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深爱》 分卷阅读1 作者:问鬼 文案 季斐死了,罚他永远活着。 不及黄泉不相见,季斐不想见他,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活着。 活着,痛苦地活着。 在来不及的时候才明白,深爱了一个人。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必用一生呵护他,照顾他,还他一个灿烂人生。 内容标签:重生 俊杰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斐,顾朗茳 1、散伙 夜黑风高夜,杀人正当时。 从什么时候起,一点情谊也无? 他声音冰冷,言语讥讽,“第一次干绑票的勾当?用一个又老又残的烂货威胁我?呵,难为你们想的出。”挂断电话,却再也笑不出来。最近事事顺心,想接管家业,大哥就接连犯事逼的老头子忍无可忍,将其逐出家门;想将那些官少爷踩在脚底,他的事业便一飞冲天,接连标下几桩大项目,惹得平日嚣张的公子哥们不少都腆着脸来求他。想结婚……而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结婚了。 他跟季斐,除了彼此憎恨与厌恶,什么都不剩了。 多少次季斐半夜偷偷爬起来到厨房拿刀,恨不得一刀砍了他。这么多年了,想想,都觉得累。顾朗茳想,再不放他走,他不是杀了自己,就是杀了他。 而他更怕自己真的还了手,亲手要了他的命。他知道自己狠,可是再狠,也没想过真的要他的命。 电话很快又来了,顾朗茳瞬间仿佛变了个人,声音慵懒,言语闲散,“又有什么事?” 绑匪气急败坏,“你、你再不给赎金我们就撕票!” 顾朗茳笑了,“给呀,谁说我不给呀,一百万成不成?价钱算高了,兄弟去打听打听,一个宠儿,一个男宠儿,还是个过了气的男宠儿,两年都没碰他一回,搁夫妻都算自动离婚了,何况我们这种关系?兄弟不给我打电话过来,我都快忘了曾经上过这么一号人了,您说,一百万是不是倍儿高的友情价?搁您那您舍得么?” 那边绑匪沉默了,顾朗茳哼了一声,挂了电话。他知道,愈是显得在意,就愈会被人拿捏在手心。 果然,没多久手机又响了,这回打电话的绑匪有些不同,虽经过变声器的处理,仍可听出语气中的讥讽,“我还是头一次遇着敢挂绑匪电话的主,您真不要这位的命了?” “要呀”,顾朗茳闲闲理着衬衫袖子,声音含笑,“怎么会不要呢?要不我们再商量商量?您一开口就十个亿,救了他,我自个儿不得疼死?那是割肉呀——” 绑匪冷笑一声,“顾公子可真是铁石心肠,难怪这位在我们这任打任骂,听说我们要杀他了竟然还道谢,敢情在顾公子那比在我们这群人手里还惨。” “看吧看吧,我早就说他跟我不是一条心了吧,这不宁愿死也要离开我吗?我还愿出一百万赎他,可算是大仁大义了,您倒说我铁石心肠,不带这样冤枉人的啊。” 绑匪那边短暂地沉默了会儿,顾朗茳不耐烦了,“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顾朗茳你还是不是人!”熟悉的声音终于传过来了,正是顾朗茳他大哥顾浩海,“你他妈良心被狗吃了,季斐跟了你七年,一生都被你毁了,到头来他就值一百万?” “大哥,果然是你”,顾朗茳冷笑一声,“终于舍得出声了?” “顾朗茳你他妈的忘了当初怎么跪在老爷子面前,说不让你留着他你就不进顾家的门,一辈子跟着你养父过?” “我还干过那缺心眼的事?我想想啊,也是,那时候被顾叔宠惯了,从小就没有不如意的,我还没玩够呢,你们说不让我再上他我就不上了,怎么咽的下这口气?也就是留着他玩,我怎么玩他的,大哥不知道吗?再说了,你不也说七年了吗?就真是个宝也腻味了,大哥,要是你,你不腻吗?” “你真不要季斐的命了?” “什么意思?” “我不要十个亿了,一个亿,少一分钱,你就等着替季斐收尸吧!” “好!” “你答应了?” “不是”,顾朗茳冷笑,“我是说,我会替季斐收尸。” “顾朗茳——” “大哥,你太不专业了,身边的绑匪没提醒你对话是要带变声器的?大哥,我已经将刚刚的对话录音了,你要是愿意,我给你两千万,你爱去哪玩儿去哪儿玩,你要是不愿意,一分钱都没有,我会将录音交给警方,你就是在天涯海角,我也协助警方将你抓回来”,顾朗茳顿了顿,声音低沉,“大哥,你知道我的脾气,我的东西,就是不要了,也不给别人碰。” 挂了电话,面若冰霜,拨了另一个号码,“喂,致富,能确定位置了吗?不,不用管顾浩海死活,我只管季斐……不,我确实是腻味了……但是我的人,就是不要了,也轮不到别人欺侮。” 索幸顾浩海性格懦弱,知道顾朗茳一向心狠手辣,说到做到,如今他答应给两千万已算是让步,虽少,总比最后死无藏身之地来的好。没多久顾浩海就通知顾朗茳,表示自己愿意选择接受两千万,钱一到账,就放季斐回去。 事情很顺利,一天后,顾朗茳就在一家叫行舍咖啡馆的地方见到了季斐。 季斐的脸色依旧是一种不健康的黄色,整个人瘦若柴骨,脸上的淤青明显,露出的一截脖颈也是伤痕累累,显然在绑匪那吃了不少苦,习惯性地望着窗外。 顾朗茳眉宇间有一种怒气,“他们打你了?” “还好。”季斐的声音不低不高,有一种茫然的感觉,双眼空洞无神。 顾朗茳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一直是这样,不见的时候总觉得少了什么,可是一见面,心里总有一种暴躁的情绪,完全无法控制,“你老看着窗外干什么?在家里看,出了门还看,有什么好看的?” 季斐茫茫然转过头,应声“哦”,又低下头,搅着杯子里的咖啡。 顾朗茳皱眉,“我要结婚了,这两三年我也基本没再碰过你,早没什么关系了,今天正式说一声,我们散伙了。”说到结婚的时候,他的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因为他知道,他娶不了别人。 季斐又“哦”了一声,没有多话。 “妈的,老子当初怎么看上你这么个呆子!”顾朗茳踢了一脚旁边的椅子,季斐恐惧地瑟缩了一下,没吭声。 顾朗茳沉默了会儿,站起来,扔出一张卡,“这是以你的名字开的户,里头有五百万,你住的房子归你,老子已经为你花了两千万,算对的起你了,从此两清,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顾朗茳走出包厢,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前一刻还言语粗鄙,怒气冲冲,这时候,却觉得有些难受。他 分卷阅读2 打了电话给肖致富,“致富,人回来了……不可能就这样算了,他身上带了伤……当然要让顾浩海加倍还回来。”他有一瞬的愣神,他想从什么时候起,季斐那样清澈湛亮的眼睛,变得连一丝神采都没有。不,与他无关了,想这些有什么意思?那就是个不识好歹的硬石头。 顾朗茳去停车厂拿车,快上车的时候才想起落了东西,扔卡给季斐的时候连带着钱包一起扔到他脸上,忘了拿回来。 回包厢的时候季斐还坐在那里,呆呆忘着窗外,一动不动。 “你怎么还不走?” 听到顾朗茳的声音季斐身体很明显地一僵,转过头来,空洞的眼中有一种隐隐地恐惧,呆呆地解释,“我没有要逃,没有要逃......” 顾朗茳一震,心头莫名一痛,难受到忍不住按了按胸口,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就觉得恼怒,提高了声音,骂道,“你逃不逃关我屁事,我俩早没关系了。”说着拿了钱包就走。 季斐茫茫然地看着他,身子微微地抖,说不出的惊惧。 2、再见 再见季斐是在两年后。 那夜月很暗,海水泛着死气。 季斐的眼已不像以前那样空洞无神,却也再不似幼年般明亮清湛,他的腿有些跛,艰难而狼狈地带着他在破烂老旧的巷子里穿梭躲避,听到枪声的时候一僵,说,“你走,我引开他们!” 顾朗茳一把拉住他,“一起走,我的人在港口,上了船就没人动的了我们!” 季斐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思索什么,最终点了点头。拖着残破的右腿带着他迂回地转躲逃避,因为地形复杂,空房危楼众多,倒没让人追上。 “季斐,就在那里,船!看到没有?”他大喜,拉着季斐一路狂奔。 “少爷——”他的人已看到他们,跑出来接应。 “少爷,快上船!” 枪声响起,两边的人已开了火,他被护在中央,拉着季斐上船。正要上船的时候突然被季斐推的一个踉跄,回身的时候就是满目鲜血。活了二十几年,从未那样惊恐过,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惊恐,只知道心脏一瞬间紧缩,痛的连呼吸都快忘了,瞳孔放大,连手都不受控制地颤抖,前所未有的绝望涌上来,“季斐——” “少爷,先带季少爷上船!” “开船!” 季斐并没有死,可躺在病床上后再没有睁开过眼,医生说弹头卡在头盖骨,造成脑部震荡出血,大脑皮层功能严重受损,陷入深度昏迷,也许永远醒不过来了。 他在季斐病床前坐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没有浪费一秒时间思考,还是没想明白季斐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要替他挡那一枪。季斐明明是恨他的,恨不得他死。至今仍记得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季斐在梦中痛苦而挣扎的表情,手死死抓住身下的床单,破碎断续的声音从紧闭的牙关漏出来,说,顾朗茳,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那样想让自己死的季斐,为什么要救他?记忆有些模糊,有些久远的东西开始浮出脑海。 最初认识季斐的时候季斐还是个刚上初二的小毛头,当然,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季斐一岁,上初三。那时候的季斐其实是个风云人物,家里虽然穷,可是成绩好,大考小考次次年级第一,为人又乖,特别得老师的喜爱。长的也好看,小身板小脸,白皮肤,头发又黑又亮,偏偏执扭的很,薄薄的唇总是紧抿着,初次见人的时候眼神隐隐透出股警惕,像胆怯的兔子,又像初生的老虎,硬生生撑出一种强硬来。他不爱说话,可是一说话就十分礼貌,斯斯文文的,高兴的时候会露出浅淡的笑,还有两个小梨涡。不高兴的时候会微微绷紧身子,抿着唇看你一眼,眉目清冷,几分嘲讽,几分不屑,还有几分警惕,不动声色地走开。第一次看到季斐的时候他的眼睛都直了,说,靠,这明明是校花中的校花,尤物中的尤物! 他是什么人?是顾朗茳。顾朗茳是什么人?那是被他养父宠上天的祖宗,只准他打人,不准人碰他,他要的东西就是天上的太阳也得分他一半,他要是不痛快,大家就都别过日子! 看上季斐后,直接把人堵到学校的小围墙后,说,季斐,我看上你了,以后跟着我吧,我当你老大,罩你。季斐看他就跟看只苍蝇似的,倒胃口到了家,绷着脸,冷冷斜他一眼,一声不吭地走开。他也不让跟班们拦,只笑嘻嘻地看着季斐的背影,势在必得。 隔天周五放学后又把季斐给堵了,这回直接带回他新租的房子里,问,你要不要跟我?季斐哼一声,看都不看他。顾朗茳就笑,你不跟我我可不放你走了。季斐终于肯看他了,然后又看了看四周,最后搬起张凳子。顾朗茳笑了,哟,要动粗呀?身后几个狗腿子腰一叉上前两步。季斐仍旧看都不看他,搬着凳子从他面前走过,放到桌子前,斯斯文文坐下去,书包一摆,抽出作业本,安安静静自自在在做作业。 顾朗茳到现在都记得,那日天气甚好,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到季斐身上,像镀了一层金粉,他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淡淡的光晕胧着他,有几分迷朦,美的不像人间的颜色。 那次顾朗茳关了季斐两日,两个人都不急,季斐写完作业就看书,书看完了就再看一遍,顾朗茳提供的一日三餐他照吃照喝,吃好喝好就睡觉,可顾朗茳跟他说话逗他玩他一概不理。直到最后顾朗茳问他,怎么我关了你两日也不见有人来找呀?你家里人呢?季斐的动作明显一滞,紧抿着唇,最后终于开口,说,不要你管。那样子明明倔强强硬,眼睛都瞪圆了,顾朗茳却生生当成了撒娇,心都酥了,说,别呀,我看你可顺眼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然后眼珠一转,把季斐给放了。 隔日顾朗茳着人去打听,才知道季斐的爹是后爹,他娘死后他后爹又给他娶了一后娘,后娘带了个儿子过来,隔年又给他爹生了个亲儿子,季斐的日子愈发难熬,整一个爹不亲娘不爱,平日吃不饱睡不暖,小小年纪身体就不怎么好了。偏生学校老师最爱拿他树榜样,说他聪明乖巧,成绩好又热爱劳动,尊师重道,惹得一些常被老师批评的孩子看他颇不顺眼,时不时来找碴,见季斐背后没大人撑腰,又不爱向老师打小报告,便愈发猖狂。 顾朗茳笑了,缺乏关爱的儿童就得用爱来打动他! 于是顾朗茳想好了对策,对季斐说,季斐呀,我不打你不骂你,好好对你,你不接受我我就先跟别人玩去啦,你什么时候被我感化了记得通知一声,我回头就跟你一个玩。于是直到高二,顾朗茳都不怎么缠季斐,只时不时在他面前露个脸,逢年 分卷阅读3 过节生日什么的缠一缠,送上大礼一份,平日嘱咐小弟替他看着,不准季斐跟别人过多接触,自己就安安心心继续跟兄弟们闯天下去了。 直到高二末,那一次顾朗茳过17岁生日,一伙人躲在出租屋里看毛片,季斐来敲门,顾朗茳一个没忍住,就把他给办了。 从此以后季斐再不肯跟顾朗茳说一句话,偏偏顾朗茳碰过季斐后对别的男男女女一概没了兴趣,又是天生的霸道性子,季斐越不正眼看他,他越要逼着季斐看他,将他的头掰过来,捏着他的下颌,撑开他的眼皮,两人一碰头就大眼瞪小眼,火药味十足,更别提做那种事的时候了,真真跟上战场似的。季斐一反平日的乖巧斯文,又打又踢,逮着什么就用什么往顾朗茳身上招呼,顾朗茳也是爆脾气,虽然事后伤了季斐哪儿,都暗自又给自己来了一遍,可下手的时候却控制不住,季斐身上常常没有哪一处是好的,整个人瘦的不成形,又要上学考试,又要帮家里干活。高考前还被折腾了整夜,差点没下的来床,东西也没吃就往学校赶,考试的时候脸白的像张纸,连监考老师都建议他去医院,说年年可以考,还有机会。可是季斐愣是给撑下来了,他知道这一次不撑过去,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曾经数一数二的尖子生最终只考了个二流大学,季斐却兴高采烈,只要能逃脱这里,一切就还有希望。季斐忙着挑学校,却不敢当着顾朗茳的面查资料,只能等半夜顾朗茳睡熟了,再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把那本厚厚的全国高校资料翻出来,决定到底去哪个大学。 季斐怕冷,却挑了最北方的学校,他要逃,逃的远远的。 可是一切都没有如他所愿,仅仅是一年的好日子,第一学年末,他又碰到了顾朗茳。富有的混混公子摇身一变,成了临校著名学府的高材生,听说是什么首长的儿子,人人巴结的不得了。 季斐却陷入了恶梦,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周围的人一致排挤,有人举报他作弊,学校因此取消了他的特等奖学金,针对贫困生的助学金没他的份,原本板上订钉的助学货款批不下来,已找好的两份家教家长打电话来说不用他再教了,咖啡馆不再请他。他咬着牙继续找工作,可是动不动就有人找麻烦,不论什么工作都不成,就连捡个垃圾都能遇到地头蛇,最后还说他偷了同学的东西,闹的沸沸扬扬。最终被学校扫出校门,理由是品行不良、毁坏校誉又教不起学费。 那时的季斐同样是瘦弱而单薄的,裹着劣质的棉衣在北方漫天的大雪里直哆嗦,背脊却挺的笔直,紧抿着唇,清冷的眼神中带着几分鄙夷与嘲讽。 顾朗茳就站在对面,心里又痛又冷,却眯着眼笑,我整不死你! 是他毁了季斐,毁了他好不容易挣出的一丝期望,囚禁他,威胁他,让他没了傲气,没了生气,也没了希望。 是他在季斐被绑架的时候不肯好好说话,懒得费心思找人,害他受尽苦头,被打断了一条腿。 顾朗茳不明白,这样的自己,季斐为什么要救。 漆黑的夜,病房里没有一丝生气,季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顾朗茳的泪湿了整张脸,这些年,他从不敢回头看自己有多恶劣,他从不敢想,为什么明明真心喜欢,却害的他体无完肤。 顾朗茳终于想明白自己其实是爱季斐,发了疯地爱,所以怕他离开,恨不得一辈子将他锁在身边的时候,已经晚了。这个世界,也许再不会有季斐了。 季斐没什么朋友,除了顾朗茳守在他床前,只有苏行来看过他。 苏行问顾朗茳,“你爱他吗?” 顾朗茳说爱,苏行就问他,“你爱他,为什么他被绑架的时候你敢那么跟你大哥说话,季斐被打断了一条腿,左手也不能用了。” 苏行问他,“你爱他,为什么他明明说不愿意你还要上他?” 苏行问他,“你爱他,为什么舍得打他?打也就算了,那一次逃跑,为什么把他送给别人,让别人动了他?” “不可能!我的人,谁敢送给别人?”顾朗茳的手在抖,整个人都在抖,连声音都在抖,他说不可能,可他想起季斐就是在那一次逃跑后,整个人变得呆滞无神,眼睛里再无一丝希望,空洞而茫然,乖乖地任他摆布。 他不相信,他没干过,他再狠也不会让别人碰他!可是他知道,结果已不会因此而不同。 苏行笑了,说,“原来没有,那就是阿斐误会了,只是不知道谁有那么大本事,在顾少爷的眼皮子底下奸了您的人,您还一无所知?” 顾朗茳猛地跌坐在座椅里,看着季斐安静的睡颜,他觉得心在滴血。 是他毁了季斐。 苏行说,“从此以后他再不敢跑了,你不开口,他连屋子都不敢出,你知不知道,就连后两年你几乎没去他那里,他都一步都没有迈出过那间屋子,他每天见的人,只有你指派的保姆......你有没有发现,阿斐总喜欢盯着窗子外看?” 顾朗茳猛然震了震,呼吸不畅,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指着苏行,“你出去!” “阿斐总喜欢看着窗外,是因为他想出去看看,因为他已经连、续、五、年,都没有踏出过你关他的那间屋子一步,他已经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了”,苏行看着顾朗茳惨无人色的脸,笑得凄厉又绝望,“知道阿斐为什么要救你吗?因为他早活不下去了,你毁了他,他的生活本该充满希望,他不甘心,又没办法,只能让你活着,让你这个毁了他的人带着他该有的精彩与希望活下去,他就是个傻子,要是我,就剖开你的肚肠看看是什么颜色,然后再好好过自己的日子。顾朗茳,季斐再不会醒了,永远不会醒了,因为这个世上有你,他再不想看到你......不及黄泉不相见。顾朗茳,你若对他有一丝丝真心,你就好好活着吧,越久越好,你没有资格再去见他。” 苏行转身,走至门口时突然停了停,“哦,我忘了,阿斐说他其实早就喜欢你了,你17岁生日那次他去敲你的门,就是想告诉你,他喜欢你。可惜,你没给他机会说出口。” 苏行说的对,季斐不会醒了,永远不会醒了。 没多久,季斐就永远地闭上了眼。 顾朗茳却活着,痛苦地活着,此后的数年他都带着那种无尽的空虚与悔恨活着,想一个人想的发疯,却摸不着、看不见。他在一张张虚与委蛇的脸上想起季斐,在每一个空虚至极的夜晚想起季斐,在每一次想努力生活的时候想起季斐,想起他是那样的干净与充满希望。 他这一生再没有碰过别人,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生,活该孤苦至死。 季斐把命留给他,罚他一生求而不得。 还能有什么期盼呢? 分卷阅读4 还能有什么期盼。 今生何辜,来生何远? 流年沉梦,惟愿君逢。 来不及的时候才知道,如此深爱一个人。 3、重生 二00X年,农历的七月二十七,公历的八月二十一日,这一日,顾朗茳终生难忘。 是的,终生难忘。 就在这一日,顾朗茳重生了。 事情有些匪夷所思,至今想来仍不得其解,按道理,事业有成、内敛持重又背景显赫的顾朗茳顾大少顾先生因为常年过劳、体力透支而终于一病不起,正该躺在某军区医院特护病房接受群医汇诊各方探望,让众人轮番上演关心、担忧的巴结戏码。可是再次睁开眼,他不仅不在重症病房里,还年轻了十几岁,整张脸上都显示着少年人才有的张扬跋扈。 再次抬眼看了看镜子里的人——是少年时候的顾朗茳,确切地说,是十七岁时的顾朗茳。 顾朗茳深吸口气,紧紧闭了闭眼,再睁开,暗道,现在不是惊讶感叹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季斐。 是的,季斐,这个世界还有季斐。 想到这的时候顾朗茳心中微微有些暖,可他知道情况不容乐观——他重生的时间,正是囚禁了季斐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他对季斐做了什么?无非是打骂与强暴。 就在刚刚,他与季斐又上演了一场武戏。 他是被痛醒的,仿佛有什么锐利的东西在割他的皮肉,一睁眼,赫然发现一把水果刀抵在脖子上。前生他算是练家子,打了二十几年架,还特意找部队里的人指导过,当下脖子一偏,手一伸,飞快扣住拿刀人的手腕。一拧,拿刀人闷吭一声,松了刀。随即将人一甩,拿刀人被甩飞出去,好半天才爬起来。可那人一爬起来,顾朗茳就呆了。 季斐。 他的季斐。 顾朗茳想死的心都有了,立即从床上跳下去看季斐有没有伤着,刚靠近,啪的一巴掌甩过来。季斐惊恐又憎恶地看着他,连连后退几步,转身逃入了卧室。 想到这顾朗茳不由苦笑,看样子老天还是没放过他,重生都不给挑个好时间。不过没关系,只要季斐还在就好。只要他还在,什么都没关系。 顾朗茳沉了沉气息,必须先让季斐从房间里出来,刚刚不知道是他,出手重了些,不知道伤到没有,得先去医院。 走到卧室前,正准备敲门,门突然开了。 看到门口的人,季斐下意识后退几步,冷漠的眼中充满厌恶与警惕。 顾朗茳知道他怕他,连忙也后退几步,“你别怕,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伤到......”声音戛然而止,顾朗茳再说不出话来。季斐穿着宽大的T恤,不,那T恤并不宽大,只是他太瘦,瘦的连衣服都撑不起来,T恤成了大罩衫,锁骨全露了出来。光是从脖颈到锁骨这么一小块地方,就有各种伤痕,刀划过的,烟头烫的,拳头打出来的,青青紫紫的瘀伤在他白晳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顾朗茳觉得喉头发疼,好一会儿才勉强出声,“那是......我打的?” 季斐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冷淡的眼中有几分不掩饰的讽刺。 顾朗茳背过身,他觉得想哭,他曾经用尽生命来思念渴望的人,被自己那样伤害过。 “前天砸碎的花瓶我会买个一模一样的回来,你可以用它来砸我的头。昨天用刀子划到了你,你生气的话可以来划我两刀,我保证再也不躲了,刚刚......我知道你最忌讳别人扇你巴掌,你要是生气,我任你打,打到你高兴为止,我只、只求一件事,如果你气消了,放我回去”,季斐突然出声,脸色苍白而疲倦,眼中隐隐流露出一丝脆弱,“就快报名了,你放我回去读书,日后......日后不用你关我、派人看我,我自己每天乖乖按时过来,你想怎样就怎样,还不行吗,顾朗茳?” 顾朗茳只觉得心愈发疼,季斐那样喜欢读书,那样喜欢,可自己当初...... “季斐你放心,我一定会放你回去读书的”,目光落到季斐瘦削肩膀上的伤痕,顾朗茳道,“你别急,总得先养好身体,否则......”话未说完,季斐刚亮起来的眼瞬间暗了下去,仿佛再也支撑不住,“你就是不放我走,是不是?顾朗茳,你就是不打算放过我,是不是?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季斐眼里是前所未有的绝望,蹲在门边缩成一团,“顾朗茳,你真的还要将我关一辈子吗?我到底欠了你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季斐,别这样”,顾朗茳将他抱在怀中,痛苦难当,“你别怕,我不会再关着你,我放你去读书,真的,我放你去读书。”他安抚地拍着季斐,却觉得季斐的身体越来越僵硬。顾朗茳难受地闭了闭眼,然后停止了动作,一把将他抱起来。 刚刚还缩做一团的季斐仿佛瞬间回神,眼神凌厉而厌恶,隐隐带了丝恐惧,剧烈地挣扎起来,“滚开,顾朗茳你再碰我我真的杀了你!” 顾朗茳立即将他放下来,后退几步,红着眼道,“我只是想抱你到沙发上休息一下,之前你被我甩在地上,有没有伤到?还疼吗?” 季斐连连后退几步,一眼瞟到了之前被丢掉的水果刀,伸手就要去抓。 “小心,别伤到自己!”顾朗茳眼见着他直接朝着刀刃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在他手一滞,最后抓的是刀把。 顾朗茳松了口气,勉强笑了笑,又后退几步,离季斐更远了,“我真的只是担心你,你去沙发上坐着休息一下,然后我们来谈谈关于放你回去读书的事,好吗?”前世混的不是商场就是官场,圈子里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自然也很有一些手腕手段。后来一心用事业麻醉自己,更学得滴水不漏,喜怒不形于色。所以他现在虽然内心复杂,重生的惊讶,见到季斐的惊喜,伤害季斐的悔恨,怕季斐不接受自己的担忧,种种心情交杂在一起,面上却丝毫不表现出来,只流露出一种深刻的关心与温柔,尽量让季斐放松。 季斐古怪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真的那么容易就将自己放下来。 季斐看了他一会儿,淡淡收回目光,自己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淡声道,“可以谈了......吗?” 见他坐下,顾朗茳松了口气,“等一下。”他走进旁边一间放杂物的小阁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把小型的瑞士制军刀——那是他养父几年前送他的生日礼物,真正军士用的名刀,价值不匪,他十分喜欢。 季斐一怔,看看顾朗茳,又看看那把军刀,忽地勾起唇笑了笑,眼中有几分嘲讽,几分解脱。 顾朗茳自然知道他误会了,心里有些疼,面上却始终是温和 分卷阅读5 平稳的笑,走至客厅的窗户前,看了看封死窗户的木条,突然一刀劈上去。 啪! 一刀。 啪! 又是一刀。 季斐的神色微微变了变。 接连的劈砍声,终于,所有的木条都被砍断,八月的阳光亮的刺人眼,大把大把地洒进来。顾朗茳一把推开窗户,将军刀扔到楼下,回身望向季斐,“我知道你不喜欢刀,你不喜欢,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碰它。这些木条,是前不久我叫人钉在窗户上,封死窗户防止你逃走的,现在我把它们砍断了,并且再也不会将它们钉回去。你想读书,过几天就是报名日,我陪你去学校报名,绝不会耽误一天......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什么之前是我太年轻,请你原谅之类的混账话,但是季斐,我不会再困住你,真的,我不会再那样对你,我不会,也不敢,我......”喉头发紧,再说不出话来,顾朗茳想起最后那几年不论醉生梦死,抑或沉醉事业,都无法忘了那个人。他发了疯般地去重温他的一切,看他看过的书,就连小学课本都不放过,又发了疯般地要忘掉他的一切,连他的名字都不准人提。极痛苦的时候他想从别人身上找他的影子,坐在俱乐部里挑一排又排的漂亮男孩,可是挑的眼睛都花了,也找不出那么一个人来。于是只能喝酒,一瓶一瓶地灌,灌的胃出血了也不敢停,生怕一停下来就想起他,想起他再也不要他了。是的,不要他了,即使是在梦里,只要他稍稍上前一步,他就不见了,然后是无尽的黑暗与孤寂,他在深夜里吞了一片又一片安眠药才能勉强入睡。 “我永远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永远不会再伤害你......季斐,再相信我一次,就一次,好吗?” “季斐,我爱你。”顾朗茳用双手遮住脸,手心微微有些湿意,他知道他没有脸说这句话,可他忍不住,他忍不住。他怕这又是惊梦一场,像人生里最孤寂悔恨的几年一样,每一次刚刚靠近,季斐就走了。让他放纵一次吧,就一次,在他还没走之前,说出他一直想对他说的话。 季斐一时怔住,呆呆地看着捂着脸的顾朗茳,一向狠厉孤寂的人眼里也会露出那种心痛的神色?季斐没有因为顾朗茳说放他回去读书而感到高兴,他太震惊,以至于有些茫然,眼前那个捂着眼拼命忏悔的人根本不可能是顾朗茳,但如果不是顾朗茳,又是谁呢? 秋日的午后,天气依旧闷热难耐,窗外蝉鸣高昂,屋内却寂静如斯,两个少年相对而立,一个捂着脸,生平第一次流泪,一个惊疑不定,满脸震惊。 良久,顾朗茳背过身擦了擦眼睛,站起来时已恢复常态,温和平稳地笑,只是眼睛还有些红,“季斐,你先坐一下,我去帮你收拾衣服,收拾好就送你回家。” “你真的放我走?” “当然,我根本没有权利留下你,而且我之前那一个月的行为就该进劳教所,你可以去告我。” “告你?”季斐无声地笑了。 顾朗茳默然,他知道自己说的话简直像讽刺,且不说他在这一个多月里对季斐做的事无法宣之于口,就算季斐真的去告他,吃亏的也只会是季斐。便是他供认不讳,心甘情愿进劳教所,养父也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我不说对不起了”,顾朗茳低低道,“季斐,一生很长,希望你愿意,用一辈子来罚我。” 4、逃 正是正午,太阳照的人头晕,季斐抿着唇站在马路边,看了看一旁拿着行李的顾朗茳,仍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没想过顾朗茳在蕴酿什么阴谋诡计,可顾朗茳是什么人?那是从小就开始横的大爷,他要整你当着面就敢断你腿、流你血,装都懒得装,何况虚与委蛇? “阿姨,买块奶冰砖,给你五块钱。” “奶冰砖只要一块钱。” “给你五块”,顾朗茳将钱递过去,“但你得帮我把奶冰砖送给那个穿白短袖的男孩子,再叫他到你的伞棚子下来乘凉。” 卖冰棍的妇女乐了,只当顾朗茳在开玩笑,要知道那时候在农村尤其是榆阳这样偏僻落后的农村一块钱对于小孩子来说算多了,她在马路边摆摊,路过的小孩都想吃又甜又香的奶冰砖,可是缠上父母半天都吃不到,通常只买根两角钱的豆沙冰棒或者三角钱的糯米红枣冰棒。这小孩出手倒大方,五块钱?八成是从家里偷的,一块冰砖她要真收了人家五块钱,只怕事后人家大人还要找过来讨了。 妇女笑道,“我去帮你送冰砖,也不要你的五块钱,一块就够了。那是你弟弟?自己都不吃给他吃,这么疼他?” 顾朗茳看了看远处的人,“我主要是想让他过来乘凉,天气太热,车子又等不到,怕他中暑。阿姨,你等下别说是我让你叫他过来的。” “怎么,吵架了,你欺负他了?” 顾朗茳沉默着点了点头。 “知道错就好,以后可别欺负你弟了,阿姨帮你劝他去。”妇女拿着奶冰砖走向几米开外的季斐,“来,你哥给你买的,拿着跟阿姨去伞棚底下吃。”顺手将多出来的四块钱一并递了过去。 季斐开始不接,不知想到了什么,看了看伞棚里的顾朗茳,顾朗茳立即咧开嘴冲他笑。季斐别过头,将冰砖连同四块钱一并接了过去,说,“谢谢。” “不谢,你哥让我送的,还说给我五块钱了。我说小同学,也有十二三岁了吧,咱也不是小孩,得懂事,你哥哥知道错了,别再闹脾气了,乖啊,跟阿姨去伞棚下歇凉去,下榆阳的车这个点没有,要到下午四点,还有三个小时了。” 季斐沉默了,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道,“阿姨,我十五了。”说着向伞棚走去。 妇女愣了愣,心想,这孩子不长个呀! 其实季斐倒并没有多不长个,虽然才一米六,但对于十五岁的男孩子,又是乡下孩子,一年到头连瓶娃哈哈都喝不到,这个高度是很正常的,何况男生晚熟,长势在后头了。只是季斐实在太瘦,比同龄孩子瘦的多,连件T恤都撑不起来,穿什么衣服都空荡荡的,显得特别单薄,加之长得又白又乖,看上去就特别显小。 见季斐过来了,顾朗茳怕他不愿跟自己处一块儿,便早早从伞棚底下走出来,站到一米开外的地方。 卖冰棍的妇女看着他脑门上的汗,笑道,“大热天的,站这里干什么,我把你弟叫过来了,两个人一起去伞棚子底下歇歇凉吧。” “我不热”,顾朗茳看向季斐,眼中有些担忧,“季斐,进去坐一下吧,你脸色不太好。”季斐身体底子确实不怎么样,但农村孩子有几个娇惯的?季斐又是那样的家庭,最是能忍,大太阳底下还下过田了,这样晒一下根本没什么 分卷阅读6 。只是被顾朗茳那样往死里折腾了一个月,早就病了,又太久没出过门,突然出来被大太阳一晒,就觉得有些受不了。 卖冰棍的妇女笑起来,“你这个当哥哥的可真奇怪,我怎么觉得你怕你弟呀?好了,大热天的在外面傻站着干什么,两个人一起进来坐吧,又不是没地方,正好还有两张凳,你们不坐等下别人坐了可别后悔。” 顾朗茳依旧不动,只对季斐道,“快进去吧,别中了暑。” 季斐看他一眼,停了停,依言躲进了伞棚。 大概过了一刻钟,也没等到去榆阳的车子。 卖冰棍的妇女时不时看一眼顾朗茳,最后终于忍不住了,“一直在大太阳底下站着,你真不怕热呀?” “还好。”顾朗茳擦了擦汗,打量了一下四周,心想榆县这么落后,如果不坐班车,只怕也等不到过路出租了,正想着,突然听季斐道,“你不进来坐吗?” “啊?”顾朗茳愣了一下,等明白过来季斐的意思,恨不得嗖地一声就冲到他身边去,不过面上却是不急不慢,问他,“我可以进来吗?” 季斐淡淡地看他一眼,“这是阿姨的伞棚。”意思是阿姨同意他就没意见。 “对、对,是我的”,卖冰棍的妇女乐了,多有趣呀这两小孩,哥哥比弟弟都高一个头了,看起来挺厉害的呀,怎么什么都听弟弟的,“小伙子进来歇歇吧,我不是早叫你进来了吗?” 这时候再不进去就是傻蛋,顾朗茳往伞棚底下的一张空塑料凳上一坐,想了想,尽管心底不愿意,还是将凳子挪开了几分,半边身子露在伞棚外,尽量离季斐远一点。 季斐意外地侧身看他一眼,回过头,没有做声。 生意不是很好,卖冰棍的妇女就想跟两个人聊聊天,一看就知道季斐不爱说话,因此大多数话都是冲顾朗茳说的,顾朗茳一边时不时地偷偷看一眼季斐,一边应付卖冰棍的妇女,一心二用,别说还用的挺好,卖冰棍的妇女还挺喜欢他。两人正谈的欢,季斐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顾朗茳连忙回头,“怎么了,季斐?” 季斐皱了皱眉,抬起头来,“我不太舒服。” 顾朗茳立马站起来,也不管那么多了,立刻走到他跟前紧张地看着他,“哪里不舒服?是哪里痛吗?还是发烧了?”说着就要去探他额头,想起季斐现在最忌讳的就是他碰他,又勉强把手收了回来,“如果是发烧,就先不回榆阳,我送你去医院。” “没那么严重,只是头晕”,季斐难耐地皱了皱眉,看了看车辆稀少的马路,“看样子真得等到四点了。” 在顾朗茳的印象里,跟季斐认识十几年也从没听他主动对自己说过不舒服,当下就觉得十分严重,心里很急,声音却很温柔,“这个不急,你不舒服,我们还是先去医院,拖久了只怕出问题,正好县城的医院比乡里的卫生所好。” “不去医院,等回去睡一下就好。”季斐手支着下巴,慢慢低下头,似乎十分困倦。 卖冰棍的妇女对顾朗茳道,“你也别太急,我看他也没什么大事,不就是头晕嘛,十有八九是中暑了,喝点霍香正气水就好。” “那我去买。” “我这就有”,妇女递给他一支,“你给他喝吧,应该很快就好。” 顾朗茳轻轻拍了拍季斐,“季斐,先喝点这个,我们不等了,我去附近的市场包辆三轮车过来。” 卖冰棍的阿姨道,“那得多慢呀,没两个小时你们绝对到不了榆阳。不如坐摩托车吧,又快又稳,比慢慢游划算多了!如果你们要坐,我可以叫熟人送你们,叫他收便宜些。”慢慢游指的就是三轮车,是这边县里的方言叫法。 顾朗茳很干脆地拒绝,“不用了,慢就慢吧,天气太热了,坐摩托热空气直接打在脸上,季斐本来就不舒服,到时候更受不了”,说着看向季斐,语气温和而坚定,“在这里等我,等找到车子我们就回家,回去后我就陪你去学校报名......季斐,以后不论你想做任何事,我都会帮你实现。” 季斐的神情动了动,眼里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最终垂了眼,点了点头,“嗯......你能不能......” “什么?” “我不想坐三轮车回去,乡里正在修路,太颠了,头晕。” “不想坐三轮车回去?”顾朗茳一愣,随即心中一喜,季非在跟他提要求?这是不是代表他没有那么抗拒自己了? 三轮车不仅速度慢,还不稳,顾朗茳早考虑到这一点,他的打算是县公路这段坐三轮车,因为路平,不用担心车身不稳的问题,而且车子有大棚子,不会太热。等到了榆阳镇上,走小路回家的时候再改坐摩托,车子不会晃,加之回家的路旁边是河,乡下树木又多,也不用担心热。他早将一切都考虑好了,可是季斐一说不想坐三轮车,他立马就把原来的考虑忘的一干二净,只想顺着他,“那就不坐三轮车,我们坐汽车回去。” “汽车?那种四个轮子的漂亮小汽车?”卖冰棍的阿姨咋舌,“那老贵了,而且这里没有专门的小汽车。”她所谓的专门的小汽车,指的是做生意的出租车。 季斐抬了抬眼,有些失望地低下头。 顾朗茳心一紧,眼下他最看不得的就是季斐不顺心,连忙道,“谁说没有,我说有就有,季斐你在这好好休息,我马上叫车过来”,又对卖冰棍的妇女道,“阿姨,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他,半个小时内我一定回来。” 看着顾朗茳的背影,卖冰棍的阿姨不由感叹,“这孩子真不错,我原以为你们是亲兄弟,可是姓不同,你们是亲戚?”见季斐不作声,卖冰棍的也不好再说什么,拿了把大蒲扇扇凉。过了两分钟,突然见季斐提着行李袋站了起来,不由一愣,“你去哪里?” 季斐紧抿着唇,大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喂,你哥让我看着你了,你去哪?” 5、借车 顾朗茳跑去前边的十字路口,去洛平市就是走这条线,有出租的可能性比较大。 可是等了十来分钟,连趟公交车都没看到,更别说出租车了。顾朗茳想赶集的市场里车多,要不去那里看看?但他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就算是几年后,不发达的小县城也向来等不到什么出租车,何况现在? 想了想,顾朗茳找到一个住户问了附近最大的杂货店在哪,他记得高中时榆县有个很大的杂货店,店主虽是个牢改犯,但特别会做生意,早几年就是万元户了,买了大哥大,也买了小汽车,顾朗茳记得那家店就在附近这一块。问了住户,住户说不远,就在去市里那条公路线上第一个加油站对面,三四分钟就到。顾朗茳一路跑过去才发 分卷阅读7 现被坑了,是“坐车”三四分钟到好不好,顾朗茳脚本下生风地跑了足足一刻钟,衣服都湿透了,才看到超市的影子。 跑的久了,天气又热,难免有些火气,又担心季斐,想着他到底是不是中暑,万一真的有什么不舒服,他又不在可怎么办?于是心里更加烦闷,在季斐面前隐藏的暴虐蛮横的性子一下子就上来了,一进杂货店就沉着脸,一拍收营员面前的玻璃台子,“去,找你们老板去!”那声音气势汹汹,他本就一米八的个子,加之一身黑,黑牛仔裤配黑短袖衬衫,好好说话的时候还好,一帅气的年轻小伙,一不注意,凶态痞气就全出来了。 收营的小姑娘吓了一跳,脸色一变就往里头的一个小门冲,边冲边扯着嗓子喊,“小老板、小肖哥,小流氓闹事!” 顾朗茳一愣,小流氓?谁?转头四下望了望,店里只有他一个。 “他妈的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小爷的地盘上闹事,不知道小爷上头谁罩着呀?”很快超市内门那边走出一群人来,浩浩荡荡的,竟有七八个之多,只是年纪都不大,最小的看起来还像个刚读完幼儿园的小娃娃。 当先那人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的瘦瘦小小、白嫩白嫩的,稍微拾掇一下就是家长们最喜欢的乖模样,偏生染一头红毛,还朝天翘,穿花衬衫,水桶短裤,夹板鞋,整个就一装流氓的小孩。 顾朗茳只觉得滑稽无比,这就是那姑娘搬来的救兵?要是以前的顾朗茳,打也就打了,他的原则一向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你若犯我,打的你下次再不敢犯。可是现在到底不是以前,他早就对打架没多少兴趣了,何况现在还赶时间找车,面前的又是一堆幼稚的可以的小鬼。 “小爷问你话了,你他妈的哑巴了?” 顾朗茳皱了皱眉,看了花衬衫小孩一眼,“你爸了?” “我爸?你问我爸干嘛?”花衬衫小孩狐疑地看着他,打量了一会儿,道,“今天甭管我爸在不在,也甭管你找他啥事,先过了小爷这关再说!”说着从旁边的货架上操起一瓶酒。装着酒的酒瓶,可比空瓶子厉害多了。 顾朗茳道,“真打?这是你家的店,不怕打坏东西?” “没事”,花衬衫小孩豪气地道,“东西打坏了不要紧,小爷看你不顺眼,只要能打坏你,小爷不在乎那么点东西。” 顾朗茳看他一眼,心想看样子老板不在家,得换个人借车,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季斐还等着他了。刚转了个身,正准备走,就听那花衬衫小孩大嚷一声,“将他围起来!”顾朗茳立刻被一群上小学上初中的小孩围了起来。 花衬衫小孩眯着眼睛打量他,对那群小孩道,“你们听好了,这个人比你们高,力气也比你们大,还有肌肉,行动也利落,说不定是练家子。啊,额头上还有刀疤,长得又这么邪气,看样子——嗯,绝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是个通辑犯!不好对付,咱们得智取。” 身后一群小孩听了花衬衫小孩头头的分析没有一个害怕的,反而个个面露兴奋,“小老板,那我们怎么办?” “小老板,怎么智取?” “小老板你说怎么对付他我们就怎么对付他。” “......” 顾朗茳嘴角抽了抽,邪气?刀疤?从来不论男女都只夸他英气俊朗好不好,还有,他只是额头不小心被季斐抓破了一点,不是刀疤好不好? 顾朗茳叹口气,“小孩,奉劝你一句,你比较适合做好学生,别跟人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你没当流氓的天份。” 花衬衫小孩不知被戳到哪处痛脚,脸涨的通红,手朝几个小孩一指,“你、你、你、你还有你,你们五个等下一起冲上去死命抱住他,他也就一小孩,力气再大也绝大不过你们五个,记住抱的时候动作一定要齐,不能让他有机会甩开你们其中任何一个,给我抱死他,然后——你,你趁机去狠戳他双眼,眼睛被戳瞎了,他就真是只老虎也是没了牙的老虎,我再甩他一酒瓶,保准他再也动不,乖乖任我们摆布。” “戳瞎他?小老板,我、我......”有个小孩不敢了。 “用酒瓶砸他?这......”又一个小孩害怕了。 “这这......我们会不会被送去坐牢?”又有个小孩松动了。 顾朗茳挑了挑眉,“你认识肖致富?” 花衬衫小孩一愣,“你他妈的认识我大哥?” 顾朗茳道,“我他妈的是你大哥的大哥。” 6、不见了 小叶去找肖致富的时候肖致富正在对面的加油站跟人打牌,也不理小叶,小叶都要哭了,说肖哥,你可是小老板他大哥,得罩他,不带这么不讲义气的。 肖致富说,谁是他大哥?没这么上赶着给人做小弟的啊,就他那个熊样,你也跟人说我是他大哥?后来给小叶闹的烦了,就随便问了两句,一听对方只有一个人,而他们有八个,肖致富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嘴角抽了抽,说这样他都能给人整死,就是他活该! 可人小叶不干了,说了半天见肖致富不理,干脆撒起泼来,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哇哇大哭,直哭的一群人打牌也没了心情。加油站的小王就叫肖致富去看一看,肖致富骂了两句娘,也就去了。 结果进门一见是顾朗茳,又听花衬衫小孩将准备对付顾朗茳的计策一说,整个人都傻了,随即给了花衬衫小孩一脚,“妈的鲁班门前弄大斧,那些都是我哥玩剩下的你也敢横?” 顾朗茳哼了一声,看了花衬衫小孩一眼。他之所以知道花衬衫小孩认识肖致富,就是小孩那计策给暴露的。顾朗茳十岁的时候被两个混混堵了,加肖致富加身边另一个跟班一共三个人,三个人都只有十岁,两个小混混却人高马大,起码有十七八了。当时肖致富跟另一个小孩都吓着了,想着这下完了,顾朗茳却不怕,偷偷地安排他们,叫他们冲上去抱住其中一个,嘱咐动作要齐、要快,力气要大,抱不紧没关系,两三秒内让他甩不开就行,毕竟人的反应也是要耗费时间的。然后两人嚯地一下就冲上去抱住其中一人,几乎是同时顾朗茳跳到那人身上两个手指狠命一戳,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惨叫,一个小混混的双眼废了。另一个小混混一见情况不对,就要动手,顾朗茳比兔子还快,当下就跳开了,小混混逮着肖致富两人才踢的两脚,还没反应过来,顾朗茳已经一块板砖连拍三下,那叫一个狠,拍的那人一颗脑袋成了破西瓜,躺在那里动不了。至此一战成名,轻易无人敢再惹他。 花衬衫小孩抖了抖,看着顾朗茳,“大哥......的大哥......” 顾朗茳懒的理他,“你爸了?” “啊?” 分卷阅读8 “我哥问你爸了”,肖致富见顾朗茳不耐烦了,踢了花衬衫小孩一脚,又问顾朗茳,“哥,你找他爸干什么?对了,姓季的那小子怎么样了,乖了吗?”顾朗茳当初强上季斐,一开始时当着众人的面,脱裤子的时候却突然停了,将众人赶了出去。过了几天叫跟班蹲他家门外守着不让季斐出去,说法一直是他准备收季斐做小弟,季斐不愿意,他偏收。后来季斐似乎要跳窗子逃跑,被顾朗茳叫人在窗户上钉了木条,闹的挺厉害的。不过几乎没有再在外人面前做过那种事,众人也只当季斐惹急了顾朗茳,顾朗茳想整他,却没有一个人真往那方面想。 顾朗茳皱了皱眉,只说,“我找他爸借车。” 肖致富一听,连忙朝花衬衫小孩扬扬下巴,“终于有你表现的时候了,还不拿车去?” 花衬衫小孩却站在那里不动,眼珠子转两圈,眨巴着看着顾朗茳,“拿车可以,但茳哥得收我做小弟。”十岁就能打倒社会上的正宗小混混,对于花衬衫小孩来说简直是偶像。 肖致富一脚上去,“妈的你还敢谈条件,你当我哥稀罕你家那破车呀。哥,你要车怎么不打电话找朱叔开过来?” 顾朗茳摆摆手,“懒的等。”其实是他暂时不想家里人知道他与季斐这事,他怕日后闹出点什么,季斐吃亏。见花衬衫小孩仍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又道,“我不收小弟了,不过肖致富收。” 花衬衫小孩子眼睛一亮,“谢谢大哥的大哥。”说着嗖地跑去取车了。 肖致富有些委屈,“哥,你怎么......他那熊样......” “先收着吧,等日后有空了我再找人劝劝他,他看上去本质不坏,还是走正路好,跟着你学坏了也可惜。” 肖致富,“......” 花衬衫小孩不会开车,只将车钥匙给了顾朗茳,正犯愁找谁帮忙开了,顾朗茳已轻跳上车,嗖地一声开着车走了,直把花衬衫小孩看的眼睛都直了,半天才嘣出一句话来,“大哥的大哥可真厉害!” 肖致富也愣了愣,心想顾朗茳什么时候学开的车,还开的这么溜了!但还是马上回了一句,“不厉害能当我大哥?” 天气实在是热,又跑了这么一路,顾朗茳整个人都汗透了。开起车子来却速度飞快,他迫不急待地赶回去,想见到季斐,想见到季斐看到汽车时的样子。他会不会很开心?会不会想,顾朗茳其实也有说话算话的时候,不止是个人见人厌的小混混?会不会想,也许顾朗茳真的是良心发现,决定痛改前非? 只是可惜,等他赶到的时候,季斐早就不见了。 顾朗茳远远看见伞棚下只有卖冰棍的阿姨时心里就有些不好的预感,跳下车一问,卖冰棍的阿姨说,“你走没两分钟你弟就走了,一声不吭的,叫都叫不回来。” 顾朗茳愣在那里,他想起季斐叫他的名字,皱着眉看着他说不舒服,想起季斐欲言又止地表示不愿意坐慢慢游,想起他以为坐不到汽车时低垂着头失落的样子......那样隐隐地依赖着自己的季斐,多么叫人激动呀!可那根本不是平日的季斐会做的事!平日的季斐即便再不舒服也是隐忍不发,平日的季斐连慢慢游都舍不得坐更别说汽车,平日的季斐绝不会明知汽车难找还任人去找车......平日的季斐,不会撒谎。 从来不会撒谎的季斐,骗了他。 顾朗茳蓦地闭了闭眼,睁开眼时眼睛冷的吓人,脸色冰冷地走向电话亭。 7、苏行 大热的天,季斐背上却沁出了冷汗。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可是走到哪里去?走到哪里去顾朗茳才找不到他? 他了解顾朗茳,这个人从小无法无天惯了,几乎没有人能逆他的意。他这次逃走,顾朗茳是说什么也要找到他的,不为其它,单为一口气。顾朗茳说过,谁让他咽不下那口气,他就让谁咽气。 可是去哪儿?回乡下家里?不可能,那无异于自投罗网。顾朗茳只需去他家,将他往外一拉即可,断不会有人帮他,他甚至连像平日般还手都不能,因为他爹妈一定会说,小少爷叫你出去你就出去,瞎叫唤什么?丢人现眼。之后顾朗茳再随便给他爹妈一个理由,保管他爹妈不会来找他。就像这次,他到县城来找顾朗茳,一个多月没回去,他爹妈也没找过他。别说他怎么知道没找过,试想顾朗茳这么大的动静又没有刻意掩饰,他底下一帮小混混那么多人知道他关了自己,他爹妈但凡稍稍有点心,怎么会打听不到? 不能回家,那么去学校,找老师?也不行,老师纵然有心,也护不住他,何况他要怎么跟老师解释? 季斐眼神一凛,必须离开这里,走的远远的,便是西陲边区,只要能离开,他也愿意。全国那么大,随便找一个小乡小县打工,到时便是泥牛入海,任他顾朗茳再厉害,势力再大,也定然找不到他。何况现在的顾朗茳毕竟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少年。 主意定了,却还有一个问题,季斐全身上下加起来只有四块钱,还是顾朗茳多给那卖冰棍的阿姨的,她给了季斐。 四块钱是买不到远途火车票的。 现在还有谁能帮他? 季斐心中有一瞬间的茫然,天地之大,他竟似孤身一人,无可依傍,无可照拂。他才十五岁,却仿佛是百岁老人,在这世间已无亲人,已成多余,无人问津。 估算了下时间,已经五分钟了,这一片的小汽车不好找,可难保顾朗茳不会随便包一辆慢慢游回来,那么很快就会发现自己不见了。 季斐握紧手中的行李袋,抿了抿唇,决定花一块钱拦辆摩托车,去这个县城里唯一的亲人那里去。 苏行正在家里写作业,听到敲门声时去开门,见到季斐时一愣,“小表弟?” 按理说季斐跟苏家算是亲的,他亲妈是苏行他爸的姐姐。可是他亲妈本来就是苏家捡来的,不怎么讨喜,后来又闹出未婚生子的丑闻,苏家便不认她了。到他妈嫁去榆阳乡下,生了季斐,季斐长到六七岁都没见过舅舅一次,还是后来他妈快不行了,实在放心不下季斐,便带着他去了一次县城,见了这个舅舅一次。可是很明显,舅舅不认这门亲,外公外婆也不认,他们觉得捡了这么个丢人女儿已经够亏了,再帮她养孩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季斐那时虽然小,但也感觉的到舅舅一家不待见自己,因此后来再苦,也没想过投奔舅舅。 跟苏行却有些浅淡的交情。 苏行他外婆就是榆阳的,苏行逢年过节什么的都会跟着他妈往榆阳跑,暑假有时他爹妈没空照顾他,便把他放到榆阳外婆家去。苏行是新来的,人又斯文,跟乡里的皮孩子玩不来,正无聊了,就碰到了 分卷阅读9 背着镰刀准备上山砍柴的季斐,他见过季斐,当下就叫了声小表弟,季斐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细着嗓子叫了声小表哥,然后两人就结了伴上山砍山。两人性格合的来,整个暑假都腻在一起,感情越来越好,后来每逢去乡下,苏行都会偷偷地找他去玩,给他带块饼干糖果什么的。直到两年前外婆去世,苏行再没去过榆阳,也没见过这个乖巧却聪明的小表弟了。 季斐声音低低的,叫了声,“表哥。” 苏行反应过来,惊喜地拉着他进屋,“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先打个电话,我去接你。对了,我家去年才装的电话,你还不知道电话号码了,呵呵”,见季斐不肯进屋,苏行道,“走啊,怎么傻站着不动?”蓦地注意到他手上拿着行李袋,苏行的表情变了变,“你爸赶你出门了?” 季斐摇了摇头,犹豫了会儿,还是直接道,“我得罪了人,得到外地去段时间,你有钱吗?” “去外地?”苏行一惊,“你一个人去?那怎么行,你才十五岁,去了外地怎么生活?再说你还要上学。阿斐,你一向最听话,不可能得罪人,你老实告诉哥,是不是你爸妈他们对你不好,你过不下去了?” “不是”,季斐抿了抿唇,抬起眼,直直看着苏行,“是我得罪了顾朗茳,他不肯放过我,这一个多月我一直被他关着,今天好不容易逃出来,他现在正在找我,我必须走。” “你被他关了一个多月?”苏行震惊地看着他,怎么会,顾朗茳也还只是个学生,怎么就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了?苏行想到了什么,随即拉住季斐打量,“那你还好吗?这一个月他打你没?这......是他烫的?”一拉季斐的T恤,看到锁骨处的焦黑疤痕,苏行的声音都变了。 季斐后退两步,躲开苏行的手不让他继续看,道,“他也没占便宜,我敲烂过几次他的头。” 苏行却说不出话来,季斐那样温和的人,竟然动手敲破了人的脑袋,那该是怎样的无奈与逼迫下才做出的举动? 苏行气红了眼,“阿斐,我们报警,让他进劳教所,我就不信......” “哥,你忘了他以前打断人家的手,结果人全家站在他面前陪罪吗?” 苏行沉默了,他忽然想起,幼年时去榆阳外婆家玩,外婆一家宠他宠的厉害,却再三嘱咐他,小行,这乡下不比县城,你想怎么玩都可以,只一点,别得罪顾家的小少爷。 但凡是榆阳人,没有不知道顾朗茳的,因为他是大富人顾时殷唯一的儿子,大富人顾时殷到底多富乡里人不知道,但顾时殷有多护他儿子顾朗茳却是人尽皆知的。 顾时殷给人的印象其实与他养出的儿子顾朗茳全然不同,他身上没有一点顾朗茳的浮躁与流氓气,也没有村里的乡土或者暴发气,他睿智、持重、沉稳、内敛,很少说话,却让人见面就不由低三分头,比七点半中央台播新闻的主持人都有气场,在这小乡小县里,更如鹤立鸡群,叫人觉得自惭形秽。 顾时殷这样的人自然不是榆阳本地人,之所以会在榆阳安家还是顾朗茳的原因。那时候车子突然半路抛锚,司机在修车,顾时殷带着两岁的顾朗茳出来透气,顾朗茳不知怎么的,突然张着小嘴巴咿咿呀呀,“爸——爸——住、住——”顾朗茳直到两岁一直不会说话,连句爸爸都没叫过,顾时殷请了专门的医生、育儿师教他说话,自己一有空也不停地教他,却从没听他开过一句口,为此一直很担心,没想到这时候听到他开口,顾时殷大为高兴,竟真的立马就让人在榆阳建了房子。后来顾时殷想了想,觉得小顾朗茳当时讲的应该是“爸——爸——猪、猪——”,不过自从住了榆阳,顾朗茳学说话就快了很多,顾时殷觉得农村环境单纯,也是好事,便将家安在榆阳,他虽一年大半时间在外,顾朗茳却是一直住在这里的。 顾时殷为顾朗茳可算费尽心思,光保姆就请了两个,跟伺侯祖宗似的伺侯家里那位小少爷,乡里基本用不上汽车,顾时殷却仍然买了车,请了司机,就怕顾朗茳还小,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乡下卫生所不顶用,又找不到车去市医院,吃穿用度就更不用说了,就是市里的小公子小少爷们也不一定比的过他。怕村里头教育条件不好,他干脆直接跟市教育局联系,为榆阳引进高级教师,费用全部由他出,搞得榆阳一个小小乡镇学校师资比市里都好。直到顾朗茳大了不爱学习,嚷着不许他爸再让教育局派什么高级教师下来,顾时殷才不再为榆阳引进师资。当然,镇小学、镇中学的学校建设基本都是他在免费投建,因此顾朗茳再浑,老师们也没敢骂他一句。 顾时殷怕自己不在顾朗茳受欺负,还特意办了个家具分厂,从村里招了十几个工人,福利待遇十分好,基本上一个工人一月的工资能赶上乡民做半年农活的收入,工人们连带工人的家人们都把顾时殷当衣食父母看。顾时殷对家具厂要求也不高,利润他根本不计较,只一点他一开始就对工人们说了,我不介意家具厂能赚多少钱,只一点,我让各位能养家糊口,也希望各位能在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照顾家中幼子,一句话,小茳平平安安,我顾时殷保证各位家中老小衣食无忧,小茳要是受了委屈,那么各位能不能养的起家中老小就跟我顾时殷没半点关系。因此顾时殷虽常年不在,顾朗茳却真真算个小太子,家具厂的工人们连带工人的家人、亲威见了他都跟见了祖宗似的。顾朗茳一句话,厂长哪怕是关了门也得先让人把这小祖宗给满足了。 而顾朗茳也确实不是个省心的,四五岁就开始欺付邻里小孩,六七岁就开始砸人家窗户,往人家门口倒油,往同学书包塞老鼠蜘蛛,每天告状的不知有多少,家具厂厂长老朱一开始还跟顾时殷反应下情况,谁知顾时殷听了却笑了,说那很好,他两岁都不会说话,人也斯文,我还一直担心了,没想到一到榆阳就这么活泼,很好、很好。末了还神情严肃地加一句,不过玩归玩,他毕竟还小,老朱你注意他别伤了自己。听了老板一席话,朱厂长算彻底认命了,乖乖地带着工人们帮小祖宗收尾善后。 直到八岁的时候顾朗茳跟同学一言不和,打了起来,竟把同学打的肺部呛血,手也断了,差点没一命呜呼。那同学的父母也不是省油的灯,当下就四下宣扬,弄的满村的人都知道顾小少爷小小年纪心肠狠毒,恃财欺人,还请了警察。厂长带人劝了几次,钱拿了不少,也平息不了,只有打电话给顾时殷。 顾时殷回来的时候脸色十分不好,众人知道他这次真生了气,朱厂长跟工人们感念他平日的恩情,想劝几句,但转念一想,顾朗茳确实缺教训,小小年纪下手这么狠,实在 分卷阅读10 也该吃点苦头,于是大家都不作声。 小顾朗茳自己也知道这次闹的严重,躲在柜子里不肯出来, 最后是被顾时殷从柜子里拎出来的。顾时殷本来就不好的脸色在见了顾朗茳身上的伤后更不好了,问他谁打的,顾朗茳说是那个断手同学的爹妈打的。顾时殷沉默了好一会儿方说话,话却是对朱厂长他们说的,你们这么多人,就是这么帮我看着儿子的?后来不到两天,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人断手孩子全家过来站在顾朗茳面前赔礼道歉。紧接着,顾时殷准备关闭家具厂,工人们一起到顾家求情,顾时殷才冷哼一声说,我知道你们找我回来时怎么想的,你们是不是巴不得我将小茳打个半死?我的儿子我了解,他不会随便动手,可是直到现在,各位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打架吧!冷眼扫了扫众人,别用你们要求儿子的方式来要求小茳,别忘了他是我顾时殷的儿子,玩的起!家具厂最后是留下了,自此榆阳乡人没人敢惹顾朗茳一个不过八岁的小孩。再到顾朗茳十岁的时候戳瞎了一小混混的双眼,用砖头将一人拍成了傻子,却在警察局呆了不到一天就被局长亲自送了回来,众人就更不敢得罪他了。而不论顾朗茳做了多少在别的父母眼中看来不可原谅的混账事,顾时殷却对他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只在他十四岁打架打进医院的时候说了一句,小茳,以后你再也不许打架了。 这样无原则地护着顾朗茳的顾时殷,若是知道顾朗茳被季斐接连砸破了几次脑袋,季斐会是什么下场? 苏行一咬牙,“阿斐你等着,我去帮你拿钱。” 苏行将自己平日攒的压岁钱与零花钱都拿了出来,有一百来块,他怕季斐不够,又将他妈藏在柜子里的钱都拿了出来,加起来有将近一千。 季斐接过钱的时候吓了一跳,“这么多?” “你出门在外,人又小,工作估计一时也找不到,又要吃、又要住的,只怕这些钱也用不了多久。” “两百块就够了。”季斐拿了两张一百的,想了想,又拿了二十的零钱,“哥,谢谢你。”便是两百也不是小数目,舅舅他们若知道钱被苏行拿给了自己,只怕少不了一顿打。至于一千,那快够苏行一年的学费了,季斐是绝不敢拿的。 “阿斐,你要是真准备走就把这钱拿着,你若不拿着,我就立马打电话告诉爸爸,你知道的,我爸在县工厂里上班,那厂子.....也是顾朗茳他们家的。” “哥......” “小斐,算是哥求你了,别让我担心。” 季斐抿了抿唇,“哥,这世上只有你一人肯这样对我,我会永远记得的。” “说什么傻话,我们家阿斐是运气不好,日后多的是人爱。” 季斐笑了笑,接过苏行再次递过来的钱,“我走了,哥。” 刚转身,见一个中年男人跑了过来,季斐心中一跳,下意识要跑开,被苏行一把拉住,“小斐别怕,那是我家邻居,正好他有摩托车,我让他送你去火车站。” 季斐点了点头,却皱着眉,不知怎的,心中有些不安。 8、刺 “小行,你爸妈说今天厂子加班,回来的晚,让你去我家吃饭。” “谢谢王叔”,苏行笑着拉过季斐,“叔,这是我弟,我正准备送他回家,他家远,要坐火车,你能送他去火车站吗?” 季斐正想阻止苏行,谁料那位姓王的中年人一口答应,“成啊,反正天还早,我正好要去火车站的批发市场批点货,就送他一成吧。” 季斐一直心中不安,可是事情却似乎格外顺利,他坐上了那位王叔的摩托车,二十分钟后到了火车站,期间什么都没发生,王叔也什么都没问。 等下了车,季斐看到车站拥挤的人群,心中稍稍有些踏实,“谢谢王叔,就送到这吧,我自己去买票。” “好”,姓王的笑着应着,看了看四周,突然把季斐拉到一个偏角里,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个塑料袋来,递给季斐,“你把这个好好收着,里头有八百块钱,还有个存折,密码是667351,有三千多块了,你可收好了,千万别让人偷了。” 季斐愣了愣,“王叔,你给我钱干什么?” “给你你就拿着吧,放心,可不是白给的”,姓王的笑眯眯的,“刚刚小少爷在电话里说了,让我把钱都给你,到时他加倍还我,还收我进他们家厂子做事了,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季斐整个人一僵,“......小、少爷?” “是呀,就是苏行他爸妈厂子的那个小少爷,我开始还不信了,心想他们家再有钱,也不能拿钱不当钱,给小孩子玩呀!结果苏行他爸妈跟我说是真的,连厂长都说是真的,说小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别说两倍了,十倍都给的起。我的个娘呀,真是财大气粗。” 季斐顿时手脚冰凉。 姓王的一直在那里说个不停,季斐却只呆愣愣地站在那里,脑子嗡嗡作响,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 好一会儿,季斐僵硬着转过身,茫然而麻木地走着。 到底只是十五岁的少年,再也掩饰不住眼中的无措与脆弱,他想起幼年母亲在时短暂的好日子,想起六岁就被继母支使着在大冬天搓衣服,想起村里小孩当着面骂他学习好有什么用,有娘生没娘养。他一直没觉得自己有多惨,书上不是说了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老师也说了,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今天所付出的一切,都会在将来得到加倍的补偿。 可他突然害怕了,他怎么都不明白,从未吃过苦的顾朗茳,怎么就那么高高在上,将他压制的毫无还击之力? 季斐茫茫然站在那里,世界那么大,却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身后。 唯一对他好的苏行,却不知会是个什么下场。 想起苏行,他瘦削的身子挺直,像杆直挺挺的竹子,却脆弱地仿佛再经不起一点风雨,随时都会倒下。 “哎,你去哪,售票厅在那边,你不坐车了呀?” 最后季斐又坐着姓王的车回到了苏行家,才两点多,苏行的爸妈却都回来了。 一反常态,苏行的爸妈见到他都笑眯眯的,苏行他妈上来拉他,“季斐呀,快进来坐,苏行他爸刚买了凉拌鸡脚回来,你过来吃。” 季斐没有动,呆呆地望了望四周,“哥了?” “你说小行?他去小少爷那儿去了,小少爷说准备好好学习了,要请个家教,不喜欢那些一本正经的老头子,听说小行成绩好,拉他补功课去了”,最后没忍住,笑出了声,“十块钱一个小时了。” 还没走的那个姓王的中年人插了一句,“小少爷可真大方。” “那是,顾先 分卷阅读11 生当初在县里建厂子招我们进去的时候就说了,他建这厂子可不是为了钱,这是因为小少爷大了喜欢到县城里玩,让他有个照应了。哎,阿斐,听说你们那也有个厂子,也是顾先生为了照应小少爷才建的,是吧?” “我的个天呀,这么大的厂子,就是为了让小少爷上县城玩的时候有个照应呀?这也太......” “你懂什么,顾先生有的是钱,你觉得厂子是个金元宝,顾先生只当给小少爷玩了。厂子里谁不知道,小少爷那是顾先生的心头肉,少根汗毛都要找人追究的。” 季斐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连血液都凝固了,他僵硬着开口,“王叔,我报个地址,你能送我过去吗?” 苏行他妈拉住他,“阿斐,不在舅妈家住?” 季斐没吭声,只是僵着身子往前走,姓王的连忙跟上,让他上车。 季斐站在出租屋底下,望着屋子出神——他好不容易从那里逃出来,不过半天,却又自己走了回去。 上一次也是这样。 所有人都在私底下骂顾朗茳是小魔王,所有人都避之不急,偏偏他,一辈子连次谎都没撒过,却偷了他妈柜子里的一块钱,从榆阳赶到县城,在大太阳底下找了整整一天,直找到晚上九点,才找到顾朗茳偶然提过的在县城的一处房子。不过吃了人家几块糖,被施舍了几顿饭,听了几句喜欢,他就当了真,巴巴地从乡下赶到县城来找他,想为他过个生日。 结果呢?结果呢。 明知是想像,明知他不是那种人,那一晚,为什么还要壮着胆去敲他的门? 所有最温柔的期待,都以最残暴的现实结束。 他曾以为的世上唯一对他好的那个人,他卑微的心的第一次心动、信任、爱慕,都结束在那一晚,然后是无尽的折磨与撕打。他埋藏在心底所谓的爱,他偷偷张望所谓的爱人,他年少的刚刚萌动的心,不过是好梦一场。 醒的不及时,都成了噩梦。 季斐茫茫然转身,到远处的超市买了把水果刀,又一步步走回了出租屋。 他想,他怎么就又回来了呢? 信错了人,走错了路。 原来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出租屋的门大开着,这并不是一间豪华的屋子,屋中的黑沙发已经有些暴皮,露出里头黄色的海绵,顾朗茳对于这些其实并不讲究,他之所以租这里,是因为这里位置好,附近没什么居民,安静的很,平时他跟他的狐朋狗友在这里怎样猖狂都没人知道。 季斐在门口站了会儿,终于还是走了进去,靠近卧室的时候,他的眼睛猛然睁大,直直看着前方。 顾朗茳反扣了苏行的手,正在脱他的衣服。 季斐整个人呆在那里,他的身体开始颤抖,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悲哀涌上心头,他突然冲了上去,“顾朗茳,你去死吧!” 水果刀刺入腹部,鲜红的血液涌出来,三个人都呆了。 下一秒苏行尖叫着跳起来,“小斐你干什么,你、你......” 季斐的神情茫然而安静,他看看右手上的血,看看带血的刀,再看看正在流血的人,轻声道,“你看,顾朗茳,我早告诉过你,我总会杀了你的,你就是不信。” 水果刀哐啷一声掉到地上,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声音。 巨大的疼痛涌上来,顾朗茳皱着眉,有些痛苦地看看正在流血的伤口,又看看季斐,“......他想午睡......他穿了你留下来的睡衣,我不许......季斐,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斐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站在那里,茫然地睁着一双眼睛,像个无措的孩子。 他本来就是个孩子,只不过没多少人记得了。 好一会儿,季斐垂着眼,说,“哥,我们走吧。” 苏行是正牌乖乖仔,尤其这两年,在他妈的监督下可谓是真正的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此刻一见血就给吓蒙了,下意识的想法就是逃离现场,季斐一说走,他马上就跳开了。疾走了两步,又连忙回头拉上季斐。 季斐任他拉着,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停,回头看了眼顾朗茳,顾朗茳也正看着他,眼中是满满的心疼。 季斐怔了怔,他想,他怎么能又看错了呢? 苏行拉着季斐一路狂奔,跑了老远终于停了下来,站在路边大口大口地喘气,眼中还带着震惊与恐慌。 季斐乖巧地帮他拍背顺气,说,“哥,你难受吗?我去帮你买瓶水吧。” 苏行惊讶地看着他,“阿、阿斐,你一点都不怕?” 季斐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显得十分天真可爱,“这有什么可怕的。”他说的太自然,好像他常见这种场面,真的一点都不值得怕。 “阿斐......”苏行不知怎么的,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紧紧抓着季斐的手。 “哥,时候不早了,你快搭车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回哪去?” “当然是回家里去呀”,季斐有些奇怪地看着苏行,笑了笑,“哥你不记得我住哪儿啦?” 苏行微微松了口气,又有些不安,说,“那我送你回去。” 季斐想了想,说,“好”,末了又嘱咐苏行,“哥,刚刚的事就忘了吧,不要对家里人说。其实我们都是小孩子,小孩子再怎么打都是闹着玩的,闹到大人那里去要被罚的。” 苏行想起顾朗茳被刺的那一刀,手抖了抖,连声音都颤了颤,“可是顾朗茳不会放过我们的,他爸更不会放过我们,我爸妈都在他家工厂上班......” “哥”,季斐打断他,“你别怕,其实......我都说了是小孩子之间闹着玩,顾朗茳这人虽然讨厌嘴巴却紧的很,他不会告诉他爸的,你只要记着这件事跟你无关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就行了。” “真的?”苏行有些不信。 “当然是假的。” “季斐!”苏行要被他弄疯了,现在是怎样,还有心情开玩笑? “哥你别生气,是我错了”,季斐连忙赔不是,“他自然不可能放过我,他那个人,心可狠了,他爸更狠!哥,这回我真得逃了,你那些钱,我就先不还给你了。” 他这样说,苏行反倒觉得靠谱了些,不像先前那般觉得心中没有着落,“那你还骗我说你要回去?算了,阿斐,我也觉得顾朗茳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阿斐,你还是逃吧”,想了想又道,“你别怕,等风声过了就没事了,天大地大的,出了榆阳,他们也拿你没办法,我现在就送你去火车站。” “别,哥,我自己去就行,你回去吧,这事儿跟你无关,你再送我,保不齐顾家迁怒你,舅舅、舅妈还在他家厂子里上班了。” 苏行有些 分卷阅读12 不放心,但一想到爹妈,还是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小心,到了外地记得打电话给我,我会想办法再给你弄点钱。” “好。” 苏行又嘱咐了几句,终于不放心地走了。 季斐朝着相反的方向走,走了一小会儿,突然调了头。 季斐回去的时候门还开着,顾朗茳正坐在沙发上,脸色不太好,看到季斐来了眼睛亮了亮,“季斐,你果然没走?” 季斐笑了笑,有几分讥讽。 不知怎的,顾朗茳蓦地想起了前世季斐用尽心机考上大学却又落到他手中的情景,想起季斐一次次逃跑,然后一次次失败,最后终于彻底死了心,连门都不敢出了。顾朗茳的心颤了颤,他突然觉得恐慌,高声道,“你为什么要逃?是不是以为我放你回去读书是骗你的?我没有骗你,季斐,从今往后没有你的允许我再不踏进榆阳一步,你走吧,你走吧,只要你好好的,像以前一样好好的,今天的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我也不会把苏行跟他爸妈拉进来!” 季斐愣了愣,古怪而沉默地看着他,半晌,说,“这样啊,那我走了。”然后他就走了,走了两步又回头,“我家住榆阳乡八组23号,你记着啊,也让你爸记着。” 9、回家 季斐没有去火车站,他搭最后一辆班车回榆阳乡下去了。 到榆阳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季斐回去的时候季家正在吃晚饭。 还是他七岁的小弟先发现的他,边咬着鸡腿边口齿不清地说,“哥,你怎么回来啦?我们都以为你不回来了呢。今天我生日,妈杀了鸡给我吃!” 季定国抬头看他一眼,淡漠地道,“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说出去打工了吗?” 季斐一愣,瞬间明白过来,定是顾朗茳这么对他们说的。季斐低垂着眼,看着脚下的影子,影子细细的,像他的人一样。 “我没有去打工。” 王桂香这时候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转向季定国,“当初我说什么来着,不怕工厂给的工钱少,顾家的厂子,向来没有钱少这么一说,只怕人回来没这份孝敬的心。” “啪”的一声响,季定国把筷子拍到桌上,“你是不是怕我拿你工钱,连打工都背着人不肯承认?要不是顾家小少爷告诉我,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季斐没有吭声,停了一会儿,说,“哦,我把行李拿屋里去。” 小弟突然蹿过去,一把拉住他的行李袋,“哥,你给我买吃的没,今天我生日,你让我看看呗!”说着就要去翻。 “没有吃的,里面都是衣......”话未说完,拉链已经被拉开。 “哇,大哥的衣服好漂亮,跟电视里的一样,妈,二哥,你们快来看!” 王桂英走过来,一把拉过行李袋,将袋子翻了翻,眼睛已经开始放光,却故意皱着眉头,尖着嗓子对仍坐在饭桌上的季定国道,“他爸你快看,这可是赚大钱了,看到衣服上的标签没?电视上的人穿的,一件至少抵我们毛毛三件呢!” 王桂英其实并不懂什么名牌,她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就是看着那些衣服好看,款型自是不必说,农村连有都没有,料子摸起来也好,比毛巾还亲肤,所以直着嗓子瞎嚎。不过衣服却是真贵,当初季斐上县城的时候是预备去跟顾朗茳说声生日快乐的,连住的打算都没有,后来的这些衣服都是顾朗茳给他的。有的是顾朗茳从县城里的衣店买的,一件绝对抵的上季斐他弟三件,有的则干脆是顾朗茳他爸从一线城市或者国外带给顾朗茳的,那是真正的名牌,价钱是王桂香想都想不到的。 季定国走过来,看了眼衣服,虽不知道具体价钱,但贵是绝对的,想到自己为了养这三个儿子起早贪黑,一年到头都不买一件新衣,现在儿子有钱了却不肯承认,还买了一堆老贵的衣服,当下脾气就上来了,一脚踢在季斐身上,“乱花钱的王八崽子,你以为你是娘们,买这么多衣服!” 季斐这一月来本就是身心俱疲,今天更是又逃跑又刺人的,神经紧绷,当下就没挨住季定国这一脚,被踹的直接倒在地上,腿都有些抖了,好一会儿才抿着唇勉强站起来。 他看了一眼季定国,又低头看着地面。 不知怎的,季定国被那眼看的愣了愣,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不自在,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好在火是不发了,黑着脸坐回饭桌上,“都回来吃饭。” 二弟看一眼王桂香,说,“妈,我想要这些衣服。” 小弟嚷起来,“我也要!” 王桂英瞪小弟一眼,“你多高?什么都跟你二哥争!” 小弟扁了嘴,抽抽嗒嗒地跑到季定国身边。 这三个儿子就这一个是亲生的,季定国自然最疼他,当下瞪王桂香一眼,“你骂他干什么?”又把他抱到腿上,“乖崽不哭,吃鸡棒。” “爸我也要新衣服,要好多好多新衣服!” “好、好,明天就给乖崽买新衣,过年也只给乖崽买,其它人都没有。” 王桂香看着季定国那样疼幺子,心里得意,但她知道二弟心里不舒服,于是安慰道,“这袋衣服都是你的了,吃完饭试试哪里不合适,妈给你改。” 二弟立刻也笑起来,“我不吃饭,我先试衣。” 二弟抱走了衣服,王桂香看一眼季斐,见他不吵不闹,心里很是满意,便随口问了一句,“吃饭没?没吃的话自己去厨房装点饭。” 季斐于是进厨房去盛了碗饭,他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至于那袋衣服,他并不稀罕,之所以带回来,一则是因为袋子里有当初自己穿过的一套衣服,他衣服不多,丢不起;二则是因为这些衣服确实质量不错,他虽恨不得一生都别再遇见顾朗茳,可对于衣服,他从小日子过得极为艰辛,几年都不一定有一件新衣,七八岁的时候他后妈还让他穿开裆裤,说大夏天的凉快,被不少人笑话,因此对于好一点的衣服他都格外珍惜,自是没有浪费的习惯。 季斐坐到饭桌上默默地扒饭,他虽然饿,胃口却并不好,只觉得身体发软,背上都是冷汗,刚才季定国那一脚踢在小腿上,农村人下起手来没分寸,他可能是麻木了,并不觉得多么痛,只是腿一直在抖。 吃了饭,季斐将碗都洗了,又帮王桂香洗了衣服,感觉整个人都汗透了,摸一摸后背却是一片冰凉,一点汗渍都没有。季斐觉得累极了,恨不得马上闭上眼永远不要醒,却又被王桂香跟季定国拉进房里问话,问的是他这一个月打工到底赚了多少钱,钱放哪去了。 季斐只觉得一点气力都没了,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只一味抿着唇,气的季定国差点没又踢他一脚。 最后终于 分卷阅读13 可以睡了,季斐摸着黑进房,两个小弟早已躺好,不大的木床没了位置,他二弟听到动静,睡意朦胧地说,“哥,蛇皮袋在床底下,妈前天刚洗过的。” 季斐于是轻车熟路地摸出蛇皮袋,往上面一躺就睡了。 季斐恍惚间做了个梦,他遇着了个人,穿了一身的小西服小西裤,站在一个半人高的蛋糕前指使着大人给其它小孩分蛋糕,其它小孩都跟饿疯了似的狼吞虎咽吃的一脸奶油,他站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一口都不吃,干净的跟个小神仙似的。后来小神仙长大了,堵着他说他长的真漂亮,还吧唧亲了他一口,给他糖吃,季斐觉得真高兴,旁边有个声音却一直说不要吃不要吃,他是骗你的,你吃了他的糖,他就会露出真面目吃了你! 季斐觉得难过的要死,他的小神仙,原来不是真的喜欢他。 10、学 季斐终于还是生了病,烧到了39度,整个人都晕乎乎的,站都站不稳,最后被送到了卫生所打针吊水。季定国见他脸色难看的厉害,也就没让他到地里帮忙,只让他在家里洗衣做饭,照顾两个弟弟。 这几天他比往日更沉默了,常常做着做着事就发呆,时不时往门口看看,像在等着什么,可是没有人来家里作客。 十天过后,学校终于开始报名,季斐整个人精神好了许多。 早上季斐起了个大早,做了早饭后烧水洗了个澡,换了身稍微好点的衣服。那衣服其实还是他二弟一年前穿过的,不过因为他个子小,穿起来倒合适。 小弟见他出来,盯着他看了会儿,说,“啊,这是去年二哥不要了的衣服?二哥还说不好看,很好看啊!”普通的白衬衫黑短裤,料子不是很好,但穿在季斐身上却说不出的干净清爽。 二弟这时候也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说,“前几天还病恹恹的,一开学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有病吧你。” 王桂香带着两个孩子去报名,季斐洗了碗扫完屋子后,自己去县高中报名。 由于季斐有一段路是走过去的,到县一中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排起了长队。季斐正准备排到队伍最后,他的班主任看到了他,连忙招手,“季斐,你过来!” 季斐走上前去,班主任跟旁边的老师打了声招呼,让旁边的老师帮忙开一下条子,自己带着季斐走到了一边。 “季斐,老师有话跟你说。” “老师,您说。”季斐眼睛明湛湛的,他在学校的时候心情总是比较好,每次看到考试成绩,他心里总是格外踏实,仿佛只要努力,一切就都有希望。 他的希望很多,他希望以后可以买间小房子,他希望有足够的衣服穿,他希望可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不再被人说吃白饭,他还希望有张又大又软的床,地上虽然睡习惯了,也没觉得多难受,但大家都有床睡,他也想有。 “季斐”,班主任顿了顿,脸色有些为难,“学校关于前三十名免学费的政策取消了。” 季斐一震,整个人呆在那里。 “本来早该告诉你的,可是你家没有电话,村长家的电话打不通,我本来想亲自去一趟,偏巧最近事多,一忙就忘了。不过别急,可以先报名,学费你回去跟你爸妈说,过两天拿过来也没关系。” 季斐站在那里没吭声。 “怎么了?”班主任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在教师岗位呆的并不久,因此经验并不丰富。加之季斐平日比较沉静,遇到什么问题一般也不会主动跟老师说,平日见他穿的干干净净,看到老师时都是微笑有礼地打招呼,看不出生活有多不顺心,年轻的班主任因此并不太清楚季斐家中的情况,更不知道免费政策一取消,对于季斐来说就是再不能读书了。 “没事,我知道了,老师。”季斐抿着唇笑了笑,努力隐藏眼中对于未来的茫然与恐惧。 “哎,这事也是突然发生的,说起来学校现在也头疼的很,只能说成也顾朗茳,败也顾朗茳。对了,说起来你跟顾朗茳一个乡的,应该认识他吧?那个前三十名学生免学费的校策就是他爸顾时殷资助的,教师职工宿舍也是因为有他们家的赞助才能进行翻新维修的。” 县一中的教师住宿条件一直很差,是旧砖房,由于比较潮湿,宿舍经常会出现什么蜈蚣小虫之类的,曾经市里分了个名牌师范毕业的优秀女大学生来支教,睡着睡着突然在床头发现了只八爪大蜘蛛,吓得当场就哭了,跟着就申请上调,人家教育局不过晚批了几天,那女教师直接卷铺盖去市里一所著名的私立高中了,教育局为此还把学校狠狠批评了一顿,说留不住人才,但改建校舍的资金却一直批不下来。 直到顾时殷送顾朗茳进校,一见教师宿舍,说这个不行呀,得修一修。人校长一听就高兴了,准备日后缠着好好说一说,孰料人家不用你上门去说,第二天就派人来谈了,跟着就入资进行翻新维修,直把校长跟各个教师喜得哟。也因此平日见着顾朗茳,各个老师不仅不恨,还带着点感恩心理,心想,不就是迟到早退外加偶尔打个小架吗?哪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不闹脾气?哪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不叛逆?对孩子要宽容,尤其是身为教师,更要有宽广的胸怀。 “没想到这个暑假出了意外,顾朗茳跟人打架了。你说这小子也真是,打架也不挑挑地,听说单枪匹马去火车站挑衅那群混混,直接被捅了两刀,现在还躺在市医院里没醒了。他爸气急了,不仅火车站那几个混混被整得很惨,连带着学校也被牵怒了,说是管教无方,一气之下把对学校所有的资助都撤了,免费生名额自然就没有了。这不蓝球场才刚开了头吗,学校连地方都圈出来了,说不干就不干了”,猛然见季斐脸色难看,年轻的班主任愣了愣,随即想到他平日连架都不跟人吵,想必是吓着了,连忙说,“你别怕,这也是因为他自己主动去挑衅别人,像我们季斐这样的乖学生,是绝对没有人会对你动手的。再说学校里有老师了,真有人欺负你,你只管跟老师说。” 季斐的脸色有些白,好半天才嗯了一声,问,“老师,那几个刺顾朗茳的混混......怎么样了?” “那自然是”,班主任想了想,脸色微微变了变,“自然是被绳之于法了。” 想起那天听到教导主任说的话,年轻的班主任都觉得背后冒冷汗,他自然不敢跟季斐说详细情形。这次顾时殷是真的下了狠手,小混混直接被打的半死,腹部给捅了两刀,偏偏拿捏着分寸,小命去了半条,就是死不了。顾时殷让人送小混混进医院,在医院里又缝又补的,麻药都不让人打,直疼的小混混差点没丢了小命。刚好一点,又让人截出来打个半死,又是狠狠一刀 分卷阅读14 捅进去,然后送进医院救治,麻药不让打。将养了几天就扔进派出所,本来是个未成年人,不能判刑,顾时殷愣是找人改了人家身份证,送人进了监狱,招呼都打好了,里头自然有人修理,还特意嘱咐只准把人整个半死,不准要人命,那意思,分明是叫人想死都不成。 班主任叹口气,“顾家这样的人物,也不知道怎么会住到榆阳一个小乡镇去。季斐,你跟顾朗茳一个乡的,熟吗?以后......没事的话,还是离他远点吧。” 季斐敏感地猜测到了什么,点了点头,他知道,那个伤顾朗茳的小混混只怕不是被简单的绳之于法。可是自己刺顾朗茳的那一刀了?顾时殷肯这么放过他?还有...... 那时候顾朗茳才被自己捅了一刀,怎么说也要去医院休息个十天半个月,又是被人捅这样大的事,一定早有人通知了顾时殷,依顾时殷对顾朗茳的重视程度,只怕恨不得派一圈保镖二十四小时守着顾朗茳,怎么可能让顾朗茳再去火车站被人刺? “季斐”,班主任拍了拍季斐的肩,还是这样的乖学生看着舒服,顾朗茳那种,只怕他班主任现在还寝食难安,担忧遭受池鱼之殃吧,“免费政策突然取消要你们自己出钱,只怕你爸妈心里不痛快,会对学校有意见,你回去后要好好跟他们说,知道吗?” 季斐点了点头。 “有什么困难的话要告诉老师,知道吗?” 季斐又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恍惚。 老师笑了,“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少了。好了,现在先跟老师去领课本吧。” “老师,我先不领课本了。” “嗯?也行,那你先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吧,反正明天也可以报名。” 11、夜 季斐到家的时候王桂香他们已经回来了,两个弟弟正在吃冰棒,三毛钱一根的糯米红枣冰棒。其实现在城里小孩都不吃这个品种了,嫌腻,可是在乡下,这还算上好的零食。季斐看着两个弟弟,不知怎的有些发怔,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回头望望后面的天,只觉得黑沉沉的,仿佛随时要压下来一般。 王桂香见他来了,说,“报完名了?” 季斐嗯了一声,突然想起来什么,顿了顿,道,“学校前三十名免费的政策取消了。” “什么?” “老师说前三十名不免学费了,得自己交。” 王桂香两只眉毛往上一耸,“那怎么可能!”说完又觉得太过于直接,想圆一圆,转念一想,又觉得人至义尽,本来嘛,供个没血缘的儿子上完初中已是大善,还指望着他们供他上大学不成?就是亲生儿子还不见得非要上高中了。 季斐点了点头,神色淡淡的,像是一点也不惊讶,一点也不伤心,很自然地说,“妈,我决定出去打工。” 打工的事家人自然是支持,但是王桂香说了,他还小,怕他有了钱乱花,学坏,让他一个月交三分之二的钱回来,否则不让出去,季斐答应了,季定国这才找人去打听。一打听才知道第二天村子里就有人出去,商量了一下,既然是出去,自然是趁早不趁晚,晚了没人带,他一个人出去更麻烦,干脆当晚就让王桂香帮季斐收拾了行李。 那是王桂香第一次帮季斐收拾行李。 晚上的时候大家都睡了,季斐躺在地上呆了呆,敲敲爬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爬起来,他根本没有可做的事,没有可去的地方。他只是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水泥坪里,呆呆地望着月亮。半晌,又悄悄摸黑进屋。 进屋的时候他想起了弟弟下午拿的那根糯米红枣冰棒。初三的时候他偷偷捡废铁卖了一块钱,犹豫了很久,从里面拿了几毛钱也去买了根糯米红枣冰棒,虽然他觉得浪费,可是已经几年没吃过冰棒了,实在是嘴馋。谁料刚拿到手上就被路过的顾朗茳一把抢了扔到地上,他瞪着眼睛看顾朗茳,顾朗茳却笑眯眯的拿了个最贵的冰淇淋给他,说你吃这个,你这气质怎么能吃糯米冰棒呀!他不要,顾朗茳就开始耍横威胁了,他不理,顾朗茳就骑着单车追着他骂了二里地,结果他肯吃的时候冰淇淋化了,顾朗茳衣服口袋糊了一口袋的奶油,最后硬逼着他也坐上车,又骑着车回去买了个新的才罢休。顾朗茳就爱在他面前显摆,什么高级饼干外国巧克力遥控飞机啦,他不要也要塞给他,结果带回家都被他两个弟弟抢了,顾朗茳知道后就不乐意了,叫人堵了他弟弟各打一顿,最后跟他说,下次再给他们,给一次打一次,当然,不打你。 又想起就是一年前,刚巧是初三毕业,他爸也说没钱给他上高中,准备送他去打工,他刚争辩一句,就挨了一巴掌。那时候真伤心,头一次闹脾气跑了出去。蹲在河沿上哭,结果遇着顾朗茳跟他那几个小跟班,顾朗茳说哭个屁呀,这有什么哭的呀,你没钱我有呀!他瞪顾朗茳一眼,说我才不要你的钱!顾朗茳不乐意了,说偏要你要,不要也得要!然后没多久初中带了他三年的那个老师专门跑过来告诉他喜讯,说县一中今年实行前三十名免学费的政策,让他只管去报名。结果等他报完名就被人堵了,顾朗茳说,看吧看吧,不是说不用我的钱吗?我让我爸支助学校的,我爸的钱就是我的,你这不是用了吗?然后带着那一群小跟班得意洋洋地走了。 算一算,他跟顾朗茳认识三年了,其中他过了三个生日,顾朗茳次次带人来堵他,说帮他过生日,他不愿意,顾朗茳就要发脾气甚至威胁要打他,那样子可真凶恶,却次次没有下手,最后带着他好吃好喝。 他想顾朗茳就是这样一个人,虚张声势,其实心眼挺好的。 只是没想到,真逆了他的意,呵,果真名不虚传。 他又想,没有人真能对自己喜欢的人下的了狠手,就像季定国,平日对他再凶,在小弟面前也是笑呵呵的,笑的皱纹都起来了。顾朗茳这样对他,原因很明显,他在他那什么都算不上。 季斐是在乎顾朗茳的,这点他自己心里清楚,所以他才那么伤心。是真伤心,伤心的都透不过气来。不是因为身上那点伤,而是因为那个人,因为他自己。原来这个世上他始终都是一个人,茕茕孑立,东走西顾,无所依傍,无可停留。 他躺回屋里那张小蛇皮袋上,想,他关他一月,他刺他一刀,从此谁都不欠谁了。 12、归 季斐去打工,只去了半年就回来了。 他初中的那个老师托了几个同乡给他带话,让他回来一趟。 那个老师姓赵,带了季斐三年,对季斐一直很好,听说他辍学打工去了,还专门跑去季家将季斐他爸骂了一顿,这事季斐也是后来听同乡说的,说 分卷阅读15 赵老师平时可温柔的一个人了,却叉着腰站在水泥坪里骂,结果骂着骂着把自己给弄哭了。季斐听说这事后专门借工厂的电话给赵老师打了个电话过去,结果赵老师一听就哭了,叫他回去,说她给他出学费。季斐自然没回去,他向赵老师保证不会放弃读书,就算不能再读高中,他也会读夜校,或者读中专,但是他要靠自己攒足学费。 我们可以依靠别人一时的善良,却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别人的善良上。 快过年的时候赵老师又打了一次电话给季斐,这次坚持要季斐回去一趟,季斐想过年本来就有假,便回去了。 季斐一向节俭,平日里在工厂加班就数他加的最多,一日三餐也只吃厂子里提供的免费汤菜,去了半年几乎天天穿工厂的制服,没买过一身新衣,但因为每月要把大部分的钱寄回去,并没有攒下多少。 因为人长高了一点点,又是过年,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市场买套新衣,衣服裤子加起来一共五十。样式不错,料子也舒服。又帮他妈也买了一套衣服,给他爸买了身衣服外加一双鞋,给他两个弟弟一人买了块电子表,给赵老师的外甥女买了个长毛兔宝宝,总共花了四百五。这是他有生以来花钱最多的一次,虽然大多数的钱都没有花在自己身上,但他挺高兴的,隐隐有种不用再依靠别人,握住了自己命运的踏实感。 回去的时候一家人都挺高兴的,王桂香穿着新衣在镜子前转了几圈,直夸城里的衣服就是好看。季定国换了衣服,试了试皮鞋,也挺满意。两个弟弟立马将手表带在手上,然后抱着季斐带回来的零食边吃边看电视。 因为还是正月,家里的菜很丰盛,有鸡有鱼,一家人吃的很欢。 饭后季斐准备去洗碗,被王桂香拦下了,说你们爷俩快半年不见了,好好唠唠嗑吧。季斐于是留下来陪季定国聊天,季定国抽了会儿烟,问了些季斐在外面的情况,叫他认真做事,不要乱花钱,季斐都应着。季定国是个粗人,季斐又不是活泼的孩子,两人关系一直不亲,很快就没话说了。 季定国于是打发季斐去看电视,季斐刚转个身走出两步,季定国突然道,“季斐呀,上个月怎么没寄钱回来?” 季斐脚步一顿,说,“放假那两天我生了病,后面一直在做工加班,就忘了。” 季定国哦一声,说我跟你妈也是关心你,没有其它意思,出门在外要注意身体,别光顾着加班。季斐应声好,便出去了。 一出去就听到两个弟弟在吵,王桂香骂道,“吵什么吵,老二,你这么大了玩什么娃娃,给你弟弟。” “我不,这只兔子会讲话!” 季斐见两个弟弟一人扯着一只兔耳朵在吵,不由一愣,他记得把长毛兔宝宝埋在自己旧衣服旧裤子下面,怎么这都被翻了出来? 季斐怕扯坏了,连忙上前说,“别吵了,这是送给赵老师的外甥女的。” 王桂香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想说什么,终究忍住了,甩手朝季定国房里去。 小弟见王桂香走了,扁了扁嘴,“大哥,我要兔宝宝。” 季斐道,“你是男孩子,这是给女孩子玩的。” 二弟立马松了手,“也是,女里女气的,我不要了。” 小弟仍不放手,“我还小了,我就要。” 季斐劝他,“这是给赵老师的外甥女的,你要是喜欢,大哥回去后给你买个熊宝宝回来,比这个还好看。”季斐见小弟不说话,正准备把娃娃拿回来,小弟突然将娃娃扔到地上,跳上去踩了一脚,“不给就不给,谁稀罕。” “季祥瑞你发什么疯!”季斐刚骂完这一句,小弟就哭着跑进房里喊,“爸,妈,大哥骂我!” 不一会儿季定国就抱着小弟出来,“翅膀硬了是不是,现在都敢骂人了,你个小兔崽子,你弟亲还是你老师那外甥女亲,要你个娃娃怎么了!” “好了好了”,王桂香连忙拉住季定国,“孩子刚回来,别骂了”,又对季斐道,“坐了一天火车,你也累了,今天早歇吧。” 等季斐回了房,王桂香推了季定国一把,“他这是出去过的人,长世面了,你别老骂他,只管叫他把每个月的工资寄回来就是,上个月怎么回事问了吗?” “问了,说是生病忘了。” “忘了?不是骗你的吧?” “不会,这小子是我养大的,一撅屁股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从来不会撒谎。” 王桂香点了点头,这才放了心,又指着自己两个儿子道,“还有你们两个,他在家住不了几个晚上,今天跟你们两个一起睡床,晚上不许闹。” “不要”,二弟道,“一张床睡三个人,挤死了。” “我也不要”,小弟道,“让大哥睡地上,妈你给他铺两张蛇皮袋,加床垫絮就行了。” 王桂香眼一横,“挤两个晚上怎么了,能挤死你们?我可告诉你们,你大哥现在可在外面赚钱了,以后不想他给你们买手表戴了?”见两个儿子不说话了,王桂香这才满意地忙自己的去了。 晚上的时候三个人睡一张床,床不大,三个人也都不是小孩了,确实很挤。 季斐睡最外边,小弟睡最里边,不住地往外挤,二弟骂他两句,又怕他哭,只能也往外挤,季斐几乎睡到了床沿上。要不是只打算在家住两天,他宁愿打地铺。 第二天早上吃了饭就去了赵老师家,买了箱苹果,还带了特意买的那个长毛兔宝宝。 兔子宝宝赵老师还没看见,就被早一步出来的小外甥女欢欢喜喜抱走了,赵老师只见着了苹果,当下就要他拿回去,“你跟老师客气什么?老师还不知道你们家的情况么,拿回去自己吃!”又道,“还是放老师家吧,有空就来老师家吃,一拿回去反倒是没你的份了。” 季斐笑了笑,没说话。 赵老师看了他会儿,只觉得他愈发瘦了,小身板薄的跟张纸似的,脸上也没肉,显得两只眼睛愈发大了。她以前就觉得这孩子讨喜,特别是那双眼睛,明湛湛的,一看就是好孩子,可是现在看来,竟觉得冷沁沁、沉寂寂的,虽然还是好看,总觉得看着叫人心疼,少了点孩子的天真。 赵老师道,“季斐呀,老师这次叫你回来,其实还是为了你读书的事,你告诉老师,你还想读书吗?” 季斐自然点头,关于想读书这点,他从不否认。 “那你听我说,现在有个机会,章建中学你知道吗?”见季斐摇头,她道,“那是市里最著名的一所私立学校,师资特别雄厚,老师不是名牌师范毕业的,就是本市著名的优秀教师,王碧华知道么?那在全国都是有名的,编过教科书还出过高考题了,也被章建引进了。这几年章建考上重点大学的人数一年比一 分卷阅读16 年高,去年更超了市一中跟市三中一大截,整个洛平市没一个学校比的过。还有章建的环境,蓝球场、足球场都有,听说还有游泳馆了,学生宿舍一间只住六个人,房间里有厕所,还通热水。”说完睁着一双眼睛满含期待地看着季斐。 季斐坐的笔直地听赵老师讲话,见她突然停下来,一直看着自己,愣了愣,“......哦。” “你怎么只哦呀,季斐,你觉得章建不好吗?” “好,当然好”,季斐连忙点头,顿了顿,还是补充道,“老师,可是......跟我有关系吗?”他连县一中都读不起,更何况市里的学校,还是私立学校。他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私立中学收费绝不会比公立学校低,特别是像章建这种环境好,还又引进这种教师那种教师的,他听厂子里的阿姨说过,她有个外甥就是在一所私立学校读书,一个学期的花销比人家一年的都多的多。 “当然跟你有关系,我这次叫你回来就是为了这事”,赵老师显得很高兴,“章建每年都会从各个县的县初中进行特招,通过招生考试且成绩特别优秀的,不仅免学费,还免学杂费跟住宿费。对于成绩特别优秀的,还有奖学金了,年级前三十每个月还有补贴。去年因为县一中对成绩好的也是实行免费,加之毕竟县一中比较近,章建不仅远,也怕你们在市里不习惯,压力大,我们干脆就不建议你们去参加章建的招生考试了。” 季斐想了想,还是没听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初三毕业生,不仅在县一中上了一年学,还离校半年了。但他没问,仍只静静听着赵老师说。 “我有个朋友是章建的老师,上次去他家听我抱怨,就说只要那学生真的成绩好,交不起学费绝对不是问题。我就把你的情况跟他说了说,问你已经在县一中读了高一,还能去章建直接读高二吗?他说没关系,章建本来就是专挖人墙角的,之所以不在高中招人,一是怕直接挖人太伤和气,更重要的是早在人家才刚毕业的时候就都被他们挖走了,根本没有漏网之鱼了。”说到这里赵老师笑了笑,隐隐有些骄傲,那表情分明是在说,我的学生不就是一条漏网之鱼吗? “我去跟你们高中老师说了,他给你出了成绩单,还有推荐书,还有你初二的时候不是参加了一次全国物理大赛吗,得了三等奖,听说章建很看重这种全国性大奖的。等你进了章建,就不用担心学费了,还有补贴跟奖学金,连生活费都不用担心了。当然,刚开始的时候可能会辛苦些,补贴什么的也没有,但慢慢就好了。” “我真的能进章建吗老师?”饶是季斐性子沉静也不禁流露出欣喜来,再回学校是他的梦想,特别还是进章建这样好的学校。 “当然是真的,只是有个问题,季斐,你休了一个学期,现在去上学的话要不就跟高二下学期的班,要不就只能跟高一下学期的班。我听朋友说了,市高中到底不比县高中,大家实力还是比较强的,你直接跳一个学期的话怕是不行,我的建议是你再读一个高一下学期,市里压力大,这样有个缓冲,你看怎么样?当然,你要是想着再打半年工再回来那是不可能的。” 季斐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再去打半年工,还能欢欢喜喜进章建,各个学校对于中途辍学生都是比较忌讳的,何况章建?何况他除了成绩没有任何金钱、背景可操作?这次的机会赵老师说的轻描淡写,但中途费的心思只怕绝不少。 “老师,我愿意再读一个高一下学期。只是具体怎么进去?提交申请出具成绩单与推荐表就可以了,还是要通过什么专门的考试?” “当然要通过考试,不过考试算什么,我的学生还怕它不成?”