闹呗,你少理我。”说着往屋里走。她明白自己不该这样,单就是有点不高兴。她进屋前,梁京兆说:“你还没刷牙呢啊。”提醒她刷牙。 楚虞一面关门一面叫:“知道了!婆婆妈妈。” 梁京兆眼都不抬,那门现在关上了,一会不还是要打开。‘ 楚虞为什么生气?她生气哪需要太多理由。没人惯着还好,现在有人惯着,就要任性使出来。她从小就敏感,一点事情,别人都没觉得怎么,她就能在意的不得了,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在同学里面沉默,有的时候憋住了,有的时候没憋住,说一些没过脑子的话,让所有人都扫兴,所以一直没什么朋友。她知道自己,但改不了。梁京兆刚刚和她,真是像个情侣一样,但又不一样。梁京兆坐在那里,居家的衣服颜色素净,款式简单,穿在他身上却不一样,梁京兆到底上不上相?楚虞有自己的见解。她看见电视里触碰不到的梁京兆,和平日里触碰得到的梁京兆,滋味是完全不同的。 她既想占有,又想远离。她既享受占有梁京兆,又为此惶恐不安。梁京兆当然好,给她造了许多的梦,既做她的父亲也做她的情人,完全扮演她渴望的角色,很照顾她,又表现的爱她,楚虞时常像站在一副宏伟的美景前观赏,却不敢伸手搅碎这一片海市蜃楼。楚虞生气,因为梁京兆的好,和梁京兆的不好冲击在一起。他的家庭,和他本人,楚虞一直妄想这是两种分开的,刻意不想梁京兆同时也是梁家人,他本人中包含着他的身份,这个宠爱她的人,一旦和他的身份重叠在一起,就像叫醒楚虞好梦一般,可楚虞爱上梁京兆,一部分又是由于他的身份。 她这气当然能和梁京兆撒,因为他现在宠她,但楚虞不能也不会把这气的缘由向梁京兆说,这是他们俩之间根的东西,楚虞长在梁京兆的荫下,却用着一 分卷阅读151 只盛着别处土的花盆。有些事一提,就是把那半埋进土里的花盆瓦片又撬起来了,带出些牵牵连连,谁也觉得不好看了。 梁京兆坐李平的车,梁京兆想着一事儿:“钥匙呢?” 李平说:“都处理好了。” 梁京兆“嗯,”了一声,没再提,李平办事他放心。 早年梁京兆没安定过,一些还跟到现在,或者藕断丝连的,梁京兆那钥匙扣上串着的就是这些个纠葛,当时梁京兆那晚上把钥匙扔给李平的时候李平还愣一下,后来明白了。再怎么玩,也有个无聊的一天,觉得没意思了,就该收手了。吴素萍也知道他儿子爱玩,也没怎么担心过,梁京兆知道分寸。这些钥匙就是分寸,梁京兆没把人带回来过,就个楚虞,十几岁的时候来,一个小孩子样,谁能想到后来的事呢。 李平打着方向盘,梁京兆看了一下外面,车窗上贴的膜把外面阳光都暗了几暗,撑着伞的女人,皱眉走着的男人,汗衫的老人,不知疲累的孩子,梁京兆回过头来:“你成天跟着我,京信那边呢?” 李平先回一句:“我一会就去,”接着想,梁京兆这话听起来怎么跟赶人似的? 就听梁京兆说:“你也能成事儿了,不用我教了。” 李平道:“我哪算成事了呢。成了也是您栽培的。”完了李平问:“您这是怎么了,赶我走呢?” 梁京兆笑了,他和李平还算推心置腹的,身边也没别的能说上两句的人了。梁京兆道:“老太太生病,一年里够折腾的。这事出来,我也想了挺多。”梁京兆手搭在表带上,向后靠过去,“楚虞也回来了,有十□□了吧?还跟个小孩一样。” 李平听着。 “还小呢。”梁京兆又说了这么一句,没再说了。 其实每个人都怀疑过,吴素萍,李平,梁京菁,田月坤,都怀疑梁京兆对楚虞是怎么回事,两个人摆在那里,看着就是闹着玩的,但这几次三番过去,玩闹也带了真了。但梁京兆能把这段关系真到何种地步,只有梁京兆一个人知道。就连他自己也是怀疑过。 梁京兆不惑之年过去许久,到现在才真算是不惑了,人年纪上来一定能想明白许多事情,楚虞折腾自己,到后来连着梁京兆也一起折腾,楚虞在长大,梁京兆在变老,两个人心里都有一些东西变明晰。 下午梁京兆从公司出来,在停车场里看见于露茵跟在张余年的后面走,张余年看见梁京兆,停了打招呼,让于露茵先到车上去,于露茵给梁京兆问候了声,进了张余年那辆越野。梁京兆扫过去一眼:“怎么,病好了?” 于露茵前段时间生了场病,连推七八个通告,本就不算大红,没到能摆谱别人还不敢怎么样的地步,推了后耽搁了不少事儿,有关的员工都抱怨着,梁京兆听人说她是病到实在下不来床的程度,还找人送了点东西慰问。 张余年笑了,“差不多好了,这不今天第一天上工吗,一会还去输液呢。”他知道梁京兆是来管于露茵的闲事来了,他问其他的:“令堂现在身体怎么样?” 梁京兆说:“出院有段时间了。”他拿出车钥匙来,一个提步要走的势态,最后对张余年说了句:“别和人小孩子一般见识了。” 张余年笑挂在嘴边没变,也没答梁京兆什么,他看着梁京兆走了,想你就比我好到哪里了?回头看到于露茵坐在副驾驶上,拿着手机却没在看,而是瞅着他这里,他迈了步子,朝于露茵走去。 梁京兆开着车去楚虞那公寓,路上堵车,他看表已经是七点半了,打电话给李梅让她们先开饭,电话一通,李梅那里还有电视声音,李梅挺疑惑的:“您和楚虞今天不是回老宅吗?”她现在已经回家了,没在公寓。 梁京兆问了楚虞什么时候走的,李梅说:“下午吧,她下楼说去走走,然后没一会回来了,说回宅子一趟,换了衣服就走了。” 梁京兆给楚虞说有时间回老宅一趟的时候,不是征求楚虞意见,是单纯通知一声。他这点完全是和吴素萍一样的,吴素萍要楚虞回来吃饭,等了几天没听梁京兆说这事,自己把人接来了,之前和梁京兆说的,也就是知会他一下。 梁京兆用了近一个小时开到梁宅去,进门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声息,客厅里也没见什么人,问佣人,说是被老太太叫到屋里去了,梁京兆上着楼梯,听到上头忽然起了骚动,一个女仆跌跌撞撞下来,脸色都白了:“梁先生,叫医生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四门考试……电脑借了下舍友的…… ☆、妾 吴素萍心率不稳,痉挛了一番,医生来做了紧急处理,打了安定的药剂,不一会在睡了。之前那个佣人是年轻的,以为吴素萍是心脏骤停,死生几秒间的事,便奔顾叫喊,梁京兆已经让人将她关到房间里冷静。一群人来了又去,这个屋子最终空下来,只有躺在床上安睡的吴素萍,还有梁京兆。梁京兆搓了一把脸,抬头看见角落里还有一个人,是怔着神的楚虞。 楚虞也是被吓着了,刚刚她和吴素萍说着平常的话,不过几句,吴素萍就皱了眉,不一会就喘不上起来,形状可怖。楚虞跑出去叫人,被叫的那个比她更惊惶,声声尖叫给楚虞的心里拉口子似的。她坐在一张小榻上,这小榻在书柜旁,后面一排书架,顶着天花板,望着觉得巍峨。刚才那些屋里走动的,迈着快步,却因为人多走不开,步子就剪碎了,整个屋子像覆水之下的蚁窝,个个如临大敌。好在这屋子大,还容得她闲手在一旁。 梁京兆走过来,伸了只手扶她。楚虞茫茫然抬起来眼,对上了梁京兆低着头看着她的。楚虞就是有这种眼神,五六年前烧得焦废的房子外,梁京兆向楚家母女走过去的时候,楚虞就用这种眼神看梁京兆,没有根的小鸟,也不知道要飞到哪去。梁京兆对她说:“走吧,下去吃点东西。” 楚虞跟着梁京兆走,走了几步停下来,不知怎么就想去看一看床上那个梁家最年长的女人,她躺在真丝的被单里,脸上沟壑安详,楚虞再一看,她睡得□□稳了,好像都带着笑。可怕。梁京兆的手还放在楚虞肩膀上,问她:“怎么了?” 楚虞摇头,也由此避开了梁京兆的手,梁京兆和楚虞一起下去,之前备好的晚饭已经凉了,又换了一桌来,也不算仓促,做得比李梅好。梁家是讲讲究的 分卷阅读152 。 梁京兆入位前问了一句:“京菁呢?”管家答:“今天说了不回来的。要打电话通知一下吗?” 梁京兆说:“不用,等她回来了再告诉她。” 这话楚虞听着了,原来梁京菁今天是不在的,她进来时也没看见田月坤。吴素萍把一切都安排很好。 一顿饭都无声,梁京兆明显吃得不多,而楚虞向来是如鸟食,几筷子一点点饭菜,梁京兆这次没出言让她多吃些,梁京兆放了筷子,楚虞也把筷子放了。 梁京兆起身来,说,楚虞,来,你跟我去趟书房。 楚虞在一群佣人的眼里跟上了梁京兆,梁京兆把她带到楼上的书房里去。这间书房是独给梁京兆一人用的,和另一间存着图书的地方还不同,黑檀木和金丝楠主着,墙上挂了不少字画,但并不显拥挤。楚虞差不多第一次进到这个地方,进来了也不知往哪里去坐,梁京兆在那张没加软垫的硬木长椅上坐下了,楚虞就站在他面前,手垂着。 梁京兆不把楚虞交上来,说不过去。但当时和吴素萍待一处的只有她,好好的人,一直用仪器观察着,突然犯病没点诱因?一堆下人都看见了,不能没有个交代这事过去了。把楚虞叫上来,就是让他们看着,他是管了这事的。将来谁怪罪起来,他也可护着楚虞一些。 梁京兆让楚虞坐下,楚虞没动,手垂着站他面前, 梁京兆知道楚虞这样是要闹脾气,但现在实在不是个时候,刚刚那么一出事,他心里不能没有烦躁,这气不能撒到楚虞身上,他还是希望楚虞能懂点事。 楚虞态度不好,梁京兆说:“别嫌我说话不好听,你听了不要不高兴。” 楚虞抬了头,却不看梁京兆,眼落到他后面一副字画上去,梁京兆说:“她毕竟是个病人,你让着她点。” 楚虞委屈,但听了梁京兆这话她就愣了,这叫不好听的话吗?在梁京兆这里,她究竟是有多不懂事?这件事在梁京兆这里,是她楚虞冒犯了梁家的主母,还差点将人弄出什么好歹来。楚虞对梁京兆冤枉她感到不忿,但是如果梁京兆真是这样冤枉了她,却只对她说这样一句一点重量也没,还带点哄的话? 楚虞早准备过,在她跟着梁京兆上楼梯的时候,梁京兆会怎样训她,她都做了准备,刚刚她是想怼过去一句:“让,什么叫让?”但她的眼从字画上回来,看到梁京兆的样子,把话都咽下去,说了声,“我知道了。” 梁京兆坐在硬木椅子上,微微弯了背脊,是一副较为疲惫的样子,他看到小孩明显是还憋着口气的,招了招手,让楚虞坐下来和他近些。楚虞突然在心里问,梁京兆,你怎么能这样?而且这么看梁京兆,他真是显了点年纪,梁京兆平时在外面是不会这样用这样的姿势坐着,也不会露出疲累的神情,让她一直以为,梁京兆是不会被什么影响的。 她见到的梁京兆永远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大家长形象,把所有事都安排很好,把所有人都照顾妥当,她也在他照顾的范围里。梁京兆怎么能在她面前这样呢?楚虞一向心冷惯了,突然觉得愧疚,这种愧疚不是因为吴素萍,而是因为她让梁京兆为难了。 楚虞折了一条腿蹲下去,伸手环抱住了梁京兆的膝盖,轻轻枕在上面,“对不起啊。” 梁京兆看着膝上趴卧着的这个小小的女孩,摸了她的头发,揉着她的鬓角,给她将散下来的头发别上去,露出平滑白皙的一点额头和脸颊。 楚虞由半蹲转成半跪,裙下露出一截膝盖,正抵着木质的地板,像两只白玉碗倒扣似的,梁京兆还在梳理她的头发,在她上方说:“让不了就躲着点,今天我不知道你被接来了,下次直接给我打电话。” 多巧的措辞,梁京兆让着她的情绪,说话这样中听。楚虞收紧了手臂,像要贴着梁京生长似的。 梁京兆的手掠过楚虞的脖颈,发丝间突出脊骨,从上一路下去,像小山的脊似的,一块块凸出来,孱弱又棱角的。楚虞似乎又瘦了些,也许还是他自私了,“不该让你回来的。” 梁京兆叫了人,让楚虞先回家去。 楚虞是自己走出梁宅的,许多佣人暗地冷眼看她,司机在门口等着,楚虞上了车,接到梁京兆的短信:“这几天我先不回去了。还有十几天开学,出去玩几天,去哪里逛一逛,有什么安排找孙。”孙是他的秘书之一。 楚虞暗灭了屏幕,梁宅开出去还有一片平整开阔的绿化地,有树有草,夜色里俱是黑灰的影子,灯只打亮临近的几株,像是浇了金水,在夜风里淋漓的款摆。梁京兆将话说得好听,对她这样和善,这条短信发来,她多像做错了便被冷落用以警告的室外之妻。是豪门戏码,做楚虞对梁京兆说她选择做妓.女,其实梁京兆在把她作妾养。 张余年那天把于露茵送回了金源,于露茵远看见金源的牌子脸就冷了,张余年侧过去,斜看于露茵一眼,于露茵自知掩盖不住,就把脸别开了。 张余年让于露茵开门,于露茵说没拿钥匙,张余年说弯下身看了看锁,在栅栏上折了一根铁丝回来,几捅捅开了,然后把门一踹,他让于露茵先进门,然后把门关上,让于露茵当着他的面掏包,要有金源的钥匙,这事就没完。 张余年出身苦,什么活计勾当都干过,开个锁是小事。他插着手靠在鞋柜上,等着于露茵把钥匙找出来。 于露茵把包摘下来,斜跨包,抬着手臂从腰间往上举,顺带举上去的还有她的衣服下摆,于露茵把自己扒光了站在玄关,说,你直接来吧,别把我弄死就行。 张余年笑了,“上次没长教训?” 于露茵说:“我也想看看你还有没有其他本事了,挺好奇的。”其实心里挺怕的。 “行。”张余年让于露茵到客厅去,扶着餐桌站着,他心里想:新鲜。上次那样分开了,一般女人不会再有胆来惹她,于露茵这样,就是新鲜。 于露茵扒着桌子边,等着张余年糟蹋,嘴也没闲着,低着声念叨:“你以为我是那种贤妻良母?你要把我娶进门,你多找一个女的我就多划一张脸,多在外面弄一栋房子我就多卖你份股权,你尽管在外面胡搞,看看脱下的裤子还有没有机会再穿起来。” 张余年扶着她的肩,开始是忍着,后来笑得直不起身了。 于露茵莫名其妙,往后扭头,张余年按住她,亲她,舌头舔得 分卷阅读153 很深。 亲完了抓着于露茵的头发往后扯,于露茵的下巴扬着,唇膏溢出了嘴唇,狂乱又清纯的,就是这股子劲儿让张余年一直没放下。张余年说:“你心里挺明白啊,觉得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是不是?” 于露茵看着张余年,又恨又有别的情绪,“我哪敢这么想,不过烂命一条!” 张余年的拇指刮于露茵的下巴,他手上各处都长了茧,磨得于露茵的皮肤隐痛。近处看张余年脸上那道疤更清晰了,细细一条线下来,比旁边的皮肤白上一些,“晚了,”张余年说:“晚了,你不识抬举。” 于露茵心里骂,去他吗的晚,再给我十次机会,我都这么选。 第二天晚上张余年叫于露茵去陪饭局,于露茵听了,即刻就说话,张余年挂了电话。行,咱们还是明码标价着来吧。 于露茵到了地方,由人领着进了包厢,座差不多坐满了,张余年在中间,说:来迟了,该罚。 于露茵放了外套,没含糊,举起酒杯套话一串一串,仰头干了三杯,把气氛直接带起来,张余年抬了手,她就立刻坐到他身边去,在座几个早听于露茵是张余年长包着的,却少见过,此时用眼瞥着,于露茵给张余年长脸,精心侍奉这一桌人,把每人哄得满面红光,喜笑颜开。 也有带着伴的,圈里三线四线无线的都有,有些会来事,有些不行。这些女孩不过二十几岁,但都是比于露茵大,于露茵自出道就顺风顺水的,虽然没大红,但是一直往上升着,不进则退的地方,一直稳着步子往高处走,谁不羡慕?她们也起着哄给于露茵灌酒,于露茵笑笑喝了,坐张余年边上那人说:“嗬,于小姐海量。” 于露茵把眼回看过去,眼尾的地方撩起来,斜斜送出点水泽。她这秋波送到一半,让张余年给截了,眼刀冷冰冰斩成两段。于露茵回到他身边去,张余年拿手揽着她,却去问旁边那人,“金主任见过这丫头演戏没?” 那人微微笑:“是歌手吧,我听过歌儿。” 于露茵从张余年怀里抬头,多看了他一眼,张余年掐着她的肩膀,于露茵吃了苦头,又把头低回去。 回去的路上张余年叫人开车,和于露茵坐在后座,他想着一事,“你之前说录那歌呢?” 于露茵说:“不录了,浪费时间。” 张余年说怎么叫浪费时间,于露茵说现在唱歌能唱出头吗,就现在着环境,唱一堆垃圾出来,不如演戏红得快。 张余年说:“进取心还挺强。”他去抓于露茵的头发,于露茵避开了,张余年垂下抓空的手,淡说:“好好干吧,跟着我,还怕不红?” 于露茵平澜无波的盯着张余年看了几秒,然后说:“行,谢谢老板。” 张余年是想折腾折腾于露茵,后来想算了,梁京兆说得没错,用不着和个小孩一般见识。他那时候也是一时起兴,想着于露茵不是因为金源那事闹么,那结婚得了,结了婚都是共同财产,钱让小丫头自己握着了,还天天想什么其他的?张余年对婚姻不大看中,他年轻时和个陪酒女领了证,那女人找着另一个靠山,搬进别墅里做二奶了,就离了,后来他发迹,娶了认得义父的女儿,义父死了,这个女儿也不讨人什么喜欢,每月划点钱,也就没干系了。婚姻在张余年里,不算得什么,但他头一次主动给人说结婚的事,还让人给拒绝了,挺没面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仙人掌,关系 高中同学聚会,楚虞没想去的,于露茵让楚虞陪着她去,完了拍了照片在微博上,于露茵在学校里人缘一向好,骂她的人都是在暗里骂的,正面都其乐融融,照片出来上了热搜,于露茵用带表情的相机照得,别的相貌平平的同学也分辨不出什么长相,张余年跟着于露茵一齐新潮,在微博上看了说给你买个热搜啊,于露茵笑骂说我又不是那XXX。 于露茵什么样子张余年没见过,这几张猫头狗头的照片,有一张于露茵笑得牙床都露出来了,这张是最好看,张余年长按保存了。指头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翻到于露茵一张在沙发上趴着啃薯片的,背景是金源房子的客厅,于露茵当时把薯片拆了,拿一片含嘴里让张余年给她照相,张余年说你不是嫌我照得你胖?于露茵说你给我开前置,我自己找角度,你就按个拍照键就行。原图还在张余年手机里存着没删,看微博上这张调了色的,拍出来于露茵嫌她腿给照粗了,坐沙发上狂PS一番,那袋薯片扔给张余年吃,说不能浪费。 张余年觉得还是这样好,于露茵知道怎么能让他高兴,他捧得女明星不少了,因为用这行洗钱,女明星应酬时用着也方便,都漂亮识趣。但就于露茵最好玩,和于露茵在一起张余年觉得年轻到二十多岁,且于露茵完全知道那个度在哪,既不冒犯了他,又让他尽兴。 这事算是定了,金源那次的事再也没发生,于露茵懂事了,就算开门看见张余年把人带回家里搞,她都能一声不吭的当隐身人避嫌。张余年在床上问她去哪,于露茵说我拿个东西,张余年一面把身下那女人按下去,一面说:“我还没吃呢,叫点饭过来。” 于露茵说昨天那家成吗,张余年说可以,外卖来了那女的也走了,桌子上还是于露茵张余年两个人,于露茵不吃,在桌子边玩着手机陪张余年吃,张余年吃得很快,吃完了把于露茵捞走洗漱睡觉。这种事再几次,于露茵都没变过脸,张余年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了,也没那个必要,就不再带人回金源这里。 这次同学会楚虞表现的还行,一年了没见大家心里就留些好印象,那些久远的破事都忘了干净,而且现在看楚虞也不像以前那么假清高了,漂亮的人都讨人喜欢,不少人来叙旧,问楚虞去哪上学,听了答案都咋舌,“这么远啊。” 是远,不远怎么躲得开呢,楚虞这些天想赶快开学回学校去了,在一个城市里却见不着面,这说不过去,让她总觉得自己是又被抛弃了,而回H市去就没这想法,隔得远,她就不会再这么多次回想她在梁京兆里得到的挫败和惆怅意,楚虞在桌子底下翻手机日历,还有十三天呢,差不多两个星期。 于露茵也在看手机,经纪人给她说房子合同签了,于露茵把合同用微信转给父母过了目,让两位去忙装修的事。她几乎是不回家的,于妈妈之前就辞了工作, 分卷阅读154 很乐得去逛建材家具市场。于露茵给他们说金源的那栋房子因为些缘故转手了,他们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没多问。 这次的房子钥匙于露茵自己根本没留,经纪人那里有一把,金源的房子原本对她意义很大,是她和王昊合作的那部剧赚得报酬,王昊也算够意思,给她争取加了不少戏份,于露茵再垫了些其他的钱,凑一起买了金源。这些家具都是她挑了让人装修的,她也有一分心血在,现在成了张余年的别府,于露茵早接受了现实。其实张余年不像有些吝啬滑头的暴发户,他对女人十万分的慷慨,乐意在于露茵身上花钱,也花了不少钱。足够慷慨了,她一表示没安全感,张余年即刻就能把结婚这个词提出来。就是他这慷慨的和于露茵想要的不一样。 同学会又喝酒,楚虞说她酒精过敏,过一会觉得包厢闷,推门出去了。没人注意,楚虞就随便走,走出去到街上,看见超市,本想买瓶水的,出来时手里抓了包烟。 挺久没抽,楚虞拿烟的手都不太适意了,几块钱带的打火机火苗窜得鲁莽,烫手,楚虞对着夜色呼出去烟,这片街上都是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她这口烟散得很快,几个路人过去,就搅散了。 回包厢有人问楚虞是不是换了电话号码,楚虞说是,然后那人要和楚虞交换联系方式,楚虞觉得很没有必要,因为真是平常都不联系的,但当着面也不好不给,就拨了出去,那人存了楚虞,楚虞把手机收起来,没存他的号。 第二天楚虞早上手机响,她差点以为是梁京兆,因为于露茵不会这么早起,其他能打电话的关系就没谁了。楚虞看是个本地的号码,接起来。那头一个声音,试探着:“楚虞?” 好歹是相处过的,楚虞说:“啊,是你。” 学弟说:“是我,你从H市回来了?” “嗯。你怎么有我电话?” “问了别人。”学弟说:“几号开学啊?” 这么兜圈子说话,楚虞问他现在在哪上学,学弟说了个本市的高校,楚虞说啊那你考得是不错,学弟又说了什么,最后问她,见个面吧。 楚虞在家没有事,就出去了。两个人在附近的购物广场逛,吃了点东西,看了暑期档的电影,又吃了晚饭才回去,事先和李梅说过,回去的时候家里没有人也没有灯,楚虞卸妆洗脸睡了。 后来又约了两次,都是学弟主动提的,学弟还喜欢楚虞,但他知道和楚虞是不大有可能的,两人现在这样聊聊天还是可以。楚虞性子难搞,但没和他发过什么大脾气,是个不错的人,就是他不大敢迈出去那一步给楚虞提复合,两人大学又离得这样远。 学弟问楚虞现在有没有男朋友,楚虞说有,学弟来了兴致,问她男朋友是什么样的,楚虞说比我大,再追问,楚虞问他:“你有没有女朋友?” 学弟也说有,是外地的,放暑假回家了。楚虞没问他女朋友是什么样的,因为没有多大兴趣。 于露茵这些天忙,楚虞和高中稍稍相熟的出去玩了几次,就没什么人好约了,连着让学弟约出去一周,两个人还坐地铁搭公车去郊外的水上乐园玩,楚虞后颈晒出小小的白点,被抓红了一大片。学弟吓了一跳,下午就回市里医院看,医生说是紫外线过敏,开了药膏回去,学弟一直抱歉,楚虞摸着脖子,“我自己过敏,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住得地方离很近,学弟把她送到楼下去,又看了一下楚虞晒坏了的那块皮肤,学弟说:“真不好意思。” 楚虞随便摆了摆手,她不知道学弟在她这里总有半分自惭形秽,所以态度才有些卑微。 楚虞因为皮肤有伤,更少出门了,成日在家宅着,李梅看不过去,傍晚把她赶出去散步,楚虞在小区里健身器材的地方和几个小孩抢秋千,抢了就一直霸占着,任那些小孩的家长给她翻白眼也不下来。再晃悠悠一阵就回去。药膏抹开味道很大,又黏糊糊,楚虞把头发都梳到上面去盘起来。 看手机日历才想起了梁京兆是多久没来了。 楚虞在家吃西瓜,昨晚上看朋友圈——她和学弟重新联系起来,就把新的社交账号都重添了好友。学弟的女朋友似乎提早回来,学弟这些天都和她在一起,楚虞把那些合照放大了看,挺好看的女孩子,他们是去看电影吃饭,也去了水上公园。两个很好看的年轻人,在一起的画面很可人心。 这才是恋爱吧。 楚虞让李梅把西瓜切了两半,抱一半在怀里,盘着腿在沙发上吃,电视开着,放零几年的武侠电视剧,打打杀杀一片,楚虞还拿着手机玩,一心三用,脖子后面痒痒的,楚虞费好大力气才忍住不去抓。 门忽然响了一响,是指纹密码确认的声音。楚虞抬起头,看过去,门开了,然后梁京兆出现在玄关。 楚虞还坐在沙发上,看梁京兆放了东西,挂了外套,把衬衫解松了走过来。 梁京兆进来时就听着电视在吵嚷,楚虞小时候对电视没表示过什么兴趣,现在都快二十了,成天抱着电视机不放。再到了客厅看清楚沙发上楚虞是怎么个邋遢法,梁京兆只感到好笑。 楚虞犹犹豫豫在沙发上半跪着起来,把西瓜和勺子放茶几上去,然后下地找拖鞋,没找着,就踩在地毯上,沿着茶几下那圈地毯朝梁京兆走过去,想了半天,她说:“来了啊?” 梁京兆微微低身,楚虞已经在他面前了,她以为他要抱他一下什么的,就抬了抬手,梁京兆却是弯下腰去,在楚虞侧面,手指在楚虞小腿上刮了一下,楚虞低头看,梁京兆指间捏着个西瓜子。 楚虞脸热起来,梁京兆从茶几上抽纸擦了手,扔了纸团问楚虞,“你身上什么味?” 楚虞即刻提了领子嗅,给自己辩护:“我可洗澡了!” 梁京兆坐到沙发上去,“我说的是药味。” 沙发边茶几上就摆着一盒药膏,楚虞拿给他看,“过敏了,医生给开的。” 梁京兆拿过来扫了一眼:“对什么过敏?” “紫外线。”楚虞的脖子又有点痒,想去抓一下,梁京兆制住她的手,梁京兆的手很热,楚虞低下头,脸又烧起来。两个人明明什么都做过了,不在床上的时候,楚虞对任何身体接触都敏感到不行。 梁京兆把楚虞往他那里带了带,楚虞就趴到他腿上去,梁京兆把楚虞别的乱七八糟的卡子取下来,把杂 分卷阅读155 碎的头发拨上去,看了看那块有干掉的药膏印记的皮肤,然后又给楚虞把头发解了,重新扎了个头发。梁京兆也是第一次给女生扎头发,他又没有小孩。扯痛了楚虞,楚虞抱怨一声,梁京兆立刻放开手,说:“你自己来。” 楚虞却不肯起来,还让梁京兆给她绑,梁京兆扎了个浑身飞刺的仙人掌出来,卡子一左一右倒别的很细心,没有头发搭在脖子上了。楚虞这才起来,梁京兆却一勾手,把她仰着面又放倒了,手越过去,放在她的小腹上,隔着衣料,温度还是热的。楚虞的肚子凸出个弧度来,在手掌下软硬趁手。梁京兆说:“把西瓜当饭吃了?” 楚虞吃饭只吃一点点,看茶几上那半只瓜,已经挖到一半了。楚虞推开梁京兆的手,七手八脚爬起来,坐到另一端去。李梅听着客厅里的动静,这时才走出来,“梁先生来了?中午留饭吗?” 梁京兆点了头,楚虞坐在沙发那头,腮帮子鼓着一口气,像个小河豚。梁京兆给电视机换了台,楚虞倒扑回来:“正看着呢。” 李梅早悄悄退回厨房里。 梁京兆正好抓了她按在身边:“这几天都干什么了?” 提这几天楚虞就不开心,她这几天没见过梁京兆,是因为梁京兆因为梁宅的事,罚她坐冷板凳。楚虞没说话,梁京兆摸她的耳廓,说的却是另一回事,“你和谁去的水上乐园?” 楚虞说:“你不是什么都知道?” 梁京兆说:“我听你说。” 楚虞想了想,说同学。 梁京兆来回搓了她的耳廓:“小骗子。”这是还和他置气呢。 楚虞没别走脸,任梁京兆玩她的耳朵。梁京兆忽然说:“他是有女朋友的?” 楚虞愣了一愣才明白过来梁京兆是说学弟,“嗯。”她不知道梁京兆为什么还在说这件事,要说是来问罪的又不像,楚虞说:“他是有女朋友,不在本市。我们也就一起出去逛逛。” 梁京兆说:“真喜欢他?” 楚虞不明白了,“你什么意思?” 梁京兆放在楚虞耳侧的手垂下来,顺着颈侧下来,将楚虞揽过来,电视声音很吵,梁京兆低下头在她上方说:“真喜欢他,就让他和他女朋友分手。” 楚虞听了梁京兆这话,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了,猛推了他一把:“梁京兆你闲的吧?我用你教?”楚虞坐起来,“你可省省吧。” 梁京兆将空了的两手搭在沙发上,笑了一下。 楚虞看梁京兆笑眼看着她,不是那种说了玩笑话之后的笑,而是那种很纵容又有点无所谓的笑,可真够无情的这个笑。楚虞看得心凉,还说:“我们俩没其他的。你要是不想让我和他来往,直说就好。” 梁京兆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说:“你们当然可以来往,这是你的事。” 楚虞气得和他一起笑,“梁京兆,你这么大度啊,”她说:“高三我们倒是在一起,你那时候怎么管?” 梁京兆说:“高三你要升学,我怕你影响学习。” 楚虞拾起来沙发上一只垫子,朝梁京兆身上砸。好啊你梁京兆!这种回答也面不改色说出来,道貌岸然的可真能装。梁京兆受着了,还把滚到地上的垫子捡起来放好。楚虞又拿了一只抓手里砸,连砸几下,梁京兆开始任她去,后来抓着她的手,把她按在怀里了:“没良心,这么用劲儿。” 楚虞盯着他:“我和其他人上床,你也不管吗?” 梁京兆平淡的说:“只要你能保护好自己。” 楚虞问:“我们是这种关系,对吗?”这种开放性的,或者说是,本来就没有关系,只是有些肉体牵连。梁京兆是这样处理他们的关系的,“你也是会和别人上床,是吗?” 楚虞不知道那串钥匙的事,梁京兆伸手把楚虞眼前散下的碎发捋到头顶去,“这是我的事。” “你倒是算的清楚。”楚虞从梁京兆怀里争吵出来,抿着嘴,很僵硬的说:“我不像你那么有经验,是我不懂事,原来咱们这种关系应该是这样的。” 楚虞说:“我懂了,下次我不再胡闹了。” 楚虞说完了,转身向餐桌去,“饭应该好了。” 梁京兆叫她:“楚虞。” 楚虞折回来,她手里还抱着那只抱枕。梁京兆站起来,连着她手里的抱枕一起抱住了,手安抚的在她后背,“楚虞,我不会绑着你。” 楚虞说:“您可没少绑。” 梁京兆说:“再给我点时间吧。这段时间过去了,你好好生活。” “什么叫好好生活?” 梁京兆道:“读书,找个稳定的工作,结婚生子。” 楚虞木然说:“不会有人想要我的。” “怎么不会有?”梁京兆放开楚虞,把她手里的抱枕放回沙发上。楚虞说:“我要是不想结婚呢?” “不结也可以,”梁京兆说:“只要你过得好,婚姻不是硬性标准。” 楚虞半天才说:“梁京兆,你哪来的这么多好心?” “我好心吗?”梁京兆直起身来,微微带笑,“我是太坏了才对,贪图你的青春。这都是我的错,你不该责怪你自己。” 楚虞没说话,冷着脸转身走,梁京兆从后面抓着她头上那只“仙人掌”,楚虞迈不出去步子,“你干吗?” 梁京兆大手捏着那只发包,“头发散了,再给你绑一下。” “我才不要你绑。”楚虞双手捂着脑袋,“我自己来,你绑得又丑又痛。” 梁京兆说:“刚刚怎么不嫌我?”他拽散了楚虞的头发,又扎了一只丑陋无比的仙人球来,再弯着腰,细眼看着,把卡子左右别仔细了,楚虞还抱着脑袋,摸来摸去摸一手毛刺刺,“丑死了。”还痛。 梁京兆笑着,扶着她的后背入了桌。 吃着饭,梁京兆说:“这段时间都忙着京菁的婚事。这周六,你也去吧。” 婚事?什么婚事?楚虞说:“梁京菁要结婚?” “你不知道?”梁京兆说:“媒体都在写,我以为你会知道。” 楚虞说:“怎么突然就要结婚?” “早该结了。”梁京兆说:“周六我让李平来接你,他也是要去的。” 梁京兆根本不想和她细谈这件事,楚虞心里 分卷阅读156 过着许多问题,梁京菁肯结婚?她是和梁京兆一样玩惯的,怎么就要结婚了,是又有一个像吴桂荀那样的? 吃完了饭。梁京兆看着楚虞喝了过敏药,然后起身要走,楚虞拉着他:“去哪?”今天周末。 梁京兆回了身,楚虞拉着他的袖子,他已经站起来了,低了眼看她,“京菁婚礼的事。” 楚虞冷言:“梁家上下多少人,用得着你吗?” 梁京兆没说话,摸了一下她的头,顺带也把她的手拿开了。梁京兆走到玄关,把外套和领带挂在臂弯里,和李梅点了下头,就走了。 ☆、婚礼 梁京兆回了老宅,梁京菁满面冰霜试着双鞋,连瞥梁京兆一眼都不曾。梁京兆将外套交与佣人,走过来问:“准备的如何?” 梁京菁低着头,将脚下的鞋子踢到一边去,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事,说要这一双,送来的却是另一个牌子。” 经理在旁边赔笑解释:“整个欧洲都断码,这个牌子比较小众,样子与您要求的相似,想着给您个参考,就寄了这双来。” 梁京菁说:“我只要那双。” 梁京兆在沙发上坐下,低头看这一地的盒子与东倒西歪的鞋子,“哪双订不到?” 经理递来平板,把图片顶开了,梁京兆扫一眼,“和这地上的不是一双?” 梁京菁说:“哪里像了?” 梁京兆抬起头来,和和气气的道:“你们家做了这么久,没有什么别的门路吗?再找找吧,总不能满世界都凑不出一双鞋来。” 经理说:“梁先生,倒不是真买不到,就是眼看着日子近了,调了货寄来就来不及了。” 梁京菁踏进拖鞋里,扭头朝楼上走,梁京兆叫住她,然后对经理说:“调一双试试,也让人赶一双一样的来。”他转向梁京菁,“其他的都准备好了?” 梁京菁说:“其他的我不管,我这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不说别的多不合心意,连双想要的鞋我都穿不上吗?” 梁京兆靠在沙发上,仰头很温和的,“京菁,你没有看报纸吗,这三十年内不会有谁的婚礼比你盛大。” 梁京菁狠狠反问:“大哥你呢?妹妹比哥哥先结婚就已经说不过去了,您准备和我差几年再结?又让人看多少笑话?” 梁京兆稳声问:“看什么笑话?” “你自己知道!”梁京菁已经甩了手走到楼梯口,她扶着栏杆转过头来:“哥,这事我真恨你!” 梁京兆在一楼,看着经理低眼装作无事、快速的将满地的鞋子收拾了,带着相关的人告辞,梁京兆对他点了头,说费心了。经理一行立刻出了门,婚礼还有五天,此时的进度说不上完善,一般情况下这种时候所有的流程都该完备了,只是梁家这次着实仓促,半个月前忽然决定下来,好在愿意砸钱,这么个浩大的架子瞬时就支起来了。 刚刚在梁宅里听见的,他出门就忘了个干净,带来的员工也伶俐,谁也没有谈起过。 梁京兆在底下喝了半杯茶,就上了楼,吴素萍靠在榻上翻本书,梁京兆刚刚在房间外已经问了佣人吴素萍近日的状况,此时推门进来,“我寻个人给您念着听,看多了费眼。” 吴素萍按了按太阳穴,将书合上放置一旁,“怎么今天来了。” 梁京兆说:“京菁的日子近了,回来看看。” 吴素萍说:“时间过得快,总觉得前天你们才这么高一点,总跑得找不到影子,转眼看是要成家了。” 梁京兆笑着没说话,老夫人耳目清明,刚刚楼下梁京菁的那话准传入了她的耳。吴素萍问:“从楚虞那来的?” 梁京兆说:“半个多月没见,说不过去。” 吴素萍说:“你将添家谱的事告诉她了?” 梁京兆道:“不急,又不是什么大事。” 吴素萍说:“先告诉了她,省得她还存着想法。” 梁京兆把吴素萍扶起来,佣人推来轮椅,梁京兆把吴素萍扶进里面坐好了,“她能存什么想法?您不也清楚,要不是我逼着她,她怎么肯在我这留着。” 吴素萍说:“你也该收收心了,京菁的婚事完了,也就指着你的了。” 梁京兆笑了笑,“再说。” 媒体写梁京菁这场婚礼,用词极尽力气,“世纪婚礼”、“倾城之恋”。事实上梁京菁认识她这位丈夫,也不过十几天而已。 周日那天李平来接楚虞,衣服是梁京兆让人送来的,应该是设定了就要穿这个款式颜色的,李平也穿得正式,开了一辆车牌号极特别的车子,车子装扮成婚车样子,他们先到了梁宅,梁家人都到了,梁京兆在前面被人围着,楚虞在角落里玩手机,到了十点多才由不知从哪里回来找她的李平带到了前面,梁京兆没有看她,直接伸手把她揽了过去,周围梁家人神色各异,梁京兆和楚虞单上了一辆车,在车上楚虞看到了穿着婚纱的梁京菁,和她的准丈夫。 是个不英俊也不丑陋的中青年人,中等身材,在高挑艳美的梁京菁旁边站着还是失色了。楚虞看新郎为新娘开了车门,梁京菁低了头进去,楚虞说:“梁京菁今天好漂亮。” 梁京兆说:“新娘都是美的。” 楚虞向旁侧了侧,靠在梁京兆身上,“你的新娘呢?” 梁京兆低下头,玩楚虞束发旁的两绺碎发。 婚礼举行在郊外的庄园,也是梁京菁的陪嫁之一。似乎将全世界的山茶和玫瑰聚集在一地,从进门起就看见扎得结实的花束花床,粗大的松柏的灰绿色下只见得深沉花色,撒金粉涂铜漆的白山茶和暗红玫瑰,再近到了仿欧的建筑,一条道开出来,织锦的地毯,任人踩着都显昂贵。今天是大晴,把络绎来客的首饰照得晶莹生辉。 车快停稳的时候,梁京兆从口袋中拿出一只绒盒,在楚虞面前打开了,一对钻石的耳坠,楚虞垂下头来,梁京兆给她戴上了,和她今日这身裙子很称。梁京兆说:“京菁挑的时候,看见这对好看。” 楚虞抬手摸了摸,说:“谢谢。” 梁京兆说:“今后这种场合少不了你,今年重修族谱,我把你名字加进去了,说你是我的养女。” “……你的意思是,今后这种场合,要我叫你爸爸?” 梁京兆笑了笑说: 分卷阅读157 “我哪受得起,像以前一样就行,不过是个形式。” “为什么现在给我说?”楚虞一向敏感:“现在这个时候?怕我让你娶我吗?” 车已经停下许久了,梁京菁已经下车,梁京兆一面开门一面道:“楚虞,我是怕我忍不住。” 楚虞坐在车里,很久才下车。 梁京兆每次说这种似乎用情很深的话的时候,都在把她推得更远一些。一开始,说在她刚来梁家时就觊觎她,对她有成年人的欲望,却是想把她吓跑,让他对她的恩情被这种猥琐和畸形一笔勾销。前些时候说让她再借他点时间陪陪他,之后再好好生活,读书恋爱工作,她和他现在保持着关系还约会别人也没有问题,只要还是陪着他。梁京兆说得话太好听了,好听,也好残酷。梁京兆表明太多了,他将来会结婚,也会让楚虞自由,梁京兆现在态度这么坚决,这么清楚,只有楚虞在摇摆。 因为怪不了梁京兆,楚虞才觉得更后悔,越是后悔,越要坚持。之前在H市的时候,梁京兆再来找她,说明白了要对她负责,要给她未来,是她自己不要。不能要。今天走到这一步,不论是做梁京兆的妾也好,还是真的被梁京兆爱着,楚虞都有一种茫然摇摆的坚持,梁京兆和她真是没有将来的。 梁京菁自曲径通幽处来,一席梦幻白纱,鱼尾款式,水晶鞋跟隐隐露出些光亮,梁京兆携着她走到台上,与新郎交换戒指。梁京兆穿着身藏青近黑的西装,衬衫上缀隐隐暗纹,婚礼布置是梁京菁亲自设定的,她为人浪漫富于幻想,将最爱的一部电影设为婚礼主题,电影有特色的调色,人人都笼在澄黄的光影里。梁京兆一切依了她,最宽容最溺爱的兄长。梁京菁细瘦的手套着蕾丝的手套,挽着梁京兆的手,在红毯上走着。在她小的时候,她幻想最多的婚礼是跟她这位兄长。他们在海滩上交换戒指,然后就坐上一艘游轮,多年后再回来。 在灯光、闪光灯下,步履缓缓的梁京菁看到了座下角落里的楚虞,梁京菁问梁京兆:“要换做楚虞,你舍得让她这样随便嫁人吗?” 梁京兆没有和她多说什么,在台下一侧的阶梯上,花童为梁京菁抬着裙摆,梁京兆低下身,也为她拢起了白纱,只告诉她:“京菁,你姓梁。” 台上已经站着她的新郎,常氏的长子,面相老成,已结过一次婚,前妻死于难产,育有一女。梁京菁情史混乱,前两年在圈子里狠丢了人,已是当她折了价的,正统世家不敢娶她,小门小户又配不来,这门婚事是吴素萍定下的,如此仓促,也是由她说:“挥霍了这么些年,也该给家里做点贡献。” 吴素萍就在台下正中位置,与众人一齐鼓掌,台上梁京菁与她外貌平庸的新郎交换了戒指,新郎轻轻一吻,然后携手转过身来,站着一处是那样不相配,在这样鲜花、华服、美酒荟萃的盛景之下,又是那样相配。 吴素萍早理过仪容,发丝光泽黑亮,一丝不苟,淡妆得体,她穿件淡色礼服,晚宴时梁京菁换了中式嫁衣,她也穿件盘扣的唐装,没靠轮椅,听了四面八方赶来的道喜,梁宅人说这年里梁家病气缠绕,二小姐的喜事也算是冲了晦气。田月坤穿得从不出彩,妆容也淡到仅框住气色,她竭力做个无闻的人,跟在吴素萍身边。 真是一场世纪婚礼。梁京兆应过梁京菁,三十年内不会有比这盛大的婚礼,受邀的记者不准带摄影设备,回去收了精心挑选的照片发稿,常氏的股票有涨,梁氏同样受益。 婚礼不过一周,吴素萍又进了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仓促……我眼睛出了点毛病……种睫毛 忘了有一只眼会倒睫 现在眼睛揉坏了角膜炎又复发 今天出门见了光不停流眼泪……真是爱美需谨慎…… ☆、轻易放过 婚礼那天梁京兆喝多了酒,宾主还在大厅中酣饮高谈,楚虞本在角落里坐着,梁京兆走过来,看了一眼她,楚虞就站起来跟在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直升到高层,梁京兆用张门卡刷开了房间,楚虞把门关上了。 梁京兆把房卡插进供电的地方,房间亮堂了,他手还搭在墙上,楚虞过去扶他,酒气不小。 梁京兆撑着胳膊,低头来看楚虞,看笑了,喷出点酒味的热气来,“给我倒点水去。” 楚虞把矿泉水拧开倒进热水壶里,梁京兆站在她身后,楚虞把盖子合上,放在开关上的手上盖了梁京兆的手,梁京兆的拇指顶开她的,先她把开关摁了,然后拽着楚虞,几步倒在了床上。 楚虞爬起来,看梁京兆这一副醉相,梁京兆散乱了衣衫,躺倒在床上,一双眼看着楚虞,到底是醉是假,梁京兆一向爱逗弄她,楚虞知道梁京兆想和她亲近,可是梁京兆之前说得那些话加起来,到现在还堵着她的嗓子。 梁京兆拆了领带,由上至下解了几颗扣子,楚虞坐在床边低着头,半响背手过去够裙子的拉链,梁京兆坐起来按了她的手,“衣服紧?” 楚虞摇头,梁京兆的手落下来,从楚虞的腿边把裙子卷上来,一边靠到了床头,托着楚虞的腰把她整个抱过来,“今天上来试试?” 是哪种“上来”楚虞当然能明白,只是梁京兆平时都不这样过,她攀了几步,没坐好压着了梁京兆的腹部,梁京兆直起来,“祖宗,”他喝多了酒,正是恶心的时候,楚虞这么一压,没让他吐了,梁京兆扶着她:“这不会吗?” 