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里巴人(包养替身h)》 01费个什么劲儿 《未成年禁看》 圣诞节晚上,连屿在他新开张的赛车俱乐部里举办圣诞派对,邀请了一帮“狐朋狗友”,宾客都是小年轻,唯一一个算得上重量级贵宾的要数陆正衍。陆正衍年纪不大,野心不小,家底厚实,偏偏在做生意经营公司上又称得上“小有天赋”。 这是连屿的评价,哪怕再多一点天赋也不肯承认陆正衍有,没得把人夸上天了,他倒显得像个马屁精。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攀比难免,他面上过得去,日子也就得过且过了。 俱乐部上周才开张,圣诞夜在C城算个大日子,手底下的小职员们要么忙着跟男朋友女朋友约会,要么也急着在大街上逛一逛,拍几张纪念照,好在朋友圈里炫耀一番C城的繁华,顺便拉高拉高自己的形象。 也就是这个原因,摆桌上酒的人手就稍显紧俏,连屿任性惯了,一个电话打到老宅里,管家受着连屿父亲连英健的丑脸色,最后战战兢兢派了家里的几个保姆佣人去,并昂着头对这几个人骄傲地宣布,圣诞夜,她们会得到叁倍的工资。 李舒雪就在保姆佣人之列,跟着其他人上了加长的豪车,稳稳当当被送到这个标题现代炫目,极其夸张的“FLYINGCITY”前。她穿着黑白的菲佣裙子,这是连家的规矩,更确切地说,是连屿的母亲连夫人在听了其他太太的茶话后,冒出来的主意。 李舒雪抓起腿前的围裙,捏在手里,一阵寒风吹来,她缩起肩膀,攥紧了白布。 俱乐部的侍者给她们引路,几个人还有些好奇,低头窃窃私语,只有李舒雪安安静静地跟着,默默担忧今晚回得太晚,她的儿子李文高会饿着。 她今年秋天刚满叁十,当母亲已经七年了,去年才到C城来,事业还算顺利,上上个月经理给她派了连家的活儿,挣的钱能养活他们母子俩,日子也算幸福。 平时工作,这些上流社会的富人先生和太太们也没有过多为难过她,或者说,是鲜少注意到她的关系。她平时就穿得很朴素,一把黑直的头发在后脑勺上扎紧成低马尾,额前没留任何刘海,仅有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她常常用手将它们撩至耳后,干活的时候才利索。 俱乐部里面的装修更加酷炫,漆亮的白色和红色沙发张扬地摆在大厅里,李舒雪稍微偏头,看见沙发旁边停着一辆很豪华的车,俏皮的蓝色车壳,复古的车型,像背景在上个世纪的电影里,光鲜亮丽的贵族公子去河边的兜风时会使用的敞篷车。四周的墙上也挂着各色的赛车模型,虽然只是小小的模型而已,却有惊人的精细度和质量,叫人远远看一眼就明白,它们的价值同样不容小觑。 门口传来一阵青年人的寒暄声,她忙低下头,盯着纯色地毯。直勾勾地看着要服务的对象是冒犯的,她到连家以前,接受过一点必要的训练。 连屿走在前面,手搭在今天最赏脸的客人肩上,咧嘴大笑,给他展示他的成果。这还是陆正衍第一次来,他在大厅中间停住脚,扯了扯西装下摆,仰起头环视,最后很给面子地评价:“还不错。” 连屿大力捏着他的肩膀玩笑:“不错,不错你干嘛不来办个会员,开业叁个月大酬宾,有好福利。” 陆正衍侧过头,瞥见那一排站得直挺挺的黑白衣裙,抬眼:“不是早就是了吗,今天才知道,俱乐部都不需要客人亲自办理会员,自动绑定。” 他推开他,往里走。连屿笑嘻嘻跟上去,喊着:“诶诶,我都让小齐别让你看见邮件了,你怎么收到会员注册信息的?” “他是你的秘书还是我的。” 连屿继续呵呵陪笑,紧接着推销起来,给陆正衍讲解如果他一次续会员约十年,这将是一桩怎样划算的生意,叽叽喳喳,很是聒噪。 李舒雪听着指令远远跟在后面,她还算熟悉连屿的脸,却不认识同他交谈的人,猜是大人物,更不多看,刚刚那么一出,只记住他穿着深棕色皮鞋,和连少爷喜欢穿的运动鞋大不一样。 管事的人叫小张,把她们领到杂物室才发觉她们穿着厚毛呢裙子,室内的空调开得太足,有人已经开始擦额头的汗了,小张眉头一皱,让人拿进来几套轻便的职员服装,给她们十分钟换好。李舒雪是最快换好了,被人塞了一个端酒的盘子,小张打量她的脸,她刚刚脱裙子脸皮蹭得有点红,垂着眼,气色看上去还是很好,身板也不大,在人身边穿梭也不碍手碍脚,像个能踏实干活儿的。 于是他指她,“你就负责给连屿先生和贵客朋友添酒,放勤快点儿,看见酒杯空了就上去添,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没人会注意你。” 他拿走了她的托盘,给她一双白手套让她戴好,摆摆头,“去吧,酒已经在那儿了,意识是连屿先生手上,诶你认识连屿先生吧?” 他语气很急,李舒雪连忙回答:“认识,我认识。” “行行,快去,这时候连先生该把酒都给你开好了,省了你一道功夫啦。” 李舒雪加紧步伐,俱乐部大厅角落里有电梯,她乘了上去,目光快速锁定在手舞足蹈的连屿,快步走到他身边,动作缓了下来,不能毛躁,托起酒瓶,沉默站在他的背后,棕色的皮沙发旁边。 连屿端着酒杯摇摇晃晃转了一圈,说着零零散散不着调的祝酒词,最后对着远处的俱乐部logo举了下杯子,仰头将小半杯酒一饮而尽。 李舒雪在紧张地等待一个可以不加打扰的,把杯子装满的机会,连屿终于稳住身体,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她一步跨上去,俯身躲开他的手臂,往杯子里添了半杯酒水。一扭头,注意到一道打量的视线,下意识低头,欠身向视线的方向小声道歉。 音乐很是吵闹,连屿带着填满的酒杯去了别处,陆正衍终于看清了这个服务生的侧脸,以及她的眼睛。 他举起半满的杯子,伸到她面前,命令:“倒满。” “好。”李舒雪并没有感觉什么异样,小心翼翼端着酒瓶靠近杯口,控制着没有让两个玻璃器皿相撞,弄出什么令人不悦的杂音。 簌簌的酒落声被淹没在人群的喧嚣当中,酒面涨到超过了杯子的一半,她收回手臂,内里憋着的那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就听见这位她依然没敢直视正脸的先生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这种场合下没有人会好奇她的名字的。 她诧异着,忘记了培训内容,抬起了头,直直望着陆正衍。 陆正衍坐得很直,随着她抬脸而后仰,双臂不自觉地收拢了好些,身体靠在沙发背上,虚起眼睛扫视她的脸,她局促套摩擦酒瓶的白手套。 “我叫李舒雪,先生是想换一瓶酒吗?” 李舒雪尽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人人平等的口号到处都是,可是这个社会早就告诉了她,她和对面这位先生就是处于两个天差地别的社会地位,身份相形见绌。 她很紧张这种来自上层阶级的凝视,像是被人看穿到骨头,沉默着轻蔑了一番。 她抿抿嘴唇,又问了一遍刚才的话,这次她觉得自己的脸僵硬了,愈发用力地攥着酒瓶。 陆正衍收拢的胳膊渐渐松开,盯着她的眼睛,问:“在这里工作?” 李舒雪慌张起来,他依然没回答她随便应急憋出来的问题。 她摆头:“我是连家的保姆,今天临时到这里来帮忙的。” 陆正衍脑海里迅速闪过刚才那一排整齐的仆人装的画面,微微低了下颚,眼睫低垂再用力抬起:“不用换,这瓶就很好。” 说着,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问:“你的名字,后面是雪花的雪,中间是哪个舒?” 李舒雪始终惴惴不安,“舒服的‘舒’,先生……” “我姓陆。” 陆正衍沉默下来,仿佛已经结束和她的对话,把眼神转到别处,李舒雪则一点一点挪动脚步,直到挪到看不见他的脸,到他身后去为止。 总算熬过一场问话,她轻吁一口气,注意着连屿的方向,他的酒杯又空了,她干脆就跟上去,一路跟着他,又给他添了叁回酒,连屿才安安生生回到沙发上小坐片刻。他贴上去跟陆正衍碰了个杯,聊了一会儿,陆正衍便说要走,他没留他,翘着脚让他赶紧走,别耽误他们一会儿更嗨的活动。 陆正衍琢磨着今晚的活动,转过身,视线轻轻扫过一旁的女人,沉着嗓子:“你去取我的外套,在楼下等我。” 连屿还没注意看李舒雪的脸,她就连忙应答走了人,他也没觉得奇怪,压根忘了自己今天问家里借了几个保姆来,是要还回去这回事儿。 客人突如其来的指令让李舒雪摸不着头脑,硬着头皮问了一圈,才问到保管陆正衍外套的人。经过他的自我介绍,他是陆先生的司机,陆先生的外套都由他保管,不归俱乐部管的。 李舒雪拧起眉,心开始咚咚打鼓,陆正衍下楼,自然而然从司机手上接过外套穿上,一气呵成地用下巴给她指引方向,命令她跟上去。 她抱着个塑料袋子,里面装着自己的仆人裙子,踩过几个铺满雪的台阶,对着他的背影急急解释:“先生,先生,我要回去给我儿子做饭了,是有什么急事需要我做的吗?” “陆先生……” 陆正衍忽然转过身,皱起眉:“你儿子?” 李舒雪暗松一口气,咽口水滋润喉咙的干涩:“对,明天周一,他要上学的。我想……我想早点回去陪他。” “你丈夫不能陪?”陆正衍有些扫兴,渐渐显出一点咄咄逼人的气势来。 “嗯……我儿子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陆先生。”李舒雪纠结着,揉得塑料袋子刺啦作响,红着脸,支支吾吾:“我,我要走了。” “答非所问是什么意思。”陆正衍却并没有要她走的样子。 “我丈夫在外地,他,明天回来。” “嗯…不,他今天就回来了,我正要去接他。” 一团一团白气从她红润健康的唇边溢出,露馅的话一说出口,她心慌更盛。尽管是拙劣的谎言,应该也可以起到一些提示作用吧,她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陆正衍拢了拢大衣,几朵顽皮大胆的雪花从头顶的伞边溜过,落到他的肩头。 他摆摆手,动作还有点绅士,大半个脸隐没在黑色的伞下,看不太清楚表情,“下雪了,李小姐路上小心。” “谢谢陆先生,谢谢……” 李舒雪如蒙大赦,夸张地朝他鞠了两躬,转身便往公交车站跑。来的时候,她有注意到。单薄的侍应服挡不住寒风,C城的中心塔亮起红绿交错的圣诞标志,李舒雪拿出裙子披在胸口和肩膀上,不断哈气搓手等着117号公交车的到来。 她身前滑过一辆豪车,车上的人吝啬,既没有再多看她几眼,更没有停车邀请她上去。 只是一个和她有几分相像的女人,已婚已育,他费什么劲儿。 ……………… 注:女主的叁观≠作者的叁观;男主的叁观≠作者的叁观。女主永远不会是我们对象,男主永远不会是我们对象,相爱的是他们,作妖的是他们。我只想吃口狗血爱情故事解解压。 2勤勤恳恳的保姆 过年前陆正衍格外忙碌,临近假期,公司的员工难免浮躁,工作效率也不见得多好。他看着桌上码得整整齐齐的文件,揉搓鼻根,闭上眼睛,缓和充血的眼球。 秘书齐盛进来向他报告明天的会议安排,他维持着那个放松的仰坐姿态,问:“给连家的礼物挑好了吗?” “挑好了。等陆总过目选一个出来。”他早有准备,递上平板,展示最后挑选出来的几件礼物。 陆正衍指了指一条翡翠项链:“这个送给连夫人。” “是。” “这个……”他划到第一张图,手指顿了一顿:“这件青瓷瓶是从哪里拍回来的?” “陆总,去年十一月在伦敦拍回来的。” 陆正衍沉思了几秒,摆手:“就这件,包好,送去澜院,我拜年的时候带上。” 齐盛收了平板,默默退出办公室。陆总这些年往连家送的厚礼不少,也许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陆总今年好像不比以往用心了。 陆正衍却没有怠慢的意思,初一一大早就登门拜年,同连屿的父亲连英健奉上礼品,不刻意地夸奖翡翠很衬连夫人的气质,十天半个月不回一趟家的连屿在一旁听,笑眯眯的不说话。 陆正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子他可一清二楚,都懒得开口嘲他了。 “正则真是费心了。”连夫人摸着翡翠,眼角弯出一个慈爱的弧度。“我呀,知道你想了解什么,小殊昨天来电话了,我听她精神饱满,过得都好。” 陆正衍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是吗。” “是,只是我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支支吾吾就把我的电话给挂了,这孩子……真是,劝不回来了。”连夫人观察着丈夫的脸色,看他没有生气,继续说:“等下半年你伯父六十大寿,她会回来的。” 陆正衍含蓄地点头,“是,伯父生日宴,她总不至于错过。” 几人正各自琢磨着什么,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客厅铺了地板,那脚步声近了,变成咚咚的闷响。来人穿着连家统一的保姆裙子,她揪着大腿前的围裙,急道:“老先生拔了输液管……也不肯让医生给他扎针。” 连夫人盯着李舒雪慌张的脸,似乎今天才注意到她,愣了愣,同连英健起身向陆正衍说抱歉,两人忙上楼去,连屿也跟着往上跑,客厅里融洽的节日氛围一下子烟消云散。 陆正衍站起身,面前的保姆紧张地躬身,也想跟上去,被他低声叫住。 “李小姐不认得我了,怎么不打个招呼。” 李舒雪对他的记忆确实模糊了,可是那种紧张感和压迫感就在又一次见到他的这一刻,像旧疾复发一样重新肆虐起来。 她压着嗓子:“先生好。” 陆正衍偏过头,直视着她:“哦,原来连姓都没记住。” “……陆先生好。” 李舒雪神色窘然,显然不想和客人在客厅里闲聊,偏偏陆正衍跟之前一样不放人,还要让沏壶茶来。 “这是待客之道。”陆正衍脱下外套递给她,“不会做这些?” “不会……先生,我只是保姆,负责照顾老先生的,我不会做这些。不过我可以请人来帮您,您稍等一下可以吗?” 李舒雪摸着沉甸甸的外套,上面带着男人的体温,不敢多怠慢,赶紧把衣服挂在门口的架子上,回身,听见他说: “不可以。” 语气似认真似玩笑。可是陆正衍长了一张严肃的脸,眉骨凸出,眉峰锐利,下面一双沉沉的纯黑瞳仁时常盯得人发慌,让人很难把他的话当作玩笑。 李舒雪陷进了难堪的处境,谁会为难她一个过年还干活儿的保姆呢,她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招惹陆先生的事,静静站着,扣挖着手掌的死茧。她深呼一口气,不得不妥协,顶着压力让他稍等。 她不会高雅的沏茶手艺,只会泡茶,在厨房耗着,洗一遍茶叶,再烧水把湿漉漉的茶叶冲泡开,端着透明的茶壶,拿一只容量中等的玻璃杯子,忐忑地放在他面前,倒满,鲜亮的茶汤在杯子里滚动,热气从杯底一直腾到李舒雪的脸上。 她打心眼里感觉羞,总觉得自己做的东西和这位陆先生要求的相去甚远。 “谢谢。” 陆正衍的一句‘谢谢’瞬间令她紧绷的神经松和下来,根据她的经验,会跟保姆说谢谢的人,素质不会多差,也不至于跟她这样的小人物斤斤计较。 也许陆先生只是闲来无事,也许是她想多了,陆先生根本没有要针对她的意思。 她庆幸地撩了撩额角的散发,勾了下唇:“先生,我要上去帮忙了……” 他的表情意味不明,突然说:“今天是初一。” “嗯……是,今天是初一先生。” “去吧。” 陆正衍似笑非笑,没想到她老实到这个地步,连一句奉承迎合的新年祝福也不知道讲。 李舒雪消失在视线里,他并没有端起杯子喝茶,只是定神地盯着眼前的杯子。这只专门用来装威士忌酒的杯子现在装着和威士忌酒颜色相近的热茶汤,场面好不滑稽。 看了好一阵,茶凉了,他掏出手机给休假的齐盛发了条消息,穿好外套,离开了连家。 晚上连家聚了好些人,李舒雪和厨房里几个人一直忙碌着,她忙里偷偷给李文高打过一个电话,宽慰他不用害怕,她会早点回去。 “妈妈明天请假了,我们就在家里过年好不好,补上除夕夜。” 李舒雪租的房子不供暖,冷得透风,对面的李文高缩在被窝里,闷闷不乐嗯了声,不舍地摁掉了电话,两片发白的嘴唇紧紧抿着。他知道妈妈今晚上不会回来,只是明天一大早,他就能在门口迎接一个裹成球,怀里护着两杯热豆浆和肉包子的妈妈了。 他缩着肩膀睡着,彼时,城市的另一端一间豪华温暖的卧室里,陆正衍坐在床边,慵懒地滑动手机屏幕,查看一份新鲜出炉的个人资料,往下滑,他的目光骤然锁定“离异”二字,瞳孔收缩,异样的兴奋往太阳穴涌去。 原本只是打算随意看看,现在,他环顾四周,总觉得缺了什么。具体是什么,他再次低头确认“离异”二字,以及下面那行描述一个叫李文高的陌生男孩健康状况的小字,他忽然就想明白了。 这里稀缺一个勤恳的保姆。这个叫李舒雪的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他打下几行字做出了安排。 次日,李舒雪站在包子铺前等待即将新出炉的宝子,举着手机,双手冻得通红,她低头一遍一遍看她被解雇的消息通知,反反复复确认。 不过几分钟,她收到了解雇的赔偿金,叁倍的月薪,接近叁万的一笔钱一下子进了她的账户。 她扯开拢在下巴上的围巾,着急忙慌给公司的小经理打电话,电话里只有嘟嘟的盲音,好久,她收到短信:你犯了错,公司要另外派人去。 她确实被解雇了,确确实实丢掉了一份收入客观的工作。 寒风直往胸口灌,她接过热气腾腾的包子,紧紧捂住,撒腿往一片破旧的楼区跑,一直跑到锈迹斑斑的家门口,吸了一肺的冷气。李文高打开门,揉着眼睛,轻轻喊了声妈妈。 她绷着表情,拍拍他的头,把包子塞进他怀里。 “小高快吃。” 李文高眼睛放光,低头大口大口吃起来,并没有察觉母亲的异样,更不懂过年的时候,找一份新工作会有多难。 李舒雪搂着他的肩膀,抚摸着儿子的后脑勺,喉咙干涩,使劲咽下去的口水泛着苦涩。 至少,也要等雪停了,开年再想办法。 03他忍得住 这几天李舒雪除了在家陪着李文高,就是暗自焦头烂额,初七一过,她就硬着头皮去联系以前做过的东家,问他们缺不缺人,可是没有人愿意聘她。她最大的问题就是上面没有公司担保,就算提供了体检证明,东家也是不敢用她的。 出去跑了两回,奇怪的是好像每家公司都知道她在连家的不良表现,将她拒之门外。一直到元宵节,工作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C城又大又繁华,有钱有势的贵人数不胜数,竟然没有一个愿意做她的新东家。 李文高奇怪为什么母亲突然不忙了,偶尔童言童语问起原因,李舒雪从不在孩子面前表现得一筹莫展,只说雇主全家出国旅游了,她有好长的假可以放。 于是李文高这两周兴奋过了头,整天妈妈地叫,黏着李舒雪,有妈妈在身边,写寒假作业变得很兴奋,手也不冻了,她把小太阳放在他的腿边,不时给他搓搓手。 “妈妈,这个单词怎么读啊?”李文高指着课本,求知若渴地抬起头。他刚上小学一年级,发现同龄人的英语比他要强很多,只能加紧学习。 李舒雪低头细看,暗自庆幸,是自己认识的。她带着点自信,轻轻读:“forest,森林的意思”。 李文高跟着默念一遍,笑起来:“妈妈好厉害啊。” 正想反过来夸夸儿子,手机屏幕弹出一条消息,目光轻轻扫过,愣了愣,揉揉李文高的头,抑制不住那份激动。是之前公司的经理,她这些天的各种“打扰”有了回应,经理不咸不淡推给她另外一个人,让她去联系他,有活儿。 她不敢耽误,加上推荐的人,对方秒通过好友申请,直接提要求需要她的身份信息,意思是要给她预约一次很全面的体检。雇主有这样的要求再正常不过,她把信息都发过去,恳切地询问工作的时间。 “李小姐需要住在家里。” 她立刻为难起来,诚实道:“我不能一直住在家里,我有个孩子需要照顾。” 没想到对方没有任何芥蒂:“不方便的时候,你可以把他一起带过来住。李小姐如果有意愿来的话,麻烦今天就搬过来,会有正式的合同,我们这里现在很缺人手。” 天上掉馅饼一样的机会砸得李舒雪头昏脑涨的,她抖着手询问大概的工资,得到一个比连家还有漂亮的数字,立刻便回了她会去的。 在家休息半个月,每天光坐着耗电费水都是花钱,她没有本地户口,寻寻觅觅问了二十几所小学,最后花了高昂的费用才把李文高送进了一家私立小学,过几天开学又要缴学费,一下子就要花去两万来块,到那时,她手头就所剩不多了。 这份工作简直就是及时雨,意外之喜。 下午等李文高午睡,她出去签了合同,联系人姓齐,人长得文质彬彬,大概给她介绍了宅子,开车送她去体检,送她回出租房,在楼下等她回去收拾东西好搬去澜院。李舒雪心脏狂跳,事情发展得如此快速而顺利,她依然难以置信。 她没有猜想男主人和女主人是否容易相处,只是一股脑地把东西收拾齐整,往下搬,最后拉着懵懂的李文高往下走,克制而小心地告诉他,她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可以带着他一起,那地方离他上学的地方也不远,以后他不用再每天早上起个大早坐地铁再倒公交,折腾一个多小时去上学。 冬日的阳光照在李舒雪温柔含笑的眉眼上,李文高紧紧抱住母亲的腿,说他好幸福,和妈妈在一起好幸福。 李舒雪心头酸酸的,拢拢围巾,贴着他的脸蛋:“我也是。” 澜院是陆正衍21岁生日的时候,母亲罗晚玉送的礼物,专门的人打扫着院子,平时空着,他逢年过节需要招待客人才回去住一住。 李舒雪和李文高被安排在主屋一楼住,母子俩房间相对,中间隔着宽敞的客厅和餐厅,李文高有些不适应,不安地抓住李舒雪的手。 屋子里的地暖很热,她进来的时候脱了鞋,抬手擦擦脸,看向齐盛,神色局促,“齐秘书,请问先生和太太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和小高准备一下,我马上就可以开始工作,先生和太太吃饭的时候,小高在房间写作业,不会打扰的……” 齐盛抬手扶了扶眼镜,露出友好的笑容:“这里暂时还没有太太,只有先生。不过今晚先生不回来住,你们不用太紧张。” “哦……好。” 她稍稍错愕,这么大的院子,还以为至少是夫妻一起住的。独居的男士实际上是很受保姆欢迎的一类雇主,她一边好奇这位雇主的神秘,一边为他的大方感到诧异。 齐盛友好地摸了摸李文高的肩膀。“那李女士你们先收拾东西,我先走了,记得厨房冰箱有菜有水。” 李舒雪感激不已,点头说好,等他一走,她身处这个空旷的大房子,油然生出一种怪异感,这股无依据的怪异感一直在心头打转。 晚饭后,哄着李文高睡着了,她系上围裙,把厨房里里外外打扫了一把,又客厅的地拖了,跪在地上俯身查看地毯的洁净程度,思索明天的工作。 正扶着酸疼的后腰抬起身,忽然玄关处传来金属门锁扣开的声音,她倏地站起来,两脚并拢,手臂贴近身体,极其僵硬地站着,眨眼睛的频率加快,胸膛起伏,两叁秒钟的自我心理建设之间,她竭力平静了下来。 雇主肯定是个很有钱又很忙碌的贵人,怎么会为难她。 男士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沉响,她抬起惶惶的眼皮,表情瞬间僵住了,模样有十分的滑稽。 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 陆正衍脱鞋的时候看了她一眼,随后趴下身体,自然道:“我姓陆,没忘吧。” 她挪动脚步往前走,尴尬又诧异,“没有没有。陆先生好。” 陆正衍扯开领带,十分顺手地把带子递到她手边,再脱下外套交给她,活动几下肩膀,眼睛不眨看着她,淡淡道:“放我房间去。” “嗯,好。” 她抱着东西转身就往楼上走,踩上第叁个台阶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主卧是哪间,一转身,陆正衍站在台阶下,手轻轻搭在楼梯扶手上,他离她很近,就抬脸看着她,瞳仁黝黑目光深邃,似乎知道她一定会转过身来求助。 “需要我带你走一遍吗。” 李舒雪点头,他一步一步走上去,擦过她的肩膀:“跟我来。” 他从楼梯口右边开始介绍:“这是书房,每周需要打扫叁次,周一和周四的上午,还有就是周日。” 他关上门,带着她继续往前走,“这间品茶室一周打扫一次,有客人来我会提前告诉你,需要彻底的打扫。” 他停在右边的尽头,“这间客卧不要动,你没有这间房的钥匙。” “好。”李舒雪认真急着,他领着她往左边走,左边第一间就是主卧,他打开门,领着她继续往里走,走进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衣帽间,深色的木柜构成整个衣帽间的骨架,框架之中挂着各色衬衣西装,休闲服另外分了两个区,裤子迭放,全部衣裤摆放得整齐有序,皮质公文包放在中层,底层摆着数十双鞋。 他抬一抬下巴,“卧室,每天,都要打扫。床单叁天一换,外面花瓶里的鲜花要及时换水,基于你自己的观察,及时更换。这些事……” “我都记住了先生。”李舒雪抢着回答,压力感使她踏实,没了之前的紧张。 陆正衍低头盯着她扇动的睫毛,再仔细端详她的眼睛,颇为满意地点了一下头,注意力又被她的头发吸引,突然说:“还有,在家不要扎着头发……我不喜欢。” “嗯……?好的,知道了。” 李舒雪虽然觉得奇怪,但立即取下发圈,对雇主的要求无所不应。 她肩头的发滑落到胸前,黑色发梢没有什么修剪痕迹,长短自然,扫过白色围裙,停在胸口。陆正衍看着,不自觉抬起手,半途突然又想到她的体检报告还没出来,立刻收了动作,停了念想。 他只和干净的女人上床,确定李舒雪没有性病或者其他脏病之前,他连碰都不会碰她一下。 结果最晚明天下午出来,他还不至于那么忍不住。 ----- 再啰嗦一遍哦,角色的想法不代表作者的想法。陆总能忍,我快忍不了了,嗷。 04雪夜 入住澜院的第一晚,李舒雪躺在保姆间这张还算宽大的床上失眠了很久,她抱着蓬松的被子,头陷进枕头里面,空气里弥漫着浅浅的香气。 她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仓促而令人惊喜。后半夜了,她叹气,揉着腰闭上眼睛,慢慢睡去。 早上五点半钟,闹钟准时响了,她没有犹豫应声起床,上身套上一件米白色旧毛衣,薄薄的,在温暖的室内刚刚合适。下身则裹上一条去年大促销的时候买的黑色西裤,虽是男款,大小长短却很合适,无可挑剔。 昨天晚上她跟陆正衍最后的对话就是交流他早上要吃什么,从前在别的雇主家她也包过做饭的活,心里有底。她先给小高准备,弄好了就让他坐在厨房吧台吃。 这里十分钟的脚程就有一个地铁站,她把小高送到站口,一路往回跑,到门口大喘着气,抬眼就看见陆正衍往楼下走,慌忙取下发圈,拨一拨头发,打招呼:“陆先生……早。” 昨天他们明明约定好,他七点半下来用餐。 “早饭马上就好,请等一下,抱歉。”她像只忙碌的鼹鼠,一眨眼就钻进了厨房,陆正衍跟进去,低声清了清喉咙:“早饭不着急。我下来煮咖啡,顺便……” 他刻意停顿,看向她:“教你。” “好的,先生。” 李舒雪站到他身边,抿紧唇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动作,陆正衍从容地铺着滤纸,余光扫过她认真的脸,“这台机器不难操作。” “嗯,好的。” 保姆的优点是什么呢,听话绝对算一条。 他唇角微动,扣上盖子,转过身:“李舒雪。” “嗯?先生。” 他叫她的全名,她瞬间紧张。 陆正衍蹙眉,她有这样一张脸,在他面前大可以更嚣张一些,不必畏畏缩缩。她这样,和她一点也不像。 “我不介意你的儿子在客厅活动,如果这就是你让他早睡早出门的原因的话,我现在告诉你,你不用这样,他不会打扰我。” 他完全清楚李舒雪会说什么,没有更多兴致听,端着咖啡离开这里,把厨房还给他的保姆,淡淡丢下一句:“今天晚上我还是回来住,不用准备晚饭。” 他不想要晚饭,只想看她在床上的表现。 昨晚和早上两次短短的交流让李舒雪放松了好些,虽然总改不掉在陆正衍面前紧张的坏习惯,不过他出门的时候,她已经能比较自然地为他递上他遗落在餐桌上的手机,并跟他说一句再见。 陆正衍很有礼貌地以同样的话回她,她低头的瞬间,错过了从他眼底突然燃起的那道炙热的凝视。 李舒雪含蓄地笑着跟他说再见的样子,和记忆里某一个瞬间的她重合了,也许是青春懵懂害羞的某个时候。 在去公司的路上,他闭目,肆意地回忆,他不能确切地想起来,但那个熟悉的感觉,让他的大脑几乎经历了一场小型爆炸。 到了公司,他才平缓过来。中午收到李舒雪的体检报告,他的食指在她的相片上短暂地停留,合上报告书,颈间凸起的喉结滚动,久违的欲望感笼上心头,他呼吸渐重,闭上眼睛,皱起眉头。 透过落地窗,他见过李舒雪跪在地上检查地毯的模样,他喜欢她的跪姿。 李舒雪木讷的认真表情也不算全然无趣,陆正衍有强烈的预感,今晚会十足有趣。 澜院中一片静谧,李舒雪在主屋里忙碌了一整天,对危险丝毫无察觉。她上午擦洗陆正衍卧室的地板,擦洗小书桌上那盆蝴蝶兰的叶片,换下床单放进洗衣机里,铺上一床干净的,下午把茶室收拾得一尘不染,弄完这些,她腰酸背痛,坐在楼梯上捏捏肩膀,去接地铁站李文高。 又是母子俩在厨房共进晚餐,十点过了,陆正衍还没回来,最后李舒雪实在坐不住,就去院子里等人,总不好雇主回来有什么需要,她却睡着了。 虽然已经是春天,外面还是冷的,她穿着厚棉衣在雪里踱步,等了大约二十来分钟,不远处的大门闪过明亮的车灯,陆先生回来了。 突然想起来,她还不知道陆先生的全名。 陆正衍的皮鞋踏在青石板上,抬头就看见她的身影,站得直直的,小小的,像个又蠢又傻的稻草人插在荒寂的田野上。 他走近了,灯光照亮她的脸,他才看清,料峭寒风把她的鼻尖吹红了,嘴唇因为一直抿着,也是水红色,眼眶里含着薄薄的泪水,他的保姆有点可怜。 她仓促叫他一声先生,探身去开门,请他先进门。 陆正衍不动,她就又喊了一遍,音调微微上扬,自己都不知道这样代表怎样的勾人意味。 陆正衍眼角微扬,突然把手搭在她的后脑勺上,用力勾起,速度很快,快到李舒雪都没反应过来,他的脸已经凑了上去,吻住她,含住了她的唇肉。冰凉的唇触感并不太好,不过女性皮肤的柔软和弹性令陆正衍满意,禁不住伸出舌头轻轻扫过。 只是一下,他迅速收回了吻,眼神里没有情人接吻该有的深情,这只是一次试验,试验结果他是满意的。 “你——”她震惊而恐慌。 他迅速捂住她的嘴巴,贴近,昂贵的黑色大衣挤着她臃肿的棉服,毫不退让,低声警告: “不许叫。” “有桩生意想和李小姐谈,希望你听听我的条件。” “唔——唔唔!” 李舒雪又惊又怒,突然的袭击她避无可避,之后接踵而至的捂嘴她也无从反抗,陆正衍的手掌完全包裹住她的下半张脸,捂得很紧,把她的脸蛋挤到变形,她惊恐诧异地瞪大双眼,后脊阵阵发凉。 他勾着她的肩膀扶着她进了屋子,松开手,李舒雪立刻作势又要喊,他无奈地重新封住她的嘴,她的后脑勺贴到了墙壁上,两人对视,她的惊骇全都写在那双漂亮而又熟悉的眼睛里。 湿哒哒的泪水从那双眼睛里缓缓流出来,濡湿下睫毛,又濡湿上睫毛,怪可怜的。 “哭什么……” 他低头,拇指沾去她眼角的泪,兴奋感令他血脉喷张,紧张的肩胛骨松懈了,依旧摁着她,整个身体都笼罩住她,漫天的压迫感压得李舒雪无法呼吸,他贴在她耳边轻轻呢喃了些什么,语气又缓又柔,诡异又变态。 李舒雪浑身冒汗,脑子里嗡嗡发响,什么也听不清,紧接着感受到男人的手搭在她的胸口,一点一点地拉下了棉服的拉链,强硬的手臂伸进去一把勾住她温暖的腰身,手掌在她的薄毛衣上抚摩,以手为尺丈量她的腰身,探寻她的价值。 陆正衍的表情终于不再像一个绅士,而是坏人得逞一样狂妄地轻叹:“李小姐也不想让儿子看见我在这儿做你吧?他还很小,但是又不至于小到记不得今晚发生了什么。” 李舒雪在刹那间被掐住了要害,瞬间安静,濒死一样剧烈呼吸,胸膛起伏。 ---- 今天突然在po上看见一个包养文文案,男主叫顾正则…………我发誓这个陆正衍不是从那里来的,反正总而言之就是陆总得改名儿了,等我想好就上来施工,堂堂总裁至少不能在po市撞名吧(或者我不知道也行…) 2022.07.15日更名陆正衍 05她压抑着嗓音,嘶哑脆弱。 陆正衍从不自诩好人,进退有度是必要的社交礼节,但他的社交不包括和眼前人的关系。他把她看作欲望。 所以他只是静静看着李舒雪呼吸不顺,缺氧到脸部皮肤全部憋红,她揪着他的衣领,往下拽,可悲的猎物做出一点点的挣扎。 她秀气的眉毛流畅的形状崩坏,灵活的眼球随着他的视线而转动,有了求饶的意思,唔唔低叫,伸手揪住他的领结,眼泪不断从眼角滑落,一滴一滴渗进他的掌心。 陆正衍托起她的脸,确认好她的状态,手一松,空气猛地往她的身体里灌,她大大张开嘴巴,身体沿着墙面往下滑落,最后咳嗽着蹲下,坐在地上,缩着身体抱紧双臂敌对地瞪着从容蹲下的陆正衍。 可怜的眼神,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他抬手抚摸她肩膀边的头发,“李舒雪,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不买你的身体,你也不卖身。” “什……什么……” 她只觉得他是疯子,是变态,是魔鬼,她仓皇扫视空荡荡的大房子,试图寻找一条出路。 陆正衍一字一句:“你还是我的保姆怎么样。” “我不会剥夺你合法劳动的权利和酬劳,不会剥夺你的社会身份。我不会强奸你,那样没意思。我解决你最大的困难,我要你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陪着我。” “你走开……!”她开始挣扎,用力地推他的肩膀,陆正衍蹲下的姿势依旧稳固,她拒绝他,像被逼急眼的兔子,却还是不敢真的大声叫嚷,她胆小得要命,他看穿她的虚张声势。 “我在严肃地跟你讨论,如果你要一直这么感情用事拒绝我,完全不考虑我可以提供的资源,那你就是在拿你儿子的生命开玩笑。” 李舒雪再次被点住死穴,“你?你!你什么意思……” “先天性心脏病,不是不治之症,你应该很清楚。” 李舒雪脸色霎时变得青白,她双目赤红盯着眼前的男人,原来天上没有馅饼会砸中她,她只是掉进了一个陷进。 “他只是缺一颗合适的心脏。” “找不到的…找不到……”她艰涩地吞咽口水,重复呢喃。 “因为拖延治疗,他最佳的校正时机错过了,现在除了换心,没他有任何机会能像一个正常健康的孩子一样生活工作,越长大并发症越多……这些你应该比我清楚。” 李舒雪脸色变为煞白,连红润的唇色也淡了下去,“我会带他治病的,我会挣钱带他看病……陆先生,我马上收拾东西走,马上走。” 陆正衍禁不住冷笑,“你缺的只是钱吗。全国每天成千上万等待器官移植的家庭只是缺钱吗?” 李舒雪搓搓自己的嘴唇,眼神闪躲:“我可以去别的地方工作,先生,求您不要为难我。” “明白告诉你,他缺的是资源。第一手的心源你永远也接触不到,因为永远有人会在你前面想方设法用尽手段。他们比你形单影只有办法得多,你可以等,你的儿子能等多久。” “先生!别说了……我,我做不来的……我只有高中学历,只能做保姆,只会打扫卫生。我做不来那种事情……” 她压抑着嗓音,嘶哑脆弱。 “我会教你。而且我说了,你继续做你的工作,保留被社会接受尊重的职业,以后就算离开我,你也不会丢掉你的饭碗,你靠你自己的双手双脚吃饭生存……我不会剥夺你这项权利。” “别说了……” “李舒雪,我们做交换资源,性资源和健康资源。你不吃亏,我既不会让你怀孕,也不会让你沾上任何性病。作为交换,我会用我所有的人脉帮你寻找心源,如果你提出要求,我不会吝啬帮你垫付手术费用。” “别说了……别说了……” 李舒雪抱着腿,缩在墙根低下,渐渐沉默下来,低低的自我呢喃也渐弱,她想捂住耳朵,可是忍不住听陆正衍给她和李文高的未来美好幻想。 “他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健康的孩子。” 她难过地抽泣,额角抽动的血筋拉扯她头痛欲裂,好久,陆正衍不再说话,她才开口,缓缓问:“陆先生……其实还是卖身,对么。” 悲凉而无奈的声音已经把她透露明白。陆正衍沉下眉头:“如果你这样认为,那我会是一个好于大部分人的优质买家。” “要是你骗我呢,要是你欺负我呢,要是陆先生不能相信……我,我”她哽咽,抬起湿漉漉的脸庞,露出水汪汪的一对眼睛,“我知道陆先生很有钱,肯定也认识很多人,可我不认识陆先生,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我没钱,也没读过大学,可是我被骗过,我知道很多骗子很难发现……” 陆正衍心头一沉,狠狠地闭了闭眼,“你想要什么保证形式,有什么特别要求?” 她搓搓闷闷在袖子上擦脸,弄干净眼泪,仰起头,对着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没有。” “为什么不提,我说了是交换。” 李舒雪摆头,“我不能要钱,也不能要东西,因为我没什么多的东西可以换给你。” 陆正衍沉默,欲言又止,李舒雪根本不明白他愿意花费怎样的代价换取她,李舒雪认为自己一无所有是对他最有利的局面,他绝不会主动将把柄奉上。 “那好。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情妇。” 李舒雪其实不懂陆正衍口中“情妇”’二字所代表的全部含义,她满心满眼都是羞愧和自我怀疑,心乱如麻,重复思考着自己为什么要答应的动机,对陆正衍的触碰突然没有很抵触了。 他拉住她的胳膊扶她起身,她没有抽回手臂,他牵住她的手腕拉她往楼上走,她没有尝试挣脱。 李舒雪迈着虚软的步子,神游一样跟在他身后,主卧室的门沉沉扣上。今天晚上第二个吻接踵而至,这一次,添了热情和十足十的原始欲望。 --- 陆总:自吹自擂第一名。 补充排雷:陆总属于表面波澜不惊,嘴上尊重权利人格,实际控制欲和压制欲都达到变态级别的狗东西,pua大师。他还有很多缺点,不换男主,不换女主。 6白毛衣 “唔疼……” 李舒雪用力偏过头,手迅速捂住嘴巴将自己与陆正衍隔开,她的两片唇肉都肿疼着,蓬松茂密的黑发遮住半张脸,秀气的面颊若隐若现。 陆正衍依然托着她的后脑,手指嵌进发丝间去,“去床上。” 他用拇指揉她的颧骨,眼尾的小窝处。凑这么近才发现,李舒雪右边的眼尾窝边缘缀着一个颜色浅淡的痣,存在感极弱,但只有被人发现,就总能透出含蓄的引诱感。 他兴奋自己的新发现,手掌固定托起她的下颌,唇肉往小痣上挤了挤,鼻息炙热。李舒雪后腰瞬间窜过一阵酥麻感,她缩了缩脖子,陆正衍继续感受片刻,依依不舍地挪开头颅,给她喘息的机会。 “去。” 她很听话,揪着白棉服边往床边去,因为过度紧张,胸口起了薄薄的汗,她小心翼翼在床边坐下,只敢做一点点位置,试图把存在感降到最低,殊不明白,在这里,陆正衍全部的注意力都笼罩在她的身上了,她的一举一动,都不会逃过他的审视。 “洗过澡了?” 李舒雪点头,脱下外套,双手勾着里面贴身毛衣的衣边,有些犹豫不决起来:“不行……不能做这个。” 她慌忙低下头去,作势要把棉衣穿回身上,陆正衍大步上前拉开她的手腕,扯过棉服扔到床角,“今天不需要你很卖力,我来主导,以后再教你。” 陆正衍的手搭在她的腰间往下抚,她的黑裤子摸上去质感很粗糙,解开她的扣子,手指关节轻轻碰到她的皮肤,李舒雪猛地吸腹,“陆先生,不做了,我真的不会……” 陆正衍不急不缓拽着拉锁往下来去,指腹在她的棉质内裤上抚了几下,她敏感害怕地弹动了下身体,他环抱住她的腰将她托起,另一只手褪着卡在胯骨上的黑裤,沉声:“被人肏不需要学,你乖一点就可以。” 李舒雪在发抖,她做过爱,但是不会卖。 陆正衍弯下腰,命令她并拢腿,手指嵌进她的腰间,连同她的内裤一齐勾住,拽扯,一截雪白的小腹逐渐显露,紧接着是她的侧臀,最后是女人最隐私的部位,陆正衍像在评估一件商品一样注视她的下体,裤子褪到腿弯,他握住她的双腿往下压,让紧张的逼穴在灯光下曝光,供他细看。 他没有处女情结,不在意情人的逼被人使用过,不过对性伴侣的性器官有着相当严苛的审美要求。 颜色太粉白,显得稚气;颜色太深,美观不足。 李舒雪的大阴唇鼓囊囊的,深粉色,上面覆盖着薄薄一层未经修剪的阴毛,里面很漂亮,油亮的自然颜色。陆正衍抬起脸,眼角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他很满意,算得上是锦上添花。 她的私密部位经受着如此灼热直白的目光,李舒雪体验到前所未有的羞耻,她向后仰,急促地呼吸,脸颊绯烫,浑身发软,头脑发昏,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她的裤子被陆正衍彻底扯了下来,他脱着衣服,指令:“往后退。” 李舒雪的手慌乱地在自己的下巴和脖子之间游走,往后缩一缩,强壮的男性躯体压了上来,他还穿着裤子,上身裸着,和她正好相反。她看见他胯间勃起的阴茎,微微晃动着,硬直挺立,贴着他的腹部凸起的肌肉,紫红的柱身,绕满暴起的血筋。 她捂住半张脸,抬眼看陆正衍,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觉得很英俊,这份英俊不光来源于外表,更深层次里还堆着他的身份和金钱,极其夸张夺目,夸张到李舒雪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根本没有对他产生任何性幻想。因为幻想陆正衍太不切实际了。 “嗯——!” 她正发着呆,阴蒂被狠狠摁了几下,惊叫出声。 陆正衍的浓黑的眉拢了拢,“转过去。” 李舒雪眨眨眼睛扭过身,逼口发了润。 “趴着,我叫你跪才跪。”他说着,抬手用力捏了一把她的臀肉,很用力,指印都白转红,印在了上头。 李舒雪忐忑地匍匐在床上,手双手不安抓着一只枕头,白毛衣还穿着,他没有叫她脱的意思。灼热的男性器官压在了另一半温凉的臀瓣之上,她张大眼睛,扭头看他,“先生……” 陆正衍把手卡进紧闭的臀肉之间,手指往里探索,“怎么。” 李舒雪腰肢一僵,他两指挤过她的阴唇,嵌进了饱满柔软的逼肉间,抽摸两下,她抑制不住急哼起来,手臂不自觉用力,推着枕头,舒展肩骨,一截细腰从白毛衣的边缘抻了出来。 下一秒,那截腰就被一只手摁住了,脊骨被压得有点疼,她自然地抬起臀,陆正衍感受着逼穴里有几分的潮热,没有更多耐心做前戏了,扶着硬到流水的阴茎,往臀肉间挤。 “等等……不要……” 龟头刚刚卡进逼口,李舒雪突然慌忙喊起来,她方才只是晃眼看了几眼,对他的尺寸没有概念,可是现在她感觉逼口被大大地撑开,异物入侵感太强烈,她想拒绝,可是对男性器官的问题说不出口,只能焦急地摆头。 “不是第一次,还怕这个?”陆正衍只当她是羞涩,死死摁住她的腰肢,狠狠沉腰,一下干进去一大截。紧致的逼裹着他,他仰头沉沉喘息。 “啊……不嗯……出去,出去……陆先生…不行,我不行的……” 半根阴茎从屁股后面插进去,李舒雪有种下体被强硬拓开的可怖感觉,她已经太久没做过爱了,心理和生理上都很难接受体内的异物,陆正衍显然失去了哄情人的耐心,猛地用力,一插到底,腹部压在她软软的臀上,挤出一个更高的小山丘,他摁住她的腰开始连续地撞击,啪啪的皮肉碰撞响声瞬间高了起来。 “先生…唔唔…” 李舒雪绷紧双脚小腿翘起,逼穴被插到快慰绞缩,很快变得更加湿润。她难耐地低喘,发烧一样皮肤泛红,陆正衍凑近脸,嗅闻她的头发,命令她看他。 她转过脸,便收获一个夺去呼吸的吻。陆正衍似乎特别喜欢接吻,吻技也很娴熟,在她呼吸不畅的时候把舌头伸进去勾她的小舌。 ---- 陆总是变态,第一晚只是开胃菜。今天还有一更。 07岔开腿给我肏 李舒雪的脸烫烧烫起来,后腰直冒热汗,陆正衍的手从毛衣下摆往上钻,勾住她的肩膀,借力摁着她的身体往他身上撞,臀丘很快被撞得绯红,身体摇晃得厉害,吻都接不下去,他亲一亲她的眼皮,舔去她眼角的泪。 “先生……”恭敬的称呼声也被撞得变形,不成调子。 黏腻的淫水糊满了阴唇,陆正衍干到最深处,停顿下来,去解她的内衣扣子。李舒雪低声的哼叫连绵不绝,小逼里敏感的地方被擦狠了,腰臀会忽然抽搐两下,一边把他夹得更紧,一边溢出浓重的鼻音,短促又勾人。 陆正衍眯着眼睛,下身愈发充血,发狠地双手掐死住她的腰,用蛮力沉腰顶撞,次次都是阴茎几乎完全抽离会逼穴,又重重顶回深处,这个姿势下小逼本来就夹得紧,他肏着费劲,感觉被挑战,动作愈加狠厉。 李舒雪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勾着小腿,双腿被肏地来回摇晃,她拼命揪住枕头,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半张脸在落泪,她破破碎碎的请求声完全被忽略。 “……慢…不了……陆先生求你……呜求求……” 陆正衍被汗水迷了眼睛,喉咙干涩,嗓音嘶哑着,贴着她的脸哄一句:“小殊……小殊不哭,我在。” “…嗯唔唔…” 李舒雪哭声骤停,他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她呆住。 陆正衍嘴角含笑,自然而然亲亲她的侧脸,干燥的唇滑过她毛细血管疯狂爆裂的皮肤,鼻息游走,他的唇依依不舍离去,就这么磨着,蹭着,热汗顺着他的下巴滴到她凌乱的头发上,紧接着是更热烈狂乱的插弄,他咬紧牙关,恨不得将自己都融进这口温暖紧致逼里。 “嗯——” 李舒雪好像都感受不到自己的臀肉了,被死摁住的腰肢凹着,腰臀承受着陆正衍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她疼得眉心拧成一团。内衣扣子散开,陆正衍撩起她的毛衣,手掌勾住她一边的乳,握在手中玩弄,手心的温度仿佛要把她的心口烫穿。 她泣不成声,阴唇高高肿着,费力地夹着进出的阴茎,穴口被插得血红,水液从肉壁和肉茎间挤压出来,肏起来滋滋作响,整个小逼润泽泽的,又热又痒。 她叫他陆先生,反复地叫,陆正衍神色清明了几分,摸了一把他们的连接处,把蜜液擦在她的脊骨上,故意问:“李舒雪……怎么这么湿。” “什、什么……先生……” 李舒雪迷茫地回头看他,懒散地眨眨眼,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视线被蒙上一层白纱,陆正衍继续在她耳边呢喃了好几句话,她耳膜打鼓一样轰鸣,什么字也没听清。 她用力绷直脚背,急急地抽气,到达某一刻,大大张开嘴巴,失了声,揪枕头的手也松懈了,一把将枕头推开,翘起的小腿耷拉了下去。 她整个人瘫软了下来,像坠进了松软温暖的棉花堆里,脑子里一阵一阵发胀,眼睛充血,神色呆滞。 陆正衍知道她高潮了,把阴茎埋到最深处,低头封住她的嘴巴,他们的唇形意外地吻合,接吻的时候感觉很舒适,他有点上瘾。一种和人久违的亲密感从唇齿相触间产生,是欲望和回忆交织的结果。 李舒雪实在太听话了,高潮了软着身子也让他肏,他想亲就亲,想摸就摸。一个没脾气的情妇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能寡淡无味的,他却从中咂摸出一番特别的滋味。 他松开嘴,舔去她唇边的涎水,抽出狰狞的阴茎,命令她转身过来。 等她乖乖听话,痛苦地扶着腰转过身,气喘吁吁看着他,他抬手摸一下她的侧脸,顿了顿,又是一个命令: “李舒雪,岔开腿给我肏。” 08她还是保姆 李舒雪耳根子透红,羞耻地捂住半张脸,偏过头,缓缓打开曲起的双腿。陆正衍挤在她腿间趴下,手臂勾住她的腰背,“看着我。” 她不自在地挺挺腰,和他的腹部相触,肌肤相贴,汗湿的腹肌硬邦邦的,随着他呼吸和他低头吻她脖颈的动作而起起落落。 她不敢扭头直视他,这样一副精壮的男性躯体原本就足够令她感到羞涩不知方向,更别说陆正衍又扶着他那根粗硬的热东西猛地撞进了她的身体,碾压挤弄逼穴里敏感的软肉,避无可避的欢愉感让她忍不住战栗。 “嗯嗯嗯……” 下身极度充血,肥嫩的大阴唇高高鼓起来,阴茎往深处插,根部挤得阴唇往两旁散开,又红又湿。 她摇摆头部,眼神迷离地盯着陆正的绷紧的颈部和利索的脸部轮廓。 陆先生长得很好,她昏昏沉沉抱住他一边的手臂,他的皮肤很细,是自小精贵养出来的细腻,而她长年累月干粗活的手很粗糙,她抚摸几下陆正衍光滑的皮肤,乞丐摸到宝石王冠一样烫手,忙仓皇缩回手臂。 “怎么了……?”陆正衍额发全湿了,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李舒雪被下一个撞击撞得失声,急急扶住他的肩膀。他抓住她那只缩回去的手,摁在床上,掌心磨两下,他明白过来。李熟雪的手摸上去有些刺,低头去看,手背和侧面都有皲裂,分布着细小的血口子,因为瘦,手指关节过于凸出,与精致的美观毫无关系。 他挑眉看她,“我不看手,我只看脸。” 李舒雪身子一僵,情妇就是情妇,以色侍人。她喏喏道:“好……” 陆正衍不想兴致被扰乱,低手去揉她的阴蒂,她丢脸地哼哼起来,声音短促尖细,无法再思考,抱紧陆正衍,被他压着顶弄。柔弱的身体被禁锢在他和床之间,大大张开腿,把隐秘的部位献给他欺负。 青年人的欲望是很可怕的,李舒雪渐渐疲累,双腿越夹越紧,双眼含泪求着他轻一点,陆正衍并不喜欢在床上征求意见,而且他发现,李舒雪除了会叫,其实很耐肏,保姆每天勤奋工作,既需要细心和耐性,更需要体力。 李舒雪不是娇生惯养的花,禁得起他弄,就算禁不起,也可以像忍受繁重的工作,忍耐着接受他给的一切,他异常满意她这一点。 李舒雪不清楚身上人的想法,求了几回发现陆正衍并没有给她回应,便不叫他轻一点了,默默咬住嘴唇,咿咿唔唔,摆着腰缩着小逼,祈祷他尽快射精,她还没受过如此过度欢愉的折磨。 陆正衍掐住她的下颚骨,不悦地盯着她的唇,“松开。” “……呃…嗯哈……” 李舒雪还没来得及照令行事,他就凑上来吻她的嘴角,感受到她唇部的放松,全部碾上去,舌头舔开唇缝,往里钻。她都记不清这是今晚第几个吻了,可她还是不能从容地接吻,下身淌水紧缩,绞着阴茎不肯放松,陆正衍揉她的乳肉,捏她的乳尖,似乎是个惩罚。 吻毕,她听见陆正衍叫她“小舒”,不明白是不是亲热时候他对她这个情妇的怜爱,她小心翼翼应了他一下。 陆正衍表情有瞬间的凝滞,掀起眼皮,接着再次沉入眼下的欲望,摆弄着她的身体,压着她的腿弯,一直到腿压着胸部,逼穴完全暴露,他大力迅速往逼里狠肏几十下,呼吸沉重。 李舒雪反手揪着床单,拼命仰起头,脚趾蜷缩。 “嗯!” “乖……”陆正衍抚着她的额头,沉身将成股的浓精射进逼穴深处,抽出阴茎,喘息片刻,一团一团的白精从逼口流出来,李舒雪抖着腰,蠕动的逼肉继续高潮的余韵。 趁着她高潮呆滞,陆正衍拽下她的衣服,搂住整个光裸的身体,闭上眼睛,一同沉默等着性爱的余潮过去。 “抱歉家里没有避孕套。” 李舒雪睁开眼睛,费力爬起身体看下身,羞红着脸:“先生,没有那么容易怀孕的,我在安全期……” 陆正衍松开她,怀疑地盯着她坦诚的脸,皱眉:“谁教你的安全期不会怀孕,明天我会让人送避孕套和药过来。吃药只有这一次,避孕套你每天都要贴身装几个,明白吗?” 他突然这么严肃,李舒雪大气都不敢喘,忙说:“好,好的先生。” 陆正衍略带嫌弃地闭闭眼,李舒雪终究只是个常识都没有的保姆。他翻身下床,进了浴室,没指令她做事。 从欲望和亲热里抽身出来,他们不再亲密,李舒雪尴尬到了极点,穿好衣服,着急忙慌把床上的东西都澈下来,盯着那滩水渍发了几秒钟的呆,一把裹住被罩,重新铺好床,她抱着这堆东西和陆正衍的脏衣服快步出去,轻轻扣上门,走进洗衣房。 她俯身摁洗衣机按钮的时候,腰上就像坠了十斤的铅球,又累又疼,穴里还夹着精液,异物感没有消散,反而有点火辣辣疼起来,她皱着脸咬紧牙,加好洗衣液,洗衣机设定完成,滴滴作响,看着脏衣篓里等待清洗的袜子和男式内裤,她觉得莫名松了口气。 她还是保姆,还是保姆就好。 09咖啡是苦的 昨天就像做梦一样。 李舒雪一早醒来,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酸痛,下床的时候双腿发软,险些站不住。如果不是这些痛感提醒着她,她真的会以为昨天只是梦一场。 没有时间羞耻,赶紧收拾好自己去叫李文高起床。虽然陆先生说了不介意文高在客厅走动,她还是犹豫。 李文高到早上还睡得迷迷糊糊,全然不知昨夜母亲的遭遇。李舒雪忽略掉身体的不适,怀着希望,爱怜地摸儿子的额头。他醒过来,往母亲怀里钻。虽然屋子很大,可是母亲的屋子离他好远,他夜里会想她。 “妈妈……” 李舒雪眼睛酸酸的,拍拍他的背,有些紧张:“怎么了?做噩梦啦?还是哪里不舒服了?不舒服跟妈妈讲。” 李文高吸吸气,松开手臂,怕母亲误会着急,赶紧摆手:“没有,没有不舒服。” “那就好,那就好……去刷牙吧,妈妈等会儿把饭端进来给你。”她整个人顿时松和了一大截,李文高就是她命,一点意外也不能有的。 做饭的时候,李舒雪顺便尝试着煮了一壶咖啡,她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成功,自己偷偷喝了一口,只是抿了一小口,瞬间苦涩填满了整个口腔。她喝过小卖部里的速溶咖啡,那种很香,甜甜的,她就还以为全天下的咖啡都是那样的味道。 她叹气,或许只是她煮出来的东西这么难喝,倒了觉得很浪费,于是悄悄装在她自己的保温杯里,准备自己消化自己弄出来的失败饮料,等回头再好好学一学,再为陆先生煮。 送完李文高回来,时间差不多到了8点,陆正衍还没下来,她在客厅来回走,踌躇了好久,决定上去看看。 刚走到门口,还没完全鼓起勇气敲门,这个昨夜和她亲密过的雇主从里面打开了门,用充满距离的眼神看她,好像昨夜真的只是她一个人的梦。那个梦,还算不上好。她那么失控地哭叫,现在回想起来,她都羞得想立刻打包行李离开澜院。 陆正衍一身休闲打扮,头发没有用发胶打理,俊逸的脸庞带着不好亲近的表情,“今天不出门。” 李舒雪陡然紧张,揪住了自己的牛仔裤,“哦,好……先生中午想吃什么,我马上开始准备。” “你擅长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太咸,我不吃辣,也不吃酸。” 李舒雪一直点头,让开身体,陆正衍从她身旁走过去,一句昨晚的事都没交代。李舒雪甚至惴惴不安着,担心陆先生只是想找个女人做一次,那些承诺不过是骗她上床的话,她不仅傻乎乎信了,还那么投入。 她没敢开口问,默默为他端上早餐,打湿一张干净帕子,去楼梯口擦着扶手。一弯腰,后腰剧烈疼起来,她忍着,蹲下继续擦,等陆正衍吃完早饭上楼,她连一半也没有擦完。 他叫她的名字,他站起来很高,她狼狈地拼命抬起脸,局促到不能更加局促:“先生有什么事?” “煮咖啡了?” “嗯,是,先生……我煮了,煮得不好,就没有拿给你喝……抱歉,我没有偷咖啡粉,我下次一定煮好,对不起对不起……”她着急忙慌解释,昨夜哭肿的眼皮还泛着薄红。 明明是做粗杂活的保姆,李舒雪却好像天生不属于这个行当,除了那双劳动的手,通体皮肤白皙细腻,模样草草看一眼确实觉得有些寡淡,但是看久了,陆正衍觉得实际评价应该是耐看。况且,她一直都是素颜。 他的沉默给她带去压力,她继续解释着,陆正衍收回视线,轻轻“嗯”了声,“煮了就拿给我喝,我没那么挑剔,不用紧张。” 李舒雪自然不能把保温杯的咖啡倒给了,只能点头说下次不会这样了。陆正衍上了楼,她留在下面擦扶梯,洗碗,打扫自己和李文高的房间。 澜院不小,光是主屋就很宽敞,实际上应该不止由她一个人来打扫的,李舒雪想过这个问题,但马上又想起陆先生给她的工资,几乎是C城正常保姆叁倍的钱了,她叹息,无从抱怨。 中午到了要用饭的时间,李舒雪心里越来越乱,陆先生说的避孕药,她始终没有收到。他可能真的是在骗她,她彻底慌乱起来,摸出自己满是划痕的手机,手指在拨号界面顿住,犹豫着,依次摁下“110”,看见这叁个数字,她胆战心惊,赶紧又一个一个删掉。 陆先生犯了什么法呢,她是自愿的,从头到尾,无非是被陆先生强吻了一回。她的吻不珍贵,定不了陆先生什么罪。 李舒雪正苦恼着,陆正衍下了楼,她收拾收拾心情,决心等下要问清楚,要是陆先生确实只是开玩笑,骗了她,她得尽快离开。 陆正衍坐在餐桌前,扫视一眼桌子上的几样菜,每样看上去都很清淡,他冲李舒雪摆摆下巴:“过来坐下。” “先生,我的饭在厨房,我在厨房吃就好了。”李舒雪手发着抖,依然毕恭毕敬。 “那就端过来。” 昨夜李舒雪走了以后,陆正衍一直很难入睡,一夜只浅浅睡了几个小时,上午算是补足了觉,现在有的是耐心跟情妇周旋。 李舒雪摸着围裙,擦擦手上的水,“好……” 等她把自己的菜碗端上桌子,陆正衍的脸色再次变得难以捉摸起来。一个瓷白的碗,装得半满,每样菜都有,每样都只有一点点。她尴尬地抿嘴,去盛了一碗米饭过来,别扭地挪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不安地直搓大腿:“先生……尝、尝尝看吧,那个……不好吃我可以重做。” 陆正衍嗯了声,突然伸手拨了拨她面前的垂发,问:“你紧张什么,昨天刚亲密过,今天在我面前话都说不流利了。” 李舒雪心脏狂跳,“先生不是骗我的吗……” “骗你?” 李舒雪深吸一口气,“小高的心脏,先生会帮我的,对吗?就是……我们交换……” 剩下的话她实在难以启齿。 陆正衍打断她,“把他的病历都给我。” 李舒雪忽地转过头,“先生……好,嗯,我去拿,等一下!” 陆正衍摁住她的肩膀不许她动,“吃完饭再给我。” “嗯,好好,谢谢先生,谢谢了……”得到他一句肯定,瞬间,她整个上午的忧心和焦虑都消失殆尽了,不停地说谢谢,眼睛酸涩。 陆正衍都受着,等她不那么激动了,给自己盛来一晚汤,还没喝到嘴里,门铃响了。李舒雪搓一搓脸,去查看门铃,是连先生。没有多想什么,请示过陆正衍,请了连屿进来,他全然没有注意保姆的存在,悠然大步走到陆正衍跟前,把手上的袋子往他身上一扔。 “在门口碰到齐盛了,他小子,说送东西进来也没别的事儿,我说帮他拿进来,他死活不,这还是我抢过来的……话说什么好东西啊……?”连屿瞥了瞥桌子上分割两阵的饭菜,“这是干什么?过家家呢?” 陆正衍没理他,起身把袋子交给李舒雪,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小声嘱咐:“先吃药,避孕套你收好。” 李舒雪低着头说好,抱着袋子,从连屿身边绕过,端起自己两个碗,“抱歉连先生……” 连屿方才笑呵呵的脸顿时变了,他隐约听见什么避孕套,还想说是幻听,可看这两人的表现,没有猫腻还有鬼了! 他刻意低头去看她的脸,忽然认出她来,震惊地睁大眼睛,等李舒雪灰溜溜地钻进厨房,他爆发了,大声嚷嚷:“你搞什么?陆正衍,你现在什么品味啊,和我家保姆搞?那么多漂亮女明星你不看看?变态了吧你,你他妈跟我走,我给你介绍好的……” 陆正衍坐下,喝一口汤,冷脸盯着他手舞足蹈,等他终于停下来,他低声说:“你没注意看她的脸。” “是,是,是好看,但是不至于吧我的好陆总……”连屿被气得头昏脑涨,一想到陆正衍在和保姆上床,他就浑身发痒,嫌恶无比。 “你跟我出来。”陆正衍推他的肩膀,连屿不情不愿地往前走,嘴里还碎碎叨叨,路过厨房的时候,陆正衍往里看,没有看见李舒雪的身影。 到了室外,冰天雪地的,连屿缩着肩膀,“认真的,长期的?还是只是一晚上的事儿。” 陆正衍不回答,反问:“连屿,这几个月,她联系过你吗?” 连屿清楚他所指,无所谓地摆头:“联系个屁啊,她在国外逍遥快活,还记得谁啊。” 陆正衍望向远处挂雪的松树,表情淡淡的:“我昨天晚上看见她了,跟李舒雪上床的时候……” “你说什……”连屿突然噤声,眼前闪过李舒雪的模样,忽然就反应了过来,“陆正衍,你他妈变态是不是?!找个保姆当替身,说出去丢脸你知不知道?” 陆正衍摇头:“只是情妇而已,肉体关系,有什么可笑。” “你,你他妈最好是……你这个痴心病赶紧治治吧,真的,我给你介绍医生,求求你别再喜欢她了……” 连屿依然不能接受,见陆正衍真的一脸淡然,他的劝说就是铁拳砸在棉花堆里,一点回响也没有。 室外陆正衍听着连屿的聒噪和唠叨,室内厨房里,李舒雪心窝子涩疼,木然地大口吃饭,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大杯苦咖啡的原因,从清淡的饭里也咂摸出了苦味。 情妇就是卖尊严的,她的尊严本来不值几个钱,现在却能值文高的命,她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她拍拍自己的脸,把药和避孕套收进卧室最下面的抽屉里,揉揉后腰,拿着李文高那沓厚厚的病历,在床头呆坐着,估摸着陆先生用餐完毕的时间。 10“小殊,来晚了,该罚。” 病历交到陆正衍手上,他带着上了楼,接着换了正装出了门,出门的时候告诉她,他未来几天都不会回来住。 “好的先生。” 李舒雪燃起一种走捷径的快感,她激动着,洗碗,打扫卫生,不时抬起头看屋外的雪,被春日的阳光打得亮闪闪。再过几天,雪就要化了。 陆正衍不回来的这几天,李文高总算得到母亲的应许,终于可以白天在院子里逛一逛,他很喜欢这里的安静和宽敞。很快,他和门口一个保安叔叔热络起来。他向他打听,这里的主人姓陆,名正衍。他拜托保安把叁个字写给他,陆正衍的大名被保安写在一张旧报纸上,李文高兴高采烈拿给母亲看。 李舒雪记下,让李文高把报纸收起来,不要扔掉。她没提陆正衍是他们母子的恩人这件事,只说陆先生是好人,如果碰见他,要礼貌问好。 李文高就一直期盼着,想见一见这里的主人,拥有这么大房子的人当然很了不起,认识了不起的人,在学校可以和城里的同学找共同话题。 可是一连好几天陆先生都没回家,李文高琢磨着,每夜都问一问母亲,陆先生什么时候回来。李舒雪总是苦恼地皱皱眉,不明白儿子对了不起人物突然的期盼,也不知道陆正衍什么时候会回来。 “会回来的。”她替他掖好被子,总是这么回答。 一周结束,周日晚上,李舒雪哄睡了李文高,接到电话,是之前和她签合同的齐先生,在电话里他只说他在门口等她,李舒雪问去哪里,他回答:“等李小姐到了就知道了,陆先生在等你。” 齐盛不想制造神秘感,只是按照吩咐行事。 她往门口赶,小路上的积雪正在融化,走得太急,雪水打湿了她半个布鞋面,上齐盛干净温暖的车的时候,她略微局促,在副驾驶循规蹈矩地扣上安全带,安静地坐好。 车开了半个小时,在一家酒吧前面停下,齐盛微笑请她下车,引她穿过酒吧进了一道后门,他和前台打着招呼,接过寄存的袋子,“李小姐,这里面是陆总吩咐给你的礼物,请跟我来。” 他引她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推开房门,“这里是私人俱乐部,李小姐请进……陆总送的礼物,你需要马上用到。” 李舒雪颔首,缓缓关上门,齐盛背身站在门口等她。 屋里有张大沙发,她在沙发上铺开陆正衍的礼物。一套学生服,白色的衬衣,深蓝色格纹短,纯白的运动鞋和白袜子,她想起方才齐盛的话,动手开始脱身上的衣服。 这套学生服是电视剧里的样式,她这辈子没穿过,到了C城,经常看见一些女学生穿,青春又漂亮。 李舒雪暗自羞愧,她都年过叁十了,离开校园也十几年了,和这套裙装怎么看都和她不适配。可是陆先吩咐,她不能拒绝,研究着穿上了身,别扭地拽一拽裙摆,穿短裙下身灌风,这感觉她陌生极了,瞬间失去了安全感。 她真的过了可以穿这么漂亮的裙子的年纪了,陆先生可能不知情,她等下要委婉地告诉陆先生才好。 齐盛敲门询问,她硬着头皮出去。 “李小姐的衣服我会送回澜院,别担心。” 他们一齐上了电梯,往下两层,喧嚣的人声往李舒雪身上涌,电梯门一打开,她被眼前的场景震撼:男男女女穿着随性怪异,他们交谈,亲吻,开怀大笑……这里每个人都和她呆板的样子全然不同,她格格不入。 李舒雪深深呼吸,跟紧齐盛,有人在打量她,她的目光却丝毫不敢乱扫。 终于穿过形形色色的都市男女,到达等级最高的包厢,齐盛替她开门,随后迅速隐退在人群当中,包厢里活跃的气氛因为门口的人而停滞。方才他们如火如荼讨论的人,正是陆正衍的新情妇李舒雪,连屿早几天就跟这帮人造势吹牛了一番,今天陆正衍赏脸在,自然都想凑个热闹瞧一瞧是长什么样的保姆,能入陆总的眼。 连屿坐在陆正衍身边,知道人到了,主动起身让座,冲着门口那道模糊的轮廓喊:“还不进来,要陆总亲自去请你吗?” 众人哄笑。陆正衍端坐着,没什么表情。 李舒雪挪着步子,抬眼,在昏暗中搜寻陆正衍。 他就坐在正中间,气质斐然,目光一下子与她相撞,她好像得救了,大步往他跟前走,绕过一对又一对膝盖,经受着一个又一个好奇的视线的炙烤,终于走到了陆正衍面前。 他向她伸出手,李舒雪不解地看着他,再左右看看周围逐渐沉默下来的众人,没人告诉她要做什么,她慌乱地趴下身,问:“先生,你要什么?” 陆正衍蹙眉,失去了抱她入怀的兴致。他推开她靠近的肩膀,离得远一些,他才好认真欣赏她的脸和身体。 明明只有叁分像的,披着头发,穿上这身衣服,就变成了七分像。青春靓丽的衬衣和短裙裹在李舒雪身上,陆正衍丝毫不觉得别扭,眼神在她泛着紫红的膝盖上停留。 她经常跪着打扫卫生,膝盖上印着新伤旧伤,看上去并不招人怜惜,反而让陆正衍喉头发紧,欲望往身下蔓延。 陆正衍眯起双眼,手肘靠在沙发扶手上,手指轻轻搭在唇边,稍微挪动手指,手掌渐渐收缩成拳,他从容地捕捉着她眼里全部的慌张和不安,沉声:“跪下,跪直一些。” 他的命令钻进她的耳朵里轰鸣,李舒雪左右摆头,众人对她的长相好奇极了,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她扭过头的机会,仔细地看,看清楚了便暗暗发笑。加上连屿普及的这个女人的身世来历,滑稽程度又上了好几个档次,没人敢取笑陆正衍,纷纷把视线矛头对准这个乡巴佬。 见李舒雪迟迟不跪下,一个新来的不懂事的sub忍不住翻白眼,嘲讽:“主人的命令你也听不懂吗……这也太新手了吧……” Sub刚嘲弄完,就被他的主人狠狠往大腿上招呼了一巴掌,被罚跪一个小时,sub吃瘪咬紧牙,老实跪在自己的Dom脚下,只敢盯着自己的主人,不敢乱说话了。 李舒雪脑子发懵,不明白陌生男孩的意思,殊不知她刚才那句恭敬的“先生”,已经让这群圈内人闻见了同类气息。不过陆正衍的命令她听懂了,迟钝了好久,牙齿夹着嘴唇里的软肉磨,陆正衍就这么等着她,不催不问,这样的耐心程度,让在场的dom个个目瞪口呆。 众人交换着视线,没人提前知道陆总也入了圈子,还收了个替代品sub,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蠢笨sub。 李舒雪对自己陷入了怎样的误会当中毫不知情,在这么多人面前,她战战兢兢,几次下决心要跪几次挫败,最后只能闭上眼睛,扶着陆正衍的腿,缓缓跪下身去,膝盖磕在冰凉的地板上,她沉沉低下头,轻轻唤他“先生”,喊完,肩膀止不住颤抖。 陆正衍五指从下搭上她的下颚骨,托起她的脸,拇指揉揉她的眼尾,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满足的笑意:“小殊,来晚了,该罚。” -- 注: 【Dom:支配方Sub:臣服方,BDSM术语】李舒雪叫陆正衍“先生”,很容易被俱乐部的人误会成是陆正衍的sub(臣服者有时会叫自己的主人为“先生”)。 陆正衍只是和朋友们聚一聚,并不是专业Dom,也没当过Dom,做事与BDSM无关,无意冒犯BDSM圈子,他只是纯纯变态恶趣味而已。 11李舒雪的嘴巴 惩罚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憋着坏,等陆正衍下令好看戏。连屿在一旁端着酒杯一口干下去半杯,咳嗽两声:“叫什么?” 李舒雪的脸还被陆正衍托在手里,不能转头,她眨眨眼睛,喏喏:“连先生,我叫李舒雪。” “啊哈……小殊,是小舒啊……记住了。”连屿轻蔑地扬起眉。原来,是个做了替身还不自知的。 李舒雪双手撑在陆正衍的膝盖上,男人的西裤摸上去细腻又温暖,她艰难地吞咽口水,用眼神询问自己的惩罚,“先生……?” 陆正衍低下身,气音轻拂过她的耳廓:“罚小殊给我口。” 李舒雪肩颈一颤,用力揪住他的西裤,眼睛里瞬间盛满了无助和着急。她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先生口,更不用说,她从没做过这样的事,第一次做,一定会丢脸到无以复加。 陆正衍的手撤走了,下巴处还留着他的余温,李舒雪内心拼命挣扎,背后的哄闹打趣声快把她淹没了,陆正衍抬头,扫视四周,“是惩罚她,你们叫什么。成旭,管好自己的sub。” 被点名的成旭侧脸一看,自己的sub正脸红心跳地伸长脖子窥看即将到来的口交表演。成旭拍自己的大腿,sub立刻从好奇中惊醒过来,跪到他腿边,战战兢兢仰起头:“主人。” “你是好奇陆总的东西,还是单纯想看新人调教。” Sub慌忙摇头,给成旭递上一根黑色小短鞭:“我只是好奇,我错了……请主人罚奴隶。” 成旭拉着她脖子上绑着的狗链,一点一点绕在手上,直到sub不得不贴到他的身上去,他牵制着她,起身向众人抱歉,“我需要和我的小奴隶单独相处,抱歉。” 说完转身领着自己的小奴隶出了包厢,留下包厢里的人挤眉弄眼,陆正衍因为不喜BDSM主奴关系的契约性质,从来都是拒绝进圈子,偏偏挑今天在这儿搞这一出……dom脸色都绷得异常紧,sub人人自危。 就除了连屿,他的主人今天不在,他一直抱着看戏的态度,放肆胆大,甚至上前推推李舒雪的肩膀:“诶,陆总的话你都不听,好处拿不到了哦。” 好处。 李舒雪的心蓦然收紧,她是收了好处,可是陆先生可以随时收回的。 “好……我愿意先生。”她慌乱地别着散落的头发,陆正衍伸手帮她顺着头发,看她皱着脸,急得快哭了,沉一口气:“我也想和我的‘小奴隶’单独相处,她很害羞。” 刚才被罚跪的sub不规矩地揉揉眼睛,跟自己的dom撒娇,请求离开这里继续自己的惩罚,dom看一眼陆正衍,再看看他,大发慈悲答应了,也告了辞。其他人也跟着纷纷散场,就剩下个连屿,被人拖着边走边骂:“变态,架子还真大……” 门啪地合上,终于安静了,陆正衍深呼气,后仰身体,颈部靠在沙发上,嘴角一直勾着,晃腿,用膝盖轻打李舒雪的腰:“都走了,还害羞?” “我做得不好。”李舒雪端正地跪在他两腿之间,声音打着颤。 “还没做,你知道好不好。” “先生不嫌弃的话,那我做。”她伸手去解男人的裤扣,陆正衍抓住她的手,低首:“口不出来的话,今天不准回去。” “嗯嗯……好。”李舒雪心虚地继续手上的动作,拉下裤链,陆正衍那一团硬硬的东西蛰伏已久,将黑色的内裤顶起,她抿紧唇,屏住呼吸,去拉他的内裤边缘,陆正衍突然坐直,勾住她的后脑勺,在她的嘴巴含他的阴茎之前,先吻一吻她,仔细舔过她唇瓣的每一个角落,缠绵地品味这个吻。 “唔唔……” 亲吻全程由他掌控,也由他宣布结束,陆正衍轻轻笑了一下,揉揉她的脸颊,再吻一吻她的眼皮,哑着嗓子:“开始吧,这种事情以后小殊会常做,要多练。” 李舒雪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水,每回陆正衍叫她“小舒”的时候,会有种被珍爱的温暖感觉从心窝子里透出来,这一刻的陆正衍又温柔又强势,矛盾得她看不清他是怎样的人。 她暂且不管那些,手摸到了无遮掩的勃起阴茎,男性的荷尔蒙气息狂风一样肆虐着,她往前跪一跪,低下头,闭上眼睛,试探着伸出舌头舔舐柱身,烫的,触感很特别,她的脸蛋开始红得不像话。陆正衍鼓励她含住龟头,她扶着愈发硬热的阴茎,照他说的,长大嘴巴含住龟头,硕大的东西把她的嘴廓撑得严严实实,她怀疑陆正衍再大一些,她的嘴角会被撑裂开。 她被堵住嘴巴,呼吸跟着变得很艰难,鼻息间飘散着淡淡的男性气息。 “收住牙齿,往深处含……”李舒雪的口腔温暖湿热,陆正衍舒爽地呼气。 李舒雪开始尽力往深处含,龟头一直顶到小舌的位置,她唔唔哼着,有些生理性想干呕,脸颊被撑得变形。 “动一动。” “唔——”李舒雪费力吞吐起来,眼睛缝隙里溢出泪水,一滴一滴沾湿脸颊,泪水连成一大片,亮晶晶的,惹人怜爱。 陆正衍呼吸跟着急促,虚着眼睛,知道李舒雪坚持不了多久,隐隐有退缩迹象时,他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手指嵌进她浓密的黑发间,用力往阴茎上摁。 粗硕的肉棒暴力地捅进了她喉间,喉间含着衣物剧烈收缩推拒侵入的龟头,挤压的气音和滋滋的水声不断响起,李舒雪忍不住想咳嗽,可是不敢,奋力收着牙齿不敢弄伤陆先生,她还是受不住,不断去推陆正衍的腿,陆正衍肏红了眼,动作越来越粗鲁,揪疼了她的头皮,她呜呜地抽噎,开始捶打失控的男人,弄皱了他的衬衣和西裤。 “小殊,小殊……” 他又开始温柔地叫她,她捶打的动作渐渐缓了,比刚才适应一些,依旧很艰难地含着他的阴茎,腮帮又疼又麻,下颌要脱臼一样咯咯作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几乎绝望,整个脑袋都骂掉了,睫毛都被泪水浸润湿透,自己好像真的要被弄坏了。 陆正衍继续狠狠抽插几十下,不想把李舒雪欺负得太狠,一个用力,龟头插到她喉管深处,他丝毫不克制欲望,在她口腔里射精。 他的脸薄红,欲望在射精的一瞬间在眼里猛烈燃烧,随后缓缓降温,他抓着她的脖颈让阴茎从她的口腔退出,李舒雪跪不直了,佝偻着背,不停地咳嗽咳嗽,精液腥咸气息填满了她的口腔鼻腔,她捂着胸口,咳到喉咙剧痛,嘴角被撑坏了,她尝试合上嘴,嘴唇边缘火辣辣泛疼,狼狈不堪。 陆正衍目光稍稍清明,扣好裤子,一把捞起她的身体,把她抱进怀里,捋一捋她的裙摆,脸贴着她的脸,暧昧地蹭去她的眼泪:“做得很好。” 李舒雪无力地张张嘴,“疼……” 她被自己嘶哑的嗓音吓了一跳,陆正衍反倒不觉得奇怪,手把住她的侧臀,再把她往怀里带了一带:“先别说话。” 两个人静默了一阵,陆正衍的手开始不安分,往她腿间挤,白嫩的大腿突然夹紧,李舒雪警惕地瞪着他:“惩罚结束了先生。” “李舒雪,给我口,你湿没湿……?” 李舒雪眨一下眼睛,“没有的。” 陆正衍盯着她通红的唇,眼角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我检查一下。” 12懒散摸李舒雪的逼 陆正衍分开她的腿,手伸进裙摆低下,李舒雪没有反抗,勾住他的肩臂。 指腹轻轻搭在棉质布料上,上下摩擦几下,布料里面包裹的软肉鼓鼓囊囊,随着身体抖动。 李舒雪没有撒谎,她下面触感干燥,她天生就不是做sub的料子,碰巧,他也做不了dom。 陆正衍收回手,帮她整理歪斜的领口,表情一丝不苟,动作间透着熟练,全然没有了刚才流氓的样子。李舒雪坐在他腿上,距离近到可以数清他的睫毛。 陆先生和明星长得差不多好看,她这样想着,胸口酥酥麻麻的触碰结束了,陆正衍把手搭在她的腰上,轻问:“避孕套,带了吗?” 李舒雪倏地睁大眼睛揪住他的手臂,“我忘了……对不起对不起。” 陆正衍垂眼:“忘了,责任在你。我尊重你避孕的权利,你却不记得要对自己负责。现在我想肏你,你没办法给我肏,这是对我的不尊重。” 他的表情那么严肃,李舒雪屏住呼吸,手心冒汗,无从辩驳。 “我,我现在去买,对不起先生……我会做好,我马上就去……马上……” 她试图站起身,陆正衍死死揽住她的腰,手掌摁在她的胯骨之上,“抱歉,我的性欲有时效性,禁不起等,很扫兴。” 李舒雪脸色白了白。 “今天还在安全期吗?” 她盯着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心乱如麻,自恼地摆头:“先生着急的话,我吃药,没关系的……” 陆正衍冷笑,“觉得没关系你刚才急什么?” 李舒雪难堪地撇过头:“我怕先生生气。” “是怕我不给你儿子找心脏吧。” 李舒雪身体一僵,陆正衍贴近她,手沿着腰部往上挪动,虎口卡住她的肋骨,“不能肏,玩一玩没问题吧。” “玩……先生想要什么?” “躺到茶几上,脱掉你的内裤。” 李舒雪缩缩屁股,“好……” 她一离开他的怀抱,凉意便往皮肉上贴,她不禁打着哆嗦。倒不是包厢太冷了,只是他怀里太温热,他的命令叫她忐忑。 她乖乖挪开酒杯,迟疑片刻,快速脱下内裤攥在手心,躺下,撑着身体发抖,不安到不敢大幅度呼吸。 “腿张开,对着我。” 她抿抿唇角,缓解刚刚存留下来的撑裂感,偏过头,对着陆正衍打开腿,不知道要张到什么程度才够,他盯着她,她不断继续打开双腿,直到腿间深粉的花绽放开,露出窄而湿润的逼口,他喊了停。 “先生……” 她在他眼皮子低下挺腰,缩着逼穴,羞耻,浑身发烫,眼神闪躲。 陆正衍目光深沉,抬手捏住她柔软肥嫩的外阴唇,指尖在阴户上流连。 “啊……” 李舒雪瞬间触电一样蜷缩身子,紧紧夹住了他的手臂,这是一种生理性的反应,她毫无办法抵抗。 他继续纡尊降贵般地她的隐私部位抚摸,还不大情愿弄脏手,只抚干燥的地方,可是她乱动地厉害,弓起腰身,拼命往后缩,其实不过是自己把逼肉往他手上蹭,湿漉漉的暖肉又嫩又骚。 果然是生过孩子的熟妇,是比一般的女人骚,陆正衍忍不住恶劣地想。 “先生……先生……” 李舒雪只觉得这比被插逼还要羞耻,他衣冠整齐地玩弄自己,偏偏她的身体剧烈地回应着,最敏感的阴蒂被完全忽视,欲望被点燃,维持在一个令人无措的难耐境地,他并不是想服务她高潮,只是单纯想摸她的逼,听她在自己身前淫叫,祈求。 李舒雪反复呻吟,就是没求他停下,因为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陆正衍的手还是被打湿了,他略带嫌恶,报复性往逼缝里狠狠磨了两下,李舒雪的呻吟声瞬间拔高了,她晃动身体,白衬衣高高堆到了胸部,裙摆向上翻,遮住小腹,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肢,和不断起伏抽搐的腹部,皮肉上面浮起一层汗珠。 他的呼吸跟着加重,视线往上,李舒雪单纯的脸做不出任何怨恨的表情,完全是一副忍耐和恳求的低微模样。 “先生求你,求你了……唔先生……唔唔……” 下身的欲望高高堆砌却始终无法释放,腿间一片被搓得通红,像被千万蚂蚁噬咬。她咬住嘴唇,闭上眼睛,渴望逼间的那只手更用力一些,那样就算不弄阴蒂,她也不会这样难耐,甚至想求陆正衍用阴茎用力插进穴里,像那天晚上那样粗莽地抽插,只求他别再这样折磨她…… 她羞恼地捂住脸,不敢相信自己瞬间的肮脏心思。 陆正衍感觉包厢的温度比刚才暖了不少,俯身,单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还在懒散地弄着她泥泞的逼肉,“求我什么?” 逼穴一阵一阵狂缩,逼口边的阴唇已经肥肿,她拼命抽气,抓住他的手臂,“我错了,我错了……” “你的确有错,但我现在只是在问你,你求我什么?” 李舒雪几乎快咬碎了牙,还是说不出口:“求先生……原谅。” 陆正衍心里冷笑,低头,鼻尖蹭到她的脸蛋,“李舒雪,我叫什么?” “先生。” 他两指用力夹住她的阴唇,李舒雪弹起腰肢往他身上贴,他再问:“我问你我叫什么。” 李舒雪泪光莹莹,迟疑着,把在心里默念数百遍的恩人的名字叫出口:“陆,陆,正衍……陆先生。” 陆正衍的喘息停滞,立刻命令:“再叫一遍,小声叫。” 李舒雪看不懂他眼里的诧异,无力,用气音又叫了一遍:“陆正衍,陆先生……” “嗯。” 他用极轻的鼻音回应,呆滞地盯着她眨动的睫毛,在她身上匍匐了几秒,突然挪开了手,把淫液都擦到她的裙子上,淡淡笑一下:“原谅小殊了,起来。” “谢谢先生……谢谢……” 李舒雪腿间失去了男人的手掌包裹,骤然一凉,他拉她的手腕,她错愕地坐直身体来,仰头看着陆正衍,腿间的潮热还没有退去,面颊上的情潮依然在,他却不负责又残忍地不再理睬,眨眼的功夫,令她尴尬无所适从的疏离感再次出现。 “你回去吧。” 陆正衍把外套搭在小臂上,转身就走,李舒雪着急穿上内裤,诧异着说好,等他走到门口她才跟上去,一路上陆正衍都没有照顾她,包厢外看热闹的人很多,刻意挤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讨论着她是不是被陆正衍甩了,还夹杂着些dom盘算收她做奴隶的讨论。 她磕磕绊绊挤出了人群,陆正衍在酒吧门口不远处停住脚,似乎在等她,她犹豫,还是上前。 初春时节,春寒料峭,李舒雪缩着身体抱着胳膊小步小步挪动,不时抬起头看看,确认陆先生还在那个方向。 她终于走到他身边,冻到直打寒颤,脊梁骨疼,“先生……是还有什么…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陆正衍的目光比融融雪光还凉,他说:“冷成这样,却不向我求助。” “嗯……?” 他蹙起眉,补充:“我让你回去,没让你装聋作哑。有人诋毁你,你假装听不见;你怕冷,也不开口问我要外套。” 他有些败兴,李舒雪的性子,是和她最不像的地方。 李舒雪站在寒意肆虐的春风里瑟瑟发抖,困惑极了,陆正衍多变的情绪她完全无从明白起。下一刻,他脱下外套拢住她的半个身体,用手死死扣住衣领,不让一丝风钻进去。 “谢谢先生……” 他绷着脸,抢着说话:“明天到我办公室来,齐盛会去接你。”可能是风吹的缘故,陆正衍的眼眶有点红,他拢拢她的头发,“记住了?” 李舒雪被他锢得很紧,体温迅速被安抚,她耸着肩,又感激又感动:“记住了。” “记住就好。”陆正衍掀起眼皮,搂了搂被大衣裹住的李舒雪,“别再让我失望李舒雪,你到目前为止,都是个糟糕的情人。” 李舒雪有预感会发生什么,刚才被陆正衍抚过的地方又开始发烫,目光羞涩地扫过陆正衍一本正经的表情,“好……”- 尒説+影視:ρ○⑧.run「Рo1⒏run」 13预备在李舒雪身上使坏 李舒雪一大早起来,忙活着打扫客厅,昨天把茶几下的地毯送洗了,明天要去拿,在这之前,她要把地面都擦洗一遍。今天白天也不知道要在陆先生处待多久。 她做了最坏的打算,扎起头皮撸起袖子闷头干活,从凌晨四点弄到五点过,来来回回几遍,终于满意了,一直起身,腰疼得像要折了,没有时间休息,准备早饭,送李文高上学,她的生活是重复的,都是些不用思考的任务。回到家,揉揉肩膀,顺手再把陆正衍的浴室擦了一遍,擦到不留一滴水渍。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李舒雪去洗了个澡,担心身上有不好的味道,让人嫌弃。洗完出来,皮肤透着肥皂的清香。 忙活了一早上,齐盛去接她的时候,她面露疲态,齐盛礼貌闲聊,问她昨晚是否没有休息好。李舒雪捏着颊边顺滑的毛毛帽领:“没有,没有的。” 她要出门的时候,鬼使神差穿上了昨晚那一套裙子,大概也是考虑着要在白天穿给陆先生看,好让他明白她不适合穿这种青春可爱的衣服,希望他以后别再破费。她畏寒,又裹了一件厚重的浅蓝色长棉服,上车的时候没好意思在齐盛面前脱外套,就这么臃肿着坐了一路。 到了陆正衍办公的大楼,李舒雪再一次感受到陆正衍的遥不可及,齐盛介绍,她眼前的大厦有50层,是这一带的地标性建筑,他说着笑了,打趣:“要是李小姐有一天在这片迷路了,抬头看看赛吾大厦就能找准方向。实在不行,可以进来喝杯水再走。” 李舒雪点头,感受到他的善意,对她这样态度的人实在很少,她心怀感激。 室内很温暖,裹着个不美观的棉服,她又热又闷,站在电梯里,楼层上升具象化为数字跳跃,李舒雪没由得心跳加速。 会议室内,稀疏坐着五六个人,陆正衍坐在上位,抬头盯着屏幕,跟远在悉尼的合作伙伴视频会议,他昨晚休息得得很好,全程没有出一丝倦怠,到谈妥敲定细节之时,他把话语权转给团队,看了看时间,起身离开。 会议室到他的办公室有些距离,不过他没走几步,就看见那个裹得像只蓝色蚕茧一样的异类,站在门口徘徊。他蹙眉,加快了脚步。 这里不是俱乐部,在外人视野能所及的地方,他和她保持距离。 “齐盛没让你进去等?” “先生。” 李舒雪的脸蛋从毛茸茸的白领间浮出,实在有点滑稽,但是她保持着恭敬的态度,这一点叫陆正衍满意,不至于在外面就开始责问她穿的什么东西。 “进来。” “齐先生在电梯门口被人叫走了……他给我指了你的办公室,也让我进来等了,只是我……” “所以是你不听话?”陆正衍关上门,首先要解决她的丑衣服,“外套,脱了。” 李舒雪低低头,“敲了门,但是没有先生的允许,我应该不能进来。”说着,利索拉下拉链,白色的衬衣一露出来,陆正衍瞬间明白她遮遮掩掩的目的。 没想到李舒雪昨晚没玩够,还想穿这身勾引他,陆正衍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小看了这个看似淳朴的保姆。 她合着腿,淤青的膝盖碰在一起,昨晚跪着口交那么久,青紫又严重了许多,一大片,堆在白皙的腿上,有些碍眼。 陆正衍抬起脸,“这么喜欢这身衣服?” “先生,我今年叁十岁了,已经不是穿校服的年纪了。”李舒雪这话憋了好久,顺畅地说出口,“我穿着不好看……而且一套应该很贵吧,小高才上小学一年级,一套春季校服就要900块钱。裙子给我穿,实在太浪费了。” “叁十岁,比我大一岁。” 陆正衍夺过她的外套,一团抱在手臂,带着一点体温,软乎乎的,他将它拿到里面的休息室,挂起来,李舒雪跟在他身后,继续强调:“这样啊,原来我比先生年纪还大……那更不适合穿这个裙子了。” 陆正衍转过身,眼神中带着丝丝戏谑:“不合适?不合适那就脱了,不准穿。” 李舒雪夹住腿,耳根子发红:“……脱了我只有一件外套了。” “我让你穿就穿,我说你合适就合适,还是说,你不相信我?” “没,没有的先生,我穿,我不脱……” 陆正衍眉头微扬,心情肉眼可见愉悦起来,“去那边沙发上坐,今天,你是我的助理。” “需要我做什么?” 他带了带她的肩,低首,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需要你帮我缓解疲劳。” “没问题的先生,那我到底做什……” 陆正衍摆摆头,“现在,要你先亲我。” 他好看的脸庞就在眼前,李舒雪瞳孔放大,感觉自己呼吸不畅,她早过了青涩的年纪,亲吻她也不陌生,只是不敢想象自己亲陆正衍……但她仅仅也只是迟疑了一秒钟,没有继续扭捏惹陆正衍不悦,鼓起所有勇气,偏过头,陆正衍配合地低着身子,她很容易就能把嘴唇贴到他的嘴角上。 两个人柔润的唇一相触,他的双手便勾住她的腰背,在她的白衬衣上游走,搂紧她的身体。 这样的亲密远远超过了李舒雪舒适的心理范畴,她强烈地不安着,嘴唇紧绷不能放松,陆正衍便用舌尖舔,用唇肉去碾,几分钟过去,她喘不上来气,呼吸很急,脖子红了一片,陆正衍还不肯放过她,掐着她的下颚吻得更深,热烈,不容拒绝。 陆正衍对于亲吻的迷恋几乎让李舒雪震惊。在遇到他之前,她从来不知道有人会这么喜欢亲吻。 最尴尬的地方在于,她只是一个情妇,陆正衍吻得再动情,李舒雪都知道那肯定是因为他的小癖好,和自己什么关系也没有。 陆正衍最后一次舔她的唇肉,像在送别热恋情人一样依依不舍结束亲吻,温热的吐息渐渐分离,他半闭着眼睛,不停地抚摸她的头发,垂下手,碰到她的校服裙摆,抓住裙边,他靠在她的肩头,呼吸沉重,嘴皮酥麻。 他抬手看表,没有预想自己会沉溺在这个吻中这么久,像是吻到脑子发昏了,这样的情况非常罕见。 他推开她,恢复了进门之前的表情:“去给我煮一杯咖啡来。” 李舒雪面红耳赤,不敢看他,捂着嘴说好,转身快步离开,连茶水间的位置都没停下来问,打算硬着头皮出去自己找。 李舒雪丢脸地找遍了大半个楼层之后,碰到齐盛,总算得了救,在他的指引之下煮出了陆正衍绝对不会挑剔的咖啡送到他的桌前,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之间的气氛总算平和下来。 李舒雪在沙发上干坐着,陆正衍在忙碌,无暇和她一样,困在刚才的暧昧里,久久难以平复心情。 两个小时过去,陆正衍抬起头,疲累了。 曜黑的钢笔在桌面上敲击两下,他沉声:“李舒雪,过来。” 李舒雪抿住唇走过去,他让她靠近,她绕过桌子,站在他身旁,听他说:“我累了……” “先生要我做什么?” 他一把勾过她的身体,摁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面前的办公桌上。 “就在这儿……”他拉过她的手,把钢笔放在她的掌心,“自慰给我看……用它。” “先生……”李舒雪握住笔,难以置信。 他后仰身体,眼神居高临下:“好好表现,我会录下来,如果你表现不佳浪费我的时间,会有惩罚,这一次不会是仅仅口交这么简单。不是来给我解乏的吗,你可以开始了……” 李舒雪耳腔里嗡嗡作响,彻底僵住- 尒説+影視:ρ○⑧.run「Рo1⒏run」 14插钢笔在李舒雪的逼里 “会不会自慰?” “我……” 陆正衍手掌勾住她的小腿,往上滑动,托着她的脚踝,让她踩在扶手上,“女人自慰的事情不至于也要我教吧?和丈夫离婚几年了?从来没自己碰过自己下面么?” 李舒雪攥着钢笔逐渐往后仰去,吸着气,脖颈边露出几条漂亮的线条,小声羞耻回应:“……不用先生教。” “那就是懂了。快一点李舒雪,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李舒雪闭闭眼睛,缩起双腿,犹犹豫豫脱下内裤,白色的棉质内裤卡在运动鞋边,陆正衍没了耐心,挪开她的手,帮了她一把,将内裤远远扔到桌角的位置,“开始吧。” 裙摆歪斜,臀肉直接压在他的办公桌上,有几分凉,李舒雪打着颤,往后缩身体,这回他把她两只脚都摆在身侧的扶手上,帮助她踩稳当些,一把撩起覆在小腹上的裙摆,裙边压进腰间,隐私部位袒露无遗。 李舒雪握着笔往腿间靠,微凉的笔杆一碰鼓起的阴阜,她就羞得咬唇,想求饶,却不敢扫了陆先生的兴致,无可奈何,手腕弯曲,直直的笔杆卡进了红嫩嫩的肉缝间,她往前抖了一下,阴唇将黑色的笔杆裹住,她不自觉缩了缩小穴口,泌出一点点水液。 难堪地抬起眼睫,对上了陆正衍冷冰冰的手机镜头,他半张脸掩在手机后,露出的唇角向上勾起,“继续。” “唔……”她紧张地蜷起身子夹着腿根,笔杆在逼间移位,碾过阴唇,她唇间溢出一点暧昧的调子,努力着,攥着笔头,左右晃动,硬硬的黑笔杆不讲道理地滑过两片湿阴唇,狠狠擦过了阴蒂,爽利的快感瞬间弄软了她的脊梁骨,软下腰轻叫。 “……啊…不行……” 陆正衍喉结动了一动,低下手,将镜头凑近,拍打她嫩生生的大腿根,“不准夹腿。” 她迷离地看着他,喘着气打开腿根,红逼夹着跟油量的钢笔,里面的肉随着她手腕的动作而被翻动着,她没有停下,手指抵在阴阜之上,摇摆着钢笔,哼哼唧唧,很快,整个逼都糊满了亮晶晶黏糊糊的淫液,可她不能高潮,不上不下的欲望捉弄着她。 “用小逼含进去,李舒雪,不许咬嘴巴。” 他揉开她的嘴唇,随后泻出的呻吟悦耳无比,她的脸蛋摸上去很烫,双目含泪,这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让他很难把李舒雪和她的年龄,她的低微的身份联系到一起。这时候只剩下欲望,她眨一下眼睛都是欲望。 李舒雪发骚的时候,不光是勾人,还别有一丝韵味在里头。 屏幕里,那个水淋淋的小逼口迎来造访者,算不得多粗的钢笔表面光滑,她对准自己的小穴缓缓往里推送,拼命仰着脖子不看下身,钢笔一钻进小穴,她便紧紧吸住它,过分羞耻,生理反应缩着逼肉,吮吸两下,凉凉的东西在温润的穴里继续侵入,她快哭了,耳垂绯烫,眼尾窝里的小痣在发抖,“呜……先生……不这样……不了不要……” 陆正衍似笑非笑,“行了,松手吧,就这样夹着高潮。” 她惊骇不已,还是乖乖把钢笔插得更深,缓缓挪开手,脚用力蹬着扶手,夹紧钢笔继续求着:“陆…啊哈……先生……求你呜,求你……” 果肉一样的阴唇蠕动着,她用力收缩逼口,夹得异常辛苦,腰臀的肌肉也跟着发酸,可是一股一股滑腻的蜜液帮了倒忙,钢笔插在穴中,有要下滑的迹象,她不敢大口喘气,不知所措。 先生的钢笔肯定价值不菲,要是被她摔坏了,哪里有钱赔给先生…… 陆正衍靠在椅背上,下身胀得发疼,镜头对准了李舒雪的脸,温柔的黑发扫过她的下巴,遮住半边脸,春泉一样的双眼慌张地望向镜头,陆正衍微笑起来,隔着手机屏幕和她对望。 “小殊想高潮吗?” 李舒雪一阵一一阵绞缩着逼肉,战战兢兢:“想……想的……先生……” “那过来吻我。”他的声音又低又沉,手悠悠搭在她淤青的膝盖上,稳住她的战栗。 李舒雪缩回腿,小心翼翼动作,屁股一离开桌面,她双腿发软,长时间紧绷着肌肉让她力竭,她跪在他面前,穴里的钢笔掉在地上,哐当一声响,她的心尖跟着打颤,凉风吹进温热的穴眼里,她哼着爬在他腿上,仰着脖子,撑着胳膊努力想去吻他。 她吻到了他的下巴,知道吻错了地方,又往上去了一寸,覆住他的唇。陆正衍微微侧过脸,把她带进怀里,抚摸她的脸蛋,“喊我的名字。” “……陆正衍。” “小殊乖。”他勾住她的腰肢,手机扣在她的背上,从她爬上来吻到他的那一刻,停止了录像。 李舒雪的意识清醒许多,不停地道歉摔了他的钢笔,发誓她会赔偿,陆正衍一个字也不想听,抱起她往卧室走。 “小殊要和我一起看一遍刚刚的视频,显然你表现得不好。我来判定具体哪些地方不好,然后商量你的惩罚……” 他把她压在床上,脱掉她的运动鞋,留一双白袜子,释放出昂扬的性器,在李舒雪弯曲的膝盖上蹭来蹭去。 - 陆总有吻瘾,经常憋着,只和投缘的人接,比如李舒雪,嘿。 15李舒雪欺负起来超级有意思,但我没有好果 陆正衍没有脱衣服,勾手捏着她的后颈,“避孕套,在哪。” 李舒雪指指衣架上的蓝色棉服,红着脸:“外套包包里,我去拿吧先生。” “不准动。”陆正衍在她的脸颊上用力抚摸几下,松开她,下床去取避孕套,一动起来,勃发的阴茎随着身体晃动,李舒雪羞臊地移开视线,下身热热的发着胀,刚才自慰才算开了个头,性欲正始。 陆正衍耐着性子翻找着,问:“小殊。在哪个口袋?” “……对不起先生,在衣服内衬的口袋里。”李舒雪呼着热气,用手背换来换去冰镇滚烫的脸颊。 他叫她小舒,是个很亲昵又特别的叫法,李舒雪并不常听到。村里人都习惯叫她小雪,城里人更多喜欢称她为李女士、李小姐,或者干脆就是小李,她姓名中间的“舒”字常常被人忽视。 但陆正衍第一次见她就好奇她的“舒”字,这样的概率有多小呢,李舒雪到现在都还处在诧异之中。 她把裙摆放下来,遮到腿根,一抬头,陆正衍就靠了上来,抚着她的脖颈啃住她的嘴巴,他的膝盖强势分开她的腿,她倒在床上,裙摆又乱了。她鼻腔里发出一点气音,有几分呼吸不畅,陆正衍松开她的脖子,开始一边给自己戴套,一边啄吻她的唇角,脸颊,眉骨…… 密密麻麻的亲吻让李舒雪比被他控住了脖子还难以呼吸,一下又一下,她眯着眼睛,看见陆正衍的嘴唇被蹭得格外红,形状似乎也肿起一点,眉眼难得松缓着,样子有几分沉醉。 她莫名感觉心头一紧,没来得及深思他的表情,陆正衍抓抓她的腿肉,让她跪趴着,说:“从后面干你。”语调那么自然,说完,他脸上的迷醉神色消失了,现在他更想发泄昨夜被迫推迟的欲火。 李舒雪扭过腰,臀部抬起,他不满意她的姿态,掀开裙子往她最饱满的臀峰上扇了一巴掌,啪得一声清亮的响,李舒雪呼吸一滞,塌腰,后臀烧起来,脑子跟着发懵。 “刚才做得那么差,现在要好好表现……还记得昨晚那个sub的鞭子吗,或许你更适合那个。”他绞下西装外套扔在地上,手掌团住她的臀肉用力捏着,硬挺着阴茎抵在她打开的阴唇间,稍微用力往上磨一磨,隔着薄薄一层膜,感受她逼肉间的软度和温度。 “先生,我错了……” 她的臀肉被揪着,腰肢塌陷得愈厉害,将臀肉往他身上靠,恍然大悟,陆先生的温柔可遇不可求,她不应该习惯。 “你错了,你哪里错了……”他趴身压住她的背,李舒雪感觉穴边的性器又逼近了,把手机摆在她面前,点开方才摄下来的视频,调大声音,播放。 他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钻进胸衣里,拢住她半边胸:“跟先生一起看看,哪里做错了?” 说着沉腰,阴茎往她逼上狠磨一道。 “啊……” 相同的暧昧调子从视频和她的嘴里同时传出来,李舒雪咬牙看着屏幕,她大大敞开双腿,用逼夹住纯黑的钢笔,饱满的阴唇在笔杆的扫动下左晃右摇,中间的肉缝两片小阴唇润哒哒,被扫得黏黏糊糊沾在笔身上…… 画面已经够足够淫靡,陆正衍不仅拍了她的阴部特写,她羞红的脸和紧绷的脖颈都一并记录在内,李舒雪望着屏幕上的人,耳边响着自己连绵的呻吟,她身下拂过一阵又一阵的热浪。 “自己都不会肏自己,钢笔该往哪里放,嗯?”陆正衍在她耳边厮磨,坏心眼地扶着阴茎在逼肉上滑动,龟头挤开两片阴唇,对准她凸起的小阴蒂用力地磨。 “啊啊先生……”李舒雪的呻吟瞬间变得尖锐而短促,又急又哑,她在他身下弹了一下,身子被压制着,又缩回去,晃着被打红的屁股,求肏一般。 他抬手,在侧臀拍下又一个结实的巴掌,“知道错了吗?” “唔嗯嗯……知道,我知道了陆先生……” 视频还在继续,进展到了她插入钢笔的时候,满屏的性器官溢满色欲,水红的逼肉逐渐吞下一根不粗不洗的黑金属杆,直直插进穴心,她在视频里羞恼地叫,李舒雪偏过头,再也没脸看哪怕一秒视频,她抽泣,求着陆正衍不要继续放下去,求他关掉。 陆正衍的龟头正好卡在她的穴口,撑大,阴茎胀到颤动挤在逼口,蓄势待发。他摁住她的脑袋,强迫她把目光转回去,“李舒雪,含着钢笔的时候怎么流这么多水,夹都夹不住……为什么?下面喜欢吃钢笔吗……” “呜呜不喜欢,先生……关掉吧,求您……” 陆正衍笑了,没想到只是挨了两巴掌,她都会用敬称了。要是再过分一些,她还会怎么卑躬屈膝?那些sub愿意服从命令的下限很低,他真好奇李舒雪的下限在哪儿。 他单手掐着她的腰肢,挺身,粗鲁地将阴茎狠插进软穴里,李舒雪穴口积攒许久的水液瞬间附着在他的套子上,再次被挤进穴道里。 “啊——” 陆正衍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起身握住她的胯骨一阵猛顶,粗硬的阴毛扎在她汁水四溢的小逼上,又麻又痒,她揪着被子奋力抬高臀部,尽量跪好,双腿都在用力,才不至于身子被撞得歪斜往前缩去。 毕竟隔着避孕套,穴道紧致的吮吸感被削弱了些,陆正衍就插得格外凶,丝毫不顾及她唔唔的求饶声。视频已经播放完毕,李舒雪下身艰难地吞吃着粗大的阴茎,陆正衍的纠错却没有结束,他重播视频,问她:“……刚才吃钢笔的时候,想到了什么?” “没有……先生呜……先生慢……什么也没想唔……啊……” 陆正衍从她身后解开胸衣,从头撸下上身的衣物,抚摸她光裸的腰背,“连我……也没想吗。” 李舒雪浑身上下一条深蓝色裙子卡在腰间,双乳压在被子上面,乳尖被磨着,很久乳头就挺直了凸出来,擦着被子,酥酥麻麻。她快腾不出呼吸来说话,苦恼着迎接下身的高潮,没想到会这么快,大概刚才夹着钢笔就很想高潮,被肏了几十下就翕张着咬紧阴茎,一个深肏,她蜷起脚趾,“嗯……” 陆正衍环住她的腰,手伸向她的逼穴,找寻她的阴蒂,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搓揉,李舒雪的反应很剧烈,口上求饶,他继续追问:“没想到我吗,我现在在肏你,没想起这种感觉吗李舒雪,我以为你记性不差的……” “陆…不要……啊嗯嗯……” 他几乎凌虐一般对待她娇嫩的逼肉,充血的花蒂要被他搓去一层皮,李舒雪大脑昏聩,又舒爽又疼,指甲无谓地扣着被子,粗糙的手心被自己生生掐红,她无法忍受这样的煎熬,丢失了无力的柔软,“陆正衍,不要,不要了呜……我想了,我想了先生的……我……呃……” 他的阴茎还莽撞地往她身体里送,阴蒂烫得像要被搓出血了,她无可奈何,又大声叫了两遍他的名字,大口呼气,口干舌燥,泪眼朦胧,视频刚好放到她跪下去吻她的地方,她抽抽搭搭反复缩着肩膀,不敢说话了。 陆正衍的动作突然缓了下去,手指挪开,在她的腰间轻轻揉,额角的汗淌到眼角,他的眼睛像被盐渍过,微微刺痛,他往她身体里撞,感受她的温度,他撩起她颊边散乱的头发,嘴唇往她耳朵上贴,用尽所有可能性和她亲密。 肌肤相贴不够,埋在她的逼穴之中不够,他想要更多,更多更多,多到把他淹没。 “小殊……想我了。” 李舒雪不停地点头,她知道他喊她小舒的时候会温柔许多,劫后余生一样庆幸着回应他:“嗯是……我想了,先生,轻一点吧……” 她从来不会叫他先生。 陆正衍失望地低垂眼睫,清醒地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她,可是入戏的游戏实在很有趣味。他默默想了几秒,还是命令道:“你说你喜欢我。” “先生。”李舒雪惊愕不已,倏地转过脸。 陆正衍眼中闪过几分异样神色,他把下巴靠在她的脖颈处,郑重其事一般:“李舒雪,我给你喜欢我的权利。现在你就可以试试。” 她震惊的表情有些滑稽,他拍拍她的屁股,深肏几下,李舒雪被吓得着实不轻,他的手又覆到她腿间,这一次要温柔许多,他一边肏她一边叫着,沉沉闷闷的响音,她都听在耳朵里。 “小舒……小舒……” 陆正衍炙热的吐息都裹在声声呼唤中,李舒雪浑身发热,血液疯狂流窜于每一寸皮肤,表情凝滞着,怀疑着,嘴边呢喃着什么,有种被捧入云端飘然之感,受宠若惊的幻觉。 她把脸埋进被子里,有些窒息,呜咽着夹着腿高潮了,这波浪潮来得又凶又长,她迷惘之间,陆正衍托住她一边脸颊,舔上她的唇角。 16崽子见狼王 绵绵的嘴唇相贴断断续续,李舒雪找回些力气,完全处于这一刻气氛的驱使,蠕动唇肉笨拙地回应着他。陆正衍兴致正高,为她这一举动兴奋,正如调教者收到了良好的反馈。 他将她的背部一一抚摸个遍,肩部凸起的蝴蝶骨最让他流连。李舒雪很瘦,是一种看上去不太健康的瘦,没有经历健身塑形的虚弱的瘦削。 偏偏是拥有一副这样的身体的主人,吃得了苦,欢迎他随意摆弄着肏。屁股上倒是堆了些肉,不管是拍打或是团在手心里蹂躏,手感都上佳。 他的唇过足了瘾,便抬起身,摁低她的前身,双手掐住她的腰肢肆意地顶弄,臀肉被撞得发红。李舒雪唔唔嗯嗯地喘,想起他们的关系,抱着一种不能白拿好处的想法,主动把屁股送上去给陆正衍干。撞得太疼的时候,她便眉头紧蹙,咬紧牙把脸全部埋进被子里,尽量不吭声,默默忍耐。 戴了套的缘故,阴茎不够敏感,陆正衍一直不射,李舒雪的小逼被入得酸麻了,逐渐跪不住,膝盖往两边滑。 “啪——” 他一掌打在她的后臀边上,臀肉晃浪。 “跪好。”他勾住她的腰肢不许她沉身,李舒雪闷哼一声,嗓子燥得像吞了干沙,“先生……” 看她上气不接下气,陆正衍捞起她的身体,顺势躺下,让她坐在自己的腿间,阴茎深深埋进她的体内,李舒雪惊叫着抓住他的肩膀,脊背刹那间抻得笔直。 这个姿势他不会错过她脸上半难耐半哀求的矛盾表情,陆正衍单臂勾住她的后腰稳住她的身体,从下往上撞击,她没有勇气直视他的眼睛,胆小一样缩起身体,低垂着头,发丝扫过脆弱的锁骨和晃动的乳肉。 陆正衍指腹陷进她的柔软里四处探索,他低首用鼻梁顶住她的下颚骨,仰头,迫使李舒雪抬起脸看他。 “李舒雪……” 李舒雪对上他的眼睛,眼皮慵懒地耷拉着,瞳仁漆黑深邃,她多看了几眼,下意识夹了夹腿:“先生……” “今天你不打算喜欢我,是吧。”他慢下来。 李舒雪顿时又尴尬又为难,欲言又止。陆正衍是大富大贵的人,她是保姆,没文化没手艺不说,还离过婚生过孩子,没本事喜欢陆先生,这辈子也是不可能和他这样的人一起过日子的。切合实际的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坦诚地摆摆头,默不作声。 陆正衍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的脸,突然不打趣她了,低头含住她的乳尖,拍拍她的臀示意她自己动。李舒雪哼两下,挺着腰肢前后摆动起来,动作不怎么熟练。小逼口吐出一小截阴茎,再完全吞回去,粗壮的茎身每一次都能擦到她的敏感点,她鼻息渐重,没摇多久身子就又高潮了一回。 “唔唔……” 两人连结的地方泥泞不堪,她的乳尖也被男人的嘴弄得湿漉漉,挺直着晃浪。 她软绵绵的力气实在给不了他想要的刺激,他掐住她的手臂,放开了力气肏干,沉闷的喘息在李舒雪耳边不停地响,猛干一阵,终于尽兴,一股白精射进狼狈的套子里,李舒雪仿佛能感觉到茎身在自己的穴道里跳动,明明没有射到她体内,却真实有这样的错觉。 她趴在他的肩头气喘吁吁,愣愣叫着先生。 陆正衍抱着她,阴茎就插在她穴里,静默着平息欲潮。 等拔出来,取下套子,他才发觉李舒雪水淋淋的下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的衬衣下摆都沾湿了,骚得令人发指。 李舒雪彻底没了劲儿,瘫软在床上,合上眼睛,昏昏欲睡。 陆正衍却有截然相反的精神状态,高潮结束以后,他感觉神清气爽,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李舒雪正呼吸均匀,小心翼翼地抱着被子的一角,已然睡着。 他不是很熟悉看女人睡觉的场景,一边打着领带,在一旁瞧了好一会儿。他想他高估了李舒雪的体力,却不知道她今天来被他肏之前已经做了多少工作。 她一直睡到下午,期间陆正衍并没有叫她,自己没有那样的义务监督一个女人吃午饭。李舒雪的健康与他无关,她的性价值才是他看重的。 李舒雪醒来发现窗外的阳光变得橙黄,惶惶不安,匆忙穿好衣服出去,陆正衍抬眼看她,表情淡漠:“你回去吧,晚上我会回澜院住。” 李舒雪抱着自己的棉服点头说好,她会等先生回去,说完便走。 她走起路来脚步虚浮,脚筋都乏力泛着痛,差点没有碍到同行的齐盛,一路她上头昏脑涨,忍耐着浑身的不适,像一名应召女郎,麻木地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洗澡,红着眼睛检查自己全身的青紫淤伤和腿间小逼,她心酸地抚摸被人狠狠蹂躏过的逼肉,眼神茫然…… 今天下午李文高和同桌约着去学校的废旧教学楼玩了一趟,所以回来得有点晚,在门口和保安叔叔匆匆闲聊几句,捏着书包往里快步走,妈妈等不到他会着急。 到了门口他就开始喊妈妈,换好拖鞋准备闷着头往客厅里冲,突然就瞥见一个从没见过的大人坐在沙发上,他翘着二郎腿,原本在低头看什么,现在也抬头看见了他。 李文高那股热乎的劲儿见到生人一秒钟熄灭了,垂下头,夹着胳膊,慢步慢步朝陌生男人跟前走。 他像只见了狼王的小狼崽,气势低弱,不敢大口喘气,恭恭敬敬在他面前站住脚,眼皮迅速抬一下象征性跟陆正衍对视一秒,立马又垮了下去,胸口憋着一口气,半鞠躬,喏喏:“陆先生,好……” 陆先生不说话,盯着他看。李文高全身被麦芒扎一样发痒,揪着书包带,准备默默转身溜回房间。陆正衍识破他的意图,放下腿,身体前倾,“叫什么?” “我叫李文高。” 李文高搓搓自己的寸头脑袋,手冰凉,脑袋发烫。 “几岁了?” “七岁了,陆先生。”他幼稚的童音因为局促紧张,听上去似乎在颤抖,陆正衍上下来回多看了这个小男孩几眼,判定他长得像他母亲。大概因为体弱的缘故,都七岁了,身体瘦瘦小小,一对眼珠子倒是又黑又亮,清澈童真。 他点头,冲他轻轻摆了摆手,垂下眼睫去。 李文高并拢挤在一起的双脚一下子放松了,转身猛吸一口气就往自己房间跑,还要记得轻轻扣上门,心脏扑通扑通跳,他捂着胸口咬紧牙。 他终于见到了这栋房子的主人,原来陆先生长这样,他刚才没有叫错人给妈妈丢脸。 17单纯的李舒雪 李文高放下书包,又硬着头皮出了卧室,路过客厅的时候跟陆正衍微微鞠了个躬,他一抬眼,小孩儿就怕生地往厨房跑。 厨房里,李舒雪正专心致志切着菜,李文高靠在她腿边拽拽她的围裙:“妈妈,陆先生回来了。” 李舒雪眼神温柔:“是。小高,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你再不回来,妈妈要去接你了。” 李文高摸摸耳朵:“放学和同学一起玩了……妈妈,我有数学题不会,我可以问陆先生吗?” 李舒雪顿住手,为难起来,再叁思索,擦擦手蹲下来看着他:“小高,我们不能打扰陆先生休息……不如小高把不会的题空着,明天问问王老师吧。” “……嗯好,妈妈。” 李文高只能懂事地点点头,叹叹气,心里还琢磨着想亲近陆先生,不知道陆先生见没见过火箭和航天器,反正门口的保安叔叔没见过。今天学校举办科技日活动,班上一个同学的爸爸到学校演讲了,她的爸爸是宇航员,去过外太空,所有人都羡慕她。 他也有爸爸的,只是和同学的爸爸完全不一样。 李文高心事重重地走开了,耷拉着脑袋,握着小拳头,路过陆先生身旁的时候,又鞠了一躬,胸口的红领巾卷了起来,陆先生叫住他,让他过去。 “读一年级?”陆正衍指着平板,李文高探身望去,是一页英文漫画,不仅单词他不认识,连花花的字体他都看不明白。 他犯起了窘,扣起手心。 “我有个侄女,也读一年级,这是她爱看的漫画。” 李文高的眼神不自觉往厨房的方向望望,他抓着沙发扶手,眼睫低垂:“陆先生,我,我看不懂。” 他咬着嘴皮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我在学,以后肯定能看懂的先生……但是有几道数学题,我不会……” 陆正衍关掉平板,无事可做,觉得他纠结胆怯的小脸很有意思,和他母亲一个样,战战兢兢,畏畏缩缩,好像他会吃人一样。 “去拿来给我看。” 李文高喜出望外,忙说谢谢陆先生,迅速取来今天的家庭作业递上去,小小的手在卷子上指着:“就是这几道。”他在最后一节下课前把卷子做得七七八八,就剩这叁道不会了。 陆正衍捏着卷子,小学一年级的题对于他个成年人来说自然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他却像看千万合同一样认真地读题,读完一遍,立刻开始讲解,李文高好学,赶紧把小脑袋凑到跟前仔细地听,听完叁道题,恍然大悟,感激涕零。 他发觉陆先生是个好人,也没凶他,于是话匣子立马打开了,讲话也不紧张了,来来回回和陆正衍闲聊起来,他提到太空人,陆正衍配合说确实很厉害,李文高又问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他说他继承父亲的事业。小小的李文高搞不清楚继承父业算什么工作,正苦恼着,李舒雪站在他们前面,揪着心,说:“先生,饭好了。” 陆正衍把卷子还给他,起身,淡淡扫视一眼她的表情,“在家里,不用这么紧张。” 李舒雪抱住李文高,揉着他的脑袋,说是,然后默默牵着李文高去厨房吃饭。母子俩小声说着悄悄话,陆正衍一个人在偌大的饭桌上胃口平平,好奇他们都议论了什么。 李舒雪并没有责怪李文高和先生说话,只要怜爱地抚摸儿子的脸,告诉他对陆先生要尤其礼貌。 从李文高房间里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她被站在门口的陆正衍吓了一跳,他递给她几本书册。 “英语漫画,给小孩子看的。” 李舒雪站在儿子的门口,感觉心虚极了,深怕儿子发现她和陆先生有什么异样。 “小高的英语确实不好……谢谢先生,麻烦了,多少钱啊,我付给先生。” “过年的时候,小侄女落下的,她看完了,不需要了。”陆正衍说完便上了楼,李舒雪摸着画面精美的漫画书,心头热热的。 她没见识没学问,来大城市以后就更明白自己教不了孩子读书,只能靠老师。陆先生愿意帮帮他,还给他英语书看,是个心善的人。 因为这个事儿,李舒雪总觉得又欠了陆正衍一个恩情。 第二天下午,她出门买菜,顺路去取了地毯,厚厚的一沓毯子装在一个大布袋子里,她两边都拎满了东西,稍稍有些吃力。昨天齐先生听说她自己找的清洁公司洗地毯,还笑话她了,说把清洗费的发票给他,下次由他派人上门取就好,洗完还能包送回。李舒雪就知道自己又办了一件丢脸事,不过还好,无伤大雅,自己取回来就好。 回去的路上,公交车恰好经过那天晚上她去的私人娱乐部,她认得俱乐部前面的酒吧,心里有些不解的念头,在这一站下了车,提着一堆东西走进去,酒吧其实还没开始营业,但已经有进进出出的客人了,都是它里面俱乐部的成员。 “……这位小姐……你,你找谁??” 里面的经理盯着她土里土气的打扮和手上拎的新鲜芹菜,疑惑到了极点。 李舒雪也知道自己格格不入,只想赶紧问了问题好离开,她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上前:“你好,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请问……什么是suu、ub……?” 她只是靠着记忆里陆正衍的说法讲,其实她连sub如何拼写都不知道,只是隐隐有点想法,陆先生好像很在意sub,挂在嘴边好几次了。她想了解一下,不至于在床上再听见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经理当场哑口无言,不明白哪来的土包子找茬,这酒吧背后的BDSM俱乐部相当私密,不是什么人都能沾染的,他只想赶紧把人打发了,不回答。 “你赶紧走,这儿你消费不起,赶紧回家带孩子做饭……你说你个宝妈进这儿来干什么来了真的是,赶紧走啊跟你说……” 李舒雪早就习惯了被人瞧不起,她也确实普普通通,没钱消费,不能麻烦人家,她点点头,“……那打扰了,谢谢……” “想了解什么是sub?” 正在此时,从她身后传来一道又清丽又有力量的声音,一个身裹黑色薄风衣的长发女人走了进来,她涂着哑光红唇,穿着高跟鞋,步子还迈得又稳又大,她身旁跟着桀骜的少爷连屿,当他们站到李舒雪面前,连屿惊得差点跳起来。 不知道陆正衍家的小保姆在这儿干什么,难道是想背着陆总来找别的dom? 他愤怒,刚张嘴想破口大骂,身边的黎玖抬起小臂,手指关节轻扣在他的喉咙上,他立刻闭紧了嘴。 “想了解什么是sub?”黎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衣着平平的李舒雪,唇角渐渐勾起。 ---- 单纯的小舒:什么是sub啊? 陆正衍:在床上又爽又疼,哭着求再重一点,一口一个主人的那一个。 连屿:???你他妈不懂不要乱说。 黎玖:。 可怜的李舒雪,只是来了解一下先生的癖好,想报答陆先生的“恩情”,明明不是sub,一样又哭又求。 18我的要求不过分吧,没有感情的保姆情人不 “嗯。”李舒雪朝连屿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往上提了提布袋子,神情窘然。 “跟我来。”黎玖拍拍连屿的肩膀,看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就知道这里面有蹊跷,将李舒雪引到俱乐部里,把连屿叫到一边问话。 “你们怎么认识的?” 连屿好歹接触了闭嘴令,眉飞色舞:“姐姐,她以前伺候老爷子的,小保姆。然后跟了陆正衍,做他家保姆去了,说是保姆,其实就是情妇,前两天他带人在俱乐部里晃悠了一圈,您恰好不在……” 他说着捂住嘴坏笑,凑到黎玖脸边,带着点撒娇的意思,继续说:“姐姐要教她什么是sub吗,其实不用,陆正衍会教她的,浪费您的时间做什么……而且我亲耳听见陆正衍喊她‘小奴隶’,不知道今天这又是哪一出,小奴隶来问什么是小奴隶……陆正衍到底是不是手痒收奴了,我还没问他……” 黎玖把手搭在他的脸颊上,新做的美甲浅浅陷进他养尊处优的皮里,她睨着他:“陆正衍不收奴,把这事儿当磨人小姑娘的癖好,你还看不出来么?” 连屿受不了这个视角,黎玖上挑的黑眼线和下行的细眉尾像两把利刃,在他的心肝上割开几道口子,他开始心痒难耐。 “姐姐……虽然我想说咱不管他们的闲事,但是李舒雪不是什么小姑娘,我偷偷查了,她比陆正衍还大一岁,还有个儿子。偷偷告诉您,他看上她个保姆,纯属因为她长得和连殊有点像,没别的……” 黎玖沉下眼皮,目光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单亲母亲?” “是,我都不知道陆正衍他好这口,再说保姆有什么好肏的……” 黎玖轻摁住他碎嘴的唇,虚着眼睛命令:“去房间里跪着。” 连屿的表情迅速沉静下来,哽着喉咙说是,唇齿间喷涌的气流在她的指尖流转。 黎玖转过身,李舒雪双手在身前交握,局促不安地等待着,她走到她面前,递上一张名片,“李小姐,你不熟悉规则,这里不是你该待地方,俱乐部也现在不要新成员,抱歉。” 李舒雪捏着她简洁漂亮的名片,喃喃:“对不起黎小姐,打扰了,我只是想知道什么是sub,先生他……我不懂先生。” “陆正衍跟你玩主奴游戏?” “嗯……可能吧,我也不懂……”李舒雪想起他叫自己奴隶,打她的屁股,猜想先生一定是有特殊癖好,如果有,她想她不是不能尝试着接受。 毕竟是去换李文高的命,她有什么豁不出去呢。 “如果只是在床上玩玩可以,至于什么是sub,这个问题陆正衍可能都不懂,你跟他在一起也不需要明白,只需要记住,他要是用主人的身份过分欺压你,那就不是游戏,单纯是在犯贱。” 黎玖看她穿着朴素,眼神清澈,一副好欺负的模样,又是个单亲母亲,不免要警告一句。 李舒雪惊讶地瞪着眼睛,黎小姐长得好美,眼神凌厉,气势极强,说起脏话来,她不自觉就点点头顺着她。 黎玖扫了一眼地上的东西,走过去毫不费力拎起大布包,“别介意我说他坏话,我跟他无冤无仇,只是一点建议给你。走吧,我送你出去。” “谢谢黎小姐,谢谢……”李舒雪拎着菜跟上去,从背影看,黎小姐也那么完美。 走到门口,黎玖想给她叫出租车,被她委婉拒绝掉,她接过地毯,再次道谢,“我坐公交回去就好,顺路的。” 黎玖瞥了一瞥她的冻得通红的双手,想到什么,有些沉默,抬起头:“如果你以后不跟陆正衍了,可以找我,我有处宅子,需要人守着。” “……谢谢。” 李舒雪面对只有一面之缘的黎玖的好意,手足无措,黎玖看出她的畏缩,招招手往酒吧走去。 因为在酒吧耽误了那么久,李舒雪在厨房做饭差点手忙脚乱,先生确定了要回来吃饭,还带了客人,她一个人忙前忙后,弄出十几道菜摆上桌,上菜的时候,陆正衍一直盯着她看,她深怕出一点点差错,最终没有在客人面前丢脸。她默默退出客厅,额角的汗都来不及抬手擦一擦,牵着李文高到回卧室吃饭,不能在厨房听客人和陆先生讲话。 李文高早上拿着陆正延送的英语漫画去了学校,课间时间就拿出来看,一个字一个字地认,不会的单词都记到本子上,拿词典一个一个查。 他给李舒雪看自己的单词本,她又高兴又骄傲,心中对陆正衍的感激更盛。 晚上客人散去时已经不早了,等她收拾完厨房,已经过了十二点,她疲惫而无力,洗完澡,趴在床上,往后背抹几滴红花油缓缓揉着。 忙活了一整天,脊柱疼得厉害,陆正衍还总是摁着她的腰狠顶,她有些吃不消,边揉边羞臊,揉着揉着,脸和脖子都红了。 偏偏这时候有人敲门,她怕是陆先生有什么着急的需要,从床上翻身而起,光着脚跑去开了门。 “先生……” 刺鼻的红油味往陆正衍身上扑,他嫌恶地蹙眉,李舒雪立马解释:“我在抹红花油,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她把手背到背后,傻乎乎想阻挡住味道继续散播。 陆正衍推开门板,走进去,“受伤了?” “没有的。只是腰……有点疼。”她尽力低着头,不想把大红脸露出来,陆正衍却早注意到了,手往她脖子上搭,“脸这么红,干什么了。” 体温也很烫,他眯起眼睛,微凉的手沿着她睡衣的领口下伸,解开她第一颗扣子,李舒雪躬着身子,胸膛起伏,指腹滑过胸口的皮肤,带过柔软的乳肉,他并不满足,再解开一个扣子,终于可以勉强团住她的半只胸,李舒雪好像被人捏住了心脏要害,大气都不敢喘,并不芬芳的红花油气息被体热烘得更为明显,在空气中暗暗浮动。 陆正衍今天也困了,直入正题:“过来亲我。以后不需要我教,见到我,都要主动亲吻。” 李舒雪喉咙一紧,往前挪动着脚步,他伸出手臂把她带进怀里,李舒雪仰起头,屏住呼吸,内心剧烈地挣扎,她先亲了亲他的唇,然后紧紧闭上眼睛,眼睫跳动,脑子里的羞耻像雨季的霉菌一样茂密生长,她咬着牙,轻轻喊出口: “主人。” 一瞬间,抛弃自尊的羞辱感令李舒雪心脏狂跳,陆正衍正捏着她右边的乳,充满生命力的动人心跳敲击他的掌心,他低下头,语气低哑危险:“李舒雪,你叫我什么。” “主人。“ 她强迫自己厚着脸皮,别扭地再次亲吻陆正衍,大着胆子:“先生要玩这个游戏的话,我,我可以……文高的心脏,拜托先生了,他真的很需要……” 她哀求的时候泪光莹莹,好不可怜。陆正衍捏住她的乳尖,拇指重重在乳头上来回碾着,肆意玩弄。 “原来这么想当狗。” 李舒雪的脸颊像被人扇了一样火辣辣发烫发痒,她还是决绝地点头。 “好。但是我重新考虑过,你做我的情妇似乎并不值得我费力气找人脉帮你。你的技术很差,我并不是很愉快这样的交换。所以我要新加了一个要求……”他停顿,给她一瞬喘息的机会,等李舒雪焦急万分地揪住他的衬衣,他悠悠然道: “既然是当狗,那就先从听话学起。我要你喜欢我,忠心于我,可以做到吗?” “先生……我怎么喜欢你啊,我……我……请先生换一个要求吧,我都可以,我可以下跪,我可以给先生口,我会学的……求先生不要放弃文高……” 陆正衍无所谓地抬一抬眉毛,表现得全然不像一个出尔反尔的恶人,反而像个做了亏本买卖的买家,堂而皇之,理直气壮。 他松开她的乳肉,后退,“抱歉,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你喜欢我,做我的情妇,我给你资源。” —— 尒説+影視:ρ○⑧.run「Рo1⒏run」 19今天开始,李舒雪喜欢我 李舒雪膝盖发软,一阵一阵的无力感传遍全身,劳作一天,双臂累极了,小臂起了强烈的麻意,传到指尖,手指微微颤抖。 她都到了这个地步,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和陆正衍做过了,应该没有什么不愿意给他的了,可是要和他谈情说爱……未免太痴人说梦了。 但是她深受陆正衍条件的诱惑。 李舒雪心一横张张口想答应,但心里就是有道坎儿,她嗫嚅着,怎么都不出口。她拉住他的手,毫无尊严地下跪,膝盖局促地靠拢,一只胸从卡在领口袒露在外,她低下头去,声音艰涩:“我配不上先生。” 陆正衍居高临下,伸手抚触她的发顶,漫不经心:“谁要求你配我了,我只要你喜欢我。” “不是都结过一次婚,你新婚的时候怎么喜欢你的丈夫,就怎么喜欢我。” 李舒雪缓缓松手,抓住自己的大腿,死死咬住嘴唇,她瘦弱的肩膀无助地摆动着,气氛僵了许久,她下定了决心,指甲陷进掌心,她坚定地仰起头,满脸是泪。 “先生救文高的命,我喜欢先生。” “是吗。就因为这个。”陆正衍并不满意,轻抚她额角被泪水沾湿的头发,“换一个理由,或者……不要有任何理由。” 李舒雪收紧手掌捂在胸前,挺直了腰,用一双饱含决心和诚意的眼睛望着他:“我……我喜欢先生。” 陆正衍眉心舒展,瞬即笑了,低身拽着她的手腕拉她起身,“喜欢我,该做什么?” 李舒雪还没从方才的惊涛骇浪都缓过神来,迟钝一下,立刻打开房间门,站在门口,像一个唯唯诺诺的下人,引陆正衍离开她的奴仆房。 “我把红花油洗掉再来找先生,可以吗?” “我比较喜欢你叫我的名字,当然,叫什么是你的自由,‘先生’或者‘主人’,你愿意这么叫,我不会不应你。” 他朝她伸手,眯起眼睛,视野开始扭曲变形,在回忆的无限歪曲下,产生了一点微薄的幻象。李舒雪忐忑地牵住他的手,十分听话地叫了他的名字。 “陆正衍。” 发音又呆板又僵硬,一点情趣意味也无。 “嗯。”他笑着亲一口他的额心,手渐渐伸进她的米色睡衣里,攀上她的腰肢,摸到腻腻的红花油,夹紧一点皮肉,揉起来,“腰疼不去医院,躲在房间里抹这个,有用吗。” “嗯……”李舒雪被他弄得有点痒酥酥的,不自觉靠进他的怀里,“管用的管用的,我经常用,先生,还是我自己来吧,会把你的手弄脏……” “已经脏了。”陆正衍无所谓地抬起眼皮,逼着她往后退,一直退到床边,李舒雪裸露的奶子发着颤,她还不敢把它塞进衣服里,因为陆正衍贴得很近,几乎挤压着她的身体。 “门没关,小高会看见……” 陆正衍反复揉搓她的腰心,后腰一片热肉逐渐升温,热乎乎细嫩的腰肢触感上佳,他渐渐有些迷恋,加大了力道,“他睡了。” 门大大敞开着,李舒雪担忧又紧张,跌坐在床上,陆正衍拍拍她的腰,她会意,爬到床头取出避孕套,有些慌乱地盯着陆正衍,水灵的鹿眼眨动几下,她爬过去,主动去解陆正衍的皮带扣,他摁住她的手,“把衣服脱了,我检查一下我的小奴隶哪里受伤了。” 李舒雪心头一凛,乖顺无比地脱到全身一丝不挂,跪在床边。屋里的灯光恰恰好映衬她略显脆弱的白皮肤,她听话地自己拢住头发,尽量把身体的每一寸都暴露给陆正衍检查,他的手抚摸过她的肋骨,在胸口缠绵停留,再往下去,在腰腹间流连,这些都是些健康无损的部位,他偏偏要捉弄她,手掌一遍一遍掠过,问着:“这里疼?” 她脸颊陀红,咬着嘴巴摇头,很快出了一身薄汗。 这比初夜被异性看身体还要羞耻,陆正衍不仅玩弄她的奶子,还要问她是不是因为生过孩子的缘故,所以那里的肉格外丰满些。 她思索着,再次羞耻又诚实地摆头。 他终于玩够了,李舒雪如蒙大赦,可是下一秒又听见他玩味的命令:“小奴隶,自己抱着腿。” 于是她拼命用双臂抱住腿,大腿几乎贴到了胸口,把肥嫩的逼露出给他,陆正衍在她羞涩迷茫间已经戴上套子准备就绪,扶着阴茎在凸起的阴阜下戳弄,往轻微凹陷的小肉窝里戳。 “主人……”李舒雪眯着眼睛看到陆正衍恍惚的脸庞,她摒弃一切尊严,小逼口流出透明的水液,好像真的在和喜欢的人肌肤之亲。 她突然心酸不已,甚至有几分绝望,闭了闭眼,关掉胡思乱想,干脆一些,求:“主人进来吧……” 陆正衍抬手击打她的侧臀,龟头敲打她的阴蒂,“奴隶没有资格命令主人。” “嗯唔——”李舒雪的屁股发抖,陆正衍继续一下下扶着硬热的性器往她的软逼上砸。 主奴性虐游戏他实际没有多大兴趣,但李舒雪哀声求着叫他主人,他当然愿意玩一玩。单纯地掌握并折磨身下这个逆来顺受的女人,令他亢奋。 肉冠一直把整口逼都敲得水滋滋红艳艳,可就是不插进穴里去,李舒雪又急又羞,也不敢大声了叫,只能小声又小声叫主人、先生,祈求陆正衍放她一马,依旧无效,她被人敲着阴蒂,刺激感实在很强烈,在陆正衍的注视下悄悄高潮了一回,以为陆正衍不知道,绝对丢脸,她暗暗抱紧双腿喷着水。 “陆正衍,唔,别了……” 她辛苦憋着想呻吟,陆正衍终于听到想要的称呼,愈发压低她的大腿,性器缓缓楔入她准备充分的软穴,滑腻腻的甬道瞬间裹住他,发骚一样用力吸住他,他闷哼一声,沉腰顶入,接着就是丢掉禁锢的深肏,次次龟头都退到穴口,再整根没入。 李舒雪抑制不住地喘吟,想到一厅之隔就是儿子的卧室,她却腾不出手来捂嘴,急得要哭,又被拉进性器官的欢愉里,难耐和担忧交织,她晃动小腿,感受到腿间的小穴被快速捣弄的阴茎磨得发热发烫,有些许酸胀,淫水乱流。 她蜷缩脚趾,舒服得要命,小腿隐隐有抽筋的迹象,她无奈地用手腕一下一下安抚着肌肉,喉间挤出吟声,溺水一般虚弱。她揉过红花油的后腰还是承受着撞击,暗暗疼痛着。 陆正衍盯着他们交媾的私密处,赤裸裸的原始欲望冲击着他,视线逐渐恍惚起来,只知道李舒雪长了一口他极其中意的逼,抬眼又能看见她几分像她的眼睛,世界上仿佛没有女人比李舒雪更适合当他的情妇。 他肏到了兴头上,强迫自己停下,掏出手机,对准了她,录下他插入这口湿逼的情景,外翻的大阴唇被阴茎根部挤开,湿漉漉的一层薄阴毛紧贴逼肉,水光莹莹。 “呜……别拍先生……” 李舒雪几乎失声,骤然夹了夹逼,陆正衍肏得更狠,镜头晃动,淫靡的画面也跟着摇晃。两人就在一来一回的哀求和强硬之间相互挑逗着完成了这场匆匆的性爱,陆正衍在高潮的时候分开她的腿,掐住她的肩颈,几乎要把她的锁骨揉碎掉,李舒雪知道他深邃的目光代表着什么,她抱紧他,叫他的名字,嘶哑着说,喜欢先生。 陆正衍拱拱她的下颚骨,不甚满意,“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她立马改了口:“喜欢……陆正衍。” 陆正衍闭上眼睛,只是这一秒钟,卸下累赘的架子,像个莽撞青涩的未成年,为她的表白满心汹涌澎湃。 “我知道,我知道小殊喜欢我。” --- 替身文学的精髓是替身的感情被糟蹋或者好像被糟蹋,我就爱看这种,所以小舒一定会先诚恳地喜欢狗东西,她不动感情是不可能滴,不好这口的朋友止步。 陆总现在还没开始搞强制爱,脾气也很平易近人。 20勤勉诚恳的情妇 做完一场,身上黏黏糊糊,李舒雪疲累地合上腿扶住腰,陆正衍把用过的套子扔到她的肚皮上,皱皱巴巴一条,她缩缩腰腹,睫毛根不安地战栗,感觉自己刚被人嫖过。事实好像确实就是这样。 陆正衍恢复了常日的表情,扎好皮带,低头淡淡看她一眼,大发慈悲:“明天我会出早门,早餐不用你负责。” “好的先生……” 她揉一把侧腰,看着陆正衍的背影,他关上门,房间恢复了宁静,整栋楼都恢复了宁静。 尽管陆正衍吩咐了不要早餐,她还是早起,送走李文高,因为满身红花油的辛辣气味儿,所以一直默默干着活,刻意离他远远的,在他即将出门的时候,在门口踌躇,终于伸起手臂递上她准备的曲奇饼。 这是她唯一会做的洋气的点心了。刚来C城的时候被雇主嫌弃做的吃食土,就特意请教公司的阿姨学的,可惜没能在那家待多久便被辞退了。 “先生带着吧,饿了可以垫垫肚子。应该不难吃……小高很喜欢。” 陆正衍定睛看着她,李舒雪纠结地抿抿嘴,踮脚靠上去,亲他一下,嘴唇狠含蓄地贴住他的嘴唇,她屏着呼吸,感受着陆正衍均匀的呼吸喷薄在她的皮肤上,痒痒的。 陆正衍感受着短暂的吻,扶了扶她的腰,鼻尖受着红花油的刺激,他很快松了手,夸赞:“还算敬业。”接过保鲜盒,出了门。 这盒曲奇最终流落到了连屿手里,被他配着咖啡吃了个精光。他闲人一个,早上送走了黎玖,闲来无事就往陆正衍办公室跑,邀请他周末去自行车环岛,争个输赢,被陆正衍果断拒绝。 连屿有点不爽:“理由?” “周末休息。” “你以前那么多周末都在外面疯,没听你说要休息啊,怎么了陆总,现在的周末要留给情人啦?就像那么丁点你也吃得津津有味,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 陆正衍摆摆头,示意他门的方向。 连屿忙摆手:“别赶我走啊。”他一肚子坏水,绕到他身边,推推他的肩膀:“其实啊,我认识一个比李舒雪更像她的女人,啧啧,怎么说呢,六七分像肯定有!” 陆正衍知道他指的谁,头都懒得抬一下:“我不处小女孩。” “什么小女孩!”连屿激动起来,“我表妹她今年满十八了……好些,好像就7月份吧,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我们认识,不用你介绍。” “是是,认识……但是我跟你讲啊……她以前认识你啊,是把你当哥哥,你可以换一种身份跟她重新认识认识嘛……以后她不叫你陆哥哥,改叫——” 他刻意停顿,挤眉弄眼,“猜猜叫什么?” 陆正衍开始有些烦了,瞥过脸,连屿爆笑:“我看还是改叫陆叔叔吧哈哈……开玩笑,你配不上我表妹,她单纯可爱的,哪儿能让你霍霍了。” 他笑完突然有些严肃,重重拍两下陆正衍的肩膀,“说真的,你别霍霍我表妹。过年的时候我看你看她眼神就不对劲,你得清楚自己的年龄。” “说了,我不喜欢小女孩,我比你清楚自己的年龄。” 连屿和他同岁,假装听不懂他的嘲讽,撇撇嘴收回手:“陆总忙,陆总忙,我俱乐部还有大事处理……”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陆正衍沉着气,闭上眼睛。连殊鲜活朝气的面孔在他的脑海里跳跃,回忆是一张难以挣脱的铁丝网,勒得他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曲奇盒子空了,他让人送回澜院去,李舒雪拿到以后还有些高兴,好像隐隐得到赞赏,下午休息的时候开始琢磨更多的点心,照着网上的食谱,小心地尝试,最后弄出几个酥软喷香的可颂出来。她吃了两个,给李文高留了两个,剩下的准备给陆正衍尝尝,可惜他晚上没回来,剩下的可颂成了母子俩第二天的早餐,她可以随时做新的给陆正衍,只要他回来。 可是陆正衍又好几天没回这里,院子里的雪都融掉了,绿油油的春景在一夜之间乍现,澜院的人造小溪景致完全显出其美丽来,下去时分,李舒雪蹲在小溪边上,忙着用帕子擦洗踏脚的黑石板,有一天李文高顽皮,弄上了些黄泥点子。 “起来。”陆正衍的沉声命令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远了,李舒雪愣了一下才站起来,手里捏着脏帕子。 “先生……” 她时刻谨记陆先生的要求,把身子凑过去,半闭上眼睛,准备给一个在陆正衍看来寡淡的吻,肩膀却被人抓住,她被逼着后退,后背磕在假山上,脚边步伐紊乱,差点踩坏了名贵的兰草。 他的唇冲动地贴了上来,身上的酒气往她面上扑,李舒紧闭牙关,一些可怕的回忆令她紧张无比,帕子掉在地上,她推推他,陆正衍的胸膛像一睹不可撼动的城墙,他掐她的下巴,醉意明显,眼神迷离:“小奴隶,让我亲。” 李舒雪顿时放弃了挣扎,屏住呼吸,微微张开嘴巴,他的舌头侵入她的唇缝,狂乱地热吻弄得她缺氧窒息。 “唔唔……”她好像被猛兽吞噬着不能挣扎一分,陆正衍的手开始撕扯她的围裙,光天化日,她惊慌失措。 “陆正衍,陆正衍……” 陆正衍沉醉在亲密的唇齿相贴中,并不在意她的呼喊,吻够了,舔舔她眼角的小痣,翻过她的身体,一把褪下她弹性的劣质裤子,光溜溜的臀肉被他把玩,李舒雪趴在假山上,被强迫着微抬起臀,不消几秒钟,冰凉的臀肉贴上了一根热烫的硬东西,李舒雪震惊地捂住嘴巴,收了声。 她是肯定会被肏的了,她只希冀李文高晚些放学。要是让儿子看到这样的场景,她不如死了。 陆正衍在酒桌上实际并没有多喝几口,只是他酒量太差,到了澜院酒精融在血液里侵蚀全身上下每一寸,他的意识开始恍惚,开始拒绝束手束脚。遥遥看见李舒雪平静的侧脸,他冲动要想打破她的冷静,侵占她,听她叫自己的名字。 当然,他要叫她小殊,这是游戏最棒的一部分。 莽撞的肉棒顶进她的腿间,那里还有点干涩,茎身卡在肥肥的阴唇间,狠狠擦过,李舒雪疼得腰颤。 陆正衍也不好受,他皱着眉继续顶,但还好他找的的小奴隶是个熟妇,很快就骚得流水,汁水抹遍了他的性器,他抱着她的腰,保留最后一点要避孕的理智,往她柔韧的逼肉上磨。 雪白的屁股被他干得起了肉浪,啪啪作响,李舒雪按照他的命令夹紧腿根,可是他这样肏着她,她很难不松了力气,几次夹不住,死死咬住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许久,陆正衍开始揉她的胸,把她的胸衣弄得歪七扭八缠在身上,从胸口到小腹,四处都留下了他深刻的指纹。 “小殊……” “嗯……” 他露出一个半醉半醒的微笑,“李舒雪,好听话。” 说话打乱她的喘息节奏,她有些崩溃,“唔求先生快一点……文高要回来了……” 陆正衍抓握她一只臀瓣,挺身一下干得很彻底,逼肉尝到了长久的折磨滋味,李舒雪骤然急吟,没了办法,主动塌腰夹腿,逼肉挤在一起,再从后面被阴茎生生拓开,她诚恳地求:“喜欢先生……求先生快一点……” 陆正衍受用她的讨好,受往她的背上滑了滑,安抚她的腰脊。 可惜,这点安抚被远处大门口传来的一声洪亮的“妈妈”毁于一旦,她脆弱的腰脊无限紧张起来,连哭求都做不到了,水淋淋的逼在他的性器上乱晃,显然是吓傻了。 他趴下身:“怕什么,他看不到我们。”说完继续干她的逼,龟头数次造访逼穴,碾磨,但他始终保持着高度的律己性,没有侵入。 “妈妈……妈妈!”李文高在对面的长廊上快步走,不远处被树木假山遮掩的二人还在无声无息交媾,李舒雪又哭了,从来没这么怕过,她急急忙忙,用细软的哑音最后一次求他:“陆正衍…射给我吧,我想要呜……陆正衍……小舒求你求你了……” “小舒……”他摆了一下头,重新叫:“小殊……” 陆正衍心鼓如雷,脑子起了火,他勾住她的小腹狠狠地干,两片小阴唇大大开着,贴在肉棒上被磨得发烫,在隐秘的草木之间,他达到了高潮,蜷缩起高大的身子,几乎裹住李舒雪的。 浓精飞溅了在她殷红的阴部、腿根、内裤上,她大喘着慌忙拉起裤子,湿哒哒暖呼呼的精液被她裹在双腿之间,她顾不得脸蛋红不红,就想应声,陆正衍捂住她的嘴,最后再她的眼窝里偷了一个吻,舌尖卷到了她咸咸的眼泪,然后才肯放她走,看看戏一样看她狼狈地跑开。 她的姿势实在有些别扭,臀部像定住了,做不了一点大动作,吓丢了半只魂一样,只管含着胸闷头小跑。简直比偷情的小寡妇还心虚。 陆正衍酒醒了大半,懒散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突然好奇李舒雪的前夫的去向。李文高缺个父亲管教,不然也不至于突然出现,吓坏他勤勉工作的情妇。 21小舒不骗先生 李舒雪跨越客厅的时候步履匆匆,深怕儿子闻见什么,匆忙摸了摸他的头,说饭还要一会儿,要他先回房等等。 李文高眨眼的功夫,妈妈就不在眼前了,她的房门快速合上。他敏锐地察觉她今天的敷衍,小手摸摸脑袋,正疑惑着,转身看见陆先生,他赶紧鞠躬问好。 几天不见,陆先生好像又和他变生疏了,他不甘心,跑到屋里拿出一册看完的漫画,双手递给他。 “陆先生,谢谢你的书,这本我看完了。” 陆正衍两手揣在衣兜里,用大衣角盖住裆部的水渍,这些水渍来自眼前孩子的母亲,面对这个可怜孩子,看在他母亲的卖力程度上,他不由得态度温和几分。 “已经送给你了,不用还。” 李文高还想聊点什么,可是陆先生和妈妈一样步履匆忙,很快,楼上的主卧也合上了。 不明真相的李文高迷茫了一下,乖乖回房间写起作业来。晚饭之前,妈妈给他送了水果,他闻到她身上清新的香皂味道,李舒雪歉疚地轻拍他的肩膀,“今天做饭晚了,等下妈妈就来看你的英语笔记本,小高别急。” 李文高口里含着颗葡萄不停点头,眼睛亮闪闪的,铺满了期待。他现在每天最高兴的事情就是给妈妈展示他一天的学习成果,主要骄傲他新学的生单词。 在李舒雪准备晚饭的时候,陆正衍到厨房拿水,站在原地喝掉一半。 他也洗了个澡,穿着没有攻击性的家居服,漫不经心扫视着做饭的李舒雪。 碍于刚才的惊吓,她看见他进来,并没有过来和他有任何亲昵举动,疏离轻缓叫了句“先生”,都没完全抬起脸,敷衍态度可见一斑。 李舒雪像火烧了眉头,把冬瓜块放进汤罐里,热汤溅起烫了手背,她只是抖了一下手,擦一擦,烫意散去,她继续埋头切菜。 悠闲的雇主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旁,顺手撩起她的头发,顺至肩后去。厨房并不是什么私密的地方,李舒雪防备地侧过身,离他压迫性强烈的胸膛远一些:“先生再等等,就快了……” “忘了规矩了。”陆正衍垂眸。 “先生……” 她还是不肯靠近,紧张兮兮,余光总是注意着厨房门的方向,好像下一秒李文高就会站在那里,惊诧于她的道德低下。 陆正衍表情微沉,“晚餐应该在6点以前完成,如果我忘了给你讲这条规矩,是我的疏忽。” 李舒雪错愕,没想到他想提的是这个,还没反应过来应答,陆正衍就错身走了,一个眼神也吝啬再落到她身上。 晚饭依旧是母子和陆正衍分开就餐,这是一种不必强调的规矩,李舒雪乐于遵守。耳边偶尔钻入来自客厅的一点瓷器碰撞的声音,她知道他在喝汤,手背上的小块烫伤已经不疼了,但她又有了新的麻烦,她迟钝地意识到,先生对她不满意了。 等她得出这个结论,洗碗刷锅完成好自己的任务,上楼想做什么补救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陆正衍换上了休闲西装,手臂上搭了件好看的黑外套,在楼梯口碰见徘徊的李舒雪,他说他要出门,李舒雪抿紧嘴,侧身给他让路。 李舒雪保持着浅浅的睡眠,她确定陆正衍一夜没回来,他能去的地方很多,可以见的人也很多。清晨,她去把遗落在院子里的脏帕子捡回来,一个转身,荒唐的念头钻进了脑子里。 陆先生可能不止有她一个情妇。 她无从打听这些事,闷着头,默默把客厅的地来回擦了两遍,擦完累得腰都难直起来。 陆正衍在bdsm俱乐部听连屿和一伙人胡扯了大半夜有点没的,在专属他的房间睡了一夜,在此之前,他从没使用过这间屋子,房间里附带俱乐部准备的性虐道具,他盯着那一墙的五花八门的东西看了好一阵,联想到些什么,下腹灼热,在浴室撸了一通,射精的时候想的是李舒雪的屁股,她的臀肉撞上去又软又韧。 他的确对李舒雪不满,在床上是游戏,下了床,他要她喜欢他,是新游戏。她胆小如鼠拒不配合,任何玩家都会不满意。 接下来一天他也没回澜院,去了连屿叁番提起的小岛,在环岛公路上飞驰大汗淋漓,体力上压连屿一头,听他唠叨了一下午。 周六晚上,李舒雪终于接到陆正衍的电话。 “明天回去。” 李舒雪看了看身旁的小高,起身走到院子里,轻声:“我错了先生,我没表现好,对不起。” 陆正衍沉默片刻,“如果你不愿意按照我的要求做情妇,今天就可以搬出澜院,辞退的赔偿金齐盛会给你。” “先生……!我愿意,我等你回来……”李舒雪彻底慌了神,急切地思索,想挽救这桩生意。 “是吗。” 李舒雪的心又揪了起来,脚边溪流潺潺,陆正衍不紧不慢:“可是我没看出来你言出必行,李舒雪,我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求先生告诉我…我哪里做的不好。” 陆正衍站在酒店露台边,眼睛不眨地盯着远处的夜海,微抬下巴,音调发凉:“我不相信,你就是这样喜欢自己新婚丈夫的。狡猾地利用我的人脉,却不肯履行自己的职责,李舒雪……” “我的资源不会白给,更不给虚情假意的人。” 李舒雪扶着冰凉的假山石,头皮发麻,良久,眼眶红了一圈:“陆先生,我做的不好,对不起对不起,我离婚很久了……我,但是我答应你了,保证没有骗你,我不骗人……” 她痛苦地闭了闭眼,无奈又疲惫:“陆正衍,回来吧……” 彼端的陆正衍不发一言,低下头去,淡薄的笑容隐匿在淡淡的夜色中,他挂掉电话,走进了卧室。 李舒雪被这个电话折磨了整整一夜未眠,早上早早起来把自己的行李都收拾一整,着手去装李文高的衣服,李文高在一旁抱着一摞英语漫画,惋惜:“妈妈,我们要换地方了吗……?” 李舒雪心酸地揉揉手背,表情难以抑制般沉重:“小高,妈妈迭一下衣服,出去玩吧。” “那陆先生今天回来吗,我想跟他说再见。” “可能吧。”李舒雪跪着把他的睡衣塞进箱角,李文高把漫画书放进去,扣上门,李舒雪的肩膀垮了下来,她干脆坐在地上,攥着手机,尝试打陆正衍的电话。 电话响了二十几秒,她已经不抱希望了,绝望之际,身后的门被缓缓推开,电话铃声重复地响,她慌忙挂掉电话恍然回过身。 李文高笑脸洋溢,“妈妈,陆先生回来了!” 陆正衍眉头稍抬:“有话想对我说?” 李舒雪站起来,忽略了隐痛的腰,格外坚定:“有,先生。” 李文高察言观色,松开了陆先生的裤腿,乖乖出去关上了门,房间里只剩两个人,两只旧行李箱,李舒雪不敢犹豫分毫,跑过去亲吻陆正衍,陆正衍现在却并不着急吻,匆匆一擦便躲开,抚着她的脸,“想走?” 李舒雪不停地摇头,欲哭无泪。 陆正衍长吁一口气,捧着她略显憔悴的脸蛋:“不想,不想走就跪下给我口。小殊,我怀疑你在骗我……” 李舒雪毫不犹豫:“小舒不骗人,不骗先生。” _ 陆总:yeah 22和李舒雪假性约会 再开门的时候,李舒雪脸红耳赤,单手捂着发红的嘴唇,唤来李文高,只说今天不搬家,他不用跟陆先生道别。 陆正衍则神清气爽,罕见地上前抚摸了李文高的头,他疑惑地扬着脑袋,转眼看看李舒雪,又看着陆正衍,后者收回了手,问:“想不想练习英语口语?” 李文高立马说想。 “那就去使馆区旁边的汉林公园,周围外国居民聚集,只有你愿意开口,就能找到人练习。” “好……我记住了,谢谢陆先生。”李文高显得有点激动,跑到李舒雪边上拽着她的衣角,李舒雪不好意思地低了低脸:“谢谢先生……” 陆正衍看着李舒雪,眼神意味深长,“不谢。” 母子二人点点头一齐往厨房去,李舒雪胡思乱想煮着早饭,李文高在旁边给母亲打下手,琢磨着吃完饭去汉林公园看看。他是轻易不敢找陌生人说话的,可是过不了多久要月考了,英语对话是必考项目,这次他想考得好一点,让妈妈高兴。 本着这样的决心,李文高吃完饭就背上了小书包准备出门,李舒雪很是不放心,想跟着送他。 “我顺路,载他去。”陆正衍换了身衣服,盯着李舒雪的脸,“小舒,也一道走。” 走去哪他不提,李舒雪稀里糊涂就带着李文高上了陆正衍的车,他亲自开车,母子俩尤为紧张地坐在后座,只说悄悄话,深怕大声一点得罪驾驶座的贵人,或者乱动一下,就碰坏了奢侈的豪车。 陆正衍不时抬眼,瞥过后视镜里依偎的二人,全程保持缄默。 下车之后李文高给陆正衍鞠了一躬,是妈妈的嘱咐,当然他也很感谢陆先生。 他今天却不端着架子,提着他的小书包掂量了几下,“中午来接你,有事找警察,东边和南边的出口有保安亭。还有……叫陆叔叔。” 李文高呆愣着小脸,温暖又感动,稚声稚气:“谢谢陆叔叔,陆叔叔再见,妈妈……妈妈再见。” “小高别乱跑,妈妈会来接你的。” “嗯嗯。” 胆怯内向的李文高捏着双肩带往公园里走,李舒雪站在树荫下忧心忡忡。 “上车。”陆正衍牵住她的手,很柔地捏了一下。 她自觉地坐到副驾驶上,陆正衍侧倾着身子,明显是讨吻的意思,李舒雪心虚地扫视周围,没有李文高的踪影,她歪着身体去吻他,笨拙地蠕动唇瓣,小心翼翼地尝试张开嘴,用舌尖往陆正衍的唇角勾了一勾,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捂住胸口微侧过头,“先生……谢谢先生。” 陆正衍凑上去再吻了一吻,柔软的唇肉相互挤压,呼吸缠绵,他对这个感觉尤其上瘾,最近频繁接吻,瘾都被勾起来了,快到了要难以自拔的地步。吻毕,他抿住唇,回味着。 “想去哪。今天周日,我不相信你周日不和新婚丈夫一起度过。” 新婚丈夫。李舒雪为这几个字眼羞而窘,也为这几个字眼有片刻的恍惚。 “我不知道,先生决定吧。”她诚实地回答。 “好。”陆正衍正了身,英俊的侧脸对着李舒雪,她垂下睫毛,慢慢系上安全带,那种飘在云间的感觉再次降临。这次,李舒雪却没有上次那般手足无措,而是任由这种感觉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把她的骨肉都泡得发软。 车一直往前开,两个人都不多话,更大的原因是缺乏共同话题,车里静悄悄的,夹道旁满是新绿的树不断闪过车窗,陆正衍感到前所未有的平和。李舒雪的存在感很低,根本不会打扰到他什么。 他在目的地一个街道远的地方停下车,下来步行,李舒雪凑到他身后的位置,犹豫着要不要牵着先生的手,可惜没有陆正衍眼神的变相鼓励,她还是没有那个胆子,走出去十几步,陆正衍回身牵住她。 李舒雪自卑自己粗糙的皮肤,稍稍蜷缩着手掌,尽量不让他摸到她手心的茧。她穿得很难看,起码和陆正衍站在一起不协调,她能感觉到行人偶尔投射的好奇目光,拘谨着跟上他的脚步。 他们穿过一条马路,往上走,目的地的大门在侧面,李舒雪抬起头,默念着这所中学先生的名字,陆正衍忽然松开了她的手,“往前走走,不进去。” 李舒雪跟着他慢慢走,“先生以前在这里念书吗?” “是。” “那很厉害啊,我给小高找小学的时候,听过这所高中,要是小高以后也能……” “李舒雪。”陆正衍打断她,对她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忽然又意识到带一个没有共通记忆的替身到这里来是一件多么荒唐的事,顿时失了兴致,转身往回走。 “该回去了。” 李舒雪赶紧跟上去,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先生为什么生气,到转角的时候她拉住他的衣角,深吸一口气,赌一把:“先生以前经常吃这个吗?” 她指着一家早餐店,现在都过了十点,客人稀少。 他摇头,“现在周围的店基本是近几年开的,十几年前的店,只剩对面那家琴行还在。” “……这样啊。”李舒雪望望琴行,有些气馁,无计可施。 “走吧。”他一把勾住她的腰,全然不在意周围的眼光,李舒雪洗到掉色的黑色薄棉服被他的手臂压扁,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众人却以为他们是情侣,这样的现实和表象的落差使她不自觉低头,让头发挡住脸,越来越直不起脖子。 她以为到了车里就会好了,可是陆正衍没带她上车,转而领着她进了一家商场,她隐隐有感觉他要做什么,先拒绝的态度十分坚决:“先生别给我买什么……我还不起。” “谁说要给你买东西。” 陆正衍上下打量她的穿着,的确很难看,糟糕透顶,毫无品味可言,不过他现在并不需要打扮她以满足自己的性需求,拉着窘迫不已的李舒雪直上顶层电影院。 “想看什么?”陆正衍把手机递给她,让她选。 李舒雪顺从地划拉着手机屏幕,突然迟钝地反应过来,抬起脸,“先生,这算,算约会吗?” “只是打发时间。”陆正衍蹙起眉,这不是约会,只是心血来潮,只是想给李舒雪一点接近自己的机会,不然她很难达到令他满意的痴情状态。他时刻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哦……好……”李舒雪顿住手,随意指了一部很便宜的文艺片。既然只是打发时间的话,那还是少浪费先生的钱才好。 电影还有二十分钟开场,两人在大厅里相对而坐,都沉默不语,生疏尴尬得像是第一回相亲见面。李舒雪不知道一个喜欢自己金主的情妇到底需要做什么,就默默起身去买了一桶爆米花和一大杯冰可乐,城里的东西很贵,这样的消费对于她来说过于奢侈,付钱的时候她又心疼又难受,不过一转身,还是微笑着把东西送到陆正衍面前。 “给先生。” 陆正衍不解地凝视着她,“我不吃这些。” 李舒雪无措,抱起爆米花桶和可乐,那股心疼难受劲儿又往心口涌,自责自己乱花了钱,“那我带回去给小高……” 到了进场的时候,陆正衍走在前面,她抱着东西步履沮丧,为了48块钱一直难过到电影开场,小高吃不了这么多,最后肯定要浪费的。 23亲不够怎么办,嘴痒 电影不知道是哪个欧洲国家的产的,李舒雪一个字也听不懂,一个劲儿地看字幕,很快眼睛就累了,扭头看看陆正衍,他双手轻轻交握放在身前,注意力很集中。 和喜欢的人看电影是好事,李舒雪经历过,可是今天这样算什么呢。她无奈地叹气,再坚持了一会儿,抱紧爆米花的手臂逐渐松了力气,眼皮沉沉阖上,听不懂的缠绵外语讲话变得模糊,昨夜太忧心太累,此刻她靠在椅背上睡着了,脸庞安静,永远透着温柔。 电影刚放到一小半而已,陪看电影的人就见了周公。十几分钟过去,陆正衍确认她睡熟了,拿过爆米花桶,捻起一颗吃进嘴里,甜丝丝的,黄油的香气很浓。他继续着,直到把爆米花的小山丘吃掉了,咔吱咔吱的咀嚼声很慢很慢,并没有吵醒李舒雪。 电影即将进入结尾,主角冗长的对白枯燥无味,陆正衍伸手勾住李舒雪的侧脸,托住她的下巴,她朦朦胧胧醒过来,吓了一跳,他向她做了一个嘴型,李舒雪挤着眼睛看明白了,出了无奈还是无奈,她凑过去把嘴唇送给他解瘾。 李舒雪觉得自己好像还在梦中,不然为什么他的唇尝起来是甜的,又软又甜,和陆正衍本人的严肃极不搭调。 “先生……”她闭眼呢喃着,吻偏了地方,一直吻到他的下颚骨上。 陆正衍享受着她带着惺忪睡意的吻,这才是看电影美妙的地方,他今天没有白白浪费时间。 悠扬的小提琴音乐在影厅里回荡,稀稀疏疏的观众并没有人注意到坐在后排亲吻的两人,李舒雪行为大胆起来,主动勾住陆正衍的脖子,趴在他的胸口喘气。陆正衍舔了一下唇,完全满足,随手捻了两颗爆米花凑到李舒雪唇边,她张口含进嘴里,恍然大悟,先生偷吃了她的爆米花。 她想坐起来,陆正衍勾住她的背,让她以这样一个别扭的姿势压在他胸口,他继续看电影的结尾。镜头从阿尔卑斯山脉中部向远处眺望,重重山峦如影似幻。 “陆正衍……”李舒雪终于从他的臂弯里解脱,陆正衍也好像卸下了一项任务,站起身,“走吧。” 两人回到汉林公园接上了李文高,他不知道见了什么人,模样很高兴,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跟李舒雪分享,为了不吵闹到陆叔叔,他选择乖乖坐好,吃爆米花。 陆正衍没开回澜院,而是带着母子去了一家有名的中餐厅,他负责点了大部分的菜,李舒雪负责心疼钱和惭愧,李文高只负责默默进食。 晚上李舒雪把自己洗干净了主动敲响陆正衍的门,他很乐意她主动,刚准备脱下她的睡裤去揉她的逼,李舒雪拿出一沓钱给他,他们母子的饭钱,七百的纸币,在她看来沉甸甸。 陆正衍眉头一扬,“如果你真欠我什么,我会提醒你。但是不欠的时候,你自己送给我,我不会拒绝。” 他毫不犹豫收了李舒雪这七百块,装进自己的衣兜里,李舒雪心疼得滴血,隐隐有些后悔,又不能厚着脸要回来,为了七百块钱,快把自己憋屈哭了。陆正衍毫无负罪感,坦坦荡荡开始扯她的领口,低身含住她的乳尖…… 这一夜陆正衍兴致不错,折腾了她两回,李舒雪前一夜没休息好,又在他身上散尽力气,下床时摇摇欲坠,他大发慈悲她抱下楼,李舒雪躺到自己床上还一直说感激他,念叨着他对文高的种种帮助。 “陆正衍……” 性爱过后的亲密氛围还没有消散,她献给他一个晚安吻,陆正衍抚着她眼角的小痣,明知故问,“怕生吗。” 李舒雪不违心,“有点……” “下周有个宴会,你跟我一起去,什么都不用做,我带你。” “我只是个保姆,先生,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在家等你回来……” “这是命令。”陆正衍把唇印在她的唇上,好像怎么都吻不够,“我没有其他的女伴,你有义务出席。” 李舒雪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他给的亲热就远了,门关上,李舒雪闭上眼睛,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夜无梦- 尒説+影視:ρ○⑧.αrt「Рo1⒏аrt」 24测三围 陆正衍好像又过足了瘾,不回澜院来了。李舒雪五六天没有见到他的踪影,恰好过完一整个经期,周六早上,他总算想起她来了,打电话问她的叁围尺码。 李舒雪想起来先生提过的宴会,紧张叹气,含含糊糊,说自己没量过,不能确定。 陆正衍沉默一会儿,“我卧室里有软尺,你打扫的时候看到过没有。” “嗯嗯。” “现在去量,把衣服都脱掉才准。” 李舒雪揪着领口跑到他的衣帽间找出皮质软尺,电话还没挂断,他突然喊她,“李舒雪。” “嗯?先生……” “衣服脱了没有?” “还……没有。” “你会不会量?”他换了一边听电话,放下叉子,后背靠在椅子上。 “应该会,先生,我先挂断电话了,等量好了告诉你。”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没有应该会这个选项。” 他把话都定死了,李舒雪为难地捏住软尺,进退不能言,好一阵,“那我上网查一下,应该不难吧。先生,等等我。” “量错了谁负责。礼服不便宜,穿上不合身再换,岂不是完全浪费一条裙子。晚上就要穿,万一不合适一整套的搭配都要换掉,李舒雪,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 “那怎么办……”李舒雪直愣愣站在他的卧室里,盯着他的枕头不知所措。 陆正衍缓缓道:“我回来帮你量。” “啊……先生在哪里啊,要先生专门回来一趟,太麻烦了……” “弄错了只会给我制造更多麻烦。”陆正衍语气强硬,她开始手心出汗,“那我等你回来……你吃过早饭了没有,要不要我准备什么?” “你觉得你现在需要做什么准备?” 他的反问她答不上来,被挂断电话,她坐在他床边捏着软尺,毫无头绪。陆正衍离她确实不算很近,李舒雪给他做了一份西式早餐的时间他还没到家。 李文高在外面院子里读英语,第一时间发现步履匆匆的陆正衍,打招呼:“陆叔叔好……” 陆正衍停下来,李舒雪站在不远处的门口望着他,他难得有耐心,接过书,拷问了他几段话的翻译,李文高都能流利地答出来,不难看出他身上有和他母亲相似的品格,勤勉认真。 “掌握得不错。下次问你后面的,继续读。” 陆正衍欣赏地抚了一下他的头,抬眼看见李舒雪靠近,她双手交握在身前,预想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模样局促,“陆先生……” “嗯。”他在李文高面前和她保持着恰当的距离,这让她安心。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里,在李文高视线不能及的地方,李舒雪略显急切地吻了吻他,打破了他们几日不见的生疏感。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脸,“不明白我说的话?为什么,没做准备。” “我做好了先生,牛奶还没有凉,那等先生吃了饭我们再量吧。” 她完全没察觉陆正衍话语间传达的情趣意味,拉住他的手就想往下走,只关心他饿不饿,但是迟钝看不出他此刻只想满足另一方面的欲望。 陆正衍喉结动了动,“李舒雪。” “嗯?”李舒雪望向他的目光依然诚挚单纯,有点好笑,他笑不出来,勾住她的腰几乎提着她半个身子拥着上了楼,一关上门,他就压住她的身体疯狂地索吻,李舒雪完全不抵抗,很快在他的胸膛和凉凉的门板之间感觉冰火两重天,她奋力仰着脖子,几乎窒息,从眼尾到耳根都泛起红,从白皮肤里透出来,触感绯烫。 他动手扒她的裤子,李舒雪哼了哼,掏出捂热的软尺摁在他胸口,“先生……这个给你。” 陆正衍快被气笑,有这么不解风情的情妇是他的失败,他没有把她调教好。 “就这么想用这个?好……”他低身一把抱起她快步往床边走,摔在床上,李舒雪脑子发晕,手里的软尺被人拿走了,很快她身上的衣服也被剥去扔到了地上,他欺身压着她,散开皮质的软尺勾住她的后颈,细软的软尺勾着她渐渐撑起身体,她受他的言语指引,去解他的皮带扣,下面硬热粗硕一根,她每一次无意的摩擦的触碰,都会让他的呼吸变沉。 性器被解放,勃起着,暴露在空气中。陆正衍将软尺往她脖颈上缠绕一圈,理出她浓密的黑发,红棕色的薄皮勒住她脆弱的颈,瞬间收紧她的呼吸。 “先生……”陆正衍歪了歪头,并不理会她,她调整姿势跪坐起来,闭了闭眼,轻喊:“主人……” “小奴隶,舔一舔。” 他稍微晃动手腕,柔软的皮搔刮她的皮肤,好像是因为他的宽容,她才能得以继续呼吸,保持鲜活。 她已经做过两回这样的事,动作褪去一些青涩,她珍重地抚摸他的欲望,诚挚地为他服务,用嘴巴将他舔到硬无可硬,粗糙的手掌握住茎身撸动的时候陆正衍会被她干燥的死茧弄得刺痒,龟头戳弄她的嘴唇,他拽着软尺带,操控着她的动作,哑声命令她含得深一些,她有韵律地摆动头颅,龟头一直插到她喉间,李舒雪完全无法用嘴呼吸了,鼻孔翕张,像要淹死的人,清秀美丽的脸浮起血筋,她死死揪着他的西装外套。 在她的喉间肆意游戏了几遭,陆正衍推开她的头,她咳嗽的间隙,他的手往她的腿间探去,摸到一手的湿润,李舒雪夹住他的手,难为情地望望他的眼睛,他全然沉迷游戏,冲她含蓄微笑:“小奴隶,今天怎么湿得这么快?” 李舒雪心慌地摇头,脖子上缠绕的软尺一边垂落在她胸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在乳晕上擦动,熟红色的乳头激动地竖起来。 “主人……” 陆正衍硬得难受,套上套子却不着急插进去,勾起她的背,让软尺滑过肩颈,勒住她的胸,他俯着身,收紧软尺,手指微陷进乳肉里,看她的眼睛,再仔细看软尺的读数,李舒雪胸膛起伏得厉害,乳肉不停拍击着靠近的手,他忽然使坏,揪住她的乳尖。 “嗯嗯——先生别……量、量好了吗?” “看不出来这是错误示范吗。惩罚你撒谎,明明不会测,却说应该会。”他松开她可怜的乳尖,手往另一边的乳尖上触了一下,李舒雪立刻怕得往后缩,他偏要摸,打圈揉了几揉,李舒雪哼两声偏过头去。 “我错了……” 他眼角带笑,拍她的大腿,“起来跪着,跪直一点先生才能测。” 李舒雪照做,腿间湿得流水,还没被人碰就开始充血,她背对着他跪着,后面贴上来两只手,一只掐住她的腰稳住她,一只捏住她的肩用力压下她的身体,软尺在胸前像蛇一样滑动,他命令:“保持这样,不许动。” 李舒雪双手撑在大腿上,战栗着,陆正衍的手伸到她胸前摩挲,将软尺一点一点调整到她的乳尖上,绷直,最后一次检查,手指滑过她的胸肉,她咬住嘴唇,下面狠狠缩了两回,“先生……好了吗…唔——” 正是难耐之际,男人的性器从屁股后面顶了上来,柔软的穴早已准备好,他一撞,她便接纳了他,含住半根阴茎,身体被撞得失去平衡,她摇摇晃晃拼命才稳住没有摔到床上,陆正衍扬了扬脖子,抽出,干得更深,拓开她的紧致。 “唔唔……不行的……”李舒雪剧烈晃动着,屁股往他身上做,越弄越糟糕,一下含住了整根。“嗯嗯……”软尺勒进了乳肉,他又得重来一遍。 “不是警告过你不许乱动,现在要重新测了。小奴隶还想要更多惩罚?”陆正衍的声音悠悠从背后传到她耳朵里,好像有点远,李舒雪又看不见他的脸,没有一点安全感,皱着脸拼命缩紧肌肉跪好,床上又软,她跪得艰难极了。 身后的人却一点也不善解人意,感受到她臀肉的紧张,变本加厉挺腰往里捣弄,李舒雪倾斜着身子发丝抖落满肩,下身热得起火,“呜呜……不要……先生快一点……” “那就快一点。” 陆正衍心眼坏极了,猛地挺身一撞,囊袋拍打臀肉啪地作响,李舒雪呜咽着失去了平衡,他一把勾住她的腰身,终于把她抱在怀里,她抽泣起来,委屈又难受,巴巴地关心他的进度,“先生好了没有呜……跪不住了……嗯…嗯……” “好了……”他记牢她的数字,心情过分愉悦,伏在她耳边,难得哄一句:“小奴隶乖乖的,再测一下腰和屁股。” 李舒雪只求这样的折磨早点结束,顺从地点头,软尺环住她纤瘦的腰身,这次陆正衍测得极快,测完把软尺粗略团起来扔到一边,李舒雪诧异扭过头,他压下她的身体,掌住她的臀:“这里恐怕要等下才能测。” 说完如脱笼的野兽一样发狂,疯狂肏干起来,李舒雪根本不知道他这一周蓄积了多少欲火要发泄,只觉得后面很痛,屁股又热又麻,被撞肿了,小逼穴含着阴茎剧烈高潮,又在一次次撞击快速进入下一次高潮,钝钝的快感席卷全身,李舒雪在他身下小兽一样弱弱嘶鸣,求饶叫停,身后的人充耳不闻,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不断填满甬道,强势地用性器填满她所有空虚。 “啊……陆正衍、陆……先生…先生……呜……主人…疼…”她头昏脑涨,什么也无法思考,呻吟都是无意识的呓语。陆正衍今天做得格外久,不愿意轻易结束这样的激情,把李舒雪折腾坏了,结束时抽出阴茎的时候她趴着一动不动,骨头都酥软了。 他抱着她吻,缠缠绵绵吻了很久,把她的高潮潮热都吻过了劲儿,才去把软尺捡回来,勾起她的臀,仔仔细细比在臀尖上测出最后一个数字。 陆正衍明白,这个数字并不准确,因为现在李舒雪的屁股又红又肿。他盘算着,等她好了,哪天有空他还可以再测一次,毕竟数字要讲求准确。 25深入交谈 李舒雪下午收到两套裙装,一条白色钉珠短裙,一条深绿大露背长裙,陆正衍让她自己选一套,她各自摸了摸两条裙子的面料,麻木的自卑感从指腹一只蔓延到心脏,她摇摇头:“先生,我穿不了这么贵的东西,我没有那样的气质。” “衣服而已。”他自作主张,拿起露背绿裙比在她胸口,“就这件,不能穿高跟鞋就不穿,自然就好。我叫化妆师进来。” 李舒雪默默缩起手掌,“好……” 陆正衍一走,几个陌生面孔进到卧室,热情地拉着李舒雪坐下,摆开他们的装备准备开始化妆造型。李舒雪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呆坐,被他们从上到下梳妆打扮过,看着自己逐渐变得陌生奇怪,她抿紧嘴巴一个意见和疑虑也没有说出口。 造型师热情地建议她穿中跟的高跟鞋搭配,把鞋子捧到她面前,她也没好意思拒绝,低着头看着他给自己穿上,她想阻止这样的服务,被人摁住肩膀,温柔地告知:“我们来就好,弄褶了裙子不好。” 李舒雪浑身都无所适从,晃晃悠悠站起身,走了几步习惯了一下,纤细的跟并不好驾驭,尤其踩在地毯上,她担心自己不留神会出丑,想着想着,脸有点红,血色从淡妆里透出来,反而还显得气色饱满,几个人十分满意,下楼去请陆正衍。就下楼梯那么点功夫,几个人八卦的眼神早就来回传了八百回。 陆正衍坐在沙发上,旁边站着李文高,像只受训诫的小鹌鹑。 “晚上你妈妈跟我出去办事,你别乱跑,保安七点钟会给你送饭。” “嗯。”李文高十分郑重地点头答应,妈妈有段时间经常通宵不回家,就是为了赚钱,很是辛苦,他只希望妈妈能早点平平安安回来,没有一点想趁机淘气一番的念头。 “陆叔叔,那妈妈今天会回来吗?” “会,但是会晚,你别等。” “嗯,知道了。” 陆正衍的眼神淡淡扫过几个化妆师,摆手让他回房学习,李文高也怕跟几个陌生人说话,赶紧回了房,孩童无辜的大眼睛终于消失在陆正衍的视线里,他感觉莫名轻松。 “陆先生,都好了,请先生上楼过目。” “叫李舒雪下来。”陆正衍并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放松着往后仰,手指勾着黑领结。几个人面面相觑,赶忙又上了楼,只留下个领头的造型师,站在一边陪笑。 李舒雪是被人搀扶着走下来的,陆正衍老远就发觉她走路困难,隐隐有些不悦,她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他起身迈着大步子靠近,伸出手,李舒雪乖顺地把手给他握住。 “把鞋脱了。” “哦,好。” 李舒雪当即脱了鞋,光脚踩在地毯上,周围有外人,她拘束放不开,紧绷着表情,一点点暧昧感都不外泄,不在主动外人面前招摇。陆正衍却毫不避讳,牵着她往卧室走,从二十几双鞋子里选出一双只带矮跟的棕褐色矮跟凉鞋,是寻常的款式,和宴会似乎并不搭调,李舒雪穿上以后站起来额头刚刚到他下巴的位置。 她一身衬她肤色的绿裙,再披上保暖的浅棕色狐狸皮草,脚踩褐色鞋子,像自由的草木精灵,不像他的保姆,也不像他的情妇。陆正衍上下扫视,终于觉得顺眼,遣走了闲杂人等,手掌在她腰间摩挲,揉起几层绿波,“只是个生日宴,不用很隆重,高跟鞋也不适合你。” 李舒雪惴惴不安点头,跟他下楼,上了车还忐忑不已,“先生……我会给你丢脸。” “我的脸面掌握在我自己手里,你没有那个能耐。” 李舒雪沉默,他勾住她的腰身,用手帕擦拭她的嘴,李舒雪呼吸急促起来,陆正衍低头一口含住唇肉,咬在齿间磨了一下,把她的唇肉啃得比涂了浅色唇蜜还红。 “陆正衍……” “嗯。” 他吩咐要给她画淡妆,现在后悔了,其实李舒雪的脸素颜最好看,也最方便。现在他不能吻舔她眼尾窝的小痣,只能用手指把那颗小痣揉出来,用眼睛过了回瘾。 亲热过后,李舒雪的紧张明显缓解不少,和他靠在一起,“小高不知道我今天要去哪……” “他不需要知道,你和我的事情,他都不需要知道。” 李舒雪赞同又羞耻地低下头,“嗯。也不知道小高的心源什么时候才能有消息。” “你不放心我。”陆正衍瞬间语气低沉下来。 “没有,先生。”她垂眼:“我只是担心,万一一直找不到怎么办……他5岁的时候,在老家的市医院里做过一回矫正手术,可还是不行,我好怕他突然有一天在学校晕倒……” 她的眼神那么悲伤,楚楚可怜,陆正衍握住她的手,“当时做手术,钱从哪来的?” “前前后后花了10万多,借了4万,东拼西凑,我把打工的钱都花进去了,家里的田地也都租出去了,二十年的租期。” “你前夫一分钱也没出?” 李舒雪蓦地缩起肩膀,车里明明不冷,她的手却逐渐冰凉,“他应该……没钱。” “离婚了就没见过?” “见过。” 陆正衍眼神一凛,侧过身,“什么时候?” “小高手术住院的时候,他来医院照顾了他两天,听医生说手术不怎么成功,不算康复……”她嘴唇颤抖,“他就又……” 李舒雪脸色灰败,艰难地吐出一口气:“又走了。” 陆正衍勾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脸和他四目相接,陆正衍天生就张了一张容易令人信服的脸,她望着他,眼波流转,“先生。” “心源一直在找。” “好。” 他用手指挑开耷拉在她眼角的一缕发,欣赏她的眼睛,沉沉道:“小殊,你现在做的一切都不会是白做。” 李舒雪睫毛颤动,似入了迷,喉咙发哽,“好……我相信先生。” 他拢住她的头,低头跟她说话的样子透着几分珍爱,“等会儿跟着我,别乱跑。” “嗯。” 车里安静下来,李舒雪依然揪着心,但这颗心里装了满满当当的希望。 - 晚上还有一更,大概11点过 26如何让李舒雪喜欢我partn 陆正衍到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侍者收了二人的外套领着他们往里走,李舒雪没了狐狸毛的包裹,黑发柔顺长发披散而下,遮住大半个背,还是露了一小截腰,她紧紧搀着陆正衍的胳膊,步伐稳当,大厅里灯火敞亮,光彩照人。 他们融入觥筹交错的人群,很快蓄积了大量的视线关注,周围的人纷纷站得远些,把两人围在中间。陆正衍先端了一杯酒给她,才转身跟对面的人聊起来,李舒雪不会喝酒,捏着杯子直愣愣站着听他们对话。 “你母亲身体还好吧,有段时间没看见罗董了。” “一切都好。” “你怎么才来。”连屿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看见李舒雪,诧异,“你也来了……” “连先生好,黎小姐好。”此刻李舒雪就是一根绷紧的弦,根本不敢说错话。 “你好。”黎玖大方地打量她的穿着,嘴角勾起,“李舒雪小姐,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儿怎么样,你的先生似乎有事情要忙。是吧陆先生?”她含笑看向陆正衍。 “她留在这儿。”陆正衍目光冷淡而坚定。 “留留留,真是……”连屿拽拽黎玖的手腕,放低了声音:“前不久揽天集团的王总的千金给他送花来着,趁着人家22岁生日宴会,这是拉人来挡桃花了啊,姐姐别管了。” 李舒雪低下头去。 “好好玩。”黎玖拉着连屿走之前,特意跟她说,像是鼓励。李舒雪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她实在是太漂亮了。 “你跟她,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她难为情地停顿,“上回我去先生去的酒吧,问什么是sub,碰到黎小姐了。” “以后我不在,别去那个地方。” “嗯,先生。” 李舒雪又被他带着进入人流之中,大厅里年轻的男宾很多,有商界新贵,也有像陆正衍这样的业界精英,部分是受邀来王总千金跟前碰碰运气的,王总的面子不能轻易拂。 对李舒雪来说他们都是生面孔,她只和陆正衍贴近,用僵硬的微笑回应每一个人。陆正衍带着她在大厅里转了小半圈,逢场作戏、圆滑社交是他的长项,李雪舒确对此一窍不通,不过才见了十来个人,就感觉累了,端着酒杯,手腕酸得厉害。 他察觉到她在强撑,带着她找到黎玖,“她跟你待一会儿。” 黎玖淡笑,“人用完就给我了。” “她累了,跟着你休息一会儿。” 黎玖笑而不语,招招手让李舒雪坐在她身旁,连屿刚才碰上了熟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她递给她一杯果汁,“喝这个,陆正衍他自己都不喝酒,给你拿什么酒。” “谢谢。”李舒雪感觉放松多了。 “今天穿得很漂亮。”黎玖夸赞道。 “谢谢……” “跟我聊不起来?” “不是不是……我可以聊的。”李舒雪还是不适应在这样的环境下泰然处之。 “你这一身是很漂亮,可是怎么看……不太像你自己的风格,有点太张扬了,裙子你自己选的?” “是先生选的,鞋也是先生选的,他不让我穿高跟鞋。” 黎玖锋利的眉尾微抬,“难怪。” 她低头想了想,缓缓道:“以前……陆正衍有位朋友,不爱穿高跟鞋,性格洒脱,很巧,你这身打扮倒适合她。” “先生的朋友我只认识黎小姐和连先生。” “是,你不认识她。”黎玖意味深长地收回眼神,“以后要是见到这位朋友,李小姐要记得,你的先生,很欣赏这位朋友。” “嗯,先生的朋友,肯定很优秀。”李舒雪逐渐品出些奇怪来,接话吃力,干脆想逃走,“黎小姐,我去下卫生间……” “嗯,从正门出去左转。”黎玖的目光始终带着几分怜悯,李舒雪人在雾中看不明白,快步沿着宴会厅边缘出去。 一抹耀眼的绿色逐渐远离他的视线,陆正衍站在二楼,仰头抿一口酒,虚了虚眼。 大厅外空气冷冽了好些,李舒雪却感觉让人清醒,在酒店走廊徘徊,里面的热闹氛围和她格格不入。先生的嘱咐她记得,她没乱走,这四周没人,用不着僵笑,不至于出丑。她的裙子是柔润的丝质,她怕抻坏了,连蹲下都不敢。 “你是陆正衍的女伴?”从拐角地方冒出来一个陌生男人,李舒雪警惕地攥起了拳头。 男人靠近,看清她的脸,笑了:“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李舒雪捂住胸口,“……先生问。” 男人的笑意突然扩大,逐渐有些畏缩起来,李舒雪心头一紧,不想惹任何麻烦,抬脚想走,男人拉住她的肩膀,猛地用劲儿把她摁在墙上,李舒雪如遭当头棒喝,手臂抵住他的胸口,“放开!” “我还没问问题,你走什么。” “放开我……!”李舒雪吓得疯狂抽气,男人醉酒的难闻吐息熏着她的脸,他离得很近,近到可以亲到她的脸。 “滚开……不要——”她贴紧了冰凉的墙,骤然身体一僵,男人勃起的下体擦过了她的裙子,恶心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她毛孔皱缩,汗毛直竖。终于反应过来,她开始拼命挣扎,推拒着陌生男人,他勾住她的腰,把自己往她身上贴,掐住她的脖子,嘴唇擦过她的脸蛋,“陪陆总一晚上多少钱,啊,你一晚上卖多少,我买了,我买了……” “唔……不…” 滚烫的眼泪烫过眼尾的小痣,很快濡湿了半张脸,李舒雪无法冷静,男人已经开始分开她的腿,她却被人掐着脖子连完整的呼救也呼不出来。她在心里大喊先生,谁也听不见她的喊声,包括她自己。 此时此刻,就在折角的另一面,陆正衍靠墙站着,黑沉着脸,双拳紧握,却并没有出面。 侵犯李舒雪的男人真的好奇问题的答案,醉笑着松开手,她仰起头咳嗽又反胃,他继续逼问,她呜咽着摇头,“我不卖,滚开……滚开……” “不卖,不卖难道你倒贴跟着他?”男人气笑了,手掌在她腰间游走,细滑的皮肤是极品触感,他爱不释手,“说个价格,等跟完他,我是你的下家。” “我不卖。”李舒雪像只被人狠狠揭开伤疤的雌兽,鲜血直流,拼命抵赖不肯承认身上那昭然若揭的伤口,“不卖……你走开,放开我,我不卖的……先生!先生……陆正衍……先生……” 她开始拼命高呼求救,这样的举动完全激怒了男人,他俯身就要撩她的裙子,“不要…不要……不……”李舒雪彻底绝望,牙齿刺破了舌头,尝到血腥的滋味,下身被人摸了一把,她浑身发抖,眼神灰暗。 浑身剧痛着,下一瞬间,压在身上的重量蓦然松去,她瞪着眼睛慌忙地下蹲抱住自己,蜷缩一团。 如救星降临一样的陆正衍揪着男人的衣领,一拳又一拳砸在他脸上,膝盖狠命压住他的肚子,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压碎,生生用拳头将他砸得头破血流,陷入昏迷。 李舒雪缩在墙根底下,像只被吓坏的流浪狗,狼狈极了,喉咙里间歇发出一点可怜的啜泣声,陆正衍跪着搂她,她扑上去抱住他的肩,像抓住救命稻草,“先生……” “嗯。” 陆正衍眼里没有一丝混沌,神志清明到不能再清明,安抚着他可怜的小奴隶,扮演慷慨正义的拯救者,把她从困苦中解救出来,给她雪中送炭般的无上温暖。这样的温暖催人上瘾,猛烈而持久,鲜少能找寻到替代品。 “为什么乱跑,我在找你,李舒雪。” “先生,先生……我……我错了……” 他温柔地抚她的脸,“嗯,你错了,跟我回去。李舒雪,你认识他吗,你喜欢他吗?” 李舒雪要疯了一样摇头否认,嘴里念念有词。 陆正衍托住她的脸,亲吻她的唇,“那小殊喜欢谁?” 李舒雪的血液这这一秒钟沸腾翻滚,她今夜受尽了恐吓,在被恐吓之前和之后的温情时间里,都被这个叫陆正衍的先生完全占据,他给了她数不请还不清的关切和帮助。 她深吸一口气,用上这半辈子的勇气,决心就这一回不要窝窝囊囊,她粗糙的手抓住陆正衍的手背,皮肉摩擦,她紧紧抓握着,沙哑的气音钝滞却坚决有力:“我只喜欢先生,先生……我不喜欢别人……” “谢谢先生。”李舒雪用手搓去脸上陌生男人的气息,浑身冒着不知圆滑世故的傻气,虔诚地吻上陆正衍,陆正衍勾住她的背,用掌心的温度融掉她皮肤上令人恶心的肮脏气息。 就在陆正衍来的方向的走廊不远处,黎玖站在原地难以置信目之所见,脱下高跟鞋提在手里,不发出一点声响,光脚离开了这个令人作呕的作恶现场。 —— 没错,陆正衍又在pua小舒的感情,要pua到他满意的程度为止。他有毛病,随便骂。 27绿裙低下的风光 倒地的陌生男人无人在意。 陆正衍允许她钻进自己的外套里,他抱着狐狸皮裹着她,把人送进了车后座。李舒雪脸上的妆被泪水冲掉了大半,眼角勾人的上挑眼线没有了,睫毛沾了水,塌下来,她的眼睛终于又恢复了单纯美好的样子。 陆正衍用手帕一点一点拭去她眼尾的黑色残留,李舒雪一动不动,眉梢微蹙,眼神跟着他的眼神走。 “回公寓。”他收回目光,也收回手,把帕子放在腿上迭起来装进口袋,对司机道。 陆正衍常住的公寓离这里车程不过十分钟,眼下可以回去应个急整理一番再回澜院。既然是他把人家的母亲带出来,多少要负些责任。 到了停车场,司机得到可以离开的指令。李舒雪抱着手臂,胸口的乳肉鼓起来,在昏暗的夜色里还是那么显眼。 他突然改了主意。 “他碰你哪儿了?” 李舒雪禁不住一阵寒颤,“他抱我……亲……亲我……” 陆正衍快速反应:“亲了哪?” “……脸。” 他绷紧的肩背顷刻放松下来。 “身上有伤没有?” “没有……先生,文高还在家里,我该回去了,我不能住先生的公寓……”她白着脸,不愿意回忆刚才的情形,不仅因为男人的侵犯,更因为男人说的话,他把她当可以一夜一夜购买的妓女,大概在所有人眼里她就是那样的,虽然事实的确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怎么确定身上没伤?”陆正衍顺着她的情绪,语气轻柔了些,揽过她的腰,“我帮你检查检查。要是带着明显的伤回去,你儿子恐怕会吓哭。” “坐上来,我检查一下。”他拍一下自己的大腿,像在召唤听话的小狗。 但李舒雪不是什么小狗,她总有数不清的顾虑,有使不完的羞涩,更很会不听话地婉拒他。她果然摇头,“要是有什么伤我回去擦一点红花油揉一揉就好了,很晚了,先生……” 陆正衍微微不耐,打断她:“刚才说喜欢我,现在我想对你好,你拒绝。李舒雪,你的喜欢是假的,你也懂逢场作戏?” “先生,我不会作戏……”李舒雪心口几分酸涩,垂眼答应,“好。”话落往他身上爬去,把长裙撩至腰间,岔开腿,屁股落在他的腿上,他的手搭在她的臀侧。 “肩膀红了。”他撩起她的头发,像无赖找到了证据,瞬间什么都能站得住脚。“我看看肚子有没有受伤。” 李舒雪无奈,拉下肩带,双乳缓缓袒露。露背的裙子,她贴了乳贴遮住乳尖,陆正衍不找任何理由,撕下一边来,乳头闷出了汗,摸上去些许滋润,他的拇指和食指夹住乳尖,往下扩张,虎口锢住乳肉,指腹落在她的肋骨上,她忽地缩动腰腹,有点痒,抓住他的手,“陆正衍……” “腰也红了。”陆正衍反手握住她的手,稍仰着脖子,眼神如猎食的狼,“下面呢,他也碰了……?” 李舒雪难堪地点头,低眼瞥见陆正衍腿间凸起的一团,缩缩手,呼吸有点乱。 陆正衍拽着她的手腕不放,问:“李舒雪,避孕套呢?” “没带……先生,回去吧,别在这里。”她不安地挪动屁股,车里空间逼仄,她有些呼吸不畅,陆正衍的拇指卡进了她的内裤边,“下面受没受伤,你和我都还不能确定,不能讳疾忌医。” 柔软的一片蕾丝被他的手指勾搓成一条线,他的手大腿间私密处伸,李舒雪明白躲不过这一回,主动往前靠了一靠,阴阜撞在他的手心。陆正衍的触碰像是良药,她不仅不排斥,还悄悄有些激动,小穴吐出一点逼水,濡湿了腿心,他精准地探查到,手指挑起薄蕾丝,指腹压在她的逼穴口,她急哼,往上窜了窜。 陆正衍的手指在逼口打转揉搓,中指浅浅往里入,“他摸过这里?” “没有……” “好。”陆正衍将食指也挤入,两指紧致湿润的甬道里钻,滑腻腻的肉裹住他的手指,像柔润的唇抿着他,他插进去两个关节,手指在温热的肉壁间左右晃动,手掌包着她肥肿的逼左右摩擦。 “嗯嗯……先生停……这里没有伤,我没有受伤,我们回去吧唔……” “停?” 陆正衍又加了一根手指,愈发加快了摩擦的速度,明显感觉到阴唇逐渐在发肿,李舒雪发了骚,骚水流了他一手,又滑又腻。 “哈……唔……”整个性器官都被他包在手里的感觉足以让她沉沦,她艰难地把住他的肩,不停地哈气吸气,不敢叫太大声,这里毕竟不是陆正衍的私人领地,随时都可能有外人出现。 “知道你今天还做错了什么吗。”她脸蛋陀红,沉浸在难耐的愉悦里,陆正衍停手质问。 “我忘了带避孕套,对不起先生,可以直接进来……吃一次药没关系,不伤身体……”她尽力想弥补自己的过错,睁着迷离的双眼,恳求:“先生,可以进来。” 陆正衍也憋得难受,上午做了一回,可还远远不够,更何况现在李舒雪看向他的眼神一寸一寸都带着温婉柔情,比催情药效用还猛烈,他下身硬得胀疼,眉头紧蹙,胸口起伏,却无动作。 “陆先生……”李舒雪轻唤他,他没有应答,泄了气:“先生,不做的话,我们回去吧。”她说着作势就要从他身上离开,陆正衍紧紧卡着她的腰,她挣了挣,挣不开,反而贴得更近,陆正衍的脸凑到了她的颈窝里,嗓音沉沉,浸满欲望:“药是你自己要吃的,我从来没逼你。” 李舒雪咬着牙闭上眼睛,“是……我自愿。” 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响起,拉链拉下,炙热的性器杵在她的大腿根边,李舒雪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好似起了醉氧反应,脑子昏聩,使不上力气,他的手掌勾着她的臀,她借着他的力气,往前抬起腰,湿润逼穴毫无阻碍地蹭到粗硬的性器,性器相撞,两人皆是一声低喘。 “做错了事,该罚。”他低头抿一口她的乳肉,眼睫扫过她的皮肤,吐息着:“我要你主动。” “先生……” 李舒雪腿根发酸,深坐在他怀中,阴唇夹住肉柱,“嗯额……对不起……” “道歉是道歉,惩罚是惩罚。” “嗯嗯唔……” 陆正衍压着阴茎,龟头狠狠碾过她的湿逼,从阴阜一直滑到穴口,再向上滑动,上下扫动,湿逼柔软黏腻的触感美妙又荒淫,他的脸颊也泛起薄红,隐匿在暗色中。李舒雪只能感受到他十足的侵略性,一声呻吟溢出唇腔。 肉冠终于玩够了,在穴口处停住,死死抵着逼肉,却不插入,等她动。 陆正衍懒懒地抬眼:“不愿意接受惩罚,还是后悔了,不想做了。” “不、不是……”李舒雪急得浑身起汗,挺腰,龟头缓缓顶进软穴,她继续沉腰,慢慢往里含送阴茎,用柔韧逐渐容纳他的硬挺,一直吞到大半,再急匆匆抬腰吐出,“嗯……” 这是她的惩罚,却实在算不上多重的惩罚。她抱紧他,借着力晃动腰肢,在他身上下起伏,额头很快变得汗涔涔,华丽的绸缎绿裙堆在胯骨处,遮住她腿间的淫靡风光。 “李舒雪……” “呃……先生……” 陆正衍闭上眼睛,触感温凉的华贵绸缎抚着他的手,手背血管暴起。他挺腰撞击,牙齿压住嫩生生的乳肉,压出一个完整的牙印,乳间淌下热汗,顺着向后弯挺的腰腹,消失在绿裙堆里,里头潮热不断。 这是李舒雪的赔罪礼物,她竭尽全力,一直撑到实在无法忍受才高潮卸了力气,陆正衍扶着她的腰继续肏着,没有避孕套的阻隔,甬道夹着阴茎每一次挛缩他都能敏锐地捕捉到。 “放松。” 后半程他故意不紧不慢,磨着她高潮,磨着她夹着他让他高潮,她自愿要吃他的精液,他不吝啬给,射进阴道深处去,李舒雪失声叫喘吃下精液,整个人如从热水里捞出来,浑身是汗,她趴在他胸口,额头一阵一阵热胀,大脑昏聩。 “小舒做得很好。” 她朦胧地听见他的赞许,嘴角浅浅勾起,带着十足的疲惫。 28搞事情,芳心暗许 陆正衍带她上楼清洗一番,给了她一件自己的衬衣,和一双新袜子,绿裙沾了汗,不能穿了。 李舒雪头一回到他常住的房间,和澜院的宽阔闲适风格不同,这套公寓显得便利商业很多。从大大的落地窗往下望,低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公寓外面是凛冽夜风,公寓里温暖舒适,让人产生一种不想离开的渴望。李舒雪并没有沉沦其中,拢起敞开的领口,“先生,我该回去了。”她脚上套着他的新袜子,袜子裹住半截小腿,穿上暖烘烘的。 “不想留下?”陆正衍抛出一个诱饵。 “不了,小高还在等我。” 陆正衍故意调暗客厅里的灯光,这样他看不清楚李舒雪的脸。他拉着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静默地拥了好一阵,嗅闻她的颈,她现在浑身上下和他的气味全然一致了,有种难以言说的暧昧和缠绵,他故意问:“李舒雪,你就不想留下来陪我吗?” 他的问题对于一个刚刚表过白的人来说又诱惑又残忍。 李舒雪暗暗扣着自己手掌的死茧,清楚知道今夜不过黄粱一梦,决心要打醒自己,“先生,我该走了。明天也可以陪先生。” 陆正衍噤声,板起脸来。 “不是保姆吗,刚好浴室脏了,你洗干净再回去。” 李舒雪站起身,像被密密的针刺伤皮肤,“好……” 她转身往浴室里走,在陆正衍的指引下找到清洁用具,戴上胶皮手套,把头发顺道后背去,跪在浴缸前尽心尽力地刷洗缸壁,陆正衍靠在浴室门口看她。 他只是在想,李舒雪的情感表现还是太冷淡,令他兴致索然。 李舒雪则如芒在背,脑子里的思绪纷乱揉成一团,就这么跪着把浴室一寸一寸擦得透亮。 “先生,都擦干净了。” 她又累又虚,迷茫于该如何面对他了,毕恭毕敬地站得很远,偏偏这种时候,他又要做些让人困惑的事,把她再次拉拽回那份暧昧来。 他吻她,绵密地吻,亲吻过后李舒雪半个字都说不出,被他搂着出了公寓,他说他今晚上不住这里,要和她一起回澜院。 果然刚才的为难不是她的错觉,陆先生是偶尔会为难她的。 回到澜院,李文高还没睡,李舒雪换上自己的衣服进他的房间,他还趴在台灯下用功学习。见妈妈回来,惊喜一笑,“妈妈和陆叔叔去了好久啊……” 不管今天发生了多糟糕的事,至少她确定了陆先生在寻找心脏,她的孩子确实有希望,暂时慰藉她被人羞辱的痛苦,心酸地揉揉他的头,“嗯,事情都办好了。小高早点睡吧,睡少了心脏要不舒服。” 李文高皱皱鼻子,“嗯,妈妈,我把这道题写完马上就睡。” “好,小高乖。” 荒唐的一夜总算能结束,李舒雪回到房间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有人掀开了她的被子。她睁开眼睛,对上陆正衍的那张冷峻的脸。 李舒雪坐起来,他拢起她的双腿,把湿漉漉热乎乎的毛巾往她膝盖上摁,李舒雪缩缩腿,嘶得一声,摸住他的手背,“先生。” 陆正衍在她床边坐下,“欺负你的人叫赵锡山。” 毛巾敷在膝头,温温热热,李舒雪舒适地仰起脸:“我不认识他,先生把他打成那样……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他先犯罪,我制止而已,他有麻烦,我没有。” 李松雪松了口气,“那就好……谢谢先生。” 陆正衍收回手,把毛巾留给她,“明天中午我会出门,你不用做午饭,周叁晚上一起吃顿饭,我会来接你。” “好……”李舒雪握着湿热的毛巾,手心和眼眶都发烫,目送他离开。这张毛巾一直在她腿上待到凉透她才舍得取下来,洗干净挂起来,她知道陆正衍不会再要了,等干了她会把它收好。 澜院的主人不是常住的主人,里面守着宅子的人心里有期盼,感觉日子一天比一天长,勤劳的工作也不能把光阴填满,好不容易等到了周叁,下午齐盛来了电话,说晚上陆先生约了一位宋小姐共进晚餐,要她不必准备了。 李舒雪举着手机,怅然若失,急问:“那先生今天还回来吗?” “李小姐,我想陆总今晚不会回澜院。”齐盛说了句抱歉,挂掉了电话。 李舒雪转身往屋里走,不必等了。 晚上很晚的时候,她接到陆正衍的电话,两端都很沉默,陆正衍先开了口:“把周六的时间都空出来,带李文高去做一次更细致的检查。费用我来出,有司机会负责接送你们。” 李舒雪抱着被子,“谢谢先生……我还有些积蓄,做检查可以自己掏钱。” “这次你能逞强,下次手术呢。”陆正衍丝毫不留情面地揭穿她,“费用我来出,算是补偿。” “补偿……?” “是,今天的晚餐。” “先生不欠我什么,我欠先生的。” 对面忽然没了声音,好像连呼吸声也没有了,李舒雪眼睁睁看着手机显示还在通话中,对方却无话可聊,她也无话可说。她闭了闭眼,选择主动结束这场折磨:“先生早睡吧。” “李舒雪。” “嗯?”她连忙回应,没想到他还在电话旁。 “下周一我会出差,大概走半个月。” “嗯,好。” “走之前见一面,周日晚上一起吃饭。” 李舒雪咬着唇内的软肉,从鼻腔里闷闷发出一个“嗯”,听筒传来挂断的响铃,她松开牙,慢慢躺回床上,翻了个身,脑子里陆正衍的声音还迟迟不散。 她抚摸两下自己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把唇肉含进嘴里,唇瓣缓慢地碾压挤弄,反复几回,李舒雪的耳根子渐渐染上一层薄红,她慌忙松了唇,紧紧闭眼入睡。 29离别前的激情 李舒雪不认识宋小姐是谁,坐在对面的陆正衍主动提起了她的名字。 “宋悦闻。”他切牛排的手顿住,放下刀叉,用餐巾擦嘴,“是连屿的表妹。” “哦,连先生的表妹。”李舒雪也跟着停手,学着擦擦嘴,在这个装潢华丽的餐厅,她坐立难安,时刻担心露怯。 她今晚穿了一条黑色挂脖长裙,头发往后盘起,露出肩颈婉约的线条,还是不穿高跟鞋,穿时髦简约的平底皮鞋。这身打扮,依然是陆正衍吩咐过的结果。上回悄悄向造型师打听过一条裙子的价格,她就打消了要把服装钱给陆正衍的念头,先生一定会收,但她逞不了强。 “她也给先生送过花吗?” 李舒雪想了好半天,才想出这么一句可聊的。她还记得上回生日宴,先生就是拉她去挡桃花的。 陆正衍端起酒杯,目光淡淡望向她:“送过一回。” “哦……”她不意外,心头一紧。 “她还很年轻。” 李舒雪继续擦着嘴巴,思索着他这句话的含义,陆正衍也许是嫌弃她老吧,她确实比他还大一岁。想清楚了吃两口意大利面,满嘴蘑菇和芝士鲜香气,嚼着却食之无味。 陆正衍继续抛下意味模糊的句子:“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 “哦,好……” 李舒雪开始心不在焉出神,有种受辱的感觉,忍受着默不作声吃完了这一餐,陆正衍向她伸出手,带她离开。他故意不给她搭配外套,她披着他的长外套,衣服压在她肩头沉甸甸很有分量,陆正衍把她带进车里,倾身过来亲她。 这是好几天来两人第一次吻,都很投入,陆正衍把她的唇肉啃得发肿,像对待无法吃掉的食物一样反复折磨她,以此泄愤。 “先生。”她抵着他的肩膀,低下头去,捂住嘴,“不能再亲了……” 他过分了,她咂摸两下,甚至可以尝到血腥味,嘴唇破了皮。 “李舒雪,我要走半个月。”他坐好,理了理领口。 “嗯。” 她忽然的疏远在他意料之中,开车带她到自己的公寓,这回他死活不允许她回澜院,只需要闭着嘴巴假装听不见她的需求,她就会像受伤的小羊一样在屋里乱走,心急如焚,被他一把扯到床上,撩起裙子撕烂内裤从正面进入她。 李舒雪在发抖,“嗯……先生……” 陆正衍拉着她的肩膀狠狠地往她腿间撞,把阴唇撞开,拓开她的湿穴,羞羞答答的小阴唇搭在他的性器上,湿漉漉的,被摩擦得厉害,龟头一直往敏感的软肉里顶,李舒雪又喘又吟,尾骨都酥软掉了。 他驾着她的腿,压低她的身体,这个姿势插得又深又沉,他半个身体重量都往她身体上撞,李舒雪有种要被他弄散架的错觉,小腿架在他肩头隐隐有要抽筋的迹象,她拼命呼吸,反手揪着他的被子,任潮红爬满皮肤,失声高潮。 高潮过的眼睛变得雾蒙蒙,陆正衍用力的表情却在眼前无限放大,他双臂抱着她的腿弯压下身体舔她的眼尾,李舒雪听他一声一声叫她小舒,嗓音又哑又沉,穿透她的头骨,一直把她的舌尖都叫酥了。 “呃嗯嗯……陆正衍……” 如此亲昵,让李舒雪把什么都抛之脑后,主动搂住他的脖子,粗糙的手在他细腻的颈部来回摩挲。 射了一个避孕套,他迅速套上一个新的,勾着她的腰从侧面干她,李舒雪鼻尖起了汗,屁股后面也湿漉漉的,是穴边的淫水被他撞得四散,下身潮热又黏腻,她迷失在性器的契合中,吐出舌尖被他的手指玩弄。 时间变得极慢,或者干脆静止,李舒雪在他怀里冒了一身的汗,身上的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扒去了,双乳晃动,被他的手掌团住,压扁揉搓。 盘发变得乱糟糟,失了优雅。 他可以看清楚李舒雪的表情,她全身心沉溺在欢愉里,敬业又尽职。李舒雪不管做什么,她都用诚心在做,连要她喜欢他这件事他都能看出她的努力迎合,可他要更多的诚心,她现在给的还不够,远远不够…… 贪婪的欲望深潭吞噬着李舒雪,她不知情,还在纠结自己到底做得好不好,不然怎么对得起先生的恩情。昨天小高的检查那么顺利,结果也让她安心,她夜里做梦都在感激陆正衍。 陆正衍今晚仿佛不打算要睡眠,一夜做了叁四回,把李舒雪做得脑子发晕,淫水吐了又吐,逼穴口被插出一个湿红色的小洞,被肏得很熟,后面一插进去,就会自觉骚浪地吸吮男人的性器。 “小殊。” “嗯……嗯……嗯先生……” “乖。”他紧紧搂着她,射完最后一回,扔掉套子,把阴茎插进她的逼肉间,肉与肉相贴,彼此慵懒地爱抚对方,有种他们在相爱的错觉。 一直依偎到凌晨两点过,他放她去洗澡,在浴室里和她赤身相对,没有再做,只是抱着她在淋浴底下亲了一会儿,亲完李舒雪气喘吁吁,低下头,从来没有这样直观地看过陆正衍的身体。 他比她高出好些,身体健硕又不失精致,和他的脸极为搭配,同样赏心悦目。 在浴室闹完出来已经叁点过,两人都没有睡意,陆正衍开始收拾出差的行李,李舒雪虽然疲惫无力,但还是自觉地给他打下手,帮他迭衣服,收纳杂物,模样认真极了。两人配合起来逐渐有了默契,她递给他,他就接,陆正衍偶尔侧脸看她,继续往箱子里装。 “先生去哪个城市出差?” 陆正衍合上箱子,直起身,“伦敦。” “哦,好。” “睡一会儿,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李舒雪点点头,两人上了床,头一回相拥着睡觉,李舒雪睡得很沉,陆正衍的闹钟在六点响起,她努力克服了困意和床上的舒适感,被陆正衍送回澜院,分别的时候,她踮脚主动亲了亲他的脸。 陆正衍抚摸她的头发,“有什么事找齐盛。” “嗯……” ----- 陆总187,小舒165 谢谢同志们投的珠珠,留的言,爱你们!明天一定奉上双更,让我们一起看看陆总在搞什么麻花儿。 另外要开始收费了,从26章开始收,周日开始往回收,明日(周六)更新依然免费,记得来看新鲜的。本文首发:/ 30会结婚 陆正衍到伦敦的这一天运气不佳,从机场出来,雨下得很大,密密麻麻的雨点子打湿了他的皮鞋,上车以后取下围巾,给司机报了一个他烂熟于心的住宅地址,他在伦敦的助理Brian坐在副驾驶,询问他今晚是否还要下榻酒店。 “只是去见个朋友,不会待太久。” “好的先生。” 车子开进市区,旅途的疲累忽然浮现,即将就要到那个街区了,他忽然很不想去,叫了返回,揉揉鼻梁,“Brian,不去了,去酒店吧。” “好的……先生。” 于是才兜兜转转到了酒店,脱去染了湿气的大衣,解开衣扣,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深口呼吸。伦敦阴沉沉的天气和湿漉漉的街道总是令他难以喘息,他不知道她怎么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这么久了,她又究竟有没有要离开了的念头,这一次到伦敦他准备向她问清楚,好不容易快要靠近,他临阵脱逃了。 陆正衍一直睡到晚上,手机里多了一条李舒雪问他到了没有的短信,措辞疏远有礼。他没回,在这座城里,他英国不需要一个遥远的替身。 接下来几天是几场工作会议和无聊的聚会应酬,陆正衍全都得心应手,一股脑把所有事情抢着在周末到来之前全部处理完成,周六一到,他便无事可做,这次出差理应已经结束,他还不打算回国,在伦敦街头巷尾闲逛,尤其是唐人街,他叁天去了两回。 他前不久收到过私家侦探传来的照片,照片里她站唐人街一家粤菜馆门口抽烟,身边站着个外国青年,看不出他们是不是亲密关系,这个青年一直以来都在传来的照片中出镜率很高,他也没去深究。 一直拖延到在伦敦待足了半个月,陆正衍终于再次向司机报了那个地址,这回没有想回头的意思,毫不犹豫摁下门铃,在等待开门这短暂的等待里,他心脏狂跳,心总是诚实骗不了人。 门从里面打开,一张颓丧的脸冲入他的视线,女人眉头深深蹙了一下,又舒展开来,眼尾勾起,竟然带上了笑意,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陆正衍换了只手拿伞,眼眶有些刺痛,“小殊。” 连殊撩了下头发,惊愣片刻,邀请他进去,里面没有其他人,没有那个青年。 他在沙发上坐下,连殊回卧室找了条裤子穿上,给他泡了杯红茶,歪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顺手点起一根烟,眯着眼睛抽一口,咧嘴笑:“什么时候来的?” “半个月前。” “什么时候走?” “明天。” 连殊挺直了腰,“最后一天才来,不给自己留后路。我今天要是不在家,你也无所谓吧。” 陆正衍先没说话,端起茶杯,扫视她的房间,处处都充满了生活气息,好像这里的主人永远不会搬走。 “如果你今天不在,我明天早上会再来。” 连殊夹着烟走到他面前,“怎么不提前联系?” 陆正衍仰着头,“我没有你的电话号码。” “谁会信你这话。”连殊又笑起来,“我都听连屿说了,你找了一个和我长得像的情妇。有必要吗陆正衍,有必要糟蹋一个无关的女人吗?” “只是交易,她自愿的。” “谁会自愿被人祸害,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你撒不出去的气都撒到她身上了吧……她好冤枉。” 陆正衍低眼沉默,睫毛掩住眼神,连殊走近一步,把烟头送到他唇边,陆正衍顺势浅吸一口,并不习惯香烟的味道,连殊用手搭了搭他的肩膀,闭上眼睛,轻轻说:“陆正衍,等回去我就戒掉,你不喜欢。” 陆正衍摆摆头无所谓,站起身,看着她的眼睛,问:“还结婚吗?” “当然。”连殊几乎斩钉截铁。 “怎么不结,说好了要结,我爱你,你也爱我,为什么不结?陆正衍,等着吧,等我把这边的工作处理完了,我们就结婚……” 她的脸比记忆里要憔悴好多,但是眼神依然那么坚定。 得到她的承诺,陆正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内心在猜疑,两个人的反应都在彼此意料之中,连殊往后退一步,“吃饭了没,家里没什么东西了,我出去买点菜,你等着。” “不用麻烦。”陆正衍拿起雨伞,“我该回去了,小殊,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连殊耷拉着胳膊,“我当然记得。” 沉默着一起走到门口,陆正衍站定不动,连殊给了他一个拥抱,一如往日,拍拍他的后背,捏两下他的后颈,“陆正衍……再见。” 陆正衍忽然收紧手臂,禁锢住她的腰背,连殊开始推他,他没有在这一刻保持执拗,松了手,退出门外。 “再见。” 这些年他几次来伦敦出差,只有今年终于办了这件事,陆正衍心头并没有变得轻松,反而猜忌丛生,有些事他不能直接问连殊,连殊也不主动提起,这些事在他心里堆久了,发了酵,不知道酿出来什么味道的酒,他坚决不主动开坛品尝,准备等它们默默烂掉。只要等连殊回到他身边,他就能酿出新的醇香的酒,何必去管那些陈芝麻烂谷子。 回到酒店,国内是晚上十点过,他打通了李舒雪的电话。 李舒雪温温柔柔的声音经过电子转码再传过来,要厚重几分,有些不像她,好像几分像连殊,也许只是他的臆想。她叫他:“先生,陆正衍……” “小殊。” “嗯” “说喜欢我。” 李舒雪刚看着李文高睡下,在客厅里坐下听电话。喜欢先生是她交易职责的一部分,她时刻铭记,也因此在想通以后可以轻松坦率地说出口: “嗯……喜欢你。” 简简单单叁个字,陆正衍的皮肤因此烧灼起来,下身多日没有发泄,很容易就硬起来了,李舒雪问他吃饭没有,现在伦敦几点了,他无心答复,只想肏她,肏她的嘴巴,肏她的逼,看她哭,看她在自己身下求饶发抖,那样性质恶劣的快感别人给不了,只有李舒雪能给,她很擅长。 “自慰给我看。” “自己肏自己给我看。”他抚住硬挺的阴茎,抓紧手机,唇边还残留着香烟的味道,嗓音有几分哑。 31在臆想中做爱 “先生……” 李舒雪接到这样的命令,慌忙回到房间关上门,陆正衍有些急躁,“挂了,打视频。” 电话应声挂断,她刚坐上床,视频通话的铃声便响起,她很快就接起。十几天没见,陆正衍的脸就这么恍恍惚惚出现,她的手机质量不好,屏幕满是划痕模糊不清不说,摄像头像素还很差,传回陆正衍那边的画面又暗又糊。 他不悦地凑近脸,“把灯都打开。” 李舒雪照做,画面总算好一些,她把手机立在床头,倾身看向手机里的人。 陆正衍直勾勾盯着她,李舒雪撩了撩头发,开始脱裤子,雪白的臀肉拍得不够清楚,只能看见一个美丽的腰臀轮廓线滑动,她裸着腿在床边坐下,大腿肉占据了大部分的屏幕。 陆正衍瞳仁里闪着光,他垂眼一撇,盛气凌人,“腿心对着手机,剩下的还需要我教你吗。” “好……”李舒雪坐上床,好不容易克服羞耻感对着摄像头打开双腿,他不满的声音再次响起,今天对她格外没有耐心,“单手举着手机,单手自慰。需要我一步一步教你该怎么讨好我吗,可是我没有当老师的兴趣。” 他忽地想起连殊说的话,不由得恼怒,什么叫祸害一个无关的女人。李舒雪不当他的情妇才是她的不幸,他暗暗掂量,这场交易,获利最多的人会是李舒雪和李文高,他是一个罕见负责任的金主。 李舒雪感受到他的薄怒,紧张得出汗,高高举起手机对准自己的私密部位,抬手去揉自己的阴阜,她的自慰经验并不那么丰富,在男人面前自慰,这是第二次。 她忍不住咬住嘴唇,急哼一下,腿间的红肉窜动起来,穴口收缩得厉害。“嗯——” 手指头挤开阴唇,抚过油亮鲜红的逼肉,摁在阴蒂上快速颤动,快感一波接着一波,掩盖住逼穴口干涩的肉瓣逐渐润泽,被她慌乱的小拇指蹭着拨开,露出泌淫液的小逼口,源源不断吐露珠一样吐出透明的黏液,那块皮肤被她揉得发烫,两边的阴唇开始充血肿大。 知道自己的应该换个地方揉,才能让对面的男人满意,于是把手指往下滑去,湿润的阴唇嵌入指间,被她轻轻夹过,酥麻的快感使肉瓣剧缩,她挤过肥阴唇,终于触及了小穴口,这里湿润柔软,只需要很轻的力气就能把手指推入,实际上并不是她推入的,陆正衍恍惚看见,是她的骚逼自己含住了自己的手指。一次含两根,都不需要他再催促。 他仰头粗喘,撸动狰狞的阴茎,茎身干涩,盘踞青筋,因为欲望无法纾解而不停缩胀,顶端的龟头张着小孔,吐出一丁点液体,把龟头弄润,手掌轻轻抚过,顶端肉冠周围的一圈凸起更加明显。 如果就这样不加阻隔把这根性器插进对面这口骚逼里,逼的主人一定会失声揪住床单,腿根颤抖,像经常在他身下一样淫叫,会用软热的媚肉裹着他不松,会很愿意接受他的精液,然后第二天乖乖吃下避孕药,还要用一种很感激的眼神望着他,仿佛他的精液是恩赐,她不介意下回继续吃,小心翼翼保证不给他添麻烦,不会怀他的孩子。 任何男人都会因此发疯,陆正衍则在恶趣味和自我约束之间横跳。 她仿佛天生要来给他肏的,用不着他继续幻想太多,很快便听见她的喘叫,和记忆里微微不同,不过不要紧,这使他更为兴奋。 他就是故意要叫她小殊,泄愤一样连续叫好几声。 李舒雪激动地缩逼,手指插入加快,想要达到记忆中和陆正衍一起攀上的高潮。 “啊……嗯嗯……” 李舒雪的逼含住两根手指吞吐不止,腻腻的插入感让她全身泛红,手机跟着乱晃,照到她紧张绷直的小腹,再往上偏着角度,是她薄衬衣高高堆起,现出的湿润的双乳。 腻腻的水声弱弱的,被手机收录,陆正衍加快了撸动,想对着李舒雪的乳头射精,最好她是跪着的,还可以射在她脸上。 “小殊……” “嗯先生先生……”李舒雪下身被磨得又红又肿,两只手腕很快就酸透了,尤其是插穴的那只手,快要无力拓开媚肉往里探了,她停下来,手指留在穴里,酥酥的痒意爬满她的性器官,要命一样催促她高潮释放。 可是她没办法,转而把希望寄于对面的人,她想求他,不知道要怎么求,他不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努力伸着脖子去看他的脸,赏心悦目的脸,面带薄怒的脸,她泪眼朦胧,忽然惊讶,先生的脸和刚才不一样了。皮肤泛红,额角有涨起的红筋,他的眼睛虚虚半眯着,是沉浸在快感里才会有的表情。 陆正衍对上她的眼睛,露出一丝笑意,把手机拿远,看着她那双可怜的杏眼,撸动性器,喉结上下滑动。 “先生……” “小殊,不准停。” 语气再次出奇温柔起来,李舒雪的脸蛋热得冒烟,手掌往下推着阴蒂和逼肉,钝钝的愉悦感一直在腿心蔓延,她又加了一根手指往里插去,媚肉绞紧叁根手指,她困难地插动,眼睛定睛看着手机里的画面,陆正衍沉溺鱼水之欢时的样子她已经反复刻在心里,可还是不如亲眼望一眼更令她欲火焚身。 尽管羞耻,但她承认她很喜欢这种感觉,想象着陆正衍粗硕的阴茎抵住她的穴口,再用坏心眼的力度锲入……浑身的皮肤快速翻起一阵热浪,她张开红润的唇急促吐息。 “啊啊……” 陆正衍拇指反复滑过龟头,干撸着茎身不够湿润,他往卫生间走,涂上一点润肤露,靠在洗手台边上微躬着身子快速撸动。李舒雪的叫声越来越放肆,她渐渐举不动手机了,在他的命令下,给他看她的小逼,原本深粉的大阴唇现在又红又肿往两边翻,两片小阴唇耷拉在着也贴在两侧,中间的花心得不到满足不停翕张。 李舒雪的手机掉落在床上,胳膊又酸又胀,她夹紧腿,“先生,没力气了,对不起……” “小殊,看着我。”他用沙哑的嗓音引诱她,李舒雪胸膛起伏,手探着摸到手机,侧过身,陆正衍的脸全部被框进她的手机屏幕,他额头发丝微微凌乱,遮住眼睛,慵懒地撑开眼皮,墨黑的瞳仁一动不动,李舒雪呼吸不畅,心脏狂跳,快要把胸腔震碎。 陆正衍对着她这张脸握住欲望疯狂撸动,力道大的时候眼神会变得特别狠厉,李舒雪迎上去的目光有片刻的躲闪,夹住腿用手温柔地抚摸下体,一下一下,随着快感的韵律和节奏加快速度。 陆正衍下颚骨上挂了几滴热汗,他低下头,躬着背,李舒雪也蜷缩起身子,嘴里哼嗯地吟,两人在彼此沉重交错的喘息中达到高潮。 “呃——” 李舒雪好像在一瞬间被烧化,浑身的衣服湿透贴在皮肤上,她仰躺过来,手还搭在小逼上,逼肉还在兴奋地跳动,每个骨节都透着酸软,她喏喏叫他先生。 陆正衍把手机放在耳边听她的声音,单手撑着洗手台,头往后仰,沉甸甸的阴茎射过精依旧半硬勃起,浓稠的精液射在灰白的地板上,有些滴在黑色西裤上,一团脏污。 32他不会有事 知道陆正衍第二天就要回国,可能要回澜院休息,李舒雪第二天早早起床去菜市场买最新鲜的菜。李文高今天起得稍微迟了,背上小书包往大门口跑,在门口撞上买菜回来的李舒雪。 他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她一把捞住他的肩膀,担忧询问:“怎么了小高,急匆匆的。” “妈妈,我要迟到了,今天朗诵比赛,很重要的,我想拿好名次给妈妈看。” “那也慢慢走,不要太着急。” “好,妈妈……” 她拍拍他的头,目送着李文高捏紧书包带快步消失在拐角,他步履匆匆的样子令她惴惴不安。李文高不是不能运动,医生也嘱咐过,他适当运动是好事,可她难免不放心,他跑一下跳一下,她都担惊受怕。 估摸着李文高到了学校,给老师打了通电话确认他脸色没有异常,李舒雪才把高悬着的心放下,开始动手打扫陆正衍的卧室。其实一直都是按照陆正衍的要求叁天一打扫,她只是不想有什么疏漏,把犄角旮旯都重新清扫了一遍。上个月的工资已经打到账户,一个月两万四,请她这么一个没文化没特长的保姆,惶恐,更加不好辜负雇主的慷慨大方。 因为时差的缘故,李舒雪傍晚接到陆正衍的电话,他那边刚刚早晨。她向他汇报院子里的植物的生长情况,说起上周齐盛找来一个养花专家,专家也没能救活假山旁边那株名贵兰草,她为小溪里死掉的鲤鱼道歉,敬业的院子养护人,为这座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异常而道歉。 陆正衍静静听着,顺便吃完一顿早餐,助理来房间帮他收拾行李,他坐在沙发上仰躺着,李舒雪终于把憋了半个月的话讲完了,抖落完毕,立马变成了一个哑巴,他淡笑:“就这些?” “是,先生,你走了半个月,澜院这里,就这些事要跟你说一下。” “家里没来什么客人?” “除了齐先生和养花的张师傅,没有其他人来过。” “好,知道了。”陆正衍挑眼往卧室的方向望,问:“你自己,没有什么该向我汇报的?” 李舒雪瞬间坐直,昨夜弄过下边,手指抽插的方法不得当,好像伤到了阴道,腿心火辣辣了一整个上午,下午时段才慢慢好些。 “没有,先生。” 他故意刁难:“你从来没主动打电话问候我,我是你的雇主,理应关心吧。” “我……我给先生发过一条短信,不过先生每天那么忙,肯定有很多人联系你,先生可能没看见,我不打扰你。” 陆正衍抚了抚眉,兴致不错,“现在相当于,你新婚丈夫出差半个月,你只发一条短信问候。李舒雪,你自己说要喜欢我,现在说不想打扰,亏不亏心?” “先生……”李舒雪没想到自己怎么做都是个错,揪住干净的围裙,语气紧张:“我想联系你的,可是……我问过营业厅的人,往国外打电话很贵,听说打一分钟就是一块钱,一条短信也是一块钱,我也没什么重要的有意思的事要跟先生说,就想等先生回来,当面说……对不起。” 对面人没有说话,她怯怯问:“陆正衍,你要出发了吧,什么时候下飞机?” “明天下午到。” “哦……” 正尴尬于不知道怎么继续聊下去,手机接进来一通语音电话,大大的“陈老师”山个字让她顷刻笑意消褪,急急道:“先生,文高的老师给我打电话了,不知道有什么急事,我先挂了……” “李舒——” 陆正衍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拼命地按接通按钮,手机弹出很多个未接电话,画面卡顿,等好一阵才弹出界面,终于有了声音。 “李文高妈妈,请赶快去第叁人民医院急诊部,李文高心脏病发作,刚被救护车拉走……” “什么……”李舒雪蹭地站起来往屋里去,从衣柜里翻出一个旧布包拔腿就外跑,门口的保安看她状态不对劲,匆匆问清楚缘由,安抚住她。 “李小姐,你别着急啊,我马上给齐秘书打电话……我给你打车。” 李舒雪紧紧抱着包,“谢谢,谢谢,现在堵车,我坐地铁去,地铁……”她脸色惨白,嘴唇不停地发抖,一刻也等不了,说着大步跑开,脚上还穿着家里的拖鞋。 她在地铁站里疯狂往前挤,终于挤上这一辆车,她仰着脖子高高举起手机想问问老师情况,陆正衍的电话打了进来,她手指不听使唤,误触,挂掉了,列车弯道加速,人群往她身上挤压,手机掉落进林立的人群当中,铿锵一声响,不知滑到了什么角落。 电话铃声响了,她竖起耳朵,不知道是陈老师、陆正衍还是齐盛,绝望地抱紧胸口,在拥挤之间踉跄稳住身体,死死盯着列车的站点路线。煎熬的一分多钟过去,铃声自动结束,不过多时,再次响起,列车到站,列车门打开,人群开始哄乱,她身边有人拼命往外挤,她险些磕到头,又继续听着铃声响过一个站,她绝望了。 她该下车了,却连腰都弯不下去,遑论去捡手机。她咬紧牙,什么都顾不得了,好不容易挤出门外,把手机抛在脑后,拖鞋掉了一只,她就单只赤脚一路飞奔到医院急诊部。一眼就锁定陈老师,焦急地上前,躬身询问情况,丝毫没有体面,头发凌乱,眼眶又干又涩,嘴唇吓得毫无血色。 “李文高妈妈,李文高正在抢救,先别急,护士都说送来得及时,别急……” “怎么突然这样了……小高,他是剧烈运动了吗,还是怎么了陈老师,麻烦您告诉我,我……我怎么能不担心……” 陈老师面露难色,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鼓起好大勇气才艰难开口,“小高他……他被高年级的学生霸凌……在操场陪练足球……才出了事。” 李舒雪张开嘴,眼泪流进去,心脏像被人狠狠剜过几刀,疼得她嗓子发哽,“小高……” “小高妈妈,你放心,学校的领导马上就来了,等会儿那些孩子的家长来了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虽然都是不满12周岁的孩子,但大家是讲道理的,你放心,李文高的事学校一定会严肃处理,这种事情教育局也是密切关注的,很快有领导来看李文高,监督给你们母子一个公道说法。” 李舒雪不停地摇头,又怒又悲伤,她想她的儿子健康,此刻只想听到来自医生的安慰。 齐盛西装革履匆匆赶到,“李小姐,陆总的电话。” 她颤颤巍巍接过手机,声音虚弱,“喂……” “情况怎么样?” “还在抢救……是有人欺负他……我的小高……有人欺负他……”李舒雪捂住脸抽泣不已,单薄的衣衫兜不住她的体温,她瑟瑟发抖,“先生,挂了吧,我等他出来,他肯定没事,他这么久了都没事……挂了吧。” “李舒雪。” 陆正衍极其严肃地叫住她,她抹一把眼泪,“嗯。” “他这么快就送到医院,不会有事,你自己不能先垮了。欺负他的人会受到惩罚,年纪够了就告,年纪不够就好好批评教育,该道歉的道歉,该给你的赔偿你一分都不能少要,齐盛会带律师帮着你处理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我已经在机场了,明天下午3点一定到医院……” “好……先生……我现在不想说话,拜托你挂了吧。” 陆正衍站在通透的航站楼里往外望,一架又一架飞机起起落落,他抬手看表,“不挂,我一直听着,你不用说话。” “好……”李舒雪眼眶透红捧着手机,齐盛和律师在一边开始跟赶来的校领导交涉,她强撑着站起来也在一边认真地听,有人解释了事情的全部原委。 不过是李文高上午在英语诗歌朗诵比赛上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人,下午体育课就被几个高年级领到足球场陪练足球,没有人敢去救他,他一直强撑着练了整整一节课,下课被人用球砸脑袋,终于不适倒地…… 李舒雪不想在这种时候哭,可是没有一个母亲听到自己的孩子遭受这种横祸不会伤心流泪。惹事的孩子和家长逐渐到齐,齐盛负责跟他们沟通,他在业内名字也算响的,有两个经理认出他和陆正衍的名头来,纷纷向李舒雪弯腰道歉,毫无废话,几乎快跪在地上求李舒雪原谅了。 彼时嚣张的几个男孩也横不起来了,医院沉闷的氛围吓得他们手脚直发抖,跟着自己的父亲母亲一齐道歉,低低垂下头,无脸见人。 一茬一茬的闹剧让李舒雪心累透顶,她默默地坐在冰凉的椅子上盯着急诊室的大门,手机还捏在手上没有松开,好久好久,她想跟陆正衍说一声谢谢,举起胳膊,发现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断了,只有一条消息明晃晃在屏幕上挂着:“李文高不会有事,等我回来。” 李舒雪双手无力地撑着额头,暗暗祈祷。 抢救手术一直进行到晚上,身边也安静了,齐盛递给她一个新手机,“陆总吩咐买的,不知道李小姐的手机出了什么问题。” 她疲惫地牵了牵嘴角,“手机掉了。这个多少钱啊,我明天还给先生。” 齐盛皱眉,“陆总大概不会接你的钱。” 李舒雪眼睛微微弯了一弯,“他会接的。谢谢你,等会儿小高没事了,我想出去办张电话卡。” “把身份证给我,我帮你搞定。” “好……谢谢你。” 李舒雪埋头从布包里翻出一沓证件卡片和存折,抽出身份证给他,叹气。 齐盛也走了,就剩她一个人全身无力坐着枯等,又过了快半个小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她靠近,她以为是齐盛回来了。 一侧脸,霎时呆住。 “舒雪,我们的儿子怎么了……”来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焦急地低身,蹲跪在她面前,用力抓住她的手。 33该花钱时就花钱 [医疗方面内容均为胡扯,可信度等于0,万一有懂医的同志看见了,别骂我,鞠躬] “钟、敛……” 李舒雪震惊地望着许久不见的前夫钟敛,他轻轻抬起手去擦她的眼泪,她撇过头,用力缩回手。 他尴尬解释:“医院给我打电话了,我在c市旁边的县城里工作,一听到消息我就往这儿赶……你的手机也打不通,小雪,我们儿子怎么了,啊?” 和他亲密依偎让李舒雪难受得紧,她推开他,不想嗅到他身上新鲜的须后水味道,着急赶来还有梳洗一番,算什么着急。他哪里关心小高,这么多年,她对他这个父亲的期盼早就散尽了。 “去问医生吧。”她站起身来,靠在墙上,侧过头去不看他。 钟敛穿着熨帖的格子衬衣,鼻梁上架着一副书生气的眼镜,额发偏长,盖过眼睛。他还保留着当年在镇上的小学教书育人的气质,却也只能骗骗外人,身为人师人父的责任感,他半点也无。 “小雪,你生我的气我理解,但是现在文高躺在手术台上,你不告诉我他怎么了,是不是太狠心了。他每回出什么事,我都来照顾他,我也想他平平安安长大,我也害怕他……小雪,你知道我不是那么歹毒的人。” 李舒雪闭着眼睛轻轻抽泣,其实这世界上谁能懂她现在的难过呢,恐怕也只有钟敛稍微理解一些。 “钟敛,小高在学校被人欺负,欺负到医院来了,我把他送进那个学校,我没有考虑好,他可能根本就不适合自己去上学……” “这哪是你的错。” 钟敛渐渐靠近,许久不见李舒雪,她模样一点也没变老,脸蛋好像还圆润了些,她依然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他掏出面巾纸给她递过去,轻轻拍她的肩膀,“我在这陪你一起等,小高不会出事,我们的儿子那么坚强,他怎么会出事……你别自责了……” 李舒雪此刻脆弱极了,担惊受怕,被自责压得抬不起头,钟敛再靠近些,轻轻搂住她,让她在自己肩头靠着,李舒雪哭得一抽一抽,他低声哄着她,给她他们在相互支撑的错觉。 “别哭了,好吗?” 李舒雪渐渐喘得上气来,推开他,抬头看见齐盛注视着他们,她触电一样往后退,脊背磕在墙壁上,像露了怯,羞愧难当,不敢再看齐盛。 齐盛走过去,问了钟敛是谁,得到答案以后淡淡点头,帮李舒雪把电话卡装好,“李小姐,先生吩咐帮您充的电话费都充好了,您可以随意使用。” “李小姐吃点饭吧,我只带了一人份,抱歉了钟先生。李小姐一看就是不能饿的身体,麻烦您让开一下,让她吃点东西。” 李舒雪愣得像块木头,齐盛忽然的失礼在不断提醒着她现在的身份,她是陆正衍的情妇,用身体换取李文高的医治,哪里可以和前夫纠缠不清。 钟敛站到一边,看齐盛弯腰把菜都摆到凳子上,质问:“你是李舒雪什么人?” 李舒雪绞紧了双手,用祈求的眼神望向齐盛。齐盛向她安抚一笑,“是朋友。” “朋友……”钟敛狐疑地呢喃,不说话了。 叁个人静静在尴尬的气氛中等待,李舒雪丝毫没有胃口,为了不辜负齐盛一番辛苦,只说等李文高出来再吃,又把饭菜都盖好包起来珍重地抱在怀里。 等了又等,焦急难安,那扇仿佛永远不会打开的门终于有了动静,李舒雪迎上去,急急询问医生李文高的安危。 “病人送过来的时候病势过重,只能先做姑息性手术进行暂时治疗,手术很成功,但是要想根治先天性室间隔膜部及肌部缺损,尤其像病人这样严重的肌部缺损程度,单单透过手术恐怕很难难达到治愈的目的……必要的时候,需要更换心脏,家属要早做准备。” 李舒雪几乎站立不住,捂着胸口,“现在没事就好……谢谢医生,谢谢……” 齐盛挡在两人之间,绅士地扶了扶李舒雪的手臂,钟敛站在身后,白皙的脸阴沉下来。 李文高很快被转入重症监护病房,今晚需要仔细看护一夜,李舒雪隔着玻璃远远望着昏睡的李文高,心绞疼。齐盛好不容易说服她把饭吃下去,钟敛告了别,“小雪,明天我来看小高,我就住附近的宾馆,你要是有什么事,联系我,我马上就到。” 李舒雪点头说好,李文高还认他,偶尔会问起爸爸的去向。她再讨厌他不负责任,也不能否认最危机的时候,他能陪在李文高面前,给他支持和父爱。 李舒雪不肯回去,劝走了齐盛,一个人在医院里凑活了一夜,第二天脸色憔悴透顶,掬几捧冷水醒醒神,一转过身,钟敛捧着一桶热粥温和地笑:“舒雪,吃一点粥吧,胃里该不舒服了。” “谢谢,我去看看小高。”她火速逃离,一夜都在理清思绪,现下不领他的情了。 齐盛很快赶来,夹在两人中间,时时刻刻注意着这个前夫的动向,继续尽心尽职为李舒雪打理各种琐事,李舒雪对他感恩戴德,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回报他的帮助。 “我做的一切都是先生的意思,李小姐要报恩的对象不是我,我只是拿工资做事的人。” 李舒雪轻轻摇头,她还是能分得清人的善意和尽职。 齐盛的手机一阵震动,他笑笑往外走,还没走出医院大门,远远就看见陆正衍大步往这边来,他快步迎上去。 “陆总。” 陆正衍刚下飞机,风尘仆仆,脸色也不大好。 “李文高暂时没事,李小姐也没事。” “那些人都处理了吗?” “是,陈律师已经在办了。”齐盛微微迟疑,顿住脚,“陆总。” “怎么?”陆正衍不耐烦地盯着他。 “李小姐的前夫来了。” 陆正衍眉心的沟壑骤然加深,“谁?” “前夫叫钟敛,昨天晚上姗姗来迟,一通连篇鬼话骗得李小姐对他和颜悦色,一直也没赶他走,李文高醒了,他们已经见过面了。” “长什么样?” “和我一般高,模样不错,戴眼镜的,斯文样。” 他拇指轻轻摩挲食指,稍稍沉默片刻:“李舒雪的账单……还没缴费吧。” “陆总,还没有。”齐盛正说着,陆正衍已经掏出一张卡,“去把费用都缴了,然后问问钟先生对天价账单有什么看法。” “是陆总,李小姐现在已经不在特护病房了,在6楼610,电梯在右侧。” “嗯。”陆正衍正了正衣领,抬脚往里走。 - 李舒雪坐在李文高床前,不时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厌其烦,李文高虚弱地歪着头,一遍一遍安抚自己的母亲,手被自己的父亲抓着,他此刻好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诡异的温馨被不速之客打破,陆正衍的皮鞋敲在地板上格外夺人耳目,今天却故意放轻了步子,李舒雪一回头,他的手已经搭上了她的肩,她慌忙站起来看着他,拉开短暂的触碰,一瞬间,好像唇舌都麻了: “先、先生……” 李文高跟着虚弱地喊:“陆叔叔……” “嗯,小舒好。文高感觉怎么样?”陆正衍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俯身关心地抚了李文高的头,还是像往常那样轻轻带过。 “我很好……谢谢、陆叔叔……” 李舒雪心虚地望向唯一被陆正衍忽略的钟敛,担心自己沦落到被人包做情妇的事情被他看穿,开始心脏狂跳,手心发汗。 好一通寒暄,陆正衍仿佛终于注意到了房间里有这号人,转身伸出手,“钟先生,好。” 钟敛垂下眼皮,伸手和他短暂交握,“你好。方便问一下,你和小雪是什么关系吗?也是朋友?” 李舒雪牙根磨得咯咯发响,脸羞耻地烧起来,克制又哀求地望着陆正衍,深怕下一秒他口里吐出实话,让她堕入深渊。 做情妇受人白眼难免,她可以忍受,但当着李文高的面,当着钟敛的面,同扒她一层皮有什么区别。以后在李文高面前,她是一个不光彩的母亲,是一个不体面的典范,她怎么再抬起头来。 “先生……” 她目眦欲裂,没有愤怒,只是单纯的害怕,手心要被扣出血来。连李文高也察觉气氛的压抑,眨着大眼睛来回扫视几个奇怪的大人。 陆正衍眼角带笑,朝她抛去意味不明的目光,李舒雪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晕厥。 一声门牙响声将紧张打破,齐盛拿着一迭单子走进来,径直走向钟敛,“钟先生,账单都在这里。” 李舒雪喉头艰涩,“给我吧。” 钟敛缓缓抬起手臂,李舒雪抢先一步,用失望疏远的眼神扫他一眼,他缩回手臂蜷起手掌,重重闭了闭眼。 “舒雪,我去给小高买点水果。” 李舒雪的视线快速掠过一张又一张缴费回执单,陆正衍在她身边坐下,腰背挺直,存在感极强,她呼吸渐难,愈看愈发心乱如麻,钟敛什么时候关上门离开都没有察觉。 34艺高人胆大 “先生,我……方便出来一下吗。”李舒雪为难地捏着那迭单子,望一眼陆正衍的背,又沉下脸去,肩上似有千斤沉。 她走过去捏了一下李文高的手,嘴唇紧紧挤在一起,转身跟着陆正衍出了门,两人并肩走到医院的花园边,随便找了一个长椅坐下,李舒雪刻意坐得有些远,窘迫又心酸。 她有手有脚,孩子生病住院的账单要非亲非故的人来付钱。 “先生,我给你打个欠条吧。”她从洗旧了的布包里找出一个本子,用会断墨的笔认认真真埋头开始写借条,这早就不是她第一次给人写这种字据,驾轻就熟写上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再签上名字。 “一共八万七千零五十,先生你看一下。”她颤颤巍巍把本子递过去,陆正衍接过她的纸和笔,把欠条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没错。” 他没有推拒,点点头:“你没写利息,当然,我可以把钱免息借给你,但是我合理怀疑你叁年之内不能还清欠款,我要求加一条,如果期限内未还清欠款,后续加收5%的利息。” “好,没问题……”李舒雪垂眼重新写来一份让他过目,陆正衍把整张纸撕下来迭好放进西装内衬的口袋里,望着她,“还有其他事情?” 李舒雪从包里拿出一沓现金,“先生,谢谢你给我买手机和充话费,这里是五千六百块,你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去银行里取给你,或者,我转给你。” 她忍着心疼,真诚但不自量力地望着他的样子在陆正衍看来确实有几分值得敬佩的可笑,他依旧配合她,收下钱,眉眼舒展,“转给我就好,一千四。” 李舒雪重重咬住嘴唇,吸吸鼻子,艰难道:“好……” 两人就坐在这张长椅上暂时理清债务,李舒雪浑身的血液都僵了,堵在血管里,就快到四月的天了,她的双手还冻得和她的眼眶一般红。她盘算着自己的工资,只能希望陆正衍可以长久地雇佣她,至于他们之间见不得人的关系,她羞耻于思考这个问题,咬咬牙,跟着陆正衍往回走。 “先生回去休息吧,我在医院看着小高,明天早上回去做早饭,先生……要回澜院吗?” “不回,最近都不回,你安心待在医院照顾你儿子。” “谢谢先生,谢谢……”李舒雪心头酸软,一路跟着他,陆正衍却没往病房走,而是带着她走到楼梯间,李舒雪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他转过身,“我知道你担心李文高,现在可能没有心情,但是我很需要你吻我,能做到吗?” “能。”李舒雪没有一分一毫的踌躇,往前迈一步,“我想谢谢先生。” 陆正衍不悦地偏过身体,“我说了,不要用这个理由。” “好……”李舒雪抓住他的胳膊,借力踮起脚吻住他的唇,接触的瞬间,她脸上和脖子上的皮肤突然地烧灼起来,很久没吻了,她承认自己有些激动。 陆正衍搂住她的腰,急促的鼻息散在她的皮肤上,毕竟不是合适的时机和地点,他没有太贪婪,匆匆一吻,仅仅沾湿了彼此的嘴唇,眼神还在交汇,他一把扣住她的腰背,把她抱在怀里,中间隔着她的破布包,被压得极扁。 温暖的包围感扑向李舒雪,她胆小如鼠,好久才犹犹豫豫伸出双臂还住他的腰,“陆正衍……” “嗯。你白天在医院守,晚上回澜院睡觉,别在医院睡。”他给够了她温暖就松开她了,仔细端详她的脸,一不小心晃了神,李舒雪回了什么他没听见,垂眼,作罢不问。 “你前夫要在这里待多久?” “我不知道,可能等小高出院吧。” 陆正衍点点头,“不必要对假付出的人抱有感谢,他来照顾李文高是他应该负的责任,不是他给你们的恩赐。” “嗯。” “去吧,我过几天会来看你们。” “好,先生。” 李舒雪捏着布包先离开,陆正衍在楼梯间待了一会儿,把她给的钱数了一遍,一张不差。他回了公寓,找了个信封把钱装起来,连同上回她还他的七百块的信封和那张借条一齐放在书房的保险柜里。 没有珍藏的意思,只是把这些散钱存进他的账户会有一种受嗟来之食的错觉,他不喜欢,眼不见心为净才好。 …… 钟敛的水果晚上才送到病房,他离开这么久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李舒雪不想问,默默扶着李文高给他喂一点温水。 李文高摇摇头表示足够,重新躺回柔软的枕头里,轻轻喊了声爸爸,钟敛连忙俯身听他说话。 “爸爸……爸爸一点都没变。” 钟敛勉强地咧咧嘴,“小高,想不想吃苹果,爸爸给你削。香蕉呢?” “爸爸,我不想吃。” “好,不吃,那想不想看动画片,爸爸给你放。”他举着手机,“来,看看喜欢哪个?看一会儿我们就睡觉,早点睡明天精神才好,小高才能早点好,早点出院。” 李文高盯着花花绿绿的手机屏幕,选出一个,他摸摸他的脑袋,父子两依偎在一处,动画片幼稚欢乐的音乐从手机里传出来。 李舒雪则捧着沉甸甸的手机,计算着接下来的开支,不时抬头看看他们,苦笑着继续算钱。终于等李文高睡了,钟敛找到机会和李舒雪单独相处,他小声问她最近在做什么工作。 “保姆。钟敛,你累了就回去,我在这儿守。” “陆正衍是你的雇主?” “是。” “那齐盛是?” “他是陆先生的秘书。” 钟敛摘下眼镜用干净的帕子擦拭,俊秀的眉眼含着笑:“当雇主当到陆正衍这个贴心的地步,罕见了。” “先生是好人。” “好人?舒雪,资本家没有好人。我才知道,齐秘书还请了律师来处理小高的事……你和陆正衍到底什么关系,他这样帮你。” “钟敛,你好奇这些做什么,过几天你就又消失了。我保证先生不会害小高,你放了心就走吧,我知道你没有时间一直照顾他,你只要尽了心,小高觉得自己的爸爸不是坏人,也没有抛弃他就够了,你还想要什么?” “我只是担心你被人骗了。陆正衍是什么人我查得到,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这么慷慨大方,来病房探视保姆的儿子,还帮你垫付手术费!” “和你无关。”李舒雪心寒又无奈,“钟敛,你在这里当老师就好好当吧,在小高眼里你很了不起,你应该满足了,我的事和你无关了。” 钟敛戴上眼镜,盯着眼前楚楚可怜的漂亮女人,“舒雪,你知道我永远都会关心你。我们离婚不是我的本意。” 李舒雪脸色白了白,“不管是不是你的本意,我们都已经不是夫妻了,小高一岁的时候,医生说他活不长了,你们家就不想和我们母子扯上关系,既然你和你的父亲母亲不想有这个负担,那就好好过你们自己的日子吧,等小高出院了,就别再来打搅我们了……” 钟敛深深叹一口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留意陆正衍,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要是他欺负你,你连反抗都没办法反抗。” “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 钟敛皱起脸,似有难以消解的痛苦,“好……那我明天再来看你们。” 李舒雪低着头不言语,钟敛走之前吻了李文高的额头,还给他掖了掖被子,如果不是他那些残忍的不闻不问依然历历在目,李舒雪都要以为他是个好爸爸了。 也许他对李文高有爱,但是没有责任感的父爱,算什么父爱呢。 果然,第二天钟敛没能出现,李舒雪已经麻木,一个人守着李文高,为他编造工作繁忙的谎言,维持他在儿子面前的形象。李文高听着,闪烁光芒的双眼忽然黯淡下去,“妈妈,小高永远陪妈妈。” “嗯,好。” …… 晚上,陆正衍坐在公寓的沙发上喝着咖啡,听对面的人汇报着工作进展。 “钟敛学校的周校长说,他明天会来见您,问您什么时候有空。” 他微微仰起下巴:“我什么时候说要亲自见他,你处理就好。可以紧急召回钟敛一天,也能随时让不合格的老师离职吧,如果校长没有威严,那学校的规章制度岂不是儿戏。” “陆总……让他离职,会不会太过了,其实暂时还看不出他有什么意图。” “看不出意图才应该预防,况且只是想建议让他换个城市当老师,哪里过分。李舒雪还要在我身边留一阵子,每天的精力本来就不多,还要分给这个窝囊的前夫,对我来说……” “不划算。” “好的,明白了。”齐盛提起脚边的公文包,退出公寓。 陆正衍扔开手上的照片,一沓新鲜的照片飘落在地上,每一张都包含连殊的脸,每一张也包括那个青年,这次他们接吻了,其实肯定早就更加亲密过了,只是现在才拍到。 至于为什么偏偏是现在被拍到,当然是连殊想让他知道她有一个长期的伴侣,这是他唯一能确定的结论。 长期的伴侣,危险的信号灯。 陆正衍暗暗思索,拨通了李舒雪的电话,她说话的声音不骄不躁,像静静的流水,他闭眼听着,时而问个问题让李舒雪回答,她耐心真诚地答复,带着对他的点点显而易见的迷恋,陆正衍精准地捕捉到,为之心情愉悦。 “今天,宋小姐想约我见面。” “宋悦闻小姐吗……她不是高叁念书很忙的吗?” “是,但显然她没有那么忙。” “那先生,先生见她了吗?” “好奇?” “我就问问。” 陆正衍顿了顿,“见了。” 李舒雪捂住手机麦克风,眨眨眼睛,声音微弱:“哦……那先生是又收到宋小姐的花了吗?” 陆正衍避而不答:“我从来没收到过你的花。” “嗯……我不会这些。” “不会,是哪一步不会?买花,还是送花……” 李舒雪支支吾吾,到最后也没能给出个像样的答案,陆正衍终于宽容地放过了她,电话挂断,她还把手机放在耳边,陆正衍的最后一句话一直在耳孔里回荡,她好像品不出含义。 “宋悦闻和你长得有点像,看着很舒服。” - 陆总:我又开始了 35美好的事情 李文高在医院住院观察的第四天,陆正衍又来了医院一趟,给他带了一个小臂长的蝙蝠侠手办,李文高揪着被子瞪着眼睛不敢收,眼神在妈妈和陆正衍之间徘徊。李舒雪也为了难,最终执拗不过陆正衍的坚持,还是点了头。 中午他约她吃饭,这回没让她刻意打扮,就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家拉面馆,一人点了一份牛肉拉面。 “我是送礼,不是洗钱。给出去的礼物再收钱,那叫买卖。给你的裙子是礼物,给文高的玩具也是礼物。” 李舒雪局促地点点头,她刚刚上网随便搜了一下,那个手办并不便宜。她叹口气,盯着他一口未动的面碗,“那谢谢先生了。这个面如果不合胃口,先生还是换一个地方吃饭吧……” 陆正衍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薄薄的牛肉片送进嘴里慢慢咀嚼,撩了筷子,“我吃饱了。” “啊……好吧。”李舒雪埋头看看自己的面,实在不想浪费,硬着头皮又吃了几口,擦擦嘴,“我也饱了。” “先生要回公司了吗?” “今天周六。” “哦哦对,是我忘了。” “我回澜院,你可以顺路跟我回去,拿点换洗衣服?” 李舒雪想说她早就回去拿过了,想了想算了,点点头:“好,那我回去把先生的房间打扫一下先生再休息吧,上一回打扫已经是四天前了,实在是对不起。” “这也要道歉,李舒雪,你一段话可以有一百个对不起。”陆正衍勾住她的侧脸,一把把她带入怀里,李舒雪发着懵跟着他走,上了车从系安全带开始她就一直侧着脸,被陆正衍手掌捧过的脸蛋绯烫,她羞恼自己这种幼稚的反应,可是无可抗拒,皮肤经车里的暖气一烘,她更加抬不起头了。 此时此刻的感觉,就和刚认识钟敛的时候差不多,不过她意外这辈子她还会有机会体验。李舒雪闭上眼睛,让心稍稍沉静,到了澜院,没有一点扭捏,认认真真把陆正衍的房间打扫干净,去书房请他回卧室休息。 陆正衍朝她招招手,等她走近身边,拍拍自己的大腿,李舒雪侧身坐上去,“先生,我要回医院了,如果你想亲,能不能快一点。” 陆正衍搂住她的腰,只手伸进她素净的白衬衣里,抓住她的侧腰,手指轻轻勾过她的胸衣边缘,克制地缩了回来,他的眼睫缓缓下落,目光坠在她的唇角,“当然可以。” 他把脸轻轻凑上去,啄一下,压抑许久的瘾被人释放开来,一发不可收拾,他闭上眼睛,用舌尖描摹她的唇形,湿热的红肉挤压在一起柔润地摩擦,李舒雪的腰肢颤了颤,手往下摁,一不小心摁到男性的欲望禁地,她仓惶缩回手,搭在他的胸口,侧过脸回应他的亲吻。 她现在已经能很自然地跟他接吻,也悟性极好地在多年以后再次学会了在接吻中调整呼吸,陆正衍的身上散发着很浅淡的潮湿植被的清香,可能用过香水,但李舒雪却觉得他的皮肤就是这个味道,像澜院外面水景边的草木香。 她蠕动嘴唇,险些陷入这种味道的陷阱难以自拔,“我该走了……小高在等我。”她低下头,吐息,含住下唇,靠在他胸口。 陆正衍勾住她的后脑勺,“再等等。这几天累不累?” “不累的,我在医院每天几乎什么也没干,等过几天小高回来了,我会把这里上上下下都打扫一遍。” “嗯。你前夫,今天他怎么没来?” 李舒雪挣开脑袋,望着他的眼睛,“他想不来就不来了吧,反正小高现在没事,他在不在,不重要。” 陆正衍眼角浅浅含笑:“他看着没那么穷困潦倒,为什么一分钱也不出。” “我不知道……”李舒雪坐直身体,“先生,我的这些事很无聊的,还是不要说了。” 陆正衍不管不顾,继续询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李舒雪无法,认真回答:“有人介绍我们认识的,钟敛那时候刚刚大学毕业不久,到我们镇上的小学教数学和美术。” “认识多久结的婚?” “一年……一年零叁个月。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婚礼没办,领了证就住到他家去了,和他父母一起住。差一个月才到两年……就离婚了。” “时间都记得这么清楚。” 李舒雪尴尬地扯扯嘴角,“真的没什么有意思的,先生还是不要问了。” 陆正衍若有所思,用鼻梁顶顶她的下颚骨,嘴唇摩挲她的颈。 “就没想过再婚吗,你长得不错,人也不懒,想再谈一次恋爱找个靠谱的伴侣不是难事……我们……” “先生……!”李舒雪忽然莫名慌张起来,挣扎着站起身,“我该去医院了,先生再见。” 她心脏狂跳,明明知道陆正衍没有那个意思,是自己胡思乱想,浮想联翩,她还是需要新鲜空气更加清醒清醒。 陆正衍抬手看看表,似笑非笑,捋着被她弄皱的裤子,“去吧,出门的时候如果碰到宋小姐,帮我请她上来。” “宋小姐。”李舒雪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躁动的心瞬间冷静下来,“好……” 李舒雪心慌地退出房间,匆匆下楼,快步穿过院子,确实在门口看见一个花季少女撑着一把蕾丝伞跟保安交涉。她缩缩手,无奈走上前,微微欠身,“请问是宋小姐吗?” 宋悦闻转过身来,手里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花束,各色花都有,一看就是费了工时做出来的精致插花。 她未施粉黛的脸和鲜花一样美好,眨眨眼睛,看着这个从澜院出来的,既不太像陆家的仆人又不像陆正衍女朋友的女人,有点迟疑,“你好……我是宋悦闻,你是……?” “我是这里的保姆,宋小姐……先生在等你了,请跟我来吧。” “啊,那太好了!我明明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大叔还不让我进去。”宋悦闻小跑几步,亮色的衣裙随风翩翩飞扬,她实在很热情,肩膀都蹭到了她的肩膀。 和保安打过招呼,李舒雪领着她往里走,一边走,宋悦闻一边主动聊着。 “你叫什么啊,你长这么好看,当保姆多埋没啊,当明星才好呢,我爸爸开娱乐公司的,我觉得你不错诶,姐姐,你多少岁了啊?” 李舒雪尴尬地双手绞在一起,“我已经叁十了,谢谢宋小姐夸奖。” “啊……姐姐要是再年轻几岁,你可能就能当上大明星了,现在娱乐圈太缺有意思的美女了。我爸还催我去学表演呢,我不喜欢,而且我唱歌也很难听,哪里能当什么明星啊……所以我今天来问问陆哥哥大学选什么专业好,我觉得当老总挺有意思的,我问我爸,他赌气不理我,好烦啊这个老头儿,总想把大业交给我弟弟,让我不准操心。” “嗯……” “你看这花儿好看吧,我是听说谁给他送过花,保不准他喜欢,我也跟着试试,结果他每回都收。我觉得吧……”宋悦闻娇俏一笑,“我觉得陆哥哥没准儿得喜欢上我。” “啊……先生……可能。” 李舒雪支支吾吾,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么明媚可爱的小姑娘,人见人爱,陆正衍喜欢她,一点也不奇怪。 李舒雪将她送到书房门口,看着厚重的房门渐渐关上,她的胸口开始发闷,她捂住嘴唇,手腕颤抖。 喜欢陆正衍是他定下的交易条件之一,现在她确定,自己真的已经合格。明明真的达到了他的标准,明明终于可以问心无愧,明明喜欢一个人是一件美好的事,李舒雪却蹙起眉,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36“绅士” 李文高出院当天陆正衍亲自去接,抱他上车,李文高受宠若惊地盯着陆正衍的下巴,李舒雪满心满眼都是感激。 “怎么了?” 她站在车门前,视线往车窗外望去,突然愣住,陆正衍搭了搭她的背,她退后几步,抬头看见不远处一个奔跑的人影,慢慢的,人影近了,果然没看错,是钟敛,他莫名其妙消失了一周,现在又出现了。 “舒雪,小高……”钟敛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取下眼镜擦擦额头的汗,“抱歉,我这几天出了点事,舒雪,辛苦你了。” 李舒雪苦涩无奈地摇摇头。 他扒着车门头往里探,李文高看见他的脸,先是惊喜,然后有些退缩,弱弱叫:“爸爸……” “小高要出院了,爸爸来送送你。”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崭新的钢笔递给他,“这是爸爸送给小文高的礼物,写字学习的时候,小高能想起爸爸。” 李文高放下手办,接过钢笔,水灵灵的大眼睛又酸又涩,嗅到点不寻常的气味,被熏地往后缩。 “谢谢爸爸,你又要走了吗?” 钟敛深深叹气:“是,爸爸要去另外的城市工作了,以后小高好好学习,爸爸有空了再来看你和妈妈,乖乖的,别惹妈妈生气,她也不容易。” “嗯。” 钟敛垂下头,转身看着陆正衍,表情不善:“谢谢陆先生照顾他们母子,世界上就缺你这样的大善人。” “不用谢。” 钟敛虚虚眼,他这几天四处面试,四处跑关系,四处受阻,仿佛C城就没有他的容身之所,究竟是不幸的巧合还是刻意的人为,他更愿意相信是后者。陆正衍明显是和李舒雪好上了,除了包养关系,不会有别的。他又回身看看李舒雪,总觉得这张脸再也不似往日单纯。 他揽住李舒雪的肩膀,想抱她一下,“舒雪,你要是受了什么苦……” 话还没说完,李舒雪就一把将他推开,他往后踉跄了一下,诧异地抬起头。 “钟敛,你又喝酒了。小高还在这儿,你还是走吧……”她抱住双臂,一副防备姿态。 钟敛再无话可说,飘然离去,没走多远摔在花坛边,李舒雪难受地闭上眼睛,紧张的肩胛骨松懈下来,转头冲陆正衍勉强笑了一下,钻进车里。 晚上李文高把那支钢笔放在床头,李舒雪叹着气摸摸他的脸,在床边坐了许久,出来路过客厅的时候,站在二楼的陆正衍叫住她。 “睡我这儿。” 陆正衍把她带到他的床上,毫不介意她和他同床共枕,用一种包容治愈的态度面对李舒雪,没有做爱,施以触及人心的拥抱温存。李舒雪身心俱疲,贪婪地抱住他,卸下防备,悄悄跟他说起她有多怨恨钟敛。 这些话她多年无人可诉,只能在这个深夜里放肆地对着陆正衍道来一二,以求慰藉。大概就是某些情绪脆弱的瞬间,会让人做出些胆大妄为的事情,李舒雪娓娓道来,陆正衍的拇指轻柔地摩挲着她的眼尾小痣,目光在黑暗中闪烁。 她停下来,话音落地。 “我知道了。”陆正衍一掌勾过她的腰,让她贴紧自己的身体,汲取他的热度,“你受的苦,我都知道了。” “我酒量一般,上回没有故意要吓你的意思,我不知道钟敛酒后发疯强奸过你。” 李舒雪单薄的身子抖了抖,“我知道先生不会做那样的事。” 先生虽然偶尔捉弄她,在床上有些癖好,但其实是真正心善的绅士。 李舒雪攀住他的肩膀,起了旎旎的心思,有些难耐地蹭蹭他的身体,“先生,可以做吗……” “多久没做了?” “一个月了……” 陆正衍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分开她大腿,嗓音低暗:“我发现你记日子记得很牢。” 李舒雪胸口起伏,她抓住自己的裤子,“没有,我记性不好的……先生,我自己脱吧。” “记性不好,那还记得肏你的规矩吧,小奴隶……” 李舒雪忽地浑身一抽,好久没这么亲密羞耻过,脑子里紧绷的弦断成两节,眼睛起雾,声音柔软:“主人……我记得,主人要用避孕套。” 他粗鲁地扯下她的裤子,拍打她的腿心,把她腿间敏感的软肉拍得一缩一缩,“那还不快去拿给主人。” 李舒雪光着屁股爬起身,去翻他的抽屉,里面空空如也,和记忆当中完全不同。陆正衍抓住她一边的臀肉揉着,“怎么,找不到。” “这里没有……下午的打扫的时候还有的,先生……” 陆正衍嘴角勾起一丝狡黠,“你屋里有,去拿来。” “好……”李舒雪反身想去够自己的裤子,陆正衍抢了先,紧紧攥在手里,“脱了就不能再穿。” “先生……?” “你不是我的奴隶吗,有异议?” 李舒雪下床并拢腿,可怜地用手挡住阴阜,咬咬舌尖,努力厚起脸皮:“好,我去拿,先生等一等。” 说着扭身就走,圆润的臀肉就这么直白的暴露在空气中,李舒雪一出卧室门,就羞得挪不动步子,她每行走一步,都有凉凉的风抚过阴唇,刚才这里被拍了几下,已经开始兴奋地流水,夹着腿根双腿交叉一磨,好像又热了几分。 她的孩子正在下面的屋子里安睡,她却在外面做这种见不得人的羞事,她难堪地捂住半张脸,屈了屈膝盖,咬牙飞速下楼,想尽快结束这回荒唐事。 她仓皇地翻出避孕套,纠结着要拿几个,想着可以放一些到上面去,抓了两盒就往回跑,路过李文高卧室外,心虚无比,放慢脚步,等过了这一段,就埋着头加速往前走,到楼梯口时没注意看路,一头撞上了站在台阶下的陆正衍,避孕套滑落在地。 陆正衍抱住她,身体故意往后倒,单手撑住身体坐在阶梯之上,李舒雪被带着摔在他身上。 “先生没事吧。”她着急地侧身想检查他的身体,陆正衍叁指夹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收回视线,“我没事。既然东西拿来了,那就在这做吧。” 他亲昵地啄她的嘴唇,“小奴隶,想上楼睡觉,就自己爬上去。” 说完勾住她的腰身将她翻身置于身下,手摆弄她的姿势,让她膝盖跪在台阶低下,手撑在台阶之上,他从后面揽住她的腰,阴茎隔着薄薄的布料顶在她的软臀之上,假性顶着肏了两下,逼口湿乎乎的水濡湿了他的内裤。 大概有两叁秒的时间,李舒雪震惊到说不出话,大脑空白,随即开始反手推拒他的腰腹:“不行的先生,主人,主人这里不行,我们不在这里好不好……” 陆正衍随后捡起一个套子,慢条斯理地做着准备工作,挑起眉眼:“小舒拒绝我?” 李舒雪的腿根子发软,“不是……先生,这里不行,小高在房间的……先生求你了,别在这里……” “有什么不行。你拿了这么多避孕套,今晚想我肏你几回?”他抬起坚硬的手掌,沉重地砸向她的左臀,一声洪亮的皮肉脆响在客厅里回荡,李舒雪塌下腰,张着嘴巴不敢叫出来,臀肉火辣辣疼起来。 “别打先生……声音太大了,别打……”她腾出一只手捂住臀,殊不知这样的举动只能愈发刺激男人的身下的欲望膨大,他挪开她遮遮掩掩的手,手指挤开臀缝,用力夹住肥嫩的逼肉,“不打你,做你。” “嗯唔” 李舒雪倒抽一口气,纤细的颈僵住,和半裸的后腰脊绷成一条直线,腰肢不安地摇晃。 身后的人下了恶劣的命令:“现在可以开始爬了,早点爬上去,我们早点回床上,乖一点。” - 爬楼梯梗来了,一种变态涩梗,不喜可跳。 37爬楼梯(上) 【第一次写这个梗,也没怎么看过,写不好见谅】 李舒雪光腿跪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之上,口里继续含含糊糊地请求,她只要扭过身就能看到李文高的房门,在这种地方裸露做爱,她胆战心惊,吓得口齿不清,满头大汗。 她无法拒绝陆正衍的命令,死死咬住下唇,手臂撑着尝试往上爬行,她抬起膝盖,身体缓缓往上抬,趴上一阶去,这个高度,陆正衍只要稍微挺挺腰,就能恰好撞到她的逼穴,扶着阴茎,可以顺畅地一撞到底。 他勾了勾她颤抖的腰身,小声安抚:“别怕,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李雪舒胆怯地哼,脆弱柔软的小逼还被他夹在手里玩弄,她凸起的肩胛骨顶起薄薄的衬衣,在光滑的布料里滑动,让人可以隔着衣服一窥美好。 手指尖湿润彻底,从逼口滑出,淫水抹在她光滑的腿肉上,陆正衍微微倾身,压着硬邦邦的茎身,饱满的肉冠往润泽的逼肉里挤去,势如破竹,顶开夹紧的阴唇,毫不留情擦过充血的阴蒂,李舒雪抬膝欲上的姿势忽地僵住,“嗯…先生……” 肉冠来回顶弄两次,她腰肢塌陷,后背反弓出一个情色的弧度,臀型越发圆润,陆正衍欣赏着,眼眶薄红,抬手轻拍她的臀肉。 “怎么不动。” “呃嗯嗯……”李舒雪无意识地晃动腰臀,用逼肉夹着这硬热的东西,硬着头皮用力往上爬,身体才未稳稳攀上第二个台阶,陆正衍忽然拽住她的腰肢,并拢她的腿,他飞速给阴茎套上薄套子,往滴水的逼穴里顶撞,剧烈插入,再抽出, “啊嗯……先生……不……主人主人…这里不行的…” 李舒雪羞得欲死,挤着眼睫低声呼喊。 他反复抽插十几下,把逼穴里的难耐绞缩的媚肉拓开,暂歇过了把小瘾,李舒雪晃晃悠悠快哭出来时,他松开手,欲念浓重,还是想玩这若即若离的游戏。 他故意吓唬:“嘘,门的隔音并不好。” “什么呜……不要……”李舒雪立刻吓得神志不清,用力往上爬,穴里含住的粗硕阴茎滑出逼口,她艰难地往上爬了好几阶,身后阴魂不散的人压了上来,这回插进穴里的不是阴茎,而是他的两根手指,硬朗纤长,挤烂成熟的蜜桃一样锲入她的软逼,指腹按摩媚肉,转动手腕,凸起的指关节在滑嫩的穴中四处顶弄。 “啊……” 李舒雪扭过头,满脸是泪,悄声:“先生……我做不到……” 他没入整根的手指,两指分开撑着穴道,轻轻地用无章法的手法磋磨她敏感的媚肉,淫水顺着她的逼口溢到他的手掌之上,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水泽。 他沉沉命令:“继续爬。” “嗯…嗯……先生别,别这样求你,我没力气……”李舒雪腿间酥酥麻麻,又烫又痒,她极度羞涩,因为身体往上移动,小穴再次吐出插在穴中的东西,没了作乱的手指,里面吸吮着无物,她回头看他,陆正衍一副端正姿态,似乎并不想再肏她了。 她回过头,闭上眼睛,抬臂往上爬去,紧接的一阶他没有碰她,她又往上一阶,他还是没有摸她,李舒雪有些慌张地扭过头,眼神充满了迷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让陆正衍扫兴的事。 她不能确定,陆正衍冷冷地望着她,眉间似有微薄的不悦。 “陆正衍?”她转身坐在台阶上,无措地望着几阶之远的他。 他站起身,往上走,睥睨着她缓缓蹲下,一把拉开她掩护在胸口的手腕压在身侧,她身子失衡,双腿夹住他的腰,没有多余的言语,腿间的柔软被硬物狠狠顶开,一贯到底。 “啊……”李舒雪弓腰仰头,几近失声,逼口艰难地含住狰狞的性器,它从她体内抽出,再粗暴地肏进去,她缩着肩膀,坐都坐不稳。陆正衍把头埋在她颈间,像嗅闻猎物的狼一样,用鼻尖细致地蹭过她下颚骨的每一寸皮肤,李舒雪昂起头,忍住痒意,脸蛋烧灼。 他并没有生气,只是想看李舒雪慌乱的模样。这种时候再肏她,她会乖得不像话。比如现在,她一声拒绝也没有了,大大敞开腿,听话地含住他的阴茎,他松开她一只手腕,她立刻半抱住他的身体,依赖和恐惧并存,她终于听话了。 他松开她另一只手腕,眼睫眨动,低声:“不想回床上吗,为什么停?” “唔嗯……好,先生……我爬……” 他终于满意地笑了,插入的力度小了些,抬起腰给她空间,下身依然相连着,“就这样爬,我想看你的脸。” 半根阴茎露在空气里,李舒雪稍稍低头就能看见,她撇过头去,实在不想多看,手臂用力支撑身体,腰跟着往上抬,逼穴自然而然地含住小截阴茎,慢慢往她下身的逼穴里填,就像是她淫荡想要主动吞吃。 “嗯嗯……”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屁股往上挪动了一阶,动作之间被顶到了敏感地带,胯骨都颤抖起来,她细细地吟了声,羞得闭上眼睛再也不想睁开,能感觉到身上的人随着他的动作也在上移身体,在她可以喘息之时,他抱住她的腰身肆意冲撞她的腿根。 她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嗯嗯唔唔的叫声都闷在他胸口,这回他似乎不想她再动,只是浅浅地抽出一截阴茎,再沉沉肏回去,她含着阴茎身子摇晃,腰后顶着好几阶台阶沿,他压得狠了,背会有些疼。 可是她也没有感知多少疼痛,反而春水卷起惊涛骇浪,一波又一波的欢愉之感从碰撞的性器官源源不断蔓延开来,侵入四肢百骸,她翘起的脚背死死绷着,脚趾拼命地蜷起。 她攀上高潮的前一秒,从嗓子眼里艰难挤出成调的字眼,陆、正衍……” 陆正衍眼睛微微眯着,额发被汗水浸湿,张着嘴巴喘息,欣赏她脖颈间浮起的红筋。她高潮的时候,抵在他胸口的手像被抽了骨头一样软掉,软趴趴搭在自己起伏的胸口,高潮带来的吮吸感竟让陆正衍沉沉粗喘,客厅里此起彼伏的喘息声暧昧地冲撞着彼此的耳膜,李舒雪闭着眼睛,心头直跳。 38爬楼梯(下) 荒淫的情事还未结束,李舒雪还沉浸在高潮余韵中,很快在他有节奏的撞击下再次陷入欲态。陆正衍咬紧牙根,抽出阴茎,拍拍她的脸颊:“不许停。” 李舒雪无力极了,但依旧听话,他大发慈悲合上她的腿允许她像动物一样爬行,用这样的姿势一直爬出去好几步远,抬眼便能看到这一级阶梯的尽头了。 他褪下她身上最后的衣物,她终于完全赤身裸体,随手摸上去,每一处都光滑细腻。陆正衍从她背后插入,半压着她的身子,她怎么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平坦的拐角出,被困在阶梯之上肏弄。 她竭力用手臂撑着身体,不然胸部擦到地毯上,会磨得很疼,臀部承接着一下又一下凶猛的撞击,啪啪的皮肉响声不绝于耳。她摇晃脑袋,想让意识更为清醒,不免想到入睡的李文高,她把嘴巴堵在小臂上,暗暗地抽噎,祈祷他今夜什么动静都不要听到,更不要开门看见她这么荒唐的模样。 她在又惊又怕之中感受性爱的刺激,小穴已经被肏熟,可以很熟练地吸住男人的阴茎,挽留他每一次抽离。陆正衍的嗓音暗哑几分,把她凌乱的头发撩到一边,勾起她的侧脸,蜻蜓点水般啄吻她的唇角。 原本她是感到有些屈辱的,可是他一直叫她小舒,李舒雪控制不住联想他的呼唤都饱含深情意味,于是眼角的热泪便不耻,甚至饱含上更深的欢愉。 他又肏过了瘾松开手臂,她虚弱地撑起受累的腰肢,疲累地抬起膝盖往上爬去,他鼓励地亲吻她的蝴蝶骨,轻轻说:“就快到了……” 李舒雪眨着眼睛,缩缩小逼,用尽所有的力气跪着一阶一阶往上,终于在膝盖触及楼梯的拐角处时软了身体,瘫倒在地,陆正衍走过来扶起她的上半身抱住,她抬头力竭哑声叫他先生。 “先生……” “先生。” 一声又一声,没有谁比李舒雪更爱叫他“先生”,如此真诚,尊敬且眷恋。 他的下巴和她的额头贴在一起,他搂着她调整姿势,让她坐在自己怀中,阴茎从下至上嵌入她的身体,李舒雪扶住他的肩膀,跪坐着,屁股被肏得翻起肉浪。陆正衍上半身还穿着衣服,她的手抵着他的胸膛,渐渐扯开了解他的扣子,粗粝的手掌触着他的皮肤,李舒雪有些心酸,闭上眼睛抱着他,暂且享受眼前的亲密。 一个月没有做过,陆正衍又狠又凶,迟迟不射,李舒雪的小逼被干得酸麻,胀胀的,她实在体力不支,开口求他:“先生……” 他气喘吁吁顶撞几十下,“小奴隶的任务还没完成。” “先生不要了…陆正衍呜……不了……嗯……没力气了,先生……” 忽视她的疲惫和求饶,他残忍地在她即将高潮之前抽离她的逼穴,感受着她瘫软在怀里,手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又抓又摸,喉咙里发出难耐的呜咽。 陆正衍伸手握住自己亢奋的性器,柱身的触感黏滑无比,全身的血都往下身冲,额头突突地跳,强忍着难受,喉节微动:“不完成任务,不准上床。” 李舒雪从他怀里翻身下来,跪坐着喘息,眼神迷离,没有在最后时刻被满足,让她浑身被羽毛搔刮过般难受,吸吸鼻子,抬起臀部跪好。李舒雪湿红柔软的逼穴正对着陆正衍,随着她腰臀的运动而起伏,他半眯起眼,脑子又热又胀,像得了医不好的热病。 他站起身,定睛看着李舒雪全身赤裸,艰难地抬起膝盖和手臂,臀部轻轻摆动,漂亮的腰脊美人沟时而深深凹陷,时而因疲累停下弓背而消失,她偶尔力竭被梯坎绊倒,匍匐着趴在楼梯上,回头用哭红的眼睛望他,狗狗一样深深喘气。 霎时间,他更加明白dom给sub布置任务的乐趣。他从她身旁走过,站在楼梯口等她,李舒雪累得胳膊和腿都在打颤,一抬头,陆正衍眉眼温柔地望着她。 陆正衍蹲下,朝她伸出手,她仰着头望着手的方向,憋着一股劲儿不断地往上。 她听见他的鼓励:“小舒,小舒上来,跟先生回床上。” “……嗯……” 李舒雪停住了抽泣,用尽全身的力气爬过长长的阶梯,终于进入陆正衍触手可及的范围,他拉住她的手腕,她跪在楼梯口强撑着腰肢仰头看他,虚弱地眨着眼睫,勾起唇角。 “先生……” “李舒雪,做得很好。” 他心跳加速,俯身勾住她的腰和腿弯将她一把抱起,李舒雪后知后觉自己全然丢失了尊严,靠在他怀里哭,眼泪没有几分是为悲伤,更多是为了难以置信和一种难以言说的臣服愉悦感。陆正衍带她去了浴室,关上门给了她最大的安全感。 他从浴室的柜子里找出他藏起的两盒避孕套带到浴缸边上,将她的身体沉入浴缸温热的水里,脱去衣服,终于同她完全赤身相见。 李舒雪上半身都贴着他,腿心自然地含住阴茎,难受地夹紧,想要他给她被中断的高潮。 “嗯嗯…先生……先生……” 陆正衍挺腰轻轻肏着,抚摸她的脸,“舒服吗?” “舒、舒服的……” “舒服就多做几次。” 李舒雪迷迷糊糊点头,热水拂过她红肿的阴唇,烫热感一阵接着一阵,陆正衍撑住浴缸借力,再也无法忍耐,揉着她的臀肉,干得极深,柔软的肥厚阴唇磨在他的茎根和囊袋上,快感比之前来得更加猛烈地席卷了李舒雪,逼肉快慰收缩。 “呃呃…嗯…嗯……啊唔……”她趴在他耳边呻吟,陆正衍欲望高涨,扶起她的脸一口含住她的嘴唇,湿湿热热的深吻和沉重的肏弄把李舒雪的心神全部搅乱,她脸颊陀红,闭着眼睛享受这一刻,逼口紧紧裹住阴茎,她痉挛颤抖,无声高潮。陆正衍在她之后高潮射精,捏着她的肩膀,力气大到要把她骨头都捏碎。 不过才做了一回,李舒雪却觉得已经缠绵了半夜,以至于陆正衍第二次套上避孕套,抱着她回到床上拉开她的腿时,她用力揪住被子,刚开始的难耐渴望消褪了些…… “先生,快一点吧。” 他眼角含着坏笑,低头一口含住她的乳尖。 …… - 状态不行,唉,我还是写剧情吧 39如出一辙 因着在这楼梯上赤身裸体爬了一回,李舒雪后来每回踩过同样的路,脑子里都会浮现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绷着表情匆匆走过。她偷偷观察过,陆正衍似乎是无所谓的,和她并肩上楼的时候,从来都是神色坦然。 和李文高共同商量过后,李舒雪决定给他换一所学校,出了这么大的事,再回原来学校的班级,同学个个都得草木皆兵,深怕他有什么一点闪失,这样的氛围实在不好。李舒雪一边照看着澜院一边又开始给他找学校,外地人能上的学校不少,只是找个学费适中的不简单。 终于在五月初的时候,李文高又能背上书包回到学校,这次他谨记陆叔叔和妈妈的嘱咐,再碰到什么霸凌,一定不能听之任之让自己受伤。 李舒雪把人送到班主任手上,跟老师说明了他的身体情况,离开的时候还是忧心忡忡。 入夏以后,院子里的草木枝繁叶茂,李舒雪在闲暇之余会坐在院子里歇一歇手脚,给陆正衍发问候消息。 通常是问他吃饭没有,今天工作忙不忙。 陆正衍有时候会立刻回复她,有时第二天回澜院才亲口回复她,有时干脆不回复,过期的问候在他们的对话框里堆了好长一摞,李舒雪偶尔拿出来翻看,一直滑到底部,发愣。 是她喜欢陆正衍,不是陆正衍喜欢她,得到这种结果是应该的。 她心里忍不住难受,决心还是保持一些距离得好,等以后她不在澜院工作了,也不至于那么不习惯。于是从五月中旬开始,天气开始热起来之后,陆正衍就很难再收到他的保姆的日常问候了。 他把她叫到办公室,在休息室里做她,顺嘴问她最近怎么不跟他汇报家里的情况了。 李舒雪呼吸紊乱,眼神暗了暗,松开抱住他的贪恋双臂。 “澜院什么都好,而且先生前两天才回去看过。” 陆正衍心生不满:“我就是天天回去,也不见得清楚院子里有什么异常。” 李舒雪妥协地点点头,说以后还是会照常汇报。 他掐住她的脸蛋,盯着她的眼睛,用玩笑的口吻问她:“李舒雪,我要是和别人结婚了,你还跟我汇报吗?” 李舒雪眼里多了几丝急切:“先生要结婚了?” “迟早的事。” 她如遭雷劈一般沉默,手搭住他的手背,陆正衍松开手,她慢慢缓过神来,悠悠道:“是和宋小姐吗?也是,先生下个月十五号就要满叁十了,也是时候结婚了……先生结婚,我们的事情不光彩,我得搬出去,离先生和宋小姐都远远的,到时候不仅不能和先生汇报澜院的情况,连联系都不可以。” 陆正衍揉搓她的小痣,“为什么不能联系,我还是需要保姆。” 李舒雪强忍着心酸,扭过脸,“不能了。” “李文高的心脏要是找到了,医院会联系你,这么说,我们是不用怎么联系了。”陆正衍掰过她的头,揉着她的嘴唇,故意刺激她:“可是我怎么觉得,你会因为太喜欢我,不顾我已婚的身份,勾引我……” “不会!”李舒雪嘴唇发颤,柔和的脸上难得出现愠怒的表情,“我不做这种事,先生也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陆正衍眼神幽深:“很理智。” “不如我们换一种可能性,你求我不要结婚。想过这种可能性吗?” 李舒雪疯狂吸气,眼光闪烁,她不明白陆正衍的意思,好半天,摇摇头:“没有……先生,别跟我开玩笑了。” “……好。” 陆正衍轻笑,低头吻住她,希望他吻住的人能死皮赖脸给出不同的答案,排除道德,只关乎迷恋的程度。 还是不够。 这天下午晚些时候,陆正衍和几个朋友约了在俱乐部聊聊天,李舒雪打算回去接李文高放学,他不许她走,派了齐盛去接,李舒雪坐上副驾驶还在琢磨陆正衍刚才那番玩笑话。 虽然只是玩笑,但是她忍不住要当真,先生是希望她求他不要结婚吗,为什么希望呢。 他下车牵着她的手,在门口给她理白衬衣,动不动就做很多暧昧的小动作,李舒雪脑子发晕,贴着他往里走,还没进包厢就碰见黎玖和连屿从后面赶上来,连屿故意调戏着她玩,问她现在懂不懂什么叫sub了。 李舒雪不安地抓紧陆正衍的手,摇摇头,用眼神跟黎玖打过招呼。 四个人来得刚刚好,人已经七七八八到齐,李舒雪落座在陆正衍和黎玖之间,她稍微往黎玖那边挪了挪屁股,做一点无畏的拉开距离的抵抗。 陆正衍有所察觉,故意搂紧她的腰身把她往他身上带。 黎玖扭过头,语气微妙:“位子够坐的,陆总。” 李舒雪尴尬一笑,陆正衍淡淡扫过黎玖的脸,“是够。”说完干脆更加用力勾住李舒雪的腰,她半个身体都靠在他身上。 对面的成旭拿出一个定制的乳钉给众人展示,装乳钉的盒子包装精美,一个人一个人传阅,到黎玖手上,她托起盒子对着灯光观察,“成旭,哪找的师傅,设计挺有意思。” “美国来的,送给馨馨的礼物,你也可以给连屿弄一对,确实有意思。” 叫馨馨的sub乖顺地跪在主人脚边,眼中只有自己的主人,听到自己的名字,跪得更直。 连屿盯着那一对银光闪闪的小乳钉,形状是一把小小的弓箭,固定乳钉的结是一个饱满的小爱心,连在一起,寓意就是爱神丘比特的箭射中一颗心。他看着很烦,抗拒地躲开脸,“谁要这个,乱来什么啊。” 成旭勾起唇:“你是在和我说话还是在和你的主人说话,要不是和我,还是注意一点语气吧,当心回去……皮、开、肉、绽。” “你……!”连屿气鼓鼓挺起胸膛,想扔抱枕砸他,这帮男dom,隔叁差五就爱拿他当sub这回事玩笑,不管不行。 黎玖迅速摁住他的手腕,微凉的手指轻轻滑过他手背凸起的筋,他立刻不动弹了,她掀起眼皮,飞扬的眼线跟着向上挑:“我的奴隶由我管,成旭,你少激他。” “实在不好意思,冒犯了你的权力。”成旭往后仰,抬手勾住自己小奴隶的脸蛋,轻轻揉着。 乳钉传到李舒雪手上,她没不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匆匆看一眼就递到陆正衍手上,他搂着她的肩膀,轻声说:“你不适合这个,你会哭。” “这是什么……” 他附耳相告,李舒雪渐渐红了脸,低下头去,偶尔用余光小心地扫一扫对面跪着的馨馨,她不理解乳钉的乐趣,有些同情她要挨的疼。 陆正衍把盒子递出去,沉沉道:“礼物不错。” 成旭优雅地笑起来,接过盒子递给馨馨,让她抱着。几个人开始聊起李舒雪不熟悉的话题,陆正衍还是一直紧紧搂着她,她坐着有些累,忽然腿被人拍了一下,她侧过脸,黎玖递过来一管东西。 她笑着:“护手霜,送给你的礼物。上回生日宴注意到你的手有点干燥,一直没机会给你。” 李舒雪对她的好心程度感到震惊,“黎小姐……” “就叫黎玖吧,别跟你的先生学,他一向假客套。” 李舒雪感动地捏着护手霜,“黎玖,谢谢你。” “试试。” “好。” 她挤出一点抹在手背上,双手交握着揉搓,润润的乳逐渐滋润她干燥的手掌,她靠近鼻子闻,嗅到一股清新甘甜的果香气。 “好香啊……” 正笑着,想再说一遍谢谢,陆正衍突然抓过她一只手,拉到鼻子边上嗅了嗅,道:“不适合你。” 李舒雪的笑容僵了僵,还是转头跟黎玖道谢,把护手霜紧紧握在手里,没有理会陆正衍的话。她也觉得先生有些不礼貌了。 陆正衍的脸色逐渐不佳。 因为这一出,陆正衍晚上回澜院逼着她跪着用乳头蹭他的阴茎,龟头不断往她的乳尖上戳弄摩擦,把乳头磨得肿起来,她叫着疼,他坐在椅子上,拉着她的手缓缓地揉。 “黎玖不了解你,那个香味的确不适合你。” 李舒雪还是不说话,她说不出那么不识好歹的话。就这么倔了一回,两个乳头都被磨肿了,第二天穿胸衣就变成了一件痛苦事。 齐盛在中午来了澜院一趟,特地地给她送了新的护手霜,一共叁只一模一样的,用一个硬盒子包装起来,装在高级的纸袋子里面。 “先生的礼物。”他笑着把礼送到便走了。 李舒雪心里堵着气,一直没涂,晚上临睡前,把它从抽屉里拿出来抹了一点。 浅绿色的膏体涂上手出奇的滋润,抹好之后她捧住自己的脸,轻轻吸气,巧合的是,现在她的手闻上去,和陆正衍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 陆狗没想婚外情哈,他刺激小舒呢 40作死中 李舒雪猜测先生要和宋小姐结婚并非是凭空胡说,隐隐约约有些线索。 她在陆正衍的办公室见过宋悦闻两回,一回他们二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办公桌,她走进去,陆正衍藏拙一样命令她进休息室等着;第二回宋悦闻站在他身边,手自然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彼此有说有笑,被她打断,融洽的气氛诡异地消失了,宋悦闻随之离开,关门出去之前还友好地跟她眨眼睛,弄得李舒雪愧疚难安。 周四下午,陆正衍回来一趟穿了身正装又要走,走前匆匆吻她,让她给自己打领结。 “会晚些回来。” “先生这么着急出门做什么,酒会吗?”李舒雪仔仔细细帮他弄好领结,熟练地抻开他衣服的褶皱。 “商会,宋悦闻的父亲宋承辉办的,让我带着他的女儿,我现在赶着去接她。” 李舒雪顿住手,“这样啊……先生。”她往后退一步:“先生要跟宋小姐订婚了吗?” 陆正衍假意思索,表情认真,答:“还不到时候。” “那你在和宋小姐交往吗?” 陆正衍低着下巴,语焉不详:“你觉得呢……” 李舒雪不知道,陆正衍也不给他答案,把她留在空旷的澜院胡思乱想。 陆正衍当天晚上没有回来,可能是回了在公寓,可能是和宋小姐在一起住在什么别的地方。陆正衍闭口不谈,消失不见,她立刻就像失联在外太空,关于他的消息,她什么也探听不到。 第二天陆正衍回来,是带着宋悦闻一齐回到澜院的,他从进门开始就没有正眼看过她,对着宋悦闻微笑,视她如无物。