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性偏差(青梅竹马,1V1H)》 1转学生 学校新来了一名转学生。 新同学站在讲台上做简短的自我介绍。短暂的一分钟里,中规中矩穿着校服的转校生站在台上接受全班同学的审视。 从她的头发到脸,到指甲到鞋子,通通散发出没有经过护理的粗糙,和平价大路货色的廉价。同学很快对她做出了归类—— 又是一个“优等生”。 在这所私立中学里优等生不算个褒义词。 好在,也不能完全算个贬义词。 这位新来的名叫夏棠的女生很快融入这个班级,更确切一些来说,是消失于这个班级。 就像水珠消失在夏日滚烫的石板上,蒸发出一点微不足道的热气。几乎不打扰任何人,也几乎不影响任何人。 “优等生”和“优等生”坐在一起,夏棠的同桌李子沫被老师委托带她熟悉校园,开学第一天,她能见到的只是学校的寥寥一角。 全城最好也最贵的中学,拥有顶级名校毕业和奥运冠军的师资,社团和学生会这类时髦的配制也未曾落下。校区涵盖各类各类体育场所、实验室、餐厅。从恒温室内泳池到专业天文台,如果不是面积有限,也许会把高尔夫球场和马场也圈进其中。 这些都写在学校装帧精美的介绍手册上。 站在楼上看着绿化良好学校时,夏棠回想起从前学校塑料铺成的人造草坪足球上,心想这还真是和高昂学费相得益彰的校园。 中午她们在教学楼附近的食堂用餐,是五个食堂里最便宜的一个。 广阔的校园里时而可见身穿白衬衫校服裙的女生和黑色制服的男生坐着高尔夫电车穿行而过,学校禁止私人车辆入校,只允许租用校园里的电车。 “你也知道,私立学校,霸凌难免会有一点。”午餐时,李子沫跟她说,“但只要避开那些爱找事的那帮人,学校里到处都有监控摄像头,其他人不敢太过分的。那些交了入学教育基金的人玩在一起,我们这些拿奖学金的人互相抱团,总体来说,过得还是很普通的。” 普通呐。 夏棠端着餐盘,若有所思。 下午课间走廊里产生了一阵小小骚动,同学们忽然纷纷贴到窗户边,去看从走廊上走过的人影。作为一个合群的新同学,夏棠也跟着过去张望。 从走廊上走过的男生也穿着制服,双手插在口袋里,高个子,面容俊朗,肩膀宽阔,头发和眼睛很黑,因而显得皮肤白。他的狐朋狗友们从后面跟上来,笑嘻嘻地问他今天怎么突然从这边走。 “那是陆霄。”李子沫小声跟夏棠说,“他就是学校里那种不能惹的人。” “他喜欢欺负人?”夏棠问。 “是呢。”李子沫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只敢贴在她耳边说,“脾气不好,家里又有权有势,听说上次有人不知怎么惹了他,被他打进了医院,后来甚至还被逼着退学了。” 走在众人视线中的人眉眼漆黑,侧脸线条锋利,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看起来的确是心情和脾气都不好的样子。 “嚯,果然很嚣张。”夏棠了然地低声感慨。 “不,不是嚣张的嚣啦,是雨字头的那个霄。”李子沫比划着。 从窗口走过的校园恶霸眼下规矩地穿着制服,扣子一直扣到领口,看起来简直像个三好学生。 路过他们教室时陆霄漫不经心地朝窗户望了一眼,隔着窗口,视线有一瞬交错,而后他绷着下颌回过头,目不斜视地穿过这层走廊。 放学时分,校园门口停满了亮闪闪的豪车,质量之高、品牌之全,仿佛综合性车展。 陆霄坐上司机开来的劳斯莱斯,而夏棠步行到公交车站去等班车。 校园位置位于郊区,靠着别墅区,大部分家在市区的普通学生会选择住宿。夏棠没有。为了不阻碍校门口的交通,只有一块牌子的公交站被设置在角落里,她站在角落里一边等车,一边看着门口的车流。 在新学校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 波澜发生在之后几天,课间夏棠站在卫生间门口等同桌,等待的无所事事中她从走廊上眺望校园,脑袋空空地发着呆。这时陆霄经过,带着那堆无时无刻不围绕在他身边的瞩目。他侧头瞥她一眼:“转校生?” 夏棠老老实实地点头:“是,转校生。” 陆霄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盯着她一言不发地看。 夏棠于是和颜悦色地问:“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要和我搭话。 陆霄的脸色沉下去,刚从卫生间出来站在那儿左右为难的李子沫的心也沉下去。 但陆霄只是沉着脸,头也不回地离开。 李子沫为此担忧了一下午。 “放宽心,能有什么事呢。”夏棠并不多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一句话而已,才五个字。” 短暂的相处里李子沫已发现新同学最大的优点是心态乐观,她叹了口气,只希望她的乐观能够成真。 陆霄的语气听起来可不太好。 很快,该揪心的轮到了她自己。 一周后的午餐时间,李子沫一边和夏棠说笑,一边端着餐盘转身,她没注意到身后站着人,一头撞在对方身上,于是那一盘的残羹冷炙全洒在了他的衣服上。 嘈杂的食堂里仿佛都突然静了一瞬。 在看清对方的脸时李子沫眼前眩晕,胃中翻滚。 ——为什么陆霄会出现在平价食堂里。 已经用餐完毕离开的,或是正要去窗口打饭的人都停下了动作,朝这边望过来。 世界仿佛陷入慢镜头中,红与褐的酱汁从陆霄衣摆上往下滴,一滴一滴,落在鞋面上,鞋上沾着吃完的鸡骨头。轻轻一踢,骨头从鞋面上被甩开。 李子沫恨不得自己变成那滴汤汁,能流进地板的缝隙里。 她在这一刻无比期望自己从没出生过。 站在陆霄身后的跟班们适时地拖长音“哦~”了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大家都在等着惊雷炸开,有人站得远看,有人站得近看。围观者们就像草原上的野生动物摄影师,镜头就位,只等待着狮子咬断羚羊脖子的那一幕。 紧张有如实物压迫着胃,李子沫觉得自己一开口就要吐出来,脸色红得惊人。 夏棠在这时从旁边插过来。 她捡起掉落在地的餐盘放回桌上,而后一连抽出数张纸巾,一股脑全按在陆霄汤汁淋漓的制服上,一面擦拭,一面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同学。” 此举相当成功地吸引了火力。 陆霄最厌恶肢体接触了——不如说,来自陌生人的不请自来的碰触谁都厌恶。 再去看陆霄的脸色——眉毛压低,目光阴沉,果然是发怒的前兆。 纸巾在这场狼藉面前显而易见的战斗力匮乏。夏棠用卫生纸于事无补地在黑色制服上随便擦了擦,而后她诚恳地说道:“要不然,你脱下来,我带回去给你洗干净?” 旁观者们心想,学校是从哪冒出来这么个愣头青敢死队? 真是不要命了。 怕不是要创造史上最快退学传说。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等待里,陆霄皱起眉头,他抬起手,一颗颗解开制服外套的扣子。 黑色羊绒制服底下是白衬衫,上面也有着浅浅的汤汁印。大家还在猜想这不是不是要动手揍人,那件淋满菜汁的外套就被扔在了女生脸上。 夏棠倒是脾气很好地接过,抱在手上,眉眼带笑地说:“谢谢体谅,我明天一定洗好送回来。” 陆霄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人群像油污避开洗涤剂一样让开一条道,生怕又触了他的霉头。 2周五夜 中午发生在食堂的事件,下午就绘声绘色地传遍了整个班级。 夏棠找了个纸袋将那件制服装起来。 李子沫对她千恩万谢,说放学就去找城里最好的干洗店,一定处理好这件衣服。 “放心吧。”夏棠说,“我家开过干洗店,我知道怎么处理,你就交给我好了。” 李子沫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才好。 下午陆霄没穿制服——学校里本来就有一帮人讨厌规规矩矩地穿校服,陆霄本是他们中的一个。 也幸好他这几天破天荒地穿上了校服,他们这样家境优渥的学生的私服,不是来自奢侈品牌价格贵得咂舌,就是私人订制手工制作,相较而言,制服起码比那些好处理得多。 陆霄本来就喜怒无常,性情多变,他不穿校服或是忽然穿校服,大家都觉得十分寻常。 放学后夏棠提着纸袋等班车,只用坐两个站,再步行不到十分钟就能到住处。 洗了手和脸后她先去了洗衣房,里面各色设施齐全,干洗机、水洗机、烘干机、消毒柜、熨烫台,和专业干洗店不遑多让,不同品类的洗涤剂整齐摆在柜子上,天然的非天然的,专用的非专用的。 数台洗衣机一字排开,主人用和佣人用的互相分开。角落里那台滚筒洗衣机还在转动,夏棠在里面看见自己的T恤衫和妈妈的工作服。 她先在那台洗衣机上放下书包,洗了手,把纸袋中的制服铺开在台上,将污渍部分用特制衣物清洗剂细细涂抹上,而掐着表后静置等待。 等待的时间里,陆霄走进洗衣房。 他本就回来得更早,现在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宽松的灰色居家服,额前头发垂落成刘海,遮住一半锋芒。 现在他看上去比在学校好相处。 午间他在学校的专用浴室里洗了澡,现在身上还散发着沐浴露的气味。 夏棠仔细闻了闻,闻出古龙香和某种木质香。 “我记得你的衬衫和裤子也脏了。”她朝陆霄说,“一起拿来洗了吧。” 陆霄轻哼一声:“你也知道都脏了。” “所以我正在给你洗。” 陆霄嫌恶地皱起眉:“脏成这样,应该直接扔掉。” “扔掉做什么,洗完之后不会留下痕迹的。”夏棠盯着洗衣房里的挂钟计算时间,“而且你也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去欺负别人。” 陆霄双手插兜,口吻不快:“被淋了一身的人是我,难道我不能发脾气吗?” “是你的话就不行。”夏棠漫不经心地回答,“你态度太差,会吓到人。” 秒针一格格走过,时间到了,她将制服翻过来,从篮筐里摸出特制的软毛刷,开始仔细刷起制服。 陆霄觉得自己自始至终还不如那件脏制服被看在眼里的多,他不快地喊了一声,夏棠抬起头:“什么事?” “今天是你主动跟我搭的话。” 夏棠:“是啊,我知道。” 转学前夏棠跟他约法三章过:“不要主动搭话”,“不要一起出现”,“不要表现出他们认识”。 ——没事不要和我搭话。她的原话是这样说。 陆霄对此耿耿于怀多时。 而夏棠还在盯着他的制服。 “……已经过了一周了。”他转了话题说。 他说话时微眯起眼睛,一副非常不情愿的模样。 中学男生就是麻烦。夏棠撇撇嘴,心里想。而且演技也烂。 “那么晚上,在这里。”她说。 “什么时候?” “一点。”夏棠漫不经心地又把制服翻到正面清理,“凌晨一点,在这儿碰面。” 今天是周五。 准确来说已经到了周六。 夏棠一直觉得周五是比周六和周日还要愉快的日子,期待本身其实好过被期待的那件事物。 私立贵族中学,不愁升学率,家长早已为孩子规划好了ABCDEFG条前程,学校没有惯常的周末补课。学生们有各自的安排,补习、旅行、锻炼、去国外做志愿、参加社交会,为自己未来的简历增光添彩。 夏棠的周末计划相较这些人丰富多彩的生活而言十分无趣,完成课业,帮父母处理内务,多余的时间休息,睡觉或和和好友们出去逛逛。 凌晨一点,振动闹钟准时响起,又被她第一时间按掉。夏棠从床上爬起来,先去卫生间简单洗了把脸,用水压了压睡得凌乱的头发,而后推门出去,不开灯,穿过整条黑暗的长廊,走向洗衣房。 门缝里透出灯光,她推门进去的时候,陆霄正双手抱臂,不耐烦地靠在一台洗衣机上,在门被推开的瞬间,目光立刻扫过来:“你迟到了。” 挂钟的时间显示现在是一点过八分。 夏棠睡意惺忪地打着哈欠:“才迟到几分钟,别斤斤计较的。我还是牺牲周末时间来无偿劳动,我都没说什么。” 陆霄盯着她,然后问:“很困?” “当然困,”夏棠揉揉眼睛,“凌晨一点,正是睡眠时间。” 静默持续片刻,陆霄忽然冷淡地说:“今天算了。” 这人总会时不时闹点脾气,夏棠习以为常,比如这次,他就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打击。 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她拉住陆霄黑色T恤衫的下摆:“算了,已经不困了。” 夏棠个头不算矮,照相时永远能被排在靠近中央的位置。但陆霄比她高了将近二十公分,甚至仍在生长中。站在他面前时得仰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好在这个人脖子够软,只要拉着衣摆,就能顺利地将那颗脑袋拉低下来,拉到眼前。 环住脖子也是一样的效果。 头顶的白炽灯打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贴近面前的这张脸鼻梁高挺,眉目漆黑,贴得那么近看皮肤仍然瓷白无痕。听说他父亲拥有几分之一的外国血统,夏棠心想传闻应当不假。 世人大多以貌取人,长相平庸的恶霸就只是个混混,长相初中的恶霸就能成为校园风云人物。 脸庞相贴,呼吸焦灼。她踮起脚,吻住鼻梁下面略薄的嘴唇。 也许是身处夜晚的缘故,他的唇有微微的凉,下颌线条刀削斧凿,但触上去是柔软的。 无论什么样的人嘴唇都是柔软的,哪怕是陆霄。连制作充气娃娃的都知道要往嘴唇里多填点硅胶。 夏棠尝到了十分新鲜的薄荷味。 他换了新的漱口水,她觉得这味道好过原来那款柠檬味。薄荷味慢慢浸染她的口腔,她触到对方的舌,柔软的,也是薄荷气味。 陆霄的手停在她的腰侧,隔着半公分,在空气中虚虚握住。现下他无法再压下眉毛,也无法再阴沉着脸。 自他鼻尖发出低低哼声,凌晨一点,四周寂静,仿佛一点呼吸声都会被放大成全部。 仿佛在偷情。 ——这就是偷情。 洗衣房是个好地方,它位置偏僻,环境卫生,有足够的水源和清洁剂,能盖住多余的气味。 她在陆霄的舌头上轻轻一勾,而后舌尖上移,滑过上颚。 上颚是她摸索出来的敏感点。男生的喉结滚动,自喉咙里发出些微声响,夏棠觉得这像猫狗被顺毛后的咕噜声。 其实她没养过宠物,她只是觉得像。 陆霄的手握上了她的腰侧,肩膀结实,从黑色短袖T恤衫里伸出的胳膊色泽白皙,正克制地用力,肌肉线条明显。少年的手掌宽大,掌心灼热,体温隔着一层布料传递,灼烫得像火炉。 冬天拿来当暖手宝很不错。夏棠想。虽然尚未试过,不过她觉得方案可行。 陆霄的体温总是这么高,一年四季都一样。现在是春天,四月份,在户外仍需要穿外套的季节。空气带着春夜的凉意和皮肤相激,汗毛竖起,和他相贴的地方又燥热难安。 气温会不断往上爬,直到夏天。洗衣房里半夜又不开空调,到时候这里可能不再是个好地点。 3密会(微H) 他们这样的关系已然持续了两个月,算上今天,是两个月零十六天。 吻不断深入,他环着她,腰逐渐弯下,盖住顶上的白炽灯,浓黑的影子将夏棠覆盖,像是被整个圈在怀中,颇有黑云压城的气势。 身材高就是有这点好处。 陆霄在唇舌间反客为主,呼吸滚烫,舌头湿热,学着她的样子勾起舌尖,蹭过上颚。酥麻的痒意窜过,带起尾椎的战栗。 腰侧的手箍得更紧了些,舌面贴着她的上颚,反反复复磨蹭,直至她膝盖发软,缺氧头晕。夏棠只能伸手抓住他的衣服下摆,都能想到那家伙现在心里在多么得意洋洋的笑。 深夜,伴随窒息般的静谧和疾病般的不理智。 唇舌间短而低的声响是在厚厚冰层上凿开的洞,透进稀薄氧气。 陆霄的肺活量好的惊人,夏棠觉得再亲下去她会出事,用膝盖去顶他,示意松口。头顶的阴影终于离她稍远了一点,灯光照在眼皮上,她抓着对方的下衣摆,气喘吁吁地补充氧气。 陆霄的目光落在头顶,他若无其事地用指尖擦过湿润的嘴唇,在不易被发现的时候,舌头擦过指腹。 喘过气的夏棠抬头教育他:“都说了不要亲这么久。” 声音发哑,眼角泛红,胸口在睡裙底下起伏。 陆霄满不在意地认错:“好了好了,我知道。” 他轻松地将人抱起来,放在洗衣机上。这个高度下夏棠终于能勉强和他平视。 陆霄握住她的膝盖,缓慢分开。 空气里飘散着洗涤剂混合后的清香,陆霄的衣物上也存在这气味,和她的并不一样。 他们一直用着不同的洗衣液。 夏棠特地穿着睡裙,款式保守,短袖高领,好脱又好处理,洗得发白的睡裙上印着一个大大的煞风景的卡通维尼熊。 对于幽会而言过于轻慢的着装。 陆霄将指尖探入裙底,摸到一点儿潮湿,他得意地笑,夏棠穿着拖鞋踢了踢他的小腿:“只是白带,你懂吗,白带。女生这里和你们男生不一样,它放着不动也会湿的。” 指腹稍稍用力按着那处揉了两下,又一股湿意弥漫,夏棠伸出胳膊撑住他的肩膀,身体轻颤下脚尖晃动,若有若无触着他的小腿。 不满足于隔着布料,他分开内裤,干净修长的手指触到温热软肉,又细又嫩,滑腻得像焦糖壳底下的布丁肉。 第一次碰到这里时脑袋仿佛被雷劈过,指尖仿佛碰触到了异空间。 谁想得到夏棠身上竟然藏着这样的地方,和预想中的触感天差地别。 空着的那只手撑在夏棠身侧,埋在她的腿间的手小心摸索揉弄。看不见,只能靠触感仔细觉知。他在一片柔软湿腻里仔细觉知,这辈子的耐心仿佛都花在了此处。 陆霄在指尖揉出一片潮湿。 他低头,少女胸脯柔软的弧度将卡通熊脑袋撑开,乳尖凸起仿若幼鸽的喙,也像脚尖一样在他眼前一晃一晃。 于是另一只手从腰侧的睡衣下摆伸进去,握住没有布料覆盖的一边胸乳。 幼鸽的喙啄着他的掌心,硬挺,但是柔软。他试着收拢手,乳肉在掌中收拢,沉甸甸地压着手指。 夏棠嘶了一声,他又立刻松开,饱满的触感仿佛仍停留在手心。 明明被抚摸的是对方的身体,他却是呼吸越来越粗重的那个。 陆霄捏了捏乳尖,小小的一个,中间生着凹陷的孔,指甲刮过时夏棠身体发颤,哼哼两声。 给他正反馈的后果就是没完没了玩个不停。三根手指在阴阜里来回逡巡,里面很滑,一碰就是一股水液。手指全被沾湿,带有薄茧的指腹揉着阴蒂,修剪过的指甲不经意刮过发痒的穴口,他感觉到夏棠十指扣紧他的肩膀,“嗯嗯”地叫出声。 陆霄知道该碰哪里,阴阜里滑腻一片,总是让它从指尖溜走,指腹不由得重重地碾过肉核。夏棠抖得越发厉害,抓着他的肩膀,甚至开始说:“别……” 指腹温热又有力,碾过时强烈的快感避无可避,电流一下一下蹿进颅顶,穴口敏感地张合收缩,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收缩得更猛烈。仿佛交响乐章的前奏,递进铺垫。 指腹压着阴蒂沉沉往下一按。 交响乐在脑中炸开,甬道紧紧收缩,涌出大股潮液,她颤抖着身体高潮了一次。 陆霄有些得意,嘴角扬起来,他看着夏棠的脸,她扬起脸,眼神空泛似乎难以聚焦,眼角泛起些许湿意,嘴角微张颤抖。 阴道口在高潮中不断抽动,吸吮着陆霄的指腹,指尖甚至戳进去一点,陷进一片柔软的漩涡里。 阴蒂高潮带来的快感太过尖锐,她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指间流过滑腻的体液,陆霄扬起眉毛,眼睛里是志得意满的笑意。夏棠看着他这幅样子,觉得应该拍拍他的头说句做得好,这样他的脸估计又要阴下去。 可她现在实在没什么力气,于是抬起腿,用膝盖顶在他的腿间,转动大腿慢慢摩挲。温度和硬度隔着衣料传到膝盖。 她扳回一局,陆霄发出受伤般的闷哼声。他抽出手指,报复性地拉下那条湿透的棉质三角内裤,夏棠臀部贴在洗衣机的塑料盖上,有点凉。 下一刻,炽热的事物抵在穴口,猝不及防地将她炽烫一下。 她前倾身体,从陆霄口袋里摸到小支的避孕药,拧开盖子,挤在手掌上,双手握住狰狞肿胀的阴茎滑下去。 外用式男用避孕药,一瓶两用,还能充当润滑油。 去年,N国某药企对攻克技术难关后新发明的涂抹式男性避孕药进行了铺天盖地的宣传,声称比起有4%失效概率的安全套和需要长期服用的女士避孕药,更安全,高效且舒适。 夏棠当时看到这新闻只觉得科技真是日新月异。 而后第二年,她就用上了这项最新发明。 陆霄一手撑在她身侧,上身压过来,下身也贴近,坚硬狰狞的性器戳着穴口,裹了一层乳液,变得极其滑,龟头沾上穴口湿漉温暖的淫液,就要进入。 “等一下。”夏棠忽然说。 陆霄在她面前咬牙切齿地磨了磨牙,生生停住。 夏夜的温度尚可,夏棠脱掉睡裙,将它扔到一旁的洗衣机上,而后她拍拍陆霄的肩膀:“可以了。” 刚刚被他握在掌中的,白而柔嫩的胸乳,与殷红的乳尖,如此毫无遮挡地出现在眼前,那是几乎没碰触过日光的肌肤,在白炽灯下更显得醒目。 呼吸一滞,喉头滚动。 被捏过的乳尖比另一边更红更肿,像快要开败的花一样耷拉着。乳肉上留有他的指痕。 穴口吸吮着龟头,阴茎就着方才流下的水液送入。 实在太大,穴口被撑得发胀。夏棠环住陆霄的后颈,喘息着说:“……慢一点。” 4洗衣房之夜(H) 在她眼前的那一方下颌绷成一条笔直的线,抬头看陆霄漆黑的眉与眼,额角冒出汗珠,看上去也是忍得辛苦。 夏棠抓住他的一缕发,发梢仍有些湿。 凌晨一点会面,十二点的时候陆霄冲了个冷水浴。 他硬了很久了,整个晚上躁动不宁,夜里尤其焦躁。 每一分钟都漫长得像一整日。 就是里面太过于紧,进入过几次了还是那么紧。只进去了一点就被湿热的软肉咬住,箍得他头脑发涨,太阳穴突突直跳。下身硬得发疼,极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全部进入。 可又不能。 稍微撑开一点,里面就缠上来一点,简直是寸步难行。夏棠的腿被他分开,贴着他的腰侧,她也不好受,额头上冒出汗,咬着牙低低喘息。赤裸身体,身前一片滚烫炽热,后背凉飕飕的发冷。 洗衣房关着窗,没有风,陆霄的身体压在头顶,阴影再次挡住了光亮。 能听见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异常的安静里,感知被放大。性器破开甬道,刮过软肉,那种熟悉的酥麻与酸软爬上腰际。她抓紧了陆霄的胳膊。 “放松点。”陆霄哑声在她耳边说。 吐息像羽毛似地拂过耳畔,窸窣略过心尖,有些麻又有些痒。 骨头酥软,肌肉无力,但身体绷得更紧了。 夏棠感觉自己耳畔热了起来,从耳根升起来的红色暴露在陆霄眼前,他张口就咬下去。 其实只是轻轻的,牙齿咬住耳垂,这地方是暴露在外的弱点,潮湿灼烫的吐息扑在整个耳畔。 痒,难以言喻的痒。 夏棠触电般地一抖,小腿曲起,身体紧绷,绞得陆霄闷哼一声。 陆霄认命地松开耳垂,下颌碰着她的肩膀,呼吸粗重地抱怨:“从前都没这么紧。” 正是因为从前做过所以才更放松不下来。 就像打过一次针的会更怕看见针头扎进血管。 而她恐惧的是和疼痛截然相反的东西。 陆霄太能干了。体能和精力全旺盛得过头,相较而言她只是一个欠缺运动的贫弱货色,双方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一定是体型问题。夏棠想。他这种人,只适合找身高一米七五以上的高个长腿热爱健身的美女。 她脑海里闪过那些发色瞳色各异的斯拉夫人和北欧人,和维密超模们修长结实的双腿。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性器一点点破开甬道,肉茎刮蹭过内壁,深处生出密密麻麻的渴望来。 体内很空,空得发麻。 夏棠唇里溢出声响,水液涌出,陆霄顶着她的肩膀用力,阴茎进去了一大半,而后又一鼓作气全部进入。 两人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喟叹。 身体里有异物入侵的鲜明,也有被填满的充实。髋骨相撞,坚硬紧绷的小腹贴着她的腹部,硬邦邦的,像一块铁,但是滚烫。 腰在这一撞间酥麻,她不得不攀住陆霄的后背,隔着T恤衫摸到他凸起的肩胛骨,覆着一层均匀流畅的肌肉,而今在她的掌下紧绷起伏。 陆霄的喘息吐在她颈窝里,热气腾腾,熏得她脸庞发红。 性器抽插起来,压抑着速度,忍耐着节奏。下身每进出一次,和她贴合在一块的肌肉隆起发力,从小腹到腰到肩胛与脊背,一个完整流畅的整体。夏棠下意识掐着他的背,指尖攥得发白。 她讨厌的就是这种不受控的快感。 不受控的爽。 不同于刚才那样蛮横地冲进大脑里,真正做起来的快感仿佛泥沼,拽着人的脚踝把人拉进其中。 ——甚至生不出喊停的念头。 陆霄听见她的声音,不再有疼——如果有一点儿疼夏棠当然一定会喊。他逐渐放松钳制,对自己的钳制。从下午起忍到现在的欲望,冷水澡无法消减,埋在她体内,只想着更深更沉。 昨天上午他们在食堂撞见,夏棠在他身前停留了两秒——或是三秒,她一脸随便地替他擦了擦衣服,从陆霄的视角可以看见她的头顶,微微弯着腰。 而后他就硬了。 他在学生会的专用浴室里淋了半个小时的冷水。说是换衣服,但他在浴室里一直待到皮肤被冲得发冷。 交合处水声淫糜。 力道失控,撞得又快又重。 夏棠抓进他的后背里,但她没喊停,也没喊痛。倒是汁液不断地涌,每度刮过内壁,或是撞入深处,就又冒出一股水液。 “呵,”他在夏棠耳边轻声笑,声音沙哑得厉害,“这下湿了吧。” 这回可找不到别的借口。 夏棠没打算找借口,这种幼稚的游戏玩一次就够了。 鬼知道陆霄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半吊子台词。 她想说点别的,但被撞得喘息急促。她触碰到的每一块紧实的肌肉都在发力,用来肏她。阴茎尽根没入,又整根抽出,撞得飞快,难以被消化的快感全部堆积在一处。 啪嗒一声,摇晃中,她的拖鞋掉在地上。 陆霄环住她的腰,手掌贴上赤裸的后背,掌心热烫像烈阳一样烤化了微冷,夏棠全身都热起来。 身体与身体贴得很近,乳鸽的喙在轻啄他的胸膛,那微不足道的触感被放得很大。他分出一只手去揉捏那对乳,指侧刮过乳晕。 夏棠这次没有踢他,她无意识地挺起胸,将胸乳送入他手中。 握了满手。 他毫无章法地揉捏,变着花样刺激乳尖。生疏的手法握得夏棠有些疼,但她什么都没说。 她眼前一片朦胧。 到来的瞬间她下意识畏惧后仰,但被陆霄扣住了腰,接着是重重的一顶。 那些堆积在某处的东西一瞬之间倾泻,内壁长长紧缩,身体发颤,一股股涌出水液。 似乎持续了很久。 腰不像是自己的腰,声音不像是自己的声音。她的视线好像清楚又好像模糊,迟钝个两三秒才反应过来那呻吟声来自于自己的声带。 汗珠从陆霄额头滚落,砸在洗衣机塑料盖上。阴茎堵在小穴里,堵着满腔的潮液和无处抒泄的酸胀,他也忍得辛苦,性器不受控地在软肉的拼死绞弄中跳动,一下两下,振动嗡嗡地传达,将高潮拉伸得更长更久。 但他还是觉得这是自己的胜利,阴茎从甬道里抽出一点,带出淋漓汁液,又立刻顶回去,夏棠身体深处本已停歇的收缩又不可抑地再度开始,抽动间软肉张合吮吸,每感受到性器的形状一次,都是又一次刺激。 仿佛陷入了某个恶性循环中。 “……幼稚。”夏棠说。 声音无力又凌乱,全然是在虚张声势。 双腿是,头发也是。 小腿无力地耷拉下来,足尖垂着,随着撞击一碰一碰地触着他的小腿。 她说话间,阴茎被吮得不得不开始抽插,高潮过的小穴惊人敏感,泥沼似吸附着肉棒,快感蔓延。 夏棠已经陷入了自暴自弃的阶段,敞开腿由他动作,时不时胡乱呻吟几句,声音含混又模糊。 她又泄了一次。 5浴室(H) 高潮会让她头脑迟缓,感知游离。 陆霄低头看她的脸,眸光涣散。他缓慢地弯下腰,额头碰触到她的额头。 夏棠只是抬眼看过来,但什么也没有说。 于是他小心地将唇覆上她的嘴唇。 接吻显得比做爱更为庄重正式。 水声靡靡的亲吻缠绵又模糊,下身的撞击放缓了,但仍继续不停,抽插里水声黏连。他的舌头探入她的口腔,触到她的舌根,夏棠瑟缩了一下,而他又加倍地吻上来,舌尖交缠。 冷冰冰的洗衣机盖被他们的体温所温暖,全是粘稠透明的水液。挂在墙上的时钟一格一格走动。 他吻了她片刻,在夏棠发出呼吸不畅的呜咽声后松开,看见她红肿的唇泛出湿润的光泽。 他很满意。 陆霄握着她的腰骤然加速冲撞,整个洗衣机被他撞得摇晃作响,夏棠更是头晕眼花,生理与心理上的眩晕堆迭在一起。 “……别那么快。”夏棠说。 这次他不听。 冲刺数十下,精液迸射,就像撞击一样浓稠有力,一浪浪汹涌。夏棠抓住他的背,全身哆嗦颤抖,又涌出一股水液。 这只是第一次。 因射精而短暂疲软的性器没有抽出,就在几个喘息的时间里,它又硬了起来,热而粗的横亘在体内。 陆霄的不应期短得吓人。 她甚至觉得持久过头和早泄一样都是病,得治。 柱身膨胀坚硬,将身体从内里缓缓撑开,无法不去在意,阴茎的轮廓蛮横地占据了脑海里正中央的画面。每一次——每一次她都会想,那东西是怎么被放进去的? 她的身体可真有弹性。 夏棠垂着脑袋两眼放空的模样就是在走神,陆霄不满地猛然挺腰,内壁敏感,她被撞得溢出眼泪,十根脚趾蜷缩,小腿曲起,而后又无力垂落。 高潮过数次的小穴受不了这个,骨头酥软得像要化掉,陆霄撞得她摇摇晃晃,坐着都十分疲倦,她向前倾倒,倒在对方怀里。 额头抵着他结实的肩膀,窄腰耸动,夏棠在期间嗯嗯啊啊地叫几声。 挂钟在她背后,她看不见时间。唯一可以知道的事,天亮前还有得忙。 所以她不喜欢周五。 结束时指针不知道转过了几个钟头,夏棠眼睛都快要睁不开。她挣扎着要清理残局。 洗衣房狼藉不堪,任何人来了都会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套上睡衣,坐在凳子上一边打哈欠,一边指挥陆霄收拾一地狼藉。 开窗通风散气,擦掉可疑的不明液体,检查贴身衣物务必不要遗落。 被脱下的内裤揉成一团,被她塞回自己口袋里。 陆霄的房间就有浴室,但他放着他的豪华浴缸不用,非要来和她挤楼下佣人用的淋浴间。 本来挺宽敞的单人淋浴间塞进两个人后登时狭窄,热水哗啦啦从头顶的蓬头流下,白雾模糊玻璃门,还有一个人在跟她争夺本就稀薄的氧气。 她的后背贴着陆霄的胸口,夏棠觉得缺氧,头晕目眩,伸手撑住滑溜的瓷砖墙面,睫毛被水雾沾湿,视线朦胧。 大好的周五之夜,本应该拿来睡觉,睡觉,还有睡觉。 墙面光洁,映出模糊人影,两个影子亲密无间地交迭在一起,看上去不伦不类。陆霄一只手圈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沉入两腿之间。阴阜被肏得红肿,阴唇张开,一时合不拢。 穴口也肿了,不像平时那样闭拢,指腹能轻易探出那道入口。手指沉入其中,陷进一片湿热里。 夏棠曲起十指,指甲徒劳刮过光滑瓷面,攥成拳头。她低头就能瞧见陆霄的腕骨,手掌罩住阴阜,中指埋入体内。 看不见的那根手指,反而被感受得最清楚。 他的手指和自己的完全是两个概念,粗而修长,形状清晰可辨。夏棠努力睁大眼睛,呼出的气流凝结在瓷砖上,形成一团团模糊视线的白雾。 那根手指在里面抽插,小穴又被撑开一遍,它没那么粗,但屈伸自如,灵巧灵活。 留在体内的精液流出来,混着透明粘稠的淫水。夏棠没数他射了几次,只知道整个后半场小腹一直酸胀得一度失控。 要不是她颇有先见之明地在睡前控制了水分摄入,不然真有可能被插到失禁。 温热水液流满掌心,手指变得有些抽不出来,拔出来一点忍不住立刻再回去,抽插得越快,水液流得越多。夏棠在他身下一抖一抖,乳尖也一颤一颤。 她“哈”地吐出一口气,眼前空白,爱液流泻。 腿软了。 彻底软了。 下次,下一次她一定要找张床。 粗硬的性器硌在后腰,炽热与存在感不容忽视。 陆霄关掉了蓬头,失去了哗哗水声,四周顿时安静,只听得见来自身后的粗重喘息,心脏在胸腔里跳,砰砰的声音鲜明。 抵在她后臀的东西也鲜明。 “不行……”夏棠气喘吁吁地呻吟,湿发贴着脸颊,“说好的不再进去。” “我不进去。”陆霄哑着嗓子说,“我只是肏一肏你的大腿。” 他觉得这突然冲进脑海的说法很好。不仅阴道可以肏,其他地方一样可以。 她的手,她的腿,她的膝盖和胸。 手指从穴里抽出来,阴茎戳进腿心。柱身足够长,穿过臀缝贴着张开的外阴之间,直直烫着失去保护暴露在外的阴蒂。 身体控制不住地下坠,像是被架在性器上,贴得更紧密。阴茎在双腿间进出,阴蒂肿胀,蹭一下,疼与痒一同袭来。 穴口一缩一缩地吸着柱身,陆霄喘得越来越重。 “别……别弄了……”夏棠蹙起眉头,无力地支起腿,投降服输,“我用手……用手帮你。” 陆霄坐在矮凳上,夏棠面对着他坐在他腿上。 真正意义上的赤诚相对。 阴茎支棱着,不知疲倦地硬了这么久,居然还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青筋虬结,剑拔弩张,颜色是充血的鲜红,水液一落在上面,仿佛要立刻蒸发出腾腾白雾。 夏棠张开五指握住柱身,另一只手握住阴囊揉了揉。 陆霄嘶了一声。 “重了?”她随意地摸着阴茎撸了两把,问道。 “没有,轻了。”陆霄直接覆上她的手,重重地攥着柱身,上下撸动,从龟头到底部。夏棠被他握得手指发麻,胳膊酸痛。肉棒又在掌中膨胀,柱身抖动,精液全射在她身上。 奶白的精液从胸口流下,几滴溅在下颌,还有几滴滚过乳峰沿着奶尖滴落。 一滴,一滴。 陆霄眸光微沉,喉咙滚动几下。 万幸没再折腾。 洗洗干净后,陆霄把她送回的房间。 一沾到枕头她就几乎昏睡过去。 她又累又困,浑身酸痛。 陆霄不急着走,在她床边坐了一会,夏棠一动没动,睡得死沉。 他伸手,一左一右捏住她的脸颊,夏棠挥手拍他一下,翻个身继续睡。屈起手指轻弹她的额头,她不再动了。 四周黑暗,一片寂静。陆霄盯着她的脸看了良久,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的嘴唇。 就只是碰一下。 脸有点热,他欲盖弥彰地将手搭在嘴边,头发湿漉,仍觉燥热。 夏棠自然是一无所察地继续睡她的大觉。 简直和做贼一样。陆霄想。 6早餐 夏棠睡了很久。 所以她才讨厌和陆霄做爱,高潮的次数太多了。绝顶快乐之后的副作用是加倍的疲倦。 尝试这档事之前,她想反正都是对方出力,她只需要躺着岔开腿。尝试之后,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被耕坏的地。 她在心里把陆霄骂了八百遍,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子沫一早就打了电话来问,那时夏棠还躺在床上睡觉, 夏棠的父母对她的学业没有太多要求,只要姑且能过得去就好。周六早上每周唯一一次的懒觉他们也从不干涉。 他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因为工作的特殊性质,他们不过特定节假日,没有双休日,假期全靠特定轮休。 夏棠是不领工资的编外人员,只在空闲时间帮忙干点活。 不——现在也算是在领工资了。 当手机响起时夏棠仍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她伸手抓过电话接通,哑着嗓子问:“喂?” 那边的李子沫一听这声音心惊胆战:“夏棠?你没事吧?你是不是生病了?” 人与人存在着巨大参差,李子沫凌晨三点就醒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按捺到八点终于忍不住拨通了电话。 凌晨三点夏棠还在洗衣房里被肏得小腹酸胀。 “没有没有,”夏棠拿着手机,在床上翻了个身,骨头酸软,眼睛还是睁不开,“就是……昨天晚上打游戏,熬夜了。” 李子沫小心翼翼的:“啊,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没什么。”夏棠抬起手遮住眼睛,“衣服的事你别担心,我已经都搞定了,保管他一定满意。” 要是陆霄敢说不满意,都对不起她这整晚辛劳。 李子沫还是犹犹豫豫地担心,生怕陆霄是特意为了整她们,按捺一个周末,等到周一开学再发作。 “他不会有这么无聊吧。”夏棠懒洋洋地说,“为了一件校服,没必要大动干戈。” 她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安慰了李子沫一番,一挂断电话,倒头又睡。 一觉到中午,终于补足了精神。 她披头散发地去卫生间洗漱,收拾干净后,去小厨房搜刮了点残羹冷炙,当做早中餐一起吃了。 虽说是残羹冷炙,种类倒也齐全。后厨房是宅邸佣人们的食堂,大家用餐的时间有早有晚,这里在饭点前后两三个钟头里都能吃上一顿完整的午餐。汤、蔬菜、主食、肉。 夏棠晃着腿,慢吞吞地吃饭。 今天是周末,她父母仍在工作中。他们两一个在洗衣房工作,一个是园丁之一。 宅子里签了合同的长期帮佣有十多个,包括管家保镖和司机在内,平日里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让宅院里每一个角落维持着崭新干净的模样。 这地方的常住人口理论上有三个,实际上只有一个。 陆霄是独生子——也许他爹妈还有别的私生子,但谁知道呢。 他父母很忙,出现在电视上的时间都比出现在这里多。一个在国外开拓业务,没有居家的时间,常年住五星级酒店套房,工作以外的生活全交给酒店、助理和秘书们打理;一个满世界到处飞,行程紧张以分钟计,回国的时间尚且罕少,何况回家。 对后代的教育问题,他们也以追求效率为第一要义,通过安插在宅邸、学校、公司的人,遥控监管。 门被敲响,是陆霄站在门口。 他倒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眼睛黑珍珠似的富有神采,眼下不见一点淤青。 夏棠和汤咽下一口饭,抬头看他:“什么事?” 陆霄过来坐在她对面,用施恩的语气说:“我今天和明天都有空。” 夏棠“哦”了一声。她心想这人哪天没空。 他该干的事都有那十多个佣人替他干了,剩下的时间全是空。 虽然从前也有挺多家庭教师来给他上这个课与那个课。 “你就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陆霄大刺刺地坐在那儿,“就算去国外也只要飞几个小时,一天半足够来回了。去泡个温泉,看个樱花,然后再飞回来。” “不,我不想去。”夏棠说,“首先,我没空;其次,我不爱看樱花。” 陆霄又抿起了嘴唇。 每次他这样,就是一副不爽的模样。 夏棠积极地给他提替代方案:“你那几个朋友呢?我看他们都挺闲,你要是请他们去泡温泉,我看他们一定很乐意。” 陆霄的脸色没有变得更好,不吭声地坐在对面,双手抱臂。 不要紧,他脸长得不错,因而不影响食欲。 夏棠本想吃完饭再抽空来安抚他,但在她咽完最后一口食物前,陆霄已经阴沉沉地起身离去。 走了正好。 下午夏棠坐在房间写作业,透过窗户,看见一辆亮闪闪的保时捷从院子里驶出去。 这里能动车的人也就陆霄一个。 夏棠不知道他是不是真请他的狐朋狗友们去国外泡温泉去了,但下一次见到他时已经是在学校。 周末就这样过去。 夏棠在这个周末里被课业折磨。 这所学校里学生被分为两类,一类叫有钱人,一类叫优等生。 无论是从小享有最顶尖教育资源的二世祖,还是天赋异禀分外刻苦的好学生,都能在成绩这一领域将她甩开。 夏棠在原来的学校成绩尚可,在这里要维持个中游成绩都实属艰难。她踉踉跄跄勉勉强强地完成了作业,期间还电话向李子沫寻求了场外援助。 同桌在电话里极为耐心地指导了她。 夏棠不知道陆霄是什么时候完成的作业,也许他压根没完成。 她抽了个课间将洗好的制服外套送去陆霄教室,李子沫陪着她一起,她不敢进别人班的教室,搓着手在门口等。 他在A班,他们上面一层,精英中的精英云集之地。 精英们也爱凑热闹和八卦,尤其是十几岁关在学校里生活穷极无聊的精英,见到夏棠来送衣服,大家都想起上周五的食堂事件。 很遗憾陆霄本人不在,门口有人为她指了个位置,夏棠于是把装制服的纸袋放在了他的课桌上。 事情本该就此告一段落,夏棠正要离开,忽而见其他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转过身,陆霄出现在教室门口。 长得高的人存在感一样非同凡响,他一个人就能堵死狭窄的教室门。 虽然还留有一个后门可以走。 夏棠只能走过去,告诉他:“陆霄同学,制服已经洗好放你桌上了。” 四周静默了一瞬,众人翘首期待,教室外等着的李子沫紧张得双手交握。 视线来自于头顶,居高临下的俯瞰,陆霄看着她,开口说:“知道了。” 他抬腿跨过门,擦着她身侧走过。夏棠迈步走到门口,听见身后的陆霄说:“你叫什么名字?” 大家看热闹的心再度燃烧。 夏棠回头看他。 他在笑,虽然极其不明显,但他的嘴角翘了起来。 毫无疑问这是笑,甚至挺得意。 “夏棠。”她说。 “哪个班的?” “楼下H班。” 陆霄哦了一声,而后说:“我记住了,夏棠同学。” 夏棠看他饱浸笑意得意洋洋的眼睛都能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什么。 ——这下,就顺理成章不是陌生人了吧。 7劫后余生 回到本班教室的短短路程,李子沫脚步虚浮,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陆霄在这所学校里的口碑可真够糟糕的。 新来的转学生在班里第一次有了存在感,作为“被陆霄记住的人”。 在高中生之间真是什么鸡毛蒜皮的消息都能被迅速传开。 经过一致讨论后大家得出结论——陆霄是想整她。 大概率、可能、肯定是想整她。 学校里尽是名流社会的后代,但陆霄很特别。 他特别有钱与势。 他有许多优点,这两点是最突出的优势——或许还能加一个长相英俊。 他有同样多的缺点,比如脾气糟糕,脾气糟糕,和脾气糟糕。 关于他流传最广的传闻是将人逼至退学的那件事。 听说把人打断了四根骨头,最后被迫退学的还是对方。事情被学校和他家联手压下,甚至不会记录在档案中。 这所学校里,霸凌常以悄无声息的心理战为多,至多,把人带进没有监控摄像头的角落,推搡几下,删几个耳光,把头塞进马桶。 一般人入校需要交高昂的入学教育基金。 成绩优异而家境平凡的学生可以免除这笔费用,并且能按阶梯领取奖学金,用以覆盖掉高昂的学费。这些孩子能以相对低廉的价格享受到最优质的教学和人脉,代价仅是一点小小的歧视和校园霸凌。 这是对脸皮厚度的一次提前锻炼,适应下来的人可以提前扔掉多余的自尊心,收获前途和人际关系,亦或是敬小慎微、直至安稳地渡过中学数年;那些适应不了的人黯然离场,学校里没人会记得他们的名字。 虽然听起来可怖,实际上学校对出格的霸凌行为有严密的监控。这是为了双方着想,学校里的权贵子弟们将来多半会继承父辈的事业,若身居高位时再被爆出学生时代的欺凌丑闻可不是一件妙事,因而老师们防微杜渐。 ——除了陆霄这种不按常理行事的论外人员。 夏棠安慰了李子沫八百遍自己肯定没事。 “说不定他是看上我了呢?”她半开玩笑地说。 这话理所当然的无人相信,李子沫还以为她是在自嘲,显得更内疚了。 夏棠没法对陆霄升起什么恐惧之心。 他们两个认识十多年了,在怎么对付陆霄这个问题上,她经验丰富。就在前天晚上,她还在洗衣房里和他做爱。 畏惧得起来才怪了。 放学后夏棠照例坐公交车,到下一个站点下车,黑色轿车却在车站前等着,后排的车窗摇下来,露出陆霄的脸:“上车。” 夏棠叹口气,拉开后座车门上车。 豪车内部空间宽敞,勉强够他伸直双腿,书包被陆霄随手放在地上。 司机当然是熟人,夏棠上车先打了声招呼,司机也从后视镜里朝她点了点头。 陆霄直接按下身边的按钮,驾驶座与后排之间的隔窗闭合,电动窗帘合拢,后排成了一片独立的封闭空间。 夏棠拉开车帘往窗外看,汽车驶向与回家截然不同的方向。 “这是要去哪?” 陆霄一脸坦然:“去市中心。” “去市中心干什么?” “购物。” 回答一如既往地叫人头疼。 夏棠往后一倒,靠在真皮座椅上,累得不想动弹:“买东西叫别人陪你去,我累了,回去还得写作业。” 陆霄侧头看她,夏季校服轻薄。夏棠在公交车上就解掉了碍事的领带松开衬衫的扣子,领口露出一片向下延伸的白皙。 封闭的室内,能轻易闻见她身上沐浴露的香气,很熟悉,是深埋在鼻尖细细闻过的气味。 不算久远的记忆几乎是立刻鲜明地复苏,车内冷气运转得一切正常,他却忽然感觉燥热,不自在地握了握拳,只握住一团空气。 夏棠忽而侧头望过来,陆霄猝然对上她的眼睛,在眼睛里看见自己的脸。 她不觉有异:“你的作业也没写吧。” 疑问句的句式,肯定句的语气。 陆霄交迭起双腿:“那东西有什么写的必要。” 的确是他的风格。 夏棠抛出提议:“不如这样,要么你放我回去写作业,你另找个人陪你;要么,我陪你回去复习功课,一起写完作业。” 这是个典型的心理学策略。 当你想让对方做一件他不愿意干的事情时,给他一个更糟糕的选项,这样他就会选择第一个方案。 陆霄略一思考几秒,而后让司机先调头回去。 车停在院前,夏棠从车上下来,陆霄跟在她身后下车,手上拎着两个书包,砰地关上车门。汽车继续开走,驶入车库。 夏棠看着他,他看回来,甩了甩手里的书包:“不是说去写作业。” 一副勉为其难陪陪她的模样。 都叫他选第一个了。 8对胸过敏 以一起学习的名义,夏棠提着书包走进陆霄的房间。 这地方她来过,来过很多次。整个二楼空荡荡,除了他,就只有一间晚上轮流值守的佣人房夜里有人在。 书房健身房桑拿房观影室游戏房,全归陆霄个人使用。有时候在客厅开派对,这些地方的角落里总躺着两三个醉鬼。 夏棠在门口摸到开关,灯亮起,卧室宽敞,地毯上七零八落地散布着杂物,入门正对着落地窗的露台,窗外是赤与橙的天空,云层映出金色的夕阳余晖。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大床,只有灰与黑的颜色。 看着真空旷。 她站在门口看了一会。 “发什么呆?”陆霄在身后问。 他完全不懂何为礼貌社交距离,站得很近,满身清爽的香气袭来,这家伙是绝不会喷香水的类型,但现在的男士沐浴露也开始爱往香水的方向发展。夏棠微微仰头,后脑碰到他的胸口,视线望见下颌。 “没什么。”她说。 宅子里有书房,内置宽敞的实木书桌和舒适的可以躺着看书的沙发。陆霄从来不去那里。 ——“看着就无聊。”他这么说。 夏棠清掉桌上乱七八糟的杂物,一本一本地摆出课本和练习册。陆霄的书包里空荡荡,只装着几本充样子的课本。 他来上学还真是浪费。 夏棠用笔敲了敲桌子,开始按部就班地写。 陆霄坐在边上看她。 少女的头发黑亮,散乱不禁打理,未被收拢的碎发在耳畔与后颈到处乱飘。他的视线跟着发梢一荡一荡。 夏棠伸手将碎发收拢到耳后。 陆霄的视线落到她耳垂上,小巧,柔软,白皙。 而且敏感。 很敏感。 他的手有些痒,拇指和食指互相揉搓了一下,痒意还在。 一周一次太少了。他看着夏棠的侧脸想。所有的接吻、做爱、肢体接触,全被压缩在一个晚上里。 当然不够。 他把目光从耳垂挪到习题上以转移注意力,夏棠的鼻尖在草稿上乱画,没思路,没答案。 “选C。”陆霄说。 夏棠侧头看他:“你会做。” 他好不容易找到可以表现的地方,自得地嗤笑一声:“当然会,这么简单。” 父母都是业界精英,人中龙凤,按理来说他应该遗传了个好脑子。 虽然看上去不大聪明就是。 夏棠坐近了,让他来讲讲。 陆霄刚要开口,话语忽地一顿。 从上方望过去,衬衣空荡,领口的白皙一览无余。乳房被米色的蕾丝文胸包裹,弧度柔软。 一瞬间心猿意马。 一线沟壑白得太过晃眼,他第一时间错开目光,欲盖弥彰地拿起水杯喝水,而后又想,他才没必要躲闪。 就应该光明正大地看回去。 可他抿着唇,脸有些发热。 夏棠顺着视线低头看了看,哦,胸啊。 她很理解。 青春期的男生嘛,脑子里住着三宫六院,心里藏的污秽比厕所还脏。 她从前还以为陆霄是个不近女色的另类。 不止她这么认为,他的那帮狐朋狗友、以及稍微了解他的人都这么想。 有钱有貌的富家子弟们从十几岁就开始流水似的换女友,从某一天起,大家来聚会都会带上女伴,如果身边暂时没有女朋友,还有专人提供现成的,一个电话就能叫来一群漂亮姑娘陪同喝酒。 没人不喜欢漂亮姑娘,除了陆霄,他最烦这群人,叽叽喳喳吵吵闹闹,还分散注意力。 几杯酒下肚后大家就开始结对卿卿我我,就剩下他一个孤独且郁闷地坐在中间打游戏。 ——没人陪他玩。 当然了,有更刺激的项目,谁会陪他正正经经玩游戏。 一次,就在这里举办的宴会,本来一派和睦,不知是谁半途叫来了两辆面包车的女孩子。那是在深冬里,姑娘们把外套留在车上,只穿薄薄的衣物穿过院子来到派对上,在宴会正是沸腾鼎盛的时候加入其中,刹那间宛如羊入狼群——又或者是反过来。 本来已经喝了酒的人群更为兴奋,很快三三两两捉对厮杀。举目四望,留在客厅的孤家寡人就剩陆霄一个。 平时女孩们都会识趣地避开他,但那天,一位穿低胸超短裙心志坚毅的姑娘决意攻陷这朵高岭之花,她款款挨在陆霄身边坐下,说要陪他打游戏。 陆霄不乐意,他嫌人身上香水味太呛。 几个回合的拉扯后,女孩被推到了地板上,连夜被送到医院,经诊断,手臂脱臼。 罪魁祸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他并不心疼医药费,只是为自己的清白愤愤不平:“分明是她先靠过来。” 其他人憋着笑,有人拍他的肩膀:“是是是,我作证,是她先动的手,你完全是出于自卫目的发起反击。” “不然就被那对大胸捂窒息了。”另一人补充。 爆发出一阵哄堂笑声。 夏棠站在厨房里听,他们吵闹的声音太大,连里间都听得见。她想起透过玻璃窗看见的那群女孩子,瑟瑟发抖地从院子里走过,走到大厅就听见她们的谈笑声。好像舞台上的演员,一下子全挂上了最灿烂最妩媚的笑。 包括现在还半夜躺在医院里的那个。 她们知道自己在被嘲笑么? 应该是知道的吧。 那时夏棠心想,挣钱真不容易啊,哪怕是身材那么好那么漂亮的女孩。 这个笑话后来衍生出了许多个版本。 有人说陆霄对大胸过敏,还有人说他是心智发育迟缓,现在还停留在学龄前水平,看异性和看大猩猩没什么两样。 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人怀疑他不举,或许是这群嘴欠的人所保有的底线——玩笑毕竟也要知晓适可而止。 但那次后,没人再往他的派对上拉陪酒女郎来了。 书桌边,夏棠比了比自己的胸,不如那位超短裙辣妹大,但也是有点料的。 可见对胸过敏实属谣言。 9只许揉一揉(揉胸,微H) 陆霄正好又看过来,夏棠忽而凑得很近,近到呼吸可感。 “喂,”她说,“明天记得把作业带回来。” 陆霄面上燥热,但还是要不屑一顾地扬起眉毛,口吻轻慢地说:“那种一看就会的东西,根本没必要——” 话语戛然而止,止在夏棠握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上的那一刻。 五指与掌心处传来的触感让思绪中途断裂,呆滞半秒,关于柔软的感知才迟缓地在大脑皮层中扩散。 夏棠看着红晕在他的脸上浮现、扩大、蔓延。他的皮肤白,很明显。 她握着他的手微微合拢,手指鲜明感知到乳肉的存在。软的,弹的,隔着一层薄薄衬衫和蕾丝胸罩。 夏棠的眼睛还望着他,褐色眼珠,里面有他的影子。 这是在他的房间。 他们在洗衣房试过,在浴室试过,在夏棠的房间试过,唯独没有在这里试过。 明明这里也有浴室,有干净的衣物,私密,隐蔽,不会有人打扰。 房间是他的,夏棠……也是他的。 陆霄稍稍收拢五指,而后松开,再握紧,乳肉在掌中变化形状。拇指腹按住乳晕摩挲,乳尖挺立,在衣料下清晰可触,他捏住奶尖,揉来揉去。 衬衫被他揉得泛起褶皱。 夏棠嘶了一声,眯起眼睛。 空着的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像是把热度印在了上面一样,耳垂红起来,久久不散。 她随之抖了一下,就像玄凤鹦鹉那样的抖,头顶的羽毛颤动,她的碎发浮动。 陆霄的心情忽而变得很好。他发现和夏棠一起温习功课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活动。 他从前怎么就没有发现。 哦,从前夏棠还不是他女朋友。 “喂,”夏棠再次说,“明天记得把作业带回来。” 陆霄顿了顿,而后慢吞吞地说:“知道了。” 实验很成功。 找对方法,难搞的青春期少年也能变得很好操控。 不满足于隔着衣服,手从衬衣下摆伸进去,手指触碰到乳房上缘内衣没能包裹住的细腻皮肤。 胸罩上的蕾丝这会儿显得触感粗糙又碍事。 喉结滚动,他看着夏棠的表情,小心地将内衣整个推上去,皮肤贴着皮肤,温度传递。虎口卡住乳缘,稍微握紧,乳肉就在指缝间乱溢,触感滑腻。乳头贴合掌心,柔韧地磨过掌纹。 他想起前天晚上见到的景象,她坐在面前,胸口雪白,乳尖殷红。 胸前一松,而后是温热手掌盖住整个左胸,夏棠低低哼了一声,说:“只许揉一揉。” 另一只手也伸进衣摆中,双乳一齐被握住,略显粗糙的,来自于他人手掌的触感,足以包覆住乳房。 陆霄的呼吸声沉重,他只要一靠近,影子就像乌云似地压来。骨节分明的手掌在衣服下显露隐约形状,原本宽松的白衬衣褶皱交迭,阴影起伏,揉捏的动作清楚可辨。 乳头被夹在他的指缝间,麻与痒冲击头顶,下身好像翕动了一下。 隐约有湿意。 她抬起膝盖,顶到对方的腿间,意料之中的硬与热烫。校裤已选择了尽可能宽松的剪裁设计,但仍然藏不住,黑色制服裤里坚硬滚烫的显出轮廓。 她用膝盖压着它画了个圈。握着双乳的手收拢了,手指压进乳肉里,奶尖被按进乳晕中。 “嘶,疼。”夏棠说。 陆霄眯眼看着她,但手下力道放松了,只剩拇指,仍威胁似地按着乳尖。 有点痒,甚至希望他能再捏捏。 小腹好像又抽搐了一下。 从陆霄身上传来的气息清爽干净,每一种气味她都认识,来自发间的,来自皮肤的,来自衣物的。 不愧是专车接送的富家子弟,不像她,一天下来,灰头土脸,满是仆仆灰尘气。 他的头发带有清冽的雪松香气,在抱住他的后背高潮时那气味就一直在鼻尖萦绕——夏棠当然不明白雪松什么气味,她只是见过他洗发水的包装盒。 所有熟悉不熟悉的气味混在一起,在这之间还有某种不属于它们全部的气味,那气味叫做陆霄。 每个人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一人所独有的。 10你不许动(骑乘,微H) 夏棠曲起小腿,光裸的腿摩擦过他的腿间,沿着裆部,刻意缓慢地来与回。 陆霄的身体压过来,木椅受力不稳,向后倒去,他踩住椅子腿之间的横木,止住倾倒势头。 夏棠靠在椅背上,褐色眼珠还是那样看着他,清澈,又明亮。 房间内温度适宜,但他们两人额头上都有细密汗珠。 “只做一次怎么样?”陆霄慢慢将她的衬衫掀起来,雪白乳肉暴露在外,乳尖已被揉捏成深红,挺立在微凉的空气里,“我只射一次。” 乳肉上有他的指印,淡淡的粉红色,从边缘慢慢往中间褪色。 小时候夏棠会凶蛮地扑到他身上,死死咬住他的手腕不松口,披头散发,眼睛明亮又凶悍。 但是这里,这块皮肤,只要稍稍用力就会泛红。 显得十分脆弱。 他用指腹拭过那印记,仿佛这样就能将之擦去。指腹在皮肤上来回逡巡,想记住这触感,但感觉太飘忽不定,并不会停留在指尖,就像皮肤本身一样滑腻,像盛在白瓷盘里晃荡的牛奶布丁,随时要从勺子里晃出来。 “不行。”夏棠懒懒躺着被他揉胸,一口回绝,“一次还是太久了……马上要下去吃饭。” 勃起的阴茎压着她的膝盖顶了顶,炽热中带着侵略性,把那一块皮肤都烫热了。 夏棠才不怕他,她伸手贴上陆霄的脸颊,手指从颧骨摸到下颌,勉为其难做出让步:“不过我可以用手帮你。” 陆霄嗅到了可以讨价还价的气味,他捏了捏面前翘起的乳尖,哑声说:“用手不够……用大腿。” 夏棠曲起膝盖提条件:“你保证你不动。” 这时候,哪怕她的要求是让他一周都与人为善笑脸相迎,他说不定也会答应。陆霄望着她的眼睛,沉沉说:“我保证。” 他踩直椅子。夏棠回到和他面对面的姿势,衬衫滑落,遮住小腹。夏棠微微抬臀,干脆利落地脱下制服裙和内裤,过膝的黑色百褶校服裙从大腿褪到小腿,再经过脚踝,直到和身体完全抽离,也成为地上堆放的杂物之一。 陆霄的目光顺着她裸露的肌肤移动到脚腕,忽而口干舌燥。 但手边的水杯已经空了。 双腿之间的地带藏在衬衫下摆所形成的阴影里,朦朦胧胧,若隐若现。夏棠双手撑住他的肩膀,跪在他的大腿上。 小腿下贴着的肌肉结实温热,在她坐上来的那一刻绷紧了。 剪裁宽松布料透气的制服裤忽而变得又窄又闷热,肉棒被憋得发疼,他伸手去解拉链,夏棠握住他的手,哼哼地笑:“说了不能动。” “你刚才说可以揉胸。” “那是刚才的事。”夏棠拉着他的双手放在椅子的木制扶手上,“现在交易内容有变。” 陆霄的双手搭在高背椅两侧,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他用力攥住扶手,衬衫袖子挽到肘窝,白皙的小臂上肌肉隆起,线条分明,腕骨修长,青筋浮现。 呼吸间胸膛起伏,透着艰难的克制与忍耐。 夏棠抬头,看见他如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瞳仁里反射电灯的亮光,瞳孔凝聚,凝视某人时便显得格外认真。 仿佛是狩猎般的专注。 不止一个人说过他的目光很可怕。 其实他长了张很得天独厚的脸,完美继承了来自父母的优点。陆霄就是有这个本事,哪怕他富有,聪明,俊朗,硬件条件无可挑剔。 却依然能让三尺之内陌生异性不敢近身。 夏棠的手指顺着他的眉毛滑下去,经过睫毛、鼻梁和唇角,落在脸颊,她倾身吻了一下他的嘴唇,膝盖下压着的大腿肌肉猛然张弛了一瞬。 终究克制住了没有动。 吻只有短短的一碰,她探过去去解拉链。由于布料绷得太紧,所以简单的动作变得进展艰难。衣襟勃起的形状隔着两层衣料用手即可鲜明感知,拉链被卡在其间,难以继续向下。 呼吸粗重地落在头顶,胸膛起伏剧烈。 如果是陆霄自己来,会直接扯开那碍事的拉链,他才不关心衣物的损毁。但他的手被绑住了,被看不见的绳索。 额头上冒出的汗打湿鬓发。 刺啦一声,拉链终于被夏棠拉下,性器啪地跳出,打在小腹上,腾腾冒着热气似的新鲜。头部已然湿润,渗出点点透明腥液。 她的小腹里忽然空虚地绞了一下,忽而生出虚幻的饥饿感。 夏棠把视线挪开,越过他的肩膀,落在后面。 这只是青春期带来的荷尔蒙躁动。 她的欲望不那么强烈,却不是没有。 她扶着陆霄的肩膀坐起身,慢慢在他的胯间坐下。阴茎炽热,从腿心处一路烫过来,热意沿着神经传递,穴口在刺激之下,温吞地吐出爱液。 湿润触着湿润。 陆霄凌乱地喘了几声,手攥得很紧,指骨突出,经脉浮现。哪怕鬓角的发已被汗湿,他还是浮现出一个笑,眸光明亮:“你湿了。” “没你硬。”夏棠说,说完三个字眉头忍不住皱起来。 熨烫下身的热意古怪又鲜明,她的腰变得使不上劲。 “你这不是也挺喜欢么。”陆霄看着她笑。 应和他的话似的,肉棒跳了跳,碰到阴蒂。夏棠一软,差点整个坐下去。阴茎陷进微鼓的阴阜里,贴合得仿若亲密无间,心脏的跳动传递到血管,狰狞凸显的青筋贴着她跳动,感知成倍地放大,仿佛拨弄神经。 柱身被穴口吮了一下,接着又是一股水液。 无疑是一种折磨。 陆霄嘶地深吸气,克制住挺腰的冲动。低下头,报复性地咬住她的耳垂,热气裹着电流灌进耳道,酥酥麻麻的痒。 她跪在他身上,轻易就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全身都在抖。扶着肩膀的手变成环住脖子,低头发出了低低的呻吟声。 “……需要我扶着你吗?”舌尖舔过耳垂,陆霄轻咬着她的耳朵问,“你在发抖。” 声音变得含糊粘稠,仿若一团滚烫的浆糊灌进耳道。 她的身体颤抖,温热水液流下。 11蹭射(微H) 如同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弱点。她听见陆霄在笑,笑声灌进耳朵里,羽毛似的痒。 而后笑声止歇——他被捏住了脸颊。 夏棠手心里攥着陆霄线条分明的下颌,手指掐着脸颊,把那张俊朗的脸蛋捏变了形,也止住他的笑。 她按在手里捏了捏,无论是谁,脸颊总是软的。 陆霄磨了磨后槽牙,信守承诺地不动作。 被她坐着的大腿肌肉足够结实,能稳稳承托住人。夏棠松开手,抱住他的脖子,将身体整个靠在他身上,以这个最为省力的姿势扭动腰部,慢吞吞地前后摩擦。 粗长的阴茎被夹在花唇之间来回,腿根处软肉细嫩,缝隙间湿润温热,随着那轻缓的磨蹭而花液泛滥。 夏棠对自己从来狠不下心,磨得温吞又缓慢,小心地避开肉核,夹在腿间慢慢蹭,偶尔趴在他肩头低低哼几声。 胸前一片柔软,是她的胸脯,先前才见过的奶白双乳浮现于眼前。陆霄垂头,看见的是夏棠的背,缓缓来回挪动的背。 后背出了一层薄汗,衬衣贴合脊背,近乎透明,什么也挡不住。头发散乱地从后颈垂下,发梢微翘。再往下是臀,被衣衫罩住了大半,只能见到一点轮廓。她挨着他慢慢蹭,长发痒痒刺着他的脖颈,蹭得他在天堂与地狱里来回。 他想伸进衬衣里,揉她的奶子;也想握住她的腰,按住她的身体狠狠肏她的大腿。 混乱的思绪在脑中纠缠,陆霄越发的热,黑发纠缠在额前,眼眶发热。 肉棒陷在一片湿软的地方,柔柔朝他吐热气和汁液。 夏棠抱着他的脖子,从鼻腔里发出细小的嗯声,陆霄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炸开。 隔靴搔痒,越搔越痒。 夏棠同样难受,腰软,腿软,浑身乏力。哪怕极力避免细小的快感仍在堆积。 仿佛在拿他的阴茎自慰。 这种事就该交给体能好的来干,她只用负责躺着看他动。 “……让我来。”陆霄沙哑着嗓子说,“不然你别想赶上晚饭。” 最后一句话起了效果,夏棠又动了动腰,轻轻揉蹭两下,而后不情不愿地说:“那你来……给我快一点。” 滚烫的手掌贴上了她的腰。 她的腰不够纤细,不够紧实,捏上去有不经锻炼的软肉。 夏棠并不在乎。 她还处在吃得香睡得好,日常最大的烦恼仅是月考成绩的阶段,并不如何关心美体塑形这码事。 陆霄也觉得这样正好。 手感正好。 坐在椅子里妨碍施展,他把人抱起来,放在了床上,分开她的双腿,湿淋淋的肉棒戳在腿心,水都是她流的。 他的床并不软,四面八方满是他的气味,好像被裹住了。 “喂,”夏棠微微眯起眼睛喊,声音变得和骨头一样绵软,“……找东西垫着,别把床单弄湿了。” “就说是水洒了。”陆霄按着她的两条腿,耸腰进出。肏得用力又凶狠,阴茎不断触到阴蒂,总是重重碾过。 夏棠呜咽出声。 外阴唇被肏得发麻,内里的两瓣已然情动张开,翕动张合,绵绵吮着青筋凸起的柱身。 汗珠从额头上滚落,落在被褥上,一滴深色泅开。 快感来得又凶又燥,夏棠头发散乱,眼尾湿润,脸颊绯红,在他身下呜呜呃呃地短促呻吟。胸脯颤动,两点乳珠在衬衫下凸显出来。 痒到了极致,阴阜紧缩,涌出大股水液。 陆霄被一缩一缩的花阜咬得头皮发麻,不知疲倦按着她的腿抽插。高潮中肉核敏感肿胀,阴唇脆弱不堪,受不了这粗重的摩擦。夏棠被刺激得溢出眼泪,挺腰要往后退。 陆霄只当她是在迎合。 又是一滴汗珠,这次落在她散乱的发间,一坠下去就失去了踪影。他杂乱喘息,心想,夏棠的这里怎么这么软。 ——里面更软。 他盯着她涣散的眼睛,盯着她干燥的唇和下颌散落的头发,肏得越来越重,越来越沉。夏棠胡乱呻吟起来,揪着被子蹬腿挣扎,全部被他按了回去。 近乎蛮横地冲撞数十下,直至腰眼发热,阴茎停在她小腹上,射出精液。 肉棒仿佛有生命的兽物,停在她的肚皮上一颤一颤,喷了好几股。 精液透过衬衫,黏在皮肤上,腥膻味蔓延开。夏棠倒在床上,喘息了很久才逐渐找回意识。她的腿一时半会合不拢,敞开着,大腿两侧发红,阴阜更是一片艳红,精液从小腹流到股间,和从软红花穴里淌出的透明爱液混在一起。 像被射在了体内。 陆霄还撑在她身上,影子黑沉,眼睛也黑沉,头发显得湿漉且柔软,皮肤呈现出运动过后的红。 夏棠无力地去推他的肩膀:“去洗澡……然后晚上教我写题。” 12布料(自慰H) 陆霄的卧室就有浴室这事帮了大忙。 夏棠拖着酸痛的两条腿爬起来,在他豪华的淋浴间里匆匆冲了一下身体,而后蹑手蹑脚地下楼,换了套干净衣服。原来那身被她和一堆该洗的旧衣物堆在一起,塞进洗衣机。滚筒转动,一并毁尸灭迹。 正好赶上开饭。 佣人们聚在小厨房集体开餐,布置得就像一个小型食堂。夏棠和她爸妈坐在一块,用餐盘盛了饭和菜来。 这个时间唯一还在忙碌的是后厨。管家拿着笔在簿上写画,又在安排下一天的工作。 其实每一日的工作都大同小异。只有偶尔,遇上大扫除、换季、举办宴会,或是有客人登门,家庭教师来访的时候需要额外安排厨房。 但不妨碍经验丰富的中年管家依旧日日安排仔细,保持严谨。 妈妈问起她在学校的生活怎么样。 “挺好的。”夏棠说。 她大致说了说校园风景如何优美、同桌如何乐于助人、老师资历如何优秀。 像在背诵学校的宣传手册。 妈妈听后果然十分高兴:“能让少爷去上的学校,肯定是好学校。你也得谢谢人家夫人,花这么多钱,让你也能读上贵族学校。” 夏父也频频点头。 按她的成绩和家境,原本是上不了明益。 对外她是拿着奖学金在明益就读的学生,实际上她的成绩并不达标,发给她的奖学金的确是来自学校,不过走了特殊渠道,就像她的优等生身份一样特殊。 因为陆霄的母亲是学校校董。 “知道啦。”夏棠在父母面前笑呵呵的,“我不仅有在努力完成任务,而且放学了还在叮嘱陆霄写作业呢。” 夏母果然教训她:“没大没小的,怎么能直接叫人家名字。” “知道了。”夏棠还是说。 在她出生前,她父母就在陆家当佣人,在她出生后的十几年里,他们还是在这里当佣人。 他们对目前的生活十分满足,待遇高,花销少,保险和基金交得齐全,工作不累环境稳定。 没有比这更好的工作了。 二十一世纪,世界上的确还存在这种人,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是仆人。 比如他父母。 夏棠有时觉得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反正都一样是给人打工。陆家从来也没少发过工资,或者对他们颐指气使,甚至比不少老板都要仁善和蔼。 但夏棠还是想,大学毕业了她要去工作,无论什么工作,总之,是不用老是对人家叫敬称的工作,是可以自己租房、挑选住处的工作,是要能随时辞职,不会被人一句话就喊来喊去的工作。 她对自己想要的事物没太多概念,但对自己不想要的事物概念清晰。 陆霄下来得更晚一些。 和夏棠要踩点赶时间不一样,他坐到桌边的时间,就是开餐的时间。 即使偌大的餐桌上只坐着他一个,上菜流程仍是一样的正式。 食谱膳食均衡,中西餐替换,菜色丰富,避开了忌口。 就是无趣。 食物装在千篇一律的白盘子里,看着就倒了胃口。 叉子戳过西蓝花,餐具和瓷盘的碰撞声清脆。一个人用餐时很安静,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咀嚼声。 陆霄一向很厌烦这张长餐桌。 夏棠从后厨冒了个头出来,冲他比了个稍后见的手势,然后又迅捷地缩了回去。 看见她的脸,心情变得好了不少,陆霄把寡淡无味的西蓝花送进嘴里,随便嚼了嚼就咽下去。 晚上夏棠去陆霄房间写作业。 非常单纯地写作业。 她换了一件圆领T恤衫,彻底杜绝走光的可能。 陆霄这个人偏科严重。 他就数学英语能拿得出手,其余科目勉强能对个大半,语文一片稀烂,唯一的优势可能是字迹漂亮。 他小时候好像学过书法,老师貌似是个拿过不少奖的大家。夏棠那时笃定认为这是为他的未来做准备。