楚虞还摇头,自己试了几次,最后让梁京兆教了、帮扶了才好。她被梁京兆揽着,两个人都着衣料,楚虞更规整些,梁京兆还散着衣扣,后来楚虞头发也晃散了,梁京兆手腕上那块冰着楚虞的表也温热了。楚虞始终撇过头去,不去看梁京兆,梁京兆开始把手搭她腰上,楚虞不愿意与他对上眼,梁京兆倒是看她很紧。楚虞是这样的,脸上不怎么甘愿,却那样摇送着腰。她颊边坠着两道一闪一闪的东西,是早上梁京兆给她的钻石耳坠子。坠子晃个不停,梁京兆抬手摸上她的耳垂,玩那坠子。 结束之后楚虞精神崩溃,倒在梁京兆身上,扒开他衬衫的领子张嘴就咬,咬出个深深印子,还嫌不够,看了看再咬上去,梁京兆手掐进她的腿里,“松口。” 楚虞咬到嘴里见了血味才松,梁京兆起身把她推开,按了下伤口,丝丝血痕,连着点湿漉漉的口水,“这第几次了?” 分卷阅读158 楚虞恨恨:“咬的就是你。” “怎么,不高兴了?”梁京兆躺下来把楚虞圈在怀里,“我让你不痛快?还是——不喜欢这样?” 楚虞说:“你愿意怎样就怎样。” 梁京兆低下身来,“刚刚是我喝多了脑子不清楚,给你道歉。” 楚虞把他推开了,“谁要你的道歉。”楚虞去倒早开了的水,扔了个茶包进去当醒酒的,回来给端梁京兆,“喝你的水。” 梁京兆笑了:“我是真错了,怎么劳累你给我倒水?”说完抓住她手,把水杯放桌子上了,还不依不饶:“真不喜欢这样?” 楚虞急得眼睛里晃水汽,脸还板着:“你老这么逗我,有意思没?” 梁京兆看楚虞哭了,有点意外,楚虞已经成熟了不少,在他这成日趾高气扬的,也少撒娇了,没想到还能这样哭出来,楚虞自己也没想到她能有这么多委屈,委屈这个词她心里过一下都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词也配不上她,但她就觉得委屈了。 楚虞说:“梁京兆,你以后不许给我灌迷魂汤了。” 梁京兆拉着她,“我哪给你这样了?” 楚虞说:“你把早上的话再说一遍?” 梁京兆明知故问:“什么话?” 楚虞抬起手来揍了梁京兆一拳,揍在肩膀上,梁京兆这种成年男人,承个小女孩的拳头像接了块浸水海绵,但也得哄着,“多大人了,说哭就哭。” 楚虞说:“梁京兆,你这些好听话给多少人听过?”她说:“你以为我傻吗,真在心里有重量,能那么轻易就出口吗?” 梁京兆摸着楚虞的头发,没说话。 楚虞抓着梁京兆的衬衫,拳头攥得很紧,梁京兆感觉胸口那里湿热一片,楚虞问:“梁京兆,你厌不厌烦我,每天哄我,是不是很累?” 梁京兆温温和和说:“累,但谁让我愿意呢。” 楚虞哇的哭出来了,连带着抽噎:“你给我闭嘴吧,垃圾,都说了不要说好听的话了。” 梁京兆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你觉得累了?” “是,”楚虞一面抽噎一面说:“我觉得太累了。” “刚刚那样,你也不喜欢是不是?” “对。”楚虞把梁京兆的衬衫弄得一塌糊涂。 梁京兆说:“那分开吧?” 楚虞哭了好一阵,才说:“分开吧。” 茶水提神,睡不了觉,梁京兆把床头那杯楚虞泡的茶泼了出去,倒了一杯白开水,端着水回身来,一面拍着楚虞的后背顺着气,一面喂她喝净了水。然后环着她,把楚虞抽抽搭搭的脑袋靠在他肩上,手从她臂下穿过去,拉开了礼群的拉链和带子。束着身子的衣料一下子被剥掉了,不那么难受了,楚虞缩着肩膀把手臂从衣服里解出来,白生生的皮肤和细细的骨,梁京兆一眼也没多看,将她拥进被子里,整好了被角,转身离开了房间。 回来的时候拿着服务生给的卸妆湿巾,在床边拆开,楚虞正闷在被子里,一面哭一面解紧紧的内衣带子,在梁京兆出去的时候,她以为梁京兆彻底走了,便拥着一床被子蹭到床中央去,忙着哭也忙着让自己不难受,首先就想着把那件不好穿的内衣解掉扔了。梁京兆就看见鼓动的被子下面踹出一只小而白的脚来,脚尖顶着件没肩带的bra,那脚还要一点点踢着它,要把它踢到最边上去,梁京兆弯下身,拿起了那件内衣,也按住了楚虞的脚,把她塞回被子里,塞得好好的。 楚虞揭开了头上的被子,看着梁京兆,一张脸湿漉得稀里哗啦,睁大着眼问:“你怎么回来了?” 梁京兆把她那件bra收到椅背上去,又回来,还是弯着腰,身子遮挡住灯光,笼个黑影,沉沉的说:“闭眼。” 楚虞还把眼瞪着,梁京兆皱了下眉,她以为梁京兆凶她,马上就把眼睛闭上了。梁京兆把卸妆湿巾贴上去按了一会儿,再拿下了换了一张,睫毛膏卸干净了,梁京兆又抽了几张给她擦脸,手下不怎么温柔,花猫擦脸似的,但还是细致,楚虞睁开眼看梁京兆,梁京兆把剩下的几张扔给她,“眼下还有,自己擦。”然后去了浴室,绞了把热毛巾,楚虞把眼下那块卸掉了,梁京兆来给她擦了脸,擦完了把毛巾搭一边去,站起来要走。 楚虞拉着他:“你干嘛啊?” 梁京兆回身来:“我怎么?” 楚虞抽了抽鼻子,“你干嘛这么好。” 梁京兆这次却没什么表情,他说:“楚虞啊,只有我在灌迷魂汤吗?你也不要这个样子了。” 楚虞抓他衣角的手紧了紧,又松下来。 梁京兆说:“既然都累了,那就到此为止。” 今天一天下来,楚虞没和梁京兆说上一句话,她就专心看这场婚礼了,漂亮,华丽,很用力。来往宾客,也都是体面华贵的样貌,这些人才来参加婚礼,带着快乐和赞美。高高的穹顶下的誓言,不真切也都郑重,台下诸人鼓掌,这段婚姻霎时就受到如此多祝福的加持。楚虞设想了一下,如果台上的是她和梁京兆呢?尤其是梁京兆带着梁京菁上台时,楚虞的年龄比梁京菁还要小上许多,这是一;这对新人能让大家接受,也是因为门当户对,这是二。所以她和梁京兆的婚礼根本不肯能发生,其实这道理楚虞早明白清楚,她也根本没想过和梁京兆结婚的事,可梁京兆今早提起来,让她也想了想。 梁京兆当然不傻,说这话不就是要断她的念想吗?这个自以为是的大人,他不知道她根本连这想法都没有。楚虞今天参与了这场婚礼,也不像梁京兆眼里看到的那么可怜,一直坐在角落里,她只是讨厌梁家人,讨厌不相干的人,讨厌什么都不清楚还要指手画脚的人。楚虞自己坐在角落,很享受今天。 她不想和梁京兆结婚,可是在梁京兆站在台上的时候,扶着穿着婚纱的梁京菁,楚虞忽然慌了,她不想和梁京兆结婚,但是她更不想看到梁京兆和别人结婚。 如果梁京兆结了婚,她该怎么办?这段关系也许还能保存下去,但楚虞她自己,又到了一个尴尬的,什么也不是的地位,梁京兆有了妻子,有了更该负责任的对象,他怎么样对她的妻子?又怎么反过来对楚虞?不堪设想,有了家庭,就有了孩子,一个孩子,也许是女孩,很漂亮,一生下来就拥有很多,且一辈子拥有的女孩。她一定漂亮,一 分卷阅读159 定受大家宠爱,她不用付出什么就能获得梁京兆的感情,这相比较,楚虞觉得那时候她会疯掉。 楚虞见不得,所有一下子完全清醒过来:不行! 她本来就是自私的、狡猾的。狡猾是后天的,自私是渐磨砺出的。梁京兆喜欢她弱势,喜欢她需要他,那最后一场,是不是还要给彼此个好念想。 楚虞又哭,三分真七分假,哭到后面倒是真的入了戏,是真的难过了。梁京兆哄着她说分开,如了她的意,又不如她的意。她有时候也真恨自己:到底她自己得到什么才觉得满意?从前梁京兆对她那样,后来梁京兆和她有了关系,也如她期望给她她想要的东西,她不要的梁京兆也没多给,这样,还不满意?楚虞想:她真是活该的。 她以为自己是圆滑的,把这场分手做得很好,而梁京兆看穿了,说她才是在给他灌迷魂汤的。 楚虞那点不甘心又逼出来,拽住梁京兆说:“您不就是想玩养成游戏吗,您也玩够了,才这么洒脱,这么轻易就放了我。” 梁京兆竟点了头,“是,楚虞,我养你这么久,脱离不了这个模式,你觉得累,我也累了。” 楚虞说:“像我一样的您还有吧?”楚虞说的是那天问梁京兆的“你也是会和别人上床,是吗?”而梁京兆那时候回答她,这是他的事。 “没有人像你这样,”梁京兆说:“但别的人是有。”梁京兆会说些哄人的话,可从没骗过楚虞什么。 楚虞撇了撇嘴,“您可真够过分的。” 梁京兆低眼看她,说:“你我半斤八两。” 楚虞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最后说:“今天没招待好您,对不起。” 梁京兆给她掖了掖被角,起身时说:“以后不用招待了。” 楚虞问:“您真的喜欢过我?”梁京兆这样从容,她说什么都激怒不了他,触碰不到他。 “时间久了,肯定有感情。”梁京兆俯下身来揉了揉她的耳垂,“我自制力太差了,多走了一步,带你走偏了。” 这么长时间,楚虞明白过来了,梁京兆的巧言令色不是他的“罪”,是他在履行他的责任罢了。她这些心思和这些手段,梁京兆不在乎,不生气,不过是因为他把她看作小孩子,小孩子的错,都是闹出来的引人注目的话剧。梁京兆把她当戏看了。 梁京兆关上楚虞的房间门,在走廊上走着,他也是累了,不想扮演什么家长身份,想和楚虞玩点男女间的东西,但他是想得太好了,楚虞从开始就想在他这里找寻一个“爸爸”的身份,来找寻一个依靠来的,楚虞不需要这种普世男女间的纠葛。梁京兆之前想过楚虞爱吴桂荀多少,现在想来应该是没有多少,因为吴桂荀不能给她安定感,也不是她的靠山,同理想与楚虞同校的那个小男孩,也是一样的。楚虞有爱的需求,但更多的是另一种的,已经畸形了的,庞大的需求。 再往前溯源,更是混乱。这段关系从何而起,谁也说不清,谁也不愿意说。楚虞觉得那是烂账一摊,但梁京兆看得明明白白,楚虞因为怕被抛弃而用□□手段留他,梁京兆一避再避,避不开了,楚虞是这样迫切和可怜,又令人动心,他便正视了。谁都有错,谁都有理。楚虞先问梁京兆累不累,梁京兆早就想过,楚虞这么个小孩,耐心可比他少。 那这样就说清了。梁京兆下来楼,婚宴还没结束,饱满热情的交响乐响彻大厅,梁京兆在栏杆上向下看了一下,他为梁京菁主持的这场婚礼,的确如意。 梁京兆手里玩着两只小东西,给楚虞卸妆前从床头柜上捡的,楚虞躺在被子里那耳坠硌得难受,就摘了扔到床头去。楚虞自然不是很稀罕,从小到大梁京兆不知送了多少东西给她,随手扔她这里,到后来礼物都没了礼物的意义,楚虞收着也不觉得惊喜快乐,倒是有段时间靠这些来判断梁京兆是否还给在她这里有着在意。梁京兆把这俩只坠子收进口袋里,这哪是看梁京菁在选,拿了她选剩下的,梁京菁打钻戒的时候,梁京兆看了交来的图样,挑了个手艺好的专订了一副,设计师还接了梁京菁的单子,梁京兆让他推了,梁京菁后来知道,因为这事更恨他。 这些女人的爱恨,在梁京兆这里不过是小家子气。 作者有话要说: 我和朋友语音 朋友说我喝醉了,而我只是吃顶了。这张我看写得也是疯言疯语,真滴快完结了,应该再有两三个梗,本想写BE后来反悔了,本来现实的感情生活就不咋地,也写成老死不相往来,还是不要了 自私的人在恋爱里真的蛮会占上风,但是遇到不买账的真的很难了(单说自私,没说楚虞啦,梁京兆蛮买账的,只是他比楚虞大,更圆滑理性) 这篇里第一次作者有话说说这么多,大家喜欢吗,不喜欢我可以以后注意下不说…… ☆、墓园 吴素萍这次病来得不突然,是慢慢病起来的,梁京菁的婚礼她撑了下来,之后几天情况竟是越来越好了,田月坤瞧着高兴,带老太太在园子里走,吴素萍觉得身子还不是很爽利,走了几步说回去,回去后坐了一会,饭还是吃了。第二天就吃得少,年纪大总有胃口不好的时候,谁也没在意,后来心口痛到后背,辗转难眠,田月坤和梁京菁商量着,还是送老夫人去医院,吴素萍意识很清醒,去之前让人收拾好头脸,妥妥当当出门的,当晚住进医院,夜里就不行了。 梁京兆赶回去,见了她最后一面,吴素萍把话说尽了,了无遗憾的走了。 后事在吴素萍年头又一次手术的时候就已经备下了,一切都有条不紊,吴素萍走得风光体面,梁京兆站在灵堂口迎客,站得挺拔高大,着装一丝不苟,就这么把梁家再撑起来,田月坤梁京菁长跪灵柩旁,来悼念的人来来去去,目之所及都是黑的白的,暗的素的,灵堂顶四盏灯笼挂着,不飘不摇,稳稳亮到天明。 上次吴素萍病危楚虞来了,这次真到了时候,楚虞却没出现,田月坤问梁京兆,好歹是族谱上有的,不露个面不好,梁京兆说没必要。田月坤知道梁京兆,至始至终只想他自己是楚虞的亲人,其他不算数,在族谱上记楚虞的名字,是老夫人提的,吴素萍的病忌积忧多虑,梁京兆遵从了。 梁京兆说没必要,是真的没必要。上次医院里把楚虞叫回本市,是他想让她回来。吴素萍两次病危,琐事萦心,无常在怀, 分卷阅读160 那种时候,梁京兆抽透了烟,他在这情境中想到楚虞,那爱娇的、年轻的孩子,总会给他点轻松的东西。这是楚虞的好,自然也有不好的地方,但是责任这东西,就是好的坏的一并接受,他对楚虞负责,构成楚虞这个人的,有她的好也有她的不好,所有的一并是今天的楚虞,他不会只享受一些,就不顾另一些。 楚虞现在长大了,不再像从前一样需要他,梁京兆是可以接受的。 责任可能不是年轻人太看重的东西,楚虞欲追求更比当下更好的状况,只因她年轻,梁京兆的岁数是知道这世上没有完全称心如意的东西,但年轻人有力气求索,去追一追也无妨的,也许楚虞会幸运一些,得到她想要的,也许没那么幸运,像大多数一样。从前楚虞改份志愿书能让他勃然大怒,但现在的楚虞已经不是从前的楚虞,她可以自己生活,有自己的主见,他们这份关系不过走偏了一步,也许这到了他该放手的时候。 楚虞早上用指纹开了锁,等门反应的时候打了个哈欠,昨晚闹得很晚,后半夜才找了个地方睡觉,又没睡多久,醒来对着酒店浴室的镜子,妆散了,衣角很皱,这个星期阴雨连绵,早上很冷,在早餐店喝掉甜粥,吃掉香菇包,楚虞和学弟走着步回来,身上披着他的外套,现在回了家只想睡一觉,开了门换鞋,走到客厅,看到梁京兆和李梅在讲话,自她进门起就都看着她。 楚虞清醒了一些,不知道李梅有没有和梁京兆说她昨晚没回来的事,但大早起她这样打扮面色,也是很明显的。她在客厅站了两秒,对梁京兆说,“您来了啊?” 梁京兆点了头,没和她多说什么,楚虞进屋去,在镜子前又照了自己一遍,怎么看也是个乱七八糟,梁京兆会怎么想?楚虞卸了妆决定不再纠结,反正梁京兆也是说过不介意她怎样生活的,就拧开水龙头淋浴。 擦着头发出来,梁京兆是已经不在了,楚虞心里有些失落。李梅问楚虞要不要吃饭,楚虞说吃过了,李梅提到买票的事,说要开学了,记得买机票,楚虞应下了,想应该梁京兆刚才和李梅提了,他也是想让她走得,楚虞清醒过来:是了,上次都说明白了。 楚虞在沙发上用手机查飞机票,现在看其实是早了,但提前走也没有关系,现在在本市,楚虞想到出是“逗留”这个词。明明这才是她的故乡,反倒像个旅客。 她买了票,预备着要去睡上一觉,李梅走过来,在她门前说,“老夫人前些日子走了。” 走去哪里?楚虞迷惑一瞬,下一秒也就反应过来了,“什么时候?” 李梅说二十几号吧,头七没过呢,难怪梁先生这些天抽不开身。 楚虞没告诉她,梁京兆没来是因为他们分手了。 楚虞对于吴素萍的死没有什么情绪,梁家除了梁京兆,每一个对她都不好,但名义上又是收养她的家庭,都是好心的恩人,这种恩抵消了该有的怨恨,一切都没什么所谓了,这也是楚虞和梁京兆不能同一地方,梁家人是梁京兆的家人,对楚虞来说却没有什么干系,楚虞没有这种共情,当然她刚刚看梁京兆也不是悲伤憔悴的。 头七后几天,梁京兆给楚虞打了电话,不是情人的关系,他至少还是她的监护人、长辈。 楚虞接到梁京兆的电话有些意外,梁京兆的声音同往常一样,楚虞本也说不出“节哀顺变”这种话,一是她的身份说这话有点旁观者的自以为是,二是梁京兆也轮不上让她安慰。梁京兆已经知道她订了机票,叮嘱她注意安全,在校好好完成学业,再就是过些天,带她去看看他父亲。 在楚父刚走那几年,楚虞太过悲痛,年龄又太小,看不得那黑白的相片,哭也不敢大声,因为那时和梁京兆不熟,总小着一份心怕他厌烦,眼泪静淌着,在梁京兆回身前就擦干净了。回来的车上,楚虞缩在后面看窗外,一双眼红肿着。梁京兆不是次次都能陪着,再后来到了日子让楚虞自己去,楚虞却是不想去了,楚虞这时长大了一些,不是她不孝,父亲仍是她心目中最高大的英雄人物,但她的生活里已经没有这位英雄了,过去的岁月里,父亲给了她很多,但现在什么也没剩下。梁京兆感觉到楚虞对扫墓的抵触,也就不提这件事了。 现在再提,梁京兆是想着楚虞有可能不再回来,最后再见一面她父亲,这个城市对楚虞来说也没什么留恋了。 在与梁京兆见面前,田月坤先一步找到楚虞。 吴素萍的死对田月坤打击非常大,整个人瘦了也老了,保养得当也掩不住的疲惫,她坐在楚虞公寓的沙发上,一双眼静静看了周围,李梅给她倒了茶水,田月坤让她把楚虞叫回来,也让她跟她一起坐下来,等楚虞来了再走。 李梅坐在一旁,总不好当着面打电话给梁京兆,楚虞在附近不远的地方,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 田月坤这才让李梅走,单和楚虞坐在一起聊。 梁京兆回梁宅时,田月坤已经回来许久,换了身衣裳倚在客厅,外面又下了雨,屋里阴湿,灯也没开几盏,梁京兆问她吃饭了没,田月坤说:“和楚虞一起吃得。” 这也不用梁京兆直问了,梁京兆放了外套:“找她有事?” 田月坤看了一眼梁京兆,又把眼垂下去说话,她生气了了,说话也用着气音,“你一直都喜欢她,何不把她留着,陪在身边也让你开心。” 梁京兆道:“这是她自己的事。” 田月坤说:“你白养她几年,她不知恩图报,你费错心了。” 梁京兆说:“她能长大成.人,就不枉我费心。”说完这句没再说其他,他从外面回来,还不曾用饭,佣人匆匆备饭,田月坤悄无声息的上楼。梁京兆坐在空荡明亮的餐厅,吃完了晚饭。自梁京菁出嫁,梁宅是越发冷清了,吴素萍一走,常住家里的也只有田月坤,梁京兆也是偶尔回来一趟。 这周周末,梁京兆开着车,带楚虞上了高速,前往墓园。 车是越野,梁京兆穿得也很随意,上山的时候两边高木葱茏,郁郁掩严日头,连两周的雨,这天终于晴了,温度不那么高,梁京兆降下车窗,山风厉带着湿气,扑面温柔,没什么人,车行得和缓,楚虞坐在副驾驶,插着耳机,也把车窗降下来了。 楚洪兴的安身处选址很好,朝阳面、对着另一座山头,视野开阔,进了墓园要再向里走一段,走时楚虞跟在梁京兆身边,两个人 分卷阅读161 什么话都没说,梁京兆拿了些祭祀的东西,一并拎在左手,且抓着把花束。楚虞两手空空,下车时她把手伸过去要拎的,梁京兆止了她,自己都拿了。 墓前是雇了人按时扫除的,是故干干净净,楚洪兴的照片择的是青年时候,意气风发,英俊落拓,楚虞只眼睛像他,独自成长的这些年,这双眼睛也不怎么像了,楚洪兴的眼睛很炯然,带着正气,楚虞的缱绻柔媚,总低垂着,梁京兆看了一眼楚虞,楚虞刚被他领回来的时候,和楚洪兴非常像,眼神都通透灵气,又文静的,不多言语的,脊梁挺很直,体态很好,显得很骄傲矜持。那场大火外,楚虞看到梁京兆走来的时候,眼睛直直仰着看他,不曾躲避。这么些年,梁京兆甚至觉得是他耽误她了。 梁京兆摸了烟盒出来,准备背过身去到其他地方抽,楚虞从后面叫他,梁京兆回过身来,就见楚虞在他面前跪下了。一条腿先折下去,然后另一条,楚虞今天穿了棉麻无袖的连衣裙,没掐腰,浅颜色,扑在地上像圆圆的玉兰花片,很有一种残酷的美感,这种美感没取悦梁京兆,梁京兆皱了眉,说楚虞,你这是做什么。 楚虞说:“梁叔,我都知道了,我爸对不起你,你不欠我们什么,是我家欠你。梁叔,我替我爸说对不起。” 梁京兆把烟盒收回怀里,让楚虞起来。 楚虞不动,还跪着,说:我没脸再给您要什么,我谢谢您之前这么无私照顾我,您对我这么大恩,我还不起了。我就是您一个玩意儿,您也别纵容我,我受不起。 “你在这恶心谁呢,给我起来。”梁京兆神色阴冷。 楚虞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好了,您想怎么样对我,就怎么样对我。人说父债子偿,您让我读得书不是白读的。” 梁京兆很不耐烦,说楚虞,你先站起来。楚虞把手贴在地上,头低下去,像要磕头一般,梁京兆再也没半分耐心,一脚出去,踹在她肩膀上,楚虞后坐靠到楚洪兴的墓碑上,梁京兆这脚踢得不轻,也没多重,对楚虞还是心里的无措更震慑些。 梁京兆说,在墓地里跪活人,你是嫌我死得晚吗。 楚虞这才站起来,肩头沾着灰,身姿佝偻,梁京兆最见不得她这幅不争气的模样。楚虞在那像只狗似的,不发一言,静等处置。 梁京兆说:“走,别在你爸这丢人。” 出了墓园,坐进车里,刚刚谁都没注意,晴天转阴了,坐上车后车窗蒙了层细雨点。车门紧闭,空调运作,梁京兆说:“田月坤那天找你是这事?” 楚虞把嘴紧闭,梁京兆说:“看着我说话。” 楚虞抬起头,看着梁京兆,“梁叔,我哪也不去了,等您腻了,真不要我了,我再滚,不让您心烦。” 楚虞这又是来戳梁京兆的心肺了,梁京兆说:“我不用你报恩,你明白吗?我养你这么大,不为了让你给我暖床。” 楚虞不知道她这是糟蹋梁京兆的用心,楚虞还低三下四说:“是我想爬您的床的,一开始就是我。” 梁京兆扫了她几眼,说:“下车。滚后面去。” 楚虞解掉安全带,没下车,直接扭了身子,按低了椅背手脚并用的往后爬,梁京兆一把抓了她的脚腕,楚虞惊惶惶的回看他,梁京兆脸色并不好,抓着她的脚腕,把她斜着拽过来,楚虞的腿和腰都磕到了,裙子也被座椅间障碍掀卷到上面,堪堪掩着臀部,楚虞内衣的边角在裙子下露出来,梁京兆的手顺着楚虞磕红了的地方粗鲁的摸上去,一把扯下了内裤。楚虞惊得叫了一下,没再发出声来,她穿着三角系带的款式,就在保守纯白的连衣裙底下,梁京兆抽了其中一根带子,薄软的衣料就沿着楚虞的小腿滑到地上,梁京兆笑了一下,说可真够骚的。这还是梁京兆第一次给楚虞说这种下流话话,现在才真是所有的面皮都撕破了。楚虞要诛梁京兆的心,践踏他这番心意,梁京兆也不愿楚虞好过。 当然是痛得,不痛没有记性。楚虞这样多少次了?在他眼下,又是可怜模样,又是说着自轻自贱的话,却无不带着嘲讽他的意味。楚虞这个一贯自得的少年人,也许是太自大了,也许从未看得起他,只把他当成个对小孩有欲望的龌龊中年人。楚父的这件事,梁京兆早已知道,不想提也不会再提,楚虞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她太清楚了,楚虞不是傻小孩,同她精明的父母一样,梁京兆无意藐视楚虞,只是现下他十分憎恶这个年轻人和她自负的智慧,楚虞因为明白梁京兆的慷慨,但田月坤已经把这件事说给她听,她不能没有所反应,这反应必定也是以退为进,看似是投诚的,服从的,但字字句句里都是相反的意思,楚虞不是拿这些话来讥讽他吗?来侮辱他的这份心意——情欲还是爱情,这两者间不过差了点奉献出去的心思,归根结底人还是自私的,计较自己拿出去的那部分。当梁京兆可以无限奉献,却什么也不想拿回来的时候,他这份心意不就是高尚的吗?是楚虞糟蹋了。 梁京兆把楚虞那件白玉兰一样的裙子罩回她发抖赤.裸的身体,又把她推回去,楚虞慌乱的往后座爬,是真的太痛了,有第一次那么痛,梁京兆像修罗一般,这还是她认识的梁叔吗?梁京兆总是温柔的,在这种事情上,向来不会弄伤她,她有时还觉得无趣,因为梁京兆太过小心,可这次他真的没有留情,是真的生气了?不在乎她了?楚虞连滚带爬的扑进后座,梁京兆发动车子的声音也惊了她一下,她把衣服穿好,裙摆往下拉得严严实实,裙子已经皱了,更脏了,因为刚刚被扔在座椅下面,停车场里没有什么人,但车还是有的,楚虞的脊背一直被冷气鞭打着,如果有人会怎样?楚虞这次是被操怕了。 梁京兆把她送回公寓,没说一句,楚虞自己就下了车。 ☆、自我 吴素萍是很爱他这个儿子,想让他好,他不可以和楚虞有什么结果,但可以享受楚虞的青春。吴素萍和楚虞之间是没有恩怨在的,她们只是没有关系,所以吴素萍可以对楚虞随便取用,拿捏一个女孩的人生,说来残忍,但没有那么无理。 楚虞想,吴素萍真是精明的,她知道了这件事,却没在生前用出来,只因这个招数只是对她的,而她根本算不上吴素萍的对手,不足让她在生前有限的时光中挂心。她只告诉了田月坤,这个人选也是巧妙,田月坤是怎么和她说得?一个衰老的,没有精气神的女人,也没有和她说好话,也没有和 分卷阅读162 她说坏话,只是和她陈述了事实,换做梁京菁,定会厉色斥责她,田月坤没有,田月坤看了公寓里的布置,说这间房子梁京兆是给了你的吧。楚虞不是任人欺负的,说金屋藏娇这种,我也不是独一份,一间房子而已。田月坤点了头,说这是你分内的,你应得的,反倒是楚虞心里不痛快,她不过是个陪床的,她自己可以这样说自己,但田月坤说她就损害了她的自尊心。田月坤先是承认了她陪床有功,后再提当年,从楚父从梁京兆这里第一次转移财务的时候说起,细数了梁京兆之前让楚虞签过的、所谓楚洪兴所有的遗产,不过都是梁京的损失,她有的不是她该有的,梁京兆给她的是他无限的慷慨和宽容。田月坤的意思,让她报恩。她没什么本事,梁京兆也不缺她什么,只是楚虞,你不能视为理所当然。 楚虞第一反应却是这样:父亲是坏人,对梁京兆做了不好的事,那天火场里不是爸爸死就是梁叔死,那为什么不是梁京兆呢?转念一想后:不,不是这样,不能这样。 如果爸爸没死的话……楚虞又忍不住往这里想,从前遇到难过的事,楚虞瞬间就会设想如果父亲还在会是怎样,后来逼着自己不去做这种没有可能又浪费时间的事情。她也曾是一个人掌上明珠啊,这个人是最无私的,不求回报的爱她,明确的爱,楚虞要什么他都会给,随便发什么脾气都会被好好的哄,再无理取闹也不用说抱歉,可能是她得到的太完美了,不知感恩,上帝才夺走他,让楚虞的一生都浸在追忆的恨里,这种恨包含她自己,如果当时她好好珍惜就好了,但是珍惜也没有用的,因为爸爸还是该走的,到了那个时间,最珍爱的人就该死去,命运给她的安排就是这样的,到了那场火,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这个人了,也就没有人珍爱她。 现在要告诉她,这个爱她的人是该死的,楚虞真是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楚虞是恨自己,恨自己的命,她极爱自己,像要好的日子,好的爱人,但她也舍得恨自己。在梁京兆身边,她已经恨够了自己的懦弱无能,也恨了自己的自私自利,恨自己贱又作。现在她不恨爸爸,还是恨自己,并且,恨上了梁京兆。 没有梁京兆这个人就好了,是不是这个道理?或是说,她的命运里,不该遇到梁京兆,梁京兆这个人是没有错的,但出现在她的命运里,就带着错的审判,楚虞的命运里布满错过和误解,梁京兆是好的,对她好的,但又是残酷冷静的,他还是太强大了,楚虞算计着和他分手,他那样平静的接受,楚虞失态问他你就没喜欢过我吗,梁京兆说相处久了总会有感情的。 这相处就是错,错得让楚虞爱上不该爱的人,这种不该,加深了她的错,她真是一个罪人,但不会悔改。楚虞身体里自私的部分让楚虞绝对的容忍自己,听到田月坤的话,楚虞只是忙着想一个对策。 原来是这种情况,那在这种情况下,还怎么摆脱梁京兆? 越是长大,楚虞越是发现,她和她的母亲的相像,她继承了她母亲的狠心和自我,也许身份倒转,现在的楚虞同样能像王月红一样抛弃她十四岁的孩子,因为王月红是真的恨楚虞父亲的,这种恨很熟悉,楚洪兴对王月红是很好的,像梁京兆对楚虞这种好。王月红会恨,楚虞也恨了。 楚虞还是低估了梁京兆的愤怒。 真是太痛了,楚虞回到家里,埋在被子里咬着手哭,细细的,认真的哭,眼泪流下来,她是真的伤心,因为好痛。她以为梁京兆会纵容她,就算看透她的伎俩,也会顺着她——从前就都是这样的,这次怎么不同了?梁京兆损失过什么?他像养猫养狗一样把她养大了,她也陪他睡了,这还不够吗?梁京兆是缺那点钱吗?她还得够多了。因为是在哭着,所有楚虞只想到梁京兆的不好,梁京兆打过她,还因为她揣测他和于露茵的关系就那样恐吓他,如果楚虞没先爬上梁京兆的床,敢说就不是于露茵吗?楚虞哭得很悲痛,哭完了擦了擦眼泪,起来拿冰块包了毛巾敷眼睛,下面还在痛,都把楚虞吓到了,真想打个电话过去,把梁京兆骂个狗血淋头。他怎么能这样啊? 楚虞在家里缩了一个多星期,开学的日子近了。李梅已经猜透了些东西,每天只做好分内的事,也不和楚虞多聊其他的了。楚虞没再出门玩,学弟开学早,已经返校了,临走学弟叫楚虞出来,楚虞没有去,说外面太晒了。学弟以为楚虞不过还是和他玩玩,戏弄他而已,心灰意冷的回了学校。复合是楚虞先提的,没直接说出来,学弟即刻反问是不是想要复合。学弟当然更喜欢楚虞,楚虞是水晶温室里养出来的花朵,娇贵得很,每日让豪车接送着,甚至晒半天太阳都会受伤,倒不是他势利,对他过厌了的贫苦贫瘠的生活来说,楚虞有他没有的东西,所以他是真爱楚虞的。 学弟返校那天,给楚虞说了一声,楚虞拿着手机没有回,她也是不开心的。她对学弟不是没有感情,这感情是出自她自己,同学弟对她的一样,是出自对自己境遇的映射。楚虞一直想有一段普通的感情,有人爱她,她非常欢迎,因为爱首先是表达认可,承认她的价值。她从大学宿舍搬出来前,宿舍一有两人在恋爱,一人是大学相识,一人是高中同学。她们和楚虞同样年纪,生活在同样的屋檐。她们的爱恋,是专一的,幼稚的,她们从没有需要与人分享的感情。宿舍晚上每个人每周都要和家里致电话,说些琐碎事情,楚虞没有父母已经多年,但这时刻里还是觉得到受伤的情绪。她也观察,观察别人的人生是怎么一回事,观察完了发现,她真是特殊的。 她不想要特殊了,想要些和这些人一样的人生,积极点的,尤其是所有积极的感情。这些念头在她心里压着,梁京兆来了,给了她另一种冲击,把这念头压了一压。梁京兆给她发了场热病,间杂着狂喜的梦和诡辩的哀,现在逐渐清醒,楚虞再把她的念想翻出来了。 尤其是梁京兆的对她的哄骗,长时间以来打的镇定针剂,越来越浮现整个面貌的时候,楚虞又觉得自己是可笑可怜,梁京兆依旧给她自卑感,因为梁京兆给她的根本不是和盘托出的,梁京兆这个人还是太强大了,不是她能操控的。 那天阴雨后就是一连多日的酷阳,这也是夏天最后一次严厉的训责,之后秋天就该来了。 返校的日期过了两天,学校给监护人打了电话,梁京兆接起来,听了后道歉,说是有些事耽搁了,补了个假。挂电话后没有放手机,给楚虞打过去,问她为什么 分卷阅读163 不去学校。 楚虞现在听梁京兆说话都有点害怕,她也不敢像上次那样说话了,又惹着梁京兆,挨操的还是她自己,楚虞说:“我想留在本市……” 梁京兆说:“你今天收拾东西,明天去机场。” 楚虞还想说什么,梁京兆把电话挂了。 楚虞去了学校,没两天又回来了。刚下飞机就让梁京兆给逮着了,楚虞一手拿着机票身份证,另一手捏着个档案袋,司机把楚虞送到梁京兆办公室门口,楚虞敲了门,等里面梁京兆说“进”才进去,梁京兆靠着办公桌,抬眼打量楚虞:“有东西落家了?” 楚虞说:“我去找了院子,他说转校的手续还没过期……”她没眼看梁京兆,因为梁京兆的眼色像刀一样,神情也很冷漠。 梁京兆招手,“手续办好了?” 楚虞把右手里的档案袋递出去,一起捏着的身份证和机票掉到了地上,她蹲下去捡,头上坠下两个东西,打在机票上,小跳一下落到地毯上。楚虞抬起头,看见高高在上的梁京兆说:“戏弄大人,好玩是吧。” 掉在地上的是两只钻石耳坠,楚虞看得眼熟,梁京兆说:“戴上。” 楚虞耳朵上有两个耳钉了,她先摘了,然后才戴上这个,仰着下巴给梁京兆看,耳坠光闪璀璨,在楚虞莹白的脸颊旁轻轻晃荡,梁京兆审视了说:“行吧,既然回来了,就安生点待着。”说完没看她一眼,越过她走了,鞋踩在她掉地上的机票上。 办公室空荡荡的,楚虞摸了摸耳垂,感觉很屈辱。和她想象的太不一样了,梁京兆是真生气了。梁京兆生气会怎么样?她还真是不知道。 楚虞自己打车回了公寓,屋子里面憋闷着一股气味,是几天没有人住,没有通过风了。楚虞把窗子都打开,这些味道散去,环视一圈,发现屋子里太干净了,所有日用品都被收起来,整个家像个样板房。 李梅的儿子在B市安家落户了,把李梅接了去,楚虞这是后来才知道的,这个后来,是她回本市后的第四个早上,梁京兆在她这过了夜后早上给她说的。因为李梅走了,没有早饭备着,梁京兆穿了衣服就离开了。楚虞一个人落在客厅里,冰箱当然是空的,楚虞昏睡了一会,中午饿得胃痛了,才去打电话叫了外卖。 这个早上的前夜里,是梁京兆夜里用指纹开了锁,灯也没开一盏,直把楚虞的被子掀开了。 楚虞正熟睡着,感到一双手粗鲁的翻腾她,睁眼看见一个晃动的高大的黑影,立即就认出是梁京兆了。这么晚来,手一把推上去她的睡裙,做什么不言而喻。楚虞闭着腿向后躲了一下,因为梁京兆来势汹汹,她怕又像上次那样疼。 梁京兆抓着她的手腕,腿一弯压在她的大腿上,沉得动不了。梁京兆说:“你躲什么,自己说的话就忘了?” 楚虞另一只手来按着梁京兆的手,哀求着:“我不是躲。至少别像上回……” 梁京兆把她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了,再把她按在床上,楚虞在黑暗里听了腰带扣的声音,抖着声线说梁叔,我这没保险套。梁京兆把钱包拿出来,从里面拿个塑料片出来,说别担心,我这都准备着呢,总不能让你怀着叔叔的孩子上大学啊。进去的时候楚虞快要从床上跳起来,梁京兆狠狠压着她,让她动弹一分也不行。楚虞央求了好几声,梁京兆让她闭嘴,楚虞一下子被吓住了,然后才叫说:“梁京兆,你怎么这样啊?” 梁京兆在她脸上抽了一下,依旧不轻不重的,眼在黑暗里漫不经心的瞥着楚虞,“你这没心肝的小东西,倒说起我来了。” “怎么舍得让你自己回来的?”梁京兆掐着她腰把她扯上来,换了个姿势,坐在床头让楚虞摇,楚虞眼泪出来,抽噎着动,梁京兆说:“是怕我再去找你?” 楚虞抬手抹眼泪,沾着泪的手捂着嘴哭,腰由梁京兆掐着,东一处西一处的痛,是梁京兆揉捏着她,“以为谁像你?出尔反尔,想干什就干什么?” 楚虞还是只哭,梁京兆把她手打落了,“光哭就不用说话了是吧。”楚虞被戳穿伎俩,拿泪眼看他博点爱怜,这次梁京兆是真不为所动了,一面摸着她的头,一面说楚虞啊,你以后别费劲琢磨了,也就床上算你有些用处。说完就把她按下去了。 后半夜梁京兆尽了他的兴,把楚虞扔到一边睡去了,楚虞拥着被子,身上好几处像梁京兆的指头还掐在上面似的,泛着疼。梁京兆睡觉时背对着她,在窗帘漏出的一点点灯月光亮里勾出个山的绵延轮廓。像山一样高大,又坚稳不变的男人,此时也能这么残酷。 楚虞知道梁京兆现在是怎么想她的,以为她是回来再逼她一把的,实际上她就是这么做的。楚虞知道从今天起梁京兆就再也不信她,把她彻底当做一个狡诈的女人,楚虞认她的罪,她就是想要更好的生活更自由的空间,她就是自私自利。在她不知道她爸爸做的错事之前,她甩梁京兆是可以的,没有所谓的,但现在呢,楚虞自尊心很强,她不能让自己身上永远背着这个烙印,这样她在梁京兆这里又低了一等,再也抬不起头。爱首先是平等,这还怎么爱?没有了爱,真成了妓女和嫖客。虽然楚虞一再给梁京兆强调他们之间只有性的关系,显然现实远远不止,这是两人都心照不宣不能点破的。现在这点狡猾微妙让人些些愉悦的心照不宣残存不下去了,楚虞又处于劣势,那种无措和自卑楚虞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她也不是从前能够坐以待毙、随波逐流的小孩,她不想永远欠着梁京兆。 其实田月坤的话还是说进她的心里了。田月坤自己也是这样,恩这个字压了她后半辈子,她在梁宅里寄人篱下的身份不就如楚虞般吗,她能明白楚虞,所以清楚使用什么字眼能让楚虞更觉刺痛。田月坤让恩义一词压着,对吴素萍终身忠心耿耿,以致后来吴素萍去了,田月坤的心魂也跟着丢了,楚虞看着那时与她对坐着的憔悴女人,心里怕的很,给自己发了誓,她是绝对不能也变成这样的。 靠另一个人生活是没好下场的,楚虞他从前太依赖父亲,后来父亲死了,她生活就颠覆起来,心理上也出了大问题,一度认为活不下去,让她今生的性格都有了缺陷。吴素萍对田月坤好吗?不计前嫌,给她吃穿,让她像从前还是少夫人那样体面,这不就像梁京兆对她吗?越想越可怕了。但梁京兆会好些,好到哪里楚虞也不知道。 能怎么逼梁京兆,楚虞没什么 分卷阅读164 特长,不过是仗着梁京兆喜欢她,有些时候她还觉得梁京兆是爱她的。就靠这一点本钱,楚虞要把梁京兆牵着她的那根绳子点燃了烧断了化灰了,一点飞烟也不见了才好。 因为她一直认为梁京兆会容忍她,所以还没想过失败的下场。 新的学校,学术氛围的确是比H大好。课本是一次性发完的,楚虞拖着空了的行李箱来学工处的仓库,路过办公室遇到了刚认识没多久的班长,班长问清楚虞要去哪里,殷勤的说着要帮她一起搬,楚虞先给他道了谢。班长一鼓作气抬着行李箱带她到宿舍楼底下了,才知道楚虞不住校。楚虞是不熟悉校园,才让他多跑了这么多路,心里很抱歉,说要请他吃饭,班长爽快接受了,还说周四体育课下了之后没课,带楚虞熟悉熟悉校园。一声没抱怨,又扛着行李箱到校门口了。楚虞打了个车来,和他道了别,又说了谢谢。 班长点头应了这声谢,笑着把她送走了。楚虞打车回到家,出租车司机把她和行李箱放在单元门口,但就是单元门到电梯这一段路,楚虞都走得极艰难,好容易上了楼,衣衫头发都散了。 家里空空的。 于露茵跟着张余年进到包间里,梁京兆和一些人已经在了,他身边带个女孩子,穿格子短裙和圆领短袖,头发黑黑长长垂着,脸白净净的妆也不多画,于露茵觉得眼熟,落了座多看几眼想起来了,这不戏剧学院那谁么,出道倒比平辈早,演的都是些小角色,但一直有活儿接,于露茵在其他局上也见过她。 这段饭没吃完梁京兆就先走了,本来他也算张余年的客,没有留到最后的道理。跟着他的还有那个女孩子,亦步亦趋的贴着梁京兆走,乖巧的很。席间多人仰头目送这两人出去,张余年坐直了身子,给他对面一个笑得最暧昧的人说话:“老孙啊,这你送出去的吧?” 孙总笑了,“是不是长得特清纯?中戏这届校花呢。” 张余年也笑,“你送也不能瞎送啊,梁总什么时候好过这口?” “欸,这你不知。”梁京兆走了,孙和剩下人关系近,隔着整张桌子就侃侃而谈了,“上次在个山庄碰见梁总和个女孩,开得可是一间房。这你别给梁总说,老王也见过是不是?” 被点名的立即举了手,“别,我上次回去就问了,那是梁总千金,亏得上次没说什么错话来。” 孙摆摆手,“你眼劲儿怎么还这么不好使?这怎么看两个人都不是父女。梁总是有个养女?这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怎么养还不知道呢?” 张余年和他们一起低低的笑了,一面笑一面来看了一眼于露茵,于露茵低着头喝水,没理他。张余年对孙说:“你可注意点,小心让梁总听见你这样说他,生意还做不做了。” “哎,谁没养个小玩意啊。我说在座诸位,谁敢说他外面没个彩旗飘飘,就起来喝杯酒,喝完了,我老孙也送他一个。” 顿时满堂哄笑,也把这话题拨过去了。梁京兆还不是他们在座愿意招惹的,也不那么熟,谈多了落到本人耳朵里还是不好。张余年忽然转过头来,手伸过去握着一只酒盅,对着于露茵端起来,旁人都顾着笑,没人注意他,张余年微微笑着,眼对着于露茵慢慢饮尽了一杯酒,还把酒杯搁她面前了。 于露茵眨了眨眼,心骂了一句。 孙是够机灵的,楚虞就让他远看了一眼,送来的这女孩就和楚虞有五分像,远站着不动是足以以假乱真了。女孩跟梁京兆上了车,司机坐在前面,梁京兆问了这女孩家住哪,让司机先把她送回去,这女孩扭捏讲了半天,说和合租的舍友不合,钥匙没带什么的,意思回不了家。司机没往后看,心里只听着这话好笑。梁京兆没说什么,司机照往地方开,到了地梁京兆让她上去,女孩又想问梁京兆的电话,梁京兆闭了眼靠在座位上,说试镜有了消息公司部门会通知你。这女孩原是孙总在包着的,不是张白纸,肯主动却也懂眼色,再不甘心也下车走了。 车门关了,那女孩往楼道走,走得缓缓漫漫,袅袅婷婷的,背影是挺像楚虞的,瘦白,头发又长。说也奇怪了,梁京兆听了楚虞那么多闲事破事,件件都想管一管,但换个人便事事都觉得无聊。刚刚这女孩诉说她那点遭遇的时候,梁京兆听得烦心,她有手有脚有嘴,不是白活这么大的。 司机问他回哪里,梁京兆说了个小区名字,是他离公司最近的一栋酒店式公寓,车子发动起来,这地方靠着大学城,离楚虞那不远,梁京兆可以去楚虞那里的,但他想到楚虞,心是更烦了。这没良心的小东西,不见了也行,放在哪摆着、关着,都比见了好。见了面,把人折腾一通,楚虞再痛也倔着不服输,越要给他装个臣服的姿态来,梁京兆看楚虞跪在他脚边犯.贱,这情境不是他在羞辱楚虞,是楚虞在羞辱他。 作者有话要说: 约了三号科三 第三次考了 多更一下 行善积德。这次一定要过! ☆、委屈 李平和他妻子在百货商店里逛,在三楼遇上了楚虞,相距不过十几米,李平看到楚虞身边有个男孩子陪着,就往别处拐了,一边低头走着一面想,这楚虞还真是个胆子大没心肺的。避开了这次,没一会又在个店里遇见了,楚虞在试衣间里正出来,正好撞上李平的妻子,李平妻子认得楚虞,楚虞侧过她看到李平,就点头打了招呼,李平妻子试衣服的时间里,楚虞和李平聊了两句,楚虞从来被教导的很有礼貌,介绍了她身边的男孩说是同学,夸了李平的妻子年轻,告别时还说了叔叔阿姨再见,和那男孩一起走了。 他们俩走出去一段路,李平还看见男孩子问楚虞什么,应该是问他是谁吧。这个男孩和李平之前见得楚虞高中的那个男友相比,是不同的类型,很自信潇洒,眼神不躲躲闪闪,和楚虞站一起倒是相配。