李舒雪自觉地不打扰,退得远远的,嘴唇咬得泛白。 这座院子好像终于找到了它的女主人,宋悦闻娴熟地从厨房里找到两盒酸奶冰淇淋,抱着上了楼,准确地找到他的茶室,脱了鞋进去,关上门。 李舒雪在厨房里忙碌着午饭,先生没有吩咐,宋小姐多半要留下来一同用餐,她多做了些,端上桌准备好之后,才上楼去叫他们。 叩叩叩 叁声礼貌克制的敲门声,不知道是否惊扰里面的人。 “陆先生,午饭准备好了。”她扶着门说,隔着门,她听不到什么声音,但是心片刻不断地往下沉。她说陆正衍结婚了她会远离再也不当他的保姆没错,可现在这种情况算什么呢,其实应该再详细一点,陆正衍和人两情相悦,她就该离开澜院了。做人有最起码的底线,李舒雪捂住胸口,快速地眨眼睛,试图缓解想眼中层层迭迭涌上来的酸涩感。 她又喊了一遍,没有回应,转身下楼去,走到楼梯口,身后不远处那道门终于开了。陆正衍略过她的肩膀,宋悦闻紧紧跟着,像只美丽的小蝴蝶一样蹦蹦跳跳下楼,一路还和他开着些李舒雪听不懂的熟人玩笑。 今天她做了五个菜,加上一道鲜甜不腻口的莲藕百合排骨汤。 陆正衍拿起筷子叫住想逃离的她,表情有说不出的刁难意味:“坐下,一起吃。” 宋悦闻热情地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姐姐,坐这里吧。” “好……”李舒雪不是第一次坐在这张桌子上和他吃饭,他们在这里平起平坐吃过很多餐了,可是这一刻,在宋悦闻面前,李舒雪明白自己只是保姆,一个连陆正衍的正脸都不敢多看的保姆。 陆正衍开始盯着她,“今天怎么不说话。” 李舒雪错愕地抬起头,仿佛之前他的刻意冷淡都成了她的幻想,倒成了她不理他。 “宋小姐,尝尝这道菜吧。”她憋出一句话来。 陆正衍抬臂盛了一碗汤,汤碗绕过宋悦闻,直直降落在她的面前,她首先不是感谢他,而是警惕慌神地望了一眼身旁的宋悦闻。 “等凉些再喝。” 陆正衍体贴入微的照顾突然出现,把李舒雪这一上午的遐思都打得稀碎,她被大雾笼罩,眼前一片朦胧。 “谢谢先生。” 宋悦闻大大方方撒了个娇,陆正衍也给她盛了一碗,李舒雪高悬的心脏竟然平和下来。果然是她的错觉,陆正衍并没有特殊待她。没有无望的期盼,就不会那么难受,她这样安慰自己。 宋悦闻下午早早离开,屋里只剩下二人,她在厨房里清洗灶台,他靠在冰箱边上喝水。 “小舒,今天怎么了。” 李舒雪身形定住,咬咬舌尖,“宋小姐在,我不打扰你们。” “她不在,你要对我投怀送抱?” 李舒雪打开水龙头冲洗着帕子,“如果你和宋小姐现在是男女朋友,我会保持距离。” 陆正衍闲散信步到她身边,“过来亲我。” 李舒雪的脊背塌了,再也无法这么自我纠结下去,转过身,“陆正衍,你告诉我吧,你是不是喜欢她?你不说我怎么做……”她喉间哽咽,“我的工作。” “只是工作?” “先生一开始就说了,只是交易。” 他无奈叹气,“人是会变的李舒雪。” “什么意思,陆先生,你清清楚楚告诉我吧,你和宋悦闻,现在是不是结婚对象的关系?” “她还小。” “那是不是?”她异常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取下手套,直直站着。 “宋悦闻的事,我早就告诉过你答案,是你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现在,怀疑你根本没有对我用过心。”陆正衍瞬间仿佛也累了,满脸失望,转身就走。 她急急追上去,“什么答案?先生,我哪里做错了……?” 陆正衍片刻不停往前走,下颚线条紧绷,李舒雪抓住他的手臂,一路被他拽着走到他的卧室门口,他扒住门,想将她拒之门外。 “陆正衍。”她无奈地摁住门板,瘦削的手青筋凸起,眼眶红得像着了火,“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答案……” “先生。” “你告诉我……” “求你。” 李舒雪渐渐垂下头,几滴热泪砸到地板上,她缩着肩膀,再次鼓起勇气抬起头,受够了这样的折磨,只求一个痛快,暗哑的嗓音带着决绝:“陆正衍,先生,我喜欢你啊,我想知道你和别人有没有婚约,是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就算是我自私……但是我请求你,告诉我,请求你,饶过我……” “我不是告诉过你。”陆正衍勾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入房间,捧起她的脸,拇指擦拭她新鲜的泪,她湿润眼睛渴望地追寻他的目光,他为她低首,亲吻她漂亮的小痣和那双同连殊最相像的眼睛,咸湿的泪水浸润他的嘴唇,他也闭上眼睛抱紧她,张开嘴,声音柔软而无奈: “小舒,不是告诉过你,她长得像你,看起来很舒服。” “什么……” 他继续说:“宋悦闻长了一张我不会冷待的脸,但仅此而已。我不会吻她,不会和她做爱,不会喜欢她,更不会跟她结婚。” 李舒雪几乎震惊到失语,“先生……” 陆正衍一向沉稳,可这番话,李舒雪却觉得幼稚,甚至有些荒唐。她趴在他怀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正衍可能喜欢她吗。 她一直以来都怯于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它比陆正衍说的话还要荒唐,但是她现在也开始暗暗思索了,拥住陆正衍的身体,用她不大的胆量,小心翼翼地揣摩起来。一颗美妙的种子在她柔软的心房落地生根。 陆正衍今天确实累了,逐渐放松脊背。诓骗一个成人并不是难事,可是诓骗李舒雪,让他费心费神。 41迷魂阵法1 李舒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他说的话翻来覆去地想,白天在李文高面前,她还是和他保持着距离,一旦没了视线的审查,她不会再疏远他,一是因为陆正衍又开始怀疑她的真心,二是因为她不想再忍耐了。 都说做事要做长远的打算,可其实她和陆正衍,哪里来的长远。她就抱着随时会被请出澜院的心理准备,坦诚地喜欢着陆正衍。 周六,陆正衍提前收到连屿野外露营的邀请,主动跟李舒雪说要把李文高也带上,她没婉拒他的好意,目光温和地点了头,转身去帮李文高收拾随身行李。 李文高最近越来越觉得陆叔叔和妈妈是好朋友,加上生了一场大病,在医院闷得太久了,行动也大方了好些,出去找陆正衍恭敬地说了声谢谢,说完就笑起来。陆正衍招手让他过去,环住他瘦瘦的身体,指问他一些特意找来的数学题。 李文高紧张,努力镇定,一一答出解题思路圆满过关。 “变厉害了。”陆正衍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陆叔叔,我在医院的时候也没落下学习的。” “这么努力。” “嗯,学习很有意思,而且可以让妈妈开心。” “也不能光读死书。” “陆叔叔说得对,我一直在试着交朋友,如果总是沉默寡言的,以后也不好挣钱养家的。” 陆正衍微微诧异,“语文还不错。” 李文高谦虚一笑,“我以前当过语文课代表。” “是吗,不错。” “陆叔叔,你小时候学习好不好啊,叔叔的妈妈肯定和我妈妈一样,很骄傲吧。” 陆正衍扬起的眉渐渐下沉,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角:“我小时候不喜欢学习,没有你这样的斗志。” “叔叔的学习肯定不差,子承父业……就是陆叔叔继续做爸爸的工作,继续打拼的意思,对不对?那这样的话,叔叔的爸爸当然为叔叔骄傲了。” 他犹豫,但在幼稚的孩童面前,还是点头:“是。” 李舒雪提着一个被塞的圆滚滚的书包进入二人的视线,陆正衍拍拍李文高的背,李文高笑着走到妈妈身边。 “先生,我们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嗯,我换身衣服就来。”陆正衍早起一直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头发未经打理自然垂落遮住额头,看上去要好相处许多。 等他再下来,那样有点乖顺的发型就没了,脸上的表情似乎也变得严肃起来,他没穿正装,上身还是衬衣,样式休闲不少,下身驼色长裤,穿一双雪白的运动鞋,像是要去高尔夫球场谈生意的老板。李舒雪低头看自己穿的,简单的白体恤和牛仔短裤,果然不管什么时候,他们的风格好像都融不到一块。 陆正衍夺过她手中的包,搓了搓李文高的寸头脑袋。 “该走了。” 李舒雪抬起头收回视线,“好。” 连屿选的地方距离C城车程叁个多小时,约好了要到地方在山脚下汇合,到了不能驾车的地界,陆正衍一个人背上背一个包,手上拎一个,不理李舒雪想自己拿的要求。 和黎玖连屿回合之后,连屿就叫李文高跟紧他,别一会儿不小心碰见什么蛇被吓得哭鼻子。 黎玖盯着这个小孩勾勾唇,“连叔叔比你还幼稚,别理他,你想跟着谁就跟着谁。” “好,谢谢姐姐,也谢谢连叔叔……” “小朋友还挺有礼貌。”连屿揉他的脑袋,短短的头发茬摸上去很舒服,他忍不住多摸了几回:“脑袋也挺好使。” 黎玖抬脚敲了敲他的鞋,“走了,没几步路,磨蹭下去天黑了。” “是,我的黎姐姐……” …… 李舒雪很久没有这样感觉心里暖洋洋的,一路跟陆正衍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李文高在这里,他不能和她亲密。 连屿早就考虑过李文高的心脏问题,所以没选在海拔高的山上露营,几个人从服务站往下走,沿着平坦的河滩往前走出去一公里的样子,再稍微往上走走,就到达了他选的湖景小平原。 “不错吧哈哈哈……” 陆正衍环顾四周,水光潋滟的清澈湖水近在眼下,对面是几座起伏的小山丘,初夏时节,山坡郁郁葱葱,现在下午不早了,刚好遮住刺眼的阳光,站在湖边,温凉的风从身后送过来,惬意非常。 “还可以。” “真的不错,这里风景好不说,人还少,离厕所又不很远,方便。哦,对,我让人送烧烤架和新鲜的食材来,可能晚上才能做饭,没有人饿吧?小朋友,你饿不饿?” 李文高摇头,多少还是有些拘谨。 “那行了,赶紧搭帐篷吧,太阳落山就看不着了。” 几人忙活起来,陆正衍背了两架帐篷,任务自然要比情侣的重,不过他技术娴熟,李舒雪在旁边做帮手,赶在天黑之前搭好了,两架帐篷隔了一段距离,黎玖和连屿的帐篷离他们的更远,远得都不像是约好一齐来露营的。 连屿找的人很靠谱,很快就支起架子烤上了肉,弄得差不多了他就打发人都走了,自己开始操持。黎玖则坐在小马扎上,握着一瓶啤酒看他忙忙碌碌。 见他们过来,她取了叁个小马扎,叁个人都坐下,李舒雪低声问李文高累不累饿不饿,陆正衍沉默着,总觉得对面的黎玖看他的眼神有些锋利。 他和黎玖认识十几年了,特别亲密不至于,但也少有针锋相对的时候。陆正衍越看她的表情越确定有异常,渐渐皱起眉头,不打算继续想,和李舒雪心有灵犀一样都跑到烧烤架旁边帮忙。 腌制好的鸡翅最先出炉,连屿捡了两串拿给黎玖,再拿两串给李文高,最后自己叼一个。虽然他对陆正衍和李舒雪这样的女人搞在一起有意见,却不是搞排挤搞到小孩身上去的人。 “先生,给你。”李舒雪也烤好两个,装在盘子里递给陆正衍。 “叫名字。” “哦……好。” 他接了盘子,把他烤的肉饼夹进汉堡包面包里,再挤一点黑胡椒酱,加上两片生菜,递给李舒雪。 “手套在你后面,当心烫。” “谢谢……” 他懒懒敛下眼皮:“我没跟你说谢谢。” “嗯……抱歉,我说习惯了。”李舒雪不好意思地接过他亲制的汉堡,两个人站立着对立着品尝对方烤制的食物。 陆正衍就算是吃带骨头的东西也尽量做到雅观,细嚼慢咽,只吃那几口最肥厚的地方,剩下连着好些肉的骨头都进了垃圾桶。 “我的好陆总,你这个吃法,就是把这几十个鸡翅都啃光了,晚上还得饿得肚子叫。”连屿忍不住要吐槽陆正衍从小娇生惯养出来的毛病,又挑食又浪费。 “我吃其他的。” “吃其他的你自己烤,你是和小情人观光旅游来了,不是带保姆伺候你。” 李舒雪咀嚼的动作停住,仓皇扭过头去寻找李文高的身影,幸好他在和黎玖说这话,没注意这边。 “连先生……” “连屿。”陆正衍闭嘴让她先说。 “连先生,小高不知道我和先生的关系,能不能麻烦你……不要在他面前提起。” 连屿憋屈地皱起脸,“你说你们真够有意思的,都带了那个小孩出来,像一家人一样,结果说他什么都不知道……行,我不说了,来来来,你俩烤,我吃现成的。” 李舒雪有点难堪,脸上尽量带着笑,接过了铲子。 “别想那么多。”他站在她身边,不能肆无忌惮搂住她的腰,只是克制着贴近了身体,轻声说,“李舒雪,别胡思乱想。” 李舒雪勾勾唇,“嗯嗯,我没有。” 42迷魂阵 饭后李舒雪带着李文高回了一趟服务中心,往回走时用手机的灯照着,河滩上都是石子,走起来硌脚,就走得慢。 陆正衍坐在湖边耐心等了一阵,身旁的情侣忽视掉他,腻腻歪歪,山里有蚊虫,他的手背和脸都有被叮咬的迹象,逐渐失去耐心,起身离开。 今晚月色皎皎,星光明亮,山谷里静谧安宁。他没走几分钟便停下来,不远处有灯光靠近,他熄了灯,朦朦胧胧看见李舒雪熟悉的身形,她小心地拉着李文高的手,低声说着话。他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却完全能想象她的语气,一定是轻声细语,温柔耐心的。 李舒雪和他身边的人比,总是缺乏野心,鲜少急躁,这样不疾不徐的内敛性格,他竟然也慢慢习惯了,站着不动等她慢悠悠走过来。 李舒雪也抬头看见了他,慢慢走过去,笑了笑:“刚才走的时候忘了说,我从家里带了花露水来,小高刚刚被蚊子咬了几口,我想你们在这里肯定也不好受,等一下我拿给你,抹一点在身上就好了。” “花露水。”陆正衍对着夜色呢喃一声,“管用吗?” “当然。”李舒雪拉着李文高快步往帐篷边赶,翻出半瓶花露水,先给李文高往腿上手上抹了点,拿着瓶子递给他,“擦一点吧先生,哦不是……陆正衍。” 李文高昂起脑袋:“陆叔叔,很管用的。” “好。”他略微迟疑地扭开瓶盖,鼻尖凑近闻了闻,立刻紧蹙眉头。他想起了李舒雪刺鼻的红花油,比这个还难闻,她也说管用。 他往手腕倒了几滴,用手掌揉开,夜风吹过,清凉的滋味在手腕间蔓延,手腕像涂满了薄荷汁液。 李舒雪满足地微笑,“脚踝上也抹一点,等下我在你帐篷里洒一点,就不会有蚊子了。” 陆正衍看她一眼,照做,两边的脚踝都抹上了,他一抬起腰,能嗅到自己满身清新的香气。他当然知道花露水是什么,只是第一次用,不清楚对隔绝蚊虫有没有奇效,反正感觉上有些奇妙,好像完成了一件早该体验的平常事。 李舒雪拿着花露水去了黎玖的帐篷,两个人高兴地涂了,尤其是连屿,跟她说了声谢谢。“今天出门忘了让人装杀蚊剂了。” “不用谢连先生。” “连什么先生,就连屿吧,你和陆正衍都一起带孩子的关系了,我听着别扭。” “……连屿。” “对对,舒服多了。” 李舒雪窘然,带着花露水回到陆正衍的帐篷,得到他的同意,钻进去往四个角都洒了一点,退身出来,陆正衍抱臂居高临下盯着她看。 柔和的月光照亮李舒雪真诚的脸,陆正衍眼睛不眨,看了许久,说:“等小高睡了,陪我在湖边坐会儿,单独的。” 她眼波微动,轻轻回应:“好……” 时间还早,几个大人坐在湖边一人一嘴聊着天,李舒雪很少插话,静静望着湖面,月光撒了满湖,波光粼粼,光影变幻,李舒雪看得入迷,在大城市里待了这么久,她思念自然,思念她出生长大的村子和村里善良淳朴的人。李文高在湖边捡石子往下扔,玩着打水漂,不时回头看看自己的母亲,母子两默契地相视而笑。 不多久,他玩累了,自己用饮用水刷了牙洗了脸,钻进帐篷里面,跟李舒雪说晚安。 她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稚嫩的脸庞放松了表情,渐渐如梦,她眼里泛起薄泪,为李文高现在的健康和快乐而激动和感恩。 等再回到湖边,黎玖和连屿已经回了帐篷,陆正衍一个人坐在那里,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走到他面前,“先生。” 他喉结微动,“亲我,小殊亲我。” 李舒雪没有应答,俯身吻住他,他勾住她的腰身,竭力仰着脖子和她接这个温柔的吻,李舒雪闭着眼睛有些动情,变换着角度和方向吻他,抚摸他的头发。 当她要尝试更深一步,撬开他的嘴唇,他却忽然抿住唇,趴在她的胸口,“够了。我想做爱,李舒雪,你带套了吗……” “带了。” “那好。”他拉住她的手往帐篷边走,坐在自己的帐篷边上等她取了东西过来。 李舒雪对他晃了晃手腕,“先生,进去一点。” 他拉低她的身体,往后退,一直拉着她进到帐篷里面,拉上拉锁把他们封闭在里面,熄灭掉帐篷里的灯,摸着黑找到她的脸,不受控制地乱吻,从鼻尖吻过脸颊,最后再是嘴唇,贪婪地伸出舌头和她深吻。 他贪欲极重,根本就不够。 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音一直响,她坐在他身上,他隔着衣服抚摸她的身体,解开她的胸衣,单手揉过她胸前柔软,李舒雪胸膛起伏,不停贴合他的掌心,汲取他的温度。 “先生……” 她难耐地低喘,把他利落的头发揉得散下来,遮住不好亲近的眉眼,在夜色里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她分辨不了陆正衍是否和她同样激动,胸口起了薄汗,她想推开他把衣服脱掉。 扯住体恤衫,抬高手臂,再沉下来搭住他的肩时,李舒雪惊讶地发现陆正衍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自己的上衣,他捋掉她的胸衣,拥住她,去吻她的锁骨,光是吻不够,他用牙齿咬,悠悠地磨。 李舒雪刚刚扬起脖颈任他动作,她知道拒绝无效,陆正衍想在她身上索取什么,他总会得偿所愿。 他握着她的手腕,磨够了锁骨,一路吻上她的肩头,含住那块最凸出的骨头,不用想,嘴唇的柔软和牙齿的坚硬相继在她身上施展,李舒雪哼着抚摸他的手臂,抓住他坚实的肌肉,坐在他的怀里让她热得快要冒烟,陆正衍同样也起了汗,一点也不肯松开,歪着身体,在她的肋骨上咬了一口。 “嗯……” 这回李舒雪敏感地叫出了声,慌忙捂住嘴巴,身子被他带着倾斜,他急躁地去脱她的裤子,牛仔裤并不好脱,来回扯了几次才褪下,他已经没有耐心去扯她的内裤,手指挑开她逼间的布料,粗粗揉两下,确定已经湿透了,双手托住她的腰身。 “帮我戴上套,自己含进去。” “呃唔……” 李舒雪的内裤被拨到一边,勒住阴唇,实在羞耻。她摸索着去弄避孕套,漫长的折磨让两个人都喘得不轻,他等着她,直到她柔弱无骨的手抚过他的囊袋,带着他的阴茎对准她缩动的逼口,他不再忍耐,挺腰而上。同时,李舒雪也在往下坐,害怕伤到他,可是他食言,比她要急,自己把握着方向一干到底。 “嗯——先生……”李舒雪的腰柔软地往后躬,跪坐着自觉地摆动腰肢,吞吐穴里的性器,仿佛一把钝刀,不断往她的灵魂上顶弄,她连呼吸声都变哑了,迷失在一次又一次的抽插里。 陆正衍往后倒去,两具汗津津的身体缠绕在一起,在这个狭窄的帐篷里,他嗅着清凉的花露水香气,不断揉搓李舒雪的身体,力道大到仿佛要把她的皮肉搓下来,摸到她的骨头才罢休。 43迷魂 逼仄的空间渐渐升温,李舒雪腿心夹住他的阴茎,摸索他的脸颊去找寻他的嘴唇。被陆正衍影响,她也习惯了经常性的接吻,吻两次不够,要吻很多次。 她的指尖扫过他的眉骨,绕过他的眼眶,抚摸过他的鼻梁,最后才摁住陆正衍全身最柔软的地方。 她低下头,想亲上去,被他一个深顶弄得失去平衡,嘴巴狠狠磕下去,酥麻的钝痛在两个人的唇肉间蔓延。陆正衍没有责怪她,托住她的脸,凭借超高的熟悉度,精准地找到她眼尾窝的小痣,用食指揉压,喃喃她的名字,瞳仁微弱的反光静静闪烁。 “李舒雪……” 李舒雪胸口烧起一团火,这辈子鲜少有的冲动劲儿轻易被他调动,她回应他,温声细语,声音颤抖。滑腻的性器隔着一层薄膜紧密相贴,李舒雪努力配合,一次次撑起腰,一次次忍住呻吟。这里空旷安静,哪怕只是一声鸟鸣,也能响彻二里地。 陆正衍在这个姿势里过了瘾,边一把将她推翻摁在身上,她踏着腰跪好,他从后面入她的软臀。他稍微收着力气,也没有一干到底,用那大半截阴茎静默地插进穴里反复快速磋磨,顶撞她柔软的媚肉,李舒雪受不住这样有距离的抽插,逼口狂缩,捂着嘴巴啜泣。 “哭什么,嗯?”陆正衍压住她的背,贴在她耳边又问了一遍。 李舒雪不敢放开手,往后坐了坐臀,想让臀肉贴着他,获取更多的亲密。 他轻笑,掐住她的后颈继续保持着距离插弄湿软的逼,李舒雪下面湿得像沼泽。既然看不见,那就尽情恶劣地想象。她甚至可能骚得滴水,弄脏了他的帐篷,弄脏了他的薄被。 “唔唔……” 他揉她的臀,揉到一手湿腻,李舒雪捂着自己的嘴巴悄悄高潮,急促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动膝盖调整跪姿,就算处在不应期,也丝毫不反感他的肏弄。她用最真诚的姿态欢迎着他,陆正衍咬紧牙,掐住她的肋骨给了她个干脆,不管肉体碰撞发出的声音,每一次挺腰都干脆利落,李舒雪被撞得往前匍匐,终于松了手,胡乱摸索想抓点什么东西稳住自己,他从后面趴上来,用力压住她的手背,不许她动,也不许她捂嘴。 他并非不在意被人听到,但眼下更想满足自己的欺辱欲望。李舒雪没了手的遮掩,更加不敢叫了,死死咬住下唇,胡乱耸动着蝴蝶骨,被压在他手掌低下的手背不自量力地往上拱着。李舒雪毫无办法挣脱他的样子,他甚至不需要看,单单凭借身体去感受,都能因为兴奋得发狂。 陆正衍行使着自己在李舒雪身上的权力,在黑暗中睥睨着,眼神凶狠,癫狂地肏干这副身体。 李舒雪的身体很漂亮,声音很动听,只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和这副身体这些呻吟声断绝关系。忽然一种彷徨的快感直直冲向陆正衍的大脑,他握着她的胯骨,奋力冲刺插干,野兽一样粗喘,射精的一瞬间他勾住她的腰肢带着她一齐往一边摔去,他握着她的手臂,手指去勾她的腰腹,指尖在她柔软的皮肉上下陷。 李舒雪柔软的发丝千丝万缕,铺在他的胸口和脖颈,像有意识的网,网住他。 精液只能射在套子里,如果不需要考虑后果,此刻他更希望可以射在李舒雪的逼里。 荒唐放纵的想法一直持续了十几秒钟,精液在她体内被装进套子,阴茎半硬着,他不着急拔出来,搂着她的小腹。李舒雪无力地喘息,初夏夜里并不那么炎热,她却觉得已经步入盛夏,身后的人在发烫,惹得她也高热不停。 很久很久,没有人说话。等陆正衍把阴茎抽出来,李舒雪便转身抱住他,半合着眼,下巴靠在他肩头。 “就在这里睡,明早再回去。”他揽了揽她的脑袋,让她靠得稳一些。 李舒雪嗯了声,闭上眼睛,困倦着,不多时便沉沉睡去。陆正衍还睁着眼睛,打开手机,用不亮的灯光照了照李舒雪的脸。 躺在他怀里的女人只是李舒雪。 他罕见地失眠了,脑子里有些乱糟糟,他捏着她的手腕揉了一会儿,把她的手牵上来搭在自己的嘴唇上,通过皮肤的摩擦解决了他的吻瘾,才闭上眼睛睡去。 第二天陆正衍醒得极早,连屿早早来帐前叫他。 “李舒雪还在你这儿吧,我和黎玖去爬山,你们去不去?你可以背小朋友上去,反正我看你力气使不完,昨天晚上我出来撒尿听见……” 陆正衍过侧脸,李舒雪还在安宁沉睡,他沉声打断他:“我们不去。” 连屿龇了龇牙,幼稚地往他的帐篷上丢了根树枝,黎玖在他背后摇头。 陆正衍一直等到天蒙蒙亮才推醒了身边的人,她坐起来穿衣。蓝色的帐篷里,终于有了些光线,李舒雪的背好像蒙上了一层蓝纱,他有些恍神,伸手用指尖碰了碰她的美人沟,李舒雪敏感地抖了一下,有些警惕地盯了他一眼,紧接着穿上胸衣,套好白色的体恤衫。 有几分可惜,李舒雪时时喜欢用这种平庸的衣物遮住她的美好。 陆正衍也坐起来,勾住她的下巴亲了亲她。 “回去再睡会儿,连屿他们上山看日出了。” 他的头发经历昨天那样的激烈性事,早就不成型了,凌乱地垂下来,有几分慵懒,压迫性极强的眉眼都被衬得温柔。 李舒雪愣愣地点点头,“啊,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啊。” “一个小时前吧,走之前叫我了,我不想去。”陆正衍躺下去,手枕在头下。 “那连先生没去那个帐篷叫我吧……应该没有吧。” “他知道你在我这儿。” “啊……”李舒雪慌忙套上裤子,有些不好意思,“他们是,听到什么了吗……?” “没有。”陆正衍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李舒雪也没时间问下去了,提着鞋出了帐篷,没回去打扰李文高休息,洗漱一番,把昨天剩下的食材翻了一遍,找出一些清爽不油腻的,打算再等会儿给大家做早饭。 时间确实还早,天都还没大亮,她又坐在湖边的小马扎上发呆,清晨的湖面又是另一番景色,清新怡人,她沉醉其中,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 陆正衍托着她的下巴,她的头靠在了他身上。 “不是让你再睡一会儿,他们下山还要一点时间。” 她摸摸他的手,摇摇头,“睡不着了。先生……这里好美。我很久没带小高出来放松过了,我也不知道哪里好玩,一个人带着他出门还手忙脚乱的,这次谢谢你了。” “忙不过来为什么不再找一个人。” 李舒雪变了脸色,垂下眼睫。 “看缘分的,而且先生……等小高换了心脏,我还清了你的债,才有资格去找吧,我不想给别人添累赘。” 陆正衍忽然觉得这对话乏味,不想继续聊下去,松了手,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又回了帐篷。等天光大亮,太阳照到小草地上,有些热时,黎玖和连屿终于回来了,吃了李舒雪准备的早餐,一行人收了帐篷,启程回程。 44离开「Рo1⒏аrt」 陆正衍的生日在6月15号,李舒雪是从李文高嘴里得知的,李文高在网上搜索一番,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 至于这个日期的准确性,李舒雪悄悄跟齐盛求证过,确实没错,今年6月15,陆正衍过叁十岁生日。她自己是个不过生日的人,但是每年李文高的生日她会重视,买些好菜,弄他最喜欢的菜式,陪他一整天。 给陆正衍庆祝自然又和给李文高过生日不同,李舒雪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要给他送个什么礼物,陆正衍似乎什么也不缺,她又囊中羞涩。 陆正衍这些天回澜院回得勤快,她旁敲侧击问他喜欢什么,陆正衍警觉得很,轻而易举猜到她想做什么。他抱着她坐在书房的沙发上,目光滑向窗外。 “我不过生日,15号当天我会回老宅一趟,晚上大概率回这里来。” 李舒雪有些惋惜,“先生的父母要给先生庆祝吧。” “我父亲两年前过世了,我母亲有帮我庆祝生日的习惯,我会回去陪她,这是她的日子,不是我的。” “生日也是你的日子。”李舒雪觉得这个说法有些怪异,没有多想,陆正衍也不喜欢这个话题,掐着她的手腕要她明天去他办公室。 露营回来以后这一周,陆正衍已经把她往办公室叫了叁回,也不是每次都会和她做爱,但是亲热是少不了的。他不是那么忙的时候,整个下午都和李舒雪在休息室待着,他看书,李舒雪无书可看,看看他,看看窗外的景色。 李舒雪为难地摇头,“明天我要在家里把茶室打扫一遍,还有你的卧室。那间客卧你不让我开,我来这么久没有开门打扫过一回,先生……确定不需要我顺便也把它打扫一下吗?” “不用。”陆正衍的语气生硬起来,“你没有钥匙。” “好……” 她有些迟钝,没有察觉他脸色变化,低头琢磨自己的事情。 终于在五月末,机缘巧合下,李舒雪有了礼物的灵感。村子里的支部书记来过一个电话,问她在外务工的情况,包括李文高的病况,想帮她申请今年的贫困户名额,李舒雪据实相告,工资一说出去,吓了书记一大跳,不停地问她是不是受了骗。 李舒雪解释好半天,“刘书记,我的雇主是个心善大方的人,没有为难过我,给工资多一些可能是因为我要打理整套宅子,不光是屋里,还包括院子和走廊这些,他如果回来,我也扶着做饭……” “哦哦,那就好,小雪啊,我还以为在外面被人骗了欺负了,你都干了几个月,工资都拿到手了,那应该是没问题。”书记沉默一会儿,继续说:“这个……村上也知道你是什么情况,孤儿寡母的,现在上面有好政策了,肯定是要给你争取一个名额的。这样吧……你回来一趟,把手续办了,今年底开始就能领到贫困补助,一年四千块。你来回的路费肯定也花不了这么多,算下来,今年还能拿两叁千。还有你和小文高的医保费,这个也能解决。” “四千吗,这么多……太谢谢了,那我看看能不能请个假回去一趟,刘书记,谢谢你……” “哎呀谢什么,小雪,你确定了什么时候回来交材料,就给我个准信,一定要在6月30号之前,到时候我这儿就要往市里申报了。” “好……好,我知道了,谢谢书记,我会再联系你的。” 电话挂了,李舒雪眉梢带笑意,每年四千块,李文高的衣服鞋子钱肯定就够了,稍微省一省,他们母子俩的衣服鞋子钱一年也花不了四千块。 她当天晚上就把这个意外之喜告诉陆正衍,他皱起眉,眼神一遍一遍扫过她身上廉价的裙子和她单纯美好的脸,沉沉呼出一口气,应允了:“早去早回。6号走,9号我要在澜院看到你。” 李舒雪算了算时间,会稍微有些赶,她没有再争取,“好,我带小高一起回去,不给先生添麻烦。” “你回去办事带着他干什么。他就留在澜院,齐盛会找临时保姆,我那几天也会住在澜院。” 李舒雪原本不可能放心把李文高交给别人的,可是陆正衍提起,她下意识就觉得他值得托付,没有拒绝,“谢谢先生,我会早去早回的。” “嗯。” 陆正衍低头,翻开一纸文件,一行字看了一分钟。 为了每年增收四千块钱,李舒雪要来回奔波办手续,不仅不觉得麻烦,反而像中了彩票一样高兴满足。她拥有得太少,所以这点甜头够她甜上一整个星期,也许更久,陆正衍不知道。 李舒雪回老家订的是往返的火车票,晚上从C市出发,坐十二个小时,第二天早上到县里,从县里到她的老家七怜村的路程又有多远陆正衍不得而知,松了嘴,放宽对给她的时间限制,改成10号回澜院就可以。 李舒雪没领他的好意,说她重新算好了时间,信誓旦旦保证她会在9号回来。陆正衍沉下脸没理她,被人忽视自己的妥协和好意,他并不愉快。 当天晚上把李舒雪折腾狠了,第二天她身上带了很浓重的红花油的气味,一伸手去探她的腰,细腰上还多了两贴来历不明的膏药,他训斥她胡乱给自己用药,强制要给她撕下来,李舒雪趴在他怀里,腰后皮肉被他扯红一大片,眼角噙着眼泪,没怎么吭声,默默忍了这疼。 6号的傍晚他从公司赶回家送她,李舒雪背着一个发白的黑色旧书包,坐上他的副驾驶,眼里满是期待,腰背挺直,像根夏风里韧劲十足的竹子。 陆正衍一路都很沉默,打算下个月起给李舒雪涨工资,涨叁千块钱,不知道她脸上的惊喜表情会不会更热烈。 在车站门口他们告了别,李舒雪重复嘱咐了两句李文高的事情,陆正衍把她叫到人流少的地方,勾着她的脖子把她狠狠吻了一通,吻完告诉她:“齐盛找的临时工不如你了解澜院。” “先生……”李舒雪不舍地揪紧他的衣领,“我会早点回来的,谢谢先生照顾小高。” “去吧。” 陆正衍松开她,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李舒雪脸红地往后迈步,胡乱招招手,转身往进站口走。她今天要走了,大胆扎了个马尾,陆正衍盯着她摇晃的发尾消失在人群里,才回身离开。 上了车,车内安静无比,他心头一片寡淡滋味,代表他对李舒雪的离开毫无波澜。他发动了车,对自己的状态很满意。怜悯一个穷人,施舍她小恩小惠,他只是做了情理之中的举动。 李舒雪从县里辗转找车回到村里已经是傍晚了,路过村口的时候,远远望见那颗巨大的老槐树,树枝上挂满了红艳艳的平安符,每一个都是村里人对幸福的最虔诚的祈祷。 一瞬间,李舒雪就知道了该给陆正衍送什么,她想上山去道观里为他求一枚平安符。她猜得到陆正衍念过很多书,应该不信这个,只是这么美好的祝愿载体,她愚笨的头脑,再也想不出第二个- 追妻火葬场建立在男主想追妻的基础上,建立在他爱老婆的基础上,不是平白无故着魔一样就要去追人。评论区很多人催,相信大家看得出陆狗动心了,不会很远了,但也要一步一步来。 尒説+影視:ρ○⑧.αrt「Рo1⒏аrt」 45胜利的前夕 李舒雪家里四处落了灰,她把家具擦洗了一遍,将就着早早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早就带着李文高的诊断记录和母子俩的身份证明去了刘支书在村委会的办公室。 “小雪,你们家材料都齐了,肯定能办下来。”刘支书信誓旦旦。 他对电脑一知半解,往省市的扶贫系统提交材料的事原本也不是他负责,只是负责的小张今天去县里开会了,他把她的信息记录下来,摆摆手,“小雪,你再等一等啊,我找了人帮忙录一下,把东西输进去,有什么不合规的地方都能看出来,我们就现场改一下,免得弄错了,还得麻烦你来一趟。” “哦,好。”李舒雪抱着背包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等。 七怜村常年缺年轻人,现在又还不到暑假,李舒雪不知道他找了谁,只能默默等着,谁知道一等就是一上午,到了午饭点,刘书记把她邀请到家里,在饭桌上拿着电话本对着光翻看,安抚她:“我早上都跟小王联系好了,他可能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我再打电话问问,小雪,你先吃饭,吃饭啊。” 李舒雪望着桌子上的叁两个家常菜,感觉亲切极了,在对面刘婶的盛情邀请下夹了一块红烧肉,配着白米饭,不疾不徐吃起来。 刘书记打完电话回来,一脸为难,冲她摆头。 “怎么了刘叔?” 刘书记搓着额头:“小雪啊,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不是不想留你……只是,唉,要是有什么事,我给你打电话,实在不行你就再跑一趟,也好过跟钟敛碰上,刘叔知道你在他跟前受了委屈,今天也不是说合的好时候,还是别碰上……” 李舒雪慌忙放下碗筷,“钟敛?” “是他,小王说他碰着钟敛了,两个人一起往我们家里来了。” 李舒站起身说了声抱歉,提着包往院子里走,一抬头,顿住脚。不远处,钟敛从电动车上跨下来,抱着头盔往她这边走,神色淡淡,从容不迫。 “刘叔好,刘婶好。”他礼貌地打完招呼,看向李舒雪,微笑:“舒雪果然在这儿。” 李舒雪尴尬地点头,硬着头皮面对。他们离婚的事早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闲话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有人指责钟敛不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好丈夫好父亲,但同时,理解他的人也大有人在,在他们眼中,钟敛是孝顺父母,保全家庭的好儿子。 刘婶儿笑着打着圆场,“哎呀,都没吃饭呢吧,进来有什么事吃了午饭再说……” 几个人落座下来,钟敛有意要靠近,李舒雪和他挨着坐,他不时侧身看她,李舒雪把头埋得很低,这顿原本和谐的家常便饭变得让她难以忍受。李舒雪还以为吃过这顿饭,一齐去村委会把信息提交好,她便可以万事大吉,可从村委会一出来,钟敛就缠上她了。 “小雪,我送你回去,现在太阳毒。” “不用了。”李舒雪倔强地快步走,钟敛骑着车跟上她,用缓慢的速度跟紧她的脚步,一边看路,一边看她。 “小雪,小高呢,怎么没看见他,是在家里吗?他吃没吃饭?” 李舒雪顿住脚,“你是来看小高的吗?” 钟敛叹息:“是,来看看我们的儿子,当然,还有你。” 李舒雪忽略他明示的暧昧,态度稍稍强硬:“小高没跟我一起回来,你走吧。” “你把他留在陆正衍身边了?小雪,你真的这么信任他……”钟敛脸上不悦的神情一闪而过。 “钟敛,别跟着我了,等下村里的人不知道会说什么,我不明白你想要什么,小高不在,你离我远一点。” “小雪,别管大家说什么,我们以前是夫妻,再见面不是很正常。你上来吧,再晒下去你会中暑不说。” “别说了。” 李舒雪顶着艳阳愈发加快了脚步,用手遮住额头,眯着眼睛看见他又跟了上来,无奈至极。她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能让他远离,开始闷着头往前跑,钟敛颌面收紧,弃了车追上去,在烈日底下一路追到了李舒雪家,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李舒雪抬手擦着额头的汗,白皙的脸蛋被晒得透红,有些无力:“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知道你回来做饭肯定是冷锅冷灶也没有菜,虽然小高不在我可能准备多了,但是你拿着吧。钟敛抬起手臂,向她展示袋子里的东西,蔬菜瓜果,各色肉食,五花八门。 李舒雪有些愣住,软了心:“钟敛,谢谢你的好意,如果小高在这里,他会很开心。但是不用了,我回来的时候买了东西,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但是我就想给你。” “你……” “舒雪,上回在医院里看见你照顾小高日日操心,我很愧疚,为你做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当年我爸妈坚持要我们离婚我也很痛心,你也知道,我的工资都被我妈管着,家里的钱也都在她手上,我拿不出钱给我们的儿子治病,只能放你们走……对不起,舒雪,这么多年让你一个人吃苦。” “还说这些干什么,我和小高现在过得很好……”李舒雪眼睛发酸。 “过得很好?过得好又怎么会回来申请贫困补助,我知道你肯定有难处。就算现在跟了陆正衍,他也一毛不拔,没有让你过上好日子……舒雪,我现在存了一点钱——” “你说什么?” 钟敛痛苦地闭了闭眼,艰难道:“我知道你和他关系非比寻常,不是你的错。” “你走吧。” 被人揭开了最深处的秘密,李舒雪难堪得舌尖僵麻,面露惊恐,她毫不犹豫转身进屋关上门,任凭钟敛怎么在外面喊,她都没给他开门跟他再说一句话。 钟敛待了一个多小时才离开,把食材留在门口,最后扣了扣门,说他明天会再来,李舒雪坐在床上捂着嘴,浑身直冒冷汗。 他走后不久,李舒雪还是把那一大袋子食材提进了屋,绿叶芹菜已经被太阳炙烤得萎掉,她冷静下来,心疼可惜这些花钱买来的东西,晚上还是用这些食材做了几个菜,家里没有什么调料,只放了油盐,虽然简陋了些,但保留了食材本身的香气,并不难吃。 她咀嚼着,心里空落落的,牵挂C城里的儿子和陆正衍,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 村里信号不好,接受消息有延迟。她收拾好碗筷锅灶,洗完澡躺倒到床上才看见陆正衍半个小时之前的视频通话邀请,显示对方已取消。现在已经十点过,她没有回拨,只发了两个字过去—— “先生” 加载上传的圈圈在转动几秒钟以后消失,消息成功发送,李舒雪为此,两个眼睛闪过小小的雀跃,默默等待他的回复。不出五秒,陆正衍的电话打了进来,她微微忐忑接起,陆正衍低沉的声音一传过来,她的表情便随之放松。 “手续都办好了?” 李舒雪不想撒谎,揉揉眉骨,“先生,我明天还有点事要做,后天会准时回去的。” “碰到麻烦事了。” “没有没有,不麻烦的,只是得要多待一天。” 陆正衍站在窗前,夜里起了不小的风,楼下院子里树梢摇曳,绿植叶片翻飞,沙沙作响。他平静应了声,举着手机低下头,在想下一句说什么,或者干脆该挂掉电话。他还没想好,李舒雪便主动问:“先生,小高睡了吗?” “睡了。”他立刻答。 “那就好。先生……” “怎么。” 李舒雪忽然欲言又止,翻了个身,决心还是不提钟敛,换掉想说的话:“先生好睡,我也困了……” 陆正衍忽略掉心头窜过的一点点失落,闭上眼睛,沉沉呼气,一边嗯,一边掐断了电话,他早该掐断,浪费时间。一番后悔以后,他去了李文高房间,查看他确实已经安然睡着,小心地扣上门,抬眼,眼神扫到李舒雪的卧室。 他不自觉地走过去打开那扇房门,进去环视一周,拿起她床头柜上的红花油,嗅了两下,不适地拧眉,放回原处。他打开她的衣柜,里面是半空的状态。李舒雪没有多少衣服,但每一件都洗得很干净,随便挑起一截袖子,干硬的布料都带着香皂的清香。柜子的角落摆了一个白色的纸袋子,他用手指拨了拨,里面是他送给她的护手霜,叁支都整整齐齐还装在盒子里面。他怀疑她从来没用过,又不领他的好意。 陆正衍深深呼出一口气,关上柜子,关上房门,把红花油的味道隔绝在身后。他上楼踩在楼梯上时,一股从前没有翻涌过的异样感觉蓦然来袭,很快,像厉害的病毒侵染遍他浑身上下,不容忽视。 他走过李舒雪爬行过的路,下意识加快了脚步,不过寻常两阶阶梯,今天他却觉得怪异得长。 李舒雪是靠什么信念爬上去的。是因为雇主的命令,还是单纯因为她的喜欢,如果是后者,陆正衍可以放心地感到一丝满足。李舒雪终究就是李舒雪。她不是连殊,她的喜欢不值钱,更换不来他许多满足。 那她的爱呢,陆正衍暗自估量,李舒雪的爱值他多少满足,他好奇确切的答案。 - 今日无二更抱歉了宝们,陆狗就快pua胜利了。 46我不要了 白马道观历史悠久,远近闻名。要去观里求符,李舒雪得走几里的蜿蜒山路,所以早早准备好,出了门。 李舒雪4岁那年,父母相继因工地意外去世。父亲李明英在高温天中暑,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办完葬礼不到半个月,母亲张怀莲在高危工地不慎被掉下来的半块砖头砸了个半死,在医院抢救住院,一家老小和老板拉扯赔偿款,不到半年时间,老板卷钱跑路,工地烂尾,李舒雪父母二人的赔偿款双双无疾而终,母亲含泪活活被气死。 这些事情是爷爷后来告诉李舒雪的,长大一些,她明白父母太苦,农忙过后,常常跟着村里的人去山上的道观坐一会儿,那里清净平和,她看看大家心诚地捧着平安符祈愿,心头震动。16岁那年,她上山给爷爷奶奶每人求了一枚平安符,捐给道观的钱是去镇上卖菜攒下来的,也许真的是上天眷顾,那时候已经病重的奶奶又好好活了7年,爷爷在李文高第一回心脏手术那年走的,没受什么病痛折磨,走得安详。 李舒雪趴着腰上山,山里清凉,她倒是没流多少汗,只是眼眶绷着有点酸。她走着,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缩紧手指,一扭头:“钟敛……” “小雪,这么巧。” 钟敛叁步并两步爬上去,撑着膝盖气喘吁吁仰起头:“你也去道观啊?” “是。” “一起走吧,之前结婚的时候你给我求的平安符还被我妈保留着,我今天想去给小高求一个,你带回去给他吧。我妈……她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当时听了我大姨的丛勇,冲动昏了头了才想让我们离婚,苦了你了。” “别说这些……你给小高平安符,我当然会帮你带给他。”李舒雪不想回忆以前的痛,扭过头继续往上走。 她原本已经慢慢走到半山腰上面了,钟敛是追着赶上来的,体力有些吃撑不住,等看见一个光滑的大青石头,喊住她,递给她一包纸巾。 “小雪,歇一歇,现在还不到9点。” 李舒雪摇摇头没要他的纸,靠在大青石上歇气,“谢谢你的菜,我吃了,但是吃不完,你等下把剩下的拿走吧,我明天就回C市了。” “回C市,回陆正衍家里?” “我不想聊这个。”李舒雪抗拒地往前走,钟敛取下眼镜擦拭,继续说:“小雪,你和陆正衍长久不了,你知道吧。他要是不肯给你钱,你跟着他干什么,那些人骨子里头就瞧不起我们这些人,你的真诚善良,在他眼里一文不值,他只喜欢你的外表,这样的关系怎么可能持续长久……” “还是说,你喜欢他?” 李舒雪脑子嗡响,“别说了……” “小雪,你要是喜欢陆正衍也不奇怪,日子过得苦了,有人给你抛出诱惑你肯定无法拒绝。但是这样的日子你能过几天呢,小雪,踏踏实实过日子一直是你的愿望,我不相信你喜欢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还是说你有什么苦衷,他强迫你了吗?” “先生没有强迫我。” “先生……呵呵。你说这话的时候,都不敢转身看看我。” “我自愿的。”李舒雪转过身,后槽牙拼命挤压,喉咙发堵。 “钟敛,别说这些了,我真的不想跟你聊这些。我们已经离婚了。” “离了婚还可以复婚,小雪,你不明白我缠着你什么意思吗?” 李舒雪错愕地张大眼睛,“复婚……” “是。我,你,小高,我们才是一家人。那个陆正衍算什么,他根本不可能真心喜欢小高,对你也是虚情假意,等他新鲜劲过了,你们母子又去哪里?”看她一副恨不得立刻逃跑的表情,钟敛叹了口气:“小雪,我不逼你,我等你看清楚陆正衍的嘴脸。你只要明白,我愿意跟你复婚,我们一家叁口一起过日子,像本来就应该的那样。” 李舒雪被惊得说不出话,脑子昏胀,踩着石头路脚底发虚。如果要坦白,她承认几年前在举步维艰的时候,她会绝望地想,要是钟敛愿意回来对小高负责,对这个家付起责任,她都会重新接受他的。但是这样的想法已经过去好几年了,钟敛现在的悔恨来得又突然又潦草,李舒雪除了震惊,并无多少欣喜。 过小溪时,脚底下的路更加不平整,李舒雪游着神,踩在垫高的几块石头上,忽然听钟敛大喊一声小心,她垂首瞥见一条黑蛇从她脚边窜过,吓得霎时瞪大了眼睛,脚底一滑,狠摔到岸边,小腿和鞋子全泡了水不说,脚踝传来阵阵剧烈的疼痛感让她脑子一空,缩回腿,钟敛几步淌过小溪,蹲下急说:“小雪……哪里疼?我扶你起来。” 李舒雪搀着他的手臂勉强站起来,蹙眉指着脚踝:“扭到了,我没事……坐一坐。” “好好……”他把她扶到一边坐下,低身抓住她的小腿检查,“骨头疼不疼,没有骨折吧?” “没……只是有点扭疼,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钟敛望一望前路,“你确定没有其他伤,这里离道观不远了,你还想去吗?” 李舒雪纠结片刻,揉一揉脚踝,咬咬牙:“不是什么大伤,马上就到了,还是去一趟吧。我走得慢,你先走吧。” “不行,我背你上去。”钟敛抓住她的手臂,“你那么想去,我背你去,我们一起给小高求一个平安符,好不好?” “钟敛……” 李舒雪眼神慌乱地四处飘移,钟敛是小高的父亲,他愿意承担起一点父亲的责任她没办法把他赶走。 “上来吧,你又不重,不是什么麻烦事。”钟敛背对着她半蹲下,一再坚持。 她回头望望来路,今天走了这么远,两手空空原路返回实在可惜,况且,她答应了先生明天就要回去,这回取不到平安符,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爬得上来。她无奈地咬咬牙,爬上他的背。 “谢谢你……小高拿到平安符,会高兴的。” “跟我说什么谢谢。小雪,我们离婚以后,我从来没有再跟人约过会,因为没有人比你更好,我真是混蛋才会跟你离婚,对不起……” 李舒雪闭上眼睛,心脏隐隐泛着疼,“今天不说这些了。” “好。” 钟敛背着一个人走山路,满头是汗,也没吭声,一直把她背到道观门口,扶她下来,“脚肿没肿?” “应该没有,你擦擦汗吧。”李舒雪歉疚地移开视线。 他用袖子随意擦了擦,笑起来。钟敛相貌标志,唇红齿白,笑起来面相又温和,表面看,根本不像是不负责任的男人。李舒雪失落地推开他的手,一码归一码,想保持距离,“我们进去吧。” “好。” 今天天气晴朗,他们进去不久,又来了好些人,排在他们后面,钟敛向一位面相慈和的道士讲了李文高的名字和生日,求取来一枚鲜红的平安符,递给她:“我们一起求的,你还要单独求一个吗?” “我……我再求一个。”李舒雪看看他,又看看道士,艰难地闭了闭眼,徐徐报着:“我想替我的雇主求一枚,他叫陆正衍,生日是1992年6月15日,他是个好人,我希望他平安,谢谢师傅了……” 从她说出陆正衍的名字开始,钟敛脸上的笑就消散得一干二净,眼见着李舒雪从包里掏出一张写有陆正衍名字的纸,他完全难以置信,怒气堆到了极点,一把将求给李文高的平安符甩手丢给她,转身便走。 李舒雪没拦他,给了钱,捏着两颗符慢慢一瘸一瘸挪到一边,等进来的人流少了些才往回走,脚疼得没有那么厉害了,只是还是行动不便,一直走,连钟敛的人影也没看到。 她慢慢跛着下了山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到家以后烧了一捅热水洗完澡,把昨天晚上的剩菜热了热都吃了个干净,望着还剩下的那么多东西,可惜地叹息着。 她坐在床上揉着自己的脚踝,给陆正衍打电话,手机提示他正在通话中。 过了两分钟她再打,还是在通话中。 她干脆放弃了,订好闹钟握着手机躺下来,疲劳至极,很快就困意来袭,将睡未睡之时,欢快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那是为了不误事,给陆正衍的专属铃声。 她急忙接起,声音有点哑,“先生……” “今天的事办得怎么样?”陆正衍的声音叫人听不出情绪。 “都办好了,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办的什么事?” 她想保留一份惊喜,于是隐瞒部分真相,“我……我上山给小高求平安符去了。” “你前夫钟敛,和你同行?” “是……先生,我们在路上碰到的。” 那边没有立刻接话,声音消失了,李舒雪坐起来,对着手机喊了好几声先生,陆正衍没有应她。反而是门外,一阵不耐的敲门声吓得她缩了缩身体。 钟敛在门口大喊她的名字,说他今天有错,求她原谅。 “小雪,我带了药,我帮你擦一擦吧!” 李舒雪没有回应钟敛,低头想跟陆正衍解释什么,他终于出了声,语气冷淡得像第一回见她。 “李舒雪。” “先生……我在的。”她心脏狂跳。 陆正衍仰身靠在椅背上,攥紧了拳头,眼底一片冰凉:“像你这样对主人不忠心的狗……” “我不要了。” - 今天的二更会晚一些,可能十二点以后吧……大家明天来看吧 47以身为饵,双双沉溺 陆正衍将手机甩出去,砸在桌面铿锵作响。现在李舒雪也许在哭,也许在应付钟敛,他不得而知。 就在不到一小时前,钟敛不知道从何处知道的他的电话,打电话过来将今天和李舒雪在山里你侬我侬的场景描述了一遍,陆正衍静静听过,脖颈青筋暴起,扯开领带透气。 “李舒雪上山给谁求符?给李文高?” “当然是给小高。”钟敛摘下眼镜,愤怒地皱了皱脸,“陆总,舒雪她善良,我再多求她几遍,她答应跟我复婚指日可待。” 陆正衍面色发冷:“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李舒雪要回头找你。” “我不需要是好东西,李舒雪是就够了,更别说我们还有个孩子,我真心想爱护他们母子俩。” “我对你的想法不感兴趣。” “陆总对李舒雪感兴趣就够了。”钟敛还处于羞恼之中,双目充血,“我爱他们,陆总要开一个合理的价钱,我才能放手。” 陆正衍冷笑,“只想要钱?” “五十万。李舒雪以后把你当情夫也好,把你当爱人也罢,我都不管。” “五十万……” “是,我不要多的,只要五十万。” “我的五十万不好拿,你这点条件,只值得上五千。” 钟敛勾唇:“那我明天就把李文高接走,没有李文高,你就不能虚情假意,你以为李舒雪还会留在你家里当你的保姆吗?她不会,她的儿子在哪儿,她就在哪儿。呵呵……小高把我叫爸爸,大不了我报警到你家里去要人,把你的丑事公布社会。” “就这些?” “你还想怎么样?” 陆正衍晃动椅背,盯着窗外,缓缓启唇:“这些条件,威胁,都不够分量。我坦诚告诉你一个我更喜欢,你更挣钱的条件。” 钟敛虚着眼:“什么……” 陆正衍眉峰微扬,“我找人把你打残,废你一只手和一条腿,不说五十万,我大方一点,给你一百万。当然,一百万不包括手术费用,我不喜欢花那么多钱养废人。” 电话那头钟敛沉重地呼吸,像是怒火攻了心。 “李舒雪今天晚上要是让你上,我无话可说,祝你们新婚快乐。要是你强迫她,一百万没有,一分钱都不会施舍给你,我会直接兑换我的条件,至于你的条件,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我也不喜欢听笑话。” “陆正衍……”钟敛近乎咬牙切齿,陆正衍还在继续说:“以后你再敢打这个电话,就不是单单请你离开C市这么简单了。” 电话在最后一个音落下的同时由陆正衍挂断,他立刻再给李舒雪打,他的生日将近,李舒雪早就明里暗里打听他的喜好,明摆着是想给他送礼。今天的事,他不难猜到李舒雪去给自己求了符,但他就是要明知故问一遍,最后再把李舒雪吓得战战兢兢,明天她就会回到他身边求他,用最卑微的姿态解释自己今天的行为,说她喜欢他…… 陆正衍闭上眼睛,整晚都睡得安然。 远隔千里之外的李舒雪则抱着腿在床上坐了一夜,一刻未眠。昨夜钟敛的叫喊声吸引了人来看,她不得不打开门,让他给自己擦了药,可是抹了药以后这疼痛感反倒变本加厉了,到第二天早晨,她一下床,就差点栽倒在地,弯腰一看,整个脚踝肿得又红又大,比昨天在山上都要严重许多。 可能是她一路下山刺激了这脚伤,她受伤的腿一触底就疼,现在相当于完全失去了这条腿的支撑力,强撑着起来洗把脸刷个牙的功夫,脖子上就疼出一圈汗来,脸色跟着发白。她揭开白衬衣,查看后腰上那片擦伤,深红一大片,昨天沾了水倒没事,只是结了痂,一牵扯皮肤就疼。 今天她是出不了七怜村的,更别说回澜院问清楚陆正衍,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不要了。” 陆正衍绝情的话如犹在耳,她捂住胸口,闭上眼睛,其实被人抛弃过一回,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应该不新鲜了的,可是还是难受得想哭。 她想安安静静说服自己接受命运,但是更想要一个解释的机会,想要给李文高再求一次机会。 电话她打过,没人接,发消息,没人回。李舒雪捧着两个平安符,躺下啜泣。她行动不便,又没有什么食欲,在床上红着眼睛躺倒下午,浑身没力气了才起来吃了一点东西,休息了这么久,脚上的伤似乎还是没什么缓解,她才后知后觉伤情的严重性,考虑要不要麻烦谁接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但是很快就要到晚上,镇上的医生都下班回家了,没有急事是很难请得动的。 李舒雪就这么捱着,晚上抱着失败的决心再次拨陆正衍的电话,可这回他接得很快。 “回来了,回来把你的东西收拾好,走吧。” 李舒雪抱着膝盖:“先生……我暂时回不去了,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你生气,你想结束我们的关系了是不是,那小高的心源……” “什么叫你暂时回不来了。” “我在山上扭伤了脚,现在还不能走路,就把票改签到后天去了,麻烦先生再给我两天时间,等我好下地走路了,我一定马上回去,我都给先生解释清楚,我跟钟敛什么都没发生,我做先生的情人期间,从来没有背叛过你……先生……求你别停下找小高的心源……” 事情的发展偏了轨,陆正衍听完先是感觉极其不悦,稍稍思索过后,沉声向电话道:“这些话,你当面告诉我,拿出证据。” “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就拿出些诚意。” 李舒雪还是不懂,他并不多说,立刻挂了电话,李舒雪再次失去了和他的联系,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屋外的天黑沉下来,钟敛又来敲门,李舒雪疲累极了。 “我睡了,钟敛,你走吧。” 钟敛今日没有昨日那般坚持,把药留在门口便走了,李舒雪只觉得清净好些,凄苦地合上眼,叹息。 又熬过一夜,李舒雪没有想到自己一睁开眼睛,会迎来一个有陆正衍的清晨。他就坐在她的床边,冷着脸盯着她,李舒雪一个激灵,翻身起来,捂住脚踝。 “先生……” 他用脚蹭了蹭一边的塑料袋子,“放在门口的,钟敛送来的吧。” “是……他只是好心,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你的前夫要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你们那天都在山上干了些什么。他什么意思,我都清楚,李舒雪,你敢说你不清楚。” “我跟钟敛离婚了,我没有背叛过先生。”李舒雪心口堵得慌,“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要躺死在这个地方是不是。”他一把撩开她的被子,抓住她的小腿,“这只?” “不是……” 他撇开手,抓住另一只,“就为了和钟敛一起上山去给你们的儿子求一枚平安符。” “不是!我没有约钟敛,真的是意外碰到的,他是小高的爸爸,有这份心意,我也不能拒绝……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先生为什么会那么生气……我真的没有做错什么,钟敛怎么会给先生打电话,他都说了什么……?” 陆正衍一手攥住她的脚踝,一手擦去她眼角的泪,反过来质问:“你说我应该生气什么?” “你的前夫把我当成情敌,你说你会跟我说什么?李舒雪,你真的不知道吗,嗯?” “不会的,我们的关系钟敛都知道,先生是分得清的人,他不会误会你。” “误会我什么?” “先、先生……”李舒雪双手背后撑着身体,半个脸蛋被他的掌包住摩挲。陆正衍目光深邃,仿佛一眼就能将她看得透彻,她转动眼珠,不敢抓住心中那个荒唐的苗头继续深想,可是陆正衍靠过来亲了她,好像他从没说过那句话,还是和以前一样单纯喜欢和她亲热。 李舒雪的心脏砰砰乱跳,唇齿间的火热和温柔都是陆正衍给的,她开始战栗,第六感在荒唐的结论上打圈,她始终不敢确认。 陆正衍早知她会胆怯,现在的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他抚摸李舒雪的头发,嘴唇在她脸颊的皮肤上游走,胜券在握,缓缓抛出一个诱惑力十足的诱饵,承诱饵的尖钩锋芒毕露,对猎物势在必得。 “当然是误会我喜欢你,在乎你,误会我会为此生气,让你离开。” 一刹那,李舒雪的呼吸暂停住。 前半句她无法判断,可是后半句的假设,那天夜里的的确确发生了,跟先生说的话一模一样,无可抵赖。 李舒雪迷茫又兴奋,期待又胆怯,掀开湿润的眼睫,陆正衍的脸近在咫尺,她伸手搭住他的肩膀,手指用力到发抖,不可抑制的冲动让她浑身烧灼,她眨眨眼睛,放弃抵抗一般顺应了这股冲动,喃喃问他:“喜欢……我?” 她自卑到连主语都不敢加,一说出来,就后悔想到缩起身体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陆正衍勾住她的背组织她有任何退缩的举动,“李舒雪,重新问一次,加上我的名字。” 李舒雪的手在床上慌乱地抓什么东西,终于抓到那两枚平安符,找到属于陆正衍的那一枚。 “先生,现在还不到你的生日,但是这个送给你,祝你年年岁岁都平安健康……”她吸吸鼻子,身体在他的臂弯里难以抑制地抽动,陆正衍用眼神鼓励她,用亲密的吻鼓励她,用热烈的拥抱鼓励她。 李舒雪终于的终于敢问出口:“陆正衍,你喜欢我吗?”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李舒雪抬手用手背猛擦,疯狂挤了眼皮,不想让眼泪模糊视线,错过哪怕一点点陆正衍的表情,她盯着他的唇,煎熬地等待他的回应。 陆正衍嘴角适度地微曲,他笑着,眼神闪烁,以身为饵,严肃又柔情:“喜欢。为什么不喜欢,我喜欢你,我喜欢小舒。” 他接过她手中的平安符,用掌心捂住摁在胸口的位置,“原来小舒也给我求了,谢谢你。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我已经坦白了。” 李舒雪张着嘴巴,还在难以置信和兴奋雀跃之间徘徊不停,她拉住他的手,想尽一切说辞,可是此刻好像什么都不足以表露她的全部真心,于是她再也没有犹豫,选了那句最耳熟能详,最俗气的告白:“先生,我爱你……” “你爱我?” “嗯,我爱你。” 陆正衍低下头,小声:“不准骗我。” “一百个真心……”李舒雪激动地哭,喉咙像是肿了五个大,发出嘶哑难听的啜泣。 陆正衍的表演结束了,他终于可以自由地把她摁在床上,一口叼住那片唇肉,失心疯一样去抿去含,双手捧着她的脸,用力地吻她。他脸上颈上密密麻麻盘根错节的毛细血管在一瞬间爆裂,绽放出一大片显眼的红色,陆正衍肆无忌惮庆祝着狩猎的成功,李舒雪则享受着两情相悦的欢愉,他们缠绵着,都沉溺地闭着眼,昏昏沉沉,谁也未曾注意。 48巴掌 顾及着她脚伤未愈,陆正衍没有亲热太久,把手从她的睡裙底抽出,理理她的头发,一把将她抱起。 “先生,你怎么进来的?”李舒雪扯着裙子遮住大腿,仰着头看他。陆正衍走着,用脚踢开门,“你把钥匙堂而皇之放在门口的瓦片底下,就差把‘请进’写在门板上了。” 齐盛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的山,一听见门响,赶紧转身,陆正衍朝他摆了摆头,他忙不迭进屋帮李舒雪收拾东西。李舒雪想拦他,陆正衍走得极快不给她任何机会,走到车前放下她,揽着她的腰打开车门,恨不得立刻将她塞进去,“他去收拾,效率高,我来的目的不是在这里耗时间。” 李舒雪小心地坐到后座一边,陆正衍紧接着上来,摇下车窗,目光扫过这周围,寻觅着想看见的人。 无非就是钟敛那个窝囊废,他不想浪费时间不假,但跟他说几句话的功夫还是有的。可惜明显钟敛畏首畏尾不敢出现,他这车子从村头开到村尾,又在李舒雪的院子里停了这么久,足够招摇显眼。 李舒雪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挪了挪脚,盯着他的侧颈看。 陆正衍今天来,她确实又惊又喜,能解开误会,还和他互通心意,李舒雪这辈子头一回经历这样如梦似幻的时刻,哪怕双方情绪冷却坐到车上,她却觉得亢奋还在自己体内澎湃。她捂了捂脸,指尖在陆正衍格外留神的小痣上抚摸几回。 她模仿不出他的力道。 “陆总,行李都整理好了,这是李小姐的钥匙。”齐盛递过去一串铜黄钥匙,陆正衍拿在手里细看两眼,他刚到这儿时,天色还麻麻亮,站在门口一把一把地试过,试了至少有一刻钟,现在一看,每把钥匙都长得一模一样。 “谢谢你,齐秘书,拜托你帮我放在背包的夹层里面那个小包里吧。” “没问题。” 钥匙离了陆正衍的手,自己手上染上了淡淡的铜锈金属味道,他搓搓手指,那股陈旧又穷酸的味道依然在,掏出一张帕子缓缓擦拭双手,手指都一一带过,也不知道擦没擦干净,收了帕子,一把握住李舒雪的手,往她身边挪挪了,目视前方。 李舒雪还挂念着钟敛送的菜,浪费总是令她心疼的,不过她也知道现在提钟敛不合适,默不作声抿住嘴。 要到村口的时候,陆正衍从内衬口袋里掏出那枚平安符,问她:“这是你们村的传统?” “是。不过这树上挂的不是这种平安符,不一样的。这一枚,要放在先生的卧室,或者其他什么和先生靠得近的地方。” 陆正衍攥紧了这个精致不足的红色小囊袋,看着她的眼睛,不假思索:“我会放在办公室里。” “好……”李舒雪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移开眼神,“先生喜欢就好,其实无所谓信不信,是我的一份心意。” “我明白。” 此刻,陆正衍身上的疏离感像山雾被清晨的日光驱赶,消散一空,李舒雪更亲昵地靠近他,庆幸自己历经苦楚的心脏依旧能为这一刻加速跳动。 她和陆正衍没有未来,但至少她拥有过陆正衍的喜欢。 车子是往市里开的,他先抱着她去了门诊,治了这脚才不紧不慢上路回C市,在医院耽误了两个小时,路上停下来吃饭又耽误了些时间。李舒雪开始担忧李文高,他揽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抚:“有靠谱的人在澜院陪他,别担心。” “好。先生,小高的心脏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陆正衍抬了抬下巴,“前两天,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他本人同意器官捐献,但是他的监护人不同意,法律上,他还没有决定权。这件事还没有定论,本来不想告诉你。” 李舒雪晃了晃神,叹气:“不管怎么样,谢谢先生……” 陆正衍低下头,知道李舒雪在伤心,沉下眼皮,遮住纯黑的瞳仁,坚定道:“会有办法。” “嗯。” 李文高的心源还没有着落,在陆正衍生日叁天前,他亲自带母子两去医院复诊,李文高上回的手术恢复得很好,给他争取了不少的时间,李舒雪好歹可以喘口气。 第二天早上,陆正衍吃到了李舒雪做的西式早餐,包括她新鲜烤的可颂,香而酥软。她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希望得到一个反馈。当着李文高的面,他克制着表情夸赞:“很好。” 李舒雪端起牛奶喝一口,悄悄地笑。在陆正衍出门之前,把她叫到书房,让她跪着给他口了一回,陆正衍有些失控,精液射了她一脸,从秀气的眉骨到浅色的唇。 他命令她把嘴唇上的都舔掉,她咳嗽着,眼角含着泪,心甘情愿照做了,红软的舌尖勾着白浊含入嘴里,这场景让陆正衍无可抵赖又硬起来,勾住她的脖子,龟头往她的眼尾窝戳弄。 “嗯……先生……”李舒雪疯狂不安地挤眼睛,炙热的性器在她脸上蹭了又蹭,显然不射出来不能消停。于是李舒雪被摁在办公桌上,后面杵上来的阴茎一直磨她的逼,磨得她腿软腰酸,最后才不舍地戴上套子插进去,狠狠地肏。只是匆匆忙忙做了一场,做完李舒雪还是被弄坏了的模样,趴在桌子上耸动肩胛骨,他用手帕擦干净她屁股上的淫水,拍两下,欲念尚未消散,压着她的脖子,声音暗哑:“等我回来。” “先生要去哪?” “我妈让我去一趟。” “哦哦……好。先生晚上回来吗?” 陆正衍理着衣服,“没什么大事她不会留我过夜,过两天就是我的生日,那天会留呜呜,今天……肯定不会。” “那我就准备晚上的饭了,先生想和清淡一点的素汤,还是鸭汤?” 陆正衍低身用唇擦过她的侧脸,鼻腔里闷闷发出一声嗯,“随便你。” 罗晚玉早上亲自打电话来要他回去,陆正衍在车上把自己最近手上几个项目的细节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没有排查出什么疏漏,进屋之前,他完全不知道母亲今天要商量什么大事。 罗晚玉自丈夫陆业承查出癌症中期,接手当了陆氏集团叁年的董事长,从丈夫去世以后,她连这个清闲的名头也不要了,撒开手,对公司的大小事务一律不管,就住在C市城郊的老宅子里,整日养育喂鸟,悠闲隐退。 陆正衍从进了大门以后就开始整理自己的着装,西服扣上一颗扣子,捋直袖子的褶皱,抻直衣摆,稳步走向正在廊下逗鸟的罗晚玉。 她今日穿着一身暗青色旗袍,镶嵌白丝的一把头发自然地垂落肩头,妆容一概没有,素面朝天,一转头,眼神锐利清明。 “妈。”陆正衍微微低下头,以表尊敬。 “嗯。”罗晚玉将鸟食盒放在走廊的栏杆之上,这才偏过身正脸对他,没有什么犹豫,抬手便是一巴掌。 陆正衍稍稍偏过头,抬起脸,两颊的肉瞬间绷紧。 “昨天晚上有个叫钟敛的年轻人找到我,跟我讲了个故事。” 一听到钟敛的名字,陆正衍慢慢收紧了拳,脸颊挨过巴掌的皮肉烧灼起来。 “他说你祸害单亲母亲,把人接到你家里,让人又做保姆又当情妇,你对保姆的儿子疼爱有加,大方包全这个孩子的医药费。这件事,有是没有?” 陆正衍牙关紧闭,从唇缝中挤出一口气:“有。” “虽然德行有亏,但这不是什么大事。”罗晚玉抚着手上的青玉镯子,“只是你让他到我门前撒野,这才是你挨打的缘由。” 陆正衍始终咬着牙不说话,罗晚玉撇撇嘴,拍拍他的肩膀往屋里走,他跟上去,她坐在上位看着自己站得僵直的儿子,继续说:“我记得你八年前就站在这里告诉我,你还是愿意娶连殊,你们要结成家庭。我和你爸尊重你,也都同意。可是我发现你最近几年,越来越放肆,找两个好女伴排解寂寞连殊不管,我当然也不会管。但是这回你盯上了一个没身世没背景的女人,还把她的儿子一同也接到澜院去养着,正衍,你告诉妈,你想玩什么花样?和连殊的婚姻还算不算数?” 陆正衍闭了闭眼,喉间窜动:“李舒雪……只是情人。” “只是情人?”罗晚玉质疑地扬起下巴,盯着他那张表情僵死的脸。 “……是,只是情人。” “那你和连殊的婚姻还作数,既然作数,我听连夫人谈起,连殊用不了多久就要回国。你即将跟她结婚,要早做打算,处理好和情人的关系。要是结婚了你还胡闹,我相信连家和我,都会对你很失望。” “母亲今天找我来,就为了这些。” “没有别的事情,我给了那个年轻人五十万,他答应了会不去打扰你和……李……” 陆正衍睫毛颤动,递话:“李舒雪。” “是,你和李舒雪。我给他钱不是因为害怕他闹,只是节外生枝没什么意思,要是他贪心不足,你自己去处理。” “我知道。” “钟敛怎么会知道母亲的住所?” 罗晚玉垂眼端起热茶水,慢慢抿一口:“全世界不止你一个人会用私家侦探,你在伦敦干了什么我怎么会不清楚,只是我还看不明白你和连殊了,等她回来,我再看你现在的说法立不立得住。” 陆正衍缄默不言,从老宅出来一路上一个字都没说,眼看着车快开到澜院,他才抬手示意司机返回,目的地改成了他的公寓。 - 下一更会很晚,我得好好吃个饭先 49今天属于谁 打从陆正衍知道钟敛拿了母亲五十万起,他就怒火难消,找人去调查他现在的住处,可怎么都没消息,大约真是有私家侦探指导他,他找了个隐秘地方躲起来了。陆正衍下了死命令,不找到不罢休。 晚上陆正衍没回澜院,也没有联系李舒雪,天黑以后,她稍稍失落,当他在老宅住下了,煮好的一锅汤素汤被她喝掉大半,李文高只喝了一碗。 陆正衍又联系不上了,这两天都联系不上。李舒雪问齐盛,他只回答:“这两天陆总在忙,李小姐,暂时先不要联系陆总了,如果他有空,他会主动联系你。” “哦……好。”李舒雪怅然若失地挂掉电话,明天就是陆正衍的叁十岁生日了,她却连话都跟他说不上。 陆正衍这两天没回澜院,在气头上,单纯不想见李舒雪。罗晚玉今年张罗着要给他大半生日宴,请了连家的长辈到场,生日一天一天渐渐逼近,竟成了他一桩烦心事。 6月15号早上一到,他便出发回了老宅,穿着最正式体面的衣服,在罗晚玉身边静静听她晚上做的安排。 “我前些日子听说你和宋悦闻走得很近,就也请了她来。” 陆正衍点头:“前些日子她问我些工作和大学的事,我给她提了些建议,她准备去英国读书。” “是吗。” “我只有李舒雪一个情人。” “哦,看来我还需要夸你专情。”见他不语,罗晚玉笑着站起身来,指着对面托盘中一件水蓝色旗袍:“昨天凑巧得来这件成衣,我穿不了,适合年轻人的,你拿去给李舒雪穿吧,也请她过来坐坐。” 陆正衍眉头稍沉,“她不适合这种场合。” “怎么,现在知道她见不得人不能到人前来了。我让你处理掉和她的关系,可现在她还住在澜院,是女保姆还是女主人,我分辨不出。” “也不用说什么,去请她过来吧,年轻人,把头发做好一点,不要学我。”罗晚玉亲手端起这托盘交到陆正衍面前,托盘里不仅有一件旗袍这么简单,旗袍上放着两只锦盒,一只锦盒中装着一对白茶色玉质耳坠,另一只里装着一条光泽柔润、形状饱满的珍珠项链。 罗晚玉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今天李舒雪非穿戴这一身不可,他不得不接。 陆正衍带着这些东西飞速驶向澜院,他并非不能现在就让李舒雪走,但是时机还不到,李舒雪还有陪在他身边的价值。 冒着风险将自己的情人安排在盛大的生日宴中,母亲煞费苦心就是想逼他尽快做决定,从此一心一意。陆正衍大步跨进澜院的大门,李舒雪正跟花匠师傅学修剪松柏,陆正衍突然闯进她的余光里,她惊喜地扭过身,面前挂着防尘的罩子,好不狼狈滑稽。 “先生……” “跟我上来。” 李舒雪脱下防尘罩亦步亦趋跟上去,陆正衍手中端着的东西令她好奇,一进卧室,他便命令她去洗澡。李舒雪头一回没有做爱就使用了他的浴室,洗完裹着浴巾出来,他揽过她的身子,伸手揉她被热汽烘德粉红的耳垂。 李舒雪是有耳洞的,他没记错。 李舒雪看看床上的东西,不明所以。 “这些是给你的。李舒雪,我邀请你来参加我的叁十岁生日宴。”陆正衍岔开腿,把她抱进怀里,“还是跟以前参加宴会一样,你什么都不用做,别乱跑就够了。” 上次参加宴会糟糕透顶的回忆被激起来,李舒雪后怕地缩了缩肩膀,脆弱的锁骨凸显出来,他用手抚摸她凹陷的颈窝,“我在,上次的事不会再发生。” 她还是忧心忡忡,“陆正衍,会有很多人吗?” “会。” “连屿黎玖他们……在吗?” “在。他们会陪着你,你只需要出现,没有人会为难你。” 李舒雪不懂他口中的为难从何而来,她虽然怯懦,可陆正衍叁十岁生日,她也想到场祝贺他,哪怕只是躲在角落里笨拙地举起酒杯,那也不差,心意最重要。再说,她又能陪陆正衍过几个生日…… “那先生,我去。” “好,化妆师马上就到,你先试试看旗袍合不合身。” “好……” 李舒雪从没穿过旗袍,当着陆正衍的面褪去浴巾,将细白的双腿套进旗袍,往上拉,遮住平坦的腰腹和丰腴的乳房,最后将两只手臂伸入袖筒,最后再耐心地扣上雅致精美的盘扣。 “先生……好了,应该是合身的吧。” 她局促地低首,旗袍裙摆遮到她的小腿下面,不完全贴身的旗袍裙简单勾勒出她的身体曲线,她刚刚沐过浴,水蓝色把她雪白的皮肤衬得通透,她稍稍晃动身体,整个人优雅脱俗,低调内敛。 此刻陆正衍已经不难猜到母亲刻意向他身边的造型师问了李舒雪的尺寸,才找出这么一件合身的裙子来。 “很漂亮。”他真心实意地夸赞过,吻她的嘴唇,“化好妆就下来,我带你去,今天你会见我的母亲,她不会为难你。” “你母亲……?” 李舒雪的心骤然忐忑地加速跳动,这两天陆正衍忽然的冷漠,今天又这般热情要带她去拜访他的母亲。李舒雪无奈地勾勾唇,其实好像自从靠近陆正衍开始他就是这样,忽冷忽热,忽远忽近,忽然温柔忽然强势……她竟然都习惯了,但是他们的关系,哪里是能摊开给别人看的。 “我……不方便见你的母亲吧,我们这样的关系……先生,还是别介绍我了,我参加完宴会还要回来给小高做饭。” “我找人来照顾他。” “可是……” “李舒雪,别想那么多,大概率你只需要问个好,她就会让你离开。” 陆正衍之所以这般自信,无非就是因为清楚今日的事都是冲着他来的。但是今天之后,他依然会让李舒雪住在澜院,和他继续保持情人的关系,直到连殊确定和那个青年再无交集,确定要回来履行承诺。连殊并不是一个重诺的人,他知晓这一点不是一天两天了。 母亲的想法他也明白,但是并不代表他同意,更不代表他要桩桩件件循规蹈矩地执行。 “先生,我去。” 李舒雪温柔的坚定令他满意到了极点,脸上浮起浅薄的笑容,从来没有哪一个情人比李舒雪更让他舒心,过往都是情欲,只有李舒雪稍稍不同。 她这张脸,注定了她在他这里不同。陆正衍静默地想着,指腹滑过她的眉眼,轻声说:“小舒,你还没祝我生日快乐。” “先生,生日快乐。” “嗯。” 他的生日自小是属于母亲罗晚玉的节日,口头祝他生日快乐的人很多,但李舒雪的真诚罕见又明媚,陆正衍不禁要怀疑,今天也许真的也属于他。 50狗血前就再纯情暧昧一下吧 李舒雪长得好看且耐看,陆正衍从第一眼见她就知道。她此刻身着水蓝色暗白纹旗袍,戴着名贵的玉石珠宝,将柔顺的黑发从额前均匀地分成到两边,夹在耳后,长发拢至后背,慢慢悠悠从楼梯下来,陆正衍站起身来,觉得好看且耐看这个说法应该改一改。 李舒雪的美是隐匿的温柔刀,她不自知,可旁人淡淡望一眼,轻易就能被她往心口上划一刀,割开一个浅浅的小口子,绵绵地为她渗血。 陆正衍向她伸出手,李舒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羞涩,握了握他的手,适应着脚上的短高跟鞋,“先生,这些首饰很贵吧,我会好好保管,不会弄丢。” “这些东西都不值钱,没什么可慌张的。”陆正衍抬起臂膀让她挽住,“晚上齐盛会去接小高放学,他会在这里照顾他。” “嗯,好。” 李舒雪心底仍有惧怕和忐忑,可是搀着陆正衍一起走过澜院郁郁葱葱的院子,这里的花花草草,处处都有无形的鼓励,溪水潺潺一样温和地安抚着她。 上车以后,陆正衍亲她的手背,问:“怎么没见你用我给你的护手霜。” 李舒雪眯起眼睛,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护手霜肯定很贵,我不舍得用,想等冬天,天气干燥一些的时候用。” “冬天……” 陆正衍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视线转向窗外。 冬天李舒雪大概不在他身边了,她用不用那个护手霜,也与他无关了。他不会再抚摸她的手,也就不用再忍受她手部皮肤的粗糙,不用再忍受她掌心那几颗不雅观的死茧。 “是啊,冬天我的手会干到流血,先生的护手霜肯定很管用。” “那就冬天用。” 陆正衍撒开她的手,抬手理自己的领结,一理就理了许久,这黑色的丝绒领结勒住他的颈,总觉得这车里压抑得他难以呼吸,短短四十分钟的车程,陆正衍被闷得头昏脑涨。 下车的时候李舒雪察觉他的不适,扶了扶他,“怎么了,先生?” 他推开她关切的手,淡淡说:“进去吧,跟着我。” “哦……” 李舒雪环顾四周,和澜院不同,这座庭院别墅风格古旧得多。一进门,就能望见远处的水榭亭台立在莲花池塘之上,走过一段青石板路,进入里院,左右两边长长的雕花连廊,一抬眼便见飞扬的木质屋檐,黑青色的瓦片连绵不绝。里面院子里花木长得比澜院的长得更繁茂,越往里走,越能碰到一些有年头的绿植,墙根低下种着几排翠竹,细细的青竹竿坚韧地立在风中,路过时,青而涩的竹叶摇摇晃晃沙沙作响,夹杂着婉转的鸟鸣,窸窸窣窣的自然声响,穿透整座院子。 李舒雪当保姆这两年,也见过一些有钱人的住所,可眼前这一座宅子,以她浅薄的见识都能猜到,是当之无愧造价最高昂的,陆家并不是寻常的富庶。 她对着眼前的景象眨了眨眼睛,回身再看陆正衍,更加明白他们相距十万八千里。陆正衍的喜欢珍贵而奢侈,她不敢奢求更多,只想好好把他这份喜欢珍藏起来。她现在并非身无长物,一有李文高,二是有幸拥有陆正衍的喜欢,两者都是无价之宝,都让她苦涩无聊的人生能咂摸出丝丝甜蜜来。 他以为她被吓住,换掉严肃的脸,微笑:“怎么了。” “先生……” 她冲他拧了拧眉,好似有点不安,陆正衍目光微闪,语气更软些:“说了不用怕,这里没有人欺负你。” “嗯,我还是跟在先生后面吧,我不知道路的。” 陆正衍一步跨上前,胸口几乎贴上她的后背,扶住她单薄的肩:“我给你指路,怕什么。” “好……”李舒雪定了定心,继续往里走,每每遇到岔路就回头看看陆正衍,他都会笑一下,再耐心地告诉她该走那边。李舒雪的胸口温温热热,暧昧的暖意从头顶一直烧到脚心。 51真话 终于进到大厅,还是没能碰上罗晚玉,陆正衍估摸她在卧室里休息,亲自去请她,管家制止住他作势要敲门的手。 “夫人请您带李舒雪小姐去书房一趟。” 陆正衍抬手招了李舒雪过去,领着她进了书房,罗晚玉坐在茶几前煮茶,听见响动,吝啬地抬头瞧了一瞧身穿水蓝色旗袍的年轻女人。 “过来坐吧。” 罗晚玉支起肩膀,看着李舒雪在陆正衍的示意下坐在他的近旁,开始上下打量她。人长得标志,原以为只是蒲柳之质,没想到那些珠宝李舒雪也衬得起,陆正衍的眼光好歹不算太差。 “夫人,你好……”李舒雪并拢双腿,拘谨地点点头。 “妈。” “嗯。陪妈喝口茶,吃点糕点,客人还要一会才到。” “嗯。” 罗晚玉再次转眼,盯着李舒雪,笑着问:“是叫李舒雪吧,哪个‘舒’字?” “舒服的‘舒’。” “哦……我还差点误会了。” “谢谢妈。”陆正衍接过杯子,忽然出声。 李舒雪好奇地望着母子二人,怎么陆正衍的母亲第一回见她,也要问她的舒字是哪个,她看看陆正衍,见他毫不毫不意外,在罗晚玉端了茶水给她之后,立刻将一盘精致的百花糕递到她跟前。 “吃点,晚饭还早。” “嗯,谢谢先生,谢谢夫人。” “你怎么叫他‘先生’,以你们的关系,你叫他的名字就可以了,不用这么生分。” “她习惯这么叫,改不了口。”陆正衍盯着冒烟的茶杯,解释道。 “哦,我又误会了,还以为你跟连屿他们学了那一套了。” “没有。” “不学那一套好,就要结婚了,伴侣不愿意做那样的事,不能强求。” 李舒雪抿一口茶,茶杯定在唇边片刻,好不容易克制住手的颤抖将茶杯放回桌上,没有撒漏一滴茶水。 “妈……”陆正衍用余光瞥一眼李舒雪,她的尴尬和无所适从全都写到脸上了。他的心情变得不是很愉快,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结婚的事情,等有定论了我们再讨论。” “我只是提醒你,结婚的事没人逼你,你自己的承诺,自己的爱人,自己去跟她组成一个家庭,至于什么时候,你们自己商量吧……”罗晚玉起身,唤进来管家,轻声吩咐,“去请悦闻进来吧。” 李舒雪的脸色逐渐褪去血色,果然是和宋悦闻。陆正衍眯起双眼,不明白罗晚玉的用意,伸手拍了拍李舒雪的手臂,逼她跟他对视,李舒雪愈发往另外的方向扭过头,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 接下去是什么,是对她的羞辱吗,李舒雪捏紧了手,悄悄瑟瑟发抖。陆正衍咬紧牙关,宋悦闻活泼的打招呼声从身旁传来。 “罗阿姨,陆哥哥好,啊……姐姐也在这儿啊。”宋悦闻一屁股坐到李舒雪身边,上下扫视她今天的打扮,感叹:“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我觉得姐姐你现在可以直接去演电视剧了,怎么也得演一个名动上海滩的歌星……“ “悦闻。”罗晚玉打断她的热情,“李舒雪小姐她性格腼腆,你再说下去,她的头要彻底抬不起来了。” “我真心夸一夸嘛,等陆哥哥结婚了,以后逢年过节我们还能总见面的。” 逢年过节,在澜院见面,李舒雪面如死灰,瑟缩着往后坐了一坐。 罗晚玉弯着眼睛笑,指着百花糕,“吃点糕点,还是这么调皮,和你表哥的性格很像。” “那是,我们这一大家子的小辈,我和我表哥性格最合得来……连殊姐姐我还是小时候见过,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罗晚玉含笑抬了抬眉,“说起这个,你陆哥哥的结婚对象还不知道在哪,怎么结婚。” “嗯?姐姐不是在这里吗,我哥上回说她就是陆哥哥的小女朋友啊……” “李舒雪小姐,不是你陆哥哥的结婚对象,是情人,你哥连屿是不想你小孩子家多了解这些,我倒觉得没什么,你下个月就满十八了吧。” “情人……”单纯的宋悦闻忽地扭过头盯着李舒雪。 李舒雪艰难地掀开眼帘,受辱般接受她审视的视线,“宋小姐……我确实不是陆先生的女朋友,你误会了。” 宋悦闻难以置信地瞪着眼。情人这个词,向来是不好的,她没想到这么不好的词语,会和李舒雪这样朴实美丽的人沾上关系,就在一瞬间,她对李舒雪的好感度骤降。女人做什么不可以,为什么非要做男人的情妇过活。 她撑着手臂,往旁边的空位挪了几寸,众目睽睽下远离了李舒雪,像怕惹上她身上什么难闻的气味一样,嫌弃地躲开。 李舒雪闷声闭上眼睛,不知所措,胸口起伏。陆正衍蹙眉望着宋悦闻,脸色算得上差。 罗晚玉把几个人的表情来回得看过,对着李舒雪缓缓开口,“我叫悦闻来只是想聊聊天,现在一看,发现你们两个长得还有那么点相似……难怪正衍喜欢和你们亲近,他就喜欢这种长相,从小就喜欢得不得了,长大了还要找这种长相的情妇和朋友,将来肯定要娶这种长相的人当伴侣。” “母亲。”陆正衍攥紧了拳头死死抵在大腿之上,额头暴起青筋。 “我和两个小辈聊天,你激动什么。” “我想单独跟母亲说几句话,让她们出去。” 罗晚玉淡笑:“当然可以。陈管家,把李舒雪小姐领到后面的客卧休息,至于悦闻嘛,你高兴去哪逛就去哪逛吧。” “谢谢夫人……”李舒雪失魂一样退出去,脑子里不断回想罗晚玉那段话的含义。什么叫陆正衍有偏爱的长相,陆正衍曾经确实告诉过她,宋悦闻和她长得相像,长了一张他不会冷待的脸,可那代表什么,代表先生喜欢她,所以到看见和她相似的人就特殊对待吗。 陆正衍对她的喜欢有没有那么夸张暂且不说,就因为一张脸就对人态度有别,实在很荒唐。 宋悦闻出去以后,表情复杂地睨了李舒雪一眼,转身便走。 李舒雪被领着去了客卧,客卧的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她像只被笼子囚禁的鸟。 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高兴是知道她确实误会了陆正衍和宋悦闻的关系,他们不会结婚;伤心是宋悦闻方才的眼神,被一个善良热情的小姑娘用那样疏远鄙夷的眼神瞪过,李舒雪一想起来浑身的皮肤都发冷,禁不住肩膀抖动打了个寒颤。 她望着窗前的几簇碧绿的鹤望兰,低落地坐下,右手背搭在左手背上,像抚摸猫咪一样自己搓抚自己,努力想镇定,努力想消化掉罗晚玉不经意间的羞辱,好让自己不那么难过。 先生的生日宴会就要开始了,她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呢。 在这里自我安抚不知道过了多久,客卧的门开了,陆正衍手上拿着西装向她走近,还没等她张嘴说话,他便撩起她的下颚,低头一口堵住她的唇。 “唔唔……” 李舒雪还没从被受辱的情绪中脱身而出,又被这热烈的吻吓了一跳,她扶住陆正衍的手臂,他一把勾起她的腰,抱着她挪动步子,两个人踉踉跄跄摔在床上。 透明的唇蜜被他尽数吃去了,李舒雪含住唇气喘吁吁,湿漉漉的眼睛深深望着他的脸。 陆正衍的拇指扫过她的眉骨,“心情不好是不是。” 她难过是真,不想破坏陆正衍的生日更是真,摇了摇头,“你母亲没有说错,我是你的情妇没错。” “她找宋悦闻过来,就是因为知道她脾气率直,故意想当着一个小姑娘的面羞辱你。”陆正衍狠狠磨了两回后槽牙,放低身体,“不舒服我送你回去。” 李舒雪捂着嘴巴叹息,不会骗人的眼泪从眼角夺眶而出,滑过她漂亮妩媚的小痣,留入发根,空留一行泪痕,她松开手,苦涩一笑:“我不想走,我想参加先生的生日宴。” “还有就是……先生真的是因为宋小姐长得像我,才对她有些特殊吗?先生很喜欢我吗?先生好幼稚……”李舒雪说完真心实意笑了一笑,将方才的苦涩都冲得淡了。 “你……” 陆正衍倒吸一口气,原本这些话他答过她一回了,没什么不能说,可是她泪光莹莹地躺在他身下,明明很难过却还是倔强地要留下……陆正衍扪心自问他没有多高尚,诓骗撒谎更是信手拈来,可是竟然也迟迟不能将早就演习过的答案说出口。 他罕见在一件小事上犹豫这么久,久到李舒雪求答案心切难耐,抓住他的领结,纤细的手指触碰到他的喉结,撒娇一样左右晃动着,厮磨他的皮肤。 “先生,回答我吧,你再跟我说一次,我就不难过了。” 陆正衍短暂地闭了闭眼睛,俯身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鼻梁抵在她的下颚骨上,这样他看不见她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还可以和她肌肤相贴。 “是,就是因为她长得像你,我才邀请她做客。小舒,我很喜欢你……” 李舒雪知道自己的问题有些卑劣,得到答案还是心满意足地笑了,抱住他的头,目空一切望着高悬的吊灯,柔声道: “这就够了,我不难过了,谢谢先生。” - 误判了,下章真修罗,晚上啥时候更不一定,我休息一下 52浅浅修罗 陆正衍陪着她在卧室小睡一会儿,她脸上的妆有些花,他干脆叫人来给她卸掉,李舒雪用不着继续顶着那几缕假睫毛,整个人都放松许多。她窝在陆正衍怀里,一睡便到了晚上,身边空无一人。 陆正衍的生日宴会肯定开始了。她望望窗外的黑天,着急忙慌地捋捋头发出去,她循着声音找到地方,大厅里果然已经宾客攒动,都是些陌生的面孔,她从左往右掠过视线,终于在对面发现了黎玖的身影。 她慢吞吞往她身边靠,途中停下来取了一块小蛋糕,肚子实在饿了,她低头吃一口,再抬头,黎玖没了踪影。她迷茫地往人群的边缘走去,放弃了寻找,把蛋糕都吃掉了,靠在一根柱子上发呆。 连陆正衍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从路过的侍者托盘中劫下一杯香槟酒,打算等下敬酒时喝一口。 “你怎么在这儿?”连屿的声音又高又急。 她惊吓地转过身:“连先生。” “李舒雪……你怎么在这儿?疯了吧。” “什么?我跟着先生一起来的,刚刚睡了一觉,就没看见他了。” 连屿一把夺过她的酒杯,啪得放在桌子上,拽着她的手腕,“你跟我过来,妈的……谁让你来了,疯了疯了,我跟你说,要是一会儿有什么不好的场景,你可别乱咬人……” 李舒雪被她拽得很痛,连屿走得很急,一直拉着她到外面的院子里,姿态夸张地猛地回身,指着她的脸。 “我告诉你,你要想安安心心过日子,就赶紧回澜院去,陪你的儿子去,这种场合你少参与。” “怎么了,为什么我不能参加先生的生日宴……” “为什么!?你还敢问为什么……我姐回来了,这就是为什么!虽然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你李舒雪还是不要想跟她争了,人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赶紧回去,我派人来接你,等着。” “什么意思?”李舒雪茫然地揉搓着发红的手腕,一转眼,黎向他们这边走来,连屿正给司机打电话,被黎玖一把夺了去。 “让她留下。” “黎姐姐,这不是在开玩笑,李舒雪上辈子没倒八辈子血霉要看那个女人和陆……那谁亲亲热热吧。我以为你还挺怜惜李舒雪的,就帮她一个忙赶紧送她回家,陆正衍回头爱怎么骗怎么哄不关我们的事了。” “帮她?呵呵……”黎玖冷笑着搭着李舒雪的肩膀,“你真想帮她,就让她知道真相。” “什么……?”李舒雪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预感,她抓住黎玖的手腕,“黎小姐,怎么了,我为什么不能参加先生的生日会,连先生的姐姐是谁?” 连屿叹气,叉着腰无头苍蝇一样踱步,看一眼这个傻乎乎的女人他就来气,果然还是黎玖这样聪明干练他看着顺眼。 黎玖安抚性拍拍她的肩膀,挑眉:“你跟我来,陆正衍在后面。” 李舒雪喏喏说好,整个身体像被人抽去了叁分力气,她不聋,听得出一些蹊跷。连屿先生的姐姐和陆正衍……关系匪浅。其实这样也没关系的,先生喜欢过她就够了,他一定会和别人结婚,是谁又有什么要紧。 她不休地做着这些心理准备,鼻根还是止不住阵阵泛酸,她木然着一张脸,骂自己没出息,明明她已经承受过那么多苦楚,足够坚韧,怎么还是想哭。 黎玖听见连屿不耐的啧啧声,停下来,揽住李舒雪的肩膀,“你的先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李舒雪没说话,用力地抿住嘴巴,倔强极了。 “好了,跟我走,我不会骗你,只会让你看到真相。” 李舒雪感恩地抓住她的手腕,不管怎么样,黎小姐永远在真诚待她,“谢谢。” 她跟着黎玖的脚步走到尚未踏足的后院,眼睛一直精神地看着不远处的路,并不敢抬头张望,担心不小心张望到什么人。 事实证明逃避并没有作用,黎玖在一根柱子后停下,双手抱胸,抬抬下巴给她指方向,她呆板地顺着那个方向望去,终于看到令人心碎的场景,她诡异般再也没办法移开视线,往前走了两步,浑浑噩噩走到走廊中间,僵直地站着。 灯光昏昏,她和他隔了十几米远,看得清陆正衍半倚在墙上,低着头,沉溺在和别人的热吻当中。 李舒雪指摁住自己的嘴唇,指尖颤抖,转身要走,黎玖拉住她,“为什么不等等,不想听听他是怎么介绍连殊的吗。” “不用了,我回去收拾东西。先生要结婚了吧,我祝他幸福……”李舒雪努力瞪大眼睛,没有掉眼泪,彷徨又茫然,近乎麻木。 “他怎么配你祝福他。” 李舒雪再次抬起头看向那个方向,陆正衍也在看她,他显然是刚刚抬起头注意到她,他的手还捧着那个陌生女人的脸,好像随时就要继续跟她的甜蜜。 “我只是先生家的保姆……我回去了,小高还在等我……谢谢黎小姐,谢谢连先生。”李舒雪仓皇地低下头去,理顺的头发披散开来,散了满肩,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在身上乱摸,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又刺又痒,在叫嚣着难堪和自卑。 她摸到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触电一样缩回手抱住自己的臂膀,躬着身子快步往回走。 “李舒雪!” 一声又沉又急促的叫声逼停她的脚步,反应片刻,她开始跑,却被人从背后拽住手臂一把扯住,她被迫着扭过身,用发丝遮住自己满脸的泪,用几乎哀求的语气:“先生,我回澜院了,我明天就搬走,我不打扰你……” 陆正衍抬手擦擦自己的唇,半张脸沉浸在黑暗里,黑色的瞳仁盯着她,眼神又凶又厉,下颌骨紧得吓人。 “谁准你搬走?” “先生可以找到更好的保姆……” 连殊向这里逼近,从黑暗走到光底下,李舒雪突然用力挣脱他的手,脸色哀伤:“原来……不是宋小姐……是连小姐。” 连小姐,连殊。 她忽然呆住,像参透了什么惊天秘密,呆滞地喃喃:“连殊……是哪个‘殊’?” 陆正衍警惕地望着她,正要说什么,被人打断。 “特殊的‘殊’。” 黎玖早就不耐烦,将李舒雪拉到自己身边,“连殊算是陆正衍的未婚妻,8年前就是。” “我他妈说了让你走让你走,现在好了!都不用磨磨唧唧了,我就明白告诉你吧李舒雪,你被人当替身当泄欲工具当了这几个月!你他妈现在还看不出来吗?你多蠢啊……”连屿突然暴躁,摁住连殊的肩膀,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陆正衍,你告诉她啊!你就是喜欢李舒雪这张脸,你玩儿也玩儿够了,现在要娶我姐,你把这些事都说清楚!” 李舒雪恍惚地望向表情冷得像冰块一样的连殊,她眼前一片模糊,用眼睛什么也对比不出来,可心里的答案愈发清晰。陆正衍母亲的话,连屿的怒吼提醒,像一颗颗散了的珍珠被她用思绪串联丞一条完整的项链。 她望向陆正衍,明明心脏剧痛,表情却能毫无波澜,接受命运一样接受了心中荒唐可笑的猜测。 “原来是我像连小姐……小殊也是连小姐……” 陆正衍眼角微动,就这么看着她,无悲无喜。 李舒雪点点头,僵硬的脸颊挤出一个苦涩的笑,缓慢叙述着:“先生喜欢的也是连小姐,先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话,从来没抱过我,从来没亲过我,你和我从来没有什么缘分,都是我占了别人的缘分你才亲近的我,我是连小姐的代替品……先生,我说的有没有错?” “哪怕就这一次,你别骗我,我已经没什么价值了……”李舒雪悲伤地摇头,“你跟我说实话吧,我刚才说的有没有错。” 一阵可怕的沉默。 陆正衍终于开了口,不疾不徐,冷漠坚决:“作为情妇,你不需要知道这些。” 李舒雪疲惫地勾了勾唇,“哦,原来先生这么想……” 陆正衍这几个月的种种说辞在她的脑子里全部爆炸,在一瞬间分崩离析,李舒雪不知道她能相信其中的哪一个字,哪一句话,也许没有一个字是真心的。就算有几分真心,那也不属于她。 他不过是望着她,在思念另一个人。 连屿说得对,她只是一个廉价粗糙的替代品,泄欲工具。 她跪着给他口,跪着爬完那么高的阶梯,跪在床上任由陆正衍使用发泄,她的膝盖从来没有片刻白净过,时时刻刻满是红印淤痕,她的膝盖是软的,是奴隶的膝盖。 “先生,我要走了,我不当你的情妇了。” 她含着眼泪捂住闷痛的胸口,艰难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被耍得彻头彻尾,在众人面前窘态毕露,还有什么脸留下。 “我让齐盛来接你,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澜院。” 陆正衍在众目睽睽之下操控她。连殊抱臂望着陆正衍,还是冷着脸,时时视线偏离望一望近处的风景,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甚关系。 “我和小高要搬出……” “我说了不准出澜院!”他气势汹汹,李舒雪收了声,惧怕地瑟缩肩膀。 “陆正衍,别虚伪了,她都配合你玩儿了这么久,到头来连个自由你都不给她?”黎玖怒火中烧,恨不得上去拔了陆正衍的皮。 “她的自由我说了算,我是她的债主。” 黎玖瞬间被人刺中反骨般恼怒,“债主?是怎么当上她的债主的,你以为你恶心人的手段藏得很好吗,李舒雪在赵家小姐生日会上遭人猥亵,你袖手……” “——黎玖” 陆正衍语气不善打断她,像被人攻击的狼一样,眼神凶恶,“不要自找麻烦,我知道的母亲是了不起的单亲母亲,你喜欢在李舒雪身上找正义感。但是李舒雪……她是我的保姆,我的情妇,就像你经常说的……” “还轮不到别人来管教自己的狗。” “你——” “陆正衍你今天是不是疯了,逮谁就咬?”连屿大声嚷嚷着,又怒又躁。 李舒雪闭上眼睛,恨不得把耳朵也闭上,尖锐刺痛的羞辱感令她羞愤地全身颤抖。六月中的天气,她嘴唇乌紫,手脚僵麻。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万一陆正衍骗了她,欺负了她,她也无可奈何。 53高烧(钟敛出没) 气氛出奇的压抑,没有人再说话。 陆正衍在第叁遍拨打齐盛的电话后,电话终于接通,他歪着头听,齐盛失了分寸地高声急语,陆正衍挂了电话,脸色骤变,一把拽住李舒雪的胳膊往前走。 “你干什么……” 被他触碰的那块皮肤又麻又痛,李舒雪终于忍不住眼泪汹涌,视线模糊到完全看不清眼前的路,她踉踉跄跄被他拽走。有人上前拦他,却没人拦得住他。 “陆正衍,放开我呜……” 李舒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优雅全无,一路上有闲散的宾客凑上来看热闹,陆正衍谁也不管。她几乎快要晕厥,被他塞进车里,被强迫和这个满口谎言,冷心冷肺的雇主共用这逼仄的空间。 李舒雪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扒着车窗想逃,陆正衍一眼识别她的意图,迅速勾住她的肩,沉沉呼出一口气,“我送你回去。” 李舒雪抱紧双臂往后缩,低着头,挂着眼泪的睫毛扇动,“我自己回去就好,明天我出去找房子,不当你的情妇,也不能继续当你的保姆了。” “这些以后再说。” 陆正衍抬手让司机发了车,再也没跟她说话,李舒雪默默地抹了几下眼泪,他浮躁地闭上眼睛。 将李舒雪送回澜院之后他立刻叫人锁了大门,急急赶往李文高的学校。方才齐盛一直未接电话,是忙着和老师查学校的监控,李文高不知所踪,被人接走。陆正衍到学校的时候齐盛已经排查到学校的后门监控,终于有了些蛛丝马迹,他指着模糊的画面,“陆总,这个身形看着像钟敛,李文高是自愿跟他走的,应该不会有错。” “学校外面的超市,店铺,居民区有监控的都调出来查。”陆正衍脱了外套拿在手上,“找到李文高之前,不许让李舒雪出澜院,也不许让她知道。” 齐盛抬手蹭了蹭眉骨,“是……” 陆正衍走出学校,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翻出钟敛的电话,手指在屏幕上停顿许久,迟迟不肯拨出,最终还是妥协,可惜电话已成空号。 钟敛拿了罗晚玉五十万,怎么也有些防备心了。 他冷笑着回到车里,连殊的电话来的刚刚好。 “怎么了,你带李舒雪私奔了?我不知道她长得这么可爱,你们看上去挺般配的。”连殊在笑,陆正衍皱着眉,不确定她在想什么。他们分开太久,久连殊这些细枝末节的情绪,他已经猜不透含义了。 “李舒雪的儿子不见了。” 那边的人沉默下来,久久:“那你忙,我回去睡一觉,时差要人命的。” “嗯。” 陆正衍收了手机,抹一把脸,窗外繁华的霓虹灯不断闪过他的余光,他却紧紧盯着车内的黑暗,目光闪动。要是李文高出点什么事,李舒雪恐怕哭得比刚才要惨,她会怎么样他无法想象。 如果钟敛接走李文高要的是钱,这一次,他不介意给。 再回到澜院,李舒雪早就察觉异常,他走到院子里,她跑到他跟前,眼皮红肿:“先生,小高怎么没回来……?齐先生不回我电话,先生,我只想问问小高在哪里,没有别的意思。” “班主任说他被人接走了,是齐先生接走的吗……很晚了,麻烦您让齐先生送他回来吧……” 陆正衍冷着脸看她:“他现在在齐盛家里。” “怎么可能,小高不会去别人家里做客的。” “齐盛的表弟和李文高一个班,他们约好了。” “怎么可能……”李舒雪摆着头,还像问什么,陆正衍却转头往大门的方向走,李舒雪追上去,大声叫住他:“陆正衍,小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是不是在医院?你告诉我实话,这种时候你还要骗我吗?” 陆正衍的脊背微僵,“他不在医院。” “那他在哪……” 他不答,加快了脚步,靠近门口便示意保安关门,李舒雪看着他出去,自己却不能跨过那到门。大门被重重关上,任由她怎么急切地拍门,哭喊,也无人回应。她很快便无力了,背靠在门板上,身体缓缓下沉,蹲下,抱住膝盖,低着肩膀抽泣。 一日之间,仿佛什么都变了。 陆正衍的喜欢是假的,她卑微低贱做了别人的替身,真心和爱都被人当成笑话。现在不过想要她的孩子的消息,得到的也是谎言。 陆正衍让人收了她的手机,连书房的电话线都被人剪短,把她当囚徒一样囚禁。 夜里她恍恍惚惚睡着,眼窝里还堆着眼泪,死死揪着被子,噩梦几场,循环往复,她发起了高烧。深夜时分有人掀开被子抱住她滚烫的身体,她昏昏沉沉靠在他胸口,睁着眼睛瞎了一样什么也看不清。 “张嘴。” 她顺从地张开嘴巴,几个药片被塞进她的唇齿之间,紧接是温热的水,她并没有喝进去多少,从嘴角流到她的胸口,来人用帕子轻轻帮她擦去。 最后他放她躺下,翻过她的身体,扒了她的睡裤,尖锐的针刺进她的臀肉,她拧起眉头抓紧床单,很快,睡裤被提上去,她把烧红的脸蛋埋进被子里,身旁没了响动,沉稳的扣门声令稍稍她心安,可是很快,睫毛根部又湿润了。 药效猛烈,灼心灼肺,她捂出一身的汗,呼吸渐渐畅快,从梦里惊醒,一睁眼,对上一张关切的脸。 “舒雪……你终于醒了。” 她张张口,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钟……敛……” 钟敛今天没带眼镜,窗外的灯光打进来,照亮他半边的脸,显得那么温和,李舒雪恍惚,好像回到了新婚的时候。 钟敛抓住她的手:“我把我们的儿子接到安全的地方去了,我知道你被那个混蛋软禁了,好不容易翻进来找你,舒雪……我们离开这里吧。” “小高在你那?”李舒雪激动地坐起身,殷切地望着他,“他好不好,身体好不好?你怎么接他走不告诉齐先生一声,我以为他……” 她低下头啜泣,“我以为他生病了……” “他没事,在等你。我光明正大接走小高,他陆正衍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就是不想告诉你,他想折磨你,他是个变态,自己有未婚妻还来祸害你……我早就说过了,他不是什么好人。” 钟敛越讲越怒,晃动她的手,“我现在有钱了,把小高的手术费都凑齐了,我们离开C市,小雪,我之前说想复婚的话,不是乱说的。我认真考虑过了,这辈子,只有我们最合适……” 李舒雪眼神灰暗,不敢相信,钟敛怎么会突然转性。 “我想离开这里,但是我不想跟你走,钟敛,离婚了就是离婚了,你想和小高相处几天那就带他去玩吧。我不会跟你复婚的……” “小雪,你还想留在这?你还喜欢他?他有未婚妻了!” “我不想,我明天就跟先生说。” “他要是讲道理,会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发高烧差点烧死吗?” 李舒雪抬手摸摸额头,已经凉了下来,摇摇头:“我没事,谢谢你喂我吃药……你还是走吧,就是能不能再麻烦你一件事……” 钟敛眼光微闪,压低了帽檐,沉声:“你说。” “能不能把你的手机给我。” 他迟疑,她苦涩地偏过脸,解释:“如果先生一直不放我走,除了报警,我还能做什么。” “好。”他毫不犹豫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密码是小高的生日,里面存了我的座机号码,你要是出来了就找我,小高在我这儿比在外人那里强。” 李舒雪鼻子发酸点点头,不管怎么样,钟敛不是完全不在意小高的。 54帮帮你吧 第二天李舒雪盼来盼去终于在晚上盼来了陆正衍,她脱下橡胶手套,从厨房出来,疏远地问好:“先生。” 陆正衍不知怎的,一直盯着她看,李舒雪不安地绞紧双手,“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陆正衍叁两步走近,伸手想摸她的额头,李舒雪侧脸躲开,疯狂地眨眼,掩饰眼中不小心透出的慌张和心痛,低声说:“我只是您的保姆,先生。” “我说你是什么,你才是什么。” 李舒雪后退一步,身体贴到冰箱上,无路可退。 “那先生,请问我是什么?我已经不是替身情妇,连小姐已经回来了,先生,你放我走吧,做菜洗衣服打扫房间,打理院子……这些都是粗活,谁都可以做。” 陆正衍握紧拳头,手背上浮起几根红筋,他扯开领带,眼里含着冰:“钟敛联系你了吧。昨天晚上你那么着急问李文高的下落,今天却这么淡然。李舒雪,你是着急离开,打算跟他复婚,一家叁口远走高飞?” 李舒雪难以置信地长大眼睛,蠕动嘴唇,艰难道:“这些是我的私事,先生,麻烦把这半个月的工资结给我吧,我把行李收拾好了,马上就可以走……” “想清算债务了是吗。”陆正衍垂眸,“好,跟我上来。” 他这么干脆,李舒雪的心口忽然胀胀的很难受,她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跟上去。陆正衍领着她一步一步从这阶梯上去,李舒雪心口那股胀痛感愈演愈烈,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她连强制自己忽视都做不到了。 她捶打自己的胸腔,陆正衍顿住脚,转身,她用头顶对着他,他看不出她的表情。 “把门关上。” 李舒雪仓皇抬起头,“先生,我拿了钱就走,不用很久。” 陆正衍笑了,讽刺:“你自己说你是我的保姆,却怀疑我和你共处一室会发生点什么。李舒雪,你是不是在期待什么。” “我没有……” “也是。” 陆正衍推上门,手指撩起她的下巴,逼迫她与他对视,“昨天我说你是我的狗,我觉得不对,狗都比你忠心,狗都不会这么快就找第二个主人。” 他刻薄的话化作根根锋利的针,刺入李舒雪的心房。她减缓了呼吸,腹部缩动,憋闷得难受极了,努力强撑着表情:“先生……我只是要工资,请不要为难我了……” “想拿工资,没问题。” “我们来算一算你半个月的工资扣除李文高半个月的住院费还剩多少,这笔钱齐盛先去付了,你没给我打欠条,说会短期内还给我,我都记得,你肯定也没忘。” 李舒雪点点头,眼眶酸涩:“没忘,一共一万两千……零六十。” “你半个月的工资是一万二,我没算错吧。” “没错的。” “那好。”陆正衍仰靠在椅子上,似乎漫不经心,“去取六十块钱来。” “……好。” 李舒雪原本是打算攒多一些钱再还这一万二千零六十,既然他今天提出来,她非还不可。无奈下楼跑一趟,从破破旧旧的钱包里翻出六十的零钱,叁张二十,重迭得整整齐齐,双手捧着交到陆正衍面前。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哪叁张纸钱上,稍稍停顿,故意的,手指头往她的手上点了点,李舒雪吓得缩回一只手,他勾唇,才将钱拿了去,随意打开一个抽屉扔了进去。 “工资和小债务都结清了。” 李舒雪莫名忐忑,“是……” 陆正衍转着转椅,招手让她站在他身旁,李舒雪愈发放缓了呼吸,“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有,当然有,现在我们来谈谈你什么时候还我那五十万,打欠条的话,我接受的还款期限为一个月,超过一个月,就支付百分之五的利息,超过两个月,就支付百分之十的利息,叁个月……百分之十五。每月一涨,这么简单的数学你应该会算。” “什么五十万?!”李舒雪周身瞬间烫起来,突然被人强摁罪名的慌张感强烈无比。 “你不会不知道,你的前夫钟敛,拿了我五十万给你们的儿子治病。其实对你来说你迟早要找我借这五十万,不过你们心有灵犀一点通,他提前从我手上借走了,现在你只需要帮他留一个欠条给我就好。他本人不在,当然要写你的名字,写你的身份证号码。” “不可以!” 李舒雪双手在胸前紧张地搓握,被五十万的债款吓得浑身发抖。 “钟敛借的钱,应该他自己还的……我们,我们已经离婚了。” “不是马上要复婚了,夫妻本为一体。钟敛也是为了你们的儿子着想,你难道不想要钱给李文高治病?” “不是…先生……不是这样,他他……先生,我不能写这个欠条……” “不能写。”陆正衍站起身,似乎很是不满,“不能写欠条我凭什么放心放你出去,你以为我的钱是从院子里捡的吗?可以随便施舍。其实……施舍也不是不行,但是没有哪个主人会管一条不忠心的狗的死活,我不愿意把钱施舍给你们,我说明白了吗?” 陆正衍喋喋不休,李舒雪脑子胀痛无比,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往外流,她抓住陆正衍的手臂,“先生,钟敛是钟敛,我是我……别这样……先生,我愿意还欠您的钱,可是这五十万不是我借的,求求您放我走,放过我……” 陆正衍无情地甩开她的手,“保姆没有资格碰我。” 李舒雪一时软了腿,没站稳,摔到地上,陆正衍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在昂贵的地毯上,他从她身边走过,越走越远,厚重的木门重重关上,她绝望地对着空气呢喃:“不是我欠的钱……先生……” 报警的念头在脑子里逐渐清晰强烈,李舒雪蜷缩着身体掏出手机,眼泪啪嗒砸在屏幕上,砸在拨号的界面。 陆正衍对她有恩,就算他的感情是假的,羞辱她的自尊,但是她一筹莫展找不到工作的时候,李文高住院她窘迫于高额账单的时候,她受伤挪不动脚的时候……从寒冷的初春到暖热的初夏,陆正衍每一次都帮了她,他给了他们母子一口饭吃,救了李文高命,真心或者假意,结果最重要。 李舒雪一把骂自己懦弱,一边骂自己忘恩,矛盾又痛苦。昨晚对钟敛说要报警的时候,她那么斩钉截铁,可是现在真的到了这样的时刻,李舒雪却始终没能将报警电话拨出去…… 她收拾好情绪再下楼的时候,陆正衍已经离开了,他似乎并不打算再跟她多待,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困着她,什么时候才会让她走,还有陆正衍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把新婚妻子接进来。 李舒雪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她收起了疑问,木然地在这座宅院里四处活动,依然勤勤恳恳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 她就这样麻木了将近一周,澜院迎来了它的女主人。 那天晚上她没看清楚连殊的脸,这次她白天进来,她不冒犯地看她,将她的面貌记住,想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到底和这个人长得多像。以至于在谎言没有被揭穿之前,陆正衍对她那样好,好到她昏了头,失了心,此刻都还耿耿于怀。 连殊穿着休闲的运动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李舒雪恍然大悟那天黎玖说的话,原来是连小姐不喜欢穿高跟鞋,先生才不让她穿。 他那么细致地打扮她,只是为了让她能更像连殊一分,他好更享受一分。他高兴了,就对她更好,把她拉进陷进里,看着她深深沦陷还不够,还要用相爱的诱惑将她摁至深渊底部。 李舒雪胸口堵得像石化了,默默跟在连殊的身后走着。她不知道陆正衍在二楼的阳台往下望,望着她亦步亦趋,望着她在连殊面前躬身抬不起头。 连殊也许是逛累了,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在石块上坐下,望着羞耻万分的李舒雪,她掏出一根烟,急切地抽起来,吸了一口,刺激的尼古丁灌入肺中,她终于放松了紧张的肩胛,长长呼出一口烟气。 “你叫李舒雪。”她说话时声音哑,音调也低,李舒雪险些没有听清。 “是,连小姐,我叫李舒雪。” 连殊对着她笑,“陆正衍是不是叫过你……‘小舒’。” 李舒雪难堪地扣自己的手掌,艰难低语:“是……” “他不是什么好人,你知道了吧。” “嗯……” “其实陆正衍在感情上,没那么坏,不如我坏。”连殊得意又无奈地眯起眼睛,“一好一坏的两个人,能在一起吗,你说。” “……我,不知道。” 连殊挑了挑眉,她喜欢看李舒雪纠结的模样,有几分可爱,她伸手摘一片不知名的树叶,在指尖搓揉,叹气:“要我说啊,没机会了,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李舒雪不明所以,直直站着,片刻后,她听见她爽快的话: “我救你出去吧。你待在这儿干什么,他又不知道自己错了,你待一辈子,他一辈子不会知道自己有错。他是个不认错的人。” “连小姐……你说什么……?” 她笑她的诧异表情,“我说,明天陆正衍去开会的时候,我送你出去。” 她掏出手机,摁亮了摁到她面前,“你没发现吗,这里都没有信号,他故意的,你想求救都没办法。所以,就跟我走吧。” 连殊的笑容浓烈而爽利,可是李舒雪却莫名觉得夹着几分清苦,她震惊地点点头,心脏狂跳,连殊无所谓地瘪了瘪嘴,“事情因我而起,帮帮你,应该的。” - 强制爱大概在3章之内,陆总暴怒之下强制爱 55陆正衍在想什么 (陆正衍视角) 六月十五号下午。 他在一片静谧中醒来,怀里的人还在酣睡,他小心翼翼托起她的后脑勺,用并不会打扰到她的力度将她的脑袋从他的胳膊移动到枕头上去。 李舒雪时常睡得很沉,也许跟她从事体力劳动又不肯偷懒有关。 陆正衍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礼服,穿的这身光彩的行头,原本今夜是要跳舞的,可是他没有女伴,李舒雪今天已经受够了侮辱,他情愿就她在这里睡一晚,别再出现在群众视线之下,更别和他跳舞。何况她是个保姆,他怀疑她根本不会。 母亲的提醒是恶意的,他表面不能过于计较,但是他可以替李舒雪计较,决心以后让李舒雪远离这里,给她一点清净,那样恬淡的生活更适合李舒雪。 房门被人敲响,他快步走过去,制止住外面的人制造更多的噪音。那人是陈管家,看他扣上了门,才悄声说:“少爷,连殊小姐从伦敦赶回来了,现在正在茶室和夫人谈话。” 陆正衍整理领口的手顿在胸口,双目张大,瞳孔剧缩。他身后的门里还睡着李舒雪,连殊已经在不远处的茶室里笑意盈盈等着见他。 陆正衍并没有因此亢奋,在走廊上疾步而去,胸腔里那颗不安分的心脏震得他脑子发昏。 连殊确实回来了,在他毫无预备的情况下,扭过头,他看见她那张脸,在门口踌躇片刻。 她主动上前,浅浅拥抱住他,没有捏他的后颈,他更愿意将这称之为英国式的礼节性拥抱。 “好久不见了,陆正衍。” 她的笑像红玫瑰,陆正衍跟着勾了勾唇角,“没想到你今天回来。” “不希望我早些回来吗?” 陆正衍摆头,“没有。” 罗晚玉招呼他们坐下,把方才招待李舒雪和宋悦闻的茶点统统换掉了,新的茶水扑鼻得香,陆正衍低着头一连喝了五六杯,罗晚玉慈和地笑。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喜欢普洱,等下叫人给你那几块回去。” 陆正衍含蓄地点头,手掌抚着膝盖,连殊偏头审视着她,她看了他有一会儿了,似乎喜上眉梢,提议:“我们出去跳跳舞?” 连殊把她的黑色抹胸礼服裙往上提了提,陆正衍望了望她的唇,“不想跳。” “那也好,我刚才看见连屿了,他下巴都快惊掉了。这么多年了,虽然我是他姐姐,他还是亲你。” 陆正衍快速地沉了眉头,哑巴一样坐着,连殊拉他的手臂,“我们出去透透气。”他还没应答,她便跟罗晚玉告了辞。他不得不跟着她出去,毕竟是相知二十几年的人,陆正衍还是顺从地跟着去了。 她带他在园子里逛,陆正衍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似乎还没能从她的突然的惊喜中缓过神来。 连殊站在亭子里看他,赏风景一样自然地将视线转向别处,眼尾闪过一抹悲怆。 “怎么不说话……” “小殊……” 两人同时开口,缺了那么点可以聊起来的默契,陆正衍绅士地让她先说。 “说什么。我还是祝你生日快乐吧,伯母很重视你的叁十岁生日,办这么大场面,我跟我爸妈都打过招呼了。” “她提前知道你要回来吗?” 连殊摇头,“没人知道。我就是像给你一个惊喜,猜到你在这儿,我到了陈管家说你在休息,怎么,白天睡觉,不像你的做派啊。” “工作累了,白天会稍微休息。” “这么努力。”连殊仰头感叹,“要是连屿有你一半努力,我也不会回来。” 陆正衍为她被迫回来的原因皱眉,眉间的褶皱又很快散开,他的脸色归于平静。 “是吗。我以为你回来是跟我结婚的。” “当然……结婚……当然要结婚了……”夜风习习,连殊抱紧自己裸露的双臂,“把你的外套给我。” 陆正衍后知后觉,脱下外套披在她肩头,低声:“这里冷,换个地方。” 她叹气,“好。” 两个人并肩走着,不经意在无数繁密的绿植间穿梭,最终穿过长长的回廊,到达隐秘的后院,这里很安静,甚至听不到前厅宾客的喧闹声。这生日宴并不需要陆正衍出现,众人自行交际,也能是一场不错的宴会。 走到某个转角,连殊突然侧过身,手摁住他的肩膀,陆正衍呼吸瞬间加急,他靠在墙上,连殊的亲吻来得意料之中又猝不及防。 唇齿的碰撞令人发昏,陆正衍低着头,配合她,连殊亲起人来有股子野性,陆正衍不确定这是她自小就有的习惯。因为很多时候,连殊不喜欢亲他,特别是她认识了那个男人以后,她的吻几乎在他的生命中绝迹。 彼时他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青春澎湃,欲壑难填,连殊在那两年冷落他,若即若离,但他们依然保持着男女朋友的关系。陆正衍等着有一天她跟他求婚,等她为自己的冷暴力道歉,却连一个吻都难等来。 连殊抱住他的腰,她急乱的呼吸唤起陆正衍的回忆,他曾经飞奔一样爬上六楼顶,气喘吁吁看着连殊趴在齐腰的栏杆上,摇摇欲坠,他拼命把她拽回来,骂她疯癫,质问她为什么不惜命。 她指着一个方向,惊悚地抱住头,大声尖叫。 陆正衍晃晃悠悠站起来,走到她指的方向去,手掐着栏杆,往下望。 一滩肉浆血水从宽松破烂的孕妇裙子里迸溅了满地。 很快,楼顶上来了很多人,其中就有那个男人,他是连殊的微观经济学老师,他发了疯一样跪在天台歇斯底里,为他有孕五月惨死的妻子和孩子嚎哭。 连殊全身战栗,最后休克昏迷,被送进医院。 陆正衍闭上眼睛,血腥的画面像风中飘忽的玫瑰花瓣,零零散散在他眼底翻飞。 连殊醒来以后,当着连家和他的面,发疯一样哭泣,解释:她没有出轨,一切都是一场误会,那个孕妇误会她和她的丈夫有染。 陆正衍站在病房里,将舌尖咬出血,他说他信她。连殊才如释重负地躺回床上,抓着他的手不肯让他走,陆正衍默默抛弃理智,被她抓着的手腕上面满是尖锐的指甲留下的划痕。 一个月以后,男老师辞了职,服下从学校化学实验室偷来的剧毒物,自尽在家中。 连殊这个活人成了舆论的中心,连家出手清除学校论坛上关于她的种种猜忌,连殊患上了重度抑郁,名声一落千丈,她开始拒绝见陆正衍,拒绝见所有人。暴躁的连屿打她的脸,质问她真相,陆正衍制止他的拳头,说他相信她就够了。他飞奔回家,告诉父母,他还是会娶连殊。 他们认识了很多年,相爱了很多年,理应要相伴过一辈子。 …… 陆正衍睁开眼睛,不远处李舒雪心碎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里摇晃,他推开连殊,将披在她肩头的西装碰掉,他弯腰一把捞起,快步走向那张心碎的脸。 他拽住她的胳膊,她扭头望他,陆正衍的心脏骤停了。 她执意要走,黎玖的帮腔让他恼怒,怒火欲盛,他羞辱她,接到李文高失踪的电话,将她送回澜院关了起来。 他急匆匆去寻找李文高的下落,深夜依旧没有结果,他回到澜院想把实情告诉她,可是睡在被窝里的李舒雪那么脆弱,身体热烫,她病倒了。 他找来医生,喂她吃药,喂她喝水,亲自代替医生,扒下她的裤子给她打退烧针,帮她掖好被子,意识到他这亲密行为的不妥当和过界,很快离开。 第二天他回澜院检查她的身体,可是她躲开他的手,表情淡然,他就明白,她的前夫又联系她了,一定是又想跟她复婚。李舒雪跟那样的人能落什么好处,他怒她识人不清,怒她蠢笨无可救药。 终于在威胁她打50万欠条之后李舒雪哑口无言了,他强行摁了一个理由困住了她,李舒雪继续在这澜院里做粗活,一日一日,他再也没来看她。 直到有一天连殊找到他的办公室,提议去看看澜院。她以前在他的客卧里睡,还留了不少大学时候的东西,她说她很怀念,脸上洋溢的笑容好像在跟他说:她已经从那段阴影中走了出来,准备开始新的生活。 陆正衍也为她高兴,想起澜院的李舒雪,点头说好。 他不明白澜院有什么好逛,在二楼的阳台上望着连殊领着李舒雪绕着圈慢慢地走,李舒雪像个卑微的奴仆,被人抹去了自由的希望,忠实地跟着连殊一直走。 他烦闷着,迫切地想把李舒雪叫回来。他回头环视自己的房间,这间卧室应该有人仔细打扫,他的手指拂过无尘的床头柜,这柜子擦的还不够光亮,他应该批评她不尽职责,取消她这个月涨工资的计划。 56遗弃 陆正衍周五上午9点有个大会,预计会开几个小时,连殊早早来到澜院,看着李舒雪收拾东西,她用单独的钥匙打开客卧,将里面的东西清理一空。 李舒雪才明白那间卧室的特殊含义,原来里面装着旧日回忆。她不敢承认自己心如刀绞,努力把衣服往小小薄薄的布包里面塞,衣柜角落里那个白色纸袋子她原封不动,指尖都未曾触碰。 她提着大包小包,跟着连殊离开了这个她住了四个月的地方,连殊的后备箱一半装着她的杂物,一半装着李舒雪的行李。门口的保安被连殊叁言两语打发,她驾车将她送到她以前租住的房子里,在车上她联系过房东,又把它租了回来。 分别的时候李舒雪看见连殊把那些从澜院客卧来的杂物统统丢进了垃圾桶,她不解地看着她,多嘴一问:“连小姐不喜欢陆先生了吗?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都丢掉?” 连殊抬头一笑:“我重新想过了,他应该有更好的生活。当年他为了让我活下去,让我的病好起来,立下娶我的诺言,这么多年他为了信守这个承诺,封心锁爱……我替他感觉不值,我这么烂的人,也只有他这么单纯的男人会相信。” 李舒雪的指尖涩涩地疼,陆正衍的爱都给了连殊,对她却连尊重都得不到。 “我和陆正衍的婚约是我骗来的,用生命为要挟骗来的……”连殊喉咙发哽,将床单被罩全部丢进桶里,“李舒雪,他说过他爱你了吗?他要是说他爱你,就不可能是撒谎……这方面,他说一不二的。” 李舒雪不假思索,舌尖发麻:“……没有。” 陆正衍从来没说过爱她,哪怕是骗,都是谨慎地用“喜欢”二字代替。连殊可以骗得他的婚约,束缚他这么多年,她连一句爱的谎言都得不到,这足以说明她的不值一提。 李舒雪如坠冰窖,身上沉重的大小包袱坠得她皮肤刺痛,她礼貌地谢过连殊,转身往窄巷子里缓缓地走,房东就在前面,等着给她交钥匙。 这间房在四个月里转手又租过好几个人,但那股霉味和穷酸味道一成不变。她回到了她应该回的地方,她对着空气假笑,把床铺好,脱掉鞋子躺下,从最开始的舒展姿势一点一点变成缩成一团的模样,她可笑地抱紧自己,悟出一身的汗,仿佛回到了那个发烧的夜晚。 钟敛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她接了电话。 “小雪,什么时候回来,小高他想你了。” 李舒雪捂住嘴,静默地哭了,幽幽地问:“你们在哪儿?” 钟敛报了一个位置,她缓了好久,爬起身来,对着破碎脏污的镜子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大胆展露光洁的额头。如果忽略掉她赤红的双眼,她还算充满斗志。 李文高一见到她,便兴奋地往她的身上扑去,她搂住他的肩膀,获得了无穷的力量。钟敛围着一个滑稽围裙,憨笑看着她,“小雪,你终于来了,我今天打电话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太好了……” 她对他扯了扯嘴角,“嗯,以后都不去了。” 钟敛兴高采烈把她扶到沙发上,“真不去了?” “不去了。” “那我们一家叁口就一起生活,小高,去把你刚做的数学模拟卷子拿给你妈妈看看。” “是爸爸……”小高欢快地笑,取了卷子扑到李舒雪怀里,“妈妈看,我考了一百分。爸爸好厉害,他什么都会,教了我好多题型。” 李舒雪拿着卷子,手发颤,欣慰地抚摸他的脑袋,“小高很棒,很聪明。” 钟敛揉揉他的脑袋,父子两对视着笑,他拍了拍腿,惊说:“刚听说你要回来,我去楼下超市买的排骨,还没洗,我先去弄,你们玩。” “好……”李舒雪不适应这样的钟敛,但并不排斥他的善意。 有些别扭地吃过午饭,方才钟敛热情地给她夹菜,热情到她完全不好意思当着小高的面拒绝,不停地说谢谢,不停地听钟敛强调他们是一家人。 实在有些无奈,如果钟敛在几年前就这样对她,他们不可能离婚,一切肯定又美好又平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的心支离破碎,迷茫于该去哪再找一份工作,凑够李文高的手术费。 令她最最烦忧的是,她不知道陆正衍帮李文高找心脏的承诺还算不算数,他喜欢她是编造的,还有什么不能是编造。 一切回到了原点,除了她的真心被践踏了一回,好像没有什么损失。 李舒雪静静坐在沙发上,李文高埋头写着钟敛布置的新作业,钟敛在厨房洗碗,哼着不知名的调子。这样的场景应该美的像画,只是画里有一颗心上生了溃烂的伤口,潺潺流血,她想方设法愈合,竭尽所能将自己沉浸进这平凡的幸福里。 …… 散会之后,陆正衍接到连殊的电话,她说她把以前的东西都搬走了,陆正衍趁着午休回了一趟澜院,那间客卧大大敞开,里面所有和连殊相干的不相干的东西都一并消失了,只剩一间空房。 他倚靠在房门口安静地看着,脑子里的回忆仿佛被人挖空,短暂缺失了。数十秒以后,他回过神来,喊李舒雪的名字。 “李舒雪,来把这里打扫干净。” 无人应答。 他耐着性子继续喊:“李舒雪……” 还是没有回应。 他去后院找她,去前院寻她,又叫了几回她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炎热的风,穿透他的衬衣,逼出焦躁的汗珠。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冲到李舒雪的卧室前,急躁地打开门往里走,意欲叫喊的嘴唇缓缓闭上。 这间卧室,也空了。空得整整齐齐。窗帘紧闭,衣柜紧闭,床头柜紧闭,地上一尘不染,连最应该留有痕迹的浴室都没有留下一滴水珠,所有的生活痕迹都被人抹去,除了衣柜里剩下的一个白纸袋子,好留在角落中。 他扶着柜门,盯着那个角落看,不用去翻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说舍不得,要等冬天再用,却在夏天将它遗弃。 57连殊和钟敛 连殊从很远的地方就看见陆正衍坐在门外的阶梯上,身旁放着他的西装,他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握,捂着嘴,余光瞥见她,缓缓抬起脸。 “保安说,李舒雪是跟你走了。她在哪,你带她去哪了?我下了命令,不准她离开澜院,把她接回来。” “把你的情人弄走,是我多管闲事了,抱歉。” 陆正衍直起腰,“那你把你的东西都搬走是什么意思,跟李舒雪一样,想逃?” “陆正衍,我不想绕弯子了。” 陆正衍的脸色平静得像冬日的雪:“你说。” “你喜欢李舒雪吧,谁会无缘无故囚禁一个保姆,一个情妇。你喜欢她,那我们就别结婚了,你喜欢谁,就去找谁。” 陆正衍忽然站起来,好像多年的付出被人全盘否定,一瞬间雪崩漫山,他的眼神冷得可怕,“你说我这么多年喜欢谁?” “反正不是我了。” 连殊沉下一口气,“这么多年了,你愿意娶我,还是因为那年我抓着你的手不放,你那时候怕我死,你年轻,你冲动……” 她苦笑,悠悠地讲:“其实陆正衍,你喜欢的是回忆,爱的也是回忆,你连找替身都是按照我高中时候的模样找的!李舒雪和现在的我一点也不像,你找人跟踪我,拍我的照片,你想看看我有什么变化没有,你看了那么多照片,会不知道我现在的模样吗,啊?我抽烟喝酒,任意妄为,皮肤松弛,才叁十岁,脸色就蜡黄难看了,李舒雪可不长我现在这样……” 她今天刻意没化妆,顶着素面一张憔悴狼狈的脸,恶劣地质问着他。 “你多少年没见我了啊,哦,不是,上回在伦敦见了。你对我做了什么,你什么也没做……因为你对我没有欲望。你以前不是那样的,你会经常凑过来让我吻你,哪怕我拒绝,你下一次还是会问,永不疲倦。但是在你母亲的院子里,如果不是我主动吻你,你会吻我吗?你那时候看上去并不激动,还不如看见李舒雪出现激动,你也只是配合我的吻,我敢打赌你现在看着我,想起的也是我年轻的模样,呵呵,其实还有可能……在想李舒雪……” “你想说我疯了,这八年都在发疯。” “难道不是吗?找替身,你是有多怀念当初单纯热情的连殊啊,李舒雪也许不热情不活泼,但是她的眼睛那么清澈,我不相信你不爱那样一双眼睛!” 陆正衍胸膛起伏,不知如何辩驳。 一切都在连殊意料之中,她笑笑,“其实我很想跟你结婚的,靠你对以前的连殊的喜欢,我们还能过下去,可是现在……你把心都给了别人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结婚。商业联姻吗,你不至于靠这个打拼事业……没有理由了陆正衍,我们其实没有理由结婚。” 她抬手抹去颊边的泪,释然道:“更何况那个诺言……是我骗来的。” “我一句让你相信我,就骗了你八年。连屿没少骂我吗,没少揭露我吧,你怎么就无动于衷不听他的话,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就是太固执了,你说了要信我,就不允许自己不信。” 陆正衍眼眶微缩,“骗来的。” “你其实知道吧。那两年你忙着学习公司的业务,被伯母和伯父步步紧逼,我整日整日都见不到你,但是你怎么可能连女朋友出轨了都感觉不到!” 一瞬间,院子里的风停止了,陆正衍从以冷漠的姿态抵抗她的锐利,到脸上浮现明显的愠怒,他开始觉得恶心,胃里翻滚,还是问了:“所以,你和那个老男人上床了……” 连殊心口刺痛,越痛越要承认:“是,不光是上床,那时候我还很爱他,我觉得超过我爱你了。” “他的妻子把我们捉奸在床,这件事连屿不知道,他只知道我和曲老师暧昧不清,你也别怪他不告诉你……但是我的父母知道全部真相,他们替我压下来了,他们都巴不得你娶我呢……” 陆正衍双目赤红,迟来的羞辱感强烈深沉,连殊亲手毁了他和她的回忆,以后他再回想起那两年,只会觉得是背叛耻辱的两年,青梅竹马单纯热烈的陪伴和爱意,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滚。” 他抬起手臂,“把钥匙给我,这座澜院,你配不上。” 连殊心如刀绞,却又如释重负,一日一日活在间接害死一家叁口的阴影下,还不够,她还要承担欺骗陆正衍真心的痛苦,她日日自责,日日难受,强撑多年,早就难以承受。今日她必须放下后一个痛苦,也放陆正衍自由。他已经给不了她爱和支持,她只能咬牙独自承受她作的孽。 连殊颤颤巍巍拿出钥匙递给他,陆正衍却不肯接,“放在地上。” 她和他同样骄傲,不肯低身,松开手指,任凭钥匙落在青石板上,铿锵作响。 这一刻起,她再也笑不出来,“我走了。” 陆正衍仿佛一秒也不想跟她多待,扭身摔门而去。 晚上,齐盛传回一组照片,李舒雪站在阳台上和钟敛靠得极近。他看完照片全部碎掉,躺在李舒雪铺过的床上,决心不再找李舒雪。他不会再犯一次错,他永远不会再喜欢一个不忠诚的人。李舒雪口口声声的喜欢和爱都是存疑的,她离开了他,转眼就能去投奔前夫,她已经不是初犯,他早就应该丢掉她,现在更不会去找她。 - 李文高睡着之后,李舒雪终于有机会和钟敛单独坐下。她问他五十万的事情,钟敛脸色未变,“陆正衍跟你这么说的?” “是,他说你为了给小高治病,借了他五十万。” “小雪,这是真的,但也只是我被逼急了的权宜之计,我也觉得不妥当,就把钱都还给他了。我又向家里,朋友亲人凑了钱,一共凑了四十八万。” 李舒雪怀疑地望着他,“你不说一直说你没钱吗,为什么去借钱,借了你以后怎么还?” “小雪,你不相信我?” 钟敛表情有几分受伤,起身从电视柜底下拿出一个记账簿,翻开来,将里面一沓借条递给她,“你看,我都打了借条,我上回回七怜村,就是干了这件事。我当时在山上把你丢下我真的很抱歉,我被你气糊涂了,你喜欢那个陆正衍……” 李舒雪打断他:“我先看看欠条。” 