她在电视上看见过,当董事长的主要工作就是签名,所以能签一个漂亮的名字十分重要。 夏棠在写作业,陆霄散漫地坐在椅子上,时不时走神。 他又没有高考压力。 哪怕他的成绩烂得一塌糊涂,他照样能轻而易举地进入最顶尖的名校。钱不能搞定所有事,但足够的钱可以。 夏棠想,自己要是他,一定比他更散漫无度。 靠着陆霄完成了语文数学两科作业,夏棠收拾书包就要撤。 陆霄挑眉:“就要走?” “不打扰你了,”夏棠拎起书包,“反正你又不用写。” 陆霄抿起唇,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说:“晚安。” 现在不到八点,离晚安还早着,但夏棠还是回了一句:“晚安。” 而后拎着书包走掉了。 门开启又关闭,卧室忽然又变得空荡。露台里透出星星点点的光亮和成片的黑暗。 床上有一片湿痕,还没叫人来清理——陆霄不喜欢他人进入自己的房间,于是整理只在特定的日期做,就像酒店的客房服务,只有他挂上牌子,佣人才获准进入打扫。 这也是为何他的房间总是乱糟糟。 夏棠在那里躺过,长发散乱,脸庞红润,大腿上有他的指痕。 这个念头让他又感到隐约的燥热,喝干了杯里的水,热度仍是难以平复。目光逡巡在那片深色发皱的湿痕上,难以挪开。 夏棠在楼下。 他推开门想要下楼,但在楼梯上就遇见客厅里管家向他点头致意。 陆霄烦躁地绷起下颌,转身又回去。 赤脚踩过地毯,他忽然留意到什么。弯腰捡起,是一团皱巴巴的白色布料。 是夏棠方才匆忙间遗落在他卧室的,内裤。 那股燥热又蔓延上来,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那团小小的布料被他握在掌心里,捏着一角展开来,朴素的三角裤,只有正中有一朵朴素的蝴蝶结装饰。 曾经残留于其上的体温已然消逝,包裹腿心的地方似乎还透着些许湿意,浅淡的气味弥漫开,被嗅觉细胞敏感地捕捉。 坐在床边,抿着唇沉默一会儿,他放出已然勃起的阴茎,握着布料覆盖上去,低下头颅,皱着眉头,上下撸动。 思绪散漫的游移,最后总会回到夏棠身上。 她的胸,她的小腹,她的锁骨,她的大腿,披散的头发,湿润的眼睛。 她的身体上有她的精液。 应该把衬衫脱掉的。 不,穿着也不错。 两种画面在脑海中交替滚动,手撸得越来越快,那丝残留的淡淡的气味在鼻尖被放大,龟头渗出透明清液,被揉进棉质布料里,仿佛是沾染上了少女的皮肤。 他弓起背,良久,浓稠精液射出,被包裹在内裤里,溢了满手。 从现在起,他又在期待周五,也在期待着明天。 明天又能见到夏棠。 而后,他站起来,把水浇在床单的湿痕上,叫人来收拾。 13食堂 为了不辜负自己用血汗挣来的高昂学费,夏棠上课一直相当专注。 专注于老师的授课也能让她忽略掉其他许多不愉快的声音。 “待会一起去食堂吧。”李子沫主动来跟她说。 “好啊,我正在想该吃什么呢,下了课早点去。”夏棠也冲她笑。 手机忽然收到短信,她在课间休息里瞄了一眼。 中午来顶楼餐厅吃饭。——From陆霄。 她撇撇嘴,简短地回复:没空。 上课铃声响起,夏棠把手机塞回课桌里。过了片刻,又嗡嗡响了两下,震动从抽屉一直穿到桌面。 拿出来低头看了一眼,还是他: 我来接你。——From陆霄。 他当然可以坐在教室前排,光明正大地在上课时间发短信,夏棠不能。讲台上老师锐利的目光已朝这边扫过来。 在老师眼前,她坐直身体,摆出认真听课的姿态。 作为初来乍到的转学生,在任课教师眼里的第一印象很是重要,尤其对她这种顶着优等生身份,成绩却不尽如人意的人而言。 上课的空隙,她飞快回复了陆霄两个字:别来。 事实证明两个字的回复还是压不住他,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的人忽然不约而同地抬头看。 陆霄站在门口,身姿挺拔,一副睥睨四方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上门踢馆的。 能出现得如此准时,一看就是在课上早退。 老师只当做没看见,收拾好教案径直从后门走了,根本不与之照面。在众目睽睽里,陆霄双手插兜,口吻轻松地说:“我找夏棠。” 视线的焦点再度转移,甚至有好事之徒还喊了一声:“在这儿!”,把她给指了出来。 夏棠心力交瘁地扶住额头。 她当时应该多打几句话,加几句更像样的威胁。 落在旁边人眼里,她脸上是已然绝望视死如归的表情。 指望陆霄会怜香惜玉,还不如指望金字塔会倒立,男女在他眼里都一样,没有分别,无论高矮胖瘦漂亮丑陋,一样的不假辞色。 大家心里或同情,或嘲笑,或事不关己地想——可怜的转校生。 李子沫忧心忡忡地扯住她的袖子,夏棠拍拍她的手,冲她笑了一下,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搞得好像是去英勇就义。 陆霄站在门口,嘴唇不甚明显地上扬,她走得越近他嘴角的笑意扩散得越大。 真是好大一个麻烦。夏棠面无表情地想。 这次陆霄身边没有跟着别人,只有她一个。从电梯下到一层,坐上高尔夫电车,穿过林荫大道,风拂面而过。 夏棠坐在陆霄身边,觉得自己像被放在花车里游园展览的珍惜动物。她游移视线,散漫地落在沿途景物上,树荫下洒落的星星点点的光斑流水似地淌过。 陆霄不觉得哪里不对,他生来适应视线,适应人群,适应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哪怕他脾气恶劣至此,也总有跟班会凑上来围着他转。他坐在驾驶座,姿态惬意,风吹开他额前的头发,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条手臂展直,搭在她身后。 夏棠木着一张脸抱着胳膊:“我都说了别来。” 陆霄扬了扬眉毛:“为什么不能来?感谢你送回校服,所以请你吃饭,这理由很好解释。” 不,是你就不好解释。夏棠想。 谈话间电车已经停下,实际路程相当短暂,也就这帮热爱攀比的富家子弟们双腿金贵,非要用车。 这里已经是最远的一座食堂,但仍然离他们的教学楼不过一千米。一层是普通食堂,二层自助餐厅,三层西餐厅,有独立包间的餐厅在顶层,乘电梯上去。这个时间食堂空荡,电梯里也只有他们两个。 银白的电梯门反射出他们两人的影子,夏棠再次对他说:“以后在学校里别来找我。” “为什么?我们现在已经‘认识’了。” 他咬重了‘认识’这两个字。 夏棠转学的第一天,她说他们要在学校里装成陌生人。 那时他也是这样不爽地问,为什么? 因为麻烦。夏棠在镜子前练习打校服的领带结,漫不经心地说。又要解释和你的关系,又会被人背地里议论,谁也不想说自己的父母是给人当仆人的,是吧? 于是他找了心的理由与契机。 “因为我们不在一个班,也不在一层楼,没有什么可见面的理由。”站在电梯里,夏棠说,“而且只要和你扯上关系的事,都很麻烦。”她侧头望着陆霄:“你自己吃吧,我午餐已经和人有约。” 电梯门开了,但没人出去,停着等了一会后,门自动合拢,又一层层降到一楼。门开启,外面已经聚了不少人。 正巧站在门口的人夏棠认识,陆霄的狐朋狗友之一,和他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 卫川生见到电梯里的两个人,先是微微讶异,而后吹了声口哨。夏棠趁空档溜出电梯,而陆霄仍阴着脸站在里面。 有这样一尊煞神站在里面,外面聚着的人要么转而走楼梯,要么锲而不舍聚到另一边等第二架电梯来。 “怎么又是一脸不高兴,”只有卫川生走进电梯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看把人家女孩子吓的,别又欺负人家女同学啊。” 声音落在外面竖起耳朵等八卦的人群耳里。 哦,陆霄又被人惹了。 这次是女同学。 众所周知,陆霄从不男女区别对待。 所以,这次又是哪个倒霉蛋要被退学? 14林清让 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觉得任何困难都能轻松解决。 陆霄是独子。 继承权稳固得无可争议,无论再冒出多少私生子也无可摇动。来自父系与母系的财产、人脉、权势,全部将由他来继承。甚至现在,就已继承了部分。 每年他还得穿西装打领带地去参加董事大会。 他人生里可能遭遇的不愉快和普罗大众截然不同。 到下午,大家都知道有一个新来的转学生惹到了陆霄,把一整盘饭菜倒在了他脸上,像个乡下村姑一样,不知检点地对他上下其手,还弄坏了他的校服。 所谓传闻,就是越传越离谱的言论。 教室里那些细细低语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不再避讳当事人。 他们议论的那些事夏棠完全不害怕,担心陆霄会不会欺负自己,还不如担心下次月考能不能及格来得实际。 好烦。夏棠想。陆霄果然是个麻烦。 今天他晚上没有回来。 这对夏棠来说是好事,眼不见为净。 她正烦着。 车一直开到机场。 今晚有人要从国外回来。 天色渐暗,巨幅玻璃墙外,钢铁羽翼的飞机带着巨大的轰鸣声起降。航班总是延误,陆霄不耐烦地在那儿等,终于有稀疏人群陆续走出出站口。当中有一个提着行李箱的颀长人影,穿着长风衣,身姿挺秀。 卫川生迎上去,握拳砸在他肩膀上,笑道:“怎么样,我们都到机场来接你了,够不够意思?” 经历过长途飞行的旅客看上去仍整洁且俊朗,脸上浮现出些微笑意,将行李箱交给一旁等待的穿黑西装的接站人员,一边说:“不错,很够意思。” “把外套什么的都脱了,国内现在可没那么冷。”卫川生说。 林清让脱下外套,也抛给了黑西装。外套下是剪裁良好的墨绿色衬衫,衬得身姿挺拔。头等舱的乘客已经陆续走出,轮到了商务舱经济舱,人流逐渐密集。有人拿起手机偷偷拍他的照片,觉得像是哪来的明星。 林清让看见了照相机的闪光灯,他并不在乎,同黑西装低语几句,叫助理先带着行李先回去,他和朋友们有约,让司机到时候再来接人。 而后他笑着看向陆霄:“怎么,一脸不高兴,又是谁惹了你?” 卫川生刚要回答,陆霄哼了一声:“没什么。”他上前,也在林清让肩上锤了一锤:“你总算是回来了。” 为他接风洗尘的宴会办在一间会员制夜店里,不对外经营,熟人方可入内。只招待特定少量顾客,因而干净、隐蔽、私密、排外。 大部分受邀人已经在那等着了,今天他们包场,开了酒,备好了食物,找了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听说在圈内小有名气的乐队伴奏,还有一群穿兔女郎制服的女招待,端着盘子在场内穿梭。 他们三人进门,就有女孩坐在场内不满地嚷嚷:“怎么全是女招待,不来点男服务生啊。” “我刚刚去叫了。”边上有另一个女孩过来笑嘻嘻地环住她的脖子,“反正有人请客,不叫白不叫。” 卫川生嘶了一声,林清让戏谑地看过去。 叫男服务生的那位是他妹妹卫川如。 主角登场让场面热闹起来,熟悉的不熟悉的都过来同他照面打招呼,宛若社交场。 上一辈有上一辈的交际方式,这一辈有这一辈的。 音乐嘈杂,酒精挥发涌动。 “我记得你本来还要呆两个月,怎么提前回来了?”有人随口问道。 林清让坐在软沙发中央,松开最上的衣扣,扯了扯领口:“本来是,不过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 林清让笑:“在那边开车,撞死了个人,为了平事,只好把我送回来了。” 周围安静了一瞬,只有陆霄抱着双臂发笑。 林清让也笑起来:“当然开玩笑的,事情进展得比预计顺利,提前结束了。” “哇,你又这样。”坐在卫川如身边的女生又干了一杯酒,用手背擦了擦嘴唇,“看着正正经经的,就喜欢冷不丁吓人一吓。” “这叫适当的幽默感。”林清让微笑着说,抿了口酒。杯里五颜六色的鸡尾酒,被他喝得像品尝什么陈年佳酿。 卫川如点的男服务生们到了,室内的热度更上一层。 女招待把酒水和食物送到面前,弯腰放到矮几上,兔女郎制服紧窄,一对雪白胸脯呼之欲出。女孩戴着兔耳,模样甜美可爱,一双眼睛亮晶晶,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林清让身边已经有女孩坐下,女孩于是看向陆霄,这位客人身边一直没伴,整晚坐在沙发里,持续低压。 大家都是来玩来社交来发泄的,好像只有他一个是来闷头喝酒的。 在女孩去触霉头前,林清让掏出皮夹,将一迭纸钞塞进她胸口里,笑着说:“别打扰他了,不如去唱支拿手的歌,给我们来听听。” 女孩听话地走了,转过身,毛绒绒的圆尾巴还在眼前晃了晃。 身边的女孩抱着林清让的胳膊撒娇,他同样给了一迭小费,让她去看别的客人需不需要服务。 大家又想起了经久不衰的“大胸过敏”笑话,不由哄笑。本来在场里游走的卫川生大笑着对陆霄说:“上午才说呢,叫你别欺负女同学。你瞧人家林清让,那才叫怜香惜玉。” 林清让望着杯中酒液,状似不经意地浅笑问道:“他又欺负哪个女同学了?” “明天去学校你就知道喽。”卫川生笑,“你也认识的。” “哦?”林清让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然后说,“夏棠?” 他的声音不大,被音乐声盖住,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兔女郎已拿着话筒站在台上唱歌,声音甜美,唱功糟糕。 只有陆霄突然抬起眼看过去。 卫川生还在笑:“你怎么猜到的。” “挺简单呐。”林清让说,低头点燃了一支烟,白烟在灯光昏暗的卡座里袅袅散开,“我们都认识的女生,本来就没几个。年纪还相仿,又可能成为同学的,就更少了。” “——用排除法,就只有这一个。” 【古早梗之必备男二】 15孤立 回去已然是深夜。 尽管那边有干净的房间可以住宿,他还是打电话叫司机来接。 宅邸的灯光几乎全部熄灭,院子里寂静无声。 “不要叫他们。”陆霄说,他微微皱眉,一副厌烦的神情,“我不想听他们吵吵嚷嚷。” 司机把车停去车库时,陆霄走进房子。外头有月光照进来,穿透大厅里的漆黑。他在黑暗里,摸索前行,眼前景物摇晃,穿过狭窄阴暗的走廊,找到夏棠的房间,开始颇有耐心地敲门。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直到房间里的人从深度睡眠中醒来,怒气冲冲地开门要看看是哪个神经病。 门开的那一瞬陆霄就挤进了屋内,身手矫健得不像已经喝醉了。他抱住开门的人,房门在他们身后又轻声关上。 夏棠被铺天盖地的酒气包裹,差点没被熏死。 这家伙半夜喝醉了,却跑到她的房间来发酒疯。 陆霄抱着她倒在床上,房间不大,标准佣人房配置。床、衣柜、一把椅子,还有台电视机。仿佛是干净的招待所,不过天花板很高。 后脑有陆霄的胳膊垫着,但她的头仍是嗡嗡地发晕,被人中途中断睡眠本来就让她脑仁疼。 现在更疼了。 陆霄把头埋在她颈窝里,呼吸滚烫地刺着皮肤,酒精味浓郁,裹得密不透风。 “你在干什么?” 陆霄不回答,只是越抱越紧。 夏棠被勒得喘不过气,她都怀疑陆霄是趁着夜深人静跑来谋杀她的。她猛烈地咳了两声,怀抱骤然松弛,但手臂仍环着她的腰,将四肢一并箍住,铁铸般稳固。 夏棠在他身上还嗅到烟味。 “我不高兴。”陆霄说,脑袋贴着她的耳侧蹭了蹭。摩挲脸颊的黑发柔软,身体贴着的胸口温热。 “你能有什么不高兴的。”夏棠说,“我才该不高兴呢。” 她望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四周岑寂,只有一个醉鬼的呼吸和心跳声。 “……你愿意和别人一起吃饭,但是说我麻烦。” 夏棠都想拿枕头砸他:“你是小学生吗?天天就在意这种事?” “你说我烦。”陆霄坚持不懈地抱怨。 呼吸裹着酒气,飘进耳道,神经酥麻发软,她颤了一下。 “别发神经了。”夏棠说。 吹在她脸畔的呼吸逐渐沉下去,陆霄在她耳边含混地说:“晚安。” “好了,晚安晚安。”夏棠拍拍他的背,“你快回自己房间去睡觉。” “晚安。”他又固执地说。稍微和她分开一点,皱眉看她。 静默僵持了几秒,夏棠不情不愿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晚安,快去睡。” 带着浓重酒气的吻落在她唇上,湿漉得像一个雨季。夏棠被迫地与他唇舌交缠,苦涩的酒精味灌满口腔。 陆霄压在她身上,带着绝对的体力优势。他是个喝醉了的酒鬼,但他只吻了她,吻了好几次,到最后夏棠脑袋发晕,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微醺。 到最后陆霄终于满意,他同样亲在她的脸颊上,说:“晚安。” 这几天夏棠在学校的日子并不好过。 流言传播的速度总是很快。 才几天,好像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她是“不可接触之人”。 她去交作业,课代表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拎着她的作业本,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致命病菌。 孤立一个毫无根基的拿奖学金就读的转学生太过简单。 简单到甚至无需任何酝酿和铺垫。 夏棠面对着整个班的敌意,想该要怎么解决。 找家长,不行;找老师,没办法;自己解决?难度太大。 还是转回去吧。她心想。趁早转回原来的学校,反正现在这地方也不适合她。 李子沫给她带了一堆零食,偷偷从课桌下塞给她。 一整个上午,她打着哈欠,萎靡不振,因为昨晚被人打搅了睡眠。 有一个喝醉了的神经病闯进她房间里,她不得不提心吊胆到早上,在其他人发现之前把他撵回去。 这幅模样很符合她“弱者”的身份,大家都认为,她一定是担惊受怕得一整晚睡不着觉。 课间,班级里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话声飘进耳朵里,半调侃半嘲笑地谈论她这幅可怜模样。 午休时间陆霄没再来碍事。 下午发春游意向地点登记表。 表少了几份,分发的人直接跳过了夏棠和李子沫,发给了她们的后排。 夏棠皱起眉。边上有人说:“发给她们干什么?反正她们也去不起。” 学校里真正的暴力冲突其实很少。 大多数欺凌和歧视都是钝刀子割肉,杀人不见血。 夏棠并不想跟人争执,不过这事还涉及到李子沫。她起身,直接扯过说话人的登记表,对方眼疾手快地抓住一角,嚷嚷道:“你干什么?抢东西啊!” 表格哗啦一声裂成两截,夏棠拿起自己手里那一半,坐回去。 那男生登时暴怒,忽然有声音插进来:“别吵了。” 班长去办公室领了新的登记表回来,他站在两人中间,一句话平息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大家一个班的同学,不要闹得太难看。” 班长家境好,成绩好,人缘好,在班级里话语权很高。 夏棠拿到表,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的地点还真不太去得起。 好好的一个春游,大半的选择项居然都是在国外,她随手勾了几个就交上去。 放学后李子沫扯了扯她的袖子,说有地方要带她去。她被带去的地方是每层楼都有两个的杂物间,夏棠还思考了一秒这是不是把她骗来关小黑屋。 电视剧里经常这么演。 但不是,班长在这,还有其他几个同学。除了班长,都是拿奖学金来读的学生。他们是来对她表示支持。 他们并不赞成班级的孤立行为,但是势单力孤,在这所学校里又有繁重的课业和家庭压力,不敢正面反驳,只好私下里来告诉她。 是李子沫拜托了班长,班长又联系了这些人来。 夏棠不认为他们的行为是懦弱,个人本就难以反抗群体。她倒是忽然觉得这所学校也不那么糟糕,李子沫足够仗义,班长也不赖。她表示了感谢,并说:“不用担心我,实在不行,我随时还能转学回去。” “可……那不是得扣很多奖金吗?”李子沫小心翼翼地问。 主动退学得交还奖学金,但学费却不会全部退回。 “没关系,我家里人会理解的。”夏棠显得很慷慨。 实际她心里想的是,真要退钱也得退陆霄来,谁污染谁治理。 责任完全在他。 16班长 放学后的耽搁让她晚了半小时才回到住所。 陆霄倚在她房间门口等。 他微微垂着眼睛,睫毛意外的纤长,在眼下投出浓黑交错的阴影。在听到脚步声时抬起头,阴影消失,露出黑曜石般的眼睛。 夏棠最近都不是很想看见这张脸。 她早上起来时都觉得自己身边萦绕有酒气。 “我今天把作业带回来了。”他抬眼看着她说。 夏棠拎着书包绕过他走进房间:“哦,那很好,自己回去写吧。” 陆霄微微扬起下颌,又露出那副有些矜傲的模样:“我今天没有在学校找你。” 夏棠点头:“日后继续保持。”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嘴唇越抿越紧,还是说:“我为昨天晚上的事道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夏棠说。 陆霄居高临下地看她:“所以,你还在生什么气?” 他问得理直气壮,好像只是在单纯的困惑——应该也确实只是在单纯的困惑。 对于陆霄的情商,不能有太多要求。 “我没在生气。”夏棠叹气,“我只是很累,想一个人待着休息一会,你知道吗?” 陆霄皱眉盯了她了一会儿,眼睛又垂下来,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这几天学校里发生的最大的事,是A班的林清让回到学校。 听说他之前一整个学期都在澳洲参与家族生意,跟在他父亲身边学习。 现代人的寿命越来越长,人却早熟得越来越快。同一个校园里,有的人还在埋头苦读,有的人却已在接触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企及不到的金钱往来。 在资产积累的社会,差距总是在越拉越大。 托林清让的福,大家都顾着讨论他,暂时没人再盯着夏棠来讥笑。 稍微能够喘口气。 林清让在学校里的风评比陆霄好得多。 关于他的事迹与传闻也不少,基本都是正面消息。说他多么优秀,精通几门外语,钢琴达到专业水准。 林清让出现在学校里时女生都围过来,男生也去凑热闹,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听说曾经有人把他的照片传到网上论坛,不过后来便被人要求删除。 毕竟,也是未来将要继承巨额财富的人,脸、名字、身份,都属于个人隐私的范畴。 不宜传播。 今天是周五。 上次,夏棠信誓旦旦要找张床,现在又觉得还是算了。 弄脏床铺太难收拾了。 她忽而地理解了为什么“开房”会和“上床”联系在一起。 因为在家收拾太麻烦了。 她正思考着,打开教室后面的个人储物柜,刺鼻的墨水味刺进鼻腔。 柜子里被人倒了红墨水,放在里面的书、杂物、吃的,全部浸泡在一团血色里。 她的练习册、教科书,连同上面所有的笔记,都因此差不多毁了。 夏棠在储物柜前呆立了几秒,教室里的其他人发现了她柜子里的惨状。班长站起来,严肃地问是谁做的。 自然没人回答。 “教室里是有监控的,无论是谁做的,一查监控就能知道。”班长说,“要么自己承认,要么等我去查。” 还是没人吱声。 即使查出来是谁,也不过无足轻重的记过处分而已。 根本不痛不痒。 浑浑噩噩的一个上午。 李子沫和她共用课本,在午休时间去校内打印店,把自己的全部课本笔记和练习册复印了一份,对于零花钱吃紧的中学生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两人身上带的钱加起来也不太够。夏棠把还有余额的校园卡抵押在店里,说到时候再来补交,但店主看她们两个模样老实的女学生,大手一挥,让她们走了。 放学后班长带她去查监控,很遗憾,教室里的摄像头不是常年开启。倒不是因为节约用电这样的原因,而是全校这么多教室、走廊、路口,监控室需要存储的数据太多,所以教室的摄像头是间隔录像,比如今天,教室里的监控并没有启动。 什么也没有录下。 这个结果并不太出乎夏棠的预料,班长却觉得很抱歉。他请她在冷饮店买了支雪糕,两人坐在教学楼的长椅下一块吃掉。 夕阳洒下金色余晖,天空的颜色浓艳瑰丽,漂浮着滚滚火烧云。 夏棠在这一刻觉得很疲倦,她决定今天要爽了陆霄的约。 她要回去睡一觉,渡过一个安静愉快、没有烦心事的周末。 有人从教学楼上走过,往底下瞥了一眼。 “那不是夏棠吗?”林清让从上望下去,“她旁边坐着的男生是谁?班上的新同学?” 陆霄也望过去。 长椅上的两个人坐得很近,拿着同样包装的雪糕,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聊天。 “匆匆一看,还以为是谁在谈恋爱。” 陆霄扭头看过去,心情忽而一下子坏起来。他站着看了一会,突兀地哼了一声,转头离开。 夏棠和班长作别,把雪糕棍扔进垃圾桶,背着书包去等公交车。 眼熟的黑色轿车停在站牌旁,在她走近时车门在身边滑开,陆霄坐在车里,简短地发号施令:“上来。” 过了放学高峰期,校门口的车少了许多,但仍有零星的人陆续离校。站得越久,被学校里的人看见或认出来的可能性越大。夏棠和他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一会,只能选择上车。 车门再度滑上,隔音效果良好的隔窗已经放下。真皮座椅软和舒适,好过颠簸的需要等待的公交车。夏棠靠着椅背上,一整日的疲倦以胸口为中心扩散,指尖沉重,像绑了铁块。 算了,可以直接回去也很省事。她想。 “今天我很累。”无声地坐了一会后,她开门见山地说,“晚上我要好好睡觉,没时间和你见面。” 她爽约爽得理直气壮。 上班尚且能请假,何况她本就是义务劳动。 身边人沉默得可疑,夏棠看过去,陆霄笔直望着前方,双手抱臂,深黑凌厉的眉毛下敛,神情阴郁。 全身上下透着不爽。 夏棠才不怕他不高兴。 “但是你有时间和别人见面。”陆霄忽然说,“在放学之后。” 他们甚至坐在一块,吃着零食,有说有笑。 夏棠脑子转了数个弯才意识到他在说谁,她不满:“我也有自己的校园生活——你不是也经常和你的朋友出去玩吗?” “我的朋友都是男的。”陆霄侧头,认真盯着她。 夏棠一时无语凝噎。 这跟男女有什么关系。 她没空争论这个话题,决定攻其软肋:“起码我不会带一身烟味回来。” “我没抽过。” “也不会喝得醉醺醺。” “我不会再喝了。” “更不会玩到深更半夜才回来。” “之后我不会再去。” 他说得理所当然,毫无迟疑,眼神坦荡,不加遮掩。 夏棠很头疼,谁管他去不去,她被带偏了方向,咳嗽两声,把话题扯回来:“我才不管你去哪还是不去哪,我的意思是,我今天不想见你,不想就是不想,你懂吗?” 17健身房(微H) 心情沉到了谷底。 任谁都看得出少爷心情糟糕,佣人们于是格外小心翼翼。 除了夏棠,她放了书包,趴在公用休息室的桌子上写作业。 用过晚餐,陆霄径自回房。房间今天被整理过,杂物都被归纳,地毯与床具换了新的,一切干净整洁。 门砰地关上,没开灯,只有敞开着的露台透进稀疏亮光。 房间里寂静得让他胸口沉闷。 伸手拿过手机,在通讯录里随手翻到一个名字,想要拨过去。电子屏幕在黑暗里发出莹莹微光,他眯眼看了一会,还是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去,出门去了健身房。 健身房里铺着亮泽如新的木地板,室内空荡,所有器械在人造光源照射下反射出金属般的冷漠,又在一整面墙的镜子里被反射一遍,双倍的冷清。 半小时够他做数组推卧,冰冷沉重的杠铃被机械地举起又放下。他出了些汗,烦躁有增无减。 夏棠和别人谈笑风生,却说他是个麻烦。 最后一瓶饮料被他喝光了,他把空瓶子扔到一边,正要按铃叫人送喝的上来。 哐哐地有人敲门。夏棠抱着一箱饮料进来,一进门就把东西砰地重重放在地上。 “喝的送来了。”她说,不想再把这箱沉得要死的饮料再搬起来,于是连拖带拽地往里推,陆霄走到她边上,轻松地搬起,把它放到该放的位置。 宅子里的仆人也时有更换,前几个月有老佣人退休被女儿接去国外接着带外孙女,新来的是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年轻女孩,营养学专业,对这家看起来脾气暴躁似乎处在青春叛逆期的少爷还有些战战兢兢。 今晚她忽然想起来忘了给楼下健身房补充饮料,于是以零食为诱惑,拜托夏棠送上去。 有些别墅会安装电梯,但这宅子的年头有些老,设计老派且中规中矩,没有预留室内电梯的空间,来看过的室内设计师都不建议加装电梯。 随着那箱饮料再度落地,夏棠觉得自己的使命也业已完成,揉了揉酸痛的两条胳膊就打算撤。 但她看见陆霄还在那儿微扬下巴看着她,一副等着人来道歉的姿态。 他不爽个什么劲啊。夏棠想。她今天在学校过得那么糟糕,她也很不爽的。 她觉得自己像养了一只很棘手的大型犬,脾气暴躁不服管教还无时无刻不需要顺毛安抚。 她本想直接无视,但心里咽不下怒气,从门口又折返回去,走到他面前,说:“低头。” 陆霄低下头,夏棠举手用力捏住他的脸。俊朗张扬的五官被捏得变形,再也高傲不起来。 “不要把怒气发到别人身上。”夏棠盯着他被捏皱的脸说,“我今天也很不高兴的。” 她松开手,陆霄拉住她的手腕。 “为什么?”他问,脸上的指痕还在慢慢褪去,但他只看着她,“是因为我,所以你不高兴?” 他的目光太认真,搞得夏棠没办法朝他生气。 那可是陆霄,对陆霄还能有什么要求呢? 能安分待着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心里慢慢燃烧的火焰既无法熄灭,也无法蔓延。莫名的燥热让胸口沉闷,夏棠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想,今天是周五。 陆霄的头发湿漉,沐浴露的气味随着汗液蒸发,眼珠黑亮,正因她的要求而低着头颅。 鬼使神差的,夏棠踮起脚,揪住他的衣领,吻了一下他干燥的嘴唇。 她能从陆霄怔忡的黑眼珠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他愣着,夏棠闭上眼睛,舌尖探入他的口腔。 陆霄的吃穿用度有专人负责采购,比如她刚刚辛苦扛上来的据说从国外空运来的运动饮料,包装上印着大段看不懂的文字,夏棠曾经喝过,味道之刺激,直冲天灵盖。 现在这味道在她嘴里,经过稀释,变成薄荷般的清凉。 陆霄弯腰抱住她,双臂揽住她的身体,舌头越尝越深。 夏棠在他口腔里扫荡,舌尖扫过齿面,沿着内壁转了个小圈。 她的手按在他胸口,触到饱满的肌肉。刚刚经过运动,少年的身体发热,紧身运动衫透气轻薄,胸肌鼓胀,轮廓清晰。手掌在其上按一按,掌心压着突起的乳头。 原来男生的乳头也会变硬。夏棠觉得很新奇,隔着衣服用指甲盖拨弄了一下,然后兀地被陆霄吮住了舌头,水声缠绵。 环住腰侧的手臂逐渐收拢,陆霄反客为主地挤进她的唇齿间,舌面宽厚柔韧,温度灼热,气势汹汹,甫一进入就仿佛要夺走所有的氧气。 挣扎里,夏棠被他触到舌根,敏感的痒意仿佛一直蔓延到喉咙。陆霄发现了这一点,沿着舌下一下下撩拨,吻得水声泽泽。 夏棠双臂疲软无力,鼻腔里溢出低低呜咽声。 总有人把性交视作一种纾解压力的手段。 夏棠一直不知道和半生不熟的人抱在一起进行体液交换为什么能纾解压力。 也许是她对陆霄很熟,听说和熟悉的人肢体接触能让大脑分泌一种不同于荷尔蒙的激素,让人安定,心情愉快。 现在或许是一样的道理。 在因为接吻而失神的数秒或数分钟里,不愉快的事可以被完全地抛之脑后,她扯着陆霄身前的衣襟喘息,嘴唇红且湿润。 她被抱起来放到宽大的瑜伽垫上,背对着整面的镜墙。陆霄跪在她面前,低头吻她。 18只做一次(H) 接连不断的亲吻里,她只能在空隙中喘息数秒,随后唇又覆上。鼻尖被压迫着,只能吸进有限的空气,沾满来自对方的气味。她的手在陆霄身上乱碰,从胸口摸到腰线,紧身衣物在她手里被抓得皱巴巴。 陆霄吮过她的舌头吻过上颚,舌头在口中转一圈,甚至能在脸颊上顶出形状。 小腹再向下,烫而硬的东西硌着她的髋部,烫得她小腹收缩,身体发热。热液从并拢的腿间流出,她忍不住摩擦双腿,身体蹭过那团灼热。 良久,夏棠终于得到一点喘息。她松开抓着陆霄上衣的手,弹性优良的布料缓缓复原回去。 陆霄的脸也很红,额前的头发散落,遮住形状漂亮的额头,目光微微发散,但焦点仍紧紧落在她脸上。 健身房里是夏棠的喘息声,仿佛刚刚进行了剧烈运动。 “没有药。”她说。 “这里放了备用份。”他在架子上摸到小瓶,交到她掌心里。 瓶身包装换成了运动后涂抹的软膏贴纸。 正常人谁会在家里各个角落都放着避孕套备用,多么心怀叵测的家伙。 “我今天很累。”夏棠坐在毯子上说,说话时仍脸蛋绯红,呼吸不匀,“所以只做一次。听到了吗,只做一次。” “听到了。”陆霄说着,把人按倒在垫子上。 一次也比没有好。 坏了一整天的心情在她吻过来的时候终于扬起来。 虽然别人能和她一起吃冰激凌,但他能和夏棠做爱。 她还会主动吻他。 室内燥热,他脱下上衣。块垒分明的肌肉白得晃眼,从肩到腹,整齐排列,形状漂亮,仿佛刻意雕琢而出。 夏棠被男色晃了一下眼,忽然有一种自己赚了的错觉。 她其实一直想说,如果陆霄需要,会有很多漂亮又火辣的姑娘乐意和他来一发。虽然这人脾气坏了点,但硬件质量上乘,无论是脸还是身材,亦或是持久度。 是单靠身体就能赚大钱的类型。 不过她没说。 不管怎么说,滥交不是好事。洁身自好是优良美德。 她正走着神,陆霄已经脱掉了她的T恤衫。 “避免弄脏。”他说。这本来是实情,因为他发红的脸颊反而变得像欲盖弥彰地找借口。 宽大的T恤下是白色内衣,夏棠习惯于取掉内衣里的海绵垫,对于不够苗条的身材来说,胸一大就容易显胖,在夏天用胸垫还热。 两粒乳珠在薄薄的一层内衣下突起,布料裹着乳肉,勒出中央一道沟壑。 胸口燥热难安,陆霄两只手环过她的身体,去解背后的内衣扣。 交迭的衣扣被解开,内衣松垮地敞开来,肩带滑落下去,软白的乳房在他面前跳了一跳,粉红的乳尖挺翘。 陆霄低头埋进她胸口,轻咬住一边的乳尖。 舌尖舔过,湿漉灼热,烙铁似地烫过,夏棠瑟缩了一下身体,但被钳制在原处避让不开。 舌面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沿着乳晕滚烫滑动。夏棠经不住哼出声。 全身的触觉猝然集中在一处,被舔舐的触感沿着神经放大,乳晕柔软,舌面柔韧,细小粗糙的肉粒滚过皮肤,刺啦仿佛带着电流,从尾椎骨麻到头顶。 全身都被迫感受舌尖的舔舐,她抓着瑜伽毯,无论如何都想避开这快感,额头和脖子冒出细密汗珠。 下身春潮涌动。她张开嘴,能发出的只有不成词句的“啊啊”声。 陆霄乌黑的头发蹭着乳肉,有些微刺痒。没有被含住的那边乳房被他握在手中,触感腻滑。空着的手顺着腰线向下,从宽松的休闲短裤的上沿进入,沿着皮肤细嫩的腿根摩挲,碰到阴阜。 在这种时候他表现出了平日里极度缺乏的耐心,哪怕硬得快炸,也会老老实实做好前戏。 他一向是个好床伴。 手指没入阴阜里,揉按阴蒂。他渐渐掌握了诀窍,按揉哪里,用什么力度,用什么方式。就着丰沛水液,指腹粗粝的薄茧一遍遍压过肉核,而后往前探了一点,揉到发痒的穴口。 阴唇张合,裹着他的指腹吮了一下。夏棠觉得难耐,呻吟克制不住地溢出来。 贴着小腹的肉棒似乎胀得更大,也想被这样亲吻与吸吮。 夏棠抱着他的背,手掌无意识地游移,摸过肩膀又摸过附在背上的斜方肌,紧实流畅,骨肉有力。 尝过了这边的乳珠,陆霄又换了一边。被含过的奶尖湿润发红,冒着热气,触到微凉的空气,越发硬挺。乳肉被拢在指间,乐此不疲地亵玩。 夏棠哼哼地挺起胸,将乳尖更多送出去。 陆霄也是第一次,缺乏经验,唇舌的动作里透着小心翼翼。舌头绕着乳晕打转,偶尔含住吸吮。 吮一次,阴阜就会裹着他的手指抽动一次。 陆霄的头发被她绕在指尖,揪住又松开。乳尖现在柔软里,穴口被粗粝的手指抚摸。一浪一浪的快感不受自己控制,夏棠望着白晃晃的天花板,眼前放空,被他吸着奶尖,小小地去了一次。 高潮时她弓起身体,柔软的乳房压着陆霄的脸。 直到两边乳尖都变得红艳而肿胀,她终于哑声说:“进来。” 话语仿佛某种敕令。 她用小腿蹭着他的阴茎,宽松的运动短裤很好脱,肉棒几乎是一瞬就抵在了湿漉一片的穴口。 然后没入其中。 潺潺爱液充当了润滑剂,顺畅地一入到底。软肉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箍得他眼底发热。抽出一点,又被蛊惑得只能立刻再进入,肏太过急切,肉体撞在一起,发出声响。 夏棠被他按在地板上。 上衣推高,乳尖摇晃,右边乳晕上留着他不小心咬出来的齿痕。 就像那次她躺在他床上,被他肏过大腿。 陆霄看着她泛红的脸和涣散的双眼。 夏棠飘在快感里浮浮沉沉,意识时而清明时而模糊。 她看见陆霄的脸就在眼前,伸手去摸他的脸颊,拇指按在他的下唇上,唇瓣微微凹陷下去。 身体里的某一处忽然被用力地顶了一下,快感电流似地乱窜。 眼眶都被这一下弄得湿润起来,双唇微张,“啊”地叫了一声。 陆霄扣住了她的手。 胳膊被按在头顶,手指不容抗拒地插入她的指缝间,就像下身未曾停下的顶弄,时而轻,时而重,捉摸不定。 19运动饮料(H) 陆霄喘息着问她:“……舒服吗?” 夏棠被顶得浑身发颤,腰肢酸软,手臂也动弹不得,只能嗯嗯啊啊地说舒服。 性器肏得更重,腰有力地往前挺,一下一下碾过软肉。夏棠仰起头,眼泪就这么滚出来。 水液汨汨地冒,甬道裹着阴茎抽动。 “你裹得我好紧。”陆霄吻去那两颗眼泪,在她耳边哑声说,“怎么就这么紧。” 伸手握住她的乳,满手柔软。 究竟是从哪一天起长了这么大。 在他记忆里她还是块平板,穿着蓝白相间的大码校服,身体在宽大的外套里晃来晃去。 第一次梦遗,他梦见了夏棠。 梦里夏棠坐在他床边,脱掉外套,底下没有其他,露出赤裸的身体。梦里一切都模糊不清,只有夏棠的脸格外清楚。 这个梦让他心里骇然良久,乃至于想到第二天可能见到夏棠都心里发怵。连夜住到了卫川生自己偷偷租的公寓里去,叫他大呼神经病。 陆霄在外面住了叁天,思考了叁天,他从卫川生混乱随便的男女关系里得到了思路,他想事情一定是个意外,做梦无论梦到谁都有可能。 夏棠,怎么可能? 他再度树立了自信,凯旋归来似地回到家,撞见夏棠在大厅里,刚刚从学校回家,脱掉了宽松的外套,穿着短袖校服,正仰头举着一瓶矿泉水往嘴里灌。水顺着她的下颌流到脖子,她不在意地用手背一抹嘴唇,然后终于发现他站在这里。 “哦,你回来了。”她说。 “你表情怎么那么奇怪?”她又问。 陆霄没回答。 他心情沉重,信心破碎。 但是在某一处,又骤然一松。 夏棠的穴正绞着他。 撞一下,她便会低低呻吟一声。软肉缠绵,逼得他不得不一次一次往深处去。 夏棠被他肏得只能攀着他的脖子说着乱七八糟的荤话。 健身房宽敞空荡,陆霄抬头看了一眼镜子。 镜子里只有夏棠的乌黑发顶,还有自己的脸,眼睛发红。 他们正抱在一起做爱。 今天只有一次,所以持续时间格外的长。每一次夏棠高潮时内壁裹着他紧缩,都有射精的冲动,也都被按捺住。 直到最后,夏棠受不了地缠上他的腰,他终于按着她的腿开始冲刺。 水声噗嗤噗嗤地响,淫糜又响亮,而后他们一起攀上顶峰。 精液射了数股,浇在敏感抽动的软肉上。时间的概念在失神中溶化掉,一秒被拉得无限长,亦或者无限长凝聚在一秒里。 汗液从他脖子上滚落,落在夏棠的胸上。 他们仍身体相贴,一同喘息,好像刚刚一同进行了剧烈的无氧运动。相贴的肌肤里残留有情欲的热度。阴茎不急着抽出来,仍插在里面,又硬了起来。 “……一次就是一次。”夏棠刚从高潮里扯回些许神智,就忙不迭申明,“作弊不算。” “我知道。”陆霄说,“让我抱一会。” 他们倒在垫子上,夏棠被他按着脑袋抱在怀里。四周涌动着各种气味,香味,汗味,精液的气味。 陆霄只是抱着她,什么也没做。 如果忽视掉仍在那儿顶着的阴茎。 小腹里留着他的精液,有些胀。 安全套当然更为可靠,除了避孕还能规避传染病。但在宅子里要把用过的安全套毁尸灭迹难度太高。垃圾桶都有专人来负责倾倒,每日两换,被发现的可能性极高。也没办法每次都扔到院子外面去,半夜出门,显得更为可疑。 也就因为对方是陆霄。 她对他私生活纯洁空白的程度怀有信心。 毕竟,极少有异性会放着他身边那群花花公子不管,非要和他死磕不可。 “我是绝对不会心软的。”夏棠再次强调,“用手也不会帮你,硬了你自己撸。” “我知道。”陆霄有一搭没一搭揉着她的耳垂。他手长,从边上捞到一瓶运动饮料,拧开瓶盖递给夏棠。 她正口干舌燥,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清凉的味道直冲头顶。 果真是提神醒脑,活力四射。 陆霄结果喝了几口,忽然发问:“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自然是很复杂的原因,”夏棠说,“比如说身体不舒服,同时又被老师点名批评,然后牛奶洒了弄脏了衣服,只要两件以上的倒霉事迭加在一起,人就会觉得心情低落。” 陆霄不出意料地跑偏了重点:“是哪个老师让你不高兴?” 一副要公报私仇把人开除的样子。 夏棠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没哪个老师让我不高兴,你别来掺和,千万,千万别来掺和。” 20冰激凌 夏棠花了比预计中长得多的时间才回到楼下,她收拾好衣服头发,鬼鬼祟祟地扶着楼梯扶手溜下去。 她脸颊绯红,碎发散乱。拜托她送饮料的年轻佣人奇怪她怎么去了这么久,她给的借口是“被陆霄拉去陪他健身锻炼”。 没有清理干净的精液还在从酸软的双腿间流出,夏棠不由得并拢双腿。 但对方并没有起疑,还送了她一条榛子巧克力。 大家都认为她和陆霄关系亲近,一起长大的同龄玩伴,关系理应亲近。 第二天,夏棠坐在厨房写作业,写练习题的空档,她抬起头,发现外面停了一辆款式小巧的货车,车身上印着某冰激凌牌子。车里下来两个穿着工作服的员工,一人抱着一个泡沫箱往里走。 泡沫箱里是他们运送的货物。 陆霄发神经,打电话订了整整两箱冰激凌。七十多盒冰激凌整齐地按口味码在厨房的双开门冰箱里,填满了所有空间,以至于冷冻肉类都被移进了冰柜里。 夏天就要过去,除非马上开一场冰激凌派对,不然它们不出意外要被放到明年夏天去。 陆霄还挺得意:“你不是喜欢吃冰激凌吗?这些都是你的,可以随便吃。” 夏棠用“你有病吗”的眼光看着他。 不过她还是和陆霄一起坐在厨房里吃起了冰激凌。 今天是个晴朗的上午,她爸爸在院子里修建草坪和灌木。园艺是门需要体力、技术、经验与知识的工作,她素来帮不上忙。 她妈妈在清点衣柜,确保柜子里每件价格昂贵的衣物仍按类别妥善地保存在原处,没有任何发潮、变皱、发黄的迹象,从来不让夏棠插手,迄今她对奢侈品牌都缺乏概念。 而她在学习的间隙,晃着腿吃冰激凌。 夏棠很喜欢厨房,这里的视野很好,正对庭院,可以看见阳光和葱茏绿意。几十上百元一个的冰激凌果然口感更好,醇厚浓郁,区别于三块钱雪糕的廉价奶精味。 算上价格让她选,她还是选三块的。 对于这类容易改变风味的食品她总是吃得很快,哪怕到了最后几口会开始觉得发腻,也会强迫自己快点吃掉。她吃完掉一个,把盒子扔进垃圾桶里。陆霄在边上看着她,面前的冰激凌没动多少,已然融化了小半,被他随手扔进垃圾堆里。 真够暴殄天物。 “我订了下午的电影票。”待她吃完,陆霄忽然说。 夏棠拿到他递来的电影票,仔仔细细看了两遍,从耸人的电影名看到座位号。:然后抬头问他:“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要看恐怖片?” 答案在他搜索引擎上留存的浏览记录里:约会应该去哪里? 引擎忠实地为他列出长一串答案,地点从咖啡厅排到游乐园。 大部分回答里,排名第一的是电影院,理由给得翔实充分:黑暗的环境便于隐秘的肢体接触,同场观众的存在能有效营造气氛,刺激的剧情能够激发吊桥效应拉近关系。 陆霄觉得很满意,于是叫人订了两张下午的电影票,特意叮嘱要普通场,有恐怖片优选恐怖片,没恐怖片优选爱情片。 夏棠思索一番,自行得到了答案:“哦,你不敢自己一个人看。” 所以特地买在人多的普通场,非要拉她一起去。 实际上宅子里就有一间专门的放映室,碟片种类齐全,屏幕与音响去年才更换过,依照他家惯例,用上了顶配豪华的版本。 陆霄宛如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毛:“我怎么可能不敢?” “那也没必要非去电影院么。”夏棠说,“这里不就有放映室吗?安静,还私密,是吧?” 其实她只是懒得出门。 因为从小住在郊区,出门一趟是件麻烦事,所以她喜欢窝着。 陆霄不一样,他有专职司机,甚至有私人飞机,从小世界各地到处飞。 夏棠要是无聊了就去翻陆霄买来的书,用陆霄的游戏室,或者溜进放映室里找一部封面画着卡通人物的动画电影看。 她还在他的泳池里学会了游泳,用过他的露台晒太阳。 她每次用完都会把地方复原,而那时陆霄多半还在上他那些繁重的家教课程。 宅子里的其他人都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霄这么一只毛发蓬松的大肥羊,他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最后夏棠还是被拉去了放映室。 里面有数排座椅,都是宽敞软和的宽沙发,毛毯枕头一应俱全。 陆霄是个很怕安静的人。 所以哪怕他对比基尼美女毫无兴趣,他也会在院子里开泳池派对,叫一堆人来撒欢胡闹,让乱糟糟的音乐声震破天花板。 有时没有派对,他并不想回卧室,就待在放映室里,选一堆光碟,调成自动播放模式,在电影嘈杂的声效里睡去。 21看电影「Рo1⒏red」 放映室里冷气开得很足,夏棠披了块毯子,在沙发上找了个舒适的地方窝着。陆霄在一堆碟片里挑挑拣拣,考虑哪一张的名字和封面看起来更吓人。 最后选了那张封面看起来血浆更多的。 电影开始,灯光全灭。 陆霄坐在她身边,只穿着短袖,没有盖毯子。夏棠用余光能看见他的侧脸,大半在黑暗里,线条干净。 荧幕上反射而来的微光在他脸上勾勒出不断变化的明暗分界线,额头到鼻梁到下颌的弧度刚好,在铅灰的阴影里,眉毛与眼珠漆黑,专注看着屏幕。 多么鬼斧神工的一张脸。 偏偏长在了陆霄脑袋上。 夏棠看回电影。 前十五分钟,剧情缓慢推进。户外,公路,林中小木屋,驾车出门旅行的一群年轻人。景物色彩渐渐变得阴暗灰沉,导演不断用晃动的人影、窥视的镜头来暗示危机潜伏。 夏棠最受不了恐怖片里这些鬼祟感十足的暗示,一惊一乍的撩拨比直接跳出一个杀人魔大杀特杀更叫她紧张。 不愧是花大价钱置办的设备,画面清晰音乐极具穿透性,比自己在电脑上看的盗版恐怖片刺激得多。连冷气也模仿出电影院的效果,室内的低温让裹在毯子里的手脚发冷,夏棠不由往对方身边凑近了些。 陆霄仍看着荧幕,状似不经意地将胳膊搭上沙发靠背,搭在她脑后。 肩膀相靠,腿似有若无地碰着。 网上怎么说来着?黑暗的环境便于隐秘的肢体接触,刺激的剧情能够激发吊桥效应。 他很满意。 音乐声越发阴森,夏棠试图用聊天转移注意力:“你不冷吗?” 她从毯子里伸手摸了摸陆霄的胳膊,暖的。 想了想她还是说:“要毯子吗?” 陆霄用实际行动做出回答,从她那里分来一半。夏棠虽然失去了半边毯子,但可以心安理得地靠在陆霄肩膀上。 别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们连床都已经上过。 被她依靠的身体温暖,发僵的皮肤贴在他身上像泡在温水里解冻的鲜鱼。她更多的挨过去,大腿也紧靠在一起。 音乐猛然一沉,画面跳出一个jumpscare,金发碧眼的女主角失声尖叫,她被咬掉胳膊的队友的断肢里血浆狂喷。 夏棠下意识往热源处靠拢,陆霄顺势揽住她的肩膀。侧过头,身边人正全神贯注盯着屏幕,落在肩头的碎发挠得他掌心痒痒,很想去碰一碰夏棠的耳垂。 在真凶已经露面后,剧情对夏棠而言已没那么紧张了。哪怕是一团肉瘤丑陋无比的非人异形生物反派,半捂着眼睛也能将就地看下去。 也就是这类直来直去的美式恐怖片,如果陆霄选的是那类鬼气森森的日本泰国恐怖片,或是气氛全程压抑的心理恐怖片,她是绝对不会奉陪的。 荧幕上光影变幻,音效阴森,在有血腥镜头时猛然激扬一下。她靠在陆霄肩上,觉得现在温度正好。 不用等到冬天,他的手已经提前充当了暖手宝。 她昨晚还特地去查了一下,拥抱可以使人分泌催产素、血清素、多巴胺。 总之,都是能让人心情愉悦精神安定的好东西。 她心安理得地在陆霄怀里缩了缩,他的体温就是应当此时发挥作用。 剧情步入高潮,夏棠也很有闲情雅致地点评起了老套的恐怖片桥段和女主角的演技。 陆霄漫不经心地应和,电影情节他没怎么看进去。反正都是血浆、尖叫、怪物袭击、人物面部的惊恐特写。 下次,他要找部更吓人的。 夏棠也是短袖,袖子下的皮肤和他贴着,微凉,柔软。陆霄握住她的手,夏棠没管,把他的手掌当暖炉,将另一只手也塞进了他的掌中。 女孩子的手比他小一圈,骨头和皮肤柔软,握在手里像棉花。他逐渐觉得折磨,体温更为热,但不想掀开毯子,也不想松开手。 毯子盖住了他勃起的某部分。 电影濒临尾声,女主角一斧头劈在怪物脑袋上,上身只剩黑色背心,披头散发,满身血迹脏污,宛若杀神似地提着斧头从木屋里走出来,跌跌撞撞找到树林最后一辆能开的车,逃出生天。镜头沿着公路逐渐拉远,开始播放片尾字幕。 无论何种类型的电影,夏棠只要看到结局都难免觉得空落,屏幕黑下来,只有白色的字幕滚动。头发已然枕得凌乱,她扯下发圈,让头发披散下来,掀开毯子爬起,皮肤因为冷意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身体的一侧残留有对方的体温,所以更觉得空气寒冷。 “喂,看完了,我走了。”夏棠说。 眼睛盯久了屏幕看,没能适应周围的一片漆黑,刚迈步就被绊倒了。摔在陆霄大腿上,手撑着身侧借力起来,胡乱中摸到了一团滚烫坚硬的东西。 她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那是什么。 她像摸到脏东西似地抽回手,身体更不受控地栽倒,匍匐在他的大腿上,挣扎着起身。 “别动。”陆霄按住她。 那东西抵着她的腰侧,她一动弹,隐隐有膨胀的趋势,存在感迫人。 “不是吧。”夏棠横卧在他大腿上进退两难,“你是变态吗?这可是恐怖片。” 仔细想想,只穿着黑色背心的性感女主演配合暴力与血腥画面,或许真能激发某些人的特殊兴趣。 陆霄压着眉毛,声音微沉:“还不都是因为……” 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什么?你喜欢血浆片?” “……因为你靠得太近了。” 回答的声音被压得很低,电影片尾亦放到尾声。投影仪自动关闭,整个室内陷入全然的漆黑。 黑暗中他仍能看个大概,从后颈看到腰线,胸脯柔软,压着大腿。 平复了片刻,陆霄才把她扶起来——几乎是将她抱起来坐好。他的力气一直很大,抱起她显得分外轻松。 冷气真的开得有点低。夏棠想。 “要帮忙吗?”在一片黑暗里,夏棠的声音响起,“不进去……但我可以和你互帮互助。” 尒説+影視:ρ○⑧.red「Рo1⒏red」 22放映室(微H) 互相帮助四个字在陆霄脑海里碰撞,他来不及思考确切含义,便感知到下身被握住。 女生的柔软的手。 夏棠的手。 理智被堵在大脑之外,阴茎在她手里既温顺又桀骜,乖乖地由她握着,一跳一跳地蠢蠢欲动。 夏棠跨坐在了他身上,臀压着他的大腿,鼠蹊部似有若无贴着胯下炽热。 几乎是不由自主,陆霄探进她的T恤下摆里,摸到内衣扣,熟练解开。 这时候,他的手倒是很稳。 夏棠仰起头,黑暗里看不清陆霄的脸,她握着茎身,拇指按上顶端的小孔,隔着布料旋转摩挲。漆黑中传来喘息声,呼吸是不同于空气的灼热,看不见,她想象他的喉结此刻在眼前滚动,脖颈白皙。 马眼渗出液体,浸透布料被她的指腹感知。 唔,她也有些湿,热流不受控地涌动。 陆霄在揉她的乳房,指腹干燥温暖,烙铁似地烫过乳尖,触感舒服,她不由低声哼哼。 亲密接触可以带来愉悦感。 催产素,血清素,多巴胺…… 夏棠在心里又把这些都念了一遍。 ……荷尔蒙…… 这个词在心里短暂地跳过。夏棠短促叫了一声,乳头被夹在了指腹之间,旋转摩挲。 她前倾身体去吻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嘴唇是贴到了哪块皮肤,总之,贴合着温热的皮肤慢慢游移,舌尖舔过,尝到沐浴露的味道和一点皮肤的咸味。 喉结压着她的脸颊滚动了一下,陆霄的小腹越发紧绷,按在掌下硬邦邦的像烧热的铁板。他拉下她的裤子松紧带,手从腰侧滑下去,抚摸腿心。 摸到一片细腻的潮湿。 网上说,情侣会在电影院的角落里牵手或接吻。 他本来……没打算做到现在这么多,一个吻就足够了。 电影院、恐怖片、冷气、黑暗。 他应该记在纸上,以免忘记。 手指贴着腿间的缝隙摸索,穴口的爱液沾湿指腹,试探着沉入一根手指,阴唇一缩一缩地将之吞没,顺利地整根没入,里面柔软潮湿得令人喟叹。 “再快一点,”他声音沙哑地说,“再重一点……” 指的是她的动作。 夏棠听话地握紧,她的手还不够全部裹住粗长肉棒,只能尽力握住,上下撸动。隔着布料,总是不解其意。 她于是按着他的小腹肌肉,伸进松紧带的裤腰里,直到手掌贴合住滚热灼烫的性器。 空气被吸进肺里压缩,在加热后又被呼出。 陆霄深深喘息。 他的手指在潮湿的穴里搅动一圈,穴口紧缩,将他紧紧含住,像陷入一团泥沼里。夏棠不由得颤抖,坐在他腿上的臀紧张用力。 手指又加入一根。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夏棠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吟,四肢发凉的冷仿佛成了久远往事,皮肤有如火烧似地热起来。 并拢的手指慢慢从穴里抽出,带着黏附的软肉,还剩最后一截指骨时,又猝然没入,水声噗嗤响动。 “互相帮助……”陆霄咬着她的耳垂问,“是这样么?” 阴茎在她掌心里跳一跳,硬硬硌着小腹。甬道紧缩蠕动,流水潺潺,宛如吞咽。 “是。”夏棠说,埋头在他的肩膀,声音闷闷。 体内的异物感太过明显,腰软得撑不起来。胳膊软绵绵的不想动弹,上下撸得敷衍。 手指在她体内抽插,水声清晰。夏棠的头埋在他肩头喘,喘得越发得沉,她下身水液泛滥,温热体液透过衣物浸湿他的大腿。 呼吸沉重,喉咙发紧。全身的血液往下身涌,阴茎里血管跳动,仿佛那里才是心脏的所在。 一次只能管一件事。 他现在只想看夏棠高潮。 陆霄的目光落进一片黑暗里,手腕不由自主加快速度,抽插越发快而重,夏棠受不了地弹起腰,在他身上摇晃着挣扎,无论如何避不开两根手指带来的快感。 手指进出,下身不受克制地往上顶,一下一下凶猛地撞着她的手心。马眼溢出清液,将她的手掌染得一片黏腻,掌心都在疯狂的节奏与力度里被磨得发红。 夏棠咬住他的肩头,浑身颤抖地泄身。 水液淋湿陆霄的手掌,一直淌到手腕。手指留在穴里,被颤抖的余韵所包裹,直到缓慢抽出去,软肉甚至仍在挽留。 阴茎硬得要炸开。 以黑暗为掩护,陆霄舔了舔湿淋淋的手指,气味腥甜。 夏棠的手软绵绵地握在他的阴茎上,他从外面覆住,重重撸动。 阴茎粗长炽热,愈加兴奋,却不像是要射。胳膊都被他摆布得酸痛发麻。夏棠脑袋昏沉,只想快点结束,然而身体软得像块棉花糖,除了黏在他身上以外动也动弹不得。 “夏棠……”陆霄粗重地喘着气,“叫我的名字。” 她迟疑着开口:“……陆霄?” 肉棒在手里显而易见地兴奋,陆霄说:“继续。” 喉结随着声音滚动两下,声音沙哑而粗。 夏棠没有力气,趴在他身上一声声叫他的名字,最后陆霄握着她的手用力撸动数十下,终于,精液射在掌心里。 23谣言 周一开学,夏棠先去教室后方打开自己的柜子。 没有多出东西,也没有少些东西,尽管刺鼻墨水味还残留在里面。 姑且算是一个好的开端。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 今天她在走廊上撞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林清让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 “你就是夏棠同学?”他问。 夏棠点头。 “这是你书包上落下的东西。”林清让把一个吊坠玩偶挂饰放进她手里,“还有,陆霄一直忘了来说,谢谢你把制服还回来,弄脏衣服的事,他早就不在意了。”他微微笑着,目光从边上的人群里扫过,又落回到夏棠脸上:“作为同学,应该互相帮助。” 他的眼角生着一颗小小的泪痣,这颗痣很衬他的脸,也很衬他的笑,显得优雅、漂亮,像被裱在玻璃框里的人像。 夏棠拿着那个根本不属于她的玩偶,开口说谢谢。 这就是为什么林清让比陆霄更受欢迎。 他才回来几天就发现了这件事,主动出面解决,而陆霄甚至还一无所察。 差距真够明显。 上午的这一幕让班级气氛起了切实的变化,敌意显然地减弱。 都是一群墙头草。夏棠环顾整个班的人,心中想。就像草原上的鬣狗,总是追逐着猛兽吃剩下的食物,只有闻到血腥味才会出动。 “那个林清让同学,人真不错啊。”李子沫感慨说,“幸好还有他这样的人在,要是学校里都是陆霄那样的人就糟糕了。” 夏棠点头应和。 有人应声,她又絮絮叨叨地细数了林清让的其他优点,心地善良,待人体贴,长相英俊,成绩好,家世好又不傲慢。 简直找不出任何缺点。 “当然有缺点。”夏棠说,“他不是陆霄的朋友么?” “哎呀。”李子沫说,“他一定也是被迫、不情愿的啦。陆霄家里背景这么强,林清让也没办法,只能假装跟他当朋友。” 夏棠想了想,还是把“陆霄说不定也没那么糟”咽进了嘴里。 这样说会显得她好像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这周只上三天课。 从周四开始将有小长假。周一起已然是人心涣散,气氛浮躁。 期中考试被阴损地定在假期后,一回来就是考试,算是提醒他们这群人不要玩得太野,还有一场考试在前头虎视眈眈。 李子沫约她假期出去玩,夏棠高高兴兴地同意了。 至于地点,她都随意。反正住得偏僻,城市那么大,去哪都一样远。 气候的确已渐入夏天,校园里穿短袖无外套夏季校服的人越来越多。不少女孩们高高兴兴地甩下打底裤,拉高制服裙的腰身,满眼都是各式各样的白腿。 晴朗的白日,没有云朵只有太阳,天空是一派浓郁的蔚蓝。 大家趴在走廊栏杆上往下张望,陆霄和林清让从楼下走过。 白色短袖衬衫的下摆扎进黑色制服长裤里,阳光下,肤色呈现出象牙白。 陆霄抬头往楼上望了一眼,走廊里一阵小小骚动。 有他们在的地方就有议论和羡艳。 从周围女生的谈论声里,夏棠发现陆霄在女生里居然还挺有人气。 林清让是挑不出毛病的大众偶像,但青春期女生难免也会对坏男孩产生无尽遐想。 尤其是学校里这群不是从小活在温室里、就是埋头于学习的女孩。 夏棠听到右边三四个女生在十分认真地讨论陆霄肩膀上的纹身是什么形状,有的说纹了一串字母,有的说纹了一个六芒星。 不……他肩膀上根本没纹身。夏棠想。 还有几个男生窃窃私语说陆霄晚上会去外面和人打架,附近的黑帮都被他修理过。 他顶多和游戏里的黑帮打架。夏棠又想。如果他带着伤回家,第二天,他远在大洋那一边的父母就会过来问询,陆霄最烦来自父母的问话。 虽然他的确学过格斗,学过对枪械自卫,学过射击和逃生术。 据说是为了减少他被绑架的几率。 说起来,他的童年确实很忙碌,有数不尽的课程在等着。现在却变得这么清闲,天天没事找事地四处乱晃。 白天夏棠刚这样感慨完,下午回去就不见陆霄的身影。 他被助理接走了。 陆霄的父母常年不在,他们各自留了人在他身边负责他的教育。 一个是宅子里的管家,管理生活和起居。除此之外他们各自留了秘书和助理,为陆霄安排学习各类作为继承人所必要知晓的课程。 仿佛古代的太子太傅和太师,夏棠觉得自己也许勉强能算个东宫伴读。 她在原来的学校读得很好,转学是陆霄母亲的安排。 因为陆霄打断了同学四根骨头的那件事。 其中有一根甚至是肋骨,差点插进脏器。 陆霄的母亲在电话里用十分钟同她敲定了这件事,没有什么可拒绝的,她一直住在他们的宅子,父母受他家雇佣,而且免全部学杂费。为她办理转学的助理把这件事做得迅捷又贴心,一声不响就准备好了全部手续,甚至包括制服、书包与文具,每月她的饭卡里还会自动多出一笔钱,足以覆盖掉她在学校的全部开销。 而她需要做的只是每两周汇报一次陆霄的在校情况。 上一次的报告已经交了上去,她绞尽脑汁写了几百字,从陆霄的校内风评写到课后表现。那两张仿佛小学生作文的手写报告被交给那位总是西装革履的秘书,和他精英的气场与身份怎么都不搭调。 一想到这两个顶级名校毕业的优秀人才要成天忧心于陆霄的教育问题,夏棠就觉得还是他们惨一点。 24手链 从包里拿出作业时,夏棠看见林清让白天给她的挂坠玩偶。 是一只眼神懒懒的灰兔子,长耳朵垂下来,毛绒绒的做工精致。 找个机会还回去吧。她想。 时间一晃到了周三,这些天一直不见陆霄的人影。 到了周三下午,教室的空气中漂浮着躁动因子,最后一节课,已无几个人有心听讲。直到短促的下课铃声响起,老师宣布放学。 陆霄仍没回来,假期第一天夏棠一个人过得自由自在,无人打扰。傍晚时分又下起了小雨,蒙蒙雨雾里黑色奔驰轿车在门口停下,秘书先下车,撑开一把长柄黑伞,然后是陆霄。 他穿着一身黑西装,皮鞋也是黑的,仿佛刚参加完哪场葬礼归来。头发整齐地梳上去,隔着雨幕,眉眼像覆了一层霜一样冷。 偶尔他也会有正经的时刻,透过那双眼睛可以看见他的父亲和母亲。 他和他们两个都长得很相似,板起脸时的确唬人。 陆霄隔着玻璃望过来。夏棠把头一缩,从大厅退回了厨房。 黑伞移进前厅,秘书在进门前止步,他在门口向陆霄最后微微躬身点头,拒绝了佣人递来的毛巾,撑伞又回到了车上。 陆霄也摆手不需要,他大步从前厅走进起居室,又穿过餐厅去到后厨房,站在门口喊她:“夏棠。” 夏棠还没来得及装出正襟危坐学习的样子,闻声抬起头皱眉:“干嘛?” “我刚刚看见你了。” 陆霄站在门口,定制西服修身笔挺,肌肉的轮廓藏在羊毛面料的剪裁下,骤然变成了一个斯文人。额头光洁,下颌锋利,眉宇疏朗。 身上有男士香水的气味。 “你是不是在前厅等我?”他微扬下巴问。 明明就是高中生,穿上西装也装不了成年人。 “不是。”夏棠果断否认,“我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是十成十的实话,就算她知道陆霄今天回来,也绝对不会在门口等的。 陆霄泄气撇嘴,伸手到她面前说:“接着。” 夏棠摊开手接过从他手中落下的东西,细碎的链子落在手心。 是一条四叶草装饰的手链。 夏棠捧着它莫名其妙:“这是什么?” “送你的。”陆霄双手插在兜里,一脸坦然。 “你送我这玩意干什么,我又用不上。” “它归你了,”陆霄说,“盒子已经被我扔了,没法退还。” 他说得还很骄傲,一副成功阻断了她退路的胜利者姿态。 夏棠无语凝噎,盒子都丢了,她要拿什么收。 送珠宝是一时起意,他只是偶然路过珠宝店的玻璃门,于是走进去。 并不全是偶然。 上次在林清让的宴会上,有人抱怨上次追一个年轻模特,送了好几个包都没把人拿下。 卫川生他妹妹卫川如嗤笑一声:“你们男人老是斤斤计较,总觉得人家就得拿人手软,送几个香奈儿LV就想把人拿下。要我说,送包不如送珠宝。包可以不在乎是谁送的,首饰可不同。没哪个女人会愿意带着讨厌的男人送的珠宝出门,肯在外人面前戴上你送的首饰,才算是成功一半了。” 陆霄平日对这些话题全无兴趣,这次倒是全部听见并且记住。 店员微笑询问他需要哪种款式,项链手镯戒指胸针耳坠,五光十色的宝石熠熠闪光。陆霄一一看过去,手镯她会嫌沉,手表她一定嫌麻烦,项链她不会戴。 最后选了手链。 据说最热销最受欢迎的款式,适合年轻女性。 夏棠在四处找盒子把那条手链收起来,陆霄一直跟到她房间门口,又说:“明天和我去游乐园。” 上次看电影的提议大获成功,他决定再接再厉。 在所有选项里,以这一个最佳,时间长,项目多。 还有鬼屋。 不知道他是怎么的又突然童趣发作,但夏棠一口回绝:“不去,明天我约了人。” “谁?” “我同桌。”夏棠说,“就是在食堂撞到你的那个,托了你的福,我们现在感情好得不得了。” 是共患难过的友谊。 陆霄想了想才回忆起:“那个女生?” “是。” 她一面回答,一面在抽屉翻翻找找,最后只找到个装图钉的塑料盒,把手链放进里面收起来。 陆霄站在她门口,似乎在思考什么重大决定,最后,他勉为其难地说:“我可以同意你把她也叫上。” 夏棠把枕头丢过去,被他单手捞住。 “我拒绝。”夏棠说,“人家并不想在大好的假期里见到你。” 李子沫对他的心理阴影面积已经够大的了,要跟陆霄逛游乐园,还不如要她去刷十套真题。 25终结者 夏棠第二天有约。 她穿上牛仔裤,套上外套,带上钱包、手机和矿泉水,背着包出了门。 陆家的宅子还不算太偏远——或许说,在最初修建它时,附近的确是一片山清水秀的世外田园风光,随着时代发展和城市的扩张,附近的交通已逐渐便利。 地铁转车两趟,到了约定的地点。 李子沫在地铁站等她。她今天穿得很可爱,背了一个绵羊模样的软蓬蓬的单肩包。他们接着等来了班长和另一位男同学。 班长的名字是陈瑜,另一位男同学叫刘烨熙。 昨天晚上班长联系的夏棠,问明天他与刘烨熙能不能和她们一起。 夏棠正疑惑着,班长于是隐晦地说,他的好朋友很想找机会和李子沫多相处相处。 夏棠于是了然。 李子沫是典型的乖乖女,下课只和朋友一起,放学不是直接去食堂就是回宿舍,要找机会接触的确是不容易。 她去问了李子沫,李子沫对班长印象一直很好,当然答应。 于是两人组变成了四人组。人多更热闹,大家叽叽喳喳的,有更多话题可聊。 附近是一片商圈,专门用来吃喝玩乐。对于他们几个零用钱紧张的中学生来说,只看不买才是常态。 夏棠能承担得起的只有小吃、饮料和平价饰品店。 刘烨熙努力地讲笑话找话题讨李子沫开心,浑身上下散发着孔雀开屏一般的气场。 班长心知肚明他的心思,偶尔用胳膊肘顶一顶他,暗戳戳地揶揄。 托李子沫的福,夏棠也被请了饮料。吃人嘴软,她咬着免费奶茶的吸管,放慢了脚步,让他们两人走到了前面去。她和班长走到后排,看着前面的两个人。 热衷于撮合情侣这种事,或许也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她妈妈就喜欢把身边每一个适龄单身男女介绍到一起。 “本来上周末,我还在担忧该怎么办呢,没想到周一林清让会主动找过来。”班长走在她边上说,“幸好事情是过去了。” “是啊。”夏棠颇有同感地点头。 “咱们学校的风气就是这样。”班长对她说,“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我知道,何况,班上不是还有你和李子沫么。”