当然是相配,年轻人总还是适合年轻人。 李平没把这事给梁京兆说,梁京兆和楚虞之间生了嫌隙,李平看得清楚,他多这一句嘴,让梁京兆烦心,让楚虞遭殃,不如不说。 楚虞和她们班的班长还没到情侣的地步,只不过总在一起,旁人看着都觉得暧昧。楚虞不怎么喜欢班长,觉得他有时过于独断,像梁京兆似的,也比较照顾她,当然班长是不能和梁京兆比的,这种对她人生指手画脚的人有梁京兆一个就够了,而且梁京兆的指手画脚总是很有道理,这个 分卷阅读165 班长的就不大一定。 班长性格完善,和楚虞在一起时也能明白他们不过是在暧昧期,很讲分寸和技巧。而学弟在她这里总有些自卑,所以处处讨好着来,楚虞在这种讨好中感受到被爱被珍重的成就感,所以要说起来,楚虞还是喜欢学弟的。学弟也联系她,在知道她转校后,只是学弟的校区和楚虞的校区隔得远,难得见面。 梁京兆是很久很久才来一次的。 楚虞渐渐很难在梁京兆身上找到让她可以有些安全感,或是让她有信心面对他的东西,换句话说,楚虞再难发现梁京兆身上有任何爱她的表现。前几次梁京兆虽然让她很痛,但至少还表现的对她这个人很有兴趣,有兴趣,所以才来把玩下她,没有兴趣,就是懒得理,梁京兆对她就是这样,且愈演愈烈的要变成漠视楚虞。楚虞应该希望梁京兆对她放手的,但每次梁京兆不来她会难过,来了那样对她,在梁京兆走了之后楚虞总会哭上一会,觉得很伤心。 一个周末,梁京兆有来。 梁京兆提前一个小时通知了楚虞,通知的意思,就是他一进门就要看到楚虞在等着他了。梁京兆见了楚虞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让楚虞给泡了茶,喝茶喝了一个多小时,梁京兆接了个电话又出去了,出去是没给楚虞说一句半句的,直接拿了衣服就走,楚虞跟他到玄关里,梁京兆回看了她一眼,就把门关上了。楚虞有种被使用的感觉,她趴在阳台上往下看,梁京兆信步从单元楼出来,透过层层的树影枝丫,梁京兆穿着的衬衫上也映满晃动的光影,梁京兆是潇洒强大的,不是楚虞能占有享用的。一开始就不是。 不过十分钟,楚虞就套了件连衣裙往楼下走。 阳台能看到小区后门,梁京兆走到大门处,上了一辆楚虞曾坐过的车,车牌号楚虞也记得,她到楼下后打辆出租车跟着,一直跟到市区里,要进到一个小区里,楚虞被门卫拦下了,梁京兆是门卫相熟的,降下车窗后一点头,便让行了。楚虞在出租车后座看梁京兆的车驶进一片绿化幽深的居住区,楚虞没有了些力气,对出租车司机说,“回去吧。” 司机不明白,说:“去哪?” 楚虞定定神,说去某条商业街。 出租车把楚虞放到地方,楚虞用手机付了款,下午五点多,商业街是将将繁华起来的时候,楚虞走了一段路,发现人潮迎着她走,才发觉走错了方向,走到另一面去,橱窗精致明亮,楚虞站在外面发了好一会呆,进去买了橱窗里一件裙子。 试衣间镜子照得她很惨淡,再漂亮的人,失魂落魄的总不会美,楚虞路过化妆品柜台,拿了一支唇膏涂抹了,总算有点气色。 楚虞不明白自己这么疯,真去跟踪梁京兆,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为梁京兆的冷漠而怅然若失,对着镜子照那有了声色的面庞倒是懂了,也这样涂了唇膏对镜过,那时吴桂荀说她美则美矣毫无灵魂,现在楚虞想来觉得吴桂荀当时太装腔作势,然而这句话就像个预言似的把她钉在某堵墙上,她并不丑陋,还是美的,为什么就得不到一份真正的爱意呢?所有人都可能喜欢她,因为她是美的,但没有人真正爱她这个人,这又是什么道理?大街上有一些不那么好看的人,他们并没有像楚虞一样一无所获着,因为他们是不美的,就排除了因为贪慕姿色而展开的假情假意的追求,楚虞也不是那种美的很有性格的人,她只是苍白、细瘦、眉眼缠着忧怯,但她可不是相由心生,谁愿意爱她自私丑陋的灵魂?楚虞这时真的好恨吴桂荀,他说的话太真了,还像个诅咒在咒着她。 楚虞提着些购物袋子回到公寓里,也不过才九点而已,商业街上人渐多起来,楚虞有了种不配这人世的自卑感,逃遁了。客厅里有光,楚虞不疑有他,只当自己出门时忘记了,向卧室里走才觉得有道视线,梁京兆在阳台上吸烟,见了楚虞,垂手把烟头扔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没摁熄,还在袅袅燃着。 楚虞好久没见梁京兆抽烟了,吴素萍住院到出院那会梁京兆抽得很凶,几米外都温得到烟味,经过一片地方,烟味好久才散去。梁京兆那时候抱楚虞,楚虞像也抽上了一根,微微被尼古丁眩晕了。那之后梁京兆似乎戒了烟,身上烟味变淡,后来吴素萍死,梁京兆也没抽得像上次那么凶。现在看那烟灰缸里,已经有了三四根烟头,不过都不算短,抽了一半就掐了,掐了后再抽的。 楚虞看着那烟灰缸,心想,梁京兆,你烦躁什么呢? 梁京兆扫了眼她手上的东西:“去逛街了?” 楚虞点点头,忽然把她买的裙子展开给梁京兆看,“您看这件,好不好看?” 梁京兆看了一会,说:“可以。” 楚虞说:“我试过的,就是肩带有些长。”楚虞把带吊牌的裙子搭到床上,然后弯下腰开始卷自己身上这件的裙摆,“我试给您看。” 梁京兆没说话,坐在了阳台茶几旁的躺椅上。 楚虞站在卧室的中央,将衣服脱尽了,屋里没开空调,阳台上还能映着外面一片的灯火。楚虞出门匆忙,没有穿上件的内衣,倒扣着软柔的半圆,楚虞稍稍掩了一下,将新衣服换上,一件到脚踝的吊带连衣裙,腰后系着带子束出腰线,肩带是太长了,楚虞白皙的前胸露在灯光下,锁骨和肋骨孱弱的清晰。楚虞抬起手臂,将带子捏起来一段,“这样就好了。” 梁京兆站起来,一步步朝她走。楚虞仰头看他,梁京兆伸手过去,把楚虞的手推开了,肩带落下,衣衫便不对称的□□出肩胛骨的线条。梁京兆弯下腰去,也学楚虞刚刚脱掉衣服时的样子,一点点将她的裙摆卷上了,到腰的时候,梁京兆的手贴在楚虞的皮肤上,衣料搭在他的手腕,他的手向上走,衣料便被卷着带上去了。 梁京兆嘴边还有烟味,他垂着眼,吮了楚虞的胸脯,手指掐在上面,他说:“下午的时候,里面什么都没穿,给我泡的茶?” 楚虞说:“您看见了……”她声音都有点抖,因为梁京兆的动作。 梁京兆把手放下来,垂坠良好的衣料又坠到脚踝处。楚虞缓缓松了口气,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梁京兆说:“下午跟我跟到哪了?” 楚虞说:“锦江花园。”她没撒谎,因为梁京兆既然问,就是全都知道了的。 梁京兆说:“你跟着我干吗?” 楚虞说不出答案,梁京兆说:“要不这样吧 分卷阅读166 ,我让人把我每天行程也给你发一份?” 楚虞抬起眼,眼里恳求情绪。 梁京兆说:“楚虞啊,你这心里一套,嘴上一套,做的又一套,要人怎么伺候你?” 楚虞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梁京兆说:“腿在你身上,你跟踪我,还能说你不是故意的?” “梁叔,”楚虞道:“我错了。我不该跟着您的,我没那资格……我算什么东西,去跟踪您,您去哪是您的自由,来我这里也是……您想来就来,这都是您的自由,您的权利……” 梁京兆打断她:“你这是指责我?” 楚虞眼里现了泪,“不是,梁叔,我……” 梁京兆很冷静的看着楚虞的眼里慢慢滚出一颗大的泪珠,然后成串的就坠下来,然后楚虞又用一双水的哀求的眼看他,小心的,委曲求全的,虚伪的,表演的。梁京兆说:“楚虞,你少哭,哭得败兴。” 楚虞掩着口,一声抽噎堵在喉咙里。 梁京兆说:“脱了衣服,上去。”他指得是床。 楚虞叫着梁京兆,叫他“梁叔”,一声又一声的,底底的,哀怯怯的。 梁京兆说:“楚虞,我这样玩你,是因为我可以,不是因为我生气了,你懂吗?” 楚虞一面抽泣着一面说:“我懂。” 梁京兆摸了下她的头,楚虞自己脱掉裙子,抽抽搭搭的往床上爬。梁京兆抓她回来,“委屈你了?” 楚虞摇头,“没有。” 梁京兆又问一遍:“这么被我糟践,是委屈你了?” 楚虞说:“梁叔,我没觉得委屈。”眼泪已经流得一塌糊涂了。 梁京兆说:“把衣服穿上。” 楚虞抱着他手,“梁叔,我错了。” 梁京兆说:“不是你错了,是我没兴致了。” 楚虞伏在床上,哭了很久,梁京兆没再理她,楚虞止住了哭,把衣服穿回去了,吊牌飞在脖子的后面,显得很滑稽。 梁京兆说:“觉得委屈,就趁早滚。” 楚虞突然爆发了,“我才不滚!我为什么滚!我就赖着你!” 梁京兆本已经要走出卧室,闻言坐了下来,“你赖着我?你不是早想摆脱我?” 楚虞狠狠揉了眼睛,“我不,我才不走,我来报恩的梁叔,我一定让您把我操够了,操腻了,把我踹地上说再也不要缠着你了,我才走。梁叔,你别想甩开我!”别想心里没有我。 梁京兆站起来,整了下袖口,说:“行,楚虞,我现在告诉你,我已经腻了,你滚吧。” 楚虞愣在那里,梁京兆走出门去,过一会传来门锁响动,门打开关上,梁京兆走了。 梁京兆没走电梯,电梯在六层,梁京兆已经没这个耐心等它,从楼道下台阶。楚虞那伏在床上哭的身影总晃在他眼前,梁京兆是该当即走了,不走,他的心就软了。 楚虞这东西,是真的逼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 真的无语 我好傻 预约科四,约到了二十六号,还以为约到了明天 紧张激烈的准备考试准备一天了 还拜托了别人明天送我去考场…… 我真的好懒的,在床上躺着 这段时间气温又回升,一看见太阳我一动都不想动。这样我都不更 我有罪 我科三过了,谢谢大家的祝福加持 我这几天一定不会断更的! 梁哥好鬼畜 好社会 ☆、孩子 楚虞她是在和梁京兆打一场仗,看是她先坚持不住还是梁京兆先对她心软,但现在她有点丢盔弃甲的感觉,梁京兆说烦透了她。 楚虞只能等着梁京兆来,每一次他来就是他们之间一次交锋,总等待的持久消耗让楚虞不断怀疑自己,直到一种昏沉的状态,她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这样和梁京兆耗,为什么不和梁京兆好好的,至少总有个人温温和和的对自己。楚虞是要快放弃了。冷漠暴力的梁京兆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楚虞给梁京兆发了不少讯息,说一些有的没的的话,梁京兆根本不回她,看没看见楚虞都不确定。还是在发。学校期中考试的成绩单楚虞也给梁京兆发过去,楚虞社交账号把梁京兆划进一个分组,一天能更新三天动态。楚虞白天时做这些,晚上时就开始后悔,从上次跟踪梁京兆就是一个开头,一切计划的、理性的都破碎了,楚虞觉得自己不可理喻的发着疯,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总不能是真的那么爱梁京兆,梁京兆不能爱的。 在新学校新环境,楚虞依旧没有什么朋友,她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对付梁京兆和学业,再加上和自己过不去的时间花费,她每天过得极其拥挤,挤到一个逼仄的缝隙里行走着,班长倒对她一直很上心,但他上心的人并不只有楚虞一个,楚虞也观望过他一阵,最终感到沮丧和无聊,自觉避开了,然而学校里经常和她说话的还只有班长。 一个多月后的周五下午,楚虞开了家门发现地上有双鞋子,是梁京兆的。心狠跳了一下,平复了再往里面走。梁京兆和衣在卧室寐眼,领带和外套挂在一旁梳妆台的椅子上,梳妆台上有楚虞早上出门时用得一团糟乱东倒西歪的化妆品,和梁京兆的外套领带搭在一起显得有种幸福安定的感觉。楚虞悄然靠近了梁京兆,梁京兆没有醒,楚虞蹲了下去,凑在床边看梁京兆半皱的眉,楚虞想伸手过去,半空又收回去,束手束脚的不敢动作。 梁京兆上午有事在附近,处理后找了楚虞这里歇脚,下午还是要再忙的,睡得很浅,二十多分钟就睁开眼,楚虞还蹲在他前面,本正看着他发呆,他一睁眼睛,把楚虞吓了一跳,往后坐在地上,眼还呆愣的盯着他。 “几点了?”梁京兆没理楚虞这幅模样,也没问她在这蹲着干什么。 楚虞手忙脚乱去看表,想起手机不在身边,要站起来腿却麻了,痛得又蹲回去,蹲回去更麻更痛,低着头揉了两揉,就又站起来,跑去客厅看钟,看一眼再一瘸一拐回来,“一点了。” “一点多少?”梁京兆从床上坐起来。 楚虞刚刚那趟没看清,又拖着腿脚跑出去再跑回来,扶着门框说:“一点二十。” 其实楚虞这样很可爱,狗腿的,乖巧的,梁京兆在心里很想笑一笑楚虞这幅样子,但当楚虞那张美丽的脸 分卷阅读167 庞对着他的时候,他完全清楚在这幅模样下楚虞有怎样冷硬的心肠,便也不笑了。 他下了床,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披上,一面穿着一面往外走,楚虞在后面趿拉着拖鞋眼巴巴跟着,跟到玄关了,梁京兆换鞋的空当回头瞥了她一眼,“下午没课了?” 楚虞点点头。 梁京兆说:“吃饭了没。” 这比前几次说得话温和太多了,还问她吃饭了没,带着关系意味,楚虞之前受惯了梁京兆的残暴,这样一句话让她受宠若惊的,说:“没呢。” 梁京兆望着她,神情很微妙,带点嘲讽的,视线向下垂着。楚虞立刻感觉到梁京兆的意思,他是觉得她故意来博同情,说没吃饭什么的,楚虞不愿梁京兆这样看轻她,立刻补了一句:“我马上就准备吃了。” 梁京兆没再说话,直转了身开门走了。 楚虞立在玄关里,觉得现下这场景真够熟悉的。一个窠臼里,梁京兆对她还是这样。 回到客厅,腿脚还麻麻痛痛,是要吃饭的,本打算是点外卖,这一出来,楚虞没有胃口,扔了手机倒在沙发上,她回想起在H市的时候,在她的出租屋里,梁京兆来找她时说的那些话,那些甜蜜,诱惑,不可置信又强硬让她信服的。梁京兆和她之间,关系转变了那么多层,这个人到底爱不爱她,楚虞根本说不出一句准话。楚虞从青春期起始爱了许多人,到头来哪个都不是能让楚虞拿来当做战绩的,太失败了,都太失败。命运真是笑话人的。 六点多,梁京兆从公司门出来,天色将暮,李平在他身后,梁京兆叫了他一同吃晚饭。下了台阶几步,没走到车停的地方,梁京兆问李平意见:“叫楚虞一起来吧。” 李平没什么好介意的,梁京兆在车上打了电话,也叫司机向那里走,电话响了很多声,没有人接,到了公寓底下,梁京兆开门下车,“我上去叫她。” 梁京兆用指纹开的锁,门一打开,人声就泄出来了,楚虞很机敏,说了声“等等”,她从椅子上下来,到客厅里,与进来门的梁京兆打了个照面。 梁京兆很平静的问:“有客人?” 楚虞点头,“嗯。”她给梁京兆拿拖鞋出来,摆在地上,说:“是同学,我们班的。” 梁京兆脚下没动,楚虞在地上抬起头来,梁京兆说:“吃饭了吗?” 楚虞一面站起来,一面说:“订了外卖。” 梁京兆没有换鞋,走进屋子里,“李平在楼下等着,来叫你一起去吃饭。” 楚虞跟在后面:“已经叫了外卖了……” 梁京兆拉开桌子旁一张椅子,坐下来,说:“不急。先等外卖送来吧。”他的眼落到桌子对面的班长身上,“你是楚虞的同学?” 班长站起来,“是,我叫张越。来和楚虞一块写小组作业的。”桌子上摆着两个电脑,摊着几份资料和课本,不是假话。梁京兆扫了一眼桌子,应了声“嗯”,又道:“几点来的?也没听楚虞说。” 班长道,“小组还有其他人,半个小时前走了两个。我们三点来的,叔叔,我也写的差不多了,您和楚虞要还有事儿,我就先回学校了。” 楚虞在一旁说:“外卖呢?” 班长笑了,“我提着回去吧,我舍友也没吃呢。” 梁京兆这时说:“张越啊,跟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吃完了我把你送学校去,正好吃饭的地方离你们学校也不远。” 班长说,“这不用了叔叔,我正好带外卖回去,要不搁着也浪费了。”说着收拾起东西,楚虞走过去,帮他拢了几份材料。 梁京兆把张越的名字念了一遍,过会说:“我还真听楚虞提过你,你是班上班长吧,楚虞说你特别照顾她。” 楚虞收拾笔的动作一顿,她这两个月来统共见了几次梁京兆,见了面就做,不做也没有话说,她也没和梁京兆提过她在学校认识的人,因为没什么好讲,二是梁京兆根本不想听。梁京兆这话不是说给张越的,是给楚虞说的。 手机响铃的声音,是外卖电话,楚虞去开了门,听到后面班长回答梁京兆的话:“说什么照顾,都是同学呗。”楚虞提着两袋餐盒回来,看见张越把电脑收进包里,又背上身,从她手里把塑料袋接来,“叔叔,楚虞,我先走了啊。” 梁京兆从座椅上起身,将张越送至玄关。 楚虞靠在桌子边上,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门关上了,梁京兆折回来,语气淡淡的,也没什么要发作的样子,只是告诉她:“你收拾收拾,李平还在下面等。” 楚虞低头看身上穿的,一件背心和牛仔短裤,她说:“我就穿这个吧,不用收拾了,不要让李叔叔多等。” 梁京兆看着她,看了好一会,问:“楚虞,你上午没穿这身吧。” 楚虞说:“嗯,不是这件吗?” 隔了有十几秒,梁京兆才说,“我记错了,走吧。” 楚虞没敢走梁京兆前面,梁京兆根本看得穿她说谎,她就说谎了怎样?反正在梁京兆这里她都没信任了,真话假话都被当做假话看待,那她随便说什么也没关系。她只是怕梁京兆突然爆发把她摁哪里狠揍,毕竟她怕痛又惜命。跟着梁京兆,楚虞每步都慢梁京兆一拍,梁京兆已经开了门了,楚虞才换鞋,梁京兆就等着她,楚虞换了鞋,梁京兆进到电梯里,楚虞才接了门把手来关门。 李平一直在楼下等着,刚看一个男孩背着书包从单元门里出来,李平直起了身子,细眼看出来这男孩就是和楚虞在商场一起逛的那个,不由为楚虞捏了把汗,要真是这种情况,梁京兆不知又是怎么个反应。李平对梁京兆的私事是不好多关心的,这段时间他也看出来梁京兆是和楚虞又有什么不对,他们的关系本就不好说清,李平又是个外人。那男孩骑上辆山地车,飞快驶出小区了,李平收回眼坐回去,拿出手机来看,当做什么也没见过。 梁京兆和楚虞一前一后从单元门出来,梁京兆在前面走着,楚虞的头一直半低着看路,跟着梁京兆的后脚跟走。到车跟前了,梁京兆开车门,差点撞了楚虞的头,梁京兆坐进车里面,楚虞定了神,绕到另一面坐进去。 她刚坐稳,和李平打了招呼,梁京兆说:“开车。” 司机把他们送到一家私家菜馆,包间里异常安静,只有筷子点盘子的声响,李平和 分卷阅读168 楚虞聊了聊学校里的事,问她转学后习不习惯,学习上有没有困难,楚虞小声的回答了,梁京兆没有加入他们,后来李平和梁京兆谈工作上的事,楚虞埋头吃饭,也不说一句话。后来汤上来,梁京兆问了楚虞一句:“吃饱没有?” 楚虞把盛着汤的勺子即刻放下了,“吃饱了。” 梁京兆说:“多吃点。” 这句话让楚虞都不敢放勺子,把汤都刮净了。服务生来续水,楚虞才借此放了勺子喝水,李平问她要不要再点,楚虞含着水摆了摆手,咽下了又张口说:“我不用了,你们要就再点吧”。 梁京兆坐在那里,楚虞这话落了,他说:“都吃好了?走。” 他站起来,李平去前台结账,司机把车开过来,等齐了李平,梁京兆坐到了后座,李平进了副驾驶,楚虞打开后座车门,梁京兆靠在座椅上,隔着一段距离,一双眼在昏黄的车厢里盯着她。 先将李平送走了,梁京兆告诉他:“今天没让你吃好,明天还随我去,我请你喝些酒。”李平应下了,对楚虞也摆了摆手,走进家里,梁京兆交代司机:“先送楚虞。” 很快就到了,楚虞有点失落,梁京兆没有要上楼的意思,其实上了楼楚虞也应付不了他。不管是粗暴还是什么,能和梁京兆在一起还是好的。她慢慢溜下车,给梁京兆说声再见都忘了。快摸到门的时候听得身后也有车门开关的声响,没等她转过头去,梁京兆就从后面揽了她的肩,几乎是押解着她朝前走,楚虞按的单元门密码,输错了两次,梁京兆问她是故意的?说话时离她很近,气息吐在她脖子上,楚虞慢吞吞回答:“……我再输一次。” 门开了之后,梁京兆没有松手,现在算是推搡了,将楚虞按在前面,电梯停在一楼,进了电梯,梁京兆把楚虞揽到身前来,体重靠在她身上,将她压得累极了。楚虞吃着劲,撑着梁京兆的体重,叫了一声:“梁叔。” “别叫我。”梁京兆说:“我不是你叔叔。” 楚虞不说话了,梁京兆垂在她身侧的手动了起来,在她腰腹处留连,楚虞紧张起来,而梁京兆的不过是随便摸索了两把,后收紧了手臂,紧紧勒住楚虞,要把楚虞断成两半,没有多痛,只是不舒服。 电梯开了许久,又合上了,楚虞伸着手臂去按开门的按键,梁京兆这才把她松开了,手放在她的后颈上,头发丝磨的楚虞很痒,梁京兆的手掌也很热,楚虞小步小步的走出去,手放在门锁上对指纹,开门时手紧张的发颤,梁京兆问:“害怕我?” 楚虞摇头,说不是,梁京兆说:“那你怕什么?” 楚虞说:“我什么都不怕。” 梁京兆说:“我要问你和那个张越是什么关系,你也不害怕吗?” 楚虞说:“我们就是同学而已。” 梁京兆嗤笑一声:“以为我没年轻过吗,不懂你们是怎么回事?” 楚虞咬牙说:“就是同学而已。” 梁京兆俯下身来,捏了下楚虞的脸颊,“你的私生活,怎么乱也是你自己的事。” 楚虞说:“您要是看不顺眼,我可以不和任何男生讲话。” 梁京兆笑了,“楚虞,你算什么东西,我不想操这个心管你。” 这句话出来,彻底把楚虞抽尽了斗志。楚虞站了一会,无力道:“梁叔,你不要生气了,这次是我错了。” “还有哪次没有错?”梁京兆说:“楚虞,你哪次都没做错,不用道歉。” 楚虞说:“我们就是同学。”楚虞说:“真的。” 这样了,也不肯坦诚。 梁京兆有他的方法。他从背后环住楚虞,手垂下给她解了腰带,楚虞攥起了拳头,也没动一下,任梁京兆的手伸了进去,梁京兆没直奔着去,隔着层布料揉弄,楚虞身子抖得像个筛子,抓着梁京兆的手臂叫了声梁叔,梁京兆在她耳边说:“没完呢。” 梁京兆的手退出来半分,挑了那层濡湿了的布料进去,楚虞去抓梁京兆的手,不让他继续,梁京兆说:“你说得谎话太多,还是闭着点嘴,换个地方说话吧。” 楚虞的手软软放开了,梁京兆的手指探进去,问楚虞:“几点钟做的?” 楚虞咬牙不说话。 梁京兆说:“五点吗?在我来之前一个小时?”他的手指缓缓加进去一根,问楚虞:“我看是更早?” 楚虞终于哭出来,一面哭一面道:“梁叔,我错了,我骗你的,我只是想让你吃醋,梁叔,我不会和别人上床,也不想和别人。” 梁京兆说:“前面的话好听,后面,是又讲瞎话。” 楚虞抽噎了一下,愣愣的,“您都知道?” 梁京兆说:“你的私事我不想管。” “您这也不管,那也不管,您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梁京兆惊讶挑了眉,“楚虞啊,你不是不想我抓着你不放??” 楚虞还在哭着,哭着摇了摇头。她眼睛肿成桃子,大颗大颗的泪珠滚出来坠到梁京兆手臂上,一张脸梨花带雨,又漂亮又惹人怜,梁京兆给她揩了下巴的泪珠,楚虞抽噎得更厉害,梁京兆放了她 ,给她把裤子穿好了,像对个婴儿似的,梁京兆抽了餐桌上的纸巾擦了手,又抽了几张给楚虞,“平时吃饭不吃多少,哭倒有力气。” 楚虞捂住脸,梁京兆坐下来,“行了,别哭了。不累?” 楚虞说:“我伤心就哭,您管我?” 梁京兆道,“奇了,刚刚谁嫌我不管她。” 楚虞左抹右抹,把脸给囫囵擦了,坐到梁京兆身边去,手伸过去抱梁京兆,她知道梁京兆现在不生气了。梁京兆抬了手任她撞进来,又拍她的后背,楚虞说:“梁叔,你不要再吓我了。” “怎么是吓你?”梁京兆淡淡的,他冷落了楚虞这么久,现在是真消了气了,和楚虞没什么好气的。气也不是这么快就消了的,前几次狠的时候,把楚虞弄得一边做一边抽泣,那时梁京兆的心都硬着,楚虞今天是服了软,也可能是个策略,但梁京兆看楚虞低头认错,又哭得这样伤心,还是没再板起脸来。 楚虞说:“您前几天,我真的好害怕。梁叔啊,你之前,我惹你生气,你就不回家,家里,又没有人,我一个人害怕。” 梁京兆说:“你在H市是一个人住,也住得很好。 分卷阅读169 ” 楚虞说:“那是因为我知道您会来找我的。” 梁京兆没说话,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楚虞的后背。楚虞还是张嘴谎话就来的。 “梁叔,你是真的不想管我了?” 梁京兆低头,“你长大了,不想也不用让大人管了,正常。” 楚虞说:“我不正常。” 梁京兆抬起来她的脸,“说这种气话,你也想和其他小孩一样吧。” 这一句话,把楚虞完全戳中了。她真的,就是想和大多数一样,一样幸福,一样开心,不需要拥有什么特殊性质的烦恼,不会和监护人上床,不用为一段没结果的关系浪费感情。 梁京兆说:“你这些招数,到什么时候都是管用的。上午你说你没吃饭,下午我不是来了,来叫你一起吃,不要自己有一顿没一顿的。你和那些男孩子,肯定不是就为了惹我生气,也是你自己喜欢了,喜欢就喜欢吧,年轻人,总不会真的愿意和我这个年纪大的一起玩,也玩不到一起去。” 楚虞闷在梁京兆胸前,梁京兆说这些话的时候,震得她贴着梁京兆的地方都嗡嗡的,很安定的感觉。梁叔又回来了,温温和和的梁叔,对她好的梁叔,做什么事都有点距离,哪怕是在床上也是,很照顾着她,考虑她感受的梁叔。楚虞真想梁京兆是一直这样的。 楚虞说梁京兆:“你一点也不老的。”梁京兆说他自己年纪大的时候,楚虞心里有种酸涩的感觉,在楚虞做关于梁京兆的思考的时候,想得更多的是梁京兆的身份和行为,从没想过是年龄的问题。年龄不是问题,和其他比起来。 梁京兆笑出眼角细纹,说:“我怎么不老?楚虞,以后也别闹了,我不会真不管你,你明白吗?” 楚虞点头,“嗯。” “说你明白了。”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您不会真的不管我。” “再说一遍。” “您不会真的不管我。” “记住没有?” “记住了。” “好。”梁京兆用嘴唇贴了贴楚虞的额头。刚刚进来时只开了灯,没有开空调,天气还有点余暑,楚虞是吹惯冷风的,刚刚那一阵又让她出了满身的汗,头发粘在脸颊额头上,嘴巴微微张着呼吸。梁京兆摩挲她的脸庞,楚虞抓他手指,低低问:“要不要……去卧室?” 梁京兆翻过来握住她的手,摇了头,“就在这里坐一会。” 楚虞低眼说:“你刚刚好凶。” 梁京兆说:“你应得的。” 楚虞瞪他,又说:“你之前好几天,更凶。” 梁京兆说:“还敢不敢给我说报恩的事了?” 楚虞说:“您对我好,我肯定记着。” 梁京兆说:“记着就行了。” 楚虞转过头来吻他,梁京兆侧了侧,吻在她脸上。楚虞抿了嘴,“您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我当然喜欢你。”梁京兆把楚虞颊边的乱发都别到后面去,楚虞说:“那您爱不爱我?” “我很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我养大的,也不是我贪图你漂亮,是因为你值得人喜欢。”梁京兆说:“其他的不要问了,给我留点脸面吧。”梁京兆已经承认楚虞的那些伎俩对他有用,其他的再说多了,楚虞是会看轻他。 楚虞在低着头玩梁京兆袖口的扣子,梁京兆揉她的头发,楚虞说:“您真是大人,什么都看得清楚,明白。” 梁京兆说:“当然,长你的那年岁,不是白长的。” 楚虞说:“您十几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梁京兆想了,说:“也是一团糟的。” 楚虞说:“您是比我厉害的人,肯定和我是不一样的。” 梁京兆又为她挽了碎发:“你也可以的。” 这天晚上,梁京兆和楚虞睡在一起,各盖了一条被子,睡得很安稳。早上梁京兆起来买了食材,回来关着厨房门做早餐,味道从缝隙里泄露出去,楚虞是被香气和饥饿叫醒的,下了床看见梁京兆系着半褪色的围裙端了盘子出来,楚虞踮着脚要接手,梁京兆躲开她:“烫。”不要她碰,问她洗漱了没。 楚虞折回去洗脸刷牙,出来时梁京兆在看手机上的新闻,侧着头把用水热好的盒装奶撕开倒进楚虞的杯子里,楚虞坐到他身边了,他抬眼看楚虞:“倒是勤快,周末不睡懒觉。” 楚虞接来奶喝,梁京兆说,“厨房里还有,你去端出来吧。”楚虞站起来,去了厨房。她低哼着歌,背影轻轻晃动,身上铺满了晨光,阳光下天使一样的小东西。 梁京兆垂下眼,他不知道楚虞想要什么吗?这是他养大的小孩,楚虞是个无礼的大胆的野心家,她想要不用一块筹码,就索取到她想要的所有。是他的孩子,不过还是个孩子。这个小孩,摇摇摆摆的拖着一只空空的口袋走到梁京兆面前,把她的口袋启得大大的,梁京兆看不得这个孩子在他这里一颗糖果也讨要不到的样子。之前的那些已经够了。 在楚虞自以为的那场战役里,她的梁叔是一直在和他自己对弈,楚虞不是他的敌人,是他的业障。到底是真的爱楚虞,还是真的爱护这个孩子,爱,就不能放手,爱护,就得讲责任讲良心,他首先是楚虞的家长,然后才是爱人。 楚虞不知道这些,也不管这些,她心里只有个欢欣的念头,她此刻端起了梁京兆制作的、摆盘漂亮的食物,像端起她沉甸甸的美梦,对未来很抱希望,再也不要落空。 她的胜利带着侥幸,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赢了这场比赛,在今天之前,梁京兆的冷漠已经把她击打得丧失所有斗志了,她发觉她根本受不了梁京兆漠视她,可她最后还是赢了。 于露茵曾经对王昊非常有感情,她是聪明的女孩子,当然清楚王昊的那些欲拒还迎,欲擒故纵的伎俩,但每次还是甘心下了套,她是真的爱痴了傻了?不过是真的喜欢他,不忍心那个在她心里一直像小王子一样骄傲的人在她这里败兴而归。宁愿放低自己,也不愿让对方跌倒一次。 楚虞是于露茵这段情感的见证人,她曾经也喜欢过王昊这样的确令人心动的男孩子,王昊让人爱得遭罪,从不想回报和责任。楚虞想成为这样的人,所以楚虞对王昊的好感稍纵即逝,因为他们已 分卷阅读170 经是同一种人了,这种人,没有飞蛾扑火的奉献精神,最擅长的是不让自己平安无事。 ☆、烟花与山茶 大二课是最紧的时候,每天都有早八的课,一直上到晚上九十节,中午回不来,楚虞就在学校食堂里坐着,早午餐都是潦草的,所以晚上一定要吃好。背着包回到家的时候,梁京兆或早或晚总会到,这是他家长的义务,对楚虞的责任,有退不了的应酬,会事先给楚虞报备。 家里又请了新的阿姨,工作日只做晚餐,周六周日三餐,再做些清扫任务,不再住家。有时得闲得空,梁京兆会在周末给楚虞做饭,平时只有早餐在做着,很像楚虞上初高中的时候。 他们也没有再发生关系。 楚虞对这种事情没有执念,她的选择也太多,和谁都是一样的,和吴桂荀开始的过早的频繁的让她对性带有种麻木,尤其是后来梁京兆吓她的那几次,她有些抵触梁京兆。当然之前和梁京兆最舒服,因为梁京兆很照顾她,又有些隐秘的愉快。但其实也是差不多的,缺少的会有其他的来补充,比如说年轻的,美丽的,恰当情境的。 楚虞是有恃无恐,日子过得很轻松,从前被分散出去的注意力被集中起来,不是学业就是玩乐。这两项都渐渐出色起来,于是让人敬慕,她再得到的爱就是被尊重的了,小心翼翼的不敢伸出手去的爱,和街边的搭讪、狂热短暂的追求不同,楚虞认可这种爱,但另一种是最好的:势均力敌的爱。 班长在大二上学期和高中的异地女友分手,在新年的夜晚打给楚虞电话,楚虞正和梁京兆在客厅看春节联欢晚会,手机响起来,楚虞看了一眼梁京兆到房间里去接,班长回了江苏老家,问楚虞能不能做他女朋友,背景音是鞭炮和笑闹,听起来很宏大又很亲切,楚虞说让我想想,班长说嗯,那就先新年快乐吧。 挂了电话楚虞回到客厅,梁京兆在剥一只砂糖橘,楚虞走过来,梁京兆揽了她的肩膀,把橘子喂进她嘴里。楚虞吃完了要再伸手拿,梁京兆说:“上火,少吃。” 年前阿姨买了许多年货,在最后一天做工的时候摆出来,楚虞吃了些炒货,那天吃午饭又把腮部咬到了,生了口腔溃疡,食欲恹恹。晚上躺在床上举着镜子往嘴里照,手里捏个维生素片,几次放进嘴里,都贴不到地方,梁京兆来敲她的门,看她这幅样子,问她在干什么。 楚虞拿出湿哒哒的维生素片,说想把它贴到创口,听说好得快一些。 梁京兆没听过这种说法,在床沿坐下了,从维生素瓶子里拿出来一片放在食指上,对楚虞说:“张嘴。” 楚虞张开嘴,梁京兆俯下身,手指伸进去,正遮了光,什么都看不清楚,梁京兆拍她肩:“坐起来,看不见。” 楚虞从床上爬起来,折着腿跪坐在床上,仰起头对着房顶的灯,梁京兆扶着她下巴,调了角度,“哪?” 楚虞用舌尖做指示,梁京兆的手指再伸进去,一步到位,“好了。” 楚虞慢慢合上嘴巴,梁京兆的手指快离开的时候,让楚虞舔了一下。 楚虞摸着腮感受,“唔,蛰得好痛。” 梁京兆起身来,“早好少受罪。” 楚虞笑了一下,梁京兆是来叫她收拾东西的,原来李梅住的小间让人给改成了书房,楚虞念的专业要看许多的书,各种售书网站寄来的快件没有断过,寒假楚虞懒散了些,不愿每天都吃书本,半月才拆了一箱,后来的堆了一地。楚虞倒回床上,还捂着脸颊说:“梁叔,我疼啊。明天再说吧。” 梁京兆说:“你就懒吧。”关上门到书房给她收拾清楚了。 电视上播喜庆的歌舞,演不怎么好笑的小品,楚虞用吸管喝瓶装苏打水,靠在梁京兆肩头,一些还算能笑一下的地方她就笑一下,在梁京兆的肩膀上蹭蹭,振动模式的手机似的。梁京兆欠身把手里的橘子皮投进垃圾桶,顺势把楚虞甩开了。楚虞没有依靠,等梁京兆回来,直接在他腿上躺倒了,还扭身换了个姿势,又能看电视,又能喝水。梁京兆没奈何,不管她了。 楚虞很喜欢和梁京兆玩的这些小游戏,有点亲昵,又不到最后一步去。带点男女间的东西,又可以是亲人间的。像猫对它的窝,平时不怎么愿意躺,要抽走的时候总要用爪子按着喵喵叫着宣誓主权。 梁京兆耐心陪楚虞玩这些游戏,但他毕竟是梁京兆,总不会强加给楚虞什么,也不会在家等着楚虞这个小东西开开心心的回来,他只是在楚虞生活里而已,他也有他要做的事。 元宵节,楚虞和相熟的女生出去,在灯火通明的闹市走了一遭,好看的好玩的好吃的,一切都很平常的开心。女生是和她同班的,最后把她领到一个小区的小广场,广场只亮着两盏灯,四周都是花草和树。班长拿燃在手里的小烟花给她,小烟花小小的光彩着,照亮车里一后备箱的山茶花,班长说:“上次那么不正式,怕你轻视我的心意。” 陪同的女生早悄悄离开,与另一辆车上班长的兄弟离开了。元宵节,早前还说是上元节,是很多里男女主人公相会定情的日子,楚虞在小小的烟花和大簇的山茶花下有些动容,再就是这样的告白,在这样热闹的日子里,没有哗众取宠,是平和美好安静的。浪漫并不俗烂,只在它悄然的时候。 班长问楚虞想去哪里,楚虞说在长中路逛一下吧,那里很热闹,两道人来人往,灯光璀璨。班长说好,到了长中,却是在堵车,进退难行,楚虞在副驾驶笑,班长解了安全带,倾身过来吻了她一下。 楚虞在心里说,是这样。这样是正常的,好的。 晚上回到家里,梁京兆在家放着投影仪看电影,灯都熄了,偏蓝晃动的荧光映在梁京兆身上,梁京兆看向她,她脱掉走了半天的鞋子,过来到梁京兆这里,梁京兆问她出去好玩吗?楚虞说:“人超级多,走都走不动。”她手放在肚皮上,喝掉了一大杯可乐,肚子鼓鼓的。 电影里人物开始说话,焦急的高声的,楚虞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梁京兆将手搭在她的肩膀,荧幕上是一位年轻的绅士,在讲台上作战前募捐的演说,是个体面却急进的男人。梁京兆在楚虞肩膀上的手紧了一紧,隔着件羊绒的毛衣,楚虞略略僵硬,梁京兆感觉到,将手放下了。 楚虞回过头来,对梁京兆说,“其实我没关系的。” 梁京兆看着楚虞,楚虞的眼 分卷阅读171 睛在暗地里发光,很明亮,她的眉眼发展起来,摆脱了缱绻哀求着的愁怨,越来越像她的父亲,他们父女是势必要在梁京兆这里拿走什么的。梁京兆摇了头,起身去倒了杯水。 楚虞刚获取了一份崭新的恋情,对梁京兆的拒绝并没有在意。 开学了,日子更好过了。楚虞在学校的时间更多,没有课的时候就和张越在图书馆里消磨,一起读些书,各做各的也很舒适,再去食堂吃饭,或者在图书馆后面背阳的花坛吃外卖。楚虞熟识了张越所有的朋友,他们时常成群出去,张越的朋友,和这些朋友的恋人,楚虞在这些人里面环视一周,发现自己和这些人有相似的快乐,不仅在为同一个笑话笑的时候。 运动会,楚虞给张越背后别号码牌,学院在看台下支了桌椅,老师和院领导都在这里坐着,张越跑完回来,和楚虞一起被老师们打趣,学生会的学姐很喜欢楚虞,和楚虞分了饮料和零食。 梁京兆周六下午回到家里,以为楚虞是不在的,走到客厅了才听到阳台有细碎的声音,梁京兆走进卧室,看到楚虞趴在阳台躺椅上,把书放到地上,嘴里念的是英文,叽里呱啦的长串子,耳朵里塞着耳机。间断着重复词句来读。梁京兆踏进阳台里,楚虞在地上看见梁京兆的鞋子,抬起头来,扯下耳机:“梁叔,阳台你回来了?” 楚虞不经常回家,梁京兆没处履行他的义务,也少回家了,两人能保持每周至少见一次面。梁京兆低眼看楚虞放在地上的书,上面花花绿绿标着荧光笔线段。梁京兆要拿起来,楚虞压上去一只手。 梁京兆已经看清楚了,“雅思?” 楚虞坐起来,“嗯。” “想出国?” 楚虞说:“就是看看……” 可看得真是够用心的。梁京兆问:“现在就想出去?” 楚虞说:“不是,……也许是读研。” 梁京兆点头,“出去也好。” 楚虞把书捡起来合上,晾了一会卷角的封皮,又让她给扣上了。梁京兆没去看,在阳台上摘下楚虞晾着的两件裙子,折在手臂里向外走。 楚虞跟上她,“您生气了吗?” “我生什么气。”梁京兆把她衣服叠了,放她手里,“周三我就见它们晾着了,下次记着收。” 楚虞抱住那两件衣服,看梁京兆坐在床边解领带,她把衣服放在一边,到梁京兆面前,手拿住他解到一半的领带结。 梁京兆放了手,楚虞开始给他解,解完了扔在一边,顺着第一颗开始解扣子,解到第四颗,梁京兆抓住她的手腕,“你不用这样。” 楚虞弯下腰,急切的碰了碰梁京兆的下巴,“梁叔,你不要生气。” 梁京兆说:“今天你要让我睡了你,往后一天不落的给我回家,一直到你走那天。” 楚虞不动了。 梁京兆把她拨开,起身继续解扣子,背对着楚虞,换上了居家的上衣。楚虞在他身后站了一会,梁京兆转过身来,见楚虞仰着头看他,等着他,梁京兆拍了拍她的后背,“把你衣服收拾了去。” 楚虞重新把梁京兆叠好的那两件衣服抱进怀里,快步走出卧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拿去返场维修了 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 不好意思拿家里台式敲敲敲 在用平板写 ☆、不停 上次的事没再被提过,楚虞摸不准梁京兆的态度,梁京兆之前说了一句他不会真的不管她,楚虞不是不信,这种“管”其实听起来有点令人着迷的危险。管,管教。楚虞是受梁京兆管的,他可以决定她走还是留,这么一想楚虞反而轻松了,像把这个决定抛给了梁京兆似的。她也不是非走不可,走是好的,但是梁京兆现在这样对她这样好,楚虞想留在这里也是好的,虽然这样想了一会她就要逼自己坚定下决心,还是要走。 其实到现在,楚虞都觉得梁京兆的每次退让很梦幻,他凭什么对她这么纵容?就是和他睡过得缘故吗?是他说过得很喜欢自己?说喜欢楚虞的人不少了,和她睡过觉的人也是,从未像梁京兆这样慷慨而负责任。梁京兆对她好,先前说有父亲那层关系在,还能理解,但楚洪兴是根本的背叛了梁京兆,梁京兆不报复到楚虞身上就已经很有恩义了。楚虞这些天狂妄着骄纵着,同时也在心里小了一份心,后来经她发现,梁京兆是个成年人,事业成功,家大业大,重要的事多了去了,她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在楚虞生活里,梁京兆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他首先是她生活的物质支持者,还是她精神上亟待获得认可和满足的依靠,梁京兆穿刺了她,她至始至终的行为里都有梁京兆作为过程或目的。楚虞发现梁京兆这样的人是不会太注重情爱的时候,像是突然发现擂台上拼了命斗的对手,不过是对方派来的一个虾兵蟹将,楚虞是浑身解数毫无保留的曝光在他面前的,所有的招数都耗费了她力所能及的所有,而梁京兆只不过给她展现了一个部分。 楚虞平复了所有的洋洋得意,梁京兆来时她就表现出依然的放肆和没心没肺,梁京兆不在她就沉默下来,不看些书背些单词就难掩心里的复杂情绪。梁京兆面对她时当然是爱她的,就算她用些暧昧的动作来逗他,来激他,梁京兆总会笑或不笑的摇头走开,给楚虞一个她想要的反应,在这个公寓里的梁京兆是一个爱她的人,是个慈祥的长辈慷慨的情人,但这不是完整的梁京兆。楚虞从前在床上看过他身体上的枪伤,梁京兆没有提过,他对她没有诉说欲,他不给楚虞真正接触他的机会。梁京兆是跟本没有这个意识。 这就是楚虞不敢完全爱上梁京兆的原因,她从前没清楚理解自己为什么没法毫无保留相信梁京兆,没法不给自己找退路而全身寄托于梁京兆,明明梁京兆是有求必应的,是无所不能的。现在楚虞知道了原因,往前回溯,庆幸人人都有保护自己的第六感,她早就有这种感觉,为了不让自己受伤,她要远离梁京兆的。于是要走的心更坚定。 