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珠(古言甜宠 1V1)》 是不是你阿兄? 八月初三,滇海,采珠船上。 “盈若,你听一句劝。别找了,这大海茫茫,就是采珠船沉下去,想找到都要费一番功夫,更何况是想从海中找到人······” “是啊,咱们都连着在海上待了三天。说不好听的,要是真的能找到早就找到了。你也知道,这海上多得是鱼鳖,都是要吃人的。” “回去吧盈若,你阿兄泉下有知,也不会希望你这么伤心,天天就这么耗在这儿的。” “唉,盈虚也是,明明多少年都没下海了,怎么就突然想着要来捞珠。真是造化弄人。” 掌船的赵叔沉声道。 “盈若,还是先想想该怎么料理你阿兄的后事。再者说,你还要应对钱家那边······” 赵叔是个做惯了粗活的,说话也大声。 男人粗嘎的嗓音在海上传了很远。 站在他身前的周盈若一身灰袍,身形十分单薄。因着三日不眠不休,眼下积攒了两团好大的青灰。 瞧着便有些狼狈。 她垂下头,身形有些颤抖。抬手扶住一旁船舷。 周盈若今年十五,再过两个月便到了及笄的时候。 兄长周盈虚为了送她一份极为难得的及笄礼,特地到海上来采珠。 跟周盈虚同行的人说,他看着周盈虚腰上系着绳子下了海,却久久也没有出海。 还是他看见水上浮出血色,才想着赶紧把人拉上来。 可扯上来的只有一股断绳。 此处海域形势凶险,下头时常有食人的鲨鱼出没,常常便有采珠人在下海时被鱼鳖咬伤咬死的事发生。 只怕周盈虚早已葬身鱼腹。 周盈若一知道兄长下海未回的消息,立刻就央求着熟识的叔伯们到海上来找周盈虚——哪怕救不回活人,也要寻到他的尸身。 前两日里,众人在海上轮番寻了两天,只找回了周盈虚下海时带的采珠刀和竹篓。 今日已经是第三天。 时至日暮。 暖融的残阳带着血色,落在周盈若的脸颊上,却让她的神情显得越发黯淡。 周盈若扶着船舷,静静看着劝她回家的各位叔伯们。 轻声道:“我知道这个理,只是终究还是放不下。毕竟是阿兄将我养大。若非当初是他捡到了我,只怕我也活不到今日。说好要找三天,今天便是最后一日。还差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回去的时间。烦请各位叔伯少安毋躁,再寻上一会儿,权当是让我为阿兄尽最后一点心。” 话至后头,她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最怕的就是葬身大海,尸骨无存。 周遭的人听了,倒也不好再劝,只叹一口气。 他们都是看着周家兄妹长大的,自然知道这些年来兄妹二人是如何相依为命的。 周家兄妹什么都好,就是命不好。 做兄长的是个天生的读书胚子,奈何爹娘身在奴籍。 身为珠奴之后,周盈虚一辈子都别想凭着参加科举,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平日只能靠帮富家子弟抄书赚取银两。 如今又遇上了这档子事。 想给妹妹送个东珠做及笄礼,却弄得好端端的人没了,喜事变丧事,真是叫人觉得可惜。 做妹妹的是个孤儿,当年被捡回来的时候,跟个小猫崽一般大小。 瞧见的人都觉得养不活了,难为九岁的周盈虚,硬是一口粥一口水的喂活了她。 养到今日,已经是个相貌极为出挑的姑娘,镇上就找不出比她还长得好看的。难得的是性子也开朗,平日见人便笑。讨人喜欢的紧。 兄长如今出了事,还不知道小姑娘以后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过活。 远处碧波荡漾,海上似有万道金蛇。 风轻轻吹来,水汽丰湃,带着淡淡的腥味。 周盈若靠在船舷上,微微阖上眼帘。 她已经连着几日不曾合眼。 一闭上眼,眼前不是阿兄被藻荇缠在海底的惨状,就是他葬身鱼腹,浑身是血的模样。 落日中尚且带着余温。 周盈若半阖着的眼渐渐闭上。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青衫男子的模样。 他仰躺在海水之中。洗得发白的衣袍被海水托起,漂浮在他身周。 男子面色惨白,素来清俊端正的面颊被血色笼罩。 失了血色的唇瓣一开一合,似乎在对她说什么。 “盈若·······” 他离她很近,近到仿佛她抬起手臂,就能够到他。 周盈若抬手,努力去抓周盈虚的衣衫。可她越是靠近,那男子便离她越发的远。 男子胸口忽然处氤氲出一大片血色。 他神色一痛。眼睛紧紧闭上,人却已经落入冰冷幽深的海底。 “阿兄!” 周盈若惊叫出声。她猛得睁开眼,才发觉刚刚不过是自己小憩时做的梦。 船头处,众人正合力拉扯着一根粗粗的麻绳,麻绳尽头系着一张巨大的渔网。 一伙人忽然都叫嚷起来,有人冲这边招手。 “找到了——捞到一个人!” “身上这么多的血,只怕捞上来也没命了。” “闭上你个乌鸦嘴。盈若,快来认认!” 周盈若奔向人群。 船员们自动退开,为她让出一条路。 人群正中,趴伏在甲板上的男子青衫广袖,一身衣衫早就湿透。 脊背正中还氤氲着大片的血色。 “阿兄!” 周盈若扑倒在他身边,慌忙想要将他翻转过来。 他不是我阿兄! 她的手方才按在他肩上,男子忽得呛出一口水来。 