夏棠呵呵笑着说,“患难见真情呀。” 班长笑了,他看向前方:“刘烨熙跟我说,他之所以想和李子沫多接触,就是觉得她特别善良,特别坚定。” “而且也很可爱?” “哈哈,也对,是很可爱。” 两人一同笑起来。 刘烨熙说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烤肉店,四个人一路走着往那边去。 假期里四周人来人往,他们从前方商场的一楼穿过。两面都是奢侈品店,玻璃橱柜里摆着当季热门商品。哪怕外面是人山人海,玻璃门里面仍只有少量顾客优雅地漫步在店内,在店员陪同下挑选商品。 珠宝店橱窗里摆着的有一件商品让夏棠觉得眼熟,她捧着奶茶凑过去看了看,那条放在塑料盒显得毫不起眼的四叶草手链,而今摆在黑丝绒软垫上,在精心设置的打光下光彩夺目,旁边简明扼要地放着黑底金字的价格牌。 夏棠看了首位的数字,又数了数零,心里谈不上多吃惊,但还是很头疼。 为陆霄的败家行径。 玻璃上忽然映出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林清让的脸映在玻璃橱窗上,站在她身后,正向她微笑。 她转过头,又听见卫川生的声音响起来:“啊,这不是夏……这不是咱们学校的同学么。” 夏棠站住,同行的其他三个人也站住。 大家都认识这两个人,林清让和卫川生,都在A班,都很有名气。他们刚从珠宝店里出来,手上提着数个袋子,不像是自己买的,这些商品八成可能属于他们身边的那位女生。 大家站在原地,面对只闻其名而从未交谈过的校友,不知道怎么打招呼好。 冰冷的阶级差距从他们身后的玻璃门里流淌出来,像冰块一样堵住人的嗓子,叫人心生不自在。 卫川生表情十分自然地发话:“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卫川如。” 站在他身边的女孩冷淡地应了一声,就算是回应。她穿卡其色针织衫裙和长靴,露出一截形状漂亮的小腿,龙凤胎兄妹,长相和卫川生有六分相似,常年住在国外,偶尔才回国。 此时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夏棠看。 班长尴尬地寒暄:“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学校同学,好巧啊。” 卫川生笑道:“是很巧。” 李子沫面对这种场面,紧张得脸已经红了起来。夏棠和班长很有默契地试图尽快摆脱眼下的局面。 班长:“那家烤肉店好像挺热门的?” 夏棠应和:“是啊。” 班长飞快地附和:“那我们也该走了——林同学,卫同学就不打扰你们逛街了。” 卫川生脸皮厚比城墙,根本不懂尴尬为何物。他反而觉得十分有趣,在抬起眼时笑意更深,笑眯眯地朝他们身后招手:“哟,陆霄,你也在啊,早叫你跟我们一起,你都不来。” 四人组僵硬地转过头去,一眼看到了人群里显眼的身影。陆霄穿黑色连帽衫,漆黑,挺拔,绷着下颌,眼神微沉,仿佛装着对全世界人都不满。 此刻他正分开人群,朝他们走来。 夏棠听见她愉快假期碎了一地的声音。 众人表情发僵,眼神惊惶,李子沫尤其恐惧,仿佛迎面走来一个扛着M134的终结者,一走近就要拿加特林把他们都突突掉。 只有卫川生笑得还是挺高兴:“既然这么巧碰上了,一起吃饭怎么样?”话是对陆霄说,眼睛看向夏棠:“就让他请客。” 四个人都连忙摆手说不用,手摆得都快像直升机螺旋桨,好像慢了一点就要被食人魔部落抓去当午餐。 “好啊,就让陆霄请客。”一直没开口的卫川如忽然说。 “难得遇见同学。”林清让也笑着说,“是吧,陆霄。” 陆霄哼了一声。 “这就是他同意的意思。”卫川生向众人解释道,“走吧,我知道附近有家自助餐厅,菜色丰富。正好大家人多,可以各取所需。” 26自助餐「Рo1⒏red」 高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枝形吊灯,正好把餐厅中央热腾腾的巧克力瀑布照得光泽可人。 夏棠四人坐一排,他们四人坐另一排。挑选位置时,夏棠在同排其他三人震惊、钦佩、赞叹的目光里,毅然决然坐在了摆着一张臭脸的陆霄对面。 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餐厅里菜色丰盛,中餐到西餐皆有,有厨师在分现烤的小牛腿肉,甜品区更有限量每人一份的黑松露冰激凌。 但大家都一副无心饮食的样子,餐盘里的食物一个比一个少,只想着快些吃完走人。 “我去趟卫生间。”夏棠站起来说。 她刚离开,陆霄也站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席。 朝同一个方向走去。 卫川如用吸管搅着玻璃杯里的饮料,冷不丁哼哼笑了一声,笑得对面三个人毛骨悚然。 李子沫心里有些担忧,挪了挪身体,也想起身,忽然对面的林清让开口说:“你们都是一个班的同学?” 他微笑的眼睛看过来,把她钉在原地。 夏棠果然在卫生间门口等到了陆霄。她拉住他:“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霄居高临下地看她,灯光从头顶打在脸上,鼻梁与眼睫投落阴影,他抿着唇,突兀地说:“你说是女同学。” “什么?” “你原本只说,是和那个女生出门。” “是啊,男生是后面临时加的。” “但你一直和他走在一起。” 夏棠忽然意识到不对:“你难不成一直在跟着?” 陆霄哼了一声。 按照卫川生的解释,这就是肯定。 难怪他穿着黑色连帽衫,感情是在当跟踪狂。 夏棠头疼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这里?难道跟着我上了公交车?不对,你跟司机怎么说的?” “没有司机。”陆霄懒洋洋地说,“我自己开车。” 夏棠不由得抓狂:“你有驾照吗你就开车上路?” 陆霄掏出一张A国驾照给她。 国外驾照年龄为16岁,高中部里大半人已到了可以独自开车的年纪。 但这又不是在国外。 算了,管他有没有违规,起码应该撞不了人。她决定不管这些杂事,冷静地说:“待会吃完饭,你去负责把那三个人弄走。” 陆霄不满地眉毛下敛:“凭什么?” “你不是最讨厌集体行动吗?把他们带走就不用带上我们几个累赘了。” 陆霄看她一会,忽然说:“你很不想见到我?” “是啊。”夏棠背靠着墙壁,“好好的假期,都被搅和了。” 陆霄的唇近乎抿成一条直线。 他又在这儿闹一些莫名其妙的脾气。 夏棠瞄了两眼四周,附近客人来往,但似乎无人朝这边投来视线。她飞快地掰过陆霄的脑袋亲了一下。 柔软的触感还未来得及完全传达,唇就已然离开。 陆霄张了张嘴,脸上有红晕浮现,有点恼羞成怒地瞪她。 经过测试的办法果然行之有效。 夏棠像给士兵安排任务的将军一样拍在他肩膀上:“你去把那三个人带走,别的回去再说。” 餐桌那边,陈瑜和林清让他们已经愉快地聊了起来。 只要陆霄不在,要破冰是分分钟的事情。 李子沫被人打断,一直没找到机会离席,忽然见陆霄走来,直截了当抓起卫川生的衣领,把他拎走:“走了。” 把人往门口带去。 卫川如拿起手包,跟在他身后起身,目光朝某个方向瞥了一眼,笑了一声。 林清让礼貌地跟对面人说了声抱歉,跟上同伴们的脚步。 一下子人走得干干净净。 然后夏棠才姗姗来迟地回来,落座,并且不忘表现出惊讶地问一句:“他们怎么都走了?” 大家都一脸茫然,摊手说不知道。 不过气氛很快活络,没有人在对面,无形的压迫感消失不见。既然他们已经身处高档自助餐厅里,不如先去吃点好的。 陈瑜和刘烨熙并不是拿奖学金的人,家境相较于一般人而言已是很好。夏棠和班长坐在一边,看刘烨熙教李子沫怎么切牛排和吃龙虾。 他们拿出了专属于学生的厚脸皮,硬生生在餐厅里消磨了两个多钟头,边吃边聊边转悠,直到确实已然撑得吃不下,而后去商圈里接着闲逛。 这一个下午居然奇妙的还算过得不错。 卫川生今天是被迫出门,卫川如以“国内她不熟悉”为由,拉着他出门逛街,拿他当免费苦力和移动ATM机。 这等好事当然不能只苦他一个,他立刻拉来了林清让和陆霄作陪。 结果陆霄这厮居然拒绝了。 只有林清让够义气,陪他一块去。 卫川如正坐在后排补妆,她今天挺高兴,久违地看到了陆霄吃瘪。 卫川生也挺高兴,既看了好戏,又可以不用陪卫川如逛街。 林清让胳膊肘搭在副驾驶的窗户上,呼吸外面的空气。 陆霄早就抛下他们走了。 “你们说,他们两个做没做过?”卫川如冷不丁问。 卫川生咳一声,在妹妹面前假正经:“你别成天想着这个那个的。” “难道你们没讨论过?”卫川如啪嗒一声合上圆镜, “不可能没有过吧?”卫川生说。 “那可是陆霄诶,对大胸过敏的那个。”卫川如眨眨她涂了睫毛膏的大眼睛,“难道你觉得夏棠会主动?” “谁知道呢。”卫川生耸肩,“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是吧,清让。” 坐在前排的林清让只是笑笑。 尒説+影視:ρ○⑧.red「Рo1⒏red」 27馄饨 返程时夏棠和同伴在地铁站分别,微笑着告别后,她扭头,迅速从地铁站里跑了出去。 车停在门口,她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开车的是陆霄。 一想到有可能和他一起因为无证驾驶被带去交管局问话,夏棠就觉得脸都要皱成一团。 只能期待今天运气别这么背。 陆霄熟练地踩下油门带着她飞驰出去。 “聂叔知不知道你自己开车出来?”靠在副驾驶,夏棠问。 管家姓聂,干了许多年。陆霄父母还把他留在那座宅子里,就是用来管陆霄的。 “待会回去他就知道了。”陆霄满不在乎地说。 夏棠觉得他目前还能勉勉强强维持在直线上没能长歪,姑且算是一个奇迹。 “到时候你要记得说,这事跟我无关,我已经竭尽全力地劝阻你了。” 陆霄不知怎么的笑了一声,他说:“我知道。” 连神态都柔和下来。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橙黄的路灯一盏盏从车窗上经过,映着深黛色的晚空。 夏棠想起什么来,问他:“你吃过晚饭了没有?” “没有。” “你午餐该不会也只吃了那么点?” 看来就是了。 夏棠看了看路边,这里靠近她原来的学校,所以算得上熟悉。她于是说:“要不要停下来先吃点东西?” 中学附近最不缺的就是各类小吃摊和苍蝇小馆。 夏棠带他去了从前常去的馄饨店,陆霄为店里油腻的环境皱起眉,但还是纡尊降贵地坐下了。 她给陆霄点了一碗大份海鲜馄饨——说是海鲜,其实也就是汤里飘了几只小虾米。夏棠喜欢皮薄肉少的馄饨,飘着长长的纱,抿在嘴里能化开。 尽管是假期,附近仍然不乏穿着校服仍要回去上晚自习的学生。夏棠四处张望,没能在他们之中看见从前的同学。 两个月前她也是穿着耐脏又好洗的宽松校服,和朋友坐在街边小店里吵吵嚷嚷的普通高中生,每天最大的忧虑只有考试和作业。 这才是正常的高中生活。 陆霄坐在她对面吃馄饨。 虽然面上嫌弃,但还是一口一口地全部吃了下去。 “我记得你从前给我煮过面。”中途,他忽然说。 “哦,我也记得。”夏棠托着腮,“那天好像是你生日,是吧?” 夏棠唯一通晓的厨艺是煲饭、煮面、煎鸡蛋和蛋花汤。这四样颠扑不破的食谱可以保证她在绝大部分情况下不会被饿死。 那天是陆霄生日,来了很多人办生日派对。八月份,正值暑假与酷夏,未拆封的生日礼物堆成了一座小山,仿佛在过圣诞节。 喝醉了的人在起居室里把奶油蛋糕当雪球丢,墙壁和沙发上都是奶油,满地黏黏腻腻,仆人不得不在大厅临时铺上冬季防滑用的地毯。 那一天真的有点太吵,以至于早就习惯喧闹的夏棠都睡不着。她爬起来,坐在厨房看故事书,陆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和外面的人一起胡闹,而是独自来了后厨,朝她伸出手,皱着眉,仿佛讨债似地说:“礼物。” 夏棠本来想说她才没有礼物给他,但她忽然有点饿,于是她说:“你吃面吗?长寿面。” 如果有陆霄和她一起,她就能名正言顺在后厨私自开火,并且拿白天剩的鸡汤当汤底了。 她可以在陆霄的默许下用他的泳池游戏室,但食物、以及其他东西并不一样。 夏棠从小就知道,不能拿冰箱或者厨房里的东西,不能拿摆在她房间之外的任何东西。 那都是属于别人的。 她知道派对上有很多好吃的餐点,她想陆霄在外面吃饱了蛋糕,一定吃不下什么东西,整锅面都能是她的。她想得有点太好了,陆霄坐在厨房里,把一锅面吃掉了大半,最后她只来得及分到一小碗。 “夏棠。”馄饨店里,陆霄忽然说。 “嗯?” “如果我做了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你要直接告诉我。”陆霄说,“而且你要告诉我,该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馄饨汤上飘着葱花,白瓷碗和勺子映出稀薄的油光。夏棠看着陆霄在昏黄灯光下的脸,懒洋洋地说:“我当然会告诉你啦。你觉得我像是会一声不吭委曲求全的人吗?” 28葡萄味 假期之后是期中考。 玩了两天的夏棠不得不在大好假期里坐下来,苦哈哈地复习功课。 她拿着从李子沫那里复印来的书,得到了她全套字迹工整内容详实条理清晰的笔记,算是因祸得福。 夏棠看着笔记自惭形秽,要不然人家是正儿八经拿奖学金的人,而她是走后门的冒牌货。 从昨天起李子沫就已然在为期中考试焦虑起来,受她感染,夏棠也不由得被激发了学习欲望。 如果没有陆霄在这儿打扰的话。 “行啦。”夏棠拿笔帽戳他的脸,“你要没事就别来打扰我复习。” 陆霄果然对下周的考试一无所知:“复习?复什么习。” “假期结束后是期中考试,一回来就考。”夏棠用笔敲了敲桌子,正色道,“我要是考不好,就会被我爸妈教育要好好学习,被同学怀疑我配不配拿奖学金,被老师忽视以后不重视我,后果很严重的。” 陆霄仍抱臂坐在那里,轻蔑地哼了一声:“不就是复习么——” 夏棠本以为他要说“这有什么可复习的”。 但他的下一句话是:“我跟你一起。” 端得是屈尊降贵勉为其难。 他这么杵在佣人们的休息室里很是碍眼,夏棠不得不提着书包和陆霄去了他房间。 “你的书怎么全变成了复印件?”陆霄问。 他倒发现了这件事。 “我同桌成绩比我好,我复印她的课本看她的笔记。”夏棠摊开书给他展示。满页女生清秀娇小的字迹。 “练习册也是?” “练习册上也有老师讲解题目的笔记么。”夏棠说。 陆霄没有再问。 他这次的确把教科书带回来了,只是干干净净得几乎全新。他的房间被收拾过,露台沐浴在阳光里,一派窗明几净。 长时间集中注意力是一件难事,夏棠看了没几页书就开始走神。 在假期里时常会令人忘记今夕是何日,此刻她才想起来,昨天是周五。 想了想,夏棠还是告诉他:“我现在还在生理期。”——并非她不守约,而是受限于生理规律。 陆霄没有露出一点惊讶:“我知道。” 月经的周期夏棠自己都记不太准,她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陆霄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臂:“气味……能闻得见。” 在反应过来前,脸已“蹭”地蹿红,夏棠震惊地睁大眼睛:“你是狗鼻子吗?这都能闻见。” 她震惊于该不会人人都能闻见,只是出于礼貌没有告诉她。 陆霄满脸坦然:“又不是我想的,是它自己——” 是那气味自己飘进来。 极淡的,血的腥味,坐得近时尤为明显,伴随着…… 他的脸忽然也传染似的红起来。 夏棠一时很不想坐在他旁边,拿起书要起身,被陆霄拉住手腕,他试图辩解:“又不是只能闻见这一个味道。” 夏棠问他:“比如说?” 陆霄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嘴唇浮现一层晶莹,光泽水润,润唇膏散发出甜腻而酸涩的葡萄香气。 “葡萄。”他说,“还有葡萄的气味。” 在他说完后,那一直被忽视的气味忽然飘进夏棠鼻尖。新买的润唇膏是葡萄味,夏棠脸颊滚烫,热气一时片刻难以消散。 她想尽快说些话来挽回局面,可气的是一时想不到。不能带着满脸滚烫出门,她又只好继续坐下,打开教科书,欲盖弥彰地看。 但陆霄还在一旁叫她:“夏棠。”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发哑:“昨天的报酬你还没有付完。” 什么报酬? 她还在回想的时候,陆霄的影子已覆盖而来,亲吻落在她涂了润唇膏的唇上,那一刻,她忽然也十分清晰地闻见了葡萄气味,在唇舌之间化开。 只是吻而已。 只是吻,所以夏棠没有第一时间推开他。 舌头沿着唇的形状描摹,小心地越过牙关进入齿间,和她的舌尖相抵。手指一时想不起要动,呆滞在扶手上。阳光照在身上,和唇齿间交缠的呼吸一般温暖。 润唇膏的甜味散开,像融化的硬糖。 小腹热意涌动,分不清是血还是其他。夏棠只觉得自己的脸颊愈发滚烫,说不准红亮得像一个大西红柿。 她去推他,没推动,反被吮住舌尖,腰肢发软。吻延续得更深,充斥整个口腔,略带上了横冲直撞又小心翼翼的蛮横。舌头撬开牙关,扫过上颚、舌根,搅弄舌尖。他的身体愈加地附上来,是全线进攻又占尽优势的入侵者。 去推开他的手变为了撑在胸膛上,十指收拢,抓皱衬衫衣料。 呼吸紊乱。 直到陆霄放开她,夏棠靠坐在椅子上,仍抓着他的前襟,四肢的功能和大脑的运转恢复缓慢。 她仰起头,视线从陆霄的唇攀到眼睛,睫毛投落的影子聚集在卧蚕处,目光越过阴影,仍停留在她脸上,显得专注又安静。 夏棠极少见到他这样的表情,并无得意,并无骄傲,并不可怕。 她盖住陆霄的眼睛把他的脑袋推开来。 “够了。”她闷闷地说,“再不正经我就走了。” 只是脸还红着,实在没太多威慑力。 为区区一个吻而断片,真是丢脸且显得太没抵抗力。 29truthordare「Рo1⒏red」 卫川如终于要回A国,卫川生为了庆祝这一喜讯,特意办了个宴会敲锣打鼓地欢送这位姑奶奶小魔头。 他打电话邀请陆霄,竟然遭到了直接的拒绝。 卫川生在电话里嚷嚷:“有没有搞错,陪逛街你不肯,请你来吃喝玩乐你还不肯,这么下去我们的友谊都快完蛋了。” 最后陆霄还是去了,但是要求席上禁烟,且他要在十二点之前走。 卫川生忍不住吐槽他:“你当你是辛杜瑞拉吗?十二点不回家魔法就要失效?” 给卫川如办的宴会上自然女生居多,成年的未成年的少女们,平日里的穿着是含苞骨朵,晚宴上的衣着是花团锦簇。 卫川如坐在她们当中,仿佛花园的绝对女主人。 置身色彩繁丽的礼裙中,仿佛身处花卉展览,不乏花蝴蝶和蜜蜂穿梭飞舞。卫川生今天并无当花蝴蝶的念头,站在角落里,和两个同伴吐槽他妹妹小时候用芭比娃娃玩过家家也是这个坐姿。卫川如有一整个玩具间,专门用来放她的娃娃和娃娃的衣服和家具。 “明天的机票?”林清让端着郁金香形酒杯问。 “是啦,”卫川生抿了一口杯里的香槟酒,对这种掺了太多佐料的酒面露嫌弃,“上午的飞机,我还得早起去送机,她就爱看我被折腾。” 陆霄背靠墙站着,对一切兴致缺缺,仿佛是决心要把迪士尼公主人设贯彻到底,从辛杜瑞拉到睡美人。 卫川生也不知道他又抽的哪门子风。 还是林清让一语点醒梦中人:“这是有门禁?” 卫川生拖长声音哦一声,表示了解。 看不出来呀看不出来,陆霄还挺有妻管严的潜质。 身处中央的女主人把游离场外的他们三人召唤回去,大家围成一圈,卫川如提议玩truthordare,真心话大冒险。 桌下摆满了酒,还有一只放在中央的银勺,勺子头指到谁就是谁,输了的要么一次喝干三分之一杯的白兰地,要么得诚实地回答一个问题。 “女人就是八卦。”卫川生和边上的陆霄嘀咕道,“都不敢玩点大的。” “大的是指你上次被扒光了衣服在泳池边裸奔一圈?”陆霄问。 卫川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多活跃气氛呐,哪像这个,除了听八卦,就是听八卦。” 卫川如的眼刀飞来,他立刻乖乖闭嘴。 没人拂东道主的面子,大家都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 勺子开始旋转,有人喝酒,有人答题。问题逐渐荤素不忌: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用的最频繁的是什么姿势?” “最近的一个床伴是谁?” “……” 无论是选择喝酒还是回答,都能得到一阵兴致高昂的喝彩声。答出来了是爆点,没答出来是心里有鬼。 卫川生连跳两个问题灌了快一杯高度酒,林清让被问到有没有意淫过场上某人,回答说没有,遭至一众嘘声。卫川如回答了自己喜欢的尺寸,惹出场上心领神会的哦声,卫川生露出一副牙疼发作的表情。 卫川如转动勺子。 银勺在光下旋转,晃晃悠悠停下,指向场上的游离人陆霄。他双手抱臂,面上既无忧色也无惧色,十分单纯地缺乏表情,目光笔直,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他对面坐着卫川如,这会儿很为自己的手气感到高兴,笑容明媚,俨然胜利在握,她清楚地说道:“问题是——你现在还是处男吗?不想答,喝酒也可以。” 倒满三分之一杯白兰地的酒杯已经放在陆霄手边,一群半醉不醉的人敲着杯子喊“Dareortruth”。 “不是。”陆霄说,神情丝毫不动,仿佛只是说了件多么寻常的事。 场内一静,随即爆发出了比从前任何时刻都要更大的欢呼声,已经灌了一杯的卫川生用胳膊陆霄的脖子大声嚷嚷:“可以啊你这小子!居然都不跟我透露!我们的友谊结束了,真结束了!” 陆霄不理会这些纷纷扰扰,随手一转勺子,指到对面某人,他兴致缺缺地直接说:“你喝酒吧。” 女生嘟起嘴并不乐意喝,林清让提了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为人解了围。 卫川如冲他“切”了一声:“绅士风度收一收,老这样多没意思。” 林清让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下次一定注意。” 游戏又过几轮,转过一圈,大家喝酒的喝酒,曝光的曝光。卫川生今夜运气差极了,又不愿在妹妹面前丢面子,忍痛继续喝。四十度的烈酒喝不了几次,人已几近快醉。 林清让的下一次转到陆霄。 桌上众人好整以暇洗耳恭听等着他提问,林清让如他承诺的没有放水,抛出了大家最想问的那一个——“你的第一次,给了谁?” 静默持续了一瞬,陆霄没回答,默不作声地灌了一整杯酒。 背景音是众人的嘘声: “要不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诶呦,该不会是男的吧?” 醉醺醺的卫川生错过了这一热闹,倒是卫川如眼角下敛,和林清让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陆霄一转勺子,把这些声音都打断。 尒説+影視:ρ○⑧.red「Рo1⒏red」 30钥匙 夏棠第二天按照假期作息,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床。 这时候陆霄已经完成了晨起锻炼,吃过早餐,上过了来自家庭教师的两小时西班牙语课程。 而夏棠正洗漱完毕坐在公共休息室里就着牛奶啃干面包。 “昨晚我在十二点之前回来了。”陆霄在她身边,微微抬起下巴说。 夏棠嘴里塞着面包,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 “我喝了酒。”他又说,“但是只有一口。” 半杯也是一口。 面包和着牛奶艰难地从食道里滚下去,夏棠才得以开口,奇怪地问:“你不是酒量很好吗?” 这是真的,陆霄的酒量奇好,极少有像上次那样喝醉过的情形。 也不知道那回他是喝了多少。 “我答应过你不会再喝酒。” 夏棠仔细想了想才想起这件事,她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我只当那是随口一说,你完全没必要放在心上。” 陆霄拧起长眉,低头看她。 “夏棠。”他说,“你可以对我要求更多。” 夏棠咬着盒装牛奶的吸管,真思考了片刻自己该对他有什么要求,然后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努力当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 “就这样?” 夏棠滋啦吸了一口牛奶:“就这样。” 假期结束,迎来返校高峰。学校门口堵得车水马龙,哪怕已经开放了校内的地下停车场供家长使用,门口的车队仍是排了长长的两列。 公交车司机很有远见地提前将乘客放下,绕过学校门口的拥堵路段。夏棠背着书包,经过一辆辆汽车,悠哉地抵达了班级。 这个假期她被陆霄烦得够呛,好在她自小生活在集体环境里,锻炼出了高超的抗干扰能力。 而且陆霄也不是完全的累赘。 有些科目他甚至还能帮忙讲讲题。 到校后他们先有两天的休整时间,期中考试定在周三,以便于老师正好在周末前阅卷完毕给出成绩。 周一有体育课,作为转学生,来之后她被分配进了没有选满人的羽毛球课里。课上夏棠并没有熟人,同学们都有基础,一个赛一个的设备专业,甚至听说曾有同学差点被选上过省队。 夏棠拿着学校统一配给的羽毛球拍,只能揣着手在一边看。 最后她干脆溜出体育馆,去楼下透气。 体育馆背面的小门后是一片空地,尚且空置,只长着稀疏野草,人影寥落。住校的校工在空地上搭了两根晾衣架晒衣物床单。 这里不止她一个人在偷懒,已经有人先来一步,背靠白墙,目光淡淡地望着阳光里洗得发白的床单。 难得能见到独处的林清让,夏棠心想下次体育课也许该把那兔子挂饰带来。 “哦,夏棠。”林清让的余光看过来,微笑同她打招呼。 夏棠冲他点头,没话找话地问道:“你也在上体育课?” “是,过来偷个懒。” 然后就没别的话题了。 夏棠觉得自己应该再另寻个别的地点,发呆到下课。 “你去过教学楼上的天台吗?”林清让问。 夏棠摇头。 她甚至都不知道学校还有个天台。 “教学楼顶有天台,还有一间天文室,从楼下应该也能看到,玻璃圆顶的建筑。” 夏棠想了想,好像确实能看见楼顶闪闪发光的圆顶。 “不过都被封了。”林清让又说。 “为什么?”夏棠问。 “可能是因为高度和视角太适合自我了断,”林清让看向她,嘴角噙着浅笑,“从顶楼上面摔下来过两个学生,之后就被无限期封闭。” 今天是个适合晒床单的好天气,阳光灿烂,男生眼角一粒小小的泪痣,使得笑意在他脸上显得柔和且文雅。 虽然说的是有点儿惊悚的话题。 他把一枚古旧的钥匙放在夏棠手上。 “这是打开天台的钥匙。如果想一个人待着,可以去那里。”林清让说,“很安静,不会有人打扰,可以悠闲地晒太阳。” 夏棠捏着那犹带体温的钥匙:“也可以在想不开的时候用来自杀?” 林清让笑起来:“我倒是不建议那么做。” “上次的事谢谢你。”想了想,夏棠还是说。 “不客气。”林清让说,“我之前就猜,你不会喜欢这所学校。” “说不定能改善呢,托了你的福,现在没人来找我茬了。” “你不会。”他摇头,“如果在人群里待得难受,不妨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 比如现在这地方。 林清让习惯性伸手去掏口袋,摸了个空,手指在空荡荡的口袋里摩挲一下。 “校内好像禁止抽烟。”夏棠提醒说。 虽然校规对他们连象征性的威慑作用都没有。 “我正在戒烟。”林清让笑笑说。 夏棠没问他为什么,她只是在想学校里有没有其他人知道优等生林清让抽烟,但她想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抽烟放在普通人身上是个缺点,杂志上相亲广告里的男士都爱把“不抽烟不喝酒”放在优点栏,但对于林清让,一般的缺点并不算缺点。 甚至能算加分项。 夏棠想,幸好陆霄不抽烟,同住一个屋檐下她不需要被迫吸二手尼古丁。 下课铃声响起前夏棠又回到了羽毛球场边,站在队列里被老师清点人数。 手在口袋里握到那枚钥匙,捏在指尖转了一圈。 回班级后夏棠把钥匙给了李子沫,她觉得李子沫比她更需要,作为寄宿生李子沫的私生活空间比她更小,更需要无人的地方独处。 她知道李子沫有时会在操场晨读英语,因为一早到教室里读会被阴阳怪气地议论“真是勤奋”。夏棠觉得天台好过操场,起码距离近,人少又安静。 31期中考 李子沫听说钥匙来自林清让时惊讶地“啊”了一声:“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上次在餐厅,他提过的。” 想到这钥匙被人家握过她都觉得脸有点红。 夏棠打趣她脸皮薄,李子沫红着脸小声反驳她。 为了防止朋友陷入单恋的漩涡,她还是真假参半地说:“虽然他人很好,但那种富家子弟,道德观跟我们不一样的啦,说不定私底下交过好多个女朋友了。” 李子沫急忙制止她污蔑对方的清誉:“别这么乱说人家。” “这又不算污蔑,是合理推测。”夏棠说,“能交很多男女朋友说明人很有魅力么。听说他刚才国外回来,那边风气很开放的,什么喝酒啊,聚会啊,男男女女的趴体啊……” 李子沫面红耳赤地扑上来捂住她的嘴。 他们也就能轻松那么片刻。 周三是一整天连轴转的考试。 明益的试卷难度和她从前的学校不可同日而语,送分题寥寥无几,送命题到处都是。第一门数学,考完后夏棠已然进入了躺平放弃的状态,听考场里其他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试题难度答案与下一门考试,心中毫无波澜。 上次一起逛过街的刘烨熙和她一个考场,前后座,他忧心忡忡地怀疑自己的两道大题是不是算错了,夏棠心如止水——她压根没来得及写。 考完全部科目后,夏棠既四肢虚浮精神疲惫,又觉得很是松了一口气。 耳边到处有人乐此不疲地互相对答案,她对正确答案毫无兴趣,只想回去休息。 若是还在原来的学校,大考完会和同学一起在学校附近小小地下个馆子庆祝考试结束,但在这里她没别的朋友,而李子沫是寄宿生,平日不能出校门。 所以最好的方案是回家躺着。 陆霄又在公交车站等她,接送他的车换了一辆,依然是黑漆银饰,车标银光闪闪。 夏棠上车就瘫在后排放松四肢,嘴上警告他下次不要再来接。 不然迟早得被人撞见。 “为什么?”陆霄双手抱臂,扬起眉毛问。 关于为什么这一点夏棠能给他找出很多理由来,归根结底在于一点——陆霄很麻烦。 他麻烦地被所有人关注着,麻烦到他身边的人也会被所有人关注。 不仅是学校里的人,夏棠爸妈要是知道每次是陆霄在这儿等她,一定会批评教育她不该浪费人时间。 “总之就是别来,我宁愿走回去,走回去最健康。” 陆霄不快地轻轻哼了一声。 “喂,对了。”夏棠想起来,“今天考试怎么样?” 她可算逮到一个和她一样,能愉快地聊起这个话题的学渣。 和她预想的一样,这人果然完全没把今天的考试放在心上过,仿佛他肯给面子坐在那参加了全部几场考试,就已经是仁至义尽。 一想到能有人给自己垫底,夏棠的心情愉快多了。 如果陆霄不在,夏棠今天本来打算用他的游戏室以犒劳自己,可他偏偏在。 这几个月里他在家的概率高得不寻常。 她认为,之所以会存在这种感觉,大概是因为周五晚上他变得固定待在家中。 夏棠抽屉里翻出了那个透明小塑料盒,盒子里细细的一条手链,在台灯的光线下实在看不出原本的价格,在夏棠眼里和摆在街头饰品店里的链子没太大分别。 但既然它来自陆霄,那么它一定是正版,且真有那么贵。 她拿着它,敲开了陆霄的房门。 他的门上就像酒店房间一样挂着“免打扰”的牌子,只有在免打扰变成“可打扫”的短暂片刻,佣人才能争分夺秒地进去收拾好他乱糟糟的房间。 房门打开,见到陆霄,他刚洗过澡,身上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夏棠站在门口问他:“要一起打游戏吗?” 五分钟后他们坐在游戏室里选游戏碟,在碟片盒里夏棠还找到一枚崭新未开封大号超薄的避孕套。 真是一帮荒淫无度的狐朋狗友。 四只眼睛同时看着方形的塑料包装,气氛一时尴尬,她轻咳一声把避孕套丢给陆霄:“喏,你朋友落在这里的。” 最后夏棠选了一部支持双人游玩的枪战游戏。夏棠玩这类游戏总是很菜,但这次她有队友。 房间里铺着干净的长绒地毯,他们坐在地毯上,手柄线连着对面的屏幕。 夏棠拿到了一支冲锋枪,长按确认键对敌人倾泻火力,而后子弹耗尽躲回掩体里更换弹夹,被敌人命中。 血量不断流失,屏幕变成濒死的红色,她按翻滚键避过敌人的下一枪,陆霄喊:“接着。”扔来一个医疗包,她补一口血,惊险地从死亡边缘回来。 有队友就这么好,只她一个早死了。 夏棠躲在角落里,调整视角,终于发现那个躲在高处射中她的敌方狙击手。她瞄准对方开了两枪,结果靠她一贯不佳的枪法和拙劣的瞄准,居然真瞎猫碰上死耗子地把人一枪爆头。 将敌人一击毙命的专属提示音响起,夏棠哼哼笑两声:“看见没,我打得多准。” 这一枪给了她极大的自信,本来只打算当个混子队友,现下决定要认真玩。她全神贯注盯着屏幕,一番闪转腾挪下来,靠着队友喂血包扔装备挡子弹,堪堪没被敌方打死。 陆霄已经带领着他的AI队友以及她这个拖后腿的真人队友推到了敌人老巢的老巢里。 但这并不妨碍游戏胜利之后夏棠自我感觉良好地要求再来一局,打对手模式。 结果自然是她惨败。 32游戏厅(微H) 陆霄扬唇笑着嘲笑她。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明快,眉目舒展,阳光直射,晴空无云。他但凡能多笑笑,也不至于招来这么多离奇的猜测。 夏棠放下手柄,眨了眨因为长时间紧盯屏幕而酸涩的眼睛,从口袋里掏出手链。 “还给你。” 刚刚还展开着的眉毛转眼又蹙起来,陆霄皱眉:“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会再收回来。” “但是我不想要。”夏棠拿过他的手掌,打开手指,把细细的链子放在他掌心里,再合拢,“太贵了——比我这个人都要贵。你懂不懂什么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算了你肯定不懂,这故事说的是春秋战国时期……” “夏棠。”陆霄叫住她,他的脸压过来,忽然近得呼吸可闻,居高临下,压迫十足,“你又不是别的人,你是我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似乎在寻找一个最确切最合适的词语。夏棠不管他匮乏的语文素养,后仰身体避开他的脸:“总之还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置都行。” 陆霄一向有种唯我独尊的固执,她后退他就逼近。夏棠没有地方再退,后背靠上了布艺软沙发。 陆霄攥住了她的手腕,女生的腕骨纤细,极易被握在手中。夏棠挣了挣,没挣开。 对方的脸在近在咫尺之处,压低眉毛看着她。 他的眼睛黑亮如生漆,里面映出她脸庞完整的倒影。灼人呼吸裹着沐浴后的香气。 她被围了起来。 被温度,被气味,被无形和有形的东西。 夏棠的腿挤在他两腿之间,膝盖正顶着糟糕的某处。 一时间该说的想说的要说的话都被中断。 夏棠意识到情况不妙,她挣扎,挣扎得气喘吁吁,包围纹丝不动。陆霄按住她乱动的手脚,最后干脆张口咬住她裸露在外的侧颈。 事实证明,再寻常的皮肤碰到嘴唇也会不受控地变得敏感。 夏棠嘶了一声,咬得并不重,只是唇舌贴上皮肤的热度叫人一时战栗。她受惊地喊道:“快松开。” 回应她的是牙齿的微微用力,陆霄埋首于她的颈窝,叼着那块皮肉舔吻,颈间一片湿热,舌面滚过皮肤,夏棠“唔”地叫出声。热气让她发痒,酥麻的触感电流般四窜,血管埋在薄薄的一层皮下,清晰跳动。 吸血鬼都只吸点血,他好像是正要吃了她。 夏棠头皮发麻,脚趾蜷起,之想逃开不受控的痒意,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地避让。 陆霄按住她,比狮子按住羚羊还要简单。羚羊尚有一蹬之力,而她的弱点全暴露在对方的射程之内。 他用膝盖分开她的双腿,膝盖压着柔软腿心,松口时,侧颈那块肉仿佛还在腾腾冒着热气。夏棠想那里一定红了,她皱眉:“你干什么,今天不是周五。” “上次没做。”陆霄的唇仍贴在颈边,声音擦着耳垂传来,像隔着团棉花一样闷,“这是补偿。” 呼吸经过她滚烫的皮肤。夏天来到,居家服的布料越来越少且轻薄,未过小腿的短裤盖不住多少地方,陆霄握着她的腿,大腿被压出发白指痕。小腹微微抽动了一下,滚烫炽热的东西硌在那儿,蠢蠢欲动又蓄势待发。 他靠得太近了。 热到夏棠觉得后背快要冒汗。 她上衣的下摆稍稍翻上去,露出一截白皙的腰。陆霄用手丈量她的腰线。夏棠很怕痒,被他握住腰侧就像被握住了命脉,痒意未到,痒意的错觉已经到来。 她不敢动,一动就更痒。只抿唇盯着陆霄的眼睛,试图以目光传递不满。陆霄一捏她的腰,夏棠条件反射地把身体蜷起来,没成功,只在他怀里折腾得头发凌乱,叫着让他住手。 “不放。”陆霄说,取下她的发圈,光泽柔顺的长发散落下来,发底的香气也一同散开。 夏棠正气喘吁吁地看着他。 她抓着陆霄的手臂,小臂上肌肉紧实,她短短的指甲造不成杀伤。手掌贴着裸露的腰线游移,移进了衣服里,隔着薄薄的一层内衣,握住她的胸。 奶尖被重重地一按,她低低地呼了一声。被握住的是左胸,就像被握住了心脏。乳尖传来的酸涩像蛇一样沿着神经蜿蜒,乳头硬起,隔着内衣啄他的掌心。 他揉了两下,解开内衣扣将衣服推上去,雪白的乳房出现在眼前,被衣服勒着晃了晃,牛奶似的白腻。 夏棠只觉得胸前一凉,出声叫他:“喂——你……” 陆霄捏住那一粒硬挺的奶尖,乳孔酸麻,让她闷哼出声,酸软得脚趾蜷缩。 这比按住她更有效,夏棠身上的肌肉泻力地软下来,坐在地毯上,背靠着软沙发的坐垫。 陆霄低头含住她的乳尖。 唇舌的温度熨烫得身体发软,夏棠听见轻微的水液润泽声,乳孔被吸吮,酸涩难明,更难躲避。她能看见埋首在胸间的漆黑头颅,衣料贴着陆霄弓起的脊背,他的头发黑得像鸦羽,色差鲜明,发丝软软刺着乳肉。 陆霄轻咬着那圈乳晕,就像方才咬住她的侧颈一样,舔,吮,轻咬。舌面压着乳尖来回滚动,舌尖抵着乳孔反复拨弄。 33游戏厅(H) 夏棠低声喘息呻吟,声音掺杂着浓厚鼻音,暧昧又含混。 陆霄喜欢听她低低的哼鸣声,卫川生他们曾经在聚会上放过情色电影,里面的女演员叫得大声且做作。 他的另一只手沿着腰线向下,将软薄的居家裤和内裤半退到膝窝。手掌沿着大腿内侧向上,掌心贴上阴阜。 腿心的肉最软,鼓鼓的小丘压着手掌。 掌心感到一丝潮意。 陆霄硬得难受。修长的三指沾了湿漉的爱液,沿着阴唇间的缝隙摩挲,揉得毫无章法,指节一次较一次重地碾过,有时经过穴口,有时揉过阴蒂,飘忽游移,毫无规律,揉得小腹一缩一缩地抽动。 只有无可言喻的酸意涌上腰间,不断积蓄。 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舔吻她的乳肉。一边乳尖被吸得肿胀翘起,他又含住另一边。 花阜被揉得湿漉且滑腻,指腹沉沉压过肿胀的花蒂,泰山压顶般的快感袭来得猛烈又沉重。夏棠“嗯”地叫了一声,脚趾紧紧蜷起,陷进柔软的长绒地毯里。 手柄早掉在地上不知碰到了哪里,游戏又开始自动进行下一局,屏幕上的画面变幻来回,她的眼前模糊一片。 陆霄舔咬她的乳尖,唾液裹住奶尖又被吸吮,发出细微吮吸水声与吞咽声,越过嘈杂的游戏背景音,直接钻进她的耳道。 手指还在揉她发痒的穴口和肿胀的花核,他按着的是最敏感最脆弱的芽尖,充血红肿而露出头。 爱液湿滑,指腹一遍遍碾过那处,夏棠受不了地屈起小腿挣扎躲避,挣脱不出快感的囚笼。赤裸的脚底摩擦地毯,不由自主呻吟出声。 高潮到来如山崩。夏棠抓着沙发的软垫陷入白茫茫的失神。 四肢失去了力气。 滚烫的阴茎抵上抽动中的穴口,陆霄抬起头,拉着她的手摸到口袋里的避孕套,隔了布料指尖碰到大腿旁侧的体温,他哑声说:“给我戴上。” 夏棠的手指僵在原地,性器威胁似地贴上阴阜,缓缓磨蹭。 她不得不拿出避孕套撕开包装,手微微抖地给他戴上。 肉棒就着淫液润滑插进去,如入黏腻泥沼,夏棠抓着沙发罩,“嗯额”地闷哼一声。陆霄压在她身上,挺腰有力地往里沉,破开颤抖的软肉整根没入。 填得严丝合缝。 阴茎的形状突兀且清晰地浮现于脑海,眼前本已慢慢退去的白光又忽地扩散至全部视野,仿佛快到岸边又被推入了另一个深潭,直直地沉下去。 极度敏感的甬道裹着猝然直入的异物,疯也似地颤抖绞缩。 陆霄自她身后传来沉闷的哼声。 很紧。 紧得几乎不能动弹。 又湿又热,刚经历过高潮的软肉裹着他不住地吮,紧得好像是第一次。窄窄的小穴被他肏开,阴茎抽出,又入到底。 夏棠半躺在软沙发垫上克制不住呻吟出声,陆霄握住她的两只手腕并拢在一起,压在头顶,像被铐住双手的犯人。 这动作显出胸乳的轮廓,殷红肿胀的乳尖晃动,时而压上他的胸膛。 除了第一次,每一次陆霄都会记得先为她润滑与扩张。 第一次是一个意外。 他毫无经验,艰难地往里挤,入口紧得令人发憷,仿佛再入一点就会将之撕裂。他甚至疑心是不是找错了通道,忍耐得整个后背汗液淋漓,而夏棠还贴在他身上低低呻吟,摆动身体蹭着他催促他继续。 失去手臂自由仿佛失去了一切,夏棠没东西可抓握,身体软得没法直起来,每肏一下仿佛就往沙发里陷得越多,但总是要被阴茎追上来,重重地顶到底。 光裸的大腿贴着大腿,小腹贴着小腹。 陆霄的小腹很结实,他的腰也很结实,动起来不知疲倦。水声噗嗤噗嗤地响,肉壁被刮得酸软发麻,黏连的水丝从交合处垂落。阴茎裹满水液,肏得越发顺畅,一刻不停。 所有的撞击都被吸附进软沙发里,游戏机的声音仍在响,陆霄在耳边叫她的名字,夏棠模模糊糊地应下,视线被撞得支离破碎。 越是如此他顶得越重。 “不要……别……唔……”她呻吟着,眼角泪珠滚出来,危险的快感汹涌而至。 硬生生地,她被送上高潮。腰弓起来,反叫阴茎顶得更深。 无数张小口一同绞缩,温热水液浇下,陆霄闷哼一声,强压下射意仍是往里肏。热且硬的肉棒杵在敏感至极的肉穴里,刺激得甬道不断紧缩。 夏棠能抓的只有陆霄的手,抓着他穿过指缝的指骨,用力到指甲泛白。 陆霄不把这当疼,他能看见夏棠雾气蒙蒙的脸,沿着起伏的胸口向下是嫩生生的腰,交合处光裸,他能见到粗长阴茎慢慢挤入她穴里的样子。穴口一片软红,汁液淋漓,白里透粉的两瓣唇咬着他,往外抽会带出鲜红的软肉和咕啾作响的汁液,水液顺着青筋凸起的性器流淌。 夏棠半躺在软沙发上发着抖,双腿无力地从沙发边缘垂落,脚落在地毯上,脚背绷起。 陆霄拉开她的腿,握着她的腰将她翻过来,阴茎插在穴里转了一圈,结结实实把所有敏感点都碾过一遍,夏棠身体还软着,只觉得自己被这么插着,差点死了一次。 他从身侧插进去,影子又盖上来。陆霄盯着她的眼睛,缓缓抽出肉棒,又猛地再撞进去,越撞越快。夏棠禁不住张唇,抓着他的手臂胡乱呻吟。 34猫(H) ——“砰砰砰”。 敲门声突兀响起,惊雷一样让夏棠的心猛然揪住。 而后门外传来人声:“您在吗,少爷?” 四周像是一瞬间变得安静,仿佛衣料摩挲的窸窣都能越过游戏机的声响传到门扉之外。 身下的人紧张得一动不敢动,但肉穴裹着他,紧张地缩了一下,绞得他忍不住要动,一动内里就咬得更紧。 陆霄不急不缓地抽出性器,青筋将内壁刮过,刺激异常清晰。夏棠咬住下唇死死克制住,用指甲狠狠掐他的胳膊。 该死,戴了套感知还是那么清楚。 他不觉得疼,甚至还在看着她笑,注视她的眼睛黑而亮,笑着又撞进去。 夏棠“唔”了一声,她的耳畔模糊,心跳如擂鼓,甚至分辨不出门外的声音究竟是谁。肉穴因恐慌抽动个不停,绞得陆霄低喘。 敲门声又响了三下,管家站在门外问:“少爷,我进来了。” 夏棠侧头,看见黄铜的门把手缓缓转动,脊背紧张出了一身汗。 伏在她身上的陆霄难耐地动了动喉结,他黑沉的眼睛里唯一的慌乱来自于夏棠的倒影。门就要被推开,他扣着夏棠的手,终于出声道:“有事待会再说,我正在忙。” 实木门板隔音效果良好,凝神细听能听见缝隙里隐约的游戏背景声效,片刻后传来管家的回复:“抱歉,少爷,打扰了。” 门把手转回原位,夏棠提着的心方才稍稍落下,肉棒就顶得她心肝发颤,她还咬着下唇。陆霄低头衔住她的嘴唇,亲吻,舔咬,唇舌相交。 夏棠被堵住嘴唇,艰难地吞咽口涎,鼻腔里溢出轻声哼鸣。陆霄含住她的舌头闷声肏弄,一手抬起她的膝窝,一手握住她的右乳,抵着髋骨,极快地往里撞。肉体相击伴着缠绵水声。 交合处湿得一塌糊涂,透明粘稠的淫液流过臀缝也沾湿大腿,体液里有她的气味,她急促的呼吸里也有她的气味。陆霄放开她的唇,沿着侧颈吻她留了汗的颈窝。 肉棒顶着内里的敏感点飞快地撞,失禁般的水意汹涌,大脑一片空白。夏棠抱住身前人的肩膀,双腿无力地勾住他的腰,仿佛是在拥抱这快感。陆霄见到她高潮时的模样,涣散的眼睛反而睁得很大,头仰起来,微微张着嘴。 潮液涌出伴随着阴道紧缩,他抵在最深处射精,肉穴绞着抖动的阴茎,震颤仿佛来自于灵魂。 一刻被拉长到仿佛永远。 他们都在喘息,夏棠喘得更急。她的双脚垂下去,要不是阴茎在里面顶着她,也许上半身也会一起滑下去。 她抬起酸软的胳膊搭在额头上,盖住刺目的灯光。胸口仍剧烈起伏着,仿佛刚拼了老命跑完两千米。 “不要了……”她仍气息不匀,“我不要了……再来就绝交……” “你要跟谁绝交?”陆霄压着她问,阴茎不甘示弱地在里面顶了顶,里面堵满了水液,动一动便酸胀异常。 夏棠想踹他,但抬不起腿,性器仍是缓缓退出去,甬道又被蹭过一遍,她觉得腰酸。 赤红的肉棒抽出来,透明淫液混着安全套摘下后流出的乳白精液,银丝黏连一片,淌落到地毯上。她的小腹白皙,而腿心处两瓣唇张开着,已是艳红颜色。 夏棠差点顺着一起滑下去,陆霄抱住她,让她滑坐到自己怀里。 他也出了汗,但看起来只是做了个热身运动的程度,全身上下都很有精神,尤其是某一处。 谁说的陆霄不近女色,完全是天大的谣言。 他抱着她,异常认真地说:“不能提绝交。” 夏棠靠在他身上有气无力:“好了我不提。” 这地毯得拿去洗了。她心里在想。几次三番都拿水杯打翻当借口是不是太明显,也许她可以偷偷半夜拿去洗了烘干再放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她下半身现在空无一物,坐在陆霄大腿上,光裸的双腿摩擦身下的面料,传来异样的粗糙感。腿心翕动,又吐出些许未流尽的精液,她微微合拢双腿,臀被顶着的感觉变得更明显。 游戏机显示屏上是暗沉的红色,显示他们两人的角色早已在AI自动操控下被敌方击毙。 “体力太差。”陆霄捏捏她绵软无力的肌肉,“你该锻炼了。” “我每天非常忙,非常累的。”夏棠身体疲软得不想动弹,觉得自己实在是很亏,真心实意地向他给出建议,“你去问卫川生他们好了,他们不是认识很多年轻模特么,又漂亮又健康又爱锻炼的那种,和你很配啦。” 是吃醋。陆霄想。一定是在吃醋。他抱着她,将她抱得更紧。 “没有别人。”他说,“只有你一个。” 夏棠那天是把头发撒开遮住脖子后,悄悄潜回自己的房间的。 她皱着眉头取下被强行戴在手腕上的手链,又在镜子前照一照。 果然,她收获了印在脖子上的玫红色吻痕,伴着一圈齿印。第二天夏棠不得不在制服外套下穿了高领毛衫,坐在教室里被热得半死,还收获了班级同学窃窃私语里“衣品好土”的嘲笑。 只有李子沫关心她是不是感冒或者病了,劝她要是太热,可以把柜子里的校服衬衫借给她换上。 夏棠当然是拒绝了,脸上笑呵呵说自己可能有点感冒发寒,心里把罪魁祸首又骂了一遍。 这无声的咒骂在冥冥之中传到楼上一层的A班,陆霄坐在教室中,忽而鼻子发痒。他未穿外套,衬衫的衣袖挽起,露出白胳膊上不甚明显的抓痕。 坐在他后排的同学眼尖地发现这痕迹,自以为找到了话题上来套近乎:“陆霄同学,你家里也养猫啊?” 陆霄瞥了一眼手臂上的痕迹,没有否认,眉宇间倒显得难得愉快,低低应了一声,仿佛是承认。 卫川生疑惑地凑过来:“你家什么时候养的宠物?我怎么不知道——”突然看到抓痕,不禁脱口而出:“我操。” 养猫的同学一脸惊诧,卫川生已换上一张深沉脸,拍拍陆霄的肩膀:“养猫好啊,是不是,清让?” “是。”靠在椅背上的林清让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微微垂下眼睛,笑着说。 35排名 老师们的批卷效率很快,周末到来前,大家都拿到了自己的成绩和排名。 没有奇迹发生,夏棠的成绩如预想中一般糟糕,在班级中排名垫底。李子沫是班级第三,在年级进了前一百五十名,但对她而言已然是成绩上的巨大滑坡,沮丧低落了一整节课,一放学就匆匆回去专注学业,而夏棠只来得及安慰她两句。 班长陈瑜是班上第一名,心情不错,大家围着他起哄,他也从善如流地说请大家吃饭。 陈瑜也来邀请了她,看着嬉笑打闹围在班长身边的一群同学,夏棠摇头说不。 “还是不了,家里已经做好了饭菜等我了。”她笑笑,解释说。 要聚餐的人聚在教室里,夏棠背着书包先走。 成绩前一百名十分传统地在告示板上张榜公布,许多家长就爱看光荣榜,这也是谈资和炫耀的本钱。 榜前聚集了不少人,夏棠只能站在后排踮起脚看。 从上往下,第一名,林清让。 这还是他一个学期没来上课的结果。 人类与人类之间的差异总是那么悬殊。夏棠咋舌。 人群忽然从外侧散开,她也跟着站到一边去,而后才看见走过来的是谁。 陆霄和林清让走在一起,站在榜前围观的人群自觉为他们让出一条路。夏棠站在外侧,感受到陆霄的目光从脸上掠过,略略停顿一瞬,而后挪开。 夏棠站在人群里当背景板之一。 “又是第一?”陆霄看了一眼榜单。 “习惯了。”林清让浅浅一笑,倒毫不谦虚。 夏棠在回去后才知道陆霄的成绩。 这家伙居然考得比她好。 除了语文外每一科都比她高,但凡他能考个稍微正常点的语文分数,甚至高过陈瑜。 夏棠拿着陆霄的成绩单反复看,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她本以为陆霄是和她一样的学渣,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拿来垫底的挡箭牌。 结果他居然悄无声息地就背叛了阶级。 而这叛徒毫不羞愧地坐在椅子上,下巴微扬,仿佛骄傲的孔雀,在等着人来赞扬他膜拜他。 夏棠才不想赞扬他,只冲他翻白眼。 “要是你很需要,我也不是不可以辅导你。”陆霄说。 夏棠:“不需要,谢谢。” “不用害羞,我最近时间很空。” 夏棠:“真的,真的不需要。” 周末夏棠也没能睡上一个懒觉。周六一早,她妈妈就在念叨:“今天阿彬要来了吧。” 这是管家前几日就提起过的事,周六有人要来探亲,来当然不是陆霄的亲。 管家的儿子聂彬今年已从名牌大学硕士毕业,入职在陆氏旗下的医药集团,是佣人们当中有口皆碑的三好青年。 和管家同辈的老资历的佣人王婶也笑道:“和少爷一个学校,和小棠也一个学校。现在大学毕业,还直接进入了集团工作——这都已经工作快半年了吧。” “是有半年了。”后厨的李姐也附和道,“学历好,工作也找得好,一毕业工资就那么高,人还孝顺懂事,发第一个月工资,先给爸妈买了礼物,连我们也没拉下,每人送了一条围巾。” 素来不苟言笑的管家脸上也浮现出了一缕柔和。 “到时候要让聂彬哥哥来,多给你说说他的经验。”夏棠妈妈又揪住闷头吃早餐的夏棠来教育,“人家和你也是一个高中的,看人家成绩多好。” 昨天夏棠上交了自己的成绩单,晚上挨了一顿训,早上又要挨一顿,捧着粥碗,脸都皱了起来。 “人家聂彬基因好,脑子更聪明嘛。”夏棠爸爸替她打了圆场。 妈妈唠唠叨叨:“我也不要求你像你聂彬哥哥一样成绩好,也不需要你和人家一样学历那么高,只要你到时候能顺顺利利地毕业,最好能像阿彬一样,也在集团里找个工作,安安稳稳,待遇又好。” 爸爸也点头附和。 夏棠就在爱的教育里吃完了早餐。 夏棠比陆霄晚出生几个月。 那时陆霄的祖母陆老夫人还没去世。 她原本该被放回老家寄养,由爷爷奶奶照顾,但老人家喜欢小孩多的热闹,又找大师算过,说她的八字和陆霄契合,不如留下来做个伴。 这部分归功于夏棠是个很不惹人厌的婴儿,不哭不闹,安静又不乱动。 陆老夫人没结婚时是个大家闺秀,婚后是贤妻良母,丧偶后成了和蔼又传统的寡居老妇人。她生过不少孩子,全不在身边,半辈子住在这座宅子里,心中寂寞,总认为屋子里的孩子越多越好,空房间越少越好。 夏棠是秉承这一理念被留下来的第二个,第一个是管家的孩子聂彬。那时陆霄还没出生,管家的妻子那时也在后厨工作,产后抱着孩子来给同事们看,陆老太太一见就十分喜欢,把他认作义孙,养在身边。 聂彬陪伴老太太的时间甚至比陆霄还要长。也许是因为从小陪伴老人,他为人很有耐心,对小孩子也是。夏棠小时候经常和他玩,让他教自己做作业、弹钢琴、打游戏。 虽然最后学会的只有最后一样。 陆老夫人去世后,聂彬升入高中,变成了寄宿制,在外地读大学后,能回来探望的时间更少。夏棠倒还是留在这里,管家给她安排了单独的房间,吃住全免费,就这么自由自在地混吃混喝了下去。 36榜样 下午聂彬到了宅子,他开自己的车来,穿着深色外套与白衬衫,相貌与管家越来越有几分肖似,模样文质彬彬且温和礼貌,已然是一位青年才俊。 他静悄悄地从后厨的侧门进来,给每个人都打了招呼,带了礼物,哪怕是此前不认识他的新职工。 连夏棠也有份,她分到了一个MP3,挺是高兴。她的手机款式老旧功能不全,MP3携带方便,可以听歌也可以听电台,黑色款,小巧且精致。 “哎呀,你又破费了,给她买这个干什么。”夏母假装埋怨地说,“到时候她又顾着玩去了,不好好学习。” 聂彬解释道:“这是给夏棠买来听英语的,现在学习更方便了,网上就有不少音频课程,下在里面,随时可以拿出来听。” 夏母乐呵呵地笑着,叫他们两个先聊,多谈谈学习经验。 小厨房里,聂彬看一眼夏棠,问她:“这一年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没啦,早就没长了。” 聂彬笑道:“没长个,但人长大了。小时候跟头小豹子似的咋咋呼呼,现在倒越来越淑女了。” 夏棠在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哥哥面前,不太好意思地捋了捋耳边的头发。 “从前你和陆霄老打架,有一次你还把他给咬出血了。”聂彬说,“当时我们都吓坏了,幸好他不计较。” 现在还不知道谁咬谁,陆霄留在她脖子边的痕迹过了两三天才消,她穿了整整三天的高领毛衣。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夏棠撇撇嘴,“而且那也是因为他小时候太讨人厌——到现在都有点。” 聂彬望着她打量一会,然后说:“你还真没变。” 夏棠觉得自己一点没说错,陆霄小时候是格外讨人厌,嚣张跋扈,自以为是。偏偏所有的成年人和同龄人都只知道围着他转。夏棠不喜欢他,很讨厌他,他们穿着干净漂亮的衣服,占据花园的正中央,又昂贵的玩具和精美的点心,夏棠就在角落里一个人挖泥巴找蚯蚓捉蚂蚁,自得其乐。 以陆霄为首的孩子们聚过来嘲笑她灰头土脸全身脏兮兮,说她是乞丐,是要饭的,是泥巴怪。 夏棠直接把蚯蚓丢在他们脸上。 被虫子吓了一跳的男孩子恼羞成怒,他们既不懂得礼让女士,也不懂得单挑风度,很没品地一起上来围殴她。 夏棠被他们围起来丢石头和泥巴,她从人群的包围里冲出去,直接扑到陆霄身上,把他扑倒在地,死死咬住他的手腕,用力到嘴里都尝到了血腥味。 直到聂彬过来把他们分开。 陆霄手腕上一个明晃晃的齿痕,见了红,有血印。所有佣人们见他受伤都慌张得不行,忙去找医药箱,拿出酒精纱布止血药。 夏棠被隔在他们围成的圈之外,心里隐约知道自己惹了很大的麻烦。她衣服上全是泥土,把脚边的石子踢到一边去,逞强地想自己一点也不后悔。 陆老夫人对这唯一的孙子溺爱有加,见不得他受伤更见不得他流血。管家问是谁干的,孩子们踊跃地指认夏棠。 “不是她。”忽然有人说。 大家看过去,陆霄皱着眉头接受伤口消毒和包扎,他又重复了一遍:“不是她。” 陆老夫人将信将疑:“那是谁咬了你?” 陆霄痛得脸蛋皱起,却还要装得满不在乎,矜傲地说:“是我自己咬的,行了吧。” 因为当事人的一口咬定,最后这事不了了之。 夏棠搞不懂他,她觉得陆霄很讨厌,但他又帮她顶了黑锅。五岁的她在思索后,认为这是他良心发现,发现了自己干过的事是有多么可恶,出于心虚所以替她掩饰。 十有八九就是这样。 一楼有一架三角钢琴,定期调音,但一直蒙尘。从前聂彬在的时候,夏棠有时会搬条凳子坐在边上听他弹琴,他走之后就不再有了。 夏棠久违地听见聂彬弹琴,他笑着说自己手早就生了,随手弹了支简单的曲子。 在连五线谱都不知道认的夏棠耳朵里,能弹出流畅的调就是厉害。 聂彬敞开西装外套,衬衫扣子解开三颗,坐在钢琴边弹奏。夏棠小时候只觉得他会弹钢琴很厉害,现在才猛地发现不仅厉害也很帅气。 夏棠走了神,想在聂彬学生时代的文艺汇演里,穿着燕尾服在台上演奏钢琴的样子,一定能收获很多女生的暗恋之情。 陆霄也有过钢琴老师,还是个白胡子的外国老头。陆霄和他很不对付,夏棠经常能听见老头叽里咕噜地用带口音的英语跟他说上一大长串,听起来反正是不像夸赞,而陆霄则不耐烦地反驳回去,琴声总是断断续续,争吵的内容倒是越来越长。 总之夏棠没听过他正经弹奏什么曲子。 聂彬弹了一小段克莱德曼版本的《梦中的婚礼》。夏棠很给面子地大为赞扬了一番,聂彬听她把一首简单的曲子夸得天花乱坠,不由笑了笑。 忽然他见到站在门厅那边的人,从钢琴边站起来,微微点头致意。 门那边的人当然是陆霄,他站在门边,身影颀长,额前碎发垂落。 正静静看着他们,不知道听了多久。 在陆霄面前,聂彬总是笑得很礼貌,很得体。得体得让夏棠仿佛看见了他爸爸。 她想起黑西装的秘书们。 拘谨且小心翼翼得像面对雇主。 现在他就职于陆霄家的公司,或许还真算是雇主。 37音乐 聂彬下午没有留多久,没吃晚饭就又离开,但长辈们对他的赞美之词恐怕是要持续到下周去。 晚上夏棠主动去找陆霄示好。 主要是想借电脑,往MP3里下些歌曲音频。 夏棠曾经是有过电脑的,还换过两台。她的父母在吃穿用度上对她并不苛刻,他们收入尚可,且这份工作实在是非常便于攒钱,几乎不需要水电房租伙食的支出。 她的上一台电脑在几个月前进水死机,本来就是用过了几年的杂牌机,要修的话实在划不来。而要买,则得等到高考结束后。 这段时间里她只能忍痛过上没有电脑的生活。 陆霄正在接电话,看他的表情,夏棠知道电话那头的人不是他爸就是他妈。 电话那边的人正在说话,陆霄不耐烦地听,用眼神示意她需要什么自便,夏棠毫不客气地抱走了他的电脑就撤出去。 等她用完回来时,电话已经打完了。陆霄坐在床边,眼睛低垂,神情沉郁,手机被他扔在一边,黑色屏幕静默无声。 室内没有开灯,只借着从露台上透来的院子里的灯光,整张床是深黑与铅灰的色调,光线昏暗时就是一片暗色。 夏棠一直想,他怎么也不换一套颜色不同的床具。 她轻手轻脚地进去把电脑放下,但还是被他叫住。 “夏棠。”坐在床上的人出声,抬头,眼睛望过来。光线不佳,肤色模糊在暗色里,只剩鲜明的轮廓与专注的视线。 夏棠无奈,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然后陷入沉默。 她还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比如说:“虽然你爸妈一年都不跟你见一面,但他们只是工作忙,其实还是爱你的。”或者“虽然你没有父爱和母爱,但你起码有钱,已经该知足了。” 听起来都起不到什么疗效。 静了一会儿,她摸到口袋里的新MP3,于是问他说:“你听歌吗?” 她拿出MP3插上耳机,把另一边耳机递给陆霄。耳机线是她在从前学校附近杂货店里二十块钱买来的,用了一年了,仍然没坏,质量已然对得起价格。 他们并肩坐在床上听起音乐,MP3按照歌曲下载顺序开始播放,第一首是克莱德曼《梦中的婚礼》。钢琴曲轻盈的旋律透过廉价的设备振动耳膜。因为只有一边耳机,夏棠调高了音量,乐曲声伴随着偶尔出现的滋啦电流音。 “音质真差。”陆霄说。 夏棠:“要么闭嘴,要么别听。” 陆霄按住她要去拔耳机的手,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听。这时候既安静,又嘈杂,天色一点一点,变得更黯淡。 乐曲进入和煦的收尾,短暂的暂停和加载后进入下一首,背景乐里琴键陡然铿锵有力地被敲击数声。陆霄被这一声刺到,皱起眉毛。 夏棠写作业时就常听这歌,给学习找些热血澎湃的激情。音质虽差,但好歹能听出旋律,太清晰了才影响专注力。 陆霄拿起MP3,随便乱摁几下,音乐随机播放跳进了下一首流行情歌。烂大街的口水情歌响起,夏棠跟着节奏轻轻敲手指,敲在陆霄的手背上,她说:“怎么样,音乐很不错,很能治愈人心吧。” 陆霄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她来者不拒的音乐品味,但他反握住夏棠的手,还是回答说:“是。” 身前忽然一热,是他抱过来。 听说男孩要比女孩发育慢,但他一直以来就比她高。在夏棠停止长高后体型差拉得越来越明显,他只要张开双臂,就能将她整个盖住。 就像现在一样。 耳机的降噪功能几近于无,歌沙沙地在响,衣料摩擦的窸窣,呼吸声和心跳声,杂糅在一块,模糊耳机里的歌词,只剩一些好辨认的词汇,比如baby,love,onlyyou之类。 这年头不掺爱情元素的流行歌曲才是极少数,真是一群灵感匮乏的作词人。 夏棠的视线被遮蔽,眼前漆黑,额头抵着他温热的胸口,鼻尖是熟悉的沐浴露气味。 她伸手环过他的肋骨两侧,友情地拍了拍他的背。 环住她的手臂收拢,她被闷得不由从拍变成了捶。陆霄松开她,目光穿透黑暗落在她脸上。他的脸被阴影笼罩,是一片混沌,唯有眼睛明亮。 心跳声很响亮。 “喂,我走咯。”夏棠说。她伸手取下陆霄戴着的耳机,音乐远离他的耳朵,沙沙往外漏着音。 她的指尖碰到陆霄的耳垂,只是一下,她站起来,拿起自己的MP3,走到门口,回头看他一眼,嘱咐说:“你自己记得开灯。” 门打开又砰地关上。室内黑暗,安静孤独,陆霄仍坐在床上,在幽暗里盯着对面的墙壁发呆。 从前——数年以前,夏棠还会肆无忌惮地在他房间的地毯上乱滚,趴在地上看书,小腿晃来晃去地拍打着地面,袜子破了洞,露出圆润的脚趾。 那会他也坐在这里,心忽然跳了一下。 他觉得有哪里不舒服——他觉得哪里都不舒服,哪里都不痛快,他认为一定是夏棠的问题,而她还在看她的书,晃她的腿,仿佛他不存在。 他于是嘲笑她说:“你真邋遢。” 夏棠冲他扮个鬼脸,抱着书跑掉了。 他忽然又后悔,面对关上的房门感到懊恼。 满室黑暗里,陆霄轻轻笑起来。他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热意仍有残留。 38学生会 周一开学,大家已经从期中考试的打击中恢复得差不多。 考完后,学校便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运动会,正式的校运动会还在下周,但篮球赛足球赛排球赛的选拔已然要开始。学校十分重视体育事业,把一个高中篮球赛办出了大学校赛的水准,和夏棠从前高中里放学后抽个时间在露天篮球场上随便打打的场面大不相同。 两个班凑一支篮球队,足球队则是四个班一支。他们班和隔壁班一队,班长既是组织者又是参赛队员,因为之前他帮过自己不少次,夏棠很积极地报名参加了班级志愿者工作。 篮球服由学校统一定制,她把收到的身材尺寸表送去学生会。 明益中学是股份制私立中学,对于国外的申请制大学而言,学生会履历会是不错的加分项,各个部门架构齐全,学校豪阔地划分了一整层楼给他们做办公室,学生会长甚至享有单人办公室的待遇。 夏棠一个个对比门口的标识看哪个是体育部,仔细一看门牌,发现眼前是学生会长办公室,正要越过这间去对比下一间,门就开了。 于是变成了她和林清让面面相觑。 “是来找我吗?”林清让先问她。 夏棠扬了扬手里的表:“去体育部交表。你知道体育部的办公室在哪间么?” “右边第二间,现在他们人不在,把表放在这里,我代你转交。” 夏棠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你是学生会主席?” 林清让笑起来,眼角的泪痣随着眼睛弯成的弧度而微微向下,显得笑意柔和:“我还以为你知道。” 不,她完全不知道。她转学进来时确实来学生会交过资料,但只见到了副主席,现在想起来,那是因为主席暂时休学不在。 她跟着走进学生会长办公室,室内空荡,装潢得像模像样,一套会客黑沙发,办公桌宽大,墙上挂着锦旗与各类证书奖状,封有玻璃门的木质展示书柜里摆了金灿灿的奖杯。 办公桌上放着学生会主席的姓名牌,写着林清让。 夏棠把表放在桌上,四处张望一圈。 林清让在办公桌后坐下,抬头看她,眼角带笑,姿态悠闲:“这地方也不错,后面还有浴室,如果有需要,你随时可以来。” 夏棠今天带了书包,她翻出那个灰兔子玩偶挂坠,也放在他桌上:“一直忘了还你。” 兔子的长耳朵垂下,懒洋洋的像睁不开眼睛。 “你拿着吧。”林清让说,“就当是礼物。” “我能先问问……这东西多少钱吗?” “是在二手店买的,就挂在橱窗里。”林清让笑着回答,“很便宜,折合人民币不到一百块。” 夏棠于是收着了,把挂坠别在书包上,晃了晃,还挺有趣。 她正打算走的时候,就听见林清让冷不丁问:“你和陆霄在交往?” “没有啊。”夏棠回头看他,十分坦荡地眨了眨眼,“你们怎么会有这种离谱的想法?” “陆霄最近总是留在家,我们都这么猜。”林清让只是笑笑,“我就说,他怎么会谈恋爱。” 门关上的时刻,夏棠听见门缝里飘来他的低语声:“……而且是和你。” 这几天夏棠过得普通又平静,认真上课,认真写题,在李子沫的帮助下恶补从前落下的基础。 更重要的是陆霄相当安分,在学校里夏棠几乎不会和他撞见。 只要他不在,夏棠的校园生活就能过得风平浪静。 定制队服很快做好发下来,新组建的班级篮球队也紧锣密鼓地趁着放学时间练习磨合了几场。 班长代表队里去抽签,也是霉运当头,抽到的对手是一队。 一队是A班和B班组件起的队伍,去年他们就是冠军队。大家非常悲观,认为一队就算是拿替补阵容和他们比都能碾压。刚拿到手的队服还没焐热,可能就再没机会穿了。 也有人吐槽班长手气太差,一来就抽到了死亡组。刘烨熙替班长辩护了几句,双方差点吵起来。 下午要去比赛,整个班无精打采,缺乏干劲,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去给队伍加油。 比赛在篮球场进行,两个班的观众分坐两边。只是第一场选拔赛,但热闹地来了不少人。 都是奔着一队而来。 不说别的,他们队有林清让。能看到穿篮球服的林清让,已经够吸引一大群女生了,何况今天他坐在队员席,意味着会正式上场。 对手在加油阵势上就已然是远远超过他们,对面坐了乌泱泱一大片人,甚至拉起了横幅,还有的为了能坐得离球场近点,都坐到了他们这边来。 