楚虞背着单词,经常在床上椅子上插着播听力的耳机入睡,梁京兆给她取下来,抱她回床上去,楚虞中途醒了一点点,攀着梁京兆的胳膊蹭。梁京兆把她抱到床上盖上被子,把她额头的乱发都向后拢去,摩挲她的鬓角。楚虞是真的辛苦,这样吃苦,是下定决心了的,梁京兆早放弃了对楚虞 分卷阅读172 能成才的期望,但小孩现在争气,肯努力,他看着是欣慰的。 楚虞睡梦里看见一点点梁京兆的影子,感觉得到一点点梁京兆的触碰,最安心的还是梁京兆的体温。就让她做任性的不知恩图报的混账小孩,做没心没肺没良心的女人,她不舍得自己那后半生未知的探索,她早就分裂了两个思想,一是永远留在梁京兆身边做他关在公寓里的金丝雀,二是飞出去看看这个世界,两者对她都有十足的诱惑,她也是两难,也是苦念,对梁京兆来说他不过是失去一个喜爱的女孩,而对楚虞来说是恩义道德各方各面的挣扎。 楚虞心想,还是要做个坏人,做个不懂事的孩子,做个忘恩负义的混蛋,这样的人是不会伤心的。 梁京兆回到家里,看到桌上有个小而方正的盒子,他要拾起来,楚虞从房间里冲刺过来,“您等等!” 梁京兆把盒子重放回去,“你的东西?不要乱放。” 楚虞跑得头发散乱,眼睛紧亮,“梁叔,我不是乱放,是我给你的。” 她让梁京兆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她站着打开了那盒子,里面是对袖口。楚虞让梁京兆抬起手,把他手腕上夹着的那对解下,换了她这副上去,“我只买得起这款。”语气有些沮丧,后一句又抬起来:“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得奖学金。” 梁京兆低下眼来看那对袖口,“既然是第一次,你自己买点东西作纪念不好?给我买干什么。” 楚虞说:“买都买了,您干吗说扫兴的话。” 梁京兆笑了起来,“好,是我扫兴了。”他站起来,“走吧,去外面庆祝庆祝?” 梁京兆带楚虞去吃西餐馆,楚虞点菜时很兴致勃勃,让梁京兆也觉着点淡淡的愉快,餐馆里音乐一直悠扬下去,他对面这个小女孩,垂着眼睫咬吸管的顶端,间或饮着气泡水。窗外下了小雨,路面潮湿,映着霓虹灯,让车轮碾得细碎,地上一片霓虹,路边又是霓虹,潮湿,陆离,餐馆里乐声悠扬,是很好的一个晚上。 车开回的时候,楚虞坐在副驾驶,和梁京兆一起等红灯,车窗上蒙一层细雨,又让雨刷刮掉,空调细吐凉气,匀匀打在皮肤上。楚虞低声叫了下梁京兆,梁京兆回过头来,楚虞凑过去,轻轻印在他脸颊上一个吻。 楚虞说:“梁叔,谢谢你。” 梁京兆问:“谢我什么?” 楚虞说:“梁叔,我以后会孝顺你的。” 这不是楚虞第一次这么说了。梁京兆揉了一下她的头,没回她什么。 学校里都知道楚虞和张越是一对,但追楚虞的人不少,爱慕张越的也不少,好在两人对彼此都没什么太强的占有欲,从未因这些事情吵过,一天一天的过,楚虞第三次收到张越的大捧山茶花的时候,才发觉两人交往已经快两年。 这么久的一段恋情,在楚虞的生涯里实为罕见,楚虞茫然的分析着,难道说真没那么多爱的才能长久?和张越到如今,已经更像是朋友了,有些时候张越带她回家,或是去外面开房间,路线是那样不变,开的房间号也总在一个楼层里,布置八九不离十。刷房卡进去像上班族打卡签到。 大四要集中实习,学校给分配的,楚虞和张越都留在本市里,楚虞的单位要靠市中心一些,两个人方向相反,楚虞也不住学校,就在家里,每日早上有时梁京兆送她去,更多的时候还是司机。车接车送的去实习影响不那么好,楚虞后来改乘地铁,要早些出发,梁京兆打着哈欠在厨房煮鸡蛋,楚虞说我可用不起您了,前天买好三明治在冰箱里。 梁京兆随便摆摆手,把她送出门了。 实习单位不知道梁京兆有没有事先打过招呼,楚虞想应该没有,单位里大家都正常对待她,但她是学到了东西的。白天实习是八小时,楚虞没晚下班过,她在地铁上就开始看书,一直看到家里去。梁京兆笑她挤这一分两分的功夫,匆匆忙忙的能看进去什么,还用坏了眼。楚虞在饭桌上把书倒扣过去,敷衍一句:“知道了!” 这么久了,梁京兆才真正问她:“实习都一半了,学校联系好了没?” 楚虞还往嘴巴递一块炒西芹,途中放下了,“我自己有联系,但学校里有个政策支持学生出去……” “考公费的?” 楚虞低下头把西芹送进嘴巴里,含着点头。 梁京兆说:“那是该努力些。” 楚虞想,梁京兆这个反应,他肯定知道她是不想再用他的钱,要和他撇清更多关系。但梁京兆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 张越第一次和楚虞吵架,楚虞有些惊奇,她一直觉得张越是个稳重老成的人,相较于同龄人,张越没有那么多幼稚的想法,也很少无理取闹,但这次看到张越这个赤红脸庞的样子,楚虞有点失望,也有点新奇。她只顾端详着他,他说的那些话倒是没多听清。 张越最后说:“楚虞,交往这么久。你说过一句喜欢我吗?” 楚虞觉得莫名其妙:“要不为什么我会答应做你女朋友?” 张越说:“楚虞,你根本就什么也不在乎,换了另一个人,你也会答应。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辛苦维持咱们的关系,你却什么也没做。” 楚虞觉得张越说的不对,也许换了一个人是可以的,但她的的确确在那个山茶花的元宵夜里被感动,她没看重这份感情吗?张越根本不明白,她是太看重了,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段正常发生的,自然而然的情感关系,是她跨进一个门里的有效证件之一,楚虞由张越才感受到爱情在世俗里能得到的快乐。这是她类似健康证明的东西。 张越提到她的手机,说她和学弟频繁联系,楚虞说:“我们不过是朋友而已。” 张越说:“你的交友方式,和别人的不一样吧?”他说:“楚虞,我可以容忍你和别的男人约会,我是足够爱你了,可你呢?” “我怎么了?” 张越说:“我之前和你提过多次,你不要说正面回答,哪怕是告诉我点门路也行,你真这么自私吗?” 就是这件事。楚虞明了了,张越一直问她公费生的事情,楚虞不喜欢他话里有话,阴阳怪气,她说她也不知道,张越不相信,勾了嘴角,下次再提,比上一次说话更烦人。楚虞知道公费生不是光考得,学姐也说,成绩是一部分,张越说他爸给他打听这届已经定了的有楚虞,他问 分卷阅读173 楚虞是走那条门路打点的,楚虞还说不知道。有可能是梁京兆,但楚虞不愿意在张越面前提他,她宁愿这两个世界是分隔开的,她回了家面对梁京兆,是他的孩子,出了门走到外面,她要做她自己。 楚虞说:“你本就少一个学分,拉下去很多名次,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张越说:“不是男女朋友,就是普通朋友,问你一句多吗?楚虞,你这样可不大气。”他说:“楚虞,你家里条件不错的。” 楚虞说:“你也不差吧。” 张越说:“楚虞,我高中有哥们考到H大,他和我说了你的事。” 楚虞面色不改,“什么事?” 张越说:“我愿意相信是假的。” 楚虞说:“张越,你不要一直指责我什么,你要翻旧账,要信别人的胡言乱语,那我也学学你。学姐之前和我说,她见你和三班的卫悦从学院路的速八里出来,你说她是说瞎话还是怎么?我也愿意相信是假的。” 张越不知道楚虞也能这样的咄咄逼人。楚虞在她这里一向是温顺普通的女孩。 楚虞平静说:“你是无赖,我也无赖一下。” 张越说:“你知道吗,每次假期,高中同学聚会,我去都不敢去,就怕他们说起来我现在的女朋友,在转学前,在外地做鸡。” “你话过分了吧?” “过分吗?”张越道:“这么久,我也看出来你什么意思了,咱们也别揭对方的短,公费生的事你不愿意透漏,那我也不问了。马上就要毕业,这事算了。” “算了?”楚虞问:“你和我交往,还和别的女的开房?这事算了?” 张越答道:“要不能怎么样?我的女朋友被老男人包养,我不也算了?” 楚虞说:“好。”她打开车门,未踏在地上,张越说:“楚虞,你知道我为什么和别人睡吗?你这专业的水平,还赶不上人业余的,在床上装什么处女呢。” 楚虞没回头,“你买得起我伺候你吗?” 张越嗤笑一声,没理她,脚踩油门飞速走了。 楚虞自己打了车回家,出租车后座里,她看了一会窗户外面,有点想揉揉酸胀发痒的眼眶,想到画了眼妆,就又放下了手。 张越是真和别人上了床,他觉得她乏味。自以为终于拥有的一段正常的恋爱,到最后还是不被爱的。 秋风越紧,冬天要临近,楚虞站着公寓底下,打了个冷战,这个点家里是没人的,她折身向来路走,冷风打在身上,倒是有一种快乐的感觉,像自虐一样。 小区旁有公园,楚虞朝那里走,低着头,半路让人喊住了,风太紧了,在耳边呼呼的,楚虞没有听清,那人又叫了她一声。楚虞回头,看见坐在车后座,将车窗降下来的梁京兆。 楚虞好恨这一些巧合,某些时刻和梁京兆的遇见,总是她的灾祸,她不想再爱梁京兆。现在这个时候,谁过来给她个拥抱,她都会爱的。偏偏还是梁京兆。 梁京兆下了车,手里拿着他一件外套,过了条马路把楚虞拢住了。楚虞抓着外套的两边衣襟,脑袋也向里缩着,像只风雨天的鹌鹑。梁京兆说:“预报有雪,你穿成这样要去哪里?” 楚虞说:“我想去公园转转。” 梁京兆问:“饭吃了吗?”楚虞答之前鼻子流了清水,就仰起来吸吸鼻子,“吃了。” 梁京兆说:“先回去,换身衣服再去。” 楚虞避开他:“我去一会就回。” 梁京兆没说她是发神经,楚虞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可是失恋的人大概都会发点疯,梁京兆按着她的肩膀,楚虞挣扎开了。梁京兆改抓着她的腰,牢揽住她:“先回家。” 回家后雪就下了,楚虞身上还披着梁京兆的外套,在客厅窗边坐在看,今年雪下早了,听人说下完后几天还要升温,可都在融雪的天数里,怕是就此冷下去。梁京兆将屋里的空调调得更高,到楚虞这里时拿了杯热水,楚虞喝了,梁京兆说:“喝完把衣服换了。” 楚虞说要出门吗?梁京兆道:“不是要去公园?” 楚虞低下眼睛:“不想去了。” 梁京兆道:“会下雪,不去也好。” 楚虞小口小口的喝水,梁京兆去了书房,一直没再听楚虞有什么动静,夜里梁京兆从书房出来,客厅和卧室的灯都暗着,梁京兆走到阳台上去,对着一盏小壁灯,灯下站着楚虞。楚虞推开了半扇窗户,雪花像扑火飞蛾一样在风里狂乱着,楚虞套着梁京兆的外套,细细的手腕从宽大的袖管里伸出来,露出一点点指尖去碰雪。梁京兆在那站着看了一会,转身走了。 楚虞是正在成长着的,她渐渐有了自己的主意,做一些梁京兆没有指导过得事情,将来孩子的喜怒和哀乐他无缘得见,也不会分享和照料这些情绪。楚虞在长大,他在老去,是同时进行着的。 一晚过去,雪也停了。梁京兆起身时听见隔壁楚虞在念英语的声音,她自己复活过来,日子踏在脚下走不停的。 ☆、露从今夜白 年是楚虞和梁京兆两人过得,梁家还在孝中,贴不得红底春联,白底的梁京兆嫌扎眼,就不贴了,门楣光滑,称得对门一片红得喜气。年前梁京兆带楚虞住回梁宅,田月坤早搬出去,梁宅大,楚虞躲到某一处去,来拜年的一批批来,楚虞不见客梁京兆也不管她,王海荣带着王昊来的时候,梁京兆让人叫楚虞,说愿意来也可以,不愿意也可以。这么多年见面寥寥,楚虞出来了,和王昊也没什么话要说,王昊更加漂亮,言语间是种客套的奉承,大家算是陌生人。年中后于露茵和她父母一起来,楚虞和于露茵在她们都有空闲的时候出去玩过几次,关系没断,但平常都是忙的,不会主动联系对方。 于露茵和张余年还是那样,两人一直住在一起,各自不怎么着家。于露茵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段关系,没觉得是什么值得谈的,讲张余年讲得少,楚虞猜她和王昊还是保持着关系,于露茵有时说到王昊,和讲张余年是不同的。 新年围炉所有梁家人都在,梁京菁和她丈夫也来了,梁京兆让楚虞坐她旁边,梁京菁没多看一眼,她一直低头喝茶水,也没有和她丈夫说过什么话,婚姻生活让她从心态上的少女变成了心态和样貌上的妇人,她的丈夫比结婚时胖了许多,梁京 分卷阅读174 兆举杯,说了新年的祝愿,楚虞端起酒盅来抿了一口,白酒辛辣,她的杯子空了,再有人来倒的时候,梁京兆按了手在上面,楚虞的酒盅就一直空下去了。 梁京兆对她的控制欲是表现在任何地方的,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最后还是让她走了。 这是过得不同寻常的一个年,应该是和梁京兆一起过得最后一个年了,楚虞和梁京兆在这段日子里相处的很和谐,楚虞也不那么作去惹梁京兆,她怕两人今后是不大会再见了,再见,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想梁京兆也是知道的,工作上的事不再带回家里,晚上时常和楚虞在沙发上一起看会电视。 除夕那天下了更大的雪,院子里堆彻了寸余的白,把枯瘦的枝丫装饰得白胖,细枝末节是可爱的,梁宅这样宽阔,细枝末节组成个宏大的景,又是只可远观的了。 楚虞趴在窗子前看,这么好的雪夜,怕错了了半分。玻璃让她呼出的气弄昏了,楚虞拿手抹一下,隔着水迹再看,梁京兆叫她去睡觉,楚虞头没转过来,说:“不是要守岁吗?” 从前都不守得,但这一年是特殊的。梁京兆在她身边坐下,一同瞭望雪景,两个人就这样默默无言,窗外的雪落声音都比他们吵闹。 楚虞没再看雪,在看梁京兆。 梁京兆是送了客来的,衣着得体,侧身的动作让衬衫勾出一些褶皱,羊毛衫在外面柔软的覆着,梁京兆看窗外的眼是老人的一双眼,非常平静,眉眼没了锐利,楚虞这时候想做许多事情,来让他发怒或者欣喜,总之不要现在这个样子,她可以在他面前脱了衣服来惹他瞩目,或者说梁叔我改主意了我不想出国,她能做的很多,但她做出来也没有什么改变,也许会让当下的梁京兆改变神色,但往后总有一天,梁京兆的面庞上会再现当下这个神情。 毕业典礼梁京兆来得很早,在楚虞还没套好学士服的时候就看见梁京兆在礼堂里和人握手讲话。从小到大梁京兆总能将她的家长会变成见面会。楚虞被拉着合影,合到一半典礼开始,楚虞叫着拿相机的人,请他一会结束了帮她拍一张和她家长的照片,话音刚落人群就被打散了,按班级落座。院长发表讲话,学士帽上的穗子轻轻晃着,楚虞拨弄它,穗子一直晃到讲话结束。毕业生上台领毕业证书的时候,又是匆忙一片,楚虞走到台上,和同学们拿了证书对着摄像头展示。台下坐着的梁京兆,正用柔和的眼神望着她,同所有的家长一样。 典礼结束楚虞拉着梁京兆找到之前拜托了的同学,让他为她和梁京兆拍摄合影。闪光灯一闪,霎得楚虞忘了笑,第二张才挂起来。照片出来,楚虞有一张没笑,梁京兆两张都是微微带着笑的,很慈祥,真像是她的父亲。梁京兆来时好多同学都对楚虞讲你爸爸怎么那么帅,那么年轻,听到楚虞叫他梁叔也还是以为梁京兆是楚虞的继父,因这样重大的日子只有最亲的人来参与。合照的时候张越从旁边过去,楚虞回看他时张越也在看她,恋爱时吵架总会口不择言,张越和她同岁,再老成也是年轻的孩子,拿些无聊的东西伤人以保护自己的自尊心,楚虞不怨他,但事情过去好久,楚虞不再喜欢他了。 临出发那晚楚虞给梁京兆泡了茶喝,梁京兆尝了一口说你这手艺算荒废了,楚虞说:“荒废了就荒废了,以后也不泡了。”这话没触动梁京兆,反倒触动了她自己,楚虞闭上嘴,不再说话。晚上三点钟她还没有睡,坐在行李箱旁边发呆,旁边梁京兆的卧室门动了,楚虞本想站起来把灯关了,因为不想让梁京兆知道她睡不着。听见梁京兆走出卧室到客厅里,似乎是倒了一杯水,然后椅子挪动的轻响,在就没有声音了。楚虞在房间中站起定住,许久拧开了房门,梁京兆果在客厅坐着,将头抬起来遥望着她,楚虞这两年读书读得眼有些不清楚,只看到梁京兆面目的轮廓。她走过去,梁京兆说:“怎么还不睡。” 楚虞说:“留着到飞机上睡。” 梁京兆喝着水没有搭话,楚虞挪了椅子想坐下来,但她和梁京兆没有好谈的——没有那种,正常家庭里孩子出远门,长辈与小孩的促膝教诲。楚虞也就不坐,她手指尖碰着餐桌桌布,轻轻搔挠,半天挤出来一句:“梁叔,我一个人睡不着,你能不能陪陪我。” 梁京兆放下水杯,说:“我陪你看会书吧。” 楚虞摇摇头,眼睛低着,但很坚决,梁京兆说:“都这么久了,何必在今天呢。” 楚虞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心里感觉愧疚吧。梁叔,你就答应我。” 梁京兆反而笑了一笑,说楚虞,“你这是又让我用我自己的痛苦,来帮你心安理得。” 楚虞轻轻道:“您也知道,我不是好孩子。” 梁京兆站起来,拿着他那杯喝了一半的水走向卧室,楚虞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梁京兆告诉她:“把客厅灯关了。” 楚虞手有些颤抖,把灯的开关推上去。房间里重归原始,只有淡淡的月光,前面梁京兆一个黑色的影子。他把卧室的灯打开了,一道长方形光束斜曳出来。 第二天的飞机是下午的。楚虞攥了攥手,进了梁京兆的卧室。 梁京兆把水杯放在床头,他随意的坐在床边,楚虞到他面前,梁京兆等了一会,楚虞没有动作,他就伸手,从第一颗扣子开始,慢慢解掉了楚虞的睡衣。楚虞前胸起伏了一下,是做了一个深呼吸,梁京兆说:“害怕吗?” 楚虞说:“有点紧张。”好久了,忘了被梁京兆触碰是什么样的。还记得梁京兆很周到体贴,但是是像拨开什么似的,一层层一点点的揉她,把她弄化了为止。 之前在心里说这种事谁都一样,梁京兆也没什么特殊的,其实是在逞强说瞎话罢了。梁京兆当然是不一样的,他很温和,又是残酷的温和,就是想让楚虞没有一点拒绝的力气,全盘接受才好。楚虞有点后悔刚刚来找梁京兆,提这种要求,可将来真要是不再见了…她也要用一种方式抵消心里的愧疚和挣扎。 不然楚虞要被自己撕裂。她心里有个人格说爱梁京兆,爱慕、爱戴、敬爱,是不愿辜负梁京兆的,是个甘心服从的没骨气的家伙;另一个人格比较强硬,说梁京兆不过是她人生里一个重要的参与者,最多是利用和他的性.交易达到她自己的物质目的和暂时的精神依靠,往后她还是会自己走,且走得更好的。综合起来,楚虞爱梁京兆,却也要离开他,只剩一种对不起梁京兆的 分卷阅读175 感觉,还是矛盾的:一方面认为梁京兆并不那么在乎她,她走了他不一定心里面不舒服,所有这份对不起很自以为是很可笑;另一方面她在道义上沿着她骨血中父母共有的劣性,同时做出了背叛和一走了之的行为,是很卑鄙的。 楚虞的矛盾,在这夜里让梁京兆打散了,捻开了,磨碎了。楚虞再也想不起其他什么,只记得她往床下逃,梁京兆扣着她的腰把她拽回来,后一次她都抓着窗帘了,外面天光泄进来,是轮半升的黄日,金色朝霞刺了双眼,梁京兆钉着她的肩,她隔着窗帘抵着阳台的玻璃门,梁京兆没放过她。 楚虞说:“够了”、“够了”,梁京兆一句也没理,楚虞叫“梁叔”,还有“梁叔叔”,一声又一声的,梁京兆说叫了好,不要总闷着。楚虞想他原来是喜欢身子下的人发出声音的,可是知道了也没有机会再次实验练习,那种矛盾又升腾起来,又让梁京兆的动作给截断了。 机票最后换了后一天的。做完了梁京兆还是给楚虞做了吃的,楚虞披着梁京兆的外套,光腿坐在餐厅里吃喝,梁京兆坐在她对面,和从前任何一天一样,楚虞吃着吃着就哭了,梁京兆抽了纸给她。楚虞抓着他给她纸的手,梁京兆越着桌面将她环抱住。楚虞这次泪是真的,不是博同情心,也不是刺探梁京兆的底线,她是单单纯纯的哭了,那个小孩才又回来,楚虞说:“梁叔,我好过分啊。” 梁京兆给她揩掉眼泪,最后和她说了一句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楚虞很爱很爱,很珍惜现下的一刻,不论梁京兆在其他时候是什么样的,也不论楚虞到底了不了解他,他是否真的爱她,但当下,楚虞是感受到梁京兆很珍视她,爱护她,这就是足够的了。再多的,她要不来。 送别很平和,也许是之前闹过了的缘故。李平帮她推着她的行李,梁京兆和她说了几句注意身体,好好学习的话。梁京兆在她要走前给了她新的卡,告诉她要花,不花他不会安心。楚虞说好,把卡收下了。学校一直是她在联系,梁京兆这次是没有插一点手,公费生的事,楚虞问过梁京兆,梁京兆淡说是你应得的。本来这种事就很难公平,梁京兆做的不过是让楚虞得到平等的机会,他的小孩足够努力足够优秀了,是实至名归的,楚虞不再提了。要进安检前,楚虞转过头来再举起手挥了挥,梁京兆对她点头回应,她走出去几步又回头。离别会不舍,是因为害怕,怕下次见面不知会有多少的改变,而她和梁京兆更可能是再也不见的境地。 楚虞把她和梁京兆的那张合影留了一张在家里,压在梁京兆平时喝水的杯子下面。两张合照里,有一张楚虞没笑,楚虞觉得这张她不好看,就留了另一张,她笑得灿烂的,这张好看,梁京兆看见时可能还能想起她一些好来。但她也没什么好的,要真是好就不走了。楚虞把她不笑的那张带进行李里,向英国飞走了。 于露茵不在本市,没有来送她,只说等她安顿好了再去找看她,楚虞说好,于露茵挂了电话,回身看到躺在床上的张余年,张余年在看一份文件,单手垂下来向一旁一只碟子里弹烟灰,自从上次张余年把她按进漂烟丝的浑水里憋气,于露茵就恨极了烟味,一闻就想吐,张余年只发觉她戒了烟,称赞说:烟戒得对,珍惜你这副嗓子,但还照吞吐二手烟给她吸。于露茵想梁京兆心还是软,换做张余年是梁京兆,楚虞怎么样想他根本是不会在乎半分,他想让谁当他的女人,那谁就别想逃脱开,而且女人在他这里也仅仅是个女人而已,他不会因为喜欢谁而高看她一眼,用心对待一分……但其实平心而论张余年对于露茵算是可以了,张余年做了金主该做的,于露茵也尽了本分。张余年说结婚的那件事,让她早抛到脑后了,张余年也不提,于露茵认为他真是心血来潮。 楚虞在英国读研虽然也就读个两三年,但她这样子是不会回去了。张余年问于露茵和谁通话,于露茵说了楚虞出国的事,张余年听罢笑了一下,对梁京兆是幸灾乐祸的。于露茵靠在他旁边想楚虞的事,张余年任于露茵靠着,他认为梁京兆这个样子自然是不成的,女人擅长得寸进尺,还是要把规矩立在前面,手段强硬起来。 楚虞的导师是个华裔女人,约五十岁,教了楚虞一年,问她打不打算再读下去,楚虞也是才发现自己这么会读书,也可能是只限于这一学科,导师说她有希望的,楚虞想那就读吧。假期导师引荐楚虞到她读书时的博士导师面前,此后节假日也多有拜访,算是定下来了。博导也是亚裔,学问非常厉害,楚虞外语天分高,拉丁语系等也很快掌握了,跟着导师修比较文学。 念名校没有天分是要吃苦的,就算是最聪颖的学生,也是在图书馆里时间更多些。楚虞的学校虽不及顶尖的学府,排名还是靠得上的,导师青睐她,也是因为她出身K大,他曾在K大念书,那时K大在国内排行前五里,后来才差了些。毕业留校一年就出国深造,后来留到了国外,算是知名校友。楚虞跟着他很受照顾。楚虞想她命硬得坎坷,却也总能遇到贵人,化险为夷,日子还是富足顺畅,从前总怪天地不仁,其实她算是幸运的。想到贵人,便想到梁京兆,楚虞心里开始难过,后来也就好了。刚出国时梦里也能梦到他,有时还做那样的梦,她和梁京兆最后一晚的情景重现,醒来睡着单人床,狭小房间空荡,心便也空了。楚虞当然有谈过几份恋爱,但从dating时期到正式交往,不论哪个,楚虞的心都没再动过,她觉得还是没遇到那个对一些的人。在遇到一个人的时候,总想着拿去给梁京兆作对比,对比下来就觉得这爱不够分量。人无再少年,梁京兆这个人挑起了她整个青春的开始和末梢,是梁京兆让她发觉什么是□□,明白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而且梁京兆做过的,不论是好还是坏的,对楚虞来说堪称意义重大,这份重大,是没人再到楚虞的生活里,再担起同样的重量。有的人足够慷慨,却不能自持,有的人是过于吝啬了。 ☆、“来日方长” 楚虞在英国过自己的生日,然后往上再加一个数字,想想梁京兆现今可能是老了。楚虞有个教授,过了四十五肚子和善的凸起来,英国男人爱谢顶,发际线在正面看难寻踪迹。楚虞好奇梁京兆现在是什么样的,不知道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常穿得很体面精神,如果真是发了福,那穿什么也不会好看。梁京兆如果变得胖乎乎的,一定少了许多威严。楚虞想象着,觉得有趣,就一个人在蛋糕前笑了笑。 分卷阅读176 没再回国去,于露茵叫她,她也没答应。楚虞一直等自己不那么经常想梁京兆,想起他心里也没什么波澜的时候,没想到就这么锻炼着自己将梁京兆忘了。没有梁京兆的日子过得非常快,从前在H市上大学时就是,混过去的日子像水鸟一样掠走,而现在比较忙碌,没有时间胡思乱想,遇到困难楚虞倒是会想到梁京兆,想他这样成熟的人会怎样处理事情,梁京兆是一个标杆,一直在她前头竖着。以前楚虞问梁京兆十几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梁京兆说他也是一团糟,梁京兆是比她厉害许多的人,而梁京兆说:“你也可以。” 也许不过是一句安慰性质,鼓励性质的话,楚虞一个人在外面,日子过得难得时候总想到梁京兆说这话时的情形,梁京兆说这些好话时非常诚恳,让你也忍不住信了。 楚虞现在回想以前的事,认为梁京兆是一个好人,而她却是不够好的。梁京兆是好的人,但不是合适的人,他和楚虞是没将来可言的,楚虞只把它当一份可回顾的经历。贰零零几年的时候,K大校庆,导师受邀回国,想将楚虞带回去,他询问了楚虞,楚虞回到宿舍里思考了很久,其实回去不一定会遇到梁京兆,但是本市任何事物都像烙上梁京兆的名字,本市是梁京兆的城市,是他的代表,也是楚虞过去种种的一个凝缩。楚虞一直在心里思量到底去还是不去,英国又落了阴冷的雨,沙发上潮潮的,楚虞把手放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拂过半旧的纹路,发现她说忘了梁京兆是假的,她总擅长于在思想上欺骗自己,楚虞起身,冲了牛奶来充当晚餐,想还是回去,遇上了是她的命定,遇不上是她应该的。 校庆后一周算是K大的学术周,来校庆的嘉宾多留下参与。楚虞帮导师准备资料,和学生会的布置现场,演讲是对外的,各系来的都有,礼堂坐得松散,楚虞挂着工作牌在台上调试话筒,看PPT投影的情况。导师上台时楚虞收拾了东西,退到台下。 演讲不长,内容较具普适性。楚虞撑着下巴往座下看,大多听得认真,K大学风一直很好。靠过道的暗处坐着一人,楚虞眼扫过去就停住了,那人也看她,楚虞无措了不过一秒,然后对那人轻轻的点了点头。暗处也看不明白,楚虞这样打过招呼,就把眼低下去看着手里的资料。 结束之后,楚虞的导师要回房间休息,明天的交流会才是重头戏。楚虞送走了他,拿着资料夹在礼堂周围晃,梁京兆从礼堂大门的廊柱后走出来,迎上了明显就在找他的楚虞。 相见了,都在互相打量。梁京兆是没有变,但不是没有变老,穿着件风衣,里头搭着灰色的高领线衫。梁京兆也在看楚虞,楚虞把原先的长头发剪了,齐肩短,低低束在脑后,戴一副细边的金属镜框,化了淡妆。 楚虞先开的口:“您怎么在这里?” 梁京兆说,“受邀来的校庆,知道闻先生今天在礼堂做演讲,来看看你。”梁京兆笑了一下,“没想到也让你看见我了。” 话说得坦荡,无懈可击。楚虞也和梁京兆一起笑了笑,“好久没见了,您身体还好吧?” “好。”梁京兆很简短。 楚虞带着笑低了眼,却看到梁京兆手上有个东西在闪,同时听梁京兆在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楚虞细眼看梁京兆无名指上那枚戒指,钻应该在里面,款式很低调,楚虞脸上的笑收了一些回来,梁京兆还等着她回话。楚虞顿了顿,说:“不了。” 梁京兆说:“今天没有时间吗?” 楚虞说:“是。” 梁京兆些些可惜,说,“那改天吧。” 改天就是没有天。楚虞点了头,说:“您先忙吧,闻老师让我去找他。” 梁京兆说:“好。”和楚虞说了再见。 楚虞低下头,抓紧了资料夹,匆匆的走了。 她是没有想到,一直以来不论是回忆着梁京兆的她,还是让自己不去想梁京兆的她,都没想到,梁京兆会成家。梁京兆会喜欢上别人,会有妻子,不过几年,出国前在机场还说下次见面不知有怎样的改变,现在两个人面对面,楚虞很平静的在爱梁京兆,可是他已经戴上婚戒了。 梁京兆在原地看着楚虞离开,他打电话出去,秋风卷起来,将枯的叶子簌簌的响,有些摇摇坠下落到地上去,接电话的是李平,“您现在在哪?” 梁京兆说:“礼堂南门。你来吧。” 李平问:“楚虞呢,见着了?” “嗯,见着了。”梁京兆说:“你往这里开吧,见了再说。” 李平接了梁京兆,在后视镜里看他的神色:“楚虞呢,没和您一块儿?” 梁京兆说:“她忙,去找导师了。” 李平说:“这么长时间,也没见这孩子长什么样了。您看着呢?” 梁京兆抬起头来,“成熟了,还戴副眼镜,没从前漂亮了,看着倒像是个做学问的样子。” 李平笑起来,“那不是应该?博士生,学历比您都高一头。” 梁京兆也笑了,他轻轻捏起左手无名指上的银环,缓缓转圈,取了下来,戒指是稍稍大一号的,过路口红灯,梁京兆把摘下来的戒指归还给李平,李平接过来套回手上已经留了一个浅印的地方,“您这样——” 梁京兆是特意来看楚虞的,楚虞的情况他一直清楚,跟哪个导师念书,学了什么东西,参加了什么课外活动,社交的是什么样的人,他知道得清清楚楚,这次也是知楚虞要回国来,梁京兆早把这天空出来。多年不见,不像上次楚虞去H省上学的时候,那时还不算开始,后来和小孩相处的那段时间,以后是再难放下了。 李平把梁京兆送到K大后,梁京兆向李平借了他手上的婚戒,前几年的时候楚虞是年轻,年轻人也不过是玩玩而已,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未来又宏大,怕早忘了他这个人,也怕楚虞躲着他。梁京兆往手上套这枚陌生的戒指的时候还在心里笑话了自己,是岁数上来了,越活越胆怯了不成。但实际的,从前楚虞是个小孩,零丁可怜的样子,那时梁京兆敢爱楚虞,是因为楚虞没有他便再没人爱,现在不一样了,两个人站一起更像是父女,梁京兆一直在本市安居,渐放掉了从前一些激烈的事业,如养老般蛰居幕后,李平劝他正值盛年,何必如此,梁京兆是心态老了,推举上来梁家里下一辈拔尖的几个年轻人,让他们去闯新 分卷阅读177 天地,他是不管了。 倒不是因为楚虞梁京兆才成这样的,但楚虞走了,梁京兆这冷清起来,也是一个因素。这几年年关时候,老宅里聚了上下族人,梁京兆比从前更亲厚小孩子,手边总抓一把糖果发放,孩子都是不大一点,辈分比梁京兆稍大一点的看在眼里便向梁京兆提成家的事,梁京兆拍了拍粘糖纸屑的空手,带笑摇头,没作答走了。留着原地的人还在咕哝,爱小孩,不如趁早完婚,自己生自己养。梁京兆往前走,当没听见。 有楚虞在前,向梁京兆献些年轻女孩的也不少,梁京兆没再弄出个像楚虞从前住的公寓一样的金屋来,当然金屋是旁人说着的,对梁京兆来说没这个意思。结婚的事,梁京兆也认为没到时候,不是等合适的人,对他这种人婚姻自然与对象本人无关,从前吴素萍为梁家百年生计着想,要梁京兆成家,且寻觅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为梁家锦上添花。而梁京兆并不愿被束缚。楚虞走了固然寂寞,然而却不必立时娶一位妻子放到家中驱赶这份寂寞,这倒是像楚虞会做的事。 楚虞失魂的回到K大校内的宾馆,打开电视听了一会新闻的声音,在播报什么也听不清真切,梁京兆手上那抹亮光一直在眼前头晃,楚虞心里觉得自己没出息,不就一戒指,吴桂荀戴得,梁京兆就戴不得?宾馆地面铺的地毯软绵绵的,踩上去没个真实感。楚虞在房间里走了几圈,把明天要穿的衣服,要带的东西规整好了,闲不住,直接拧门出去,连房卡都忘在里头。 楚虞开始在校园里走,正是放课的点,便顺着人流走出了校门,天擦黑的时候,楚虞走到了原来她住的公寓下头。 从楼下看没有亮灯,楚虞上去了,指纹锁依旧,门开了楚虞进去地上还摆她一双拖鞋,干干净净的,没落灰,房间里也是,都干干净净的,楚虞踩进鞋里,忽然听到阳台上一个声音:“李平?” 楚虞没动,梁京兆从半黑的卧室里走出来,手里一点红光,人未到,烟味先散过来了。楚虞站着那里,其实梁京兆出了卧室门就看清是楚虞了,他打开客厅的灯,楚虞静静的瞧着他,梁京兆上下看了楚虞一眼,“是你啊。” 楚虞还是下午的丝质衬衣,把扣子解得松散,罩一件浅色外套,换了牛仔裤。眼镜摘下来,头发也解了。又像是从前的那个楚虞。 楚虞说:“没想到您会在。”楚虞环顾了左右:“您还住这儿吗?” 梁京兆到:“不是。”他走到茶几旁把烟掐了,“这离公司近,平常中午来休息一下。” 楚虞观察到除了书房和卧室,其他地方没使用痕迹,餐厅被收拾得吃不起来饭,梁京兆说的没错。 梁京兆注意到楚虞在看四周摆设,他道:“怎么想着来了?” 楚虞说:“忙完了没有事做,出来逛逛,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她还记得下午撒得谎。 “吃了吧?” 楚虞点点头。 梁京兆伸手点过去,“坐,来坐下说。” 楚虞在沙发上坐下,梁京兆在她的斜对角,真是主与客似的。楚虞坐了一下,又站起来把外套脱下,本想搭在沙发扶手上,梁京兆伸过手来拿:“给我吧。”他把衣服挂去玄关,路上说着:“从前就是爱乱放东西,看来这毛病还没改。” 楚虞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梁京兆倒了杯水给她,用的是楚虞陌生的杯子,楚虞捧着水摸暖。梁京兆问了她这些年在外面学习生活的事,楚虞都谈了,杯中水尽了,梁京兆起身要再倒给她,楚虞止住,“我自己来。” 梁京兆点了头,两个人现在都是要起身的动作,挨得近了些,梁京兆先坐了回去,楚虞倒了半杯水给自己,也没有再喝,想告诉梁京兆她不愿久留。 话都说到尽头,没什么好说的了。两人间一段静默,然而就在这静默里,楚虞的肚子发出了不文雅的声音。楚虞端了这么半天,就这么功亏一篑。她低下眼,脸热起来。 梁京兆看了下表,“我们去吃个宵夜?”没说是晚餐,也许是揶揄楚虞,也许是给她面子。 楚虞本想拒绝的,最后还是一点头,“好。” 梁京兆说:“李平送我来的,我没开车,咱们走着去吧。” 楚虞没想到是这样,意味着还要和梁京兆相处更长的时间,楚虞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欢喜还是忧惧,反正是没有抵触的情绪。想到梁京兆戴着戒指,楚虞横了心,他是有妻室的人了,且梁京兆一向有分寸。 公寓楼下静悄悄的,楚虞和梁京兆并排走着,走到门口门卫还打招呼,还说您孩子回来了?梁京兆对他很和善的一笑,说是,刚从国外回来的。门卫又问这次是毕业回来了,梁京兆拍拍楚虞的肩膀,说:“早呢,早呢。” 这是楚虞这么久以来再一次和梁京兆肢体接触,梁京兆的手在她肩头搭了一下就离开了,那里还热热的,重重的,似乎他的手还停着。楚虞对着门卫笑了笑,和梁京兆走了。她不知道梁京兆何时会和门卫讲上两句,她印象里的梁京兆不是这样的。 梁京兆带她去了附近的餐馆,进了竹帘隔开的小单间,简单点了几道菜,点菜时梁京兆依旧是没让楚虞看菜单,等合上了看到楚虞在看自己,梁京兆又把菜单递过去,“你再点你喜欢的?” 楚虞摆手:“不用了,您点的我都喜欢。” 梁京兆挥手让服务生下去,“怕你口味有什么变化。” 楚虞抿嘴当做应答了。梁京兆这个样子,楚虞有点不敢看他,梁京兆现在望向她的眼比最后一个除夕夜里梁京兆陪她一起看雪景时的更加平静宁和,不是锐利的,审视的,就只是看着而已。虽然显得很亲厚,但是根本猜不透他什么意思,也觉得到一些疏离感。 上了菜,楚虞认真吃饭,梁京兆看着她吃,他是吃过了的。本想开头提一句楚虞胃口大了,不像从前作鸟食状,可话终是没说出来,老说从前的事,梁京兆怕小孩听了烦,像是除了从前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楚虞吃掉了米饭,看梁京兆没吃多少,便有些不好意思。梁京兆喝着茶水,“现在有收入了?” 楚虞反应了一下才回答:“啊……是有了。” 梁京兆说:“你去结账吧。” 楚虞站起来,有些迷惑,还是去了,到那里才发现自己出门只拿了手机,手机又在刚刚没有了电,付不了钱,于 分卷阅读178 是又回来,掀开帘子灰头土脸的说:“梁叔,我没带钱……” 梁京兆笑了笑,拿上外套走出去,楚虞也捡了自己的外套跟上,梁京兆在前台刷了卡,等着服务生开出票来,楚虞从他旁边靠近,低声说:“唉,您好不容易给我这么个机会。” 梁京兆把钱夹闭上,笑了笑,“没事,来日方长。” 楚虞愣了一愣。她没明白梁京兆什么意思。 梁京兆走在前面,他心里清楚,这趟楚虞是可回可不回的,既然她回来了,就是还有留恋,有留恋,将来总不会再不联系。的确是来日方长。 楚虞心里却有些恼,因为她听梁京兆这话听错了味,以为梁京兆在和她暧昧,梁京兆已经走到前面给她开门了,楚虞气鼓鼓的走了过去,也没扶一把门手,让梁京兆先出来,反把他甩后面去了。 梁京兆叫住她:“不回K大吗?” 往家的方向走的楚虞停住了,回头,梁京兆说:“打个车,我送你回K大。” 楚虞说:“这时候肯打车了?刚刚怎么不打。” 梁京兆有些疲惫的笑着,“我累了,走着送你怕有点吃不消。” 楚虞本来生着气,一时间也不生了,惊讶着走过来,“您身体怎么了?” 梁京兆说:“最近有些忙罢了。” 楚虞说:“您也是,总那么拼命,身体就不算本钱了?”她顺势拉住梁京兆的手,和他一起招出租车,到车上了,楚虞还揽着梁京兆,等梁京兆靠在座椅上,带着笑望了她一会,楚虞才明白过来,松开了紧紧挽住他的手,手指滑下去,触着梁京兆的手背。 楚虞皱了眉,把梁京兆的手举起来看,“您戒指呢?” “什么戒指?”梁京兆面不改色。 “结婚戒指。”楚虞翻来覆去的看,又探过身去把另一只手也抓过来,“不对,我记得清楚,就在左手。”把右手丢了,再看了一遍左手。 梁京兆的这两只手像玩具似的被楚虞丢来丢去,也觉得好笑,“摘了而已。” 楚虞低着头,跟戒指能藏骨头里似的,把梁京兆的手骨也捏个遍,梁京兆掌心的茧子刮过她的皮肤,楚虞也感觉到不合适了才丢开手,但还咬定着:“不对。” 梁京兆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将头偏到另一边去,不再理她。 楚虞想着戒指的事情,K大很近,很快就到了,时间也不算晚,梁京兆便用不着将楚虞护送到宾馆门口,他是准备告别了,然而楚虞叫住他:“您不和我说说吗?” “说什么?” “您的妻子,您有孩子了吗?”楚虞听到自己口里出来孩子两个字,心都是揪着的,和孩子比起来,楚虞甚至认为梁京兆的妻子是不值一提的,因为她对梁京兆那点镌刻着的厄勒克特拉情结作祟,她根本容忍不了梁京兆会养育爱护另一个小孩,如果是女儿,楚虞只要一想,满心都是嫉妒。 梁京兆一眼就看出楚虞那点心思和情绪,她说这两个称谓的时候眼里像有火苗似的,后一个比前一个窜得更旺。梁京兆说:“倒是没有孩子。” 楚虞这个问句抛出来是准备接受一串回答的,梁京兆至少也要简单介绍下他的妻子吧。楚虞说:“有人照顾您,我也高兴。” 梁京兆点点头,说:“改天也让你见见。” 楚虞就看着梁京兆说完了这句,又和她说了句再会的道别的官话,竟然就这么走掉了。 楚虞竟然感觉愤恨。她也转身往K大里走,心里诅咒着那四字成语:“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 梁哥提早步入老年生活了,美滋滋滴很呢。反观我,开学以来端热水泡枸杞,养生了几天,养出人中上一只大泡,嗓子里火气冲天,补得头脑发昏 ☆、细致而博大 李平单独来找楚虞,是先打了电话的,问了楚虞的近况,交流会刚过去,楚虞身心疲累,李平也听出来,就只在就近约了饭。 李平看楚虞的确是成熟了,言谈举止都有体现。她向李平说了在国外求学的一些事,还问候了李平的妻子。李平的孩子前年出生,学走路学讲话非常快,神童一样。楚虞微微笑着听,李平说到一次梁京兆到他家去,小孩扭头撞上他,吓得哭死,梁京兆把小孩捞起来抱着,从口袋摸出块巧克力,小孩一下子变脸,笑嘻嘻的,梁京兆扭头对李平说你这孩子可真够没出息的,他以为小孩子还听不大懂,李平的小孩立马拉了脸,把巧克力扔掉,梁京兆捡起来好声哄,李平小孩拍着手说:“叔叔才是没出息。” 梁京兆和孩子相处,楚虞听着总是有奇异的归属感,梁京兆和她相处,有时也是像哄小孩的。李平讲完了,楚虞问:“梁叔这么喜欢小孩,不准备自己也要一个孩子吗?” 李平张嘴差点说错,想起梁京兆拿他的戒指去哄楚虞,他来见楚虞前还故意把戒指换成另一只纪念日时买的。李平说:“孩子的事也是要靠缘分。” 楚虞问:“梁叔什么时候结婚的?” 李平喝了口水,说:“不久。” “正新婚啊。”楚虞笑说,“那还不急。” 