手背上青筋一暴,从甲板上撑起,一下翻身将她压倒。 “咳——” 脖颈被紧紧扼住。男子手掌冰冷,宽大,几乎要将周盈若的脖颈掐断。 她眼前冲起眩晕时才有的金光。 朦胧之中,眼前景象都变得模糊不清,耳畔的声音也在一瞬间远去。 只有掐着她的男子模样极为清晰,容貌俊美,眉浓且长,一双凤眼狭而睥睨,带着浓浓杀意涌向她。 男子额上青筋凸出,带着水汽的眉毛如墨一般。 水珠顺着他高峻的鼻梁滑落,滴落在周盈若的脸颊上。 冰冷,沉重,且带着淡淡的腥味。 她不认得他。 他不是她的阿兄。 周盈若死死掐住男子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深深没入他的皮肉。 男人并不在乎那点刺痛。 凤眼一眯,眼神在触及周盈若面庞时微微一怔,有些恍然的样子,手下力道也随之松了。 “放开她!你这人怎么回事!” “按住他。” 船员们叫嚷着,七手八脚拦住怔住的男子,硬是将他重新按在甲板上。 桎梏消失,眼前的一大片眩晕也随之淡去。 周盈若撑起身子,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她一边喘息,一边看向方才几乎要将她扼死的男子。 那人此刻正被三个船员按在甲板上。 他仰躺着,带着浓浓杀意的凤眼此时微眯着。黑而长的眼睫遮去他眼中的阴翳。 男子脖颈处有一道近乎血色的红痕,似乎是被刀剑割出来,又似乎是长在皮肉之中的。 暗红色的血痕隐没在白皙的肤色之下,带着几分旖旎。 大日坠海。 夕光被海水吞没,天色逐渐黑沉下来。 周盈若起身,咳嗽道:“他不是我阿兄。” 男子听见她的话,朝她看过来。眼中警惕和杀意略微消退,道:“你们是什么人?渔民,还是采珠人?” 他声音有些嘶哑,在海中泡久了的人便是这样的。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捡回一条命来,算他走运气。 若是她阿兄也有这样好的运气,该有多好······· 周盈若茫然地瘫坐在甲板上,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远处碧波粼粼。 太阳已经被泛着波光的海水吞没,金色的日光凝成一道线的形状,随着海水泛滥的形状起伏不定。 赵叔上前,叹息道:“盈若,你看太阳已经落海了······” 太阳落海,到了回去的时辰。 最后一道日光被海水遮蔽,明晃晃的光影照在周盈若眸中。 周盈若轻声道:“是啊,该回去了······” 没有人说话,这时候任是谁,只怕都不忍心打扰周盈若,除了—— “孤······我问你话,为何不回答我?” 纵使被诸多船员按住,男子照旧有一股摄人的气势。 他的眼神仍旧定定落在周盈若身上,极为固执地,要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周盈若茫然转身,对上男子有些冰冷的眼神, 她示意船员放开他。 众人不放心,仍旧压制着男子。 周盈若冲他们摇头:“他在海中泡久了,现在已经脱力。伤不了我的。” 男子眼睛一狭,神色重新警惕起来。想要抬起却仍旧无力垂落的手臂佐证了周盈若的话。 两个船员自然能感受到男子身上并无反抗的力道,对视一眼,放开男子,接着去船尾帮着收起渔网。 “这里是珠池外海。我们是珠池镇的采珠人。” 周盈若大量着男子身上,他身上的衣衫氤氲出大片血色,身上的伤势十分严重。 “你是什么人,身上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周盈若问。 青年一身气势逼人,只怕是非富即贵之辈。 他仰面躺回去,眯眼看着空中的翻卷着的云霞。 “我是云州来的绸缎商人。姓张。名玄微。运货回云州时被水匪盯上。所以才沦落至此。” 商贾,水匪。 这番说辞缜密而谨慎,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珠池外海上的水匪大多都是周边岛屿上的居民,抢货杀人后就远远避开,等风声过了才会再回来。 每隔几个月便会有流落到珠池镇的倒霉客商,倒算不得是什么稀罕事。 周盈若也无心去探究他的身份。 胸腔中的东西似乎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她轻轻点头,抱膝不语。眼神落在远处广阔无垠的大海上,想起兄长,心口越发的疼。 海上有风,风中带着浓浓的腥味。 赵叔刚刚下令,让船员们掌舵返航。 过来劝阻道:“盈若,你也别太伤心,找不回你阿兄,也是本来就料到的事情。过几日你来海上放灯,祭奠你阿兄,还用我的船就是。” 他又看了眼甲板上的男子,低声道:“此人衣着不俗,身上有刀伤,恐怕不是什么小商贩出身。你想如何安置他?” 人是因为周盈若才救上来的,自然也应该由她来料理。 只是周家中方才遭了难。 周盈若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只怕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这男子。