厚厚一摞欠条到了她手上还有些分量,她对着灯光一张一张地看,越看越心惊,这些都不是大额欠条,八千一万的居多,叁四千块也有,一点一点积攒起来四十八万。 “你……” “你真的……钟敛……”她捧着欠条,语无伦次,谁会想背上这一身的债务,她的眼睛逐渐有些湿润,“这些钱……是要给小高…治病的?” “当然。我上班还攒了八万多,这个也都给我们小高。不算你的钱,我们就有五十几万,小高的病,怎么都有希望的,就算是换一颗心脏,也够用的……” “你把陆正衍的五十万都还给他了?你没骗我?” 他苦着脸,“就是以前太混账,让你都不信我了。我给你看转账记录……五十万,我还特地跑了一趟银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划着手机屏幕,翻出记录来凑到李舒雪面前,她张大双眼,五十万的转账记录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她心惊肉跳。 竟然是真的,钟敛真的为了李文高四处借钱凑了这四十八万,也没有再欠陆正衍一分一毫。 “钟敛……”她感动地热泪盈眶,愿意负这么重的债,愿意为李文高负责,这是她梦里的场景,面前的钟敛像活在她梦里。 他跪在地上,捧着她的手,眼含泪光:“小雪,我都知道错了。你不知道,小高在医院的时候我吓死了,那段时间我又被陆正衍使坏,丢了工作,两头兼顾不得才让你失望的。你也知道我们这种人想在城里挣一点钱有多艰难。我焦头烂额只是想再找一份工作,我想攒钱治好小高的病……那个陆正衍,他恨我,他看上你年轻漂亮了,施舍给我五十万让我滚。我拿了钱,心里都不是滋味,一边是小高的病,一边是你……我怎么忍心看你被他祸害,就把钱还给他了。” “对不起……舒雪,对不起……这么多年让你吃苦,让你难过,我不是人……” 李舒雪心头又苦又无奈,眼泪一直掉,他伸手替她擦掉,抱住她,紧紧地揽住她的腰,趴在她的肩头,不停地说对不起,说到嗓音嘶哑,李舒雪心软极了,拍拍他的背让他别说了。 他的眼泪打湿了她的脖颈,李舒雪和他抱头哭泣,把这些年没钱没希望的心酸委屈一并都哭出来了。 两人像身受重伤的兽,一直拥到深夜,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钟敛摸她的脸,轻声祈求:“舒雪,嫁给我吧,再嫁给我一次。” 李舒雪看不见光,但是她看得见李文高的希望,她反复斟酌,没有犹豫多久,点了点头。 “小高的病我们一起想办法,钟敛,别再让我失望了。” 钟敛喜极而泣,吻她的脸,“我保证爱你,爱小高,爱我们这个家一辈子。” - 下章强制爱 58捕捉新娘 李舒雪试想过去问陆正衍,小高的心脏他到底还负不负责,说到的条件,她竭尽全力,陆正衍也该信守承诺。她不敢亲自去找他害怕他又不准她走,就翻出黎玖的名片,忐忑地拨过去,拜托她帮自己问问。 关乎李文高性命的事,就算有一丝希望,她也不想让它溜走。 两天后,李舒雪得到了答案,她的不辞而别惹怒了那个阴晴不定的男人,他决定收回自己的资源。她出租屋里叹气,说不失望不恼怒是假的,可终究无可奈何。她把之前离开澜院匆匆迭好的衣服拆开,再重新迭好装进行李袋里。她和钟敛约好了,要换一个城市生活,去和C市繁华程度相当的A市找寻心源。 辗转于大城市之间,让李舒雪疲惫不已,抛却在C市的种种荒唐,祈愿这座大城市不要将她生吞活剥。到A市的第一天,她便带着李文高去了A市最有名的医院做细致的检查,并跟医院沟通好,等有心源麻烦联系她。 不知道期望会不会落空,她尽力不哭丧着脸,从医院出来,她带李文高去新找的小学看了看,回到家的时候听钟敛说:“没必要着急给小高找学校,他在家里也能学好,我教他。” 李舒雪没同意,说什么也要让李文高上学。 “我看还是先找个学校,等新学期就去上。” 说这话的时候她观察钟敛的表情,他并未生气或者有异样表情,揽住她的肩,“好,那我明天带他去学校,再去看看环境和老师怎么样。老婆,我明白你的苦心,我刚才只是提议。” 李舒雪内缩肩膀,眼神在地板上游移,轻声说好。 钟敛这人混账过,但当他把那么多借条摆在她面前,她只期望他这回是真心的。日子总要过下去,李文高的病没钱寸步难行。 就这么和钟敛在A市搭伙过了几个月,他们始终没有同床共枕过,他说他知道她是比较传统的女人,愿意等她。 李舒雪不知道他从何得出的结论,明明知道自己曾经委身于人,做过不光彩的交易,对于性爱早就没有在村里那般拘束和胆怯。 不过也没有多少时间让她思考这样的问题,她最近在一家好相处的人家里做保姆,男主人听说是某个政府部门的大领导,女主人的工作要清闲些,是时常在家撰稿的编辑。有一点很巧合,男主人和女主人同姓,都姓单。 女主人单宁希望她住在家里,她满足雇主的要求,钟敛白天要给学生补课赚钱,两人聚少离多好长时日。 她的活儿相对轻松,只需要在单宁焦头烂额无心顾家的时候帮衬她一些就好。她一直认真在单宁家里做到年末,就跟她请了辞,原因是她得跟钟敛一起回村里过年,顺道要办一次婚礼,恐怕得耽误不少时间,会疏忽单家的工作。 单宁有些遗憾,给她包了一个过年红包,四千块,李舒雪捧着信封给她鞠躬。 在离除夕还有五天的时候,李舒雪和钟敛就带着李文高回了七怜村,把李舒雪的老房子打扫干净,一家人住在里面。钟敛的家在镇上,他今年跟她过年,等过完年他回去准备酒席再娶她,说以前年轻没有本事,现在想给她一个完整的婚礼。 这几个月,李舒雪对钟敛的怀疑和偏见渐渐淡去。她觉得婚礼费钱想拒绝,可是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又不得不点头,拉着他的手:“办简单一点就好了,我们别乱花钱。” “嗯,别担心,过年期间办酒席,不一定会亏,可能还赚几千块钱呢。” 李舒雪还是有些担心他大手大脚,心里总不是滋味。 两个人赶在除夕之前去领了证,这么多年以后,她再次和同一个人拿到结婚证,心头说不出的酸楚滋味。 除夕夜,一家叁口人在李舒雪这破得漏风的房子里过,晚上吃了一顿涮羊肉火锅,李舒雪胃里暖暖的,总觉得日子终于有了盼头。李文高守夜守到一点过,困倦到眼皮都睁不开,爬到自己床上呼呼大睡。 有些旎旎心思的两个人也躺到床上,钟敛终于有机会可以解开她的衣服,感受她柔软的身体。李舒雪从包里翻出一个避孕套给他,黑暗里,神色有些难堪。这还是在陆正衍身边的时候她准备的,那时候她像个随时随地要被人肏的工具,极为小心地往各种包包里面塞许许多多避孕套。 钟敛微微诧异,不过还是用了,进入她的身体,他激动地发颤,李舒雪仰着脖子,全身泛起红晕。他执意要开灯,李舒雪抱着自己的胸轻轻地哼,拒绝说不出口,这副身体很久没有品尝过这滋味,她有些沉溺,难免要想到某些更剧烈、更令人羞耻的性爱回忆。她捂住脸,闭着眼睛,尽量不去想,尽量活在当下,尽量忽视心脏突然的疼痛。 陆正衍给她编织的梦太美好,梦碎之后的怅惘感延续至今。 钟敛举起手机,对着他们连结的身体拍摄,李舒雪出言制止,可是很快便想起陆正衍也做过同样的事,便懒得说了。钟敛将她潮红的身体和湿润的逼穴都拍了进去,拍完以后趴在她耳边轻轻地喘息,“这是独属于我的新年礼物,谢谢舒雪。” 李舒雪侧过头,含住嘴唇。一场性事结束,两个寂寞的人相拥而眠。 遥远的澜院中,陆正衍站在卧室的窗前,楼下热闹的人群刚刚散去。他愤怒地把手机砸烂,淫秽的视频还在碎裂的屏幕之上播放。 这半年钟敛不时发一些李舒雪的照片过来,她那么温婉地笑,都是对着别的男人。这回钟敛终于肏了她了,开口便是百万才肯离婚。 陆正衍很久没有这样怒过,滔天的怒火仿佛把心肺都烧穿了,只要一想到李舒雪在别人身下动情喘息,用她春泉一样的眼睛注视着别人……他就有种被人背叛和欺骗的恶心感和恼怒,他的喉咙像被蚂蚁啃噬,每吞咽一次口水他都难受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呼吸不畅,睡意全无。 他整夜难眠,摆着一张冷漠沉静的脸,起来在客厅里焦躁地踱步,余光往一边瞥,李舒雪的卧室门紧闭着,里面还是原模原样的摆设,他暴躁地拧门把手,力气大到要把这物什卸下来。 他把衣柜角落的护手霜一把拿出,摔上门上了楼,把这东西锁进了保险柜,厚厚的金属隔绝住它似有若无的味道,幻觉还是现实都不重要,他不想看见,不想闻见。李舒雪的婚期在初五,他知道,他更知道,冬天过完了,这个护手霜,她用不着了。 她那双手,该用绳子捆起来,用手铐铐起来,她那个人,应该跪在他身下认错赎罪…… - 初一钟敛回了自己家,他们约好的婚期是初五,李舒雪不紧不慢过着日子等。 初五这天一大早她便收到一套鲜红的嫁衣,嫁衣样式传统,她一看衣服的针脚那么紧密整齐,李舒珝心疼地皱起眉,不知道钟敛花了多少钱找来的。 她坐下让化妆师为她弄一个配套的妆造,金灿灿的头饰插进她的盘发里,李文高在一边好奇地摸垂着的金链子。 “妈妈,你好漂亮。” 毕竟是新婚的日子,李舒雪心情也很好,抱着他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钟敛,钟敛回复得很迅速:“好漂亮,老婆,等我来娶你。” 李舒雪舒展笑意,轻轻摸摸李文高的脑袋,这半年,她给他留了长一点的头发,可以梳出一个体面的后背发,就摆头化妆师也给他来了一点发胶,他穿着新衣服眯着眼睛好奇地摸自己的脑袋,李舒雪感觉实打实的幸福。 钟敛来接她的婚车在快中午的时候到,她盖着红纱盖头,把手搭在他的手上,“钟敛,可以不可以不戴这个,不好看路。” 钟敛笑:“戴着吧,小雪太美了,不能给别人看。” 李舒雪眨眨眼睛,这红纱盖头虽然透光,却实在局限视线,看谁都是朦朦胧胧一个影子。她搀着钟敛的胳膊上了婚车,李文高帮她打理裙摆,她坐直身体,手被钟敛握住。他对李文高说:“小高坐后面那辆车,委屈一下。” “怎么了,小高可以和我们坐一起的。” “后面车宽敞,压皱了你的裙子就不好了。” 李舒雪在红盖头下抿住嘴,想着结婚的日子,就懒得争辩,由了李文高上了后面的车。钟敛一路东张西望,手心急出了汗来,他蹙着眉头静静等待,他不相信一个会把情妇囚禁在家的男人会无动于衷她结婚。只要陆正衍出现,他可以将手上的新娘拱手相让,拿了钱,转身就上李文高的那辆车,从此远离…… 车开得越远,钟敛的焦虑就愈发明显,李舒雪悄声问他是不是紧张,他牵强地勾了勾唇:“当然,娶小雪,没有人会不紧张。” 李舒雪低下头,有点呆愣,在陆正衍身边她总是自卑,很少有人视她如珍宝。 “谢谢你钟敛……” “谢什么,我们是夫妻。” “嗯。” …… 婚车驶出村口那颗老槐树,无数红艳艳的平安符在树梢上摇晃,李舒雪隐隐约约望着树干,感觉自己和钟敛的婚姻被某种神灵祝福过,她高兴地弯着眉眼,温柔地笑。 可惜没有神灵,恶魔就在下一个转角。 他们平稳的婚车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李舒雪的身子往前扑去,钟敛扶了扶她,抬起头,露出阴险的笑容。 李舒雪愣了足足十几秒钟,耳腔轰鸣,大脑震荡。 “怎么……” 她好不容易从惊吓当中清醒过来,正要掀起盖头,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把甩开,阻止她去掀盖头,她莫名心跳加速,身边的门被人迅速打开,影影绰绰的男性身体轮廓压天而来,她被他用蛮力拽下车,她蒙着头脚下没有方向,跌进他的怀里。 “钟敛……” “不是钟敛,失望了?” 低沉沙哑的男音像冰刃,切开李舒雪的心脏,她恍如疯癫,手上没了章法,不停地推他,腰身在男人的臂弯里被紧紧禁锢,她开始叫,不敢叫他的名字,向钟敛求救,向周围的人求救…… “钟敛……钟敛救我……” 陆正衍用戏谑的眼神看她无谓地推拒,终于没了耐心,一把掀开她的红盖头,盖头被风吹落在田埂之上,陆正衍掐着她写满惊恐的脸,美丽的新娘哭得梨花带雨,娇艳的红唇一张一合,他想把她积泪的眼窝里那颗小痣用刀子剜出来,想把她那两片唇咬出一百道口子……不过不是在这里。 “救你?他救不了你,小舒,不如我来娶你……”他适时停顿,锋利的眉峰扬起,丢下剜心般的羞辱:“娶你回去做我的狗。” 李舒雪死死咬住嘴唇,被巨大的恐惧席卷,打着寒颤。今天的陆正衍的眼神凌厉无情得要命,他失心疯,他发了狂要祸害她,骗她的感情再践踏不够他玩乐,现在还要把她整个人都摧毁掉才满意。李舒雪痛苦愤怒地望着他,目眦欲裂。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起她上了自己的车,李舒雪剧烈挣扎,上车的时候磕到了头,疼得脸色发白,气喘吁吁趴着腰,满头刺眼的金饰晃来晃去,陆正衍烦躁得很,一把扯下来扔在地上,扬起的尘土裹住那饰品,被他一脚踏烂。 “你疯子,放开我!陆正衍!你……”李舒雪不断挣扎,扒着椅子车门却根本无法打开,陆正衍对着后面几十号人做了一个手势,他掐着她的后颈强迫她往前望。 一桶又一桶汽油被泼到她和钟敛的婚车之上,等人都扯开,陆正衍将手伸出窗外,点燃的打火机锵的一声磕在婚车之上,一瞬间,熊熊火光燃起,火舌窜破天空。 “开车。” 他昂贵的车子在瞬间启动,猛地掉头,车身险些甩出去,最终平稳,飞速远离了那堆雄雄之火。李舒雪胆战心惊地回头眺望,陆正衍这个恶魔的人扣下钟敛,在禾苗地里殴打,李舒雪揪住他的衣领。 “你放开他……!陆正衍你疯了,你这是犯法!” “谁看见我来这里了,没人看见。” 陆正衍冷着脸从座椅下的箱子里找出一个冷冰冰的手铐,李舒雪被惊吓地缩着手,手背到背后去,他俯身,强势拉过她脆弱的手腕,毫不留情扣住她一只手,收紧手铐,李舒雪抬起那只尚且自由的手,狠狠往他脸上扇去。 “混蛋……” 她从来没有打过谁,打完人的手慌张颤抖不已,她的气势弱下去,怯懦地低下脸,“你放开我……” 他咬紧牙,两颊的肌肉可怕得硬起来,他粗暴着捏住她瘦削的手腕骨头,生拉硬拽将她的双手完全铐住,李舒雪不要命般晃动这副枷锁,竭尽全力反抗,手腕被光滑的金属勒出一道又一道红痕。 他升起窗户,将被抢来的新娘和外界隔绝,李舒雪缩在车门边上,双腿抵在胸前,红艳艳的嫁衣裹着她战栗的身体,陆正衍慢条斯理地收好箱子,手里拿着一个口球。 李舒雪不知道那是什么,下意识惊惧,他靠过身来,吻一下她的唇,低声说:“奴隶不认主,是有惩罚的。” “你滚开……!” 他的手绕到她的脑后,一掌摧残掉她发髻间盘着的娇嫩百合花,他扣住她的头,膝盖压着她的镣铐,在她毫无反抗能力的情况下把口球狠狠挤进她的口腔。李舒雪唔唔的叫,嘴唇被这浑圆的球体撑大,口腔裹着这个东西,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痛到全身无力,大脑要爆炸开来般剧痛。 陆正衍毫不在意,他像牵住狗狗的狗绳一样抓住她的镣铐,李舒雪侧着身子,眼泪不停地滑过嘴唇,一直流到下巴,再滴到他的手背之上,也丝毫唤不起他的同情心。 - 钟敛遭虐在后面 59“新婚夜1” 从七怜村到C市路途遥远,单向车程十个小时,陆正衍坚持要回去,一行人片刻不停地往回赶。李舒雪含着口球,从会唔唔叫反抗,到后面的精疲力竭,被这东西撑得口腔酸疼,牙根底下隐隐作痛,如果她能够活动舌头往那底下舔一舔,就会舔出血来。 她歪着身子靠在他的肩头,路程走完一大半,她绝望地失去了反抗的意识。陆正衍摸她的脸蛋,问她还逃不逃,她苦涩地摆摆头,脸轻轻蹭着他的肩,像乖顺的猫。 陆正衍牵住手铐的手往旁边移动,将手嵌入她蜷缩的手掌之间,和她牵住手,又等了一个小时,他才取下口球,李舒雪嘴角出了血,嘴唇旁有透明的唾液,他用手帕一一擦去。这些东西越擦越干净,她源源不断的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 “哭什么,我娶你回去,是你的幸运。” 李舒雪胸口发堵,转过头去,盯着灰暗的窗外,傍晚了,她知道车已经开到了离C市不远的地方。 他拽了拽她的手,手掌红肿刺痛,她拧着眉扭过头,用疲惫的眼睛望着他,又怒又怕的样子除了让他兴奋,对她没有半分好处。 “我跟你说话,你要回答。” 李舒雪沉默上上下下扫视他的脸庞,从前的种种哄骗都成烟云,他现在直白又残忍,仿佛已经不是陆正衍了。她的喉咙发干,嘶哑着嗓音回:“……我…不…做你的………情人。” 陆正衍沉沉一笑,“谁说你要做我的情人,不是说了,我娶你。” 李舒雪知道他娶她还有下一句,受辱地流泪,“为什么…这样……你混蛋混蛋……” “是你先背叛我们的关系,在未经我同意的情况下和人结婚。错不在我。” 他揽住她的腰将她的身子勾得更近,手臂滑过她这新婚衣裳,觉得讽刺:“复婚还需要穿新衣,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个传统,我更觉得你今天是为我穿的,如果是那样,你说出来,还能少受一点罪。” “不是……混蛋。” 她骂完,身体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她的骨气软弱到可笑的程度。 他不再说话,控制着她,眼神悠闲望向窗外的天空,缓缓降下灰黑色车窗,飞速倒退的高速路栏杆在两人眼底闪动,李舒雪问他李文高的去向。 他道:“他在哪儿,他的健康,他的未来,都掌握在你手上。” 李舒雪不明白他的意思,仰着脖子无助地抽泣。 “我什么时候认为你接受够了惩罚,什么时候开始替他寻找心源。” 莫须有的罪名压在她的肩膀之上,她痛苦地呜咽,忽然发狂朝着窗外大声呼喊救命,陆正衍淡淡望着她,好像她做这徒劳无功的事情除了引他发笑不会换来任何回报,他轻蔑、居高临下到了极点,在他受够了她的叫喊声以后,宽大的手掌捂住她半张脸,轻而易举让她无法发声,他拿起方才的口球,任她怎么害怕,都没有停止帮她重新佩戴的动作。 李舒雪的嘴巴和牙根再一次痛起来,她一整个白天没有进食,虚弱到了极点,渐渐呜咽声都没有了,车内静谧,充满绝望。 进入市区,陆正衍报了一个地址,李舒雪警觉地睁开眼睛。 那是bdsm俱乐部的位置,他到底要做什么…… 陆正衍的手指缓而慢地抚摸被她捂热的手铐,眼神深邃,她看不出他的意图,更看不清他的龌龊心思,到了地方,她就这么被他牵下了车。 一身红色婚嫁服,一头凌乱的盘发,一副无情的手铐,一颗令她煎熬的口球,李舒雪带着无限的恐惧被他拽入人群,俱乐部里人尚且不多,零星的审视已经叫她头皮发麻,脚步虚弱,仿佛丢失了全部自尊,麻木地垂着眼睫,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终于到了地方,陆正衍的动作突然粗鲁了起来,打开门将她狠狠推入,她摔倒跪坐在地,门哐得关上了,门板和门框契合得严丝合缝,光被关在门外,室内一片漆黑,不仅如此,喧嚣的人声也被完全阻隔。她动动手铐,绝望地想,等下恐怕她的呼救声,外面也一丝一毫不能听见。 刺眼的白灯亮起,照亮周围的摆设,李舒雪后知后觉地抬起头,一眼便对上对面的几根鞭子,整整齐齐陈列在墨黑的柜中,由射灯单独照亮,尽量展示出那几根鞭子的威慑力。 李舒雪喉头一紧,左右摆头,她身后有一张墨黑的大床,丝绸质感的床单在冷峻的灯光下折射出奢华的光泽,床左右两边的墙都嵌着黑色陈列柜,里面的东西从长短不一的鞭子到大小不同的手拍,从各色口球到粗细不同的锁链和绳子,从形状大小夸张骇人的假阴茎到小巧的乳夹……一切折磨人的器物,一应俱全。 陆正衍脱掉外套挂在门口,解开袖口将衬衣缓缓挽到手腕,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李舒雪不停地摇头,他贴心温柔地取下口球,让她言语,李舒雪抖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他放过她,她像待宰的羔羊,惊惧地望着要吞吃她的猎人。 陆正衍的拇指揉着她的嘴唇,将美艳的口红全部蹭掉,他蹲着,勾起她的下巴亲吻她干净的嘴唇,小声戏谑地告诉她:“这是我们的新婚夜,小舒……” 小殊。 李舒雪仿佛心脏骤停,肺里的空气在一瞬间变得冰凉,她指间的温度骤降,摁在这隔音地毯之上。她痛苦地闭上眼睛,知道自己又陷入了羞耻的压迫的轮回。 陆正衍又视她为可以随意发泄欲望的替身,他亲自摧残了她献出的爱意,现在还要继续羞辱她,不把她最后一丝尊严都践踏个干净不会满足。 “陆正衍……滚开……” 他并不在意她的口头抵抗,牵住她的手铐,拉着她走到床边,命令:“爬上去跪着,我检查一下骚逼有没有变脏。” 李舒雪不寒而栗,她突然明白自己从未了解陆正衍,他的绅士都是装给她看的,骗走了她一颗真挚的心,现在他口出癫狂粗俗的话,也许这才是他。 她不敢违抗他的命令,爬上柔软宽大的床,她的膝盖又软了,又变成了奴隶的膝盖。 陆正衍回想她在钟敛身下欢爱湿润的逼穴,恼怒便一直蔓延到指尖,他望着狼狈的新娘跪好的背影,沉着一颗心在屋子里走动,耐着性子挑选一个惩罚的工具,警告他的奴隶,警告小舒。 绕了一圈,床上人的啜泣声不绝于耳,他终于在假阴茎这面墙停住脚,手滑过众多器物,最终握住一根纯黑仿真的粗大阴茎,和他的相比尺寸略小,却绝对足够满足李舒雪,毕竟她在那么龌龊肮脏的阴茎下都能骚得流水,没有什么东西不能令她高潮。 拿完这个上不满意,再挑了一个不大的手拍,他拿着这些东西靠近大床,还未开始动作,李舒雪便开始求饶。 他脱掉她的鞋,膝盖跪在她蜷缩的脚掌两边,摁住她的背,“如果我不去找你,你现在就躺在钟敛的床上,是不是。” 李舒雪以为他终于清醒理智,哭喊着:“钟敛是我丈夫,我们结婚了……你放开我,陆正衍,我不是你的小殊呜……求你别这样……” “结婚了,所以呢?” “你……” “结婚了就能躺在一张床上,让他肏你的逼吗?那没结婚的时候为什么做,因为爱吗?”他陡然压低了嗓音,面色一刹那阴沉下去。 “你爱钟敛?李舒雪,你的爱好轻浮,以前给我的是那种爱,也是这么廉价的爱吗?你编造谎言就是为了骗我帮你的儿子,一旦不需要我的帮助,你便去爱别人……我说的对吗?”他想起她转身的投怀送抱,冷着脸推翻她以往所有的表白。 “至于你是不是我的小舒,不重要。是或者不是,你都得在这里被我肏,你结婚了,没结婚,都是同样的结果。” 60假东西 鞋子被拽下扔到地毯上,李舒雪往前跪了跪,手腕间的疼痛在此刻不值一提。她忧心着钟敛的安危,忧心着自己。 已婚妻子不应该和别人的男人上床,可是陆正衍蛮不讲理,已经扒下了她的裙子,她啜泣着求他放过自己,无济于事,筋疲力尽。 他一把扯下她的裤子,留下蕾丝内裤用手指捻作一根细绳卡进她凸起的逼肉之间凹陷的缝隙,蕾丝勒住她的阴蒂左右晃着磋磨,她被逼迫着停了下哭声,抑制着欲望的泛滥。 她结婚了。 “不要……” 陆正衍将她的臀摆成最顺眼的姿势,举起手拍,黑色的手拍狠狠打在她的臀肉之上,手拍的皮革和细腻的皮肉高速碰撞,她往前匍匐,歪倒在黑丝绸床单之上,白皙的臀肉,顿生一片细腻的红。她像出水的鱼,疯狂鼓起腮,吸入空气,同时用意念控制着喉咙,仅仅发出温吞憋闷的叫声。 这是一种近乎凌虐的调教方式,李舒雪被击打隐私部位,她承受住了这样的训诫,那一半迅速红烫的臀反复逼迫她体味羞耻的回味,胆战心惊地缩着肩胛骨,好奇下一次惩罚会在何时降临。 他触摸感受她臀上那块红热的皮肤,手指陷入,指尖厮磨,手从臀部绕过胯骨,他扶起她的腰肢,手掌轻轻抚过她柔软平坦的小腹,哑声:“跪好。” 李舒雪在发抖,过小的胆子注定他还没做什么,她自己便会把自己吓得不轻。 李舒雪揪住一块床单,两只手绷紧布料用力撕扯,紧张地等待身后人的下一次惩戒。 男人不可抗拒的手离开了她的身体,李舒雪绷直腰背,两眼慌乱地盯着眼前一片漆黑。 啪—— 一声脆响,李舒雪在即将叫出声前一刻用牙齿死死含住了嘴唇,闷哼,脊柱蓦然凹陷,这是第二次,她另一半臀更加夸张地烧灼起来,酥麻的热痛感不仅在伤处泛滥,她连指尖都染上了这种滋味。 嘴皮被她的牙齿磕出了血,李舒雪一边舔舐边缘翘起的口子,一边难以忍受地闷哼。 “疼……” 陆正衍后悔了,他不再想要这个跪姿。于是拖着她软掉的双腿,强行让她转过身,他去解她颈上的盘扣,忽略掉李舒雪那双又红又水的眼睛的可怜劲儿,他扯开她的外衣,手指冒犯地触摸她的乳肉。 她的身体开始抽搐,哭泣时伴有的身体痉挛,他的视线往上移动,李舒雪下巴上积了一小汪血水将他的注意力牢牢牵引住。他凑近了,仔细认真盯着她嘴唇的伤口,没有犹豫,张开嘴巴,用舌尖去舔,用唇瓣去抿,一向稳重的表情此刻趋于疯狂,那汪血水沾了他一下巴,虽然没能拯救李舒雪理应干干净净的脸,但至少他和她一样了。 他感到满足,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珍重地抬起头,给她一点呼吸的空间。 李舒雪被囚禁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口,她生疏而愤怒地叫他的名字,叫他滚开。 她还在反抗,陆正衍似怨恨似讽刺:“才半年。” 他发了狂,扯开她的外衣,压住她的大腿根,起身把那根假阴茎摸到手中,蓄势待发,“才半年你就忘了规矩,李舒雪,你记性很差。” “你干什么,你……”李舒雪泪眼朦胧,看着那根缠满类似涨大的血管的黑阴茎,惊恐地转头望着他,哀求,“陆正衍……别……” “一般来说,没有好好检查过的逼,我不肏。” 浑圆硕大的龟头缓缓沿着她的收缩的腿根往她的逼间滑去,李舒雪艰难地仰起头,假阴茎没有温度,冰凉得像陆正衍的心,一下捣在她泥泞的软肉之间。 “啊……” 来不及回应他第一下粗暴的抵弄,龟头就迫不及待地压着她逼间的沟壑上下滑动挤压起来,李舒雪又怕又难受,“呜呜……别……” 龟头卡在逼口,跃跃欲试,陆正衍盯着她的下身,自己裆前鼓起一团,欲望在血管里翻腾。他握着假阴茎往她的湿穴口顶,李舒雪摇晃膝盖,纤细的腰身从红衣间拱起一个可怜的弧度,“嗯啊……” 又硬又粗的假阴茎破开她的逼穴,凹凸不平的表面碾磨着里面的媚肉,他放开了手腕的束缚抽插几回,李舒雪尖细的呻吟再也无法控制,她挣着手铐,感受着穴里的坚硬和鲁莽,无计可施。 “求你求你……呜不…不……啊唔……” 腻腻的淫水横生将纯黑的阴茎裹得黑亮,几十次抽插过后,多余的淫水会沿着茎身往下滴,濡湿毯子,令陆正衍愈发眼热,陡生一股额外的愤怒。 他的猜想一点也没错,这对李舒雪来说不是惩罚,她很乐在其中。 他把假阴茎故意往深处插,速度极快,浪潮汹涌,李舒雪唔唔地叫,手指在空气中胡乱地颤抖,没有任何抓物,她宣泄这滋味的唯一方式就变成了吟喘,这正是陆正衍喜欢听,又愤怒于听到的。 她越享受,他越愤怒。他咬着牙拿出手机对准了含吃假阴茎的淫荡的湿逼,深粉的逼肉和黑色的性器,组合在一起分外淫靡,李舒雪迷蒙看见他举起手机,也丝毫不能制止,闭上眼睛承受下一波高潮。 “比起钟敛,我觉得你更喜欢这个。”陆正衍咬牙切齿,故意在她脸蛋潮红,欲潮吹之时握着假阴茎在她的逼里无章法地搅动,能让她舒服,却只能温吞地舒服。 李舒雪煎熬地喘息,咬着手指头,逼肉缩紧裹着黑物,大脑一片空白。 陆正衍终于忍耐不住,解开皮带,把温热的性器抵在她的阴阜边上,李舒雪茫然地抬头,下身杵着两根阴茎,一黑一深红,画面淫荡得她不敢看,捂着嘴呜呜地哭。 哭的时候身体的痉挛,穴里的硬物克制地厮磨她的媚肉,李舒雪潮红的脸不仅没有退潮,羞耻感引领剧烈的兴奋感,她全身潮红愈演愈烈。陆正衍扶着阴茎敲打她的阴蒂,手上也重新动作起来。 “嗯……嗯……不了,陆正衍不……嗯——!” 李舒雪骤然没了声音,在他有韵律的敲击之下,夹着那根假阴茎猛烈地高潮了,淫水流湿一大片床单,她的眼泪随之凶猛,被泪水浸润透了睫毛沉得抬不起来,她干脆闭上眼睛,像一株被人扰动的含羞草,羞怯封闭自己,默默消化高潮的余韵。 陆正衍阴茎高高翘着,他气得发抖,一把抽出假阴茎扔到不知名的角落里,哐的一声,不知道砸到了什么东西。 手机将这场淫荡的高潮都录了下来,陆正衍急促地粗喘,将手机也丢到一边,手掌握住她温热的手铐,跪身向前压住她的腿,煎熬的性器放在她柔软湿热的逼肉上。 “你说我能不能使用你,小奴隶。” 61她有罪 她不答,他冷着脸。 陆正衍的原则坚持了很多年,现在的李舒雪不符合他对情人的标准,他应该立刻抽身离去。 李舒雪费力地挪动手铐,金属相碰的声音那般清脆冰凉,她大敞着婚服躺在他身下,用哀求的目光凝视着他。李舒雪又听见他叫自己小奴隶,眼睛酸疼,尽量地缩着身体想躲开他。 陆正衍勾住她的后颈遏制她的意图,“知道什么是奴隶与主人吗,你叫一声主人就要肩负忠诚,我叫你奴隶,就会对你负责,在我没有提出要解除关系之前,你自私跑了,这是对契约精神的背叛。” 李舒雪摇着头,“你根本就不玩这个,我都知道了……” 曾经她傻乎乎跑到这个地方询问什么是sub,想满足他的癖好,陆正衍当时应了她的“主人”,肯定也是出于想羞辱她的目的,现在他回过头还怪她违背契约精神。他和她之间,哪里来的这一层契约,唯一的交易都被他反悔,他的承诺成了空,被惩罚的人却是她,哪里有这么冤屈的事情。 陆正衍往前压了一分,“是你主动要玩,我陪你,你却转身就走。我现在只想知道那天晚上……你和他……” 脑中挥之不去的淫荡画面令他无法抗拒地嫌恶身下的女人,但是他依然为她硬了,不得不向欲望屈服妥协,他闭了闭眼,质问:“那天晚上你们做,戴套了没有。李舒雪,你告诉我你没忘我教过你,就算是安全期也不准不戴套的规矩吧……” 他们做爱的画面晃动得那么厉害,他仅仅只看了几秒钟便摔了手机,根本不能确定李舒雪是不是至少没有和他完全亲密无间。 陆正衍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全身的皮肤跟着发麻的头皮一起疼痛起来。他不在意情人跟别人做过,可是李舒雪说了爱他,却在不久后用最赤裸的状态和别人缠绵,他光是想象他们苟且的情景,就好像也被龌龊弄脏了自己的皮肤。李舒雪家的钥匙有难闻的铜锈气息,但是粘在手上他可以用帕子擦掉,但是这份感觉钻心入骨,他难以摆脱,只能屈膝为奴。 他掐住她的下巴:“你回答我。” 李舒雪看着他的脸色由红润转白,顿悟他介意自己和钟敛做过,于是逆反地点头,“没有用避孕套,你,你放我走……” “李舒雪……”他的牙根咯吱作响,“你和连殊有什么区别……你和她有什么区别!” 他勃然大怒,李舒雪以往真诚的告白转为讽刺和欺骗。 “对你来说,可能没有区别吧……” 李舒雪愤然又悲伤地闭上眼睛,像驱赶虚幻的云朵一样把他从前的种种温柔和耐心都从心中完全驱散,再也没有一丝幻想和保留,准备开始面对真实的陆正衍。 他的手往下探,疯狂地揉她的柔软处,李舒雪挺起腰,“呃……你嫌弃为什么还要摸,滚开滚……呜呜……” 陆正衍掐着她的阴蒂用力搓碾,他胀得发紫的阴茎疼痛着,抵在她的穴口,迟迟不肯进入。 “啊……”阴蒂在他指尖被搓碾折磨,她生理性舒爽地无法自控,又痛又舒服,她咬住自己的手指,腿根边粗大阴茎往她的腿肉上摩擦肏弄,龟头擦到她的小腹之上,前后厮磨,明明没有插进她的身体,她却还是感到耻辱,“……疼呜” 阴蒂被磋磨迅速红肿起来,高潮过一回,依然异常敏感,被顶开过的穴口流出更多的水液,陆正衍的手指蜷着,关节不时在穴口滑动,刻意而用力,近乎陷进去,却又嫌恶着不想陷进去。 松开阴蒂,李舒雪得救一般高声喘息,可是下一秒,他的手掌从阴阜往下重重抚摸,宽大的手掌揉开了褶皱的逼缝,压住她的红肉,狠狠地搓揉折磨。 “嗯嗯…不……陆……” 李舒雪腰身弹动,有种被人玩弄死穴的痛苦感,男人稍微粗粝掌纹紧紧压在她细嫩柔滑的逼肉,滑动着,挤出黏腻的水声。她高举起被束缚的双手,试图抓寻他的衣物,陆正衍残忍地压住她的手,将揉逼的手换下,用另一只干涩的手掌重新开始新一轮折磨。 她的阴部高热着,揉搓之间仿佛快渗出血来,李舒雪在疼痛中高潮。陆正衍额角浮出细密的汗珠,挺挺腰,靠一点点微薄的摩擦快感替自己纾解欲望。他怪罪着她,变本加厉将手指锲入,两指插进去,在一片滑腻中蜷缩,骨节毫无章法地滑过肉壁,拇指压住阴蒂。 “陆正衍……唔……” 李舒雪奋力仰着脖颈抵抗这快感,锁骨凸显,胸口汗湿。 “怎么不叫先生,叫先生。”他抬起手,手指带出一股腥甜的骚水,目光定定落在她快慰收缩的逼口,熟红的阴唇无力地耷拉在两旁,他冷冷道:“你在我这里湿成这个样子,怎么敢嫁给钟敛?” 李舒雪的新娘妆容被眼泪冲掉了大半,她近乎脱力,侧过脸,神色怏怏。陆正衍忍耐着撸了撸阴茎,扣上裤子,“不是担心他吗,我现在就去把他找来,他应该很乐意看她的新娘高潮。” 她歪过身子,愤怒地想支起腰,“陆正衍……你……” “应该的。你一定也好奇他究竟是不是真心想跟你过一辈子吧,我不信你没怀疑过,那不如就做个游戏。让你看看究竟是他的手段太有能耐,还是你病急乱投医太蠢。” 话音刚落,他便下了床,摔门而去,还给门上了锁。 李舒雪合拢双腿,下身的黏腻时刻提醒她的放浪,她羞愧难安,木讷地盯着天花板,暗暗想这一夜何时才能结束,就算今夜结束了,那往后呢,往后她该怎么办……她缓慢地用毯子把自己的下身盖住,揪起一颗心,祈求命运对她和她的孩子能有哪怕丝毫的怜悯和眷顾。 陆正衍欺负了她她认了,但是钟敛……钟敛是小高最后的希望,她在看到那四十八万以后,她就不敢怀疑他了,也尽量不再计较他以前的过失,陆正衍的话她不是听不出含义,可还是逼着自己不要多想。 不出多时,咔哒的开锁音令她毛骨悚然。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钟敛被他拽着摔进房间,陆正衍用脚踹他的肩膀,命令他跪得近一些。 “不近一点,你怎么看得清你的新娘。” “呵呵……”钟敛自知一定会在李舒雪面前暴露,往地上吐一口血水,龇牙咧嘴。 “钟敛……”李舒雪浑身狼狈,仓皇地叫他。 “小雪,疼不疼?” 陆正衍受够了虚情假意的戏码,阴沉着脸选了一根黑色的长鞭来,一脚蹬在钟敛的背上,钟敛往前匍匐了几步远,撕裂到腰腹的伤,他痛苦地呻吟。 “陆正衍…你在犯法……” “犯法。” 他勾了勾唇角,用力挥动手臂,长鞭劈开空气,惊裂一声脆响,黑色的鞭子抽在他的脊背之上,纯白的衬衣沁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钟敛闷叫一声,只受了一鞭子的威力,便趴在了地上。 “不要!陆正衍!你这个疯子,你这是杀人……”李舒雪发狂地爬到床尾,险些摔下去,后怕地吸气,“钟敛……” 他不紧不慢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钟敛的膝盖上,看向心疼又焦急的李舒雪,轻蔑地扬起眉眼:“心疼了?心疼就好,就怕你不够心疼。” 他抬手又往他的腿上抽了一鞭子,李舒雪大声叫喊,裸着身子摔下床去,好不难堪。 陆正衍晃动手腕,看着她卑微地跪在地上盯着钟敛的伤势,兴致忽然大涨,冲动着,无需忍耐,将李舒雪一把拉上床,她不停害怕地尖叫,害怕着毁灭性的畸形性爱毁掉她的希望。他充耳不闻,戴上找来的避孕套,撸动硬如烙铁的阴茎,拉开她的腿,沉声: “关于避孕套的规矩,我再教你一遍。” 李舒雪呜咽着,疯狂地打他的胸膛,她愤怒,龟头在穴口强势地挤压着,戏弄她,她开始哀求,陆正衍便扶着阴茎把她两片厚厚的软肉戳得油亮肥肿,终于在瞥见她眼尾那颗勾人的小痣那一刻没了耐心,容不得她继续慌张,炙热勃发的性器鲁莽地压在她软烂的穴口往里顶弄,她排斥地叫喊,他压住她的双手,挺腰狠狠沉入。 “不要——” 她瞬间失了声,粗大的异物一寸一寸快速嵌入了她肥嫩的穴,拓开水润柔滑的媚肉,往深处狠凿,穴口汁水四溢,猛烈收缩。穴里高潮过几回,他仅仅肏紧肏出几回,李舒雪的逼便开始有节律地吮吸起男人的阴茎,骚得令人发指,他掐住她的腰,拇指陷入她的皮肤,红着眼呼吸粗重,加快了速度,等到她软绵绵的说不出话,就去揉她的乳肉,夹住她深粉色的乳头拉扯,她哼着求饶。 上下极端的刺激让她拼命挣扎,无非就是惹他肏得更狠,李舒雪夹住阴茎反复被迫吞吃,他全部插入时,下身被粗硕的肉棒塞满,每一处敏感点都被狠狠碾过,快感汹涌,肉体含着肉体,比刚才他不知章法地用假阴茎插她的穴,要难以抵抗数十倍。 李舒雪挣扎的手暂停住,身子躺在滑溜溜的床单上,没有任何抓力点,像小船一样跟着他的肏弄前后摇晃,她下意识想把自己缩起来,于是双腿夹紧了他的腰,不像是抗拒,倒像欲拒还迎。 “求求你……呜呜……” 他笑她膝盖软不禁肏,贪恋地揉着她的乳肉,扭过头睥睨着底下的人。钟敛跪坐着,抬手抹去嘴角的血,冰冷阴鸷地望着床上的淫乱。 陆正衍发笑,抱起李舒雪的屁股,她腾身坐进了他的怀里,这个姿势阴茎埋得极深,囊袋拍打挤压她的阴唇,她难耐地仰起头,牙齿咬住一小块唇肉,也拦不住又痛苦又暧昧的呻吟。 他故意让她的脸对着钟敛,李舒雪趴在他颈窝,根本不敢睁开眼睛,一滴汗珠沿着眼睛方缝隙往里沁,她流着羞愧的泪水将热汗逼出。 这一切都是灾难,陆正衍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不出意料能给她最大的快慰,她有罪,不该在这个恶魔怀里兴奋到忘却自己身处何地,面对何人。 62害怕 钟敛尽力维持着自尊和冷漠,摘了眼镜片,那双温和的眼睛锋芒毕露,他凝视着李舒雪,鞭痕的伤痛感随着床上的男人和女人愈发高亢的热情逐渐加深。 等李舒雪愿意跟他领证的这半年,他没有着急自己的计划,每日耐心对她,他们一同抚养李文高,像任何温馨的一家叁口,夫妻彼此支撑着过日子,为一家人的将来谋出路。他不否认自己享受这样的生活,也从来没有不喜欢过李舒雪。如果李文高一出生就是一个健康的孩子,他永远不会因为窘迫离开李舒雪,如果李舒雪没有屈为富人的情妇,他永远不会再来招惹她,如果…… 他跪地,笑出声来,肩膀抽动。 他和李舒雪这样的人,怎么玩得过像陆正衍那样的人。那几十天的隐姓埋名和东躲西藏让他像老鼠一样在这座城市最肮脏的地方窜过,感谢他低微的出身,他迅速适应了,走过很多陆正衍这种人这辈子也不屑踏足的地方,结识了那么多和他一样,努力读书努力融入社会只是为了挣一口饭吃,也要被命运或者人为一脚踢翻饭碗的平凡人。 床上交合的男女还在舒适地叹慰,难耐地喘息,钟敛撑着膝盖艰难站起身,摇摇晃晃挪步到床边,陆正衍的阴茎插在李舒雪的逼里,脏得要命,他恶心得要命,视线开始模糊,疼痛感让他流了满身的汗,廉价的新郎衬衣之上都是汗水干涸过后留下的盐渍,在被泥巴弄得肮脏的布料上显现。 李舒雪的脸颊像夏季的荷花,早晨的新娘装扮已经被人糟蹋了个彻底,她丧失了理智,夹着男人热情的性器仰身吟叫。 陆正衍偏过头,分给床边站着的狗一丝目光,傲然睥睨。 钟敛酸疼的手臂撑在床头,麻木地甩着头,他见证着陆正衍在数百下凶猛的顶弄过后让李舒雪瘫软失智,陆正衍往后甩头,如雄狮骄傲地抖动毛发,他摁住李舒雪的身体,强烈的征服欲和占有欲令竟令他一时迷失,浑身青筋挣扎要冲出皮肤,他弓起腰,激昂地射精。 度过短暂的不应期,他收敛了姿态,余光带着轻蔑,抽出性器,扯下装着浓精的套子砸在钟敛身上,同性的腥味散了他半身,既是羞辱,又是刻意恶心。陆正衍抬手臂,手背硬挺经络胀起,刚硬的手背狠扇在钟敛脸上。 好响一声打。 “孬种。”他骂。 钟敛晃着身子,后背贴住墙,面目狰狞阴郁,他恶心陆正衍的资本家压迫者姿态,却像大多数人一样,渴求他的钱财和权力。孤注一掷的赌徒拿出他的筹码:“叁百万,她是陆总的。我的命不值叁百万,陆总的欲望值得。” 陆正衍终于等来他亲口的坦白,拽起李舒雪汗湿的身体,掐着她的后脖颈强迫她看她的丈夫。 “你说我犯法,那你的丈夫呢?” 不再需要更多的线索去证明钟敛的欺骗,单单他那一句话,就让李舒雪理解了个明白。她从前不敢怀疑的怀疑在此刻在心口加剧翻滚,其实最坏的情况,无非就是推翻钟敛的一切,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李舒雪闭上眼睛,默声啜泣,为自己曾经寄予的厚望和信任惋惜、不值。 “那些欠条……是假的……?” 钟敛笑她天真:“难道会是真的。” 李舒雪一脸灰败,捂着胸口,“你没有把钱还给陆正衍……” “不然呢,陆正衍有钱,他不差那一点钱。但是小雪,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那是可以救命的钱,你都躺在他的床上了,还没想明白吗?你想给小高治病,想给他美好的生活,就去讨好你面前的男人……而我,你也不喜欢我,我们结了两回婚,你是我生命当中最重要的女人。等我拿了钱我会立刻离婚,放你自由,再也不来骗你……” 他仰头哀叹:“那时候,你和我,还有小高,都能过得更好。我本来想带他走,但仔细想想,不如让他跟着你,可能搏来一个更光明的前程……”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舒雪,我们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别的选……” “——别说了。” 李舒雪打断他,失神地用下巴蹭着自己手上的镣铐,心如死灰般低语:“你不想负责,不要找那么多理由。你疯了……问他要钱……” “不是理由,这是现实。”钟敛固执不肯放弃,再次向陆正衍开口:“叁百万换李舒雪,叁百万换你心爱的替身,不过分吧……陆正衍。” 陆正衍此刻不想和他多费唇舌,整理好衣服,将门打开,和门口站岗的齐盛交换一个眼神,“请钟先生出去,我现在没有兴致谈钱。” 李舒雪突然拽住钟敛的手,情绪激动,眼神坚决:“你以后再也不要接近小高了,他没有你这样的爸爸。钟敛……你是个老师啊……你做出这样的事,他再也不可能认你做榜样了,他要是再进医院,你也没必要假装关心来看他了,他知道真相,只会失望……” 钟敛甩开她的手,转身向门走去:“我拿了钱,就给你们自由,也给我自己自由。” …… 李舒雪在七怜村里懵懵懂懂长到二十出头,嫁过他,受尽白眼,独自艰难拉扯李文高在村里长大,她忍受过能压弯脊柱的苦楚,不是没失望过没恨过,只是像现在这样对一个人失望透顶,甚至好脾气全无,恶毒地厌恶钟敛,恨不得悄悄诅咒他这辈子剩下的日子都过得凄惨,也体验体验被人欺骗泯灭了希望是什么滋味……这些感觉,李舒雪觉得新鲜,新鲜地痛苦着,望着钟敛的背影和陆正衍洋洋得意的姿态,她的痛苦和愤恨被火上浇油,滋长着,又愈发新鲜而浓烈。 今夜这道门不知道关了几回了,李舒雪不想去想,钟敛走了,陆正衍却向她靠近。她心死的神情令他不悦,解开她的镣铐,剥去她汗湿的嫁衣。 他抱她去宽敞明亮的浴室,这里有巨幅镜子,她逃避不得,看到自己灰头土脸的凄惨样子,她都厌弃镜子里这个女人。 陆正衍将她放入浴缸,用花洒冲洗她的身体,扯散她盘起的新娘发髻。 “后悔了吗?” 他没得到答案,李舒雪被人抽了魂了。 他举起花洒对着她花了妆的脸,唰唰的水流洗去她的泪痕和精心准备的妆容,她不再是钟敛的新娘了,她只是李舒雪。 他特意仔细洗过她的逼穴,简单地洗过她的身体,便托起她的双腿命令她夹住他的腰肢,就这么抱着她的屁股将她转移到洗手台面上,她低着头,湿漉漉的黑发贴着她纯净忧伤的脸,她浑身性爱的痕迹,如同一只被降服的母鹿,挫败,脆弱,迷茫。 陆正衍扶起她的下巴,悠悠地和她接了一个还算温柔缠绵的吻,庆祝她的乖顺。 他从身后摸出一张米黄的纸,摊开来呈现在她眼前,“还记得这个吗?” 李舒雪的眼珠迟钝地锁定纸张最上面正中间的两个大字。 “欠条” 她艰涩地吞咽口水,垂下眼眸。 “李舒雪,你欠我的手术费,其实根本不用你还。我一开始就说过,李文高的手术费用,我愿意帮你。”他摁住她的腿,手不安分地掐住她的腿根,手指伸直往她脆弱的地方探去,他说:“这个欠条对我毫无意义。” 他将欠条团成垃圾,拉起她一只脚腕往上提,她忽地往后仰去,单脚踩住了冰凉的台面,后脑勺抵在镜子之上,垂眼看着陆正衍,她没有表情的样子显然让他的怒气不降反升,他浓密锋利的眉压得很低。 “这个对我毫无意义,只有你对我有意义。”他说着模棱两可的话,将棱角分明的欠条纸压在了她饱经摧残的逼口,“这里对我有意义。” 残忍地宣判完她的意义,更加残忍地将纸团用力压入她的逼口,锐利的纸张划破她软韧的肉,将她的尊严一刀封喉。 “嗯…啊……” 她疼痛地颤着腰肢,泛红的乳肉摔动,发丝摇晃。 陆正衍的手指跟着欠条一起进到她的穴里,他用指纹压着她的内壁,感受她的煎熬。阴茎又为她勃起了,直直顶起他的裆部,叫嚣着想融入她的温柔,亲密无间。 他闭眼,哑了嗓音:“李舒雪,我们以后一直两清,不谈钱,你继续爱我。” 李舒雪忍耐着疼痛,极其困难地抬起手臂,无力的手带着愤怒和无奈,打他的脸,效果微乎其微。他立刻就握住她作乱的手腕,“打人都不会打,我刚才不是给你示范过了吗。” 他笑着,穴中两指夹住逐渐湿润软化了的欠条,往里推了推,李舒雪一瞬间绷紧了腰脊,她真的害怕这个疯子。 63违背原则 他俯身亲她的胸口,手指夹住湿软的纸团,仁慈地往外拉拽。 “唔——”李舒雪乳肉一痛,被人咬了一口。低眼,男人的鼻尖深陷进乳尖,唇舌在光滑的嫩肉上扫动,舔舐凹凸的齿痕。 背后的只手掌用力抚住她的蝴蝶骨,拉着她的身体,不使她摇摇欲坠。李舒雪羞恼地晃动膝盖,肥肿的逼被他肆意玩弄,那个纸团终于从她身体里拿出来,她如蒙大赦地喘息,缩着穴口,里面还残留着痛感。 陆正衍把带血的纸团扔开,掐住她的腰沉迷地吻她的身体,女性的柔软皮肤覆着他立体的脸庞,高挺的鼻尖埋进这一片温软,只在快窒息的时候才抬起下巴,用嘴呼吸。 他嘬吮饱满的乳肉,留下红热的痕迹,往下亲她的肋骨,因不安和激动凸显出来。 李舒雪有种被人全然揉碎的错觉,无济于事地挺起腰身挣扎,只是下身越来越湿,她无法抵抗最诚实的欲望,流着泪捶他的肩膀,低吟:“你放了我……陆正衍,你混蛋……” 陆正衍用牙齿折磨她的侧腰,在最纤细的位置留下一个完整的牙印,李舒雪疼得腰脊往前挺,不断挪动着臀部往他身上缩,简直和投怀送抱无异。 他微微睁开眼睛,吻一吻她的胯骨,缓慢地仰身,红润的嘴唇滑过她的肩膀,还不放过,一口咬住她骨感的肩头,终于感觉满足,抬起脸,将下巴靠在她肩头,大口喘息,似乎要把刚才少吸的氧气都补回来。男人沉重又暧昧的呼吸逼着李舒雪要远离,她侧着脸歪着头,一副厌恶极了的样子。 “我的话你不听,原来你老公的话你也不听。他让你讨好我,别的不说,但这是一个还不错的建议。” 陆正衍揉她红透的耳垂,软软小小的,好像经受不起什么折磨。 “你滚……”李舒雪虽然绝望,可也不愿沉沦。 “你需要我。”陆正衍笃定着,仿佛掌握着全局般居高临下,“没有我你活不下去李舒雪。” 李舒雪木然地抽泣,眼皮半合,睫毛遮住她眼里的悲伤。陆正衍不喜欢她这样子,他更喜欢她高潮的时候用手推他,小逼却变本加厉夹紧了他吸吮,那副又骚又纯的做派。 他拉起她的手腕,拇指搓她受伤的皮肉,眼神晦暗不明,“以后不准跑了。” 知道她不会回答,他便自顾自进行下一步,给自己换上一个新的避孕套,手指撑开红肿的大阴唇,激动地把性器推入她温热的穴道,趁着逼水和丝丝血液的滋润,他顺利地抽插起来。 下身的撑胀感再次来袭,李舒雪仿佛已经千疮百孔,含泪闭上眼睛,手臂无力地挂在他的肩头,感受着自己下意识欢迎性器将她填满,感受着他离开的时候不可避免骤然升起的空虚,水淋淋的逼绞紧肉棒,剧烈摩擦让两个人都在颤抖。 “嗯嗯不……” 阴茎插入她身体深处,陆正衍忽然变得贪婪,像放肆和她肌肤相贴,他热汗淋漓,费力脱去衬衣,手臂死死禁锢住她的身体,赤裸火热的胸膛压住她的柔软,腻腻的汗相互融合,下身交媾的动作因为这份温润变得悠长,龟头退至逼口,再狠狠地顶开这个张合的小口,阴道空虚过后饥渴地紧贴上来吸住他的阴茎,他咬着牙,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慰。 “小舒……” “呜……嗯唔……呜呜……” 他又叫她的名字了,李舒雪委屈难受地哼叫,可惜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抬手打他的脸了,一天没有进食,她已经开始昏沉,只是被性爱的快感不断刺激着精神,迟迟无法晕倒。 狠狠肏了几百下,这样的姿势已经不能满足陆正衍高昂的欲望,他托起她的屁股将她抱起来,李舒雪挂在他身上,腿间的柔软被一根不知疲惫的阴茎重重地磨肏,小穴又酸又麻,啪啪的响声令人脸红心跳,李舒雪往上缩着腰,筋疲力尽。 “求你…求你……不要……”她在他耳边呢喃求饶,硬挺的阴茎她已经无力招架,陆正衍不仅不放过她下面,还要干脆堵住她的嘴,火热的舌头钻进她的口腔,扫荡她的软舌,她在他身上一摇一晃承受着令人窒息的吻,湿漉漉的发丝贴到陆正衍陷入沉沦的脸庞,摇晃着把他网住。 他离不开她的吻,陆正衍的嘴唇发麻,开始疼痛,可是还是不想分开。这是一种要人命的瘾,他煎熬着,使坏把她唇上的伤口舔开,用舌尖勾着鲜红的嫩肉,尝到一点点血,当知道李舒雪和自己一样也在为这个吻感到疼痛煎熬,他卑鄙地勾起唇角,好受许多。 “唔唔——”李舒雪从他的吻中逃开,天鹅一样仰起脖颈,舒展的颈部美丽诱人,陆正衍虚着眼睛没有犹豫,加快撞击的速度,给了她一个痛快的高潮。 “嗯——”李舒雪全身瘫软下来,连脊骨都软在他怀里了,他小心抱着她去里间,打开花洒,将她压在墙上狠命地肏,他们迷失深陷腾起的白色水雾,深陷在一波一波的快感当中。 陆正衍松垮的裤子挂子胯骨之上,全湿了以后变得很沉,险些要下坠,还好他姣好的腰臀撑住了湿透的裤子,他保留着恰到好处的裸露。他挺腰和她抵死缠绵,想要和这个女人更加亲密,可是没有办法,他们之间始终隔着这一层避孕套,他疯狂地想用胀痛的阴茎压着她的逼穴乱顶,毫无阻隔感受她的柔美,然后在她的穴中纾解。 他们又不是没有那么亲密过…… 可是李舒雪的逼在不久前和钟敛那样亲密过,他又想起来,又开始愤怒,为李舒雪不爱惜她的身体,影响了他的欲望而发狂地惩罚她,他把她折磨得仿佛只吊着半口气,李舒雪终于连祈求都说不出口了,眼皮越来越沉,几近昏迷。 钟敛和李舒雪没用避孕套,凭什么他和李舒雪却要用。 陆正衍不甘地板起脸。 她的身体突然下沉,突然清醒,陆正衍放她下来,她腿软站立不得,他勾着她的腰,吻吻她的下巴,摆弄着翻过她的身体,用脚勾开她的腿,拉住她两只手举过头顶交叉压在墙上,宽大的手掌只需一只便能轻松握住她两只手腕,李舒雪的胸压在冰凉的墙上,她身子一激,抖动臀部,蹭到一根狰狞的性器。 她迟钝地呜咽,性器又往她的软臀上戳,她猛地扭过头,视野依然受限,可是陆正衍重欲癫狂的眉眼告诉了她答案。陆正衍把避孕套取下来了。 “你……不不……” 欲求不满的一根卡进她的逼间,挤压她酥麻的小逼。 “不要不……嗯……陆正衍!” 盘踞的青筋擦过逼间软肉,他收了腰,浑圆的肉冠下边缘一圈凸起的肉棱压过她水红的逼口。 “不行……出去出去……!你混蛋……” 他唇干舌燥,困难地吞咽着口水,满头大汗,嗓音沙涩质问道:“你不是一向欢迎我内射你,怎么,结了婚就变了……?” 李舒雪晃动手臂,挣脱不得,额头抵着墙壁,满脸痛苦,摇摇头,卑微到了极点:“先生……我求你。” “求我什么?”陆正衍贴近了她,终于再次听见她叫自己“先生”,他因此表情丝丝软化。 “求你……做就是做,像…以前那样……不要内射,我不想要……” “你想要钟敛的。” 李舒雪揪心地耸起肩,累得不想辩解,她就是厌恶陆正衍的精液,再也不愿意为了他吃苦涩的药片了。 她久久缄默,陆正衍便认为她默认,她的执迷不悟令他勃然大怒,手指粗暴地撑开她的臀缝,厉声:“由不得你。” “嗯——!” 李舒雪停了呼吸,牙根发颤,下身被男人的性器残忍地肏入,像一把顿刀插入她的身体,赤裸的刺激感令她大脑抽痛,当场昏厥。 陆正衍仰头发出沉沉的喘息,感受她身体突然一软,倒进了他的怀中。他抱着她的身子缓缓坐下,耳边哗哗的水流声连绵不断,耳膜嗡嗡作响,他红着脸,禁不住诱惑,用力挺动腰身干她,阴茎被裹在媚肉之间,胀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疼。 她从昏迷被折腾到半醒,头疼欲裂,被人拉住两条手臂从背后猛肏,她上下起伏,屁股被撞得失去知觉。 “呃……” “小舒…小舒……” 他叫喊她的名字,不客气地将精液一滴不漏送给了她,只有他的白浊能洗净她的罪恶。 李舒雪艰难地缩缩快被肏坏了的小逼,夹着那股浓精,欲哭无泪,眨眨干涩的双眼,往后倒去,濒死一样大口呼吸。她只能祈祷这一回陆正衍快一点拿避孕药给她,别再让她煎熬地等待。 64强制爱日常1 他托住她的身体将她沉入浴缸,温热的水轻轻漫过她的胸口,他裸着身体,蹲在浴缸边上,捞起清水,一寸一寸抚过她的皮肤。 李舒雪的胸部被揉搓时,她无意识地嘤咛,脖子无力撑起脑袋,她偏过头,红润的唇色渐渐转白。陆正衍的手指拂过她腿心饱经折磨的小肉花,勾着温水来回抚了抚,将爱液都清洗干净,捞起她,裹上厚浴巾和他的外套,抱着人走高级会员的专属电梯出去。 出电梯时,一抬起头,脸色不佳的黎玖就站在他对面,身边跟着同样神情严肃的连屿。 “俱乐部有规定,不能强制收奴。”她提醒。 陆正衍丝毫不以为意,拢了拢怀里逐渐烫起来的柔软身体,绕过两人径直往外走。外面飘着雪,寒意令人精神百倍,他将她送进车里之前,垂眸,李舒雪白净的脸上落了几颗冰雪,被她的体温消融,她紧紧闭着牙关,忍耐着寒冷和疼痛。 陆正衍俯身,小心将她送入后座,跟着坐上去,让她依偎在他身旁,拉上车门,轻震一声,他再次和李舒雪被密闭进同一个狭窄的空间内,他莫名感觉舒适。 “回澜院。” “好的,先生。” 陆正衍搂住她的肩头,拇指轻缓地在她的皮肉上搓揉,目光寂静地望向前路。 他没有把李舒雪送回她自己的房间,而是毫不犹豫把人带到主卧室,缩进他的被窝里,她额头的温度已经开始有些烫手。大概是因为风雪,医生在一个小时过后才赶过来,被人请上主卧的时候,看见这家的男主人靠在床头,怀里抱着一个脸蛋烧红的女人。二人都闭着眼睛,彼此依偎,静默得像一副画。 终于听见他的响动,男主人蹙着眉睁开眼,哑声:“她发烧了,伤口发炎导致的。” “伤口包扎处理过了吗?” “不能包扎。”陆正衍收回手臂将李舒雪的头放在枕头上。 “阴道受伤。”他扭身站直,冠冕堂皇给出病因。 医生微微诧异,犹豫了一下,立刻又神色泰然。“那先消炎药吧,如果阴道内伤口不是很严重,就不干预,这几天不能频繁洗澡刺激伤口,等观察几天如果没有自愈,再需要特殊处理。” 陆正衍思索着什么算很严重,李舒雪晕倒,多半也有一天滴水未进的缘故。 “拿药吧。” 医生悄悄叹息,下楼弄了温水拿上来,再把药给到他手里,再由陆正衍亲自掐着她的下巴命令她的胶囊吞入口中。胶囊卡在唇边迟迟不能入口,他轻轻晃她的肩膀,“张嘴。” 李舒雪在一片混沌当中远远听见这个熟悉的命令,她知道自己又病了,并没有自暴自弃,无奈地启唇,两颗难以下咽的胶囊被塞了进去,紧接着是温温的水,她仰着脖子,咕噜喝下去几口,胶囊险些呛进气管,她难受地歪着连咳嗽。一双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颈,在她喉管的地方上下摩挲,李舒雪枕着他的臂弯,虚虚睁开眼。 她想说什么,但是有口难开,最终重新合上了嘴,困倦地闭眼,睡回枕头之上。 她朦朦胧胧听见陆正衍送走了医生,关上门,进了浴室,催眠的水流声响起,她再次陷入昏睡…… 后半夜李舒雪烧得迷迷糊糊,额头上的湿毛巾不停地被更换,那双手不停地往她的额头试探,放下又挪开的动作持续了一整夜,总算在凌晨五六点钟再摸不出烫意。 他起身下楼把煮好的冬瓜肉丸汤端上楼,等汤凉得差不多时,扶她起来,一口一口喂给她。李舒雪像被人抽了筋,一丝一毫的力气也没有,艰难地张开嘴巴含住一口汤,艰难地吞咽下肚,胃里空落落的,被一小口一小口的汤逐渐暖热,她也终于有了力气能敛开眼皮,无神地望一望这个罪魁祸首。 她歪歪头,挪开汤匙,“不要了……” “都喝完。” 他强势固执地继续喂,李舒雪尽力又喝了几口,吃了一片薄冬瓜,轻缓地咀嚼着,再次摇头:“我不要了。” 他舀起的肉丸回到碗中,“再吃几口。” “我不吃。” 生了病受了欺负的李舒雪罕见地犟起来,坚决不肯打开牙关,抓着被子往被窝里钻。不动感觉不到,但是稍微一挪动腿根,腿心便传来阵阵刺痛感,她捏着枕头,满脸紧张,不知道自己究竟伤得怎么样。 除了刺痛,小逼还火辣辣般烧灼,小穴里还残留被人侵入的异物感。身体各处肌肉酸痛都及不上下面这痛要令人羞耻,她难受地缩了缩小穴,回想起昨夜种种,委屈地憋出满眼眶红汪汪的眼泪。 陆正衍绕到另一边,脱了衣服强势打破她舒适的被窝包围圈,在她要转身背对他之前一把揽住她的腰身,“睡一会儿。” “你疯子。”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胸口,竭力抬着眼睛瞪他。 “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陆正衍抿抿唇,扣住她的头,闭眼顷刻便入了睡。李舒雪绝望地凝视他睫毛下的阴翳,痛苦地收回瞪眼睛的视线,脸蛋不得不贴着他的胸口,在他怀里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许久。 陆正衍这一睡再醒来便是中午了,一睁开眼,收了手臂,李舒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身边逃开,他翻身下床,把卧室找了一遍,步履匆匆下楼去找。 打开她以前的屋子,没有人,厨房没有人,他大声叫她的名字,自然没有回应。 仿佛又回到了她被连殊带走,他四处找她的那个下午,只是来第二次,陆正衍更多了怒气,少了几分不可思议。李舒雪想逃很正常,他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并想办法逐步驯化她。 “李舒雪……” 他的脚步临近大门口,终于发现了她的踪影,她浑身就套着一件长长薄薄的衬衣,双腿都光着,不知道出来多久了,皮肤被冻得乌紫,她握紧双手捂住胸口,对着门口的保安点头哈腰,祈求的姿态毕露无遗。 他叁两步逼近,听清楚她喃喃的话。 “求求你帮我报警吧……求求你……这是犯法的……陆正衍在犯法,他这么做是不对的……” 他脸带薄怒,摆手安抚为难的保安,走过去拽回她的身体,不管她满脸受到惊吓的表情,低身揽住她的腰臀一把将她扛起,李舒雪趴在他的肩头挣扎,又哭又叫,捶打他的背,恨不得想把她仅存的那点力气都花光。 李舒雪被他带回卧室,毫不犹豫将她反锁在里面。她跪在地上狠拍门板,片刻不停歇,直至双手麻痛,她夸张地吸着气,大脑却还如缺氧一样昏沉。 陆正衍一直站在门外,冷着脸沉着心等她力竭,不出一刻钟,里面似乎没了动静,他打开门,李舒雪扑到他身上,他拦住她的身体,厉声:“跑什么。” 李舒雪不想被他拥抱,脚不停往后退,陆正衍满意她的方向,但不满意她的表情,干脆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床上,用身体压住她。 “你走开……!”李舒雪双手推搡他的胸膛,他纹丝不动。 陆正衍握住她两只手腕压在床上,“我看你是不够累。” 说着就握住她一边的膝盖将她的腿往上两边推,李舒雪睁大眼睛,惊叫:“你干什么……不要!” 他面不改色将她翻过身,撩起遮住臀肉的衬衣下摆,并拢她的双腿,盯着她臀上两片红,真动了欲念,喉结微动:“李舒雪,我没做够。” 李舒雪想翻身,一只手死死压住了她的后颈,她的身体被夹在他的双腿之间,他往上挪动着身体,一直到灼热勃起的性器碰到她的臀肉她才有片刻的安静,吓呆了一样抖动腰肢。 “疼……不……” 龟头卡进逼缝,她明白陆正衍不是在开玩笑,慌忙揪住床单,呆呆地喊:“先生……” “怎么。”他勾住她的细腰,“以为换个叫法我就会心软?” “不是呜……不能做了,疼,下面疼……先生……不要了……” 陆正衍将下巴放在她的肩头,感受她的颤栗,“可是我觉得不够。” - 下章有些晚 65值几个钱? 李舒雪蠕动着嘴唇,抱着最后的希望求他,片刻之后,他抚了抚她的后脑,将阴茎往下移,从夹紧的腿缝间插入,轻微擦过凸起的阴唇。 “李舒雪,没有水。” 干涩的阴茎在同样干涩的腿肉间摩擦,并不顺利,他揉她的胸,“不进去,你会不会湿。” “嗯……” 一点肉嘟嘟的阴唇来回被磨着,她晃动臀部去躲,陆正衍便扶着阴茎往上插,她闷叫一声,不敢再乱动了,深怕他出尔反尔插进小逼里,再弄疼她。 反复干肏了几十下,几十下似有若无的性器官触碰,李舒雪的腿心开始湿哒哒的,泌出透明的水液藏匿在细缝中,阴茎肏过时,淫水逐渐涂满了茎身,陆正衍用手撸动几下,硬得他实在不好受,于是命令她使劲夹紧腿,肉棒肏开软嫩的腿肉,来回飞快地顶弄着。 “……嗯…嗯…” “太快了,你走开……” “又没真肏……”陆正衍闭着眼睛微微笑了一笑,笑她娇气,用手指挤开滑腻的阴唇,阴茎对准了缝隙狠狠地往前挤,擦过娇嫩的肉花和阴蒂。 “啊……” 腻腻的湿肉拉扯的声响在腿间久久不断绝,李舒雪把脸埋进被子里,撅着臀任他玩弄小逼,疼痛的阴道里流出潺潺的蜜液,冲刷着细细的伤口泛着锐疼,可还是抵不过阴部充血的快感,她咬住一块被子,鼻腔哼着,沉沦又无可奈何,除了自我嫌弃,她想不出别的让自己冷静的办法。 一边骂自己骚浪,一边难受委屈地想哭。陆正衍把她当替身,当床伴,她还要恬不知耻为他高潮……后臀被一阵猛顶,李舒雪吃受不住,咬住自己的指关节,涎水润湿指头和下巴,趴在这里受辱,尊严全无。 身后的人没有开玩笑,他昨夜没有得到足够的安抚,今天还要拼命在她身上索取。后入肏腻了就抱着她的腿从前面插入腿间,他站在床下,向下重重地压过她的阴蒂。 李舒雪被迫着跟他一起兴奋,她被强制抱住自己的双腿,等她高潮过两回浑身发软,他才不急不缓地射出来,浓白的精都往她的逼上射,糊满亢奋缩动的逼口,他俯身吻住她,闭着眼睛餮足地吻,总是觉得这样才足够,如果没有亲吻,仿佛怎么都满足不了他。 他用微肿的唇肉压住她眼尾窝的小痣,带着一点眷恋和想念,碾了几遍,亲到她的泪水才离开。 “自己去洗干净。” 李舒雪拢拢腿,夹住一片黏腻,“避孕药呢……?” 陆正衍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扫兴,随后调整好表情,严肃又不可亲近:“齐盛会送来,你未免想的太多,我从来没要求你怀孕,你没有这个资格。” 李舒雪眨了下眼,“陆先生,如果你没有这个意思,就不要射在里面了……我在网上看到过,药吃多了不好。” “钟敛射进去你没意见。” 李舒雪疲于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她撑着身体站起来,摇摇欲坠往浴室走。 下午时分,两人才吃上终于吃上饭,李舒雪麻木地低头刨饭,味蕾好似罢工了,尝不出这菜都是什么味道,也许是因为陆正衍做菜根本就没有味道。 他像以前一样为她盛一碗热汤,却没有再虚伪地关心她,嘱咐她一句等凉了再喝。李舒雪现在回想起以前的一切,都觉得毛骨悚然,陆正衍为了让她喜欢他,在那么多细节里给她制造幻觉假象,他煞费苦心,百般伪装,她终于落进他的圈套。 “吃饭,哭什么。”他定定看着她耸动的肩膀,将自己面前的一道清蒸东星斑挪到她面前。 李舒雪仰起头,她没有哭,只是心酸得太难受。 她食不下咽,放了筷子,质问:“小高呢?你把小高放到哪里去了……?” “他很安全。” “他只是个孩子,身体不好,禁不住吓的,有什么事你不要怪罪到他头上……你……” 陆正衍望着那道清蒸东星斑,目光凝滞,重复着:“他很安全。” 十年前,连殊格外青睐这道菜,现在,李舒雪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澜院的安保系统全部换过加固过,不管是你的情夫还是丈夫,都不可能再进来,你也不可能出去。”他突然推开碗,起身离开,换了身正装出了门,步履匆匆。 李舒雪呆坐在一桌没动几筷的饭菜前,静默地替自己悲伤。 陆正衍没有回公司,转而回了老宅,钟敛被押在老宅的地下密室中,用链子拴着脖子,不能动弹。他来的时候被蒙住了眼睛,并不知道自己被关押的地方就是他来要钱的地方。 讽刺的是,那个大方把五十万施舍给他的老太太正坐在密室外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老黄历书,波澜不惊。 陆正衍到的时候,罗晚玉放下书本,一副好奇的姿态,问:“你把那个年轻人抓进来,要做什么?跟连殊分开半年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成熟了,我一直希望你要执着就执着到底,要放手就真的一刀两断。现在又把李舒雪的丈夫请来,做什么?想换一个人去浪费时间?正衍……感情是不好把握的,既然都是不合适的人,不管是连殊还是李舒雪,都不要过于纠缠。” 陆正衍并不想听说教,脱下外套交给管家,正正衣襟,“连殊的事已经过去了。李舒雪的事和母亲无关,我借用您的密室。” “你要是真想得到我的允许,就根本不会直接把人送进来。你现在对我这个母亲越来越缺乏敬意了……” “妈,您喜欢我反抗您,却不喜欢我太过反抗您。” “半年了,我还在想你遭受了情感打击,整天舍近求远在澜院住着,也不回家,到底在琢磨什么,原来都在琢磨一些乱七八糟的,怎么了,一个连殊的背叛就让你对这个世界上的感情都没有信心了?行了……你进去吧,我走了。”罗晚玉抚着手上的青玉镯子,在管家的搀扶下离开了这阴暗的地界。 陆正衍仰了仰颈,推开门,一脚踏入。里面被囚禁的男人仓皇地抬起脸,并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突然的光线太刺眼。黑暗的密室骤然灯火敞亮,钟敛满脸讥笑,看着陆正衍穿着昂贵的皮,一步一步向他靠近,而他像条丧家之犬,浑身脏黑,眼神凌厉又沧桑。 “现在有兴致谈钱了,陆总……” “是。”陆正衍打量着四周,他很多年没来过这间密室,小时候犯了错,会在里面罚跪,这间屋子总是漆黑一片,他还从来没有注意到,这里面竟然有如此多折磨人的工具。也许是罗晚玉怜悯,从来没在他身上施过刑,仅仅是磨人心性,罚跪一夜,朝阳时分就出来,象征他改过自新。 “先把五十万还来,我们再谈钱的问题。” 钟敛晃着脖子上的铁索,“没有五十万,只有叁十八万。” “这么短的时间,你就花掉了十几万。” “又不花自己挣的血汗钱,我不心疼啊,随便花,李舒雪的婚服还好看吧,专门为你准备的。” “你凭什么以为我一定会去。” “不然呢,你是比我想象得更能忍,但是接收了我半年李舒雪的照片了,也没见你像之前那么激动地警告我不准再联系你啊,有一天晚上,我给你发李舒雪和我做爱的视频,你看了吧,被气坏了吧,换手机了吧,那之后我再给你发任何照片,你那边都不显示已读了。”钟敛笑了笑。 “男人女人的事情,是最简单的事情,你要么就是看了视频生气再也不想看见她,要么就是嫉妒得发狂想把她抢回去,哪怕是因为男人的自尊……呵呵,我当然更相信你还是有点喜欢她,你之前睡了她那么久,帮她垫医药费,帮她排挤我,要是真不喜欢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也就不会为了她背叛你的未婚妻了……” “背叛。”陆正衍极其不喜欢听到这个词。 “不是背叛是什么。你以为我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当然是请人查你了,这些套路你这样的人肯定不陌生,花钱办事,到哪里都行得通……” “花了几个钱,就以为自己了解真相,当井底之蛙当惯了。” “我不用了解真相!”钟敛激动起来,“你来找李舒雪就够了,我管你是不是背叛,你想把李舒雪抢回去是真就够了!” “拿钱吧陆总,我只要叁百万,对你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陆正衍蔑视着他胜券在握的模样,走近了,抓住他的头发狠狠往后拽,眼眶微拢,冷冷道:“李舒雪离不离婚,和我有什么关系。” 钟敛昂着头,“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她和谁结婚,和我没有关系,我也没有任何必要为了让她在法律上恢复单身而花费任何钱财。” “那你把我关在这儿什么意思!” 他一把甩开他的头,嫌恶地盯着手掌,拿出帕子擦拭掌心,“什么意思,我不是警告过你……断手断脚吗?” “忘了?” “可以再想想,不和你较真你就不当真,一口一个‘我这样的人’,那你清楚‘我这样的人’会做什么吗,比起孑然一身的赌徒,我这样的人,会更狠,还是更宽容?你判断清楚了吗?你的判断,又值几个钱,有几分可靠?” 陆正衍扬起眉:“或者说在你背后给你出主意,支持你的人,他的判断值几个钱,可靠吗。” 66强制爱日常2 钟敛并没有在他的质问下变得软弱,反而逐渐冷静,咬牙切齿:“陆先生,你让我断手断脚,还有胆子放我出去吗,讹不死你算我没能耐,算这个社会瞎了眼。你这样的人狠不狠我不知道,孑然一身的赌徒倒是什么都敢,你可以试试看……” “我随口一说,你真以为自己是孑然一身?”陆正衍眼睫阴翳下压着几分疯狂,被人威胁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起初他并不把钟敛放在眼里,现在,他因为他的挣扎不服输而兴奋起来。 “我试试看,试试看的后果你承担不起。”他转过身,目光浅浅落在一排戒尺之上,“钟敛,打扰仇敌的家人,实在寡廉鲜耻,卑鄙下流……” “你想说什么……”钟敛顿时攥紧了拳头,怒目而对。 “我想说,这世界上卑鄙的人不少,我陆正衍不介意同流合污。” “你——” “你从来没有和父母断绝关系,根据你邻居的说法:‘你们一家叁口关系亲密,容不下任何外人,就连你的妻子儿子也插不进去……’” 陆正衍选中一块雕花黑檀木戒尺,上手掂量着:“这些说法,不假?” “陆正衍,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啊,把账算到老人头上你贱不贱?” “呵呵。” 身后摇荡的铁链嚓啦作响,他长呼一口气,转过身,抡起胳膊将那两寸长的又硬又厚的戒尺结实甩在他脸上,皮肉啪的一声,响得洪亮。钟敛聒噪的嘴巴霎时安静下来了,剧烈的麻痛在几厘米宽的红痕上疯狂跳动,红痕迅速胀起来,变成一道扎实的肉棱横陈在他俊秀的脸庞之上,陆正衍狠厉地眯起眼睛:“很缺钱是吧,卖妻卖子也想要钱是吧,一尺的价格你开,我会斟酌考虑给你。” 钟敛像狗一样趴在了地上,捂住脸痛苦地嚎叫几声。 “怎么还不明白,我这样的人就是不能太有道德,不然连你这样的虱子蛆虫都能往我身边爬。” 他淡淡说着,抬手又是一击,这回打在他的手背上,敲在他的指关节上,他拿粉笔的手指癫痫一样颤抖。 “陆正衍……” 他完全不在意他要说什么,傲慢地打断:“教书育人的老师,这么好的职业里有你这种滥竽充数、品行不端的杂碎,才是社会的悲哀。我实话告诉你,像你这样怨天尤人、毫无担当、卖妻求荣的蛆虫产生的价值和我这样的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以后不准教书,滚去路边当乞丐,别污染了好学生。也别见李文高了,他有你这样的亲生父亲,是他这辈子的不幸。” 钟敛耸动肩膀不停地深呼吸,这辈子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他愤恨到目眦欲裂,手脚灼烫,血液翻滚,他闭上眼睛,大声嘶吼:“一尺十万,拿钱吧……” 陆正衍真心实意被他逗笑,撇撇嘴,矗立在水泥地上的戒尺轻点,“十万?你配吗?” “李舒雪凭借双手劳动一个月堂堂正正才拿两万四,你凭受我的一尺侮辱就想拿十万?世界上的钱不是凭空就装进了谁的口袋,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从一个口袋到另一个口袋。” “我自诩不是什么大人物,我的侮辱不值钱,就给一尺五千吧,一万块现金我会装在你口袋里,至于到了大街上,会不会被什么人抢,我不知道。” “你……你……!”钟敛蜷着疼痛的骨节,恨不得变成狗,一口咬死这个居高自傲的下流商人。 “哦,还有最后一件事……断手断脚。” 他将戒尺放回原处,抬起昂贵的皮鞋,将生硬的鞋底死死压在他一只手的手腕上,大腿稍稍用力,就叫他血肉模糊,筋骨剧痛,咬紧牙,再加些力气,便听一声骨头折断的闷响,从钟敛的喊叫声中脱颖而出。 “好了。”他慈悲地抬起脚。 “至于你的脚,就先留着,没有人愿意抬着你走。等你出去了,会有人兑现我的诺言,你不用着急。” 钟敛抱着手又叫又喊,疼到失去知觉。 陆正衍就在大门外等,钟敛被套上纯黑的头套押出来,上了他后面那辆车,齐盛负责看着他,升上车窗之前,陆正衍打量齐盛的神色,一如既往认真严肃。 他就打算把钟敛放在眼皮子低下,就在C城,他会找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他,不会施舍给他哪怕一分一秒的好时光,除了这春日严寒,他要他尝遍辛酸苦楚,以前有教室为他遮风挡雨,有甩手一身轻的态度让他免受良心谴责,现在他一无所有,就在这条他为他选定的臭水沟边靠乞讨度日。 他坐在车里,车外那个蛆虫一样的男人被人踩断了腿骨,震天哀嚎着,陆正衍漫不经心搓着手指,暗暗地想:钟敛现在受的煎熬和痛苦还不如李舒雪拉扯李文高一半苦。 他不用细想,也不用去调查她的过往,只需要看她抛却自尊答应当他的情人,在楼梯上裸身攀爬,叫他先生,甚至低微地把爱都捧给他……他便能见微知着了解她以前受过多少苦,以至于心甘情愿沦落到那个地步,也毫无怨言。 钟敛的惨叫激不起他一丝一毫的同情心,在这城郊的破旧接到,陆正衍只想立刻回到那个即将春意盎然的澜院,里面有个温柔美丽的女人,无论是被强迫还是自愿,凡在她在等他回去。 …… 李舒雪不知道陆正衍离开去了哪里,她无处可去,澜院的一切都不属于她,连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也是如坐针毡,一直煎熬到傍晚时分,陆正衍风尘仆仆赶了回来,脱掉沾了雪的鞋子,他走过去拥住她,眼睛里闪过一丝眷恋,他一身寒气往李舒雪身上汹涌。 “吃饭了没有?”他问。 李舒雪推不开他,只能仰着脖子靠着,妥协道:“没吃……别抱了,陆正衍,你没有必要再做这些动作了……” 他一直闭着眼睛,蹭蹭她的脸,“什么动作?” “亲吻,拥抱。” “为什么没有必要?” “我不会因为这些,再喜欢你……” “是吗。” 陆正衍眼神微凛,支起腰,捧着她的脸,手掌带着寒意,被她的脸蛋渐渐暖热,两人在目光交接中什么信息也没能传达,仿佛隔着一场浓雾,李舒雪率先垂眸,“我想和小高在一起……” “李文高再小,也知道你是他爸爸的妻子,现在和我整日暧昧,他不会多想吗?他待在这儿,只会恨你……” “你把那么小的孩子单独关起来,你禽兽……!他还要上学,谁照顾他的身体,他的心脏那么脆弱……陆正衍,你太过分了……” “有的是人会照顾好他,你担心什么。孩子没有妈妈,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他没有你,只会更好——” “你说的什么浑话!” 李舒雪气得两手发抖,忍耐不住去打他的脸,“你要一辈子不让我见他吗,你疯了你……” “现在你们不适合生活在一起,我充分为你考虑,李舒雪,不领情也不用不识好歹。” 李舒雪掰开他的手,慢慢躬身,恨不能将自己缩成一团,她捂住脸,作为一个和儿子被迫分开的母亲,她煎熬忧心,焦急难耐,陆正衍统统不能体会谅解,他的自私和残忍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陆正衍坐下,牵住她的手,漫不经心:“齐盛送的药,吃了?” “当然,我怎么可能怀你的孩子。” 陆正衍认为她这个说法过于武断,不过转念一想,的确是这样,李舒雪只是情人,他现在对她有些好感,需要她的爱和性资源,仅此而已,不可能和她有更深的连结关系。 想明白以后他恢复了淡漠的神色,掰过她的脸,享受他靠努力得来的女人的唇。李舒雪不情愿地紧闭牙关,他掐住她的下颚骨,她疼着,拧起眉,最红乖乖被驯服,小舌头被他肆意地勾舔。 “唔唔……” 她无法反抗他的意愿,不管是亲吻还是留在这里,他要她待在澜院她就哪里也去不了,李舒雪就是世界上最好掌控的人,又傻又天真,只有把她关起来,她才能老老实实喜欢他,不被人骗走…… 一个吻渐渐演变为更深入的亲密,李舒雪并不意外陆正衍重欲的程度,可是当他真的扒了她的裤子,她完全没有想象中那样做好被肏一顿的心理准备,直接吓得白了脸,夹住腿根,用膝盖抵住他的胸膛,她难过地摇摇头:“还疼,不行……” “还没好?”他不耐地掐掐她的腿肉。 “没有……陆正衍,不能做……”她好看的杏眼泛起倔强的薄泪。 陆正衍停了手,思索片刻,深呼吸压下心口的火,捞起她的裤子扔到她怀里,有些恼:“那去做饭,总要有点用处,我不养闲人……” 李舒雪抱着裤子捂住自己的小逼,知道自己彻底被人当成器械工具,麻木地点头,手忙脚乱套上裤子,逃也似的往厨房跑。陆正衍除了带给她恐吓,剩下的便是这样刺骨的羞辱感,自从想明白他明明不玩性虐游戏却要用主奴的身份欺负她,她便对他彻底死了心。 67什么时候爱我呜X﹏X 夜晚的澜院静悄悄,李舒雪在黑暗里暗暗转动自己的手腕,两条手腕上的勒痕还在作痛,陆正衍睁着眼睛,胸口被她蹭着,窜过丝丝酥麻。 “李舒雪。” 李舒雪停住手,头往上靠了靠,做出预备入睡的姿势。 “你儿子的心脏,我会负责。” 李舒雪的睫毛安静地往上抬,露出一对黝黑的瞳仁,她还是沉默。陆正衍的承诺在她这里已经没了效力。 “不想问问钟敛在哪里吗?” 她往后挪一寸身体,“不想问。” “你不想离婚?”他拔高了音调。 “想,我会找钟敛离婚的,前提是你放我走……” “你以前不是这么忘恩负义,我说了会负责李文高的心脏,你现在的态度……让我很不满意。” “陆先生,你的话,我这样的人不敢信了……” 陆正衍忽地爬起身,面色稍愠,“你这样的人?你们结婚不久,跟他学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倒是很快。” “钟敛是个混人,但他说的有对的地方,你和我确实很不一样。陆正衍,你说的话不是法律,我不信了。” 李舒雪叹息一声,坦然地剖开自己被欺骗的伤口给他看,“那天我托黎玖小姐问你,你答应帮小高的承诺还作不作数,你那时候就跟我说得很清楚了,你的承诺我不能当真……你还说过很多荒唐话,我都想明白了,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傻信任你,把你当成心善的人。陆正衍陆先生,你骗我害我一回,我认栽,自认倒霉,但是为什么……为什么……” 她捂住脸,喉咙迅速肥肿,哽咽着: “你为什么要拿小高的命开玩笑,你说帮就帮,说不帮就不帮,什么事都是你说了算……你把我关起来,是想要我们母子的命吗……” “我说了,李文高很安全;至于你待在澜院有没有生命危险,显而易见比你在你那个偏激的丈夫身边安全得多。” 李舒雪的头开始痛起来,每回跟他说话都筋疲力尽,她无奈到了极点,推开他的胸膛转身过去,抱着被子离他远远的。 “你走之前我就告诉过你,李文高的心脏有了些眉目,我从来没拿这件事骗你,是你自己要离开澜院,不声不响离开我,交易失败,我有权力止损……李舒雪。”他摁住她的肩膀,想将她拉回来,看看她的脸,李舒雪倔强用力缩起肩膀,就是不肯跟他面对面交流。 他心头烦闷起来,压着嗓子:“我告诉你实话,你污蔑我说的是荒唐话,错在你。” 李舒雪头疼欲裂,毫无力气和兴致争辩,掐了掐手掌不知从哪找回一丝力量,悠悠说:“那喜欢呢,喜欢我总是假话了吧。陆先生,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我也没那么傻……” 背后的人果然哑口无言了。 她苦笑两下,抱住自己,膝盖一直蜷到腹前,摆出绝对的防御姿态强迫自己赶快入睡,无论如何,她不想再清醒着和陆正衍多相处哪怕一秒钟。 陆正衍坚决不同意自己的情人为所欲为,用蛮力将她拽过来,掰过她的肩,欺身而上,用膝盖顶开她的双腿,将不可拒绝的精壮身体挤进去。 “你做什么……滚开……” 李舒雪穿着他买的真丝睡裙,一半的身体因为挣扎而裸露开来,肩带滑落,半颗浑圆的白皙乳肉在昏暗视线里惹眼无比。 “稍微温柔一些,你就会忘了自己是谁了……”他凶狠地压住她的双臂,像阴冷的蛇潜伏在黑暗里,他膝盖往后退,从她的身上往下趴,手指探入质感柔软的蕾丝内裤中,夹住她的阴唇,“这里休息好了。” 李舒雪呼吸停滞,出尔反尔,阴晴不定,陆正衍果然就是这种人。 她捂住嘴巴,瞪着脚踩他的肩膀,被人抓住了脚踝甩到一边。她背叛大大敞开双腿,听见刺啦几声布料碎裂的响音,腿心一凉,她的心也跟着发凉,眼神逐渐灰暗,努力接受着自己要被他强上的事实。 最可怕的不是被陆正衍强上,可怕的是她在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敏锐地察觉到,有短短的发梢扫过她腿根的嫩肉,搔刮过敏感的大腿内侧,顷刻间痒意消失,在她想清楚陆正衍在做什么之前,温热的气息就已经喷薄在她起伏的小腹上。 那呼吸让她隐隐明白起来什么,紧张地瞪大眼睛,唇舌之间的水分在瞬间蒸发干净,留下满嘴干涩,她张皇失措着,在这短短的半秒钟内她什么也无法思索,待宰的羊羔一样沉默,半秒过后,陆正衍锋利的犬牙衔住了她的阴阜,叼住她逼上一块软肉,报复性地拉扯,舌尖难免会舔到皮肉,轻轻搔刮过便作罢。 “嗯……嗯……” 李舒雪弹起身子,柔滑的睡裙像水波舒展荡漾,性器官被异性用嘴去触碰过,她的肥嘟嘟的逼肉还在他嘴里,这刺激的新奇感麻痹了她的情绪,忘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怨气和愤怒,只记得被嘴唇和牙齿对待小逼是怎么样的刺激和令人癫狂。 陆正衍并非想为她口,只是乐于看她失控,现在的结果也使他惊讶,他嫌恶地松开嘴唇,用手去探她高热的小逼口,竟摸到一股新鲜暖热的爱液。 他捻着指尖,坠入奇怪的欲望井,再次低下头,歪过头,不客气地含住她的肥厚阴唇。 “唔唔……呃……不……不行…不唔……!” 女人的反应显然更加亢奋,也显然是口是心非,他的手掌搓着她的胯骨,皮肉擦得火热,他将头埋深,舌尖扫过逼肉的沟壑。 李舒雪立刻像个破旧的风琴一样呼啦呼啦喘气,粗喘过后响起难耐的细吟。再摸她的小逼口,哪里已经堆积起一汪春泉,湿润到称得上饥渴,她渴望吞下他的性器,她欢迎着他,目前好像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欢迎他。 陆正衍心中恶寒一片,抬起手臂用力地擦自己的嘴,好像尝过几口脏东西,追悔莫及。 李舒雪以前喜欢他,现在仅仅喜欢被他肏,他恶心这样的李舒雪。其他人可以只谈色欲,可是李舒雪不行,他们一开始就约好了,她必须得爱他,必须要真诚地爱他,必须一百个真心的爱。 期望被她在床下的抗拒和在床上的随意摧毁大半,陆正衍愤懑地抬手扇她的逼,粗暴地把手指插进去翻搅。 李舒雪甜腻的呻吟顷刻间变了味道,下身迎接的不再是男人柔软又强势的唇舌,取而代之的只剩下他的冷漠和取笑。李舒雪从被强迫沉溺的美梦中被动醒来,陆正衍的手指又硬又凉,骨节凹凸,插弄着软软的穴,压着逼口抽插不停,滋滋的水液往外涌。 “为什么这么湿,李舒雪,谁都可以是不是,那我是谁,你为什么不叫我‘先生’……” 他爬上去压住她的胸脯,压得她无法喘息,他用不善的语气质问:“什么时候才能爱我?什么时候重新开始?” 李舒雪痛苦地含着他插动的手指,只觉得身上的男人疯了,瞎了,聋了…… 陆正衍总是在欲望上头的时候魔怔,此刻他又犯病了,精神病一样呓语,李舒雪拼命仰起脖子想远离那些锥心的疯话。 他怎么又叫她小殊。 到底何时才能休止。 68强制爱日常几来着忘了 李舒雪又在这座澜院住了下来,她有一柜子的新衣服,十几双新鞋,她每日都只捡最不惹眼的衣服穿,也只穿拖鞋,还故意扎起头发来,不按照陆正衍喜欢的那样,披散头发。 明知道无计可施,她也要暗暗较劲。陆正衍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已经把澜院当作固定居所,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一周只回来两叁天,现在她受的折磨是以前的好几倍,陆正衍变着法地在她身上寻求满足。 听不见她说喜欢就要大加折磨,两周过去,李舒雪本来就瘦削的身体更加消瘦些,腰上的肋骨渐渐有些咯手,身上遍布性爱的痕迹,每每照镜子,都令她触目惊心,眼神由不得多忧郁几分。 她拖着疲累的身体,还做着陆正衍半个保姆,他不许她跪着打扫卫生,只许她跪着给他口。家里来了一个临时保姆仇阿姨,仇阿姨每天都会到澜院,早上来,中午离开,她替李舒雪做那些粗活计,李舒雪没了地板可以擦,没了花草可以照顾,陆正衍只要求她做饭,理由是:“习惯你做菜的味道。” 他的习惯不用付费就能得到满足,李舒雪没有一分钱的工资。他对此解释:他们已经不再是雇佣关系。李舒雪听完神色黯淡许多,他们的关系骤然变得单薄,她再也没有正当理由骗骗自己了,她彻底变成了陆正衍不光彩的情妇,一个可以任意愚弄的情妇…… 乍暖还寒的时节,澜院外面松树上的雪都化了,融化的雪水滴滴答答从早响到晚。 周六晚上,十点过李舒雪也不见陆正衍的踪影,没再等他,她把菜分成两份,自己吃完少的一份,留了多的份给他。洗过澡,李舒雪窝进左边的被窝里,这样的动作已经被训练成了无意识的习惯,她不会突然睡到右边,那里是陆正衍的位置,夜晚他总是躺在那里,用精壮的手臂锁住她的身体,脸贴着她的后颈,安然入睡,心安理得地享受他靠强迫得来的一切。 陆正衍下午临时出一趟急差,到A市才想起来澜院没有电话,澜院的书房紧锁,能联网的设备都在里面了,联系不到李舒雪,有些可惜,起码该跟她说一声,今晚他不回去睡。 李舒雪可能不在意,但他想说。 陆正衍在A市房产众多,他选择住进市中心的平层公寓里,卧室边上的阳台俯瞰江景位置绝佳,他坐下,吹着江风,脸色沉如江水,来回翻看几份资料,都是李文高心源潜在捐献者的家属资料。 李文高并不会恨他的母亲和别的男人在一起,那只是他当时为了要李舒雪难过的说辞,不让李舒雪见他,两叁天就得到了他想要的效果,李舒雪悲伤难过愤怒,却丝毫逃不开他的掌控,终于为她的背叛赎了罪。 他计划过要安排他们见面,可是李文高在回到C市的第叁天中午,突然心脏骤停进了医院。 陆正衍在去公司的路上接到保姆的电话,险些车祸追尾,赶到医院时,李文高已经被抢救回来,脸色苍白睡在病床上,脆弱的模样像极了他的母亲,他在医院陪了他一整天,四处加急寻找心源,去私下接触之前有眉目的那家人,谈条件,开价钱。 都说一诺值千金,现在莫说是千金,只有有人肯开价,不管什么数字,他都接受。 李舒雪的命靠李文高这根绳子吊着,他太清楚这一点,就没告诉她她的儿子刚刚被抢救过一回,不想她像上回一样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险些垮掉。 好在李文高很快清醒,其他各项检查也没有异常,保险起见,他安排李文高住在医院,继续加大力度寻找合适的心源。每天下班,他都会来看他,跟他讲讲李舒雪,讲讲他的心脏和未来。 李文高很乐意听这些,但是逐渐的,他对母亲的思念愈发难以克制,他小心翼翼问:“陆叔叔,妈妈今天过得好吗?” “好。” “我什么时候能见她啊,我可以悄悄回去看看妈妈吗,我不让妈妈担心,就看一眼……” “就快了。匹配的心脏正在谈,用不了几天就万事俱备。等有好消息,我带她过来陪你。” 李文高揪着白色的被子,冷静下来,其实看不到母亲忧心的脸,他很高兴。 “嗯嗯,等有好消息了妈妈再过来。” 妈妈在他身边会焦心忧虑,那爸爸……李文高从来没敢问陆正衍父亲钟敛的去向,尽管在七怜村村口,事故一发生齐盛便蒙住他的眼睛将他抱走,他还是隐约能猜到,陆叔叔并不是他以为那么好相处,他破坏了爸爸妈妈的婚礼,他不喜欢爸爸……有可能,他想娶妈妈。 他犹豫了好久,还是扬起天真的脸,问:“陆叔叔,妈妈她喜欢你吗……?” “小孩子懂什么是喜欢。” “我看书里写过。” 陆正衍变了变脸色,后槽牙压紧,异常笃定道:“她喜欢。” “那我爸爸怎么办啊……” 陆正衍无比想撕破他对钟敛这个父亲的幻想,但毕竟李文高不是他的孩子,怎么教育是李舒雪说了算,她要给他编织一场梦,他倒是没有立场去破坏。憋闷着,迂回说:“他有别的去处。” 李文高懂事地收了好奇心,“哦……谢谢叔叔。” …… 在A市出差两天,陆正衍头一回觉得工作耽误私人时间,一方面的不满是两天没有联系李舒雪,只靠听保姆的汇报知晓的她的现状;二是李文高的心源一直没有谈妥,原本私下接触潜在捐献者就不符合规定,加上那一家人心理负担重,不肯收他的钱,事情变得棘手不已。 李文高的心脏从上次做手术过后便一直在衰竭,医生也警告过,必须在两年之内完成心脏移植,不然他就性命垂危。 陆正衍一下飞机就去了一趟医院,没有跟李文高提目前的困境,他再回澜院,已是一身疲惫,脱了鞋,一抬眼望着远处厨房的门,门框住李舒雪走来走去的身影,她好似走在他的梦中。 他换上拖鞋,不声不响地靠近,吓了她一跳,惊呼一声捂住胸口盯着他看。 他无法忍耐不去亲吻她的唇,于是他就亲了,用力地亲,李舒雪恬静的脸皱起来,推推他,他搂住她的背,用鼻尖蹭她的脸蛋。 她好像又瘦了,为什么。 “没好好吃饭?” 李舒雪长久被困着,见不到李文高,又两天没跟人说什么话,僵硬地站着,呆滞又木然,连漂亮的眼睛都失去了好些光彩。 “我正要做。” 他抚摸她的腰身,这里也瘦了,李舒雪不能再瘦了。 “做我的了吗?” “我马上做……” “明天我带李文高到家里来住两天,你好好吃饭,小孩子最敏感。” 李舒雪揪住他的衣服,激动地眼里含泪:“小高……小高要来了……” “嗯。” 李舒雪望着他,病态地想说谢谢,但眼前的人是他们母子分离的罪魁祸首,她清醒过来,失望地松开手,眼睫眨动。 “他什么时候来……” “早上,他过陪你住段时间。” “他还要走?”刚刚燃起的希望被人浇灭一半,她难过到呼吸不畅,“他为什么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吗?陆正衍,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你让我出去给他找心源,你让我出去挣钱好不好……” “我说了,我去办这些事。” “哪天我惹你不高兴了,你说反悔就反悔,小高的命不能耽误……!你让我出去好不好……” 她一而再再而叁的不信任,让陆正衍顿失方才的温柔,嗓音低沉:“你现在就在惹我不高兴。” “你……” 他推着她的肩膀将她逼至贴上冰箱,低下头含住她的话音,手极其不安分地在她全身游走,她穿着他亲手挑的针织连衣裙,料子又软又柔,禁不起他什么蹂躏就被扯变了形,他撩起她的裙摆,手往腿间探去。 “小舒,这两天有没有想我?”他亲吻她的脖子,李舒雪在他的卧室住久了,都染上了他的味道,现在的李舒雪,就好像从头到脚都属于他。 只有那颗倔强的心,始终不肯向他低头。 他不甘地抬起她的腿,将身子抵进去,手轻轻抚弄她腿间的柔软,蕾丝被揉进小逼穴里,很快就沁出水液来,“小舒……这么快就湿了。” 李舒雪胸口起伏,大口呼吸,忽略他的表演和虚情假意的柔情蜜语,这副身体早就已经拒绝不了他的抚摸,她无可抵赖,攀着他的肩膀,悄悄发抖:“这里没有避孕套……陆正衍,别在这里……” “现在记得很牢了。” “不要在这里…混蛋唔……” 生硬的指关节压住她的阴蒂,她收紧了手,把他的西装弄皱掉。 陆正衍的唇沿着她颈间泛红的皮肤往上吻去,她的脸颊尤其热烫,好像永远为他的爱抚而心动,所以她羞涩,所以她激动难耐。 他在这种时候坚信着李舒雪还爱他,因为身体的回应不会说谎。 他的阴茎已经全硬,不知不觉便寻着最柔软温热的所在去碾了,李舒雪挂在他身上,吓得左右摆腰,打他的肩膀,没什么力度地叫骂:“不要……会怀孕的呜呜……我不吃避孕药你滚啊,陆正衍……!不要……” “李舒雪,你到底爱不爱我。”他垂着眼睫,浓密的睫毛半遮住瞳仁,眼球慵懒地微转,视线在她紧张的颈间流连。他貌似只是随口一问,李舒雪却觉得饱含了威胁的意味,又怕又恼,修剪圆润的指甲把他的脖子抓红了,还是无计可施,进退为难,不知如何作答。 他等了又等,意料之中等不来什么像样的答案,要李舒雪说爱需要多少繁琐的欺骗和费心他没有忘记。 他俯身吻住她的胸口,吮吸她的软肉,絮语:“我记得…今天是你的安全期……你以前相信的事情……为什么现在不信了……” 69突然更新 他话里有话,李舒雪无法应答,抱紧他的脖子,感受他在她腿间摩擦,湿淋淋的肉被擦出了火,她闷声吟,陆正衍忽然安静如山,脸埋入她的胸脯,缓缓挺腰流沙一样释放翻腾的兴奋。 他没有进去的理由,上回他可以拿嫉妒当借口,再以前他可以拿李舒雪的邀请做借口,这一次他什么也没有,也就不能埋入她的身体,享受她原始的湿润的吮吸。 冰箱稳稳立着,嵌进墙里,丝毫不受影响。 短暂又漫长的暧昧,在别别扭扭和不畅快中结束,他把她的裙子射脏了,抚摸她的脸,低语:“等有空了,我教你跳舞。” 李舒雪看怪物一样飞快扫视他的脸,捏住皱巴巴的裙子穿过客厅,片刻不停上了楼,啪得关上门,关灯一样关掉男女之间不合时宜的暧昧。 陆正衍的诺言总算有一回没有变成空头支票,李文高在早上到达澜院,在客厅和她相拥,母子想念地贴紧对方,诉说离别的苦,相互擦去对方面颊晶莹的眼泪。她不许他太激动,担忧地捂住他的心口,李文高隐瞒这十几天真实的住处,弯着眼睛摆头:“妈妈,我没事……” “好,好,没事就好……” 陆正衍站在远处,手机响了第叁遍,他无暇多看他们团圆的景象,转身投入工作,以及错综复杂的联络中。 有了李文高,这座澜院变成了被春天救活的废弃城堡,李舒雪抓住生机盎然的藤蔓,终于可以偶尔舒展笑颜,但也仅限陆正衍不存在这座城堡的时候,他在的话,这里又变成的囚笼,她小心翼翼在儿子面前和他保持距离,他明知故犯,当着李文高的面亲吻她,她几乎吓得尖叫,担惊受怕地在屋子里踱步,不知道该如何跟李文高解释。 李文高看母亲的眼神从来没有变过,一如既往澄澈敬仰,李舒雪不安的心每日都在打鼓,好在陆正衍最近很忙,回来都是天黑以后,没有再在厨房里,冰箱上强迫和她做亲密的荒唐事。 李文高在这座城堡住了整整十天,李舒雪脸颊的肉又长回来了,中午,陆正衍风尘仆仆赶回来,残忍地拉着李文高往外走,她拽住陆正衍的胳膊,低声下气求他,他扭过头:“我带他去做检查,有个配型,需要和他一起再做一次检查。” “我和你们一起去!” 李舒雪不愿再过没有儿子的日子,如惊弓之鸟,哀求:“我和你们一起去,陆先生,求求你……” 陆正衍没有拒接那双哀伤忧虑的眼睛,她不确定地搂着李文高的肩膀往前走,他跟在她身后,想的是,他的情人最近比罗晚玉养的鸟雀还容易受惊。 李舒雪迈出城堡的边界,额头下巴,肩膀脖颈,小腿脚踝,全身泛起奇怪的痒意,被关久了,外面的空气好像比里面灼热,来自陌生司机的眼神从后视镜传过来,令她在后座蜷着身子,紧紧搂着李文高。 “妈妈……” 李文高拍拍自己的肩膀,母亲温柔的手第一次捏疼他了。 她慌乱地松开手臂,将下巴转向肩膀,恰好对上陆正衍的眼睛,她像被那视线拽住了头,挣扎不得,她微微张嘴:“怎么了?” 陆正衍轻盈地摆头,似乎看不出她的紧张和焦虑。 李舒雪的症状在进入医院接触更多的人以后迅速加重,她抬不起头,抬不起手臂,连脚后跟也没有力气。陆正衍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楼梯间盘问,她扯着身上昂贵的裙子,跺着昂贵的鞋子,仿佛这些东西长满了虱虫,她说:“我好想报警。” “抓我吗。” 她点头,生活在情人的身份中,她时时刻刻心焦害怕,在儿子和外人面前这种感觉愈演愈烈,她是凸透镜下面的枯枝野草,被自由的太阳光一照,就要灰飞烟灭。 “陆正衍,我不该穿这些东西出来见人……都不是我应得的,我挣不来这么多钱……我只是保姆、清洁工,我不干违法的事,我不想当情人……” “冷静一点。” 他摁住她发抖的肩,试图安抚,却从她的眼神中捕捉到难以诉说的痛苦。痛苦像恶性传染病,他的心骤缩,“就这么顾及身份。” “你又不会疼,陆正衍,你又不知道疼的……” 她捂住胸口,捶打几下,犯心脏病的人是李文高,心病难医的人也有她。以前她也难过,有保姆这一层身份挡着,有自己的衣服维持着尊严,有陆正衍的温柔欺骗麻痹着,现在她什么也没有了,赤身裸体走出丛林,路上的人都能看破她的心脏。 陆正衍给不出解决办法,或者他知道,却始终不肯给她,靠在墙上慢慢等她稍微冷静,扶着她的肩把她带回众人的视线之下,他暗暗握住她的手,对李舒雪缓解羞耻感效用一丝也无。这个给她支持的人,才是最瞧不起她的人,他比任何人都要恶劣,给她的羞辱,比所有压迫的窥视的总和还要多。 他们坐在贵宾病房里等待配型的检查结果,李舒雪昂着头闭着眼,膝盖发抖,不停地祈祷。李文高的平安符落在了七怜村,她多希望现在能捧着平安符诚心祈求,她已经没任何东西可依赖…… 可悲的是,上天没有眷顾她和李文高,医生宣布配型失败,等了将近一年的机会如泡影破灭。李舒雪和陆正衍站在走廊上听完这个消息,身后是李文高和一扇隔音的门,医生纯白的大褂渐渐远去,李舒雪颤颤巍巍抬起手想捂住嘴,他握住她的手臂,“还会有机会的。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希望你来。” “我想知道,我有权利知道。”李舒雪胸口起伏,尽力想保持镇静,不能进去让李文高担心,她还要负责给李文高希望。 陆正衍扶住她:“我送你回去。” “我在这儿陪他,陆正衍,别让我回去了好不好……” “你在这儿除了添乱什么也做不了,你只会给李文高压力。” “他生病这么久,都是我陪着他的,我是他的妈妈,我不陪着谁陪着,你吗?钟敛吗……?” 陆正衍拉不住她,她进了病房,没有掉一滴泪,静静地把事实陈述给李文高,不停地摸他的脸,“我们还会有机会,下一次一定可以……” 李文高歪过脑袋,把脸贴住她的掌心,咬着唇点点头。 “妈妈,我们一起等吧,没关系的。” “嗯……”她红着双眼牵强地笑,“没关系,妈妈陪你一起等……” 陆正衍知道李舒雪不是一个真的脆弱的人,尤其在李文高面前,她坚韧得像颗松树,为了他,死都不怕。她越是这样,他越细思极恐,李舒雪太深陷亲情,最后完全有可能被悲伤击垮毁灭。 这次和李文高做配型检测的正是他费时多日去接触的少年,去年初步测试比对他和李文高配型有很大概率吻合,过了半年,详细测试,希望变成绝望。 他安慰李舒雪的话仅仅只是安慰,找配型合适的心脏,如同大海捞针。他当初给她这样的承诺,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无异于开了一张空头支票给她,李舒雪却指望着这张支票百分百可以兑现。 权力再大,总胜不过概率。 - 后面陆正衍有令人窒息的操作,我只能预警到这儿了…… 70念想 李文高年纪太小,父母的心脏都不可能与之适配,唯一的办法只有等待陌生人的捐献,等待一个渺之又渺的希望。那天以后,李舒雪坚持要住在医院,陆正衍一个人守着澜院,常常夜不能寐。李文高的病情在一个月之内迅速恶化,心脏脆弱得离不开二十四小时医护监督,隔叁差五就需要急救,那怎么找都找不着的心源把母子俩的身体越盼越坏。 李舒雪叁天在医院晕倒过两次,长期劳动的身体逐渐被拖垮。 他隔两天就会往医院跑一趟,李舒雪果然和他早早预期的一样,殚精竭虑,面颊再次凹陷,她漂亮的眼窝都加深了,旁边那颗小痣往里面挪了多少距离,他一清二楚。 又一次从医院赶回来,陆正衍坐在书房坐着思绪翻飞,,桌子上摆着赵小姐生日会的请帖。过去一年了,李舒雪穿着绿裙子的身影还历历在目…… 忍过叁天,他确定了自己不是冲动行事,回到医院对李舒雪说:“你跟我回去。” “陆正衍,你要是还有哪怕一点点善心,就别让我走。” “要是我没有呢?” 她哀戚地掀起眼皮:“我知道你不算好人,但是求求你,能不能别在这件事上使坏……你觉得我做错过什么我都认,你想要什么?你想要我的爱吗?我给你,我给你,求求你别让我走……别把我关起来,别让小高一个人孤零零躺地医院……” 陆正衍觉得可笑,李舒雪这个人,离开了李文高她就会死,仿佛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别的什么能让她眷恋,让她不舍。他捏住她瘦弱的肩,质问:“你每天吃饭了吗李舒雪,你对自己都干了什么?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有什么资格当我的情人,还有什么资本接受我代为支付的高昂的住院费?” 李舒雪灰败着面容,从包包里掏出一本存折,“这里是我存的十万块钱,补给你吧。” “你什么意思?想跟我划清界限?” 她摇摇头:“当然不是,我没有资格和你划清界限。但是陆先生,这是我所有的钱了,能不能求你同意,我想买我自己的身。”她搓搓脸,也搓不干净这荒唐。 “我想待在医院,我不能当你的情人,起码这段时间,我不能当你的情人……如果花钱可以让我留在他身边,我愿意……至于你帮忙给的住院费,我当情人是不是该拿你的钱,这些事情我们以后再讨论好不好……我真的累了,拿去吧,这些钱都是你的了……我就在这里,我哪也不去,这里是你的私人医院,我也跑不了……” “陆先生,我请求你。” 她后退两步,躬下瘦弱的身体,向他鞠躬,双手捧着存折,颤颤巍巍举着,递到他腰前。 陆正衍在这一刻变成了平静的大海,静默着,缄默着,沉默着,他拿过那本边缘一圈毛刺的存折,翻开数张浅黄的纸,翻到最后一页,盯着最后一项余额,凝视许久许久。他的心灼烫,暗暗地想,李舒雪需要一个新的念想,已经刻不容缓。 李舒雪缓慢地撑起腰,叹息:“陆先生,暂且放过我……” 他合上存折,以绅士的方式妥善捏着这个小纸本,转身走向垃圾桶,把它轻轻丢了进去,再转身看着她,轻描淡写:“我不缺钱,抱歉了。” 李舒雪咬住下嘴唇,安静地落泪。 男人又长又有力的胳膊揽住她的腰身,他抱着她从走廊的这头走到那头,再坐专属电梯下去,住院部外面的院子郁郁葱葱,春意盎然,许许多多病人在其中站着坐着走着,只有他们是异类,健全而病态,李舒雪想大声呼救,可是放眼望去,好像没有一个人能牵绊住陆正衍,没有一个人愿意惹上他这么麻烦的人。 她最终没有叫喊,上车以后,她被塞进后座的角落,陆正衍紧接着上去,挤着她的腿,仿佛要跟她融为一体。 李舒雪想起一件旧事来,她从某个护士不严的嘴中得知李文高先前因为心脏骤停住了十几天的院。她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小高回来以后就住院了,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件事有多大?” “事实证明,当时不告诉你是对的。不然,你一个月之前就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李舒雪好无力,好累,艰难地呼吸着:“只是为了要一个好看的情人,你都不允许我为自己的孩子担忧……” 陆正衍连关乎李文高性命的事都讳莫如深,除了冷漠和自私,她想不出别的理由。那些祈求,她大概知道,大可不必了,陆正衍高高在上,怎么可能设身处地地为她考虑,她再怎么求都不会得到怜悯…… 陆正衍对她的说法不予回应。 这段路,注定走得漫长。 澜院和一个月之前好似不同了,李舒雪没有心思观察,一路被拽到卧室。她心寒地望向床头。 原来都给她准备好了。床头左边装了一条铁索,铁索的尽头是一只冰凉牢固的手铐。 他压着她,她的一只手套进镣铐当中。李舒雪拽拽铁链子,叮铃作响。 “李舒雪,我们培养一点感情,你觉得好不好?”他爱惜地捧着她的脸,“李文高的事我全权负责,你不要费太多神,再这样下去,你只会把自己耗死,我这是在救你……” 李舒雪抓掉了他的高级袖扣,红着眼睛:“救我……你在救我……”她讽刺地苦笑。 “不告诉我小高有危险是在救我,把我锁起来也是在救我,陆正衍,我做错了什么,我造了什么孽要你这么救我……” 陆正衍不悦地爬起身,生硬道:“你先休息,我去做饭,饭菜你必须全部吃掉。之后我会教你跳舞,等你学会了,我会给你一个其他的身份,让你能光彩地面对所有人。” 李舒雪缩在床头,摩挲手腕上冷冰冰的铁圈,充耳不闻。 晚上他做了叁个菜,一道汤,李舒雪被强迫吃下一半的量,肚皮撑得鼓起来,她麻木地进食完毕,他拉着她的手,在床边教她最基础的舞步。 李舒雪学得并不认真,甚至是个坏学生,油盐不进,没有任何跟随的欲望,行尸走肉一样被他牵引着做着动作,被逼到不得不挪动脚步才慌乱地往前走或者往后退,她没有章法,也不渴望学会这套动作的规律。 陆正衍固执地握着她的手,耐心地教着,她拴着铁链的那只手格外的沉,他帮她托起,为她分担沉重的分量。 “好好学,配合我。” 李舒雪踩到他的脚,陆正衍演独角戏一样轻笑,“你多进了一步。” 一直跳到深夜,两个人都累了,躺在床上,他抱着她,李舒雪问他:“这样就能培养感情吗……” 陆正衍斩钉截铁:“当然。我对你好,你能感觉到,等你感觉到了,就会再次喜欢我,像以前一样。” 李舒雪在夜色中颤抖的睫毛是她最喜欢的,脆弱而可怜,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观看这一美景,陆正衍靠着微薄的光线一直欣赏着,直到怀里的人累到睡去,她的眼球终于安分,停止了不安的转动,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他突然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李舒雪身上淡淡的安宁感,才是他最喜欢的关于她的事情。 71情种疯狗 陆正衍现在每天必做的两件事:跟李舒雪描述李文高的身体情况,以及教她跳舞。 就算是她极其不配合,被他带着,也逐渐形成了肌肉反射,他的步子往前进的时候,她会按照舞步无意识往后退。他忽然停下来,勾住她的下巴,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 “不管你想不想学,都学会了。” 李舒雪没什么表情,手腕被手铐磨出一个红圈。他对和她跳舞这件事兴致很高,又带着她跳了几步,高高拉起她的手,让她在自己怀里转了个圈,铁索绕住她的肩和背,将她勒住捆住,他的手掌轻扣在她的小腹。 “小舒表现得很好。” 李舒雪紧紧闭着嘴巴,等他放开自己,没想到他就这么抱着,铁链子缠在身上滋味并不好受,可身上紧紧碾着的男人才是最大的麻烦。她怎么挣扎他都不松手,仗着他高一些,强迫性和她连贴着脸,长久地拥抱。 “我教了你这么久,你一句谢谢也没有。” “我不想学跳舞。” “在我身边不会跳舞会让人笑话,他们不会笑话我,只会偷偷议论你。” “做陆先生的情人,当保姆都可以,为什么非要会跳舞。”李舒雪转过身,将自己从捆扎中解放。 “为什么一遍一遍提醒我你自己的身份,你想要什么?想改变什么,你说出来。” 李舒雪揉揉酸疼的手腕,“我哪里也去不了,能改变什么……陆先生,既然我学会了,那能放我走了吗?” “走?走去哪。医院有人二十四小时守着他,我每天都去看他,你什么也不需要担心。” 她苦涩地叹息,自言自语:“可能等你结婚有孩子了,你才能明白一些吧……” 他也许听见了,也许没听见,脱掉外套,趁着跳舞过后李舒雪的身体还微微热,把她压到,他特别喜欢在这个时候肏她,戴上套子肏得很深,趴在她身上观察她额角细密的汗。 李舒雪最近被他强迫吃下去好些营养好的东西,一面是精致的养,一面是她忧心精神不振,最终还是他赢了,她的面颊恢复了好些气色,连小痣也挪回了原来的位置。他往那个地方亲,把她的眼尾窝都吮得发红,李舒雪双手搭在他的胸口,湿软的穴里插着一根狰狞的阴茎,她随着他的肏弄前后律动。 这半个月,他们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这样的性爱,陆正衍从来都不腻的,每一回都很亢奋,一直肏到过瘾为止。 今天似乎有所不同,她高潮以后气喘吁吁,他却离开了她的身体,她迷茫地盯着他,他喘着气褪下避孕套,李舒雪骤然撑起身体。 “陆正衍……” 他揉搓她的小乳,扛起她的双腿,压下腰,沉沉说:“我不想用避孕套了,可以吗?” “不行……你做什么,不可以!”李熟雪湿哒哒的小逼口紧张害怕地缩起来,不想和阴茎亲密接触。 陆正衍皱眉:“为什么,不想怀孕?” 他明知故问,眉眼松懈,“放心,没有这么容易怀上。” 对话间,鲁莽的性器已经挤开小逼,往里钻,性器盘踞的青筋搔刮着高热的甬道,带来阵阵爽利,李舒雪绷直脚背,腿肚用力靠着他的肩膀,赤裸裸的性器在她身体里插动,她仰头呻吟。 “啊……陆……嗯嗯……” 陆正衍显得尤为高兴,不停地吻她的身体,连她红透的耳廓也没有放过。李舒雪努力回忆着上回她把避孕药放在了哪里,半忐忑半舒爽地接受了这样的性爱,男人的精液射在逼穴里,等一会儿才能流出来,他温柔地解开她的手铐,带她去浴室洗澡,为她的手腕擦药。 “后天晚上有个晚宴,我们一起去,要跳舞的,你不用紧张。” 李舒雪坐在洗手台上,他拉着她的手,小心往那圈红上涂抹药膏,棉签像软乎乎的气流,一下一下刮在皮肤上,有点痒。 “我不想去……”她试图抽了抽手,没能得逞。 他想了想,不情不愿:“黎玖也去。” “你这么久没出门,该出去和别的人说说话。” “陆先生,我不想去……” “明天有惊喜给你。” 她深深无奈:“我必须去,是吧……” “你必须跟着我,我没有其他女伴。” “连小姐已经回来了,你们……” 他蓦然停住手,抬起头,李舒雪假装看不懂他不悦的表情,继续说:“你们不是要结婚的吗,你为什么不去追她,要来祸害我,是因为我好欺负么……还是说你就这么恨我讨厌我‘背叛’你,非要看我痛苦才高兴……” 他不知道在生气什么,再次低下头去,手上忽然没了轻重,戳痛了她。 “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你讨厌我,我能看出来的,你把我当奴隶,我每天都被你折磨,每天都因为你流泪,你高兴了是不是……这还不够,你还要到其他人,到那么多人面前羞辱我,让我明白自己只是个卑微的情妇,没权没势,我的小高都要靠你,所以我以后只能安安分分待在你身边,讨好你,用身体让你高兴,用我的脸…我的脸……让你高兴……” 她仰起头,恨不得让眼泪都流回去,她不想再为他流泪了,可是不行,仰着脸也抵抗不住汹涌的泪意,很快整个眼眶都湿润了,她喉咙哽塞,咳嗽两声,垂下头继续说:“你知不知道,你跟我说你是因为宋悦闻长得像我,你才对她好……那时候我觉得你多幼稚多荒唐吗,但是我信了,我真的信了。” 她悲伤地勾勾唇角,“其实我才是替身,我是连殊的替身,我才是真的笑话……陆正衍,世界上还有比我更笨的人吗,还有比你更坏的人吗……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温良的性子注定了她说不出狠话,她憋屈着,难受着,捶打沉闷的胸口,愤怒地喊:“你这个混蛋……你还要羞辱我到什么时候,你要把我带到大家面前怎么羞辱才够……” “说够了吗。” 陆正衍沉着脸冷声打断她,用狼一样的眼神盯着她,“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说,我罪不可赦,是不是?” 她脆弱地抱住自己,红肿着眼睛,点头。 “是。我不可能喜欢你了,我不会喜欢你的,你继续羞辱我,我只会讨厌你,我再也不会把喜欢捧到你面前,好让你一脚踩碎……现在你又想故技重施,还想羞辱我,我不会再上当了……” 陆正衍两手撑在洗手台边,白净的脖子鼓起几条红筋,他狠狠磨着牙,“不可能了,是吧?” “不可能了……” 他红着眼发了疯,一把扯掉她的浴巾,厉声:“不可能我就肏到你觉得可能,你被我肏得高潮的时候怎么不说这种话?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嘴硬的女人……” 陆正衍揽臂将她勾下,翻转过她的身体,死死摁住她的后颈,迫使她匍匐趴在冰凉的洗手台上。 “陆正衍……!” 他用脚分开她的腿,她的脊背紧张地收缩,对着这样的身体,他随意抚弄两下阴茎就硬得受不了,他掰开她的臀肉,毫无前戏直直插入,蜜穴被粗暴顶开,猛地一顿猛肏,臀肉啪啪狂响,李舒雪用破碎的哭音不停地叫他停下来,胸口那颗心裂痛着,几欲晕厥。 72婚纱礼服 他需要一个理由抛弃避孕套,理由主动找上了他。 他俯身低语,李舒雪反手推他的胯,撞击的力量让人难以承受,这台子又硬又冰,皮肤贴着,从寒冷到灼热,不过几分钟,她用手肘撑起身体,轻巧的背向上抬起,陆正衍控制的手摁住她的肩骨,怜惜地抚摸那块骨头。 “李舒雪……好好养身体……” “放开我……” 李舒雪半湿的发掩住她半张脸,紧贴她的下巴,她的嘴唇,她的睫毛,镜子里的她狼狈而美丽,她虚晃的视线不停地注意到陆正衍最喜欢的小痣,长在她的眼尾窝里,这颗痣真丑,她悲哀地闭上眼睛……身后那只爱抚的手变成了制裁的手,死死摁住她,她再次贴住台面,这回她不挣扎了,耸动臀部,任凭他怎么肏弄,总会结束的吧,总会结束的…… 她以为陆正衍仅仅是心血来潮,可是当一次结束她可以忍受他还想要下一次,可是第二次,第叁次,第四次都结束了……他还抱着她在床边做,这回他笑着把镣铐套在她的脚踝上,亲吻她的小腿,李舒雪的腿心红艳艳一片,缓缓吐出精液,他用龟头堵住穴口,将那些脏污浓稠的白浊再次压入穴中。 “不要了……”李舒雪抓住枕头,企图忍耐他再次插入带来的发麻的快感,“……陆正衍……放过我,不要,不要了……” 他低身给她一个吻,舌尖不忘去舔那颗痣,“现在为什么不说不喜欢我了,说得出口吗,嗯?李、舒、雪……” 李舒雪下身又疼又肿,她连指尖都不听使唤了,还能怎么和他争,她失去了和他强硬到底的勇气。 “现在说不出口就永远不要再说。” 他宣告着不可违抗的命令,汗湿额发一缕一缕散开,随着他的肏弄疯狂晃动。李舒雪挤出今晚最后一滴眼泪,眼球干涩肿痛,她合上眼,保留一丝丝体面,陆正衍继续刺激她疲累的性器官,除了那个器官还在流水,为他兴奋,其他的器官一片死气沉沉,李舒雪听不见自己的心跳,隔着极近的距离,她却好像听得见陆正衍的,又响又快。 她侧过脸,知道肯定是自己魔怔了,明明是自己的耳蜗里鼓膜在异响,嗡嗡,砰砰,相似的。 在天大亮之前,她终于解脱一样晕厥,逼口含着阴茎,还在疯狂绞缩着,吞下最后一股精。陆正衍叹谓一声,倒在她身旁,珍爱地亲吻她的额头,搂着她入睡,一条温凉的铁链缠住她的脚,也栓住他的小腿…… 李舒雪醒来第一件事,是接受陆正衍的吻。他先吻她的脸,再吻她的唇,说话语气和缓许多。 “去洗洗脸,吃饭吧。” 他解开她的镣铐,李舒雪摇摇晃晃走去卫生间洗漱,穴里含的精液流了她一腿,她慌慌忙忙跑出去,跪在地上拉开床头柜,不停地翻找。 “找什么?” “避孕药…避孕药……” “药在这里。”他低身拿出药盒子,“急什么。” 她跑过去,一把抢过来,药片的颜色她记不清了,急匆匆摁出两颗干吞入喉咙,他递上水,李舒雪高悬的担忧总算消散,她筋疲力尽坐在床边,望望他给自己准备的饭菜。 “吃点东西。”他先递上一碗清淡的银耳粥,李舒雪默默喝了几口,察觉男人一直在盯着她看,她抬起头,他深邃的目光忽然躲开。 “我让人送了裙子来,你没醒,我替你选了,就穿这条。”他去衣橱将裙子取来,平摊在床上。 米白色的抹胸长裙,裙身线条流畅简洁,缎面的料子折射着华美却不过分夺目的莹润光泽。这样的裙子令她恍惚,再仔细看看,浑身一震,这么洁白美好的东西,她却要穿着它出去受人白眼。 “我选了几件珠宝搭配,你自己选一条项链戴,耳坠我选了最适合你的一副留下了,想看看吗?” 李舒雪捏着调羹,喝一口粥,摇头,“我不想看。” 陆正衍没生气,换了个她感兴趣的话题:“我刚从医院回来。” “小高怎么样?”她激动地仰起脖子,“他怎么样……?” “他没事,没有发病。” 被锁住这么久,她好像病了,每天睁眼起等的就是这一句报平安的话,每天都等,每天都听,和空气一样重要。她知道陆正衍不可信,但是到了这种时候,她知道自己也不得不信。 她呆呆垂下眼帘,喃喃:“那就好……那就好……” 李舒雪吃过饭,去洗了个澡,像废人一样早早躺上床,她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栓在手腕的链条已经变成了她的一部分,她可以坦然地接受温暖的被窝里始终有根捂不热的铁链,以及就在不远处,陆正衍阴魂不散的办公身影。 他最近都在这里陪着她,看文件,打电话,下班以后就去为她做晚饭,端上来,一起吃掉。明晚就是展示他成果的时候,他解开她的镣铐,把她拉到卧室更空旷的地方,进行最后的练习。 李舒雪问他为什么之前不放开她来这里练,他说:“你自己没发现吗,铁链栓着你的时候,你更听话,效率稍微好些。” 李舒雪在他高举的手下流畅地转了个圈,手轻轻落在他的肩头,舞步忽然消极起来,踩错了步子,两个人停下来,她极为牵强地勾了勾唇角。 “那还是栓着吧,我已经不想跳了,想看看陆先生的铁链有什么魔力,可以让我可以自己动起来。” “你倔什么?” “我累了。”她主动往回走,牵起铁链递到他手边,把这伤痕永不褪去的手腕举到他胸前,“栓上吧,我要睡觉了。” 陆正衍果然没有那么多耐心,果然还是怒了,那表情和昨夜如出一辙,他黑沉沉的眼珠子像盯反叛的囚徒一样轻蔑地扫过她的脸和身体,他甩开铁链,将她压在地板上,李舒雪头脑磕痛了,他用手帮她揉一揉,眼里的怒气消融一半,可还是疯狂,勾着她的后脑埋头咬住她的锁骨,齿痕印在皮肉上,越陷越深,几乎要咬出血了,李舒雪痛叫着打他,光脚不停地灯着地毯。 他这次固执得很,真弄出血才停下,非要弄到这么显眼的地方,等明天伤口结痂了,这就是他送给她最好的项链,既属于她,也属于他。 “其实用不着一条链子拴住你,李舒雪,能拴住你的东西太多了……” “那什么能拴住你?”李舒雪抚触着伤口,淡淡问,“是连小姐吗?” 他的表情忽冷了几分,“不要提连殊。” 她捂着胸口,“我还没离婚啊陆正衍,你为什么给我准备婚纱……你肯定是想给连小姐准备的吧,让我穿着,就像她穿着……你说要给我一个惊喜,你会不会,还把我当成连殊,跟我求婚?毕竟你都可以对着我一个保姆表白,陆正衍,你什么做不出来……” 陆正衍眯起眼睛,“什么婚纱。” “有一天,是在你的平板上看到过你给我准备的裙子,那是一件婚纱,我以为你终于要结婚了……” 陆正衍胸口起伏,手掌暗暗攥成拳头,冷冷道:“女人的婚纱也可以当礼服穿,看来没有人教过你。不要以为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我还从来没有考虑要跟你求婚。还有,以后不准提连殊。” “哦,是我误会了……” 李舒雪把手搭在脸上,掩盖住种种情绪,“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发疯了,会娶我这样的人……我只是替身,你的情妇,我都记得,你记性比我还好……别再做荒唐事了,我不会当真的……” “我想做什么,与你无关。但是我很好奇,我说不娶你……李舒雪,你是高兴,还是失落?” 他挪开她的手,却看不懂李舒雪的表情,她双眼湿润,嘴唇抿紧,他完全看不懂。以前他一眼就能把李舒雪看透了,失控的感觉令他不悦。 李舒雪侧过脸,“我高兴。” “高兴?” 他冷笑。 “高兴了,下面会更湿吧……” “你……” 他再次从她眼里看见了胆怯,他又懂她了,兴奋地压开她的腿,发情的野兽一样把她也拉入情欲的网,就在这地板上摆弄她的身体,强迫她坐在自己身上吃精液。 李舒雪双手撑在他的腰腹之上,他的手勾着她的臀迫使她前后晃动,她的下身始终被阴茎塞得很满,她急促地呼气、吸气,陆正衍坐起来,在她的肩头种下一颗颗吻痕,故意要让她出丑,故意要把他的印记大张旗鼓地印便她的身子。 李舒雪的皮肉疼痛着,她有种要死去的错觉- 第二天她穿上他挑的裙子,随便指了一条项链,陆正衍对着镜子亲自为她戴上,抚摸她颈上昨夜的疯狂留下的痕迹,蓝色的宝石比不上这些痕迹显眼,李舒雪望着镜子,双肩发抖,哭出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完全麻木,可还是忍不住心痛。 陆正衍要拿走她全部的自尊,把她毁成灰烬才肯善罢甘休。 “把妆哭花了。”他低身用帕子轻柔擦掉她的泪水。 “我不想去……陆正衍,我不想见人,我就在家里好不好?” 果然,李舒雪这些日子的倔强不过是棉花一样的拳头,她这个人就是硬不起来,这辈子她都只能拜服在他脚下。陆正衍依然在为昨夜的谈话生气,但还是得意地勾唇,“这里是你的家?” 她立刻改掉自己的口误:“……不是,这里不是我的家。” “我怎么觉得你已经习惯这座院子了,也习惯了院子里的人。” “我没有……陆正衍,你要羞辱我,在这里羞辱好了,非要让那么多人看着吗……” “我从来没有在外面训狗的习惯。” 李舒雪的眼神在一瞬间灰暗,她怎么又忘了,她在陆正衍眼里连人都不算。 她忽然的安静并没有让陆正衍高兴,他把她拉起来,看着她挣开自己的手,机械地走到衣橱里,穿上他准备的矮高跟鞋,把手背到背后去,紧紧攥住手腕的红痕,低着头,等他发落。 他达到了目的,依旧不高兴,“我可以帮你一把,不让大家看到那些痕迹,但是等下跳舞你要配合。” 李舒雪全然失望了,只是冷冷地望着地板。 陆正衍去衣橱里找出一条白色薄羊绒披肩,这是早上齐盛才送来的。他展开披肩走近,李舒雪下意识想躲开,他眼疾手快,将披肩绕到她身后,裹住她的肩膀,围住她的身体,不许她乱动半步。 “这是交易,你拿了这个,等下跳舞要配合,知不知道?” 李舒雪呆愣地捂住胸口,呆愣地点头,她还有什么选择可言。 73舞池,骗局 到达酒店门口,陆正衍搀扶住胆怯的人,一齐往里走,红地毯一直铺陈几十米远,这段路长得让李舒雪眩晕。 不停地有人跟陆正衍打招呼,她像个畏畏缩缩的新娘,并非处于害羞,而是单纯的恐惧,恐惧面对这么多双锐利的眼睛。 陆正衍将手指挤进她的指间,握住她的手掌,跟众人介绍她的名字:“李舒雪,跟着我的。” 他暧昧的说辞谁也没有深究,说说笑笑打量着她,跟着他们往里走,李舒雪迈着揪心的步子,一脚步入光芒四射的宴会厅。 和去年生日宴相比,现在的要夸张很多,几十盏错落有致的水晶吊灯高悬于顶,十几米的长桌上盖着丝白的缎布,桌上摆着盘美酒美食,雅致的餐具杯盏,柔美的装饰花朵,古典乐队身穿燕尾服坐在侧面,中间空出一大块地,明显是为群舞留的空间。这里布置得不像生日宴,更像一场婚宴。 李舒雪紧紧揪着披肩,拢着胸口,遮掩自己身上的痕迹。不管这里多么华丽绚烂,都与她无关,她连客人都算不上,木讷地被陆正衍拖上了二楼,又见了许多人,她从进来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全都是陆正衍在周旋。 陆正衍注意着她的情绪,晃一晃他们紧握的手,提醒道:“这是赵宴合,赵小姐,今天是她的生日。” 李舒雪抬起睫毛,慌乱地看了赵小姐一眼,轻轻说了句生日快乐。 “谢谢……”赵宴合想跟她聊聊,可李舒雪已经不安到半个身子都躲在陆正衍身后了,她打消了注意,和他们告了别,意味深长地朝陆正衍挤眼睛。陆正衍当没看见。 以为李舒雪和黎玖在一起会自在一些,把人送到她跟前,李舒雪呆滞的眼神忽然变得很着急,数次躲闪黎玖的视线。原来她见了熟人,更害怕。 陆正衍快速皱皱眉,继续牵着她走了,李舒雪仓皇回头看黎玖,她并非害怕,她只是恨不得当众求她报警,却又不确定能不能有一点点胜算,为此痛苦难安。 “饿了?”他把她带到人少的角落,让她坐好,低身摆弄妥当她的裙摆,她摇摇头,“我们要待多久……?” 陆正衍摁住她的肩,“还要一会儿。” 李舒雪蜷缩住手掌,黎玖快步走进她低落的视线,越来越近,她听见她的声音:“打声招呼就走,可不行。” 黎玖拽着一脸不情愿的连屿坐在她身边,斜视几眼陆正衍,“我们坐着说说话,你忙吧,我看以后就算是婚礼,你都停不下来交际。” 陆正衍和连屿交换一个眼神,反身注意到李舒雪拼命拢住披肩的手,他拍拍她的手,低声:“在这儿坐着,别乱跑。” 李舒雪无措的眼睛望着他,他好像气消了点,淡淡笑了笑才走的。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黎玖的善意成了诱惑,她渴望求助,却害怕到头来和祈求保安一样也是一场空。 “陆正衍强迫你的吧?” 李舒雪惊讶地眨眼睛。 “姐姐。”连屿试图制止她,她摁住他的手,继续说:“这里大部分人都知道你是被强迫的,这里没有秘密,你的一切都在我们这群人里传开了……所以你不用感觉羞耻,我明白你。” “你争不过他,先别让自己受伤,你还有个孩子……” “小高……黎小姐,小高的消息,你也知道吗?”她渴望地凝望她美丽的脸,希望得到一个好消息。 “知道一些。连屿前两天跟陆正衍去了躺医院……他没事,不停地问起你,他希望你别担心。” 她几乎扑到她身边,大胆地握住她的手,“他没事……谢谢你,谢谢你……” 黎玖拍拍她的手背,感性地摇摇头,“我也是单亲妈妈养大的,明白你们的难处。” “谢谢……” 李舒雪激动发抖,披肩滑下,肩头触目惊心的淤红痕迹暴露无疑,对面两个人同时蹙起眉头。连屿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完全了解陆正衍,他从来没有如此任性妄为过,连殊的精神状态就在崩溃的边缘,反反复复留他,反反复复推开他,最终出国没有期限地远离他,他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反常。 他捂着嘴咳嗽一声,回身望一望门口,小声说:“我姐今天也来了,黎玖,李舒雪,换个地方说话。” 他带着两个人从侧面进了一间钢琴房,关上门,外面的喧嚣仿佛与他们都无关了。李舒雪却愈发难安,有种当躲着的小叁的感觉,她揉皱了裙子的一小块,黎玖淡淡说:“今天这办的不是生日会,你应该不知道吧。” “什么……” “我一开始还奇怪为什么赵宴合会请到这么多人,办这么隆重,直到我刚刚跟她聊了聊,原来有人接手了她的宴会,这宴会早变质了,赵宴合就是来参加一下,认识认识人。” 连屿越听越替陆正衍感觉丢脸,坐立难安,仰头叹气。 “陆正衍他打算——” 话正要说出口,忽然门开了,进来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正是宋悦闻,她穿着金色的短裙,有些不好意思,靠近了,和每个人都打了声招呼,对李舒雪忽然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双手合十俯身,轻道:“对不起对不起,李姐姐,上回的事情对不起,我不知道陆哥哥他……对不起。” 李舒雪掐了掐手心,鼓起勇气抬起头,还好,还好宋悦闻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真诚,没像上回一样投来厌恶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剜她的自尊心。 “哥,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真的不知道……你跟李姐姐说说,我真的不知道……” 连屿疑惑地摆摆手:“你个小孩你知道什么,突然不去留学把你爸气个半死,还有功夫出来玩儿,净惹事儿,回头他断你零花钱,别来找我哭……” “对,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表哥给我作证,姐姐,对不起……”宋悦闻急得跺跺脚,一屁股坐到李舒雪身边,咬咬嘴唇,“我跟姐姐赔罪,我爸公司现在在找一个气质忧伤疏远的女演员,要不姐姐去吧,能挣钱,给你儿子挣手术费保证不在话下。” 李舒雪发蒙,先安抚下她的焦急,摇头:“没关系的。” 宋悦闻不停地点头:“嗯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你太合适了……我昨天晚上左思右想,就觉得你好,我回头跟我爸说,不用找了,就你去。” “宋小姐……我……” “很简单的,不会演很难的,就是一个mv,连话都不用说。” 李舒雪捂住手腕的勒痕,黯然神伤:“不了……我做不来的,我不会演戏,我也……我也走不开的。” “哎呀……”宋悦闻望望黎玖,又望望连屿,深刻地感受着自己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人,想补偿却被拒绝的无力感。 “你至少试试看嘛……能挣钱的……” 李舒雪内心纷乱,还没理出一点头绪,这间屋子再次被推门声扰乱安宁。陆正衍站在门口,视线轻飘飘扫过众人,落在李舒雪露出的肩头,他走过去,提起披肩的替她盖住,旁若无人牵住她的手:“该跳舞了,走吧。” 李舒雪仓皇站起身,眼神又乱又无奈。 “紧张了?” 她推推他的手:“连小姐来了,你应该不需要我了,我就在这里,可不可以……” 陆正衍难以察觉地压低眉头:“她带了舞伴,你是我的舞伴。” “陆哥哥,你让姐姐休息休息嘛……” 宋悦闻硬着头皮说了句,连陆正衍一丝注意都没吸引到,他顾自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李舒雪理着裙摆,小步快步跟上,哒哒的鞋跟响又急又慌。 她以为是一群人跳舞,她只要混进去就好,没想到人群都围在四周,那片空地留着,陆正衍带她走入正中间,那种被针刺皮肤的羞耻感再次爬满全身,李舒雪抱着胳膊,他拉开她的手臂,在她还脑子一片混沌之时,将她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头,他揽住她的腰,牵住她另一只手缓缓举起,就像他们排练过的那样,彼此的呼吸凑得极近,他贴在她耳边轻轻喃喃:“李舒雪,还记得交易吧,你不能再反悔。” 她的脸颊逐渐红润,紧张,难堪,心跳加速。 悠扬的提琴声响起,李舒雪反射性地后撤步子,他跟上来,她往后侧方挪步,他还是跟上……他盯着她的眼睛,李舒雪却盯着这一周围着他们的人。 不是为了庆祝生日,那是为了庆祝什么,她和他隆重地在人群中央跳舞,还能是因为什么。她往前走,步子稳当熟练,和他的胸膛保持距离,她的眼神在人群当中搜索。 终于,她看见了连殊的脸。 她抱臂站立,冷冰冰地望着他们起舞。 这一定才是陆正衍的目的,请她来跳舞,是因为台下有连殊在看着。她在想什么呢,会不会和陆正衍期望的一样。至于一样是什么样子,她也不清楚,她的脑子闷闷地疼,舞步还在跟着曲子一同丝滑地移动着,李舒雪看向陆正衍,他说:“跳得不错,我原谅你之前的莽撞。” 李舒雪旋转半圈,轻靠了靠他的胸怀,“我最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李舒雪……” 她回正身体,远离了他,不说话。 “我应该给你一点权利。” 他的手掌微微用力,捏捏她的手,深呼吸,让这一刻的平静暂且带走他这些天的怒火,氛围开始平和,等李舒雪在他面前完成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身以后,他望着她眩晕迷茫的脸,轻轻道:“我给你权利,让你做我的女朋友,怎么样?” “什么。” 李舒雪浑身一个激灵,沸腾的血液骤然凝固,她踩错了步子,往后趔趄,他稳住她的腰,舞停了,李舒雪还在张望着他侧身后的连殊,像凝视一个永远无法摆脱的羞辱,她深深凝视着她的脸。 陆正衍扶着她的下巴,亲吻她的嘴角,她还睁着眼睛,固执地望着那个方向,可惜一转眼,连殊已经不在那里了。 周围的人拉上自己的舞伴涌入,顷刻间将他们围住,音乐没有暂停,男男女女开始舞蹈,李舒雪猛地推开他,在一对对舞者制造的迷宫里逃窜,她硬生生走出一条路,披肩不知道被谁的饰物勾落,李舒雪肩头发凉,跑出人群,她迷惘地左顾右盼,在她犹豫之间,陆正衍追了上来,他面带薄怒,捏住她的肩用力地吻住她,泄愤一样吻,站在这个安静的角落,她被他的手臂压进他怀里,被迫接受了这个有嫌疑的吻。 连殊去了哪里?李舒雪的肺部被他挤压得难受,呼吸艰难,她还在没有停止思考…… “唔唔……” 他松开唇,揉她的唇肉:“跑什么?我已经给了你光彩的身份,你还想要什么?李舒雪……你害怕当情人,我就让你当我的女朋友,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你疯了,陆正衍……你疯了……” 李舒雪抱住胸口,抓着自己的肩膀,身体摇摇晃晃。 “我没疯,反而是你,你没有我,你会死。”他拽拽自己的领结,冷声道:“如果让你做我的女朋友就是疯,那让你怀我的孩子呢,我无可救药了吗?” 李舒雪缓缓抬起身,身子骤冷,肩颈的爱欲痕迹却像火一样绯烫。 “你说什么……” “我说的够清楚了。李舒雪,我在救你,你待在我身边,会有新的希望,你离开了我,你和李文高,都是死路一条。”他站直身体,解开西服扣子呼吸,双手垂下,沉沉说:“李文高的病,治不好了。” 李舒雪的双手止不住颤抖,悲愤交加,“陆正衍,不准拿他开玩笑。” “不是玩笑,找到匹配他心脏的概率,就好比你现在立马冷静下来的概率。” 她僵硬地站着,无法消化噩耗,无法接受巨大的悲痛,更无法接受陆正衍要她怀孕的命令她想冲着他嘶叫,他早一步抱住她的头,半搂半拖将她弄出宴会厅,来不及做任何事,她恍惚望见走廊里跪着两个人。 陆正衍带着她走近,一个是多日未见难以辨认的钟敛,一个是一年以前侵犯她的男人。他们并排跪在一起,齐盛像个忠实的士兵,把守着二人,陆正衍给他一个眼神,他便退下。 他死死盯着她震惊的脸,“知道为什么钟敛有胆子有耐心去骗你吗,他有人撑腰。他当然不光是为了我一个人的钱,他叁头骗,早做了两手准备,如果那天婚礼上我没有把你抢走,如果我不出现,他转手就会把你交给这个男人,但是他给的价钱不够他贪的,所以你的丈夫钟敛自你离开我投奔他开始以来,一直都给我发你的照片,想钓大鱼,他跟你结婚,是留的后手,想再狠狠敲诈一笔,你或者我,都会是他的目标。