赵老师还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老师,此时脸上一脸的自豪得意,像个刚拿了奖的小姑娘似的,对季斐笑道,“你不用紧张,就是去老师朋友那做几套卷子,让他知道老师不是吹牛,你确实是个可造之才,顺便看看到底是他的得意门生厉害还是我的得意门生厉害,剩下的他会帮你跟学校沟通的,你只要等消息就可以了。季斐,我们明天就去市里。” 13、吹牛 在女人面前,十个男人有九个都爱吹牛,特别是你正跟那个女人处对像,那女人还信你,那牛皮就更吹的没谱了。 接到女朋友第一个电话之后王蔚就知道麻烦了,他开始暗示女朋友这件事是有麻烦的,想进章建,除非你家里有钱或有权,再不就是成绩真的非常好。结果女朋友说她那学生就属于成绩非常好的。王蔚就说,你那学生出去打了半年工,该跟哪个班了?直接上高二下学期是不可能的。结果女朋友说,那就上高一下学期呗。王蔚又说,还得通过招生考试了,就算考进来了,我看依你那学生的成绩怕是进不了前三十,生活补贴怕是拿不到了。结果女朋友又说,那没关系,第一个学期是这样的,等他习惯了,别说前三十,前十都没问题。王蔚还准备说,女朋友不高兴了,你不是说只要我学生成绩好,跟校长说一声,进章建绝对没问题,现在你连人都还没看了,怎么尽说他不行?你之前说的话是不是都是骗我的呀,啊?这下王蔚不敢再说了。 王蔚没办法,把这事跟招生办的人说了一下,人家笑喷了,说你小子牛皮吹大了吧,这要是九月份还没什么,学校正好进行招生考试,就卖你个面子,让他跟着初三毕业生一起考算了。可这都二月份了,谁给他出卷子考试呀,谁给他评估呀,总不能为了他一个,把英语组、数学组、物理组各组人都叫回来给他出卷子吧。要是那孩子成绩真的好透天了那又另说,不考也成,但你看这成绩,全校第一是没错,但是县中学第一算个鸟呀,特别还是榆县一中的第一,如果我没记错,去年榆县一中那个第一期末都出年级一百了吧。还有他那个奖,什么全国物理竞赛三等奖,是三等奖呀王老师,还是初二得的,他这两年干嘛去了? 王蔚叹一口气,这我也知道呀,可我要这么跟女朋友说,她非生气不可,她吧一直觉得她那学生顶聪明顶乖,就算现在的成绩在章建不算出彩,给我们学校资深教师一点拨,不说第一,那绝对是能名列前十的呀。 招生办主任笑翻了,笑了半晌给他出了个主意,小王啊,你就自己出套数学卷子给你女朋友那学生考呀,专门找奥数题让他做,县中学的老师只爱让学生啃书本,绕来绕去只死教那几个点,基本不让他们接触奥数发散思维,他一定考不及格。然后你再去找个外国友人过来给那学生考英语,咱不考笔试,专考口语,乡镇中学的学生根本不重视这个,能听懂就不错了,更别说对话。到时候数学不及格,英 分卷阅读17 语又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你女朋友自然没话说了。 王蔚道,姜还是老的辣。心下又补了句,可真够毒的呀。 王蔚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决定打个电话给他的得意门生,“小顾呀,老师给你拜个年啊。” “老师,这叫做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顾朗茳,懂不懂什么叫尊敬师长?” “我以为老师不介意这些俗礼。” “......” “老师,你可以直接说有事找我帮忙。” “对,就是有事找你帮忙,我这边有个亲戚想进章建,你看......”王蔚说到这儿的时候说不下去了,不论现实怎样,师长们想向学生传递的永远是公正、平等的正能量,现在自己直接找学生走后门,王蔚觉得难以启齿。 那边顾朗茳也沉默了,没有回答。 只不过几秒的停顿,王蔚突然觉得难熬的很,脸都烧起来了,正准备收回刚才的话,就听顾朗茳说,“老师,我进章建利用了关系,但并不代表我会一直利用关系,希望您理解。”顾朗茳说的平淡,王蔚却觉得像被人扇了一巴掌般难堪,肠子都悔青了,这下好了,在学生面前再无教师的光辉形像了。 “理解理解,顾朗茳,刚才的话就当老师没说过。”挂断电话,王蔚心下叹气,霖霖呀,我这可算对的起你了,看样子只能用教导主任那招了,你可别怪我。 正月初五的时候王蔚的得意门生顾朗茳突然登门来给他拜年,王蔚一开门就乐了,“你小子怎么突然这么尊师重道了?你老师我不习惯呀。” 顾朗茳提着瓶茅台进来,笑了笑,递给王蔚。 王蔚眼睛都亮了,“不愧是资本家的儿子。” 顾朗茳又笑了笑,笑得王蔚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脑后凉嗖嗖的。 师生两个坐在桌上喝酒,顾朗茳敬了王蔚两杯,敬完后说,“老师,祝你身体健康,我决定再也不给你添麻烦了,马上就休学。” 王蔚一口酒喷出来,颤着手指着顾朗茳,“你、你说什么?” “祝您身体健康,我准备休学了。” 王蔚脸僵了僵,嘿嘿笑,“别开玩笑了,你那跆拳道比赛过了最后一场省赛就是全国赛了,打的好高考是能加二十分的,这么好的机会,老师相信你一定不会错过。” 顾朗茳皱着眉头显得心不在焉,“我又不稀罕。” “也是,你顾朗茳是谁呀,那是我王蔚的得意门生,依你那成绩,不加分上T大也是没一点问题的。”嘿嘿笑了两声,突然闷声喝起酒来。 “老师,你不是这么舍不得我吧?” “顾朗茳,你老实跟我说,你要走,是不是因为前几天我给你打电话想......” “不是”顾朗茳瞟了王蔚一眼,“老师,你想太多了。”王蔚的心稍稍安下来,就又听顾朗茳说,“火车票已经买好了,后天就走。” “顾......” “休学的事已经跟我爸说了,他其实不太同意,问我是不是在学校呆的不开心,为了能让他支持我的行为,我就说了是,说班主任太啰嗦了,天天逮着我说教,跟老妈子似的。” “顾朗茳!”王蔚手颤了颤,瞪着眼睛看着他。 “王老师,这事算我对不住你了啊。估计开完会我爸就得打电话给校长,校长应该很快就会打电话给你,所以我今天特地来给你拜个年,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王蔚脸部肌肉抽了抽,手颤的更厉害了,“你、你这个兔崽子!” 顾朗茳突然道,“你那个亲戚成绩不好?” “啊?”王蔚反应了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女朋友那宝贝,道,“还可以,县高中的第一名。但他没在初三毕业就考章建,中途还辍了半年学,犯了学校的忌讳。你知道的,县高中老师也不太重视什么比赛,没几个什么全国XX比赛一等奖撑着,光看期末成绩看不出什么来,现在又没有适合的班可跟,学校十有八九是不招的。” “如果他真的是县高中第一,交点择校费进来应该也不难吧。” “你当谁都是你呀,人家当初之所以辍学半年,就是因为交不起学费,出去挣钱去了。” 顾朗茳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恍神,不知不觉倒了杯酒端起来喝,说,“明天我再来一趟吧,看看他,如果真的不错,我想办法让我爸打声招呼。” “真的?”王蔚吃了一惊,“怎么突然愿意帮忙?”前两天态度不是很反感吗? “我只是觉得......有些人值得一个机会。”如果当初自己不是在昏迷静养,如果有人愿意伸手拉一把,季斐一定不会出去打工。那样爱读书的季斐,孤身离开学校出去打工的时候是怎样一种心情?每每想到这,顾朗茳觉得心抽着疼。 “你这孩子,调皮的时候可调皮,懂事的时候也真......懂事。这事要是成了,老师请你吃一顿。” “不用了,老师”,顾朗茳笑了,提醒道,“我不是说了后天就走吗?” 王蔚垮了脸,“顾朗茳,你老实说,到底谁得罪了你,只要你说的出来,老师霍出去了也帮你出气。”开玩笑,不说这小子他爸校长见了都得低头哈腰,最重要是这小子本身就是个宝呀,三料冠军有没有!学校重点培养对像,坐的是普通班,成绩却比实验班都牛!最重要的是对他这个班主任特忠诚,学校把他上调实验班他不干,实验班老师亲自做工作他也不走,王蔚这个普通班班主任一度在实验班老师面前都能扬着下巴走!这样一个争脸的宝,是个人都不舍得好吧! “没谁得罪我,再说我又不是小孩子,别人得罪我我就休学?要休也是他们休,我就是要去找人”,一瞬间顾朗茳的情绪明显不太好,连喝了两杯酒,眼中有种很深沉的寂寞,“现在想想真后悔,就算他再生气,我也不该真的就让他一个人在外面,他要真出了什么事,我这一辈子也算到头了。” 王蔚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平时聪明调皮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学生会说出这番话,他的眼睛太沉寂,是那种岁月积淀下来的沉静寂寞,说不出的悲伤沉痛,完全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你......是要去找女朋友?” “差不多吧,人家还没接受我了”,顾朗茳笑道,“所以老师你看我多可怜,你就原谅我这次吧,啊。” “......顾朗茳,你早恋?”王蔚刚说完,家里的座机响了,王蔚一接,“嘿嘿,校长......好,我不笑,我严肃......休学?我不知道呀......是、是、是,我不称职......可是......是、是,我错了,但是......好、好,我不狡辩......校长您说的对,我接受批 分卷阅读18 评......顾先生不想让他退学,让我一定想办法留下他?不是,校长,你知道那小兔崽子......” 半个小时后,电话终于挂断,王蔚被骂的狗血淋头,恨恨看着顾朗茳。 “老师!”顾朗茳立马站起来,“明天你女朋友的得意门生只要人品端正、智商正常,我一定帮他进章建。” 走出王蔚家门,顾朗茳深吸一口气,冬天的街道冷清寂寞,天也是阴暗暗的,没什么生气,他抬头望天,想着,季斐那里,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天气?再坏的天气也没关系,从此以后他再不会放他一个人了,他的世界里会有他,他会帮他撑出一片天来,无风无雨,一生静好,再无漂泊。 季斐,你要等我。 14、重遇 季斐跟赵老师到洛平市的时候是中午十一点多一点,两个人都显得既兴奋又紧张,宽阔的公路上来往车辆川流不息,与农村的清静截然不同。 “季斐”,赵霖霖拍拍他的肩,“觉得城里好吗?” 季斐放眼看了看四周,林立的高楼,川流的车辆,大冬天还穿着短裙的时髦女孩儿,与朴实的农村相比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季斐想了想,道,“各有各的好,但我想来这里,因为这里有更多的可能,更多的希望。” 赵霖霖笑着点头,“很好,季斐,你要记得世界很大,以后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放弃。永远不要以为无路可走,那只是因为你眼界不够宽阔,不知道其实还可以有很多选择。只要你不放弃,总能走下去。” 季斐点头,郑重地道,“赵老师,谢谢你。” 赵霖霖打了电话给王蔚说到了,但并不要他来接,与季斐两个搭了个出租去。 下了车,王蔚已经站在楼下等,见人来了赶忙上前,接过东西准备付车钱,已有人先他一步。 只坐了二十分钟,车钱是四块,季斐给了五块,正等司机找零。 季斐穿了件土黄色的棉衣,配一件深蓝色的牛仔裤,王蔚看一眼就知道是地摊货,比章建冬季校服都差一大截,可是穿在面前的小孩身上,却说不出的合身。一张清秀的脸整个笼在宽大带毛的棉帽子里,两只眼睛沉静静却又明湛湛的,让人觉得十分干净舒服。不长不短的头发,碎碎的刘海搭下来,显得十分乖巧。王蔚心想,倒真是个惹人爱的孩子,难怪赵霖霖这么上心了。 季斐见王蔚看着他,低头敬了个礼,“王老师好。” 王蔚笑了笑,“听你们赵老师说你第一次来市里,感觉怎么样?” “很繁华很热闹,其它的我还不了解”,顿了顿,季斐还是补了句,“车子挺快,也挺贵的。” 王蔚一愣,跟赵霖霖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起来,“你老师说你老实,原来是真老实呀。” 王蔚跟赵霖霖走在前面,季斐拿着行李走在后面。 “霖霖,累吗?” “不累,都是坐车,又不是走路,有什么累的。” “那就好,等放了行李,我带你们出去吃午饭。” “不用,王蔚,我知道这次是真麻烦你了,再说季斐这孩子拧的很,开始还跟我说要付你食宿费了,还是我给劝下去的,你再这么客气,这孩子该不敢住了。” 季斐听了,跟着在后面点了点头。 “霖霖,我这真不是跟你们客气”,王蔚道,“是我屋里还住了个小祖宗了,那是打小给惯起来的大少爷,嘴叼着了,明天又要出远门,我顺便给他践行。” 听他这么说,赵霖霖不好再跟他客气,再说王蔚毕竟是他男朋友,请顿饭也不是什么大事。 王蔚将赵霖霖与季斐迎进去,朝里面喊道,“臭小子,倒茶!” 书房里传出个声音来,“老师,比我小的那个不该我给他倒,比我大的那位美女老师还是你倒吧,给机会让你在女朋友面前表现表现。” 赵霖霖噗哧一声笑出来,王蔚不好意思地挠头,“管教无方,管教无方啊。” “亲戚家的小孩?” “不是,是学生。” “就是你说的那个传奇的得意门生?” 王蔚语中颇有几分得意,“正是。” 赵霖霖转头,发现季斐还站在门口,连忙招呼他进来,“季斐,站着干什么,进来呀?” 王蔚笑道,“不是给我那学生吓的吧,别介意,他是不怎么懂礼貌,可也是个好孩子。” 季斐神色僵了僵,勉强笑了笑,提着行李进来了。 “老师,小学弟的辅导资料已经准备......”顾朗茳从书房走出来,话未说完,人已愣在那里。 季斐的手紧紧握着行李袋。 两个人对视着,震惊之余彼此都有些恍惚。 “季斐......”顾朗茳喉头微涩,良久才能叫出他的名字,而除了他的名字,他再说不出多余的话来。这个人他爱了十几年,想了十几年,最后却被他亲手毁了。而重来一次,他竟然还弄丢了他。 季斐没有说话,赵霖霖却已先叫了出来,“顾朗茳?怎么是你?”虽然没教过顾朗茳,但顾朗茳在镇中学读了三年初中,又是那样‘鼎鼎有名’的学生,赵霖霖自然认识他。 “你们......认识?”王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一拍脑门,“对了,顾朗茳你以前是在榆阳读的初中对吧,你看我给忘了。” 赵霖霖神色有些古怪,压低声音问王蔚,“你的得意门生了?” “就是他呀。” “......” “啧啧”,王蔚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将顾朗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你刚转过来的时候流言很盛,都说你是个流氓少爷,我还担心了老半天了,结果你的表现惊的让人掉下巴,所有老师就一致当那些流言是谣传了,今天看来......是真的?” 顾朗茳不说话,只是看着季斐,仿佛只要一眨眼,这个人就会消失不见。良久,他突然转身跑到桌子旁倒开水放茶叶,拿了杯茶过去给赵霖霖,“赵老师辛苦了,外面天气冷,先喝杯茶暖暖吧。” 屋内一阵沉寂,所有人瞬间都不说话。 王蔚嘴角抽了抽,赵霖霖愣了愣,季斐移开目光。 赵霖霖首先反应过来,接了过去,“谢谢。”忍不住又看了顾朗茳一眼,她曾经可是亲眼见过顾朗茳一脚踢翻他班主任的办公桌,亲眼看到他的试卷门门打零,亲耳听到年级主任因为他偷偷骂娘的。 顾朗茳又去拿了杯茶过来给季斐,“季斐同学,你也喝一杯吧。” 季斐终于抬眼看他,眼神淡淡的,冷冷的。 僵了两秒,赵霖霖正准备提醒一下季斐,就听顾朗茳道,“以前是我不对,不好好学习还欺负同学,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故,在医院躺 分卷阅读19 了一个月,我已经深深反省过了,虽然有些道理还不明白,但我知道以前的做法是不对的。特别是进了章建,王老师用心良苦的教育我,天天找我谈话,给我讲道理,我真的知道错了。”说着深深看了王蔚一眼。 王蔚被这眼看的大受感动,他没想到这孩子平日嘻嘻哈哈没大没小的,竟然知道自己的苦心,忍不住拍了拍顾朗茳的肩膀。 顾朗茳看着季斐,“以前我做错了事,欺负了你,真的很后悔,也不求你原谅,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我对章建没好印象,那是你该去的地方,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季斐,今天我就当着两位老师的面向你道个歉,过去的事是我错了,但该介怀该难受的是我,别拿我的错误惩罚自己,对不起。”说着真的端端正正鞠了个躬,九十度。 王蔚感动了,赵霖霖愣了,季斐有些惊讶。 屋里又是短暂的寂静,王蔚忍不住先出声,“好了,都是校友,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季斐同学,你也不要太计较了。” “老师,不是他计较,你不知道......以前是我太过分。” 王蔚拍了拍顾朗茳的肩,“知错能改就好。”说着望向季斐,眉已不自觉皱起。开玩笑,他教了顾朗茳半年,这小子连对不起都没说过一句好吧,鞠躬都鞠成九十度了,够了吧,浪子回头金不换啊。何况他了解这小子,有时候是没大没小了点,但骨子不坏好吧,要不在班里那人气高的,最难收拾的那几个小子都服他。再说两个屁大的孩子能有多大的仇呀,顶多是打了两顿,不兴这么计仇的啊。 赵霖霖看出王蔚不高兴,轻轻推了推季斐,“季斐,人家在向你道歉了。” 季斐微微垂了眼,目光在顾朗茳腹部停了两秒,抬起眼,接过茶,“你不用向我道歉,我们早就两清了。” 顾朗茳松了口气,他现在不怕其它的,就怕季斐一气之下看到他就走,连书都不读了。两清算什么,只要他好好的,只要还能看到他,只要别说什么从此人间不相见之类的狠话,别说两清了,就是三清四清全盘清,他也不怕。他们都还那么年轻,十几岁的年纪,时间那么长,他缠他一辈子,不信不能再夺了他的心。 他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来让季斐重新相信他,来为自己争取幸福。 “好了,小兔崽子,你表现的时候到了,帮学弟把行李搬到客房吧。啊,糟糕,客房还没收拾了。” “老师,我自己......”季斐话还没说话,行李已经被人一把抢了拿进客房,“季斐,我来,你跟赵老师先休息。” 赵霖霖拍了拍季斐的肩,“你也一起去收拾吧。” 顾朗茳自然是没收拾过房间的,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他从柜子里抱了床垫絮出来,像模像样地铺起来。 季斐在旁边古怪地看着他。 顾朗茳怕床不够软,铺了两层垫絮才拿了被单盖上,又将衣柜上上下下翻了一遍,找出床绒毯铺上去,然后又找出了条被套,可是后来怎么也找不出被芯来了。 季斐回神,见衣柜被翻的一团糟,连忙上前,“你找什么?” “找被芯呀。” 季斐往床上看了看,掀开绒毯、被单一看,道,“被芯被你拿来当垫絮了,只有上面这床是垫絮,下面的是被芯,得塞被子里。”说着掀开绒毯。 顾朗茳知道自己这方面真的不在行,也不敢强行帮忙,便在一旁默默看着,心想,回去得跟保姆学学怎么做家务了。 季斐铺好了床又去收拾衣柜,顾朗茳就在他身后跟着,他动一下他就动一下,他移一步他也移一步,季斐突然停下来,顾朗茳差点没贴上他,连连后退。 “顾朗茳......” “我在!”顾朗茳立刻上前。 “我准备考章建的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顾朗茳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了,这事要是自己安排的,估计季斐真能立马走人,管他什么章建,就是国建他也不上了。 “这件事今天见到你之前我真不知道,真的,季斐,我还跟王蔚......王老师说我要休学,因为打听到你在T市打工,我正准备去找你了,不信你看飞机票!” “季斐?” “......哦。”季斐又继续收拾衣柜,将行李放了进去。 顾朗茳见他不作声,心里有些摸不准,想了想,如实道,“但是你来之前王老师给我打了电话,你知道章建是私立的,不仅在洛平有章建,全国都有,我爸是章建的股东,王老师希望他能打声招呼,好让你进去的更容易些。但我保证,没看到你之前,我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你。” “......哦。” “季斐?” “我不用你爸打招呼。” 顾朗茳顿了顿,“好,我保证不跟我爸说这件事。” 15、午饭 中午几个人一起去小饭馆吃了顿饭,王蔚本来碍着两个孩子在,也没怎么好意思给赵霖霖夹菜,结果见顾朗茳一个劲地给季斐夹,连赵霖霖最爱吃的那盘蒸螃蟹都夹去了大半盘,王蔚终于回过神来,也开始猛夹,后来不知怎么的一大一小杠上了,干脆不吃饭了,把盘子一划拉,攒着劲往身边人的碗里夹。 结果还是王蔚胜了,倒不是顾朗茳战斗力不强,而是中途王蔚直接来了一句,“别夹了啊臭小子,你夹的完全不对胃口,没看人季斐只扒饭,你夹的菜一口没吃啊!”顾朗茳一愣,看了看季斐的碗,果真菜都堆成山了,季斐一口不吃,只用筷子扒个洞出来,一点点挑着白饭吃。顾朗茳彻底沉寂了,倒惹得赵霖霖笑起来,“顾朗茳你还真是变了很多,看样子章建真的很不错。”说着看了眼季斐,眼中满是期待。 季斐要在王蔚家住,赵霖霖自然是不住的,他跟王蔚虽然是男女朋友,却还没到那一步,再说传出去总不好听。吃完了饭,王蔚带着几个人四处走了走,逛了逛,就送赵霖霖去车站了。 临走的时候赵霖霖把王蔚拉到一边,“王蔚,你老实跟我说,季斐进章建的可能性有几成?之前太高兴了,也没多想,来的路上反倒想了很多,这个时间段,是不可能有试题组给他出题考试的,他又没获过什么大奖,估计要让你们青眼有加直接录取也难。可是依他的成绩,进章建应该也是没问题的,只是我想少不了得花一笔转校费。王蔚,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一定要跟我说,这笔钱我帮他出。你不知道,这孩子从小就过的不好,所有的希望都在读书上了。” 王蔚一怔,见赵霖霖说的这么认真,也不好再敷衍了,“老实说,霖霖,他出去打了半年工,学校对于这种情况是很忌讳的,没信的过的人推 分卷阅读20 荐担保根本不会收。” “你不能帮他做推荐人吗?” “不能,学校以前出过事,有老师因为做推荐人私下收家长钱,闹的挺难看的,因此明文规定本校老师不能做推荐。不过你不用担心,现在学校有专门的招生组,挺专业的,通过测试就成。只是依季斐现在的成绩,估计择校费是少不了的。” “那择校费要多少?” “......他这种情况,至少也得三四千吧。” “这么多!” “不多,霖霖,这......是最低的。年初的时候招生,差一分六百,有个学生差了三十,已经出了学校的录取线,他爸妈是搞服装生产的,硬要让儿子进来,结果学校直接让他家把冬季校服给包了,几千个人了。” “这不是乱收费吗?符合教育局的规定?” 王蔚笑了,“根本没收他费呀,还不兴社会人士对学校进行捐赠呀,政府还得鼓励了。人T大不就是经常有人给捐个宿舍楼、图书馆什么的吗?人还以此为荣了。真的,人家长挺乐的。” 赵霖霖不说话了。 “霖霖,我知道你是为学生好,但我个人其实并不推荐季斐进章建。你可能对章建还了解的不清楚,我这么跟你说吧,章建未来规划是走贵族路线,就我们班家长在政府就职的一划拉起码有三分之一,再不就是做生意的。当然,情况差的也有,只要你成绩好,学校不收你一分钱还倒贴。但处在这种环境中,人人花钱大手大脚的,就你一个天天掰着钱用,要换个心理素质差点的,只怕心里过不去。” 赵霖霖皱着眉,“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这些?” “这可冤枉我了”,王蔚连忙道,“我早就想说了,可你......我之前也暗示了不少,你都快跟我急了,我还敢说吗?今天也是你突然开窍有了底,我才敢老实讲的。” “那你还让季斐来测试?” “这个......”王蔚侧头看了看远处的两个年轻人,两个人都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季斐一直望着远处,顾朗茳则望着他,那样的姿势仿佛持续了很久,并且两个人都极有耐心,不打算改变,王蔚突然道,“顾朗茳要是愿意帮忙,一切就不成问题。” 16、测试 送走了赵霖霖后顾朗茳说有事,先回家一趟,晚点再来,然后就剩季斐与王蔚两人回了家。 对季斐这件事,王蔚其实还是很负责的,从当初他腆着脸给顾朗茳打电话就可以看出,所以即便顾朗茳不答应帮忙,他也不打算按招生办主任出的办法刁难季斐,他的想法是拿上届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试卷给季斐做,摸摸底,估摸着半年后能像赵霖霖说的那样拿到章建补贴的话,他也就准备攒着劲缠领导让他收人,对,缠死他,到时再谈钱的事。 到了家,稍稍歇了片刻,王蔚把事先准备好的试卷整理出来,问季斐,“你打算高二的时候选文科还是选理科?” “文科。” “是吗?我看了你们老师给我的成绩单,你文科分数很漂亮,但理科也不相上下,理、化、生都是九十多,数学是一百四,你怎么会想选文科呢?说起来将来大学选专业理科的选择范围更广,老实说找工作也更好找,不考虑选理科么?” “因为我的性格不擅与人交际,也不怎么会处理人际关系,所以我想考师范学校,毕业的时候直接当老师。”季斐微微笑了笑,他的笑容很淡,很腼腆,却让人觉得很舒服很真诚。 王蔚笑着点了点头,“难得你小小年纪目标这么清楚,考虑的这么长远,很好,现在的学生不缺雄心壮志,就怕眼高手低,不清楚自己要什么,你这样很好。”发现季斐背脊挺的笔直,站的端端正正,脸却有些红,王蔚笑道,“难怪你们赵老师这么喜欢你,还真是个讨人喜欢的乖孩子。男孩子可以脸红,不过要记住,不能低头哦。” “我知道了,谢谢王老师的教诲。” 王蔚忍不住低笑了一声,谢谢王老师的教诲?刚进学校的时候他做梦都希望面前站了一排乖学生,满脸景仰地看着他,说,谢谢王老师的教诲。可是打从进章建的第一天起梦想就破灭了,那群贼孩子,说谢都是这样的,不错啊老王,这回谢了啊。只差没让他吐两升血,这回可总算遇着个好苗子,圆了梦啊。 “既然你准备选文科,那么理、化、生就不测了,你就拿这六套试卷吧,语、数、外、政、史、地各一套,是上届高一期末考的。你就做语、数、外这三套吧,政、史、地是记忆科目,你出去了半年,估计也记不清了,就不做了,有空随便翻着看看吧。你们赵老师一直跟我说你很聪明也很勤奋,即便进了章建,一个学期后至少也是年级前三十,而且按你自己的打算,也是想学校给你免学费并且有各种补贴跟奖励的吧。现在我就来测测你的底子,看你排在哪个层级,如果真的很优秀的话,无论如何我也会向学校推荐,争取让你进去。不过如果不行......我会建议你去读你们本地的县高中,那里压力小,资费少,也有优势,相信你也明白,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你觉得呢?” 季斐郑重地点头,“我知道,我会认真对待这次测验的,不论结果如何,都很谢谢王老师。” “好”,王蔚道,“你去房间睡个午觉吧,醒过来的时候如果觉得状态好,就可以开始做试卷了。” 王蔚跟大多数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一样作息不正常,自然没有睡午觉的良好习惯,因为怕开电视吵了季斐,便躲在房间里补教案。补完教案看看时间还早,便拿了瓶酒,拆了包酒味花生,躲到房间看体育杂志去了。因为有喜欢的明星,越看越兴奋,看完了忍不住又看一遍,最后酒都喝完了,脑袋开始晕乎,便心满意足地开始睡觉。 这一觉睡的特别久,当然,王蔚不觉得。他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一开门就见着顾朗茳站在外面。 王蔚抓了抓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你的行李了?明天不是要赶火车吗?” “我不休学了,老师。” “哦,你不休学了......你不休学了!”王蔚一瞬间清醒了,“你再说一遍!” “我不休学了,老师,季斐了?” “季斐?在房间里做试卷吧,我让他午睡起来就做试卷。” “午睡?”顾朗茳愣了愣,抬腕看表,“老师,已经八点半了。” “八点半?!天啊天啊,怎么睡了这么久,还没吃晚饭了,季斐那小子该饿死了。” 顾朗茳皱了皱眉,去敲季斐的门。 门很快就开了,季斐见到他的时候愣了愣,紧接着响起一阵闹铃声,季斐瞬间回神,连忙返声回去关了闹钟。 分卷阅读21 顾朗茳看了看书桌,“我打扰你做试卷了?” “没有,时间刚好到。” “做卷子订了时间?” 季斐嗯了一声,目光绕过他看向他身后的王蔚,“王老师,三套试卷我做完了。” 王蔚正喝茶,差点没被呛到,“三套都做完了?你一直在做卷子?”一套卷子两个小时,三套卷子怎么也得五六个小时吧。 “不是”,季斐犹豫了会儿,道,“五点的时候我出去买了趟菜,饭已经做好了,见您还睡着就没叫您,打算晚点叫,后来......写着写着就忘了。对不起,我现在去帮您热菜?” “不用、不用”,王蔚连忙摆手,都说不出话来了,“你......”回来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不过七个多小时,这孩子做了三套试卷,还出去给他买菜做饭?王蔚既觉得震惊又觉得不好意思。 “我去热菜吧”,顾朗茳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季斐是一定不会听他的,直接对王蔚道,“老师,你帮他批试卷吧,让他在一旁休息会儿。” 王蔚本来想阻止顾朗茳的,这大少爷哪做过这种事呀,他已经够不好意思的了,哪敢再让两个小的做事,可是顾朗茳转身就进厨房了,喊他也不应,好像生着气似的,王蔚觉得莫名奇妙,又无端端有些心虚,也不敢再叫他。 王蔚到房里拿了支红笔,又拿了季斐的数学试卷,一番看下来,时而点头时而皱眉,正看的认真,突然听到厨房里哐啷一声响。王蔚立刻冲进厨房,见到地上只碎了只碗,泼了碗菜,顾朗茳浑身上下毛都没少一根,不由松了口气,“不错呀,小子,只泼了碗菜,我还以为你得把我这厨房给掀了呢,嗯,不错,孺子可教。” 顾朗茳拧着眉,盯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脸色有些沉。 “没事,不就打了只碗吗?”王蔚拍拍他的肩,“谁没个第一次?人无完人,别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顾朗茳仍旧没有动,良久,道,“......那是季斐做的菜。” 正在清扫的季斐身形一滞,又继续将地上的碎片与菜扫进垃圾桶。 王蔚愣了愣,猛地反应过来,“兔崽子,什么叫那是季斐做的菜?要是老师做的,你就不心疼了?” 等收拾好了,季斐将剩下的一个清炒菜心与花菜炒肉端了上去,顾朗茳吃过了,便只有王蔚与季斐两个人吃,吃完了自然是季斐洗碗,王蔚不好意思,季斐说没事,他在家也都是他干。王蔚到底是师长,又是个男的,也不好争着干这种厨房里的活,再说赵霖霖走的时候也跟他说了,家务什么的就让季斐干,太客气了只怕反倒让季斐觉得不自在。 王蔚继续改卷子,季斐在里头洗碗,顾朗茳这回没说要帮忙了,只在一旁看着。 季斐站在流理台前,身形较之以前显得更瘦长了,整个人愈显单薄,洗碗的动作很快,抹布打个旋就把碗擦干净了,手上湿漉漉的,放碗却又快又稳,十分熟练。 顾朗茳拧着眉在他身后看着,突然道,“季斐,我会很快学会的。” 季斐的手滞了滞,没问他会很快学会什么,继续洗手中的碗。 洗完碗,季斐去听王蔚点评卷子,顾朗茳自然在一旁。 王蔚道,“不错,一百一十八分,半年没上学了还有这个成绩,底子够厚的。” “不是,在工厂的时候只要不加班,我都会抽两个小时看书。”季斐有些不好意思,顾朗茳却是一阵心疼。还要加班么?如果不加班,就看书?难怪看起来比以前更瘦了。 “只要不加班每天都看么?”王蔚有些吃惊,眼中流露出一丝欣赏,“难得见到你这么有毅力的人,一般人休学了,大概就再也不愿翻课本了。”毕竟那也是一种痛,提醒你曾经放弃过一种可能。 “你前面的基础题几乎都没错,足见功底有多扎实,丢分主要在最后几个大题,这几道题其实出的偏难,参考奥赛题出的,你以前应该没接触过这种题型吧?呵呵,是个好苗子,我现在相信你们赵老师的话了,过个把学期,只要你能适应环境,保持你以前踏实努力的精神,拿前三十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到时候就可以申请各种补贴了。”王蔚这话其实有些主观的感情在里面,老实说,数学考一百一十八实在不算高,但他一想到季斐那股劲儿,一整个下午就坐那儿做题,出去半年打工天天看书,这么勤奋的孩子,又不笨,他不信会比那群贼孩子差。 “当然,一个学期后季斐进前三十绝对没问题”,顾朗茳在一旁肯定地道,“老师,季斐以前还给我辅导过了。” “哦?”关于这点王蔚倒有些吃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季斐进章建确实没问题。” 季斐有些诧异,他不是听不出王蔚之前的话有安慰的成份在,但一听说他辅导过顾朗茳,王蔚明显放心了很多,是那种由衷的放心,难道现在顾朗茳真的那么让人信任? 季斐想了想,还是道,“王老师,我从来没辅导过顾朗茳。” 顾朗茳道,“季斐,你不记得我初三那会儿你初二,就能帮我做题了?” 季斐想起确实有这么一件事,顾朗茳不肯做作业扔给他,他还没上初三,只能拿着顾朗茳的书自学,然后帮他写。 “好了,季斐你不用这么谦虚,这是好事呀”,王蔚笑着拍拍季斐的肩,“你也累了一天了,洗个澡好好休息吧,进章建这件事老师会跟学校好好沟通的,这几天你就等消息吧。”王蔚这时候其实已经不怎么担心了,他算看出来了,顾朗茳比他还对这事儿上心了,就算他不去跟学校说,顾朗茳也会让他爸说的,到时候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再者原来王蔚并不看好季斐进章建,一大部分原因也是怕他像大多数从乡村招上来的学生一样有自卑心理,在学校压力大,混不开,但如果有顾朗茳罩着,那就另当别论了。 “好,麻烦王老师了。” “客气什么,这事还没成了,等进去了你再谢不迟。”正说着,屋里电话机一阵响,王蔚去接电话,一接脸色就变了,“......你他妈的本事了,都敢打厂长了?别叫我哥......哪家医院?知道了,你给我在那等着,再闹事剥了你的皮。” 王蔚挂了电话就急匆匆地进房换衣服,拿了皮夹,出门的时候顿了顿,看了顾朗茳一眼。 “老师,出什么事了?” “顾朗茳,你们家......方便住人吗?” “方便,老师有朋友要过去住吗?” “老师,我去顾朗茳家住吧!” 顾朗茳惊讶地看着突然出声的季斐,季斐背脊挺的笔直,微微笑着,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有些兴奋,“反正我们老早就认识了,这么久不见,我又是 分卷阅读22 第一次来市里,正好让他带着我玩会儿。” 顾朗茳一愣,瞬间明白过来,心疼地看着他。 王蔚松了口气,“对了,我都忘了你们两个早认识了,那就好,老师还怕叫你去顾朗茳家住你会有想法。” “这有什么不乐意的,顾朗茳家里一定比老师家还大了”,季斐眯着眼睛笑,露出两个小酒窝来,“我本来就想住他家来着,还怕老师不高兴。正好,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一转身,弯起的唇就抿成了直线,小身板直挺挺的。 “顾朗茳,你多照顾季斐,别欺负他,入学这件事我会先去跟学校好好沟通,到时候可能还得叫你爸打声招呼,毕竟他是股东,说句话比我说一百句都有用。这两天就叫季斐先呆你那等通知,不用急着回去。好了,就这样,老师还有事,有事打电话。” “知道了,老师你不用担心,快走吧,等下我会帮你关门。” 王蔚点了点头,顾不得多想,快步走出门去。 没一会儿,季斐就托着行李出来了,径直走出门去。 顾朗茳一把拉住他,啪地一声关上门,“季斐,现在我们都不用装了,我们好好谈谈。” 17、谈 季斐与顾朗茳面对面站着,头才到顾朗茳的下巴处,因为站的近,非得仰起头来才看的清。 可是现在没有外人在了,他就又看都懒得看他了。 顾朗茳突然后退几步,开始脱羽绒服,季斐猛然颤了颤,狠狠盯着他,手握的死紧。 “你看”,顾朗茳撩起羊毛衫,两条狰狞的巴痕立即显露出来,“一刀是你刺的,一刀是为了掩护你,怕我爸迁怒你,我恁是挺到了火车站去找混混头子挑衅,让他刺我一刀,连带着把你那刀也推到他身上。因为失血过多,我差点就没醒过来,这个学期一半时间是在医院过的,刚开始的时候床都下不了,跟个瘫子似的让人伺侯屎尿,我他妈的一辈子还没这么窝囊过!” 季斐盯着那两道刀疤神情变了变,紧抿着唇,“我没让你给我打掩护,我不怕你爸找我!” “你不怕我怕呀!要不是怕我躺在医院的时候护不了你,我能这么傻呼呼地往别人刀口上撞吗?那刀要是再深一寸,致富要是再晚来一刻,我命都没了。其实我爸早查出来那刀是你捅的了,我也知道他查的出来,可他知道我拿命护着你,他就不敢动你。季斐,我是真喜欢你,以前就是喜欢你才......我就想你好好地在我身边,我受不了你走,真的,从医院醒过来听说你去打工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 “你后悔放我走是不是?你还想把我关起来为所欲为是不是?”那一个月的日子又在脑海浮现,季斐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猛地将顾朗茳往后推,“顾朗茳你个变态,我一点不稀罕你喜欢我!” 顾朗茳被推的一把撞到门上,脑袋撞的咚咚响,他刚上前一步季斐就做起了防御姿势,身子绷的紧紧的。 “你别怕,我不打你!真的,我这辈子都不打你了,就是你要我的命,我也不动你一根手指头了。我就是......我就是想看着你,看着你好。以前是我浑蛋,但我没那么坏,真的,我还给慈善机构捐过钱呢,我比好多富的流油的人心肠都好。季斐,我心里是想对你好的,可我脾气坏,从来没有人像你那样专门跟我对着干,事后我也后悔,可火气一上来,我就控制不住要动手。我知道这不好,伤了你的心,我改,我真的改,我只求你别走了,真的别走了,行吗?” 季斐狠狠瞪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你再想想,明明都是我的错,我那么对你,结果我一点事没有,你离乡背井的书都读不成了,这公平吗?只要你别走,以后我任你打任你骂,你想怎么还回来都成,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吃饭我绝不喝粥,一辈子做牛做马的任你差遣,你想想,多解气?” “我让你捅一刀说算了就算了,答应放你走就真的放你走,答应没你的允许不再踏入榆阳一步就再也没回去过,季斐......” “你不用说这么多,你、你直接说想怎么样!”季斐只觉得一股气憋在胸口,脸都气红了,鼻翼微微鼓动着,瞪着眼睛看着他。 “我就想说你再信我一次,我们重新做朋友。你这两天安心住在我家等消息,我保证不动你一根毫毛!” 季斐紧紧抿着唇,仍旧瞪着眼睛看着他,那意思分明是要我跟你回去,再羊入虎口一次?做梦! 顾朗茳一咬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能再这么温吞吞地来了!以前想的是交给时间来证明,去他妈的交给时间来证明,时间就一后妈!这都半年了,人看都懒得看他!嘴巴上跟王蔚说要去他家住,转身就能找家小旅馆,就是露宿街头也绝对不肯跟他回去!眼睛里满是期待想进章建,可他敢打赌,从进门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季斐想进章建的心至少去了一半!他反正是不会再放他走了,外面不比榆阳,蛇龙混杂的,要是真出了点什么事他找谁还他一个完好无缺的季斐去? “我知道你心里讨厌我,之前要不是老师在这,你理都懒得理我。成,那一刀当我还你的,你说的,咱们两清。这一次就算我向你证明我是真心改过,死生由命令!我要是活着,你就给我个机会,咱们重新开始。” 季斐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顾朗茳三两步走到窗口,双手一撑,人就不见了。 窗外嘭的一声响! 季斐一瞬间僵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来。 他望向窗外,那些微弱的路灯仿佛一下子都没有了,眼前都是黑漆漆的,他好像一下子掉进了一个深渊里,整个人不可抑制地颤抖。脑海里一片一片的影像蹿出来,他依稀记得那时候自己还小,被一个女人放在沙发里,女人一边擦阳台的铁围栏,一边回头冲他笑,他刚想喊,妈,我饿!铁围栏就断了,女人一下子从缺口处掉了下去!也是四楼,也是四楼! 季斐整个人开始哆嗦,他觉得自己像是陷在泥沼里,越挣扎越往下沉,他觉得他像是要死了,看了看四周,却没有一个人来救他。 好一会儿,季斐茫茫然走到窗口,二楼搭了一层那种泥白色的专门用来遮风挡雨的宽板,季斐看不到底楼,他的心抖了抖,张了张嘴,想喊顾朗茳上来,想说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了!可是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张着嘴。 顾朗茳挺得意的,这地方他老早看过了,二楼有一层板子,下面还固了铁架子,他从四楼一跳,在宽板上滚了几滚缓冲力道,刚才那嘭的一声就是撞在宽板上发出的,也就是声儿大,其实一点事都没有。末了抓住支撑宽板的铁架,等力道 分卷阅读23 卸了再松手,瞅准种花草的那块地一跳一滚,力道、着地点都把握的刚刚好,除了手破了点皮,背上大概青了那么一小块,一点事儿没有!真是完美着陆呀,他想,前世教他的那个特种兵教练骂他身手不够矫健完全是扯淡! 他往地上抓了把泥巴往脸上抹,拿小树杈子把羽绒服划了道大口子,头发也抓乱了,弄成一副挺惨的样子,装模作样地往瘸着腿往外走几步,还没来得及正式装可怜了,一下子给吓的脸都白了——季斐坐在窗沿上,探着脑袋往外看。 “季、季斐你别动,别动!” 事后想起来顾朗茳仍然觉得那种恐慌的感觉让人难以忍受,他看着季斐歪着身子坐在四楼的窗沿上,仿佛随时可能掉下来。他觉得自己紧张的差点连呼吸都忘了,心脏仿佛正被一只手捏着,随时一用力就能捏破了它。他几乎一辈子都没跑过那么快,一脚恨不得能跨完一层楼的楼梯,飞一般冲回了王蔚家。 季斐看到顾朗茳的时候还有些茫然,张了张嘴,“你......” 顾朗茳冲过去一把将他抱下来,紧紧抱在怀里。他无法想像,如果这一次再失去,自己会怎么样,他无法肯定自己还能有勇气像上辈子那样再一个人熬过那些年。 季斐怔怔的,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 他哭的那样惨烈,顾朗茳心纠成一团,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什么玩意儿! “我没事儿季斐,别哭了,真的没事,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别哭......”他将季斐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拍他的背,心里越来越难受。 好一会儿,季斐缓过来了,从他怀里挣出来,看他一眼,转身进了房。 顾朗茳有些恐慌地跟上去,他知道这次玩儿狠了。 季斐从房里把行李袋拖出来,声音有些哑,“走吧,不是说这两天让我去你家住吗?等下王老师要回来了。”他脸色不太好,显得有些苍白,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睫毛也还是湿的,整个人被棉衣包着还显得瘦,格外可怜。 “现在没车了,我打电话叫平叔来接。” 季斐垂着脑袋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顾朗茳借王蔚家的电话打了回去,又去拧了条热帕子帮季斐擦眼睛,季斐动了动,然后就没说什么时候了,任他擦。 过了一会儿,估计着车子快来了,顾朗茳便脱了自己的手套给季斐带上,给他围了围巾。见他很累的样子,道,“你要是累就先睡会儿,等下车子来了我叫你。” 季斐没说话,真的就倚着沙发闭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见他真的睡着了,顾朗茳将自己的羽绒服盖到他身上,季斐身子缩了缩,在衣服底下缩成一团。眼睫毛低低垂着,眼睛依然有些肿,巴掌大的脸皱成一团。 顾朗茳胸口闷闷的,看着他出神,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每次想对他好,结果都伤了他的心。他突然有些怕,重生那一刻的信心满满,半年来各种美美的设想,会不会也都变成了伤害?如果他再伤了他,可怎么办呢? 上辈子一生都是别人在巴结奉承他,养父对他有求必应,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后来认祖归宗,更是一帮子人围着他转,想着法儿攀他的交情。生父觉得他行事太过狠绝,想教训一顿,可每次关系一僵,为了缓和,反而私下里不断帮他打点开路,更惯的他嚣张不可一世。向来都是别人求他,他一辈子也没想过,有一天他想对一个人好,别人反而不稀罕。 他不怕他不稀罕,他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又做错了,又叫他伤了心,失了望。 平叔很快来了,季斐还没醒,顾朗茳也没叫他,用衣服裹好了,轻轻把他背在背上,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看的平叔一愣一愣的,连忙帮忙拿行李跟在后头。 季斐趴在顾朗茳背上,睫毛颤了颤。 他想起季定国生气的时候骂他下贱坯子,也这样骂他死去的妈,他总是很生气,总是忍不住回嘴,被扇了巴掌也不哭,瞪着眼睛跟他爸争。可现在他知道季定国骂对了,自己岂不就是个下贱坯子?千辛万苦地逃出来,人家不过使了点小伎俩,他就又乖乖地跟着人回去了。他不是傻子,清醒过来后怎么会不知道顾朗茳早算好了?要不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怎么就一点事儿没有,跑的飞快,比他精神还好?可是明知道如此,他却再也不敢像以前那像冲着他喊,顾朗茳,你怎么不去死!他想,如果他妈能再活过来,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全世界的人都瞧不起他也没关系,可是顾朗茳不是他妈,什么都不是。 这个人,打过他,骂过他,用最卑劣的手段对付过他。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竟然舍不得他死。 季斐从未想过,自己是如此下贱的一个人。 顾朗茳的步子猛然滞了滞,平叔见他不动了,问,“少爷,怎么了?是不是太重了,要不我来背?” “没事儿”,顾朗茳声音很低,仿佛很艰难似的,“我就是嫌他太轻了。”他觉得心里头湿漉漉的,像是流了血,脖子也湿漉漉的,像被用刀子划开了,真他妈的疼。 18、和 顾朗茳将季斐抱上车,搂着他让他靠着自己睡。 前头平叔忍不住一再地往后视镜瞧,简直不信后面坐的人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少爷。不论改变前还是改变后的顾朗茳,从来没有耐心这样对一个人。 车子一动,季斐就睁了眼,从顾朗茳怀里挣出来,他把褐色的羽绒服还给他,“不冷。” “没事儿,你不是想睡吗?垫着当枕头吧。”顾朗茳将衣服卷成一团塞在他脑后。 季斐不睡了,脸对着窗外。 顾朗茳往外瞧了瞧,道,“平时挺热闹的,有很多摆夜摊的人,吃的喝的都便宜,树上还挂彩灯了,你要是喜欢,明天我带你出来玩?” 季斐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等到了家,顾朗茳帮他开了车门,季斐想自己提行李,被平叔拿了,季斐没有动,抬着脑袋看了看眼前的大房子。 他这样沉默不语仿佛在接受某种命运安排的样子,顾朗茳突然觉得无法忍受,比直接捅他一刀还叫他难受百倍,“季斐,你要是真不想住我这儿,我开车送你回榆阳,回榆阳你自己家,好吗?”他先前只不过是怕他去找那种三教九流的旅馆住,怕他出事,他只不过是想让他住的舒服些,没想让他害怕,真的没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其实挺挫败的,又挫败又心痛。 季斐看他一眼,没说话。 “平叔,把行李拿回来!” 平叔提着行李出来,一脸的不明所以,“怎么了,少爷?” 顾朗茳直接接过行李放进尾厢,“我跟季斐去趟榆阳。” 平叔惊了惊,“都这么晚了......” 分卷阅读24 眼见着季斐进了副驾驶,顾朗茳帮他扣了安全带,自己准备开车,平叔急了,“少爷,是您朋友要回榆阳吗?我可以送他,少爷你......”啪地一声,车门给甩上了,还没待平叔说完,顾朗茳已经踩油门走了。 平叔脸色有些变,顿了顿,急匆匆回去打电话。 “顾先生,少爷他......”平叔简略地叙述了刚才的事,正在国外谈生意的顾时殷皱了眉头,若是平时他绝不担心顾朗茳吃亏,这孩子是他养大的,从来没人教过他什么叫分寸什么叫手下留情,做起事无所顾忌,只要能赢,不管手段,比常人狠的多。可对像若是季斐......上一次顾时殷查的清清楚楚,那一刀,就是季斐捅的。最重要的是,之后顾朗茳为了掩护他,竟然想到了往别人刀口上撞的笨办法。医生说顾朗茳病危的时候顾时殷恨不得直接叫人办了季斐,可是一想,他就知道顾朗茳的意思了,愣是没动手。这是他唯一的孩子,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绝不容许有任何不可修补的裂痕存在在他们父子之间。 季斐竟然能下了刀就走,可见骨子里也是个狠心的孩子,顾时殷沉吟了一会儿,道,“打个电话给老朱,让他寻个理由去季家看一看,别让少爷吃了亏。你现在就叫人偷偷跟着去榆阳,少爷再出点什么事,你就不用再见我了。” 过年街上人本来就少,又是这大晚上的,特别是出了城区,大马路上连辆车子都没有,开了个把小时,到了榆阳县城,路上就更冷清了。等到了十二点,突然响起一阵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季斐给吓的震了震。 顾朗茳骂道,“年都过了大半了,谁他妈还特意在十二点放炮,也不嫌累。” 季斐道,“还挺好看的。” 顾朗茳一愣,侧过身子一看,就见季斐歪着脑袋往窗子外边瞧,几个大人正领着小孩们放那种长长的花炮。其中一个小孩特别小,身高大概就跟花炮的长度一样,大人不让他拿花炮玩,他正哭了,大人只好点了花炮,半蹲着身子让小孩儿握着花炮底端,自己握着花炮中间。看着花炮一点一点冲出去,小孩才破涕为笑。 顾朗茳突然一踩刹车,车子猛地停了。 季斐皱了皱眉,低着脑袋没吭声,然后就听到开车门关车门的声音,顾朗茳下了车,朝着那群放花炮的人去了。季斐瞧着他远远地跟人不知在商量什么,然后掏出钱包抽出几张票子来,其中一个大人远远往车里瞧了瞧,笑了笑,转身进家门去了,没一会儿就抱了一大捆花炮出来给顾朗茳。 顾朗茳将车门一拉,把花炮递给季斐,笑道,“我也觉得挺好看的,要不咱也放点?” 季斐声音淡淡的,“我不想放。” 顾朗茳的手僵了僵,又笑道,“那我放,你等等我。” 他将其它花炮放到地上,手中只拿了四五根,用打火机将它们一起点燃,焰火立刻小束小束突突地往上冲,他整个人完全蹲下来,季斐一望出去正好能透过开着的车门看到红的绿的焰火。 那家人早进去了,街道上幽寂寂的,只有他们车前焰火奋力往上冲的声音,每冲出炮筒,就发出啪的一声响,不像鞭炮那样震耳,有种格外温柔的感觉。这种寂静中的热闹,让季斐不由盯着焰火瞧,小束小束的,短短一两秒就消失不见了,却格外明亮,格外美丽。 等那四五支放完了,顾朗茳就又从地上拿几根,直到二三十根都放完了,顾朗茳问季斐,“还要看吗?” 季斐竟然答理了他,“已经没有了。” 顾朗茳立刻站起来,他的脚有些麻了,轻轻地动了几步,“我再去买。” 顾朗茳去拍那家人的门,那家人有些诧异,说都给你了,你弟还没看够?顾朗茳就挨着拍隔壁的门,年已经过了大半了,主人说花炮早放完几天了,他就接着拍下一家,总算找着一家还有点存货的,人家大晚上的被吵醒很不高兴,又有些怀疑,最近电视上总放些谋财害命的新闻,小县事故虽少,却也怕有个万一。好在顾朗茳价钱出的高,先前卖他花炮那个人又帮他证明是正经孩子,这才卖给了他。 等他抱回来了,季斐说,“我不看了,我们走吧。” 顾朗茳于是很自然地将花炮往后车座一放,“好,那下次再放。”踩了油门继续开车。 车子开了好一会儿,季斐突然道,“你不生气?” 顾朗茳仿佛立即就明白了他在说什么,道,“我不生气”,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季斐,我这个人......没怎么对人好过,不太懂,你别介意。” 季斐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车子大概开了两个钟头才到的榆阳乡下,季斐家那边算是村里最差的了,路都还是泥巴路,又窄,车子根本开不进去,顾朗茳将车开到大马路边上就停了。 季斐道,“我自己走回去,你把车子开回你家吧。”顾朗茳家得从另一条道上进去,顾时殷老早找人修过了,好走的很。 顾朗茳将车子上了锁,“我先送你回去,路太黑了,又没带手电筒,等下得摔了。”说着从后车箱把行李提出来拎在手上,率先往前走。 这天晚上月亮给遮了大半,乡下又不比城里,老早拉灯睡觉了,只有微弱的月光照在地上,路并不好走。索幸两个人都是在乡下混大的,顾朗茳虽然养尊处优,但打小皮的很,没少在这些乡村小道上打滚干架,摸黑捣蛋,因此走的倒不算艰难。 两个人都不讲话,闷闷地往前走,竟然一走就走了大半个小时,直接就到季斐家门口了。 两个人都有些恍然,顾朗茳见屋子里还亮着灯,不由问道,“你们家人还没睡?” 季斐也有些诧异,“不知道,可能是有什么事吧......你把行李给我吧。” 顾朗茳这才把行李给他,总觉得有些舍不得,好像唯一一件属于季斐的东西也从他手上溜走了。 季斐接过行李,在原地站了会儿,终于说,“你快回去吧。”说着转身往上走,他家修了个泥坪子,得走几阶土阶子才到。 顾朗茳就在下面望着他,看着他越走越远,总觉得心里头很怅然,他在想,明天找个什么借口过来才显得既自然又不惹人烦了?不论找什么借口,他一定都不高兴看到他吧。 季斐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了,走回坪子边上,顾朗茳果然还没走。 他从上头往下看顾朗茳,顾朗茳则仰着头看他。月光暗暗的,顾朗茳的轮廓却被照的很清晰,他长的很好看,也很有气势,不像这村里人,缩头缩脑的,走出去一看别人就觉得好欺负。顾朗茳这个人不论站哪儿,总给人一种气势凌人的感觉,谁都不敢欺负他,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这次打工回来再 分卷阅读25 见他似乎又有那么点不同,乍看似乎没那么横了,可是又似乎比以前更有气势了,像电视里当官的给人的感觉,面上笑嘻嘻的,却特别能压的住场。 可是现在,长的比他高的顾朗茳,比他有气势的顾朗茳,正仰着脖子看着他,一路讨好着他,眼睛里一点凶狠的痕迹也没有,甚至隐隐带着某种乞求与期盼,跟以前都不同。 季斐安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他低着脑袋,说,“你以后都别来找我了,行吗?” 顾朗茳觉得心口给划了一刀,狠着心道,“就这个不行。” 季斐叹了口气,“那算了。” “季斐......” “刚刚在路上的时候我在想,你要是一定要缠着我,规规矩矩的,那就算了。” 顾朗茳的心猛地跳了跳。 “你以后要都能这样规规矩矩的,我们就重新做朋友吧。” 顾朗茳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在原地站了几秒,突然兴奋地双手直接往坪子上一搭,就准备撑上去。 季斐将手一指,“你就站在下面说。” 顾朗茳立刻松了手后退几步,跟听到了长官指令似的乖乖站在下面,季斐歪着脑袋看着他那样子,忍不住笑了下。 顾朗茳只觉得心里像给什么敲了下,震得他几乎是当场愣在那里。 多久了,从上辈子算起到现在,他有多么没见过季斐这样笑了。 那样明亮的眼睛,如同第一次见面那般,带着几分天真,几分期盼,像隐匿在夜空深处的星子,虽身在无边夜幕,却始终充满希望。 那是本来的季斐,他曾经打破的,再也找不回的季斐。 顾朗茳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他第一次那么感谢老天,让他重生在来得及的时空里,这个时候的季斐,尽管满身伤害,尽管不再那么相信他,却依然相信这个世界,依然充满向往。 “你怎么了?”季斐拧着眉头看着神色怪异的顾朗茳,“你......不舒服?” 顾朗茳背过身狠狠揉了揉眼睛,又转过来,“没事儿,就是眼睛进沙子了,你刚刚答应的重新做朋友,不是骗我的吧?” 季斐点了点头,“但你得跟其它朋友一样,如果你再......” “我保证再也不会了!”顾朗茳恨不得举手发誓。 季斐又笑了笑,他笑起来总是特别腼腆,却格外生动,眼睛亮亮的,像是破晓的那束阳光,不强烈,却特别有生机,有希望。 “那你早点回去吧。” “季斐!” “什么?” “我明天能来找你吧?我家里有一堆高一的参考书,城里的学生都爱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你要看吗?” 季斐微微笑了笑,“那谢谢你了。” 季斐进家门的时候季定国跟王桂香都在,还有村里家具厂的朱厂长,朱厂长看到他的时候眯了眯眼睛,笑道,“阿斐回来了呀,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来的?”说着往他身后看了看。 季斐没说话,他不想说是顾朗茳送他回来的,但他也不想对陌生的长辈撒谎。 季定国骂道,“问你话了,哑巴了?”又说,“不是说今晚就住你老师那了,不回来了吗?” 季斐支吾地道,“老师家人多,我怕给她添麻烦。” 一旁的朱厂长突然看了他一眼,季斐觉得有些心虚。 季定国不悦地道,“现在知道给人添麻烦了?大过年的哪个家里没几个客人,好好的自己家不住,非去别人家挤,生的贱。” 季斐抿着唇不说话。 朱厂长笑着打圆场,“这有什么,阿斐成绩好,老师喜欢他,这是好事。好了,老季啊,大晚上的别训孩子了,让他去睡吧。” 季定国挥了挥手,季斐这才往屋子里走。 王桂香道,“季斐,进房记的轻点,你两个弟弟都睡了。” 朱厂长站起来,“老季啊,今天就聊到这里啊,给你添麻烦了,都怪我那儿媳妇,实在嘴刁的很,吃了一次你家的鸡蛋就不肯吃其它的了,大半夜的也折腾人。” 王桂香一心想让季定国攀上这朱厂长,好能进家具厂,因此堆了一脸的笑,“朱厂长你太客气了,那是你儿媳妇儿吃惯好东西了,要不我们家这寻寻常常的鸡蛋她也不稀罕,难得她喜欢,我们家别的没有,鸡蛋倒不缺,你把这袋子都给她稍回去吧。” 季斐轻手轻脚地进了屋,两个弟弟早把床占满了,他把二弟往里推了推,二弟睁开眼,有些厌烦地往里挪了挪,季斐搭着一角被子,把棉衣也搭在上面,然后睡了。他觉得今天好像发生了很多事,特别累,特别倦,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头稍稍松了口气。 顾朗茳没走几步路就听到背后有人叫他,“小少爷?” 顾朗茳笑着回头,“朱伯伯啊。” 这还是顾朗茳头一回叫他伯伯,饶是朱厂长一把年纪了也着实愣了愣,何曾见这位爷这么客气过呀。随即用眼睛迅速将他上下扫了一遍,见他好好的,不由松了口气,这位祖宗要真在榆阳乡下出了事,他这厂长也就当到头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小祖宗当初呆在榆阳那么多年,向来就只有他欺负人就没有人叫他吃过亏,想是大老板被上次的事吓到了,这才草木皆兵,对着季斐这样一个乖小孩儿也不放心。 “小少爷这么晚了怎么在这里?也没个人跟着,别出了事啊。” “这能有什么事,我又不是女的。不跟你说了啊朱伯伯,回去睡了。” 19、贿赂 顾朗茳一整晚都美滋滋的,他反复想着季斐最后冲他笑的样子,极浅极浅的酒窝,明湛湛的眼睛,说,我们就重新做朋友吧。妈蛋,得把今天记下来,就叫和好纪念日。当然,他很清楚这是万里长征第一步,路还长着了。 打小照顾他的那个保姆跟着去洛平市里头了,榆阳这个是后来请的,人很老实,胆子也小,见着顾朗茳只敢吞吞吐吐叫声少、少爷,顾朗茳懒得理她。 第二天顾朗茳五点多就起来了,饭都没吃就开车去了市里。 开了两个多小时车,到市中心时刚好八点多一点,书店都还没开门,他在街边随便买了个蛋卷饼吃,差不多八点半的时候去挑书,将高一下学期各科参考书都买了套。开玩笑,上辈子他上高中完全是玩票,这辈子醒过来就答应季斐没他的允许不踏进榆阳一步,他榆阳的家里除了体育杂志明星美人连课本都找不到一本,怎么可能有高一参考书? 买完参考书,想了想,又挑了套练英语口语的碟,城里学校不比乡下,不仅重视写,还重视说,他怕季斐到时候在这方面吃亏,被人笑。又加了套全国物理竞赛参考书,季斐跟的是高一下学期的班,以前学过的,依他的底子一定还能剩出 分卷阅读26 时间来。顾朗茳记得季斐以前就得过物理方面的奖,到章建后那些老师都是精,点拨一下,季斐再加把劲,很有可能冲冲全国一等奖,到时候学校就会看重他了,对他高考也有好处。 挑好参考书就回了榆阳,昨晚他就睡了四个多小时,今天光开车来回就是近五个小时,可他精神熠熠,一点不觉得累。上辈子他就是这样,可以连续一个月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其它时间全用来工作。当然,这直接导致了他后来英年早逝。 顾朗茳去找季斐时已经十点多了,季斐正在洗衣服,一双手给冷水浸的红通通的。 顾朗茳当下就皱了眉,一个包的跟个棉花团子似的男孩子走出来,大概是刚睡醒,还在揉眼睛,“哥,你帮我热下菜,我要吃饭。” 顾朗茳一下子就来气了,“你他妈的怎么不叫你哥帮你吃饭?”那是季斐的小弟,小时候被顾朗茳打过,最怕的就是他,当下哇地一声就哭了,蹿着往屋子里逃。 季斐扭过头来看了看,“你怎么来了?”又往屋里瞧了瞧,皱着眉头道,“你吓他干什么?” 顾朗茳的声音一下子就降下去了,有些委屈地道,“你昨天答应让我来给你送书的,我都带来了。”他扬了扬早就把包装撕掉还刻意揉皱了的书。 季斐看他委屈的样子有点好笑,“没说不让你来,但你别欺负我弟。你特意给我送书过来的?” “当然。”顾朗茳抱着一捆书上去,季斐不由睁大眼,“这么多?”翻了翻,见各科书都有,甚至有英语碟片,还有他最喜欢的物理,眼睛越来越亮,忍不住摸了摸,“都是给我的?都还是新的了。” 顾朗茳看着他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心都软了,“当然都是给你的,这些都是以前我爸给我买的。你也知道我以前什么样,根本不可能看,所以差不多都是新的,就是我乱扔惯了,有的看起来比较脏。” 季斐翻到那本物理竞赛讲析,果然中间印了个大大的鞋印,当下不由瞪他一眼。 顾朗茳笑道,“你别瞪我,我这不让它们改投明主了吗?”眼神瞟到他的手,眉头皱了皱,“大冬天的你洗什么衣服?手都冻肿了,你妈怎么不洗?” “她跟我爸卖菜去了......哎,我不戴你手套,我还要洗衣服了,哎,都说了不戴!” “你戴着,我叫你弟来洗。” “你别闹了,他们还小。” “小屁,你这么大早把全家衣服都包了。” 眼见着他把两个弟弟都拎了出来,季斐急了,“顾朗茳,你再这样我昨天说的话就不算数了。” 顾朗茳一下子松开他两个弟弟,眼睛也瞪了起来,“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带这样耍赖 的!” 季斐抿了抿唇,看他一眼,转过身继续洗衣服。 顾朗茳有些急了,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点,不会这样就不理他了吧?他连忙也将一双手放进洗衣的木盆子里去,大冬天水可真他妈冷,冻的他龇牙咧嘴的。 季斐连忙将他拉出来。 顾朗茳咧着嘴冲他笑,“我错了还不成吗?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你,现在十点多了你弟才起来,你呢?一大早就起来洗衣做饭了吧?我不是要欺负他们,我就是心疼你。” 季斐的心动了动,他看着顾朗茳一脸讨好地看着自己,终于笑了笑,“你以后别这样了,我们家跟你们家不一样,你不懂。” 顾朗茳忙不迭地点头,心说我懂,我怎么会不懂,你不是季家亲生的,又占了老大的头衔,受了委屈说都不能说,我怎么会不懂。 “你教我洗衣服吧,他们不帮你我帮,等我学会了你就再也不用洗了。” 季斐的心猛然动了动,像有股热流突然涌上来,他抿了抿唇,忽然不说话了,低着头使劲搓衣服。 顾朗茳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想了想,又没想出错在哪里,于是默默拿了盆子里一条里头穿的薄裤子,学着季斐的样子先撒把洗衣粉,然后使劲儿搓。 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各自拿了条裤子在洗。 嘶啦一声响! 顾朗茳愣愣看着被他扯成两片的裤子,季斐看看裤子,又看看他。 “这......这我真不是故意的......” “季斐,你得相信我......” “真的,我赔,我赔条新的......” 季斐看着他,突然一下子笑出了声,笑的两个小酒窝都出来了,“你、你今天怎么了,这么怕干吗,不就破了条裤子吗,我又不打你。” 顾朗茳松了口气,见他笑了,自个儿想想也觉得好笑,不就弄破条裤子吗,还是条不知道穿了多久的,以往他直接扒了人小孩儿的新裤子往屁股上踹两脚也不怕。 “这裤子我小弟穿两年了,布有点脆,不过你手劲够大的......哎,你少撒点儿洗衣粉......不要往两边扯,要往中间、往中间搓......” 小弟与二弟扒在门框上往外看,两个人面面相觑的,好一会儿,小弟道,“二哥,大哥在教顾少爷洗衣服?” 二弟拧着个眉头一脸不耐烦,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外面,“自己不会看啊。” “顾少爷为什么来咱家给咱们洗衣服?” “我怎么知道。” “......” “......” 等把衣服洗完了,两个人的手都给冻红了,季斐还好,习惯了,顾朗茳则不仅觉得冷,还有点痒有点痛,洗衣粉有点灼手。 季斐有些愧疚,“都叫你别洗了,要不我去给你倒盆热水吧。” 季斐端了盆热水放到屋子的桌子上,“你泡泡吧。” 顾朗茳一把将他的手往盆里按,“一起泡!”冰冷的手突然泡进热水里,一时间觉得痒的很,顾朗茳抓着季斐的手忍不住动了动,半晌才说,“泡一下,等下我跟你一起去晾衣服。” 季斐顿了顿,应了声,“嗯。” “你家里有手霜吗?”顾朗茳话音刚落,小弟突然蹿进房里,没一会儿拿了个小瓶子出来,怯怯地躲到季斐后头,望着顾朗茳,“没、没有手霜,我、我拿了防冻膏过来,顾、顾少爷要么?” 顾朗茳一愣,随即眯了眯眼,点了点头,“挺机灵的嘛,去,去张军家小卖部拿吃的去,拿的了多少算多少,都算你顾少爷头上。” 小弟眼睛一亮,“真的?” 顾朗茳挥挥手,又看了眼一旁有些气闷的二弟,“你要的话也一起去。” 二弟有些吃惊,仔细看了看顾朗茳的表情,确定他是认真的后立马高兴起来,跟小弟一起冲出去了。 季斐皱着眉,有些不赞同,“你这样......” “不好?我知道,可我以后有事要他们帮忙, 分卷阅读27 你不让我用武力,我就只能用糖衣炮弹了。” “你有事要找他们两个帮忙?什么事?”季斐有些惊讶。 顾朗茳笑道,“这个可不能跟你说。”说着挤了一大堆防冻膏到季斐手上,伸手去揉。 “我不用涂”,季斐把手收回来,可是防膏已经挤到手上了,他只得往手上抹了抹,细细腻腻的膏体,抹上去倒挺舒服,“你怎么不涂,气味闻不惯?” “不是,我手又没裂开,本来就是帮你要的。” 季斐去晾衣服,顾朗茳跟在一边学,等晾完了,他道,“我先去张军家看看,帮那两个小子把账结了,顺便谈买卖。” 骑着自行车一溜儿到了张军家,那两小子正站在门口没动,顾朗茳看着两手空空的两人,“怎么不去拿?” 小弟跟二弟立马走进了小卖部,他们开头不拿,是怕顾朗茳是开玩笑的,到时候拿了东西付不起钱,可够丢脸的。 两个人东摸摸西看看,似乎什么都想要,又不太敢拿,最后小弟拿了三包那种一块钱三包的麻辣食品,二弟拿了两盒火柴炮。 顾朗茳瞅着他们两人念念不舍的目光,心说真没劲,要是他家季斐,要不就看都不看一眼,要是决定看了,那铁定是要抱一堆的。 顾朗茳到店子里拿了两个塑料袋,看也不看就把那些吃的喝的往袋子里扔,装了足足两袋,又让拿了二十盒火柴炮,二十个大炮。递给那两小子的时候,两人眼睛都直了。 “去拿呀,还要我帮你们拿呀!” 二弟跟小弟还处在怔愣中,等反应过来,立即一人一袋抱进怀里,二弟还抱了那一袋子炮,把小弟委屈的嘴都扁了。 张军他爸在一旁也高兴的不得了,小乡小村的生意不好,今天可算是赚了。 张军正好从外边回来,见了这情景一愣,叫起来,“茳哥你好久没回来了,怎么一回来就给季家这两小兔崽子便宜!” 上辈子顾朗茳是这村子里头的霸王,屁股后头跟了不少小跟班,张军就算一个,跟在他屁股后面没少占吃喝的便宜,也没少欺负人。这辈子顾朗茳自然不可能再跟他们玩到一块儿,也懒得多说,笑了笑,抽了两张一百的给张军,“剩下的算你的啊。” 张军乐了,得意地冲他爸扬扬手中的票子,“爸,剩下的算我的啊,这是我茳哥看我面子上多给的啊。”要知道那两袋子东西看着虽然多,但都是垃极食品,几毛钱一包的占多数,根本一张票子都花不了。 顾朗茳说声有事就不理张军了,领着两个小的出去,等稍稍走远了一点,他一转身,脸一板,“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们懂吧?” 小弟立时吓的躲到二弟身后,声音都带了哭腔,“我、我不要了。” 二弟到底大一点,仔细想了想,大着胆子问,“顾少爷说怎么才不算白吃?” 20、弟弟 “简单的很”,顾朗茳道,“帮我照顾你们大哥。” 小弟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有些不明白,照顾大哥?大哥不用人照顾呀,大哥厉害着了,平日都是大哥照顾他们的,洗衣做饭样样行,还能替他们做功课了。 二弟也有些不明白,试探着道,“大哥......他都上高中了。”言下之意他大哥老大一个人了,根本不需要人照顾。 顾朗茳冷哼一声,“他上高中了,你以为你小?你也就比他小两岁,你吃饭后洗碗吗?洗澡后洗衣吗?早上起来做饭吗?你弟拉屎在身上你洗吗?你哥小学没读完这些都包了,你在干什么?他读小学是你们哥,比你们俩大,得照顾你们,读初中了还是你们哥,年纪还是比你们大,全家的活就该他干,妈的现在你们一个个长的比他还高还壮,还敢拿年龄说事?你哥上辈子欠你们了,就该被你们压榨?” 二弟没说话,他知道顾朗茳说的是事实,心里却不服气,心想,他又不是我妈生的。 小弟躲在二弟身后,撇了撇嘴,想,这有什么,妈说他是老大,爸也让他照顾我,大哥自己也没说不愿意啊。 顾朗茳一看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了,恨不得拎起来一人打一顿狠的,可他硬是忍下去了,他要真打了,季定国夫妇最后还得怪到季斐身上去,最重要的是季斐会生气,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惹季斐生气,一不小心,说不定再也不理他了。至于这两个小子,顾朗茳看他们一眼,他一向不是大度的人,奉行有仇必报,日子还长着了,走着瞧。 顾朗茳懒得跟他们多说,“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你哥现在是我的人,归我罩,你们要是再敢占便宜欺负他,哼哼,我怎么教训人的应该听过吧?” 二弟跟小弟互看一眼,有些畏惧,他们是真听过顾朗茳怎么教训人的,不仅听过还亲身体会过。 那还是几年前的事,两个人都还在读小学,也不知道哪里惹着顾朗茳了,放学后两兄弟像往常一样一起回家,结果走到半路就被一群上初中的大孩子给堵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了就被一群人围着一阵拳打脚踢,小弟吓的哇哇直叫,二弟缩着脑袋蜷成一团,路过的大人看见了,本来想骂几句的,一见顾小少爷站在那,硬是装没看见调头走了,急的二弟也跟着哭了。一群人凶神恶煞地围着他们两人骂了好一阵,又是打又是吓的,两个人又是叫又是求饶的,嗓子都哭哑了,最后那群人总算住了手。 两个人抬起头就见顾朗茳站在他们面前,看了他们两人几秒,突然叫他们转过身去。兄弟两人哪敢不从,胆颤心惊地转过身去。谁料刚转过身一人屁股就挨了一脚,直接掉到田埂子下面去了。那时还是雨季,地里湿嗒嗒的,小弟个子小,整个人完全趴在地里,啃了一嘴泥,门牙都磕掉了一颗。后来回了家,委屈地抽抽嗒嗒哭个不停,结果他老爹不仅没像往常一样抱着他哄着他,还往他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骂道,个没眼力劲的家伙,好好的谁叫你去惹顾家少爷的?那是你惹的起的吗?不要命了是不是?从此小弟见着顾朗茳基本都是绕着走的,二弟人狡猾,更是溜的飞快。 直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当年怎么得罪了顾朗茳。 其实原因很简单,当时两人把顾小少爷硬塞给季斐做生日礼物的那套牛仔风衣跟小皮靴小皮手套给瓜分了,人顾小少爷老早就在想季斐穿上那身得有多风流多动人,结果等了半天,被这两小子给破坏了。而那时候的顾小少爷可不像现在,忌讳着季斐生气,忌讳着动武力有损他的形象,那是说打就直接开打,打的你满地找牙为止。 “其实照顾他很简单,不会亏待你们两个的,这样吧,帮他扫一次地两毛钱,刷一次碗三毛钱,洗一次衣服一块钱,有好吃的好玩的让给他五毛钱,平 分卷阅读28 时讲笑话逗他开心了五毛钱,一个星期他啥都没干额外奖两块钱,要是一个月啥都没干长胖了一人额外奖五十。如果你们做了其它好事也可以记着,总之只要是对你哥好的,一概有奖。” 两兄弟越听眼睛瞪的越大,小弟年纪小,已经开始在轻声地算,一天光扫一次地刷一次碗洗一次衣服就可以赚一块五,一个月就是四十五,哥长胖了奖五十......一个月就是一、百!二弟也在心里算了一遭,他比小弟精明,知道冬天衣服不可能天天要洗,但碗可以一天洗三次,地也可以多扫几次,还可以把床让一半给他哥睡,他妈骂他哥的时候可以帮忙说情......要是干的好的话,一个月赚的比他爹妈一年给的零用钱都多! “顾少爷为什么...要对我哥这么好?”二弟觉得匪夷所思,以前顾大少爷也对他哥好过,没事总给他哥好吃的好玩的,如果有人欺负他哥,顾少爷会带着人去替他哥出头,狠狠教训那群人一顿,比当初打他跟小弟还狠。可是他哥不识时务,每次见着顾少爷也没个好脸,给的东西也不要,也不爱跟顾少爷说话,不跟顾少爷的朋友一起玩,久了顾少爷就不怎么理他哥了,特别是顾少爷去县里上高中,他哥还在镇上读初中,两个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也没怎么见顾少爷来找他哥了。而且就算是那时候,顾少爷也没像现在这样对他哥好,帮他哥洗衣服,私下里叫他们两兄弟照顾他哥。 “这还用问吗?我一见你哥就喜欢,不行吗,轮的到你们管?我再说一遍,你们两个小混蛋给我听好了,现在你们大哥有我罩着,以后谁再敢碰他一下,我剁了他小手指头。” “真的只要对我哥好,就有......钱?”二弟总觉得不信,天底下哪会有这样的好事,顾少爷要罩他哥,不让他哥干活,可是只要说一声,就算不给钱他和小弟也不敢不照做呀。 小弟也不信,大着胆子问,“真的......给我们那么多钱?” 顾朗茳看都懒得看他们,手一挥,“那算什么,只有你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才觉得那块儿八角的钱算多。”他这样一说,两个小的倒觉得也是,谁不知道顾家有的是钱,顾少爷小时候玩的那种小飞机据说老贵了,都够交他们一年的学费了。 小弟突然想到一件事,啊了一声,说,“可是大哥过几天要出去打工了!” 顾朗茳挑挑眉,“这个你们不用管,只要他在家的时候把他给伺候舒服了,保证亏不了你们。不过”,顾朗茳语声一顿,冷笑一声,眼神扫过两人,“你们也可以试试再像以前那样指使他,看看我怎么招待你们。” 二弟瞅着他凶神恶煞的样子立时绷紧了神经,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不会欺负大哥了。”小弟也忙不迭地点头,小时候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无缘无故就被修理的那么惨,若明着不听话,还不得被打死?听说上次打顾少爷那几个小混混现在就被扔进了监狱,天天被打的不成人样。 顾朗茳满意地点头,“那走吧。”他跳上自行车,一只手握着车把优哉游哉地往回骑,两个小的则各自抱着一大堆吃的,屁颠屁颠在后头追。 骑了一二十分钟,快到家的时候顾朗茳跳下车,等着后面两个小的跟上来。见人来了,顾朗茳问二弟,“会骑吗?” 二弟气喘吁吁地看一眼那辆高级山地自行车,眼睛都放光了,“骑、骑过烂的,没骑过这么好的。” 顾朗茳瞅着二弟怀里抱的那两袋东西,心想,这时候物价可真便宜,百来块钱买的可真够多的! “你们两个把东西都给我,等到了家再还给你们,你”,顾朗茳指指二弟,“骑车载你小弟。” 小弟跟二弟对望一眼,把东西给了顾朗茳,但接下来就都不动了。 顾朗茳不耐烦地道,“叫你们骑车没听到啊!” 一见他变了脸色,小弟连忙爬上后座,二弟跳上车,把辆自行车踩的要飞起来一般。等他们走了,顾朗茳从袋子里头拿了瓶早先刻意放进去的矿泉水出来,倒出一点来往额头擦了擦,然后把水扔了,提着那几袋东西慢悠悠在后头走。 离家本来就不远了,二弟因为被顾朗茳一吓,骑的飞快,没两分钟就到了,季斐见两人骑着顾朗茳的车回来,顾朗茳却不见了,不由有些奇怪,“顾朗茳了?” 二弟跟小弟对望一眼,心虚地往后头瞧了瞧,心想刚刚是不是会错了意?骑走了顾少爷的车,把他一个人丢在后面,等下会不会挨揍? 两人的表情让季斐觉得更加奇怪了,“他回去了?” “不是”,二弟道,“大哥,顾少爷在后面。” 季斐皱了皱眉头,正奇怪着,就见顾朗茳左手臂上挂一大袋东西,右手臂上挂一大袋东西,胸前还抱一袋,正往这边走。季斐一愣,看了两个小的一眼,赶紧走过去,等走近了,才发现大冬天的顾朗茳额头都出汗了,他赶紧要把东西接过来,被顾朗茳避开了,“不重,马上就到了。” “你都累出汗了,还不重?”季斐瞟一眼那几个袋子,尽是些吃的喝的,还有一大袋子炮,他一看就知道是他两个弟弟要的,那些东西顾朗茳看不上,以前打小卖部前过时顾朗茳就说过了,送给他他都不要。 顾朗茳加快脚步,“出汗了?可能是走久了,你别说,以前骑车不觉得,这抱着东西走路,突然觉得张军家小卖部离你家还挺远的。”他把东西递给忤在那的两兄弟,“现在可以自己拿了吧?抱着进屋吃去,我跟你哥要说话。”两兄弟赶紧接了东西,喜滋滋地抱进屋去了。 季斐皱了皱眉头,“你干嘛给他们买那些,还让他们骑车,你自己抱着东西走回来?” 顾朗茳笑道,“这有什么,那不是你弟弟吗?你弟弟就是我弟弟。先前你要我别欺负你弟,我想了想,是我做的不对,我比他们大,该让着他们。再说了,我不是说了有事要他们帮忙吗?我这是巴结着他们让他们对你好了,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万一我要是不在你身边,你也就多个帮手,少个欺负你的人。” 季斐一愣,“你......” “季斐,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两个弟弟了,你尽管放心。” 季斐看着他,突然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下次不用让他们了,他们被宠惯了,只会觉得理所应当,不会感激你的。”平时自己让着他们就算了,他是大哥,他在这家里没地位,季家养着他这么个没血缘的儿子,算他欠他们的,他无话可说。可是他看不惯顾朗茳这样,那个人一惯张扬拨扈、高高在上,不应该这样低三下四地讨好人,他心里不舒服。 “真的不用让着他们?这可是你说的啊。” 季斐点头, 分卷阅读29 “我说的。” 顾朗茳一笑,心里已经开始揉拳头,两个臭小子以后最好懂事一点,否则...... 21、早 季斐准备帮小弟热饭,小弟一咕噜从沙发上滚下来,嘴里还啃着一根麻辣鸡条,三两下咽下去,突然大喊一声,“住手!” 季斐给吓了一跳,生生止住了脚步,就听小弟在后头喊,“大哥,我自己去......”话还未说完,一个影子蹿出去,正是二弟,一句话不说,开始架锅子热菜热饭。 季斐一愣,“二弟,你......” 小弟忽然也蹿出去,嘴巴翘的老高,指着二弟就嚷,“谁让你热的,我要自己来!” 二弟哼一声,目光中颇有几分得意,往季斐那边望一眼,见季斐身后的顾朗茳伸出一只手比了个五,当下笑的见牙不见眼,对季斐道,“大哥,以后热饭热菜的事就让我来吧,我也大了,可以帮忙照顾小弟。” 季斐实在吃惊,完全不知道二弟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勤快,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只见顾朗茳跟他一样面露惊疑之色,而二弟一脸兴奋,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怎么看怎么不像被威胁过。 “大哥,行吗?我真想帮你做点事。” 二弟目光太热切,看季斐就跟看过年盘子里那只肥油田鸡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别人吃了,季斐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干干地点了点头,“随......便你吧。” “我不要!”小弟嘴巴一扁,“我要吃自己热的饭菜!” 二弟理都不理他,转身将菜盛到盘子里,舀了饭出来,“吃吧,吃完了我洗碗。” 小弟眼睛瞪的更大了,好一会儿,掉头扑向季斐,眼巴巴地看着他,“大哥,等我吃完了饭,我自己洗碗,行吗?”小弟还是第一次对季斐这么亲热,季斐一时有些不适应,直到小弟又扭着身子问他行不行时,季斐点了点头。 之后的事情就更加诡异了,他两个弟弟跟干活有奖似的抢着洗碗、扫地、抹桌子,旧衣服旧鞋子一双双捡出来刷了,枕头帕子放水里绞了,连季斐都不知道老柜子底下有只破袜子却让他小弟找出来洗了,末了还非得看他一眼,他要是不点头,那就一直看着,看的他汗毛都竖起来了。 后来想起来,好像就是从那一天起,季斐发现他的运气突然好了起来,两个弟弟对他又敬又怕,隐隐还带着几分巴结,去章建的事也很快有些消息,据王蔚说因为他正好在省教师教学比武中获了奖,学校颇为重视他,一说季斐的事学校就给了面子答应了,择校费也不用交,跟一般同学一样教个学费跟住宿费就可以了。然后季斐跟工厂老板辞了职,老板一口答应了,还将扣压的半个月工资给补了。末了就剩季定国跟王桂香那关了,好好的工不打了又改去读书,家里不仅少了收入还要倒贴,季斐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让他爹妈吊起来打一顿,再赶他出去。谁料晚上一说,季定国竟然点了点头,说,“读书是好事,你既然有这个本事,又一心想着,我也不好再拦着你了,读就读吧。” 王桂香不仅点头,还少见地对他着笑,是真笑,皱纹都起来了,目光颇有几分热切,说,“妈去给你收拾收拾,明天再去买身衣服,别进了城让人笑话。” 当天晚上季斐瞪着眼睛看了一夜房顶,都没想明白王桂香怎么会用那样欢喜的眼神看着他,他觉得怪怪的,心里头七上八下。可是,真开心。 正月十六一大早的顾朗茳就拖着辆板车来接季斐了,来的时候才六点多,天都不太亮,季斐正在打包铺盖、棉絮、衣服、桶子等,王桂香在一旁帮忙,季定国虽是庄稼人,但收拾东西这种事向来是不做的,在一旁抽烟。 季斐远远的见有个人影上来,眯了眯眼,还是站在外边的季定国先发现,扔了烟,吃惊地道,“小少爷?” 季斐这才发现是顾朗茳,惊讶地道,“你怎么来了?” 顾朗茳帮着捆扎东西,理所当然地道,“来接你呀!” 季斐看了看天,云层半黑半白似亮未亮,顾朗茳偏着的头侧在阴影看都看不清,旧日里四节课要迟两节的顾朗茳竟然大清早地赶来接他? 季斐张了张嘴,“你......我不用你接,我自己可以......” “知道知道,我要是不来,你走到大马路上换班车,去了县里再换车,不过是背一袋提两箱,再起早点,总归能走到学校去。幸亏我起的早,再迟一点估计就碰不上你了。”顾朗茳心想,下次再碰到这样的事,得再提前半小时,起码五点就得起来。 季斐的东西其实不算多,冬天的衣服就拿了两套,鞋子除了脚上那双就带了双拖鞋,只是被子棉絮什么的体积挺大,还有桶子衣架子洗衣粉肥皂什么的,外加顾朗茳送的那全套参考书,足足拾掇出了两个蛇皮袋出来。别看蛇皮袋看着不好看,又土,但质量好,装的东西也多。 顾朗茳见收拾的差不多了,就把一袋行李往肩上一扛,季定国连忙接了过来,“小少爷,这个让我来。” 王桂香也道,“小少爷小少爷,怎么能让你干这种活,如今我们家定国也是厂子里的人了,就算是您家的......”话未说话,听顾朗茳咳了一声,王桂香赶紧闭了嘴。 顾朗茳下意识地去看季斐,见他抿着唇,眉毛也拢了起来,不由叫了一声,“季斐......” 季斐看他一眼,却是淡淡笑了笑,说,“难得你特意起这么早来接我,谢谢了,只是家里这段路没有车,总共就两袋行李,我想自己背着去”,又对季定国道,“爸,你把蛇皮袋给我吧,我自己背的出去。”这样的事他不是没干过,当年他初中住校的时候才十一岁,铺盖絮子都是自己一点一点背过去的,去学校有四十几分钟的路,他妈不想再让他读书,心里憋着气,硬是没帮一点忙,一毛车钱也没给,他自己把东西捆好背在背上,一次搬不过去就搬两次,四十几分钟的路硬是来回走了几趟,脚都起泡了,终于在下午的时候把东西都搬去学校了。现在他这么大了,等到了大马路上又可以等车,区区两包行李实在没什么。 顾朗茳道,“没事,我拉了板车过来了”,说着将季定国身上那袋行李扛过来,“季斐,那袋轻的你拿,我们自己搬出去。” 季斐不知道自己哪里被触动到了,也许是那句我们自己搬出去,有一刹那他在心里想,顾朗茳竟然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心里有些酸楚。 顾朗茳没一会儿就把东西放板车上又走回来了,将那袋轻的往肩上一甩,一手拉了季斐,“走了啊。”他拉季斐的手的时候其实有些紧张,可是季斐竟然没说什么,他一下子松 分卷阅读30 了口气,说不出的满足。 等真见到板车的时候季斐愣了,“你哪来的板车?” “我让朱叔给我弄的”,顾朗茳将行李扔上去,“季斐,你坐上去,我来拉车。” 跟过来的季定国跟王桂香吓了一跳,王桂香道,“这怎么能让小少爷拉车,小少爷你去坐,让季斐......” “叔,婶”,顾朗茳的语气微微变了变,脸上倒还带着笑,扫过王桂香跟季定国,“我这人毛病多,独立专行惯了,不爱别人告诉我怎么做事。”他年纪轻轻的,可是目光那么一扫,季定国这样大年纪的人竟有几分怯意,拉了拉王桂香,两人默默回去了。 季斐看了看他爹妈,感觉不是滋味,平日里在自己面前那样强势的两个人,怎么到顾朗茳面前就一句多话也不敢说了呢? 身体突然一轻,竟然被顾朗茳抱了起来,季斐下意识地就要挣扎,却立马被放到了板车上,“坐好!”顾朗茳拖着板车飞快地往前跑。 “顾朗茳,你、你停一下!”季斐没想到他是这目的,心中又惊又愧。 “我特意赶早过来,季斐,你就让我拉一下,就一下啊!”顾朗茳脚下动作飞快,还哼起了歌,“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 带著百万家财领著你的妹妹跟著那马车来...”他的样子是真高兴,眉目俱笑,像车子上拉的是不是什么旧棉絮旧被子而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贝。季斐看着他,心中也暖起来,也不再坚持要下去,安安静静坐在板车上,看着他拉着板车又唱又笑的。 到了大马路上平叔早开着车等在那儿了,见顾朗茳竟然拉着板车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一见车子上又是杂物又是人的,当下就急了,“我的少爷你怎么能干这种活?车子开不进去可以叫平叔进去呀,再不行咱们雇人......” 顾朗茳不听平叔在背后唠叨,他把车子停稳了,扶着季斐下来,“小心点。” 季斐跳下板车,见平叔一脸着急心疼的样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知道顾朗茳以前一定是从没干过这些的,对顾朗茳道,“要不,下次换我拉你?” “说什么了,你是要去市里读书的,咱们以后走的就是康庄大道,还拉什么拉。真要拉,也只有我拉你的份,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哪抢的过我。”他说着真去拉季斐,牵着他就往车里走,“平叔,行李就交给你了,季斐的东西,记得轻拿轻放!” 车行了两个多小时,眼见着沿途的景物由素朴变的繁华,由萧条变的喧闹,季斐的心渐渐紧张起来,他知道,章建越来越近了,这个他不曾想到过的意外之喜,这个传说中优秀高端的学校,这个经过赵老师与王老师再三努力再得到的机会,会带给他什么不一样的人生了? 正是报名的日子,章建与县一中报名的时候一样热闹,不同的是去学校路上的车子一辆接一辆,有的是出租车,有的是私家车,学生们背着各式潮流的书包,家长们穿的端庄整齐,各个显得从容自在,就连抽烟的人都显出一种成熟品位来,与乡下大人叼着卷烟露着黄牙齿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也更让人紧张。 季斐望着章建大门眼那一排金色耀眼的字体,没来由一阵肃穆,背脊挺的笔直,他会珍惜这来之不易机会,他会争取一切能改变自己人生的机会,总有一天,他要无所顾忌地决定自己的未来。 顾朗茳看着背脊笔挺的季斐,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他想起上辈子的季斐,也是那样挺直着背脊,裹着破棉袄站在北方冬天与自己对峙,他没有被北方寒冷的天气打败,却最终被自己亲手毁了。 他亲手毁了的,他的季斐,他的爱人。 季斐突然回过头来,白净的脸上有点的红,眼睛亮晶晶的,卷翘的睫毛随着眼睛扑合,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顾朗茳......你第一次来章建的时候,紧张吗?” 顾朗茳一把牵起他的手,“怕什么,有哥罩着你了!” 他前辈子欠给他的,今生加倍还给他。 他前辈子失去的,今生都要拿回来——欠他的,欠自己的,幸福,和爱情。 22、三包料 按规定学校是不让开车进去的,平叔与学校的门卫交涉,说车里装着大件行李不方便,看能不能让车子开进去,把行李送到宿舍楼下就走。平叔虽说是商量,但那言语举动都很有派头,门卫是有眼色的人,知道章建虽然不少学生家里条件都不错,买车的也不少,但却并不是个个都买的起这样的好车,更没有几个雇的起这种专门的司机,而且这是下学期,带着被子棉絮来学校,显然是刚转过来报道的。门卫没摸清他们的底子,不敢随意得罪。但先前刚好有个家长说给孩子带了很多东西过来,想让出租车开进去,被门卫给拒绝了,现在人还没走了,门卫怕人家闹,不敢轻易放平叔他们进去。 平叔见门卫迟迟不放行,有些不高兴,“小伙子,我知道你们学校有规定,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总有个特殊情况,你看今天有几个学生是带着被子、桶子过来的?章建的家长也都是讲道理的,你放我们进去,不会有谁说多话的。要是你觉得不能决定,打个电话给你们领导也是可以的。” 门卫是个年轻人,听了心里直嘀咕,就你家特殊,是,这是下学期,学生们都只要报个道,行李什么的去年早搬进去了,就你家的祖宗是转校生,带了大件行李过来,不容易。可要是赶上九月学校新招生,那成百上千的人都带了大件行李过来,都不容易,要是个个都让车子开进去,学校不直接成停车厂了?但他看平叔那气势,又听他让自己打电话找领导,没敢把话说出口,心里却忍不住骂,他妈的这年头连做学校的门卫都不省心!尤其是做私立学校的门卫! 季斐先前有些紧张,顾朗茳就讲着笑话逗他,等轻松下来了,见平叔一直在与门卫商量什么,季斐就探着脑袋去看,“顾朗茳,是不是学校不让车子进去?要不别让平叔说了,就两包行李,我搬的进去。” 顾朗茳道,“我们去看看。”说着去牵季斐的手。 事实证明他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人季斐之前让他牵是紧张,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下直接就给甩开了,“你在学校老牵你同学的手?” 顾朗茳给噎了噎,说是吧,他一十七岁的阳光小伙又不是奶娃子,没事牵人手干吗?而且显得多随便呀,咱可是除了咱家季斐的手谁的都不稀罕。可说不是吧,那他也就不能牵季斐的手了。他还在那儿纠结了,人季斐已经去平叔那探情况去了。顾朗茳连忙跟上去,“季斐你等等我呀!” 革命的道路,果然是漫长而充满荆棘的。 还是另一个姓赵的门卫有经验, 分卷阅读31 他在章建好几年了,应付这种事得心应手,上厕所回来一听情况当下笑着让平叔进了,说孩子刚转学过来也不容易,是该给个照顾,不过等放好了行李,还是请快点把车子开走。旁边那家长刚说不公平,姓赵的门卫道,“人家这是刚转过来的,连学校的门都没进过了,心里有压力就不说了,单说又是铺盖卷又是脸盆的,别人要都这样也就算了,偏其它学生个个小书包背着小零食啃着,你让人这刚来的孩子独个儿抱两大袋行李在学校里走说的过去吗?您孩子要是今天刚转过来的,我也让您开车进去。”门卫说的在理,那家长毕竟也是有文化的,不好在学校门口这么纠缠,那孩子更是面皮薄,早不高兴地迈开腿往学校走了,嘴里还在嘟囔,“我就说明天让我爸来送,你偏要来,又是牛奶又是小面包的带那么一堆,提又提不动,丢人!” 平叔正想去开车过来,顾朗茳他们已经来了,一打照面,姓赵的门卫笑了,“哟,这不是咱们顾少吗?早说是你呀,早说我早让你们进了。” 顾朗茳笑道,“怎么,赵哥之前还不打算让我进呀?” “那怎么可能,谁敢拦您呀,您可是咱学校的宝,我得罪谁也不敢得罪您呀。那话怎么说来着?方便面,三包料......” “哎,这是我家季斐,今天开始也要从你这道门过了,打招呼呀,赶紧的。”顾朗茳一看赵门卫要在季斐面前扯那让他头痛的打油诗,赶紧岔开话题。 季斐正好奇了,想说顾朗茳跟方便面有什么关系,一听顾朗茳突然扯到自己,连忙端正神态,对赵门卫笑了笑,“您好。” “你也......”目光扫过季斐的时候微微有些诧异,赵门卫没想到顾大少的朋友会是个土包子。 其实季斐今天穿的算好,就是他上次去见王蔚的时候穿的那身,土黄色的棉衣配牛仔裤,算是他最新的一身衣裤了。可是姓赵的一眼就看出那是地摊货了,瞧那衣服瞧那袖口,剪裁就不说了,线头都没理好呀。还有那双鞋,操,这年头竟然还有小青年穿解放牌球鞋!那书包就更不用说了,书包外头的图案都快掉没了,那么小一个,赵门卫很怀疑这是不是哪个小学生曾经背过几年的。也是这姓季的小同学长的好,小脸小白皮肤,眼睛不仅大还挺亮挺有神的,穿别人身上不定难看成什么样了,那也太土了。 其实章建也有不少学生家庭不怎么样,困难户也有,姓赵的门卫不是没见过,他之所以惊讶,完全是因为这样一个小土包子竟然会出现在顾朗茳身边,顾朗茳还一副喜欢的不得了拿土当潮流的傻样。 赵门卫跟顾朗茳挺熟的,他最欣赏顾朗茳的一点就是这小子背景杠杠的成绩却很牛逼,不仅成绩牛逼人还挺低调。刚来的时候赵门卫完全不知道这小子有来头,认识他完全是因为他让自己栽了跟头,次次成功从他眼皮子底下带好几盒肠粉入校。他狠抓了一次,硬是翻开了他鼓鼓的书包,结果人书包里面什么早餐也没有,连牛奶都没一盒,满满全是书。旁边那群闲散的学生跟约好了似的突然聚在一起起哄,说你干嘛了?门卫很了不起啊,门卫就可以欺负人啊?老师都没权利翻学生书包门卫倒有权利随便翻学生书包?你这是侵犯学生隐私,你这是非法抢取私人财产,你给人十七岁的少年带来了阴影!要上告,强烈要求上告!拒绝道歉,我们需要的是诚意的尊重!那架势还挺骇人,赵门卫当下也有些急了,这事要真闹上去,怎么都是他没理,那么多学生那么多张嘴,学样没准就拿他开刀了。他正想着该怎么息事宁人了,人顾同学主动向他示好了,说,“其实我这人挺环保的,你要是让我同学带肠粉进去,我一定让他们吃完把盒子扔垃圾桶去。” 得,赵门卫明白了,这岂不就是约好的一出?成,不就是想带盒肠粉进去吗?老子不跟你们这群破小孩认真,反正学校卫生又不是他搞,再说了,人不还答应吃完要扔垃圾桶吗? 后来赵门卫也不抓人了,偶尔还跟顾朗茳开玩笑,“喂,书包挺瘪的呀,怎么不带‘书’了?” 顾朗茳回他,“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干苦力的吗?”得,人家还是小头目了,成功与门卫同志达成协议后不干活了。带吃的?那是小跟班干的好不好。再说了,人家压根不爱吃肠粉好不好。你问他不爱吃为什么还要跟门卫斗智斗勇?没听到人是头目吗,你以为头目那么好当,要建立威望的好不好。 然后赵门卫开始听到一些顾朗茳的传闻,哟,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横,那成绩好的让人听起来都像是吹牛,数学、物理、化学三门全国竞赛,门门一等奖!证书一发下来学校老师都震惊了,不带成绩这么好的,不带成绩好成这样还不偏科的!年级主任来了,校长来了,学校股东来了,连市里的记者都来了,结果人家特不放在心上,说我这没什么,也就是投机取巧,比不上那些扎扎实实学的同学。靠,有你这么会投机取巧的吗?扎扎实实学习的同学会气死好不好?然后还听说这小子挺怪的,呆在普通班硬是不肯去实验班,据说把实验班老师给气了好一阵,普通班老师倒挺乐,学生也乐,那时候普通班学生看实验班学生都是斜眼的,得意的很。又听说那小子球也打的不错,好像还会些拳脚,总之那一阵总听他的事,在学生尤其普通班学生里就跟个神话似的,人气倍儿高。 而赵门卫之所以知道顾朗茳有背景,还是因为有次校领导直接给他打电话,说第二天学校有贵宾要来,不让校领导做陪,让他千万记住车牌号,别第二天不放人进来。赵门卫记住车牌号,第二天果然有这么一号车开进来,没过一会儿又开出去了,开出去的时候后座的车窗子突然下来半截,赵门卫很清楚地看到了顾朗茳的脸。 之后赵门卫拿这件事打趣顾朗茳,“哟,原来还是位少爷呀!” 顾朗茳也不避讳,“本少爷一看就气质非凡,你现在才知道?太没眼力劲了。” 两个人混的熟了,赵门卫多少了解顾朗茳一点,这人对人挺仗义的,但有时候又显得特别冷漠,对学习似乎格外上心,但说他在乎他又不是真在乎,好像是做给什么人看似的,那个人好像还不在章建。他虽然不爱刻意显摆,但一看就是位打小横行霸道的主,低调的时候低调,动起手来那叫真狠,据说在校外碰着班上同学被混社会的欺负,当下开打,人家下面差点没被他给废了。你说你同学要是个女的给欺负了你废他下面还说的过去,一男的给扒了裤子踹两脚,你废他下面就太狠了吧。他在同年级的学生中人气挺高的,但平时围他身边的多半还是些活泼调皮的孩子,家里条件多数也都是不错的,像季斐这样看起来斯 分卷阅读32 斯文文,有些内敛,又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赵门卫还是第一次在顾朗茳身边见到。 而且看顾朗茳的样子,对他还格外重视。 