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回旋[无限]》 _分节阅读_1 《死亡回旋[无限]》作者:深海手术刀 文案: Ishalldieanddieagaintoknowthatlifeisinexhaustible. 我将死了又死,以明白生是无穷无尽的。 ——泰戈尔《飞鸟集》 【第N+1次事件日志】 检测到【核心玩家】死亡。 →重置本世界。 鬼怪重启中…场景重启中…复活全体玩家…【核心玩家】以外全体玩家记忆清除中…好感度清除中… !警告,检测到【玩家X】部分记忆残留。 再次重置该玩家。 !警告,【玩家X】记忆回路印刻过深,无法清除。 删除该玩家。 !警告,【玩家X】为重要人物,不可删除。 …… 跳过该bug,重启新世界。 ***第N+1次重置完成*** ***副本重启*** !警告,【玩家X】已接触【核心玩家】。 !警告,【玩家X】对【核心玩家】好感度已突破阈值。 !警告,【玩家X】与【核心玩家】进行了不可描述之行为。 !警告,以下内容根据相关法规不予显示。 CP:凌虐感美人受X小奶狗攻。攻偶尔黑化成狂犬。 【是he,放心!!】 微博深海手术刀。更新了忍冬的人设图,快去看!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恐怖重生无限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忍冬,连乔 一句话简介:好感度又重置了 作品简评: 徐忍冬是个普通的金融分析师,某天下班之后遭遇车祸,当大卡车冲到他面前时,一切突然静止了……一座银灰色的金属电梯出现在他面前。电梯将他送入了奇幻诡谲的恐怖世界,在这里,他遇到了……一把大锤。死亡之后,徐忍冬惊讶地发现自己重生回了电梯内。自此之后,他利用自己死亡读档的能力,破开一个个谜团,体验无数个不同的人生。 本文是无限流主题的,对气氛和心理刻画极其细致,使人产生身临其境之感。文中徐忍冬与队友连乔的情谊在曲折中走向圆满,经历一切后两人都化解了心中的阴霾,纸短情长,令人读之心中温暖,对生命产生了新的领悟。 第1章матрёш 星期五,晚上十点。 _分节阅读_2 刚加班写完报告的徐忍冬离开了公司大楼。初夏的深夜,星星低沉,夜空中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植物清香。徐忍冬贪婪地嗅了一口这味道,再将胸中浊气缓缓吐出。 呼……有点累了。 停车场在对面,红绿灯仍是红色。他揉揉眼睛,站在斑马线前耐心等待。人行红绿灯很快跳成了绿色,他向前踏出一步,眼前的景色忽然一晃,像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湖面,整个视野有了一瞬间的模糊。他本能地揉了揉眼,与此同时听到一个锐利的刹车声,周围爆发出尖叫。 “小心!”“快躲开!” 有车要撞上来了?! 危机感如同炸裂一般,瞬间激起肾上腺素。徐忍冬悚然睁眼,本能地后退两步,并且顺着刹车声的来源望去。这一望之下,惊悚感替代了危机感,鸡皮疙瘩一下子起来了。 ——电梯? 没错,这个以高速冲向他、又以诡异的急刹车瞬间停在他面前的,正是一间四四方方的电梯。电梯四周空无一物,金属梯身反射着冰冷的银色光芒。电梯门关着,侧面有一个原形的金属按钮,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随处可见的电梯。 ——但在马路上差点撞到人的电梯根本不普通好吗! 徐忍冬脸色一变,因为他发现,异变还不止于此! 方才尖叫着提醒他小心的是两个站在马路对面的女孩,她们满脸都是惊恐担忧,嘴巴张得大大的,手还指着电梯的方向。然而她们整个人都像凝固了一般,就这么保持着夸张的动作,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死气。 在她们身后,遛弯的老人牵着小狗,抬起的左脚还未放下。马路对面的超市里,店员刚接过客人的钱,几枚硬币从指间滑落,静止地停留在了空中。 像是被按下了停止键,所有人的时间都静止了。整个世界陷入死寂,徐忍冬一瞬间错觉自己误入了恐怖蜡像馆,面前这些都不是有血有肉的活人,而是冰冷的蜡像。 在这突如其来的诡异之中,徐忍冬的心跳陡然剧增,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来。他强迫自己镇定,警惕地打量四周。心中同时闪过一个疑惑: 为什么我还能动? 他动了动手指,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他又走了两步,想去确认周围到底是什么情况,没想到伸脚出去就像踢到了什么似的,发出了砰地轻响。 徐忍冬再次皱眉,试探性地朝前伸出手,摸到了坚硬如墙壁的触感。然而面前确实什么都没有。 他顺着这面空气墙四处摸索,终于在两分钟之后意识到,自己是被空气墙完完整整地包围起来了。不,准确地来说,他是被三面空气墙和一面电梯门给困住了。 诡异感像蛇一样在背后爬行,冷冰冰的,令人毛骨悚然。幸而徐忍冬生性冷静自持,此时虽然恐惧,却并未乱了阵脚。他用力敲打空气墙,只听得闷闷响声,空气墙似乎纹丝不动。他便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凭空出现的电梯。 空气墙外时间静止,空气墙内有个电梯。那么留给他的选择只有一个。 徐忍冬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电梯按钮。 “叮。” 电梯门立刻打开了。里面是同样质地的银灰色金属机身,模模糊糊地倒映着徐忍冬宽肩细腰的身形。他走了进去,感觉狭小的电梯空间里有些憋闷。 现在这个状况,恐怕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他只能靠自己。 在他进入之后,电梯门很快关上了,并且发出了低低的电机运行声。这也无法解释,因为从外部看,这部电梯就是一个光秃秃的金属盒子,并没有连接任何线路和缆绳——那么它将去往哪里? 它将把我带向哪里?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四方形的电梯,每一个金属面上都映出自己的身影。徐忍冬莫名觉得胸闷,便松了松领带,将西装外套的扣子一个个解开。 脱下外套之后,他又习惯性地确认了一下领口。衬衫纽扣仔仔细细地扣到了最上面的一个。 他将那深蓝色的西装外套稍稍整理,挽在臂弯里。然而很快地,他又将西装外套重新穿上了。 因为冷。 电梯里的温度在迅速下降,明显不属于初夏的冷。与此同时,眼前凭空浮现出一行字:матрёшка。 这是……俄文? 徐忍冬伸手触摸这行字,发现它似乎只是投影,并没有实体。“叮”,不知何处又响了一声。他感觉电梯停下了,然后,门缓缓地打开。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白。刺骨的寒风灌进电梯,徐忍冬拉紧西装外套,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满是冰雪的味道,无比凛冽,令人清醒。他并不急着出去,而是静静打量着电梯外的场景。 这是一片森林,沉重的白雪将树枝都压弯了,不时有积雪从树枝掉落,啪地砸在雪地里。地上也是厚厚的积雪,不远处有一排脚印,斜斜地伸向森林深处。 空中仍然飘着鹅毛大雪,脚印却深而清晰,看来踏出这脚印的人并没有离开多久。 _分节阅读_3 徐忍冬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信号,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停留在星期五十点十分——晚上十点十分,然而此时的电梯外,却是暮色沉沉的傍晚。虽然大雪纷飞,但还能看见森林上方那一抹夕阳余晖。 这里不会真的是俄罗斯吧…… 不,即便是俄罗斯,时差也不对。 无论如何,不能坐以待毙。 徐忍冬走出电梯。就在他离开电梯的一瞬,他感到身后一空。回过头时,电梯竟然消失了。就像它凭空出现一样,此时它又突兀地消失了。 雪地上甚至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只有徐忍冬刚刚踏出的脚印。这一次,徐忍冬并没有太过惊讶,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心情。 冰天雪地,非常寒冷。徐忍冬身上仅着夏款西装,根本无法抵御寒冷。但他并未瑟缩,也没有抱紧自己,仍是那副淡定自持的模样,即便在寒风中也不愿失态。 他的唇薄得恰到好处,如若微笑,应该是相当好看的,可惜此时那薄唇因寒冷而微微抿起,反而沾上几分禁欲意味。 他不再浪费时间,快步朝脚印走去。刚要俯身检查脚印,忽然听见森林深处传来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东西我还你你别追了啊啊啊啊啊——” 那声音清锐高亢,肺活量惊人,一听就是个活力十足的年轻人。只是他叫的这内容太乱七八糟,徐忍冬只听出一个信息来: 他遇到危险了! 而声音来源,正好就是脚步延伸的方向。 徐忍冬立刻拔腿狂奔。雪太深,每一步都会陷进柔软的积雪里。徐忍冬追随着脚印,用最快的速度前进着,一路都在思考那年轻人遇到的会是什么。 熊?绑匪?还是什么非自然的东西?……不管怎么说,赶紧去救人! 脚印越来越清晰。徐忍冬听见自己粗粗的喘息声和砰砰的心跳声,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凉得他喉咙发疼。 他很快因体力不支而停下脚步,扶着一棵大树喘气。呼吸稍稍平静一点,与此同时,他听见了一个诡异的声音。 噗。噗。噗。 缓慢地、沉重的,像是有什么硬物敲击在软绵绵的东西上。 那声音不远。 徐忍冬压下喘息,捂住剧烈跳动的胸膛,小心翼翼地朝声音来源走去。 天色渐暗,白雪反射着令人炫目的微弱阳光,深色的树木却混作一团,看不清太远的东西。徐忍冬眯着眼睛缓缓走近,发现声音来源是森林中的一小片空地。 空地中间有块石碑。石碑前面,一个高大的人影正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一上一下地砸向地面,并且发出那令人不快的噗、噗声。 正欲向前,徐忍冬忽然脚下一空,踉跄几步,重重地摔进了雪地里。他这一摔动静太大,空地上的人影立刻停下动作,站了起来。 这下他看清了,原来那是个高大到恐怖的壮汉。在这严寒雪地里,壮汉竟还穿着粗麻背心,两条粗壮的胳膊露在外面,块块肌肉饱满坚硬。 他的头上还套着个土黄色的麻袋,麻袋上扎开两个洞,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 壮汉站起来大概有两米高,手里拎着一柄巨大的铁锤,锤上正啪嗒啪嗒地往下滴血。鲜红的血液落在雪地里,融化成一个个冒着热气的血洞,看上去格外地触目惊心。 这充满暴力感的形象,让徐忍冬脑中立刻浮现出两个字——屠夫。 徐忍冬飞快地朝地上瞟了一眼,看清了壮汉刚才敲击的东西。 那竟是——尸体! 一个穿着灰色带帽衫的年轻男性,正孤零零地躺在空旷的雪地里。男人整个上身都被血浸透了。脖子以上本该是头颅的地方不见了,只剩下一团模糊的血肉,混合着脑浆和骨片,黏黏糊糊地摊在地上。 男人身下的白雪被染红了一大片,他就像躺在一朵巨大的红色玫瑰上,远远看去竟有种变态的美感。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至极的血腥气,徐忍冬强忍住呕吐的欲望,心里只剩下一个字! 逃! 他迅速从雪地里爬起来,却听见壮汉从喉咙里挤出了“咔、咔、咔”的声音。 然后,大步朝他奔来! 徐忍冬心跳骤然加速,本能地转身就跑。恐惧化为了刺骨的寒意,刺得他后背发疼。为了减少阻力,他每一步都踏在先前的脚印上。然而身后的屠夫却始终紧紧追随,沉重的身躯在雪地里砰砰震响。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_分节阅读_4 要被追上了! 心脏几乎要撞碎胸膛,徐忍冬拼尽全力地奔跑,努力克制回头的冲动。匆忙逃命中,他很快失去了方向,来时的脚印已经找不到了,他的脚开始陷进积雪里,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 “咔、咔咔咔……”那仿佛喉咙挤压着声带所发出的声音,终于贴近了徐忍冬背后! 不要回头!跑!用力跑! 肾上腺素急剧分泌,浑身的细胞都叫嚣着释放着所有能量。徐忍冬不肯放弃哪怕一丝希望,大口喘息,拼命地狂奔着。 然而——后脑勺猛地传来剧痛! 一股大力从后面袭来,撞得他失去平衡,一头栽进雪地里! 爬起来!快!爬起来! 眼前一阵发黑,耳朵里轰隆作响。徐忍冬试图撑起身子,却感到背后有东西靠近。紧接着,后脑勺同一个部位,再次遭到重击! “唔!”这一次,他再也没能爬起来。 ……血。 耳朵上痒痒的,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来,染红了面前的雪地。 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人翻过身来。壮实的屠夫重重地坐到他肚子上,几乎要把他的肠子都挤出来。 “呃……”徐忍冬喉头微动,无力地推搡着屠夫。屠夫无视这徒劳的反抗,血红的眼睛盯着他,然后缓缓举起手中的巨锤。 砰! 巨锤狠狠砸在了他的鼻梁骨上! 徐忍冬清晰地听见了自己鼻梁骨塌陷的声音,咔啦咔啦地,像是颅骨在悲鸣。他的视野迅速扭曲了,大概眉骨也断了,两只眼睛被皮肉带着歪到了奇怪的方向。 “……呃……”他痛到几乎崩溃,两只手拼命抓着身下的地面,却只能抓到松软的雪。 残存的视力捕捉到一丝动态,紧接着,又是砰地一声,巨锤再次落下!这一次砸在了他的左脸颊,他的左眼立刻看不见了。巨锤从他脸上抬起的时候,拖起了一条红艳艳黏糊糊的东西。 痛!好痛! 徐忍冬的心脏几乎要将胸膛撞碎。他已经咬烂了自己的嘴唇,嘴巴里满是血腥气。喉咙里像是有什么要冲出来,他想哀嚎,想呼救,可是喉咙里只能挤出气若游丝的颤音。 “呃、呃……” 屠夫听到他的悲鸣,似乎有些兴奋。黏糊糊的大手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摸了一把,揉捏他肿胀破皮的嘴唇,甚至还把手伸进他嘴里,捏住他的舌头,用力往外扯。 “呜……”舌头快要被捏烂了。徐忍冬绝望地拉着他的手臂,试图把他推开。 屠夫粗暴地扯了几下,没能把他的舌头扯出来,只好放弃。 然后,再次举起巨锤! 砰! 这一次,砸击声变得闷闷的,大概是砸在了烂肉上。他的颅骨已经无法为脆弱的大脑提供保护了。 他清楚地感觉到血液,意识,生命,一点点地离他远去。疼痛渐渐变得迟钝,但很奇怪地,他的右眼还能看到东西。 他看到一只满是血污的大手,在他左侧额头上抠挖,然后,那只手捞起一块东西,捻在手里,碾碎了。 啪嗒。软塌塌的碎块掉到他脸上,温热柔软。 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那是什么。 那是他的大脑。 第2章матрёш 仿佛从高空坠落,身体猛地一震。徐忍冬睁开眼,惊魂未定地看到了一片属于金属的银灰色。 ……电梯? _分节阅读_5 他大口喘息着,发现自己正身处电梯之中。这电梯和送他来的那一个别无二致,但是那个电梯不是消失了吗? ……不,更重要的是,我不是死了吗? 他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脸,并没有发现血迹。本该凹陷的鼻梁骨也好好地挺立着,仿佛刚才那可怕的锤杀只是一场噩梦。 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大锤爆头的体验太过恐怖,以至于他现在都无法冷静下来,思考面前的情况。 徐忍冬喘息未定,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忽听得“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了,门外依旧是那皑皑的白雪和深不见底的森林。刺骨的寒冷再次袭来,他本能地想要裹紧外套,却发现外套并没有穿在身上,而是挂在臂弯里。 他心里顿时产生一种很不好的猜想。 寒风呜咽,身体正在迅速失温。他套上西装外套,身体却忍不住地微微颤抖。大脑还残存着颅骨碎裂脑浆爆出的恐惧感,此时的他根本不敢走出电梯。 这电梯门还能关上吗?可以去往其他地方吗? 徐忍冬在电梯内部四处摩挲着,试图寻找按钮或是隐藏机关。还没等他有所发现,远处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东西我还你你别追了啊啊啊啊啊——” 这是……?! 徐忍冬神色一变,扭头朝森林望去。天色已暗,却仍能看见地上有一排脚印,歪歪扭扭地伸向森林深处。与先前不同的是,此时那脚印已经被飞雪掩盖,变得有些模糊。 这惨叫声令徐忍冬再次联想起被重锤砸烂头颅的可怕经历。他咬了咬牙,又在电梯内摸索一番。没有,还是什么都找不到。 这样下去不行!留在这里只会被冻死! 徐忍冬作了几个深呼吸,强行将大锤砸脸的恐怖感觉从脑中抹去,硬逼着自己扭头离开电梯。 鹅毛大雪仍在飞扬,原本深刻的脚印渐渐被遮盖。无需多久,就将毫无踪迹可寻。 那个男人…… 徐忍冬压下心中那没由来的懊恼,刻意避开脚印,寻找其他道路。 薄薄的西装外套完全无法抵御寒冷,身体的热量一点点地散失。天色愈暗,雪也下得更大了。徐忍冬一边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前进。 ……好冷。 四肢已经冻得麻木,几乎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了。 黑暗中的森林树影重重,诡异的是,四下一片死寂,除了呜咽的风声以外,听不到任何声音。这片森林里没有任何可以指引方向的标志,徐忍冬不得不承认,他迷路了。 这样下去……会冻死的。 好冷。内脏都在打战,裸露在外的皮肤更是疼得宛如刀割。他突然开始怀念公司楼下那闷热的停车场。 早知如此,还不如试着去救那个男人,说不定…… 好冷…… 不知过了多久,徐忍冬再也支撑不住,僵硬的腿被什么东西绊住,整个人都砸向地面。 他的脸陷进了厚厚的积雪里,竟意外地感觉到了温暖。 咦? 徐忍冬困惑地捧起一把雪,抹在脸上。真的,是暖和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回到了公司的停车场,因为通风不佳而格外炎热,只是进去取一下车都要满身大汗。(注1) 好热啊…… 意识逐渐模糊,徐忍冬忍不住用力撕扯自己的衣服。西装外套、领带、衬衫全都被他扯开,露出白皙如雪的肌肤。恰到好处的腹肌上落下几片雪花,渐渐融化成水,顺着那漂亮的腰线滑落。 “哈啊……”徐忍冬眯起眼,口中吐出一声愉悦的叹息。 又过了一会儿,落在他身上的雪花不再融化了。 这具精致得宛若雕塑的身体,僵硬着,不动了。 …… “……!” _分节阅读_6 全身的血管,都像被灼烧般地炽热疼痛。 身体仿佛被一万只蚂蚁啮咬,又刺又麻。徐忍冬睁开眼,惊讶地再一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场景。 ——电梯。 他望向一侧,西装外套果然还挂在手臂上。身体却烫得厉害,就像刚打完雪仗似的,皮肤都有些发红。 难道他的猜想是真的? ——一旦他死亡,这个世界就会重置!时间会倒退回这一刻! 徐忍冬立刻掏出手机。果然,屏幕上的时间是星期五晚上十一点十分。与此同时,电梯门“叮”地打开。刺骨寒风灌进电梯,门外是熟悉的森林和雪地。 虽然还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既然如此…… 快去救人!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徐忍冬穿上外套,迅速跑出电梯。 这一次他没有在电梯里浪费太多时间,追寻脚印时也加快了速度。因此当他来到森林中那一小片空地时,那个穿着灰色带帽衫的男人还好好地站在原地。 此时徐忍冬才看清,原来空地上有一块大石碑,石碑上放着个小小的木头娃娃。娃娃身涂彩漆,色彩艳丽,身体圆滚滚地像个鸡蛋。它脸上带着夸张的笑容,鲜红的嘴角一直裂到了耳后,看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这么个诡异的人偶娃娃出现在这么诡异的地方,那个男人居然还敢伸手去拿。徐忍冬见状大喊:“别动!” 灰衣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手指却已经碰到娃娃。与此同时,徐忍冬脸色一变,高度紧张的神经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团渐渐靠近的黑雾。 “跑!”徐忍冬无心确认那越发浓重的黑雾,他一把抓住灰衣男子的胳膊,拔腿就跑。 “哎你——”灰衣男子满脸惊愕,还没来得及提问,表情骤然一变。骤缩的瞳孔里倒映出手握巨锤的屠夫那巨大身影。 徐忍冬一想到巨锤,只觉鼻梁隐隐作痛,心里也跟着发毛。 “卧槽这什么鬼!”灰衣男子反应过来,立刻迈出大长腿,兔子似的窜了出去。徐忍冬反倒被他带得往前一冲,差点没站稳摔下去,索性松开手,用力摆动起双臂。两个人各自夺命狂奔。 身后是屠夫砰砰的脚步声。徐忍冬听到这声音就浑身发麻,大脑都跟着颤抖。他一时慌不择路,险些撞到树上去。 “这里!”灰衣男子拉了他一把,“沿着路跑!” 灰衣男子的体格说不上强壮,力气倒是特别地大。徐忍冬几乎是被他强行掰了个方向,这才注意到原来地上隐隐约约有一条小路。两人就这样沿着小路死命奔跑,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轻了。灰衣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奔跑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他跑不动了? 徐忍冬也有些体力不支,但还是朝对方伸出手,想拉他一把。没想到灰衣男子直接停了下来,回头望着森林,抓抓脑袋道:“好像没在追了。” 徐忍冬一愣,扭过头去。果然,远处那个高大的人影步履缓慢,却并不是追逐他们,而是朝反方向回去了。 徐忍冬大口喘息着,感到体力缓缓地在恢复。那灰衣男子倒是一丝疲态也无,望着屠夫的背影若有所思:“脱离仇恨范围了?” 徐忍冬没听懂:“什么?” “脱离仇恨……”他注意到徐忍冬困惑的神色,便解释道,“呃,就是说我们已经跑出他的防守范围,所以他不追了……我猜是这样。” “防守?你的意思是他在看守什么东西吗?” “估计是这个。”灰衣男子一扬手,手里是那个笑容诡异的木头娃娃。 徐忍冬没想到刚才那么紧急的情况下他还没忘了拿木头娃娃,不由讶异:“你干嘛要拿这个?” 灰衣男子理所当然地道:“放在必经之路上的东西当然要拿起来看一看啊,万一是关键道具呢。” 徐忍冬一愣:“道具?” 灰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神采:“对对对,你看这场景,这bos,咱们像不像进了一个多人副本?” 徐忍冬莫名其妙:“什么副本?” 灰衣男子:“或者是……真人秀?密室逃生之类的?”他突然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四下张望着,“说不定哪里藏着摄像机呢!刚才的屠夫可能也是工作人员扮的,哇,那肌肉,那体型,那锤子……刺激!” 徐忍冬看着他,心想,是够刺激的,咱们两个加起来都死了三回了。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他看这男人的态度,似乎并没有先前死亡的记忆。看来这人也被“重置”了。既然如此,多说无益。徐忍冬道:“还不确定这里是不是安全。我们边走边说。” “好。”灰衣男子点点头,跟上徐忍冬,继续沿着小路前行,“谢谢你刚才救我。” _分节阅读_7 “你叫什么名字?”徐忍冬问。 “连乔。”灰衣男子说,“不过不是中药的那个‘连翘’,我是小乔的乔。你呢?” “徐忍冬。” 连乔忽然“咦”了一声,惊喜地道:“金银花的忍冬吗?(注2)” ……什么叫“金银花的忍冬”?徐忍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解释道:“是‘忍受冬天’的忍冬。” “哦。”连乔露出些许失落。 徐忍冬觉得这人说话没头没脑的,不由瞟了他一眼,忽然发现这人长得很讨人喜欢。他约莫二十来岁,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弯成两道月牙。五官柔和,娃娃脸,笑容里有种温暖天真的感觉,非常具有感染力,让人看了也想跟着微笑起来。 这么可爱的一张脸,被大锤砸烂真是可惜了。 徐忍冬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变态,转移话题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不知道。” “你是怎么来的?” “唔,我在夜跑,不小心崴脚摔进沟里了……呃,我感觉我是摔进沟里,但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我是在一个电梯里。电梯门打开就到这儿了……所以我是不是穿越了?”他朝徐忍冬瞟了一眼,敏锐地注意到徐忍冬那身薄款西装与雪地的温度不相适宜,便问,“你呢?你也是吗?” 徐忍冬点点头:“差不多。” 除了比你多死两次。 两人不再交谈,沉默地走了一会儿,耳朵里只有簌簌踏雪之声。天色迅速暗了下来,两人掏出手机照明。手机果然还是没有信号,无法向外界求救,也无法通过GPS定位。只能看时间。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抬起头,夜色浓重得像化不开的墨。大雪仍在纷飞,落到脸上,冰冷刺骨。 连乔忽道:“你看!那里有栋房子!” 徐忍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森林中出现了一栋三层楼的木质小屋。 连乔盯着小屋说:“上面的烟囱在冒烟,窗户里也是亮堂堂的……嗯,估计是点了壁炉。屋顶上的雪真厚,看着像童话故事似的,居然感觉有点温馨?……啊,你看到没有,窗户里闪过去一个人影!这个房子里果然有人!就是不知道是敌是友了。” 徐忍冬正要开口,连乔环顾四周,又道:“这周围好像也没有别的房屋了。太冷了,咱们必须找个地方暖和一下,不然会被冻死的。咱们去看看吧。” ……话都被他说完了。这个人怎么这么啰嗦。 徐忍冬想来想去没什么话讲,只好“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冻死的人临死前会觉得身体发热,所以雪山上的很多尸体是衣衫不整面带微笑的。这个生理机制目前还不明确,貌似是大脑被冻坏了发出了错误信号…… 注2:金银花,别名忍冬花、双花。徐忍冬顶着这个名字活了二十多年,居然会不知道这个梗,whichmeans…嘿嘿嘿。 第3章матрёш 两人来到小屋前,敲了敲门。很快地,一个消瘦的中年男人开了门。他的脸颊深深凹陷,面黄肌瘦,看上去命不久矣,精神倒是很好。中年男人看看二人身后,问:“后面还有人吗?” 这似乎是猎人冬季居住的小屋,屋子里装饰着一些动物皮毛,壁炉燃得正旺,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屋子里还坐着十几个人,男女皆有,此时齐刷刷地抬起头看着徐忍冬和连乔。徐忍冬道:“没有了,就我们两个。请问……” 神经的过度紧绷使他观察力敏锐。他注意到,有两个年轻女孩子在看到他的脸之后,表情忽然变了,然后立刻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另外一个年轻男人看到女孩子们的反应,也露出了一个十分微妙的表情。 ……这几个人怎么这么可疑。 中年男人温厚地笑笑:“先进来吧。” 徐忍冬与连乔对视一眼,走进了温暖的小屋。 那十几个人围着餐桌坐着,都一声不吭。方才开门的中年男人迎上前道:“你好,我叫袁学明。你们随便坐。” 徐忍冬和连乔也报上名字。袁学明点头致意,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反应,脸上都挂着复杂的神情。这屋子里气氛很诡异,徐忍冬正想问,袁学明道:“你们也是第一次进到电梯吗?” 也? _分节阅读_8 难道这里的人都是通过那个不合常理的电梯进来的?还有,第一次是什么意思? 徐忍冬不知道自己算是“第一次”还是“第三次”,因此沉默着不说话。连乔倒是点了头,一脸想提问的表情。 在座的其他人也都纷纷应和。袁学明道:“那现在看来,在座各位都是新人,只有我一个是老人。人应该齐了,我来给你们解释一下吧。你们大概也发现了,这里不是我们的世界,想离开这里必须要找到电梯和按钮。” “可是电梯已经消失了呀。”有人质疑。 袁学明道:“那是入口。在这附近还会有一个出口电梯,但是电梯没有按钮。咱们只要找到按钮,装到电梯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一听到离开两个字,大家的神色总算缓和起来,有人急吼吼地道:“那我们赶紧找吧!这种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呆!” 与此同时却有个女人狐疑道:“这真的不是真人秀节目吗?”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大概是在找隐藏摄像头,“我警告你们,未经同意就把我们带来这里,你们这是绑架!是犯法的!” 一个男人说:“不会吧?我们不是眼睁睁地看着电梯消失了吗?” 女人冷哼:“那可能是障眼法,或者机关。刚被绑架过来搞不清楚情况,很容易上当。” 先前连乔就产生过这样的怀疑,此时众人也纷纷开始动摇。毕竟比起突然穿越到另一个世界,被骗被绑架要容易接受多了,会这样想,也是一种逃避心理。 袁学明无奈地叹了口气。 作为已经惨死过两次的人,徐忍冬毫不怀疑这个世界的恐怖,因此他非常理解袁学明此时的心情。便道:“这里确实不是现实世界。”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他。 徐忍冬道:“因为我已经……” “死”字还未出口,他忽然感到口中一涩,舌头像是被钉住了,怎么也动不了。他神色大变,却发现自己非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就连嘴也张不开了。 然而在别人眼里,却好像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掐住了话头。 那女人冷笑道:“怎么了?有什么好顾忌的,继续说啊。” 徐忍冬又尝试了几次,嘴里却像被灌满浆糊似的动弹不得。但是除了不能说话以外,身体没有任何异样。难道是某种神秘力量在阻止他? 这意味着什么? 见徐忍冬欲言又止,众人越发相信女人的说辞。先前那个急躁的男人更是直接拍案而起,青筋直暴道:“操你妈!演不下去了吧!我看你就是那个内应!” 徐忍冬皱眉。他无法为自己辩驳。幸好急躁男人也没有盯准他,而是环顾四周,怒喝道:“其他工作人员呢!都给老子滚出来!这什么狗节目!老子要把你们全都告上法院!” 一直沉默的连乔突然噗地一声笑了。徐忍冬瞟了他一眼,连乔凑到他耳边,忍着笑意小声道:“工作人员要是真滚出来,怕是要拿大锤锤砸爆他狗头。” 徐忍冬脑中立刻浮现出了屠夫巨大的身影,不由得一阵头疼。 “你们俩鬼鬼祟祟说什么呢!”急躁男人跳起来,脸上青筋直爆,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徐忍冬皱起眉,正要解释,木质大门忽然笃笃笃地响了。 徐忍冬和连乔悚然一惊,同时望向彼此。 “卧槽!”连乔低声骂了句,“他不会真追来了吧!” 徐忍冬摇摇头。与此同时袁学明已经走到门口,徐忍冬来不及阻拦,他已经拉开大门。 门一打开,所有人都愣住了。因为门外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兔子。 一只半人多高、毛发蓬松的灰毛兔子。 兔子像人一样用两条后腿站立着,身上也穿着金闪闪的小礼服,看起来好像要去参加什么庆典。它拿乌溜溜的眼珠看了袁学明一眼,又扫过屋内众人。然后,粉红色的三瓣嘴忽然翕动起来。 “你们一定要帮我!” 兔子居然开口说人话了? 屋内众人全都震惊不已。 连乔:“卧槽!兔子居然会说人话!……好吧,常见设定,常见设定。” 徐忍冬忍不住看了连乔一眼,心想这个小伙子怎么话这么多。 在这种时候,袁学明显示出了与众不同的平静。他无视了连乔的打岔,向兔子询问道:“你要我们帮你什么?” 灰毛兔子吸了吸粉红色的小鼻子,酝酿了一下情绪,哭诉道:“节日快到了,我给大家准备的礼物却不见了!你们得帮我找回来!否则就没法好好庆祝节日啦!” _分节阅读_9 连乔有些兴奋,小声道:“来了来了,发任务了!” 袁学明问:“节日是在什么时候?” 兔子道:“七天以后。” 袁学明又问:“礼物是什么?一共有几件?” 兔子瞪着圆滚滚的眼珠,理直气壮地道:“礼物是惊喜!我不能告诉你们!” 袁学明无奈:“你不告诉我们我们怎么帮你找?” 此时连乔忽然掏出那个笑容诡异的木头娃娃,询问道:“是不是这个?” 兔子一看到娃娃,眼睛就亮了。毛茸茸的嘴唇忽然咧开,露出一个和娃娃相似的诡异笑容:“原来你们已经找到礼物了呀?既然答应了帮忙,就要好好干哦!不许偷懒!节日很快就要到啦!” 说完这一通,兔子转身趴下,后腿一蹬一蹬,蹦跶着离开了。 众人:“……” 连乔小声吐槽:“明明会说人话,也能像人一样直起身子,结果走路还是要四脚着地吗?可以,这很兔子。” 徐忍冬:“……”他没忍住又看了连乔一眼。连乔这实时播报带吐槽的,弄得恐怖气氛都没了。要不是自己已经惨死过两次,他都要怀疑这里真的是一个蹩脚的大型真人恐怖游戏了。 袁学明转过身,对着大家道:“你们都听明白该做什么了吧?” 先前那个质疑的女人还是不愿意接受眼前的事实,冷笑道:“这就想骗过我?这兔子要么是小孩子假扮的,要么是机器人!我告诉你们,我……” 袁学明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你还是不愿意相信的话,就请自便吧。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不会拦你。” 他的声音虽然温和,但眼睛里有一种微妙的神色。 连乔低声道:“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徐忍冬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什么袁学明的眼神这么让人不舒服。 女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头上楼了。高跟鞋在老旧楼梯上踩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听得大家心里发毛。 袁学明道:“今天太晚了,咱们分配一下房间,早点休息吧。” 那个脾气急躁的男人此时已经爬了墙头:“兔子不是让我们赶紧找礼物吗?就那种木头娃娃是吧!我们赶紧找齐了好回去啊!” 袁学明叹了口气:“时限是七天,不急在这一时。而且晚上很危险,我不建议外出活动。”顿了顿,他换了种语气,沉声道,“毕竟,这里闹鬼。”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大家都还想再问些什么,袁学明却不愿意说了,只让大家早点休息。众人无奈,只好上楼。 徐忍冬和连乔是一起来的,自然被分到了同一间房。这猎人小屋看起来破旧,倒还算干净。连乔一进屋就翻箱倒柜,居然还真在柜子里找到了冬季衣物和厚棉被。 徐忍冬本来想提醒连乔别乱碰东西,但他身上只穿着薄薄的衬衫西装,此时更是不争气地打了个哆嗦。无奈,他接过了连乔递来的衣物,然后和他一起铺床。不久之后,两人各自钻进被窝。 这床很宽敞,睡两个成年男人也绰绰有余。徐忍冬觉得被窝冷冰冰的,但困意还是涌了上来。他本来就是加班到半夜,又在短时间里经历了这么多事,此时可以说是身心俱疲,一沾枕头就要睡着。 连乔躺在徐忍冬身边,忽然自言自语道:“这个应该是最小号的套娃,毕竟这个套娃身上没有缝。但是一共有多少个套娃呢……” 套娃? 徐忍冬迷迷糊糊地看去,发现他手里正拿着从石碑上捡来的那个木头娃娃。不禁诧异道:“这是俄罗斯套娃?” “是吧。电梯里不是写着嘛?”连乔叽里咕噜地说了个单词,听得徐忍冬一懵。 “你说什么?” 连乔重复道:“матрёшка,就是俄罗斯套娃。” 徐忍冬问:“你是学俄语的?” “不是啊,我就会这一个词。”连乔似乎想把套娃拆开,但上下把玩一番,最终还是放弃了。 徐忍冬看着他研究套娃,睡意又是连连袭来。就在他快要坠入梦乡之时,连乔忽然可怜兮兮地道:“哥,我睡不着……” 徐忍冬感到非常疲惫,但还是耐着性子提议道:“数绵羊吧。” 连乔:“绵羊没用的。你知道为什么会有睡不着要数绵羊这个说法吗?因为英语里绵羊是‘sheep’,和睡觉‘sleep’的发音很像,所以外国人睡不着要数绵羊……咱们中国人应该数‘水饺’。” 