李平去拿菜单,“够不够吃,再加点?” 楚虞摆手,李平把菜单放下了,楚虞认真看他的面庞,李平问怎么了,楚虞说:“看着您一点没变,梁叔看着变老了。” 李平说:“梁哥是和你走之前不一样了。以前他是闲不住,现在歇着,心老了。” “他身体还行吧?”楚虞说:“气色看着还行。” 李平说:“这你放心吧,他身体比我好的多。我还有点高血压脂肪肝什么的,他什么毛病也没。” “您有脂肪肝还点这些菜。”楚虞露着牙齿笑,“刚才我都没敢说,您哪都没变,就是胖了些。” 李平说:“这我也知道。你梁叔现在谁的心都操,回回见了就说,上次直接给我一张健身卡,非得让我去。” 楚虞被逗乐了,想到梁京兆劝李平去健身的情景,笑得头仰过去。 交流会后就闲了,学校组织教授们在本市观光,楚虞导师知道楚虞是本市长大的,也就没带她。这些年里楚虞做课题写论文没闲过,现在算是休闲一下,每日看了书,在校园里逛逛,偶尔溜教学楼里听一两节课 分卷阅读179 。她人走到哪里,必带着手机,有一天终是自我厌烦了,把手机丢在酒店房间半天,就是这半天梁京兆给她打了电话。 看未接来电的记录是上午十点多,只有一通,不会是什么急事。距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三天,还不算李平和她吃饭那次,楚虞想梁京兆应该是想约她吃午饭,回电话过去,那边没有人接,现在是下午两点,午饭也过去了。楚虞便发了短信,问梁京兆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晚饭。 梁京兆收到这条短信还是比较惊讶的,看来戒指的把戏的确让楚虞少了许多戒备,未解锁的屏幕上一条未接来电,一条看得简明的短讯,梁京兆回过去地点时间,说我去K大接你,楚虞回:“不用了,我正好在附近。” 梁京兆没迟到也没早到,几乎是楚虞前脚推了门,后脚梁京兆就到了,叫了她的名字,楚虞回过头,梁京兆今日穿了浅色柔软的针织在里头,看着比上次年轻许多。楚虞和他一起进入包厢,落座时楚虞拍了拍她正放下的手提包,说:“梁叔,这次我可带上钱包了。” 梁京兆笑起来,把菜单交给她点,楚虞拿到菜单才想起来她不知道梁京兆爱吃什么。菜上来一半,梁京兆说:“怎么这么清淡,胃口不好?” 楚虞说:“您身体不是不好吗,饮食上也该多注意些。” 梁京兆上次随口说的借口,现在有了些倚老卖老之嫌,他夹了根清笋,说楚虞啊,上次你和李平说我什么,说我老了? 楚虞说:“您自己不觉得啊?” 梁京兆举起筷子,用筷尖指她:“你是越来越放肆了。” 楚虞眯起眼笑了一下,有点讨好的感觉。饭吃完,真是她去结账,梁京兆在后面跟着她,出了门他问:“你是回K大还是?” 楚虞说:“回K大。” 梁京兆说:“酒店住得好吗?你上次也见了,那房子还给你留着,打扫的很干净,你想回来住也行。” 楚虞说:“酒店就在K大里面,比较方便。” 梁京兆只笑了笑没说话,他们走出去几步,楚虞说:“您去哪呢?” 梁京兆说:“我也没事。车停在那边,我送你回去吧。” 楚虞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也就回去了。” 梁京兆道:“这点小事,不要拒绝。” 换做楚虞不说话。梁京兆没有换车,车还是原先的样子,车子内饰色调没变,但坐上去感觉是有些陌生的,楚虞拉安全带,梁京兆将车开出去,去K大的路上就经过那个公寓,梁京兆等红绿灯时忽然说:“这离K大不远,他们不是本地人,才总住酒店。守着家却不回。” 楚虞抓了一把空气在手里,这次冷淡的直接说:“不用。” “你要住,我把书房的东西搬出来。你之前买的书,都没有人动过,还在那摆着呢。” 楚虞说:“我真的不用,谢谢您。” 梁京兆打着方向盘,说:“何必这么客气。” 说何必客气,就是很客气了。 和梁京兆见了两次面,梁京兆从来没问过她一句准备什么时候走,也没问一句她将来是怎么打算的,是对她漠不关心的一个样子。但上次还用一个什么“来日方长”的成语,梁京兆是又戏耍她?梁京兆爱逗弄孩子,而她在梁京兆这里永远是个孩子。但楚虞什么也没表示,梁京兆没过多展露一分,那她也不要展露,她也不想输。虽然之前早就觉得她当时走掉比较没良心,但梁京兆过得这样滋润,怕有没有她也没什么分别。 楚虞说:“怎么总不见您提您妻子?” 梁京兆很自然的道:“她忙得很,我也是有段时间没见她了。” 楚虞说了声“奥”,问是她问出来的,梁京兆会结婚是应当的,但梁京兆口中自然而然的提起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和他在法律上有亲密关系的女人。梁京兆是真结婚了。 梁京兆在楚虞下车前问了一句:“最近是不是不忙?”楚虞看他一眼,梁京兆神情自若的回看她,他车已经停稳了,这里距酒店还有一段小路,梁京兆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送她,楚虞说:“不忙。” 梁京兆说:“那明天中午去李平家吃个饭吧。” 楚虞没回答呢,梁京兆加了一句:“他家小孩两岁生日,正好你也回来了,一起吃个饭。” 这让楚虞根本没法拒绝。也许今天梁京兆打的那个电话就是说这事的,楚虞还以为是梁京兆今天要和她吃饭,她和梁京兆吃饭是应该的,距离上次三四天了,梁京兆是她的监护人,是她的家长,她这么久没回来,现在回了国,于情于理都要与梁京兆见面。但梁京兆是预备着明天,一个更合时宜的时间约她,李平的小孩——之前李平和她吃饭时就谈了他的孩子,这顿饭楚虞是一定会去的,可是还在手机里的那个梁京兆的未接来电,加上楚虞主动发过去的短讯,楚虞觉得是又落进一个圈套里,但是又指责不出什么——只有心里一点不大甘心。 梁京兆和楚虞在竹林间走,路是石铺的,不宽,但又不是窄的,楚虞只得和梁京兆并肩走,秋冬竹子黄绿色,在夜风里干瘪叶子抖擞的声音不像夏天叶片饱满时那么凝滞,影子婆娑,还有点骇人。楚虞说:“昨天还有灯的,今天竟然坏了。” 楚虞也是没话找话,随便抱怨一句,不想梁京兆听了她这话,竟然牵起了她的手。 楚虞心里说,梁京兆现在是和她父亲一样的,此时牵个手没有关系。就任梁京兆牵着。 梁京兆的手还像从前那样,温热干燥,把楚虞的手全部包裹进去,一丝空隙也没有。被这样的手拉着,楚虞好像变成了很久之前那个小女孩,如果一开始梁京兆就是她的父亲就好了,但这样也不错——这样,说得是从前做梁京兆的情人。那段时间其实不完全是由忧惧充斥的,总也有快乐的时候。楚虞自己也走过来小半生,生活也就是这样,没有那一天是单纯欢乐或单纯悲伤的,总有那么一个小小的事件或细节,来让这一天同时具备乐与忧、苦与甜。一天天的,一年年的,加起来就是人生。人生里一个阶段,一段关系,也都是这样,楚虞已经知道了,不会什么是真的完美的只会带来快乐的。 楚虞脑子里想着这些,脚下就慢了,让梁京兆手里牵住更多的重量,前面已经亮了灯,近了,梁京兆慢慢放了楚虞的手,等楚虞再走到和他并肩的 分卷阅读180 方位,梁京兆就完全把手放开了。楚虞也从胡乱的思绪里醒过来。 在酒店前面,梁京兆说:“明天你怎么去呢?” 楚虞说:“我打车吧,麻烦您一会和我发个地址。” “我顺路,一并载上你吧。”梁京兆说:“我今晚住公司,明早你打电话,我去接你。” “您怎么睡公司?” 梁京兆说:“快年底了,事情多些。” 楚虞说:“您住那个房子呗,不是离您公司不远?” 梁京兆笑了:“你让我住?”那是他给了楚虞的房子,是楚虞的。 楚虞想避开梁京兆这句,也就低下眼,“我刚知道李叔叔家小孩生日的事,礼物都来不及准备。明天上午去市区里看看,正好就过去了。” 梁京兆说:“我和你一起去。” 楚虞忍了一路,终于有些发作:“不劳烦您了。” 梁京兆还是很随和的,像听不出楚虞的语气一样:“那个小孩和我很熟,他喜欢什么我还是比较清楚的。” 话说得有理有据,楚虞只能说:“您忙您的事吧,今天能抽出时间和我吃饭,我已经很高兴了。” 梁京兆有点好笑的看着楚虞,楚虞这个样子,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高兴的样子。今天出来吃饭,楚虞做了正常打扮,比平时多戴了一副隐形眼镜,梁京兆问楚虞:“你近视多少度了?” 楚虞还沉浸在上个话题里,梁京兆问的没头没脑,楚虞下意识的就说了:“七百,六百九。” 梁京兆被吓到似的,怔了一下又笑了:“读书读成个小瞎子了!” 楚虞自认为和“小”字不沾什么边,她年纪早称不上小,还是年轻的,但小这个字似乎更应该说是十多岁的小孩,但看梁京兆笑时眼角的细纹,楚虞没反驳梁京兆,她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梁京兆看见她这个动作,随即就道:“不早了,你上去吧。” 楚虞也乐于逃离,马上告了别走进酒店大堂,然而按着电梯她就反应过来,她还没来得及把梁京兆明天上午约她去逛礼物的事情推拒了,上当受骗,掉进圈套里的感觉又上心头,但梁京兆那副和善慈爱的样子,真是挑不出他什么错来。 ☆、外套 楚虞在酒店里吃了早餐,收拾好了才给梁京兆打电话,梁京兆很快接了,说:“到了打给你。”这通电话不过几句就结束了。楚虞抓了粉饼唇膏手机钱包,统统塞进包里,再对着镜子看了一眼,时间也就过去一分钟,楚虞接了杯子喝水,站在窗前望下看,一直能看到昨晚那片竹林的外面。俯视的角度竹子蛮稀疏,昨天和梁京兆走在里面的情景又让她回想起来,手里的水不够热,温凉凉的,远不及梁京兆手心的热度。 楚虞看到了梁京兆的车,下一秒电话就响了。楚虞背上包抽了房卡出门,才把电话接了,那边梁京兆说一声:“到了。”楚虞回他:“我这就下去。”已经走到电梯口。 梁京兆看楚虞坐上车来,说到:“去哪?” “您不是知道那孩子喜欢什么吗?您看吧。” 梁京兆说:“你想去哪?这些年本市变化不小,时间来得及,我们可以多逛逛。” 楚虞说:“去德文街吧。”记得那有大型儿童购物商城。 梁京兆说:“那里迁了,现在是个街心花园。” 楚虞系上安全带:“还是您说去哪吧,我和个外地人没什么区别。” “好。”梁京兆等楚虞系好了安全带才出发。楚虞偏着头看她这边的街景,梁京兆怎么这样看重她也意思了?从前都是他说一不二的,哪问别人那么多意见。楚虞注意力渐被变化的商铺吸引了,小时候都和些女朋友光顾过得,吃的玩的,都改头换面了。 楚虞想,这还真是梁京兆的城,城变了,梁京兆也变了。 到了地方停好车,楚虞下来,车内温暖,车外正刮风,真不是个好天气。楚虞走出车库便打了喷嚏,梁京兆在后头绕了车头跟上来,“你今天穿少了。” 这才回到那种毋庸置疑,不可争辩的语气来。楚虞说:“是穿少了。” 梁京兆快走了几步:“快进去吧。” 商场里温暖,楚虞跟着梁京兆,梁京兆却目不斜视,不像是在逛街买东西,楚虞忍不住说:“您说买什么好啊?” 梁京兆说:“不急,先逛着。” 楚虞不寄希望于他了,自己走进一家店铺看,男孩子喜欢的总不过是那些,楚虞看乐高玩具,梁京兆走到她身后,说:“李平家这东西堆得放不下了。” 楚虞又去看赛车模型,梁京兆先没发表意见,楚虞快要挑选好了,他说:“这个型号他已经有了。” 楚虞把盒子放下,导购员过来,问是给多大的孩子买的,楚虞说:“两三岁吧。” 导购员当即推荐了几种,楚虞这次先扭过头去,问梁京兆的意见,梁京兆说:“你看吧。” 楚虞气得,“要您来干吗的。” 梁京兆笑了,“李平宠小孩,要什么买什么,几乎把玩具城整个搬进家里。” 楚虞拉着他,“那再看看别家。” 又逛了三四家,楚虞倒得到了很大的趣味,展柜里陈列的布偶,穿着精致的小衣裳站在华丽装饰的屋子里,沙发扶手和小牛奶杯都逼真可爱,楚虞顺路经过个大胖娃娃,手指头戳过去,一下陷进娃娃红红的脸蛋里。脚下倒没停驻,往男生区走,看那些模型也看得兴致勃勃。 楚虞感慨说:“现在做小孩也太幸福了吧。” 梁京兆只笑没接话。他们最后买了辆大大的电动吉普车,实在是没得挑了,李平家的小孩原拥有一辆,同小区的另一个大点的孩子是与这款类似的,李平的小孩更向往这种,家里那个开始嫌弃了。 结账时店员照例和顾客拉些家常,培养个回头客。楚虞让她问得一愣,店员说她和梁京兆,说得是:“您和您先生”,梁京兆在楚虞身后和她一起站着,楚虞听得愣神,都没回头看看梁京兆是个什么反应。等后来东西包好了,楚虞和梁京兆一齐抬着这大箱子,开始还不怎么协调,后来走顺了,像两只螃蟹似的。梁京兆一人当然提得动,但看楚虞认真的在他对面,两个人这样又亲近些,梁京兆终是什么也没说,只在放进后备箱的时候让楚虞放手,他 分卷阅读181 一手拎着塞进去了。 楚虞拍手上的浮灰,撅着个嘴。梁京兆问:“怎么了?” “您听着刚刚那店员说的话了吗?”楚虞不大高兴:“我长得有那么老?” 梁京兆垂下手,饶有兴致的看着楚虞,“怎么不说是我看着年轻?” 楚虞抬头:“您算了吧。” “你这是嫌我?” “不敢不敢,可不敢。”楚虞摆着手上了车,梁京兆开了车门,没跟着进去,低下身来看楚虞,楚虞被他看得认输:“我说错话了,道歉还不行。” 梁京兆坐进车里,“现在就嫌我老,将来怕是要把我扔大街上了。” “您上大街上干吗?”楚虞说:“您有妻有子的。” 梁京兆说:“你从前说的,我可等着呢。” “我说什么了?” 梁京兆握着方向盘,看楚虞一眼。 楚虞把视线挪开了:“我一读死书的,能养得起您?”前半句自语似的,后半句有了点气:“您要在大街上看见我,能给我扔张十块二十块的就够了。” 楚虞当然记得她说过的话,好像不止一次,她都给梁京兆说会孝敬他,报答他,可是就算她做到最多的那步,对梁京兆来说也仅仅是个锦上添花。她小时候真是大言不惭惯了的。真是个小骗子。 李平和妻子都在厨房里忙碌,孩子让他们扔到客厅一个由橡胶塑料围高了的墙里,拿着玩具咿呀嘟囔个不停,梁京兆和楚虞抬着那个吉普车,开门的是李平,还系着围裙,“您来了?还有楚虞——你们这拿的——”说着要来搭手,梁京兆把他挥开了,和楚虞搬着进了客厅,一个小脑袋从墙里探出来,先叫了声梁叔叔,又叫了声姐姐好,再推开小堡垒的小红门,踩着双毛毛虫的鞋子啪嗒啪嗒走过来,待把楚虞和梁京兆安放在玄关口的东西看清了,当即尖叫一声。 梁京兆挂了外套在衣挂上,还向楚虞伸出手,接了她脱下来的风衣也挂在墙上,李平给楚虞找了拖鞋,梁京兆已经换了进屋里,蹲下和李平的小孩聊天:“姐姐给买的,你喜不喜欢?” “喜欢!”李平小孩拍着手,不紧不慢到楚虞脚边,展开双臂,楚虞看了眼梁京兆,也蹲下来,小孩奶香奶香的怀抱,身上穿得柔软又蓬松,楚虞多抱了一会,小孩郑重说:“谢谢姐姐啦,姐姐破费啦。” 楚虞笑出声来,对梁京兆说:“他好会用词。” 梁京兆过来,呼噜了一把李平小孩没长多少的头发毛,“不知道从哪学的。” “才两岁,就这么聪明。” 梁京兆站着,看楚虞蹲着和小孩在一起叽叽咕咕的说话,两方都认为自己很懂对方说的是什么,实则驴头不对马尾,饶是如此两个人还是热切的交流了好一阵,李平小孩词汇量跟不上来,就咕噜噜假装在说些什么,楚虞盘腿坐在拼图上,看李平小孩爬爬走走,眼睛一直是弯着的。 李平解了围裙,和梁京兆在客厅另一面坐下,说了几句其他的事。梁京兆的眼不时落到楚虞身上,楚虞背着他,穿着件米白色的宽大高领毛衣,弓着脊背,头发扎上去,一截脖颈细细的。 李平看梁京兆在看楚虞,就把话引到楚虞身上,楚虞是听不到的。李平说:“我也没问,楚虞这次回国待几天?” “大概再有一个星期吧。”梁京兆说:“她书还没读完呢。” “然后,还回来吗?” “这我也不清楚。”梁京兆道:“看她的意思了。要做研究,还是国外好些。” 李平看梁京兆这个样子,知他对楚虞是无欲无求的了。但楚虞这次真愿意回来,李平也去看和他儿子玩得开心的楚虞,楚虞心里又是怎么想的?两个人情分总是在的,就看机缘了。 饭好了围成一桌,李平去拿了瓶酒要启,梁京兆止了:“喝红的吧。” 李平换了红酒,楚虞站起身帮忙把杯子换了,李平启开酒塞,楚虞接过来给大家倒满,小家伙也要,咿咿呀呀,又犯懒不想讲话,就唱自编自造的没词儿的歌来表达意愿。楚虞说:“这你可不能喝,小孩子喝酒会生病,只有大人喝不会生。” 梁京兆心说,从前小孩是总挨他骗的,现在也轮着她去骗其他小孩了。 楚虞倒齐了酒,碰杯就饮干净了,梁京兆说:“知道你能喝,也不必喝这么急。” 楚虞吃了些东西垫在肚子里,还给李平的妻子说菜做得好。回头再搭理梁京兆这句话时,嘴唇附着一点油脂,和眼睛一起亮晶晶的,脸颊上本涂着淡色的腮红,饮了酒就浓烈了,“梁叔,我想起来了,我还没和您喝过酒呢。” 梁京兆说:“怎么没喝过。” 楚虞笑起来,说:“以前那些不算,是真的喝啊,喝到跪的那种。” 梁京兆指着楚虞,“看看,从外面回来,成这副样子。” 楚虞举起酒杯:“那就今天?” 梁京兆按下她的酒杯,“今天不行,下午有事。” 楚虞的酒杯落到桌上,脸颊贴着冰凉凉的酒杯肚子,“扫兴。” 梁京兆说:“看你这幅样子,跟个酒鬼似的。”他的手自然而然去贴楚虞的额头,低声问了一句:“醉了?” 楚虞推开了他的手,“这点怎么会醉。”她直起身,坐得离梁京兆疏远了一些。梁京兆明白她的意思,把那只贴过她额头的手收回来,放到桌子下面。 李平和他妻子看着他们这些小猫腻,夹菜当没看见,而小孩跟着梁京兆学:“姐姐,酒鬼。”说得清晰又响亮 楚虞瞪那小孩:“你还教训我?” “是叔叔说你,又不是我。”小孩很委屈:“是叔叔教训你。” 楚虞看一眼梁京兆:“他当然能训我,你不能。” 小孩撇下嘴,几乎就要哭了,楚虞是刚刚被梁京兆那一下弄得心浮气躁,连个小婴孩也不放过。李平小孩脸又臭又丧,扭着水桶小腰在座位上蹭,费力扭到另一面,头刚偏过去,嘴边一勺子虾泥堵上来,梁京兆举着勺子喂了他,说:“姐姐凶吧?” 小孩咀嚼着食物点头,楚虞坐直了要说什么,梁京兆另一只剥好的整虾仁夹过来,放她碗里了。 桌上两个孩子都在吃虾,没空闹了。饭吃完,梁京兆挽了袖子在地板上组装吉普车。 分卷阅读182 楚虞要去刷碗的,被李平妻子赶出来,便踱到梁京兆身边看他组装玩具。说明书还在塑封袋里没被打开,楚虞问:“好装吗?” 梁京兆说,“把它给我。”指着个零件。其实同样的零件他手边还有。 楚虞看穿了,“您手边有个一样的。” 梁京兆抬起头来,看着楚虞笑,楚虞挑挑眉毛扬扬下巴,梁京兆说:“没个眉眼高低,不知道来搭把手?” 楚虞蹲下来,“不是看您厉害吗,这点小事有您就够了。” 梁京兆说:“今天你这嘴贫得没完了。” 楚虞说:“您今天还特爱教育人呢。” “又嫌我管得多了?” 楚虞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您下午几点?着不着急?” 梁京兆说:“不急。” 楚虞没话说了,开始帮梁京兆一起安装,现在的玩具真的精巧,楚虞小时候也玩过这种玩具车,也就刹车油门能踩,现在的设计和真车差不多了。楚虞脑袋钻进车里,安装方向盘,“他才两岁,玩得懂吗?” 梁京兆说:“他也就让人牵着出去逛逛,在别的小朋友面前涨涨威风。” 楚虞从车里退出来:“您好像很喜欢小孩子。” “也不全喜欢,喜欢乖点的。”梁京兆说:“你倒是能和小孩玩一块去。” 楚虞说:“小孩子嘛,就哄着呗。您不也这么养我的?”她有点挑衅的看着梁京兆。 梁京兆却是放着袖子站起来了来,看了下腕表,说:“我该走了。” “不是还早吗?” 梁京兆已经去玄关拿衣服,李平出来:“您要走了?” 梁京兆应了一声:“嗯。” 李平说:“您怎么来的?” 梁京兆道:“车在下面呢。” 楚虞看着他们对话,梁京兆开门前把外套落到柜子上,楚虞提醒:“您外套忘拿了。” 梁京兆说:“给你留的,这些天开始降温了,下次别穿那样出来。” 楚虞没说话,抿着嘴巴,倒像生气了一样。 李平回头来对她说:“楚虞也走吧,正好让梁哥载你一趟。” 楚虞说:“梁叔是有事忙,我一会自己打车回去。” 她这话没完,梁京兆就把门关上了。楚虞低下头,接着他刚刚的进度组装玩具车。 她走是在快两点的时候,组装完车和小孩玩了一会,小孩打哈气犯瞌睡,楚虞就告辞了。在李平家里她只是把梁京兆那件外套抱在怀里,出了门进去电梯,才展开穿上,衣服又厚又重,满都是梁京兆的味道,有点点香水味。楚虞觉得梁京兆挺爱潇洒的,穿衣总是漂亮好看,没有邋遢的时候。衣服包裹住她,下摆到她膝盖上面一点点。寒风刮来,不扎人了,是种很爽快的感觉。下次是真不穿这么少了,卖俏。还不是为了这外套的主人。 楚虞走出小区打车,路上把手插进口袋里,没想摸出了一个钱夹。看见这钱夹的时候,楚虞有意料之中的被命运玩笑的体会,这钱包也许是梁京兆故意留下的,也许也不是,只是偶然,两者都带有无法逃脱的宿命感。她把钱包塞回去,坐上车了再掏出来看,竟然从里面翻出个保险套。 楚虞反复看了一下,像是要确认她是否看错了,再塞回去时这小玩意没法好好藏住,露了半个角。梁京兆总用这个牌子。楚虞把钱包合上。下车时司机说了价钱,楚虞从梁京兆的钱包里面抽出来一张,说:“不要找了!” ☆、家 晚上楚虞去了公寓。门卫还是那天当值的那个,和楚虞笑了笑。楚虞还穿着梁京兆的外套,外套罩在衬衫外面,下面穿宽松的裤子,露着脚踝。头发让她扎低了塞在外套里面,远见是个瘦条苍白的男孩子。这件外套太厚实暖和,楚虞没拿那么多厚衣服,晚上又是比白天冷,她就还穿着这件。楚虞走到楼下,没注意看家里是不是亮着灯,就进了门。 市里已经开始供暖,地热烧得暖烘烘,屋子应该是常通风,所有没有憋闷的气味。楚虞把梁京兆的外套挂在玄关,走去她的卧室里,打开衣柜,里面挂着的衣服都由防潮防尘的罩子罩起来,直挺挺排得齐整。楚虞拿了一件出来,把罩子摘了直接穿上。衣服是从前的,这么些年倒也没过时。楚虞把翻出来的商标收回去,这样的牌子,楚虞小时候是买熟的,然而出了国却没买过,她消费不起。王月红知道她出国念书,除从前的生活费外每月给她多打七百刀,让楚虞过得轻松些,她是不用为温饱发愁的。但怎么也比不上梁京兆亲手把她打造出的温室,让她能总穿着四五位数的衣服。 楚虞找到这件衣服后还坐在客厅接了一通于露茵的电话,于露茵说,她再有三天就能忙完手头上的事,又说张文渊也回了本市,到时候大家一起聚一聚。楚虞说好,于露茵寸时寸金,但也是像楚虞一样懒洋洋的说些废话,两人聊了十多分钟,于露茵被导演拉走,楚虞也因为不好在这公寓久留,挂了这通电话,收拾收拾要走了。 她进门时就在玄关打了灯,一路开灯走过去,再一路闭了灯到玄关,来时她根本没注意,现在灯灭了大半,才显出地板上斜斜的一道光亮来。透着门缝泄出来的。楚虞走到书房前,拧开了门。 梁京兆在那办公桌后坐着,就一盏台灯,看着她。 楚虞说:“您一直在的?” 梁京兆说:“我看你没发觉,就没打扰你。” 楚虞在门外站了一会,然后走进来,门在背后关住。空间密闭、缩小,梁京兆摘下鼻梁上的镜架,“是来还衣服的?” “是,”楚虞说:“不想麻烦您,就想着偷偷还回来,没想到您在的,我应该在下面看一眼。” 梁京兆说:“没有关系,你随时来都可以。”这次他没说这是楚虞的房子的话,因为楚虞上次显然是不爱听的。 楚虞问:“您忙工作?”显而易见,梁京兆展了一下他手下压着的A4纸,“是。”他站起来,“去客厅吧,喝点东西再走。” 楚虞跟梁京兆出去,梁京兆从罐子里抓了一把豆子撒进研磨杯里。楚虞说:今天身上没带零钱,您的钱包落外套里了,我就用了一张您钱包里的付车钱。” “这点小事,下次不用和我讲。” 楚虞眼闪了闪, 分卷阅读183 忽然低叫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梁京兆把水煮上后回头,楚虞已经跑到她挂梁京兆外套的地方,从里面找那钱包出来。梁京兆问:“怎么了?” “好像,那个人忘找钱给我了……”楚虞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把钱包打开了,她话音刚落,一小片东西也落到地上了,楚虞没去捡,用疑惑的眼低头看那东西,又抬起头来望着梁京兆。 梁京兆完全回过身来,拿着手动的研磨杯,半靠着墙看楚虞表演出的这一套戏。楚虞有慢慢眨了眨眼。梁京兆说:“放回去吧。” 楚虞弯下腰,把那个捡起来,重新放回钱包里。梁京兆说:“放柜子上就行。”说得是他的钱包。 楚虞问:“您不是说您妻子不在本市吗?” 梁京兆说得却是:“你今天带钱了?再拿一张打车回去。” 楚虞说:“不用了。”梁京兆那自若的神情,楚虞真够佩服他的,总能沉得住气装。楚虞走到梁京兆边上,梁京兆用眼点了下沙发:“坐吧,一会就好。” 楚虞依他言顺从坐下,梁京兆把研磨好的咖啡粉导倒进去,专注煮他的咖啡,楚虞看着他打发时间,梁京兆晃杯子的时候,楚虞说:“您有其他的性伴侣啊?” 梁京兆头都没抬:“你不用管。” “您婚姻挺开放啊。” 梁京兆回身往楚虞手里塞了杯咖啡,楚虞手里触摸到个从温热逐渐发烫的东西,“您不愿意谈吗?” 梁京兆说:“这不是该和你谈的东西。” 楚虞缩到沙发上,嘴唇含着杯沿抿咖啡,烫得她嘴唇发红,就一点点慢吞吞的饮。梁京兆说:“嫌苦加点奶去,在冰箱里。” 楚虞说:“我不嫌。” 梁京兆也拿了杯子坐下,他没对楚虞说话,楚虞越喝越快,好像不嫌烫似的。梁京兆低着眼,才喝了第一口,楚虞就把杯子放桌上了,一声响。 楚虞看见梁京兆看他,手伸进口袋,当着他的面掏出一枚保险套来,放在伸展开的手心里,像放一颗糖果似的,楚虞说:“梁叔,您说您这都准备好了,不用多可惜呢不是。” 梁京兆看她一眼,“扔了去,胡闹。” 楚虞说舔了舔沾过咖啡的嘴唇,咖啡豆很香醇,梁京兆一直很会享受,穿好的衣服,喝好的饮料,这样善待自己的人,也会让自己方方面面都过得舒服。楚虞把那小片用牙咬了个小口,然后给梁京兆看,“打开了,不用会浪费。” 梁京兆已经观看完她咬开保险套的动作,“老毛病又犯了?” 楚虞说:“要上床就不要教训我啦。” 梁京兆伸手,把那东西拿过来扔垃圾桶里,“再胡说八道的就走,咖啡也喝完了,趁早回去路上安全点。” 楚虞说:“您不想吗?” 梁京兆说:“我没那意思。” 楚虞有点失望的,“您这不是性暗示吗?” 梁京兆清楚的说:“不是。”又说:“你会错意了。” “我能会错意,还不是您做了让我误会的事?” “我做了什么?” “您说什么来日方长,还有其他的什么话……和您出去像约会一样,从前真没有过,您约女伴出来都是这样的吗?怪不得您一直让女人喜欢。” 梁京兆道:“你是一直这么认为?这些天里,你是觉得我对你有所图?” 楚虞做个惊讶表情,“不是这样的吗?真是我会错意了?”楚虞变得低落,“原来您没这意思。” 梁京兆垂下眼,“你要是真这么认为了,那我应该道歉,让你想到这些,也是我言行上有不妥当的地方。” 楚虞说:“您不用道歉。您的对不起比我的还没诚意。” 楚虞看梁京兆没回她话的意思,接着道:“那您现在这是要告诉我,一切都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还是因为我没以前年轻漂亮,所以您对我没什么兴趣了。” “你说的还是胡话。”梁京兆熟悉的头疼又来了,还说楚虞是成熟了,比从前明道理,讲话也分场合有眼色,这些天一直乖乖巧巧的,原来今天在这等着他呢,说得这些比以前还能寒碜人,还不如直接骂他流氓。梁京兆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楚虞立刻道歉,“对不起,您知道的,我一激动说话就不中听了。您觉得我说错了,就错了吧,但不要纠正我,因为我心里就是这么在想的。” 梁京兆熟悉楚虞这些路数,他向后靠到沙发背上,很懒散的道:“你这小孩,从来没想着给大人点脸面,书念了几年,刻薄人的功夫也比从前厉害了。” 楚虞很坦然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嘛。”这还是在说俏皮话。 梁京兆说:“歇歇你的这张嘴。”他斜斜看了楚虞一眼:“把外套脱了,咱们好好谈谈。” 楚虞照做,梁京兆把她外套给挂好了,回来坐得离她近了点,“刚刚不该让你喝咖啡的,精神抖擞的来对付我了。” 楚虞说:“您要为自己辩护,就开始吧。” 梁京兆先问:“咱们几年没见了?” “四年?五年?” 梁京兆点了头:“差不多吧。这么长时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说不想是假的。你性格不爱闹,但在家里也算有点生气,一走这么些年,现在才肯回来。你说我老了,我的确是老了,人一老就容易想得多。你说的是,我将来的确不至于沦落街头,我的家在这里,楚虞,你的家也在这里,我不盼你留在这,如果你有心,能在我再老一些的时候,还愿意回来看看我,也就够了。” 梁京兆说这些话暮气沉沉的,带着点死气,楚虞听着不是很舒服,明明是这样一个穿得体面潇洒的男人,正值盛年,却对着楚虞说这样的话。她都不能想梁京兆是卖可怜相给她看,梁京兆不会做这样的事。梁京兆一面缓缓说着这些,一面观察他小孩的神色,楚虞开始那带点戏谑玩笑的表情慢慢收回去,她不准备再贫嘴说俏皮话,也不和梁京兆表演什么,她的大人突然这么严肃,她也不能作轻松的回答插科打诨过去,梁京兆说完,竟然发现楚虞紧锁了眉头,郑重的在积攒怒气。 梁京兆伸手,抚平她的眉头:“又想什么呢?这话听着不高兴了?” 楚虞抬眼,在梁京兆的手掌下,她一双眼明澈瞪着梁 分卷阅读184 京兆,嘴也抿起来,梁京兆有点想笑,楚虞现在生气时脸颊会不自觉的鼓起来。楚虞吸了口气,也是要长篇大论的架势,她说:“我真是搞不懂您的想法。您怎么能这样安排我们之间的事呢?从您和我第一次发生关系,我们就再也不可能回到这种模式。都已经被打破了。梁叔叔,我不可能真心把你当长辈,原来您是可以再真心把我当小孩的吗?”楚虞接着道:“反正我是做不到的。从前您让着我,陪我敷衍那些把戏,我这次也想让让您,都是可以的,您玩这样进退的手段也好,想要随便使用我也好,我都是可以的。其实从前也是可以,您可以和我上床,可以让我伺候您,您是有这样权利的,因为我并不是完全抗拒,相信您也发现了。梁叔叔,你不要想让我再把你当我真正的父亲,或者亲人。这也同时折辱了您。” 楚虞说了这么一长串话,拨开梁京兆的手,从沙发上站起来。她说:“您说的对,晚了回去就不安全了,我身上带钱了,我回去后再和您发短信保平安。您也别一直忙工作了,伤神,您得多注意身体,还是早点休息的好。” 楚虞把最后的话背书似的说尽,重新穿上她的旧外套,拧开门出去了。 楚虞再待下去,也许会等到梁京兆对她这段话的回应,但她不愿等了,梁京兆的回答她想也能想到,不具体到字句,但也差不多了。梁京兆说话从不会让自己有一点行差踏错,这让楚虞一点期待也没有。楚虞这些天也的确受够了梁京兆,他每个动作每句话似乎都意有所指,又时而亲近时而疏离,她根本是被牵进某个圈套,一下子被套牢了。她认为梁京兆是在和她玩追逐游戏,且玩得漫不经心,但她是没办法拒绝梁京兆的,梁京兆是很好的。所以她面对梁京兆再主动提出邀约,可梁京兆却对她说他只想做楚虞的亲人,不想和她发生关系。楚虞走出公寓,一下子投入深秋冷风,她仰头眯眼看清了家里那盏灯。她都没嫌梁京兆老,还是个已婚还胡搞的混蛋,梁京兆是又嫌她了。 于露茵回本市后先和楚虞约了一次,两个人找个地方喝东西,之前于露茵去国外找过楚虞,国外没人认识于露茵,现在回了国,楚虞一见于露茵就乐了,等她坐下来问她:“小姐,您谁啊?” 于露茵把装扮的行头都摘了,“你少挤兑我。我今天又被拍着了,妈的,最近家外面天天有狗仔蹲着,赶也赶不走。” 楚虞说:“最近有新剧啊?” 于露茵说:“一个星期前王昊刚拍戏回来,我们见了一次,让人录了像。” 楚虞问:“在哪拍着了?” 于露茵闷闷说:“我家门口。” 楚虞说:“你俩结婚得了。” 于露茵道:“你少咒我。”因为这事,张余年又说了她一顿,还让她收敛点,别让他总戴绿帽子,闹得圈里圈外都知道她这点破事。于露茵理亏,受了他一顿奚落,回头骂王昊,王昊无所无谓的,私下重新搂过来那些狗仔,又打点了一遍,劝他们手下留情些。 之后张文渊回本市,四个人聚在一起,真是都有了大变化,楚虞和于露茵一直联系着,所以没觉得什么。王昊也还可以,更像他的父亲,张文渊很陌生了,楚虞只记得他是个心思细密的,劝过她不要喜欢王昊——现在谁能想到,楚虞还喜欢过王昊呢,是时过境迁了。以前年轻,都在学校念书,生活环境再怎么有差别,至少还有点共同语言,现在真是没什么好说,互相了解了各自如今的境遇,再就是回忆过去。张文渊问楚虞将来留国外还是回来,楚虞喝着酒说:“没想好呢。” 于露茵说:“说没想好,就是想留下来吧。”楚虞要做学问,外面的学术环境更宽松,她书越念越高,眼光也抬高了,未必看得上本市。演艺圈和文艺圈有交叠,要不沽名钓誉,要么清贫无为,大部分都是这样,做少数人是艰难的。正常人有好选择,谁还愿吃苦,这样明摆着的选择,楚虞却说想想,那不就是要留下来。 楚虞呐呐答说:“再看吧。” 导师在省内游览了半个月,终于回来,交流会全国各地来的教授都走了一半,楚虞作地主之谊,请她老师去吃本地好的菜馆,地点还是问李平的,李平给她推荐完合适的地方,说他家小子那之后还提起她,要再见姐姐和姐姐玩,楚虞笑了,说我周末就去。 李平一直可靠,推荐的地方让老先生赞不绝口,两个人之后再回T大,路上老先生说要在国内多留一段时间,去别处看看,难得回一次国。楚虞问我跟着您去?老先生摆手,说不用你,之前有个学生,没跟他去国外,一直留在这里,这次是有他陪着。 楚虞酸溜溜道:“见着大徒弟就不管小徒弟了。”楚虞老师说:“他在国内混得可以,有时间你们见一面,也吃个饭,将来你回国,也好照应。” 楚虞怔了,“我没说要回国。” 老先生说:“你亲人都在这里,不像我,老婆孩子也跟着走了。你要不愿意回来也就算了,再跟着我几年,搞点实打实的东西出来。” 楚虞说:“我现在还不算实打实的啊?都快被您给打瓷实了。” 说完就挨了打。 十二月份老先生肯定是要回英国过圣诞节的,那时候放大假,楚虞可回可不回。楚虞在本市,有时间陪于露茵拍了两次广告,结识一些新鲜朋友,也不总在T大里遛弯打发时间了。有一次在酒吧和人喝酒,喝到一半发觉这地方是来过的,当时她好像叛逆逃课,被梁京兆整个捉回去。楚虞喝得有点多,一起来喝酒的有她一个老相识——之前找她搭讪的陈越,要送她回家。楚虞上了他的车,一路街景熟稔,这酒吧就是和那个公寓一个区里的,楚虞让陈越把他带到那。 陈越把她送到单元门口,问她自己可不可以,楚虞其实没有醉透,还是挺清醒的,说没事。陈越自告奋勇来送她,也没打什么坏主意,还为从前的事道歉了。楚虞歪着头看他,他是个挺好看的男人,“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早忘了。” 陈越说那就好,又问楚虞住几层哪户?一会他看到她家里亮了灯他就安心回去了。楚虞抬头给他指,指头点到的地方是亮的,楚虞收回手:“啊,我家里有人。” 陈越点头:“那就好,你去吧。回见。” 楚虞摆摆手,她和陈越也蛮有缘分的,也许换种情况楚虞会和他有什么发展。楚虞打开家门,看见客厅里坐着的梁京兆。有 分卷阅读185 缘分,也没缘分。 梁京兆看楚虞进来,问说:“你怎么来了?” 楚虞换了鞋,“我不能来吗?您不是说这是我家?” 梁京兆看她动作晃晃荡荡的,起来走近了还闻到酒气,“喝酒了?” 楚虞说:“一点吧,没太醉。” “喝点茶叶水?”梁京兆问,他从橱柜里取出茶包,楚虞摆手,“不用,就是有点饿。” 梁京兆说:“应该还有些挂面。” 楚虞盯着他,“您是总住这吗?怎么什么都有?” 梁京兆说:“平时不住,年末了忙些,这处房子最方便。”梁京兆把茶包泡上了搁在茶几上,“不想让我住?” 楚虞说:“您愿意住就住,又不要您房租。” “还打算要我房租?”他去到餐厅,打开冰箱看:“要鸡蛋吗?” 楚虞说:“溏心的。” 梁京兆笑了,“倒不客气。” 楚虞倒在沙发上,半晌恢复点力气才拿来茶叶水喝,一面喝一面说:“都到我自己家了,我还客气什么啊。” 厨房抽油烟机打开了,也不知道梁京兆听见没有。 抽油烟机停掉之前香味就散过来了,楚虞饥肠辘辘,胃里一堆酒精烧得慌。她是能喝的,但近几年饮食不大规律,伤着胃了。楚虞等来梁京兆的汤面,飘着葱花,绿油油的菜叶。楚虞说:“蛋呢?” 梁京兆坐下来,也端着一碗,“在下面。” “您也饿了?” “陪你吃点。” “您有蛋吗?” “在下面。” 楚虞说:“翻出来让我看看。” 梁京兆笑了,不动作。楚虞竖起筷子,把她碗里的鸡蛋找出来,对准中间夹开,真的是溏心蛋,是中间流一点黄其他橙黄色那种刚刚好的溏心。楚虞把一半蛋给梁京兆碗里。 梁京兆说:“谢谢。” 楚虞说:“我孝顺您嘛。” 梁京兆拿起了筷子,楚虞说:“您晚上总吃宵夜啊,那怎么身材还是这样呢?”楚虞问:“您还有腹肌吗?” 梁京兆拿筷子敲了她的脑袋,“吃你的。” 楚虞吃掉面条,拿勺子喝汤,很捧梁京兆的场。梁京兆问:“在国外自己你做饭吗?” 楚虞说:“我就是把食物弄熟,味道很一般……” 梁京兆说:“这样凑合,也能长上肉。” “我胖了?” 梁京兆说:“还是能吃上几顿宵夜的。” 楚虞把勺子丢下,抽纸来擦嘴,梁京兆说:“还有半碗,要吗?” 楚虞使劲摆手。梁京兆又笑了笑,他起身要收拾碗筷,楚虞说:“我来吧。” 梁京兆放手:“好,洗碗机还在原来的地方。我去给你把床收拾出来。” 楚虞把两只碗叠在一起了,才说:“谢谢您了。” 楚虞从厨房出来,她的卧室已经让梁京兆收拾好了,被子整洁又松软,梁京兆说:“都是干净的,放心睡。” 楚虞点头说麻烦您,梁京兆离开前折回身:“要洗澡的话去主卧吧,你这间的浴室坏了,一直没人来修。” 楚虞说我知道了。梁京兆说:“我在书房,你自己先睡吧。” 楚虞说:“好。” 梁京兆进到书房里,把门关上。楚虞到梁京兆房里,用梁京兆的洗浴用品把自己清洗干净,然后围着毛巾对着镜子梳头发,镜子前只有简单的护肤用品,没有别的,楚虞刚刚也看过,没有其他人,尤其是女人的痕迹。楚虞吹干头发走出去,从梁京兆衣柜里拿了件圆领长袖的衣服套上,啪嗒啪嗒踩着湿漉漉的拖鞋去书房找梁京兆。 梁京兆把她一身打扮看清楚了,头又疼了,“你穿我衣服干吗?” 楚虞说:“我的衣服不知叠那几年了,樟脑的味道好冲,您不会这么小气吧。” 梁京兆说:“你愿意穿就穿吧。” 楚虞说:“谢谢。”又问:“我不想打扰您的,我就想问这有新牙刷吗?” 梁京兆说:“有,我给你拿。” 他起身来,经过楚虞,楚虞身上沐浴液和洗发水的味道新鲜又潮湿,是他熟悉的。楚虞跟着他走,亦步亦趋,贴他很近。梁京兆回头看她一眼,楚虞还问她:“怎么了?” 梁京兆没理她,去储藏室找了牙刷,还给她个陶瓷杯子当口杯,楚虞一手握着牙刷,一手抱着杯子走了,两条腿晃啊晃的。梁京兆关掉储藏室的灯,转身又回书房了。 梁京兆完成了手头的事,才揉着鼻梁向卧室走,整个房间都漆黑了,楚虞应该睡了。虽说梁京兆有了退隐的心思,但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梁氏一时半会也离不开他。梁京兆睡眠时间很少,身体没有病症,却熬出衰惫来。梁京兆打开灯,眼跳了一下,楚虞躺他床上呢。 梁京兆把灯又关了,折身出去,楚虞在黑暗里爬起来,“梁叔。” 梁京兆说:“给你收拾了床,怎么又跑我这来了。” 楚虞说:“那个屋子好久没住人,我有点害怕。” 她说过她怕鬼。梁京兆说:“那你在这睡吧,我去睡那间。”他走之前给楚虞留了个小灯,楚虞又叫他,梁京兆说:“今天累了,你也早点睡。” 楚虞从床上下来,赤脚走到梁京兆身边,“您真不想?” 梁京兆头也没回,即使楚虞□□的身体已经很贴近着他,没有接触,但那具蒸腾着香气的肉体把热气发散到他这里。梁京兆说:“楚虞,我一直没和你说过,我和我的妻子感情很深。” 他说完这句,一直没得到楚虞的回应,梁京兆要离开前楚虞突然说:“我知道了。” 梁京兆说:“好。晚安。” 楚虞说:“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还有!一章!才!完结正文!我又拖进度条了! ☆、不渝 第二天早楚虞从梁京兆的床上醒来,听到厨房有声音,就知道是梁京兆在煮饭。她慢腾腾的去了洗漱间,慢腾腾刷了牙洗了脸,一面做着这些事一面回想昨晚的事情。 昨晚的事很好想,楚虞连带着,又想了想上次和 分卷阅读186 梁京兆一起坐沙发上说的那些。 那天又不像昨天喝了酒,怎么能说那些话呢?那些话,是不好的话,话是旧话,做得事也是旧事,感觉又投入到旧的失败里。不够精打细算,也不够审时度势,更不够让她养精蓄锐。她那些话又引出梁京兆说那些套词。她很不喜欢说这些的梁京兆,当时醉了也没细看,梁京兆说话时神态是真诚的还是又打发她。总之,那晚说得做得都不应该。前几天她一想这事就羞愧,觉得把再见面后她刻意保持的冷淡都前功尽弃了,然而当时话讲出来是畅快的,覆水难收,她也就不计较了。 但是逗梁京兆真的是好玩的。梁京兆总逗她,现在他不要她干什么,她就要偏干什么。楚虞低下眼嘴角翘了翘,很有童心,很有孩子气。