赵门卫心下好奇,不由盯着季斐多看了两眼,顾朗茳不乐意了,“看一眼就成了啊,不带这么盯着人瞧的啊!” “靠”,赵门卫一把拍在顾朗茳肩头上,“看两眼会少块肉啊,你这弟弟看着是斯文,也不用这么护着吧,跟护媳妇似的。” “胡说什么了!”顾朗茳心里咯噔一下,他怕媳妇两个字让季斐不高兴,让他想起以前的事,不由用眼角偷偷去看季斐的表情,季斐正巧偏过头来,对他笑了笑,好似根本不在意赵门卫的话,说,“刚刚说的方便面三包料是什么意思?这的包便面都有三包料吗?咱们那里只有两包料呢。” 赵门卫一愣,捧着肚子大笑起来,笑的眼睛都要挤出水来了,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几个字,“顾、顾朗茳,你家弟弟......太搞笑了!” 季斐的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己见识少,也没打算遮掩,不懂的地方让别人笑一笑没什么大不了,别人笑也不一定带了坏心眼,何况还多懂了东西,总比永远不懂的好。可他没想到随口一说竟让赵门卫笑成这样,再说他们那的方便面确实是两包料呀。他去看顾朗茳,发现顾朗茳的脸色也有些古怪,“季斐,重点不在几包料上。” “那在什么上?” “在......在于这个人少见多怪!”顾朗茳反身踢了还在笑的赵门卫一脚,“这有什么好笑的?难为你活了几十年连两包料的方便面都没见过!季斐,我们走,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哎,别、别冤枉我啊,谁说我没见过两包料的包便面,我那是笑你......好、好、好,我是说,季同学,我觉得你这人真不错,可真可爱呀,以后不戴校牌赵哥也放你进去啊!” 23、报道 由于季斐还没报道,不知道自己的宿舍分在哪,就坐着车去顾朗茳宿舍。到了楼下,顾朗茳把宿舍钥匙给了平叔,让他先把行李放到宿舍去,自己带着季斐去报道。 过程比季斐想像的要简单,顾朗茳带着他直接去了招生办,按招生办主任说的去高一组缴学费、宿舍费,去后勤处领宿舍钥匙,领校服,最后去分配好的高一4班班主任张老师那报道。 由于是刚开学,老师们都挺忙的,尤其是当班主任的。张老师一早听主任说他们班来了个新生,从榆县一中那边过来的,因此见到季斐的时候并没有多惊讶,从纸堆中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笑道,“季斐是吧?主任跟我说了,以后你就跟咱们班了,好好学习啊。宿舍钥匙领了吧?知道在哪吗?要不我找人带你过去吧。”说着往办公室外张望了下,看有没有熟悉的学生路过。 季斐第一次见城里老师,紧张的很,一直笔挺挺地站着,这会儿连忙摇头,“不用不用,老师,您继续忙。” 张老师歉意地笑笑,“真不用啊?那老师就不管你了啊。这刚开学是挺忙的,各种总结、规划、报道都快能出书了,老师可能没时间照顾你了。反正到后天才正式上课,你自己先熟悉熟悉学校吧,遇到处理不了的问题就问问宿舍同学,或者来找老师。对了,明天下午两点记的来教室开班会。”说完又埋了头,笔尖在黑皮本上划的刷刷作响。 季斐应了声好,正准备走,去上厕所的顾朗茳回来了,高一年级组组长也正巧进来,刚进门又退回去,“哟,这不是顾朗茳吗?你这高二组的宝怎么跑到我们高一来了?你们王老师在那头了,刚还念叨着你怎么还不来报名,把其它老师给笑的,都说他看你看的比女朋友还紧。” 边上一个正整理材料的年轻女老师笑道,“可不得看紧点?他可是咱章建各年级普通班的骄傲,抢走了王老师得肉疼。” 年级组长故意板了脸,“小周老师,这么说可不对啊,什么普通班实验班,都是咱章建的班,咱章建的学生,没有区别,更没有对立,你这种观念是错误的,而且错的非常严重,得从根本上纠正过来!当然,谁班上被抢走了这么个学生都得肉疼。” 小周老师吐吐舌头,旁边一群老师已经笑起来,颇为赞赏地打量顾朗茳,不论在什么学校,对于成绩好的学生老师都会下意识地偏爱几分,章建也不例外。 一个跟王蔚比较熟悉的老师道,“顾朗茳,这次动员大会上你可不能藏私了,得上升旗台好好鼓励鼓励学弟学妹们,把学习经验给分享了,过去你都不肯上去,理由天花乱坠的,你们王老师都说了啊,不介意你外传经验。” “老师,你这是糊弄我呀。我算什么?期末差点没进年级前二十,平时成绩更是个波浪线,跳个没完,我这样的上台完全没有说服力呀。再说了,我上头还有高三一片师兄师姐了,我要是大模大样地走上升旗台,非得被赶下来不可,我可不干。”顾朗茳一边笑着跟调侃他的老师打哈哈,一边往季斐身边靠,低声道,“我带你去见你们班主任?” 季斐轻轻摆了下手,“见完了,正准备走了。” 顾朗茳一愣,偏头往张老师那桌瞧。 办公室难得热闹,张老师早停了笔听几个老师调侃,见顾朗茳往他那里望,笑道,“怎么的,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是呀”,顾朗茳笑着又往季斐身边挪了挪,“老师,这是我们家季斐,我是陪他来报道的。他人可乖了,我怕他给人欺负了,您平时帮我多看着点啊。” “哦?”张老师有些意外地挑挑眉,忽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地看向季斐,“我都忘了,你好像是榆阳的跟顾朗茳一个地方,是吗?”见季斐点头,张老师笑道,“那很好呀,平时可以多向你师兄学习,他学习上还是非常有一套的。看你们关系好不好,别人问他学习经验,他都不肯说了。” 季斐抿了抿唇,“嗯。”老实说他心里挺疑惑的,就说顾朗茳以前那成绩吧,绝对是惨不忍堵,不过短短一个学期,他在章建完全到了一个新高度?一个人只要肯付出肯努力,进步自然会有的,可就算顾朗茳再聪明,底子在那里,基础在那里,个把学期,又能提升到哪个地步?进步个一百名绝对算是非常了不起了。但刚刚顾朗茳说了,他期末差点没进年级前二十,也就是说还是进了,而且看各位老师的反应,他的成绩还不仅如此。可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了?章建前二十,自己不一定进的了吧,更何况像他那样玩玩闹闹,参考书新的跟没用过似的。 季斐望向顾朗茳,皱着眉疑惑地看着他,“都没听你说过你这么厉害,那以后教教我吧。”他觉得奇怪的时候总会 分卷阅读33 习惯性地微微歪着头,眼睛慢慢地一下一下眨着。 顾朗茳的心猛地跳了跳,季斐很少这么认真地看着他,他的眼睛向来是明湛湛的,睫毛不是很密,甚至显得有些疏,但特别长,随着眼睛一扑一合的,顾朗茳觉得他被季斐那双眼睛眨晕了,抓抓脑袋,难得的有些羞涩,“行,我什么都听你的。” 旁边一群老师看稀奇事似的瞅着顾朗茳,张老师道,“咦,一物克一物,咱班的新生倒把你这个小魔头给制服了?” 什么小魔头,顾朗茳急了,熟悉季斐的都知道他最信的就是老师,跟信真理似的,现在他正努力改变在季斐心中的形像了,可不能被张老师一句话就给毁了。 “老师,你这么说我可不公平,我哪里魔头了?你去我们班问问,我从来不欺负人,同学们对于我个人不论是人品还是智商评价都是很高的,并且我作为一名学生,热爱学习,热爱生活,助人为乐,还古道热肠,多么难得的一位青年呀,您在不了解我的情况下否定我对我是非常不公平的,您可不能这样就毁了一位青年呀。” 一群老师被他逗的笑起来,年级组长道,“小张啊,以后注意言词啊,别打击了学生的幼小心灵啊,这都急了。” “哦?”张老师笑道,“可这不对呀,他们王老师不是说他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吗?心灵那是杠杠的呀。” “不对不对”,最年轻的小周老师弯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咱小顾同学是少年郎君之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未来必占风月功名头首,把玩州府。” 周围一票老师已经笑起来,连季斐都笑起来,他看了看顾朗茳,别说,形容的还真对,他以前那么浑,现在完全是一好学生,长的也不错,家里条件又好,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孩子围着,可不就是浪子班头,必占风月功名首么? 顾朗茳本来还想辩的,一见季斐都笑了,顿时挫败了,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高一这群老师这么熟了啊!什么狗屁风月头首,他连季斐一个都搞不定好不好?还不知道季斐怎么想了。他为什么跟着笑啊? 顾朗茳声音都委屈了,瞅着季斐,“我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你相信我,我平时挺......挺正派的。” 季斐歪了歪脑袋,慢慢眨了下眼睛,“哦。” 顾朗茳挫败地低下了头。 出办公室的时候顾朗茳还觉得情绪低落,季斐倒是挺高兴的,“这里的老师真好,跟榆阳的一样好,看着都亲切。榆阳的老师好像更严肃一点,我都没见过老师们跟学生这么开玩笑,大家好像都挺喜欢你呀。” 顾朗茳一时没注意,脱口而出,“那有什么用,你又不喜欢。”说完两个人都愣了愣,季斐皱了皱眉头,微微抿着唇。 顾朗茳一下子紧张了,“我的意思是、是我想在你心里有个好形像,我那不是特喜欢你么?不是,我是说,咱是朋友啊是老乡,所以我特希望在你心里留个好印像,没、没其它意思,你、你别生气啊......” “……” “季斐,你......生气了?” 24、宿舍 其实季斐长的好看,脸形又特别瘦,拧着眉头抿着唇的时候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加之比顾朗茳要矮上一截,往顾朗茳面前一站,跟个低头闹情绪的小孩似的,要搁上辈子,顾朗茳能直接把这表情理解成撒娇,可现在他紧张的要死,他觉得季斐的表情特严肃特神圣,跟判官似的一句话能要了他的命。 “你......” “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乱说了!” “不是......” “真的,我真的知道错了,再有下次我自个儿缝了这张臭嘴!” 季斐看他一眼,不说话了。 顾朗茳胆颤心惊,半晌,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委委屈屈地道,“......怎么又不说话了?” 季斐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一说话你就打断,怎么说?”顾朗茳一愣,就又听他说,“我刚刚就是在想你为什么会以为我生了气,我明明没生气。” 顾朗茳仔细打量季斐的表情,季斐的样子显得有些疑惑又有些无奈,薄薄的唇自然地合在一起,没有抿着,眼睛明亮而平和,一点不冷漠。是了,季斐又不是自己,是不会撒谎的,说没生气就没生气。顾朗茳陡然松了口气,心想,这有前科的人就是容易心虚。 精神顿时好起来,顾朗茳整个人生龙活虎的,一把抢了季斐手上的宿舍钥匙往空中抛了抛,“瞧宿舍去喽!” 季斐忍不住笑了,其实他最喜欢顾朗茳这样一派生机的样子,或者说羡慕,羡慕他总是无所顾忌我行我素,羡慕他总是行事果断不计后果,那些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他说做就做了。 就像自己那时候不惜偷家里头的钱去找他,因为不清楚地方,一个人在县城摸到天黑,可是心里却懵懵懂懂的,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见他。不就是生日么?他自己是从来不过生日的。他还记得开门的一刹那第一眼就看到了顾朗茳,他差点脱口而出,说顾朗茳,你以前不是说喜欢我么,我也挺喜欢你的。 意识到自己想法的那一瞬他恐惧至及,他知道顾朗茳当年说的喜欢是喜欢弟弟、喜欢朋友甚至是喜欢个小跟班的那种喜欢。 可自己的喜欢不同。 那是想一起过一辈子的喜欢。 而顾朗茳,是男的。 季斐心里头慌透了,他觉得自己有病,一种严重、罕见而又无耻的病,他几乎是当场就后退了一步,他觉得自己没有脸出现在顾朗茳面前。 可事实证明是他太没见识了,瞧瞧人家顾朗茳,不仅不恐慌,还理所应当,想都没想直接就把他给上了。 心脏猛然缩了缩,季斐觉得有些难受,好似胸腔的空气被抽干了,让人窒息。他别过头,不去看身边的人。 顾朗茳停下来,“季斐,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看看,章建可真大呀,操场好像都跟以前学校的不一样。” “哦,这是塑胶的,两头盖了专门的草皮,就是去年才修好的。你看到那边没?是食堂……” 季斐很快缓过来,不再想那件曾经心头最痛的事,笑着听顾朗茳介绍学校的建筑。他这个人有时候脾气特别好,有时候却特别犟,一旦做了决定,就一定会做到。就像当初听到顾朗茳被刺了两刀躺在医院,他对自己说这事就算两清了,以后再也不许想,他就真的再也没主动想起过。就像那天晚上他蹲在泥坪子上对顾朗茳说,以后你若都这样规规矩矩的,我们就重新做朋友,他就真的重新认真与他做朋友。 其实刚刚顾朗茳真的白紧张了,他不仅不生 分卷阅读34 气,而且没有不喜欢他。 他喜欢他。 喜欢他的聪明,喜欢他的活力,喜欢他仿佛能掌控一切的那种自信与无畏。 只是他的喜欢,再也不可能跟过去一样了。 两个人先回顾朗茳宿舍拿东西,宿舍门大敞着,平叔在里头,还有顾朗茳一个舍友。 那舍友剔个小平头,一见顾朗茳就乐了,“哎,顾朗茳,打球去吗?” “没空。” “哎,有客人呀?”小平头看到了顾朗茳身后的季斐,问顾朗茳,“你弟?在哪个中学读书?” 顾朗茳道,“跟你一个学校。” 小平头啊了一声,拍了拍季斐的肩,“没想到咱们还是校友呀,哎,话说我都毕业两年了,还没回学校看过了,不知道咱学校的篮球场扩建没?” “什么?”季斐有些发愣,一旁顾朗茳走过来一把掀开小平头放在季斐肩上的那只手,“他初中跟我一个学校,我说的跟你一个学校是指章、建!” 小平头惊讶地啊一声,脱口而出,“读高中了?这也太矮了吧!” 顾朗茳一脚就往小平头身上踹,“你懂个屁,他这还小了,十五,十五懂不懂?十五你还在混初中了。” “哎哟,还真踢呀!”小平头跳着躲开,瞧着季斐笑,“是挺小的,哎,哥刚才不是那意思啊!不过这身高对男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不然以后找不到老婆啊,不信你问顾朗茳,他十五的时候起码到一米七了。要不以后跟哥混吧,哥带着你打篮球,保管蹭蹭地涨。” “去,他可轮不到你带。”顾朗茳瞧着季斐,心想,是得补补,长不高不打紧,可瞧这瘦的,看着都心疼,真不知道季定国跟王桂香平时怎么养他的。 季斐对热情的小平头师兄很有好感,“我也觉得自己矮了点,也听别人说过打篮球长个,可我打的机会不多。”他也就体育课上摸过一两次,平常根本想都不用想。 顾朗茳见他眼睛都亮了,显然是有兴趣,当下就道,“我们一宿舍人都爱打,宿舍里也有球,就是平时人不够,以后要是缺人我叫你?”这时一旁的小平头古怪地看他一眼,缺人?什么时候缺过人?顾小子是不是脑袋抽了呀。 季斐有些心动,但还是很老实地道,“我不怎么会,只怕到时你们不乐意跟我打。” “怕什么,大家不都是从不会到会吗?谁不乐意谁滚,反正又不缺......”差点说漏了嘴,顾朗茳连忙岔开了说,“再说了体育考试有篮球这项的,体育虽然不算进总成绩,但不及格要补考,补考还要交补考费了,而且体育不及格不让评三好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现在不是推行什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吗?市里学校都这样。” 季斐有些忧虑了,“那你有空能多教教我吗?”他那底子,可以说是零基础。 顾朗茳笑着点头,求之不得。 要把行李搬到季斐宿舍去,平叔本来是打算留下来帮忙的,顾朗茳没让,说车子还停在宿舍楼下了,赶紧开回去别挡道。 季斐行李就两袋,顾朗茳拎起一袋往肩上一扛,季斐正准备扛另一袋,顾朗茳道,“别动!”手往小平头一指,“干活!” 季斐家里虽然是三兄弟,但季定国说他是老大,基本上活都被他一人包完了,在学校他是班长,要以身作则呀,擦黑板、扫地就数他干的最多,遇到冲洗男生厕所这种没人肯干的,那一定是他上。所以说,季斐压根没有看着别人干活自己享福这经验,说话都支吾了,连忙对小平头师兄说,“我、我自己来,师兄你、你休息。” 小平头笑道,“那不成,瞧你这小身板,再压压更不长个了。” 季斐被他笑的脸都红了,以前也没人老说他不长个呀。 “别听他的”,顾朗茳道,“他才不长个了,你知道他多大?十八了,还一天三瓶奶,只有一米七。咱以后一天只喝两瓶奶,保管超过他啊。” “操,你才只有一米七,是一米七九好不好!” “不仅不长个还不长脑子,读了两个高二。” 小平头急了,“顾朗茳你自己也读了两个高二!” “我现在多少名,你多少名?” “操,不带这么往人伤口上撒盐的啊。” 顾朗茳跟小平头一人扛一袋行李边走边斗嘴,季斐在一旁听的乐呵呵的,他觉得挺有意思的,听着像吵架,却让人觉得两人感情特好,他挺羡慕的,没同学跟他这样说过话。 季斐住504,他想着也走了一段路了,爬楼梯又最累人,就提议自己背行李让他们俩歇歇手。小平头本来是想说好的,他倒不是因为累,而是他觉得季斐那红绿粗蛇皮袋实在是有损他英气的形象。可他刚说一个好字,顾朗茳一记冷眼扫过来,话到嘴边小平头愣是生生给圆回来了,“好?是不可能的,师兄的目标是更高更远更壮!这种锻炼六块腹肌的好事谁跟我抢我跟谁急!”靠,顾小子这是护媳妇呀,提个包还怕扭了手? 到了504门口,门虚掩着,顾朗茳停了停,一旁小平头脚一伸就准备踹门,被他给拦了,“你文明点!”还不知道宿舍里几个人是什么性格,他怕一脚踹开门有人会不高兴,若是他自己住这儿当然不用考虑这么多,可这是季斐住,他怕别人对季斐印象不好。 顾朗茳想了想,转身对季斐道,“季斐,你走前面。” 25、新同学 季斐于是走前头敲了敲门,没人应,又敲了敲门,还是没人应。他想了想,轻轻推开门,还没来的及说话,一个篮球直接砸了出来。 “操!”顾朗茳一把扔了行李,把人拉过来仔细瞧,“打哪了?” “没事,我刚刚躲了,就擦了点皮......真没事,你别看了。” 顾朗茳硬把他手拉开,一眼就看到他额头蹭去了一大块皮,都冒血点子了。火气顿时涌了上来,“妈的刚刚谁扔的球?” 里头有两男的,正各叼一支烟吞云吐雾了,其中一个往外头瞟了眼,“你爷爷。” 另一个翘着二郎腿加了一句,“两位爷爷。” 看那嚣张样小平头火气也上来了,跨着个长腿就要往里冲,被顾朗茳跟季斐一起拦了,季斐说,“师兄,也许他们不是故意的,有话好说。” 顾朗茳说,“打了我的人,我自己教训。”说着直接进了宿舍,反手关门上锁,紧接着里头就传出砰砰声了。 季斐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有些着急地拍门,“顾朗茳,你出来!” 小平头优哉优哉靠着墙,“小师弟不急啊,顾朗茳最会打架了,那两个一看就是花架子,完全不是对手。” “打架学校不处理?” “怕什么,我做证 分卷阅读35 ,你也做证,就说是那两小子先动手的,你这额头不还有伤吗?再说那两小子一看就记录不良,凭咱仨一脸正气的脸,保管老师信咱。” 季斐心里不知怎的躁起来,他不喜欢顾朗茳打架,一点不喜欢。 里头突然传出砰的一声巨响,显然是硬物撞击的声音,顾朗茳骂了声娘,然后就没其它声音了。 季斐心里咯噔一下,这......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很显然,里头仨都是实干行的,打的这么热火朝天也没一人吭声。 季斐看向小平头,小平头摸了摸脑袋,有些心虚,“顾朗茳平时身手挺厉害的呀,应该......不会吃亏吧?” 季斐急了,“再不出来我去告诉老师,大家都得被处分!”这回门很快开了,一个穿黑皮衣的男的缩着脑袋溜了出去,季斐也顾不得管他,直接冲了进去,“顾朗茳?” 小平头也跟着进去,结果一看,顾朗茳正一脚踩着剩下那小子的腰了,“靠,我就说你不用人担心,小季还不信。” 顾朗茳见季斐来了便松了脚,皱着眉头仔细瞧他的脸,用手轻轻碰了碰他额头,“我带你去医务室。” “顾朗茳是吧?”背后那小子爬起来,突然冷笑了一声,“我认识你,果然很厉害嘛。” 顾朗茳皱了皱眉,转身看着他。 那小子瞧了瞧外面两袋行李,又瞧了瞧季斐,最后看向顾朗茳,“你高二的吧?可惜这新来的小子得跟我一个宿舍,不知道你能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他?” 顾朗茳的神情陡然变了变,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现在轻松把人给教训了,可以后了?他显然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着季斐,可季斐跟这个人同班,同宿舍。 “这学校老子本来也不打算呆了,成,最后就陪这新来的小子玩一玩。” “妈的威胁谁了!”小平头一脚就踹那小子身上,那小子被踢的趴在墙上,却嘿嘿地笑,“踢吧踢吧,到时候我都还到那新来的身上。”小平头气的都快挥拳头了,被季斐给拦住了,“算了,师兄,他也就是逞口舌之快。”季斐看了那人一眼,抿了抿唇,转身去搬行李。顾朗茳跟小平头自然得帮他,也就不再跟那小子纠缠。等把床铺都铺好了,开水瓶、肥皂盒什么的也都摆好了,顾朗茳道,“我们去医务室。” 出了宿舍楼,顾朗茳执意拉着季斐去了趟医务室,“给仔细瞧瞧。” 那中年医生瞟了一眼,直接撕了个创口贴往季斐额头上一贴,又塞了一盒子创口贴给顾朗茳,“下次这种‘大’伤可以自己处理,省的走过来晕在半路上。” 季斐在一旁窘的脸都红了,低声说,“我们走吧。” 小平头在一旁嘿嘿地笑,“我就说嘛,哪个男的还能不破点皮呀。” 顾朗茳不以为意,皱着眉一本正经地说,“他这是给远处篮球砸的,你负责点,摸摸脑袋,别有个什么脑震荡的。” 中年医生正埋头整理药单子了,头都懒得抬,“放心吧,我当医生十几年了,看的出来,他没事。” 顾朗茳突然一脚踹了中年医生的椅子一把将中年医生揪起来,“妈的还敢再不负责点吗?当了十几年医生就混成这样我看你也不用干了!” “顾朗茳你干什么了!”小平头跟季斐都吃了一惊,连忙将他拉开了,小平头冲着中年医生嘿嘿笑,“不好意思啊王叔,今儿估计是撞邪了,脾气大。”小平头他们一群人经常打球,平时难免碰着撞着,常来医务室,跟这姓王的中年医生挺熟的。 王医生淡定地瞟一眼顾朗茳,“有空来我这开点降火的吧。”说着又整理他的药单子去了。 小平头将顾朗茳拉出去,“你今天怎么了,哪来这么大邪火?” 顾朗茳显得不耐烦,“少管闲事。” 小平头也火了,“操,谁爱管你!” 季斐连忙拉住他,“师兄你别生气,顾朗茳不是那个意思。”他抿了抿唇,看向顾朗茳,“你......是不是在担心我宿舍里那个人?” 顾朗茳很明显地皱了皱眉,表情也严肃起来,“那人我在教务主任那见过一次,去年因为跟着外边的人打群架,差点就被开除了,他爸为让他留下来没少给学校捐钱。” “操,我说章建校风什么时候差成那样了,一高一的学生又染头发又打耳洞的,敢情刚刚溜走的那个不是学生吧?” 顾朗茳点了点头,“所以我才担心,刚刚我把人给打了,他们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季斐跟剩下那个还同宿舍,刚刚你也听到他怎么说了吧?” 小平头这下也皱眉了,“要不找小季他们老师说说,给换个宿舍吧。” “治标不治本,他们还在一个班了,再说季斐一旦落了单,难保不会出什么事。” “那你有什么治标又治本的办法?就像他说的,你总不能二十四小时保驾护航吧。” 顾朗茳皱了皱眉,沉默着没有说话。 季斐看他那个样子忍不住道,“其实你不用这么担心,同学之间说一下狠话是常有的,不见的真会做什么,我以前也不是没碰到过,而且我看那个人......其实还好。再说了,最多不过打一架,我、我也是跟人打过架的。” “你?打架?”小平头忍不住笑了一声,看了季斐一眼,拍拍他的肩,“要不,下次哥的三瓶牛奶留一瓶给你?” 顾朗茳突然道,“我有办法了,但我今晚得回去一趟,季斐,你今晚去我宿舍住知道吗?梁阳你帮我看着点。” 顾朗茳说走就真走了,当晚季斐还是准备住自己宿舍,毕竟是同学,躲着不是回事,而且他总觉得那人不至于一见他就上来揍一顿,再说了,他是真的打过架啊。但是小平头师兄梁阳一早就把他给拎走扔到顾朗茳床上去了,“乖啊,师兄请你喝牛奶。” 第二天季斐一早起来了,顾朗茳却还没有回来,他心里有点闷,拿了本带过来的历史书翻了一上午。下午的时候去班上开班会,班主任把他介绍了下,分了座位,说了些新学期到了要努力学习的话,也就没什么了,那个昨天在宿舍见过的人没来。 开了班会,季斐想了想,决定去看看王蔚,正式向他说声谢谢,谁知在半路上就碰到王蔚了,王蔚不知怎么了心情显得十分不好,走在路上都带着火气。 季斐叫了声,“王老师!” 王蔚顿了顿步子,见到是他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眼神有些古怪,停了停,问,“季斐,新学校还习惯吗?” “很好,谢谢老师关心。” “你现在哪个班?” “高一4班。” 王蔚突然深深看了他一眼,季斐心里怪怪的,忍不住问,“王老师,有问题吗?” “不是,我就是 分卷阅读36 觉得奇怪,你说顾朗茳他......”王蔚说到一半突然又不说了,“算了,提起那混小子就火大。” 季斐心里猛然跳了跳,“顾朗茳他惹您生气了?” “可不是,再没比他更让我生气的了。”王蔚说完就走了,季斐站在原地发愣,王蔚一直都是很欣赏喜欢顾朗茳的,怎么会......他到底做了什么? 季斐准备去顾朗茳宿舍拿东西,昨晚他将几本书跟毛巾放他宿舍了,明天就要正式开学了,他得拿回来去自己宿舍住。 小平头一见他就道,“来的正好,小季,等下顾朗茳来了你帮我问问他,他妈的犯什么浑,读了两个高二还不够,还要读两个高一?” 季斐心里猛然一跳,“什么意思?” “我操他妈的,姓顾的说要去高一跟你一起混!” 26、说声爱 我操他妈的,姓顾的说要去高一跟你一起混! 小平头梁阳的话响在耳边,震的季斐愣愣站在那里,他觉得头有些发昏,他才不信顾朗茳会为了他再读一个高一,才不信呢。没有理由,他想不出一点像样的理由。梁阳的意思一定是顾朗茳要降级去高一,然后自然跟他一个年级了。至于顾朗茳为什么突然决定降级,谁知道呢?他这个人一向是这样的,兴头一起,想干就干,才不管什么规矩后果。 “小季呀,你说顾朗茳到底为什么要去高一?他现在混的多好,老师拿他当个宝,同学哪个不佩服他?可再降一级,任他再聪明说出去也不好听呀。哎,真烦!”梁阳一个劲地抓脑袋,好不容易找着个对脾气的兄弟,脑子竟然不正常。 季斐松了口气,看,都说了他不是为了你。心里却有种奇异的感觉,好像有另一个声音呼之欲出,可他不敢听。 “先别急,等他回来了好好问问,如果只是闹着玩,那我们一定要劝他打消这个念头,读书是不能闹着玩的,他可以玩一时,却不能玩一辈子,不能让他以后后悔。” 梁阳有些烦,脑袋越抓越厉害,“没用的,他这个人不听劝,我当时在一旁呢,王老师气的都拿脚踹了,他躲都不躲,愣是说接近高三压力越来越大,底子又不扎实,想回高一重头调整。靠,傻子都听的出这是借口!” 季斐有些担忧,“那他现在在哪?” “还在校长办公室呢,几个老师轮着做工作,校长也在一旁,头疼的要死。去年电视台还来采访说咱学校出了个天才,哼,我看后续报道得写天才少年热爱母校,读书三年还在高一。你说以前他在咱班算是老大级别的了,我有时候还叫他一声茳哥呢,他真去了高一,以后遇着咱班的,咱是叫他哥呀还是他叫咱哥呀,也不嫌丢脸。” 季斐拧着眉没有说话,他在心里分析了顾朗茳各种可能降级的原因,就没想出一个合适的。顾朗茳是极爱面子的一个人,降极这种事,太丢脸,不是他会做的。 季斐在宿舍等了会儿,终于忍不住去办公大楼,他想去看看什么情况,也许他能帮着劝劝,毕竟......顾朗茳现在似乎挺在乎他的意见。 谁料半道上就遇着顾朗茳了,他手上提着箱牛奶,仰着个脑袋哼着歌,得意的不得了。 季斐老远就站住了,偏着脑袋打量他,左看右看,怎么找也找不出一丝被众老师围堵教育了数小时的颓废,也难怪王老师气的拿脚踹他,所谓的压力太大想回高一重头调整,一听就是假的。 顾朗茳这时候也看到季斐了,等走近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季斐就直奔主题了,“你要降级来高一?” 顾朗茳眼皮跳了跳,脸上表情瞬间低沉了下来,“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你一定跟其它人一样很疑惑吧?哎,其实我也不想的,告诉你实话吧,我......” “你怎么?”季斐睁着一双明湛湛的眼睛看着他,“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只是别找借口,我不用。” 顾朗茳顿了顿,张了张口,说到一半的借口愣是说不下去了,他看着季斐,那样真挚认真的模样让他不想撒谎,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道,“我说了你又得生气。” 季斐的心跳了跳,低着脑袋看着地上,“我不生气就是了。” 顾朗茳在心里头权衡,这要是说出来,很有可能季斐以后就防着他了,可是不说出来......凡是季斐在乎的,他都不想隐瞒。 过了一会儿,顾朗茳突然将手上的牛奶往地上一扔,有种大义凛然的感觉,“原因就是我想跟你一个班,我想看着你,每分每秒都能看着你,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照顾的舒舒服服,宠的矜矜贵贵,我想你每天都开开心心,无所顾忌,想发脾气的时候就随便甩脸子,想读书的时候就专专心心读书,不用对着这个忍气吞声对着那个以和为贵。看不到你,我就得担心你过的是不是好,你这个人脾气拧起来又真是拧,受欺负了是绝对不会跟我说的,与其隔着老远天天操心却仍然鞭长莫及,还不如直接到你身边来每天看着你。季斐,我再也见不得你受委屈,一点都不能。” 季斐有些怔住了,他愣愣看着顾朗茳,明湛的眼睛里有一丝错愕,一丝迷茫,一丝了然。 冬日里云层厚重,又是下午,阳光早已没了踪迹,天气阴阴沉沉,两个人互相看着彼此,浅淡的呼吸充斥其间,顾朗茳每一句都不重,却坚定无比,深深看着他,“你高一的时候我高二,你高二的时候我高三,你高三的时候我已去了另一个城市,我们永远无法同步,我们永远互相追赶,我们永远隔着一年的距离。光是想想,我就觉得难受。可是凭什么呢?我们自己的人生,谁规定了非得过成这样?只要我退一步,我就能时刻陪在你身边。只要我退一步,我就能陪着你一起成长,读高中读大学甚至工作,我能参与你生命里所有重大的事情,分享你所有的快乐,免去你所有的担忧与烦恼。只要我退一步,在这个学校里多留一年,我就可以得到这么多,我为什么不呢?” 季斐明湛的眼睛渐渐蒙上雾气,显得有些迷茫,良久,他低了头,伸出右脚踩住一个枯树枝轻轻地轧,声音低低的,又像有几分负气,“我不用你这样。” “可我想,我喜欢你。”顾朗茳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心中有种释然的感觉,他想,他就是喜欢他呀,怎么忍都忍不住,他要是真生气,他也没办法,反正他是不会放弃的。 你有没有试过爱一个人,爱极了,爱到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对他好,给他说世上最好听的情话,为他做世上最温暖的情事,让他露出世上最无忧的笑? 他这样爱着一个人,却不敢说,不能说。 他心里,其实很难受。 季斐看着地上,脚轻轻地划, 分卷阅读37 就是不开口。久了,顾朗茳终于还是有些紧张了,他是知道季斐的脾气的,真把他惹急了,他能以后见面当不认识你。 顾朗茳正想着怎么缓和,季斐低低的声音突然传出来,“你今年都该读高三下学期了,可现在还在高二,马上又要到高一来了,别人都得笑你。” 顾朗茳愣了愣,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这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呀,他只得如实道,“他们是谁?他们又不在我考虑范围,他们笑他们的,我又不为他们活。” “你这么胡闹,你爸肯啊?学校呢?” “我爸......”顾朗茳的神色微微变了变,很快又恢复如常,“他说这个世上只要是我喜欢的,都可以得到,只要我觉得开心,一切都由我做主。至于学校,学生跟家长都这么要求,又能说什么呢?” “哦。” “哦......”是什么意思?顾朗茳觉得这情形实在怪,他摸不透季斐怎么想,心里头像有只爪子在抓,偏偏季斐又不说,还低着个脑袋,他恨不得蹲下去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表情,好猜出他究竟怎么想的。 “你去高一,读哪个班呀?” “当然......跟你一个班。” “哪个宿舍?” “当然......还是跟你一个。” 季斐脚尖一下一下轻轻点着树枝,“哦。” 顾朗茳实在不明白哦是什么意思,想了想,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嗯。” “你那么喜欢我呀。” “嗯?”顾朗茳本来还有些焦躁的,这下直接蒙了,瞪着眼睛看着他,分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季斐抬起脑袋,偏着头看着他,“不是呀?” “不是,我是说是,当然是,我绝对是非常非常喜欢你,比喜欢我自己还喜欢......行么,季斐?” 季斐淡淡地看他一眼,“随便你吧。”说着转身慢吞吞地走了。 顾朗茳在原地站了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了,三两步就跳到他前头去,“随便我?那我喜欢你,你准了?” 季斐撇了撇嘴,看了看他后又别开眼睛,有些嫌弃的样子。顾朗茳却要乐疯了,这是在撒娇,绝对是在撒娇!一个没忍住,直接把人搂在怀里亲了口。 季斐吓了一跳,紧张地四下瞧。 顾朗茳只觉得他这样子可爱的不得了,说,“不用怕,有我呢。” 季斐瞪着眼睛看他,这双眼睛比平时更加明亮漂亮,幽深的眸子仿佛吸人般,顾朗茳心中一片温暖,捧着他的脸说,“你不放心,咱们就下不为例,可你以后会知道,真的不用怕。”他什么都会为他安排好,他们的将来,容不得一丝丝不愉快。 季斐把他的手拿下来,哼了一声,往他身后老远的地方看,“你怎么把牛奶扔了?” ☆、第27章 搬 顾朗茳左手牵着季斐,右手提着牛奶,昂着下巴哼着歌,头还一点一点的,连带着把上辈子算进来,他也没这么得意过。 季斐忍不住侧头看了看他,不得不说顾朗茳的脸是英俊的,至少是季斐至今为止看到的最帅的一个,跟四方小电视里头那些男主角比都不差,可是现在......季斐真心觉得,顾朗茳笑的跟个傻冒似的。 只是他不知道,他这样想的时候,自己也笑的像个傻瓜。 到了宿舍门口,迎面遇上个熟人,瞅着顾朗茳的手挑眉,“哟,顾朗茳,这谁呀?怎么还牵手呀,怕他丢了不成?”季斐这才想起他一路都是被顾朗茳牵过来的,当下就要抽回去,顾朗茳却将他抓的死紧,季斐不敢当着别人面挣,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偷偷瞪他。 顾朗茳却毫不在意,反倒将人一把拉到身边来,手直接搭他肩上,冲对面的人说,“可不是怕他丢了吗?我这大半年做梦都找他呢,快找疯了。” 季斐的心猛然震了震,愣愣看着他。 对面那人看季斐一眼,“看着挺斯文呀,这么难管?”直接就把季斐当作顾朗茳堂弟表弟之类的亲戚了,估摸着是大人托了他照顾。 “不是,是我惹他生气了,全怪我。” “哟,你小子也有认错的时候呀。哎,不跟你们说了,我吃饭去,今天有人请我客了。” 跟那人打了招呼,顾朗茳照旧牵起季斐的手得意洋洋地往宿舍走,只是手比刚才抓的更紧,季斐瞧着他理所当然、无所畏惧又无所避讳的样子,突然很想问问他,你怎么就能一点都不怕呢?你不怕被人知道?喜欢一个男孩子,难道真的不过是一件很寻常的事?可他没问,他突然觉得很安心很安心,就连以往那种深埋心底的隐讳的恐惧也突然消失了,只剩一种温暖,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温暖,他隐隐觉得,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这个世上都会有一人在他身边,用真心来关怀他,爱护他,再不会只剩他一人。 章建原来的宿舍楼都是六人间的,顾朗茳住的是新修的,四人间那种。宿舍里其它人还不知道他要降到高一去,这会儿照旧在外边玩呢,只剩平时跟他交情最好的小平头梁阳还在那纠结,本想着等他回来揪住他衣领海扁一顿,结果见他左牵人,右提奶,一副刚追到媳妇似的志得意满样,他愣是没下去手,“顾、顾朗茳,降级......真有那么高兴?” “这还用说。”顾朗茳懒得理他,让季斐在一旁坐着,自己开始收拾行李,季斐要帮忙他还不让,将人按到椅子上,拿了本塞他手,“乖乖坐着。”又回头冲梁阳喊,“没见正收拾吗?帮忙!” 梁阳本来还想了一肚子要劝他的话,想说你都十七了,高中毕业可就二十了啊,你比我还大龄啊!可见他一脸臭屁的幸福样,愣是没劝出口,“操,刚小季说帮你怎么不要?敢情我就是一免费劳力呀!” 两个人都是行动派,说收拾就收拾,但到底都是男生,平日里在家都有爹妈惯着,这收拾东西的活还真不拿手,顾朗茳似乎还好那么一点点,梁阳直接把顾朗茳一柜子衣服搅成个团子扔行李箱了。 顾朗茳骂一声,“操,你这是让我全换新的呀。”把团子拿出来抖了抖,甩成油条状再扔进箱子。 季斐实在看不下去了,“衣服我来,你们去整理其它的。” 梁阳瞅着他利落地摊开衣服又叠好,一件件叠的板板整整、仔仔细细,衬衫领子都是立着的,跟新买的一样,惊叹道,“小季呀,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可真贤惠!” 顾朗茳瞬间得意起来,再看看正在叠衣服的人,他突然觉得说不出的满足,上辈子一生争强好胜,与人斗与已斗,得到的越来越多,心却越来越空虚,还不及此刻的踏实安心。人这一辈子到底期盼些什么呢?钱,抑或名利?得到后才知道,不及 分卷阅读38 所爱之人一笑。 季斐笑笑,“这没什么,折多了就出经验了。” 顾朗茳心里像被什么突然刺了下,皱了皱眉,扔了手里的书走到他身边,“那你也教教我。” 季斐不以为意,边叠衣服边道,“这有什么教的。” 梁阳也在一边笑,“得了吧,你别浪费人小季时间,你大少爷学个屁叠衣服呀。” 顾朗茳不管,硬捡了条出来跟着叠,季斐也不管他,等都叠好了回过头见他还拿着先前那件衣服折来折去,好好一件羊毛衫差点没给他整成格子衫,季斐由衷佩服,“你沿着缝来呀,把每个折角的地方抓齐点,你看我,是这样......” 梁阳正帮顾朗茳收拾书呢,突然道,“顾朗茳,我现在可算真服你了,果然是天才少年呀,这、这都是什么?怎么跟我老子柜子里的有点像?靠,全英文的!”梁阳手上拿的那本是大卫.李嘉图的,李嘉图是伦敦交易所里著名的投机商人,投机这种事虽不像索罗斯做的那样轰烈,著书立说却比他还高出一个层次。顾朗茳前世在这个年纪其实真挺浑的,完全是个没文化只靠拳头的小流氓,认祖归宗后没少吃这方面的亏,在那群公子哥的圈子里也玩不转,又因为他大哥有意下套,没少出丑。也幸得他有一股子誓不罢休的犟脾气,又因为跟养父较着劲,愣是跟着他爷爷选的那几个特级教师从小学知识开始恶补,一有时间就不分白天黑夜地学,他人本就聪明,又真下了苦功,加之那老师都是针对他的情况特聘的,几年下来倒真是脱胎换骨。后头又出国了两年,再就是数年经商,知识方面自然不是往日可比的。但他骨子里还是不喜欢读书,也觉得没多大用处,现实社会那是真刀真枪的,谁跟你玩理论,玩的还是外国人那套,根本不适合中国国情嘛。不过病逝之前那两三年,他倒是突然静了心,喜欢拿些书来琢磨,方知人家之所以流传数十年,享誉国外,确实是有它的真本事在的。 凭他以前的底子,重生回来对付高中的知识,只要稍下功夫自然是小菜一碟,也因此多出了很多时间。这些时间自然不能浪费,他都是有规划有安排的,不过像上课这种情况他除了读书也不能耍出什么花样。但也不能老拿着课本看呀?于是拿了些经典著作来研究,补补前世这块缺的。相较于译本,他更喜欢看原版,译过来的总觉得加了别人的思想在,他不喜欢。 季斐凑过去将书翻了翻,也吃了一惊,“这个,你看的懂?” 顾朗茳有些心虚,他以前怎样季斐都是知道的,不过半年不见,他天赋再高英文也不可能突然好到这个地步,他怕季斐起疑,也怕自己不知该怎样回答,总不能说以前都是装无知吧。 季斐倒没有多纠结,瞅了瞅书上用黑笔划的那些标记,由衷地道,“你可真厉害。”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佩服,还隐隐带着些喜欢,顾朗茳放下心来,凑他耳边低声道,“再厉害也是你的人。” 季斐脸热了热,不理他,也不帮他收拾东西了,坐到椅子上看他自己那本中文的去。 不得不说,顾朗茳虽然是一男的,东西还真不少,最后收拾的差不多了,顾朗茳扛一包提一箱,梁阳扛一包,季斐问,“我拿什么?” 顾朗茳说,“剩下的都归你,你拿齐全了跟上来啊。”说着跟梁阳先走了。 “妈的,你的东西比人小季的重两倍”,爬完楼,梁阳把东西放下,一口气灌了半瓶水,冲门口看了看,说,“你还有多少东西呀,要不我们再回去接一趟吧,别都让人小季拿呀。”话刚说完,就见季斐气喘吁吁追上来了。 顾朗茳连忙去接,“别跑呀,都到门口了。”说着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我、我不用,顾朗茳,你还有什么没拿呀,你宿舍有人回来了,我问了,他们说就剩这个是你的了。”说着把手一伸,梁阳凑过来看,就见季斐左手拿了只脸盆,右手提了个空桶,哦,不是空桶,里头放了块肥皂。 梁阳回头看看自己搬回来的那包,嘴角抽了抽,看了顾朗茳一眼。 顾朗茳淡定地道,“哦,原来以为还有一抽屉书了,突然想起来让平叔带回去了,确实只剩这个了。你跑这么快,进去坐会儿吧。” “真的就剩这点东西了,你再仔细想想?”季斐被他推着进去,仰着头问他。顾朗茳接了他手里的盆子桶子放好了,转身倒了杯水给他。 梁阳默默站门口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瞅了那盆子、桶子一眼,突然有一拳头挥过去的冲动。 东西没怎么收拾,顾朗茳宿舍那几个人已经知道消息了,先是震惊,然后是劝说,最后一宿舍人加季斐一起去学校外面下馆子,大家开始骂骂咧咧的,后来说说笑笑,因为是特殊的日子,便上了点酒,有人多喝了几杯,趁着酒劲说,“顾朗茳,其实我挺讨厌你的,凭什么大家都服你,你个留级生!” 季斐脸色变了变,顾朗茳从桌下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笑了笑。 梁阳踢了那人一脚,“萧晋你说什么呢!” “他不就是留级生吗?哦,现、现在连留级生都不是了,到高一跟人争成绩夺名次去了,嘿嘿,顾、顾朗茳,你怎么就会这个,敢跟高、高三的去比吗?” 梁阳这下火了,“你他妈什么意思?留级生怎么了,老子也是留级生,你瞧不起是吧?你倒是留个级试试看能不能混成顾朗茳那样啊!” 旁边一人连忙劝,“梁阳你别激动,萧晋他喝多了,不是这意思。” “妈的我看他是酒后吐真言,我说平日怎么看着这么别扭呢,敢情瞧不起老子是留级生呀。” 顾朗茳道,“算了,梁阳,管别人怎么看,自己乐呵就成。”说着冲季斐呵呵笑了笑,季斐心情本来有点沉的,见他这样,倒好受了点。 季斐那宿舍是六人间的,可就两个铺位被人占了,一个是季斐的,一个是昨天见的那男同学的,剩下四个铺位都没人。也就是说这宿舍一共就他、顾朗茳还有昨天见的那同学三个。 季斐帮着顾朗茳收拾了床铺,把第二天要用的书都准备好,写了个学期安排就爬上床了,直到晚上另外一同学也没回来。 季斐躺在上铺望着房顶发呆,顾朗茳睡下铺。 季斐睡了半天没睡着,问,“顾朗茳,你睡了吗?” “没。” 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响,顾朗茳已经翻身起来站在上下铺之间的梯子上,望着他,“怎么了?是要我去关灯吗?” 夜里很安静,静的能听到彼此浅淡的呼吸声,季斐明湛湛的眼睛看着他,似乎在打量着什么,良久,突然笑了,浅浅的酒窝显出来,显得特别天真,“我想跟你说说话。” 分卷阅读39 “你说。” “你别站梯子上,铁的,冷,睡下面也能说。” 顾朗茳温柔地看着他,“我想看着你。” ☆、第28章 食堂 宿舍的灯光是很亮的白炽灯,打在季斐脸上却显出一种润泽来,他的皮肤很白,却不是脂粉的那种白,是一种类似水的很轻薄很干净的白,让人一看就觉得舒服。他的脸还是那么瘦,眼睛一如既往的大而亮,却比往日更多出几分神采来。 那种神采,顾朗茳第一次见他时也曾见过。 那是一种对未来的期望与向往,是一种永不褪色的精神。 今天,终于又重新回到了他眼里。 两个人默默看着对方,都不说话,却都不觉得尴尬。良久,季斐眨了眨眼睛,翻了个身,手枕着脑袋,望着屋顶,“这儿真好,四面墙都刷的白白的,还有吊扇,有厕所......我以前没想过可以来这样一个地方读书。” “世界这么大,总会有我们想不到的,但我保证,季斐,从此以后发生在你身上的那些想不到的事,每一件都是好的,绝不会让你难过。” 季斐笑了,眼睛里像含了光,“你怎么永远那么自信,这世上就没有让你觉得害怕的事情么?” 顾朗茳沉默了会儿,眉宇间显出一种郑重来,“有,但我不会让它再发生。” 季斐偏了偏脑袋,没听懂。但他没打算追问, “我知道,其实我能来章建,你至少出了一半力,学校的事我不知道,可我爸妈那儿你一早就去说了吧,不然他们不会答应的那么爽快。” 顾朗茳没说话,算是默认。 “其实你不去跟他们说也没关系,我这个人......其实不像你看到的那样。我现在十五了,出去打过工,自己赚过钱,知道一个人也能活的好好的。” 顾朗茳心里蓦的生出一种紧张来,伸手去握他的手,结果位置不对没握到,季斐哎了一声,“你抓我脚干嘛?” 顾朗茳道,“你以后别乱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个”,季斐把头侧过来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亲妈没死前家里就我一个小孩,我那时虽然年纪小却记得很清楚,我爸挺喜欢我的,他也像现在抱小弟那样抱过我,用胡子在我脸上蹭,我帮他捏捏腿他第二天就给我买糖吃,我其实挺爱他的......但现在我不爱他了,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也再也不会爱他了,你明白吗?”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有一种很冷漠的决绝,跟他平时的乖巧听话判若两人,顾朗茳的心猛然震了震,手紧了紧,“你放心,我不会那样。” 季斐却皱了眉,“你怎么掐我脚呀?”顾朗茳这才发现自己抓他手没抓住,一直抓着他脚呢。 发现了也不放开,顺手摸了摸,“脚怎么也这么白呀,还滑溜溜的,就是瘦了点。” 季斐见他站在梯子上,没敢踢他,撇了撇嘴,“你放开,我要睡了。” 顾朗茳这回听话了,拿被子帮他罩住,“那你睡,明天咱们一起去......”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踢门声。 季斐坐起来,“应该是昨天见的那个同学回来了,门从里面锁了,我去帮他开......” “你睡你的。”顾朗茳把他按回去,自己坐回床上慢腾腾地披外套,穿鞋。 门外的人已经不耐烦了,“他妈的开门!” “这里没你妈,只有你爸。” 门外的人静了静,“顾朗茳?” 顾朗茳哼一声,根本不答理。 季斐轻轻敲了敲床沿,“别为难他了,去开门吧。”大晚上闹大家都辛苦,传到宿管那去还得挨批。 顾朗茳应声好,这才慢吞吞去开门,一开门就乐了,“哟,去哪偷鸡摸狗去了?” 门外的人一身衣服弄的皱巴巴的,上头还沾了不少泥巴点子,那人脸僵了僵,走进来,看了看季斐,又看了看多出来的一个床铺,挑了挑眉,嗤笑地看着顾朗茳,“怎么,怕我欺负他,过来陪睡?我说顾朗茳,你不会是那个吧。” “哪个?”顾朗茳看着对面那人,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你想说我是Gay,跟你是同道中人?” 对面那人一震,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但很快就冷了脸,“你查我?” 顾朗茳挑眉,“没这功夫,我猜对了?” 那人冷哼一声,眼光恶意地扫了扫上铺的季斐,“你搬过来又怎样,还能陪他去上课?” 顾朗茳双手抱胸,“不好意思,以后咱就是一个班的了,同学,我会多关照你的。” 那人这回真惊了惊,深深看了顾朗茳一眼,转身倒床上,踢了鞋子,蒙头就睡。 顾朗茳担心之前那声Gay让季斐心里不舒服,转身准备安抚他几句,结果一愣,好家伙,已经蒙头睡了!只剩那小小白白的脚丫子还露在外面。顾朗茳笑着摇了摇头,他倒没想到季斐还有这习惯,爬到梯子上帮他盖好被子,想了想,还是去柜子里拿了双兔绒的厚袜子给他套上,又把被角压好,这才放心去睡了。 熄了灯,宿舍里一片黑,季斐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耳朵尖都红了。 早上是八点半上课,季斐习惯早起,六点来钟就醒了,怕吵醒别人,窝在被子里用手电筒照着英语书背单词。 没一会儿宿舍的灯就亮了,顾朗茳起来上厕所,季斐连忙倒头装睡。顾朗茳也没发现他,从厕所出来直接倒床上就睡了,只是忘了关灯。 季斐想了想,把手电筒给关了,趴在床上静静地背。 中途另外一个同学醒了,被光刺的眯了眯眼,朝上铺瞅了一眼,又朝下铺瞅了一眼,暗骂了一声,倒没说什么,被子一拉,罩着头继续睡。 大概背了一个小时单词,季斐把头埋进枕头,把闹钟调到一刻钟之后。他从初中住宿就这样,早上早起窝被子里看一个小时书,再倒回床上眯十五分钟,这样精神会更好一些,感觉像中途没有看书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不过一刻钟,再醒过来的时候顾朗茳已经起来了,正刷牙呢。 季斐赶紧从床上爬下来去洗漱台那里刷牙,左看右看没找着自己牙刷,杯子上倒横了把别人的,牙膏都挤好了。他把牙刷拿起来,疑惑地看看顾朗茳,“这谁的?” “你的呀”,顾朗茳把嘴巴里的泡沫吐干净了,“不好意思啊季斐,你那把不小心让我冲下水道去了,你将就着用我这把吧,新的,保证没用过。” 季斐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我还占了便宜呢。”他拿起牙刷往嘴巴里送,刷了一会儿心想,不知道这牙刷用什么做的,怎么感觉毛都是软的,刷着牙齿都不出血了。 等他俩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另一人还没起 分卷阅读40 来,季斐走的时候没忍住,拉了拉他的被子,“你起来吧,第一天别迟到了。” 顾朗茳连忙拉着他往外走,“别管他。”心里有些不平,他都没叫过他起床。 第一天上课,季斐显得很兴奋,走路上左看右看的,路上好几个学生耳朵里塞了耳机在听英语,季斐挺羡慕的,以前在县一中的时候也有人买复读机练英语,不过一个班也就那么一两个,大家都挺新奇的,不像这里,很多人都有。 耳朵里突然被塞了个凉凉的硬邦邦的东西,季斐吓了一跳,一摸,原来是耳机,长线连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长方形盒子。 “你也有这个?”季斐显得很兴奋,“有英语磁带么?” 顾朗茳按了开关,耳朵里立即传来了标准的英式英语,正是高一下学期的课文,季斐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过去了,几乎是竖着耳朵听,有点紧张的样子,好像生怕错过了什么似的。 顾朗茳看着不由好笑,都说学生怕学习,就没见过学的这么乐呵的。他也不打扰他,把复读机开着放进书包里,一只手牵着他往食堂走。 季斐听了一路,到食堂的时候还是顾朗茳帮他把耳机取下来的,“先吃东西,你看想吃什么。” 因为还早,排队的人不多,季斐很轻易可以看到前边可供选择的餐点,有包子、馒头、花卷、烧麦,看着都挺好吃的。 季斐小声道,“那也是馒头吗?怎么还有这种颜色?”他以前吃的馒头都是白的,没见这些花花样式。 顾朗茳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解释道,“黄的是玉米馒头,像泥巴一样的那种是荞麦的。你往右边那块看看,还有红豆粥、黑米粥之类的,还有一种卷饼,你看看怎么样。” 季斐往右边看了看,果然看到有各种粥,还有那种卷饼,皮薄薄的,里头放了土豆丝、鸡蛋、火腿、黄瓜,涂了辣椒,一看就很好吃,一看也很贵。季斐收回目光,从兜里掏了钱出来,“我吃白馒头。” 顾朗茳看他一眼,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你看到前头那个舀粥的没?他是个勤工俭学的学生,我认识他,你把钱给我,我帮你多弄点好吃的。” 季斐想了想,“不用了吧,反正也吃不了多少。”就不要麻烦别人了。 顾朗茳直接把他那三毛钱给拿了,“你回去坐着继续听英语去,我排队。” 这回季斐点了头,捧着复读机乐呵呵地走了。 没一会儿顾朗茳端着早餐过来了,季斐吓了一跳,“你吃的了这么多?” “还有你呀。”顾朗茳拿了两个烧麦一个玉米馒头还有半个卷饼给季斐,又推了份粥过去,“试试看,不好吃以后我让人给你从校外带。” 季斐抿了抿唇,咽了咽口水,“三毛钱买的了这么多?”顾朗茳刚张嘴,他突然说,“哎,算了,花你的钱还要你编理由骗我吃,这样更不好。”说着拿着卷饼津津有味吃起来。 顾朗茳一愣,忍不住笑起来,摸摸他的脑袋,“怎么就这么聪明呀。” 突然有人叫他们,“顾朗茳,季斐?” 这学校认识顾朗茳的多,可季斐刚来,认识他的一个指头都数的出来,一抬头,王蔚跟顾朗茳他新班主任也就是季斐他班主任一起走过来了。 顾朗茳摸了摸鼻子,心想,王老师,您这是有多舍不得我呀! ☆、第29章 不要了 季斐见他们朝这边走,连忙把嘴里的东西一口咽了下去。 顾朗茳见他那一口咽的够呛,生怕他噎着了,连忙从书包里拿了保温杯出来,“你慢点呀,见老师有那么激动吗?” 季斐这还没反应过来了杯子就到嘴巴边上了,紧接着水就入了口,季斐边咽边把顾朗茳的手推开,“这、这不是我杯子。” 顾朗茳有些委屈地看着他,“你嫌弃我?” “我不是......”顾朗茳那表情实在是太可怜了,季斐没习惯,一下子愣住了,隔了一会儿才支吾地道,“没、没嫌弃,我再、再喝一口,再喝一口。”说着自己捧着保温杯子灌了一大口。 顾朗茳心里头可得意了,瞧见没,他家季斐是非常非常在乎他的。 顾朗茳满意的拿纸巾帮他擦嘴巴,“你慢点呀。” 眼见着王蔚他们到跟前了,季斐一巴掌拍开顾朗茳的手,站的直挺挺的,“王老师好,张老师好。”顾朗茳瞅季斐一眼,可这回季斐看都不看他,装可怜也没用了。顾朗茳心里叹了一声,心想,咱什么时候才能翻身做主人,地位跟老师一样高呀! 张老师笑着点了点头,“不错呀,季斐,挺有精神的。” 王蔚这还带着气呢,笑不出来,只板着个脸点了点头。 顾朗茳这时候也站起来了,笑嘻嘻地喊,“张老师好,我尊敬的老班主任您老更好。” 张老师给他逗的笑起来,王蔚却觉得他一脸欠抽样,恨不得踹上一脚。可是想到昨儿在办公室已经踹三回了,这小子也没躲,他没忍心再下手。 王蔚心下叹口气,心想,算了,这小子也是个有主见的,看他现在这样子也是真高兴,没准真有什么计划理由呢?终归不是个混账孩子。再说了,人家家长都同意了,可见也是跟家里商量过的,不是在胡闹,自己再这样给学生摆脸色,终究不是个师长该做的。 王蔚看了看顾朗茳,脸色终于好了点,拍了拍他的肩,“顾朗茳,老师最后问你一句,这次重读高一,你是认真做的决定,还是只是一时兴起,任性胡闹?” 顾朗茳心里不是滋味,他觉得对不起王蔚,这半年王蔚对他真是尽心了,虽然该骂照骂,气的时候甚至直接就上脚踹,但他也曾经端着个茶杯缸子一口气跟他耗三个小时,喉咙都冒烟了也没不耐烦。一个人关不关心你,你总是感觉的到的。就像这次重读高一,顾朗茳知道王蔚反应这么大绝不是因为班上少了个尖子生,而是因为他觉得可惜,觉得担心,他怕自己不论是生活还是学习都太顺遂了,年轻气盛,被一时的任性念头耽误,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 顾朗茳心里有一点点不好受,可是最不好受的是季斐,他慢慢低了脑袋,抿着唇。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虽然不是他要求顾朗茳到高一来陪他的,虽然他也表示过不用他这么做,可是他没有好好劝他,只要他劝,他想,或许他就不会来了。 是呀,自己为什么不劝呢?季斐突然觉得有些迷茫,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还是自己本来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那时候顾朗茳说的话太好听,表情太温柔又太坚定,他听着他描绘未来,说要陪着他一起读高中、读大学,甚至漫长的以后,他都会一路陪着他,他觉得自己被蛊惑了,一下子软了心,生出一种新的期盼来 分卷阅读41 。是的,新的期盼,那种有人陪有人爱的日子,他突然也很想试一试,很想,很想......那样的日子,他猜,滋味一定不错。 “是认真做的决定”,顾朗茳郑重地道,“并且我很庆幸有机会能做这样一个决定。真的,老师,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您放心,我不是一时兴起,也不后悔,我很高兴,真的,老师,有些话我不能对您说,可是我可以告诉您,我活了这么久,从未像昨天那么开心过。”昨天,他喜欢的人答应让他爱他了,昨天,他跟他喜欢的人同处一屋,没有怨愤,没有憎恨,两个人静静地看着彼此,心平气和,温柔而静默,光是这样,他就觉得前所未有地满足。那种满足,是任何成绩任何荣誉都无法带给他的,只有他爱的人,他爱的人才能给。 他忍不住往季斐身边挪了挪,紧紧挨着他,却发现他没动。侧头看了看,瞧见季斐低着个脑袋,心一下子紧了,完了完了,依季斐的脾气这会儿心里没准儿正难过了。 顾朗茳这个人一向是很分的清主次的,想到季斐可能会难过,立刻就把正忧虑的王蔚抛脑后去了,“那啥,我们先回教室了,两位老师回见。”话没说完就拉着季斐跑了。 张老师还没反应过来,看向王蔚,“这......就走了?跑什么呀?” 王蔚耸耸肩,“不知道呀,又不是我学生,干我什么事,走了。” 张老师给气乐了,瞧瞧,瞧瞧,这师生分明一个脾气嘛。 顾朗茳拉着季斐跑到学校的大操场,这会儿是早上,基本没什么人。 季斐低着个脑袋,用脚划拉着地上的草皮,“顾朗茳......” “你说,我听着。”顾朗茳去拉他的手,发现凉凉的,连忙将他的手抬起来,把校服里头的毛衣扯长了罩到手上,“我手套搁家里了,下午我们一起去买,再给你买条围巾。”季斐瞅着他仔仔细细帮他把衣服扯出来,心里有点酸酸的,“你别扯了,我毛衣都给你扯坏了。” “坏了穿我的。” 季斐撇了撇嘴,眨着眼睛别过头去,“要不,你回去吧。” 顾朗茳的手顿了顿,又抬起他另一只手把里头的毛衣扯出来罩手上,“都几点了,再回去得迟到了,再说你在这呢,我还能有什么重要东西忘在宿舍。” 季斐低着头没吭声。 “季斐......”顾朗茳将他往怀里拉,季斐不愿意,轻轻往外推了下,顾朗茳干脆一把将他抱紧了,直到季斐不动了,他才稍稍松开些,委委屈屈的,“你不是又不要我了吧?” 季斐抬头瞧了瞧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撇了撇嘴,嘟哝道,“你就会这个。” 顾朗茳去拉他衣服,“咱可是说好了的,以后我就是你的了,不兴这么动不动反悔的。再说现在王老师不要我了,我们宿舍的也不要我了......季斐,你不会是想不负责任了吧?” “我没想不负责任”,说完才发现给绕进去了,季斐脸有些热了,顿了顿,把他推的远远的,“什么你……是我的,要我负责,你又不是东西”,说完觉得还是不对,“你怎么什么话都说的出来?总之我没说反悔,你、你以后别什么话都乱说出来。”他光听着就觉得不好意思,也不知道他怎么说出口的。 顾朗茳点头,讨好地看着他,“这不是缺管教吗?你以后多教教我呗。” 季斐不乐意,抿着唇别开头去,结果没一会儿又回过头来了,“哎,你别老扯我校服啊,这是新的……”回头一看没忍住,笑了,真是笑了,咯咯地都笑出了声,他一手指着顾朗茳,想说你往日那么横的一个大流氓,到底怎么装成今日这么个衣冠楚楚可怜兮兮的模样的? 他脸上在笑,心里也在笑,眼睛里的神情却十分温柔。他哪里会不要他呢?属于他的那么少,每一样他都珍惜,只要他不走,他就不会放弃。 季斐本是个漂亮人儿,此刻一笑整个人更显出一种光彩来,眼睛仿佛被水洗过一样清泠泠、明湛湛的,更透出一种说不出的生机来,比夜里的星子还要吸人,顾朗茳一时看的呆住了。 学校的铃声突然响了,季斐瞬间不笑了,“坏了,迟到了!”说完撒腿就跑,机灵的跟只兔子似的。 顾朗茳在后面追,“你怎么又把我落了呀!” ☆、第30章 热闹 顾朗茳没想到,季斐看着细胳膊细腿的,跑起来那叫一个快,他用了真劲儿才追上,怕季斐跑太快岔了气,连忙道,“刚那是预备铃,还有十分钟呢,不用急。” 季斐跟顾朗茳不同,他是标准的乖学生,从小学到高中就没迟过到,奉行的一向是宁可早到一小时,不能迟到一分钟,在他眼里预备铃还不进去就是迟到!所以这会儿他是鼓足了劲在跑,脸都憋红了,也不管顾朗茳说什么,一把拉住他的手,“不行,你、你也快点,不许迟到!” 手被另一只裹着毛线衣的手拉着,顾朗茳愣了下,下一刻反应过来了,靠,季斐主动牵他手! “快、快跑呀!” “得令!”这回顾朗茳乐了,把季斐背上的书包给拿了,季斐愣了愣,停下来奇怪地看着他,顾朗茳把他毛衣弄上去直接牵着他的手,下一刻跟阵风似的跑起来。季斐被拉的差点儿没跟上,边跑边瞪他,心想,人高腿长果然有优势,哼,以后自己长的跟他一样高的时候一定跑的比他还快!不过,才不帮他背书包。 两个人一口气跑到教学楼前,上楼梯的时候速度才稍稍慢了点,季斐喘着气到了教室门口,拿回了自己的书包,却不动了,仰着头看着身边的人,“顾朗茳,你坐哪儿?”昨天下午他来开了班会,张老师已经让同学给他搬了桌椅过来,并且安排了位置,可是顾朗茳没来呀,张老师那会儿也不知道他会来他们班,现在他坐哪儿呀? 顾朗茳却不急,“要不,咱俩坐一张凳子?” 季斐鼓着眼睛瞪他,就不能认真说话么? 两人这么站在门口,自然很快有人发现了,已经有人往门口瞧了,“咦,那不是高二的顾师兄吗?” “他来我们班干吗?给我们讲学习经验吗?” “我倒不喜欢听学习经验,我想看他打跆拳道,那次省里的比赛我让我爸带我去看现场了,轻松进决赛,帅呆了!” “哎哎哎,女孩子矜持点啊!” 班上突然有不少人窃窃私语,班长徐斌正准备维持纪律,往门口一看,也乐了,跑过去,“茳哥,你怎么来了?”徐斌喜欢打篮球,而且技术不错,他嫌高一的不够劲,总往高二凑,久了大家就都熟了,他跟梁阳尤其玩的来。顾朗茳倒不是经常跟他们一起打,不过偶尔也来,打的还挺牛的,徐斌没少被他盖帽 分卷阅读42 ,心里挺佩服他的。再说他成绩好,校宣传栏里排第一呢,每次路过看到那三个全国某某竞赛一等奖,徐斌都觉得顾朗茳非人哉。而且他跟高二那群人吃过几次饭,发现顾朗茳还挺好打交道的,也大方,基本上都是他结的账,徐斌完全把顾朗茳当偶像看,平时茳哥茳哥喊的可欢了。 顾朗茳一下想起来了,“徐斌你也在4班啊?那就好办了,去,给哥弄套桌子椅子来,哥以后就跟你们混了。” 徐斌笑嘻嘻的,“教室里有多余的椅子,我给茳哥搬去。”说着搬了把椅子到讲台上,又走回来,“茳哥你上去吧。” 季斐愣了愣,看着顾朗茳,顾朗茳也有些不明白,“你搬讲台上去干嘛呀?” “你不是来我们班给讲学习经验的吗?老师也不提前通知我,我还没让同学们准备问题呢。” 看着徐斌那不好意思的样,顾朗茳瞬间无语了,季斐抿着唇笑,趁顾朗茳不注意一下子溜进教室里去了。 “哎,季......”顾朗茳只抓到了他衣服边,瞧着他那小样子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冲徐斌道,“谁说我来你们班讲经验,我这经验你们学不了。”上辈子带过来的,你们学的了吗? “那是、那是”,徐斌一脸景仰地看着他笑,“我们怎么能跟茳哥比。” 顾朗茳被他磨急了,直接道,“徐斌你听好,我真不是来给你们讲什么经验的,要讲也不会专来你们班不是?” 徐斌想了想也是,顾朗茳要真讲,直接到升旗台上讲去了,他们4班可没这特殊待遇。 “你哥我是降级,降级来高一重新读书的,从此以后咱就是同学了,同学,知道不?”顾朗茳拍着徐斌的肩,“现在你同学没桌子没椅子,身为班长,你是不是应该帮他解决问题?” 徐斌愣了会儿,半晌,嘿嘿地笑,“茳哥,你又跟我开玩笑。” 顾朗茳总算明白王蔚面对自己的心情了,真是恨不得一脚踹上去,再看看里头的季斐,正捧着本书一本正经地看呢,偶尔偷偷往他们这边瞅一下,眯着眼睛笑,顾朗茳给他那样气的脾气都没有了,寻思着也不靠徐斌了,自己去后勤那儿搬套桌椅过来算了。 这会儿张老师总算过来了,看到顾朗茳站在门口,笑道,“徐斌,教室不还有套空桌椅吗?你给顾朗茳安排安排位置,把桌椅给摆好了,从此以后他就是咱班的了。”老实说,顾朗茳来4班张老师谈不上高兴,这孩子太精了,心思别人都摸不透。是,他是成绩好,可好的也太不让人省心了,只见过天才少年一跳跳到大学去的,就没见过左磨右磨死也要来高一的。这么难琢磨的孩子,万一在他班上闹出点什么事,他可就够头疼了。而且张老师也瞧出道来了,这孩子家里十有八九是厉害角色,要不放着这么个优等生,校领导说什么也不会由着他性子下高一,至少不会这么快,拖也得先把他拖在高二。再说这孩子家长,惯也不是这么惯的吧,说降级就降级了,张老师心想,以后得多由着他点,不然管多了人家长还怪你。当然,顾朗茳来他们班张老师也绝没有不高兴,其实他还挺兴奋的,这么个琢磨不透的聪明孩子实在让人有征服的,而且凭他那成绩,就是个现成的榜样。 徐斌还有些不明白,抓了抓脑袋,“老师,什么意思呀?” 顾朗茳终于忍不住了,白了他一眼,径直走季斐旁边那空位坐下去了。 季斐抿着唇笑了笑,又连忙板起脸,“我这旁边有人,是班长。” 顾朗茳道,“那不成,你旁边只能是我。” 徐斌是个老实人,而且他平时一个人坐惯了,顾朗茳在他心里又颇有地位,一说,他就乐呵呵地搬着桌椅坐回原处了。顾朗茳颇为满意,揽着他的肩道,“好兄弟,够仗义,下次请你吃饭啊。” 张老师教的是语文,又是班主任,这新学期的第一堂课当然得先跟同学们谈谈心,说一说班级情况,这第一件事,就是把顾朗茳加入4班这件事给说了。 班上当场就炸开锅了,男生们显得特别兴奋,先前说过,顾朗茳跟一般成绩好的学生不一样,他虽然成绩好,但他不乖,他油腔滑调,他也会因为偷懒不搞卫生被老师拎办公室去,他也会在上课打磕睡,他也会迟到早退犯各种错,他有许多普通大男生的毛病,偏偏他就是成绩好,好的一鸣惊人,最重要的是他还完全不屑去实验班! 这简直就是普通班的神话呀,普通班因为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在实验班面前也不自卑了,还一度鄙视起人家来了,话是这么说的:你实验班的?实验班第几呀?你们班第一拿过三个全国竞赛大奖吗?会打球吗?会打拳吗?我说你们玩也玩不过,考也考不过,横个屁呀! 总而言之,顾朗茳在普通班里那是绝对的偶像,偶像来自己班了,能不兴奋吗? 当下就有男生道,“师兄你真来我们班了?不会是逗我们的吧?” “师兄我可佩服你了,你下次考试坐我旁边成不?” “师兄别人说校门口保卫见你们班同学带早餐进学校或者不戴校牌都当没看见,照样放进来,是真的吗?” 女生也高兴,学校的女生还都是很单纯的,大多喜欢成绩好的,最重要的这位不仅成绩好还帅呀,当下就有胆子大的问,“师兄你是不是给你们班那班花吓到高一来的?” “师兄下次你打球我也去给你当啦啦队好吗?我上次要加入她们不让进,搞小团体!” “师兄你这么帅,除了你们班班花还有很多人追吧?” 张老师看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围攻顾朗茳也不制止,刚过完年,热热闹闹多好呀,张老师看着一张张兴奋的脸都觉得乐,难怪王蔚舍不得,多有号召力的孩子呀! 张老师不急顾朗茳急了,这都乱说什么呀,什么很多人追,没见他家季斐坐旁边吗?这要是不理他了,他非得揪着这群人好好教训一顿。 “我说你们干什么、干什么呢?还有没有纪律啊,上课时间瞎起什么哄?还有你、你,是不是女的呀,斯文点好不好?徐斌、徐斌,维持纪律!” 徐斌听的正乐了,他也想多知道点顾朗茳的八卦,这不偶像嘛,八卦起来多有意思呀。不过听到顾朗茳点自己名,立刻双手一挥,“安静、大家安静,上课了。” 张老师笑道,“这会儿想起上课了?好了,这刚过完年,班上又来了两个新同学,我知道你们兴奋,不过也要适度,是不是?没看你们师兄要翻脸了?”张老师往讲台上的椅子上一坐,也没有上新课的打算,“刚开学,咱们不急着上课,这样吧,咱们来聊一聊。我问你们,你们师兄到咱们班来,你们高不高兴?” “当然高兴呀!” “师 分卷阅读43 兄是我偶像!” “我觉得师兄老帅了!” “......” 季斐听着别人夸顾朗茳心里也高兴的很,一直笑眯眯的,他知道顾朗茳在章建混的不错,但具体什么个情况他不知道,也没想到他人气这么高,当下也被热闹的气氛感染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顾朗茳见季斐这么看着自己,心里乐了,他没想到当初坚决不去实验班还能收获这么一份高人气,当然,他也不多稀罕。天知道当初他死也不去实验班,是因为打着主意找季斐回来后将季斐塞进实验班,那时候季斐正厌着他,他不敢在他面前惹他烦,所以一开始就不肯进实验班。 偶像就这样在不经意间练成了。 张老师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我想你们一定很佩服你们师兄吧?确实,他有很多优点值得你们学习。其实你们长这么大,一定也遇到过不少像你们师兄这样优秀的人吧?好,今天,我们就来谈一谈榜样,大家回想一下,对你们影响最大的榜样是谁。”张老师望了望大家,最后目光落到坐的端端正正的季斐身上,“季斐,就你先说吧。” ☆、第31章 榜样 季斐没想到自己会被第一个点起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其实他们以前的学校也兴谈这些,什么我的理想、我的母校,什么最难忘的一件事、对我影响至深的一件事,但那都是先写在作文本上,老师拣了写的好的出来念,也有让不写直接就讲的,但起码也会给个十来分钟思考,不像现在,才刚说完题呢,直接就让讲。 张老师笑道,“季斐,到讲台上来讲吧,正好让大家多了解了解你。” 季斐站了起来,一时有些紧张,顾朗茳在底下偷偷捏他的手,做了个口形:我、来! 季斐连忙甩开他,直接就往讲台上走了。 顾朗茳愣了愣,摸了摸脑袋:不让我帮? 新班级新同学,又半年没上课了,季斐紧张也是在情理之中,不过真站到讲台上反倒好了,毕竟他以前也是当班长的,虽说乡下学校的班长不像城里的得管这管那,组织能力超强,但怯场还是不会的。 季斐一本正经地站在讲台上,站的笔直,手贴着裤缝,神情严肃地道,“生活中有许多人值得我学习,他们都是我的榜样,但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我初中的班主任赵老师。赵老师刚来我们学校的时候是二十初头,眼睛很大,皮肤很白,特别漂亮,一看就是从城里来的。是的,赵老师确实是从城里来的,她跟另外两位老师一起来我们学校支教。我们学校条件特别艰苦,从来来支教的城里老师都留不长,最多一年,包括跟赵老师同来的那两位老师,只有赵老师,至今......”季斐把他初中班主任的事迹大致说了一遍,其中分了三个层次,每层都引用了一句名人名言开头,然后再详细叙述,大概说了三分钟的样子,最后总结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师恩难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像赵老师学习,学习她那种无私的奉献精神,以后也要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老师,去贫困的地区支教,为那里的学生带去新的希望,为我国的教育事业奉献自己微弱的力量!” 季斐说完,教室里有短暂的沉静,没人说话,直到顾朗茳鼓起掌来,其它人仿佛才反应过来,跟着鼓掌,底下有人轻声说了句,“操,提前背过稿的吧,还带分段的。” “乡下孩子都这么天真么?还要为我国教育事业奉献力量,太可爱了。” 季斐在掌声中走下讲台,他感觉有些怪,那掌声也太热烈了,而且同学们的表情有些怪。张老师已经在对他刚刚说的话进行总结,准备让下一个人讲,季斐偷偷问顾朗茳,“我是不是说的不对?大家表情怪怪的。” 顾朗茳在桌子底下竖个大拇指,“他们太震惊了,我也太震惊了,你怎么出口成章呀,你刚刚说的就是典型的千字作文呀,还是能得高分的那种!” 季斐听了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写过这题目,刚刚不知道说什么,就照着以前的背了。” 顾朗茳一愣,瞧着他有些腼腆的样子,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没忍住,轻笑一声摸了摸他的脑袋。 季斐愣了愣,“干什么?” 顾朗茳笑着摇了摇头,忍住再摸摸他脑袋的冲动,在本子上写了排字递过去,季斐有些疑惑地拿过本子,低着脑袋一看,立刻就把本子推回去了,顾朗茳写道:你刚刚在台上认真讲话的样子让我想亲你。 陆续有不少同学发言,不得不说,城里学生确实比乡下的要擅长发言,普通话说的贼溜,神态也挺轻松自然的,有几个还耍宝逗乐起来,说的大家都笑了,张老师在一旁带笑听着,偶尔说两句,但是不起主导作用。季斐没一会儿就知道自己的问题了,人家那都是在聊天了,生活中的榜样各种各样,什么老爸老妈什么会跳街舞的表哥呀,什么天天游泳晒黑了一圈的表妹呀,有人干脆说自己的榜样就是自己,说自己贼儿优秀,优点都数不过来,惹的大家都笑了。季斐也跟着笑,他听的挺乐的,老实说,他挺佩服城里学生的那种大方得体的,说话也有趣,他学不来。不过他也不在意,他想了想,估计再让他讲一遍,他还得讲赵老师,还得讲那几个事迹,因为他就是那样想的。 季斐一直坐的端端正正听其它同学说,偶然侧身发现顾朗茳显得心不在蔫,不由转过头,低声道,“你怎么不听呀?” “这有什么好听的”,顾朗茳道,“一个个哗众取宠的,让他们说榜样呢,又不是让他们讲笑话,再说他们家里的事干我屁事......我就喜欢听你说,你跟我说说,你们赵老师真有那么好?为了去家访把高跟鞋都走断了?” 季斐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一种感激与尊敬,“那是赵老师刚来的时候,后来她都不穿高跟鞋了,她真的很好,还出钱给我买作文书呢,我写的作文如果她觉得好,就帮我买邮票寄到报社去。” 顾朗茳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柔软,轻声道,“我记得学校里有表扬过你,说你作文在学生报纸上发表了。”在一个落后的乡村学校,学生的作文能登在报纸上是十分难得的一件事,知道季斐的作文上了报纸后,榆阳中学的校长专门在周一升旗的时候当着全校师生表扬了他,顾朗茳那次正好在,也知道。 “那都是初中的事了,多亏了赵老师的指导,不过......我刚刚谈榜样的时候,跟大家好像不太一样,城里学生口才真好,以后我得多向他们学习。” “学什么学,别拿他们跟你比”,顾朗茳打个哈欠,“就会耍宝,听的我都想睡了。”他一时没注意,“想睡了”几 分卷阅读44 个字声音稍稍大了些,刚好被张老师听到了。 张老师笑道,“顾朗茳,一天才刚开始呢,怎么就想睡了?要不你也上台给同学们讲讲?相信大家都很想知道你生活中的榜样是谁。” 有人突然嚷了一嗓子,“我不想知道这个,我就想知道师兄到底为啥来咱班!”些话一出,立刻得到广大同学的热烈响应—— “我也想知道,都快憋一节课了!” “师兄你到底为啥来我们班呀?别说降级啊,傻子才信!” “师兄你不会来玩儿的吧?!” “......” 顾朗茳懒得理他们,“别闹啊,接着谈你们榜样去,张老师还站那儿呢。” 张老师笑道,“同学们,你们接受力与观察力都有待加强啊,顾朗茳确实已经是咱们班一员了,没看见校牌上班级号写的都是咱班吗?不过关于他为什么会降到咱们班,老师也挺好奇的,顾朗茳,既然大家都想知道,要不你就说说?” 顾朗茳还是有些懒懒的,坐在座位上不肯动,季斐瞟他一眼,见他似乎真不打算动,偏身偷偷狠狠踩了他一脚,“老师跟你说话,快站起来!” 顾朗茳立即站起来了,得,差点忘了,旁边这小祖宗最看不惯人不尊师重道。 他站起来,看了看周围的同学,特理所当然地道,“怎么都问这个?这还不知道吗,我来四班,当然是给咱家小少爷陪读的。” ☆、第32章 少爷 顾朗茳手搭季斐肩上,语气略带嚣张,“我一进来就往这边走,班长都挤走了,表现的还不明显吗?” 季斐愣了愣,他没想到顾朗茳会这样说,那种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的样子,那种气定神闲又无比认真的样子,那种毫不在意一意孤行的样子,让他震惊,震惊中又有种莫名的隐忧,这个人,真的没有任何事能让他害怕吗? 其实顾朗茳是有他的考虑的,他专门降到高一来跟季斐一个班,就是为了陪着他、照顾他,日后相处自然会比跟其它同学亲近甚至略显暧昧,与其到时候大家再惊讶、猜测,不如现在就挑明了。 他是明白人的心理的,你愈是遮掩、佯装,别人愈要探究、猜测,合起伙来把你剥的干干净净,再凭着自己的想像拿有色眼镜看你,叫你想辩解都无从开口。 相反,你一派大方、毫不遮掩,故意揭开了硬要人看,别人反倒没什么兴趣了,因为他根本不信你,觉得你都敢掀开了让人看,那一定是假的。 就好比现在,顾朗茳当着众人的面老实交待自己就是来陪读的、来照顾人的,却没有一个人信。谁信呢?你又不是他爸他妈,还陪读呢,一听就是借口。 可是所有人心里几乎都已有了个底,不管顾朗茳到底为什么来高一四班,他跟季斐关系十分好是显而易见的,不然不会这时候拿他做借口。纵然以后两人表现的亲密亲近,他们也会觉得理所当然,顶多感叹一句你们交情也太好了吧!没有人会往情呀爱呀那方面想。毕竟同性恋对于一个二三线城市高中学校的师生来说太过惊世骇俗,他们很难联想到,更无法相信有人敢表现的这么明目张胆,公开场合就能勾肩搭背,还指明了说就是为了对方来的,这一看就是假的呀。 “陪读?”张老师笑了,看了看季斐,“很好、很好,我正愁着不知道怎么管这小魔王了,季斐,顾朗茳以后就麻烦你帮老师管教了。” 季斐不知在想什么,有些走神,没听清张老师说什么,他上课从来不走神的,这时候难免愧疚又心虚,约莫感觉是张老师交待了什么事给他,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只能下意识地大声应道,“是,老师!” 张老师一愣,顾朗茳也愣了愣,周围同学已经大声笑起来,张老师很快也笑了,“好,以后顾朗茳就交给你管了!” 季斐这才反应过来,脸一下子热了,慌张地辩解,“不、不是......” “说话算话,不兴反悔的啊!”顾朗茳没想到季斐竟然会答应,心情大好,整个人都得意起来, “哎哎哎,大家都听到了啊,作证啊,咱以后就是有人管的了。” 旁边一同学瞧着顾朗茳得意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师兄你真是来陪读的呀?瞧你乐的!” 其它同学起哄,“就是、就是,你看师兄笑的,我见过我姨去外地给我弟陪读,都没这么乐。” “师兄季斐是你弟吧,你怎么说他是你家小少爷?” 周围同学已忍不住打量季斐,昨儿早见过这新同学了,全班就他一个还没正式上课就穿校服过来的,开个班会也坐的端端正正笔笔挺挺,别人跟他打招呼他就笑,老师说什么他都点头,让把桌椅摆好了再走,其它同学都溜了,连班长都觉得第二天各人搬各人的就好,就他留下来,愣是把一个班的桌椅都排好喽,老实的不得了。这样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小土包子,完全没有人想到他跟顾朗茳是一路的。顾朗茳是谁呀?那是大家追不上的偶像,多厉害多聪明呀,让他一个人留下来搬桌子?没睡醒吧你! 大家都在笑,季斐明显感觉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多起来,比他昨天来开班会老师专门介绍他得到的目光都多,打量的,好奇的,羡慕的,季斐有些不自在,偷偷对顾朗茳使眼色,警告他别再乱说。 季斐对面那女生正好看见了,跟发现新大陆似的,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啊、啊,师兄你家少爷瞪你呢!” 大家立刻都望了过来,季斐又窘又羞,他很想说这是上课呢,怎么都不好好说话呀!他满怀希望地偷偷看了老师一眼,见他笑吟吟的,竟然不维持纪律,季斐这下算是明白了,这城里学校跟他以前读的学校就是不一样,以前他们上课才不让这么开玩笑。其实他算是冤枉张老师了,这不新学期第一节课吗?又刚过完年,班上一下子来了两个新生,其中一个还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高二的尖子生,还是个能说会道的主,降到高一来,能不热闹吗? 季斐有些挫败,整张脸都是热的,有些发红,低着个脑袋。但他很快又坐的笔直,拿出本书一本正经地看,算了,让别人笑去,他看书,得争取期末进年级前三十,免学费,拿补贴。 偏偏旁边有人不放过他,“季斐,你真是师兄家小少爷呀?是他弟吧?” 不等季斐回答,顾朗茳直接接过话,“他可比我弟亲!哎,说起来我俩打小一起长大,走的是一样的田埂子,喝的是一样的山泉水,吃的是一样的白米饭,我俩同一个小学,同一个初中,现在又同一个高中......” 一男生这时候嚷道,“师兄,这是剪不断的情缘呀!” 季斐闭了闭眼睛,当什么都没听见, 分卷阅读45 继续看书。 顾朗茳继续道,“可不是,说起来你们都不信,我来四班真是为了他呀。你们也看出来了吧,这人实在是太老实了,心又软,打小没少被人欺负,偏偏又不晓得告状,总吃闷亏,我想来想去,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所以这次我下定决心,就得跟他一个班,把人看好了,看谁敢欺负他,谁欺负他老子废了......”,这时候张老师咳了一声,顾朗茳笑道,“我是说,谁敢乱欺负人,我一定好好教育他,让他端正做人、积极改过,成为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啥都有的好青年。当然了,一看咱班同学就是团结友爱型的,咱以后就是兄弟姐妹了啊,你们也别叫我师兄了,直接叫名字就行。” 这时候身为班长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徐斌来响应号召了,“师兄,以后你不在的时候我帮你看着你家少爷,保管不让人欺负!” 周围同学已经笑翻了,嚷着,“我也帮忙、我也帮忙!” 季斐恨不得自己此时没长耳朵,顾朗茳却全然不同,双手一拱,跟个古代大侠似的四下答谢,“多谢各位、多谢各位了,大恩不言谢呀。其实我这个人胸无大志,在四班也不准备有什么作为,就一个想法,把咱家少爷培养出点少爷脾气来,以后去哪了都不吃亏。不过这一看就是个艰巨的任务,大家以后多帮忙,咱们共同培养、共同培养啊,成功了请你们吃大闸蟹!” 旁边又有人起哄了,饶是季斐定力再好此时也看不下书了,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顾朗茳一脚。 偏巧前面的同学笔掉了,蹲了身子捡笔,正巧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少爷生气了,哈哈哈,师兄给踢了。”惹得全班同学又笑起来,个个低着脑袋往桌子底下瞅,连张老师都往他这儿瞧,季斐这回脸真红了,只得匆匆低了个脑袋眼睛瞪着书本。 顾朗茳怕他真生气,也不乱说了,“为什么来四班我已经说过了,以后别再问了啊。那啥,不是说榜样吗?其实我想说,季斐就是我榜样,当初我就是一没心没肺黑心眼的小混混,自从以他为榜样,我就找着北了,一心朝着明媚的康庄大道迈,终于成长为了今天这么个有理想还有文化的阳光青年,这就是榜样的力量啊,可见树立正确的榜样是多么的重要!老师我说完了啊。”说着就坐下去了。 张老师被他逗乐了,瞧瞧、瞧瞧,这还知道给他圆回来呢! 这节课班里气氛一直挺热闹,张老师也随他们,快下课的时候做了节束语嘱咐大家新学期认真学习,共同向上,差不多就算完了。 之后几节课也没老师一来就上课的,按惯例刚开学那天基本上各科老师都是跟学生聊聊天、谈谈心,分享一下假期趣事,倒过的轻松。 下午的时候季斐很郑重地教育了顾朗茳,让他不要乱说话,谁知他一片情深地望着他:我是乱说还是真心话,你真的不懂么? 而那天以后,季斐发现自己破天荒地被人起了绰号,班上同学基本不喊他名字,一口一个少爷地叫他,还有不断向外推广的趋势。连有一次打电话给赵老师,赵老师都在笑,说,季斐,在新学校过的挺好的吧?我听王老师说大家对你都挺好的,你都成你们班小少爷了。 季斐对着电话筒张口结舌好一阵解释,却惹得赵老师呵呵直笑。 挂了电话后季斐站在电话亭边沉默,望着天空发呆,天气渐渐回暖,偶尔有鸟儿飞过,落在学校的树上歇脚,上蹿下跳,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季斐看的出神,好一会儿后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管管顾朗茳那张嘴。 ☆、第33章 爱 季斐原就底子好,又是学过的内容,因此上课很轻松,对于章建老师灵活多变的教学方式也适应的很好。他是乖学生,但并不死板,前半节课老师主要是讲他已经掌握的基础知识,他就拿了顾朗茳之前给他的参考书看。差不多到后半节课,老师进行要点汇总与思路点播的时候他就不看参考书了,主要放在老师的讲课上。 他知道自己的优势与弱点,底子厚,基础知识特别牢,如果是一般的考试是占优势的,但看的课外书少,各类题型做的少,发散思维方面比别人差,如果题目出的过偏过难就有点难对付.他意识到这一点,平时就很注重培养自己的发散思维,做各类型的题。 而与其它同学相比,他还有一个自己没发现的大优势,那就是即使是成绩好的,只要是学生,难免有点厌学情绪,骨子里还是向往扔下书本自由自在地玩,尤其是男生。但他不一样,他那是真爱学习,拿着套题越做越兴奋,能做的一个人傻笑起来,什么事都忘了。 早上的时候他拿了本新作文书在看,越看越觉得写的好,干脆调了个闹钟,准备离预备铃差十分钟的时候直接去教室,他嫌食堂远,饭也不打算去吃了。顾朗茳给他气的够呛,心想早知道就不买这破书了,可是劝的哄的都没用,人家说不吃就不吃,两只眼睛盯着书不理他。顾朗茳没办法,只得自己去买了早餐拿到寝室来。 季斐有些不好意思,说,“我真不吃,我以前都这样,中午的时候一块儿吃,没事的。” 顾朗茳一听心里就难受了,心想以前都这样,不知道胃有没有落下毛病,下次得带着去医院检查检查。又想,不吃早饭这毛病不能惯,非得改过来不可,当下直接把书给抢了,“再不吃我扔了啊。” 季斐撇了撇嘴,觉得他像在威胁小孩,但还是乖乖地拿了小笼包往嘴里塞,又喝了口牛奶,这才回头对还站在窗户边的人说,“你怎么还不把书还我呀。” 顾朗茳满意地将书放回他桌子上,“这还差不多。我跟你说啊,什么都听你的,但这不吃东西的坏毛病我可不惯你。” 季斐不理他,专心吃自己的东西。 顾朗茳摸摸他的脑袋,“季斐,跟不上进度,还是哪里不习惯?这才开学一个星期,怎么感觉你弦绷的很紧,花在学习上的时间会不会太多?” “嗯?”季斐转过脑袋,嘴巴里还含着东西,声音有些含糊,眼神也有些迷迷茫茫的,“多?不多呀......”突然眼睛亮起来,“对了,顾朗茳,你等下记得给我带复读机啊,我路上要听的。” “早塞书包里了。”得,顾朗茳笑了,他算是明白了,自己压根是白操心,这孩子就一以学习为乐的主,越累越开心。 季斐把包子吃完了牛奶喝完了,顾朗茳拿着纸巾来帮他擦嘴巴,季斐眼皮抬了抬,没吭声。他就不明白了,顾朗茳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婆妈性子了,他又不是小孩,用的着这么照顾吗?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挺不习惯的,常常忍不住一巴掌拍开顾朗茳的手,不过那人忒会装可怜了,季斐 分卷阅读46 给他弄的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的,次数多了,也就懒得管了。不过约法三章,在别人面前还是不准这样。 季斐不阻止,顾朗茳的动作就愈发温柔起来,不轻不重,不紧不慢,细致而小心,疼爱而宠溺,仿佛要将一辈子的爱意温柔都交付此刻。 静然相对,温柔以待,前世即便是在梦中,也难以想像。 前世?有时候想想,顾朗茳希望那只是一场从未存在过的恶梦,一觉醒来,无觅踪迹。可是疼痛太深刻,悔意太刻骨,他不敢忘,也忘不了。他忘不了季斐跛着腿带着他穿梭躲避的样子,忘不了季斐空洞而绝望的眼神,更忘不了他躺在病床上了无声息的模样。 他本是那样深地爱着他,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多少个清冷无声的夜里,他一个人坐在阔大空旷的房子里,呆呆回忆两人在一起的日子,想起的却只有强迫与反抗,争执与伤害,一个暴戾地难以自持,一个麻木至失去希望,哪瞧的出半分爱意。可他明明是爱着他的,他爱他,他知道,他那样清楚地知道。 秦越曾戏谑地笑他,哦,顾总还曾这样深爱过一个人?哎,那那人可就倒霉喽!见他不解,秦越笑道,还记得叔叔送你的那对球拍吗?木制的,叔叔自己也留了一对,因为十分喜欢,便特意放在陈设柜里做收藏。你也喜欢,可是你却不一样,你一打球就用,用着狠劲打,丝毫不考虑那是木制的,经不经的起你这样用。如果我没猜错,那对球拍如今早已稀巴烂被你丢一旁了吧?顾朗茳不甚在意,那又如何?秦越呵呵直笑,你还没发现吗顾朗茳,你跟别人总是不一样,别人是愈爱愈珍惜,可是你,爱一个,毁一个,你喜欢的,总也留不下来。 直到那时顾朗茳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个人,他既震惊又恐惧,恐惧过后是无边的绝望,他连改的机会,都没有了。 最珍惜的已失去,再努力,又有谁知道? 只是他忍不住,他还是忍不住,空虚至极的时候他闭着眼回想假如一切重新开始,会是怎样的光景?假如一切重新开始,他该怎样来爱他?可是他不会爱人,就连想像,也不知从何开始。 他开始注意那些出双入对幸福甜蜜的人,普通的,世家的,有钱的,没钱的,男的,女的,漫不经心地打量,细细地想像。想像着他的季斐若是还活着,这次他一定温柔待他。细细地诉说爱意,温柔地遵从想法,他说东就是东说西就是西,说对就是对说错就是错,他什么都听他的,就算他再拿了烟灰缸砸他,也绝不还手。他再也不欺负他了,再也不让他疼,只要,他还活着。 终究都是空想,越是想的美好,睁眼的时候越是痛苦,他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了。 从未想过有一天想像竟会成真,他真的重回过去,让一切重新开始。只是他依然心疼,忍不住贪心地想,如果能重生到早一点点,那么他就能参与他人生的所有时光,他的季斐,不会已承受了那么多。 他的季斐,拥有的那么少,他总想一次都给他。 季斐乖乖地任顾朗茳帮他擦嘴巴,半天后终于忍不住了,嘟哝道,“还没好啊。”他那篇作文还没看完了,那作者排比句用的可好了,一句话带出个诗人还带句古诗出来,可有意境了,他正学呢。 顾朗茳把一张自以为英俊无比的脸凑过去,“你也给我擦擦?”季斐看都懒得看他,直接把人给推开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戏谑的调笑,略带几分讽刺,“大清早的,这么亲密?” ☆、第34章 分歧 两人回头一看,是那个季斐刚搬进来时遇到的人,也是他们唯一的舍友。 季斐一眼瞧出他与之前不同,头发不再长的遮住眼睛,按学校要求理的短短的,穿了校服,背了书包,整个人虽然还是冷冷的,但少了几分痞气,多了几分精神,季斐有几分惊喜地道,“郑宇,你今天要去上课?” 那人叫郑宇,季斐跟顾朗茳去上课那天他没去,老师似乎也不管,晚上回宿舍的时候也不见人,一连几天都这样,季斐有些奇怪又有些担心,就问了徐斌。据徐斌说,郑宇不打算再读书了,要退学,他家里人正给他办退学手续呢,所以老师没见他来也不管。 可是现在看郑宇一身干净打办,分明是回心转意了呀,季斐很是高兴,顾朗茳却忍不住在心中腹谤,不是说不读了吗?怎么又来了又来了,他的二人世界可怎么办! 郑宇见季斐一脸高兴地看着自己微微愣了愣,眼睛扫过一旁一脸不耐的顾朗茳,勾了勾唇,对季斐道,“上次心情不好,误伤了你,抱歉。” 季斐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顾朗茳已冷笑一声,“一句抱歉就完了你当你砸的是谁?” 季斐这才知道他们说的是刚来宿舍那天,郑宇用篮球砸了自己的事,他用手拉了拉顾朗茳,对郑宇道,“没事,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今天会去上课吧?” “嗯。”郑宇点了点头,走到自己那张桌子前坐下,从抽屉里拿了本体育杂志出来看。 季斐看了看他,提醒道,“八点半上课。” 郑宇背着身嗯了一声。 顾朗茳看他这个态度十分不悦,“不知道跟别人说话的时候要用眼睛看着对方吗,没人教过你什么叫礼貌?” 郑宇回过头笑起来,很明显是在讽刺,“师兄现在走上了正道,就开始做卫道士了?礼貌?听说以前......” “以前怎样?”顾朗茳神色平和,声音中却流露出一种威慑来,他不喜欢别人在季斐面前提以前,提那个荒唐而残酷的自己,“你觉得要是在以前,你这样的人,在我面前能啰嗦上几句?” 顾朗茳平日总是嘻皮笑脸,带着几分玩世不恭,此时突然严肃起来,周身流露出一种与往日不同的迫人之势,郑宇怔了怔,竟然觉得有几分压力。他自认为不是个胆小的人,最疯狂的时候也曾动过刀子,可他不怕,一点不怕,他早就把一切豁出去了,早就什么都不在乎了,还能怕什么?他不知道这一刻面对一个年龄差不多的同学,为什么竟然觉得压抑的厉害。 “顾朗茳......”季斐一向是敏感的,立即觉出了异样,低低叫了他一声。 顾朗茳笑道,“以前就不提了,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嘛,小子多向前辈我学习学习”,他转身问季斐,“还看书吗?要不咱们去教室?” 季斐点了点头,去收拾书包,顾朗茳将他书包拿过来,“我来,你去窗户那站站,看看树,总对着书,以后眼睛该不好了。” 顾朗茳照着课表往季斐书包里放了上午要用的书,其它诸如保温杯、作文书、零食之类的都塞自己包里了 分卷阅读47 。 两个人一起出了宿舍,顾朗茳把耳机塞季斐耳朵里,复读机留自己包里,两个人并排走在路上,中间虽然隔了些距离,也不说话,却始终有根线牵着,这让顾朗茳觉得很安心、很安心。 季斐瞟了他一眼,想了想,把耳机扯下来,“你刚刚生气了?” “没,我就是讨厌他一副拿捏住了我的短处要威胁我的样子。” 季斐忍不住笑了,“谁敢威胁你呀,从来都是你威胁别人的。再说了,你有什么短处?” 顾朗茳叹了口气,“除了你还能是什么?我就怕哪天一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你一个不高兴就不稀罕我了。” 季斐看了他一眼,默默戴上耳机,继续听他的英语。 顾朗茳笑了,难得季斐主动问自己有没有生气,这可是质的飞跃啊!他得寸进尺地将手搭季斐肩上,“别又不跟我说话呀,我说真的,我稀罕你那是众所周知的事呀。我现在就恨不得自己变成颗方块字,印在书本上,让你爱不释手。” 两人进了教室,预备铃响后没多久郑宇也来了,见到郑宇时班上同学都吃了一惊,特别是瞧见他那头短毛跟干净齐整的校服,不过在学校里这种惊讶是维持不了多久的,八卦只是课余小小调剂品,老师一来大家就自动转换状态,不管喜不喜欢,都尽力将心思放到了课本上。 到了三月,天气时寒时暖,小雨连着下了半个月都没停,阴沉的天气让人连带着心情都低落起来,季斐却始终是精神奕奕的。不得不说当初王蔚与赵霖霖的建议十分正确,重跟高一的班让他十分轻松,几乎没什么学习压力,几门课的单元小测成绩都不错,物理甚至得了满分,这让老师与同学都对他另眼相看。生活上又有顾朗茳细心照顾,同学都对他十分友好,连那个看起来不好相处的舍友郑宇都会偶尔给他帮点小忙,他过的几乎是顺风顺水,连一丝丝的不如意都没有。曾经他的愿望很简单,不过是能有多一点时间花在学习上,在家里的时候能够安心做完一张卷子没人打扰,在学校能与同学相敬如宾互不侵犯,而今得到的一切,有时候想想,连他自己都觉得恍然。 至于顾朗茳,他过的自然也十分逍遥自在,从第一天来他就是这班上一另类,后来也确实验证如此。他几乎不听老师讲课,所有时间都花在那些别人看不懂的书上,什么金融管理,什么股票经济,有时候是一些政治书籍、英文著作,有时候干脆抱一堆表格、资料涂涂写写,别的同学伸着脖子看一眼,吓的立即缩回头去,佩服之情油然而升。人总是这样,对于自己不懂的东西多加敬畏。至于老师,开始还说几句,后来也就不怎么说了,反正他考试都在前几,而且他上所有课都这样,并不是针对某一门课,老师比较能接受。而最让顾朗茳觉得舒心的是,他现在跟季斐可算是同进同出,二十四小时相伴,两人相处和睦,感情十分......稳定。哎,所谓的稳定,就是没多大进展,亲亲嘴这种事是想都不用想的。索幸顾朗茳十分满足,他最大的期望,不过是日日相伴,活多久,就陪他多久,让他无忧至老。 只不过最近在一件事上两人产生了小小的分歧。 顾朗茳坐在食堂里,瞅着前头戴着厨师帽舞着大铁勺往餐盘里舀菜的人直皱眉,那是他的人呀,平时端个盘子他都舍不得,都是自己捧着送过去的,怎么能干这种给小崽子们打菜的活! 徐斌坐对面瞧着顾朗茳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再也吃不下去了,停了筷子,“师兄,别看了,吃饭吧。” 顾朗茳目光在徐斌面前扫了几次,徐斌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真、真不是我介绍的,我就那么随口一说,说学校能勤工俭学,是郑宇,郑宇说看见食堂黑板上写着招人打菜,不信你去问少爷,真不是我介绍给他的!”徐斌都恨不得指天发誓了,天知道顾朗茳因为季斐到食堂给人打菜这事阴了多少天脸,还都不对着季斐,尽拿他撒气,昨天一起打球,顾朗茳专门对付他,愣是让他连球都没碰着一下,可算是丢脸到家了。 “郑宇?”顾朗茳的手轻轻敲了两下桌子,眼神中阴鹜一闪而过,“好,我知道了。” 差不多快到一点,季斐才端了餐盘出来,见顾朗茳还坐在那儿,连忙走过去,有些愧疚,“你以后别等我了,以后都要这么晚的。” “你先吃饭,其它的等下再说”,顾朗茳的目光柔了下来,瞧了瞧他盘子里的菜,皱了皱眉,“我去二楼另外帮你叫两个炒菜,这都是吃剩下的,都冷了。” “不用!”季斐连忙拦住他,“我觉得挺好的,种类也多,大家都这么吃。” 顾朗茳没再说什么,季斐知道他不高兴,也不说话,默默地扒饭。其实他真觉得这菜算好了,竹笋炒肉,香干肉片,清炒花菜,菜多,营养全面,味道也不错,只不过冷了点,看着不好看而已。何况他本不是挑剔的人,以前在学校,菜还没这个好呢。即使是在章建,有些同学来晚了,也都是吃这种菜,还没他的菜多。 季斐一点一点吃着,觉得没什么胃口,顾朗茳突然说,“是我不对,季斐,你别放在心上。” 季斐愣了愣,看着他。 