就是想要将他撇下,也是人之常情 镇上的医馆倒是时常肯收治那些无家可归的病患,就是不知道还又没空余的位置来。 闻言,周盈若侧头打量那名唤张玄微的男子。 甲板上的男子浑身衣衫湿透,脸颊白得像纸,湿漉漉的乌发垂在脑后,狼狈至极。 他比她阿兄运气好,落海之后还能被捞起来,捡回来一条命。 周盈若轻轻叹气,道:“麻烦赵叔了。一会儿先将他送到我家安置就是。” 跟他做那种事?! 既然已经将张玄微从海上救起,若是放着不管,未免太不近人情。 权当是······为九泉之下的兄长积福。 周盈若的神色比甲板上的男子好不了多少。 脸颊苍白,眼下有青黑,单薄的身躯在海风中像是随时会被刮走一般。 赵叔觑她神色,叹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放心吧,一会儿送他回去,我再叫人给你找秦大夫来。” 周盈若沉默点头。 船驳岸时,天色已经黑沉下来。 几个采珠人帮着将张玄微带回周家小院,又去请了镇上的大夫来。 秦大夫在厢房中替张玄微治伤。 周盈若便到书房中收拾阿兄旧日的书稿。 书桌上还放着周盈虚没有临完的字帖。 他时常用得那块墨砚已经干涸。 纸上的字迹峥嵘而清越,露出一点锋芒。 周盈若收起字帖,眼睛渐渐湿了。 她不喜欢哭。 可是没了的是从小养育她,教养她长大的兄长。 周家不是富户。 但阿兄从来都待她很好,她想要的,他便尽力满足。 她想要读书写字,他就亲自教她,如今她的字迹与他又八分相像,全是因为当初她习字时,是他一笔一划带着她练出来的。 这些年一日一日过来,她早就将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兄长。 泪水滴落在字帖上,氤氲出大团的墨色。 院落中忽然传来声音。 周盈若连忙擦干眼泪,出了书房。 “盈若姐姐,我爷爷他叫你呢。” 跟着秦太夫一同前来的秦玉娘看见周盈若通红的眼睛,皱了皱眉,想开口安慰,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只闷闷给周盈若带路。 堂屋中灯火摇曳。 张玄微靠在榻上,微眯着眼,赤裸着胸膛上裹着一层白布,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只是脖颈上那一道血线仍在。 秦大夫收起脉枕,皱眉不展。 周盈若道:“秦大夫。他的伤怎么样了?” 张玄微循着声音望过来,待瞧见是周盈若,眼眸微眯,神色愈发幽深,却叫人窥探不出一丝端倪。 屋中烛火飘摇,火光落在他侧脸,是犹如琉璃划破丝绸般的冰冷流畅,极为峻丽。 秦大夫叹道: “他中了黑苗族的血蛊。想杀他的人心思深沉,手段极为毒辣。血蛊一旦发作,便只能七窍流血而死。” 秦大夫指了指张玄微脖颈上那道看起来像是刀口的血痕,“脖颈下的血痕便是中蛊的迹象。血痕颜色已经很深了,只怕不出三日,他便要七窍流血……” 张玄微皱眉:“先生既然看得出我身上是什么蛊,那想必一定知道解蛊的办法。” 秦大夫叹气,眼神落在周盈若身上,沉吟不语。 张玄微也跟着秦大夫一起望过来。 周盈若从秦大夫的眼中看出了些什么,了然道:“秦大夫你只管说就是。不必避忌什么的。” 秦大夫苦笑着摇头。 不是他想要避忌,只是这话说出来不合适。 要解开血蛊,办法不是没有。须得黑蚌孕育的东珠一枚,碾成粉末,加以藏银花做引子,才能调制出解药来。 藏银花倒是不难找,只是难得是黑蚌珠。滇池外海在十年前倒还栖息着一群黑蚌,只是后来潮汐变幻,那群黑蚌一早就迁徙走了。 想在三天之内再寻到一枚黑蚌珠,难。 但是,想要找到替代黑蚌珠药性的东西,却也不难。 周盈若被周盈虚捡回家中的时候,身子虚弱的很。 周家又是世世代代是珠奴出身,家中便藏了十几颗龙眼大小的黑蚌珠。黑蚌珠入药,是极为难得的补药。 当时周盈虚便一鼓作气,将家中的黑蚌珠全拿了出来,磨成粉给周盈若当补药灌了下去。 如今周盈若的血脉中,便仍旧留着黑蚌珠的药性,只看她较常人更为乌黑的眼眸和鬓发便能瞧出来。 只要张玄微服用了藏银花药汤,再借着周盈若身上的药性,便可以延缓血蛊发作的时机。 只是这吸收药性的办法······· 医者仁心。 秦大夫终究没办法昧良心,他叹息道:“想解血蛊,须得藏银花和黑蚌珠入药。这藏银花容易找,只是这黑蚌珠却少见。倒是盈若你小时候吃了不少黑蚌珠粉,若是能·······” “师父!” 秦玉娘素来爱翻医书。 此时觉得话头不妙,马上喝止了秦大夫,警惕地看了眼床榻上的张玄微。低声道:“盈若姐姐家中才遭了难。她去海上找了三天,正是疲累的时候,不如我们回去。您再翻翻书,瞧有没有其他的法子,等明日天亮再来给病人看诊。” 秦大夫看了眼周盈若。 医者仁心,可是医者也是有私心的。 他是看着周盈若长大的,若非事关人命,他也不愿看着好好的小姑娘被一个陌生男子占了便宜。 当即便收了药箱与秦玉娘出屋。 师徒间的别扭分外明显。 周盈若知道师徒二人明显隐瞒了什么。 她瞧了眼榻上的张玄微,男子恰好回望过来,面颊苍白,神色浅淡。 她想起将他从海上捞起来时,他也是一身青衫。 若是阿兄没死,在海上被人救起,她也是希望别人能救他到底的。 周盈若跨出屋门,追上秦大夫。 “秦先生,你是知道怎么解血蛊的,到底要我如何,你直管说就是·······” “诶呀,你别问了,盈若姐姐。” 秦玉娘跺跺脚。神色越发难堪。 秦大夫抚了抚胡须,叹息道:“玉娘,学医第一天我便教过你。医者父母心,不管病患是何人,都要一视同仁。你自己跟盈若说,要怎么才能解开血蛊。” 院子外头。 泥巷里静悄悄的。 月光落在泥土地上,像海水中鱼儿的鳞片上的闪光。 秦大夫从秦玉娘那里接过药箱,慢慢往医馆方向而去。 周盈若看着垂头不语的秦玉娘,轻声道:“玉娘,你说吧。若是我阿兄没死,被人从海上救起,我也是希望旁人能全心救治他的。你告诉我办法,若是可以,我自然会尽力去救,若是救不了,便只能看他的命。” 秦玉娘眉头皱得跟蚯蚓似的。 远处传来猫儿细细的叫声。 在静静的黑夜中传了很远。 “盈若姐姐,不是我不想说,只是那办法······黑苗族的蛊就是古怪。想要解开血蛊,就必须要黑蚌珠入药。我爷爷的意思我知道,他是想要那人喝下藏银花药汤,再同身上有黑蚌珠药性的人······便能解开血蛊。” 终究是十几岁的小丫头,秦玉娘实在吐不出那两个字。 周盈若皱眉,疑惑道:“我吃过黑蚌珠粉末,身上有黑蚌珠药性。喝了藏银花药汤,再同我如何?” 秦玉娘咬牙,沉声道:“就是,就是做那种事情啊。” 叫人心痒 少女脸颊涨红。 猛得抓住周盈若手臂,“我知道盈若姐姐你心肠好,可是你千万别犯傻。你与那人非亲非故的,何必费力气救他,能不能活,权看他的命吧。” 饶是周盈若有了心理准备,也没想到能从秦玉娘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她的面皮也一下烫起来。 只是—— “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周盈若仍旧不甘心,救了人,又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眼前,想想就不是滋味。 秦玉娘低头,闷闷道:“倒不是没有,还要个办法能延缓血蛊发作。只是这法子也是够阴损的。反正盈若姐姐你身上有黑蚌珠药性,只要他服下藏银花药汤,再同你时常待在你身边,与你亲近,便能延缓血蛊发作的时间——黑苗那边的法子就是古怪!” 不是那样,便是这般。寻常女孩儿怎么能轻易就同一个陌生男子亲近。 秦玉娘觑着周盈若神色,安慰道:“盈若姐姐你别急,你若是真的想救他。我回去再翻书,再求求师父,总能找到其他法子的。” 最后一句口气略有些虚浮,连秦玉娘自己都知道是安慰人的话。 周盈若勉强一笑,也不为难秦玉娘,三言两语便与她道了别。 周盈若沿着小巷回家,脚下的路被月光照得明亮。 心中却在思索着方才秦玉娘的话。 小巷折转。周盈若也跟着转弯,只是她甫一转过来,还没反应过来,径直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那人上身赤裸,围着一道布帛。布帛上隐约渗出血色。周盈若仰面,恰巧撞进男子黑黢黢的眼眸中。 月光底下,他脖颈上的血痕越发显得诡异。 “盈若姑娘。” 张玄微声音嘶哑。 周盈若后退一步。 终究是年纪小脸皮薄,一瞬间别扭起来。 “玉娘说得话,你都听见了?” 方才她与秦玉娘说话的地方离转弯处不远,他既然站在这里,想必是全都听到了。 月光明晃晃的,隐约能照见周盈若面颊。 她仰着脸,眼眸中倒映出月光,如同含着水光。 就像今日在甲板上醒来时,他第一眼瞧见的模样。 张玄微不动声色,道:“听见了。” 周盈若再后退一步。 男子身形高大,站在她面前时极为有压迫力。濒死之时爆发出来的力气都能制住她,若是真的有心思动她······· 看来她今日是捞了个麻烦回来。 周盈若神色透出几分紧张。 张玄微歪头,不着痕迹打量着她。 他并非愚钝庸碌之辈,知道这世上讲究的是等价交换。若是他想要眼前的少女救他自己的命,便得拿她看中的东西来换。 她看中的东西,会是什么?醒来时倒是听见她在找她的兄长,只是她兄长掉进海中,只怕是已经死了。 脖颈上的那道血线隐隐开始发热,疼痛自喉间开始往周身蔓延。 想起那伙袭击大船,杀掉侍卫的黑衣海匪。 若非当时他逃得快,先海匪一步跳进海中,只怕此时已经是一具被海水泡烂的尸体了。 饶是如此,他背上仍旧挨了一箭,还中了东南之地才会有的血蛊。 下手这么狠,算计地如此缜密。 那些人背后的究竟是谁? 张玄微神色阴沉下来。 不管是谁,背后的人想要他死在东南,他偏偏要活着回去。 眼神从周盈若颊上移到她单薄的肩膀。开始思索,如何才能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将面前少女制住。 他生性喜洁,厌恶与人接触。 但比起性命,喜洁的癖好便有些微不足道,更何况······她倒是东南之地少有的美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蛊的原因,张玄微觉得喉间越发的干渴。他打量着面前女子,思索从何处下手能最快制服她。 眼神一路从她嫣红的唇瓣下滑,落在她白皙而柔软的脖颈上。 白日里在海上,他曾经扼住过她。