徐忍冬从善如流:“那就数水饺。” _分节阅读_10 连乔道:“也没用的……我是生物钟没到。平常这个点我还在跑步呢。” 徐忍冬:“半夜跑步?” 连乔道:“对呀。我每天十一点才下播,然后出去跑步,再回来洗澡……” 徐忍冬:“下播?”过度疲倦使他思考能力下降,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台复读机,傻乎乎地重复着连乔话里的关键词。 连乔:“啊,忘记说了,我是个游戏主播,每天的工作就是直播打游戏。对了,我觉得这个世界也像一个游戏。你看啊,兔子是NPC,给我们发布了收集礼物的主线。那个大锤哥就是第一个小bos……” 大锤哥……是指锤杀他的那个屠夫吧? 徐忍冬觉得这名字起得挺形象,竟然还有点亲切,以至于他被大锤砸脸的阴影都减轻了一些。 一念至此,徐忍冬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整个人立马精神了。 “连乔。”他打断道,“其实我已经……” 这一次,“死”字还没到嘴边,他的舌头已经僵住了。 果然还是这样。 “嗯?”连乔扭过头来,只看到他欲言又止的神色。 徐忍冬只觉得嘴里麻麻的,过了一会儿才恢复知觉。连乔却会错意,连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你困了是吧?我太吵了……对不起,你别介意啊,其实我还是有点害怕的,不过跟你说话我就觉得好一点了。哎我好像有点印随效应,毕竟你是我在这个世界里遇到的第一个人…… 徐忍冬:“印随效应?”他突然发现在连乔面前自己已经无法摆脱复读机的命运。 连乔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呃,就是雏鸟情结,就是那个,小鸟出生之后,不是会把它第一眼看到的东西当成父母嘛,然后特别依赖,一直跟在后面……” 徐忍冬立刻理解了,并且冷静地打断他:“你遇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大锤哥么?” 连乔沉默片刻:“……你说得有道理。但大锤哥长得太丑了,我不想认他做爸爸。” 徐忍冬也陷入了迷之沉默。根据前后语境,他判断连乔是在赞美他长得比大锤哥好看,并且认为他更适合当爸爸……但他完全无法因为这个而高兴。 “你多大了?”徐忍冬终于想到个话题。 连乔道:“25。你呢?” “28。”徐忍冬认真地说,“我只比你大3岁,当你爸爸不合适。” 连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一句话,“你说得很有道理。” “嗯。”徐忍冬道,“那睡吧。” 连乔扭过头来,看到徐忍冬闭上眼,浓密睫毛黑如鸦羽。他很快就睡着了,那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微抿的薄唇也仿佛带上了一丝柔和。 这毫无防备的俊美睡颜,像一道闪电击中了连乔,劈得他脑袋里只剩下一句话。 啊啊啊啊真好看! 第4章матрёш 翌日清晨,徐忍冬被冻醒了。身旁的连乔倒是睡得正香。徐忍冬扭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心里一动。 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徐忍冬回想了一下,实在想不出两个人曾有过什么交集。不过既然连乔是网络主播,或许自己是无意在网上看到过他的照片吧。 睡梦中的连乔仿佛察觉到什么,猛地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亮得吓人。徐忍冬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别过脸去,假装看着窗外的雪景。 “唔……”连乔揉着眼睛坐起来,看看四周,又看看徐忍冬,疑惑不安道,“忍冬哥,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他甚至打了个寒战,搓着手臂道,“好恐怖,我寒毛都竖起来了。” “……”徐忍冬拒绝承认自己就是那个“东西”,十分冷静地道,“屋子里太冷了,冻的吧。” “哦。”连乔点点头,突然打了个喷嚏,抽抽鼻子道,“是挺冷的。” 徐忍冬仍然觉得十分尴尬,于是迅速坐起来穿衣服:“现在才六点半,不知道其他人醒了没。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吃的。” 连乔也跳起来,瑟瑟发抖道;“等、等等,我跟你一起!别留我一个,我害怕!” _分节阅读_11 两人在屋子里晃了一圈,其他人果然还没醒。厨房里倒是有面包和牛奶。面包硬邦邦的,牛奶也是冰冷的。徐忍冬找了个小锅把牛奶稍微热一热,连乔突然道:“这是列巴哎。” “嗯?”徐忍冬回头,看见连乔把那圆形的大面包掰成了两段,露出面包内部格外细密的纹理。连乔掂了掂面包的分量,很肯定地道:“这是列巴,俄罗斯的传统食品。列巴比一般面包要重很多,所以还挺好分辨的。” 徐忍冬:“你是说这里是俄罗斯?”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这个结论不合理。昨日种种已经充分证明了这里不是现实世界,而他潜意识里却仍然希望得到合乎逻辑的解释。 这是思维定式在作怪。 果然,连乔摇着头,否定了他:“我觉得不是。不过这可能是某种暗示,毕竟电梯里有俄文,关键道具又是俄罗斯套娃。但它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呢?” 徐忍冬当然无法给他答案。 徐忍冬把温热的牛奶倒进杯子,两人吃了顿热乎的早餐,浑身都暖和起来。正想上楼去把其他人叫起来,楼上忽然传出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 徐忍冬与连乔对视一眼,迅速跑了上去。 声音来源是二楼,有个脸色苍白的女人站在一间房门前,浑身都在发抖。徐忍冬认出这是昨晚质疑袁学明的那位,名字叫徐红。连乔问:“怎么了?” “出……出事了……”徐红颤抖地指着地面。两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发现门缝里渗出了一大片的暗红色血迹。那血迹已经干了,甚至还结成了冰。从这出血量来看,门里的人怕是也已经凉了。 徐忍冬转了转门把手,是锁着的。他回头望着连乔道:“咱们把门撞开。” 连乔点点头。只听砰的一声,两人撞开木门。徐忍冬一脚踩进血泊里,差点滑倒,幸好连乔,一把拉住他。他下意识地想说谢谢,一抬头,却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屋子里的出血量比门口那摊血迹壮观多了。地板,床铺,窗户……就连天花板上都溅满了血迹。地板上凌乱地散落着大量鲜红肉块,断裂处的骨骼血管清晰可见。其实如果光是肉块还好,毕竟谁都见过菜市场的猪肉摊。但在这肉块之中还夹杂着手指、眼珠、头发等等具有人类特征的东西,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人类的碎尸。这就很恐怖了。 好在徐忍冬心理素质不差。毕竟自己都亲自惨死过两次了,看个碎尸对他来说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大概因为在密闭房间里闷了一晚上,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到辣眼睛。徐忍冬捂着口鼻咳嗽两声,扭头正想说话,就见连乔脸色煞白,瞪出来了。 然后。 “嗝。” 吓、到、打、嗝。 徐忍冬:“……” 其他人听见惨叫声接连赶来。看到屋里的惨状先是大惊失色,再看看跌坐在房外瑟瑟发抖的徐红,又纷纷露出了“死的居然不是你”的奇怪表情。 徐红怒了:“干嘛!” 众人沉默地扭开视线,假装在围观凶杀现场。 徐忍冬拎着不停打嗝的连乔走出来,正遇上袁学明。 “死人了?”袁学明也很淡定,看上去已经习惯于这件事,“什么情况?” 徐忍冬瞟了徐红一眼。徐红还没从愤怒中缓过来,没好气地说:“我不知道。” “晚上有听到什么吗?”袁学明问,“你就住在隔壁房间是吧?” 徐红表示她昨晚很早就睡了,什么都没听见。袁学明进屋察看了一下尸体,很快也被血腥味呛到,皱着眉头走出来。 “两个人都死了。”他说,“我们先下楼吃饭吧。” 众人震惊于他这种时候居然还想着吃饭。有个姑娘问道:“不用……验尸吗?” 袁学明无奈道:“鬼怪杀人,验尸还有什么意义?难不成你想知道鬼是徒手撕人还是用牙齿分尸的吗?” 他的话很有道理,徐忍冬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众人:“……” 袁学明安抚道:“吃完饭咱们就去找礼物吧,早点做完任务离开这里才是正事。” 众人不再有异议,跟着下楼了。连乔忽道:“我、我吃过了。嗝。” 袁学明下意识地看了看屋子里的尸体,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徐忍冬知道他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们在楼下吃过了,厨房有面包和牛奶。” “……哦。”袁学明深深地看了连乔一眼,走了。 连乔道:“我想再检查一下尸体。” _分节阅读_12 徐忍冬有些诧异。连乔却已经一边打着嗝,一边瑟瑟发抖地进了屋。他弯下腰,仔细观察着地上的尸块。他被血腥味弄得很不舒服,眉头微微皱着,眼睛里却透出跃跃欲试的光。 “我下去一趟。”他说完,噔噔噔跑下了楼。很快地,又噔噔噔跑上来,手上拿了一副刀叉。 徐忍冬莫名其妙:“你拿刀叉干什么?” 连乔:“因为我没找到筷子。” 徐忍冬:“???”怎么了,你早饭没吃饱吗? 连乔处于一种迷之兴奋中,没注意到徐忍冬一言难尽的表情,提着刀叉就走进了碎尸满地的房间。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尸块中间,蹲在地上加起尸块,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研究。徐忍冬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在验尸。 不过拿刀叉验尸……还真是够变态的。 过了一会儿,连乔宣布结论:“这尸体是被牙齿啃碎的,牙印还在呢。” “啃?”徐忍冬诧异,“难道不是鬼怪杀人,是有熊跑进来了?” “不。你看这个案发现场,门窗都锁着,是个密室。”他指指被他们撞开的房门,“普通野兽不可能跑进来的。而且尸块上的牙印很小……” 徐忍冬十分惊讶:“牙印很小?” 连乔的脸色不太好看:“对。比起大型野兽,我觉得更像是……兔子。大兔子。” 徐忍冬脑中顿时浮现出了灰毛兔子捧着一条手臂,像啃胡萝卜一样把手指头啃下来的画面,不禁后背发凉。 连乔把刀叉扔到一旁,走出房间来,顺手把门带上了。他擦了擦脸上的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徐忍冬:“你在想什么?” 连乔:“刚才我验尸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一个熟悉的旋律,但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我哼给你听啊,就是这样:嗯嗯~嗯嗯嗯……” 徐忍冬沉默片刻:“……舌尖上的中国。” 连乔:“……哦。” 两秒钟之后,徐忍冬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这个人……”徐忍冬笑道,“看到死人会被吓到打嗝,结果验尸的时候心里居然还能想美食节目,你到底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 连乔苦着脸道:“其实我胆子很小的,但观众老爷特别爱看我打恐怖游戏,我也没办法……” 徐忍冬点头:“你也不容易。” 连乔问:“对了,忍冬哥,你是做什么的?” 徐忍冬:“我是一个普通的……” 连乔突然笑场:“男子高中生?” 徐忍冬:“金融分析师。” 连乔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忍冬哥你长得这么好看,身材又好,我还以为你是明星或者模特什么的呢。” 徐忍冬无视了这番赞美,倒是有些介意他前面那句话,皱着眉头问:“我都已经28了,怎么可能还是高中生?难道我看起来很像经常留级的人吗?” 连乔忙道:“不不不,呃,其实这是一个梗……因为日本动漫里拯救世界的男主角都会强行设定成普通的男子高中生嘛,所以……”他偷偷瞟着徐忍冬,发现他并没有在生气,便又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不过忍冬哥你皮肤好,看起来真的很显嫩。你说你是大学生我都信。” 徐忍冬:“那你昨天还想叫我爸爸。” 连乔:“我不是!我没有!” 徐忍冬:“行吧。走,咱们下去和大家商量一下。” 来到一楼,徐忍冬把连乔的发现告诉大家,袁学明道:“兔子杀人也是有可能的。不过你们不用太担心,这里的世界虽然有鬼怪,但它们杀人都是有条件的。” 连乔眼睛一亮:“就像游戏规则?” 袁学明:“对,就像游戏规则。但这个规则它不会告诉我们,需要我们自己摸索。每个世界的规则也都不一样,没什么规律可寻,反正都得等到死人了才能摸索出条件是什么,所以担心也没用。” 有人紧张道:“那吃面包会不会……” 众人闻言,纷纷扔下了手里的面包。袁学明道:“吃了会不会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吃一定会饿。” 大家纠结地望着面包,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_分节阅读_13 吃过饭,袁学明提议大家分头探索一下这栋房子,看看能不能找到套娃。由于袁学明是老手,大家已经都把他当成了队伍里的领导者,对他的指令言听计从。就连闹脾气的徐红都乖乖跟在了大家后面。 没过多久,大家就有了新发现。 “厨房里有一个木偶!” “这里有个地下室!但是锁住了,打不开!” 大家把整栋房子都探索了一遍,就连死人的房间都没放过,不过没能找到地下室的钥匙,也无法得到更多信息。于是又集合到了厨房里,一起研究这个新入手的木头娃娃。 这个娃娃比连乔手里那个要大一点,笑容是同样的诡异,但比那个更像俄罗斯套娃,因为它中间有道缝,看起来是能拧开的。 连乔晃了晃套娃,里面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便道:“这里面好像有东西。” “难道是地下室的钥匙?”大家对此也都很好奇,但没人动手。毕竟不知道“打开套娃”是不是死亡条件,谁愿意以身试险呢? 连乔伸手把套娃拿过来,正要拧开,徐忍冬按下他的手,说:“我来吧。” 连乔一愣,徐忍冬已经把套娃拧开了。里面是个小巧的指南针。 不是钥匙,众人有些失望,袁学明也皱起了眉头。 但……指南针? 徐忍冬和连乔对视一眼。不知为何,他们彼此都觉得,此时对方和自己应该在想同一件事。 第5章матрёш 徐忍冬道:“既然给了指南针,那就说明……” 连乔:“主线任务在鼓励我们探索新地图。” 众人闻言,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大概是觉得他这个表述方式很奇怪。袁学明点头道:“我懂你的意思。本来我也打算去外面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现在有了指南针就更好了。” 现实世界中的俄罗斯套娃,每套有多少个是不固定的,少则五个,多则十几。目前大家手里只有两个,很显然距离任务完成尚远。大家都认可袁学明的决定,便不再浪费时间,当下回屋,裹上厚厚的冬衣,跟随袁学明外出探索。 徐忍冬把厚外套递给连乔,连乔却摆摆手,示意自己还想再仔细搜查一下这栋小屋。徐忍冬问:“不是都找过一遍了吗?” 连乔道:“他们没经验,我怕漏掉东西。所以我想再搜刮……呃,检查一遍。” 说完,他就开始在房子里仔仔细细地翻找起来。徐忍冬注意到他关注的都是不起眼的角落,像是冰箱后面啦、柜子下面啦,甚至还钻到桌子底下去,看看桌板下面有没有贴着什么。反正能搬的家具一定要搬开看,能钻进去的洞一定不放过。 连乔找就找吧,一边找还一边念叨。什么这个桌子这么轻一定不是实木的啦,这个柜子脏死了里面不会有蟑螂吧,嘴里念叨个不停。徐忍冬一开始还会接话,后来发现他就是自言自语,根本不是在对自己说话。 大概这就是职业病吧,作为游戏主播,不能让直播间冷场。不过这样也好,这会儿偌大的猎人小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外面风雪大作,里面门窗紧闭,其实气氛挺压抑的。连乔这一句接一句的,倒是让徐忍冬心情放松不少。 在这地毯式的搜索下,连乔还真找到了第三个套娃。这套娃躲在墙角的窗帘后面,因此之前大家一起探索时没有找到它。 “居然真有漏掉的。”徐忍冬十分惊奇。不过仔细想想,这个位置非常巧妙,窗帘无论拉开还是合上都会恰好把套娃挡住,大家没注意到也很正常。 连乔嘿嘿一笑:“隐藏道具嘛,一般都是在这种视觉死角。熟悉了套路就差不多能猜到在哪些地方了。” 徐忍冬点点头,伸手要接套娃,连乔却道:“忍冬哥,这个我来开吧。” 徐忍冬:“你不怕触发死亡条件?” 连乔道:“那也不能全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不公平。” 连乔三观很正,这一点很讨人喜欢。徐忍冬觉得救他真是救对了。 连乔拧开套娃,里面是一把钥匙。 这栋房子里唯一上锁的房间就是地下室。连乔与徐忍冬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 两人顺利地打开了地下室,发现这是一个昏暗的储物间。灰尘飞舞,呛得人直咳嗽。地上的杂物堆得乱七八糟,灯泡、撬棍、啤酒瓶……什么都有,但看起来一时都用不上。 连乔却欣喜若狂,恨不得把每样东西都捡起来打包带走,嘴里还嘟囔着:“哎呀早知道带个背包进来了,亏了亏了,四舍五入就是亏了一个亿啊……” 徐忍冬无奈:“你是收破烂的吗?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连乔捡起撬棍,面露虔诚:“怎么没用!这可是物理学圣剑啊!” _分节阅读_14 徐忍冬:“物理学什么?” “这是半……(注)”连乔不知想起什么,又改口了,“你看,比方说,遇到打不开的箱子,可以用撬棍撬开;锁上的门,可以用撬棍打开……甚至打人打怪都可以用撬棍,不光轻便,攻击力还高,简直是神器!” 这些功能徐忍冬倒真没想过。他一坐办公室的白领,撬棍这玩意儿他根本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发掘撬棍的100种用法了。 不过,连乔细皮嫩肉的,看起来也不像是经常用撬棍干粗活儿的人。徐忍冬想了想,问:“你这些知识也是打游戏学来的?” “嗯!”连乔笑得眉眼弯弯,看起来颇为骄傲。他又陷入了那种迷之兴奋的状态,开始东摸摸西摸摸,看起来好像一个跑进超市的小朋友,看着货架上满目琳琅的商品,什么都想塞进购物车。徐忍冬心想这些破烂说不定真有用呢,也没再多问,反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给他照明。 很快地,连乔又发现了新大陆。 “果然有梯子!”他弯腰从地上抱起了一架梯子,手指头却还勾着那根撬棍不肯放,看起来摇摇欲坠。 徐忍冬看不下去了,伸手道:“撬棍我来拿吧。” “好!”连乔眉开眼笑,高高兴兴地抱着梯子上楼。徐忍冬看他跃跃欲试的模样,不解道:“你要去哪儿?” 连乔道:“昨天晚上我看到房子外面有个鸟窝,那里面可能也有隐藏套娃。我爬上去看看。” 徐忍冬一愣。跟着连乔来到屋外,果然,院子外的一棵大树上有个鸟窝。 昨晚他们被大锤哥一路追杀,跑得肺都要咳出来了,连乔居然还有心思注意到鸟窝?那他的观察力真是细致到恐怖啊。 简直像是看过剧本一样…… 对了,今天早上,自己偷看他的时候,他也一下子惊醒了……他到底是单纯地感觉灵敏,还是在故意装睡? 徐忍冬心里涌起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觉,忍不住四下张望起来,想要找到某些证据来否定自己的猜测。很快地,他又松了口气。 ——昨晚他们住的那个房间正对着这棵树,从窗户往外望去,任谁就能一眼看见这个鸟窝。 发现了这一点,徐忍冬莫名感到安心。此时连乔已经架好梯子爬上了树。刚到树顶他就兴奋大喊:“忍冬哥忍冬哥!真的有!当当当~第四个套娃入手!”并从鸟窝中掏出套娃,高兴地晃来晃去。 他这一晃,连梯子都跟着摇晃起来。徐忍冬赶紧扶住梯子,无奈道:“你先下来,小心点。” “哦。”连乔嘿嘿笑着,一步一步,小心地回到地面上。 这次的套娃里是两颗糖。看起来就是随处可见的糖果,玻璃糖纸反射着梦幻的光芒。摸起来里面是硬硬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之前两个套娃里开出的东西都指引了下一个套娃的方向,”连乔陷入思考,“这个糖果是在提示什么呢?” 徐忍冬想了想,问:“在你们游戏里,这种东西一般是干嘛用的?” 连乔看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双清澈的眼睛又笑得弯成月牙。 “一般是回血,”他说,“也可以当礼物送给别人,增加好感度。” 徐忍冬思考片刻,还是没有头绪。连乔道:“正好两颗糖,咱们一人一个带在身上吧,说不定后面有用。” 徐忍冬表示赞成。 房子内部已经探索得差不多了,时间尚早,雪也已经停了,二人决定顺着脚印去找其他同伴。在雪地里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徐忍冬对这一成不变的雪白感到厌烦,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破败的教堂。那教堂的建筑风格很独特,并非哥特式尖顶,也不是拜占庭式的穹顶,而是底部浑圆、上部尖锐,周身绘有螺纹的顶。 “好像kises巧克力啊……”连乔咽了咽口水。 徐忍冬回忆着大学时读过的《西方建筑史》:“这应该是俄式教堂,我记得是叫……战盔顶。” “又是俄罗斯?”连乔摸着下巴陷入思考,“这么多细节都在提示俄罗斯,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徐忍冬摇头:“猜不到。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人走进教堂,首先入目的是一座巨大的耶稣十字架。十字架上的耶稣憔悴垂首,手脚都被铁钉钉住,仔细看似乎还有干涸的血迹。这教堂很大,后面好像还有别的房间。袁学明带着几个人,恰好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二人有些惊讶。 徐忍冬说了套娃的事,袁学明更惊讶了,对着连乔啧啧称叹。分头探索的队员们也陆续回来了,袁学明道:“我们在这里也找到了一个套娃,这是第五个了吧?” “里面是什么?快打开看看?”性子最急的那位男士又开始催了,徐忍冬记得这人名叫赵林。赵林满脸焦急,人却没动,只是把目光投向徐忍冬。 看来,即便已经有人开了先河,大家也不愿意亲自动手。 这也是人之常情。徐忍冬没多想,接过套娃拧开了。里面居然又是两颗糖果。 众人诧异道:“咦?又是糖?”“怎么和第四个里开出来的一样?” 徐忍冬注意到连乔脸色微变,便凑过去小声问:“怎么了?” _分节阅读_15 连乔叹了口气:“惨了,大战之前必有补给……” 徐忍冬:“?” 连乔道:“我感觉马上要出事……”他又叹了口气,“希望是我想多了。总之小心一点吧。” 众人还在研究糖果,连乔已经走到袁学明身边,说想早点回去。袁学明看看天色渐晚,点头答应,转身向大家宣布回程。此时的他俨然已是队伍领袖,大家对他的决定都没什么异议。 没想到一开门,大家的表情都沉了下来。外面竟然下起了大雪。 他们来的时候还是天气晴朗,现在却寒风呼啸,大雪纷飞。粗大的雪粒打在脸上甚至有些疼,实在是不适合出行。 连乔望着大雪,闷闷不乐。徐忍冬小声问:“你担心的就是这个?” 连乔点点头。徐忍冬又问:“下了雪会怎么样?” 连乔低声回答:“不知道。但雪里肯定没什么好东西。” 徐红抱着双臂,声音微微发颤:“要不还是等雪小一点再走吧……”她是个女人,穿得又少,自然是不愿意冒着这么大的风雪出门的。 袁学明沉吟道:“再不走,天就要黑了。那咱们今晚就回不去了。” 有人提议:“不如就留在这里过夜吧,再怎么说也是教堂,说不定这里比咱们的猎人小屋还安全……” 他话音未落,有个女孩尖叫出声:“你们快看!耶稣像流血了!”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耶稣四肢上被钉的地方都开始流出血来。血流顺着十字架汩汩流下,在神像下方汇聚成了暗红色的血泊,令人感到非常不安。 连乔道:“完了,耶稣都扛不住了,看来这里的鬼比神牛逼。” 众人的脸色都不大好。袁学明道:“还是走吧。” 这次大家都不再说话,只是裹紧外套,默默地跟在了袁学明身后。临走前连乔回头,深深地看了教堂一眼。徐忍冬问:“怎么了?” 连乔:“可惜没把地下室的啤酒瓶带上,不然还能接点血回去,说不定有用呢。耶稣之血啊,一听就是重要道具。” 徐忍冬:“……” 连乔又道:“不过耶稣自己都被怼到出血了,这个血估计也没多大用。算了算了,溜了溜了。” 徐忍冬:“……” 外面的天灰蒙蒙的,雪粒纷飞,宛若迷雾。袁学明手握指南针,走在最前面。众人都紧绷着神经,对抗这刺骨寒冷。没有人说话,耳旁只剩下风雪呼啸。 气氛变得十分肃杀。连乔凑到徐忍冬身边来,揉着眼睛说:“忍冬哥,我有点看不清路。” 徐忍冬没说话。他也觉得眼前雾蒙蒙的,到处都是灰白色,就连近在咫尺的同伴们都有些模糊。想了想,他抓住连乔的手臂:“跟紧我。” 连乔面露感激,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立刻抱住他那只手。徐忍冬只觉手上一暖——他没戴手套,连乔这么一抱,倒是暖和了不少。 与此同时他忽然注意到,连乔虽然看起来瘦瘦的,手臂上的肌肉却很结实,不是他想象中的瘦弱宅男。温暖结实的感觉,像条大金毛。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太冷了,两人都感觉四肢僵硬,迈不开步子。眼见着前面的同伴越来越远,连乔大喊道:“等等我们!”同伴却无视了他们,一声不吭地朝前走着。 连乔有些慌了,用尽全力想要追上他们。明明速度加快了,和同伴之间的距离却不见缩小。徐忍冬立刻反应过来:“这雪有问题,别浪费力气了。” 连乔已经气喘吁吁,眼睁睁地看着同伴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连乔抱紧了他的手臂,不安道:“忍冬哥,我有点怕。” 徐忍冬已经被冻死过一次,非常清楚在雪地里迷路是什么下场。他自己心里也毛毛的,但作为年长一方,还是安慰道:“别怕,你抓紧我。” “嗯。”连乔贴得离他更近些,嘴角却微微翘起,藏不住的笑意在眼中晕染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这是半……”:撬棍之所以被称为物理学圣剑,主要是因为它最早出自游戏《半条命》。游戏主角戈登·弗里曼博士是一位战无不胜的物理学博士,他名义上只是个瘦弱的学者,但在游戏里却能在万千士兵的重重包围下杀进杀出,比赵子龙还厉害(玩家吐槽:这不科学!一定是开了什么挂?),而他的招牌武器就是一把撬棍(玩家吐槽:那把撬棍肯定是攻击力999的圣剑)这个梗流传开了之后,经常被引用到其他动漫里,比如《潜行吧!奈亚子》的女主奈亚子就特别喜欢撬棍,顏色形狀都和弗里曼博士所使用的一模一样。奈亚子还喜欢把这个撬棍称为“不可名状的棒状物体”,基本上每集动画都要出现一次。*以上科普复制粘贴自网络。文中连乔本想解释这个游戏梗,因为觉得忍冬可能不感兴趣,所以改口了。 第6章матрёш 两人互相搀扶着,在茫茫大雪中踽踽前行。徐忍冬早已失去了方向,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雪,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朝哪里迈。 连乔忽然四下张望起来,犹豫着问:“忍冬哥,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_分节阅读_16 徐忍冬心里一沉:“没有。你听见什么了?” 连乔脸色不太好:“有点像磨牙的声音,嘎吱嘎吱的……” 徐忍冬凝神听去,果然,呼呼的风声中,隐隐约约有一种令人不快的声响,像是用力咬着后槽牙发出的摩擦声。连乔眯着眼睛,努力在风雪中寻找着磨牙声的来源。很快地,他睁大眼睛,指着两人身后:“那里!” 徐忍冬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雪幕中隐隐出现了一个黑影。那东西黑乎乎的,整个就是一团扭曲的黑线,看起来像是脑子有问题的小朋友用黑色蜡笔画出来的疯狂涂鸦。 更可怕的是,这堆黑线还在不断扭动,用一种恐怖的速度朝这里逼近! 徐忍冬当机立断:“跑!”话音未落,连乔已经拉起他拔腿狂奔。 “那是什么东西啊啊啊啊啊!”连乔被吓到尖叫,回头看了一眼,声音又提高了八度,“啊啊啊啊啊啊忍冬哥快跑快跑那是鬼!” 徐忍冬没忍住,也回了一下头,不由大惊失色。那团马赛克般的黑影已经追到他们身后十几米的距离,仿佛咧嘴微笑一般,它的上半部分从中间裂开,露出了两排尖锐细密的獠牙! 要是被这么大的嘴咬上一口,怕是半个身子都没了。 黑影不断发出糟糕的声音,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听得人耳根发痒。徐忍冬心跳剧烈,用尽全力向前奔跑。然而他在雪地里跋涉太久,体力已经有些不支。胸口剧烈起伏着,冰冷的风直直灌进肺里,刺得他整条呼吸道都宛如刀割。 “快跑快跑忍冬哥我好怕啊啊啊啊啊!”连乔都快哭了。他体能极佳,狂奔起来矫健如同猎豹,却因为死命拽着徐忍冬而被拖慢了速度。 徐忍冬想说别管我了你先跑吧,忽觉背后寒毛直竖,危机感瞬间暴增——那团黑色马赛克已经追上来了! 连乔大概也感觉到了,回头一看,被吓得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哇”地一声闭上眼睛。徐忍冬心里一惊,怪物都杀到面前了还装鸵鸟不敢看,这种行为无异于找死! 万万没想到,连乔下一个动作居然是掏出撬棍,对着马赛克的下盘狠狠挥去! 砰! 黑色马赛克身子一歪,居然被打得失去平衡,噗通摔进了雪地里! “啊啊啊啊啊!”手握撬棍的连乔还在闭眼乱挥,抓狂地尖叫,“别杀我别杀我!” 徐忍冬:“……” 趴在雪里的马赛克:“……” 一人一鬼对脸懵逼。反倒是连乔先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看清情况,蹭地跳起来,一把抓住徐忍冬,扭头又跑。 徐忍冬只觉连乔力气大得要命,几乎是拖着他往前跑。一般人都是越跑越慢、越叫越脱力,连乔却相反,他的惨叫如同给自己不断注射兴奋剂,明明拽着一个已经跑不动路的徐忍冬,他狂奔的速度却丝毫不减。两条大长腿迈得飞起,让人联想到猫捉老鼠里的360度螺旋转圈迈腿法。只见身后一路雪花飞溅,劈头盖脸地砸在那团黑色马赛克的头上。 马赛克:“!!!” 那后槽牙磨得都快掉下来了,很显然正处于“看他不顺眼却怎么都弄不死他”的愤怒憋屈中。 在这种情况下,徐忍冬已经来不及判断方向,只能盯紧脚下的路,以防突然被石块绊倒拖累连乔。 就这样一路飞奔,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现一栋熟悉的小屋。徐忍冬一愣,下意识地望向门前的某棵大树。树下有个梯子,还保持着连乔摆放的姿势。树顶上的鸟窝也还在,正是连乔找到隐藏套娃的地方。 这是……猎人小屋? 他们居然跑回来了?! 没等他继续震惊,连乔已经拖着他跑到小屋门前,开门、进屋、反手锁门,一串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已经练习过了千万次。 不过做完这些他就脱力地瘫软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安全了吧?这里算安全屋吧(注)?” “……”徐忍冬只觉口中满是血腥味,呼吸剧烈无法平息,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朝窗外张望,屋外还在下大雪,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但那团黑影好像没有追来,也听不见那种嘎吱嘎吱的磨牙声了。 “应该……安全了……”徐忍冬哑着嗓子,勉强开口。他望着窗外,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皱着眉头道,“院子里有什么东西。” 他眯起眼睛,努力辨别。那是一个圆滚滚的、灰白色的影子,一人多高,在同样灰白的雪地里很不起眼。但因为距离小屋很近,所以勉强能辨认出轮廓。 连乔都快哭了,瑟瑟发抖四脚着地在地上爬,呜呜道:“撬棍呢,我撬棍呢……” ……被吓成这样居然还想跟外面的东西正面硬刚,你们游戏主播都这么彪悍的吗? 徐忍冬盯着外面看了一会儿,说:“好像……是个雪人。” 连乔抽噎了一下:“啊?” 徐忍冬道:“是雪人。” 连乔稍微冷静了点,扶着墙壁站起来,也朝窗外望去,嘟囔道:“咱们走的时候还没有雪人吧?” _分节阅读_17 徐忍冬也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是点点头:“嗯,之前没有这个雪人。” 两个人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他们所有人都外出探索了,那这雪人是谁堆的?为什么要堆?他可不信队伍里有人这时候还能堆雪人玩儿。 半晌,徐忍冬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先把壁炉点上,你去看看屋子里有没有别人回来。” 连乔没动,眼巴巴地看着他。徐忍冬莫名其妙:“怎么了?” 连乔小声道:“忍冬哥,我怕……” 徐忍冬本来想说那你等我点了火一起去,没想到连乔接着说道:“刚才你把我撬棍放哪儿了?有圣剑我就不怕了。” 徐忍冬突然有些好笑。连乔真是个矛盾集合体,说他胆大吧,见了鬼那惨叫声简直能把鬼吓死,说他胆小吧,只要手里有武器又什么都不怕了,甚至还敢把鬼抡翻。真是个有趣的人。遂温声道:“撬棍在门边上,那边。” 连乔拿上撬棍,二话没说就上楼了。徐忍冬蹲在壁炉前生火,木柴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温暖得让人安心。 没过多久,连乔下楼了:“别人都还没回来。” 徐忍冬道:“那就等着吧。” 两人便坐在客厅里等待。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门外响起砰砰砰的砸门声,有人大喊:“开门!快开门啊!”那声音很熟悉,属于队伍中的某个人。 连乔立刻开了门,几个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连乔又地把门锁上了。 几人惊魂未定,显然也在风雪中遭遇了不好的东西。徐忍冬给他们倒了点热牛奶,问:“其他人呢?” 一个名叫汪远的年轻男人惶惶开口:“不知道,我们跟袁哥走散了……有东西在后面追我们!” 袁哥自然是指袁学明。虽然他手里有指南针,但后面有鬼追着,他恐怕也没时间确认方向。只能寄希望于摆脱鬼怪之后再掉头返回小屋了。 相比之下,连乔一路眼泪鼻涕,撒丫子乱跑居然都能跑回来。而且他们还是第一个到的,简直像是心里有地图一样。连乔是真的误打误撞运气太好,还是…… 徐忍冬心里再次升起那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情不自禁地瞟了连乔一眼,发现连乔站在窗前,还在注视着外面那个雪人。表情有些凝重。 仿佛察觉到什么,连乔忽然回过头来,愣愣地看着徐忍冬。那眼神好像在说:咦,你看我干什么? 徐忍冬有些不自在地收回目光。而连乔却在他扭过头之后,对他展露了一个笑容。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一个带着哭腔的柔弱女声忽然响起,打破了小屋中的宁静。 发出质问的是和汪远的女朋友,叫江离。此时她满脸是泪,浑身颤抖,看上去有些失控:“我们到底哪一步做错了?那鬼东西干嘛要追我们?” “谁知道呢。”徐忍冬说。 汪远搂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她。江离不断啜泣着,情绪已然崩溃。 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大家很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屋外的风雪依旧呼啸,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就在众人以为袁学明已经出事的时候,大门终于被敲响。