顾朗茳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我这样阴着一张脸,你看你都吃不下饭了。是我不对,你吃,我去帮你弄点汤来。”顾朗茳起身去二楼点汤,季斐从后头瞧着他的身影,觉得眼睛有些酸,低下了脑袋。 顾朗茳到二楼点了个香茹肉片汤,嘱咐着多放点香菇跟肉片,再加点海带什么的,东西尽量多放,他另加钱。 趁着等汤的这会儿,他开始思考,基本在处理跟季斐的关系时,他秉持的原则是季斐说什么是什么,只有对的,没有错的。可他这会儿就觉得他不对,来学校食堂帮忙挣不了多少钱,可是坏处却很多,譬如午饭、晚饭时间得推迟,且饭菜是冷的,这对胃不好,譬如他不能睡午觉了,这对身体不好,还影响下午学习,譬如两个人再也不能一起吃饭了,这是多大的损失呀! 顾朗江不明白季斐为什么坚持打这份工,钱根本不是问题,他有的是钱,他的就是季斐的呀。而且季斐也不是那种别扭的人,他之前帮他买点吃的喝的什么的,只要他觉得物有所值,不是浪费,也都会接受。既然这样,为什么还非要打这份工呢? 顾朗茳想不明白,可他不想让季斐不高兴,更不想让他觉得委屈,这事儿,得想个办法。 顾朗茳没有想多久,因为汤很快好了,他端着汤到一楼去递给季斐,“你喝点热的,暖暖胃,冷菜吃多了不好。” 季斐点了点头,乖乖地喝汤,顾朗茳在一旁瞅着他。经过这一个月的调养,季斐脸色总算好了些,有些血色 分卷阅读48 ,不再是那种不健康的苍白,但跟其它人比,还是显得有些营养不良,小身板小脸,个子也没长起来。可就这样,他还要去勤工俭学,俭屁啊。一想到这个,顾朗茳就觉得有些郁卒。但他不准备直接要求季斐不干了,上辈子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他明明觉得是为他好,譬如好心好意给他买栋房子,他二话不说把房产证扔液化汽灶上烧了。当然,主要还是自己不对,因为他脾气一上来,就动手了。想到这顾朗茳警告自己,你急脾气试试,再碰他试试,自个儿跳凌水江淹死去。当然,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那样,对面的人是他一辈子要珍之重之的珍宝,他再也不敢也舍不得,让他受一丝丝伤害。那种锥心刺骨的痛苦,他没有勇气再承受第二次。 他瞅着季斐端着个汤碗喝的干干净净,心情也好起来,“要不这样好吗,我跟你一起去打菜,打完了咱俩再一起吃饭?” 季斐吃的差不多了,用手背一擦嘴巴,顾朗茳很自然地把他的手拿过来擦。 季斐道,“顾朗茳,你这次是不是觉得特别委屈?要不,咱们谈谈吧。” ☆、第35章 沟通 顾朗茳一愣,然后就高兴了,瞧瞧,瞧瞧,他们家季斐都知道他委屈了,多么的关心他啊!幸福感噌噌噌往上蹿,顾朗茳觉得他现在不委屈了,他幸福啊。 “不委屈,绝对的不委屈,一看见你我心情如在天上飘,无边黑夜放光芒,纵身能跃五座山,凭空便涉三丈水……” “你、你别闹了……”季斐被他逗的呵呵笑起来,眼睛都是水朦朦的,好不容易才抿上了唇,坐的端端正正,一本正经地道,“咱们现在谈事情,得严肃!” 顾朗茳坐直了,“指导员,您请说!” 季斐抿了抿唇,忍不住没笑,停了一会儿才说,“你是不是不想我在食堂打菜?” “是”,顾朗茳如实道,“我不觉得这件事有多大价值,如果是为了钱的话,我有。如果你不愿意用我的钱,那么我想说,你不如把时间花在学习上,一方面你喜欢学习,另一方面期末要是进了前三十,学校是可以免学费的,而且每个月有两百的补贴,前十甚至有五百,这比在食堂干好的多。如果你是想锻炼自己的话可以留到暑假,那样时间比较多,我可以帮你联系家教,或者找家正规公司实习,去国外也行,咱们可以想些花样玩街头艺术,或者去教汉语,如今咱们国家的文化在外面是很受欢迎的,赚钱并不难。你不是想练口语吗?呆两个月我保证你口语有巨大提高。当然,具体干什么由你决定,你可以把要求给我,我再来安排。至于以后,你也完全不用担心,你想去哪个城市,想要什么工作,想进什么单位,我都可以安排,你只要好好读书、享受生活就可以了。” 季斐看着一脸自信的顾朗茳,微微笑道,“我真佩服你,顾朗茳,差不多的年龄,你已可以安排我的人生。” 顾朗茳一怔,心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没抓住,只是出于本能地急急解释,“我没那个意思,季斐,我只是……” “你别急,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季斐笑着摆摆手,两个小酒窝挂在脸上,眼睛明湛湛的,疏长的睫毛缓慢地扑合,“我说真的,读书的时候我总是只能想到读书,对于未来有过憧憬与期望,但那都只是模糊的影子,具体会怎样我也不清楚。我想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我们想的,是先好好读书考上大学,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像你,总觉得未来已经在你心中,你好像什么都想过了,过什么样的生活,要什么样的日子,你似乎都已勾勒好,并且一定要实现。我是真佩服你,没有其它的意思。我也是真羡慕你,高一生去做家教、去正规公司实习甚至去国外,这些我都没想过,我所能想的,只局限在我周围,比如来食堂打工,去外头的小饭馆送外卖,以前寒暑假的时候我去过县里的砖场,小一点的时候主要是捡塑料瓶与废铁……” “季斐!” “所以说,顾朗茳,我们是很不一样的。经历不一样,眼界不一样,想法也不一样。” “这有什么关系?”顾朗茳抓住季斐的手,季斐轻轻抽了回去,笑道,“你看,又不一样了,你从来不避讳不担心在外头表示亲昵,你仿佛永远可以预料别人的反应,你好像已完全想好了退路,你一点都不怕,可是我怕,我会担心,我会在意,我甚至……不明白两个男的在一起说喜欢,是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顾朗茳猛然一震,紧紧抓住季斐的手,“是我不对,咱们不说这个了,明天我跟你一起来食堂打菜。” 季斐这次没把手抽回来,还回握了他一下以示安抚,“你别急,咱们好好把话说完。” 顾朗茳不愿意,他虽然肥皂剧没看多少,但猜也猜的到这种情况下会接什么剧情,无外乎说两个人不合适,爱情只是一时的,门不当户不对,压力大,不长久,还是做朋友的好……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打菜就打菜嘛,你跟着来就是了,谁让你多嘴的?这下好了,这下好了,季斐觉得两个人不一样了。以前自己是个小流氓季斐不屑,现在装知识分子装有为少年装过头了,季斐不要了。 “我真错了”,顾朗茳拉着季斐的手,可怜巴巴地道,“咱不说了,成吗?” 季斐给他的样子逗笑了,“你又这样,都说了不是那意思。何况你不必跟我认错,你没错,当然,我也没错。我就是想说,环境决定人的眼界与认识,你从小见的多,得到的多,比我懂的多、想的远是必然的,咱们想法不一样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我虽然佩服你,却并不代表我瞧不起自己。打小我就舍不得花钱买零食,上学从来是走路不坐车,这样的情况下自然只能捡塑料瓶、废铁卖钱,不敢奢想坐飞机去国外打工赚大钱。当然,一定会有人比我聪明想出更好的赚钱法子,可这又能说明什么了?我很努力地在生活,很努力地为自己规划未来争取希望,从来也没想过放弃,我不觉得自己不如别人,在再厉害的人面前,我也不会自惭形秽,在如今的你面前,也是一样的。” 顾朗茳的手蓦地紧了紧,紧紧抓着他,他突然有一种惭愧的感觉,他觉得之前的想法实在是小瞧了季斐,他的季斐,从来都是背脊笔直,不卑不亢,不高傲,却也从不低头的人。他的季斐,从来都是信念坚定,认定了就一往直前,绝不轻言放弃的人,怎么会因为自己几句话就产生误会,觉得两人不合适而放弃? “你比我家境好,比我聪明有远见,比我讨人喜欢,你甚至比我学习好,可是这又怎么样?我佩服你,羡慕你,我会向你学习,我更高兴身边有这样一个优秀的人陪伴我、照顾我 分卷阅读49 ,真心的喜欢我,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不能有自我了是不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得有自己的价值,我很感谢平日你对我的关心照顾,真的,顾朗茳,从来没有人像你对我这样好过,我……我不想失去,可是……” “你永远不会失去”,顾朗茳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道,“你永远不会失去我,季斐,我活一日,这一日就是你的。” “你……”季斐脸有些热,脸上微微浮出些浅淡的红来,他把手抽回来,别开脸望向别处,“我很喜欢被你照顾,也接受你平日的安排与好意,因为一个人是真心关心想要我好,还是可怜与施舍,我能感觉的出来,接受一个真正关心你的人的好意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让别人安心,我觉得用刻意的拒绝来维护自尊心是没有必要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真心想照顾我”,这时候季斐转过头来,认真地道,“但我不能事事依赖你,一个人如果事事依赖别人,没有想法,没有行动与决断的能力,无法独自生存,那么他就成了附属品,没有了自己的价值。如果我连自己的价值都不要,对未来没有憧憬没有希望,那么即使你为我安排再好的生活,我也感觉不出其中的美好来。我想要很好很好的生活,很好很好的,你可以帮忙,你可以提建议,但你不能主导,我自己的生活,终归要我自己来做决定,来建设。” “你很好,很优秀,我接受你正确的建议,可是我不能什么都按照你想的来,不能因为你觉得好,我就去做,你觉得不好,我就打消念头。你确实比我厉害,你的想法没有错,但这并不代表我就错了,有时候,有些事情是没有绝对的对与错的。咱们两个的见识差太多,以后想法不同意见不同的事会很多,我知道你会让着我,可我不想这样,咱们可以好好谈,你不用总是退让与妥协,这样是无法长久的。” 顾朗茳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看着他,静静地听他说,那种太过深邃与柔情的目光让季斐有些不好意思,“你、你明白我的意思没?别老看着我。” “我明白了”,顾朗茳道,“你是想让我以后遇到事情好好跟你沟通是吗?你想说就算你不同意,也不代表我错了,不代表我们之间会产生裂痕是吗?季斐,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也想到了以后,其实我心里,总怕你走到半路就离开我。”他什么都不怕,就怕他不见了,现在愈是甜蜜,他愈觉得无法独处,人人都以为是他照顾季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离不开他,多怕他有一天不再需要他照顾。 季斐撇了撇嘴,有些不乐意了,“怎么我就不能想到以后,就你能?” “这不我肤浅嘛,我就能想到什么钱呀工作,哪像你,一针见血,一下子就点到精神层面了,一看就比我高个层级,多厉害。”顾朗茳笑着摸他的脑袋,他觉得从未像这一刻这样轻松过,从来即便两人在一起再甜蜜,他心里也总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稍稍错一句就无法挽回,未曾想过,季斐那样认真地在对待与自己的感情。是呀,他的季斐,本是那样坚定而认真的一个人。 “说了在外面不要老牵我手、老摸我头”,季斐脸还有些热,睁着一双眼睛瞪他,“现在你说说,我来食堂打菜你究竟怎么想的?还有,你不要老欺负徐斌,他人很好的。” “我明天请他吃饭还不成吗?”顾朗茳心情大好,下一刻又认真起来,“至于你来食堂打菜这件事,我其它没什么,主要是觉得对你胃不好,饭点太晚,又都是冷的,长期下去影响很大,你以前就不太注意这些,我担心落病根,这个周末我们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好吗?让医生看看该怎么养,你太瘦了。” 季斐连连摆手,“我不去,你别小提大作。” 顾朗茳无奈地摇头,就知道他会这样,“季斐,你老实跟我说,怎么会突然想到打工?是不是经济上面有困难?”这方面他早猜到了一些,但一直不好问,怕季斐多想。 “不是突然,我一到章建就想这个了,打工是在计划内的”,季斐抿了抿唇,如实道,“我出去半年,钱多数寄回家里了,剩下的没多少,交了学费跟住宿费,也就够这个学期的生活费了。我的打算是尽力进前三十,争取第二个学期免学费,趁着这个学期稍微轻松点,打点零工,暑假的时候再去外面干两个月,挣点生活费。上次厂子里有个朋友跟我说,他知道有地方招暑假工,钱不少呢。” 顾朗茳有些心疼,“你怎么不跟我说?” “这有什么”,季斐有些小得意,“这个我有经验,初一的学费还是我自己交的呢,榆阳那么穷都能赚到钱,洛平这么大的城市,我不信找不到赚钱的活……又来了,顾朗茳,让你在外边别老摸我头。” 顾朗茳拿他没办法,“季斐,等下带我去见见负责管食堂的吧,明天我跟你一起来打菜。” “你要来?”季斐偏着脑袋,“你真要来吗?可我再干两天就不干了呀。” ☆、第36章 病 顾朗茳后来才知道,季斐是帮班上一个女生替两天,并不打算长干。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天天跟季斐在一起,就偶尔放学出去那么几个钟头,或者周末的时候去处理些事,怎么就有那么多他不知道的事发生?他的心里莫名有一种惴惴感,前世他心里有根刺,那是叫季斐心如死灰的关键,更让他愧疚余生,至今无法原谅自己,他再也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季斐周末基本上是呆学校不回家的,顾朗茳除了非走不可,基本上也都在学校陪着他,奇怪的是郑宇,他也不怎么回去,偶尔回家那么一趟,没两个小时就回来了。 季斐最近夜里似乎都不怎么睡的好,顾朗茳睡下铺,几次听到上头的床板响,可是问他他又不做声,好像睡着了。顾朗茳心里担心,下定决心这个周末带他去医院看看,他要是不肯,扛也要扛过去。 第二天是周六,季斐一反常态八点都没起来,顾朗茳见他难得睡个懒觉,也不叫他。 郑宇趿着脱鞋懒懒地去刷牙,他跟顾朗茳不太对盘,两个人基本不主动说话。 这次郑宇却主动开口了,“我爷爷最近也总睡不好。” 顾朗茳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郑宇却不继续说了,左刷刷右刷刷,上刷刷下刷刷,一口水含嘴里半天才慢悠修地吐出来。 顾朗茳罕见地耐心,站一旁等他刷完牙。 郑宇嗤笑一声,“今天倒是好脾气。” 顾朗茳踢他一脚,“别给脸不要脸,你不说我直接去找医生。” “我想你是得带他去看看医生”,郑宇略略皱了皱眉,道,“你没发现他都是阴雨天睡不好吗?这个月雨多,基本没 分卷阅读50 停过,我爷爷是老风湿,难熬的很,常常整夜睡不着,我看他也像。不过……他白天精神倒好,也不喊痛,说不准。” 顾朗茳拧着眉,他总觉得季斐不可能得风湿,他才十五岁,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得这种病?不过去医院检查是一定要的,再拖下去只怕对以后都会有影响。他正想着,抬头就看到季斐趴在铁梯子上准备下来。 顾朗茳赶紧跑过去将他抱下来,季斐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人被抱到床上才问,“干什么?” 顾朗茳瞧着他这个样子一下子担心起来,用手摸了摸他额头,不是很烫,但也不确定是不是发烧,他到柜子里拿了羽绒服出来给季斐穿,又拿了条围巾将他脖子围起来,季斐反应过来就开始挣扎了,用手去扯,“热、我热,都快四月了我不穿这个……我自己穿,不要你帮忙……”季斐没顾朗茳力气大,最终敌不过他,被包成了个团子,季斐热的慌,又有些委屈,低着脑袋不说话,坐在床沿上腿一下一下往外踢,显得没什么精神。 郑宇是见惯了他俩这样的,向来不多嘴,这会儿却道,“季斐,我看你今天没什么精神,昨晚几点睡的?” 季斐跟别人说话向来是很尊重别人的,下意识就坐直了,笑了笑,“是睡的有些晚。”他昨晚后半夜才睡的,所以今早困的很,起不来。 顾朗茳皱了皱眉,他昨晚有注意听,明明季斐没怎么翻身,床板也不响,倒睡的更晚了? “你怎么不跟我说?” “跟你说了我还是不想睡呀,今晚上就好了,这有什么关系?”边说边用手扯围巾,他是真热。三月天气时暖时寒,但已立春,最多不过料峭小寒风,不比冬天刺骨,可是顾朗茳连羽绒服都给他用上了,围巾也包的死死的,脚上是老厚的绒袜子,季斐觉得他一动就能出汗。 “别扯了,感冒就得发热才好,你没好之前就得穿成这样。”顾朗茳抓住他的手,觉得他的手凉的很,干脆放在手里搓。季斐是真怕了他,生怕他又逼着自己把手套也戴上,乖乖地让他暖着,仰着脸认真地解释,“我没感冒,我就是腿疼,手关节也有点,感觉酸酸的,好像累的很。” 顾朗茳怔了怔,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月初,不下雨的日子就没什么感觉。” “不下雨?这个月有几天不下雨?”顾朗茳既心疼他,又怪自己竟然这么久都没发现,声音一下子大起来,“你怎么不早说,谁让你忍着的?” 顾朗茳跟他说话一惯是轻声细语,不是逗着哄着,就是甜言蜜语,还没这样拉着脸大声吼过,季斐被他吓了一跳,绷直了身子,抿着唇不说话。 顾朗茳也知道自己话说重了,瞧着他委屈的样子更加心疼,缓了神情,在他身旁蹲下来,“我不是骂你,就是担心,病来如山倒,最忌拖延,小病也能拖成大病。万一要住院,自己难受不说,还耽误学习,到时候怎么办,岂不是更加着急?”顾朗茳摸摸他的脑袋,“还不说话?生我气了?” “……没。” “昨晚上到底几点睡的?我这几天都听着动静,没见你像前几天一样翻身了,怎么反倒没睡着?” “我怕吵着你睡觉”,季斐扯了扯围巾,有些委屈地看着他,“顾朗茳,我真热,没感冒。” “除了脚痛,手上关节痛,还有没有其它不舒服?头晕吗,喉咙有没有不舒服?”见季斐认真地摇了头,顾朗茳才把围巾从他脖子上扯了下来,看了看天气,换了件棉外套给他。 季斐松了口气,扭了扭脖子,顾朗茳道,“你去刷牙洗脸,我去给你买早餐,吃完了咱们去医院。” “我不……” “不去也得去!”顾朗茳很坚决地打断他,对郑宇道,“你帮我看着他点。” 郑宇哼了一声,有几分不屑的样子,但还是点了点头。 周六食堂做的东西少,天气不好,东西也冷的快。顾朗茳先去电话亭打了个电话,然后直接跑到校外拦了辆出租,去远处的酒楼点了份养胃粥,几碟子水晶蒸饺配花生酱,季斐喜欢蒸饺,更喜欢花生酱。想着腿疼,要补钙,就又点了份虾。临走的时候问服务员要酒店名片,想着到时候听医生怎么说,如果说营养跟不上,学校里那些可吃喝的东西又补不回来,就干脆要酒店送好了。 这酒店的东西其实不错,只是位置不好,因此生意有些冷清。服务员本就有些懒散,见顾朗茳一学生,就更加不放在心上,直接说没有名片。 顾朗茳皱了皱眉,有人在后头叫他,“顾少爷?” 那服务员倒比他反应还快,立即站的笔直,露出一张盈盈笑脸,“黄总。” 顾朗茳这才回头,那位大腹便便的黄总已走过来,脖子上挂跟指头粗的金链子,讨好地笑道,“我还以为看错了,真是顾少爷呀,过来怎么也不跟叔叔说一声?叔叔去接你呀,这大雨天的淋湿了生病怎么办?”这位黄总过年的时候得了个机会,跟着人去顾家拜过年,那时候有人求顾时殷办事,让他救救急,把城西那几块地买了。那地是荒地,当初买主也是被坑了以为很快能脱手,结果合同还没签,人家反口不要了,这会儿既搞不了建设又找不到人脱手,只得求到顾时殷那,他路子广,生意大,处理起来容易的多。可顾时殷向来不好巴结,做生意的,尤其是大生意的,更不可能有一副菩萨心肠,何况买地这种事,终究不是小事,那人都跪地上了,顾时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吃自己的饭,还不忘给儿子夹菜。结果顾朗茳一句话,说是他要,他以后有用,顾时殷问了句你确定要?就给买下了。这位黄总那时候可算是知道什么叫财大气粗了,更是见识了这位传说中爱子如命的顾大老板是怎么宠儿子的。拜年那会儿他一直没机会说上话,所以这会儿见着顾朗茳就格外的殷勤,跟见着颗小摇钱树似的。 顾朗茳对这位黄总是有一点印象的,因为他的样子实在是太暴发户了,又矮又挫,还老爱往脖子上挂黄金链子,难看到让人过目难忘。那次过年后顾家管家直接将他列入黑名单,再没放他进去过。 顾朗茳突然想起了件事,“这酒店是叔叔的?” 那姓黄的早就听说过这位小少爷顶难伺候,没想到他这么客气,当下眼睛笑的都眯成缝了,“这小酒楼顾少爷看不上吧?其实我也觉得不好,是去年别人还不起钱用来给我抵债的,装修实在不上档次,位置又偏,我也懒得管了,正准备卖出去呢。” 顾朗茳琢磨了下,问,“什么时候卖?” “哦?”那姓黄的来了精神,“顾少爷有兴趣?” “哪能啊”,顾朗茳摆摆手,“我就一学生,对你们大人的买卖不感 分卷阅读51 兴趣。” 那姓黄的陪着笑,心想,就你让你老爹买地那手笔,可比我们当大人的狠。 “我就是担心这酒楼不营业了,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花生酱。黄叔叔,你们酒店没名片,不送外卖?” “送呀”,姓黄的一怔,见顾朗茳往服务员那瞟了眼,立刻明白了,变脸比翻书还快,指着服务员就骂,“我说生意怎么越来越差,你们就是这么干活的?还不把名片拿出来,顾少爷看的上我们这儿的菜,那是我们的荣幸!”从服务员手里一把扯过名片,亲自递了过去。 姓黄的还想跟他客套几句,可是顾朗茳不耐烦了,生意上的事他自有打算,有的是时间,何况这姓黄的成不了气候,不必过多结交。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他得赶回学校去,等久了季斐该饿了,他还得带他去看医生。 ☆、第37章 问医 姓黄的本来还想送,可是顾朗茳让出租等在外面了,提着外卖就上了车。 顾朗茳抬手看了看表,道,“师傅,开快一点。” 司机笑了笑,“今天不是周六吗,赶时间?特意走这么远到酒店订外卖,你们学生也真够舍得的……讨好女朋友?” “男朋友。”顾朗茳说完就闭着眼睛小寐,司机讪讪的,不再说什么。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顾朗茳往车窗外瞧了瞧,雨越下越大,已不是当初的绵绵小雨,宿舍前有一段路规划的不好,排水不畅,想必已积了水。顾朗茳手轻轻扣击着车窗,想,这样大的雨,即使撑了伞也要淋湿,路上又有积水,走出来鞋子十有八九要湿了,季斐的腿在阴雨天气才痛,应该是最忌讳这个的。 “师傅,车子我还要用,你直接开到9栋去。” “我没问题,只怕你们学校不让进。”说着已到了校门口,学校的大铁门合着,只留了一扇小门,车子是绝对开不进去的。 顾朗茳把车窗打开,朝外面喊了声,“赵哥!”姓赵的门卫走出来,就见顾朗茳指了指铁门,姓赵的门卫见四下没人,便把铁门打开,瞧着车子慢慢开进去,笑道,“今儿怎么想起让我开绿灯了?回头被发现了,你得一身揽,说是你这个二世祖逼我的啊。” 司机没想到门卫这么好商量,诧异地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后面的人。 车子一路开到9栋,司机问,“要等多久?” “半个小时吧,等把早饭吃完了。来回车费多少?” “十八,在酒楼门口等了你十几分钟,加一块钱,总共十九,你看怎么样?” 顾朗茳抽了张一百的递过去,“继续在这等着。”说着就下车走了。司机瞧着大红的票子愣了愣,好半天才回神,心想,什么时候高中生已大方到这个地步?而且他看顾朗茳的样子,没有一点炫耀的意思,似乎已习以为常。 顾朗茳到的时候季斐正跟郑宇凑一块儿看书,手在书上指指点点的,似乎是在讲题,顾朗茳瞧了郑宇一眼,若有所思。 “季斐,我回来了。” 季斐有些兴奋地回头,“回来了?外面雨好像大了,淋湿了没有?” 顾朗茳笑着把他从郑宇身边拉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我又不是你,尽干些傻事,快点吃东西。”那外卖盒子包装的十分精致,是个三层食盒的形状,白底子上画了蓝纹的花,很是雅致大方,里头几盒子东西都装成盘,那盘子虽是一次性的,看着却十分好看,比乡下家里用的那种瓷盘子大方漂亮的多。 东西一拿出来香味就飘出来了,季斐看看那还冒着泡的鲜粥,皮薄油亮的蒸饺,还有一圈大个头虾,咽了咽口水,很严肃地道,“顾朗茳,我觉得早餐不能吃这么奢侈,你太浪费了。” 旁边郑宇看了一眼,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诧,有些讥讽地笑道,“大少爷就是大少爷。” 顾朗茳懒得理他,把粥端到季斐面前,勺子拿出来,“没花钱,我一个叔叔在那做事。烫,你吹着吃。”姓黄的不肯收顾朗茳的钱,让服务员退回来,顾朗茳想了想,回来季斐见着这一堆一定会问钱的事,干脆就真的把钱拿了回来。他爽快接过钱的时候,姓黄的眼睛都看直了,心想,果然越有钱的人越抠门。 季斐听说不要钱,这才稍微安心了点。粥有一大碗,蒸饺有五十个,虾子是三十个,两个人是吃不完的,季斐回头叫郑宇,“快把碗拿过来,咱们大家分着吃。” 顾朗茳瞟一眼郑宇,“叫你呢,没听见呀?” 郑宇哼了一声,拿着个铁饭盒慢慢过来了。 季斐正准备给郑宇舀粥,被顾朗茳拦住了,“这个是给你吃的,他吃饺子。”那是上等的潮汕粥,香软的很,里头加了山药,十分养胃,顾朗茳就是冲着这个去的。 郑宇道,“我才不稀罕吃那粘乎乎的东西。”说着不客气地夹了饺子沾着酱大吃起来,顾朗茳踢他一脚,“可真够不卫生的,不知道先把酱倒小叠子里去?让我们吃你口水呀。”郑宇反常地没顶回去,把饺子反复在酱里头滚,再夹起来往嘴里塞。顾朗茳一脸嫌弃,懒得看他,陪着季斐喝粥去了。 他只喝了一小碗,然后去吃饺子,季斐的主要任务是粥,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重点对像为什么是粥,不过那粥是真好喝,香甜软糯,却一点不腻,他不羡慕顾朗茳他们,就是有些舍不得花生酱。喝到一半的时候顾朗茳不让他喝了,“别喝粥了,吃两个饺子,等下我给你剥虾,早餐吃的种类多,营养才全面,不能老吃一样。”虽然还没检查,他下意识就觉得季斐胃不好,得好好养。 季斐眼睛都亮了,“都有我的份呀?那我先把粥喝完了吧,你又不喜欢,多浪费。” “别,那样等下要撑的不舒服了。没事儿,你喝剩的我解决,过来吃饺子。” “哦……”不知是因为喝了热粥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季斐觉得脸有些热,白晳的皮肤上微微泛着点红,低着脑袋乖乖吃饺子去了。顾朗茳只让他吃了两个,说是郑宇口水在里头,脏死了,然后给他剥虾子吃。那虾子肉质又细又嫩,有种天然的甜味,季斐没吃过,特别喜欢。郑宇也喜欢,手就没停过。顾朗茳一边给季斐剥虾子,一边赶郑宇,“你够了啊,懂什么叫客气不?要不下次没你的份了……你饿疯了吧,给季斐留两个啊,当心老子踢你……” 一顿早餐吃的身上都热乎起来,舌尖上还留着香味,季斐舔舔嘴巴,摸摸肚子,惬意地眯起眼睛:生活真是太美好了。可是他没有美好多久,就被顾朗茳给提起来了,顾朗茳帮他把棉外套的拉链拉好,从柜子里拿了双新鞋子过来。 季斐有些迷糊地瞅着顾朗茳给他穿鞋子,“咦,你的鞋子怎么跟我一个码?不是,我干嘛要穿你的鞋 分卷阅读52 呀?” “这就是买给你的,你鞋子有点湿,穿了不好……好了,我们走了。” “去哪里?” “去医院看腿。” 季斐一下子反应过来了,缩了回去,“不去,我真没事,以前都这样,很快就好了,我不觉得多难受。” “别怕,就是去看看,没事的,啊。”顾朗茳一边哄他,一边拿了个背包出来,想了想,又扔了支笔放了个笔记本进去。 季斐心里不乐意,他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知道么?而且听班上同学说现在城里医院可坑人了,没事都得给你说出些事来,感个冒能花上好几十块钱。 顾朗茳瞅着他委屈的样子忍不住捏捏他的脸,“怕打针?没事儿,我保证不让他们乱动你。” “谁怕这个!”季斐当下就否认了,“我就是不喜欢去那地方,再说以前我在家里……你别拉我呀,咱们好好说……要不去校医那吧,太小题大做了……” 在健康这一块顾朗茳态度十分强硬,他不打算跟季斐讲道理,直接就把人塞车里去了,到了车上再哄。季斐又是十分体贴人心的,知道他担心,基本上不会真的不高兴,只是有些小郁闷,他觉得顾朗茳完全是凭着力气大把他拉下来的,而且还威胁他,他再不走,他就用抱的。 一进医院季斐就愣住了,医院很大,里头都是人,一群人在一个窗口前排队,还有些人则坐在那种蓝色的排凳上,有些人还挂着吊瓶呢,可是连位子都没的坐,直接坐在装灭火器的箱子上。 季斐转着脑袋四下瞧了瞧,完全不知道自己这病要怎么瞧,拉了拉顾朗茳,指着窗口那一溜儿人道,“他们排队拿药?” “不是,挂号的,看病要先挂号。” 季斐吓了一跳,“这么多人,那我们要排到什么时候?” “马上就好”,顾朗茳带着他往三楼的院长办公室走,问他,“现在脚还痛的厉害吗?要我背吗?” 季斐给他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痛,一点都不痛。” 顾朗茳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里头一个外科主任正报告事情,见门突然被推开,不由皱了皱眉,“同学,进来怎么不敲门?而且……” “好了小周,这小子没直接用脚踹已经很给我面子了”,张书龄四十几岁,看起来却十分精神,笑起来有一种亲切的感觉,挥了挥手,“来,小茳,过来坐。” 外科主任见院长这样客气,不由多看了顾朗茳跟季斐两眼,识趣地道,“那院长,我先出去了,具体意见我到例会上再提,希望设备的事院里能尽快解决。” “张叔叔,我好像打扰到你了?” “好了,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客气了,是谁不舒服?” “我同学”,顾朗茳拉了张凳子让季斐坐,季斐不肯,他只得道,“张叔叔,人帮我找好了吗?他的脚一下雨就疼,疼的晚上都睡不着,我想快点治治。” 张院长瞧了瞧季斐,季斐有些心虚,“没他说的那么严重,就一点点。”他怕别人觉得他娇贵,他不是那样的人。 “可不能这样说,病都是拖出来的,还是早点看看放心”,他仔细瞧了瞧季斐,“脸色看起来还行,不过有点虚,是最近补出来的吧,底子看起来不好。” “很严重吗?” “就是有点营养不良,你紧张什么”,张院长有些诧异又有些好笑,“走,叔叔带你们去看腿。” 那是院里有名的老中医,看病都是要预约的,要见他不容易,可是人却十分和蔼可亲。他仔细问了季斐症状,捏他腿骨跟肌肉问感觉,又看了他舌头、眼睛,摸了脉。那老中医开始还是笑眯眯的,慢慢的表情就严肃了,顾朗茳觉得一颗心吊在嗓子眼,有没有搞错,他家季斐绝对是没有问题的,沉着张老脸吓唬谁呢? 老中医抬起头来,顾朗茳忍不住问,“他没病,是不是?” ☆、第38章 药 “类风湿性关节炎,很严重”,老中医语气有些沉,现在的父母越来越娇惯孩子了,小小年纪,也不知得多差的生活习惯才会搞出这样一副身体,“坏习惯再不改,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顾朗茳脸色变了变,“他这么小,怎么会有这种毛病?” “问他自己”,老中医语气不太好,“夏天怕热直接睡地板了吧,冬天玩雪去了吧,你家长呢,怎么不过来?哼,还敢惯着你整个夏天都躺地上睡,有他们后悔的时候。不过我也知道,现在的小孩不比从前,一个个鬼主意多的很,不知道耍了什么花样骗过家长。现在知道难受了吧?我看就得吃点苦头才长记性。” 季斐脸发热,尴尬地站在那儿,他一向乖,没被人这么训过,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 顾朗茳侧身挡在季斐前头,“你别骂他,他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你也说他是孩子,就是真贪玩了,也是情理之中。”他那副维护人的样子,看的一旁一向淡定的张院长眉毛都竖起来了,印象中这孩子打小就是个暴脾气,去年那场意外后整个人倒变了不少,竟然知道看书了,不过仍然暴躁的很,容易发脾气,人也不老实,总想着法儿早出院,连对着顾时殷都是一副冷脸,何曾见过他这样温柔待人。 张院长忍不住道,“小茳,这是你……” “我们是一家人。” 张院长颇为意外地看了眼季斐,没听说顾家还有这么个人呀。 “叔,今天麻烦你了,你先去忙吧,这儿我自己能行。” 张院长点了点头,他确实挺忙,要不是接到顾朗茳电话,他这会儿已经坐车去省里开交流会了。确定不是顾朗茳有事,他也就放了心,拍了拍顾朗茳的肩,“那叔叔就先走了,你要有什么事去叔叔办公室找小郑,他会帮你安排,要是小郑不帮你,你直接打给叔叔。”小郑是他的助理,办事十分周到,又认识顾朗茳,他比较放心。末了又嘱咐老中医,“诚林啊,这俩孩子就交给你了。”见老中医点了头才走。 顾朗茳揉了揉季斐的脑袋,“整个夏天都睡地上?这么怕热?” 季斐显得有些犹豫,“不是怕热……我们家床,三个人睡有些挤。” 顾朗茳的心猛地缩了缩,下意识地问,“那冬天呢?” 季斐看他一眼,“垫了棉絮。” 老中医惊诧地看一眼季斐,按说院长亲自带过来的,不至于……他沉吟了会儿,问,“什么时候开始睡地上的?” 季斐看他一脸严肃,也不敢撒谎,老实地道,“大概是八岁的时候,那时候弟弟小,老要滚下床,我妈怕他摔着,让我在下面接着。要是他要尿尿,我也可以快点抱他出去。后来长大了,三个人睡嫌挤,弟弟们睡觉又都不老实,喜欢压人,我就干脆继续打地铺,大家 分卷阅读53 都舒服些。” 老中医不说话了,顾朗茳也不说话,一双手握的死紧,根根青筋鼓起来,有点吓人。 过了会儿,老中医问,“冬天的时候碰冷水碰的多吗?” “还好,洗衣服洗菜的时候用冷水,其它时候没有。” 老中医点了点头,眼中有些怜悯,抽了笔出来写方子。 顾朗茳好半晌才开口,声音有些喑哑,很艰难似的,“还治的好吗?” 老中医语气有些冷淡,看了他一眼,“你俩真是一家人吗?早干什么去了?” 顾朗茳觉得心给狠狠刺了下,痛的很,血都淤在胸腔里,有种窒息的感觉。 早干什么去了?早先的时候,他跟别人一样,在欺负他。 季斐偷偷瞟了眼顾朗茳,往一旁缩了缩,他有些怕这个样子的顾朗茳,沉着脸什么都不说,满身的危险气息,他不喜欢他这样。 “是我的错,您说,该怎么治,这次我一定好好照顾他。”那一字一句仿佛是咬出来的,有种恶狠狠的感觉,又显得有些可怜。 老中医瞧了瞧顾朗茳,问,“家里现在条件怎么样?有保姆吗?” “您只管说怎么治。” 老中医点点头,估摸着院长亲自过来跟真正的病人完全无关,都是冲着这位的面子。 “我开几副中药,煎、熬挺麻烦,你让你们家保姆熬好了再送到学校去,一日三次,得按时,具体的方法份量以及用药时间我都会写在纸上,让她照做就成了,吃完了再来拿。”又对季斐道,“现在天气不好,痛的厉害吧?我配些药给你,你用开水煮个十分钟就可以,然后灌到热水袋里去,熨烫关节还有酸痛的肌肉,水冷了就换,每晚烫半小时,对你的风湿很有好处,至少不会那么痛了。还有个按摩穴位的方法,我也教给你,你记一下,有些麻烦,有空就自己给自己按按。” 顾朗茳把一早准备好的纸笔拿出来,“您跟我说。” 老中医抬了抬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道,“晚上揉曲池穴,还有手三里、外关、合谷,每个穴位每次大概两到三分钟,力度要控制好,局部产生酸麻感就可以了。然后按膝关节上方的血海、梁后,两只腿交替着按,每次三分钟。再泡脚,水温要高一点,但不能太高,四十多度为佳,泡完后搓脚,按合谷、阳池两穴,每穴每次两分钟。接着给他捻揉五指,从指根到指端,反复十次。再帮他按阳陵泉、足三里、承山、太溪、昆仑,每个穴位每次两到三分钟。” 顾朗茳听的很认真,一一记到纸上,记完了又让老中医检查一遍有没有写错,然后仔细问了些细节,比如穴位按的不准会不会有影响,平时该注意什么。他的态度太认真,像在对待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季斐坐在一边都没插上话。几次他都想说没什么大不了,可是瞧他阴沉沉的脸,他没敢说出口。 老中医对顾朗茳的态度很满意,因此说的也多,等说完的时候顾朗茳已记了足足六页纸。末了老中医又道,“我把了他的脉,看着漂漂亮亮挺精神的孩子,实则虚的很,现在如果有条件,就好好养着吧,别看你现在去做身体检查查不出个什么,再过个几年,一样样就都显出来了,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顾朗茳的心紧了紧,“我会注意的……好好养着,就不会有事,对吗?” 老中医瞧他那紧张的样子,不好意思再吓他,笑道,“放心放心,十五六岁的孩子,没有什么是养不好的。” 两个人从老中医那出来,按他的方子抓了一大把药,季斐瞧着原来空扁的背包被撑的鼓起来,有种恐惧的感觉,那些,都是要给自己吃的?他一向觉得自己挺精神,恢复力尤其强,小时候发烧感冒别人都要打针吊水,他连药都不用吃,照样好。可是今天被老中医一说,弄的他好像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他觉得闷闷的,想跟顾朗茳说他身体真挺好的,这么多年,学校前前后后体检那么多次,他除了有点小贫血,小营养不良,偏瘦,什么毛病都没有,他想让顾朗茳别紧张,这世上哪有人一点毛病都没有的?可他没敢说,自打出了老中医的门,顾朗茳就没笑过,话也不说,好像跟谁生着气似的,他不敢再惹他。 雨已经停了,行人的步伐终于慢了下来,带着一种闲散的心情在小摊小店前逛,医院前头生意好,顶小的一个包子也要卖五角钱,季斐觉得他们不厚道。顾朗茳一直牵着他的手,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只是越牵越紧,牵的他发疼。然后他突然停了下来,说,“季斐,这个周末去我家吗?” 季斐愣了愣,“为什么?” 顾朗茳轻轻揉着他脑袋,眼神复杂。 季斐抿了抿唇,将他的手拿下来,“别这样看着我,我不喜欢别人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我,尤其是你。” 顾朗茳的手滞了滞,神情有些痛苦,“不是可怜,是心疼,季斐,我心疼你,也心疼我自己。这一辈子不论我多努力,都无法让时光倒流,回到过去,重头爱你。”他想爱他,从他出生的那天起就爱他,照顾他,疼爱他,宠溺他,让他天生骄贵,日日欢喜,人间五味,只识得甜。可是他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世间人情冷暖他早已尝遍,他再爱他,也补不回来了。 季斐一时怔住,觉得心里头有种奇异的酸楚,多年来努力忽视的不公与辛苦仿佛一下子涌上心头,他觉得委屈,又有丝释然,这个世上终究还有一人真真切切地爱着他,连带着那些已成过去的岁月都不肯放过,一桩桩摆出来,捡着欢喜的为他笑,心酸的为他疼。 季斐仰着头,怔怔看着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被周围的空气浸湿了,有些雾朦朦的。 顾朗茳突然觉得有些怕看季斐的眼睛,那样的简单与天真……那种天真,他曾经亲眼看着它一点点流逝掉。他转身蹲了下去,将背包挽到手上,“上来,地上湿,别把鞋子打湿了。” 季斐怔了会儿,乖乖爬到他背上,侧着脸贴着他的背。 顾朗茳背着他,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很稳,声音却很轻,很温柔,“要是你再乖一点该多好……那样你就会乖乖听话跟我回家,睡软软的大床。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晒屁股了,你懒懒散散地爬起来,我找好几个佣人伺候你,进来帮你穿衣服,帮你洗脸,给你穿鞋子。你想吃什么张嘴就行,想要什么伸手就行,想出门叫司机送,无聊就去逛公园、遛狗、玩游戏、看书,生气了就训人,我让你骂,所有人都得听你的,顺着你,依着你,宠着你,绝对没人敢欺负你……” 季斐微微笑起来,撇了撇嘴,“骗小孩呢?” 顾朗茳叹了口气,“你要真还只是个小孩就好了。” “那样的生活听着挺美的”,季斐一双眼 分卷阅读54 睛明亮亮的,像是在想像着什么,然后突然笑起来,“像只待宰的猪,久了才没有意思。” 顾朗茳往他屁股上拍了下,“就你不会享福。” 季斐呵呵地笑,“不去你家,才不上你的当。” 到了车站,顾朗茳仍旧背着他不放,季斐拍他的背,“可以放下来了。” 顾朗茳没松手,“太阳出来了再说。” 季斐看看天,叹了口气,头趴在他背上,闭着眼睛睡觉。 良久,顾朗茳突然道,“季斐,以后我再也不让人欺负你了。” “哦。” “季斐……欺负你的人,我可以打他吗?” 季斐:“……” “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 顾朗茳想,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有仇不报,那是傻逼。季斐不觉得那是仇,他觉得是,季家那一家子,不让他们吃点苦头他不姓顾! 日子,还长着呢。 ☆、第39章 中考 自从去了医院一遭,顾朗茳就变本加厉了,他管季斐管的更严,宠也宠的更厉害了。季斐抗争过,建议过,最后,妥协了,习惯了。 季斐平时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挺乖挺随和的,成绩也不错,但他上课不怎么主动回答问题,不像顾朗茳是那种一看就特聪明特机灵的,大家关注他主要还是因为他跟顾朗茳关系好,跟他本身没多大关系。直到期中考试他一举冲进年级前十,破了高一普通班从未有人进过年级前三十的纪录,所有同学顿时震惊了,沸腾了,连张老师都几次扶了扶眼镜,瞪着高一年级期中考试学生排名表看了几次,最后笑的合不拢嘴。年级前三十一向是两个实验班全包的,好家伙,他一个普通班年级前十进了两个! 教室里沸腾了,不少同学开始重新认识季斐,对他十分好奇,班里已经开始有女生拿卷子来问他题目。这一问就发现,季斐不仅成绩好,人更是没的说,轻声细语的,一道题讲三遍都不烦,你要是不懂,他自个儿回宿舍研究一遍第二天换个方法接着给你讲。虽然大家都是同学,谈不上摆架子,但平时问成绩好的问题多多少少有一点求人的感觉,特别是问了两遍还不懂,人家没有不耐烦,你自己就先不好意思了,不敢再浪费人家时间。头一次遇着这么个讲题的,服务周到,免费,还包会!季斐的人气瞬间高了,尤其是在女生中间。 这不,晚自习开始还没半小时呢,季斐桌前已经换仨女生了。 前面两个女生问的是英语语法题,比较简单,没两分钟就打发了,最后这个问的是数学大题目,偏偏底子又差,季斐讲了三四分钟她连点边都没摸着,季斐估计短时间结束不了,想着人家是女生,老站着不好,就打算把位子让出去,自己站。结果顾朗茳不愿意了,抢他的人就算了,还要抢他的人的位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顾朗茳直接把那女生的参考书抢过来,瞟了两眼,说,“把你数学卷子拿过来。” 顾朗茳气场一向挺强,那女生又内向,一见顾朗茳冷着张脸脸就红了,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低着脑袋回自己座位去拿试卷。 季斐瞪他一眼,低声道,“你干什么呢?” 顾朗茳不服气,“你干嘛要把位子让给她?她坐着,你站着,像话吗?” 季斐又好气又好笑,“她是女生。” 顾朗茳哼一声,“男女平等。” 没一会儿那女生就拿着试卷回来了,步子有些慢,低着个脑袋。 顾朗茳接过卷子,迅速扫了一遍,看她一眼。 那女生愈发忐忑起来,不自在地扶了扶眼镜,弱弱叫了声,“师兄……” 顾朗茳道,“你基础知识实在是太差了……” 那女生一张脸登时红透了,她因为成绩不好,又胖,平时一直挺自卑的,人也不活泼,显得挺木讷,这不好容易鼓起勇气挑了个口碑最好脾气最好的季斐问问题,人季斐还没说什么了,却被季斐旁边那个嫌弃了。 顾朗茳声音不大,但也不多低,立刻有人朝这边看了看,笑了两声。那女生僵在那里,整个人不知所措。 “这种题目至少杂糅了五个知识点,依你的基础,是弄不懂的,就算勉强弄懂了,也无法举一反三,下次稍微改头换面,你就不会了。” 女生一张脸热的发烫,低着脑袋点了点头。 “你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参考书了,也别做这种七拐八拐的题目。先看课本吧,每句话每个例题都看仔细了,每一步都要知道它怎么来的,完全弄懂一个精典例题,比你不求甚解地做一百个题都有用,题海战术不适合你。你听我的,先把书上公式弄懂了,例题弄懂了,别的我不敢说,多个二三十分是不成问题的。”顾朗茳看了那女生的卷子,一百五十分的题只得了五十,最基本的题目都答错了,底子可谓是一塌糊涂。 “再找个家教吧,不懂的当天晚上就要问,否则疑问积多了就真的变成一窍不通了。去吧,好好研究书本去吧。”顾朗茳拍拍那女生的肩,一脸的语重心长。 那女生点点头,匆匆收拾了参考书跟试卷,逃一般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到书桌下面去。 旁边学习委员笑了两声,“师兄你真偏心,别的同学问你你都不说的,你就教陈娜。”随即有几个同学也笑了两声,往陈娜那边看了两眼,陈娜低着个脑袋,那模样似乎恨不得把头塞到桌子底下去。 季斐瞧着她,突然觉得有点难受。他知道同学们的笑声或许并没有多少其它的意思,可他知道,单那一点若有似无的嘲讽,已足叫一个自卑的女生更加不敢抬头。他虽然没有因为成绩感到窘困过,却也曾像她一般身处众人之间却孤立无援。他回头看向顾朗茳,发现顾朗茳正一脸讨好地对他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等那女生走了,徐斌又过来了,“少爷,你这次考的可真够好的。哎,我想问你…..”话还没说完,顾朗茳一本书丢过去,“晚自习走来走去,身为班长你好意思呀徐斌?给我坐回去。”徐斌张了张嘴,愣是在顾朗茳的迫视下迈开腿回去了,那叫一个委屈,师兄这是怎么了?他不过想问问这次的春季运动会季斐想参加什么项目,哎。 总算没人过来了,顾朗茳想跟季斐说会儿话,可刚开口,季斐就道,“看书,做作业,晚自习不要讲话。” 顾朗茳愣了愣,他隐隐觉得季斐有那么一点点不高兴。 九点半下的晚自习,回宿舍后季斐在做错题整理,分析为什么会错。顾朗茳凑过去,“休息会儿吧,劳逸结合,也不能一天到晚地学。” 季斐于是把本子合上,严肃地转过身来,“顾朗茳,今天你犯了个错误,你意识到了吗?” 分卷阅读55 顾朗茳认真地回忆了一遍,“我往你书包塞错书了?” “不是。” “那种酒心巧克力太甜了,你不爱吃?” “不是。” “逼郑宇帮你洗碗?” 季斐没脾气了,“不是。”顾朗茳中午被老师叫去搬东西,不能跟他一起去食堂,便让他先回宿舍,让郑宇帮他打饭,还威胁郑宇帮他洗碗。自从老中医说他要注意保暖防寒防潮,顾朗茳就不让他洗东西了,洗衣服不行,洗碗同样不行。平时吃了饭都是顾朗茳收拾的,他要是不在,就让别人帮忙。 “我再想想,啊,你睡午觉我偷偷亲你被你发现了?” 季斐的脸一下子红了,瞪着他,“乱说!”中午以为顾朗茳不回来,季斐就直接躺下铺睡了,也不知道顾朗茳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早知道就爬自己床上睡去了。 季斐道,“今天你给那女生提供的学习方法挺好的,她底子差,确实应该先打牢基础,不适合题海战术。但是你不应该当着全班同学面说,语气也不太好,她是女孩子,又内向……” “我也没怎么她呀,我不是还帮她了吗?”顾朗茳不甚在意,把牙膏挤好了,“过来刷牙,洗完脸躺我床上看书去,我给你烫骨头,然后按摩。” 季斐把牙刷接过去,“我说真的,顾朗茳”,他顿了顿,表情变得柔和,“我发现你跟我说话挺注意的,还知道怎样逗我开心,怎么一到别人面前就肆无忌惮了呢?有时候你跟别人说话实在太不客气,也不注意场合,这样挺伤人自尊的,不好。” “尊严是自己给的,真有那么容易就被人伤了只能叫自作自受,不是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吗?再说了,别人怎么能跟你比?我只喜欢你,只在意你高不高兴,别人伤不伤心跟我没关系。”他说的那样理所当然,不禁让人觉得有些冷漠,可他的动作却那样温柔,把热水倒进盆里,加了点冷水,用手试了试水温,觉得刚好,才把它晾到一边,准备给季斐刷完了牙洗脸用。 季斐瞧着他细致的样子,一时再无法说他什么,心想自己想的实在太多,他那样体贴温柔的一个人,是不会有恶意的。 季斐刷完牙洗完脸就站到一旁,瞧着顾朗茳煮药,再把药灌进那种特制的透明热水袋里,等下得帮他烫关节烫肌肉,水一冷就得换,完了还要帮他按摩,前前后后得一个多小时,已经半个月了,季斐有时候想想,都替他觉得累。 顾朗茳边灌热水袋边道,“怎么了?受委屈了跟哥说,哥帮你出气去。” 季斐撇撇嘴,笑道,“谁敢欺负我?你天天在我身边,都是你欺负别人”,顿了顿,道,“顾朗茳,要不今天晚上我自己来吧?反正中考也结束了,我自习的时候把该看的都看了,今晚上我不看书。” “不看书?那太好了,咱们正好聊聊天,季斐,你不知道你有多久没跟我好好说话了。”那语气完全就似个久不见郎君的深闺怨妇,连一向见怪不怪自动把自己当空气的郑宇都忍不住了,“顾朗茳,你他妈能别一到季斐面前就装小白兔吗?恶、少!” 顾朗茳把热水袋塞子一塞,“你他妈再在老子面前说一句你他妈试试?考试还想不想抄了?” 郑宇张了张嘴,沉默了,倒头上床睡觉。 季斐看不下去了,“郑宇,总抄不好,要不我给你……” “让他自己找家教,你不许管闲事啊。” 郑宇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季斐。 顾朗茳把季斐拦身后去,“看什么看,我的人,没你的份。” 季斐抓了抓脑袋,决定不管闲事了。 郑宇突然道,“季斐,要不我请你做家教吧,一小时十五,一天教多久随你。” 季斐眼睛一下子亮了,“这么多?”一天哪怕只教一个小时,一个月也有四百五,离放假还有两个月,起码可以赚九百。而且教别人也是在给自己加深印象,并没有损失,也无所谓耽误学习。只是……一个小时十五,太贵了吧?都是同学,好像不太好。 季斐想了想,“要不一小时五……” “五十,你爱学不学。”顾朗茳道。 季斐惊的瞪大眼睛,五十? 郑宇骂道,“操,你敲诈呀!十八,一小时十八。” “四十!” “二十!” “二十五,一小时二十五,周末不准超过三小时,法定节假日双倍。一句话,你要不要请?”顾朗茳一锤定音。 郑宇看出来了,顾朗茳这回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商量,自己不答应就没戏了。反正顾朗茳压根不想让季斐做家教,估摸着也是看季斐动了心,又一直有勤工俭学的念头,这才退步的。 郑宇一咬牙,“二十五就二十五,节假日双倍,反正老头子的钱不用白不用,留着也是给私生子的。” “这就对了,这也就是你,一宿舍的,换作别人,二百五我都不让季斐教。” 季斐已经愣在那里,一个小时二十五?二十五!一个月就是七百五,两个月就是一千五,周末是一定不止一个小时的,节假日还双倍,那他两个月就有两千左右。 两千…… 顾朗茳一瞧季斐那傻样就乐了,把热水袋先扔进被子里暖着,低声道,“傻了吧,没瞧出来他早想请你给他做家教了?就他那样,也就你有那个耐心,要是我准保直接往他屁股上踹。依我说,二十五还是便宜他了,不过,你刚刚是想说一小时五块的吧?” 季斐缓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弱弱地说,“……五毛。” 顾朗茳愣了,一旁的郑宇沉默了。 然后郑宇骂了声,“操,出门别说你教过我数学。” 顾朗茳揉揉季斐的脑袋,“没事儿,以后你跟人谈生意,我都跟着。” 季斐道,“我不做生意的,我要当老师。” 顾朗茳被他逗笑了,“成,咱以后就当老师!” 外头有人敲门,顾朗茳头也不回,“季斐,上床,郑宇,开门。” ☆、第40章 徐斌 季斐乖乖爬顾朗茳床上去,坐床头靠墙上。顾朗茳把热水袋拿出来放他膝关节那里,两只手抓着热水袋两端,均匀用力往下移,“温度怎么样,烫吗?” 季斐摇了摇头,“刚好。” “力度呢?医生说让我压重点,会不会觉得痛?” “你别担心,要是不舒服我会说的。”季斐觉得脚上热乎乎的,像是温热的蒸汽浸进了骨头,整个人都是暖的,他的心,也是暖的。有时候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顾朗茳这样的人,平时别人多说几句都嫌烦,在他面前,却似有用不完的耐心与温柔。 郑宇趿着拖鞋去开门,骂道,“谁呀,大晚上 分卷阅读56 的鬼蹿什么?” 门开了,徐斌站在外面笑呵呵的,“郑宇?师兄跟少爷在里面不?我找他们有事。” 郑宇看他一眼,嗯了一声,走回自己床边去了。 徐斌也不介意,他跟郑宇做了一个多学期的同桌,知道这人就是个冰冻闷葫芦,一天也不说两句话,对谁都冷着一副脸,哪天他热情洋溢徐斌才奇怪呢。 季斐一下子就听出了徐斌的声音,高兴地往外探脑袋,“班长?” 徐斌一进来就见顾朗茳拿着透明的热水袋在季斐腿上压,压一下又往下移,有模有样的,那热水袋里头有棕黄偏黑的液体,随着顾朗茳的动作跟着晃,徐斌吓了一跳,“师兄,少爷怎么了?” 季斐有点不好意思,把腿往回缩,被顾朗茳给按住了,“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见季斐不动了,才背对着徐斌道,“季斐小时候落了毛病,得了风湿,一到阴雨天腿就痛,我正治呢。徐斌,这病需要好好养着,忌冷忌湿,哪天我要是有事不在,你帮我看着他点,别让他碰冷水。” “只是冬天不能碰冷水。”季斐忍不住补充。 “风湿?这不是老人病吗?少爷怎么会得这种病?”徐斌很是吃惊,仔细地往季斐腿上瞧,左瞧右瞧都觉得挺好的一双腿,比他这没得病的长的还好。 半晌后,徐斌摇着头道,“看着不像有病。不过少爷,你这腿长的可真白,我妈往洗澡水里搁牛奶都没你白。” “尼妹的风湿是看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看什么看!”顾朗茳瞬间有种自己的人被占了便宜的感觉,被子一拉,身子一挡,徐斌就完全看不到季斐的腿了。 徐斌愣了愣,感觉顾朗茳的动作怪怪的,想了想又明白了,估摸着他是觉得天气还不够暖和,怕季斐的腿受寒。徐斌摸摸后脑勺,笑了两声,“也是,风湿又不是瘤子,看不出来。对了,不让碰冷水是吗?行,以后轮少爷值日我帮他擦黑板。”四班的规矩,值日的人要早点去教室,把黑板用湿抹布擦的干干净净,再用干抹布擦一遍,老师上课刚好干了,黑亮亮的黑板,看着心情好。 季斐还来不及客气,顾朗茳道,“好样的徐斌,够义气。” 徐斌呵呵笑两声,“应该的。”丝毫不觉得吃亏。 季斐也跟着笑,显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来。他这两个月养的好,整个人愈发出彩,黑眸子有种水洗过的感觉,脸不再是那种不健康的苍白,多了一种润泽感,让人看着十分舒服。而他之所以笑,是因为他高兴有这么个朋友,他感激徐斌,他并不真的打算让徐斌帮他做值日,但这并不妨碍他感激他。我们在受到朋友的帮助时,最感动的往往不是事件本身,而是朋友想想帮忙的心。季斐很高兴,他现有真心相待的朋友。 热水袋里头的药水冷了,顾朗茳去换,徐斌自已搬了条凳子,坐床边跟季斐聊天,“少爷,怎么会得风湿呀?我大伯也有这个病,一遇阴雨天腿就疼,可难受了。哎,上次体育课见你跑的飞快,我还想说这次学校春季运动会你可以参加短跑呢,第一名三百,钱虽不多,但也是个荣誉。” “我能,我能!”季斐瞬间来了精神,一看徐斌像是不打算让他参加了,急的差点没举起手来保证,“班长,我这真没事,除了下雨天有一点点疼,平时都好好的。真的,初中跑五千米我还得了第二呢!就是顾朗茳他……”季斐没说完,一旁的徐斌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师兄是个弟控,平时你没事他都宝贝的不得了,这生了病还不急的跳脚?” 季斐被徐斌的话弄的面红耳热的,“班长,你现在也跟顾朗茳一样不喜欢好好说话了。” 顾朗茳把药水灌好了,拿着个热水袋出来,见徐斌咧着嘴笑,不由问,“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哦,我刚说这次春季运动会,问少爷能不能参加短跑。” “班长,我参加长跑,短跑我爆发力不强,你让顾朗茳跑吧,他爆发力强,跑的可快了。还有郑宇,也挺厉害的。” “跑步我没什么兴趣”,顾朗茳不甚在意,将季斐裤子往上撩,继续帮他烫腿,“都四月中旬了,还要开运动会?听说以前春季都只弄个小型的田径赛,怎么今年要搞运动会?” “好像说是为了响应什么号召吧,前段时间电视上不老喊什么加强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吗?我爸单位那群人跑都跑不动,他们工会还拉着他们去爬山,本来说回来还要搞个跑步比赛的,结果大家都不肯,后面就改成踢键子了,我爸就踢了十八个,还得了第三。听老师说是教育部发了文件,让各学校鼓励同学多锻炼,估计学校本来就要搞田径赛,干脆就直接变成运动会了。不过前段时间天气一直不好,所以一推再推,定到四月末去了,就是最后三天。” “四月末?那不是连着五一?”顾朗茳记得,这个时候的五一是有七天假的,运动会的三天他是一定要溜的,到时候就有十天,他可以带着季斐……顾朗茳眯了眯眼睛,要不带着季斐一家去泡温泉吧。岳父岳母什么的,他还从来没孝敬过呢! “是呀,快五一了,有七天假,爽呆了。”没有哪个学生不喜欢放假,一提五一徐斌就觉得世界格外美好,连一直不说话的郑宇都开了口,“运动会一完就是五一?那不是有十天假?” 季斐不说话了,这也太直接了吧。好吧,你要逃,提前回去个一天也就算了,三天都溜?季斐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提醒郑宇,“前三天是运动会。” 郑宇哼了一声,用一种你不要太天真的眼神看着他,“你问顾朗茳会不会留下来。” 季斐看向顾朗茳,顾朗茳手中的动作不停,依旧是慢慢地移,不轻不重地压,只是笑的格外温柔,引诱道,“你真的舍得专门花三天时间看别人又跑又叫?三天啊,可以看完一整本名著,可以背完半个学期的单词,可以预习至少两章新课,你真的舍得就这样浪费掉?季斐,咱们回家学习吧,放心,我保证咱们溜掉的理由冠冕堂皇,老师不会找茬的。”用参加运动会的时间学习,到了五一,他就可以理直气壮拉着季斐出去玩了——劳逸结合嘛。 季斐笑着看着他,“也是,前段时间你上课总拿着穴位图在看,都没好好看书。要不那三天你回去复习吧,我去参加五千米。” 顾朗茳一愣,不是因为季斐的话,而是因为他的笑,他怎么觉得季斐的笑意里竟含了一丝狡黠?一旁徐斌已经笑起来,“少爷真的要参加五千米?嘿,那师兄一定不跑了,师兄你要参加什么?” 一旁郑宇嗤笑一声,“他?当保姆就够他忙的了。” 顾朗茳瞟他一眼,“你可以将你的妒意表现的再淋漓尽致点。”回过头来, 分卷阅读57 正好瞧见季斐笑眯眯地看着他,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分明是吃定了自己舍不得走。 “真这么想参加?” 季斐连忙点头,有一种很期盼的感觉,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有些不好意思,问徐斌,“班长,短跑第一名奖三百,那……长跑呢?” 徐斌道,“长跑比短跑更辛苦,好多同学不愿意参加,所以第一名奖金比短跑多,有五百,二、三名依次减一百。” 季斐眼睛一下子亮了,五百?他努力一把,进前三应该是可以的吧,第三名也有三百,加上给郑宇补课的……季斐突然有一种世界被新开了一扇窗的感觉,他从来不知道赚钱可以这么容易,努力学习就免学费,就能有补贴,教同学做题目都能按小时计工资,就连跑个步也能拿钱……他突然觉得世界实在是太美好了,到处充满了希望。 徐斌不明白季斐的表情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兴奋,连眼睛都亮了,不过那样子倒挺可爱,徐斌在一旁不明就里地呵呵笑。 郑宇本来靠在床上看体坛快报,扫一眼过来,一看季斐那样子就知道他是因为听到跑步有奖金在那傻乐,郑宇很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挫败感,直接将被子一拉,倒头睡觉。可是奇怪的很,他接下来又想,早知道这样一点点小钱就能让他高兴,当初就按顾朗茳说的一小时给他五十好了。 顾朗茳看季斐笑的两只眼睛都快眯起来了,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去揉他脑袋,“成,咱跑五千,争取进前三!”他实在不明白,有些人怎么就那么容易满足。 季斐又问徐斌,“班上现在有几个人参加?” “正式通知还没下来,明天张老师会到班上说,其实这个也不归我管,要到张阳那去报名。还是张阳说你跑的快,让我过来问你要不要参加。”张阳是他们班体育委员,人高马大,长的特别黑,为人也特别爽快。 “张黑炭?”顾朗茳挑眉,“他自己怎么不来问季斐?” 徐斌在一旁嘿嘿地笑,笑了半晌不说话,顾朗茳一看他那傻样恨不得直接用脚踹,这时候徐斌才急着道,“师兄你忘了?上次下晚自习,黑炭跟少爷闹着玩想吓他,装鬼从后面扑少爷身上,结果少爷没事,黑炭被你一个过肩摔直接扔水池子里去了。嘿嘿,黑炭现在见到师兄都是绕着走的,但是要跟少爷说话,就一定要见师兄呀!” ☆、第41章 奖励 第二天上完语文课,张老师果然提了下运动会的事,班上同学瞬间兴奋起来,主要原因却不是运动会本身,而是因为连着五一。对于学生来说,不上课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如果一定要问他们还有什么比不上课更幸福的话,估计只有不考试了。张老师说具体的要到下午说,由体育委员负责,班长协助助,尽量全员参加,不参加的就当拉拉队,当后勤,总之这次谁都不许溜。接着又说中考排名已经全部出来了,要看的可以去办公室。 同学们瞬间由情绪高涨变成了窃窃窃私语,“哎,这次考试的时候肚子痛,发挥不好,估计年级排名得倒退七八十了。” “我更惨,数学那个减号上沾了根苍蝇腿,我直接当加号处理了,整整十分呀。” “这可怎么办,我爸说再倒数抽死我。” “这次化学出题出的可真难。” “这个世界上要不存在考试就好了。” “哎……” 每次考试后,同学们都忍不住小小地忧郁一把,可是一下课,大家又勇气十足地去直面惨淡的排名,一个赛一个跑的快冲进了老师办公室,几个人挤在一起伸着脑袋往几张印满了密密麻麻黑字的纸上瞧。有机灵的见班主任那挤满了,迅速转移到其它任课老师那去看。 张老师笑道,“你们挤什么?徐斌呢?徐斌,拿两张班级排名表贴墙上去,这样大家都能看了。” “不行,老师,不准贴!” “对,太丢脸了!” 张老师笑了,“现在知道丢脸了,平时干什么去了?你们丢脸,咱们班可长脸了,这次有两个进了年级前十!” 办公室瞬间更热闹了,“老师,一个是师兄,另一个是少爷吧?他真进前十了?我还以为大家胡乱说着玩的。” “试卷不是早发下来了吗?少爷好几科咱班第一,怎么可能排名不靠前?不过进年级前十,啧啧啧,太凶猛了!”一个女生由衷感叹,“难怪别人说不鸣则,一鸣惊人,我要是有少爷一半厉害就好了。” 班上学生考的好,张老师心情也好,点头道,“季斐确实不错,值得你们学习。对了,你们也稍微注意点,在学校不要老叫同学绰号,淑言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也搞的跟男生一样?”张老师说是这么说,但想起季斐的样子,小个子小身板,白白净净,斯斯文文,气质教养看上去都不错,平时除了读书好像对其它事都不太上心,大多都是顾朗茳一手包办,倒真像位标准的小少爷,这绰号倒也称他。 “好了,马上要上课了,大家不要闹了,不要打扰其它老师。徐斌,你多拿几张班级排名表,年级排名表也拿几张,让同学们去你那看。对了,把季斐叫过来。” 成绩表一到手,大家迅速从办公室退散,一出办公室徐斌手里的排名表就被洗劫一空,他也不介意,反正他天天往办公室里跑,自己的排名早就知道了。进了教室徐斌就去找季斐,“少爷,张老师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顾朗茳家保姆今天有事来迟了一点,季斐这会儿正捧着个保温杯子喝药呢。他怕中药味浓,弄的教室到处都是,一打开盖子就屏着呼吸仰头猛灌。听到徐斌叫他,转着眼珠子往旁边看。 顾朗茳看着都心疼,一边拍他的背,一边把什么水啊进口糖啊什么的都备齐全了,“专心喝药,喝完了再说话。” “喝药?”旁边有人凑过来,“少爷怎么了?”季斐之前都是在宿舍喝药的,没拿到教室来过。 又一个人凑过来,还是个女生,仔细瞧着季斐,“看着感觉比以前精神还好,怎么病了呢?” 季斐连忙把最后一口药喝干净了,顾朗茳把水递给他,他迅速灌了一口,一抹嘴巴,“我没生病,这个是……喝着玩的。” 徐斌在一旁笑,“少爷你真不会说谎,哪有人把药喝着玩的?哎,我告诉你们,少爷小时候落了病根,得保暖防寒,不能碰冷水,大家以后多照顾点呗。” “徐斌!”季斐连连对他使眼色,可徐斌视而不见,“是风湿,挺严重的,咱们都是一班的,以后互相关照啊,别枉费人季斐平时那么耐心给你们讲题。” 旁边同学已露出惊叹,“这么严重?我听说这个病要不就是年老的人得,要不就是喜欢穿短裙不注意保暖的女孩子得, 分卷阅读58 可就算这样一般也是二十来岁才显出来一点点,少爷可才十五呀!就成严重型的了?” “不能碰水?怎么不早说,上次我就不让你帮忙提水了。” “少爷,下次用水找我啊,我帮你。” “要不我帮你做值日吧?” 季斐眼见着老中医的冬天尽量少碰冷水,被顾朗茳上升为不管什么季节都不能碰冷水,又被同学们传成了不能碰水,他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我去张老师那去了。”季斐放弃解释的打算,站起来往办公室走。估摸着也就五分钟就上课了,不知道张老师找他干什么。 季斐一进去,坐门口那张桌子的地理老师就道,“这不是季斐吗?这次考的不错呀,我正准备晚自习的时候找你呢。” 季斐愣了愣,“老师找我有事吗?”张老师要找他,地理老师也要找他? “当然要找你,你这次地理可是你们班第一呀”,一旁年轻美丽的英语老师笑眯眯地递三根棒棒糖过来,“我的英语更厉害,得了年级第一,季斐,你实在太给老师增光了,这个奖给你。我家还有刚买的凤梨酥,明天老师也拿来奖你。” 季斐十分不好意思,接过棒棒糖,“谢谢老师。” 对面张老师招招手,“季斐,过来。” 季斐连忙跑过去,张老师指指旁边一张凳子,“坐。” 季斐站的笔直的,“没事,老师,我不坐。” “坐吧,客气什么”,张老师道,“不是腿痛吗?平时要多注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爱护。” 季斐一愣,脱口道,“您怎么知道?” “班长说的呀。你也真是的,不舒服怎么不跟老师同学讲?明知道要少碰水上次大扫除还去提水,以后别这样了,啊。万一真有个什么,老师和同学都得为你担心。就拿你们班长来说吧,跟我说你这病时一直叹气,还帮你申请不用做值日。老师也是,你问问你们周老师,你们杨老师,我们都说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毛病,以后可怎么办。季斐,要懂得关心自己,知道吗?” 地理老师道,“是呀,学习固然重要,但身体也是很重要的,季斐,以后要注意,知道吗?” 英语老师笑眯眯的,“全班就数季斐最听老师的话,他一定会改,对吗?” 季斐怔愣在原地,半晌,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一个小小的风湿,几十岁的老人家都不用这么照顾,他却因此成了全班同学与老师的关注的对像。他突然很想问徐斌一句,班长,我该怎么感谢你? “季斐,这次考的很好”,张老师笑着看了眼成绩单,“有三门是班上第一,英语还是年级第一,总成绩在年级第九,很不错。” 季斐笑了笑,考进年级前十,他也挺高兴的,不过他知道这是有水分在的,“老师,不能这么算,我读了两个高一,本身比别人占优势,而且考试时英语那篇完形填空我以前在参考书上做过。” 英语老师伸长美丽的脖子,温柔地笑道,“没关系的,其实那篇完形填空好多书上都有,不少同学都做过,选它是因为觉得它挺精典,几乎每一个空都很有代表性。” 张老师道,“是啊,你就是太谦虚太老实了,平时也不见主动来问老师问题,也不怎么跟老师沟通,这样可不好。” 季斐心里暖洋洋的,“谢谢老师关心,我以后会改的。” 张老师笑了,他跟这孩子说的话不多,但差不多他说什么,季斐都会点头答应,不是谢谢老师,就是老师我知道了,再不就是好的,老师,我以后会的。 “好,差不多快上课了,你回去吧。好好学习,但学习的同时也要注意身体,老师相信你。” 季斐回到教室,顾朗茳问,“张老师找你干什么?” “说我考的好,要我继续努力。呵呵,估计是我平时太不起眼了,所以才让他们吃惊,像你,你比我考的还好呢,老师都不找你。对了,英语老师还奖了我这个。”季斐有些兴奋地举了举手里的三根棒棒糖。 顾朗茳嘴角抽了抽,瞟了一眼那三根棒棒糖,他早知道英语老师有这习惯,动不动就奖吃的,什么糖呀酥呀,巧克力呀,不过你奖女生也就算了,男生实在是……他对季斐道,“不错呀,考的好的人才有奖,你是真考的好,你看我,这回英语不怎么样,她都不给我。” “那”,季斐把三根棒棒糖都递过去,“你总成绩比我好多了,应该奖你的,给你吃吧。最近吃完药你老让我吃甜的,你自己都不吃,这个正好让给你。对了,快上课了,上课别吃,等下下课再吃啊。” 顾朗茳僵了僵,接过糖,勉强露出牙齿,“行,我等下吃。”他瞅了眼那包着彩色糖纸的棒棒糖,突然有种恶寒的感觉。但这是季斐给的,他知道,终归是要吃下去的。 下了第四节课,大家都往食堂冲,顾朗茳帮季斐收书包,季斐则在一旁帮郑宇讲题目,这是郑宇第一次主动问问题,季斐觉得任重而道远,又有种兴奋的感觉,十分认真。这时候同样还没走的徐斌凑过来,“师兄,少爷,最近怎么都不见你们去食堂,你们都去哪里吃呀?” 季斐回头看了他一眼,头一次没理他,扭头继续给郑宇讲题。 徐斌愣了愣,下一刻就忍不住想,自己可真有本事,把从来不发脾气的季斐都给惹毛了。 顾朗茳挑了挑眉,像是猜到了什么,笑道,“食堂太挤,二楼的炒菜又不卫生,吃多了不好,反正阿姨要过来给他送药,顺便就把午餐一起送过来了。” 徐斌惊讶地道,“不是吧,你们住个校,还有人一日三餐管送的?” “昨天我跟阿姨说让她加菜,份量挺足的,要不你一起?” “真的?”徐斌又开始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了,“师兄,你要是说真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客气什么,咱们是好兄弟嘛。” 顾朗茳想,徐斌可真算是个好兄弟。他昨晚才私下婉转地跟他说季斐不服管,让他少做事多穿衣别碰水总不听,要是让老师说说就好了,季斐最听老师的了。而且他一个人总有疏漏的地方,大家要是都知道季斐生病这事,平时就可以帮着多照顾点。他昨晚才说的,徐斌今早就把这情况汇报给了老师,还弄得同学尽知,这么懂他的心,不是好兄弟是什么? 而且,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徐斌为什么他不自己直接告诉老师的。 ☆、第42章 争执 徐斌跟着顾朗茳和季斐回他们宿舍蹭饭,走到半路发现郑宇还跟他们一起,不由看了他一眼。 郑宇冷声道,“看什么看!” 徐斌皱了皱眉,但语气还算好,“你不去食堂吃饭?” 季斐见两人之间气氛不太对,连忙解 分卷阅读59 释,“班长,郑宇跟我们一起,平时我们三个都是一起吃饭的。”顾朗茳一直觉得季斐营养不良,因此在吃的上很注意,为了营养全面,平时都让保姆做四五个菜。菜多了,营养自然是全面了,但一大半都吃不完,实在浪费。季斐便让郑宇一起吃,顾朗茳本来不太愿意,这么大个电灯泡很讨厌好不好。但季斐说如果就他们两人吃,就让阿姨少做两个菜,顾朗茳要是不肯,那他们还是去吃食堂。这么一对比,顾朗茳虽然不怎么想郑宇来,也接受了。好在郑宇虽然看着冷面冷心挺讨人厌的,大多时候倒知情识趣,基本不说话打扰人,有时候还能帮忙洗个碗跑个腿什么的,虽然态度不怎么样。 “他?跟我们一起吃?”徐斌吃惊地道。 季斐愣了愣,“是呀,有……问题吗,班长?” 郑宇冷笑一声,挑着眉挑衅道,“是呀,怎么,不敢?不敢你别来呀。” 徐斌也生气了,“轮不到你不让我来,我又不是吃你的。郑宇,你总摆那副臭脸给谁看?你以为全世界人都是你爸呀,上辈子欠你的?” 郑宇眯着眼冷冷看着徐斌,突然伸手过去就是一拳。徐斌向来奉承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没想到他突然出手,眼见着拳头过来了,躲都不知道躲,还是一旁顾朗茳反应快,一早瞧出郑宇不对劲,伸手就扣住郑宇手腕,一扭,郑宇整个被顾朗茳折住一只手臂,吃痛,却不吭声,冷冷看着徐斌,跟头盯着猎物的狼似的。 那眼神太冷,徐斌一时也愣住了,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郑宇给得罪成了这样。 其实他跟郑宇一直是同桌,平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郑宇这个人明显心思不在读书上,三分之一时间是睡过去的,三分之一是看体坛杂志武侠过去的,剩下三分之一不是逃课就是被老师罚站过去的。徐斌对于这种过度放纵自己的人有些看不起,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他也从来不多说什么。至于今天,他统共也就说了三句话。 情况变化的太突然,季斐吃了一惊,但见郑宇表情不好受,连忙对顾朗茳道,“你先别扭着他”,又对郑宇道,“郑宇,大家有话好好说,别动手,行吗?” 顾朗茳放开郑宇,郑宇冷笑了一声,甩了甩胳膊,转身就走。 “郑宇!”季斐要去追,被顾朗茳给拉住了,“让他去,耍脾气给谁看?” 徐斌看着郑宇就这样走了,有些回不过味来,神情有些茫然,“师兄……” “徐斌,这不怪你”,顾朗茳拍拍徐斌的肩,“你没说什么过分的话,这小子平时就阴阳怪气的,没事,别放心上,晚点我跟季斐去问问他。” 徐斌没说话,他觉得要这么让他去吃饭他一定吃不下,他转向季斐,“少爷,你心细,你说,我刚是不是过分了?要真是我错了,我跟他道歉去。”郑宇刚刚那眼神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几分讽刺,几分嘲笑,似乎还隐隐带了几分可怜。 季斐仔细把徐斌刚刚说过的话都想了一遍,抿了抿唇,道,“倒也不算过分……但是班长,为什么你听到他要跟我们一起吃饭,会那么惊讶?” 徐斌抓抓脑袋,“因为他是独行侠呀,几乎不跟任何同学说话,不一起玩,更不要说吃饭了。他跟我同了一个半学期桌,没主动跟我说过一句话,最多就是我问他的时候,他应声嗯,哦,知道了,别啰嗦。” “就这样?”季斐有些意外,想了想,又觉得郑宇不像徐斌说的那样夸张,在宿舍的时候他虽然话少,但也有不少次是主动说话的,还时不时讽刺顾朗茳两句,还会请自己做家教,还会讲价呢! “真就这样呀,我就是吃惊,他这人特不喜欢跟同学打交道。刚开始那会儿本来我们一个宿舍的,他不跟我们说话就算了,还跟有洁癖似的,别人请他吃东西他都不吃。黑炭就开玩笑说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呀,他就打人。再然后不知怎么的老师就给他换宿舍了,他一个人住。平时上课从来不听,在班上也不跟任何人交流。刚见他跟我们一起走我就够奇怪了,又听说一起吃饭,就有些惊讶。” 季斐皱着眉头想徐斌的话,有些不明白,按说郑宇平时也没那么敏感呀,顾朗茳每次骂他骂着玩他也没那么大反应。 “没什么大不了”,顾朗茳道,“这么大的人了,发个脾气还要别人都围着他转不成?我保证没事,走,大家吃饭去。”顾朗茳拉着季斐就走,不让他多想。徐斌跟着走。 到了宿舍,保姆已经到了,季斐叫声阿姨,往里头瞧,没见着郑宇,有些失望。 徐斌本来有些闷闷的,阿姨把菜一拿出来,徐斌立刻什么都忘到九宵云外去了,我去,要不要吃这么好! 山药蒸鲫鱼,麻辣香茹鸡,冬瓜卷对虾,外加个新鲜时蔬与凉拌三丝,还有个大鱼头豆腐杏鲍菇汤,鲜嫩黄绿金红搭配着,光看样子就足叫人流口水,更别提淡淡的热气冒着,香气飘着,叫总吃食堂的徐斌眼睛都直了,瞬间将之前那点小忧郁忘光了。 季斐也凑上去瞧了瞧,忍不住舔了舔嘴巴,道,“今天这么多呀。” 一旁阿姨笑着说,“少爷说季少爷想吃虾了,鱼跟鸡也想,让我都做点,蔬菜跟汤是必备的不能少,我新做了个凉菜,搁了不少酷在里头,不知道季少爷吃不吃的惯?” “吃的惯吃的惯,阿姨手艺最好了。”季斐笑眯眯地道。等阿姨回去了,他跟顾朗茳说,“我什么时候说鱼虾鸡都想吃了?等下又吃不完,你太浪费了。” 顾朗茳不甚在意,“上次问你卷虾、蒸鱼、麻辣鸡哪个好,你不是说都不错吗?” 季斐吓一跳,他的意思是都不错,随便选哪个都行,哪有让他都做过来。 徐斌有些急了,“少爷,咱什么时候开吃?” 季斐瞧着他那馋样笑了,想当初他自己也是这样,他想了想,把郑宇的饭盒拿出来,又拿了个盘子,每样菜都夹了一些放一边,用盖子盖着,“吃吧!” 徐斌见他帮郑宇留好了菜,连最后一点小小的顾忌都不剩了,拿起自己的饭盒就开始盛饭,大吃特吃,看的季斐呵呵笑,也想吃饭了。 顾朗茳拿了几个小碗过来,给了徐斌一个,自己留一个,剩下一个盛好汤递给季斐,“先喝点汤再吃饭。” 季斐于是乖乖捧着碗喝汤。 徐斌嘴里正咬着只冬瓜大卷虾,接过顾朗茳的碗,含含糊糊地道,“谢谢师兄。师兄,想不到原来你这么贤惠。” “找打是不是?”顾朗茳举了举筷子,他这也就是顺便,反正要给季斐拿碗,顺便带他一个,要是季斐不在,这差事轮的到他做? 徐斌嘿嘿地笑,接着就专心投入到食物中去了。他的速度跟食量都惊人,季斐刚喝 分卷阅读60 了一小碗汤,吃了顾朗茳剥的一只虾子,夹了两筷子青菜,徐斌已吃了五只虾,喝了两碗汤,吐了碎碎一堆鸡骨头,季斐看着惊人,眼见着他去夹鱼,忙道,“班长,这个有刺的,你慢点……很多的,不用急。” “别理他,卡不死他。”顾朗茳十分淡定,自己慢慢吃几口,时不时给季斐剥只虾,夹筷子鱼,夹点山药。 半个小时后,徐斌摸着浑圆的肚子,打着饱嗝,满足地道,“生活真是美好。”他一人吃的快赶上季斐跟顾朗茳两人了,季斐十分怀疑他有没有被撑着。其实不怪徐斌,你想想学校的伙食,一年到头都没点油水,青菜里头还搁虫,突然遇着大餐,能不敞开肚皮吃吗?吃了这次没下次!再说,顾朗茳家阿姨手艺绝对不输一般酒店大厨,更重要的是能做出一股家常菜的味道。 吃了饭也不能立即睡午觉,三个人闲闲聊了会儿天,徐斌就回去了。见时间差不多了,顾朗茳把阿姨一并送过来的保温桶里的药倒出来,“季斐,喝药。” “哦。”季斐也习惯了,接过碗,屏住呼吸大口大口往嘴里灌。 顾朗茳闻着药味就觉得受不了,有些心疼地摸他的脑袋,“我问过医生了,是药总有三分毒,喝多了也不好,何况这么难喝。现在咱们好好养着,等整个身体素质都提上去了,就不用怎么喝了啊。” “那要多久?”就是为了快点不喝这黑乎乎的药,顾朗茳平时给他喂那些好吃的好喝的他都十分配合,就想快点把自己体质提上去,省的顾朗茳总顾忌这顾忌那的。 “估计过个一年就可以少喝了。” “一年?” 顾朗茳摸摸他的头,“没办法,谁叫你以前……算了,睡午觉吧。” 季斐有些心不在焉,往门外望了望,“郑宇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要不我们去找找?” “想都别想”,顾朗茳真给他气到了,平时自己没按时回来都没见他找,“这么大的人,还能被人给拐了?就是报失踪还得二十四小时,他才去几分钟?你给我去睡觉。” 下午郑宇没去上课,季斐心里有些担心,帮他写了请假条给老师。可是他没想到的是,他一个下午一节课都没来,季斐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但顾朗茳说没事,让他不要多想。 可是直到下了晚自习,郑宇也没有出现。季斐终于忍不住了,坚持要去找他,如果明天他还不出现,请假条估计也不管用了。以前郑宇是不打算读了,老师差不多也认为他一定会退学,所以无所谓,可是现在不同,他想好好学习,好好在章建呆下去,就必须遵守校规,总受到处分的话,就不一定再呆的下去了。 徐斌听说郑宇还没回来,也说要一起去找,顾朗茳有些不耐烦,“去哪里找?一个十六七岁的人,有思想有行动力,谁知道他去哪了?” 徐斌道,“要不把学校都找一遍?篮球场,湖边……”他还没说完,顾朗茳就道,“他去湖边干什么?还能想不开跳湖?又不是女的,坐一板凳上感伤情怀?去篮球场?你不说他不跟同学打交道吗?他去篮球场干嘛?” 徐斌被他问的说不出话来,顾朗茳态度显得有些漠然,“回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以前不经常这样吗?” 季斐愣了愣,他突然觉得有时候顾朗茳待人十分冷漠,而且是那种理所当然的冷漠,跟在他跟前完全是两个样子,一样的是,都显得有些极端。 季斐抿了抿唇,“那你先回去吧,我跟徐斌去找,找不找的到是一回事,怎么说也要试试。” 顾朗茳一把拉住他,仔细瞧他的神情,笑道,“生气了?” 季斐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道,“咱们一个宿舍的,一起住了两个多月,你就一点不关心他?” 顾朗茳想说,他本来就不关心他,不是谁都值得他关心,他的关心有限,所有的,都只给一个人。可他知道说了季斐要不高兴,虽然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错,但还是笑着道,“好,你说找就找,行吗?” 又道,“你跟徐斌在学校找,稍微找一下,找不到就回宿舍。” 季斐疑惑地看着他,“那你呢?” “我去外面看看,他没那么老实,不一定还在学校。” ☆、第43章 单 校外那么大,找个人谈何容易?顾朗茳却好像已经有了方向,一出校门就搭了个车,报了地址。 去的是河西老商业区,在旧的中心广场附近,曾经很是繁华过一段日子。后来由于商业中心向东迁移,商家们纷纷改变投资地,河西渐渐没落下来,中心广场也被拆的七零八落。又因为招商不利及市政班子更换,建设不及时,河西现在就像个后娘养的孩子,完全没人惦记,由它自生自灭。商人们前前后后走了几拨,如今就剩些卖肉卖水果卖便宜衣裤的小摊小贩们了,再不就是些低等的旅馆、发廊,治安不太好,尤其是晚上。 九点半下晚自习,顾朗茳到河西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马路上却还热闹的很,摆了一溜的小摊子,卖卤肉的,卖烫菜的,卖快餐炒粉的,还有些卖小龙虾、田螺、磨芋之类的,坐满了晚上出来补餐的民工。老板们见顾朗茳四处看,以为他要吃宵夜,一路招呼,“同学,这里,这里还有位子。” 顾朗茳略略看了下,见夜宵摊子上没郑宇,便直接去了中心广场背后那个废弃工地。 “小宇,你看,读书有什么好?哪有咱哥们儿爽?别读书了,回来跟着哥一起混吧。” “是呀,小宇,读屁书呀,你爸那么有钱,还怕以后养不活你?古人都说了,百、百、百什么来着?总之就是说一百个人里面就数读书的最没用。小宇,你那么聪明,不会想做最没用的那个吧?回来吧,咱像以前一样,天天跟着赵哥喝酒泡妞,怎么样?” 郑宇跟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小青年一起坐地上抽烟,显得有些烦躁,皱着眉头,狠狠抽着烟。侧身的时候神情突然变了变,显得有些吃惊,朝着右前方那根水泥柱子看过去。 顾朗茳就倚在那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 郑宇周围那几个小青年也看到顾朗茳了,推了推郑宇,“那谁呀?还穿着你们学校校服,你同学?” “我说郑宇,不会是来找你的吧?你他妈什么时候成有人管的了?” “怎么说话的?”旁边一个大概二十初头看似老大的青年抽口烟,吐了几个烟圈出来,“小宇的朋友就是咱大家的朋友,有在朋友面前这么说话的吗?既然是朋友,小宇,去,叫朋友过来一起抽根烟,等下去喝酒,赵哥请客。” “赵哥……” “怎么,真像他们之前说的那样,决定当好学校的好学生,就瞧不起 分卷阅读61 我们这些老朋友了?” “赵哥你别这样说,我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赵宇突然笑了一声,有几分自嘲,“正经学生没人瞧的起我,我也不稀罕跟他们混。行,既然赵哥开了口,我去叫他就是了。”郑宇站起来,朝顾朗茳走过去,犹豫了一会儿,道,“赵哥叫你一起玩。” “玩?”顾朗茳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很好笑,将郑宇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就你这样的,也配跟我玩?告诉你,搁以前,提鞋我都不选你这样的。” “顾朗茳!” “怎么,生气了?考试考不过,打架打不赢,郑宇,你凭什么生气?还是你真把别人都当成你爹了?真是这样也成,先叫声爹听听,以后出了事爹也好找理由罩你。” “顾、朗、茳!”郑宇紧紧握着拳,咬着牙,好像下一刻就要忍不住出手。 “兄弟,怎么说话呢?”这时候那位赵哥带着五六个小弟过来了,一手搭郑宇肩上,“小宇是我朋友,归我罩。” 顾朗茳挑了挑眉,闲闲倚着水泥柱子,笑了一声。 那位赵哥脸色变了变,“怎么,朋友瞧不起咱们?” 顾朗茳拉拉校服袖子,整整领子,跟没听到那位姓赵的说话似的,对郑宇道,“到底走不走?不走直接说,我好回去交差。” 郑宇一怔,神情蓦地缓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要不是看他真要生气了,你以为我会来找你?就你那熊样。得了,不走算了,我赶时间”,说着抬手看了看表,“这么晚了,徐斌也是个老实的,别真带着他把学校翻遍了,太不值当。”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师兄,我们没在学校找……” 顾朗茳猛然一震,回头就见两个人扒着大水泥柱子往里头瞧,一个是徐斌,另一个自然是季斐。季斐跟在徐斌后头,一双眼睛睁的大大,有些好奇又有些紧张地往里头瞧,他先是看向顾朗茳,两人目光一对上,立即心虚地看向别处,朝一旁的郑宇招手,“郑宇,你快过来,快关校门了,咱们走吧。” 郑宇神情微微变了变,看了顾朗茳一眼,勾了勾嘴角,有几分得意的样子,“那就走吧。” “这就走了,小宇?”那位赵哥手重重搭在郑宇肩上,带着几分流氓气息,“你跑过来说心情不好,赵哥二话不说找了兄弟们出来陪你。怎么,现在心情好了,就把哥们儿几个扔一边了?” “赵哥......”郑宇脸色有些难看,他知道没那么容易走掉,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郑宇勉强笑了笑,从兜里抽了两张一百的出来,“赵哥,今儿谢谢你了,但我真得走了,我以前被记过过,再不回学校得被开除了。我爸说我要真被开除,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赵哥,这两百就当我请兄弟们喝酒了,下次再请兄弟们一起玩。” 赵哥把两张票子抽过来,用两根手指夹住,“就这样?赵宇,你他妈的这是耍我呢?一顿宵夜都吃不起,当我赵丁鸿是乞丐呀?” 郑宇表情变了变,“赵哥……” “你们要干什么?凭什么不让人走?”徐斌已经有些气愤,季斐虽没做声,却也紧紧皱着眉头,徐斌脚刚迈出一步,顾朗茳突然道,“你给我站那儿!” 徐斌一愣,看了看顾朗茳的样子,突然就不敢动了。顾朗茳冷脸的时候,绝对跟郑宇不是一个级别的。那种由内透出的冷冽,完然不似一个十几岁的高中学生,让徐斌下意识的就服从了。 季斐道,“顾朗茳,我们……” “你也一样。” 季斐愣了愣,抿了抿唇,站在那儿不说话了。这两个月来,顾朗茳几乎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更不曾这样脸色难看地对着他。季斐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不像是委屈,却比委屈更难过。 “你带他们两个先回学校。”顾朗茳微微皱了皱眉头,对郑宇道。 郑宇一惊,“你……”加上徐斌和季斐,他们这边好歹有四个人,对方虽有七个,却也不是不可以全力一拼。可现在顾朗茳让他们都走,他一个人留下。开什么玩笑,他当他是过去的武林高手,想以一敌七? 顾朗茳显得不太耐烦,“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能让他俩看这场面吗?” 一旁季斐神色微微变了变,看了他一眼,徐斌则显得很激动,他师兄实在是太仗义太哥们了,不枉是他的偶像,“师兄,我留下来帮你,我能打,小时候我堂哥从来打不过我!” 季斐没作声,只是看着他。 顾朗茳却已不再看他,对郑宇道,“你要是没本事带他俩走,那我去,你一个人留下来。” 郑宇愣了愣,顿了顿,道,“那还是你留下吧,我没胜算。”说着真就往外走了。 那群小青年有人要拦,赵哥道,“让他走,剩下的这个看起来才好玩”,低头瞧了瞧顾朗茳那双鞋,“真货假货?看着挺真的,多少钱买的?” “不贵,不到六百。” 后头几个小青年眼睛亮了亮。 赵哥抬了抬脚,“哥脚上这双不到六十,他妈的这世界可真不公平。” “等下你可以用你的本事让它变得公平。”他漫不经心地往外面瞧,郑宇附在季斐耳边说了几句话,季斐默不作声,点了点头,跟着郑宇走了。徐斌抓抓脑袋,“师兄……” “滚!” 徐斌张了张嘴,没敢再说,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赵哥,真让他们就这么走了?” “你懂什么。”赵哥是个精明人,一看就知道顾朗茳比郑宇油水多,何况顾朗茳表现的那么嚣张,估计也是个狠角色,再留下三个帮手,保不定出现什么意外。 “兄弟……哎哟!”赵哥手刚搭顾朗茳肩上,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赵哥!” “赵哥!”混混们没想到顾朗茳一个学生,出手竟那么快,瞬间将赵哥的手反扭至身后。赵哥的脸色反常地难看,竟然有些发白了,“兄、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你先放了我。”赵哥心里有种恐慌,不是因为顾朗茳反扭了他的手,他有那么多兄弟在,根本不怕。可是他不知道顾朗茳是怎么抓着他的,那不像是一般手被折了的痛,他觉得整只手臂都麻了,身体内部都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脸色这么难看?”顾朗茳冷笑一声,“曲泽、郄门是手厥阴心包经上的穴位,能治癫狂、精神分裂的,小爷这刚背完穴位就给你服务,你不谢谢我?” “什、什么穴位?”赵哥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被精神分裂几个字吓住,从来打架不是拼拳头拼刀就是拼人数,头一次见人使这么怪的招。 “哦,可能是我按错穴位了,不好意思,背的不熟,力道也没控制好,反正不是巨阙、气海那类致残致命的死穴,按错了也 分卷阅读62 没什么大不了。”顾朗茳本是打架打惯了的,上辈子他两个爹怕他吃亏先后都找人专门教过他,他的身手跟这些人绝不是一个层级的。不过下死力按穴位的把戏倒是第一次玩,前段时间为了帮季斐按腿,又怕按错了哪里出事,他是真下了功夫把人体各个穴位都记熟了,还了解了相关的影响作用,琢磨着哪种力道人感觉最舒服,哪个程度就开始有点疼了。 赵哥脸色彻底变了,他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被顾朗茳按住了哪里,只觉得越来越难受,胸腔缩紧,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咬着牙恶狠狠地道,“再不放开,当心我废了你。”说着朝一旁的兄弟使眼色。 那几个小青年觉得眼前的情形实在有些怪异,隐隐觉出了顾朗茳不好惹,但到底人多势众,也不怕,“你他妈的再不放开我赵哥,当心老子要了你的命。”其中一个亮了亮手中的弹簧刀。 “哎哟!”只听那姓赵的又一声惨叫,顾朗茳笑道,“赵哥是吧?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废了你?” “信、信,兄弟,大爷”,赵哥是个精明人,一向奉行好汉不吃眼前亏,当下就服软了,“你放了我,我绝对不拦你,绝对不拦。”这个时候,顾朗茳若拿姓赵的作挡箭牌,带着他单独退出去,他差不多就可以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了。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声,竟真的就放了那姓赵的。 那姓赵的一逃脱掣肘,整个人立刻变得凶狠起来,“他妈的今天老子不要了你的命老子就不姓赵!都给我一起上!” ☆、第44章 打 顾朗茳笑了笑,将校服脱下来扔一边,他仿佛突然变了个人,有一种嗜血的冲动。他觉得自己心里蛰伏了一只兽,沉睡已久,突然苏醒。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暴躁,从季斐说他对问问题的女生态度不好,到他坚持要找郑宇,还为此生了气,再到那一刻他先冲着郑宇招手,他就一直觉得心里怪怪的。而他之所以烦躁,就是因为他不知道到底哪里怪。说不出来,无法分析,无法解决,就那么一直浅浅地搁在心里,仿佛不存在,却一直能感觉到。顾朗茳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他很讨厌。 他需要宣泄,所以他故意放了那姓赵的。 他想打架了,想狠狠地揍别人。 当然,难免也要被人揍。 其实那几个人不过是一般的小混混,拳打脚踢间全无章法,无非是仗着人多。对付这些人,如果你跟他们一样没专门练过,自然要吃亏。可是顾朗茳是打小就打着架长大的,别的不说,专业素质是十分过硬的,首先一点,敌众我寡,他能做到毫不惊慌。再者,对付这帮人,他心里有底的很,不能让两个同时近身,脚一踢,身一侧,打一个的同时拉着他挡住身前,一推还能压倒另一个。他身法本就灵活,骨子里心又狠,下手毫不留情,比那几个小青年还狠,最近又记了穴位,常常一脚就朝着别人要害狠踢,踢的别人蹲地上一个劲捂着肚子惨叫。 姓赵的因为先前在顾朗茳那吃了亏,所以有些避讳,一直让手下打头阵。眼见着手下已倒了三四个,剩下的已有些畏惧,不太敢近他的身,姓赵的喊一声,“猴子,你刀呢?” 那拿弹簧刀的人不过十八九岁,之前拿刀一直是吓唬人用的,基本他们六七个人一站,被打劫的就乖乖认栽了,没真动过刀子,这下子又被打的有点蒙,所以忘了还有刀这么一回事。此时姓赵的一喊,他猛然就想起来了。 “猴子,这小子厉害,咱们不能分开了打,你左我右,一起上,他就两只手,左右不过一只手抓一个,阿江,到时你从后面砸他脑袋!”姓赵的自己也拿了把短匕首出来,阴狠地笑了笑,弹了弹刀锋,“小子,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顾朗茳捋捋袖子,有些不太高兴,他想逮着人狠狠揍,这样才痛快,心里才舒服,动刀子就没意思了。 姓赵的本以为他会害怕,至少也该有所顾忌,结果他一副毫不将你放在眼里的样子,姓赵的顿时被他弄的恼羞成怒,“猴子,阿江,上!” 三个人从三个方向扑上去,顾朗茳觉得有些烦,他觉得他们根本不齐心协力,尤其是那姓赵的,明显故意慢半拍,三个人角度选的也不好,挥刀的姿势漏洞太大,胳膊伸的实在太长,他很怀疑自己快速侧闪出去,他们会不会互相扎到。 拿弹簧刀的那位叫猴子的最先靠近顾朗茳,顾朗茳身子一个快速斜侧,紧接着一手捏住猴子拿刀的手腕,反扭到身前,姓赵的刚好刺过来,直接刺到了猴子肩膀上,姓赵的也不吃惊,喊一声,“阿江!”顾朗茳头都没回,直接一个回旋踢将身后的阿江踢出去了。 “师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顾朗茳一惊,回头一看,徐斌、郑宇竟然又都回来了,还有,季斐。 顾朗茳看了看手下猴子流血的肩膀,突然觉得有些惊慌,他打了这么多人,还动了刀……季斐他,一定不喜欢。 “顾朗茳!”季斐突然惊恐地睁大双眼,顾朗茳心里有些急了,他想解释,说他可没动刀,是别人,他不过是正当防卫,不能怪他。 “后面!” 顾朗茳回头,就见姓赵的将刀从猴子肩骨那抽了出来,顾朗茳没来得及躲,只来得及稍稍侧身用手挡了挡,然后就觉得手臂一阵剧烈的疼。 “顾朗茳!” “师兄!” 季斐当先冲了过来,徐斌、郑宇他们也急急跑了过来,姓赵的见人多了,顾朗茳又只伤了手,不敢再战,一个人跑了。剩下的那些小青年们毕竟年纪小,阿江搀了其中一个,也跑了。原来先倒下的几个小青年,有两个痛劲缓过来了,先前又有几分装伤不想打的成分在,这会儿也赶紧爬起来跑了,地上加猴子还剩三个人。 季斐抓起顾朗茳的手,整个人脸色变了变。 顾朗茳连忙把手收回去,“没事,真没事,你别怕啊,咱回去吧,过会儿学校真得关门了。” 季斐紧紧抓着他的手,唇都咬白了,然后他突然放开他,脱了自己的校服,直接就要脱里头的白T恤。顾朗茳给他吓了一跳,赶紧按住,“你干什么?” “我先帮你包一下,止止血,咱们赶快去医院。”校服不如T恤柔软贴肤,不好包扎。 顾朗茳道,“你别脱。”说着看向徐斌。徐斌正愁无用武之地,留师兄一个人在这负了伤,心里愧疚的要死,一反应过来,连忙把校服里头的一件衬衫脱了。 “徐斌,你给我包。”顾朗茳将季斐转过去,“别看这些。”他暴躁的心平静下来,突然有些后悔,他一早该走的,怎么能打架呢?怎么能忘了季斐会担心,会害怕,会不喜欢?他的季斐那样干净,他怎么能让他见这些东西。  分卷阅读63 季斐出奇的听话,顾朗茳说怎样就怎样,只是转身的时候,微微地颤抖。 徐斌边包扎,边没好气地冲郑宇道,“你还蹲在那看他们干嘛?要不是你,师兄能这样?你还担心起他们来了?” “不是。”郑宇脸色有些难看,回头看了看顾朗茳,顾朗茳仿佛瞬间明白了他想问什么,眼神冷下来,有一种威胁的意味在,郑宇张了张嘴,最后看了看背着身的季斐,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怎么回事,有人报警说有人在这聚众斗殴?”不知谁报了警,几个民警突然大迈着步子赶了进来,看了看现场,脸色有些难看,“年纪轻轻的,一个个都不学好!周林,你去看看躺地上那几个有没有事,所有人带回警局去。” 徐斌有些蒙了,带回警局?如果让学校知道了,让他爸妈知道了……徐斌急急辩解,“叔叔,不是我们,是他们先……” “不要狡辩,到了局里,有你们说的时候。” 顾朗茳将季斐往怀里拉,低声道,“没事,不会传到学校去的,等下我让人带你们出去,你……” “你又要我先走吗?”季斐回过身略仰了头看着他。 顾朗茳心中一震,他看着季斐明亮清湛的眼睛,突然觉得之前所有莫名的烦闷与暴躁都一扫而空,他的心中有一种温暖,一种欣喜,一种庆幸。 “季斐,有件事我要跟你说,刚刚我下手好像……” “赵队”,姓周的警.察回过头来,紧锁着眉头,“这几个孩子情况好像不太好。” 赵队跟另一个警.察立即走过去查看,猴子肩膀被刀刺伤了,周林已帮他包扎好,情况比较正常,但那两个躺在地上的小青年却脸色惨白,脑门上都是汗,身子蜷成一团。赵队一看,道,“周林,陈默,一人抱一个,马上送医院。”又扫了扫郑宇、顾朗茳他们,“都给我去警局。” 