李舒雪,你自己看看,哪一次我不是救了你……” 钟敛脏污的脸缓缓抬起,在偏僻的城郊饱受折磨,那双眼睛依然闪着阴暗的光。他没说话,望着李舒雪。 “小雪,你信他吗……他比我还恶心。” “陆总……陆总……放过我,放过我……我没参与,我什么也没参与……就是这个小子在打听你的消息,我随口泄露了几句话,但我什么都没参与……李舒雪我也没有想过,是他,是他听说到我们有一段过节,说以后如果我要是想要,李舒雪能给我玩玩……陆总……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要害罗董啊……那地址不是我给的,是他自己找人查的……陆总……”赵诚被捆束着双手,以跪姿向前挪动,趴着身子用额头贴陆正衍的鞋尖,不停重复着辩解的话。 陆正衍抬脚将他踹开,赵诚顺手办了多少事,他查得一清二楚。 “拉走,碍眼。” 齐盛立刻将他拽走,至于钟敛,他瘸了一条腿,行动能力弱,要另外两个保镖过来将他像拖废品一样拖走。 钟敛疯狂扭动肩背挣扎,不服输地冲着陆正衍大吼:“你又做了什么亏心事!你躲在转角处,眼睁睁看着小雪被人凌辱,偏要等她被人糟蹋了才去救!还有,她是怎么丢了工作,怎么进你家被你侮辱的!我以前愧疚着,想她高兴一点没告诉她这些,你敢说你没——” 啪——! 一巴掌摔在钟敛脸上,陆正衍沉声:“胡编乱造的话,不要讲。” 钟敛含着一口血,恨极了,“监控我看得清清楚楚,花了五千块钱而已,你的仇人,你的前女友,我都查了个遍,呵呵……现在你还想要李舒雪,你做梦去吧陆正衍,你这辈子都做梦……!” 保镖一拳将他打晕,走廊安静下来。 陆正衍蜷起那只打过人,通红的手掌,心脏不寻常地狂跳,不是因为心动,而是紧张,一种难以言喻的罕见紧张贯穿他四肢百骸。 他回过神,视线从近到远望去,李舒雪已经不站在原地,她远远缩在一个角落,拼命瑟缩着身体,抱住自己的头,精神病人一样面部扭曲,泪湿半张脸。 他越走越近,表情越来越凝重,李舒雪的哭声越来越真切、凄惨。 她浑身麻木,仿佛再也感觉不到真实,原来关于陆正衍的一切,都是骗局。 _ 尒説+影視:ρ○⑧.red「Рo1⒏red」 74你喜欢的我不要 他什么也没解释,只是说让她回去。 李舒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指挥自己的双脚,从那个角落走出来的,她披着他的外套,畏缩着被他摁进车里,像要跨进无尽深渊,她心头强烈震动,扭过头看他,陆正衍的表情一如平常,似乎没有愧疚,没有悲伤,没有无奈……他冷得像块冰,怒得像团火。 他是被人揭穿,恼羞成怒罢了。 李舒雪坐上去,捂住嘴,捂住头,将他的西装绞下来扔给他,抱住自己的身体。 “都是真的……”车子开动起来,在这繁华的夜景里奔驰,她窃窃私语。 “不谈以前的事。” “那我们还能谈什么……”李舒雪闭上眼睛,把脸贴紧自己的膝盖,漂亮优雅的裙子被她弯腰弄得皱皱巴巴,华美的项链在她胸口悬摆,耳垂上冰凉的饰品静止着,李舒雪从崩溃到安静,不过十几分钟。 她这样的人,一生下来就要过苦日子,她安慰自己日子总要过下去,她一定要离开他,重新把日子过起来,她和小高要重新把日子过起来。报警也好,鱼死网破也罢,她再也不想待在陆正衍身边了。被人愚弄的事情经常有,但态度这般轻蔑,毫无悔意的恶魔,实在令她胆寒心凉。 她不敢再继续和他周旋了,她没有那样的胆子。 回去以后,李舒雪换上睡衣,她不肯就范把手伸进镣铐里,她崩溃地抓住他的衣领,气势汹汹地朝他吼。 “你放我走……!” 陆正衍将她压在床上,用蛮力栓上镣铐,不仅如此,还连夜让人在另一边也装了镣铐,顺便锁牢了她另一只手。陆正衍砰得关上门,李舒雪双臂张开,在床上扭动着身体挣扎,悲戚地嘶鸣。他在书房睡了一夜,第二天去卧室看,李舒雪蹲坐在双腿,双手无力地耷拉着,她听见响动,仰起灰白的脸庞,嘴唇没了血色。 她艰难地松开咬紧的牙关,两腮发痛,她问:“陆正衍,小高的病,真的没救了吗……” 陆正衍在她身边坐下,抓住她一只手,冰凉的锁链在床上蛇一样爬动。 “医生的建议,你不要抱百分百的希望,你只会把自己毁了,李舒雪,你冷静冷静,我就不锁着你,现在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你可以出去见人,可以干你想干的任何事情……” 李舒雪木然,“我想去医院陪陪他。” “上次你在医院晕倒多少回,忘了吗,你晕倒一回,李文高的压力就大很多,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着急吗?你不合适见他,他也不适合见你。等你养养身体,我带你去医院,速去速回。” “速去,速回……”李舒雪流了一夜的泪,已然枯竭,无力反驳,重病一样深喘,“你说我可以出去?” “当然。我会派人保护你,防止赵诚找人报复。” 李舒雪淡淡地凝视着他的双眼:“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我有一个地方想去。” “你先吃口饭。” 她疲累淡笑:“你端来吧,我吃了有力气了,明天想出一趟门,不去医院。” “你去哪?” “不是什么高贵的地方,我自己去就好。” 陆正衍紧紧握着她的手,李舒雪摇摇欲坠的模样令人心慌,他恐惧她昨晚的崩溃嘶吼,害怕她抑郁的表情,那些哭喊的声音和绝望的表情折磨了他整整一夜,令他噩梦不止。 “好。” 只要李舒雪不像连殊一样抑郁求死,他此刻没有什么苛求,“你自己去,我让人跟着你。” 李舒雪点了头,趁其不备,把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回来,扭身团住身子,闭上了眼睛。 答应了她要第二天就放她出门,可他又摸着她憔悴的脸立刻反悔了,换好衣服的李舒雪重新坐回床上,神色黯然:“你说的话都不能信了。” 她就静静地又等了几天,她每天都乖乖地吃饭,乖乖睡觉,这几天是经期,不能和陆正衍亲热,这让她无比地高兴,又哀又喜。等到她情绪内敛了些,陆正衍奖赏一样解了她的镣铐,她在澜院整日来回地走,漫无目的地闲逛。 终于,在将近十天以后,陆正衍做了她一回,好似因此心情大好,再次答应可以放她出去。李舒雪照样求了避孕药,这回他没给,可怕地坦诚了:“我不想让你吃了。” “你真的想让我怀孕……陆先生,我们能做夫妻吗,不能。” “你是我女朋友。” “我是吗……” 李舒雪摸着小腹,捏紧拳头,她想抬起拳头砸这里,最好把子宫砸坏,永远不要受孕。她没有那样做,太激愤的动作让她头晕目眩,她又累又浑身刺痛,她也害怕疼的,于是情绪没有了大的起伏。 就算被告知上两次她吃的避孕药是假的,她也毫无波澜,坐在陆正衍的怀里,仿佛只是当一句闲话听过。陆正衍观察着她的表情,捏捏她的手,颇为满意:“你明天开始可以出去。” “哦……好。” 李舒雪往他颈窝里靠了靠,四月春光明媚,她靠在陆正衍怀里,书房透光的窗明晃晃白灿灿的,她什么也没注意到,安静地睡了很长的一觉,晚上醒来,她在客厅的沙发上,陆正衍在不远处的厨房来来来回回走动。 李舒雪开始耳鸣,腿脚发麻,她坐起身,按摩麻痛的小腿,忽然失神,碰了碰自己眼角的小痣,笑起来,真诚却难看极了的笑。 “过来吃饭。” 她拖着疲软的身子走到饭桌边,陆正衍把一碗热汤放在她面前,“今天小高跟我学了二年级的数学题,他说他很高兴,想让你知道。” 李舒雪扶着热烫的碗,手指没有知觉,愣愣的,“他会做那些数学题了……真好……那英语呢,英语他会了吗?” “我在教他,他学的不错,马上赶上我侄女的水平了。” “哦……要是他是个健康的孩子该有多好啊,以后可能念个好大学,有个好出路,能过好一辈子……” 她撑住头,双目赤红,热泪一滴一滴滴进汤里。 要是她能聪明一点,要是她在生李文高之前去省城的大医院仔细检查过,要是她知道他生下来就要受这么多的苦……她,她绝不会那么残忍把他带到这世上来。她对不起他,连最后陪陪他都做不到,她就是世界上最没有的妈妈…… 她抽搐着身体,痛哭了一场,哭到完全哑了嗓子,陆正衍抱着她上楼,温柔拥着她,用手轻轻地拍她的肩膀,望着窗外摇曳的松树尖儿,他不停地重复,“李舒雪,会好的……以后会好的……” 事实证明他做的都是对的,李舒雪没有他会很难坚持,他不仅在救她,也的确在给她希望,李舒雪需要他……陆正衍抛却她那些悲伤和愤怒,矛盾地自我说服着,轻拍的手持续劳累着。 李舒雪明白他的意所指,小腹灼热起来,她哭到晕厥,一觉睡过去,醒来十点过了,脸上没有干涩的泪痕,显然是陆正衍给她擦过脸了。 她洗了个澡,换上一身挺漂亮的裙子,下楼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接过陆正衍端来的一盘子食物,吃完了他才许她走。走之前,他提醒她要给他一个临别吻,李舒雪搭着他的肩膀亲了亲他的唇角。 彼此都有点累,没有加深这个吻。 李舒雪抱着一个包包出了门,里面是她和李文高的证件,是他让人从村里取来的。她要去银行,陆正衍许她带着。 李舒雪到银行把十万块钱都转到一张城里的卡来,带着卡去访了一家买墓地的公司,双眼湿润地挑选了一块价格刚好十万的墓地,她把它买了下来,墓地公司很快就敲定了合同,一切手续办妥,走出来的时候,烈日正毒,保镖为她打起伞来,她的皮肤在日光下白得渗人。 紧接着她一直往小巷子里走,在烈日下走了接近半个小时,终于到了她今天最想来的地方。一家破旧的美容店,红底粗黑字的招牌,写着美容美颜等等一大串延伸业务介绍的小字。 她抿抿唇,推开门往里走。保镖不解地站在门口,富贵人家的太太是不可能来这种地方美容的,他开始给陆正衍打电话。 “小姐,帮我把这颗痣取了吧。”李舒雪拘谨地点点头。 “哎哟,那颗啊美女……”老板娘凑近了,看见她眼尾的小痣,眉头一皱:“哎呀,你这个痣又不影响面相,也不丑,反而很漂亮的哇,小美女,没必要取啊,取了还可能倒霉,你这痣长的位置真的很好……” “我不想要了。”她眼神微微飘忽,语气却十分坚定,重复一遍:“我不想要了,取了吧。” 老板娘望着自己满室的客人:“啧啧,好的吧,你等等,我去给你找人做,现在人多,你要等一下哦。” “嗯,好。”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这里充斥着廉价香精的味道,她感到悲哀,现在她能区分什么是廉价香精,什么是天然精油了。好像一种背叛,她背叛了自己。 由于客人太多,最后一个眼神怯怯的小姑娘被支使到她面前,喏喏:“请跟我来。” 李舒雪牵牵嘴角,跟她上了一个狭窄的楼梯,上到二楼,这里有发黄的激光设备。小姑娘胆战心惊地邀请她坐下,不安地往楼梯间的方向张望,像在等一个救星。 她不会用这台机器,仅仅看老板娘弄了几次。 她冲李舒雪尴尬地笑,启动机器,让她躺下,用白晃晃的光圈怼在她面颊上。 多么漂亮的一张脸,她的压力更大了。她端着探头,摁着她漂亮的眉骨,她的手在发抖,一咬牙,摁下开关,高热的激光像细细的熔岩射在李舒雪的脸上,剧烈的灼烧感强烈到大脑在瞬间便感知到了。李舒雪疼得叫出了声,小姑娘尖叫起来,扔开探头,慌里慌张弯腰鞠躬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李舒雪拢住自己被灼烧的眼角,像捂住腐烂的伤口,操作的小姑娘跑了,跑得很快,她追上去,被老板娘拦下来付钱,付了钱,小姑娘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她只是想告诉她,不要紧的,她不是什么大明星,靠漂亮的脸吃不到饭,过不上好日子,只能带来无尽的折磨。 小姑娘不知道她的心事,来势汹汹的陆正衍却知道,他一把拽开她的手腕,捧住她的脸。 她漂亮的眼角被激光灼烧出一个浅浅的肉坑,恰恰好好将原来的小痣全部烧穿了。 陆正衍的手在发抖,捧着她的头颅一块颤抖。 她知道自己惹怒了他,那又怎么样,她已经没有活路了,她什么也不害怕。 陆正衍什么也骂不出来,死死盯着她半黄不红的小肉孔,这孔在他心里放大无数倍,把他的心脏撑得四分五裂,他的眼睛渐渐红起来,一丝一丝血管在眼白上爆开,最终完全充血。 “为什么……”他揽住她的肩,好像他才是那个被激光射穿皮肉的人,疼得站不住身体,抱着她,靠着她,也替她痛苦,不停地问她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李舒雪在他令人窒息的拥抱间夹缝生存,她说:“你喜欢,但是我想让它消失……” 陆正衍想抱她去医院,头一回发现自己没有力气,他没有力气抱李舒雪,他现在想逃跑,李舒雪眼尾的伤口和泪水,都让他太疼了,疼得他想远离她。 但是他没有跑,让保镖把她强制带走,他颓然靠在路边肮脏的墙面上,仰头喘息,精贵的西装被粗糙的墙擦坏了,李舒雪离开这条巷子一个小时了,他开始往回走。 李舒雪买了一块墓地,他知道肯定是给李文高买的,他去了医院,没去李舒雪在的医院,去了她儿子在的医院。他把医院心脏科的专家名医全部叫到跟前,一遍一遍质问到底有没有办法,医生面面相觑,谁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有个看门的实习医生给他提了一个建议,他颓然的表情忽然活了些,当即找人把李文高转院去A市。 李文高离开得匆忙,他匆匆安慰他几句,“小高,等去了新医院,可能有新的办法……” 李文高这些日子瘦了好多,他拉住陆正衍的手:“陆叔叔,走之前,我能看看妈妈吗?” 他的妈妈在医院,脸被烧出一个洞,他怎么敢让一个心脏脆弱的孩子去看她。他狠心地对着天真的孩童摇头,摸摸他的脑袋:“等你去安顿下来,我带她来看你。” “陆叔叔,没有骗我吧。” 陆正衍心又开始痛起来。 “没有。她会去看你的。” “那好……那我先去A市等叔叔和妈妈……”李文高抱着蝙蝠侠手办,眯着眼睛笑笑。 陆正衍走出医院,接到保镖的电话,李舒雪的脸伤口很小,却很深,极其容易感染,所以要精心呵护。他耐心记着保镖转述的保护方法,往澜院赶,李舒雪也该到家了。 果然,等他到家,她坐在院子的树荫下望着微澜的小溪,眼尾包着洁白的纱布,远远望去,像多美丽的山茶花贴在她的脸上。如果是真的,她衬得起花朵的美丽,花朵衬不起她的忧伤。 陆正衍向她伸出手,李舒雪呆了呆,最终把手放上去,养尊处优这么久,她手上的死茧都掉了,应该合陆正衍的心意了。 “我把小高转去A市的圣山医院了,那里可能有更好的办法。” “你把小高转去那么远的地方,你连一眼都不让我看他……!”李舒雪甩开手,扇了他一巴掌,“陆正衍,你凭什么啊!” 他忽然变得偏激,“我让他得到更好的治疗,我有错吗?不让你看还不是因为你莽撞,你蠢,你笨,你把自己弄成这样,你怎么去见他!他现在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你从来不告诉我,不让我去看他,我怎么知道……!”她推开他往大门跑,陆正衍沉沉闭了闭眼,“李舒雪,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去?” 李舒雪充耳不闻,拍打紧闭的大门,回身眼泪四处流淌。她处处受制于人,连儿子重病最危险的时期都不能亲自照顾,现在他要远离她,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医院里独自承受病痛折磨,可能到病危的时候,都难见她一面……李舒雪的灵魂在叫嚣剧痛,疯狂震颤,碎落一地。 “他已经走了,坐我的私人飞机,你还想干什么!你先把自己养好。李舒雪,你跟我回去,好好休息,把伤养好……”他拽着她走,她像个坏掉的人偶,被拽进屋子里,被他关起来,关在卧室里,安静地像一汪雪水。 夜里他们紧紧贴着睡眠,第二天,李文高病发的消息传来,她和他都在书房里,李舒雪已经被折磨坏了,她焦急着,却面容平静,煎熬等了几个小时,终于等来圣山医院的电话。 他没事,他再一次挺了过来。 李舒雪挤出一滴涩疼的眼泪,晃着身子往外走。 陆正衍安排着行程,李舒雪该去看看她的孩子了,他准备陪她去A市住一段时间。李文高抢救过来之后,圣山医院的专家齐红雪终于从肯尼亚赶了回来,他立刻检查了他的状态,认定可以进行手术。 陆正衍终于看到了希望。 李文高的命也许有救,国内唯一操作过人工心脏移植手术的医院就是圣山医院的齐医生,虽然第一位移植人工心脏的患者在术后一年去世,这项手术广受质疑,被业内否认,但这是他最后的希望,就算只能换取李文高一年两年的时光,陆正衍也不惜代价。 他想等移植手术结束,他们母子立刻团聚,给李舒雪新的希望不一定是一个宝宝,也可以是李文高的人工心脏移植手术的成功。 她肯定会高兴一些的,可能伤口也能好得快一些。 他挂掉电话,疲惫地叹气,耸耸肩膀,迈着沉稳的步子,准备把好消息告诉她,还没跨出书房的门,便听见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更多的闷响。 他拉开门板,李舒雪孱弱的身子飞速滚下最后两个梯坎,滚落在楼梯的转角口,滚到角落边。闷响停止,一切声音都跟着凝固- 尒説+影視:ρ○⑧.red「Рo1⒏red」 75他什么都想要 李舒雪就这么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抛给他所有的难题。 陆正衍站在窗前,捏着电话的手越收越紧,李文高即将手术,需要有家属看护,除了暂时推延手术,他反复让齐红雪做好检查,这台手术只能成功,哪怕是死神降临,他也要想方设法把李文高拽回这世上。 澜院客厅的楼梯那么长,铺上地毯的大理石地砖还是那么硬,李舒雪浑身青紫,手骨碎裂,肋骨折断,左右各一根,尖锐的断骨险些刺伤她的肺部,最终医生宣布她的身体没有大碍,但是她自己迟迟不肯醒来。 陆正衍知道她醒了,只是不愿意睁开眼睛,尤其是他坐在她身边的时候,眼泪就从她眼皮的缝隙里沁出来。 “疼不疼?” 他不识相,不离开,抓住她健康的那只的手,“李舒雪,走路的时候,小心一点。” “李文高明天要手术了,人工心脏移植,医生说很有希望,至少可以给他争取好几年的时间等待心源。等你好一些,我会安排你去A市陪他术后休养,就下个月,不远了。” 李舒雪抽回手,轻轻搭在胸口,眼泪把发根沁湿了大片,她缓缓,再缓缓地撑开眼皮,用同样缓慢的速度启唇,嗓子艰难地拥挤收缩,她说:“我很小心了,我想从二楼跳下去的,但是我不敢。” 陆正衍收紧手掌,“别说这些,好好休息,我就是来告诉你李文高的消息……” “我想说。我不敢啊,我还想等小高康复,我还想看他念书,我想看他长大,成家……” “你能看到。” “这些愿望是我的愿望,我的愿望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俩。” “你想说什么,离开我?李舒雪,你平心而论,我几乎已经兑现了我的承诺,你的儿子会健康平安,你忘了我们的交易了吗?” “交易……先生才忘了,这个交易是你骗来的,我是被你骗到家里去的,难怪那时候我怎么都找不到工作,你断了我的希望,再给我施舍,连我的喜欢,也是你骗去的……” “而且,应该是陆先生离开,离我们的世界远远的,我再也不想从楼梯上摔下来,不想疼了,我不想像牲畜一样被人栓着,不想跟你跳舞,不想跟你接吻。” 李舒雪颤颤巍巍抬起手,去摸自己眼角的疮疤,淡淡说:“我不想要你……” “我当了你那么久的情妇,被你折磨这么久,你就应该赔偿我,我不欠你的……我再也不会给你钱,你根本配不上我辛辛苦苦擦地、做饭、伺候人一点一点攒下来的钱,你怎么配拿这种钱啊……我不会给你了……” “陆先生,明天小高要是不能平安从手术台上下来,我就从这医院楼上跳下去陪他,你要是不在乎,我也没办法,我想不出你在乎什么。你要是恨我,就把我的命拿去吧,我拿你没有办法……” 李舒雪擦擦眼泪,鼻塞着,只能用口呼吸,像一条搁浅后奄奄一息的鱼。 陆正衍盯着她嘴唇微弱的张合运动,挺直的脊背忽然像坚韧的青竹被大火烤弯,他伸出手,想在摸一摸她的嘴唇,李舒雪用决绝的目光刺向他,他停住手。 “要是我把你关在这里呢,李舒雪,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虚弱地勾勾唇,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从肺里狂呼出一口气:“那祝先生生活愉快。” 她已满身长满青苔,迟早,也会蔓延到陆正衍身上,把他吞没,他们都会被风和雨腐蚀,最终什么也剩不下。 陆正衍离开了病房,他绅士的鞋跟响声止于门前,那道门关上,悄无声息了。自那以后,李舒雪一直没再见他了,有护士来抽过她的血,帮她做检查,顺便告诉她李文高手术成功的好消息,她在床上弹起腰肢,胸腔疼痛,她依然咳嗽着笑,这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的消息。 两叁天过后,护士带来一部手机,她终于可以和李文高见面,两个虚弱的病人彼此抚慰伤痛,李舒雪没有哭,尽量乐观地笑,问了很多话。 “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吃药了没有?” “都吃些什么药,小高知道吗?” 李文高高兴地回答她,每天都吃药,吃一大把,他天真地摸着额头,畅想:“妈妈,我吃这么多药,肯定好得特别快吧……我马上就能上学了吧……” 李舒雪跟着他一起幻想,跟他一起构想他以后美好的人生,就算身处病房,李文高从来没有如此充满力量和希望,每天都要和母亲聊天,聊的事情有重复的,有新奇的,八岁的孩童抱着手机,把自己的整个世界都摆在母亲面前。 李舒雪欣慰地笑,“妈妈一定带你去一个好养病的地方,不让你受到伤害。” “嗯,我不想要大房子,我想要妈妈……” “好。” 她晃了晃眼,从视频的一角瞥见一截熟悉的西装衣角,笑容瞬间僵住,她匆忙告别结束了今天的聊天,一抬眼,是护士端来了今天的午饭。 都是营养均衡的健康饮食,李舒雪努力吃着,护士在一旁看着她,等她吃完,照例递上两粒药片,李舒雪乖乖吃下,她撤走饭菜,她往下蠕动着身子小心躺回被窝里。五月多了,也许是到了该睡午觉的时间,她睡得很快,也格外沉,醒来是窗外尽是暮色。那个小护士又来了,亲眼看着她吃下去足量的食物,嘱咐她如果晚上睡不着,可以听听音乐,看看轻松的电视剧。 “好……” 李舒雪却无心这些娱乐,呆呆坐到半夜,困意来袭,继续睡下,这次睡得不深,以至于她能感受到半夜有人进了她的病房,在她旁边坐了很久,用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了她的嘴唇。 一下,两下,叁下。 一共叁下,来人很是贪婪挑衅。 她睁开眼睛,仅仅看见他的下颌,便被一只手蒙住了眼睛。 陆正衍最擅长的假装温柔再次出现,他俯身,又亲了亲她的嘴唇,他浑身的难受才缓解好些,呼吸声粗重,渐渐远离了她,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又走了。 好像只要李舒雪不说拒绝的话,她就还是愿意和他接吻的。 陆正衍心虚极了,在走廊里快步大步地走,把方才的宁静的美好锁进心里,他要赶紧远离这里,不然等李舒雪反应过来,她又会哭,又会说…… 她不想要他。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没有人敢居高临下把他当作可以遗弃的物品,就算是精神崩溃的连殊,也只会让他走开,李舒雪胆子很大,她说她不要他……李舒雪当过他的奴隶,主人可以对奴隶说不要他了,那奴隶对主人呢,也能说这样的话吗,他应该惩罚她,或许他根本就是个糟糕的主人,糟糕的玩家,他就不应该和李舒雪玩这样的游戏,但是李舒雪主动要跟他玩的,明明是她邀请了他。 陆正衍回到澜院,抱着被子浑浑噩噩睡了一夜,又这样睡了很多夜,六月份了,李舒雪出院了,她不住在这里,他安排她去了A市,她在离他千里之外,她在她儿子身边,在她唯一的念想身边。 至少现在来说,是唯一的念想。 他早先的卑劣种子开了花,他却忽然不想听见关于这个的消息,因为带着那颗种子的人恨毒了他,知道这个消息,她只会更恨他,那时候,她就不会仅仅是温柔跟他说。 她不想要他。 李舒雪或许有更凌厉的语言给他,他不想知道,他不想听。 陆正衍又过了一个无聊的生日,他叁十一了,今年没人送他红艳艳的平安符,没人祝他平安健康。他每日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照常上班,连殊继承家里的公司以后,也接手了几个和陆氏对接的项目,她变成了赛吾大厦的常客,陆正衍隔叁差五就会看见她。 她身边跟着一个外国助理,就是常常出现在照片上的青年人,他跟他握过手,他知道他叫Lucas,跟在连殊身边叁年了。 叁年,他和李舒雪认识都没有叁年,七月份了,距离他在圣诞夜,连屿的赛车俱乐部里第一次见李舒雪不过才短短十九个月。 李舒雪就已经爱过他并且不爱了,然后就是,她不想要他了。 没人知道陆正衍在开会的时候分神计算什么,没人知道他今天并不想上班,并不想待在赛吾大厦,他想在另一个城市,却只敢在这个城市,焦虑地等待李舒雪的审判。 然后这一天来了。 半夜,李舒雪突然打电话过来,这是她这么久给他打的第一个电话,陆正衍从床上坐起来,她从来没有这么激动地跟他讲过话,比和他吵架的时候更失控,她绝望地哭喊着,断断续续喊了很多话,陆正衍心脏狂跳,从她不真切的嘶哑哭音间,依稀零星拼凑起一两句话:她说她恨他,一百个真心的恨。 天旋地转,陆正衍把手臂搭在膝盖上,恍恍惚惚闭上眼睛,垂下头,不知道该从哪一件事情悔起。 是让李舒雪喜欢过自己,是把李舒雪锁起来,还是让李舒雪怀孕。 又或许,没什么好后悔的,李舒雪爱过他,也如他所愿留在他身边那么久,现在李舒雪孕育着他们的孩子,这不是李舒雪想要的新希望,却是他想要的,他找了那么多借口,其实只是不敢说一句:他想要,他什么都想要。 76他不需要你的爱 她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不对劲的,李舒雪后知后觉,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想起自己推迟的月经,护士给自己的无味的药片,那可能不是维生素,而是孕妇尝吃的叶酸,陆正衍暂时的远离……她先前在医院忧郁度日,后来忙着陪伴术后的李文高,竟然渐渐把那次亲热可能导致的后果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今天晚上,她才有所发觉。她睡前呕吐过一回,恐慌着抚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的身材,她看不出任何变化,心惊胆战地爬上床,想等天一亮就去医院检查。 半夜噩梦醒来,那股恶心的感觉怎么也驱赶不走,她又吐了一回,终于不能在自欺欺人,吐完以后惶恐地坐在地上,靠着马桶,拨通了陆正衍的电话。 她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开始失控,开始抚着额头绝望地哭,她质问他自己是不是怀孕了,那边的人心虚了,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她抱着头控诉,哭声愈烈,嗓音嘶哑,她问他为什么那么恨她,那么糟蹋祸害她,一定要把她毁掉。 抚养李文高已经让她吃尽苦头,他凭什么不声不响就把另一个孩子给她,欺瞒到她怀孕两月,什么也不说。她肚子里怀着的是一条生命,陆正衍残忍又冷漠,把这一切都当成玩笑,他在意什么,他只在意她是不是能继续当他的奴隶,当他的性爱工具。 “我恨你……滚……!呜呜……陆正…衍……我好恨你……为什么…为什么……你滚啊……!不准再靠近我了……”她声嘶力竭,“你凭什么……混蛋……” 她眼球肿胀,最终哭得没了力气,电话滑落到地上,哐啷几声响,她寻声爬过去,脸近乎贴着地面,嘴唇贴着麦克风,她停止了抽噎,静静地说她恨他,恶心他,一百个真心的恨,一百个真心的恶心。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嘴毒的时候,但是现在,她只想用最恶毒的话狠狠地抱怨她受到的不公和折磨,她捂着胸口,那里阵阵隐痛,眼泪淹湿了屏幕,她不停地滑动挂断的按钮,指尖在泪水里滑动,再滑动,终于挂掉了电话,再也听不见陆正衍冷心冷肺的呼吸声。 第二天陆正衍来了公寓,没有敲门,径直闯进来,李文高去门口欢迎他,李舒雪眼眶深红,憔悴愤恨地站在远处,手里拿着切菜的刀,刀锋上还沾着番茄汁液,滴落,弄脏了纯白的羊毛地毯。 他远远愣住,蹙眉,“李舒雪。” 她转身往回走,往厨房里走,关上厨房的门。 陆正衍眼睫低垂,盯着地毯上的污渍久久不语,李文高拉他的手,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问他这回来会待很久吗。 他摇头,“不会。” “哦……”李文高纠结片刻,还是跟他说了:“陆叔叔,妈妈昨天晚上哭了,我在卧室听见了,后来去找她,她眼皮都肿了,妈妈不告诉她怎么了……” 陆正衍喉咙哽塞,揽了揽他的肩膀,艰涩道:“我知道。” 他把李文高带到门外,交给齐盛,鼓起勇气去开厨房的门,反锁。李舒雪切菜的手僵住,扔了刀,撑着灶台,肩头高耸。 他走近,和她隔了一尺远的距离,这个距离对于他来说,和银河一样遥远。他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蛮横地勾住她的腰肢,迫使她转过身,好让他可以去亲吻她的唇,缓解渴望的亲密的焦虑感。 他握紧双拳,说:“把孩子生下来。” 李舒雪听见一个命令,她转过肩膀,盯着他。 “我以为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们迟早会有一个孩子。像你之前说的,李文高的手术费你不用支付给我,是你应得的补偿。如果你把他生下来,我会给你更多的补偿,包括你想要一切,光彩的身份,巨额的补偿……我会让你跟钟敛离婚,然后我们结婚,李舒雪,我很难再找一个合适结婚的人,我觉得你很适合,所以……所以我现在跟你求婚。” 他从胸前掏出一个皮夹,从里面拿出一枚戒指,他没看李舒雪的表情,想去拉李舒雪的手,她却像躲开热烫的水一样躲开他的手,她双手背后往后退,靠在灶台上,仰着身子,恨不得离他更远。 “不愿意?” 李舒雪不停地摇着头,“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愿意……我不仅不想和你结婚,你知不知道我知道自己怀孕了,我多害怕,陆正衍,我真后悔当时没有从二楼跳下去,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我现在还活着,又要跟你说话,又要被你折磨……” “我会对你好。”他忍不住打断她的控诉,捏着坚硬的圆环,上面切割完美的钻石割不痛他的皮肤,“李舒雪,你怀孕了,你怀了我们的孩子,我们能在一起,也应该在一起。你离不开我,你需要我……” “不要说了!” 李舒雪心痛难忍,“我说我恨你,我恨你……连做你情人的标准都达不到,你到底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陆正衍,求求你放过我,手术费我可以还给你,你那么在意钱,我可以还给你!只求你放过我……我不要这个孩子,我不会再养第二个没有爸爸的孩子了……” 陆正衍沉郁的双眼燃起微怒的火,他上前半步,低着脖颈:“他有爸爸,我就在这儿。李舒雪,我会负责,我不是钟敛,我们结婚,你把他生下来。我现在不要情人,我只要一个妻子。” 他摁住她的肩膀,压低眉眼,把眼底的疼痛都掩盖住,咄咄逼人:“至于恨不恨的,我不信。你爱过我,你以后还会爱我,我们有的是时间。” “陆正衍……” 李舒雪无奈到了极点,泪水一直从下巴尖上往下滴,“你为什么要逼我,我不想嫁给你,我不爱你,我不要你!陆正衍,谁会爱你这样的人啊,你让我恶心,你要么滚开……要么放我走!” 她胸膛剧烈起伏,手在背后张皇地摸索,终于磕磕绊绊摸到了刀柄,陆正衍的身体越靠越近,她攥紧了刀猛地举起来,陆正衍往后闪身,险些被刀割伤了脸。 李舒雪举着胳膊,嘴唇打着哆嗦,眼神却充满了坚定的恨意,陆正衍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脆弱的女人,惊讶于她此时的胆量。 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她生来就没有资本可以伤害任何人,于是把刀转向自己的脖子,她仰起下巴端着颤抖的刀,决绝地流泪:“陆正衍,别再逼我了,我求求你,我不想死,但是你逼我,我没有办法……” “你敢死,李文高就在外面。”陆正衍咬牙切齿。 她默不作声,把刀刃逼到自己皮肉之上,他骤然睁大眼睛,慌了神,大声制止:“不要!” 他举起手,戒指滑落进他的无名指,卡在第二根手指节上,昂贵的钻石跟着这副身体惊恐地抖动,和李舒雪决然的充满怨恨的目光相接,他高傲的姿态跌入尘埃,绷紧的神色在顷刻间溃不成军。 他睫毛抖动,“小舒……” 李舒雪只是一味地摇头,木然地重复:“别逼我……” “李舒雪,你听我说,你没必要恨我,有一天你还是会爱我的,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 “别说了!别说了……”李舒雪大脑剧痛,他的执拗让她游走在崩溃的边缘,狭小的厨房内和她对峙的陆正衍还是那么傲慢自大,她就快要不抱希望了,闭上眼睛,把刀往脖子上抵。 陆正衍拽住她的手腕,飞扑过去夺下刀,铿锵砸在地上,李舒雪嗅到他身上的气息,骤然停止了呼吸,往下摔,摔进他的臂弯里,她拼命地挣扎,捶打他的身体,陆正衍跪在地上,蛮力抱住她,那种胆战心惊的感觉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滚开……呜…陆正衍……滚……” “嘘——嘘——小舒……你冷静听我说……” 李舒雪全然没了理智,开始把捶打的目标换为自己的腰腹,她一拳头砸在自己的腰侧,陆正衍愤怒的手摁住她的手腕,“别这样……李舒雪……不准这样……” 她两只手腕都被控制住,他的手比铁索还有冰寒无情,死死锢住她的骨头,她就是脱掉一层皮也没办法脱身,只能喃喃:“为什么……为什么……” “这是我们的孩子,你在做什么?啊?疯了吗?”陆正衍像一条癫狂又挫败的狗,双目赤红,望着她一点点失去神采的眼睛,“李舒雪,不准你这样,你疯了,你……” 她哽咽着,忽然笑了笑,“孩子是无辜的……你把我逼成这样还想娶我,陆正衍,我只是个没本事的保姆,但是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有爱,连殊离开你是对的,小殊不爱你了,小舒也不会爱你。” “你说什么……” 粗重的呼吸在两人之间狭窄空间翻滚着,陆正衍还掐着她的肩膀,浑身发热,被人羞辱的疼痛感像流星一样穿透他的身体。 “小舒……李舒雪,你说什么……” 李舒雪仰头,他的力气松懈了,她轻松挣脱开他的禁锢,她把手搭在腰腹的柔软处,静静说:“我说,我不会爱你,小舒不会爱你。” “呵……” 两段失败的感情,两个主动离开背叛的女人,陆正衍恍惚觉得自己这八九年充满了笑话,连殊离开以后,他带着自我迷醉,像一条野狗一样咬住李舒雪的脖子,命令她爱自己,当她坚定地否决了她的爱,他像被人掰开了獠牙,狠狠挨了一棍,这一棍子打得他心脏骤停。 他扶着她的肩膀,晃悠地站起身,等站好了,甩甩手,把戒指丢掉,华丽的圆环滚入不知名的角落,他系上西装扣子,往后梳的头发还像来时一样一丝不苟,他维持着高傲,冲着地上的女人拧眉。 “既然他是无辜的,那就把孩子生下来,不用你养。李舒雪,他不需要你的爱,我也一样。” 77平平淡淡走火入魔 陆正衍把话说得很清楚,人走得也干脆,李文高不解地被推进屋子里,愣愣跟他摆手告了别。 从陆正衍离开以后,李文高观察着,发现公寓的门再也没有从里面被打开过,他没有开过门,妈妈也没开过门,外面时时有人送来餐食,送来水果和药品,母子俩没有踏出这间公寓半步,直到一周后,陆叔叔又来了,他摁了门铃,李文高兴奋地打开门欢迎他。 “去叫你妈妈出来,她该产检了。” 李文高不懂什么是产检,去卧室把李舒雪拉出来,小心着没有碰她受伤的那只手。李舒雪的视线淡淡扫过他,像扫过任何一个家具一样随意,那天的闹剧似乎真的结束了,陆正衍却看出她还在害怕,她单薄的身子暗暗不安地晃动着。他摆出疏离感,用看待保姆的眼神看待她。 李舒雪微微撇过头,她眼角的疮疤已经好了,那块皮肤留下一个浅浅的小窝,永远的印记。她搭着李文高的肩膀往前走,连鞋子都没换,穿着拖鞋跟着陆正衍一路下了楼,他引他们母子做在后座,他亲自开车。 李舒雪怀孕十周了,小腹开始凸显,她躺在病床上撩起衣服,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肚子里有个生命正在快速成长。冰凉凉的仪器滑过她的肚皮,她反手揪住枕头,紧张而难过。 陆正衍不是钟敛,但他是陆正衍,他有他的坏,有他的狠毒之处。 “没什么问题吧?”他坐在一边,问医生。 医生定睛看着显示屏,仔细观察,“你是孩子的爸爸吧,孕妇妊娠满十周,胎儿四肢开始发育,已经能看到胎盘了……胎儿发育是没问题的,等孕妇的验血报告和心电图结果出来,确定她身体没有不适合继续妊娠的疾病的话,今天的初次产检就没有问题了,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好,谢谢医生。” 静默的李文高好奇地盯着显示屏上流动的背白影像,捂着嘴巴,好奇极了,跑到李舒雪身边,激动地问:“妈妈,我是不是要有小妹妹了……?” 李舒雪坐起身,谢过帮忙的护士,扭过头,神色藏着几分痛苦,耐心答:“妈妈还不知道。” 李文高又回头望一望他看不懂的图像,也开始不确定起来,“其实……小妹妹还是小弟弟都好,我都喜欢。” 陆正衍忽然站起身往外走,仿佛受不了这病房里的气氛,看见李舒雪冷冰冰的样子令人烦躁,他应该像任何一个期待自己孩子的父亲一样,期盼等待孩子长大出生,却不是像现在这样,面对着孩子的母亲,悄悄心浮气躁,连和她多待一会儿都很难做到。 那天他说了,他不稀罕她的爱,那不是谎话,以他的身份,得到任何东西都是轻而易举,为什么要下贱地重蹈覆辙,再苦苦等待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等待一个精神崩溃的人是比崩溃更可怕的事。他已经浪费了八年,他的人生没有那么多八年。 李舒雪的身体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结果是好的,两个人的反应都没什么幸福的意思,两个疏离的人孕育着一个宝宝,好像只有李文高一个人为此高兴,他盯着妈妈的肚子,纯净的双眼渐渐湿润。陆叔叔好像没有要和妈妈结婚的意思,他们现在的关系,很差…… 他只把她送到门口,转身要离开之际,李舒雪让李文高先进了屋子,她叫住他,摸着自己的喉咙,眼神落在他身侧的地板上,“你说孩子你养,意思是不是以后生了他,我就不能再见他了……” “不然呢。他知道自己有个冥顽不灵的母亲,对他有什么益处。” 她揪住领口,捂住胸,压下心口的疼痛感,“知道了……” 陆正衍盯着她颤抖的下巴,闭了闭眼,准备离开,她悄声叫住他的脚步:“陆正衍……能不能麻烦你,把宋悦闻小姐的电话告诉我一声,我有件事想找她一下。” “什么事。” “她之前说有个演戏的机会……我,我想问问。” 陆正衍甚是不悦地低下头,“你要去演戏?” “我只是想挣一点钱。” “你不需要出去挣钱,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会给你分手费,足够你安稳过一辈子。” “我想自己挣一点钱。” “不想要我的钱?” “不是。”李舒雪嘴唇泛白,“陆先生应该跟我道歉,赔偿我的。我找宋小姐,只是想自己挣一点钱,留给我的孩子,我能为他做的事情很少很少……我讨厌你,和他无关。” 陆正衍昂起头,“李舒雪,为什么你总是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他不会记得你的好,他甚至不会记得你的名字。” “我想留点钱给他。对你来说我的钱是微不足道,但是我是把钱给他的,不是给你的。” 李舒雪的固执是木头一样死脑筋的固执,陆正衍长吁一口气,妥协,把手机递给她,看着她拿着手机往楼梯间去。打电话还要躲着他打,他又不贪图她的钱。 宋悦闻接到电话先是震惊,接着再是激动,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李舒雪听得云里雾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无非就是——上次的角色已经没有了,不过下个月会有一个新项目,顺利的话,她也合适。 她为难地把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有些难以启齿,“我怀孕了,下个月就四个月了……宋小姐,会有影响吗?” 宋悦闻震惊着,好半天没回话,咳嗽几声,沉沉道:“我觉得没问题,服装穿上应该什么都看不出来。我在和导演纸片人商量一下,最迟下周五之前把合同发给你,一个小角色,应该不难办。” “谢谢,谢谢……” “怀着孕去演戏,李舒雪,你这是对他好吗?” 他突然走到她身侧,抢了电话,李舒雪慌慌张张又无力地瞪着他,“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会注意安全。” 陆正衍冷冷勾唇,“深怕自己离了我没人找,非要去屏幕上露个脸,给谁看?” “你够了……”李舒雪推开他,这是不是他最后一次羞辱自己,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再也不想听这些话,现在和以后再听到,她就立刻远离,再也不要为陆正衍的言行感到难过,她应该对他彻底麻木掉,才能在他的软禁下懦弱地苟活着,默默等待离开他的那一天。 陆正衍全然不知自己忍不住泄露出的一点怒火灼伤了李舒雪,他把她送回屋里,关上门,用钥匙把门彻底锁掉,临走将钥匙留给了二十四小时看守在房门不远处的保镖。 宋悦闻的效率极高,两天以后就给了李舒雪答复,要她去试镜,陆正衍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在开会,他听完便将电话挂掉,关机。 下班回家的路上偶然瞥见一家巨大的婴幼儿用品店,他在店门口站了一会儿,回到车里,仰头喘息。李舒雪已经够恨他的了,他可以无所谓,但是李舒雪现在的身体不能出任何意外。给自己找好了借口,他驶向李舒雪的公寓,把消息带给她,企图从她的脸上寻找到高兴的踪迹,可惜没有,李舒雪只是摸摸自己的肚子,点头说好。 他不甘心,问:“你确定要去?我看不出你想去。” “我去试试,我什么都不会做,怀着孕更不可能给他留点什么……除了这个方法,我没有什么选择了……” 陆正衍听完依旧嫌弃这样一份在无数人面前出卖色相的工作,但什么也没说,回去的时候嘱咐了保镖到时间给她开门。 这次宋悦闻给她找的角色是一位即将远嫁部落的中原公主,角色戏份极少,最终呈现出来也只会充当整个故事的背景部分。她只需要高高坐在轿辇之上,眼神悲伤空洞地望着前路,望着街道两边的人,最终哭晕在高高的轿辇之上,仰躺着,像优雅的仙鹤被抬出城门,衬托出城墙之上站立的父皇的冷漠凉薄即可。 试镜之前,制片人先见了李舒雪一面,把她的身段和样貌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就敲定了人选。叁天之后,李舒雪收到了合同,上面标的片酬令她大吃一惊。 二十万。 仅仅是这样一个小角色,她能拿到二十万。李舒雪五味杂陈地签了合同,恍惚地望着对面的陆正衍,他今天特意过来,名义上是给她看合同,实际是来最后一次劝阻她,他显然失败了,拿过她签好字的合同,蹙眉抖了抖,拿着一言不发走了。 陆正衍真生了气,很久没去公寓,等李舒雪要出发的前两天,他派人把李文高接走了,两个人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通知要去剧组那天,她匆匆赶往机场,赶到酒店,下榻的当天晚上就有形体老师来教她有古味的坐姿,李舒雪挺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肚子尽力地学着。 她最近孕吐不明显了,休息得稍晚也没有感觉有任何不适,她庆幸着,夜晚把手心贴着小肚子好梦一晚。第二天又是训练,第叁天同样是,还夹杂着一些哭戏技巧,李舒雪心里发苦,她现在随时都能哭出来,大概用不着老师教的那些学院派方法。 一共训练的一周,李舒雪换上戏服在片场等,总算看见一个熟脸,忙于学业的宋悦闻抽时间往片场跑,一来就仔仔细细问她的身体状况。 李舒雪不适应头上沉重而华丽的头冠,克制着点点头,“我都好,谢谢你,这些钱对我很重要……” “这有什么。”宋悦闻笑呵呵使劲儿扬着下巴:“哝,看谁来了……” 她心头一紧,下意识想把自己蜷缩起来,视线在地上胡乱扫视,精准找到一双精贵的皮鞋,揪起的心脏狂跳一下。这里这么多人,不知道陆正衍又要做什么,他就是颗不定性的炸弹。 八月的阳光刺眼,他被迫虚着眼睛去望身着红袍的女人的侧影,显得有些暧昧,周围几个忙碌的工作人员纷纷好奇地往这边看。他站到她身后,手插进裤兜里,侧俯身凑近她,摁住她的肩,轻声:“别动。” 李舒雪感受到众人的视线,屏住了呼吸,眼角忽地一痛,陆正衍的手指压住她的眼窝,开始揉搓她的皮肤。 他在检查她的小痣。李舒雪意识过来,开始生理性恶心,她恨透了那颗小痣,也讨厌陆正衍痴迷的虚伪模样,她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睫毛不断不安地上下翻飞,战战兢兢却异常坚决:“别碰我。” 他继续搓着她眼尾窝,好久不见,他好奇那个伤痕,内心有股火一样的冲动,为了检查,不惜把李舒雪的妆动掉了一块,总算得偿所愿,看清楚了那个小坑疤。 什么女人会对自己的脸这么狠,李舒雪从来都不清楚自己的美丽,这让人沮丧又愤怒。这不是什么小电影电视剧,这部电影是宋氏今年最大的计划,李舒雪的脸即将被成百万的人看到,连这个小疤也一样,将在大屏幕上毫无保留地展现。 陆正衍深深地呼吸,被宋悦闻打断,他松了手,指尖存留她的香气,他把手插进裤兜里。 “陆哥哥,让人来给姐姐补一下妆,要开始拍了,今天要是拍不好,明天还得拍,累着姐姐就不好了。”宋悦闻对着他假笑,维持着情分。 陆正衍退到一边,李舒雪难受地捶打自己的胸口,得到救赎般大口呼吸。 - 我太啰嗦了,, 78希望 这场戏算不上太难,导演指导一个完全没拍过戏的新人,尤其耐心,指挥李舒雪扭头的姿势,她的每一个表情,她被许许多多的人注视着,期盼她能表现良好,不必再一遍一遍重复。 尽管她百分百投入,隔行如隔山,她花了一上午才想明白了一些窍门,午休的时候她沮丧地刨几口盒饭,望着远处蹲坐一片的群演,他们和她一样,都是挣辛苦钱的,可现在她头顶太阳伞,身下坐着舒适的椅子,拿着夸张的薪酬,此时此刻的她,是没有资格和他们相提并论的。 那种闻到香精就察觉它廉价的背叛感再次袭来,李舒雪皱着眉大口吃饭,放下饭盒,抬头望见陆正衍坐在导演旁边,盯着显示器,边看边举起手说着什么。 她垂眸叹息,不明白陆正衍的有意无意的纠缠究竟有什么意义,压根不可能一起过日子的人,一切都没有意义。 下午,天气忽地阴沉,将要下雨,剧组收了工,改拍室内其他角色的戏份,李舒雪卸下一身装扮,在宋悦闻的陪伴下愧疚着回到酒店,等她走了,她一个人对着镜子练习反复练习导演说的要点,怕把眼睛哭肿了再耽误进度,练了一阵便要出去客厅活动一下,问问李文高在做什么,计划离开陆正衍以后的日子。 晚上陆正衍不请自来,她抓着门把手,挡着门,警惕地盯着他看。 “给你的饭。” “谢谢……”她接了饭,还是没打算让他进去,陆正衍傲然冷起脸,“我不进去,你怕什么。” 李舒雪立刻打算关门,他一把抵住门板,脸色稍沉:“这戏你想拍就拍,但是你别忘了自己还怀着孕,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照顾你。” 他瞥着自己送的饭:“吃了饭早点睡,明天会很早开工,导演不等人。” “我知道了……” 他松了手,她顺利地关上了门,门缝里宽阔的肩膀渐渐被掩住,陆正衍整个人都被掩住,李舒雪的呼吸总算顺畅,如逃脱猛兽之口。纷乱的纠缠就快结束了,她安抚自己。 深夜,李舒雪熟睡,不速之客再次上门,这回他没有礼貌地敲门,而是登堂入室,径直走近她的卧室。他静默地站在她身边,望着她安静的脸,手指捂住自己下半张脸,食指和中指压在寂寞的嘴唇上,蜷缩,挤压薄红的皮。 欲望发作,心火难消。和肉欲无关,他想念依恋的亲吻,仅此而已。 他又默默许久,伸出自己吻过的手,去触摸熟睡的李舒雪,指尖直直去往她漂亮的眼尾,昏暗中凭借直觉抚住她的疤痕。 疤痕小小的,不深不浅,导演说这疤痕不要紧,他却不同意。原本这里长着一颗他偏爱的小痣,已经随着李舒雪的一点皮肉被灼毁,再也不可能有了。 他轻轻呼气,手往下移,抚过她的鼻尖,蜻蜓点水一样滑过她的唇,他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知觉,他的指尖拂过的,是不是她的唇峰。他又捂住嘴,保持刚才那样的动作,皮鞋轻轻踩在地毯上,往外挪步,不速之客离开了不该来的地方,回到了自己的领地,孤独地入睡。 - 第二日的拍摄明显顺利多了,一个十几秒的特写镜头,李舒雪拍了五条,终于拍出了一条符合导演要求的,他喜出望外,兴奋的拍手,李舒雪擦着眼泪,由衷地高兴。 她浅淡的笑容被十几米外的陆正衍捕捉,他抱胸的动作逐渐松懈,双臂下垂,再淡淡望了望,收回视线,转过身,往人群外走。 那天一别,陆正衍再没主动去找她,没有理由,没有道理,他保持着正常的生活,李舒雪怀孕六月,第二次孕检他照样出席了,却比第一次时更加疏远,丝毫没有即将成为父亲的喜悦。 回去的路上他们并肩坐在后排,彼此无言。把她送到公寓门口,即将要分开之时,李舒雪才提起她的片酬,仿佛就是故意想少跟他交谈,她取来一张卡,手指紧紧压在卡面上,压得指尖都泛白了,二十万的重量不可小觑,李舒雪抿着唇把卡交给他。 “二十万,给他的。” 一双窘迫的眼睛,一个不像样的礼物,陆正衍盯着她的大肚子,心里发沉,接了卡,在手掌里摩挲,直到卡片上来自她的温度尽失。 “我会交给他。” “谢谢。” 她关上门,陆正衍呼之欲出的话没能说出口,他想说等她第叁次产检的时候他要去出差,不能陪她去医院。其实不必说,李舒雪根本不在乎,他也不在乎,谁会在乎。 等那一天到了,陆正衍身处遥远的国度,他站在落地窗前,听着齐盛报告她第叁次的产检结果,他端酒杯的手忽然下落,垂至身侧,淡黄的酒液撒了,他不在乎。 “别让她再出门了,八个月了,不安全。” “是,陆总。早先夫人说要陪她产检。” “她没去?” “没有,我告诉她,您对李小姐已经有了切实的安排,并不会娶她,她便口头取消了。” 他勾起唇角,“真是一点功夫都不浪费。” “夫人一直知道这事,等到李小姐月份大了稳妥了才问起,估计是很想要这个孩子,才没有干涉,没打扰李小姐养胎,老夫人肯定是很期待陆总的孩子的。” “我说她不期待孩子了吗,她不期待的是李舒雪,不想费工夫在李舒雪身上而已。” 齐盛低头,“也许是。” 他盯他一眼,摆摆手让他走。 陆正衍这一趟差出得久,李舒雪孕期九月他才回A市,刚回去便把她安排回了C市的医院,静静等待孩子降生。黎玖和连屿分开来看了她两回,她暗暗琢磨为什么他们不一同来,又实在和黎玖没有亲热到那个份儿上,她什么也没问,某天黎玖刚走以后不久,她出去散步,在医院门口望见刚刚赶来的连屿,他们遥遥隔着距离,生疏又礼貌地冲对方点了个头。 李舒雪抱着肚子往回走,走得很慢,被连屿追上,他问她陆正衍今天怎么没来,今天周六。 她还在想着他和黎玖的事,尴尬地挤挤眼睛,“我不知道。” 连屿心事重重,把她送回病房,放下礼物飞一样往回跑,安静的走廊都是他的脚步声,转弯时,运动鞋挤在光滑的地砖上的咯吱声,李舒雪靠着门叹息。 凌晨时分,李舒雪忽然腹部阵痛,她熟悉这样的感觉,立刻叫了护士准备临产,她知道这样的痛可能还要持续好几个小时,或许等天亮了她都还不能进产房。医院通知了陆正衍,李舒雪抱着肚子,这次怀孕期间她情绪不佳,可能正是这个原因,这次临产尤为难受。腹部坠痛,她煎熬着,无可奈何。 陆正衍到得有些晚,她已经浑身是汗,迷茫睁开眼,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渴望获得一点点安慰,他慢慢走近,犹豫要不要抓住她的手。 “李舒雪……”他有些不知所措,提前了解过孕妇生产的过程,可她这么孱弱地躺在这里,面露苦色,那些心理准备根本不堪一击。 “疼……”她脸色开始惨白,他更加不敢去抓她的手,往后退一步,“我去找医生来,剖腹产。” “不要……”李舒雪痛苦地喊住他,弱弱说:“剖腹恢复…恢复时间长,我……我想快一点出院……” 她额角起了红筋,痛苦地五官都皱起来,陆正衍望着她这副苦苦忍耐的模样,忽地怒意四起,“有必要这么着急走?” 李舒雪拂去额头的汗,浑身发冷,摇着头:“陆正衍……好难受……” 她举起手在空中摇晃,胸膛起伏,他堵着气一把攥住,“我去叫医生来。” “再等一等……我…我……我想好好地带小高走……等一等……” “小舒,你疯了……”陆正衍下颚肌肉绷得极紧,他吻她的手,模模糊糊溢出一些句子,责怪她乱来。 他允许她再煎熬了十几二十分钟,李舒雪的情况越来越差,她蹬着床单,使劲揉着被子,几乎意识不清了,无助地呢喃,说她疼。 陆正衍低着头,眼眶胀痛,用尽了力气松开她的手,“就这么恨我,几天,十几天都不愿意多待……” 他颓然直起身,不管不顾往外走,二话不说找来医生,将她送进了手术室。李舒雪在进去之前哭了,也许是疼哭的,也许是委屈哭的,他不能什么都照顾到,硬着一颗心用手擦擦她的眼泪,俯身粗重又慌乱地喘气:“李舒雪,我保证让你走,我不要你爱我了,你出来以后我立刻就走,你还怕什么……不准害怕,别害怕……” 李舒雪哽咽,为自己这么久受的折磨悲伤,脸上的泪越抹越多,医生拦住陆正衍的脚步,他们的肢体接触到此结束,李舒雪望着晃眼的白灯,大脑恍惚,她和陆正衍的交集终于到了头。 她闭上眼睛,准备接受剖腹产,她其实说了谎,她不是害怕多留一些日子,只是害怕刀子割在身上,会像那天激光烧灼她的皮肤一样疼。她战战兢兢着接受自己的命运,希望一觉醒来,陆正衍已经从她的人生里消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他给她两道伤疤,她想把回忆都封存进伤疤里,再也不要想起…… 仿佛大梦一场,李舒雪一觉醒来,凸起的肚子变得平坦,李文高趴在她床边酣睡,病房里安安静静的,没有陆正衍,没有那个孩子。 陆正衍如他所说,再也没出现。 李舒雪出院那天齐盛来把她和李文高的行李交给她,送她去火车站,路上途经陆氏的赛吾大厦,李舒雪含着嘴唇,望向窗外,想象里面的人,心脏开始隐痛,她还需要些时间淡忘。 除了她和李文高,没人知道他们要去哪,齐盛送到之后一句话也没有多问,陆正衍真的放她自由了。 她眼中有种不可名状的沙涩感,揽住李文高的肩膀,多嘴问他,知不知道陆正衍要给那个孩子起什么名字,齐盛遗憾地摇头:“陆总的打算没人知道。” 她深褐色的瞳仁定了定,她点点头:“哦……谢谢你,齐先生。” 她牵着李文高,拉着箱子,转身往人群里走去。 - 派出所内,陆正衍双腿交迭,手抚着膝盖,盯着警察的水杯出神,以至于漏听了对方的询问,警察提高音量,重复问题:“先生,孩子的名字?” “名字……她姓陆。” 警察的手悬在键盘上,皱起眉:“名字,后面的字……要是准备取生僻字,麻烦过来辨认。” “没有生僻字。” 陆正衍回忆她水灵灵的眼睛,纤长的睫毛,肉乎乎的脸,还看不出来和母亲相似与否,他希望她像他。 他缩紧手掌,拳头抵着腿,低声:“陆忘舒,忘记的‘忘’。” 警察笑起来,打趣:“哎哟,哪个‘shu’啊?宝宝的名字听起来有谐音,忘记‘读书’……?要不要再想一想?希望的‘望’蛮好的,你自己想想,确定的话我就写上去了。” 陆正衍脑海里奇怪的念想翻腾着,他放下腿,坐直了些,喉咙肿胀,气息不稳:“希望……可以。那就希望她舒舒坦坦活着,舒心的‘舒’,希望的‘望’。” 79去找找她 陆望舒的满月酒在罗晚玉的宅子里办,一团一团的宾客连着片吵闹,陆正衍让人把孩子抱到安静的地方,不允许任何客人打扰,参加一会满月酒,客人连主人公都没见着,倒也不在意,和主持的母子都聊得高兴。二楼客卧门开着,管家站在门口忙忙碌碌清点里面贵重的礼物,礼物铺了满地,陆正衍站在走廊边上,扭过头往下望去。 女儿的满月酒,不可谓不热闹。 “先生,老夫人的意思是把这些礼物拆了重新包好,送到澜院去。”陈管家躬起腰请示。 “都留在这儿。” “……是。”管家面露难色,一转身便看见罗晚玉抱着陆望舒,一边贴脸亲昵一边缓步走来。 陆望舒被裹在漂亮舒适的棉衣里,眨巴着透亮的大眼睛,口吐泡泡。罗晚玉颠了颠她的身子,她便哼哼几声,不哭不闹,安静又好奇地望着前方。 “这孩子这么乖,你不让我这个当奶奶的抱抱,藏起来做什么……”她在他身边站定,清楚地瞧见自己儿子脸上的不满,“怎么,我不能抱?” 陆正衍盯着陆望舒的脸蛋,忍耐,“她该睡觉,这里太吵了。” “小孩子没那么娇气,你小时候精神好,觉也少。” 陆正衍没有心思争论,伸手接过陆望舒,让她趴在自己肩头,她咿咿呀呀笑,抓他的脸和脖子,他熟练地轻拍她的背,“谢谢妈准备这些。” “谢什么……”罗晚玉眯起眼睛,“还习惯吧?小婴儿不好照顾,你在公司那么忙也不能整天带上她,不如把小舒留下给我照顾,你周末回家来住,陪她。” “小舒?”陆正衍顿住手,愣住片刻,生硬道:“她不叫小舒,小名叫小希,‘希望’的‘希’。” “你做爸爸的想取什么名字我没有意见,小希就小希,那你把她留给我照顾,我整天闲来无事,你也好放心去忙。” 他小心地托着肩膀上的柔软一团,“不用了妈,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养。” “自己养吃力,我找了个靠谱经验好的保姆,等下跟你一起回去。” “澜院有人照顾。” 罗晚玉变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态度?做爸爸的人了,在自己女儿面前做的什么示范?平心而论,我从来没有在李舒雪怀孕的时候去难为她,她要走也跟我无关,你还想把气撒到你母亲的头上,哪里来的道理?” 大约是她的质问锐利了些,吓哭了陆望舒,她肉乎乎的脸皱巴起来,挤挤眼皮很快泪水就把小脸都打湿了,陆正衍低声哄着,一言不发绕过罗晚玉往楼下走,往后院去,路上陆望舒还是哭声不止,婴儿纯粹的哭音盘桓环绕,陆正衍颠着手臂哄了好久,等她慢慢平静将她放进婴儿床中,抚摸她的脑袋和脸,软嫩的皮肉脆弱得让人无法不去耐心呵护。 “别哭,爸爸在这,乖……” 陆望舒眨眨濡湿的睫毛,又开始吐口水,呜呜叫,很快眯起眼睛有了困意,一直等到她酣睡过去陆正衍才离开,单让保姆守着。 罗晚玉在院子里等他一个解释,他绕过几个鸟笼,大步走到她跟前,站得很直。 他还未开口,罗晚玉终于单刀直入:“正衍,你虽然不小了,但对你催婚是没有必要的,但是我现在怀疑你又和上回连殊走了一样入了死胡同,那样的生活状态是不健康的,你现在的样子也不健康,在我看来比之前更夸张了,见了我要想呛声,浮躁得不得了,你以后还想好好生活吗……你爸走了,我就只有你一个至亲,你对我这个态度,我会怎么想,你想过没有?” “呛声……我只是拒绝母亲的保姆。” “你和我都知道不是保姆的事,说吧,你对我有什么不满。” “没有不满,只有不解。” “不解?” “是……”陆正衍缩了缩手指,缓缓道:“钟敛问母亲要五十万,您给了,我可以理解您是因为不喜欢麻烦打发了他。但是给齐盛下命令,让他不许太快找到他……为什么,还是说他在这儿的时候,您给他出了什么主意?” “陆正衍。” “我问我想知道的事情,如果这也是冒犯,那我无话可说。” “你问这些有什么意义,你来告诉我有什么意义。李舒雪一走你就想刨根问底了,都弄清楚了以后你想干嘛,你准备怎么办?你的问题都清明了也解决不了你和她的恩怨,我们都清楚你和她走散了是你自己的责任,现在你想找个人分担一点责任,找上了你自己的母亲,陆正衍,你混不混账?” “是。是我的责任,但是我从来没有让钟敛去害她,我现在不是想讨论我和李舒雪的事,我只想知道母亲是不是默许了让钟敛去接近她,去骗她,我想问的,只是您有没有做这些事。” 罗晚玉高吊起的眉梢缓缓下落,“默许?你都指控我指使齐盛了,还是默许。你就是想问是不是我害了李舒雪,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我好奇,是不是妈您暗示齐盛不用太着急,是不是您支持他和李舒雪复婚,他才有那样的胆子……” 罗晚玉冷笑,矢口否认:“你小瞧自己敌人的毛病还是改不过来,该打,将来吃了大亏你才知道教训。” 陆正衍胸膛起伏几下,沉下肩膀,闭了闭眼,“好。” “我不屑骗你,你自己有分辨就好。至于我说的催婚,你也不用着急来抵抗我,我没有那么多闲心操心这些,只是随口一提,看你带着孩子不方便和人处对象,我可以帮你一把。” 陆正衍蜷起手掌,“您有人选?” “赵小姐就不错,她跟我聊过几回,是个有趣又听话的好姑娘,以后肯定是不会对陆家不利,也不会像李舒雪那样伤你的心。赵宴合一直也对你有意思,你们能结婚做个伴相处着是好事,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明白婚姻的意义不是你和妻子要爱得死去活来,这反而是大忌,平平淡淡生活才踏实。显然,你不能再像二十几岁的小伙子那样继续莽撞下去了,连殊已经不适合你了,李舒雪不是好选择,那就换个人相处,一根筋让自己苦恼,何必。” 陆正衍望向身旁的鸟笼,漫不经心,“赵小姐能当鸟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把自己的妻子当鸟?我是怎么教你的。” “我是说赵小姐当不了您笼子里的鸟,我也不行。这件事确实不需要母亲操心,随口提一句的话,我给您答案:我不喜欢她,也不想费时间和她相处。” 罗晚玉低了低头,几分无奈:“你又想倔多久……” 陆正衍眼眸微深:“但愿不要太久……” - 陆正衍想把李舒雪给忘了,这个目标在心里扎了根,他暗暗等待这根系能再往深处延些。他夜夜都在进行这样的程序和祈祷,不信神明鬼怪,可奇怪地迷信起来,捧着那枚便宜的过期的平安符,渴求一些毫不相关的事情。 比如,他怎么才能把李舒雪忘了,又或者李舒雪把他忘了,任意一方别记得那些事,他都能好受一些。 陆望舒一天天长大,软软的胎毛换了几茬,一岁的时候长出一头烂漫的卷发,额发尤其卷,在额头上团成了美观可爱的圈,她的头发既不是遗传他,也不是遗传李舒雪。他把漂亮的婴儿抱回老宅,罗晚玉喜出望外,拉着陆望舒的手,盯着她的头发,“她随我,自然卷,以后有福气。” 说着让人把她精挑细选的玉坠子拿来给她戴上,“只戴一会儿沾沾玉的灵性,别让她吃,等下收起来你拿回去。” 陆正衍朝陆望舒眨眨眼,她开始拍手,抓住那块温润粉红的玉石挥舞手臂,咯咯发笑,嘴巴一张一合:“爸爸……爸爸……” 一年的时间虽然不够他忘掉陆望舒的母亲,却足够陆正衍把一举一动变得温柔,他喜欢听小希呼唤他,含蓄地笑着轻轻回:“嗯,我在。” “爸爸……”陆望舒嘟着嘴不停地叫,额前的卷毛微微晃动。 “一个月不见,小希会喊爸爸了。”罗晚玉忍不住想抱抱她,陆正衍没有拒绝,把她过渡到她怀中,她把下巴往陆望舒的额头靠拢,半分强势眼神也没有,笑呵呵夸赞着:“真乖……你小时候没有这么乖,小希……” 她爱怜地抚摸她的脸蛋,“怪听话的,眼睛长得和她母亲一样。” 陆正衍的笑意僵在脸上,嘴角下压,“别提她。” “提不提人就在哪里,你自己有心魔可别怪我们说话不小心。上个月你把小希的保姆开除了,为什么,就因为人家教小希叫‘妈妈’,就惹你不高兴了,陆正衍,少在你妈面前自欺欺人,发倔脾气,我看不惯。” 教训一通,陆望舒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将欲落泪,罗晚玉立马哄着抱着往院子里走,不时停下来给她指指自己种的花木和池塘里的小鱼,教她说话,和蔼至极,异常疼爱。 陆正衍还站在原地,咬紧牙关,眉头往下沉。 - 今年除夕夜陆正衍不在澜院主持,罗晚玉坚持要他带着小希回老宅,近些日子她对花鸟失去了兴趣,喜欢逗弄至极的孙女,特别喜欢看她的头发,越看越觉得她和自己投缘,不由得要多让陆正衍回家几趟。 过年一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陆正衍倒是把上回的揶揄忘了,恭敬带着陆望舒和罗晚玉拜了年,她坐在黑檀木太师椅上,让人拿出自己珍藏的几副玉镯子给了她,心情大好,还是惯常的夸话:“小希适合这些,比她妈福气好,李舒雪拿了珍珠和玉坠子也不喜欢。等小希你别让任何人欺负了她,要教她长些心眼,你不会教让我来。看我把你教的,谁都敢反。” “妈。” “是,不能说,我知道。”她眯着眼睛逗着陆望舒,捏捏她的脸蛋,越瞧她,她越想起李舒雪的模样,她尚且如此,陆正衍透过这个孩子又能忆起几分。这样下去,他怎么能忘得了那个女人。 “叫奶奶,小希乖,叫奶奶……” 陆望舒牙牙学语,慢吞吞:“奶……奶,奶奶……” “诶……这孩子乖,又不笨,以后有出息咯。”她朝着身边的矮辈絮叨一嘴,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大厅热闹起来,这一年又到了头,该是庆祝来年的时候。陆正衍心里忽然起了一阵寒意,他起身到院子里喘息,呼吸几口冷空气清醒清醒头脑。 外面飘着雪,他的浑身沾满了风雪,走过一簇细又韧的竹子,他走过盖着薄雪的小桥,塌上了几块灰黑的石板,两边的植物凋零着,没了叶子,黑压压的树干上也铺了一树的雪,和夏日生机盎然的风光无法比拟。 他嗅见什么香气,停下脚步,视线往上抬,往里深看,层层迭迭的树干之外藏着几树白梅,在这雪夜里默默无闻,盛放着,庆祝自己的季节。雪和淡绿的花朵几乎融为一体,冷香扑鼻,往陆正衍的脑子里窜去,他站在某一块石板上,迈不开脚步了。 要是李舒雪在这儿…… 要是她在这儿,他会揽着她的肩,指着梅花跟她低语,至于说什么,他不知道,因为李舒雪不在这里,假设不成立,他无法想象。李舒雪只有夏天在过这里,那天是他的生日,她身着浅蓝的旗袍风一样掠过这片林子,她冬天不在这里,这里也没有风,只有他孤身一身赏梅,无人可说。 夜渐渐深了,雪光莹莹,照亮他冷峻的脸庞,他胸口在燃烧,心在狂跳。 在进门之前,他打了个电话,电话通往齐盛,他问他需要吩咐什么,他捂住胸口,呼吸急促,艰难地张开嘴,吸一口凉气,丢下一句简单的交代:“去找找她。” 80李舒雪 她离开的时候,还有一个星期就是除夕,在外漂泊总不符合过节的氛围,李舒雪带着李文高回了七怜村,随身携带陆正衍给她的卡,里面装着未知数的钱财。她猜肯定不少,感到极不踏实,毕竟是意外之财,又因为再也不能见女儿,她心里惭愧着难受着,也把这笔钱看作是卖女儿得来的,更加羞耻不想去银行查看。 除夕前一天,李文的高的药只剩了小半,她不得不动用那张卡。她站在ATM机前,输入自己的生日,焦虑地捂着额头,等待数额出现。 当数字跃然在屏幕上显示,李舒雪心惊肉跳,虚起眼睛举起手,从后往前数有多少个零,她微微张着嘴唇默默数着,呼吸越来越紊乱,脸颊绯烫。 得到答案以后,她又数了一遍,再数了一遍,数完第叁遍,她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整整五千万人民币,那些0看得她眼睛昏花,她像被狂风卷入金库一样震撼,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身后有人排队,指尖发着抖去摁那些按钮,好不容易取出来五千块钱,揣着卡和钱仓皇就往家里跑。 这样的震撼一直持续了好几天,她惴惴不安,和邻里交流时也时常发呆,她不知道要怎么处理那么多钱,她和李文高这辈子都用不完,她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钱的。 一直到初叁这天,在她几天几夜难以安眠彻底把身子弄得疲惫不堪以至于在床上睡了一整天以后,她醒来,强烈的感觉远了好些,李文高坐在她床边看书,外面天都黑了,他冲着双眼蒙蒙的李舒雪笑,她搓揉自己的脸,也跟着勾了勾唇。 其实,一切都在好起来。 “妈妈。” “嗯……” “下次你晚上再睡不着,我给你讲故事吧,不能再这样了,你眼睛下面黑了好几天,吓死我了。” 她摇着头道歉,伸出手臂,李文高往她怀里靠了靠,他知道妹妹不在妈妈身边她很难过,他心疼地抿住唇。他和妈妈一样想念妹妹。 闹了这一出,李舒雪恢复了精气神,尽量不去想她力所不能及的事,不去想她的女儿,她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能想象关于她的美好。 过年期间,不少外地打工的男男女女都回到了村里,李舒雪一出门准能碰见谁,肯定是要打招呼,聊一会儿,聊着聊着她才发现,原来村子里的妇女近乎有一半都和她一样,在大城市里做保姆,年纪更大一些的就是做保洁,因为没有文化,拿的工资和她没碰上陆正衍之前的价格大差不差。总体来说是个体面的数字,一年到头省吃俭用,也能攒下些钱来。 可问题就出在省吃俭用上,城市里花钱多,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住在雇主的家里,一旦涉及到租房,那就是要花去一大块的工资,还不提被人骗,被公司坑中介费的其他情况。她都亲身经历过,自然明白其中的苦涩和艰辛。 今年镇上新来一位大学生村官,初七一过,在妇女们着急忙慌往城里赶之前,村官李霞把大家召集起来,执行市里的特殊任务,宣讲在城里务工要注意的防诓骗事项,以及一些市里的公益项目。李舒雪也参加了这个会议,完事之后李霞特意去了她家,问了些关于钟敛被黑社会殴打的传闻,事情的真相过于复杂,李舒雪不愿再提,选择闭口不谈。 李霞啧一声,为难片刻,又问她今年的打算,她毫不犹豫:“出去打工,挣点钱。” “嗯,那好,是这样的,我解到你干保姆这一行已经好几年了,你又念过高中,能不能把你工作上遇到的困难跟我说说,我做个记录。你看现在我们岐山市将近五分之一的劳动妇女都在几个大大城市从事保姆类的工作,我想了解你们工作上的具体情况,做个报告上去,看能不能弄一个保障这些务工人员权益的组织。” 李舒雪局促着,绞紧双手,“我……我念书不行的,懂的也不多,具体要说些什么……” 李霞温和一笑,把她要了解的问题一个一个抛出,李舒雪全神贯注地回答,紧张得额头起汗。李霞刷刷往本子上记着,李舒雪从头到尾都在心慌,生怕说错了什么,影响了别人。 “嗯,好,我都记下来了,谢谢你的配合。” “书记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 “嗯……有一个,以后公益组织要是真的浓起来了,肯定需要一个能跟村里人沟通的人。我们这些人来说话,大家感觉不信任,又是过年期间,在家人面前也抹不开面子把自己在外面的苦难都说出来,再拖下去呢,大家又要出门了,我昨天问了一圈,就你说的多,很详细,唉……”她叹息片刻,收了本子,举起来扬一扬:“今天谢谢了你了,公益组织要找一个能跑路的人,你有个孩子要养,家里生活也拮据,八成是不方便做这个工作了……那我先走了啊,还得去问问市里小组计划书写的怎么样,要投入多少钱才能切实帮到大家,李舒雪,谢谢你。” “等一等。” 李舒雪叫住她,眉眼间充满了奇怪的拧巴感,胸口起伏,“这个工作,能帮到大家吗,我能帮村口的李二妈,隔壁的王姐……她们,我能帮她们吗?” 李霞不解地瞥着在一边玩耍的李文高,为难地摇头,“你负担重,还是别了吧。” 李舒雪深呼一口气,有一种极为强烈的冲动驱使她站起身,坚定地说:“我有钱,我已经告诉村长明年不用再给我们家评贫困户了,李书记,我想帮忙,我想帮帮大家……我知道做保姆的不容易,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更不好找工作……我知道她们不容易。” 李霞眼里闪着光,“你想帮忙?” “我想,我……想。” “不用你们出钱,这些公益组织的募捐都是面相社会的,主要靠一些大企业的公益项目捐款,你们不用出钱,这个组织的性质不是坑钱的中介公司。” 李舒雪眨眨眼,“那我可以出人。” “李文高的学业还要花钱,这个公益组织内部成员基本是挣不来钱的,你……家里支撑得住吗?” “可以的。” 她激动地颤抖,嘴皮发麻,她这一辈子从来还没做过什么真正的好事,一直窝窝囊囊地活着,为了李文高的病四处奔波,吃了苦得来一笔侥幸的钱财,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笔钱,现在机会来了,她坦然生活的机会来了,她想抓住机会。 她着急地想证明自己可以投入地做这件事,李舒雪绞尽脑汁想出一套说辞:“李书记,我在城里结了一回婚,我老公……他在工地上意外失足死了,公司赔了我好些钱。我想做一点好事,积善德,希望他在那边过得好,至于钱,你不用担心的,小高的心脏已经好了,平时就是吃药,花不了太多钱……可以吗,我可以去做吗?” 李霞听完发愣,还是担忧,“你确定自己能保障自己和孩子的生活?不能为了做好事,自己揭不开锅。” 五千万在她心头跳动,忽然间那些钱变得不那么脏了,她点头。 “我确定。” “好,你存一下我的电话号码,我们再联系。” 李舒雪脑子晕乎乎的,但心思异常坚定。 那天以后,她除了帮李文高忙他的学校的事,就是有意地上网查的公益的信息,她高中毕业,很多年没认字读书了,静下心来慢慢看,慢慢想,把一般公益组织的概念了解了个大概。等到小年一过,她就接到了李书记的电话,她邀请她去市里开会。 李舒雪把家里收拾好,打包行李,带上李文高就去了。她在市里给李文高找了一所很好的小学,租了一间房子,以后他们就在市里生活。 开会的时候李文高在某个办公室里看数学书,明天就开学了,他很紧张也很期待。 一周以后,李舒雪就变成了项目的联络人,公益小组首先要充分了解服务人群的需求,李舒雪成了关键的因素,她每日跟着小组的人一起上山下乡,走访各个村镇,统计各个困难的求助程度,等走完一圈,一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统计工作结束以后,就等着小组做好数据分析,制定具体的计划,她闲下来了,无事可做,也被李霞拉着去开会,她从镇上调到了县里,当初这个计划由她和市里几个民间组织人牵的头,如今她也能专门处理这一方面的事务。 李舒雪只知道自己看了数不胜数的文件,听了无数次会议,也经历过小组成员的懈怠和争吵,这样一个过程每天都能给她带来源源不断的新鲜感,她学着克服自卑,渐渐也能在邀请之下抬起头来说一两句加以思索的话,她暗暗欢喜,她的生命从来没有如此鲜活。 一直到六月份,小组各项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计划要开的保姆公益中介组织已经入驻了装修好的办公室,计划的专项法律援助小组也在隔壁就绪,另外就是李舒雪所在的负责培训保姆专业知识的小组,她本身不专业,但跟着老师学习食物营养知识,母婴健康,老人护理等等知识,她笔记记了好几本,学得很快,第四季度就能自己开始开始慢慢地教朴实的妇女们,教她们如何考取各类专业的证书,提升她们的专业技能,方便让她们获取更高的报酬。 这一整年李舒雪都在忙碌充实当中度过,以至于到了跨年的时候,她会惊讶时光流逝如此之快。她的女儿满了一岁了,应该已经学会叫人了。 跨年当晚,她穿着厚厚的棉衣,在广场边上看着李文高在河边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堆雪人,她明白自己心里有很多的遗憾,但此刻不可谓不幸福。 过年前两周,她回了七怜村,爬上山去道观里求了两枚平安符,一枚给了李文高,一枚她珍藏着压在自己的枕头低下,夜夜对着它祈祷,祈求上天保佑她遥远的女儿,在新的一年平平安安。 今年的除夕夜比往常热闹,也没下雪,李舒雪家里来了两个小组里的大学生,他们都是休学出来做公益的好孩子,家在遥远的地方,没钱买车票回家,她邀请他们到家里吃顿热饭,一起过个年,饭桌上大家说说笑笑的,李舒雪还是很安静,微微笑着听他们说,把好吃的肉菜往客人面前推,默默关照着他们,心里也暖洋洋的。 - 初一晚上,齐盛站在澜院书房中,低着头向陆正衍报告他的调查情况。 陆正衍听完默默良久,身体前倾,手肘撑在书桌上,拇指托住下巴,食指和中指压住自己寂寞的嘴唇,呆滞着:“她过得很好……” “是,陆总,李小姐似乎过得很好。” “她把我忘了吧。” “这……我不知道。” “身边没有什么男人?” 齐盛谨慎地翻看资料,“打听的消息是,李小姐没有暧昧的对象,她身边都是些青涩的大学生,男女都有。” 他放下手,手指将桌面敲响,“大学生很青涩?” “陆总……您什么意思?” 他站起来,指尖继续焦躁地点着桌面,眼神微深,“去找个杀手。” “嗯?陆总……”齐盛难得慌张起来,不解问:“您……您想做什么?” “去找个只喜欢男人的男雇佣兵,安排到她身边,不要外形很夸张的。” “陆总……” “很困难?” “不是……就是,我想请示,找杀手的具体目的是什么。” “大学生不青涩,男的女的都一样,李舒雪以后和谁亲热只是时间问题,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齐盛咬咬牙,把报告捏得发响,低下头:“明白了。” - 七怜村,岐山市,公益组织,均无原型,都是俺编的,另外后面还是狗血剧情,不会变正剧 81相逢-超长章 齐盛发挥了极大的效率,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带到赛吾大厦由陆正衍亲自确认。 于是站在陆正衍办公桌前的男人开始自我介绍,很简洁,很敷衍,仅仅报上自己的名字和年龄——沉竭,26岁。 陆正衍打量着他,他很高,但身形偏瘦,脸是一张小白脸的脸,嘴巴抿着,隐藏在额发下的眉眼似乎不悦地皱着,好像对面的老板欠了自己五千万。 “你喜欢男人?” 他咬咬牙,“是。” “说说你的亲密关系经历。” 沉竭握紧拳头,“十六岁开始谈,二十六岁分手。” “清楚自己的任务?” “插进公益组织,保护李舒雪的安全,阻止她和任何人结成亲密关系。必要的时候,我可以骗她,但我们的交流仅限于语言上,不能有任何肢体接触。” 陆正衍面色沉静,摇动着椅子,转向齐盛夸赞道:“做得不错。” 齐盛会意,点点头把沉竭请出去,没有片刻拖沓,立刻让司机送他去机场,目的地是岐山市,沉竭将带着假履历进入李舒雪的生活。 陆正衍沉下肩来,双手撑着额头,手肘靠在办公桌上,他埋着头,缓缓闭上眼睛。昨夜想了很久,他究竟想要什么,他只是想要李舒雪过得不那么好,至少身边不能有爱她的男人,仅此而已。 她说他不配被爱,那她迟早要把爱给别人,他不情愿,不甘心,也不允许。 太阳还高悬之时,他就回了澜院,陆望舒在保姆的保护下站立,小步往前走,他上前抱起她,让她趴在自己胸口肩头,怀中鲜活的生命每分每秒都散发着最纯真美好的气息。 “小希……” “爸爸,爸爸。” 他侧脸亲吻陆望舒的脸蛋,“爸爸带你上去玩,好不好?” 陆望舒懵懵懂懂,“爸爸……” 他被逗笑了下,往楼上走,这楼梯的地毯在去年就换了新,现在的地毯,没有被李舒雪的膝盖压过,没有藏匿着他的诓骗和她的信任和爱慕。 李舒雪是喜欢过他的,起码这一点,陆正衍是确定的,他拿出平安符给陆望舒玩,她呵呵笑,娇嫩的脸日渐舒展,眉眼已经和她的母亲相似,他早就发现了,却无可奈何,他抚摸她的脑袋,软踏踏的卷毛被压塌下去,她拂着他的手背抗议。 “不高兴了?” “爸爸……” 她抗争不过,开始吃平安符,咬手指,陆正衍立即制止,把平安符攥回自己手中,凑近了,假装严肃脸警告她:“这是妈妈留下的,弄坏了,爸爸就什么也没有了。” 陆望舒瞪着大眼睛,捂住嘴,咿咿呀呀地叫,小婴儿,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或许在嘲笑,或许在安慰。陆正衍开始察觉自己的荒谬,收好平安符,把玩具塞进她怀里,转身去寻找她最喜欢的独角兽玩偶,背后忽然响起医生模糊的幼音,他僵住背,直到听见第二声呼喊,更响亮,更清晰:“妈、妈妈……” “小希,不许叫。”他盯着她,陆望舒努努嘴,抢过独角兽,揉一揉,用鼻尖蹭一蹭,翻转身子往别处爬,边爬边叫妈妈。 陆正衍手掌撑着地,手背浮起青筋。 陆望舒……陆望舒……当时给她取名字的时候,他不记得自己是不是期待过什么,是不是就随便听从了警察的建议,他不去仔细回忆,因为没有回忆的必要。 李舒雪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她恨他,恶心他,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卑微去求她回心转意。小希到了喊妈妈的年纪,他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李舒雪继续入侵他的生活,陆正衍望着陆望舒小小的身影叹息。 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一种办法,不用丢失尊严匍匐祈求,还能把李舒雪拉回来,如果有,他会毫不犹豫去做。可惜,似乎没有。 他搓搓丧气的脸,走到陆望舒的面前,陪她玩一些幼稚的玩具,看着她拍手发笑,他将这样度过他剩下的半天。 - 小组里新来了一个年轻人,叫沉竭,带着一副斯文的眼镜,外表毫无攻击性,李舒雪注意到他比自己还寡言,开会几乎从不发言,半仰着身子,偶尔记录其他人的话,会后会专门来问她一些问题,会挑挑捡捡记好。 “谢谢。”他揣好本子,大步离去。李舒雪觉得奇怪,问过李霞才知道他是被市里某个领导安插进来刷履历,准备出国读博士的。不是要长久待的人,她对他没有报什么期望,可是沉竭意外地在一个月之后开始主动插话,开始提出建议和可行的措施,仿佛之前的漫不经心都是假象,实际上,他厚积薄发,不过一周便让组里的人对他转变了态度。 下班以后李霞会叫上他一起出去吃饭,李舒雪要去接李文高,通常不会参加这样的小聚会,沉竭虚着眼睛摇头:“我还有些事想请教舒雪姐,霞姐,我能跟她走吗?” 李霞挑眉望向李舒雪,笑了,瘪瘪嘴,“我可不是姐,不过你去吧,看来岐山市最好喝的羊肉汤只能我自己去享受了。” 沉竭满不在乎玩笑话,“那我们先走了,霞姐。” 她挥挥手:“去吧去吧……” 李舒雪有些尴尬,拢紧大衣,沉竭跟着她走了一路,她越来越局促,他和一般热心公益的大学生不一样,她能感觉到,沉竭有意无意在靠近她。他说着要问她问题,一路上也没说话,李舒雪便一直惴惴不安,到校门口接上李文高,她揽着他的肩膀,问沉竭:“沉竭,你有什么问题,问了好早点回家休息,今天也够累了。” 沉竭盯着李文高看了看,前不久他调查清楚了,他不是陆正衍的孩子,神游着,过了几秒他回过神来:“哦……舒雪姐,我想问上周那个黑中介讹钱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上午霞姐说了一嘴,我没听清。” “已经联系好了C市的张律师,估计很快就会有简报传回来,你想去C市帮忙吗,那边条件会好一点,你可能想去大城市待一待……?” “我要留在这儿。”沉竭跟着母子两走,李舒雪沉沉心,“我们家就在前面……你想,去坐坐吗?” “好啊。” 李舒雪家的地址他了如指掌,今天就是想去探查她家里的情况,更进一步观察李舒雪的人际关系,面对李舒雪的邀请,他求之不得。 李文高早就习惯了家里会招待各种客人,上了一年学,性格开朗了很多,大大方方在客厅里干自己的事,大人说什么他偶尔听一听。沉竭就坐在他身旁,不时瞥一瞥他的作业,眼神隐晦地将李舒雪家里的摆设都扫视了一遍,他起身借口洗手,把洗手间也看了一遍,很显然,李舒雪家里没有成年男性常住。 他今天的任务完成,不等李舒雪忙活出一顿饭,他先找借口告了辞,严格遵守雇主的要求,并不多在李舒雪身边逗留,尤其在如此隐私的空间内。 一出李舒雪家的小区,他就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齐盛,不出一个小时,这个消息肯定会传达到陆正衍耳中。他回到公寓里,等了等,果然,这条消息依然像之前一个月他传回去的所有消息那样,都没有得到陆正衍本人的任何回应,他似乎把李舒雪的消息当日常闲话,随便听一耳,并不那么上心,次次都是齐盛回复,让他继续。 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雇主是爱着低调的李舒雪的,但沉竭好不容易接了这么个轻松的任务,所以也不打算给自己添麻烦,玩什么激进的花样当什么月老,他不求奖励,但求尽职,挡掉李舒雪的桃花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他是没想到自己蓄意的靠近也给李舒雪带去了极大的困扰,持续了好几个月,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李舒雪安慰自己是她多想。可年中总结的时候,一群人闹着庆祝沉竭加入团队半年,问他有没有什么愿望,他看向李舒雪——他在岐山市唯一的任务,道:“我希望舒雪姐一直平安健康。” 不出意料,众人哄笑,沉竭来后不久,他们早就默认他们会成一对,没有人打李舒雪的主意。 李舒雪站在李霞身边,面色僵硬,无地自容。 离开陆正衍以后不久,她便发现自己接受不了和任何异性的暧昧,好不容易靠着过充实日子换来了内心的平和,现在这样大庭广众赤裸裸的祝福,和之前沉竭有意无意的亲近,所有的碎片加在一起再次让她剧烈不安起来,她几乎立刻想到陆正衍,他的疯狂,他的蛮不讲理。她开始后脊发凉,忍不住要想逃窜,她的确那样做了,强撑了笑了笑,等大家冷却下来,她便悄无声息逃掉了。 沉竭在后面追,追到她身前,挡住她的去路,无辜地望着她,问:“舒雪姐,怎么了?” 李舒雪心慌意乱,甚至开始害怕,她绕开他,继续大步往前走,眼看就要走上公路,那边还亮着红灯,沉竭拽住她的手臂,李舒雪感觉到浑身的皮肤都疼起来,那种被男人坚硬的手掌挤压皮肉的骇人感涌上心头,她仓皇扭过身,推开他的手:“别这样……沉竭……” 他松开手,小心地环视四周,一边说:“我没有其他意思,单纯希望你平安。” 他的眼睛凌厉地揪出不远处监控的人,他早知道陆正衍在找人看着他,他遵守规矩大半年,偏偏碰了李舒雪一下,就被人拍到了,他沉下脸,用额发遮住眼里的锐气。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李舒雪抱着手臂在八月的大热天里发抖,望着他,满眼都是不信任和惧怕。李舒雪如此抵触男性的接触,陆正衍派他来执行如此荒谬的任务,自己却不敢亲自来,他怎么也能猜出七八分来。 “我是很感谢你一直帮我,所以才说那种话,平时依赖你,总问你问题是因为觉得你很靠谱,好亲近,你别介意。” 李舒雪眼神不定,试探性问:“你,没有别的意思?” 他心一横,“我有对象。” 李舒雪大口呼吸,渐渐冷静:“你有对象……” “是。不好意思,让你困扰。” “哦,那好,那就好。” 李舒雪不感觉尴尬,她庆幸着,不断地安抚自己的胸口。 “我送你回去吧,吓着你了。”沉竭的余光还盯着方才偷拍人的方位,可惜早走了,再过几分钟,那照片就该到陆正衍手上了,他这份工作也许马上做到头了。 - 那些照片的确在极短的时间内被送到陆正衍的手上,他把照片扔到地上,扔到齐盛的脚边:“去把他撤走,任务终止。” 齐盛捡起一张,大着胆子:“陆总,沉竭他知道分寸,只是拉了一下肩膀……我相信……” “沉竭的任务终止。” 陆正衍瞬间阴沉着脸,这样的表情在陆望舒出声以后便很少出现了,可没有彻底灭绝,齐盛敛下眼皮,立马捡起照片快步离开,半个字也不多说。 陆正衍疲惫地仰头,双手搭在扶手上,闭上眼睛。 又过了半年,再过半年,陆望舒就两岁了,他又要经历一个冬天,可是他不想再经历一个寂寞的冬天了,去年的白梅还烙印在他脑海里。陆正衍沮丧地想,凭什么他要遥远地受困于李舒雪。 他想忘了她……忘了她…… “想什么呢。” 突兀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来人是连屿,只有他大摇大摆进他的办公室,从不敲门。 他蹙眉,“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你刚刚那个表情,小希最近调皮了?” “不是。” “李舒雪回来了?” 他每天的折痕又深了几分,“不是,怎么提她。” “不能提啊,你家老太太说得果然对,李舒雪就是你的禁忌,任谁提一下都要被甩脸色。”他推开他桌上的文件,往办公桌上一坐,抬抬打石膏的那只手臂,扬眉挤眼:“这玩意儿下周就拆了,这一个月真的苦死我了,我是动也没法儿动,跪也跪不标准。” 他表面哭丧着脸,实际窃喜,出了回车祸把黎玖追回来了,她嘴上不说,还罚他跪,拿鞭子抽他,可他心里明镜儿似的,她心疼得要命,这手臂断得值。 “你看我出躺车祸就伤了一只手臂,运气真他妈好,我觉得等好了我得去找间寺庙烧烧香,感谢佛祖不杀之恩。顺便问问,知不知道什么月老庙,我也去烧柱香。”连屿喜滋滋说完,开始哼着小调,低头摆弄自己的石膏,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人如顿悟一般,加深了呼吸,手紧紧握着扶手,大脑飞速运转。 思考结束,他稳住情绪,“连屿。” “嗯?” “你撞烂的车,在哪儿?” “还在车库里呗,等着送回德国维修,或者我他妈下周把它处理了,太麻烦了。” “送到澜院去。” “啊?你改行收破烂了?” “当我买的,原价购入,钱会打到你账上。” “你认真的?”他前倾身体,伸手想摸他的额头,被陆正衍躲开,他纳闷,“怎么了,最近想花钱想疯了,钱多你给我俱乐部搞一辆法拉利250GTSpyderCalifornia来,停店门口展览展览,好看。” “我要你撞烂的车。” “嘿……你,行,明天我就让人给你送去,什么毛病啊……不买拉倒,我自己去搞。” 陆正衍胸腔腾起热意,浑身的血液飞快地流动。 他要把李舒雪忘了,忘得一干二净才好。 …… 晚上,沉竭把衣柜里的衣服全部迭好往包里装,嘴里叼着根烟,电话又响了,那是他给齐盛设置的特殊铃声,他刚刚被雇主解雇,有些不耐烦,接起:“什么事?” 齐盛愣了愣,道:“陆总最后给你一项任务,明天晚上九点,把李舒雪小姐带到……” 沉竭把烟拿远,静静听着对面这个疯狂的指令,内心想骂娘,表面还是足够冷静:“我会尽力。” “事成之后,再加五百万。” “谢谢。” 他挂掉电话,把烟掐灭,加快了装衣服的速度。 第二天他找好借口带李舒雪出去调研,傍晚准时出现在齐盛要求的地方附近,他一边开车,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这里算是城郊,也是进岐山市的来路之一,两边都是破旧的小巷子,没有多少摄像头,李舒雪开始起疑心,“沉竭……天快黑了,我们是不是走太远了。” 沉竭继续往前开,“舒雪姐,就剩最后一家人了,做完明天不用再跑一趟。” 他余光看见了目标,把车速降下来,稍稍使车偏向左方,他往左看去,看了两次,李舒雪狐疑地同样转过头,瞳孔剧缩,道:“等等……那边有人出车祸了……!” “什么?”沉竭的车已经开出去一段距离,他往后望,把戏做足:“舒雪姐,你说看见什么了?” “快停车,打120,报警!有人出事了!” 李舒雪降下车窗将头伸出窗外,无比确信自己看见了车祸现场,她焦急地催促沉竭停车,他迟钝了几秒,掉头加速往回开,准确无误地停在引擎冒烟的事故车前。 他继续坐在副驾驶,摸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用手心熄灭烟头才下车去。 李舒雪疯狂地拉着事故车的车门,好几次尝试没有拉开,她拍打车窗,凑近脸试图看清楚里面的人受伤的情况,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是个男人,他趴在方向盘上,不省人事。 “沉竭,来帮帮忙……!” 沉竭装模作样收了电话,让李舒雪退后,用力拉拽车门,刚刚有了松动的迹象,后座便传出婴儿的哭声,两个人同时僵住,李舒雪大脑嗡嗡作响,拽着沉竭的手臂,“孩子……先救孩子……” 沉竭大力拉开驾驶车门,盯着里面额头渗血的男人,几乎把后槽牙都磨烂。他跑到后座帮忙,把小婴儿从儿童座椅中解救出来,李舒雪抱着孩子焦急地哄,不停地抚摸她的头发:“宝宝乖,等医生来,没事,没事……” 她奇怪地和这个陌生的孩子有着默契,她仅仅只安抚了一句,她便立刻不哭了,用手抓她的脸,用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李舒雪心头莫名震动,再往不远处驾驶室望去,首先看见男人精贵的西装,内心忽然腾起不祥的预感。 沉竭将男人救出,搀扶着昏迷不醒的男人,他的头颅似乎摇摇欲坠。 夜色昏昏,李舒雪抱着安静的小女婴走近,男人高挺的鼻梁和眉骨都沾了血,但也在视野中渐渐清晰,她再往前迈一步,看清了他半只唇,她再也挪不动脚。那是曾经日日夜夜都要和她厮磨,折磨她的唇,她不可能认错,顷刻间,焦急的情绪灰飞烟灭,恐惧感从尾椎向上攀爬,占领住李舒雪的大脑。 这这个男人不是什么陌生人,他是陆正衍。 82一期追妻?始 “怎么了……?”沉竭搀着陆正衍,眼睁睁看着李舒雪的面色变得很难看,她抱着孩子往后退,后知后觉收紧了手臂,面前的人是陆正衍……那她怀里的宝宝是…… 她眼眶热胀,望向迷茫的女婴,陆望舒趴下身子,把脸往她脸上凑,用乳牙轻轻地磨她的脸,她托着她的后脑勺,既欣喜又痛苦,轻轻叹息:“宝贝……” 沉竭将陆正衍进自己的车中,救护车他根本没叫的,就算等到天亮也不会有人来。 “你们认识?” 李舒雪飘忽着,把后座陆望舒的奶粉包顺走扔到副驾驶,还来不及多想,迅速坐到后排,护着陆望舒的身体,啪得关上门。 “先去医院。” “舒雪姐,你没事儿吧……” 李舒雪抱着陆望舒缩在车门边上,一边安抚忽然又哭起来的宝宝,一边惶恐地躲开旁边昏迷的男人。陆望舒伸出手,身子往陆正衍的方向奔,似乎被陆正衍脸上的血吓到,哭了一会儿便往母亲的颈窝里钻,李舒雪心急如焚,不知道怀里的孩子是不是也受了什么伤,赶到医院第一件事便是冲到最前面,把陆望舒交给急诊医生检查。 沉竭叫了担架,把陆正衍弄进了医院,甩甩膀子,一脸忍耐像。他走到李舒雪身边,看着她脸颊边凌乱的发丝和眼角晶莹的泪,他想安慰什么,却开不了口,他是共犯,如何安慰一个无辜的女人。 那天齐盛吩咐得明明白白,陆正衍要来岐山市,会带着他和李舒雪的女儿,要他全力配合,装作不认识,引导李舒雪与他们碰面。方才陆正衍八成是在装晕,或者是服了什么药,他严格按照指令引李舒雪来这家医院,医院里必定有猫腻。 陆正衍进了手术室,陆望舒在医生仔细检查过后被确定没有受任何的伤,李舒雪坐在病床边,心一下子落了地,泪流满面地抱起陆望舒,不停地抚摸她的背,面向沉竭,请求:“能不能麻烦你去我家里一趟,告诉小高我很快就回去……我,我想在这儿抱抱我的女儿,看看陆……” 她又想起那张脸,心绞痛着,“看看陆正衍……他醒不醒。” “你们真的认识,这是你女儿?” 李舒雪悲伤地闭上眼睛,用脸贴紧陆望舒柔嫩的脸蛋,“肯定是的……” “那手术室里的,是你的前夫?” 她嘴皮发颤,立刻否认:“不是!我和他没有关系。” 沉竭眼神暗了暗,“好,舒雪姐,我先回去告诉小高早睡,你在这儿等消息,我们电话联系。” “好……谢谢你了……” “谢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要是你说的那个陆……什么的死了,就报警处理吧。” 李舒雪迟疑地点头,她不信陆正衍会死,恶魔一样的人,怎么轻易会死,但是他流了好多血,鼻尖都在滴血…… “爸爸……” 陆望舒在陌生的环境里找不到陆正衍,开始心慌,在李舒雪身上不安分地扭动身体,李舒雪心痛着将她放在床上,拉住她的小手,吸吸鼻子,安慰:“妈妈在在这儿,别哭。” 沉竭又回到病房,把陆望舒的奶粉包交给她,手松开带子,面色沉重,似是告别:“舒雪姐,你保重。” “麻烦你了。” 沉竭没说话,克制地点点头,大步离开。他走到停车场,瞥见平平的停车场中停着一辆锃亮的豪车,车边上站着一个年轻人,跟对面两个白大褂男人交代事情。 他走过去,冷着脸,把手搭在车身上,等两个医生走了,他冷冷抬起头望着他:“我的任务都办好了。” 齐盛漫不经心转了个身,从车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他:“你可以走了,我会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沉竭收了信封,问:“陆总不是真撞。” “当然不是。陆总的身体不能随便开玩笑。” “那拿小孩子的身体开玩笑了?” “那更不可能,小希小姐是最后放进去的,她很高兴玩这个游戏,你没有理由怀疑我们,你可以走了。” 沉竭抱臂看着这个和他老板一样居高临下的年轻人,“我还有问题,车哪里找的,不可能是当场找人撞的,引擎没那么热。” “陆总自有来源。” “他头上的伤也是假的?” 齐盛胜券在握的表情突然凝固,盯着他:“什么伤?” “你不知道?他额角都是血,你们弄得很逼真。” “没有人给陆总弄血,天黑,根本没有必要。”齐盛眯起眼睛,严肃异常,“你确定你没看错?” “我会分不清什么是血吗?”沉竭冷笑着转身上了车,现在他这车里还弥漫着血腥味,陆正衍做戏做得很足,最大的杀手锏连自己最信任的助理都瞒着,他不知道该笑这位陆总,还是该服气这些人搞的这一出。 无论如何,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怀中的信封在发烫,他驱车前往李舒雪的住处,去完成他最后一项任务…… 她给陆望舒冲了奶粉,陆望舒把脸蛋哭得红扑扑,抱着奶瓶砸吧砸吧吞咽,哼唧着眨眼睛。李舒雪知道她难过,费了些力气把她哄睡,到外面找医生问陆正衍的情况,急诊的值班护士摇摇头:“女士,先等病人手术完毕,主治医生会告诉你具体情况。” 她失魂落魄回到病房,拍着陆望舒的背,听她睡眠中不安稳的细哼。 一直守到外面天完全黑了,陆正衍被转入重症病房,李舒雪脸色灰白,不管怎么样,她的女儿还希望他好好的。 “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用拳头捂住嘴,皱了皱眉,咳嗽一下,“病人的头骨有裂痕,重度脑震荡,手术只是把他破损的头皮缝好,在重症病房观察一晚,度过危险期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李舒雪点着头,浑身发软,心绪纷杂,隔着玻璃望了望里面安静躺着的男人,他醒着的时候有多可怕,她这辈子都无法忘怀,抹一把眼泪,回病房抱着陆望舒出了医院。 她放心不下李文高一个人在家,只能先带走她的女儿,短暂地和她相处,等陆正衍醒来,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不知道,她只想珍惜眼前的母女团圆。 第二天是周末,李文高不用上学,于是任性了一回,没有早早睡觉,在客厅里等妈妈回来,等来的门锁声是他的希望,他站起身,李舒雪抱着陆望舒缓慢地往里走,冲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他张大眼睛望着那个熟睡的孩子,她的卷发那么可爱,他捂住嘴巴。 把陆望舒放到床上,用被子给她围成一个栅栏,防止她翻滚下床,她轻轻扣上门,对着门前的李文高低声说:“妹妹在睡觉,我们不要打扰她。” 李文高不停地点头:“妈妈,真的是妹妹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小高,妈妈改天再跟你解释,不早了,你吃饭了没有?” “沉叔叔给我带了饭的。” 她疲惫地笑了笑,摸他的脑袋,让他赶紧去睡觉,不然明天精神不好。李文高盯着母亲卧室的门,好奇极了,还想看看妹妹,但是不想打扰,乖乖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也没能睡着,脑子里都是陆望舒酣睡的模样。 妹妹好可爱,他想保护她。 李舒雪躺在女儿身边,盯着她小小的身体看了半夜,惴惴不安到深夜,没睡多久天便亮了,吃过早饭,她实在不放心李文高在家里,干脆也带上他去了医院。 陆正衍正式脱离了危险,被转入普通病房,只是人还没有醒,她局促地站在病房门口,李文高站在他身后,观察着母亲的表情,没有上前。 李舒雪悄悄抹了把泪,抱着陆望舒走开,坐在医院又凉又硬的椅子上,她浑身没有了力气,靠在椅背上,手扶着清醒的女儿。 她不敢再见他,也不愿意再见他的,为什么这么巧,非要让她再碰见他。李舒雪无奈地叹息,李文高温和好奇地望着陆望舒,他想和她玩,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玩,就这么纠结着,抿着唇呆坐。 叁个人静静坐了几十分钟,护士专程来告诉李舒雪:“女士,病人醒了,医生在里面,请你进去一下。” 李舒雪痛苦地闭了闭眼,艰难启唇:“好,知道了……”她抱起陆望舒,不舍地颠了颠她的身体,手掌爱怜地拢住她的脑袋,双脚麻木往病房走,走到门口,她抬起眼皮,不远处病床上的男人坐卧着,望着窗外,当她踏入病房几步之时,他缓缓扭头,视线越过医生,恰到好处地撒落在李舒雪的脸上。 他的眼神那么平和,表情那么寡淡,李舒雪却觉得那张脸背后暗含汹涌的情绪,也许是愤怒,也许是怨恨,总之不论是什么,她已经感觉自己的皮肉在被他凌迟,她努力再往里走了两步,就再也挪不动脚步,她侧过头,用假装的冷静掩饰自己的无措,像被架在陷阱上空的猎物。 嗓子眼里也开始疼痛,她试图发出声音,坐着的男人先开了口,轻轻问:“你是谁。” 陆望舒呜地哭出声,大声叫着爸爸,李舒雪震惊地回过神,扫过叹气的医生,这间病房填满的紧张感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怀疑。 她双眼通红,“你说什么?” 陆正衍的眼神里也笼罩着一层迷茫,他浅浅蹙起眉头,“我问你,你是谁,你抱着的,是我的女儿吗?” “呜呜呜爸爸呜呜……” 陆望舒哭得很伤心,她听不懂大人的对话,但是她想到陆正衍身边去,李舒雪终于有了勇气靠近他,依旧保持着怀疑,小心翼翼问:“陆正衍,你怎么了?” “你叫我什么……”陆正衍愈发蹙紧眉头,歪着头看她,额头缠绕的纱布把他的脸衬得毫无血色,如同重病。 医生满脸遗憾,向她解释:“病人脑部受损,恐怕暂时失去了记忆,这样的事不罕见,通常会恢复,但是恢复的具体时间……因人而异……” 失忆,陆正衍不记得她了。 李舒雪摇着头,“怎么可能……怎么……” “确实是这样,病人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医院已经通知到了他的母亲。麻烦你把人送来,警察已经在处理他撞坏的车了,李小姐,你救了一条人命,很了不起。” 陆正衍盯着她:“你救了我?” 她对着医生仓皇点头,将陆望舒放在他身上,转身就想走,陆正衍拉住她的手,她反射性想缩手,本以为不会成功,陆正衍会想往日那样死死攥住她,不许她走,把她当囚徒奴隶一样对待,可是这次他很快松开,没有了任何强硬的姿态。 他揽住哭声渐止的陆望舒,仰起头,目光深深,视线有些恍惚:“小姐,你救了我,别走……我……” “我想感谢你。” “不用了……”李舒雪捂住嘴巴,几乎快要流泪,最后不舍地望了望陆望舒,她抬脚便走,李文高紧紧跟上她,李舒雪在走廊快步穿行。 “等一等!” 她停住脚,没有转身,肩膀抖动。陆正衍抱着陆望舒赶上去,他头疼欲裂,走到她面前之时,额角渗出了血,染红了纱布,他艰难地靠在墙上喘息,她的侧脸在视线中变得模糊,他固执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想告诉你。” 李舒雪硬着心继续往前走,陆正衍一直追到医院门口,他光着脚,拦住她的去路,身体摇摇欲坠,他眼皮发沉,恶心的感觉让他不能开口说话,往她身前靠了靠,她害怕地往后退,他继续往前走,“帮帮我……抱抱我的女儿……” 他的嘴唇完全失去了健康的颜色,额角纱布晕开的大块血成功吸引住了李舒雪的目光,她慌忙接过陆望舒,他放心地撒开手,朝她艰难至极地微笑了一下,身体失去重心,脚步虚浮往后退,闭上眼睛,摔倒在地…… 83一期追妻-赖皮疯狗 讽刺的是,她又站在了陆正衍的身边,医生重新处理了他的伤口,他处于昏迷的状态,病态的面容让人难以将他和疯狂联系在一起。中午了,李舒雪吃过饭,再回到病房,碰见赶来的齐盛,他礼貌地朝她点头,李舒雪淡淡抿抿唇。 “他怎么会来岐山市?” “陆总,是来找您的。” “找我……”李舒雪双臂交叉,拉住自己的胳膊,“他想干什么?”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还是等陆总回答您吧。”齐盛满脸严肃,没在病房多留。 他在纠结要不要通知老夫人,陆正衍的伤口虽然无大碍,可怎么说也伤在头上,昏迷住着院。陆正衍到底是抱着怎样疯狂的念头去撞击方向盘,将自己撞晕,真弄伤了自己,齐盛不明白,也不能理解。 “咳……咳……” 病床上传来两声虚弱的干咳,李舒雪警惕地望向他,手臂揽着陆望舒。 陆正衍双眼睁开一条缝隙,缓慢地侧过头,抬手摸自己额头的纱布,有些意外:“你没走……” 李舒雪心脏跳动加剧,下一刻,他安抚住她的恐惧:“还是把名字告诉我吧。” 她重重闭了闭眼,腹部的肌肉禁不住挛缩着,她抚住自己的脸,不想在李文高面前过于失控,深呼吸:“你的助理来了,我把你女儿交给他,我该走了。” 陆正衍撑着身体坐起来,手轻搭在被子上,轻盈地看着她:“为什么非得走,你今天上班吗?” “是。” “你是做什么的……?” 李舒雪的牙齿紧紧挤在一起,陆正衍怎么可以忘了,他为什么能把自己做的坏事忘了,她却还历历在目,她忽地起身往外走,在走廊上将陆望舒交给齐盛。骤然离开了母亲柔软温暖的怀抱,陆望舒有些不适应,吃惊地盯着她,愣愣喊:“妈…妈……妈妈……” 李舒雪捂住嘴,牵住李文高的手就要走,齐盛喊住她,“李小姐……” 她难以喘气,捂着胸口靠在墙边,低着头抹眼泪,“陆总病了,你照顾好他的女儿吧。” “妈妈…呜呜……”陆望舒挤着长睫毛掉眼泪,很快把小脸哭湿了,李舒雪难受,指尖压在白墙壁上,毫无血色。 李文高在几个人之间来回地看,着急地摆头,一边是年幼哭泣的妹妹,一边是伤心的母亲,他扯扯李舒雪的衣角,艰难做了抉择:“妈妈,我们回去吧……” 她拉住他的手,李文高低头看母亲用力的手背,连带着他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他难受得红了眼眶。 不远处病房门口,陆正衍静静地望着这一切,等他缓步走过去,李舒雪已经牵着李文高走远了,他和齐盛交换了一个视线,抱过陆望舒哄着,向他吩咐:“去取两万现金来,把我的衣服给我。” 齐盛不解又着急:“陆总,你现在还不能出院,你……你失忆是假,可受伤是真啊!” 陆正衍用手擦着女儿的眼泪,揉揉她的脸蛋,淡淡道:“没看见李舒雪心多软吗,她留在这里忍受和我同处一个空间,照顾小希这么久。趁热打铁的道理不用我解释了吧。” “不能拿生命开玩笑的,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您拿生命开玩笑……”齐盛依旧不服气。 “开玩笑。”陆正衍抬眼睨他,“我没有一刀捅死自己,只是擦破了点皮,算什么拿生命开玩笑?” “去办就是了,这里发生的任何事,你都可以向我母亲报告,她的看法,不会对我有任何影响。” 齐盛表情狰狞片刻,“是。” - 李舒雪回到家里,挂掉李霞的询问电话,转过身,李文高发着呆,她叹气,摸摸他的头:“小高,妈妈没事,你别多想。” “妈妈哭了。” “妈妈只是舍不得你妹妹,但是不得不舍得,我们是过不到一起的。” “陆叔叔肯定很过分,妈妈才讨厌他,他不记得了,还会伤害妈妈吗?” 李舒雪摇摇头,“别操心这些,我们现在过得好好的,以后也会好好的。” “嗯……” 安慰了李文高一番,她却不信自己说的,陆正衍的出现强势打破了她的安宁,至少短期内,她不会心安了,除非确切知道他已经离开,回到了牢笼一样的澜院,或者高耸的赛吾大厦。 她的愿望总是很难成真,这次不例外,成了空,陆正衍在清晨敲响她的门,她透过猫眼把他盯了个彻底,他手上捏着一个东西,双眼无攻击性地下垂着,耐心等待她开门。 “你想干什么?”她打开门,狠狠地质问他。 陆正衍愣了愣,茫然的双目有了神采,他把信封递到她跟前,顺便提了提肩膀,把沉睡的陆望舒往怀里深带。 “我想谢谢你。”他低声说。 “我不需要。”李舒雪推开他的手,想关门,他把信封贴在陆望舒的背上,稳稳抱着她,往前一步,用忘却一切的无辜眼神望着她:“其实,你是我的妻子,是吧。” “什么?”李舒雪胸口起伏,有种被栽赃了罪名的委屈感。 “你叫李舒雪,我的儿女叫陆望……舒。哪个望?‘盼望’的‘望’。她把你叫妈妈,你觉得,我们还要可能是别的关系吗?” “你胡说什么。”李舒雪瞪着他,不敢大声吵醒了陆望舒,她不断咂摸这个名字,脊柱升起一阵恶寒,“你走,别再来了,我不是你的妻子。” “我不信。” 陆正衍抱着陆望舒往前走,他甚至撇开李舒雪的肩膀,只是为了进到屋子里面亲自探查,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他目光闪闪,从入门左边的鞋柜望起,环视,至右边隐隐要发怒,却怒不起来的李舒雪结束。 “我以前住在这里?” “没有,我们不熟,你走……”李舒雪想拿起什么东西将他赶走,可是他抱着她的女儿,像抱着一块免死金牌,他在房间里走动起来,陆望舒安然地趴在他肩头酣睡,丝毫体会不到母亲的焦急。 陆正衍走到阳台,触碰她养的小石榴树,眼神滑过其他栽培的绿植,语气颇为遗憾:“我没有印象了。” 李舒雪摸着阳台的隔离门,很认真地叫住他:“陆正衍。” “嗯。” 她指着门的方向,“你出去。” 他转过身,疑惑地盯着她,“你说我们不是夫妻,那就是前夫前妻,把离婚证拿来我看一下。” “我们根本没有结婚,我怎么会有离婚证……你的助理齐盛先生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你为什么要来我的家里……你是不是疯了,失忆了还要缠着我……你……”她始终克制着音量,这让她的指控听起来绵软得像一杯温水。 “没有结婚,那就是只一起生养了我们的女儿。” “没有,女儿是你养大的。我们早就分开了,你也根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误会解开了,你赶紧走,我不欢迎你……” 她的说法显然并没有被他所相信,他疑虑重重,冠冕堂皇问:“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是不是在外面找了别的男人,才急着赶我走?” “你……!” 她恼怒的声音惊醒了陆望舒,她扭动两下身子,抓着陆正衍的肩膀,扭头看见熟悉的面孔,没哭,反倒笑了,趴在陆正衍胸口,软软叫:“爸,爸爸……妈妈……” 陆正衍低头亲吻她的发顶,“乖。” “小孩子不会说谎,你骗了我李舒雪,我们关系匪浅。” 李舒雪扶额,揉搓自己的眉骨和眼眶,手心有些湿润,她痛苦着,更多的是无奈:“你到底要干什么……陆正衍,你忘了就忘了,还来这里干什么,你以前说过不需要我爱你,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出车祸受了伤就来骚扰我,我……拜托你回去听一听齐盛给你讲你以前都干了什么,你就不可能来这里了……” “我干了什么?我出轨了?我不爱你了?” 她摇头,“我们没有结过婚,也没相爱过,更没有一起好好过过日子,我们没有关系的。” “那我们女儿呢,你认为她什么也不是?” 她开始有些挫败,“女儿是你的了,一直都是你的,那天你车祸,我才第一次见她。” 陆正衍垂眸,好一阵没说话,扭头望向窗外,底下的路口开始繁忙起来,岐山市在苏醒。他低下头,手掌贴着陆望舒的脸,偏执地问:“没有相爱过,怎么会有孩子。” “你强迫来的。” “我不信,我不会做那样的事。” 李舒雪背靠在门框上,叹息:“陆正衍……你怎么把自己有多坏给忘了。” 陆正衍目光灼灼,盯着地板:“那我要留下,弄明白你是不是在骗我。” 84胜利的姿态 李舒雪依旧重复拒绝他的无礼要求,她刚开始就不应该开门,她总是犯这样毫无设防的错。 “我要留下。”他最后一次固执说着。 李文高恰好醒来,面对蓦然出现在自己家里的陆正衍和自己的亲妹妹,他略略吃惊,走过去,摸着后脑勺,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陆望舒那一头细软的卷发。他没有说话,母亲和陆叔叔之间有一种难以调和的氛围,他静静等待事情发展。 陆正衍被包扎的头还是那么醒目,今天没有情绪激动,剧烈动作,倒是没有出血,可不代表他已经痊愈,李舒雪并不想第二次带他去医院,她焦急地滑动着手机屏幕,试图寻找齐盛的联系方式,可惜快两年过去,以前在C市的人都已失联,包括齐盛,包括她能想到的任何能把陆正衍带走的人。 陆正衍现在没有记忆,如果齐盛不知道他擅自离开愿意来了她家,他就等同于一个迷路的精神和外伤病人。 李舒雪想报警,摁下110,陆正衍眼疾手快抢了手机,嘴角内陷,眼睛里流露出一点让李舒雪难以置信的恐惧和抵触。 他把脸贴到陆望舒的脸上,睫毛颤动,“别报警,我不走……” 李舒雪心绪复杂,望着眼前这个茫然又顽固的青年,她忽然不再那么害怕,此刻的陆正衍,对她仅仅有着她作为陆望舒母亲或许是他曾经的妻子这么一个执念,他们的爱恨纠葛,他统统忘了,那也一定把他那些下叁滥的手段忘了,起码现在,她不用过于担心自己的自由和尊严。 尽管如此想,她当然是不能因为他失忆便原谅他的过错,仅仅是减弱了自身的惊惧,她在他面前,不需要再战战兢兢,担心他发疯伤人。 “别报警……” 他将她的手机放进陆望舒的怀里,她好奇胸口的玩意,捏起,再高高举起来,小小的手指还不能很完美地抓握,手指头滑动,手机高高摔到花盆上,再摔到地上,手机屏幕碎出蜘蛛网,屏幕也黑了。陆望舒被自己制造的噪音吓哭,抱着陆正衍的脖子,把眼泪鼻涕都往他胸口蹭。 “哦哦哦……别哭,小希别哭……”陆正衍低着头哄,眼神却并不专注,并不专注于愁眉苦脸,而是暗暗垂眸,掩盖住自己幸灾乐祸的心思。 李舒雪蹲下去,拾起残破的电话,无人可怪,深呼吸,往厨房走。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静一静,她把厨房门关上,连李文高也被谢绝门外。 她靠在门板上,仰着脖子,白皙的颈青筋浮起,她温柔的眼睛充满了一筹莫展的无奈和独自面对惨痛回忆的悲伤。 她在里面很久,久到陆正衍不得不放开停止了哭泣的陆望舒,去一探究竟,他在门口顿住脚步,厨房的门隔音并不好,他能听见依稀的哭声。他把手搭在门把手上,犹豫着,没有去转动,只是侧过身子继续听。 他的表情完全合乎他理应表现的不解,李文高遥遥望着,叹息,转头望着自己哭过的小妹妹,大人之间的争斗令他感到困惑而莫名恐惧,而陆望舒令他愉悦。 “李舒雪……”厨房边上,陆正衍还是出了声,嗓子因为长时间卡着将说未说的话而肿痛,难受无比,他克制着这份经年的痛苦,继续自己的表演:“你怎么了……?” 李舒雪不回话,她的哭声骤停了,像是故意不让他得逞一样继续哭泣。他又在门口悬心等了几分钟,李舒雪主动打开了门,她的确哭过,却尽量不留痕迹,她的眼泪都被她的袖子吸干了,依旧好看的面容上带着倔强的坚持:“陆正衍,你不能留下。” “为什么?” 李舒雪鼻塞着,拒绝的刀子缓慢地滑过他的皮肤,她慢慢道来,“因为……我不想你留下。我是不是你的妻子,是不是你的爱人,你去问别人,去问你认识的人,他们都知道……他们都记得,别再来难为我了,我和小高好不容易过上踏实的日子,你,你别再出现了。” 陆正衍悄悄合拢手掌,病气的脸庞的肌肉因为失去了希望而放松下来,他的表情变得不好看,起码对于刚才他迷茫的样子来说,更有攻击性,李舒雪抱住手臂,无意识地后退,以防被在她脑子里不断闪过的粗暴的画面。 “你走吧……我真的不会留你……” “李舒雪,小希她饿了,你有没有热饭给她。”他扭过身岔开话题,但李舒雪已经下定了决心,她甚至不喜去拉他的手臂,拽着他往门的方向走,陆正衍耷拉着步子跟上,像条被遗弃的狗,无措地站在门口,望着李舒雪的背影,她把小希抱出来塞进他怀里,哭过的眼睛愈发红了,再次蓄满了水液。 “你走吧……别再来了。” 她狠心地没去看陆望舒乖巧可爱的脸,而是冷硬地盯了一眼陆正衍,让他的脚站在门外去,她关上门,担心惊吓到自己的女儿,只用了极其轻盈的力气,陆正衍连一丝风都没感受到,陆望舒抬头抓他的下巴,对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笑呵呵继续着幼孩的欢乐。 她的父亲则完全是另一副模样,他仿佛还没从戏中抽身而出,他耷拉着面容,继续扮演着委屈和不甘,他默默地想,幸亏这都是假的,他自己永远不对对李舒雪露出那样的可怜的可悲的表情,只有在有病痛作为面具的时候,他可以丢弃尊严。 他沉沉地呼吸,托着沉重的脚步往下走,拐过一个路口,消失在阳台所能见的视野当中。 终于结束了。李舒雪多想也像他一样,不负责地把一切都忘了,尤其是他刚才那副可怜兮兮的病人模样,她摇着头,她不会掉进名为陆正衍的陷阱,第一次是她太无依无靠,走投无路,太渴望被人爱,这样的事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她暗暗发着誓。 那天不欢而散之后,陆正衍并非没有再来过她的住所,通常都是下午她下班回家以后才来,她都没有再开门,陆正衍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她以为他已经离开了,直到某一天她又一次看着他离开以后,去到阳台收捡衣服,视线无意间向下望,和站在墙角的陆正衍无意相接,他撑了撑背,站直身体,激动着,克制着,他抬起手想跟她打招呼,李舒雪的身体却在下一秒消失在视野中。 他的热情被狠狠浇了一盆冷水,李舒雪对失去记忆的他,也同样冷漠,或者更过分,他分不清,原来她对他也很坏,总是冷着脸,被迫妥协的样子,现在她连敷衍都没有了,只剩冷冰冰的拒绝。 陆正衍头上的裂口开始疼,他往方向盘上撞的时候,并不是期待的如今这样的图景,他想看到的是李舒珝的怜悯和她的温柔,但是李舒雪已经太恨他,对他没了好脸色,他连一丝丝温柔和温暖都感受不到。 现在是八月份,他继续在墙角站了一会儿,不死心地抬头望着她的窗,就像他固执地盯着白梅花,在一片冷寂之中寻求安慰。 李舒雪没再出现在阳台,他失落而归,幸好这几天他都没有抱着陆望舒来,现在烈日炎炎,他脑袋上的伤势有加重的势头,浑身冰凉,似有身体中暑的迹象,不过还好,他和她的女儿不能有任何不适。 李舒雪这些天除了观察门外的陆正衍,便是继续竭力专注着自己的工作,她发现沉竭在那天以后就不见了踪影,打听以后才知道,原来他已经退出,去向没有人知道。 下班以后,她一个人坐在简陋的办公室里埋头写字,例行的工作总结她写得很认真,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并非百分百专注于此,整个人都被陆正衍弄得有些恍惚,这样的纠缠状态令她难受。 下班接了李文高,她没有立刻回家,带着他去了一家中餐馆,点了叁个菜解决了晚饭的问题。平时她是不会做这样无意义的消费的,可是为了躲避陆正衍,她情愿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待一会儿,待出了问题,她和他在小巷子口里无可避免地见面了,他今天来晚了,她今天回来晚了。燥热天气的余热正在褪去,他抱着抱着奶瓶的陆望舒,表情有些决然:“李舒雪,你让我回家吧。” 李舒雪感到疲惫,让李文高带着钥匙先上去,“这不是你的家……我要怎么解释,你还没问你认识的人,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吗?如果你谁都不信,那你问你的母亲,她知道的。” 他摆头:“谁都可能骗我,除了我自己。” “你自己现在就在骗你自己……!其实我对你来说根本没有你现在想象的那么重要,我根本就不重要,以前你亲口说过,你不需要我的爱,你怎么忘了,你以前很嫌弃我的,瞧不上我,你经常骂我笨说我蠢……你想一想吧,你说这些话,可能是因为很爱我吗?你对我有什么感情?现在你误会以前的自己了,一直来找我,万一有一天你想起来了,你会后悔的。” 她长久地叹息,“陆先生……请你不要再骗自己了,也不要再来了,更不要带女儿来。” 陆正衍搂紧怀中的女儿,搂住自己的支柱,才不会显得那么受挫,他靠陆望舒保持着自尊,靠在墙上,努力说服自己,再给李舒雪一点机会,再给他们一点机会……不要任性就走了。 两年,他的人生已经浪费了两年,之前,还浪费过更久的时间,他不想再继续等待了,李舒雪是他志在必得的,他需要克制自己的傲慢和冲动,继续把戏演下去……等演好了,李舒雪会心软的……李舒雪应该会心软的吧,她在C市做他的保姆和情人的那段时间,那么单纯善良,人是很难改变本质的,他对她保持着信心,不断说服自己,就算脑袋的伤口开始裂痛,手臂开始酸麻,他还是继续站着,望着阳台的方向。 两个多小时过去,陆望舒的奶瓶空了,他没喝一滴水。巷子里变得尤其黑,他抬起头,天空黑压压的,要下雨了。他半睁着眼,口唇发白,唇上的裂纹开始淌血。 他换着手臂抱陆望舒,她的重量忽然变得尤其沉重,或者是他不再强壮,他变得虚弱,多少天的等待使他的身体和心理都饱受煎熬,他拢拢陆望舒的帽子,把她的额头遮住,风呼呼刮起来,巷子中感受不到多少风,却旋绕着诡异的风响,好像开始降温了,她不哭不闹,于是他还在坚持。 倾盆的雨说下便下,电闪雷鸣只在他意料不到的下一秒震颤着天空和地上的人,陆望舒开始哭,他在原地着急地拢紧她的身体,寻找能遮雨的地方,这里昏暗极了,他用身子遮住她的身体,跑到李舒雪楼下的钢化棚下面,雨滴砸在钢板上噼里啪啦地响,陆望舒哭声更大,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雨停,死皮赖脸往楼上去,包扎的纱布湿透了,雨水沁入他的伤口,他踩过一阶又一阶梯坎,费力地爬到四楼,站在李舒雪的门前,脑子开始发昏,他用力地敲门。 猫眼视角中他狼狈又骇人的样子令李舒雪犹豫,可当他往后退,露出惊恐哭泣的陆望舒,出于母亲的本能,她把犹豫杀死了。拉开门,陆正衍半眯着眼睛靠在门框上,撑着自己两条手臂,等她小心接过他们的女儿,陆望舒离开了他,他放心地松了力气,肩膀下沉,抚住自己的额头,疲惫地勾勾唇角:“我就…知道的。” “你疯了,你太过分了……” 李舒雪在批评他,他晕眩地往里走,她将陆望舒妥善安置在柔软的沙发上,刚转过身,一个湿气和热气混合的身体便压在了她的身前。 他抱住她,以病人的姿态,胜利地倒下。 85 李舒雪望着躺在自己沙发上的病人,慢慢坐下来,捂住额头,呼吸从加快到平缓,虽然陆正衍荒谬的闹剧戛然而止,但他成功进到了她的家,她的内心诡异地安定下来。起码不用每日提着心等他的门铃声,那并不完全准时响起的声音总是令她的心忽然被惊吓,仿佛被恶犬袭门。这样的惊吓每天都得来至少一回,还好,应该快结束了,这次她无论如何也得劝他离开岐山市。 救护车是在十分钟以前叫的,她又等了几分钟,医护人员将他抬走,他身边无人,无奈她只能带着她的孩子们跟随。暴雨还未消停,她坐在出租车里,双臂搂住两个孩子,把头左右分别偏了偏,和陆正衍来来回回的拉扯让她感觉厌烦,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放松。 这么大费周章地把他弄到医院,护士还没处理完他的伤口他便醒了过来,用感激又温和又黏腻的眼光望着李舒雪,他把她当成救星了,李舒雪感到头疼,她欲走,他这次得了逞,拉住她的手,病人的手是冰凉的,他抚着她腕间温热的脉搏,含情脉脉:“我认真的,别走,你走了我还会去找你,反反复复,有什么意思呢,不如留下陪陪我。” 李舒雪左右看看两个孩子,她拉近椅子,再次坐下,晃晃手臂:“别碰我,可以吗?” “好。” 他撒了手,侧过脸,护士终于可以继续她的工作,陆正衍这样反复裂开的伤口是很难处理的,护士多嘱咐了几句,他浑都没听进去,一直盯着李舒雪,盯到她发慌,开始后悔没有尽早离开。 “你的手机呢,我帮你把齐盛叫来吧。” 他顺从地从柜子里翻出手机递上,李舒雪心虚地埋下头,在通讯列表飞速翻找他母亲的电话,她用尽了这辈子最大的记忆极限把号码背了下来,转手打给齐盛,低声把事情交代清楚,她将手机交还,第一次做坏事一样心脏狂跳,陆正衍一直展现着一种坦然的温柔,她没看他的眼睛。 夜深了,齐盛过来安排了李文高在隔壁暂时睡下,抱走了陆望舒,让两个大人能“袒露心扉”说说话。 李舒雪在记下那串号码以后便改变了主意,她不再继续苦心劝导,只是忍耐着,等陆正衍的母亲把他接走。 陆正衍侧躺着,半阖着眼睛,高挺的鼻骨之下柔软的唇蠕动几下,质疑:“李舒雪,你怎么真不走了?” 这里满是消毒水的气味,医院总不是什么温暖的地方,李舒雪这么轻易留下,他怎么信她是真心实意。 她抓着裙面,缩紧双手:“我有点好奇,为什么你都不认识我了,还要缠着我……我们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们关系很差的。” “你一直在说我们不熟,你让我走,但是你都是以一种很温柔的口吻,我觉得你和我很亲近,所以不相信。” “温柔……亲近……”李舒雪自嘲地笑了,她只是这样对人习惯了,对谁都凶不起来而已。 “你都给我开门了,是不是代表我能回去住了,我不想住医院。” “你想住我家?” 陆正衍狡猾地压下眉头,“不是我们的家吗?” “不是。”她深吸一口气,知道这场对话注定要无疾而终,摇摇头:“不想住医院,那你跟我来吧,把你的衣服都带上,等你该离开了,你答应我,不要赖着不走。” 陆正衍喜出望外,听完后半句,热情又灭了一半,沉着脸:“什么叫该离开了?” “就是……就是等你发现我们以前没有那么好的时候。” 沉默着,截然不同的回忆和感受在各自的脑海中飞速掠过,像秋季飞鸟急着南飞,一转眼便不见了踪影,两人脸上都没泄露出什么秘密。 李舒雪允许他跟着她回家,让齐盛颇感意外,他甚至定定看着自己的老板,不明白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改变了李舒雪,只有她自己知道,改变她的只有那个电话号码和对陆正衍威胁着要进行的继续纠缠的无奈。不管她今天是主动带他回去,还是明早他昏倒在她家门口,都是陆正衍得逞,她只希望他不要得逞太久。 她家里并没多余的客房,考虑到陆正衍病人的身份,她没有让他睡沙发,跟李文高讨论以后,她把他关进李文高那充满童趣的房间,陆正衍望着墙壁上的航空画报不悦不满,跑过去敲她的卧室门,散落的发梢垂落他的睫毛上,发根随着他的控诉而抖动,他的结论是:“我想跟你睡在一起。” 李舒雪偏过身子:“她睡着了,我的床很小,你会弄醒她的。” 陆正衍深呼吸:“我们的女儿叫陆望舒,小名是小希。” “那好,小希睡着了,你过来会吵醒她。” 他扶着门,指关节发白,沉沉发问:“李舒雪,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欢迎我?” 明明是接着这层面具在问,陆正衍没必要投入过多的真情,但是他禁不住胸闷,把自己的问题当作答案在脑子里循环,在某一次令他难以忍受的循环之后,他停止了思考,脸也冷漠下来,头低下去。 她关上门,拢住自己的睡衣,抬头看着他,“如果一个失忆的女人缠着你,说她是你的妻子,抱着你们的孩子每天在你的楼下,你的门口等,你会欢迎她吗,你会有这样的耐心邀请她到家里,很快和她就睡在一张床上吗……她以前对你不好呢,甚至说很过分很过分呢……?” 这个答案出奇地让陆正衍活过来,他着急地回答,像个为自己狡辩的罪犯:“至少,我不会让她抱着孩子在外面淋雨,昏倒。” 她错愕:“你怪我……?” “我没有,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 “我只是想说,你以前不仅没爱过我,还总是羞辱我,我怎么会欢迎你,我只是希望你别再晕倒,像你说的,至少让你别在外面淋雨晕倒,别再闹了。” “那如果我,我不闹呢……” 李舒雪含住下唇,咬了咬,说出违心的话:“你不闹就可以暂时住在这里,等你伤好了再走。” “你说真的?不许骗我。” 她无奈至极,点了头:“但是你不能睡我的房间,那是不可能的陆正衍,我多想把我的记忆给你,让你看清你自己……我也顺便……” “顺便把你忘了也好。” 他稍稍沉默,轻触自己的额头,呆呆道:“忘了不好……” 此时此刻,陆正衍目光闪烁,记忆完整的骗子只能通过这样固执的病人式的抱怨抵抗李舒雪的话,他自知用这样的身份争辩不过,大胆地上前拢了拢她的身体,在她反应过来推他之前偷来一个拥抱,比起意识模糊的偷,他更享受现在这个,轻轻的,若即若离的,他能闻见李舒雪身上的香皂气息,久违的气味,忠诚地记录下属于她的感觉。 陆正衍回身往儿童屋子里走,其实他当然知道李舒雪不可能和他同床共枕。他只不过,想多和她说说话,他好把她话里行间的苦涩和自己的苦涩混在一起,凝固成冰,放在心尖上慢慢地融化,好让自己忙碌又安然地度过在离她如此之近的地方的一夜。 同样忙碌的不止他一个人,李舒雪把手搭在陆望舒的肚子上,眼睛明亮地睁着,凝望着仅有一盏朴素的灯的天花板,她在远离荒唐的纷争那么久以后,把陆正衍邀请进门,又一次因为他失眠了…… 李舒雪并没有食言,她第二天没有赶陆正衍走,把他叫到餐桌上,他面前放着她亲手做的早饭,熟悉的热腾腾的香气,仿佛相隔一个世纪那么久,陆正衍端坐在桌前,迟迟不敢伸手去拿筷子,怕露馅,他希望自己天衣无缝,直到李舒雪提醒他,他恍然回过神来,自己方才那样,或许已经算是露馅。 他亡羊补牢,捡起筷子夹了一快烙饼,缓慢问:“我以前……爱吃你做的饭吗?” 李舒雪手抖了一下,手臂死压在桌面上,陆正衍有段时间把她关在澜院,除了让她做饭,什么也不许她过问,剥夺了她当保姆挣钱维护尊严的权利,强迫她做他的情人,那种被折磨的刺骨感涌上来,她艰难回应:“……我不知道,你从来没说过。” 他咬一口咸香的饼,喝一口海鲜粥,舔舔嘴唇:“我肯定很喜欢,我知道。” 李舒雪双眼无神,愣愣喝了好几口热粥才说:“吃饭吧……” 86两颗石榴树,一颗残败,一颗幼稚 歇斯底里和百般拒绝对陆正衍统统都不管用的。在这房子里,陆正衍像个脚上和她栓了绳子的侦查兵,永远和她距离不超过叁米远,她的卧室隔音又不好,为了背着他打出那个电话,饭后李舒雪穿好衣服,背上布袋子在在门廊处换鞋,准备出门。陆正衍立刻警惕,抱着陆望舒靠近:“你去哪?” 她低低头,“去买菜。” “我陪你去。” 她转过脸,盯着他额前几次叁番折腾的纱布,“你头上还有伤。” 陆正衍拱起眉:“我腿没伤。” 其实没什么理由继续争执,她不说话,知道自己出门打电话的计划可能会落了空。从出门开始,她就情绪低落,电话可以再找机会打,可是她为了圆一个谎而要真的和陆正衍一齐像亲近的伴侣一样出门买菜,她的步子一直往前走,内心抗拒万分。 陆正衍出门前招呼了李文高让他乖乖在家,李舒雪似乎心不在焉,连这样的嘱咐都忘记了,他不熟悉路,一直跟在她身侧小半步远,眼睛盯着李舒雪疏远的侧脸和紧抿的浅色的唇瓣。 他犹豫,问:“想什么呢……” 李舒雪捏着肩膀上挂着的布袋,回过神:“陆正衍,齐盛有没有跟你说过……你以前是做大老板的,办公楼很高,很有钱,你现在跟着我什么出息都不会有。” 原来李舒雪每时每刻都在想怎么劝他走。 陆正衍眼神微凛,“我都忘了,也不想知道。” “你忘了……你的家人没忘,他们迟早会来找你的,而且你还有工作要做。” “我现在并不合适工作,更没有要逼自己回去面对一会议室我不认识的人的打算。”