班长还在进行赛前动员,鼓励大家输也要输得光荣,既然赢面不大,那也正好无需保存体力,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勉强提振了些气势。 夏棠和李子沫坐在一起,从这边的观众席往那边张望,果然没在穿球衣的人里看见陆霄,他也坐观众席。 陆霄不爱运动。 她指的是那种需要两人以上参与的、集体性的运动。 这人就参加不了什么集体活动。 要让他和一群人挥汗如雨地在太阳底下跑动,对他的队友和对手可能更像是一场折磨。 正因如此,他才能白得像个吸血鬼。 哪怕这里没太阳,哪怕他的身高和体格不去打篮球简直是浪费和暴殄天物。 林清让和卫川生都穿着球衣,披着校服外套坐在选手席上。夏棠看见抱着手坐在他们两个后面的陆霄,身高醒目,长腿在逼仄的位置里无处安放。男同学在给球队队员们分发运动饮料时,也殷勤地递给他一瓶。 他倒是在哪都不缺人讨好,哪怕脾气坏成这样。 陆霄接过饮料,抬起头,隔着一个篮球场,他的目光十分准确地找到她且望过来。 对了,他视力也不错。 夏棠只当做没看见。 39篮球赛 第一场首发队员里有林清让,双方球员脱掉外套,列队站在球场中央。林清让只穿球衣站在场上,惹得两边发出阵阵女生的尖叫,仿佛突然从篮球赛转进偶像演唱会现场。 夏棠都能听见自己这边席上女生们掏出手机咔咔拍照,多半不是在拍本班球员。脆弱的班级荣誉感撞上货真价实的美貌,果不其然咔嚓碎掉。 也不能说全碎了,大家还是打起精神一起喊了几声,给本班队伍加油。 场上太吵,裁判员不得不吹哨来让两边安静,志愿者把篮球场上的无关人员请走,观众席上的声音暂时静下来。 裁判站在场中央发球,往上一抛,双方立刻跃起。仿佛是吹响拔河比赛的哨声一样,两方场边的助威声也登时爆发。 夏棠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声地喊了几句加油。又有人在后面交头接耳笑她土老帽没风度。 夏棠才懒得搭理他们,她加油完全是出于对班长的个人友谊。 林清让先手抢到球,转手几个来回,一队先得两分,对面的欢呼声愈加高涨。 李子沫坐在夏棠旁边,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还在心无旁骛地写题,只偶尔在喝彩声比较响亮的时候,抬起头来看一两眼。 上次考试失利给她的打击确实是很大。 什么篮球赛或是校园偶像,当然比不上学习重要。 第一节十二分钟结束,分数是24比8,三倍的比分差距。他们这边的主力队员已经汗流浃背,而那边游刃有余地换替补上场。 林清让作为前锋主力被换下场,披着毛巾刚坐在休息区,一群早有准备的女生就拿着各式各样的毛巾、饮料、签字笔围了上去。 场面蔚为壮观。 因为是志愿者,夏棠坐得离休息区不远,她拆开运动饮料的包装,把水一瓶瓶分发出去。 陈瑜接过她递来的饮料,仰头灌了好几口,脸上汗津津的,只简单用毛巾擦一擦。作为队长兼主力,面对这可能的最后一场比赛,他得打满三节乃至于四节,体力负荷很大。 “加油。”夏棠冲他比了个握拳手势。 陈瑜苦笑一下,说:“一定尽力。” “是啊,班长,加油啊。”又有几个女生过来,夏棠被挤到了后头去。她倒也不介意,干完活就回座位坐着了。 班上喜欢陈瑜的女生其实挺多。 对林清让的喜欢,那是追星式,可以毫不羞愧地拥过去送着送那要签名;对班长的喜欢才是真希望发展点什么,反而又隐晦又矜持。 中场短暂的三分钟休息马上就过,球员重新回到场上。夏棠看了看说:“刘烨熙上场了,看起来挺有模有样的。” 李子沫抬头看了一眼,马上又低下头去,小声说:“知道啦……我又不喜欢他。” 这是坚决与早恋划清界限的态度。 夏棠笑呵呵地说:“那就不说他,你看班长不也挺帅的。” 她刚坐下,便觉得有目光刺在头顶,陆霄坐在场那边,视线越过场上笔直看来,似是很不快。 鬼知道他又哪里不高兴,夏棠悄悄冲他比个倒竖的大拇指,而后把注意力集中到篮球赛上。 没了林清让,一队进攻的势头有所下降,但只需维持现在的得分比,一样胜券在握。 卫川生干什么都散漫,打篮球也一样,两节他都在,跑动,接传球,也没见出太多汗。 陈瑜一直冲锋在前,第二节就要接近尾声的时候,抢球的双方撞在一起,场边一声惊呼,裁判尖锐的哨声响起,暂停比赛。陈瑜被撞倒在地,看样子伤势严重,两个男生从观众席上跑下去,一左一右把他扶起来。 夏棠也从座位上站起来,担忧他的情况。 五分钟后比赛重新开始,陈瑜没法继续比赛,被男生们扶着送去医务室,换替补上场。主力一走,气势大为溃散,最后以悬殊的比分落败。 气氛低落,比赛一结束,这边纷纷散场,轰轰烈烈的班级篮球赛对他们来说已差不多结束。夏棠和李子沫道过别,背着书包离校,她想要不要去看望受伤的陈瑜,但他又不一定一直在医务室。 快走到公交车站牌的时候,她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她的手机落在了教室。 拍拍额头,又得折身回去拿。这个点林荫道上还有稀疏人影往食堂走,教学楼寂寥无人,夏棠走进教室,却看见陈瑜也在这里。 只有他一个人。 “班长,你还没走?你的伤怎么样?” 陈瑜摇头:“没有大碍,只是扭伤了,现在脚还动不了。家里人要我在教室等,他们来接。” 黄昏笼罩下的教室空荡,输掉比赛,人受了伤。夏棠在他身边坐下,安慰他说:“不管怎样,起码你在场上帅够了二十分钟,好多人一分钟都没能表现。” 陈瑜苦笑一下,他余光从窗户瞥见楼下,看到了自己的家长,他撑着课桌站起来。脚踝肿得很夸张。 “我扶你去电梯。”夏棠抱住他另一边胳膊,扶着他一瘸一拐往门口走。穿过课桌椅时陈瑜一个趔趄,夏棠赶忙抱住他。 这姿势仿佛是两人搂在一起,陈瑜倒在女生怀里,慌张脸热,手忙脚乱地扶着她的腰和她分开。 抬起头时他的脸很红,夏棠扯起一个笑,想说点什么话缓和尴尬,忽然间陈瑜表情凝固。 她顺着目光望过去,教室门口站着陆霄。 脸色很可怕。 【大家的想象力好丰富,居然能联想到男二喜欢男主,这篇文并没有这种超展开。】 40那一次 从教学楼上可以见到她。 非常普通地走在人群里,或者在走廊上偶尔撞见,身边总跟着她的同学。 女生成群结队的习惯真是麻烦。陆霄想。 他在家里也能见到夏棠,她总是走侧门,在门外换鞋子,抬腿时制服短裙被掀起,露出几寸膝盖以上的部分,而后咚咚咚地踩着木地板走进来。 从前很少能见到她穿裙子。 每晚她戴着耳机在休息室里写作业,见到他来会不耐烦地敲敲笔。 家里也有许多人,总是来来往往,这种时候,他们也显得麻烦。 “最近每天都回去得这么早,赶着见谁?”餐厅里,林清让问。 “还能是谁?”卫川生跟他一唱一和,“夏棠呗。” 陆霄懒得理会他们。 “夏棠自己知道这件事吗?”林清让忽然问,意味深长地看过来,“该不会,是你单相思?” 卫川生不嫌事大地附和这话题:“那可说不定——上次不是见到夏棠跟那谁……跟他们班男同学很要好么。” 陆霄只哼一声。 那种货色?夏棠才看不上。 今天有篮球赛,陆霄对那种人声鼎沸吵吵嚷嚷的场合缺乏兴趣,给了个面子勉强去观战,在对面的观众席里很快找到夏棠。 她明明看见了他,却装作没看见。坐在人堆里夸张地大声喊加油。 陆霄看了一眼她班上的球队,不明白有什么可加油的。 再加油也是输。 中场休息时分,女生们聚在一块,分外吵闹,阻碍视线。再看过去时夏棠正在给男生递水,不知道说了什么,男生笑了。 又是他。 碍眼得像一根刺。 这根刺在下一场之前很识时务地被撞翻退场,他坐在台上轻轻笑一声。 都说了此人弱不禁风。 球赛结束,夏棠跟着她班上的人熙熙攘攘地退场。陆霄坐上回家的轿车,从前挡风玻璃看见她的背影,独自走在路上,灰色的布偶坠在书包上晃来晃去,穿着鞋面磨得发白的高帮帆布鞋,盖过脚踝,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 他刚摇下车窗,又改了主意,让司机放慢速度跟在她身后。车一辆辆从边上驶过,他的视线视线跟着夏棠的背影,她耳朵里塞着耳机,走得又散漫又心无旁骛,制服裙摆在小腿间摇曳。 黑色的马尾发梢微翘,随着步伐在后颈轻荡。 外面的风与嘈杂吹进车内,陆霄倚在窗口,看她步履悠闲地走向车站。 快到目的地时她又转过身,匆匆往学校的方向走去,还是没发现他。 陆霄让司机跟着她折返,汽车停在门口等了数分钟,最后他还是打开车门下车。在校门不见夏棠的人影,他猜她去了教室,沿路走进教学楼,沿着楼梯一层层往上,走到她班级所在的楼层。 在走廊里能听见教室传来男女的谈话声,他抬步走到教室门口,教室里的人影正抱在一起。 先前的那点愉快荡然无存。 咔嚓。 是神经被愤怒驱使着跳动的声音。 他看见夏棠扬起脸冲对方笑,在意识反应过来前,身体已然先走过去。 陈瑜看着门口的人朝自己走来,他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A班的陆霄。 那张脸上此刻带着如有实质的阴郁。 让人想起那一次。 轰动了整栋楼的那一次,陆霄把人从走廊上拖进卫生间,像拖着一袋垃圾。被他扯着领子的人快要窒息一样地挣扎,整层楼的人都在围观,但没有一个人敢去制止。 那个人的脑袋被按进马桶差点溺死,断了数根骨头,被迫从学校退学。 在陈瑜有所动作之前,有人已经挡在他身前。夏棠仰头看向陆霄,出声问:“有什么事吗,同学?” 陆霄在他们面前站定,黑沉沉的眼瞳阴鹜且晦涩,漆黑得有如乌云滚滚,暴风雨凝聚,盯着人的样子仿佛要将人淹没。 夏棠看他的脸,显然,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很好。 这是要动用暴力的表情。 好久没见到这幅神情,差点都让她快忘了。 这家伙是个实打实的危险人物。 陈瑜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不同于球场上出的汗,这汗阴阴地贴在后背上。 他在想自己——或是夏棠,在什么时候,是不是又得罪了面前这个人。 夏棠轻轻地松开扶着他的手,让他自己能撑在课桌上。然后她挪开挡在面前的椅子,对陆霄说:“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 陆霄没有动,目光落到陈瑜身上,声音森冷地开口叫他:“喂——” 在他说出下一句话前,夏棠拉住他的手腕,用上了十足的力气,拽着他往门外走。 这次她拽动了,陆霄跟着她走出门。陈瑜看着他们两个,张了张嘴,不知道是否该说些什么。他撑着课桌,一瘸一拐往那边走了几步。 “——陈瑜。”这时有人在后门叫他的名字。 陈瑜下意识看过去,是他爸爸来教室接他了。再看前门,人已经不见了。 41杂物间(微H) 夏棠一鼓作气把人拽进了杂物间。 关上门,没有窗户的房间变得一片黑,她摸到开关打开。 边上堆着暂时没用的书架和课桌椅,学生经常把用不上的书往这里丢,空气里有一股陈旧的纸张味和清洁用的洗涤剂气味。 陆霄和她站得相当之近。她转过头时,鼻尖正挨着他的胸膛。 他穿黑色制服外套,是她洗过的那一件,在不甚明显的地方有一处小小的开线,只有非常仔细去看才能发现。 夏棠背靠门板,像是被逼进了角落走投无路。她仰头看人,视线越过衬衫的白领,到他的喉结,下颌,然后是脸。 他低着头,脸在它所投落的阴影里,唇线的弧度冷硬,仿佛是兴师问罪。 为什么兴师问罪?因为她扶了班上的男同学? 夏棠抬手去碰他的睫毛,被握住手掌。 “让开。”陆霄说。 “你要去干什么?”夏棠问他。 “去让他退学。”他说得又寻常又理所当然,“你让开。” 声音非常平稳,越平稳越不妙。 为了班长同学的生命健康权,她万万不能让。 “这是在学校你知道吗?到处都有监控摄像头,到处都有人看着。”夏棠后背抵着门板,劝诫他说,“你为什么老是要在校园里动用暴力?” 陆霄的目光很平静地锁住她:“不在学校里就可以?” “当然都不行。”夏棠瞪他,“你好歹也是个富二代……不,富叁代,就不能用更理智的办法吗?再说,人家怎么招惹你了。” “他碰了你。”陆霄凝视她的眼睛。 “就为这个?”夏棠理直气壮地看回去,“你没看见人家腿受伤了吗?” 陆霄的眉毛压了下来,这个理由无法说服他。夏棠叹气,扯着他的制服外套,踮起脚吻他。 唯有亲吻他从来不会拒绝。 她所拥有的空间变得更狭窄,窄到最清晰的是来自对方的呼吸声。她的背这下是结结实实贴在了门上,连同后脑勺。右手仍被陆霄握在手里,压在门上,他的另一只手撑在她腰侧。舌头撬开她的唇齿,汲取体液,汲取空气。 夏棠觉得肺里越来越空瘪,背不断往门上靠,努力仰起脖子,踮着脚以寻到一些新鲜空气。 这里不存在新鲜空气,所有被她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他的气味。 原本在她腰侧的手伸进衣服里,亲密无间地贴上皮肤,将背与门板隔开。 他解开了内衣扣。 夏棠蓦然一惊,这可是在外面。 她去推他,还能动弹的那只手握拳砸他的胸口,陆霄纹丝不动。他只是压过来,将她压在门上,手探进她松开衣扣的胸罩里。 后脑勺冷冰冰的触感提醒她,这是在学校。 她穿着校服,脚下踏着瓷砖地板,空气里有经年累月的陈旧气味。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踩着这块地板来来往往。 上衣因为陆霄手的动作而被掀开了一点,露在外面的皮肤后知后觉察出一丝凉意,但胸口却很热,细汗从脖子上冒出来。 是她先挑起的这个吻。 但这次一个吻打发不了他。 夏棠总算是得以呼吸,嘴唇被吻得红肿,胸膛起伏喘息,呼吸声急促。 陆霄一只手按住她,一只手伸进衣服里揉她的胸乳。手掌干燥且暖热,从下摆灌进的空气冷然地袭上皮肤。 乳尖在他掌中硬起来,夏棠不适地挣扎扭动,陆霄反而贴得更近。衣服下胸罩被推上去,皮肤贴着皮肤,手背的轮廓在衣料下起伏。手指夹住乳晕,指腹按揉奶尖。 夏棠被手指的纹路磨得低低地喘,她越喘,陆霄越不放过她的乳首,指尖揉蹭着,眼睛将她此刻的神情尽收眼底。没被碰到的那一边也硬起来,顶着衣料,摩擦发痒。 她背靠金属门,一只手勉强撑在他的胸口,徒劳无效地维持最后的间隔距离。 陆霄的膝挤进她的两腿之间,布料磨着大腿内侧的皮肤,夏棠紧张地抓住他胸口的衬衫,压低声音说:“……够了,这是在学校。” 陆霄不以为然,视线紧盯她的脸:“有什么关系?他们现在看不见。” 校园里到处都是情侣,在角落里自以为隐秘地拥抱接吻亲热。 他们不过是做了跟其他人一样的事。 “你不是还和人在教室里搂搂抱抱。”他说着,手指游移,从这边换到了另一边胸乳。 夏棠闻见了醋味。 她还来不及吐槽雄性生物莫名其妙强烈的占有欲,就又被吻住。陆霄迫使她伸出舌头,纠缠在一块。 侵犯舌根的吻令她头皮发麻,夏棠的身体敏感且紧张,肌肉僵硬地绷着。陆霄的手从腰侧往上,一按,条件反射的发痒就让力量卸下去,她失力地往底下滑,被托住了腰。腿心压着对方抬起的膝盖,微微下陷,那股潮湿被感觉得更为明显。 他们下身贴紧,夏棠小腹被某样硬挺的事物顶着,硬邦邦地戳着肚子。她紧张,又没有力气,唇也被堵住。早知道昨天晚上不该剪指甲,应该留着今天来掐他。 外面的声音透过门板经由头骨传进她的耳内,已经有学生叁叁两两地回到教学楼来上晚自习。声音在固体中传播的速度远快于空气,脚步声人声嘈杂声格外清楚。 接吻的声音也一样清晰。 42咬(微H) 夏棠只想咬他。 她也真这么做了。 唇齿间尝到血腥味,陆霄松开她,挑起眉毛,给她看舌尖的伤口:“你咬我?” 舌头被咬破了皮,流出一丝艳红色。 “谁叫你不松开。”夏棠低声反驳回去。 乳尖被重重压了一下,从她唇边溢出一丝呻吟。 忽然有人“乓乓乓”地重重拍门,仿佛是贴着她后脑勺敲的,夏棠骤然绷直脊背,像受惊的啮齿动物一样悚然,心脏一阵狂跳,咬住下嘴唇大气不敢喘。 陆霄也被这突然的声音打扰了一下,但他看着夏棠慌张的模样反而发笑。夏棠咬牙切齿地屈膝顶他,反被握住了膝盖。 拍门的人还在外面喊:“喂,谁堵在里面不出来。”另一个声音插入,两人站在外面讨论了一会谁这么缺德占着杂物间不应声,最后只能走掉。 脚步声变远,但外面的嘈杂已经多了起来。 他们又不可能在这里躲一个晚上,得在人流变大之前离开。 陆霄笑一声,没有在压着她。手窸窸窣窣地从她衣服里抽出。 夏棠毫无形象地在他面前撩起衣服慌张地系内衣扣,而后扯好衣服,欲盖弥彰地把原本敞开穿的制服扣子都一粒粒扣上。 “头发乱了。”陆霄说。 她又匆匆忙忙地把头发散开用手指草草梳理后、重新扎起。 她的嘴唇很红,她的脸也很红。陆霄看着她绯红的脸,舌尖无声舔过牙齿,有铁锈的腥味。 夏棠也过来给他理他的衣服,衬衫被她抓得起皱,她干脆也一颗颗给他把扣子扣上。 陆霄看着她漆黑的发顶,发问:“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果然还没忘记这一茬。 “当然是普通同学,不然呢?”夏棠替他扣好扣子,又拍了拍衣服。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这才是他想问的。 想亲口听她确认。 夏棠正把耳朵贴在门上凝神听外面的动静,此时四下安静,她对陆霄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说:“待会我先出去,你等我走之后过一会再出去。” 然后她轻轻地拉开门闩,推门出去。 外面的人“呀”了一声,李子沫捂着胸口被惊吓到地跳开。 她是正巧来上晚自习的,在晚自习开始前半个多小时,她就会到教室。 夏棠不比她受的惊吓小,立刻把门反手砰地关上。 “夏棠,你怎么还在这里?”李子沫奇怪地问她。 往常这个点她早就该回去了。 “今天有点事,耽误了。”夏棠只能干巴巴地解释。 她自己都没想好要编件怎样的事出来,李子沫就已经露出了然的神色:“你是去医务室看班长了吧,” “啊,对,他的脚好像是扭到了,肿得很厉害。”夏棠硬着头皮应下了。 “听起来好严重啊。”李子沫感慨了一下,接着又有点好奇地问:“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班长?” 夏棠被猝不及防地问住。 谁说认真学习的人就不八卦? 门后还站着陆霄,仿佛放了个TNT炸药,说不准何时就要炸。她自然是坚决地、果断地表示否认:“怎么可能。” “可是,你报名参加志愿者是因为班长,加油也只给他一个人加,你今天还说了他帅。”李子沫给她一件一件认真地数:“出去玩那次,也是你叫上了他……” 这份八卦来得太不是时候。 身后的门在被人推开,夏棠努力地压了压,没能压住。 李子沫疑惑于门里还有谁,在看清楚人之后,眼神从困惑变成了惊恐。 门里走出来的人是陆霄,他只淡漠地看了李子沫一眼,目光在夏棠身上停留片刻,眼睛微眯,接着一言不发地掉头离开。 夏棠觉得头疼,她终于把人安抚下来,现在又炸毛了。 又得浪费时间和精力去稳住他。 李子沫才注意到夏棠的脸颊绯红,眼睛也泛红,仿佛刚刚哭过。 她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很是疲倦。 李子沫心里有了十分不好的联想。 大家都知道陆霄行事暴力,还会对女生动手。她拉着夏棠的手想问个究竟,但她匆忙地说了一句:“这个点我得回家了。”,就急匆匆地走掉。 夏棠跑到校门口时,车还停在那里。她气喘吁吁地直接拉开车门坐进去。 同坐在后排的陆霄哼了一声:“不是怕被人看见吗?” 夏棠反问他:“那我下去?” “开车。”陆霄对前排驾驶座上的司机说。 汽车平稳启动,两排之间的挡板升起来。 汽车平稳启动,两排之间的挡板升起来。 夏棠揉了揉太阳穴,坐在车里解释她和班长之间纯洁的同学情谊,她说他们才认识了两个月不到,区区两个月,她甚至都没找到学校的行政主楼在哪,怎么可能和谁发展出超越友谊的情谊。 她一边说,一边郁闷自己为什么非得和陆霄解释她和男同学的关系不可。 真难搞,她心想。她本来是为了避免麻烦,可现在麻烦却像这样变得越来越多。 陆霄最后嗯了一声,仿佛是勉强采纳了她的话。他侧脸看过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然后才说:“我不喜欢看到你和他接触。” 男生好像总是会有这种心态。 不希望自己身边的异性和别的男生走得近,大概是从远古时期起就刻在DNA里的抵触。 车行驶得十分平稳,这条路上熟悉的景物变化。天色比以往回家时更暗,太阳落山,晚霞的余晖将要散去。 她感觉腹中空荡,非常想念锅里热腾腾的食物。 “我是转学生,在新班级里本来就没几个朋友。”夏棠靠着椅背,诘问他,“你竟然还要限制我的人际关系。” 她看向陆霄,把问题抛回去:“还是你这么不相信我?” 信任,多么万用的借口。 但陆霄很快回复:“对,我不相信你。” 夏棠差点没被这一句噎到。 他的视线专注,落在她脸上,说得确凿且明白:“我担心你会喜欢他。” 车已驶入前院,在门前缓缓停下。 夏棠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他,仿佛听见天方夜谭:“你在想什么呢?哪可能有这种事。” 她打开车门下车,书包上的挂饰晃荡,转过身喊仍坐在车里的陆霄:“下车去吃饭了。” 43地下恋 夏棠不觉得自己在高中阶段有早恋的机会和心情。 应付陆霄这件事已经够占据她的业余时间了,她可没时间暗恋明恋某个人。 等到明年就一切好说了。夏棠心想。在陆霄父母的规划里,他的大学生活是多半要在国外渡过的。证据是他们并不多在意他的课业成绩,只要求他的档案干净、履历清白。 多半在中学毕业前,他就会提去到国外。 他们两人的关系到那时也就差不多该结束,再见面兴许是在十年二十年后的校友会上或之类的场合。 平行线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总是永恒不变,但短暂相交过的直线不然。 一旦离开那个交点,就会越来越远。 远到近乎无穷。 夏棠在镜子前洗了把脸,用冷水拍了拍脸蛋。她换掉了校服,连内衣裤也一并换了,濡湿的内裤被丢进洗衣篮里,然后去小厨房吃饭。 妈妈问她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她把篮球赛搬出来当借口。陆霄也是,他们两个班是对手。 “你们班肯定输了吧。”妈妈说。 她猜得的确很准。 吃完饭她接到接到陈瑜的短信又接到李子沫的电话。 前者问她今天后来怎样了,有没有出什么事。后者作为寄宿生,拿着在校内是违禁品的手机,偷偷摸摸躲在厕所问她陆霄是不是欺负她了。 她回复陈瑜说完全没有任何大不了的,陆霄并不是来找茬只是来问她一点私事。 对于李子沫,听到她声音发抖,夏棠决定坦白了。 “我和他从前就认识。”她躺在床上,拿着电话告诉对面的人,“我妈妈在他将当佣人,当了很多年了。” 说出这些事其实一点也不难,她本来也并不担心面子、尊严之类的问题。 她父母都是签了劳动合同的正经职工,她比这个学校里最有钱的学生要穷,算不上什么丢脸的事。 她只是想在学校里过得普通点,仅此而已。 “真的吗?你认识陆霄?”李子沫压低的震惊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那么今天你们是在……是在干什么?” 是在杂物间里聊天,是在讨论数学题争得面红耳赤。 夏棠想着都已经坦白到了这份上,不如全盘招供。 “是在接吻。”她说。 她看不见李子沫的脸,但想象得到她躲在卫生间里捂着嘴惊讶的样子。那边停了几秒钟,才小心翼翼地跟她确认:“难道说……你们两个是在……交往?” 或许不能算交往。 他们只是偶尔上床的关系。 人类确实存在这样一种破窗效应,当事情发生过一次之后,就不在乎多发生很多次。她和陆霄睡了第一次,然后又有第二次,之后又有了许多次。 实际上,在这段关系最开始的两三个月里,确实还不错。性交能有效刺激多巴胺分泌,陆霄相对从前安分且好搞定。 床伴或者类似的词汇,对于恋爱都未曾经历过的李子沫或许是太过超前,说出口都是玷污她的耳朵。 “我们是在谈恋爱。”夏棠抬眼望着天花板说,“这件事,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啊,你们是地下恋情?”李子沫问。 “对,我们在地下恋。”她说。 地下恋。 这三个字在陆霄的厌恶名单中,次序越来越靠前。 他搞不懂这东西存在的必要性。 他们又不是在偷情。 人类发明了恋爱关系,发明了戒指、婚礼、结婚证,就是为了让每个人能明明白白明确对方的配偶。 拿来炫耀,拿来展示。 而不是藏着掖着。 就比如卫川生,他已经换过许多个女朋友,从同校学生到童星出身的模特。 卫川生都可以坦坦荡荡地挽着那些不入流的模特或明星的手,在酒会上和她们举止亲昵,然后所有人都明白,不应该再去和他的女伴暧昧搭讪。 他们谈了那么多场荒唐的恋爱,没人出来阻止。 夏棠比那些女人中的每一个都要好得多。 已经有伴侣的人就应该在身上盖章戳印,比如说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把那些心怀叵测的宵小们杜绝在外。 陆霄拨通卫川生的电话,问他如果他的女朋友跟别人走得太近让他觉得不爽,他会怎么做。 卫川生正跟篮球队的一帮人聚在电玩厅,音乐声嘈杂,他歪着脑袋接电话,说得满不在乎:“那就只好换一个女朋友喽。” 毫无建设性的答案。 “别着急挂呀。”卫川生抽出一只手拿起电话,把机器让给别人,走到音乐声渐弱的休息区,“夏棠打算跟谁红杏出墙?” 林清让也正坐在休息区,见卫川生嘴角咧着笑,对电话里的人说:“不是她还能有谁,这么明显,你当我们看不出来。那一次,就夏天那场泳池派对,给比基尼女孩投票的那一次,你随手指的那个,是不是有几分长得像夏棠?还有以前从没见你看过裸女杂志,唯一留下来那张,那个模特的眼睛跟谁像?” 卫川生一边说,一边冲他挑挑眉毛。林清让接过这眼神,嘴角也浮现出笑。 “没那么喜欢的女人,当然是换一个。”卫川生说,“要是非常喜欢的女人么,没办法,只能去搞定那个奸夫了。要让他知道自觉地让开,这种事情,你应该擅长呐。” 44猫和老鼠 午休时间,夏棠跟李子沫在楼顶吹着风啃面包。用林清让给的钥匙打开生锈的铁门,天台空旷无人。 头顶的天空蔚蓝,夏日晴空一派澄澈。 如他所说的,安静,且适合独处。 面包来自学校糕点房,新鲜出炉,柔软且热气腾腾。 李子沫仍是不太相信她和陆霄的情侣关系,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真的真的。”夏棠也反复肯定。 她甚至还没说他们住在一块这件事。 她道歉之前让她担心,尤其是食堂那一次,她不是有意隐瞒……不,她就是有意隐瞒,但这是有原因的。 “要是公布,一定有狂风骤雨。他倒是没事,我一吹就倒了。”夏棠托着腮说,“而且要是让我爸妈知道我在和他早恋,我就死定了。” 李子沫想起学校里的氛围,心有余悸地点头。 “可是……”她犹豫着说,“你和他在一起不会很累么?” “也还好。”夏棠已经吃完了面包,拍拍手,“其实他比看上去和善。” “他会不会……就是那个……我听说他喜欢打人。” “你是说,让人住院的那一次?我知道。”夏棠从护栏往下望去,“那是有原因的。” 这原因不巧和她有关。 事情起源于一杯低度果酒。 一杯掺了料的低度果酒。 夏棠之前从来不会去动宴会上的食物,她老老实实缩在她该待的区域,但有人醉醺醺地走进厨房,赖赖唧唧堵在门口一定要请她喝一杯酒。 她只喝了一杯低度果酒,从后厨回到房间的路上已经开始头晕目眩,分不清方向,往前走好像撞到了谁。 撞到的是陆霄。 她的浑身像要烧起来,脑袋晕沉,身体滚烫。 第一次就是这么发生的。 递给她酒的那个人曾经是这所学校的学生,现在他已经退学,断了四根骨头,脑袋被塞进过马桶里。 这事夏棠也是到了后来才知道。 午餐吃完,她们回到教室,李子沫保证一定替她保守这个秘密。 她的表情仿佛是被托付了重大秘密的地下党员。 轰轰烈烈的篮球赛仍在继续,但已经同他们班无关,虽然还是有不少人会蹲点去看A班的比赛。 很快就是运动会。 不用上课的日子对所有人而言都是重大利好,大家出没于校园的各个角落,操场和体育馆里装着参赛队员、后勤人员和喊加油的围观者,有人仍在教室学习,有人趁闲暇去游荡、玩耍、谈恋爱。 操场上的人都分成了两派,一派穿校服,一派穿运动服。 在夏棠原来的学校就不会出现这种事,他们的校服便宜耐用且宽松,根本无需特意准备什么运动服。 报名参赛这样的事和夏棠扯不上关系,她一直四肢简单,尽管头脑也很难说得上多发达。 这种时候应该拿来干别的,比如往提高成绩上努努力。 赶在当下办运动会是个明智的选择,再往后,气温会越发 今天的天气很适合办运动会。 晴天,不算太冷,也不算太热。天上浮着丝状的流云,偶尔遮住太阳。 夏棠和李子沫走在比平时空荡得多的走廊里,和从另一面走来的人狭路相逢。 陆霄出现在他们班级的楼层,只身一人,身边没有朋友,也没有总缀在身后的跟班。他望见她们两个,微微皱眉,目光沉了一沉。 李子沫拽着夏棠的手一紧。 夏棠觉得这不失为一个机会,目前四下无人,她对李子沫说:“看好了。” 语气仿佛在说待会要给她表演个什么高难度杂技。 她松开李子沫的手,朝陆霄走过去,在他开口之前,拉下他的脖子,在他嘴唇上印了一下,然后立刻撤离,把人推开。 李子沫双手捂着不由自主张开的嘴在她身后震惊。 “我朋友已经知道了。”夏棠退后两步,和陆霄拉开距离,“但也只有她知道。现在你可以走了,再见。” 她拉着李子沫就跑,跑得飞快,一路冲进班级教室里,一气呵成地关门。 处处热火朝天的运动会里,这是她们今天运动量最大的一次,李子沫拍着心脏狂跳的胸口,转头看夏棠:“刚才紧张死我了。” “很刺激,是吧?”夏棠背靠教室门,也在喘气。 “好像猫和老鼠。”李子沫说,“汤姆和杰瑞比赛去逗那条很凶的狗……” 这个比喻还真是很生动,很形象。 她们在教室后面笑得乐不可支,前排稀疏坐着的几个同学奇怪地转头看了她们一眼。 “他脸红了。”李子沫忽然低声说,“没想到那个人也会脸红。” 夏棠看过去,李子沫垂下眼睛,目光柔和下来,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 事后夏棠落在课桌里的手机出现了十几个未接来电,当然都是陆霄打的。 她跑去卫生间里接听。 走廊这边的卫生间挂了“待维修”的牌子叁天,不知是遇到了什么疑难杂症,一直没有修好。瓷砖倒是被勤劳的保洁员们擦得亮洁如新,空气里飘着一股熏香气味。 陆霄的声音听起来并无怒意,她也不怎么怕他生气。 她从前惹恼他的地方多着。 “为什么不干脆公布?”在电话里,陆霄问。 夏棠觉得他才不可理喻。 这又不是值得骄傲的关系。 45音乐 一楼有一架三角钢琴,定期调音,但一直蒙尘。从前聂彬在的时候,夏棠偶尔会搬条凳子坐在边上听他弹琴,他走之后就不再有了。 夏棠久违地听见他弹琴,聂彬笑着说自己手早就生了,在网上找到简谱,对谱弹了支简单的曲子。 在连五线谱都不知道认的夏棠耳朵里,能弹出流畅的调就是厉害。 聂彬坐在钢琴前,敞开西装外套,衬衫扣子解开三颗,手指按在琴键上,侧影像一道剪影。 夏棠小时候只觉得他会弹钢琴很厉害,现在才猛地发现,不仅厉害也很帅气。 她走了神,浮想在聂彬学生时代的文艺汇演里,穿着燕尾服在台上演奏钢琴的样子,一定能收获很多女生的暗恋之情。 陆霄也有过钢琴老师,还是个白胡子的外国老头。陆霄和他很不对付,夏棠经常能听见老头叽里咕噜地用带口音的英语跟他说上一大长串,听起来反正是不像夸赞,而陆霄则不耐烦地反驳回去,琴声总是断断续续,争吵的内容倒是越来越长。 总之就没听过他正经弹奏什么曲子。 聂彬弹了一小段克莱德曼版本的《梦中的婚礼》。夏棠很给面子地大为赞扬了一番,聂彬听她把一首简单的曲子夸得天花乱坠,不由笑了笑。 忽然他见到站在门厅那边的人,从钢琴边站起来,点头致意。 门那边的人当然是陆霄,他站在门边,身高腿长,额前的碎发散乱。 不知道靠在门口听了多久。 “刚来?”他问。 聂彬笑一下,手放在身边,有点儿局促:“是,刚到不久。” 陆霄也点一下头,漫步走进来,聂彬忙让开钢琴前的位置,自觉地站到房间一侧。 这是他父亲身为大宅管家的习惯。 夏棠也有点不安地跟着站起来,感觉到他身上的拘谨。 在陆霄面前,他总是表现得格外礼貌,格外得体,得体得让夏棠仿佛看见了那群黑西装的秘书们。 小心翼翼得就像面对雇主。 好像就是面对雇主。 果然,以后绝对不能继续给他打工。 聂彬下午没有留多久,没吃晚饭就又离开,但长辈们对他的赞美之词恐怕只要得持续到下周。 晚上夏棠主动去找陆霄示好。 主要是想借电脑,往MP3里下些歌。 夏棠曾经是有过电脑的,换过两台。她的父母在吃穿用度上对她并不苛刻,他们收入尚可,且这份工作实在是非常便于攒钱,几乎不需要水电房租伙食的支出。 她的上一台电脑在几个月前进水死机,本来就是用过了几年的杂牌机,要修的话相当划不来。而要买好像又没必要,不如等到高考结束后。 这段时间里她只能忍痛过上没有电脑的生活。 陆霄正在接电话,他站在露台上,面对楼下,脸色很不好看。看表情,夏棠知道电话那头的人不是他的父亲,就是他的母亲。 电话那边的人正在说话,陆霄不耐烦地听,用眼神示意她需要什么自便,夏棠毫不客气地抱走了他的电脑就撤出去。 等她用完回来,电话早已挂断。陆霄坐在床尾,手机仍在一边,黑色屏幕静默无声,他抬头看着天花板,神情沉郁,像堆了太多乌云的阴天。 室内没有开灯,只借着从露台上透来的院子里的灯光,整张床是深黑与铅灰的色调,光线昏暗时就是一片暗色。 这间房有点儿太过于空旷,夏棠一直想,她要是住在这个房间,一定也会把东西丢得到处都是。 不然看着也太过寂寥,太过孤单了一点。 晚上睡觉都会做噩梦。 她轻手轻脚地进去把电脑放下,但还是被他叫住。 “夏棠。”坐在床上的人出声,低头,眼睛望过来。光线不佳,肤色模糊在暗色里,只剩鲜明的轮廓与专注的视线。 没办法,她走过去,在这家伙身边坐下,然后跟他一块陷入沉默。 她又不知道电话那头都说了些什么,还能怎么安慰。 比如说:“虽然你爸妈一年都不跟你见一面,但他们只是工作忙,其实还是爱你的。”或者“虽然你没有父爱和母爱,但你起码有钱,有钱就该知足了。” 听起来好像往人伤口上捅刀似的。 静了一会儿,她摸到口袋里的新MP3,刚刚下的歌,崭新的,热腾腾的在里面,就像刚出炉的面包。于是问他说:“你听歌吗?” 她拿出MP3插上耳机,把另一边耳机递给陆霄。原来的耳机坏了,新耳机线是她在从前学校附近杂货店里二十块钱买来的,质量和价格相当匹配。 陆霄默不作声接过,他们并肩坐在床上听起音乐,MP3按照歌曲下载顺序开始播放,第一首是克莱德曼《梦中的婚礼》。钢琴曲轻盈的旋律透过廉价的设备振动耳膜。因为只有一边耳机,夏棠调高了音量,乐曲声伴随着偶尔出现的滋啦电流音。 “音质真差。”陆霄说。 夏棠:“要么闭嘴,要么别听。” 他识时务地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听。天色一点一点变得更黯淡,这时候既静谧又嘈杂,电流一面滋啦作响一面忠实地把震动传递进鼓膜。 【出门在外,进度暂缓】 【按照大纲,校园部分大概只占一半篇幅(但写得比预计更长)】 【后续仍然是狗血老梗满天飞,但不一定是大家预想的老梗】 46灰兔子 乐曲进入和煦的收尾,短暂的暂停和加载后进入下一首,开场就是刺耳铿锵的一声响。陆霄被这一声刺到,皱起眉毛:“你是专程来谋杀我的吗?” 夏棠堵他:“都叫你闭嘴了。” 她拿起MP3随便乱摁几下,音乐随机播放跳进了下一首流行情歌。烂大街的口水情歌响起,现在听来竟然显得应景。 她应着节奏轻轻敲手指,敲在陆霄的手背上,对他说:“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音乐治愈人心的力量?” 陆霄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她来者不拒的音乐品味,但他反握住夏棠的手,还是回答说:“是。” 阴影里,他眉眼的轮廓忽然变得很深。身前忽然一热,夏棠被他抱住。 听说男孩要比女孩发育慢,但他一直以来就比她高。在夏棠停止长高后体型差拉得越来越明显,直到现在,他只要张开双臂,就能将她整个盖住。 耳机的降噪功能几近于无,歌沙沙地在响,衣料摩擦的窸窣和呼吸声心跳声杂糅在一块,模糊耳机里的歌词,只剩一些好辨认的词汇,比如baby,love,onlyyou之类。 这年头不掺爱情元素的流行歌曲才是极少数,真是一群灵感匮乏的作词人。 夏棠的视线被遮蔽,眼前漆黑,额头抵着他温热的胸口,鼻尖是熟悉的沐浴露气味,混着一点他独有的,难以言说的味道。 她伸手环过他的肋骨两侧,友情地拍了拍他的背。 心跳声很响亮。 歌曲结束,陆霄松开她,目光穿透黑暗落在她脸上。他的脸被阴影笼罩,是一片混沌,眼睛也藏在影子里,视线有形。 “喂,我走咯。”夏棠说。她伸手取下陆霄戴着的耳机,音乐远离他的耳朵,沙沙往外漏着音。 她的指尖碰到陆霄的耳垂,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而后站起来,拿起自己的MP3,走到门口,啪嗒给他把顶灯打开。 室内一片明亮。 而后她挥挥手,消失在门后。陆霄仍坐在床上,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从前夏棠会肆无忌惮地在他房间的地毯上乱滚,趴在地上看书,小腿晃来晃去地拍打着地面,袜子破了洞,露出圆润的脚趾。 那时他也坐在这里,本来应该嘲笑她邋遢、寒酸、缺乏教养。 但是心忽然跳了一下。 身体里有哪里不舒服——哪里都不舒服,哪里都不痛快。一定是夏棠的问题,结果她还在看她的书,晃她的腿,仿佛他不存在。 他于是刻薄地说:“你这样子真丑。” 夏棠抬起头,愣了一下,而后冲他扮个鬼脸,抱着书跑掉了。房间里又变得空荡荡,只剩他一个人面对关上的房门感到莫名的懊恼。 陆霄坐在床上,闭上眼睛,伸手触了触自己的耳垂,热意仍有残留。 期中考试的余波像是一眨眼就被甩在身后,光荣榜还贴在布告栏上,同学们已被其它事吸引了注意力。 赶在气温更高之前,校运动会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备。 正式的举办时间在下半月,但篮球赛足球赛排球赛的选拔已然开始。学校重视课余活动,把高中篮球赛办出了大学校级联赛的水准,和夏棠从前高中里放学后抽个时间在露天篮球场上随便打打的场面大不相同。 两个班凑一支篮球队,足球队则是四个班一支。夏棠的班级和隔壁班一队,任劳任怨的班长又被强行安了个队长的名头,多出一堆琐事。 看他实在是太忙,夏棠举手,报名成为了班级运动会志愿者。 篮球服由学校统一定制,她负责把收到的身材尺寸表送去学生会。 这是所私立国际中学,对于国外的申请制大学而言,学生会履历是不错的加分项,所以本校学生会部门架构齐全,甚至豪阔地划分了一整层楼给他们做办公室,学生会长甚至享有单人办公室的待遇。 夏棠一个个对比门口的标识,寻找体育部的门牌,眼前这间写着“学生会长办公室”,正要越过去,门正好打开。 林清让扶着门,和她四目相对。 “是来找我?”他笑一下,眼睛稍弯。 夏棠扬了扬手里的表:“去体育部交表。你知道体育部的办公室在哪间吗?” “右边第二间,”林清让说,“现在他们人不在,不如把表放在这里,反正最后也要交到我手里。” 夏棠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你是学生会主席?” 林清让笑了,眼角的泪痣随着眼睛弯成的弧度而微微向下,显得得体斯文:“我还以为你知道。” 不,她完全不知道。 她转学进来时确实来学生会交过资料,但只见到了副主席,现在想起来,那是因为主席暂时休学不在。 “进来吧。”林清让把门推得更开。 学生会长办公室,有点儿老气横秋,装潢得像模像样,一套会客黑沙发,办公桌宽大,墙上挂着锦旗与各类证书奖状,封有玻璃门的木质展示书柜里摆了金灿灿的奖杯。 办公桌上放着学生会主席的姓名牌,写着林清让。 夏棠把表放在桌上,四处张望一圈。 林清让在办公桌后坐下,抬头看她,眼睛带笑,姿态悠闲:“这地方也不错,后面还有浴室,如果有需要,你随时可以来。” 像是在宣传自家的旅馆。 夏棠想起今天带了书包,她把书包背到前面,翻出那个灰兔子玩偶挂坠,也放在他桌上:“一直忘了还你。” 兔子的长耳朵垂下,懒洋洋的像睁不开眼睛。 “你拿着吧。”林清让垂眼扫过去,“就当是礼物。” “我能先问问……这东西多少钱吗?” “是在二手店买的,就挂在橱窗里。”他笑着回答,“很便宜,折合人民币不到一百块。” 那就收着好了。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她掉的。 夏棠把挂坠别在书包上,晃了晃,还挺有趣。 她正打算走,忽然听见屋子里林清让冷不丁问:“你和陆霄在交往?” “没有啊。”夏棠回头看他,脸上坦荡荡,“你们怎么会有这种离谱的想法?” “陆霄最近总是留在家,我们都这么猜。”林清让只是笑笑,“我就说,他怎么会谈恋爱。” 门关上的时刻,夏棠听见门缝里飘来他的低语声:“……而且是和你。” 47篮球赛 这几天夏棠过得难得平静又普通,上课,听讲,写题,不懂的问李子沫,恶补从前落下的进度。 最重要的原因是陆霄相当安分,在学校里他们能见面的机会大概只有课间隔着人群偶尔的一面。 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 只要他不在,夏棠的校园生活就能过得风平浪静。 定制队服很快制作好并分发,新组建的班级篮球队也紧锣密鼓地趁着放学时间练习磨合了几场。 班长代表球队去抽签,流年不利霉运当头,抽到一队作为对手。 球队按班号排序,一队由A版和B班组建,去年他们是全校的冠军队。大家非常悲观,认为一队就算是拿替补阵容和他们比都能碾压,刚拿到手的队服还没焐热,可能就再没机会穿了。 也有人议论班长手气太差,一来就抽到了死亡组。刘烨熙替班长辩护了几句,双方差点吵起来。 下午要去比赛,整个班无精打采,缺乏干劲,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去给队伍加油。 比赛在篮球场进行,两个班的观众分坐两边。只是第一场选拔赛,但热闹地来了不少人。 都是奔着一队,或者说,奔着打篮球的林清让而来。 今天他坐队员席,意味着会正式上场。 30. 对手在加油阵势上就已然是远远超过他们,对面坐了乌泱泱一大片人,甚至拉起了横幅,还有的为了能坐得离球场近点,都坐到了他们这边来。 班长还在进行赛前动员,说了些诸如输也要输得光荣之类老套的动员语。 本班队员席里一个个没精打采,士气没有一点被提振的迹象。 夏棠和李子沫坐在一起,从这边的观众席往那边张望,果然没在穿球衣的人里看见陆霄。 陆霄不爱运动。 她指的是那种需要两人以上参与的、集体性的运动。 这人就参加不了什么集体活动。 要让他和一群人挥汗如雨地在太阳底下跑动,进行球和球的传递,对他的队友和对手可能更像是一场折磨。 正因如此,他才能白得像个吸血鬼。 哪怕这里没太阳,哪怕他的身高和体格不去打篮球简直是浪费和暴殄天物。 林清让和卫川生都穿着球衣,披着校服外套坐在选手席上。夏棠看见抱着手坐在他们两个后面的陆霄,身高醒目,长腿在逼仄的位置里无处安放。男同学在给球队队员们分发运动饮料时,也殷勤地递给他一瓶。 他倒是在哪都不缺人讨好,哪怕脾气坏成这样。 陆霄接过饮料,抬起头,隔着一个篮球场,目光十分准确地找到且朝她望过来,眯一下眼睛。 对了,他视力也不错。 夏棠只当做没看见。 第一场首发队员里有林清让,双方球员列队站在球场中央,赛前握手。林清让脱掉外套,只穿球衣站在场上,惹得两边发出阵阵女生的尖叫,仿佛突然从篮球赛转进偶像演唱会现场。 夏棠都能听见自己这边席上女生们掏出手机咔咔拍照,多半不是在拍本班球员。脆弱的班级荣誉感撞上货真价实的美貌,果不其然咔嚓碎掉。 也不能说全碎了,大家还是打起精神一起喊了几声,给本班队伍加油。 场上太吵,裁判员不得不吹哨来让两边安静,志愿者把篮球场上的无关人员请走,观众席上的声音暂时静下来。 裁判站在场中央发球,往上一抛,双方球员跃起,指尖追逐空中的篮球。仿佛是吹响了拔河比赛的哨声,两方场边的助威声也登时爆发。 夏棠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声地喊了几句加油。又有人在后面交头接耳笑她土老帽没风度。 夏棠才懒得搭理他们,她加油完全是出于对班长的个人友谊。 林清让先手抢到球,转手几个来回,一队先得两分,对面的欢呼声愈加高涨。 李子沫坐在夏棠旁边,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还在心无旁骛地写题,只偶尔在喝彩声比较响亮的时候,抬起头来看一两眼。 上次考试失利给她的打击确实是很大。 什么篮球赛或是校园偶像,都比不上面前的练习题。 学习天下第一。 第一节十二分钟结束,分数是24比8,三倍的比分差距。他们这边的主力队员已经汗流浃背,而那边游刃有余地换替补上场。 林清让作为前锋主力被换下场,披着毛巾刚坐在休息区,一群早有准备的女生立刻拿着各式各样的毛巾、饮料、签字笔围了上去。 场面蔚为壮观。 夏棠作为志愿者,趁休息时间下去分发水和毛巾。她拆开运动饮料的包装,把水一瓶瓶分发出去。 饮料递到陈瑜手上,他仰头灌了好几口,摘下眼镜,擦了擦脸上的汗。作为队长兼主力,面对这可能的最后一场比赛,他得打满三节乃至于四节,体力负荷很大。 “加油。”夏棠冲他比一个握拳手势。 陈瑜苦笑一下,说:“我尽力。” “是啊,班长,加油啊。”又有几个女生过来,夏棠被挤到了后头去。 学霸光辉照耀下,班上喜欢陈瑜的女生其实还是有那么几个。 对林清让的喜欢是追星式,可以毫不羞愧地拥过去送着送那要签名;对班长的喜欢才是真希望发展点什么,反而又隐晦又矜持。 中场短暂的三分钟休息马上就过,球员重新回到场上。夏棠看了看说:“刘烨熙上场了,看起来挺有模有样的。” 李子沫抬头看了一眼,马上又低下头去,小声说:“知道啦……我又不喜欢他。” 这是坚决与早恋划清界限的态度。 夏棠从善如流:“行行行,我不说他—你看班长,篮球也打得不错啊,看他文文弱弱的样子,我还以为他不擅长运动。” 李子沫抿唇笑一下,点点头,跟她说:“班长做什么事都很认真。” 48撞见 她们在这儿聊天,有目光从对面席上刺来,来自某个看起来运动细胞丰富,实际也的确如此,但就是从不参与集体活动的家伙。 陆霄坐在场那边,视线越过场上,笔直看来,脸上肉眼可见的不爽。 天知道他又哪里不高兴,夏棠趁无人注意,悄悄冲他比个倒竖的大拇指,而后别过视线,把注意力集中到篮球赛上。 没了林清让,一队进攻的势头有所下降,但只需维持现在的得分比,一样胜券在握。 卫川生干什么都散漫,打篮球也一样,两节他都在,跑动,接传球,也没见出太多汗。 陈瑜一直打得很认真,出汗出得厉害,第二节就要接近尾声的时候,抢球的双方撞在一起,场边一声惊呼,裁判尖锐的哨声响起,暂停比赛。陈瑜被撞倒在地,眼镜掉在地上,坐在球场上单手捂眼,看情况伤势严重,两个男生从观众席上跑下去,一左一右把他扶起来。 夏棠也从座位上站起来,踮起脚朝下看,担忧他的情况。 五分钟后,比赛重新开始,陈瑜没法继续参与,被一个男生扶去医务室,换替补上场。主力一走,气势大为溃散,最后毫无反转以悬殊的比分落败。 本班气氛低落,比赛一结束,这边纷纷散场,轰轰烈烈的班级篮球赛对他们来说已差不多结束。 人群陆陆续续离开篮球场,夏棠和李子沫道别后离校。她想过要不要去看望一下受伤的班长,但他不一定仍在医务室,说不定早就回家了。 快走到公交车站牌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手机没带去篮球场,还躺在教室课桌里。 只好在站牌前止步,转身走回去。 这个点的校园格外冷清,大多数人不是已经离校就是待在食堂,教学楼的楼道里见不到人影,大片橘红色的夕阳落在走廊上。夏棠一步一步迈上台阶,走进教室,却看见陈瑜也在。 班级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 “班长,你还没走啊?你的伤怎么样?” 陈瑜此时没戴眼镜,和平时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眼下打了块纱布。他摇头:“没大碍,只是脚踝扭伤,不方便走路。家里人要我在教室等,他们来接。” 黄昏浸透下的教室冷清,输掉比赛,人又受伤。夏棠走到他身边坐下,安慰说:“不管怎样,起码你在场上帅够了二十分钟,还有这么多人一分钟都没能表现,非常羡慕你。” 陈瑜不习惯被人这样直白地夸奖,微微低头显得无所适从,余光从窗户瞥见楼下,看到了来接自己的父亲,撑着课桌起身。 脚踝肿得很夸张。 夏棠立刻站起来:“我扶你去电梯。” 她相当自然地扶住班长一边胳膊,掺着他朝门口走去。陈瑜却心神不宁,有些手足无措,穿过课桌椅时被绊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夏棠赶忙抱住他。 两人的身体忽然靠得很近,近得几乎搂在一起。女生身上带着陌生的香气,让人心跳骤然加快,陈瑜慌张脸热,双手紧张得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们踉踉跄跄地才稳住重心,班长抬起头时脸红得厉害,夏棠咳一声,刚要开口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尴尬。 陈瑜的脸色忽然有所变化。 她也回头,顺着目光望过去,夕阳涌入门内,站在门口的人脸隐在背光的阴影里,即使如此也能看得出。 陆霄的表情绝对算不上愉快。 学校是无关人等聚集的地方。 在校园里,陆霄只能偶尔隔着人群看见夏棠。 女生拥有非常麻烦的习惯,永远成群结队,形影不离。大多数时候她在扭头和身边人说话,有时靠在走廊栏杆上,脚尖点着地面,看楼下五颜六色的花坛。 有几次她正好撞见他的目光,若无其事地停半秒,然后立刻错过去。看着地砖,看着树,看着身边那个矮个子的女生,就是不看他。 在家里能见她的次数稍微频繁一点,回家时夏棠走侧门,她扶着门框抬腿松开鞋带,制服短裙被掀起一点,露出几寸膝盖以上的部分,而后甩掉鞋子,只穿袜子走进屋内,踩在木地板上去找拖鞋。 现在她每天穿着校服短裙,但从前很少能见她穿裙子。 每晚她坐在休息室里写作业,面对练习册如面对前世仇人,见到他来,会不怎么有耐心地敲敲笔,抬起眼睛,问他有什么事。 休息室里佣人来来往往,在这种时候显得格外碍事。 有什么事?没事他就不能来见她吗? 有其他人在场,他只能压下眉毛,假装什么事也没有。 “最近每天都回去得这么早,赶着见谁?”顶楼餐厅里,林清让问他。 “还能是谁?”卫川生跟他一唱一和,“你说还有哪个姑娘能住在他家里?总不至于是为了回家打游戏。” 陆霄懒得理会这两个人。 “有一件事我倒是一直想问,”林清让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嘴,“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情侣,还是只是暂时交往一阵的……”他提起唇角,笑一下:“炮友?” 两个字落音,气氛忽而变得有些僵。陆霄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看向对面人,像是要从他表情里找出些什么的目光。 眼看着这人又开始语不惊人死不休,卫川生只能出面当和事佬:“我说林清让,你在澳洲待半年怎么装了一脑子黄色废料回来,好好的谈恋爱,怎么被你描述出来就这么龌龊。” “好奇而已。”林清让放下餐巾,表情坦荡,“现在就算是谈恋爱,也长久不了,这件事夏棠应该清楚,她是怎样才答应和你交往?” 这问题卫川生也好奇,闭上嘴等待回答。 陆霄没有正面答复,只是侧了侧脸,异常平淡地反问:“为什么一定会分开?”玻璃窗外,树木在阳光下枝繁叶茂,他微眯起眼睛,漫不经心地说:“我不这么觉得。” 49狭路相逢 当天的篮球赛,体育馆里人声喧哗,叫嚷吵闹。陆霄勉强给了个面子去观战。 他很容易在对面观众席里找到夏棠。 她也看见了他,装作没看见,把手放在嘴边,朝场下喊加油。 陆霄看一眼篮球场上跑动的两支队伍,不明白有什么可加油的。 再加油也一样是输。 中场休息时分,大批女生聚在队员席,声音聒噪,阻碍视线。他皱一下眉,抬头看,夏棠正在给人递水,不知道说了什么,男生笑了。 又是同一个人。 碍眼得像一根刺。 他的眉头皱起来,让想来献殷勤的同学都被吓退。 下一场,这根刺很识时务地被撞翻退场,陆霄坐在席上,“呵”地笑一声。 都说了这人是个弱鸡。 球赛结束,夏棠混在熙熙攘攘退场的人群里离开。他坐上等在校门口的轿车,从前挡风玻璃看见她的背影,独自走在路上,灰色的布偶坠在书包上晃来晃去,穿着鞋面磨得发白的高帮帆布鞋,盖过脚踝,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 陆霄刚摇下车窗,又改了主意,让司机放慢速度跟在她身后。车一辆辆从边上驶过,他的视线跟随在夏棠的背影后,她耳朵里塞着耳机,走得又散漫又心无旁骛,制服裙摆摇曳在小腿间,膝窝看起来格外柔软。 外面的风与嘈杂吹进车内,陆霄倚在车窗边,看她踩着闲逸的步伐走向车站。 快到目的地时她拍一下额头,转身,匆匆往来的方向折返,还是没发现他。 陆霄让司机跟着她掉头,汽车停在门口等待数分钟,他用手指敲着膝盖,最后还是打开车门下车。 校门里见不到夏棠的人影,他猜她去了教室,走进教学楼,沿着楼梯向上,到她班级的楼层。 在走廊中能听见教室里男女的谈话声,当他走到门口,正看见里面紧紧相靠的两个人。 先前的那点愉快荡然无存。 咔嚓的一声响。 是愤怒敲碎理智的声音。 在意识反应过来前,身体已先行抬步走进室内。 情况变得不妙。 应该说相当不妙。 陈瑜面对着门口的人朝自己走来,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男生脸上带着如有实质的阴沉。 A班的陆霄。 他觉得自己像被定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面前人越走越近,脚步却无法移动,能想起的只有那一次。 某天早上,陆霄来到学校,走进班级教室,把一个男生从座位里拖出来,从走廊拽到卫生间,就像拖着一袋垃圾。被他扯着领子的人脸色涨得通红,发出惨叫,快要窒息一样挣扎。整层楼的人都被惊动,出来围观,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制止。 最后那个人被从卫生间里抬出来的时候脑袋刚被摁在马桶里差点溺死,身上断了数根骨头,被迫转学。 现在就像那时一样。 陆霄的表情就像那时一样。 夏棠轻轻吸口气,在陈瑜有所动作之前,放开他的胳膊,拦在人面前,仰起脑袋问:“有什么事吗,同学?” 陆霄在他们面前站定,目光自上而下,漆黑得有如乌云滚滚,下颌绷成一线,盯人的样子仿佛暴风雨凝聚。 这是他要发作的前兆。 好久没亲眼见到这幅神情,让她差点快忘记。 他实打实是个危险人物。 附近没别人,只有还伤着的班长。夏棠松开扶着他的手,让他自己能撑在课桌上,然后挪开挡在面前的椅子,对陆霄说:“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 她又开始挤眼睛,背对班长,难得带上一点恳求。陆霄没有动,目光落到陈瑜身上,开口,语气并不太好:“你——” 在他说出下一句话前,夏棠拉住他的手腕,用上了十足的力气,拽住他离开教室。这次她拽动了,陆霄被她拉出教室,在最后离开门口前,朝里面的人看了一眼。 陈瑜撑在课桌上,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不同于球场上出的汗,这层汗阴阴地贴在后背上。 他在想自己——或是夏棠,在什么时候,是不是又得罪了面前这个人,不由得扶着桌子一瘸一拐朝前走出几步,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下意识回头,是来接他的父亲到了后门,再看前门口,那两个人早就消失不见。 【非常感谢断更期间还在等待的各位】 【校园部分大概会比预计长,全文也会比预计长】 50杂物间(1)(微H) 夏棠一鼓作气把人拽进杂物间。 关上门,没有窗户的房间变得一片黑,她摸到墙壁上的开关,灯泡闪一下后亮起,屋子里堆着暂时没用的书架和课桌椅,学生经常把用不上的书往这里丢,空气里有一股陈旧的纸张味和清洁用的洗涤剂混合气味。 陆霄和她站得相当之近。她开完灯后转身,鼻尖正挨着他胸口。 他今天穿黑色制服外套,是她曾经洗过的那一件,在不甚明显的地方有一处小小开线,足够近的距离下才能看见。 夏棠被挤得背靠门板,好像那种影视剧里被逼进角落走投无路的受害者。她顺着制服衣扣向上看,越过白色衬衫翻折的衣领,脖颈,下颌,终于够到他阴暝的脸。 陆霄低着头颅,眼睫下敛,阴影下的眼珠漆黑,仿佛在兴师问罪。 为什么兴师问罪?就因为她扶了班上的男同学? 夏棠抬手去碰他纤长的睫毛,被握住了手掌。 陆霄绷起唇线,低头看她一会儿。夏棠越发靠后,听见他说:“别拦着我。” “你要去干什么?” “去让他退学。”陆霄垂着眼睛看她,就像谈论天气一样轻描淡写。 语气越寻常,内容越不妙。 为了班长的生命健康权,她要是让开就完蛋了。 “你就不能稍微冷静点吗,这里可是学校,到处都有监控摄像头,到处都有人看着。”她后背抵着门板,劝诫他说,“你可是答应过我不在学校里动手的。” 陆霄笑一声,像是嘲笑她连这种浅显的漏洞都没有想到,他说:“谁说一定要在学校里动手?” 夏棠深吸一口气,瞪他:“你好歹也是个富二代……不,富三代,怎么除了暴力就想不到别的办法?再说,人家怎么招惹你了,就因为……” 就因为他们两人稍微靠近了一下? 完全没道理。 陆霄脸上的线条绷得越发坚硬,盯住她的眼睛说:“他碰你就不行。” “喂。”夏棠出声叫他,觉得这人简直无理取闹,“你没看见人家腿受伤了吗?” 面前人的眉毛压下来,拒绝接受这个理由。夏棠叹气,扯着他的制服外套,踮起脚吻他。 这家伙脾气又坏又不好搞。 唯独接吻从来不会拒绝。 唇贴上嘴唇,她所拥有的空间更狭窄,窄到耳边最清晰的声响变成对方的呼吸声。陆霄低头躬身将她压在门上,木质门板包了一层铁皮,靠上去的触感冷冰冰,透过衬衣紧贴脊背,夏棠的右手仍被他握在手里,视野骤然狭窄。 他另一只手撑在她侧,舌头撬开她的唇齿,略带蛮横地探进来,汲取体液,汲取空气,搅弄得舌根发痒,舌尖相抵在一起。 细碎的、汨汨的水声响起。 夏棠被亲吻得背不断往门上靠,抓住他的胳膊,泛白的手指将黑色制服衣袖抓得发皱,舌头被迫湿漉漉地交缠在一块。 比肺活量她从来没赢过,鼻尖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只能努力踮起脚尖仰起头颅汲取空气。屋子里的气味陈旧、微潮,所有被她吸进肺里的空气都盈满面前人的气味,新鲜的,滚烫的,像刚在阳光下晒过。 原本在她腰侧的手伸进裙摆,膝盖一凉,干燥修长的手指触着她大腿内侧的软肉,一路向上,战栗的痒意从他的指尖蔓延到脊柱。 夏棠不由得肩膀发颤,后脑勺抵在门上,缺氧的大脑稍微寻到一点清明。 这可是在外面。 门的背后就是教学楼的走廊,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来来往往,随时可能有人经过,有人试图推门而入。 她从唇缝里溢出低低的哼声,用还能动弹的那只手推他,没推动,手腕还被一并握住。陆霄弯腰吻得更深,舌头更多地探入齿间,手指攀着肌肤向上,隔着布料按在温热绵软的腿心。 空气里有经年累月的陈旧气味,脚下踏着学校的瓷砖地板。夏棠的手指扯住他的衣袖,揪得很紧。 她不知道她拒绝的声音像狐狸叫。 他在朋友家见过,那种橘红色的,会用爪子挠人的狐狸。 他低头尝她唇间的味道,带着青红色水果似的甜味。小腹裙摆因他的手腕而掀起来,大腿皮肤暴露在外,泛起一丝凉意,夏棠的胸口却越来越热,细汗从脖子上冒出来,脚不稳地踮着,呼吸凌乱。 她在中途喘了一口气,压在身前的禁锢松开时她差点跌倒,仰起脑袋瞪人,被吻得嘴唇红肿,胸膛起伏,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又被陆霄咬住唇瓣,舔着,吻着,把自己的气息灌进她的肺里。 是她先挑起的这个吻。 但这次一个吻打发不了他。 男生的手横亘在大腿之间,手掌宽大,罩住腿心,白软的鼓丘被包裹在布料底下,两根手指并拢重重按下,陷进最可口的肉里。 夏棠的身体随之抖一下,手腕不安地转动,但两只手都被握住,小腿紧绷得发颤,心脏时刻悬在半空中,溺水者一样呼吸不畅。 陆霄一只手按住她,另一只手埋在制服裙底下,隔着布料揉弄她的阴阜。腿心处的肉绵软敏感,根本经不起一点碰触,酥麻发痒的触感从他的指尖传递到脊柱,身体触电一样不受控地发抖。 濡湿渗过布料,带出一点点潮湿的气味,沾染上他干净的手指。 他越发重地按下去,揉她湿滑的阴唇,揉开布料上的水痕。夏棠被他握住手腕,使劲挣扎扭动,这点微小的动静反而叫人贴得更近,陆霄向前倾,颀长的影子把她整个人盖住。 51小黑屋(微H) 他松开了她的嘴唇,但是仍低头,将她此刻的神情尽收眼底。夏棠全身像拉满的弓弦一样绷得紧,咬着嘴唇不让呻吟声发出来,只能被布料的粗粝磨得低低地喘,手指蜷得指节发白。 她越用指甲掐他的手腕,陷在肉缝的手指碾磨得越重,就着穴口泌出的湿滑一下下碾过肿胀的肉核,最敏感的芽冒出来,每被碰触一次就让她一直颤到小腿肚。 尾椎骨被弄得发软。 想看她失控,这或许也是一种恶趣味。 当他的手指就要拨开内裤贴上去时,夏棠总算伸手抓住他胸口的衬衫,压低声音说:“……你够了,这是在学校!” 陆霄垂眼,目光锁在她脸上,手指沉入湿滑的软缝里,让她忙不迭踮脚躲避:“我知道。”手追上去,无论她的脚踮得有多努力,指腹按住凸起的蒂心,就着水液重重擦过,他看她的眼睛:“在学校又怎样?” 校园里到处都是情侣,每个角落里都能看见他们自以为隐秘地搂搂抱抱。 他们不过是做了跟其他人一样的事。 快感变得不再受控,夏棠揪住他衣领轻声吸气,脚步踉跄得站不稳。她又叫他说:“喂——!” 声音还是小心翼翼地压着。 “你在教室里不一样和别人靠得那么近。”陆霄说,手指滑过湿软的阴唇,挤进缝隙里。 两根手指将穴口撑得发紧,两腿发颤,夏棠抓住他的衣服才没跌倒。 她在他的话语里闻见醋味。 她还来不及吐槽这家伙从小到大都这么莫名其妙的、强烈的占有欲,就又被低头吻住。陆霄迫使她伸出舌头,互相搅和在一块。 侵犯舌根的吻令人头皮发麻,水液越冒越多,全身陷在极度紧张的敏感里。他松开对她手腕的禁锢,按在腰侧,条件反射地发痒,身体失力往下滑,被托住了腰。 抵在穴口处的指节往里深入,破开软肉,挤得发胀,手指轮廓的触感异样明晰。 夏棠紧张,又没有力气,唇也被堵住。早知道昨天晚上不该剪指甲,应该留着今天来掐他。 外面的声音透过门板经由头骨传进她的耳内,已经有学生三三两两地回到教学楼来上晚自习。声音在固体中传播的速度远快于空气,脚步声人声嘈杂声格外清楚。 接吻的声音也一样清晰。 手指在甬道里浅浅地抽动,研磨内壁上的褶皱,酸意满得要溢出来,两腿发颤,怎么后退踮脚都躲不开。头仰起来,脖颈绷成一条线,还得被迫吞咽口液,喉线发颤。 水液顺着大腿留下来,温热粘稠的痕迹蜿蜒在皮肤上,就像失禁。 夏棠只想咬他。 她也真这么做了。 她咬他的舌头,直到唇齿间尝到血腥味,陆霄松开她,挑起眉毛,给她看舌尖的伤口:“你咬我?” 舌头被咬破了皮,流出一丝艳红色。 “谁叫你不松开。”夏棠低声反驳回去。 她的脸颊不自然的红,指尖重重往里,没入两个指节。她立刻咬住唇,只溢出半句呻吟。 忽然有人拍门,“乓乓乓”动作用力,仿佛是贴在她后脑勺上敲击。夏棠骤然绷直脊背,像受惊的啮齿动物一样炸毛,心脏狂跳,软肉绞紧他的手指。 陆霄眼睛里的颜色变得更深,黑得像一汪墨。低着头,忽然加快了抽送的速度。 水液淌得越来越多,整个甬道被手指抽插得湿软发胀,夏棠屈膝顶他,反被握住了膝盖。 拍门的人还在外面喊:“喂,是不是门坏了?谁占着房间不出来。” 最后也只能徒劳地再拍两下,转身走掉。 脚步声变远,但外面的嘈杂声早就密集起来,是陆陆续续回到教室来上晚自习的人群。 他们不可能在这里躲一个晚上,必须在人流量变大之前抓紧离开。 但陆霄不肯放开她,指节在甬道里抽送,拇指按着熟透的肉核旋转揉弄,爱液流淌过他的指缝,流到膝窝,变成微凉的痕迹。 快感就像浪涛一样避不开,整个脊背都要炸起来。夏棠把脚踩在他的鞋上,使劲往下碾,陆霄闷哼一声,动作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她用力埋下脑袋,甬道里的软肉将手指死死咬住。 属于她的气味倾泻开来,陆霄把她压在门上,捕捉到她身体失控的抽搐。 52擦干净 夏棠的身体像整个失去力气,靠在他胸前,呼吸紊乱。她的嘴唇很红,她的脸也很红。陆霄看着她绯红的脸,舌尖无声舔过牙齿,从舌尖上的创口尝到铁锈的腥味。 这味道也是她留下来的。 他才慢条斯理地把手指抽出来,指节上淋着一层水光淋漓的晶莹。夏棠的两条腿还有点发抖,抬起眼睛瞪他,低声谴责他:“都叫你别动了。” 陆霄垂一下眼睛,压着她的视线表示不同意:“是你先和别人靠太近,是你先把我带过来,是你先亲我。”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纷乱嘈杂,她没工夫和他讨论“到底谁先做得不对”,她慌张地整理裙摆,用纸巾胡乱擦拭腿上的湿痕,又欲盖弥彰地把原本敞开穿的制服扣子都一粒粒扣上。 “头发乱了。”陆霄说。 她于是把头发散开,用手指草草梳理后重新扎起。之后也没忘记过来给他整理他的衣服,衬衫被她抓得起皱,干脆也一颗颗给他把扣子扣上,再把手拉过来,恶狠狠地擦拭。 这只手先前还埋在她身体里,不省心地作乱。 她擦得十分公报私仇。 陆霄看着她漆黑的发顶,开口发问:“那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他。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碍眼的家伙。 “是同学啊。”夏棠替他扣好扣子,又拍了拍衣摆,抬起眼睛看他。 她的目光坦荡荡,她的语气也坦荡荡,透过深棕色瞳仁能清楚看见自己的倒影。 陆霄忽然有一点儿想问她:那我们又是什么关系? 他想再听她亲口确认一次。 他眯一下眼睛,夏棠已经把耳朵贴在门上凝神听外面的动静,偏过脸,侧颈白净且柔软。此时四下安静,她对陆霄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说:“待会我先出去,你在里面待着别动,等我给你发消息再出来。” 然后无视一切反对意见,小心翼翼地拉开门闩,闪身溜出去。 外面的人“呀”一声。 李子沫正在门口,有点受惊的表情。夏棠看见她,受得惊吓不比她轻,手一抖,立刻反手关上门。 门挨着陆霄的脸关上,砰地一声响。 他被阻隔在一墙之后,不爽地皱了皱眉。 “你怎么还没走啊。”李子沫奇怪。 离晚自习只剩半个钟头,她习惯提前来。往常夏棠早就已经回到家里。 她只能干巴巴地解释:“有点事……耽误了?” 李子沫轻轻“哦”一下,然后说:“你是回来看班长了吧,他伤得怎么样?” 夏棠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扭到了脚,肿得很厉害。他家里人把他接了回去。” 李子沫脸上染上一点忧心:“听起来好像很严重啊。” 是有些严重。 要不是她行动迅捷,可能会变得更严重。 她不动声色用脚顶住杂物间的门,心想该怎样自然而巧妙地把李子沫从这附近支开,就听见她神神秘秘地问:“你来见班长,有没有跟他说点别的?” 夏棠担心她来的路上撞见过陈瑜,睁大眼睛装傻充愣:“你说什么?” “就是……”李子沫不好意思一下,但还是说,“我还以为你有点喜欢班长呢。” 好学生很少八卦,罕见关心一下好朋友的感情生活,选在了最不恰当的时候。 夏棠的手在身后,用力抵住门。陆霄在门的那一边,像一大桶说不定何时就要炸的TNT炸药。 完蛋,她刚刚才安抚好的。 她坚决地、果断地表示否认:“怎么可能。”她又补充:“我才转学过来没几个月,和班长也不算很熟,怎么会喜欢他。” “可是,你是为他报名参加的志愿者。”李子沫想了想,认为证据相当翔实且充分,正要一条条列举,“还有那次一起出去玩……” 门的那一边,陆霄挑了一下眉毛。 夏棠错觉这扇门快要压不住,忙不迭否认:“没有,绝对没有,我才不打算在高中早恋。” 她一鼓作气过去抱住李子沫的胳膊,强行把人拉走:“正好我要回去了,你送我到楼下吧。” 李子沫才注意到她的脸颊绯红,眼睛也泛红,仿佛刚刚哭过似的。 像偶像剧里表白被拒的女主角。 她有点不知所措地和夏棠一起走到楼下,还想多问几句,就听见她匆匆忙忙说再见,转身朝校门口飞奔而去。 只留她一个人看着远去的背影不知所措,心里涌起一股担心。 53早恋 陆霄冷着脸走到校门口。 一路上看见他的人无不绕道走路,让他的周身五米内都是无人区域。 车仍停在原处,夏棠鬼鬼祟祟地趴在车窗里朝他比手势,一有其他人路过车门前,立刻低头把脸藏起来,好像在玩暗杀潜行游戏。 只有这一辆车停在校门口,理论上这里禁止停车,但陆霄从来没管过,他的司机也不管。 拉开车门坐进后排,夏棠已经在另一侧座位上端正坐好。 他的心情还很不好,低低哼声:“不是怕被别人看见吗?” 夏棠想一下,反问:“那我下去?” “开车。”陆霄扭头对前排驾驶座上的司机说。 汽车平稳启动,司机见怪不怪地两排之间的挡板升起。夏棠凑过来碰碰他的手背,问他:“喂,你出来的时候没被别人撞见吧?” 当然有。 又有人在乓乓乓地敲门,他生平第一次被人关在杂物间,而且心情极是差。 杂物间里的旧物发出沉腐气味,他接到短信,拉开门,外面喋喋不休敲门的人脸都被吓得发白,就像白日见鬼。 想起这些,陆霄的脸色变得更不好看,背往后靠,两条腿换了一个方向交迭,低低“嗯”一声,眼角眉梢都透着不快,压低眉眼看过来:“听说你喜欢他?” 夏棠只好坐在车里解释她和班长之间纯洁的同学情谊。她说他们才认识了两个月不到,区区两个月,甚至都不够她找到学校的行政主楼在哪,怎么可能和谁发展出超越友谊的情谊。 她一边说,一边郁闷自己为什么非得和陆霄解释她和男同学的关系不可。 每周五晚上的约定本来是为了避免麻烦,结果烦人事却像现在这样越变越多。 陆霄眼睫不大愉快地半敛,仿佛是勉强采纳了她的话。他侧眼看过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然后才压低眉毛说:“每次都是那一个。” 听得出对“那一个”的确是很不爽。 夏棠瞅他:“那要不要下次给你换一个。” 陆霄今天看起来一点也不经逗。 他这样,小时候只要是自己玩过的玩具,就不会再许别人拿走,他宁愿买好几个一模一样的新的分给别的孩子去玩,也不肯其他人碰一下自己手里那一个。 他的就是他的,不许别人抢。 那大概就是男生生来具有的毫无用处的占有欲,从远古时期起刻在DNA里的本能,对待玩具这样,对待女生也这样。 汽车行驶在熟悉的道路上,太阳完全落下,晚霞的余晖将要散去。现在夏棠胃里空荡,非常想念锅里热腾腾的食物。 “我是转学生,在新班级里本来就没几个朋友,”她靠着椅背,诘问他,“你竟然还要限制我的人际关系。” 侧脸看向陆霄,把问题抛回去:“喂,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信任,这是个道德绑架的万用借口。 但对面人直接说:“对,我不相信你。” 夏棠被这一句一时噎住。 陆霄抬起眼睛,目光落在她脸上,漂亮的眉峰微微皱起,抿着嘴唇说:“我害怕你会喜欢他。” 车已驶入前院,在门前缓缓停下。 夏棠像听见天方夜谭,看着他,眨一下眼睛,然后说:“你以为你是教导主任吗,天天担心人早恋。哪可能有这种事。” 她说完就打开车门下车,书包上的灰兔子挂饰在眼前闪过一瞬,她转过身喊仍坐在车里的陆霄:“快点下车去吃饭了。” 夏棠不觉得自己在高中阶段还有心情和机会谈恋爱。 青春校园偶像剧还是看看就好。 她要上课,要对付难缠和练习题和难缠的同学,还有一个陆霄。 完全没有能留下明恋暗恋某个人的时间。 等到明年,一切就会好说。在陆霄父母的规划里,他的大学多半会在国外渡过,他们并不多在意他的课业成绩,只要求档案足够干净、履历足够清白。 多半在中学毕业前,他就会提前去到国外。他们两人的关系到那时也就差不多该结束,下次再见面兴许要等个十年二十年,比如说高中同学校友会,二十周年大联欢,之类的场合。 平行线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总是永恒不变,但短暂相交过的直线正相反。 一旦离开那个交点,就会以老死不相往来之势,延伸得越来越远。 远到近乎无穷。 夏棠回到宅子,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用冷水拍了拍脸蛋。她换掉了校服,包括内衣裤,濡湿的内裤被丢进洗衣篮里,谨慎地压在最下面,然后去小厨房吃饭。 妈妈问她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她把篮球赛搬出来当借口。陆霄的班级和他们班是对手,所以都推迟了两个小时才回来。 “你们班肯定输了吧。”妈妈了然地说。 妈妈猜得的确很准。 54果酒和面包 吃完晚饭,夏棠接到陈瑜的短信。 他问她今天后来怎样,有没有出什么事,如果有任何事,需不需要他帮忙。 看得出来每一句话发出来前都深思熟悉字斟句酌过。 夏棠想一下下午的情形,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会。 或许也不能算是误会。 她绞尽脑汁地编辑回复短信,说完全没有任何大不了的,陆霄并不是来找茬,只是来问她一点私事,拜托班长帮忙保密。 不管陈瑜有没有相信,总之她自己先说服了自己。发完短信后,夏棠扔掉手机,仰头倒在床上,面对天花板上垂下来的老式吊灯,开始回想自己到底是怎么扯上这一堆麻烦事。 事情起源于一杯低度果酒。 陆霄生日宴上一杯掺了料的低度果酒。 升入高中以后,夏棠开始寄宿。 附近市郊已经没有适合她读的学校,她在市区上学,周末只放一天,通常留在学校,隔三个星期才回来一次。 有时三个星期也不回来。 但那天正好是假期,她休息回来,安分守己地待在厨房,听宴会厅里人声沸腾。夏棠从来不会去动宴会上的食物,可是有人醉醺醺地堵在厨房门口,嬉皮笑脸地一定要请她喝一杯酒才肯走。 这是在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的父母在,陆霄也在,而且那只是一杯宴会上最普通的低度果酒,酒精含量接近果汁。 结果真有傻逼会在酒里加料。 她喝下那杯酒,从厨房回到自己房间的路上已经开始头晕目眩,扶着墙壁分不清方向,抬头的时候好像撞到了谁。她听到熟悉的声音,闻到熟悉的气味,浑身像要烧起来,却不想喝水,揪着陆霄的衣襟,把他推进背后开着门房间里。 第一次就是这么发生的,浑浑噩噩,乱七八糟。 给她递酒的那个男生现在在哪夏棠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从原来的学校退学,断了四根骨头,脑袋被塞进过马桶里。 事情就像多米诺骨牌,一块迭着一块,被推倒一片,而后续噼里啪啦地就那样跟着倒下去。她被转学到新学校,开始每周五晚上固定跟陆霄见面。 夏棠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被手指抽送过的触感好像还残留在体内。 早知道,她绝对不该喝那杯酒的。 留给她悲春伤秋的时间只有那一小会。 五分钟后,她就不得不又爬起来,认命地翻书包写作业。 第二天到学校,午休时间,夏棠跟李子沫在楼顶吹着风用面包当午餐。用林清让给的钥匙打开生锈的铁门,天台空旷无人,视野开阔。头顶的天空蔚蓝,夏日晴空一派澄澈。 老实说,的确如他所说,是个好地方。 面包来自楼下学校的面包房,新鲜出炉的奶油面包,柔软且热气腾腾。 李子沫带着一脸小心翼翼,顾左右而言他地同她聊了许多别的事,兜了好大一圈才终于绕回正题上:“昨天下午篮球赛之后,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 夏棠不知道她指哪一件事,怀疑她是不是也看见了之后从杂物间出来的陆霄,她选择先装傻:“昨天我下午去看了班长,还有什么事?” “没有。”李子沫两只手拿着面包,吃得很秀气,“我就是觉得你昨天下午看起来不太对,有些担心。” 因为她的心思细腻得像面包里的奶油,所以能察觉出细枝末节的不对劲。 夏棠看她表情里带着的担忧,良心遭受到诘问,很那不生出欺骗朋友的罪恶感,有一瞬间,都想:要不然干脆坦白算了? 念头刚冒头又被按下去。 还是不行。 这本来就算不上是很见得光的关系,起码没有哪一点值得骄傲。 她和陆霄不是在交往,也不像是普通朋友。 他们只是,偶尔上床的关系。 因为人类的破窗效应,事情发生了第一次,又破罐子破摔地发生了第二次第三次以及之后的许多次。 夏棠咬一口面包,腮帮子被撑得满当当,嚼了许久才把这一口咽下去。最后,她让李子沫放宽心,她现在一切都好。 心里想,果然还是只能指望陆霄他父母尽快把他送走。 在天台上吃完午餐,拍干净裙子上的面包屑,她们一前一后踏着台阶下楼梯,午休时间,教学楼道几乎无人,她们在楼梯上撞见迎面走来的陆霄和林清让。 55楼梯 午休时间,时而有人和她们擦肩而过。拐过一个转角,夏棠迎面撞见上楼梯的陆霄和林清让。 今天只有他们两个,没看见卫川生。两个人个子都很高,即使站在楼梯下,仍然看得出身高优越,就像时尚杂志上穿校服的青少年模特。 李子沫对陆霄存有面积不小的心理阴影,低下头眼神往边上闪躲。楼道里路过的人都不免放轻了脚步声,像是怕被陆霄注意到。 只有林清让神态自若,站在楼梯下,笑着和她们说:“中午好。” 边上有人朝他们看,可能在想他们为什么会认识。 李子沫小声地做出了回复,夏棠只跟他点点头,目光经过他身边一语不发的陆霄,脸上还是那副老样子,眉宇间永远压着一股冷淡的暴躁,好像对全世界都缺乏耐心的表情。 从上往下看,他眉骨的形状生得很漂亮。 就是脸色太臭。 刚刚想起,就在这里撞见他,说曹操曹操到。 夏棠直接跳过他没打招呼,拉起李子沫的手,从他们两人身边走过。 楼梯并没有宽敞到足够四个人并排,只能肩膀擦着肩膀经过。她从自己身边经过的瞬间,陆霄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手指,在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只碰到她衣袖的一角。 余光顺着向后瞥去,看见她荡起的发梢,露出白净的后颈,目不斜视。 这只手昨天昨天才刚刚埋在她身体里过。 陆霄的眼睛微微地向下一沉,喉头稍动。 林清让站在原地,嘴角一直淡淡噙笑,在两个女生走下楼梯之后,他忽然开口将她们叫住。 夏棠闻声回头,看见他也已经转过身,站在楼梯上朝下看,笑着对她们说:“明天下午在体育馆还有我们班的篮球赛,如果那天有时间,不妨来看看。” 走廊里的几个同学好像都似有若无地看过来,李子沫的手在手里紧张得紧了紧,夏棠捏捏她的手,回复说:“谢谢,就是我们明天下午可能没空。” “那可真遗憾。”林清让扯一下嘴角,看表情似乎真觉得遗憾似的,“上次我们是对手,还以为这次,总算能听到你们替我们加油。” 随时随地说点暧昧不清的话,好像只是这个人与生俱来的习惯。围观人竖起耳朵,以为他们的关系有多熟稔。 夏棠觉得牙齿发酸,目光再看陆霄,他把手肘搁在不锈钢栏杆上,垂下来的目光好像站在山巅似的孤傲且不耐烦,只有在她的视线经过时,眼神才动了一下。 不知道还以为他有多不高兴似的。 夏棠打着哈哈说下次有机会,拉着李子沫的手转身离开。 女孩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林清让却不急着继续向上,站在原地,忽地笑了一声,用只有身边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揶揄说:“夏棠身边的女生好像很害怕你。” 陆霄的眼皮往下一垂,想起夏棠身边抖得像鹌鹑似的女生,只淡淡哼一声,好像很不以为意。 也就好像。 他们楼下的李子沫紧张得多走了一层楼,然后才松开一直憋着的那口气,轻轻拍着胸口如释重负,然后又开始担心,觉得她们刚才对林清让的回复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她心里也想,但是没说出口,她觉得陆霄的表情看起来也很恶劣。 “哪里有不礼貌。”夏棠把双手放在侧袋里说,“我们还跟他说了谢谢呢,我觉得挺礼貌了。” 她的语气轻快,步子悠闲地走在走廊上,好像天生没长着多少忧愁细胞。跟她走在一起的人都很难长久忧心下去。 李子沫把心放回胸腔里,两人的手牵在一起,朝教室走去。 【首发:ρ○⑧.space「Рo1⒏space」】 56玩具 林清让从澳洲回国,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品种别出心裁。 别人都送酒送表送化妆品,他带回来的礼物是手工缝制的毛绒玩具。 玩具的制作者近年才在设计圈里积攒了些名气,这套玩偶是他的代表作。在媒体的吹嘘下,它们不仅是几个丑兮兮的布娃娃,而是新潮和艺术的结合,古典与前卫的杂糅,每一个元素都充满想法,代表现代人对钢铁丛林的都市生活的倦怠,用木头和皮毛唤醒都市人心底潜藏的柔软。 一番天花乱坠的吹捧之后,这套手制原版玩偶的单价被炒到数千美金一个。林清让在一场拍卖会上将它们买下,分别包在精美的礼盒里,回来送给朋友。 那时卫川生吐槽说他怎么会送这种娘娘腔的东西,陆霄也只看一眼,就随手丢到了一边。 男生之中很少有人会对毛绒玩具感兴趣。 只有一个正在学艺术的女生知道这套玩偶的来历,摇着盒子问道:“最有名的那一个呢?那个‘想死的兔子’,是你自己留着了?” 让那位艺术家真正崭露头角的作品是一件灰色兔子玩偶,兔子长得很厌世,大概是这个表情契合了现代观众们的心理,在某次展览上被人发掘,因此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林清让只是回答说:“送人了。” “送给谁了?” 他像往常一样弯起眼睛淡淡笑起来:“一个女生。” 这句话听起来就满带八卦气味,但林清让不是陆霄,无论别人怎么旁敲侧击,只会被他圆滑地带过话题。他唯一给出的理由是:“因为她们长得很像。” 女生,和一只表情厌世的兔子玩偶。 叫人都分辨不出这到底算不算是在夸人家可爱。 但考虑到这是林清让,或许在他眼里,这就算是夸奖。 谁知道。 夏棠一直没觉得自己挂在书包上的这只兔子,看起来有想死那么夸张。 只是垂头丧气了点。 磕磕碰碰摔摔打打的书包被她随手隔在房间地上,挂在书包下的灰兔子也歪着脑袋坐在地板上,耷拉着两只没精打采的眼睛。 她把下巴搁在桌上,要写的练习册在面前垒成一摞,垂着眼睛拿圆珠笔在草稿纸上戳孔,余光撇过去,和它四目相对,莫名显得同病相怜。 她说没有时间去看篮球赛,这是实话。 她每天都欠着些作业、习题、笔记,前几天没写完的作业都草草抄一遍答案,到最后还是得补回来。 不仅要完成今天的,还得翻过去写一遍前面的。 期中考试李子沫成绩退步,夏棠觉得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只要没事,她尽量不去打扰她。 倒是偶尔,她会联系一下陈瑜,圈出实在想不明白的部分拍照发去,十分钟后就能收到他发过来的详细手写步骤说明。 班长的确做什么事都很认真。 至于陆霄,他此刻并不在家。 他坐在开往某处的轿车中,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百无聊赖。 城市的夜景五彩斑斓,以黑色调为背景,映在玻璃车窗上,也映在他颜色漆黑的瞳孔里。 今天是周五。 不得不坐在这里,让他的心情比平时还要差得多。 他告知夏棠今晚自己可能不在,她听说没一点留恋,一下子精神振作地跟他挥手说再见,眼睛里明晃晃闪动着“快走快走”的潜台词。 陆霄微微敛下眼睛,汽车驶过繁华的街景,汇入尾灯闪烁的密集的车流,他的脸藏在一片阴影里。 前排开车的秘书在后视镜里睨视后排乘客阴沉沉的神情,心里为自己叹气,但仍不得不斟酌词汇开口:“关于上次所提议的事,您母亲的意思是,还请您再仔细考虑。” 表述很客气,但转述而来意思并不客气。 并没有任何退让、商议、妥协的倾向。 传达完这句话,秘书目视前方,双手都握在方向盘上,安静等待后排人的反应。 陆霄厌烦地皱了一下眉。 休眠的手机屏幕亮起,弹出一条消息。白天他交代人去查的事已经有了结果,对方发来许多张照片。 照片上是某个手工艺术家的作品,被他拿在手上展示的灰色兔子布偶并不是挂在夏棠书包上的那一个,样子长得非常相似,但照片里是适合被小女孩抱在怀里的体型,而不适合作为挂饰。 盯着屏幕上的照片看两秒钟,他摁灭屏幕,头向后靠,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57萤火虫(上) 陆霄回来时是深夜。 该处理的事情没有拖到第二天,在这个夜晚就结束。一整个晚上,大少爷难能可贵地压着脾气没有发飙,甚至有好几次,坐在他边上的人都已经做好了承受暴风雨的准备。 他拒绝住在附近酒店的建议,秘书开车将他送回来,驶入夜色里高大的铁制栅栏门后,小心翼翼地松口气。 没到别墅前,陆霄突然叫他停车。他打开门下去,走到庭院的花丛前。 灌木丛旁有几只飞舞的萤火虫。 秘书也跟他一起下车,看见他站在晚风里,看夜色下盘旋飞舞的光点,萤火虫在树丛的阴影下闪动,只有两三个,稀稀落落。 也不知道是怎么隔着车窗发现的它们。 秘书站在侧后,看他忽然若有所思的侧脸,心里生出些感慨。 毕竟只是十几岁的未成年学生,偶尔也会有像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不由开口寒暄道:“今年的萤火虫出来得倒比往年早。” 有风吹过,树叶窸窸窣窣,夜晚的空气带着凉意,陆霄看着随风流动的萤火,双手插在裤袋里,低低嗯了一声。 凌晨三点,夏棠的房间还亮着台灯。 她从桌前站起身,揉揉眼睛,打开房门出去接水喝,走廊一片漆黑,她迎面撞见站在那里的陆霄。 他穿深色衬衣,跟夜色融为一体似的,只有卧室门缝里透出的微弱灯光照出男生修长笔直的轮廓,额前的头发散落一半,身影在暗处,只有目光看过来。 夏棠差点被他吓到,她小心拿稳手中的玻璃杯,环顾一下四周,才低声问他:“你不是说今天不回来么?” “事情都处理完了,所以就回来了。”陆霄口吻随意。 他看着她,又问:“今天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睡?” 从他身上传来浅淡的香水味,混杂着室外干净的空气,味道迟缓地传入鼻尖,像是另一个世界来的气息。 而夏棠一整个晚上都闷在房里。 她在补作业的中途趴在桌上睡着了,十五分钟前才刚刚醒过来,脸上还留着被课本压出来的、没有消干净的睡痕。 事情说起来有些丢人,她含糊不清地带过这问题,又忽然抬头看对面人,想起什么似地警惕起来:“虽然今天是星期五,但你已经说过了这次暂停……所以,可不能反悔。” “我又没打算反悔。”陆霄说,眉头皱起来,但总是没有办法在她面前真与她生气,只能偏过目光低低哼一声,而后视线又回到夏棠脸上。 他以为她早就应该睡下,只是习惯性地不抱希望地过来看一眼。 门缝里透出光亮,他撞得很巧,夏棠正好推门出来,站在房门边懒散地揉眼睛,没换上睡衣,T恤衫宽大的衣袖挂在她的胳膊上,一边领口从肩膀上滑下,露出肉色的肩带。 从房间里透出的光照亮她的侧脸,泛着不均匀的红色,像半熟不熟的水蜜桃。 陆霄站在光照不到的暗处看着她,看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眉毛。 从发现自己喜欢她的那一刻开始,每次他心里想着“怎么可能”,每次都要被现实锤个粉碎,直到再也没办法怀疑这件事。 现在,他往前走了一步。夏棠抬头看着他,陆霄的一只手一直攥在身畔,直到此时此时在她面前打开。 从他的手中飞出一粒光点,是只萤火虫,微弱的冷光不稳定闪动,就像坏掉的灯泡,慢条斯理地,从白皙的掌心里飞出来,照亮两人之间的空间。 小小的昆虫在指缝间被困了太久,飞得摇摇晃晃。越过它,陆霄只看着对面女生的脸,从她的眼睛里能看见萤火虫闪动的光亮。 就好像那点亮光就长在她眼里。 它拖曳着身后发光的尾巴,从他们两人之间飞走。夏棠微微睁大眼睛,视线跟着它,看它在漆黑走廊里飞出一条曲折迂回的轨迹,离开速度慢吞吞。 陆霄一直盯着她的脸看,这时终于扬起眉梢笑了一下。 这可能是他今天的第一个笑,那双形状漂亮,但老是压着股冷淡戾气的眼睛唯独在这时显得明亮,像打磨抛光过的黑曜石,嵌在眼瞳里熠熠闪光。 “送你的。”他说,装作随意地又把手插回裤袋里,眼睛一直看着对面人,嘴角有微微的上翘,眼睛里闪动细碎的得意。 好像又回到了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 58萤火虫(中) 夏棠才把目光移回到他的脸上,不由眨一下眼睛。出于惯性,她还是不太想夸奖这家伙,不自觉用脚尖磨着地面,问他说:“你在哪里捉到的?” “前院。”他抬起下巴朝前只一个方向,“正好看见。” 本来想多带几只过来,但出没在外的萤火虫本就只有寥寥几个,他害怕全部捉走,明年夏天就再也看不见它们。 他当然知道萤火虫是种短寿的生物,这些成虫的寿命只有短短十几日,昆虫没有大脑,它们出现与不出现,只看天气,风向。 还有运气。 夏棠背靠着墙壁,看那只形单影只的飞虫飘忽在走廊里,忽然想起来说:“喂,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也一起捉过萤火虫。” “嗯。”陆霄侧着脸,悠闲地双手插兜,和她看向同一方向,目光在昏暗长廊里,难得带着散漫的柔和,“我记得。” “而且最后可是我捉给你的。”夏棠抬头看他,没忘记强调。 陆霄转回目光,眼睛遮在睫毛的阴影下,语气听起来似是漫不经心:“忘不了的。” 不可能会忘得了。 那个夏天举行了他祖母的葬礼,悼别仪式那一天,来访者尤其多,他坐在椅子上,一整天看着黑色的皮鞋和高跟鞋在光亮的瓷砖地板上来与回,每个人都在灵柩前留下一朵白色百合花。 他讨厌那花的气味。 那天晚上夏棠溜到他的房间找到他,问他想不想去看萤火虫。 “你不知道啊。”夏棠坐在他床沿,晃着小腿,露出一副“你真蠢”的表情,格外一本正经地跟他科普,“人如果死了,会变成一堆萤火虫,每天晚上出现,如果见到自己的家人啦朋友啦,就会围着他们飞两圈。这个时候舍不得她的人就能把来不及说的话全部告诉她,萤火虫听完之后,会一直飞一直飞,带着你告诉她的话,飞到天上,变成一颗星星,这样你以后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所以,你想不想去看萤火虫?”说完一个这么长的故事后,她又问他。 那个季节萤火虫非常罕见,尤其是城市里的萤火虫。夏棠说她看电视上的本地新闻,附近的山里就有萤火虫出没,还吸引了大批观光客和摄影爱好者参观,如果现在去,说不定就能看见它们。 那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离家出走,半夜钻过篱笆上的小洞,而后往前走,走到道路两旁的景色变成一片荒芜。 那一天,荒郊野岭的夜空挂着稀疏的星星,晚风吹过手臂时还让人觉得发冷,长在路边的大片过膝的野草在夜里变成黑压压的稻田,房屋是远处低矮的剪影。 晚上能听见狗吠,虫鸣,草丛窸窸窣窣的声音,某个池塘的青蛙叫,鞋子踩在地上的沙沙声,还有夏棠跟他说话的声音。 她背着她那个脏兮兮的,印着卡通图案的书包,里面带着地图,以及一瓶水和两块面包,以防他们一整晚都没走到那座山上。除此之外,还有一本大开页漫画书,用来防止无聊。 她准备得很周全,就是忘记了带手电筒,漫画书上的图案看不清楚。所以两个人只能一直沿着漆黑的马路向前走,借着星光看路牌,偶尔踢一脚路边的石子。 路上她的话总是很多,开始陆霄只是听着,后来忍不住开始反驳,最后两个人都觉得口干舌燥,于是都闭上嘴,只一起迈步向前走。 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其实算不上太好,甚至可以说很糟糕。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夏棠会跑过来找他,问他想不想看萤火虫。 从某个不记得的时刻开始,他们两人变成牵着手。夜色下,道路漫无尽头地往前延伸,被月光照出的影子斜斜拖在身前,两个人的倒影,像手工课上做的牵手纸人。 吸入肺里的空气微凉潮湿,他握着女孩的手,沿着荒凉的道路前行,没有觉得疲惫,没有觉得寒冷,也没有考虑过这样走下去,是不是真的能抵达目的地。唯独那个时候世界好像安稳停留在原地,永远不用担心错过任何事,失去任何事。 第二天清晨,宅子里的佣人终于发现他失踪这件事。那是鸡飞狗跳的一个早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都被动用起来,用于寻找他。 最后在城郊公路旁的树下找到他们两个,累得睡在了路边,身上盖着地图和打开的漫画书,坐在树边,互相靠着对方的肩膀和脑袋。 没有绑架案,没有勒索的劫匪,只有两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子。 他们靠两条腿走到了城郊边缘,在每一次岔路口都选中了正确的方向,再走上最后几公里,就能真的抵达他们想去的那处目的地。 是坏结果里最好的结果。 也是好结果里最坏的结果。 59萤火虫(下) 那天陆霄站在自己难得一见的父母面前,皱着眉,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揽到了自己头上。 是他想去看萤火虫,是他提议离家出走,是他听说,附近的山上有萤火虫出没。 夏棠站在她的父亲身后,一直在低头用手揪衣摆。 陆霄还不得不当着所有人的面,讲了一遍那个蠢死了的关于萤火虫的故事。 有几个年长的佣人当场眼圈泛红,背过身去拿手巾擦眼泪。 在这样的氛围下好像并不适合再惩罚他。 他的父亲甚至撑着侧脸笑了一声,扭头对他的母亲说,能在这个年纪就学会离家出走,也算是个了不得的成就。 最后没有实质性的处罚落在他身上,只有身边的安保全被更换过一遍。他的父母在葬礼结束后就各自离开,只有他被独自留下,如同计划的一样,在国内进行他成年之前的教育。 夏棠的父母对她进行了一番严厉的教育,差点把她送回老家,但最后还是没能舍得。她被关了禁闭,以厨房为分界线,出入从此只能走侧门,不允许她再踏进客厅一步。 于是陆霄能见到她的时候变得非常少,少到只有偶尔能从厨房门口,看见她的影子一闪而过。 佣人们从屋子里撤下那些新鲜的白色百合花,大厅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房子很大,哪怕少一个人也根本看不出变化。何况去世的那个人,在此前的那一整年里,几乎都插着管子躺在病床上,只有很少的时间会被护工推倒庭院里,晒一晒外面的太阳。 唯独夜里独自睡在房间里时,他才会忽然觉得这地方格外空荡。半夜睁着眼睛看这间黑沉沉的房间,就像身处在宇宙的最中央,空荡得只能听见风从心脏里穿过。 某天夜里,窗户传来嗒嗒的轻响,就像鬼故事里夜里敲窗的吊死鬼。 他拉开窗帘,月光照进房间,夏棠不知什么时候从她的卧室里跑出来,爬上窗外的樱桃树,摇摇欲坠地坐在树的枝丫里,朝他房间扔小石子。 他打开窗户,才能听见她说话的声音。 “喂,你总算出来了。”她坐在树上说,“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茂密的树影遮住月光,女孩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不清,陆霄愣了一瞬,旋即沉下脸皱了皱眉:“我不能出去。”他说,“外面有人守着。” 自从上次疑似离家出走之后,管家安排了人在他的房门外彻夜值守,就像看守犯人。 哪怕夜里这么暗,也能想象得出他抿着嘴唇脸色厌烦的样子。 “我知道啊。”夏棠坐在树上朝他龇一下牙齿扮鬼脸,“要不然我才不过来呢。” 她从身后拿出一个布口袋,像展示宝物一样,在他面前将袋子打开。 里面装着萤火虫。 一整个口袋的萤火虫。 那时候离葬礼过去两个月,空气里涌动着足够浓稠的夏天的气息,发光的昆虫乘着那气息从口袋里飞出来,一只接着一只,灯笼闪着光,朝天空飞去。 那是夏夜里一场逆行的流星雨。 不知道她在哪里找到那么多停火车,也不知道把它们一个个捕捉放进口袋里到底用了多少个晚上。唯一知道的是,那天从他眼前飞出的萤火虫的确很多,多得仿佛要汇成一条银河。 女孩的脸隔在萤火的那一侧,眼睛明亮得像盛满繁星。 “快说啊。”她催促。 想说的话,想对死去的人说的话。 的确有那么一只萤火虫,一直在他眼前盘旋。陆霄那一刻并没有什么话要说给逝者听,他和她一起走了一整夜,不是因为有话想对谁说,只是因为夏棠坐在他床边问他想不想去,而他说了想而已。 萤火虫向着天空逆流而上,他开口,声音极轻地说了句什么,漫天萤火里只能看见他嘴唇短暂的翕动。 “就说完了吗?”夏棠睁大眼睛问他。 “嗯。”陆霄站在窗边低声回答,“说完了。” “就这么点啊。”她一脸失望,就像本来打算看一部动画长篇,结果只是三十秒的玩具广告。 只说这么点不行吗?他想反问。 可是没开口。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从袋子里飞出的萤火虫已四散飞去,朝上朝下,朝左朝右,纷纷扬扬地散入树丛里。她仰着脑袋四处张望,终于找到一只,指着它兴奋地说:“喂,你快看,它往天上飞过去了。” 陆霄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见白霜般的月光。月光里或许飞舞着一只会发光的昆虫,但是从他的角度无法看见。它像没有重量似地向上飘去,直至抵达天空。 他抬起头,天幕里有几颗黯淡的星辰浮现,隔着遥远的数万光年,穿透月光与云层,落在他的眼睛里。 夏棠也仰着头,而后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像完成了一件重大任务。她跟他说晚安,再见,而后笨拙地从树上爬下去,带着她空了的布口袋。 在树下,她拍了拍手和身上的泥土,抬头看见他爬到凳子上,从窗户里探出来的脸,也踮起脚跟他挥挥手,然后转身跑进房子的阴影里。 陆霄后来才知道,那个所谓的“人死后会变成萤火虫”的传说,是夏棠看的某部动画片里捏造出的设定。 世界上根本没地方存在这样习俗。 但的确有人曾经送过他一整袋的萤火虫,女孩爬上他窗外的樱桃树,用石头敲开窗户。 世界上只会有这么一个人。 不会有第二个。 60晚安吻 萤黄色的光点消失在漆黑长廊的尽头,夏棠手里握着空荡荡的玻璃杯,侧头对身边人说:“那——晚安?” 陆霄慢慢回头看她,视线在黑暗里相碰,好像两只互相靠拢的飞虫。 他开口说晚安的同时,弓下背来吻她。 他的嘴唇上残留有室外的温凉,但很快暖热起来,变成和她同样的温度。西装外套上薄荷与橙花的香水味涌入夏棠鼻尖,她手里攥紧表面光滑的玻璃杯,脚不自觉地后退两步,背靠在了打开的房门上。 舌尖被湿热地勾缠住,陆霄捧住她的脸吻过来。 门轴转动,发出吱呀轻响。夏棠的呼吸和他交缠在一起,紊乱急促。他的舌头滑过舌面,带起的战栗一路传到尾椎骨。 她的背贴在门上,手指握紧,心里想,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学会这么多的。 最开始的时候,分明就只会蛮横地咬住她的嘴唇,胡乱搅弄。 书桌就摆在房门附近,她的小腿碰到桌子的一角,陆霄将玻璃杯从她泛白的手指里抽出来,轻声放在桌上,而后握住那只手,也按在她身后的桌上。 他的人就在眼前,夏棠眼皮上是台灯橘色的光亮。舌头被轻轻咬住,含吮,她被吻得小腿有些发软,手指不自觉屈起,经过他的指缝,又被扣紧。 走廊静谧得能听见银针落地,极低的喘息声压抑在唇齿间,潮湿又含混,伴着口液交缠的细微响动,好像取代了耳朵里血液流动的声音。 直到两人的脸颊慢慢分开。 夏棠的身体往后,手在背后撑着桌面,呼吸不稳。 陆霄缓慢离开她的唇,乌黑而深的眼睛离得很近看她的脸,鼻尖轻轻碰在一起。夏棠推着他的肩膀把他的脑袋推开,下半身依然靠得很近,叁分裤下光裸的小腿碰着西装裤光滑的布料。 触感很陌生。 每次说完晚安都要接吻,也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恶习。 幸好深夜里其他人都已经入睡,走廊里的房门一扇扇都紧闭着,只有桌上的台灯散发光亮。 陆霄的双手还撑在她两侧,将她环在桌边,漆黑的眼瞳里蕴着两弯亮光。 夏棠抬起头看他,看着看着,像发现了什么,红着眼尾,自下而上地端详他,而后伸出手比了比:“我说你——”她把手举到面前人的额头边,仔细地比较身高差,“是不是又长高了?” 她的口吻仿佛比他老成多少似的,陆霄不满握住那只手,放在自己身前:“难道我比你矮过吗?” 很遗憾,的确没有过那个时候。 去年夏棠站直的时候还能平齐他的肩膀,现在已经够不到了。 他再度压低身体,额头相抵,吻了一下她的唇角,而后低声道:“明天见。” “明天见。”夏棠低下头,手在身后攀着桌面说。 运动会田径赛在这个周一正式开幕。 开幕式上学生会主席林清让作为代表发言,黑发褐瞳的男生穿着短袖白衬衫,站在主席台前,身材清瘦,但不单薄,肩膀宽阔,背天然的笔直,像棵白杨树。 五月的阳光直射面容,照在他那张生来轮廓精致的脸上,泪痣缀在眼角,就像纯黑燕尾服上的宝石胸针。 夏棠站在人堆里,看得见队伍里不断有女生冒着被没收手机的风险,朝主席台上咔咔拍照。 说话人的声线悦耳,但几乎没人在意他在说什么。换成中年秃头的校长讲话时,就更没人在意了。 大家就在意着那一句:“田径运动会正式开幕。”然后全体哗啦啦开始鼓掌。 不管怎么说,不用上课的日子对所有人而言都是重大利好。大家出没于校园的各个角落,操场和体育馆里装着参赛队员、后勤人员和喊加油的围观者,有人仍在教室学习,有人趁闲暇去游荡、玩耍、谈恋爱。 操场上的人都分成了两派,一派穿校服,一派穿运动服。每个班级甚至有自己设计的旗帜、徽章和班歌。 在夏棠原来的学校就不会出现这种事,他们的校服便宜耐用且宽松,根本无需特意准备什么运动服。 报名参加比赛这种事跟夏棠没太多关系,无论是跑还是跳她都不擅长,一向四肢简单,尽管头脑也很难说得上多发达。 比起为班级争光,这段时间更应该拿来干些别的,比如往提高成绩上努努力。 61未接来电 班长也在教室。 他上次在篮球赛上扭伤了脚踝,肿了近一个星期,虽然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但仍谨遵医嘱,不宜做太多剧烈运动。 于是和夏棠一起留守在教室内。 李子沫出人意料的是个运动健将,尤其擅长跑步,而且脸皮太软,在班主任的殷切期待下,不得不硬着头皮把所有能报名的跑步项目都报了一遍,开幕式一结束就被体育委员拉去参加比赛。 夏棠去操场给她加油,怀里抱着运动饮料和李子沫的校服外套,等待她检录结束。 操场的一角正在进行男子跳高比赛,林清让在参赛选手里,吸引来大批围观群众,又被裁判吹着哨子驱赶开,在场地边留出一片空地。 夏棠站在人群里瞄了一眼,他穿着款式统一的运动衫,的确更显得四肢修长,骨肉匀称。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他被安排在最后一个比赛,志愿者把横杆高度向上调整,放在比当前的最高分刚好高一公分的位置。在漫天的加油声和尖叫声里,他异常镇静地从起始点助跑、起跳,后背轻松地越过横杆,落在软垫上。 收获一阵热烈的噼里啪啦的喝彩声,好像这场比赛是他的单独表演时刻。他从垫子上起身,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毛巾擦手,抬头朝夏棠的方向看来一眼。 视线正好隔着人群对上,他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笑,眼底的卧蚕微微隆起,笑意分外的柔和明澈。 夏棠听见满场少女的心为他噗通直跳。 有的人天生一派主角面孔,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至于这所学校里的另一个焦点,正在,某处打她的电话。夏棠装在口袋里的手机一直贴着腰侧嗡嗡作响,铃声响得锲而不舍。 李子沫好奇地问:“是谁啊?会不会是找你有急事?” 夏棠的手放在衣兜里,直接在口袋里把来电按灭,装出一脸坦然:“培训机构打广告的,不用管他。” 等她看完李子沫的比赛,回到教学楼,手机里的未接来电已经积累了十几个。 拨回过去,几乎立刻接通。 “你在哪?”电话里,陆霄问。 夏棠后背靠在大理石台面上,手机贴在耳边,眼前是白瓷砖的地板,和两排整齐的隔间。 她在卫生间。 走廊转角处的女厕所,挂了整一周“待维修”的牌子,不知是遇到了什么疑难杂症。瓷砖倒是被勤劳的保洁员们天天打扫,擦得亮洁如新,空气里飘着一股未散的熏香气味。 是薰衣草的香氛。 夏棠一边手肘撑在大理石台面上,理直气壮地回复:“当然是在参加运动会。”她补充说:“不像你一样不务正业,我可是有很多正事要忙。” 电话那头传来似有深意的一声“哦”,陆霄反问:“有很多正事要忙?” 声音同时从耳边和门口传来。 夏棠循声抬头,陆霄正站在卫生间门口,视线看着她,身高且肩宽,一个人将门口堵得很严实,零星的光从背后漏进,照亮他白皙的胳膊。 今天他没穿校服,纯黑无修饰的T恤衫衬得皮肤更白,懒懒举着手机,漆黑的眉梢挑起,再度开口:“听说有人正在参加运动会?” 两个声音前后响起,一个在听筒里,一个在眼前。 夏棠的谎言被当面戳穿,只能悻悻然按下挂断键,把手机收回口袋里。 她先踮脚越过陆霄肩膀,谨慎地观察一眼他身后,确认走廊上无人,才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正好撞见。”陆霄说,收起手机,朝洗漱台走来,随手将身后的门带上。 空气里薰衣草的香氛味变得浓郁。 学生会所在的办公楼正在教学楼的对面,两栋楼靠半空中的通道相连。夏棠从教学楼走廊上经过时,他正在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口,看见风吹起她耳边的碎发,白衬衫被吹得贴在皮肤上,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向前走。 “有这么巧吗?”夏棠把手揣进衣袋里,对这说法表示怀疑。 她的鞋尖有一搭没一搭点在地面上,褐色的皮鞋,鞋头圆润,白色短袜不及盖过纤细的脚踝。 陆霄低头,嗓音透着不满:“如果不是够巧,你正好高兴不用见我?” 62受伤 他们说话的工夫,第一批次的女生已经到了终点线附近,进入最后50米冲刺阶段,李子沫跑在第叁名,仍在加速,和第二名的距离越缩越近,刘烨熙顾不得继续追问,挤到人群前,替她喊加油。 全场就数他的声音最响亮,把预选赛喊出了决赛的气势。李子沫显然是听见了他的加油声,本来就因为呼吸急促而发红的脸变得更红了,几乎蔓延到耳朵尖。 尽管有场外因素干扰,她最后仍然以小组第二出线稳妥出线。 夏棠等在终点线外,递上水和纸巾,对她说辛苦。李子沫拿纸巾擦着脸,头低低地埋着,尤其不想去看边上的刘烨熙。 只有他本人还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女孩,在一旁全无着落地站着,有些摸不着头脑。 人群里有人叫刘烨熙的名字,大家都回过头去看,体育委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整个上午都在田径场上穿来跑去,一张脸晒得黑里透红。 他刚一走近,便开口问道:“你们这儿有没有女生能参加待会儿的接力跑?还差一个,能跑就行。” 刘烨熙奇怪:“接力跑不是早就报满人了吗?” “可别提了。”体育委员满脸牙疼的表情。 参赛选手里有一男一女整个上午齐齐失踪,手机落在教室,操场上也找不见人。马上就要上跑道,再不凑齐人,就算缺席比赛。男生已经找到了人来替,但还缺一个跑接力的女生,只好满操场拉人头抓壮丁。 体育委员的目光从刘烨熙身上移开,看见两个女生,眼睛发亮。李子沫刚跑完两场比赛,脸上带着体力透支的红晕,于是夏棠成为了他的重点关注对象。 “就跑一百米,现在也不在乎速度了,掉棒能捡起来就行。”他跟她打商量,信誓旦旦地承诺,“跑完我请你喝饮料。” 夏棠抱着李子沫的校服外套想了一下,然后说:“我要喝柠檬味冰红茶。” 体育委员一击掌:“成交。” 裁判已经吹着哨子,叫他们这组人开始准备。夏棠换好运动服,站上跑道,向前向后环顾,男女混合接力,体委也是参赛选手之一,她的后一棒交给他,而前一棒是徐凯阳。 就是曾经踩过她的练习册一脚,又被他撕了夏令营意向登记表,过节不小的那一个。 算她运气不好,如果早知道要从他手里接棒,一瓶冰红茶的代价绝对不够。 起码也得一杯加了双份料的奶茶才行。 哨声响起,所有人做好准备,第一棒的女生顺利交接,传到徐凯阳手上,夏棠转身面对前方,保持好跑步姿势,只有右手留在后方准备接棒。 50米,10米,2米……她手里握住接力棒接力棒正要往前跑的时候,身体突然狠狠被人撞了一下,李子沫的呼喊声在耳边响起,脚踝上猝然传来一阵剧烈疼痛。 夏棠失去平衡,向前栽倒在地上,裁判立刻吹响哨子,哨声尖锐,李子沫已经跑上跑道过来扶她。 膝盖上传来一阵火辣的刺痛,周围的志愿者和观众也围过来,她抬头看见徐凯阳站在人群之外,摊开手,一脸与己无关的无辜表情,还在侧头跟身边人解释,他也没想到接棒的女生能跑得这么慢,他们没提前训练过,以至于出了意外。 脚踝被他踩了一脚,痛意在骨头里一抽一抽。膝盖摔破皮见了血,夏棠瞧着他的样子,只想把这一脚还到他脸上。 不是故意的?鬼才信。 李子沫非常勉强地把她扶起来,夏棠左脚受了伤,站立不稳,牵扯到伤口,痛得低低“嘶”了一声。体委穿过操场赶到,正要过来接手,议论纷纷的人群忽然有一瞬的安静。 夏棠抬头,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附近的林清让。 围观者纷纷让路,连体育委员都下意识地让开。有人附耳在他耳边简单解释情况,他只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 几乎全校人都认识的这位学生会长穿过人群,径直走到夏棠面前,没有看她的脸,只低头看了一眼她膝盖上破开的口子和鞋上的灰印,忽然在她们面前蹲下。 周围人窃窃私语,夏棠听见李子沫在自己身边紧张咽口水的声音。 林清让即使俯身蹲下,仍然气质出众得像个单膝跪地的王子,正要来给灰姑娘试水晶鞋。 可惜灰姑娘的腿瘸着。 63靠不住 夏棠低头看见男生乌黑的发顶,平日看着单薄的脊背,在这时显得格外宽。 林清让低头注视着她的伤口,伸出手指捏了捏发红的脚踝。指腹的温度微凉,力度却比想象中要重。 夏棠忍着才没有发出声音。 他稍稍抬起目光,自下而上,视线在半空中相遇。夏棠在他的褐色眼珠里看见自己模糊不清的倒影。 有那么一刹那,她觉得这个人好像笑了一下。 那份错觉一闪即逝,下一刻他就神情自若地站起身,拍去手上的灰尘,对李子沫说:“我送她去医务室。” 语气寻常得好像正在顺手做好人好事的雷锋。 李子沫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的时候,他已经很平常地将人从女生瘦小的胳膊上接到自己手里。 夏棠宁愿自己瘸着走去医务室,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个人扶过去。但是受伤的腿一碰地就吃痛,踉跄着单脚往旁跳了一下,站立不稳,被林清让的手臂扶住。 他的胳膊看起来白皙清瘦,传来的力度却很稳,明明也在日头下跑动了大半个上午,身上却仍然存有清爽的香气,淡淡散入鼻尖。 “小心。”林清让扶着她,头侧过来,声线温和地提醒道,“还是说,我背你去医院更好?” 看上去是很和颜悦色,夏棠却总觉得他的语气里很难说完全没有几分故意。 皮肤贴着皮肤,只隔了一层衣服。 夏棠是觉得没什么,但围观的人可能不这么想。他们站在跑到外,知情和不知情的学生越聚越多,她都能听见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议论什么,清了清嗓子说:“不,完全不用麻烦你,这里还有我同学在,他们送我就行。” 她小心翼翼单脚站好,抬起眼睛找退到一边去的体育委员,林清让顺着她的目光一齐看去,眼睛里微微带笑。 体委在这视线前下意识后退一步,还绅士地往边上摆了摆手,给他们让路。 她只好又转过头去看另一边的刘烨熙,他干楞楞站在原地,对上她的眼神,不明所以地回看过来,满脸茫然。 夏棠起得脚踝上的伤口都显得更疼了,这地方就没有一个能靠得住的男生。 “看来还是只有我来送。”林清让仍然神色和缓得仿佛无事发生,弯起眼睛微微笑一下,手臂稳稳托住她的后背,轻声说道:“走吧。” 人群自发为他让出一条路。夏棠走在众人的视线里,只低着脑袋看地面,眼前的运动鞋帆布鞋皮鞋纷纷离开视野之内,眼前是通往医务室的路。 这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明晃晃的日头高悬头顶,空气格外干燥,水泥地面上反射的日光照得晃人眼睛。 她还没能走出多远,忽然听见周围人陆陆续续噤声,就像被次第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一双鞋笔直停在眼前,毫无避让的意思。 夏棠的胳膊还架在林清让肩上,怀着不大妙的预感抬头,顺着修长笔直黑色裤腿向上看,正好撞上灿烂阳光下陆霄漆黑且锐利的眉眼。 头顶日光如瀑直射,在他的脸上反射出一层瓷大理石般的冷白光泽。今天他没有穿校服,上身是一件纯黑无修饰的T恤衫,线条流畅且利落。 他正站在数米之外,极短的影子落在脚边,眉毛下的眼珠颜色乌沉,视线锋利,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直直射过来。 一旦陆霄带着这气场出现,就轮到其他人屏息凝神,绕道闭嘴,只无声地远远观察八卦。 这家伙现在出现在操场上,就算是个小概率事件。 他本来既讨厌阳光,又不喜欢集体活动,更不会主动选择站在太阳底下。 可是现在却在这里。 夏棠对上他的视线,看见他的目光向下,移到她受伤破皮的膝盖上,运动裤摔破了一道口,丝丝缕缕的红血丝从伤口里渗出来,颜色刺进人眼瞳里。陆霄跟着拧起眉峰,从口袋里取出双手,迈开脚步。 被夏棠匆忙投来的眼神制住。 他在原地站定,但是沉下了眉眼,一股不快的暗色压在眉宇之间,冷白的皮肤,在日光下轮廓格外分明,眼角眉梢更加锐利,眼睛乌沉沉,嘴唇几乎抿成一线。 围观者不明情况,并不清楚是什么事情又惹得他不高兴,只知道这股不爽来得挺气势汹汹且愈演愈烈。 64碘酒 紧绷的气氛里,唯独他的姿态最为轻松,似乎察觉不到有哪里不对劲,还能神情寻常地微笑着同面前人打招呼:“你什么时候来的操场?我还以为你不打算下来。” 说话的时候,他的手仍环在女生腰上,扶住她向前走。 这个人搀扶人的手臂格外稳,一丝颤动都没有。夏棠的肩膀靠着他的胸口,感觉得到说话时的震动顺着传递过来。 人来人往的田径场,几乎半个操场的人都停住脚步,旁观这起发生在角落的小小的跑道受伤事件,自愧祸首早就不知道被淹没在了哪里,裁判不时吹起的哨声也没能让他们散开。 陆霄只站在原地,绷紧下颌,不吭声,只沉沉看着他们。 夏棠心想自己被人撞倒在地,还被带着恶意地踩了一脚,都没他这么脸色难看。 这家伙真的是很难搞。 她的脚踝疼,她的膝盖也挺疼,一瘸一拐地往前行进,和他逐渐拉近距离,心里祈祷他不要又莫名其妙地爆炸。 陆霄的眼睛颜色漆黑而沉,在他们快走到眼前时,终于听见他惜字如金地开口:“刚刚。” 是回答林清让之前的问题。 身体稍稍侧开,为他们让路,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消失不见,仿佛只是人们短暂产生的错觉。他垂下眼睛,视线从两人身上滑过,好似漠不关心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比赛里有人伤到了腿,我要先送这位同学去一趟医务室。”林清让语气平和、公事公办地解释。 夏棠被他搀扶着,从陆霄身边经过,中间隔着一个林清让,视线在阳光下有一瞬间交错。 她冲他比了个“不要跟过来”的眼神,看见他的眼睛不满地微眯了一下。 至少他的确没有再出声。 继续向前走,直到视野里再看不见这个人。人群里终于有他的跟班发现老大来到了操场,挤到他身边讨好凑近乎,声音远远地飘过来。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夏棠一直觉得有一道目光刺在自己的背上。 好像她做了什么很对不起人的事似的。 夏棠听见林清让又在自己身边笑了一声。 她抬头看过去,对方也正低头看来,薄白的眼皮半敛,眼珠在日光照耀下透明得近乎琉璃色玻璃弹珠,看着她,眼睛里的笑意没有收敛,像是粼粼的波光闪动。 他说:“我的确应该背你过去。” 看见夏棠露出异常困惑的表情,他又弯起唇角笑一下,目光看向前方,又恢复成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 这个人就喜欢冷不丁说些让人费解的话,幽默神经和平常人比起来邪门得像棵石头缝里长出来歪脖子老树,夏棠本来想问他笑什么,想到这里又把问题咽回去,专注走路。 运动会时期,平日里少人问津的校医院也变得闹哄哄,到处都有扭伤的擦伤的摔伤的过来就诊,外间比平时繁忙。 但林清让走进来时,还是让忍不由自主地移来视线,好奇张望。 他在学校里的名气的确很大,连校医院的女医生都认识他,把手头包扎的工作交给护士,特意先过来察看他带来的伤员。 夏棠膝盖上的伤看起来血淋淋,但毕竟只是皮外伤。她在铁制长椅上坐下,医生按了一下受伤的脚踝,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表情龇牙咧嘴。 林清让站在一旁看得饶有兴致,比起关切,更像专程来看热闹。 最后,医生站起身,告诉她说脚踝的伤大概率是扭伤,但也不能完全排除骨裂的可能,照个CT更为稳妥。先开了擦伤和扭伤的药,暂时不宜走动,让她先去里间里躺着休息,安静观察一两个小时。 医生本来还打算给她的膝盖消毒上药,林清让却在旁边插嘴说,他可以代替。 他参加过医院的医疗急救培训,成绩是满分。 夏棠盯着他干瞪眼,但女医生没看见,对他十分放心,直接把人交给了他。 于是夏棠只好又一瘸一拐地走去里间,这回坚持要自力更生,拒绝帮助,自己扶着墙走。 林清让没有反对,只笑着,双手插兜,在后面慢慢跟着她。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很闲似的。 病房里倒是很幽静,单人间,有窗户,白色窗帘被风吹得往里飘荡。夏棠把腿搁在床上,艰难地卷起裤腿。 伤口接触到空气,传来丝丝刺痛。 她从旁边拿塑料袋里崭新没开封的碘酒,但瓶子已先行一步被人拿走,握在一双修长且苍白的手里,林清让冲她微微笑,双手已经洗过,带着一股酒精消过毒的气味。 动作够快的。 65鞋子 林清让没有反对,只笑着,手里提着装药的塑料袋,在后面不急不缓地跟着她。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很闲似的。 走廊后面的病房倒是很幽静,单人间,有窗户,白色窗帘被风吹得往里飘荡。 夏棠在床边坐下,把伤腿放到床上,艰难地卷起裤腿。 伤口接触到空气,传来丝丝刺痛。 碘酒和药都在林清让手里,他已经洗过双手,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用消毒湿巾擦拭双手,带着一股酒精棉的气味。 看着一副真要来亲自给她上药的样子。 夏棠伸手去拿塑料袋里崭新没开封的碘酒,但瓶子已先行一步被人拿走,握在一双修长且苍白的手里,举到她够不着的地方。 林清让开口问:“洗过手了吗?” 夏棠看着自己的手,没法昧着良心说已经洗了。 “那就只能我来了。”林清让漫不经心地拧开另一只双氧水瓶,取出三支棉签,一齐浸泡在其中,慢悠悠地旋转两圈。 棉签按上伤口时,夏棠皱了一下眉,创口上生出细密的泡沫,迅速破碎开。 林清让说得没错,他大概的确不知在哪接受过医疗培训,上药的样子很专业,先双氧水消毒和清理伤口,再用碘酒杀菌,最后才是涂上伤药。 苦涩的药味在病房里飘散,每一个步骤都挺疼。 夏棠看着他上药时低垂下来专心致志的眉眼,想了又想,还是说:“谢谢。” 林清让把裹满药的棉签按在伤口上,疼得她一颤,而后抬头说:“不客气。” 他的手按在小腿上,指腹贴着皮肤,带着一阵夏天里的凉意。他坐在病床边的靠背木椅上,又垂下眼眸,忽而若有所思说:“你好像经常和我说谢谢。” “有吗?”夏棠睁着眼睛装傻充愣。 “有啊。”他一面在伤口上涂着冰凉的药膏,一面笑一下,“从小时候开始。” 小时候陆霄就既唯我独尊又不可一世,曾有一段时间里夏棠和他的关系非常差。她咬过他一口,他拿虫子吓过她。围在他身边的那群男孩子也纷纷跟着捉弄她,剪她的头发,把她的鞋子丢进游泳池,和她打架。 那个帮她把鞋子从泳池里捞出来递给她的人就是林清让。 偶尔伸手把她扶起来,没有揭穿她躲在桌子底下这件事的人也是林清让。 小时候在夏棠眼里也就他最像个正常人。 上完药,林清让不急着走,坐在她床边,徐徐拧紧瓶盖,把东西依次收回口袋,冷不丁语气寻常道:“把你撞倒的那个男生和你有过节?” 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像在问,而是已经笃定。夏棠都不知道,原来他看清了撞倒自己的是个男生。 “你怎么知道的?”她问。 “直觉。”林清让指一指自己的太阳穴。 他闲散地靠在椅背上,淡淡看着她,问道:“需要帮忙吗?” “什么?” 林清让看着她笑得很明澈:“帮忙处理一下害虫。” 好端端的校园纠纷,被他说得有如黑社会清理门户,好像要拿个小手枪在阴暗角落把人干掉尸体封水泥一样。 夏棠干脆转移话题:“你待会没事吗?” 有时间一直在这里无所事事。 “有一场3000米,不过已经过了时间。”林清让说。 “那怎么办?” “大概会有人替我跑吧。”他不以为意地笑笑,“如果没人替,那就算了。” 夏棠搞不懂为什么学校里的老师们会认为这个人可靠。 说话的当口,门外传来脚步声,林清让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看向门口。 脚步声属于两个人,卫川生不知何时也跟过来凑热闹,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站在病房门口,把门反手在背后关上。 陆霄站在那儿,眉梢往下微微压着,一副心情还没恢复仍在闹脾气的模样,目光看过来,落定在她伤腿上。 本来就不算宽敞的病房突然一下逼仄起来,被三个男生塞得满满当当。 “你们怎么过来的?”林清让问。 “找到你在哪还不简单,随便问一句,立刻有人主动指路。”卫川生笑嘻嘻地说。 他步履悠哉地走到病床边,倚在床头低头问夏棠:“怎么样,全校最帅的三个男生都特地跑过来给你探病,有没有觉得伤好得更快了?” 言谈间很不要脸地把自己也划进了“全校最帅的行列”里。 夏棠心想可算了吧。 这帮人还是一样碍事。 陆霄仍站在门边,林清让侧身看着他。 65鞋子(修改) 林清让没有反对,只笑着,手里提着装药的塑料袋,在后面不急不缓地跟着她。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很闲似的。 走廊后面的病房倒是很幽静,单人间,有窗户,白色窗帘被风吹得往里飘荡。 夏棠在床边坐下,把伤腿放到床上,艰难地卷起裤腿。 伤口接触到空气,传来丝丝刺痛。 碘酒和药都在林清让手里,他已经洗过双手,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用消毒湿巾擦拭双手,带着一股酒精棉的气味。 看着一副真要来亲自给她上药的样子。 夏棠伸手去拿塑料袋里崭新没开封的碘酒,但瓶子已先行一步被人拿走,握在一双修长且苍白的手里,举到她够不着的地方。 林清让开口问:“洗过手了吗?” 夏棠看着自己的手,没法昧着良心说已经洗了。 “那就只能我来了。”林清让漫不经心地拧开另一只双氧水瓶,取出三支棉签,一齐浸泡在其中,慢悠悠地旋转两圈。 棉签按上伤口时,夏棠皱了一下眉,创口上生出细密的泡沫,迅速破碎开。 林清让说得没错,他大概的确不知在哪接受过医疗培训,上药的样子很专业,先双氧水消毒和清理伤口,再用碘酒杀菌,最后才是涂上伤药。 苦涩的药味在病房里飘散,每一个步骤都挺疼。 夏棠看着他上药时低垂下来专心致志的眉眼,想了又想,还是说:“谢谢。” 林清让把裹满药的棉签按在伤口上,疼得她一颤,而后抬头说:“不客气。” 他的手按在小腿上,指腹贴着皮肤,带着一阵夏天里的凉意。他坐在病床边的靠背木椅上,又垂下眼眸,忽而若有所思说:“你好像经常和我说谢谢。” “有吗?”夏棠睁着眼睛装傻充愣。 “有啊。”他一面在伤口上涂着冰凉的药膏,一面笑一下,“从小时候开始。” 小时候陆霄就既唯我独尊又不可一世,曾有一段时间里夏棠和他的关系非常差。她咬过他一口,他拿虫子吓过她。围在他身边的那群男孩子也纷纷自作聪明地跟着捉弄她,比如剪她的头发,把她的鞋子丢进游泳池,和她打架。 是个相当糟糕的夏天。 那个帮她把鞋子从泳池里捞出来递给她的人就是林清让。 偶尔伸手把她扶起来,没有揭穿她躲在桌子底下这件事的人也是林清让。 小时候在夏棠眼里也就他最像个正常人。 上完药,林清让不急着走,坐在她床边,徐徐拧紧瓶盖,把东西依次收回口袋,冷不丁语气寻常道:“把你撞倒的那个男生和你有过节?” 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像在问,而是已经笃定。夏棠都不知道,原来他看清了撞倒自己的是个男生。 “你怎么知道的?”她问。 “直觉。”林清让指一指自己的太阳穴。 他闲散地靠在椅背上,淡淡看着她,问道:“需要帮忙吗?” “什么?” 林清让看着她笑得很明澈:“帮忙处理一下害虫。” 好端端的校园纠纷,被他说得有如黑社会清理门户,好像要拿个小手枪在阴暗角落把人干掉尸体封水泥一样。 夏棠干脆转移话题:“你待会没事吗?” 有时间一直在这里无所事事。 “有一场3000米,不过已经过了时间。”林清让说。 “那怎么办?” “大概会有人替我跑吧。”他不以为意地笑笑,“如果没人替,那就算了。” 夏棠搞不懂为什么学校里的老师们会认为这个人可靠。 病房里有半分钟的沉默,百无聊赖的氛围弥漫,没有人表现出寻找话题的意愿。她用余光瞥悠闲坐在折迭椅上的人,不得不把话说得更直白点:“我说,你好歹也是个学生会长,是不是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林清让看着她,表情仍然温和,话语却很一针见血:“你是在下逐客令?” “是啊。”夏棠诚实回答,低眉斜眼地看着他,“你也该走了吧。” 话音才刚落下,手机忽然振动起来,在侧袋里贴着大腿嗡嗡作响。她摸出来,看清来电显示的备注名,忽然觉得不止腿疼,头也一并开始疼起来。 果然又是这家伙。 她咬着下唇看亮起来的屏幕,手机被握在手里响个不停,也就犹豫了不到一秒钟,按下接听键,把手机贴到耳边,开口说:“喂?” “你在哪?”对面在电话里直接问。 66窗帘 夏棠没打算说实话,她侧头看向林清让,小心竖起手指跟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边压低声音对着电话回复:“我?我已经回了教室。” “——当然还有其他人在,我现在又不方便走路,你就完全没必要过来了。” 林清让靠着椅背,双手撑在膝上,姿态好整以暇,像是坐在海边沙滩椅上旁观风景的度假客。 电话那头传来似有深意的一声“哦”,陆霄反问:“还有其他人在?” 声音同时从耳边和门口传来。 夏棠循声抬头看,陆霄正站在悄无声息敞开的病房门口,纯黑T恤衫和长裤,衬得皮肤更白,身高且肩宽,骨架坚挺,一个人将门口堵得很严实。 他仍把手机举在脸侧,胳膊肘抵在门框上,嘴角不妙地向上扯,肉眼可见有阴云在脸上跳动,低压眉眼看过来,再度开口:“听说你在教室?” 两个声音前后响起,一个在手机里,一个在眼前,连同漆黑的眸光笔直锋利地射来,带着明晃晃的不爽。 谎言被人当场戳穿,夏棠只能悻悻然按下挂断键,把屏幕熄灭的手机握在手里,自认倒霉的表情。 林清让终于在这时轻轻地笑了出来。在更早之前他大概就已经听见了走廊上靠近的脚步声,只是一点没提醒的意思。 他像看够了好戏的观众一样,从椅子上站起身,转身看向门口。 对视的一瞬间,有人不微不可察地压低了眉眼。 林清让笑着走过去,拍了拍门边人的肩膀:“既然你来了,就该轮到我走了。” 他的眼底含着笑,余光朝后瞥去,夏棠看见他的神情。下一刻视线收回去,搭在陆霄肩膀上的手也收回去,他微微一颔首,走出病房,还为他们带上了门。 ‘上一章有修改,因为盗文网不搬作话所以只能放中间,如果中发现上下章不连贯,不要怀疑,是网站出了差错(双手合十)’ 陆霄站在门边,掂着手机看过来,满脸兴师问罪。夏棠“嘶”地轻吸气,转移话题式地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间病房的?” “这有什么难的。”陆霄垂眼瞥她,“难道我不会长嘴问吗?” 医务室外间几乎人人都知道林清让扶了个腿受伤的女生进来,照片甚至已经被传上了校园论坛。 他们想当然以为他问的只是林清让的下落。 “哦,原来是这样。”夏棠没有波澜起伏地点一点头。 “什么叫原来是这样?”陆霄眯眼看她,握着手机走过来,在那把空着的靠背椅上坐下,下颌线条弧度坚硬,一副坏心情不仅没有恢复而且愈演愈烈的表情,“如果我没有过来找到你,你就打算这么把我敷衍过去?” “反正你过来也没用啊。”她睁眼看过去,理直气壮,“而且校医院里来往的人也这么多,万一被人看到就完蛋了。” 陆霄双手抱臂坐在椅子上,微微扬起漆黑的眉梢,不快反驳:“那为什么林清让就可以?” “因为他是学生会主席。”夏棠说,“跟你又不一样。” 论大众评价完全是天差地别,谁会相信这家伙能突然转性,开始做“扶女同学去医务室”这种好人好事。 绝对不会有人信的。 话音落在病房里,直戳在某人的痛处上,陆霄盯着她抿起嘴唇,英挺的脸上阴云密布,好像台风来临前的低压。即使如此,视线朝下,忍不住先落在她的腿上。 膝盖上的伤口涂了药,亮晶晶一片,药膏带颜色,反而让创口显得更血肉模糊。只有受伤的那只脚上脱掉了袜子,脚踝红肿。 让人不由自主拧起眉,眉头皱得好像能夹死苍蝇。他垂眼盯着伤口处一声不吭,好像是在对着伤口生闷气。 夏棠叫他:“喂。”她不满地伸手在人眼前晃:“你这是什么表情,就只是个擦伤而已,我的腿还好着呢。” 别搞得好像她残了一样。 陆霄抬起眼睛,白皙的眉心里隆起褶皱,慢慢放开紧抿的双唇,看着她问道:“还疼么?” 话题突然从秋后算账转进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窗外的风停下来,病房里的气氛就像刚刚还被吹得鼓胀飘荡的白色窗帘,又在连片的金色阳光下缓缓垂落回去。 在地上留下潮水般浮动的阴影。 他眼瞳乌黑得像面镜子,可以完整照出人影。夏棠愣一下,才低下脑袋左右晃动一下自己的伤腿,表示一切安好,软化了语气说:“还好了,也不是很疼。” 她又补充:“都已经上过药了,医生也说没有大事。” 只是皮外伤而已。 67海风 “我很讨厌这样。”陆霄忽然说。 