自然知道她的脖颈有多么的柔软。也知道她几近窒息时,无措而有柔弱的姿态多么叫人心痒。 不要得寸进尺 夜色越发深沉,乌云遮住了月光。 风吹动树叶,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你伸手。” 周盈若轻声道。 男子眉眼微狭,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 周盈若继续道:“你既然听见,便知道玉娘说,只要你同我肌肤相贴,便能延缓血蛊发作,所以——” 所以她是想要他牵着她的手? 周盈若已经递出了自己的手。 少女莹白纤细的手僵持在半空中,孤零零的,瞧着还有些可怜。 张玄微眯眼。 本来想要伸出去扼住她脖颈的手,一瞬间却僵硬地垂在身侧。 “我流落至此,身无分文。姑娘愿意救我,我却没有什么能报答你的······” 东南民风开放,却也没有开放到能让姑娘家舍身救人的地步。 张玄微定定看着周盈若,不错过她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狐疑和警惕从心底冒出来,让他不得不提防看似无害的她。 “不要你报答。” 周盈若叹气。忍住心底怯意,直接牵住了张玄微的手。 张玄微轻轻狭起眼。 少女的手掌柔软,掌心暖和。 握在掌中时,像是握着一块上好的暖玉般。身上的气息也似乎随着肌肤相触的动作舔舐过来,沿着手臂,流传到全身。 喉间越发的渴,血痕上的痛楚轻了一些。 张玄微下意识握着她的手摩挲,指腹蹭过她的手背。 握住了,但是不够,还想要更多。 他的体温略高于周盈若,温度从肌肤相贴的地方传过来,略有些烫,二人交迭之处立刻就出汗。 周盈若轻叹道:“是老天要你活着。你遇到水匪,受了重伤都能被人救起来。中了血蛊,却正好碰见秦大夫和我。更何况,不过做这些事情,根本不算什么的。” 当初阿兄捡到她的时候,若是因为想省下一口粮食。 没有救她,那她又如何能活到今日。 “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周盈若牵着张玄微,边问边往院中而去。 张玄微侧头,眼神恰好落在周盈若耳畔。 一缕鬓发别在耳后,越发衬得她耳廓小巧莹白。 掌心中的手仍旧缓和。方才因为触碰到她,喉间消减了不少的痛楚此时仿佛又在他心口烧起来。 他不答话。 周盈若解释道:“我救你,也只能为你做到延缓血蛊发作这一步,若是想要彻底解开血蛊,还得去找黑蚌珠。你家中若有亲人,便尽早写信,要他们去替你找到黑蚌珠,好解开血蛊。” 黑蚌珠对于平民人家来说是稀罕玩意,可是对于那些富贵人家来说,多半是多费些心思便能找到的东西。 看张玄微容貌气质都十分出众,便知道他应当是富贵人家出身。 想要找到黑蚌珠,不难的。 张玄微哑声道:“我家中还有个姑姑。等明日天亮,我便想办法给她递信。” 只是他却也不知道,他的那位姑姑,到底希不希望他平安归去。 周盈若轻轻嗯了一声,心下松口气。 侧头看见男子胸膛处的布帛泛出血色。 周盈若想起自己方才撞见他怀中那一下,大概便是那时碰到了他的伤口。 牵着张玄微进了厢房,便要替他拆下布帛,重新包扎。 张玄微也不推辞,坐在木椅上,舒展双臂,任由周盈若替他包扎。 少女双手柔软,身上带着淡淡的馨香。 让他觉得同她接近也不是一件十分为难的事情。 心绪仍旧牵挂在屋外方才的那一瞬。 他从不曾见过她这样的人,明明自顾不暇,却还又心思来关照他。是被家人娇养长大,所以不知人心险恶吗? 张玄微的眼神落在周盈若的脖颈间。 那里白皙柔弱,肌肤之下是轻轻搏动着的血管。 她知不知道,只要他想,现在便能堵住她的唇。将她压在榻上,强要了她。 他可以不管她的哭喊,不顾她的痛楚,只要他能解开自己的血蛊。 明日她醒来后发现自己浑身赤裸,除了悔恨救了他这个白眼狼,便也再奈何他不得。 “你小心些。伤口若是再裂开,想要愈合只会越来越难。伤好之前,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要乱走了。” 周盈若看着重新包扎好的布帛,舒了口气。抬头撞进张玄微眼眸,才发觉他眼神幽深的可怖。 手下动作一僵。 张玄微敏锐注意到,旋即抿唇,收敛起那些阴暗的想法。 不动声色道:“多谢盈若姑娘。你替人包伤口的动作倒熟练的很。” “兄长从前下海捞珠,受了伤都是我替他包扎的。” 方才的感觉似乎是错觉。 周盈若想起兄长,白日里的疲累和悲伤涌上来。也没了继续跟张玄微说话的心思。 “夜色已深,你便在此处歇息吧。” 她挣了挣手腕,示意他放开。 张玄微垂眸轻叹,忽然升起逗弄她的心思。 “我身上的血蛊发作时痛楚难当,若是姑娘走了。我夜中又该如何安睡。” 他口气黯然,可是抓着她的手腕的手力道却一点都不松。 周盈若神色一冷,急急抽手。 道:“你不要得寸进尺。我说了救你,便会尽最大努力去做。大不了明日我再继续·······你好自为之。若是再这样,只怕我对你不客气。” 少女神色不似作伪,张玄微抿唇,轻轻松开她的手腕。 转眼便瞧着她退出去了屋子。 没了她在身边,嗅不见她身上馨香,碰不到她柔软的肌肤。喉间又发起热来。 他翻身躺在榻上,闭目心想。 