他拉住她的肩膀,停下脚步,眼神捕捉不到李舒雪的眼睛,他干脆望着她沉静的眉眼道:“李舒雪,我现在只想跟着你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不想见其他任何人。” 李舒雪拂开他的手,身边人来人往,站在大街上样子有几分难堪,“你很久没见过我了,可能你的眼睛觉得新鲜。” “新鲜……”他咂摸着这两个字,李舒雪的样子他不管睁眼还是闭眼都能完美想象,精确到她眼窝边的小疤的边缘轮廓都记得一清二楚,他似笑非笑起来,抬抬下巴望向前方人流攒动的菜市场:“到了吧。” 李舒雪捏紧袋子,“嗯,到了。” 其实冰箱里还有很多菜,她就只买了些能囤久一点的土豆跟洋葱,为了不让陆正衍在回去的路上多嘴问个不停,从菜市场出来的时候路过一家冷饮店,她顺手买给他一只冰激凌递过去。 “我不吃这个。”他诧异着,本能地拒绝。 李舒雪垂下眼帘,似乎很是失落,她得不来清净。陆正衍心跳砰砰加快,看着她的表情逐渐躁动不安,他违背原则,迅速将乳白的冰激凌接了过来。 他一手端着甜筒,一手抱着陆望舒,有些发愁,疑问的欲望却还不休止:“我们走了二十多分钟,你只买了叁个土豆和两个洋葱?然后给我买这个?” 李舒雪心虚地看向街边,“嗯……我记错了,家里还有别的菜的。” “李舒雪,你才叁十多岁,记性就开始不好了,以后老了,要多走多少冤枉路。” 她哀伤地摇摇头,“我记性很好……比你好的。” 陆正衍不服气地盯着她,眼看着她擦过自己走远,他咬一口冰激凌,甜腻腻的滋味自己口腔里化开,他跟上去:“你自己怎么不买一个?你热不热,下次出门我开车。” 显然她的又一个计划失败,冰激凌不但堵不上陆正衍的嘴,香甜的气息还会引诱陆望舒哭闹索要,父女俩都闹起来。 陆正衍不能把李舒雪送给他的冰激凌丢掉,也不想继续听女儿哭,几口吞下肚子,口腔里冰凉,一直冰到喉管,他哄好了陆望舒,又开始不知疲倦地跟李舒雪说话。 李舒雪有半句话说对了,他的确很久没见过她,所以想旁敲侧击的问话便滔滔不绝。 她可惜自己不能闭上耳朵,到家以后对着紧跟在她身后的陆正衍挤出一个勉强的微微的笑,疲惫地关上厨房门,刚把买来的土豆和洋葱放进冰箱,她很快听见敲门声,手顿了顿,眼睫低垂。陆正衍隔着门问她为什么要关着门,是不是又哭了。 她无奈,又把门打开,把什么都敞开给他看,她的脸庞,她厨房里的一切。 “我没哭。” “那天……你为什么哭?” 她想了想:“因为你来了。” 她推开他的肩膀,去阳台上收捡衣服,陆正衍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失去爪牙的鹰一样盯着她来来回回走,她始终没能掏出手机。一直耗到晚上,陆正衍回了李文高的房间,她谨慎着,等到快半夜的时候才悄声离开这套房子,站在黑漆漆的楼梯口,抿紧双唇拨出号码。 电话还没接通,她敏锐地察觉身后有脚步声,她慌忙收了手机,转过身,陆正衍站在门框边上,表情有点僵硬。 “睡不着?”他问。 “嗯……” “李舒雪,这么晚了,和谁打电话?”他走到她身边,盯着她瘦而颤抖的身子,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是不是……有别的喜欢的男人了,这么晚,是在联系他?”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太昏暗的原因,李舒雪有种错觉,面前的陆正衍全无丢失记忆的茫然和无助感,如果鬼魅一样眼神尖锐又锋利,她把手背到背后去,摇摇头,“我困了,先回去了……” “等等。” 他拉住她的肩,指尖扫过她的发丝,她慌忙到有些迟钝,忘了抵抗。 他长吁一口气:“李舒雪,你现在喜欢谁?” “什么……” “我问你现在喜欢谁?我很好奇,你离开我以后看上谁了,哪里比我强,值得你半夜叁更在这里和他秘密联系,如果我没来,你是不是就要出门了,瞒着我,把我们的女儿自己单独留在房间里不管不顾,你自己出去和野男人幽会,是不是还打算明天早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嗯……?” 此时此刻陆正衍的语气和他从前多么相像,李舒雪挣开他的手,瞪大眼睛防备地望着他:“别说了……我没有。” “你没有……可是,我只能看到这一种解释。” “你……我不用和你解释,我要回去了。” “不许走。”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上拉,呼吸急促,李舒雪开始脸色发白,害怕地蜷着手臂,“不要碰我……” 她在发抖,从前她也有过这样的表情,然后不久后就用悲伤地说她恶心他,会拿刀对着自己的脖子……陆正衍牙关发紧,手掌失去力气,不得不放了她,无力感把他淹没,后退两步,喉咙一阵一阵压抑地紧缩,发出的声音不出意料哑了:“李舒雪……你愿意收留我就是给我机会,那你就不能……你至少,不能喜欢别人,任何人……” 李舒雪看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无言以对,陆正衍只是失忆了,不是换了一个人,他固执的性格丝毫未变。她抱着自己的身体往回走,陆正衍默默跟着她,进了门,二人在客厅分道扬镳,像被关在一套房子里的两个囚徒。 李舒雪今夜放弃了继续联系罗晚玉,第二天一起床便在卧室门口看见陆正衍,他的表情十分淡然,眉眼都写着轻快,仿佛昨夜他的咄咄逼人仅仅是她的一场噩梦。 他举起半碗香甜的辅食,眼神充满憧憬:“李舒雪,以后我也做饭给你们吃,怎么样?” 李舒雪恍惚,抱着陆望舒绕过他,坐到餐桌边刚才那股奇怪的惊诧感还未消去,陆正衍一定是魔怔了,她知道。 事实情况是陆正衍确实会做饭,失去的记忆没有让他变成一个废人,他不仅记得怎么做饭,还记得怎么开车,并坚持要送她出去和李霞见面,这个见面当然只是她躲开他的借口,她没有重蹈昨日的覆辙,而是告诉他见面取消了,她会留在家里。 陆正衍既满足又安心,系上围裙说要帮她打理阳台,李舒雪总在他的视线之内。只要他时时关注着李舒雪,她就不可能有机会和别的男人搅合在一起,沉竭和她没有可能,难保有什么他不得而知的秘密暧昧对象。 他胡思乱想着,分了心,一剪刀下去把李舒雪辛苦栽培的小石榴树削了顶,他站在原地有一瞬间不知所措,他这辈子会做,却做得很糟糕的事情很少,但在李舒雪这里,他总是搞砸很多事情,他无法接受那颗修剪失败的树提醒他的错误,中午趁着李舒雪在厨房里忙碌,他把整颗盆栽都搬出去扔了,用盛放的月季花掩盖住地上的花盆印痕。 李舒雪对他压根就不多关心,也没有像他的妻子应该的那样来验收他的成果,并和他在阳台亲吻,想起亲吻,他的嘴唇开始发痒,关上阳台的门,和目睹了一切的李文高对视片刻,淡然地去往厨房,绕在她身边看她做菜,不时发问,总之就是尽可能要和她保持交流。交流总该是培养感情的办法了,他想着。 李舒雪不知道他可笑的盘算,尽可能回复他,计划着明天上班便联系上他的母亲,这些絮絮叨叨的声音就该从她耳边消失了。 陆正衍的隐瞒并没有成功太久,李舒雪还是发现了端倪,她愣愣靠在阳台门边,视线轻轻扫过阳台的花草小树,很快便发现了缺了什么,她空落落回过身,陆正衍离她几米远,他少见地躲避她的眼神,手掌蜷缩。 “石榴树没剪好,我拿出去扔了。” “没剪好,不合你的意就要扔了……?”李舒雪莫名心口作痛,明知道这不是一件什么大事,却忍不住稍稍发怒,“那你怎么不把我扔了,我不合你的意,你还来缠着我。” “你什么意思。”陆正衍呼吸加快,闭了闭眼:“……我觉得你很好。” “你只是失忆了,忘了自己怎么嫌弃羞辱我的了。” “我都说了我不记得了,你还总是拿那些事情来问我的罪,你压根没有打算接受吧,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你一直提醒一些我不知道的事……你喜欢石榴树是不是,我去给你买一盆新的。” 李舒雪胸口持续闷痛,陆正衍毕竟不记得了,她再怎么说再怎么怨又有什么用呢。 “不用了……扔了就扔了吧。” 她失落无力和他争辩,陆正衍偏偏要凑近,拉着她出门。 “我们重新去选一颗,李舒雪,你总得让我有办法补偿你,你什么都不想要,是流氓逻辑,我没有办法……” 他近乎自言自语,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低语,李舒雪靠在椅背上,慢慢闭上眼睛,偏过头去。陆正衍的烦躁和无措达到了顶峰,带着她去花鸟市场选了一颗茁壮的石榴小苗搬进他们的家里,就放在原来的石榴树的位置,李舒雪却还是闷闷不乐,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做得还不够,李舒雪到底想要什么。 错误已经是错误,他没有能力把断掉的枝干再接回来,李舒雪连补偿都不想要,分明是一点机会也不想给他。 烦闷逐渐发酵,到了晚上,天黑下去,酿出了丝丝酸苦的委屈,他不肯去睡觉,坐在客厅里盯着李舒雪紧闭的卧室门,不知是怒还是悲,眼眶稍红。 她压根不可惜自己的石榴树没了,只是单纯不愿意原谅他,就算有了新的石榴树,她也不愿意多看一眼。 深更半夜,陆正衍下了楼,站在垃圾堆面前面容冷漠,他掀开几床破烂的床单,找到那颗站在垃圾桶边上的残弱的石榴树,他没有多犹豫,忍受着肮脏和臭气,抱起花盆往回走,在阳台上将它安置在新的石榴树旁边,用沾湿的帕子擦拭它的叶片和枝干,使它恢复洁净,却恢复不了它茂盛的枝叶。他在月光下蹲了很久,久到大腿和双臂都发麻,皮肉疼痛,晃晃悠悠站起身,在阳台的梆硬的木头躺椅上睡了一夜。 李舒雪不清楚他昨夜发脾气在客厅坐了多久,但是通过第二日清晨他眼球的红丝可以判断他这一夜都睡得不好,她不多问,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别扭着,让她去阳台一趟,李舒雪给他再多一些的耐心,望着不远处两颗石榴树,一颗残败,一颗幼小,并列着,不伦不类。 她无奈笑了一下:“还捡回来干什么?” 他拧眉:“你不高兴。” 87胡言乱语 当她以为她离开家里,终于可以清净片刻,她走出小巷子,随便找了一处墙角,预备打那个电话,陆正衍却在路口等她,叫她的名字。 他驾着车,坚持要送她。 陆正衍对这一带很陌生,全程靠她指路,当他并非什么都懂,接受着指令时,奇异的感觉令他不适,一直忍到李舒雪工作的楼下。这是一栋很旧的居民楼,他们的公益组织的红牌子挂在一堵掉墙皮的白墙上。 他跟在她后面,静静地盯着她的肩膀,李舒雪拿着他的钱,轻而易举能过轻松百倍,甚至这辈子都不必踏足这样昏暗狭窄的楼道,他伴着她往上走,忽然问:“你喜欢这儿?” “嗯。” 李舒雪捏着手机,着急完成自己的任务,陆正衍拖延着脚步,直至他们停在最后一个楼梯口,他站在低两阶的位置,微微仰视着她,呼吸悄然加重:“你是喜欢这儿,还是喜欢这里面的人,那天晚上你和谁打电话,不想告诉我?” “你该回去了,小希在家里。” “我让齐盛去看着她了,你要赶我走?” 李舒雪不喜欢他们之间尴尬的对话,扭过身加速往上走,“我要忙了,你回去吧。” “岐心公益小组……”他缓缓抬起眼,悠悠:“不错的想法。” “陆正衍,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作为企业家考察考察这里,麻烦李小姐负责介绍你们组织的日常工作,公益活动运行机制,如果我想捐助,我需要详细的了解。” 李舒雪忍耐着,“……我去找李霞来带你参观,她是大学生,比我懂,如果你认真的,就去找应该找的人了解。” 陆正衍走上去,绕过她的肩头,稍微偏过头:“你在这里这么久,不比任何人差,我就想听你讲,首先跟我讲讲……你自己往里面投了多少钱?这么小的县级项目,平稳在市里运行这么久,影响不小,不容易。” 他站在门口往里张望,“哦,原来这一整层都是你们的,不算寒颤。李舒雪,拿了我的钱,能不能告诉我,你都用来做什么了……” 他泰然自若往里走,里面有零星几个来的早的年轻人,疑惑地望着这个陌生面孔。 他身后的李舒雪脸色发白,喘着气收起手机跟上去,她心虚地朝同事们点头,靠近着他,担心他口出惊人之语。她现在不知道陆正衍如何理解他们以前的关系,以及……那笔钱。 早上九点,李舒雪有两个小时的幼儿护理课要上,她忐忑地安排陆正衍在门口坐着,像往常一样把准时赶来的二十几个的中年妇女集中起来,回应她们热情的问候,好一番热闹的寒暄过后,她轻轻慢慢把今天的内容简单总结,便正式开始示范如何做营养均衡又分别适合不同年龄阶段幼儿的辅食。 农村的妇女大多有自己养孩子的经验,但她们的经验是老一辈的经验,不一定被城里的年轻父母所接受,她的任务便是把新的技术教授给她们,等她们去雇主家里面试时,能有底气,有议价的空间。 两个好奇心重的大妈问她门口是不是她男朋友,李舒雪发愁地低下头,“不是。” 其中一个长发大姨半分也不信,摇摇头,“脑壳受伤了还跑这里来看李老师呐,小伙子家家的,身体就是不错,我们这个年纪就不能像你们年轻人这么任性咯。” “是是,年轻人爱折腾,生病了还生龙活虎的,我儿子也是,不爱在医院呆。唉……李老师,你这手长得就是细致,切的东西也细致,我再回去练练,也切好看一点。” 李舒雪愣了愣,去摸自己手上的茧,还在,只是比以往薄了许多,不知不觉之间,她变了,是因为拿了陆正衍的钱。她抬起头,陆正衍还坐在门口,手指遮住半个下巴,望着她的方向发愣,微抬起眼睫,便接住她的眼神,他抬起下巴,嘴唇一张一合从遥远的地方送去一句无声的问句。 怎么了。 李舒雪撇过脸,假装没有看懂。 他克制住想去找她的欲望,开始坐立难安,在门口走动,碰到他任何男性他都会多看几眼,观察着他们看向教室的眼神,究竟是不经意一望,或者是刻意的探望。 有时候他也分不清那些眼神,便开始烦躁,这里男的太多了,许许多多青春洋溢的男青年。他应该早一点把沉竭安插进来,阻止了半年,那半年之前呢,甚至他觉醒之前的那一年呢,齐盛的调查结果是否无误,他现在并不笃定。 李舒雪的课结束得并不利索,如果这些妇女有时间,她愿意多讲一会儿,她比谁都明白,节省她们的培训时间,就是在帮助她们的家庭。 零零散散走了好些人,她给剩下的几个人讲到中午才散了,连续几个小时不停地说话,她喉咙干涩,等站到陆正衍身边,看着他,更是累得开不了口让他别再这里待下去。 她带他去附近的苍蝇馆子里吃炒饭,陆正衍不肯坐在路边,僵持了一阵,李舒雪端着盘子走到里面去,他满意地端着自己的饭叁两步靠到她身边去坐下,“你还没带我参观。” 李舒雪埋头吃饭,好半天没理他,实际她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面对知道那笔钱的陆正衍。再怎么说,拿人的钱是亏心事,陆正衍需要的别的惩罚,损失一笔钱对他来说不痛不痒,这笔钱于她却如甜蜜的毒药,她沉醉其中太久了。 “下去带你去。陆正衍,你真的感兴趣吗,不要骗我,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是很多人的事。外面的负责人李霞,她每天在外面跑公司宣讲拉赞助很辛苦,你要是不感兴趣,我不会把你介绍给她。” “很辛苦……我以为她有了你,就是全组都是蹭经历的大学生,你们这个小组照样能运作得很好。” 李舒雪犹豫着,还是决定坦白:“她不知道我有那么多钱,我悄悄匿名捐了两回,她来问过我,我没说实话。一共五十万,不是小钱,她要是知道了,肯定要问的,问起来……我不想她知道我们……我们以前的事情。” 陆正衍把炒饭推远,凑近,压低声音:“我们的事情见不得人……?” 她无力地瞪着他,忽地无奈一笑,“你要是记得,就知道我们现在这样也是不行的。法律上,我还和别人是夫妻关系,以前是,现在还是,我的丈夫,叫钟敛,你应该也忘了……” 钟敛。 提到这个敏感的名字,陆正衍心底某处埋藏的怒气被激发而起,他蓦然站起身,“你说什么……” 李舒雪难堪地望望四周,拉着他坐下,低声重复:“我是和别人结了婚的,所以,我和你不会有离婚证,因为我们确实没结过婚,我只和一个人结过婚,那个人不是你。” 叁翻四次给罗晚玉打电话不成,李舒雪开始着急,仿佛永远也甩不开陆正衍,她闭了闭眼,开始昧心,说谎刺激他:“我喜欢的人是……钟敛。” 陆正衍觉得可笑,他丢下筷子就走,李舒雪咬咬唇,付了钱追上去,“我想告诉你实话,其实我早该告诉你的,陆正衍,你都不记得了……你忘了我以前有喜欢的人,一直都有。” “我没见过的人,也许是你胡编乱造的。”他尽力沉着气,让他生气的不是李舒说她喜欢钟敛,而是她这样单纯的人开始骗他了,她越摆着一脸纠结的表情跟他说谎,越表示她有多想他走,她的渴望强烈到灼伤他的眼睛,他没办法保持冷静。 “李舒雪,说实话,别骗我……” “你都忘了,我说什么你都说我骗你。但是我说钟敛是我的丈夫不会骗你,是法律,我骗不了你这个。” “为什么不早说,我缠着你那几天你怎么不说,非要现在说。你不喜欢我问你小组里的事,还是,不喜欢我问你那笔钱你怎么花的……想故意惹我生气。” 李舒雪抱住自己的胳膊,今天的陆正衍确实是个威胁,她心里乱糟糟理不清,站在街边梧桐树下硬着头皮继续坚定自己的说法:“那时候我太着急了。” “你不是想知道那天晚上我在跟谁打电话吗……” 陆正衍眼神渐冷,捏紧手掌:“说实话。” 李舒雪极其不习惯堂而皇之地撒谎,可是陆正衍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不允许她露出一点点撒谎的怯意和惭愧,她捂着胸口,下意识往后退小半步,做着防御的姿态,“那么晚了,我给他打电话,是因为我想他过来……” “过来,干什么……”陆正衍气得骨骼发痛,他清清楚楚知道李舒雪在撒谎,清清楚楚知道她撒谎只是为了骗他离开。 她深沉地呼吸,直直望着陆正衍怒意盈盈的双眼,克服着胆怯:“他毕竟是我的丈夫,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要回来的。” “我们之前吵架了,他才不在我身边,但是我们有小高,也相爱了很多年,他没有犯过什么我不能原谅的错误,我一直想联系他,让他……让他……”李舒雪的牙齿发颤,她艰难合了合眼,缓道:“回家。” “他这么久不能回家,都是因为你啊,陆正衍,你欺负我们,你都不知道你以前干过什么坏事……我们的婚礼都被你破坏了,幸好……我们已经领了证,你做什么都没有用……我们还是夫妻。” 李舒雪站在一个对真相一清二楚的人面前撒着一个又一个最拙劣的谎,陆正衍站在烈日底下听着这些刺耳的话,他希望自己能像往常一样怒不可遏,可是他就在大街上,他脑袋上缠着绷带,他还在表演着失忆,李舒雪还在欺骗失忆的他。 谎言被她说得那样真诚,像是发自内心的埋怨和控诉,陆正衍渐渐迷失在她一个又一个轻盈悲伤的字眼里,李舒雪不停地说着她如何喜欢钟敛,他当初如何毁了她的生活,不休不止,情真意切。 毕竟,她为了钟敛,从他的身边逃开过,陆正衍开始失去把握,感情的真相天旋地转,他的头开始疼,李舒雪没完没了的话语越发真切,听上去越来越不像是谎言,而是刀尖一样锐利的怨恨。 “钟敛要是在这里……” “够了!”他失控片刻,胸膛剧烈起伏,“这么久都舍不得离婚,你是够喜欢他的。” 自尊和骄傲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可是他还扮演着另外的角色,他强忍着所有的迷茫和愤怒,压抑着情绪,喉结滚动。 “你再喜欢也没有意义,现在住在你家里的人是我。你再喜欢他,他也不能陪你,不能在家里当你的好丈夫,李舒雪,单相思是愚蠢的,等谁回家等这么久是最蠢的。” 他放任自己的不悦流露,也放任这个失忆的陆正衍流露一点脆弱和悲伤,他的眼睛薄红着,死死盯着李舒雪,“我以后不想听你前夫的事,你答应了给我机会,我不想听那些……” 李舒雪捂着脖子,挫败,面色灰暗,“……什么机会?” “你邀请我跟你回家,我们一起养育女儿,你给我的机会,就是把你结婚证上那个男人的名字换成我的的机会。” 88混乱的同情与自怜 陆正衍没了心思参观,午饭一口也没吃,整个下午都在李舒雪的狭窄的工位上坐着,看她忙前忙后,这组织本来就不大,不久他的名字就传了个遍,一直传到从公司宣讲赶回来的李霞的耳朵里。 趁着李舒雪不在近旁,她诡异地打量他:“陆先生A市来的?” “是。” 她咧嘴大笑,“哦……你就是工地上死了的前夫吧……舒雪在A市的前夫。” “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是……她当时说的我都信了哈哈……那你忙,多看看,随时欢迎陆先生了解基层公益项目。” 陆正衍捏着一根塑料的笔,满头雾水,脸色发青。李霞满脸笑意走开,遥遥望见李舒雪在和他们的律师小王凑到一块儿看一份资料,再回身,陆正衍也望着那个方向,眉间竖起提防的姿态,她用文件敲敲鼻子,抿着嘴巴往左挪让出位置,让陆正衍不至于歪着身子奔着脑袋看。 李舒雪沉溺于和旁人的对话,没有注意到她座位上的病人,或者说更想精神病人的人,正把她的笔给捏碎了。 说不好是不是因为情绪不出可发,陆正衍也惊奇自己会做出这种事,很无趣,很没有道理,他把烂掉的笔扔掉,起身起洗手上的墨水,在厕所使劲儿地搓洗自己的手掌,从外面的拐角传来李舒雪的呼唤声,他定了定,继续开大水龙头冲洗,那墨迹不易清洗,他半个手掌都泛着灰黑色。 出来的时候,他垂着滴水的手,看着她的脸,曲了曲手指:“回家了?” 李舒雪想起李霞的打趣,嘴角深陷进脸颊,无奈:“先接小高,一起回去。”她拿出两张手帕纸给他,“擦擦吧,以后别动我的东西,好不好?” 他捏着纸,忆起李舒雪用他的钢笔干过的事情,陈年旧事了,可那种冲动澎湃地捶打他的胸口,他加快了呼吸,手掌团着纸巾,“走了……” 他大步走在前面,努力回忆着那段视频去了哪里,他忌讳李舒雪的那段日子,他不允许自己回看那些赤裸裸的热望,视频也许还静静躺在他的手机里,也许已经彻底不见了,那将是遗憾。 他往下走着,眉头越蹙越深,走到最后一个台阶,他突然转过身,李舒雪紧跟在他身后,险些贴到他身上去,她顿住脚,瞪大眼睛:“干什么?” 他自然地揽住她的腰身,闭上眼睛,“别动,行不行。” 李舒雪胆寒,仰头往上看,她最后锁的门,这里已经没有人能救她。她推了推陆正衍的肩膀,“别这样……陆正衍,别碰我……” 他任性地把侧颊贴到她脸上,低低道:“为什么不能碰,我不是你死了的前夫吗,你对我怎么没有一丁点的怀念……” “你跟别人说,我们在A城结过婚,但是你告诉我,我们关系不好,你说我到底该信哪个……” 李舒雪歪着身子,后背靠到栏杆上去,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着了魔,她不敢惹他,布包掉到地上,她挪动身子,大腿意外碰到什么异物,她呼吸暂停,脑子空了几秒,缓过神来才知道陆正衍忽然又发什么疯。 他无非就是想做了,还跟她说那么多歪理,失了忆,没了以前的嚣张粗暴,改成了弯弯绕。她白着脸仰起脖颈,男性的炙热呼吸不断拂过她颈部的皮肤,异性的拥抱和亲呢让她感到恐惧,尤其对方是陆正衍,是她恐惧的原点,她完全僵死在他怀里。 “你想做,是不是……?” 陆正衍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仅仅是抱着她,期待她的反应。李舒雪用小逼抵着他的胸膛,歪着脸沉默,她的呼吸小心翼翼的,微弱得像风吹起的柳絮,她没有大声反抗,可在无声地打他的脸,热血沸腾的胸口渐渐变凉,陆正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之间没了任何爱欲的火花,李舒雪成了一滩一眼望不到底的死水,他执意靠近,只能被淹死。 阴茎的勃起被情绪强行压制住,陆正衍不再执着于抱着她的身体,松开双臂,把李舒雪偏过一边去的脸扶正,拇指留恋地抚过她的眼尾窝,那里曾经有一颗美丽的痣,现在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坑,一个他似乎怎么都填不满的坑。 “你别怕我。”他用洗不干净的手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李舒雪,你可以说我死了,说我们没结过婚,没相爱过,但别怕我。” 李舒雪仿佛虎口逃生,依然面部紧绷,他捡起她的布袋子,望着地板,“走吧。” 陆正衍像变了一个人,李舒雪一边走着,一边悄悄观察着他,明明还是同样的身体,表情和神态却大为不同了,他现在会默默地忍受她的拒绝,会说他以前从来不说的话,像头丢了骄傲面孔的狮子,李舒雪不知道她还应不应该那么害怕他,刚才他放过了自己,转头又是低微失落的神态,她不得不为此陷入了沉思。 失了忆的陆正衍,到底还是不是陆正衍。他当然还保留着他的一些脾气,但又是绝不是完完全全地保留。 李舒雪把这一切变化归功于他的失忆,这些天每当她情绪爆发揭发他以前的恶行把他赶走,她都会面对一张茫然而愤怒的脸,陆正衍像被人安了罪大恶极的罪名,他抗议着,委屈着,恼怒着,表现出一种令人近乎同情的状态。 她愈发无可奈何,愈发渴望把他相对和平地送走,然后再也不要见面。 晚上睡觉前陆正衍忙前忙后,把她屋里的垃圾都拿出去扔了,又在客厅里坐,一抬头,电视在放电影,正播到李舒雪演的片子,半年前院线上映的时候他去捧过场,不知道她自己看过没有。悲情的画面忽然一闪,李舒雪站到他面前关了电视,有些局促,“不早了……” “刚刚电视里的人是你。” “不是我,你看错了……”李舒雪快速道:“不早了。” 陆正衍向阳台走去,她叫住他,“怎么不睡小高房间了?” “我想睡你房间。”他抚着残败的石榴树,气馁了,“可是你害怕,不答应……我坐一会儿,睡客厅。” 李舒雪默许,听见陆望舒咿咿呀呀的叫声赶忙回了房间,一整天没怎么见到父母,她黏人得很,要趴到李舒雪胸口才肯安静。她轻柔地抚她的身子,嗅着幼孩身上好闻的奶香,心渐渐安静。 她总能找到机会把陆正衍送回去的,可是陆望舒一离开,她就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她的女儿,会叫妈妈了的乖女儿,也许再分别就是一辈子。 陆望舒。 她不知道陆正衍取名字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他是不是忘了连殊小姐了。无论如何,值得高兴的是,他失忆以后再也没叫过她“小舒”,那个称呼令她屈辱。 89纠结和软弱和坚定 跟在李舒雪身边是他的选择,陆正衍没有别的事可以做,李舒雪成了他每天的目标。 一觉醒来,他要看着她抱着陆望舒从卧室里出来,靠近他,把女儿送进他怀里,她才去洗漱,把她柔和的睡衣换下来,扎起散开的头发,像蚌壳一样合上自己最柔软的一面,露给他一个坚硬的外壳。 陆正衍不时试探敲打她的壳,探寻着她的忍耐度。 这两天她对他要好多了,没有再提醒他以前的恶行,也没有提起要他走的话,他们没有再起争执,大概也是她太忙了的原因。陆正衍每天跟她一起去上班,在她的座位上看闲书,和她的同事聊天,打听李舒雪细碎的日常,零零散散听到些他想听到的话,拼凑在一起,得到一个轮廓性的答案:李舒雪这一年多从来没有谈过恋爱,除了沉竭,她甚至没有同异性暧昧过。 所以那天李舒雪到底想给谁打电话,他不知道。派了齐盛去查了钟敛,放宽了对他的管制以后,钟敛在A市某家电子厂里找了份工作苟延残喘,腿彻底瘸了,手倒是治好了。假以时日等他知道李舒雪手里有巨款,多半还会回来敲诈,陆正衍让人盯着他的动向,他总要找个机会解决这个麻烦。 他尽心扮演着失忆的青年,这些事自然是瞒着李舒雪的,他能坐在李舒雪的位置上,近近的看着她,已经是一种成功,何况,李舒雪允许他不时“犯病”靠近她,或许,拉她的手臂,抱她一下,她都能在挣扎和忧郁和发愁之后包容,只要他露出一种痛苦的神色,就能让她好一阵恍惚。 他现在不再是那个让她恶心怨恨的陆正衍,他只是个没有攻击性的病人,耍无赖的青年。 他下午陪她去菜市场,这是他最喜欢的时光之一,李舒雪出于天然的礼貌和客气会问问他想吃什么,他会像被人贴心地爱着一样通体变暖,他很骄傲地指几样东西,再看着李舒雪把那些东西一一都装进自己的布袋子里。 “我来提。” 她头也不回,“你抱着小希就好。” 他举起陆望舒的手去搭她的肩膀,她回头对着她笑一笑,再抬起脸,对他就没有亲呢之感,反而有几分难堪和纠结,她扭过头去:“都买好了……” “妈妈……”陆望舒扑腾着手想往她身上贴,没有办法,他们只能交换,布袋子到了陆正衍手里,而她去抱陆望舒,哄上一哄,两个人一起往回走,李文高在家里等他们。 这几天她有不止一次机会可以打电话给罗晚玉的,可是她迟迟下不去手,她以为自己还会像之前那样坚决地把陆正衍拒之门外,可是不行了,她有了陆望舒这个留恋,更重要的是,她悄悄对失忆的陆正衍防备有所松懈。 每次她想打那个电话,都想,等下一次他再冒犯自己,她一定会打,可是陆正衍再次碰她,拉她的手臂,她没有打电话,他放肆轻轻搂了她的腰,转瞬就松开,她心惊肉跳,但是也没有冲动到想把他赶走,把他们的女儿也赶走。于是,一次,两次她都纵容了,言语上没有过分苛责,只是冷着脸拒绝。 她始终观察着陆正衍的脸色,他不因为她想赶他走而生气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很安静,眼睛里充满了悠闲和几分苦恼。她控制着拒绝他的度,保持着他的愁苦,却不要他愤怒,不至于要他变得骇人,变得像以前那样可怕,到她必须要把他赶走的程度。 走到门口了,陆正衍接过钥匙打开门,她娴熟地抱着陆望舒往卧室走,他则去厨房把李舒雪给他买的菜都摆在案板上,等她过来都做熟了给他吃,那将是一系列的温暖,他的血管会因此过热,热到晚上他想溜进李舒雪的房间,亲吻她的唇,拥抱她温热的身体。 可是她不允许。睡前他被允许去她的房间里,短暂地抱抱陆望舒,他就要被她请出去,看着门在自己眼前关上,他失望地躺回客厅的沙发,仰头看看阳台的石榴树,在剪坏的枝干上发了新的叶芽。 周五早上吃过饭,安顿好两个孩子,他照常要跟着她走,李舒雪竖起手掌让他止步,“今天我要跟李霞出去一趟,你还是别去了。” “你去哪儿?我还没考察完。” “你每天去我座位上坐着跟人聊聊天也算考察吗。” 陆正衍抬手抚了抚自己额前的纱布,“今天我们该一起去医院,拆线,下午你不跟我去了,是不是……” 李舒雪摇摇头,无奈,“李霞她开了车,下午我们回来得晚……小高可能要麻烦你接一下。” “昨天晚上你不提,临时才告诉我,就是不想让我跟去?” “我们去村里,带着你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 “你……”李舒雪绞尽脑汁,她看看他的车,“你开了车……村里的路不好走。” “我可以不开。”说着他把车钥匙揣进裤兜里,固执着一张脸,隐隐开始不满:“我跟你一起去。” 李霞的车到了,就停在马路对面,她摇下车窗朝他们挥手,两人互相看看对方,最终李舒雪没有办法,默许了他的跟随,李霞的副驾驶坐着律师小王,于是一男一女接连上了后座,李舒雪冲她尴尬地点点头,陆正衍厚着脸皮跟她说谢谢。 “李舒雪同志任劳任怨帮助群众,陆先生生病以后无家可归,也算是弱势群众的一员了,她连出差都带着你,人太好了。”出发前,李霞忍不住要调侃一句,小王低着头,边翻材料边笑,后座两个人各自怀着心事望向窗外。 “陆先生去过七怜村吗?” 面对李霞的提问,陆正衍谨慎地沉默,李舒雪朝她摆摆头,她连忙改口:“哦哦……对,我忘了你那个……嗯,七怜村是舒雪的故乡,这次让她回去是要做调解安慰工作,开导的人她熟悉,沟通起来方便,舒雪是再最合适的人选,不然我也不想让她一个要带孩子的人到处跑,你们的女儿挺可爱的,上次你带来我没抱过……后来你们都不带她到组里了……可惜可惜。” “现在小希是陆正衍的助理在带。” “难怪,小孩子要安静的环境,咱们组里人来人往的,有点吵,不带去也对。” 李霞一路都轻轻松松聊着天,除了开了一句玩笑,也不追问陆正衍和她的过往,也不把陆正衍当成什么特殊的存在,倒是极大地化解了李舒雪的紧张,她渐渐宽心,侧身看陆正衍,他在外人面前反倒避嫌了,坐得离她远远的,大约是不想在外人面前惹她生气。 就快到七怜村时,车子上了土路行驶了一会儿,八月份雨季把路冲刷得不成样子,车地盘被狠狠剐蹭了两回,李霞咬着牙往前开,却碰到一处泥石流把路给冲断了,应该是雨停了以后才冲下来的,她提前不知情。 一行人没有办法,往山下望望,也不多远了,都下来走路,陆正衍穿着白色运动鞋,脚一沾底,鞋面就溅了几个泥点子,他望向李舒雪,她也穿着帆布鞋,很旧了,可能脚底都磨平了,不仅不防滑,还不防水,估计走不了多久,泥水就要进到鞋子里。 他顾不得那么多,搀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一处草丛边,让她踩在草堆上,他下到草堆边的水渠里去,挥开碍手的杂乱的树枝,他还拉着她的手臂,不管李舒雪怎么挣脱,他都不松开。 “我背你下去。” 李舒雪往前眺望和他们拉开距离的李霞和小王,着急着,用力甩开手臂,催促让他赶紧上来赶路,拒绝他:“我不用你背的,快上来,要赶紧走了。” “这路你怎么走?”陆正衍严肃起来,“别耽误时间,上来。” “陆正衍你听我说,这条路我从小走到大,我比你熟悉,真的不用你背,你赶紧上来我们走了,李霞他们都走远了……而且他们都在好好地走路,我要你背做什么,你快上来……”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就那么怕别人怎么看,不顾自己的客观条件,只在乎面子?” “我不用你背。”李舒雪看他执迷不悟,撇下他就走,陆正衍想拉住她都没来得及。两个人别别扭扭一前一后往前赶,李舒雪确实很熟悉怎么走泥巴路,可她的旧帆布鞋确实不防滑,两次身体踉跄,她努力摆正身体不想让陆正衍看出来,却越来越印证了他对她的指控。虽然陆正衍的说法有些夸张,但她确实是有些怕别人怎么看自己的,所以就算脚下踩不稳,也不愿意让陆正衍背她。 她咬着牙,每一步都塌实了,小心地往前走着,陆正衍早看出她在硬撑,自己气了一会儿,赶到她身后去护着她,又走了一段路,又见证了一次她脚底打滑险些摔倒,他着实看不惯了,拉住她的肩膀,不准她继续往前走。 他勾住她的脖子,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这样没有意义李舒雪,你今天就算是把自己的腿摔断了,也不是英雄。” 李舒雪拧起眉,有些犹豫,“就快到了……” 他指着前路,笑了,“还有这么远一段路,快到了……你还没摔倒是你的运气,别再赌了。你让我背你,什么也代表不了,不代表你爱我,也不代表你喜欢我,你不需要一直给自己找心理负担……” 李舒雪低头看看自己的鞋子,磨平的鞋底确实不适合走这样的稀泥路,她更明白要是把鞋子脱了会有多滑,她还在纠结着,陆正衍已经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反手拉住她的手,“上来。” “你头上有伤。”她缩回手去,“陆正衍,你扶着我走……就好。” 他直起身体,故意道:“你不愿意我碰你,怎么扶。” 她闭了闭眼,叹气,主动抓住他的手臂,“这种时候了,别管那些了……” 陆正衍把袖子一直撸到肘关节处,小臂摸上去凉凉的,两个人靠在一起没走几步远,他那块皮肤就烫起来,李舒雪心里慌张,挪了挪手,往上去抓他被袖子遮住的臂膀,坚实的肌肉硬了,陆正衍原本享受和李舒雪靠近,却忽然不自在起来,他顿住脚。 她又慌慌张张往下挪,手滑过他的臂膀,陆正衍那份不自在强大到无法忽视了,反手抓住她的手。这样感觉好了许多,比起李舒雪虚虚弱弱,不坚定地抓着他,他更喜欢坚决又牢靠地抓住李舒雪。 他抬手,用手背压了压眉骨,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走了。” “嗯……” 90长章 原本路滑难走,好不容易走过半道,远远能从半山腰看到村口那颗老槐树,天却飘起了小雨,不一会儿的功夫,雨势又渐大,多亏李霞细心带了两把伞,四个人分着,加快了脚步。 李舒雪一路被陆正衍捏着胳膊走,身体紧挨着躲在伞下,但凡遇到特别滑脚的地方,他几乎搀着她半个身子帮她度过难关,两人的眼神难以避免地交汇了几回,拘谨的感觉淡了,彼此专心着脚下,无多言语,暗地里各自心慌。李舒雪适应了他的步子,后半程加快了脚步,一行人感到村口的时候雨势愈大,几双鞋子全都沾了泥巴,脏得不能看,李霞埋怨着天气预报,这不像是阵雨的架势。众人把鞋往草垛上蹭蹭,片刻不停往目的人家赶去。 走上了村里的水泥路,李舒雪侧身看他一眼,陆正衍回看她,拿伞的手晃了晃,伞沿的水滴了他一肩膀,沁透了薄外套,他松开抓住她手,正过脸:“你家在哪?” “在前面。”李舒雪比他矮上许多,并列而行又低着头,陆正衍很难看清她的表情,他放慢了步子,继续问:“我以前来过这里吗?” “来过……” “什么时候?” “很久了……” “我来干什么,看你吗?” 李舒雪深抽一口气,“你以前来过两回,第一回是来骗我,第二回……是来毁我。现在第叁回了,不知道你又要干什么……” 陆正衍愣住,伞又斜了,雨水往他脖颈上滚落,他抬起头,凭着记忆找到李舒雪家的方向,他不敢多看,视线轻轻掠过便匆匆移开目光,“是吗,对我来说,这是我第一次来。你,也是。” “我也是什么?” “没什么。”陆正衍匆匆停嘴,前面的李霞向他们指一处人家,那就是今天李舒雪要做思想工作的人家了。 “这家的妇女李祈悯在A城碰到黑心的保姆中介公司,把她介绍到日本做保姆,她不仅没有赚到公司承诺的一年叁十万高薪,反倒在异国他乡碰到极其不好相处的人家,被雇主一家羞辱一年之久,多方寻求帮助才辗转回国,如今回国半年多了,还处在巨大的惊吓当中,再不敢出门工作,被家人撺掇着去市里做个简单的清洁工都撑不过叁天,只好回家来,成天窝在家里,动不动就掉眼泪,跟自己的丈夫打架,被自己的儿子嫌弃。” “她和她的家人都不懂怎么跨国起诉,村上也试着向县里市里律师求助,可是那些律师也都没有跨国打官司的经验,又要告黑心中介,更是难上加难,一来二去,一家子都没了信心,再也不提要打官司的事了,现在这件事从法律问题变成了他们的家庭问题,张祈悯越来越害怕,连律师都不肯找了,谁的话都不听。前些日子夫妻两个打得实在厉害,拿了菜刀,险些出事,警察也来过,村里实在没有办法,刘主任偶然问到我这,才知道我们也提供法律援助,托我一定帮一帮……舒雪,你肯定认识李祈悯。” 李舒雪站在路边目瞪口呆,“认识,我不知道悯婶这半年这么难……” “是,我们都不知道,她丈夫不让主任到处说,怕丢面子。” “就是知道是你的熟识,我才没提前告诉你让你担心,现在我们到人家门口了,总要进去试一试,看看能不能让她宽心把事情交给我们,其实不管是黑中介还是日本雇主,不管再麻烦,我们总归能想办法告他们,但是她的思想工作很难做,担心麻烦,更担心白费功夫,就靠你了……” “好,悯婶她不是个难说话的人……我试一试,我试一试……”李舒雪紧张地攥紧布袋子,心脏跳到嗓子眼。 “走吧,刘主任在里面了。” …… 把李舒雪送到屋檐底下,陆正衍就没往里走,她忽然不习惯身边缺了个人,回身,他低低头,“我不进去,她见了没有用处的外人不便开口。我在外面等你,李舒雪,我想去你家看看,你给我指指方向。” “去我家干什么。” 噼里啪啦的雨滴砸在伞面上,削弱了李舒雪的声音,陆正衍更为清晰地听见自己低声说:“去想想,我以前到底骗你什么了。” 李舒雪心颤起来,不是因为暧昧的悸动,而仅仅是陈年的恼人的痛又忽然重新出现了,陆正衍不记得他做的孽,自然也不记得她当时有多傻,这也算好事一件。她呼吸加快,匆忙指了指方向,“这是钥匙,你想看,就看个够。” 陆正衍多年以后又摸到了那把带着老铜锈的钥匙,那把会让他无茧的手沾染上穷酸气味的钥匙,他把钥匙揣进兜里,推推李舒雪的肩膀,眼神越过她,想起往日逢迎的日子,对着李霞和王律师脱口而出一句场面话:“祝你们成功。”随后,再次将眼神转回来,看向李舒雪的双眼,掠过她眼尾的疤:“我等你。” 李舒雪跟着他们进去了,陆正衍转身往回走,并没有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李舒雪家的破旧院子,他想看看李舒雪的床,更想看看躺在床上的李舒雪睡眼惺忪地醒过来,慌慌张张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枚鲜红的平安符,满怀期待地递给他,叫他先生,给他诚心的生日祝福。 ——“一百个真心……!” 那样大胆的告白李舒雪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他说了,她可能确实也没有冤枉他,那的确是他循循善诱骗来的,但就算是骗来的又如何,也终究是属于他的,和别人不相干。 他推开陈腐的木门,屋外大雨倾盆,屋内干燥安宁,周围的陈设简陋极了,他嗅到一股霉味,却并不妨碍他的兴致,他继续往里走,一直走到卧室门口,他失去了一切表情,就静静地盯着那张结了蜘蛛网的木床,他抓着门框,越抓越紧,指尖都要抠进木头里去。 他以为自己能静静地站在这里回忆,但是他不能平静,内心汹涌澎湃,不是积极的激昂情绪,而是他不承认的悲伤从心口子流出来,溢满了他的胸腔,压迫着他的肺部,他呼吸困难,渐渐曲下身子,弯下腰,到最后,那点薄氧只能维持他蹲下,直至坐下,仰起头靠在门框上,他像搁浅的鱼一样汲取空气。 陆正衍总是了解自己重视男女的爱,并不觉得有什么丢脸之处,却不了解自己此刻为了李舒雪,心头的无力感会如此强烈。在此之前,李舒雪是他想带回去的人,是他女儿的母亲,在这之后,他向自己坦诚,揭下他给李舒雪蒙的面纱,好让自己去看得清清楚楚,她是他接下去的生命当中必须存在的人。 他以为自己这次还可以轻轻松松再次走进李舒雪的生活,也许需要配合吃一点点苦头,就能再次得到她的心——他饥渴着想重新得回来的东西,却没想到以往的甜蜜却击溃了他的信心。或许……或许他需要更温柔一些,要比以前那个“先生”还要温柔才行。他再也做不了李舒雪的先生了,只能做陆正衍,失了忆的陆正衍,可以让李舒雪平心静气接受他在身旁的陆正衍。 “失忆”以来他依旧保持着高傲,忽然间他有点累,不想继续保持了…… 他爬起身,坐在沾灰的床上,不再嫌弃,慢慢躺下闭上眼睛,伴着雨水击打青瓦的脆响,他做着一场梦,浑身冒着热汗,他把手搭在心口的位置,那里没有平安符,空空如也。 “陆正衍……” “陆正衍……” 在一声一声催促的叫喊之后,他忽地睁开双眼,李舒雪柔柔的头发扫过他的脸,他立刻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比方才还要用力,李舒雪的身子往下沉了沉,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正衍沙哑的声音截断她:“小舒……” “你叫我……什么。”李舒雪浑身发冷,后脊僵硬,他却笑了,撑起身体,“小舒,‘舒心’的‘舒’。” “陆正衍,你都想起来了……” 他蹙眉,一脸无辜:“想起什么?刚才齐盛跟我说,我以前喜欢这么叫你,我以为你也喜欢。” “我不喜欢。”她斩钉截铁,怀疑问道:“你真的没想起什么……?” 他将她的一缕头发顺至她耳后,李舒雪惯性地撇过头去,他不生气,凑近了些,“你希望我想起什么?” “你……放开我。” “抱歉。”陆正衍立刻松手,坐直身体,愣愣的,“原来你不喜欢……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李舒雪,我就算忘了,我也能感觉到。” “没有误会,你什么都说得明明白白,事情也做得清清楚楚。” “有没有你说了不算,事实说了算。” 李舒雪被刚才那么一吓,还后怕着,抿抿唇懒得继续争执,撸起袖子,从布袋子里拿出条帕子,“雨不停,事情也没解决好,今晚我们多半走不了了,你让让,我把床好好擦一擦,等下去刘主任家拿被子过来……” “为什么不住他家?” “……多了一个你,住不下了。” 他有些得意,“李霞让你和我住一起,她什么想法,不难分辨,你的同事是不是以为我们是恋爱关系?” 李舒雪咬咬牙,“是你和王律师住这里,我和李霞住刘主任家……” 陆正衍得意的表情跨下去,站起来,“我不和男人睡一张床。” “不能脏了刘主任家两套床被。” “我不和男人睡一张床。” “你自己要跟来的……” “我睡车里。” “车停的那么远,陆正衍,你别闹了……让我赶快收拾一下,等吃了午饭我把床被交给你,你自己铺好,我们下午还要忙事情,顾不上你的。” 陆正衍不说话,站到一边去,看着李舒雪去打湿帕子,一点一点仔细地擦着沾灰的床,一遍又一遍,又把家里的地扫了一遍,把周围的桌子也擦干净了,才拽着他的手臂拉他出去。她一边锁门一边说:“你和王律师睡一晚上不会有什么,他人很好的,也很爱干净,还是A大研究生,可能和你是校友……” 陆正衍烦闷着,背过身去,“他来岐心多久了?” “他是岐山市本地人,断断续续在岐心做了一年多了,人很靠得住。” “我不睡这,除非你睡这里。” “你……” 李舒雪撑起伞,举高些遮住他的头,他接过伞柄,“我是病人。” 李舒雪不想理会他了,往刘主任家去的一路都没理他一句话,向刘主任介绍他的时候也是匆匆几个字带过。 “是朋友。” 她说这话的时候,陆正衍转头盯了她许久,没有任何困惑和不满,只是因为单纯喜欢看李舒雪撒谎之后不安又亏心的模样,难能可贵。 他紧挨着她坐,吃饭夹菜,两个肩膀不时会擦碰上,李舒雪不自在地往旁边挪,可她旁边坐着王律师,另一个异性,她左右为难,还是选择不去打扰无辜的王律师,和陆正衍继续这种若有若无的触碰,一上午下来,她似乎也习惯了,只要不出格,她真的无意去争执。 饭后李舒雪果真交给他一套被褥,“你铺好了别用脏衣服去蹭床单。” “你想让我脱了睡。” 李舒雪闭闭眼睛:“我不管那些。” “我没有多余的裤子,而且,我不和男人睡一张床,单纯不喜欢。” 她明知道陆正衍娇贵,吃饭都不吃外面的便宜餐馆,也从没留宿过她的破房子,可还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抬头望着他额头的纱布,她缓缓神,无奈,“你一个人在车里睡,晕过去没人知道。” “嗯。” 陆正衍抱着被褥往屋子里走,也不知道答应不答应,李霞催促着她,李舒雪只好离开了。 下午的思想工作依旧艰难,李舒雪把嗓子都说哑了,李祈悯还是犹豫,主要担心打官司的长久过程她坚持不下来,也不信任王律师,她拉着李舒雪的手一遍一遍地述说自己的担忧,却听不进去任何耐心的劝告,沉溺在自己破碎的世界当中无法自拔。 到了下午四五点钟,所有人都累了,还是没有突破性进展,气压低沉无比,众人明显都疲累了,李舒雪捂着脖子继续耐心地一项一项排解她的顾虑,王律师不时帮腔,但由于他是生面孔,李祈悯始终不信任他,无助地望着李霞和李舒雪,心虚又胆怯地望一望自己沉默的儿子和丈夫。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地步,刘主任打断了李舒雪,让一行人今天先到这里,让李祈悯今晚把李舒雪的话好好想一想,明天他们再来。 李舒雪扶额走出来,头疼,嗓子疼,外面的雨停了,陆正衍站得远远的,望着山上,那个方向有白马道观。 他走近,“结束了?” 她失落地摇摇头,“等悯婶好好想一想,明天再看看,来都来了,不能说不动就回去。我们先住一晚,小高和小希你……” “都安排好了,不用担心。”陆正衍用下巴指指对面的山头,“听人说,那里有个道观。” “白马道观,村里人都信的。” 他侧身,目光闪烁,“你也信吧。” 李舒雪实在不想跟他讨论那个道观,摆摆头往前走,他追上去,“李舒雪……晚上我去车里睡,不让你为难,也不让我自己为难,行不行。” “不让我为难。”李舒雪挤压着肩胛骨,思索该怎么说严厉的话,可惜她不懂该如何疾言厉色训斥,憋了半天,什么也教训不出来,反而让他继续耍着赖了:“我不和陌生人睡觉。” “那你就去车上睡吧……”她毫无办法,后悔答应要他一起来,她宁愿在路上摔上几跤。 就这样,陆正衍在饭后被抛弃,把他送出刘主任的家门,她便让他该去哪里就去哪里,陆正衍真往村口的方向走,李舒雪望着他的背影始终有些生气,原本不应该的,她根本不需要对陆正衍负责,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她不需要操心他的伤口,尤其他是一个那么坏的人,连失忆了都要来缠着她的恶魔。 李舒雪讨厌自己的心软和多思,天彻底黑了,她躺在李霞身边,盘算着那个倔驴应该已经到了车里,她没打电话去问,没有问的立场,陆正衍不需要她操心,他什么都有,什么都能办到,不稀罕她的关心。 “睡不着?想到陆正衍了吧?”李霞问出她的心事。 “其实挺奇怪的,他失着忆,脑袋上包着纱布,还愿意缠着一个他基本不记得的女人这么久,现在还翻山越岭跟你跑这么远,我看他不像失忆了,倒像是傻了……” 李舒雪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叹气:“我不知道,陆正衍他很固执,以前是,现在也是……医生说他失忆了,没失忆的话,他也不是会愿意来这种地方吃苦的人……更何况,是跟着我,他没失忆怎么会心甘情愿跟着我装疯卖傻……” “不清楚你们——”李霞的话被打断,李舒雪翻身看自己响铃的手机,盯着屏幕上闪动的字,犹豫片刻,接起,“喂……” “李舒雪……”他用虚弱的声音叫住她,“李舒雪……” 他的声音不对劲,像是病了,她心头一紧,坐起身,去拿自己的衣服:“你怎么了。” “你出来找我,行不行……” “你是不是脑袋不舒服,我给你找张医生。” “不要医生,你出来……”他对着风咳嗽,“你出来,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快速看一眼李霞,披上衣服往外去,看着院子前大片黑茫茫的田野,“你在哪儿,是不是伤口裂开了,我去叫张医生来。” 他沉声:“伤口没事,我要你。” 她夹着伞往村口走,估算着这里到车的距离,夹紧了脚步,忽地远处有亮光传来,村口老槐树下,青茫茫的视野当中隐隐显出一个小小的轮廓,她越走近,那个轮廓愈发高大起来,她胸口起伏,关了灯,人影变得更加清晰,她踩着路边上湿润的青草垛,走到他身边,鞋子都湿透了。 “陆正衍,别发疯了行不行!”她走到他面前,终于忍不住怒气爆发。 陆正衍打开手电筒的灯,灯光闪过他的脸,呆愣无措的表情直白地同他身后和黑暗融为一体,此刻他不确定自己在演还是真的出于心慌,他的手机垂到裤边,大部分灯光被大腿挡住,仅仅剩下一点逃过遮挡的残光,把他们之间照得微微亮。 他缓缓把背在背后的手伸出来,伸到李舒雪面前,眼睫低垂,有些迟疑,缓缓说:“送你的。” “什么……” 黑暗里李舒雪不确定他的掌心放着什么,她伸手去摸,她摸到温热的布,小巧的物什,以及陆正衍过度热的手心。 他就着黑夜给他的勇气,握住她的手,把小小的物什夹在他们掌心之间,李舒雪开始发抖,他低下头。 “我去敲道观的门,被守门的小师父骂了一顿,他说我有病,发疯,你也这样说。” 李舒雪张张嘴,皱皱眉,手指尖搭在陆正衍的脉搏之上,那里很热,鲜活的生命力跳跃着,击打她的指尖。 她摇头,抽手:“你是疯了……” 他握住她的手腕,把东西放进她手中,蜷起她的手指,“我给李舒雪的平安符,我祝她平安。如果这就是平安符的全部功能的话……” 李舒雪被烫了一下般手心灼热,面色却有些冷,她试图用严肃的表情抵抗着皮肤上逐渐升起的暖意,“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 “我就是知道。” 91倔驴诡辩之夜 李舒雪彻底缩回手,抓着红符,抱臂往回退,刚想继续质问,他们之间的亮光灭了,陆正衍晃晃手,对着月亮叹息:“上山下山一趟,手机没电了,其实刚刚好,我也不需要了。” 她咬着唇内的软肉,瞳孔适应了这黑夜,月光逐渐清晰,映出陆正衍脸的轮廓,朦朦胧胧,像盖了一层白纱,神秘俊美。使他美丽的不是他的外表,而是此刻的表情,静谧如月,李舒雪呼吸加快,想最后确认一般小声问:“陆正衍,你是真的不记得了……?” 陆正衍勾了下唇:“怎么可能忘了。” “你!” 他立刻稳住她的肩膀,双手揽住她的肩不许她转身就跑,俯颈低首,“我忘了,他没忘。” “你什么意思……” “你讨厌的人还记得,我不记得。所以,你能不能别把那些和他的账赖到我身上来。” “你就是陆正衍。” “我是,或者你可以当我不是。” 她面色灰暗,脑子还清醒着,推推他,“你就是他,别诓我了。” “他以前会晚上去给你求平安符?他会每天跟着你进进出出,同吃同住?还好说他会把石榴树从垃圾桶里捡回来?他会不会……李舒雪,我不知道,你告诉我答案。如果他会,那我承认我和他没有任何分别,就收回让你别把我当他的建议。” 李舒雪握紧的那只手颤颤巍巍,她摇头,“陆正衍……这些事他的确都不会做,但是你还是你,你只是忘了而已,等哪天你想起来,你只会干更坏的事,羞辱我,再把小希带走,你还不如从来没有把她带来过……你肯定会想起来的,所以别做这些事了,平安符,石榴树,别再做这种事了,等你想起来就只会蛮横不讲理,什么都怪我……” 他越听脸色越冷,就要和冷月融为一体了。 “李舒雪。” 她不肯停下,继续说:“我不要你求的平安符,就算没有人为我求,我也不要你为我……” 他不得不提高音量彻底打断她:“你觉得我到底为什么来岐山市?” 她愣住,他长呼一口气:“我为什么要带着陆望舒来这儿,来遭受无妄之灾,为什么?这里有什么值得一看的……我不记得原因,齐盛说我来找你,好,我知道答案了,我是来找你的,那你有什么值得的,我不明白,也不能明白了。我现在为什么缠着你?就是因为我想弄清楚我究竟为什么要为了你来岐山市,李舒雪,你究竟是我的谁?怎么值得我不远千里驾车而来……你一直给我很多线索,你说我们关系很差,从来没有相爱过,但是你给的线索没有一个符合我来这儿的动机。” 李舒雪张开嘴,吸几口湿润的冷空气,“反正你会想起来的,想知道原因,问你自己吧……” “我还没想起来你就开始害怕,楼才刚刚建好你就担心要塌,战战兢兢排斥一切,究竟是楼的错,还是你想得太多。你留我是为了旧情还是为了陆望舒,我不知道,那你就一定明白了吗。” 李舒雪推开他的手转过身,“我说不过你……” “说不过还是因为你不能办法证明我来这里是为了别的任何人,任何事情,不能证明我以前对你的态度和感情就是你所认为的,以及以后我恢复记忆会像你预想的那样对你。你一件也没法证明,你空口白牙,叁言两语就想把我推开,拒绝我所有的好意。” 他望着她瘦弱的肩颈,走到她身前去,“李舒雪……山路难走,我只想送给你一件礼物,你这么紧张,乱想不知道多久以后的事,却不愿意把目光放在当下……我抬头看看我,我是不是你印象中的恶魔,你抬头看一看……” 李舒雪一点一点抬起脸来,倔强着缓慢掀开眼皮,眼中的泪光使她视线模糊,挤出那点泪,就着月光,她看清了青年眼眶中含着的一层薄泪,附着在黝黑的瞳仁上,令人动容的纠结着委屈着的眉眼框住那瞳仁,他微抬下巴:“既然你不要我求的平安符,就把它系在这颗树上,现在雨也停了。” 他额头的热汗还未消失,胸口也湿了,赶路的艰辛还残留在他身上让李舒雪轻易察觉,她为难地闭上眼睛,紧紧攥着她这辈子收到的第一颗平安符,许久,终究不舍得第一颗代表的特殊性,她睁开眼,眼神下落:“留着吧。” “留着就只能留着,这辈子都得留着。” “陆正衍我累了……” “那你回去睡。”他低低头,盯着她的鞋面,“湿了。” “走得急。” “我背你回去,不至于里面也全湿,明天还要穿。我知道你要拒绝……”他撩起汗湿的额发,“但是我也知道你累了,不想争辩。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李舒雪,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 可李舒雪却没有按照他预想的,反而点了头,“你说我预想不了未来的你,那你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陆正衍仰头不禁一笑,清风穿过他的发根,浑身舒畅,“学得很快。” 他站到围着槐树的花坛边上,甩甩头,“上来。” 李舒雪捏着平安符,站上花坛边缘,在陆正衍看不到的角度换下淡然的表情,她还是怕的,她很难不怕,她轻轻地深呼吸,先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陆正衍扭过头看她,险些被他发现她又在害怕,她今夜听了太多他高谈阔论,不愿继续,索性一下子趴上他的背,把脸撇到一边去,他抱起她的腿直起身体,两具身体贴在一起,李舒雪将手撑在他的肩头,还是能感受到他背部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张扬热烈,他晚饭后短短两个小时内上山又下山,走得多快她心里明白。 陆正衍真的背上了她,目光稍许呆滞,调整呼吸,继续表演明知故问的戏码,“以前,他背过你吗……” “没有。” “他没做过的事,我可以做。” 李舒雪抬望着月下他们重合的影子,听着陆正衍稍沉的呼吸声,“陆正衍,你最后会发现我对你来说谁也不是,还是少做这些事吧。” “我不是你,我不担心新楼随时会塌,也不会提前开始搬家。” 李舒雪合上嘴,同顽固的人再怎么说,他都是不听的。 他将她稳稳放在刘主任的院子里,李舒雪不想面对尴尬,红着耳朵低头理衣服,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他,“如果你一定要去车里睡的话,拿去照亮。” 他把自己的手机给她:“明天早上打电话叫我,行不行。” “嗯……” 李舒雪匆匆看一眼他额头的纱布,“明天再没有进展我们也要先回去,下午去把你的线拆了。” “你陪我去。” 她迟疑,“你再做一次检查,我想再听听医生怎么说。” 陆正衍垂眸,“可以。” …… 陆正衍拿着李舒雪的手机一路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找到车,脱了鞋坐进后座,沉沉靠在椅背上,肩膀彻底放松下去,他的硬脊柱都活了,方才背着李舒雪他浑身僵硬,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也不见好转,只有坐下来才真正放了松。 李舒雪的手机很干净,什么乱七八糟的软件都没有,照片也没有几张,近乎无聊,他翻了翻,熄了屏,把手机搭在心口,闭眼,回忆着今夜种种,他的眉眼也逐渐松和。 无论如何,今夜绝对是胜利的夜晚。 92 陆正衍的手机充了一晚上的电,到李舒雪醒来才开机,打电话叫他下来吃饭,陆正衍接电话时声音恹恹的,提不起劲。 “你是不是感冒了?” 陆正衍浑身的冷汗被风一吹,凉意瑟瑟,他甩甩头,“不知道,我去找你。” 李舒雪心里有个大概的估计,去厨房帮着刘婶准备早饭的时候要了一袋感冒冲剂和几粒胶囊,胶囊用卫生纸包起来揣在衣兜里,等陆正衍来了,吃完饭,把手机和药一并给他,没招惹什么注意。 “你吃了药要是还不舒服,就打张医生的电话,号码我存到你手机上了,我们都要去悯婶家了。” 陆正衍低垂着烧红的眼眸,身体时热时冷,“你什么时候结束……?” “我也不知道。”李舒雪左右瞧没人注意他们,快速摸了摸他的额头,为难地侧过脸,“你昨天出了那么多汗,又吹了风……这不光是感冒,好像还发烧了。你赶快把药吃了吧,我给张医生打电话。” “不用。”陆正衍注意着她缩动的手指,因为主动碰他而不安,他低眉思索,摆头:“你去忙,我有药就够了,真严重,下午回去再治。” 一个青年也不至于那么脆弱,她低着头绕过他,走了。陆正衍等了一会儿,把冲剂留在了刘婶的电视柜里,出去的时候远远还能看见一个李舒雪的背影,他停住在路边,摊开手掌,把胶囊捻出来,扔进郁郁葱葱的玉米地里。 陆正衍回了李舒雪的老房子,拆了纱布,伤口大概已经无碍,他用水管冲身洗了个冷水澡,洗完还穿着脏衣服嫌弃地坐在被王律师睡过的床上,躬着背,低着头,湿头发没有干净的毛巾去擦,他就任由它滴水,把水泥地板滴湿了一大片。 他越坐越昏沉,头发半干不干了躺下去睡着,迷迷糊糊听见外面又下起了雨,他头疼欲裂,翻了个身,死死睁着眼睛不允许自己睡觉,呆板地躺着,实在困倦疲累,拿出手机翻找之前他一直忘了的李舒雪的视频,等找到了,他没有打开看,瞪着封面看了许久,身心煎熬,一直撑到中午李舒雪叫他吃饭,摇摇晃晃着身子走过半个村子,到她面前毅然撑直身体,李舒雪引他到屋子边上去,又趁着无人注意想摸他的额头,这一回他眼疾手快,仰头躲开,眼神也跟着躲闪,“我吃了药,都好了。” “好了,你嘴巴还是白的……”她说着,才感觉出不对劲,怀疑地盯着他忽然格外蓬松凌乱的头发,“你头上的纱布呢?” “扔了。” “陆正衍,这里没有好医生,你别乱来。” “没乱来,下午回去?” 李舒雪叹气:“嗯……先回去。” 李舒雪的表情说明一切问题,他不需多问。吃过饭雨停了,他为了保持清醒,跟着李舒雪一起去了李祈悯的院子,照样在外面等,和他一同站在外面的还有李祈悯的丈夫和儿子,她的丈夫在一边蹲着抽烟,儿子离他近,一头褪色黄毛,眼神阴沉,见陆正衍模样正经,过去给他递了根烟。 陆正衍听里面李舒雪嗓音沙哑,眯着眼睛接了烟,“叫什么?” “李泉,要火?” 他夹着烟笑了,顺势承了他的火,浅浅吸一口,劣质香烟入侵了他的口腔和心肺,他压制住想咳嗽的欲望,仰头,“谢谢,怎么不进去听了?” “听,听什么,把我们爷俩赶出来,不知道跟我妈说什么呢。” “她想说的,应该重复不止一遍了。” “是,重复没有用啊,我妈不听这些,呐,我爸这两天没去干活了,再让你们这帮人在家谈,我家要揭不开锅了。” “缺钱。” “呵呵……那当然……其实谁都知道我妈其实有病,村上人都不看这个病,也没人有那个钱让她去看那个病啊。”李泉打量他的穿着,压低音量,“欸,你跟里面那些人什么关系?这两天没见过你,你是扶贫办的还是献爱心的?” “都不是。” 他再次降低音量,“你有钱?还是你是会计,管钱的?” 陆正衍抽烟不语。 “其实我觉得吧,给穷人献爱心最好的法子就是发钱,你回去跟你们组织领导说说,给我妈发十万块钱,她就什么病就都好了,胆子也大了,什么坏人不敢告,什么庭不敢出?” 他把烟拿远了,撇开凑近的李泉,侧脸望望李泉父亲愁又怒的脸,品咂着舌尖上刺激烧灼的烟丝气味,点头:“你想要多少?” 李泉激动起来,“你真有钱?” 陆正衍冷笑,“呵,里面劝人劝得嗓子哑的人是我妻子,我现在吃她的软饭,她管钱。” “嘶……真的假的,舒雪姐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那我该去问她?” “她是这个公益小组的发起人之一,你自己想。只是她今天劝说失败,心灰意冷走了就不会再来。” “怎么可能……献爱心的人都挺执着的,过不了几天,她还得回来。” “她执着的是公益,而不是你的母亲,中国之大,她的怜悯也许无限,但注意力却有限,能得到帮助的永远只是少数人中的少数人。” 李泉歪头和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脸色严肃起来,沉声问:“你说真的,你们这个公益小组真的发钱?” 陆正衍丢了烟,用脚碾灭,“补助、资助、帮扶,你母亲更喜欢哪个说法。” “那我们直接进去谈钱不就行了,还绕这么大的圈子干什么?” “要绕圈子,是因为里面有圈外人。” “那领导怎么不悄悄来跟我们透露,让舒雪姐讲这么久?” 陆正衍闭眼,“你觉得……我现在在做什么。” 李泉涨红了脸,额头红筋暴起,似乎顿悟,急忙点头:“好,过了周末我就带妈上市里去,这病得治,在村里可治不了……” 陆正衍背靠着墙,头疼欲裂,“当然。” …… 下午一行人走的时候李祈悯没出来送,俩父子诡异地感谢了刘主任,目送一行人离开。 李舒雪着急回家里收拾刘主任的被子,先走一步,一进门就见屋里地上满是水痕,一根水管盘在厨房的水龙头上,接口处还在滴水,不远处桌子上放在一块湿了的脏纱布,显然是陆正衍的东西,显然他在这里洗了个澡,还是冷水澡。 感冒发烧的病人为什么给自己洗冷水澡,李舒雪脑子里嗡嗡响,不知该说什么,陆正衍做什么原本与她无关,她压制着情绪收拾了东西给刘主任还回去,回去的路上刻意离陆正衍远远的,他靠近一步她就远离两步,就算刚下了雨路滑,她也坚决不要他搀。 陆正衍全程直冒冷汗,强撑着精神跟着李舒雪,还要费心力注意着她的脚步踩得稳不稳,明明是无聊的差事,他却没有丝毫苦恼,就快撑到车前,他卸了力气,临上车前揽住李舒雪的肩膀,靠在她身上,“抱歉……” “你不是吃了药好了吗……”李舒雪缩起肩膀,推他的腰身,“陆正衍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要生病,骗我就那么好玩吗……你松开……” 他马上收回手臂,排除嫌疑一样故意往回退两步不再碰她一根头发,歪斜着身子胸膛起伏,额头的冷汗一颗赛一颗显眼,他虚虚睁着眼,目光发沉,病态而冤屈,“你连这个都怀疑,李舒雪,还有什么是你不会怀疑的……” 李舒雪替他开车门:“上车。” 他岿然不动。 “……你先上车。” 陆正衍冷着脸转过头,摇摇晃晃绕到车的另一边去上了车,仰躺着闭上眼睛,李舒雪坐到他身边他也面无表情,还刻意往车门边挪了挪,把大半的空间都留给她。李霞和王律师看着后视镜一脸疑惑,啧啧两声懒得理了。 李舒雪捏着布包直挺挺坐着,身边的病人的怨气在蔓延,她一直试图忽视,可是陆正衍偏偏不让她安生,怀抱双臂往角落里挤,仿佛不愿和冤枉他的人待在同一个空间当中,可她恰恰没有冤枉他,又或者他是真蠢真傻,不知道生病不能洗冷水澡…… 她心烦意乱,想不明白是哪个答案,转头去看窗外,却还是注意着他的动向。毕竟他现在的病是真的,等下回去陆正衍要是住了院,回家只看见她,不见陆正衍,不知道陆望舒要哭多久。 就这么四处乱看了十几分钟,她再转过眼睛来,陆正衍已经歪着头闭上眼睡着了,脑袋随着路的颠簸而晃动,浑身是病的脆弱模样。 李霞咳嗽一声,低声问:“怎么回事,早上就看你们不对劲。” “感冒了。” “吃药了?” “给他吃了。” “又严重了?” “他……是。” 李舒雪叹气,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到他腿上,陆正衍有意识往她那边挪了挪,刻意又非刻意地倾斜身体,把头靠到她身上,李舒雪看看前面两个人,再低眼看看这个性质难以界定的病人,咬咬牙让他靠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陆正衍的鼻梁压着她的颈,土路颠簸,皮肤摩擦不断,李舒雪腰脊后面有两根筋酸得发麻,上了高速那磨人的鼻梁终于不再挤压她,他却把手搭在她的腰侧,呼吸逐渐均匀,靠着她睡着了。今日一整天的折磨仅仅是为了安稳地倚靠这一两个小时,他从不做亏本的生意,此刻就是他享受丰厚回报的时刻,他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 开车的李霞低低笑出了声,“我看他这样还不如跟你哭一场……” 李舒雪仰着脖子如芒在背,到了医院立刻摇醒陆正衍,催着他进了医院,做完头部检查,陆正衍躺到床上护士给他吊上了点滴,李舒雪才终于可以安生地把后腰那酸透了的筋舒展舒展。 “小希等下来了,她要哭的……” 陆正衍摸摸鼻梁,“她睡了,齐盛明天才带她来。” “那我回去睡。” “等等,不是想听听医生怎么说我的病么。”陆正衍转头,“难道就因为我洗了冷水澡,病情加重,我就成了十恶不赦的恶魔了,你对我连这点兴趣都没了?” “你干什么我不管。” “不管,不管你收拾了床出来开始就不理我,我洗冷水澡就是故意生病骗你,李舒雪,你的同情怎么这么好骗?每天幻想被人骗,被人伤害,这是一种病。” 她眼神躲闪,隐隐恼怒,“我去叫医生来给你拆线。” “你坐着,医生会来,不需要你去请。你想听他说什么,说我一辈子都记不起来,我再也不是他了你才满意才安心吗……如果他说我随时可能会恢复记忆,你要把我扫地出门?” “我先听医生怎么说。” “至少你有个预判,我好奇你的预判。” 她神色几分痛苦,伸手碰了碰他的输液管,“你就是陆正衍,我知道,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发疯,在那之前我们别再见面了……小希……小希我也不见。” 陆正衍沉眉:“你就这么恨他。” 李舒雪呼吸急促,望着他:“恨,如果你还是那样,我只会离你远远的。” “呵。”他暗自握紧手,“那幸亏,我不是他了……” 李舒雪坐下来,暂且原谅了今天陆正衍的冒犯,捏着扶手,煎熬地等待医生过来告诉她一个答案,能教她该如何处理和陆正衍关系的正确答案。 很快,有人把答案娓娓道来:“目前从检查结果来看,病人的脑损伤已经痊愈,只是伴随的失忆后遗症在如此长的一段时间里还丝毫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他记不起从前的任何对话、家人、事情等等记忆印象,说明家属要做好病人会长期处于完全失忆的状态的心理准备……他跟自己最亲密的家属,自己的女儿接触都不能刺激记忆恢复,恐怕想恢复记忆很难了。病人的性格也可能会随着许许多多幼年成长阶段的记忆的隐藏而改变,暴躁的人可能会变得温和,温和的人可能会变得木讷,很有可能会有本质的影响,具体的变化情况要看家属的观察才能得知……” 陆正衍还将遭受着可怕的后遗症,李舒雪却彻底松了一口气,她淡然地对医生点头,淡然地扫过陆正衍的脸,却仅仅是维持表面的淡然,她卑鄙地庆幸着,窃喜着,仿佛从恶魔手中偷来了一丝蜜糖。 陆正衍似乎收到打击一般转过身去,李舒雪就这么坐着看他的背影,一直看到深夜,他没睡,他们独处着,她也不必感到惊慌。 “小舒,你高兴了,是不是……” 此刻,李舒雪出乎意料没有因为这个称呼感到深深的害怕和羞辱,虽然往日的回忆还在困扰着她,但一切仿佛都不一样了,她从医生的话中获得了莫大的勇气,受到了巨大的鼓舞,大到足够支撑她站起来绕到他朝面的那一边,慢慢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躺下来,脸色平静:“我要睡了陆正衍,等我醒了我们就回去,你别说话了……” 93距离在哪儿 一大早护士就放了人,陆正衍走的时候带着一个新鲜的伤疤,被额发遮住,隐藏在额角。这个疤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损失,四两拨千斤,起了作用,李舒雪开始不再排斥他。也许不光是伤疤和失忆的作用,那天夜里的平安符,他不信李舒雪没有一点动容。 公司的董事这几天开始打听他的下落,庞大的赛吾集团也并非完全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在李舒雪不注意的时候他会悄悄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实在麻烦就派齐盛两头跑。 他离开公司一个月之际,罗晚玉到总部巡查工作,陆正衍自然不在,齐盛坐在他的办公室里迎接了隐退的董事长,挨了一巴掌,遭到质问,却不是问她的混账儿子在哪,而是斥责他们把她的孙女陆望舒卷入这场闹剧。 齐盛挺直了腰,侧脸火辣辣发烫,沉静地把这一个月的工作一字不错地汇报一遍。 罗晚玉抚着腕上的玉镯,抬眼:“说完了?” “是。” “倒是很会挑时间离家出走,过段时间忙起来了,陆正衍打算怎么办?一辈子也不回来,在岐山市给赛吾当一辈子幕后军师?他以为他是谁,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他还不够那个资历!” 齐盛克制住胸口的起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搞什么鬼,连屿的车,沉竭,小希,李、舒、雪……” “做什么,离了女人他不能活,爱一个就要活死人一样不争气几年!” 齐盛将头更低了几分。 “罗董,需要把陆总请回来吗?” “请?他自己长着腿,也长了脑子,孰轻孰重该有判断,要是他没那个判断,该在赛吾的时候不在,那他就不再是赛吾的总裁,于公于私我都不会纵容他。他要是全然不珍惜自己的面子,日后甘愿像连屿那样过活,我无话可说,难当大任,我当白养了他一回……” “陆总他只是……” 罗晚玉拂拂手,“你不用替他辩解,该干什么干什么,他要什么文件你就给他,他想偷偷摸摸去见什么人你也尽力帮他,你的工作就是这个,我没有立场插手,他让你在这屋子里办公,那你继续。” “是。” 她沉着一口气,出门前再问他一句:“李舒雪现在认小希吗,没有因为陆正衍纠缠迁怒她吧?” “她认的,罗董,对于李舒雪小姐来说,除了以前的陆总,她都能接受……” “现在这个玩失忆乱来的陆正衍她也接受?” “李小姐需要的就是现在的陆总,陆总很了解她。” “他那么了解她,那李舒雪了解他吗。” “这个……我不清楚。” 罗晚玉垂眼,“我看是要闹得更难看才能完全了解,那个时候李舒雪对他还能有什么情分……随他去撞南墙,等他白忙活一场才能看明白重情的害处。有一有二,怕不能再有三了……” 她取下手上的镯子,用手帕盖住交到齐盛手中,嘱咐:“把这个给他带去,他想给谁就给谁,只是玉镯脆弱,希望他明白手握这只镯子代表什么。” 她留下这东西,挺直着身体走远了,齐盛还呆在原地,小心翼翼托着镯子,他不知道罗晚玉想让陆总明白什么,他只知道他一刻也不想手握珍贵脆弱之物,他胆战心惊…… - “好几天了,你调查好了吗?”他们留在最后锁门,李舒雪自然而然问起,陆正衍摁住陆望舒好奇的脑袋,扬起一点笑意:“不够,我对你的合伙人有疑虑,有待考察。” “谁?” “告诉你对你没有好处。” “随便你……” 李舒雪哒哒往下走,这楼梯她和陆正衍一起下惯了,脚步的回声也习以为常,陆正衍在她身后问她话,轻松愉快的男音回荡个不停。 “李舒雪,我们晚上吃什么?” 她摇摇空空如也的布袋子,“今天还没买菜,家里没有东西了。” “接小高一起去逛一逛,让他学着带小希。” “他才九岁,抱不动的,而且小希变重了……” 陆望舒听见母亲叫自己,立刻回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咬手指甲:“妈妈……” 李舒雪心尖上像化了一块棉花糖,立刻回头抱她,抚摸她蓬松的软发,“这几天齐盛不在,你偏要把她带来,她今天都没睡多久,我们快点回去,让她先睡着。” 陆正衍歪着身子,盯着李舒雪微微失神,“小希的眼睛以后会长得和你一模一样,睫毛,瞳仁,一模一样……” “不一样。” 李舒雪硬硬地回应,抱着女儿加快了脚步,像赌气要逃离什么,可低头仔细看看陆望舒她就会发现陆正衍所言非虚,小希确实越来越像她了……她多希望她就像她自己,不要像她母亲的模样,不要像任何人的模样,也永远不要碰见一个因为她的样貌而折磨她的男人。 事实证明陆正衍的建议有些道理,李文高很乐意和陆望舒待在一起,也乐意耐心给她擦口水,耐心趴腰牵着她的手,陪她在细细花台边上摇摇晃晃地走路。两个孩子都还幼小,笑得开朗而纯真。 陆正衍一边盯着两个孩子,一边分出注意力放在李舒雪身上,问她关于李文高心脏的打算,面对她的疑问他驾轻就熟:“齐盛提过。” 李舒雪低着头,“我问过很多很多医生,人造心脏在小高身体里很适配,暂时还不用担心,其实对他来说,人造心脏比真正的心脏更安全。就算要再手术,也要等适配度高的心源,不能随便冒风险尝试,还是要等……” “等,岐山市等不来的吧。” “是,所以我没打算一直在这里,十万块钱花不了太久……但是我还想再多做一点好事,为我的两个孩子积一点福气,以后他们不至于我这么倒霉。” 陆正衍渐渐收起了笑容,“李舒雪,说说你的打算,以后你要去哪。” “去大城市。” “哪座城?” 李舒雪转头望着他,眼神却没有落脚点,飘忽着,“我不去C市。” 一瞬间,陆正衍忘了演,赤裸裸的失望明晃晃挂在他脸上,“就因为我以前在C市,是吧。” “是。C市,我不敢去了……” 李舒雪的诚实叫人无可苛责,他吸一口气准备说什么,看看她清澈的眼睛,他不想和她吵架,再把那双眼睛变得湿润,布满疲惫的红血丝,他不想重蹈覆辙,于是换了策略,提提唇角和眉头,努力让自己听上去自然:“那你要去A市?” “别问了。” 陆正衍闭上嘴,连李舒雪都能感受自己拨动了陆正衍敏感的弦,回家故意躲着他,吃饭的时候也不说话,陆正衍没吃几口饭就去阳台坐着,闲不下来,拿起剪刀开始修剪那盆垃圾桶里捡回来的石榴树,这回他不想修剪它,想把它的根也剪烂。 “你别糟蹋东西了。”李舒雪把他的剪刀抢走,“别动……” 陆正衍的眼皮往内皱,瞳仁反射着暖黄的夕阳光线:“我不剪了。李舒雪,C市你很熟悉,何必为了他要绕着它走,和自己过不去。” “他就是你。” “但,我,才在你面前。” 阳台微风阵阵,屋内两个孩子大笑着,李舒雪捏着剪刀把柄,呼吸加快,“你是不是想跟我走,他不能,你能……是不是。” “他不能办到的事,我能。” “你真跟我走?要是我不去C市呢,陆正衍,要是我这辈子都不去C市了呢。” 陆正衍不说话,她忽地笑了笑,吸吸鼻子,摆头:“天凉了,沙发上睡着冷,你还是去小高屋里睡吧,我的床很小,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了,别再坚持——” 话音未落,细碎的呼吸便被人夺去,紧接着是天翻地覆的热情,多日的忍耐在这一刻爆发,陆正衍含着她的唇将她挤到花盆边去,勾住李舒雪的腰,不让石榴树戳到她柔软的居家裙子。他却比石榴树危险,紧紧锢着她的身体,不管不顾压低脖子,舌尖滑过她的唇齿,李舒雪在战栗,捶打他的肩膀,一下,两下,三下……眷恋甜蜜的舌头像被人压住七寸的蛇,不敢动了,他缓慢地抚摸她的后颈,唇一点一点离开她温热的唇肉,额头相抵,呼吸交缠。 李舒雪被逼到这样逼仄的空间里,鼻翼翕张,她抬手打他一巴掌,险些也伤到自己,他抓住她的手,低低道:“你明知道我什么意思……我睡在你门外,你困扰还是高兴,你要的距离在哪儿……你说,你现在想要我们的距离到底是多远,一定是岐山市到C市这么远吗?还是A市到C市,嗯?” - 还有一更会晚 94生气 李舒雪慌里慌张侧过身背对屋里的孩子们,双臂隔在她与陆正衍之间,对于他的问题,她不想回答,似乎也答不上来。 这一个月陆正衍让她头疼过,痛苦过,烦扰过,可是有那么一些糊涂的瞬间她感觉痴痴傻傻的他待在自己身边感觉还不错。此刻,她却难说她是哪种感受,重新和异性亲吻令她大脑充血,四肢僵硬,不住地发抖,可是陆正衍的目光像抓不住的蝴蝶在她脸上徘徊,好一阵她才推开他,把他眼睛里的蝴蝶推散。 “别亲我。” 陆正衍用手背抚了抚自己的唇,半闭上眼睛,“你准备什么时候走……?过了年?” 李舒雪诚实地点头,“我跟李霞商量过了。” “她是谁,你的人生大事要和她商量。” 她用力擦自己的嘴巴,“商量组里的事。”说完便跑了,不给陆正衍多问的机会,其实他们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他真想问什么,随时都机会,只是现在这个阳台她无论如何待不下去了。 陆正衍说他来探寻她是他的谁,可他已经被自己误导,一开始就假定她对他很重要,所以不过相处不久,他就对她有好感……这一切,都是陆正衍的误解,偏偏他拒绝她的正确答案,李舒雪没有办法,就这么继续耗着,晚上睡觉前在柜子找出一床被子给他。九月份开始岐山市便正式进入雨季,温度相比八月份骤降,他夜里再生病了,也成了她的责任。 陆正衍坐在沙发上擦头发,看着她别扭地走过来把一床软乎乎的被子放在他身边,一句话也不说就想走,他叫住她:“我看了,你的床比这个沙发大一倍。” “小希很占地方,不能挤到她,她怕热得很。” “我还什么也没说,你提小希做什么?” “我……你,别提这件事了。” 陆正衍用手捋着额发,微微向后仰,“我发现你最近很喜欢命令我,我不能做这个,不能做那个,全凭你的命令,你从哪里学的……” 李舒雪立刻忆起陆正衍对她颐指气使的高贵模样,以及他高超的骗技,骗着她执行了无数的命令。她红了红脸,赌气撒着谎:“都是你教我的,以前你跟我说,就是要这样说话你才会听我的,你喜欢听这样的话。” 陆正衍意味深长笑笑,“哦……我教的,我喜欢。” 李舒雪心虚地看看地板,面对他又好奇又信任的眼神,逃也似地溜回卧室关上门。陆正衍摸摸被子,屋外大雨磅礴,这被子不必盖在身上就能暖身。他关上客厅的灯,打开电脑看齐盛上报来的他无权过问的文书,这些公务裁决,件件不容小觑。他一直看到半夜才睡下,夜里梦见雪夜中的李舒雪,他回顾着她粗糙的离场借口,面对他不耐烦时的无助神态,回想她满身寒气坐在公交车站左右张望,更回忆起……那个令她猝不及防的吻,害她靠着墙哭泣的吻,那是他们的初吻。 回忆总是侵袭着他的梦,陆正衍白天越压制自己的回忆,夜里那些回忆便越汹涌,在梦境之中,到了迷乱人心魂的地步。他曾以为在喜欢李舒雪之前,他们的互动都是寡淡无味的,可是他现在再回想一遍,情不自禁就用私心主动为它们都涂上一层暧昧的味道,回忆渐渐变了样,他品着甜蜜,一遍一遍返过头回顾,愈发茫然,再也找不出情爱念想的起点。 可惜他不能一段一段亲口说给李舒雪听让她替自己辨别,他也说不出口,也许这辈子都无法宣之于口,这些变了形的回忆像一颗一颗鲜红的石榴籽,被严密地包裹在果皮里,等着果子被埋在风里,籽和皮都一齐烂掉。 今夜因为一个吻,李舒雪也梦见了他,梦见的却不是陆正衍,是在老房子里静坐她身旁的先生,是给她平安符的病人……最后她才看见那个真正的陆正衍拿着铁链往她身上套,拉着木偶一样的她跳舞,铁链又沉又冰凉,缠住她手腕,她的脖子……她从梦里惊醒,抹去额头的汗,抱着被子枯坐在床上一直到天亮。 当她走出房门,烦忧今天陆正衍是不是会缠着她揪着她脸色差问个不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两个人对望一眼,陆正衍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去开的门,门外凑上来一张男人的脸。 “姐夫。”来人笑呵呵地搓裤缝,“舒雪姐,我是李泉啊。” 李舒雪震惊地看着跟在李泉身边的李祈悯,前天李霞还开会说准备再去一次七怜村,没成想她主动到她的门前。 “悯婶好,李泉,都进来吧。” “诶诶好,妈,进来,怕什么,这是舒雪姐,她是大好人。这是姐夫,他也是大好人,别怕啊,进来进来。” 李祈悯不大乐意面带愧色,被李泉拽了进来,他扶着她的手臂,环顾李舒雪简陋的屋子,心头的疑虑一直浮上眉头,不等他多猜疑,陆正衍拍他的肩,“坐,你和你母亲吃过早饭了?” “哦,还没呢,我和我妈坐第一趟班车来的,前些日子农忙了几天,今天才有空上来,哎呀不喝水,没事没事,麻烦舒雪姐和姐夫了……” “没事,等下我们一起吃,悯婶,等一等我。” 李舒雪有些尴尬,拿着手机去了阳台,陆正衍则招呼被吵醒的李文高再睡一会儿,又哄好了被闹哭的陆望舒,两个人配合着,李舒雪去准备早饭,陆正衍在客厅陪客,听李泉讲了个大概,明白他是听了自己的话,带着自己的母亲来领钱来了。其实正和他意,他们母子来市里,省了李舒雪再来回跑,费力不讨好。 在饭桌上母子两眉来眼去,明显是都相信能领钱,当着两个小朋友的面不好意思提,闹闹哄哄要跟着李舒雪去她的单位看看。走之前,李泉对着他的车看了十几分钟,来来回回看,难以置信李舒雪现在这么有钱,给自己老公配这么豪华的车,顿时打消了疑虑,笑眯眯地仰坐在后座哼歌。 李舒雪明显察觉到不对劲,提起跟李霞透了气,特意联络了王律师和专攻跨国官司的赵律师两位律师,预备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征得李祈悯的同意,她一路惴惴不安,一直到了小组楼里心还难安,李泉一直用一种赤裸裸的眼神盯着她看,他的母亲则怯怯地缩着脖子跟在他身旁。 一帮人在会议室里坦诚相见,王赵两位律师分别阐述自己的观点,李霞把律师的话再翻译成简洁朴实的话,李舒雪坐在李祈悯身边安抚她的害怕心理,一切都进行地顺利而自然,可轮到李祈悯表态时,李泉忽然打断会议,把李舒雪单独叫到会议室外,望望左右没人才肯说话。他朝她比出两个手掌,突然结结巴巴:“五……五万,舒雪姐……都在这这儿了,咱们就别绕弯子了。你们资助我妈五万心理治疗费,五万她这半年误工费,一共十万,你看怎么样……不贵吧,我们家都不是贪心的人,只要这点钱,拿了钱,她心里踏实,一准愿意去告那些人,你让她出席什么法庭她都敢。” “十万……”李舒雪越听越心凉,“李泉,你来是为了这个,你带着悯婶大老远找到我,就是为了让我们先拿十万块钱给你家,你才肯让你母亲跟我们免费的律师聊一聊……是吗?” “是啊,十万对你来说……不是,对你们小组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吧,我知道,你看你家用的车,大几百万级别的豪车吧,做慈善能挣不少钱吧……姐夫都说了,能得到资助的是少数人中的少数人,我上网查资料了,你们的有钱客户都是傻不愣登同情心泛滥被吸血的,最后你们多挣少出,还能剩不少呢,我们是熟人了,能不能行个方便,我保证不乱说话,你瞧,我就跟你一个人说……” 李舒雪唇色转为苍白,手腕止不住发抖,“我们不挣钱的,这里的人,都不是为了挣钱才做这个的,你问错地方了。” “不挣钱哪里来的豪车,舒雪姐,我看你一直是个实诚的好姐姐,我相信你。” “李泉,我没骗你,我们不是挣钱的公益小组,主要提供保姆培训和弱势群体法律援助,王律师和赵律师,他们都是不收钱的,他们都是好律师……” “我知道不收钱,你们养得起律师嘛,说出去名声好,来捐款的富豪多,富豪名声也好,我都懂的……” 李舒雪再也听不下去,推开门便走,太过生气,一头撞到陆正衍身上,她捂着鼻子怒气冲冲瞪着他,“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只是说了能让他们一家子想方设法把精神状态不佳的李祈悯带进城里的话,你和李霞有什么本事今天就都用上,别在意李泉,今天的重点是李祈悯现在就在齐心小组里。如果这样你们还劝不下人,那我认为你继续这一项任务,完全没有必要。” 李舒雪掐着手心,“悯婶也以为要发钱?” 陆正衍撇过头,盯着远处眯眼的李泉,“她要是不知道,能来吗。但是她和她儿子,可不是一路人,我去和李泉聊聊,你们在里面单独和李祈悯聊,你们可以邀请她住在城里,没有她儿子和丈夫影响,或许会有好结果。” “那你也不能随便这样骗人,你往外乱说这么大的谣言……你把齐心的名声毁了怎么办?” “名声?你先让李霞把整个组织的开支和进账精确到分厘全部透明化公示,藏着掖着算什么诚意?光凭她一张嘴,当过村官,脚踏实地服务过民众,就挣想挣好名声?笑话。” 她欲言又止,用力抿抿唇,绕开他往会议室走。 陆正衍一转身,李泉冲上来就要给他一拳,被他躲过,他用手压住他的肩膀,把他拽到楼梯间,下去两层楼,他压低嗓音,眼神冷冽:“要白给的钱没有,要工作有一份。” “你他妈,我还信你个屁!我算是琢磨明白了,你之前骗我!” 陆正衍冷笑:“一个月五万。不信我,可以信钱。” “五万,干什么,杀人?” 他松开他,沉声:“不杀人,只去守着一个人,一个迟早有用的人。” 李泉揉着肩膀,“谁?” 陆正衍掏出一张纸条扔给他,“一个乞丐而已。” 回声落下,远远传来陆望舒的哭声,他抬脚往上走,走到小组的大门前,回头:“你从现在开始就接手这份工作,要么就永远不用开始。” 95吓人的倔驴 李泉拿着那张写着陌生地址和电话号码的纸条一路激动地走到火车站,还没进站,头脑发热冷却了,预备回去重新谈酬金,忽地被人拽住肩膀,他回头一看,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提着一个公文包,文质彬彬。 “你跟我走。” “你谁?” “在C市你要联系的人。” 李泉咧咧嘴,“我妈还在舒雪姐那儿,我得回去找她……” “没有这个必要。”齐盛一直大步往前走,到路边替他打开车门,不允许他过多犹豫,将人请进后座,敲敲车窗,司机一言不发启动车子,李泉才反应过来那男人不和他一路,降窗大骂,齐盛望着车走远,低头汇报自己的工作。 电话那头的陆正衍正悠闲地用拇指擦拭着陆望舒手上黑漆漆的水笔印记,低着头:“早做准备,不能等他在厂里彻底锈烂,没了愤怒。” “陆总,具体要做什么准备?我回C市以后尽快去执行。” 陆正衍眼神稍凛,伸手抱住陆望舒的脑袋把她圈在怀里,堵住她的耳朵,沉声:“给他一个报仇的机会。” “他……陆总,具体给他什么权力……?” 他轻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从唇齿间迸出叁个字,话音落了许久齐盛也没有接,这通电话沉默得可怕。 “好,我明白……”齐盛艰难地回应,第一次主动先挂断了自己老板的电话。 陆望舒单纯的脸从他怀里露出来,抓他的下巴,娇憨地叫着他爸爸,陆正衍抬头看向会议室,磨砂的玻璃浮现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形,那个坐在角落里,连轮廓都脆弱的影子获得他极长的注视,他捏捏女儿的脸,“小希乖,妈妈很快回来……很快……” 陆望舒拱拱脑袋,抱着他闭着眼睡了,后面被抱来抱去也没有醒,一直到午饭时间被李舒雪哄醒,她疑惑地观望四周,这是完全陌生的环境,有很多陌生的人,七八个人围成一桌。 会议已经结束,李祈悯离开自己丈夫和儿子,离开村子和刘书记,在李舒雪耐心的劝说下,心理设防迅速溃退,以至于午饭时,几个人已经能坐在一起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都在等着上菜,李舒雪把陆望舒抱给李祈悯看,“悯婶,我是我女儿小希。” “哦,哦……真乖啊,小女孩好……”李祈悯望着这个孩子,忆起在日本的旧雇主的孩子,忽地泪从中来,拉住李舒雪的手:“谢谢你舒雪,谢谢……我胆子真小,还让你们那回那么麻烦一回,今天我算是明白了,你是真为我好……拿钱是害我,我家里的肯定要找你麻烦,那时候我还有什么脸见你和李霞……” 李舒雪心酸摆头:“吃饭吧悯婶,吃了饭李霞和赵律师先带你回去一趟,把材料都拿来,你就在C市住几天。” “欸,是,在家里什么事都办不成,我家里的回去还给我眼色看,就是,李泉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没有坏心眼的,等你们跟他讲清楚了,他就不会再犯糊涂再妄想天上掉钱了……” 陆正衍适时接话:“我托朋友在C市给他找了份工作,他现在就在去C市的路上,等他到了就会联系你,请放心。” “这样啊,他也没跟我打招呼,这孩子,我以为他又去哪个网吧上网去了……” 李舒雪转头奇怪地看陆正衍一眼,他伸手扶住陆望舒的肩膀,表情淡淡,“怎么了,我来喂?”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舒雪沉住一口气,“不用,你吃吧。” “喝热水润润嗓子,还是我来喂她。”他坚持把陆望舒抱走,让李舒雪松快些,两人的对话完全是一家人的样式,李祈悯当他们是夫妻,一口一个小陆地叫,关切地问起他和李舒雪的情况,话语间不得不提起一个人,钟敛的名字一经说出,李舒雪立刻紧张起来,敏锐地望向陆正衍,担心这字眼刺激了他。 陆正衍的表情却毫无波澜,夹菜的手都没有停顿片刻,将那片肉放进李舒雪的碗里,缓慢道:“钟敛,我知道,小舒的前夫。” “是,是,很久没见他了,村里人说他在外面得罪了人,警察还来村里问过呢,后来也没什么消息,我还以为舒雪也受了牵连,有一年她过年回来了,我怕她伤心也不敢问,现在看她跟你过得很好,小陆啊,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啊,女儿都这么大了……” 陆正衍勾起唇角,“还没结婚,她拒绝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婚。” “女儿都这么大了,还没领证……啧,我话太多了,舒雪,你别介意。” 李舒雪推一把陆正衍的腿,尴尬地笑笑:“没事悯婶,吃饭吧。” “欸,好好……” 饭后李舒雪把李祈悯送上李霞的车,几个人又简单聊了聊,目送他们离开李舒雪捂住自己的喉咙,不管喝多少口热水,还是觉得干痒难受。回去以后把陆往望舒哄睡了,两个人坐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我骗李泉带她母亲来岐山市,你怪我,是不是?” “是……” “你是不喜欢我的欺骗行为,还是单纯担心小组的声誉?” 她双手交迭不安地搓着手背,“陆正衍,你喜欢骗人我知道,你骗过我就算了,但是你跟悯婶和李泉说那种话,传出去了伤害的不止我一个,等李霞回来,她肯定要找你谈话的……” “正好,我也想找她谈谈。” “你跟她谈什么?” “就谈今天这顿饭由我一个外人请客的正当性和你们小组活动的规范性。” “你心疼这顿饭钱?” 他冷笑,“我只心疼你被人当枪使。你们组里大大小小的开销完全混乱,你们的油费、伙食费、电话费,这些款项比起租房和购置设施来说不是大数目,经年累月下来却也绝不简单。这些事你都不管,那是谁在管?财务形同虚设,律师和大学生都是义工,并不常年待在组里,在岐山市的核心成员只有你和李霞。她现在是挂名公务员,谁给她挂名不做事的权力,她现在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吃公粮办公益,再者,分心一对她仕途不利,二是公益难做,她要担身败名裂的风险,忙前忙后究竟为了什么,难道和你一样想积福积德?你说你悄悄捐了五十万,那五十万花在哪里,你清楚吗?” 李舒雪不停地摇头:“我只知道李霞的父亲是岐山市市政府的领导,她不会做坏事,做了坏事谁都可以揭发她,她不敢乱来的……你说的那些钱她每个月都算清楚了给我看过,没问题。” 他笑她,“我能骗你,她就不能了吗。在你眼里她比我高尚比我值得亲近,可是你别忘了,我们有小希,将来是夫妻关系,她未来和你有什么利益关系需要你们坦诚相待?没有,李舒雪,世界上你能毫无保留相信的人,相信过后最终都不会有任何损失的人,只有我。” 突如其来的怀疑论让李舒雪措手不及,眼神飘忽,隔了许久才愣愣说:“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你才最不可信……” “怎么会。” 陆正衍站起身来坐到她身边去,抓住她的手,她试图闪避,他抓得愈紧,把脸凑到她的呼吸前,轻轻说:“我完全尊重婚姻关系的忠诚性,你要是对我有疑心,就把我关进婚姻的笼子里去,任何背弃和欺骗在那里将无所遁形。” “你想说……”气氛认真却暧昧,李舒雪屏住了呼吸。 他贴上去亲吻她,一次吻在唇角,一次要热烈些,抿了抿她的唇肉,哑声:“我想说,我们结婚,小舒,我想和你禁锢在同一个笼子里,活在你和我琐碎的日常里,一辈子。” 李舒雪的双手被他压住,笨拙地大喘气,“……我们不可能结婚。” “不可能意味着没有可能性,没有可能性意味着完全的确定性,也就是说,我们一定结婚。” “你说的什么歪理……” “我说的是我们的未来,我看得很清楚。” “那你觉得,要是你想起来了,未来还是这样吗?” 他短暂地闭了闭眼睛,盯着她眼尾的小疤,决绝道:“除非我死,不然不会改变。” 李舒雪心头一颤,陆正衍的偏执近乎骇人,对于他的笃定她再无话可说,担忧地侧身绕起身子躲开他,默默走到卧室里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捂着心口的位置等待情绪平缓下去。这还不够她心惊肉跳的,屋外的门铃又响了,她深呼吸几口气开门出去,是齐盛,为难又着急站在门口,举着手机看着陆正衍,说:“陆总,连总的爷爷连秋山先生病危住院,他在医院要求见您一面。这是连总的电话,您……要接吗?” 连总,连殊。连秋山,李舒雪在连家当保姆伺候过的人。陆正衍第一反应是回头,李舒雪显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更明白电话对面是谁。 她抱住手臂,越抱越紧,垂眼主动解释:“连殊小姐以前是你的爱人,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你……接吧。” “好。”陆正衍从容地看她,并没有过多犹豫,接过电话站到走廊外去,齐盛低头半鞠了一躬,神色抱歉地拉上门,把她一个外人隔绝在内。 李舒雪抓紧自己的手臂,莫名其妙走到了阳台上,眉头紧锁。 96重度大坏种 “你要回去了?”李舒雪抓着阳台的窗帘,铰在手上,低头看着他走进来。 “有些事,要回去处理。” “那小希呢……你们,不是,她是不是不回来了?” 陆正衍似笑非笑,“我走,你高兴了?” 李舒雪散开窗帘,垂眼往厨房走,“早就让你走了。” 陆正衍也不生气,肩膀靠在厨房门框边,“李舒雪……刚吃完饭,厨房有什么忙的?” 她立刻抓起干燥的抹布,支支吾吾:“我……我擦擦柜子。” “昨天晚上我才擦过,你看着我擦的,你忘了。” 她马上撇下抹布:“我扫地。” 他嘴角绷着笑意,走过去夺下扫帚,指间有意无意滑过她温热的手腕,缓缓道:“别扫了,早上刚扫过……” 李舒雪低着头不说话,把双手背到身后去,陆正衍站在她身前,离得极近,他试图抓抓她的肩膀让她再靠近些,李舒雪挣着往后退,后腰撞到柜子沿上也不往前靠。 “我要带小希一起回去。” 李舒雪捂住口鼻,喉咙迅速肿痛,眼前涌起热泪,她硬着嗓子:“反正小希现在还不记人,你们走了就别再来了,过段时间她就不记得我了,就是……就是不能学你,都忘了还来这儿……” “哭了。” 他低下身子,歪头看她,却笑:“你以为一个电话能改变什么。” 他叹息,勾住她的后颈,手掌贴着她的头发摩挲着,“小希离不开母亲了,不如你跟我一起回去。” 李舒雪不断摇头,撇开他的手,异常坚定:“这次我们要断干净,不管你还记不记得都别再来了。小希很好,只是我们没有缘分……陆正衍,回你自己的地方去吧,我们,我们就更没缘分了。你还很年轻,求婚说给别人听去吧,我不喜欢你随便骗人,我不喜欢你很多事,我以前确实喜欢过你,但那不是你,你也不可能演一辈子先生。你没有这么多时间耗在我这儿……算了吧陆正衍,真的。” 她仰起头,拂去眼角的泪,“而且,你更不可能一辈子失忆,既然现在不得不回去了,那就别再麻烦了,别回来了……” 她不停地说,陆正衍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抚摸她的额角,扫去遮住眼睛的碎发,“你害怕了。” 李舒雪不肯听,侧头闪躲他的直视,他垂手拿出一个小礼盒,打开里面躺着一只晶莹的浅碧色镯子,他端着礼盒凑到她跟前去,郑重其事:“这是我母亲给你的礼物。我骗人不假,但求婚的话只对你一个人说过。” “你都不记得了,你怎么知道……”李舒雪无奈至极,“别再编了,你在C市有好好的生活,有你喜欢了很多很多年——” 他深吸一口气打断她,“你就这么害怕连殊。” “害怕……?”她拭去下巴的眼泪,嘴唇发抖,“你不记得你是怎么羞辱我的,你和我做爱的时候……你,你…你……你叫她的名字……小舒,小殊……”她趴下腰,想起那些刻骨铭心的包了糖衣的羞辱,依旧心酸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她深重地呼吸着,狭窄的厨房内都是她急促的呼吸声,她推开陆正衍,捂住自己的胸口慢慢蹲下,剧烈地咳嗽,呓语般继续说:“陆正衍,很多话我以前没跟你说过,你那时候听不进去,也不在意我怎么想……羞辱过玩过你就高兴了,看我想离开和别人结婚你就不满意,非要把我糟蹋得不成样子才高兴……还要跟我求婚,陆正衍……你说,我们怎么会有缘分,就单单凭你忘了,你把自己的恶事都忘了我就要继续爱你,就要跟你回去,就要答应你的求婚了吗?” “你连一次对不起都没说过……” 她抱住手臂,苦笑一下,“你总是很自信,现在失忆了更自信了,以为我会爱现在的你吗,才不。以为你半夜给我求平安符我就爱你了吗,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给你求平安符扭伤了脚,你骂我不是忠诚的狗,你说你不要我了……我才不跟你结婚,我就是害怕你发疯再逼我,所以根本不想去找钟敛离婚。我永远做别人的合法妻子,陆正衍,你的镯子拿走,我不要……” 陆正衍面无表情蹲下身,等了许久,启唇,声音温和:“不结就不结。要是你想这么报复我,那请你继续,我求婚不求法律上的支持,我只求你。行不行……” 李舒雪的哽咽和眼泪好像全部白费,眼前的陆正衍比任何时候的陆正衍都要偏执,望过去却像一汪温水,让她的话柄都落了空,浸润其中。 他取出镯子,小心翼翼牵起她的手腕,“你尽情报复我,李舒雪,我给你戴上镯子,你立刻取下来当着我的面砸了。你让我滚出去,你报警抓我,你把小希抱走不准我看她,如果我犯了你说的那些错,你惩罚我。” 说着,在李舒雪的挣扎之下,他还是用镯子套住了她,望着眼前纤细的手腕,他抚摸她的手掌,去摸索她手上的茧,他低着头端详着,李舒雪的手还是很粗糙,手纹还是像以前一样深重,只有死茧薄了些,这是他近两年为她提供到的全部益处。她简朴至此,令他心碎,如果这镯子也被她摔碎,他接受这样的报复。 李舒雪缩手取下镯子抬手想砸,却咬紧牙也不敢下手去,她卑微渺小至此,竟然没有胆量砸了这贵重的镯子,陆正衍站起身往后退,“送给你了,除了还给我,你想怎么样请随意。” “你!”她举着镯子,双手发颤,他沮丧地摆头:“你说我做错了事,那你惩罚我,按照我说的,或者不按照我说的,李舒雪,请随意。” “只是有一点,那个平安符别毁了,它只关乎你。” 李舒雪无法下手摔碎玉镯,最终也没有这个勇气,她生来就没有这勇气去挥霍破坏,遇见美好的东西,从来也没有毁坏的冲动,于是她不得不收下了脆弱矜贵的镯子。陆正衍又得逞了一次,无论他失忆或者不失忆,似乎她总是辩不过,争不过他去。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天,她又要落入他的圈套。 李舒雪捶打自己的胸口,那里还因为陆正衍曾经种种恶事而隐隐作疼,出了这道门,她还是要看着他在自己身边徘徊,他抱着他们的女儿在客厅里笑,低头指导李文高作业,他说他是被惩罚的人,李舒雪却想把他的心打开看看,他到底悔不悔,疼不疼,或许,只是一片令她无措的空白了…… 晚饭过后,陆正衍没有洗澡没有早早睡觉,而是出了门,李舒雪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她睡前,他也没回来。她失眠到半夜,轻拍着陆望舒的身子,窗外刮起狂风,雨点打窗。 她忙起身去看阳台的门是不是关好了,把几盆脆弱的花都搬进来,搬完以后气喘吁吁直起腰,擦擦额头的雨水,侧脸望见陆正衍一个人站在下面,很快闪过,她以为他很快会回来,等了等,门那边还是静悄悄的。 又等了十来分钟,她拿着伞跑下楼,没在夜雨巨幕里看见陆正衍的身影,抿抿唇往回走,一转身,楼梯口深处一点红亮的光在夜色里忽明忽暗,她看见他身体的轮廓,收了伞走过去,想质问他又在发什么疯,一股强烈刺激的烟味先令她诧异而失了语。 陆正衍灰蒙蒙的脸庞像大理石雕塑一样宁静,他夹着烟拿远些,低低:“以前我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抽烟,现在才明白,这是一种自苦的消遣。” “……你去哪了?” “李霞约我出去。” “你们谈了?” “谈了,没谈,影响你对她的印象吗。” “明天再说,回去了。” “你为什么还出来找我,如果我以前对你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差劲,我要是你,早就一刀杀了我……” 李舒雪抖抖雨伞,雨水溅了他们一脚,“法律才能判人死。” “是吗,如果我死了,你就可以和钟敛离婚了,用不着用这么自苦的方法报复我。至于法律……在我看来,伦理才是真正的游戏。” “我争不过你。” “是吗。”他终于笑了笑,把烟踩灭,“如果你明白这一点,那你很了解我,不是我有多强,而是我比你狠,你能自苦,我有别的。如果有一天你想明白了,别怪我,接纳我,因为那时候,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 他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李舒雪并未放在心上,用手机照亮楼梯,他们一同往上走,回到家,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各自睡去。 原本以为昨天在厨房闹得那样不高兴,陆正衍已经放弃了要她也回去的想法,她却没想到,他像块听不进人话的木头,把她拉倒楼下,取来镯子让她戴上,打开车门,后座两个孩子在玩闹,李舒雪捏着镯子转身就走。 他却说:“上回我陪你,这回该你陪我。” “我不去C市。”她恼着,还是尽量降低音量,不在两个孩子面前吵。 “今天你不能去组里。李霞说她有些事情想处理,等你回来会亲自给你一个交代。至少,你该给她一个面子,等她收拾好再跟你谈。” 李舒雪瞬时站定,面色犹豫,眉间满是愁色,陆正衍勾带着她的腰把她往车里引,“不会去太久。” “连殊小姐家里的事,我在他们家做过保姆,认识连老先生,但是不代表我适合去那样的场合。” “只有你会想这么多。”他把她摁进车里,“小高和小希都去,他们都离不开你。” “你……” 陆正衍气定神闲地锁上车门,回头看看两个孩子,微微笑,“睡一会儿,还早。” 李文高看着母亲和陆正衍两人各自的表情,最后转向自己可爱黏人的妹妹,为难地咬咬牙,低头说好。 李舒雪知道今天她要是一定不去,必定要在大街上闹得很难看才能收场,脸色有些白,难受地闭上眼睛,妥协。 - 还有一章,晚些 97 李舒雪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到了地方是被人推着肩膀叫醒的。车子停在地下车库,她警觉地瞪着眼睛,陆正衍解释:“这里是我惯常住的地方,齐盛给的地址,下来。” “昨天晚上你没睡好,我叫了餐,吃了你再睡一会儿,去医院的事不急,约了明天上午。” “病人在医院,你回来不先去看他吗。” “约好了时间的。况且我还要看资料,不能认错了人。” “什么资料?” “明天在场人的背景资料。” “你一点儿……都不记得了?连殊呢?” 他眨了下眼,生硬道:“我知道她和我以前是什么关系,就够了。” 李舒雪抱起陆望舒,贴贴她睡热的脸蛋,跟上去。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刚开始到澜院工作,陆正衍一周也才回去两叁次,可能剩下的时间他都住这里。这样也好,起码不用再回澜院去。 如陆正衍所说,他订了餐,饭后把李舒雪安排进了主卧,衣柜里都是他的衣服,她当即想走,陆正衍摁住她的肩,“你睡这间,我睡隔壁,怕什么。” “小希呢,小希还是和我睡。” “我妈很快过来,她要带小希回老宅住几天。” “罗女士,知道你车祸的事?” “她什么都知道,包括我们的事。” 李舒雪心虚地点点头,她当时想联系罗晚玉的想法实在有些不自量力,陆正衍的母亲完全知道实情,当时压根不会理会她的。 “那我要等她过来。” 陆正衍沉默几秒钟,“你不想可以不见,休息吧。” “她来接小希我躲着面都不露,怎么可能。”李舒雪为难,拧起眉把镯子摘了揣进衣兜里,“这个镯子我等下还给她吧。” “她今天带了另一只过来给你。” 李舒雪咬住下唇,只觉得口袋里的东西绯烫。正迟疑着,人就到了,罗晚玉还是像以前一样穿着玄色旗袍,素面散发,进门首先不是看心心念念的陆望舒,而是盯着李舒雪,稍微失了礼貌,盯得久了些。 “李舒雪小姐,从岐山市到这里,一路上都还顺利吧。” “您好,都顺利……”李舒雪抱着陆望舒,心慌起来,明明她不是陆正衍的谁,不必拘谨,却在罗晚玉面前克制不住紧张的心思。 “那就好,这位是你的儿子是吗,叫李文高?” 李文高上前跟她打招呼,“是,奶奶你好,我叫李文高,现在叁年级。” “你也好。我有个外甥的女儿今年也上叁年级,或许你们以后有共同话题。” 李文高不明白这话,转头看自己的母亲,李舒雪每天紧锁,罗晚玉不介意她的表情,走上前去捏了捏陆望舒的脸蛋,哄她叫自己奶奶,陆望舒趴在母亲的的肩头,一月不见,还有些生疏,奶奶叫不出,不停地叫妈妈。 罗晚玉轻笑:还是和母亲更亲近,晚上我带回去,不知道会不会闹着不肯睡觉。” “妈。” 罗晚玉似是惊诧,扭头一笑:“哦,忘了跟我的儿子打招呼,怎么样,下午好?伤势都恢复好了吧,你在外地,我也没去看你。” 陆正衍咬紧牙根,“都好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空,留下吃了饭再回去。” “饭就不必吃了。我带这两个孩子回去适应适应他们的房间,小希一个月不见我,恐怕不认我这个奶奶了,小文高又是第一次见我,总要互相熟悉熟悉,以后日子还长,不如就从现在开始。” 李舒雪急忙:“罗夫人,小高留在这儿和我住在一起。” “家里今天有些孙辈的孩子,让他去和小孩子完,和你们两个大人一个婴孩玩什么,要是有一天憋出什么不好的心理疾病来,做出什么荒唐的事,得不偿失。”她盯着陆正衍笑着,冲李文高招招手,“来吧孩子,你这一个月辛苦了。孩子的眼睛是最灵巧的,看得比谁都清楚。” 陆正衍并不高兴,生硬说:“小高留下,过两天我带他回去认识同辈,妈带小希走。” “刚才留我吃饭,我一说要带小文高回去和小侄孙一起玩,你就赶人。”她抱过陆望舒,“既然这样,我们走了。明天下午你们都回去,在这里吃团聚饭,不像话。” “李舒雪身体不舒服,明天不去。” 罗晚玉脸笑眼不笑,“怎么了,找医生看过了没有,有些病是积年累月来的,她以前做保姆辛苦,恐怕积劳成疾了,以后跟着我好好调养,把气色养红润些。” “她不喜欢那些。” “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喜欢,等她了解了好处,自然会喜欢。不就是这个逻辑。” 李舒雪闭闭眼,强撑着使得眼神波澜不惊,“谢谢罗夫人,我和小高还要回岐山市,就不去做客了。” “哦……那我只能和有些人一样,等了。”她笑着走出去,拍着陆望舒的背,亲呢地亲她的脸蛋,和管家说这话走了。李舒雪关上门,转身拍拍李文高的头,问他害不害怕,他摇头,“妈妈,小希妹妹什么时候回来啊。” 李舒雪看向陆正衍,叹息:“我也不知道……” “只住叁天。”陆正衍勾着李文高走,“在车上睡够了没有。” “陆叔叔,睡够了。” “晚上带你出去玩,想去哪儿?” 他想了一想:“汉林公园……” “以前去过?” 李文高有些遗憾地点点头,“嗯……我的英语就是在哪里进步的,认识了好多人。” “很念旧,现在带你去逛逛。” 李文高有些兴奋,鼻尖直冒汗,跟着陆正衍出门,在车上他看见路边的灯忽然亮起,转过头看着后视镜,端详着后视镜里的陆正衍。他两片唇紧紧挤着,对着陆正衍有些话始终问不出。 “有什么话想说?” “有,陆叔叔……” “嗯?”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医生这么诊断。” “那你自己呢,真的不记得了?” “我没有理由记得。” 李文高低下脸,“你为什么要不记得妈妈……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陆正衍勾唇:“很好的人。那你认为,我面对你母亲这样很好的人,有什么优势?” “陆叔叔,你不是个很好的人,你在妈妈面前,没有优势。” “噢?” “但是你只要在我爸爸面前有优势就行了。” 陆正衍扶着方向盘,脸色莫测,“你了解你的爸爸吗。” “妈妈不让我了解。” “所以你还是了解了。” “一些……” “他不是多好的人,你同意吗?” “同意。” “那好,我实话实说,你的父亲钟敛和我,对你来说,没有对比的必要,也不用去思考我和你父亲谁更配得上你的母亲。因为在选择权不在你的事情上妄图做裁判,那是浪费时间的行为。” 李文高抬起头,忽地笑了:“不算浪费时间,起码我现在确定,你一直记得妈妈。” 陆正衍并不惊讶,淡淡道:“不要妄自得意,我从对话开始就已经把答案告诉你了,你只是不敢确定,缺了胆量。” “我知道我缺什么陆叔叔……” “你妈妈都不知道你这么聪明吧。” “妈妈觉得我身体弱,对我要求不高。” “身体弱是一回事,脑子不好使才是真的无药可救。” 李文高捏紧拳头,遗传自母亲的柔和的脸庞面向窗外,倔强地绷紧。陆正衍不时扫过后座的男孩,他不会承认,这两年李文高的成长是他所意外的。 把人送到地方并没有离开,而是带着他在公园里散步,两个人一高一矮谁也没提刚才的事儿,默契地保持沉默。李文高稚嫩的眼睛四处张望,寻找自己的朋友,可惜运气不佳,走完整个公园都没有碰到熟人,陆正衍一言不发又把他往回载,临进家门的时候,李文高抿抿唇小声说:“妈妈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他瞳仁微缩,“也许会有这一天。” “陆叔叔,妈妈要是知道了,你会做什么?你会对她很坏吗?” “她会对我很坏。” “那妈妈很伤心怎么办,我不想让妈妈伤心。” “那你就去告诉她实情,明天她就带着你离开,你和陆望舒再也不是兄妹。” “我喜欢小希妹妹,我也爱妈妈。” “没有人让你选择自己的亲人,我只是告诉你可能的后果。你以为告诉你母亲真相就是在帮她吗,其实等她选了我再发现真相,才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李文高苦恼地摇摇头,“我只是想让妈妈不伤心。” “她现在知道真相,主动远离,没有了小希,还是会伤心。只有她不知道真相的时候是最不会伤心的,明白了?” 李文高面带愁容,敲响了门,李舒雪拉他进去,问他有没有碰到老朋友,他眼睛水蒙蒙地望着自己的母亲,突然没有勇气说出实情。 “妈妈。” “怎么了?” 陆正衍冷坐沙发上。 李文高摆头,“我困了,想先去睡了。” 李舒雪毫不知情宽慰一笑,“去吧去吧……” 陆正衍默不作声,等李文高回了房,他才凑到李舒雪身边,毫无规矩可言亲了她的唇,又挨了一巴掌,他紧紧抱着她喘息,要是能一直骗下去也好,虽然那是孩童才相信才被桎梏的说法。 “说了不准亲我……” 李舒雪慌张地推开他跑回卧室,紧紧反锁了门,可这毕竟是陆正衍的家,她因为一个突然的吻心神不安大半夜没睡着。她知觉自己渐渐对陆正衍的亲密行为愈发感到麻木,正因如此,她才害怕,怕有一天她能接受再次坠入他的怀抱,既不排斥,也不厌恶,那会是一个可怕的时候。 经过昨夜,陆正衍判断把李文高放到老宅并非错事,在李舒雪换衣服的间隙让齐盛来接了人去,等她出来,找不到李文高,得知真相,吓得脸都白了。他忙安慰:“只是半天,下午我去接他回来。” “陪我去医院李舒雪,我需要你。” “小高……” “他不会有半点损伤。我妈昨天忘了留镯子,刚让人送来。” 李舒雪自知现在和陆正衍讲拒绝等于对牛弹琴,不得不收下,却不答应陪他去医院。 “你就在车里等我,不用见连殊。” “我不是害怕连殊小姐。” “那你怕什么。” “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去干什么……” “你觉得没有关系,可那些人都知道陆望舒是你和我的女儿,你去了,断了他们家的念想。我请你帮个忙,李舒雪,行不行……” 98 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李舒雪没有任何顾及了,该坚定地保持自己的立场拒绝和他同行的请求。她开口断然拒绝道:“我不去,你快走吧。” “我想走,但是有人还没来。” 李舒雪隐隐不安,“谁要来?” 他不必解释,已经有人摁响了门铃,她来的时间刚刚好。他去开门迎她,李舒雪双手交握,抬眼迎上连殊的目光。她微微偏了下头,中分的齐肩短发梢乱,她没有去捋,进门和李舒雪握了个手。 “陆总,舒雪,你们好。等久了吧,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就出发了,有些抱歉,十分钟前爷爷催了,他现在看不清时间,以为你们早就该到了。” “连小姐,我……” 连殊看破她的为难,解释:“这次恐怕是爷爷最后一次见陆总了,但这样总是不好。你和陆总一起去,我爸妈看明白,才不至于多想。舒雪小姐,麻烦你这一回。” 她柔软的态度蕴含着不容拒绝,李舒雪能对陆正衍说不,却对她说不出口,咬住唇内的肉点头答应了。叁个人就此沉默,一齐往外走,陆正衍见到连殊一句话也没有,在电梯里,李舒雪看着镜子里陆正衍面无表情的侧脸,揣测他在想什么。 当初他不靠记忆也要往自己身边靠,现在为什么和连殊这么疏远。要是他听齐盛提起以前他和连殊小姐的故事,也不至于对她这样冷漠,没有一点好奇心,他怎么就信他和连殊以前断干净了,怎么不去她身边莽撞地探寻他们的关系,也许会旧情复燃……李舒雪不停地眨眼,想不明白,也不允许自己再继续想了。 上了车气氛还是一样低沉,刚才的寒暄仿佛已经花去了连殊所有精力,她专心目视前方,一点要和陆正衍搭话的意思都没有。 陆正衍的余光落在连殊的肩膀上,静置,直到李舒雪转过头来,问他带没带手机,她说她不记得家里阳台的门关没关,想问问邻居。 “走的时候我关了,别多想。” 陆正衍往她身边挪了挪,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李舒雪手心直冒汗,总是感觉连殊会误会他们的关系,嘲笑她,又或者这两年陆正衍和连殊关系变好了,她不知道,陆正衍又忘了,连殊骄傲不愿意提起,那将是多可怕的局面。李舒雪自我惊吓着,心虚地抽回手捂住胸口,低头眼神慌乱。 连殊终于有了想说话的欲望,勉强一笑:“就快到了,不用紧张,没有人会为难你。” 李舒雪忍不住问什么,可还是闭紧嘴点头,转移视线看窗外的街景。在这两个人身边,她主动地把自己排除在外。 陆正衍则忍耐着捏紧手,这里不适合跟李舒雪说话,连殊清楚他没有失忆,他说的话都是欺骗好人的恶语,没有必要让她听。 下车以后李舒雪才觉得自己可以畅快地呼吸,终于逃脱了和这两个人困在一起的窒息感。 进了医院,李舒雪一直走在陆正衍的身旁,连殊在前面带路,走得很快,把他们引到病房前,李舒雪见到了连殊的父母,连屿,以及许久不见的黎玖。黎玖皱眉看着她,表情似乎惋惜,碍着长辈,她没多跟她搭话。 连英健和他亲热地握了握手,“正衍,你前段时间出了车祸,在岐山市休养这么久,今天还特意叫你来一趟,麻烦你了……” “连老先生是长辈,我应该来,昨天因为赶路,到C市已经很晚,不方便到医院拜访,请伯父伯母见谅。”他将预先准备好的礼物递给连家的助手,紧接着介绍:“这是我的妻子李舒雪,也许你们见过。” 连母搀着丈夫连英健的手臂,望着李舒雪,再看看连殊,忍不住叹息,留着面子不提李舒雪做过家里佣人的事实,道:“这么标志的人,恐怕是第一次见。你结婚,我替你高兴,只是小殊……” “妈,让陆总进去吧。”连殊胸口起伏,打断,“再不进去,爷爷要不高兴了……” 连母面色微歉:“哦是,是,正衍,你进去悄悄你连爷爷,他很想你,从小到大也疼爱你,跟疼连屿是一样的……你跟他说说话,让他高兴高兴也好,你结婚这么大的事没告诉他,现在也别说了……” 她捂捂嘴,咬着牙也要继续说:“正衍,你别跟他说你和李小姐结婚了好不好,我怕他……他太高兴,对他的病不好。你和小殊一起进去吧,这两年他都在病床上,还不知道你们怎么回事,也别和他提那些事了……他一个病人,受不了刺激。” “妈,说什么呢,什么提不提的……” 连屿揽住自己母亲的肩把她带到一边,黎玖悄悄走到李舒雪身后,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陆正衍不说话,连英健和连殊脸色都不太好,黎玖低声:“你们先进去,说几句漂亮话不影响什么。陆正衍,既然你带着舒雪来,没有人不理解你。我们从小就认识,我了解你,知道你明白该怎么说。去吧,我和舒雪就在这儿等你们。” 李舒雪贴着黎玖,感到异常心安。 陆正衍走到她面前,低声:“我和连小姐进去拜访长辈,很快就出来。你不喜欢医院的气味就去外面等,我的手机你拿着,要是小高在老宅有什么事联系我,你接,他要是想回去了,可以叫齐盛去接他。” 李舒雪没接,温声:“我不用手机,你去吧,连老先生在等。” “好。” 陆正衍神态从容,和连殊一前一后进了病房,门一关上,连母的叹息紧跟着响了起来,连屿怪异地盯着李舒雪和黎玖,也是连连叹息,幸好黎玖不知道实情,不然陆正衍这一套功夫都白费,他还要挨鞭子。 屋内卧床老人急急忙忙地拉住陆正衍的手,眼神浑浊,话语也有些含糊不清,“小衍呐……多久没见了,你怎么……不和小殊玩了,也不来家里……小殊都回家两年了,你们怎么还不结婚……” 连殊喉咙肿疼,弯下腰,拉住他另一只手,为难地想安慰,却不知道尺度在哪里,她知道自己指望不上陆正衍更多的宽容,想随意搪塞,却猝不及防听见陆正衍说:“我们准备下下个月结婚。结婚的日子就定在她生日的时候,不必出去找礼堂,就在陆家老宅办,你夸过我母亲的园子修得精致,她也喜欢。如果方便,我想麻烦连老先生当我们的证婚人,既然我们是从小到大的缘分,由您主婚见证,更圆满。” 连殊越听,腰趴得越低,他话音落下,她的手开始颤抖,轻微哽咽:“……是,那个园子我喜欢,您来当证婚人。我们早就商量过,就准备这么办了。” 连秋山激动到咳嗽起来,费力地咧嘴眯眼,蜡黄的皮肤皱起来,“哦,都想好了啊,那好,那好……我疼你啊,小殊,你听爷爷的话,你就跟小衍在一起,你们合适,结婚了就别再闹别扭……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陆正衍转过头,看着连殊,连殊也看向他,早就死去的默契就算在这一刻也不能死灰复燃,他再也不能了解连殊在想什么,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勾勾唇,真挚道:“是,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连殊闭上眼,久久,“放心吧爷爷,我们都好……” “欸……欸……欸咳咳咳——”连秋山兴奋地摇手,把两个离心人的手搭在一起,“都去吧,都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子……咳咳咳……” 连殊拉住陆正衍的手臂,让他站起身,再最后一起和连秋山到了次别,她推着他往外走,要到门口的时候,她松了手停住脚,陆正衍没有等她,片刻不停,离她越来越远…… 陆正衍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停留,和李舒雪站在一起,向连家的人生疏地道别,低头对她说:“走吧,齐盛在外面等。” 李舒雪看看黎玖,压着好奇和怀疑,点点头。 “嗯。” 他们肩并肩慢步走出连家人的视线,没有交谈,陆正衍没有解释,她也不问,等拐过一道弯,一眼望到头都没有人之际,陆正衍忽然加快了步子,她忙跟上去,“怎么了……” 他终于等到她说话,得逞了才肯停下,转身一把搂住她,双臂用力地锢住她的身体,脸贴着她的颈,鼻尖埋进她的发丝之间,愿意就这样被她窒息致死。 “李舒雪……” 李舒雪死死咬住唇,预感他会说什么让她为难的话,摆头想制止,可惜没来得及,他还是说了。 “你给我一个机会,我只要最后一次机会,行不行……?” 她揪着他的衣服,“什么,你先放开我……” “我不放。” 他撩开她的头发,嘴唇印在温热干涩的皮肤上,费力地发出一点声音,“我请求你给我……让我爱你的,机会。” 忘掉一切的陆正衍说着庸俗却真诚的爱字,李舒雪又一次坠入迷雾的网,并非她要主动沉迷,而是逃也逃不开引力拽着她,迷雾笼罩住了她,她在大脑昏沉之时张开嘴,说:“你不是他,我就给你机会……” 他僵硬在她的怀抱,缓缓睁开眼,还说着恶语:“……我当然不是他。” 99 医院走廊的静谧并不持久,有陌生人在她的背后走动,李舒雪回过神来慌张推开他,扯扯自己的衣服,呼吸急促,:“……走吧。” 陆正衍的嘴唇被颈部的皮肉暖得有些红,他抿住唇,短暂地沉默后淡淡道:“晚上我让人去接小高,或者我们现在一起去接他。” “我……我不去了……” “怕什么。” 李舒雪眉头紧锁,不管她刚才怎么被陆正衍引导着把两年前的陆正衍都当成回忆,她都不能像他现在一样悠然自得,那座院子和澜院一样骇人,院子里的长廊尽头有火辣辣的羞辱…… 一直到了公寓,李舒雪都没说出她怕什么,陆正衍不许她一个人回卧室呆着,摁住她的肩把她固定在客厅沙发上,那股力气让李舒雪害怕,后仰着腰凝视着他的表情,深吸一口气不敢呼出,却发现他很平静,眼神清澈,没有一丁点强制的暴戾。 “就坐在这,和我一起。” 柔和的男性嗓音喝记忆当中的冷漠和强横截然不同了,他甚至因为她疏远的动作而感到一丝局促,李舒雪从他微微内陷的嘴角看出一二。 “知道我在病房里跟连殊和爷爷承诺什么了吗。” 她慢慢坐正身体,缓缓摇头。 “我承诺再过两个月,就和连殊结婚。” “结婚……”李舒雪抓住沙发的边缘,不住地眨眼,忽地勾起唇角扯出一个笑容,“那好,你留在C市治病吧,治好了你也不会后悔和连殊结婚的,你只是忘了,你们从小就认识,黎玖都说过,她对你来说很特殊很重要,我。” 她一口气哽在喉头出不来,费力地吞咽口水,一声叹息:“陆正衍,早该这样了……” “刚才的事,我都当你头昏开玩笑。” 她站起身不去看陆正衍什么反应,急匆匆往卧室走,走到柜子前才想起自己这次没有带任何行李,她在陆正衍的屋子里没有任何东西要带走,把镯子留下,比来时还干净。她把头发都撩到耳朵后面,转身就想走,仰着脸看着陆正衍直直走进来,他走到她面前还不停下,李舒雪一边往后退,一边细碎地说着:“麻烦把小高送回来……我没带手机,能不能借我一点钱买车票回去,李霞的事…我要赶快回去了,家里阳台窗没关……” 她退到床边,没有力气撑起脖子,手抵在他胸口,“陆正衍,我回了,你就去叫齐盛来一趟吧,上次就是他送我到火车站,又要麻烦他一次,最后一次……” “李舒雪。” “嗯……?你去把小高接回来吧,他不适合和那些人待在一起,他很怕生的,他胆子小,身体又不好……” “李舒雪。” “镯子我不要,我戴不起这么贵的东西,你要是觉得你的五千万给我被我拿去浪费了,那我也还给你……除了那五十万,我全都还给你……” “李舒雪……” “小希快两岁了……她健健康康的,我没有别的心愿了。” 头顶传来一声沉叹,他问:“小舒……真的没有别的心愿。” 他又往前逼近一小步,李舒雪膝盖发软,往后踉跄坐在床上,盯着他手背暴起的青茎,木讷道:“没有。” 陆正衍沉着脸低笑一声,“就允许你和别人结婚不离,不允许我和别人订婚。我订婚了你就要走,把五千万和镯子都还给我。” “我说了,除了还给我,你任意使用,烧了,砸了,送人,随意。” 他似有被激怒三分,竭力压制着情绪,却压制不住心头那股愠怒和火烧一般的渴望。他为自己找好了借口,开始脱衣服,外套,衬衣,一件接着一件丢弃在床脚下,李舒雪仰头眼神凝固。 “小舒,我们很久没做过了,是不是……” “陆正衍!”她刚站起来就被他顺势压了下去,裸露的胸膛压住她的身体,小臂圈住她的头,手指绕到她眼角窝处抚摸,他闭了闭眼,趴进她颈窝间,深深地呼吸,“小舒,你这里很美……” “你,你,别这样别……陆正衍你起来……” 他一边揉着小疤,一把慵懒地把亲吻印在她的耳后,下颚骨上,迅速烫起来的脸颊上,他将她越抱越紧,哑声引诱:“我和他不一样,他会这样吻你吗。小舒,做完最后一次我让你走,好不好?” “你订婚了混蛋……!” 李舒雪扭着身子挣扎,陆正衍摆动着头,摩擦她的唇角,表情又懒又痴,“你还不明白,我在医院早就说和你结婚了,还怎么和别人订婚?” 他抚到她眼角一点点湿润的泪,手指顿住,笑一笑:“只是因为这么拙劣的谎言就哭了,李舒雪,你太喜欢相信人,所以这辈子都要被我骗了……” 李舒雪蜷起一只腿,手抵着他的肩,呼吸沉沉,“你没订婚,但是我结婚了,你别碰我……” “怎么了,很爱你的丈夫?” 李舒雪咬舌头,“爱,我很爱他,放开我……” 他吻住她的唇,掐住她的脸,舌尖往深处探寻,气息勾缠,李舒雪的呼吸被男人热情的亲吻搅扰了个彻底。陆正衍喜欢接吻,她还记得他的吻,也许陆正衍的身体也还记得该如何亲吻,不然为什么和他接吻的感觉还是一样,她的大脑还是会像泡发的海绵一样昏沉,皮肤泛红,指尖战栗。 舌尖轻轻地舔舐着她的舌尖,两幅唇都泛着血色的红润,陆正衍缓慢地收尾,气息尚未平稳,眼神还虚着,便倾身去吻了一吻她眼角窝的疮疤。 很多事他不能言说,哪怕眼神都不能流露出过多的怜惜和悲伤,他藏起苦涩,继续沉迷于暧昧的气氛。 他用鼻尖蹭她的脸颊,“那么爱他,那你就把我当成他,你可以叫他的名字,我不介意……” “你真的疯了是不是。” “怎么会。”他开始去拉她裙子的拉链,“我很清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现在想做,只想和你做,只想和你结婚。” 李舒雪腰肢忽地一酸,他的手指压到了她的胸衣扣子,马上便耐心地去解了。李舒雪夹紧腿,现在知道他说只做最后一次就放她走不过是个谎言,却殷切地希望他真的能那样。 “陆正衍,做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了……” 陆正衍停住,盯着她,“这才是我们第一次做。” “你别说那些歪理。” “我不说了……”他拉下她的内衣肩带,吻她的肩头,“……那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温柔。” 100同义词代换 李舒雪还沉浸在刚才的吻中,低头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光了,陆正衍的手搓揉她的腰,指关节抬起再往前伸,最后紧紧勾住她的皮肉,把她抱得很紧。他完全拥着她,试图用更多的吻打开她缩紧的肩和颈。 她不想做,更确切地讲,她不敢做,尤其和陆正衍,她怎么敢再掉进那样疲劳的,仿佛永不停歇的缠绵中去。陆正衍低声叫她的名字,除去偶尔挑衅她一般故意叫她小舒,大部分时候,他叫她的全名,一个字紧连着另一个字,被他像诱惑的话一样压低嗓音呼喊出来,在她耳边时近时远,时轻时沉…… 因为长久的亲吻她的皮肤,他的嘴唇变得干涩,滑过她的侧颈时像钝钝的羽毛被她羁绊住,迟迟不能移动,他把手指插进她的发根间,托住她的头,含住她的肉吮吸,弄出一个深红的印子,最后满意地啄一啄红印,又转战别处。 李舒雪周身都在发热,她的腰往床上压,身子越放越低,她真想有什么法子能逃离,可是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陆正衍想做什么,她仿佛都不能拒绝。她不甘心地睁开眼睛,推推他的脑袋,盯着他昏昏的双眼,摇头,“不做……” 陆正衍把她的肩带拉上去,拇指摩挲她的手臂,喉结滚动:“为什么。” “我怕。” “怕什么……” “怕你。” 陆正衍的拇指陷进了她的皮肉里,沉重的呼吸有节律地响。李舒雪忽然松开力气,完全躺了下去,她抱着自己的胸,双眼水红,“我不做……你要是想继续,我也没有办法……” 陆正衍躬着背,阴茎已经勃发,却只能躲藏在逼仄的裤裆间,他趴下身体,凝视李舒雪的脸,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点点口是心非的印记,他自认擅长察言观色,也对李舒雪了如指掌,可就这一秒,他不敢断定他捕捉到的信息就是事实。因为一旦他误判,李舒雪就要判他死罪,更糟糕的是,这一刻在她眼里,他是失忆的陆正衍,如果她对这样的他也彻底怨恨了,那他又怎么找到一个新的身份把她诓骗回自己身边。他已经没有别的身份,他只是陆正衍而已,那个李舒雪避之不及的陆正衍。 他深沉地呼吸,眨眨眼,手往李舒雪的裙底探去。 “不……”李舒雪咬住下嘴唇,开始发抖,他没有看她,更没有停,手指勾住她的棉质内裤便往下拽着,李舒雪一半的臀肉露了出来,她焦虑不安地转身,抱住自己的脑袋,他听见她在啜泣,可还是没有停下来,把内裤一直拉到了腿弯处,李舒雪夹紧了双腿,啜泣声暂时停住了。 紧接着,她听见“刺啦”医生响,布料裂开的声音,内裤的残片而扔到床的那边,李舒雪试图用裙摆遮盖自己的下身,陆正衍却抓住她的手,“别动。” 她灰心到了极点,喃喃:“你还是你……” 他两腮的肌肉紧了紧,片刻,眼中闪过锐利的目光,随后立刻隐去。他俯身摆正她的身体,挤进她赤裸的双腿之间,望着她湿润的眼,眉头蹙起,耐心道:“李舒雪,怕我干什么,我不是他……我想爱你。” 面对这样的陆正衍,李舒雪更不知道要怎么办,“那你走开……不要这样。” 他拒绝:“可是你希望我在这里。” “我没有……” “你口口声声说不会爱这样的我,但刚才听说我订婚你却表现慌张。我告诉你那时候要是真的那么恨我,你应该是什么反应。你至少应该交代我拿回我存在你家的东西,你会嘱咐我小希的事,你应该冷着脸告诉我,我们就此一刀两断,你要去别的城市,再也别让我打扰你们……而不是胡乱关心家里阳台的门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我早就告诉你,阳台的门我都关好了,你在慌张什么李舒雪?” “慌张什么。慌张我和连殊最终走到一起,你真成了一个笑话吗。