袁学明沙哑的声音传来:“里面有人吗?快开门!” 跟着袁学明回来的还有好几个人。徐忍冬数了一下在场的人数,皱眉道:“少了一个。” 袁学明叹道:“是赵林,刚出教堂不久他就跟我们走散了。” 众人交流了一下,原来大家都在风雪中迷了眼,并且遭到了那个黑色怪物的追杀。幸好猎人小屋距离教堂不算太远,再加上袁学明手里的指南针,大家总算还是找对了路。至于赵林,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为防万一,徐忍冬问了一下门外的雪人是谁堆的。结果大家脸色更差了,徐红声音尖锐地道:“雪人?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堆雪人?!是谁?!”她两眼通红,近乎神经质地逼视着众人,众人都沉默地移开了眼。 徐红不肯放过大家,厉声追问:“快说啊!是谁堆的!这种事情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快说啊!” 很显然,她的理智也开始崩溃。徐忍冬只好哄道:“或许这雪人在我们来之前就在了,是我们没注意。” 徐红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种说法,但情绪还是很糟糕。她推开面前的食物,阴沉着脸说:“我不吃了。”便独自上楼。 雪人的事使得原本就压抑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袁学明安抚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吃完饭就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继续找套娃呢。大家再坚持一下,只要做完任务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离开”两个字重新激起了大家心中的希望,尽管这希望无比微弱。众人神色各异地吃完了一顿没滋没味的干面包。饭后,大家陆续回房。徐忍冬正要走,连乔忽然拉住他:“忍冬哥,我还是很在意那个雪人。咱们出去看看吧。” 徐忍冬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问:“你不怕?” 连乔握紧撬棍:“怕也要去,总不能坐以待毙。” 徐忍冬看着他,心中的那一丝怀疑仍未消散。他裹紧外衣,和连乔并肩出了门。 雪人就在门口,他们这进进出出肯定看得见,所以徐忍冬那句“是我们没注意”是绝对不成立的。可惜大家都太过恐惧,以至于全都选择了逃避,选择相信那一句根本站不住脚的谎言。 小屋里的灯光照亮了雪人。两人谨慎地靠近,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_分节阅读_18 那雪人有一人多高,身体是用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堆成,圆滚滚的,堆得十分结实。恐怖的是,雪人脸上居然五官俱全。它的眼睛是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珠,那眼珠很显然属于真人。鼻子是一根冻得僵硬的手指,而嘴巴则是一截歪歪扭扭的肠子,上面染满了鲜血,红艳艳地裂开至耳后,看起来竟和套娃的表情有些神似。 难道这就是第六个套娃?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但很快被徐忍冬否决了。他们找到的前五个套娃都是按照大小排序,可以一个个套起来的。这雪人体型相差太大,绝对不可能是套娃中的一个。 那这是什么? 连乔盯着雪人那张诡异的脸:“这是用二楼的尸体做的吗?” 徐忍冬:“可能吧。” 连乔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他打了个寒颤,抱着胳膊说:“好冷啊,咱们先回去吧。” 两人回屋上楼。其他人都已经紧闭房门早早休息了,此时二楼走廊上漆黑一片,显得屋外的呼啸声愈发渗人。堆满碎尸的房间正好就是楼梯旁的第一间。徐忍冬知道连乔很怕尸体,刻意加快了脚步。然而连乔却忽然停了下来,侧过头去,仔细嗅了嗅。 “咦?……” 徐忍冬回头:“怎么了?” “你觉不觉得血腥味不见了?”连乔又嗅了嗅,很快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解释,“难道我已经习惯这个味道了?” 徐忍冬沉默片刻,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朝死人的那个房间照去,然后说:“血迹不见了。” 连乔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却起了些微妙的变化。他眼里的恐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以称之为兴奋的情绪。 徐忍冬高举着手机在房间里照明。果然,不光是屋外,屋子里的血迹和尸块也全都不见了。房间里干净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血腥味也彻底消失。 “在我们出去的时候,有人来过猎人小屋?不光堆了雪人还把尸体打扫干净了?”徐忍冬想了想,又自我否定道,“不,打扫得再仔细,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至少地板缝里的血迹是不可能清理掉的……” 连乔却道:“尸体刷掉了。” 徐忍冬:“?” 连乔的眼睛在黑暗中亮的吓人:“就像在游戏里打怪,每隔一段时间系统就会自动刷新,把怪物的尸体清理掉。否则整个世界堆满了尸体,玩家就没法好好玩游戏了。” 徐忍冬听懂了他的意思,但对于“整个世界堆满尸体”这句话感到有些不适,一时说不出话来。 连乔忽然又道:“等等,那这样就不对了……”他扭头下楼,“我再出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注:安全屋:某些逃生类、射击类游戏会在地图上设置一个安全屋,玩家可以在这里进行短暂的休息,调整装备、恢复体力等等。 第7章матрёш 徐忍冬跟着连乔来到屋外,只见连乔站在雪人面前,盯着它那张用人体器官拼成的脸。徐忍冬立刻也反应过来:如果二楼的尸体已经整个儿消失了,那么这雪人脸上的人体器官是怎么回事? 连乔看了一会儿,忽然扬起撬棍,朝雪人的身体狠狠砸去! 徐忍冬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雪块纷飞,被撬棍挥过的地方,竟露出了一大堆肉块! 那肉块塞得满满当当,已经被雪冻得僵硬,呈现出一种冷藏肉食般的暗红色。连乔用撬棍把外面的雪都拨开了,肉块便散落一地。里面还滚出了个人头。 那人头满脸血污,两个眼眶空洞洞的,眼球已经不见了。 “这是……赵林?”徐忍冬讶然。 连乔道:“……应该是。”他说话时口中呵出雾气,声音微微发颤,不知是冻的还是兴奋的。 徐忍冬皱起眉。赵林的死他并不惊讶,但尸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连乔口中念叨着对不住对不住,用撬棍在尸块里翻了几下,不知在找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没找到想找的东西,抬头道:“咱们去通知大家吧。” 徐忍冬:“好。” 众人刚睡下不久,又得知了这样的消息,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阴沉。这下江离再次崩溃,指着袁学明的鼻子尖叫道:“你不是说白天不会死人吗!” 袁学明道:“我没有说过。” 她的男友汪远试图安慰她,但江离已经失控,带着哭腔喊道:“一天之内死了三个人!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难!上次明明——” 汪远脸色一变,袁学明已经皱起眉:“上次?你不是第一次进来?” _分节阅读_19 江离自知失言,瑟缩在男友身边,不再说话。众人质疑地盯着二人,汪远知道再也瞒不住,只好老老实实地承认:“没错,我们不是新人……这是我们第二次进来。” 袁学明问:“为什么要隐瞒?” 汪远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老人会用我们新人去试探死亡条件。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说实话?为什么要替你们当小白鼠?” 这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都大惊失色,开始反思那几个死去的人是不是被袁学明利用了。 袁学明一怔:“我没有这个意思……”但众人却议论纷纷,瞟着袁学明的眼神也不像先前那般充满依赖。 连乔与忍冬二人这两天没怎么跟着大部队活动,因此也不知道袁学明到底有没有做这种事。袁学明叹了口气:“如果你们不愿意相信我,我也不强求。但只有一点,我希望你们不要……”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话说一半就停下了,生硬地转移话题道,“算了。自己保护好自己吧。我先上去休息了。” 江离两眼发红,汪远搂着她,轻声细语地安抚着,也离开了。 众人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就都是陌生人,被突然丢进这个恐怖的鬼怪世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主心骨,此时又分崩离析……对于袁学明,大家的心情是复杂的。他像一个老大哥,耐心地为大家解释这里的规则,告诉大家下一步该怎么做,可是谁又知道他有没有暗藏私心呢? 他那么轻易就得到了大家的信任,因此失去得也格外迅速。 徐忍冬和连乔回到房内,感觉心情都有些沉重。两人脱了衣服躺在各自的被窝里,听着窗外寒风呼啸,一时都无法入眠。 连乔把玩着他们收集到的三个套娃,忽然说:“忍冬哥,你说咱们集齐套娃之后,真的能离开这里吗?” 徐忍冬:“不知道。” 连乔:“袁学明不是说想要离开得找到电梯和按钮吗,现在这两个东西都找不到……那任务奖励会不会就是两者之一,或者直接两个都给?话说,这个世界真的很像恐怖游戏啊,我感觉我们……” 徐忍冬听着他絮絮叨叨,越发觉得困倦。心里对他却仍有防备,始终没法安心入睡。便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不小心打断了连乔的话。 连乔听见这低沉的一声“嗯”,误以为他是不耐烦,有些不安起来:“忍冬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到现在还满脑子游戏,很不严肃……你是做金融的,每天接触的都是和你一样优秀能干的社会栋梁,会不会觉得我们游戏主播很……不务正业?” 徐忍冬:“不会。打游戏不就是你的职业么?主播行业现在前景挺好的。” 连乔感动不已:“忍冬哥你真好!如果我爸也像你这么开明就好了!我就不会被赶出家门了……” 徐忍冬突然睁开眼,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连乔,我只大你三岁,真的不适合当你爸爸。” 连乔:“……”几次三番掉进自己挖下的坑,他憋屈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好闷闷地说,“我对你也不是那种感情……” 徐忍冬已经撑不住睡过去了,没听见他后面在说什么。 连乔无奈,只好盯着天花板发呆。他生物钟还没到,实在是睡不着。他虽然带了手机,但不敢随便玩,怕电不够用。时间缓慢地过去,就在连乔稍微有些睡意的时候,他听见了一个很轻的声音。 吧嗒、吧嗒、吧嗒。像是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拍在地面上。 连乔顿时寒毛直竖,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他这不起身不打紧,一坐起来,竟和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对上了。 “……噫!”连乔受惊过度,就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活像一只被掐住喉咙的鸭子。 黑暗里,那东西往前走了一步,头上还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借着月光,连乔这才看清,原来是那只会说人话的灰毛兔子。兔子乌溜溜的眼睛看起来深不见底,粉红色的兔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字来:“你有在好好找礼物吗?” 连乔一时说不出话,兔子瞪着他,灰色的毛发突然开始变黑。它发出了那种类似于紧咬后槽牙的嘎吱声,毛茸茸的兔头也一点一点地变成了扭动的黑线团,竟和白天在雪地里追逐他们的黑色涂鸦一模一样。 “你、有、在、好、好、找、礼、物、吗?”兔子咧开嘴,似乎在期待着什么。眼睛用力一瞪,眼珠子竟然骨碌碌滚了下来。 连乔被吓得一哆嗦,瑟瑟发抖地掏出套娃,作小妖怪上供山大王状:“有有有!在找在找在找!” 兔子看到套娃,不高兴地撇撇嘴,把那黑漆漆的眼珠子塞回眼眶里,却并没有要收下套娃的意思。它微微扭过头,又望向熟睡的徐忍冬。 连乔推醒了他。徐忍冬“唔”了一声,看到近在咫尺的兔头,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兔子再次问道:“你有在好好找礼物吗?” 徐忍冬只觉手里一热,连乔悄悄塞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到他手里,然后举起他的手,把他手里的东西展示给兔子看:“有啊有啊有啊,我们可乖了!” 兔子吸了吸粉红色的小鼻头,看上去很不高兴,但却没再吓唬他们,只是转过身去趴到地上,用后腿一蹬一蹬地走了。那啪嗒啪嗒的声音原来是它的脚步声。它很快消失在黑暗里。房门没开,不知道它是怎么进来的,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 徐忍冬这才注意到连乔塞给他的是一个俄罗斯套娃。连乔还抓着他的手,手心微微出汗。 “怎么回事?”徐忍冬问。 连乔叹道:“我知道死亡条件是什么了。” 徐忍冬想追问,连乔忽道:“忍冬哥,我有点怕。我能离你近点吗?” 徐忍冬:“兔子都走了,你怕什么?” 连乔:“我怕别的东西。” _分节阅读_20 徐忍冬渐渐回过味来,意识到连乔是又救了他一命。心里忽然有些愧疚。 他想了想,拉开被子,说:“你可以抱着我的手臂睡。” 连乔笑了,蹭到他身边,轻轻地抱住他的手臂。那漂亮的眼睛弯成一对月牙,温暖笑意满溢而出,看得人心情也跟着温柔起来。徐忍冬本来睡得有些冷,连乔这一靠近,裹着一大团暖意。像一只温顺的大型猫科动物,毛茸茸的,肚皮温暖柔软,呼吸间都是咕噜咕噜的亲近之意。 徐忍冬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早晨,两人听见房外有些嘈杂声。出来一看,发现大家都聚在他们隔壁那间房的门口。 “又死人了。”袁学明道,“还是和昨天一样,被碎尸的。” ……难道兔子昨晚离开他们的房间,就去了隔壁? 徐忍冬看着房内血肉横飞的场景,觉得肉块的数目比昨天少了很多,不禁诧异道:“这次只死了一个?” 袁学明一开始分配房间的时候都是两人一间的,此时他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队伍里另外有个姑娘小声说道:“她本来跟我睡一间房的,昨晚……发生了那种事,她怀疑我也是老玩家,所以一个人搬出来住了。” 看来,不光是对袁学明,大家对彼此都产生了信任危机。 徐忍冬注意到徐红不在场,忽然想起当初分房间的时候徐红闹脾气先走了,她应该也是一个人住一间房的。遂问道:“徐红呢?” 大家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他们压根就忘了通知她。身后的楼梯忽然被高跟鞋踩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并且传来一个不大高兴的声音:“干嘛?” 是徐红。 众人都露出一副“你居然还活着”的惊叹神色,徐红暴怒:“你们这什么表情!干嘛都盯着我看!” 连乔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没什么,就觉得你还挺厉害的……” 众人深以为然。徐红怒不可遏,上前就要撕了连乔。连乔赶紧道歉,惊慌失措地往徐忍冬身边躲。徐忍冬瞟了他一眼,说:“怕什么,你有物理学圣剑。” 连乔一愣,无奈道:“那我也不能打女人……” 徐忍冬:“她先动手,你就不叫打女人,叫自卫。” 连乔恍然大悟:“你说的很有道理。”然后掏出了撬棍。 徐红:“……”一秒变怂,黑着脸退回了人群里。 被徐红连乔这么一闹,气氛意外地有些缓和。大家决定先下去吃饭,反正人死都死了,围在这儿也无济于事。 没了袁学明挑话头,大家也都安安静静,没什么话说。连乔忽然拿出他们收集到的三个套娃,放在桌上,然后问:“现在咱们一共有五个套娃。另外两个在谁手里?” “在我这儿。”袁学明很快也拿出来,放到桌上。 五个套娃一字排开。除了最小的那个套娃之外,所有套娃身上都有一道可以拧开的缝。目前为止四个套娃里分别开出了指南针、钥匙和四颗糖果。连乔道:“其实关于死亡条件,我有个想法……” 他把昨晚兔子夜访的事情说了,总结道:“我猜,这个世界的死亡条件就是身上没有套娃。所以最合理的办法是,尽量把套娃分散开。” 众人闻言,视线齐刷刷地投向桌上的套娃。袁学明环视一圈,首先拿走一个套娃:“这一个是我发现的,我要拿着,你们没意见吧?” 众人脸色不大好看,但都没说话。立刻又有个女孩子地抢走一个套娃:“那这个是我发现的,我也要拿走!” 桌上还剩下三个套娃。连乔把其中两个挪到自己和徐忍冬面前,说:“这三个都是我和忍冬哥找到的,我们拿两个。剩下这个……”他抬头望向众人,面露犹豫。 大家都屏息凝神地看着他,希望他能把这个套娃送给自己。连乔看了徐忍冬一眼,徐忍冬朝他点点头,示意由他决定。 连乔想了想,望向昨晚那对情侣中的女性。 “江离。”他说,“我不知道你们之前经历过什么,但现在我还是希望我们大家能彼此信任,好吗?” 江离大喜过望,用力点着头。连乔道:“这个套娃先给你,我们不要再说什么新人旧人小白鼠了。大家一起齐心协力,逃出这个世界吧。” “好!谢谢你!谢谢你!”江离几乎喜极而泣了,她身旁的汪远也非常感激,对着连乔不住道谢。 五个套娃分配完毕,还剩下几个人没有套娃,包括汪远、徐红,还有几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除了汪远之外,另外几个人对连乔的决定都有点意见。徐红更是直接骂道:“他们昨天那么挑事儿,你今天居然还把套娃送给他们?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连乔无奈:“我……” 徐忍冬冷冷道:“难道送给你?” 徐红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徐忍冬神色平静:“有时间吵架,还不如早点出发去找别的套娃。” 徐红不服气,还想再骂两句,忽见连乔弱弱掏出撬棍,哐当一声拍在桌上。 _分节阅读_21 徐红:“……” 这都直接上武力威胁了,另外几个人也不说话了。袁学明似乎觉得这场景很有意思,对着连乔和徐忍冬投来一个赞赏的眼神。 徐红起身就走,问有谁愿意和她一起。没人搭话,徐红气得咬牙,一个人甩门离开了小屋。 袁学明问:“那有人愿意跟我走吗?我今天打算去东边看看。” 没分到套娃的人们纷纷点头,说他们还是愿意追随袁哥。他们嘴上说得诚恳,其实谁都明白,要不是袁学明手里有指南针,恐怕他们早就不认这个老大哥了。 另外那个有套娃的女孩坦率表示:不想出门。 袁学明望向连乔:“你们呢?” 连乔道:“我想再去教堂看看。” 袁学明:“你还记得路吗?要不我先带你……” 江离忽然打断道:“我认识路,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她诚恳地望着连乔,“就当是报答你,真的,非常感谢你把套娃给我。” “对,你是我们的恩人。”汪远深情地望着江离,与她十指相扣。 连乔郁闷地看着这一对一言不合就发狗粮的小情侣,忽然扭头看了徐忍冬一眼,徐忍冬莫名其妙:“你看我做什么?” 连乔问:“忍冬哥,你有对象吗?” 徐忍冬:“没有。” 连乔笑了,眉眼弯弯地道:“好巧,我也没有。” 徐忍冬:“……”这有什么可高兴的,这傻孩子。 于是一行四人离开,前往教堂。袁学明望着他们的背影,神情里似有担忧。 第8章матрёш 今天的雪比昨天小了很多,视野也很清晰。不知是不是昨天被怪物追赶留下了阴影,四人心里都有些紧张,生怕风里又传来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磨牙声。 “啊!”走在队伍中间的江离突然叫了一声,跌到在地。 “阿离!”汪远赶紧去扶她,“怎么了?没事吧?” 徐忍冬和连乔回过头,看见江离脚边有块大石头。那石头被白雪掩去了大半,看来是江离不小心绊倒了。 “你还好吗?”徐忍冬蹲下去,“还能走吗?” “没事……”江离露出坚强的笑容,“稍微扭到一下,没事的。”她试着站起来,脸上却闪过一丝痛苦神色。汪远有些焦虑,找了根树枝想给她当夹板,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绷带。 “用我的领带吧。”徐忍冬抽出领带,递给江离。 江离一愣,有些犹豫,似乎不太好意思接。汪远倒是动手接过来,连连道谢,用领带把树枝和她的脚踝固定在一起。但他笨手笨脚的,树枝绑得歪歪扭扭,非但没能固定住,还把江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还是我自己来吧。”江离柔情似水地说着,低下头自己给自己包扎。她似乎很擅长做这个,动作灵巧又娴熟,很快就把受伤的关节固定好,在汪远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你学过包扎?”徐忍冬看着那干净利落的绑带,这种手法显然是专业的。 江离点点头:“嗯,我是医生。” 连乔问:“教堂还远吗?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我们自己过去。” 江离道:“我没关系的。前面还有好一段路呢……或者让阿远给你们带路吧?万一你们迷路了……” 汪远无奈道:“这怎么行?你这样子如果遇到危险怎么办?” 江离面露愧疚。徐忍冬道:“咱们还是一起走吧。到了教堂你们可以坐下来休息,我和连乔进去探索就行了。” 江离高兴地点头,另外二人对此也没有异议。于是四人重新启程,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总算来到了教堂。 这是一座中等规模的教堂,一进大门首先见到的是宽敞肃穆的礼拜堂。排排长椅摆得整齐,上面都是灰尘。十字架上的耶稣仍是垂首敛眉,神色悲悯。地上那摊血迹还在,已经干透了。血迹上有几个动物爪印,连乔察看一番,推测那是兔子的脚爪。 看来昨天他们离开教堂的决定没有错,那只黑色马赛克兔子就是从教堂里出来的。 _分节阅读_22 汪远把江离扶到长椅边,细心地擦去了椅子上的灰尘,让她坐下休息。连乔道:“那你们在这儿等我们,我和忍冬哥进去看看。” 徐忍冬看了眼耶稣像,扭头道:“如果有什么不对劲,你们就先跑。” 江离连忙摆手,说不用管我们了。连乔拎上撬棍,和徐忍冬一起探索这间教堂。 他们先在礼拜堂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便来到了侧方的走廊。这条走廊很长,墙上是蜡烛造型的电灯。电灯里面脏兮兮的,满是钨丝老化的痕迹。电路似乎也接触不良,灯光忽明忽暗,看得人心慌。 这走廊没有窗户,要是灯灭了就是一片漆黑。走廊上有两扇门,相距很远。徐忍冬推开其中一扇,发现里面陈列着法衣、圣器和其他宗教用品。连乔本来还有些害怕,紧紧抱着撬棍,见此场景突然又兴奋起来,连撬棍都不要了,上去就对法器动手动脚。 “哇!圣经!哇!圣杯!哇!朗基奴斯枪!(注1)”连乔见一个爱一个,恨不得全都捧在手里。他一扭头看到个衣柜,又激动得不能自已,“哇!神父装!真的神父装!” 徐忍冬无奈:“你不会想把这些东西全部搬走吧?” 连乔抱着这一大堆满是灰尘的宗教用品,满怀希冀地问:“可以吗?” 徐忍冬:“不可以。这是偷。” 连乔:“勇者的事情怎么能叫偷!搜刮!我这叫搜刮!” 徐忍冬:“……你这说法也没好到哪里去。” 连乔紧紧抱着他的宝贝,一脸不情愿,像一只护食的仓鼠。徐忍冬道:“放下吧,这么多东西你不可能全带走的,万一有鬼追你怎么办,到时候不还是要扔?” 连乔大概想起了这两天被鬼怪追杀的恐怖画面,表情有些动摇。 徐忍冬道:“听话。”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连乔某个点,连乔睁大眼睛,低低说了句“卧槽”,脸上突然一红,终于乖乖把东西放下了。 徐忍冬道:“你身上都是灰,拍拍。” “哦,好。”连乔听话地开始拍灰,嘴角却仍高高翘着。 徐忍冬把宗教用具一一放回原处,回头对上连乔的笑颜,忽然觉得那笑容里有一种调皮捣蛋的味道。徐忍冬从上到下把他打量一边,指着他鼓鼓囊囊的裤袋:“藏什么了?” “呜……”小心思被戳穿,连乔不情不愿地掏出了一块圣饼。 徐忍冬简直无语。那圣饼霉得都发绿了,不知道放了多久,上面还积满了灰。连乔这个捡破烂的毛病还真是贯彻到底,说不好了是吧? 徐忍冬见他另外一侧的裤袋也塞满了东西,皱起眉头:“那里呢?” “哦,这里是套娃。”连乔为证清白,干净利落地掏出了套娃,还直接拧开给他看,“这里面我可没藏……咦?” 套娃里是那两颗糖果。此时糖纸缝隙里渗出一些棕褐色的黏腻液体,不光弄脏了糖纸,还粘到了套娃内壁上。连乔把糖果拿出来,嫌弃地扁扁嘴:“好恶心啊……” “这是巧克力吧?”徐忍冬说,“可能被你贴身放着,融化了。” 连乔懊恼道:“原来是巧克力!早知道就吃掉了。我昨天超想吃巧克力的……”毕竟这个教堂的顶长得很像kises。 “等出去了再吃吧,到时候想吃多少都行。”徐忍冬看这屋里没什么好调查的了,扭头走了出去。 连乔追上来:“忍冬哥忍冬哥,出去以后咱们还能见面吗?” 徐忍冬道:“先出去了再说。” 连乔有些失落:“哦……” 靠近走廊尽头的另一扇门里是祷告室。这个房间不大,仅仅摆放了两张椅子和一个小隔间,以便信徒在此祷告忏悔。隔间里面黑漆漆的,连乔打开手机电筒,钻进去察看一番,又苦着脸爬出来:“里面臭烘烘的,一股胸毛味。” 徐忍冬:“……”他不禁思考起胸毛味是个什么味。 两人在祷告室里又仔仔细细摸索一番,实在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好回到走廊上。 “这里还有别的房间吗?”连乔问。 徐忍冬想象了一下教堂的结构:“圣器室和祷告室的宽度都跟礼拜堂是一样的,这个教堂应该是‘目’字型的布局……但走廊已经到底了。”他敲了敲走廊尽头的墙壁,听到了闷厚的回响,“这面墙好像也是实心的。” “‘目’字型?”连乔在手心里写了个目字,露出思索的表情。他看了看祷告室的门,又远远地望向走廊那一头圣器室的门,突然灵光一闪,欣然道,“我知道了!这两个房间——” 话音未落,整条走廊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整个视野陷入一片漆黑! 连乔的声音戛然而止。徐忍冬一惊,下意识地朝他的方向摸去:“连乔!你在哪儿?你——唔!” 嘴巴突然被人捂住,紧接着往后用力一拖!徐忍冬措不及防,被拖得踉跄几步。眼前是无尽的黑暗,不知为何,他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晃了晃。 _分节阅读_230 因为徐忍冬在茶里下了安眠药。 这安眠药还是连乔亲手放进背包里,以备不时之需的。他当然不会想到,徐忍冬居然会给他下药。 徐忍冬刚推开房门,守候在门外的侍女便迎上来,朝他欠身一福:“客人,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小奴。” 徐忍冬忽然察觉到无数道目光。他眯起眼睛,环顾四周。只见土楼走廊上站着十几个美貌少女,都是被大家从客房里赶出来的。这些女孩子美得妖里妖气,大家毕竟是不愿跟她们呆在一个房间。因此这一排女孩子就插蜡烛似的站在走廊上,此时听见徐忍冬从房里走出来,便齐刷刷地回过头。 “客人。” “客人。” “客人。” …… 一声一声,如同坏掉的磁带,从那十几张嘴巴里接连传出来。侍女们脸上都挂着略带僵硬的笑容,十几双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这里,任谁都会感到毛骨悚然。 徐忍冬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忽然有个想法,便朝身边这个侍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道:“奴婢贱名鸢竹。” “好。”徐忍冬指了指走廊上那些假人似的侍女,吩咐鸢竹道,“你让她们都背过身去,不许看我。” 侍女微一欠身,应了声“是”。然而还未等她向众人传话,那些少女便齐刷刷地转过了身。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追逐太阳的向日葵。 看来这些侍女确实对他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质疑与忤逆。只是不知道她们的底线在哪里。 徐忍冬又招手道:“鸢竹,过来。四脚着地跪在这里。” 按照他的指示,鸢竹听话地跪在了栏杆边。她低着头,刘海垂下,遮住了小半张脸,因而看不见她的表情。 “一会儿不许动。我要踩着你的背爬上去。”徐忍冬命令道。 “好的。”鸢竹温顺地点了点头,甚至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的身形更稳。 徐忍冬抬起脚,轻轻踩到鸢竹后背上。那很明显是属于少女的脊背,纤细柔弱,根本无法承担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但鸢竹对于他的命令没有丝毫质疑,只是因为他这样说了,所以她就照做了。即便这样下去她会受伤。 徐忍冬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收回了脚。 就算对方是NPC,他也实在是下不去手。于是他说:“算了,起来吧。” 鸢竹从地上爬起来,斜斜上挑的狐狸眼含羞带怯地望着他,很是惹人怜爱。 徐忍冬指着她头顶上的红灯笼,说:“你去找个凳子,爬上去,帮我把这个灯笼摘下来。” 鸢竹照做了。很快的,灯笼到了徐忍冬手中。 和之前连乔说的一样,灯笼里有一个形状奇特的蜡烛。连乔说是环形,徐忍冬本来以为是一个空心的圆柱体,此时才知道原来那真的是一个圆环。 白色的蜡烛圆环竖立在烛台上,顶端燃着一点小小的烛火,在失去灯罩的庇护后显得格外脆弱。徐忍冬轻轻一吹,蜡烛就灭了。 他把圆环外层的蜡烛剥离下来。蜡烛上残留着燃烧的余温,因此非常柔软好剥。很快的,白色碎屑掉落一地,蜡烛内部的东西暴露出来。 那是一个银质圆环。上面刻着精细的纹理,像是某种文字,又像是图腾。灯光不好,看不太清。 徐忍冬起初以为这是一个手镯,但看大小却又不像。这圆环的直径大概只有普通镯子的一半,别说徐忍冬这样的成年男子,即便是腕骨纤细的女孩子也绝对戴不进去。当然,这也绝不会是戒指的尺寸。 徐忍冬端详一会儿,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它能保护佩戴者,使其不受邪祟影响。 ——这个蜡烛如此与众不同,很显然它就是关键道具。而当众人都遭到邪祟控制时,唯有石见穿与他二人不受影响。当时石见穿顺理成章认为,他也携带着这样的道具。由此可见,石见穿能够免疫控制,正是因为身上带着这个圆环。 ……但是,他呢? 当时他身上并没有圆环,为什么他没有像连乔和大家一样沉沦于肉Y与食欲? 是什么在暗中保护了他? 难道…… 徐忍冬轻轻叹了口气。他回到房间,把这个圆环塞进了连乔的口袋里。 再出来时,那些被赶出来的侍女仍然背对着徐忍冬,留给他一个令人遐想的窈窕背影。徐忍冬知道,不久之后,大家就会失去理智,把这些女孩子拉进房间里,做些禽兽之事。 _分节阅读_231 他不愿多想,于是扭过头,转身上楼。 去找石见穿。 第97章无须钥匙 徐忍冬他们住的客房是三楼。走楼梯上去,要绕好几圈才能到九楼。 此时万籁俱寂。这鬼地方没有鸟叫,没有蝉鸣,能听见的只有呼呼风声。 和上次那个鬼故事别墅不同的是,这个土楼是漏风的。徐忍冬在楼梯上走着的时候,凉凉的冷风就顺着后颈灌进他脖子里,弄得他整个后背都凉飕飕的。 走着走着,他忽然听到了风声以外的声音。起初是零零星星的几点,紧接着就变得淅淅沥沥。当他绕过一圈,重新来到走廊上时,栏杆外面的雨水已经飘到了他脸上。 下雨了? 徐忍冬错愕。 上次下雨了吗?他怎么没有印象? 徐忍冬看了眼时间。上次的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房间里。那时他和连乔都被X欲折磨得不知所措,倒是没注意外面到底有没有下雨。 徐忍冬心中有一丝异样感。他继续往上走。雨越下越大,很快便如空中下起了鹅卵石,落在地上砰砰作响。 野风裹挟着雨水吹来,走廊上的穿堂风都变得阴冷潮湿,让人很不舒服。 当徐忍冬来到九楼时,外面已可称得上是狂风暴雨了。即便在屋檐下走路,吹进来的雨水也已将他浑身打湿。徐忍冬原本还觉得有些闷热,此时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九楼走廊上也站着一排排的侍女。她们都静静站在栏杆边上,身上自然早已湿透。雨水顺着发丝淌下来,衣裳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姿。 她们原本面无表情,却在看到徐忍冬的瞬间,同时勾起嘴角,浅浅一笑。 徐忍冬无视她们,径直走向石见穿的房间。纸糊的窗户纸上映出摇曳人影。徐忍冬在雕花木门上敲了几下,很快侍女便来应门。 “我来找……”徐忍冬话没说完,侍女背后闪过一个莹白人影。 徐忍冬悚然一惊。定睛看去,却是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那人背对着他,皮肤白皙如玉,光泽温润,煞是好看。两扇肩胛如同蝴蝶展翅,腰线深凹,却是一副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徐忍冬看得一愣。那人却回过头来,对他露出一个含情脉脉的笑。 “找我?” 徐忍冬微微皱眉。石见穿跟侍女在里面干嘛?衣服都不穿…… 侍女朝他行了个礼,缓缓退开。石见穿随手拎起桌上茶壶,斟了杯茶,口中悠然道:“在门口愣着做什么?进来坐。” “……抱歉,打扰了你们。”徐忍冬略带不悦地道了个歉,侧身后退一步,站在门外说,“你先穿衣服吧。” 石见穿叹了一声:“我的衣服穿不了了。” ……这么粗暴的吗? 徐忍冬脑中浮现出那身黑金暗纹唐装被撕成布条的场景,猛然间却又觉得不对——怎么被撕衣服的是石见穿? 他情不自禁朝侍女望去,愕然发现那侍女打扮整齐,妆容发型皆丝毫不乱。 他们这玩的是哪一出…… 徐忍冬正在茫然,却听石见穿含笑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石见穿抬手一指屋内。徐忍冬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衣架上挂着一件黑色唐装,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石见穿是弄湿了衣服,这才裸着上身在屋里行走。 徐忍冬不由一赧。石见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将他些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很不舒服,徐忍冬感觉像有冰冷的蛇在皮肤上爬。他很快冷下脸来,摆手让侍女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我来找你结盟。”徐忍冬直截了当地说。 石见穿不置可否,只是使唤侍女来点了个火盆,说:“你的衣服也湿了。脱下来烤烤火?” “不用。”徐忍冬思考着如何获取石见穿的信任,缓缓道,“楼梯口那个圆环,是你拿走的吧?” _分节阅读_232 石见穿眼色微变,随即抿唇一笑:“这都能注意到?我早知道你不简单。第几次?” 他这问的是第几次进来。徐忍冬目光直视着他,毫不犹豫地撒谎:“第九次。” 