倒也没有毫无防备到愚蠢的地步。 心软,天真,不谙世事。与他从前见过的人有诸多不同之处。 宫外的人,便都是她这样子的吗? 可明明不是。 白日里对着他怒目的船员,遮遮掩掩,不想救他的秦大夫,还有对他有敌意的秦玉娘。 都与她不一样。 字据是假的 周盈若逃一般进了书房,插上门匣,方才松了口气。 方才那一小会儿,张玄微身上的压迫感是真的,威胁感也是真的。 想救张玄微。 或许就是个错误的选择。 如今阿兄不在了,她更得照顾好自己,若是真的救了个白眼狼,只怕阿兄就是知道了,也会替她不值的。 要不然明日还是送他走? 疲惫铺天盖地袭来,周盈若翻来覆去,还没拿定个主意,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天才亮。 鸟雀在枝头啁啾。院外传来喧嚣的叫门声。 周盈若被人惊醒,眼下尚且有青黑。略微梳洗一番,耽误了些时辰。院外的人就不耐烦,砸起了门。 “开门!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自以为人死了就躲债吗!” “开门!” 周盈若定定心神,大略猜到了来人。 一开院门,果然,是钱家的人。 兄长周盈虚从前为了谋生,便到钱家私塾去陪钱家少爷读书。 周盈虚虽身为珠奴之子,但天资聪慧,读书更是过目不忘。只是奈何于珠奴之后不可入仕的规矩,至今都是个白身。 钱家算是珠池镇上出了名的诗书人家。 从前钱家老爷见兄长有资质,可怜他兄妹二人孤苦,便要兄长去钱家私塾陪两位少爷读书。给的工价不少,远远超过每日捞珠。 只是前些日子钱家忽然将兄长赶了出来,说他借债不还,还说他偷盗钱家古籍被钱家二公子撞了个正着。 状纸递进县衙,钱家却拿不出证据。最后之不了了之。 只是周盈虚身亡的消息一出来,钱家便又马不停蹄上门讨债。 若非相熟的街坊从中调停,只怕兄长身死的当日,她便要从家中被赶出来。 为首的是个身形瘦长的干瘦老头,便是钱家的管家。他手里拈着一沓白纸。身后还跟着一票仆人。 “周小娘子,你可算开门了!诺,这是你兄长周盈虚当初写下的借据。字据写明,若是到了五月初五他换不上银两,便要那自己宅子来抵债,如今这屋子便是我钱家的,屋中一砖一瓦你都不能再动。” “等等。给我看看字据。” 当初钱家上门,周盈若一心只顾着去找兄长尸身,不曾仔细检查借据。 此时她回过神来。 心知钱家在兄长死后才上门讨债,其中一定有猫腻。 老者神色一瞬出现僵硬。板着脸不情不愿将借据递过来。 周盈若一页一页仔细检察。 果不其然,那字据上的字迹潦草,虽然是在努力模仿兄长的笔迹。 但她从小便跟着兄长习字,熟悉他的字迹,一眼便瞧出那借据绝对不是周盈虚写的。 “这字据是假的。” “不可能,你一个女娃娃懂什么!只怕连一个大字都不认识吧,让开,再不让开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反驳的话还未出口,就被老者堵了回去。 周盈若拧眉,还没见过这般不讲理的人。 奈何老人喊得大声,一下遮过了周盈若的声音。老者挥挥手,身后的仆人立刻闯进院中。 闯门的闯门,砸窗的砸窗,立刻便有人闯入书房,搬了一匣子书出来。 周盈若纵使有心阻拦,也耐不住被几个仆人围在正中。进退不得,当下便着急起来。 “你们出去!青天白日强闯民宅,我要到县衙去告你们!” “周姑娘尽管去告,白纸黑字写明了的,我们还能冤枉你不成!” 院中的喧闹声惊醒了张玄微。 他出了屋门,一见院中情景,周盈若被三个仆人围在中间。眼神不由得沉了沉。 “住手。” 张玄微穿着周盈若兄长的旧衣衫,并未束发。 但眼神微凝,凤眼微眯。开口间有种浑然天成的摄人气势,叫人不自主就听从他的话,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们停什么,让你们停了吗?!” 老者气的几乎跳脚,“忘了来之前二公子是怎么交代的,办不成事,人人回去都得跟着吃瓜落。” “张玄微!” 周盈若瞧见男子,心思一转,莫名安定下来。对着几个仆人喝道:“让开!” 围着她的三个仆人碍于张玄微,彼此对视一眼,给周盈若让出了条路。 “他手中拿的字据根本不是我阿兄写的,一定是伪造的。” 周盈若立在张玄微身边,拧起眉头。 方才那管家虚张声势,一定是看她年纪小,好欺负,如今有张玄微在身边涨胆,料他也不敢继续胡搅蛮缠。 周盈若离张玄微很近。 少女身上馨香几乎笼罩住他,说话时气息温柔喷洒在他脖颈处。 张玄微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手指忍不住拈了拈。上头似乎还留着少女肌肤的触感。 他盯着那老者,道:“烦请将字据给我。” 老者也不知为何,被男子眼神锁住,浑身便僵硬起来。 他素日在家中替老爷迎来送往的,也见过不少贵人,只是没有哪一个能有眼前男子这样凌厉的气势的。 简直比他家老爷架子还要大。 离我近些 老者不情不愿将借据递交给张玄微。 趁着张玄微翻阅。 老者沉声道:“这是周盈虚跟钱家立下的字据,里头一字都属实,合乎大周律法,若是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可以自行去找县令大人······” “不对。” 