语气厌烦得就像误食了自己最不愿意入口的食物。 夏棠抬头看过去,他抱着胳膊,坐在一把太小的椅子里,双腿交迭在身前,眼睛低垂,视线落在她的腿上,削薄的嘴唇轻抿。 日光从被吹开的窗帘里照进来,越过他额前的头发,斑驳在挺直的鼻梁上,他半敛下目光,微皱起眉头说:“我不喜欢每次看到你出事,而我只能站在旁边。” 好像一个与之无关的局外人。 他不仅讨厌这个。 他也讨厌人人都有理由能够顺理成章地围拢在她身边,只有他被留在人群之外,只能远远地从旁观望。 他同样讨厌待在原地,看着她在自己眼前走远。 好像会这样一直远离,直到从他的世界里走出去,再也不会往回走一步。 这种感觉很糟糕。 一直以来都很糟糕。 夏棠闻声愣一下,侧头看着他。床头摆着盆绿色盆栽,叶片颜色浓绿,他的脸在绿植旁,一身黑色,乌黑的眼瞳沉在长睫投落的阴影里,就差把“心情差劲”四个字写在脸上。 她在床上端正了坐姿,身体缓缓往前倾,然后伸出手——准确地捏住他的两边脸颊。 手感还是一样软。 陆霄的脸被扯得变了形,俊朗英挺的五官顿时失去了张扬又锋利的底色,嘴角被迫拉着上扯,变成一个别扭勉强的笑。 夏棠掐着他的脸蛋,脸凑得很近,盯住对面人的脸,莫名其妙道:“你都在担心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日光同样落在她眼睛里,清晰又明澈的褐色,她睁大眼睛,用力捏皱他的脸颊,说:“我只是受伤摔倒了一下,又不是倒在路边快死了。你觉得我要是遇到搞不定的事,会不来找你帮忙吗?”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松开手,绯红的指印留在他白净的脸颊上,缓慢消退,就像脸颊上升起的红晕。 陆霄眯起眼睛看她,仿佛在衡量她话语中可靠性的含量。 他眼睛的弧度毋庸置疑地生得很漂亮,花瓣一样的弧度,只有眼角,单薄且锐利地上挑,眉与眼之间的距离很窄,看起来无端锋利。从黑色袖筒里伸出来的胳膊冷白,线条走势流畅有力,青色的血管埋在皮肤下,尤为明显。 “你保证?”他问。 身后窗帘又被风吹起,阳光盈满室内,干净且清晰的弧线从他的下颌一直延伸到脸颊。 夏棠本来都已经靠回床头,只好又没办法地重新坐直身体,视线迅速又小心地环顾过四周,然后伸出两只手,环住他的脖子将脑袋扳到眼前,脸凑过去,轻轻吻上他的嘴唇。 窗帘在初夏的微风里飘起又荡回,在地上留下风吹海面似的阴影。日光下的一个吻就像钢琴家的手指敲击在琴键上,色泽明亮的音符从耳边轻易跃过。 对方唇上带着柔软的热度,鼻尖盈满T恤衫上清爽的香气。只是短暂相贴的吻,窗帘才飘到一半她就已经松开了陆霄的脖子,睫毛颤一下,眼睛睁开,头向后靠,慢慢隔开距离。 两双眼睛隔得很近对视,面面相觑。 下一瞬陆霄又倾身向前,两只手撑在床缘,鼻尖擦着她的鼻梁经过,吻又覆上来,盖住她的唇瓣。 嘴唇陷入一片温热,鼻息被对方身上散开的香气所填满,也许是某种水生调,气味闻起来像海风,带走病房里消毒水和药水的苦涩气味。 附近很安静,好像能听见银针落地的声响。在嘴唇分离而鼻尖相触的短短间隙,窗帘的阴影掠过眼皮,就像海鸥飞过留下的倒影。 嘴唇分开的时候夏棠手里揪着陆霄胸口的T恤衫,呼吸在湿漉潮热的海风里微微急促,脸颊染上很薄的红色,嘴唇要比脸颊更红。 夏棠抬起眼睛看向面前人,视线交汇,像牵出无数看不见的丝线。停了一下后,她问道:“太阳这么大,你穿黑T恤,在外面不热吗?” 本来相当完美的气氛就像飘在半空的气球,被啪一下戳破,变成一地塑料。 陆霄没由来不爽,压了压眉峰,还是先开口回答:“我本来又没打算过要去操场晒太阳。” 别人在比赛的时候,他正坐在学生会长办公室里,开着充沛的冷气,靠下棋消磨时间。 “那你为什么过来?”夏棠问。 “因为你的短信。”陆霄盯住她,“你说你在操场。” 说话间走廊上传来靠近的脚步声,她才刚来得及把人从面前推开,下一刻,门就被人直接推开—— 68奖杯 说话间,走廊上传来靠近的脚步声,夏棠警觉得像只野外觅食的松鼠,竖起耳朵听见外面的动静,拖着一条伤腿,下意识把面前人推开,指挥他:“快,有人来了,你先找个地方藏起来,躲到床底下——不对,藏到窗帘后面——” 陆霄被推得背往后靠,一条长腿踩在地上,堪堪稳住向后倾倒的椅子。 她的指挥完全没起到任何效果,下一刻,病房门已经直接被人推开。 心跳声骤然加快。 门把手旋转,从房门后转出一张熟悉又叫人没想到的脸。卫川生两手空空,吊儿郎当,径直踏入房间,自然地像走进自家客厅。 完全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 夏棠坐在床上,一脸秘密将要被揭穿的惊慌失措还没来得及收回去。陆霄脸上的表情倒是很淡,将要倾倒的椅子拉回地面,对突如其来的访客完全没有震惊。 卫川生瞧见眼前场景,挑起一边眉毛,耐人寻味地“哟”了声,幸灾乐祸且八卦地问:“你们刚刚在房间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夏棠才没心情回答他。 第三个麻烦的人终于出现,而且鬼知道他为什么也会跑到这里来。她的嫌弃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但卫川生脸皮厚,走到床边来,拉过另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下,笑嘻嘻跟她说:“怎么样,全校最帅的三个男生都特地跑过来给你探病,有没有觉得伤好得更快了?” 言谈间很不要脸地把自己也划进了“全校最帅的行列”里。 夏棠心想可算了吧,“嘶”一声问他:“你过来干什么?” “过来看热闹。”他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眉飞色舞地跟她解释,“你不知道?现在校园论坛上到处都是照片,说林清让亲自把一个女生扶到了医务室,我一猜就知道是你。” 陆霄低低地哼一声表示嗤之以鼻。 夏棠的确不知道,拿起手机正要看看网上又传出了哪些离奇的谣言,旁边伸出一只手,把东西从她掌中抽走。她侧头看过去,陆霄拇指和食指里捏着她薄荷绿的手机。她伸手去够,正好举在她碰不到的地方。 明摆着欺负她目前仍然是个伤残人士。 这么幼稚的人她也就见过这一个。 卫川生在另一边隔岸观火,兴趣盎然,甚至遗憾自己来晚了一步,没赶上林清让和他都在时最大的热闹。 本来他今天也懒惰发作,没心情参加什么运动会,占据了学生会长办公室,和陆霄下了一上午的国际象棋。 结果连输七局,惨败而归。 “你居然还敢陪他下棋。”夏棠觉得他活该,放弃继续拿回手机的努力,转过头来看他一眼,“你不知道他拿过两个青少年锦标赛的冠军吗?” 卫川生第一次听说,分外震惊:“还有过这事?” 陆霄在一旁抱着胳膊并不打算搭话,夏棠接着说:“你没看见过他在房间里的奖杯?” 就放在衣帽间旁边不起眼的玻璃橱柜里,刻有他的名字,看上去金光闪闪,不知道是黄铜还是镀金。 那一年比赛的举办地在某个富裕的沙漠国家,陆霄去了两个星期,夏棠收到过他寄回来的明信片。 大概是某种强迫症似的习惯,反正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寄回来一张明信片,漂洋过海费尽周折地送到她手里,夏棠的抽屉里攒了一大摞这玩意,一迭迭的在柜子里发黄。 回国之后橱柜里就多出了这方亮闪闪的奖杯。 国际象棋比赛年年都有,按那时他的年龄还可以在青少年组耀武扬威好几年,但之后的他都失去了兴趣参加,奖杯也扔在角落里落灰,从来没见他拿出来看过。 “没见过。”卫川生一脸认知被刷新的惊奇,“别人又进不去他房间。靠,我就说我怎么每次都输,这事你居然一点不跟我透露。” 不怪他讶异。 陆霄从头到脚都欠缺下棋高手的气质,但在必要的时候,脑子也能好用的可怕。 可惜这家伙挑剔,只对感兴趣的事稍微多点耐心。 “你又没有问过我。”陆霄坐在病床另一侧,散漫地靠着椅背,脑袋向后,下巴微微扬起,一脸的事不关己,听不出有任何歉疚之心。 上午剩下的最后一点时间就在这两个人无聊的斗嘴中度过。 夏棠被迫夹在两个人中间观战,李子沫短信联系她,待会送饭来病房。在人到来之前,她及时地把两个人都赶了出去。 期间年轻的女校医来过一趟,看见一左一右坐在病床边的两个新面孔的男生,看她的眼神顿时变得颇为意味深长。 偏偏房间里的两个男生一个比一个坦然。 夏棠坐在病床上别过脸,只觉得人都丢尽,无地自容。 69证据 这天唯一的好消息是夏棠的骨头完好无损,只是扭伤。 她和班长一起组成留守教室小分。剩下的一天半时间她都坐在教室里温书刷练习册,从窗户里看不见操场,只能远远听见田径场上的广播声。 夏棠有时停下笔,撑着脸看一看窗外,香樟树的叶子在日光下被晒得浓绿发亮,广播声穿过干燥的空气,隆隆得像列车经过。 第二天放学时分举行运动会闭幕式,A班大获全胜,篮球赛总冠军,田径比赛积分第一。校长亲自颁奖,又是林清让作为代表,走上主席台领奖。 闭幕式的总结致辞简短得多,中学阶段的倒数第二个运动会就这么潦草过去。夏棠瘸着一条没好全的腿站在队伍里,随大流地跟着一起鼓掌。 前排有女生回过头来看她,然后又侧过脑袋戳了戳身边同伴,于是另一个女生也跟着投来好奇打量的视线,两个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时不时递过来一个审视的目光。 夏棠大概能猜得到她们在说什么。 运动会的两天校园论坛格外活跃,产出了大量照片和八卦,其中最热门的话题本身完全不怎么劲爆,就只是林清让扶了个受伤的女生去医务室,纯得应该作为好人好事印在校报的校园榜样栏目里。 但论坛上闲得没事干的人不这么想,几个月前的旧贴又被他们重新翻出来讨论,关于她曾经得罪过陆霄的那件事。 如果目光有形状,夏棠大概已经被戳得一脑门红印子,她站在队伍里,活动站酸的脚踝,选择假装没看到。 另一个人是徐凯阳。 运动会是已经结束,但夏棠没忘记还要找他算账。回教室的路上,她和李子沫跟对方两人在楼道里碰上。 徐凯阳拿着手机,校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一边走路一边低头刷着校园论坛,和身边的朋友勾肩搭背。 两边人遇上,经过上次的事李子沫留下心理阴影,下意识拉着夏棠的手让她往里靠,对对面充满警惕。 徐凯阳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睛,看见她们俩,阴阳怪气地嘲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的转学生。我还没听到你说谢谢呢,不然你这辈子哪有机会被学生会长碰。我说你,是不是回去之后就没洗过澡啊,怕把人家身上的味给洗掉了?” 徐凯阳的同伙和他一块哈哈笑,两个男生并排站在楼梯上,把女生衬托得势单力孤,就是吃定她们面对污言秽语也没办法怎样。 颜色花哨的新款手机还明晃晃握在手上,停留在校园论坛界面,看标题就知道内容一定不是好话。 李子沫涨红了脸色,气得要上去理论。夏棠倒是没觉得太生气,拉住她,想了一下,侧头问有没有卫生纸。 对面两个人听见“卫生纸”三个字都能窃窃发笑,笑声难听刺耳得可以。夏棠接过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开口说:“我还以为你看着手机傻笑,是得了老年痴呆呢。” 这话没产生杀伤力,徐凯阳一副“你自取其辱”的表情,嗤笑说:“是挺好笑的,不如你也来看看。” 他一脸张扬把手机怼脸举到她眼前。夏棠慢吞吞地擦了擦手,然后伸手,谁也没预料到地把手机从徐凯阳手里抽走,转臂就悬在栏杆外,直接松手。 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新款手机虽然昂贵,但并不很抗摔,底下红砖路面上传来清脆悦耳的噼啪一声,彻底变作一地工业废品。 这下轮到夏棠觉得神清气爽,心情愉快。 她自己云淡风轻地拍拍手,其他人直接愣在当场。徐凯阳先反应过来,扑到栏杆边,只来得及见到新手机的残骸,转身怒不可遏,几乎就要冲上来揍她。 夏棠原地不动,两只手揣在口袋里,就等着他来动手试试看。 徐凯阳最后当然还是没敢,这个人报复她都只敢在运动会上搞些偷偷摸摸的手段,本来就不是个多有胆量的人。他气得青筋暴起面色赤红,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让她赔。 李子沫也担心,但夏棠仍然淡定,气定神闲地反问:“让我赔偿?理由呢?” 这是第一刀。 她坦然看着对面人,好心地补充解释:“这里一没有摄像头,二没有目击者。谁都知道我和你关系差,就我们两个女生,怎么可能从你手里把手机抢过来。难道不是你自己手滑掉下去,想栽赃?” 这是第二刀。 70纸巾 徐凯阳身边的男生作为目击者开始义愤填膺地嚷嚷,说这里四双眼睛都明明白白看见,她敢不承认。 夏棠就敢不承认。 “四双眼睛?有吗?”她往后偏偏脑袋,“子沫,你看见我丢了手机吗?” 李子沫早就反应过来,看一眼对面,坚定摇头:“就是他自己手滑掉下去。” 第三刀也正好扎在对方心口上。 就算人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只要当事人死不承认就毫无办法。就像接力赛跑,谁也没法证明撞人就是故意。 徐凯阳被这做派搞得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这时候反倒冷冷笑了一声:“你还真是穷疯了,知不知道刚刚丢下去的手机多少钱?一万多块,够报警立案了,我现在就打110,叫警察来给个说法!” 夏棠早想到有这个,毫不在意地摊开手,叫他尽管报警,最好叫警察来仔细找找手机上有没有她的指纹。 电视上经常这么演,她又不蠢,抽手机的时候当然隔了层纸。就算手机摔得不够碎,机身上也不会留下她的任何指纹,只有徐凯阳自己的。 叫警察来正好证明她的清白。 短短数分钟里徐凯阳被气到第四次,刚刚还站在那里洋洋得意嘲笑的脸早就变得气急败坏,伸手一把揪住夏棠的衣领。 惊呼声里,她差点被男生的力气掼到墙上。徐凯阳在最后关头收手,因为楼下正好走上一群女生,目击到这一幕,其中一个立刻高声喝问:“你在干什么?” 四周为之一静,徐凯阳瞪着人看了几秒钟,才咬牙切齿地松开手,恶狠狠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转身正要离开。 刚刚出声的女生却开口:“你等等。”她皱着眉头踏上台阶,站到男生面前冷冷说:“还得请你先跟我走一趟。” 最后所有人都站到了教导主任办公室里,女生是学生会纪律部部长,在教学楼里目睹有人公然殴打女生。 尽管两个男生嚷嚷着对方有错在先,但哪方有错一目了然,夏棠作为受害人,连膝盖上刚结痂的伤口和扭伤的脚踝都由对方造成的。很难相信,她们两个看着干干净净的女生能把对面给欺负到。 老师秉持着一贯和稀泥的态度,本想小事化了,但中途改变了主意。 因为林清让接到消息,来了一趟办公室。 他过来的时候,夏棠正规规矩矩坐在办公室的长椅上,听教导主任说些“同学之间应该互相友爱”之类无用的废话,一边听一边小幅频频点着脑袋,一副诚恳老实的无辜受害者形象。 那双腿就在她眼前走进办公室,黑皮鞋声音清脆地踏在瓷砖地板上,抬起头,瞥见林清让裹在白衬衫里清瘦的侧影。 主任顿时变得笑容可掬,站起身和他到办公室后面单独谈话。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总之,等老师转过脸,态度大转,表示此事必须严肃处理,学校坚决抵制任何暴力和校园霸凌行为。 夏棠坐在椅子上听见这结果,不由得抬起眼睛,用余光瞥老师背后林清让的影子。 他并没有看她,公事公办地站在主任身后,表情寻常。 徐凯阳脸色难看,满腹不服气。他选择和老师继续理论是他的事,午休时间就快过去,夏棠拉着李子沫的手,向那位帮了大忙的纪律委员点头道谢,先行一步离开办公室。 没忘了回头朝徐凯阳悄声比个中指。 反正都已经撕破脸皮,就不介意撕得更破一点。 徐凯阳和另一个男生离开办公室在二十分钟后,午休时间马上结束,楼道里人熙熙攘攘,前往各自的教室。 而他胸口仍堵着一口老大的怨气,想起自己居然被那个转学生摆了一道就气得肺要爆炸,下楼梯的路上兀自愤愤不平跟身边人骂:“妈的,林清让绝对就是在偏袒那个女的,让她等着,下次一定叫她好看——”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身边的男生用力推了推他。 刚才他光顾着发泄怨气,没注意到从边上经过的那群人。抱怨的话语传进为首者的耳朵里,让他停下脚步,站在楼梯上,转身看过去。 跟在他身边的人也陆陆续续停下。 徐凯阳顺着同伴的视线往上看,瞧见一道长且锋利的身影,陆霄背光而站,两手插兜,五官浸在阴影里。 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71玻璃车窗 这几天夏棠腿受伤,放学回去都跟陆霄一起。坐他的车,不用每天都走一遍公交站台到别墅前那条长长的坡道。 今天车也老样子等在转角处,她拉开门坐进去,没见到陆霄的人影,不由朝车窗两边张望,前排司机回过头来告诉她,少爷今天还有事,叫他先送她回去。 他又能有什么事?夏棠心想,但没有问出来,堂而皇之把书包放在旁边空着的座椅上,侧头看,就好像有一个人坐在那里。 反正陆霄不在。 夏棠靠在皮质座椅上,汽车载着她和书包往前驶去。 另一边的某辆车里,音响正在放一首摇滚乐。 车厢各处埋着高低音喇叭,吉他,贝斯,鼓点,以及主唱沙哑的嘶吼声,透过四面交织的音响环绕在耳边,哄闹得像身临演唱会现场。 这张车载唱片属于卫川生,听了不下千遍也没听腻。陆霄曲肘撑着脸,侧脸倒影极浅地映在车窗上,外面的吵闹声都被隔绝在玻璃外。 外头的那些吵闹声也差不多快要结束。 卫川生正用手指在膝盖上敲着节拍,他从欣赏音乐里分出注意力,看一眼窗外,抬起下巴朝那边指了指:“那个就是撞了夏棠的小子?” 他说的人正在外面,差不多已经丧失了斗志,瘫坐在地上,被人又踢了一脚左腿。 陆霄终于侧眼看他:“这件事你怎么知道?” “林清让说的,她班上有个男生撞了她。”卫川生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我猜肯定就是这一个——我还以为你起码也得亲自去踩他一脚。” 陆霄没回答这问题,按下车窗,外面的喧闹声涌进车内,外面男生鼻青脸肿的那张脸也不再隔着玻璃。有人抓着他的头发把脑袋提起来,让他面朝车窗方向,含混不清地说:“我……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什么?”抓着他头发的那个人又问。 眼睛肿起,视线变成一条缝,车内坐着模糊的人影,表情分明未曾把他当一回事,头皮疼痛,他不得不开口:“不敢……走路不看路……” 卫川生坐在旁边听见这么无理取闹的整人理由,都忍不住笑出声。 陆霄没理他,朝车窗外点一下头,外面人接到示意,松开抓着男生头发的手。 车窗又升上去,汽车起步,把这个少人经过的角落甩在身后。 卫川生心想这两个人也真是够了,谈个恋爱都谈得这么遮遮掩掩偷偷摸摸。他笑够了,问:“是谁提出来要保密,你还是夏棠?” 没得到回复,他干脆自问自答:“我猜绝对是夏棠,她从小就很烦你。” “她从小更烦你。” “起码我不上赶着去人家面前找存在感。”卫川生说,“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在你家花园里找最大的甲虫,你非要先拿到她面前炫耀,结果被她丢到地上一脚踩死。” 这事他每次想起来都要笑。 陆霄看着车窗外,低低哼一声。 轿车驶上郊区山道,经过卫家曾经的别墅,小时候他们几家都是邻居,后来卫川生的父母结束旷日持久的离婚官司,这套房产分给他母亲,如今仍然闲置。 他妹妹也分给了母亲,跟老妈一起住在国外。 车停在陆家宅邸的草坪前,陆霄下车,抬手甩上车门。 门前的佣人上前接过书包,他没有走进正门,迈步向侧廊去。白色栏杆的后面有个懒懒散散的人影,穿着一身休闲装,短袖卫衣后还挂着个帽子,正在提着水壶浇花。 另一只手上还捧着本单词册,时不时低头看一眼。 “喂。”陆霄在背后叫她。 夏棠回过头,看见他站在走廊上,脸一半在屋檐的阴影里,肩膀宽阔,脊背笔直,漆黑的头发和张扬的眉眼,看着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她懒洋洋举起水壶打招呼:“哦,你回来了。” 语气里的敷衍和漫不经心,总让陆霄想起卫川生的那句“她从小就很烦你”。 卫川生能懂个什么。他心想。 他们一个站在走廊上,一个站在走廊下,身高差被拉得更大,夏棠的影子斜斜经过他的脚边,隔着一道栏杆,被屋檐划出明暗界限。 陆霄走过去,倚在栏杆边,低头看她,开口问:“今天在学校,你有没有……” “我有没有什么?”夏棠拎着浇水壶站在花丛里,不明所以地反问。 “没什么。”他又说。 垂着眼睛,把想问的话又咽回去。 反正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72周五和流星雨 他今天穿着衬衣,衣袖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眼睛偏向一边,纤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倒是被照得根根分明。 夏棠看着他的脸,总觉得他今天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于是从上至下地端详一遍,问他:“你今天去了哪?” 走廊的高度将身高差拉得更大,陆霄倚在栏杆上,垂下目光,漫不经心地回答她:“卫川生那儿,取个东西。” 这句话不算说谎。 他不过在那之前,先处理了些别的事。没忘记曾经许诺过“不在学校里跟人动手”,所以地点挑在校外,他也的确没有动手。 夏棠没怀疑,又“哦”了一声,走近到栏杆前,抬起脸,仔细闻了闻他身上的气味,分辨出衣服上沾染的男士香水味。 卫川生就是那种每周都要购入一批新衣物,车里和房间全要喷上香水的男生。 “我就说你今天闻起来不对劲。”她拎着水壶,果然如此地说。 空气里满溢着植物茂盛的气息,陆霄站在高处,看见她卫衣领口露出的一小片白净皮肤,喉结不由自主滚了滚,忽然觉得晒在脸上的阳光格外燥热。 他靠咳嗽掩盖表情里的不自然,别过脸,视线投向她背后的花丛,低声问:“我平时闻起来就只是对劲吗?” “差不多。”夏棠望着他,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难道你还希望自己闻起来不对劲?” 她大概是完全不能理解青春期男性心底里那些幽暗莫测的小心思。 陆霄轻轻哼一声,目光挪到她脸上,黄昏的日光照着女生额边的碎发,还有脸颊上细小的绒毛,他声音低低地开口:“这周五晚上十二点,来我的房间。” 不是约定好的洗衣房。 周五啊。夏棠了然地想,还想要多说几句,就听见妈妈在房子里叫她:“花浇完了就快点过来,要吃饭了!” 她匆匆应了一声,把水壶和英语书都塞进陆霄手里,两手撑着扶手娴熟地翻过栏杆,又从他手里把东西都拿回来,转身朝房里走去,但被人拽住手腕。 她回头看见陆霄漆黑的眼睛,手掌温热的贴着皮肤,他动了动喉咙,认真提醒道:“别忘记了。” 屋子里妈妈的声音又响起来,夏棠回过神来,抽出手腕,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 就剩陆霄一个人站在木廊上,空落落地垂下手臂,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 第二天回学校,夏棠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预防可能的报复。 但是完全没派上用场,因为她提防的人今天根本没来上课。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他昨天回家的路上被车撞了,现在人还在医院。 啊,那可真是倒霉。她缺乏同情心,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地想。 一直和徐凯阳走得近的那男生今天一反常态的寡言,面对其他人的询问,全部含混地带过去,但也没太多人真对这事刨根问底。 物理课上老师正拿着块磁铁在那儿演示电流电极和磁场,后排两个女生在窃窃私语地讨论周末去哪玩,夏棠撑着下巴听课,一不留神注意力分散,又想起周五。 五月,天气逐渐变热,明亮的阳光穿透教室玻璃,让人在教室里察觉到一股没由来的心烦气躁。 再回过神黑板上已经多出了几个陌生的物理公式,她连忙打起精神听课,一边飞快地抄笔记,心里又顺便给陆霄记上一笔。 谁叫他提前提起这件事。 周五晚,枕头底下定好的闹铃声嗡嗡响起来,夏棠根本没睡着,从床上爬起来,抓一把头发,什么也没带,揉着脸蛋准备去赴约。 差点又被等在门口的人影吓到。 夜里陆霄的身影黑漆漆一片,轮廓颀长利落,单手插兜站在门口。夏棠不满地压低声音喊他:“喂,你杵在这里吓人吗?” “来找你。”他微微低着头睨她,语气里充满不信任,“怕你又忘记。” “我的记忆力还没衰退到那程度。”夏棠说。 他们两个低声拌着嘴,一起穿过幽暗的长廊,陆霄的背影一直在走在她前方,黑暗里浮出肩背宽且笔直的轮廓,让人想起衣物下骨骼流畅的走势。 大厅里的荧光夜灯发出幽幽光亮,他们一前一后走上楼梯,夏棠不由自主放低了声音,脚步声相当轻,小心翼翼地像半夜溜出房间去偷情。 好像本来就是。 陆霄在前面打开门,房间出乎意料的整洁,干净得像酒店样间,只有通往阳台的玻璃门敞开,夜风穿堂而过。 夏棠跟他一起走到露台,看见放在那儿的两把椅子和天文望远镜,终于想起来要问:“你今天叫我过来是来干什么的?” 陆霄拉过一把躺椅,侧头看她:“今天晚上有流星雨。” 【虽然是看流星,但并不耽误干别的】 【下章终于能开车了(长长松口气)】 73流星雨 双子座流星雨,时间从十二点半到凌晨三点,整个半球几乎都是观测区域,流量超过每小时一百颗,在城市边缘也能观赏到。 是全年最值得看的一场流星雨。 ——以上内容来自于班上情侣无意中的透露。 他查过信息,如果天气足够好,这一代也能观测到流星。至于那台天文望远镜,并没有实际用处。 只是顺便买的。 夏棠完全不知情。 她偏过视线问:“你是来叫我看星星的?” “不然呢?”陆霄不满地扬起眉梢,借星光俯视她的脸,“你以为我叫你来是为了什么?” “做爱啊。”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理所当然、掷地有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阳台上吹来的风好像都骤然升高几度。 对面人不出所料慢慢抿起唇,夜色作为遮掩,让人分辨不出究竟有没有脸红。停一会,才听见他的辩驳声:“我脑子里又不是只想着这件事。” “有吗?”夏棠问。 她抬起脸看人时,眼角的弧度上挑,对青春期的男生表现出了十二分的不信任。 等被怀疑的青春期男生在对面,不满地压低眉毛,她才毫无诚意地道歉:“好了好了,不是说要看流星吗?” 两个人每人一把椅子,并排坐在阳台上,望着夜空等待预告中的流星雨。 五月郊区的夜晚,风仍然能带走温度,掠过单薄的睡裙,夏棠没做晚上还要过来吹风的打算,靠在椅背上环住膝盖。 陆霄起身,从衣帽间翻出两件外套抛给她。 “没找到毯子。”这个对自己的衣柜完全不熟的人理直气壮地解释。 夏棠穿上他的外套,宽松得过了头,袖子挽了三折,才刚刚好露出手腕。柔软的面料散发着清爽的薄荷香气,还带着一点独属于衣物主人的气味。 他的阳台是房子里除了楼顶以外视野最好的地方,最适合人躺着晒太阳,最好边上还能放着冰镇饮料和西瓜。 夏棠住的佣人房没有窗户,她从小就很羡慕采光好的房间。但是这家伙却最讨厌晒太阳,总是暴殄天物地拉起窗帘。 她没带手机,于是偏过头跟身边人搭话:“流星还有多久才到?” 陆霄打开手机看一眼时间:“七分钟。” “还有这么久啊。”夏棠抱着胳膊感慨,又歪头问他,“你这里有吃的吗?” 食物极少出现在这个房间,翻箱倒柜后,只在抽屉里找到一根棒棒糖。 还是上次她在这里写作业时留下的。 夏棠撕开包装纸,叼着草莓味的糖果,从阳台可以看见底下的泳池和花圃,只亮着一盏暗淡的小灯。郊区的夜晚有很多星星,满天闪烁,等待流星雨出没的时间里,她仰着脑袋说:“你知不知道,每一个星座都有一种代表动物?” 陆霄原本靠在椅背上,和她一样懒懒抱着胳膊,闻声侧过脸,看着她在夜空下朦胧的轮廓,否认道:“不知道。” “比如狮子就代表狮子座,山羊就代表白羊座……”夏棠嘴里咬着糖果,兴致勃勃地、废话一样跟他科普。 “还有那个。”她用棒棒糖指着远处的夜空,“那个是天鹅座,就代表天鹅。” 她在半空中比划出一个十字架,试图勾勒出天鹅张开翅膀的轮廓,陆霄顺着她的手指看,群星闪烁如砂砾,一颗明亮的恒星在她划出的方框里闪烁。 “还有大犬座。”夏棠又说,“长得就像一只小狗,可是只有冬天才能看见。”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不住往身边人脸上瞥,灼灼得像另外两颗星星,陆霄不爽地扬起一边眉毛:“怎么,我长得很像狗吗?” “当然没有啦。”她又把棒棒糖含进嘴里,盘腿坐在椅子上,一脸无辜、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怎么会长得像狗呢?” 就是有时候气质有点像而已。 吵吵嚷嚷里,时间早就过了十二点半,接近一点,夜空仍然平平静静,没见到传说中流星出没的痕迹,只有夜风贴着脸颊吹拂而过。 四周声音都安静下来,万籁俱寂。陆霄撑着侧脸,另一只手搁在扶手上,安静注视着天空,格外有耐心地等待。 夏棠等得已经困了起来。 她靠在躺椅上,眯起眼睛打了个哈切,困倦地问:“还有多久才能看见?” “不知道。”陆霄仍然看着天空说。 网上已经陆续有人晒出了抓拍到的流星雨照片,夏棠凑过脑袋跟他一起看,肩膀靠在一起,暖融融的温度也靠到一起。 两人身上都散发着相近的衣物柔软的气息。 有人拍到了两颗三颗流星一同坠落,只在照片里坠落,好像星辰连出的直线。比照眼前一潭死水的夜空,她觉得今晚他们应该是看不到了。 夏棠稍稍抬起一点视线,看见的是男生侧脸干净的弧度,向下延伸到衣领,脖颈线条清晰且明显。 这家伙执着起来,也非常的固执。 夜色遮蔽双眼,繁星在头顶闪烁,她拉一下陆霄的衣袖说:“喂,看过来一下。” 陆霄握着手机侧过头,被她捧着脸,吻上了嘴唇。 74阳台(抱坐,微H) 网上已经陆续有人晒出了抓拍到的流星雨照片,夏棠凑过脑袋跟他一起看,肩膀靠在一起,暖融融的温度也靠到一起。 两个人身上散发着相近的衣物柔软的气息。 有人拍到了两颗三颗流星一同坠落,只在照片里坠落,好像星辰连出的直线。比照眼前一派平静的夜空,流星雨今晚大概不会降落在他们的阳台上。 夏棠稍稍抬起一点视线,余光里映入身边人侧脸线条干净的弧度,被手机冷淡的荧光照亮,脖颈脉络分明,向下延伸进衣领,纤长的睫毛低垂,挡住几分眼前的微光,神情专注。 这家伙偶尔执着起来的时候,也会相当固执。 这个点大概其他人都已经入睡,只有他们还孤零零地坐在露台上,夜色在四周无边无际地延伸,头顶唯有星星闪烁。夏棠拉了拉身边人的衣袖:“喂,你看过来一下。” 陆霄握着手机侧头看,被她拉住袖子,吻上了嘴唇。 夜色遮蔽双眼,能感觉到的只有她唇瓣微凉柔软的弧度,鼻尖浅浅的温热的呼吸带着迥异于夜风的温度,落在皮肤上。两个人都睁着眼睛,在夜色里辨认出对方的视线。 心跳声猝然加速,砰砰地跳动在胸腔里。 手机屏幕还在一旁忽明忽暗地亮着,但握住它的手指已经收拢,手背上青筋浮现。陆霄坐在椅子上,被她拽着衣袖覆住嘴唇,落在唇上的亲吻湿漉漉得有如晨间露水。 肩头一沉,夏棠伸手撑着他的肩膀,越过扶手坐到他的腿上,盖在膝盖上的外套滑落到地,发出很轻的一声响动,赤裸的小腿贴着他结实发烫的大腿肌肉,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 呼吸发烫。 嘴唇亲昵地压在一块,厮磨片刻,然后浅浅分开一点,夏棠环住他的脖子,鼻尖轻触着鼻尖,呼吸和视线都交织在一起,变成双倍的灼热。 陆霄的喉结在眼前不受控地滚动,一下一下,透出难以抑制的欲念和干涩来,埋在皮肤下,像要破茧而出的蝴蝶。 “你知不知道?”她看着他说,“今天是周五。” 连经过的风都就此热起来。 夏棠穿着他的外套,跪坐在他腿上,仰头盯住他的眼睛。这时候夜空似乎变得不再重要,流星也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有面前人投来的视线。 陆霄注视着她在夜里看来乌黑一片的眼睛,像一簇小小的火种,落进心口熊熊燃烧成燎原的篝火。 夜风吹过碎发,夏棠捧起他的脸,又把嘴唇送上来。舌尖带着草莓棒棒糖的甜味,潮润地沿着他嘴唇的轮廓细密舔吻,带起绵密的痒意。 陆霄低头握住她的腰,把人往面前拉近。她湿软的舌头顺着唇缝滑入齿间,舔过他的上颚、舌头,沿着内壁柔软地搅弄,糖果甜腻的味道溢满口腔,一直蔓延到舌根。 宽大的外套穿在夏棠身上太长,下摆一直垂到小腿,从耳后滑落的浅发遮住脸边的光亮。 寂静的夜里只听得见接吻缠绵暧昧的水声,细碎绵密地响在耳边。 他掌心的热度隔着单薄的睡裙烫着少女的皮肤,喉头滚动的幅度越发明显,把人环在臂弯之中,弯下脖颈回应这个吻。 手在外套之下握住她绵软的大腿,修长的手指陷进臀肉,留下发红的指印,裙摆被推高到腰际,指腹摸着纤白的脊背一寸寸向上。 夏棠发出低低的喘息声,又被吻所吞没。 露台的空气浸满凉意,他们贴在一起的身体却格外滚烫。陆霄抱着她,胸口压着乳肉柔软的弧度,唇舌交缠在一起,鼻尖全是她暖融融的香气。 让人呼吸发沉。 阴茎在拉链下肿胀发疼,鲜明地撑开布料,贴着她的膝盖昂扬跳动,把皮肤烫得发红。光是这样的碰触都叫人难以克制,很想抱着她,拉开她的双腿,就这样肏进去。 陆霄一手扶着她的腰,手顺着探入腿间,手指干燥发烫,隔着内裤抚摸着腿心,柔嫩的阴唇和小腹都在他的指腹揉弄下颤抖。 夏棠抓紧了他的肩,坐在他腿上,受不住地想要后退,被环住了腰肢,舌头被他吮住,只能从唇缝间发出低低的压抑的闷哼。 指腹底下的肉丘软得不可思议,好像稍稍用力手指就能全部陷进去,爱液成股地按压的地方涌出来,渗过布料沾染上指腹,手掌整个罩住腿心,阴唇在揉捏里一下又一下地发着抖。 陆霄用手指拨开布料,直直碰触底下的软肉。里面已经湿腻成一团,水液散发着只属于她的甜香气,手指陷在一片绵软滑腻里,身下的燥意跳动得越发猛烈。 75夜风(H) 手指拨开布料,直接碰触到底下层迭的软肉,里面已经湿腻成一团,散发着只属于她的甜香气。掌心的热度直接触到阴阜,激得人从喉咙里溢出细小的哼鸣声。 食指和中指一进去陷在一片绵软滑腻里,陆霄抱着她,闻着她身上柔软的香气,身下的燥意跳动得越发强烈,坚硬得几乎发疼。 两根手指并拢,陷在水光淋漓的阴唇里,指腹上的纹理沉沉地揉弄过阴蒂,力度一次比一次重。 快感太过强烈,夏棠忍不住并拢双腿,对方的掌骨仍然横亘在两腿之间,手指重重压上阴蒂,让她倒吸一口气,呻吟声从喉咙里溢出。 她在怀里的挣扎蹭得性器越发跳动得厉害,小腹坚硬紧绷,隔着衣料摩擦着她柔软的膝盖,白净的皮肤被蹭得发红。 手掌越发重且快地碾揉花蒂,湿滑的水液被涂抹上整个花户,指腹一下下揉过肿胀发红的肉核,敏感的芽尖暴露在外,一次次被整个手掌碾过。 快感来得沉重且气势汹汹,夏棠跪坐字啊他身上蜷起脚趾,小腹一抽一抽地发抖,眼眶泛起生理性的湿热,抓着他的衣服胡乱地喘息。 阴阜里湿滑一片,指尖时不时滑到动情张开的穴口,偶尔滑入半寸,隔靴搔痒似的痒意席上尾椎,穴口翕动不止,快感强烈得让身体发软,没法站直。 小腹最后袭来一阵猛烈的抽动,水液汨汨涌出,淫糜地顺着指缝流下,黏腻地沾了满手,一直流过臀缝,流淌过线条干净漂亮的腕骨,打湿陆霄大腿的布料,温热传递而来,就像已经贴上了她的皮肤。 嘴唇已经分开,仍然带着湿漉的缠绵的热度。 夏棠无力地伏在他的肩膀上,在猝然来临的高潮里起伏喘息,脸蹭在他的肩上喘息,低声地抱怨:“我都叫你慢下来了……” 陆霄单手抱着她,压下眉骨哑声说:“谁叫你先靠上来。” 是她先吻上来,先凑近,先坐在他腿上,舔他的嘴唇。 被喜欢的女生做这样的事,没有人能够克制住。 夏棠低头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以谴责他倒打一耙的行径,细细的一圈牙齿,隔着衣服,在肩头威胁似的磨了磨。 比起疼痛更像是酥酥麻麻的穿透皮肤的痒意,陆霄抱着她的手臂圈紧,牢牢扣着她的腰,仰起头,喉咙又向下滚了一滚,眼底的色泽更沉。 夏棠坐在椅子里,坐在他的腿上,夜空在她身后闪烁。也许方才就有流星经过,只是因为没法移开的视线而错过。 她从陆霄肩上抬起头,黑夜里能肆无忌惮地睁着眼睛看面前人,不用担心被看到脸上情热的潮红。她抿了抿嘴唇,才稍稍抬起一点身体,拉着对方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 是可以继续的暗示。 陆霄察觉到小腹柔软的触感,呼吸微不可察地放缓,一只手扶起她发软的腰,另一只手脱下她的内裤。 很薄,很窄的一片布料,已经完全湿透,被拉着从膝盖上滑落,整片平坦的小腹裸露出来,弹软的臀肉贴合掌心。 一阵夜风吹过,从外套的缝隙里经过,大腿内侧无所遮挡的皮肤泛起丝丝凉意,夏棠打了一个冷战,直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这里一直算是在室外。 没有屋顶,没有门,没有窗帘,没有遮挡物,风穿过身体,吹起头发,背后就是广袤的夜空和楼下每天都要的庭院。 现在反悔和临阵撤退有些太晚了,阴阜已经被肉刃坚硬滚烫地顶上,戳进淋漓的软肉里,烫得她的身体轻轻抖了一下,两手撑在陆霄肩上,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穴口却已经自发裹着尺寸过于庞大的头部翕动,蜜壶深处又被刺激着泌出一股水液,刚刚高潮过的小腹隐隐绞着疼痛,就像饥饿觅食的胃,又微微发抖着恐惧。 “抬头。”陆霄声音沙哑地说。 夏棠抬眼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夜里只剩朦胧的轮廓,他也正低着头,眼珠漆黑如墨,穿透黑暗注视着她的脸,进入她的身体。 身体被压着向下,一点点吞没粗长的阴茎,难言的酸胀感没入四肢百骸,让双腿虚浮发抖,抓着他肩膀的手指不由自主收紧。 甬道一寸一寸被撑满的饱胀感填满大脑,好像能直接在脑海里勾勒出狰狞又张扬的形状,肉刃在内里炽热地烫着小腹,眼前一片朦胧。 眼底的湿意又涌上来,夏棠“哈”地喘了一声,两条腿虚浮发颤,坐在他身上摇摇欲坠,直到肉棒尽根没入,最深处也满满当当地被堵住,深深压在内里,异物入侵感格外强烈。 76填满(H)-8000珠加更 上次做爱是在半个月之前,太久没被进入过的小穴似乎变得比以前更紧更窄。穴口被完全撑开,艰难地将阴茎全部吞没,柔软雪白的小腹上都可以见到肉棒骇人的形状。 湿哒哒的肉穴含着过于粗壮的异物,一缩一张地吞吐起来,内壁绞眼底发热,陆霄将她抱在腿上,小幅地抵着深处又沉又缓顶弄。 抱在腿上做的姿势可以让性器顶到底,进入得尤其深,身体整个都被沉甸甸地填满。抵着她的腰腹晃动,每一次都撞向不同方向,让酸软饱胀的触感在小腹里不断堆迭,像是啤酒杯里不断上涨的泡沫。 撞得夏棠的乳肉一直颤,撑在他胸前的手指紧紧蜷起,不受控地低吟出声,脸上潮热。 被她按着的肌肉饱满结实,陆霄握着她的腰,汗水打湿鬓发,腰腹往上挺,手臂却按着她往下压。 肉棒水淋淋的从小穴里抽出,带出粉红的穴肉,直到穴口,又用力顶回去,龟头碾磨过层迭的软肉,整根进出,极深的酸意被碾磨而出,成股地泛上小腹。夏棠张着双腿,爱液酸软地流出,将交合处浇得湿淋淋一片。 经过锻炼的腰腹肌肉流畅,挺腰撞击的力度越来越重,每一次顶弄都能让人浑身发抖,髋部撞在一起,肉体相击的啪啪声伴着水声滋啦作响,淫糜地响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 陆霄挺腰时夏棠的臀肉紧贴他的大腿,坚硬得就像挤压上硬邦邦的钢铁,发力的曲线从大腿到腰到腹,到他牢牢箍住她身体的手臂,像台咬合精密的机器,不知疲倦地发力,每一个步骤都是为了肏她。 金属制的躺椅立得相当稳,这样猛烈的撞击下也仍牢牢立在原地,睡裙早就乱七八糟地卷上去,只有宽大的外套仍然披在身上,下摆遮过臀部,也堪堪遮住赤红的肉棒在穴口里进进出出的场景,随着衣摆的起伏,若隐若现。 视野的昏暗让感知变得更为敏锐,夏棠环住面前人的脖子,身体几乎挂在他身上,一下一下地被埋在小穴里的阴茎肏着,颠簸起伏。 没有内衣束缚的乳肉在睡裙里被撞得摇晃不止,乳尖每次重重地擦过他的胸口,磨得坚硬发痒,忍不住开口叫他的名字,声音像在情欲里泡过,在夜里听来满是缠绵妩媚的沙哑。 层层迭迭缩紧的软肉将人箍得眼底发热,夏棠越是说着慢一点轻一点,被抱着肏弄的动作就越发重,撞得她心尖都发颤。 陆霄埋首在她的颈侧,掌心贴着细白的脊背,摸得到她颤动的起伏,一面按着她的身体下压,腰用力往上挺,把呻吟声顶得支离破碎。 交合处搅出噗嗤噗嗤淫糜作响的水声,阴茎从里勾带出的穴肉都被肏得艳红湿软,强烈的快感不断堆积,像汹涌的潮水,浪涛不断上涨,翻涌,直到将堤坝冲溃。 夏棠伏在他肩上,吸气,呼喘,小穴裹着性器猛烈地痉挛起来,大腿酸软发颤,身体一抖一抖地、涌出大股爱液,一直淌过陆霄的大腿。 阴茎埋在甬道深处,被不规律的收缩紧紧咬着,这一回他不打算忍耐,抱着身上人发软的身体,压着高潮后的小穴顶弄几十下,在她变了调拒绝声里射出精液。 浓稠的液体成股地喷溅在内壁上,把敏感的甬道又冲刷了一遍,刺激成倍递涨,夏棠像被卡住了喉咙一样咬着下唇说不出话,眼前发白,几乎又小小地高潮了一次,过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找回视觉。 刚刚射过精的性器从穴口里抽出来,头部被泛红的软肉疲软地、恋恋不舍地裹着,彻底拔出来时错觉似的发出“啵”的一声轻响,带出满腹的爱液和白灼,失禁一样从小腹里流出来。 淫糜的气味在空气里溢散开来。 夏棠伏在他身上喘息不止,额发被汗水沾湿,黏在鬓角,穴口仍一张一合地,在高潮的快感里吐出精液。 失神间,下身一空,她被人抱了起来。 露台上的风吹过赤裸的双腿,下身悬空,夏棠紧张得更用力地搂住面前人的脖子环住他的腰,声音发哑又带着些惊惶地叫他:“……喂,你做什么——” 声音软绵绵的缺乏力气。 “肏你啊。”陆霄轻松托起她的身体,垂下眼睛,理所当然地回答她。 这时候轮到他脸不红心不跳。 夏棠被他抱起来,抵在阳台边缘的栏杆上,重新坚硬起来的阴茎又抵上刚刚高潮过的穴口,就着湿滑的水液,一入到底。 77栏杆(后入H) 他的不应期一如既往短得吓人。 肚子里本来堵着满腹精液,又插入一根粗长的性器,酸胀得尾椎骨都像泡进醋里,脚趾紧紧蜷起来。 夏棠不知道什么是正常的尺寸,也不知道什么是正常的时长,但以她自己为参照物,陆霄绝对不在正常范围里。 他绝对是故意先射了一次精液,就为了看见她这幅难受的模样。 冰凉的栏杆硌着后腰,身体悬在半空,摇摇欲坠,夜晚的冷空气吹过脊背,身前肉棒滚烫地插在穴肉里,抽出来一截,又会更重更狠地顶进去,小腹里的水液被挤得咕叽作响,肏成白沫,滴落到地上。 猛烈的动作里,他低头吻她的耳垂和侧颈,耳朵在一下一下的轻啄里,被吻成一片赤红色,吻里裹着滚烫的呼吸,沿着软白的皮肤燃烧,舔着她敏感的脖颈,酥酥麻麻的痒意让夏棠的脚趾都忍不住蜷起在一块。 甬道被水液浸泡得湿软起来,肉棒进出得越发顺滑,小穴早被肏得烂熟酸软,方便阴茎进出,陆霄抱着她,挺腰往上顶,腰腹肌肉紧实有力,肉体相击发出啪啪的声响。 身体随着他发力的动作被肏得向上,小腹上隆起一条阴茎的痕迹,赤红的肉棒一直破到最深处,藏在肉褶里的敏感点全被他事无巨细地碾过。 滚烫坚硬的小腹每压过来一次,里外一齐被刺激,挤压着酸胀的子宫,夏棠就得仰着头抽泣似的哼鸣一次。 脖颈上的吻一路向下,经过她的锁骨,颈窝,陆霄柔软的头发蹭过她的胸口,低头咬住卷到肋骨的睡裙下摆,将它掀得更高,直到两团软白的乳肉裸露在外。 奶尖在微凉的空气里,已经肿胀得翘起来。陆霄低头舔吻她的奶肉,乳孔被舌头上粗糙的肉粒反复摩擦过,酸麻得不可思议。 未被眷顾的那边乳尖独自挺立在夜晚的凉风里,泛起空虚的痒意。 往前是席卷神经的快感,往后是摇摇晃晃的深渊,长发散开在背后,被风吹动,夏棠一面被舔地尾椎酥软,只能更用力地抱住面前人,双腿环在他腰上,交合处紧密相贴。 偾张的肉棒轻而易举地就能入得更深,让她被插得喘息呻吟个不停,就这样被咬着乳尖,又高潮了一次。 爱液顺着臀缝滑落,打湿地面,身体在高潮的余裕里紧紧相贴,陆霄从绵软的胸乳里抬头,安抚似地亲吻她的唇角,从下颌滚落的汗液滴落在身上,又被风吹干。 又一次高潮后夏棠的腿软得再也环不住,脚尖无力地垂落到地面,阴茎横亘在身体里,支撑着体重,存在感越发鲜明。 陆霄托起她的大腿让她转过身体,夏棠手扶住面前的栏杆,星空朦胧地闪烁在眼前,炽热的阴茎在身后,抵着湿滑的臀缝,再一次肏进去。 是后入的姿势。 这个角度本来就进入得很深,龟头带着上翘的弧度,每一次进出都要擦过内里的软肉,想躲避,但是没地方可以躲,只有快感随着一次次的抽插无孔不入地钻进骨头缝。 夏棠的手指抓紧了铁栏,生理性眼泪从眼眶里滚落,沾湿睫毛。 陆霄的手臂自身后环住她的身体,腰腹有力地往上顶,几乎要将她顶得双腿离地,只有性器支撑起体重。 满腹水液晃荡,挺腰时他的手按在柔软的小腹上,双倍的刺激让眼前发白,呻吟声从夏棠的喉咙里溢出来,散开在夜晚的空气里。 嗓音已经喊得哑了。 暮色浓稠,夜阑人静,微凉的风吹过皮肤,整座宅邸都已经陷入安静,露台上只听得见压抑的呻吟和喘息声,灼热得像要把夜晚点燃。 “抬头。”身后的人突然说。 夏棠抬起眼,视野朦胧摇晃,星星都像从夜幕下往下坠落。 是真的在往下坠落。 瞳孔捕捉到夜空里滑落的一曳闪光。 就像错觉一般,又短暂,又迅速,轻盈地从半空坠落,一闪而逝。 流星雨。 本来以为已经等不到的、持续数个小时的陨石雨,终于落在她眼前,一颗接着一颗。夏棠的手指按在栏杆上,不由得仰头努力睁开眼睛,好让这场景在视野里停留得更久。 耳垂一热,是被身后人咬住,话语裹在酥麻的热气里传进耳道,像直接烫在心口上,她听见陆霄说:“生日快乐。” 这就是他今天起初想跟她说的话。 所以在周五的晚上,等在她的房间门口,难得有耐心地和她一起等待流星。 他可以送她挂在脖子上的星星,熠熠生辉的宝石,但她并不喜欢。 于是只好送给她不能退还的星星。 78流星(躺椅,浴缸H) 这是夏棠自己都差一点忘记了的日子。 她的身体还在情欲的潮热里发着抖,臀压着他坚硬的小腹。又一颗流星从天上划过,像是一不小心掉下来似的那么轻快,同时映在他们两个人的眼睛里。 他是今天第一个跟她说生日快乐的人。 在星空底下,在流星雨里。 心脏像突然地被撞了一下。 快感同时积蓄到一个极限,眼前的夜空忽然炸出无数破碎的、坠落的星星,爱液顺着大腿留下来,经过脚尖,在地上积蓄起一小滩混着精液的水液。 小腹像将要失禁一样胀。 陆霄抱起她,性器埋在体内,再次坐到自己腿上,背贴着自己的胸口,坐回到躺椅上。 她的身体软成一团棉花,本来就骨架纤细,肌肉绵软,现在变得更软,挣扎的力气都消耗殆尽,只能张着腿任由摆弄。 陆霄把她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肩窝上,和她抬头看夜幕下的流星。 人被圈在她怀里,夏棠费力地抬起手掐他的胳膊,就这也软绵绵的没有杀伤力,反而被他吻着耳垂,痒得低声哼鸣。 流星雨还在天上,接二连三地掉下来,落进她眼瞳里。 睡裙在身前被推高到锁骨,颤动的乳肉暴露在夜晚的冷风里,陆霄把她的乳肉拢在手里,满手都是盈软细腻的皮肤。修长的手指在星光下揉捻着殷红的乳尖,乳孔被揉得酥麻发痒,腰不由得挺起来,又被按下去。 他的小腹结实紧绷,贴着她赤裸的臀肉,腿根被握着张开,肉棒浅浅地抽出又没入,水声连绵作响。 陆霄这时候最为好整以暇,一面抱着她抽插,一面看着眼前夜空,不忘低头在她耳边问:“我记得你说那边的,是天鹅座?” 群星都在眼前一齐闪烁,夏棠的小腹被他插得微隆起来,早就分不清哪些是什么星座,头偏到一边咬了一下他的手臂,没回答这问题。 看在今晚的夜空的份上,暂且不跟他计较。 这个时间全世界大概有许多人都醒着,仰起脑袋,举起相机,观赏这场一年一度盛大的陨石雨。 就像他们一样。 今晚的流星雨,大概这辈子都忘不掉。 星空之下,她再次被送上高潮,小穴绵密地痉挛绞动,咬得人射意翻涌。夏棠小腹涨得不行,蹬着腿不许他再射在里面。 性器小穴里抽出来,伴随着耳畔的低喘声,射出成股精液,将她的睡裙溅得乱七八糟一片。 连脸颊上都溅到了浓稠微烫的液体。 全身上下都沾上淡淡的腥气,像是被留下某种标记。 最后陆霄终于将她横抱起来,走去浴室。夏棠靠在他怀里,倦怠地蜷起来,拿柔软的侧脸去蹭他的胸口。 的确是累得够呛。 浴缸里积蓄起热水,水流声哗哗作响。 她被放进白瓷鱼缸,抱着膝盖坐在热水里,头顶冷白的灯光照着绯红的脸,还有脸上乳白的精液,唇色润泽,衣服都被打湿,黏在皮肤上,睫毛也湿湿地站着水雾,垂落下来。 就像一尾被他养在浴缸里的人鱼。 夏棠不知道他怎么想,她只是泡在热水里,昏昏欲睡得眼睛都不太睁得开,腿微微张开,精液混合着爱液汨汨冒出,流得很慢。 陆霄站在旁边,眼底颜色加深,刚刚才释放过的欲望又昂扬起来。他低头脱下上衣,被随手扔在一边,也坐进浴缸里。 水位上涨,晃出层层波浪。热气凝结在在瓷砖上,变成水滴往下流淌,地板上乱七八糟丢着打湿的衣物。 夏棠坐在他腿间,被炽热的性器抵着,难耐地呼出热气。 穴口早就肿了,两片阴唇可怜兮兮地泛红外翻,身后人的手指插在里面,翻搅着,引出小腹里的精液。 夏棠被他的手指插得仰头绷直了脊背,挺起腰叫他:“不要……我自己来……你出去……” 抗议被手指在甬道里猝不及防的屈伸而搅得失去下文。 很难想象这地方刚刚是怎么将他容纳下来的。 陆霄紧绷着腰腹,指节一寸寸没入,低头在她耳边安抚:“……别乱动,马上就好。” 夏棠并不相信他,坐在浴缸里,边喘息边忿忿:“……你每次都这么说,结果每次都……唔——” 手指碰到小穴里敏感的软肉,让她低低抽气,水声被搅动得哗啦啦作响。 马上就好的意思是指,大半个钟头之后他们才从浴室里出来,夏棠的睡意都被搅得差不多消失,被他抱进衣帽间里,套上一件新的T恤衫。 长度正好能一直盖到大腿。 79钢琴与热气球 r?uщ????8????m 陆霄赤裸着上身,一身白皙清健的肌肉被灯光照得明晃晃,脊背线条清晰,从衣柜里随手翻出一件白衬衫,穿在身上,一颗一颗扣上衣扣。 挂在衣柜里的每一件衬衣都熨得平整挺括,他的人也跟着落拓挺拔起来,撑起衬衣利落的轮廓,头发和眼睛被水洗濯过,墨黑如新。 神清气爽得完全看不出刚刚才折腾了数个小时。 夏棠心里不平衡。 她环着这人的脖子,被抱出房间时还是不平衡,小声抱怨:“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被折腾得够呛,你却一点事都没有?” 走廊墙角壁灯的光线昏暗,照亮前路,陆霄轻轻松松地横抱着她说:“因为你缺乏锻炼。” “这是我锻炼太少的问题吗?”夏棠相当不满这说法,坐在他臂弯里晃了晃小腿,“这明明就是你锻炼太多的原因。” “而且今天可是我生日。”她又说。 虽然她自己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这桩事。 “我知道。”陆霄低头看她的脸,“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叫你过来。”③0????.????溈泍呅唯嬄梿載棢址 請菿③0????.????閱dú 本来只打算一起等待流星雨。 “你还说你的脑子里不是全想着那件事。” “因为你先坐到我腿上。” “我的意思是只来一次,结果你一直都不停。” 两个人压低声音,在深夜的走廊上你来我往地斗着嘴。 下楼梯之前路过琴房,门窗罕见地没有关紧,被风吹开,经过时可以看见飘起的窗帘,和窗边孤零零摆着的钢琴。 陆霄忽然抱着她停在琴房门口,看向里间,问道:“想不想听钢琴曲?” 夏棠愣一下:“在哪?现在吗?” 他垂下眼睛,挺秀的眉骨和眼眸都沉在一片暗色里,目光穿透阴影落在她脸上,开口说:“是。” 直到夏棠被安放在琴房里的软凳上,看着陆霄在钢琴前坐下试音,她才反应过原来真的是他亲自来弹琴。 他是有过钢琴老师不错,但夏棠一直觉得这架钢琴放在宅子里只是个摆设。 这家伙看上去就像和音乐或者艺术完全绝缘。 钢琴的纯黑漆面被庭院的灯与星光照亮,映着一层霜白色,陆霄坐在朦胧的星光里,衬衫长裤,脊背笔挺,模糊的霜色停留在漂亮的眉眼上。 骨节分明的手搭上黑白琴键,随意敲击的几下声响,琴弦振动,干净的音色透过音板在琴房四角回荡。 昂贵的三角钢琴时时有人调音,音色仍然很准。 夏棠坐在软凳上惊奇地说:“原来你真的会弹琴啊。” 陆霄抬头看过来,眉骨不满地往下轻压。夏棠很识时务地举手投降:“好了好了,我在听着呢,你快弹。” 他的目光微微凉地扫过,不和她一般计较的意思,重新低头,象牙白的脖颈微微弯曲,垂眼看着眼前的琴键,终于收拢起专注力,琴声如流水一样从他的手指下流淌而出。 琴键上传出的声音又轻盈,又干净,缓慢轻柔地流动,就像穿过一条午后的长廊,金色的阳光粼粼掠过发间,又从心上流过去。 夏棠看着他在窗边垂下眼睫弹琴的侧脸,忽然有种轻飘飘的不真实感。 仿佛坐在热气球上,慢慢地浮上天空,但是琴声还在耳边,还有面前人霜白色的剪影,同样漂浮在月亮上。 她呼吸轻轻的,下意识屏息凝神,心想,原来这家伙的琴,弹得也不错么。 她从前都没发现。 直到琴声止息,房间里霎时陷入安静。陆霄从钢琴前抬头,侧脸等待她的回复,夏棠眨一下眼睛,还有些怔:“这就结束了?” 平平无奇的回应,听起来甚至十分失望。 他的脸色矜傲地收敛,声音冷淡地压低,垂下眼睛说:“是,这就结束了。” 夏棠觉得这家伙完全就是想找个机会炫耀自己的琴技。 她其实有在搜肠刮肚地,想找些词来称赞他,不过想到的词汇都显得太肉麻,于是最后只是干巴巴地说:“弹得很好么。” 好像不得已地夸奖他一下。 陆霄轻哼一声,但总是拿她没办法,从钢琴旁起身,走过来将她抱起。 刚刚演奏过音乐的手臂好像带着月光的冷意,衣柜里取出的衬衣散发出淡淡的清爽的香气。 夏棠乐得不用自己走路,环住他的脖子,被他抱出琴房,没忘记问他:“对了,你刚刚弹的曲子叫什么?” “忘记了。” “这你都能忘记?我才不相信。” 陆霄已经把她抱到佣人房的门口,推开门,房间的天花板还是很高,地方还是很窄,床比按摩浴缸还要小上一圈。 80生日蛋糕 刚刚演奏过音乐的手臂好像带着月光的冷意,刚从衣柜里取出的衬衣散发着浅浅的柠檬香气。 夏棠自然地环住他的脖子,被他抱出琴房,没忘记问他:“你刚刚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忘记了。” 她不信:“不是吧,这你都能忘记?” 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佣人房的门口。推开门,房间的天花板还是很高,地方还是很窄,墙上还是没有窗户。 夏棠的身体被放回到比按摩浴缸还要小上一圈的床上,床垫微微陷下去,陆霄的手还放在她腰间,最后低头跟她说:“晚安。” 还有—— “生日快乐。”他又说。 这是今天的第二句。 本来打算在琴房里就告诉她。 结果一直拖延到现在。 在看不见的外面,夜色已经足够深,再过一会儿天将亮起,其他人会陆续起床。 留给他们肆无忌惮见面的时间,就只有这样短暂的一小会儿。 在没人看得见的间隙。 陆霄起身正要离开,夏棠扯住他的衣摆,把他的脸拉到眼前来,想了想,才开口说:“今晚的流星雨很漂亮。” 停一下,又说:“钢琴也很好听。” 狭窄的室内,她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像两粒透明的琥珀,认真地看着他:“谢谢你祝我生日快乐。” 最后一步,是把人拉到面前,先发制人地快速吻一下嘴唇,然后轻声说晚安。 为今晚正式划上一个句号。 直到门关上,这个吻好像还留在唇上。陆霄站在漆黑的走廊里,面对眼前合拢的房门,下意识摸了摸嘴唇。 只是打发人的小恩小惠,他故作满不在意地想。 但是唇角已经为这点小恩小惠,而不由自主地稍稍上扬。 夏棠的生日在五月,并不是在海棠花开的时候,而是花几近开败的季节。 当暑气逐渐浓郁,夏天正式到来的日子。 她的父亲从事园艺,而母亲喜欢花。她会得到这个名字大概只是因为,在五月所盛开的鲜花里,这个字眼最适合放进名字里。 第二天她睡到日晒叁竿才拖着两条疲软的腿起来,先去外面的走廊上,抬头看了看庭院里种着的那几株海棠树。 今天一样天气晴朗,叶片被晒得浓绿,花果然都已经谢得差不多,只剩几个萎蔫的花苞垂头丧气地缀在枝头。 阳光从枝叶缝隙里星星点点地洒下。 昨天晚上,她在阳台上看见了双子座流星。 又在琴房里听了某个人弹的钢琴曲。 夏棠站在走廊上长长呼出一口气,好像能把昨晚残留的燥热,也从肺里沉沉地呼出去。 她父母没忘记她的生日,昨天特意一点也没透露。 后厨房都是奶油、砂糖和蛋糕的气味,众人集资为她做了一个生日蛋糕。 在管家的默许下借用了厨房的烤箱,上次夏棠替她跑过腿的那位营养师姐姐喜欢烘焙点心,储物柜里常备面粉,佣人们的小冰箱里备着鸡蛋和奶油,东拼西凑地组成原材料。 甜点师给烤好蛋糕胚加上奶油裱花,放上切好的水果和巧克力,蓝莓果酱在上面写着“HappyBirthday”。 这是每年生日才有一次的待遇。 无论什么烦恼都敌不过摆在眼前的大蛋糕,夏棠吹灭蜡烛,闭上眼睛许生日愿望,妈妈在一边插嘴说:“要是你明年高考能一切顺利,那就最好了。” 爸爸维持着一贯的老好人风格打圆场:“不管考不考得好,能够过得开心充实最重要。” 夏棠闭着眼睛听他们两个人一左一右,眉毛都快拧起来,最后睁眼,“呼”地一下吹灭蜡烛。 除了减肥的、预防糖尿病拒绝吃甜食的、蓝莓过敏的,蛋糕切开后大宅里的每个人都分了一块。 夏棠切下一小块到二楼,敲开陆霄的房门,把装蛋糕的纸碟直直递上前。 “要不要吃蛋糕?蓝莓味的。” 陆霄站在门内,身量颀长,垂下视线挑剔地审视这块形迹可疑的蛋糕一秒钟,才勉为其难地接过,抬起眼睛问她:“叉子呢?” 夏棠又把叉子递上去。 他们坐在二楼起居室,解决这块蛋糕。 陆霄讨厌甜食,这点夏棠知道。 这家伙是个蛋白质生物,能入他眼的食材都相当昂贵。 她坐在沙发的另一侧,两只手撑在身后,一条腿迭在另一条腿上,慢腾腾摇晃,顺便跟对面人说明:“鸡蛋和奶油都是我们小冰箱里的,这块蛋糕完完全全是我请你吃的,不用客气。” 他们有一个严谨持家的管家,佣人的伙食费和主人的一向分得很开,除此之外的其他开支则分得更开。 【小陆早就溜达到一楼,发现他们在分蛋糕, 于是返回二楼,在房间里等敲门等了老久】 81许愿 陆霄在沙发另一侧端着餐碟,慢条斯理地吃蛋糕,握餐叉的手衣袖挽起,露出一截干净挺秀的腕骨。 哪怕只是懒懒散散地靠着,样子也难得斯文,像只养尊处优的白孔雀。 他吃掉餐碟上最后一小块蛋糕,拾起餐巾按了按嘴角,然后把餐巾一扔,言简意赅地评价:“难吃。” 夏棠就没指望过能从胃口挑剔的大少爷那里得到好评,她托着腮说:“昨天晚上看见流星的时候你有没有许愿?我早上才想起来,居然忘记了这件事。” 白白浪费了一个机会。 “许了。”陆霄把纸碟放到一旁,擦拭着白皙的手指,一面漫不经心地回答。 夏棠的指尖轻轻点在脸颊上,接着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对面人微微移下些许视线,落到她的脸上,眼珠黑亮,下巴矜傲地扬起一点,反过来问起她:“你觉得我许了什么愿?” 这问题相当没有道理。 夏棠就是想不到,所以才会问他。 他就是童话故事里那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王子,一出生就有一个国家的财富等待他去继承。和童话不同的是,不会有女巫跑到他家里来下咒,让他昏睡不醒或是变成野兽。 他只需要安安稳稳地等待着变成国王。 生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不缺宝石王冠,也不缺黄金座椅,脸蛋也漂亮得就像活在童话里,未来早就被铺得一帆风顺一路平坦。 遇见不顺心的事,只用动动手指,就会有人前赴后继地帮他解决,或许有那么一些欠缺父母关爱,不过现在再许愿弥补实在是太迟了一点。 她绞尽脑汁地思索一番,然后说:“许愿你能心态平和长命百岁?” 听说脾气不好容易折寿。 陆霄吊了下锋利的眉梢,不满意地睨着她:“你就只能想到这个?” “不然呢?你倒是告诉我你许了什么愿?” 他抬了下眉骨,背向后靠在沙发上,守口如瓶地不打算回答,反而把问题抛回来:“刚才你吹蜡烛的时候许了什么愿?” “生日愿望又不一样。”夏棠又晃了晃小腿,一本正经地教育他,“这个愿望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语气说得很轻松。 起居室在别墅一角,两面都是通透的玻璃窗,日光穿透室内,落在她的脸上,细软的碎发蓬松散乱,自由自在地晃着腿,神情被照得愈发没心没肺。 从对面看着这张脸,就像看见了从窗外掠过的抓不住的云影。 心底是驱散不开的焦躁,就像古董器皿上怎么也擦不干净的锈迹,有时明显,有时模糊,把她抱在怀里低头吻她的时候或许能够变淡,像现在这样的时候,又会猝不及防地浮现在表面。 陆霄轻抿起唇线,手背撑着脸颊,再次想起夜里将她抱在怀里时的温度。 温暖,柔软,像一团棉花。 舌尖在口腔里不由自主顶着上牙膛。 夏棠已经从沙发上起身,收走他吃完的叉子和碟子。 弯腰的时候圆领T恤衫的领口掉下来一点,露出侧颈上淡红色的痕迹,印在白净的皮肤上,像是雪地里掉下来的一片玫瑰花瓣。 格外醒目。 衣领才刚刚掉下来,她就已经谨慎且飞快地捂住脖颈,把领口拉回原位,将皮肤遮得严严实实,映入眼底的玫瑰色转瞬即逝。 陆霄仍然好整以暇地坐在原位,懒洋洋撑着侧脸,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他的眼珠颜色天生要比一般人深,盯着人的时候总是显得很专注,大概也就是显得,声音散漫地开口:“夏棠。” 已经拿着餐碟走到门口的人又站住,转过身来看着他:“什么事?” “这里。”陆霄歪过脑袋指了指脖子后侧的位置,“没遮住。” 夏棠反应了四分之一秒钟,立刻抬起手掌覆住后颈,脑子里霎时闪过无数画面,回想今天有没有可能被别人看见这片吻痕。 直到对面人扬起唇角笑起来。 这家伙笑得又明亮,又阳光,又灿烂,又缺德,舒展的眉眼像被风吹开的旗帜, 露出一侧洁白的虎牙。 闪耀得仿佛日光下皑皑的雪顶。 如果不是建立在她的惊吓上的话。 “骗你的。”陆霄坐在沙发上说,漆黑的眉梢扬起来,眼睛里盛着懒散又得意的笑意,眼角无赖又不讲道理地上挑,“谁叫你自己要相信。” 夏棠才意识到被他耍了一道,眯起眼睛瞪他一眼,动作敏捷地拿着餐盘离开起居室,留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陆霄一直追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嘴角才平平地放下来,望着无人经过的走廊,舌尖上还残留着一点腻乎乎的甜味。 82凌霄花 周一返回学校,夏棠又见到了徐凯阳。 对方的脸上贴着纱布,看起来刚从疗养中勉强康复。两个人在班级门口狭路相逢,徐凯阳看来一眼,眼窝比平时陷得更深,罕见地什么也没说,径直走进教室。 背有微微的佝偻,气质忽然阴郁。 简直像被人打折了脊梁一样,突然转性。 各种的说法议论纷纷,对外的说法是他在路上出了个小车祸,流传出来的小道消息是他招惹到了学校里的谁,被教训了一顿。 夏棠觉得以他那样嚣张跋扈的气焰,的确很欠人教训。 周一晨间的广播里,徐凯阳的名字出现在通报批评的名单里,班上的其他人不觉得这是桩多严重的事,转过头来嘻嘻哈哈地调侃。 只有他自己脸色难看,一声也不吭。 看来留下的心理阴影面积不小。 上午度过两节语文课,休息时间教室里喧喧嚷嚷,学生叁叁两两地扎堆聚在一起,交换这一周发生的新八卦。 前几天的课间里,还时常有女生聚过来打听林清让的事。这阵子风波平息,校园论坛里又换了一批新贴。 班上的同学仔细想一想,转学生和林清让,与其相信他们两个真有什么交集,倒不如相信夏棠自己的说法。 只是运气和巧合的重迭。 夏棠和李子沫靠在栏杆上放风休息,顺便喝掉早餐剩下的酸奶。 忽然走廊上一阵骚动,拥过来的人把她们身边的栏杆都占满。夏棠咬着吸管,顺着其他人的视线看去,正好看见从楼下连廊上走过的陆霄。 两栋楼之间的连廊上种满凌霄花,正是开花的季节,深绿色的枝条从屋顶上垂下来,缀满成簇的花朵,开得像是在燃烧。 人们的眼睛都看着从花和树叶的阴影下走过去的人,被簇拥在众人当中,身材颀长,比例极其优越,皮肤白得出众。 从这边走廊只能望见他的一个侧影,摇曳的花影落在面容上,下颌线干净流畅的弧度一直延伸到修长白净的脖颈,宽阔笔直的肩膀将深色衬衫的轮廓撑起,骨架高挑且锋利。 让人一眼就能将之从人群中分辨,好看得鹤立鸡群,走到哪都气场出众。 夏棠无所谓地滋啦吸了口酸奶。 草莓味。 她们两个正好占据了走廊上的最佳观赏位,身边被凑热闹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听左边两个同班女生的科普,才知道为什么今天陆霄一露面就能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因为今天早上有低年级的学妹跟他表白。 “高一的那个级花,你们听没听说过?” 李子沫摇头,夏棠问:“谁?” 两个人合称落伍二人组。 