然而想到梁京兆昨晚摸着戒指给她提他妻子的话,楚虞就又不笑了。 把关于梁京兆的前前后后梳理一遍,她才走出房间,坐到餐桌旁去,梁京兆把早餐端出去。冰箱里实在没什么东西,还是面,合酱油炒了炒,另捞出一锅青菜柿子汤来,他先给楚虞一份,楚虞拿起筷子就吃了,梁京兆没嫌她没规矩,问她吃着行不行。是问这面的。 楚虞从碗里慢腾腾看了一下表,怪不得这早餐吃得这样有分量,是已经到十一点了。 两个人对坐吃完早午餐,照例是楚虞起来收拾碗筷,饭是梁京兆做得,他也没和楚虞客气,楚虞把厨房收拾干净了,梁京兆在窗前接个电话,讲了二十多分钟,楚虞打开电视,按成静音,把一档午间新闻看了下去。 梁京兆收了电话,便准备着出门,走前和楚虞交代了一下,“你回去前就在这住着,如果没事就去超市买点东西回来,不能整天吃面条将就。这屋子空,你要想添点什么也自己看着办。你——”梁京兆扫视楚虞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姿态,“有事打电话。” 楚虞问:“您什么时候回来?” 梁京兆说:“不一定。饿了叫点东西。” 楚虞说:“好。” 梁京兆弯腰穿鞋子,没料想楚虞站他身边了,来得悄无声息,楚虞说:“我昨天喝多了。您可别吓得不来了。” 梁京兆刮了她下鼻子,手收回来摘下衣挂上的外套,利落走了。 楚虞回沙发上窝了一会,外面日头升到最中央,是郎朗一个晴日,楚虞也预备着要出门了。 她突然爱上了梁京兆的衣服,梁京兆的衣服宽大暖和,在本市这种干冷的冬天里最适合,她把自己一身都穿得宽宽松松,从储物室里找出一双她以前的板鞋,带着眼镜,像个灰扑扑的蝙蝠,袖子也是宽大的。本市这几年的发展让她个本地人难摸头绪,走哪里都打车,去超市里尽买了些水果零食,路过蔬菜区,她推着车子观望一阵,还是推着车子走了。梁京兆总得回家,老留她这里不算个事,他一走,也就用不上菜了。 楚虞拎着东西回家,手机里有个李平的短信,李平问她明天有事没,来他家吃个饭。楚虞回短信说愿意,她靠在家门口的墙上正往手机里面输字,门从里面开了,擦着她的鼻尖过去,楚虞吓了一下,手里一个塑料袋没提住,里面滚出两只火龙果来。 梁京兆弯下腰,把那两只溜得笨拙的火龙果捉拿归案,塞进塑料袋里,楚虞握着手机,“诶,您在呢。” 梁京兆一面迎她进来,一面接了她手里的塑料袋看,里面尽是些零食面包之类。梁京兆把塑料袋放玄关柜子上,“得了,你也别换鞋了,跟我再出去一趟。” 楚虞一头雾水,“去哪?” 梁京兆说:“不是让你去买菜吗?你买一堆这些回来,能炒还是能煮?” 楚虞一进家还没落座歇息一会便被数落了,很不大高兴,“您又没专门交代,我也不知道买什么。” 梁京兆揽着她出去,手扣着她的肩,忽然低下头看她一遍,哭笑不得,“你穿我衣服穿上瘾了?” 楚虞心里很不想承认,梁京兆又这样直白白说出来,也就闭上嘴不说话。 梁京兆带她去了就近的商城,进前捞了一辆手推车,顺势塞楚虞手里,楚虞推着,梁京兆往里面放东西。开始还问她要吃什么菜,楚虞翻来覆去就两句“都可以”,“随便”,梁京兆也不问她了。 采购完回去,楚虞已经饿得站不起来,她换了鞋就倒在沙发上,梁京兆看她今天穿得,处处宽宽大大,像个大布偶一般,然而细细的脚踝从裤管里伸出来,两只穿着厚棉袜子的脚套着拖鞋,翘在沙发边上,脚趾头还动了动。梁京兆说她一句:“整天没个正行。”还哪是那天在礼堂里见到穿着套裙看着又专业又雷厉风行的小女人。 楚虞歇够了,爬起来把外套扒了,然后去找厨房的梁京兆,梁京兆两手浸在水里,洗一颗样貌可喜的娃娃菜,见楚虞来了,放了手:“你来洗这个,我去把锅烧上。” 楚虞立刻退出厨房,“我笨手笨脚,洗不干净,还是您来,您来。”说着就溜回客厅,从她那一堆零食里刨出一袋小的,打开了电视,一面吃一面看起来。 梁京兆一人料理出了三菜一汤,在桌上摆好了。楚虞看那碟子碗在桌子上放稳了,立即把零食袋子往垃圾桶里一塞,电视也关了,客厅灯也闭掉,一系列动作快得很,不多时就凑到餐桌上来。楚虞这样偷懒,梁京兆也没怪她,他对楚虞很有包容。在他把楚虞放出去念书的时候,他就对楚虞很包容了,一直到现在。 楚虞说了几句好话给梁京兆,说菜很好吃,梁京兆受用了,楚虞便埋头吃下去,不管梁京兆了。梁京兆这样好的人,长得好,事业好,做饭也好,天下的好都让他一人站齐全了,楚虞有点嫉妒梁京兆,她这辈子都不会像梁京兆这样好。他还有家庭,有妻子,他妻子也总能吃到梁京兆的饭,将来有个孩子,从小小毛头,一直吃到高高一个大个子!这种好。 晚饭吃完,梁京兆问她是还要睡他的房间还是睡回自己的,楚虞很老实的说:“您的房间有人气,我住我那间害怕。” 梁京兆没有所谓,洗漱后进了楚虞的房间,长手长脚一个大人,看得楚虞有点不好意思,梁京兆睡她一个女孩子的小床铺,挤塞得不成个样子,但又想梁京兆这个人可恨,撩拨了她几天又端着碗吃起了素,她也把门一关,上了床。 第二天梁京兆起了个早,给楚虞做了点东西,早早出了门,午后一个电话打来,让楚虞 分卷阅读187 自己订饭,晚上就没信了,另个第二天也没音,楚虞坐在沙发上,梁京兆的老手段,就是躲着她。 楚虞那天周六去了李平家,和他们一家三口吃了顿便饭,李平还收拾出个客房让楚虞午睡了一会,下午楚虞带着李家的小李出门,小李比楚虞认路,自作主张,指挥着楚虞带她玩了几处,保姆也一直跟着,后来保姆有点事情,让楚虞和小李在乐园里玩一会,楚虞买了个冰淇淋,小李也要吃。小李很小,楚虞推个车子载他,冰淇淋由她在勺子上蹭了点喂进去,小李吃个不亦乐乎,楚虞状似不意:“你见过你梁叔叔的老婆吗?” 李平和梁京兆串通一气,连带着李平妻子,但他儿子没有,一时间全部招供,楚虞站起来,把那吃掉个尖的冰淇淋扔进垃圾桶里,小李气得要哭,楚虞低眼看他,是又把脾气发他身上了:“你还吃!吃出病来,打针又吃药!零食也没得吃!” 小李要发作,然后转念一想,他可从没在冬天里吃过这凉滋滋甜津津的好东西,楚虞让他吃了,那楚虞还是蛮好的姐姐。楚虞心里也有数,乐园里热,小家伙一身汗,吃点凉的沾沾嘴也没什么不好。 一大一小回去,楚虞没什么特别的表现,李平还不知他梁哥的骗局已被识破,弯下腰问他儿子和姐姐出去玩玩得怎么样,小家伙因为不敢让他爸知道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于是对吃冰淇淋的始末一概保守,只咧嘴一笑,连连点头,说“爱姐姐”“爱姐姐”。 楚虞从李平家出来,迎着冬风,眼一直望到路尽头去,镰刀一样伸展出去的路灯,她的未来,现在真是挺明晰了,楚虞有点想起梁京兆,梁京兆对工作一向没有松懈,楚虞也找到了她不愿松懈的方向。她生活的有目标了,用不着终日想着那些情爱和不得之苦,也没时间回忆过去。楚虞很久没想她父亲了。梁京兆竟然真的成了她人生上的一面航标,让她总是对照着,不想让他看不起了。即使是在楚虞一个人求学,明白和梁京兆也许再也不会见的时候。梁京兆对楚虞很重要。楚虞身上还穿着梁京兆的衣服,进李平家门时李平看见都愣了愣,李平妻子还以为她这是年轻人的搭配潮流,李平多看了几眼,这款式是熟的,可楚虞穿得未免太合衬,让李平都拿捏不清了。后来看梁京兆不往楚虞那跑了,他才打消了猜测。 就这么混到十二月中旬,楚虞不去找梁京兆,实则心里每天都记他一笔,她想梁京兆肯定是会联系他,他还没问过她什么时候走的事呢,都这样好好的相见了,不好好的道别是说不过去的。陈越和她又见了几次,都隔着人匆忙又不失郑重的点了下头,陈越那次听楚虞说了她家里有人,又想起从前于露茵警告过他的,陈越还是过他那一遭日子去了。 楚虞这些通过于露茵新交的新鲜朋友,都是爱玩爱闹的,性情真切,做坏事但没坏心,楚虞和他们潇洒快乐了一段时间,当然学业也没拉下,白天坐在书桌前看书,晚上才出去。要说梁京兆躲着她不来看她,是她真错怪了,梁京兆中间里来过两次,进了书房就见桌上摊着笔记,书,电脑也开着,他那一堆报表堆在桌面的一个小角,这么个乱糟糟的境况,客厅也是,桌上还有盒开了封的饼干。 知识分子,在于露茵的这帮朋友里也是很受追捧的,文化艺术,总是靠点边,有人还请楚虞给她写个本子,楚虞看那人醉的不轻,当过耳风听过了。楚虞在这阵轻松的日子里,接到了梁京兆的电话。 梁京兆约的时间,乃是平安夜,这种日子更像情侣约会,楚虞不动声色的化了个妆,然而还穿进她自行搭配的一身梁京兆牌的服装里,以至让梁京兆见了她的面就顿住,占了个先机。 然而梁京兆糊弄了楚虞小半辈子,也不是没有实力的。他说话语调和和缓缓,好像两个人中间没断过那么些天联系,平安夜里各餐馆都订满了,梁京兆也是临时约的楚虞,没算到这步,最后去了李平的地方。 好好的吃完了饭,梁京兆还说,不知道今天是平安夜,早知道也不来凑这个热闹,楚虞没接话,回到车上,梁京兆在路灯下拿出个东西来,给楚虞,“但也正好,当个新年的礼物。” 楚虞在灯下拿出来这个偏大的盒子,还以为是衣服之类,没想到和一个大眼长睫的娃娃对上了眼,这娃娃身处间半开放的屋子,身后是那装潢精巧的卧室,还有个衣柜,挂着几件衣服,这些东西都被罩进个玻璃箱里,应该是能通电的,但在这路灯低下也正能看得通透。是楚虞那天给李平儿子买玩具的时候多看了两眼的。 楚虞说:“您真把我当小孩了。” 梁京兆等她细细看够,帮她把盒子重新装回袋子里,放到后座,“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小孩呢。” 楚虞都想骂他,梁京兆正专注开车。楚虞听他说:“你什么时候走?” 楚虞说:“您可舍得问了。” 梁京兆弯了下嘴角,“不是怕我问多了讨你嫌,圣诞节一过,你就该走了吧。” 楚虞说:“恩,再有几天吧,我老师还要去趟苏格兰呢。” 梁京兆说:“走得时候和我说一声,送送你。” 楚虞伸出手,“送不送再说。您得先把欠我那顿酒还了。” “怎么就欠了你的了?”梁京兆说:“这几天还喝得少了?” 楚虞说:“那都是热身,等着跟你您恶战呢。”果然是,梁京兆还看着她呢。 梁京兆说:“那你约个时间吧。不过真不能多喝,你受得住,我也受不住。” 楚虞闭上眼,梁京兆这是又倚老卖老起来,他的身体可能比楚虞这个作息混乱,读书读得病歪歪的不知强多少。等到了公寓底下,梁京兆要她上去,楚虞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梁京兆说:“今天不行,太晚了。” “晚怎么了,您就睡这呗。”楚虞说:“我这次不和您抢床了,您还睡您的床。” 梁京兆带着笑,把楚虞送上楼,楚虞去洗了杯子出来,梁京兆却把奶煮上了,楚虞再回头一看,酒柜不知什么时候上了锁,而梁京兆很温和的道:“我没有拿钥匙。” 洗得这两只杯子,最后盛了牛奶,楚虞抱着,喝了两口,眼睛低着不知在想什么,梁京兆看着时间,去浴室里洗了澡。 出来迎上了楚虞,楚虞似乎又续了一杯奶,将要满出来,所以她要端得小心翼翼,她也小心翼翼的凑上了 分卷阅读188 她的嘴唇,抿出一圈白来,又伸舌头细细舔了去。梁京兆上楼时就预备着有这么一遭,此时很沉着,打开衣柜,把浴袍套上了。 楚虞捧着牛奶,很是一片天真烂漫,“梁叔叔,您身材保持的真不错,还真有腹肌呢。” 梁京兆有话来堵她:“你也该去健身房锻炼锻炼,总坐在桌子前,脊椎负荷大。” 楚虞说:“健身房办卡的都没您勤快,您还介绍李叔叔去了呢,有提成给您啊。” 梁京兆回头看她,很温柔的目光,他不怪楚虞言语里没个轻重,反而很爱她这样轻松的和他说话,说什么都是可以,或者说,他也爱楚虞。楚虞其实像个四月天似的,阴晴没个准,这是她的一面,还有更多的面,怯懦着叫他梁叔叔的那面,笑着来撩拨他的那面,狡猾着骗他算计他的那面。这些都是楚虞,梁京兆都是很喜欢的,然而他发现楚虞是在这种状态里最轻松开心,楚虞应该是喜欢她自己随心所欲千变万化那面的,她在这里面活得最舒展,像一棵柳树把自己枝条都伸直了,即使身子还是扭得,叶子总要绿的生机勃勃。所以梁京兆也最喜欢她这样。 楚虞坦然让他看着,她知道梁京兆骗她结了婚,为什么要骗她呢?真要挡她,有千百种无情的方法,来对待她这个无情的小娼妇,但梁京兆没那样做,也许真像他说的,他是真心要当她是他亲生的孩子,来一出父慈女孝,来一出承欢膝下,将来还能骗得她子孙满堂。梁京兆从前有好,有不好,他不是个天生的好人,但对自己是很好的。楚虞放下牛奶,带点笑展开胳膊,一个要梁京兆抱她的姿势。她这次再做就不那么拘谨,也不虚伪,因为对着一个肯定是会爱她护她的人,索要一个拥抱没有什么可耻。那些日子都过去了,楚虞现在很得到尊重,也见识了很多人爱她,她受得起梁京兆这个抱。梁京兆过去,果然抱了她,还保持着距离,只是用有力的手,贴住了她的背。 梁京兆早想着那个婚戒对楚虞没太大用处,只是个薄薄的幌子,楚虞压抑变态了这么些年,情窦初开的年纪里没遇上好事,对感情观念一直淡漠,对某些道德观念干脆是视而不见,她可能不会觉得梁京兆的妻子是个问题,她上次也说,她对他娶了什么样的人根本不感兴趣。梁京兆想得对,梁京兆结婚没伤楚虞的心,是他说的那句我和我妻子感情深,真让楚虞无措了。她的世界观里,没规划过梁京兆会爱人。她一直觉得梁京兆爱玩,爱玩的人都不大真。她有段时间也玩,于是蛮能理解梁京兆,身边不缺,就不会去看去要去想了。后来楚虞知道了梁京兆是骗她,才恢复了点。 然而梁京兆结婚这事在她脑中埋下隐患,总觉得梁京兆是该结婚的,吴素萍生前不就为这事操碎了心思?看着她的名字在族谱里端端正正白字黑字的记成养女了,才对楚虞松懈了——老夫人还是了解她孩子的,最后,梁京兆也只对楚虞上了心。楚虞一直想着梁京兆会结婚,于是后来只肯和他牵牵连连,也不愿往深了去勾搭他,一直等着梁京兆结了婚,如果生的是女儿,当即就回去当她的英国公民,如果生的是儿子,那也回去。梁京兆从不知道她想这些,只觉得这小孩在磨他,每次都不肯让他过足舒坦日子,要他还她小时候活得不安的债。后来知道楚虞想什么了,也改不过她的思想,两人完事了躺床上,你睡你的我睡我的,不怎么腻歪。梁京兆想的是,时间久了,楚虞八成就明白了。楚虞在梁京兆身边躺着,也想了,想的是两个人还能再好多少年岁?这两个老头老太太,她是年轻点的老太太,梁京兆是老一些的老头子,这两个,躺一张床上能干什么?后来困意上来,楚虞彻底合上眼,想等到了那天再说吧,没准梁京兆结婚生子去了,她一个人也能潇洒潇洒。半夜里梦到她自己满脸皱纹,梳妆打扮驻个拐杖去潇洒了,被自己吓醒,想这样还是不太行,还不如和梁京兆这个老家伙躺一块呢。 梁京兆发乎情止乎礼的抱住了楚虞,楚虞却没闲着,手从两人中间那一大块空地里伸出来,撩着梁京兆的浴袍就贴到肌肤上,梁京兆要避开她,手按着她的,楚虞另一只没被抓的手盖在梁京兆手背上,抠下来那枚戒指,对着光仔细一看:“您这戒指真新呐。”说着戴到她手上去,然后用这只手,拽住了梁京兆的领子,一点不松劲,但话说得柔和,“梁叔叔,您躺下。” 楚虞拽他拽得巧妙,梁京兆要在此时拂开她,也就要把她弄伤弄痛了,梁京兆觉得不会还不如个小孩子,就依她躺下了。楚虞攥着梁京兆的领口,把他腰间的带子解了,梁京兆还穿了东西在里面,此时并不着急。楚虞看了梁京兆的身体,抬起头来,很轻佻嚣张的道:“您才该多去去健身房,要不身子不好看了,我就少爱您一点了。” 梁京兆又被楚虞弄得笑,楚虞整个压他身上,也不拽他衣领子了,趴在他胸口玩手上那枚戒指,梁京兆说:“楚虞,别玩了,我都结婚了。” 楚虞拍了他一下,在下颌,不太像个巴掌,然而有些惹恼了梁京兆。梁京兆攥住了她的手腕,但没舍得施力,这样一来更有点暧昧。楚虞把戒指套到无名指,可是太大了,戒指待不住,楚虞就把它套大拇指上,勉强带着有个样子。楚虞撑着手在梁京兆胸口起来,梁京兆被她一压,也错过了制服她的机会,楚虞安置了戒指,眼亮得都发狠了,“梁叔,你让我也来尝尝新郎官的滋味?你教教我,怎么做新郎?” 梁京兆是个男人,他用过楚虞的身体,楚虞这样,他也发了狠,翻身把楚虞摁到枕头上去,楚虞瞪着他,那眼睛很亮很亮,又温顺了,梁京兆也就错了错力,不把楚虞压着了。楚虞说:“您还在撒谎呢。您说话有个准数没,不是说了不会不管我,一直喜欢我?” 梁京兆说:“这有差别吗?” 楚虞说:“我都送您跟前了,您不要,让我心里不好受,这是不是您的错?” 梁京兆低下头,似乎想亲亲楚虞,然而最后落到楚虞的额头上,“小家伙,我是不敢了。” “您还有怕的时候?”楚虞挑衅着说。这时楚虞又开始变化了,好看的,漂亮的,使着性子的,也会是很乖的。梁京兆是真不敢,对一个东西投入太多的时候,反而不敢去等待回报了。他从前看楚虞看那么紧,不愿意见也不能让她离了自己掌控,也因为楚虞心大了往外走着了几回急,后来这小东西还来虚情假意的骗他恶心他,他也没怎么,最后还是让人走了。他放了手后小孩过得很好, 分卷阅读189 也很有出息,梁京兆几次都想是不是让他耽误了,这样几年过去,梁京兆年岁也上来,再看楚虞,还是从前那个年轻样子,她那时候太小了,现在正是好年纪。 而且楚虞什么样他还不知道?善妒,小心眼。他编那瞎话时没想到,后来楚虞又来求着他和她上床他才悔了,楚虞耐得住挫,但是看不得他好,他好了,楚虞便难过,不要的也要抱回来握着,什么也不肯丢下,想在他这里挣个地位,或者再证明证明自己有没有分量了。他是知道她的。 楚虞看梁京兆又用这副迷惑人的长辈神情来对着她,就知道梁京兆是在他家长的壳子里出不来了,她就伸手去扯梁京兆的衣服,梁京兆哪里由得她,她灵机一动,把自己剥了个干干净净,梁京兆一下子摸到一把赤条平滑的皮肤,无可奈何,楚虞抓着他的后背,把他和她更贴近了,她在梁京兆耳边说:“您也别想多了,谁睡谁都不一定呢。我也就想玩玩您。” 这话说得就太放肆了。梁京兆把楚虞翻过去,让她趴在床头,没一会楚虞腰上就被掐了一把,楚虞往里头吸气,把肩伏下去,腰下照例塞进去枕头,梁京兆伸手抬起来台灯座,下面有把小钥匙,梁京兆用小钥匙开了床头的抽屉,楚虞这时抬了头,“好啊,您这东西挺齐全,真带人来过?” 梁京兆劈头盖脸扔她串保险套,“看看,看哪个没过期。”他也看一瓶润滑剂。楚虞从一堆塑料片里扒拉,看日期是好久前的,有些更早一点。她摸出来一片,“这个,还有俩月。” 梁京兆看都没看,“再找几个。” 楚虞这才意识到惹了事,“您用几个啊年纪一大把了……”话没说完,就被梁京兆用劲捏了一把。楚虞想闭嘴,回头看到梁京兆仔细研究一瓶润滑剂,楚虞不喜欢这东西,因为用得时候梁京兆总会把她弄得很没招。楚虞就反手要打飞那东西,梁京兆竟顺着她扔了,“也过期了。” 楚虞说:“躺这多久了,一会儿都睡着了!” 梁京兆没理她这些个贫嘴,他把楚虞按进枕头里,不去看那盛气凌人的眉眼,先把人弄软了,弄服帖了,才把这没体力的小东西转过来,慢慢的来还。楚虞仰着头,不去看梁京兆,梁京兆又捏着她的下巴让她视线回来,这么久,楚虞真有点忘了梁京兆是不好惹的,先前还逗着他玩呢,结果还是被他玩了。最后楚虞不愿意替他找哪个是没过期的,梁京兆就自己找。 也许真是楚虞好胜心来的,但连挑衅他三次,梁京兆从前那管教小孩的心又起来了,他要当楚虞的家长,自然要教育楚虞。 梁京兆把楚虞教育了两天,二十六号他出门办事,回来家都空了,楚虞乃是夹着断了的尾巴逃走了。 梁京兆也没让人去找,让人把楚虞糟蹋了快一个月的屋子给清扫了一番,后又添了些家具装饰,不那么冷清了,楚虞那屋的床让他吩咐直接拆了扔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打造成个小书房,把楚虞那些书啊本啊的放到这屋,不会和梁京兆抢地方了。梁京兆不是不让她抢,只是楚虞的个人习惯有待提高。只记得从前不是这样,也就是去H市上了趟学弄出的懒毛病,孩子这么大了也改不回来,梁京兆查收了书房的装修工作,想给她一个狗窝,让她可劲去糟蹋吧,屋子一关,他看不见,也就不觉得楚虞该受管教。 其实楚虞这样一走,倒是合梁京兆的心,梁京兆心里珍惜楚虞,就是怕再像从前那样散了,两人这样本就是难以长久,才决计不愿返回到这种关系上来,然而一点点,一次次的,小孩愿意走也随便走,大概心里也少些压力,下次还是能回来家的。 楚虞去于露茵那住了几天,又碰巧和张文渊遇上,于露茵有通告,把楚虞扔给张文渊了,张文渊带楚虞消磨时间,楚虞也是有一天里突然知晓张文渊结婚了,还结了不少年,楚虞一问,还是和白钰,两个人这么些年听起来真是一段宏伟叙事了。楚虞还疑怎么没见白钰呢,张文渊说,她在他那边军区里住着,他今年公务才回本市,没让她跟着。楚虞心想,现在倒是白钰听张文渊的话了。 楚虞游荡到一月,她新晋这些玩乐好友都预备着归家过年了,楚虞正在大家忙得人仰马翻之时回了英国,端起书本在图书馆坐住了,导师的确要让楚虞练出点真本事来,让楚虞把那些原著背得一字一句的不差。楚虞每天在书本论文课题里熬着,也没和什么人出去玩了。复活节假,楚虞又飞回本市里,正是个夜半的点,楚虞悄然进了屋,爬到床上,把被子抢过来一半,立即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写的像番外。还有两篇番外 鲸鱼一篇,章鱼一篇 ☆、番外:合久必婚(上) 王昊今儿可见着于露茵了,他开门便左一件右一件的脱衣服摘帽子,正叠在那玄关口于露茵扔下的裙子上,于露茵的声音自楼上坠下来,“你来了?” 王昊在沙发上坐下,隔着空和她对话,“你接不接?” 于露茵在楼上卸妆,随便说了句:“什么东西。” 王昊说:“这是大IP,读者十几万。” 于露茵好大一会儿才下来,走到沙发边搭上王昊的肩,问:“你投钱了?” “恩。”王昊低着头说:“没少投,海荣下一年就靠这个了。” 于露茵给他出主意:“你得把这名儿改了,这俩字不够响亮。” 王昊点头,“行。”于露茵问:“人找齐了?” 王昊抬头:“肯赏光?” 于露茵睨着他,“找齐了?” 王昊说:“女一我最开始就想的是你,其他也差不多了,就等你到位呢。”他说着往后倾,靠坐在沙发上想点一根烟,于露茵眼疾手快,看见火星起就给他掐了,王昊知道于露茵不让他在她面前抽,但是抽惯了的,想抽时到不了嘴里,肯定是不舒坦,由是王昊就有点烦躁,于露茵在他肩膀上搭着的手动了动,摘下他敞开的衬衫扣,“你这么看得起我?” 王昊还烦躁着,“你接不接吧。” 于露茵说:“你都这样说了,给王姐打电话吧。”王姐是她经纪人,跟了快十年的。 王昊从沙发背上起了点身,一把抓了于露茵在他脖子上勾着的手腕,狠亲了一口,“好,谢谢了。” 王昊在于露茵这说话向来没什么谱,王姐 分卷阅读190 接了海荣那的电话,又稍微打听了一下,回来给于露茵说:“人加上你就找了四个,这剧戏份重的配角少说也二十个,你们四个人,唱戏都不够,导演组那少俩,生产生活都成问题,你去了不就现给人当打杂的吗。”王姐把利害给于露茵说清楚了,要说利不是没有,于露茵现在这年纪,最适合接这种时间跨度大的,演年轻时候不显老,演中年时候化化妆也不违和,而且这种题材类型的都是给女主演身上贴金的,但这么个未支起来的摊子,不出力就等着,开机遥遥无期,出了力,就得费老大难。 于露茵也明白,也早想到了,但还是说:“接了吧。” 王姐根本拿她没法,这么些年也习惯了于露茵跟倒贴似的粘着王昊,她把文件夹子在一起拍得噼里啪啦响,走了。 于露茵下次见王昊倒是快了,两人见了面,也不吃饭,也不叙情,就是开房或去私宅里鬼混一遭。事后躺在床上,于露茵和他谈公事:“你那剧我接,有一点,我出钱出力,都得写我的名字记我的帐,一笔笔不让我花没影的钱出不讨好的力。” 王昊做完了就挺敷衍的,不思索就应,“好,行,你什么都行。” 于露茵完全清楚他什么德行,把被子往自己这里一笼,睡下了。今次到的是于露茵的私宅,所以要走的是王昊。王昊也困也累,还得穿了衣服开着车回去,心里有点抱怨,但回头看见那被边盖着的于露茵蜷手蜷脚小孩子一样的睡觉的身体,就少了点不痛快。也不知怎么,就离不开这一口了。按说两个人是从少年时代就厮混在一起的,于露茵身上哪有颗痣他都清楚,于露茵也快把他身上几根汗毛数清了,但每次说腻味了,在其他场合打个照面,交换个眼神,当天必定又寻个地方滚在一起。 除非是张余年压着于露茵走不开身的时候。王昊对张余年这个人,是没什么交情,但躲还是能躲,见了也是要客气客气,张余年在娱乐圈洗了多少银子,混这行里头的时间比他还多得多,怎么也是个惹不起的人物,他一直捧着于露茵,王昊是没个什么所谓的,一他不可能因为于露茵吃他的醋,二是他见惯了这娱乐圈的样貌,谁想红起来都得先有个靠山,于露茵家庭普通,这样是应该的。 何况现在于露茵是特别的红呢。这样的于露茵,能和他在一起办成不少事情,和于露茵的相处于他有了更深的意义。王昊最近还想着另一件事,于露茵红前愿意和他胡闹,他还能理解是于露茵来巴结他,现在俩个人平分秋色,于露茵还愿意冒风险和他鬼混,王昊心里很感慨似的,这么长时间,也许只有于露茵是对他有真感情的。 于露茵接这部剧的消息很快出去了,这次她还做了出品人,这样一来人就好凑了,王姐选了自家公司几个角,顾着海荣脸面又找了海荣的艺人。说实话海荣现在不怎么样了,新的艺人火不起来,老的艺人要将将过气,于露茵做慈善似的,在海荣里面又揪出一把新面孔。王昊感激的,有些女孩他也“捧”过,就是不火,于露茵这么一捞,他也算给这些每天求告他的叽喳的小女孩子们一个安慰剂了。 可于露茵也不是吃亏的人,小角色用她们,要看她们造化,她提前看了剧本,把里面能有点睛之笔的角色全分给了公司几个老人,俘获人心不说,也保证了这剧的质量,总不能让人追着骂,她是被人骂够了。制作上面,她去找了张余年,说用不着他出面费心,就让他掏钱。 张余年把事情的始末都看在眼里,和和气气的把支票开出来,没一会就把人推到四合院新垒的大水缸里头了。于露茵前年想着给那些水池里的王八找伴,买来几只大锦鲤,没几天让王八咬死两条,张余年把幸存的都捞起来,另砌了口缸,锦鲤公母都全乎,没半年生下一堆鱼仔,再半年长得和父母一样肥胖,把一口小水缸撑得挪不动尾,张余年才让人给垒了口大缸,把鱼安置了。 于露茵扒着滑不留手的缸口,对着张余年吐了口水,“这寒冬腊月的,你干嘛啊?” 张余年早退了一步往后,于露茵这口腥水没沾他一片儿衣角,张余年说:“今年不大冷,缸里没结冰。” 于露茵知道自己理亏,踩着长了薄苔的缸壁,扑腾了半天才湿淋淋出来,张余年早回屋去了,于露茵接了院里一直看着的老妈子递来的手巾,去隔屋把衣服换了,再回主厅,把那桌上张支票拿起来,脚不沾地的走了。 张余年在卧室床上抽烟,抽了半截也不抽了,想起下午有一会,起身穿衣往外走,他靠一双脚,走到胡同外十字路口,看到一辆车被夹心饼干似的夹在小道里出不来,张余年扫了眼车牌号,走过去直接打开了车门,于露茵正忙着倒车呢,技术活不能分心,张余年突然开车门让她吓了一跳。张余年坐上副驾驶,闲闲的开始指挥于露茵打方向盘,于露茵刚被他丢冷水里和鱼泡澡,不大给他好脸色,也不愿听他说话,嘭一声,和前面车追尾了。 张余年说:“得,你上后头去吧。” 于露茵手脚并用爬到后座,把头脸遮盖严实,前面车车主气势汹汹走来了,张余年降下车窗,迎上去一张笑脸,然而这张笑脸上带着道刀疤,在阳光下比肤色浅亮一点,足够吓住人了。 开拍到来年夏天才定了,于露茵累死累活,靠自己人脉找的执行导演和生活导演,还新换了个编剧,把台本子又磨了一遍,一堆人浩浩荡荡去了影视城办开机典礼,海荣那就来了个脸不太熟的中年人,王昊前天还打电话来,说抽不开身,说对不起。于露茵没觉得怎么样,王昊能来是个噱头,他不来,剧组里少点海荣的人,她怎么行都方便。于露茵笑吟吟的和导演剪彩,拜了香,张余年半道竟来了,于露茵可没在宣传里提他出了钱,现在圈外传他们传得够精彩了,把于露茵小时候到现在,跟有人就在他们床底下记录似的,写得有鼻子有眼,于露茵也不愿意和他一块出现了,但张余年是她老板,她说不愿意还不够行。 张余年和导演组聊了聊,又混进制片人堆里称兄道弟一番,约了后天一顿饭,于露茵避着他,和演员们说一会采访的事,张余年从人群里遥遥的看她,把她看得躲不了了的时候,张余年转身,往他车停的偏僻地方走,于露茵也跟着去了。 都进了车里,于露茵问:“你来干什么?谁请你了?” 张余年回来身,给她正了正脖子上戴的项链:“你第一次当出品人,我不来帮你镇镇场子?” 分卷阅读191 于露茵认真的看着他,其实张余年有些时候是很和善的,甚至说得上是温柔,见识过他六亲不认的样子,这种温和的时候才让于露茵心松动的厉害。明明她真够惹他了,他还能给这么好的一面给她,说不感动是假的。 张余年和于露茵又说了两句剧组的话,于露茵一看外面,说:“我该走了。” 张余年一挥手,于露茵开门前又回过头来问:“你去哪呢?” 张余年说:“我也走了,后天和那谁他们吃饭,你记得到。” 于露茵点头。其实张余年不插一手,她真有点担心她能不能应付得了那些出了大钱的财神主子。毕竟什么地方都看你本事,没人家有资历没人家有钱,凭什么听你摆布,何况这剧能不能火还不一定。现在改编成风,卖得出去的都是大IP,一堆大IP,都是同个时代产出的,怎么还没点雷同,都差不多的东西,怎么能让观众就看你这家的,中间还有不少门道。于露茵现在也就不到三十,火候还轻。 张余年和于露茵联系,是靠他的秘书和她的经纪人,张余年和于露茵任谁想找对方,都是先给秘书或经纪人说了,让他们去转达询问。于露茵知道张余年日理万机,还忙着他的流水线工坊,张余年是尊重于露茵的工作,她有她的安排。这样两人你照应我,我顾及你的,实在见面少的很。尤其这几年,金源房子老了,张余年也不把这当他巢穴了。 反倒是和王昊,于露茵和他都是电话联系,于露茵找王昊,王昊可能会谢邀个两三次,而但凡王昊找于露茵,于露茵没一次推辞。就是实在不行,也能再找个时间把这见面补上。所以王昊有时也真是被于露茵感动着了,于露茵爱着他,从少年时期到现在。王昊当然见过比这更忠心耿耿更狂热的,那些粉丝,从他十几岁到现在,爱了整十年的多了去,而那些爱,当然和于露茵这种不同的,她们是自我幻想,爱着完美的被包装了的王昊,而王昊这个人本质上,又是自私狡猾,又是薄情傲慢,这点王昊有点清楚,也没那么清楚,他傲慢到作为个聪明人,自知之明都少有。 这个剧,实则是在海荣手里堆了半年多,跟陈仓米一样,王昊是心血来潮着想拍出来,他身边那段时间跟个小模特,小时候当童星,现在又想演戏,指着名说要这个,这个新新小女孩儿很跟得住网络时代,说这部剧等的人还不少呢,也不用给她多投钱,找个新导演,再多来几个漂亮好看的新人,凑合敷衍一出得了,小赚点,她能正式起了步。 这提出的钱是小问题。小模特抱着王昊的头叨咕咕了一夜,王昊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还说,弄得王昊都烦了,一直射不出来,后来几句情节梗概听进去了,越看着小模特越是胡闹,这么些桥段,她这样的演出来就是找骂。忽然的灵光一现,这让于露茵演是比较合适的!从小模特身上下来,王昊畅快的抽尽了两只烟,小模特还和他一起吸。王昊楼了小模特,心想这于露茵怎么地就戒了烟呢,干干净净的戒了,这么些年也没再吸过,二手烟她都恶心。而她于露茵抽得的一口烟是他朝她嘴里吐的。 于露茵自上次被张余年扔水缸里,偷偷发了次热,她身体还行,烧很快退了,留下一个咳嗽的病根。夏天换季,病又起来,买了多少特效药都没好,戏还是拍着,她身子畏冷,穿着戏服也不嫌热,还捧着杯热水。事事都需要她,她又不能事事都顾得上,好在张余年和剧组一些难搞得人物都打过招呼,于露茵从不嫌张余年管得宽,这些是福利,是张带给她的好处,她消受得起。 在影视城拍完了,所有人预备着转战外景地。于露茵给剧组放了两天假,她正好去医院看一看咳嗽,她夜里都难睡好,睡着能咳醒。预约了相熟的医生,到他的私人诊所里,于露茵是要求立竿见影的,做了雾化输了液,于露茵还打包走一套仪器,晚上靠着床头又吸了会药。 张余年没见过这东西,过来饶有兴致的摆弄几下,于露茵吸得痛苦,又得受他打扰,到了点她摘下呼吸罩子,张余年问:“生什么病了,一下车就去医院?” 于露茵说:“咳嗽,不是大病。” 张余年问:“传染吗?” 于露茵说:“应该不吧,不是病毒性的。” 她一说完,张余年就含住她半片嘴唇,舌头慢慢扫了扫她的上颚,出来后说:“不好受吧,这药味挺恶心。” 于露茵和他亲近时最怕他施展那种怪虐的癖好,张余年喜怒无常,越亲近越有可能是要折腾她。于露茵缩进被窝里,皱住眉头,“我难受着呢,明天还有一天要忙的,睡了啊。” 张余年没说话,起身走了。客厅里传出点声响,好像是他在看电视,也听不清楚,于露茵迷糊着睡去。 第二天她真忙得紧,一直到晚上,王姐给她准备着行李要去机场了,那头忽然说,取景地用不了,和另个组冲突。人家是拍电影的,开春到现在预备拍个一年,贺岁档出。于露茵气疯了,问王昊海荣怎么办事的,地方是他打着包票找的,王昊搞清楚了,说不冲突啊,那山脚下那么大地方,对半平分。于露茵冷静下来,说王昊,你这是刻意给我使绊子把,你投进去的钱不是钱啊。 开始选景的时候,导演组有几个是海荣的人,他们加上美术组和外联制片去找的外景地,因为是多是海荣的,于露茵事先就给王昊说了,事不能让她这边都做了,外景地很重要,海荣比她所在张余年这个公司资历老,能找着便宜点又绝好的地方,王昊当时满口说是小事,这的确也是小事,之后定下来她这边的生活制片也去了一趟,把酒店什么安排明白,怎么能突然出岔子。 于露茵想得没错,王昊是心里不平衡了。钱在他这是小事,以前刚红当流量小生的时候,钱像水一样流进他的金库,海荣也赚了不少,他根本不缺钱,一点点也不缺,他就是看于露茵不顺眼了,于露茵靠着张余年,把这剧排演得有声有色,明明是他开始找的于露茵,怎么现在是于露茵大出风头,而且没求过他一句,于露茵是把他当外人,把张余年当自己人。王昊心里不舒坦,也不想让于露茵舒坦。 于露茵听了王昊的理由,气得好笑,“王昊,你几岁了?还跟小孩儿似的。这是让你玩过家家的事吗?” 王昊理直气壮,他说:“我不在乎这点钱,我开始就说用绿幕,外景就在影视城后山上拍点得了,绿幕棚海荣就有,你想什么时候用就 分卷阅读192 什么时候用。” 于露茵听得想翻白眼,现在换绿幕,美工至少要准备个半个月的,而且用绿幕,依现在的预算,弄出来也是个泯然众流的效果,和她想得背道而驰,于露茵掐了电话,坐在行李箱上发急。张余年因为知道于露茵住金源,今晚又回来了,开门看于露茵才收拾了一半的行李,“你不走了?” 于露茵踢了一个洗漱包,直接踢飞到茶几底下,“去什么去,全他妈泡汤了。” 她跟着张余年,脾气也暴涨,两个人吵起架来,经常像地雷战。看于露茵把气撒到他身上,张余年也不高兴了,“这么大火和谁发呢” 于露茵盯紧了张余年,想了想过去把他抱着了,一面在他后腰上蹭一面说:“给我找个地方拍外景,树多点,草多点。有住的地方更好。” 张余年说:“你当我是阿拉丁神灯,搁这许愿呢。” “你就是嘛。”于露茵牢牢抱着他,从后面抱不从前面抱也是经过她考量的,她还怕张余年突然抓了她的头发往别处扔呢。张余年被她磨了一阵,说:“松开。” 于露茵说:“你先答应我。” 张余年没再说话,于露茵自己把手松开了,张余年把外套脱了,坐到沙发上,于露茵给他挂了衣服,再凑到他旁边去,张余年说:“地方是有,你先说怎么回事。” 于露茵说:“海荣办的事不爽快。”她给张余年把事情简单说来,但没提王昊的名字,但海荣就是王昊,王昊就是海荣。 张余年冷冷看她:“被他坑了?” 于露茵点头。张余年说:“下次别和他谈生意上的事,你吃得亏还少吗。”于露茵又点头,说:“我知道啦。” 张余年这才去打电话,让人把地方收拾出来。于露茵也联系相关人员,连夜重买了机票,赶去新的地方布置。张余年说那是个小山头,他正在半山盖个住处,快竣工了。事情已经算解决了,其他的再急也没办法,张余年对她道:“明天周末,你也没事,还和我回老家一趟。” 这么些年,一年里于露茵至少和张余年回个两三次,已经不是鲜事,但是每次去她心里头还是有点怪,张余年是她衣食父母,张余年的父亲就不大是了,她孝敬张余年是应该,但孝敬他爸爸就有点变味。但张余年说去,她就得去,而且早就说好了,他们没那种可能,于露茵没有什么借口回避。 张余年又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到了那宅院前,依旧是他在前,于露茵在后,走了段花草庭廊,到了那居室前,老爷子让人从晒太阳的后院里推回来,坐齐了饭就上桌了。现在老爷子和于露茵很亲,或者说是老爷子一厢情愿的和她很亲,总拉着她让她陪他玩。张余年说:“爸,吃了饭再让她陪你。”老爷子便安分下来,由着左右一口一口喂,又由着她们拿湿巾擦他沾了菜汤的下颌。 张余年的父亲和张余年本性一样,发起急来就扔东西,张余年爱扔人,他父亲还好些,那个壮士的女佣手脚麻利,又很有力气,一下子能把老爷子制服了。然而张余年却是个没人制得了的。于露茵瞥一眼吃饭的张余年,也没人敢生出制服他的心思。 吃了饭,于露茵和高壮的女佣一起推着老爷子转了一会,老爷子有了困意才回去睡。于露茵看老爷子被推进屋里,回头找张余年,张余年在湖中的凉亭里看花灰色大鹅,于露茵跟着看了一会,张余年爱这些样貌朴实结实的动物,他养龟,养大鹅,连带着于露茵给的肥锦鲤。张余年看够了鹅看于露茵,他也爱于露茵,他养得于露茵坚韧结实,耐操耐打,胆子也日渐肥起来了。 这样的午后非常平静,张余年于现状十分满意,于露茵望着荡漾波光的湖水面,有些昏昏欲睡,故而显得安静平和,她靠在张余年的肩膀上,低低的耷拉着眼皮。 张余年说给她找的外景地是个“小山头”,于露茵到了地方一看,哪是什么小山头,绿化做得葱郁喜人,半山那栋豪宅只剩室内装修,就一层的客房就让他们整个剧组住得宽松有余,而且张余年心细,给她撮了一堆群演帮工,拉威压打灯板的,不用他们再操心找了。于露茵感激得不行,然而也没来得及表达太多,立即投入拍摄。 张余年的秘书联系上王姐,王姐又和于露茵转述,张余年让她记着点她的生日,到时候回去本市,两人见上一面。 然而于露茵拍着拍着,加上之前换外景的插曲,最后几幕堆到了一起,必须加紧拍完,两个月后于露茵还差两场才杀青,就在她生日当天,她让王姐给张余年秘书讲,张余年让她拍戏要紧。 其实张余年非常尊重于露茵的工作,于露茵混到现在不容易,从前靠睡,现在靠拼,张余年想让她当个歌手,钱不够花他补,于露茵闹了两次,张余年也就依了她。 于露茵在她生日当天,跳了十几次湖,最后终于拍满意了,在深秋的傍晚对着夕阳打了个豪情万丈的喷嚏,咳嗽又起来了,但她无暇顾及,杀青的欢呼在耳边此起彼伏,夕阳慢慢落下山头,漫天红霞与靛蓝色的夜幕缓缓纠缠在一起,她终于做成了件事,在她二十八岁生日的当天,也差不多是她在这个圈子里的第十年。 于露茵带着人回半山豪宅吃庆功宴,她点了山下一家馆子的菜,然而未进门,就见整个豪宅灯火辉煌,这些天他们拍着戏,宅子里装修没有停过,于露茵看见了心里还想,张余年这宅子是建给谁的,他自己是从来不爱豪华的房子,也不爱这么精细的装潢,看他老家和他那四合院就动了,地板恨不得还是水泥的。于露茵一行人在别墅前抬头看,正中央阳台上突然出现个大提琴手,拉起来悠扬的乐曲,于露茵问左右,这傻/逼谁请来的?左右都不知道,短短几分钟天就全黑了,别墅后头一声震天响,一串烟花冒上去,噼里啪啦炸出花来,于露茵看着笑了,烟花炸出个英文的“Happy birthday”,王姐走到于露茵身边,说张总真行。 于露茵说:“等会问问,谁给他出的馊主意。” 整个剧组是于露茵倾力凑出来的,关键角色都是圈里的老人,他们看了这情景,心里了然的很,然而张余年一直未出面,待到一众人在大厅里闹了,吃了,喝了,醉醺醺的时候,张余年在楼上看于露茵,于露茵抬头,给他带笑的招了招手。其他人看到了,凑热闹起哄,于露茵顺着旋转楼梯,在所有人眼前走到张余年身边去,张余年握了她的手,说:“怎 分卷阅读193 么这么凉?” 于露茵说:“刚在水里拍的戏。\" 张余年对楼下他的人打了个手势,带着于露茵回了三楼的房间,房间里装饰得也漂亮,合于露茵的审美。张余年说:“你把衣服换了,泡个澡身上暖和点。” 于露茵问他:“你这房子给我建的?” 张余年笑了笑,说是。 于露茵发自内心的也笑了,这么好的房子,她喜欢极了,也欢喜极了。到了浴室,她看见她带妆带笑的脸庞,浴室也修得好,浴缸很大,圆形,雪白色,她慢慢放着水,然后咳嗽起来,咳完了身上打了个冷战,然后胃里一阵恶心。她抱着同样雪白的马桶呕出一肚子的酒液和一些还未来得及消化的食物。呕完了舒服了许多,她把自己浸进热水里,手脚慢慢暖和起来。 她美好的,成功的二十八岁的第一天。 于露茵在第二天中午醒来,剧组的人在早上就分批的离开了,有几个飞机点晚的在楼下茶室喝茶聊天,于露茵在里面也看到了张余年,他和导演和总制片在一起,对着门口的她招了招手,于露茵在这些人的视线里坐到了张余年的腿上,张余年环抱着她,神态自若的接着他刚刚的话讲下去,没人用狭弄的眼光看于露茵。