郑宇沉默着没说话,徐斌显得有些紧张,那姓赵的警.察表情太严肃,他觉得情况有些严重,“叔叔,我们没……” 顾朗茳将季斐护到身后,对姓赵的警.察道,“我需要通知我的律师。” 赵队不耐烦地看他一眼,“港片看多了吧,还请律师?你知道怎么找律师吗?”说着伸手去推顾朗茳,顾朗茳一把扣住他的手。赵队一惊,然后就来火了,现在的爹妈不知道怎么管孩子的,打群架不说,都敢跟警.察动手了。他膝盖一弯就要去顶顾朗茳侧腰,还没碰到,顾朗茳一脚就踢了出去。赵队本来还留着几分劲力,这下真来火了,抓着顾朗茳就想扔出去,哪知顾朗茳也不是他想扔就扔的,反倒扣住他的肩膀。顾朗茳手上有伤,时间久了必然吃亏,当下大拇指狠按赵队肩颈处一个穴位。赵队不比那几个小混混,当下就觉出了异样,连忙伸手一推,倒退几步。 赵队摸了摸肩膀,眼中流露出惊讶的神色,看向顾朗茳,“你……我真是小瞧你了,现在的小流氓打架都带技术?” 顾朗茳道,“你看看他们几个,像是会打架的样子吗?当然,那个不算”,他朝郑宇看了看,“但这次他真没参与,架是我一个人打的,跟他们三个都无关。我知道你的想法,也不是故意要为难我们,但他们都是学生,不管什么原因进了警局就一定会有影响。你带我回去,让他们……两个走。”说着看了看身旁的季斐。 赵队有些意外,“不是说三个都没参与吗?怎么,你旁边那个也不清白?” “你再说一遍?”顾朗茳脸色蓦地变了,季斐拉住他,“顾朗茳!”顾朗茳看了看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季斐道,“叔叔,我和顾朗茳跟你回去,你让我们班长还有郑宇回学校好吗?他们真没打架,不信你可以问……被送进医院那几个人。” 赵队想了想,看了顾朗茳一眼,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就是来硬的他也没胜算,说起这个他心里就窝火,妈的竟然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上,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行,反正有他一个就行了”,他对季斐道,“你不走?我看你们几个中,也就你还像个正经学生。” 徐斌愣了愣,心想,我不像?然后他突然想起自己把里头的衬衫脱给顾朗茳包扎了,就穿了一件校服。他低头一看,默默把校服拉链拉上了。 “师兄,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得了,别添乱了。” 郑宇看了看顾朗茳,又看了看季斐,道,“要我去吗?” 顾朗茳这回没说话了,季斐摇了摇头,“不用,只是……郑宇,咱们是朋友,以后有话可以跟我们说,好好说,别找外面的人了,好吗?” 郑宇的脸色变了变,沉默着点了点头。 一行人出了废工厂,徐斌跟郑宇虽然担心,还是老实回了学校,去警局这种事,可不是人越多越好。赵队领另外两人去警局,季斐道,“叔叔,他手臂上有伤。” 赵队瞟了一眼顾朗茳的手臂,皱了皱眉头,“去医院。” 顾朗茳道,“我要先打电话。” “你小子……”赵队作势就要踢,顾朗茳平静地躲开了,“反正到时候保释你也要让我叫家长,现在叫,不是一样的吗?” ☆、第45章 急救室 等顾朗茳打完电话赵队就领着他跟季斐去了医院,去的是市中兴医院。 市中兴算是洛平最好的医院了,赵队本想着顾朗茳一个小小的刀伤,不必来这里,但之前那两个小青年看起来伤的似乎不轻,周林、陈默送他们去了市中兴,加之顾朗茳又点名要去那,赵队也就答应了。 赵队一向讨厌去医院,看病太麻烦,动不动就要排上个把小时的队。他对顾朗茳道,“等下你们两个自己去找医生,处理完了到大门等我,要是溜了,明天我直接带人上你们学校去!” 季斐连忙保证,“我们绝对不溜!” 赵队看了看季斐,怎么看怎么老实,点了点头,“那行,我先去找另外两个同事,看那两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也没见着有什么伤,怎么就痛成那样了”,说着古怪地看了一眼顾朗茳,又回头对季斐道,“你看着这小子。” “我一定看着他!”季斐就差没拍胸脯保证。 赵队满意地点头。 一下车就看到医院门口站俩穿白大褂的,其中一个带着副眼镜,焦急地张望。 赵队道,“现在的医生也真辛苦,大晚上都不能睡。”他刚说话,就发现那带眼镜的眼睛亮了,看着他。赵队一时有些发愣,摸了摸脑袋,不认识这么号人呀! 赵队正在脑海里回忆到底是在哪见过,那人已经过来了,赵队有些不好意思,“你认识我……身后的人……”赵队眼睁睁看着人家直接越过他走到后头去了,才知是自己自 分卷阅读64 做多情。 “小茳,顾先生打电话过来说你手臂伤了,院长很着急,但他不在本市,让我过来看看”,说话的正是张院长的助理小郑,他迅速将顾朗茳上下扫了一遍,初步只看到手受了伤,转身对另一个穿白大褂的道,“陈主任,请马上带他去检查。” “我没事”,顾朗茳显得不放在心上,“就是有点饿了,郑叔,你让人给我买点吃的喝的吧。” “好,我去买,你先跟陈主任进去。” 于是赵队在一旁愣愣看着顾朗茳牵起季斐的手,被另一个穿白大褂的一脸紧张地领了进去。 这时候姓郑的助理对他伸出手,“你好,我是这家医院院长的助理,郑清。” 赵队是河西一个小分区的警.察,平日见的不是小混混小流氓,就是跟他一样五大三粗的小片警,突然碰着这么个气质清贵的大医院院长的助理,赵队有些不自在,想了想,也伸出手去,“你好,我是河西官平分区第一小队队长,赵刚。” 郑清笑了笑,“赵队长你好,之前我们医院接收了你两个同事送过来的孩子,一个肩部受了刀伤,刀子刺入过深,伤了神经,另外两个……我们已经送去医治了。” 赵队长笑道,“好、好,不愧是市里最好的医院,办事就是效率高。” “过奖”,郑清笑了笑,“赵队长,有件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 “这次几个孩子打架闹着玩的事,麻烦你和你的同事就不要插手了,我们想私了。” 陈主任一直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带着他们往外科走,季斐看着他的表情,有些紧张起来,看了看顾朗茳。 顾朗茳握了握他的手,“是不是累了?等下赵叔叔买东西回来了你吃点,再趴桌子上睡会儿,回去的时候我叫你。” 季斐突然觉得很无奈,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什么吃的喝的。季斐看了看他的手,白衬衫已被血浸湿了,他觉得那红色刺眼的很,连带着心里都不舒服。 “顾朗茳,你的手会不会……” “你放心,我感觉的出来,没有伤到神经也没伤到骨头”,顾朗茳看着季斐,沉默了一会儿,道,“季斐,我……今天下手没注意,可能把别人打狠了。” 季斐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觉得自己没错,打架不就是要分个胜负么?要是还想着怎么给对方留活路,死的就是自己。” 季斐眼中神情微微变了变,不置可否。 “可我感觉……我也说不清,季斐,我感觉你一定会生气。而你不会无缘无故生气,如果你生气了,那么多少我都有错,虽然我也不知道错在哪里。”说这话的时候,顾朗茳的眼中罕见的有一丝迷茫,如果季斐不高兴,他愿意认错,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本来就是,打架的时候还想着怎么不伤别人,那不是找死么?上辈子在商场上也是如此,大家见面客客气气,口口声声喊的比亲兄弟还亲,可实际上了?转个身能要了你的命。做事情不就是这样么?一山不容二虎,既然两个人要争同一个东西,那么必然有一个人要倒下去。争的过程中,想的都是怎么打败对方,谁还管对方倒下去的时候后面是不是悬崖,会不会就这么摔死了。如果他分神想这些,那么摔死的可就是他自己,他敢肯定对方巴不得他粉身碎骨。 但他知道,换成季斐,他一定不会这样想。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这无可厚非,可他下意识觉得季斐不止是与他想的不一样,他还会反对他,会生气。他的季斐是世上最讲道理的人,如果他生气,那么错的一定是自己。顾朗茳不愿意让他生气,这一辈子,他都不想让他有一点点不高兴。 他知道自己有时候笨的出奇,就像上辈子,花了后半辈子所有时间,才想通自己为什么明明爱一个人,却让他失去了所有。他不懂爱人,所以他曾那样认真地观察过别人怎样对待所爱之人,细细观察,细细想像,经年所习,终有所获,可是所有的好,已无人可交付。直到一切重来,他满怀希望,却又小心翼翼,他知道自己不懂的仍然太多。不过没关系,季斐说的,他都愿意听。 只要他愿意教他,肯告诉他,不觉得他无药可救。 “季斐,如果我错了,如果你不喜欢某个样子的我,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顾朗茳顿了顿,微微用力握住他的手,“不要放弃我。” 季斐猛然一震,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他虽不完全明白顾朗茳在说什么,可他在他眼中看出了一丝恐惧,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顾朗茳,竟然会恐惧? 前头陈主任的步子顿了顿,没有作声,继续往前走。 检查后陈主任松了口气,还好没伤到神经,血也及时止住了,只是伤口有些大,需要缝针。郑助理也早就买了东西回来了,听陈主任说没事时终于松了口气,放了心,出去打电话。 陈主任道,“大概要缝十七针,要不要打麻药?” 顾朗茳想了想,“不用。” 季斐站在一旁看陈主任给顾朗茳缝针,针线穿过人的皮肤带出一点血的颜色,一针完毕,又接着一针…… 顾朗茳没太多的表情,只是微微僵着脸,显得比平时沉稳些。他抬头看了看季斐,见他紧抿着唇,眼睛盯着针线,皱了皱眉,道,“不是叫你去吃东西吗?坐对面的桌子吃去,不想吃就睡会儿,已经凌晨了。” 季斐没动,仍旧紧抿着唇瞪大眼睛看着那针线。 好在陈主任速度也快,没多久就缝好了,顾朗茳静坐了几秒刚要站起来就被季斐给按下去了,“医生还有话没说。” 顾朗茳于是坐那儿,用没事的右手帮他抽了张凳子让他一起坐。 陈主任笑了笑,他到了主任这个级别,老实说像缝针这种小活是不用他来的,但院长一副郑重、急迫的语气,郑助理也赶过来了,他心里也就高度重视起来了,心想来的不定是什么市政大领导。结果跟郑助理一碰面,郑助理说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孩子。这孩子没到之前郑助理还嘱咐他,那孩子不错,只是家里不一般,从小又是被惯大的,还不是一般的惯,可以说全洛平市都找不出一个像顾先生那样惯孩子的,所以脾气难免跟别人不一样,让他注意点。陈主任开始还挺谨慎,心想还不知是怎样一个孩子。不想这一见,跟普通高中生没两样嘛,还更勇敢,瞧瞧,十几针缝下来吭都没吭一声。而且多友爱同学呀,一路上自己还受着伤呢,却老记挂着身边的人,嘘寒问暖的,饿不饿呀困不困的问个不停,让郑助理买了宵夜回来,自己不吃,只一个劲地催身边的人。 陈主任笑道,“伤的是左手,不影响日常起居,只是洗澡的时候要注意,别沾水。我等下开 分卷阅读65 张单子让护士去拿些消炎的药,你让他按时吃就可以了。五天后来拆线。”陈主任拿了笔写单子,顾朗茳突然想起一件事,说,“季斐,你今晚上还没烫关节,按摩也没做。你先趴桌子上睡会儿,宿舍里的电话修好了,等下我借郑叔的手机打个电话回去,让郑宇把水跟药准备好,咱们回去就省时间了。” 季斐一愣,然后一下子板了脸,“顾朗茳,你的手没好之前别给我惦记这些。”季斐很少用这种带了点气愤又带了点命令的口气说话,顾朗茳吃了一惊,随后就笑了,他的季斐,怎么每个样子都这么好看呢? 外面突然传来郑助理的声音,“赵队长,小茳在缝针,现在不方便……” “去他的不方便,就他金贵,胳膊划一刀你们把院主任都连夜请出来了,那两个孩子了?人家爹妈现在还围在病床前哭!” 半敞的门被一脚踢开,赵队长一把揪起顾朗茳,季斐连忙挡他们中间要隔开他们,陈主任跟郑助理连忙过来拉,郑助理急声道,“赵队长,你这样是犯法的,我们可以告你!” 赵队长才不管,一拳就要揍过去,季斐将顾朗茳推开,拳头直接砸到了他身上。 顾朗茳本来还想着要不让赵队长打一拳算了,这下子立即变了脸色,捧着季斐的脸仔细看了看,瞧见肿了一块,一种前所未有的怒气立即涌了上来,右手握的指节都响了。 “顾朗茳!”季斐立即拦住他,“你再伤人,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顾朗茳动作一滞,就听赵队长道,“你本来就不该理他,年纪轻轻心肠也太狠了,人家都给他打的肺部呛血进急救室了!” 季斐猛然一震,震惊地看着顾朗茳。 顾朗茳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惊慌,似乎担心的那一刻终于来了,他急急地喊,“季斐……” 季斐怔怔看着他,“你不是只有一个人吗?怎么还能把人打进急救室呢?你……”他的话没说完,顾朗茳却已自动帮他补上:你真可怕。 两个人僵僵看着对方,顾朗茳觉得他简直就要绝望了,是了是了,他就不该动手,猜也猜的到季斐不喜欢他这样。因为,他也曾那样暴虐地对过他。 可是他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对于他,他再也不舍得碰一下。 但是现在,他想,季斐一定不信。 顾朗茳已无暇管那边正在高声指责郑助理他们的赵队长,他只是看着季斐,死死盯着他,好像生怕一不注意,季斐就不见了。 “顾朗茳……”季斐突然道,“徐斌说我们跟着你,一定可以找到郑宇,果然找到了……可是你怎么知道他在哪?你,真的查过他?” 他查过,当然查过,不然怎么敢放心地留他跟他们住一个寝室,毫不避讳地亲昵,偶尔让他帮忙照顾季斐一下。他查过了,郑宇跟校外的小混混有来往,可结交的只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不良少年,惹不出什么大乱子,也不会对季斐怎样。他也查过了,郑宇是个同,是个嘴巴严实的同,不会出去乱说。 他想解释,“季斐,我只是……你要是不高兴,我以后不这样了。” “你把郑宇当过朋友吗?” 顾朗茳皱了皱眉,略有犹豫,还是决定诚实作答,“不算。” 季斐深吸一口气,“你对我,跟对别人很不一样。” “因为你本来就是不一样的”,顾朗茳不知如何解释,“他们不是你,我为什么要对每一个人好?” “那么将别人打进急救室,你又怎么看?” 顾朗茳这回没有辩解,“也许我错了…..如果你觉得的话。” 季斐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顾朗茳以为他再也不愿意跟他说话的时候,他突然笑了笑,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我真奇怪,为什么你对人的差别会那么大,你能对我那么好,却也可以对别人毫不留情……不过没关系,也许时间久了,我就懂了,你也会懂了。” 郑队长高声道,“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大人在后面给他撑腰,他才这样无法无天,敢将人往死里打!今天我把话撂这了,甭管你们是院主任还是院助理,就是院长来了,我照样把这小子抓回去!” 门外不知何时站了几个西装笔挺的人,一个清冷的声音传过来,“小茳,告诉爸爸,是谁伤了你的手?” ☆、第46章 顾时殷 顾时殷仿佛天生有种气场,他一来,所有人下意识的就缄口不言。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抬起顾朗茳的手,然后不经意地扫一眼屋子里的人,那眼神太随意,又仿佛蕴含着最深的寒意,让人心中一凛,连方才高声指责众人的赵队长都没了声音。 “爸”,顾朗茳道,“不是他们。” 顾时殷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好。” 顾时殷淡淡看了一眼被顾朗茳牵着手的季斐,顾朗茳将季斐拉到身边,声音微微加重,“更不关他的事。” 顾时殷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笑了笑,“你说不是,就不是。” 这时候郑助理走过来向顾时殷讲述顾朗茳的伤况,顾时殷身后的两人附在赵队长耳边说了几句话,将他请了出去。没一会儿赵队长就回来了,脸色有些怪异,干咳了两声,道,“不好意思顾先生,我不知道……我也是误会了,看其它人都躺地上,就以为是顾少爷挑的头。没弄清事情始末就乱下判断,冤枉顾少爷了。” 顾时殷的神色很淡,略略点了点头,“没关系。”赵队长刚露出点喜色,就听他道,“这个世上每天都会有人被冤枉,今天是别人,明天或者就是你自己,这是很常见的,我们每个人都该做好被冤枉的准备,赵队长。” 赵队长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张口想解释,郑助理道,“顾先生,现在接小茳回去吗?如果需要安静的地方先聊一聊,可以去院长办公室。” “不用,我带小茳回去。” “不,现在谈”,顾朗茳道,“爸,我有事现在要对你说”,他回身对季斐道,“你在这等等我,我马上回来。” “让他一起去吧”,顾时殷看一眼季斐,“没什么可避讳的。” “爸!”顾朗茳皱眉,可他还没说完,季斐拉了拉他,“我想跟你一起去。” 顾朗茳显得有些为难,想着怎么跟季斐解释,顾时殷淡笑着摇了摇头,“季斐,你一起来。” 郑助理领他们去院长办公室后就自动退了出去,掩上门。 顾时殷看着季斐笑了笑,他笑的时候依然让人有一种距离感,但又忍不住想靠近,想了解,“季斐,告诉叔叔小茳的手是怎么伤的。” “我们有个同学很晚都没回来,我有些担心,顾朗茳就帮我去找同学,后来就遇到那些人了。对方人很多,顾朗茳一个人.. 分卷阅读66 ....他很厉害,可是我跟班长突然折了回去,叫了他一声,分了他的神,才害他被人砍伤了手。”他突然觉得有些后悔,也许他不该回去,就像当初郑宇劝他走时说的,你在这只会拖累他。 顾时殷点了点头,眼神有些深,“那个人现在躺在急救室吗?” “没,他跑了。” 顾时殷笑了笑,“没关系,他会回来的。” “不用让他回来”,顾朗茳道,“我找您来,就是想跟您说这事就这么算了,躺医院的给赔点钱吧,跑掉的让他跑,我不想再找麻烦。” “既然你嫌麻烦,那就算了”,顾时殷淡淡道,“谁伤了你的手,让他还回来就可以了。” “爸”,顾朗茳一字字道,“我说就这么算、了,算、了,你别再找任何人麻烦。” 顾时殷略略皱了皱眉,看着自己的儿子。他觉得顾朗茳真的变了太多,多的让他有些陌生,自从上次受伤住院,父子俩之间就出现了某种隔阂。顾朗茳从来不说,他也没问。 父子两人都不说话,仿佛是在对峙。 一直沉默的季斐看了看两人,拉了拉顾朗茳,低声道,“什么叫‘伤了你的手,让他还回来就可以了’?” 顾朗茳僵了僵,还没来得及解释,顾时殷淡淡道,“就是砍掉他一双手来赔。” “你别在他面前乱说!”顾朗茳的脸色变了,眼神复杂地看着顾时殷,他让季斐来,就是为了让他听这些?让他怕自己怕他们顾家吗?顾朗茳突然觉得很失望,两辈子下来,他还是没搞明白顾时殷到底是不是真心把自己当儿子。 “你真的想让我跟你一样,所爱之人终其一生不愿再见到你吗,爸?” 顾时殷的眼中有种很深沉的颜色一闪而过,“小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知道的是你,爸,你到底以什么样的心态在养我教我,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前世他在门外听的清清楚楚,顾时殷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说,想要回儿子?已经晚了,我从小惯他纵他,养他宠他,就是没教过他,如今他嚣张跋扈、自以为是,除了占有与掠夺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越是爱的东西最后就一定会毁了它,清远,你要这样的儿子回去有什么用?你救不了他了,总有一天他会死在自己手里。清远,你们顾家注定要没有儿子送终。 顾朗茳当初有多爱顾时殷,后来就有多恨他。 可是等他觉得自己终于有能力可以开始报复顾时殷时,他又发现顾时殷处处让着他,帮着他,连他亲生父亲都说,小茳,不要跟你养父作对,其实……他还是爱你的。可惜后来顾朗茳始终没摸清顾时殷是怎样想的,那个人藏的太深,顾朗茳看不透他,也不敢再轻易相信他。自从季斐死后,他更心如死灰,一心扑入工作,再不想这些。 顾时殷的眼中有杀意一闪而过,声音却还是平淡的,“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不用再说了,爸,今天让你来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到此为止,别再去找任何人算账。” “包括那姓赵的警察?小茳,你不会真的突然这么天真,以为他这样愤怒是为了维持所谓公义吧?你比混混有价值的多,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打着维持公正的名号,不过是想多捞点钱,洛平河西官平分区第一小队队长赵刚,口碑好,手段好,很有名。” 季斐还处在要砍别人手的震惊中,这时候又听顾时殷这样讲,忍不住道,“赵队长他真的……” “季斐你别听他乱说”,顾朗茳牵起季斐的手,“我们走。” “小茳”,顾时殷叫住他,“你对爸爸……好像有误会。” 顾朗茳顿了顿,“总之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爸,你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尊敬最信赖的人,我对你,比亲生父亲感情深,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我是你养大的,你知道的,我的心……跟你一样狠。” 顾朗茳拉着季斐一路往外走,脚步很快,季斐没吭声,一直跟着他的步伐,直到到了医院门口才拉住他,“顾朗茳,我们还没拿药。” 听到季斐的声音顾朗茳才回神,停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向季斐,“季斐,你是不是觉得我跟我爸都……” “你爸比我们厉害,他一眼就看出赵队长有问题了”,季斐打断他,顿了顿,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老实说,那么平淡地说砍别人的手,是挺吓人的……可是他对你,我感觉的出来,他是真的爱你。顾朗茳,你……你以前跟你爸感情很好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顾朗茳放了心,笑了笑,摸他的脑袋,“你怎么知道我跟我爸感情好?” “当然知道,全村的人都知道顾先生最疼你呢,感情能不好吗?那年你过生日,买了好大的蛋糕请全村的小孩子吃,我就在旁边。那蛋糕可好吃了,我觉得吃一辈子都吃不够,可是你却不吃,你把蛋糕扔村长脸上糊了他一脸,但你肯一口一口亲手喂顾先生吃。” “什么时候的事,你记得这么清楚?那我以后也喂你吃吧。” 季斐白他一眼,“我在说你以前跟顾先生感情好。” “也许吧,其实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顾朗茳笑了笑,想了想,真不记得了。 季斐也笑了,“你要是记得,一定会高兴。顾朗茳,今天的事我并不是怪你对别人下手重,我只是没想到你……你知道的,我很少打架,因为我知道打起来吃亏的总是自己,所以我总劝自己要忍,只有被逼急了才会动手。可真打起来还是有顾忌,我怕真把人打伤了别人爸妈来找麻烦,而我爸又不护着我,我怕日后别人加倍报复,更怕传到学校受处分。只有一次,我一个人把几个比我高的脑袋都砸破了……因为那年我妈生了小弟,爸很高兴,他说……他说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我听了觉得很难过,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将我当作他的儿子的。” “那时候我一个人在田埂子上跑,跑了很远都还能听到家里的鞭炮声,老槐树下邓勇他们在玩抓石头的游戏,可是一见我他们就不玩了,都笑我,说我爸有了亲儿子,不会再要我了。我虽然难过,却也并不打算与他们争执,直到他们骂我妈,我亲妈,说她是野女人,跟别的男人乱搞,我突然就觉得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都无所谓了,能不能读书也不管了。我卯着劲跟他们打,一个人打三个,跳到一个人身上就抓他的脸,掐他的脖子,用牙齿咬他的耳朵,被扔到地上,我就捡地上最大石头朝他们脑袋上砸,砸出血了也不怕,结果他们都被我吓到了,说我神经病,然后就跑了。我知道,那时候如果不是我什么都不管了,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拼着命跟别人打,我一定赢不了……” “可是那种拼着命打架的感觉 分卷阅读67 真不好,好像自己打完那场架后就要完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结果也确实很惨,我差点没被我爸打死。顾朗茳,我不想你也这样,拼着命跟别人打架。” “季斐,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你跟我不同,你有退路,不论什么结果都会有人帮你收拾,你不会因为这样被你爸打,不会被学校开除,你不用担心那么多。你也比我厉害,不会吃亏,我看的出来。我跟班长还有郑宇过去的时候,地上已经倒了好几个,虽然还有三个人围着你,可是你一直从从容容的,一点不急不怕,那时候我跟班长就知道你一定能赢。可就是这样,我才害怕……我知道你厉害,你爸爸更厉害,以前不论你犯什么事,你、你把同村的人的手打断了,都没人拿你怎么样”,季斐顿了顿,低着脑袋,声音也低了,“可是世界那么大,总有你爸爸兜不住的时候。你在可以全身而退的时候还要对人下死手,我总担心……担心你习惯了如此,总有一天会出事。”他抬起头,清湛的眼睛看着他,“我不想你出事。” 夜已经很深,医院的门前一片静谧,铁门旁的老树将月光筛的疏落落,顾朗茳觉得他静默了很长时间,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用依然灵活的右手将季斐轻轻抱进怀里,嘴将将在他耳畔,温热的气息吐出来,“我爸说,这个世上没有我不能做的,只要我想,都可以得到。不论我做什么,即便差点弄出人命,从来没有人责怪我,所有人都告诉我这不是我的错,只怪别人没眼色惹我生气……我最伤心的,是我爸想将我惯的不可一世,可真到了那一天,连他都瞧不起我。” 季斐仰起头,有些疑惑,“你爸瞧不起你?”不像啊。 顾朗茳笑了笑,那自然是上辈子的事。他用手摸摸季斐的脑袋,“季斐,谢谢你愿意告诉我拳头赢来的胜利并不值得骄傲,只有智慧才能征服世界。” 季斐愣了愣,怔怔看着他,“我没这样说……难怪张老师说难得有男生语文像你这样好,你这主旨概括的,都升华了。” 顾朗茳忍不住笑着捏他的脸,“好了,真的太晚了,得回学校了,要不你明天上课没精神。” 季斐偏着脑袋想了想,“你手受了伤,要不……明天请假休息休息吧。” 顾朗茳心中一动,“你也请?” 季斐笑眯眯地点头,“我要照顾你呀。” 顾朗茳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向爱学习的季斐竟然舍得请假?他摸了摸鼻子,试探着问,“那我们去哪儿玩?” 季斐皱了皱眉,轻轻抬起他的手,“伤还没好,就不去玩了吧,以后再去。” 还有以后?顾朗茳瞬间觉得心情好了,今天所有的不愉快一扫而空,“行,那咱们就呆宿舍。” 见他们要走了,一直等在外面的司机道,“少爷,先生说接你回家。” 顾朗茳视而不见,直接牵着季斐就走,司机正为难,突然看到顾时殷出来了,连忙道,“先生,少爷想回学校。” 顾时殷顿了顿,说,“小茳,你手还伤着,回家吧。” 顾朗茳没动,表情微微变了变。 季斐仔细看了看他的神情,又偷偷看了眼顾时殷,想了想,低声对顾朗茳道,“要不咱们回去吧,我给你做饭吃。” ☆、第47章 回家 季斐主动提出跟他回家是顾朗茳想不到的,这么好的事,当然要答应! 今天顾时殷没让司机开车,自己坐在驾驶位上,顾朗茳跟季斐坐后排,顾朗茳看看前面的人,再看看身边的人,突然就得意了,有一种带着媳妇见家长,见完就拐回去睡觉的成就感。他一只手慢慢伸过去搂住季斐的腰,季斐没动,很淡定地把那只手给掰开了。顾朗茳内心有些小失望,想了想,又伸出手搭季斐肩上,形成一个将季斐整个人揽在怀里的感觉,说,“季斐,都一点钟了,你靠我肩膀上睡吧。” 季斐道,“没事,我不困。” “不可能,你一定困了!来,靠我肩上吧,没事。”顾朗茳很坚持。 季斐抬头看了他一眼,看着他一脸期待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歪着脑袋靠在他肩上。 顾朗茳顿时更得意了,看了看前面的人:瞧瞧,瞧瞧你儿子多能干,学着点。 顾时殷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后面,顾朗茳挑着眉一脸得意,季斐睁着一双大眼睛靠在他肩上了无睡意。 顾时殷下意识地勾了勾唇,淡淡笑了,这样的表情,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下了车,一直跟在后面的车子自觉调头,平叔与家里的阿姨已等在外面。平叔快步上前,“先生 。”阿姨跟在后头叫了声“先生”,然后就开始寻找顾朗茳的影子,电话里头贺助理说顾朗茳要跟顾时殷一起回来,而阿姨的主要责任就是照顾顾朗茳。 顾时殷淡声道,“小茳在里面……季少爷睡着了,平叔,你抱他下来吧。” 平叔跟阿姨因为顾时殷那声“季少爷”愣了愣,顾时殷这样称呼代表什么?直到顾时殷淡淡地看过去,平叔猛然回神,“是,先生。” 平叔动作很轻,将车门拉开。一开门就见季斐整个人粘顾朗茳身上,双手还搂着顾朗茳的腰,脸贴顾朗茳胸口上,而顾朗茳神采飞扬,那种满足中又说不出的得意的样子,平叔这十几年都没见过。 也难怪顾朗茳这样,这么久了,他跟季斐顶多也就是牵牵小手,揉揉脑袋,偶尔捏捏脸蛋,你要是刻意去摸,那季斐绝对是一把将他的手拍开。他还没抱过季斐,就更别提季斐主动抱他了。然而今天晚上,沉睡中的季斐让他想亲密接触的梦想实现了。 开始的时候季斐还是睁着眼睛,后来车子开的久了,大概是真的累了,车上又没人说话,他一双眼睛睁着睁着就开始往下搭,然后就睡着了。睡着睡着就开始换姿势,动来动去,顾朗茳猜想他是不舒服,就侧了侧身子,将他整个人往怀里搂,季斐之前大概真的是觉得不舒服,被顾朗茳一搂就往他怀里靠,脸靠他胸口上,双手搂着他脖子,大概是觉得脖子太高,手向上伸着不舒服,就往肩膀那摸,可是肩膀太宽了,就又往下,移着移着就变成搂着顾朗茳的腰了。估摸着是对这个位置最满意,一直抱着不动了。 顾朗茳怎么也没想到季斐睡着了会这样,心里简直美翻了,一只手搂着他,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头顶,心想,以后得多带着他坐车。为了让这福利的时间长点,顾朗茳一路上愣是没敢动。眼看要到家了,他跟顾时殷对口形:你先下,我等他醒。是个人都知道,季斐醒了非得跟只机灵的松鼠似的一下子就跳开了,说不定还会不跟他说话呢。 平叔见到里头的情形微微吃了一惊,但是很快就平静 分卷阅读68 了,压低声音道,“少爷,先生说……” 顾朗茳皱了皱眉,用口形打断他:走开! 这时候顾时殷道,“小茳,你让他在车上睡会感冒的。”他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季斐一下子醒了,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迷茫,仰着头看了看顾朗茳,又往外面瞧了瞧,然后他的表情僵了僵,下一刻跟触电似的飞快地从顾朗茳身上弹开,一张脸涨的通红。 顾时殷道,“跟小茳洗了澡再睡吧。”然后就进去了。 平叔跟阿姨也识趣,先走了一步。 等人走了,季斐连忙从车子上跳下来,顾朗茳去拉他,“你慢点呀。” 季斐不说话,只瞪着他。 顾朗茳笑着看着他,“你别瞪我呀,怎么了?” 季斐想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可是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实在太怪,他看着顾朗茳那得意的样子,想着自己都是一路这么抱着他睡过来的,顾时殷看到了,连平叔、阿姨都看到了,他的脸顿时更加红了,还烫的很,连带着耳朵尖都变了颜色。 “我们进去吧,去洗澡。”顾朗茳去拉季斐的手,季斐将手往身后背,这回顾朗茳既不生气也不失望,他想,季斐这是在跟他撒娇呢。 顾朗茳半天不动,季斐终于忍不住了,“咱们要在这站一晚上?”这要是他家,他老早甩开顾朗茳自己进去了。可惜他不说话,顾朗茳就觉得他这是要跟他深情对望呢。 等真进去了,季斐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了,他们家是木制平房,地上甚至没糊水泥,一锄头下去就能开个坑。季定国跟王桂香想的远,家里钱不多,今天花了明天就没有了,可小弟以后是要娶媳妇的,绝对看不上这种房子,与其现在修缮拓宽,不如省着点,等以后小弟娶媳妇的时候直接换成大水泥房子。因此家里一直小的可怜,季定国跟王桂香一间,他跟两个弟弟一间,还有块巴掌大的地方做饭堂,摆张桌子一家人吃饭。可是顾朗茳的家,光是个客厅就比他们家所有房间加起来都大,那灯也不知是什么灯,照的整个房子跟白天似的,可是抬头去看,一点都不觉得刺眼。灰白的沙发看着大方又高贵,沙发前是一张褐色茶几,茶几前铺了块深褐带红的毯子,整个大厅开阔宽敞,抬眼是二楼墙上的几副画,季斐看不懂,但觉得一切都跟他以前接触的不一样。 他抿了抿唇,低头看脚下光洁蹭亮的地板,小声地问顾朗茳,“要脱鞋吗?” 顾朗茳回身就见他挺直着背脊,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顾朗茳一愣,然后就笑了,伸手往他身上摸,“脱什么鞋呀,来,我抱你,脱鞋免了……哎,不兴动手的啊,我还是伤员!” 季斐将他的手拍开,被他的无赖样气乐了,“你抱的动吗?” 顾朗茳眼睛都放光了,“要不试试?” 阿姨从楼上下来,急忙拿了拖鞋出来,“少爷,季少爷,换双鞋子吧,水放好了,可以洗澡了。” 以前阿姨也叫过季斐季少爷,但次数很少,又是在宿舍,季斐也不太放心上,可现在是在顾朗茳家里,顾时殷还在呢,他觉得不太好,“阿姨,你叫我名字吧,听着怪别扭的。” 阿姨笑起来,很亲切地看着他,“先生让这样叫。” 季斐愣了愣,顾朗茳略微有些吃惊,阿姨瞧着季斐道,“季少爷真是越长越好了,跟咱们家少爷感情也越来越好了,站一起看起来不像,倒是比亲兄弟都亲。” 顾朗茳想要是能跟季斐一起洗澡就好了,但他知道不可能,只在心里想想,便带着季斐去浴室,手把手教他怎么放热水怎么放冷水。浴缸里放满了水,季斐一只手在里面划来划去,“这么大的浴缸……你们每次洗澡都用这么多水呀?” 顾朗茳笑着揉他的脑袋,“到底有没有听我说怎么加热水怎么加冷水?” “知道,红的是热的,蓝的是冷的。” “花洒放浴缸里,不要直接用手去探水温,你刚用,不熟悉,别烫到了。” 季斐一下子就把热水打开了,用手去摸,顾朗茳拉都拉不及,他朝着顾朗茳笑,有些小得意,“这么简单,怎么可能被烫到。” 顾朗茳也笑了,看着他,就是忍不住想多担心一点。 季斐道,“你先洗吧,你是伤员,优先。” “不用你孔融让梨,我去下面。” 季斐咋舌,下面也有?然后他就被顾朗茳下一句话给吓到了,“季斐,要阿姨帮你洗澡还是我帮你洗?”季斐张口结舌半天,觉得怎么选都不对,然后他突然反映过来,他为什么非得要人帮他洗澡?等想明白了,他直接将顾朗茳往外一推,“让阿姨帮你洗吧,你手受了伤,不能沾水,记得啊。”然后就关门,乐呵呵地脱衣服爬浴缸里去。 顾朗茳在门外拍,“要不要加精油?你睡衣跟内.裤也都没拿,要阿姨送进来还是我?” 季斐不理他,他的衣服阿姨早帮他拿进来了,他记的清清楚楚。温热的水漫上来,季斐眯了眯眼,实在是太舒服了,都有些犯困了,季斐想,要是能在浴缸里睡一晚也不错。 不过舒服归舒服,在别人家季斐是很懂规矩的,差不多十来分钟水稍微有些冷他就爬出来了。一开门就见顾朗茳还穿着原来的校服站在浴室外面,头发也是干的,季斐一愣,“你还没洗?” 顾朗茳有些委屈地看着他,“阿姨是女的,平叔睡了,我正跟我爸冷战呢……季斐,除了你,真的没有人能帮我洗澡了。” ☆、第48章 期待 顾朗茳以前是个无赖,现在?现在是个有文化的无赖。季斐帮他脱衣服的时候,这样想。 “裤子,季斐,还有裤子。”尽管内心得意洋洋,顾朗茳还是尽量地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可怜而无助。但是,他装的真不像,简直傻透了。季斐很有种转身就走的冲动,想说,别装了,真以为我信你?但他没说,他想起顾朗茳天天帮他煮药烫脚,想起他研究了半个月的穴位图,上百个穴位都背下来了,一开始只在自己身上按,摸熟了才敢按医生说的帮他揉穴位,每晚将近两个小时,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声。季斐看着他手上的纱布,想着他说顾时殷其实是瞧不起他的,季斐的心突然软了,有点心疼。 顾朗茳见季斐没反应,琢磨着是不愿意,当即决定见好就收,叹了口气,“算了,我自己脱。” 季斐瞪着他,“我脱!”两只手捏着顾朗茳的校服裤,狠狠往下一拉,拉的过重,连带着内.裤一起脱了下来,某个部位从裤子里跳出来,直立立地挺着。 两个人顿时都愣了,季斐看着顾朗茳那儿,再看看他的脸,然后脸开始红了。 顾朗茳很快反应过来,脸不红心不跳,淡定地道,“我跟你说,这个 分卷阅读69 不怪我,谁叫你站我跟前呢?季斐,你觉得大不大?” 季斐沉默了一会儿,默默转身走了。 顾朗茳急忙追,由于脚上还套了裤子,严重影响了他的速度,只能扒门上往外喊,“季斐,还没开始呢!” 季斐快速离开浴室,急急走了十几步才停下来,扶着扶梯吁了口气,白晳干净的肤上还透着红。 阿姨把客房收拾好了,领着他去睡觉。床又大又软,躺上去感觉人要陷下去了,季斐有些恍惚,却又觉得清醒的很,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知翻到第几次,转过来的时候床边突然站了个人,他吓了一跳,一下子坐起来了。 “是我”,顾朗茳连忙出声,“我来看看你睡了没。” 季斐道,“这么快就洗好了?” “举着手洗不舒服,不如速战速决。” 季斐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不帮你,谁叫你……你现在说话越来越不像个学生了,亏班长还把你当榜样。” 顾朗茳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哎,你还小,不懂,我这才叫人间极品,在外谦谦君子,在内衣冠禽兽。” 季斐对他的不正经已经见怪不怪,懒懒打了个哈欠。 “累了?” 季斐点了点头,“困死了,可就是睡不着。” “大概是认床吧。” “不可能,我适应能力很强的。”说着又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倦怠,可眼睛还睁的大大的。 已经快两点了,顾朗茳看着他那样子心疼,“要不我去给你泡杯牛奶吧,睡的好一点。” “不用不用”,季斐连连摇手,“你去睡吧,不用管我,我一下子就好了。倒是你,睡觉的时候自己注意点,别压到手了。” 顾朗茳想了想,突然就脱鞋上床,“其实我也睡不着,要不我陪你说说话吧。” 季斐往后退了一点,靠在床头,顾朗茳坐里侧靠墙的位置,温柔地看着他笑。季斐歪着头看他,也笑了,“有时候你的样子看起来……像个傻子。” 顾朗茳没有否认,心想,什么都不稀罕了,就想看着你,可不就是个傻子吗? “不是说要陪我说话吗,怎么不吭声了?” “季斐,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吧”,顾朗茳道,“我小时候挺可怜的。” 季斐一下子就笑了,“你可怜?我小弟小时候不听话,我妈都是用你来吓他的,说再哭顾家小少爷又来踹你屁股了。” 顾朗茳叹口气,“年少轻狂,不提也罢。” 季斐被他的样子逗的呵呵笑出了声,“你就装吧。” “我说真的,我小时候真挺可怜的,我不是没妈吗?你今天也算跟爸处过了,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吧?”顾朗茳道,“惯我是真惯我,从小到大就没舍得动我一根指头,别人要是骂我,他恨不得割了人家舌头。但你也看到了,他这个人太端着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大晚上还穿西装,一年到头也不笑一次,尤其是常年在外,每个月就回来四五天,还是看我面上,你说当时我也就一小孩儿,小孩儿谁不渴望有个人成天对着自己笑,温温柔柔地抱自己呀,我爸压根就不懂,只知道给我钱,给我买这买那。哎,所以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充其量就是根养在花盆里的草,没人争养分,但寂寞呀。” 门外平叔脸色变了变,偷偷瞅了一眼顾时殷,顾时殷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走了。 平叔跟上去,“先生……” “伤小茳的人马上处理掉。” “不跟少爷商量了?”刚刚站门口不就是要跟少爷说一声的吗?怎么突然又不说了? 顾时殷顿了顿,“平叔,你觉得少爷变了吗?” 平叔想了想,“像是变了个人,读书跟以前完全不一样,懂的也多,少爷上次买的厂子已经开始入账了……” “不是问你这个”,顾时殷顿了顿,“我以为他想跟别人一样,成为不计仇怨的大圣人,但是现在看来……” “先生不用担心,少爷在季少爷面前才这样,季少爷吃软不吃硬,少爷要是强势了季少爷就跟着硬脾气,可是少爷低个头,季少爷也就软了,要是少爷一直像以前那样,两个人没准得打起来,少爷也就没便宜占了”,平叔笑道,“我看少爷现在倒比以前聪明了,就是……把先生给卖了。” 顾时殷点了点头,“没关系”,眼神却有些复杂,“他确实比我聪明。” 顾朗茳沉默了一会儿,“季斐,其实我也挺想有个妈的。” 季斐听着突然觉得有些难受,“顾朗茳……” “小时候人家都是当妈的抱着睡的,就我自己一个人。我那时候喜欢抱着东西睡,我爸就让人给我买了一堆熊呀狗呀娃娃呀,可是我听到别人背地里笑我,说那是女孩子玩的,女孩子才抱着娃娃睡。后来我就把娃娃都烧了,偷偷从院子里捡了大石头晚上抱着睡,石头不仅硬还尖,把我身上都磨出血了,后来我总算把爱抱东西睡这习惯给改了。” 季斐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他,原来真的每个人都有他的无奈与心酸,幸福如顾朗茳,被顾时殷那样捧在手上,全村的小孩都羡慕他,却也有说不出口的寂寞。一把火烧掉所有娃娃时是怎样的心情?偷偷抱着石头睡又是怎样一种感觉? 季斐往顾朗茳那边挪了挪,“你让阿姨陪你睡呀,抱着石头,多难受呀。” 顾朗茳也往季斐那边挪了挪,“那你呢?你小时候一个人睡地上,比我辛苦多了。” “……其实也还好,刚开始的时候觉得心里头挺难过的,也挺害怕的,觉得我爸不要我了,不过习惯了也就好了。也有好处的,初中住宿,大家都嫌宿舍环境差,床太硬,就我睡的香,漏雨都不怕,老师总表扬我……反正我不会一辈子没床睡的,这样想想就觉得未来很美好。” 顾朗茳摸摸他的脑袋,“运动会确定要跑五千米吗,那咱们回学校后练练吧。” “你的手……” “脚没事就可以了……季斐,五一我带你去玩吧。” “去哪?” “去武县泡温泉,带你们全家一起去,怎么样?” “……哦。” “季斐,睡了?”顾朗茳轻轻地叫他,季斐哼哼了一声,两只手抱着他,脑袋在他胸前蹭。顾朗茳笑了,等的就是这一刻! 顾朗茳把季斐轻轻移到床上躺着,自己下床关灯,又轻手轻脚地爬上来,季斐很自然地就靠过来,顾朗茳一只手抱着他,轻轻拍他的背,最后没忍住,偷偷亲了一下他的脸。 哎,要是以后都能这样抱着该多好,顾朗茳想,明天得去暗示一下阿姨,让他不要乱跟季斐说自己小时候的事,不然季斐一问抱着石头睡的事就穿帮了。他是谁?是顾朗茳呀,怎么可能让自己受这样的 分卷阅读70 罪。事实是,顾朗茳八岁的时候有个从帝都过来的女人,家世很不错,跟顾时殷似乎还是旧识,一心想嫁顾时殷,都追到榆阳来了。来的时候还带一六岁小女娃儿,说是她姐姐的女儿,带来陪顾朗茳玩。结果顾朗茳把人家带来的布娃娃全烧了,往人家床上扔石头,还威胁她必须抱着石头睡。有时候想想,顾朗茳觉得自己思想太先进了,一看就是男女平等啊,从来不把女的当女的看。 明天呢?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跟季斐一起腻在家里……会怎样呢?顾朗茳突然觉得很期待。 ☆、第49章 日子 季斐从来没睡的那样沉过,中途几次睁开眼都又闭上了,屋子里一直暗沉沉的,他想,今天夜真长。直到一觉醒来,发现已过十二点,季斐既羞愧又尴尬,迅速从顾朗茳怀里爬起来。 “穿这个”,顾朗茳拿了件长T恤给他,又递了条米黄的裤子过去,“校服让阿姨给洗了,下午回学校的时候再换。” 两个人洗漱了去吃午餐,才知道顾时殷已经走了,季斐一时有些唏嘘,得到的多,付出的必然也不少。反观顾朗茳倒是全无意外之色,仿佛已习以为常。平叔说顾时殷让顾朗茳最近不要住校了,毕竟手还伤着,顾朗茳跟季斐两个都是男孩子,心不细,怕误吃了禁口的东西。平叔知道跟顾朗茳直接说十有八九是不成的,于是一对顾朗茳说完,就马上转向季斐,“季少爷,这几天就住家里吧,早上平叔开车送你们去学校,保证迟不了到,你看呢?” 季斐有些为难,这样一连在别人家住几天毕竟不好,他想说让顾朗茳一个人住,他自己回学校不成么?可看平叔跟阿姨一脸殷切的样子,实在说不出口,只能点了点头。顾朗茳在一旁一直不发言,专心吃他的鲜虾丸子,仿佛极好商量,全凭季斐做主。心里却早猜到了结局,很有种渔翁得利的感觉。 季斐昨晚说是要做东西给顾朗茳吃的,可起的太迟,顾家厨房里那些用具他又不太会,怕给阿姨添麻烦,就没再提。顾朗茳也不舍得真让他动手,因此也不说。第二天一早平叔送两人去学校,姓赵的门卫正站校门口盯着学生看哪个没戴校牌,哪个揣了包子在怀里,突然瞧见校门外停了辆车,赵门卫眯了眯眼,就见顾朗茳从车上跳下来,绕另一边给季斐拉车门,季斐嘟哝了一句,“都说不用你开。”两个人书包也不背就进去,在一众学生里颇为另类。赵门卫在一旁打趣,“哟,专车接送呀。” 顾朗茳懒得理他,边走边对季斐道,“现在好点了吧?走到宿舍就不撑了,去教室前还是得把药喝了。” 到宿舍碰到郑宇,季斐很自然地打招呼,顾朗茳也挥了挥手,算是打过招呼了。郑宇似乎有话想说,几次准备开口,却都没说出来,最后闷声跟着两人一起去上课,神情间却比平日显得开朗些。中午的时候阿姨照旧会送午餐跟季斐的中药过来,徐斌自从上次蹭吃过后,坚定地加入了继续蹭吃的队伍中,他想,郑宇都能,他为什么不能?吃了饭季斐嘱咐顾朗茳把消炎的药吃了,然后自己一口气把中药给灌完了。下午一放学两个人就去了校门口,平叔已经在等了,至于宿管老师那,有班主任批的条子,很容易就备了案。 季斐因为中考的原因,算是小小地出了名,班上同学自然对他另眼相看,晚自习的时候张老师叫他去办公室,问他在班上感觉怎么样,喜不喜欢四班的同学,说实验班师资相对更好些,学习氛围更强些,问他如果让他去实验班,愿不愿意?季斐想了想,道,可以,听学校安排。然后张老师就显得不太高兴了,随便扯了几句就让他回教室了。回教室季斐跟顾朗茳一说,顾朗茳道,“张老师是想让你留四班,当初我不肯进实验班王老师当着我的面就说我给他长了脸,估计张老师也因此不想你走。” “那张老师怎么不找你谈话?你可比我考的还好。” 顾朗茳笑,“你说呢?” 季斐一想就明白了,顾朗茳在高二就是风云人物,排年级前几,他降到高一来,考差了别人会说,可是考好了就是理所当然,大家早就习以为常,因此考了年级第二还不如自己考的年级第九来的震撼。季斐突然觉得挺对不住他的,不过嘴上只说,“因为你不服管,再劝你都没用。” 顾朗茳笑道,“我不归老师管,归你管,季斐,你想去哪个班?要是想去实验班,我就跟你一起去。”季斐瞧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想,听说你当初因为坚决抵制去实验班成了高一、高二普通班的偶像,就连在高三那儿印象也是不错的,这会儿要是突然去实验班,还不被人当叛徒给处理呢?季斐想像了一下顾朗茳要真去了实验班,徐斌的表情,班上同学的表情,甚至以前的小平头师兄的表情,突然有种对不起人民大众的感觉。他暗暗吐了吐舌头,道,“还是就呆四班吧,反正只要自己努力,都是一样的。” 果然不久后年级组长就来找了,这事儿实验班班主任不好来,只能由年级组长出面。年级组长开门见山地道,“季斐,你这次考的很不错,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老实说,学校的意思是让你去实验班,毕竟实验班要求高,训练强,同学之间的竞争也非常激烈,更有利于发挥你的潜能,老师觉得你在实验班会取得更好的成绩,你的意见呢?” 季斐在老师面前向来只有服从,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半晌后想起顾朗茳教他的说辞,慢吞吞地道,“老师,我哥说我这回考的好是因为读了两个高一,去实验班不一定跟的上,他不让我去。” 年级组长一愣,“你哥?”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你说顾朗茳呀?”见季斐点头,年级组长突然有一种白费口舌的感觉,心想,早说呀,早说我就不劝你了。也难怪年级组长这样,想当初顾朗茳凭三个全国竞赛冠军在全校一举成名,高二年级两个实验班老师可是轮番亲自出马,前前后后找了不下十次,还说服了校领导出面,愣是没请进这尊小神进庙。得,既然顾朗茳不愿意让季斐进实验班,估计这戏也就没的唱了。 因为有先例在前,季斐的成绩又远没有顾朗茳当初来的轰动,这会儿又听说是顾朗茳不让进的,老师们接受起来倒也快,仿佛有种情理之中的感觉。倒是四班同学一下子觉得荣耀无比,两个年级前十呀,还都不肯进实验班,可见实验班根本没有多了不起嘛,以后爹妈念叨起来就有的说了。 顾朗茳在学生里本就是很出名的,现在季斐也不差,两个人又都是长的很好的那种,最近平叔天天开车接送,一时学校里有了新的传言,说顾朗茳跟季斐两个是富家小少爷。顾朗茳本来还有些顾虑,怕季斐介意,但见 分卷阅读71 他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也就放了心,私下里却还是让平叔去校门口前面一个站等,免得太过招摇。 运动会的日子越来越近,徐斌跟张震忙着确定名单,中午吃饭的时候徐斌问顾朗茳,“师兄,最后一天了,明天体育课我就交名单了,你真的什么项目都不参加呀?那就只能举牌子走方阵了。” 顾朗茳把最后一块排骨从徐斌筷子下抢过来,夹季斐碗里去,看着徐斌,“再说一遍?” 徐斌嘿嘿地笑,“师兄手不是受伤了吗?我去跟老师说,把你的名字划掉。” 顾朗茳满意地点头,回头瞧见季斐又在喝水,把杯子抢了过来,“怎么每次吃饭都灌水,菜的口味重了?明天让阿姨换点口味清淡的。” 徐斌跟郑宇脸色变了变,齐齐看向季斐,季斐被他俩盯的发毛,道,“不、不是,我打小就这样,边吃饭边喝水,习惯了……这菜口味刚好,不用换了。” 顾朗茳摸摸他的头,“吃饭的时候老喝水伤胃,咱们慢慢把这习惯改了吧。” 徐斌跟郑宇这才松了口气,继续低头扒拉饭菜。前几日季斐不知怎么老揉脖子,被顾朗茳给发现了,拉去给校医看了看,校医说没事,就是他胃小,容易吃撑,最近又有些营养过剩,让吃两天素菜清清肠胃。结果连着四天,阿姨送过来的不是煮萝卜、炖萝卜,就是炒青菜、青菜汤,再不就是冬瓜、青豆、黄瓜、扁豆,徐斌脸都快吃臭了,又不敢说,郑宇虽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私底下却偷偷去食堂买鸡腿吃。好不容易昨天不用再吃素了,一听顾朗茳说要换成口味清淡的,两个人心都提起来了。 吃完饭,郑宇把拼起来用来吃饭的两张凳子搬回原处,用纸巾擦了擦,提着垃圾袋去倒垃圾,徐斌一边洗碗一边道,“师兄,你真的不参加运动会?可惜了,听说你的啦啦队长帮你把横幅都拉起来了。” 顾朗茳在帮季斐揉肚子,季斐正准备听听力,咦了一声,“什么啦啦队长?” 顾朗茳手一顿,突然想起一件事,眼中有丝恼怒一闪而过,“徐斌,洗完碗回你宿舍去,别在这乱说。” 徐斌哦了一声,倍儿委屈,瞧了季斐一眼,顾朗茳道,“你别老看他,回你自己宿舍睡去,这儿多了个郑宇我已经够烦了。” 季斐在一旁笑,小声说,“要是老师同意,就让班长搬这儿住吧,反正还有三个床位,人多热闹。” 顾朗茳道,“你忘了是谁把你有风湿的事告诉老师跟同学的?” 季斐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让徐斌在这住了。 徐斌洗完碗,两只手往校服上一擦,等了半天见没人留他,只能自觉地走了,很有种凄凉的感觉。 季斐把耳机塞耳朵里,听了会听力,顾朗茳就让他吃药,稍微消化了会儿,就让他睡觉。 季斐爬上床,问他,“手还疼吗?” “都拆线了,你看,好了,不用担心。” “哦。”季斐倒床上,突然又爬起来,“对了,班长说你那个啦啦队长是怎么回事?我最近听好几个同学说了。” ☆、第50章 啦啦队长 顾朗茳被问的噎了会儿,道,“就一女的,以前在国外读了两年书,特开放……”他还没说完,季斐就长长地哦了一声。 顾朗茳急了,“你别误会啊,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原来的同学,梁阳也认识的,不信你问他去。” 季斐打了个哈欠,躺回床上,“哦。” “哦是什么意思?”顾朗茳仰着脑袋往上面瞧,等半天没回音,人家已经睡了。他叹口气,这孩子有时候看着贼好欺负,可有时候也忒没心没肺了。 顾朗茳原计划是不准备参加运动会项目的,但季斐报了五千米,郑宇报了接力赛,早上郑宇竟敢以此为借口当着他的面拉季斐去练跑步,顾朗茳当下就把人给抢回来了,理由是他改变主意也要报接力赛。季斐抓了抓脑袋,左看看右看看,道,“你们两个都是接力赛,要不你俩一起跑,练练默契?” 上课的时候顾朗茳把要参加接力赛的事跟徐斌一说,徐斌很快把他名字添上去了,人多了不要紧,反正老师会看着调整的。当然,结果可想而知,反正另外一同学也是赶鸭子上架,巴不得有人替。 旁边不知谁说了一声,“师兄,你跑步,你的啦啦队会出来吗?” 顾朗茳很有一种无力感,懒得理他们,回到座位季斐冲他笑,“你真有专门的啦啦队?” “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所谓啦啦队就是咱班同学,你也有,大家都有,一样的。”课间他瞅了个时间独自去找梁阳,把来意说清楚后道,“就靠你了,梁阳,我跑完接力赛就去陪季斐跑五千,跑完就拉他走,就这么会儿的事,你别让那女的捣乱啊。” “什么男的女的,人在咱班咱年级可都是排的上号的美女,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就是中文差点,不过那打油诗还挺押韵的,上次在会馆多出风头呀,正好让咱学校的见识见识”,梁阳一手搭顾朗茳肩上,“之前你跟我说让我想办法叫琳达别去找你,这都两个多月了,我任务完成的好吧?不过话说回来,你干嘛一副怕小三找上门的样子?” 顾朗茳一脚踹过去,“我就一正品夫人,没小三,没外遇,我一辈子都是我家夫人的。” 梁阳眼睛亮了,“你有了?” “你才有了,你全家都有了”,顾朗茳道,“要上课了,我先走了,记住啊,别让她给我添乱啊,我要出了丑,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顾朗茳手好了,跟季斐依旧回学校住,早上的时候一起去练跑步,其它时间照旧。 运动会很快来了,这回参赛的人多,没参赛的就举牌子、走方阵、做后勤,几乎全班同学都被动员起来了,没几个人逃。 徐斌报的是短跑,没进入决赛,但大家也不泄气,因为同跑的有两个体育特长生,跑不赢在预料之中,重在参与嘛。徐斌是后勤总长,跑完就开始搬水倒水帮人拿衣服,带着班上同学喊加油。 很快就要到接力赛了,接力赛共4棒,张震第一棒,郑宇第二棒,涂京第三棒,顾朗茳最后。这四个都是很有实力的,涂京还是体育特长生,顾朗茳又有偶像形像在,好像不论做什么都会赢似的,四班因此很看好接力赛,好像一定会进决赛似的。 广播里有同学正在念稿子,“春天,迈着轻盈的脚步来到,阳光,终于不再吝惜它的温暖。看,章建的跑道上,一群冲满活力的少年正在奔跑……” 一声哨响,喇叭里传来体育组老师的声音,“高一四百米接力赛马上开始,马上开始,请参赛同学马上到八号区集合,请参赛同学马上到八号区集合,点名未到者 分卷阅读72 视为弃权,取消班级资格,请参赛者马上到八号区集合……” 张震远远跑过来,“跑接力赛的,快过来,跟我走!郑宇,涂京,顾……师兄,跟我走。”跑接力赛的都跟着张震走了,顾朗茳见人多,想牵着季斐,可他不知跑哪去了,顾朗茳看了半天没看到人影,张震几次回头看他,最后终于忍不住催道,“师兄,你是不是在找少爷呀?他跟班长先把水搬八号区去了,要不咱们也快点?”见顾朗茳加快了动作,张震总算松了口气。四班现在没比赛项目的男生女生跟在后面,拿了特制的小旗子,准备加油。 刚到八号区,顾朗茳就看到季斐在搬水,他把他拉过来,“谁让你干这个的?” 运动场上到处是人,十分热闹,季斐显得很兴奋,道,“我自己呀,五千米还没跑,我帮大家做点事。啊,点名了,你快走!” 顾朗茳过去的时候老师正在点名,“一班,何青,叶飞,赵亮……” 突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你看,好大的横幅!” “妈呀,那裙子可真够短的!” “这群女的太牛逼了!” 四班的往那望,有人叫起来,“师兄,那横幅上有你的名字!” 顾朗茳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响,抬眼一看,眼皮开始跳了。 “四班,张震。” “到!” “郑宇。” “到!” “涂京。” “到!” “顾朗茳。” “……” “顾朗茳。” “……” 张震有些急了,徐斌刚准备提醒,突然一转脑袋,“少爷,你看师兄怎么不答到呀?” 季斐把大家的衣服都放好了,跑过来,“怎么了?” 顾朗茳也过来了,“徐斌,换你上第四棒,我不跑了。” 徐斌傻眼了,“这不行啊,名单都定好了。” “没什么不行的,名单是死的,人是活的。” 徐斌急了,“老师认识你,也认识我,替不了,师兄你不能这时候不干呀……” 顾朗茳不管那么多,正准备把胸前背后衣服上那个大大的“4”撕掉,季斐也急了,瞪着他,“你不跑试试?” 顾朗茳动作一滞,季斐道,“你说不跑就不跑了,咱们班怎么办?你要是就这么不跑了,我……”季斐不知道是被他气着了还是怎么的,也不劝了,掉头就走。顾朗茳连忙道,“跑,跑还不成吗?” 徐斌连忙快跑几步去追人,季斐轻声道,“肯了?”徐斌悄悄竖了个大拇指,“咱快回去,别真把师兄惹急了。” 那边体育老师认识顾朗茳,见人在那了,也就没多追究,直接念下一个班的参赛人员去了。 顾朗茳今天显得有些焦躁,季斐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没事”,顾朗茳笑了笑,悄声对徐斌道,“那边那几个女的看到了吧?”徐斌有些疑惑地抬头一看,“呀,真来了,裙子上都有你名字!” 顾朗茳恨不得一脚踹死他,“去找人把她们给我解决了。” 徐斌,“……” 点名那处突然热闹起来,不少四班的女生都叫起来,“真是师兄的名字,师兄,你看!” 只见一群穿了短袖短裙的女孩子将七八米长半米宽的大红横幅系在操场上面的铁栏杆上,上面写着,“顾朗茳,胜利属于你,必胜!”然后几个女孩子舞着亮晶晶的彩花过来了。 “以前就听人说师兄有专门的啦啦队,是真的呀?” “好像说是的,说是去市里参加跆拳道比赛的时候就露过面。” 季斐睁着眼睛好奇地问,“咦,看起来好专业,班长,是咱们班请的啦啦队?可是横幅怎么只写顾朗茳一个人的名字?” 顾朗茳拳头紧了紧:梁、阳! 只听一声哨响,老师道,“各位同学,站位,站位!” 大家纷纷站到自己所属的位置去,季斐道,“顾朗茳,加油!” 徐斌看了眼季斐,又抬头看了眼那群越来越近的女生,干咳了一声。 只听一声哨响,老师道,“各位同学,各就各位,预备——跑!”几乎在跑字响起的一瞬间,一排女生开始舞动彩花跳起来,边跳边念口号—— 方便面,三包料,不及三料冠军妙。 一拳脚,二扣帽,三敢踹倒数理奥。 顾少顾少就是好,你是章建咱的宝! 实验班,都傻冒,起早贪黑考不好。 普通班,都是宝,顾朗茳算第一号! 顾少顾少就是好,你是章建咱的宝! 方便面,三包料,不及三料冠军妙。 一拳脚,二扣帽,三敢踹倒数理奥。 顾少顾少就是好,你是章建咱的宝! …… …… 那边各班第一棒的选手们脚下一滑,差点没跑出去。顾朗茳的脸瞬间黑了。 准备喊加油的各班的男生女生们顿时都愣了,瞧瞧,睢瞧人家,那才叫啦啦队,多专业呀,那衣服穿的,那舞跳的,那小脸笑的,跟她们一比谁还敢喊加油呀! 四班的人立马醒悟过来了,顾朗茳可是她们四班的,立刻觉得骄傲起来,看到没,咱班还有外援,有专门的啦啦队,你们有吗?当即跟着喊起来。但因为口号不熟,只记住了两句—— 实验班,都傻冒,起早贪黑考不好。 顾少顾少就是好,你是章建咱的宝! …… …… 那两个实验班的选手本来就跑不快,被这么一喊,心里更不是滋味了,闷着头跑。实验班来加油的人心里更不舒服,可是来的人本来就少,有不少人躲在教室里看书,要不干脆逃回家去了,平日大家也不是那种牙尖嘴利的,一时不知怎么反驳,只低头生闷气。 啦啦队见有人响应,喊的更起劲了—— 方便面,三包料,不及三料冠军妙。 一拳脚,二扣帽,三敢踹倒数理奥。 顾少顾少就是好,你是章建咱的宝! 实验班,都傻冒,起早贪黑考不好。 普通班,都是宝,顾朗茳算第一号! 顾少顾少就是好,你是章建咱的宝! 顾朗茳——必、胜! 顾朗茳——必、胜! …… …… 旁边几个体育老师看那群女孩子跳的起劲,呵呵直笑,“咱章建真是越来越开放越来越先进了!依我说,这也是一种体育文化,值得发扬!” “是呀,早就听说顾朗茳那小子机灵,还以为只是成绩好,不错嘛,心思还瞒多,算开了先例了。” 计时间的老师被那口号搞的心中憋笑,但因为要盯着秒表,只得忍着。 顾朗茳脸色彻底黑了,就想着快点跑完,跑完就走人。可是一轮到他跑,啦啦队的声音就更大了,原来跟顾朗茳一起读高二的也有不少在操场上,算是 分卷阅读73 最了解他的,觉得这口号编的还挺全面的,事迹都包含了,当下很有赞同感,一起跟着喊。因为没有竞争关系,当初顾朗茳在高二结识的其它同学也跟着喊,一起为他加油,加上四班的同学,整个操场上就听见喊“方便面三包料,不及三料冠军好”,要不就是“实验班,都傻冒,起早贪黑考不好”,再不就是“顾少顾少就是好,你是章建咱的宝”。 顾朗茳觉得短短百米路程,愣是跟走在火炭上似的难熬。 好不容易跑完了,他迅速撤离跑道,准备拉了季斐就跑,却不想四班跟啦啦队的都围上来了,那啦啦队长长的高挑漂亮,穿着运动短袖短裙,显得十分健美,脸上因为刚刚又喊又跳显得红红的,眼珠子带点儿蓝,是个中外混血儿,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顾朗茳,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顾朗茳,我,上次,你跑了,我,这次,再,表白。” 顾朗茳哪管她上次这次的,只管用眼睛四处找季斐,结果一愣,季斐正举着一面小旗子笑眯眯地跟大家一起喊,“表白,表白!” ☆、第51章 吻 顾朗茳觉得迟早有一天要给季斐弄疯,他看着季斐拿了面小旗子跟着大家一起兴奋地喊,突然很想冲过去摇醒他——季斐你别笑了,这女的要表白的对象是你男人!你男人! 叶琳达深深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扑闪,“顾朗茳,妈妈说,这里的男孩子,喜欢女孩子......”她拧着小眉头努力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个词,“矜持。女孩子,要矜持,说出来了,男孩子,就不喜欢。可是,我觉得,不好,喜欢你,就要,大声告诉你。顾朗茳,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吗?” “好!” “好!” “师兄快说好呀!” “顾朗茳,美女在问你好不好,快说呀!” 高中生不准早恋,平时老师们三令五申、严打严禁,男生女生送个秋波都要躲过重重障碍、偷偷摸摸,头一次遇到这么光明正大的,还男的帅女的靓,四周同学顿时都兴奋起来,连其它班的都跑过来凑热闹。 “顾朗茳,说你也喜欢呀,人家快哭了!” 顾朗茳一抬头,梁阳正躲在人群里起哄,顾朗茳狠狠看着他,还来不及生气,就看到季斐一双眼睛满含期待地看着他,似乎跟所有人一样就等着他说个好字,然后这故事就可以花好月圆,完美落幕了。 顾朗茳一愣,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走过去就要从人群中将季斐拎出来。 季斐平时特别老实,这时候不知怎么突然机灵起来,一看顾朗茳冷着脸走过来就意识到危险了,连忙往人最多的地方蹿,下意识的就高喊了一声,“到底好不好呀?” 边上同学立刻响应,“师兄你快说好吧,多漂亮一女的。” “是呀,刚那舞跳的多好,口号喊的多带劲呀!” 连女生都说,“师兄,答应吧,她是真的喜欢你。”女生天生比男生心软,心想众目睽睽下告白,还当着满学校的人又喊又跳,这要是被拒绝了,多丢脸呀。再说了,看上去挺漂亮的,聪明又大胆,别说,跟师兄还挺配。 顾朗茳看向躲在人群中的季斐,眯了眯眼,露出一丝危险气息。季斐总算反应过来了,抓抓脑袋,朝顾朗茳笑了笑,带点讨好的意味。 顾朗茳想,他跟季斐是人.民内部矛盾,回去再教训,先解决眼前这个重要,省得以后再比个什么赛都提心吊胆。 “琳达,我有喜欢的人了,不喜欢你”,顾朗茳直接道,“都说清楚了,以后你别来找我,也不用给我当啦啦队长了。” 琳达听到顾朗茳说不喜欢时眼睛就开始雾朦朦,周围的人也都不说话了,有些同情琳达。 琳达道,“没关系,不放弃,我,追你。” 顾朗茳的耐心差不多快用完了,直接道,“没完了还?行了,你也别追了,告诉你吧,我喜欢男的。徐斌,人呢?给我拎出来!” 徐斌立即明白顾朗茳的意思了,狗腿地将季斐推出去,顾朗茳将他拎过来,手直接勾住他脖子,“看到没,就这男的,我简直是爱死他了”,说到这句的时候咬牙切齿地看了季斐一眼,“不信你问我们班同学,我对他就跟供着个小祖宗似的。” 旁边同学看顾朗茳被逼的都说喜欢男的了,都笑起来,一女生特厚道,想帮顾朗茳解围,于是对琳达道,“要不算了吧,咱师兄真喜欢咱少爷,对他可比对我们这群女生都贴心,是真、真心相爱。”没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 琳达倒没有显得多惊讶,她以前在国外的班级上也有两个男的谈恋爱,虽然少,但不是没见过,不过看那女生一直笑,琳达有些不太信,疑惑地看着顾朗茳,“你,骗我?” 顾朗茳不耐烦了,“非当着你的面亲一个才信呀?”他一说完周围的人彻底沸腾了,开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连徐斌都在喊,“师兄,师兄,亲、亲呀!” 张震本来在照顾比赛的同学,瞧了半天,四班的啦啦队呢?怎么一个都没有了?等跳高项目完了,张震就跑到操场外围找,没走多远就见到阶梯那边围了好大一群人,随便一眼就看到好几个四班的。张震气冲冲地走过去,然后——跟着大家一起喊,“师兄,亲呀!” 大家都只当顾朗茳开玩笑,季斐却有些急了,要挣开顾朗茳的手,谁知顾朗茳一侧身,一低头,直接就亲到他嘴巴上去了。 四周的人突然都没了声音。 季斐瞪着眼睛愣愣看着顾朗茳,顾朗茳有一点沉迷的感觉,虽然只是轻轻碰触,可是季斐的唇那样软,湿湿润润的,他突然很想将舌头探进去试试里头的滋味。碍于旁人太多,他只敢稍稍伸出舌头舔了舔季斐的唇,季斐只觉身上一阵颤栗,却不敢动,生怕别人看出什么。 顾朗茳一放开,季斐立即就跳开了,满脸通红,他想撒腿就跑,可又怕人觉得做贼心虚,只能干干站在那里,眼睛四处看,就是不看顾朗茳。顾朗茳则微微笑着,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 旁边一群人总算回神,张震推了推徐斌,“不、不是闹着玩么?怎么真、真亲了呀?” 徐斌咽了咽口水,“亲的是嘴巴,我、我好像看到......”看到顾朗茳舔季斐了。 周围一群人突然鼓起掌来,“哦,亲了,亲了!”四班的人忍不住想,师兄就是师兄,忒牛了。其它班的想,难怪这么出名,这顾朗茳忒能玩了! 琳达眼睛都红了,瞧着顾朗茳,“我,我知道了。”说着一擦眼睛,跑了,后面一群不知从哪找来的啦啦队小姐妹赶忙去追。 顾朗茳拉着季斐回了宿舍,直接反手将门一锁。 季斐一下子警觉起 分卷阅读74 来,“你锁门干什么?” ☆、第52章 顾朗茳微微皱着眉,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季斐,似乎在思考什么。 季斐被他看的发毛,抿了抿唇,下意识地往后退几步,道,“你把门开了,我还要去跑五千米。” 顾朗茳手敲着桌子,显得心不在焉,“还早呢,下午去了。” 季斐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不安的很,等了半天见顾朗茳就站那儿敲桌子,忍不住了,“我们去帮班上同学加油吧,好吗?” 顾朗茳看他一眼,“等一下吧。” 季斐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那眼神时不时地飘过来,说不出的怪异,等了半晌,见顾朗茳还没反应,他看他一眼,抿了抿唇,声音突然低了下去,“顾朗茳,我们去外边透透气吧,我觉得......不舒服。” 顾朗茳一下子回了神,三两步走到他身边,“哪里不舒服?操场上人多,是不是被人撞到了没跟我说?” 季斐有些心虚,“没、没啊,就觉得宿舍里窗子跟门都关着,空气不流通,太闷了。” 顾朗茳一看他眼神闪烁就知道是在撒谎,一手捏着他下巴将他脑袋转过来,“现在真是长本事了呀。”一对上季斐那双因为紧张而快速扑闪的眼睛,顾朗茳的心猛然跳了跳,他看着他,温柔地道,“季斐,刚刚我在想以后可怎么办,你这么不开窍,但是我打不得你,骂不得你,就是话说重了都舍不得,你说该怎么办?” “没、没不开窍”,季斐马上道,“我懂的,我就是觉得好玩,下次不......” “季斐,咱们再亲一下好不好?”说完唇就覆了上去,这次不似在操场上诸多避讳,他来势汹汹,直接又吸又吮。 季斐有些不知所措,“顾......”一开口,顾朗茳就将舌头探进去,在里头翻搅探索,侵占掠夺。 季斐的脑子有些发蒙,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紧张,整个人不可抑制地颤抖,垂着眼睛,揪着顾朗茳的校服,显得特别可怜。 “让我亲一下,就亲一下”,顾朗茳不住地吻他,在他口腔里探索,手轻轻顺着他的背,安抚道,“别怕,没事,我就亲一下,真的就亲一下,不干其它的,嗯?” 季斐的手紧了紧,没有反抗,乖乖点了点头。 顾朗茳瞧着他微微颤抖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心疼,他知道他怕,知道他跟自己的感觉不一样,他不喜欢,不喜欢这样的碰触,却没有拒绝。直到这一刻顾朗茳才知道季非有多努力,多努力地想忘掉过去,与自己开始新的人生。 顾朗茳狠狠吻着季斐,封死了他的唇,季斐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忍不住轻轻咬了咬顾朗茳的舌头,顾朗茳这才稍稍放开他,去亲他有些潮红的脸,亲他带着些湿气的眼睛。 季斐不谙情.事,吻的久了,脑中渐渐变得一片空白,身体也有些发软,不自觉地倚着顾朗茳。顾朗茳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开始剥他的校服,啃他颈项的肌肤,咬他的锁骨。季斐紧紧咬着唇,整个人抖的更厉害了。 顾朗茳越吻越往下,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顺手就脱了他里面的T恤,季斐觉得像是陷进了无边的深渊里,说不出的恐惧,无措地喊着,“顾朗茳......” 顾朗茳却没有停,仍旧吻着他,手抚过他光滑的背脊,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淡淡的欲.望,“季斐,我想要你。” 季斐的声音终于带了哭腔,脸有些发白,闭上眼睛,“你骗我。” “我不骗你,季斐”,顾朗茳忽然停了下来,他眼中淡淡的情.欲被浓郁的心疼掩盖,“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想要你,可是我更爱你,只要你不愿意,我再想要你,也忍的住。”他将他抱起来,帮他把T恤穿回去,把校服拉链拉好,抱进怀里轻轻地拍他的背,“你别怕,我不会......不会像以前一样的,你别怕。” 季斐任他抱着,身子仍旧不停地抖,许久才稍稍平复,声音有些哑,“你骗我......” 顾朗茳轻轻亲他的眼睛,“没骗,你看,就亲了一下,什么都没干,没骗。” 季斐被他抱在怀里,乖乖地不动,顾朗茳又亲一下他的眼睛,道,“你看,没骗你,是不是?”季斐看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委屈与伤心,在他怀里小声啜泣着,那声音里不知含了什么情绪,听的顾朗茳心都绞了起来。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我不会再欺负你了,季斐,你别伤心。”季斐微微点了点头,紧紧抱着他,眼泪却如何也停不下来,泅湿了他肩上的衣服。 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季斐猛然僵了僵,顾朗茳轻轻拍他的背,“别怕,没事。”朝门外的人说话时就显得不耐烦了,“谁啊?” 门外的人顿了顿,道,“是我,郑宇。季斐,等下就是跨栏比赛了,你不是说你以前的学校没跨栏这项吗?要看就快点。”说完响起脚步声,走了。 顾朗茳放了心,去洗手间绞了条冷帕子帮季斐擦眼睛,季斐默默坐在那儿,不说话。顾朗茳把帕子放回去,又将他抱进怀里,叹了口气,一下一下地亲他的眼睛。季斐微微有些哽咽,推开他,“你怎么......没完了。”抿着嘴,三分生气,七分委屈,顾朗茳却放了心,一下一下揉他的脑袋,“下次还敢不敢不听话?” 季斐这下真委屈了,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哪里不听话。他默默站起来,自己又走到洗手间去洗脸。 顾朗茳就跟在他身后,“水壶里还有热水,你别用冷的。” 季斐停了停,才道,“没事,都快夏天了。”声音小小的,有点哑。 顾朗茳见他动作有点急,问他,“想去看跨栏?” “嗯。” 顾朗茳帮他把帕子晾了,将人转过来,瞧着他,“还生气呢?” 季斐摇了摇头,眼睛有点红,鼻尖也是红的,说,“一起去。” 顾朗茳瞧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心想,可真是变乖了。帮他又整了整校服,往背包里塞了瓶水,这才带着他一起出去。门外天高云阔,四方晴好,真真是四月好时节,顾朗茳突然觉得说不出的轻松,他心里头一直担心的以为过不去的坎,似乎在不经意间消弥。他没想到季斐这样擅于疗伤,更没想到他这样努力地想原谅自己。 季斐因为下午要跑五千米,没敢耗费太多体力,看完跨栏就乖了,没再满场跑,他跟顾朗茳坐在最上头铁网旁边的石阶上,两个人看着底下热闹的操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顾朗茳道,“季斐,你想什么去了,又没听我说话?” “没”,季斐连忙回过头来,手一指,“你看,是琳达。” 顾朗茳顺着 分卷阅读75 季斐的手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琳达,正与梁阳走一起,不知在说什么。 “我就知道,今天那一出就是梁阳干的好事,没人唆使,琳达不会这样。”上次在会馆的时候他毫不客气地发了脾气,琳达早该知道他不喜欢她组织的啦啦队。 季斐歪着头看了会儿渐渐走远的两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呵呵笑起来。 “你笑什么?” “顾朗茳,我现在终于知道两包料的方便面跟三包料的方便面最大的区别在哪了。” 顾朗茳脸色黑了黑,瞧着季斐笑眯眯的样子恨的牙痒痒,刚刚就不该手下留情,分明就是欠教训!可是看着他还有些发红的鼻头,又觉得说不出的可怜。 “上次咱们去食堂的小卖部买吃的,老板正给人推荐一种新口味的方便面,好像说是卖的最好的,是三料冠军,可是一见到你就改说其它的了,我当时还奇怪,现在想想,他是不是在拿你当方便面的代表呀?顾朗茳,你可真厉害。” “季、斐!” “我是夸你!”季斐往边上挪了挪,离顾朗茳远点,他觉得今天顾朗茳一点不好说话,“君子动口不动手!” 顾朗茳似笑非笑看着他,“我本来就是动口不动手,要不咱以后都这样?” 季斐愣了愣,一下子反应过来了,脸有些红,别开目光,说,“你那三料是哪三料呀?我就想问问,别人好像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季斐歪着脑袋把琳达的口号想了一遍,下意识地就念了出来,“方便面,三包料,一拳......” “季斐!”顾朗茳一听那口号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你别念了,我告诉你就是了。刚来那会儿我不是想快点出成绩,找到你的时候好告诉你我已经脱胎换骨了吗?所以特努力,没事都要找事干,有什么比赛我都参加,刚好那会儿数学、物理、化学都有竞赛,我三门都参加了,一不小心就都得了冠军,然后就被老师注意到了。” 季斐咽了咽口水,“三科都是冠军,全国的?”见顾朗茳点头,他有些懵了,这也太厉害了吧。 “后来市里头不是有个什么全国中学生跆拳道比赛吗?我也参加了,碰巧在市里头排第一,不过到省赛我就弃权不干了。” “为什么弃权呀?”季斐觉得挺可惜的。 顾朗茳显得不太在意,“那时候你一直不回来,我忍不住了,准备出去找你,哪还有功夫理这种闲事后来你回来了,日子多美呀,我就更懒得理了,反正本来就是做给你看的,现在估计全国赛都完了。” 季斐一时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只是看着他,良久,认真地道,“顾朗茳,你别什么事都想着我,你喜欢什么想干什么尽管去做,我会支持你的,你跟我们不一样,只要你愿意,今后可以比我们大家都走的远站的高,你的世界会有很多人,会有我们想不到的精彩,你别总看着我,这样不好。” “说什么呢”,顾朗茳向后仰躺到石阶上,神情懒懒的,“我就是喜欢只看着你,怎么样?这个世界有人喜欢钱,有人喜欢名,我喜欢你......钱多臭呀,名利多虚浮?都不能跟你相提并论。你看,这样一比,分明是我的档次高,你别降低我的追求啊。哎,现在多好呀,咱俩天天在一起,上上课,吃吃饭,聊聊天,日子多美而且我多能干呀,现在都快十项全能了,上次我给你下的面好吃吧?季斐,要不以后你主外我主内算了,你赚钱养家,我都听你的。” 季斐想像了一下顾朗茳围着个围裙成天窝在家里的样子,觉得实在难以想像,却笑道,“成呀,那从现在起我多照顾你点”,说着把校服脱下来递给他,“你用来垫脑袋吧。” 顾朗茳瞬间感动了,他坐起来接过校服,拿在手里看了看,心想,他家季斐真是越来越贴心了。却不舍得真放到石阶子上垫脑袋,那石阶子多脏呀,这可是季斐的校服。他笑着抬起头,眼神却突然变了变,把校服递回去,“季斐,你还是穿起来吧。” “干嘛?别客气呀”,季斐手一挥,大方地道,“反正是你洗嘛。”说完就呵呵笑起来,好像占了便宜似的。 顾朗茳看他一眼,又把校服递过去,“还是穿起来吧。” 季斐愣了愣,“怎么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T恤,没问题呀。 顾朗茳干咳了两声,“我刚不是亲你了吗?你脖子下面。。。有印子。” 季斐表情僵了僵,一下子把校服抢了过来。 顾朗茳瞧着他的样子心猿意马起来,又仰面躺了下去,感叹道,“真期待呀!” 季斐没顺着他的话问期待什么,也学着他躺了下去,顾朗茳把旁边的背包递过去,“放脑袋下。” 季斐接过来,“还没问完呢,那个扣帽是什么意思?你不会参加什么篮球比赛也得了冠军吧?” “没,你真当我什么都会啊?就是打着玩,有一次盖了校队主力一个帽,其实也是凑巧,大家又配合的好,真比球我不一定比的过他。不过他这人挺没水平的,估计平时得罪的人挺多,因此丢了丑,大家都四处宣扬,幸灾乐祸。” “说起来琳达可真了解你,概括的还挺全面。” 顾朗茳转过头来,“你终于肯吃醋呢?”季斐刚要说话,他又道,“你别辩解,哎,就让我安慰安慰自己吧。” 季斐被他自怨自艾的样子逗乐了,“就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根本不知道大家多羡慕你,学校里大概从来没有哪个男的,被女生这样表白过,长的漂亮,舞跳的也好,最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你一个中文不好的女孩子编出一首押韵的打油诗有多么不容易!” “季斐!”顾朗茳终于忍不住了,坐起来,“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女的表白的对像是谁?是我!我可是你的,你一点点不高兴都没有?” “没有呀”,季斐懒懒地道,“好东西大家都想要,这是再正常不过的。” 顾朗茳挑了挑眉,这是在夸奖他? “而且,我相信你呀”,他转过头去望着天空 ,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睛,声音低低的,“有些事情一旦确定了,想改都不容易。” “你这么相信我?”顾朗茳有丝动容,他觉得今天的收获太多,“季斐,你不觉得我变了吗?不觉得我跟过去大不相同?这种变化在有些人看来甚至根本不可能。”顾时殷甚至已经派人查过他,可季斐却接受了,接受的那样平静。他们两个在一个学校,季斐比其它人更清楚他是怎样一个人,就算性情可以突变,但知识呢?那是需要长年的积累的,一个年年吊车尾毫无基础甚至根本不觉得读书重要的学生,不可能在短短一两个月就能得全国竞赛大奖,不可能一个学期就从年级倒数一下冲到年级前几。可是 分卷阅读76 季斐从来没问过他,这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你不觉得我变化太大,很奇怪?” “是挺奇怪的”,季斐笑了笑,“你现在想告诉我你变了的原因?” 顾朗茳一时语塞,说是重活了一次吗?这话说出去太过匪夷所思,连他自己都不信,何况季斐。 季斐道,“其实没有关系的,你为什么变了,没有关系,我有自己的想法。” 顾朗茳怔了怔,“你怎么想的?” 季斐笑了,别过头去,顾朗茳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第53章 放假 下午的时候季斐跑五千,顾朗茳自然陪着,意外的是琳达也来了,吭哧吭哧一路追着。人家是三人行,他们是三人跑,又惹得人围观了。季斐这回终于忍不住嫌弃顾朗茳了,说,你带她一边跑去,影响我发挥。被赶了几次,顾朗茳一咬牙,得,我影响别人发挥去。 三班一体育特长生跑最前面,突然发现前面多了个人,那人正是顾朗茳,他一下子来劲了,准备超过他。顾朗茳回头冲他道,“看你后面。”那体育特长生一回头,就发现一小美女正拼命追着自己,脸都跑红了。那体育特长生脸也红了,本来就跳的快的心跳的更快了,脚步下意识的就慢了。不忍心把人家甩太远,偶尔回头望一眼,发现小美女竟然冲自己笑,他就跑的更慢了。直到慢跑了大概三圈的样子,别人已将他甩出一大截,特长生突然发现那小美女不跑了,追着另一个人去了。 顾朗茳停了停,接过徐斌递过来的水仰头就灌,琳达跟在身后,气息未匀,“我,我还有话,没说完。”于是徐斌识趣地走了。顾朗茳听了半天琳达蹩脚的普通话,最后琳达说她很快要离开章建跟父母去北方一个城市读外国语学校,想要一个离别的拥抱纪念她未开始的爱情,顾朗茳很干脆地拒绝了,说,你找别人抱吧,你太香了,冲鼻子。于是琳达又红着眼睛走了,这回再也不留恋了,她觉得这个男孩子对女生实在太没风度了。 等琳达走了,顾朗茳就又回去陪季斐跑,季斐前面跑的基本上是匀速,没有狠冲,所以到最后这一圈时劲没有泄,冲刺的很快,在有两个体育特长生参赛的情况下竟得了个第二,把四班同学高兴坏了,觉得季斐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想到还是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主。当然,这个第二掺了小小的水分,因为某人干扰其它选手干扰的实在太厉害。 第二天的时候大家热情已退了一半,除了参赛的同学和班干部,看比赛的明显少了许多,季斐因为前一天比赛得了第二,太兴奋,晚上睡的有点晚,顾朗茳把前不久买的厚重的深色帘子往宿舍的小窗子前一挂,光全没了,季斐直接睡到十点才醒。阿姨七点多就来了,见宿舍门锁着,也没敲,把早餐跟中药都放到隔壁宿舍去了。顾朗茳见时间不早了,不敢让季斐吃太多,只让他喝了点粥,吃了四五个饺子,中药也不让他喝,直接等中午那顿。 郑宇已经溜回家了,徐斌照旧来蹭吃,抱怨大家都走了,都没什么人来给运动员加油,说张老师知道了很生气,晚上要开班会,点到看谁溜了。宿舍里的电话修好了,吃了饭,徐斌借了顾朗茳的电话卡,照着本子上的名单一个个打电话,“喂,周济呀,我是徐斌,你快从家里过来,张老师今晚要开班会,专门批评开溜的同学......” “喂,阿京呀,你快回学校,老师知道你们都回家了......对,生气了,要开会狠批.....” “喂,淑言呀,怎么连你都回去了......” 下午顾朗茳跟季斐一起去帮徐斌做义务工,给班上有项目的同学递递水呀拿拿衣服什么的,大家都觉得很感动,瞧瞧,瞧瞧,师兄跟少爷多好,大家都走了,他俩还在这陪着大家。徐斌跟张震在一旁脸都黑了,敢情我俩是隐形的呀。 第三天上午运动会就结束了,下午开了个小小的闭幕会,无非是宣布总成绩、颁奖、领导讲话什么的,折腾了一下午,大家都想着快点回去,毕竟马上就是五一了。四班这次成绩很不错,跳远得了个第三,跳高是第四,扔铅球第一,接力赛第一,五千米第二,比料想的要好,张老师很高兴,就没怎么批评第二天溜走的同学了。 接着就是五一,郑宇问季斐要不要去他老家玩,被顾朗茳给拒绝了,徐斌约他俩去爬山,也被拒绝了。宿舍楼里大多人都收拾行李回家了,显得有些冷清,季斐边写作业边对顾朗茳道,“你五一去哪?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陪我。” “可你得陪我。”顾朗茳已经在打包行李了,道,“季斐,我已经安排好了,劳逸结合嘛,咱们两个先玩个两三天,还剩四天就以学习为主,你看呢?” “玩什么可以玩两三天?” “咱们先回你家,然后带你们全家一起去武县泡温泉,你看怎么样?” 季斐写字的手滞了滞,“带他们一起去?” “是呀”,顾朗茳道,“你都见过我爸了,我还没好好跟你爸妈聊一聊呢,趁着这次去看看他们,加加印象分。” 季斐笑了笑,继续写他的作业,声音淡淡的,“不用加了,你的分数已经很高了。” 顾朗茳瞧了瞧他的样子,亲他的侧脸,“不高兴了?” 季斐把身子偏了偏,“你别老......亲我,养成习惯就不好了。”最近顾朗茳时不时就要碰他一下,索幸也就碰一下,不像上次那样抓着他不放,而且一般都是亲亲脸呀眼睛什么的,不直接亲嘴巴,季斐慢慢习惯了,也就不那么排斥了。 顾朗茳干脆又朝着他侧脸啃了两下,说,“等郑宇回来你一定就不肯了,我得趁现在多要点福利”,又去摸季斐的脸,轻声道,“你这两个多月一次都没有回去过,是不是不想回去?” 季斐没作声,过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季斐,你有没有发现我隔三差五要请假出去?我有生意在做。” 季斐愣了愣,“你现在就做生意?做什么生意?” “一些小生意,不过负担咱们以后的生活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加上你一家人,也完全没有问题,咱们都可以过的很好”,顾朗茳又去摸他的脸,“洛平是不发达的中部地区的三线城市,经济本来就不怎么样,榆阳乡下就更差了,你爸妈......他们对你不好,我本来是很介意的,不过你心里惦记他们,我就会对他们好。” 季斐沉默了一会儿,道,“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自己有打算。”他的背脊挺的直直的,抿着唇,显得有些清冷淡漠。 顾朗茳突然觉得有些心疼,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将他宠出些活泼机灵 分卷阅读77 的性子,平日跟同学在一起也显得开朗了许多,一提到家里就又跟原来一样了,顾朗茳心里将季家人骂了千儿八百遍。 他抱着季斐,用有些可怜的语气道,“什么打算?你又跟我见外,不打算告诉我了是不是?” 季斐顿了顿,终于又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其实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我欠多少就还多少,我算了算,不要多久就还完了,不用你帮忙”,他想了想,又道,“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但也不喜欢无缘无故多给别人。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不会一直让自己吃亏的。” 顾朗茳仔细瞧了瞧他的样子,叹了口气,“我怕你吃了亏都不知道,被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钱,算了,你只要记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还有我呢,受委屈了一定要告诉我,知不知道?” 季斐乖乖地点头,“行,什么都告诉你,你可厉害了,在咱们村简直人见人怕,令人闻风丧胆。” 顾朗茳忍不住捏他的脸,“又欠教训了是不是?”话刚说完季斐就凑过去亲了他一下,顾朗茳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看着他。 季斐得意地道,“不就是这个吗?谁不会呀,我不怕你。”他一说完就溜了,跑的飞快,连作业本都摊着没收。 顾朗茳又好气又好笑,在后面喊他,“你回来,不教训你。”可季斐不信他,执意站在外面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多安全呀!顾朗茳心下直摇头,心想这孩子真是越来越狡猾了。 顾朗茳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拉着个箱子出来,背上还背了个背包,里头装了两个人的作业,还有一些书。季斐要拉箱子,他不让,季斐就把书包抢过来背背上,好歹帮忙分担一下。顾朗茳看了看他,道,“回去把帽子带着。” 季斐于是回去拿了两顶帽子,小的自己戴,大的给顾朗茳戴。 平叔已经在外头等了,把行李装尾箱里,开着车子去榆阳。 平叔笑道,“少爷好久没回榆阳了,那边的阿姨是新雇的,要把林姨一起带下去吗?” 顾朗茳道,“不用了,那边那阿姨我见过了,挺老实,菜也还可以,林姨就不用去了,但熬药的师傅得接下去。” 平叔笑了,“知道季少爷每天得吃药,早让人送下去了。”原先那些中药都是阿姨熬的,顾朗茳试过一次,实在难以下咽,他听阿姨说,她姐姐有个女儿,为了让气色好点也曾经配过中药吃,但中药太难喝,她姐姐的女儿强忍着喝了几次,反倒饭都吃不下了,气色变的更差。顾朗茳怕季斐苦药灌多了,坏了味口,更麻烦。干脆找了专门的中药师傅过来,这样一方面煎药火侯什么的能掌握的更好,一方面可以放些冲淡药味的东西,顾朗茳的要求是,让药不要太难喝,稍稍冲掉点药效没关系,反正这病要慢慢养,他有的是耐心。 季斐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好说什么客气话,说了顾朗茳肯定要反过来安慰他,这样更不好。他轻轻拉了拉顾朗茳的衣服,用口形道,“谢谢啊。” 顾朗茳揉他的脑袋,将他往怀里拉,让他靠着自己,“困吗?困就睡会儿。” 车子坐久了就容易犯困,季斐刚想说有点,就听平叔笑道,“季少爷睡着的样子还挺可爱,抱着少爷不肯撒手。” 季斐的脸一下子红了,想笑都笑不出来了,顾朗茳也不高兴,心想,谁让你说出来的?说出来他就不肯睡了。 果然,季斐一下子坐的端端正正,简直像坐在课堂上似的。顾朗茳于是帮他打开车窗,让他看外边的风景,给他介绍洛平的特色。 车子开到榆阳,却没有直接去顾朗茳家,也没有直接去季斐家,而是去了家具厂。 顾朗茳打开车门,季斐跳下来,看了看眼前的大厂子,听着里面传来锉木头的声音,季斐问,“怎么来这儿?” 这时候朱厂长带着几个工人出来了,态度十分恭敬,笑道,“小少爷好久没来了,还有平叔,今儿有什么事吗?” 顾朗茳皱了皱眉,没说话。 朱厂长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这小魔王他是打小看着长大的,这样子分明就是不高兴呀。可是一想,这才刚来呢,谁也没得罪他呀。 平叔看了顾朗茳一眼,对朱厂长道,“老朱,少爷跟季少爷放假了,闲着无聊,过来玩一玩。” 朱厂长怔了怔,瞧了旁边的季斐一眼,这才发现季斐跟以前很不一样,脸色红润了许多,也精神了许多,人虽然还是瘦瘦小小的,却没有以前那种营养不良的感觉,穿着个小黑短裤小白衬衫,脚上穿一双新式运动鞋,带着个棒球帽,背着个小背包,完全是一副城里孩子的打扮。刚刚平叔那称呼......朱厂长一早知道季定国是顾朗茳亲自介绍进来的人,可是......朱厂长一时觉得奇怪,这顾小少爷什么时候跟季家那可怜孩子交情这么好了? 季斐见朱厂长看着自己,就冲他笑了笑,喊了声,“朱伯伯。”又挨个将朱厂长身边那几个长辈喊了个遍,他完全没想到朱厂长跟其它人都被他如今的打扮惊呆了。其实他刚到章建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他都是穿自己带过去的衣服。那会儿天气冷,他怕冷,校服里头总要塞棉衣,不过塞了棉衣感觉就差不多了。但顾朗茳不觉得,他总担心他穿的不暖和,那鞋子都快露脚趾了,保个屁暖呀。但那会儿两个人刚好,顾朗茳顾忌多,不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逮着他就敢占便宜,那会儿顾朗茳也不太知道他怎样想,怕做多了他不高兴,因此让他加件衣服换双鞋子都是变着法儿来,借口想的是一套一套的,最后常常季斐暖和了他自己倒感冒了。这样的事出了两三次,季斐就察觉出来了,他也不说出来,只是在顾朗茳说,季斐,我买了件衣服小了,你试试能不能穿,能的话就将就着穿吧,放我这儿也浪费时,季斐很爽快地说,那我试试,试过后又说,穿着刚好。再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季斐穿啥吃啥就变成顾朗茳一手包办了,连郑宇有时候都看不下去了,说,顾朗茳你天生做保姆的吧?你是养男人还是养儿子呀? 朱厂长道,“阿斐回来了呀,几个月不见,长得比以前更好了,看着胖了一点。” 顾朗茳从旁边瞧了一眼,伸手就去捏季斐的脸,说,“胖了?我天天看着他,怎么没瞧出来?” 朱厂长愣了愣,旁边几个叔伯也愣了,从来只见过这位小少爷掐人脖子,哪有掐脸的呀,而且使那么点劲,能疼吗? 朱厂长咳了一声,说,“阿源,叫定国出来,说阿斐回来了,让他别做工了,出来见见。” ☆、第54章 家具厂 季定国正在厂子里给一套电视柜上漆,后头阿源喊他,“定国,你儿子来了,出去 分卷阅读78 看看。” “祥瑞过来了?”季定国笑了笑,有些得意,一边漆家具一边道,“这小子打小粘我,一天没看见我就急,连他妈都比不上。不过来厂子的次数太多了,我看厂长好像不太高兴,阿源,你帮我跟祥瑞说一声,就说他爸正忙着,让他回去。” 阿源看他一眼,“你自己怎么不去?” “这不是怕厂长说我偷懒吗?我看厂长瞧我好像......”季定国嘿嘿笑了两声,意有所指。 阿源脸色不太好看,“定国,咱都是一个厂子的人,出了厂子就是一个村一个镇上的人,有话直说,有意见就提,别含含糊糊的。我告诉你,厂长不是这样的人,这么多年了他处事一向公平,你先看看自己是不是把事做好了。”阿源看季定国不顺眼,这老小子锯切、压板、拼架、涂胶没一样做的好,就连上个漆都厚薄不匀,偏偏还没自觉,平时总带儿子过来玩,当这是游乐场呀! 季定国勉强笑了笑,他呆了两个月,也瞧出来了,这厂子里人看他不顺眼。他以前就种过田、卖过菜,没做家具这方面的手艺,他知道厂子里的人瞧不起他,几次三番暗示他做不了就滚。可他要真滚了,不是傻子吗?王桂香说的好,村子里谁不知道顾先生没指着这厂子赚钱,就是给顾少爷玩的,没有木工手艺怎么了?顾少爷有事时能出力就行。何况他是顾少爷点名要的人,季定国知道,别人对他再不满意,也不敢明说,他们就是嫉妒! 季定国本来是一心想跟厂子里的人打好关系的,可是大家都对他有成见,再者顾朗茳走之前说了,让他安心在厂子里呆着,有他在后面给他撑腰呢。季定国碰了几次钉子,就不愿意再看人脸色,不好好相处就不好好相处,谁怕谁? 季定国看阿源一眼,把手上的油漆刷子一扔,掏了根烟出来。 阿源道,“厂子里不能抽烟。” 季定国把老式的打火机按下去,点了烟,自顾自地抽,“跟个老娘们似的,管那么多干吗?顾少爷都不管,轮的到你管吗?” 阿源脸色变了变,拳头都紧了,忍着没说。 季定国因为家里穷,平时做人都是畏畏缩缩的,这回进了家具厂,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在人前说话声音比以前响亮多了,也不再躬着腰。他不会手艺,在厂子里一开始十分小心,谨小慎微,谁都不敢得罪。但顾朗茳中途来了一回,当着大家的面对带他的师傅说,季叔年纪大了,学手艺自然不快,但是没有学不好的徒弟,只有教不好的师傅,刘师傅你用点心。事后还让厂长多关照他,还单独请他吃了饭。从那时候起,带他的师傅再也不敢大声骂他,厂子里的人再嫌他不会做事也不敢明说,就是朱厂长也让他几分。季定国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被人怕,被人忌妒、忌讳。这种感觉简直飘飘欲仙,让人欲罢不能,比抽根好烟还让人神清气爽。就像现在,阿源捏着个拳头,可就是不敢动手,季定国看着觉得十分痛快。他活了半辈子,就数这两个月最痛快。 阿源把拳头松下来,面无表情地道,“不是祥瑞,是阿斐,他在外面,厂长让你出去见见。” “季斐?”季定国有些意外,皱了皱眉头,“他来干什么?” 阿源冷冷道,“我怎么知道?跟小少爷一起来的。” 