学校里年年都有漂亮女生入校,不过高一进来的那位学妹漂亮得尤其出众,艺术特长生,学芭蕾,擅长绘画,甚至有人在校园论坛里倒卖她的照片,还能炒出高价。 这样一个女生,她唯一的缺点是看人眼光有待提高,而且倒霉地不知道陆霄讨厌甜食。 今天一早她提着亲手做的点心,鼓足勇气走进A班教室,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众说纷纭,可以确认的是装点心的袋子进了垃圾桶,以及女生在教室哭了一上午,实实在在有目共睹。 “哇哦,”夏棠说,“她怎么想不开看上陆霄啊。” 女同学一时忘记夏棠之前和陆霄的恩怨情仇,振振有词道:“因为他长得帅,人还酷啊。” 他酷个鬼啊。夏棠趴在栏杆上心里想。 但聚在这里的人好像都这么觉得。 陆霄不像林清让,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学生会主席时时露面,但他每次一出现,总能让所有人自觉将目光投向他。 像块天生的磁体,走到哪都是人群的中心。 所以哪怕脾气这么差劲,还是满地的爱慕者崇拜者。 他从连廊上抬头,瞥来一眼,骨相漂亮,额头笔直而下,眉弓挺拔,头发和眼睛都是漆黑,抬眼望过来的视线也像在睥睨。 距离并不近,不过目光还是正好相撞,夏棠被挤在人群里,叼着酸奶吸管,看见他落在花影里的眼睛。 忽然地就不是那么单薄锋利。 越过深绿与火红凌霄花的枝叶,让人想起天空坠落的流星雨。 周围议论纷纷的声音有霎时的安静,女生们激动地轻吸气。 她又吸上一口酸奶,快空了的塑料盒嘎吱作响,女同学的声音清楚地传进耳朵里:“好像还是因为流星。” 什么流星?夏棠心想。 “什么流星?”李子沫问。 “周末晚上的流星雨啊。”女同学说,“听说那学妹暗恋了陆霄一整年呢,她就是许了愿,希望表白能够顺利,所以才鼓起勇气想跟他拉近关系,结果才刚开始就这样了。” “哪怕是校花,对着流星许愿也不一定有用。”女生最后悻悻然感慨。 凌霄花的影子摇曳在那张脸上,他的目光笔直看来,停留几秒,而后才收回。 酸奶已经空了,再吸也只有气流穿过吸管的声响,夏棠心想人这么多,他不一定就看见了自己。 但她还是忽然升起一个很荒谬的念头。 她想,陆霄是不是喜欢自己? 83陨石撞地球 нá????á??????????м 夏棠又吸上一口酸奶,快空了的塑料盒嘎吱作响,女同学的声音模糊地飘进耳朵里:“……要我说,告白失败这事还是得怪流星……” 什么流星?她想。 “流星?”李子沫也问。 “周末晚上的那场流星雨。”女同学说,“听说那学妹从开学起就暗恋人家,酝酿了快一年,前天晚上看见流星许了愿,希望表白能够顺利,所以才鼓起勇气想跟陆霄拉近关系,结果——” 她耸了耸肩膀,做了个无能为力的表情,感慨道:“哪怕是校花,对着流星许愿也不一定有用啊。” 夏棠的视线还停留在楼下,凌霄花的影子摇曳在那张脸上,陆霄漆黑的目光笔直看来,停留几秒,而后才收回,穿过长廊。 没有预想中被打扰的恼怒。 酸奶已经空了,再吸也只有气流穿过吸管的声响。男生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周围人还在意犹未尽地叽叽喳喳,声音嗡嗡的像成群的蜜蜂。看圕請至リ渞髮棢詀:r????sH??ω???.????? 她靠在栏杆上,心想走廊上人这么多,他刚才不一定就看见了自己。 但脑子里忽然升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她在想,陆霄是不是喜欢自己? 不,怎么可能。夏棠想。 哪怕只是想想,也太荒诞了点。 她会产生这种诡异的念头,绝对是刚刚在语文课上听老师声情并茂地讲了两节课的《孔雀东南飞》,听出了副作用。 夏棠把空酸奶盒丢进垃圾桶,踏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的时候甩了甩脑袋,极快地否决掉这想法。 下一个课间,关于有人告白陆霄的消息在同学之间传得更开。 她拿出手机打开校园论坛,首页已经铺天盖地被新帖子所覆盖,“艺术生”、“学妹”、“校花”、“告白”几个词加上“陆霄”这个名字,比其他那些零零碎碎又软趴趴的消息引人关注得多。 还有人缺德地趴在高一班的窗玻璃上拍女生红着眼睛的照片。 评论区的在翻陈年旧账,说刚入学那会陆霄收到情书,从来没看过一眼,都是直接当着女生的面撕掉丢进垃圾桶,成功让学校里所有对他蠢蠢欲动的少女心都不得不偃旗息鼓。 也就高一的学妹晚一年入学,没经历过那时候,所以还抱有着美好的幻想。 夏棠同样没经历过。 不过多少也能猜到这作风。 班上最时髦的女生就坐在隔壁课桌上,交迭着两条腿,用手指撩起栗色的长卷发,经验老道地评价说,高一的校花追不到人也难怪。 那可是陆霄。 她去追林清让,成功的可能性都能高上几分。 夏棠觉得这位高一的学妹唯一的缺点是看人眼光有待提高,而且很倒霉的不知道陆霄讨厌甜食。 指腹拖着屏幕往下翻,她趴在桌上盯着手机,心里想的是,男生在什么情况下会特意带一个女生去看流星? 会给她弹钢琴,会吃掉自己不喜欢的蛋糕? 一种可能是这个男生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为他人着想。 这种可能性可以首先排除掉。 另一种可能是,陆霄说不定喜欢她。 听起来好像是个合理推测,但一加上这个名字就处处都不太对劲。 她还不如相信小行星马上要毁灭地球。 夏棠是这么想的。 午餐时间,她和李子沫并排坐在学校小卖部的高脚凳上,吃微波炉里加热过的速食汉堡。拆开纸包后满是热气腾腾的廉价沙拉酱的气味。 上午跟她们科普校园八卦的女生赵悦月也在,她是李子沫的宿舍室友,为人活泼又自来熟,今天正好落单,于是搬过凳子和她们拼在一起坐。 隔壁桌好巧不巧又有人在讨论陆霄。 上学期他把人从教室拖进厕所,打断四根骨头,脑袋按进马桶,整层楼的目击者们仍然记忆深刻,现在描述起当时情形来还绘声绘色。 “那天连救护车都开到教学楼下了。”赵悦月也有印象,咬着汉堡含糊不清地说,“大家都说,和那时候比起来,陆霄现在的脾气已经是很收敛了,尤其是最近这半年,甚至可以说是平易近人。” “平易近人?你说他?”夏棠反问。 “这也都是相较而言么。”赵悦月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又转头问李子沫,“子沫,你觉得呢?” 李子沫仔细想了一会儿,还没等她回答,赵悦月又眼尖地捕捉到小卖部外形单影只的人影,热情地跟对方招起手:“班长,这里这里!” 单独吃午餐的陈瑜也被拉过来和他们一起,两人队伍又扩展成四个人。 话题连带被岔开到别处。 回教室的路上经过篮球场,正中午的阳光直射,打球的男生们在太阳汗流浃背,呼喝声飘来荡去,间或夹杂着一两声球鞋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 十分让人佩服他们的精力。 不知道被什么分散了注意,有颗篮球不慎脱手而出,扔得还很用力。 陈瑜下意识伸手护了她一下,夏棠抬头,只看见一道横穿球场的弧线,径直砸向另一边,落点处是张格外白且眼熟的侧脸。 球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呼啸着飞过去,其余人都没能来得及有所反应。在即将正中目标之前,陆霄抬起眼,极稳地把球接住。 他的运动神经一向很好。 扣住篮球的手指修长且分明,陆霄的另一只手还懒散地抄在口袋里,身体立在原地,挺直颀长,像被切割而出的立方体。 【这章本来应该昨天放,结果躺在存稿箱里忘了设置发表时间,到晚上传新章才发现】 【今天的更新明天会放上】 【PS:上章只改了点小细节,可以不用在意】 84泳池清洁季 周围静了有半秒钟,窸窸窣窣的声响逐渐扩大。球场上的人终于发现差点砸中的人是谁,在大太阳底下惊出一身冷汗。 特别是不慎手滑的那同学,吓得差点心脏骤停。 陆霄仍然是疏离且冷淡的一张脸,很难从表情来判断心情。丢球的男生小心翼翼过来道歉,他没什么情绪地瞥过一眼,篮球掂在手里试了试重量,然后仰头,随手抛了出去。 球哐地穿过篮筐落地,咚咚弹起数下,声音回响在球场里。 大家的眼睛都在跟随着被高高抛起的篮球时,他已经兴致索然地放平视线。 然后又看见了站在对面的人。 夏棠也没抬头,目光隔着篮球场正好相遇,看见对面人抬起来的眉毛。 球在这时才倏然落地,陆霄的另一只手也收回口袋里,下巴微微扬起,阳光斑驳在挺直的鼻梁上,额前的头发墨黑,皮肤倒是白得有如象牙。 这家伙当然会打篮球,而且打得很好,只是为人任性,从来懒得配合别人传球。 “哇。”赵悦月下意识抓住身边人的手,兴奋地低声说,“好帅。” 李子沫被她掐着手,大概只感觉到有点痛。 班长不动声色地把胳膊收回来,夏棠察觉到,收回视线,侧脸看向他说谢谢。 “没事。”陈瑜说,手臂垂下去,落在她身畔。 对面人眯起眼睛,眉宇间总是压着的那股乖张倨傲的神色又浮现出来。 是身边人都能感觉到的不爽。 等夏棠再抬头看过去,只见到他冷漠转身离去的侧影,几个人快步在身后跟上他,颈间衣领翻折的弧度坚硬,坚硬得就像他冷白的下颌线。 球场上的人跑过去捡起篮球,周边人群又重新恢复“该干什么干什么”的流动。 赵悦月对他们说:“你看,我就说陆霄这学期脾气变好了很多么。” 夏棠抬头望着远处男生的背影,被人群阻隔,只看得见漆黑的后脑勺,和其余人格格不入的锋利醒目。 她心里想,果然。 这种高高在上又唯我独尊的家伙不可能喜欢她。 那可是陆霄。 八卦在学校里沸沸扬扬传了有一周,直到中午在食堂顶楼吃饭,卫川生还在幸灾乐祸地提起这件事,端着红茶杯,笑着揶揄说:“我听说人家女孩一片痴心,入学第一天就对你一见钟情,非你不可。都说学生时期的爱情最纯粹,你是不是也该考虑抓住机会享受青春?” 林清让在低头看手机,不知道在处理什么要紧事。 陆霄靠在椅背上,本来正懒洋洋地垂着眼,闻言撩起眼皮投来一眼,眼角单薄锋利,目光凉得像冬天水管里的自来水。 实在是叫人很没劲。 卫川生哂一声,把茶杯放回桌上,索然无味地耸了耸肩膀说:“我就开个玩笑。” 窗外是楼下阳光明媚的校园, 这几天过得很是风平浪静。 对夏棠来说很是风平浪静。 本学期只剩下不到一个月,她在班上熟悉的人逐渐变多,离陆霄越远,在学校里的日子就过得越安稳。 每天能听见他的名字的机会,就只有在周围人零碎的议论声里。 他们两个的确是住在一个屋檐下,不过这是个足够大的屋檐,只要稍微过得深居简出那么一点,就能做到一整天都不用跟他碰面。 从源头上避免麻烦的发生。 时间已经进入六月。 气温节节攀升,夏日的暑气滚滚袭来,管家翻了翻日程簿,又到了每年打扫泳池的季节。 这算是额外工作量,每年都是交给宅子里的佣人们自己来做。周六早上,阳光还不算太强,夏棠作为编外人员也被叫过去帮忙。 泳池其实昨天就已经被里里外外地洗过一遍,像在地上凹下去一块似的整齐的深蓝色,连边上摆着的折迭椅和阳伞都被擦拭过。不过管家的要求总是很严格,要求他们最后再擦一遍。 夏棠一早起来就被妈妈叫来干这活。 陆霄站在房间阳台上,看见她站在深蓝色泳池底的背影,和其他人一起忙忙碌碌,身上白色衬衫的外套薄得近乎透明,露出里面吊带衫的颜色。 短裤是卡其色,两条白净笔直的腿延伸而下,光着脚,没有穿鞋,头发松松散散地扎起来,推着长柄的拖把,从泳池这头跑到那一头,然后再跑回来。 和她一起的佣人有事被叫走,站在泳池上面和她打了个招呼,把清洁工作放在边上先行离开。 泳池里就剩她一个人,站在满片的深蓝色里,后院的草地葱绿。 没人监督工作效率,夏棠干得懒懒散散,总要停下来歇一会儿。她拄着拖把,把下巴搁在长柄顶上,眼神无意间向上望,终于看到了一直站在那里的人。 很高的个子,很长的腿,这么自下而上地看,男生的轮廓显得更加修长,漆成黑色的金属栏杆刚到腰际,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斑驳碎发下深黑色的眼睛正俯视过来。 85水管争夺战 р??18α??????м 他们这星期的确是没怎么见过面。 夏棠停一下,朝他做个鬼脸,然后继续低头拖她的泳池。 等她再拖完一个来回,踮起脚把手伸到泳池边去够水管,却只看到一双鞋站在眼前。顺着腿往上看,橡胶水管正被拿在陆霄手里。他穿着长裤,站在池边姿态懒散,把她堵在了游泳池里。 夏棠把手搭在额头上,遮挡从他身后照过来的刺目光线,眯起眼睛仰头看着他问:“喂,你无不无聊,快把东西给我。” 陆霄垂着薄白的眼皮,低头看着她问:“最近你为什么总躲着我?” “你想多了吧。”夏棠一只手拄着拖把柄,毫无心理负担地转移责任,“本来我和你的房间离得就不近,又不在一个班,见不到不是很正常吗?” “那昨天呢?”他问,拿着水管,在泳池边蹲下,五官轮廓在视野里清楚起来,还是悠闲散漫的姿态,压低眉毛看着她,身上传来一阵薄荷的香气。 皮肤瓷白,睫毛黑而长,并不卷翘,自然垂落的弧度,像蝴蝶翅膀悬停在眼前。??1t??.c????蒍楍攵唯槤載蛧阯 綪至リ??1t??.c????閲讀 突然凑过来,夏棠不由往后靠了靠脖子,将拖把柄抵在身前,义正言辞地回复他说:“我跟你发过信息了,昨天我在生理期。” 所以理由充分地推掉了周五晚上的例行事宜。 “是吗?”陆霄说。 黑色的眼睛低垂着,反问句,但是表肯定,语气里写着“我知道你在忽悠人”。 轮到夏棠不爽地叉起腰,反问说:“喂,你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 “知道你没说实话的意思。”陆霄手肘散漫地搁在膝盖上,手里握着橡胶的软水管,“你的生理期不在这几天。” 夏棠一只手在前拄着拖把柄,眯起眼睛质问他:“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她自己都记不太清楚自己的月经周期。 陆霄懒懒地抬起眼皮,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闻得见。” 只有叁个字,稍稍拖长了语气,口吻随意地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而不是在谈论女孩子身上隐秘的气味。 夏棠反应了一下,然后差点把拖把杆丢到他身上。她咬牙切齿地说:“这个你都能闻得见,你是狗鼻子吗?” “又不是我自己想闻到。”陆霄放下手,一脸的坦然地低头看她,“它自己飘过来,我有什么办法?” 能闻见的不完全是血的气味。 比那更淡,更难以描述。 她身上的气味每时每刻都在变。 像是某种花香,专门用来吸引路过的蝴蝶和蜜蜂,走在路上都让人觉得不安心。 就是这种时候最让人厌烦他们的关系不能公开。 夏棠瞪着池边的人,脸颊有微微的发烫,他的影子落在身上,挡住了太阳,但是比阳光还要让人不自在。 她踮起脚先伸手去抢橡胶水管,陆霄反应比她快得多,没叫她的企图得逞,反倒是不小心转动了水管头上的阀门,自来水咕噜一下涌出来。 猝不及防把她从头到脚淋了个湿透。 水管头往外冒着水,沿着池壁形成一条小瀑布,落在池底哗啦啦作响。夏棠的头发身上都被打湿,薄薄的衬衫外套贴着皮肤,顺着往下滴水。 而罪魁祸首还蹲在池边握着橡胶水管。 她甩了甩身上的水珠,恼羞成怒地拽着陆霄的裤腿也把他拽下泳池。 一米六的高度,他跳下来倒是很轻松,阀门一直没有关,水声噼里啪啦地响,经过夏棠赤裸的脚底也经过陆霄穿的鞋,在池底洇出一片更深的海蓝色,流入开启的排水口,回荡出沉闷的声响。 声音听起来像靠近的潮汐。 她趁机抢到陆霄手里的橡胶水管,把金属头对准他滋啦啦冲水。 局面又演变成小时候ハ喑蹲磐贩⒋蚣艿那樾巍? 陆霄身上也从头到脚淋了一身水,他抹一把脸,认真参战,借助身高腿长和体力优势,向前几步就把准备跑的夏棠逮住,将人抵在池壁上,反手扣住手腕。 空气里满是湿漉漉的自来水的气味,好像泳池已经提前被蓄满。冷水里带有来自夏天的暑气,仍在不断流过他们两人的皮肤。 这下两个人身上都湿了,湿透得很彻底。 放在小时候她绝对不会输得这么惨。 陆霄握住她的两只手腕,拧上阀门,水管争夺战宣告结束,可他却没松开手。 夏棠背靠着泳池壁,扭腰试图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抬起脸气恼地看着面前人。陆霄的影子笼过来,居高临下地低头看着她。 潮湿的水汽氤氲在他们之间,两个人都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他额前的黑发往下滴着水珠,眉骨,顺着分明的下颌线往下流淌,皮肤苍白,嘴唇很薄,落下来的水滴掉在夏棠身上。 还是凉的。 但是像把皮肤烫着了一下。 【呼,明天继续】 86花瓶碎片 рō18b?cōм 目光相撞,视线交错在一起,陆霄的眼睛悬停在头顶,低着头,鼻尖近得几乎要碰到。 一时没人出声,氛围像发梢上的水珠凝结起来往下滴落。 夏棠动了动手腕,心里想从前他们打架的时候绝对没有这个氛围。椡槤載首蕟網詀閲讀⒏迷潞:?o????.??o?? 她当时都是非常认真地像把陆霄踹水里的。 视野里出现一抹红色,刚刚离开的佣人提着一只塑料水桶回到泳池边,正远远站在边上,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俩。 大概是没想到两个高中生还会幼稚地拿水管打架。 夏棠连忙用力踹一脚陆霄的膝盖,从他身前挣脱开,转身扶上泳池的金属梯,噔噔噔爬上岸边。 贴在身上的湿衣服被风一吹,她鼻子痒痒地打了个喷嚏,穿上搁在泳池边的拖鞋,跟赶来的佣人匆忙打声招呼:“杨婶,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说完一溜烟地跑回宅子,比兔子蹿得还要快。 留下在宅子里待了有些年头的女佣人拎着红色塑料水桶愣神。 夏棠从花丛里的小路回到侧廊去换衣服,发梢衣角都在哒哒地滴水,在石子路上留下一串湿乎乎的脚印。 她先坐在木廊的台阶上,脱下衬衫外套拧干上面的水,然后才起身从小厨房回到房间,脱掉湿衣服,换了件T恤衫。 她坐在镜子前拿干毛巾用力擦着头发,把半湿不干的头发擦得毛毛糙糙,像渔网里捞上来的海藻,用梳子随便梳了梳,然后把湿衣服全部丢进洗衣篮里。 走出房门后,她看到泳池里已经在慢慢地蓄水,没再有派得上她用场的地方。厨房一派忙忙碌碌,正在准备午餐,妈妈叫她回房间去写作业,别在这里待着给人添乱。 说得好像她还是个会到处给人添乱的小屁孩。 夏棠撇撇嘴,放弃反驳老妈的打算,转身正要回房间,却在走廊里被管家叫住,让她去帮个忙,把一对花瓶从起居室搬去杂物间,然后再换上一对新的。 从春换到夏。 这套花瓶四季都有一对,只有冬天的缺了一只,于是每年过冬摆在那地方的都变成了一对寒梅木雕,每次夏棠从起居室路过都要小小地心虚一下。 缺的那只花瓶就是她碰碎的。 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正好是她和陆霄关系最差的时候,起居室里没有别的人在,花瓶在地毯上碎得很彻底,夏棠慌张得不得了,第一个生出的念头是赶快逃跑。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陆霄。 心脏一下提到嗓子眼,那一瞬间她自己都觉得这下肯定死定了。 这个人绝对会去找大人告状。 陆霄站在门口,和她对视过一眼,没等他反应过来,夏棠就已经用肩膀把他撞开,从起居室里匆匆逃出去。 然后藏在花园的角落里躲了一下午,心里想过无数种坏念头,甚至都在考虑干脆在大人们责怪之前抢先跳进泳池里,把自己呛死,这样就能成功地把他们的愤怒变成愧疚。 但是那时候是冬天,泳池里还没有蓄水。 天黑之后她才冻得手脚冰凉地被爸爸从树丛底下揪出来,带回房子去吃晚饭。饭桌上妈妈一直在教训她不能自己一声不吭地消失一下午,但没人提起花瓶的事。 她食不下咽地吃完晚餐,又偷偷跑去起居室里看了一眼。地毯上的碎片不见了,完好的那只花瓶也不见了,矮架上空荡荡的,像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摆过。 路过的佣人告诉她说,老夫人最喜欢这对花瓶,可惜今天下午被小少爷打碎了。 夏棠站在那里,眨了好几下眼睛,喉咙里像被塞进一颗薄荷糖,又凉又腻,很不能理解为什么那家伙会替她顶罪。 晚上她等在楼梯底下,用鞋尖在地毯上画了好多个正字,终于等到上完家教课下来的陆霄。 他穿着深灰色的毛衣背心,乌黑的头发梳得很整齐,站在楼梯上,还是很倨傲、很目中无人地朝她哼了一声,语气高高在上地问她:“你在这里干什么?” 夏棠本来想过来道谢,见到他这副模样,最后只朝他扮了个鬼脸就转身跑掉。 现在,缺了一只的花瓶仍然放在杂物间的角落里积灰,夏棠弯腰把东西放下,忽然听见管家在身边说:“到了明年这时候,你们两个恐怕也都该准备着去上大学,不住在这里了。” 她愣一下,回头看见聂叔正摘下脸上的眼镜,用手帕擦拭着镜片,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这时仍是一板正经,像只是不经意地提起了这一句。 却也好像带着些许惆怅。 叫人提前尝到淡淡的离愁别绪的味道。 87不是小孩子 夏棠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想了想,才说:“我到时候肯定还会经常回来啊,有可能我就在本市读大学呢。等我找了工作,我就像聂彬哥哥一样,给你们每个人都买件礼物。” “我哪里有不高兴呢?”管家在嘴角牵起一个很浅的笑,他的身材很高,背也总是挺得很直,在小时候的夏棠看来是世界上最高的人,头发从两鬓开始斑白,法令纹深深刻在脸颊两侧。 他又把眼镜重新戴上,有所感慨地说道:“要是老夫人还在,一定也会高兴看到孩子们都长得这么大了。就是少爷以后怕是难得能回来一趟了。” “没办法,他得出国么。”夏棠抱起那只该放过去的花瓶说,“不过等他以后生了小孩,说不定又要送回来让你照顾,那时候你就要考虑,是退休回家带聂彬哥哥的小孩呢,还是继续当管家呢,唉,干脆一起照顾了好了。” 管家不由得笑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又放平嘴角,走在夏棠前面,语气里掺入了些意味深长:“是啊,你们现在都不是小孩子了。” “不能还像以前一样,由着性子胡闹。”聂叔说着,侧头看来一眼,征求她的意见,“你说是不是?” 夏棠当然信誓旦旦地点头说是。 直到她把花瓶放上矮柜,回到房间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聂叔今天为什么特意和她说这些话。 她和陆霄在泳池里打架的事大概已经传进了他耳朵里。 这是在委婉地提醒她,既然他们两个都长大了,也到了该保持距离的时候。 下午,夏棠在桌上工工整整地摊开一张作业纸,开始写要交给陆霄母亲看的报告。短短几百字里,光“表现良好”这个词就出现了四次。 她思来想去,要不要把陆霄这周的八卦绯闻也给写上,来充实内容,体现她兢兢业业的工作量。 最后还是没加上。 毕竟又不是真的谈恋爱。 终于绞尽脑汁凑满一页纸,她拿起来抖一抖,用手机拍照发给他母亲的助理。 再把作业纸迭好放回抽屉里,从书包里取出练习册,伸个懒腰,继续伏在书桌前,埋头苦写。 中途手机嗡嗡响了几声,拿起来瞥一眼,都是陆霄发来的消息。她没回复,在设置里调成静音模式,然后把手机丢进抽屉里。 一下午两耳不闻窗外事。 晚饭过后,夏棠对后院水波微漾的泳池蠢蠢欲动。 她偷偷在外套底下换上泳衣,腋下夹着自己藏在衣柜里的泡沫板,手里拎着毛巾,行踪鬼祟地正准备从侧廊溜出去。 刚到小厨房就被妈妈抓了个正着。 妈妈拎着她的衣领,要她别一天到晚想着去别人家的泳池里玩,要是实在闲着想活动,那就去花园里跑两圈。 明明花园也是别人家的。夏棠心想。 但还是被老妈拎回房间,晚上溜去游泳的计划宣告破产。 晚上十点半,客厅的灯光准时熄灭。十一点,除了安保和值夜的佣人以外,大多数人都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入睡。 夏棠趴在床上听音乐,手里翻着本已经看过好多遍的。 手机扣在枕头上,又响了一声,她翻过来看一眼。 来花园泳池。 ——From大麻烦。 她看着亮起来的屏幕,想起上午管家的嘱托,撇撇嘴,放下手里的书,打字回复他:不去。 然后拿起书,在床上换了个姿势,暂时还没有一点困意,故事书一页页翻过去,熟得人物开口说了上一句话,就能在脑海里马上接上下一句。 泡沫塑料板还搁在书桌边,干巴巴地待了一整年,一副很想被泡进水里的模样。 夏棠又翻了个身,最后从床上坐起来,破罐子破摔地心想,只是去游个泳而已。 而且其他人都睡了。 她又带着她的泡沫塑料板整装出发,结果刚到厨房又被人给撞见。 后厨的姐姐对她一脸心领神会,很能理解未成年人只能等父母睡下之后才能溜出去玩的心情。她和善地提醒夏棠别游得太晚,顺便托她把给陆霄准备的饮料送过去,然后抬手熄灭厨房的灯,打着哈欠继续回去睡觉。 花园里亮着夜灯,夏棠端着饮料,沿着石子路上橘黄的地灯走到泳池边。 陆霄已经在水里了。 灯光洒在池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像破碎的金箔铺满水面,又被泳池那头游过来的修长的人影撞碎,在水波里四散溅开。 他的泳姿漂亮,两侧脊背上流畅的肌肉线条时隐时现,随着动作舒张,像条剑鱼破浪前行,在池边哗啦一声破水而出。 水珠溅上夏棠的小腿。 陆霄方才睁开眼睛,对上她的视线。夜灯的光落进他眼睛里,变作一圈金黄的光晕。 格外明亮。 88可乐鸡尾酒 他的脸上湿漉漉的全是水,把皮肤洗得格外苍白,随手抹一把脸,额前的头发被捋到脑后,露出线条漂亮的额头,漆黑的眼珠被衬得更加灼灼发亮,抬头看过来,眼睛里是很果不其然的笑:“哟,你还是来了。” 水珠在他脸上闪着细碎微光,陆霄的嘴角扬起来,有些得意的弧度,仰头看着她目光炯炯,张扬又茂盛。 “我又不是因为你叫才来的。”夏棠拿脚勾开身边挡路的椅子,“我只是想过来游泳。” “我又没说你是。”陆霄回答,随手抓了把头发,嘴角还是翘着。 一副“反正无论如何你都已经在这里了”的有恃无恐的模样。 在陆霄从水里露出头的时候,夏棠早眼疾手快地高高举起手上端的饮料,才没让水溅进去。她把托盘重重地放在池边的小圆桌上,告诉他说:“喏,你的饮料。” 泳池里一阵哗啦水声,陆霄撑在池岸上从水里起身,带出一身水珠,大喇喇地坐在岸边,上身赤裸,一身肌肉刚在冷水里泡过,纹理清晰,散发出潮雾的冷意。 看着就好像时尚杂志里,那类正在出卖男色拍摄泳装大片的模特,两条人鱼线从块垒分明的小腹延伸向下,随着流经小腹的水珠一起,隐没在布料之下。 去年这时候她还对布料下面的部分一无所知,现在倒是已经见过了许多次。 夏棠突然很不想理他,她放下泡沫板,在池边脱掉鞋子,试了试泳池的水温。 有点凉。 脚趾不由得微蜷,只在水里轻轻点一下又收回来。 白净赤裸的脚从眼前经过,带起一点小小的、可以忽略不计的水花,又重新踩在岸边的瓷砖台面上。 “水好凉。”夏棠低声说,转过脑袋问他:“你干嘛选大半夜过来游泳。” 明明下午的时候水更暖和。 “因为只有现在没有人。”陆霄一只手撑在池岸边,抓了把湿发,望着不远处宅邸的阴影,漫不经心地回答。 “什么叫没有人在?我难道不是人吗?”夏棠问。 她披着外套在泳池边坐下,把双腿浸到水里,适应水温。 好在是夏天,太阳晒了一天的池水到夜晚还积蓄着热意和暑气,脚在里面画着圈拨弄,水声哗啦啦响。 别墅里的灯都熄灭,落地窗的窗帘拉起,寂静无声地立在花丛和树影之后,像块齐整的立方体,色泽深黑的倒影投落在庭院里。 夜里万籁俱寂,橘黄色的夜灯下只有水波荡漾的轻响,零零碎碎,像一串水珠做的风铃在潮汐里被吹动。 他们单独见面的时间好像总是在晚上,等到其他人都睡下,灯都熄灭,夜里只剩风声的时候。 她松松垮垮的外套底下穿着泳衣,还是去年的款,看起来已经不够合身了,细细的带子在背后交叉勒着肩膀,抬腿的时候,大腿内侧也露出不甚明显的勒痕。 陆霄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他移开视线,伸手拿起圆桌上的玻璃杯,把吸管挑出去扔到一边,一口气灌下快半杯的冰饮。 “喂。”夏棠坐在岸边出声叫他,“游泳的时候喝这么多冰镇饮料,你不怕得感冒吗?” 玻璃杯壁上的雾气凝结成水珠往下流淌,鸡尾酒饮料的色彩被灯光一照更加花里胡哨,不知道有没有含低度酒精。 陆霄放下杯子,侧过眼睛问她:“想不想尝尝?” “不要。”夏棠一口回绝他说,“我才不喝酒游泳。” 更不想让这家伙的意愿得逞。 陆霄抬了抬眉骨,但没说话,在放下玻璃杯前,又仰头灌下一口酒,转身潜入泳池。 水面上流光荡漾,涟漪一圈圈散开,看不见他的人影。夏棠往前探过身体,低头只见到自己在水面上的倒影。 脚踝忽然的一凉,在水下被一只手握住,不及反应地把她拽入水中。 白色的起泡升腾起来,就像啤酒上升起的白沫,贴着她的皮肤和脸颊上浮,凉意从头灌到脚底,她睁着眼睛,看见一片昏暗的幽蓝色。 灯光折射在池壁上,好像置身海底,隔着那些噼啪破碎的气泡,夏棠的唇上落下微凉且柔软的触感。 阴影覆在眼前,人的轮廓在水下变得模糊不清,眼球像贴着冰块一样发冷,她被人捧起脸颊,在泳池的水底,舌尖尝到冰凉的冷意。 碳酸饮料的气泡在舌头上细密地破碎,酒精掺杂着果汁的甜味,从他的唇齿之间度来,填满口腔。 她微微睁大眼睛。 89脚踝 н??i????sн??Kuco? 冰凉的酒液滑进喉咙,错觉似的在食道里烧起来。 水流搅动,托着他们随泡沫上浮,夏棠从水里“哗”地探出头,打湿的头发披在肩上,无形的玻璃被敲碎,四周的声响又传进耳朵里。 她猝不及防被灌入一大口酒,咳了几声,在水面上大口地喘气,脸颊一片红,不知道是因为憋气还是酒精,气鼓鼓地对面前人怒目而视。 陆霄还在笑,眼睛里全是夜灯的光亮,像一湖漆黑反光的池水。他在水下托着她的腰,让她的头能够露出在水面,挑起眉毛说:“现在我们扯平了。”箌梿載渞髮?詀閱讀罘蒾路:??щ??.????? 和下午她把他拽进泳池的事扯平。 夏棠只想溅他一脸水。 刚才那一下让她的发圈不知掉到了哪里,头发散开,湿漉漉披过肩膀,发梢飘起在水面,像随着水流漂浮的水草。 薄外套的衣摆也飘起来,看起来一身狼狈。 陆霄把她送回岸边,夏棠坐上池岸,把湿发拨到一边肩头,脱下外套拧干里面的水,表情还是挺气恼,偏过脑袋很不想看他。 夏夜里有和缓的风吹过,水面泛起褶皱。 陆霄两只手撑着池岸,把她圈在臂弯之间,仰着脸,在风声里问她:“下午为什么没回我的消息?” 这家伙的心眼大概也就只有米粒那么大小的一点了。 “因为我很忙啊。”夏棠说,她坐在泳池边,用脚踢了踢水面,把水花都踢到他胸口上,“我说真的,不仅是最近很忙,以后都会很忙。我要写作业,要赶上老师的进度,还要准备期末考试。” 她一条条列举下来,最后低下脑袋看着他说:“而且这个月之后我们就升高叁了。高考你知不知道?很恐怖的。” 陆霄环着泳池壁,颇有耐心地听她抱怨,听到这里,忽然无所谓地开口说:“那就别去考了。” 语气轻松得就像在说如果不喜欢喝百事可乐,那就换成可口可乐。 他人在水下,双臂搭在池岸上,仰头注视着她的脸,视线又直又锋利,像刀刃般既能把人看到底,又能被人看到底的直白坦荡。 好似很认真一样。 内循环的泳池泛着潮汐起伏的水声。 夏棠愣一下,然后不以为然地瘪瘪嘴,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臂:“你以为谁都能和你一样啊,可以不用考试。我可还是想读书想要上大学的。” 陆霄还有话想说,但被搅起的水花溅到脸上。 他眨了一下眼,睫毛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滚落,一只手握住她晃来晃去的小腿,掌心无遮挡地贴着皮肤。 夏棠的骨架偏细,尤其在手腕和脚踝,纤细得单手就能圈住。 她挣了挣,没挣脱出去,开口叫他:“喂,你干什么?” 陆霄抬起视线,沿着小腿赤裸的白向上延伸,直到落在她脸上。 他的脸在低处,深浅不一的光线越过眉骨与鼻梁,描摹出浓墨重彩的轮廓,眼珠颜色黑亮得像昼伏夜出的野兽,盯住她说:“你好像还欠我一次。” 果然是心眼小得不得了。 夏棠抬起另一条腿也作势要踢他,同样被轻轻松松握住,她不甘心地轻啧声,瞪着他说:“你就不能表现得心胸宽大一些吗?” 陆霄看着她,挑起些眉毛,干脆利落地回复她:“不能。” 夏棠气结。 两条腿都握在对方手里,陆霄低头,嘴唇贴上她的脚踝。 皮肤被烫得瑟缩了一下。 夏棠撑在池岸上的手指一下蜷起来,下意识就想抽回,可是没得逞。 凛硬的指骨圈着脚踝,一根根收紧,拉着小腿向上抬起,膝盖被迫弯曲折迭,露出大片无遮挡的白。 陆霄一直垂着眼睛,只看得见额前鸦黑的头发,亲吻沿着皮肤向上,一直到膝盖内侧,嘴唇贴着小腿内侧的软肉经过,鼻尖顶着柔软的膝窝,呼吸落在敏感的皮肤上,烧着一样痒。 跟着烧过来的是强烈的危机感。 夏棠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一块肉,扑腾得像条刚被捞上岸的鲜鱼,可是两条腿仍被牢牢扣住。 陆霄的手早沿着脚踝往上,虎口卡在膝盖内侧,指骨凛硬,陷在大腿湿滑绵软的肉里,力气稳得有如铁铸,好像草原上的狮子牢牢按住羚羊。 夏棠就是那只被咬着咽喉的猎物。 身上的水珠带走热度,但被他碰过的皮肤都开始发烫。 两条腿被握着越分越开,热意一点点传上小腹,身体向后倾倒,两只手攀着池岸,摇摇欲坠地维持着平衡。 还有越来越不稳的呼吸。 【大家中秋快乐,昨天没赶出更新,明天补上】 【感觉已经失去写肉的灵感了(叹气)】 90亲吻大腿(微H)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这姿势都暧昧得要命。 画面一下从时尚杂志里的泳装大片,跳进了打擦边球的色情杂志领域。 夏棠的膝盖被握着托起来,露出短短泳裙布料底下大片无遮挡的白。 陆霄的吻一寸寸沿着小腿的弧度攀爬而上,他抬起脸吻她的样子就像分食一块蛋糕,喉结突起在白皙的脖颈上,头发衬着皮肤的白。 挺直的鼻梁顶着柔软的膝窝,呼吸落在敏感的皮肤上,烧着一样痒。 跟着烧过来的是强烈的危机感。 夏棠蜷着手指,徒劳无功地卷起身体,试图收拢双腿,喉咙忽然变得很干涩,耳边除了回溯的水声,就是自己的心跳。 两条腿被握着越分越开,膝盖被迫弯曲折迭,小腿架上他的肩膀,身体向后倾倒,两只手攀着池岸,摇摇欲坠地维持着平衡。 陆霄圈在腿上的手沿着脚踝往上,抬起膝盖,虎口卡在大腿内侧,勒着一圈湿滑绵软的腿肉,满手充实的盈握。 夏棠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一块肉,马上就要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可是两条腿都被牢牢扣在对方手里,这些乱七八糟反抗造成杀伤基本为零,只能口头叫他别闹了快松开。 陆霄埋在她腿上轻哼一声,完全没听,埋头吮吻她的皮肤。 夜风吹过,身上的水珠带走热度,唯独被他碰过的皮肤散发出滚烫的热意,一点一点蚕食上小腹。 完全是大大的不妙。 大腿内侧一不留神被舌尖舔过,湿热粗粝的舌面滑过湿漉漉的软肉。 又湿又热。 小腹深处抽动了一下。 触感格外鲜明的残留在皮肤上,敏感得像被烙铁烫了一下,泛起细小的战栗,让人忍不住蜷起身体。 夏棠抓着池壁的手指按得发白。 陆霄的头埋在她的两腿之间,握着弯折起来的膝盖,抬起眼睛看过来。 他的视线在眉骨投落的阴影里,自下而上,黑压压一片,也藏不住里面升腾起来的欲色,专注得像夜晚出没的肉食动物,把人按在光滑的瓷砖池岸上,好像草原上的狮子牢牢按住羚羊。 夏棠就是那只被咬着咽喉的猎物。 他一边抬起视线,一边沿着大腿舔吻而上,口腔湿热,把那一小块的皮肤都包裹进去,舌面贴着皮肤,淫糜滚烫地滑动。 痒意酥酥麻麻地泛起到尾椎和脚趾,让她绷直小腿,声音不稳地叫他:“喂——” “……一开始你可没说还有这个,这叫诈骗。” “不是你说不游泳了吗?”陆霄偏过脑袋,挑起张扬锋利的眉眼,口吻理所当然,“所以正好干点别的。” 呼吸洒在她的腿根上。 “我还要回去睡觉。”夏棠接着说。 “明天是周末。” 她继续负隅顽抗:“现在可是在外面。” “已经是晚上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来回,陆霄已经握着她的膝盖,一点点压往小腹。 泳池里的水潮汐般轻拍池岸,汨汨作响,膝盖被迫弯曲折迭,架在男生宽阔紧实的肩膀上,将双腿打开在他眼前。 窄小的泳衣布料勒在雪白的大腿根上,留下两条鲜明的红痕。 小穴随身体的紧绷而翕动着,几乎已经能察觉到他的呼吸。 陆霄用手指挑起泳衣的布料,听它“啪”地传来一声弹动,大腿上的软肉随之亦颤了颤。 莹白得有如一团果冻。 他用指腹隔着泳衣按上去。 夏棠“唔”一声,不受控地仰头抬腰,喘息一下子变得发颤。 拇指指腹几乎就已经足够盖住那一线窄窄的布料,腿心的鼓丘被压得凹陷下去,被手指按着上下滑动。 一下一下地蹭过花蒂。 夏棠人在池岸上扑腾得像条刚被捞上岸的鱼,被他按着腿,挣扎得呼吸都喘得不那么均匀,一点也逃脱不开,最后只能认输。 “一次。”她气喘吁吁地说,“就只来一次。” “成交。”陆霄扬起眉毛。 他早有准备地稍稍抬起面前人的身体,手指顺着腰线摩挲过去,将下半身的泳裙褪下。 直到整个大腿上一丝不挂。 夏棠到现在才察觉这姿势比想象得还要不妙,双腿仍架在对方肩上,用脚后跟踢了踢他的后背,紧张地催促:“喂,既然要做,那就快一点。” “知-道-了。”身下人从善如流地回答,扣住她的大腿,好整以暇地说,“迟早会快的。” 大腿被握着打开,阴阜逐渐暴露在眼前,指痕和泳衣的勒痕交错在腿根处软白的皮肤上,层层迭迭的软肉花苞一样绽开,内里粉嫩的唇肉贴着张开的外阴唇,在眼前晶莹濡湿地冒着热气。 【迟来的更新】 91吞咽(口交H) ρ?18??ⅹc??? 让人呼吸微滞,移不开视线。 陆霄的眸色极深,看着穴口淫糜地翕动,吐出几缕潮露的花蜜。 稍稍碰一下冒出来的尖尖的花蒂,整个阴阜都在剧烈地发颤,双腿夹紧了,架在他肩上的小腿紧张地绷直,穴口抽动着一开一合。 鼻尖闻到一点烂熟甜腻的气味。 像颗熟透的果实。 夏棠脸上一片绯红的潮热,被他握着大腿,夏夜的风吹得脸颊滚烫,脖颈上都热得冒出细小的汗珠。 似有若无的呼吸吹在腿心里,像羽毛最末最末的稍,轻佻地拨弄着神经。她的膝盖弯折,手掌撑在瓷砖池岸上,喉咙哽住似的干涩。泍呅唯?璉載?址:???⒅????.???м 视线从他头顶挪开,看着晃荡的池面,身体悄悄地、不动声色地往后挪。 而后被捉住双腿又拉回来。 陆霄抬起视线看过来,眼角单薄而上挑,带着点故意轻哼一声,启唇,脸灼热地贴上花户。 像是直接贴上了心脏。 烫得整个人不受控地重重一抖,小穴一呼一吸地颤着抽动,夏棠伸出一只手揪住他的头发,下意识直接叫出面前人的名字:“陆霄——” 声音不稳地轻颤,还带着些虚张声势:“——你……别……不行……别这么地……” 唇舌越贴越多,陆霄完全没听,指骨有力地扣着双腿,专注埋首在她的腿间,舌尖小心地、仔细地拨弄了一下阴唇。 眼前一热,剩下的话语全中止在喉咙里。 身体颤乎乎的,大股爱液从穴口里涌出来,馥郁的香气盈满陆霄鼻尖。 新鲜,温热。 舌面于是整个地贴上去,压着打开在眼前的小穴。两瓣薄薄的小阴唇正张开着,滚烫粗糙的肉粒贴着翕动不止的穴口,重重舔过,把整个花阜都舔得水光淋漓,爱液均匀涂抹。 唯独在这种事情上,他就像个天才似的可以无师自通。 学习速度快得、完全不像是第一次。 夏棠低低喘息着,声音里染上浓重的鼻音,哼鸣声压抑。 女生的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指腹贴着温热的头皮。身下人的鼻梁正顶着她的耻骨,鸦黑的头发湿漉漉地蹭着大腿两侧的皮肤。 她的呼吸像被人攫住,全身的知觉都集中到被他舔着的地方,口腔湿热,舌头滑腻地在腿心里游移,每经过一处,心尖都要跟着被撩拨一下。 指骨节弯曲得越来越用力。 陆霄箍住她的双腿,指骨在大腿上压出泛白的指印,脸越来越深地埋进腿间,压着膝盖向两边折迭起来,越分越开。 舌尖格外的湿滑灵巧,一层层仔细地翻动着层迭的肉褶,时而戳进抽动的穴口,一下一下迎合着开合的频率,温热又粗粝地刮过内壁,带出丰沛的蜜液。 还有细小又清楚的水声。 像是在用唇舌和她接吻。 或者用唇舌和她做爱。 他仰着脸,睫毛半阖,脖颈线条修长明晰,喉结向下滚动。 吞咽下她的淫水。 这一声让夏棠的心头跳了一下。 思绪乱七八糟地想,现在这家伙那些难搞的洁癖,挑剔的大少爷脾性好像都消失得无踪无影。 还是漂亮又矜贵的那一张脸,只有舌头正淫糜地贴着她的私处。 身下搅动的水声清楚地响在耳边,几乎要盖住整个耳畔,别的声音都被越过,唯有它最为贴近。 夏棠被舌尖戳得蜷起脚趾,小腹像是整个绞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痒意蹿上尾椎骨,额角冒出一片细汗,手指揪着他发根牢固的乌发,越扯越紧。 陆霄拉着她的大腿更多地贴上自己的脸,下颌埋在双腿间,只露出半截挺直的鼻梁。抬起黑压压的眼睛,舌面缓缓地从穴口向上,一边盯住她发红的脸,一边贴上肿胀的肉核。 芽尖被碰到的那一瞬间,陌生又强烈的快感席上颅顶,夏棠“唔”地呻吟出声,腰绷得发紧,不由自主地往上抬起。 陆霄扣着她的大腿,唇舌贴上花蒂,整个压着肉核重重滚动,像把心脏都整个含在口中,快感就像钝锤沉重地敲打在神经末梢,每按着芽尖擦过一下,都好像把心尖揪住。 小腹一阵一阵地痉挛绞动,夏棠搭在他后背上的双腿挣扎起来,脚后跟摩擦着结实的背肌,可身体仍被牢牢按在原地。 舌面滑动得越来越快,频率就像在交合,舌尖戳着顶端的芽尖,快感不断积蓄,夏棠不由自主地夹紧双翼,阴蒂被包裹在唇舌间,猝不及防地被重重一吮。 眼前发白地,涌出大股水液。 89舌尖(泳池H) 小腹剧烈颤动,阴阜跟着发抖,压在他的脸上,成股地冒出爱液,小穴挨着唇舌,一阵阵痉挛发颤。 像是主动贴上来,吮着他的舌尖。 空气里甜腻的味道变得格外浓郁。 泳池边响着夏棠低低的喘息声,双腿被抽干力气,软软地垂落在他肩上,胸脯在泳衣下起伏不定,裸露在外的皮肤染上很浅的粉红色。 陆霄终于从她腿间抬起头,注视着她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舌尖暴露在外,从腿心拉起几缕晶莹的丝线。 “啪”地在半空中断裂。 她的心也跟着“砰”地跳了一下。 舌尖卷着淫液收回唇间,男生的整张脸都从腿间抬起来,被悬挂在灯柱上的夜光照亮,皮肤闪着大理石似的白。 潮湿的水液打湿鼻梁,沿着下颌淌落。 被他抬起手,漫不经心地用指侧抹去,漆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看过来,薄薄的嘴唇上染着一层色泽潋滟的水光。 就像他眼睛里晃动的光亮。 夏棠低着头滚了滚喉咙,坐在泳池边,脸颊上全是滚烫的潮红,想开口说点什么,但穴口仍不受控地、随着呼吸起伏开合翕动,小腹深处发紧地绞着。 每一丝细微的反应都落在眼前人的视线里。 垂着脸,散开的头发从耳边滑落到脸侧,陆霄抬起手臂,替她别回去。 耳廓被手指碰到,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池面随他出水的动作泛起一圈圈涟漪,带出哗啦的水声,露出水面下精瘦的腰腹。 微凉的掌心贴上脸颊,很宽地盖住大半张脸,夏棠的身体随之往后靠,但被他扣住腰拖回岸边。 晃荡的水面拍打着池岸,陆霄拉下她的脸吻上来。 鼻息被强烈的吻所覆盖,舌尖长驱直入,撬开牙关,一点点扫过内壁,勾起她的舌头纠缠搅弄。 把味道全部渡过来。 舌尖尝到微凉的薄荷味。 夏棠被含着舌头哼鸣出声,两只手用力推他的肩膀,没推动,反而扣在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紧,侵入的舌尖一下下撩拨着舌根,把口腔里搅和得越发一塌糊涂。 直到他自己自愿分开。 脸还是贴得很近,呼吸相互纠缠。 夏棠红着脸喘息不定。 陆霄单手撑在池壁上,仰头看她拿手背重重擦拭嘴唇、一脸吃了瘪的表情,噗嗤嘲笑了一声,偏过脑袋,懒洋洋地告诉她:“放心,早就咽下去了。” 顺带着伸出舌尖,晃了晃让她看到。 夏棠拿脚后跟踢他的后背,谴责他:“谁跟你一样变态。” 青春期的男生真是太肮脏了。 如果不是小穴还在那儿一张一合地散发着情动气味的话,这话说不定能更有说服力。 陆霄不以为然地挑起眉梢,手指在背后解开她泳衣的系带,解下薄薄的布料,丢在泳池边。 还是有些凉,夏棠下意识环胸,被他轻轻一拽,拉进泳池当中。 又是哗啦的入水声,凉意从头漫到脚心。她并不害怕水,但在这个深度里也只能先环住面前人的脖颈,让自己不沉下去。 两团软白的乳肉随水波晃动,被浮力托起,软软贴在他胸前,两粒乳尖硬起来,蹭着饱满的肌肉。 陆霄把她抵在池壁上,又低头吻过来,腿间炽热的温度贴上她的小腹,和池水截然不同的温度,烫得穴口颤动,就着湿滑的水液,直接没入小穴深处。 身体里骤然被塞入了一个硕大的发热的火炉。 夏棠仰起头,没忍住喘了一声。 这是第一次在水里做。 冰凉的池水也被带进甬道里,刺激得内壁缩张翕动,一瞬间冰火两重天的感受。 层迭的肉褶裹着硬挺滚烫的阴茎,密密匝匝地绞着,仿佛无数张嘴吸吮着肉棒。 咬得人头皮发麻。 两条细白的腿正软绵绵地圈在他的腰上,水声汨汨流动,拍打着背肌。 陆霄抱着怀里湿滑温热的身体,挺腰,直直地肏进最深处,水声跟着他的动作被哗啦啦翻搅,夏棠被她咬着唇瓣溢出哼鸣喘息,双腿不由得夹紧。 很怪,全身的触感都很怪。 水波晃过皮肤,带出千头万绪的痒意,双乳摇晃不止,乳尖在他胸口上蹭着,起起伏伏地浮出又浸入水面,像是正在被池水轻轻吻着一样。 小穴里每一寸肉褶都被碾平展开,筋楞刮过敏感的内壁,压榨似地榨出穴里滑腻的爱液,腰腹劲瘦有力,撞得她在他怀里一下下上下起伏,涌入的池水撑得小腹发胀。 肏得腰椎酥麻,穴口翕动扩张得不成样子。 90泳衣(后入H) 硬挺的茎身一次次沉沉顶上来,夏棠只能低着头喘息。 浮力的作用下,身体跟着起起伏伏,脑子好像也一并不清不楚起来,混成一团浆糊,只有最深处被撑开的触感格外鲜明。 每一次肉棒肏进来,填满,头部顶上内里的肉褶,重重碾过,让她忍不住呜咽出声,双腿下意识地缠得更紧。 她的手攀上陆霄的后背,埋头在他的颈窝,指甲无意识地嵌进鼓胀发力的背肌里,留下一道道挣扎似的痕迹。 双乳被水面托起,奶白的乳肉摇晃不止,乳尖蹭着胸口,磨过结实饱满的肌肉,发红肿胀地翘起。 夏棠在他肩上低声哼鸣,女生的长发散开在水面上,随着动作黏着于皮肤,一圈圈缠绕开,织成一张纵横交错的网。 把他们两个都缠绕了进去。 泳池每年都会举行至少一次泳池派对。 夏棠在这里花了一个夏天学会了游泳,又花了另一个夏天和陆霄掐架。她是真的把他踹进过泳池里,为了报复卫川生丢她的鞋子。 关系最差的那段时间,她很有骨气地不再用陆霄的泳池、他的游戏室、他的故事书——她都是找机会趁他不注意偷偷地用。 陆霄当然知道。 有一个晚上,她套着游泳圈泡在水里就被他发现,他只是站在泳池边,高傲地垂下眼睛睨视她一眼,然后冷淡地走过。 像只踮着脚走路的长尾巴孔雀。 他们两个的关系就是这样,说不上有多好,但好像也不至于多坏。 每年的泳池派对,大家穿着泳衣和花衬衫,在泳池边吃吃喝喝放着音乐,偶尔把玩游戏输了的人丢下水。 有时候夏棠提着花肥远远路过,就能听见那边传来的女孩子们的尖叫,在一群布料很少的男男女女里,陆霄穿着T恤衫,坐在遮阳伞下,脸上带着宽幅墨镜,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就没有一起游过泳,偶尔碰面,气氛也总是变得比从前古怪。 夏棠认为那是因为他们都长大了的缘故。 她觉得长大也不过就只是那么一回事,渐渐地小时候认识的人就不会再来往,之后哪一次平平无奇的碰面就是最后一次。 是一种客观的自然规律。 然后现在,他们正在泳池里,身体贴着身体做爱。 远处的别墅落下漆黑的倒影,水池上浮动着一轮月亮,波光粼粼地荡漾,万籁俱寂的夜晚,只有贴在一起的皮肤在发热。 陆霄低头,在水里和她接吻。 脸颊是湿漉漉的,唇瓣也是湿漉漉的。 夏棠的舌头和他交缠在一起,长发在水里摇晃飘荡。阴茎滚烫坚硬,进出的速度太快,涌出的爱液和池水混在一起,又酸又胀地压迫着小腹。 顶弄的动作越发猛烈,水面上的那轮月亮不断被涟漪撞碎,凑不出一个完好的形状,淫糜暧昧的哼鸣声里,潮水被搅弄得晃个不停。 陆霄的小腹一次次贴上她的髋骨,撞得又狠又用力,肏得夏棠压抑着喉咙说不出话。 快感不断堆迭,直到达到顶峰。 潮汐的声音把一切都盖过去。 失神的那一刻她在心里模模糊糊地想,泳池又该换水了。 真够浪费。 小穴收缩得格外剧烈,疯了似的绞动,射意一瞬间涌上头顶,又被强行按下去。 陆霄从被肏得熟透软烂的穴口抽出阴茎,把她翻过身,又从后面肏进去。 夏棠一时不察,没反应过就又被顶到深处,瞳孔收缩,仰着脑袋呻吟出声。 眼睛里映入夜空。 她被带到池水浅的一侧,勉勉强强踮起脚尖站在池底,双手可以正好扶住池岸。还没来得及站稳,阴茎就在身后重重地肏上来,把她撞得贴上池壁,乳尖被冰凉的温度一激,硬挺发痛。 后入的姿势可以入得特别深,肉棍赤红肿胀地插进里面,在小腹上隆起形状,贯穿的好像要把肚子顶破似的重。 性器进入的同时,陆霄在后面贴上她的身体,体温亲密无间地覆盖整个脊背,腹肌因发力而坚硬,髋骨有力地撞上绵软的臀肉,皮肤被拍打得发红,在水里,疼痛全变成某种密密麻麻的痒和热。 夏棠眼里看着月亮,不断低喘。陆霄把她的两团乳肉拢进手里,指腹捏着奶尖,揉得她身体发抖,低头覆上她的侧颈,圈着细嫩白净的皮肤吮咬舔弄。 这是的的确确的,咬着猎物的咽喉。 两条腿摇摇晃晃地站在那儿,软得打颤。 水面上涟漪晃动得越发急促,她的手指在岸上撑得发白,小穴在水里被肏得烂熟软透,肉刃每一次抽出都带着勾缠的软肉,然后又尽根肏回去,身体最深处都被拓开了似的感觉。 龟头一下一下撞上深处的肉褶,钝而凶猛的快感席上头颅,眼底发热,她仰着头,甬道颤抖着又涌出大股爱液。 陆霄咬住她的侧颈,跟着一起射出精液。 没有忍耐,再做下去,他怕她会在水里泡感冒。 怀里的身体软成了一团,高潮中的小穴就像池面泛起的涟漪那样一圈圈地咬合收缩,他在她耳边压着声音说:“夹紧,别漏出来。” 否则,会被宅子里的其他人发现。 发现他们两个在这儿做爱的事。 夏棠脑子还在抽动的快感里恍惚着,但下意识收紧小腹,裹得身后人又闷哼一声,喘息滚烫地落在她的肩窝里。 低头蹭了蹭她光润的肩膀,陆霄想起去年这时候的时候。 从某一天开始,他就没办法再正常地、好好地看待她。 没法看她光着小腿,没法看她湿着头发。 没法看她穿泳装的样子。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她走过。 他只是,喜欢她而已。 【虽然背景在现代,但床戏的部分八成都是往夸张的方向虚构的,避孕措施每次都有做,只是省略了(懒得写)】 【没想到能到9000收,谢谢大家收藏和评论(鞠躬)】 91走廊(微H) 两截式泳衣丢在岸边,又被夏棠穿回来。 她坐在池岸穿上上衣,陆霄在她背后,给她系上脖颈和腰上的绑带。 被水泡过的皮肤白而湿滑,像崭白的画布,不规则的玫瑰色印记深浅不一地印在各处,用手指摩挲过,好像那颜色还能更加重。 带来的泳具最后还是没有得到被泡进水里的机会,倒是夏棠的两条腿已经软得像刚刚游过几百米。 陆霄横抱起她,又拎起她的泳具走回别墅。 鹅卵石小路的两侧,灌木长得整齐又茂盛,影子幽暗摇曳。夏棠靠在他怀里,小腹里沉甸甸的,满腹水液晃荡,压迫着膀胱,酸胀得让她蜷起些身体。 肚子里全是他射进去的精液,只能等回到卫生间才能排出去。 就这么一会,她已经难受起来,身体紧绷,好像稍稍一不留神,肚子里的液体就会失禁般地溢出来。 所以说,全部都得怪陆霄。 这种事绝对没有下次。 陆霄抱着她从侧门走进别墅,厨房里漆黑一片,他倒是很稳当地在黑暗里前进,刚走到长廊的入口处,就听见一声门把手旋转的轻响。 一扇门被推开,倾泻出电灯的光亮。 还是陆霄反应足够快地收回脚步,往后藏进阴影里。 夏棠下意识屏住呼吸,被他抱在怀里,小心地屈起小腿,一动不敢动,在黑暗里心跳如擂鼓。 佣人本来睡眼惺忪打着哈欠,余光模模糊糊瞥见边上一闪而过的黑影,眯起眼睛看了看,不太确定地出声问了句:“谁在那里吗?” 是之前托她送饮料的后厨营养师的声音。 问句落在走廊里,空落落地没得到回应。 夏棠缩在陆霄怀里,下意识并拢双腿,小心翼翼克制着呼吸不敢出声。 手心里好像又紧张地冒出汗。 只要对方再往走廊外走几步,就一定能看到他们俩。 眼下的局面进退两难。 就这么被发现,他们的关系绝对立刻就会暴露。 但如果放她下来,身体里含着的精液会不受控地流出来。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糟糕得不得了。 她抬头,陆霄背靠墙壁,也正侧脸观察走廊里的动静,他面无波澜,阴影越过半边下颌,看上去无所谓的缺乏紧迫感。 手电筒的光晃了晃,对方照着灯朝这边走来,一点点脚步声在深夜里都像踩着心脏似的明显,夏棠不得不出声:“等……等一下——是我。” “夏棠?”对面认出她的声音,“你游完泳回来了?” “是……”才开口说一个字,身体里酸胀满溢的感觉又开始发作,夏棠力掐着陆霄的胳膊,磕磕绊绊地找借口,“我的泳衣出了点问题……你不用过来,待会我自己回房间换衣服就好了。” 脸颊在夜色里越来越红。 “哦……”对面反应过来,倒是也能体会小女生的害羞,“要帮忙你再叫我。” 夏棠仓促应下,终于等到人折回房间。 她坐到浴室的马桶上,小腹一抽一抽地,淅淅沥沥泄了出来,简直就像一动不动地、又高潮了一次。 陆霄的衣摆还被她揪在手里。 夏棠脸颊绯红、脑子混沌得都没发现这姿势有多色情。 陆霄深吸一口气,回去又得再泡半个小时的冷水澡。 浴室的淋浴打开着,她生怕再有人来,洗得很快,陆霄站在她背后,用手指替她清理干净了小穴里残留的精液。 今天只有一次,但穴口还是被肏得有些肿,一碰就敏感地抽搐,夏棠扶着墙壁,两条腿又开始发抖。 最后也只是清洁干净了身体。 陆霄非要把她送回到房间,夏棠今天晚上得到了足够的锻炼,感觉一闭上眼睛就能立刻睡过去,打着哈切跟对面说晚安。 时间已经过了一点了。 房间里开着一盏床头灯,陆霄坐在昏黄灯光下面,停了停,忽然又开口:“学校里的那个女生我根本不认识。” 夏棠已经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一点,茫然地看着他,想了有一阵子,才有点想起来他说的究竟是哪个女生。 “你说高一那一个?” 对面眼睛笔直地看过来,算是默认,头发半湿不干地搭在额角,又补充一句:“跟别的女生也没关系。” 过去一周没有发生别的事,只有这一件。 夏棠对他突然避之不及,只有这一个可能。 绝对是,她吃醋了。 夏棠看着他,心里想的是谁关心这个,但又没这个力气现在和他吵架,于是靠在枕头上倦怠地又闭上眼睛,嘴上敷衍着,朝他挥挥手:“哦,我知道了——晚安,快去睡吧。” 然后脑袋一歪,几乎就已经睡着了。 92暑假 院子里春天的花都已经谢了个干净,池塘里的睡莲开了几朵,姿态悠闲地浮在水面上,看着让人很是羡慕。 高考结束之后,到期末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本校的学生比其他学校更有闲情雅致,后半个月里,还陆陆续续能见到高三毕业生在学校里拍照留念。 看他们的模样,都很轻松和无忧无虑。 大概是提前半年,就已经锁定了将来就读学校的那一批人。 不知道是期末的试卷难度有所下降,还是夏棠这一学期下来在学业上的奋斗产生了成效。 总之,考完最后一门英语之后,她的感觉竟然还不错。 交上试卷,收拾好东西,夹在人群里走出考场,和从另一个考场里出来的李子沫招了招手,两个人碰面,并肩走回教室。 路上顺便碰见了从楼上考场出来的林清让,几个男生和他走在一起,学生会长身处人群像自带打光灯,制服衬衫的衣袖挽到手肘,露出一截清瘦白皙的小臂。 李子沫和夏棠自觉靠到墙边让开路,他本人的目光倒是坦坦荡荡地越过来,嘴角一如既往带着点笑,自然地开口打招呼。 这一周在学校里,夏棠也碰到过他几次。 一次是本学期最后一堂体育课,考试结束得很快,她带着英语书从羽毛球场溜出来去后门外背单词,林清让也在,背靠白墙,嘴里叼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微仰着头,正神情淡淡地望着阳光里洗得发白的床单。 一副戒烟即将失败的样子。 夏棠拉开门进来,撞上他侧头望过来一眼,从唇边取下那支洁白的香烟,朝她牵起一个笑:“下午好。” 香烟最后还是没有点燃,夏棠也没有退出去。 她坐在台阶上,背了一节课的英语单词,林清让一直在旁边看着她,偶尔聊上几句天。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夏棠收起书正准备回去,才听他开口问:“陆霄已经走了吗?” “应该吧。”她想了一下才说,“我也不知道。” 她是不太知道。 在期末考试前一周里,她就已经没有再见过这家伙。 直到考试当天也是。 宅子里的事务倒是一切如常,管家每天还是照常给安排工作。 回本班教室的路上,前面女生的议论声飘进夏棠耳朵里:“……你知道吗?这两天考试分在我旁边座位的居然是陆霄,结果他一门都没来。” “期末考试都不在,你说他是不是已经准备出国,不打算再来学校了?” “不是吧……我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真人呢……” 这样的议论整个下午都没有少过。 陆霄已经有一周没有来学校——这事以前也有过,不过这一次,大家都在猜,不知道两个月后开学还能不能见到他。 夏棠倒是更关心老师的放假通知。 最后不出意外领了一口袋暑假作业回去,但好歹是终于放假了。 她和李子沫在教学楼下分别,约定假期电话联系,整个学校门口今天被进出的车辆堵得水泄不通,夏棠决定走到公交车的下一站去,却在路边,又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冲她鸣了鸣喇叭。 暑假的第一天,却濛濛地下起几滴小雨,她站在雨中看着车窗摇下,只见到司机张叔探出脑袋朝她招手。 “老聂想到你们今天放假,要背的东西多,还下了雨,特意叫我来接你一趟。”坐到车上,张叔一边开车,一边跟她说,“正好今天也没事。” 这几天都没事。 夏棠想。 她伸直双腿,玻璃车窗上结着一层稀薄的水幕,细小的雨滴一颗一颗地从玻璃车窗上被甩出去。 不管怎样,放假起码是件普天同庆的大好事。 夏棠的暑假照例回老家过。 她一回到房间就开始收拾行李,妈妈过来帮忙,两下三下就把她要穿的所有衣服整整齐齐地迭进箱子里。 除了她的一堆书,还有好几件要带回去给外婆的礼物,以及妈妈塞给她路上吃的零食和口粮。 于是第二天早上,她大包小包地地站在厨房跟大家道别打招呼。 爸爸请了半天假,送她出发去车站。 临别前,站在院子里,夏棠抬头看了看,头顶如云如瀑的暴马丁香花正散发出清苦的香气,越过垂落的花枝,二楼阳台的门一如既往紧闭。 是真的不在啊。 心里的惆怅可能也就一小下,她又跟大家挥了挥手说再见。 一个小时后,顺利在车站坐上回家的火车。 昨天城里下过雨,到今天已经放晴,越往郊区驶去,天空的颜色看起来越干净,农田和山丘是大片的绿色,一派澄澈。 夏棠坐在座位上,两只耳朵都塞着耳机,坐在摇摇晃晃的绿皮火车里,心里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说明她终于度过了这多灾多难的一个学期,即将迎来一个清清静静的暑假。 高考之前的,最后一个暑假。 93巧克力棒 夏棠颠簸到傍晚才下车,二舅开着小货车在车站接她,一起来的还有和她同在高二的表哥李然,在夏天里晒得又黑又瘦高,远远就能看见他在人堆里咧开的一排亮白的牙齿。 跟好像又发福了的二舅站在一起,好像动画片里的没头脑和不高兴,不过本来应该不高兴的那个表情也挺开心就是。 二舅开着面包车,载上夏棠和她的行李,从火车站回家。路上李然喋喋不休,事无巨细地跟她介绍了这一学期里镇上又有什么新变化,并顺手撕开她路上没吃完的零食,边说边嘎吱嘎吱嚼得起劲。 面包车在坑坑洼洼的乡镇小路上颠簸得像条海浪里的船,路两边都是农田。直到终于开进镇上,拐过街角就能看见立在那里的三层小楼,前年刚刚建起来,红屋顶和白瓷砖的颜色还很鲜亮。 这点工夫里,李然又拆开了一条巧克力棒,吃完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问她这种零食还有没有别的。 夏棠看到巧克力棒满是外文字母的包装,想起陆霄把这东西随手丢到她面前的模样,漫不经意地告诉她说这是纪念品。 宅子里总是备着零食,不过他自己几乎不吃。 还有那一冰箱的冰激凌,到最后果然还是没动多少。 “没了。”夏棠说,“你吃的就是最后一块。” 白源镇是个偏僻的小镇,楼房和道路低矮陈旧,仍然停留在十年前,唯一值得称道的是水资源丰富。现在是开饭时间,小孩子在狭窄的街道上跑来跑去,家家户户都飘出食物的香气。 外婆还是一样小小的个子,套着围裙,拿着锅铲,眉开眼笑地从厨房里出来看了看外孙女,拿围裙擦擦手,又跑回去看着锅。 夏棠在客厅打开行李箱,把带回来的礼物一件件拿出来。 肩颈按摩椅、营养品、钙片,还有一罐茶叶。 接着就是她自己的书和课本。 李然帮她把行李扛到楼上房间。 房子本来就很新,屋子又被重新打扫过一边,把四角都擦得一尘不染,床上整洁地铺着新床单。 夏棠打开窗户,放眼望去,低矮的房屋鳞次栉比地连成一片,天色黯淡,对面人家的电视机里正在放新闻联播,两个小朋友蹲在街边玩弹珠,一只野猫正窝在角落里打盹。 空气里都是悠悠闲闲的夏天的味道。 不过才一天,就让人觉得过去的一学期乱七八糟的一堆事就像做梦一样。 果然还是回家好。 晚上一家人聚在桌边吃饭,李然比她大一岁,在镇上中学读书,留级过一年,所以还是和她同届,成绩和食量成反比,夏棠在吃第一碗饭时他已经吃到第三碗。 舅舅对他恨铁不成钢,但在多年的磨砺里早已经想开,叫他能上学上学,不能上学就回来继承家里的杂货铺。 老太太倒是很时髦,今年买了个老年人专用的智能手机,迷上了每天戴着老花镜看老年保健科普文章。 看着精神和身体仍然很好。 饭后舅舅开着小货车回了家。今天一天舟车劳顿,夏棠研究了一会按摩仪的说明书,又花了半小时教会外婆怎么用,两个人一起看了一会儿电视剧,然后早早回房间洗澡睡觉。 新床单上有股暖洋洋的香气,夏棠躺在新枕头上,却忽然有些不太睡得着。 外面的街上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几声远远的犬吠。她捞过手机,百无聊赖地翻了翻,发现明天就是学校组织的夏令营启程的日子。 这事当然和她没什么关系。 最后通过问卷调查定下来的地点在法国,学校包了一架飞机直飞,F班上有女生晒出了自己收拾行李的照片,在一干名牌衣服鞋包里,配文是期待明天加一个笑脸。 虽然他们班在年级算得上末流吊车尾,但富家子弟果然还是不少。 白天没来得及想的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临行前,管家让她不用担心学校的事,即使陆霄不在,陆家也会保证她的学费直到安稳毕业。 聂叔会这么说,证明那家伙多半的确不会再回来了。 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但是实际到来比想得还要突然且轻飘飘,在她预想里,按照陆霄的风格,怎么也该更轰轰烈烈点。 比如办场大型送别会,全校同学夹道欢送,女生含泪咬着手帕依依不舍,卫川生和林清让和他用拳头互锤胸口之类的。 夏棠自己被自己的想象肉麻到。 翻了个身,又想起那条项链被她收在贴身口袋里,还没来得及还给他。 只能以后找个机会让人代交了。 胡思乱想着,到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夏棠是被李然大嗓门的嚷嚷声给吵起来的。 假期开始,她本来打算要睡个天昏地暗。 但是睡到一半,就听到楼下李然十分激动异常卖力的喊声,穿透玻璃,拿枕头盖住耳朵都没用。 “夏棠!——夏棠!——快醒醒——你同学来了!——” 同学个鬼。 她没有办法地爬起来,顶着睡得乱蓬蓬的头发,亲自到窗边叫他闭嘴。 玻璃窗推开,外面无遮挡的阳光明晃晃地刺眼。楼下正停着辆和破旧街道格格不入的黑色商务车,李然咧出一排大白牙,站在车边兴高采烈地朝她招手。 一个熟悉的人影倚在车门边,深色衬衫,高个腿长,戴着宽幅墨镜,半截下颌在日光下白得反光。 昨晚才觉得这辈子可能就老死不相往来的人,现在正站在她家楼下。 陆霄单手插兜靠在车门边,摘下墨镜,额角碎发蓬松,眉眼轮廓英气利落,仰头看过来,正正对上她的视线,一脸理所当然地朝她翘起唇角。 把他放在这条街上,就像P上去似的。 夏棠怔了怔,心里缓缓浮现出一个大字: 靠。 她决定收回昨天晚上的想法。 这个人果然就应该轻飘飘消失掉最好。 94冰屋和出租车 夏棠穿着睡衣和拖鞋,从楼上匆匆跑下去。 大门外,陆霄正掏出钱夹给司机结账。心情看着甚至相当不错,随手取出一迭钞票背对车窗递过去,看也没看地说不用找。 她到门口的时候,只看见司机接过那一沓明晃晃的钞票,大少爷啪嗒合上钱夹,侧头,扬着唇角看过来。 表情好似等着谁来夸他似的。 这一身亮闪闪的气质站在小镇的街上实在是太显眼,连街边的小朋友都停下没玩弹珠,站在边上,嘀嘀咕咕地对着这辆车和这个人指指点点。 刚刚李然的大嗓门可能把半条街的人都叫了起来,除了耳朵不太好的老太太,其他家窗户里都有人探出脑袋看热闹,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夏棠站在自家门口看着这个人,心里存着的那百分之一说不定是自己看错了的希望落空,黑色奔驰车扬长而去,街上只剩陆霄存在感十足杵在那里的身影。 不啻于大早上起来看见外星人占领了地球。 她想到能说出来的话只有一句—— “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语气震惊里透着嫌弃,不可思议里透着绝望,脸上直白地写着倒霉透顶,就差直接问“我靠为什么你这家伙会在我家门口”。 