这样好的房子,给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有与房子等同的价值,没人会看不起这栋建得珍稀的豪宅,也没人看不起于露茵。 这天是二十八号,于露茵晚上送走了张余年才想起来,她距上一次生理期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于露茵没打算瞒着张余年,因为她去做检查,找的都是熟人,她的熟人都是张余年带着她认识的,张余年晚上就到金源,于露茵也乖乖的在金源等着。张余年进门时风尘仆仆的。于露茵胸前抱着个抱枕,防卫的姿态。 张余年说:“你现在才知道?” 于露茵说:“杀青回来我自己买了根验孕棒,但也不太确定。” 张余年点了头,在沙发上坐下。张余年问她:“你想留吗?” 于露茵说:“想。” 张余年说:“好,那咱们就要这个孩子。” 于露茵看他,“你也要?” 张余年回看她,慢慢觉出来她表情的不对:“怎么了?” 于露茵说:“这个孩子,两个半月了。” 张余年“嗯”了一声。 于露茵问:“两个半月前,你和姓荣的去了香港,你记不记得?” 张余年把眉头慢慢皱起来,“你说这孩子不是我的?” 于露茵抱紧了身前的抱枕,说:“不是。” 张余年抬眼,眼睛里跟刺出把刀子来。于露茵心横着。她想要这个孩子,因为她是个挺信命的人。她十年前也自己去买了根验孕棒,在厕所里看见白条上慢慢显出第二道杠来,而如今又是,她觉得是命了,命里她就该有个王昊的孩子。而且她还信,这个孩子就是之前她打掉的那个,现在回来了,又找回来了,她是它命定的母亲。 张余年,她是很对不起的,因为他对他不错,然而这和孩子无关系,但张余年如果今天发了狠,生生把她这个孩子打掉,把她打个半死,她也没有话说。 张余年问她:“王昊的?” 于露茵说:“是。” 张余年问得很细致,目前还没看出他有个生气的样子,只是把眉头皱了,一个探究的神情,“你们不做措施?” 于露茵说:“跟你是吃药,跟他戴了套的。但戴套避孕毕竟不是百分百保险的。” 张余年接着问:“胎儿健康吗?” 于露茵点头,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它,还那样胡乱折腾,它还是好好的。” 张余年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然后把锁住的眉头散开了,他站起了身,说:“既然健康,那你就生吧。” 于露茵仰头,迷惘的看着张余年朝卧室走,她想再问点什么,张余年回头:“还留着干什么?等我回过味来,把你们母子都交代在这里?” 于露茵才反应过来,抓了包走了。 她之后都没和张余年联系,几天后王昊又找她,于露茵头一次说了:“不行。”王昊感到惊奇:“你有什么事?”他说:“那后天呢?” 于露茵说:“你少来招我了。” 王昊说:“你还为上次的事生气?”于露茵说:“不是。”王昊说:“那是怎么了?” 于露茵告诉他:“我怀孕了,又是你的。我打算生,但和你没关系,将来看见这孩子也别和我要。这几天我忙得很,得找借口把时间空出来,还要赶通告,所以没时间和你见面。” 王昊愣住了,半天没说话,于露茵要把电话挂掉,在这前一秒,王昊先挂断了。 于露茵对着手机,骂了一句王昊孙子王八蛋。 经纪人王姐知道了消息,当然生气,但于露茵她带了这么久,就像她自己女儿一样,而且于露茵态度坚决,王姐消了气,还是坐下来和她一起出主意,再有两个月她肚子藏不住了,的宣传也无法出面,但把生产的日子弄得紧凑些,把晚晴的宣传拖后,还可能是来得及的,电视剧剪片过审也要一段时间。 王姐照顾着于露茵吃维生素,于露茵孕吐后在沙发上休息,王姐忧心忡忡问她:“张余年那说什么没有?” 于露茵说:“我还有点钱,能照顾这个孩子长大。” 王姐没说,她当然能把孩子生出来,但是张余年是可以不给她们娘俩活路的。她私下找张余年的秘书探口风,王姐和这位秘书非常熟,熟到已经保持到第三年的地下恋情。秘书告诉王姐,张余年知道于露茵结婚,是带着枚戒指去找她的,准备要这个小孩,还准备和她结婚。王姐吓了一跳,她知道张余年捧于露茵,可不知道张余年是这样动真格的。这样又麻烦了。 王姐亲戚里有个在妇产科的,原是省妇幼保健院的医生,后来出了点事自立门户,开了间规模不小的私立医院,王姐带于露茵去那做产检,一系列下来,于露茵在休息室等结果,手机响了,于露茵看了是王昊的,就掐掉,不一会又打来两次,于露茵才接。 “你有事?” “你在哪呢?”王昊有点焦急。 “产检。”于露茵说。 王昊问 分卷阅读194 :“哪个医院?谁陪着你?” 于露茵说:“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王昊说:“这我孩子,我能不管?” 于露茵骂了他几句,还说:“这孩子我怀我生我养,和你有半分关系?” 王昊说:“别闹,我和你说正经的。” 于露茵说:“我和你就是说正经的。” 王昊在那头似乎深呼吸了一把,然后声音平静下来,郑重的给于露茵说:“于露茵,要不咱们结婚吧。” 于露茵很久没说话,电话那头有王昊呼吸的声音,年轻得像个孩子,一个为了新的飞机模型而激动万分的孩子。于露茵低声说:“你少抽风。” 王昊说:“真的。” 于露茵把电话掐了。她真没想到王昊能说这样的话。换做她以前也都是不敢想的。王昊早变了,和他爸一样的势利圆滑,于露茵看不上这样的王昊,但他每次约她她从不拒绝,因为王昊是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就最最喜欢的人,她这辈子还没再喜欢过谁,王昊当然可贵,她从前写日记,把日记写成王昊的侧写,洋洋洒洒下去,明明是平时作文都凑不够八百字的水平,她能每天写一千多字,两大面儿,笔都挑得出水最流畅的,她太喜欢了,以至于后来发现这人根本没她想得这么好的时候,还是喜欢。 而且王昊依然长着她爱了多年的,折痕深深的双眼皮,像潭水一样的眼睛,还有总翘起来婴儿吮吸状的嘴唇。于露茵舍不得这些,她辜负不了,拒绝不了他这一副皮相。 于露茵等来结果,又听了医生的嘱咐,带着帽子墨镜从医院出来,医院门口停了辆车,车前站了个人,只带着一副墨镜,见了她还把墨镜往下推了推。于露茵抓着王姐的手狠狠紧成一个拳,弄痛了王姐,王姐也看见了王昊,说:“他这是干什么呢?” 王昊把墨镜又带回鼻梁上,朝于露茵大步走来,他对王姐点了点头,然后就接过来手把于露茵环住了,他把她送到副驾驶门前,亲手开了车门,然后才从另一面进去,车子启动,分开了医院前一直往这里看的人群。王昊开的这车于露茵也熟,不久前王昊就开着这车被狗仔追过一次,他今天还开这辆车,坐在车里,隔着挡风玻璃眼前就一闪,角落里的狗仔把他们拍得清清楚楚。于露茵说:“王昊,你疯了?” 王昊说:“咱们过几天,就公布婚讯,好不好?” 于露茵和他无话可说,扭过头闭上眼。 王昊把车开得稳而快,他心里激动极了,有点血气方刚的感觉,刚干成什么大事儿似的,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他被金马奖最佳男演员提名的时候。车子开到王昊的家里,于露茵不肯下车,王昊说:“别闹别扭了,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 于露茵和王昊不清不楚十多年,不是为了他这句对不起来的。于露茵说:“你把我送回去,这事还好圆,我过几天就把孩子打了。”于露茵撒了个谎。 王昊说:“不行,你凭什么打掉孩子。我不许。” 于露茵说,“第一个听你的打了,没道理还听你的。” 王昊说:“这能一样吗?” 于露茵说:“是不一样。那时候我没钱,流产都得找你帮我凑,现在我自己有钱,还能上好医院做个无痛的,也不用担心留什么后遗症。” 王昊拉住她手:“茵茵,我真错了。你给我个机会,你从来没给过我机会,让我照顾你,让我补偿你,让我们……”王昊紧紧握着她的手,十指缓缓相扣了,王昊笑吟吟的,眼睛明亮,睫毛抖动,露出雪白牙齿来,“你说世上有人像咱们这样吗,从小一直到大,最后还能结婚。你不觉得这样很珍贵吗?” 于露茵看着这样一派天真的王昊,叹了口气。王昊有的时候真的像小孩一样,说出的话带着孩子般天真的残酷。 没有两天,那天在私立妇产医院的照片就遍布网络了,王昊不肯和于露茵一起串通好糊弄大众,所以于露茵这里不敢提前发什么生明,从前两人暗暗昧昧、捕风捉影的那些绯闻又被挖坟似的挖上来,当时没有什么,大家看了就过去,因为不大相信,或者信了不在乎,但如今两人名气比从前盛,地位也今非往昔,又是和未婚生子之类违反大众道德观念的事情搅在一起。于露茵在家缩着,张余年像是消失了一样,虽然她还能从王姐那听到张余年一点消息,但距离上次已经有小半个月,她没见张余年,一个电话也没有。 其实这样是应当的,张余年漠视她,就是最大的仁慈。周一于露茵打开电视,看见电影频道王昊做特邀嘉宾,他最近的确有剧要上,曝光率很高。他穿着衬衫仔裤,黑发梳得精神,对镜头介绍一部爱情电影,说着说着,他谈到自己,说他也艳羡电影中爱侣修成正果,幸福生活。 于露茵开着电视刷微博,有条热门跳出来,王昊在七点的时候,发了条长微博。 于露茵都不知道王昊上哪里找的这些照片。有张她高中穿着校服的,和同样穿校服的他在一起的自拍,她那时候脸上还有婴儿肥,眼角也没现在这么大,鼻尖也不够精致,好在挤眉弄眼做着怪相,看着还是像她现在的。于露茵看完照片才觉出她女性视角的不同,这样一重磅□□,炸到她这里的时候,她也只是去看了看她在照片里漂不漂亮。 王昊在微博里说,谢谢粉丝们的关系,但这次,他想自私一次,向粉丝们索取一样东西。他说他和于露茵已经地下相恋两年,原先就是好友,在进了娱乐圈后,两个人接触的更多,但那时还没想到要成为情侣,后来一次偶然,他发现一直看惯了的学妹突然漂亮起来,特别起来,关系就在这时候确立的。也许两年对于婚姻来说太过仓促,但他也希望她能相信他,他愿意倾尽所有给她幸福生活。王昊说,瞒着大家很对不起,三个月前,我求婚成功了,大家看到的照片都是真实的,我的妻子有了小小的我们的结晶。 王昊的微博都给他一个助手打理,每次发微博的文案也经过多手删改,王昊自己连账号密码都不知道。于露茵看了这条根本没什么感动,王昊来了先发制人,她不可能反驳她,这对她形象不利,但是就这么被动成了他的妻子,于露茵根本不甘心,也不同意。 现在是八点了,原微博点赞超过十万,转发六万,到了明天还会再多。于露茵打电话给王姐,王姐已经到公司去加班了,海荣的人在这些天里一 分卷阅读195 直联系不上,今天私自发声明出来,惹得所有人都不满,但也没办法。于露茵听王姐说已经没有办法了,哪怕是假结婚,往后再离呢,也不能不认这桩事,否则妇产医院怎么解释?怀孕怎么解释? 这件事上于露茵十分被动,更让她绝望的是这些也许仅仅是王昊的一个心血来潮,他想要伸张他的英雄主义,想要出风头。于露茵什么也做不了,试探着给张余年发短信,说她事先不知道王昊会这样,小心翼翼的道了歉。她怕这事激怒了原本打算漠视不管的张余年。 张余年还是没回她。 于露茵坐得更惶惶了,她甚至想哭一场,王昊怎么能这样对她?真是害惨了她。 楚虞在英国都知道了,问她情况,于露茵已经在家呆了整一周了,根本没事让她做,她给楚虞打过去电话,有点神经兮兮的:“楚虞,王昊是疯了。” 楚虞说:“你们真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还是说有别的问题,孩子呢?” 于露茵说:“孩子是不小心有的,我想自己养,王昊知道了,他非要我们结婚。” “结婚?”楚虞也惊讶极了,“他认真的?” “他这个人,你不清楚吗。”于露茵说:“他除了赚钱,没有认真的时候,近年来对钱也不认真了,他那点家底迟早有天花光,却要找我做垫背的。” 楚虞知道于露茵还有别的意思,她从前和她说过,于露茵是极其珍视婚姻的,她的理想是拥有像她父母那样的家庭,这样静好的蓝图里,绝对不能出现王昊这样的败笔,王昊这种人根本不会对家庭负责任,也根本不会全心爱他的妻子。 楚虞宽慰了于露茵几句,最主要的还是说孩子的事,女人怀孕时精神就易敏感,楚虞让于露茵小心孩子,为了孩子也要照顾好自己,至少三餐要吃好,觉要睡好,这才让失魂落魄的于露茵打起点精神来。楚虞挂了电话,心疼于露茵,于露茵是个自尊心强的人,也十分自律,她平时都不允许自己有失掉方寸的时候,但现在她在家里手足无措的发着神经,已经没了平时的样子。 楚虞不常和梁京兆打电话,今天打了一个,于露茵是个日夜颠倒的,不怕她打,而梁京兆是被她扰乱了休息起来的,楚虞问梁京兆于露茵的事,又问张余年会不会对于露茵打击报复,梁京兆一个月了头一次接到楚虞主动打来的电话,问的还是别人的事,说话也这样不客气。梁京兆回答道,“这是他们自己的事。你也不用不放心,我明天找人去看看于露茵,张余年那我也找他谈谈,毕竟于露茵是他公司底下的艺人。” 楚虞说:“您可留点心啊,我刚刚和于露茵通过话了,她有点神经质,产前忧郁之类的。我不在她身边,您帮我照应照应,麻烦您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说话这样有礼貌,不是客气,是真的敬重梁京兆才这样不自觉做出来的, 梁京兆承诺了她:“好。”楚虞要去上课,说了声再见把电话挂掉。梁京兆把手机放回床头,最开始楚虞孤僻,一个朋友也没有,他有意给了王昊家和于露茵家好处,让他们主动照应楚虞,那是多久前的事了。那时候他做好了楚虞一辈子靠他吃他的打算,后来真没想到这小孩子有一天是能完全自主的生活的。 他第二天中午就有机会和张余年吃饭,两个人在公司附近的私厨,吃了一会梁京兆才提于露茵的事,话刚起个头,张余年伸了个巴掌挡在前面,“别提,吃完再说,提了吃不下饭。” “你至于么。”梁京兆笑了笑,等饭吃完,张余年却是根本不想谈了。各回公司的时候李平在车上说:“您招他干吗啊。这事出来前张总刚送于露茵栋房子,连带个小山头,真是大手笔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时多出风头现在就有多惨淡,现在都知道他戴顶绿帽子了,还是海荣的小少爷。” 梁京兆眯着眼,笑着瞥了李平,“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损了?” 李平说:“原话不是我说的。您也别惹张总了,他不舍得动于露茵,没准逮着您发脾气。” 风水轮流转,换做梁京兆幸灾乐祸。他回了楚虞那栋小公寓,让人往冰箱里备点蛋奶蔬果,还要把柜子里的被拿出来再晒晒,扫除的妇人问了梁京兆一句,梁京兆说:“我家小孩快回来了。” 于露茵婚事将近,楚虞要回来当伴娘的。 于露茵肚子没起来,穿件蓬纱完全看不出异样,这段时间她又瘦了些,几乎有些病态,然而穿婚纱极好看。楚虞也心痒去试,和于露茵一起笑着闹着用手机拍了几组照片,于露茵脸上才见了点生气。楚虞看在眼里,陪着她住了好些天,在日期来临前一直照顾着她。于露茵因为记挂孩子,所以不敢糟蹋她自己的身子,三餐照吃,还加餐运动。女明星都偏瘦,生产比普通产妇难点,还要注意身材。于露茵一日日由楚虞和她母亲领着出门置办东西,每天忙得马不停蹄了,才不去想不好的事。 医生确诊了说是产前抑郁,抑郁症不是小事,多数都伴有自杀的的倾向,楚虞寸步不离的跟着于露茵,于露茵也明白她的意思,由她陪着。王昊来过两次,于露茵不大给他好脸色看。于父于母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婿也没什么特别的喜恶,因为实在对他不大了解。王海荣夫妇对于露茵倒是比较了解的,所以他们并不认可这个儿媳妇。 一场婚礼看着仓促,但如果下定决心不吝惜钱的话,是极有可能有声有色的办起来的,于家这里也不缺钱,比不上王家家大业大,也是出了一大笔。王海荣虽然不满于露茵原来一路往上睡的旧事,但自家儿子婚礼也没有吝啬的道理,加在一起数目可观至极,找的司仪都是央视名嘴,请专业的美工数十名,连夜设计打造婚礼场景,小到喜糖包装都大有讲究。群星荟萃,王昊没拒绝媒体,闪光灯和红毯具备,倒像是某个影视节现场,有点共壤盛举的意味。楚虞和几个于露茵的圈内好友做伴娘,张文渊也从H省军区赶过来,带着白钰。所有该到的人都来齐了,张余年带着他公司的一姐也到了场,坐在底下看于露茵被领到王昊身边。王昊穿着白色西装,是极衬他的,台上正是一堆妙偶佳成。鼓掌如雷鸣,都是发自内心的。 于露茵很镇定,她虽然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但是也清楚今天是个重要日子,然而她扫到台下的张余年,张余年没什么表情,但就是看着她,她脑子一钝,立即想起张余年从前对她施加的那些暴力,脸色隔着厚厚的妆容都惨白了三分 分卷阅读196 ,典礼很长,还安排了不少节目,于露茵几乎是强作欢颜,和王昊玩一些无聊透顶的游戏供终人观赏。与于露茵不同,王昊是十分投入的在开心的。他和一个非常爱他的女人结了婚,多么幸运的事,大家活到这份上,谁还能打包票说自己是真的被人爱着呢,但王昊可以。王昊在婚前去拜访岳父岳母,看了于露茵的房间,于露茵床边的书架上,摆着三本厚实的线圈本,王昊随手打开了,看见于露茵的笔迹:于露茵竟是这样的爱他!于是这桩婚姻,又被赋予了更崇高纯洁的意义,他回应了她的爱,使一个爱他的人得偿心愿,他是真的可以让她幸福的,因为她幸福的标准,就是他本身。 典礼结束,于露茵的冷汗早将后背浸湿了数次,被冷气吹干了数次,她无力出去敬酒,也无力见人,楚虞早观察到她的状况,托着她去了楼上的休息室,于露茵直接倒在沙发上,头上密密一层细汗,摸上去像冰水珠子。 楚虞给他换了身衣服,套上长袖外套,把一卷薄被也盖到她身上去,于露茵依旧颤抖身体,眼皮紧闭,楚虞在她旁边守了一会,于露茵像从个梦里醒来似的,坐起来抓着楚虞的手腕,楚虞说:“你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于露茵摇摇头,“你猜我梦见什么了?” 楚虞知道她心理有疾病,顺着她意,“梦见什么了?” 于露茵说:“我梦见,王昊要给我戴戒指,我却晕倒了,身下流血,是孩子没了,然后这婚就不用结了——但我因为流产再也怀不了孩子……”于露茵一面讲述,一面追忆思索。楚虞拍了拍她手,说我给你拿杯热水。 她一出门,就撞见了张余年。 楚虞有几年没见过张余年了,她和张余年说话寥寥,只觉得这人有些阴沉强势,张余年低头问她:“于露茵怎么了?” 楚虞实话实说,兴许这样能让张余年对于露茵怜惜着点:“产前抑郁,身体也不好,情况一天比一天差。刚刚支撑不住了,带她到这歇歇。” 张余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点了点头,“你去哪?” 楚虞说:“我给她倒杯水。” 张余年说:“你去吧。”说着把手放在门把上。 楚虞警告他:“她是病人,还是孕妇。” 张余年说:“我知道。” 楚虞走出去几步回了次头,张余年已经进了门,并且把门关上了。楚虞下了楼,经过梁京兆,让梁京兆一把拉住了,“你去哪了?怎么一直找不到你?” 楚虞低声说:“于露茵身体不舒服,我把她带到楼上去了。” “现在是她一个人?” 楚虞说:“不是,刚刚遇上张余年,他现在和于露茵在一起呢。” “那你这又是去哪?” 楚虞甩开他手:“我去给于露茵倒杯热水,再给她找点药。” 梁京兆说:“这事你还是别管了。” 楚虞问:“凭什么?” 梁京兆把她拉回座位上,在她耳边附着说:“这是他们自己的事,再好的朋友,也需要点距离。” 楚虞被他弄得耳朵痒,如果耳朵长了嘴巴,早打出两三个震天的喷嚏。她不大耐烦的把梁京兆推开,梁京兆转了桌子,给楚虞夹了道新上的菜。 直到宾客散了,楚虞都没见到过于露茵和张余年,楚虞几次要站起来梁京兆都把她摁回去,楚虞心里一直记着这事,晚上回了家了,楚虞把房门反锁,让梁京兆到书房里睡,她隔着门说:“再好的□□,也需要点距离。” 最后还是给开了门,楚虞坐在梁京兆身上,逼她回忆起上回两人一起参加的梁京菁的婚礼,楚虞坐在梁京兆腰上狠晃他,说梁叔,您喜欢这样,是不是?又来戳梁京兆的心肺了。 王昊在他今天的洞房花烛夜里,喝了个酩酊大醉。他摇摇摆摆从车上走到婚房,闹喜事的都让他赶了干净,因为要照顾于露茵的身体。王昊今天很尽兴,尤其是在司仪按着稿子回忆他和于露茵的相识相知的时候,他那时真有种错觉,于露茵和他就是这么爱恋过来的,单纯的、经久不衰的爱恋。 直到第二天,于露茵都没出现。 王昊酒醒了起来,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枕头也是他枕的这个凌乱,另一个整齐。王昊打开门叫佣人来问于露茵在哪,佣人说:“不是在您这吗?” 王昊酒醒了一半,“昨天谁最后见着她了?” 然而那时候乱哄哄的,后来查酒店监控,王昊看见张余年拦腰抱着他的妻子,从休息室的房间出来,一直走到尽头,在楼梯口处消失了。 王昊酒彻底醒了。 楚虞受王昊拜托,给于露茵打了数个电话,最后接通,是张余年在那头和她说话,他说于露茵的确在他这,又让楚虞不要担心,楚虞说:“你让她和我说两句。” 张余年沉默片刻,似乎是去问于露茵,一会电话转到于露茵手里,于露茵轻声的,“喂?” 楚虞说:“你怎么样,还难受吗?” 于露茵说:“我好多了。你不用担心。” 楚虞问:“你药带了吗?没带我给你送。” 于露茵说:“不用了,张余年给我买齐了。” 楚虞说:“你在他那没事吧?”于露茵说:“没事,我心里有数。”楚虞这才放心。张余年挂电话前还嘲讽了楚虞,把楚虞惹生气了,先挂了他的电话。 梁京兆把冰箱里的各种东西都用上了,做了顿丰盛午餐,楚虞一般领情,吃得心不在焉的。她还是有点担心于露茵,据她所知,张余年是个冷血嗜虐的家伙,他不止一次对于露茵动手。 但这倒是楚虞多操心了。张余年和于露茵是相敬如冰,两个人对对方都没什么好脸色,然后吃住睡应张余年的要求,必须要在一起,两个人就像监狱里的临床,每天也不交流,说得最多的是“你醒了”“吃饭吧”“我走了”,于露茵先是怕他对动手,后来观察张余年根本没有要和她算账的意思,而且她现在是个孕妇,照镜子发现她自己还是个形销骨立,面黄肌瘦的孕妇。于露茵就放心了,张余年再怎么狠,应该也不会和她这样悲惨模样的妇女一般见识。 没几天,张余年让于露茵换了地方住,在这还遇上个老“朋友”,张余年的父亲,一直妄图邀请于露茵当他伙伴同他一起玩耍。于露茵问怎么把你爸接来了?张余年说 分卷阅读197 :“医生说他没几天了,接过来看着比较好。”堵得于露茵没有话说,回头看老爷子在轮椅上歪着脖子坐着,于露茵一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张余年看了一眼她,说:“生死有命。” 于露茵点点头。 她成日无事,除了在庭院里走动就是陪醒了吃完药的老爷子玩。近处接触老爷子也不是那么可怖,于露茵肚子一天天起来,老爷子有个晌午忽然清醒了一阵,和她聊了两句,问她几个月了,又问什么时候办的事。于露茵照实说了,晚上张余年从老爷子屋里出来,招手叫她,于露茵走过去,张余年掏出个东西,抓了她的一只手就套了进去,于露茵一看,是个玉镯子,大晚上的成色也看不清楚,张余年说:“老爷子让我给你的。” 于露茵说:“坏了,他是把我当你家媳妇了。”她说着要往下摘手镯,张余年按下她,“戴着,别让他不高兴。” 于露茵想到老爷子阳寿将尽,也不说什么了。张余年带她回了卧室,于露茵坐在床上,看那镯子,“你们家传家宝啊?” 张余年嗤笑一声:“一个破烂玩意。” 于露茵说:“那就给我了,不还了啊。” 张余年说:“你戴的起?那是我妈留下的。” 于露茵放下手,张余年过来,抬起她手腕端详:“倒真合适,我妈也是瘦条的,和你差不多高。” 于露茵说:“你妈呢?” 张余年说:“不知道,早和人跑了。” 于露茵看他,张余年让人给端水给她泡脚,“真不知老张家造了什么孽,媳妇都和小白脸跑了。” 于露茵弯下腰去脱袜子,闻言把一只袜子扔他身上,“谁你媳妇,我嫁人了。” 张余年说:“你嫁人可没经我的同意,不作数。” 不会就在今天算总账吧。于露茵想了想,慎重开了口:“你还管我了?” 张余年说:“我当然管着你。我自你十八岁就在你身上花钱,花到现在了,把你捧成现在这样子。没有我,你妈早死了,你爸也不行,你家就完蛋,你还能读书?这辈子能挣到金源一个卫生间?” 这话说得就刻薄了,于露茵冷冷对道:“张余年,我自十八岁起就让你尽情糟蹋,糟蹋到现在,你都五十了,没有我,你天天那扔人的本事找谁操练去?找你那吸毒的前女友?还是公司里的小模特啊?谁经得起你这么摔打,这辈子你能找着像我一样心甘情愿伺候你,连带伺候你老爹的人吗?” 她怀着争斗的心说的,没想张余年听完笑了,一边笑一边看着她,“这不就是这个理?你我都投入了,还没看见回报怎么能完呢。于露茵,你愿意和王昊结婚不愿意和我结婚?你忘了当初你因为什么拒绝我的,但可没听说王昊为你守着贞啊。婚礼前一天,他还在夜色里和人玩大转盘呢。” 于露茵脸白了白,她当然知道大转盘是什么,几个男的围一个鸡,轮着一人两分钟,谁射/了谁结今天的帐,外加给那妓开支票塞套子里弄进去。王昊玩什么怎么玩,于露茵一直有所耳闻,但她根本不愿意想也懒得想。王昊就是王昊,他坏也就是那样坏,好也就那几样好。能怎么办。 “我就只能在你们之间选?”于露茵说:“你们俩我谁都看不上。” 张余年嘲讽的道:“还真以为你有得挑?也不至于在婚礼上还哭丧似的。” 于露茵正欲发作,佣人端着木盆来了,于露茵不和张余年吵了,费口舌,她把脚踏进去,一下子被烫着了,要抬出来,张余年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她的膝盖,于露茵烫得破口大骂,张余年侧过脸来,给了她个绵长温柔的吻。张余年好像刚喝了茶,舌头温柔的搅动她的,香香的,还带一点甜津津。 结束了这个吻,张余年说:“你和王昊还没领证的吧。” 于露茵紧闭嘴巴,张余年笑了笑,低头看她的一双浮肿猪蹄泡成红色,张余年进到浴室里,洗澡去了。 没半个月,于露茵照镜子发现了端倪,当即叫了一声:“张余年,你请的是哪的营养师。” 张余年从外面晃进来,靠在门框上,于露茵说:“我至少胖了十斤。” 张余年说:“怀孕谁不胖?” 于露茵说:“AA不胖,BB也没胖,我也不能胖。营养师呢?你给我换了去。” 张余年嗤笑道:“什么营养师,我这儿没这号人物。”他说:“做饭的就一个刘妈,靠自己做的饭生养过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生下来都□□斤,健康的很。甭挑三捡四的了,让你喝什么就喝什么,吃什么就吃什么呗,我看你这几天吃得挺高兴。” 于露茵崩溃,让她生个□□斤的胖孩子,跟把她对半扯开有什么分别,于露茵准备和张余年讲讲科学,但张余年比较忙,或者说是假忙,根本不听她讲这些废话。产检的时候医生告诉于露茵不要傻吃加强运动,于露茵坐在凳子上,手肘往后使劲一拐,扑了个空,半躺在张余年伸出的手臂里。 张余年接着气成一个球的于露茵,问:“医生,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医生收了记录,说:“别的没了,胎儿很健康,这样发展下去,有顺产的可能。” 于露茵说:“我得要无痛的。” 医生说:“这到六个月的时候再决定也不迟。” 于露茵这辈子没怀过孩子,抓着张余年的手,又泛出了点忧郁,“张余年,我会不会死产房里?” 张余年说:“死不了。出了事,把你肚皮一剖,孩子扔了,再把肚子合上。依旧全须全尾,不过丢掉个累赘,死不了的。” 于露茵打了个哆嗦,又觉得张余年说的有道理,竟然宽了点心。 王昊这边,当然知道于露茵在张余年这里,但他无法贸然要人,因为张余年肯定是不给的,可于露茵还怀着他的孩子,也许是个男孩,也许是个女孩,但一定都是漂漂亮亮的小孩,想这些固然美好而飘飘然,但是怕就怕张余年恼羞成怒,把他孩子给打掉。王昊在家里等了几天,等不住了,去找梁京兆。 梁京兆知道他为什么来,但他一贯是不管闲事的。他就管过楚虞的闲事,且在他看来,楚虞的事没有那件不该管,根本不能算作闲事。所以面对王昊他也不会给出什么明确的回答,就告诉他:“张余年这人不那么小气,据我所知你的孩子还好好的,于露茵 分卷阅读198 在他那也没受什么委屈。这事也不急于一天。” 王昊在沙发上和梁京兆坐了半个小时,王昊发现梁京兆现在虽然和蔼又可亲,然而一丝也不松口的。他看出来梁京兆根本不想管这事,而且话里的语气,似乎是要他心甘情愿,快快乐乐的将一顶绿帽子戴下去。王昊和他说不下去,告辞走了。 楼底下遇见拿炸鸡外卖的楚虞,王昊想从她这入手,然而楚虞因为他逼婚的事对他十分冷淡,王昊孤立无援,这件事还要他自己想办法。 张余年这人他惹不起,他老爸王海荣因为对于露茵没什么好印象,所以也不大愿意伸手援助自己的儿子。但儿媳妇被人拐跑,面子上说不过去,他也出了点力,出去打听了一下,打听到于露茵原本就是张余年的人,两个人差不多十年了,是他家儿子冲动坏事,也就更不想管了。王昊找他那群狐朋狗友,倒真有帮得上忙的,让于露茵和王昊见了一面。 王昊看于露茵的肚子,已经像个小球一样了,于露茵也胖了些,脸软而红润,没施脂粉,素净的可爱美丽。王昊见了心中生出爱怜,而于露茵并不买他的帐,问他你找我干什么。 王昊道:“姑奶奶,我快被你急死了。” 于露茵说:“你急什么?急孩子?我说了,这孩子跟你没关系。” 王昊道:“怎么没关系,你还是我老婆呢,咱们婚都结了,你说没关系?” 于露茵说:“你找我干吗来的?” 王昊说:“我接你回家。” 于露茵笑了:“王昊,你和张余年说过了?” 王昊说:“他能一声不响把你弄走,我把我自己妻子接回家里头,有什么错?” 于露茵说:“我也是为你好,你还敢惹张余年呢?行了,你这份心我领了,你自己回去吧,也别找我了。” 王昊觉得不可思议,这些话不该是一个爱他爱的不行的女人说出来的,他犹豫着开口:“你是担心我?你放心,张余年也不敢动我的,你要照顾好自己,等段时间,等不了多久,我就来接你。” 于露茵不会嫌王昊没用,王昊不过是个聪明人,审时度势,比较知趣。于露茵说:“你不要再管我了。咱们俩虽然没领证,但结婚典礼都办了,谁都知道我是你的妻子,我不会拆你的台,这对我也没好处。我会发照片给你经纪人,你想写什么通稿都行,我都配合。” 于露茵说到了王昊最担心的点上,他那条微博发出去,婚礼也请了多家媒体来大肆宣扬,他不想让他编排的爱情童话变成一场全国性的笑柄,于露茵愿意配合,当然是好的。显然她也没有在张余年那里受什么委屈,这样是最好的了,王昊以为于露茵还在生他先斩后奏的气,过些天可能才好,现在说的狠话应该多是气得,不作数。毕竟于露茵是非常非常非常爱他的。 孩子出生在晚上,于露茵对着镜子抹保养品,张余年在床上要睡了,于露茵突然觉得有了情况,大叫张余年的名字,张余年起身,掀开于露茵的裙子,羊水开始流了。于露茵带着哭腔说:“张余年你个王八蛋,我就说了得提前住院的!” 张余年拍拍她的脸,“你少哭,省点力气。”他拦腰把于露茵抱起来,一脚踢开卧室门,叫佣人:“叫车,刘妈,你跟着来。” 于露茵抓着张余年肩膀上的衣料,张余年身上穿着睡袍,大半个肩膀露出来,这时候阵痛还没开始,于露茵只觉得害怕,张余年搂紧了她,钻进车里,车门刚关上,车子就飞出去。张妈也在后座,倒是气定神闲,拍着于露茵的手:“于小姐啊,你不要着急,也不用紧张的呀。”说着竟然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巧克力花生豆,没问她的意见就一颗颗往她嘴里塞,“你先吃点巧克力,一会生孩子没力气可不行的。” 于露茵嘴里被强塞了东西,只好咀嚼,忙着咀嚼的功夫也忘记了紧张,一颗吃完又来一颗,刘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刚刚出来那么紧急。于露茵在张余年怀里吃巧克力,吃着吃着就到了医院。 已经有人在候着了,张余年把于露茵抱到手术车上,于露茵抓着他的浴袍带子:“你不许走!” 张余年只好跟着车一起跑,到了电梯里,医生看了于露茵的情况,正向张余年询问什么,于露茵叫了一声,“医生,我开始宫缩了,我草他妈的啊,真疼啊我曹。” 张余年把于露茵的嘴巴捂上了,依旧和医生就刚刚的问题回答下去,于露茵咬他的手,张余年也没反应。医生说:“羊水破了,也开始宫缩了,二十四小时内肯定要开始产程。”医生对护士交代:“别去病房了,直接送到产房。” 张余年看着于露茵进了产房,他预备着去哪里等着他,还让楼下等的司机给拿套衣服上来,也许今天晚上要住医院了。张妈在妇产医院前后一片摸了个清楚,把生完孩子用的所有东西都默默买齐了。于露茵的经纪人带着她那个妇产科的亲戚急匆匆的来,得知于露茵已经进去,她在椅子上坐下,先拿纸巾擦了一头的汗。 她早看见张余年穿着浴袍拖鞋也坐在凳子上,她象征的打了个招呼,没敢抬头,张余年倒没介意,走过来和她转述了医生的原话,让她放宽心。 他们还没把凳子坐热,那个医生就出来了,张余年站起来,“有什么问题?” 医生喜气洋洋的,“哎,有一年多没做过这么轻松的顺产了,您妻子进去没两分钟,孩子头就出来了,一会就出来了,您等着,孩子也健康,六斤四两。” 张余年点头,“好,谢谢您了。” 医生折回来,“光顾着高兴,还没告诉您,是个男孩。” 张余年没什么喜怒表现出来,王姐从一旁迎上医生,把他拉到另一边,她的那个熟人和他多说了几句,医生点点头:“都说好的,我知道。” 王姐千恩万谢,又包了个红包给医生,约了他明天中午吃饭。 于露茵被推出来,眼睛瞪得茫茫然的,她还准备着疼上十几个小时,死去活来一次呢,没想到这么快就都结束了。孩子刚出来时哭得特别响,把她耳膜都震住了。她看见张余年低下头看她的脸,于露茵说:“怎么这么容易啊。” 此时刘妈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了,先到育婴室里把婴儿床铺起来,又回来把装在保温缸子里的小米汤油放在床头柜上,把于露茵脱下的睡裙顺手扔进洗衣筐里,从医院领的 分卷阅读199 盆子罐子都摆好了。张余年说:“刘妈,辛苦了。” 刘妈回头看于露茵:“怎么,不遭罪吧?” 于露茵感慨万千:“谁知道生个孩子这么容易,白吓得我。” 这时护工和护士抱着清理好的孩子回来了,进门一愣,处处都收拾完备,没有她们什么事了。护士把孩子放进婴儿床里,先推出来给于露茵看了看,于露茵看了一眼:“这么丑啊。” 刘妈说:“生下来丑的,是越长越俊呢。” 一切都尘埃落定,于露茵才觉出乏累,打了个哈欠,刘妈说:“你有奶水吗?” 于露茵脸热了热,“没。” 刘妈道:“这不急。你先睡会,饿了抿点米油,可别吃什么东西,等到明天再说。”她说着就走了,和张余年简答告辞了一句。于露茵这才注意到穿着浴袍拖鞋的张余年,刚刚没哭,现在鼻子有点酸了。张余年把她欺负的够狠的,但关键时刻是不错的。 张余年司机给他打电话了,送来了衣服。张余年把门锁了,换上一身休闲服。于露茵说:“你回去睡吧,我也想睡了。” 张余年说:“你睡你的。”他走到婴儿床边,低头审视那眉头紧皱,浑身又皱巴又红彤彤的小怪物。于露茵说:“你看看,像我多少?” 张余年说:“一点没像你,整一大眼贼,像王昊那小子。” “他睁着眼呢?” “刚睁了一会,现在又闭上了。” 于露茵静静躺在那,张余年还是看着这小孩,于露茵说:“谢谢你啊。” 张余年没抬头,“你不是要睡了?” “睡不着了。” 张余年问:“疼?” 于露茵说:“还行,侧切了个口子,但不动就不太疼。” 张余年不懂这些,他把这个丑小子看够了,坐到于露茵床边的椅子上去。于露茵的头发湿湿的粘在脸颊上,脸色苍白,但眼睛很有神气。于露茵说:“听人说,生了孩子老得特别快。我出了院得再去拉次脸。” 张余年说,“你愿意去就去。” 于露茵说:“我要做最贵的。” 张余年这次没搭理她,于露茵接着说:“可我以后要一个人养这孩子,得省着点钱花。” 张余年依旧没理她,于露茵从被子下面伸出来手,碰了碰张余年跷着腿的膝盖,“张总,我出了院,您还捧我吗?” 张余年说:“捧。” 于露茵笑了,“您是不是挺喜欢我啊。” 张余年说:“差不多。” 于露茵说:“那我放心了,我还做最贵的,刷你的卡。但你这人不能信,我还得把我自己的钱攒好了,等你哪天回过味来反悔了,我还有钱花。” 张余年欠身提过来床头柜的保温缸,“饿不饿,喂你点东西。” 于露茵摇头:“我不想吃。” 张余年说:“那你就睡吧。” “你呢?” 张余年说:“你先睡,你睡了我就走了。” 于露茵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张余年起身到沙发上躺下,从王姐留的东西里抽出条毯子,盖在身上。 王姐发了张孩子照片给王昊,王昊立刻给了助手去发微博买热搜,他想去看看于露茵,没想到被于露茵本人拒绝了,也许她还生气,王昊想,那再过几天再说。 再过了些天,于露茵带着孩子出院,孩子一天天都在变化,身子不皱巴了,也不像个虾子般通红了,头顶上的绒毛渐渐覆盖整个脑袋,脸颊水润起来。他长相是复制的王昊,皮肤却像于露茵,白而润。于露茵轻轻碰着他的小鼻子,她现在有奶水喂这个小东西,小东西和她特别亲,保姆都不大喜欢,于露茵戳着他的脸告诉他:“阿姨也是对你好啊,你不要不识好歹的。”小家伙顶着她的手指头笑,一对酒窝初具规模。 楚虞带了一大堆东西过来看小孩,襁褓里凑出来葡萄样的眼,提溜转着,楚虞说:“你这孩子,长大肯定特招小姑娘。”于露茵很得意:“那是必须的,等几年上了幼儿园,全幼儿园的女生都得追着他跑。”楚虞把她买的音乐玩具在婴儿床上挂起来,打开开关,小婴儿便伸手一抓一握的去够转动的小玩具。楚虞说:“手指好灵活,一定聪明。” 于露茵笑了,她的孩子是完美小孩,又聪明又漂亮,她的小孩。 王昊定期会收到小孩和于露茵的合影,在家里的,在室外的,还有小孩的玩具的照片,这些都是他公关的素材,然而他还是没见到他的孩子和他的妻子。王昊给于露茵打电话,于露茵根本不接,他找王姐,王姐却拿出一个资料夹,和他谈生意:不少商家找来他们这对幸福新人,邀请他们为产品代言。于露茵今年还生了小孩,找上门的又多了育婴相关的。王姐把这些公司的条件都摆在王昊面前,公事公办的问他的意见,完了王姐收了资料,说她回去就给人家答复,她再联系海荣的相关人员,到时候他到就行了。 因为一个广告,王昊和他生产完的妻子见了面。在摄影棚里,他看到于露茵身材恢复的不错,气色比从前还好,新剪了一个发型。王昊先画了妆,去找于露茵,于露茵正在由造型师打理头发,对着王昊笑了笑。王昊搭上她的肩,“今天好漂亮啊。” 于露茵说:“只有今天,我其他时候不漂亮?”化妆室的另几个工作人员跟着笑起来。王昊也笑了,“咱孩子呢?” 于露茵说:“刘妈看着呢。”她道:“一会你载我回去,我车让小吴开走了。” 王昊说:“哎。” 广告拍摄结束都到了晚上,王昊在楼下大门等着于露茵,足足等了一个钟头,他终于不耐烦打给她,问她怎么还不下来,于露茵这是头一次接了他的电话,她十分莫名其妙:“你傻不傻?真等我呢?那不演戏给他们看的吗?” 王昊站了半晌,说:“于露茵,你没完了是吧?” 于露茵说:“我怎么了?” 王昊道:“你别再闹了,我现在去你那找你,咱俩带着孩子回家,我算是服了,这都多长时间了,孩子都不让我抱?” 于露茵说:“我不是都配合着你呢?孩子关你什么事,还跟你回去,你来接我吧,我在张余年这,淮水上城三百零八栋,你来呗?” 王昊把电话 分卷阅读200 挂了。他在人来人往的大厦一楼拿着手机站着,直到有个人从电梯出来,是他的熟人,和他打上招呼,他如梦方醒似的应和。他们一起出了大厦的旋转门,然后分别,他的车停在停车场身处,他独自取了车,坐进去,把车开进一片深冬萧瑟里。 于露茵没想到,王昊真的在淮水上城等她,他靠在他的车门上,见于露茵下车,他走上前来。 于露茵说:“你真找这里来?我可没骗你,张余年真住这里。” 王昊说:“我知道。” 于露茵说:“那你还来?”于露茵推了他一把:“走吧。今天让你等了那么久,有我一份不对,改天我请你吃饭。” 王昊说:“别赶我。”清清楚楚三个字,说得有点可怜的样子,他的神情同时也有些落寞,于露茵又不忍心了,说:“我不是赶你,孩子在家等着我,我有些着急了。” 王昊说:“让我看看孩子。” 于露茵很坚定:“不行。” “为什么?”王昊说:“茵茵,你怎么了?是还生我的气?我真的想看看我的孩子。你电话也不肯接,说什么都靠经纪人联系,你非得要这样吗?你是想拿这些惩罚我?你还怪我?茵茵,别这样对我。” 