季定国一震,立即把烟扔地上踩了,往外走,“那我去看看。” 在外面随便聊了几句,朱厂长也不知道顾朗茳到底来干嘛的,笑着说,“小少爷别在这站着了,进去坐。” “不坐了”,顾朗茳道,“我来接季叔一起回去的,正好有车。” 朱厂长脸色微微变了变,周围的工人脸色也都变了变,看这样子,季定国真跟小少爷有关系,难怪越来越嚣张。 季斐吃了一惊,“一起回去?去哪?” 正巧季定国出来了,见到顾朗茳的时候笑了笑,搓了搓手,腰微微躬着,“小少爷。” 季斐抿了抿唇,在一旁喊了声,“爸。” 季定国看他一眼,眼中微微有些诧异,点了点头,“嗯。” 顾朗茳皱了皱眉,却笑着道,“叔,在这还习惯吧?” 季定国立即道,“多谢小少爷关心,很好。” “钱够用吗?” “够、够,比以前种田多多了。”季定国笑起来,脸上有很深的皱纹,他以前显得特别老实,可这一刻,却让人看着有些贪婪的感觉。 顾朗茳道,“那不算多,我回头去说一声,每个月再给你加三百。” 季定国眼睛都放光了,接连地弯腰,“谢谢小少爷了。”周围工人的脸色却不好看,朱厂长在一旁沉默着没说话。季斐抬头看了眼顾朗茳,微微皱了皱眉头。 顾朗茳道,“叔,我跟季斐一个宿舍的,习惯了,我今晚去你家睡,成吗?” 一直保持沉默的平叔终于道,“少爷,可以让季少爷去咱们那儿。” 季斐也道,“你住不惯的。” “你能住,我就能住”,顾朗茳把手搭季斐肩上,低声道,“我就想看看你以前到底怎么住的。” 季斐怔了怔,看着他,终于点了点头。 对于顾朗茳要住季定国家里这件事,大家都很吃惊,就连季定国本人也有些措手不及,他当然不会拒绝,可是家里实在太寒碜,他觉得丢脸。更怕亏待了顾朗茳,惹他不高兴。 顾朗茳带着季斐上车,关了车门,透过车窗道,“叔,你坐副驾位。” 季定国连忙应了声“哎,好。”可是他站在车子前面动也不动。 平叔在驾驶位等他,等了几秒,见他还没动静,催道,“定国,上来呀。” 季定国面红耳赤,将车子上下看了一遍,“从、从哪儿上?”周围的工人都低低笑起来,很是瞧不起他,虽然其实不少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上去。 平叔哈哈大笑起来,“将把手往外拉。” 季定国一张老脸涨的通红,连忙去拉把手,可拉了好几下都没拉开,他恼羞成怒,“季斐,你给下来!” “叔,你连个车门都不会开吗?”顾朗茳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他将车窗打上去,将季斐往怀里抱,“你没看见季斐上来都是我给开的门吗?你也要我来帮你开?” 季定国僵了僵,赔笑道,“不、不是这个意思,小少爷......” 旁边不知谁说了句,“进厂子都是沾了儿子的光,还敢拿儿子撒气,德性。” 季定国整个人像被火烤着,浑身发热,觉得老脸都丢尽了,僵着脸又去拉车门。 顾朗茳透过车窗往外瞧了一眼,哼了一声,骂道,“老不......”突然想到季斐还在这儿,连忙闭了嘴,干咳了一声,低头去看怀里的人,却发现季斐闭着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分卷阅读79 。顾朗茳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挑了挑眉,随即就笑了。 季定国拉了半天车门没拉开,急的额头都冒汗了。朱厂长在一旁看着,摸摸下巴,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一件事。他板起脸,道,“定国,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吗?明天开始你就不要跟师傅学上漆了,去搬货。阿源,你去帮他开车门,别浪费小少爷、平叔还有阿斐的时间。” 阿源愣了下,苦着脸,“厂长......” 朱厂长看一眼阿源,“没出息的。”他走过去,将车把一拉,车门开了。 季定国愣了愣,这......他刚刚明明也是这样拉的。 周围的工人纷纷道,“还是厂长厉害。” “厂长就是厂长,不像有些人......” 朱厂长方才其实是有些忐忑的,他不知道自己猜测的对不对。不过这一下,他完全肯定了心中的想法。顾朗茳那样子,哪是跟季定国关系好,分明是看季定国不顺眼。如果真的关系好,早让平叔帮忙开门了。再者,开个车门多简单?季定国怎么会怎么拉都拉不开?显然是车门从里面锁上了。顾朗茳看人不顺眼,从来都是直接找麻烦,这回这样绕圈子,估摸是碍于季斐在场。朱厂长虽然不知道顾朗茳什么时候跟季斐交情这样好,但看的出来,顾朗茳待季斐非常不一般。就像顾朗茳刚刚说的,季斐上个车都是他给拉的门。可是村里人都知道,季定国对季斐不好,那不是一般父亲的偏心,有些事情已做的昧了良心。顾朗茳既然跟季斐关系好,以他的性格,势必看不过眼,要找麻烦。 朱厂长突然大大松了口气,他先前瞧顾朗茳的态度,一度担心自己这个厂长就要做到头了,不过现在看来......朱厂长见车子走了,道,“大家回去干活,阿源,以后你带季定国一起装家具。” “厂长......” “放心,装家具是力气活,大家都是庄稼人,他懂的。” “不是这么个意思”,阿源道,“他那不是......不是小少爷介绍进来的人么?我不敢让他搬呀,要是摔坏了货,还得我赔。” 朱厂长沉声道,“大家都是厂子里的工人,都是一样的,他是小少爷介绍来的,小少爷有说不让他搬货吗?小少爷介绍他进来,那是介绍他来干活的,不是来当大爷的。谁摔了东西谁赔,季定国也一样!” 季定国坐在副驾驶位上,动也不敢动,浑身不自在。 平叔手握方向盘,侧头看他一眼,笑道,“定国呀,板着个脸干什么,不欢迎少爷去你家?” 季定国连忙道,“平叔你别拿我开玩笑,小少爷去我家,那是求也求不来的,怎么会不欢迎?” 顾朗茳突然道,“叔,你声音小点,季斐睡着了。” 季定国立即闭了嘴,讪讪的,但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不过是季斐睡着了而已,什么时候开始季斐睡着了也算一件事了?他忍不住扭头向后座看了看,就见季斐整个被顾朗茳抱在怀里,那模样,比自己抱季祥瑞都要耐心细致。 季斐家那边路窄,车子开不进去,没到家就下了车,顾朗茳不让平叔再跟,平叔于是开着车回去了。顾朗茳把行李箱提出来,季定国连忙接了过去,他本来是想让季斐拿的,可顾朗茳老早牵着季斐走前面去了,季定国不知怎么的,突然不敢再喊季斐,将行李箱扛在肩上,一个人走在后头。 顾朗茳说,“今晚咱俩睡床上,让你两个弟弟睡地上吧。” 季斐撇撇嘴,“早知道你打了这主意”,他想了想,又道,“我爸上不来车,你让平叔把车门锁了吧?” 顾朗茳感叹道,“真聪明!”又捏了捏他的脸,“都晓得装睡了。” 季斐扬起头来,“我没装,我就是闭着眼睛,我没说我睡了。”他问顾朗茳,“你什么时候让我爸进的家具厂,是不是我去章建上学那会儿?” 顾朗茳现在不像以前了,他知道季斐不会为这种事跟他生气,于是很爽快地承认,“是呀,你去外面打工,每个月都能给他们寄钱花,可是你要是去读书,他们就拿不到一分钱。他们一定不肯,我怕你到时候不去章建了。” 季斐抿了抿唇,“不会的,我不会因为他们不肯就不读书的。” 顾朗茳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是这么说,到时候争起来,挨打是少不了的,你又不会跑。”他上辈子就见过季斐因为读书的事被季定国打,实在是傻的很,抿着唇笔挺挺地站那儿,季定国操起夹煤球用的那种铁钳子就往他身上招呼,他还是直挺挺地站着,连跑都不会。最后还是他看见了,捡起块石头就朝季定国砸,季定国这才住手。 “季斐,你爸打你,你是不是都不跑的?” 季斐抿了抿唇,“是的......我要是跑了,也没有人会去找我,还得我自己回来。” 顾朗茳觉得心被狠狠揪了下,“季斐......” “自己跑了又自己回来,我总觉得不好......我要是跑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顾朗茳只觉得心中一震,季斐回身对他笑了笑,紧紧握着他的手,“我以后不让他打了,我要是跑了,你来找我吗?” ☆、第55章 所谓家人 到了季家,王桂香对顾朗茳十分巴结,她见季斐如今穿着打扮都跟过去大不一样,想着季定国家具厂的工还是顾朗茳看季斐的面子给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暗暗里教训两个儿子,让他们跟顾朗茳多亲近,偏偏小儿子胆子小,畏畏缩缩,二儿子倒是有心,奈何顾朗茳尽围着季斐转,话都插不上。 因为顾朗茳来了,王桂香准备杀只鸡加菜,顾朗茳道,“阿姨,不用加菜了,我不在这儿吃,反正等下阿姨要给季斐送药过来,我让她把晚饭一起拿过来。” “送药?”王桂香满脸堆笑地看一眼季斐,“看着脸色倒更好了,怎么还生了病?” 顾朗茳淡声道,“风湿。” 王桂香本来还想问,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讪讪的,没有再说话。 饭菜已经做好了,因为顾朗茳不跟他们一起吃,王桂香便把饭菜放到外面的小棚子里,准备在那儿吃,把饭桌留给顾朗茳。可是顾朗茳家阿姨还没送饭菜过来,季定国、王桂香他们也不好先吃,只好等着。季斐趴在饭桌子上写作业,五一假期虽然长,但作业也多,老师们卷子都是两三张的发,各科加起来都有一沓了。顾朗茳闲着无聊,在一旁拿了把小蒲扇给季斐扇风。 季斐道,“你别扇了,一起写作业吧。” “没事,你写完了我抄你的。” 季斐看他一眼,撇撇嘴,继续趴着写作业。 王桂香路过的时候瞥一眼给季斐打扇 分卷阅读80 子的顾朗茳,心里头有些不舒服,她去洗了几个梨子,对小弟道,“去,给小少爷他们送过去。” 小弟想了想,端着盘梨子殷勤地跑过去,“小少爷,吃梨子。” 顾朗茳问季斐,“吃吗?” 季斐低着个脑袋写作业,头都没抬,边写边摇头。 顾朗茳于是对小弟道,“不吃。” 小弟愣了愣,慢吞吞端着梨子回去了。 王桂香问他,“小少爷不吃?” 小弟道,“我哥说不吃,小少爷就让我端出来了。” 王桂香脸色不太好,朝小弟脑袋上就是一巴掌,“你也跟你哥学学。”小弟有些不高兴,把盘子往前头的木架子上重重一摆,“你打我,我找我爸去!” 没多久平叔跟阿姨就来了,两人一人提两个大号保温桶,阿姨怀里还抱了一个小的,平叔道,“少爷,季少爷,晚饭送过来了。” 王桂香跟季定国脸色都变了变,对望一眼。 王桂香笑着去打招呼,要接平叔手里的东西,“辛苦您了啊,给我吧,您坐。” “哦,没事”,平叔越过她,跟阿姨把保温桶往桌上一摆,菜一样样端出来——干炸里脊沾椒盐、甜蔗黑椒焗牛仔骨、芝士培根茶树卷、团圆虾皮蒸鹌鹑、松鼠桂鱼、扇贝、梭子蟹、猴头茹聚味汤...... 小桌子很快就摆满了,季家人眼睛都看直了,小弟咽了咽口水,二弟直盯盯地看着,那一桌子菜式,他们见都没见过,香味味直直钻进鼻子里。 顾朗茳道,“时间太短了,又是在乡下,季斐,咱们只能将就着吃了,尝尝阿姨的手艺吧。” 季斐嘴角抽了抽,看了顾朗茳一眼,如果他没记错,那四个大号保温桶他在车里就见过了,阿姨不可能一下子做这么多菜出来,这是乡下,光找材料都要好一会儿,分明是平叔一早去酒店打包好的。 顾朗茳道,“平叔、阿姨,一起来吃吧。”平叔今天也不客气,当下就坐下了,那阿姨老实的很,一切听指挥,见平叔朝她点头,连忙跟着坐了。 四个人坐一桌,香香甜甜吃起来,顾朗茳把季斐手里的饭拿了,递汤给他,“又忘了,先喝汤。” 季斐揉揉鼻子,捧着碗喝汤,眼睛偷偷瞟站在对面的季家人。 顾朗茳道,“咦,叔,姨,你们还不吃饭啊?不是说早做好了吗?” 王桂香干干笑了两声,跟季定国拉着两个小的出去吃。里头的香味出了屋还能闻的道,小弟道,“妈,我想吃里面的菜。” 王桂香骂道,“上辈子是饿死的吗?丢人现眼,吃!”一家人装了饭,坐在木凳子上吃青椒炒肉跟小蚕豆,这菜本来在平时觉得还不错,可如今有了对比,越吃越没味。小弟对一旁的二弟道,“二哥,里头那个金黄的卷子是什么?闻着就想流口水。”说着直咂吧嘴。 二弟不知在想什么,心里烦,“我怎么知道,你问大哥去。” 季定国突然骂了一声,“吃你们的饭,咋呼什么?”一家人都没什么胃口,很快就吃完了饭。王桂香在外面洗碗,季定国在一旁抽闷烟。王桂香对小弟、二弟道,“想吃就进去,你们大哥会叫你们吃的。” 小弟跟二弟对望一眼,走了进去。 里头显然还没吃完,季斐爱吃里脊,光挑着那个菜吃,顾朗茳把鱼挑了刺,夹过去喂他,“不准再吃里脊,每样菜都得吃。” 小弟道,“哥,我想看电视,能开吗?” 顾朗茳又递了个扇贝过来喂他,季斐嘴巴里含着东西,含含糊糊地道,“你开呀。” 两个弟弟坐在角落里看电视,时不时偷偷瞟一眼。他们发现平叔跟旁边那位阿姨不怎么吃东西,顾朗茳也不怎么吃,光喂季斐,也就是说,这一桌子菜,几乎是季斐一个人的。小弟羡慕的不得了,心想,他大哥怎么还不叫他一起吃呀。 顾朗茳像是喂上了瘾,一桌子菜夹了个遍,到最后季斐直拍他的手,“行了行了,我不吃了。” 小弟跟二弟对望一眼,肚子都响了,也没人理他们。 平叔跟阿姨把桌子收拾好了,又嘱咐了季家夫妇几句,就回去了。 顾朗茳拉着季斐去散步,走了一圈回来,又让他喝药。季定国在一旁瞅了那黑乎乎的药一眼,没说什么。 晚上睡觉是件麻烦事,王桂香道,“小少爷,我们家就两间房,要不你睡他们兄弟以前睡的那间,他们三个去我和定国房里打地铺。” 顾朗茳道,“我一个人睡多没意思,大家年纪差不多,睡一间房才好玩,你让他们到我房里打地铺吧。” 王桂香心眼,这样更好,她那两儿子多机灵多讨人喜欢呀,接触多了,顾小少爷就知道他俩比季斐有意思的多。于是道,“成,那我去摊个地铺。” 等地铺铺好了,王桂香跟季定国就回了自己房里,小弟一下子就躺到地铺一边,“我睡最外面。” 二弟躺另一边,“我睡最里面。”留了中间的地方给季斐。 季斐也不在意,把床上的蚊帐放下来,对顾朗茳道,“睡吧,可能不太习惯,将就点。” 顾朗茳直接把他抱上去,“你睡上面,我跟他俩睡。” 这一下两个小的愣了,连季斐都愣了,他以为顾朗茳顶多是拉自己陪他一起睡,怎么也没想到他要跟他两个弟弟睡。 顾朗茳帮他把薄被拉上去,“你睡,没事,我就在下面”,顿了顿,道,“我让他们两个也尝尝你当初的滋味。” 季斐心里头酸酸的,“你......别。”伤敌一千,自伤八百,赔上自己找别人麻烦,他觉得这样不划算。 顾朗茳摸摸他的脑袋,“没关系,我就是想试试你当初的生活。”天气渐渐热了,乡下蚊子比城里多,个头也大,他找了个夹子把蚊帐夹好了,让季斐乖乖睡觉。 顾朗茳往地铺上一躺,两个弟弟就自觉地往边上挪了挪。过了会儿,顾朗茳道,“你们两个去边上点,我都没地方了。”两个弟弟于是又往边上挪了挪。 顾朗茳把薄被一扯,全罩自已身上,手脚一摊,四仰八叉地躺地铺上,占了所有位置,两个弟弟早滚到地铺外边去了。 虽然天气热了,可直接躺地上还是不舒服,何况这是那种泥巴地,又脏又糙,两个弟弟不习惯,不由又往地铺上滚,可是刚上地铺,就被闭着眼的顾朗茳一脚踢了下去。 小弟“哎哟”了一声,顾朗茳骂道,“吵什么?别吵!” 小弟不敢作声了,倒是二弟聪明,一下子就知道顾朗茳这是故意整他们。 过了会儿,两个弟弟实在觉得难受,便爬了起来,想去他们妈那儿睡,走到门边了,顾朗茳突然哼了一声,“大晚上的走来走去干什么?还不回来?”那声音中带着点威胁, 分卷阅读81 两个弟弟恁是没敢开门,又回地上乖乖躺了下去。 地上实在难受,两个弟弟缩成了一团。 季斐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也觉得睡不着,他把帐子掀开,探出脑袋来,轻声叫,“顾朗茳......” 顾朗茳睁开眼,凑过去,“怎么了?” “你上来睡吧。” 顾朗茳笑了,“你想我呀?” 季斐白他一眼,“上不上来?” “上来!”顾朗茳转身利落把地铺卷成一团扔床底下,自已爬床上去了。 ☆、第56章 威胁 第二天顾朗茳一早就起来了,季斐昨夜睡的不好,一直翻来覆去,后半夜才稍微踏实一点,因此这会儿还在睡。两个弟弟在地上干干躺了半宿,越躺越冷,身子都僵了,又不敢起来,早盼着天亮。 见顾朗茳起来了,小弟惊喜地道,“小少爷,我们可以起来了吗?” 顾朗茳压低声音,“别吵,不知道你哥还在睡?”顾朗茳起来,轻手轻脚开了门,指了指门外,示意两个小的出去。二弟立即爬了起来,动作却有些迟钝,着急地向门外走,小弟也连忙拖着僵硬的身体跟上。 顾朗茳回到床边,帮季斐拉了拉被子,他看着季斐,突然低低叹了口气,伸手去摸他的脸。良久,低声道,“你别怕,会好的,你想要什么,都会有。” 王桂香跟季定国也起来了,见到顾朗茳,道,“小少爷,这么早?” 顾朗茳样子冷冷的,“出去谈一谈。”他现在说话做事的语气跟昨天完全不同,不像一个年纪轻轻的孩子,倒有一种成年人才有的锋芒与气势。 王桂香与季定国都怔了怔,心里七上八下的,对望一眼,跟了出去。 顾朗茳对两个弟弟道,“你们两个也出来。” 到了外面,顾朗茳却不说话,将四个人都扫了一遍,那眼神冷淡中隐隐带了丝暴虐与残忍,让人看着心里发慌。 王桂香平时算是个胆大的人,这会儿却没什么胆子了,推了推季定国,季定国道,“小、小少爷,昨晚睡的好吗?家里床不好,委屈你了。” 顾朗茳看着季定国这副畏缩样就觉得憎恶,季斐一心一意想孝敬他,当他是这世上最亲的人,他却不屑一顾,弃如敝屣,自己对他颐指气使,分明是瞧不起他,他却点头哈腰,生怕得罪了一星半点。顾朗茳心里有个极端恶意的想法一闪而过,可他强压下去了,他想起昨夜季斐在梦中挣扎的样子,那样的痛苦与无措,被他叫醒后头一次在清醒的时候主动抱着他,死死咬着他的衣服不吭声,半晌后,低声道,“顾朗茳,我梦见我妈了,她说我本来就是没有爸的。”顾朗茳觉得心疼的厉害,他觉得那一家子都该死,可他想,季斐一定不忍心。 顾朗茳道,“季叔,还想不想继续在家具厂干?” 季定国心中一震,王桂香脸色变了变,急道,“想,他当然想,小少爷,是不是昨晚两个小的哪里得罪你了?你说,我教训他们。”说着挥了巴掌就朝两个小的打,那两小的躲的飞快,一下子就蹿开了,小弟弟呜呜地哭,想说明明是小少爷欺负了他和二哥,他们才没有得罪人,可他没敢说,他知道即便现在说了,他爸妈也不会站他这边。 顾朗茳冷哼一声,直接道,“季叔,明人不说暗话,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现在看季斐看的比亲弟弟重,我就是看他面上让你进厂子去的。” 季定国干干笑着,有点难堪,缩着头。 “老实说,我看你不顺眼,看你们一家子都不顺眼,依我以前的脾气”,他顿了顿,没说出来,但大家都猜到了,他道,“今后季斐是我顾家的人,你们对他好,就是对我顾家的人好,有的是你们的好处。但是要对他不好......我把话撂这了”,他看向季定国,“叔,你再打他,我废你一只手。而且季斐不会知道,没有人会知道,大家都只当你卖菜坐车的时候不小心翻了车,能留下命就不错了。” 季定国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他到底是个成年人,又比顾朗茳年长那么多,被一个小辈这样威胁,心里自然窝了火,当下就有些忍不住了,可一对上顾朗茳冷冽的眼神,突然打了个寒颤,不知怎么的,再说不出话来。他突然想起顾朗茳做的那些事,想起传闻中刺了顾朗茳两刀的那个混混的下场,心中生出一种畏惧来。 顾朗茳又看了看王桂香,王桂香脸色也不好看,但她十分精明,当下皮笑肉不笑地道,“定国那是脾气急,他心里其实对季斐挺好的.....以后我会劝他的,咱们一家人都会对他好的。” 顾朗茳冷哼一声,看都不屑看他们,从钱包里抽了几张票子扔出去,“今天我带季斐去武县泡温泉,你们一起去,表现好点,他高兴了,回来你们自然有好处。” 王桂香把那几张票子捡了起来,眼睛亮了亮,塞给季定国。 季斐光着脚站在门口,见他们要进来了,便跑了回去。 顾朗茳一回去就见季斐坐在床上,他笑着走过去,“怎么就醒了?还早,你再睡会儿。” 季斐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含糊,“不是说今天去泡温泉吗?” “那也不用急,你什么时候起来,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季斐撇撇嘴,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顾朗茳怔了怔,抱着他,低声道,“怎么了?” “是要带我爸他们一起去吗?” 顾朗茳突然觉得心疼,摸摸他的脑袋,“是呀,咱们是一家人,一起去。” 季斐笑了,“那你这次就带着他们好好玩吧,别出鬼主意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顾朗茳干咳一声,“知道了。”他最开始打的主意,是要让这家人好好出出丑的。 季斐瞧着他,握了握他的手,“就让他们好好开心一次吧,他们没有泡过温泉,也没有好好出去玩过,也许以后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第57章 温泉 平叔早上也来了,他想跟着一起去,他是看着顾朗茳长大的,知道跟他说行不通,直接先去找季斐,“季少爷,我想跟你们一起出去玩玩,行吗?你可别嫌弃我年纪大了。” 季斐抓着个脑袋不好意思地道,“平叔你别这样说,你是长辈,该我听你的。” 平叔笑道,“没关系,那咱们就算说好了,我跟你们一起去。等下我跟少爷提的时候,季少爷要记得帮我说话。” 平叔跟顾朗茳说的时候果然被一口拒绝了,“你跟着去干吗?要玩你自己找人玩去。”平叔不说话了,干咳了一声,去看季斐。 季斐连忙道,“让平叔一起去吧,我没泡过温泉,我爸妈还有弟弟他们也是,而且也没怎么出过远门 分卷阅读82 ,你一个人照应不过来。” 顾朗茳想了想,也是,他原先的打算是要好好整治季家人一番,到温泉前边就把人给扔了,让他们光着屁股满街走。不过现在已经答应季斐不整他们了,也跟他们协商好了从此要好好相处,自然要照应他们。一想到要照应他们,顾朗茳就觉得膈应,对平叔道,“你还是一起来吧。” 平叔这回开了辆面包车,看着没小汽车高档,胜在宽敞,没那么压抑,最重要的是位子多。平叔自然是坐驾驶位,副驾没人坐,顾朗茳带着季斐坐第一排,季定国他们四个挤后面一排,稍稍有点挤,不过季定国他们平时坐车挤惯了,这根本不算什么。 季斐往后看了看,问,“爸,挤吗?要不让小弟坐前面来吧。” 顾朗茳这时候也往后面看了眼,小弟连忙道,“不挤,我就坐这儿!” 季斐想了想,附顾朗茳耳边道,“不是说好这次让他们开开心心地玩么?” 顾朗茳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对季定国道,“叔,你坐副驾去吧。” 季定国干干笑了下,从昨天到现在,他差不多也明白,自己在顾朗茳那儿什么都不是,但顾朗茳听季斐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那蔫头蔫脑的儿子有什么好怕的。 季定国对季斐道,“要不我就坐这儿?不挤。”以前坐班车三个人坐两个座位是常有的事,要不就是站着,像这种四个人坐三个座位的情况还真不算挤,何况季定国不愿跟平叔坐一排,他拘束。 季斐见他这么说便点了点头,“那好吧。” 车子一路开过去,后头一家子显得挺兴奋,两个小的转着身子扒在后车窗那里往外看,王桂香也时而左右看看,偶尔见到一幢十几层高的楼,要感叹半天,只有季定国不怎么说话,季斐心细,很快就发现了,问,“爸,你晕车?” 季定国笑了笑,“是不太习惯。” 季斐拉了拉顾朗茳,“要不咱们坐后面吧,让爸他们坐这儿,开个窗子透透气。” 顾朗茳这回答应的很爽快,“行”,他想,与其让季斐这么操着心,不如自己多注意点算了,他这回直接就让平叔停了车,下了车,道,“叔,你跟姨他们坐前面来吧,让平叔给你们开点窗就没那么闷了,我跟季斐坐后面。” 季定国搓着手,“这、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我说了,大家都是一家人”,顾朗茳道,“坐前面去吧。” 于是一行人换了位子,顾朗茳跟季斐坐后面,季定国他们坐前面,平叔开了窗,两个小的一人扒一边往外瞧,显得更兴奋了。 季斐道,“别把脑袋伸出去,不安全。” 季定国连忙把小弟拽回来,王桂香把二弟拽回来,“听到没,安分点!”两个小的乖了一会儿,又把脑袋伸出去。顾朗茳把平叔带来的零食拿出来,递了一包到前面去,几个人开始还客气了一下,后面就开始大吃起来,二弟因为跟小弟抢薯片被季定国给骂了,二弟不太高兴,往后座看了看,顾朗茳刚好把薯片翻出来,问季斐,“这个要吃吗?” 季斐懒懒地道,“不吃。” “蚕豆呢?” 季斐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顾朗茳往袋子里翻了翻,“平叔不会选东西,都不好吃。”说着就扔一边去了。 前头平叔道,“不是的,少爷,我去了两个小卖部,没什么东西卖,只有这些了。” 季斐朝旁边袋子看了看,有些留恋地道,“不是呀,挺好的,就是早上吃太多了,现在还没消化。” “还没消化?我摸摸。”顾朗茳说着就伸手往季斐肚子上摸,季斐怕痒,一碰就笑个不停。连忙往边上躲。顾朗茳怕他撞到脑袋,也不去摸他了,把他抱回来,“坐好。你早上怎么又吃多了?我看着你吃的,觉得不多所以没叫你,你自己怎么不知道停?” 季斐满足地叹道,“好吃呀,吃的时候不觉得撑。”他这么一说,坐前排几个人就想起早上平叔带着阿姨送过来的早餐了,比昨晚更丰盛,可惜他们只有看的份。 二弟看着季斐,不知怎么的,心里十分不舒服,连脸都冷了。 季斐正好也看到他了,一愣,“怎么了?” 顾朗茳于是也抬起头,二弟连忙道,“没事。”顾朗茳想了想,把扔在一旁的零食递过去,“拿着吧,我们不要。” 路程有些远,开到中途的时候顾朗茳去驾驶座替平叔开了会儿,季斐于是坐副驾去了,季家一家子也有些累了,便靠着睡觉。等平叔休息足了,又继续去开车,顾朗茳抱着季斐去后座休息。 到武县的时候大概是五点多,大家先去找旅馆,由于是在五一,房价涨的很快,所幸武县也不是什么十分出名的景区,倒也没涨的离谱。季斐知道顾朗茳跟平叔是不在乎这个的,但他一听一个双间要一百八眼睛立即就瞪大了,身后季定国他们更是不敢想像,以为自己听错了,要知道村子里多少人一个月都赚不到一百八。季斐蹭蹭蹭跑隔壁去了,那速度快的,顾朗茳差点没追上。等顾朗茳追上的时候季斐已经从旅馆出来找下一家了,道,“这个还要一百六,我马上找家更便宜的。”说着又蹭蹭蹭跑下一家去了。 顾朗茳在后面追,恨不得喊:季斐,咱不差钱! 事实证明季斐还是很有本事的,他很快找到了一家喊价一百三的,最后被他砍成了八十,还提供温泉优惠订票,通过这家的老板订票,原价九十的温泉票只要六十八。 顾朗茳在一旁叹为观止,摸着季斐的脑袋,心想,可真贤惠呀! 季斐有些遗憾地道,“可惜是在五一,老板说平时二十就能住一晚,温泉也才二三十。” 大家把东西放到旅馆,简单吃了一顿就准备去泡温泉。出发之前去买泳衣,男的还好,选条半长的短裤就成,王桂香就有些麻烦了,得穿泳衣,那些泳衣一排看过去,还没穿,王桂香就觉得臊的慌,小弟跟二弟在一旁呵呵直笑,季定国咳了咳,也不好发表意见。季斐很仔细地一件件看过去,最后指着一条道,“妈,看那条带花的裙子,只露肩膀,没事,大家都这样。”最后一句季斐也不太确定,望向顾朗茳,顾朗茳道,“放心吧,一下水就看不清了,别人还在沙滩上穿比基尼了,这有什么。” 买好泳衣拿了票,顾朗茳笑着拍拍平叔的肩,“平叔,你带他们四个,我带季斐。” 平叔微微挑了挑短眉毛,心想,不是不让我跟来吗?面上却是非常平和地点了点头,“少爷放心,尽管交给我。” 顾朗茳便放心地带着季斐走了。 先去换衣服,通道那里有个阿姨站在那里发浴巾,顾朗茳停了停,问季斐,“这是公共温泉池,好多人一起泡,要去单间的吗?” 分卷阅读83 “不要,就这里!”季斐显得有些兴奋,瞧着那些人裹着条浴巾四处走。 顾朗茳把他拉回来,“看哪儿呢?过来。”他拉着季斐去领浴巾,两个人换上短裤,浴巾一披,就往温泉那边走了。 温泉这边的设施走的是古典风,一路的栏杆都是木制的,保留了木的原色,树上挂了彩灯,但都用那种丝制的罩子罩着,显得比较唯美。一路上有大大小小许多池子,池子边上立了块牌子,写着池子的名字跟水温。 季斐四处看,只见大大小小的池子都是人,男的女的全混在一起,男的赤着上身,女的......季斐有些脸红了。 顾朗茳敲敲他的脑袋,“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季斐道,“我以为男女分开泡。” 顾朗茳笑了,“没事,一下池子就看不清了,别看女的那裙子短,里头有安全裤的,下水裙子浮起来了也没关系。” 季斐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顾朗茳一怔,微微有些尴尬,笑道,“我猜的。” 季斐狐疑地看着他,撇了撇嘴,哼了一声,瞧见就近有个池子,就下去了。顾朗茳连忙跟着下水。 一下池子季斐就眯了眼睛,暖洋洋的实在是太舒服了,整个人被水托着好像要浮起来一般,他找了块高点的石头,一屁股坐那儿,任两只脚浮起来。 顾朗茳看了看漫在身边的水,皱了皱眉头,水上面还漂着细细小小的屑,显然是其它泡的人留下的,他嫌不干净。他从池子这边走到池子那边找季斐,“我们还是换个单独的吧。”太脏了。 季斐正享受着呢,“来都来了,别换了吧。”他让水把自己浮起来又沉下去,浮起来又沉下去,正玩得不亦乐乎。顾朗茳看他这样也认了,算了,脏就脏点吧。 季斐见顾朗茳站在那儿不动,水才到腰上一点点,他连忙站起来伸手去压顾朗茳肩膀,“坐下来呀,你不冷呀,坐着很舒服的。”他在水下摸来摸去帮顾朗茳找地方,“坐这里,有块大石头。” 两个人坐了几分钟,顾朗茳看季斐还眯着眼睛,整张脸都红了,鼻尖上有细细的汗珠,一副很享受的样子,问他,“还泡呢,不难受呀?” 季斐愣了愣,“怎么会难受?”想了想,又道,“好像......是有点闷。” 顾朗茳把他拉起来,“水温太高了,先出来透透气,喝点水再继续泡。”两个人爬上去披上浴巾,去喝了点水,又去寻另一处池子。 差不多把所有池子都泡了一遍,季斐指着一处道,“就差那两个没泡过了。” 顾朗茳带着他走过去,季斐喜滋滋地道,“一个人都没有,正好,你不是嫌人多赃吗?”说着把浴巾往旁边的木栏杆上一挂就要往下跳,顾朗茳连忙拉住他,“你怎么都不看牌子?”季斐这才看牌子,写的是五十度,他觉得应该还好吧,不过看顾朗茳的样子......他想了想,先伸了只手去摸,一摸就缩回来了,“可以煮鸡蛋!” “可不是。”顾朗茳不由想到他的原计划,他的原计划是先让季家父子光屁股在街上走一遭,然后他再以解救者的姿态出现,安抚一番,接着带他们来温泉池,等到了这五十度的池子前,一脚踹下去,看着他们跟水煮虾似的在里面跳......真是解恨呀。 其实有时候想想,顾朗茳觉得这种整治人的办法真是幼稚的可以,说给过去的自己听只怕都要笑,但是现在,哎,连这种幼稚的办法都不能用了。 季斐突然推了推顾朗茳,顾朗菠回头就见季斐脸色不太好,不由一惊,“怎么了?” 季斐看他一眼,淡淡道,“别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女孩子看。” 顾朗茳一回头,就见一年轻女孩子满脸羞涩地冲自己笑,他瞬间明白了,对季斐道,“我没看她,我走神了。” “哦”,季斐看他一眼,又看了那女孩一眼,“看的都走神了。”说着就走了。 顾朗茳连忙追上去,想解释,可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一下子高兴起来,他拉住季斐,“吃醋了?” ☆、第58章 舍不得 季斐把手抽回来,“没。” 顾朗茳却笑了,他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暖意,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那不是得意,不是兴奋,而是......安心,那是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就是这种安心,让他真正有了信心,他觉得,他跟季斐,真的可以走很远。 他觉得,他的季斐,不是在努力爱上他,而是,已经爱着他。 是了,若非爱着他,依季斐的性格,怎会依赖他,怎会毫无介蒂地接受他的帮助?他将他看作一体,所以心中自在,不觉有它。 季斐本来也没什么,就是觉得顾朗茳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女孩子瞧不好,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他不会这样做。可现在一看顾朗茳笑成那样,他真来气了,是个人都会生气,前一刻还拉着他要他听他解释,下一刻就乐起来,什么人嘛? 等顾朗茳彻底回神的时候已经晚了,季斐真不理他了。两个人回到旅馆,季斐先去看了看平叔,然后去看他爸妈他们,他们也才回旅馆没多久,正兴奋地讨论着什么,王桂香道,“太羞了,这里的女的都跟不穿衣服似的。” 小弟道,“妈,好看。” 王桂香笑着去揪他耳朵,“才多大,就想娶媳妇了?” 二弟道,“这是来泡温泉,不是叫你们来看人的,要我说,泡在里面那才叫一个舒服,还有那橘子水,老甜了,还不要钱,我走的时候偷偷带了一瓶出来。” 小弟道,“我也带了!” 王桂香笑道,“两个都聪明。” 季定国躺在床上,抽根烟,眯着眼睛,“哎,这人跟人过日子,怎么就差这么多?” 正说着,季斐就来了,顾朗茳也进来了,季斐细细地问了几句,见他们玩的愉快,就没说什么了。顾朗茳道,“叔,姨,一起去吃宵夜吗?” 季定国一见顾朗茳进来就坐起来了,这时候道,“那怎么好意思。”客气了几句,终归是去了。 叫上平叔,几个人一起去吃宵夜。 季斐见两个弟弟一人同时拿好几只肉串狂啃,说,“你们慢点吃,要吃什么就点什么,今天哥请客。” 顾朗茳皱了皱眉头,在底下捏了捏季斐的手,季斐没作声。 两个弟弟本来就不客气,这下更是敞开肚皮吃。倒是王桂香脸色微微变了变,推了季定国一下,心想,季斐又要交学费又要交生活费,还能请客,只怕手头上还有不少钱呢。 结账的时候季斐真的自己去付钱,顾朗茳跟在他身后,拦着他,“真生我气了?” 季斐笑道,“我就不能自己付次账呀?就一次嘛,难得 分卷阅读84 我爸妈他们都来了。”顾朗茳听他这样说,也就放了心。 吃完宵夜大家就回去了,季斐特意去药店里买了板消食片给季定国送过去,说,“爸,我刚看你不太舒服,要是胃撑的慌,就吃两片这个吧。” 季定国怔了怔,咳了声,“行。” 季斐又道,“今天玩的开心吗?” 季定国点点头,“不错。” 季斐沉默了会儿,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那行,我回去睡了,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季斐”,季定国突然叫了一声,顿了顿,叹息似地道,“你是个好孩子。” 季斐站在那儿没说话。 季定国道,“爸是个粗人,脾气又急,以前打了你,别放在心上。” 季斐微微怔了怔,嗯了一声。 季定国又道,“以后好好跟着顾少爷,对你也好,至少工作是不用愁的。” 季斐又嗯了一声。 停了停,季定国道,“你还小,手上有钱别乱花,让爸妈给你放着,当然,爸妈不是要你的钱......” “爸!”季斐打断他,手紧了紧,又松开,“那是我在学校给同学做家教赚的钱,还有跑步得了奖,也有钱。” “哦,你在学校还能赚钱?哎,还是你能干,以后你两个弟弟只怕都要你关照。” “爸”,季斐道,“其实跑步得的钱还没发......不过做家教的钱我明天可以给你,你早点睡吧。” 季斐回到房间,顾朗茳自然还没睡,在那儿等他,“看过你爸了?”季斐点了点头,顾朗茳将他抱过来,“他又不是小孩子,你怎么就操心成这样?真要买药,让平叔或者我去买都可以,你一个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不知道我会担心?”那会儿顾朗茳正在冲澡,一出来找不到季斐心都紧了,后来才知道他买药去了。 季斐低着脑袋,“对不起。” 顾朗茳低低叹了口气,“季斐,白天我真没看那女的。” 季斐嘟哝了一声,“你看了,你还笑了。” 顾朗茳瞧着他那样子心都软了,忍不住去捏他的脸,“成,你说看了就看了。” 季斐撇撇嘴,“本来就是。” 顾朗茳笑了笑,早前那点担心早没了,“成,本来就是,那你罚我吧,你想怎么罚?” 季斐想了想,大方地道,“算了,想不出来,这次就便宜你了,再有下次,数罪并罚!”说的自己都笑了,“我要睡了,你也早点睡吧,今天辛苦你了。” 顾朗茳揉他的脑袋,“那你奖赏点什么吧?” 季斐想了想,站起来,在他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顾朗茳一怔,季斐已爬上床,拉着被子冲他笑。 顾朗茳也笑了,俯身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好好休息。”把灯关了,去了另一张床上。 顾朗茳倒不觉得十分困,过了好一会儿才有点睡意,却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转过身,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季斐抱着被子躬成一团,心中一惊,立即开了灯。 “季斐?”灯光下季斐紧紧闭着眼皱着眉,十分痛苦的样子,连睫毛都湿了,微微张着嘴,不知在说什么,连顾朗茳叫他都没有立即醒。顾朗茳稍俯下身,就听到他叫了一声爸爸。 “季斐?”顾朗茳轻轻地摇了摇他。 季斐这才睁开眼睛,细而疏的睫毛湿嗒嗒地粘在一起,茫茫然地看着顾朗茳,好一会儿,说,“怎么了?” 顾朗茳将他抱起来,搂进怀里,摸了摸他的眼睛,那种湿润的感觉像是刀子一样划进他的心里,他的眉皱着,好一会儿才说,“没什么,就是睡不着,我抱着你睡,好吗?” 季斐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关了灯,顾朗茳拿了个枕头过去季斐那边,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拍他的背。 季斐愣了愣,抿了抿唇,“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不是。” 季斐伸手抱住他,头埋在他胸口,良久,低低地道,“我舍不得。” 顾朗茳皱了皱眉,没问他舍不得什么。 第二天一行人在武县四处逛了逛,去附近的森林公园玩了下,买了点特产,季家人又一人买了套衣服,就回去了。 等到了家,季家人还沉浸在兴奋中,季斐说是要收拾几件衣服,一个人在那里翻箱倒柜的,王桂香如今对他态度好了许多,也不嫌他把东西翻乱了,还问了句,“阿斐找什么?要妈帮你找吗?”顾朗茳趁机把季定国拉到一边,道,“叔,家具厂那你就别干了”,季定国吓了一跳,马上就又听他说,“我帮你到县里盘个店面,你去做点小生意吧,轻松,有赚头。过几年榆阳发展会很快,如果你有本事,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也会帮你。” 季定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无异于天上掉了个大馅饼给他,他搓着手,“小少爷,这、您这是......” 顾朗茳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他神色一变季定国就紧张了,竖着耳朵听,顾朗茳道,“季斐再因为你们一家子有一点点不高兴,我的耐心也就到头了,别怪我到时候不留情面。” 季定国松了口气,不太放在心上,但面上十分恭敬,“不会,那是我儿子。” 王桂香在张罗饭菜,两个小弟在试新衣服,试完了就去吃特产,季定国把顾朗茳跟他说的事跟王桂香说了,王桂香喜的两只眼睛都放光了,道,“只听说养女儿有可能钓上大鱼,怎么养个儿子还能有这种好事?这顾少爷可真不是一般人。定国,那你以后注意点,别再随便发脾气更别动手,你是好心教导孩子,外人却不知道。” 顾朗茳瞧季斐一直没出来,就进去找他,见他正踩着凳子往高柜上放箱子,连忙道,“你下来,我来!” “不用,都放好了。”季斐把箱子往里面用力一推,跳了下来,拍了拍一旁顾朗茳的那只行李箱,笑眯眯地道,“我把所有东西都塞你箱子里去了。” “什么东西?” “就是所有东西呀。”季斐把行李箱的拉杆拉出来,“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回来了。” ☆、第59章 顾朗茳震了震,“季斐,你......” “我四岁的时候我妈死了,我爸养了我十二年,可是从我初中开始,我就没再拿过他一分钱,刚小学毕业的时候他说不让我读初中了,我自己一个人跑到县城里去搬砖捡垃圾,他知道了不仅不帮我,还把我的钱拿了,后来还是老师......可笑我始终不清醒,初三毕业的时候竟然还求他帮我交高中的学费”,季斐神色淡淡的,“我们家跟你们家不一样,一天三碗饭,花不到一块钱,特别是我四、五岁那两年,一年都花不到两百,这么多年,往多里算我也 分卷阅读85 就用了他五千,不过我得给他一万,因为这十几年里,他让我有个人可以叫声爸。” 他说的那样平静,顾朗茳却觉得心疼的要死,他死死握着季斐的手,直到季斐痛的咬牙,说,“再捏就要断了”,他才惊慌地松了手。 “一万块,那么多钱,那时候以为起码得还个十几年......难怪赵老师总跟我说,世界上到处是路,如果我觉得无路可走,那是因为我眼界太窄,见的太少。出去打工后才知道果然如此,外边不像我们这,卖一海碗香葱豆腐才两角钱,在田里累死累活干一年才两千多,外边喝瓶水就要一块钱,连上个厕所都要五毛”,季斐咋舌,“不过还好,我节约一点,每天多加几个小时班,不去外面买东西吃,一个月可以攒一千九。我打了半年工,每个月寄一千二回来,也就是一共给了他们七千二,只差两千八了”,季斐吁口气,看着顾朗茳笑,“剩下的都花在开学上了,本来以为现在赚不到钱了,二千八得还很久,不过你说你让他进了家具厂,一个月给他两千,别人都只有七百,也就是说他每个月多拿了一千三,两个月就多拿了二千六,而这二千六,是你看我面子多给的吧?”季斐望着顾朗茳,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期待着什么。顾朗茳心中一时十分不是滋味,只是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握住他的手。 季斐道,“郑宇给我的家教费我带着呢,等下再给他两百,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欠他了。”他说的轻松自在,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是顾朗茳看的清清楚楚,他眼睛里有那样深的落寞,还有种淡淡的茫然与不知所措。 顾朗茳抱着他,“不怕,还有我呢。” 季斐笑着回抱他,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我本来就不怕。” 王桂香在外边喊他们吃饭,张罗了一桌子鸡鸭禽蛋,却仍然觉得不好意思,说,“小少爷,平叔,要委屈你们了,你看家里也就这条件。” 平叔本欲客气几句,却听顾朗茳冷冷道,“不吃了,留着你们自己吃吧。”平叔诧异地看了顾朗茳一眼,若有所思。 朱厂长正巧来了,见到顾朗茳的时候一愣,迟疑了一下,道,“定国这两天没去厂子上班,我来了解了解情况,这......” 季定国心里有些得意,却不说话,一旁王桂香笑道,“咱们一家陪小少爷去武县泡温泉去了。” 朱厂长脸色不太好看,勉强笑了笑,“如果是这样,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顾朗茳道,“朱叔,回去可以把他辞了。” 季定国连忙笑着道,“是可以辞了、可以辞了。” 季斐看他一眼,“爸,我有话跟你说,我们进去一下?” “小少爷还在这,你怎么......” “定国”,王桂香眼见着顾朗茳脸色越来越冷,觉得有些不对,推了推季定国,“阿斐叫你进去就进去。” 等进了里屋,季斐从裤兜里掏出两百块钱给他,“爸,你拿着。” 季定国一愣,把钱接了过去,笑道,“难怪要叫我进来,钱的事确实得在里头商量,你总算懂事了。” 季斐看着他,“爸,你这次玩的开心吗?” “开心,开心。” “你觉得两百块多吗?” “不错,不错。”季定国把票子塞进口袋里。 “你以后本来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出去玩,可以有更多的钱花,可以有人恭恭敬敬养你一辈子,因为你的儿子,我,总有一天,可以凭借他的双手赚你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季斐道,“但是现在,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季定国一震,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发现季斐神色不对,板了脸,“你什么意思?翅膀硬了,不要家里人了?” 季斐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我不知道顾朗茳答应了你什么,不过从今天以后,他不会再给你任何好处,希望你不要再想靠着他,家具厂的活没了,你如果不想继续在田里干活,就早点想想要做什么吧。” “小少爷说在县里帮我盘个店面,你可别乱去嚼舌根,季斐,你别发疯!”不知为什么,季定国心里有些急,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不一样了。 “爸,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你有双手,何必总想着靠别人?”季斐顿了顿,“我叫了你十几年爸,最后提醒你一句,两个弟弟有空多教教吧,一味惯着,日后不见得会孝顺你。”说着转身走了。 季定国只觉得心里有股火,“你敢走试试?走了就别回来!” “我本来就是要走的,也没打算再回来,爸”,季斐的步子滞了滞,声音里透出一股冷漠,“我祝你,余生富贵,老有所依。” 顾朗茳听到季定国的吼声走了进来,将季斐上下打量了一遍,“没事?” 季斐笑着看着他,拉着他的手,隐隐透出一股坚定与决绝来,“咱们走吧。” ☆、第60章 球 从季家出来的时候季斐其实是有些茫然的,天还没有黑,可他觉得心里像是蒙了块黑布,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眼睛里是夕阳余温,是勃勃生长的嫩绿,可是那一瞬间,总觉得心里没什么盼头了。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得到什么,可他知道自己会失去什么——那种失去,隐隐让他觉得有些心凉。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那样年轻,处处都是机会,处处都是希望,可有时候又会突然生出些沧桑的感觉,觉得自己还那样年轻,可最美的设想统统覆灭了,还能追求什么? 顾朗茳在一旁默默看着他,总觉得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冷,不像他平日看到的季斐,积极向上到有点傻,让人觉得充满希望。落日的余辉也暖不了他,他垂着眼,背脊却挺的笔直,显得格外单薄,格外坚强,又格外孤独。 顾朗茳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季斐,咱们没必要这样,你要是真的舍不得,咱们随时可以……”季斐突然回身抱着他,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眼睛里有一种迷茫,“顾朗茳,我有一点点怕。” 顾朗茳将他抱的死紧,“没事,我在。” 顾朗茳并没有回家,直接让平叔送他跟季斐回学校,从一个人家里走出,走到另一个人家里,终归没一个是真正属于他的,顾朗茳不想让季斐有这种寥落感。 余下五天都是在宿舍度过,一日三餐照旧有人送,季斐在一旁写作业或看书,顾朗茳就弄些其它的,有时候拿一堆表格,画些奇怪的曲线,他不太懂,也不多问。趁着时间多,顾朗茳拉着季斐教他篮球,季斐开始兴致缺缺,后来却上了瘾,尤其喜欢投篮,那种瞅准一个目标然后将篮球灌进去的感觉让他觉得很踏实。顾朗茳最近不知哪来的兴致,每天晚上拉了他去唱歌,开始季斐还不习惯,幽暗的灯光与太过妩 分卷阅读86 媚的颜色都让他觉得无所适从,到了包厢也只是坐着吃零食,听顾朗茳嚎。不过到第三个晚上的时候他就忍不住了,也扯开嗓子喊,唱童年,唱米兰,还唱蜗牛与黄鹂鸟。顾朗茳说要教他唱情歌,男女对唱的那种,季斐挺乐意学,不过他要唱男声,让顾朗茳唱女声。顾朗茳依着他,可他一唱季斐就在一旁嘿嘿笑,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顾朗茳被笑了几次就忍不住了,干脆伸手去挠他痒,季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从沙发上滚下去,幸好顾朗茳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抱住了。季斐趴在他怀里笑个不停,顾朗茳也陪着他笑,亲他的耳朵,想,就让他以这种方式哭吧。 作业早就写完了,假期的倒数第二个晚上,两个人从KTV出来,季斐回头看了一眼那带着闪灯的硕大的招牌,说,“顾朗茳,谢谢你,明天我不来了。”顾朗茳听他这么说,彻底放了心。两个人搭车回去,到学校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这雨来的又狠又急,回宿舍的时候两个人都淋透了,赶紧换了衣服,逮着对方的脑袋拿毛巾使劲揉。等洗完了澡,季斐往上铺爬,铁架子刚爬了一半,顾朗茳在下面拉他,差点没把他裤子拉下来,季斐急了,“干什么呢?快松手快松手,不然我踢了啊!” 顾朗茳直接一把将他抱下来,声音里透着股委屈劲儿,“我这几天抱着你睡习惯了,明天郑宇就来了,今晚再让我抱一晚吧。” 季斐被他抱着,笑眯眯地伸手去摸他的短毛,叹道,“可怎么办呀,这么大了还不敢一个人睡。” 顾朗茳恨的牙痒痒,又忍不住笑,往他屁股上拍了一下,“欠收拾。” 第二天郑宇来的很早,顾朗茳骂骂咧咧去开门,郑宇进来的时候季斐还在睡觉,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了,脸有些红,额头冒着汗,嘴微微张着。郑宇的神色变了变,看了一眼,没说话。 下午的时候郑宇私下里突然问季斐,“季斐,你跟顾朗茳是不是……发生关系了?” 季斐脸色一下子变了,僵了半天才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郑宇沉默了会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道,“没什么。” 下午徐斌也来了,来的不早不晚,刚好来蹭饭,吃完后满足地说,“师兄,你对我可真好,还给我留饭。” 顾朗茳拍拍他的肩,“去洗碗吧。” 季斐吃完歇了一会儿顾朗茳就让他喝药,季斐拿着复读机听,嘴巴里念念有词,徐斌咦了一声,“这哪一单元的文章呀,怎么听着这么耳生?” 顾朗茳得意地道,“高二第二单元的,高一所有课文咱家季斐都背熟了。” 徐斌惊讶地嘴巴张的老大,好一会儿默默拿起还没收拾的碗筷,静静地在池子那边洗。郑宇难得安慰他,“别放在心上,是他们两个不正常,与你的智商无关。”徐斌被噎了噎,谢也不是骂也不是。 洗了碗,徐斌去扯季斐的耳机,顾朗茳一把将他手打开了,“不会用嘴说话呀,你扯他耳机干嘛?” 徐斌委屈地道,“都考年级前十了还这么努力,还让不让其它人活了?要不,咱们去打球吧?” 季斐正好把耳机扯下来,喜滋滋地道,“好啊好啊,大家一起去。” 这时候郑宇看了他一眼,怀疑地道,“你会吗?”上体育课一到玩球季斐就闹笑话,羽毛球还好,他学的快,小身板又灵活,手臂力量也好,很快就玩转了,但男生玩这个的少,主要是女生,男生主要玩篮球,偏偏季斐接触篮球少,技术实在不怎么样,上次一群人在玩,他差点没摸到球,好不容易摸到了,顾朗茳在他旁边一路保驾护航,他终于投进了人生第一个球——投到自家篮框去了。两边队员都傻了,旁边顾朗茳就是个护短的,一点不觉得有什么,说,管他你的篮框我的篮框,能投进球就是本事。 顾朗茳挡季斐前面,对郑宇跟徐斌道,“就是不会才要多玩,他就是玩的少,要不然秒你们是分分钟的事。” 这牛皮吹的,季斐听着都心虚,在一旁拉顾朗茳,让他悠着点。顾朗茳道,“咱今天不玩全场,就比投篮,一人投三十个,谁进的最多谁请客。” “好”,说完发现不对,徐斌道,“师兄,你说错了吧,是谁进的最少谁请客吧?” 顾朗茳道,“那多没意思,就谁进的最多谁请,郑宇,你怎么说?” 郑宇淡淡地道,“我无所谓。” 徐斌摸摸脑袋,“行吧。” 抱着球去篮球场,徐斌最先,三十个球进了十八,接着是郑宇,郑宇抱着手站一边,淡声道,“弃权。” 徐斌愣了愣,还没反映过来,就听顾朗茳道,“我也弃权。” 他把球塞季斐手里,“你来。” 季斐愣愣的,“你、你们都弃权?” 顾朗茳把他身子转过去,“来,专心点,照前几天练的来,咱秒了徐斌。” 季斐咽了咽口水,看徐斌一眼,“嗯,我会努力的。”他这几天一直练投篮,手感很好,又是静止的,没人跟他抢,倒投的挺顺利,竟然进了二十一个。季斐兴奋了,“班长,我请你吃冰棒!” 徐斌脸抽了抽,看了顾朗茳一眼,“我、我刚没认真投。” 郑宇看他一眼,“一起去吃冰棒吧。” 几个人刚准备走,一个足球飞了过来,那会儿大家都没注意,季斐去帮顾朗茳捡地上的包,顾朗茳则帮他拿水去了,季斐也是倒霉,一站起来球直接往他眼睛上砸。 季斐哎哟了一声,另外三个都过来了,顾朗茳拉开他捂着眼睛的手一看,当下拉着他站起来,“谁他妈的不长眼,给我出来!”郑宇跟徐斌也来火了,正准备找罪魁祸首,人家已主动跑过来了,还不是别人,是梁阳。 ☆、第61章 担心 梁阳一下子冲过来了,“不好意思,真不是故意的,季斐,你没事吧?” 顾朗茳一下子踹过去了,“你打球还是打人啊,还串着场子来打?” 梁阳也有些心虚,“这足球刚玩,一时兴起,没注意。季斐,我先送你去医务室,完了随你怎么修理哥,成吗?” 是熟人还是朋友,又真不是故意的,郑宇跟徐斌自然不好说什么了,顾朗茳心里的火却消不了,他瞧不得季斐挨打,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正要站起来就被季斐拉住了,“没事,我回去洗一下就好了。”最后还是被提溜去了医务室,好在没伤到眼睛,将将在眼睛下面一点,青了一大块。医生瞧了瞧,说,“没大事,不过挨着眼睛,不好涂药,去买跟冰棍冰一下吧,晚点再拿热毛巾敷一下,包个鸡蛋揉揉。”那医生瞧了瞧季斐的样子,穿着个小白短袖,一只眼睛好像不太睁的开似的,使劲眨呀眨的,下面青了一大块,笑道 分卷阅读87 ,“看着怎么这么可怜呀,跟受了家暴似的。”眼见着顾朗茳冷淡的眼神变得凌厉,梁阳连忙道,“王叔,您嘴下留情,饶我一命吧。” 顾朗茳带着季斐去食堂弄冰块敷眼睛,明天就要上课了,又是下午,这会儿人有点多。 梁阳风风火火地走进小卖部,“拿瓶冻成冰的矿泉水!”他把水递给顾朗茳,“快给他敷敷。” 顾朗茳把冰冻矿泉水往季斐脸上碰了碰,季斐开始有些不习惯,往后退了退,可是很快就自己拿着往脸上贴。梁阳在一旁看着过意不去,道,“小季啊,这次算师兄对不住你,下次你有事找师兄尽管开口。” 这时候顾朗茳回过身看他一眼,梁阳心虚地笑了笑,上次运动会怂恿琳达表白顾朗茳还没来找他呢,又加上今天这桩,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突然对面飘过来一个声音,“秦默,这三料冠军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一尝,不是个东西呀。” 61 梁阳他们望过去,就见几个人在吃方便面,吸的哧溜溜直响,“确实不怎么样,就一方便面嘛,你还能期望他多厉害?也亏得他们敢在公共场合出现,不怕丢人现眼。” “皮厚嘛,你没见我用开水泡半天泡不开呀?” 傻子都听的出他们是什么意思了,郑宇慢慢站起来,“看他们校牌,一班的。”一班二班都是实验班。 梁阳蹭地一下站起来,他就瞧不得别人说他兄弟,尤其还不直说,阴阳怪气的。 顾朗茳正帮季斐冰眼睛,也不在意,随口道,“别跟他们计较,呆头呆脑的就剩卷子上那分数,如今连分数都比不过了难免受刺激,算了。”他声音不大,但也不小,且直戳要害,对面几个人脸色都变了,道,“总比你好,降、级、生!” 梁阳他们本来还有些气不过,但看顾朗茳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突然就觉得跟对面几个人吵掉价似的,也都坐下来了,懒懒的,偶尔瞟过去,颇有几分瞧不起的样子。 季斐本来还有些担心,见顾朗茳不动,总算放了心。 对面几个人见他们一副不屑的样子,心中更气了,其中一个短毛的看起来稍微冲动一点,道,“有什么了不起,一堆人不是降级生就是留级生,看到那个肿着眼睛的没?中考进了年级前十,还以为多厉害,一打听,又是一留级……”话还没说完就哎呀一声惨叫,顾朗茳本来拿着冰冻水在帮季斐敷眼睛,反手一甩就把冰冻水扔人家额头上去了。 “杨正,你没事吧?”对面一群人围着中间被砸的人着急,确定没事后都站了起来,“你们怎么打人呀?” “别跟他们废话,怕他们不成?”被砸的人直接把原来那瓶水砸了回去,好死不死就扔季斐面前了,顾朗茳本来看着季斐眼睛那一块青就有些闷,一下子脾气就上来了,跟梁阳不能计较跟这几个还用客气吗?直接就对另外三个说,“给我打,打伤了算我的!” “等一下!”季斐一下子站了起来,可看两边的人都在气头上,说别打是不可能了,他退一步道,“要打别在食堂呀,大家看着多难看,传到老师那都得记过。” 郑宇表情微微变了变,他已经是记了几次大过的人,教导主任说过了,再犯绝不留情,章建的校规校纪不容挑战。实验班那几个也微微有些动容,打架不是小事,尤其是打群架,尤其是在食堂这么显眼的地方打,是一定会被上报的,到时候老师家长找他们谈话不说,说不定还要被校领导在大会上点名批评,要是再站上去当着全校师生念检讨,那一世英名就毁了。 季斐见两边的人都有松动的迹象,道,“咱们去宿舍后面的卫生区吧,方便,人少。” 两边的人互望一眼,显然都同意了。正要走的时候,顾朗茳道,“等一下,我再去买两瓶冰水。” 季斐道,“我饿了,还想要个面包。” 顾朗茳一瞧见他肿着个眼睛问他要面包,就觉得自己挺浑的,打什么架呀,眼睛还没好呢。 季斐又去问徐斌,“班长,你要吃不?咱吃饱了再打。” 徐斌想了想,那成吧,“我也要面包,带火腿的。”顾朗茳看他一眼,他立即狗腿地补充,“我自己去买。”说着跟着顾朗茳一起走了。 实验班的几个人看着对方走了两个,有点莫名其妙,那个被顾朗茳用水砸了的道,“靠,大战在即,他们怎么还去买吃的呀?”其它人愣了愣,有个看起来长的比较斯文的看了季斐一眼,道,“我们干脆也把方便面吃完了再打。” 等两边的都吃饱了,走了十来分钟终于走到宿舍后面的卫生区,大家突然都有些尴尬,火气没了,感觉要是突然抱成一团打起来很奇怪。 顾朗茳看了季斐一眼,差不多也明白他的意思了,也知道之前自己冲动了,特殷勤地拿了冰冻水给他敷眼睛。梁阳看他一眼,咳了两声,心想,这到底还打不打呀? 对方那边的没动,看看他们,又互相看了看。 季斐这时候道,“其实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都是学生,是文明人,动什么手打什么架呀,这么多人,真打了一定得传老师那去,谁都占不了便宜。真不服气真要比,咱们比学习呀,看期末谁考的好,怎么样,没谁怕吧?” 对方的人立即道,“谁怕谁呀,这次中考年级第一还不是咱班拿的?” 梁阳笑一声,“那是顾朗茳不稀罕,你去打听打听,他从来不考第一,只考第二、第三。” “只考的了第二、第三还有理了,还骄傲了?脸皮不要太厚。” “可咱师兄能拿三个全国竞赛大奖,你们拿的了吗?”徐斌辩解。 “不用争,事实胜于雄辩”,季斐笑眯眯地道,“大家都觉得自己班最厉害,就看期末吧,看这回年级第一谁拿,输的班请赢的班吃饭,成吗?我们班有班长在这,顾朗茳在班上大家也听他的,你们呢,能做主吗?” 那被砸的当下道,“当然能做主,记得把钱准备好了,到时候咱们去市中心的海鲜楼。” 既然两班都同意了,最后架自然没打成,各回各班去了,最后梁阳也走了,徐斌也走了。回了宿舍,季斐自己煮鸡蛋热敷,顾朗茳抢过去替他揉,讨好地道,“咱家阿斐可真厉害,不费一兵一卒智退敌方呀。” 季斐竟然真的吃了他这套,得意地道,“那是,我多厉害,其实大家又没深仇大恨,想想打起来是不是特没劲?”难得他肯臭美,顾朗茳正准备继续拍马屁,季斐突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叹道,“哎,要是真打起来,甭管谁先动的手,我敢说,老师一定认为你先挑的事。要是再把你那句‘给我打,打伤了算我的’说出去,不定怎么想你。” 顾朗茳握着他的手,“没事, 分卷阅读88 不用担心,我解决的了。” 季斐撇撇嘴,“你总这样,就会来硬的,看谁比谁狠,还说什么‘给我打,打伤了算我的’。可电视剧里不是这样演的,就你这样的脾气一定当不了主角,人家笑到最后的,都是看起来很和气的,真做了坏事别人也想不到是他。” 顾朗茳笑着摸他的脑袋,“你这是让我学岳不群呢,笑里藏刀?”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有些触动。他确实是这样的脾气,盛气凌人,就是宰人也不掩饰,提前就放了话,结果不是他干的也算他身上。他也不怕,你算什么东西?敢来,他就敢还回去,还双倍奉还,就像季斐说的,看谁比谁狠。上辈子因为这脾气没少吃亏,他大哥就拿着这点作文章,连他亲爸都冤枉了他几次,以为他对他大哥下了手。细细想来,他上辈子做事大多都是赢,可总伴着惨痛的教训,多少次差点就被逼到了绝路上。 “没让你学岳不群呀,可你打就打呀,别老一副挑事的样子,不是你的错也能赖你身上。我说真的,顾朗茳,这点你可没我厉害”,季斐得意地道,“我多有技巧呀,我跟人打架都不打人脸的,只踢下面,老师一看我脸上挂了彩问都不问直接教训别人,其实我踢他们踢的可狠了,我……” “季斐”,顾朗茳突然打断他,“你是不是担心我?” 季斐一愣,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没,不担心,我就觉得别人多可怜呀,你这人看着下手就狠。” 顾朗茳笑了,轻轻揉他的脑袋,说不出的温暖。 “你们两个还要多久”,郑宇站在洗手间的门边,“我出来很久了。” ☆、第62章 短别 长假过后的第一天教室里就像打仗,课代表一说“请大家把XX试卷交上来”大家就乱了,各种“等一下”、“借我抄抄”的声音在响,上课铃一响就安静了,只敢拿课本遮掩着偷偷摸摸地抄,季斐的试卷早不知被人转借了几轮,以至于顾朗茳也要抄的时候竟然找不到,正准备拍桌而起的时候季斐淡定地把另一份试卷从书包里拿出来,说,“你的还在我这儿呢,早帮你做好了。”顾朗茳的幸福感瞬间上涨,他家媳妇咋就这么贴心呢? 天气愈发热起来,八点过后太阳就开始刺眼睛,高温不仅将曝晒在外的树木弄得叶子蔫蔫,学生们也开始犯懒,上课时总有那么几个人忍不住打瞌睡。 顾朗茳显然比以前忙多了,他仔细想了想,决定像原定计划那样跟季斐感情稳定了就开始为以后打算,他要跟季斐过一辈子,现在不做好准备,难保后头不会让季斐受委屈,他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只是没想到进展这样顺利,季斐不仅短时间内就原谅了他还处处为他着想,以至于突然想到该从学校离开为以后铺路的时候顾朗茳有点恍然,实在是太舍不得。 终究还是下了决心,跟季斐说是家里让他早点学着做生意,不来学校了,季斐开始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接受了。于是顾朗茳来上课的时间渐渐的越来越短,开始还好,一天也就一两节课不来,后来发现季斐适应的还挺好,呃,或者说季斐一上课心思就在学习上,有没有顾朗茳压根就一样,顾朗茳终于心酸地离去了,渐渐地整个上午都不来,甚至两三天也不露一次面。校长亲自跟张老师打了招呼,张老师又跟几个任课老师交待了一声,于是顾朗茳的旷课就变成了理所当然,有时候他来了老师们反倒奇怪。班上同学都挺奇怪的,问季斐,季斐说顾朗茳跟着家里学做生意去了,大家就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又佩服不已的神态来,然后也就不多问了。只是有时候突然想起,会忍不住说,师兄突然就不来了,总感觉少了什么,少爷,你会不会不习惯呀?季斐笑了笑不做声。 五月的下午暑气未散,同学们都冲去食堂了,或者直接回了家,季斐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小道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到他脸上,脸上的小绒毛都看的清清楚楚,他垂着眼睛往前走,显得既安静又孤独。走到拐角的时候突然被人一把抱住,季斐吓了一跳,然后就听到熟悉的声音,“是我。”季斐抬起头,就看到了顾朗茳。 他一愣,然后就笑了,路上有同学往他们这边看,他连忙佯装镇定地把顾朗茳的手掰开,疏长的睫毛扑闪的很快,“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今天要去首都吗?” 顾朗茳幽深深的眸看他一眼,没做声,拉着他就往宿舍走。一回宿舍,将门一锁,将他直接压在门板上捧着他的脸就吻起来,既深情又蛮横,有种不容拒绝的力道在。 季斐被他吓了一跳,抬起眼,只觉得顾朗茳刀削般的轮廓愈发分明起来,有一种凌厉的气势在,出去不过半个月,顾朗茳一直埋藏的某一面像突然被唤醒,不再是那个稍微带点痞气的好学生,看起来既刚毅又深沉,像是一个有着多年积淀的社会成功人士,比同龄人成熟了不知多少倍。季斐稍稍怔愣,很快就将顾朗茳往外推,他的嘴被封的太死,有点喘不过气了,“顾、顾朗茳……难受……” 顾朗茳这才松开他,喘息着亲了亲他的脸,抱着他,说,“季斐,我想你了。” 季斐眼睛眨呀眨的,揉了揉鼻子,“不是昨天才见过么?”事实上顾朗茳上课不来学校,一下课反倒回来了,每天下午接替了阿姨的任务提着保温桶来宿舍,跟季斐一起吃饭,等季斐去上自习了他才走,季斐晚自习回来他也就来了,早上的时候两个人再一起出门。仔细算算,这半个月里班上同学没见过他一次,他跟季斐却是天天见面的。 顾朗茳捧着他的脸仔细看了会儿,“怎么瞧着瘦了?” 季斐简直要被他逗笑了,“昨天你才说我终于胖了一点点。” 顾朗茳幽幽地叹口气,“你怎么好像一点不想我?” 季斐脸有些热,心想,十个人里也挑不出一个像你这样整天想啊想的。他从顾朗茳怀里挣脱出来,等站的远了,才发现顾朗茳如今变化真大,整个人好像又高了一点,一身休闲西装套在身上潇洒大方,有种既年轻又成熟的味道,这种矛盾的味道杂合,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魅力。他懒懒靠在上下铺之间的架梯上,斜眼看过来,有种贵公子的怡然自得与掌控一切的自信。 季斐又往后站了几步,歪着头看他,说,“顾朗茳,你适应能力真好,我开始还怕你不习惯呢,别人说社会上的生意人可刁可狡猾了。” 顾朗茳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温柔地看了季斐一眼,然后就开始解西服扣子。 “你不是要去首都吗?不是说要过好几天才回来吗?你、你、你要换衣服去洗手间,不要在这里!” “怕什么,反正我全身上下以后都是你的,趁早习惯习 分卷阅读89 惯啊”,顾朗茳迅速把自己扒拉干净了,本来想慢点穿衣服,可是一看,季斐背着身面对着墙,理都不理自己,他觉得没意思,迅速把平时在学校穿的休闲T恤休闲裤套上去,然后一下子从后面扑上去,“好了好了,转过来吧,换好了。”季斐用余光瞥瞥顾朗茳那身休闲短衣短裤,还有扒在自己身上的手脚,瞬间觉得之前以为顾朗茳变了是错觉,哪还有半点社会精英的样子呀,季斐抬头望着天花板,默默叹了口气,想,还没长大呀。 顾朗茳将季斐转过来,又搂着他想亲他的嘴,这回季斐不肯了,一下子用手挡住了,“怎么还来呀?” 顾朗茳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脑袋,幽幽叹了口气。 季斐歪着头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 顾朗茳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也不知道,要上飞机的那刻突然就觉得舍不得,不想走了。”想为以后的相守做铺垫,却不得不牺牲现在相聚的时光,可是时间一旦过去就永远不可挽回,他曾经因为没能参与季斐幼年的时光而耿耿于怀,因为不想分离而跟着季斐重读高一,可是现在呢?如果他总是奔波在外,总是聚少离多,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不论是遥远的以后,还是近在咫尺的现在,有季斐的时光,他都不想再错过。 “我想过了,我一个人折腾也没什么意思,等上了大学,时间多了咱俩再一起创业吧,留你一个人在我也不放心”,他说着摸了摸季斐的脑袋,“怎么一个人回来,郑宇呢?” “他爸今天过生日,亲自来接他了。” “那中午呢?阿姨说你一个人吃的饭。” “郑宇他爸中午就来了,郑宇开始没答应晚上回去,他爸拉他出去哄了。” “那徐斌呢?” “班长被体育老师找去搬新器材了”,季斐微微抿了抿唇,说,“顾朗茳,要不……这个学期完了我跳高三吧,努力一点,应该……” “想都别想!”顾朗茳打断他,头一次对季斐声色俱厉,“按部就班读你的书,真当自己是天才?你的底子跳级就是自找苦吃!” 季斐被他吼的愣了愣,看了他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顾朗茳反应过来就知道自己过了火,他其实就怕季斐真有那想法,跳级不是说着玩,季斐根本没找人额外辅导过,不说高二的教材没提前学,人家真正的高三生,在高二最后那个暑假的时候学校都是要统一补课提前上高三的课的,一进高三,新课没多久就全部结束,接着就是一轮复习、二轮复习,季斐要是真上高三,开始势必跟不上,而以他的脾气,不定怎么卯着劲赶,通宵达旦只怕是家常便饭。他想起上辈子,季斐只得高一一年能稍喘口气,后两年几乎都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他过的那样艰辛,几乎就没有笑过。重来一次,季斐若还过得那样辛苦,那么他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顾朗茳想到前世种种,一时表情有些严峻,眉紧紧皱着,眼里有种很深邃的痛苦,他看着季斐,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从说起。 季斐沉默地看着他,突然笑了笑,“不跳级就不跳,你骂我干嘛呀?”他这样一说,两个人先前那点小尴尬顿时没了,顾朗茳瞧着他那有点委屈又有点撒娇的样子,知道他不仅没生气还想着法安慰自己,心一下子软了,胸口那点因上辈子勾起的郁气也没了,忍不住一下一下亲他的脸, “你怎么就这么好?” 季斐这回没躲,撇着嘴任他为所欲为,好一会儿才说,“顾朗茳,你是不是心里有事呀?为什么我总觉得有时候你看着我心里就难过?” 顾朗茳的手滞了滞,柔声道,“没,我见着你就高兴。” 季斐见他不想说,也不再问,只道,“咱们认真说说吧。顾朗茳,你明天还是去首都吧,以后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不用你陪,真的,就是爹妈也不一天二十四小时陪着呀,你这几天虽然没来上课,但早、中、晚哪个时候不在?我基本一回宿舍就见着你了,比许多同学见家里人都见的多。别人都说距离产生美,你老在我眼前晃,不怕我看腻了……哎,你、你别挠我呀,我跟你好好说话呢……”季斐还没说完,顾朗茳就开始挠他痒,季斐是最怕痒的,立即就咯咯笑起来,停都停不下来,眼睛都浮出水来了,可怜巴巴地看着顾朗茳,顾朗茳这才停手,把脸凑近他,“你仔细看看,就我这鬼斧神工的脸,看的腻?” 季斐不知怎么的,瞧着他的样子就想笑,不过他这回学乖了,连连摇头,半晌才弱弱地问,“那你明天走不走呀?要不……”他想说,要不你走吧,真的真的,你走吧……我好不容易习惯了。 季斐见他没作声,道,“你想想,就算咱们以后工作了,也不是整天见面呀?” 顾朗茳叹口气,仰面躺在床上,“知道了,不过季斐,暑假的时候你得跟我一起啊。” 季斐有些犹豫,“我想打工。”他手上除了郑宇给他的补课费已经没什么余钱了,下学期也许可以免学费还能申请补贴,但真要出了什么事,手上一点钱没有总是不好的,这让他觉得不安心。 顾朗茳坐起来,“这个不用担心,我带你一起去打工,去做行政怎么样?事情挺杂的,能锻炼人,工资不会少,当然,你可以放心,我不会给你特殊待遇的。” 季斐想了想,“暑假还早,再说吧。”他总觉得顾朗茳还是个学生,托关系安排他进公司不好,不论是进顾家自己的还是进别人家的,总归是用了顾时殷的面子,顾时殷虽然不说,但他觉得不好。其实他完全想多了,他根本不知道顾时殷现在就没把顾朗茳当孩子使,就他赋予他的那些权力,安排个小行政人员完全没有人可以置喙。 “成,那到时候再说,不过你做决定之前要告诉我”,顾朗茳顿了顿,“季斐,你就快过生日了,有什么想要的吗?” 季斐没放在心上,“快了吗?还早吧,到时候再说吧。” 顾朗茳笑了笑,知道他一向不在乎这个,也就不多说了。 ☆、第63章 顾朗茳已经走了三天,跟以前的走不同,这次不仅上课的时候不在,连回宿舍都见不到了。突然少了这么大个人,老实说,连郑宇都觉得有些不一样,他本以为一直被宠着的季斐会不习惯,谁知他却安之若素,像是瞬间变了个人,以前连早上穿的衣服、裤子都是顾朗茳送到跟前的季斐,如今挤开水房、洗衣服样样干的利落,没有一点手足无措的迷茫与慌张。 中午的时候郑宇跟徐斌照旧跟着季斐蹭饭,阿姨把饭放下来又嘱咐他记得吃药就走了,开餐没多久,突然有人操着方言在外面喊,“哥?” 季斐一震,抬起头来,就看到了季祥瑞。 季祥 分卷阅读90 瑞朝宿舍里头看了看,又看了看他们正吃的菜,眼睛亮了亮,嘴巴扁了扁,吸口气说,“哥,你现在跟着小少爷过的可真好,难怪都不肯回家了。” 徐斌望望门外那黑漆漆、脏兮兮穿着身土黄色短衣短裤,脚上鞋子还破了个洞的小孩,再看看白晳干净正静静吃饭的季斐,有些不确定地说,“少爷,你家亲戚?” 季斐擦了擦嘴,站起来,说,“你们先吃吧,不用等我,我出去有点事。” 郑宇站起来,“要我陪你吗?” “不用。”季斐直接走出去,季祥瑞跟在他后头,回头朝季斐的宿舍望了望,眼里混杂着羡慕、嫉妒与生气。 一直走到校门口,季斐隔老远就看到了季定国与王桂香,那姓赵的门卫正从小保安室里出来,看到季斐跟他身后的季祥瑞时笑了笑,“真是你弟呀?那赵哥对不住了,开始不知道,你爸妈还给我拦在外面呢。”主要是季定国他们挑着一筐子杨梅跟香瓜,你说谁来看孩子还挑一整筐梅子跟香瓜的呀,想买给孩子吃,拿个袋子兜点就成,那架势,赵门卫怀疑他们要进章建卖东西。 “不过季斐呀”,赵门卫道,“不是赵哥为难你,这挑着担子进学校实在是不好看,下次还是别让你爸他们带这么多了,你也吃不完。” 季斐笑了笑,“赵哥你放心,我不让他们带东西进来。” 季斐走出去,季定国跟王桂香正在前面的车站那里卖梅子、香瓜,因为这附近只有他们在卖,别说,生意还挺好。 季斐站在一旁没吭声,季定国看他一眼,说,“来帮忙称秤。” 一旁一个挑香瓜的大妈说,“你儿子呀?长得挺好的,在章建读书?可真能干!不过学费挺贵吧,你们也真是不容易……算了算了,这么几毛钱就不用找了。”那大妈拿了香瓜,走之前笑呵呵地看着季斐,“不错,能干,不过以后成材了要记得孝顺父母,知道吗?” 季斐笑了笑,嗯了一声。 等人渐渐少了,季定国开始收东西,王桂香把季斐叫到一边,说,“季斐呀,上次不知道你爸跟你说了什么,害你这么生气,不过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总不能记一辈子仇呀,现在你过的好了,你看看你两个弟弟?” 季斐偏头看了看一旁两个蹲地上玩纸片的弟弟,两个人一身衣服都旧的很,裤子还破了洞,看着着实可怜。可是季斐记得他在家里那么多年,小弟从来就没穿过破了洞的裤子,虽然比不上别人家富裕,可是小弟每年的新衣服是绝对少不了的,不知道这回穿成这样是要给谁看。 季斐抿了抿唇,没说话。 王桂香道,“好歹是你弟弟,日后他们一副邋遢样子去学校找你,不是丢你的脸吗?” 季斐的神色有些冷了,他明白王桂香是什么意思,没说话。 “都是一家人,你何苦为难自家人?现在你爸家具厂的工作没了,小少爷之前说给盘的店子也没给盘,村里人都笑话咱,你让咱们怎么过?” “妈,以前我爸也不在家具厂工作,不是一样过来了吗?”这才过了几个月好日子,就回不去了? 王桂香脸色僵了僵,还是耐着性子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你总不想咱家一辈子这样吧?再说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现在你得道了,只顾着自己过好日子,就不管家里人了?咱们村也有个在章建读书的,现在在读高三,我听他说了,你现在日子过的可好了,平日里喝的水都要几块钱,零食都是从国外来的,一日三餐还有人送,你现在过的是少爷生活,连你们班同学都叫你少爷”,王桂香话音一转,“可是别人一定不知道,你这个大少爷,家里穷的响叮噹。” 季斐抬头看着她,神情平和,“所以呢?” “咱们家要是体面了,你也有面子不是?”王桂香突然叹了口气,“季斐,我知道你怪你爸,他脾气不好,这几年对你也不像对你弟弟们那样好。但容我说一句,你打小不会说好听话,不懂讨人喜欢,你妈又不在,你也……你也不是他亲生的,总不可能让他像对亲生的那样对你,你不能怪他。” 季斐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是他亲生的,自然不能要求他像对亲生儿子那样对我,人心都是偏着长的,我理解”,王桂香刚露出个笑脸,就又听他道,“同样的,他不是我亲生的爸爸,我自然不可能像对亲生父亲那样对他,你说是吗,妈?” 王桂香被他噎的脸都红了,一拍大腿,嚎道,“定国啊,你快来啊,你这儿子我是管不了了,他不认你了。” 季定国本来就在一旁听着,这下也来了气,一扁担就挥过去,季斐一下子蹿到车站牌子后头,扁担打在车站牌子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季定国惊了惊,四下看了看,他怕把牌子打烂了别人要他赔。心里窝出一股火来,“你敢躲?”以前季斐挨打,从来都是乖乖站那儿,吭都不吭一下,虽然偶尔眼神挺怵人的,但从来没有真的做出过什么,季定国一直不当回事。 季斐道,“爸,我早说过我们两清了,你从来不拿我当儿子看,现在又何必这样。”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拍拍屁股就想走?你个小白眼狼!” “你怎么养我的,你自己不记得了吗?”季斐的神色终于彻底冷了,“你只是偏心那么简单吗?人都说天地良心,我五岁开始自己洗衣服,大冬天的被冷水冻的发烧你也当没看见,还是我自己跑去卫生所找医生看的,我七八岁大冬天的睡地上,总是吃不好,就这个养法,你好意思让我报答你吗?就这个养法,我那几千块钱还没还够你吗?别人跟你说我现在过的好,说顾朗茳让人一日三餐的送着饭过来,那你怎么不去问问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因为你养我的这些年里,我小小年纪胃就坏了,体质也不行了,手脚一到下雨天就疼,比你这个四十岁的人都不如,他怕我真的早衰,怕我以后落了病根治不好。你要是觉得我还欠你的,那么我们就找个人帮忙算算,我一年吃了你多少,花了你多少,加起来到底有几块钱?少了我补,多了你通通给我还回来!季定国,我妈死的时候你怎么答应她的?我早还干净你了,你真他妈的以为我要让你拿捏一辈子!”季斐终于忍不住了,一脚踢在公交站牌上,双手握的紧紧的,狠狠瞪着季定国。季定国被他一时震住,说不出话来。 “季斐?”郑宇跟徐斌从校门那走过来,郑宇瞧了瞧季定国,又瞧了瞧季斐发红的眼角,神色变了变,冷声道,“怎么了,你们是谁?” 徐斌也皱了皱眉头,警惕地看着季定国他们,说,“少爷,怎么回事,要不我叫保安来?赵哥就在对面。” 季定国神色有些不自在,恼羞成怒地道,“我是他爸!”  分卷阅读91 郑宇跟徐斌一愣,有些不相信。 此时一旁的两个弟弟也过来了,说,“我们是他弟弟。” 郑宇没说话,徐斌是完全不相信,瞧瞧季斐再瞧瞧季定国他们几个,不是说穿着,那气质完全就差了十万八千里呀。 季斐道,“确实是我爸。” 徐斌惊讶地瞪大眼,“看、看起来不像呀。”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啊,叔叔。” 季定国板着个脸不说话,有种扳回了点面子的感觉。 郑宇皱了皱眉头,低声问季斐,“怎么回事?”他看这情形怎么看怎么不对。 “没什么”,季斐道,“班长,张老师宿舍在哪儿?” “张老师现在在办公室,下学期高二分文理班,他正跟任课老师了解同学们的情况,好给出建议。” 季斐点点头,道,“班长、郑宇,这是我爸,我妈,我两个弟弟”,季斐突然把季定国他们都介绍了一遍,徐斌正犹豫要不要把叔叔阿姨弟弟都叫一遍,就听季斐道,“不是亲生的,他们对我也不好,我们家很穷,他们现在想利用我跟顾朗茳的关系捞一笔找个好工作,我不愿意,现在来找麻烦了。” 季斐的话一出来四下就没人讲话了,徐斌跟郑宇显然都被惊住了,季定国跟王桂香也说不出话来,觉得丢了一张老脸,更没想到季斐竟敢当着同学的面把家里的事抖出来。 季斐转向王桂香,“妈,你之前是不是想说,家里这样穷,闹到同学面前我也没面子?你是不是打着算盘我若不妥协,就天天提着筐梅子、香瓜来我学校卖,逢人就说你们是我季斐的爹妈?何必这么麻烦,不就是要让人知道吗?我告诉你,现在我身边站的就是我们班班长,你可以直接让他告诉全班同学,要是觉得不够,来”,季斐伸手拉住季定国,“爸,我带你进学校,我们老师现在都在办公室,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最好一次说完,省得从榆阳来市里要花不少车费钱。” 季定国见他似乎是来真的就有点急了,甩开他的手,“你发什么疯?” “怎么,不敢了?”季斐冷冷道,“不就是想让我出丑吗?可是我不觉得丑,我无愧于心,不是我的错你们到底凭什么觉得我会受你们威胁?走吧,我带你们进去,跟老师说我当初到底为什么会辍学出去,现在你们又是为什么来这里。” 季定国脸色有些难看,王桂香道,“季斐,你别这样,不好看。” 季斐笑一声,“哪里不好看?妈,我知道你最精明,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可以让顾朗茳把爸再弄进家具厂,如果我可以让他帮爸盘个店面,那么,我为什么不可以叫他让你们跨不出榆阳一步,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呢?” 这下子王桂香和季定国的脸色都变了,他们看着季斐,只觉得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淡淡的神色说不出的冷漠。 “就算没有顾朗茳,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来武的,我越来越大,爸你越来越老,打不过我;来文的,小时候我可以告你虐童,大了……”季斐笑一声,“你会请律师吗?你懂怎么走法律程序吗?就算你真去告我,四邻做证,哪个会站在你这边?我自己有理的事绝不会让别人觉得是我的错,所以你放心,爸,以后不论我在什么地方工作有多忙我都会赶回去看你,会当着别人的面给你钱,一年一千块,别人一定都很羡慕,可是你一定不高兴,因为只有你知道那不过是九牛一毛,我会让你听听别人怎么夸奖你儿子孝顺,让你看看你儿子怎样西装革履、平步青云,可是这个儿子,除了那一年一千块,不论他过的怎样好,你再也不能从他手里多得一分钱。” 季定国几乎是呆在那里,他突然发现早前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儿子不见了,完全换了一个人,他看起来虽然还只是个孩子,却已能将自己完全拿捏住,他竟然不敢再冲他发火。 季斐淡淡将季定国、王桂香还有两个弟弟都扫了一遍,“下次不要再带东西到这里卖了,被城管发现了要罚款,而且赵哥会不让你们进学校。以后要还想来找我就直接进去吧,我在高一四班,宿舍是19栋504,记清楚了。”季斐说完转身往学校走去,一旁郑宇跟徐斌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郑宇走了几步又退回来,瞧了季定国他们一眼,冷声道,“我不知道你们跟季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人可以贪婪,但要凭借自己的双手,否则得到的越多以后失去的就会越多……不要欺负季斐,否则你们会后悔。” ☆、第64章 几个人回了宿舍,一路上都不说话,季斐亦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显得若无其事,默默把中餐吃完了。徐斌一直想问点什么,但没敢开口,末了出门的时候偷偷问郑宇,“你说这什么事呀,那几人真是少爷他家里人?怎么看着跟仇人似的,还有,刚少爷说起狠话来可真狠,我都被他震住了。” 郑宇皱着眉头,显得有些担心,“以他的性格,别人不逼他他是不会这样的。” 徐斌点点头,“是呀,他平日都是让着别人的,不喜欢跟人计较。我听他说的那些话,只怕他那爹妈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我打个电话给师兄吧,走的时候他让我照顾少爷,这发生这么大的事,不跟他说回头准得扒了我的皮。” 郑宇想了想,“确实得告诉他,季斐家里的事怕也只有他清楚。” “那行,我先回去了。” 郑宇嗯了一声,把门关了,回头的时候发现季斐正捧着药喝,拧着个眉头一口气灌了下去,然后漱了个口,去洗药鑵子。 郑宇道,“我来洗吧,你去休息。” “不用”,季斐笑了笑,“你也知道,我不是真的不会。” 午休过后就去上课,徐斌往季斐那瞟了一眼又一眼,发现他照旧好好地上课,老师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也应付自如,没一点情绪不好的样子,徐斌稍稍放了点心。 下了晚自习跟郑宇一起回宿舍,帮郑宇补习了一个小时就去洗漱,弄好一切正准备爬床,郑宇喊他,“季斐,先别睡。” 季斐回头看他,“干什么?” 郑宇道,“你还没泡脚,关节也还没烫。” 季斐愣了愣,看着郑宇把一早打好的开水提过来又去煮药,连忙道,“你别忙,我今晚不泡。”被同龄人这样关照,他有些尴尬。 郑宇往专门煮药的那个电饭煲里放水,然后放配好的中药,淡淡道,“还是泡吧,顾朗茳走的时候往我家里打了好几次电话。” 季斐愣了愣,抿着唇没有说话,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估计药差不多煮好了,郑宇先舀了点药装进杯子,然后倒进热水袋,那杯子口子大,热水袋入口又小,郑宇平时没干过 分卷阅读92 这活,不太在行,一晃,滚烫的药差点直接淋到手上。 “我来吧。”季斐把杯子跟热水袋都接过来,利落地往里头倒,他动作娴熟自然,很快就将热水袋灌满了。郑宇有些吃惊,看了看他,道,“你的手真灵活。” 季斐把热水袋塞子塞好,“这没什么,你只是没怎么干过活,不习惯。” “你干的很多?”郑宇说完就有些后悔,以往他虽然不知道季斐家到底是干什么的,但看顾朗茳对他的热乎劲,总觉得他一定是养尊处优的,可是看今天中午的场景,再联想到平日的一些小细节,只怕不是这样。 “还好”,季斐坐到床边,把热水袋往关节上压,顿了顿,道,“郑宇,你想问什么就问,想说什么就说,别这样小心翼翼的,我很别扭。” 他说的这样直接,郑宇一时倒不知怎么开口了,季斐道,“我知道,你们平时大概以为我家里条件很好,现在突然知道真实情况一时有些吃惊,又怕我觉得难过,伤了我的自尊,其实没什么”,他朝郑宇笑笑,是那种很真诚的笑,没有半点虚假,“我真不觉得有什么,穷不是错更不是罪,我就是挺尴尬的,你跟班长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真的一点不难过?” “难过什么?”季斐回答的很随意,注意力都在那袋子药上,可不知为什么,郑宇看着他,却有点替他难过。 过了一会儿,他看着季斐,问,“这事你要告诉顾朗茳吗?” 季斐手中动作一顿,“不告诉了吧。” 郑宇看着他,突然叹了口气,“以前顾朗茳在这的时候,看着他在你身边忙前忙后,有时候连你洗个脸都是他拧的毛巾,睡个觉非得帮你把被角压严实了,出门总是他走在前面,那时候我就想,他这样宠着你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他不可能一辈子二十四小时在你身边,等有一天你真的完全依赖着他什么都不会做,那么你就成了两个人的负担,我挺担心你的,因为我怕到了那天你会伤心。不过现在,我更担心顾朗茳。” 季斐微微一怔,就听郑宇道,“你根本没有离不开他,甚至他走了,你连一点不习惯都没有,就连徐斌少了个天天一起吃饭的都要感叹一句,可你却没有。” 季斐抿着唇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郑宇却没有立即回答,他看着热水袋里随着季斐动作晃动的棕黑液体,看着季斐安静淡然的侧脸,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我挺羡慕顾朗茳的,我看的出来,你是那种一旦坚持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人,你比大家都简单,永远不用担心你会干那种背后捅一刀或者落井下石、背叛离弃的事,你又比大家都执扭,你认定的事,不管别人怎么看你都不在乎,永远不用担心你会因为别人的想法而突然放弃……男人远比女人心狠又滥情,找一个一心一意的男朋友比找一个从一而终的女朋友难的多,季斐,其实我也想身边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一走就是一辈子。” 季斐愣了愣,抬头看向郑宇,郑宇仰面躺下去,望着床顶,头一次主动说这么多话,“不过我不会干那种挖兄弟墙角的事,何况你一定不肯,说不定就跟我绝交了。”郑宇道,“其实我挺高兴的,碰到你们两个……以前别人都觉得我有病,连我自己都快这么以为了,可看到你们两个,我就知道自己没病,有病的是别人。” 季斐没说话,他觉得郑宇似乎想向他说什么,于是只静静地听着。 “其实以前我也有个小男朋友,长得可漂亮了,没有你有灵气也没有你有气质,但比你漂亮……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弯的,是他先招惹的我,那时候我们两家交情不错,我们两个打小就认识,他平时很乖的,胆子又小,我没想到他会趁我睡觉的时候偷亲我。我发现后很生气,可是看着他红着眼睛站那儿,因为我生气,连我家门都不敢进,站在大太阳底下晒一脑门汗,我就心软了。后来处久了,我发现我也挺喜欢他,接吻的时候一点不觉得恶心,他的嘴巴润润的,还带着香气,眼睛也很漂亮,跟你的一样又黑又亮,但又跟你不同,你看起来好说话,其实凡事都有自己的主张,坚韧又向上,他却是真的胆子小,很温柔很温柔,什么都听我的,只要我高兴就好……” “我那天喝了点酒,又刚好看到他在洗澡,就有些忍不住,我问他可不可以,他看起来很怕,却说行。我把他抱到沙发上,然后……我爸跟他的朋友们来了。” 季斐一震,“那你们……”他简直不敢想像这种事被一群大人发现会是怎么个下场,未成年的两个小孩子做那种事,还是两个男孩子,早一点的时候,他连想都不敢想。 郑宇的神色有些冷漠,“不是我们,是我,他当场就把我推开了,哇哇大哭说是我强迫他……”他看向震惊的季斐,淡淡道,“所以我说,你们是不同的,要是你一定不会这样……后来他搬了家,我爸也带着我搬了家。我爸觉得我有病,总带着我去看心理医生,后来来了章建,消息不知怎么传了过来,同宿舍的也都说我有病,我碰过的东西他们碰都不敢碰……” “不会的”,季斐忍不住解释,“班长不知道你说的事。”上次郑宇突然发脾气离开,徐斌完全莫名奇妙,而且说起以前同住一个宿舍,他也是说郑宇总是拒绝舍友的好意,而且似乎有洁癖,大家才慢慢不主动搭理他,凡事也不叫他的。 郑宇道,“应该确实是我误会了,那时候我爸老接我去看医生,比较敏感,一听到有病两个字就往那方面想”,想想最近跟徐斌相处他的反应,当初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后来我跟我爸说不读书了,他不肯,不过他找了校领导,让老师帮我换了一个人住的宿舍,说起来还花了不少钱。” 季斐这才明白当初来的时候宿舍为什么只有郑宇一个,当时他还奇怪呢,以为是班上单了人,现在想想,郑宇也不容易。 “我就是那时候开始跟外面的人混的,在学校里看着同学们一个个穿着校服闹来闹去,尤其是看到男同学跟女同学闹,我就觉得自己有病,觉得自己挺脏的,那种感觉简直要把我逼疯了,你明白吗?” “明白”,季斐道,“刚开始知道自己喜欢男的的时候我也挺害怕的。” “那后来怎么好的?” 季斐的神色微微僵了僵,没说话,郑宇自顾自地道,“猜都猜的到,顾朗茳那样强势的人,怎么会让你一直陷在那种害怕的情绪中,说起来我虽然看不惯他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却又不得不佩服他,他总给人一种不论做什么事都是对的感觉,即使离经叛道,在他那儿也是理所当然。他敢在班 分卷阅读93 上毫不避讳地照顾你,敢公开说就是为了你来四班的,还敢在操场上公然地亲你……如果是我,我一定是偷偷摸摸,不敢这样招摇。” “郑宇……” “他敢让我跟你们一起住,敢当着我的面跟你亲热,却又不是一时冲动不可自制,他早就把我查了个底朝天,连我爸最近的生意都跟他们顾家搭上了边,我要是敢出去乱说什么,他一定能让我全家都翻不了身。” “郑宇”,季斐解释道,“你别这样说,他不会这样对你。” 郑宇笑了笑,“这没什么,如果我不乱说,他自然不会对我怎么样,如果我说了,那他整我我也就无话可说,其实我挺佩服他的,差不多的年纪,他行事比我不止缜密了一点点,他喜欢你,就能护你周全。” “开始的时候我一直很恨我那个小男朋友,不过现在不恨了,我想了想,走不一样的路就得有不一样的本事与勇气,我没有,就不该做那样的事走那条路,如果是顾朗茳,他一定不会让你陷入那种境地,让你害怕的只能用推开他才能保全自己……我没有能力保护他,就没有资格指责他为了自保而伤害我。” “其实我挺高兴的,季斐,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有病,可是看到你们两个,我就知道自己没病,所以我挺希望你们两个能一直好下去的……” 季斐抿了抿唇,他看着躺在那里的郑宇,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不知说什么,只能说,“郑宇,以后你会遇到一个可以一直走下去的人的。” 郑宇神色淡淡的,“不,我不打算再接受男人了,其实我是个双,女的也行,以后我会找个有感觉的女孩子结婚,这样容易的多,轻松的多。” 季斐不知说什么,一时心里有些难受。 “季斐,我跟你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郑宇坐起来,“不是人人都可以遇见季斐,但也不是人人都可以遇见顾朗茳,你是特别的,他也是,不是人人都有勇气爱一个男人,更不是人人都有能力保护与一个男人的感情。如果我猜的没错,季斐,顾朗茳以前做错过事吧,你心里有道坎,过不去。” 季斐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一个朝夕相处的人突然离开,没有人可以瞬间习惯,除非他一早做了这个准备,知道他会离开,并且已经接受。季斐,如果以后你不打算像我一样找女人,那么就别这样,再没有人会像他这样爱你又爱的起你了,你心里若有事,总得告诉他,是杀是剐都得给个机会,今天”,郑宇稍稍一顿,皱了皱眉头,“今天我看你对你爸他们,总觉得你太过决绝,忍的时候很能忍,可是一旦到了极点,就再不肯回头,你这个样子,最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季斐的手紧了紧,抓到的却是已经凉了的热水袋,他咬着唇,半晌才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晚上熄了灯,季斐一个人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窗子上的小帘子被郑宇散开了,屋内黑漆漆一片,连月光都透不进来,季斐心里突然有些恐慌,又压抑又害怕,仿佛他的未来也是这样,一片漆黑看不到光。 他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却不知道陷进了怎样的恶梦中,挣扎的满头是汗,直到一阵电话铃响才蓦然醒过来。 郑宇也醒了,趿着拖鞋开灯,一脸不耐地接电话,一听声音就把电话整个举了起来,“季斐,顾朗茳找你。” ☆、第65章 灯突然亮起来,季斐眯了眯眼睛,翻身把电话接过来搁床头,好在电话线够长,不用爬下去。 郑宇在底下问他要关灯吗,见他点了头,这才去关。 季斐哑着嗓子“喂”了一声,那边立即传来顾朗茳关切的声音,“感冒了?”他的声音在夜色中又低又沉,像弦琴般动人,不知被触动了哪根心弦,季斐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他揉了揉鼻子,“没,刚醒。” “吵着你了?那你先睡吧。” 季斐哦了一声,却没挂电话,那边顾朗茳也没挂,等了一会儿,喊他,“季斐?” “顾朗茳,你什么时候回来”,季斐稍稍停顿了下,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 “我想你了。” 顾朗茳的心一下子软了,有点欣喜,又有点心疼,“那你先睡会儿,我马上就回来了。” 季斐突然就委屈起来,但他没说什么,嗯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他蒙着被子,虽然了无睡意,还是逼自己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适应,就像他自己说的,他跟顾朗茳腻歪的太厉害了,比别人孩子跟爹妈处的时间都长,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上厕所、洗澡几乎就没有看不到彼此的时候,以后是不可能一直这样的,他得习惯。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外头有人敲门,郑宇问,“谁?” 门外传来顾朗茳的声音,“我。” 郑宇一听他的声音就不动了,继续翻身睡觉。 季斐连忙道,“等一下。”他迷迷糊糊地从上铺爬下来,顾朗茳在门外听到凳子倒地的声音,心紧了一下,“你慢点。” 季斐开了灯,打开门,揉了揉眼睛,然后就看到了门外的人。 顾朗茳很快进来拉着他上下看了一遍,“刚刚碰到哪里了?” 季斐抿着唇没说话,顾朗茳看着他,“怎么了?” 季斐突然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闷声道,“顾朗茳,你不在,我好像不太习惯。” 顾朗茳抱着他,手轻轻摸他的后颈,有些心疼,“没事,我不走了。”