陆霄自动把她多得快要溢出来的惊恐理解成了又惊又喜,把墨镜随手插在衬衫口袋里,一脸自然地看着她说:“打车来的。” 载他过来的车刚刚才开走。 “不,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等一下,打车?你是从哪里打车来的?” 大少爷抬起些眉梢,双手插兜,仍然很理直气壮:“A城,不然还能从哪里。” 他昨晚刚从国外,用临时加购的机票飞回来,从机场直接打车赶到这里。 司机专门提供商务租车服务,这辈子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客户,半夜在机场打电话租了辆迈巴赫,连开几百公里,付双倍费用,结果只为了跑到这片穷乡僻壤。 夏棠不知道这么多前因后果,暂且不问他为什么要打车,也暂且不问他为什么过来。她光看着眼前这站得像只长尾巴孔雀的人,就够被噎得说不出话。 缺乏睡眠的脑袋就像被针扎过,太阳穴突突发疼,脑子乱得快被炖成一锅咖喱酱。 一眨眼,奔驰汽车已经走得不见影子。 让她甚至错过了把这家伙再打包装进车里再原封送回去的机会。 李然在旁边满面春风地插进话题说:“今天我在街上看见有辆没见过的车,挨个拉人问你的名字,我听说他是你同学,就把他带过来了。” 浑身上下闪耀着做好事一定要留名的雷锋光辉。 那可真是谢谢他了。 陆霄像终于想起还有这个人的存在,又漫不经心从皮夹里抽出一迭钞票,格外娴熟地抬手递小费。 夏棠眼疾手快,在他给钱之前把人拉进大门,夺过面额整齐的钞票,揉成一团塞进他的口袋。 陆霄单手拿着钱夹,并不介意被她拽住手腕,低眉侧目地看过来,凛冽的眉峰微微敛着,表情一脸不置可否。 夏棠松开手,过去关上正门,挡住外面两个小孩和路过居民探头探脑的视线,然后转身看着这家伙。 陆霄站在她家客厅里,衬得天花板都低了起来。 他像参观自家博物馆一样,悠闲地环顾一遍四周,而后饶有兴致地问:“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就像城市居民第一次见到爱摩斯基人的冰屋的语气,非常纯粹地开了眼界。 夏棠到现在还没搞明白他是来干什么的。 她揉揉没梳的、乱蓬蓬翘在脑袋上的头发,一边脸颊还留着枕头压出的红印,想起外婆还在家里,先拉住他的手腕说:“跟我走。” “去哪?”陆霄问。 “是啊,去哪?”刚从果盘里拿了一只梨吃着的李然也问。 “去后门,”夏棠头也没回,拽着他一鼓作气往前走,“别磨蹭了快跟我走。” 陆霄被她握着手腕,迈着步子倒是走得很从善如流。李然摸不着头脑地吃着梨,也跟在他们身后。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夏棠”。 夏棠脊背一凉,回头,看见外婆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身后,正上下瞅着屋子里陌生的年轻人,“噢哟”了一声。 让这个本来就已经够光怪陆离的早晨,雪上加霜。 95三天 站在外婆面前,不明缘由地,夏棠的脸突然地、一下地、红起来。 没法控制的那种红,就像全身的血液都被泵到脸皮,滚烫的热度一直蹿到耳根。 就好像身体故意要和大脑作对,越想显得若无其事,表现在脸上就越慌张。慌乱中还紧紧拽着陆霄的手腕,站在那里,磕磕绊绊地想解释,词汇量却忽然贫瘠得像片荒漠,只有脸越来越红。 几乎把“心虚”两个字直白地写在脸上。 上一次这样,还是小时候被抓到偷钱去买零食。 抓着陆霄的手在下意识越收越紧,手指揪着衬衫袖口。 突然觉得百口莫辩。 陆霄侧过眉眼看她泛红的耳朵尖,听见她吞吞吐吐地叫了一声“外婆”,才把目光投向对面。 “你看你,”老太太不满意地开口说,满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淡定,“家里来了客人,你怎么连头都不梳就跑出来,还不快去洗脸刷牙,这个样子怎么能见客。” 而后又看向陆霄,驾轻就熟地招呼道:“小同学啊,怎么还站着呢,来,随便坐。李然你也别闲着,快去洗点水果来。” 夏棠被赶去卫生间洗漱,她在镜子前用冷水洗了很久的脸,抬起头来,满脸湿漉漉的水珠,皮肤还是有些红。 她擦干脸,走出卫生间,起居室传来人声。 李然去厨房洗了一盆水果,自己又捞了个苹果啃着,边绘声绘色地描述: “……我说夏棠,我认识啊,就坐上车给他指路。他那种车我还是第一次坐,外面看着不大,但里面坐起来特别宽敞……” 老太太泡了壶茶,和颜悦色地把杯子端到陆霄面前:“小同学,来喝点茶水。” 特意拆开了昨天夏棠带回来的茶叶。 白瓷杯里飘满茶屑,热气袅袅地浮上眼睫,陆霄坐在沙发上,抬起眼,夏棠站在起居室门口,听见他破天荒地说:“谢谢。” 用上了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礼貌。 夏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确认眼前的场景不是幻觉。 跟陆霄坐在一起的的确是她外婆。 坐在她家客厅的也不是哆啦A梦,或者别的什么。 她走过去,老太太又念叨起来:“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也不知道换身漂亮点的衣服下来,还不如睡衣呢。” 夏棠腹诽,还不是因为担心这边出现不得了的情况,她才只好随便抓两件换上。 但是在外婆面前只能乖乖坐着挨训。 训完她,老太太又笑眯眯地问:“听说你和夏棠是同学?” 刚才的时间里,李然已经把人介绍过一遍。 “是的。”陆霄回答,“我们在一个学校。” 两人坐在一张沙发上,他身上的薄荷味道飘过来,浅浅绕在鼻尖,夏棠悄悄斜过目光瞥他,这家伙现在一脸正色得简直像个五好青年。 “哎呀。”外婆更高兴了,“夏棠还是第一次有同学来家里玩呢。” 她上学都在A城,没有哪个正常的同学会千里迢迢跑来她老家做客。 陆霄没克制住地翘起唇角,大言不惭地说:“因为我和她关系更好。” 夏棠捧着杯子低头喝茶,脚在桌子底下踩他。 客厅的门被敲响,是邻居过来借针线,趁着外婆起身去取针线盒的间隙,夏棠扯了扯陆霄的衣袖,拉着他起身。 李然不明所以地咬着苹果,她丢下一句:“告诉外婆,我先带同学去街上逛逛。”就把人拽去后门。 小楼的背面是条少人经过的小巷,对面立着其他人家的院墙,潮湿昏暗,青石板铺成的路面四季长满青苔。 没外人在的地方,总算能单独问个明白。夏棠拉着他在巷子里站定,抬头看着他,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聂叔他们知不知道?还有你的司机去哪了?” 她扬着才洗过的一张很素很素的脸,头发扎得相当草率,身上穿的是从衣柜里随手抓出来的T恤和宽松的沙滩裤,抬着头时,眼梢和鼻尖都微微上翘,眼珠里的褐色格外明显。 陆霄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这双眼睛。 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但陆霄将手插在口袋里,只回答了第一个。 “因为我想见你啊。”他说。 就好像说因为今天天气很好,所以他想吃意大利菜那么轻松。 宽直的肩膀撑开衬衫,他站在白色院墙边,两手空空,姿态散漫,表情里写着本少爷特意跑过来见你,你应该感恩戴德喜极而泣才对。 夏棠抿了抿唇,无语地瞪着他,只好又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今天晚上?有没有车能来接你?” 陆霄停一会儿,才终于抬起点下巴,回答说:“三天。” 他矜傲地说:“我大概,还能在这里待三天。” 96午夜的离家出走 ?êiy??s?uku?ō?? 大少爷这趟出门,准确来说应该叫做离家出走。 他从国外回来,坐红眼航班昨天深夜落地A城城郊机场,找的借口是去参加中学阶段的最后一次集体旅行。把手机护照和登机牌交给小弟,让他带去法国,制造出人在夏令营的假象。 而后用假名租了辆车来到这里。 回国本来就是甩开保镖后,买的临时机票先斩后奏。也就是说,现在他身上除了现金,别的什么也没带。 “他们会在欧洲待七天,那段时间里通讯信号都会检测到在法国。”陆霄说,“不过瞒不了那么久,大概只能撑上叁天,那边迟早会发现不对劲。” 夏棠听完曲折离奇的事情始末,脑袋疼得更加厉害。 以为这家伙是心血来潮感受一下普通人生活。 结果比预想中还要任性上十倍。 到底是怎样地狱般的亲子关系,才能演出这样的谍战大剧。 实在很难想。苯伩逅續jǐāňɡ茬???18w.Ⅵp鯁新 綪到???18wⅥp繼續閲讀 他们两个正坐在两条街外的粉面馆里,这一个早晨消耗了太多能量,夏棠饿得饥肠辘辘,找了家离家够远的面馆,给自己和陆霄都点了一碗牛肉面。 “一碗要辣椒,一碗不要,谢谢。” 她把没辣椒的那一碗推到对面,从筷筒里取出一双筷子,然后问:“所以,实际上,你现在仍然处于失踪状态?” 考虑到他的大少爷脾气,夏棠给他要了双一次性筷子。陆霄掰开木筷,面对清汤寡水的牛肉面,垂着眼睫,仍然神色挑剔,不置可否地轻嗯声。 两条长腿搁在桌板下,也就这张脸长得出众。 原本坐在收银台后的女生在耷拉着眼皮打瞌睡,从他进门后就精神一振,目光频频朝他们这边看。 镇上的人多半起得很早,会在外面吃饭的更少,现在这会儿早餐店里只坐着他们两个客人。夏棠有些失去胃口地把筷子戳进面条里搅了搅。 她很头疼被扯进这件事里。 陆霄这个麻烦倒是一方面,她更担心爸爸和妈妈会受影响。 毕竟,他们全家都领着陆家的工资生活。 最最最不妙的情况,就是陆霄父母发现他在这儿,牵连到她爸妈的工作。 她大概得自责到剖腹谢罪。 大少爷慢吞吞夹起块牛肉,仍然垂着眼睛,但看穿她想法般开口:“他们查不到你这里。” 他把食物放进嘴里,生理性皱眉,语气漫不经心:“我身上没有带着能让他们定位的东西。” “而且,找我这件事也还没那么急切。” 夏棠瞅着他,想了想认真问:“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今天就走?” 对面不爽地眯眼盯过来。 从表情看,他没想过。 陆霄挑起眉梢质问:“有你这么当东道主的吗?” “好了好了。”夏棠避开他的视线,不情不愿地答应,“叁天叁天,我知道了。” 反正他也待不了这么久。 等大少爷发现这地方没有五星酒店也没有二十四小时全职的佣人,他自己就会走了。 吃早餐的时候,夏棠用手机查询了从镇子最近到A城的车票。 最近的一趟直达火车在叁天后。 坐到市区再换乘的列车倒是每天都有,但她看了看对面可能连火车都没有坐过的家伙,嘶一声,保险起见,她先用自己的身份证,订了一张叁天后的车票。 订单提交后,账户上那点本来就不多的钱顿时更加所剩无几。 让她扒拉着自己作为高中生那一点点的零用钱,肉痛不已。 在收银台前结账时,陆霄又自然地准备掏钱夹付钱。 他钱包里整齐划一的大额钞票,简直就是对本地治安赤裸裸的考验,夏棠只好又握住他的手腕:“算了,我来付。” 零用钱再减二十。 今天的天气就像是昨天下光了所有的雨,天空湛蓝,一丝一丝的云朵有如棉絮。 水泥路的两侧晒着花生辣椒豆角,竹竿上晾着背心和短裤。 夏棠走出面店,和他约法叁章:“在这里无论谁问起来,你都说你是我同学,到这里来是……是为了做暑期社会实践。” 陆霄双手插兜走在她身边,懒洋洋地“嗯”了声。 “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家是做什么的,尤其是我外婆,她知道了一定会给我爸妈打电话,到时候我们俩都完蛋了。” “我知道。”陆霄说,“我又不蠢。” 那可不一定。夏棠腹诽。 目的地在前方,她停下脚步,抬头。 “白源镇招待所”几个大字正摇摇欲坠地挂在招牌上。 97奥特曼 镇上很少来什么外地人,这里是夏棠能想到的附近唯一一家像样的宾馆。 小镇招待所挤在一堆破破烂烂的矮楼里,显得形迹可疑。 陆霄和她并排站在不起眼的门脸前,两个人一起看着头顶破破烂烂的招牌。 白字只剩残留的痕迹,招字失去了边旁,所字还剩一个“斤”孤零零悬在半空。 挂在它之上的还有“桑拿足浴”和“盲人按摩”的牌子,挂着一圈坏了的彩灯。 陆霄侧头,眯起眼睛质问:“难道你想让我住在这地方?” “这能怪我吗?”夏棠虽然也觉得不靠谱,但这时候气势不能输,也抬头瞪回去,“我们这的楼就是很旧的,谁叫你自己非要过来。” 都已经走到了门口,陆霄勉为其难地跟着她踏进了大门内。 铺在前厅的地毯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洗过,脏得不辨颜色。前台染着一头黄毛的服务生倒是很好说话,随便打开了间房,让他们参观下。 房间和外面光线昏暗,从床铺到浴室每一处都显得很形迹可疑,马桶和洗漱台覆盖着一层久经风霜的黄色,窗台上厚厚一层灰,服务生倚在边上打哈切。 夏棠站在房间门口,悄悄抬起眼睛看身边站着的陆霄,他也正侧目看来。 视线交汇,大少爷威胁地压了下眉梢。 夏棠毫不怀疑,如果她真敢安排陆霄住进这房间里,这家伙绝对会拖着她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她受于胁迫对服务生说:“不好意思,房间我们不要了。” 从招待所出来,户外的空气都显得清新上几分。 于是现在镇上能住的地方……就只剩她家。 好消息是空房间有多。 坏消息是,家里还有她外婆在。 谁知道这家伙还能干出点什么事来,老人家的心脏可经不起刺激。 回去的路上夏棠一再叮嘱他,让他在老太太面前务必表现得像个“普通同学”,就是除了作业和成绩,别的从来不讨论的那种。 “你和你的同学平时都过得这么无聊?”陆霄抬起眉骨哂一声。 “闭嘴,你懂什么。”夏棠头头是道地教育他,“老人家就喜欢我说的这种普通同学。” 陆霄偏了偏脑袋,算是勉强记住了的意思。 回到家,李然已经跑去和镇上的其他男生打篮球。 因为家里来了客人,老太太刚刚又去了趟市场多买了半只鸡和一条鱼回家。 夏棠刚刚不打一声招呼就把人拉走,果不其然又收获来自外婆的一顿数落。 “你这孩子,家里这么多空房间,怎么还能让人住外面?”外婆说,“就让同学睡你表弟的房间,我都收拾好了——你带同学上去,在家里参观参观。” 夏棠的表弟今年十一岁,正是人嫌狗憎的年龄,这暑假据说被爸妈逼着在培训机构补课,要到下个月才有时间回老家。 她带人到二楼,扬起下巴,指了指铺着整套奥特曼寝具的床,告诉他说:“喏,这就是你睡觉的地方。” 外婆身体健朗,雷厉风行,他们离开的时间里已经把这间房也收拾齐整。 玻璃窗都擦得闪闪发亮。 床单是天蓝色,满床仿佛从画片里抠下来的奥特曼摆出各式各样的POSE。陆霄站在门口,眯起眼睛盯着这张床,仿佛看见了自己的一生之敌。 夏棠已经走过去,坐在一堆奥特曼上,拍了拍床单,幸灾乐祸地补充说:“跟你说,这可是我表弟最最珍藏的一套床单,平时他在的时候我们都不能碰,这次算便宜你了。” 她的脸上闪着笑,阳光透过窗户,铺满床单和素净的脸。 陆霄站在门边,像被阳光晃到,动了动眼睫。他走到床边,两个人的距离骤然拉近,西装裤的面料停在几公分外,正对着女生光裸的膝盖。 少年人颀长的身影拦在眼前,夏棠又闻到他身上很淡的香气。 她抬起眼睛看去,陆霄低垂眼帘,两手插在口袋里,在她面前弯下腰。 脸就要凑近的时候,夏棠抬手用力按在他脸上,毫不留情把这颗长得还算周正的脑袋从面前推开:“喂,好好说话别凑这么近。” 面前人动了下眉梢,嘴唇在手心上留下了些许湿热的触感。 楼下外婆叫他们吃饭的声音忽然响起,夏棠偏头看向他身后,这时陆霄才伸出手,从她的头发上取下一片草叶。 动作很轻。 他又直起身,把手放回口袋。夏棠下意识伸手摸头发,看见他眼睛里泛起点懒洋洋的笑意。 “走啊。”陆霄坦然自若地低头看着她,“不是要去吃饭么?” 98月亮王子 т??ky??????8???m 做饭不在外婆的专长里。 老太太的味觉日益失灵,习惯把酱油当水放,味精当盐洒。也就李然这种饿死鬼,能做到一边狂喝水一边风卷残云埋头干饭,长年累月里让老太太对自己的厨艺有了不切实际的自信。 这会儿还在笑眯眯地往人碗里夹菜:“小同学,多吃点,别客气。” 被她夹进碗里的鸡块泛着可疑的深褐色光泽。 夏棠拿着筷子,余光悄然瞥向陆霄,时刻准备着在他表达出一丁点儿不满的时候,立刻在桌子底下踩他。 结果这家伙平时挑叁拣四,只在今天格外宽容有风度,眉毛安静地停留在低垂的眼睛上,姿势斯文又得体,细嚼慢咽地用着餐。将食物咽下,停一下,才开口:“很好吃。” 这种客套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就能显得特别真诚。 夏棠在旁边被他的无耻震惊到。楍攵將茬?????s??b??.?????韣傢鯁薪梿載 請荍鑶網祉 靠,这个人往常连后厨放多了几颗胡椒都要嫌弃,是怎么能昧着良心地说出“好吃”这两个字。 陆宅的厨师们听见了怕不是要吐血。 老太太在对面笑成一朵花,招呼着给人夹菜。 陆霄坐在桌边,脊背挺直,动作又安静又斯文,把他家客厅衬得像白金汉宫,修长的手指端正地握着筷子,从头到脚散发出接受过良好教育的气息。 单看他用餐的模样,很容易让人产生偏差万里的误解。 外婆看他的目光越发和蔼可亲,开始了老一辈特有的查户口式嘘寒问暖:“小同学家里是做什么的?平时在家吃饭多不多?” 这问题踩在敏感点上。陆霄正在喝水,夏棠飞快替他回答:“他家是做生意的。” 顺便还是在桌下踩了他一脚。 “做的什么生意?”外婆问。 “什么都做。”陆霄已经喝完水,在夏棠开口之前,语气寻常地回答道,“都是很普通的行业。” 的确都是很普通的行业。 指普通到印着他们家商标的产品随处可见的意思。 外婆接着问他家里几口人,有没有兄弟姐妹,住在哪里。他全部很坦然自若地逐一应付过去。 一点破绽也没漏。 夏棠侧头看着他,陆霄额前的头发放下来,乌黑蓬松,瞳仁黑亮,皮肤很白,一脸坦荡的叁好学生样。 只有嘴唇有微微的红,是辣的。 她有点难以置信地想,这家伙说不定其实很有撒谎的天赋。 只是平时都懒得发挥。 一顿饭过后,老太太对自己厨艺的自信度再登高峰。夏棠被打发去洗碗,站在厨房里都能听见外边两个人的相谈甚欢。 她竖起耳朵听见外婆在外面夸小同学哪哪好,她家孙女哪哪不好,觉得自己被衬托成了垃圾桶里捡来的。 明明这才假期第二天,本来应该在祖慈孙孝其乐融融的阶段才对。 还是都得怪陆霄。 刚才踩他还是踩得太轻了。 下午,她还得负责领着一件行李也没有的大少爷去街上采购生活必需品。 毛巾、牙刷,还有换洗衣物。 在她舅舅的杂货店里都能买得到。 这次夏棠有了先见之明,去之前先从陆霄的钱包里抽了几张百元钞票充作经费。黑色皮夹里装着整齐的一迭银行卡,现金里有一半都是美金,带着这东西走在路上宛如移动金库,就差把“钱多好抢”四个字写在脸上。 夏棠先拿了两百块,想了想,又抽出第叁张,折一下放进自己口袋里,义正辞严地对他说:“这是用来付之前的车票。” 陆霄很无所谓地看着她翻钱包,懒懒地说:“那就都拿去好了。” 夏棠取完钱,把钱包丢回去,他精准地抬手接住。 “不要。”她说,“我怕被抢。” 舅舅家的杂货铺开在十字路口上,边上是镇里唯一一所中学,刚刚结束高考季,校门口张贴着十分寒酸的光荣榜,一本以上都能算是特大喜报。 舅舅外出进货,舅妈手里端着海碗才吃午饭,正一边领着夏棠的表妹写作业,一边看店。 “舅妈。”夏棠进门打招呼,指了指身后的人介绍,“这是我同学,来做社会实践,我带他来买点东西。” 陆霄跟在她后面进门。 在镇上一群成天疯跑晒成煤球的男生里,他的亮度可能仅次于白炽灯泡。 正攥着铅笔一笔一划在方格里写字的表妹抬起圆圆的脸蛋,眼睛睁大了点,指着他说:“妈妈,是月亮王子!” 舅妈拍她一下:“别瞎说,快叫哥哥。” 小姑娘非常乖地点了点脑袋:“哦,月亮王子哥哥。” 夏棠瞥见陆霄的目光看过来,望着她问道:“月亮王子是谁?” 夏棠:…… 不是,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看着像经常看少儿频道的人吗? 【迟来的更新】 99困倦 杂货店不大的地盘里五花八门的货品堆迭如山一应俱全,光夏棠记忆里就曾经在这里买过锅铲、蜡笔、风筝、跌打药,以及一条工装裤。 她总觉得如果哪天她说要买火箭炮,舅舅舅妈也能从某个角落里扒拉出一件落满灰的老式榴弹枪,让她凑合着用用看。 日用品都堆在一个货架上,只有有限的几种牌子,其中还有一半是山寨盗版。为了不让陆霄继续在这儿挑叁拣四,夏棠把他安置在椅子上负责指导小朋友写作业,自己去把需要的东西挨个丢进塑料袋。 舅妈站她旁边,帮她在一堆洗发水沐浴露找出牙刷和毛巾,挤了挤眼睛,悄声问她:“男朋友?” “不—是—”夏棠当然是立刻否认,“只是普通同学。” “不是男朋友,怎么还特地还回来。”舅妈依旧一脸过来人意味深长的模样,贼兮兮地用胳膊肘顶了顶她,“男孩子长得标标致致,发展成男朋友也不错嘛。” 不,哪里都不好。 夏棠把毛巾丢进袋子里。 隔着一道货架,陆霄正一脸无聊地坐在桌边,抱着胳膊和小姑娘大眼瞪小眼。 “月亮王子哥哥。”表妹指着他问,声音脆生生的,“你是从月亮上来的吗?” 陆霄靠在椅背上,摆着张缺乏耐心的冷淡脸:“不是。” “那你是从电视里来的吗?” “不是。” “月亮王子哥哥,我想看电视。”小姑娘又说。 陆霄还是面无表情:“关我什么事。” “你可以帮我打开电视机吗?” “不行。” “那我可以喝可乐吗?” “不行。” “我可以看电视吗?” “不行。” 两个人一问一答,这种幼稚的对话仿佛可以持续到天荒地老,直到夏棠在收银台前结完帐,拽着衣袖把他拎起来:“走了走了。” 舅妈在门口跟他们道别:“下次有空一起过来吃饭。” 表妹也跟着在后面喊:“月亮王子哥哥再见。” 陆霄勉为其难回头,敷衍地抬了下手。 到最后还是没搞清楚月亮王子是什么东西。 夏棠把塑料袋递给他拎着,挑起眼睛一脸揶揄:“看不出来,你还挺受小孩子欢迎。” 陆霄缺乏耐心地吊了吊眉梢:“烦死了。” “再烦能烦过你小时候吗,”夏棠说,“是谁吃个点心,都要兴师动众地让人半夜从国外空运回来?” 如果到第二天早上他又突然不想吃了,于是再千里迢迢送过来的点心也只好被丢进垃圾桶,只是因为放了超过12个小时,奶油的形状不再那么漂亮。 有阵子夏棠每天都眼巴巴站在厨房里,期待他们干脆把要丢的蛋糕丢到自己这里好了。 证据确凿,没法抵赖,陆霄只能垂着嘴角低哼一声。街面上轰然驶过一辆摩托车,夏棠被他伸手拦到另一侧,在轰隆的引擎声里听到他仍在狡辩:“那本来就是他们的工作。” 他们两个人走在路边屋檐的阴影下,下午快叁点,正好是日光正盛的时候,街心的水泥路面被晒得发白,大家都在屋子里龟缩不出,道路密布如蛛网,有的人家屋檐下长着燕子的窝。 陆霄走在她外侧,肩膀上落着一半日光,手插在口袋里,塑料袋摩擦出沙沙的声响。脸在明暗交界线上,五官立体,骨骼长得硬朗又利落,眉毛眼睛的轮廓也是,但这时候姿态散漫着,看起来很懒。 就这么看着他,仍然有种不大真实的触感。 他们好像,几乎从来没有在陆宅和学校之外的地方见过面。 从小时候开始陆霄经常出国,有时去一两周,有时去一两个月。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寄回来一张明信片,就像强迫症似的习惯,上面什么也不写,只有日期和地址,多到她攒了一个抽屉,一迭迭的在柜子里发黄。 回到家,外婆正坐在一楼看电视织毛衣,声音开得震耳欲聋。两个人到客厅打了声招呼,然后到二楼,开始拆商品包装。 陆霄把8块8的毛巾拿在手里,眉梢怀疑地轻扬,语气上挑:“这种东西也能用来洗脸?” 在他看来擦地板都嫌粗糙。 “你闭嘴。”夏棠觉得他可烦,“我已经给你买的最贵的了。” 虽然加起来也没有超过一百块。 他又把东西放下,抱着胳膊靠在床头,姿势慵懒疲沓。 在她的床上。 刚刚上楼时陆霄直接推开了她的卧室门,夏棠一时不察,等再反应过来已经失去了把他从这里赶出去的机会。 陆霄不再说话,背靠着她的枕头,把脑袋搁在后靠上,懒洋洋地环抱双臂,视线落得很飘,安静得有些不寻常。 夏棠再去看,发现在房间里赖着不走的家伙已经睡着了。 头微微偏着,薄白的眼皮轻搭,睫毛根根分明地低垂,额前头发细碎,显得温顺又蓬松,闭着眼睛一声不响的样子尤其安静。 夏棠伸手在他眼前晃一晃,又戳了戳他的胳膊:“喂,回你自己的房间去睡。” 她一大早被吵醒来,现在也觉得很困,很想睡觉。 陆霄的睫毛颤一下,但没动。 阳光盛满房间,穿透绿色的银杏叶,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光影斑斓而动,印出眉眼五官漂亮的轮廓,走势流畅。 夏棠又戳一下他的脸颊,树叶在外面被风吹出沙沙的轻响,隐约还能听见楼下电视机里的对白。 这家伙永远一副体力充沛的样子,从国外飞回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航班,而后是租车,赶路,以及奔波来去的大半个白天。 当然会觉得困。 夏棠收回手,被戳得凹陷下去的脸颊回复原样,觉得他这么累也是活该,但还是起身展开被子,盖在他身上,顺带着拉上窗帘。 房间陷入沉寂,阴影像一只温柔的手,覆上他棱角分明的脸颊。 夏棠关上门,打着哈切去了他的房间。 100国王的新衣 陆霄的疲态仅限于那一个下午。 第二天早上,夏棠精神萎靡地打开房门,已经看见他收拾整齐地站在门口,额前的头发梳上去,露出挺拔的眉骨,眼珠乌黑,精神奕奕。 又像充满了电原地复活。 “今天我要去买衣服。”他说,一脸大发慈悲,“你和我一起。” 同一件衣服穿到第二天,已经到了大少爷的容忍极限。他今天难得开恩,允许夏棠带领他领略领略当地的时尚风尚。 今天是周六,上午街上有集市。 外婆一早煮了白粥煎了烙饼,夏棠刚打着哈欠吃完早餐,就被老太太打发出去,带同学参观早市,给人买点东西,顺便完成那什么编出来的社会实践。 出门,路上邻居纷纷打招呼问早。每一个见到陆霄的都要夸夸他,这外地来的同学长得真高,真俊,真白。 水灵得像刚长出来的大葱似的。 被比作大葱的陆霄看着并不特别高兴,还得夏棠摁着他的脑袋才能让他点一下头作为应有的礼貌。 街边李然叼着袋酸奶冲他们招手,外婆特意把这人叫过来,给他们一个半外地人带路,路上又话很多地把小镇风貌重新介绍了一遍。 哪里有篮球场和学校,哪里有河可以钓鱼和抓泥鳅,哪里的树上鸟蛋比较多。 还有他们已经走到了的早市。 他们这一片远离县城,这一天附近各乡的人都会聚到镇上来赶集,有的半夜就过来提前抢占摊位,一到早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人人操着一口乡音都提高了音量在说话,早点铺子上头冒着袅袅白雾,生意尤其好。 空气里满溢着热闹的人气。 以陆霄的身高和长相,到哪里都引入注目,连正在摊边互相激情还价的阿姨大妈们,都从百忙之中抬起头对他多看了两眼。 人群密集,推来挤去,陆霄有些厌烦地皱眉,但是当夏棠被人流推着挤到他身边,隆起的眉心又平下去,目视前方,只有唇角似有若无往上翘。 夏棠完全没察觉,自顾自眯着眼睛打哈切,她走在人堆里时还是困得要死,尤其前面还有个喋喋不休带路的李然。 街边有人支着蒸锅卖特色点心,李然买了五块,自己吃掉叁块,分给他们两块。 刚出炉的蒸糕散发着红糖香气,只有叁分之一个手掌大小的那么一点,等夏棠吃完点心擦干净手,前面正好是一排服装店。 今天店家集体把铺面支到店外,还有一排临时搭起的小摊,声音嘈杂,琳琅满目的衣服四面挂起来,组成一个小型乡镇服装批发市场。 “哟,这个。”李然指着一件儿童版T恤说,“是我妹妹天天在看的动画片,这个人好像叫什么……月亮王子?” 夏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小一号的T恤上正印着一个淡金色头发的卡通小男孩,穿着华丽的衣服,尖尖的眼角上挑,一脸瞧不起人的傲慢。 “这个是反派,地球王子才是正派。”李然又多话地补充了一句。 夏棠比照着卡通小男孩趾高气扬的模样,侧头看向陆霄。 你别说。 还真有那么一些神似。 陆霄不屑一顾地哼声:“你该带你妹妹该去看眼睛了。” “童言无忌你懂不懂,没看过《国王的新衣》么?”夏棠斜着眼睛揶揄地笑两声,“明明就长得很像。” 要不是这件T恤是男款,她本来打算买下来送给舅妈。不过还有件配套款,上面画着的是长睫毛卷头发的金星公主,夏棠买下了这一件。 用的是陆霄的钱。 摊主拿袋子给他们装起来,又热情地推荐起了男装。 摊位上还摆着一排花花绿绿的短袖衬衫配沙滩裤,价格从十五到叁十五不等。夏棠看了看左手边都在五十以上的黑白灰色运动衫,再看了看右手边十几块钱的老头背心和T恤,默默比较了下价,果断把陆霄拉过来问:“老板,这衬衫有没有他穿的尺码。” “开什么玩笑?”他十二万分不爽地抬眉,“这种东西你觉得我会穿吗?” “试一试有什么关系,”夏棠眼都不眨地把花衬衫塞进他手里,“你看其他的衣服都长得那么普通,我觉得就这个最适合你啦。” 心里想的是反正买别的衣服回去也得扔掉,买贵了都是浪费。 便宜即是好。 她抬着张素净的脸,眼睛明亮清澈,一眨不眨地看过来,眼角微扬,像小鸟翘起来的羽毛。 陆霄看着她,敛眉,嘴唇动摇地绷紧。 摊主也在卖力帮腔:“是啊,这衣服上身很显白的,长得俊的年轻人最适合穿这个,特别招小姑娘喜欢。” 几个人合力,把他送进更衣室。 101花衬衫 简易更衣室只是临时围起来的一块布,夏棠把陆霄推进里面,站在边上替他拉着塑料门帘站岗,像个忠心耿耿护卫贞操的守门卫士。 等待的过程里,她顺便低头看了眼手机。班长今天正陪家人在超市购物,发了张推着购物车的照片;参加夏令营的已经到了法国,第一天就去参观了埃菲尔铁塔,很不巧天气有点阴,塞纳河看起来不怎么波光粼粼,像条阴沉沉的水渠。 本来应该跟他们一块喝咖啡喂鸽子戴着墨镜拍合照的人,现在却正在某处偏僻的闹哄哄的集市里试衬衫。 世界好像经常在某个瞬间被折迭压瘪,再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和事也会在那样短暂的瞬间里凑到一块。 就比如世界地图上的埃菲尔铁塔被拍成平面再对折后,说不定正对着他们现在的这条街,今天阳光很好,河水应该比照片里的塞纳河漂亮。 夏棠撇撇嘴唇,正打算收起手机,屏幕上突然又跳出来一条消息。 林清让:橙香和柠檬香,你更喜欢哪一种? 孤零零的一条消息,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 夏棠一直存着林清让的联系方式,但几乎没有聊过天,上一条信息在两个月前,他发来“生日快乐”四个字。 她看着屏幕有点奇怪,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回复,身后拉帘动了动。 把手机塞回口袋,回头,看见穿着大红色花衬衫的陆霄,上下打量一番。 居然,也还行。 摊主没有说错,这颜色确实很显皮肤白,衣服是最大号尺码,挂在衣架似的肩膀上,正好合他的身材,显得肩膀宽直而手臂线条漂亮。因为天生长了张很贵的脸,所以二十块钱的衬衫也被衬得像十几个摄影师围着拍的时尚新款。 陆霄的衣柜里都是黑白灰,只在这一次,很罕见的、鲜明又艳丽了一下。 好像看见一块每天早晨挂在家门口的乌云忽然变成了灿烂的火烧云。 阳光一照,有种能把其他人都变成背景板的醒目。 夏棠还在那儿没来得及开口,周围其他人的溢美之词已经此起彼伏地响起,摊主大力夸赞道:“你看,我就说你穿这身衣服合适,看看,多俊,多精神。” 广大带着孩子拉着姐妹挑衣服的妇女被吸引凑拢到摊位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响成一片,互相议论交流意见,纷纷点头称是。 连去刚买了兜麻花回来的李然都一边嘎吱啃麻花,一边附和点头。 人太多,陆霄一脸缺乏耐心的冷淡,目光看向夏棠,下巴微抬,漆黑的眼睛里收敛着一圈光晕。 反正奉承话又不要钱,夏棠拍拍他的胳膊,睁大眼睛,再接再厉地夸奖:“这衣服跟你,简直是天造地设,天生一对,特别能衬托你的帅气。” 夸完又乘胜追击地抓起一条沙滩裤,问他:“要不要试个全套?” 花衬衫就应该配沙滩裤,这是一条世间铁律。 等陆霄全部换好,夏棠望着他,从头到脚地端详一遍,想了想,往前一步取出他口袋里的墨镜打开,踮起脚,给他戴上。 有种大功告成的完美。 现在他只要再那一个游泳圈,就可以直接去夏威夷度假。 陆霄伸手抬起一点墨镜,从缝隙里垂眸看她,眸光越过鼻梁的阴影,衬着衣服的颜色,眉骨挑了一下。 很有海滩风尚。 大少爷一高兴,差点包下这里所有的花衬衫和沙滩裤,被夏棠及时制止,只给他打包了叁件,红黄蓝各一色号。 托他的福,今天摊上生意尤其火爆,摊主一边按计算器一边笑得合不拢嘴,给了他们友情八五折,李然也买了双新鞋,蹭上这折扣。 回去的路上正好碰见镇上其他几个男孩,远远地跟他们吹起口哨打招呼。为首的男生邹行远抱着篮球,招手叫她的名字:“夏棠!夏棠!” 这帮人和李然一起长大,每年暑假夏棠都能见到他们几个在街上游蹿,这次也是。男生们过来和李然勾肩搭背,群情激奋地嚷嚷道:“下午跟我们去篮球场,薛扬这小子今天上午特嚣张地过来跟我们下战书,说输了当小弟,弟他娘个头,这次一定要把他打服。” 邹长远一面勾着李然的脖子,一面又偏过头邀请:“夏棠,你来不来?看我怎么教训他们。你要是来加油,我请你喝汽水。” 看得出这帮人确实很缺女生去助威。 102篮球场 他们要教训的薛扬和夏棠一样,也是只有假期才回来的“外地人”,不过他爸爸在镇子边上经营矿场,号称全镇首富。 身为全镇首富的儿子,他已经算得上很是低调,只是时不时炫耀一下自己的新表新鞋新衣新发型,顺便靠着大城市培养出的时尚气质,吸引走了女孩们的全部关注。 邹行远这帮人对他的行事作风很看不顺眼,觉得这小子又嚣张又娘娘腔,身边的小弟全是爱慕权势的势利小人。两拨人积怨已久,已经明争暗斗了好几个假期。 夏棠觉得这群男生们的确是有够无聊的。 陆霄站在一边,眼梢凉凉地看他们互动,眉宇里透着股懒得搭理人的冷淡。李然转过头来问他:“诶,你会不会打球?反正夏棠也要来加油,你要不跟我们一起?” 谁说她要去加油了? 夏棠正要反驳,身边人忽然淡声说:“好。” 侧头看,陆霄两手插在裤袋里,表情还是缺乏起伏,满脸波澜不惊的散漫,好像只是应了件无关紧要的事。 男生们都侧过去看他。 大家其实早就注意到他,他们都听说了夏棠有个城里的同学过来做客,当面见到人,发现果然是个如传说里一样超级加倍型的小白脸。 他和李然熟络,虽然长了张很招姑娘喜欢的脸,但看他穿的这一身,这朴素的作风,一下就跟薛扬那小子从头到脚的名牌货拉开了差距。 众人无声交换个眼神:不错,是自己人! 一群人定下时间,下午在学校篮球场碰头,又豪气干云地放了些“这次定要让薛扬好看”之类的狠话,然后各自被老妈叫回家吃午饭。 只有夏棠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被安排去当了啦啦队。 于是本来可以坐在家里吹着凉风吃西瓜的下午,她却得站在篮球场边的树荫底下,看一群晒得黝黑的男生在场上热火朝天地热身。 这群人非要提前一个小时到,无聊到她用脚在地上画出了若干个正字。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认识这群人。 头上的是棵梧桐树,叶片宽大青绿,缝隙中漏出耀眼光斑,像散落一地的金币,在风和叶影里移动。陆霄站在她旁边,微微抬着头,艳丽的红色衣领,衬着下颌线条落拓锋利,样子很是置身事外。 夏棠侧头看着他问:“你不用去跟他们热身吗?” 他瞥一眼场上练习运球的人影,又淡淡收回,很无所谓说:“不需要。” 语气真是异常嚣张。 夏棠挑起眼睛,呵呵两声:“轻敌可是很容易输的。” 这次陆霄没有中激将法,说些“我怎么可能会输”之类的话,他侧头看过来,反而问:“如果我赢了,你又要怎么样?” 她干脆地说:“赢了当然是奖励你今晚多吃点我外婆做的菜。” 陆霄敛了敛眉毛。 说话间,对方已经抵达。一行人声势浩大,自带裁判记分员,还跟着一群女生来加油。大概是因为陆霄的身高往这儿一放,就给人一种不打篮球可惜了的感觉,邹行远他们不知为何对他的水平谜之信任,把他放在首发出场。 夏棠把手搭在额前遮住刺眼的阳光,站在阴凉处观望,发现安排陆霄站薛扬对面的主要作用,可能还是动摇军心。 和他比起来,对面也就能算个梳着时髦发型的路人甲。女孩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很有要临阵倒戈的趋势。 薛扬咬牙切齿,对这种卑鄙的战术流露出了强烈的谴责之情,但是没人理他。球场这边一个个都露出一脸扬眉吐气的笑,开场前例行互放了些垃圾话。 篮球被高高抛往上空。 阳光晃得夏棠闭了下眼,再睁开,只看见陆霄视如无物地穿过对方的防守,运球过人,跃起,投篮。 球进了。 快得有如闪电。 球场上安静了半秒钟,陆霄转过头对上夏棠的眼睛,头顶太阳晒得人并不舒服,但在这一刻,看着她有点得意地扬了下唇角。 夏棠怔了一瞬。 而后场上的各种声音才响起来,女生们发出低低惊呼。邹行远一边喊着让记分员翻牌,一边就要冲过来搂着他的肩膀欢呼雀跃,被他避开,于是退而求其次搂住了李然,欢欣鼓舞。 薛扬和他身边人则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本来能稳赢的局面,鬼晓得从哪里杀出来这么个角色,比他高比他白还比他帅,篮球水平还特么的能碾压他。 这强得和个怪物一样的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103下半场 陆霄讨厌任何需要两人及以上协作完成的运动,于是他干脆不需要队友,一个人负责抢球、过人、进攻,然后准备着听见小姑娘们潮水似的欢呼。 场上只他一个人最醒目,身形挺拔,人高腿长,皮肤白得晃人眼睛,对面的防守在他面前像张一戳就破的窗户纸,得分简单得有如切瓜砍菜。 夏棠看着他在原地起跳,手腕下压,轻巧地抛出篮球,仰着头,喉结在脖颈上突出锋利的弧度,一头黑发在日光下曝成灿金色。 他的运动神经的确是惊人的好。 不到二十分钟,对面已经大比分落后,几乎可以锁定败局。 中场休息时间,薛扬只能坐愤愤坐在场边喝水,顺便和小弟们一起喷他们不要脸地找外援。 邹行远一脸的耀武扬威气焰嚣张:“什么外援,这是我哥们,他叫……对了,李然,我哥们叫什么来着?” “他叫陆霄。”被迫过来给他们递矿泉水的夏棠回答,面无表情把水挨个塞人手里,补充了句,“嚣张的嚣。” 邹行远继续跟对面厚颜无耻地夸耀:“听听,嚣张的嚣,再也张扬不起来了吧你,我哥们连名字都要压你一头。” 陆霄从夏棠手里接过水,眼珠极为明亮,就像浸在水里的月亮。二十分钟的剧烈运动下来,出了身汗,体温升高,蒸腾出身上沐浴露的气味。 这气味总能让夏棠想到别的地方。 每周五的晚上,他们两个上床时时也能闻到相似的气味,汗水混着洗洁精和沐浴露,加上陆霄独有的只属于这个人的气息,混合之后的味道闻起来就像荷尔蒙。 小腹深处忽地绞了下,就像条件反射的潮涌。 只有脸色还是很平静。 一边的李然刚仰头灌完半瓶冰红茶,擦了下嘴唇,笑起来咧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也自我介绍道:“我是夏棠她表哥。” 又没心没肺且话很多地补了句:“结婚都不算近亲的那种表。” 夏棠的外婆一共只生了两个女儿,舅舅其实是远房舅舅,表哥也是远房表哥,李然每次跟别人介绍,都会把“结婚不算近亲”挂在嘴边。 正在喝水的陆霄动作忽地一顿,放下矿泉水瓶,侧头仔细打量他,目光从无视变成了不善,微微眯眼,把人从头审视到脚。 裁判在这时有气无力地吹响下半场的哨声,大家重新按阵型站好,对面一个个萎靡不振,都做好了走个过场,再输个半场然后散场回家的准备。 球在中圈被抛起,落到陆霄手中,他转身,在三分线上投篮——准确无误地命中己方篮筐。 篮球“哐”地落地,周围人全部愣住,邹行远赶忙冲他喊:“错了错了,下半场交换了场地,你投的是我们的篮筐。” “没错。”陆霄微抬下颌,一如既往摆着张不管他人死活的脸,眸光看向对面说,“下半场我加入他们了。” 薛扬他们一愣,然后立马附和:“对对对!他加入我们了!陆嚣,嚣张的嚣,我哥们!跟我们一起打个球怎么了!” 邹行远等人开始怒骂他们不要脸地抢人外援,但对面已经不讲武德地开始进攻,一边骂还得一边疲于奔命地防守,一边防守还要一边跟对面打嘴仗。 薛扬几个当然也是不甘示弱地骂回来,整个下半场就因为陆霄的不按常理出牌,演变成了七零八落鸡飞狗跳的一场混战。 夏棠在观众席上痛苦地单手捂脸,很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伙人。 比赛最后没能分出结果,因为裁判下场拉偏架,而被篮球砸了好些下,记分员很有先见之明地抱头鼠窜,躲去一边看热闹。 最后,可能只有陆霄收获了一众女孩们的芳心。小镇女生们相对含蓄,在场边期期艾艾,最后也没有一个过来跟他说上话。 某种程度上,也是避免了一干少女心的破碎。 从中学篮球场回去的路上,已经是夕阳洒满街道。李然在家门口跟他们挥手告别,这人没心没肺又情商堪忧,完全没察觉到自己有哪里被嫌弃。 走在街上的只剩他们两个,夏棠在路边的冰柜里买了支双棍的冰棒,从中间掰开,变成两根,一根含在嘴里,另一根递给陆霄。 他侧眼看过来,握着她的手指接过,一口咬掉一半,眉毛皱了下,被各色香精勾兑出的果汁味给酸到。 夏棠扬起眉毛嘲笑他。 【迟来的更新】 104青苹果(微H) 冰棍在嘴里化开,溢满口腔的青苹果味。橙红色的太阳悬在重重迭迭的矮楼之外,拉出并排走在一起的、长长的人影。 “这下好了。”夏棠咬着冰棍说,“就因为你的掺和,这两拨人梁子结得更大。现在更没完没了了。” 陆霄拿着冰棍走得很懒散,毫无身为罪魁祸首的自觉,理所当然说:“因为他们本来就差不多的弱。” 弱得半斤八两的两拨人仍旧谁也不服谁,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多半依旧要像这样,一个假期一个假期地持续下去。 “不对。”夏棠忽然想到什么,又说,“没有下一个暑假了。” 明年这时候,这帮人估计都在对着高考成绩,纠结该去哪个城市去哪所学校。 ——如果他们全部能考上大学的话。 陆霄轻哂一声,没有说话。余光里有亮光一闪而过,夏棠咬着果汁冰棍侧头看,瞥见身边人的侧脸。 阳光是灿金色,越过他的脸颊,勾勒出流畅明晰的轮廓,立挺的五官上镀着一层暖黄色,线条分明。刚打完球,头发有些乱,他单手插在沙滩裤的口袋里,手里拿着咬掉半截的粉红色冰棍,懒洋洋地走在石板铺的街道上。 这时候,活在云端的大少爷降落在地,看起来骑士并没有那么突兀。 阳光被屋顶上的太阳能电池板折射,刺得她眯了下眼。 陆霄垂眼瞥见,一只手拿着冰棍,另一只手从口袋里取出墨镜,从上往下,随手戴在她脸上。 男款墨镜太大,歪歪斜斜架在鼻梁上,遮住大半张脸,夏棠只能分出一只手扶住,抬头时正好看见面前人微微扬起的唇角。 他露出一个笑,眉眼锋利的弧度缓和,像被春风吹开的柳枝,很张扬地在阳光下招展,唇角泛起的那点笑意柔和又发亮。 夏棠愣了下,眨眨眼,融化的果汁顺着雪糕柄流下来,她慌忙甩一甩手,手指上残留着一片不太舒服的黏黏腻腻。 直到回到家才在水龙头下洗干净。 外婆又把晚餐做得很丰盛,陆霄这货在老人面前会自动变乖90个度,装得好像多礼貌多乖巧。饭后夏棠一边擦盘子,一边唾弃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作风。 简直是太道貌岸然,太虚伪了。 每层楼共用一个浴室,这层楼只有他们两个在。 陆霄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湿着头发,穿着夏棠从衣柜里翻出来的窄了一截的T恤,又继续赖在她的房间里,靠在床上,翻着从她书架上抽出的一本故事书,巍然不动不动。 夏棠翻翻眼睛,只好先抱着盆去浴室洗漱。 枕头上散发着熟悉的香气,陆霄倚在床头,翻开书的第一页,扉页上用铅笔歪歪斜斜地写着“夏棠”的名字。 这是本在书架上放了有些年头的童话,纸张的角落里偶尔画着两三个异常粗糙的简笔画涂鸦。 不由自主地,让人想起她趴在地毯上,一边看书一边写写画画的模样。 每年她只在这里住三个月,但房间里到处都是她的印记。 修长的手指翻过书页,角落里画着一个吊梢眼牙齿尖利的男孩的脸,在旁边画了个叉,另一角里是眼睛大大微笑着的男孩的脸,边上画了一个勾。 目光在这一页停了下,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屏幕亮起,陆霄侧头看去一眼。 屏幕上显示的来信人名字是林清让。 他问:橙花的香水,你喜欢吗? 浴室里的水声哗啦啦响,夏棠冲掉满头的泡沫,关掉水,伸手拿到架子上的干毛巾。她围上浴巾,带着一身蒸腾的水汽,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打开门,热腾腾的水雾散发到门外。 陆霄正站在门口,低垂着漆黑的眼睛,夏棠正要问他干嘛,只看见身影忽然地靠近,视野一暗,鼻息被强烈的吻所覆盖。 陆霄没说话,也没给她反应的时间,抬步跨进水雾萦绕的浴室,把她抵在墙上,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舌头攫取唇瓣,撬开唇齿,长驱直入进口腔里搅弄,同一款牙膏相近的气味重迭在一起,鼻尖沐浴露的气息互相纠缠。 夏棠被他吮着舌头,站立不稳地轻哼声。 门在身后“啪”地关上。 瓷砖上水珠凝结,发凉地硌着后背。夏棠被他抵在墙上,来不及反应,嘴里就被他的吻搅得乱七八糟,脑子有些缺氧的头晕目眩。 雾蒙蒙的水汽沾湿睫毛,视线朦胧,仰着头被他纠缠舌尖,鼻尖沉甸甸压着他身上的气味,扑面而来地钻进肺里,占领整个胸腔。 小腹深处又绞紧了下。 105浴室(微H) 淋浴喷头在头顶哒哒滴着没流尽的水珠,响着压抑的、交织的喘息声。 陆霄的身形可以将她完全笼罩。他的人在头顶,低头吻她的嘴唇。夏棠被迫抬着下巴,被他亲得头晕脑胀,心里还在浆糊似地思考。 今天是周五吗? 不知道,想不起来。 就算是周五,暑假也不能够计算在内才对。 舌尖一遍遍被吮住,发出交缠的水声,打乱思绪。他在吻她这件事上已经格外驾轻就熟,一手扣在腰上,一手扶在耳后,低垂头颅,舔舐得越来越深,扫过敏感的舌根。 室内雾气缭绕,夏棠被吻得从喉咙里溢出呜咽,呼吸逐渐紊乱,堪堪抓住面前人的胳膊,膝盖有些发软。 分开的时候陆霄低头看她,她仰着脸气喘吁吁,脸颊绯红,身体在热水浴里被泡得很软,从皮肉软到骨头,皮肤透出落樱花瓣一样的粉红色。 室内到处湿哒哒的全是凝结的水汽。 “你又发什么疯。”夏棠轻喘,睁大眼睛瞪着他说,身体紧绷又纤细,好像一只手就能把人握得没法动弹。 陆霄没回答,又过来咬她的耳垂,呼吸吹过耳畔,沿着耳廓向下吻到脖颈,痒得人想蜷缩。 她用力仰起脖子躲避,伸手推他的胸口,话语被他吻得断断续续:“不行……会留下印子。” 夏天没什么特别的坏处,只有这一点最不好,所有的衣物都只有很少的布料,脖子上的任何一点痕迹都没有地方遮掩。 她只说这里不行,但没有说现在不行。 陆霄咬一下她的耳垂,握着她的腰把头垂得更低,脊背弯成一道弧线,骨骼流畅的走势,发色漆黑,脖颈的皮肤也是色调一致的冷白,喘息声微沉。 下巴抵着她围在胸口的浴巾,一寸寸拉着向下,露出大片粉白的肌肤,滚烫的唇舌覆上,舔吻过两团丰盈的软肉。 夏棠发出低低的闷哼。 舌面的肉粒滚过皮肤,电流似刺啦的痒,陆霄扣在脸侧的手下移到胸上,掬起软白的乳肉,将柔软小巧的乳晕全部含进口腔里。刚刚搅弄过舌根的舌头,现在正同样戳弄着乳尖,抵在乳孔上向内深吸。 乳孔被拉长,像被吸到魂魄,眼前雾蒙蒙一片,酸意蔓延到四肢百骸,泡软的指甲软软掐着他的胳膊,腰眼阵阵发麻。 浴巾和毛巾从身上掉落到地板上,赤条条的身躯暴露出来,泛着煮熟的虾肉一样的粉色,双乳都被陆霄握在手里,形状饱满得像蜜桃,鲜软多汁,暖热的香气经过体温,送到对方鼻尖。 奶尖被咬住,拉长,硬翘地挺立起来,夏棠轻声呜咽,下意识并拢双腿,想遮住赤裸的、微微濡湿的私密带。 陆霄吐出她被舔吻得红肿翘立的乳尖,一只手抵在大腿间,强硬地阻拦住这动作,并拢的指腹贴上花阜,按在白嫩的鼓丘上,哑着嗓音仔细问道:“已经湿了?” “你没看见我刚洗过澡吗?”夏棠呼吸凌乱地回复他,“当然身上都是湿的。” 陆霄没拆穿,只是把她往墙上抵得更紧,手指更深地沉入腿间,就着潮湿的水露,前后摩擦着花心,力度重且沉。 两个人挤在狭小的、湿漉漉的浴室里,夏棠被他揉弄得双腿条件反射似发抖,身体轻颤,几乎要站不住。 身体贴得很紧,勃起的阴茎隔着宽松的沙滩裤,滚烫地抵在小腹上,几乎能感觉到血管的跳动,满带凶猛的侵略意图,几乎已经可以让人想象到它进入身体的饱胀感。 软嫩的肉唇里吐出更多的潮液,打湿手指,又被细细涂抹上整个阴阜,陆霄低头含住她的另一颗乳珠,舌面沿着乳晕用力旋转舔吮,吸得她不住闷哼,指腹前后揉弄阴蒂的速度和力道越来越快且沉。 快感沉甸甸冲上头顶,夏棠脸颊绯红地背靠在浴室的墙壁上,被他的手指按着肿胀冒尖的肉核,小穴一抽一抽地抵达高潮,失禁般吐出大股淫液。 暧昧的气味散发开,室内的热度升腾得更加厉害。 夏棠全身绵软,被他压在墙上,湿发黏在脸颊、肩头和锁骨,呼吸不匀,两颗被吸得发肿的乳尖翘起在身前,透着一股饱经蹂躏的模样。 陆霄将她圈在方寸的间隙里,影子从头顶投落,颜色漆黑的眼睛沉在背光的阴影里,居高临下,一寸不让地盯住她。 他的呼吸也很沉,就像狩猎的头狼尤其认真地盯住自己的猎物,暴露在他的视线里,从脊背生出的畏惧反而和情欲掺在了一起,还陷在高潮的余热里的甬道条件反射似颤得更厉害,又吐出一股水液。 106避孕套(浴室,H) 陆霄伸手拉下裤腰的松紧,阴茎沉沉压着她的小腹,赤裸柔软的皮肤向下凹陷,几乎就要抵进来。 “……不行。”夏棠努力将背贴着墙,手抵着他的胸口,皱起眉头说,“……没有药。” 避孕药。 陆霄没说话,从口袋里摸出一片塑料包装的四方体递到她手心,夏棠用过,所以掌心碰到就立刻了解。 避孕套。 他们两个一整天都在一起,在这种偏僻乡下他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东西。 “在机场买的,还有一盒。”陆霄咬着她的耳垂,热气洒在耳畔,贴在肚子上的性器又往里压,坚硬滚烫地戳在腹部,凸起的青筋脉搏般突突直跳,小腹被烫得阵阵痉挛,“……给我戴上。” 这家伙没带手机,没带信用卡,只在机场买了一盒避孕套。 司马昭之心都没他那么路人皆知。 果然青春期男生都满脑子只装着性欲。 僵持不到半秒钟,夏棠咬住下唇,勉为其难地撕开包装纸,空间狭小,手指沿着触感向下摸索,握住剑拔弩张的肉棍。 阴茎兴奋跳动,头部泌出一点粘液,指腹上的皮肤被烫了下。夏棠放空视线握着它,就着润滑的水液,勉勉强强将橡胶圈套上去。 避孕套是最大号,戴上去还是有些难,手指握着橡胶套向下,被性器缓慢撑开。青筋凸起的形状经过掌心,脑袋里想象出的是根赤红色的冒着腾腾热气的东西。 舌根分泌出唾液,很想松开手,又觉得这信号像是在说投降,手腕发颤地艰难撸到底,陆霄咬着她的耳垂闷哼,扣在腰上的手越握越紧,阴茎胀大,像是有生命力的兽物。 只是戴上去,脊背就出了一层薄汗。 才刚如释重负地松手,陆霄就拉开她的一条腿,就着之前的润滑,龟头抵上穴口,直接一插到底。 像一下贯穿整个身体。 夏棠眼前白了一瞬,嗯呃声溢出喉咙,她的一条腿被陆霄握着膝盖提起来,只剩另一条腿摇摇欲坠支撑着身体,颤抖得像刚被拨弄过的琴弦,踮起脚尖,整个人几乎被挂在阴茎上,入得尤其深。 陆霄在她头顶,把人压在墙上,就用着这姿势开始抽插,一下一下肏进去,把她往墙上压,避孕套很薄,肉棒上筋络刮过软肉的触感仍然清晰可察,碾着敏感带经过,榨出丰沛的水液。 结实有力的腰腹撞上她的髋骨,肌肉紧绷坚硬,身体被顶得向上,小穴猝不及防地被挤占填满,性器的形状凸显在小腹上,随着抽插的频率起起伏伏,鲜明地摆着“侵犯”两个字。 大半个月没有做过,甬道又变得异常敏感,稍微一插就是水液淋漓,喘息声不断。穴口处外流的水液从大张的腿间淌落,又在阴茎的抽送里被撞得四处流淌,结合处染上大片淋漓水光,耳边全是咕啾的水声。 夏棠被插得快喘不过气,灌满身体的快感没地方发泄,指甲用力掐着陆霄的胳膊,觉得这姿势实在难受得不得了,像在跳什么色情芭蕾舞。 在她彻底失去力气之前,陆霄握住她的腰将她抱起,压在墙上,又是一记深顶。被保险套包裹着的粗硕的阴茎把内里层层迭迭的软肉碾到最深,完全撑满。 从刚才起,脑子里就几乎没什么思考的空闲。快感就像插在身体里的肉棒,强横地把思绪都撞碎,根本想不了别的事。 夏棠微微张开唇,喘息伴着呻吟,手臂攀上他的后背,肌肉在掌心下起伏律动,两条腿环上他的腰,赤红粗硬的阴茎正在腿间进出。 浴室的玻璃门上蒙着一层白雾,从外面只能模糊看见男生的背影,将怀里的女生整个盖住,腰臀发力耸动,喘息声粘稠暧昧得像蜜糖,从门缝里流淌出来。女生的两条腿盘在他的腰上,随着顶弄嗯嗯啊啊地发颤。 小穴一张一合地紧缩着,浴室里熟悉的装潢和气味让人朦胧地想起来,这里是在家。 他们俩,现在,正在家里做爱。 阴茎又重重地顶进深处,把飘飘忽忽的念头撞碎。陆霄压抑着低沉的喘息声,闷声狠肏,低头咬着她的唇瓣用力顶腰,把人送入高潮。 鼻尖满满的全是他的气味,快感来势汹汹得有如汪洋,好像要把人溺毙。夏棠的舌尖触到他的舌尖,被肏得去了一次,舌尖被缠住,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哼鸣。 眼前只有白茫茫的快感。 107毛巾毯(抱做,H) 夏棠高潮后的身体软成一片,脸颊染上情欲和缺氧的红色。 肉穴咬得极紧,隔着一层薄薄的避孕套,绵密地裹缠着肉棒。陆霄抱起她的身体,走向浴室的隔间外。 少女在他怀里轻而软得就像团棉花,阴茎埋在小穴里,不用刻意挺腰,只在这几步路的走动里,就已经足够她喘息不匀地呻吟。 奶白的乳肉随步伐晃动,赤红的肉棒在腿间,撑开穴口,插着她的肉穴,还在高潮里的软肉被斜斜插着碾开,每一下都是一次新的刺激。龟头跟着重重顶在花心,肏得她埋头在肩膀上呜咽出声。 甬道绞缠,软嫩的穴口被阴茎粗硬地撑开,从里间走到门口,爱液滴滴答答地在瓷砖地板上流了一路。 陆霄单手环住她的腰,轻松托起全身的体重,另一只手握住了门把手。弹簧锁被旋转拧开,夏棠的指甲掐进他的后背,紧张得内里软肉都在绞紧发颤,手臂环着他的脖颈,开口说:“不行……” 从浴室到房间,中间隔着一条走廊,外婆还在楼下客厅开着电视机,如果她上楼来看,绝对会立刻撞见。 陆霄低头,一边吻她的侧颈一边哑声说:“她看不见的。”他温热的嘴唇贴着脖颈上纤细的血管:“如果她上来,我能听得见声音。” 门被推开,夏棠埋头,小腿下意识绷直。 浴室里的水汽散开,有夏夜的暖风从走廊上穿心而过,吹过发烫的肌肤。她被套在性器上,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激起的爽意肏得她几乎要再次高潮。 陆霄把她抱进房间,在身后关上门,落锁。夏棠用脚尖踢他,被插得声音断断续续提醒:“那边的……毯子……” 陆霄扯过搭在椅背上的深色毛巾毯,铺在床上,俯身,把人压在毯子上,阴茎就着深埋体内的姿势,又一次重重顶上去。 夏棠仰着头嘤鸣了一声。 她咬着下唇,脖颈显得细而白,从皮肤底下泛出情欲的粉色,在阳光下清澈又透亮的眼珠,这时候蒙着一层情欲的水雾,难耐地蹙着眉,呻吟从唇缝里溢出来。 毯子上本来都是她的气味,暖和且柔软,她被握着大腿,又潮吹了一次。内里软肉缠绵吮动,绞缠得人眼睛越来越暗。 陆霄压着她,双腿被握着张开,性器凶猛地肏开层迭的媚肉,撞得身下人弹起腰,软烂的穴口被一下一下快速地撞开,赤红的阴茎又沉又重地进出,直到射出大股浊液。 都被拦截在安全套里。 快感随着小穴的抽动,一浪一浪地传回到头顶,像是陷入了某种停不下来的恶性循环。 夏棠在毯子上,挣扎着皱着眉头低哼,忍不住浅浅扭腰躲避,又被刺激得不敢乱动,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刚刚洗完的澡又要作废掉。 陆霄居高临下地压在面前,微微喘息,声音低沉,体温仿佛交汇。楼下电视机的声音传来,透过地板,外婆常看的家庭肥皂剧里演员们的对白声传到耳边,好像就在隔壁。 给最日常的场景染上一层淫糜色彩。 性器缓缓抽出来,爱液拉出晶莹粘稠的丝线,穴肉裹缠着肉棒,一嘬一嘬地挽留。陆霄摘下透明的避孕套,打了个结丢到一边,又取出一枚新的撕开,重新利落地套上阴茎。 夏棠躺在毯子上,身体赤裸得像刚从浴缸里被捞出来,双腿不太能并得拢,穴口水光淋漓,身体软得就像一滩水。 影子落下来,隔着一层保险套,阴茎再度抵上腿心,穴肉已经被研磨得软烂熟透,噗嗤一声插进了最深处。 陆霄的体能确实很好,既可以轻松地打满四十分钟的篮球赛,也可以一样轻易地把她肏到失去力气。 他一边拉开大腿肏进来,抽插出连绵的水声,一边低头看着她说:“这是第一次,在你的房间做。” 每次上完床,她都要回房间睡觉,很困倦地倒在枕头上,含糊地应着说晚安。 她的房门前白天总是有人来往,夜晚又总是紧闭。房间里床很窄也很小,但是沾满她的气味。 阴茎顶在深处,夏棠弓起腰,眼睛有些失神,像是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她光裸的背摩擦着毛巾毯粗糙的纹理,快感一波波席上神经,又爽又难受得哼鸣。 在她长发散乱的脸颊边,手机安静地摆在床头,屏幕已经黑下去。 室内只有喘息和肉体交缠和水声。 108梦境(H) 阴茎顶在深处,夏棠弓起腰,眼睛有些失神,像是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她光裸的背摩擦着毛巾毯粗糙的纹理,快感一波波席上神经,又爽又难受得哼鸣。 在她长发散乱的脸颊边,手机安静地摆在床头,屏幕已经黑下去。 室内只有喘息和肉体交缠和水声。 陆霄握着她的大腿,修长的手指扣进肉里,压出泛红的指痕,把腿分得极开,大腿几乎贴上小腿内侧,穴口也这么张开着,艰难地吞咽着性器,在小腹上隆起形状。 夏棠的脸颊绯红,软白晃动的乳肉上奶尖殷红翘立,带着被吸咬过后的红肿。 像是许多个夜晚色情的梦境变成了真实,比那些梦还要淫糜得过分。 陆霄握住她两只挣扎的手腕扣在头顶,另一只手压上小腹,看着她抬起腰,挣扎地说不要。 空气里全是交合的气味。 社交网络上,又有人在发布自己正在巴黎参观卢浮宫,坐在河畔遮阳伞下喝咖啡的照片,有人在精品店中选购香水。那些都和他们无关,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他们正在这里做爱。 陆霄弓下脊背吻她的双乳,把乳尖含进湿热的口腔,鼻梁陷进白腻的触感里。 他已经脱掉了上衣,从背面能看见肌肉流畅的走势,随着腰腹的撞击,全身的线条律动,力度汇聚于交合处,一下一下,顶得夏棠大脑空白,声音满混地让他轻一点慢一点。 木板床被他撞得嘎吱作响,像是就要散架。 胳膊被按在头顶,手指不容抗拒地插入她的指缝间,就像下身未曾停下的顶弄,时而轻,时而重,捉摸不定。 陆霄从胸前抬起头,嗓音沙哑地问她:“……舒服吗?” 他身上沾着的是和她相似的沐浴露的气味,声音喑哑得像砂砾,缓缓摩擦着喉咙,漆黑的眼珠暗沉沉的,是雨雾一样的情欲。 夏棠被顶得浑身发颤,腰肢酸软,手臂也动弹不得,只能嗯嗯啊啊地说舒服。 性器肏得更重,腰有力地往前挺,一下一下碾过软肉。夏棠仰起头,眼泪就这么滚出来,流过脸颊。 爽得视线模糊。 水液汨汨地冒,甬道裹着阴茎抽动。手指相扣,被紧紧按在床上。陆霄低头,咬住她的唇瓣,迫使她吐出舌尖,缠绵地交缠。 他们一直做到对面人家拉下卷帘门,楼上的灯光也全部熄灭。 毯子上湿了一大块,第二、第三个避孕套也被打结,扔在地板上。 姿势换了好几种,结束时夏棠累得够呛,说什么也不再来一次,手臂搭在脸上,连次的高潮似乎会令人大脑转速变慢,倦懒地躺在床上,格外精疲力竭,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她今天本来就在外面跑了一天,这个时候更加疲倦。陆霄没有急着抱她去洗澡,随手把盒装避孕套扔到床头柜上,在床上和她并排躺下来,侧身,从后面环住她的腰,将人抱在怀里。 性器已经分开,但体温仍然亲密无间地相贴。 窗户开着一条缝,有月光流泻。这时候万籁俱寂,楼下电视机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停止,老太太大概早就已经洗漱完毕回房间睡觉。 夏棠把脑袋懒洋洋地搁在他的手臂上,打了个哈切,忽然又精神了一点,只是仍然累得没有力气,动了动身体,开口道:“喂,别贴这么近,好热。” 他的体温只在冬天有用,在夏天显然就是累赘。 陆霄没松,手臂收得更紧,抱着她汗津津而绵软的身体,手搁在她的脸畔,餍足地贴着她,食指一圈圈绕上细软的长发。 室内静谧,只听得见他们两个清浅的呼吸声,还有咚咚的心跳。 夏棠刚想伸手去拿到床头的手机看一眼时间,却被陆霄抢先一步,把手机扔到更远的梳妆台上,咚地一声,精准落下。 夏棠登时心痛得掐他,张牙舞爪说:“这样扔很容易坏的。” “我负责赔。”陆霄把玩着她的头发,把下颌贴上她圆润的肩头,漫不经心地说,“买十个,拿来随便丢,坏了就再换一个。” “不要,我只要我自己的。”夏棠撇了撇脸说,“而且浪费可耻。” 就着从窗户透入的月光,床头柜上安静地躺着一盒避孕套。这家伙千里迢迢跑过来,果然是想过来和她上床。 男生青春期的荷尔蒙还真够强劲。 身后人开口:“夏棠。” “嗯?” “我不会走的。”他说,“如果要走,我一定会先告诉你。” 夏棠费力拿起一个枕头,砸到他脸上。 109柑橘 “你知不知道陆霄去哪了?” 说话时卫川生正躺在会所可三百六十度翻转真皮靠背椅上,顶着满头泡沫,享受专业技师的头皮按摩服务,耳边戴着蓝牙耳机,顺手捏了一颗边上的葡萄。 跨洋电话裹在电子流里,经过铺在海底的光缆,传递到地球另一侧。 当地还是白昼,林清让一手举着手机,视线端详着手中装在玻璃瓶里的琥珀色香水,波澜不惊道:“你见到他家秘书了?” “是啊,你也知道他父母什么个性,我看就差下通缉令,把他的脸挂在赏金栏里了。”卫川生没忍住吐槽,说完又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你跟他们怎么说的?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没有。”林清让转动玻璃瓶,看着光线从瓶中穿过的绚丽的折射,像被日光照射的眼瞳,他的脸色平平,缺乏表情。 身后衣冠楚楚的店员微微弯着腰,亦步亦趋。他又淡声说:“不过大概猜得到。” “哟,”卫川生来了兴趣,“你也有线索?” “也有”两个字就很能说明情况。 林清让没正面回答,把香水轻声放回架上:“等陆霄回来,你问他不就清楚了。” 电话挂断。他站在一排高大漆黑的玻璃架前,侧头示意店员靠近,选定了自己心仪的商品。 车和助理都等在门口。店员一直送到门外,助理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纸袋。 纸袋上透着对应香调的淡淡香薰气味。 玻璃瓶里透出柑橘和柠檬香,开车时,助理不由问道:“我记得您好像对柑橘属水果过敏,还以为您不会喜欢它们的气味。” “你想错了。”林清让说,“越是舌头尝不到的味道,大脑反而越是会想念它的美味,觉得它的气味比其他的更好。” 柑橘中的几丁质会让他过敏,肠胃不适,皮肤泛起红疹,所以他从来不吃。 为了口腹之欲,不值得让身体痛苦,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但他闻得见它们的气味,他也记得柑橘的味道是酸的。泛滥的果酸,充盈舌尖,果皮透着很新鲜的香气,像一颗熟透的太阳。 这个世界上最渴望糖的大概是糖尿病患者,越是得不到的就越让人喜欢。 所有喜欢,但又碰触不到的事物,对他来说,都是一颗柑橘。 第二天上午,夏棠起得比往常晚。 她走下楼时小心翼翼,生怕外婆从她的姿态里发现什么不对劲。 好在老太太没看出差异,戴着老花眼镜很平常地坐在椅子上缝衣服,抬头让她自己去厨房找两个包子当早餐。 在这里和换了身花衬衫的陆霄狭路相逢,他头发整齐,一脸精神奕奕,身上很鲜很亮的黄色,拿着杯牛奶,闪得像颗大号电灯泡。 夏棠一看见他,就觉得腿心泛起的红肿还在隐隐作痛。 昨天晚上他们兵分两路,毁尸灭迹。她负责把毛巾毯塞进洗衣机然后挂在阳台上等待太阳晾干,而这家伙则负责把用过的避孕套丢进街上的公共垃圾桶。 就是因为有这样各式各样的坏处,所以上床才会让人不喜欢。 昨天晚上一番剧烈运动,今天身体还隐隐作痛。 夏棠哪里都不想去,中午帮外婆干完家务洗完碗之后,就没再出门,拉起窗帘窝在房间里,和陆霄一块下跳棋。 五颜六色的玻璃珠排列在塑料棋盘上,夏棠发现这么家喻户晓老少皆宜的游戏,他从前居然没玩过,兴致勃勃地教会了他之后—— 就被接连击败了好几局。 “不是吧,”她把圆珠棋子一丢,“当”地落进盒子里,不可置信地看他,“你今天真的第一次下?这些套路我都没教过你,你是怎么会的?” 陆霄坐在窗边,懒散地撑着侧脸回答说:“直觉。” 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点点有如碎金,额前头发散乱柔软。 “不玩这个了。”夏棠当机立断把跳棋盒收起来,又从书柜里抽出另外一个盒子,豪气干云地拍在他面前,“我们玩大富翁。” 经过一番惨烈的商场搏杀和掷骰子大战,一直玩到傍晚,最后以夏棠靠着自己百折不挠的运气把他赢到破产告终。 她归拢手头大迭的游戏钞票,仔细数了数,捏在手里,得意洋洋地教育他:“你看,最简单的游戏才能体现水准,返璞归真。” 陆霄压了压眉毛,并不是很服气。 他们俩被叫下去吃晚餐,李然也在,还从家里带来了两根钓鱼竿和提灯,热心地要带他们两个去河边钓鱼。 在没有商场没有大厦,没有闪来闪去的招牌的乡下,也就这类娱乐活动了。 【今日份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