还是单纯地慌张我要和别人结婚了,失望你又和我白白浪费了一个月时间……你被你自己的惋惜吓坏了,以为自己又成了一个笑话,所以慌里慌张装作一点也不在意,是不是?” 李舒雪诧异地眨着眼睛,不住地摇头:“我不听这些歪理,你放开我……” 他笑着一声叹息,“李舒雪……你是不是太爱他了才这么恨我……” “什么,不要——” 陆正衍的手往她腿间探去,她大口大口呼吸,推着他的手臂,无济于事,他的手掌包住她的隐秘部位,压紧了,掌心贴紧软肉,她瑟缩着腰,吓得咬疼了舌尖。 “你爱他。” “滚,你滚开……我不爱,不,不……” 他开始上下搓揉起来,掌心的温柔源源不断化进两片肥厚的阴唇,软肉被挤压开,手指压入沟壑间,夹住她两片滑腻的小阴唇。 他俯身亲吻她的侧脸,轻轻笑着说:“怎么,没爱过你的‘先生’吗?” 李舒雪瞬间瞪大了双眼,心里泛起千层浪,“你……” “做了一点点调查而已,不必惊讶。” 李舒雪推他的力气小了,望着眼前这张不变的脸,视线模糊,哽咽道:“世界上只有陆正衍,那都是你骗我的。” “骗你的,你还是喜欢。” “陆正衍,别这样了,你只是忘了……” “那我和‘先生’像不像,我说了,现在我愿意接受惩罚,所以不介意你在床上叫别人的名字,不如你叫我‘先生’。” “别这样……别……嗯……!”她不住地摇头,阴蒂被人摁了两下,逼肉迅速充血肿起来,下身很快湿了,她晃动腰身躲着陆正衍的抚摸,他却像带着记忆,知道怎么触碰她她会难以承受,两指夹住她的阴唇反复挤弄。 “叫先生小舒。” 她咬紧牙关,膝盖不停地擦过他的手臂,“嗯……别碰我……陆正衍你疯子……” 他吻她的眼尾窝,用唇肉抹去她的眼泪,“怎么会,我是陆正衍,也是先生。” 逼肉已经被搓得热烫,李舒雪战栗着身体,逼口流出好些水液,濡湿了他的手,指纹磨人地滑过逼口的嫩肉,迟迟不进去,在外面挑拨徘徊。 “不许叫钟敛,因为你肯定不爱他。要想惩罚我就叫我‘先生’……李舒雪,我不记得你和‘先生’的故事,你叫我‘先生’我会嫉妒,会受折磨……” “你……” 他呼吸急促,湿透的指尖开始往她身体里钻,两根并拢插入她最柔软的地方,李舒雪紧张极了,夹住他的手仰着脖子喘息,堆在她腰间的裙子又往下挪了两寸,露出白皙的胸脯起起伏伏。 “额……陆……” 他双眼发红,急躁地封住她的唇,吞没她的呼吸。胸前裸露的皮肤重迭在一起,他感受着她的挣扎,手滑过她的腰身,再拢起胸肉抚摸,最后往上探去,捏住她的下巴,不许她逃开他的吻。 他额前细碎的头发扫荡过聚拢又分散的眉心,他的睫毛根部持续颤动着,耳朵和脖颈都泛起异样的红,插在李舒雪逼里的指尖也泛着血红,压着她的媚肉,指间挤出腻腻的水液。他轻柔地插动手指,感受李舒雪因为强烈的生理反应平坦的腰腹聚缩起来,不断地往自己身上贴。 “小舒……” 他什么都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他和小舒的故事。 深吻过后,他深重喘息,头脑发昏。眼神还涣散着却固执地要用目光寻找她,要死死盯着她,说:“李舒雪,先生爱你。” 101又在神经病 李舒雪额角汗湿一片,她听见那句话,肩膀定住,立刻捂住了眼睛,扭曲着身体想逃也逃不掉,她两腿之间的潮热已经达到让她羞耻的程度。 陆正衍的拇指摁住她的阴蒂打圈揉着,她脸颊潮红,把他的肩抓得满是红痕,露出湿润无措的眼,气喘吁吁:“不要……” 他听话地撤回手指,上下抚她腿根敏感的软肉,把黏腻的淫液擦在她的皮肤上,被插红的逼口溢出更多水液,小口时而伴随着腿根肌肉的抽搐而缩紧,还没有被满足,不能高潮。 “我要是和你做,你是不是恨我?”他掌住她凸出的胯骨,摩挲着,贴在她耳边问。 她咬紧牙根闭上眼:“恨……” 他适时露出一点受挫和茫然,低低头,“小舒……” “别叫了……” “他喜欢叫你‘小舒’。” 李舒雪难堪极了,“他不喜欢……只是哄我,骗我,羞辱我才喊。” 他把说挪回她腿间,拇指挑拨肥肿的阴唇,李舒雪再次收拢腿,忍耐着闷哼着。 他抬眼:“是吗。你怎么知道他没有真心的时候。” 他开始扯她的裙子,抱着她的腰把裙子褪下去,非要她赤裸裸躺在他面前才满意。李舒雪被人扒光了也毫无办法,只能祈求一切快一些结束,她不知道现在的陆正衍会做到哪个地步,或许他还保留一些以往的高高在上,只是用手碰碰她下面便罢休,或者完全撕破脸皮,强迫和她做一回。李舒雪胆战心惊地观察着他的举动,他没有再把手指插进她的身体,而是低头去亲她汗湿的胸肉,手掌搭在她的腰腹,指尖像抚摸名贵的钢琴一样轻轻抚,扫过她平坦的小腹,那里有一道妊娠的疤痕,是因陆望舒而留。 他用鼻尖戳她的乳晕,亲吻乳肉的边缘,吻过她凸起的肋骨,一环又一环,她瘦削得令人难受,他揽过她的腰,轻叹:“怎么这么瘦,李舒雪……” 他用指关节磨她的妊娠疤痕,问:“那天我在你身边吗……你难产了,是不是?” 李舒雪瞬间哽咽,感觉自己像台老旧破烂的机器,接受青年细致的检查。 她嘴唇颤抖:“……你在。别问了陆正衍,我不想再说了……” 陆正衍眼眶灼烧一样红,那天她生产过后虚弱昏迷着,他带着陆望舒站在病房里远远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他高傲地抬着头颅,既没有上前吻她的额头,更没有等她醒来,而是如她所愿带着陆望舒彻底消失在她眼前,直到她离开C市,他都没去找过她。 陆正衍的呼吸开始不稳,他啄吻她的小腹,李舒雪敏感地弹了弹腰,推他的头,“别……” 他望着鼓囊囊红彤彤的阴唇,抬手揉了揉,揉出水来,他低身把脸凑过去,鼻尖近得几乎要碰到小肉丘,李舒雪屏住了呼吸,他笑了一下,低着下巴吻了上去。 “你……!不要……嗯……” 高挺的鼻尖压着她的阴蒂,他的嘴唇含住了她的两片阴唇,李舒雪疯狂地缩动逼口,腰脊酸软,她羞恼至极,无力的指尖滑过他的头发,渐渐起了哭音:“不要……!陆正衍……嗯……!” 陆正衍显得异常生疏,仅仅只是埋在她腿间吻了不久便抬起了头,嘴巴蒙上一层亮晶晶的水液,李舒雪望着他哭出了声,不断地往后瑟缩,“为什么这样……你滚开……” “想高潮没什么可羞耻的,不喜欢口?”陆正衍擦擦下巴的水液,望着她花瓣一样红的脸。 她后怕地瞳孔剧缩,“为什么要这样……我不喜欢,也不喜欢给你做这种事……” 陆正衍眼神稍暗,微微失神,见她对这样的亲密行为抗拒极了,立马言语引诱:“不喜欢口,我也不能做你你,那你做我,怎么样。” “我躺下让你做。” “我不……”今天和陆正衍已经亲密过了头,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我不做,你放开我……” “为什么不试试,你需要高潮。” 他说着,拉她起来,扶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怀里,他一边亲她的脖子,一边去解着自己的皮带扣,敞开的裤子边角滑过她的腰腹,李舒雪立刻像只被人掀翻草皮的鼹鼠,慌忙失措,恨不得四处逃窜,可惜她不能,只能口头重复拒绝,“不行,我不做,你放开……” 他揽着她的腰身不许她离开,眼神温柔又藏着狡猾,鼻梁不断地蹭着顶着她的下颚骨:“我会很温柔,全都配合你,李舒雪,给我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陆正衍勾着她的臀,迫使她再往上坐一些,他扶着勃发的阴茎压在她的小腹上,茎身环绕的红筋压在她的皮肉上,“小舒……” “我不做……没有避孕套,会怀孕。” “你……”陆正衍欲言又止,闭闭眼,“不需要插入,你转身坐过来。” 李舒雪僵着身体不敢动,他坐起来给她一个吻,“我保证不让你难受,小舒,转身,很快就会结束。” 她不愿意配合,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下床去抱起她走到沙发上去,强迫她背对自己坐在他的腿上,他微仰着身体,让她坐在自己腰上,阴茎从后面伸进她腿间,李舒雪看不到他的脸,手足无措靠着她,那根硬热的阴茎挤在她腿间,她拼命张开腿不想触碰,陆正衍固定她的膝盖,“不许动,很快。” 李舒雪只能保持夹着腿的姿势,切实地感受着阴茎卡在她的阴唇之间,她以另类的方式含着他的性器,脊骨像泡了水一样酸软,她躲避一样往后仰,倒在他的颈窝边,他手往身前谈,轻轻笑,“小舒,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 “什么意思……嗯——”她应激一样弓起腰,因为被人突然拍打敏感的逼肉。 她的身子往前蹭了蹭,逼口狠狠磨过粗硬的性器。 “嗯嗯……唔,不行,不……” “先生以前怎么对你?”他用鼻尖顶她的耳垂,缓缓地问,四根手指再次拍打她的阴唇,顺利听见她慌乱的哼声。 “为什么叫先生?小舒,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易,你认他做了主人,是不是?” 李舒雪忽然感觉腰酸背痛,夹紧双腿,脚尖点在他的皮鞋上,不住地发抖,他拉住她的肩膀不许她趴着腰。 “别问了……呜……”她扶着他的腿,垂体看向自己的腿间,他忽地分开双腿,也迫使她分开,她眼睁睁看着他把手贴到她腿心,抬起手掌,轻轻地拍下去,打在她的阴蒂上。 “嗯……!不要不要……” “你认他当先生,一定很相信他。现在我就是先生,我要你全部的信任……李舒雪,小舒,叫我先生,我会让你满意。” “呜……陆正衍,你混蛋……放开……” 他蹙眉,脸贴着她的脸,手揉着她的小逼,“你需要高潮。小舒,我不会羞辱你,只想要你的信任,想做你的先生……” 李舒雪在他怀里扭缩着身子,他往上送了送力气,她便夹着他的阴茎摩擦,逼肉将茎身涂得润而亮,小片小阴唇完全被茎身挤开,逼口抵着性器,遭受折磨。 “呃…嗯……不……不行……”她的身体上下摇晃,言语破碎。 “小舒……叫我先生,我愿意接受你的惩罚。” 难以忍受的屈辱感令李舒雪流泪,下身一层一层的愉悦感又同样真实,她清楚地知道身后的人是谁,也知道他肯定是在胡言乱语,可是她浑身都汗湿了,皮肤发热,脑子昏沉,为了那个迟迟不能到来的高潮而疯狂地渴望。她不想再叫他先生,却闭着眼沉沦于肉欲的快感,两年没有和任何异性亲密,她以为自己早就怕极了这件事,可是现在裸身坐在失忆的陆正衍的怀里,她下身还是给了强烈的反应。 “嗯额不了…不……轻……轻一点呜……” 她难耐地叫,他立刻答应,“好,轻一点。” 他放轻了手的揉摁力度,也缓下挺腰的节奏,“还难受?” 李舒雪死死抿着唇不肯回答,轻柔的手抚慰她凸起的阴蒂,他另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胸,“‘小舒’就是李舒雪的‘舒’……你怕什么,我永远不会在这件事上骗你,为什么不肯信任我,叫我先生……” 李舒雪呼呼喘气,逼肉不断地缩动起来,她想让他快一些,不敢说,自己伸手去摸,却碰到他的阴茎,只是轻轻一碰,便听见他忍耐的闷哼。 他说:“不想要就别碰。” 他摁住她不安分的手,抓着往她的隐秘部位送去,“想自己来……?” 李舒雪的指尖一伸过去,便被那里的温度吓得缩回去,咬咬唇:“不……” “嗯——!”她腿间又挨了一记打,腰肢差点软下去。 陆正衍揽住她的身子,语气无辜:“不能随便反悔。” “别……” “你想要什么……?” 李舒雪羞耻难当,幸亏他看不见她的脸,便硬着头皮低声:“我想……快一点……陆正衍,别玩我……我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但不见得不享受。”他拥着她,再次拿回主动权,调整姿势让小逼更亲密地纳入茎身,抬腰向上顶弄,李舒雪仰起头低低地呻吟,颈间浮起细密密的汗水,被他弄上去的吻痕也覆了层薄汗,又红又亮,像一朵漂亮的花刻在她的皮肉之上。 陆正衍晃眼望着那朵花,手指压着她的小逼快速揉搓,她披散的头发沾到他身上去,像绵绵的网,他不断贴近,吻她的侧脸,阴茎没有插入她的身体,却前所未有般兴奋。他想念李舒雪的媚态,也想念她的羞涩,想念她的一切…… 两股急促的呼吸逐渐重合,达到同一种频率,李舒雪就快要喘不过气来,下身又肿又热,她反手去寻找一个支撑点,陆正衍拉住她慌忙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亲,快速吐息:“小舒……” 熟悉的称呼,熟悉的暧昧气氛,熟悉的性爱刺激,李舒雪快要和这个病人一样精神恍惚,她暂且忘却了那么多令人绝望的回忆,就倒在失忆的陆正衍的怀中,自由地呼吸,不必忍耐,紧紧抓住他的手高潮,那一瞬间她回过头,陆正衍也在看着她,毫不犹豫捧着她半边脸含住她的唇。 又是一个令人窒息发昏的吻,李舒雪瘫软着,还拉着他的手,久久不能平复高频的心跳。 陆正衍腾出一只手去撸动自己的阴茎,抱着李舒雪,感受她的身体,感受她的呼吸的声音,不停地加速,撸得疼了也没有心思停下,李舒雪轻微的扭动身体都能加重他的兴奋,他放纵自己射在李舒雪身前,精液浓稠,喷溅到李舒雪的下巴上,他用拇指替她轻轻拭去,回她一个抱歉的勾唇。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坐了很久,久到李舒雪睡过去,他的眼神也完全恢复了清明,遗憾着没能听见李舒雪叫自己先生,哪怕她愿意给当时的自己拥有她的一半的信任,他和她就不必如此纠结。 他抱她回床上,也脱光衣服,躺在她的身边,从正面拥着她,缓慢地睡去。 床上的两人错过了午后炙热的阳光,甚至也错过了夕阳。李舒雪睁开眼睛时,屋里半黑着,陆正衍的手搭在她腰间,源源不断的热量从他的胸膛往她脸上涌来,她抬头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回忆着自己的荒唐。她想伸出手拂开他的额发探查他的伤疤,但他抱得实在太紧,她动弹不得,眉心轻蹙起来,用她自己都很难听见的声音喃语:“陆正衍,陆……” “先生……” 李舒雪低下头去,渐渐咬住唇,继续闭上了眼。 102演中演 陆正衍起来进浴室的时候李舒雪在装睡,他洗澡的时候她还在装睡,等他穿着睡袍把头发擦得半干,低身将新鲜干净的香气送到她脸边时,她还是不肯睁开眼。 他用手托了托她捂热的脸,温声:“李舒雪,和我出门,去不去?” 她推开他的手,慢慢睁开眼,盯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小高还没回来……” “这个时间他没有给我发消息,他今天不回来了。” 李舒雪坐起来,被子捂着胸口,“你什么时候给他手机了,他还小。” “担心了?”他拾起掉在地上的衣衫,“怕什么,他如果没有那个控制力,我会教他怎么有。” “手机对眼睛不好……”李舒雪并不去深思他的话,而是揪心于一场荒谬亲密过后的丝丝难堪,陆正衍在床边走来走去,抱着一堆衣服走到她跟前亲她的脸,低声:“去洗澡,我让人送了衣服来,这身我拿去洗了,不扔。” 李舒雪微微吃惊他突如其来的节俭态度,撇过头去:“别买贵的裙子和鞋了,我穿不了,更不合适。” “我知道你喜欢什么。” 李舒雪忐忑望他一眼,不知道陆正衍失忆过后品味变没变,从前他喜欢适合连殊那样贵气洒脱女人的装束,也强迫她穿,让她如东施效颦,除了浑身的不自在,她什么也感受不到。 门终于关上了,她叹息一声,爬起身走到浴室去,路过镜子时匆匆加快脚步,不敢往镜子里望一眼。用热水冲洗身上时也不多看,总觉得只要她稍加回忆,那些密密的吻就会再次变为现实,在幻觉中亲呢地蹭她的颈,令她紧张羞怯。 下身方才被擦得很红,她仔细清洗干净以后开始泛起热疼,她抿起嘴唇,掬两捧水往脸上泼,越洗脸越热,最后开着冷水把身上再冲了一遍才作罢。 出去的时候李舒雪一抬眼,诧异。 “这么晚了,还换一身西装做什么……” “发现你尤其喜欢。” “嗯?” “我观察的结果。” “我没有……” 他不与她争辩,揽着她的肩把她带到选好的衣鞋前,“选一套,都是这一个月我观察你喜欢穿的颜色,下次带你去看看我认为适合你的颜色,你可以重新决定你是不是喜欢那些颜色。我出去等你……” 李舒雪呆滞地看着一堆黑色、浅褐色、灰色、白色的裙子,表情渐渐凝固。她自小干活,不喜欢穿鲜嫩耀眼的颜色,一是怕弄脏了衣服太显眼,二是知道自己面色差,衬不起那些好颜色,白色已经是她最后的奢侈,也只是有一两件,都是小心翼翼穿的。 她碰了碰摆在中间的几件白裙子,这样纯洁脆弱的颜色,既令她头疼,也令她向往。她实在喜欢这些裙子,忧郁着,眨眼间,她挪开了手,动作利索地取下角落里的黑裙子。 这是一条包裹至小腿的长裙,朴素到找不出一丝花哨,熨烫得体,也十分合身,她穿上对着镜子照了照,目光渐渐游离。再朴素的黑色布料,花了大价钱做出来,还是像穿碧玉金衣。她似乎气馁,有些挫败,走出卧室门脸上还是闷闷不乐的模样。陆正衍似乎早有预料,没说什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条圆润的珍珠项链绕在她的颈上,像检查战利品一样检查印在她颈上的吻痕,抚一抚,捋了头发遮挡住,勾唇,“这些都不喜欢?” “不……” 他揽住她:“以后会少穿这些,但是结婚,过节,还有一些重要场合躲不开。” 李舒雪尚且拒绝和他一起思考未来,岔开话题:“吃什么,不能在家里吃吗?” 他眉目舒展:“家里……现在准备来不及。” 她意识到什么,面露窘色,主动走在前面,似乎比陆正衍还急着出门约会。原本以为陆正衍要带她吃礼仪繁复的西餐,却没想到,他把她带进一家极其雅致的中餐厅,里面的假山流水如古园林的造景,水墨刺绣的屏风大气美观。李舒雪越往里走越感到熟悉,心跳开始加速,直到侍者引他们落座,她才确定地想起来:她和陆正衍来过这里,当时和现在坐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李舒雪紧盯住陆正衍的脸,试探问:“……怎么来这里?你穿西装,还以为会吃西餐。” 他偏过头,面色如常:“中餐更符合你的胃口。怎么了?” “没什么……”她看着眼前的人恍惚起来,有种从未离开这间屋子,从未和陆正衍有后来种种令人心碎的牵绊的错觉。 他突然凑近,“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没……”李舒雪莫名生出心虚之感,仿佛她刚才回忆的先生真的和眼前的约会对象是两个人,她掐掐自己的手心,不许自己听信陆正衍的歪理邪说。 “李舒雪。” 无论如何陆正衍的声音始终没变,此刻认真叫她的名字,莫名泛着从前那样的冷意,她的心反射性揪起来。 “你是不是和他……来过这里?”他怀疑地眯起眼睛,像个盘问出轨妻子的丈夫。 “没有,不,不是……我和你来过这里。没有‘他’……” “那时候你就喜欢他了。” “不不喜欢。” “那我和你在这里吃饭,你感觉怎么样,我跟他有什么不同?”陆正衍后撤椅子,刻意和她拉开距离,双腿交迭。 李舒雪没想到和他吃个饭也会这样心思难安,拧着眉低下头:“你现在就很像……那时候的你自己。” 他目光微深,手指压在膝盖上,“那你是喜欢和‘先生’相处,还是和我。” 她摇头,不回答。 陆正衍依旧保持着和她的距离,气氛僵死。等上来三两道菜,他忽然又坐回李舒雪身边去,像一个演累了的青年,卸下包袱自然地吃起饭来,李舒雪不时看他,他表情淡淡问:“菜不合胃口?喝点汤。” “不是。” 他放松的极易亲近的神色和绅士的声音如雾一样笼罩住李舒雪,方才的问题原本应该没有选择性答案,可此刻青年自然的脸色让她模糊有了主意,也许,她更愿意穿黑裙子,更愿意要令她不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对待的失忆的陆正衍,眼前的青年,有‘先生’没有的包容心。 李舒雪掐痛了自己的肉才迫使自己从无聊的比较中抽身出来,陆正衍结了账,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模样有点在岐山市的慵懒样子,“下午睡久了,不如再出去走一走。” 她眼尾克制地弯了弯,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虽然转瞬即逝,却被陆正衍精准捕捉。 “好。” “看电影,喜不喜欢?” 她的表情再次僵住,实在是太巧合,陆正衍总是选她和他做过的事情。 陆正衍拉住她的手,“我不用猜,你和他一起看过电影。” “你……” “怎么还看不出来,我就是故意的。只是想了解你曾经有多爱‘先生’,更重要的是,了解你有多怕他。为了你我可以偶尔扮演他,却不会成为他,让你害怕。” - 陆正衍:我既不是黑裙,也不是白裙,那我是什么?是大怀种。 他是不可能变好人的。 103混乱思绪 不论如何,她还是跟着他去了电影院。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抑或是从前陆正衍跟自己的助理透露了太多的细节,又或者是他的本性从来没变,依旧选了一部她听不懂台词的外语片。她进场之前看见,电影的海报是朝霞的颜色,和C市的黑夜是两个极端。 陆正衍什么也没有买,拉着她找到在后排的座位。深夜了,影厅里人头寥寥无几,他们坐下,灯光还没有变暗,陆正衍目视着前方,李舒雪侧脸看着他,好奇又疑惑。 他全身整套的西装还是很精致昂贵,和他的赛吾大厦是那么相配,却和影厅里大众的红布椅相违和。 李舒雪的手被压在他的手心里,有些禁锢感,她抽回手,抓住裙摆,擦去手心的汗。陆正衍方才的话她一知半解,他总是喜欢说些她不懂的话,大概还是一贯的享受捉弄她,令她像此刻这样紧张,胡思乱想,好奇他到底想做什么。 在二人无声的等待之后,灯光暗下去,荧幕的光成了夺目的光源。李舒雪也像他一样目视前方,腰背莫名挺直。电影开场十几分钟,她还处于一种无法放松的状态,自然而然的呼吸也变得存在感极强,她在等待身边的人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来结束她的折磨状态。 他什么也没做,李舒雪的眼球开始充血,因为长时间忘记了眨眼。她还在思考陆正衍的话,像谜语一样令人费解,她开始自暴自弃,不愿意深想谜团。她这样的人为什么非要跟他扯上关系呢,她开始气馁。 电影进行到一半了,她什么情节也没能看进心里,这一次她更无法入睡,只能继续煎熬地盯着荧幕。 陆正衍为什么不承认以前的自己,她不理解,他为什么把以前的自己称为‘他’,甚至愿意扮演‘先生’让她报复,不过,是以第个三人的角度向她发出接受惩罚的邀请。如果现在的陆正衍算第三个人,那她又怎么能报复到他身上去,就坐在她身边的陆正衍,到底算不算无辜的人…… 李舒雪又开始神思些奇怪的东西,总也想不明白,头开始疼起来。她捂住脸,有些痛苦,陆正衍好像终于才注意到了她的异样,贴耳询问:“怎么了……?” 她终于等到他说话,匆忙抬起头,心绪无法克制地激动。她望着他,仔细地审视这张脸,嘴唇抿紧了,她甚至去撩他的额发,仅仅是为了确定他的额角真的有道疤,是他失忆的证据。 她倾身,将食指压在他额角的疤痕之上,反复摩挲,反复确认。 这道疤像封印一样把那个高傲可怖的陆正衍锁住,她才敢再和他坐在这里,才敢主动伸手触碰他的脸,才敢让和他和孩子们和自己一起生活。现在的陆正衍不会拿铁链子栓着她,不会把她当成任何人的替身,不会强迫和她做爱让她怀孕…… 大概是她拥有得太少,她在思索之间,竟然知觉陆正衍本就不该有的恶习消失了,令她十足庆幸。眼前的人不是完美的,他还是固执,还是狡猾,还是和她相距甚远,她都知道,却无法从根本上拒绝他。 她知道,如果这回陆正衍得逞了,一定会一直得逞下去,她都知道。 “怎么了……”他抚着她的头发,看着她眼波流转,适时又问一遍。 李舒雪牙关紧紧闭合。 “哪里不舒服,小舒,哪里不舒服……?”他眉眼浮起担忧,拇指滑过她的脸颊。 她呼吸艰难,大胆地揪住他的衣领,踌躇着,再三犹豫着,再某一秒钟,黝黑的瞳仁忽然定住,她问道:“陆正衍,你还会再想起来吗?” 他静默地回望着她,简单的问题,他没有立刻作答。李舒雪永远真诚柔软的目光令他偏偏不想在这个时刻说出一两句谎言,于是他用沉默的谎言代替,轻摆了一下头。 荧幕忽明忽暗的光照耀着他的双眼,李舒雪胸膛起伏,她咬住嘴唇,纠结着,最终选择相信这个失忆的青年,勾她住他的脖子,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脸侧,电影的台词是她听不懂的语言,陆正衍跟她说她能听懂的情话——也仅仅靠呼喊她的名字:“李舒雪……” 她喜欢他叫她的全名,当他叫她,这三个字是唯一的归属只是她。 陆正衍揽住她的肩膀,闭上眼睛,尚不满足。苦心经营,他要的不止是李舒雪一个心软犹豫的倚靠。 电影在半个小时以后散场,他们之间淡淡的暧昧气氛却无法消散,李舒雪任他拉着手,和他并肩走在大街上。 他问:“想什么时候回岐山市?” “我没带手机,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还是快一些回去好。” “好……”他皱眉盘算着,“再等三天,行不行?” 李舒雪知道她不论怎么说,陆正衍都会至少把她留到三天以后,不想再绕那样重复的程序,点头答应。 “回去以后要是发现,我说的都是真的,李霞并不像你想得那么完美,你会怎么做。报警抓她吗。” 李舒雪顿住脚,“她……她做了很多好事,都是我亲眼看到的,那些不可能是假的。” “所以你相信善恶可以相抵。” 她默默几秒钟,“我不知道……” “那先不聊,等回去再说。” “嗯。” 李舒雪的平底鞋走起路来并不累,他刻意放慢了步伐让她跟上,两个人一直走到一处公园歇息,两人相对而坐,夜风习习,凉爽安静。 陆正衍坦诚:“起码短期内我不能彻底离开这里,如果你真的想去A市,那我们必定会分开。以后你想做什么。” “我只想自己挣点钱,给小高留着,他妹妹有的,我不偏心。” “怎么挣?” “我现在会用电脑,也知道做保姆是怎么一回事……我想,我想……”李舒雪换了口气,继续说:“去找一份帮保姆派活的工作。我不想让她们被人骗被人欺负,我有一点知识,一定有用处的,我知道我肯定能帮她们一些,也能挣一点干净的钱给小高……” 陆正衍低头思索片刻,“这个工作,在哪里都能做,A市,C市,全都符合要求。” “是……”李舒雪低头,始终说不出陆正衍想要的承诺。他没有催促她,只是静静地等,却急剧敦促的态度。 “叮咛”一声电话铃声响,让话题再次搁置,陆正衍接起,听筒的声音不小,李舒雪也听得一清二楚。是连殊的哭声,她不知道连殊可以哭得这么脆弱凄惨,心也跟着揪起来。 “刚刚,爷爷咽气了……” 104我身体很好的 陆正衍和李舒雪赶到医院的时候只有连殊在走廊里,她看见他们一起来,搓搓膝盖站起身,捋开遮住眼睛的头发,露出了一脸的疲态,道:“爸妈都回去了,连屿去送了。殡仪馆的车刚走,我在这儿等你……们。” 李舒雪想安慰什么,碍于不够熟悉,不好意思插话,默默向她投去抚慰的目光。 “连小姐,我送你回去。”陆正衍脱下外套递给她。半夜得知噩耗连殊来得匆忙,连件外套都没穿,医院里空调凉气大,她瑟缩着身子,不停地搓着胳膊。 连殊虚虚看一眼李舒雪,垂眼推拒:“不用,你也不用送我,我自己开车来的。就是……有话想跟你说,陆总,能不能借步聊一聊。” “可以。” 他转身把衣服套在李舒雪身上,拢拢她的肩膀,“我送你回车上等,这里凉。” 李舒雪无所适从,非要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他,“我不冷,我出去坐一会儿,你们慢慢聊。要是有什么不记得的地方,你别再耍无赖不承认了,连小姐是最不可能骗你的,你们以前是恋人……” 陆正衍面无表情:“好。” 说完李舒雪就往外走,身后的两人会聊什么她不知道,连殊刚刚没了亲人,陆正衍失了忆,连殊会想和他聊什么呢,无非是聊聊过往,求些安慰吧。她叹息着摸着珍珠项链,跨过了拐角,消失在两人的视线当中。 连殊引着陆正衍到静谧的楼梯间,两人站得很远,她累极了似的,背靠在墙上,颓然吐气。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想谢谢你。爷爷本来就奄奄一息了,哄不哄他其实没有多少区别,但是你还愿意跟他说那一番话,让他高兴,让他最后走的没有遗憾……陆正衍,谢谢。” 他在连殊面前恢复了往日一贯疏离的神态,“应该的,他也算是我的长辈。你节哀。” “是啊……”她苦笑,眼里含着泪,“你小时候他总夸你,让我跟你学习,那时候我真烦你……连屿也烦,但他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开始崇拜你,只愿意跟着你玩儿,就差认你当亲生哥哥了。所以那个时候出了事,他打我逼问我,我都能理解……爷爷那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他说他信我,不允许连屿闹,帮我在学校里压事,跟着我一起笼络你,骗你……他是最舍不得我把你弄丢了的人。” “所以你来这一回,满足了他的心愿也是帮了我,谢谢……” 提起往事,陆正衍眉头渐渐聚拢,“不用谢。但是我不信你找我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你以前从来不愿意提起的事,有什么话请连小姐直说。” “呵……你单刀直入的话术,向来只对不耐烦的客人说,好歹公司之间还有合作,对待合作伙伴,你什么时候这么不专业了。” 他抬起手腕看表,“不早了,我只是想节省一些时间。况且现在是下班时间,有任何合作上的问题,请联系顾经理,我不需要和你应酬。” “一点点旧情都不念,这不像你。” “我知道你想谈赛吾第四季度采购原材料的事项,顾经理已经跟我反应过,连小姐不必继续绕弯子。” 连殊支起腰,眼神变得冷淡,“是。你在岐山市玩什么游戏我不感兴趣,爷爷也已经死了,他对我还抱有厚望,他走了,再也没办法监督我。我现在就该谈公事,以前的旧事都过去那么久,我早该像陆总一样都……” 她勾起唇,几分嘲讽:“‘忘了’……忘了就能像白纸一样重新让人爱了,该不该说,李舒雪她运气太……” 陆正衍虚起眼睛,打断:“我从不接受威胁。” “对我旧情不念,威胁不受,陆正衍,你确实不一样了。只是你所有的理智都在公事上,对感情还是像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一样。我这么觉得不要紧,李舒雪要是也这么觉得,她怎么放心跟你过一辈子。” “那是她的事,与你无关。” “是。她是个朴实的女人,但是我只想拿到下个季度的供货订单,李舒雪和我和几千个员工孰轻孰重,我知道分寸。况且,你在骗她,正义的人是我。不论结果怎么样,都是我赢。” “想赢我一回不是什么难事,只怕你站不稳脚。李舒雪知道或者不知道真相,我都接受,你不应该掂量李舒雪和你的几千员工孰轻孰重,该掂量的是你的公司和你的自作聪明孰轻孰重。” 陆正衍穿上衣服,缓慢地扣上纽扣,“今天的事请你节哀,我一直记得我们从前的情谊,当然更不会忘记你的背叛和虚伪,好的坏的,我都会记得,不偏不倚。你还没有绝望到要用这一招来消耗我这个人脉,现在你亲人去世,头脑不清醒,我可以当刚才的对话不存在,连小姐……再会。” 连殊呼吸急促起来,叫住他:“陆正衍……” 他没有转身,仰起头。 “既然那么爱她,不如再狠一些,她怎么可能斗得过你,别再浪费时间了,你明明还有更重要的事做。人生不止有爱情,你的事业难道不值得珍惜吗,别像我一样,荒废这么多年……” 陆正衍理好领带,拉开门,回头:“所有珍贵的,我都要。” …… 李舒雪远远就看见他出来,走上去低声:“怎么这么快就……” 陆正衍一把抱住她,手牢牢勾着她的腰,“李舒雪,等过了葬礼我们就回去,行不行?” 他声音低落,李舒雪以为他听了什么小时候的事,也和连殊一样伤心,抚抚他的背:“好……那明天我借你的电话和王律师联系一下,我实在不放心李婶的事,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松开她,揽着她往车边走,“明天让齐盛送一部新的来,我的手机号码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哦,好。” 李舒雪坐下,扭头系着安全带,被一只手勾住脸强迫着转过头去,陆正衍弯腰低头吻住她。李舒雪胸膛起伏,没有推开他,陆正衍身上浅淡的香味气味勾起她无限回忆,关于他,关于那些她舍不得用的护手霜。 晚上回去,陆正衍顺理成章地睡进了主卧。李舒雪不想再矫情什么,他们才做过那样的事,再让他走,似乎已经站不住脚。于是她躺在他身边,揪着枕头,陆正衍揽过她的身子,手搭在她的腰上,沉沉低语:“我找了一个调理身体的营养师。” “我身体很好的,去年小组集体体检过,医生说我没有什么问题。” 他摁住她的头,“好不好,我知道。” 李舒雪闭上眼睛,适应着过分暖热的被窝。 105搞砸试图 陆正衍托着她的头,缓慢将酥麻的手臂从她的脸边抽出,她很快醒来,在她睁开眼睛之前他吻她。清晨两人沉闷微哑的嗓音互相打了个照面,李舒雪还迷迷糊糊,虎口在他的下颌骨上磨蹭。 他亲够了,把嘴唇贴在她脸边,轻问:“想不想知道小高昨天过得怎么样……” 李舒雪喘着气,“想,但是我不想去你母亲家里。” “为什么。”他勾过她的腰身,很快又问一遍,“为什么。” “你当然不记得。”她长呼一口气,只觉得被窝里的热气不断往她脸上涌,充满暖意的被窝使她心思怠惰。 “该起来了……”她瞥过脸去。 “不喜欢老宅,总有个原因。” “别问了……只是我自己不想去,拜托你把小高接回来吧。”她本来做好了要和陆正衍长篇理论的心理准备,可是这一次他没说什么歪理从她嘴里翘话,而是轻揉一把她的头发,快速起身下床,边掀开被子边道:“等你愿意跟我说,我再问。” 李舒雪把目光从他裸露的后背上收回来,用被子蒙住头,闭上眼睛神色苦恼。说了不会爱他,却总是不能克制地替现在的陆正衍寻觅优点,像着了魔一样无法自控。就在刚才,他好像连咄咄逼人的习惯都改了…… 他穿好衣服,扯开被子亲吻她冒热气的脸颊,声音带着丝丝郁闷:“我不是他,但是他做错的事,我愿意承担后果。”他的拇指滑过她眼尾的疤痕,“饭快送到了,起来吧。” 李舒雪定睛地望着这张脸,什么也没说,他渐渐表情凝固,收回手往外走,像是被她冷漠的反应刺伤。以前的陆正衍从不会这样,他大概会压抑着怒气来折磨拷问她,永远没有脆弱的神情。 她怎么又开始为失忆的陆正衍寻找优点…… 李舒雪再次闭上眼,深沉长久地叹息。 时间虽然已经接近中午,陆正衍却让人送了现做的精致早餐,量很少,比昨夜约会的餐食少了很多。他又换了一身西装,把热粥放在她面前,随口解释:“多了浪费,你会不高兴。” 他坐好,继续昨晚未尽的话题:“想好要到哪个城市了吗?” 李舒雪神色一愣,欲言又止。她想了许久,“陆正衍……” “嗯。” “我仔细想过,还是决定——”她顿了顿声,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睛,认真地宣布:“不来C市了,已经决定好了。我们……结束了。” 话音刚刚落下,李舒雪已经感受到自己胸膛内部的剧烈反应。这一个月来那些数不清的迂回勾缠和昨日的缠绵亲热令她不能理直气壮地说她恨他,却能勉强抛出试探。 她紧张而谨慎地端详陆正衍的表情,试图从他抿紧的薄唇和疏远的眉眼间找到任何发怒的迹象。他该愤怒了,或者至少该高傲地站起身,以轻蔑的语气结束他们的关系。陆正衍这样骄傲的人,在那么多尝试过后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怎么还能压制住自己的本性。 她不停地思索着可能性,捏紧手心,呼吸加快,不知道自己在盼望一种怎样的结果。 在她对面,陆正衍冷静地坐着,将刀叉稳当地放好,用餐巾轻拭嘴唇,眼神如黑沉沉的水,叫人看不明白。 李舒雪瞳孔狠缩了缩,这样的氛围令她熟悉,不由得害怕,她呼吸再次加快,强硬着态度:“我说我们结束吧。陆正衍,现在亲热过不代表什么,我们还是像之前那样,什么关系也没有……你跟别人说我是你的妻子,我们都知道那是假的,我和钟敛才是夫妻……如果你非要我回答,我只能说这些,以后也不会该的。” “决定好了。” 她强撑着去坚定自己的嗓音:“是。” “就算我叁天以后跟你回去,再继续生活一段时间,你也不会改变主意。你不想报复我,压根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李舒雪,是,或者不是?” 她艰难地吞咽口水:“……是。” 他面上闪过一抹的戏谑的笑容:“你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在床上都是我在强奸你,尽管我失忆了,你还是恨这样的我,恨到无法忍受,这些,你也认同?” 李舒雪牙关紧闭,脸色涨红。他已经按照她所想,成功被她激怒,她只需要认同他给自己下的罪状。那之后,陆正衍要么会做些她再也没办法原谅他的事,把她心中的失忆的陆正衍的形象完全毁掉,解放了她的着魔;要么会转身就走,彻底结束这段关系……事情已经到了最严肃的时刻,机会就在眼前,李舒雪却迟迟说不出那个答案。 她甚至垂下眼皮,不敢继续直视陆正衍坚冰一样冰寒的双眼。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你认为我们之间没有情意,在床上我完全强迫你,像他一样羞辱你。即使我失忆了,我不是我,你还是恨我恨到希望我们再也不要见面,这一个月你每天煎熬难受,我在你身边,你从来没有片刻你感到安心……李舒雪,你恨我恨到希望我去死,再也不去打扰你,是,还是不是。”他的语气又低了一个度,他低落而隐隐愤怒的情绪昭然若揭。 “我……” 李舒雪浑身僵硬着,锁骨凸出来,她无措地用手抚摸自己凸出的骨头。 陆正衍对话太恶毒,她无法应承,也做不到矢口否认,她进退为难。 “既然你已经认真考虑过不会来C市,要立刻结束我们的关系,那这些事你不会没有答案……”陆正衍扯开领带,眉头下压:“如果你认同我说的话,我立刻送你们母子回去。这一个月,就当是我又犯了个错,反正在你心里,我已经恶行累累,罪无可恕……” “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我只说我们分开……陆……”话一出她便后悔了,似乎怎么说都不对。 陆正衍不接受她敷衍的回答,忽地站起把西装外套脱了,“既然你认为我只是令你厌恶的人……我去换身衣服把小高接回来,等你吃完了饭,我送你们回去。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永远都不能接受我,那我没有任何必要再强求,李舒雪,我可能爱你,却不想再和你继续了。” 一切发展几乎正中李舒雪的预想,他选择了高傲地离开。她呆滞地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诧异地说不出话来,他对自己的判词太过狠毒,把她对他的恨也想得深不见底,她想解释什么,却喉头发肿,发不出一点点声音。 眼眶逐渐憋红了,她静静坐着,压抑着,强撑着,始终不允许自己去反驳他。陆正衍替她张了嘴,她怎么反驳自己。 转眼间,陆正衍将极其适合他的昂贵西装脱下,换上了他在岐山市常穿的衣服,像无数个赖在她家里的时刻一样,他和她保持了距离。 他看着她,微微低头,“我去接小高……” 她还是没说话,既不否定,也不肯定。 陆正衍蹙着眉,眼神反复上下扫过她的脸,睫毛颤动,“五千万和镯子都不要还给我。如果你还不放心,担心我以后还会缠着你,我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和别人结婚。我告诉过你,我完全尊重婚姻的忠诚性,为了女儿的心理健康,陆望舒会认我的妻子为‘妈妈’,如你所愿,她不会记得你。从那以后,你有绝对的保障,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他说完,嘴唇继续蠕动了两下,看着她无动于衷的身影,压抑着失落,转身。 李舒雪浑身颤抖,陆正衍的话是真诚的诀别,她没有任何怀疑。 失忆的陆正衍,在搅扰她一个多月以后,即将也要走出她的生活,她笑不出来,也并不兴奋。 叩门的声响好像把一切都结束了,李舒雪以为自己绷紧的腰背可以放松,她却像个僵化了的机器人,怎么都没办法松懈。陆正衍大概已经走远了,他大概已经下了楼,上了车。 106嘴硬二人组 她低头看面前的热粥,用手碰了碰碗,他盛的粥还是温的,对面和她一齐用餐的人已经和她没了关系。 她摸自己的脸,试图用手撑起一个笑容,她试探成功了,陆正衍真的像从前一样放过她了,这次还更加彻底,他要结婚了,她还需要怀疑什么呢。在无数令人头昏的纠缠过后,陆正衍确确实实是要和她断绝关系了。 陆正衍走了不知道有多久,她才勉强站起身从那个座位上走下来。胸口的心脏跳动渐渐平缓,她的眼神像静谧的湖水,不起波澜。 这样的状态没能持续多久,血液又像被大火灼干了,结成了块儿凝结在血管中,叫她周身发凉,皮肤透不出一点点血色。 她去卧室把自己来的那一天的衣服穿好,犹豫再叁,木讷地走到抽屉边,把那两个镯子拿了出来,摊在手心。她不能扔掉的脆弱美物,几乎脆弱得像刚才陆正衍的神情,表面维持着他特有的冷漠,却又那样不经意流露出那么多合乎人情的忧郁。刚才的陆正衍那拿着戒指跟她求婚被拒绝的陆正衍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她开始茫然,那时候,他也有过失落吗,还是单纯愤怒和自傲着,再也不想见她,那他为什么又要来找她…… 她已经太累了,无力去关心从前她和陆正衍混乱的欺骗关系里,他是否对自己有过一点点隐晦的情意,可是现在的陆正衍坦率得令她无可招架,她不能自已,以至于她不能以任何决然的方式肯定刚才他自暴自弃的话。肯定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肯定她一点也不喜欢他…… 白玉镯子柔润细腻,要是她狠心摔碎了,反而自由了,就再也不会有这么多煎熬的事。 可惜她不敢,也不舍得。 李舒雪一口一口深深地呼吸,她将镯子放回原处,快步了出门,心脏狂跳,走廊里没有他。她上了电梯,用仔细的视线检查停车场,那里也没有他。陆正衍已经走远了。 她匆忙走过大厅,面色急切,保安贴心上前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她使劲地摇头。 “女士,请问您需要什么,我可以帮到您?” 她继续往前走,想起什么来,骤然停住脚步,她摸自己的衣袋,愣愣说:“我没钱,追不上他了……” “钱?女士您需要现金吗,我这里有……”保安打量她的衣着,纠结再叁,掏出一百块钱给她。 李舒雪捧着零散的几张钱币,感激地点头:“谢谢……我会还给你的……” 保安咬着牙,赌一般:“好,女士慢走……” 李舒雪揣着钱走到大街上,外面人来人往,车流不息,C市的繁华景象和陆正衍身后的一切一样高不可攀。她站在人群当中,立刻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手指摩挲着借来的钱币,收回了招停出租的手。她也没有勇气回那间屋子里了,于是握着钱币坐在公交车站,呆滞地等待浑身激昂的酥麻的冲动劲头过去。 一秒,两秒,一分,两分……她还是焦虑极了,始终无法冷静。 直到,一个突然的蛮力拖住了她的胳膊,狠拉着她站起,她张皇地看着罪魁祸首,手心里的钱币在发烫。 “跟我回去。”他从拉她的手腕,到小臂,最后干脆揽住她的肩膀,生硬得裹挟着她往路边走。在众目睽睽之下,李舒雪被他塞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带向未知的地方。 她把钱币藏起来,藏在外套贴心口的内袋里,唇干舌燥,张张嘴,又合上。 在车里他们一个字也没有说,陆正衍的呼吸很明显,明显到李舒雪全神贯注,揪心他呼吸的频率有任何变化。她紧张了一路,发现下车的地方是陆家的老宅以后,脸色发白,不肯往里走。 他抓着她的手,狡猾地引诱。 “你就不想听听我怎么看待你追出来这件事吗,进来,我就告诉你。” 李舒雪松动了脚,跟着他走,表情还是不情愿,他也不介意。 走进这座院子,一点一点揭开她的疤,李舒雪看到了如旧的绿植,如旧的鸟笼子,身边是如旧却非旧的人。他将她牵到一处偏僻地方,四面都是梅树,他站在一颗旁,松开她的手,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用力掐住她的下巴吻上去。她往后退,靠在书上,捂着心口的手抵在他的胸前。她摸到他的心跳,陆正衍夺走她的呼吸。 她的脸颊湿润了,一种背叛自我的痛感令她苦涩。 “不……” 唇肉暂离的间隙,他将手下移,握住她的颈,抚过她的锁骨,嘲弄:“小舒,爱我,是不是……” 李舒雪侧过脸:“不是。” “你恨我。” “……不是。”李舒雪擦去眼角的泪,抬眼凝视着他,“陆正衍……你别再想起来了……行不行?” 他眉心微蹙,却没有片刻犹豫:“如你所愿。” “冬天的时候能不能回来,我听说下雪的时候这里有梅花,好看……” “我不知道……” 他笑笑,食指轻敲她心口,低声:“李舒雪,你都知道。” 郁郁葱葱的园林间,他们相拥着。没有撕心裂肺的坦诚,只有不可拆穿的遮掩,阳光撒在上面,层层迭迭之下,闪烁着细碎的光斑。 107意外 “既然来了,进去坐坐……” 拥抱结束以后,陆正衍的目光柔和许多,刚才的闹剧像是他的又一次表演,他的严肃和疏离……全都像他。她摇摇头,恍惚又要快忘了,他就是他。李舒雪挪开他搭在她侧颈的手,无奈:“走吧。” 她还记得那条他和陆正衍走过的路,那时她穿着勉强合身的旗袍战战兢兢,现下又是不一样的忐忑。陆正衍从后面扶住她的背,安抚:“小高适应得很好。” “你母亲很喜欢孩子吗,为什么要小高过来?” “大概是打算提前了解小高。” 李舒雪缩了缩肩膀,“她默认小高……” “是。”他立刻接:“显然她已经在为以后和小高一起生活做准备,也会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孙辈身上。齐盛提过,我母亲以前就想亲自养小希,被我拒绝,现在有年龄更合适的孩子,她大概有了别的打算。” 李舒雪的心揪起来,步伐放缓,神情犹豫而呆滞。 “怎么?” “我不想我的孩子变成……”她抬眼看他,忽然加速,快步擦过他的肩膀,陆正衍拦住她,替她补充:“变成像我这样。” “健康,心好,比什么都重要。” “就这么不相信你自己。李文高将来是什么样的人,该是受你的影响最深。” 李舒雪摇摇头,继续走,不远处几个孩子玩闹的声音越来越洪亮,她在几个打扮漂亮的孩子里寻找自己的儿子,最终没能找到。一个皮肤雪白的小姑娘注意到了他们,丢开自己的玩伴,撒开腿冲向陆正衍,抱着他的腿兴奋地叫叔叔。 陆正衍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抱起她,并没有叫她的小名,只是寻常问了几个问题,再抬头看李舒雪,道:“和小高同岁的,以后可以上一所学校。” 李舒雪接受那个孩子好奇的目光,不由自主朝她笑起来。 “叔叔,这是婶婶吗?” “是。”陆正衍把她放下来,女孩立刻走到李舒雪脚边,拉了拉她的手,“婶婶……过年的时候你来吗,我妈妈说她特别好奇你,想看看你长什么样。但是我现在看到了,回去就告诉她你的样子,她肯定更好奇啦哈哈……” 她捂住嘴笑,扯扯李舒雪的衣服,“好漂亮哦……我都记住了,婶婶叔叔再见。” 说着朝陆正衍挤眼睛,一溜烟跑了,那些孩子是怕陆正衍的,远远打了个招呼一起往后花园里跑。 “怎么这么多孩子……” “明天是国庆,把他们聚起来热闹一些。” 李舒雪点点头,闷着头走路,李文高到底在哪里,她焦心不已,抛却了要见罗晚玉的忐忑,碰见陈管家便毫不腼腆问他李文高的所在。 “小文高在书房里陪罗董下棋呢。” 李舒雪便在他的引领下往书房里去。叁声敲门过后,她如愿看见自己的孩子,穿着不属于他的衣服,正盘腿坐在榻上,定睛望着棋盘,忽然转过头来,安安静静地下来,走到她身边,低头叫了她一声妈妈。 “陆叔叔……” 李舒雪蹲下仔细地看他的脸,确认他没有任何勉强才沉沉舒一口气,起身和罗晚玉打招呼。她扔了棋子下榻来,“都来了,坐。” “旭华,快去把小希抱过来,她睡了这么久,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是,我这就去。” 陈管家退出房间,李舒雪和李文高拘谨地坐在一起,陆正衍坐在李舒雪身边。 “叁天还没到,怎么今天就来接人,好歹要国庆一家子团圆过了再把小希接走。” “今天不接人。” 罗晚玉亲自烹起茶来,悠闲自在,“带着人回来是什么意思,你总要说明白。” “她不常来,带她回来和小辈们见面。” “只是见见几个孩子,那你们今晚不留下,明天一家人聚一聚也不回来?” 李舒雪呼吸缩紧,陆正衍坐直了身体:“您知道我现在不适合参加人太多的聚会。” “你不适合,是,连自己的母亲都忘了的人,怎么记得别的亲人。”她勾唇,将鲜亮的茶汤倒入李舒雪面前的茶杯,“舒雪小姐该参加,现在不和亲戚本聊一聊,等过年的时候人更多,更不会轻松。” 李舒雪紧紧捏住双手。 “你和陆正衍一样叫我就好,我不摆那么大的架子。小文高知道,他和我相处得很融洽。”她招招手,李文高走到她跟前,她慈爱地捏着他的肩让他出去玩,等门关上,她惋惜道:“如果你们没有浪费两年时间,我早就能养着他,但是现在也不晚,只是不能更晚了,我不希望再拖下去……” 她说着,转头面对李舒雪:“出于一个做母亲和奶奶的忧心,我必须多嘴问一句。李舒雪小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和现在的丈夫离婚?” 巨大的压力落到李舒雪心头,她迟疑很久未答,罗晚玉抿一口茶水:“有什么难处请提出来,我从前给过那个年轻人五十万,如果他仅仅是要钱,正衍不愿意受敲诈,那么我愿意出这笔钱。” “我很久没见过钟敛了……” 罗晚玉挑眉,“你还希望和他继续?” “不是!”李舒雪搓着手腕,诧异地看一眼陆正衍,“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五十万……我不知道他是找您要的。” “呵呵,是我给的。不过那些旧事就不必再深说下去,我了解你的心意,够了。” 一声不吭的陆正衍捏着茶杯,目光稍显锋芒,对着自己的母亲:“现在还不是小舒见家里人的时候,等我替她了解一遍,再带着她见,过年还是什么时候,还没有定下来。至于她离婚的事,不过是法律上的手续,不需要着急。” 罗晚玉一路无奈的样子,摇着头,“我问的是舒雪小姐,不是你,什么都按照你说的来,八年,两年……像什么样子。” 陆正衍面色片刻阴沉,手掌搭在李舒雪握紧的双手之上:“我比母亲更了解她,她明天不想见人。” “了解她,你也不是她。”罗晚玉锲而不舍向李舒雪投去询问的目光,这次她没有失望,李舒雪艰难地摆头看看两人,最终答应。 “小高在这里高兴,我在这儿陪陪他……”她心跳加快,因为自己半真半假的谎言。 陆正衍握住她的手,莫名心头猛颤,想问什么,逻辑却突然拐进了死胡同,觉得自己的想法显得太急躁太自信,竟然问不出口。 陆望舒来得正是时候,冲淡了怪异的气氛。陆正衍只能侧身看着李舒雪抱着他们的女儿温柔地笑,再难寻觅她脸上方才一闪而过的可疑神色。 李舒雪留下了,她抱着陆望舒去走廊上坐,和李文高说话,像是刻意避免他的问询,怎么都不给他接近的机会。午饭时也不例外,她给陆望舒喂饭,和罗晚玉一来一回说着话,就是不看他。 好不容易等到陆望舒饭后困了被送回床上,李文高也被安排去睡午觉,他终于在二楼的走廊上拥有单独的她。他忍耐着,等李舒雪进了他的房间,他就急不可耐地靠近她,质疑她:“我不知道你现在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我的家人。” 李舒雪推推他的胸口,坐到床上去:“夫人对小高很好,我不能不答应她的邀请。” “这么久了,你该想到不少借口。” “什么借口……”李舒雪把鞋脱掉,“我能睡一会儿吗……?” “你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我困了……”她掀开被子的一角钻进被窝里,背过身去抱住被子躬身闭上了眼睛。陆正衍静静望了一会儿她倔强的紧闭的唇,默默脱了外套,绕到另一边上去从正面拥住她,李舒雪没有任何反应,似乎睡着了。 “不能睡太久,我叫你。”他低语。 等了一会儿,从他胸口传来一声闷闷的“嗯”声,陆正衍眉间的肌肉瞬间松懈了,思绪逐渐清晰。 那不是他的自傲,因为根本就没有别的可能性。 108ph 罗晚玉的意思是要尽可能的把亲戚都召集起来,有国庆节的名头故而听起来并不夸张,可陆正衍心里清楚,这就是为了李舒雪专门准备的聚会。 晚上一起用餐时餐桌上还算平静。几个孩子都睁大了好奇的眼睛,毫不避讳地望着李舒雪,在罗晚玉的介绍下,挨个打过招呼。 罗晚玉抱着陆望舒,笑笑:“只有小希一个还不会好好坐着。再过几年她能坐好了,这些哥哥姐姐都该忙去了。” “除了你,小文高。”她转过头去,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李文高的额头:“你要留下,陪你妹妹长大。” 李文高不接这话,将目光转向自己的母亲。李舒雪嘴角向下撇了撇,欲言又止,陆正衍斜着身子,怀疑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怎么了?”他低声问。 “没什么,只想说小高和小希相处得好,以后也不用担心……” “以后。”他坐直身体,抬眼给一旁的保姆使眼色,将一盘未动的海鲜浓汤给她,由他转交到李文高面前。望着那碗汤,李文高面色凝滞,迟疑地抓起汤匙,听见陆正衍说:“是,不用担心以后的事。” 他没有抬头看他,下意识摸了摸心口的位置。 李舒雪莫名透不过气,心头闷闷的,一直持续到晚饭结束,离开罗晚玉的视线为止。她在走廊里深呼吸,陆正衍揽住她的肩,“不适应还留下……李舒雪。” “明天会更累,为什么还留下?” “我不累。”她推开他的手臂,勉强地勾了勾唇,“小希下午玩了那么久,等会儿肯定早睡,我去陪陪她,等她睡了,夫人应该也让小高休息了,我想和他说说话,他肯定很不习惯这里,他要是害怕什么但是不敢说,那我怎么——” “不习惯这里的人是你。他从小到大跟着你治病、上学,过苦日子,过好日子,适应能力肯定比你想像得要好。”他摁着她的肩,“我们去哄小希睡觉,等他出来,你再跟他聊,先别多想。” “好……” 李舒雪的焦心在陆望舒的房间里暂时得到了缓解,他们到的时候,她已经睡意朦胧了,强撑着精神保姆刷牙。李舒雪微笑着接过手,陆望舒张开嘴,含着甜蜜的牙膏,柔软的刷毛滑过她的牙龈,她开始发笑,口水流了满下巴。陆正衍托住她的头,拿绵柔巾轻轻地擦:“今晚小希和我们睡,怎么样。这一个月你都和她睡在一起,我知道你不习惯。” 李舒雪立即点头,摸摸她柔软的脸蛋,爱怜无比。 给女儿一番洗漱后,陆正衍顺理成章抱着她和李舒雪一同去了李文高的房间,目前李文高状态不稳,需要避免他们单独交谈。他远远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漫不经心拍着闭上眼睛的陆望舒,不时抬眼扫过母子两人。 “妈妈,你是要和陆叔叔结婚了吗……?” 李舒雪闭闭眼,“这个等妈妈决定好了再告诉你,好不好。你在这儿习不习惯,罗夫人都教你什么了?” “现在已经习惯了。我学了下国际象棋,很有意思……”李文高使劲地抠着手心,“但是妈妈你真的……” 他谨慎地望一样陆正衍,贴到李舒雪耳边去,声音稚气未脱:“想和陆叔叔做一家人吗,就像以前和爸爸那样……妈妈,我想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 李舒雪感受到他强烈的不安,愧疚地抚摸他的头,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而是问:“小高,你是不是想你爸爸了?” 李文高眼睫颤抖,她抚着他的颈,耐心说:“别怕,就算我和陆叔叔结婚了,你也不用认他当父亲,你要是只认钟敛当你的爸爸,也没关系,别怕这个。” “嗯,妈妈,我只想知道你和陆叔叔在一起开心吗。” “开不开心……妈妈不是小孩子,日子不苦就够了,和他在一起……”李舒雪的话语戛然而止,她斟酌着字句,反复想,心底一个最令她满意的答案浮上心头,她为此心跳加速,长舒一口气:“已经够了。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有别的人了。” 她终于找到了一个不那么羞于启齿的答案,或许在下一回陆正衍逼问她的时候,也能把它说给他听,往日那样肉麻的荒唐话她不会再说,这就是她最好的答案了。她背对着陆正衍,擦了擦脸,不那么自然地笑了笑。 “那好,我知道了……” 李文高抬起头眼里含着泪花,手掌握成拳头,他抱住她,长久而用力。李舒雪抚他的头许久,他才松开,主动去陆正衍跟前和陆望舒说了晚安。陆正衍代替她回:“晚安,去睡吧。” 目光交接的瞬间,陆正衍的眼睛仿佛深不见底,李文高咬着唇转身不再看他。 晚上叁个人躺在床上,陆望舒在中间酣睡,两人面对面沉浸在黑暗之时,陆正衍问她和李文高说了什么。 “你没听见。” “没有。” 李舒雪闭眼:“那我困了……” 他越过陆望舒,抓住她的手腕,拇指摩挲她的脉搏,“小舒,我想知道,他问你和我在一起开不开心你怎么回答的。” “你听见了……” “只有这句没听见,想在这听你说。” “……等以后再告诉你。” “为什么要以后,以后和现在,答案会不一样?” 她缓缓摇头:“你一直记不起来的话,以后和现在,都是一样的……” 腕间的抚摸停止了,“如果我记起来了,答案就会不一样。” “你记起来以后就不会再想问我这些问题了……很晚了,睡吧。”她挪开他的手,转过身去,悄悄将自己另一只手搭在方才被摩擦温热的手腕上,叹息着合上眼睛。 陆正衍想要确切的答案,但是她从来就没有他确切的保证,她有的只是一朵云朵一样的暂时的美好景象。但就算如此,她还是逃不开身后的人过分浓烈的情感,他已经将她暧昧的心绪都贪婪占尽,她没有力气抵抗,也找不出分毫多余的再给别人。 也许她就只能这样继续战战兢兢地和陆正衍在一起,等待那个陆正衍回来,他会羞愤自己这些幼稚的闹剧,并愤怒地请她离开,永远不许她见陆望舒,永远不要她来C市…… 但是他为什么要去岐山市找她,他不低头的姿态怎么允许他去找她,他想和她说什么,他又是来羞辱她的吗,更或者,更荒唐的是……他,他爱她? 李舒雪不愿探究这些疑问,因为身后失忆的陆正衍就是足够的陆正衍了,等到时机合适,她不会吝啬给他想要的答案的。如果时间能再久一些,她就会和陆正衍一样太贪心太疯狂,就想和他就这么一辈子下去…… 109美妙的疯狂 清晨空气微凉,李舒雪早起在院子里碰见罗晚玉,不可避免地坐到她面前。 “以后想住在这里吗?”她问。 “夫人,我没想过。” “怎么不想想?” 李舒雪的视线滑向远处墙角的翠竹,罗晚玉也转头看向那个方向,轻笑:“李舒雪,要好好想想,别不敢,时间不多了,公司年底很忙……等开年,第一个季度办婚礼,就在这儿。” “夫人。” 她打断她,“实话说,我毫不在意你的想法,我只想要一个情绪稳定的儿子。你不知道,连殊在英国治病的前几年,他还年轻气盛,情绪很差,尤其是发现连殊在那边又有了新情人,他也去找过女人,玩过那一套无聊的游戏……他那时候不承认连殊从始至终都不是个忠诚的爱人,用她的病情为她辩解。但是慢慢地,几年又几年,我猜,他终于从心里放弃了,但还是不承认不甘心,直到碰到你。” 她直视着李舒雪的双眼,继续说: “是,你是有些像连殊,但为什么非要你不可,宋悦闻不是更好……都是因为你就和他少年时期更像,真诚。你让他想起过去,他又犯了混,把自己的伤疤炼成刀子,去挖你的心。宰割你的一颗真心,他肯定是又高兴又害怕,怕你和连殊一样,从来不是真心,又怕你随时收回真心,你看,现在他……他甚至不愿意记得,已经怕到这个地步了……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一辈子。李舒雪,我们都是做母亲的,你觉得我喜欢看他这样吗?我真恨他不争气,也疼他又疯又傻。” 她站起来,眼眶微红,仰起头来,“李舒雪,我知道他有多糟糕,但是你不能怪他。因为你只要怪他一天,一天就活不好,而你还要和他生活一辈子。” “夫人……”李舒雪努力抑制着眼泪,“你是说,我要把陆正衍的坏都忘了。”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慢吞吞说:“再等等……再等等再原谅他,再等等你们就平静地过一辈子吧。” 李舒雪问她什么意思,罗晚玉并不解释,慢步走出亭子,留给李舒雪一个费解的背影。 再看见罗晚玉之时,宅子的大厅已经坐了一圈人,小孩、青年、中年人、老年人,一一和换了身旗袍的罗晚玉打招呼,她拍着自己儿子的肩膀,陪着他做戏,再替他介绍一遍这些人的名字。李舒雪站在她的左手边,她拉住她的手腕,也一一向所有人介绍她的身份:“李舒雪,正衍的未婚妻,是,他们认识有几年了,是,她是小希的妈妈,正衍和她之前有些误会,现在总算又走到一起了……哈哈,是,年轻人喜欢折腾……” 李舒雪看向陆正衍,他对她微微笑着,暗暗用手扶着她的背。李舒雪在无数声音里找到自己的一个席位,她大胆地跟罗晚玉跟众人说:“小希该醒了,我上去看看她。” 罗晚玉笑着,眼角的皱纹格外深,“小舒,去吧。” 李舒雪往后退,不寒而栗。她走到陆望舒的房间,在门口后怕地喘息。皮鞋鞋跟踩在地毯上的闷响逐渐靠近,她知道是谁,咬住唇内的软肉,等他靠近,她拽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到房间里去,没有注意到陆望舒是不是醒着,她关上门,呼吸依旧急促,贴着他的身体,陆正衍贴着门板。 她望着他,仿佛冰雪融化般透亮的双眼流动着不该有的情意,她知道自己该把这个男人告上法庭,该拒接他的一切亲近,可是她没有那样做,因为她生活拮据,思想浅陋,不知真理,不知爱情,不知婚姻。 她仅仅知道一件事,她的人生自从遇见陆正衍开始,就变得不寻常,不理智,不循规蹈矩。她是疯了才会喜欢一个道德败坏的人,才会在和他纠缠的两三年里找不到一条出逃的路,才会站在这扇门后面,踮脚亲吻他的嘴唇。 他的气息、他的双手,他的回应,像完全摊开的报纸,将他的激动显露无疑。她摸到他温热的耳朵、热度更高的脖颈、起伏的胸口。她向下探寻,拉住他的手,激动地哭了,只有在这样的陆正衍面前她敢这样大胆,她害怕他的居高临下,怕那些无情的铁链。 “李舒雪……”他扶着她的脖子,粗喘着,长叹一声,悄声问:“你爱我是不是,如果是,你就什么也别说……” 李舒雪捂着自己的唇,满脸是泪,呼吸困难。 他闭着眼睛,时间凝固,除了她紊乱的呼吸声,他什么也没听见。他缓慢地抱住她,睁开眼,喜悦的火焰凶猛地燃烧,却也只像昙花一现,匆匆美好过后,他的眼中剩下一滩黑色的灰烬,他将下巴靠在她单薄的肩膀之上,眼睫下垂,眼底升起一股狠意。 “李舒雪,不能再改了。” 她抱着他,“就这样过一辈子吧陆正衍。” “我不是我呢。” “这句话,我只告诉你。” “那先生呢,你以前也想过,要跟他说这句话吗。” “不想,只有你。” “为什么?他不是比我更好,你念念不忘。” 李舒雪心疼了一下,“因为先生,只是骗子。” 陆正衍渐渐拢起眉心,释然一笑:“好。那现在,是我的荣幸,接受李舒雪共度一生的邀请。” 李舒雪咬紧牙根,声音发颤:“嗯……” …… 陆正衍抱着陆望舒下楼的时候,一半的眼神都给了走在她前面的李舒雪,她有最单纯的心,最胆大的爱,这令他珍惜又煎熬。他抚摸着陆望舒的脸蛋,带着她走到人群中间去,此时的李舒雪比方才要更勇敢些,妥善地接话,尝试地主动牵引对话,小心翼翼又大阔步地走着。 罗晚玉当众送她价值连城的翡翠项链,亲手给她戴上,李舒雪脸上有胆怯的红晕,但她还是努力抬起头,接受了众人的夸赞,至少现在,她不想再怯懦地低着头。 这一场戏完了,陆正衍的表妹罗域倾带着她的女儿和她去角落里坐,她道:“早知道小希的妈妈是个谁都不能提神秘人物,今天终于有机会见面了,嫂子好。” “你好……” “嫂子做什么的?” “我做过三年多保姆。” 罗域倾淡然一笑:“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问嫂子现在做什么,或者以后想做什么?如果不知道,表哥可以为你谋划,嫂子还年轻,想学成什么都不是难事。家庭主妇是我最不推荐的路,嫂子是最不适合走这条路的。我自己走了这条路,是知道它有多烦的,我最近也想出去工作了,等小玲再大一些吧。” “我有些想法……” “哦……那就好,那太好了,是我多嘴了。”她摆摆手,“我看见小希衣服上的太阳花挺别致的,是你锈的吗?” “是,我经常补衣服。” “嫂子会织女孩用的包吗?小玲有个女同学有,她可能是眼热,把人家的东西扔到水塘去了。唉,我想织一个给人家小孩子赔罪,但是学了好久就是不会……其实还是没有耐心。” “什么样的包?” “就小女孩喜欢的那样就好,云朵、太阳,嗯……花花草草小动物,都可以。” “好……我试试。” “啊,那麻烦嫂子了,第一次见就给嫂子找事干,姑妈和表哥不会回头嫌我烦不让我来了吧。” 李舒雪望向不远处的陆正衍,尴尬摇摇头,“我会织的,也不麻烦。” “那就好,谢谢嫂子了。”她说完,起身抖抖袖子上的褶皱,端起酒走远了。李舒雪悄悄叹了口气。 聚会一直持续到晚上,李舒雪一整天都坐得直直的,晚餐过后,众人散去,把那些孩子也带走了,整个宅子迅速安静下来。她和陆正衍送完最后一个长辈,在院子里坐了坐,牵着手往回走。 “罗域倾让你织什么?” “一个毛线包,给小女孩的。” “谁都可以织,唯独你不行。” “嗯?” “不是要忙找工作,现在也不是谁都能随便找到工作,你没有时间做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他忽然顿住脚,很严肃地低下身体:“李舒雪,你是要留在C市的,是不是?” 她抿抿唇,终于松了口:“嗯,年后就留在C市。” “找个离家近的,你还不会开车。” “我可以学……” “回岐山我先教教你,会快一些。” “你出过意外,怎么一点也不怕开车?” 陆正衍看向别处:“都不记得了,还怕什么。” “哦……”她低着头揣摩片刻,又问:“你刚醒的时候都不认识我,还到我家里来,问我是不是你的妻子……那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要是真的是我的妻子,我会庆幸。” 李舒雪眼神呆滞片刻,怀疑道:“时间那么短,怎么会。” 他勾唇,反问:“怎么不会?” 就算真的失忆,他也会敲开李舒雪的门,问,她是不是他的爱人。 110三天 ——“连屿出车祸的车在你那里是不是,李舒雪以为你受伤可怜你了是不是,你又得逞了是不是!我不是哑巴,你让我真恶心……呵,陆正衍,你就骗吧,你可以骗任何人,但是你以为你骗得来爱吗!” 愤怒的女声在他耳边久久不能消散,他不自觉冷笑。 骗来的爱,哪有什么骗爱的爱,只有爱而已,他只要全部。 …… 连英健的葬礼在一天之后,李舒雪从罗晚玉处得到消息,准备问陆正衍什么时间去。可是他回到卧室便有些异样,原因似乎是一个电话,她不知道对面的人是谁,可自从陆正衍挂掉电话的那一秒起,他的眉头便再也没有舒展开来,拉她手的力度都大了许多,仿佛无知无觉。 “是谁,怎么了?” 许久,他回:“黎玖。” 他并不解释发生了什么,回卧室便进了浴室,一言不发。第二天,他的状态依旧没有变好,一整天都和她待在一起。李舒雪知道他状态不寻常,又问了他几回原因,他还是不多说。 她不明所以,晚上安顿好两个孩子,实在担心,借了管家的电话往岐山市打了个电话。做完这一切,等她回到卧室,陆正衍已经躺到了床上。 “夫人说,后天是连老先生的葬礼。”她放下手机,得知岐山市那边一切顺利进行以后,整个人放松了些。 “是,我会去。” “以前,我在连家做保姆就是照顾连老先生的。” “是吗。”陆正衍侧躺着,将手臂垫在头下,情绪又变了,眼神比起方才柔和许多,侧身望着站在床边的人。 “嗯,我照顾了他快一年,然后就……”见他似乎有好转,她松了口气,掀开被子躺进去。陆正衍主动往前挪动身体,凑近,“我知道。” “你不知道……”她半合上双眼,总是不能越过那些难堪的过去,“以前你就没有一刻不是在骗我的。” 他的手滑过她的肩膀,轻轻搭在她的脸颊边,预备说些什么,可他再狡猾,此刻也想不出任何不圆滑的说辞,于是沉默取而代之。 李舒雪也往前蹭了蹭身体,闷声说:“别再骗我了陆正衍。” 陆正衍身体僵住一瞬,久久:“人不可能……百分百诚实。” “可是你以前是百分百的骗子,那为什么人能那样?” “没有百分百的诚实,也不会有百分百的骗子,其实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的我,你和他很久没见了,他在你心里的样子,早就已经被你的害怕和时间改变了……你记得的他,不是完全的他。”他说的认真而缓慢,委婉地为从前的自己辩解。 “你又说这些歪理。”李舒雪叹息着,挪开他的手,转过身去,愁眉不展。 陆正衍则缄默着,黎玖的激动的指责如犹在耳,他早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却并不能如计划中那样保持狠毒平稳的心态。他止不住不忍和慌张,试图寻找一切办法,降低对爱人的伤害。 他亲呢地叫她:“小舒。”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背,呼吸沉重,又叫一遍:“小舒。” 李舒雪终于不再那样抗拒这个称呼,轻轻嗯了声。 他微愣,问:“你为什么,不叫我‘先生’……” “你就这样就好,我不要先生。” 陆正衍闭上眼,鼻息变得缓而轻,“那要是……先生需要你呢。” 先生需要她。怎么会。在他怀中,李舒雪的腰脊僵硬如铁。 “一个你以为你永远无法企及的人比渴望空气还渴望你,为什么不吸引你,为什么不吸引他。” 她坚决地反驳:“先生不会需要我。” “李舒雪,你什么也不知道……” 他按捺住她急于否认的心,却按捺不住自己,急于倾尽所能再次使自己狡诈。 他坦然一笑,将他敞开,把自己最好的药低声轻语送到李舒雪面前,他说:“尽管他不是个好人,也不是高不可攀,但是你自觉生来卑微,你不敢喜欢他,却还是喜欢,你不敢让我搅乱你的生活,你还是放任。李舒雪,你的自卑已经害了你三十多年,你怎么会被我这样的人骗了,因为你不敢怀疑。你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人这么无聊,会折磨你一个保姆,戏弄你,和你玩先生和情妇的游戏。但其实……呵,他就是这么无趣的人,他的人生就是那么空虚,不值一提。他从一开始就盯上你了,因为他灰心丧气,早就是一块朽木,只有像你这样从大雪里走出来的人才能让他在麻木里重新思考,才能让他快乐又鲜活……” 一段话说完,他嗓子低哑,表情凝滞。 “什么……”李舒雪依旧背对着他,身体发抖,不敢转过身来。 “你以为我怎么会去找你。我认真猜想过,结论就是:你的先生只是……离不开你,也必须不能让你离开。”陆正衍目光闪烁,脸上浮现着自嘲的笑容,怀疑自己的话,怀疑自己的怀疑,或许孰真孰假早就已经渐渐不可分。 他近乎疯狂,贪婪而急迫:“你接受了我,但我感受你不到你的爱,李舒雪,一个主动的吻还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陆正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盯着她的后颈,长吁一口气,严肃道:“我想你爱全部的我,就算我恢复了记忆,你也不能离开。我不要虚无缥缈的构想,我想要你最相信的法律的保证,想要你对着你信的神明起誓。” 李舒雪浑身颤抖,沉重的言语压得她无法喘息,她坐起身,转身凝视着他,他眼里满载无法抑制的不安和质疑,促使着李舒雪不断胡思乱想。 他问:“下午你吻我,是不是冲动?你自己也说,时间那么短,怎么会。那么我可以反问你,你和我,时间这么短,怎么会?” “只有一个解释,你爱的不止是我,单单一个我,怎么能让你做到这个地步。你一边说你恨以前的我,一边亲我,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你在没有原谅我前提下,邀请我做你的伴侣,是在赌,赌我不会恢复记忆。我不参与你的赌局,我只想要保证。” 李舒雪没有想到自己的主动给陆正衍造成如此巨大的不安,她在表白心迹后的惴惴不安在这一刻被人彻底捞出水面,直面阳光暴晒。他说的对,她的确是在赌。 她犹犹豫豫:“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以前的你。” “你的胆小和自卑已经毁了你几十年,李舒雪,连这点保证都不能给我,那算什么一辈子的邀请。如果这是你的最终答案,原谅刚才我的冲动,我拒绝你的邀请。” 李舒雪无措地支撑着身体,陆正衍的贪心令她诧异。他对他以往的猜想让她脑子里乱极了,情不自禁闪过无数个画面和无数条声音,冬天、大雪天、灰西装、不耐烦的男人…… “李舒雪,明天你陪我去葬礼,你跟我结婚,你不要离开我半步。” “……你到底怎么了?” 他坚定不移地保持强硬的态度,和他这一个月的形象截然对立,可是他不在乎,他需要一个法律的保障,李舒雪比他更需要。等他被人揭穿,等他们的距离再次被谎言拉远,他不如不要那一切,届时,他不想要一个痛苦不堪的李舒雪,他要一个违背自我,彻底原谅他的李舒雪。为此,他将不惜一切代价。 “很难做到?” 李舒雪脸颊转白,“那个时候,我和你是不会有结果的了。陆正衍,我发不了这样的誓,不行……别逼我,别用这个逼我……别这样,不可以的……” “好。”他对她妥协,只能转而把自己逼到极限。 “那我想请你起誓,如果我恢复记忆,你不能立刻离开,我想要三天时间。如果三天之内你还是不想留在我身边,我会和你离婚。” “我只要三天,连三天你都不愿意给我?那你的一辈子太廉价了李舒雪,我已经开始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爱我,毕竟一个月太短了……” “你……!”李舒雪手足无措,“三天能改变什么呢,如果你这辈子都不恢复记忆了呢,为什么非要逼我……明明是你来找我的,明明是你要我……” “是,但是我只想要三天而已。” 李舒雪再三摇头,始终不敢相信会有奇迹在这三天发生,她所想象的陆正衍不会让她停留三天,可是刚才陆正衍说,她或许真的已经不再了解以前的陆正衍,怎么确定…… 如果答应,又将是一场赌局,她的人生因为陆正衍已经不安稳多时,她到底要为了他再赌几回…… 她迷茫地抬起头,陆正衍双眼紧盯着她,他目光如炬。 “小舒,这三天,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她屏住呼吸,血液狂乱奔腾,“……好,三天,我会等到三天以后,再和你离婚。”她捂住胸口,闭眼默念着誓言,声音低到只有他们彼此能够听见。 誓言的最后一个字落下,陆正衍将额头贴着她的额头,笑了:“小舒,无论发生任何事,我们都有这三天。” 李舒雪胆战心惊,抱着他,“好,就三天。” 111预备结婚 最终,李舒雪还是答应和他一起去葬礼。她早上起得很早,做好上山吊唁的准备。 陆正衍比起昨天容光焕发,换好衣服喂陆望舒吃饭。 “爸爸,爸爸……” “嗯。”他喜欢她的笑容,擦去她嘴边的粥渍,一抬起头,李舒雪就在不远处和李文高说着话。他一走过去,李文高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警觉地摸了一下他的肩膀,微笑:“我和你妈妈下午就回来,别怕。” 李文高仰头看看他,皱着眉点头,“陆叔叔,小希妹妹也去吗?” “她不去。今天你陪着她,别让她吃手指。” “哦,好……” 他将陆望舒放在沙发上,把她的独角兽玩具塞到她怀里,推推李文高的肩:“她现在还不会叫哥哥,你们兄妹相处多了她才能学会,你可以试着教她。” “嗯。” 李文高坐下来,注意力被陆望舒吸引走。陆正衍揽着李舒雪的肩,“走吧,齐盛在外面等了。” 她的手拂过他的手背,“等一下。” 她总觉得李文高藏了什么心事,担忧着,上前抱了抱他的头,“等妈妈回来。” 他的情绪显得稍微低沉:“好。” - 两个人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到墓园门口的时候,天下起了小雨。于是一人撑了一把伞,在连家保镖的指引下往上走,没走多久,伞沿边出现连殊的身影,她站在小道旁的柏树边上,两手插兜,静静地看着他们。 她愣了一愣,主动下来,客气地打招呼。陆正衍和李舒雪的伞一上一下遮住她半湿的头,她挤出一个笑容:“谢谢,我在这儿等人,陆总,李舒雪小姐,你们先上去。谢谢你们来。” “入秋了,身上淋湿了容易感冒……连小姐,伞给你。”李舒雪收了伞,双手奉上。 连殊伸出手,指尖止不住发抖,李舒雪不再是那个胆战心惊跟她逛了一路澜院的保姆和情妇,但依旧身处同样的境遇,仿佛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澜院。 “谢谢,你们去吧。”她回过神来,迅速接过伞,对她礼貌虚虚笑了一下,目送二人离开。他们靠得很近,挤在一把伞下,陆正衍放慢步子配合着她的步调,他的背影,还是一如当年,但他们之间一切男女情意却早就冷却到再也不能暖起来…… 连殊又回到刚才站的地方,撑着伞,望着山下的公路,直到有人走到她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她终于结束了失神。 她看着来人,勉强地和他拥抱,脸贴着他的脸颊,轻叹:“至少我还有你,幸好……” - 陆正衍表情肃穆,送上代表陆家的祭奠花束,一一和长辈聊过几句,时刻注意着李舒雪的动向。今天黎玖就在现场,却没上前和李舒雪交谈,一动不动站在连殊身旁,面色严肃。等他们要离开,她上去拉住李舒雪的手,陆正衍站在她身后,表情不善。 “舒雪,我跟你说几句话。” “李舒雪。”黎玖的邀请被连屿打断,他卡在两个女人中间,腮帮的肌肉硬了又硬,硬着头皮:“……谢谢你来,我知道我爷爷以前生病脾气不好,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那是我的工作。” “怎么没事,我记得有一回他生起床气,把饭打翻还烫到你了。” “不是我连屿先生,我没有被烫过。” “哦,哦,我记错了。”他尴尬地扬着眉头,转头看看黎玖,额头起汗,转身推推陆正衍。 “爷爷以前最喜欢你,现在看见你要结婚了,还是会替你高兴。你们都来看过他就够了,回去吧,陆正衍……回去吧。”他疯狂地冲他使眼色,陆正衍推开他,拉过李舒雪,客气地点头,告了别。 不等再多废话,他拉着李舒雪往下走,黎玖站在人群里看着李舒雪被拉走,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出于对连英健的尊重,她只能站在这儿,什么也说不了…… 李舒雪察觉异样,回去的路上问陆正衍为什么这么着急,他道:“回去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就回岐山市。” “你这里的工作怎么办,陆正衍,你别跟我回去了。” 他站住脚,盯着她:“我们回去结婚,我不能缺席。” “可是我还没离婚……” 他目光骤凉,转过头去,“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找钟敛了,现在只需要你们的资料,让你们离婚不会很困难。” “钟敛现在还在C市吗……” “你关心他?” 李舒雪对他突然的语调转变感到不适,摇摇头:“我只是问问。” 他意识到自己的出戏,咬咬牙,低下头,“李舒雪,他是李文高的父亲,这已经是他的特权了,你不能再给他任何特权……” “什么特权。” “和你结婚的特权。” 她垂眼,“当时钟敛拿来他所有的钱,很多欠条,我还以为,以为小高的病终于有救了,他也终于肯负责了……不是什么特权,只是我没有办法,很多时候,我只是没有办法……” “和我结婚,也是因为没有办法?” 她立刻摇摇头:“总有办法不和你结吧。” 他轻笑,半玩笑道:“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办法。” 李舒雪望向四周的墓碑,呆呆说:“我在这里给小高卖过一块墓地,十万块,我再也没有钱了,如果那时候他撑不到得救,陆正衍……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埋在哪里,家里的地都被我卖了,城里没有我的地方……” 陆正衍的笑容顷刻消失,他抓起她的手,盯着她眼角的疤:“你对我用什么办法都可以,你死和伤,都不行。” “我……我只是说说。”她拍拍他的手背,望着这张神态紧张,表情却温和的脸,“那时候你一直逼我,和现在不一样的。” “我逼你给我三天时间,这也算逼迫?” 李舒雪点点头又摇摇头,包容了他昨夜的咄咄逼人,“你以前不止会逼我这些……小希……” “好了小舒。”他松开她的手,臂膀挨着她的身体,“该走了。” 李舒雪抿抿嘴,欲言又止,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提往日和他那些糟糕的往事,只会让这个即将和她结婚的失忆的陆正衍不好过,她叹叹气,决定以后少提。 112 第二天吃过早饭,李舒雪带着李文高告别了罗晚玉,几个人像一般暂住的客人一样离开了老宅。当李舒雪坐上回岐山市的车,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似真似幻的事,禁不住有晕眩之感,她扶住额头,苦恼着开年要去哪里找一份计划的工作。 她回到家,家里的阳台门是关上的,只是确定了这一件事,李霞便找上了门。她表情淡淡的,和陆正衍点头招呼,她约她一同去小组里,好把事情都交代清楚。 “我送你们去。” 李霞张张嘴,犹豫片刻,看看他们背后两个孩子,点了头。 陆正衍把两个人送到楼下,并没有跟上去,坐在车里打电话。齐盛没有跟来,他在C市呼应他的要求。 “谈谈他的近况。”他微仰着头,视线追随着李舒雪的背影。 “好,陆总。从去年您说放松监管以后,钟敛去铭鑫电子厂做夜工,到现在也没有辞职。他腿不方便,也不和其他工人交流,所以把房子租在厂附近。房子里没有别人,一直是他一个人住,他没和家里联系过,连手机都没买。今年过年,他很有可能想回岐山市和父母团聚。他现在……” 齐盛隐晦地咳嗽一声,继续道:“以为您已经放过他了。” “不过当然……”他忙补充说:“不是陆总您不肯放过他,只是您还需要他。” 电话那边沉默着,齐盛拧起眉,屏住呼吸。 “李泉怎么样?” 他松了一口气,“李泉还在厂里,没有问题。” “好,告诉他,这份工作到明年三月就可以结束。现在他的薪资是一天一千,调整一下,从这周一起,改成他每做完一周,下一周的日工资就上调五百,周末上调一千。” “可是陆总……明年三月,是定了吗?” “不,只是不给李泉一个期限他会多想。我不需要他多想,只需要他每天看着该看的人,算自己能挣多少钱。” “好,我立刻转告。” 齐盛犹豫再三,还是多嘴问:“那您打算,什么时候施行计划?沉竭最近在问……是不是要等到年后去。他二月初被指派了别的任务,前后预计要耽误七天时间。万一您二月有计划,他可以提早推掉那个邀请。” “七天……”陆正衍看着车顶,手掌抚着方向盘上,“二月五号除夕,他二月初离开七天,不碍事。” “我可以找个备选的人。” “不用。李舒雪认识他,对他印象很好,他很合适,也不需要更多人知道。齐盛,上一个谎太粗糙了,下一次必须造一个更精美的……” 齐盛顿时急躁起来,“其实上回陆总不用把头磕碰,也能骗过李小姐……这一次太冒险了陆总,我们总还有别的办法……” “李舒雪,她看得见的伤口比我说一万句都有用。” “陆总说了那么多话,有一句,是道歉吗……?为什么最简单的办法您不尝试,要做损害自己身体的事?”齐盛没有得到回应,片刻后,沉声:“抱歉陆总,我这就去通知李泉和沉竭,再见。”他挂断电话。 陆正衍收起手机,降下车窗,夜风滑过他额角的疤。 齐盛不会明白,李舒雪对他的惧怕和恨,根本不是他道歉就能消失的,她更不可能彻底原谅他,原谅他将是对她自己的绞杀。至多,她能被冲动的爱再次蒙蔽双眼罢了,那就是他需要的全部。 他垂眼,推开车门,往楼上走去,靠在五楼门边的墙上,默默听着里面的对话声。 “……舒雪,从岐心慈善小组成立以来,接受社会捐款共计三百三十五万六千,物资另计。其中,我知道……你捐了五十万,财务小张接到汇款时跟银行的人确认过,这件事我知道。你说你在C市又结了次婚,丈夫不幸去世,把他那条命的赔偿钱捐了积福我也能理解,所以没有找你单独谈过。可是你现在怀疑我挪用了那五十万,这很荒唐。” 她表情严肃,将账本递给她:“我知道因为我爸的关系,我做事有时候会很低调,但不代表我藏着掖着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三百多万……” “是。” 李舒雪被这样的数字震惊,略带怀疑地翻看账本,这账本王律师也看过,他判定没有问题,她怎么看得出其中有什么怪异。 “我在七怜村做了一年多的书记,和你一样了解岐山市低教育水平妇女的生存现状,我不会拿帮她们的钱充实自己的口袋。李婶的官司在你走的这几天已经正式开始走程序,她的路费,在这里的吃住,都是岐心在负责。我没有拿过这里面一分钱!” “我知道你是因为陆正衍才怀疑我,你可以说说他跟你说了什么。” 李舒雪为难起来,“李霞,今天你来得太突然了,我还想再了解一下,等过几天我们再聊怎么样?” “不用过几天,舒雪,有什么事你现在就说吧。” 她咬咬牙,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你平时都向谁拉的捐款,妇女节前我们到处宣传的筹款活动一次也只能筹到八万多……三百万,两年。我们租这套房子一年三万,装修费不到一万五,水电费一年八千,教材采购两年一共花了七千五,所有的志愿者都是不拿工资的,我们只花大学生志愿者出去跑路的路费、夏天的冰水费和冬天的夜宵钱。打印机是二手的我记得是小王找到的,两千三百多,这些电脑都是网吧淘汰的旧东西……一共一、二、三、四、五……五套,加起来不到一万块……” “我口头算术不好,但是也知道三多百万足够支持我们这些开销很久很久了……我只是在想,我们收了这么多的钱,但是从来没向大家公开过,也不像市福利院那样有个网站能公示,这么多钱都放在小组里,也没有外人的监督,只是……我不知道李霞,我害怕……” “所以你觉得是我们没公示的问题。” “陆正衍和我提过,我也觉得……我们确实应该公示。”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他没有必要在背后针对我。他还说什么了?” 李舒雪心脏骤然加速,她站起身,捏着账本。 “他没说什么……我还想问,你想在组里做多久,明年,后年……要做多久?” “我至少会做满三年。” “三年……” “你呢,年后就要跟陆正衍走了?” “过完年我要去C市找一份帮保姆分配雇主的工作。还有就是,我捐的五十万是陆正衍的钱,他才会问起,不然他应该不会关心我们这些事,他没有针对你……” “有没有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舒雪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拿过小组的一分钱。你也知道我爸是个体面的人,我怎么可能背着他贪些什么……” 李舒雪眉心紧紧拢着,缓缓地点了下头。 - 李霞拉开门,和陆正衍目光相迎,她下意识闪躲。 陆正衍的眼神滑向李舒雪,“回去了?” “回去了。” 李舒雪向他靠拢,李霞主动要留下关灯锁门。等两个人走远了,楼梯里没了声响,她猛地推开门,把李舒雪留下的账本和自己工位上的笔记本一股脑塞进包里,拍上门,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陆正衍什么也没问,晚上在床上抱着她,用拇指揉开她紧蹙的眉,“明天要做什么?” “明天去组里,有课程……今天李霞来得太突然了。” “账本容易造假,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李舒雪掐着自己的手心,怀疑地问:“陆正衍,三百万的善款,我们不是一个很常见的慈善组织,谁会给那么多钱……” “捐献名单看过了?” “很多是匿名的,李霞偶尔负责接待,她可能也知道。” “数额怎么样,几千的数额,很多?” 李舒雪点点头,“很多,六千和八千很多,也有一万两万的,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每个月都有姓‘张’、‘王’、‘李’、‘赵’的人捐钱,不是公司的账户,一般捐的不多,几千块钱,也有一万两万的时候,每个月都有,每个姓不止一个人,好几个人捐。账本上只有他们的姓,我们小组的财务姓‘张’,王律师姓‘王’,李霞,组织大学生志愿者的人叫赵庆国……” 陆正衍抱住她的脑袋,“数字是三百万。” “账户里到底有多少钱,我不知道。” 陆正衍冷笑,“自己做账鼓自己的钱包,不为钱,是为什么?” 李舒雪打了个寒颤,“帮人是好事,帮人的人大家都喜欢……” “也是一块跳板。” 李舒雪似乎什么也没听见,愣着神,继续说:“李霞的爸爸一直想让她做生意,有个老家是岐山市女老板很喜欢她,她来我们小组参观过,说我们的工作很好,对没有保障的的妇女关爱很好,她那天捐了四十万,鼓励我们继续做下去。李霞原先是村官,后来突然来做这个,办组织要的材料她都很快弄好了,她能解决很多材料程序上的问题。上个月我知道,那个女老板的商场要开到岐山市了,地址就选在南岐江边,公交站早就修好了,明年商场可能就开业了,女老板现在经常住在岐山市,可能是要留在这里养老了,她那天跟李霞说,她还是喜欢家乡的山水和人……” “李霞真的做了很多事,也真的帮了很多人……李婶的事现在还没解决,她肯定不会不管。如果只是为了面子,以后想做生意,说她一年就拉了三百多万……我,我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我怕我误会她,还是想去找财务确认一下,可是刚刚突然想起他们的姓氏,又不知道该怎么确认了。” 床边小床里的陆望舒哼了声,陆正衍抬头瞧了眼,确保无事,搂紧她的腰:“女老板叫什么。” 李舒雪轻声说出她的名字,叹气:“我再想一想,至少,他们做了很多好事的……” 干燥暖热的被子笼住两个人,窄床使两人无处可去肢体统统贴近,陆正衍没有继续发问,托起她的脸吻了吻,“睡吧。” 他躺好,床架子吱呀吱呀的声响缓慢消散,李舒雪主动转身,顿了顿,主动把手臂搭在他的腰上,悄声:“李霞的爸爸很厉害的,你还是别去查李霞的事了,不然在这里,会不会有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你失忆以后,好像比以前……”她摸着自己的嘴唇,淡淡道:“好欺负了。” 陆正衍在黑暗里勾了下唇:“以前不好欺负。” 鞭子,耳光,拳头。 李舒雪开始头皮发麻,转过身,“睡了……” “李舒雪,你的证件在哪,想和你结婚。”陆正衍贴上去,握住她的手背,俯耳问着。 她睁着眼睛,睫毛颤动:“……等你把石榴树养好了再说吧。”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后颈之上,今夜他的轻笑声有些放肆,李舒雪捂住胸口,听见他的回应:“好。” - 以为要结婚了,结果还没有,明天一定结,不双更我死。 113耍脾气 李舒雪只是开了个玩笑,可是大概是无事可做,陆正衍却认真对待。他早饭以后坐在石榴石边,揪着它的枝叶,观察着小树的生长情况。 他左看右看,得出结论:“还不错。等冬天落叶了,挪到屋里再修一修,明年春天就会好了。” “你怎么懂这个了。” “找了位盆景专家,问的。” “专家……” 他放下手,“是我母亲。” 李舒雪呆了一秒,点点头,“罗夫人肯定懂这些……她,她肯定想你留在C市,我们走的时候,她给了文高一个笔记本,让他记录自己每天学了什么,说寒假的时候拿给她看……陆正衍,你过年前就想回C市吗?” “不急。”陆正衍笑笑,“可以等结了婚再回去。” 她环视自己简朴的阳台,看看那颗石榴树,上前一步,道:“那我先去买点彩颜色的毛线,等我织好了表妹的包再回去吧,我怕到时候她问……” “注意力还在这件事上。”他似有不满,走到客厅去,抱起陆望舒颠一颠:“齐盛不在,你想买什么,只能我载你去。” “不用,我坐公交车就好,我公交卡里还有四十多块钱。”见他不气,李舒雪回房跨上包包,理理头发:“那你就在家里看着小希和小高吧,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去也不方便,刚好你和李霞也不能……待在一起。晚上我六点左右回来。” “中午不回来?” “不回。” 他抱着陆望舒走近,“国庆假期,你们小组应该新来了些大学生志愿者……” “哦……对。”她低头穿鞋,敷衍回应。 “那些人你都还没见过?” “可能吧,也可能是暑假来过的。以前我们只有沉竭一个长期学生志愿者,他走了以后,要两三个短期大学生才够补。” “沉竭。” 她抬起身,“就是你出车祸以后,和我一起把你送到医院那个人,你不记得了?” 他满意着话题的发展,表情舒展:“当然记得,他现在在C市,和我联系过。” “啊?我还以为……他去了美国读博士了。” “没有那么快,还在申请阶段。” “哦……他那天晚上真的帮了大忙。” “是。等回去,我会再感谢他。” 李舒雪赞同地点头:“我都不知道你们还联系……我该走了,你跟小高说一声,他现在在听英语,我不去扰他了。” “好。” 离开前,李舒雪吻了吻他的脸颊,又低头亲一口陆望舒的额头,没好意思抬眼看陆正衍的表情,拉上门便走,走到楼梯口心脏还没恢复正常的频率。 现在这样和陆正衍相处的平淡日子,让她想起刚和钟敛结婚的时候,那时她做着一份简单的粗活短工,钟敛还在镇上当老师,他们的生活踏实而幸福。虽然陆正衍和她以后要过的不会是在她小小出租屋里这样的平实生活,但她这辈子只冒过他这一场险,最终回到现在的平静,已经足够让她满意。 她拍拍心口,往公交车站走去,步态轻快无比,低低的马尾在后背来回扫。 到了岐心,她在李霞的介绍下见了那几个大学生,果然看见一两个熟面孔,在短暂的交谈过后,他们被王律师叫走,李舒雪走进小教室,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等待今天学习的妇女的来上课。 上午她连续讲了三个小时,并没有全程讲该怎么细致地对待城里富人的孩子,而是中途改了话题方向,讲起了她做保姆那几年吃的亏,也包括在澜院的经历,她一个人负责一整个院子的卫生,要承受很大的压力,时时害怕弄坏了陆正衍的东西,小心翼翼操劳却拿不到该拿的工资数额。也是到今天,她才想明白这些,鼓励着这些阿姨不要害怕辞职,在C市那样的城市,她们有很多更好的选择。并不是只有雇主能选保姆,保姆一样可以选雇主。不能人人都像她那么倒霉……被人逼到走投无路,被骗,还以为自己得了恩赐。 到中午结束以后,她心里对陆正衍的怨念像翻涌的江水,领了一份盒饭默默坐在楼梯口吃,吃着心酸不已,泪水往盒饭里滚。如今她对他的恨马上就要彻底无处可泄,他们要成一家人了,虽然好像陆正衍不是陆正衍了。 李舒雪使劲咀嚼着盒饭里的劣质鸭肉,垂头丧气。 “舒雪姐,你,你哭了……” 身后传来迟疑的询问,李舒雪仓皇抬起,对上一双朝气蓬勃的眼睛,来人是叫林敏强大学生志愿者,暑假也来过,他们算是熟人。 她忙擦擦眼睛,“没,王律师放你回来了……这么快?” “哦,王律师说下午没什么事,他要回家处理文件,让我回来看看组里的饮水机,说是坏了?” 李舒雪收了盒饭,在一个孩子面前哭让她不好意思,清清嗓子,“是,接不出热水了……那你先上去吧。” “等等……舒雪姐,你这……你是哭了,怎么了?今天放假小高今天没跟来啊,还是他,他出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他在家里看书,就我自己来了。” 林敏强挠挠头:“哦,那就好,我还以为……没事就好,舒雪姐,你是不是……那个,那个身体,肚子,亲戚来了不舒服?是的话我送你回去吧,我骑了电动车。” 他整张脸都烧起来了,李舒雪渐渐明白他所指,摇头:“不是,你去吧,我没事。” “啊……也不是因为这个啊……”林敏强扫过她湿润的睫毛,咳了咳,“沉竭哥走了很久了。” “沉竭回C市了,马上要读博士了。” “你们还联系?” “没有,我是听人说的。” “哦哦,舒雪姐……” 他的局促毫不掩饰,李舒雪终于看出他的意图,捏紧塑料饭盒,“我出去一下……” “舒雪姐,我是本地人,爸妈在市里有房子,你看我怎么样……?” 他们几乎同时说话,李舒雪的句子比他短,当她停下,他的邀请直愣愣地凸显出来,李舒雪尴尬到咬紧了牙齿:“……啊。” 他企图先发制人:“我二十一了,明年就毕业了,我不小。” “不是,我……我结婚了。” “嗯?什么时候?” “好几年前就结了,我丈夫叫……”她没办法跨越法律的坎,泄气道:“钟敛。” “怎么可能啊,从来没见过他啊……” 李舒雪开始后悔,她不该提一个谁也没见过的人,或许提起陆正衍才是正确的。她纠结着要如何解释,一个侧身,视线偏移,不偏不倚落到楼梯下那个不知道站了多久的人的身上。他仰着头,直直看着他们,眼神中都是质疑和失望,就只是一瞬间,李舒雪立刻就确定自己不恨他,至少不是这个会伤心会迷茫的陆正衍。 她绕过林敏强:“对不起我出去一下,我确实有爱人了,他就在底下,他不叫钟敛……” 林敏强扒着栏杆往下望,李舒雪急匆匆的踏步声咚咚作响,楼下的男人收回了视线,大步往外走去。李舒雪追上去,着急地找了个垃圾桶把盒饭丢掉,一回头已经看不见陆正衍的身影了。 她四处张望,终于找到那辆熟悉的车,她绕到他窗前,敲敲车窗,“陆正衍……” 陆正衍目视前方,双手都搭在方向盘之上。 “陆正衍,你是不是带小希来了……” 没有回音。 明明知道陆正衍多半是像上回那样生生气,吓吓她,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着急,又敲了敲窗,看不清里面人的表情。 “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法律规定的……钟敛……我死脑筋,对不起对不起,你下来吧……”他还是不理,她往后退,站在路边手足无措,想回去等陆正衍冷静冷静,又想等他现在就开门,她好道歉,煎熬之下,她还是选择等陆正衍冷静冷静,沉着肩膀准备往回走。 车窗才降下来,露出一个肌肉紧绷的侧脸,他缓缓偏过头,鹰一样盯着她,质问:“你对我就只有这么多耐心。” “不是……” “不是什么,我还没有接受你的道歉你就要走,李舒雪,你都不敢为我再坚持一会,上回也是,如果我不回去你就永远坐在公交车站,和我断绝关系。你永远不会主动争取我。” “我想等你不生气了再跟你道歉。” “我没有生气。” 她绞着双手,“你没生气……?” 他转过头,直直看着她,什么也不说,李舒雪越对视越心虚,嘴唇局促地挤压到一起,她地下身子:“……对不起。” “你现在让我觉得,你没有认真对待我们的关系。” 114工厂早话 她摆头,绞尽脑汁,相出一个补偿措施:“我没有,陆正衍,不用等石榴树了,我回去就把证件给你,不知道你怎么让我和钟敛离婚,但是你要的话就拿去吧,你不是想结婚吗,那就结吧……下一次我和别人说我丈夫的时候,就再也不是钟敛的名字了……” “我没有逼你和我结婚,我想你自愿。” “你没有,我自愿。” 她摊开手掌,将手伸入窗内,陆正衍看看她粗糙的手掌,再看看她哭过的双眼,缓慢地将手搭在她的手心,身子前倾,鼻尖露出窗外一点,像是一个静默的邀请。李舒雪明了,弯腰吻住他的唇。她就站在露天的停车位外,亲吻坐在车上的陆正衍,尽力忽视不知数的目光,她的脸颊烧红,羞耻而兴奋。 “好了……”她气喘吁吁,仓皇后退,“我们换个地方把陆正衍。” 他微微气喘,很快就双眼明亮,嘴角含笑,“换去哪?” “随便哪儿……” “李舒雪,想翘班了?” “嗯……不是翘班,我只是想提前回去。” 他偏偏下巴,“听起来还是翘班。上车。” 李舒雪松开他的手,坐上车才发现陆望舒并不在车里。他解释:“小高看着她,在房间玩毛绒玩具。” “你确定没事吗,两个小孩子……” 他笑说:“我确定,我还叫了临时保姆。但是我不确定,你的随便哪是什么意思……” 她搓着自己的膝盖,咬唇,“去……去酒店吧,如果可以的话。” “去酒店做什么,不怕浪费钱了?” 她看着他,磕磕巴巴:“就做,做上次没做……做的事,你不想出钱的话我出,可以吗,五千万是你的,那我明年工作了还你酒店钱。” “你觉得我跟你,这么计较钱吗?” 李舒雪忽地捂住嘴,明白过来自己因为紧张说错了话,她憋红了脸,气弱道:“是……” 他把脸转到窗户那边,遗憾现在不能亲口告诉李舒雪,那时候只是因为喜欢看她被欺负以后可怜的模样才夸张到斤斤计较。 他吐出一口气,发动了车子:“要结婚了,我原谅你。” 李舒雪松了口气,莫名接受了宽恕。去酒店的中途陆正衍特意去买了避孕套,李舒雪被自己这青天白日的性爱邀请羞得抬不起头来,可心里还是期待和他亲密,走过大厅的工作人员,装作泰然自若地坐上电梯,心鼓如雷。 这次陆正衍要更急切,他以更坦诚的双手抚摸她,并不装作是先生,而仿佛他就是他,不够温柔,热情激烈,皮肤的温度要把她灼伤,折腾她的身体,折磨她的灵魂,总是在她心尖上自由地徘徊,令她心痒难耐,不舍拒绝。 一整个下午的情欲交缠,叫李舒雪昏昏欲睡,她将疲劳的双腿合起来,转过身抱住他汗湿的身体,半闭着眼睛仰头寻找他柔软的唇,绵绵地吻他,舔他的唇瓣,叫他的名字。 “你要什么我都给了陆正衍……你不能再走了。” 她终于肯开口留他,他动情地喘息,“我不走小舒。” “为什么这辈子要遇到你呢陆正衍,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来害我,还是爱我的……”吻后,她趴在他胸口,轻轻问。 他摸着她的头发,“你说呢。” 她小心翼翼:“可能,是爱……” 他满意地闭上眼,悄声:“那就是爱……” 李舒雪抬起头,想问问万一她说是害,他会怎么回答,可是陆正衍仿佛睡着了,她放弃了这个念头,抱紧他的腰,也缓缓睡去。 …… 那天下午过后,陆正衍也没有问起关于林敏强的任何事,他并不在意那么不堪一击的竞争对手,他只在意李舒雪的承诺。他顺利拿到了李舒雪证件、寸照和签名,寄去了C市,只等齐盛弄到钟敛文件和签名,一齐送到里面的人手中,就能将二人的结婚信息抹去。为此,他承诺欠下一个人情,变相接受了一个威胁,他厌恶这样,可他默认接受了。 C市城郊,铭鑫电子厂中。 李泉端着一盘饭,用肩膀挤挤身边面色蜡黄的男人。 “欸,你哪儿人啊,兄弟,看你来咱厂好久了。” 钟敛头都不抬,端着盘子一瘸一拐走到食堂的角落坐下,拿起筷子大口大口进食。外面天光刚亮,一夜夜班结束,食堂的人全都沉默得像是刚复苏的死尸,碗筷相碰的声音充斥着大厅。唯有那个陌生青年是个异类,脸色鲜活,语音洪亮,他纠缠着他,坐到了他的对面。 “没什么别的意思,听你打饭的时候口音有点熟悉,是岐山市的吧……?” 钟敛手腕的筋浮了浮,还是什么也没说。 “不是,说真的,我们口音是很像,你看,我们爱吃的菜都是一样的,这不是老乡是什么?” 他厌烦他的聒噪,像用手上的筷子刺穿他的喉咙。 “欸欸,你看看我,欸欸兄弟……”他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钟敛不得不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他再也不能忽视掉这个青年。他认识他。 “李……泉……” 李泉看清他的脸,作势后仰,震惊地张着嘴:“钟哥!怎么是你钟哥,有一年过年你回舒雪姐家里,我们才见过……你怎么在这儿……” 熟人令他感到羞辱,脸上的皮皱了皱,低头吃一口饭:“我在这儿快大半年了。” “我才来一个月,厂里这么多人,男的,女的,他妈的太多人了……今天才碰到钟哥。” 他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欸,你住哪儿啊?我住厂里,那宿舍,又潮又烂,呸……狗屁资本家,说了一个月七千,我进来说我技术不成熟,先干两个月五千,下个月才给我涨到七千。你说,咱们又不是坐办公室的,搞什么实习期,日了狗了……” 他抬脸,眼神淡淡扫过他激愤的脸,又低下头去。 “就这样的,你不该来。” “家里没钱了啊,我妈出了点事,做儿子的总要家里的负起责任嘛,像钟哥你,不嫌弃我们这种车间,还来干流水线,大家不都是为了挣点钱回家过年嘛……” 他躬着的腰背僵住,“……你什么时候岐山?” “哦,我准备除夕夜前五天回去吧,休息休息,把家里打扫一下,不管怎么样,一家子团聚,开开心心过年总是舒坦啊,一年累到头,图什么啊……”他摸摸口袋,摸出一根烟,递给钟敛一根。 “钟哥咱们出去说?” 他端起餐盘:“好。” 两个人往厂外走,到了栅栏门外才把烟点起来,蹲在马路牙子边,李泉问他的腿怎么弄成那样。他缄默了一会而,摇摇头:“被人弄断的,再有机会去医院,已经太迟了,以后也只能一瘸一拐的。” 李泉后背起冷汗,明知故问:“谁这么嚣张,现在这是法治社会。再说,钟哥是不能动手的读书人,怎么得罪了这么流氓的人。” 钟敛冷笑:“流氓?那些光鲜的人,没一个不是流氓。” “是,是,有钱的就是好,臭流氓还能变王子。” “呵。”他猛吸一口烟,看看来自家乡的熟悉面孔:“我要回去了,我租了个房子。” 李泉挠挠头,“我再陪钟哥走一段。” 他没有拒绝,李泉跟上,照顾他腿脚不便,两个人走得很慢,李泉又聊了很多家乡的变化,钟敛没什么表情变化,一直听着,快到自己住的地方时,他谨慎地停住,想和他道别。 “钟哥,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但是看你的状态,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表情无波无澜:“关于李舒雪的,是吧。” “诶钟哥,你怎么知道。” “除了她,还能有什么事。她怎么了,小高还好吗?” “小高好,以前身体不好,但我上回见他他还能跑呢。” 钟敛面色冷淡,“有人用钱救了他的命。” “是,我就是想和你说那个人。陆正衍,听过吗?上回舒雪姐回村里,他在跟着,还抱着一个小女孩,是他们的……女儿。” 钟敛的表情依旧冷得像冰,歪斜着身子,紧贴裤缝的那只手不停地发抖。 “他们又在一起了?” “是,是,看舒雪姐挺爱他的样子……好像是个有钱的男人,模样也俊,也不奇怪。” “她怎么可能再接受他……?怎么可能?”他终于不再平静,双目怒视着李泉,“她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是。怎么了,陆正衍有什么问题?” “呵,我这条腿就是他踩断的。” 李泉瞪大了眼:“踩断!?” “用他的皮鞋,踩断。” “日,什么狗东西,没有这么欺负人的,钟哥,这口气你怎么咽的下,我要是你,早就提刀宰了那个杂种了!” “我还有爸妈。” “爸妈?难不成他死了还能找我们的茬?你看看你,变成这样,你上一回见叔叔阿姨是什么时候?去年过年你就这样回去见他们了吗,他们怎么咽的下这口气!”他义愤填膺。 钟敛摆头:“我已经三年没回家了。” “三年,三年没回家……钟哥,这已经不是一条腿的事了,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就因为得罪的人,落到这个地步,怎么甘心呐!” 钟敛胸口起伏,语气冷得像冰:“甘心与否不重要,他这辈子都别想和李舒雪结婚。到现在李舒雪都还是我的妻子,我就是要一直恶心他。” “你和舒雪姐还没离婚?” “不会离,我不允许。” “那好,这也算出了一口恶气!他想娶舒雪姐,没门!” “好了……”钟敛的肩膀跨了下来,“李泉,你回厂里休息吧,晚上还有班儿。” “好,好,钟哥,以后我们在厂里互相照应,都是同乡。” 钟敛犹豫了一下,“可以。”说着,一瘸一拐往巷子深处走去,不知道自己还受不受人监视。 115恨 自从那天碰到李泉,钟敛就再也不能摆脱他。整个十月份,他都和他在一个车间,他们的流水线间隔一条过道,他偶尔转过头,三次有两次,李泉都是慢悠悠地做着工作,他挨领班的批判的次数不少。他们下班一起吃饭,一起同路,毕竟是故乡的孩子,他的话渐渐被引得多了起来,不免嘱咐他两句。 “下次想偷懒,等过了两点吧。那个时候领班也困了,巡查的领导也不会来了。” 李泉无所谓地笑笑:“谢谢钟哥,我下次注意。” 钟敛走着,忽然停下来,拍拍自己的腿,盯着湿润的柏油路,目光凝滞,问起:“晚上你说……李舒雪要结婚了?” “是啊,我妈和我说的,可能陆正衍去村里了,他们快办婚礼了……老实说,钟哥,你那时候娶舒雪姐,那帮人是不是就是陆正衍的人?我们也都没出去看,就知道你在村口出了事。” 他牙根咬紧,“是。” “没有我的同意,没有上诉,她怎么和他结婚,重婚罪吗,呵呵。”钟敛狠捏一把大腿,继续往前走。 “我也怪呢……以前好像是听说里面有人的话,什么事都不难办。公安管户口本嘛,我看不是难事?” 钟敛沉默下来,如果她真要结婚了,至少也该联系他,可是一点消息也无。他摆摆头,掏出钥匙,打开自己的小屋子。 李泉伸长了脖子往里望,“钟哥,你这儿暖和不,厂里睡着忒冷了……要不下个月咱们合租一个,还能省点钱回家过年。我看你啊,今年就跟我一起回去吧,叔叔阿姨也怪担心的肯定。碰着事儿了也不能不回家。” 钟敛迟疑说:“我再看看,不知道陆正衍还找没找人监视我。” “变态啊……那怎么说,我住这儿来,方便不?” 他打量李泉的表情,抿着唇,沉沉点了个头。 “一个月八百,水电费八十,没网。” “还挺便宜。” “房子不大。” “那我进来看看……” 钟敛没拦他,李泉看了房子当天晚上就给他转了五百块,推辞不肯要多出的钱,笑着说当请他一顿饭。钟敛收了钱,第二天给他找了一床被子。十一月的第一天,李泉高高兴兴在钟敛的廉租房里睡下了,白天光太刺眼,躺在旧沙发上怎么都睡不着。他坐起来,看看里屋的门,紧紧闭着。钟敛和他并不多亲热,也不算冷心冷肺,但他能和李舒雪闹掰,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这么琢磨,便生不起太多歉疚。 就这么在破房子里住了快半个月,早上从工厂回来一天比一天冷,李泉还没接到什么指令。他无聊透顶,翻出铅笔和纸,煞有其事地计算着他的报酬。有次被钟敛撞见,他解释是计算以后想挣的钱。 他问他:“你不和舒雪姐离婚,她又要嫁人,你怎么不敲陆正衍一笔,有钱人都不在意这点钱的。他把我们当臭虫,只想赶紧打发。” 钟敛的脸色顿时阴沉无比:“我已经不想要钱了。” “也是,出口恶气也好,真让他一直嚣张那哪儿行。诶钟哥,我看我们找个时间蹲他办公楼停车场里,等他下班的时候给他一闷棍报报仇怎么样?过年嘛,总要有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钟敛听着这样粗莽的建议,愉悦着,却没什么表情。 “你去?” “诶呀,咱们一起嘛,我先上,照着他头来一棍子,你再上,解气。” 钟敛眯起眼睛,李泉的报仇提议令他心动,可不过多时,他按捺住躁动的心。 “不切实际,事后我们都难逃,还回家过不过年了。” “你怕他啊?他欠你一条腿一个老婆一个儿子呢,就该整死那个杂种。” 钟敛冷笑。 “钟哥,你还是不够恨他。”李泉卷起纸笔,仰起头,投射着渴望冒险的喜悦目光:“等哪天你恨的牙痒痒了,我跟你去。” 钟敛低头想了一会儿,敷衍应了- 月中的时候李舒雪问起自己的证件的事,自从她交给陆正衍,一点消息也没有了。他之前催得很紧,现在好像又不急着和她结婚了,再她的小房子一直住着,白天办公,晚上和两个孩子玩,一起裹在被窝的时候说说悄悄话,都是无聊平静的日子。 饭桌上,陆正衍抬起头,手勾着陆望舒的身子,“证件还在齐盛手里。” “遇上什么难事了吗,钟敛他是不是……不想离。” “不急。”他悠悠道,继续给陆望舒喂饭。 李文高顿住了手。 原来她的感觉是没错的,陆正衍忽然就不急着要结婚了,也再也没因为这件事发脾气,李舒雪低下头没再问。晚上她安顿好陆望舒,早早躺下,双手抓着枚平安符,靠在鼻尖上,缓慢地呼吸。人有些游离,不知过去多久,忽地被靠上来的男人吓了一跳,她缩起手,瞪着他:“做什么……” “小希哭了。” “嗯?我看看。”她立即慌忙坐起身,头发乱糟糟散了满颈。 陆正衍摁住她冲动的肩,“有人心不在焉。” 她转头看看不远处的小床,帷幔静谧,一点哭闹动静都没有。她恹恹收回视线,意图转身钻回被窝,“我困了……” 陆正衍关了床头的灯,从后面贴上去,摸摸她后腰温暖的皮肉。 “做了再睡。” “小希在这儿。” “她一直在这。” “不做……”她转身抵住他的胸口,给自己鼓劲,问:“你说要结婚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你怀疑这个。” 她的声音稍显艰涩:“其实说起来我们才认识几个月,对你来说,确实太仓促了。” 陆正衍不说他们已经认识好几年,更不说一眼定终生的谬论,从被窝里抓到她蜷成拳头的手,手指扣进她松散的指间,把平安符揪出来。 “这么说,这个东西,我该再过两年再给你,你才信。” “我也不能睡在这张床上,至少再过三年我再躺在这,你才信。” “我们也不能有女儿,至少再过五年,我们再一起养育一个孩子,你才信,是不是?” 李舒雪不回答,她知道仓促的婚姻难有好结果,失忆的陆正衍才认识她三个多月的事实也很难改变。 “我只是想说……要是你后悔了就跟我说一声,那我还是去A市吧,中国这么大,我们就不可能那么巧再碰上了。” 李舒雪以为的巧合都是他精心的安排,陆正衍此刻很想冷笑,他顶着一个无害青年的模样,李舒雪是不是都快忘了,她有多怕他的求婚,此刻患得患失,担心他不愿和她结婚了。这样的李舒雪正是他所需要的,他恨不得这样的日子再长几个月、几年,她却想快点结束它,陆正衍把握着这矛盾,只能抱紧她,假装生气劝哄着她:“等你生日的时候结,最好是下雪天。” 好像算个保证,李舒雪舒一口气:“我不怎么过生日,不好意思听别人的祝福,加上结婚的日子就更不好了。你把那个日期也忘了吧,换到随便哪一天都好。” “我的祝福也不好意思听?” 李舒雪摇摇头:“不知道。” “我偏要选那一天呢。” 她感受到陆正衍抓住了她的手,把那枚代表祝福的平安符压在她的手心,她苦恼地闭上眼,磕磕巴巴:“那我……我还是结。” 陆正衍愣了下,往被窝深处钻,揽住她的腰,蒙在被窝里接吻,吻到李舒雪后腰直冒汗……- 李泉的盘算很快就落了实,月底时,陆正衍的秘书联系上他,简单说了几句话便挂了。他坐在食堂里,钟敛就在对面,他盯着他看了片刻,撇过眼去。 “怎么?”钟敛问。 “是我妈,跟我说过年回家吃……吃,吃喜酒。大贵客请客。” 钟敛放下筷子,冷冷道:“不可能,最多只是办个形式。” 李泉发愣地点着头。两个人裹上厚外套,迎着早晨的寒风往出租屋赶,钟敛心不在焉,洗了澡很快睡了。下午醒得比李泉早,李泉举着手机给他看一张照片。 钟敛看清了照片里的人,放松的神情像被柏树皮一样裂开。 “是,我让我爸去看看叔叔和阿姨,他们拍了张照片,钟哥……不好意思啊。” 钟敛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再三确认那两个头发白了的人是自己的父母。怎么两年多就忽然都白了头,他捧着手机咳嗽,咳到伸不直腰,李泉扶着他,拍打他的背,“钟哥,还是回家过年看看吧……叔叔阿姨都不容易。” “我看明天你别上班了,趁着天气还好去给叔叔阿姨买点什么吧,下雪了就不好拿回来了。这几天买冬衣,正好有好的,打工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孝敬一场嘛……” 钟敛双目赤红,不停地拍打着自己残废的那条腿,骂道:“我他妈回,死也要回……” “诶对,就是嘛,怕什么陆正衍,他算什么。” 李泉不断地辱骂陆正衍,仿佛他是钟敛的嘴。 钟敛要回家的心彻底定了下来,为了避免碰上陆正衍,他去火车站买了除夕前两天的票,预备回岐山接了父母就走。车票定下,十二月份的假期也少,他赶在下雪之前置办些过年的礼物,他腿脚不便,搭乘公交车一趟一趟在城里跑,跑了两个星期的周日才置办齐全。母亲喜欢的纯金项链,父亲喜欢的古籍卦书,他都买了,只等回家给他们跪下赎罪。 李泉就看着他把礼物藏进房间里,日日关在里面,夜夜关在工厂,似乎因为有了希望,脸色却反倒好了很多。 就这么盼着盼着,钟敛先盼来一张退票通知。离他的火车出发还有近两个月,无端他的车票被取消,他心头发紧,揣着手机转头往家里走。 116爱 齐盛在钟敛一出门就到了,李泉把人迎进屋里,拧开钟敛的屋子,翻箱倒柜找到到他的证件交到齐盛手中。他不慌不忙将证件都装进公文包里,站直身体,冷着脸环视四周,蹙眉,指令道:“把他给父母买的礼物都砸了,把他的止疼药都扔了,还有他的床……也掀了吧。” 李泉龇着牙,没顶嘴,等齐盛站到一边去,开始一件一件照做。他扯断了金项链丢到不知名的角落,撕烂了古籍,一把掀翻他的床,抽出抽屉把他的止痛片一盒一盒地倒出来用脏鞋底踩。他气喘吁吁,逐渐迷失在自己激动的动作当中,看着齐盛的脸,视线都开始恍惚。他递给他一张卡并嘱咐:“这是你这一阶段的报酬,远远不止你算出来的数字。下周开始,数字更不会让你失望,在现在的日薪基础上,翻五倍计算。” 他手指发麻,接了卡,扯着嘴角笑了笑:“好,齐哥,好。” 齐盛开始往外走,到门口时,李泉叫住他,眉眼拥挤,问:“齐哥,想要文件怎么不直接派几个人直接来抢啊,累死我了。” 齐盛思索了一下,答:“我们又不是黑社会。” “哈哈……”李泉干笑着,他又低声嘱咐了句话,他目送他坐上油漆锃亮的车子离开。 钟敛还没走到家门口,李泉的电话急急送来,他没接,闷着头加快脚步,走进巷子里,遥遥看见李泉荡着腿不停地踹着门前破旧的铁栏杆,一边踹,一边骂人。远看他回来了,小跑着迎上了,抓住他的胳膊,拖拽一般拉着他上了三楼,他的廉租房。他拽着他到他的房间,向他展示糟乱的场景。 “钟哥……” 钟敛站在被掀翻的木架子床前,脖子上的皮肤被底下汹涌的侵红,怒火一直烧到眼白里,他往前挪了一步,踢开散落的药片,捡起一片黄旧的残破书页,摸一秒,随即扔开,他撑着腿蹒跚着走到角落里,单膝跪下,趴着身体,从角落里捡起被夕阳照亮的链子,吊坠不知滚到何处,只剩这条单薄的断链。 他捏着链子,扭过头,喉咙嘶痛,通体被鞭子狠抽过般泛起剧痛。 “他来了,还是谁来过……?” “陆正衍没来……好像是他的助理,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一进来就问你的房间,把你的什么证件搜走了。钟哥,不能不报这个仇啊!”他脸红脖子粗,俯身捏住钟敛的肩膀,声音在颤抖:“钟哥,他们让我给你留句话……但是我不想说。” 钟敛眼中翻滚着仇恨的火光,“说。还有什么不能说?” “陆正衍说,你以为的威胁,在他眼中……一文不值。” 钟敛扶着床缓慢站起身来,垂着眸,下巴缩着,黑色的瞳仁隐匿在睫毛之下,翻出的眼白格外明显,李泉望着他,毛骨悚然,硬着头皮继续道:“他还说……你要是敢回家过年,就,就……” “就怎么样。” “就把你另一条腿也踩断。” 钟敛断掉的腿剧烈地疼起来,他裂开的骨头永远也无法愈合了,骨缝间长出了别的物质,使他像个畸形怪物。他扶着椅子,滑了一跤,摔下去,坐着,用手揽过几片脏了止疼药,干巴巴地送进嘴里,用口腔里的泪把药片送进喉咙里,使劲吞咽,药片割疼他的喉咙,他抬手猛擦自己的脸,看向混乱的房间,只看见一片白茫茫。 李泉在他耳边劝着:“钟哥,我们杀了他吧。” “你看……楼下还有人监视我们,钟哥,人总不能窝囊到这个地步!” “杀了他……杀了他……”他做梦一般的呓语,“陆正衍,早就该死了……” 李泉悄悄擦着额头的冷汗,牙根咬得直疼。 “是,这种狗杂种不死,就没人该死了。” ……- 李舒雪确实如陆正衍猜想的生在一个下雪天,她是李家的“舒”字辈,单名一个“雪”字。他不唤他雪,却视她如雪,安安静静的白色晶体钻进他的血管里,和他融为一体。 “你自己的证件呢,不会在C市吧,如果忘了现在寄过来肯定来不及了……”李舒雪一边往身上裹厚厚的羽绒服,一边絮叨着。陆正衍则早就穿好了她最喜欢的西装坐在沙发上,淡笑着看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雪。 “真下雪了,李舒雪,巧不巧。” “你肯定提前看天气预报了……”她喃喃着给自己围上围巾。 畏寒的人碰上在这样的天气,除非一天给她五百,她才能心甘情愿出门去雇主家呆上一天,如今不挣一分钱,她自愿出门了。 她走到他跟前,把自己的证件摆到桌子上,意思是让他和自己一起检查有没有遗漏,她趁机又问他的证件在哪里。 陆正衍抬抬下巴,“上一次结婚你也这样?” 李舒雪忽然心跳加速,又开始结巴:“没没……没有吧。上上次,也…没有。” “你的户口本……” 陆正衍摁住她的手,倾身吻她眼尾淡得快看不来的疤痕,低语:“我带着,怎么可能忘。” 李舒雪蜷了蜷手指,额头靠在他鼻梁边,听见自己心跳愈发快了,“那就好……” “李舒雪。” “嗯?” “你说一次你爱我,行不行。” 李舒雪像上次他坐在车里一样低着腰身,望着他的眼睛,耐心而真诚:“我爱你。” 陆正衍的眼角弯了弯,刁难地问:“爱我还是爱‘先生’?” 她的表情凝滞片刻,拉住他的手臂让他站起来,每每他们如此贴近地站着,她都会想起那些令她后脊发凉的舞,和折磨人的陆正衍。但和她跳舞的人不是眼前的人,她已经被陆正衍说服。她抱住他,穿得有些臃肿隔住他们,她却听得见他深沉的呼吸。 “爱你,爱把石榴树剪坏的陆正衍。” “他哪里值得被爱?” 李舒雪却答不出来,他没有逼问,亲吻她的嘴唇作为对话的结束,拉着她的手就要出门。李文高忐忑地等在门前,他手中捧着一个日记本,对着洋溢着幸福笑容的母亲欲言又止。 “妈妈。” “嗯?小高,和妹妹好好在家,我很快回来,外面太冷了,你们不能去。有什么事王阿姨就在这里……” “妈妈……一定要……”结婚吗。 李文高抱着自己的本子,最后几个字没能问出口。他上前几步,走到陆正衍和她之间,盯着他们握紧的手,沮丧又痛苦地低下头,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迷茫地摇摇头,后撤脚步,站到一边去。 “妈妈,我等你……你和陆叔叔回来。” “好。”她习惯性地揉揉他的头,蹲下和懵懂的陆望舒告别。无论她的名字究竟是什么含义,从今往后她都不想知道,只愿陆正衍永远想不起他们女儿名字的含义,永远别说于她听。 外面天寒地冻,陆正衍的手臂勾着她的背,两个人连伞都没打,在街上走着。走路是李舒雪的主意,她说以为他想要浪漫,她不懂怎么浪漫,觉得两个人散散步总是挺浪漫的。 可才走了一会儿,她的鼻头和眼眶就都冻红了,今天的寒风比C市圣诞夜厉害,陆正衍勾着她的背,没有按照既定的路线,而是带着她拐进一家奶茶店,进门前把她身上的雪都掸干净了。李舒雪也帮他拍雪,样子有点狼狈。 “还是打车去吧……”她在温暖的室内透了口气,建议。 “今天不坐公交了?” “你不是不坐公交吗,你也不喝这些,进来做什么……” 他转身向店员点了两杯热水,皱着眉找了张还算干净的桌子,让她坐下来,把热水塞给她。 “不急,等一等再走。” 他脱下外套,解开西装的扣子,坐在窗边,她的对面,盯着她身后闪闪发亮的廉价星星灯发呆。李舒雪永远也不可能像他一样明白这一刻有多珍贵,风雪不停歇,就该永远把他们困在这场风雪暴里。 对小孩子的骗术,迟早是要失效的。他不过也只是个掷色子的人罢了,赌赢了是他之幸,赌输了是他们之不幸。 “陆正衍。”她将他从失神中唤醒。 “怎么了……” “我才发现阳历来说的话,我刚好比你大半岁。” “阴历呢?” “阴历啊,阴历我看看,你身份证上是什么历啊,我的其实是阴历,嗯,你是城里人,生日应该是阳历的……”她撇开头慢慢计算着,陆正衍一言不发望着她,周围充斥着嘈杂声,外面雪景晃眼,只有李舒雪沉浸在单纯的世界里,计算无关紧要的数字。 她最终给了他一个答案,他笑着接受,“好。” 李舒雪也跟着笑了,两杯热水贴着手心,她摆摆头:“走吧,回来的时候打车吧,这样不行的……” “好。” 剩下的路没有刚才那般寒冷难抵,他们手臂勾缠,身体贴着,一起转过一道一道路口,终于到达民政局。填表签字,交证件,拍照,拿证,结婚的过程很简单,李舒雪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样,感觉血液一直往指尖冲。 走出去,又走到寒风里,陆正衍收了她的所有证件包括结婚证,都装进了自己兜里。 “我保管。” “身份证我要用的。” “到时候会给你。” 李舒雪刚在里面把脸闷红了,出来了热气不断地往外冒,没说两句话,睫毛起了冰霜,陆正衍用手帮她擦,顺便揉揉她的眉骨,说:“李舒雪,新婚快乐。” 李舒雪抓住了他的手臂,试图睁眼。 “但是同时……”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心揪起来,收紧了手,陆正衍渐渐垂下手,她睁开双眼,眼里泛起一层泪水。 如她所愿,又如她所不愿。 “李舒雪,生日快乐。” 她蠕动着嘴唇,不知该言语什么,他揽过她的肩膀,只说:“吻一下吧。” 原来被他祝福她还是会不好意思,只是还会厚着脸皮想再多听几次。 她愣着使劲地点头,渴望地贴住他的嘴唇。她也得了对亲吻上瘾的病,原本就要好了,可是现在,她又栽进了一场再也不能痊愈的复发里了。 117李文高的恨 “2025年8月27日,早上,晴:昨天下午陆叔叔又来了,带了妹妹,他们差点淋湿,妈妈请他进家里来了。他出过车祸把妈妈忘了,但是小希妹妹和我一样爱妈妈,一晚上都没哭。” “2025年8月29日,小雨:同学他帮我查了,失忆症是可能的。” “2025年9月1日,晴:妈妈到底想陆叔叔留下吗,以前的陆叔叔肯定不是好人,不然妈妈怎么会离开他。陆叔叔肯定像爸爸一样不够好,妈妈才不要他了,他以前到底做了什么……小希妹妹很可爱,她是妈妈和陆叔叔的女儿。” “2025年9月15日,雨:!!!陆叔叔问我数学学的怎么样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耐心。我把以前的卷子拿给他讲,他说的和以前一模一样,表情也一模一样。” “2025年9月25日,晴:失忆症是可能的,陆叔叔也可能是骗子。” “2025年9月29日,阴:陆叔叔就是骗子,他亲口跟我说他是个骗子。但是妈妈总是看他,我不想妈妈难过。” “2025年10月2日,晴:“罗奶奶教了我一些东西,妈妈问我难受不难受,陆叔叔警告我了,他盯着我,他是骗子,可能比爸爸还坏。” “2025年10月6日,天气阴:回家了,陆叔叔和妈妈要结婚了,妈妈好像很高兴。但是妈妈总是担心我。” “2025年10月9日,天气晴:妈妈找到户口本和结婚证,对着和爸爸的照片发呆,她还是很高兴,问我陆叔叔怎么样。我知道妈妈的意思,她希望我有个好爸爸,希望我也和她一样高兴,她总是这样。但我不高兴,陆叔叔和爸爸一样不好。” “2025年11月15日,天气晴:今天妈妈问陆叔叔结婚的事,她很想和陆叔叔结婚,很想很想。可能陆叔叔也不是那么糟糕,如果他不是一个骗子的话。” “2025年12月14日,晚上,雪:我讨厌骗子,讨厌骗妈妈的人。但是妈妈喜欢他。我的心脏好像有点疼,好久没疼了,我不想在妈妈结婚以前生病。如果我能再健康久一点就好了。” ……- 陆正衍问过李舒雪要不要在岐山市办个仪式,当然被她断然拒绝,她说在生日的时候结婚已经够难为情了,怎么都不肯去联系自己的同学和熟人,于是此事作罢。 第一场雪化了以后,李舒雪终于从新来的财务那里得到了确切的回复:之前李霞所说并非假话,她确实没有贪图慈善小组一分钱,不过是把募来的钱不留痕迹转出去,再一笔一笔实打实转回小组的账户上,循环往复,制造高入账的假象罢了,实际的募款除去她和女老板的募捐以外,不到十五万。她不图钱财,却图一个面子和名声。她说要做满叁年,可是那次以后李舒雪很难在小组里看到她。她去新开业的商场转了一圈,也没能碰上她。 元旦节晚上,饭后陆正衍闲时跟她提起她才知道,李霞早就搭上了女老板的人脉,注册了一家饮品公司,主要开发岐山市的天然矿泉水。 本市的山泉水开发李舒雪从来不熟悉,陆正衍轻声道:“岐山市的各大名水源早就有主,不是一家新公司想分一杯羹就能分一杯的。她去哪个山区找处山沟水源,能造个噱头也足够。你肯定知道,七怜村里白马道观山下面就有好几处处泉眼,向东汇聚成小河,说不准那水还有股香灰味。” “那没多少水的……” “多不多我们说了不算,勘探数据说了算。而且李霞从来不止走访了一个村子,我们都不知道她在这期间去了多少个有水源的村镇。” “村里很穷,虽然没多少人,但是水都给了公司,水库里没水不能种谷子,政府会管的。” “当然会,但是什么时候管,怎么管,我们无从得知。” 李舒雪沉默下来,迷茫地思索这个慈善小组该何去何从。她咬着舌头呆呆地想,她做了这一遭,究竟是积了福还是造了孽。 陆正衍拍怕她的肩:“做慈善不是易事,尤其是你真的想做的时候。但是李舒雪,你还想继续的话,未必就不能。” 李舒雪气馁地摇头:“陆正衍,我要是读过大学就好了,读一读法律,经济,外语,那些我不懂的东西……我要是像你像连殊那样,多读过些书,多懂了一些就好了……” “我可以安排你去读大学。” “不用,太浪费时间了……”她勉强一笑,“我不想当学生,还是想给那些阿姨介绍靠谱的雇主,比什么都实际。我只想看她们都拿高工资,回家过年的时候高高兴兴的。” 陆正衍望着她明亮的眼睛,爱她眼中的热忱和单纯,即便许多时候她和他的生活理念背道而驰或者干脆毫不相干,他还是爱她。 他声音渐柔:“怎么找工作知道吗,去外面容易被人骗。” 李舒雪颇有自信:“保姆和雇主的需求我都清楚,电脑也会了,这些方面已经没人能骗我了,我还懂一点点劳动法,跟王律师学的……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一次了,你没当真吗。” “那好。”他坐下来,让李舒雪横坐在自己腿上,“那先生相信你。” 李舒雪侧着脸盯着他,半天没咂摸过味来那声“先生”。 “你怎么还提他……” 他煞有其事又像只是玩笑:“因为想把他的那份爱也占了。” 李舒雪快速地抿了下唇,“以后还是别提了,我们都结婚了,这里也没有先生,只有我和你,以后也就是我和你了。” “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会说话了李舒雪……”他半信半疑她的忠心。 “我说不对你会生气。” “所以就学会哄我了。” “……我不会哄人。” 陆正衍不满地揽住她的腰,“这句就算。” 李舒雪挪开他的手,仓促站直身体,“好了好了,我去看看小高。他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 走到门口她突然回头,笑着道:“给表妹的毛线包包织好了。” 陆正衍看着她快速关上门,自然的笑意一点一点从眼神里流淌出来,等门彻底关上,他又笑不出来了,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阻止面部肌肉变僵- 李舒雪敲门的时候,李文高迅速关掉日记本,掀开被子把本子藏进去,再去开门。他手心直冒冷汗,挤出一个微笑:“妈妈……” 她递上一盘热过的可颂和牛奶:“晚上只吃了几口,现在肯定饿了吧。还在学习啊,是明天有测试吗?” 他接过盘子,手直晃。 “妈妈……明天不测试。” 她敏锐地察觉他的紧张,变了脸色,蹲下来,耐心问:“小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心口疼是不是?”她摸摸他的手,“怎么这么凉,晚上冷是不是,妈妈去把我们那个屋子的暖气片也拿来。” 他鼻头发酸,摇摇头,咬着牙说:“我不冷妈妈,现在心脏也不疼,我盖被子捂一捂就不冷了。” 她还是不放心,看着他坐在温暖的小太阳跟前把几个可颂都吃下去了,给他盖好被子,李文高露着一个脑袋,吸着鼻子跟她说晚安。她又问了一遍他感没感觉身体哪里疼,他仔细想了想,他应该不是心脏疼,只是心疼妈妈,于是果断地摇了摇头。 “妈妈,陆叔叔是个好人吗……?” 李舒雪正压着被子,有些诧异地抬起脸:“小高,陆叔叔做什么了?” “我只是想问问妈妈这个问题。” “他以前不是好人。但是现在……能过日子吧。但是以后要是陆叔叔和罗奶奶教你一些奇怪的知识,你感觉很不好的欺负人的知识,小高能不能告诉妈妈,妈妈想知道。” “好……” 李舒雪拍拍他的脸蛋,这是她无数黑暗日子里唯一的希望,怎么操心都不够安心。 