在石见穿开口之前,徐忍冬又加上一句:“我知道你也是第九次。这八十一个人里,起码有六十个活不过今晚。剩下那些也都是泛泛之辈。你如果要找人结盟,我是最佳选择。” “哦?”石见穿用一种充满兴趣的眼神打量着他,“你又怎么知道我需要结盟?我既然敢一个人进来,当然有我的底牌。” “因为……”徐忍冬放慢语调,眼睛仍然逼视着石见穿,“你一个人,进不了祠堂。” 石见穿眯起眼睛,终于不笑了。 看他终于有些认真起来。徐忍冬心里却是一安。 这是一场对峙,是气场上的对决。石见穿聪敏机警,实力超群,他手里到底掌握着什么底牌,徐忍冬至今都不知道。何况石见穿是正儿八经的九关大佬,通关经验也比他丰富。如果能得到石见穿的帮助,这次副本会少去很多麻烦。 但徐忍冬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石见穿行事诡谲,性格让人捉摸不透,难保他不会暗存别的心思。 总而言之,徐忍冬今天这逼是非装不可。他必须让石见穿加入他,服从他。 因此徐忍冬凝视着石见穿,用一种坦然而自信的眼神。 不知过了多久,石见穿终于轻轻叹了一声。 然后点了点头。 徐忍冬心里松了口气。只听石见穿道:“我可以跟你合作。说说你的打算吧。” 徐忍冬把下一步的计划告诉了他。石见穿听完,有些诧异地挑起眉毛:“然后呢?” 徐忍冬道:“没有然后。先活过今晚再说。” 石见穿失笑:“你连活过今晚都没有信心?我怎么感觉上当了?” 话虽如此,石见穿并未反悔。两人商定了计划的具体细节,石见穿没再多扯闲话,伸手一捞,便把衣架上那件黑色唐装穿在了身上。 那唐装还没干透,穿在身上皱巴巴的,显得有些狼狈。即便如此石见穿还是耐心地一颗颗扣上扣子,仔细用手指抹平了衣角的褶皱。 徐忍冬看着那唐装上栩栩如生的暗银蛇纹,忽然心念一动:“这不是普通衣服吧?” 石见穿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笑道:“眼神不错啊。”却没解释这衣服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徐忍冬也懒得打探。两人走出门去,外面仍然风雨大作。雨势磅礴,宛若上天将一盆盆豆子倾斜而下。轰隆雷声伴随雨水拍打楼台之声,令人闻之胆寒。 在这狂风暴雨声中,却又隐隐能听见两旁客房里传来糟糕声音。 徐忍冬明知连乔身上带着圆环,应当不受Q欲影响,但心里又莫名不安。 他压下心头思绪,逼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到面前。 走廊上只剩下一个侍女还站着,正是伺候石见穿的这一个。石见穿勾勾手指,那侍女便低眉顺眼地凑过来。 石见穿在她耳朵边上轻声说了句什么。侍女面带笑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走进屋里,再次把门关上了。 徐忍冬有些诧异地瞟了他一眼,石见穿笑问道:“想知道我吩咐了她什么?” 徐忍冬道:“你不想说也无妨。” 石见穿含笑不语。及至来到走廊拐角,按照商定好的计划,徐忍冬躲进暗处。石见穿这才说道:“我让她回房间里去,找个安静的法子,自行了断。” 徐忍冬浑身一震,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石见穿柔柔地说:“她虽然听话,毕竟是老太太的人。放在身边碍事。” 徐忍冬沉默片刻,冷冷道:“她如果愿意自行了断,自然也会听从你其他命令。你吩咐她不许泄密不就是了?” “你信她?” “她只是个NPC,会严格按照规则行事。” “既然是NPC,你心疼什么?” 徐忍冬再次沉默。 石见穿云淡风轻地道:“其实,我也不是为了杀人灭口。我说碍事,只不过因为她愚钝呆板,看着讨厌罢了。” _分节阅读_233 说着,他狭长凤眼斜斜一挑,水雾缭绕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妖异金色:“区区木偶,哪有你有趣?” 徐忍冬不想再听他说下去,摆手道:“行了,你走吧。” 石见穿走开两步,又回首一笑:“你这个反应,倒让我有些好奇了。你是怎么活到第九关的?” 徐忍冬简直想一板砖砸他脑门儿上让他滚。 按照计划,石见穿独自来到祠堂门口。他一脚还未跨进,黑暗中突兀地伸出一截枯瘦手臂,硬生生将他拦下。 “客人。”红衣小脚老太太阴恻恻的脸浮现在门口,“这儿是祖宗祠堂,外人不好进的。不吉利。” 石见穿笑吟吟地,凑过去在老太太耳边说了什么。老太太的神色立刻缓和下来,却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石见穿叹了口气,面露惋惜之色,又低低说了几句话。那老太太表情有些动摇,片刻之后,竟从祠堂里走了出来。 石见穿神态自若地伸手去搀她。那老太太也不客气,枯爪似的手指紧紧抓住石见穿的手臂。两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地朝楼梯走去。 徐忍冬躲在另一头的暗处,心中不由啧啧称叹。他很好奇石见穿到底说了什么,竟能说动老太太离开祠堂。 待两人下楼,徐忍冬不再犹豫,身形一闪,人已在祠堂里。 楼外风雨大作,祠堂里却仍是静悄悄的。空气犹如凝滞,一丝风雨也吹不进来。 香案上青烟袅袅,两支蜡烛分立两侧。香炉上插着三支香,已经烧了一半。八十一个牌位静静伫立着,牌上姓名密密麻麻,犹如八十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他。 徐忍冬深吸一口气,走到香案前。在他伸手触及牌位那一瞬,后颈猛然一凉。 他听到了来自头顶上,黑暗中,哑哑的一声哼。 宛若嘲笑。 第98章无须钥匙 徐忍冬知道,黑暗中那东西不会立刻伤害他。但一旦他行差踏错,必将丧命于此。 毕竟这回,连乔不可能来救他了。 徐忍冬稳了稳心神,开始着手调整牌位顺序。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的动作快了许多。只是上次进来是在白天,这回却是黑夜。祠堂里的光线暗了许多。 香案上那烛火似乎也摇晃得格外厉害。徐忍冬盯着牌位看久了觉得眼睛有点花,他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逼迫自己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一起。 随着时间的推移,祠堂内的黑暗愈发浓重起来。这感觉很奇怪:黑暗明明是没有实体的东西,但徐忍冬身在其中,却能实实在在地感觉到黑暗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 那是一种几乎要钻进他毛孔里的压抑感,让人极其不舒服。 何况他还淋了雨,此时衣裤全都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冰冷潮湿。他忽然产生了置身于某种冷血动物巢穴中的错觉。身体的本能让他恨不得立刻逃离这里,但他不能。 他必须沉着冷静,把那八十一个牌位按照辈分排列,一一放置在正确的位置上。 徐忍冬一边在心中整理着辈分关系,一边动作麻利地调整牌位顺序。幽幽檀香味钻入鼻翼,初入祠堂时还觉得有些刺鼻,现在渐渐习惯了,没有那么呛,倒是有些头晕起来。 他下意识地朝香炉伸出手,想掐灭那檀香。心中却忽然一凛——他又听到了头顶上那一声嗤笑。 这次的声线好像和刚才那声还不太一样。刚才是个沉闷的老头声音,这会儿却年轻了很多。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这意味着,躲在天花板里的东西,不止一个。 ……搞不好有九九八十一个。 徐忍冬脑中忽然浮现出这么个场景:一小块天花板上挤挤攘攘八十一个鬼,平常被关在祠堂里寂寞如雪,好不容易来了个生人,大家都排着队,你一声“哼”我一声“哈”地轮流吓人。 这么一想还有点搞笑。 ……等等,这么关键的时刻,我怎么还想着搞笑? 真是被连乔带坏了。 徐忍冬忍不住勾起嘴角,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稍稍放松下来。这一放松,他忽然注意到香炉里的檀香已经烧得只剩一小截。 他心念一动:要不要重新上个香? 香案上除了水果烟酒之外,还摆着一小捆檀香。他从里面抽出三根点上,对着牌位虔诚地拜了三拜。 _分节阅读_234 他每拜一下,都感到肩上那股无形的压力在减轻。等到他把三支檀香插进香炉,祠堂里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竟然消失了。 明明光线没有变化,但徐忍冬却感觉心头一下子敞亮了起来。就连空气都开始重新流动。裹着雨水的狂风从门外吹进来,凉凉的,却意外地给徐忍冬一种安全感。 看来这进香是进对了。 徐忍冬舒了一口气,重新把注意力放到牌位上来。 没了那股无形压力的压制,他调整牌位的节奏也加快了许多。没过多久,所有牌位都回到了它们该去的地方。 当徐忍冬踮起脚,把最后一个祖宗牌位放到香案最顶层时,他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失望的叹息。紧接着是“咔哒”一声响,好像是触发了某种木头机关。 徐忍冬还没反应过来,一样东西砸到了他脑袋上。 “嘻嘻……” 徐忍冬捂着脑袋,无奈地朝天花板蹬了一眼。然后捡起掉在地上的木头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个银质的……椭圆环? 徐忍冬实在是很难描述这东西是什么。它大致是个扁长椭圆形,一头微微翘起,另一头则收绞成了三角形。三角形后面还有一小段柄,大概是为了方便持握。 可是,握着这东西,要干什么用呢? 徐忍冬正在细细端详,忽地脚腕一凉。他悚然大惊,下意识地抬脚猛踢,想把那东西甩出去。然而那东西却缠在他脚腕上,怎么都甩脱不掉。 徐忍冬毫不犹豫地掏出撬棍,正要挥去,却忽然看清,缠在他脚腕上的,竟是一条通体雪白的小蛇。 那蛇莹白如玉,若非嘶嘶吐着红信,一定会被人当成一个栩栩如生的玉雕。 小白蛇凉凉地缠着他的脚腕,却并未再往上爬。甚至在徐忍冬错愕地望着它的时候,缓缓地松开身子,从他脚背上滑下去了。 这蛇看上去好像有点眼熟…… 小蛇在地上缓缓爬行着,忽然回过头来,一双黑溜溜的眼珠盯着徐忍冬。徐忍冬觉得这蛇不像要伤害他的意思,忽然心念一动:难道它想让我跟着它? 于是徐忍冬便跟着它走。小蛇时不时停下,回过头来确认徐忍冬有没有跟上。没过多久,徐忍冬便来到了石见穿房前。 这蛇果然是石见穿派来的。 徐忍冬眼前浮现出那件绣着暗银色蛇纹的黑色唐装。难怪唐装还没干透,他就要穿在身上,原来这东西竟有这样神奇的效果。 一定是个隐藏道具了。 徐忍冬这样想着,伸手推开房门。眼前忽然一黑。他错不及防大吃一惊,本能地后退两步,这才看清面前微微晃动的东西是什么。 一具上吊的尸体。 那是被石见穿命令自尽的,侍女的尸体。 女尸直挺挺地挂在房梁上,看来已经死去有一些时候。徐忍冬打开门的瞬间,狂风裹着雨水冲进屋里,故而将那女尸吹得晃动起来。 一双小脚足尖朝下,地上还有个踢翻了的凳子。徐忍冬抬起头,看到侍女歪着脑袋,妖冶动人的小脸已变得惨白,鲜红的舌头吐露在外,嘴角仍然挂着淡淡的笑意。 屋外电闪雷鸣,照得女尸青白可怖。本该是骇人的场景,徐忍冬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不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笑声。徐忍冬听出那是石见穿的声音,便立刻关上房门,躲了起来。 石见穿和小脚老太太说说笑笑地走上来。来到祠堂门口,老太太似乎察觉到什么,猛然推门而入。 “是谁进来过?!”老太太在祠堂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任何线索。她气急败坏地跑出来,叉腰大骂,“是谁偷走了祠堂里的宝贝!” 石见穿故作惊讶道:“什么?祠堂里还有宝贝?难怪你总拦着不让进。” 老太太反应过来,枯爪动如闪电,一把掐住了石见穿的脖子:“是!你!” 石见穿微微皱眉,还未见他有什么动作,那老太太却惊叫一声,松开了手。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老太太尖叫着,拼命甩动手腕。只见一条莹白小蛇缠在她臂上,尖锐蛇牙深深咬进了她的手腕,恰在肌腱处。因此她整个手掌都无法动弹,就连手腕附近的皮肤都迅速地溃烂起来。 石见穿叹了口气:“你丢了东西,我知道你急。”他眉毛一挑,狭长凤眼不再撩人,而是闪过一抹危险的金色,“但你怎么能怀疑到客人头上?难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你……”老太太捂着手腕,惊惧交加。她不住后退,惊恐地看着手腕上那片紫红迅速扩大,蔓延到了整条手臂。 转眼之间,她整个前臂竟然破溃腐烂,皮肉化为暗红血水,湿哒哒地掉下来。就连里面的骨头都已染上黑色! _分节阅读_235 老太太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石见穿却又叹一声。声线仍然懒懒的,像是没什么精神:“好了,别在这儿浪费工夫了。既然丢了东西,就快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说着,他便抬起手,朝那小蛇勾勾手指。小蛇松了嘴,昂起头颅,回首望了石见穿一眼。随即化为一道微弱光芒,倏地消失了。 此时如果有人眼力极佳,定能看见那道光芒飞向石见穿,化为了他黑色唐装上一道暗银色的蛇形花纹。 可惜此时的走廊上,除了石见穿和小脚老太太之外,并无第三个人在场。 老太太捂着断臂,跌跌撞撞地离去。石见穿站在栏杆边上,看着外面风雨大作。他忽然伸出手,平摊手掌,去接那雨水。 雨势浩大。几乎是在瞬间,他整个手掌已经盛满了雨水,就连衣袖都完全湿透。 石见穿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掌心,随即一甩袖子,干净利落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在客房中等候的徐忍冬自然没看到方才那些场景。他只听到房门被“吱呀”打开,然后是一句国骂。 “我操!” 一瞬间,银光乍泄。数道银色光芒朝房梁上那女尸飞去,下一秒,一条雪白巨蟒凭空出现,缠住女尸獠牙毕露,张嘴就咬上她的脖子! 徐忍冬震惊之余,很快冷静下来。冷冷道:“她已经死了,死透了。你没必要再杀她一次。” 站在房门口的自然是石见穿。他愣了一下,抚着胸口仍是惊魂未定。听徐忍冬这么说,他皱着眉头打量起面前的女尸,这才看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本来以为她会割个腕之类的。”石见穿悻悻道,“谁知道居然搞这么大阵仗。” 徐忍冬:“……”还是很想一板砖敲他脑门儿上。 “说正事。”石见穿随手推开女尸,从容地坐到徐忍冬面前,“你在祠堂里找到什么了?” 缠在女尸上的巨蟒身形渐淡,很快化为一道雾气,消失无踪。徐忍冬从女尸上收回目光,简单说明了方才经历的事。然后把那个银质物件拿出来给他看。 “就这一个?没别的东西?”石见穿指尖抚过那银质物件,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徐忍冬道:“就这一个。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石见穿沉默片刻,不情不愿地道,“不瞒你说,我也不认识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徐忍冬瞬间一脸失望。还以为真·九关大佬有多厉害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还不如连乔呢。 石见穿察觉到他的嫌弃,表情变得有些尴尬。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移话题道:“对了,你那个朋友呢?” “他在房间里。”徐忍冬道,“我把他绑起来了,不会有事。” “你们住几楼?” “三楼。” “哦,那你最好下去看看他。”石见穿啪地一声打开折扇,语气又变得云淡风轻,“土楼没有排水口,雨水全积在院子里。我刚才下去的时候,积水已经倒灌进二楼了。” 第99章无须钥匙 当徐忍冬赶到三楼时,雨水已经漫过了膝盖。 难以想象,这暴雨降水量居然如此之大,竟在短短几个小时里淹到了三楼! 石见穿没跟他一起下来。时间紧迫,徐忍冬也没问他要干什么去。 徐忍冬万分焦急地赶到三楼,一看见这积水量,当即脸色惨白,心已凉了半截。雨水是从栏杆外面倒灌进来的。水位早已高过栏杆顶端,此时天上仍然暴雨倾盆,浑浊雨水不断从栏杆上涌进来,哗啦啦的响声听得人心惊。 徐忍冬毫不犹豫蹚进水里。雨水冰冷,刺得关节生疼。在这短短几秒钟里,积水已经从膝盖又爬升到了大腿。水里阻力很大,徐忍冬费劲地拨开水流,拼命朝房间走去。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推开房门。 “连乔!” 蜡烛早已熄灭,房间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徐忍冬急着进去,没注意被水底的门槛绊了一下,当即整个人都扑进了水里。 错不及防,吃了一大口水进去。泛着腥气的雨水倒灌进气管里,呛得他又咳又呕。他却顾不得这些,一边剧咳着一边大喊:“咳咳、连乔!连乔你在哪儿!” 没有回应。 _分节阅读_236 雨水淹没了家具,木头桌椅都在水里漂浮。徐忍冬推开桌椅,仓皇四顾,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连乔。 他几乎是游到了连乔身边。只见连乔整个人都浸在水里,沉沉浮浮。他双目紧闭,长凳还和他绑在一起。也幸好有这长凳,否则他肯定早就沉进水底,遍寻不见。 徐忍冬一手捞过连乔,拿刀子割断了登山绳。他颤抖地把浑身冰凉的连乔抱在怀里——还好,还有呼吸! “连乔!醒醒!快醒过来!”徐忍冬背着他,朝门口游去,口中不断呼唤。此时他万分后悔为什么要给连乔下安眠药,他差点害死连乔! “唔……”在徐忍冬反复呼唤之下,连乔终于悠悠醒转。他趴在徐忍冬背上,迷迷糊糊地看着周围一片漆黑水域。刚想说话,嘴里便灌进一口水,呛得他大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 “上来点!”徐忍冬用力一托,将他硬生生抬得远离水面。 连乔本能地抱紧了他的脖子,声音微弱地问:“忍冬哥……怎么……咳咳!怎么回事……” 徐忍冬不知如何解释,只好说:“你先抱紧我!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嗯……”连乔忽然头一沉,脑袋在徐忍冬头上撞了一下。环住他脖子的手臂竟也松了许多。 “连乔?!”徐忍冬大惊,赶紧抓紧他。 “我好困……”连乔的声音低不可闻,“没有力气……对不起……” 是因为安眠药吗?安眠药的药效还没过?还是……还是他用错了剂量,让安眠药产生了麻醉效果?! 徐忍冬咬紧牙关。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把连乔救出去! 他一手拨开水流,一手反折,托住连乔的大腿。连乔整个人伏在他背上,搂着他脖子的手臂松松软软使不上劲。 雨水还在倾盆而下。冰冷积水已经淹过了腰。徐忍冬从房间里出来,直奔楼梯。他无意中朝外面瞟了一眼,心中不由骇然。 这雨不正常!即便是台风天气,降水量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小时内达到十几米!这是什么概念?海啸也不过如此! 土楼的出口早已被封闭,又没有排水管。如今所有雨水都积在里面,硬生生把土楼变成了一个大水池。他们被困在其中无法逃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面越涨越高,直至活活淹死! 等等——其他人呢? 徐忍冬一边游向楼梯,一边环顾四周。令他惊讶的是,所有客房仍然房门紧闭,想象中的混乱逃生场面并没有出现。 水中也没有漂浮着的尸体。那人都到哪里去了? 不会还在房间里吧…… 好不容易来到楼梯口,徐忍冬心中一喜,在水中踏上楼梯。然而刚出水面他就感觉身体无比沉重。原来方才在水中有浮力支撑,他才能轻易背起连乔。此时贸然出水,自然觉得背后的连乔重逾千钧。他两腿一软,险些摔回水里。 “唔……”徐忍冬一手抓着楼梯,逼出自己肌肉里每一分力气。他的额头青筋暴起,牙关紧咬,齿根生疼。 “忍冬哥……你放我下来吧……”连乔断断续续地说着,用手轻轻推他。 徐忍冬从牙缝里挤出两句话:“别乱动!抓紧我!” 就在他回头这一瞬,眼角余光不经意扫到一抹莹白。他诧异地转过身去,只见水中窜出一条雪白小蛇。那蛇似乎是从水底下游上来的,尾巴上勾着什么东西。 小白蛇顺着栏杆往上爬,爬到房檐下,绕着灯笼转了一圈,随即又继续往屋檐上面爬。 它的动作很快,小小蛇身迅速消失在徐忍冬面前。尽管如此,徐忍冬却还是看清了——它尾巴上勾着的,竟是一个银质圆环。 徐忍冬背起连乔继续往楼梯上走,大脑飞快运转:那个应该是被淹没了的二楼上的圆环。石见穿在收集圆环?他不是已经有了一个护身符了吗? 等等,这土楼一共九层,每层都有圆环,也就是说一共有九个……祠堂里的牌位数量也是九九八十一…… “九”一定喻着某种特殊含义! 可是副本提示明明是“无须钥匙之锁”啊。“九”和“锁”又有什么关系呢? 徐忍冬费劲地把连乔背上四楼。积水还没漫到这里,但暴雨已经把所有灯笼打湿,走廊上也湿漉漉的,到处都是水塘。脚踩上去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风雨声中隐隐还能听见房间里的交合之声。那些人沉沦于情欲,就连外面的狂风暴雨都没注意到,难怪会被活活淹死在房间里。 刚踏上楼板,徐忍冬就浑身一软,整个人往前摔去。连乔从他背后滚下来,发出一声闷哼。 “连乔!”徐忍冬急着朝他伸手,却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他瞬间天旋地转,下意识地用手撑住地面,这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忍冬哥……”连乔艰难地爬过来,“你怎么了……” 外面电闪雷鸣,狂风席卷土楼,呜呜作响。冷风裹挟着雨水拍打在身上,徐忍冬只觉浑身发冷,甚至打了个哆嗦。 _分节阅读_237 “没事。”他嘴唇发紫,深吸一口气把连乔从地上拉起来,“走,咱们继续往上。” 连乔勉强抬起手,碰了碰他的额头,眼神变得苦涩:“你在发高烧。” “不可能这么快。”徐忍冬否定得十分果断。他虽然淋雨吹风,又下到冷水里救人,但也只不过是两三个小时里的事。怎么可能一下子发烧烧到站不稳? “……”连乔忽然脸色一变,用力推了他一把。 两个人身上都没力气,连乔这么一推,不光自己摔倒了,就连徐忍冬都被推得晃了几晃。 “你别管我了,你走!”连乔狠狠一咬嘴唇,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死!” “别闹!”徐忍冬怒道,伸手去拉他,“你快起来!” 连乔挣扎着,好在有安眠药的麻醉效果,他根本使不上力气。徐忍冬刚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尖叫。 女人的惨叫声! 徐忍冬回头,看到走廊上仍然空空如也。被雨浇熄的大红灯笼在风中狂乱扭动,砰砰拍打着屋檐。那个女人惨叫一声之后就失去音讯。 紧接着,另一个方向,传来了另一个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 是个男人? 徐忍冬心里一跳。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呜……呃……”怀里的连乔忽然痛苦地扭动起来,喉咙里挤出怪异的呻吟。他猛然抓紧徐忍冬的衣襟,眼圈发红眉头紧锁,像是与什么东西努力抗争着。 连乔这个样子,他怎么可能放手?徐忍冬紧紧抱住连乔,硬生生地把他往楼上拖。楼顶上忽然乒乒乓乓一阵嘈杂,夹杂其中的是男男女女的哭喊惨叫。 上面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吵? 徐忍冬愣了一下。就在他恍神的时候,身边突兀传来“吱呀”一声响。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从房间里走出来。他没有穿衣服,下半身还残留着口口的痕迹。然而他手上却拎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 一颗心脏。还在跳动的心脏。 徐忍冬瞳孔骤缩,他下意识地把连乔护在身后,同时震惊地发现,周围接连响起“吱呀”声。 一扇扇门打开,几十个浑身鲜血的人纷纷来到走廊上。他们原本面无表情,却在看在彼此的瞬间,暴怒而起,冲向对方扭打起来。 拳脚落在肉体上发出沉闷钝响。所有人缠斗在一起,挥舞手中的桌椅、花瓶、剪刀。刹那间,鲜血四溅。惨叫声不绝于耳,走廊上血流成河。 骇人惨叫响彻了整座土楼,刹那间盖过了风雨声,将这里变成一座人间炼狱! 疯了。他们都疯了! 徐忍冬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摸出撬棍,做好战斗的准备。 “连乔。”他低声道,“跟紧……唔!” “我”字还没出口,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徐忍冬瞳孔骤缩,下意识地高举撬棍,却在看清对方的脸之后动作顿住。 连乔?! 掐他脖子的人,居然是连乔? 此时的连乔显然已经失去神智。他两眼发红地盯着徐忍冬,嘴角是令人胆寒的狞笑。他双手紧掐着徐忍冬的脖子,手指一寸寸收紧。徐忍冬听到“咔”、“咔”弹响,是他脆弱的颈骨在悲鸣。 “呃……呃……”徐忍冬喉咙被卡紧,发不出声音。 哐当一声,撬棍掉在地上。徐忍冬试图拉开连乔的手,却根本徒劳无功。 在他看到连乔眼中的嗜血残暴之时,他就知道,连乔被控制了。 可是……为什么…… 不是有圆环吗…… 胸腔剧烈起伏着,试图吸进哪怕一丝空气。可是无论他怎么挣扎,连乔的手指还在不断收紧、收紧……纤细的气管被压迫到没有任何缝隙,就连颈骨都快被掐碎。 _分节阅读_238 大脑缺氧让徐忍冬意识模糊,剧痛和窒息感又反复将他激醒。他被迫悬在生与死的交界线上,左右摇摆,无比痛苦。 徐忍冬被连乔掐着脖子,双脚离开地面。他被迫地头往后仰,看不到连乔的脸,只能看到黑漆漆的天花板,湿透的大红灯笼,屋外的狂风暴雨,还有…… 等等、那是什么? 在濒死之际,徐忍冬心中一凛。 他看到半空之中,有一条几十米长的雪白巨蟒。 蟒身粗如巨树,盘旋着从水中升起。巨大蛇头之上站着一人,黑色唐装猎猎飞扬,那人站在狂风之中,任由风吹雨打,他自岿然不动。 石见穿?! 他手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 脖子上忽然传来“咔啦”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彻底碎裂。清脆的裂响顺着骨头传入脑内,徐忍冬忽然觉得身体失去重量,整个人都轻了起来。 他最后看见的景象,是一个黑影从暗处飞出,蹭地撞向巨蟒之上的石见穿。 空中爆出一团血雾。 随后,铺天盖地的黑暗再次袭来。 一切又结束了。 第100章无须钥匙 徐忍冬在电梯中醒来。 “呃——”他长长吸入一大口空气,如同溺水的人浮出水面。 徐忍冬惊魂未定地抚上脖子,仿佛那里还残留着被掐断颈骨的淤青。他现在脑子很乱,满眼皆是临死前看到的奇诡画面,一时还回不过神来。 直到连乔发现他的异常:“忍冬哥?” “……!”徐忍冬受惊似的猛一抬眼,恰好对上连乔担忧的眼神,“……没事,我在想事情。” 徐忍冬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小步。他自己并未意识到,连乔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防备与不安。 ……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在……怕我? 连乔沉默片刻,终究没有问出口,只是扭头看着半空中浮现出的那几个大字。 “无须钥匙之锁”。 两人没再说话,表情都有些凝重。就这样各怀着心事,走出了电梯。 前往土楼的路上,徐忍冬在心里整理着目前掌握到的线索。 首先是他临死前看到的那些画面。 石见穿手里那个一闪一闪的是什么东西?在空中扑向他的又是什么?石见穿被那东西弄死了吗? 还有,客房里那些队友为什么会突然发疯开始自相残杀?连乔身上明明带着圆环,又为什么会中招失控,以至于把他活活掐死? 此时徐忍冬忽然想起,在三楼上看到的那条小蛇。 对了,圆环! 那条小蛇尾巴上勾着的圆环,根本不是二楼灯笼里的,而是从连乔身上偷的! 它趁他背着连乔在水中游走,混在积水里把连乔的圆环偷走了! 是石见穿背叛了他! 徐忍冬只觉胸口一热,一股怒气腾地蹿上来。此时两人恰好走入土楼,黑压压的人群出现在面前。徐忍冬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那个穿着黑色唐装的人。 他径直走过去,掏出一板砖就砸到石见穿脑门儿上。 _分节阅读_239 石见穿:“???” 众人:“???!!!” 这板砖是徐忍冬在路上捡的。谁能想到,这个高岭之花般的漂亮男人居然上来就给了人一板砖?! 石见穿大概也是没防着他有这一手,那诡异的小蛇居然没出来反咬一口。愣是让徐忍冬得了逞。 “你……你谁啊!干嘛打我?!”石见穿捂着板砖砸到的地方,满头除了鲜血还有问号。 “呵。”徐忍冬冷哼一声,理直气壮扯大谎,“咱们在以前副本里见过,你忘了?你忘了我还没忘!你个人渣坑了我多少隐藏道具,害死过多少队友!你现在还有脸跟我装不认识?!” 他越骂越气愤,越骂越入戏,说着就要抄起板砖朝石见穿脸上再来一下。众人闻言,纷纷侧目,对着石见穿指指点点。石见穿自然是一脸懵逼,和他同样一脸懵逼的还有连乔。 什么?忍冬认识这人?还被他坑过? 我怎么不知道?! 不行,我得帮他。 连乔迅速反应过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徐忍冬身边,一秒入戏道:“对!我这条腿就是被你打断的!你没想到吧!我!还!活!着!” 石见穿:“??????” 没想到连乔会过来帮腔的徐忍冬也是愣了一下:“……嗯?” 石见穿身边原本站着些人,这会儿全都默默退开了。一是不想和这坑队友的人渣站在一起,二是怕这三个人一会儿打起来伤及无辜。 于是,可怜石见穿捂着脑袋上的伤口,被忍冬连乔合作起来骂了个狗血淋头,到头来还不知道自己何时何地和他们结了什么仇。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好放蛇出来弄死他俩。只好蛋疼地站着挨骂。 “你们两位先冷静一下。”石见穿试图解释,“我之前从来没有……” “呵,还装。”徐忍冬冷笑,“你以为大家都死光了,你做的那些事就没人知道了吗!” “就是!”连乔气鼓鼓地附和,“如果我们不认识你,干嘛一上来就诬陷你!” 石见穿:“……”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啊! 徐忍冬:“……”他扭头瞟了连乔一眼,心里也觉得奇怪:对啊,连乔都不知道我干嘛诬陷人家,他怎么就来帮我了? 一个有意诬陷,一个又帮着捣糨糊,石见穿自然是百口莫辩。幸好徐忍冬渐渐冷静下来,没号召大家一起动手把这个二五仔弄死。毕竟石见穿的那些蛇战力超群,真要动起手来,八十个人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 至于其他人,进副本来看到这么多玩家,本来精神压力极大,心里头那根线一直绷着。这会儿突然有好戏可看,大家自然都沉迷吃瓜,暗戳戳地想看这三个人打起来。 大家看热闹看得太过专注,以至于小脚老太太施施然从楼梯上走下来,走到众人背后,阴森森地站了好一会儿——都、没、人、理、她。 那老太太也是很茫然:我是谁我在哪儿这是恐怖副本吗?怎么没人鸟我? “咳咳、诸位……”老太太沙哑的声音完全被吵吵嚷嚷的连乔压制。连乔这浆糊越捣越起劲,已经编排出石见穿害死的第七个队友的故事了。 “诸位!”老太太气得一跺脚,声音猛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都别看热闹了!转过来听我说话!” 众人这才发现身后站了个红衣小脚老太太,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这老太太终于找回一点小bos的威严。她清清嗓子,正要说话,却冷不防被人一把推开:“别碍事!” 老太太懵了。 这下,全场八十个人,包括石见穿和连乔,全都懵了。 连乔最先反应过来,“卧槽”一声,赶紧追上去:“忍冬哥你等等我!你要去哪儿?你不听NPC发布任务了吗……”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连乔一瘸一拐地小跑着,直追那人而去。 小脚老太太顿时陷入了无比尴尬的境地。她愣愣地回过头来,看到众人也都面面相觑。老太太张了张嘴,忽然发觉她不知说什么是好。 无论她说什么,都已经无法挽回尊严了! 这个小兔崽子到底是谁!开场就给了她这么个下马威! 看她不弄死他! 连乔拄着拐杖,无比艰难地爬着楼梯。徐忍冬走得头也不回,噔噔蹬蹬一口气直上四楼。连乔心里有一万个为什么,却不敢问。 因为大佬心情不好。 _分节阅读_240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佬确实是有这个……这个习性的。 他和忍冬一起进入副本的机会不多。但他发现,有时候忍冬大佬会莫名其妙发脾气,然后就会莫名其妙地带着他躺赢。 但如果大佬不发脾气,这一局就会打得很艰难……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总之现在还是不要刺激大佬比较好。 连乔左腿骨折,不能用力。他只能用脚尖轻轻点着地面,身体大半重量都在右腿和左手的拐杖上。每上一级台阶,他得先迈上右腿,再在拐杖的支撑下把左腿挪上来。 他身体素质不错,但又没有专门练过瘸腿该怎么上楼梯,再加上土楼台阶高得要命,他很快就吃不消了。 好不容易爬上四楼,他的手臂已经开始发抖。他只好扶着墙壁停下休息。 不知道忍冬去哪里了…… 连乔心里着急,又有些委屈。他巴巴地抬起头往上看,却意外看到楼上拐角处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咦?他就在五楼吗? 连钱瞬间来了干劲。一鼓作气,吭哧吭哧地又往上爬了一层。 ……然而五楼空空如也。 连乔左右环顾一圈。环形走廊上空空荡荡,只有一连串的大红灯笼在夜空中飘荡,怪渗人的。 他不安地往上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衣角再次一闪而过。 在六楼吗…… 连乔深吸一口气,磕磕绊绊地,硬是又爬了一层楼。 来到六楼的连乔已经气喘吁吁,手臂酸到抬不起来。他只能整个人靠在墙上,像条大型犬一样哈哈喘气。 此时他却听见头顶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这个走路频率很耳熟,他每天晚上都会扒在自己卧室门上偷听,想知道住他隔壁那位这会儿有没有睡着,是不是在洗澡…… 宛若一个变态。 连乔隐约感觉忍冬大佬在故意整他,但又没有证据。他只能在心里哀嚎一声,吭哧吭哧继续往上爬。 七楼,七楼当然是没有大佬的。 八楼也没有。 九楼,九楼总有了吧!这楼都到顶啦! 连乔累得直不起腰。他大口喘着粗气,万分狼狈地挪到栏杆边上。抬头一看,上面就是房顶了。房顶上除了瓦片以外什么都没有,一轮月亮惨兮兮地挂在天空里,惨兮兮地照亮连乔惨兮兮的脸庞。 刚才在八楼的时候他听到徐忍冬在楼上走路的声音了。既然没有楼梯可以再上屋顶,那么徐忍冬一定在这层楼上! 大概在某个房间里吧? 虽然不知道大佬到底在生什么气,但是本着“挨打要站好”的优良品质,连乔决定老老实实地接受大佬的惩罚。他抱着拐杖,艰难地挪到楼梯左侧第一个房间门口,“笃笃笃”地敲了三下房门。 “忍冬哥,你在吗?” 等了三秒,没有回应。 连乔扭头朝下一个房间走去。 “笃笃笃”。 “忍冬哥?” 下一个。 “笃笃笃”。 “忍冬哥?你是不是生气啦?我知道错了,但是……呃,我不知道错哪儿了,你能告诉我吗……?” 下一个。 …… “吱呀”一声。徐忍冬从楼梯右侧第一个房间里走出来,无奈地看着完全选错方向的连乔。 _分节阅读_241 连乔已经敲了五六个房间的门,此时已经走到环形土楼的对面去,因此根本没注意到从这房间里走出来的徐忍冬。 徐忍冬看他一边认错一边找门,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最终,徐忍冬还是无可奈何地把他从对门拎了过来。 被捡回来的连乔老老实实坐在桌边,看到徐忍冬把原先等候在房里的美艳侍女赶到外面去,心里一阵忐忑,紧接着又是一阵兴奋。 诶嘿嘿嘿嘿虽然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素大佬是不是要在房间里惩♂罚我呀诶嘿嘿嘿嘿…… 果然,徐忍冬从门外回来时,手里拿着个银晃晃的圆环。 