他抱着季斐去自己床上睡,帮他把被子盖好,季斐看着他,“我不盖,下铺吹不到风,我热。” “我再给你拿把小风扇出来。”头顶上那挂式风扇吹不到风,顾朗茳重新从柜子里头翻了把电风扇出来,摆在老远的凳子上,这才对着季斐吹。 季斐瞧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嘴,没说话。 顾朗茳澡也没洗,换了衣服就上床抱着季斐睡了,已经快三点了,季斐大概困极了,没说几句话就睡了过去。顾朗茳这时候才爬起来,压低声音喊了声郑宇。 郑宇一早看顾朗茳那样子就知道他要找自己,也没真睡着,这下子虽然有些不耐烦,还是起来了。 两人开了宿舍门轻手轻脚走出去,到了走廊拐角那儿顾朗茳就不客气了,直接一脚踹过去。 “你他妈发什么疯?”郑宇这下子彻底清醒了,“大半夜不睡觉专门找我起来打架?” 顾朗茳揪着他的衣领,“你他妈答应帮我照顾人就是这么照顾的?你睡下铺干嘛让他来开门?灯都没开摔下来怎么办?” 郑宇这时候倒不生气了,看他一眼,淡声道,“他没你想的那么没用……顾朗茳,你不可能守他一辈子,别对自己要求太高。” “你他妈懂屁,以为老子是你什 分卷阅读94 么都做不到?”顾朗茳松开他,有些烦闷地摸了摸衣服口袋想抽根烟,这才想起烟放在西服里,皱了皱眉,“说说吧,今天是怎么个事,徐斌在电话里没说清。” “你那时候不是还在首都么?”郑宇淡淡看他一眼,“其实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中午季斐他弟过来找他,他就出去了,我跟徐斌到的时候他神色不太好,听季斐话里的意思,大概是他爸妈想通过他让你帮衬一下他们家,季斐不愿意,他爸妈就想闹学校去,你也知道的……你天天照顾着他,吃穿都是最好的,同学们都以为他家里条件很好,连我和徐斌都是这么以为的。” 顾朗茳眼中神色沉了沉,“打他了吗?” “应该没被打,我看季斐的样子,好像不打算再跟他们有牵扯,也没打算乖乖挨打。” 顾朗茳微微松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了。” 郑宇转身趿着拖鞋回去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顿了顿,道,“顾朗茳,你以后别辜负他,他……其实挺尖锐的。” 顾朗茳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觉得他平时看着挺心软,但是下了决心,就不肯回头了,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顾朗茳沉默了会儿,“没事,就是这样才好,不然谁都敢骑到他头上……反正我不会让他失望的。” 季斐第二天醒的有些迟,睁眼就八点了,吓的赶紧爬起来,顾朗茳帮他抹了抹头上的汗,“出这么多汗,很热吗?明天换床被子好了,这被面不凉。” “管他凉不凉,快、快、快,要迟到了。哎,你怎么在这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边说边爬上铺拿衣服,却被顾朗茳抱下来了,他这下真急了,“你别扯我呀,我要上去拿校服,要迟到了!” 顾朗茳看他急的脸都红了就想笑,“我让郑宇帮你请假了,说你肚子痛,咱第一节课不上了。” 季斐吁一口气,动作终于停下来,很严肃地回身,“作为一个学生,说不去上课就不去上课,这种行为与态度都是不对的。” 顾朗茳点头,从善如流,“我错了,下不为例。不过你昨晚睡的晚,没休息好上课也没精神,磨刀不误砍工嘛。” 季斐撇了撇嘴嘴,看了看郑宇的床位,发现他已经走了,叹了口气,“我怎么睡这么死呀,以前都不是这样的,要不以后你还是把那帘子取了吧,一点光不透进来,我总醒不了。” “没事,说明你睡眠质量好。”顾朗茳也发现季斐对光十分敏感,所以那时候才特意买的厚窗帘,这下好不容易睡的踏实了,自然不愿意把帘子取下来。 两个人坐一起喝粥,粥还放在保温桶里,热腾腾的,季斐边吹边问他,“顾朗茳,你怎么就回来了呀,不是说还要过几天吗?” 顾朗茳勾了勾唇,“因为第一次听有人说想我了。” 季斐的手一滞,然后就想起来了,脸一下子就热了,闷头喝粥不说话。想了想又不对,“那你也不可能那么快回来呀,从首都到洛平,坐飞机也不可能那么快吧?” 顾朗茳笑了笑,没说话,他自然不会说中午接到徐斌的电话就让人订机票赶回来。 “我爸改变主意了,说我太年轻,过早接触社会不是好事,让我回来专心读书。” “是吗?”季斐不太相信地看着他,想了想,道,“昨天我爸来找我了,你知不知道?” 顾朗茳手一顿,“知道。” 季斐没说话了,闷声喝粥,顾朗茳帮他夹了点青菜到碗里,等吃完了,拿了纸巾帮他擦嘴巴,又去把书包收拾好了,在宿舍里坐了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道,“走吧,咱们去上课。” 季斐却不动了,趴桌子上,样子闷闷的,瘪着嘴。 顾朗茳看他那个样子就好笑,一边拿了瓶牛奶往包里塞,一边问他,“怎么了?难道你想旷课?” “顾朗茳,我昨晚上就是有点……有点感触,真的,已经好了,你去做你的事吧,我不用你陪,不信你问郑宇,你不在的时候我好好的,学习效率都高了。” 顾朗茳都被他气乐了,“敢情平时我降低你学习效率了?” “有一点。” “……” 最后两个人还是一起去上了课,好在顾朗茳只坐了一个上午,中午陪着吃了饭就走了,否则季斐心里就过不去了,总觉得自己拖着他似的。 顾朗茳要去榆阳,平叔开车,一路没说话,顾朗茳坐后座小憩。开到半路,顾朗茳睁开眼,手敲击着车窗。 平叔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斟酌着道,“少爷这是下不了狠心?” 顾朗茳沉吟了一会儿,淡声道,“只怕下手狠了传出去不好收拾。” “没什么不好收拾的,少爷是怕季少爷知道了要生气吧”,平叔笑道,“其实事情做圆滑了,瞒季少爷还是瞒的过的,天灾人祸乃常事,季少爷现在又十分相信您。” 顾朗茳皱了皱眉,没说话。 他这半个月总跟着顾时殷转,从学校里出来,又没有季斐在身边,一接触那些纷繁复杂的大圈子,他前世那股子狠劲就全部出来了。刚接到徐斌电话那刻,不得不说,他动过一劳永逸直接做了季定国他们的念头,可是一回学校抱着季斐的时候就清醒了,他要真这么做了,就枉费季斐对他的信任了。 季斐信赖他,但并不代表他可以帮他做决定,季斐有季斐自己的处事方式,他说跟季家两清再也不会回去就再也不会回去了,日后也不会心软帮忙,可是顾朗茳要是伤了他们,那季斐就欠他们一辈子,再也不可能脱的了干系了。 顾朗茳靠着后座,想了想,道,“平叔,你把人叫回来吧。” “好的,少爷。”平叔从后视镜看他一眼,抽出手机打电话。 顾朗茳又道,“找几个流氓到榆阳等我们。” ☆、第66章 到榆阳的时侯已经快五点了,平叔把车子绕着道开到季斐家不远处,顾朗茳坐在车里,平叔道,“少爷,人都到了,就在后面的车里。” 顾朗茳问,“四邻支开了吗?” “我让老朱找了个借口把人都叫走了。”这是农村,不像城里房子都是挨着的,开个门就能看到邻居,农村房子本来就是东一座西一座修的远,现在顾朗茳让人把季定国附近两三家人都支开了,那么等下弄出点响动,再远一点的住户就听不到了。想到这的时候平叔忍不住看了顾朗茳一眼,只觉得他如今愈发沉的住气,要搁以往,领着人直接就闯进去了,哪管这么多。 顾朗茳道,“那么,就进去砸吧。” 王桂香正在那儿洗菜,突然见几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人提着棍子闯进来,一时惊了惊,“你、你们找谁?” 那几个人也不 分卷阅读95 说话,只管往屋里走,两个小的正坐凳子上看电视,季定国在一旁抽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其中一人道,“砸!”顿时响起一阵噼啪声,几个人舞着棒子就砸,电视机、桌子、椅子被敲的稀巴烂。 小弟吓的哇哇叫,二弟躲在沙发后面,季定国心里也有些怵,道,“兄弟们是哪里的?有话好好说、好好说。”王桂香抱着被敲烂的电视机哇哇哭,“你们这群天杀的,无法无……”一句话没说话,其中一个右臂有纹身的人不知在哪摸了把柴刀,啪的一声,王村香面前那张木板凳被劈成了两半,王桂香顿时傻了眼,呆站在那里,手不停地抖,嘴都合不上了。 季定国也被吓了一跳,额上冒出了汗,“兄弟们、兄弟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不知哪里得罪了你们,我给你们赔个不是,别跟我们这些没见识的计较。”说着从房里找了包烟出来,递过去的时候手都有些抖。 别人却不接他的烟,也不跟他说话,其中一个看了看四周,说,“他妈的这地方也太小了,大哥,没的砸了。” 为首的一个道,“不是还有两间房吗?” 王桂香脸色全变了,颤着眼睛往外瞟,希望这里的大动静能引起邻居的注意,好去报个信,可惜她不知道附近几家邻居老早给人叫走了,其它的都离的远根本听不到。 那伙人也不废话,真的就走进另外两间房里开砸,镜子、杯子、碗碎了一地,里头每响一声,王桂香的心就跳一下,王桂香偷偷往房里瞧,正好瞧见一个人拿了柴刀劈床,王桂香脸都吓白了,颤着声音问季定国,“孩子他爸,这、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怎么知道,你少说点,当心惹祸。”季定国也有些紧张,小弟大气都不敢出,躲在他后面。 二弟拉了拉王桂香的衣角,“妈,趁着他们在里面,要不我们逃吧。” 王桂香看向季定国,季定国也拿不定主意,他怕人多,万一给抓着了其中一个就麻烦了,不过如果跑出去了,一喊,村里人就知道了,乖乖等这儿只有挨宰的份儿。 季定国一咬牙,“跑!” “跑哪去呀?”顾朗茳这时候走进来,似笑非笑地瞟了季定国一眼,脚下踩到一个断了的桌腿,他低头看了一眼,将桌腿轻轻踢了出去,说,“叔,您这是要跑哪去啊?” 季定国见到是他一愣,支支吾吾地道,“小、小少爷,怎么是您啊?” 平叔瞧了瞧,走进房里搬了唯一一把完好的椅子出来,顾朗茳坐在上面,笑了笑,没说话,里头的人依旧在砸东西,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巨响声,顾朗茳翘着个二郎腿抖啊抖的,完全就是一个流氓少爷样,跟上次带着他们一家去泡温泉时判若两人。 季定国这时候终于知道自己惹着了谁,苦着一张脸道,“小少爷,有话好好说,哪里得罪了您您尽管说,我先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一家子吧。” 顾朗茳笑了笑,“叔,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还要求您呢,求您高抬贵手,放季斐一马。”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中神色又冷又狠,看的季定国心惊胆战,联想到昨日的事,一下子就明白了顾朗茳为什么生气,虽然他也不明白顾朗茳到底为什么对自己的儿子这么用心。 季定国勉强笑道,“小少爷别开玩笑了,季斐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为难他?误会,都是误会。” 顾朗茳依旧在笑,勾了勾唇角,下一秒却突然变了脸色,站起来抡起身后的椅子就砸了过去,王桂香发出尖锐的一声惨叫,半天后扑到季定国身上,“定国,你没事吧?” 季定国被那一凳子吓的有些发晕,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这时候回了神,下意识就往自己身上摸,没有流血,身上也没有伤口,只是一阵一阵的闷疼,他知道,顾朗茳手下是留了情的,若是这一凳子砸在脑袋上,就绝不是痛一下那么简单了。他的脚一下子就软了,连声道,“小少爷,这件事是我做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去找季斐了,您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顾朗茳虽然年轻,长的却很高,气势也足,季定国缩着身子,被他一把拎住衣服领子,冷笑道,“本事了呀,够聪明呀,还知道趁着我不在找麻烦了?” 季定国连忙摇头,“不、不敢。” “现在才知道后悔?我明示暗示过多少次,让你跟你这一家子不要再找他麻烦,你是把我的话都当耳边风了,还是捏准了季斐心软,不忍心拿你们怎么样?对,他就是心软,又挂了个儿子的名头,不能把你们怎么样,可是你们别忘了,他身边还站着我,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他说着松开季定国,有点嫌弃地拍了拍手,又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淡声道,“我不打他,问起来不好交待,你们来吧。” 屋里砸东西的人已经出来了,几步上前就将季定国一家都围了起来,一个个手里提着棍子,有人手里还拎着把季家厨房找到的柴刀,冷着脸,绷着下巴,季定国刚松下来的心立即就紧了,王桂香已经受不了尖叫,“你、你们想干什么,顾朗茳你别太过份!你想替季斐出头,可他知道你打了他爸他绝不会领情!” 顾朗茳皱了皱眉,“还这么多话,扒了衣服封住你嘴算了。” 王桂香顿时面色如纸,抓着季定国直抖,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为首的一个道,“顾少爷,扒衣服吗?” 顾朗茳道,“扒光了扔村头那颗老槐树下吧,来往的人多。” 王桂香看真有人向她伸出手来,吓的尖叫起来,一个劲地赔不是,说她错了,说她再也不敢了,季定国也在那磕头认罪,虽然他根本不记得自己错在哪里,两个小的哇哇乱叫,屋里乱成一团。 顾朗茳掏了掏耳朵,显得有些不耐烦。 这时候平叔上前一步道,“少爷,衣服就别扒了吧,一个中年妇女也没什么看头,打一顿就是了,免得人家说你欺负女人。” 顾朗茳哼一声,显得漫不经心,“那就打一顿吧,记住,男女平等,老少共享啊。对了,别打脸。”脸上有伤太显眼了,村子里毕竟人多,季定国他们不一定敢说,可是别人看见了自然要问,以后传进季斐耳朵里就不好了。 他话音一落,那群打手的拳头纷纷落下去,间或踢上两脚,季家人哭嚎的声音不断。 顾朗茳坐在门框上,闲闲踢着脚下的断桌子断椅子腿,半天后淡淡道,“行了吧,吵死了。”那群打手一听就停了下来,各自站开,露出抱成一团的季家人来。 不知谁低低骂了一声,“操,尿了!” 顾朗茳望过去,有些嫌憎地皱了皱眉头,事实上他一早打了招呼,打手们下手都是十分有分寸的,看着吓人,实际上没谁真下了狠手,也没朝要害 分卷阅读96 部位踢,顾朗茳的主要意思就是吓吓,可是看他们那怂样,他真恨不得狠狠踹上几脚了。 季家人显然被吓懵了,哆嗦了半天才哭哭喊喊地求饶,说再也不敢了。 顾朗茳站起来,抱胸靠着门框,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夕阳下他的侧脸显得既阴鹜又狠厉,“真不敢了呀?” “不、不敢了。” “不敢什么?” 季定国显然有些懵了,直到顾朗茳冷冷扫过来才道,“不敢……不敢去找季斐麻烦,以后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再也不会干涉他,也不会打他了。” 顾朗茳闲闲地拍了拍手,“那成,记住了就好,就这么着吧。”他说着直起身子,使了个眼色,那些打手们就都走了出去,他拿了其中一人的柴刀,饶有趣味地看了看,突然一把插到王桂香身前那块木板上,王桂香啊的一声惨叫,发现刀没有插在自己身上才松了口气,瘫软在地。 顾朗茳笑道,“你家的,还给你了,可别乱告状啊。” ☆、第67章 顾朗茳中午走后就没回来,季斐以为他又去外地了,哪知晚自习一回来就见宿舍亮着灯,他推开门进去就见顾朗茳坐在那,桌子上摆了一崭新的大电脑,旁边的郑宇一愣,低声骂道,“暴发户!” 季斐眼睛亮晶晶的,他没见过真的电脑,只在电视上见过一两次,当下书包都没放就瞅着那十几寸的电脑左看右看,用手摸了摸,说,“顾朗茳,这是电脑吧,你怎么把它带到学校来了?” 顾朗茳见他一副新奇喜欢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把他的书包拿下来放到凳子上,说,“想玩吗?我教你。” 季斐睁着个眼睛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这个怎么玩呀?我听别人说很贵的,等下弄坏了怎么办?” 一旁郑宇忍不住白他一眼,“你跟他相处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他最不缺的就是钱?不就是台电脑,算个屁!” 顾朗茳抬脚作势要踢,“你能不整天在他面前屁呀屁的吗?特么不懂讲文明讲礼貌呀!” 季斐的心思还在那台电脑上,一边盯着上下打量,一边伸手拉顾朗茳的衣服,“你到底干嘛把它搬到宿舍来呀?” 顾朗茳顺手就开了电脑,说,“在外面跑了半个月,我跟我爸都觉得我现在出去历练还太早,不如就待在学校吃好洛平这块大饼,毕竟咱们市这几年发展很快,开发空间又大,有的是赚头,我年纪还轻,应该学着脚踏实地,不能好高骛远,如果我在洛平都开不了局面,那么就更不要谈其他地方了。而我身在学校,要处理一些事情就必须用到电脑。” 季斐一愣,“你要回学校了?” 顾朗茳显得漫不经心,“是呀,学校多好玩,呆在外面累得慌,过来,我教你用电脑。” 季斐站在那里没动,唇抿成一线,顾朗茳伸手拉他他也不动,顾朗茳用手捏他的脸,笑道,“怎么了这是,生我气了?” “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去找过我爸他们?” 顾朗茳手一僵,随即就笑起来,凑过去就要亲他,“太聪明了。”季斐一偏头,没说话。 “真生气了?” “为什么改变主意回学校,因为我?” “不完全是”,顾朗茳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叹了口气,“主要是因为我自己,季斐,不习惯的不止你,我比你更不习惯。”他这话并不是哄他,这几天出门在外,他没有一天是踏实的,他也知道季斐其实远比他想的坚强能干,以往那么多年,没有他季斐一样过来了,甚至比许多人都要做的好,可他就是不踏实,尤其深夜醒来,偌大的房间空无一人,他睁眼的瞬间有种难以形容的恐慌,仿佛之前种种不过是好梦一场,梦醒了,人就没了,季斐再不在这个世界。那种感觉让他恐慌的几近窒息,急切地开灯,直到看到巨大穿衣镜前十几岁的自己,才松了口气。可是后半夜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接到徐斌电话的那刻,他又恨又急,却不能立即回到他身边,那一刻他彻底后悔了,为了不确定的将来牺牲已有的现在,多么不划算! “真的”,顾朗茳往他身上贴,用肩膀撞他,嬉皮笑脸地道,“别这样啊,你知道我离不开你的,总看不见你哪能习惯呀,别嫌弃我嘛。” 季斐被他撞了两下,抿了抿唇,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嘟哝道,“慢慢不就习惯了。” 顾朗茳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不介意了,笑嘻嘻地将他推到凳子上坐下,“来,我教你玩。” “这能玩吗?你不是说用来做正事的?”季斐说是这么说,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这还能写字呀?” “对,你看这些字母,把它们组成拼音就可以出现字了,你试试。” “哎,我真打出字了,顾朗茳你看!”季斐兴奋地看顾朗茳一眼,又扭过头去盯着键盘,一个手指在上面不停地戳呀戳。 “你把十个手指都放键盘上”,顾朗茳抓着他的手往上摆,“左手的小指头管q、a、z,无名指管w、s、x……对,就是这样,来,指头动动……” “十个指头好像还没有一个手指头戳着快呀?” “习惯了就快了,你看我。” 顾朗茳把双手放上面,没一会儿噼里啪啦打了一长段字,季斐眼睛都看花了,抬头看看屏幕上不断跳出来的字,又低头看看顾朗茳飞快移动的手指,惊的瞪着眼睛。郑宇也被那急速敲击键盘发出的噼啪声吸引过来了,看了一会儿,瞧了顾朗茳一眼,然后默默走开了。 顾朗茳挑挑眉,对于郑宇的反应十分受用,而最让他受用的是季斐佩服的眼神,他伸手把季斐抱腿上,“来,我教你,这还有个专门练指法的软件……”季斐大概是被他刚刚的表现震住了,想也没想就乖乖坐他腿上,任他抓着自己的手指点来点去,一边练指法一边回头向他虚心请教,“这样吗?” 一旁的郑宇看他俩一眼,有一种忍无可忍的感觉,敢不敢再腻歪一点?真当他是空气了?郑宇冷着张脸进卫生间洗漱,那两人完全无所觉。 当夜季斐因为头一次玩电脑而显得十分兴奋,脚也不肯泡了,顾朗茳也纵着他,到十一点的时候才拉着他洗漱上床,因为之前分别了几天,两个人有不少话要说,因此又睡在了一起。季斐问了他在外面的一些事,顾朗茳因为他喜欢听就讲的比较多,季斐渐渐有些困了,哼哼唧唧应着,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睁了睁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今天下午找我爸干嘛去了?” 顾朗茳眼皮跳了跳,说,“没什么,就让他们别再来烦你。” “哦…...”季斐应了声,勉强又睁了睁眼睛,“你打人没?” “我手碰都没碰到他们,不 分卷阅读97 信你问平叔去!”确实没用手碰,就抡了椅子砸而已。 “哦,那就好,我不想再跟他们有瓜葛了。” “嗯,你放心。” “我周末的时候还想用电脑玩会儿接苹果,行吗?” “当然行,你要真喜欢,咱就再买两台。” “不要……” 顾朗茳见他这会儿彻底睡了,将他往怀里搂了搂,也抱着他睡了。 电脑对季斐来说是个新鲜玩意儿,但他自制力很强,虽然喜欢,平时却几乎不玩,只有周末的时候才玩一小会儿,郑宇刚开始见顾朗茳搬电脑来宿舍的时候还挺兴奋,想着能一起玩会儿游戏,结果顾朗茳根本不玩游戏,每天不是在倒腾一些乱七八糟的曲线,就是在陪季斐玩接苹果,郑宇一回头就看到满屏幕写着a 、b、 c、 d的红苹果落下来,下面有个筐子,季斐点一下对应的字母筐子就移过去接,同时有一个小娃娃发出哟的一声,满宿舍都是不断的哟、哟声,还有就是apple、 apple 我有一个大apple的背景音乐,郑宇看着玩的起劲的季斐以及一旁看的津津有味的顾朗茳,很有一种恶寒的感觉,但他什么都不能说。 周末的时候顾朗茳又抱着季斐玩电脑,末了调出个界面来,上面画了几条线,旁边各种红红绿绿的字闪呀闪,顾朗茳问他,“季斐,这仨咱买哪个?”季斐又不懂,说不知道,顾朗茳就让他随便指一个,季斐就那么随手一指,也没放心上。结果没两天顾朗茳拿了个存折过来,说多亏了季斐上次让他买那支股票,大赚了一笔,存折上的数字是给他的分红。 季斐翻开一看,户头写的果然是自己的名字。再一看,眼睛就直了,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仔仔仔细细数了两遍余额那栏1字后面有几个零,然后一下子就把存折扔了,指着顾朗茳,“你、你、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你干什么去了?” 顾朗茳解释了好一阵,季斐才知道是股票赚的,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震惊中,他从来没想过钱还可以这么赚,自己手一指就是几十万盈亏?这对于打小跟毛毛钱打交道两毛钱车费都舍不得出的季斐来说实在是太震憾了,顾朗茳一把存折给他他就跑,仿佛给他的不是钱是刀似的。季斐心里既佩服顾朗茳又有点莫名的滋味,曾经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老师,一名富有的老师,一名富有的能发研究稿赚钱能支援学生的万元户老师,那曾经是他的奋斗目标,可是现在,如果不是他跑的快不是他态度够坚决,顾朗茳再也不敢把存折给他,他万元户的目标差点就被别人给实现了!顾朗茳发现季斐这几天心情反常的好,开始不知道原因,直到某天晚上抱着季斐睡的时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很清楚地听到了季斐的梦话, “十万、十万!顾朗茳怎么办……我发财了……” 季斐觉得顾朗茳最近经常这节课去上那节课不去上实在是太随便了,尤其影响十分不好,同学们嘴上不说,心里都有意见,你想呀,你要是在那累死累活的学习,掰着指头等周末等法定节假日,有个人想来上课就来,想不来就不来,过的贼潇洒贼痛快,老师还不说他,你心里能舒服吗?老师其实也意识到了,不过碍于校长打了招呼,又不好怎么说,也挺为难的。季斐看出来了,干脆让顾朗茳不要去上课,该干嘛干嘛去,反正去了他也不听。 可是顾朗茳不乐意了,说,“早上我要送你去教室啊,早自习当然要上,中午要接你回来吃饭呀,所以第四节课也要上,午觉醒了送你出去呀,所以下午第一节课要上……” 季斐都拿他没办法了,说了好一通顾朗茳都不让步,最后直到他说暑假一定乖乖跟着他不跑出去,顾朗茳才露出一副吃了大亏勉强答应的样子。 夏天天气热了,季斐吃的少,尤其是下午,没什么胃口,顾朗茳本着“早吃好,中吃饱,晚上就要吃的少”的原则,也不勉强,看着他吃了半碗饭也就算了。为了消暑,天天买个大西瓜冰楼下宿管阿姨的冰箱里,晚上饭后半小时就提上来吃。季斐喜欢吃西瓜,不过是冰的,顾朗茳不准他吃太多,而且他吃的那块刚从冰箱出来的时候不许吃,说是太冷了怕肚子痛,一定要放会儿才准吃,徐斌跟郑宇暗地里常笑顾朗茳,说他比当妈的都管的严。只有顾朗茳自己知道,季斐现在吃的药不止是治风湿的,他帮他按的穴位也不止是治风湿的。老中医说季斐看着长的白净漂亮,实则底子已十分差,还不趁着现在好好将养,怕是会早衰,三十岁以后大大小小的病就开始不断了,人根本精神不起来。顾朗茳当时听了心里都痛出血来了,他下了决心要将人养好,剩下的日子那么长,六七十年的时间他不信抵不过之前的十几年,他的季斐,后半辈子都是要衣食无忧富贵终生的。 他没跟季斐说,好在季斐十分听话,平时基本都乖乖的,就像现在,吃了块小西瓜就自动停了,咂吧咂吧嘴自己站一边揉肚子。 顾朗茳抬头看他一眼,问,“撑了?” “没。” 那边徐斌正张着血盆大口狂啃,垃圾桶瓜皮都扔三块了,说,“师兄,少爷那绝对是没吃饱。” 郑宇这时候也道,“你再让他吃点吧,干嘛连这也管着他。” 顾朗茳瞧季斐一眼,他正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顾朗茳立即就不忍心了,想,大家都吃就他一个人看着确实不行,于是道,“去、去,徐斌你别吃了,剩下的提回去给你们宿舍的,明天开始想吃自己买,我这不供应了。”单独给季斐买小块就成了。 “不、不是,师兄,我收回刚刚的话!” “去你的”,顾朗茳懒得理他,拉着季斐去摸他肚皮,“真没饱呀?” “没”,季斐眯着眼睛笑,“其实已经饱了。” 顾朗茳也笑了,摸摸他的脑袋,回头对徐斌道,“徐斌,我算好日子了,季斐生日刚好是星期六,就下个星期六,你帮我想想有什么活动吧,我请全班同学一起玩。” ☆、第68章 徐斌一听顾朗茳要请大家玩就来劲了,可是季斐也来劲了,挥着手说,“不用麻烦了,二十岁以前不兴做生日的。” 徐斌垮了脸,“少爷——” “真的,我们那大人说了,不满二十不让过生日,不吉利”,季斐抓了抓脑袋,看了顾朗茳一眼,“而且我有安排了。” 顾朗茳一挑眉,有安排?莫不是要跟自己过二人世界?一想到这,顾朗茳立刻道,“那就不过了,不过徐斌,礼物还是不能少的,还有你”,顾朗茳用脚踢了踢郑宇,“白吃白喝这么久了,记得送礼。” 等人都不在了,顾朗茳凑到季斐身边,“季斐,你现在长进了呀。” “什么?” 分卷阅读98 “都会撒谎了呀。” 季斐正做题呢,手明显地一顿,“没呀。” 顾朗茳于是又贴近他一点,季斐往边上挪了挪,“你挨我这么近,不热呀?” “热?你是心虚吧。季斐,我跟你一个地方的,可从来没听说过榆阳有什么二十岁之前不准做生日的规矩。” 季斐眼皮撩了撩,又垂下去,“哦。” “所以你直说了吧”,顾朗茳有些期待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想跟我过二人世界?说吧,你有什么安排,我全力配合。” “安排?”季斐一愣,看着满脸都写着兴奋两个字的顾朗茳,都不忍心打击他,想了一会儿,道,“你请全班同学一起玩,我觉得......没必要。” “没必要?”顾朗茳只稍怔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季斐这个人大多时候都是很随和的,没什么要求,可在感情深处却是十分苛刻的,他愿意与所有没有恶意的人和平相处微笑以对,但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往往很难有人能真正走进他的内心。就像如今他在班上其实挺有人缘的,跟谁都挺合的来的,可要真遇到事需要帮忙,他肯找郑宇、徐斌就不错了,别人是想都不会想的。 顾朗茳想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让所有人明白季斐是高高在上的,是不可以欺负的,他想让大家都羡慕季斐,并且谦让他,捧着他。 可是季斐显然不愿意,他并不稀罕这些虚浮的表面。 顾朗茳叹一口气,道,“那你说,怎么过?一年一次生日,总不能就干干呆宿舍里吧?” “那也没什么呀,我以前都这么过的”,季斐道,“那你说,要是你生日,会怎么过?” 顾朗茳一怔,不知怎的,心里有种锐利的疼痛,他突然想起季斐生日过后就是暑假,自己的生日也快到了,而那个日子,不是个好日子,自己和季斐都在努力忘了它。 他几乎是立刻就道,“其实我也觉得生日没意思,哎,要不咱俩都不过生日了,青春不老,万寿无僵。” 季斐被他逗笑了,“万寿无僵?你以为你是皇帝呀。” 生日这事就算是搁置了,顾朗茳想,反正自己一心都在季斐身上,不是生日也不会因此对他的好就少一分。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快期末了,有件事却比期末更重要,那就是文理分班,顾朗茳是无所谓的,反正未来他已规划好,并不会因为上哪个班去哪个大学而改变,他现在上课也就是打酱油,几乎不怎么去了。 季斐却明显郑重许多,考虑了很久,才做决定,告诉顾朗茳他准备选理科。 听到这个结果顾朗茳是有些吃惊的,他记得很久以前听王蔚说过,季斐是准备上文科的,他要当老师。 细思一下,他约莫也猜到季斐为什么选理科了,多半是为了自己,季斐平日虽不说,心里多少对于自己下高一来陪他有些愧疚,所以这次想牵就着他。想到这的时候顾朗茳心里既暖又疼,就去劝季斐,谁知季斐死活不改回来,就要选理科,还跟顾朗茳分析什么专业范围、就业形势等种种好处,顾朗茳都给他气乐了,说,“管它好不好就业,你不是已经坚持要当老师了么?以前一直这样打算,怎么现在改主意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季斐就笑了,特别不好意思,“我现在也准备当老师呀,以前......那不是以为只有选文科才能考师范吗?其实我挺喜欢理科的,老师也说我理科优势更大,政史地什么的,跟女生竞争太难。” 最终季斐还是选了理科,顾朗茳自然跟他一样。 照旧是在普通班,新班主任就是高一的班主任,同学也有许多四班的旧识,徐斌也在这个班,依旧做班长,郑宇本来是分到其它班的,不过由于他的强烈要求,也来了季斐他们这个班。高二开学的第一天,看着几个生面孔中混杂的熟面孔,季斐觉得十分温暖。 分宿舍这件事顾朗茳一早跟班主任说了,班主任带了他半年,自然知道他跟季斐关系好,理所当然将他俩划一块儿。因为宿舍有多的,顾朗茳又强烈要求,班主任也就没往他俩的宿舍多塞人,就加了个高一就一起住的郑宇,照旧是三人行。 只是搬宿舍的时候出了点小插曲,徐斌也去找老师了,硬往他们宿舍挤。徐斌在张老师那形象一直很好,从来都是任劳任怨无私奉献,好不容易提这么个小要求,又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是要向顾朗茳、季斐学习,以提高学习成绩,张老师自然答应了。 可是顾朗茳却因此倒了霉,季斐因为徐斌在,明显不肯跟他腻歪了,他一怒之下就要将徐斌踢出去,可是季斐、徐斌、郑宇仨一起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本来光季斐一个就够他应付了,再对上徐斌那被负心汉负过似的怨妇眼神,顾朗茳最终没下的去脚。至于郑宇,咳咳,他不是舍不得徐斌,纯粹是因为看腻了某两人毫无克制的亲昵。 学生时代的日子波澜不兴,再简单不过,最悲惨的事不过考试考砸了,最高兴的也不过成绩进步了。身在其中的学子们觉得被书本压的喘不过气,仿入地狱,可是走出去又无比怀念,因为那是最简单纯粹的时光,没有尔虞我诈,毋须阿谀奉承,你就是你,只要你愿意努力,一切就充满希望。 高二一过,进入高三后节奏马上就不一样了,上学期就开始赶下学期的课,下学期没多久就新课全部结束,一轮轮的复习,一本本的参考书压下来,老师们天天耳提面命,一边暗示考大学多么重要,说高考是人生的转折点,一边又要大家别紧张,说不过是一场考试,尽力就好,搞的大家都神经兮兮的。 尤其是最后一个学期,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 季斐在章建一年半,因为章建师资与榆阳完全是两个层级,他本来就挺聪明,又比别人更踏实努力,跟以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后几个月,他既绷着一跟弦又懂得放松,完全就是老师口中的最佳状态,发挥一直很好。高二的时候他一直稳定在年级前十,非常优秀,进入高三的时候差不多就在年级前五徘徊,高三下学期第一次月考,更是一举夺魁成了榜首,老师们也不知是强迫症还是习惯使然,一个没忍住,硬是将他提溜到了实验班。 原班主任张老师这时候也没什么意见了,他带季斐带的最久,就算最后出成绩,也没有人会忘了他。而且他是知道实验班学生是有“特殊”待遇的,特别是年级前十,经常会被老师叫去“加餐”,最近季斐就常常被叫去,或者有任课老师带卷子过来给他,张老师觉得这样既耽误季斐,又影响其它同学,也就很爽快地放了人。 这事儿顾朗茳起先不太同意,因为他觉得都这时候了,突然换环境怕季斐不习惯,更怕他压力太大,季 分卷阅读99 斐现在的状态很好,考上他的目标XX师大可以说是十拿九稳,顾朗茳不觉得有去实验班的必要,可是徐斌他们都劝他,最重要的是,季斐竟然一早答应了老师,而且不让顾朗茳陪,顾朗茳要去实验班一班,他就要去二班。 为这事,两人第一次真正闹别扭。 到了高三下学期,一个星期就只有周日半天假,好不容易轻松轻松,大家一起吃个饭,气压却十分低。 徐斌显然没有郑宇适应力好,左看看右看看,嘿嘿笑着打圆场,先问季斐,“少爷,实验班怎么样,好玩么?”又问顾朗茳,“师兄,你最近出勤率可真高,哈哈,是不是受少爷感染了?” 可惜顾朗茳跟季斐都不领情,季斐还好,笑了笑,问什么答什么,顾朗茳完全冷着一副脸,他本来气场就强,这一年多在外边呆久了,学生气已没剩下多少,一声不吭的时候让人觉得很有压力,没说两句,徐斌就说不下去了,四个人闷头吃饭。 直到最后都没有人打破沉默,大家匆匆把饭吃完了,徐斌受不了这氛围,干脆去教室午休了,他本来拉了郑宇一块去,好留点空间给那两人,谁知郑宇就是根木头桩子,不识趣。 季斐拿了碗去洗,顾朗茳看着他的背影皱眉。 郑宇本来在看书,回头还见顾朗茳瞧着洗漱台那,想了想,道,“你不是一直想将他养出点脾气来吗?现在脾气养成了,又要跟他生气?” 顾朗茳没说话,只是直直盯着季斐的背影,眼中有种很复杂的情绪,突然起身一脚把凳子踹倒了,“你懂个屁。”说着冲进洗漱台,直接抱着季斐就啃。 郑宇很识趣的把中间那道门给拉上了,戴上耳机听听力。 季斐刚好洗完碗,准备用干抹布擦一擦,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将他整个人转了过来,下一刻就被狠狠吻住了。 两年多了,顾朗茳对他一直是温温柔柔的,恨不得捧在手心上,平时抱归抱、亲归亲,再往下就没有了,从没给有像今天这样仿佛要吃人一般,季斐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地就将人往外推。 顾朗茳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抱着他就不肯撒手,狠狠啃他的嘴巴,牙齿都将他的嘴磕破了,季斐又痛又闷,因为喘不过气,也急了,开始用牙齿咬,双手加着劲往外推。顾朗茳将他双手一扣,直接将人抱到洗漱台那窄窄的磁砖槽上,将身后的牙刷杯子一扫,抱着人就往下压,手一拉,季斐校服就掉了大半。 季斐挣扎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了,也懒得动了,只是喘着气道,“顾朗茳你疯了?” 顾朗茳的手僵了僵,一下子停了下来不动,也不说话。窗外树叶的阴影投到他脸上,他凌厉的轮廓显得有些孤寂阴沉,双眼盯着季斐,眼神深邃无边,仿若夜海无涯,皓月当顶,却始终黑寂寂的,隐隐透出一种深沉的恐慌与痛苦。 季斐怔了怔,伸手摸他的脸,有些心疼,“你到底怎么了?” 顾朗茳用拇指轻轻摸季斐唇边的伤口,手上沾了点血迹,他的眸色深了深,“......疼吗?” 季斐摇了摇头,“还好。” “我下次不会了。” “真没事。”季斐坐在洗漱台的磁槽上,磁槽里的水把他的裤子打湿了,但他没动,看顾朗茳脸色不好,不由探了探他额头,“你怎么了?是不是外面压力大?” 顾朗茳笑了,将头埋到他肩窝那,“是挺大的,不过那是别人,不是我”,他顿了顿,沉沉道,“季斐,没多久就要高考,我必须回来了。”他最后悔的,就是最后听了季斐的劝,真的再次离开学校。以至于如今思来想去,都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如果他一直像最开始那样陪着他,一定不会这样。 别人看不出来,但他感觉的到,季斐不想再让他陪着了。 什么想要独立,什么不想分神,早在他坚决不肯跟自己一个班之前,顾朗茳就觉得不对劲了。 季斐慢慢地不再让他帮忙,不肯接受他的东西,一起出去玩不再毫无顾忌花他的钱,背着他打工赚钱,晚上不肯再让他按穴位......一桩桩一件件,没有大事发生,甚至顾朗茳一坚持,季斐也就顺着了,可顾朗茳就是觉出了不对劲。 季斐他,待自己跟以前不一样了。 可是顾朗茳又很清楚地感觉到,季斐明明就更关心他了。 他不知道季斐到底怎么了,心里有种模糊的念头,他隐隐觉得不早点找出原因解决,后果会很糟糕,会来不及。 但这只是他心内隐隐的念头,他甚至不能清晰地宣之于口,不知怎样向季斐说。 “嗯,是该回来了”,季斐道,“你虽然厉害,可是高考是有针对性的,你要是不狠补一下,估计到时候会扑空。” 你瞧,就是这样的,顾朗茳一度怀疑自己想多了,季斐还是那样地关心他。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老师就快进行二轮复习了,我觉得你的节奏跟大家不一样,不如请个专门的老师在家里复习,这样效率与针对性......” “你不想我回来?” 季斐一愣,“没”,他抿了抿唇,看着顾朗茳,“你到底怎么了?”声音里有种不经意的委屈。 顾朗茳回过神来,一时有些心疼,他伸手去整季斐被扯乱的衣服,低头的时候才发现季斐的裤子被槽子里的水弄湿了一大片,连忙将他抱下来,“凉吗?” “还好,就是不舒服。” “我帮你去找条干裤子。” “等一下。” “怎么了?”顾朗茳回过头来,季斐突然伸出手去搂住他的脖子,他的身体一直是有些凉的,这时候却让顾朗茳觉得十分温暖,连带躁乱许久的心都平静下来了,又低声问他,“怎么了?” 季斐瞅着他,眸黑如墨,“顾朗茳,我不肯跟你一个班,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呀?其实我就是觉得,高三跟以前不一样,不能再玩了,而且你虽然聪明,以前成绩也好,但刚回学校,一定要狠狠补一补,跟我在一起,你就又分心了。你要是不努力,就考不上好大学了,这样不好,虽说学历不是万能的,但有个好学历总不是坏事,你......不想跟我考一个学校了呀?” 顾朗茳刚想说什么,季斐就又道,“我知道你最近似乎有些想法,无论如何,咱们先努力考个好学校吧,有什么都考试后再说,好吗?”他顿了顿,轻声道,“顾朗茳,我希望你好。” ☆、第69章 最终没跟季斐同班。 顾朗茳冷静下来想了想,季斐之前说的不错,他出去太久,现在老师的复习节奏根本不适合他,他需要针对性更强的狂轰滥炸。毕竟高考这事说难不难,说不难还真他妈让人蛋疼。 顾朗茳行事一向果决 分卷阅读100 ,当下就请了老师,也不坚持一定要跟季斐同班了,毕竟高三与高一不一样,万一有个什么差池,他倒没什么,影响季斐就不好了,他知道季斐在意这个。 不过复习的地点还是在学校,就原来他们那宿舍,顾朗茳不愿意呆家里,都说距离产生美,但那也就是刚开始那会儿,久了,距离产生的还是距离。 中午的时候季斐他们下课,顾朗茳请的那些个老师也就走了,四个人照旧一块儿吃饭,家里的阿姨知道这四个都要高考了,更加在饮食上下功夫,什么补心的补肺的补脑的,各种补,变着花样来,他们几个吃的那叫一个身心愉悦,别人说高考下来要掉三斤肉,在他们身上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季斐早上刷牙一抬头,瞅见镜子里的自己都震惊了,脸怎么圆了?顾朗茳凑过来盯着他左瞧右瞧,不满意地道:还不够圆。 只是徐斌偶尔有些小忧郁,高一的时候多好呀,现在呢?先是顾朗茳不怎么来学校了,接着是进入高三压力巨大,再是季斐调班,徐斌常常忍不住拍着郑宇的肩膀道,郑宇呀,现在就剩咱俩了,够苦了,你就别冷着张脸了,好歹笑个呀!郑宇呀,他们都走了,你有啥感触不?郑宇呀,哎,重过4班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悲、悲、悲!我真是觉得......他还没觉得完,就妥协在另外三人鄙视的眼神中,硬生生把那点小忧郁给赶走了。 事实证明顾朗茳玩归玩,真下起功夫来那叫一个狠。 这天晚上顾朗茳没看时间,到了九点半还没让请的那些个老师走,结果徐斌、郑宇他们一回来就瞧着一堆老师围着顾朗茳给他布置作业,徐斌随便一听就愣了,好家伙,一天光卷子就要做十几套!一套卷子的正规时间是两个小时,就算顾朗茳做的再快,也要十几个小时,徐斌觉得实在太疯狂了。 顾朗茳瞧见徐斌他们来了,立即就站了起来,说,“你们走吧。”那几个戴眼镜打领带气质颇佳的老师立即利落地收拾文件走人。 顾朗茳将笔一扔,说,“我放了套题在你们桌上,有空看看,还不错,我先去接季斐了,你们谁帮我把药煮煮。” 季斐换了班却没换宿舍,是以晚上基本上是一个人走,顾朗茳来的时候他正站教室门口,教室里的灯已经熄了。 顾朗茳快步上前,“怎么就剩你一个了?” 季斐笑道,“早下自习了,大家都累了,急着回去。” “那你怎么不走?” “我怕你来扑个空呀。” 顾朗茳有些愧疚,将季斐的书包拿过来,“我今天一时没看时间,手机没电闹铃也没响,等很久了吗?”见季斐摇头,他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吧,回去泡个脚早点睡。” 两个人边走边说话,夜风微凉,季斐在夜色中的话语却让人觉得温暖,“最近是不是压力有些大?我看你起的比我还早。其实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是因为找不到更好的路走,如果你有条件走阳光大道,不一定要拘于形势,非来参加高考。” 顾朗茳笑道,“我你还不知道吗?不用为我担心,这点小事还难不到我。” “每天回去都见你桌子上摆一堆卷子题目,会不会太多了,做的完吗?” “是多,做不完。” “那怎么办?” “已经让几个老师协调了,那些个人,个个只管自己那科,把我当机器使,高考又不是单科竞赛,连不能偏科这个道理都不懂。亏他们来之前一个比一个吹的厉害,连基本的团结合作都不懂。算了,等咱俩一起上了XX师大,我也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第二次月考的时候,季斐考的是全校第三,不过他心态很好,一点没有因为上次考第一而这次不是而心焦。 顾朗茳考的是第三十二,他也不急,这比他预料的成绩要好,不才复习一个月吗?等第三次月考,他估计自己能冲进前五。至于正式高考,开玩笑,就凭他的牛逼心态,碰上那些紧张的要死的人,能比不过吗? 相比他俩,徐斌跟郑宇的形势就显得比较严峻了,徐斌在年级排名大概是七十左右,发挥好进重点也是有可能的,可是稍有差池,就直接歇菜。郑宇则更麻烦,他以前底子就十分差,后来幸得季斐一直帮他补课,倒是进步不小,可是要进重点,基本是不可能的,只能力争进个好点的二本。 很快就迎来了第三次月考,季斐照旧稳在前三,离第一只差两分,顾朗茳第四,跟他预想的差不多。郑宇还好,成绩没什么浮动,徐斌落了二十名,快排到年级一百了,压力很大。 等第三次月考过了,离高考的日子就更近了,教室后头的墙上贴着倒计时,一天翻一页,快的很。学校为了给高三生减压,提供了很多优惠政策,比如高三学生进学校忘戴校牌照旧能进来,比如偶尔下自习带个宵夜什么的回宿舍也没人拦,比如有人不想在学校上晚自习,想在家中复习,只要有家长的申请书,老师就放行。所有人都让学生放松,可无形中又让人觉得更加紧张,很多人都绷着一根弦,有女生因为做不出数学题甚至哭了。 季斐有时从书本中抬起头来,看着周围的一切,想着不久后即将离开这个学校,有一种恍然的情绪,他既觉得舍不得,又觉得是时候了。 只剩最后两周了,老师开始全面关注学生的心理状态,也不怎么耳提面命要多看书了,更多的是营造一种轻松的氛围,连周末都不补课了。 等到最后一周的时候,同学们照旧按课表去教室,但老师已经不讲课了,所有时间都让学生自习。 最后三天。 两天。 一天。 高考由来是件大事,公交公司专门拨了车子到学校免费接送学生,大多数家长也都来了,校门口对面那个公交站里人群熙攘,不断听到家长的问话声—— “准考证带了吗?” “笔带了吗?” “2B铅笔呢?” “别紧张,顺其自然,高考也不过这么回事,啊。” “多吃点,别考到半路饿了。” 季斐坐在车里,车上空落落的,大多数同学都还在小餐馆里吃饭,或在车下面跟家长说话,他趴在前面那张座位的椅背上出神,想着,顾朗茳昨晚突然被平叔接回去了,不知道现在来了没有。 一同学上来坐他旁边,推了推眼镜,说,“季斐,你爸妈他们呢?” “哦,在家里。” “你早上吃什么,我都没胃口。” “......哦。” 旁边那同学又推了推眼镜,仔细看了看季斐的神情,说,“你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没精神?你平时成绩那么好,关键时刻可别掉链子,要不来块巧克力提提神?” 季斐这 分卷阅读101 才回过头来,眼睛突然亮了亮,“顾朗茳?” “哎,麻烦让让”,顾朗茳毫不客气地将旁边那同学提溜开,自己坐下去,问季斐,“早上吃了什么?” 季斐摇了摇头,顾朗茳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将他拉起来带着往车下走。 一班的老师就在附近,看见了问,“季斐,去哪儿?只有几分钟这趟车就开了,别乱跑啊。” “老师,家里开车来了,我们自己去。”顾朗茳头也不回,拉着季斐往外走。 平叔正等在那,上了车,开到一处宾馆,直接进了一个僻静点的包厢,桌上已摆满了一桌子吃喝的东西,粥、油条、蒸饼、包子、馒头、花卷、牛奶、面包......顾朗茳让季斐坐下,道,“你挑喜欢的随便吃点,等下我们就去一中了。”他们的考场就设在一中。 季斐拿了筷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怎么的,不太有胃口,他侧过头,正巧见到顾朗茳翻他的书包,他问,“你干什么呢?” “我帮你检查一下东西带全没。” 季斐的心跳了跳,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别过头去,半晌,轻轻说了一句,“你真好。” 顾朗茳笑着摸他的脑袋,等季斐侧头对他笑才觉出异样,季斐的眼睛很亮,却有些湿意。 顾朗茳一震,心一紧,直接将人抱过来,“怎么了?” 季斐没说话,紧紧抓着自己的校服裤子,抿着唇。 这下顾朗茳真急了,“是不是不舒服?” 季斐停了半晌,轻声道,“顾朗茳,我不想去考试了。” ☆、第70章 这样的话从季斐口中说出来,简直是天方夜谭,说给带过季斐的任何一个老师听,都没有人会相信。 顾朗茳皱了皱眉,想着季斐之前一直状态良好,只怕是压抑着,心里其实也跟其它人一样是非常紧张的。 “紧张?”顾朗茳看着他,“其实不用紧张,真以为高考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咱们就是响应国家号召去凑份子、加人气,不就考个试嘛,考完咱就出国玩去,回来就是海归了,我家公司全改你的名字,董事长也撤了让你做,咱也去给T大捐个楼,再弄个季斐励志奖学金什么的,瞅着谁顺眼就给谁发钱,让全T大都知道你的名字。你多能干呀,咱家产业放你手里一定没过多久就能翻个倍,到时候杂志采访不大牌的咱都不见,那些个所谓的名校来找你做客座教授咱也不见,先发套高考题给他们做,不得满分别进咱办公室,你说怎么样?真的,高考不算什么,咱就是陪着其它同学考着玩的,知道不?” 季斐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顾朗茳搂着他,温声道,“到底怎么了?” “就不想考了。” 顾朗茳沉默了一会儿,道,“真不想考咱就不考了,我陪着你。” 季斐抬起头来。 顾朗茳看着他,说,“但是你要想清楚,季斐,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不参加高考可以,你考不好也完全没问题,我可以告诉你,这对你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因为还有我,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但是”,顾朗茳道,“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原本就是想走这条路,你该得的东西,我不想别人以为是因为我你才得的到,你的努力不该就这么被忽视了,你明白吗?” 季斐转过头来,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隐隐有些复杂,顾朗茳还来不及看清,他就搂住他的脖子,下巴放在他肩膀上,稍稍顿了顿,嗡声嗡气地道,“你说的对......成吧,我也觉得是这样。” 顾朗茳隐隐有些担忧,他想问他到底怎么了,但最终没问,无论什么事,都得把这几天高考过了再说。 随便吃了点东西,两个人便坐车去一中。路上季斐把顾朗茳的书包也翻出来检查了一遍,他的动作很慢,很细心,最后道,“顾朗茳,咱们一起努力吧,我们都会考好的。” 平叔在前头笑,说,“少爷跟季少爷都是聪明人,都会考的好的。” 等到了一中,看了教室安排表,两个人理所当然不在一个考场,顾朗茳要送季斐进考场,季斐不让,不过坚持了两分钟就不敢了,顾朗茳那架势,似乎不让他送就耗那了。 等到了考场门口,顾朗茳嘱咐他,“考完到校门口等我,我往你包里塞了个手机,万一有事可以打电话,怎么用上次教过你了,还记得吗?”见季斐乖乖点头,他道,“那考完见,记得就在校门口等,别乱跑,等我来接你。” 季斐跑进教室,到门口的时候转身看,顾朗茳还站在那,见季斐回身便冲他笑,招了招手,“进去吧,我看着你。” 季斐心里忽然有些酸,他抿了抿唇,觉得舍不得,却还是毅然转身进了教室。 老师开始检查准考证和身份证,广播里放着考场规则,禁止舞弊,禁止携带任何参考资料,禁止带通讯工具......抬头是黑板上的八个大字:沉着冷静,仔细检查。 望着那八个笔锋凌厉的大字,季斐忽然有一种肃穆的感觉,他努力了这么久,所有成果都交与这一刻来检验,容不得他再三心二意,不尊重的不是别人,只会是自己。 第一门考的是语文,还算好,选择题一路下去做的很顺,短文分析、鉴赏什么的又是季斐的强项,他写的很快、很稳,到作文的时候还有一个小时十分钟,绰绰有余。 考试结束的时候季斐很平静,随着人流往外走,到了校门口,外边的阵仗简直吓死人,家长们一个个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探着脑袋往里找自己的孩子,学生们也边走边张望,看自家大人在哪。 章建专门有老师等在外面,举了牌子,指挥学生去专门的车子,接他们回学校宿舍休息。 季斐想起还没跟老师打招呼,跑过去找一班的班主任,说他中午不回去了。班主任早上见过顾朗茳了,也知道他们家条件好,自然早有安排,因此也不多说,只道,“行,你注意中午好好休息就行。不要把准考证、身份证掉了,中午睡觉要调好闹钟,最好另外有人到点叫你,千万别睡过头,知道吗?” 季斐一一应承着,刚想说什么,班主任道,“顾朗茳过来了,你去吧。” 季斐回身,果然看到了顾朗茳。 顾朗茳带着他往平叔停车的地方走,烈日炎炎,人群拥挤,空气都是热的,只走了分把钟,季斐鼻尖上都是汗。 一上车就凉爽了,平叔开了空调。季斐刚舒口气,就听顾朗茳道,“平叔,把空调关了,季斐不吹这个。”他从车后面拿了把扇子出来,被季斐给抢了,说,“你给我扇,自己不热呀?就吹会儿空调吧,上次去检查,老医师不是说我脚好的差不多了吗?不用这样小心了 分卷阅读102 。” 老实说,检查的时候老中医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季斐好的这么快,体质也有了质的改变,一问之下才知道季斐确实养的好,就说他那脚,两年来不管春夏秋冬就没停过,天天泡,然后用药袋烫,接着用手按个把小时穴位,这么能坚持的,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就是快好了才更要小心,否则功亏一篑多可惜,而且这一个月你怕耽误学习,我也没让师傅来给你按穴位,你现在还不老实,以后就算是考试也别想讲条件了。”说着想到了什么,转身在后面摸呀摸的,找到两个可粘贴的电动小风扇,粘在椅背上,对着自己跟季斐吹,“吹风就得要这种纯自然的,没看书上说了,空调吹多了容易得空调病,那风是潮的。” 前头平叔静静开车,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我的小少爷,你俩又是电动小风扇又是自然风的,我呢? 车子开进宾馆,领班一见他们就上前行礼,带着他们往订好的包厢走,吃了饭,又领着去房间休息。 季斐四下看了看,瞅着装修精致的房间撇了撇嘴,顾朗茳道,“这边地理位置不好,就这间还稍微安静点,好点的地方都太远了,来回耽误时间,你这两天就先将就下。” 季斐仰首躺到床上,摸了摸一旁又软又凉的蚕丝凉被,心想,我可没将就。 两个人都没问考的怎么样,抱着被子舒舒服服睡大觉。 睡了个把小时闹钟就响了,平叔也来敲门,季斐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顾朗茳连忙道,“还早、还早,车子就在外面,不会迟到。”两个人收拾了一下就赶着去对付下一场考试。 等第二天下午考完理综,高考就算彻底结束了,一路上都听到学生的欢呼声,有人当场就将书包里的书抖落出来,咻的一声对准垃圾桶划了个抛物线。 回了教室,老师边说接下来的安排同学们边扔书,个个都跟疯了似的,也不管考的好考的差,都喊着解脱了,老师边摇头边笑,也不指责他们。 季斐他们班也不例外,一派欢庆声。而季斐静静坐在其中,盯着书本,却有种很淡然的感觉,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平和之中又有种淡漠。 等人都散了,班主任过来叫他,“季斐,后天来学校估分吧,学校想知道你们这些尖子生考的怎么样。” 季斐笑着点头,应声好。出了门,有人在门口等他,喊他,“哎,那谁,季斐是吧,我有事找你。” 季斐瞅着那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那人显得有些气愤,“不认识我了呀?就高一的时候,那时不是跟你还有顾朗茳打赌吗?比谁考年级第一,输了的班请赢的班客,顾朗茳不是得了第一吗,那时......那时我没那么多钱,没想赖账,现在有了,怎么样,你去通知你们班同学,我去通知我们班同学,咱一起吃好的去?”他说这话时语气又豪气又牛逼,可总给人一种肉疼的感觉,声音都有些颤。 季斐一愣,突然想起那是很久以前的事,都已经两年了,当初他们没放在心上,没找人去请客,没想到两年过后,那人却自动找上门了。 时间那么长,总有些事会被忘记,总有些事会被刻在心底,总有些人无关紧要,总有些人在紧要与不紧要间徘徊。 可是都是以前的事了,季斐想,都不重要了。 “算了吧”,季斐笑道,“我那时候就是说着玩的,想让你们别打架,没真想让谁请客。再说都已经分班了,去哪凑齐以前两个班的同学?” 那人立即就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以后可别说是我赖账。”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那速度快的,让季斐看着都觉得好笑。估计那同学没跟他们班人说,打算真输了,一个人把两个班都请了,那得要不小一笔钱。 季斐笑了笑,正准备回宿舍,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季斐?” 季斐一回身,不由愣在那里,“哥?” ☆、第71章 两年不见,苏行瘦了许多,显得身形更加修长,眼镜也摘掉了,当初的稚嫩不在,整个人显出一种温和内敛的气质。 他站在太阳底下,阳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他弯着唇角,笑意却没有直达眼底,说,“阿斐,好久不见。” 一路走过去都是欢呼的学生,苏行带着季斐选了僻静人少的一家餐馆,季斐看到满座空空时笑道,“我都不知道学校附近还有这么个偏僻的小餐馆,哥,你怎么知道的?” 苏行选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随意点了两个菜,拿了双筷子在杯子里涮了下,递给季斐,“大概因为你总跟着顾朗茳在学校吃,很少出来,所以不知道。” 季斐的手一滞,抬起头来,苏行道,“阿斐,我来看过你好几次了。” 季斐起先是惊讶,在他的记忆里,自己见苏行还是两年前,那会儿苏行刚考上重本,苏家父母给苏行摆了升学宴,他也过去了,不过只暗地里偷偷跟苏行打了个招呼,并没有坐在席位上。 后来苏行去了北方的大学,季斐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可是现在他却说来看过他几次,甚至知道章建外头哪家饭馆子位置最偏。 季斐惊疑之后猜到了什么,却没有说。 苏行道,“阿斐,你上大学的钱哥来出......别再跟着顾朗茳了。” 季斐的脸色僵了僵,没有说话,苏行也没有说话,眼中有一种沉重的情绪,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静默片刻,季斐笑道,“哥,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可以了。” 苏行略略抬眼,神色有些复杂,然而眼中的痛惜却难以掩饰,“定乾跟洛平不同,更跟榆阳这样的小乡小县不同,他毗邻首都,繁华与发达都是以前的我想不到的,有些事情在你、我看来更是匪夷所思,可是在那里,似乎并不稀奇。” 季斐笑着看着他,“比如?” “比如那些有钱人,不仅包养女人,也包养男人。” 季斐脸色微微变了变,很快又恢复平静,“是吗?” “阿斐,等你上了大学就重新开始”,苏行道,“离开顾朗茳吧。” 季斐的手蓦地捏紧筷子,沉默着没有说话。 苏行叫他,“阿斐?” 季斐抬起头来,神情有些淡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年五一来看你,问了宿管员你的宿舍号,那时候是中午,估计你们忘了关门,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只有你们两个在......我看到他搂着你,你整个人趴在他身上睡。” 季斐抿了抿唇,垂着眼睛,好一会儿才说话,声音十分淡,“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叫醒我?”苏行刚要开口,季斐抬起头,“现在再来说又有什么意思。” 苏行一惊,似乎不敢相信这 分卷阅读103 话是从季斐嘴里说出来的。 “哥,谢谢你,我想除了顾朗茳,那时也只有你会来看我了。” “阿斐,你是不是......怪哥?”苏行眼中有种愧疚,“那时候我太吃惊,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后来也是见识了许多才敢相信,去图书馆看书,去向别人打听,也回来看了你几次,可是......我不敢叫你,尤其看你竟然依赖着顾朗茳,我就想,当初如果不是大家都不管你,如果不是我没有能力,你也不会这样跟着他。” “哥,你别说了”,季斐的脸色有些难看,“不是这样的,你不明白。” “我确实不明白,我的弟弟这样优秀,他比我聪明比我能干,而且比大多数人都要努力上进,他应该有很好的未来,为什么会沦为......阿斐,你甘心吗?” 季斐坐的笔直,微低着头,午后的阳光明媚却温柔,将他身后一片都照亮了,只余他身前那片,是沉沉的影子。他垂着眼,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他低声道,“哥,谢谢你这两年还记挂着我......可是要是顾朗茳,他若觉得对我不好,一定不会迟两年才来告诉我。” 苏行微皱眉。 季斐道,“我这么大了,从小别人都说我很乖,都夸我听话,隔壁的奶奶会时不时叫我去她家吃东西,去学校的路上偶尔遇到毛叔的车他会让我免费坐,可是我知道,我必须有自己的打算,必须有能力自己规划生活,而不是仰仗着别人偶尔的怜悯,就像哥算是对我最好的亲人了,你愿意挣钱给我交学费,一点不心疼......可是我若真遇到了什么事,两年了,哥,你现在来,又有什么用?” 苏行眼中交杂着震惊与愧疚,说不出话。 季斐伸出手去抓他的手,“我永远记得你对我的好,真的,哥......但是从来都是我自己做决定,我没法将自己的以后交给别人来安排了。” 苏行忍不住问,“那顾朗茳呢?” 季斐抿了抿唇,“他不安排我的路,从来都是我选择......他陪着。” “所以你再也不愿意像以前那样靠自己的努力来获得成果?你这样算什么,跟女人傍上......”老板突然起身去喝水,苏行蓦地想起这是在外面,不由又压低了声音,沉默了会儿,才平心静气地道,“你以前从来不靠别人的。” 季斐声音淡淡的,“我也没有人靠。” 苏行一时有些后悔话说重了,“阿斐,哥不是那个意思......” 季斐还没说话,后头突然传出个声音,“少爷?”季斐转过头就瞧见徐斌、郑宇、顾朗茳都站在餐馆外头,徐斌三两步跨进来,“少爷你怎么不先回宿舍呀,师兄找不到你都要发火了,说我没看着你,你看我这胳膊”,徐斌边活动手臂边道,“差点没被废了。”突然发现季斐对面还坐了人,他愣了愣,“这是?” 顾朗茳已走进来,微微眯了眯眼,看着苏行。 苏行忽然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他十分清楚地察觉到了顾朗茳眼中的危险信息。那会儿在乾定读书,有一次班上一群同学一起去喝酒,一个官二代喝多了乱说话,其中有一段就是关于顾朗茳的—— 知道如今京城里最大的新闻是什么不?就顾家那太子爷,找着了,叫什么顾、顾朗茳,那命好的,亲生那一边本来已经横的没边了,还摊上个牛逼的养父,就顾时殷。顾时殷知道不?南海商圈就是他搞起来的,下边政府想掺一脚捞笔大的,人家直接把人给做了,上边不仅不敢动他,听说他打算彻底抽资,立即派了人来安抚,根本不敢查,那是百来个亿呀。真抽资抽干净了,加上连锁反应,南海商圈非得翻了不可,到时市政的门估计都得被失业员工给砸了,股民就不算了。 头上有这么两个爹,尼玛逼的难怪姓顾的胆子那么大,就电视上正红的那什么姓莫的小明星,挺帅的,郑二哥的心头好,他也敢抢。抢完了腻了,直接把人扒光扔大街上,啧啧啧,真够缺德的。 苏行也是因为听到了这些,再不敢放任季斐留顾朗茳身边,匆匆赶了回来。 “哦,是表哥吧”,顾朗茳笑了笑,抽了张凳子在季斐身旁坐下,“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让人去接你。这两年也不怎么见着你来,其实你多回来看看好,咱家季斐挺在意你这个哥的。” 他这话说的亲热,旁人听着也觉得挺客气的,可是苏行却听出了别的味道,有一点点讽刺,又有一点点威胁。 那边桌子小,一张桌就够坐四人,徐斌跟郑宇很自觉地另坐一桌,这时候听说苏行是季斐他哥,徐斌连忙打招呼,“原来是少......是季斐他哥呀,你好,我是季斐他同学,也是很好的朋友。” 郑宇也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苏行笑着点了点头,再看向季斐的时候有些复杂,以往的印象中,季斐似乎没有这样要好的朋友。又或者,他本身也不是那么了解他这个表弟的事。他自己也只是个学生,季斐出去打工那会儿他正好高三,后来去了大学,各种新奇事物摆在眼前,他关心季斐,却不可能时时想着他。 顾朗茳感觉很敏锐,打从见苏行出现在这里的第一眼,就觉得来者不善,准没好事,下意识的就有些防备,又故意显得与季斐亲昵,一只手闲闲搭季斐椅背上,乍看有种搂着他的错觉,说,“哥,这儿环境不好,顺着河风,挺潮的,要不咱换个环境?” 季斐道,“没事,就在这儿吧,大家都还没吃吧,要不就在这吃晚饭?” 顾朗茳笑道,“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行看他一眼,正好碰上顾朗茳的眼睛,顾朗茳微挑了挑眉,勾了勾唇角,眼中有几分警告的神色。 苏行到底还在读大学,没仔细在外面混过,有些心高气傲,本来就对顾朗茳没好印象,认为他害了季斐,当下就站了起来。 季斐一怔,“小表哥?” 苏行蓦的觉得有什么被触动了,那声称呼,是初见季斐时季斐叫他的,远比哥更让他觉得亲切。他的神情蓦地缓和下来,道,“阿斐,我们出去说。” 顾朗茳眼色一沉,面上却笑的十分亲切,“哥你太客气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当着面说的,就真是要出去,也不该让你跟季斐出去”,他站起来,背过声的时候就不笑了,“徐斌,郑宇,我们出去。” 季斐伸手拉了拉他,“你坐呀,干嘛呢?” 于是在小桌子外又加了张凳子,五个人一起吃饭,席间顾朗茳跟往常以样边吃边给季斐夹菜,一点不在乎苏行的脸色。 苏行闷声吃饭,一直皱着眉,心里有些担心。 最后还是寻了个机会私下和 分卷阅读104 季斐说了几句,把顾朗茳抢人后扒光人衣服扔街上的事跟季斐说了,季斐一震,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 苏行叹道,“阿斐你看,你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了解他,他的世界很大,你根本不知道。我不反对你喜欢......喜欢男人,我只是怕有朝一日他腻味了,对你不再殷勤,你应该知道的,他这样的人一旦不讲情谊,心狠手辣绝不是我们这样的人想的到的。当年我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是能逼的你动刀子,想必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阿斐,同样的事再发生一次,你确定自己可以承受吗?” 饭后苏行低声跟季斐说了几句就走了,徐斌跟郑宇打包行李回家,很快就只剩季斐与顾朗茳两人。 夏日白天长,已经七点钟了天还有些泛白,只是不再那么亮。晚风徐徐,顾朗茳与季斐并肩在校外的大马路上散步,谁都没有说话。 这一路走的很久,黑沉的夜色慢慢压下来,马路两旁却是火树银花,隐隐有一种新的生机。 顾朗茳突然停了下来,说,“季斐,苏行跟你说了什么,你脸色不好。”他这话是肯定的语气,不是询问。 季斐笑了笑,挑眼看着他,顾朗茳心一跳,夜色映衬下季斐那一眼别有风情,混杂着他本身的干净、简单,让顾朗茳觉得无法克制。 “我哥说你抢了别人的人,玩完了把人扒光了扔大街上了。” 顾朗茳的表情一时十分丰富,错愕、惊讶、愤怒、着急,最后冷着脸抽出手机,“我让人跟你解释。” 季斐突然笑了笑,“算了,没什么可解释的,我就是觉得......”他挑眼看着顾朗茳,却不说觉得什么。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刻顾朗茳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他很难过,他的心一紧,“季斐?” “我就是觉得,你会不会做这种事,我竟然不敢肯定。” “季斐!” “真的,你好的时候那么好,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可是你狠的时候......我就是没想明白,你要真的那么喜欢我,当初下手的时候怎么就不留情呢?”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淡,隐隐有种冷漠,像是代别人问的。 顾朗茳猛然一震,诧异地看着季斐,眼中神色渐渐沉了下去,眉目间有种难以掩饰的戾色,“苏行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 “你以为我会信?你要问早就问了,不会等到现在。”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不问吗?你还记得你问我为什么不好奇你的成绩突飞猛进时我怎么说的吗?” “你说到时候我就知道了。”顾朗茳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烟,抽了一支出来,头一次当着季斐的面吞云吐雾。季斐是正宗的三好学生,抽烟这样的事自然没干过,那浓浓的烟雾吐出来他一时有些不习惯,却只是笔挺地站着,紧紧抿着唇,连下意识的咳嗽都忍住了。 两个人这样站着,竟有种对峙的感觉。 顾朗茳看着他,声音没什么起伏,却有种掏心挖肺的感觉,“季斐,也这么久了,你都十八了我二十,咱们都是成年人了,思想都是成熟的,不可能是什么一时冲动,我到底对你什么个感情你不知道吗?我知道,我这人有时候其实不怎么样,不瞒你说,我当着你面一副样,转身对别人确实是另一副样,我对你好,对别人不一定好的起来,尤其是你不在的时候,我这个人坏惯了,有时候收都收不住,可我再坏,也不会动你一根毫毛。我知道当年的事我把你给吓狠了,你心里有疙瘩我理解,没有我才奇怪。可这两年你还偏偏没有,我开始是左担心右担心,真的,你自己也知道,我那时候就怕你走,都不敢惹你,你一点不高兴我得寒半天。可你跟我说没关系,你让我别担心,你问我有什么怕的,你也肯依赖我,关心我,怕我脾气冲吃亏,你会叫我做人别太锋芒毕露,你想着办法让我别跟人打架,认为得不偿失,你还怕我出去久了回来高考考不好,季斐,我是真信你了,觉得你也喜欢我”,顾朗茳狠狠抽了口烟,一把将烟头扔地上用脚踩灭了,“管你他妈什么理由,犯罪还有个起诉期,你别想现在跟我说心里过不去,要一拍两散。” 季斐的手紧紧握着,“从门门挂红灯吊车尾的年级到数,短短半年就变成数、理、化三科竞赛的冠军,你真的觉得有人会不奇怪吗?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 “不想!”顾朗茳猛地打断他,狠狠瞪着他,下一刻却露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因为你跟别人不一样嘛,因为你喜欢死我了嘛,就像我喜欢你一样,不论你做什么,不论别人觉得多不可理喻,我都信。” 季斐的眼神闪了闪,他看着顾朗茳生出一种很复杂的情绪,然后慢慢低下头,淡淡的话语飘出来像刀子一样割进了顾朗茳心里,“因为我不在乎,因为我根本不爱你。” ☆、第72章 直到很多年后顾朗茳都记得那一刻的感觉,像被刀子一把捅进心底,不仅痛,还凉透了。 他从未想过,他的季斐,狠起心来全不留人活路。 “你有没有想过,我不喜欢欠别人,为什么你为了我降级到高一这样大的事我说接受就接受了?”季斐的声音很淡,低头看着脚下的影子,顾朗茳的心已缩紧,像在等待宣判的囚犯。 季斐淡笑看着他,“因为我不在乎你啊。” 顾朗茳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夜色中他一向意气风发的脸显得前所未有的挫败,有种深沉的痛苦刻进他眼睛里,他勉强笑着,“那不是以前吗?后来你还不是为了我读理科去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他伸手去摸季斐的脸,有种想抓住什么的感觉,“咱不这样闹,行吗?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你这是听苏行乱说心里不舒服了对不对?我叫人给你解释,马上你就知道我心里除了你就没别人。” 他拿出手机,季斐道,“不用了。” 他笑道,“那不行,我可不背黑锅,我知道你生气,都气糊涂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按了键,手指微微颤抖着。 电话一接通,里头立刻传来一道兴奋的声音,“顾哥你怎么知道我来洛平了?我正想找你呢,不过肖致富说你没空,你是不是正会你小情人儿呀?” “会你妈逼!”顾朗茳几乎是吼着的,“郑白你他妈有种抢你哥的人玩没种认,推老子头上,老子废了你!” “顾哥?”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下,下一刻兴奋地道,“是不是你正牌小情人儿闹脾气了?行行行,顾哥你别急,我立刻马上滚过来,保证帮你灭火,顾哥你刚高考完吧,还在学校?成,我马上过来!” 季斐在一旁站着,看着他挂断电话,道,“其实你知道我没生气。” 分卷阅读105 顾朗茳笑道,“没生气咱们就回去了,你因为高考,这一个月都没按脚了,师傅这两天也不在,就我来吧,我也好久没帮你按过了,不过你放心,手艺保证没退步。”那一瞬间,他很清楚地看到季斐眼中情绪变了变,他心里燃起一丝希望,“等这次去了大学,我也不出去乱搅和了,咱们天天一起上课、一起吃饭,就跟刚开始一样。是我不对,我出去太久了,其实你心里不高兴是不是?以后我天天陪着......” “顾朗茳!”季斐打断他,嘴微微张了张,半晌后道,“以前都是骗你的。” 顾朗茳一瞬间僵在那里,他像被冻住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先前努力维持的那一点笑意也没了。路灯不知是坏了还是电力不足,始终是昏昏黄黄的,显得有气无力,顾朗茳眼中浮出一种痛苦的神色,然而他的神色却平静了。又抽了支烟出来,拿打火机点了,夜色中那一点煋红格外显眼,他两指夹着烟,抽一口,不急不缓地吐出来,烟圈在空气中散开来,他淡淡道,“那就继续骗下去吧。” 季斐抿了抿唇,“你说的,我十八你二十了,少年时候荒唐的事到这里该结束了......你知不知道,我曾经真的恨不得你去死,我从那里逃出来的时候就在想,要怎样将你给我的一切还给你,我这个人,可以吃亏,可是特意针对我的不行,可以被欺负......但是我爱的人不行。” 顾朗茳的心猛然一跳,季斐望着他,眼中浮出淡淡的水气,“谁叫我爱了你。” “季斐......” “有些事是忘不了的,你对我再好都没用。”他永远忘不了被关在陌生的屋子里,房门紧锁着,他的手上、身上到处是撕打过的痕迹,血还没干透,他睁着眼睛看着木板一块块钉到窗户上,屋子里回响着铁锤子敲击钉子的声音,浓盛的阳光被一点一点遮蔽变成阴暗,他茫然地左顾右看,却找不到一条出路。 他曾以为这个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是对他好的,而那个人,亲手封死了他的路。 “我曾经以为我的感受你一辈子都无法体会,那种完全信任之后被欺骗伤害的感觉,那种沉溺其中无法挣脱的绝望......现在我尝过的你也尝过了,顾朗茳”,季斐的声音低低的,却显得十分坚决,“我跟你,就走到这里了。” “别这样,季斐......”顾朗茳的声音中透出一丝痛苦,“你不能......说算了就算了。”得到后再失去才真正让人无法自拨,如果他一早不肯原谅他,如果他从未给过他希望,也许他还能远远站着,看着他过的好就行。 可是现在,尝过那种滋味,他已无法放手。 他无法再回到以前那种日子,偌大的房子除了佣人只有自己,高兴的时候无人分享,伤心的时候无人抒怀,每天在灯红酒绿中放纵沉迷,玩的越疯,越觉得空虚。 “你忘了,我刚离开学校那会儿你还说不习惯,你说你想我了”,顾朗茳勉强笑着,“你从来不会撒谎的,再说了,就是演员,也不能演上两年多。” 季斐看着他,然后缓缓低下了头,顾朗茳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不全是骗我的,对吗?” “看你怎么理解,开始的时候就想看看你又耍什么花样,后来......我想让你看看,我们本来可以有多好。” 他们本来......可以那么好。 本来,是可以比那更好的。 都被他毁了。 顾朗茳的心像被一只手活生生地穿透了,鲜血淋漓,痛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半晌才勉强开口,声音有些喑哑,“我想我可以体会你当初的感受了......季斐,你比我厉害。” 季斐低着头,“别这样说,其实你跟我永远是不一样的,你还有很多,以后你就会知道......没有我,对于你顾朗茳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他慢慢站直,眼却始终垂着,“我走了。” 顾朗茳一把拉住他,力道很大,季斐终于抬眼看他,两个人却都不说话。 不知对峙了多久,一辆黑色的大奔急驰而来,唰地一声停在两人身边,车上跳下个一身休闲的年轻人,十八九岁的样子,骂骂咧咧地道,“顾哥你真在这啊,靠,你家的车子怎么都跟樽棺材似的,我还以为只有我家郑二那种奔三中年闷骚男才开这种车,顾哥明天你送我辆拉风的跑车吧,我想要......”话说到一半突然闭了嘴,他盯着顾朗茳的手,再顺着顾朗茳的手看上去,是另一个人的手臂,他的眼睛瞬间亮了,靠,这、这、这什么情况,不应该是小情人儿死乞白赖缠着他顾哥吗?这感觉不对呀! 一看有八卦,郑白眼睛都放光了,想到平时一块儿出去玩就顾朗茳独树一帜,跟个禁欲的老头子似的男女不碰,郑白瞬间觉得自己挖到了个天大的秘密,刚准备问,被身后的人拉开了。 “哎,肖致富你拉小爷干嘛?找打呀!” 肖致富人长得挺高大的,五官也不错,很有一种刚硬的感觉,就是他那双眼睛有点倒三角的感觉,让人觉得十分阴狠。不过他本来就是在外面混的,长这样倒好,按郑白的话来说就是:肖致富,你一双眼睛就是身份证,比脑门上写“哥就是混黑道的”还有标识作用。 肖致富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季斐,季斐正好别过头来,不知怎么的,心突然跳了下。顾朗茳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回身不耐烦地道,“你他妈别这么看着他,别把你替别人办事那套放我这里!” 肖致富收回目光,“知道了,顾哥。” 郑白笑嘻嘻地把肖致富推开,“边儿去!动歪心思了吧?被骂了吧?把我顾哥当什么人了,想威胁别人......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郑白亲热地看着季斐,一双眼睛眨呀眨的,“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季斐愣了愣,抿了抿唇,没做声,默默将被顾朗茳抓着的手往回收,顾朗茳不放,他不由皱了眉,“顾朗茳!” 顾朗茳扭头冲郑白道,“你把那小明星的事给我说清楚了,到底是谁抢了人还把人耍着玩?” 郑白眼珠子一转,小跑到季斐身边去,帮着季斐把顾朗茳手推开了,顾朗茳这回倒是松了手,挑眉看着郑白。 “我说顾哥,这就是你不对了,你瞧瞧我这小哥哥细胳膊细腿的,手都被你捏断了,咱们有话好好说嘛”,挽住季斐的手,侧头冲他道,“不过小哥哥,你也真是误会我顾哥了,他对你可谓一片真心天地可鉴就算日月无光也矢志不渝呀,来来来,上车,咱们有话好好说,听我解释哈。” 季斐不太愿意,把手抽了抽,谁知那郑白反倒扒拉的更紧了,仿佛完全感觉不到季斐的抗拒,“来啊,上车 分卷阅读106 啊,我还是第一回来洛平,专门来看你的,早就听顾哥说有个心肝宝贝了,我就想向你讨教讨教驭夫之道。” “你......”季斐话还没说完已被人连推带搡地弄进车里,那郑白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派头,力气倒大的很,完全不输给大力士张震。将季斐塞进后座,见季斐似乎真有点不高兴了,郑白连忙垮着个脸道,“哥,你就当是救我一命,你生气不是为了顾哥跟小明星那事吧?可顾哥这还不明白呢,如果不解释清楚了,他非要了我小命不可,你看”,郑白撩起上衣,小腹有老大一块瘀青,都有些泛紫了,“我来的时候肖致富踹的,说我要坏了顾哥跟你的事就把我......”他把手放脖子上,一拉,做出个杀人灭口的动作。 季斐有些不信,瞧之前郑白跟肖致富说话的样子一点不怕他,但季斐也不确定,想了想,依顾朗茳的脾气,不说清楚了,没准就真祸及无辜把火发别人身上。 季斐点了点头,不再执意要下车。 郑白一副千恩万谢的样子,“啪”地一声关上车门,转身冲顾朗茳得意地比了个“OK”的手势。 一行人上了车,肖致富开车,郑白坐副驾,顾朗茳跟季斐坐后座。 车子自然不是开往学校,至于要开去哪儿,季斐是不清楚的,他只静静坐在那儿,顾朗茳就坐他旁边,两人都不出声。 郑白透过后视镜看两人一眼,道,“大家怎么都不说话呀?哎,要不我讲个笑话给你们听?从前啊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俩第一次见面就......”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朗茳打断了,“闭嘴!” 郑白回头看一眼,有些委屈地闭了嘴,耷拉着脑袋,回头默默瞅着季斐,一副乞求安慰的可怜样。 季斐开始还没在意,眼见着郑白一双眼睛都要起水了,季斐愣了,连忙道,“你要是想说笑话就说吧,没事。” 郑白转眼就笑了,一抹眼睛,“还是我小哥哥好,我不说了”,他回身在前面的收纳柜里拿了瓶水,仰头喝了,又另拿了一瓶递给季斐,一副讨好的样子,“哥,你也喝点水吧。” 季斐接了过来,“谢谢啊。”见郑白还眼巴巴地瞅着自己,连忙拧了瓶盖仰头灌了一口,郑白这才心满意足地转回头去。 等郑白也不说话了,车子彻底陷入沉寂。 过了十来分钟,还没开到市中心,顾朗茳突然发现季斐有些不对劲,时不时动一下,好像有些焦躁。 “你怎么了?”顾朗茳开始怕季斐忌讳,离他挺远的,这时候忍不住坐过去,但季斐一直垂着头,他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季斐开始没说话,一双手紧紧抓着裤子,过了一会抬起头来,顾朗茳立刻发现他样子不对了,季斐整张脸泛着薄薄的桃红色,额头与鼻尖有细细的一层汗。 顾朗茳立即将人拉过来,手探他额头,发现温度也不对。 季斐推开他,嘶哑着开口,“你......能开点空调吗?很热。” 顾朗茳瞬间想到了什么,脸色沉的可怕,“郑、白!” 郑白眼皮一跳,亲热地应着,“哎,顾哥,咋地了?”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给他喝的到底是什么?” ☆、第73章 “啊?”郑白无辜地睁着一双眼睛,瞧瞧顾朗茳,再瞧瞧脸色不太对的季斐,忽然一拍脑门,转向旁边开车的肖致富,“顾哥问你呢,你车上放的都是些什么水呀,怎么咱小哥哥喝了不对劲?” 肖致富哼了声,继续开他的车。 郑白还欲说什么,突然哎哟一声惨叫,顾朗茳从后头将副座放平了,郑白猛地往后一倒,接着就被顾朗茳用手臂勒住了脖子,顾朗茳本来就算是练家子,这会儿又生着气,手下没留情,郑白被勒的跟只缺水的金鱼似的两眼直往上翻,“说、说,我说!放、放手,再不......放,就、没气了......” 季斐坐在那里只觉得愈发难耐起来,身体里像有股岩浆在蹿,叫嚣着寻找出口,他热的难受,又好像不是热,全身酥酥麻麻的,像少了什么,空虚的叫人想死。他没经历过这种感觉,有些慌张无措,但听顾朗茳的话,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他去拉顾朗茳的手,想叫他松开郑白,可是一拉就缩回来了,微微颤了颤。 顾朗茳转头看着他,有些担心,“怎么了?” 季斐这时候大概也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了,又气又窘,但看着郑白鼓着的两眼珠子,他还是冷静地道,“你......先放开他。” 顾朗茳一松手郑白就坐起来,捂着脖子猛咳,边咳边道,“顾朗茳你他妈的真要勒死小爷呀?我告诉你......我、我告诉我家郑二去......”说到最后声音就小了,他瞧着顾朗茳狠厉阴鹜的眼神突然有些发怵,缩了缩脑袋,忽然嘴巴一扁,“就说好人不长命,我这还不是为了帮你,哪对夫妻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合,爱他就狠狠上他,上着上着就......更爱了......”郑白的声音又小了下去,这回不是因为顾朗茳,而是因为季斐,他对上季斐清冽的眼神,莫名有些心虚,干干笑了两声,“我、我这不也是为了你们好,你要不喜欢,我、我以后不干了。” 顾朗茳知道郑白已被惯的寡廉鲜耻,就一标准的混吃混喝二世祖,加上平日都被人吹捧着,头上又有他哥罩着,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你要跟他计较你就输了。 顾朗茳直接道,“下的到底是什么药?” “就、就是平常的增加......那方面想法的药呀。” “怎么解?” “这......”郑白嘿嘿笑两声,有些暧昧地道,“这还能怎么解呀,顾哥你知道的。” 顾朗茳皱了皱眉,也懒得跟郑白纠缠了,直接对肖致富道,“去最近的酒店。” “我、不去......”季斐的声音微微有些哑,眼睛也有些雾朦朦的,看上去似乎有些迷茫,他咬着唇保持清醒,“你送我......回学校。” 顾朗茳握住他的手,季斐缩了缩,顾朗茳愈发握的紧,深深看着他,“我保证,不会做你不情愿的事。” 季斐看着他,终于点了点头,看了眼顾朗茳握着他的手。顾朗茳知道这时候与他碰触只会让他更加难耐,连忙松了。季斐立即坐正,紧紧抿着唇,背脊挺的笔直。不知道为什么,顾朗茳看他这个样子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心疼。他往前望去,那边郑白还忍不住看热闹,一碰上顾朗茳的眼神,立即掉转了头,心想:我就不信你是柳下惠! 去了最近的一家酒店,规格不是很大,生意也一般般,大厅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服务员坐在那 分卷阅读107 儿,肖致富先去办了房卡,顾朗茳从车上拿了衣服给季斐,要扶着他上去,可季斐愣是不肯,对肖致富道,“给我张房卡就可以了。” 肖致富看向顾朗茳,见他点了头,才给了季斐。 一行人上了楼,季斐明显走的有些艰难,呼吸都重了,手紧紧捏着房卡,他一进门就准备关门,顾朗茳一只脚抵住门,回头真诚地对郑白道,“我也不装什么清高了,我今晚真是谢谢你了。” 郑白瞅瞅顾朗茳抵住门的那只脚,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挥了挥手,“顾哥咱俩谁跟谁,不客气。” 顾朗茳笑了笑,“你去洗澡吧,记得别关门,我让致富送了美人进去给你。” 郑白笑眯眯的,“顾哥客气了,哎,我要腰细腿长妖冶浪荡型的啊肖致富。” 季斐用力压了压门,可他这会儿没什么力气,只能冷冷看着顾朗茳,顾朗茳却不看他,对郑白道,“还不走?” 郑白笑道,“行,不打扰顾哥好事了。”边走边想,我就知道,男人啊,就不知道节操两个字怎么写! 等郑白走了,顾朗茳一边对肖致富道,“把他手机拿出来,房内电话线拨了,找只狼狗送进去。”一边侧身挤进门内,啪地关了门。 季斐因为他突然进来被挤的倒退了两步,顾朗茳连忙伸手搂住他,发现他身体颤了颤,连忙松开,“你别怕,其实也没什么,我去给你放水,你等下泡一泡,自己动手撸一下,多出来几次就好了。”他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直接进了浴室。季斐一张脸却已红透了,薄红的脸色,雾朦朦的眼睛,他不知道,顾朗茳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呼吸都重了。 季斐直直站在那儿,身体里那种难以抑制的空虚感却越来越强,他忍不住抖了抖,手紧紧握着。 顾朗茳很快出来,一边从壁柜里拿出酒店准备的浴袍,一边对季斐道,“你可以进去了。” 季斐微微有些脚步不稳,可这回顾朗茳没再扶他,只是在他身后看着他,让他自己走进浴室。 “啪”的一声,浴室门关上了,季斐没解衣服直接跳进浴缸里,可是温热的水漫上来,他却没有了往日那种舒服的感觉,反而觉得愈发难受。他想了想,一咬牙,把裤子给解了,自己伸手去摸那处。 可是反复几次,前面胀痛的厉害,就是出不来。 季斐的手都抖了,整个人开始觉得不清醒。 顾朗茳在门外守了会儿,开始没什么声音,等过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哗哗的水声,他起先没什么反应,蓦地想到了什么,脸色沉了沉,一把就把门推开了。 进去就愣了,季斐的裤子已经脱了,半长的衬衫被打湿了,下摆贴着他的臀,露出白皙细长的腿,他红着一张脸站在浴头下,眼神有些茫然。 顾朗茳只觉得喉头一紧,勉强压下了旖旎的念头,向前走了几步。 季斐这才反应过来,“你来干什么?” 顾朗茳一伸手,浴头的水淋到他手上,冰冷的,他脸色一变,一把关了浴头,“谁让你淋冷水的?” 季斐脸色有些难堪,眼中闪过一丝窘迫,却都掩在薄红的脸色下,他道,“我不淋了,你先出去。” 顾朗茳皱着眉头看着他,“不是让你自己弄出来吗?” 季斐脑中有什么轰然炸开,他本来就热,这下更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颤着声音道,“不要你管。” 顾朗茳没说话,看他一眼,“自己弄不出来?” 季斐一下子抬眼瞪着他,可那眼神在药力的作用下却显得风情无比。 顾朗茳叹了口气,反手关上了浴室门,抱着季斐坐到浴缸边上,浴缸边有些冷,与体内的热形成鲜明的对比,季斐抖了抖,有些使不上劲地推顾朗茳,“你......干什么?” 顾朗茳也不多说,直接伸手就去掏他那处,季斐一时说不出的难堪,偏偏又没有力气,只能干干坐那儿任他摆弄,一时眼睛都红了,紧紧抿着唇,握紧手。 顾朗茳看他一眼,“觉得我在玩你?”他没等季斐回答,忽然低下了头,去含他那处。 季斐整个人震了震,“你别......”尾音突然颤了颤,那处已被含入一个温暖的所在,季斐猛地睁大眼,一瞬间说不出话来,精神与身体都处于一种极致与震憾中。 季斐起先还想尽力保持清醒推开顾朗茳,可是顾朗茳帮他用嘴的一瞬间他就懵了,他本就是保守的人,平时自己打飞机都几乎没有,哪经过这种阵仗,尤其是他下意识里觉得,用嘴有些侮辱人。 顾朗茳这辈子算是一清心寡欲五好少年,可上辈子却是个中高手,那些花样实在是信手拈来,季斐根本不是他对手,很快就丢盔弃甲,完全不知身处何处。 反复出来了几次,药力总算去的差不多了,季斐整个人仿佛虚脱了,最后掀了掀眼皮,想说什么,却只喊出了个名字,“顾朗茳......” 顾朗茳拿毛巾帮他擦干了,又拿了条大浴巾将他包起来,轻声道,“你累了,先睡吧,我们......明天再谈。” 季斐大概也是累狠了,真的就闭了眼睛睡了。 顾朗茳看着他,有一种十分舍不得的感觉,他想着也许到了明天,就再也没有明天了,心里突然一阵刺痛。 这一晚两个人都有些累,顾朗茳开始还不睡,将季斐抱到床上,盖好了被子,自己坐床头看着他。可是到了下半夜,终于也忍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夏天天亮的早,阳光有些刺眼,顾朗茳听到敲门声,他皱了皱眉头,起来准备开门,却在下床的一瞬间僵在那里。 他站立了半晌,才有勇气再回过头去——床上空空如也。 他的季斐,终于还是走了。 他突然想起季斐对他说过的话,他说顾朗茳,我要是走了,就绝不再回来。 他的心猛然一震,拉开门,疯一般冲了出去,门外肖致富一惊,“顾哥!” ☆、第74章 时间还早,宽阔道路上只有稀落落几个行人,卖早餐的流动摊贩们却一早出来了,踩着三轮车,边骑边喊,“老面馒头,正宗北方老面馒头——” 顾朗茳跑到大路上,左顾右望,却只有川行而过的汽车与同处这个城市的陌生人,他所爱的,也许在今天以后,也就成了茫茫城市中万千而过的陌生人。 他的心剧烈地跳起来,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地就沿路跑起来,边跑边看,连拦辆出租车会更方便这样的事都忘了。 可他只跑了不远就停下来了,他站在那里,觉得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因为不远处,季斐就在那里。 季斐坐在公园的花坛边上,低着头,脚踩着地上细碎的叶子,不知在想什么。偶有风过,广玉兰零散 分卷阅读108 的枝叶落到他身上,他那么安静,那么平和,像极了顾朗茳初次见他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变。 顾朗茳看着他,手慢慢握紧,无数种情绪在脑海中翻涌而过,他竟然有种满足的感觉,他想,要不就这样吧,一早是自己得了便宜,就以为以后都会那样一直好下去,如果真的不行,就让他远远看着吧,只要还能看的见,他就不再奢求其它。 季斐像感觉到了什么,蓦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个人都怔了怔,有种恍然的感觉——不过一晚上,好像什么都没变,却什么都变了。 顾朗茳远远看着他,却一步都不靠近,好像这真的只是一场假象,他有点不敢打破。 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季斐那样狠,比常常嚷着要拆人剥骨的自己都要狠。他要人命的时候没有什么凶恶的表现,笑的又天真又好看,让你甜蜜欲死……可等你离不开的时候,他说,我逗着你玩的,你还当真了? 季斐也不动,就坐那儿,看着他。 这种沉默的对视不过片刻,在两人心中却都是极久,像在焦急地等待什么结果,却又不敢轻易跨出一步,生怕行差踏错,此路终了。 顾朗茳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大步上前,在快靠近他的时候才停下来,却仍不说话。 还是季斐先开的口,他不知是感冒了还是没睡好,声音有些哑,听起来却格外触动人心,声音淡淡的像叹息一样,“你来了?” “是,我来了。”顾朗茳静静看着他,他身上穿着昨天自己临时叫人送过来的衣服,稍稍有些大,穿在身上显得有些松垮,垂着眼,有淡淡的黑眼圈,整个人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颓累,顾朗茳看着突然觉得心疼,喉头一紧,道,“如果真的想走,就走吧。” 季斐抬起眼看着他。 顾朗茳道,“不过不论你走到哪里,我都是要去找你的。” “不论我走到哪里去,你都要来找我么?”季斐有些恍惚,“你来找我干什么?” “你以前说你要是走了,还得你自己回来......我那时候就发誓,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不让我一个人?” “是,你要是跑了,总会有我去找你。”他这话说的十分温柔,仿佛在安慰季斐,更多的却像是在安慰自己,想,自己其实也是有些用处的。 季斐瞧着他,眼中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良久,眼睛浮出些水气来。 顾朗茳问,“我是不是又惹你不高兴了?” 季斐摇了摇头,“我长这么大,最难过的是你给的……最高兴的,也是你给的。” 顾朗茳心里一时有些酸楚,心想,可惜这不是加减法,正负抵消不了。 季斐问他,“不论我跑去哪里,你真的都来找我?” 顾朗茳有些绝望地点了点头,“你别怪我……我只远远看着,不打扰你生活。” 季斐不知怎的,蓦地红了眼眶,他背过身,顾朗茳只能瞧见他单薄的背影以及微微抖动的肩膀,顾朗茳觉得喉头有些发紧,叫了声季斐,下一刻就听到季斐低低的声音传过来,“那你就来找吧。” 顾朗茳起先没有反应,下一刻猛然一震,像被什么砸了一下,眼中突然放出浓盛的光芒,下一刻就大步跨上前去,将季斐的身子转过来。 季斐的眼眶红红的,黑亮的眸子在一片水雾中显得格外清亮,只那么一眼,顾朗茳觉得心里有什么被填满了。他忍住满心的激动,有些不敢相信般颤着手去摸他的脸,半晌低低道,“我、找到你了......回去了,好吗?” 季斐的眼泪攸地掉下来,他突然伸手抱住顾朗茳,红着眼将脸埋在顾朗茳肩头,道,“早知道这样......” 早知道这样他会怎样呢?一开始就狠狠拒绝不想这迂回的报复,或者干干脆脆就忘了过去?他没说,顾朗茳也没问。 有些事一开始就错了,难得过去,何必再提。 肖致富开车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两个人彼此抱着狠狠亲吻着,好像什么也不顾了,要将彼此吞下肚。 肖致富倒三角的眼睛垂了垂,坐在车上抽烟。直到有人路过,瞪着双眼睛不可思议地打量那两人,他才把车开过去,跳下车道,“顾哥,酒店有床。” 季斐瞬间被这句话惊醒了,看着一旁满脸震惊的路人与一脸淡定说酒店有床的肖致富,他的脸瞬间涨的通红。 顾朗茳却是毫不在意这些的,一手搂着他,凑过去舔了舔他的嘴巴,下一刻就搂着他上了车。 肖致富把烟头扔地上,利落地跳上车,刚准备发动引擎,动作猛然一滞,透过后视镜他清楚地看到顾朗茳不管不顾地扑到季斐身上。 顾朗茳显然还沉浸在方才的热吻中,又或者因为这两天感情起落太大急于找出口宣泄,他不再像以前一样点到即止,也不顾忌有外人在场季斐会怕,直接把人压着就狠狠吻起来,手不规矩地从衬衫下摆探进去。 季斐难得的也有些放纵,他最近想的太多了,总陷在一种极端的煎熬中,这会儿仿佛解脱了似的全心地依赖着顾朗茳,并不想太多。 直到顾朗茳的手从腰往下移探进他的裤子里,他猛然睁开眼,哑着嗓子有些惊慌地道,“不要......” 顾朗茳这次却不听他的,仿佛没听到似的继续下滑,一根手指顺着臀缝探到入口直接插了进去。 季斐压抑着惨叫一声,有些害怕又有些羞愤,看着顾朗茳,又看了眼前边正在开车的肖致富,抿着唇。 他对这种事本就有阴影,顾朗茳以前是很顾着他的,从不多做一步,能亲下嘴已经很满足,今天倒有点像成心的,车里还有其它人呢,闷声不吭地竟将手指伸进那种地方去,季斐不太做过这种事,不说心理,就是身体上也是痛的。 季斐僵着身子不动,他本以为顾朗茳会察觉,谁知他毫无所觉,反倒得寸进尺起来,用手轻轻揉捏他的臀瓣。 