王昊的语气又温柔又哀伤,像个低落的小王子,他清楚于露茵吃他那哪一套,或者说他也无需可以表演,他这种表演已经印刻在他的行为里,他做什么都会表演出他值得令人狂热爱慕的那一面,于露茵爱他脆弱,他就脆弱,如果有人爱他强大,他就表现强大。于露茵看着王昊,“我没怪你。事情已经这样了,就按这样说。”于露茵拍了拍他的肩膀,“结婚的事你没问我的意思,我是被你逼的,这是你的错你跑不了。但我也很谢谢你,谢谢愿意提出结婚这种事,我以为你不会在乎这个孩子的,不然也不会告诉你我怀孕的事。孩子也是你的骨肉,我这么做是有点冷血,可是你也谅解谅解我吧,怀胎十月,我这么辛苦生他是要他陪我度过这后半辈子的,这世上除了我爸妈,不会再有人和我这么亲了。他对我来说特别重要,我怕你抢走他。” 王昊要争辩什么,于露茵不让他开口:“不是你抢,你懂我的意思。咱俩一点也不合适,你的父母看不上我,我的父母也不能相信你,咱们差太多了,我现在事业上这一点点名气成就,差不多都是张余年给我的,一开始我就跟的他,我是他的人,就算他不要我了,我也得问问他我能不能滚。咱们差太多了,你和我玩玩就行,像从前上学的时候,你不让我给别的人说咱俩的关系,我心里知道你是看不起我,但没有关系,本来你就是比我好的,你能来找我,我特别开心,王昊,你回去吧,隔几天咱们俩还有个访谈,你准备准备,到时候不要说露馅了。”于露茵甚至笑了笑。 王昊听了于露茵这番话,想了一想,抬头对她说:“好。” 于露茵把他送走,王昊直挺着身子转过去的样子和从前一样,王昊又是那个王昊,潇洒的无情的,她爱的是这样的人,王昊那句“结婚吧”是个心血来潮的意外,他们都不是这样的人,他说得投入了不该有的情,而她也有些当了真。像个差错一样,所以那段时间于露茵不像于露茵,王昊不像王昊,这不过是个小插曲,还要再回来的。 王昊没去别的地方消遣,而是回了他父母家。王海荣和妻子正在吃饭,见他回来了又加了把椅子,王昊吃了碗饭,喝了碗汤,他父母在说什么他并没有往心里去,他只是想着于露茵,难道这件事真的是他做错了吗?他娶于露茵,不知被朋友笑话了多少次,于露茵很小年纪就东睡西睡,靠身体打出一条路,后来一直被张余年包养着,他的妻子根本拿不出手,一点也不体面,这让爱漂亮爱面子的王昊心里很不是滋味,然而看到于露茵的时候,王昊就忘记了这种不是滋味的感觉,他的茵茵漂亮可爱,一直漂亮可爱,倒贴着他也漂亮可爱,疏远着他也漂亮可爱。 其实王昊也累了,在那大厦下头,是他第一次等于露茵,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也不是他所习惯的,他和于露茵也许还是该回到原来的样子,但婚礼是不错的,他没觉得不值得。 张余年知道于露茵今天见了王昊,回来之后问她作何感想。她说:真有点动摇了,王昊那样看着她,她就不忍心了,恨不得马上把王昊带到某个宾馆怜爱怜爱,越说就越离谱了,明显是挑衅他。张余年笑了:“那你怎么没去呢?” 于露茵说:“这不想到你了吗。王昊老白嫖我,你给我钱的,不一样。” 张余年笑得更大了,他从他包里抽出来不同的几个大薄册子,放在桌上:“挑挑吧,马上复出了,演个不一样的角色,加劲儿再火一把。” 于露茵捧了那些册子,站起来亲了张余年脸颊一下,张余年比于露茵高出两个头来,要低着点身子配合她,于露茵亲完了,捧着那些册子欢天喜地的走了,张余年坐在桌边,看于露茵走远了的活泼背影,于露茵爱他钱也好,爱他给的机会也好,对张余年来说都是一样有利的。 周四的访谈,还是于露茵王昊婚后首次相携在电视上亮相。主持人问了许多问题,王昊把所有问题都回答得完善完美,始终是自然温柔的神情,没有造作耍帅,没有想着出风头,只是一派温和的回忆和陈述。于露茵被录制厅的灯泡烤着,差点入戏。 结束后于露茵请王昊吃饭,吃到最后是王昊结的账,两个人还被大厅的客人拍下了。几道闪光灯闪到了于露茵的眼睛,王昊搂过她,让她的脸偏到他的怀抱里,低着头走出了饭馆。 于露茵上车后对他说:“谢谢。”王昊把她送回淮水上城,看着她进了门才走。 王昊一直是于露茵的鸦片,这么长时间,吸着已经没有最开始极致的兴奋与快乐了,但还是离不了的。 ☆、番外:合久必婚(下) 如此名不副实的婚姻关系维持到第三年,于瑜都能在院子里跑了,于露茵因为和王昊组夫妻档接到了不少资源,加上张余年给她的,在她三十二岁的这年她的事业又攀登了一个小高峰,是不是顶峰还有待观察,于露茵非常满足了。她前年被最佳电视女演员提名,后一年被最佳影片女演员提名,这一天,则是同时拿到了电视和电影的最佳女主角奖项。真是足够了,她在台上感谢前辈,感谢剧组人员,感谢导演,感谢丈夫王昊,谁都感谢了,然后对着座下坐在隐蔽角落里 分卷阅读201 的张余年眨眨眼,笑了笑。张余年能看得到,他的嘴角也牵起来,一直没有放下。 这是她人生里目前最好的一年,而然王昊却过得不大如意,王海荣在年中突发了脑溢血,没有死,躺在了加护病房里每日一动不动花出去大把的钱,他是幸运的,因为没两天就有人来核查海荣的资金组成,王昊一个人应付整个检查团,他父亲瘫得突然,根本没把公司的事和他交代明白,海荣被人查着,王昊也在查,因为他要知道漏洞到底在哪,他还要比检查团更快。同时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家里的资产都转移出去一半,另一半实在动不了,只能放着。王昊去找了梁京兆,找了他能找的所有人脉。梁京兆这次很爽快的就帮了他,他再一一去打点,回来后站到空荡的家里,时常要安慰他时常喃喃自语,精神低落的母亲。 于露茵一次和王昊出来,王昊先在她身上发泄似的一次,没有很疼,于露茵知道他最近诸事不顺,就忍着点。完了后王昊没有下来,停了一会抽出来,低头撸了两把又站起来,让于露茵趴过去,他慢慢的□□,后来怎么也没到那个点上,于露茵转过身来,说我帮帮你吧。 王昊略微沮丧的推开她的手,翻身坐到床头。于露茵挨着他也坐起来。王昊大拇指和食指捻动着,发出干燥的沙沙的声音,他是想抽烟了,但于露茵受不了烟味。于露茵留意到他这个细节,去抓住他捻动的手指,“别想了,都有办法的。” 王昊说:“是有办法。”他静默了一会,脸上并没有悲伤的情绪,只是有点疑惑迷茫,是孩子才有的神情,放在王昊已见了风霜的面庞上让于露茵生出更大的同情与爱护情谊。于露茵有点怜悯他。王昊说:“事情好解决,但事情过了,我爸也醒不来了。” 于露茵没说话,加了一只手在她握着王昊手指的手背上。王昊看了她一眼,于露茵却没有看她,她能理解,她母亲也差点病死,她听见王昊说:“还是念书的时候好。” 念书的时候。 于露茵的学生时代,苦中带甘,酸中带涩,她现在看着王昊,那热烈又绝望绝望便更热烈的情绪又上来了。她的学生时代除了生活,头等一件大事就是王昊,王昊这个人,要说没有带给她过失望是假的,然而王昊一直就是如此,她在他这里不知吃了多少亏,但是王昊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混蛋,再漂亮英俊、出身好名气高也是一个好看的混蛋罢了,她于露茵爱的一直是这样一个人,想明白这些,王昊做什么也是基于他是混蛋这个设定,在他理所应当的行为范式里的,她能如何责怪?她是改不了了。张余年对于于露茵的痴恋没什么兴趣,于露茵不在家,他便和于露茵的孩子相处打发时间。王昊的孩子被他当亲生的养在家里,于露茵那天回家,听到于瑜叫张余年爸爸。 张余年淡瞥了眼进门的于露茵,说:“叫错了。” 于瑜改口:“干爹。” 于露茵笑了,于瑜跑开玩的时候,她过去给张余年说:“你怎么教他叫你这个?这不是我以前叫的吗?Sugar papa?” 张余年挥开她:“少找操,滚一边去。” 于露茵懒懒走开,于瑜跑到门外,蹲在晒太阳的张余年的父亲脚边挖了会沙子,老爷子晒够了回去了,他便拍拍手接过保姆给的消毒湿巾,把自己清理的干干净净,然后搬了小板凳在池塘边看老王.八。 张余年走到院子里,和王昊的儿子一起看了一会他的王.八。 于露茵傍晚又跑出去了,张余年和于瑜吃完晚饭,消完食,坐在床边一人一个木桶泡脚,泡完了齐齐跷起一条腿擦水腿都是左腿,一条瘦长结实一条肥短浑圆。擦完脚后两人对上眼,张余年说:“回你屋睡觉去。” 于瑜被领出去,张余年一个人睡在主卧的床上。 于露茵想自己开个公司,她有自己的工作室五六年了,她信得过工作室里的这些人,她们也该有更好的去处发挥价值。她自己筹备这事,没想让张余年知道了。于露茵还以为张余年不管她了呢,所以被张余年拎着回家的时候还挺迷惑,不知道自己办了什么让张余年生气的事。 张余年也不大会和于露茵生气,他也就是往沙发上一坐,说:“不行。” 于露茵说:“怎么不行了?” 张余年说:“你看不上我的公司了?” 于露茵说:“我这刚起来,哪能跟您那比。” 张余年冷冷看着她,于露茵有点心虚,张余年前年时候说让她入股他那家传媒公司,于露茵找了一堆理由拒绝,没拒绝成,就换了战术拖着,一拖就是现在。张余年不是个轻易就翻旧账的人,他要忽然有天想起来了,那真是要有一笔大帐等着和你清算了,于露茵说:“怎么,你怕我翅膀硬了飞走啊。” 张余年说:“是怕。”但明显就不是。于露茵说:“我也是想着,总靠着你不行,哎,也不是这意思,就是吧……”于露茵想了想:“就是不想欠你,我真觉得这么些年,有点麻烦你了。” 张余年听了没多大表示,于露茵要真是能总想着她欠他的,很多事也不会如此。于露茵面热心冷,实则什么也装不下。 张余年说:“你那些破事我也管不着,我就是提醒你一句,别天天在外面瞎跑,有时间看看你儿子。” “于瑜怎么了?”于瑜真的一点也不像他爸,也不怎么像他妈,总之乖得很,对谁都有礼貌,没淘气过。 张余年说:“该给他找个幼儿园了。”院子里一池王八,被于瑜用石头打得死活不伸脑袋。于瑜小小年纪就知道在他妈面前装乖,于露茵一点也不知道他儿子背着她什么混账样。 “这我记着呢。”于露茵说:“我想好了去哪了,离我爸妈家近,能让他们接送着。” “你看吧。”张余年说:“有时间把孩子户口上了,都拖了多久了。就明天吧,你把你证件准备好。” 于露茵刚想说这么急干什么,然后看张余年脸色,她把话吞回去。 按说户口是该孩子出生就该办的,于露茵一直拖到现在,反正从准生证就找了人疏通,根本不用急,其实于露茵真对她孩子不怎么上心,于瑜跟她特别黏,又特别乖,不哭也不闹,于露茵对自己儿子有了自信,更不管他了。她说记着记着,其实要不是张余年提醒,于瑜今年肯定上不了幼儿园。 张余年要开车载她去,于露 分卷阅读202 茵坐在车上,张余年应该是和人说好了,一会上户口回方便的多,该有的证明她都有,孩子记到她家户籍里,父母写的于爸于妈,也辛苦他们二老,五十多了又添一子。于露茵到民政局前头,总觉得心里不大对劲,她走进去了,张余年联系好的人把他们领到屋子里。于露茵把口罩摘了放进包里,然后掏出手机来,说我爸妈用不用来? 张余年微微笑说:“他们不来也行。” 于露茵还以为张余年给行了方便,此时展开她家户口本和她父母的身份证件,工作人员接过去道:“您的呢?” “还用我的?”于露茵问,从钱包里抽出她的递过去。张余年那边也递出去什么,工作人员把于露茵父母的证件退给她,于露茵接到手里就明白了:“这办的什么证?”说着就往回拿她的证件,也站起来了。 张余年看她一眼,说:“坐下。” 于露茵犹豫了一会,慢慢坐回原位了。 她这椅子坐得不舒坦,起来时身上都一小层汗。她头一次签名这么不熟练,差点写错她自己的名字。工作人员让他们去房间角落里一个摆好的摄影地照相,于露茵好半天才反应起来,张余年拉着她胳膊把她拽起来,问她:“高兴晕了?” 于露茵用一种近乎怨恨的目光瞪着他,张余年没在意,他甚至还带点笑:“茵茵啊,今天是咱们的好日子,你也懂点事。” 他们拍了一张完美的结婚证照片,因为于露茵一看见镜头就有条件反射,能迅速调整到最佳的状态,张余年一直是那样,也许是他的面相不容易老,他依旧是带着点凶相,又和和气气的英俊着。于露茵手里被他放进一个小红本,她看着它一言不发,张余年把于瑜的出生证明拿出来了,说再给孩子上户口。 父,张余年。母,于露茵。 于露茵从民政局出来,被明晃晃的太阳一照,她眼睛刺得眯起来,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妈的张余年。 张余年说:“可以,你要找得到她,就去。” 于露茵扭头就走,没回头。张余年冷了神色,也没叫她。于露茵今天起就没回过家,于瑜她都不管了。 危机当前,海荣上下还是一致对外的,危机解除,却不是能喘口气的时候。王昊很快就没心思接戏,他的片酬早不是当初年轻时的天价了,而且他对表演的热衷最开始源自他对自身美貌的矜持爱恋,之后他出够了风头,把虚名看得一文不值的时候,他也就不想再演。他作为他父亲的代替,显然不大够格,海荣内部派系分化的厉害,唯一统一的就是不听他的。王昊的少年时期过得荒唐,海荣里的老人都是看他长大的,自然不能对他服气。于露茵把她工作室里的几个人分过去帮他,王昊的情况才稍稍有了点转变,至少能腾出来一顿饭的时间,和于露茵坐到一起去。 坐在一起吃了饭,王昊就带着于露茵去床上,于露茵最近全心投进工作里,根本没力气敷衍王昊,直接把他一推睡过去了,王昊在浴室里洗了澡出来,看见于露茵睡得沉,他也没叫她。 早上于露茵按闹钟起,王姐已经在楼下等她,等着接了她一起去剧组,车上还有个小孩,是于露茵新签下的艺人,身高将近一米九,瘦高瘦高,笑得挺纯挺帅,见了于露茵就问好,于露茵一点也不好,昨晚是她最近睡得唯一一个安稳觉,就随便应了,男孩也没有尴尬,于露茵本来就是他的上级。一路到摄影棚,先开了个短会,于露茵拿着本子和导演在讲,其他人做声的少,于露茵没想多讲,但看座下都是她的艺人,她的亲孩子,忍不住就训了两句。后来开拍,她没再指手画脚过,导演都是有名的,她班门弄斧不说,惹恼了下次合作就困难了。 第一天比较轻松,摄影棚也靠着些好馆子,于露茵正要说请大家吃饭,王姐和几个送外卖的就进来了,他们提着餐盒,挨个分发了,于露茵对王姐眨眨眼,去领她那份,王姐拉着她:“这是张总安排的,一会还有水果什么的。”她说:“晚上没你的戏份,让你回四合院一趟。” 于露茵点头,交待后跟着王姐出去。坐进车里,往市中心开的路是逐渐繁华的,于露茵看着车窗,随口问了句:“最近张余年身边有人么?” 王姐道:“诶,你这一说,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新人。要说老人还是那几个,但张总最近谁那都没去。” “他干嘛,吃斋念佛呢?”于露茵起身,去前排勾了瓶矿泉水喝,张余年身边有点人还好,帮她分担点张余年的烂脾气。这么长时间里于露茵一直没去张余年那,怕今晚又是一场恶战,不知道张余年能怎么折腾她。 推了四合院的门,远见水池边上一个小影子,于露茵松了口气,于瑜在,张余年总不会太过分,于露茵走到于瑜身后,于瑜早看见是她,此时站起来,甜甜叫了声妈咪。 于露茵摸他黑软的细发,在院里一盏光下,于瑜的脸庞是金色的,眼睛静静的漾着水,比池塘还清澈,于瑜真的非常像王昊,也许王昊小时候就是这一副模样。于露茵用指背蹭了于瑜的脸颊,于瑜是个天使,他不像王昊,也不像她,等他好好、乖乖的长大,变成非常好的男孩,心地纯善,衣食无忧,正常的恋爱生子,过非常平静优美像童话一样的生活。这些她来不及了,但给得起她儿子。 张余年从屋里走出来,看见于露茵母子在那里腻歪,张余年叫了于露茵一声。于露茵对于瑜说要早早睡觉,于瑜点点头,自己主动走回了他的房间。 于露茵到张余年面前,张余年说:“吃饭了?” 于露茵说:“没呢。” 张余年说:“我正吃宵夜,你来一起吃点。” 于露茵跟上他,张余年的宵夜吃得简单,薏米鸡汤和两只小蟹壳黄,于露茵捞着薏米吃,张余年喝了点汤,看着于露茵吃。于露茵发觉张余年的视线,吃得就慢了,含着勺子抬眼,“怎么了?” 张余年说:“最近累吗?” 于露茵说:“还好吧。” 张余年道:“我替你去了于瑜幼儿园一趟。” “于瑜怎么了?” 张余年说:“于瑜把人家小孩的腿弄折了,让家长去。” 于露茵吃不下了,勺子磕在汤碗里,“怎么回事了,他和人打架?” 张余年缓缓撕着蟹壳黄,撕下一小块来喂进嘴里,“他喜欢的小女孩和别人玩, 分卷阅读203 他过去把那孩子从滑梯上推下来了。” 于露茵不可置信,于瑜能做出这样的事?她站起来,奔去于瑜的屋子,于瑜开着小床灯在看一个画本,暖暖的小光洒在他从被窝里伸出的小手上,一个金色的小面团。于瑜放下画本,下巴顶着被子边,“妈妈?” 声音迷糊糊的,是要睡着了。 于露茵说:“没事,来看看你睡了没。” 于瑜揉揉眼,“快睡着了。”他说:“妈妈也去睡吧,你好累的。” 于露茵说:“嗯,我这就睡。” 于瑜从被子里撅出来个屁.股,把小床灯关掉,于露茵把门关上了,回身到张余年旁坐下,捞了汤勺继续吃。 张余年说:“怎么,骂了他一顿?” 于露茵说:“让他先睡,明天早上再说。” 第二天早上于瑜洗脸刷牙,美美的吃了一顿早餐,正要背着他的小书包去幼儿园的时候,于露茵从屋子里走出来,一面走一面卷袖子,大步流星走到于瑜这,弯腰把他一把抄起,隔着裤子啪啪啪狠打了三个巴掌。于瑜吓懵了,他不觉得疼,只是对于露茵的打很陌生,于露茵不常回家,也根本没打过他,于露茵换了姿势又要开打,于瑜扭动着从于露茵膝盖上滑下来,脚一着地就拔腿狂奔,于露茵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满院子抓于瑜,于瑜一路上把书包甩了,外套脱了,衬衫扣子解了,跑的满头是汗。于露茵也不比他体面,大人总比小孩腿长,但于瑜胜在灵活,总从哪些个犄角旮旯刺溜走。于露茵叉腰在院子中间喘气,张余年从屋里出来,于露茵用愤恨的眼瞪他,张余年是个看好戏的表情,微微笑着,于瑜跑到他那,紧紧搂住了他的大腿,“干爹,救我啊。” 张余年弯下腰,帮于瑜一颗颗扣好了衬衫纽扣,又抹了一把他额头上的汗,于露茵在院子中央指着:“张余年你可别包庇他,我今天非揍他个屁.股开花不可。” 张余年拍怕于瑜的后背,让司机送他去幼儿园,于露茵早累了,眼看着于瑜跟着司机走了,她也没说什么,因为毕竟于瑜是她的孩子,她揍也不舍得。张余年给了于露茵个台阶,她就顺着放过于瑜了。于瑜在迈出大门前回头给他妈拜了一拜:“妈咪,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于露茵挥着巴掌把他送走了,于瑜应该会老实一阵,张余年回屋吃早饭,于露茵在院子中间喝了半瓶奶,等着王姐来接她去剧组。张余年穿戴整齐,路过她的时候说了句:“中午的时候去趟医院。” 于露茵说:“去医院干吗?” 张余年说:“老爷子昨天发病了,早上送去医院了,我抽不来身,你帮我去看看。” “我拍戏怎么办?” “我给你请了假。”张余年话音落的时候,已经走到大门外了。 于露茵在院子里坐了一会,起身去穿衣,张余年在桌上剩了半碗馄饨半份鸡蛋饼,于露茵随手拈了一块饼扔进嘴里。 她到医院的时候,张余年他爸刚从急救室推出来,于露茵慌慌张张跟着推车跑了一路,到病房前被医生拦住了,说:“家属准备一下吧,老人要不行了。” 于露茵站那,眼泪一下子下来。她打电话给张余年,抽抽噎噎的,张余年说:“你去听听老爷子有什么话说,我正往那去,但怕是赶不及了。” 于露茵说:“你可一定快点来啊。” 张余年说:“好。” 于露茵擦了泪进到病房里,老爷子身上插得管子都被取下来了,于露茵之前一直看他身高是高的,虽然总在轮椅里,但肩膀宽阔,脊椎佝偻了也没半分猥琐,张余年这么高大,他的父亲应该也是这样的。然而老人现在躺在雪白的被子里,脸又枯又衰,身体只有一点,像瘪掉的气球,于露茵忍不住又想哭,她妈之前好几次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就是这个样子。 张余年果然赶不及了,他来的时候,老人脸上已经盖上白布,张余年最后看了一眼,打电话准备后事。于露茵在他旁边低着头,张余年把所有事情大概安排好了,问她:“他最后说什么了?” 于露茵一抬头就是一张哭得一塌糊涂的脸,张余年从口袋里拿了手帕,给她擦了眼泪,揩掉她的鼻涕,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揉了揉。于露茵一直没有平复,跟着张余年去殡仪馆准备灵堂,老爷子殓妆后送过来,于露茵看着又哭了一遍。 张余年穿了孝服,额上系上白带,女眷未来得及赶来,于露茵也穿了件孝服跪在灵堂一遍。张余年有几个关系近的朋友先来了,他们看见于露茵跪在那里给他们行礼,都惊了一惊。于露茵是一直跟着张余年的,但也不至于尽心到这种地步,给金主的父亲送丧。张余年在外间和他们谈了一会话,掀帘子对在灵堂里的于露茵说:“你回去吧。” 于露茵不回去,张余年走进来和她讲道理,“明天来得人就更多了,你能让他们看见?回去。” 于露茵不肯走,她说:“你爸也是我爸,你敢骗我跟你结婚,怎么还不敢让别人知道了?” 张余年拉她胳膊,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听话,回去。” 于露茵还是不走,张余年把她扛起来,扛到车上去,让司机给送回去了。王姐被张余年叫出来在四合院门口等着,于露茵一下车,王姐就接手,推推搡搡的把于露茵弄进了院子。 七天后发了丧张余年才出现在四合院。于露茵穿着睡衣站在大缸前喂锦鲤,张余年过去看,那几条肥鱼撑得都要翻白眼了还在吃,张余年夺过于露茵手里的鱼食:“别喂了,都要死没了。” 于露茵数了数,这才发现少了好些条,“之前喂死了?” 张余年说:“你儿子请他们在石头池和乌龟玩了。” 于露茵已经无动于衷,于瑜真这么调皮,这几天她待在家里,于瑜每天都有幼儿园的新鲜事要分享给她,不是他把幼儿园养的兔子从笼子里放到教室,就是领导全苗苗班小孩不午睡去又敲又打的唱歌,间或亲亲班上漂亮小女孩的脸,揍揍看得不顺眼的同学,她打也打不过来,说到底是王昊的孩子,而她也根本是从小就称霸校园的女恶徒,两厢结合,生出来的种能怎么样呢。 张余年问她晚上吃什么,于露茵说不知道,你问厨房去,张余年又问她你中午吃饭没,于露茵随口说:“吃了。” 张余年让厨房提前开饭,问了佣人,佣 分卷阅读204 人说于露茵这些天每天都只吃一顿饭,唯一的运动是揍于瑜,再有就是睡觉,连门都没出。 张余年在餐桌旁坐下,“你差不多行了啊,明天工作去。” 于露茵瞥他一眼:“要去该是你去,给家里多挣点钱。” 张余年闲下来,这才有机会问:“我爸走前和你说什么了?” 于露茵扒拉着饭碗,“你爸说你脾气差,要你再对我不好,他就到梦里去揍你,他说你小时候最怕他揍。” 张余年笑了,“行啊,那我以后是不敢对你不敬了。” 于露茵拿筷子戳碗底玩,碗左挪一步右挪一步,她低声说:“你爸这么好的人,你跟他一点也不像。” 张余年摸摸她的耳垂,“老爷子快九十了,是寿终正寝。” 于露茵推开他的手,说我知道。 张余年的父亲还和于露茵说了其他的话,他拜托于露茵好好让于瑜成才,别像混成张余年那样,也让于露茵好好照顾自己,别总在外面那么累,家里有钱,不用她辛苦。老爷子精神状态不稳定,但什么事都看在心里。于露茵觉得对不起他,他真把她当他的儿媳妇,把于瑜当他孙子,但其实根本不是。于露茵觉得真的对不起。 过些日子于露茵又复了工,剧组等她等了这么久,于露茵对外说是生病,回来的确是瘦了一圈,神情也有些憔悴,于露茵给大家赔礼道歉,然后就没再往家回过,拍摄计划竟按时完成了,当然夜以继日加班加点,所有人都苦不堪言,杀青宴前都回去睡了一觉才来,喝的又比较多,于露茵宿在酒店里,依稀记得张余年还是谁给她打了个电话,其他记得都不大清了。第二天是中午了才起,屋子里那个人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于露茵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化了一个妆面,说你自己去吃吧。 床上躺的就是那个小孩,一米九,高高瘦瘦的那个。他很听话,把于露茵送走之后就自己去吃了。于露茵先回了趟父母家,是想来接于瑜的,然而她并没有见到于瑜,于露茵本把孩子托给他们接送,于母说:“我们就接了一次,小张让我们不用管了,正好你爸最近心血管有点问题,我跟你爸这几天都去医院了。” 于露茵就问她爸身体的事要不要紧,又多呆了两个小时,把饭吃了,于露茵带走两件她妈给于瑜买的衣服,车往淮上开。 张余年不在这,于露茵看了一圈,把衣服收好了,佣人说张余年现在在四合院住,于瑜也跟着他。于露茵有点想于瑜了,小混蛋就是见了想打,不见想疼。于露茵到四合院,推门看见于瑜坐在小学习桌前做算术题,于露茵一看,“嗬,你都能算两位数的了?” 于瑜扭头,“妈妈!” 于露茵抱着他,一路抱到客厅,张余年从里屋出来,脖子上搭条毛巾,头发稍滴着水。于露茵说:“洗澡了?”张余年点头,于瑜拍了拍于露茵的肩膀,说:“妈妈,放我下来吧。”于露茵疑惑:“怎么了?” 于瑜说:“妈妈累,不用妈妈抱。” 于露茵把于瑜放下来,这几天于瑜跟着张余年,小混蛋被个老坏蛋制得服服帖帖,张余年拿毛巾呼噜了下头发,于露茵过去,拿了他的毛巾,细细的吸掉张余年头发上的水珠,“大白天洗什么澡?” 张余年的手勾着于露茵的腰,顺着往下走,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你一会也去洗一下。” 于露茵回头看于瑜,于瑜早走了。她回身把门关上,“你真行啊,一把年纪了。” 张余年贴在于露茵小腹上笑,“早不行了,也就你一个。” 于露茵把手放在张余年沾湿气的头发上,热热的水汽蒸着她的手心。 公司有个新剧到手,于露茵主监制,去看定妆照的拍摄,都是年轻人,嘻嘻哈哈的在那里闹,于露茵看见她之前睡的小男孩站在那里,很受欢迎,高高瘦瘦,抿出个带点羞涩的笑来,于露茵也就笑了一下,小男孩感受到她的目光,对她眨了眨眼。 这剧开拍之后于露茵就没再管了,张余年真够意思的,给她找了个名导演攒了许久的片子,张余年把大半个公司给了于露茵,让于露茵自己看着投钱,于露茵一向对自己豪爽,带着大把钱进组,舒舒爽爽拍完,回来于瑜正放寒假,于露茵回家拎了于瑜就走,履行她母亲的义务,在泰国个酒店里住了半个月,天天让泰国师傅推背按脚,于瑜自己在屋子里玩游戏机,穿个小泳裤在室外泳池里游泳,到快走的时候于露茵才发了点善心,请于瑜去市区吃了点小吃,于瑜还闹了肚子,飞机推迟了一天。 于露茵在泰国这段时间,张余年彻底成为一个孤家寡人,一个人在四合院里,睡醒了吃早饭,闲着了在院子里晒太阳,本市冬天又干又冷,张余年也没那个心气往哪跑,他没什么亲人,要过年了家里也冷冷清清,倒有来拜年的,张余年客客气气招待了,让来送礼拜会的人都疑心张余年才是客。梁京兆来看了看他,进门的时候张余年坐在客厅的桌子旁边捣鼓什么,穿个长袖薄衫,屋子里倒不冷,但也不那么热,梁京兆说风凉话:“你这还挺有人气儿的。” 张余年放下手里的活计,给梁京兆看座,梁京兆把视线落到桌上,有点摸不清张余年拿一桌花花绿绿保险套来招待他是什么意思,张余年说:“楚虞今年没回来?” “你怎么知道?” “她要回来,你还有空来看我?” 梁京兆回敬他:“于露茵呢?” 张余年手里捏个针,露出个阴测测的笑,“快回来了。” 梁京兆坐了一会走了,开着车接到楚虞短信,给他拜年的,梁京兆也没问她准备什么时候回来,楚虞倒主动说,再等两个月她回来,梁京兆说好,家里什么都没变,等着你呢。这句话发过去楚虞就没回,梁京兆审视了下自己,觉得自己措辞还是有点亲热了,又戳到楚虞那根神经,惹得他家小孩又不赏脸了。梁京兆开到个红绿灯,想起来张余年那滚黑水的肚子里冒出来的坏点子,张余年也是吃准了于露茵爱小孩子,他要强要于露茵给他生一个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要在撕破次脸,这犯不上,要像于瑜那样来的神不知鬼不觉,跟个意外似的,于露茵身体好,坐月子那几天还天天和张余年说些什么生个孩子还没阑尾炎手术困难,张余年随便听了,却听进心里。于露茵还不知张余年心里已经算计上她了,和楚虞在家里说话的时候又把她生于瑜的事炫 分卷阅读205 耀了一番,说早前听别人生孩子是死去活来,她跟去医院丢件行李一样,说得是眉飞色舞,张余年经过于露茵和楚虞待的客厅,莫名的对于露茵笑了笑,于露茵看一眼也没在意,继续和楚虞吹。楚虞回去也想了想,孩子当然很好,于瑜也是漂亮又可爱的,然而想到孩子就想到梁京兆结婚的事,其实他们俩间的事都没全理清,比如说结婚,梁京兆这辈子能不结婚?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当年吴素萍他们因为结婚的事给了楚虞多少脸色,吴素萍走前最盼着的就是梁京兆的婚事,她在英国,也是懒得操心,谁知道梁京兆有没有接触什么合适的对象,原来那什么李小姐,楚虞感觉她还跟梁京兆没完呢。她是不信梁京兆的,再说孩子,就算有了孩子,也得她自己养,不能让梁京兆对它产生太多感情,不然她能再气死。 于露茵拉着强作欢颜的于瑜回来,两手空空的去,自然也是两手空空的回,赶上年末的几天,于露茵去给张余年下了顿饺子,张余年沾着醋吃了,于露茵去泰国用的一张新手机卡,就经纪人和张余年清楚,回来换回来手机,王昊三四条短信挤出来,王昊早给于露茵发过短信了,于露茵不愿意搭理他,王昊让她过年去他家,见见老人,会会亲戚什么的,于露茵才懒得去,王昊那一家子,真能累死她,还让她听写闲话受气,她才不去呢,就走前去看了看王昊他爸,王昊他爸医生说是有意识的,就是睁不开眼,于露茵知道王昊虽然心里难过他爸这事,但平常忙起来是不知道来看看老人家的,她就坐那,喝了杯护工倒的温水,讲了四五十分钟的王昊,说他最近忙什么,做成了什么事,可能王昊他爸是正睡着,一句也没听着,反正于露茵尽到了心,护工也在一旁,等于露茵走了又给他唠叨了几天。 于瑜这次泰国之行,一本作业也没拿,于露茵已经彻底对于瑜不管了,然而于瑜是个非常有上进心的小孩,作业是一定要完成的,假期还剩下十多天,于瑜算了一下他除了完成作业应该还是有和其他小朋友出去玩的时间。刚回来的那顿饺子餐,饭桌上张余年问他和妈妈出去开不开心,于瑜当然是不开心,但看了眼张余年,大声说了句开心。 于露茵觉得自己算尽责了,挺满意的。于瑜作业有几项是创意作业,要和家长完成,于瑜不会去麻烦他妈,以往都是和院里的佣人一起做,今年那个大妈回老家了,于瑜就去求他干爹,张余年瞥了他一眼,说:“小崽子,我忙着呢。” 于瑜很识相,干爹是很忙,他在他和妈咪一起去泰国前就给他打过几次预防针,说他要有个小弟弟或小妹妹,于瑜说好,我想有个小弟弟小妹妹,张余年说,给你说也不是问你意见,你知道这事就行,别没事往大人房间里跑。 于瑜一点头,天天窝他屋子里补作业。于露茵和张余年算来也是多日未见,也是很新鲜他的,她扒拉着张余年的头发,看见许许多多白的,就说:“哎,你老了。” 张余年拿下她的手,他刚刚叫人做的宵夜来了,两碗虾仁小馄饨。于露茵端来了就在床上吃,张余年吃了两口,闲闲问说:“你走了这几天,可有人来找你。” “找我?”于露茵说:“怎么有人来你这找我。” 张余年说:“他还真是有点胆子,你也是,骗人家小孩子做什么。” 于露茵即刻不吃了,她想起来了,就那个瘦高的一米九,于露茵那次也是起了玩心,那小孩乖乖的一双眼在杀青宴上一直跟着她,还带点稚嫩的引诱,就这么一个说一句话就被逗得脸红的小孩子,于露茵觉得好玩,就去招惹了一下,现在想来真是后悔,那孩子好像是她的粉丝,刚进这一行,家里似乎也是有一点钱,不多,但足以把孩子养得天真烂漫,于露茵要他再去陪别人,小孩一下子翻了脸,于露茵觉得他不识抬举,不愿意就不愿意吧,哪至于这么大反应?然而于露茵晾了他几天,小孩又凑上来,要于露茵和他交往还是什么,反正就是想攀着于露茵一个,不想再陪别人,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呢?这行里漂亮孩子多了,于露茵有的是选择,他也不过是个普通好看的玩意。 于露茵问张余年:“他说什么了?你真让他进门了?” 张余年说:“他长得倒真是不错,跟个女孩似的。” 于露茵说:“你想睡?” 张余年推了她一把,于露茵手里的馄饨坠到地下去,汤洒了碗碎了。于露茵说你干嘛呢我正饿着呢。张余年说你吃我的,把他碗里的勺子扔出去,把碗端起来,于露茵凑过去,像小狗一样吃掉碗里剩的三个馄饨,张余年就是想羞辱她,这种小事他还犯不上动气,就是给她个警告,毕竟闹到家门口,惹着他了。于露茵舔了舔碗底,扬起头来,张余年抓了她的头发,说:“看你吃了满脸,走,去洗洗。也让人把床收拾收拾。”他带于露茵进了浴室,临走从床头柜上抓了两个保险套。两个人在浴缸里闹,外面佣人来清理了地毯换了床单被罩。张余年带着精疲力尽的于露茵出来,正好把人塞里面睡下了。 于露茵是真的狠,让那对她痴心一片的小孩去陪几个投资商。这事没完,于露茵在张余年这挨了一顿,回去把小孩约出来,小孩高高兴兴打扮了出来,到了地方傻眼了,是个极其可怖的场合,也许也仅仅对他这个温室长大的水仙花来说,小孩受了苦,也是他咎由自取,找张余年挑衅,此后是再也不黏于露茵了,于露茵让他又陪了两次,完了拿着报酬走。张余年没错,于露茵是面热心冷,心里谁也留不下,就是他王昊去得早了,在于露茵心肠还没硬起来的时候去扎了根,往后于露茵就把她的心合上了。 上半年于露茵拍得那部片子真真叫座,到后来入围了四五个奖项,颁奖典礼那天她和王昊一起挽手下了车,踏上红毯,王昊穿着靛色西装,于露茵穿着宝蓝色碎钻吊带的长礼裙,搭配上有一点貌合神离,然而一是漂亮男女,漂亮是般配的漂亮,于露茵那裙子上的碎砖是挂饰,进了会场就摘了,凸显出裙子本身的设计来,她上台领奖的时候,裙尾摇曳生姿,风情万种。她获奖感言如从前的几次,感谢了导演,感谢了剧组,也感谢了他。这是于露茵时隔多年又一次获得影后的奖项,比上次还要高的名誉。一个镜头移到他这里,王昊对着从容摆出了他应有的神情。他因为常年最爱自己,将自己这副皮囊养护得很好,他依旧是迷人漂亮,一点老了的迹象都没有。于露茵在台上也正望着他,微微带笑,王昊此时 分卷阅读206 在心中问自己:这时候的于露茵还是爱他的吗?她看他的眼睛里如此真诚的盛满了爱意和温暖,流露出不可自抑的感情。像是爱他的,但于露茵的演技是非常精纯的,今晚她摘得了影后的桂冠呢。 王昊突然想起于露茵和他是怎么好上的。这种事情太久远,一直都是不值一提的,因为他从未失去过于露茵。于露茵当时喜欢他的事他是知道的,他最清楚这种表现,因为当时他收获的如于露茵这般的爱意太多。他虽然在这种爱意里得到了满足,但于露茵当时不够漂亮,他不会回应她。直到后来升了高中,他一个朋友指给他于露茵,说这个女孩升了高中后是越来越漂亮了。王昊看过去,于露茵在和她的女朋友说笑,笑起来的确是好看的,瞧着也瘦了一些,化着点淡妆,气色很好。说于露茵漂亮的这个男生下午和王昊在球场打球,于露茵站着旁边,这个男生想露一手给他相中的女生看,王昊当然了解,也准备配合,然而眼一瞥,瞥到于露茵正盯着他预备要投球的兄弟,王昊突然就不甘了,过去一下子抢了球,换来那男生的莫名其妙。王昊接了球跑出去,投了个完美三分,那种满足又回来了。 说来真的有点好笑,男孩子小时候就是幼稚的,爱出风头,爱装个模样出来。王昊早往中年里跨了,接手海荣也让他成熟了不少,于露茵也是,不是从前的那个天天眼睛跟着他跑的傻小女孩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他和这个曾经是女孩的女人有过场婚礼,婚礼那天是很好的。王昊现在看着于露茵,以一种非常非常平和的心态,像月光下的海滩一样,缓缓拍上岸来的浪花,就是他对于露茵的感情。也许爱的本质就是这样,和看风景,一样,是独自的,平静的。他再也不从前那个争强好胜的男孩,爱于露茵,也不是为了风头和面子。 于露茵觉得这天就像她二十七岁生日那天,很有纪念意义,回家开了瓶香槟,叫出来于瑜一起喝,于瑜找他干爹救他,他明天有小考试,不能让他妈给耽误了,张余年把于露茵酒没收了,说你不能喝酒,于露茵问为什么,张余年说:“你生理期过去多久了?” 于露茵又是一个五雷轰顶,她记得吃药,记得戴套,怎么就又来了个讨债鬼?虽然她生养于瑜没尽过太大力,但生孩子毕竟不是个小事,于露茵不相信,连夜去便利店买了验孕棒,回来在厕所里惊叫。张余年假惺惺过去,问这次这孩子谁的,于露茵还真不知道,那迷茫思索的神情差点让张余年手痒。张余年忘了,于露茵也跟他似的爱玩,他把于露茵常吃的避孕药换成维生素片,套子扎了孔,但也没防于露茵跟外面鬼混。张余年现在才对于露茵恨铁不成钢,握着卫生间门把的手紧了又松,想了想还是没对于露茵出手,他现在一把年纪,于露茵也老大不小,不能总打,老夫老妻的说不过去了。张余年就收了手,说明天做个检查吧。于露茵有点紧张,到于瑜房间里睡,于瑜享受了一晚久违的母爱,早上张余年还等着和于露茵吃了饭去医院呢,于露茵一大早六七点就走了,张余年不知道,于露茵心里想的竟然是如果这孩子不是张余年的,她就打了算了,她和张余年怎么也是领了证的法定夫妻,之前没想到,现在才发觉,张余年这把老骨头不能连个后也不留,她还是张余年他爸钦点的儿媳妇呢,虽然说不定张余年在外面有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了,但老张家里她这个大房、正室可不能没有出。最好是个儿子,张余年死得一定是比她早的,到时候让她儿子把张余年的财产都继承了孝敬她,真是想想滋味都美。 于露茵火烧火燎的去检查完,算日子还真是张余年的,于露茵一路疑惑,药她一直吃,也都是做措施的,怎么就只有张余年的种这么给力呢?张余年这人横,他的精子也比别人的牛逼,也只有这么个解释了。于露茵咨询了医生,她一直吃避孕药对孩子有什么影响没,医生奇了,你一直吃避孕药还能怀上?于露茵回家把她药罐子拧开,才闻见里面一股子水果味,她之前都喝糊涂了。 张余年中午从外面回来,他的妻子从屋子里奔出来,高兴得眉毛都跑飞了,一下子跳到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你们老张家可算有后啦!” 张余年拍了于露茵屁.股一巴掌,把她抱回屋子里,于露茵挨着凳子了还不撒手,“张余年,我早想说了,你这名字土得可以,咱儿子得起个响亮点的,有文化点的。” 张余年让人上菜,一面说:“行,随你。”他还得查查,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今后还得管着点于露茵了,让她少在外面疯,怀了孕孩子父亲的名单能整理出一老长串,真是成何体统。 于露茵爱孩子,也积极备孕,主要是她怀孕这几个月张余年对她态度好得不得了,于露茵以为他是因为她的肚子,后来孩子生了,张余年对她没减,于露茵又受宠若惊,摸不清张余年什么意思,就当她自己是母凭子贵了。但照例的,于露茵对养孩子是没有什么兴趣,有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兴趣,好的时候拿着孩子玩一玩,不好的时候就不管了。她经过于瑜也明白了,儿子像爸,他爸就那副德行,再教得好也没辙。张余年的孩子更不可能是个什么好货。于露茵又飞出去,还经常和楚虞跑出去玩,张余年把两个孩子奶大了,于露茵在国外一面拍片,一面生了个小女孩,女孩生得不漂亮,和张余年一模一样,单眼皮子,于露茵看了心痛,更是连爱都没处爱,丢给张余年。张余年是不嫌他女儿丑的。于瑜十八岁的时候,于露茵想着回家给他过个生辰,回家看见二儿子穿件小西装,人模狗样儿坐在沙发上,她的丑女儿穿着件蓬蓬公主裙,绑着蝴蝶结头花在地毯上玩芭比娃娃,顶着和张余年活脱下来的脸,说不出的滑稽。于露茵算是看够了,往沙发上一坐,把二儿子的玩具坐扁了,二儿子开始大哭,于露茵哭声中给张余年打电话,问他带于瑜去哪了,怎么不回家?张余年那边挺吵的,也挺怪异的。于露茵听了一阵,急了:“我操,张余年你不是带我儿子去嫖吧?” 张余年随便应了一声:“哪能啊。” 于露茵能听不出来,但急也没办法,反而平静了,给张余年说了句:“给他找个干净点的。”然后听到张余年在那头笑,于露茵把电话挂了,想于瑜是算了,放眼看她二小子,二小子早不哭了,冷静的看着她,眼神真像是张余年装.逼的时候,于露茵再低头看她女儿,那张脸真是不忍再看第二次,但女大十八变,万一大了就好看了呢,像她爸就像吧,毕竟张余年也不是丑的。她再去细看 分卷阅读207 女儿,这次是敲定了,她女儿还真是没希望了,将来大点整一整吧。 于露茵坐在沙发上叹气,她这半辈子,差不多也就这样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