连乔顿时脑补了十万字监禁py,兴奋得整个人都不可描述了。但是……这个环儿怎么这么小,戴手上戴脚上都不合适啊。而且环儿只有一个…… 难道是戴在……?! 不行,太刺激了太刺激了。 连乔咽了咽口水,反复默念着恐怖片啪啪啪必死定律。然而他的眼中根本藏不住期待,脸颊上更是飞起两片潮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只见徐忍冬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把银质圆环放在他手里。 “这个你收好,是这次的保命道具。” 连乔一愣,不由失望,但心里还是暖暖甜甜的。 “好。”他笑眯眯地仰起头,顺势握着徐忍冬的手,想问问他刚才干嘛生气,顺便再哄一哄。 徐忍冬却生硬地抽回了手,转过身,冷静而清晰地说:“这次副本我们分头行动。你自己保重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忍冬:【排出九枚圆环】“九”和“锁”放在一起,你会想到什么? 连乔:【咽口水】九……九龙锁X环? 忍冬:??? 第101章无须钥 连乔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徐忍冬已经退出房间,带上了门。 连乔下意识地想去追,一不小心被横在凳子上的拐杖绊倒,整个人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摔了个头晕眼花。 他趴在地上。青石板地面冰冰凉,他的心也拔凉拔凉的。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前脚还好好的,怎么后脚就跟他分道扬镳了呢! 而且……进来之前不是还安慰他说“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吗?怎么一眨眼就出尔反尔……就让他滚蛋了呢? 连乔不愿意相信自己被抛弃了。他告诉自己:忍冬一定有自己的考虑,一定是为了什么特别的计划所以才要和他分开。 可是…… 操!怎么可能不伤心! 连乔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气鼓鼓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这茶水是新泡的,他端在手里没注意,直接就往嘴里灌,立马“哇”的一声吐出来,嘴唇都给烫出泡了。 这么一烫,他倒是突然冷静下来。 不行,不要这么冲动。好好想想,接下去该怎么做? 连乔把徐忍冬给他的圆环放在手里,仔细端详。这圆环是银质的,看大小既不像手镯,又不像戒指。银环上刻着繁琐复杂的花纹,太过精细,看不太清楚。 他果断掏出手机,打开莱卡镜头,把屏幕放大再放大。借着手机照相功能,他看清了藏在花纹中一行小小的字。 “以色侍君,盼君长留。” 嗯?这是什么意思? 连乔盯着那句“以色侍君”,心想:这个环儿难道真是套在那玩意儿上的? _分节阅读_242 下面顿时一阵恶寒。他赶紧把这个糟糕念头赶出脑海。思考片刻,他把圆环在身上放好,决定先出去探索一下。 正要出门,敏锐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丝异响。 连乔侧耳听去,越听越不对劲,脸上一路烫到了耳朵根。 隔壁怎么回事!怎么刚进副本就……就啪啪啪! 他气冲冲地走出门去,对着隔壁的房门一阵乱锤破口大骂。里面那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不知羞耻地叫着。 连乔简直被他们的无耻惊呆了,正要一脚踹开房门,忽然惊觉那糟糕的声音不光从这个一个房间传出。 整条走廊上,所有房间里,居然都在嗯嗯啊啊! ……神经病啊这帮人!约好了一起啪啪啪?!在这种时候?! 作为一个不合群的人,连乔感到既震惊又尴尬。他不知所措地站在走廊上,耳朵里充斥着糟糕的声音。听得他脸红心跳,整个人都不可描述了。 等、等等,忍冬呢? 他不会在这其中一个房间里吧…… 连乔一念至此,浑身血液瞬间冲向大脑。他大喝一声:“徐忍冬!”话音未落已经一脚踢开房门! 两秒钟后。 “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房间里是一对陌生男女。连乔一边道歉一边倒退着离开房间,脚上踢到好几件衣物。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瞄到一件肚兜。 嗯?肚兜?谁会穿着肚兜来打本,这么有情趣的吗? 他退到房外,关上门,心里还在纳闷。但隔壁的隔壁那一声高过一声的浪叫瞬间又吸引了他的注意。 捉奸的冲动瞬间夺走理智。他“哇”的大叫一声,冲到第二个房间,又是一脚踹开房门。 这一次,里面居然是两个女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连乔捂着眼睛后退,视线却在指缝间偷瞄。 ——肚兜,又是一件肚兜。为什么这里也有? 再次回到走廊上,吹着凉丝丝的晚风,连乔脑中电光石火闪过了许多念头。 他虽然没跟女生谈过恋爱,但最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现在的女孩子都是穿内衣不穿肚兜的。而且那两个房间的肚兜样式一模一样,大红的绸缎料子,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毫无疑问,那是侍女的肚兜。 进入副本的第一晚,照理说大家应该还在分头探索地图,但为什么突然都和侍女搞起来了?这种时候哪有这个心情? 不合理。 连乔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话:以色侍君,盼君长留。 以色侍君,盼、君、长、留?! 连乔心里蓦然一惊。他虽不清楚当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徐忍冬可能有危险! 如果他此刻和侍女在一起,那—— “忍冬!忍冬你在哪里!”连乔失控大喊,冲到第三个房间去狠狠踹门。这一脚下去房门居然被没踢开,与此同时左腿传来剧痛! 他居然忘了他腿上还有伤!刚才是怎么连踹两扇门的?! 连乔一咬牙,抄起拐杖就朝门上砸去。 “徐忍冬你他妈给我出来!你不是基佬吗你他妈背着我在干什么呢!你出来!” 里面的人只顾做着他们自己的事,没有搭理连乔。 那喘声断断续续的,又隔着扇门,连乔根本听不出来是不是徐忍冬。他急红了眼,死命抡起拐杖,也顾不上那条破腿了。 “徐忍冬!你出来!出来啊!操你妈!操!” 不知砸了多少下,那木头房门终于给他砸出一个大洞。他哐当一声扔了拐杖,正要钻进去,忽听远处一声低叱。 _分节阅读_243 “你骂谁呢?!” 连乔大喜过望,赶紧转过身去。只见不远处的走廊上,徐忍冬清清冷冷地站着。月光勾着着他清俊的侧颜,眉目深邃,如含远山。 他像一块冰凉透明的冰,没有谁比他更干净了,也没人能弄脏他。 连乔忽然觉得胸口一热,各种各样的情绪填满了他的胸腔。他情不自禁地翘起嘴角,抓着栏杆,一瘸一拐地,欢喜地朝徐忍冬跑去。 然而,一声“忍冬”还未出口,连乔忽然停下脚步。 他看到一只手,一只莹白如玉,却骨节分明、属于男人的手,慢慢地从后面,环住了徐忍冬的腰。 是那个穿着黑色唐装的男人。 先前连乔没有注意,此时才惊觉那人眉宇间透着一股妖异。 男人从后面抱住徐忍冬,顺势在他耳朵上舔了一下。舌尖鲜红如血,嘴角笑意撩人。 连乔看得整个人都呆住。他的胸口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简直喘不过气来。 令他惊讶的是,下一秒,徐忍冬皱起眉头,反手一拳打在那个人脸上。 “唔!”唐装男人捂着脸倒下。 ……这是闹的哪一出? 连乔懵逼地看着大步流星朝他走来的徐忍冬,然后被他拎着领子一把从地上拽起,厉声呵斥:“你刚才骂谁呢?你疯了?这么口无遮拦!” 连乔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徐忍冬。他的视线从徐忍冬脸上,转移到耳朵上。忽然,连乔一把抱住徐忍冬的脑袋,用袖子狠狠去蹭他的耳朵。 “???”这下换成徐忍冬懵逼了。 连乔动作粗鲁毫不留情,布料重重擦过徐忍冬耳垂,蹭得他生疼。 “你干嘛!”徐忍冬怒了,一把推开连乔。 “我还想问问你在干嘛!”连乔的怒火也是腾地就窜上来。他伸手一指远处,“他是谁!你刚才不是还在揍他吗!怎么这会儿又好上了!徐忍冬你有毛病啊?!” 徐忍冬脸上一红,摸摸耳朵,终于反应过来连乔是在吃醋。 “不是。”他下意识地解释,“你误会了,他……” “误会个屁!我他妈亲眼看见了!”连乔气得把拐杖扔在地上,哐当一声巨响,“操!我现在知道了你为什么要赶我走!合着你是遇着老相好了是吧!难为你还跟他演这么一场戏!我他妈居然还配合你演!我简直是个大傻逼!” “连乔!”徐忍冬皱起眉,一把把他摁在墙上,“你冷静点!听我说!” “我!听!你!妈!”连乔真是气疯了,每一句都往徐忍冬最听不得的骂娘上靠,“你还要解释什么?!我都捉奸在床了你——” 连乔还没说完,徐忍冬猛地一拳打在他脸上,打得他直接扭过头去。 “你他妈给我闭嘴!捉你妈的头!” 脸上火辣辣的,连乔捂着脸,震惊地看着暴怒的徐忍冬。 怎么回事儿?怎么被捉奸的还这么横呢? 徐忍冬也是被他气狠了,一拳下去自己心里也爽快不少。他压下情绪,耐着性子解释:“你光看见他亲我,你见我亲他了吗?他是受……” 话音未落,徐忍冬看到连乔脸色一变。与此同时他感觉身后有人靠近,下意识地就扭过身子躲开。 连乔就没他这么灵敏了。拖着条断腿,拐杖又被自己扔了,这下可好,被那来人结结实实地扑了个满怀。 “你、你干嘛?!”连乔震惊地看着扑进自己怀里的唐装男子。 只见那男人抬起头,勾着嘴角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然后闭上眼,仰头吻上了连乔的脖子。 “啊啊啊啊啊你放手!你他妈给我滚啊!救命!忍冬哥救我啊啊啊啊啊!” 连乔对那人拳打脚踢,那人却像八爪鱼似的黏着他不放手。连乔被他怼在墙上摁着亲,怎么都挣脱不开。 当着徐忍冬的面被别的男人做这种事,连乔简直要气死了。 尊严何在?! 连乔又是羞耻又是气愤地向徐忍冬求助,万万没想到,后者抱着手臂冷冷地站在旁边,甚至还冷冷地哼了一声。 _分节阅读_244 “你现在知道是误会了?” 连乔大叫:“知道了知道了!快救我!呜你别亲了……操你妈好恶心……滚!” 徐忍冬:“知道错了?” 连乔:“我错了我错了!操!你他妈在摸哪里?老子要把你手剁了啊啊啊啊!” 徐忍冬:“向我道歉。” 连乔:“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 徐忍冬:“向我妈道歉。” 连乔:“……对、对您妈不起!” 徐忍冬:“……” 连乔都快哭了:“我错了都是我不好!忍冬哥你快救我啊!我受不了了!你他妈……不是,你就这么看我被人怼?你都不吃醋的吗!” 徐忍冬摊手:“他不怼你就会怼我,那你岂不是又要误会了?” 连乔一边反抗着对他上下其手的唐装男,一边还要被徐忍冬气,愤怒加委屈,他竟真的被逼出了泪花。 徐忍冬一看,他是真受刺激了,心里的气顿时也消了,立马掏出一板砖朝石见穿后脑上砸去。 “唔!”石见穿闷哼一声,捂着后脑勺倒下。 连乔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低头看着石见穿。 徐忍冬道:“你先摁着他,别让他去碰别人。我马上去找……去找解药。”说着就扭头朝楼梯跑去。 “哎——”眼看着石见穿没晕过去,连乔又急了,“忍冬哥你别走!我摁不住他啊!” 徐忍冬头也不回地丢下两句话:“摁不住就踢他下面让他冷静冷静!下手狠点没事,反正我跟他不熟!” 连乔:“哈?!!” 徐忍冬一溜烟儿跑没了。 连乔低头看着在地上扭得跟蛇似的石见穿,突然狞笑一声,恶向胆边生。 作者有话要说: 忍冬:他是受…… 划重点。要考的。 第102章无须钥 当徐忍冬取下圆环回到九楼时,石见穿已经昏死过去,口吐白沫,身体还在微微抽搐。 徐忍冬愣了一下:“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连乔拄着拐杖,十分乖巧地说:“我让他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冷静……了几下。” 徐忍冬:“……”他突然觉得石见穿也挺惨的。 徐忍冬俯下身去,把圆环塞进石见穿手里。石见穿居然没醒,看来是真的被虐狠了。他正有些尴尬,连乔一眼看见那圆环,瞬间又吃起飞醋。 “这不是你给我的护身符嘛?!”连乔愤怒大吼,“你怎么又给他了!” 徐忍冬皱起眉头。他忽然发现连乔吃起醋来跟个傻子似的,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了。 一念至此他又莫名有些想笑。不过他觉得这会儿笑出来不太好,遂硬板着脸,伸手朝屋檐下一指。 “什么?”连乔虽然不高兴,但还是顺着徐忍冬手指的方向望去。他终于发现了异常,“……那个灯笼怎么不亮了?” 徐忍冬道:“这个圆环就藏在灯笼里。每层楼上都有一个,所以我刚才是下楼去拿的。” 连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过你怎么知道这就是保命道具?” _分节阅读_245 这个问题徐忍冬没法回答。他直接无视,转移话题道:“算了,先回房间吧。”遂把人事不知的石见穿从地上扛起来。 连乔见状,心里又有些不爽。但想想这人还是被自己打晕的,也就无话可说。 徐忍冬把石见穿扛回客房,往床上随便一丢。石见穿迷迷糊糊哼了两声,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 连乔这会儿才觉得腿疼,根本走不动路,两人只好坐下来休息。徐忍冬问:“你找我干什么?” 连乔:“啊?” 徐忍冬道:“你刚才一路踹门一路骂街,不是在找我吗?” 连乔脸上一红,尴尬地咳了两声:“咳咳,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给石见穿的那个圆环上面,写的是什么字?” 徐忍冬不由诧异:“什么什么字?” “就是……”连乔掏出手机,把刚才放大过的照片给他看,“喏,这上面不是写着‘以色侍君,盼君长留’嘛。大家突然开始啪啪啪,怎么想都不对劲,所以我怀疑和这个圆环有关……” 徐忍冬脸色一变,随即起身去把石见穿那个圆环拿过来。 这个圆环是他从八楼上拿的。按照连乔的方法,他看到了上面细小的文字: “在天比翼,愿结连理。” 原来每层楼上的圆环都是不一样的! 徐忍冬悚然一惊,心里电光石火地闪过了许多东西。 难怪上个轮回里莫名其妙地下起了暴雨,难怪大家与侍女交媾之时会杀心暴起……这一切,都是因为关键的圆环被取走,触发了特定的诅咒。 徐忍冬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一次就连石见穿也会中招。 他本以为情欲DEBUFF是在特定时间自发产生的。因此他的计划本是这样:在老太太登场之前故意引发骚乱,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并且顺理成章地无视老太太独自上楼。这样就可以在老太太带大家参观土楼的时候,提前进入祠堂,抓紧时间排好牌位顺序,把木盒里那东西拿到手。 计划到此为止都是顺利的。他离开祠堂没多久,老太太就带人上了九楼。待众人安定下来,他悄悄取下九楼的圆环,打算去跟石见穿谈谈。万万没想到,刚一进屋,他就被神志不清的石见穿扑倒了。 实际上,那是因为九楼的圆环是“以色侍君”。他一取下圆环就触发了DEBUFF,彼时石见穿身上还没有圆环,当然会中招。 好不容易摆脱石见穿,他又听到连乔在走廊上发疯,一边踹门一边骂娘。 徐忍冬最听不得这个,当下气不打一处来,便去找连乔算账。后面的事情……就是这样了。 徐忍冬忍不住朝床上昏迷的石见穿看了一眼,心里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上个轮回里他背叛自己也是事实。这一来一回,算是两清了。 徐忍冬回过神来,发现连乔正盯着手里两个圆环看。他口中还喃喃念着:“在天比翼,愿结连理……这什么意思?难道是要逼我们娶那些姑娘?……” “不会。”徐忍冬想也不想地说,“那些侍女碰不得,一碰就死。” 连乔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古怪:“你怎么知道?你碰过?” “……”徐忍冬一时语塞。他受重生限制,无法把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次的真相说出,只好硬着头皮强行接话,“……我反正是碰不得。鬼不弄死我,你得弄死我。” 连乔一愣,反应过来他在说刚才自己踹门捉奸的事,不由脸上一红,小声嘟囔道:“谁让你扔下我一个人跑了……又不知道你有没有出事,你让我怎么办啊……” 徐忍冬听了这话,心里忽然有些愧疚。 连乔那些失控发疯的举动,明摆着是喜欢他,在乎他,把他放在心尖上护着的。尽管在此之前,他近乎无理取闹地把连乔折磨了一番,甚至态度强硬地要跟连乔分道扬镳,可是当他遇到危险,连乔还是发了疯一样地来找他。 徐忍冬已经弄不懂了,他对连乔的感情,连乔对他的感情。 感情本来就是让人弄不懂的事。 相比之下,或许还是逃生谜题更简单一些。 徐忍冬终究还是拿出了那样东西,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连乔诧异地眨眨眼。 徐忍冬道:“我在祠堂里找到的。你认得这是什么吗?” “这个……”连乔把那形状古怪的银质椭圆环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看着眼熟,我好像玩过……等等。” 他眼睛一亮,把先前那两个圆环往扁环上一套。那圆环顺着扁环翘起的一头往下一滑,竟恰好套在了扁环上。 _分节阅读_246 这下就连徐忍冬也看明白了,不由低呼:“九连环!” 连乔却摇摇头:“不,不对。缺了东西。”他拈起那两个小的圆环,在长条状的扁环上来回滑动,“九连环是益智玩具,有特定的解法公式。但是你看,这个光秃秃的小圆环可以直接套上去,没有任何阻碍……我说不清楚,直接找图给你看吧。” 说着便打开手机里早已下载好的百科全书,点开“九连环”这一词条。 看到图片,徐忍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那个长条状的扁环被称为环柄,那九个小圆环确实是套在环柄上的。但圆环之间并非彼此孤立,而是相互串联在一起,下端又以铜板固定,大大减少了圆环的活动角度。 因此,真正的九连环,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轻轻松松就让你把圆环套上环柄。无论是拆分还是复原九连环,都需要一套精密反复的过程。 至于具体的解法,那就太复杂了。百科上有详细的说明,那一大段文字太长,里面还夹杂着数学符号,徐忍冬没往下看。 “恐怕只有凑齐一套圆环才能开始拼接……”连乔犹豫了一下,抬起头,望过来的眼神里有种很复杂的东西,“忍冬哥,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徐忍冬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摘下圆环会触发DEBUFF,只有携带圆环才可以不受影响。 想要通关必须要集齐九个圆环,所以石见穿会背叛他,从连乔身上偷走圆环。 其实石见穿的所作所为,也是合情合理。毕竟——这个副本,从根本上来说,就只能活一个人。 就是那个手握九连环的人。 九九八十一,亦是九九归一。 这才是这个副本真正难的地方。 连乔陷入沉默。他扭过头去,盯着桌上摇曳的烛火。明明灭灭的火光把他的面容映照得无比柔和,他的神态里却又一种深沉的情绪,让人看了莫名觉得难过。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要跟我分开吗?”连乔问。 徐忍冬没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不知道连乔说的“这个”,到底是指什么。 他们两个现在心里想着的,真的是同一件事吗? 其实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连乔笑笑,忽然撑起身子,越过桌面,在他额头印下轻轻一吻。 那个吻轻得像一朵云,柔软而温润的触感停留不过一瞬,立刻消失了。 “我听你的。”连乔说完这句话,把圆环和环柄都放在桌上,随后起身离开。 徐忍冬心头一震。他下意识地追出去,伸手去抓连乔的手:“连乔!” 连乔回过头,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嗯?” 徐忍冬道:“我不需要圆环,我……” “忍冬。”连乔打断他,眼神温柔且暖,“你记不记得,在第一个副本里就是你救了我。如果没有你,我根本活不到现在。所以你也不必自责,你就当我把这条命还给你。不必难过,我愿意的。” 看着他那副自我牺牲的神圣表情,徐忍冬莫名其妙生出一股怒火来。 “你欠我的何止一条命?!”他的声音不由自主拔高,变得尖锐,凄厉,“我——” 我为了你可以义无反顾地去死,即便怕得要命,即便痛到崩溃,我为你死过了无数次! 而你呢? 你在杀我的时候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以为你欠我的只是一条命?! 你欠我的——多到你还不清! 他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然而声音却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他知道他触犯了禁忌。他所经历的一切将永远不可能说出口,为了某种未知的操蛋原因,这份痛苦他永远只能独自承担! 口不能言,因而心中那份痛苦愈发强烈。他再也克制不住,猛地把连乔压在墙上,竟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徐忍冬咬的很用力。连乔先是被惊呆了没觉得痛,紧接着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真咬啊! 连乔痛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徐忍冬却死咬着不松口,好像真想从他肩膀上咬下一块肉似的。连乔彻底懵了,他想不通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徐忍冬怎么会作出这种事,怎么会情绪爆发到——咬他?! _分节阅读_247 虽然痛得要命,但连乔却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咬牙忍着,甚至抬起手来,轻轻安抚着徐忍冬的背。 徐忍冬感受到他的爱抚,仿佛受了更大的刺激,用上更大的力气咬下去。锐利的犬齿直接刺穿皮肤,连乔这下没忍住,“呜”地一声叫了出来。 他叫痛了,徐忍冬也终于松口了。牙齿却仍然没有离开他的肩头,就这么含着一口铁锈味儿,模糊不清地说:“抱我。” 连乔一愣。 这……这是在撒娇吗? 那句委委屈屈的“抱我”,听得连乔心都要化了。他立刻将徐忍冬紧拥入怀,情不自禁地亲吻他的头发。 两个人的胸膛紧贴在一起,清晰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体温。 徐忍冬不再愤怒。他已经发泄完了,只是还有点儿委屈。 连乔也没有再问为什么。他已经明白了,而且心疼得要命。 两个人的情绪都渐渐平息下来,却仍是舍不得放开,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抱在一起。 直到身后传来一个慵懒而无奈的声音。 “你们两个,打算在别人房间里腻歪多久?” 第103章无须钥 石见穿醒了?! 两个人瞬间触电般地松开手,高度默契地同时转过身,不看对方。 徐忍冬咳了一声,尽可能云淡风轻地说了句:“你醒了啊。” 石见穿含笑道:“是啊。你猜我醒了多久了?” 这句话让故作平静的徐忍冬瞬间破功,脸上瞬间染上两抹潮红。他尴尬地拿起桌上茶杯,用喝茶来缓解羞耻感,却无意间瞥见连乔紧皱的眉头。 徐忍冬心下诧异。只见连乔扭头朝门外瞟了一眼,很突兀地说了句:“外面的声音停了。” 外面的声音? 徐忍冬侧耳听去。果然,原本充斥走廊的叫唤声,不知何时已经归于沉寂。那些人怕是已经凶多吉少。只是连乔这会儿提这个干什么? 石见穿咬唇一笑:“所以呢?” “对不住啊,刚才揍了你一顿。”连乔撇撇嘴,“不过也要怪你自己,一不小心中了诅咒,发花痴发到我们忍冬大佬的头上。你也知道我们大佬是个暴脾气……总之,对不起了。既然你没事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朝徐忍冬投去一个眼神。 徐忍冬会意,十分配合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高贵冷艳地朝门口走去。 石见穿仍是笑着,眼中却渐渐露出戏谑之色。他也不开口,也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笑吟吟地靠在床柱上,看着他们的背影。 然而,当徐忍冬正要推开房门之时,连乔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小心!” 徐忍冬一惊,耳边忽听得“嘶嘶”两声。定睛望去,这才发现雕花窗格上的阴影里盘踞着一条小蛇,那蛇通体莹白,一双漆黑的圆眼冷冷地盯着他。要不是连乔及时提醒,他这一伸手便正好落入蛇口! “啪”。身后的石见穿忽然打开了折扇,慢悠悠地摇着。 他叹了一声。又是慵懒,又是好笑地,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边:“你们猜猜,我醒了多久了?听到了多少东西?” 徐忍冬心中一凛,此时终于明白石见穿这话的含义。 九连环的事,他全都听见了! 徐忍冬脑中瞬间电光石火。他飞快地想到:两个圆环在他们身上,最关键的环柄也在他们身上。石见穿既然已经知道九连环的存在,势必会和他们争夺这唯一的生存机会。 可是他们根本打不过石见穿! 别说连乔身上有伤,即便两个人都处在最佳状态,对上石见穿那奇幻诡谲的白蛇,也是毫无胜算!石见穿实在是太强了,他们不可能和他硬碰硬。 那该怎么办? _分节阅读_248 生存机会只有一个,石见穿不可能拱手相让。如果他要硬抢怎么办?还有什么底牌可以用来谈判吗?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心中愈发焦灼。因为徐忍冬发现——他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 石见穿根本不需要和他们合作。他足够强大,足够聪慧,他即便没有伙伴也可以一个人轻松通关。 这就是,真正的九关大佬的实力。 和他相比,他们两个简直是幼儿园过家家的小朋友! 徐忍冬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要不索性重来算了。既然石见穿知道了这些,他们已经不可能有生路了……索性死掉重来算了……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见,连乔深吸了一口气。 莫名其妙地,徐忍冬就冷静下来。他感觉到,连乔一定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他侧过头去看着连乔,只见连乔神情平静,不卑不亢地道:“你一个人是不可能通关的。” 他说得异常肯定,宛若在陈述一个物理学定律。 石见穿倚着床柱,仍是那副慵懒闲散的模样,眼中却分明有一丝好奇:“哦?” “因为……”连乔顿了顿,声音低沉,“……有一个圆环,被我藏起来了。” 石见穿一愣。徐忍冬也愣住了,眼睛猛然睁大。 连乔瞒着他藏了一个圆环?什么时候的事? 那他刚才主动交出圆环和环柄……又算什么? 连乔无视两人的震惊,继续镇定自若地说道:“我刚才上楼的时候就觉得灯笼不对劲。楼梯口这一个灯笼,里面蜡烛的光晕明显和其他灯笼不一样。我爬上去看了看,发现这个蜡烛很特别,可能有用。以防万一就藏了一个……就连他都没有告诉。” 连乔很快地扫了徐忍冬一眼。徐忍冬心头如遭重击,胸口忽然无比憋闷,几乎喘不过气。 “那你……”徐忍冬艰难地,一字一顿地说,“你刚才……” 石见穿突然嗤笑一声:“所以刚才那段柔情蜜意都是谎话。他在骗你,也在防着你。” 徐忍冬脸色一变,眼神凌厉如刀地射向石见穿。 “我跟他的事,用不着你插嘴。”徐忍冬冷冷道。 出乎意料的是,连乔并没有否认。甚至微微低下头,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声:“如果不是你,他本来不该知道这些。毕竟我真的很喜欢他。” 他叹得很温柔,很惋惜。徐忍冬的心却在这温柔的刀子里,被一丝丝地割成碎片。 石见穿瞧着徐忍冬咬紧嘴唇强忍痛苦的模样,似乎觉得很有趣。 “你这话有漏洞。”石见穿那玩味的视线移到连乔身上,含笑道,“你藏了一个圆环,他早晚都会发现的。何况,凑不齐九连环,谁都出不去。除非……”他悠闲地摇着折扇,唇角的笑容里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除非,你已经决定,趁他不备杀掉他,把圆环全部抢回来。这样你就可以独活。而他,到死也不知道你背叛了他。” 连乔没说话。 徐忍冬已心如死灰,却不想再流露痛苦给人看。因此他漠然地对着石见穿道:“我跟他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要抢圆环就直接动手来抢,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连乔却忽然上前一步,挡在他和石见穿之间。 “我有办法,可以让我们都活下去。” 徐忍冬心中忽然又生出一丝希望。还有办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三个人都活下去? 只听连乔道:“等找到电梯之后,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把九连环拼好。在此期间,你保护我,让我不受外界干扰。这样我们可以一起逃出去。” 石见穿失笑:“且不说我为什么要把九连环交给你……九个圆环都在你身上,那我就会受诅咒影响。到那时我连自保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来保护你?” “你可以。”连乔拎起桌上的背包,从暗格里摸出一样东西来,“因为我会给你这个。” 当两人看清他手里那样东西时,脸色齐齐一变。 那竟是一个——人偶! 杀掉关键玩家之后,禁锢对方灵魂而成的替身人偶! 石见穿瞟着那人偶,若有所思。很快又笑起来:“你还有这个啊。” 连乔道:“既然你认得,就应该知道它有什么用。你中诅咒之后,只要随便死一死,复活的时候就会解除身上所有诅咒。” _分节阅读_249 “哼……”石见穿垂下眼帘,拿折扇的扇柄一下一下轻敲着手背,像是在斟酌,“随便死一死,你说得倒轻松……” 他这话颇含嘲讽,却并没有否决。 因为,连乔的方案是可行的,而且是唯一的办法。 石见穿虽然被迫去死,但若是他拒绝合作,或许永远都找不到被连乔藏起来的那个圆环。那样就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而按照连乔的提议,石见穿固然吃亏,到底还是有一线生机。 他被连乔吃定了。 只是……这样的话…… 石见穿忽然举起折扇,朝徐忍冬一指:“那他呢?你这个方案里,他必死无疑。” 徐忍冬心里一窒。他已经无法思考,他只能呆呆地看着连乔,等待他的答案。 然而连乔沉默不语。 在这沉默中,徐忍冬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终于,连乔低声开口:“这个副本太难了。能活两个下来,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我没有办法保住第三个人。” 徐忍冬闻言苦笑。 果然,连乔说的“我们”,是不包括他的。 他从未想过,连乔竟然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机。他也从未想过,竟然会有这样一天,连乔说“我们”的时候,没有把他计算在内。 而在片刻之前,仅仅是几分钟之前,他们还紧紧相拥,彼此温存。 他是真的以为连乔把所有圆环交给了他,把唯一的生存机会让给了他。他甚至因为连乔幼稚的自我牺牲而发脾气。他觉得连乔怎么这么傻啊…… 原来这只是个谎言。原来连乔在抱着他,亲吻他的时候,已经决定了要他去死。 傻的是他自己。 …… 徐忍冬已经不想去听连乔和石见穿的谈判。他突然觉得很累很累,于是丢下圆环和环柄,离开了这里。 石见穿和连乔都没有拦他。大概对他们来说,他已经没有用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 他太累了,进入这个副本之后就没有休息过。头皮发麻,后脑勺像被人砸了一锤那样,钝钝地痛。 他难受得要命,可却始终无法真正入睡。半梦半醒之际,他听到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他懒得睁眼。随后,床铺微微下沉。有人在床边坐下。 “忍冬。”毫无疑问是连乔的声音,“如果我说,我藏圆环的事不是故意瞒你,只是来不及告诉你,你信吗?” 徐忍冬知道装睡瞒不过他,只好睁开眼来。双目干涩刺痛,让他很想滴点眼药水。 连乔拿出圆环和环柄,放在他手边,小心翼翼地问:“九连环的解法,你知道不知道?” 徐忍冬揉着眼睛,心里在想:如果有眼药水就好了。好想要眼药水。 连乔沉默片刻,又拿出手机,打开一个界面,举在他面前:“这是解法公式。你一定要背下来,在心里弄清楚步骤,手上动作也要快。到时候时间会很紧迫。” 他这话说得很奇怪。明明要和石见穿合作的人是他,徐忍冬学这解法干什么? 说的好像他又想把活命机会让给徐忍冬似的。 徐忍冬已经不想去猜他话里的真假。只是有些好奇,但又没那么好奇地,随口问道:“你杀的是谁?在什么时候?” 连乔一愣:“什么?……什么杀的是谁?” 徐忍冬心平气和:“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有必要演戏吗?钟秀早就提醒我,你既然知道‘关键玩家’的事,又怎么可能对人偶一无所知……她要我小心你,我却不放在心上。直到现在。” 那时徐忍冬曾经坚定地说:即便他有事瞒着我,我也会信任他,直到他真的背叛我的那一天。 现在,那一天到了。 徐忍冬终于明白,世界上还有远比死亡更痛苦的事。 _分节阅读_250 连乔却无比震惊:“她跟你说了什么?……什么‘关键玩家’?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人偶可以救命,是钟秀告诉我的……”连乔突然变得手足无措,神色都慌乱起来,“是、是上个副本里,晚上你睡着了,我看到钟秀偷偷往你身上塞这个东西。我担心她害你,就跟她吵了一架。她才告诉我这个人偶的用途……可我还是不信她,所以趁她睡着了就把人偶偷偷藏起来了……” 徐忍冬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动容。但他动容并不是为了连乔的解释,而是因为听到了钟秀的事。 他母亲的事。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你母亲,她不可能害你的……我不敢告诉你我和你母亲吵架,毕竟她已经死了……所以人偶的事我一直没有说……”连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一指背包,“但是人偶一直在背包里,一直在你身上!那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我从来没有想过用它来自保!我刚才那样说,真的只是为了骗过石见穿!” 他抓起床上那个圆环,硬是塞进徐忍冬手里,然后用双手紧握住徐忍冬的手。 “你能不能信我一次?我真的没有办法了……”连乔近乎绝望地低声哀求,“我是撒谎了,但我骗的是他!我没有骗你!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带你去拿我藏起来的那个圆环,然后你再重新找个地方藏起来。这样你就可以……” 所以,他是真的藏了一个。 徐忍冬心里升起一种近乎快意的痛感,自虐般地想到:当他以一副自我牺牲的姿态,把圆环和底座交给我的时候,其实早已留好退路。 亏我还如此感动。 若非石见穿拆穿他,恐怕要等死过一次才能发觉他的背叛。重生之后都不知以何等心情来面对“情意缱绻”的他。 那可真是,太惨了。 徐忍冬平静地打断他:“不用了。” 连乔眼圈一红,嗓子微微发哑:“这种时候你不要跟我赌气好不好?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你才肯原谅我?” 