关上灯,李文高的世界陷入黑暗。等母亲走远了,他悄悄爬起来,对着床头灯在日记上补上一段: “2026年1月1日,晚上:妈妈,我不好。陆叔叔只是陆叔叔,以前是坏人,那现在更是。” 他写完还不够满意,于是带着孩童的怨气和讨厌,把陆正衍的名字在纸上写了几十遍,一遍比一遍熟练。最后手也酸了,他抱着这本日记,胸口起伏,瞪着眼睛,手脚冰凉,彻夜难眠。 第二天他听见敲门的声音,仿佛很遥远,先是陆正衍,再是李舒雪温柔的声音,他听到了应该的召唤,掀开被子急匆匆往门口跑,李舒雪一打开门,他撞在她身上,日记本掉在地上,他抱着她的腿,轻轻说:“妈妈,我心脏疼……” 这一刻他终于分辨清楚了,他既是心疼母亲,也遭受着切实的病痛折磨。 118持续灌迷魂汤 李舒雪低下身,不断抚着李文高的脸,他歪着身子逐渐不省人事。她一把抱起他,咬着牙四处张望,看见陆正衍稍稍安心,急切道:“陆正衍,去医院……” 陆正衍脸色极沉,捡起那本日记本,将李文高抱过来边往外走边嘱咐:“你带上小希,拿件外套。这个时间不会堵车,会很快,他会没事。” “好,好……” 李舒雪慌忙勾起陆望舒就跟着下了楼,陆正衍快速将李文高安置在后座,转身接过陆望舒,把她放入另一边的儿童座椅上。目光偶尔偏移,落在李文高怀中的日记本上,他伸手想拿,却被李舒雪抢了先,还好,她仅仅是挪开了它。 李舒雪没有心思关心那本日记,她抱着李文高,脸上的肌肉全都紧张地绷起来,呼吸沉重。这几年李文高的病都控制得很好,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医嘱,只能一边拜托大医院继续寻找匹配的心脏,一边日日求着李文高能再多健康一天又一天。 如今看来祈祷见效甚微,还不到三年,她的孩子又病了。 陆望舒从到了医院便开始哭,陆正衍抱着她,看着李舒雪跟急诊医生焦急又害怕地描述李文高的病情,她单薄的肩膀因为畏惧又缩起来了,看起来脆弱却不屈。医生带着李文高进了抢救室,李舒雪立刻像一架散架的器具,几乎连身子也撑不起来,向前弯着腰,他揽过她的身子,将她拉到椅子上坐下。她弯曲着腰背,压着头,一言不发。 陆望舒哭声渐微,陆正衍道:“还是要回C市,小舒,这里治不好他。” 李舒雪无声点头,不愿意沟通。李文高不仅是她的孩子,更曾经被陆正衍当成工具来胁迫她,他现在一病倒,那些肮脏的回忆就充盈着她的大脑,李舒雪难受着,尽量不和他亲近,以免迁怒了他。 此时李舒雪对他的沉默和疏远死死压在陆正衍的心头,他蹙着眉,抬起头,“等他能转院了,就把小高转到圣山医院去,那里有好医生。” 李舒雪还是只是点头。 他忽然明白过来,曾经自己妄想用另一个孩子去弥补李舒雪的丧子之痛是多么荒谬。他将陆望舒塞给她,“我去把车里的围巾拿过来。” 她着急到根本没有带任何外套。 李舒雪眼神有些凝滞,怕自己冰凉干燥的手惊到女儿,只敢用手臂搂紧她身体。 “去吧。” 陆正衍睫毛微颤,侧颊的肌肉紧了紧,“好。” 他拿到了那本日记,对着路灯翻看,随便看过几页,眼神变得冷极了,不过几分钟,合上本子,顺手将它揣进怀里,带着围巾回到李舒雪身边,替她围住臂膀,还是得不到她任何的依赖和亲近。 李文高的病惊动了很多医生,移植人工心脏的患者毕竟是少数,吸引来市里几个不错的心脏疾病专家暂时救回了他的命,可他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要等病人状况稳定下来才能转院,尤其是上飞机,对于现在的病人来说很危险。他可能在飞机上病发,那时候我们就束手无策了。” 李舒雪问:“医生,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先等他醒过来,家属不能着急,最好等他几乎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安全性才能有保障。还有就是,病人醒来以后尤其不能情绪激动,这次病因并不是因为人工心脏故障,而是急剧情绪变化引起的心率过快,才导致的休克。” “他还那么小,早上刚起床什么人都没见,怎么会心情不好。” 医生犯了难,看看三人,“家属再想想他最近都在忧心什么吧,是学校还是家里。大人都有大人的烦恼,小孩虽小,可也有心情郁结的,多注意吧。” 李舒雪太阳穴突突地跳,紧张感更盛,“好……谢谢医生了。” 等医生走了,她一转过身,对上陆正衍的眼神,他仿佛已经久等她回身看他,上前一步,想揽臂抱她,她往退后躲开,侧着脸:“小高要出来了,你帮我在这儿照看一下,我回家拿证件去办手续。” 陆正衍虚了虚眼睛,收回手,晾了片刻才说:“好,回去多穿点再来。” 她敷衍地嗯了声。 李舒雪走之前,陆正衍将身上的薄居家外套脱下来给了她,她也只是用手拿着带着体温的外套苦笑着往外走。她的背影愈来愈远,陆正衍的脸色愈来愈阴沉,险些又把陆望舒吓哭,他颠颠她的身子,微微露出点笑容盯着她稚嫩的脸,问:“哥哥在里面,想去看吗?” “哥哥……哥哥……”陆望舒拍打他的肩膀,兴奋起来。 他抚摸她的头,对着一个不懂人事的幼孩近乎自说自话:“你哥哥既不会原谅,也不会真心认我做父亲。但在这个家里,我们父女之中必须至少有一个是他爱的,这样他才会在家里过得不错,他过得不错,你母亲才能过得好。陆望舒,你懂不懂……” 年幼的陆望舒用额头拱着他的脖子,对父亲的嘱咐分毫不理。 他抱着她,身边放着那本日记,长久地闭上眼睛。 李文高一直到晚上都没醒过来,李舒雪不能进ICU探视,却坚持要守在医院,一如当年。陆正衍太过了解她的身体会如何,十点一过,坚持要带她回去休息。 她不肯,言辞有些尖锐:“医生说小高心情不好,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罗夫人。我还是留在这儿,他醒了要是想说话我才能问问他,不能让他一直这样的。” “我守着,你回去休息,他醒了我会去接你过来。” “不用了。齐先生还没来,你回去哄小希睡吧。以前这个时候她早就睡了,今天又哭了那么多次,明天眼睛疼怎么办……” 陆正衍失去了周旋的耐心,“今天我做什么说什么你都要拒绝,是吗?” 她心虚地抬起头,对着他这张脸生不大气来,只能把那些烂糟糟的情绪都闷在自己心里,她已经把自己闷了一整天,快被闷坏了。 她咬咬唇,“我现在没有心情……” “陆总,李小姐。” 两人正僵着,齐盛到了。他礼貌问好,抱走陆望舒,宽慰李舒雪:“C市那边已经安排妥当,李小姐,陆总,等小文高一脱离危险就可以转院。圣山医院是国内人工心脏移植经验最丰富的医院,当年执刀的王医生就在C市,请安心。” 李舒雪忽地瞳孔剧缩,喃喃:“圣山医院……” “是,李小姐知道,您生产的时候,也是在圣山医院。” 她转头看向陆正衍,见他没有任何表情,似乎丝毫没有被这个地名触动。 “你刚才也和我说圣山医院。” 陆正衍转过头,话术滴水不漏:“小高的心源我早就让齐盛去找了,他不时来报告,和我提过这家医院。” 她垂眸眨眨眼,“哦……这样,麻烦你了齐先生。” 齐盛微笑,看向陆正衍,意味深长:“陆总,都准备好了。” 他眼皮都不抬,“小高的病还要养一阵。” “是陆总。” 李舒雪没有疑心他们的对话,也打消了陆正衍已经恢复记忆的疑云,他知道圣山医院的确不足为奇。再说,他要是记起来了,怎么还能心平气和和她相处这么久。她抚着胸口,既然选择和他结婚,这颗心就要一直悬着,这是她任性赌博的惩罚。 想着,看着这个陪在医院一整天的陆正衍,她油然生出许多愧疚,伸手握了握他膝前握紧的双手,她知道他生着气,渐渐地,主动向他靠了些,直到臂膀相贴,她歪过头,轻轻靠在他肩头。 “陆正衍,今天我累了。” “我知道。” “虽然累,但是少睡这一会儿没什么,他今晚肯定会醒的,他这样我不能不在。罗夫人那么严格,他胆子小,我只是担心……” “这些我都知道。”他反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握,硬朗的手关节压得她手痛,“我不知道的是,你从来没把我当成能信任的爱人。” 她坐直了身体,盯着他。 “小高出了事,对你来说,我只是可有可无的人,甚至,你开始恨我,李舒雪,你最好有完美的理由。” 她辩驳:“以前都是我自己来,不习惯。” “谎话。” “不是……陆正衍,我只是……” 他冷笑,“只是想起他了。” 她闭闭眼,干脆供认不讳:“是。” “不能不想吗。” 她无奈摇头:“不能……他做的事太坏,我怎么都忘不了。” “那我在医院,你就会一直想他,一直恨我?” “不会的。”她笃定地抓住他的手,“我错了,陆正衍,对不起……” 他眉心微蹙,李文高的病还要养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拥有这样的愧疚多时,且珍惜眼下纯粹动人的爱意,他心满意足,语气却有些冷:“我知道你不是故意,但正因为你无意,我才觉得你冷漠,对感情视而不见,满心满眼都是以前的仇恨。” 李舒雪开始痛苦,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冷漠的人,也不想伤害自己的爱人。 “我会改的……既然你都想不起来他来了,那我……也把他忘了吧。陆正衍,我把他忘了,你满意吗?” 陆正衍侧身看她,她眼中泛着泪光,李舒雪的爱他看得见,可看不清底在哪里,究竟有多少,这让他抓狂。他揉搓她粗糙的手,揭穿道:“你又没失忆,说忘就忘是痴人说梦,小舒,你又在跟我说谎话。” 李舒雪无路可走,无法可献,她哀戚地低下头,却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苦恼才是恶魔的供给品,他贪婪地从她自证爱意一筹莫展的痛苦中吸食着养分,可又不忍心看她落泪,于是给一点点梦幻的抚慰:“小舒,你再多信任我爱我一些,无意识的偏见才能消失,为什么不试试。” 李舒雪不知道如何去更爱他,只能抓着他的手,呼吸变沉,叹气:“陆正衍,我们一起等小高醒过来好不好?我不赶你走,你也不要拉我走,我们一起等,就像……就像他是我们的孩子一样。” 李舒雪已经邀请他参与她最私密最紧张最脆弱的时刻,陆正衍终于暂时餮足,他微微抬头,怀中的日记本的棱角锥刺他的肋骨,他甘之如饴:“好,一起等,小高是我们的孩子,律法规定,不能抵赖。” “是啊,法律说了算的,我们结婚了。”李舒雪低语。 119先发制人 当天晚上李文高也没醒,李舒雪和他彼此倚靠着守到天明。等到陆正衍出去买早饭,走远了,李文高终于找到时机,睁开眼睛,转过头,歉疚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她欣慰地坐到他身边去,她干燥的手温柔地擦过他的脸。 “妈妈。” “终于醒了……” 李文高侧侧脸,稚嫩的脸庞渐渐显出几分愁苦,让李舒雪感到失职心痛至极:“告诉妈妈,小高,有什么难过的事告诉我吧……不要一个人憋着,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嗯?医生都跟我说了,你是因为心情不好才会休克的,有任何难处你跟我说,或者跟陆叔叔说,好不好,嗯?” 李文高脸色惨白,抿紧双唇。 “我没事的,陆叔叔,他,在哪?” “等下就回来,他也在这儿等了你一晚上,还不知道你醒了。” 他睫根轻颤:“哦……” “是想等陆叔叔来一起说吗。小高,可以先和妈妈说吗,你是不是,是不是因为罗奶奶的任务太重了,太累了压力太大了所以心情不好?” “不是的,妈妈,都是我不好,总是生病。” 她摇着头:“你生病都是怪我怀你的时候没好好做检查,后来也没什么本事让你治病,才硬生生把你拖成这样……生病怎么是你的错,别想那些,现在就要好了,陆叔叔很快就把你转到好医院里,你的病就要治好好了,妈妈每天都盼着呢,别多想,别担心。” “妈妈是不是也因为陆叔叔能帮我治病,才那么喜欢他?妈妈想不想换一个人喜欢,或者,或者我不治病了呢?那样妈妈就可以喜欢任何人了……” 李舒雪愣住,为他认真的眼神而感到震惊。 “……怎么突然说这些话,不能不治,怎么能不治。” 他捏着被子一角,灰心道:“如果我死了就好了,妈妈就不用和陆叔叔在一起了,陆叔叔没那么好,我死了妈妈就会明白的。” 李舒雪深吸一口凉气,通体生寒。 “小高……陆叔叔到底做什么了,还是你知道什么了……告诉妈妈,别这样吓我……” “妈妈,我的日记本呢?”他苦笑着扭头问。 李舒雪恍惚记起,“还在家里吧,你现在还用不了,过两天妈妈拿来给你。但是不能太累了,先好好养病。但是你先答应妈妈,不能再说死了。妈妈和陆叔叔结婚也不都是因为你的病,大人还要考虑很多其他的事……小高,你要是不喜欢陆叔叔,没关系的,妈妈不逼你,他确实不是善人,但是我是自愿和他结婚的。” 李文高的眼神黯淡些许,“原来就算陆叔叔是坏人,妈妈也喜欢……” 李舒雪不知如何向一个孩子解释她的选择,她自己也都不能自圆其说,最终只能叹气:“他总比以前好了……” “以前陆叔叔更坏吗,妈妈从来没告诉过我。” 她后怕地摇摇头:“妈妈和陆叔叔的事你别操心,万一再不好了怎么办。” 话落,李文高抬眼就见陆正衍提着东西站在门口,他闭上了嘴巴,盯着他走近他身边,生硬地叫了一声陆叔叔。 他面色如常,像父亲一样关切他的健康,李文高的心脏却不能因此而暖起来。他望着被骗子控制的母亲,他的脑袋剧烈地疼起来,不能自抑,为了避免李舒雪面前再出事,他选择忍耐,试着转移注意力,不至于再疼得昏倒。 又过了半天,李舒雪确定他没有更加虚弱的迹象才稍稍安心,被陆正衍送回了家,他在医院沙发上躺着,李文高已经装睡多时。 两个人静静地,许久没有一个人说话,一直到陆正衍小憩醒来,坐起身,他才问他:“陆叔叔,我的日记本呢?” “在我这里。” “你看了吗?” 陆正衍毫不避讳:“看了,也明白你的想法。” “可是妈妈不明白……” “她可能有一天会明白。” 李文高望着天花板:“那时候,妈妈还和你在一起吗?” “当然,我们结婚了,你妈妈很信法律。” “那再以后呢,陆叔叔,要是妈妈想离婚的话,你会同意吗?” “不会。” 李文高缓缓闭上眼睛,听他轻声说:“睡吧,我就在这,等你醒了,她也过来了。” 不过多时,他睡不着,听见翻书的声音,从眼睛缝隙里窥见是陆正衍在翻他的日记,他身体前倾,手肘靠在膝盖上,双手捧着日记本一丝不苟地阅览,翻过一页又一页,不知道还想从其间挖出什么秘密和心思。 他对着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发了许久的呆,外面天光稍暗之时,他终于困顿睡去,陆正衍也终于停止了翻阅,他起身将日记本放于他枕边,拉起被角盖严他的身体。他记忆里胆怯腼腆的男孩渐渐长大,李舒雪记忆里的陆正衍却永远肮脏不堪令她厌恶,同样时光匆匆,何其不公。 李文高的身体再也禁不起多余的折磨,日记也好,哭诉也罢,他都接受。陆正衍躺回沙发上,在深夜被李舒雪轻声叫醒,医院里静悄悄的,窗户外盈盈雪光跃进她的眸子,她双眼闪着微光,“该睡饱了?饺子又要凉了,幸好刘护士借我她们的微波炉热了一下,是新鲜的饺子,下午我包的,不是外面买的……” “什么?”他故意道。 “我做了饺子,怕你太辛苦也病倒了。” 他坐起,揭开她的厚棉服,团在怀里,“什么时候给我盖上的。” “好几个小时了,你睡得好沉。” “吃吧,干净的,我知道早上虽然是你自己去选的早餐,但是外面的东西你又不吃几口……” 陆正衍看向李文高的床边,那本日记不知所踪,他再看看李舒雪轻松的表情,舒展一个贪爱的笑容:“昨天哭的那么难过,现在还能对我笑得出来。” “小高的病有救的,齐盛都跟我说了,你一直都在帮小高找心源,我相信你,也相信……神,好几年了,总不能让我的孩子一点希望也没有,我们母子没做过坏事。” 他接过饺子,“小舒,既然信,就不要心虚,不管是我还是你的神。” “怕你念书多,笑我……” 他吃一口,低着头,“不会,我反而很高兴。” “嗯?” 他又吃一口,抬头转而问:“小舒,你饿不饿?” “啊,我不饿,我们都吃过了,齐先生也吃了一碗,小希都吃了一个素的。” 他勾勾唇,“知道了。” 李舒雪下午听齐盛的意思,是陆正衍这些年从来没命令让医院的人停住给李文高寻找心源,大概是他以前粗心忘了吩咐,或者是压根不屑于再提起关于她的任何一句话。不管如何,现在有一个心源终于有了眉目,她欣慰着,一面感激陆正衍从前一向对她的傲慢和轻视,一面悄悄咀嚼着内心朦胧不清的酸楚。 “再过二十几天就过年了陆正衍,等过了除夕,小高肯定就稳定了,我们回C市吧。” 他停住动作,几秒后道:“可以。” “新年能把旧病除……明年他一定会好的,对吧?” 陆正衍仰起头:“当然,新年能除旧病。” 那本失踪的日记本再也没出现在陆正衍的视野之内,李文高再也没有像那天一样和他交流,他还是叫他陆叔叔,可是他面对他,眼里再也没有了对于强者的崇拜和羡慕,只剩表面的尊重和实际的疏远。 二月四号,除夕夜里,李文高出院了。陆望舒成了家里最高兴的人,绕着他的腿哒哒跑了三圈,最后拉着他的手撒欢地笑。李文高对她是没有那股子疏远感的,毕竟他们血管里留着相似的血。 两个孩子在客厅里玩,陆正衍系着围裙洗着青菜,李舒雪在小心地调着锅底,除夕夜吃一顿羊肉火锅是她最喜欢的年夜饭,第一次和陆正衍和陆望舒一起过,她也想维持这样的传统。等坐在家人身边,鲜嫩的热羊肉汤落进肚子里,李舒雪以为自己过了一个最美好的年。 陆正衍给两个孩子一人包了一个红包,他提前听了李舒雪的嘱咐,没给贵重的东西,遵照七怜村的传统,每个孩子都只给了几百块的数额。他不置可否,只是照做。 “图个吉利就好,他们都还小。” “母亲寄了礼物,都是你觉得太贵的东西,我收起来了。” 李舒雪苦恼地看看自己租来的小房子,这短短半年里,陆正衍陪她在这里生活着,从不抱怨,她都快要痴心妄想他和她能永远留在这里了。可是陆正衍更为相配的,一定是赛吾大厦那样的地方。 收拾了碗筷,哄好了两个孩子,他们开始在浴室里热吻,皮肤贴着皮肤,水流声盖不住他们的呼吸和心跳声,李舒雪双腿环着他的腰,紧紧拥着他,不敢说话,静静感受自己的身心都如何为他雀跃。 做完一回,她喘着气。 “避孕套没有了……”他依恋地吻她的眼尾窝,却出奇地克制,“不做了李舒雪。” 她迷茫地靠在他怀里,他揉搓她的腰脊,手渐渐滑向她的小腹,手指压在她的疤痕之上。 “不能再怀孕了。” 李舒雪慢慢将脸埋进他的颈窝,轻轻点了点头,她多希望这一刻能像这个疤痕,永远凝固……可惜她没有能耐留住时间,第二日就是转眼,她带着给表妹织就的毛线云朵包回到了C市,李文高在第一时间被送往了圣山医院,而陆望舒则被罗晚玉的人接走。 陆正衍将车开进澜院的时候李舒雪的表情明显变了,他都看在眼里,却假装不懂,问:“怎么了?” 她不肯往里走,近乎哀求:“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还是回你的公寓好不好……?” 他无所谓地笑笑:“这里怎么了,我觉得这里很适合小舒。” 李舒雪忐忑不已,迈着僵硬的步伐跟着他往里走,可当她站在大厅那如故的楼梯面前,她脖颈突然红了一片,浓重的耻辱感从脊髓里往皮肉中沁渗,她到再也迈不不出一个步子,她挣开陆正衍的手。 在这个地方,她不自觉地沉沉低下头,换上卑微的姿态,再次哀求:“换个地方吧……陆正衍,不要这里,哪里都可以……” 陆正衍左手边搭着厚重的黑色外套,他站在高一阶的台阶上,腰背挺得很直,他微眯起眼睛,像是撕破伪善面目的恶狼。 “小舒,除了这里,哪里都不行。因为再也没有一个地方比澜院更能证明你爱我,或者说你爱……” 他短暂地顿了顿声,从鼻腔里透出一声很轻的嗤笑:“先生。” 120疯子癫子傻子 “你什么意思,不是说了不要再提他了吗……”李舒雪困惑又害怕地摇摇头。不像是她的错觉,此刻陆正衍看她的眼神很凶,他熨帖的西装把他包裹起来,顺便把他昨夜那样的柔情全都封住了,只剩不可近身的距离感。李舒雪渐渐连他的脸都不敢看了,目光垂落,扫过他手边的黑色大衣。 纯黑色的羊毛大衣,陆正衍今天第一次穿,不,这不是第一次,她眼神凝固,将装云朵包的纸袋子捏得刺啦作响。 她第一次见这件衣服是在一个圣诞夜,陆正衍假意指令她去取,却实为戏弄,他就是穿着那身件黑色外套,第一次听说她有一个孩子,时至今日她都还记得他当时高傲蔑视的神态,那样的姿态持续出现在她眼前很久,久到李舒雪见到那张脸就会害怕。 他凭借一个无伤大雅的伤疤让她卸下心防,终于敢再次正视陆正衍习惯性睥睨一切的双眼,怎么此刻他的眼神又如此锋利,利到要把她的心割伤。 她承受着困顿和害怕,鼓起勇气走上前,她也站到台阶上,颤巍巍把手搭到他手背上,轻轻推了推:“怎么了……从来没有先生的,那都是他骗我,我也不喜欢先生,你别多想。我怕住在这儿只是因为你,不是,是因为他,他用铁链把我栓在这里,我不想住这样的地方,陆正衍……没有先生的,你别折磨我了,我们换个地方吧……好不好?嗯?” 他不说话,她将呼吸放缓,心脏的跳动却格外剧烈,有种就要窒息的错觉。 “没有先生。”他沉声道。 “是,没有。”她立刻点头。 他微微侧身,“按照你的说法,没有先生,那肯定也没有我,李舒雪,我在你心里就只能以你恨的样子存在,是吗?” “什么……”她的手从他的手背上滑落,温热的泪沁满她的双眼,“什么叫也没有你……?你到底怎么了……” 他正过身不去看她,“猜猜吧。” “猜什么……” 他不说话,手臂抬了抬,那件黑色大衣边角翻了两下,他不回答,转身便往上走。李舒雪不甘心,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臂,她摸到那件大衣,厚实的布料,隔绝了他们的接触。 她双眼赤红,急切问:“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你说啊陆正衍,你是不是……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起来了。”她忽地松开手,触电一样往后退,把摸他的那只手背到背后去,像是触碰过最忌讳的东西。 一时间,她呼吸急促,泪水失控,如同一个偷欢的人被人当场揭发,羞耻感啃噬她的脊髓。最可悲的是,这个揭发的人兼共犯是她的丈夫,却都不是她的爱人。 “恢复记忆?”陆正衍冷笑,“小舒,最荒谬的事你愿意相信,但最重要的事你却怀疑不止,这是你的弱点。” “恢复记忆……?”李舒雪抽泣着呢喃他的话语,好像忽然全都明白了,这半年的点点滴滴飞速闪过眼前,从他躺在医院虚弱的脸庞,到昨夜他温情脉脉的眼神,全都让她遍体泛冷,心口锥痛,“你头上的疤都还在……但是没有你……没有你也没有先生,陆正衍,陆正衍……”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你这么来骗我!?”她大声控诉,泣不成声。 “李舒雪,如果我只是我,你还会和我结婚吗?平心而论,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他在煎熬和甜蜜中等这一天等了太久,终于卸下不存在的面具,他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苍白的辩驳并不使他的爱人满意,他知道,所以走过去捏住她的手腕,拉着她一同上楼。 “你个禽兽!” “小舒,从今天开始你才能爱完整的我。” “我恨你……” 她被拖拽着踉踉跄跄上了楼,进到那间恶魔般的卧室里,他关上门,将外套随手搁置在沙发上,转头看她,端详她所有的绝望和痛苦,他不忍心地眉心紧锁,手掌扣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拉近,轻声问:“为什么哭?如果你只是恨我,你该生气该愤怒该想杀了我,但你这么伤心是为什么李舒雪,你因为谁而伤心?嗯?” 李舒雪怒视着他,可满脸的泪水把她的失望出卖得干干净净。 “小舒,你是回答不出来我的问题,还是不敢回答?” “这半年你还是敢爱我,我很满意,比做你的先生那几个月还要满意。你胆子那么小,还肯为我赌,李舒雪,我只觉得你无可救药了。” “你闭嘴……你这个疯子,没有人会喜欢你,我恨你,你滚,滚,别碰我……!”她激烈地推开他的手,后退身子撞到门板上,他立刻压上来,手掌垫在她肩胛骨之下。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你所有可能的反应我都能想到,我比你更了解你。这半年你怎么怀疑我,怎么相信我,我都知道,小舒……” 他凑得极近,温热的鼻息拂过李舒雪的脸颊,她浑身战栗,一双湿润的怒目倔强地瞪着他,揪住他的西装领子,打断他:“离婚吧。” 他不悦地快速蹙起眉头,“我知道你会提这个要求,但是你别忘了,你曾经承诺过,有一天我回来了,你会给我们三天时间。李舒雪,你对着你的神明起过誓。” “那些话我只答应过失忆的陆正衍,没有答应过一个骗子。” “就算你现在知道我是骗子,想反悔,那当时答应的时候,就没有想过那三天你要面对的人就是我吗。你给三天的时间,无非是给我机会,你对我有期待李舒雪,你不仅不会跟我承认,连对自己都不敢承认吧。” “期待……”李舒雪双眸黯淡,“就算我期待,我想要的人,也不是你……你说的都对,在我心里,你就是我恨的样子,你没有别的样子,因为没有先生,现在也没有失忆的陆正衍了……那你还剩什么,就只剩我恨的,我恶心的……陆正衍,我不期待你,就算期待过那也是你骗去的,我不认……” 她失望头顶,心如刀绞,声音沙哑:“陆先生,陆正衍,我赌输了,我们离婚。” 她呆滞着面庞,用扭身用肩角抵着他的胸膛,拿出那个为陆正衍的家人费心织的云朵包,拼命拉扯洁白的毛线,手指疼痛,她换着不同的方向毁坏那个包。 “太可惜了……”她毁了毛线包,痛惜到站不稳,“浪费东西是我不好,但我真的不想和你的家人有关系了。陆先生,我相信法律也相信报应,如果你觉得我不守承诺该遭什么惩罚,那就让我受好了,我死还是伤,都不关你的事,我想离婚,不要三天以后,就今天……” 陆正衍抓过那团乱糟糟的毛线,嗤笑:“那太可惜了。我既舍不得你死也舍不得你伤,所以我会帮小舒信守承诺,你说了三天,那就一个小时都不能少。” 她把压根磨得作响,“你还想把我铐起来吗……?” “怎么会,那样的爱你不喜欢。” “爱……” “是。不是告诉过你,先生爱你。” 李舒雪呼吸骤停,就算知道是谎言,也还是忍不住有些反应,很快,又立刻冷了心。 “根本就没有先生,我不会信了。” “之前我希望你当有先生,有失忆的我,也有你恨的我,是为了让你毫无顾忌地爱我,现在我告诉你实话——世界上只有一个陆正衍。小舒爱的,恨的,全都是我。” 李舒雪的睫毛不断颤动着,刚刚干涸的泪又蓄积起来。 他怜惜地勾起她的下巴,低头一边吻她的眼尾,一边狡黠而深沉地蛊惑:“痛苦吗,痛苦是因为你爱我,但还不够……李舒雪,你再努力一些,好不好?” 他的贪心是有最低界限的,他只要李舒雪爱他,如他爱她一般而已。 121小慌张 她竭力躲开他的靠近,推开他的手臂开门而去,急匆匆地下楼,陆正衍没追,慢悠悠跟在她身后,如常一般问:“去哪?” 她讨厌他的声音,不回应。大约是轻蔑她到了极点,他拉她回去,没锁上卧室的门囚禁住她,也没有让大门外的保安拦她出去,他只是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打车离开澜院。这里没有她的家,她去圣心医院寻李文高。 李文高比以往更敏感些,一见面就知道母亲伤心哭过,除了是因为陆正衍,不会是因为别的任何人。 他矛盾地感到既高兴又难过,抱了抱她,“妈妈,以后还是我们两个一起生活吧,住冷房子也好,吃包子喝豆浆都好……” 她鼻根酸涩,双手捏着他的肩:“是啊……我们住在哪儿都好,就是不能和坏人住在一起……小高,你不喜欢陆叔叔是对的,错的是我。” “陆叔叔做什么了?”李文高试探性问。 “他……”李舒雪斟酌着,叹息一声:“这些事你不听更好。” 他不继续追问,乖巧地点了点头,“那等妈妈想告诉我了,我再知道吧。” 她心酸垂眼,李文高突然问:“那妈妈什么时候和陆叔叔离婚啊?明天吗?那明天以后我们就不用再见他了吗?” “明天……明天应该不行。”她脸上写满忧愁,尽入李文高眼底,他单纯的眉眼因此发紧,纠结万分,还是开了口:“妈妈还喜欢他吗?” “不……” 李文高听不出完全的坚定,下了百分百的决心,勉强道:“我有件事一直不敢跟妈妈说……” “怎么了?” 他显出几分害怕的模样,抓着她的手臂,喃喃低语:“陆叔叔把我的日记本拿走了,里面有很多我想写给妈妈的话,他,陆叔叔一直在骗妈妈,也骗我说他那么做是为了妈妈好,但是我想告诉妈妈的,陆叔叔不许,他总是盯着我……妈妈,我害怕,陆叔叔会不会伤害妈妈,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李舒雪跪身捏紧他的肩,高高仰起头:“小高……你想告诉妈妈实话,陆正衍拿了你的日记本,还吓你不许告诉我他是个骗子……是不是?” “是。陆叔叔说,骗妈妈都是为了妈妈好,妈妈知道真相会更难过。” 她张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嘴唇颤抖,觉得这一切可笑可悲极了,世界上恐怕都再找不出比陆正衍更卑鄙的人了。欺骗她,欺骗他的孩子,从她见他第一面起,从他假失忆第一面见她起,每一次,他满心满眼里都藏着居高临下的算计,句句都是欺骗。 她的孩子日日受人恐吓她却和他每日夫妻和睦,着实令她惭愧万分,她低着头:“明天,明天妈妈就和他离婚,小高的日记本妈妈也会帮你要回来……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让你这么小就吃这么多苦,对不起……” 李文高难过地眼眶泛红,他抿着嘴巴:“只有妈妈以后过好一点,我就开心了。” 只要母亲能永永远远远离恶人,他可以撒一次谎,可以做一次违背母亲教诲的坏孩子。 他吸吸鼻子:“妈妈,昨天我看见陆叔叔在车里看我的日记本……” “好……妈妈知道了。”她牵住他的手把他带回病床上,安顿好他,眼里多了几分冷静,又添了几分更浓的仇恨。 “小高在这里乖乖等我。” 他拉住母亲,担忧着:“妈妈,陆叔叔会伤害你吗?” “他早就……”她闭上眼神黯淡的双眼,“算了。妈妈不会有事,遭报应的该是这样的骗子。” 李舒雪最后安抚了他一番,替他盖好被子,快步离开医院,愤怒的情绪填满了她的心,所以一转角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她没有胆怯地退缩,也没有停住步子,而是直直迎上去,站定在他面前,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她打过他许多回,只有这一回,他偏了头。 陆正衍嘴角微动,还没反应过来,李舒雪已经绕过他走远了,她哪也没去,就在医院外面等他,他顶着一张被扇红的脸,表情格外严肃。 “明天小高要做手术,我知道你会来陪他。” 李舒雪望着他那双不让分毫的锋利眼睛,心如刀绞,“陆正衍,你把小高的日记本还给他,你怎么还有良心来医院……?你羞辱我还不够,还把一个孩子吓到住院,你明知道他身体不好还跟他说那些话,他一晚上一晚上睡不着觉担心我,你……” “什么日记?” “别装了,我不会再信了,你说的话我都不会再信了。” 陆正衍脸色沉下去,她愈发失望,道:“上车吧……我想回去了。” “什么日记。” 李舒雪不理会他,直冲冲往车边走,确定是陆正衍在岐山市常开的那辆,回身勉强勾勾唇:“我想上车。” 陆正衍开了车锁。 她俯身在前座找,没有收获,冷着脸转过身,陆正衍抓住她的手臂:“如果你想找的是李文高的日记本,这里不会有……” “放开我。”她挣开他,转而去后座寻找,一探身便在陆望舒的儿童座椅缝隙里看见一个黑皮本子,她心头缩紧,一翻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满页都是陆正衍的名字,那些字稚气而沉重,全都是她的孩子在无人之时的无声控诉。她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汹涌,滴落在本子上,陆正衍把手搭到她肩上,她恶心极了,猛地转身将日记本砸在他脸上。 “你还说这里没有!” 书页锋利,陆正衍脸上浮起几道血痕,他微张着唇,似乎也愣住了,呼吸逐渐粗沉,大有失控之势。 “李舒雪……”他抬起手,李舒雪嫌恶地躲开,身子贴着车,呼吸收紧到脖颈凸起几根强硬的茎,看着他,她心中已是一片荒寂,“原本我只恨你骗我羞辱我,但是现在,陆正衍,我希望有心脏病每天受苦的人是你,我希望再也没有人爱你,相信你……” “日记本我早就还给他了。” 李舒雪的心已经不会疼了,“别说了陆正衍……你那么相信我爱你,那现在,你还确定吗……” “日记本我在他住院的第二天就还给了他,那里面的话我都知道,我没有怪过他,也没有吓过他,我怎么对孩子你都清楚,别忘了我们不止有一个孩子。”陆正衍双目赤红,拽过她的手腕,比之前的力度更令人难过,“跟我回去,我还有三天时间,我们还有三天……” “没有三天了陆正衍,你疯了,你该去看医生!” 陆正衍把她推进车里,不断地安抚自己,李舒雪的话都是盛怒之下的胡言乱语,他皱着眉绕过车头,这几步路远像是千里的距离,他暂时听不见李舒雪的声音了,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寒风,昨夜刚下过雪,C市又像那年圣诞夜的模样了。 初一,新年第一天。 新年也许除旧疾,因为李舒雪开始真心拒绝当他的药了,他开始真心慌张。 122乱来1 铭鑫电子厂边的小公寓中,桌上煮着热气腾腾的火锅,锅边只放了一双筷子一个碗。他挂掉李泉的拜年电话,手机倒扣在桌上,发出一声寂寞的响。他耳边回荡着李泉的话:年前,陆正衍和李舒雪确实是结婚了,现在两人带着李文高已经回到C市,就住在陆正衍在城东的豪宅里。 李泉还怂恿道:“钟哥,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他们能和和美美过年,你就要守在破出租屋里连家都不敢回?现在他们自投罗网了,咱们该是时候准备起来了。人活一口气,我们穷是穷,但不是没志气的软骨头,钟哥,你说是吧?” 钟敛那时没说话,他望着咕噜冒泡的清汤寡水锅底,李泉着急道:“我和叔叔阿姨都说了,他们老两口都哭了,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陆正衍做事太绝,连电话都不许你打,这一个月隔三差五让人去厂里找你的茬,摆明了就是要折磨你们钟家人一辈子,连你的儿子也,唉……钟哥,我们是好哥们儿,我和你都是老乡,在厂里互帮互助的,这口气我都替你咽不下去啊!” 钟敛还是不说话,呼吸加重,李泉恼着挂了电话,让他自己好好想想,他随时供他差遣。 他举起筷子,夹着劣质肉卷还未伸入锅里,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立即查看,平常除了李泉,鲜有人联系他了。 可这条却不是李泉的愤愤之词,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儿子是妈妈初一了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钟敛腮帮硬起来,沉沉闭上眼,等待不过一分钟,果然等来监视他的人敲响了他的门。三声,只是警告,如果他们继续联系,那人便会破门而入将他痛打一顿。这一两个月以来,这样的事重复发生了好几回,李泉回回都因此而怒得青筋暴起,次次都是他拦下他,并不与陆正衍的人缠斗。 可这一回,他将手机砸在门板上,以示反抗。夜里静悄悄的,周围的工友都各自回家,那铿锵响声好像盘旋在钟敛脑中迟迟不散,他陆陆续续把桌上所有肉卷放入锅里,烫得老了才捞出来堆在碗里,再淋上一点醋,一筷子一筷子往嘴里塞,塞到喉咙眼蠕动着排斥这些夹杂着劣质香气的粗糙食物,再重重地咀嚼几下,艰难吞下,像吞热砂。 晚上他捧着屏幕破碎的手机,给李泉发去一条消息:什么时候回铭鑫? 千里之外的李泉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等到他的消息,在黑暗里滚身体激动地蹬了几下腿,随后表情渐渐安静下去,再也闹腾不起来。 - 回到澜院的第一晚,李舒雪不能安睡,陆正衍就躺在她身边,他们都躺在以前她住的保姆房里。她坚持不肯与他同房,陆正衍便拿着东西睡到了她的身边。 方才经过一番争执,陆正衍既不肯交出她的身份证件,也不肯明天去和她离婚,李舒雪已经太过疲累再理会他的任何一句解释,陆正衍的话她再也不敢相信了。她团着身体背对着他,陆正衍则平躺着,骄傲地不愿盯着她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 “早饭过后再送你去医院,捐献者的情况危急,心源大约会在早上或者中午送来,等做了最后的测试,李文高的手术会安排得很急,无论如何,中午我会让人送餐给你,不要不吃,手术会进行很久。” 李舒雪捏紧枕头,语气冷淡:“我还以为陆先生已经不会再关着我了,我都不是你的保姆了,也不会什么都听你的,什么事都被你骗。” 陆正衍闭着眼睛,头脑沉闷。 “小舒,不需要我提醒你结婚的含义,你和我什么关系,也不需要我说。” “难怪那时候你急着要结婚,就是想用这个名头让我听话是吗。”她苦笑着眨眨眼,“陆先生,你装得真好,从医院的时候就开始装了是不是……你到岐山市捉弄我,和我结婚,假装喜欢我,假装我喜欢你,还没玩够吗……以前我只认法律的,但是现在我不……我不会认你。” 陆正衍无动于衷,反问:“既然不认法律也不认我,怎么不一刀杀了我?” 李舒雪飞快地翻过身体撑着胳膊盯着他的脸,陆正衍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好整以暇地回望着她,“怎么不杀了我,嗯?” “你……”李舒雪被他云淡风轻的神态吓到,她坐起来,立刻被陆正衍揽住腰勾会床上去,他摁住她的肩,四目相对。 “李舒雪,如果我说我去找你就是为了要继续骗你,就是为了玩弄你的感情,享受你爱我爱得心发狂的样子,然后再告诉你现实,让你认清自己的身份,认清我对你的嫌恶,让你看清对你儿子恶毒,最后,我让你住在这里,继续羞辱你骗你,骗你你还爱我,骗你我们以后依然是夫妻。我就是想让你永远痛苦,这就是我这大半年的目的……” 李舒雪被迫听着,眼眸逐渐闭合,眼睫根部沁出泪水,她偏过头去,咬住忍不住要颤抖的唇,最后干脆捂住脸,“别说了,不用说了……” “呵,这套说法你倒是想都不想,就相信了。”陆正衍冷笑一声,松开她的肩膀,倒回床上转过身去。 李舒雪捂着脸咂摸他的话,越眼眶越胀痛,有一瞬间她有些恍惚,他方才的语气和她不存在的爱人生闷气的时候十分相似,可存在的,只是冷血残忍的陆正衍而已…… 晚上聊着不欢而散,第二日李舒雪坐在他面前,望不见痛苦的尽头。饭后,她疏远道别他:“陆先生,请你不要去医院看小高,他见了你只会害怕。” 他不回应,抬手理理她的围巾,按照她的习惯,将她额角边的碎发挑出来拨弄齐整。李舒雪想往后退他便勾住她的腰不许她动,她只能屏住了呼吸,尽量不去看他,她清楚地知道他是谁,所以头皮发麻,等他松开她,整个后腰都突如其来泛起一阵酸麻。 “中午记得吃饭。” 这是丈夫对妻子的嘱咐,她瞬间清醒,“别演了……” “是,我都是装的,我根本不关心你吃不吃饭。”他撤回双手,“去吧,晚上我会去接你,也不是因为我愿意,我只是想看你痛苦。万一你还爱我,那我会嘲笑你,万一你不爱我,我会再把你的爱骗回来再随意践踏,以此为乐……” 李舒雪拧紧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把他方才捋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去,眼不见为净。 他那么说,放她走之前不论她愿不愿意享受亲吻,他还是用舌头撬开她的嘴唇吻红了她的脸,并不是羞红,而是怒不可遏,他的举动让她认同着他的胡话,最后她是怒冲冲快步跑出去的,连背影都不肯多为他留一会儿。 陆正衍坐下掏出手机,将拇指压在自己的嘴唇之上,等电话接通了,他才把手挪开,脸色阴沉不少:“人在哪?” “陆总,已经被那两个人带上了高速了。李文高就算是为了不做手术,也不会声张呼救的。他昨天晚上一夜都没睡,非要等李小姐去……幸好他拒绝手术的事没让李小姐知道。早上李泉就带着钟敛到医院了,他们也是计划详实,李泉是严格按照我们的话术执行的。早上李文高站在住院部的院子里继续等李小姐,被他们带走,一声也没叫,一心只想出医院不手术,深怕自己做了手术母亲不能脱身……但是陆总……” “怎么?” “我不想让您冒这个险……”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我没有……但是陆总,您宁愿这样,也不向李小姐低头认错求她原谅吗?” “我只需要有效的计划,低头只能是计划的一部分,如果这段关系只是我跪着求回来的,我不会需要。” “但是陆总,沉竭还在任务中,还没到,正在往这里赶……您因为李小姐的情绪这样提前计划,风险太大了……” 陆正衍仰身靠在椅子上:“李泉都安排好了,难道要让钟先生等着。” “是我的失误陆总……请您不要冲动,再等等沉竭吧,他能保护您。” “李文高最重要……”他勾唇,似有几分无奈:“毕竟没有他,李舒雪会生不如死。” 齐盛战战兢兢,“好……” - 李舒雪到医院的时候,李文高不在病房里,问了几圈护士也不知道人在哪,她吓得脸色发白,着急找人调监控寻人,才看了监控不过五分钟没有发现,她已经急出一身冷汗,不停给齐盛打电话,可他就是没接,最后不得不联系陆正衍,他稍稍缄默,“小高现在不见了。” “你说什么?” “他让齐盛带他过来,说想和你聊一聊,他站在院子里等齐盛去办手续,就被人带走了……” 李舒雪顿感天旋地转:“他马上就要手术了,等了那颗心脏那么久,他不能离开医院太久,陆正衍,谁,他现在在哪……陆正衍……” 他压低声音:“是钟敛。” 123乱来 李舒雪不知该喜还是忧,追问:“钟敛带他去哪儿了,他不知道小高马上手术了吗……” “等一下。”他忽地噤声,挂掉李舒雪的电话,静坐等待几十秒后再拨回去,沉沉说:“他想见我。” “他说在哪里见?” “在……”陆正衍好似犹豫着,顿首思索片刻:“我让齐盛去接你。” “什么意思?”她捏紧了电话,“你告诉我你们见面做什么,在哪里见面……” “齐盛就快来了,李舒雪……别怕。” 他愈是安慰,李舒雪的心愈是慌乱,她走到医院门口,齐盛下车向她走来,一切如行云流水,她被带进车里,陆正衍在电话那边突然对钟敛避而不谈,她问了好几遍,得不出答案。 “你先回澜院来,我出去见他一面,会尽快把小高送回医院。他不会有事,我保证。” “陆正衍。” “中午会有人来家里做饭,你什么都不用想。” 她惴惴不安,“钟敛不至于狠毒到不许小高做手术,你一定要告诉他小高下午的手术有多重要,不能耽误。” 陆正衍扶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另一个手机,里面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号码,正不断跳出钟敛催促的消息。 “你到今天都对他都这么有信心吗。” “他从来没养过小高……我只希望他哪怕就这一次,有一点点良心。” “好。” 他扔开那个手机,手指压着手机听筒更加贴近耳朵,近到他能听见李舒雪急促的呼吸声。 他陈述:“没什么别的想跟我说的了。” 他将情绪掩藏得那样好,李舒雪察觉不到他忽然的期望,只是淡淡道:“有什么事好好说,小高受不了惊吓,当我求你……” “没了……?” “嗯……陆正衍。” “什么?”他的语气显得有一丝迫切。 她却说:“等小高做完手术我们再离婚吧,今天……太赶了。” 所有的期望瞬间暗下去,他抬起头发动了车,看向前路:“好,如果你想。” 电话应声挂断,李舒雪眼神凝滞,怎么声嘶力竭争执都争不来的事,他忽然就同意了。她用力地提了提唇角,抿住嘴巴,长舒一口气。 该是好事一件。 - 李泉建议钟敛选的位置在城郊一处废弃砖厂,四周荒无人烟不说,烧砖的窑更是隔音阻隔视线。钟敛在几番犹豫以后,认定了这个地方,连夜赶到这里勘探地势,受人侮辱至此,他的命早已不重要,但是至少李泉得有活路。他回岐山能帮自己照顾父母,都是穷人,反倒他没什么可贪图他的。 “为什么来这儿?”李文高趴在李泉的背上,被带进了砖厂。 李泉玩笑道:“来这儿一起死啊小朋友。” 他没被吓住,继续问:“陆叔叔也来吗?” “来,他当然来,不然要你干什么,小鱼饵。呵呵,小文高,你看看你自己的亲爹被人害成什么样子,你还认贼作父。” 李文高打量生父,视线刚落在他形状怪异的腿上,钟敛立即凶狠地瞪着他,被人拿开水烫了伤口般愤怒。经过无尽的打压和羞辱,钟敛全然不能再倾注任何爱意在任何人身上,面对亲生儿子,俨然麻木。 “我没有。” “你叫叔叔不叫爸,还算懂事。对嘛,这才是你亲爸,以后还是要孝敬自己的老子,别当小白眼狼,永远得记得是谁给了你这条命。” 他捏紧拳头,谨慎地继续看着钟敛,坚定道:“我会对妈妈好。” “嘿你这孩子,我说东你扯西,不聪明不聪明,对着人连好话都不会说……” “行了。”钟敛沉着脸打断,“再问问陆正衍来了没有。” 李泉低着头歪斜着嘴巴翻看手机,用钟敛的口吻再次催促陆正衍,随后咳嗽两声,手插裤兜,“我去尿个尿,这个龟孙儿该快了,等下就要让他明白,我们这些人也不是随便欺负的!” 钟敛心情不佳,头都没抬一下。 李泉走到一颗柏树前,解开裤子,迅速用另一个手机号码发送信息:“工具有一个榔头,两把屠宰刀,帕子,麻绳,电线,” 他输入到这里顿了顿手,抬头环四周望了望,往自己后腰摸了摸,脸都绷紧了,赶紧提起裤子,把信息的记录都删除了。 两个怒气冲天一脸冷漠的年轻人和一个靠墙而坐的孩子,装着工具的蛇皮口袋就放在钟敛坏掉的腿旁,他们都在一齐默默等着。 陆正衍接到沉竭的电话,从飞机上打来的卫星电话,距离他落地至少还需二十分钟,无论如何,他赶来和他会和已经不可能,只能分头行动。 “陆总,再拖延半个小时。” “我尽力。” “陆总,我认真地建议您,请不要单独去,就算有李泉在场也不行。这次和车祸不一样,有很多不可控的因素,既然要设一个更好的局,那这次您肯定会受伤,问题就在于,什么程度?我在您身边尚且无法完全保证您不伤及要害……所以请您千万不要一人前往。” 陆正衍驶过收费站,“我知道了。” 他咬咬牙,“如果这一切只是为了舒雪姐,未免太大费周章了,来日还长,她还有接受您的机会,为什么非要冒险这一搏?” “因为你不够了解她。”陆正衍笑笑不再言语,加快了车子的速度。 - 齐盛收到的指令便是在澜院陪着李舒雪,等时机适当,他才会带她出门。他替自己的上司观察着她的神情,李舒雪是焦心的,可他分辨不出她在焦虑什么,或许根本和陆正衍无关。 “齐先生,或许我去和钟敛说会更好,你带我去吧。”在客厅里坐了不过三分钟,李舒雪已经沉不住气。 “陆总会处置妥当的,您还是在这里等吧。” “不知道钟敛这两年都在做什么,他突然把小高接走,我有不好的预感……” “请放心。” 李舒雪压着冲动,继续坐着,双手绞紧,“小高这两年不像小时候那么喜欢问他了,不知道是不是自愿跟他走的,我怕钟敛过得不好,对小高态度也不好。” “陆总去交涉了,请您放心。” “齐先生,他们到底约的哪里?钟敛以前做过些坏事,陆正衍打过他,他肯定是恨他的,现在非要他去……” “陆总没有交代,我不知道。请您再等等,你们是夫妻,有消息了陆总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您的。” 她听不到踏实的消息,只能静默下来煎熬地等。 - 时间一分一秒趴过,李泉靠在砖墙边,心虚到满头大汗,不停地骂着脏话泄愤。钟敛早听惯了,但冷天气里一动不动坐着,心里也开始焦躁,他活动着冻僵的手关节,眼神瞥向李文高,问:“你陆叔叔怎么还不来,我以为他很在乎你和你……妈。” “陆叔叔来了,你会伤害他吗?” “你这孩子,这么远请他来,不教训他难道和他话家常吗?好了好了,钟哥,我也知道你等烦了,我再催催……不过得让你儿子受点苦,你受得了吗?” 钟敛转过头去,李泉得了示意。 李文高仰着脖子,手里抓着一把尘土。 李泉对着冷空气狠狠搓了几把手,面部狰狞,背对着钟敛踌躇几秒,抬手给了李文高两个巴掌,举起手机对着他的脸拍,拍完立刻以钟敛的名义发到陆正衍的手机上。这次他没切小号发送任何让人宽慰的消息,因为千吨重的压力在打了那个小孩以后得到释放,他好像不能解释这样的感觉,就好像他不能解释为什么他要偷偷带着一把匕首别在腰后。 他似乎也用不着做这些,毕竟他马上就要拿到钱了。陆正衍给他开了算也算不出的好工资,加之这活儿马上就收尾了,他现在应该高兴还来不及,只要配合演一场戏就好了。 他们又等了十分钟,李泉删掉了所有陆正衍警告他不许伤害那个孩子的消息,停用了那张接受消息的卡。钟敛开始不耐烦:“他还没来,他报警了?” 李泉陷入了另一种心虚:“我不知道钟哥,他在乎这个孩子……不敢。” “把手机拿过来。” 他把手机抛过去,钟敛直接拨了电话,陆正衍几乎是立刻就接起了。 “李文高有心脏病,你不是第一天知道。” 听着久违的声音,钟敛的眉头往下沉,他还是这么居高自傲,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必须臣服于他。可惜这一回陆正衍着急了,他还没说话,他又急迫说了第二句:“别对一个孩子动手。” 钟敛使劲合着牙关,直至牙根疼痛,“呵……” “我都活成这样了,还要一个病秧子儿子干什么?” 陆正衍手指不停敲着方向盘,“不要儿子,那你就不在意岐山市别的至亲了吗?” “当然在意,可是我不孝,如果他们幸运能活下去是好,如果他们被你这样的杂种害死,那我们一家人就在下面团聚。”钟敛慢悠悠说着,表情阴狠至极,这么久的折磨全都转化为了仇恨,“但是你不来就眼睁睁看着李舒雪变成活死人吧……这么多年她多爱这个孩子我比你更清楚,她被我妈赶出家门的时候她还牢牢抱着那个害她被我抛弃的东西,真是舍不得他有一点闪失,傻子,无可救药。” “她以前还肯信你,是她傻。” “信我哈哈……”钟敛撑着手肘不停地砸后背的墙,“她信钱而已,女人都一样,就算是没有我不要她,她也会跟你搞在一起的……归根结底还是你有本事,钱多而已。” 陆正衍直起身,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你有多少钱,能骗得了她。” “她比你想得更傻,我只拿出几张借条,凑在一起才几十万,她就忍不住对我投怀送抱了……真是廉价的爱。” “你只是拿借条,就骗到了她?” “是,她最爱的是钱,一看到那些欠条她就忍不住要和我在一起。怎么,准你假装爱她骗骗她,就不准我拿空头支票骗了。呵,别装了陆正衍,我们都是一路人。” 陆正衍颈间红筋暴起,他尽力压制着声音,“她要钱是为了给李文高换心脏,不像你,脏。” “所以我说她傻,想换心脏找你不更方便,还沦落到被我骗……” 陆正衍仿佛呼吸停滞,他知道钟敛给李舒雪开了许多假欠条,却不料那是她嫁给他最大的原因。那时候李舒雪那么骄傲,怎么都不肯做他的情人,病急乱投医,仅仅是因为钟敛的欠条就能立刻答应嫁给他,更或许,是因为她伤心他骗了她,希望找个可靠的男人共度难关,共度余生。 可惜可靠是个谎言,他也因此不能谅解所谓她的快速背叛,发疯一样折磨她,以致后来她也不能原谅他…… 陆正衍闭上眼睛:“不准动李文高。” 又是命令一样的口吻,他恨极他不可一世的语气,“你上来,一个人。陆正衍,你平时神气够了,该是赔罪的时候了。” “我只有一个条件,不准动李文高。立刻把他转移到别的地方,他心脏不好,不能看这些东西。” “当然,只要你上来。呵,您陆先生的要求,我还没有敢不从的。” 车窗前的日光照到他的手上,陆正衍感觉不到暖,想再联系李舒雪一次,可惜他安排的计划不允许他那么做。再者,她此刻恨他到骨子里,话语间都让他感受不到爱了,他想等等再听她说话。 124抽 陆正衍从后座找到一把锋利的短匕首别在身后,他在少年时期练过跆拳道,并不擅长使用这样的武器。他扶着表盘估量着沉竭赶到的时间,站在风里理了理外套,钟敛是被逼急了的兔子,是他的杰作,面对他,他没有畏缩的道理。 他绕了绕颈,往山上走去。砖厂并建在半山腰上,他不断往上爬,不久便能看见厂的轮廓。他并没有听见孩童的哭声,眉心松和些,继续往上走,几分钟后抬起头,和探身俯瞰的李泉四目相对。 这几个月都是齐盛在和李泉接触,他端详着他,李泉比之前在村里瘦了,可见厂里日日夜班的生活并不轻松。李泉躲过脸去,回身招手,再回过头,脸上便是演给钟敛看的敌对神态。 钟敛动也不动,就等着陆正衍自己走上去。当他完全站立在自己不远处,他的双眼瞬间烧红了,陆正衍还和当年一样,神态到身体,全然一样,像个桀骜不驯不知悔改的罪人。 “好久不见,陆先生。”钟敛手里捏着麻绳,歪着身子,努力正着脖子盯住他。 “李文高在哪?”他面容镇静,慢步靠近他。 “如你所愿,送到砖厂后面了。” “我要看看他,确保他平安。” 钟敛咬牙切齿:“你倒装得很关心他。” 李泉提着一把榔头,晃浪着手臂,“怎么你要求那么多,把自己当什么东西?” “无论接下来我们怎么谈,我都必须先确定他现在安全。” “好……”钟敛冷笑,“再让你虚伪一回。” 他亲自带路,陆正衍跟着他到了砖厂后面,荒草从生的地方,李文高看见他,眼神亮了,再看看表情阴鸷的钟敛,收紧下颌。 他走近些,李文高低下头:“陆叔叔。” “嗯。害不害怕?你妈妈很担心你,所以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到前面去,不要让自己出现任何意外,懂不懂?” “我懂……”李文高望着他,纠结着:“陆叔叔不来才对,我不想做手术,妈妈就要跟你离婚了。” “那我更该来。”陆正衍回身看一眼钟敛,蹲下身,将后腰的匕首取下递给李文高,“拿着,你想死,就没考虑过你妈妈会不会因为你死而痛不欲生,光考虑她和我在一起受的痛苦了?看事情太自我,你什么也不做才是对你母亲最好的。” “任何人想伤害你,你都可以用它自卫。首先你应该学会保护你自己,才能保护你妈妈,而不是犯蠢想害死自己去解放她,或许我不是好人,但你那么做也只会害了她。” “再说,你不长大怎么报仇?如果你看不惯我,你可以像上回一样向我反击,而不是傻乎乎不做手术,对自己的母亲不负责任。” 李文高澄澈的眼睛染上些许浑浊,他接了匕首,劳劳抓在胸口,“你对妈妈的不好,我会一点点弄清楚,都记住的。” 他勉强笑了笑:“你最好也弄清楚我们实力有多悬殊。”说着转身便走,李文高在他身后喊:“那你要活着。” 陆正衍眼尾微曲,“当然,我不像你,我舍不得死,舍不得离开你母亲……” 李泉全程紧皱眉头,陆正衍对自己户口本上的儿子都这么冷漠,对他就更是视为草芥了。 “钟哥,他们费什么话……” 钟敛斜视陆正衍从身边走过,他们走到窑洞中,里面通道狭窄。 “该是时候算账了……”李泉道。 “是。这么多年了,陆正衍,我们就在今天了结。可惜小雪不在这儿,看不见你等下狼狈的样子。” “你不配叫她的名字。” “我配不配得上她我不知道,但是我配得上让你陆正衍跪在这里,向我请罪!” “请罪?呵呵。”陆正衍扫过地上麻袋里的刀具,依旧镇定。 “我不过想要些钱,你却把我这辈子都毁了,难道没有罪吗?如果不是这世道太烂,怎么还有你陆正衍呼吸的地方,你这种人早该被千刀万剐……以羞辱穷人为乐,难道不该死吗?” 他情绪激动,抄起麻袋里的屠宰刀比到陆正衍脖颈处,锋利的刀片就搭在他肩头,他微仰起脖子,眼神下落,更似睥睨:“这么早就进入正题了。” “怎么会。你都折磨我那么久,凭什么让你痛快去死,放心,警察来之前,我肯定让你死。”钟敛胸膛起伏,回头给李泉一个眼神,李泉立刻得到授意,绕到陆正衍身后,往他腿弯后猛踹,陆正衍单膝跪下,仰头接住钟敛痛快的目光。 “我没有报警。”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鬼话?但是你报没报警也不重要了,你都跪在这儿了陆正衍……还记得你当年用鞭子抽我吗?你贵人多忘事,肯定是不记得了……” 他瘸着腿转身翻找,从麻袋里抽出一截粗糙的沉甸甸的麻绳,他看了看陆正衍,说:“把衣服脱了,这条麻绳泡过盐水,不见皮肤可惜了。” 陆正衍眉心微拢,脱去外套,表情由不屑转为阴沉,他将外套丢到一边,李泉立刻搜罗出他的手机,砸在墙上,再踩得稀巴烂。 “钟哥……” “陆先生,我的东西没有鞭子那么利,所以还是要请你配合。” 钟敛说着,提刀在他胸口划出一道口子,陆正衍闷哼一声,疼得晃身,双膝跪地,解开马甲和衬衣,全都脱下来丢到一边,低头便看见一道常常的血痕横陈在胸膛之上。 “这还只是小伤。” 钟敛将麻绳往自己手上绕了两圈,勒紧了,叫嚣着让他抬起头,陆正衍挺直腰背,在等一个时机。 他听见钟敛阴毒的冷笑,“你受好了……” 紧接着,他迎来了第一鞭,麻绳抽在身上响声极小,却仿佛带着无数根尖刺的麻绳扎进他的皮肤当中,再狠狠地摩擦而过,带起皮肉,血肉翻飞。从肩骨到到胸膛,一条新鲜的伤口瞬间出现,陆正衍低下头,呼吸沉重。不等他适应疼痛,一鞭便抽向他的腰腹,斜横着抽出一条伤口,钟敛眼睛发热,爽利极了,站到他身后去,对着他的后背拼了命地挥动麻绳抽打他的身体。 “呃……” 很快,陆正衍的后背穴肉模糊,他躬身,伤口牵拉得更疼,双手捏着膝盖,额前一片汗湿,麻绳抽在伤口之上,绳子里浸润的盐分被鲜血吸收,使他背部刺痛不已,他已经维持不住矜贵的神态。可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程度还是不够。他已经冲动过太多次,这一回是他最后的机会,他不肯错失。 “你活该!呸!”钟敛形状癫狂,那条棕灰的麻绳被血染成了黑红一条,甩动起来时血滴飞溅。李泉的脸色完全木了,僵硬地站在一边,他没有得到任何指令,额头青筋不停跳动,他也为那些血感到兴奋。像陆正衍这样的人,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他能居高临下作恶,他也能受伤,也能死。 钟敛气喘吁吁,靠在墙壁边歇息,他笑起来,弯腰捡起屠宰刀,“其实今天我就是要宰了你,把人逼到这个地步,陆正衍,你的命没了是该的,你个狗杂碎不配活了。” 他使得上劲的手臂用力过度,颤巍巍地拿着刀对着他的脸,陆正衍撑着身体看着眼前的亡命之徒,李泉拿着另一把刀,就站在钟敛背后,只要他一声令下,钟敛也许就会没命。但是时机还是没到,他没说话,只是盯着钟敛。 那把刀几乎就比在他鼻尖前,他能嗅见生冷的铁的气息。 钟敛拿不稳刀,像个兴奋的狂徒,似乎随时都要挥刀向陆正衍砍去,在这样的危急时刻,一声稚嫩童声吸引了钟敛的注意。 “爸爸……别杀他。” 陆正衍脸色铁青,命令道:“回去……!” 李文高手背在身后,“别杀他。” “怎么?舍不得你的新爸爸了?”钟敛几步走到他跟前,质问。 “爸爸,既然陆叔叔做了那么多坏事,弄坏了爸爸的腿,应该赔你。陆叔叔有钱,爸爸自己也能挣,可是爷爷奶奶需要钱,妈妈以前和我说过,我是有爷爷奶奶的……他们肯定像我和妈妈一样需要钱才能吃饭穿衣服……陆叔叔有花不完的钱,为什么不先让他用钱陪爸爸呢?” “李文高,我让你回去……”陆正衍通体疼痛,不停地流血,嘴唇开始有些发白。 李泉张望着外面,似乎还是没人来,他帮腔:“是啊钟哥,拿点钱再杀这个龟孙也不迟……” “呵呵,我早就不稀罕他的钱了,恶心。” “你有骨气看不上,但是叔叔他们是要点钱,老了身体不好,又没有你在身边照顾着,罪魁祸首难道不该有些补偿吗?” 钟敛喘着粗气,沉思片刻,今天把陆正衍带到这里来,他就没想过要活命,没了陆正衍他的家人才能有尊严地活着,可终究不算过得好。 他瞪大眼睛,一把捞过李文高,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朝陆正衍吼:“拿我的电话,让你的人给我父母打钱!这是你陆正衍欠我的,我不要你的一分钱,我的父母平白无故被你吓的头发都白了!你也该赎罪赎罪了!” 陆正衍毫不犹豫伸出手,接过电话,声音有些弱:“你把李文高放开,他有任何闪失,我保证你承担不起责任。” “呵呵,都到这个时候你还能傲气……”钟敛侧脸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一把将他推开,捡起地上沾灰的麻绳,抽向陆正衍的头,耳朵被抽得流血,下颌处也破了皮。陆正衍隐忍地哼了声,打开手机,只拨向一个号码。 他把手机的声音调得极低,期望地等待着,很快,电话被接起了,他快速说:“打三百万给钟敛的父母……李文高一切平安。” 远端,坐着的李舒雪猛地站起身,捂住嘴:“你怎么了……声音不对,陆正衍,钟敛放小高回医院了是吗,你在哪儿?” “我的话还不够明白吗。李文高一切平安,给钟敛的父母一人三百万,立刻,马上。” 他撑着精神,失血过后严肃而急躁的语气令李舒雪强烈不安,她看向齐盛,齐盛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好,好……我知道了,你到底在哪儿?” 李舒雪没得到回应,那边就挂断了,她再拨过去,手机已关机。 “齐先生,陆正衍的声音不对,我问问医院小高回去了没有……”她抖着手把电话拨到医院,却得知李文高没有返回,她一边抬脚往外走,一边说:“陆正衍去哪儿了,你肯定知道的,齐先生,我们去找找他们……陆正衍听起来不对,为什么要给钟敛爸妈三百万,钟敛威胁他了,不对……他怎么会答应,陆正衍不会答应这种要求的……” 齐盛脸颊紧绷,他自然也能听出陆正衍的异常,转身问了沉竭,他还在去砖厂的路上,压根还没赶到,顿感不祥,带着李舒雪大步出了澜院,“您放心,至少文高少爷是安全的,陆总这是给你报平安。” “小高安全了他怎么没回医院,陆正衍没带他回医院,他们怎么了……”李舒雪一坐上车心就慌得不能自控,不禁催促:“齐先生,我们快去看看,万一钟敛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怎么办?快走……陆正衍怎么会一个人去,是不是钟敛要求的?他要他一个人去干什么……” 她有无数的疑问,手放在心口,满脸焦急之色。齐盛先给银行打好招呼,给钟敛的父母转了钱,他受了李舒雪的影响,将车开得飞快。从一开始他就不同意陆正衍冒这样的险,到现在他确定,再来一回,他宁愿辞职也不愿再参与这么一场惊险的局。 陆总可以不要命地赌他能为李舒雪找到一个使她毫无负担一直爱他的理由,他挥霍着自己优于旁人的一切去赌一场一文不值烂赌,这样的疯狂令一向冷静的齐盛眉头紧锁,内心翻涌。 125乱乱乱 钱到账以后钟敛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催促自己的父母离开家里,搬去离警局进的地方,保护好自己,再也别想他这个儿子。年迈的父母哭声渐大,他挂掉电话,上去反手给了陆正衍一巴掌,恰好打在昨天李舒雪打过的位置,那消失的伤痕又浮了出来。 陆正衍极力忍耐,钟敛步步紧逼,他已经了却所有心愿,亡命之徒的姿态尽显。李泉慌张地看向外面,看向那个小孩,他忽地走过去扛起李文高,李文高在他肩头挣扎几下,拉扯他的衣服,见他腰间别着把刀,他安静下来,被放到窑洞外面的荒草堆上,李泉转身回去拿来那条沁雪的麻绳将他的双手绑好,把他摁坐在土堆之上。 “小朋友,待在这儿别动,大人有事处理。” 李文高已不在近前,陆正衍终于松了口气,抬头看李泉一眼,额角的汗渗入他的眼睛,有些看不清李泉的表情,却感受到他喷薄的愤怒。 他每一周都比上一周挣得更多,陆正衍施舍的活计让他小富裕,却让他日日诓骗同乡,钟敛虽不是好人,可陆正衍更烂,母亲在城里做保姆被富人欺负被富人骗,陆正衍就是那些富人当中的一个,狡猾而虚伪。从骗他去岐山起就没打任何好主意,把他放进工厂夜夜劳作,盯着自己的同乡,卖笑诓骗,算准了钟敛会对七怜村的人有所松懈,让他做他的内应,激怒钟敛,设局拿钟敛的命给自己镀层金,顺便扫清情敌障碍,他们之中谁更卑鄙恐怕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钟敛拿起榔头捶打陆正衍的背,他几乎就要跪不住,汗水浸透了他的额发,他那双犀利的眼睛虚着。李泉站在他身旁,脚压在他的小腿上,终于按照先前约定好的,问他:“陆先生,怎么样?” 这个时候陆正衍只需要说一句不好,李泉便会制止住瘸腿的钟敛,可他还是没说,一言不发。陆正衍的贪心和傲慢激怒了李泉,他呼吸急促,用脚踹他的小腿,手往后腰摸,“陆先生……感觉怎么样?” 铁做的疙瘩砸烂皮肤的感觉痛到骨子里,陆正衍很难集中注意力,却也感知到李泉的异常,腿部蓄力,做好了起身的准备。 忽地听见一声惊叫:“他有刀!” 陆正衍迅速扭头,李泉刚刚拔出匕首,举在半空还没决定是否该趁机泄愤便被陆正衍一把握住刀刃,他瞬间面容狰狞,手臂用力,刀刃深深割进陆正衍的手心,一直抵到骨头,他剩下的手狠狠捏住他的手腕,迫使他丢了刀,再抬腿踹在李泉的肚子上。 钟敛的屠宰刀快速落在他的后背上,瞬间皮开肉绽,破开一条深深的痕迹,他转过身闪过下一个劈砍,抬脚狠踢钟敛的手腕,再踹他的病腿,屠宰刀落在地上,钟敛也随之倒地。 “你……” 他没有松懈分毫,走到李泉身边踩断了他的双手,一脚将他踢开。 小声:“就你也配背叛。” 李泉翻滚身体叫痛,恶心陆正衍居高临下的蔑视眼神,可也无济于事。 钟敛还在顽强地趴,试图够到刀,铁了心要陆正衍的命。 陆正衍冷笑着,走路的姿势开始有些摇晃,一脚踹开刀子,“李舒雪是瞎了才会看上过你,她到现在都还相信你还有良知……” 钟敛粗重地喘息,瞪着他,恨不得用眼神将陆正衍千刀万剐,“陆正衍,我的良知怎么没的,你不知道吗?” 他发狂一样抱住陆正衍的小腿,用尽全力咬他的肉,牙齿撕烂他的裤子,一直嵌进他的肉里,直到被陆正衍的拳头打得昏聩,咬合的肌肉像被酸性溶液溶解一样剧痛,他终于送开口。 陆正衍收了拳头。双眼发晕,甩甩头,踉踉跄跄走过去抓住李文高的肩膀,弯下腰用小臂蒙住他的眼睛,“别看……你心脏不好。” 遍地都是鲜血,李文高双眼已经木然,心脏跳动的频率诡异般下降。 “这次是陆叔叔不好,没有下一次了……乖。” 李文高没有回应,耳鸣不断,一声熟悉的叫声惊吓到他,“陆总!” 是他见过的沉竭,沉叔叔。陆正衍推推他的身体,肩膀下沉,疲劳极了:“去……跟沉叔叔走,他你肯定认识,不是坏人,不用害怕……” 李文高被匆匆赶来的沉竭一把抱起。 沉竭看陆正衍满身是伤,失血到嘴唇全白,有些愤怒:“我背你下去。” “不用……”陆正衍推开他的手,“李舒雪不是听话的人,她可能会来山底下等,你们先走……先让她看见他。” 沉竭冷着脸,他为了这场闹剧中断了一次非常重要的任务,发挥的作用却仅仅只是带李文高下山,这和陆正衍命令他去接近李舒雪一样荒唐。 “去……”陆正衍扶着树,鼻尖冒着密密的冷汗。 他犹豫地望向里面,出于职业素养,准备上前解决了二人,可李文高的表情已经极其不对劲,再下杀手,恐怕这个孩子会心脏病突发,他无法,只能听从命令带着李文高下山。 - 这个砖厂齐盛提前来过一回,知道一条上山的近道,李舒雪怎么都不肯在山下等,他只能领着她上了山,李舒雪自小就爬山路,跟得极快,心脏狂跳,她总觉得自己闻见了血腥气,脸上的颜色消褪。 “钟敛把小高带到这种地方……”李舒雪在远处看见砖厂的一角,心凉了大半截。她捂着胸口,快步往上走,齐盛突然停住了脚,僵直在原地。 她额角剧烈地疼,再往前几步,也迈不开腿了,捂着脸,手不住地抖。 就在几秒之前,一把锋利的匕首从陆正衍的后背重重刺入,行刺的人安静地像个哑巴,在成功以后便摔倒在地淋漓大笑。正是钟敛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为自己报了仇,陆正衍血淋淋的后背上插着一把刀,双手还撑着树侧身将倒不倒,无任何力气转身,低头呜咽着疼痛。 李舒雪全身的血液都在刹那间凝滞,赤着半身身受重伤的陆正衍是她最陌生的,陆正衍出现在她面前时总是穿着整齐,一丝不苟,可如今他遍体鳞伤,像只和同胞撕咬过后垂死的狼,他孤身一人,切肤之痛由躯体之上片片淋漓的鲜血传递给李舒雪。她和齐盛一齐跑过去,齐盛还慢她一步。 “该死……该死……”得逞的钟敛瘫倒着狂妄叫嚣,直到被齐盛一脚踩烂了嘴,连下颌也动不了了,双眼死死盯着陆正衍的方向,诅咒他就此身亡。 “陆正衍……陆正衍……!怎么会这样……”李舒雪跪在他身边,双手颤抖地探向他,却不知如何下手,他倔强地抓着树,身体却不断地往下滑,直到膝盖沾底,他跪靠在树边,那一刀捅进他身体深处,他眼皮沉得抬不起来。 李舒雪便比他跪得更低,用手托住他的下巴,终于能看见他黝黑的瞳仁,眼泪失控地流。 他喘息着,先是盯着她看了几秒,随后费力勾起唇角,“小高……已经……下去了,他,他很安全……我们的孩子,很,安全……” 李舒雪的心如被钢针刺穿,尖锐的痛密密从心脏散开,“别说了……我带你下去,别说了,我们去医院……” 他单手勾着树,仿佛那是他唯一的倚靠。李舒雪跪着往前挪动,抱住他的头,仓皇失措,“好多血,陆正衍,你……” 陆正衍靠在她怀中,渐渐松开了手臂,搂住她,完全依靠她撑着身体,他抬起下巴靠在她耳边,他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哪一刻像这一刻一样清晰地体会到自己的癫狂,他为这份癫狂而更加癫狂。无边的剧痛笼罩着他,他甘之如饴,气息轻如鸿毛,精神却如滚水一样沸腾着,以李舒雪的拥抱和眼泪为燃料,他汩汩外流的血在冬日都不会失去暖意。 他将面部埋入她温暖的颈窝,鼻尖蹭着她温软的身体,为自己的胜利而欣喜若狂,李舒雪却抱着他哭到浑身战栗。他的眼眶跟着湿润,眼尾像稚嫩的少年一样藏不住笑意,他对这一刻恋恋不舍,李舒雪的发丝陷进了他手心的伤口里,加剧他的疼痛,他好像忍不住想抚摸她的头发。 等到疼痛快使他晕厥,他才停手,轻声祈求:“小舒,带我回家……” “好,好……” 李舒雪泣不成声,抱着他的头,用哀求的目光看向齐盛,二人合力把半晕厥的陆正衍弄到齐盛的背上去,匆忙往山下去。一路上,李舒雪都盯着他满背的伤痕,头疼欲裂,狰狞的伤疤落进她眼里,变成充血的红血丝,满布眼球,尤其是那个被匕首捅出来的深伤口,被隔开的皮肉外翻着,李舒雪看一眼,脚下的步子就会错一回,踉跄被石头绊倒,抓着草木站起身继续走。 他们在山下和沉竭碰面,李舒雪甚至没有心思看看故人,匆匆抱了抱自己的儿子,确定他没事就连忙上车去,让陆正衍坐下靠着她,他胸前和身后都是伤口,怎么坐都是会碰到伤口,李舒雪便侧身抱着他,用自己单薄的肩撑起他的肩,竭力不去触碰他的伤口。齐盛提出他去扶,李舒雪摇头:“他不喜欢。” 陆正衍骄傲惯了,甚至拒绝和同性睡一张床,怎么会接受这样的交颈姿势。李舒雪不断地抚摸他的头,心痛到呼吸不畅。他再坏,她也不想看他这副模样,备受折磨的人,比一具尸体还要令人心碎。 她用手帕轻轻包扎他手上的伤口,呢喃他的名字,她拉着他的手,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当中。 她拥抱着的人是叫陆正衍,是在酒会嘈杂音乐声中问她名字的陌生人,是在雪夜里唐突吻她的先生,是那个骗她的爱,把她关在澜院,强迫她继续爱他的恶魔,也是那个抱着陆望舒出现在她家楼下,坚持认她为妻子的装失忆的大骗子,他几番施展骗术就又骗到了她的爱,甚至骗到了婚姻,她早就把一切一遍又一遍地都给他了,现在连最后一点尊严现在都被他用鲜血裹住,变得软弱无力……他浑身是血的时候,她没办法恨他,没办法再说明天就离婚,她几乎要怀疑这是不是陆正衍另一套骗术,可他气息奄奄,傲气全无,真得不能再真。 李舒雪闭上眼,路上颠簸,她抱着他,身体浮浮沉沉,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酸疼,逐渐麻木。 到了医院以后,李文高被立即送进手术室,进去之前他想着陆正衍先前的话,没有一丝挣扎。陆正衍被送进了急救室,李舒雪制止齐盛通知罗晚玉,“等他脱离危险再打。” “是,夫人……” 李舒雪垂眼转过头去,不喜欢这个称呼,回身寻找沉竭的身影,不见人,齐盛解释:“他送完文高少爷就去处理钟敛了,放心,陆总不会有麻烦。” “他怎么在这儿……” 齐盛禁不住面颊绷紧,“陆总上山前指令他赶到保护文高少爷的安全,他带着文高少爷走了另一条路,比我们先下山,一定也是陆总的意思……” “他是谁……?” “李小姐,您应该不知道,陆总比您想象的,还要……疯狂。”他捏紧拳头,坦白:“沉竭是陆总派去您身边的,那时候陆总不肯去找您,就派了他去阻止您……和别的男人相恋。沉竭是同性恋,是个身手不错的杀手,他不会爱上您。” 李舒雪微微吃惊,许多无奈:“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难怪是沉竭带着我碰到他出了车祸,难怪……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那时候他还装的那么疼的样子……” 齐盛纠结几秒,道:“其实陆总在车里是真的受伤昏迷了。” “嗯……?” “计划是他不必真受伤的,可是陆总自己撞出了伤,脑震荡是真的,昏迷也是真的……他不必做到那个地步,但是他害怕,害怕伤得不够不能靠近您……他是我见过最不可理喻的人,我知道他做事的原因,可永远也理解不了他。” 李舒雪心里酸疼不已,“是,世界上怎么可能还有比他更不讲理的人,今天他受了伤,我还怎么离开他……” 齐盛严肃沉思一番,得出结论:“也许如果您真的不爱他了,就可以离开他,就像连殊小姐一样,陆总不会再请您留下。” “连殊……他主动让连殊走的吗?” “是,其实陆总要的东西很少,只是爱而已,您不给他了,他就会心灰意冷,然后傲然请你离开。那时候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拒绝陆总的求婚,他就让您走了,不是吗。” “让我走了,又派沉竭来……” 齐盛无奈,“哦,抱歉,那我刚才说的如果在您身上不成立。对了,陆总让人给您准备的午饭好了,我去拿。” 李舒雪心力交瘁,没有任何胃口,下意识想拒绝这顿饭,转眼又想起他早晨的嘱咐,眉心微动,扶着一边的肩膀,叹息一声:“好,谢谢了……” “陆总从来没失忆过,他对您还和你们在岐山市的时候一样,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和陆总生活的琐碎点滴,他再会演,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演,生活是骗不了人的。就算是最开始的时候,他哄您当他的情人,每天你们相处着,他也至少有七分真心,不然后来怎么会这么执着。您不知道这些……他也未必会承认。李小姐,等陆总好了,请您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李舒雪眼神飘忽,“我们先等他脱离危险。” “嗯。” 李舒雪嚼不出饭菜的味道,儿子和法律上的丈夫都躺在手术台上,她的眼睛像被风吹坏了一样止不住湿润流泪,她忧心忡忡在空病房里徘徊,下午时分,急诊室里终于出来一名医生,告诉她陆正衍的伤情,比她想象得要更加严重。钟敛的那一刀,刺破了他的肺叶,内脏大出血,外面的皮肤也在不断地渗血,再晚一阵,他恐怕就没命了。 “病人身上伤口太多,手上一处大伤口,身上鞭伤十五道,刀伤三道,腿上还有一处严重的咬伤,我们已经全部清理好了。只是他这样,是不能仰躺也不能卧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只能躺在几根带子上把上半身悬置起来,等麻药一过,恐怕……他至少一个月不能安眠。所以尽量让他在白天也尝试睡觉,能多一点睡眠就多一点睡眠。” 李舒雪的心被揉成乱糟糟的一团,“好……谢谢医生。” 陆正衍浑身裹着纱布被送到病房里,如医生所说,用几条不细不宽的带子把身体吊起来,背后的伤口最严重,所以用俯卧的姿势,头微微侧着,轻轻靠在垫高的枕头上。李舒雪坐在病床前,看着他侧脸上还有新印的掌痕,心口一阵一阵抽痛。 她抓过他那只没受伤的手,鲜活的温热感令人安心,渐渐地,她想起他们结婚这么久也没有买戒指,陆正衍从来没提过这件事,大概因为他始终都记得,他是怎么亲手丢掉了跟她求婚的戒指的,他不愿再次低头。 李舒雪用拧起的眉心去蹭他的手,却怎么也抚不平,她哑声问自己:“等你好了,我是不是该走……?” 毕竟陆正衍已经同意离婚,她走不走,全是她一个人的决定了。 126无解迷宫(万字长章,慎入哈) 太阳落山之前,李文高才从手术室出来,李舒雪吊着一口气听着医生宣布手术成功,险些瘫软在地,齐盛搀着她,她捂着脸,激动不已。李文高十多年的病,她十多年的歉疚和心碎,终于盼来了治愈的这一天。 “李女士,好消息是在手术过程中,病人没有表现出任何并发症,手术很成功……但在未来半年都要要一直服用抗排异药,观察排斥反应。服药期间病人的抵抗力会下降,要预防各类细菌感染,必须格外注意他周围环境的卫生问题,尤其所有吃的东西都要干净,避免食用冷鲜不熟的食品。您放心,等到下一个春节的时候,病人还和这颗心脏相处良好的话,情况就算稳定了。” 李舒雪全神贯注地听,一个字都不敢错漏,不停地点头,“好,好……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这个也很快,晚上就会醒。李女士,等下护士还会去病房你交代术后注意事项,您可以先回去了。” 李舒雪道了谢,看着李文高被转移进病房里,就在陆正衍隔壁,家里一下子两个人住院,她身心俱疲,在齐盛的劝说下回澜院梳洗一番,带上生活用品再回到医院的时候,罗晚玉早就坐在陆正衍身边等她了。 “罗夫人……” 罗晚玉盯着她手上的包,“你打算住在医院?” “是,我习惯这种时候住医院了,照顾病人方便些。” “有的是人能照顾他们,你住在这里像什么话?”罗晚玉斜眼望一眼齐盛,他上前接过李舒雪的包。 “夫人……您还是回去住吧,这里有专人看护。” “我想等小高醒。” “他已经醒了。” 李舒雪远远站着,看看床上的陆正衍,和罗晚玉道了声抱歉便转身去隔壁,她叫住她。 “那孩子刚醒了一会儿,精神不太好,才又睡下,你别去看他了。” “……您看他了。” “我的儿子拼了命救回来的孩子,我会不去看吗?而且你们结婚了,他也算陆家的孩子。” “对不起……” “你道歉干什么?陆正衍今天就是死了,也是他自己选的路。” 李舒雪低下头,“我还是住在这里照顾他们吧,小高经常住院,以前做保姆的时候我也照顾过病人的,有经验,不会让他们难受……” 罗晚玉叹息一声:“你要留就留吧,反正这就是你的命。” 李舒雪莫名黯然,垂眸:“夫人,小希她怎么样,这几天我还会忙,能不能麻烦您再照顾她几天,她跟着我在医院会受罪。” “家里有很多兄弟姐妹陪着她,她还是在问自己的哥哥在哪,爸爸妈妈在哪……但他们两个病病殃殃的样子能干什么,等都出院了再让她回去住,我照顾她,你还不放心?” “没有的夫人,我放心。” “一口一个夫人,你又不是像齐盛那样的助手,也不是没和陆正衍结婚,怎么不跟陆正衍一样称呼我?” 她遭到训斥一般,耳朵有些红,“母亲……” “母亲就不必了,那是他从他不大的时候起,突然叛逆,刻意和我生疏的叫法。但你不用疏远我,以后见面的日子更多,亲昵些更合理。” 她闭闭眼,艰难叫一声:“妈。” “嗯,至少你们两个之中还一个懂得尊重长辈的。”罗晚玉隐隐愤怒,看穿一切却还是要配合她不孝的儿子演戏,“等陆正衍好了,我会给你们举办婚礼。” 李舒雪悄悄往后退一步。 “你不想要婚礼?” 她摇摇头,怕罗晚玉提前开始准备,用自己年纪不小的理由搪塞,“还是不用准备了吧。” 罗晚玉看着她,逐渐变了脸色:“你想和他离婚?” 李舒雪低下头不说话,罗晚玉抚两下手边的玉镯:“那等过段时间,你决定好了我们再谈。” “嗯……”李舒雪目送她离开,太阳落山,外面没了暖意,她坐在冰凉的钢椅子上,双眼呆滞。 陆正衍在晚上十一点过醒来,她就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睁开眼睛,望着她却不说话。两人都沉默着,她忍耐不住,先问:“身上疼不疼,要不要医生?” 他咳嗽两声,手臂撑起身子翻身坐起来,明显牵动了伤口,他急促吸气,抓住她的手。 “小高怎么样?” 在他醒着的时候,李舒雪和他接触极其不自在,眼神躲躲闪闪:“手术成功了,他很好,谢谢你,陆先生。” 陆正衍眼神一暗,“怎么不叫我的名字?” “你受伤了,我得保持清醒。” “什么清醒,清醒着离开我?” 李舒雪被他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他好像总是知道她想说什么。 “那你现在不走,难道要等我痊愈?怎么,李舒雪,现在你留下算是愧疚报恩吗?你心怎么这么软,我只是受伤而已,不是死了,你有什么好愧疚?我不需要照顾我的保姆,如果你只是想留下看我痊愈再离婚,那不需要了,我说过,只要你想,我可以和你离婚。以前我会用铁链拴着你,但是我再也不会做那样的事了……你大可以放心。” 他再次把李舒雪逼进窄巷一样的地方,她有些不可思议,目光一遍一遍扫过他病弱的脸庞:“你让我带你回家的……” “人受伤的时候总会脆弱一些,请你谅解。” “那我走了你就开心了?” 他仰着头反问:“开心的人不是你吗?我什么时候说你走了我会开心。” “那你答应离婚……” “不答应又怎样,你恨我,怀疑我不善待李文高,早晚你又会像以前一样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我已经不喜欢逼你到那一步了。你如果不是真心想留下,那我愿意放你走……” 李舒雪咬住下唇,还是无法面对那段黑暗的日子,现在当陆正衍终于真心要放她走时,她却失去了洒脱一走了之的能力,好像被另一种比铁链还牢固的力量禁锢住,脱身不得。 “我先不走,行不行?” “那你就不能用看恩人的眼神看我,要把我当成爱人。” 她拽拽手,心理门槛被陆正衍随意踏来踏去,他是世上最贪心的人,什么都不要,只要爱。 她告诉自己也可以去骗骗他,于是没有多加犹豫就点头:“嗯,当爱人一样,你满意了吧。” 他知道她早就掉进自己的陷阱,假装怀疑地摆摆头:“我记得在岐山的时候,你看我不用现在的眼神。” “那是什么眼神?” 他摩挲着她的手,“问你自己。” 她被他盯着脸热,被看穿一样不自在,挣开手转移话题,落荒而逃:“我去给你热热汤……” 陆正衍撑着身体等她回来,一等就是半个小时。 她一边摆饭一边解释:“光吃这个不够,我去外面打了新鲜的米饭,你快吃吧。” 他举起没受伤的左手,别扭地举起汤匙,慢吞吞喝起汤来,李舒雪松了一口气,幸亏陆正衍不是骄横的少爷,不需要她喂。刚这么想着,就听见他嫌弃无比道:“我不吃这个饭,不是家里的。” “干净的,米饭怎么会脏,就是米和水,什么也没有……” “我不吃。”他吃两口汤里的莲藕便直起腰,“麻烦你了。” “你明明以前聚会的时候也吃东西,也不是家里的……” “你还记得我聚会的习惯。” “我不像你,我什么都不会忘,更不会抵赖!” 她的语气有些恼,更多是无奈,陆正衍却还听出两分被藏匿得很好的埋怨。 “李舒雪……” 她闷声把那饭收起来,“明天我在家做好了给你。” “让别人做,只要不是外面那种餐馆的东西,我都吃。” “什么样的餐馆?非要一盒白饭卖一百块钱你才觉得干净吧。” 他有些想笑,忍耐着,“在刘支书家里我也吃饭了,他们家的食物免费。” 李舒雪听他自然地提起在岐山的事,以前的事,还是觉得奇怪,还不能完全把这几个人拼在一起,喏喏:“你就是胡乱挑食。” “不是。你只是从来没想过,便宜的饭店要生产一份特别干净的食物有多考验老板的耐心,我只是对他们没多少信心。” “你歪理最多……”李舒雪收了东西拿出去扔掉,回来等他慢悠悠洗漱完,再扶着他躺回去。 “晚上你睡哪?” “小高的房间,我麻烦护士多加了一架床。” 他欲言又止,突然爬起身凑近到她脸边,鼻息轻缓。 “李舒雪,亲我一下。” 她照做,给他一个快速的亲吻便侧过头去,“睡吧……” 陆正衍笑了,“伤口疼,睡不着。” “那我去叫护士,给你输一点止疼的药。” “你再留一会儿,应该会好一些。” “你疼就找医生,我有什么作用,我又不是你的药。” “你当然不是我的药,你是李舒雪就行了,我要李舒雪。” 李舒雪心头微酸,“陆正衍,你现在很肉麻。” “肉麻的情话有哄骗的嫌疑,但是我这句……”他勾着她的腰让她站近一些,“是一百个真心的话。” “一百个真心,还记得吧。” 她深吸一口气,腰肢僵了僵,手搭在他的肩头,有些痛苦:“记得……那时候我真傻——” 他捂了捂她的嘴,打断她继续贬低自己,低头说:“抱歉。” “什么?”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我说,抱歉。” “抱歉什么……” “你怪我的一切。” “什么一切……” 陆正衍咬紧牙,眼神变得锐利,不肯详述自己的罪行,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的忏悔。他推开她,倔强地趴回床上去,李舒雪渐渐眼睛发热,快步离开,一关上门她便再也忍耐不住,背靠着门板慢慢蹲下,泣不成声。 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都在此刻爆发,她不甘心陆正衍就这么骄傲和狂妄地道歉,肩膀不停地抖动,肩胛骨敲击着门板,发出一点点无力而微弱的声响,医院里好安静,只有她在哭,只有她耿耿于怀。 陆正衍躁得不能卧躺,听着她的哭声,不由自主地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口去,他也想打开那扇门吻去她的泪水,再跟她说声抱歉,他是诚心的,可他听起来看不来像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他烦闷焦躁地站在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始终没开门,闭着眼睛等,一直等到外面的哭声停了,再过了一会儿,他也听不到李舒雪的呼吸声了,她终于走了,他又没了一次机会,或许他根本不该道歉…… 那天晚上以后,陆正衍就再没说过那些话,李舒雪还是照顾着他,会接受他暧昧的亲吻,会耐心听他说那些歪理,会和他一起接受亲友的探望。 她甚至会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问他:“你爱我吗?” 陆正衍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他的爱早就显而易见,他也早就说过很多遍。 他眨眨眼,笑一笑,“当然。那你呢?” 李舒雪苦笑一下,在他无数遍的提醒以后,她终于认清了自己她才发现,只有陆正衍会怀疑她不爱他,或者不够爱他。 她也撒谎:“我不知道。” 陆正衍高昂的情绪开始下坠,淡淡说:“麻烦帮我把齐盛找来,等下公司有个会要开,你去看小高吧。” 她看他这样,心情会好受一些,那些陆正衍不愿直面的错误的惩罚,都被她化在一次次模糊的回应中。她还是怨恨他的。 “好。” 齐盛进来的时候观察陆正衍心情不佳,立刻摆出一张严肃的脸:“陆总,有什么事?” “去把黎玖找来,和李舒雪说说话,她跟我在一起,要闷坏了。” “怎么会……夫人每天心情都不错。” “你看不出来吗?李舒雪在我身边,像坐牢一样。” “我……看不出来,为什么,她的心那么软,按理已经不会再继续怨恨您了。” 陆正衍觉得可笑,全世界的人都看不出李舒雪外柔内韧,要不是他受伤,那晚以后,她根本不会给他任何好脸面。 “以前我能用铁链拴住她,现在只能靠感情留住她,可是李舒雪对我有几分情?我能留她到几时?”陆正衍穿好衣服,“好了,你先去把黎玖叫来,这些事都是次要的,李舒雪不能在这间医院里憋出病来。” 齐盛半知半解,甚至感觉莫名其妙,“是……还有就是,老夫人说她马上就到了,还带了小希小姐来。” “知道了。” 自陆正衍住院以来,这是罗晚玉第一次带着陆望舒来,李舒雪抱着她,掂着好像沉了,不停地用脸贴着她软嫩的脸蛋,有些鼻酸。 “小希……” 陆望舒抓住她一缕头发,兴奋地叫妈妈,等眼珠子瞅见坐在病床上的爸爸,又拍着她的肩膀叫爸爸。她抱着她走到陆正衍身边,把她放在陆正衍的腿上,她乱动的手臂不时打到陆正衍的伤口,他皱着眉把她抱牢些,吻吻她的头。 “爸爸……” “今天怎么这么乖,没哭。” 罗晚玉笑着:“来之前我跟她讲清楚了,见到人不能哭,要笑,小希很遵守约定规则。” 陆正衍眉头微沉,不舍地再吻了吻女儿的头,把她还给李舒雪:“带她去看哥哥。” 陆望舒两眼好奇地张望,疑惑地叫:“哥哥?” “哥哥就在隔壁,妈妈带你去。”她抱紧李舒雪的脖子,往她怀里拱一拱,安安心心被带走。 李文高这十几天好了许多,医生建议过两天就能下床,他早就听见陆望舒的声音,等她进来用幼稚的嗓音喊他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微笑和惊喜。李舒雪把她放在他的床边,她忍不住含着手指呆呆地望着穿着病号服的哥哥,样子有些虚弱,好像也有些变了。 李舒雪摸摸她的头,抓住她的手,“再过十几天,哥哥就能下地陪你玩儿了。” 陆望舒拍拍手掌,爬到他腿上,抱着他的肚子,李舒雪吓得脸白,深怕她碰到了李文高胸口的伤口,他给母亲一个安定的眼神,手掌拢住陆望舒乱动的脑袋,就这么神奇般让她安静下来,她喊医生哥哥,然后静静地趴在他身上,不再出声。 “妈妈,我好很多了,小希在这儿歇一会儿没事的。” “那好,你小心一点,小希手上没有深浅,刚才在隔壁往你陆叔叔身上扑,他的伤口肯定裂开了,妈妈去找个护士给他看看……有什么情况就摁铃,我很快回来。” “好,妈妈。” 彼时隔壁房间里,罗晚玉随口问起他们关系处理如何,微微一笑:“上次我问她,她说想和你离婚。” 陆正衍摸着微裂开的伤口,表情严肃起来:“上次是什么时候。” “就是你受伤那天,我来看你的时候。” 他只觉得身上的伤口更疼了,逞强道:“关系还不错。” “那就好,我找人选了天好日子,四月初六,凑在一起十全十美的意思。知道你们忙,我可以帮你们操持,放心,到时候我会派人去问你们的喜好,不会什么都是我的意见。” “……可以开始准备了,谢谢母亲。” “怎么我听你说话没底气?” “没有。”他稍稍慌乱地呼一口气,“她会参加的。” 罗晚玉笑笑,“她最好是自愿的,我可不想在婚礼上闹什么笑话。” 陆正衍脸色发白,“嗯。” 恰好说完,李舒雪领着护士进去,处理伤口之时,陆正衍一直盯着她,试图从她关切的表情上找到伪装的痕迹,可是他找不到,原来她比他还会撒谎,答应会当他是爱人,却从始至终都想离婚,从未心软。 罗晚玉走后他变得寡言,连屿和黎玖来了他也是应付了事,很快就以困倦的理由闭门谢客,李舒雪只能带他们去外面说话。 “他怎么了?”连屿问。 李舒雪心虚地捏着手,有些自责:“他心情不太好。” 黎玖摇摇头:“他什么时候心情好过,舒雪,这些天他也用这种态度对你?爱答不理的。” “没有没有,他只是刚才,突然心情不好。” “谁无缘无故心情不好啊,抑郁症还有症结所在呢,你们吵架啦?”连屿攀着黎玖的肩膀,一脸好奇。 “没吵架,只是……我没顺着他。” 黎玖瞬间有些恼,“没顺着他就是这个态度,以后还怎么生活?舒雪,你们之间发生了多少事我都知道,要是你不想勉强……可以离婚。” 连屿皱了皱脸,不敢说话。 李舒雪模模糊糊回应:“我想想……” 于是当天晚上,陆正衍从连屿口中再度确认,李舒雪想离婚。吃晚饭他留她在自己身边睡觉,李文高的情况稳定以后,她已经接受过一次他这样的要求,那次她小心翼翼地躺在他身边,怕碰到他的伤口,安静地睡了一晚。 可是今夜陆正衍不管不顾,非要她靠得很近,近到她会压到他的伤口,她抓着他的手臂大声制止他,“陆正衍,你怎么了?” 他急促地喘,双眼紧闭,“李舒雪,我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才爱我……?” 李舒雪沉默良久,帮他重新躺好,翻身下床去:“你好好睡觉,医生说你要多休息,我还是回小高的房间睡。” 门关上了,李舒雪已经彻底不怕他,能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漠视掉他的问题了。 一周以后,罗晚玉派人来量李舒雪的身,预备让设计师赶制婚纱,陆正衍先她一步见到了设计师,遣走了他,自己拿软尺给她量了一遍,骗她说:“做宴会礼服用的,要多备几套。” 量身时他没了往日那般无忧无虑的情致,没完没了地吻她,吻到李舒雪担心他会做点什么把自己再弄伤,可是他没有,得到所有数字他便停了下来,认认真真把记录数字的纸迭起来,连同尺子一同给了齐盛。 在李舒雪不知情时,属于她的婚纱正被一点一点细致地做出来,还有他们的婚戒,在三月中的时候送到了陆正衍手中,他却没给她,甚至藏起来,都不让她知道。 他和李文高都出院了,在家休养李舒雪的睡眠好了很多,眼下的乌青很快消失了,在屋里忙前忙后,陆正衍好奇她在忙些什么,于是有时会坐在书房里盯着监控里她的背影。她提着一个篮子,在澜院的院子里拔草,不知疲倦。 晚上他问她手怎么是绿色的,她笑笑:“院子里的草才长起来了,这时候拔掉好些,等夏天就不好除了。从岐山带回来的那几颗石榴树都长得很好,就在后面,你看了吗……” “不用你做这种事,有专门的园丁,以前他很少来是因为我不想他们看我们相处。” 她垂眼,“举手之劳,不麻烦。” “一整天叫举手之劳?”他拉着她的手去水龙头下用温水冲洗干净,再拽着她去以前的屋子里坐下,翻出那几管护手霜想给她抹,可一拧开盖子,他猛然想起来:这些护手霜都过期了。她当宝贝一样舍不得用的东西,已经过期成为一堆垃圾。 “过期了,再买吧,你喜欢什么味道的?” 李舒雪勾唇,接过护手霜挤了花生大小一粒,手背相蹭徐徐抹开,“又不是吃的东西,没那么容易过期,你闻,味道都还和以前一样……” 陆正衍的心在渗血,问:“小舒,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什么话?”她笑起来,“我没什么话跟你说,还是你有话想对我说?” “没有……” “好。”李舒雪抿着嘴巴点点头,拿起那管过期的护手霜上了楼。 又过了几天,罗晚玉让人送来十几款婚礼请帖,陆正衍选了一款,下午送来一小箱空白的,等着他写,他一个人闷在书房里写了三天,只剩下一张空白的,他合上装请帖的箱子,手指在空白请帖上轻轻摩挲,所有的宾客都写尽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往下望,李舒雪戴着一顶巨大的遮阳帽,弯腰清扫着石板上的落花,她一刻也不肯闲下来,更令他害怕的是,李舒雪没有出门找工作。她说过会在C市找一份工作,稳定地生活,可是这些天她连门都没出,工作的事一个字也不提。 他回到书桌上,提笔在空白的婚礼请帖上写下一个人的名字:李舒雪。 他的鼻尖顿在“雪”字的最后一笔,写过无数遍的客套话却不是对这个人讲的,所以他不能往下再写,收起笔,卡片上只留了一个名字,再无其他。 他将卡片收起来,压进自己常看的书页里,锁进了抽屉里,一同被锁进去的还有他们的婚戒,这些都是不能给她的东西,他没有勇气拿出手。 端起那箱婚礼请帖,他下了楼,穿过院边的走廊,她朝他喊:“你去哪儿?” “去送点东西。” “送到哪儿去?”她似乎很好奇,朝他走过去,“什么东西?重不重,你拿得了吗?” 他牢牢抱着箱子不愿给她展示,“不重,就送到门口,给齐盛。” “哦……他怎么不进来拿?我还以为你要出远门,天热了小心伤口感染,医生说你还要养一些日子的。” 他很勉强地笑了笑,忽然想把箱子里的请帖都烧了,反正也用不上。 “我怎么记得上周医生说我拆线以后就没事了,怎么还会感染……” 李舒雪扯了扯帽檐,呆呆说:“哦……那是我记错了,你,你好了。”她转过身去,样子有些失魂,弯腰继续打扫,可是腰突然痛起来,她干脆蹲下,眼皮忽然烫起来,她转了个方向,躲开陆正衍的视线,用手一瓣一瓣地捡拾花瓣。 陆正衍把请帖交了出去,他不想回家,让齐盛带他去了俱乐部,许久没有出现,这里热闹如故。时间还早,连屿接到他的电话还在路上,他刚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便有不识趣的新人sub和他搭讪。 Sub快人快语:“先生,您收奴吗?” “我不是你的先生。”他恶狠狠地瞪那个sub一眼,一口干掉一杯烈酒。 “先生,您酒量好,人冷漠……完全是我喜欢的类型,可以留个电话号码吗?”sub锲而不舍,陆正衍准备走人。 “哟!这是哪位大老总被我们新来的小可爱勾搭啊?” 连屿笑嘻嘻地凑近,啧啧地捏一把sub的头发,“我说你,去找个喜欢男人的勾搭,这个这么直,看不出来啊?” Sub撇撇嘴,无趣地走开了,“……试试又不会死。” “你怎么回事?伤还没好就喝酒,不爬烧烂你的皮啊?” 陆正衍坐直身体,“不喝不行。” “为办婚礼的事情发愁呢?阿姨不是包办婚礼吗,上回说也可以帮我办,给我吓的,连忙说我的事哪敢劳动她老人家……” “不是婚礼的事,是新娘的事。” “怎么,你一层皮都让前夫剐掉了,还没成?且不说皮了,那一刀挨下去,我问医生了,你幸亏是运气好,再稍微倒霉一点,就死在荒郊野岭了。陆正衍,让你追老婆,没让你这么追啊……” 他喃喃低语:“那一刀是我自愿挨的,当然有分寸,致死不至于。” “什么?自愿?你个傻逼。”连屿连连摆头,唉声叹气,“那你该转身挨,要挨在心脏上,李舒雪的痛点上,要那样她早就原谅你了,不痛不痒插在肺叶上算什么……白挨了吧。” “不算白挨。” “唉……这些日子她倒是没走,儿子好了也没走,还住在澜院的吧?她说什么时候走了?” “她什么都没说。” “没说?没说你喝什么酒啊,你去问她啊,有什么事你就问!哦,你在这边准备婚礼,她可能要一走了之,我说你俩各自在唱什么独角戏呢?真是……有孩子了还这样吗,我一直以为有孩子的情侣能成熟一点,现在发现你还不如我呢……我有什么事都问,问得她不耐烦不能不告诉我为止。你就缠着她,死皮赖脸一点,她那么爱你,还能狠心把你赶走啊?能赶走你她早不在……” 陆正衍的胃在灼烧,酒精开始在血液中流窜,他浑身的皮肤都在发烫,尤其是那些没愈合的疤,烧灼得难受,他有些走神,“爱我……爱我她就不会走,可是她要走了。” “你自己数数自己都做了什么吧!老实说我还不知道全部,都觉得你比那些渣dom还狠,他们和sub玩的是情欲游戏,你和李舒雪玩的是什么?情感游戏!把感情当游戏,诛人诛己坏心肝,简直造孽啊!你被我姐一个人打击了一回就不信别人的爱了啊,那我只能说,你真倒霉,李舒雪更倒霉,我现在都特同情她……” “欸,欸,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别我白说这么久了吧……” 陆正衍趴在吧台上,连屿用手推两下他的肩膀,没什么反应,他拍脑门骂一声:“完了……” 他把死沉的男人抗到车上,一边驾车去澜院一边给陆家的家庭医生打电话,等到门口时,他把人甩给门口两个保安便想赶紧溜走,可一旁看戏的小鬼头叫住了他,“连叔叔,陆叔叔怎么了?” “小文高啊,呵呵,他就是酒喝多了,等下医生来给他看看很快就好了。” “他怎么了?”李舒雪上前摸了摸陆正衍的脸,“怎么这么烫?喝醉了还是……发烧了?” “别担心,医生在来的路上了,我们扶他进去休息休息就好。嫂子……你别担心啊,他没事,这么多刀都挨过来了,一杯酒不碍事。” 李舒雪心刺痛了一下,等陆正衍躺在客厅沙发上,她在厨房手忙脚乱地找煮醒酒汤的食材。连屿焦心地在旁边守着,不是焦心晕眩的陆正衍,是焦心自己什么时候能脱手。 醒酒汤煮好,她连忙端过去,医生也来了,看了他的伤,连声叹息,“有什么事不能解决,陆总怎么非要喝酒呢?唉……伤身呐……” “医生,他的伤口有裂开的吗?” “那倒是没有,陆总的伤都愈合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没好全,但是也不会轻易裂开的。” “那就好……麻烦您还来一趟,不是什么大问题。” “没事没事,就是连少爷催得这么急,我吓得一身冷汗。既然陆总没事,那我们就走吧,请您放心,我都仔细检查过了,陆总就是普通醉酒,麻烦您照顾了。” 连屿忙搭一句:“麻烦嫂子了。” “那你们慢走。” 两人走后,李舒雪让李文高早些睡,等醒酒汤凉了,她再把他搀扶起来,在他昏昏沉沉时一口一口喂给他喝。 “怎么喝这么多酒?应酬吗?”半碗下去,他能睁开眼睛了,她问。 “……不是。” “陆正衍,我突然记起来,有一回我高烧,你给我喂过药,还给我打退烧针,那天晚上你走了以后钟敛来过,我还以为是他喂我吃的药,现在想了想,一定不是他。” 陆正衍恍惚了一下,似在回忆。 “你把我关着,把我关病了,再给我治病,我怎么可能不恨你啊……”她放下碗,站起来,陆正衍看向李文高门口放着两个行李箱,他开始心绞痛,“你要走了?” “你的病好了,我们该……” “没有什么是该不该的!”他忽然很激动,“如果我不准你走呢?” “那我更要走了。” “如果我准你走呢……?” “那我不能不走了。” 他闭上眼,痛苦的滋味在眉心扩散。 “如果我请求你,不要走呢?” 李舒雪抓着膝盖,望着他,遗憾地摆摆头,笑了笑:“你不会。”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拽着她上楼,李舒雪以为他想做了,垂眼跟上,可他把她带到了书房里,他慌忙地找什么东西,把书桌都弄乱了,终于找到一把钥匙,单手哆嗦着一开抽屉的锁,几次三番打不开,李舒雪劝说:“算了把陆正衍,有什么想给我看的,明天我走之前,也能看完,不用着急。” 他捏紧她的手腕,终于把钥匙插了进去,拧动锁芯,一把抽开抽屉,她看见一只戒指盒子,心中了然。 “求婚吗,要送我戒指吗?” 陆正衍把钥匙扔到一边,拿起戒指盒打开对着她,“是,就是送给你的。” “里面还有男戒。” “这是一对……结婚戒指。” 李舒雪捂住脸,“那不适合了,陆正衍,我们都要离婚了……用不上的。” 他好似没听见,继续说:“还有一副请帖,我也想给你。” “什么请帖?” 他把帖子递给她,满脸落寞。 “结婚请帖,我和你的婚礼,在四月六号,十全十美的日子。” 李舒雪双手颤抖不止,打开请帖,里面只有一个用漂亮的钢笔墨水书写的她的名字而已。热泪从眼角滑过,头顶的灯照着她的名字,李舒雪迅速合上帖子放在自己胸口,哭音难抑:“这个……也用不上的。” 陆正衍木着脸把戒指盒递给她,两手空空,一直看着她泪流不止,大量的酒精还存留在他的体内,让人不明白他绯红的眼眶是因何缘故。 “那我的道歉呢,有用吗?” 李舒雪不敢回答。 “李舒雪,如果有用,你就什么也别说。” 李舒雪什么也没说。 他明白了,却也哑声了。李舒雪等着等着希望便寂灭了,摇着头苦笑,“算了吧,陆正衍,以后好好照顾小希……” “我知道你想听什么。” “不用了,你不是真心想说的。” “李舒雪,你至少听一听再分辨。我骗了你那么多回,你都没分辨出来,所以我怀疑你也分辨不出来我现在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万一你因此不信我说的话怎么办?所以你要先答应我,你相信我说的话,不把它们当成玩笑话。” “我相信了你你再骗我怎么办?” “那我就不能说,因为你不信。” 她无奈至极,“那你说吧,我答应你,相信你,反正大不了再被骗最后一个晚上……” “好……”他双手握成拳头,酒精使他无力,嗓音微哑:“我骗了你李舒雪,我骗你说,先生爱你。其实……是我爱你,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爱了,爱得发疯。” 李舒雪身形微踉跄,后腰磕了一下椅子。 他垂眼:“我只是天性卑鄙,不是冷漠无情,你怕我的时候看不见真正的我,所以我只能装失忆让你先不怕我,你后来确实不怕我了,又爱上了我,做了我的妻子。可是我们不能永远不面对过去,所以一回来我就不得不打碎我给你的梦,但其实你再仔细看看,现实就是梦,我就是你嫁的那个人。” “你总说我演得好,但是你再仔细想一想李舒雪,我哪里演得好,我演得好还经常让你生气?如果我想再演得好一点,我会温柔得像另外一个人,我会让你会更快地爱我信任我,可我就要你爱真正的我,我不要去造一个别人给你喜欢!我会嫉妒。连你对先生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我都嫉妒。” “你说我是疯子,我告诉你我不是,我很清醒。” 李舒雪眼睛涩痛无比:“那你真心对你做过的事感到抱歉吗?如果再来一回,你还会那么对我吗?” “说好了今晚不骗你,那我告诉你实话:如果再来一回,我只会更聪明一些。” 她痛心到头晕:“……所以你还是会做那些事?” “如果能把你骗到手的话,我什么事都会做的。” “你还要把我关起来吗,还要逼迫我怀孕吗……?” “那些手段是我愤怒之下的决定,我现在也许会更聪明一些,会用别的手段把你留下,我会一次又一次骗你爱上我,直到你不能发现最后一次骗局的真相,永远停在骗局里,永远留在我身边。” “你混蛋……”李舒雪失声痛哭,他上前拥住她的肩膀,“小舒,我为你受过的罪感到抱歉,我不该关着你,不该逼迫你怀孕,我道歉后悔是因为我让你难过,但不是因为悔恨我做过那些事,如果我没做过,我们早就缘分尽失,我别无选择……” “所以你看见了,我再也没关着你,我会温柔一些和你说话,你喜欢的方式我能接受的我都可以尝试,只要有效果。” “今天你要走了,如果求你留下有用,我也会尝试,尽管我很不喜欢,但是你真的要走了……为什么一定要走,为什么不能留下来,我们的日子过得这么融洽,现在我连你没那么爱我我都能接受了。李舒雪,你和我在一起永远是赢家,这样说你开不开心?” “我是赢家……?”李舒雪抓着戒指盒子砸他的肩膀,“陆正衍,你见过像我这么失魂落魄的赢家吗,我明明,把什么都输给你了……到现在连你一句真心的忏悔都得不到,你还说我是赢家?那我想把这个赢家给你当,你尝尝获胜的滋味吧陆正衍……” “我说的全部都是真话,我很抱歉伤害过你,我不会再做那样粗暴的事,但是我不羞耻更不后悔我们有那样的过去,没有那些过去我们连现在都没有。如果这还不算真心的忏悔,我就该在山上被钟敛一刀刺穿心脏。” 李舒雪难受地闭上眼睛:“别说那些话……” “李舒雪,很抱歉我不能说你想听的,因为那会是谎言,就又成了你不想听的了……我请求你留下,是我的手段,也是我的真心。如果你永远只能看到我狡猾的一面,看不见我的真心,那会是我的遗憾。” 她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会说什么样的话,他没说任何卑微的求饶话,她却能百分百确定他至少这次没有撒谎,没有玩弄她。她的泪逐渐流干,好像陷入了大雪后的寂静世界,情绪缓缓归于平静,她轻声说:“我才一个多月没说爱你……” 他抱紧她:“那你不爱我已经一个多月了。” “不是很自信吗?” “信你爱我和不爱我,是同一个方向的自信,稍有偏差,我就会滑到另一个轨道上去。” 李舒雪有万般的无可奈何,痛苦地叹息两声后,她抱住他的腰,“你的骗术很好,我爱你的两回,哪一回都没能逃脱。” “那你会原谅我吗?” “不会,你都不认错我怎么原谅,我会永远怪你。” “那你能……留下来怪我吗?” “不留下来怪,你感觉不到。” 陆正衍的胸口灼烫,呼吸艰难,他又越了轨,滑向了那条坚信李舒雪爱他的轨道。 “只要你留下来,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你知道我不会惩罚人,所以,这句话是真心的吗?” “不是,是为了留你才说的漂亮话。” “那这句呢?” “是另一句漂亮话,显示我的坦诚。” 李舒雪自嘲,从不幸误入他的无解迷宫开始的第一步,她就注定被囚禁于此了。 127带离理智,引入爱池 离婚礼还有一个星期,两人带着李文高回了老宅,一起帮忙筹备婚礼。在知道从二月起罗晚玉就一直忙着这事,她很是愧疚不安,在院子里闲逛时她问陆正衍:“要是我走了,妈准备的东西怎么办?” 陆正衍直言不讳:“烧了。” “那戒指呢?”她举起手。 “戒圈融掉,钻石拿去拍卖掉。”他拉着她坐在廊下,“根据经验,你走了,会有一段时间我不会想见到和你相关的东西。” “哦……” 陆正衍回忆片刻,侧脸看她,她低着头,有些失神,“你想说什么?” “小希长得好像有点像我,除了卷发……” 他凑近一些,假装惊讶:“我看看。” 她迎着他观察的目光,有些紧张地慢下呼吸,视线滑向他的鼻梁,先说:“其实……她也像你,鼻子很像。” 他淡笑,“你走了以后陆望舒已经足够提醒我,所以我没必要看到更多的提醒,觉得很刺眼,我一定会把请帖婚纱都烧了,让自己冷静半年一年,然后我知道我一定会冷静失败,再去找你,我想方设法会插足你的新生活,最后让你心甘情愿接受我作为你生活的一部分。李舒雪,你是不是好奇这些?” 李舒雪呼吸加快,“我只是随便问问。” “其实都是循环,我刚才说的过程就是你上回走了以后我的经历,下一回,我还是会经历一样的过程。你能让我想放弃,也让我燃起希望。” 他拉起她,慢步往前走,走到一个十字交汇口,站在精致的地毯上,一盏漂亮的灯下,他转过身:“不说那些,我们练练舞,婚宴上要跳。这次不能像上次一样表情看着想哭,步子也不对。” 李舒雪撇撇嘴:“你还说跳舞,那时候你……而且我都忘了……” “所以要练。”他低身亲了她的唇,才后撤一步隔开恰当的距离,“不用练到完美。” 李舒雪勉强想起要怎么搭手,生疏着,浑身不自在,“不能晚上练吗,白天有人看见怎么办……” 他忽地笑起来,一把揽过她的肩,“那再等半个小时再练。” 他就拉着李舒雪去了那颗梅花树下,快四月,自然无梅花可赏,但是他引导着处于云里雾里的李舒雪答应冬天陪他来赏这株花。 又在院子里胡乱逛了会儿,李舒雪主动找到一个花草繁茂的所在,不远处路灯隐隐约约地撒落至此,她拉着他样子有些谨慎:“刚才那里太亮了,我有点怕,这里行不行?” 春夜渐近,深蓝暮色逐渐笼罩她的脸,她嗅着花香,双眼凝望着他,眼中有玫瑰色的期许。 他睫毛颤动,喉结滑动,在春风里执起她的手。 “就在这里,就我们两个。” 李舒雪得了应答,不讲规矩地抱住他的腰,贴得过于近了。他低下头,没有提醒她,轻声指挥她迈开了步子,在逼仄的空间里进三步退三步,随心而动,她跟上了步子,有些高兴,“好像不难。” 陆正衍极不正经:“真心的时候你才学得快,那时候心不真。” 她仰起头,体会着,回忆着,“可是你好像教错了,也没有曲子。” 他没有停下,看看四周再垂下目光,浅笑:“这里风景不错,那先错一晚。” 他的肩扫过一片竹叶,略过一阵沙沙声,李舒雪什么也没说,收紧了环抱他的手臂,默默继续跟着步子,前后左右小步挪动,任清风拂面,花香袭人。 这样在院子的各个角落练了一周,到婚礼那天,李舒雪奇迹般学会了真正的舞步,虽然不够游刃有余,但在婚礼仪式后的舞蹈展示时并没出丑,吓到她的是亲友的鼓掌祝福声,有些怯场,陆正衍俯身亲了亲她的眼尾,把她拉出人群去,急于帮她换下跳舞的礼服,换上轻便很多的旗袍。 “婚礼流程好像不是这样,这套礼服还要再穿一会儿的,我们回来早了。” “你穿旗袍更好看。” “只是好看,但是旗袍平时不方便穿,还是裤子方便……” 陆正衍失笑,“我只想在这看一会儿。” “看完了,我们出去敬酒吧。” 陆正衍去反锁上门。 “我还没好好看看。” 她站起身,不习惯地跺跺脚,捋捋腰间,抬头不解:“我都换好衣服了,现在看好了吗?” 陆正衍解开西装扣子,一步一步靠近,低声:“还没好。” 他靠过来,李舒雪瞬间明白他的想法,抵住他的肩,“陆正衍,现在要敬酒了,而且我化了妆,应该不能花吧……” “你别乱动就不会花,我只亲一亲。”他捏住她的下巴,拇指扫去她的唇蜜,嘴唇压上去,极其克制地含住一小块唇肉,吮吸,舔舐,呼吸沉重。 “小舒,刚才跳得很好。” 她有些害怕,低吟两声:“别亲……” “吻都不行吗?”他颇有些遗憾,又有点委屈。 “不是不行……可是……”他吻得更用力了,李舒雪拗不过他,只好微微张开唇齿,熟练地接吻。 他解开她颈边的盘扣,她的身体抖了一下,他忽然离开她的唇,低声去吻她的颈,偏偏在领口下面一点的位置吸出一片红,勾着她的腰,耳鬓厮磨。 李舒雪渐渐察觉蕾丝内裤湿润了,贴在发肿的阴阜上,她很害怕,猛地一推,自己没站稳跌到床上,耳朵红透了,连眼睛都含着一汪春水。她心虚着,语气有些急:“亲好了吧,我,我要走了……” 她用手背摸摸自己的脸,烫极了,不管陆正衍什么表情,赶紧理好衣服快步走开。一出门就被黎玖撞见,拉到别处冷静了好久才恢复。 回到会场时陆正衍还没到,罗晚玉便让她挽着胳膊,一桌一桌地介绍,喝酒。问起新郎官,罗晚玉便笑着替他周旋,李舒雪笑得有些勉强,心里总是惴惴不安陆正衍会不会生气。 和两桌客人挨个聊过,正揪心着,陆正衍从她身后捞过她的腰,他温柔地看她一眼:“怎么不等我?” 不知怎的,李舒雪被他温柔一笑弄得更加心神不宁,分不出他到底生气没有。他来以后,便主动扶着她的腰,罗晚玉离得远了些,李舒雪能时时听见他的呼吸声,默默调整心态和一众亲朋好友挨个说了话,已经累得快直不起腰了。他回身和罗晚玉交代:“我带小舒先回去,妈,剩下的事麻烦你了。” 罗晚玉今日好不容易脸上有了笑意,“去,两个孩子都在后面休息了,新娘的脚最累。” 陆正衍对着她笑:“是。” 她跟着他上了车,他表情依旧,让人捉摸不透,想主动问,又不想在结婚的日子里闹不开心,一直憋了许久,直到她发现车子并没有往老宅开,她警觉起来:“不回去吗?” “回家去。” 李舒雪不知道他在弄什么玄虚,最终被带回了澜院。他给她递上拖鞋,让她去卸了妆,她下楼看他穿着西装在厨房煮东西。 “煮什么?” “汤圆。” “结婚要吃汤圆吗?” 他笑而不语,把甜香的汤圆端到她面前,顺手用帕子擦去她脖子上漏擦的水。 “吃吧。” 闹了一整天,李舒雪没吃什么东西,也乐于远离喧闹,安心坐在他旁边慢慢吃起来。陆正衍也吃了一碗,饭后慢条斯理地把厨房收拾干净了,牵着她的手上楼。 “我洗个澡。” “哦。” 她不觉得奇怪,他刚做了饭,肯定是要洗澡的。她坐在沙发上等陆正衍出来和她谈谈刚才的意外,她会道歉,那时不是故意要推开他,只是太着急。 可是陆正衍迟迟不出浴室,她累了一天,渐渐有些困倦,靠在沙发上,朦朦胧胧睡去。 “唔——” 她被人腾开抱起,她惊醒过来。朦胧望去,陆正衍穿戴整齐,似乎又换了一套西装,身上的味道清新好闻。片刻后,她的身子着了床,才反应过来,有些慌张:“还没到晚上……” 他似笑非笑:“所以不能亲热?” “不是……刚才对不起……” “对不起?” 陆正衍将脸凑近,“小舒,你今天累了,怎么会做错任何事。”他靠近,圈住她的身体,缓慢小心地取下她的耳坠,项链,手镯,一一放在好。他抚摸她的盘发,“我还是喜欢你头发散下来的样子,等下会散开的。” “陆正衍……” “嗯。” 她噤了声,因为他把手搭在她的脖颈上,手指捻着她的盘扣。 “我去洗澡。” 他贴心道:“等下我会带你去洗的。” 扣子被解开两颗,他给她留的印记还在,他的表情立刻有些愉悦,她支支吾吾:“你是不是,是不是生气了?” “怎么会,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 他继续解她的扣子,直到手碰到她的胸,他的胸膛起伏瞬间变得剧烈,他再也忍耐不住,倾身吻住她,将她的身体慢慢压倒,李舒雪无奈地加重鼻息,勾住他的脖子,脸热着闭上了眼…… (这里本来就没有肉) 第二日清晨澜院静悄悄的,卧房的爱侣刚刚相拥而眠。 昨夜妈妈和陆叔叔都不在老宅,李文高终于找到机会,谨慎地问齐盛,李泉和钟敛的去向。齐盛拍拍他的头,只说:“你的爷爷奶奶会过得很好,李家人也是一样。” 李文高若有所思,他始终记得陆正衍那天的那句:“就你也配背叛。”他日日夜夜都在想,却百思不得其解,日渐深沉。罗晚玉一大早就带人去山上祭拜死去的丈夫,到中午也没回来,陆望舒开始哭,保姆都哄不好,只能送到他房间去。李文高一边头疼,一边安哄她入睡,最后兄妹两都得以小憩。 下午太阳落山之时他醒来,身边的陆望舒已经不在了,着急跑到床边往下看,见陆正衍抱着她在花园里玩,李舒雪也在旁边,他极少见过母亲笑得那样开心。陆正衍是他们母子的恩人,他有能力让母亲开心,至于他凭什么有这样的能力…… “你也配背叛……” 李文高再次默念那句话,眼眸深邃。 没过几分钟,母亲发现了他,笑着朝他招手:“小高,下来啊。” “来了妈妈……陆叔叔……” 他回以微笑,很快下去加入了他们,并不显得不合群,和陆望舒尤其亲热。她是妈妈的孩子,妈妈一定也会像教育他一样,教她真诚和善良,他们是齐心的亲人,会一同保护妈妈…… 婚礼一周后,李舒雪开始出去找工作了,听了陆正衍的建议,面试的时候语气既要随和也必须有坚定,把自己的长处和职位需求匹配起来,紧张地面试了三家,在家忐忑地等消息。 第一家在第二天早上就拒了她,说有更好的人选,李舒雪道了谢。 第二家在第二天中午通知她下午再和总部的经理谈一谈,李舒雪去见了,真诚地谈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还是没成。 她没有很灰心,回了一趟岐山市,在小组门前碰到李泉的妈妈,她身形消瘦,像是在这里等了很多天了,遇见她就颤巍巍说:“小泉上次跟陆先生打工回来了,挣了好些钱,前几天回来了,样子有点憔悴啊。小雪……你知道他在做什么不?怎么又一周不打电话了,这孩子,上次回来手好像不对劲,还带了一个姓沉的小年轻,小年轻什么都帮他做。我听你们组里的人说,小沉好像是个同性恋……他们在一起干什么啊……?小雪,你知道不?” “李婶……我不知道,我问问陆正衍李泉在做什么的。” 她当即打电话问了,陆正衍的解释是:“我让李泉去药厂做监工,沉竭在带着他。” “哦……那不能给家里打电话吗?” “当然可以。你转告李婶,今天晚上李泉就会打电话告诉她原委,请她放心。” 李舒雪松了口气:“好。” 她把陆正衍的原话告诉李婶,好生安抚一顿,老人家才战战兢兢上车回家去了。在晚上她确实接到了李泉的电话,他的声音好像又和以前一样活泼了,和她聊了二十多分钟,把事情的原委清清楚楚理了一遍,李婶总算放心,嘱咐他多回回家,钱多钱少都是小事。 李泉轻嗯了声便挂了电话,瞬间人就垮了,把电话扔到对面男人身上,嘶吼:“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 沉竭冷笑:“钟敛死不足惜,陆总说你罪不至死,主要是死了麻烦。他把你交给我,我当然可以把你当奴隶一样差遣。而且我最讨厌不忠诚的东西,不能不教……” “你个死基佬!” 李泉大骂,沉竭冷着脸拿铁链子栓住他刚恢复的手,“只要你别忘了,自己被基佬肏爽过……” “你个龟孙子,狗东西!我要见陆正衍……你让我见陆正衍……他妈的,我他妈的求你个龟孙……我操你……” 李泉年轻的脸狰狞起来,悲哀又后悔地嚎叫,再一次被人留在了阴冷的地下室里。 …… 李舒雪在岐山处理着公益小组的问题,她这些天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继续做这件事,于是召集会议,李霞没有出席,王律师还是到场,直言自己需要把自己在小组的案子都拍成视频发到自己的个人账号上,她点了头:“这些阿姨同意的话……你发吧。就是能不能多提一提齐心这个项目……?拜托你了。” “舒雪,你知道我们的账是假的还要继续做,李霞也走了,我问一句,你考虑好未来募款渠道了吗?” 她咬咬唇,有些不自信,想想陆正衍总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挺起身体:“我想到一个募款的办法。” “你说。” “齐心可以找个厂,批量生产毛线小包。我就会织,可以多织几款,等你的视频发出去了,麻烦你宣传一下这个公益产品。我们不需要卖很贵,只要能赚到一些钱,组织里日常的活动能维持就好。组里也有别的成员会做一些别的小东西,只要能批量生产的,我们都可以再商量一下。” 王律师沉默,“这样一来,你会额外花费很多精力。” “我没事的,工厂就找离C市近的,货可以存在陆正衍公司的仓库里,我问过他,可以的。我在那边也能一直帮忙发货,缺人的话,我们可以招志愿者,甚至雇人……一点一点去找别人要钱很难,自己赚也很难的,但是我们已经试过第一种方法了,李霞都很难募到钱,现在可以试试第二种……我也可以把日常拍成视频,多宣传,我们一起,说不定有转机呢?” “本金呢?” “我出。” “那在这里办培训班就不行了……” 李舒雪抿抿嘴:“确实不行,这里只有过年人多。之前的很多阿姨后来也都去了像C市和A市这样的大城市。我们可以把培训班办到大城市去,那里有全国各地的阿姨,她们很多因为被雇主开除心理受挫,又不知道去哪里学习大城市的技巧,只能拿低工资的……” “舒雪,你想清楚。这个公益项目是在和很多高价月嫂培训机构硬碰硬,我们去C市去A市办这个机构本身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我是律师,心理素质尚可,你也出镜去宣传触碰别人利益的组织,网络上舆论不讲情面,也许不是一件好事。” “我……我想试着做一做。” 王律师眉头紧锁:“我知道你的先生是个有名望的商人,你也想做出点什么证明自己。但是舒雪,你做这些,对他基本不算有好处,对你,也不见得。” “可是那些阿姨……她们有好处……”李舒雪缓缓说,“你是大律师,以后有好前程,这些阿姨很多挣不了几年钱就只能退休回农村了,就再也挣不到那么高的工资了……她们付不起去月嫂培训机构的钱,也很难学会有些知识,要很有人耐心教才行的,教会了,再多挣几万块钱也很好啊……王律师,你放心,就算没成功,我也不会耽误你的名声的,我做不好就做不好,会自己收场的。我是很笨,陆正衍是有钱有名,但是我不是想证明我自己,我只想……” “我只想做点什么,我以前也希望有人能做点什么,让我可以多赚一点钱,一点也好啊,那时候我的孩子,就不会连暖气都没有了……” 王律师越听,表情越是严肃,斟酌稍许,道:“好。我同意把培训班开到C市去,我也会搬过去,李舒雪,我也穷过苦过,现在抱歉我需要用小组的名义给我自己宣传。我知道我们在做一件好事,我也会把这个理念传达给更多的人。毛线包包也好,其他的什么也好,我们都会尽力,这一次不会再懒怠欺瞒……你监督。” 李舒雪激动地快哭了,站起来不停地点头。 王律师把所有的资料都运走了,李舒雪留在最后打扫卫生,陆正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敲了两下门,吓了她一跳,拍拍胸口两三步跑过去。 “你怎么来了?” 他拿出手帕捂住鼻子,她赶紧把他推到门外去:“这里灰大,你先等一等。” “我不等。”他收了帕子,屏着气把饮水机里的水倒在盆子里,不熟练地对着扬起的灰尘一顿洒水。 她拿着扫把莫名地笑起来就不能停下,“你怎么会做这个。” “我也上过中学。” 李舒雪惊讶:“你上的中学也打扫卫生吗?” “打扫公共区域,是一门德育课。” 她又笑两声,低头把灰一点一点聚拢,“那你们好轻松啊,我们每天轮流扫地,放学之前不扫完都不能回宿舍。” “你住宿舍?” “嗯,我从小到大……一直住宿舍。” 他忽然想起来,“住宿舍怎么认识外面的人,还认识钟敛。” “我们……是相亲认识的。”她的目光黯淡几分,“不说他了。” 陆正衍放了盆,用手帕擦着手,语气变沉:“还想着他?” “没有没有,我怕你生气,伤口疼。而且是你主动问我的啊,你都这样,以后你再提他,我不接话了……” 他走过去亲亲她的脸:“小舒,又会说好话哄我了。” “……你还是先出去吧,我马上就来。” 他看看剩下的工作量,没有再纠缠,“我在楼下等你。” “好。” 没人打扰,李舒雪三下五除二就把这里打扫出来了,去厕所把身上的灰仔细掸干净,再洗了把脸,手和手臂也洗得很干净,抱着一小摞教辅书,锁好门就下去了。 陆正衍的车停的很近,她把书放好,一上车,还没做好,一束花就贴到她胸口来了。她再次惊讶:“你送的?” “还有谁。” “哦……”她抱住花束,很漂亮,可惜她见识不多,有些不认识的品种。 “我以为你不会送花的,送花有点……” “有点什么?” “送花的男人很不靠谱,我见过的。” 他眉梢扬起:“小舒喜欢踏实的男人。” “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 “那扔了吧。”他开着玩笑。 “不行的,浪费。” “那带回家,等枯萎了就弄碎了埋到花园里,给我们的石榴树当肥料。” 李舒雪都快把脸埋到花束里去了,听了他的话高兴起来,“……这样好。” 他靠近一些,撩起她的额头,道:“其实我和你一样,认为送花的人不靠谱。我收到过很多花,但是我都不喜欢,因为我不喜欢那个态度,花能收买收买,什么也收买不了……” 他认真讲着话,李舒雪忽然凑上去吻了一口他的嘴角。 “不用收买爱,那收买一个吻吧。” 她说完,口干舌燥,心脏狂跳。 陆正衍需要她说情话,很多很多情话他才会安心,她知道,也会努力。 他抓住她的手,“新婚夜不是一直骂我,说再也不和我亲热了吗?” 她赖账:“我没说过。” 陆正衍甩开她的手便下了车,吓得她追出去,可他直接上了后座,李舒雪也跟着坐进去。 “怎么了?” 他一把揽过她的脖颈,什么也不说…… - 隔天,那束美丽的花被李舒雪视为吉物,因为下午第三家公司和她约了第二次面试。她前天晚上和陆正衍排练了好多次,他严肃起来的样子不好接近,随便问几个问题,李舒雪就开始紧张,练了好几次,效果显着。她高兴地抱着他,问:“我这个工作表妹他们听了是不是要笑话啊?” 他反问:“他们听了什么不笑话?他们这几天可能笑你,过不了多久,就会主动帮你。那时候你不要答应,他们帮来帮去只会麻烦更多,你要做就和自己那边的志愿者做,不要随便沾上商人。你问王律师,问小组成员,就是不要问外面的人,因为他们不在意你们的项目。” “你也是商人。” “我也是家属,正因为我既是商人又是家属,我才不会过多帮你,更不会去干涉你们小组的内务。” “现在小组的人都很积极,项目是我们的事,每个人都很努力,别人不会明白的……” “对。既然做公益商品是你的主意,那你就要负责,做好了以后是你的荣光,做败了也是你的经验教训。” “我知道的。我还想建一个网站,把收支都公布出来,这样才清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他暗暗想,总觉得不放心,第二天找来沉竭,下令:“下个月李舒雪要去社保局递交材料,你全程陪着她,不许任何陌生人和她搭话。注意同行竞争者的动向,除了她的安全问题,别的都不用帮,他们有律师,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可是陆总帮舒雪姐一把,这个材料很快就能办下来。” “慈善组织,准备给谁留有走后门的污点把柄?本来我的名声就对她不利,一切合乎程序最好,除了她的安全,我都不关心。” “是。” 李舒雪上午去二次面试,和经理仔细聊过一番,还是被叫回去等通知。她一直在澜院里浇花,心情不能平复,晚上陆正衍回来叫她都没听见。 “怎么了,没选上?” “还没有消息……”她抱起哒哒跑过来的陆望舒:“我再等等。” 陆正衍笑:“我该给你写一封推荐信。” “我不要……你是最差的雇主。” 他摇摇头,把陆望舒抱走,“跟爸爸进去吃饭……” 晚上李舒雪还在挂心,没吃几口,陆正衍便起了一个大早,做了一桌精致的中式早餐,两个孩子吃得很快,吃完都没影了。两个人不急不躁慢慢吃着饭,李舒雪的手机叮咚一声,她连忙拿起来看。 是通知她入职的消息,她立刻激动地站起来,“陆正衍,我有工作了!” 他表现稍稍淡然,向她伸出手,她把手伸出过去,他用力握了握,“恭喜。” “什么时候入职?” 她再低头看了看,“四月十六……就是今天,今天入职……” 他拉着她上了楼,“换衣服吧,我送你去,会开一辆普通的车。” 她还沉浸在喜悦当中,疯狂地点头,他不禁笑了,上次他看见李舒雪为了他以外的任何事高兴,还是因为她得了贫困补贴,一年四千。 “要迟到了。”他沉声提醒。 “好,好,等我一下……”她很快就换好了一套很有精神气的衣服,陆正衍看了以后,从衣柜里挑了条更搭配的衬衣给她,等她再换。 “小舒,我希望你在外面不要受骗。” “嗯……” “有人闹事你打沉竭的电话,他现在常驻C市,或者报警,不要逞强。” “嗯,我知道的……好了,走吧。” 她搭了个帆布包把手机和钥匙塞进去,脚步轻快就出了门。陆正衍确实如他所说,开了一辆看上去不贵的车,到了地方他提出要陪她上去,被她断然拒绝。 “你回去吧……没事的,里面都是阿姨,我知道她们的。” “等等,李舒雪……” “怎么了?” “下午我来接你。几点下班,告诉我。” “你那么忙,不用了,我知道你每天都处理好多杂事……我坐地铁回去就好了,再说你也不能一直来吧。” 他拉住她,极其认真,“我和你结婚就是希望淹没在和你的琐碎日常里,这就是我理想的婚姻状态,不是想踏踏实实过日子吗,我送你接你,怎么不行?你不习惯我对你好,是在怕什么?怕我有一天不来了就代表抛弃你了吗?怕我像钟敛一样,有一天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吗?如果你是这么怀疑我的,那我就会怀疑,你是不是对我还有所保留,你还做了抽身的准备?” 李舒雪愣住了,就算再相爱,和陆正衍在一起她还是战战兢兢,仿佛永远也不会最踏实的安全感。 “你怎么发现的……” “呵,你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他下车去,绕到她那边,捏着她的下巴,“别做离开的准备,别做我要离开的准备,一点都不能做,知不知道?” “可是……” “不准有退路,我没有,你也不能有。” 李舒雪抓住他的手腕:“你没有骗我吗?” “这一点,我一辈子都不会骗你。” 她咬着牙很是犹豫,可是陆正衍总是这样,发现她一个软处就要催促着加固,他拍拍他的手示意他退后,她走出车门,牵着他的手,站在钢铁丛林之间,下定决心。 “你来接我我就跟你走,你不来,我也不会失落,不会怀疑你是不是没那么爱我了……不会总是怕被抛弃,被……背叛。” 他轻轻地揽住她的肩:“李舒雪,以后我们还会经历数不清的琐碎事情,你只要记住我和你一样,期待又害怕就够了。” 李舒雪似乎懂得,在四月的晴天里忽然说了一句爱,陆正衍毫不吝啬地回了一句爱,两人相视一笑,干燥的嘴唇轻触一下,暂且宽慰着爱人的热望,同时都在期待下一次鼻息交错的神力再把他们带离理智,引入疯狂的爱池。 ——全文完,无番外—— 【结语】 重点段落:1、没有番外!!!李文高和陆望舒的番外我想了一下,他慢慢长大发现当年砖厂的真相,也只能默默恨陆正衍,为了妈妈是会隐忍到底的,加上和陆望舒的爱恨交缠,这番外工程量太大,就不写了,写了也有人骂我变态,把兄妹弄一起,但在我心里他们就是一对,我虽不写,但不说不爽。2、李舒雪的慈善项目后续很难写,琐事很多,真写能再写一本三十万字奋斗文,给个方向,就不继续写了。3、李泉和沉竭我一直打算是一对,但是这是言情文,我就写几句话自己想想得了。4、还有下里巴人这个成语,看过正版文案的人都知道这是我瞎搞的题目,看盗版的人容易误解,我没有办法,替我自己说一句:我经常因为无知误用成语没错,但是这个成语我知道,不用赐教。 废话: 因为《下里巴人》一开始文案上标了he,我就拼死让他们he,所以大家不必严肃分析人物形象和情节发展,他们和我都只是he的奴隶,看个乐子就行了!!!任何特别严肃认真分析人物形象的评论,我都会地铁老人看手机,不排除有时候我自己都是瞎搞搞人物分析忽悠一下大家,好交he的差。大家想象不到为了实现文案上的he,想尽量合理一点点,我每次有多么千方百计,多么机关算尽……我好累,大家也看得累,所以这个故事就告诉我,不要乱标he,这个责任不好负得很呐! 这篇文前期的时候我认为是个没有主题的狗血黄文,瞎写乱写就行了,后期我认为本文的主题应该就是PUA和骗,而且我写不出黄了,打死我也写不出,所以后面基本是靠向这方面写的。我这个人虽然特别喜欢写骗子,但还没搞过这种主题的上帝视角,就想试试一个常用谎言、心无愧疚的人物和一个总愿意相信的人物同时驾驭起来是什么感觉。 现在完结了,我的感觉就是:我喜欢写上帝视角的,但是我真讨厌当上帝,很烦,很累,很无聊。 然后,少数人这个笔名死了,我也绝对不会!在任何平台!开小号!继续写这种解压狗血文,《人鱼玫瑰》会完结,我尽量快搞嘛。我希望我已经写过的所有文全都很快被人忘记,因为它们实在不值一提,废话特别多,狗血没有狗血的酸爽,也不甜,无聊虐,反正属于是我作为一个读者,狗血文痴狂者,自己不会去看的。所以不论是推荐分享还是发出去让大家避雷,都不必。你恰好喜欢看就继续默默看,厌恶就别让它们被更多人看到,让它们消失吧。 最后,感谢各位,再见。 少数人 2022年12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