季斐有些懵了,下一刻连忙抓住顾朗茳的手,“你别......”他的声音哑哑的似带了哭腔,心里也真的有些委屈,不明白顾朗茳怎么一下子这样横。 顾朗茳终于停了动作,手却仍然放在他裤子里,略略抬起身体,一双黑阒阒的眼睛瞅着他,他本是有意要教训他的,这会儿瞧见他睫毛都湿了,知道是真吓着他了,又有些舍不得,软声道,“疼吗?” 季斐脸色变了变,闷声道,“你先把手拿出来。” 顾朗茳却没有立即动,似在寻思着什么,半晌后恶狠狠地道,“从前我总觉得欠着你,现在不了,季斐,以后你再敢这么玩,看我怎么收拾你!” 上车前还是情意绵绵、深情款款,这下子倒像个抢人的恶徒似的,可季斐瞧着 分卷阅读109 他嘴里说着恶声恶气的话眼睛却已然红了的样子,心里一下子明白了,五味杂陈,又甜又酸的,那点委屈也没了,主动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闷声道,“我知道了……你把手拿出来……” 顾朗茳总算笑了一次,直起身子将他抱起来,季斐也不挣开,乖乖任他抱着。顾朗茳这回总算满意了,拨了拨季斐的头发,亲了亲他的额头,叹道,“你呀。”那语气听的季斐倒有些不忍了,用脸贴着他的脖子,低低道,“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顾朗茳笑了笑,轻轻揉他的脑袋。 他这回是真被季斐玩的这出吓到了,虽然庆幸俩人终于解了心结感情更胜从前,但一想到季斐昨天晚上说的那些话就心有余悸,也太狠了,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句句却跟刀子似的直剜他的心,顾朗茳觉得自己跟他一比简直自愧弗如。 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季斐其实一早已原谅自己,他就是在走过场,把什么都安排好了,狠狠地刺激自己一番,然后再在自己追出去的时候顺理成章地原谅自己。他好像在找契机,想寻个机会让彼此之间彻底再无嫌隙。 他就像在找台阶,让两个人都有理由说服以前的自己。 顾朗茳觉得,有时候季斐比他高明的多,但……也狠心的多。 他瞧着这会儿乖乖趴自己怀里的人,只觉得又爱又恨,突然响起郑宇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说,顾朗茳,你以后千万别辜负他,他……其实挺尖锐的。 顾朗茳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心想,倒是我以前没有看懂你。 他忍不住轻轻摸季斐的头发,季斐仰起头来,“怎么了?” “没什么”,顾朗茳笑了笑,“就是在想,你是喜欢酒店还是家里。” 季斐一时有些怔怔的,“什么?” 顾朗茳俯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他好不容易恢复如常的脸色瞬间又红了,瞪了顾朗茳一眼,然后闭着眼睛当什么都没听不到。 顾朗茳低头亲了亲他,笑的十分得意,且决定身体力行。 ☆、第75章 这一日实在放纵的很,且有许多难以启齿的隐秘欢乐。 当然,对于顾朗茳这种厚脸皮的人是没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若不是有人天生面子薄,他恨不得宣扬的人尽皆知。 顾朗茳醒的时候大概是下午四五点,季斐还在睡,脸上还有未退的红晕,疏疏长长的睫毛湿湿溚溚地粘在一块儿,夏凉被斜斜搭在身上,露出光裸的双肩和又白又瘦的细长双腿。他以前就长的好,这两年多更被顾朗茳养的愈发精致起来,那皮肤跟玉似的几无瑕玼,有种细润又自然的光泽,摸上去跟缎子似的滑,偏偏又带着一种韧劲,叫人欲罢不能。 此时他身上正满布着暧昧的红痕,双腿之间,顾朗茳一只腿还蛮横地抵在中间。 顾朗茳睁开眼就见季斐躺在自己身边,微微蜷着身子倚在自己怀里,两只手放在自己胸前,乖的不得了,偏唇抿成一个向下的弧度,似乎被欺负狠了有点生气又有点委屈,顾朗茳瞧着他这样子,忍不住想再狠狠欺负一次。 他像个饿了许久的饥汉,终于酒足饭饱,满意地叹了口气,想起几个小时前一向不肯低头的季斐在他身下抽抽搭搭地求饶,眉一挑,温柔又缱绻地去吻季斐的眼睛,想着,这人生可真够美好的。 当然,他知道等人醒了,就有的他好看了,当下寻思着等下怎么陪礼道歉,这事儿,他也知道自己做的有点过了。 他让肖致富开车将他与季斐送回宅子里,上了楼就又扑又咬的。季斐大概也是有心成全他,又有点要克服心理障碍的意思在,虽然怕,身子都抖个不停了,愣是没喊停。 顾朗茳知道他怕,便打定主意让他知道那种事情并非只有痛的,起初的时候十分温柔,抱着他一边吻一边哄,用舌头舔他耳后的肌肤,用牙齿轻轻啃胸前红红的两个小点,直把它们含的都立起来了,又用手轻轻抚摸他全身,去揉他身下那物。除了三年前那一次不愉快的体验,季斐几乎就是个雏,哪禁得起顾朗茳这样侍弄,很快就有些昏昏沉沉了,在无边欲.海中浮浮沉沉。 直到真正进入,他才猛然清醒,又痛又怕,紧紧抓着顾朗茳的手。顾朗茳一边吻他一边哄他,嘴里说着些温柔话,身下却是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不急不慢地抽动着,去寻季斐那特殊的一点。后来被他寻着了,他又是个有技巧的,季斐渐渐的也终于得了趣。 这本来是很圆满的事,问题就出在顾朗茳的蛮横上。 他本就是个霸道的人,做主做惯了,平日里倒都是听季斐的,说什么都依着,可到了床上就完全是另一风格,横的没边。今日里又有些情绪起伏,见季斐对于这种事没那么怕了,渐渐的就失了制约,那点强装的温柔也没有了,野性一下暴露出来,抱着季斐狠狠的折腾,肆无忌惮的,连续好几次都不肯停。季斐眼睛都红透了,只觉得整个人被顶的心尖都颤了,来来回回射了几次,都射无可射了,顾朗茳还没停的意思。 季斐被弄的声音都哑了,一个劲地喊不要了,顾朗茳恁是不依,哄着他反反复复的来。季斐这回是真哭了,细细抽咽着大着胆子去舔顾朗茳的喉结,顾朗茳总算停了,倒吸一口气,抬起眼睛深深看着季斐。季斐抱着他精壮的腰,有些可怜地讨好他,“我……真不要了,行吗?我们下次再……”他还没说完,就被顾朗茳一记狠顶,身子一颤,紧接着又被人压住了。 季斐最后,是晕过去的。 顾朗茳抱着他,用大拇指轻轻摩挲他润泽的唇,又去摸他湿漉漉的眼睛,想着,惨了,等下还不知道要怎样生气。 季斐昏昏沉沉睡了许久,到六点的时候都没醒,顾朗茳想起他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也不敢让他睡了,轻轻地含他的嘴,把他给吻醒了。 季斐睁着一双眼睛还有些迷茫,怔怔看着他,顾朗茳道,“起来吃了东西再睡。” 季斐真是困极了,半晌模模糊糊地道,“不吃。”又闭着眼睛要睡。 顾朗茳这时候也有些后悔了,又有些心疼,知道是自己把他折腾狠了,连忙又轻轻把他摇醒了,“就吃一点点,你累的话我让阿姨把饭菜送进来,我喂你,不用你动手。” 季斐本来还有些睡意朦胧的,这下子立即勉强睁开了眼睛,急道,“你别让阿姨进来!” 顾朗茳知道他这是不好意思,笑道,“你别怕,我家阿姨那也是见过世面的,这种事她老早见我爸做过了,不会大惊小怪的,再说了,我这都二十了,这也就是我,是在洛平这鸟地方,你去首都问问,我这个年纪的老早不知开了多少荤了。”他这话一说出来就知道错了,见季斐看着他,连忙 分卷阅读110 换了语气赔笑道,“但我跟他们是不同的,我心里只有你,又忍了这么久,早上的时候难免就有些控制不,你别生气。” 季斐看他一眼,别过眼睛。 顾朗茳看着他,不知怎么的,觉得他如今眉眼里倒好像多出一种风流来,偏偏他自己还不知道,时不时瞧自己一眼,一副天真自然的样子,不知道有多勾人。 顾朗茳柔声道,“怎么都不看我了,真生气了?” 季斐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有些犹豫又有些尴尬地道,“你怎么能……我听说其实这种事……做多了不好……”一句话说出来停了好几次,他一张脸热的跟火烤过似的,“以后还是别……” 顾朗茳一听就不对了,这才刚开始,吃了一次就要断他的粮? 他立即用有几分可怜的语气道,“哪有多,我俩在一起多久了你自己算算,平均一天0.1次都没有,大不了我不补以前的了,咱们以后日算日的。” 季斐耳朵都热了,不想再跟他纠缠这个话题,只话语朦胧地说了一句“总之、总之你以后再这样……我就再也不让你……了……”然后就要爬起来,刚起来一点点就僵着不动了,那浑身像被辗过似的,腰简直像要断了。 他有些怔,愣愣转头看着顾朗茳,顾朗茳立即两手一伸,搂着他小心地坐起来,又拿了两个枕头殷勤地垫他背跟腰那里,道,“你坐着,我去给你拿吃的,不让阿姨拿进来了。” 季斐抿着唇,低着脑袋,显得十分委屈。 他想起上午顾朗茳压自己身上那狠劲,还有那毫不留情的样子,决定以后再也不跟他做这种事了。 可是后来顾朗茳一趟趟捧着杯子牙刷捧着洗脸盆子捧着粥饭进来,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他一下子又觉得自己太过矫情了,想着也许真的是以前让他憋太久了,也不能怪他。当下也不生气了,笑着坐着,床上摆个小桌子,两个人一起对坐着吃饭,边吃边聊,十分开心。 季斐当天自然是没去学校估分的,打了个电话去给老师赔礼道赚,又寻了个理由解释。 第二天去宿舍收拾东西,他自然是不会回榆阳老家的,顾朗茳不知从哪里拿出几个本本出来放到他面前,季斐一看,全都是房产证,他心里有些疑惑,打开一看,上边写的无一例外全是自己和顾朗茳的名字。 他瞧着房产证本本上的名字,眼睛突然有些湿,要是上面只有自己的名字,他想自己一定笑不出来,不论两人感情有多好,这种完全赤.裸地接受对方的财产赠予的感觉都不会好过,不过上面是两个人的名字,那感觉就不一样,季斐觉得,这是他们共同的家,是顾朗茳挣出来的想给自己的家。 顾朗茳有些讨好地去抱季斐,这时候才发现他眼睛里雾朦朦的,当下脸色就变了,“怎么了?你不喜欢?” 季斐摇了摇头,抱着他,“没,喜欢。” 顾朗茳这时候才放了心,抱着他,“你喜欢哪个?我们暑假就住那儿了,那是我们自己的家。” “你买这么多房子干嘛?” “我怕你日后跟我闹脾气,没地方去,一跑就跑的远了。现在我们这么多房子,你不高兴就有地方去了,我也就知道地方找了。”顾朗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季斐瞅着他,“说的我好像经常胡乱发脾气一样。” “当然不是”,顾朗茳笑着去亲他,“这不我浑身毛病吗?我怕日后惹你生气,这是我为着自己考虑的。” 季斐笑了笑,“这样好吗?顾叔叔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放心吧,这点数目算什么,我这两年赚的岂止这点?我不是拿他的钱买的,天天帮忙打工,工钱还是有点的。”顾朗茳上辈子在从商上面本就是十分有天赋的,现在又因为提前知道了许多东西,先机抓的十分好,一些事情做的连顾时殷都刮目相看,那其间的利润,更是季斐从来没想过的天文数字。 就拿上次他要顾时殷接手的那块地来说,没多久就传来洛平即将被划为带动中部经济发展的枢纽城市,成为中部商业圈中心的消息,一时投资者纷纷摩拳擦掌,地价自是水涨船高,就当初他让顾时殷买的城西那几块地,不到四千万的成交价,短短三个月恁是涨到快两个亿。而且当时顾时殷是不打算卖的,那虽是城西郊区的地,可是只要一旦洛平成为中部商业圈中心,那之后的利益是不可估计的,毕竟那几块地连了片,加起来面积是十分大的。 可是顾朗茳让他卖了,因为他知道,不久后就会传出消息,政.府无瑕顾及中部,要优先开发西南,洛平很快就会从炙手可热的投资热点变回以前那个三线城市,一度甚至更加糟糕。当然,顾朗茳知道最后西南因为边界不稳,最后还是被政.府放弃,开始了轰烈烈的中部崛起计划,这是后话,顾朗茳也是有其它安排的。 就说地这事,顾时殷当时也是有些犹豫的,毕竟上亿的生意,顾朗茳还年轻,不能这么顺着他玩。不过顾朗茳一分析,说了几点理由,顾时殷见他是认真的,并没有玩的成份在,当下也就认真考虑了他的意见,又因为自小几乎没让顾朗茳不满意过,主观上就倾向顾朗茳的意见了,最后还是把地卖了。后头消息传来,那地连起初的四千万都卖不到了,顾时殷彻底重视起顾朗茳的意见起来,平时带着他一起出去,也有意栽培他,而顾朗茳也不负他所望,很快独挡一面,这两年确实像顾朗茳说的,因为他,顾时殷多赚了不少。 顾朗茳也是个精明的,赚了钱绝不肯吃亏,在他爸的合伙人会议上要分成要份子要新项目,还不是要他爸那份,他要从大家头上抽,那帮合伙人起先还有些意见,不过顾朗茳虽年轻,做事却又狠又邪,偏偏又带着股聪明劲,确实会赚钱,那帮人权衡再三,心想,能多赚钱就成,犯不着把他给得罪了,给就给吧。顾时殷在一旁看着,十分纵容与欣赏。 季斐瞧着那几个房产证本本,突然叹了口气。 顾朗茳问,“怎么了?” “没,就是觉得你这么能干,我好像有些跟不上。” “说什么呢?”顾朗茳一张脸立即沉了,仔细地打量他,“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可告诉你,最好主动说了,不然被我自己查出来了……”他语气十分凶狠,可是那威胁的话恁是说不出来,想来想去,他是拿季斐没办法的。 季斐撇撇嘴,斜着眼睛看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满,闷闷地道,“你现在对我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顾朗茳看他那个样子实在可爱,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你都是我的了,还客气什么?没听说过吗?男人对于已经追到手的……” 季斐抬起眼睛看着他。 顾朗茳用舌头舔了一下嘴,“那绝对是要 分卷阅读111 不遗余力地享用。” ☆、第76章 季斐朝那几个房产证本本中的其中一个随意一指,顾朗茳就拖着行李带着他走了。 房子位于新临路南湖小区,15栋三楼,三室两厅,两百多个平方,已装修好,就差配置家具了。 顾朗茳开了门,将两人的行李拖进去,到了大厅却站着不动,对季斐道,“要不要再去看看其它地方?这边刚开发不久,房子是建好了,也卖了,可住的人不多,平时有些冷清”,他挑了好几套房子,其中多数是按投资的角度选的,并没有亲自去看过,真正自己看的只有一两处,都是很好的别墅,他想让季斐住的舒服些。 又说,“咱们在金华园有幢独立别墅,风景十分好,设施也完善,要去那里吗?” 季斐没有立即回答,他站在大厅里转着脑袋四下看了看,然后道,“不了,就这里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眼睛有种别样的温柔,连带着顾朗茳的心都软了,仿佛明白了什么,也没了换地方的打算,温柔地将他搂进怀里,“你喜欢?那就这里了,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 季斐点了点头,用力地抱着他,眼睛有点湿。 他看着空旷旷的大厅,心里却是满的。十几年了,他长这么大,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家了,不必寄人篱下,不必看人脸色。 他心里有一丝满足,一丝庆幸,也有一丝后怕。 初初答应顾朗茳让他陪着自己读书那会儿,他真只是想看看顾朗茳在耍什么花招,后来知道了他的真心,他也不过将计就计,想叫他尝尝自己当初的滋味。 可惜人不是机器,设计好了程序就能按部就班,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越走越难。尤其当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为顾朗茳考虑的时候,他简直是震惊的,震惊之余又对自己十分失望,觉得连那唯一一点尊严与原则都没有了。 那时候他从季家走出来,与季定国他们说了那些狠话,望着远处黑压压的密林,心里就在想,十几年的相处都能割舍,他与顾朗茳算什么?真到了那一天,他会走的更加干净利落。 可是他忘了,顾朗茳与季定国是不同的,一个用十几年来磨灭他的爱,一个,却是无时无刻不爱着他护着他。 最后还是舍不得,却坚持走了。 走了,却不敢走太远。 他也是怕的,怕真的走远了,追不上,找不到,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那是他给顾朗茳唯一的一次机会,也是他给自己唯一的一次机会。如果顾朗茳不来,如果那时候顾朗茳放弃了,那么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季斐那时候的心里,其实是比顾朗茳更加难过与绝望的,因为顾朗茳想着不论他走哪去他总会找到他,可季斐不同,他知道自己做不到,顾朗茳这一次如果放弃了,那么他就再也不会回头。 那时候他的心里,其实是非常害怕顾朗茳不来的。 顾朗茳摸着季斐黑亮的头发,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温声道,“什么家具都没有,这两天怕是会很辛苦。” 季斐从他怀里抬起头来,顾朗茳笑着道,“现在我们先去把必要的家具买来吧,首先一点,床是必须的。” 季斐点头,目光在屋子里慢慢扫动,非常温暖,非常喜欢。 顾朗茳看着他这样,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以后我都在这里陪着你,这是你的家,也是我们两个的家。” 季斐无声地点了点头,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就去买家具,因为是他们自己的家,顾朗茳也不打算让别人安排了,尤其看到季斐十分认真地在那挑选每一件小东西,他的心里十分温暖,连带着前所未有的耐心。 季斐对于床是没有什么要求的,由顾朗茳挑选,顾朗茳速度十分快,三两下就搞定了,然后就去挑柜子、沙发、窗帘什么的,顾朗茳让季斐做主,自己在后面跟着。 季斐有些拿不定主意,他觉得在这方面眼光没顾朗茳好,怕挑选的没品味,顾朗茳就道,“管它什么品味不品味,你选的就是最好的,谁嫌不好看,别来咱们家呀,谁稀罕!” 然后季斐就笑着去挑顺眼的了,时而问一下顾朗茳的意见,顾朗茳也很认真地回答,两个人的家,自然要一起用心。 挑的很慢,光那套沙发就选了三个小时,眼看着都要中午了,一天要置办完所有东西是不可能的,两个人干脆不紧不慢地去吃了午饭,然后也不选柜子、茶几、毯子、电视什么的了,直接去了百货超市,把那最紧要的锅碗瓢盆以及床单被子买了,又买了些杯子,买了个饮水机。 必需品差不多选齐了,顾朗茳兴冲冲地拉着季斐去挑菜,道,“这个我不擅长,也不知道哪些新鲜哪些不新鲜,听说选鸡蛋前还得先晃晃,看看是不是坏的,你选,选好了我来做。” 季斐狐疑地看着他,“你做?” “当然了,我可是练了很久的。” 季斐有些诧异地看着,“你练这个干什么?” “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等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都学会了,你就什么都不用干了”,顾朗茳盯着那一堆菜如临大敌,“总有一天挑菜我也会十分拿手的。”洛平到底是小地方,这超市也只在本地有名气,自然不能跟一些专门的大超市比,一堆菜好好坏坏放在一起,不像上辈子,顾朗茳要真想买菜,往专区一走,闭着眼睛也不用担心买到不新鲜的。 季斐看着他,只觉得心里酸酸暖暖的,道,“不用了,买了菜拿什么做?还得买气灶买气买一堆东西,还有刀、抹布、清洁剂什么的。” 顾朗茳想着也是,这一天也够累的了,不急在这一时,他跟季斐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他总有机会让他尝尝自己已出师的手艺。 接下来的好几天两个人都在忙着往家里添置东西,大到壁柜、彩电,小到门前那一块踩毯盐罐子里的一根小勺,每想到一样,两个人就会兴冲冲开着车子去买。 看着家里的东西一点点多起来,两人心中都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高考成绩还没出来,班上的离别宴却开始了,季斐跟一班的人处的不久,交情不深,不过那种离别的气氛很能感染人,大家补签没签完的同学录,在校服上写自己的名字与祝福语,听老师感叹时间之快,一起唱朋友,不怎么会喝酒却一杯杯地互灌,想着此前还在一起的人马上就要天南地北、各奔东西,说不一定一辈子也碰不上了,说不定碰上了也堪堪擦身而过了,总觉得十分伤感。 饭后大家一起去唱KTV,季斐自然也是要去的,他不怎么会唱,坐在角落里吃东西,乐呵呵地听别人唱,后来不知被谁发现了,硬是被提了出来要他唱,因为不会,便 分卷阅读112 被罚酒。到后来玩游戏,他没怎么玩过,一时没摸清规矩,又被灌了许多。加上他又是真老实,别人往他杯子里倒酒他只瞪着眼睛看着,眼看着一整杯都倒满了也不喊停,别人每杯只有三分之一,就他是一整杯的,别人一起哄,他就喝下去了。 顾朗茳来接他的时候就看到他晕乎乎地端着一满杯啤酒准备喝,顾朗茳当场就夺下来了,瞧了瞧其它人的杯子,把酒杯往桌上一摆,道,“你们也够可以的,就给他一个人满杯。” 那几个灌季斐酒的人其实多少是有些故意的,他们瞧季斐不顺眼,季斐本是半道上进一班的,跟大家关系没那么亲,又是从普通班进来的,以前季斐还在普通班的时候一班的任课老师曾不少次拿他激过一班的学生,一班有几个脾气傲的对他很不服气,等他到了实验班,偏偏成绩还真比他们好一大截,他们心里就更加不舒服了,觉得输给一个曾经留过级的学生,十分丢脸。 那几个人本来还笑着,突然被顾朗茳凌厉的眼神一扫,一时都有些心虚犯怵。 季斐在一旁笑嘻嘻地扯顾朗茳的衣服,半靠在他身上,两颊发红,水雾朦胧的眼睛瞅着顾朗茳,摆着手道,“大家就要、分开了……小事情……不计较……” 顾朗茳给他气乐了,敢情他也知道别人这是故意灌他呢。 他把季斐搂怀里,对其它人道,“他喝多了,我先带回去,你们慢慢玩,想要什么尽管点,我请客”,那门外正好有服务生路过,被他喊住了,道,“给这个包厢添五六个大果盘,有什么好吃的尽管上。” 大家被他的豪气震住了,都还是学生,没什么经济来源,出来玩都是很节约的,像大果盘那种一个盘子上百块的东西他们是不敢叫的,这下听顾朗茳一来就帮他们叫了五六个,只觉得他实在大方。 至于顾朗茳,他完全是看季斐的面子,见他心里头对这些同学有一分情谊在,便也客客气气的。 季斐搂着顾朗茳的胳膊,笑嘻嘻地对一众同学道,“你们想吃什么尽管、尽管点,他……很有钱,经常、请客的……不用、客气……” 顾朗茳被他弄的哭笑不得,知道他是真醉了,半抱着他往外走。 季斐酒品是很好的,醉了也不闹,乖乖靠着顾朗茳走。 出了KTV,刚上车,车门一关,季斐就开始拉顾朗茳的衣服,“闷……” 顾朗茳见他一张脸红的厉害,知道他这回确实喝的多,怕他不舒服,连忙把车窗打开了,问他,“是不是难受?要吐吗?” 季斐怔怔看着他,半天才回答,“啊?” 顾朗茳又是无奈又是怜惜,捏了捏他的脸,对前面的司机道,“开车吧。” 怕他不舒服,窗子一直开着,索幸季斐也没再说闷什么的了,乖乖趴顾朗茳身上,睡了。 回到家顾朗茳调了些蜂蜜水给季斐,可是叫了半天人恁是不醒,他这样困,顾朗茳也不舍得叫他了,让他睡了。 半夜的时候季斐起来上厕所,回来了就睡不着了,一个劲揉脑袋,顾朗茳去给他拿苹果吃,醒脑,又去泡了半杯蜂蜜水。 季斐瞧着他这样忙来忙去,有些不好意思,两个人躺在床上,季斐伸手搂着顾朗茳的脖子,说,“我以后不喝这么多了。” 顾朗茳趁机道,“对,能不喝尽量不要喝,酒喝多了伤身还乱性,万一被占了便宜怎么办?”心想,喝啤酒都能醉成这样,哪天他碰巧不在,还不得给人卖了。 季斐瓮声瓮气地说,“怎么会,我又不是女的”,他刚说完,就啊了一声,“你……” 顾朗茳故意在他臀那里捏了一下,还作势往下探,说,“不是女的就不能被占便宜了?我现在不就是在占你的便宜?” 季斐在黑夜里瞪着他,然后乖乖地哦了一声,说,“不喝了就是。” 顾朗茳这才满意地把手收回来,问他,“头还痛吗?”听季斐嗯了一声,他就把手伸他太阳穴那儿去,说,“我帮你按按。” 季斐又模糊地嗯了一声。 半晌,顾朗茳突然觉得有什么湿漉漉的碰了碰他的脸,他一愣,然后就笑了,说,“再亲一下。” 怀里的人没动。夜深了,顾朗茳也不打算逗他,因此并不像往日一样非让他亲,只一下一下帮他揉着太阳穴。片刻之后,季斐却又难得主动地把唇凑过去,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下,低低说,“别揉了,你也睡吧。” “没事,你睡吧,我再帮你按按。” 季斐没说话,只是又朝着顾朗茳靠了靠,脸贴在他胸前,双手抱着他的腰。 ☆、第77章 高考成绩很快出来了,接着就是填志愿选大学,季斐689分,纯分数是章建理科第一,不过有人凭着少数民族的加分政策恁是以一分的优势爬到了他上头。 徐斌他们都替他不值,尤其是学校已经开始拉横幅做宣传,写“热烈庆祝章建中学XXX成为洛平市理科状元”,徐斌他们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顾朗茳也不高兴,瞅那横幅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想着早知道他也给季斐弄成少数民族去。 季斐自己倒是不介意,乐呵呵的还挺满意,还把他自己那个小存折本翻出来了,说要请大家大吃一顿。 他这个样子,别人倒不好意思替他不值了。 以季斐的分数考国内任何一所师大都是十拿九稳的,顾朗茳只最后一学期补了课,分数只有653,考首都第一名校悬的很,不过他以前数、理、化奥林匹克竞赛都得了第一,高考成绩基础上要增加30分向高校投档,那优势立马就出来了,而且像他这种情况,高校私底下其实更加青睐。 徐斌发挥不太好,离一本线差将近二十分,只能在二本中选。郑宇这次倒是破天荒头一遭,成绩也就比徐斌低个一两分,完全可以在二本中挑一挑。 填好了志愿,不久最终录取结果也出来了,四个人的第一志愿都中了,巧的很,还都在同一个城市,这让大家都有些小小的激动,徐斌笑道,“真好,师兄以后我去你学校追女孩子。” 顾朗茳哼一声,“可真够出息的,没听说过T大无美女吗?” 徐斌一副惊恐状,“差点忘了,能考上T大的那都是魔女,哪来的美女。对了,我去少爷他们学校追,师范学校女生一抓一把,不信找不到好的。” 四个人后来聚了一次,便各忙各的去了,毕竟交情再好,都各有各的世界。 季斐每个学期都会回榆阳看一次赵老师,向她汇报自己的学习情况,这时候自然也要回去把考上S师大的消息告诉她。赵老师知道后既兴奋又骄傲,当晚就留着他们吃饭,聊了许久。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索幸顾朗茳开 分卷阅读113 了车过来,倒也不怕。走之前赵老师把季斐拉到一边,悄悄嘱咐了几句,顾朗茳远远看着,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季斐时不时点下头。 因为前不久苏行拉季斐私下说了几句马上就有不好的事发生,现在顾朗茳特别忌讳别人把季斐拉一边去私聊,因此赵老师没跟季斐说几句顾朗茳就忍不住了,笑着走过来,道,“老师,古人还说有教无类呢,虽然季斐一看就比我有觉悟,您也不能放弃我呀,人生哲理什么的也让我听听呗。” 赵老师被他逗笑了,又随便说了几句,嘱咐他们路上小心,便放他们走了。 今夜月圆。 乡下不比城市,住户们熄灯早,一路行来都是静悄悄的,只余风过林声与深深浅浅的虫鸣声。 季斐淡笑着坐在副驾位,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没说话。 顾朗茳笑着侧头看他一眼,打着方向盘,问,“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我就是觉得,现在挺好的。” 顾朗茳笑了笑,“以后会更好的。” 季斐看他一眼,也笑起来,“我想也是。” 车子开了几分钟,季斐把车窗打开,趴在窗户上往外看,那幽深起伏的山色,清清浅浅的月光,虫鸣蛙跳的田地,他以前倒不知道榆阳还有这样一番趣味。 顾朗茳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别趴在窗户上,晚上黑,别被树枝划到眼睛了。” 季斐很是听话的坐回来,把车窗子摇上去半截,顾朗茳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问,“赵老师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你对我很好,叫我珍惜这段友情。” “她这话可不对,是珍惜这段爱情。”说着就要凑过去亲他,季斐连忙道,“注意开车!” 回家的时候夜已深,两个人洗完澡却没有睡意,顾朗茳道,“我们去阳台上放花炮吧。” “哪里来的花炮?” 顾朗茳笑了笑,拉着他去阳台,那小圆桌上不知什么时候摆了一捆瘦长的花炮。 顾朗茳道,“这是上次剩下的。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多前你还生着我的气,我送你回榆阳,路上有人放花炮,我看你喜欢,便买了许多放给你看?回去后你就原谅我了,说只要我规规矩矩的你就跟我重新做朋友,我那时候的心情真是一辈子都记得,不知道有多高兴,总觉得这些花炮也出了份力,所以到现在都舍不得把它们丢掉。” 季斐瞧着他,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混杂着莫名的情绪,他的声音很轻,“你现在应该知道,我那时候说的话并不一定都是真的。” 顾朗茳抱着他亲了亲,“所以更加觉得我赚了。真是险,一开始你要是不打算整治我,说不定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其它的我都不在乎。” 季斐抿了抿唇,清湛的眼睛看着他,“以后我也会对你很好的。” 顾朗茳笑起来,他现在说话总喜欢贴着季斐的耳朵,“人都给我了,哪里对我不好?” 季斐一张脸热起来,目光移开了四处看。 顾朗茳拿了打火机去点花炮,一瞬间银亮的光芒直冲天际,在天空中绽出束束银花,两个人握着花炮一起放,顾朗茳问他,“喜欢吗?” 季斐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动听,“很喜欢。” “我也很喜欢。”一支花炮将将放完,顾朗茳突然从背后抱着季斐,一下一下亲他颈后白皙的肌肤,手钻进他的衣服细细抚摸,声音喑哑地喊他的名字,“季斐……” 季斐抿着唇,“不是说好……你总不算数……”话未说完就被一把抱起。 季斐搂着他的脖子,一张脸滚烫,张了张嘴,却没把话说出来。他想说你骗谁呢,这花炮不可能是那年的花炮,两年多了,几毛钱的东西,炮芯子早就哑了,根本不可能一点就燃,而且我记得那时的花炮没这个好看,冲不了这么高。 可他没说。 花炮虽不是那年的,人却是。 接着便是一夜沉沦,欲.海沉浮。 季斐醒的向来早,可是一做那种事顾朗茳对他就比较霸道,轻易不肯罢休,他总是比较辛苦,因此睡的沉。 顾朗茳先醒,帮他把被子盖好了就去熬粥,现在家中器具齐全了,他的手艺终于得以展现,别说,还真有两下子。 季斐是被饿醒的,模模糊糊的还有些不清醒,转着脑袋一看,还有个人呢? 下半身隐隐还有些胀痛,腰也不太舒服,他在床上趴了会儿,莫名的觉得有些委屈,自己爬起来坐在床边上,却也不穿衣服,就呆呆坐那儿。 顾朗茳正巧过来瞧,见他醒了连忙走过来,“醒了?”拿了宽大的家居衣服给他套上,那身体白皙细腻,还有昨夜留下的斑斑红痕,看着实在刺激人。 季斐把脑袋穿进衣服里,动身体的时候动作僵了僵,顾朗茳立即发现了,手摸到他腰那儿,“不舒服?” 季斐看他一眼,然后低着个脑袋,闷声道,“痛。”那声音软软的似乎有些委屈,顾朗茳心动了动,连忙伸手去帮他揉。 他动作力度都将将好,感觉倒真舒服了许多,季斐干脆就搂着他脖子靠他怀里,“上面一点点也痛。” 顾朗茳见他觉得舒服,便一心放在帮他按腰上了,直到过了半晌,季斐抽了抽鼻子,问,“怎么有股糊味?”顾朗茳才想起厨房还熬着粥,回去看的时候已经晚了,粥已经糊成一团。 这下只能去外面吃了,可是顾朗茳手上那几个送外卖的酒店离的都远,一时半刻送不过来。 季斐是真有些饿了,道,“我们就去下面随便吃点吧。”他刚要下床,顾朗茳道,“你再休息会儿,我去买。” 等顾朗茳走了,季斐还是下了床,把牙刷了脸洗了,准备拿个拖把把地拖一下,可是一弯腰,他决定还是改天再拖。 他习惯性地拿了耳机听英语,过了一会儿听到敲门声,连忙跳下沙发,动作却不太利落,边开门边笑着说,“你忘拿钥匙了呀?” 打开门,门外站的人他却并不认识。 季斐有些疑惑地看着对面的人,“请问你是……” 那是个约莫五十的老者,头发梳的十分齐整,穿着旧式的长衫,温和地笑着,却有一种威严的感觉,说,“季斐先生吗?” 他的声音十分客气,却有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冷漠,虽然笑的温和,季斐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让人觉得十分不舒服。 季斐点了点头,“我是。” 那人道,“我家老爷知道孙少爷最近跟人同居了,作为长辈,他想关心与了解一下自己孙子的情况,要接你过去谈谈,你看……” 季斐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家老爷是……” “就是孙少爷的亲爷爷,顾敬坤。” 分卷阅读114 ☆、第78章 季斐坐在车上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真实,他从不知道顾朗茳有个爷爷,而且他爷爷还是顾敬坤。 季斐是在小地方长大的,对于许多别人眼中叱咤风云的人物他不关心也不了解,可是顾敬坤他是听过的,小时候小小的黑白电视里放新闻,他曾反复多次听到这个名字从表情永远一层不变的新闻主播口中念出来。 车子载着他一路驶向市政的招待所,从进大门开始一路上不断有跨枪的岗哨站的笔挺,那脸僵硬的跟石块似的,目不斜视,却审视着每一个人,季斐下意识地就肃然起敬,腰杆愈发挺的笔直了。 招待所是朴素的,可是有种人天生气场彪悍,往那儿一坐,真真是蓬荜也生出光辉来了。 季斐虽没见过顾敬坤,却几乎是第一眼就能确定四方桌上首穿中山装的人是他。 带着季斐来那人自动站到了顾敬坤身边,五十岁的人了,动作却干净利落,双脚一靠,军礼行起来,中气十足地道,“报告首长,人带来了。”那模样严肃中透着几分老顽皮劲儿,跟一路上与季斐两两无语、深不可测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顾敬坤摆摆手,“老姜啊,都说是我家事,叫你别掺和,你非要替我去接人,怎么样,我们家小茳的朋友看起来不错吧,你没吓着他吧?”说着看了季斐一眼,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那位老姜还笔挺挺站那儿,“首长的事就是老姜的事,替首长跑腿是警卫员第一要务。“ 顾敬坤朗声大笑,“警卫员的第一要务可不是跑腿,看你这肥肚儿,这是当官当久了的派头呀。” 那位老姜立即垮了脸,“首长,您这……” “怎么呀,肠子都肥了还不让人说呀?” 老姜立即又满脸严肃地站直了,“聆听首长训导!” “好了、好了,咱们老的以后有的是机会叙,今天我可不能留你,我这儿还有位小贵客呢,人你也给我接来了,忙你的去吧,记住,公.职人员永远要以人民以工作为第一要务,而不是私人交情。”顾敬坤这话意有所指,那姓姜的脸色已微微变了变,叫了声“首长……”顾敬坤却当作没看到,对身旁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道,“浩海,送送你姜叔叔。” “首长……”姓姜的似乎还有话要说,一旁的顾浩海却已笑着起身,“姜叔叔,我送送您吧。”话说的客气,眼中却浮出几分不屑。 等那两人走了,顾敬坤才对一旁站着的季斐说,“来,年轻人,坐,不要约束。” 旁边一个警卫于是搬了张凳子给季斐,又拿了个瓷杯子倒了点茶给他。 季斐有些紧张,这不怪他,顾敬坤那是什么人物,即便是笑的时候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威严劲儿,更别提旁边还站两提枪的。 季斐想了想,还是坐下了,坐的端端正正,两手放在大腿那儿,平视前方。 顾敬坤瞧着他点点头,“不错,是个好孩子,听说平日成绩也好,这次高考怎么样,考上了什么学校?” 季斐道,“S师大。” 顾敬坤笑着看着他,眉宇中却是一种天生的威严,“想当老师?” “是”,季斐如实道,“我从小就立志要当老师。” “不错,现在没几个人还能记得小时候的志愿,不错,真不错!”顾敬坤一拍桌子,茶杯的瓷盖子都晃了两三晃,吓人一跳,“像我们浩海,小时候玩玩具枪嚷嚷着要当大兵,真大了却怕苦,混到钱堆里去了。还有小茳,听说小时候嚷着要当官,现在怕早忘了,年纪轻轻比他大哥玩钱都玩的厉害。从商其实也不错,现在跟从前不一样了,什么都讲经济讲发展嘛,好好学学管理什么的还是很有前途的,可他却要跑到S师大去学什么心理学……” 季斐一愣,“您说的是……顾朗茳?” “是呀”,顾敬坤笑着看着他,掀了掀茶杯盖子,一旁警卫员来添茶水,他道,“你们都是年青人,好沟通嘛,又是住一块的关系,不像老头子我,年纪大了,脾气却没减,他又是个不省事的小子,气起来我恨不得抡拐杖断了他的腿。选学校选专业这种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何况S师大那也是出了名的,只是我横竖看小茳都不适合去师大,别是师大漂亮女孩子多,专门搞歪门邪道去了,所以先来问问你,省得他说我不了解他。” 季斐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顾敬坤说的轻描淡写,可他一边表示知道他与顾朗茳“是住一起的关系”,一边又说担心顾朗茳去师大玩女孩子,那意思分明是断定他俩不会长久在一起,这种表现比直接情绪激动地反对还让人觉得糟糕。 两个男的在一起做长辈的不认同是在季斐意料之中的,他平日虽不提,却隐隐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这下子心情却格外沉重,顾家是这样的身份,他与顾朗茳的事想必更加拿不上台面了。 不过关于顾朗茳填报了S师大心理学的事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他勉强笑了笑,解释道,“您误会了,他的第一志愿是T大,专业选的是工商管理,我亲眼看着他填的,报S师大心理学的是我。”那时候两个人认真斟酌了一番,觉得现在孩子心理问题多,偏又缺懂这方面的老师,季斐又是个有耐心的,这个专业适合他,而且有发展前途。 顾敬坤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沉,过了会儿竟叹了口气,说,“看来他是瞒着你偷偷改的,好好的男儿竟然离不开一个男人,连读书都要腻一块儿……看我不关他禁闭给他关清醒了!”猛然拍了拍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招待室里显得格外震慑人心。 季斐抿了抿唇,没有做声,只是依旧把背脊挺的笔直,不卑不亢地直视前方。 过了一会儿,顾敬坤问旁边的警卫几点了,警卫说快十二点了,顾敬坤便又和气亲切地对季斐道,“那就一块儿吃个饭吧,我还有些事要问问你。”话音刚落,外头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哨兵,脚跟一靠发出啪的一声响,“报告首长……”然后就没下文了。 眼见着顾敬坤脸一沉,哨兵才接着道,“报告首长,有人聚众在招待所外……等人!” 顾敬坤两条眉毛皱了皱,“聚众等人?怎么话都说不清楚,谁在外边等人,聚众是个什么意思!” 哨兵大着胆子瞅了顾敬坤一眼,然后又紧绷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地报告,“目测共有悍马车六辆,所载总人数超二十人,是否持枪械尚未能判断,由孙少爷……”想着家里现在有两位孙少爷了,又加了句,“由孙二少爷带领,说首长未经允许私入民宅带走了他的人,他现在要将人接回去。如果您不及时放人,他会通知媒体并在事后去警局立案,向法院起诉,如得不到公正对待,他 分卷阅读115 会上.访,不过您要是……您要是承认错误,他说他也可以既往不咎。” 屋子里一时没了声音,下一刻,顾敬坤气的两条老眉毛都倒了,茶杯子一扔,“奶奶的熊小子老子毙了他!” 眼见他真往腰间摸了,两警卫员连忙拦了,季斐也蹭地站了起来,“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应该是误会,顾朗茳哪里有本事短时间调那么多人过来!”他瞅着顾敬坤鼓鼓的腰间犯怵,生怕他一气之下真把顾朗茳怎么了。 他这样一说顾敬坤倒是顿了顿,气去了一半,目光却沉了下来,“你说的对,他二十都还差个把月,再闹腾也搞不出这样的事,必定是顾时殷…… ”叹了口气,有些惋惜,想着顾朗茳真是给顾时殷教坏了,要把品性扭过来只怕要费一番功夫。当下不再怪顾朗茳,转头对季斐道,“不错,年轻人遇事头脑倒算清楚。” 季斐总算放了心,“您既然是他爷爷,那么就是一家人,万事都可以商量,要不我出去跟他解释,再带他进来?” 顾敬坤摆摆手,哼了一声,“我亲自去看看他到底做了什么!” 等到了招待所门外,顾敬坤那火气瞬间又涨上来了,瞧瞧,瞧瞧,都是什么事儿! ☆、第79章 顾朗茳打头,身后跟一溜儿的悍马。 车门大敞着做掩护,一边车门后面站两个身形高大的跟打手似的人,目测一下,总人数怎么也在二十个以上,一身的黑衣服黑墨镜,手被车门遮掩着看不出有没有拿武器,但那姿势就是个持枪的,一个个脸上就差没写我就是不良份子我就是来抢人我就是来火拼的有种你开枪呀! 气氛看上去有些紧张,但顾敬坤私下里是叫顾朗茳谈过几回的,哨兵们都知道这是一家子,真把人伤了顾敬坤还得找麻烦,因此也不敢拿枪对着,但看外边那些人的架势又不得不防,很是为难与紧张。 顾敬坤给顾朗茳气的血直往脑门冲,季斐也吓了一跳,瞧着那凶神恶煞的一群人心里直犯嘀咕,这是怎么回事? 顾浩海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到顾敬坤身边,大声道,“小茳,你这是闹什么?还不快把人都散了!” 四下已有市民围观,议论纷纷的,接到消息的市政领导也过来了,连忙护到顾敬坤身边,指着为首的顾朗茳道,“无法无天了,竟然聚众意图威胁首长生命安全,承平,打电话调警力过来!” 一旁的警卫看一眼那位市政领导,快给他蠢哭了,这不会看场面呀,当他们这群站旁边的是死人啊,真意图威胁首长生命,他们这些专门负责护卫首长安全的会干干站那儿吗? 顾敬坤本来就火,这时候劈头盖脸就给那位市政领导一顿骂,“调什么警力?你看他们的样子像是真的要闹事吗?真要闹事你不会偷偷叫人打电话,现在当着他们的面嚷着调警力是嫌场面太平和要激怒他们吗?还是你们洛平市警力太充沛了,实在闲的无聊愣是要拉出来转转?” 那市政领导给骂的一声不吭,蔫蔫呆那儿。 也不怪顾敬坤一肚子火气,他这些年几乎连句话都没被人顶过,头一次遇着这么跟他对着干的。但他又不能真动手,那对面站的可是他孙子,亲孙子,他还真能以被威胁到生命为由叫人开枪吗?要是别人,根本没人会叫他出来,直接一排枪举起来瞄准了,敢在市政的地方聚众进行暴力行动意图威胁首长生命,这不是找死吗?想早些年去某地巡视,那戒严戒的,路上一不知情的骑自行车的,人还隔的老远,他都没看清样子,直接被卫兵一拦,连人带车一脚踢飞了,事后还得解释我不知道在戒严我身家清白思想高尚从来没有任何前科给一百个胆也不敢行刺首长呀。 今天被人这么顶着,却连骂都不能骂,顾敬坤瞅着他那意气风发的孙子,恨不得、恨不得…… 一旁顾浩海瞟了瞟他爷爷的脸色,挑了挑眉,看着对面的顾朗茳勾起唇微微笑起来:为一个男人闹?就凭这一点,顾朗茳,你是顾家的亲生孙子又怎样?你赢不了我。 顾朗茳一见季斐出来了,本来跟个大流氓似的坐车盖上,这下子连忙跳了下来,季斐也跑过去了,往他身后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在干什么?” 顾朗茳的痞笑立刻收起来了,用目光将季斐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有没有打你?” 季斐道,“当然没有。” “有没有骂你?” “没。” “有没有让你吃东西?” 季斐一愣,这都问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不回答他了,急道,“你哪里找了这么多人来?快撤了吧,你爷爷很生气。” “谁说他是我爷爷了”,顾朗茳这话声音低,下一句却故意提高了嗓音,“打小家里就只有我跟我爸两人,你是知道的。” 顾敬坤脸色一变,看了顾朗茳一眼,他突然意识到他现在最紧要的事根本不是让顾朗茳跟那叫季斐的孩子断了关系,而是把顾朗茳的心从顾时殷身边夺回来,让他认祖归宗。现在看来,顾朗茳对于回到顾家这件事毫无兴趣,顾家的一切对于他也似乎毫无吸引力,若他在这时候逼着他与那姓季的孩子分开,依他的脾气,加上顾时殷从旁怂恿,只怕最后顾朗茳不紧没跟那姓季的孩子分开,反倒要跟顾家彻底断了关系。如果真的演变成这样,实在得不偿失。 他要管教顾朗茳,教他什么是规矩原则,首先一点,顾朗茳必须是顾家的人。 何况他之所以要管顾朗茳,本身也是因为他是他孙子,他希望他好,而不是一逼之下让他越走越远。 这样考虑之下,顾敬坤心里有了另一番计量,可是抬眼一看那几辆大车摆着,几十个人装模作样地站着,他的火气就压不下去,真是个兔崽子,兔崽子,连亲爷爷也敢对付!再瞧瞧旁边那群围观的市民,顾敬坤更觉得头疼了,家事闹成这样,不仅难看,处理不当,影响也不好。 这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卡”,几个人推着镜头过来,说,“收工了。” 旁边围观的市民恍然大悟,“我说呢,原来是在拍戏,难怪一个个摆出一副拿枪的姿势躲在车门后面手却是空的,什么武器都没拿。” 顾浩海一愣,就这么完了? 这时候顾朗茳走过来,走到顾敬坤身前。 两人对视着,一个威严沉稳,一个年轻张扬。 顾朗茳忽然低低笑了声,压低声音道,“老爷子,面子都给你做全了,只是你别以为我真的是在闹着玩,真惹急了,也不一定不会变成真的。我是不怕闹的人尽皆知的,我喜欢他本来就巴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只是既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接受,我也犯不着把自己和他当成谈资让人指指点点。可你下次 分卷阅读116 再这样,我是不怕当着别人的面”,他看一眼身后仍没有散去的围观市民,“你要知道,我顾朗茳喜欢男人是从来不怕让人知道的,您要是讲面子不想人尽皆知,就别再背着我带走我的人。真闹开了,我是没有关系,咱们经商的荤素不忌,赚的了钱就是英雄,没特殊爱好的还显不出身世成迷与众不同呢。不像你们,八大条六大律的,平时八面威风,出点纰漏就完了,想东山再起是不可能的。真要玩,谁输谁赢还不一定。退一万步,你真有本事逼的我混不下去,大不了我跟我爸出国去,反正我爸也在想要不要移移发展重心,我跟季斐正好移个民去国外正式结婚,生活乐呵着呢。” 顾敬坤微微抬了抬眉毛,看着顾朗茳。他倒没想到,顾朗茳看着嚣张跋扈、张扬冲动,行事倒周全,话说的不好听,但句句在理。 这不是旧时代,任你位置再高也不可能随便把人给抄家问崭了,何况顾时殷这样的人,轻易是没有人动的了的。当然,他们顾家要是存了心跟顾时殷死磕,做生意的嘛,不可能没有漏洞,但到最后输赢却也不是一定的,纵然赢了,只怕顾家也得脱一层大皮。 再者,顾家为什么要跟顾时殷死磕呢?自然是把那唯一的亲孙子顾朗茳抢回来,怕他被顾时殷给害了。可人顾朗茳现在正向着顾时殷呢,这一抢,不直接把人推过去了吗?顾敬坤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季斐,一下子把顾朗茳的心给堵了。 顾敬坤突然哈哈笑起来,拍了拍顾朗茳的肩,“不错,天不怕地不怕的,尤其威胁人的时候有我当年的风范!” 顾朗茳暗笑一声,老子活两辈子了,还玩不过你?你那点小思我还不知道,不就想把我这亲孙子认回去吗?还摆谱。我可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了,傻不拉叽去跟顾浩海争你那点家产争你那点权力,我一亲生的我争什么争呀,你自己送过来呗。不送也没事,谁稀罕呀。上辈子要不是跟顾时殷斗着气,一门心思攒实力报复他,谁稀罕天天跟顾浩海那傻逼争着表演当乖孙呀。 “谢谢夸奖啊”,顾朗茳冲着他那个爷爷笑了笑,然后转身对身后一群人说,“哎,这人够有领导范的呀,像不像中央新闻出现过的那个什么首长顾敬坤呀?” 旁边围观的市民私语道,“不说不觉得,一看还真挺像的。” “像有什么用,这拍的什么戏呀,不接地气呀,没反映现在的情况呀,真是大领导谁住招待所呀,都是五星级大酒店。” “那服装也太乱了,看他们穿风衣的穿风衣,穿休闲服的穿休闲服,穿中山装的穿中山装。还有这剧组得有多穷呀,弄把道剧枪会死呀,所有演员都空着手来。” “哎,话说回来这场戏拍的是什么呀?好像是抢什么人来着,男主角倒挺帅的,可我看半天愣是没找着女主角呀,你看见了吗?” ………… ………… 顾敬坤可算是给顾朗茳气着了,可真等他转身走了,他赞赏地对顾浩海道,“不错,你这弟弟有胆识也有分寸,闹的时候还知道收场,不错,实在不错。” ☆、第80章 跟顾敬坤那么一见,老实说,季斐的心情是有点低沉的,可顾朗茳一来,他不低沉了,他瞅着后头跟着的那一排车还有些回不过味来,问顾朗茳,“你来接我,叫这么多人来干吗?” 顾朗茳把他抱过来,“就是想让老头子明白,我现在可是把他当阶级敌人一样看,认不认他个糟老头都还没准,想管我,没门!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老头子当领导当久了脾气太臭,我要是一个人去接你,两句话不对,他没准又叫警卫把我关起来了。” “又?” “是,上次吃过一次亏”,他摸摸季斐的头,“不过不用担心,那是没防备,现在不会了。”跟着顾时殷在首都办事那会儿被顾敬坤请去过一次,顾朗茳也没多想就去了,毕竟那是他亲爷爷,上辈子虽说挺严厉的,因为看不惯顾朗茳的行事作风没少抽他,顾朗茳又因为顾时殷的事情那时候不太相信亲情,因此跟亲生父亲那边感情十分浅淡,不过他知道他父亲他爷爷不会害他就是了,这辈子也就大着胆子去了。 谁知道一去,还没来得及联络感情表演一场骨肉重逢的感人戏码,他爷爷就一点不生分地一个劲批评他打小嚣张跋扈、行事张扬,还把他少年时候那些荒唐恶行都说了一遍。靠,这一看就是调查过他呀!但顾朗茳现在脾气比以前好多了,也冷静多了,那些事他又确实做过,他自己也觉得有些缺德,于是也就忍了,任老爷子数落。 然后老爷子又开始数落顾时殷,说他故意教坏顾朗茳。好吧,顾朗茳心想,虽然他趁着跟着他养父做事那会儿前前后后试探过不少次,并跟他养父终于好好谈过一次,如今算是都说开了,也和解了,他养父表示从他被季斐跟小混混刺的躺病床上差点醒不过来那次起就后悔了,表示全心把他当儿子看,希望他好,顾朗茳也就释然了,继续跟顾时殷一家亲,心里把顾时殷摆的地位比他亲爹还高。但是吧,顾时殷当初确实没怀什么好心思,并且曾长达十几年尽心尽力地将他往歪路上带,以至于他上辈子惨大发了还不知道为什么。所以吧,老爷子骂就骂吧,他也没帮顾时殷辩解,还跟着在心里一起附和,说的不错,太有道理了。 骂完顾时殷,总算开始夸了顾朗茳两句,说他现今总算改邪归正了,考的也不错,投资做的也好。可话风一转,不知怎么说起他跟季斐的事来了。顾朗茳别的还好,一听他爷爷虽没直说,那语气里跟本就是瞧不起他家季斐,他不乐意了,不肯站着听骂了,开始顶嘴了。 结果顶着顶着爷孙两人都爆脾气了,顾朗茳表示你这破地方我还不稀罕来,扭头就要走,顾敬坤则表示要好好管教管教你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让你明白什么叫尊敬老人,手一挥,让警卫把顾朗茳架楼上关了。 顾朗茳脾气犟,愣不肯认错,老头子心也够狠的,把他关楼上连水米都停了。 顾朗茳饿了一天,推开窗一看,操,五楼! 顾朗茳于是把屋里的花瓶砸了,把床单划成一条一条的搓好,把床拉窗口那儿,床单一头捆床脚那儿,一头捆自己身上。 最后顾敬坤看到的情景就是顾朗茳被一脆弱的床单吊着在四楼那儿晃,跟年轻那会儿去打仗被敌特份子悬在墙头的百姓尸首似的,顾敬坤给他吓的一颗心脏差点没停止跳动,赶紧叫警卫跑上去拉,从此再也不敢关顾朗茳了。 顾朗茳吃了几碗饭体力恢复后就大大方方坐着车子走了。回去后还不忘跟顾时殷添油加醋,把他亲爷爷怎么故意骗他过去怎么虐待他添油加醋了一番,从此 分卷阅读117 顾敬坤再派人来接顾朗茳顾时殷直接叫人赶出去了,门都不开。顾朗茳亲爹来了一次,了解情况后也无话可说,回去后对着顾敬坤没什么表情地道,爸,就让小茳跟着顾时殷吧,至少人好好的,到您手里一天都闹的挂半空中了。 顾敬坤知道自己亲孙子还在这世上本来满心激动的,结果见了那么一回,整一年顾朗茳都绕着他走。他盘算来盘算去决定先收收自己的老脾气,因此即使这次去找季斐,那都是背着来的。可是顾朗茳知道他爷爷的脾气,这要再冲起来,又把他关了也不一定。所以顾朗茳现在见他爷爷那都要带保镖的,他爷爷好面子,大庭广众的绑孙子回去谈心太丢脸了,他做不出来。 就像今天那出,顾朗茳带着一溜儿人过来,要让人知道那是他顾敬坤的孙子为了从他手里抢男人弄出来的,顾敬坤觉得他八辈子脸非得丢的渣都没了,那些老战友们得笑得紧剩的几颗牙都掉没了。 季斐没说话,就嗯了一声,顾朗茳瞧着他的表情,道,“怎么了?”忽然沉了沉脸,“顾敬坤说了难听话是不是?” “没”,季斐神色淡淡的,看着他,“我就是在想,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还有个爷爷,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找着你亲生父亲了,你在你爷爷那儿吃过亏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把高考志愿表给改了我也不知道。” 顾朗茳一怔,突然明白了,骂了一声,“操,他扣我志愿表!” “怕不只是扣下你志愿表。”一个沉稳而带着磁性的声音不带什么感情传过来,季斐一怔,这声音……这时候副驾位上的人转过头来,季斐一怔,“顾、顾叔叔?” 顾时殷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略略点了点头,然后对顾朗茳道,“现在你的第一志愿应该已经不是师大了。” 顾朗茳冷哼一声,“我会去把档案拿回来然后自己投到师大的。” 顾时殷看他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靠着座椅小憩,一言不发。 顾朗茳觉得顾时殷的那一眼有些怪,正疑惑,然后突然就明白了,他急急看向身旁的人,“季斐你听我说……” “档案能自己拿吗?如果能,你去把我的档案拿回来吧,我跟你一起好了,我不上师大了。” “季斐!” “不行?”季斐淡淡抬眼看着他。 顾朗茳有些心虚,毕竟当时他是当着季斐的面填的T大的,明显就是纯心骗他。 季斐突然垂下眼,声音低低的,“顾朗茳,你现在是不是不相信我了?我以前让你不要回学校不用陪着我,专心跟叔叔学做事,可是心里其实是有其它打算的,骗过你一次,现在让你不要把档案拿回来,你一定不听我的了吧?你心里多少是有点不放心我的。” 顾朗茳瞧着季斐低着个脑袋情绪低落的样子一下子就没辙了,他简直觉得季斐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不相信他,自己不过是想跟他在一起。 顾朗茳叹了口气将人抱过来,“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没其它想法。” 季斐低着个脑袋,“哦。” 顾朗茳怕他了,将人搂紧了一点,“我是这样想的,反正我一定要跟你一个学校,不是你牵就我就是我牵就你,而你已经牵就过我了。我知道你本身最想报的是提前批的A师大,学费全免有补贴,毕业还包分配,可是A师大在西南,所谓的分配十有八九是分配到落后地区支教,而且至少得呆满三年,你知道我不想你下乡,所以你才报的S师大,因为它跟T大一样在首都,是吗?” 这时候季斐抬起头来,看着他,“可是我不想跟你一个学校呀。” 顾朗茳立即变脸了,“再说一遍?” “就不想跟你一个学校呀”,嘴上这么说着,季斐却有些讨好地去搂他的脖子,“我不想永远被你照顾着,其实大家都觉得我配不上你……你别不急,我不介意,你觉得我配的上,我自己也觉得配的上就可以了。只是如果我们又在同一个学校,我还是什么都让你照顾,小到吃喝,大到突发事件,我所有的事都由你打点,我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我所有学过的知识你都擅长,我会的你全都懂,可是你懂得的东西我却不明白,长久以往,我连一点点骄傲的资本都没有了,总有一天连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觉得配不上你的”,季斐瞅着他,“我会没有自信的,就像这几年,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没有你在一旁照顾我生活帮我处理人际关系,我就不能专心学习,也许根本没有能力考上喜欢的大学。” “谁说的”,顾朗茳皱着眉,“以前我不在你身边,你成绩就是最好的,不论什么情况你都是最优秀的。” 季斐笑起来,他笑的时候眼睛有些弯,却依然又大又亮,浅浅的酒窝露出来,显得既可爱又乖巧,“那你就稍稍离我远点呗,也让我有个机会展现一下,让大家知道我也是很厉害的嘛。” 顾朗茳哼一声,有些不满地瞧着他,“绕了一大圈,你嫌我碍事呀?” 季斐抱着他的脖子,“肯不肯吗?”他难得撒回娇,实在让人不舍得拒绝。顾朗茳知道,季斐说的在理,可是顾朗茳更知道,他绕一大圈说些乍听在理的话,不过是为了不耽误自己,让自己有更好的发展。 然而什么是更好的发展呢?他所期待的,不过是与季斐衣食无忧、安稳于世,无人欺,无人辱,自在相伴终老。而现在,他觉得已经有这个条件与能力,根本不需因为这些而退让分离。 可是两个人在一起,难免会对方考虑的更多一点,希望他更好一点,季斐希望他更好,不希望绊住他。 季斐见顾朗茳久久不作声,抿了抿,他本来是被顾朗茳抱着的,这时候把顾朗茳放在他腰间的手拿开了,自己挪到边上坐去,不理人了。 顾朗茳被他气乐了,这是软的不行来硬的了?他手一伸又将人抱回来,“行、行、行,怕你了。”为着这样的事惹他生气,顾朗茳觉得不划算,也舍不得,大不了以后多翘课,反正他也没打算乖乖呆学校,他上辈子上过一次大学了,可没有兴趣再重上一遍。 季斐这时候才笑着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看着他,“说话算话,不准再在后面玩小动作。” 前座突然传来一阵笑声,“许久不见,季少爷跟少爷感情越来越好了。” 季斐一愣,“平叔?” 驾驶位的司机扭过头来朝他笑了笑,“季少爷。”然后又继续开车。 季斐在短暂地怔愣后脸飞快地红了,他突然想起来,顾时殷还在车上呢,他刚刚还跟顾朗茳……他默默地又把顾朗茳的手拿开了,默默地往旁边移。 屁股刚抬了抬就被顾朗茳扣紧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前面坐的是平叔跟咱爸呀。” ☆、第 分卷阅读118 81章 车子一路开回去,回的不是两人的小家,而是以前的老家,毕竟顾时殷也在。 因为惦记着季斐早上没吃东西,顾朗茳路上就打了电话让酒店送餐,也不等家中阿姨现做了。 三个人一起坐着吃饭,顾朗茳十分殷勤,又是帮季斐盛汤又是帮他夹菜的,那热乎劲儿,一点不顾忌顾时殷在场,季斐被他搞的一张脸差点没烧起来。 倒是顾时殷,十分淡然,见季斐一脸不自然,还对他说了一句,“不用拘束,都是一家人。” 季斐那时候正默默扒饭,被顾时殷突如其来的“一家人”震了震,一时愣在那里,筷子啪地一声掉桌上了,然后慌张地去捡。 顾朗茳看着他这样,突然就心疼起来,抓住他的手,“别捡了季斐,我让阿姨去拿。” 季斐没有说话,他忍不住看着顾时殷,像在确认什么。 顾时殷还是没什么表情,不紧不慢地夹了一筷子桂鱼,道,“小茳说趁着暑假,要带你去加拿大结婚,现在开始跟着他一起叫爸吧。” 因为顾时殷那一句话,季斐一天都处在一种恍惚中。 夜静声微。 落地窗被拉开,季斐趴在阳台的围杆上,看着楼下幽绿的草地出神。 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季斐头也不回,轻轻叫了一声,“顾朗茳……” 顾朗茳将他转过来,凑过去就是一个深吻。 季斐今天十分配合,他的手抓着他的衣服,主动张开嘴,甚至生疏地动了动舌头迎合。 两个人吻的很深,放开的时候季斐还有些喘息不匀,他的唇上湿漉漉的,眼中也是一片水光,看着顾朗茳,明明是白皙清秀的脸,清澈干净的眼,顾朗茳瞧着他,简直觉得像被人勾引了一样不能自持。 他用略有些粗糙的大拇指摸了摸季斐的唇,捧着他的脸又亲了一口,说,“你现在真是长大了。” 季斐似乎有些疑惑,抬眼看着他,顾朗茳毫不客气地一手伸进他睡衣里细细摩挲,季斐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顾朗茳一副纨绔公子的口气,“以前觉得动了你就是犯罪,现在觉得不动你才是罪。” 要是以往,季斐或多或少得教训他几句,可是今天他没有,不但没有,还笑起来,挑着眼,水光潋滟的眼睛看得顾朗茳心都荡起来,一个没忍住,也不管时间还早抱起人就往床上走。 一番情.事下来,两个人身上都有些微汗,今天顾朗茳的自制力似乎格外好,只一次就停了下来,抱着季斐又去洗了次澡,然后两个人靠着床头静静坐着,床头一盏灯灯色柔和,让气氛显得愈发温暖起来。 不知怎么的,顾朗茳抽起了烟。 季斐看他一眼,揉了揉鼻子,顾朗茳看见了,准备把烟灭了,季斐连忙拦着他,“别呀,男人抽烟有什么呀,好抽吗?要不你也给我拿根试试?”结果话一完,顾朗茳飞快地把烟灭了,“别跟我学这些,你要试味道,我嘴里还有。”说着张开嘴凑过去,被季斐给笑着推开了。 顾朗茳摸了摸他的头,突然道,“季斐,我让你受委屈了是不是?别急着说没有,我看的出来,你心里压力挺大的,要不今天突然听到我爸同意我俩的事,你不会那么大反应。” 季斐笑了笑,并没有否认,“是一直挺担心的,我看的出来,你家里人跟我家里人不一样,他们都是真心疼你的,我自己没有家了,我不想……因为我,让你也没有了。” 顾朗茳皱了皱眉,“如果我爸不同意呢?” 季斐笑了笑,没做声。 顾朗茳一下子坐起来狠狠看着他,“你说,我爸要是不同意呢?” 季斐撇撇嘴,“问我干什么,你不是说让我相信你,什么都交给你吗?”他这话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仿佛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顾朗茳却十分满意,悠闲地躺下去,“聪明,有觉悟,说错一个字,叫你明天出不了门。” 季斐也躺下去了,翻个身,有些兴奋地看着他,“我们真要去结婚吗?去加拿大结吗?两男的结婚会不会被轰出教堂?万一有人拿石头砸我们怎么办?那不是你的地盘,到时候是不是得跑快点?哎,要不不要去加拿大吧,就找个小地方意思意思好了,在这里,总没有谁敢当着你的面指指点点。” 顾朗茳看着季斐既害羞又兴奋的样子不由笑起来,道,“我怎么会专门带着你去国外挨打?加拿大是可以同性结婚的,我的想法是我们加入加籍,到时候就是合法关系了,省得在那边结了婚回来关系也不合法。” “啊,要加入别的国家?”季斐显得有些不太乐意了,“总感觉不太好,有点……你说,万一哪天打仗了,咱帮谁呀?” 顾朗茳被他逗的哭笑不得,忍不住狠狠揉了揉他的脑袋,“我才知道你这么能想。你要是不想,不改国籍也行,反正去那边结婚的时候爸会给我们做见证,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季斐今晚显得很兴奋,一个劲点头,“就是,证书是没有用的,你这人花样可多了,那东西哪管得住你呀。” 顾朗茳看着他,“再说一遍。” 季斐撇撇嘴,仰面躺下了,有些不满地道,“本来就是,我又不像你,背后有那么多靠山,而且你现在……你现在比以前更嚣张了,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你一点不怕我生气,总威胁我!” 这番话颇有些指控的味道,顾朗茳却怎么听怎么甜蜜,觉得这样安静的夜晚听着他絮絮说些傻里傻气的话实在是再幸福不过的一件事,连记忆里那种幽深刻骨的孤寂都一并赶走了,好像上辈子是场梦,现在才是真的。 季斐的话向来没顾朗茳多,这会儿却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个不停,顾朗茳在一旁宠溺地看着他,静静听他说,偶尔附和两句,可是说着说着季斐一下子停住了,转头看着他。 顾朗茳问,“怎么了?” 季斐一张脸突然垮了下来,看顾朗茳一眼,“我就知道你骗我的,我们怎么可能暑假去结婚。” 顾朗茳一时给他弄晕了,“我哪里骗你了?” “我才十八,才十八!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顾朗茳看着他有些愤愤的表情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捏住他的脸,“加拿大两男的能结婚,才十八的也能结婚,我全套资料包括教堂包括流程包括坐哪班飞机全查好了,甚至连你结婚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盘算好了,没准备好我会拉着你去结婚吗?” “啊?”季斐一下子瞪圆了眼睛,然后又仰面躺下去,“哦,都查过了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呵呵笑起来。 顾朗茳瞧着他直摇头,心里却越来越暖起来,他的季斐,原来那样深爱着他呢。 顾敬坤打定 分卷阅读119 主意要把顾朗茳从顾时殷手里拉回来,第二天就行动了,去了顾时殷那里。 若是平时,顾时殷必然关门不让进,别人怕他,他可不怕。 可是顾清远跟着来了,这门就关不上了。 顾敬坤几十岁的人了,精神却好的很,他今天显得很高兴,在儿子顾清远、孙子顾浩海还有两个警卫的陪同下一起进来了。 顾时殷正不紧不慢地吃早餐,人是放进来了,却没有要招呼的打算,一旁的阿姨很会看脸色,连茶都没端杯上来。 顾清远道,“听说昨天发生了些误会,我与爸爸想来看看小茳,不请自来,还请顾先生不要介意。” 顾时殷抬起眼,一双眼睛冷的掉渣,盯着他,“我不姓顾。” 顾清远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是很快又恢复如常,淡声道,“现在是谈孩子的事,何必牵扯些陈年旧事。” 顾时殷收回目光,继续吃他的早餐,不甚在意地道,“诸位怕是要稍等片刻,小茳正年轻,血气方刚,昨天跟小斐怕是折腾晚了,这时候还在陪着他睡。”一句话说出来,大厅里瞬时没了声音。 顾敬坤看着顾清远,“现在你还敢把孩子留在他身边?看看他怎么教的!” 顾时殷脸上有种冷淡的几近于无的笑,并不反驳,反倒招了招手,对一旁的阿姨道,“上茶,待客。” 阿姨这才去招呼。 顾朗茳还没起来,顾家一家人干干坐在沙发上,顾清远没说什么,顾敬坤的脸色却不好,顾浩海在一旁陪坐。 过了一会儿,顾时殷道,“林姨,去叫少爷跟季少爷起来,说是有客人来了。”一句客人,把亲疏分了个清楚,听的顾敬坤十分不是滋味,他老顾家就这么一个孙子,平白就变成别人的了。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脚步声,顾朗茳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穿着拖鞋懒懒散散地来了,站在楼梯口就开始说话,“爸,谁呀?我跟季斐睡的正香呢,他听到有客人非把我踢下来,自己也不敢睡了。”等看清底下坐的人,他微微挑了挑眉,然后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往下扫了一眼,说,“怎么又来了,我去换衣服。” 这衣服足足换了十来分钟,他牵着季斐一起下来了。 顾敬坤盯着两小的牵着的手,眼珠子都快出来了,你说这什么事呀,也听过老朋友说儿子、孙子不省事在外面玩男人的,可也就是玩一玩,正经场面绝不敢闹,长辈面前更是提都不敢提,偏到他老顾家,孙子为着个男人都敢跟他翻脸,当着他的面就敢牵小手! 一下来顾朗茳也不打招呼,带着季斐往餐桌上坐,随手盛了稀饭给他,说,“还困吗?先喝粥,还困我陪你回去继续睡会儿。”昨晚聊天聊的有点晚,半夜才睡。 季斐摇了摇头,看着顾时殷,犹豫了会儿,恭恭敬敬地说了声,“爸,早。”一句话出来,客厅又没声了。 顾清远诧异地看向这边,顾敬坤手颤了颤,忍着没说话。 顾时殷银丝边眼镜后面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不着痕迹地像顾家人那边瞟了眼,然后点了点头,“嗯,乖。” 顾朗茳看一眼顾时殷,知道他现在心里一定乐翻了,他就喜欢看顾老头子生气,越生气越高兴,心想,现在知道我家季斐好了吧,没白多这么个儿子吧,多贴心呀,天真无邪地就帮你气死一帮人。他忍不住去揉季斐的头发,亲亲热热地说,“快吃呀,养了这么多年还瘦不啦叽的。” 顾浩海看一眼他爷爷跟他爸的表情,说,“弟弟,爷爷跟爸爸有些事要跟你谈。” 顾朗茳当没听见,忙着给他们家季斐添小菜呢。 季斐也帮他夹了一筷子,想了想,夹了块鲜笋放顾时殷碗里。 顾时殷动作一滞,抬头看着他。 季斐一时怔在那里,有些忐忑地道,“爸爸……不喜欢吃这个?” “没有,不错。”顾时殷又恢复往日那淡淡的表情,把季斐夹给他那片鲜笋子吃了。 季斐松了口气。 顾朗茳一时却有些愧疚起来,他重生回来后一门心思都放季斐身上了,再加上刚开始对顾时殷有些放备,不论出门还是家里顾时殷身边也都有人帮忙打点,他也就想不到要在生活上关心顾时殷,以为他也不稀罕这些,可看他刚刚的反应……顾朗茳赶紧殷勤地跑一边泡了壶大红袍过来,双手递过去,“我的亲爹哎,喝茶。” 顾时殷看他那样子难得地笑了回,“早餐都没吃完喝什么茶。”说是这么说,却还是把茶接过来了。 顾朗茳又一股脑儿要往顾时殷碗里添菜,被顾时殷拦了,“吃你的,添乱。” 季斐在一旁瞧着,笑着道,“爸爸是不是不喜欢茄子?”他每次喊爸爸的时候都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然而又十分真心,顾时殷竟然听他那声爸爸听的十分顺耳自然,“你怎么知道?” 顾朗茳道,“当然是我告诉他的。” 顾时殷淡淡瞟了一眼自己的碗,顾朗茳刚夹给他的茄子正大喇喇躺在最上面,顾朗茳自己显然也看见了,嘿嘿笑了两声。 季斐道,“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有茄子,我看您没动,猜的。” 顾时殷哼了一声,看了顾朗茳一眼,顾朗茳立即道,“我知道错了,亲爸。” 顾敬坤终于忍不住了,拐杖往地上一敲,那中气十足的样子简直要让人怀疑他为什么要用拐杖,“臭小子你叫谁亲爸?” 顾朗茳又不说话了,专专心心吃自己的饭。 顾清远安抚地拍了拍顾敬坤,让他冷静。 见他们吃完了,顾清远才道,“小茳,季斐,愿意跟我谈一谈吗?”他的声音十分温和,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而且他显然比顾敬坤懂得怎么顺顾朗茳的毛。 毕竟是他亲爸,上辈子虽说没怎么谈过心,因为他大哥的事还让顾朗茳觉得挺冤的,不过顾清远这人没的话说,行事也十分讲道理。 顾朗茳看了一眼顾时殷,见他点头,便拉着季斐过去了。 第82章 正文完结 顾朗茳拉着季斐坐下,正琢磨着他亲爸会怎么说,顾清远直接道,“小茳,如果我跟你爷爷不同意你跟季斐的事,你是不是真的就不打算回顾家了?” 顾朗茳毫不犹豫地道,“当然。” 顾清远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爸爸也不再勉强你了。” 顾朗茳少有地愣了愣,旁边的季斐蓦地握紧手,低低道,“顾叔叔……” “没事,季斐”,顾朗茳立即回神,抱着他,“没有关系,你别急。”他看向顾清远,没有说话。 顾朗茳觉得他上辈子摸不透顾时殷,这辈子摸不透顾清远,这两个爹真是,没一个好猜的。 他上辈子的时候跟 分卷阅读120 顾清远说不上亲,但到底是亲爹,顾清远绝对是在乎他的,这无庸置疑。可这在乎到底有多深,他突然一点信心都没了。他的心里突然觉得很无趣,有一种懒懒的心思,慢慢握紧季斐的手,想,算了,反正最珍贵的在这里。 血浓于水,若真的那么浓,那么神奇,早找过来了。 顾朗茳的神色不冷不热,道,“好。”那语气就跟别人问你今天早上吃叉烧包好吗,他说好一样。 顾敬坤显然也没有料到顾清远会这么说,拐杖敲了敲地面,“清远,你昏头了!” 顾清远有一种旧式儒生的气质,整个人显得既有风骨又和气,说,“爸,勉强不得,你接受不了他跟男人在一起,他又一定要,与其闹的合家不宁,不如舍弃一个。以往我的教训您忘了吗?别因为一个,连累全家。” 顾敬坤脸色变了变,一瞬间显得有些苍老,“清远……” 一直沉默的顾时殷蓦地站了起来,那声音跟冰似的,“连累全家?顾清远,你说谁连累了你全家?”啪的一声,竟是筷子折断的声音。 顾清远并不多说,只是站了起来,去扶顾敬坤起来,背着身对顾朗茳道,“小茳,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尽管来找爸爸。不必觉得丢脸,你快二十岁了,这二十年爸爸从来没有养过你,这是爸爸欠你的。” “我不会后悔!”顾朗茳转身去看身旁的季斐,见他抿着唇,脸色不太好,不由十分心疼,还来不及说话,季斐突然站了起来,拦住正准备走的顾清远等人。 顾清远看着他,季斐道,“是因为我是男的,还是因为顾朗茳喜欢的这个男的是我,所以您宁愿不要他,也不能接受。” 顾清远道,“都不是,至于原因,以后你就知道了。” 顾朗茳往前一步挡在季斐前面,“不送了。” 顾敬坤本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顾清远,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遥遥地看了一眼饭桌旁的顾时殷。 等走到大门口,顾时殷才又说出一句话,“顾清远,有时候你真让人恨不得掐死你。” 顾清远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彼此彼此。” 顾朗茳的目光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多久,看向季斐,用力握着他的手,“你是不是很难过,觉得因为你让我失去他们的爱?可是你看,季斐,他们根本不爱我。” 季斐抬起头来,微微张了张嘴,就看到顾朗茳笑起来,伸手抱住他,“其实我也不见得多在乎他们,谁能比得过你?” 谁能比得过你?这一辈子,我就是冲着你来的。 这样想的时候,顾朗茳那淡淡的一点失落很快就拾掇干净了。 别人的爱都讲条件,都讲利害关系,只有他的季斐,说爱他,就永远不会改。他想起上辈子季斐恨他到了骨子里,可最后关头,挡在他身前的仍然是他。 顾朗茳握着季斐的手,转身问顾时殷,“爸,我跟季斐后天就去加拿大了,你还去吗?” 顾时殷望着门外,门外早已没了人,他回过头来,冷声道,“去,为什么不去”,他看向季斐,“想知道顾清远为什么不接受你吗?因为我,因为你叫了我爸。季斐,从此你就是我顾时殷的儿子,我倒要看看,谁敢瞧不起你。” 有得到就必然有失去,人生谁都不能圆满,可是季斐现下的心情有些复杂,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朗茳拉着季斐的手,道,“爸,我们先上去,还有事情要准备。” 等到了楼上,顾朗茳把电脑打开,抱着季斐坐下来,笑道,“给你看看我选的教堂好不好?” 季斐却从他身上下来,站直了看着他。 顾朗茳也看着他,“想说什么?” 季斐道,“不想看了。” 顾朗茳蓦地伸手抓住他,“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季斐你听我……” “要不我们今天就去结婚吧。” 顾朗茳一怔,季斐却笑起来,是那种直达心底的笑,连旁人看了都要被感染,“不想看图片,你带我去看现场的好不好?”他忽然停了停,抿了抿唇,声音带着十七八岁少年的那种天真与委屈,“我觉得真烦,明明是你追着我跑,为什么大家老觉得我配不上你呀。你就是钱多了点,家庭条件好了点,人聪明了点,有能力了点,可是你坏的时候多坏呀,而且人又不可能一辈子顺风顺水,等你哪天没钱了,落魄了,老了,我又没打算不要你,你好的时候我分享你的好,你坏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分担,这样不是应该的吗?为什么都觉得我占了天大的便宜,觉得我贪图你的东西……顾朗茳,他们欺负我,因为我没有爸妈护着。” 顾朗茳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又痛又开心,他伸手抱住季斐,“有我护着你呢,他们懂个屁,我跟你说季斐,他们都以为自己多了不得,一个个以为自己有钱有权的,可是他们不知道我不稀罕,你更不稀罕,你放心,过个三五年我一定比他们厉害,让你骑到他们头上去,还有……老实跟你说吧,我亲爸跟我现在这爸他们压根就是嫉妒,他们以前有一腿,可是没搞成,还变成怨偶了,彼此恨对方恨的咬牙切齿的,这就拿着我们出气……” 门突然被敲了几下,顾朗茳头也不回地道,“谁呀?” 季斐用眼睛往门外瞟,一下子就把顾朗茳给推开了,“爸……” 顾时殷脸色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对季斐道,“没事,就是来看看你……季斐,以后不必事事让着小茳,有事可以来告诉我。” 季斐一愣,然后就明白过来了,“谢谢……爸。” 顾时殷看顾朗茳一眼,转身走了。 顾朗茳抱住季斐,幽幽叹了口气,“你看出来没,他现在向着你了。季斐,以后你也有靠山了。” 以后你有的会越来越多,别人有的你都会有,我说过的,季斐。 季斐亦紧紧抱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你是否愿意与他结成合法婚姻关系,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我愿意。 有些宣誓,紧紧是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嘤嘤,没错,正文完结了。 时间实在不够,不想一直拖着大家(真的很爱你们呀~~~~(>_<)~~~~)所以决定到这里就结束了。 他们的故事还很长,就留给大家自行脑补吧。 至于文中很多没明写的,比如说上辈子到底谁背着顾攻把季小受 分卷阅读121 给送了,会作为番外来写。还有回到过去狠虐攻一把,以及成熟起来的两人的一些故事都会作为番外。 番外时间比较随性,可能过很久才发吧,大家偶尔可以过来看看。 谢谢辣妈的火箭炮,谢谢花家糖少和本大小姐的地雷。 谢谢一直支持我的每一个读者,谢谢一直留言支持的亲们,真的,第一次写文,你们不晓得你们在我心中的地位~~~~(>_<)~~~~ 算了,作者她要哭了~~~~(>_<)~~~~ 亲爱的们江湖再见,希望再见的时候我能有进步,哈哈 这是新文 还在策划中未成形的新文,大家先收一个呗,不然江湖这么大,日后我去哪里找你们再见啊( # ▽ # ) 收着吧收着吧,再贴一下按钮 傻不啦叽的作者( # ▽ # ) 第83章 番外一:爱能有多久(1) 季斐想了下,他跟顾朗茳有整整一个月没见了。 连ell的专家都说爱情是有保鲜期的,日子一久,再深的感情也淡了。 季斐如今读研二,大学的时候因为提前修满了学分只读了三年,若他们的爱情从高中正式算起,如今恰好是七年。 七年里他们连次大架都没吵过,如今才闹别扭,感情较之旁人不知好了多少倍。 可是这一闹就是一个月,让人有种憋了很久突然爆发的感觉,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收场。 四点钟食堂人还很少,周兵像个刚刚刑满释放的囚犯大吃特吃,一张黝黑的脸配上张大嘴狂塞食物的表情实在有些狰狞。等酒足饭饱了,才发现同席的季斐正怔怔望着食堂的液晶电视。 液晶屏里美丽的女主播面带微笑侃侃而谈,背景是顾氏大楼,旋转玻璃门里一群人簇拥着一人走出来,记者们立即蜂拥而上。 那个被围在中间的人,季斐自然认识。 “他妈的可真够牛的”,周兵抹一把嘴,瞅着电视道,“跟咱们差不多的年纪,咱还在这吃八块钱一盘的小炒菜,人家身家都百来个亿了,季斐你认识那人吧?听说跟你还是老乡呢,就中部经济圈中心洛平,他差点没全吞喽,还不知道等经济圈完全发展起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估计不比他爹顾时殷在南海圈那边地位低。对了,我上次听人说他要给咱们学校捐个楼,你知道吧?” 季斐仍看着电视,那人略皱着眉,似乎不耐记者们的采访。保安们很尽职,很快将采访的人拦住,他在秘书的陪同下上了车,季斐盯着电视看了这么久,其实只看到了一次他的正脸,大多时候镜头都被他身边的人挡住了。 对面的周兵嘿嘿笑起来,好心地夹了一筷子小排骨给季斐,“别看了别看了,再厉害也跟咱们没关系,那就一传说,一住电视里头的人,再看也是假的。下乡一个月天天萝卜青菜的你不饿呀?好不容易开顿荤还不赶紧吃,等过两天回延宁了,哎,我可跟你说,别怪我光顾自己吃没提醒你多吃肉。”学校里有个下乡支教的活动,季斐跟周兵都报了名,去的是最落后的地方,呆了一个月就吃了一次鸡,还是刚去那会儿校长背着老婆偷偷把家里下蛋的老母鸡给宰了,除那一次,季斐跟周兵吃的菜上面漂了几点油星子都能数的出来。 “也不知道那些小家伙怎么过来的”,周兵语气中颇有几分感慨,“咱们下次多帮他们带点好东西吧,刺激刺激,他们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好,才会攒着劲冲出来。” 说到那群孩子,季斐终于回了神,点了点头,说,“村里教学条件那么差,光靠他们自己怕是走不出去。” “那有什么办法”,周兵灌了口啤酒,他虽跟季斐一样是做教育的,却没有教育者那份文人气息,像个粗犷的汉子,“除非当地政府支援村里建设,开道路、教技术、传文化,等富起来了条件好了,自然有老师愿意去,不然就那三片瓦做屋、两碗粥当饭的日子,我这一腔热血的大好青年都扛不住,更别提那些娇弱的女老师了,谁肯留那儿呀?经济提不上去师资就强不起来,师资强不起来学生成绩就没法好,学生成绩不好就没法走出来,其实关键还在于经济,不过咱俩是没有办法的。”周兵说着又灌了口酒,“力所能及吧,现在国家有很多这样的贫困山村,不是咱们解决的了的。其实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没有对比,他们也就不会觉得有多苦,季斐,你别想太多。” 季斐沉默着点了点头,半晌,说,“我想支助两个聪明点的孩子,等他们成才了,也好回报家乡。” “这倒是个办法,先富带后富不是没有道理的,真遇着像电视里那位那样能干的,日后搞一下家乡建设是小意思,听说你老家榆阳以前不就穷的厉害?现在可都快成示范点了!不过”,周兵忽然嘿嘿一笑,“这从小到大地支助孩子得花不少钱,季斐啊,你一看就比我有钱,这艰巨的任务就教给你了啊。” 季斐笑着点了点头,并不介意。 他能力有限,帮助整个村子搞建设是做不了的,不过这几年跟着导师做课题、在专业刊物上发表文章,加上接了几个进行心理咨询的客户,他倒也有些积蓄,帮两个孩子还是没问题的。 “季斐,你是不是有心事?”周兵突然道,“在村子里的时候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劲,开始还以为你是不适应环境,怎么回来了还这样?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季斐一怔,随即笑道,“大概因为想到孩子们的未来,总觉得有些担心。” 周兵笑起来,“你就是心太软,这有什么可担心的?真正一心向上的人贫困是挡不住他们的,我们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告诉他们世界很大,全世界不是只有他们一个村子,外边很大、很好,他们可以走出去,可以尝试不同的生活,至于怎么走出去,这就得靠他们自己了。” 季斐点了点头,笑道,“我知道了。” “这就对了”,周兵拍拍他的肩,“你呀,就一标准的象牙塔里的少年,有时候天真的跟张纸似的,一看就是被宠大的,太特么的赤子之心了。” 季斐一怔,没有说话。 他是被宠大的?要是搁以前,他一定觉得这话是讽刺,可是现在……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七年的生活,几乎是事事顺心,连别人嚷嚷的堵车、今天不知道吃什么这样的小到不能再小的生活问题都没有,他岂不就是被宠着的? 分卷阅读122 七年,他如今二十三了,却愈发被惯得像个孩子。 是不是因为这样,那样惯着他的人,也终于觉得有些疲倦,有些腻味,有些不愿意了呢? 季斐回了小公寓,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给顾朗茳,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女声,十分客气,“季先生,老板在开会,您有事要找他吗?” 季斐一愣,他没听过这个声音,顾朗茳的秘书是袁何,是个男的。 没有听到他的回音,电话那头的女声又响起,“季先生?” “哦,对不起,在。” “季先生,您有要事的话我可以把电话递进去。” 季斐笑了笑,“没要事。”想了想,确实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便挂了电话。 他与顾朗茳会一个月不见面是有些出乎他意料的。 那时候他报名去了延宁一个贫困乡村进行支教,与其说支教,不如说是进行思想传播,只有短短一个月时间,再厉害的老师也不能将学生成绩提高多少,学校的意思是要为贫困地区的孩子们在思想上插双翅膀,眼光不要总停留在那一分薄田几只鸡鸭上,一个人思想上有了认识,心里有了渴望,总有办法自己走出来。 报名的时候季斐想,顾朗茳一定不同意,他怕他吃苦,恐怕宁愿高薪聘请老师去延宁永远呆着,也不会让季斐亲自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多辛苦呀,他们家季斐好不容易养好了,腿上毛病也治的差不多了,是绝不能去那旮旯角再受摧残的。 可季斐想去。 当年他因为顾朗茳放弃a师大选择s师大的时候就隐隐预料到了,他大概再也不会离开首都,更不会去一个小山村里做一名清贫的小教师了。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大学毕业后季斐选择继续读研,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接着读博,然后留校。可是他曾经那个去一处小地方,带着像他一样曾陷在生活的沼泽中艰难前行的孩子们冲出桎梏的梦想却再也不能实现了。所以他想去支教,想弥补心中的一点遗憾。 可是顾朗茳不同意。 季斐早料到顾朗茳会不同意,可他没想到他那么大反应。 那晚顾朗茳并没有多说什么,三两句话后就起身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季斐的错觉,他总觉得顾朗茳走的时候虽然板着脸,眼里却没有一丝不悦的表情,连关门的动作都是温柔的。 然而事实证明,确实是他的错觉。 顾朗茳那晚出去后就没回来了,手机直接关机,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人接。那时候季斐心里并不生气,他只是担心,并准备去找他。然而第二天中午顾朗茳打了电话过来,说,我这几天有事不回来了,你要去支教就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季斐那时候的心里,是有些难受的。 可是更难受的在后头,他在延宁支教的一个月里,顾朗茳总共只打过三次电话。 季斐想,他大概真的忙,又或者村子附近都是山,信号不好? 然而他清楚地知道这些理由都是借口,顾朗茳若真想见一个人,穿山越水都会来。 他挑着两担水上山的时候,架着梯子补房顶的时候,跟着校长挖红薯作饭的时候都会想到顾朗茳,想,不知道顾朗茳看到了,会露出怎样一副心疼的表情? 可是这一个月里,越到后头,他越没有信心,因为顾朗茳连问候的话都渐渐没了。 季斐去洗了个澡,有些疲累地坐在桌子前写要带给孩子们的东西。 手机突然响起来,季斐拿起来随手按了接听键,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像磁石边吸人,“宝贝儿,回来了?” 那样温情脉脉的语调,季斐不由一笑,一直压在心中的小抑郁也忘了,轻轻嗯了一声,“开完会了?” “没在开会,有个合作商来国内了,跟他谈些事情,袁何他妈病了请了三天假,换的秘书不懂事,我教训她了。” 季斐不由笑起来,“你别怪她,正事重要,反正我也没有要紧事。” “谁说没有要紧事?我们家宝贝说的每句话都是圣旨,谁敢不听?谁敢不听我削了他!” 季斐被他逗的笑起来,脸有些发红。自从结了婚,顾朗茳对着他不论是行事还是说话都百无禁忌了,肉麻话跟不要钱似的一天到晚地蹦出来,季斐听了很多年了,仍旧会有些不好意思。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是个外国男人的声音,叫了声顾朗茳的英文名,又用英文说了句好伙伴,家庭很重要,可是工作时间丢下工作跟下班时间丢下家人一样是不负责任的哦。 季斐估摸着对方是顾氏的大客户,心里很着急,他知道某些外国人对于这些礼仪细节非常重要,连忙道,“你先忙,我回家等你。”然后就挂了电话。 没隔几秒手机又响起来,季斐不由笑起来,想着估计真的是山里头信号不好,一回来电话就不停了,他接起来,“又怎么了?不是说好……” “季斐,你还在学校吗?”周兵的声音有些急。 季斐一愣,“怎么了?” “你先出来,到校门口来!” 作者有话要说:没更新规律的番外来了,番外每次最少更两章,么么 继续贴按钮,不要嫌弃我 第84章 番外一:爱能有多久(2) 季斐跑到校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身形高大的周兵,旁边有两个同班的女生在抹眼泪,看上去既慌张又害怕。 季斐心里觉得有些不妙,连忙快步上前直接问周兵,“怎么回事?” 周兵显得有些气闷,“还不是她们?娱乐城那种地方是她们能混的吗?为了赚两个钱不要命了?妈的现在的女的怎么这么贪钱!”周兵在气头上,一时口无遮拦,那两女生也不敢顶嘴,被他骂的往后缩了缩,求救地看向季斐。 师范的男生少,到了研究生这个级别男生就更少了,季斐他们班就四个,一个醉心研究不管闲事,一个脾气不好,就剩季斐跟周兵好说话些,平时女生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事多半会找他俩。 “周兵,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到底怎么回事?” “她们俩跟叶妍不是在深海娱乐城当点歌小姐吗?今晚叶妍被人给扣下了。” 季斐一惊,“被谁扣下了?” “是个姓赵的公子哥”,其中一个女生张菲道,“具体的 分卷阅读123 我不知道,只知道他们那群人非常有势力,平时有人在娱乐城找麻烦经理轻而易举就打发了,可是这次我们去找经理,经理一看是他们就忙着赔不是,还说我们不懂事,拉着我跟阿楠就走。”阿楠指的是旁边另一个女生贺楠。 季斐皱了皱眉,深海他听说过,在首都算是排的上号的娱乐城了,娱乐城嘛,难免提供点那种服务,但老板底下有的是好资源,那都是些自愿的想赚钱的还长的不错的美人,像叶妍、张菲、贺楠她们这种专门点歌的别人一般不会为难,毕竟动她们一个不小心怕惹出事来,再者,点歌的哪有专门干那行的有情趣? “到底怎么回事?没有一点原因,姓赵的一见叶研就把人扣了?说了什么没有?”季斐一问,张菲、贺楠的眼神就闪烁起来,季斐一看就有问题,少有地厉声道,“都这时候了还躲躲闪闪干什么?不说清楚,真出了事怎么办?” 张菲与贺楠对望一眼,一咬牙,道,“其实是妍妍看上那姓赵的了,她说那是个有名的二代,就使了些小伎俩想勾搭,可是那姓赵的一眼就看出来了,叫人把妍妍带进他们包厢,还说要把妍妍送给他家的司机玩。” 周兵给她们气的一张黑脸都要透红了,“妈的她自己主动勾搭别人?那还去救个屁!” “周兵,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季斐皱了皱眉头,“先去看看吧,把叶妍带回来再说,劝过了,下次再这样我们就真的不用管了。”说着扫了张菲、贺楠一眼,带点警告的意味。 两人低着头不说话。 其实她们之所以去深海打工,一方面是因为点歌小姐轻松,有时候遇上大方的客人,一晚上除去娱乐城提成还能有小一千甚至两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深海里头的老板有背景,许多有身份有背景的大人物都去捧他的场,她们想说不定能勾搭上一个,那就真的赚大发了。 一行人打着车子去了深海,站门口的时候周兵不由直摇头,心想难怪叶妍她们想来这边打工当点歌小姐,瞧这气派。 周兵张着脑袋望了望,然后急步往里走,他是个仗义人,虽然不同意叶妍她们的作法,可也真担心她们会出事。 然而他走的再快都没有用,他刚走到大门口就被拦了,一个门童恭敬地说,“先生,请出示会员卡。” 周兵愣了,然后在心里骂了声娘,心想这年头你想堕落人家还要看你有没有堕落的资格。 张菲走上去,乞求道,“张哥你让他们进去吧,他们是我跟阿楠的朋友。” 门童瞧了她跟贺楠一眼,不太客气又有些语重心长地说,“你俩也回去吧,这时候进来闹,不怕都出不去吗?” 张菲跟贺楠一愣,然后就明白了,一时有些胆怯。 周兵火气来了,“你什么意思?这是要威胁人是吧,不怕我们报警?” 门童瞧他一眼,直接拿起对讲机,贺楠连忙道,“张哥你别、别,这是我跟菲菲的同学,他不太知道这里的规矩,你别生气,我们马上带他走,马上!”贺楠跟张菲两人一边抓一只手,拉着周兵往外走。 周兵到底是成年人了,二十好几,一时也冷静下来了,知道这里不是等闲地方,只能智取,不能力敌,因此随着张菲她们往一边走,也不闹了。 转个身瞧见季斐皱着眉头挂了电话。 周兵问,“怎么了?你都打四五分钟电话了。” 季斐道,“我想找朋友帮忙,可是他们都不接电话。” 周兵道,“你有能进这种地方的朋友?” 季斐道,“试试吧。” 之前他站的远,又被周兵、张菲他们拦着,门童没看到,这下子突然看到了,一愣,还没等他过来,马上就迎了上去,“季先生,您怎么来了?” 旁边周兵、张菲他们一愣,季斐自己也愣了愣,“你……认识我?” “当然,季先生上次来的时候刚好轮我值班,有幸见过一面。”门童面带微笑,十分恭敬。 季斐确实是来过一次,但那是几年前的事了,他没想到门童还记得,不由松了口气,“你记性真好。” 门童道,“是季先生令人印象深刻。” 季斐笑了笑,只当他是客气,却不想人家是真的印象深刻。 那晚上顾朗茳跟几个朋友订了在深海聚会,顾朗茳那是什么人物?单从一向眼高于顶的大老板亲自出来接就知道了。可就是这样一个让大老板亲自出来迎接的人,熟练地为另一个人开了车门。 那个人,就是季斐。 那时候季斐刚上大学没多久,一身的稚气掩都掩不住,穿着休闲衣裤运动鞋,有点好奇地打量深海。 顾朗茳带着他进去,刚进门就听到季斐啊了一声。 门童吓一跳,正准备去扶,顾朗茳已经先行把人给扶住了。 门童有些紧张,想问发生了什么事,他怕人是给地毯绊的,要真是这样,追究起来,顾朗茳这样的人物,一句话,他就不用干了。 可他还没问就听到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声音,季斐道,“鞋带掉了。” 下一刻,门童眼珠子都快瞪的掉出来了——顾朗茳蹲了下去,直接把鞋带给系上了。 大老板在一旁哈哈大笑,“顾少,你这也太亲力亲为了吧,我这有人呢,他们可以效劳。”眼光扫过门童跟旁边几个娱乐城的服务人员,虽然没什么表情,可门童知道老板不太满意他们的表现。 门童有些紧张,然后就听到顾朗茳一脸不在乎地说,“你以为我家季斐的鞋带是谁想系就能系的?”那话里有一丝高傲,一丝霸道,还隐隐有丝自豪,门童都要怀疑是不是听错了,这系鞋带还能系出光荣感来? 老板哈哈大笑,“行、行、行,顾少我可真是服了你了,你的人你自己来,咱都站的远远的,挨都不挨一下啊。” 站在顾朗茳身旁的季斐脸有些红,头却是抬着的,有些不好意思,但并不卑躬屈膝,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明明是再普通不过,可是站在顾朗茳跟大老板他们一群人中间,却没有人会忽略他。 这样的人,那样一幕,只需一次,门童自然印象深刻。 何况门童是干什么的?这么重要的人见过一次还记不住,那他也就不用干这行了。 季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跟朋友想进去找 分卷阅读124 人,不过我没有会员卡,不知道……” “季先生请进。”没待季斐说完,门童就做了个请的姿势。 季斐松了口气,“谢谢。”带着周兵他们进去了。 门童迅速按了对讲机播到中心,“经理,季斐季先生来了。” 只要你进了门,就会受到恭敬礼待。 侍者已经端着红酒、香槟之类的过来,周兵有些措手不及,连忙摆手,对一旁的季斐道,“季斐,你家到底干什么的?”周兵早猜到季斐家境应该不错,因为他曾经见过有司机送季斐来学校,可是今天这一出,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季斐也不知道怎么说,笑了笑,转头问张菲,“人在哪里?” “在贵宾区。”张菲有些欲言有止,她担心别人不让进,可看刚刚门童对季斐那个恭敬态度,她没把担心说出来,跟贺楠走前面带路。 一路上果然畅通无阻,只有白衣黑裤黑马甲的侍者托着托盘穿梭行走。 到了那间专用包厢门口,张菲简直要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太过顺利,贵宾区不是那么好进的,可是他们一路走来,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而他们一个个的穿着……实在一看就不是贵宾区的人。 张菲指了指包厢门,有些怕又有些急,“就这儿。” 周兵三两步上前一把就把门推开了。 里头一阵嘈杂的音乐声,有人眯了眯眼,朝门口望。 里头的侍者已快步往门口走,一副随时要用呼叫机通知保安将人扔出去的架势。 “哎,我说顾少,你今天……”赵公子话还没说完,顾朗茳一下子站起来了,身上的小男孩“啊”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顾朗茳脸色都变了,“季斐,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