徐忍冬低头看了眼连乔紧握着他的那双手,口中淡淡道:“我不是跟你赌气,我是真的不需要。” 他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手从连乔手里抽出来,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诧异:“你忘了我说过的吗?我不需要圆环。我不会受到诅咒影响,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去拼九连环,不用管我。” 连乔整个人都呆住了。 徐忍冬道:“你想做什么都行,我不想再管。我好累,我现在只想睡觉。你让我睡觉好不好?” 连乔像是听不明白他的话似的,仍旧呆呆地看着他。 徐忍冬见他没有离开的样子,只好从床上爬起来:“算了。你行动不便,这个房间给你住。我再去找个地方。”便站起身,扭头朝门口走去。 连乔却忽然情绪失控,冲过来抱住他。 “不要走!”连乔紧紧抱住他的腰,眼圈通红,声音哽咽,一字一句宛若泣血,“难道你……难道你要我在你面前自杀……才肯信我?” “没那个必要。”徐忍冬一点点地掰开他的手指,头也不回地道,“你死了我也出不去。我找不到电梯。” “那我——”连乔不肯放手,反而更加执拗地抓紧他,“我找到电梯就来找你!等我们一起出去,我们坐下来,再好好地……好好地谈一谈。” 好好谈一谈…… 徐忍冬脑中忽然浮现出他们家客厅的样子。他回想起柔软得让人深深凹陷的布艺沙发,回想起暖黄得让人昏昏欲睡的小壁灯,回想起放在膝盖上微微冒着热气的两杯茶,回想起在另一个人衣服上,头发上,颈项间,耳垂上,所能嗅到的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可是这一切温存,都在连乔决定背叛他的时候,成为了可笑的谎言。 他觉得很累很累,已经连停止回想都做不到了。 说起来,进入这个副本之后,好像已经四五天没睡觉了吧。难怪会这么累啊。 他忽然觉得委屈,委屈得一下红了眼,几乎是哀求地说:“我只想要睡觉而已。你为什么连睡觉都不让我睡?我只是想要好好睡一觉……你放过我好不好?” 连乔浑身一震,终于松了手。 徐忍冬没有力气回头看他。就这样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第104章无须钥 徐忍冬随便找了个没人的房间,把侍女赶走,倒头就睡。 这一次他终于成功入睡。他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黑甜。醒来时,他的精神很好,心情也从那种近乎麻木的钝痛中恢复过来。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真的累坏了。 他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像这样好好休息过。他好像已经习惯于这种长时间持续的精神紧绷状态。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在跟时间赛跑,跟死亡赛跑。 每次在电梯中醒来,他的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他的精神却像一块反复弯折的铁片,已经发白僵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掉。 _分节阅读_251 所以当连乔提出要自我牺牲的时候,他会失控,咬了连乔一口。 所以当连乔抛弃他选择石见穿的时候,他除了想找个地方睡觉以外,已经做不出其他反应。 他忽然意识到,他的精神其实已经崩溃了。他已经难受得想要去死,他再也不想挣扎。 可是死亡不过是重来。他连死都不能。 不管怎么说,他终于好好睡过一觉,也重新有了点力气,得以冷静审视目前的状态。 他听到外面传来很嘈杂的声音。狂风暴雨拍打在门窗上,中间夹杂着利箭破空声,昆虫扑翅声。有男女在哭喊惨叫,很快又消失于无。 渐渐地,有淡红色的液体从门缝下面渗进来。是雨水混合着鲜血。 徐忍冬听着外面那些声音,心情十分平静。他相信连乔和石见穿的实力,这两个人合作,一定能找到出路。而他,既然不受诅咒影响,那就只要坐享其成就好。 一念至此,他情不自禁地抚上了胸口,手指轻轻一勾,把颈上戴着的长命锁勾了出来。 长命锁样式古朴,上面雕刻着精巧的云纹。他把长命锁捏在手心,只觉沉甸甸硬邦邦,像是化为了实体的母爱。 ……真可笑啊。 他曾经以为伤他最深的是钟秀。钟秀带给他二十年的孤苦与不甘,却在临终之际,留给他一件最宝贵的东西——她给了他一条出路。 他也曾经以为最爱他最舍不得他受伤的是连乔。可是现在呢? 徐忍冬在床沿坐了一会儿,忽听房门被人砰砰敲响。他把长命锁藏回衬衣后面,还没来得及问外面是谁,就听那人声音嘶哑地喊道: “开门、咳咳、忍、忍冬,快出来!” 是连乔啊。 光听声音就知道他受了很重的伤。徐忍冬起身来到门边,打开门,扑面而来一股浓重到呛鼻的血腥气。 只见连乔扶着房门,艰难地单腿站着。他那条受伤的左腿上插着一支箭。长长的利箭贯*穿了他的大腿,血把整条裤腿都染红了。 幸好伤的是这条骨折过的腿。如果伤的是另一条,他现在只能在地上爬了。 徐忍冬把视线从他腿上移开,忽然注意到连乔身后的走廊上,栏杆上,竟然插满了斜斜的木箭。利箭全都深深插入地面,可见那箭射出来的力度有多大。看角度,好像是从空中朝着土楼四周射的,因此整个土楼内部都被插满了箭矢。 此时整个土楼已是腥风血雨。外面狂风大作,雨声如雷。土楼里到处都是尸体,有被砍断脖子身首分离的,有被撕破肚皮肠子横流的,还有四处散落的鲜红肉块,已经看不出那到底是不是个人。 雨水已经淹到了楼面上。空中弥漫着一股不像的薄雾,闻起来有股淡淡的腐臭。水池中一条巨蛇盘旋而起,天上黑压压的,竟是一群黑色巨鸟在绕着巨蛇盘旋。 “我找到、电梯了、咳、咳咳,快走!”连乔脸色惨白,眼睛耳朵里都渗出点点血迹,不知经历了什么。他伸手想拉徐忍冬,伸出来的却不是一只完好的手掌,而是一截白骨! 徐忍冬一怔,下意识地想去扶他。连乔却倏地缩回手来,转身咬牙道:“跟我走吧!” 他左腿重伤,那根拐杖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只能扶着栏杆,艰难地一步步往前挪。 徐忍冬睡了这么长时间,麻木的心脏也恢复过来,又具备了心痛的能力。于是他很不争气地心疼了。 忍着心疼束手旁观只会让自己更难受。于是徐忍冬朝他伸出手,把他架在自己肩膀上。 “……”连乔愣愣地看了他一眼,眼眶一下子红了。 徐忍冬不愿意看他,于是扭头望向天空,生硬地转移话题:“那是什么?” “蛊雕。它要阻止我们出……咳咳、出去。石见穿在拦它。”连乔气息不稳,唇角也咳出一行血来。他带着徐忍冬来到一处破损的栏杆边上,停下脚步,“电梯在水里,我们一起跳下去。” 徐忍冬低头看着那幽暗深水:“在水潭里?” 连乔:“对。” 徐忍冬在心里估算着此处到水底的距离。电梯应该是在水潭底部,再加上雨水淹没楼层的高度,不知得有多深。 连乔见他犹豫,便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我算过了,按照咱们的肺活量,足够游到电梯那里……咳咳、但水位上涨太快,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连乔一边咳着,一边把身体往栏杆缺口上挪:“别担心,我先下去。” “……一起下吧。”徐忍冬绕到另一边,抓住了他尚且完好的那条手臂。 连乔没再说话,只是微微颤抖地、深吸了一口气。 徐忍冬闭上眼。下一秒,两人手握着手,一起跳入水中。 _分节阅读_252 雨水形成的深潭冰凉刺骨。徐忍冬屏住呼吸,在潭水中睁开眼睛。潭水是一种浑浊的绿,水面上射下不知何处而来的光,照亮了浅浅的一片水域。 这水很脏,进到眼睛里让眼睛有些刺痛。但此时顾不上这么多,徐忍冬硬忍着眼睛的不适,屏住呼吸往下游。 越往下灯光越暗。起初还能听见水面上方的打斗嘶吼声,渐渐的,那些声音都变得飘忽不定,像一条小船越摇越远。 徐忍冬隐约看见下方稍暗处有什么东西。待他游得近了,这才看清,那竟是一具惨白的浮尸! 浮尸不知死去多久,整个身体都泡得发白。看身材是具男尸,但五官已经模糊,不知是被钝器砸烂还是被鱼群啃食,根本看不清原来相貌,只能看到碎肉纤维在潭水里飘荡。 连乔拽了拽他的手臂,带着他朝另一个方向游去。 肺里残存的氧气越来越少,鼻翼不自觉地收缩着,想要呼吸。徐忍冬努力屏住呼吸,但越往下潜,外界的水压越大。潭水拼命往他鼻子里挤,耳朵深处也隐隐作痛。他忍不住担心鼓膜被挤破,潭水从耳道里灌进脑子。 又下潜了一段,所幸,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身体远比他想象的要坚韧。尽管对空气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但他还撑得住,还能在保持理智的同时慢慢地划水。 相比之下,连乔一定比他辛苦得多。 连乔身受重伤,在岸上的时候就拼命咳血,真不知道他此时怎么受得了。 徐忍冬忍不住侧过头去,望向连乔。水光在连乔脸上晃动,他脸上的血迹早已被冲刷干净,只是脸色太差,看起来竟不比那浮尸好上多少。 毕竟腿上插着一柄贯穿肌肉的利箭,还要费力在这冰冷肮脏的水潭里潜水,连乔显然忍得很痛苦。 徐忍冬心里一刺——如果这几天他没有选择逃避,而是和连乔一起去找出路,或许连乔就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一念至此,徐忍冬又生硬地勒住自己的感情。 这种程度的伤,谁又没受过了? 他受过的伤,遭受过的非人的痛苦,他付出的一切甚至没有人知道。 或许也正因为不知道,所以连乔会瞒着他背叛他……让他付出的这一切显得如此可笑。 真的,太可笑了。 徐忍冬漠然地移开眼,不再去看连乔惨白的脸。连乔却没有注意到身旁那人的注视,只是艰难地用腿蹬着水,努力往下潜。 忽然,他表情一亮。 徐忍冬向前看去,只见一个银白色的巨大金属块,明晃晃地立在面前。 电梯! 徐忍冬也跟着心中一喜。紧接着想到:电梯找到了,那按钮呢? 连乔忽然脸色一变,把手伸到他面前。徐忍冬一愣,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连乔似是忍耐着什么,皱着眉头掰开他的手指,把一样东西放进了他的手心里。 是按钮。 那个触感不会有错,是按钮。 电梯近在咫尺,水下静默无声。徐忍冬侧头看了连乔一眼,发现连乔正捂着嘴,身体一颤一颤。红色血丝从他指缝里渗出来,很快在潭水中晕开。 深水里浮力很大。连乔咳得厉害,整个人开始很快地往上飘。徐忍冬急忙抓住他,却只抓到个衣角。连乔咳得厉害,根本没法自己游水,徐忍冬只好死命攥着那衣角,试图把连乔拉回来。 好不容易把他拉到身边,徐忍冬扒住电梯门,总算维持住两人的身形。 连乔还在强忍咳嗽。他遮着口鼻,只露出上半张脸来,却笑弯了眉眼。 徐忍冬正要去装按钮,无意间瞥见连乔的笑容,心里莫名被撞了一下,又酸又疼。 然而下一秒,连乔眼中笑意消失。 徐忍冬的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想躲,却已被连乔抓住手臂。 他要干什么?! 徐忍冬拼命缩回手,却被连乔越拉越近。他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去摸身上的刀,可惜连乔借那一抓之力已将他拉至身前,徐忍冬还未抽出刀来,连乔已经把他整个人甩到后面去! 他到底—— _分节阅读_253 徐忍冬眼中惊诧且剧痛,他用力摆动手臂,试图在水里掉转方向。却在回头之时,看到水流里飘过的一截鲜红。 血。很多的血,更多的血,从他身后炸开。 徐忍冬瞬间浑身冰冷。一股刺骨的冷痛从四肢百骸传来。 他终于转过方向,看到近在咫尺的水域里,连乔被咬成两截的身体。 大量的鲜血弄脏了视野。一口细密且尖的牙齿从连乔腰后渐渐退去,隐入黑暗。徐忍冬认得那双牙齿,那是鱼人,是曾经一口把他咬得开膛破肚求死不能的鱼人。 原来——连乔是为了救他—— 推开他,是为了替他去死! “走——”连乔尚未断气,他用尽全力大吼一声,血水混合着气泡,承载着他最后的话语,涌到徐忍冬面前。 徐忍冬头皮发麻,浑身僵硬,眼睁睁地看着连乔露出的肠子在水中飘荡,看着连乔变成两段没有生命的肉块,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徐忍冬想哭,可是潭水太重,把他的眼泪压回眼眶。 他也想放声大叫,可是一张嘴,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潭水就灌进口鼻,剧痛的刺激让他连昏过去都不能。 他其实……其实内心深处是知道的。 连乔怎么可能背叛他,怎么可能舍弃他来给自己铺路。 他只是太痛苦了,可是他的痛苦无人能够分担。他只能故意刺痛连乔,他想让连乔和他一样痛,和他一起品尝绝望的滋味。 可是……可是…… 明明已经千疮百孔的破烂心脏,原来还可以更痛的。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因为他爱连乔啊。 伤害自己所爱的人,怎么可能减轻自己的痛苦啊。 …… 幸好,一切还可以重来。 此时此刻,徐忍冬忽然明白那句话的含义。 “你会经历无数折磨,但这不是惩罚,是奖励。” 果然是奖励啊。 徐忍冬牵扯嘴角,勾出一个苦笑。与此同时微微松开手指。 硬硬的金属按钮从指间滑落,顺着水流,沉入水潭深处。很快就不见了。 身体里残存的氧气也越来越少。带着血腥味的潭水倒灌进肺叶,把他整个肺里填满连乔的味道,冰冷且剧痛。 让一切重来吧。 第105章无须钥 “无须钥匙之锁”。 这六个字缓缓浮现在眼前,连乔正在思考这是什么意思,忽见身旁那人痛苦地蜷起身子。 连乔大惊。 “忍冬哥?”他慌忙凑上去,见徐忍冬微弯着腰,双手紧紧攥着左侧胸前的衣襟,不由紧张道,“你怎么了?心脏不舒服吗?” 徐忍冬紧咬牙关,似是强忍着巨大的痛苦。他缓缓抬起眼,双眼中密布的血丝让连乔吓了一跳。连乔赶忙扶他坐下,一边紧紧抱着他,一边把背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出来。 背包里备着些应急药物。连乔很快找到了速效救心丸,却手抖得拧不开盖子。急得他快要哭出来。 “连……连乔……”怀中的人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点声音。连乔只觉手腕一凉,徐忍冬已经按下了他不住发抖的手,哑着嗓子说,“没事了……” “你到底怎么了……”连乔见他脸色稍有缓和,知道他是缓过来了,心里却仍是焦急,不安道,“刚才是怎么回事?你心脏以前有问题吗?” _分节阅读_254 徐忍冬喘息着直起身子,低头抚摸衣服上的褶皱。他刚才攥得太用力,心口处的衬衫已经皱成一团,此时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平。 连乔焦虑地等着他的回答。许久,等来的却是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 “已经没事了。” 这种敷衍的回答当然无法让连乔满意。连乔眉头一皱,正要追问,徐忍冬却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到面前,仰头吻上了他的唇。 连乔愣住。 他从未见过如此积极主动的徐忍冬。 忍冬从来都是一副清冷禁欲的模样,如同坐在蔷薇花丛间手捧圣经的神父,仿佛红尘情事都与他无关。 然而此时,清冷禁欲的徐忍冬非但主动吻他,甚至在那缠绵一吻结束后,食髓知味似的,把头埋在连乔颈间,贪恋地嗅吸他身上的味道。 连乔哭笑不得,爱怜地抚着他的发丝,柔声问:“你到底怎么啦?” 徐忍冬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低低地说:“对不起。” 连乔也不追问,就这么抚摸着他的头发,像在安抚一只缺爱的小猫。过了许久,徐忍冬终于开口道:“我刚才差点死了。濒死之际,才知道有多爱你。” 后面那句固然深情,但连乔的注意力全在前面那句上。他惊得手一抖,险些把徐忍冬的头发薅下来。 如果他知道徐忍冬不是“刚才差点死了”而是“刚刚死过一次”,恐怕此时徐忍冬已经斑秃了。 “你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连乔不知道真相,自然以为徐忍冬说的是刚才发作的那阵心绞痛,“或者你们家里其他……呃……”他本想问徐忍冬家里其他人有没有心脏方面的毛病,突然又想起徐忍冬唯一的亲人刚刚过世,只好突兀地截住话头。 徐忍冬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以前有过一次。” “那等出去以后上医院查查。”连乔抬手抚摸他的脸颊,眼中又泛起担忧,“你刚才真的吓死我了。” 徐忍冬笑笑,没再说话,便弯腰和连乔一起收拾地上的东西。 刚才连乔慌乱之下把背包里所有东西都抖落出来,此时杂物散落一地。有瑞士军刀、登山绳、手电筒之类的工具,也有矿泉水、压缩饼干、巧克力之类的食物。当中夹杂着几个药瓶,除了安眠药以外,其他的药品徐忍冬全都不认识。 ——连乔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药?他又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医学知识? 徐忍冬没有多想,只是拿起来看了一眼就丢进了背包。 收着收着,连乔忽然“咦”了一声。 徐忍冬扭头望去,只见连乔手里拿着一柄黄铜钥匙。 那是他们在第一个副本“俄罗斯套娃”里收集齐了所有套娃之后,兔子赠与的隐藏奖励。只见连乔抬头望着空中飘浮的“无须钥匙之锁”几个大字,颇为失望地喃喃道:“可惜是无须钥匙之锁,不是无须锁之钥匙啊……” 他这么一提,徐忍冬也忽然想到了:这个钥匙到底是干嘛用的? 这钥匙到现在都无处可用,上面还刻着连乔的名字,怎么想都令人介意。但这一路走来,徐忍冬也向别人打听过,没有人听说过这种钥匙,更别提知道钥匙的作用了。 时间久了,两人都快忘了这回事了。要不是今天从背包深处倒出来,还不知要猴年马月才能想起这茬。 黄铜钥匙造型简单,就是那种童话书里常见的金色钥匙。除了上面刻着的“连乔”二字以外,实在是没什么特殊的。两人盯着钥匙看了一会儿,只得叹一口气,重新把钥匙收好。 电梯门早已打开。门外夜凉如水,冷风灌进来,吹得人心底发冷。 收拾好东西,连乔习惯性地背上背包,却被徐忍冬一把拎过。 “我来。你腿上有伤。”徐忍冬把背包往身上一甩,动作干净利落,眉宇之间淡淡的,又恢复成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神色。 连乔回味着他唇舌间那温热柔软的触感,只觉反差巨大,登时爱惨了他。 刚一走出电梯,背后的电梯门便静静合上,紧接着整个电梯消失不见。连乔眺望着远处山峦下被大红灯笼照亮的巨大土楼,只觉阴风阵阵,诡异骇人。他扭头望向徐忍冬,后者却波澜不惊,仿佛已见过这场景千万次。 不愧是忍冬大佬! 连乔默默跟在身旁,心里有种与有荣焉的窃喜。走着走着,他忽然想到:忍冬到底进过多少个副本? 从他俩第一次相遇开始,忍冬就号称是九关大佬。可是他们都一起闯过这么多关了……这个“九”却从来不带变的。 难道在大佬圈子里,“九关”就跟跆拳道黑带似的,是个段位吗? 一想到大佬们或许自成一圈,连乔不禁心生向往。这就跟网游似的,服务器的顶尖高手们都互相认识,哪天齐聚一堂,必定是极其亮眼的风景。 可惜,连乔这轻松欢快的心情,没能保持多久。就在他踏入土楼看到下堂里密密麻麻的玩家之时,他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_分节阅读_255 卧槽!这次怎么这么多人! 副本难度和参与人数成正比,这乱糟糟的一大坨人,起码有八十个! 连乔惊惶地看了忍冬一眼,果然,后者仍旧从容镇定。 不愧是忍冬大佬……想必以前也见识过这阵仗,否则怎么会这么淡定! 连乔一瘸一拐地跟在忍冬身后,周围所有人都对他们投来诧异目光。有人指着忍冬窃窃私语,听者面露窃喜,大概是在庆幸这次副本有九关大佬镇场子,存活几率大大提升。 但当这庆幸传染开去,却又在中途变了味。众人瞟着忍冬身旁的瘸子连乔,眼中都多了几分质疑与不满。 那些好奇与庆幸,连乔都能够理解,但那些面露不爽的人,就让连乔感到更加不爽了。 怎么了!不就是瘸个腿么! 我瘸了拖我家忍冬的后腿,关你屁事!要你摆脸色给我看?! 连乔骄傲地扬起头,一副“我就是大佬的腿部挂件我才不管你们怎么看我”的表情,稳稳地往徐忍冬身上一靠。徐忍冬倒像是没察觉到什么,只是诧异他为什么突然贴过来。 连乔突然戏精上身,扁着嘴委委屈屈地道:“忍冬哥,我jio疼~” 徐忍冬眉头一皱,随即俯下身去,挽起他的裤腿:“哪儿疼?伤口疼还是骨头里面疼?” “伤口也疼,骨头也疼~”连乔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呜呜咽咽地撒着娇,看得众人一阵恶心。奈何万众瞩目的九关大佬竟然不顾身份,蹲在地上对他摸摸哄哄,一副心疼得恨不得替他来痛的模样。 完了。一对狗男男。众人绝望地想。 这种恋爱脑的大佬绝对指望不上。想让他救你?算了吧,他不拉你给他相好的垫背就算不错了。 连乔看到众人脸上吃了屎一般的表情,心情十分愉快。毕竟后面还有可能要合作,连乔也不打算把大家恶心得太狠,于是收了戏,笑眯眯地对忍冬道:“好啦,不疼了。” 徐忍冬还不放心,弯着腰把连乔的伤口看了又看,终于抬起头道:“真的不疼了?” 连乔道:“不疼。” 徐忍冬问:“能走路吗?能游泳吗?能坚持多久?” 连乔莫名其妙:“游泳?为什么要游泳?”但他看徐忍冬一脸认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于是也认真地回答道,“在水里的话……大概能坚持十分钟吧。” “足够了。”徐忍冬点点头。 连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众人也诧异不已。只见徐忍冬转过身,朝着墙角喊了一声:“石见穿。” 墙角灯光找不到的地方,从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人。那人身穿黑色唐装,上绣暗银蛇纹,眉宇仪态间显露出一股悠然气度。 只是此时那悠然里也夹杂着些许惊奇。 石见穿摇着一柄折扇,陶然自得地走来。他斜瞟着徐忍冬,含笑问:“你认识我?” “我有事跟你谈。”徐忍冬朝角落里遥遥一指,“去没人的地方说。” 石见穿“啪”地一声收了折扇,颇有兴味地应了声“好”,便跟着徐忍冬朝那暗处走去。 众人都眼睁睁瞅着,心中大是疑惑不解。连乔最先反应过来,拄着拐杖跟上,却被徐忍冬拦下。他柔声道:“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 连乔宛若被爸爸塞了一嘴橘子,表情十分别扭。 徐忍冬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又伸手朝着土楼上面一指:“你看那是什么。” 此时不光连乔,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徐忍冬的手指望去。只见灰黑色的环形土楼上,有个红衣小脚老太太正鬼魅似的飘下来。大红的灯笼,惨白的脸,配上凄冷月光下阵阵阴风,看得所有人心头都是一颤。 来了! 不知道是鬼还是NPC,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来了! 连乔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一扭头,却发现徐忍冬早已不见踪影。 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妖异男子,叫什么来着……石见穿? 连乔突然有种被甩下的失落感。不是被爱人抛弃,而是被班上的好学生在分数上甩下一大截的失落感。 他忽然觉得,忍冬在他不知道时候已经走了很远,而他,一瘸一拐,拼尽全力,却永远追不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何时变得这么大? _分节阅读_256 而他竟然一无所知? 难过和委屈,像一颗石子丢进湖面,没有大风大浪,圈圈涟漪却久久无法平息。 第106章无须钥 红衣小脚老太太带着众人参观土楼,安排众人住下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客房的布局都差不多,红木家具明式大床,有一种沉甸甸的年代感。再加上这里没有电灯,全靠桌上一盏烛火照明,更为此处添加了浓墨重彩的古典意味。 连乔瞄了瞄床边那位笑盈盈的古装侍女,心里不停发怵。 忍冬到底干嘛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掐指一算,忍冬和那个叫石见穿的男人已经离开了大概两个小时——两个小时!生米何止煮成熟饭,简直都能煮成锅巴了! 连乔越等越是坐立难安。就在他按捺不住要去找人的时候,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徐忍冬推开门进来了。 “忍冬!”连乔惊喜不已,把两根拐杖都忘在了脑后,“你终于——唔!” 忘了拐杖的后果显而易见,他刚站起来就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前摔去。幸好徐忍冬,一把托住他,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地问:“你急什么?怎么老不记得自己腿瘸了?” 连乔从他怀里抬起头,笑眯眯地正要开口,却忽然闻到一股血腥味儿,顿时脸色一变。 “你受伤了?!” 连乔视线迅速扫遍徐忍冬全身,很快就在他袖子上找到几处不自然的压痕。连乔捧起他的手臂,只听“嘶”的一声,徐忍冬倒抽一口气,下意识地抽回了手。 “没事,被门夹了一下。”徐忍冬说。 “被门夹了?”连乔先是诧异,紧接着就来了气,“石见穿对你动粗了?我找他算账去!” 徐忍冬好笑道:“你想什么呢?真是被门夹的。”他想了想,挥手让侍女出去。侍女低眉顺眼地应声,倒退着离开了客房,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徐忍冬这才道:“我去祠堂里玩了个小游戏。动作不够快,所以让门给夹了。” 祠堂? 连乔心念一动。方才红衣老太领着他们参观土楼时确实经过了一个祠堂。当时老太太说这是老祖宗牌位所在,外人不好进去,因此只让众人在外面远远地看了一眼。当时隔着厚重的雕花木门,他只看到里面烛火摇曳,香案上的牌位散发着不详的气息,光是站在门口就觉得毛骨悚然。 忍冬居然进去了?一个人? 还是……和石见穿一起进去的? 连乔忍不住想问:你为什么抛下我,和其他人一起去冒险?但话未出口,答案已经浮现在脑中。 ——因为我是个累赘。 且不说他瘸了腿,即便他身强体健,对忍冬而言,他也只不过是个经验不足的小菜鸡。而那石见穿显然是个老手,忍冬选择和石见穿同行,是再合理不过的决定。 因此连乔终究没有将内心那份焦虑不满表达出来,只是轻轻挽起忍冬的袖子,检查起他的伤口来。 袖子刚一卷起,连乔就深深皱起眉头。 忍冬手臂上的伤,何止是轻飘飘一句“被门夹了”。自手肘至肩膀,触目惊心的大片淤青盖住了原先白皙的肌肤,如同电影里自坟墓里复活的丧尸,青紫可怖。几处地方皮肉绷裂,破开了触目惊心的口子,鲜血是止住了,淡粉色的血水还在往外淌。 这哪里是轻飘飘的“被门夹了”,这分明是肉都被夹烂了! 连乔看得心疼,连忙从背包里翻出绷带碘伏,要给他消毒包扎。忍冬笑笑拦住他:“不必了。” 连乔莫名其妙:“不必?什么叫不必了?” 徐忍冬道:“不用费心包扎了,反正一会儿……”话未说完,他想起什么似的,眼眸一垂,闭了嘴。 连乔觉得他怪怪的,皱着眉头问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底跟石见穿干什么去了?” 徐忍冬微微一笑,抬手从颈间勾出一样物事。连乔低头一看,是条红绳,下面坠着个精致小巧的长命锁。 这长命锁他是见过的,是钟秀留给忍冬的念想。只是不知此时拿出来是何用意。 徐忍冬右手臂受了重伤,动弹不得,只好单手把长命锁举到连乔眼前,说:“戴上这个。” _分节阅读_257 连乔觉得今天的徐忍冬大不对劲。先是在电梯里犯了病,抱着他一顿狂亲,这会儿又跟临终似的要把母亲遗物交给他,怎么看都大有问题。 连乔不肯接,眼神灼灼地望着他:“你到底怎么了?” 徐忍冬却忽然朝门外往了一眼,脸色微变道:“已经开始下雨了……动作真快。” 连乔只当他在生硬地转移话题,心中颇为不满,便扳过他的身子,打算好好跟他谈一谈。没想到徐忍冬动作粗鲁地把长命锁把他怀里一塞,冷冷道:“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戴着你就戴着!你到底听不听我的?” 连乔张了张嘴。在徐忍冬不悦的注视下,还是老老实实地戴上了长命锁。 长命锁是徐忍冬贴身戴着的,此时尚带着体温。连乔也跟他一样,万分珍重地把长命锁贴身戴好,认命似的低声一叹:“你的话我自然会听,只是你要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再抬眼望去时,他却惊讶地发现,徐忍冬眼中的怒气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沉静柔和的笑意。 徐忍冬抬起手,轻轻爱抚他的脸颊,眸色深邃,如同含着千言万语想要诉说。 连乔心中忽然大为不安,正要开口,鼻中忽然嗅到一股奇异幽香。随即颈后一沉,忍冬竟勾着他的脖子,吻了上来。 忍冬身上有股雨后大地般的淡淡清香,像青草被雨水润泽,像远山被雨幕浸透。这气息连乔再熟悉不过,然而此时,忍冬身上的气味与空中那股甜香混合在一起,碰撞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诱人意味。 就像雪山上孤寂生长了千百年的植物,忽然长出了芬芳甜美的果儿来。汁水馥郁,色泽艳丽,惹得人不禁伸手去抚那娇嫩柔软的果实,将之含入口中细细品尝。 连乔被这一吻夺了心魄。本就是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此刻又是如此缱绻主动,他哪里把持得住。因此当徐忍冬的右手抚上他胸口之时,他心中虽有隐隐困惑,却并未反抗。 两人正吻得难舍难分之时,屋外忽然电光一闪,雷声大作。雪白电光照得连乔眼前一亮,他的神智忽然也跟着清明起来。 ——不对。 忍冬右手受了重伤,连皮肉都翻了出来,此时怎么竟像毫无痛觉似的,对着他又搂又摸? 连乔慌忙睁开眼睛,正对上徐忍冬的眼。一望之下不由大惊。 徐忍冬的双眼,竟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 此时那眼里哪里还有什么情意缱绻,分明是透骨的杀意!连乔心中一凛,还没来得及反应,忽觉喉头一紧。先前那爱抚着他的双手,此时竟然紧紧钳住了他的脖子! 哐当!连乔向后倒去,连带着徐忍冬和椅子一起摔倒在地。 “唔……忍……咳、咳……”连乔被掐得透不过气来,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他试着去掰忍冬的手指,又顾及着忍冬的伤,只觉自己的脖子被越掐越紧,几乎能听到颈骨摩擦的悲鸣。 徐忍冬嘴角一咧,露出个狞笑,仿佛对连乔的痛苦感到十分满意。他坐在连乔胸膛上,死死压着连乔不让他挣扎。一双手也缓缓收紧,右手臂上早已止血的伤口再度裂开,鲜血顺着手臂淌到了连乔脸上。 不对劲!忍冬被控制了! 连乔不光脖子被掐,胸膛也被死死压住,根本无法呼吸。严重窒息之下,全身细胞都在尖叫悲鸣着渴求氧气。连乔双腿不住乱踢,晕眩感一阵阵地冲击脑膜。他知道这样下去自己撑不了几秒,很快就要死了。 然而濒死之际他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忍冬—— 如果忍冬清醒过来,发现他亲手杀了爱人,那会有多痛苦? 一念至此,连乔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猛地一个抬腰,竟硬生生地把徐忍冬顶了起来! 徐忍冬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前倒去,双手下意识地撑向地面,自然松开了对连乔的钳制。连乔趁着这一息之机,连滚带爬地逃向一边,狼狈至极,却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哈、哈……”连乔捂着被掐得发紫的脖子,大口喘着气。眼看着徐忍冬动作迅猛,一个翻身已从地上跳起,两眼发红地又朝这里扑来。连乔手脚并用地爬向背包,伸手朝里一探,登时抽出了一根撬棍。 那撬棍头部弯折,顶端尖锐,正是可攻可防的趁手武器。然而冰凉触感一到手,连乔又是心中一凛。他怕伤了徐忍冬,更怕自己失手打中要害,错杀了忍冬。就在这一犹豫的工夫,失去理智的徐忍冬已经扑到他面前,染血的双手朝他抓来。 连乔将撬棍一横,抵住忍冬的脖子。忍冬这一扑之力全都撞在自己脖子上,登时撞得两眼上翻,连声呛咳起来。连乔心疼得要命,却不敢去碰他,只是顺势用撬棍把他压在墙壁上,摁着他的双手,令他动弹不得。 撬棍横着压住了忍冬的胸膛手腕,他拼命挣扎扭动,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连乔不知他怎会变成这样,一边压制着他,一边又急又怜地唤道:“忍冬,你醒醒!听得到我说话吗?忍冬!” 然而徐忍冬只是不住挣扎,两条大长腿胡乱踢打着,重重踢在连乔腰上腿上,几乎把他骨头踢断。 连乔苦苦呼唤无果,徐忍冬仍是野兽般的全无理智。他狂乱地扭动着,忽然一抬腿,膝盖往连乔下面狠狠一撞。男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猛然遭受重击,连乔浑身一抖,险些给他跪了。 “徐忍冬!你他妈疯了!”连乔大怒,“谋杀亲夫啊你!” 徐忍冬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他在朝自己吼,于是更加大声地吼了回去:“嗷!” “操!”连乔终于打消了顾惜他的念头,摁着他的肩膀,也是猛一抬腿,瞄准位置就是一顶。徐忍冬当即整个人就软了,两手捂着裤裆,呜呜咽咽地跪了下来。 连乔当场报仇,心里却不好受。眼看着徐忍冬眼圈发红眼角含泪,他又心疼了,赶紧蹲下去哄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嘴里一边哄,手上却拿起登山绳,把徐忍冬严严实实地捆上好几圈。 _分节阅读_258 徐忍冬从断子绝孙之痛中缓过劲来,猛然察觉自己手脚被绑,登时怒不可遏。他张牙舞爪地又要往连乔身上扑,却碍于手脚被缚,一扑之下失去重心,变成软绵绵地跌向连乔怀里。 ——乍一看,倒跟撒娇似的。 要不是他一口咬向连乔的脖子,连乔都以为他已经醒了。 被登山绳捆得严严实实的徐忍冬毫无攻击力,连乔轻轻一推,他就跌回远处,任凭牙齿磨得咯咯作响,却是怎么都咬不着人。 连乔到底还是心软。把他端端正正地扶好,扭头又从背包里掏出一卷胶带。撕拉一声扯下一段,啪地贴在了徐忍冬嘴上。 “呜?呜呜呜!”徐忍冬暴怒,这下却是连嘴也张不开了。 连乔终于把他揽进怀里,爱抚着他的脑袋:“乖,别闹了。”宛若在安抚一只暴躁的小老虎。 “呜呜呜!”徐忍冬从喉咙里发出不那么温顺的声音,脑袋一顶一顶,想从他怀里挣脱开去。 连乔突然“嘶”了一声,倒抽着冷气道:“别乱动,你刚踢我那儿还疼呢……” 徐忍冬听了这话,像是突然清醒了些,猛然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连乔大喜:“忍冬?”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连乔只觉忍冬的脸忽然拉近,紧接着砰地一声,脑门儿眼眶传来剧痛——徐忍冬居然给他来了个头槌! 这他妈明显还没醒啊! 连乔赶紧摁住活蹦乱跳的徐忍冬。徐忍冬一击得逞,显然是十分得意,血丝密布的眼睛里也露出了促狭的笑意。 连乔对着这样的忍冬,实在无计可施。他叹了口气,抚了抚忍冬凌乱而汗湿的发丝,又怜又愁地叹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徐忍冬一双眸子亮如秋水,眼皮都不眨一下地盯着他。连乔正欲将他扶起,忽听背后传来哐哐两声响,屋内尘土碎木骤然飞起,竟是两扇木门轰然倒地! 什么东西?! 连乔只觉白光一闪,手上便是一空。哪里还有徐忍冬的影子? 连乔大惊:“忍冬?!” 他慌忙起身追出屋去,只见走廊上一条雪白巨蟒,正拖着徐忍冬飞快爬行! 哪里来的妖怪,竟敢抢他的忍冬! 连乔急火攻心,抄起撬棍就追了上去。眼前忽然又闪出几个人,全都两眼通红,张牙舞爪地朝他扑来。 连乔无暇去想这些人他妈的在干嘛,一人一撬棍狠狠敲晕,随即又拖起瘸腿,跌跌撞撞追着大蛇而去。 他一门心思全在徐忍冬身上,浑然不觉土楼外面大雨倾盆,遮天蔽月。盘旋天际的却不是滚滚乌云,而是尖喙利爪的黑色巨鸟。 漆黑的夜空里,一派不详。 第107章无须钥 连乔急着救回忍冬,那条瘸腿也似不疼了。他狂奔了好一阵,不知不觉已追着大蛇下了好几层楼。 一路上不时有人冒出来阻拦他。连乔起初以为这些人是刻意埋伏,很快就发现不对。他们似乎并不是针对他,而是见人就打,打不过就咬,全然失了理智。 虽然叫不上名字,但连乔知道这些人都是这次的玩家。看来受到控制的不止忍冬一个人,只是为什么唯独自己不受影响? 难道…… 连乔感到胸口那个长命锁隐隐发烫。他有些明白忍冬先前那番怪异举动了。 情况紧急,来不及他细想。他抄起撬棍狠狠挥下,金属击打在皮肉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对方应声而倒,再也站不起来。 然而一个人倒下了,更多的人围过来。这帮背景板玩家,清醒的时候都是弱鸡,失去理智之后不怕疼了,反而变得战斗力超群。连乔凭着一股狠劲儿横冲直撞,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干翻十几个人,终究体力不济。 “妈的!没完没了!”连乔靠在墙上气喘吁吁。他被一群人团团围住,眼睁睁看着大蛇卷走徐忍冬,心中焦急不已。 正当他想豁出去杀出血路时,忽听得人群后面一声尖叫。众人皆是大惊,齐齐回头看去,只见一名男子手脚挥舞着,满脸都是惊恐。在他背后,一只周身漆黑的大鸟扑棱棱地拍打翅膀,扇起一股巨风,硬是将这一百来斤的成年男子抓离地面! “救命!”男人虽然失去理智,却还晓得叫救命。他的双手双脚在半空中徒劳无功地挥动着,想从巨鸟爪下逃脱。巨鸟被他挣得身形一晃,突然怪叫一声。紧接着,男人发出了凄厉至极的惨叫。 _分节阅读_259 “啊啊啊啊啊——” 巨鸟的利爪,竟然活生生地抓穿了男人的双肩!男人的肩胛骨被死死钉在利爪上,鲜血瞬间染红了上衣! 众人见状,不由胆寒,都瑟缩着后退了几步。连乔虽然同样心中骇然,但却因记挂着忍冬,趁机拔腿就跑。身后又传来几声惨叫,伴随着翅膀扑动声,不用回头也知道又有人被黑色巨鸟抓走了。 连乔心急火燎地跑下楼,仓皇四顾,却并未见着白蛇与徐忍冬的影子。他扭头奔向下一楼,刚出楼梯,就见一个东西从空中坠下。 那东西落得极快,连乔一时没看清。半秒中之后,空中又落下一样东西。 这回他看清了,全身的血液瞬间都凝结成冰。 那是——半个人—— 那是刚才被巨鸟抓上天空的男人。此时他已被活生生地撕成两半,一前一后地扔下来。先一步落下的是他的左半边身体,此刻落下的是另外一边。 一颗脑袋连着点皮肉,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他竟是还未死透,在这快速坠落之时,竟然还短暂地和连乔对视了一眼。 连乔看到他惨烈的死状,只觉喉头发紧,手脚僵硬。空气中瞬间弥漫开血腥气,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不能停在这里。 快去救忍冬! 连乔强迫自己动起来,握紧撬棍再度迈开腿。然而他刚一转身,就听到背后传来不详的羽翼扑打声。 他被怪鸟盯上了! 连乔头也不回,调转方向就朝楼梯奔去。可是前面忽然又飞来一只怪鸟,扑棱棱地落在他面前。巨大的羽翼抖落雨水,漆黑的鸟眼珠冷盯着他。 连乔浑身发冷。这怪鸟体型巨大,能轻松把一个成年男子提到空中,再撕碎了扔下来,简直是天生的杀手。光是一只怪鸟,连乔已经对付不来,更何况是前后夹击! 连乔握紧撬棍,飞快地朝土楼外面瞟了一眼。他估摸着自己正位于土楼的二层,从这儿跳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这一望之下,他却不由得大惊。 他所料不错,此处正是二楼。但楼下却不是平坦开阔的下堂,而是一汪深潭! 不,不是深潭。是雨水积在了下堂,无处排泄,竟与下堂中心那汪水潭融成了一片! 连乔直到此时才忽然察觉,这雨大得惊人,短短几分钟里,降雨量竟然达到了几十公分!照这样下去,淹没二楼也是转眼间的事! 怎么办?! 贸然跳入水中,活动不便,怪鸟抓他就像抓条鱼那么简单。但若是不跳,这步步紧逼的两只怪鸟,当场就会将他撕碎! 可是忍冬还生死未卜!他不能死在这里! 连乔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藏在胸前的长命锁。那小巧精致的长命锁,带着微许体温,安安稳稳地躺在他胸前。 他一定要把忍冬救出来,把长命锁还给忍冬! 一念至此,连乔咬了咬牙,扔开撬棍,一手迅速探入背包。 左右两只怪鸟似乎察觉到什么,齐齐仰头怪叫一声,然后拍打着翅膀朝他扑来!刹那间,腥风血雨扑面而来,带着一击必杀的狠戾,带着爪下无数的亡魂! 生死存亡之际,连乔终于摸到了背包里那个东西。那东西硬硬地硌在掌心,让人莫名生出一股安全感。连乔掌心有点发烫,他深吸一口气,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身体深处抽离。 忽然,腰间一凉。 连乔错愕地睁开眼,低头看到腰上一抹雪白。他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向前拖去,径直拖入一间客房。左右两只怪鸟扑了个空,随即拍打翅膀,掉头追来。 连乔只觉眼前一花,他整个人就扑倒在地上。身后砰地一声,竟是两扇木门重重合上! “你?!”连乔回头,看到了一个他万万想不到的人,“石见穿?!” 只见雕花大床上,坐着个身穿黑色唐装的男人。那人浑身像是没有骨头,倚着床栏慵懒闲散。他闻言转过头来,好整以暇地缓缓一笑:“嗯?” 连乔还未来得及表达心中疑惑,就听门上传来砰砰两声,原来那两只怪鸟追了过来,正用巨大身躯狠狠撞门! 连乔赶忙从地上爬起,正要找东西挡门,却听石见穿懒懒道:“别动。” 连乔不解。下一秒,他骤然感到危险逼近,下意识地退开三步。 噗。 一支利箭穿透木门,铿锵有力地钉在了青石地砖上! _分节阅读_260 连乔大惊,不由又退几步。只听外面不断传来利器破空之声,竟是万千利箭从四面八方射来,登时将那两只怪鸟钉死在木门上! 怪鸟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断了气。而那利箭却来势不停,转瞬间门上已钉了数百支箭,非但将怪鸟穿成标本,甚至把整扇木门都打得倒了下来! 连乔小心翼翼地贴墙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他心有余悸地瞟了石见穿一眼,终于明白石见穿为什么要坐在床上。 雕花大床位于房间最深处。那箭虽然来势汹汹,却因角度限制,射不到雕花大床。 连乔眼尖,忽然发觉石见穿身后的床上还躺着个人。那颀长身形,一望便知是谁。恰好此时箭阵停了,连乔喊了一声“忍冬”,便朝大床跑去。 石见穿倒是没拦他,悠然起身,大方地让开了路。 连乔扑到忍冬面前,上下查看他的情况。忍冬双目血红,仍未恢复理智,幸而身上登山绳捆得死死的,因此他只是挣扎,并不能逃脱。连乔看他身上衣服破烂不堪,到处都是淤青,想来是被大蛇拖行之时碰擦的,顿时心疼不已。 连乔想问问石见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回头,却见一条银白小蛇从暗处爬出,尾巴上勾着个圆环状的物事。石见穿弯下腰,朝那小蛇一伸手,小蛇便亲昵地用头蹭蹭他的手,随即将圆环递到了他手里。 连乔一眼认出,这蛇和抢走忍冬的巨蟒正是同种,不由大怒:“石见穿!你到底想干什么?!” 石见穿却不理他,只是扭头朝屋外瞟了一眼。外面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尸体。有怪鸟的,也有玩家的,都被长长的利箭贯穿身体,钉死在地上。血流成河,磅礴大雨都冲不散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人直想咳嗽。 眼前飘过一支漆黑羽毛。石见穿随手接下,两个手指轻轻一拈,那羽毛顿时化作粉末,随风而散了。 “是蛊雕啊……”石见穿若有若无地轻轻一叹,忽然收回目光,扭头朝连乔道,“时间不多了。” 连乔见石见穿朝这里走来,下意识地把忍冬护在身后,怒目圆睁道:“你想干嘛?!” 石见穿道:“他让我带你走。” 连乔一愣:“他?” 石见穿眼含笑意,朝床上遥遥一指:“对,徐忍冬,他让我带你走。” “什……什么意思?”连乔觉得大脑宕机了,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让你带我走?……你们结盟了?那你又为什么要掳走他?” “这是他的计划。” 连乔立刻反驳:“你撒谎!他如果有这种打算,怎么会事先不跟我商量? “自然是有不能对你说的理由。”石见穿说完,又朝屋外望了一眼。外面的雨势好像比刚才大了点。石见穿望着那一天一地的雨,忽然悠悠一叹,对着连乔道,“他本来是拿一身家当与性命来抵押,要我带你们走。但方才我见了你手里的东西,忽然替他觉得不值。” 连乔眯起眼睛。方才他从背包里拿出的东西,此时还硬硬地硌在掌心。他不由收紧手指,死死地攥住了它。 石见穿含笑道:“别紧张,我不会抢你的。那是你的钥匙,我拿来也没用。” 连乔闻言,脸色一变:“原来你也……” 这话不用说完,石见穿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笑着点了头。 连乔心中的紧张稍有缓和,脸色却是冷了下来。他松开手,静静躺在掌心里的,正是一柄黄铜钥匙。 那是他们在“俄罗斯套娃”副本里找到的钥匙,上面刻着“连乔”两个字。 连乔把钥匙放进背包里收好。石见穿看他谨慎小心的样子,摇头叹道:“我替他不值,因为他显然不知道这把钥匙意味着什么。” 连乔神色淡漠。那张时常眉眼弯弯的脸上竟然也会出现如此冷漠的表情,若是徐忍冬见了,一定会万分惊讶。 “他没必要知道。”连乔冷冷道。 石见穿又叹一声:“罢了。”他一弯腰,又从一条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白蛇尾巴上摘下一枚圆环。与此同时,脚下的地板传出异常沉闷的咯吱响动。连乔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护住身边的徐忍冬。石见穿却是波澜不惊,从袖中又掏出几枚圆环来。 连乔冷眼瞧着,忽然开口:“九连环?” 石见穿含笑点头,手上动作却不停:“对,九连环。中国古代的九连环,又被称作‘留客计’,常常是主人家为了留住客人而招待的玩具。传到了威尼斯,就得了个有意思的别名……” 他十指翻飞,莹白如玉的手指在数个圆环间穿梭,不一会儿就将九个圆环井然有序地穿到了底座上。与此同时话音落下。 “无须钥匙之锁。” 连乔闻言,心头一跳。无须钥匙之锁,原来指的就是九连环。只是如此冷僻的知识,石见穿怎么会知道? 石见穿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没错,我就是这次副本的关键玩家。这也是我最后一个副本。” 连乔大为惊讶。他顿时有许多话想问,却见石见穿手中银光一闪,那拼接完美的九连环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小小的圆形金属按钮,还有一柄黄铜钥匙。 那柄钥匙和连乔所持的是同一种造型,唯一不同的是,这把上面刻着的,是“石见穿”三个字。 _分节阅读_261 “你怎么会——”连乔脱口而出,“有第二把钥匙?!” 石见穿露出些许惊讶神色:“第二把?什么意思?” 连乔狐疑道:“你如果没有入手过钥匙,又怎么会知道钥匙的由来?难道有人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你?” 石见穿斜眼睨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饶有兴致地问:“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连乔一愣,只觉他这话问得没头没脑,根本听不明白。石见穿瞧着他的脸色,心里已经得到答案。遂不再与他闲聊,只是笑吟吟地一挥袖子:“走吧,去开门。我带你们离开。” 连乔心中有一万个疑惑,但眼见整座土楼轰隆震动,怕是快要塌了,便赶紧背起徐忍冬,跟着石见穿踏出房门。 雨势倾盆,积水已经漫上了二楼的栏杆,几乎就要涌进来。石见穿身形一动,便跃上栏杆,看样子是要往潭水里跳。想来出口就在那潭水下面。 连乔忽然想起几个小时前徐忍冬问他:能游泳吗?能坚持多久? 难道说…… “发什么呆?走了。”石见穿懒懒开口,手一挥,一条白练似的巨蟒已幻化而出,倏忽缠上连乔忍冬二人,将他们裹挟着拽入水中。 冰冷潭水瞬间裹住两人。连乔屏住呼吸,一手抱着徐忍冬,一手捏住忍冬的鼻子。忍冬尚未清醒,仍在挣扎,幸好雪白巨蟒紧紧缠在腰上,他始终挣不脱。 石见穿就在下方不远处,双手勾住蛇头,由巨蟒带着一起向下。忽然间,水里蹿出一个黑色影子。石见穿看也不看,随手一挥,数条白蛇从他袖中钻出,迎面咬上黑影。 黑影与白蛇缠斗着,很快落在后面。巨蟒仍携着三人朝深处游动。很快的,银白色电梯出现在眼前。 三人迅速进了电梯。电梯门在身后合上,隔断了冰冷阴暗的潭水。连乔听着电梯运行的低沉轰隆声,终于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脖子上一轻。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长命锁不见了。 原来这个也是一次性消耗道具? 连乔正在惋惜,身后的徐忍冬忽然发出一声轻哼。连乔赶紧去瞧,发现他双眸终于恢复了清亮。连乔迅速解下了他身上的登山绳,小心撕开他嘴上胶带,急切问道:“怎么样?你还好吗?” 徐忍冬点点头,转眼望向石见穿,说:“谢谢你。” “合作共赢,有什么可谢的。”石见穿颇为轻快地道,“咱们有缘再见吧。” 此时恰好电梯门打开,外面天光大亮,已是回到了现世。石见穿长腿一跨就要离开,连乔一把拽住他,道:“等等,我还有话问你!” 石见穿毫不留情地甩开他:“我不告诉你。” 连乔惊呆了。 石见穿理直气壮道:“我所有副本全都通关了,以后不会再进来。你们两个是死是活关我屁事。” 连乔:“……”他说得很有道理。 徐忍冬咳了一声,化解尴尬道:“总之,谢谢你了。有缘再见吧。” 石见穿对徐忍冬的反应十分满意,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徐忍冬道:“对了,人偶用掉了。你说得没错,一口气触发所有debuff,确实连我也扛不住。是我自大了。人偶还不了你,还你个护身符吧。我自己画的。” 说着,抛过来一个小锦囊。 徐忍冬接了,抬头道:“不,你真的很强。如果没有你,这个副本没人能通关。” 石见穿挑眉一笑:“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我的存在,才使这个副本变得这么难呢?” 徐忍冬愣住。石见穿哈哈大笑,长腿一迈,便离开了电梯。 连乔小声嘟囔:“什么人啊,又卖关子……”便牵着徐忍冬的手,也一并跨出了电梯。 电梯门在两人身后合上,随即整个电梯凭空消失。眼前是温暖熟悉的家。一回到这里,仿佛全身的细胞都松懈下来。连乔脱力般地倒在沙发上,抱着小腿哎哟叫唤。他那副拐杖丢在了副本里,此时才想起自己腿伤未愈,登时便撒起娇来。 忍冬哄了一阵,自己也觉得颇为疲惫,便与他一起洗洗睡了。两人在被窝里搂成一团,都觉得恍如隔世,不由情动,湿漉漉地弄了一夜。 清晨时分,徐忍冬口干舌燥,去厨房倒水,忽然瞥见石见穿送给他的锦囊。里面是一块小木牌,上面歪歪扭扭一堆鬼画符,不知道写的什么。 丑的要命。看来还真是石见穿自己画的。 徐忍冬微微一笑,把木牌收起来。忽然发觉锦囊里还藏了个纸条,上面写着短短一行字: “连乔深藏不露,不得不防。” 徐忍冬随手把纸条扔了,揉着酸胀的后腰,心想,你说得没错,他确实深藏不露。 _分节阅读_262 光看脸哪知道他这么大啊。肚皮都被顶出形状了。 第108章死生 由于徐忍冬这次是晕着出来的,而且嘴上被连乔贴了胶布,因此谁都没能听到那段语焉不详的话。不过反正纠结也于事无补,徐忍冬懒得去管了。 回到现世,岁月静好。两人在家中度过了一个安详甜蜜的周末,星期一便早早地来到了医院。 连乔的脚伤还没到复查的时候,但忍冬担心他在副本里运动过度,影响预后,便提前约见了主刀医生。 骨伤科人满为患,每位伤员身边都至少陪着一位家属,故而整个候诊区都乱糟糟的。忍冬给连乔排上号,打算找个地方坐下等,连乔却道:“先去心内科看看吧。” 徐忍冬一愣:“去心内干什么?” 连乔诧异道:“怎么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出了副本要来心内科看看,弄清楚你的心脏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忍冬这才想起,这次轮回时刚在电梯里复活,他的心口就痛得要死,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半天直不起身子。 他本来是不当回事的,毕竟比这更疼的他都经历过。不过连乔执意要带他去检查,他也拗不过。 心内科专家号一号难求,徐忍冬是初诊,没有预约,自然是抢不到号的。连乔一瘸一拐,想去分诊台打听哪位专家比较好,忍冬扯扯他的袖子,摇了摇头。 “也不一定要看专家,挂个普通号就行了。我这么年轻,心脏能有什么问题。” 其实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口疼——上个轮回里连乔刚刚惨死在他面前,他不心痛才怪。只是这话对连乔说不出口,因此他只能假装大大咧咧,对病情毫不在意。 连乔眉头一皱,显然是不肯答应。分诊台前的护士推了推眼镜,插嘴道:“你们第一次来,确实不用急着看专家。先去找小医生看看,问问病情,有什么检查先做了。等结果出来了再拿给专家去看,不是更节省时间么?” 连乔想了想,同意了。两人重新去挂号窗口排队,挂了个心内科的普通号。这回广播里很快就叫了徐忍冬的名字,安排他去走廊里最后一个诊室就诊。 “你好。”徐忍冬一进屋,习惯性地问好。 办公桌上摆着一沓病历、一个台式电脑。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医生从台式机后面抬起头,黑框眼镜后的清澈眼眸,在看到徐忍冬的瞬间,瞳孔微微骤缩一下。 “居然是你?” “怎么是你?” 连乔和女医生齐齐发出惊呼,徐忍冬却是一愣。他看看女医生又看看连乔:“你们认识?” 听了这话,连乔更惊讶了。他睁大眼睛,手朝办公桌上一指:“江离呀!你不认识了?俄罗斯套娃里那个!” 徐忍冬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在办公桌上看到一个名牌,上面写着“江离主治医师”几个字。俄罗斯套娃是他第一个副本,距离现在已有四十万字之遥,他当然不记得这个女人的面孔。但一看到“江离”两字,他下意识地脖子一凉,登时想起了这人来。 这不就是恩将仇报抹了他脖子的那位吗! 徐忍冬不由得脸色一变,心情复杂地“哦”了一声。 “……先看病吧。”江离穿着白大褂,到底还是有职业素养的。她瞟了眼连乔手里的挂号单,鼠标一点,电脑屏幕上就出现了徐忍冬的就诊信息。她开始边问诊边敲键盘,“怎么不舒服?” 徐忍冬不大自在,他实在不敢在江离手里看病,更怕电脑上显示出他的身份证家庭住址等等信息来。连乔对他经历过的惨剧一无所知,反倒觉得遇着熟人了,十分心安地把徐忍冬的情况告诉了她。 江离一边记录一边复述道:“以前就痛过,最近加重了是吗?” 徐忍冬点点头。 江离开出一堆检查单,一样一样地解释给他听,为什么要做,去哪儿做,大概多久拿报告……耐心细致,语气平静,副本的事她却只字未提,仿佛徐忍冬只是一个陌生的普通病人。 两人离开诊室,徐忍冬还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倒是连乔已经开始搜寻抽血窗口的所在了。 连乔拄着拐杖,明明自己还是个瘸腿的伤患,却手握一把检查单,带着徐忍冬四处做检查。徐忍冬看他轻车熟路,似乎对医院很熟悉。在心电图室门口排队时,他开口问道:“你家里是不是有人做医生?” 连乔表情一窒,随即侧过头来,对他展颜一笑:“对啊。我爸妈都是。” 徐忍冬“哦”了一声,没有多想,视线移向远处。连乔却慢慢把两根拐杖挪到一起,腾出只手来,轻轻握住了忍冬的手。 走廊上人来人往,连乔笼着袖子,谁都不会注意到这两个年轻男人偷偷地十指相扣。 忍冬感到有些奇怪,询问地望着他。连乔摸摸鼻子,不安而抱歉地道:“对不起啊,我应该早点带你回家和我爸妈见面的。但是……” 徐忍冬记得他们曾经聊过这个话题。连乔虽然是粉丝百万的网红主播,实际上还处于离家出走的状态。他的父母认为打游戏就是不务正业,更别提一天到晚宅在家里搞直播了。矛盾直到现在都没解决,这种时候再带个同性恋人回去,显然是火上浇油。 _分节阅读_263 徐忍冬倒不急着见家长,只是觉得自己作为年长一方,应该给连乔一些帮助和建议。无奈他自己是个孤儿,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办法。 幸好此时心电图室叫了徐忍冬的名字,中止了这个尴尬的话题。 拉上帘子,徐忍冬脱了衬衫躺在检查床上。为他检查的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医生,带着帽子口罩,看不清脸,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含羞带怯地不好意思看他。 “有点凉,你忍一忍啊。”年轻女医生小声嘱托,随即干净利落地把仪器接上他的胸口。 徐忍冬望着天花板,心里还在想刚才的事。忽然听到小医生“咦”了一声。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徐忍冬侧过头去,那小医生盯着电脑屏幕,秀气的眉深深皱起了。 她一开口,却是安慰:“心电图上有点小问题,你别担心,我先给你的门诊医生打个电话。” 徐忍冬见惯了大风大浪,心脏病这种小问题他已全然不在意。他盯着天花板上惨白的日光灯,心如止水,隐约听见小医生对电话那头说: “ST段抬高的……嗯,不过看着不像急性心梗……没有病史啊?以前也没检查过?那就不好说了……” 待小医生回来,徐忍冬已经穿上衣服。他坐在检查床上,平静地看着这位娇小的女医生:“怎么样?” 小医生道:“江医生让你再去做个心超……嗯,就是心脏的彩超。她说单子已经开给你了。” 徐忍冬不确定连乔手里那堆单子里到底有没有心超,于是把他叫进来。连乔感觉忍冬在里面呆的时间远比其他人要久,心里早就开始不安,此刻被单独叫进来,更是紧张。 小医生给他们指明了去B超室的路,末了又安慰道:“别怕,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排除一下别的毛病。” 徐忍冬因此对这小姑娘印象极好。 来到B超室,又是一大堆人排队。这回给他做检查的是一个中年秃头男医生,就不像小医生那么温柔细致了。 男医生往他胸前挤了些冷冰冰的透明液体,随即拿仪器在他胸前一阵涂抹。说不上难受,就是又凉又痒很怪异。等检查完了,男医生丢给他一叠草纸,面无表情地说:“做完了。自己擦。” 徐忍冬:“……”仿佛遇到了一个拔吊无情的渣男。 报告很快就出来了。连乔一看,眉头就拧了起来。 徐忍冬虽然看不懂那上面的描述,但光看到“减退”、“运动缺失”几个字,就知道这个心脏不大正常。 两人做完所有检查,拿着报告单去找江离。江离坐在电脑前面,一看见徐忍冬就说:“报告单我已经在电脑上看过了。你的心脏是有点问题……”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随即用眼神示意连乔把诊室的门带上。 连乔赶紧关上门,问:“什么问题?严重吗?” 江离没回答他,只是望着徐忍冬说:“你最近是不是情绪上受了很大刺激?” 徐忍冬想了想,说:“是有点紧张。” “不光是紧张。”江离拿出纸笔,在白纸上画了一段心电图,“你看,正常人的心电图是这个样子的。而你的——“她指着徐忍冬心电图上几个奇形怪状的波形,道,“你看这几个波,像不像瓦罐?” 徐忍冬和连乔凑在一起看那心电图,确实看出了那么点意思。 江离道:“这是一种很特别的波形,说明你可能患有一种非常罕见的心脏病。发现这种病的日本人给它起了一个形象的名字,叫做‘章鱼壶心肌症’,因为这个心电图长得很像日本人抓章鱼用的壶。实际上这种病还有一个更加通俗易懂的名字……” “——心碎综合征。” 连乔愕然,旋即扭头望向徐忍冬。徐忍冬对这个结果倒不是很惊讶,他点点头,接受了现实,并问:“会死吗?还有救吗?” 江离笑了笑:“没那么严重。这种病平常没什么表现,只有情绪剧烈起伏的时候才会发病。但问题就在于……你懂的。” 徐忍冬平静点头。副本里鬼怪横行,动不动就死人,怎么可能心如止水? 总不能带串念珠进去二十四小时念经来保持心情平静吧。 连乔皱着眉头,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 江离说这病没法治。本来就是由于严重的情绪刺激才导致的疾病,只要不受刺激就好了,没有根治的可能。她给忍冬开了点应急药,正要习惯性地嘱托两句,想想徐忍冬也不可能做到,便不说了。 两人正要离开诊室,江离却又叫住他们,说:“还记得袁学明吗?” 徐忍冬想了片刻,终于记起第一个副本里那位老大哥似的人物。 江离道:“他就住在我们医院ICU。要不要去看看他?” 徐忍冬扭头望向连乔:“去么?” 自从江离宣布诊断之后,他感觉到连乔的心情一直很沉重。他想要不早点回家去哄哄连乔吧。没料到此刻连乔已恢复了如常神色,朝他微微一笑,眉眼弯弯地道:“来都来了。” _分节阅读_264 行,那就去。 ICU每天的探视时间只有短短半小时。照理说,非探视时间家属是不允许进入ICU的,但江离穿着白大褂,带两人从员工通道走,毫无障碍地就进入了重症监护室。 ICU每张病床前都坐着一名护士,低头记录着什么,不时抬头,看一眼监护仪。袁学明的床位在最靠里的那一张。忍冬连乔一路走过去,发现所有病人都昏迷着,身上插满了管子,气氛十分压抑。 来到袁学明的床前,徐忍冬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床上的人两颊深陷,面色青黑如死人,只有监护仪上不断跳动的数字证明他还没死。 记忆中的袁学明虽然面有病色,却远没有此时这样吓人。徐忍冬想起当初袁学明说的“只有在这里我才觉得我还活着”,心中万分感慨。 江离还有事,把两人托付给了袁学明的管床医生后就离开了。 徐忍冬毕竟不是袁学明的家属,简单了解病情之后就没再提问。床位医生管袁学明好几个月了,在前来探望的家属里从未见过这二人,不由有些好奇:“你们是江离的熟人啊?” 徐忍冬随口说了声“是”,床位医生突然叹了口气,说:“江离也是可怜。” 忍冬连乔齐齐露出诧异神色,这才从对方口中得知,原来江离的男朋友在不久前去世了。 不,其实不是男朋友,应该是她老公了。早在几个月前,当他们从套娃副本里出来之后,江离就和男友结了婚。江离是医院的年轻骨干,又任职于工作繁忙的心内科,每天都在第一线上救治病人,连蜜月都没时间度。 他们本打算年底时请个婚假,弥补这个遗憾。万万没想到,行程刚定好,江离的老公就死了。 死因很简单,急性心梗。 巧的是,那晚江离在医院值夜班,刚好也抢救了一名急性心梗的病人。凌晨时分,当她从手术室里出来,通知病人家属手术顺利之后,就接到公公的电话,告诉她:人没了。 据公公说,晚上睡觉前儿子就觉得胸闷不舒服,但没当回事。老两口想着儿媳妇就是医生,打算等第二天儿媳回家了再给他看看,没想到这一耽搁就是天人永隔。 “急性心梗,这毛病虽然急,但也是多少有点预兆的。那天江离如果不值夜班,或许可以提早发现。送过来做个急诊手术,这条命就保住了。可惜啊……”床位医生如是说。 听起来好像是错过了抢救的机会,不过徐忍冬觉得,江离恋人的真正死因或许不是心梗,而是在副本里遇到了什么。至于那晚江离为什么没有和恋人一起进入副本,而是留在医院值夜班,这就不得而知了。 徐忍冬回想方才与江离的短短接触,从她身上看不到丝毫悲戚。遥想当初,江离为了救恋人,毫不犹豫地就把恩人徐忍冬给剁了。如今恋人暴毙,她不可能不伤心。 徐忍冬忽然想到,江离曾说,心碎综合征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疾病。 如此罕见,她竟能一眼就诊断出来。是专门研究过这个病,还是…… 从ICU出来,阳光正好。徐忍冬转头,看到阳光给连乔的侧脸绘上一层金边,像日剧里的美少年,有种温柔的悲怆感。 察觉到他的注视,连乔忽然回过头来,眉眼一弯,露出个温暖的笑。伤感之色早已不见了。 徐忍冬痴痴地望了他许久,忽然想道:我可不能死啊。 徐忍冬的伤春悲秋,在离开医院之后就停止了。而连乔的万千愁绪,此时却才真正开始。 几天之后,连乔忽然收拾了东西,说要回家一趟。 徐忍冬问他,怎么突然想到回家?多久回来? 连乔拉着行李箱,笑嘻嘻地说:回家还需要理由吗? 徐忍冬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却忽略了,他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 第109章谜面 连乔离开后,徐忍冬重新回到公司上班。他已经请假太久,只觉得上班的日子恍如隔世。连着加了好几天的班,他才找回当初的状态。只是,忙了一天回到家,黑灯瞎火又没口热饭吃,让他觉得十分寂寞。 正如有句话说的,如果不曾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徐忍冬体会过了家的温暖,就再也离不开连乔了。 这天,徐忍冬总算把先前堆积的工作处理完,难得有了一会儿空闲。他打开浏览器,想看看最近有什么新闻。不知怎么忽然心念一动,在搜索框里输入了“九连环”三个字。屏幕上很快跳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结果。 其中,吸引他注意的是一篇论述九连环历史渊源的论文。而作者的署名,竟然正是“石见穿”。 徐忍冬顺藤摸瓜,找到了石见穿的个人信息。他惊讶地发现,石见穿原来是个大学助教,主攻的九是民俗学研究。 ……看不出来啊,这么骚的一个人,居然还是高级知识分子。 石见穿所任职的高校就在本市。徐忍冬想着还有许多话想要问他,便提前离开公司,前往校区。 这所高校虽是名校,但民俗学并不是个热门专业,故而学院办公室也十分偏僻。徐忍冬进入校区,四处打听,兜兜转转好大一圈才找到民俗学院的所在。那是一栋有些年头的老楼,五层楼高,装修风格是几十年前的样式,墙上长了厚厚一层爬山虎,恐怕这爬山虎的年纪都比徐忍冬要大。 _分节阅读_265 周围树木葱郁,没什么人经过。徐忍冬抬头望去,只觉这栋老楼阴森怪异,跟鬼屋似的,三楼窗户里那白花花的人影也跟鬼影似的…… 嗯?这个人怎么贴在窗户上一动一动的? 徐忍冬看了两分钟,觉得怪怪的。忽然间,人影后面又冒出一张脸来,把徐忍冬吓了一跳。 后面那个人显然也吃了一惊。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接,下一秒,只听哗啦一声,那人拉开窗户,长腿一跨,以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气势地从三楼上跳了出来! 徐忍冬惊呆了。 还在楼上的那个人也惊呆了。 “砰”的一声,一个白花花的男人自由落体到了地面。摔懵了。 徐忍冬:“……”我又不是来捉奸的你跳什么楼,要跳楼也不能往我面前跳啊! 砸到我怎么办!像话吗! 虽然不太理解这人的脑回路,出于人道主义,徐忍冬还是飞快地跑上去确认他的安危。走近了一看,这男人皮肤白得发光,赤条条的像条白蛇。徐忍冬被自己的联想硬生生吓出了个寒战,忽听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上面跑下来个石见穿。 石见穿看到他就打招呼:“哟,亏你能找到这儿来。” 徐忍冬:“……”你能不能把衣服穿好了再说话。 石见穿扭头去确认地上那人的伤势,看他似乎伤得不重,只是脑门儿擦破点皮,便笑嘻嘻地把他拎回楼里。 徐忍冬跟着上楼,一语双关地问:“他脑袋没问题吧?” 石见穿头也不回:“没事。就是当蛇当久了,忘记了怎么做人。” 徐忍冬:“……”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 民俗学教研室在三楼,就是刚才白蛇跳楼的地方。徐忍冬觉得他俩在学校里做这种事实在是有辱斯文,脸色不自觉地有些难看。 石见穿给他倒了杯茶,客客气气地请他坐了,然后笑着说:“你别介意啊。我憋久了,浪得很,发起情来控制不住。” 徐忍冬瞠目结舌,茶杯都差点摔地上。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没羞没臊之人,偏偏还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谈论的不是那种事儿。 徐忍冬从尴尬中缓过劲儿来,忽然一阵后怕。 他想起在副本中时,他一直以为白蛇是石见穿的召唤兽,或是什么道具的特殊效果。最大的怀疑对象当然就是那件绣着蛇纹的黑色唐装,以至于他一度想把唐装偷过来…… 幸好没有。不然,白蛇被召唤出来了,一看不是石见穿,搞不好直接一口咬死他。 水烧开了,茶杯升起茗香。石见穿呷了一口茶水,餍足地眯了眯眼,开口问道:“你来找我是不是想问话?” 徐忍冬道:“是。”他理了理思绪,正襟危坐道,“你说你已经通关了所有副本,那……” 石见穿打断他:“道具用完了。副本一共七关。不要为了人偶去杀关键玩家。没了。祝好。” 徐忍冬:“……” 他这番话说得又短又快,像是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徐忍冬来问。 徐忍冬思前想后,没什么好再问的。只好寒暄道:“那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石见穿瞟了身旁的白皙男人一眼,眼中含笑:“前途未卜,得日且日。” 徐忍冬:“……”果然是十分符合人设的发言。 石见穿轻佻骚浪,那白皙男人却颇为内敛,听了这话也没做出什么出格反应,只是静静地把脑袋搁在石见穿肩上,大概是做蛇时留下的习惯。 当着徐忍冬的面,石见穿很客气地没有当场发Q,只是笑眯眯地摸了摸男人的脸。 徐忍冬忽然有些好奇:“是因为副本全部通关了,所以他失去能力,变不回蛇了吗?” 石见穿忽然脸色微变,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东西,然而转瞬便以笑意一带而过。 “不。”石见穿含笑道,“不是失去了变蛇的能力,而是重新取回了人类的身体。” 徐忍冬一愣。重新取回?意思是白蛇原本是人,出于某种原因才变成了蛇? 石见穿很快岔开了话题,似乎是不愿多谈。徐忍冬想,石见穿或许也有难言之隐,就像他无法对人倾诉死亡轮回一样。 之后,徐忍冬和两人随便扯了两句,就向他们告了辞。 _分节阅读_266 走出院办楼,天已经暗下来。徐忍冬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三楼,发现石见穿正在拉窗帘,还对他笑了一下。 看这架势,怕不是要一日一夜。 徐忍冬笑着摇摇头,离开了这所高校。 不知何时已入了秋,晚风萧瑟,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徐忍冬觉得有些冷,遂把车窗关上。一侧过头,看到空空如也的副驾驶位,忽然感到一阵寂寞。 想他了。 数日未见着连乔,今天被石见穿塞了一嘴狗粮,徐忍冬自然倍感寂寞。 这些天来连乔断断续续联系过他,他这才知道原来连乔回家是和爸妈摊牌去了。连乔的父母都是临床医生,工作十分繁忙,一会儿值夜班,一会儿开学术会议,几乎没有一起在家的时候。 连乔在等一个机会,和父母谈谈他的未来。 不知进展如何了。 徐忍冬忽然难以抑制思念,便给连乔打去电话,没想到连乔关机了。发微信也不回。徐忍冬心里一阵紧张。他想起上次闹出的乌龙,一看手表,果然又到了连乔直播的时间。 他深吸一口气。回到家中,进入了直播间。 万万没想到,直播间居然是黑屏。 心里的不安骤然放大。他看到弹幕里也全在问,主播今天怎么没上线,主播昨天怎么也没上线,主播怎么已经连着三天没有上线,是解约不干了吗? 徐忍冬盯着弹幕看了好一会儿,没有任何人能够回答这些问题。 连乔居然三天没直播了。他记得连乔说过,和直播平台签了约,每天必须要直播两小时以上。昨天和前天他也跟连乔通过电话,电话那头的连乔还在抱怨父母太忙,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谈到正题。然而今天,他却一下子音讯全无。 恐怕是……谈崩了。 徐忍冬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他给连乔的朋友们一个个打去电话。那些都是连乔在网上认识的人,对连乔的真实信息知之甚少,有些甚至不知道连乔的真名,更别提他家住哪里了。 徐忍冬忙活了一晚上,一无所获,简直想去警察局报案。但想来连乔不过是和父母谈判失败,被关了禁闭,警察局不可能插手人家的家事。 于是,第二天一早,徐忍冬前往连乔签约的直播平台总部,要去找连乔的身份信息。毫不意外地,总部也拒绝提供信息,原因是无法确定徐忍冬和连乔的关系,平台和主播签了保密协议,不能把主播真实信息泄露给外人。 外人。 徐忍冬如遭当头一棒,心口又抽痛起来。 直到此时,他才忽然意识到,他对连乔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他只知道连乔是个网络主播,家住在B市,父母是医生……可是除此之外呢? 连乔有兄弟姐妹吗?他大学念的是什么专业?除了网上那些人,他现实里还有什么朋友? 一无所知。 徐忍冬自己在孤儿院长大,社会关系单纯,因此从未想过,连乔除了是他的恋人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社会身份。他总是在等待,在接受,却从未意识到,他其实应该主动去问的。 他的世界里只有连乔,而连乔的世界里还有很多很多。 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闪过脑海。 ——如果连乔死了,还有谁能证明,他和他曾经相爱过? 徐忍冬坐在平台总部外面的咖啡馆里,浑身发冷,心脏一阵阵地抽痛。他赶紧吃了江离给他开的药,又点了杯热咖啡,强迫自己冷静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定要找到连乔,不然他的事业就毁了。 既然他说回家,那就一定在B市。但问题是B市这么大,连乔的家在哪里? 徐忍冬沉思许久,终于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老板的电话。 “不好意思,我还需要再请几天假。” “三天?……三天不一定够。起码一个礼拜吧。” “好的,我知道了。那我就直接辞职好了。” “我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我会自己承担后果。至于违约金,我得办完急事回来再谈。” “好的。谢谢你。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_分节阅读_267 第110章寻觅 翌日,徐忍冬就独自来到了B市。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找不到连乔,那就去找连乔他爸。 虽然他对连乔他爸的认知仅限于他是个医生,但是,“连”这个姓可是很少见的。B市大大小小的医院不过几十所,徐忍冬就算一家家去找一家家去查,总归能找到这个“连医生”的!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首先,他把所有能找到医院官网都浏览了一遍,试图在专家介绍里找到连乔他爸。“连”主任是找到了几个,但光看照片,都和连乔长得不太像。 他又去各个医院实地转了一圈,连乔他爸没找着,倒是找着了无数个“林医生”、“年医生”。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徐忍冬一无所获,连乔也仍旧联系不上。每天晚上徐忍冬都打开直播间,看着空空如也的黑色屏幕发呆。 他想,连乔此刻大概也心急如焚,不知会不会作出什么冲动之事。 越想越担心,徐忍冬夜不成寐。第二天一早,他又踏上了寻访“连医生”之旅。 这一回,他换了个思路。每到一家医院,他不是询问导医台的护士,而是去找挂号窗口附近的黄牛号贩。 医院越大,护士越忙,没有多少工夫搭理他。黄牛贩子就不一样了,一看徐忍冬气质不凡,就知道是个肯出钱的主。徐忍冬很快就得到了重要情报。 XX医院有位姓连的专家,刚刚从省里开会回来。明天就有专家门诊! 于是徐忍冬又出了一笔钱,拿到了连主任的专家号。第二天一早就赶到了那家医院。 专家门诊异常忙碌,候诊区乌压压地坐了一大片人,全都等得急不可耐。徐忍冬远远地朝诊室望去,一眼就看见被几个实习生簇拥在中间的连大主任。他登时心里一跳。 没错!这就是连乔他爸! 那五官,那神态,简直就是社会精英版的中年连乔! 徐忍冬心跳加速,情不自禁地朝诊室走去,却被分诊台的护士一把拦在门外。 “急什么!等叫你号了再进去!” 徐忍冬想要解释,其他病人却也叫唤起来。 “对呀!年纪轻轻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不知道排队吗!” “挺帅一小伙子,可惜没家教!” 徐忍冬心中焦急,却也只能按下性子,老老实实候诊。他从七点半等到了十一点半,眼看着还有四十几个号才到自己,终于忍不住了,拿着挂号单去问护士:“连主任门诊什么时候结束?还要多久才能看到我?” 护士忙了一上午,想必也是累坏了,颇不耐烦地一摆手道:“会看到的会看到的。主任要看完所有号才会下班,不要急!” 徐忍冬悻悻回到座位上,心想难怪连乔找不到机会和父母沟通。他爸忙成这样,别说亲子交流了,恐怕连饭都来不及吃。 果然,当广播里终于响起徐忍冬的名字,已经是下午一点半。 徐忍冬进入诊室,连主任周围那一排实习生齐刷刷地抬起头。其中的两位女生眼睛一亮,仿佛见到了不可多得的风景。连主任却只是快速瞟他一眼,略显疲态地请他坐。 徐忍冬开门见山,说自己其实不是来看病,是来谈连乔的事。连主任脸色一变,碍于实习生在场,只好沉声道:“好。我这里还有几个病人要看,请你先去隔壁空诊室里等一会儿,我马上来。” 连乔他爸没有当场摔杯子让他滚,这让徐忍冬心里稍稍一安。他依言去隔壁乖巧等着,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连主任总算来了。 他进来时反手带上了门,身边也没带着实习生。徐忍冬连忙起身,郑重地自我介绍:“连伯伯您好,我是连乔的朋友徐忍冬。” 连主任上下打量着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听他这口气,似乎并不知道徐忍冬的身份。徐忍冬想了想,说:“我联系不上他,有点担心。请问他现在在家里吗?” 连主任果断道:“不在。” 徐忍冬:“他走之前告诉我,他回家是有事要跟您谈。难道您没见到他?” 连主任冷哼一声:“他是回来过,不过又走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徐忍冬故作慌张地掏出手机:“那可得赶紧报警了!我们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他,别是出什么事儿了!” 连主任见状,不由一惊,赶紧上前拦住他:“不不不,不用报警……” _分节阅读_268 徐忍冬面露惊讶,无比真诚地问:“为什么?” 连主任咳嗽一声:“其实……他就在家里。家里有点事,所以没顾得上联系你们……” 徐忍冬再次真诚发问:“您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连主任:“咳,这个,不太方便说……” 徐忍冬连声道:“理解理解……”话锋一转,又道,“其实我来找他,也是有点私事,必须跟他当面谈……” 连主任:“什么事儿?” 徐忍冬:“咳咳,这个,不太方便说……” 连主任:“……”他怎么感觉这个小年轻给他下了个套? 在徐忍冬的半哄半骗下,做贼心虚的连主任终于同意带徐忍冬回家去。徐忍冬心下大喜,面上却不露声色。坐上连乔他爸的车,徐忍冬一路上都表现得温良恭俭让,一副谦虚晚辈的态度。 实际上连怎么撬锁救人都盘算好了。 连乔家住在靠近郊区的一处高档小区,绿化面积极大。时值傍晚,夕阳正好,许多居民都牵着小孩与狗,在草地上散布。 轿车行驶到一栋居民楼前,停下了。连乔他爸领着徐忍冬上了七楼,一开门,一位身穿围裙的中年女性迎了上来。 徐忍冬喊了声“伯母好”,连主任却说这是他们家保姆,然后留下保姆招呼徐忍冬,自己走到里间卧室去了。 徐忍冬注意到,他进卧室前,是拿钥匙开了锁的。 不久,卧室传来争吵声。 隔得太远,徐忍冬听不清争吵的内容,也分辨不出那是不是连乔的声音。保姆正在给他倒茶,听到争吵声,叹息着摇了摇头。徐忍冬试图向她打听连乔的情况,保姆却缄口不言,显然是连乔他爸早就吩咐过的。 然而,很快地,徐忍冬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 啪嗒啪嗒啪嗒……一阵拖鞋拍打在地板上的声音。有个人风风火火地从卧室跑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大叫:“爸你这是犯法!你不能这么关我!” 他跑得太急,连拖鞋都跑丢一个。徐忍冬起身迎上去,那人就错不及防地撞到他身上,被他抱了个满怀。 “卧槽!”连乔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想挣。徐忍冬却紧紧抱住他,声音微颤地说: “……是我。” 连乔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眼里转瞬闪过无数种情绪,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然而一张嘴,却只是带着哭腔喊了句:“忍冬哥!” “嗯。”徐忍冬觉得自己的声音也有点哽,他勉强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大人,安抚地摸了摸连乔的脑袋,“我来救你了。” 连乔他爸紧随其后,一进客厅就看到自己儿子和男人抱在一起,不由惊掉了下巴。此时他全然失去了连大主任的风采,不顾礼仪地指着徐忍冬,手指颤抖地说:“你、你……你们在干什么?!” 徐忍冬深吸一口气。作为年长的一方,他觉得此时他必须站出来保护连乔。 然而在他开口之前,连乔忽然上前一步,炫耀似的握住他的手:“——他是我对象!”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 连乔他爸且不去说,就连徐忍冬都觉得连乔出柜出得太突然,不给人一点心理准备。原本在旁默默吃瓜的保姆阿姨此时也悄无声息地走开了。作为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的保姆,她深知哪些瓜能吃,哪些瓜吃了就要丢工作了。 连乔他爸仍处在巨大震惊之中,弄得徐忍冬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怕老爷子受太大刺激,心脏受不了,便想扶他坐下,客客气气地说:“您先别生气,咱们坐下来谈一谈,好吗?” 连乔他爸气鼓鼓地甩开他手:“这是你家还是我家,什么时候轮到你请我坐?!” 徐忍冬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扭头望向连乔。 连乔心领神会,无比真诚地道:“那我来说。爸,你先坐下,咱们好好谈谈,行不?” 连乔他爸看着自家儿子真诚无辜的大眼睛,忽然想起那个徐忍冬在医院给他下套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不由怒火中烧,气吼吼道:“不坐!” 连乔忍冬:“……” 忍冬:“那就站着谈。” 连乔从善如流:“那就站着谈吧。” 连乔他爸:“……”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应声虫吗?!真是气死人了! 老父亲虽然生气,但最终还是坐下来,和两个年轻人开始了谈判。 _分节阅读_269 连乔这次回家来,本意是先处理历史遗留问题,跟爸妈培养几天感情缓和一下,再把忍冬介绍给他们。没想到这第一步就谈崩了。暴跳如雷的老父亲非但不同意他继续干主播,甚至砸了他的手机电脑,关了他的禁闭,每天只喂他三顿稀饭让他好好冷静一下。 忍冬现在从天而降,虽然拯救了他,却也打乱了他的计划。于是连乔不破不立,认命地说:“我可以不做主播,但你们要接受忍冬,承认他是我的伴侣,是我们家里的一员。” 老父亲果断拒绝:“不行。” 连乔一愣。 忍冬主动让步:“我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但他的直播不能再拖。不如让他先恢复直播……” 老父亲残忍打断:“不行。” 忍冬也愣住。 老父亲怒目圆睁,瞪着二人:“工作,结婚,都是人生大事,岂有讨价还价之理?” 连乔也怒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想逼死我吗?!” 老父亲吼道:“这也不听那也不听,我看是你想逼死我!” 饶是徐忍冬不会处理家庭关系,也知道此刻剑拔弩张,不可能达成调解。他皱起眉头,正要劝连乔冷静,却见连乔腾地一下站起来,失控怒吼道:“那我就死给你看!” 忍冬与连乔他爸瞬间变了脸色,还未及反应,就见连乔蹿上了阳台。 连乔他爸大惊失色:“你干什么?快下来!” “我不!”连乔闹脾气闹得狠了,非但听不进劝,甚至还手脚并用地继续往栏杆外面爬。 “连乔!”徐忍冬厉声呵斥,“别闹,下来!” 徐忍冬的呵斥明显比老父亲管用,连乔身形一顿,表情明显怂了。 老父亲赶紧劝阻,苦口婆心地什么话都说了,连乔却仍扒着栏杆,一副赌气模样。徐忍冬倒是不跟他废话,直接上手抓人。 老父亲还在担心忍冬这贸然动手会不会刺激到连乔,没想到连乔连躲都不敢躲,整个人跟小猫似的蜷缩一下,任由徐忍冬抓住手臂,开始往里拖。 一边顺杆爬一边还谄媚地笑:“我哪敢真跳呀,我就是吓唬吓唬他……” 徐忍冬骂道:“你疯了!拿自己性命开玩笑!这是能拿来玩的事吗?!” 连乔扁扁嘴,委屈巴巴道:“我还不是为了你……” 一旁的老父亲眼看这男人把自己儿子训得跟孙子似的,心里一阵酸。不过酸也没法子,当下还是把儿子救回来要紧。 连乔被徐忍冬拽着胳膊,一点点地往里挪。连父赶紧伸手去扶。 眼看着就要爬回窗户了,连乔嘴角一咧,笑嘻嘻地要扑进忍冬怀里。忽然,不知怎么他脚下一滑,整个人来不及反应,迅速往后坠去。 徐忍冬瞳孔骤缩,惊叫一声:“连乔!” 电光石火之间,忍冬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把连乔拽得跟紧。于是理所当然地,他整个人也被带了下去。 “儿子!——”连父撕心裂肺地大叫,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年轻人从七楼坠下。 时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在连父看不到的地方,一扇银白色的金属门,于半空中缓缓打开。 毫无预兆地,两个年轻人紧紧相拥着,坠入了敞开的电梯之中。 砰! 电梯门旋即合上。 第111章五脏 “唔……” 两人摔了个七荤八素。连乔揉了揉摔疼的后脑勺,眼前的黑曚还未散去,就感到一双颤抖的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耳旁是剧烈的喘息,与他紧贴的那个胸膛里,一颗心脏扑扑狂跳。连乔感到无比愧疚,反手抱住徐忍冬,低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忍冬,吓到你了,对不起……” _分节阅读_270 徐忍冬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连乔发觉他浑身冰凉,身体不住地颤抖着,顿时心疼不已,连忙抚着他的后背柔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了。别怕,忍冬哥,我们都好好的,没事了……” 徐忍冬狂乱的心跳渐渐平息下来。他缓过劲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把推开连乔,破口大骂道:“去你妈的没事!谁跟你说没事!你他妈差点死了知不知道!要是电梯没有开,要是——”他话没说完,突然一口气喘不上来,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连乔大惊,扑上来道:“你别动气!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的药呢?药在哪里?带在身上了吗?”他等不及徐忍冬回答,在忍冬衣裳口袋里一阵乱摸,很快就摸到了那瓶救命的药。 徐忍冬死死抓着左胸衣襟,心口疼得说不出话来。连乔手忙脚乱地倒出药片,塞进忍冬嘴里。忍冬把药片含在舌下,胸口还是痛得要命,每一下跳动都好像要撕裂心脏,疼得他恨不得死了过去。 连乔抱住忍冬,愧疚自责将他彻底淹没,他想替忍冬受苦,可是根本做不到。幸好药片起效很快,没过两分钟,徐忍冬的呼吸频率渐渐缓和,脸色也不似先前那么苍白。 徐忍冬再次推开连乔,摇摇晃晃站起来。连乔知道他在生气,不敢扶他,只好仰起头来,拿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 连乔就像一只被关在门外的大型犬,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知道自己惹主人不高兴了,于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地上,任凭雨水打湿皮毛,吹冷身体,却连甩掉水珠都不敢。 徐忍冬明知他是故意装可怜讨饶,可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指责的话终究说不出口。半晌,他叹了口气,拎着领子把连乔拽起来。 “起来吧。坐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终究是心软。 对着连乔,他这一颗心总是软的,一碰就颤颤地吐出水来。他控制不住。 连乔得了大赦,知道他仍是疼爱自己的,尾巴顿时翘得老高。他扑上来抱住徐忍冬,讨好似的把脑袋埋在忍冬颈间,又是撒娇又是求饶地说:“我知道错啦,以后再也不敢了。回家以后你再狠狠罚我,好不好?” 说着就在他脖子上“啾”了一口,弄得徐忍冬一阵发痒,从耳朵根一直痒到了心尖尖。 矛盾解除,两人都定了定神,转身去看半空中显现出的副本提示。虽然不知道电梯为什么会恰到好处地出现,但来都来了,总得通关了才能出去。 这次的提示很简单,只有三个字,却令两人当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五脏庙”。 怎么看都不是个好词。何况他们此时赤手空拳,平白增加了通关难度。 两人沉默片刻,连乔忽然低低地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徐忍冬:“不要再道歉了。” 连乔眼神湿润:“你不怪我?” 徐忍冬道:“我会等回家之后,再狠狠罚你。” 连乔瞬间浮想联翩,什么被雨淋湿的小狗眼睛,立马抛出十万八千里,变成了饿狼似的绿光。 浑身上下都只剩了一个字:馋。 不管前路如何,总还是要迈出第一步。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迎接二人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电梯门在身后关上,最后一丝光线消失。两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诧异地发现,这里真的是一团黑。 更奇怪的是,周围仿佛空无一人。连乔试着喊了两声,非但没有任何回应,就连回声都没有。看来这片场地非常开阔,玩家都被分散开了。 “什么鬼……”连乔嘀咕了一句,轻轻捏了捏徐忍冬的手。 自从踏入黑暗,两人的手就没有放开过。连乔这一动作,仿佛是为了确认徐忍冬还在他身边。 徐忍冬眯起眼睛,试图辨认周围的情况。没有光线,当然什么都看不见。他掏出手机,按下Home键。手机发出解锁的声音,然而屏幕却没有亮。 徐忍冬感觉连乔转头朝向这边,略带诧异地问:“手机坏了?” 徐忍冬道:“不知道。” 他又尝试了几次。手机反复发出解锁、锁屏的声音,触屏震动也正常,但屏幕始终是黑的,他甚至无法辨认手机的轮廓。 心中的不安渐渐得到了确认。徐忍冬叹了一口气,朝着连乔的方向说:“恐怕不是手机坏了,是我们瞎了。” 连乔沉默。黑暗中,徐忍冬看不见他的脸,只是听到他也轻叹了一声。 “完蛋。这个副本爆难。” 且不说黑暗中可能蕴藏杀机,光是站在黑暗里,就足够吓人了。何况他们此时还手无寸铁,遇到危险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徐忍冬虽然明知必须前进,却莫名地迈不开步子。他从不知道,视力对他而言居然如此重要,以至于突然瞎了之后,他缺乏安全感缺乏到寸步难行。 直到连乔忽然握紧他的手:“走吧。” _分节阅读_271 黑暗中,连乔的声线格外低沉悦耳,像一道若隐若现的光芒,让他忽然生出了勇气。 徐忍冬深吸一口气,朝着无尽的黑暗迈出步伐。 两人走了没多久,徐忍冬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他低声问:“这是片森林?” 脚下是湿润土壤的柔软触感,偶尔还会踩到树枝,发出“啪”的轻响。不时有东西拂过脸颊,触感柔韧,大概是抽芽不久的枝条。 虽然看不见,他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和连乔正穿行于一座初春的森林。 然而连乔却道:“未必。” 徐忍冬:“怎么?” 连乔:“太安静了,没有虫鸣鸟叫,不正常。” 徐忍冬:“或许因为现在是晚上?” 连乔沉默片刻,道:“有可能。但是空气的流动也很奇怪。” 徐忍冬有些诧异:“空气的流动?”可是他根本感觉不到这里有风。 连乔犹豫着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有一丝丝风顺着固定的方向吹过去。说不定……” 他话还没说完,两人同时心里一紧——在他们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窸窸窣窣地爬行? 是蛇?野兽?还是鬼怪? 管他呢,先跑再说! 两人同时狂奔起来。前路是无尽的黑暗,树枝树叶迎面拍来,好几次都差点戳进徐忍冬的眼睛,惊得他浑身冷汗,身体都跟着僵硬。 “我来开路!”连乔加快脚步,用身体会徐忍冬辟开道路。 徐忍冬紧随其后,不时听到连乔低声闷哼,显然是被树枝划伤了身体。连乔紧握着他的手也沁出冷汗来,手指却握得更紧,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疼痛。 尽管二人拼命奔逃,身后那东西却还是追了上来。徐忍冬嗅到一股冰冷的腐臭味,像是动物尸体在泥沼中浸泡腐烂。窸窸窣窣的声音宛若就在耳畔,徐忍冬甚至能感觉到那东西朝他们伸出魔爪,只差一点就要将他拉入泥潭。 这样下去不行! 徐忍冬把心一横,朝着虚空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迎面而来的树枝。树枝粗细得当,握在手里就是一根木棍。徐忍冬猛一发力,要将树枝折断。然而预想中的“咔嚓”声并未出现,与此同时,他感到一个冰冷粗糙的东西缠上他的手臂,竟把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 “忍冬!”连乔惊叫,死死拽着他不放。 徐忍冬被提在半空,整条手臂都被那鬼东西缠住,几乎要被生生撕裂。他忍着肩臂剧痛,朝连乔喊道:“放手!” “我——” “不”字还没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闷哼:“唔!” 徐忍冬手掌一松,是连乔松开了他的手。徐忍冬顿时心里一凉,拼命地朝那处伸出手,然而却怎么都摸不到连乔。 他不知道黑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惊惶大喊:“连乔!连乔你怎么了!你在哪儿!” “唔!……呃……”回答他的,只有几声压抑闷哼。 徐忍冬仍被那鬼东西吊在半空里,他不住踢打着,试图挣脱,然而手臂上的东西越缠越紧,几乎要将他的骨头生生折断。徐忍冬忍着剧痛去拽,一碰到那东西,却惊悚地发现——那是一段藤条。 柔韧,冰冷。缠着他把他拖离地面的,竟是一截粗如儿臂的粗糙藤条! 就在徐忍冬触及藤条的瞬间,黑暗中忽然蹿出另外一条藤条,将他另一条手臂缠住,逼得他张开了双臂。 徐忍冬整个人被两道藤条拉拉扯扯,只觉手臂都快被活撕下来。剧痛让他失控惨叫:“连乔——” 黑暗中,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能听到的只有——咔啦、咔啦。 是肩膀脱臼的声音。 “呃——”徐忍冬痛到发不出声音,脖子不自觉地向后仰去。不知不觉间,双腿也被枝条缠住。他被迫打开身体,整个人呈大字型吊在空中。 四肢骨头被一寸寸地扯出关节,紧接着是肌腱断裂的声音。徐忍冬痛到绝望,眼泪鼻涕打湿了整张脸,他只求这场折磨快点结束,快点结束。 快让我死—— _分节阅读_272 因此,当藤条爬上他的脖颈时,他是欣喜的。 终于可以死了—— 咔、咔、咔哒。 是脖子断掉的声音。 第112章五脏 徐忍冬在电梯中醒来。 浑身的关节还残留着断裂的剧痛,徐忍冬肌肉僵硬,连动都不敢动,整个人尚未从被活活撕碎的恐怖中醒来。 “忍冬哥?”连乔握住他的双手,轻轻摩挲,“你的手怎么突然好冷?” 徐忍冬受惊般地猛一抬眼。掌心传来连乔的体温,让他终于渐渐缓过来。他定了定神,强压下情绪的起伏,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没事。” 连乔捧起他的双手,呵了口气,轻轻揉搓着给他暖手。徐忍冬胳膊手肘都在发麻,有些不自然地把手抽回来,握了几下拳头,这才好一些。连乔看他反应奇怪,不由皱起眉头,盯着他。 “忍冬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 “你是不是……” 连乔话还没说完,徐忍冬突然脸色一变。他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恶心,登时弯下腰干呕起来。 连乔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拍起他的背给他顺气。徐忍冬呕了好一阵,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是满头冷汗脸色苍白,看上去狼狈得很。 徐忍冬缓过劲来,微微喘息着问:“你刚才说什么?” “……”连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但很快地,他摇头叹了口气,“没什么,算了。” 徐忍冬还想追问,却听“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门后仍是一片无尽黑暗。黑暗吞噬了一切,不止是光,仿佛就算是伸出手去,都会被黑暗斩断。 那无底洞般的黑暗,令徐忍冬本能地产生了恐惧。尽管他此时身处明亮的电梯里,却已经开始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就连后背都冒出了白毛汗。 不想出去。 不想离开这里。 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尖叫着。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让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忍冬?”连乔立刻察觉到他的异样,伸手扶住他,担忧道,“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吗?” 徐忍冬摇摇头。就是什么都看不到才让他更加害怕。 忍冬的状态显然不对劲。连乔忽然生出强烈保护欲,他紧紧握住忍冬的手,帅气地说:“别怕。我走前面,你只要跟着我就好。” 没想到这句话却反而刺激了徐忍冬。他猛一抬头,用力将连乔拉回身后。 “不行!” 徐忍冬反应过度,这一拽力气之大,差点把连乔甩到电梯机身上去。连乔踉跄几下站稳身子,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至于吗?我不就想耍个帅吗? 只见徐忍冬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恢复成平常那种冷静镇定的模样。 “别找死。”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就独自走出了电梯。 连乔呆了半晌,怕跟丢了,赶紧追上去。电梯门随即在身后合上,吞没了最后一丝光线。连乔陷入了绝对黑暗之中,先是一愣,随即撞上了一个削瘦挺拔的后背。 “听我的脚步声,跟紧。”徐忍冬的声音低沉悦耳,犹如黑暗中一盏看不见的灯火,让连乔悬着的心忽然落下。 连乔朝前方的黑暗伸出手,想要握住他,却错不及防被忍冬躲开。 “不要拉着我。”忍冬顿了顿,有些生硬地命令道,“遇到危险就自己跑。不要……不要拖累我。” _分节阅读_273 连乔呆了一下,伸出去的手僵在了黑暗里。 徐忍冬没有解释,也没有给他缓和的时间。脚步声再度响起,徐忍冬踩着枯枝败叶,缓缓朝前走去了。 连乔无奈,只得跟上。 毫无疑问,徐忍冬对这片黑暗是既厌恶又恐惧的。他很想尽早走出去,哪怕早一秒钟。因此他尽管磕磕绊绊,却不断催促着连乔快走快走。直到他被一块横在中间的大树根绊倒在地,连乔终于忍不住了,问他:“你到底在急什么?” 徐忍冬不答,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来。 连乔嗅到一股热烘烘的血腥味,皱眉道:“你受伤了?” 徐忍冬道:“蹭破了皮,没事。” 连乔突然来气了,一把拽过他,把人从头到脚摸了个遍,恶狠狠骂道:“放你妈的屁!蹭破皮能出这么多血?你当我白痴吗?你——”呵斥声戛然而止,因为他摸到了徐忍冬手臂上一道长长的伤口。 那伤口起码一公分深,长长地从手腕一直划开到手肘,鲜血淋漓。薄薄的衬衫早就破了,布条垂在两旁,被血水污泥浸湿了,难怪会一下冒出这么浓的血腥气。 连乔怕他疼,不敢再碰他,语气却是又气又怜:“你是石头吗!这么大的伤口难道你……” 徐忍冬无比偏执:“我不痛。” 连乔怒极反笑:“行!你不怕痛,那你一会儿也别叫痛!” 徐忍冬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感觉手臂被他拉过去,紧接着,连乔把指尖伸进他的伤口里。 “唔!”徐忍冬下意识痛呼,整个人都蜷缩一下。 “站好!别动!”连乔冷笑,“不是不痛吗?” 话虽如此,他手上的动作却轻了些。徐忍冬感觉到他的手指在伤口里缓缓移动,碰到树叶石子了,就把异物摘出来,然后继续在里面搅动,发出湿滑黏腻的声音。 伤口被硬生生地撑大了几分,这对徐忍冬来说无异于二次伤害。 他咬着牙忍了。很快反应过来,连乔这是在给他清创。 实际上徐忍冬心里也是知道的,他这一跌跤伤得不轻。失去平衡的时候他本能地以手撑地,不料地上插着一截枯枝。那截枯枝尖锐粗糙,活生生地在他手臂上划出一个大口子。他把枯枝从伤口里扯出来的时候,一阵剧痛。但也只不过是那一阵而已。 和活生生扯断关节相比,区区一根树枝插在手臂里,算得了什么?徐忍冬唯一庆幸的是,那截枯枝是插进手臂而不是插进胸膛里,不然…… 不然他只能插着枯枝继续走了。 连乔固然不知徐忍冬心里在想什么,可是徐忍冬也猜不透连乔的心思。因此当连乔把那根染血的枯枝塞进他手里的时候,徐忍冬一脸懵逼。 “干什么?” 连乔道:“当导盲棍。” 徐忍冬一愣,上上下下把那枯枝摸了一遍,这才发现那枯枝连在一段树干上,是靠近树根的分叉,难怪会这么硬。 不过,这截树干怎么这么奇怪? “这棵树是被人劈开的吗?”徐忍冬抚摸着树干另一侧的突兀断面,猜想是不是不久前有人经过了这里。 连乔却道:“不像劈开,好像是从中间自己裂开的。” 徐忍冬又仔细摸了摸,觉得连乔说得很有道理。这根树干的截面粗糙,是顺着生长的纹理从大树上断开的。但从粗细来看,这棵大树起码有三人合抱,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从中间裂开了。 被雷劈的? 这鬼地方还打雷? 徐忍冬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这种细枝末节上,于是拄着树干站起来,说:“继续走吧。” 连乔走到了他侧前方的位置,说:“我来开路吧。” 徐忍冬道:“不用。” 连乔深知徐忍冬的固执,也不坚持,只是低声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才能依靠我一下……” 徐忍冬没听清,对着黑暗问道:“什么?” 连乔道:“你……算了。没什么。” 两人便再次上路了。 _分节阅读_277 “啊啊啊啊啊——” 徐忍冬在电梯中醒来,几乎是同时,他失控地尖叫起来。 连乔被他吓了一大跳,惊惶不已道:“忍冬你怎么了?忍冬?” 徐忍冬像是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只是捂住脸蜷起身子,尖叫着不断往角落里躲。连乔赶忙朝周围望去,电梯门还没开,金属机箱正在平稳运行着,除了空中漂浮着的“五脏庙”三个字有点吓人以外,实在没什么值得惧怕的东西。 但徐忍冬的恐惧是真真切切的。此刻的他如同从噩梦中惊醒的小孩子,过度惊恐之下连哭闹都忘了,只剩下本能的逃避以及失控的尖叫。 连乔焦急万分:“忍冬哥?你到底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徐忍冬还未回答他,身后突然响起“叮”的一声。是电梯门开了。连乔下意识回头,看到电梯门外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心中顿时一沉。与此同时徐忍冬再次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出去——” 他的尖叫无比凄厉,心胆俱裂。连乔赶紧把他抱进怀里,一迭声地哄道:“好好好,不出去不出去。我们就呆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你是安全的。忍冬,你是安全的,我在这里,你听到了吗?你是安全的!” 徐忍冬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手指之用力,几乎要硬生生抠下一块肉来。连乔虽不知他怎会这样,但看他如此恐惧,便下意识地重复“你是安全的”这句话。 徐忍冬听了,果然有效。抓着他的手指稍稍松开了些,却还是颤抖地紧紧抓住他。 连乔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后背,亲吻他的头发,柔声哄道:“没事了,你安全了。别怕,我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 不知哪句话刺激到了徐忍冬,他猛地抬起头来,两眼通红,满含泪水地望着连乔。连乔被他这充满痛苦的眼神刺得心里一痛,不由再度紧抱住他,用沉稳有力的声音对他说:“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一切都过去了。忍冬,已经没事了。” 徐忍冬呆呆地靠在他怀里,终于停止了尖叫。不久之后,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这是连乔第一次见到他哭。 不,应该说,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忍冬也会有崩溃大哭的时候。 忍冬像一株雪山上的花,悬崖上的树。孤独而坚韧地生长着,无论遭遇多大打击,他总能挺过来。 可是此时此刻,他心里那根弦忽然断了。 像是不堪重负的骆驼,突然又背负上了一千吨稻草。像是摇摇欲坠的木桥上,忽然开来了一万架坦克。 他崩溃得很彻底。尖叫,哭泣,如同一个失控的精神病人。 而连乔甚至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崩溃。 明明一分钟前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像如梦初醒一样,突如其来地爆发了呢? ……说起来,这样的情况,其实不止一次了。 连乔早就注意到,每次进入电梯之后,徐忍冬的情绪都会发生一次微妙的转变。有时是突然变得冷漠偏执,生人勿进,有时又会莫名其妙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像只小猫似的对他不停撒娇。 不正常。 忍冬一定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独自经历了什么。 难道…… 连乔心里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然而怀中的人仍在不住哭泣,此时此刻,他实在是问不出口。 忍冬坐在地上不肯起来,连乔抱着他,两腿都麻了。但忍冬心情还未平复,连乔也只能忍着。不知过了许久,直到麻木蔓延到了腰部,连乔终于忍不住肾虚地问:“好点了吗?” 徐忍冬没说话,只是把头又往他胸口埋了埋。 连乔的心顿时化了。 抱!继续抱!腿麻算什么!只要你喜欢,我把腿砍下来都行! 他拿这撒娇的徐忍冬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满心又怜又爱,恨不得把人含在嘴里,捧在心上。 身后的电梯门已经开了足有十分钟,冷风不断灌起来,吹得连乔后背发凉。连乔只怕忍冬觉得冷,便换了个姿势,把人紧紧裹在自己外套里。 徐忍冬靠在连乔温暖的胸膛上,呼吸终于渐渐平稳。 不知过了多久,连乔已被冷风吹得打起了哆嗦,只觉得整个人都肾虚了。 “忍冬?”连乔轻而又轻地唤道。 徐忍冬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