张玄微淡淡一声。 老者愣住,咬牙:“哪里不对?” 出来前可是二少爷亲自看过的。不可能不对。 “奉大周律法三百二十七条,民间百姓之间互相借贷,利钱不得超过每两二钱。字据上的利钱写明每两三钱。又及——” 张玄微翻到最后落款处,“这里的周盈虚用得是朱字印,想来他并非是良籍。大周律法有令,凡在奴籍者,但凡举债不得超出三十两。若是你家当真借给他五十两,那按大周律,出借者罚没家产三成。” “不,不可能的。” 老者惊得嘴唇都颤抖起来。底气也虚了。 张玄微拈着那沓借据,抿唇,道:“你是想我拿着借据去找县令揭发。还是乖乖拿着借据滚出去呢?” “你···你···” 老者惊疑不定,慌得立刻从张玄微手中夺回借据。 周盈若见势,向前一步,冲老者道:“听见没有,还不出去。是想我们到县衙告你们钱家吗?!” 老者捏着手中一沓字据,胡须都颤抖起来,道:“不管你怎么胡说,周盈虚欠钱不还,偷盗我钱家古籍是确有其事的,我家中有人可以作证!” “好了,钱伯。你不要动气。” 院门外走来一个锦衣公子。 正是前些日子参加乡试,考中解元的钱家二公子钱桑。 钱桑眼下有青黑,眼神虚浮,素来耽于酒色的。 眼神落在周盈若身上,忽得一亮。他不紧不慢做了个揖:“周姑娘,钱某叫人上门催债,实在是逼不得已。令兄从钱家借了债,还盗走了我家中一本古籍。钱你可以不还,只是这古籍,必须要还。” 被钱桑用那种轻浮的眼神盯着,周盈若心中一阵恶寒。她冷声道:“我兄长不可能偷盗你家中的东西。那字据全是你们伪造的,若是有证据,只管拿出来到县衙去告,少在这里虚张声势。” 钱桑冷哼一声。 “周盈虚盗走我家中典籍,难不成还会大张旗鼓,叫所有人都知道吗?周姑娘你不想还,我自会让下人找出来。” 他一抬手,仆人们纷纷冲进书房。搬出一箱又一箱的书,胡乱翻找起来。 “你们!” 周盈若怒上心头。 那一本本被扔在地上的书册,都是她兄长捧在手中,小心打理的圣人书卷。 “够了。” 张玄微道。 钱桑仿佛是刚刚才看到了他,口气轻蔑道。 “你又是何人?” “二公子,便是他方才说那字据上的条例不合大周律。” 管家告状道。 钱桑哼一身。 “那字据我看过的。每一条都合大周律。什么乡野之人,也敢胡言乱语。搅我的局。” “哦?请教尊驾是何等身份。” 张玄微抿唇,那管家急不可待地亮出钱桑身份:“我家二公子可是云洲解元。读惯了诗书的主!” “阁下算是哪门子的解元,乡试之中,大周律中的刑策和律策皆是考试内容。阁下连那几条律法都弄不清楚,又是如何考中解元的?” 张玄微眯眼, 钱桑神色一僵,神色中的倨傲便消去大半。 “我还记得,身负功名却纵容奴仆行凶,依照大周律,是要被革去功名,降为白身的。” 此言一出,钱桑神色立刻沉下去。仆役窥见主人神色,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翻书。 “二公子,咱们·······” 钱伯咬牙上前,立刻便挨了钱桑一记眼风。 “带着人走。” 钱桑狠狠瞧了一眼张玄微,似乎要将他记住。 管家扬手,仆人们也紧追在他们身后,离去。 没了钱家的仆人,小院立刻变得空落落,几本书籍从箱子上掉下来,是方才被钱家仆役胡乱搬出来,塞在书箱上的。 周盈若神色一黯,正要上前捡起那几本书,就听见张玄微闷哼一声。 “怎么了?!” 她紧张的扶张玄微坐下,瞥见他脖颈上的血线,颜色比昨夜要深沉不少。 难不成是因为方才一番对峙,所以血蛊发作的更厉害了? 此时此刻,周盈若倒忘了,自己昨夜可是想将人赶走的。 “有些疼,等我缓缓。” 张玄微垂着头,忍耐着自血痕上传来的刺痛。 周盈若的手就扶在他肩上,少女体温隔着衣衫偎贴在他肩上,脖颈处的灼痛似乎也消减了不少。 但还是不够,夜里入睡时喉间的痛楚都在提醒着他,他身上尚且架着把随时会要了他命的血蛊。 张玄微低声道:“你能不能再离我近些?” “什么?!” 骤然听见他开口,周盈若脸颊不由得一热。 ———— 要去做个小手术,这周暂时日更~ 么么~ 只要你同我··· 但想到方才若不是他,兄长的东西只怕都要被钱家仆役糟践了。 “好······” 她拧眉,主动抓住张玄微手腕,掌心贴着他的肌肤。 男子身上的气息有些陌生。 陌生地让她觉得别扭。不是没有同他牵手,只是昨夜里光线不明,什么都看不清楚。 此刻张玄微就站在面前,一双黑幽幽的眼眸灼灼看着她,实在是让她没办法不觉得羞窘。 她本不该如此轻易就与他如此靠近的。 瞧见张玄微的眉头还是皱着。 周盈若轻声道。 “这样还不行吗?你,你等一等啊,我去找秦大夫——他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可惜她来不及转身,手臂便被人攥住。 只听得身后轻轻一声叹。 一双双臂环过来,捏住她肩膀,强行要她转身,随后又虚虚搭在她脊背上。 “你!” 周盈若的身体一瞬间僵直。第一反应便是抱着她的男子推开。可是推搡之中,她不小心按在了他胸膛上。 一声闷哼。 她才想起他胸膛上还有伤。 有伤还敢如此孟浪! 周盈若脸颊涨红,抗拒也不是,被这么抱着也不是。简直是进退两难,尴尬到了极点。 “盈若姑娘,得罪。只要一会儿就好。” 男子声音低沉。 在耳畔嗡然作响,震得她胸腔都酥麻了。 周盈若咬牙劝自己,忍一忍,一会儿就好。 她整个人都被罩在他怀中,男子呼吸虽轻,但是温热气息仍旧不可避免的撩在她耳侧。 为了缓解尴尬,也为了让此时此刻的气氛更为平常些。 周盈若道:“你怎么这么熟悉大周律法,一瞧就能瞧出好几处错漏,那个解元都不如你这般熟悉。” 张玄微闭目,下巴徐徐搁在她脖颈处,嗅着她身上的香气。脖颈间的刺痛渐渐消解,他的声音也柔和起来道:“小时候,我姑姑让我诵读的便是大周律。我们家中···是做生意的,南来北往要跟不少人打交道。做生意若是不熟悉大周律,只怕早就被那些官吏盘剥了个精光·······” 这话不是真话,却也不全是假话。 张玄微启蒙时,她姑姑让先生们教的,确实是大周律。 张玄微口气一本正经,周盈若哪里听得出来他是在胡扯。 “哦,那瞧着你们家倒是做的正经生意。” 周盈若答得十分干巴。 张玄微却并不在意她的敷衍。 他眼神落在她白皙柔软的脖颈上,只是看着,便能感觉到那处肌肤的柔软。 掌管整个大周的官吏,受万民奉养。倒也算是正经生意。 想起身为今上的姑姑。 张玄微眼神越发幽暗。喉间灼痛越发不能忽视。 他不能再等,谁知道找他的人什么能找来。 他拢着周盈若,双手不再虚拢。反而直接抚在她脊背上。 也许昨夜他的想法是错的,因为她天真无辜,他便不能强迫她,对她下手吗? 哪里来的道理。 张玄微轻笑道:“其实我家中还有个妹妹。也跟你差不多的年纪,她性子野,有许多不如你之处。但我想你若是见到了她,一定能与她相处地很好。” 他莫名提起家中的人,还是在如此古怪的气氛之下。 周盈若心中古怪更甚,正欲推开他,却发觉男子的桎梏已然超出她能挣开的限度。他忽然埋首在她脖颈间,深深呼出一口气。 温热的气息让周盈若身子酥麻了大半,却也她心里发起了毛。 “放开!” 她挣扎。男子双臂力道却越发的大。 张玄微轻叹,道:“我可以带你回家,甚至可以给你名分。只要你肯同我·······” 男子凤眼潋滟,轻轻眯起时摄人的很,俯视时带着天生不容置疑的语气。他的手仍旧扣在她背上。 周盈若咬唇,挣出手来狠狠抽在他脸颊上。 啪—— 清脆一声响。 张玄微颊上多了道掌痕,他眯起眼,神色中多了一股阴狠。似乎不敢相信方才发生了什么。 周盈若趁势从他怀中退出来。 “张玄微,方才我可以是当你一时糊涂,保命心切。你若是再动这种心思,小心我·······” 周盈若咬牙,眼前男子抚着自己的脸颊,语气淡淡:“你待如何?” 明明是他得求她救他。却没有一点求人的态度, 周盈若冷了脸,道:“若是如此,我便不管你了。随你到哪里去自生自灭。” 张玄微闻言。轻笑起来。 他的口气一瞬间和缓:“方才是我失态,以后不会了。” 天真柔弱,如同一只羔羊般的少女,哪怕是威胁,也只是说不管救他······· 周盈若······他的眼神从她颊上扫过,少女稚弱,可神色确实无比的郑重。 显然,若是他再做什么惹她不快的事情,她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眼瞧见张玄微道歉,周盈若掸了掸衣衫。 压下心中不快,去收拾方才被钱家仆役搬出来的书箱。随手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册,是阿兄最喜欢的一本山水游记。 她随手翻开几页,忽然觉得手下触感不对。那游记的封皮之下,似乎藏着什么。 她再度摸了摸封皮——果真有些不对。那封皮较一般的书籍,显得过分厚实了。 周盈若一下扯开封皮,里头轻飘飘掉出一张鱼嘌纸。 这纸是珠池镇特产,轻薄如纱。 却不易被墨水渗透,故而常用作糊窗的纸。很少有人用鱼嘌纸来写字。 周盈若展开那巴掌大小的鱼嘌纸。彻底展开之后,鱼嘌纸几乎有三尺来宽。 上头密密麻麻,皆是熟悉的字迹。 她不会认错,那是她阿兄的字迹。 “天圣二年春,钱氏伙同云州章家第三子,贿主考。章某得中乡试第十二。” “天圣三年秋,钱氏第二子,以百金贿,替考,中案首。” “身为珠奴之子,本以为终生不得下场,却不料命运弄人,为他人做嫁衣!” 你到底是谁 墨迹斑斑点点,余下字眼无外乎有关钱氏,贿赂。 阿兄他居然替钱桑参加乡试,那岂不是意味着,云洲解元的名头,本该是属于阿兄的。 怪不得钱家宁肯伪造处一张借据也要上门要债,原来要债是假,想拿到这张鱼嘌纸才是真的。 “这是科场舞弊。” 身后男子忽然出声。 张玄微本不欲近前,但瞧她僵持久了。也忍不住走到她身后。 只看了那纸上字迹一眼。他便开口,一言戳破纸上文字背后的真相。 周盈若连忙将纸张卷起。 她也瞧得出那纸上内容事关重大。 天圣二年至今,已有五年有余。 五年来云州大大小小出了多少位举人,若是此事被捅出来。只怕不少人都要跟着受牵连。 此事还有关兄长,她得谨慎再谨慎。 想到这一点,周盈若瞧着张玄微的眼神便带着防备。 张玄微眼神一暗,抿唇道:“只怕你兄长的死没这么简单,那纸上涉及的不只是珠池镇。前几年云州出身的榜眼章谚云,如今已经坐在户部秘书郎的位置。你拿着这东西,不只是钱家,只怕章谚云乃至云洲刺史都不会放过你。” 手中的鱼嘌纸似乎变得有千斤重。周盈若掌心出汗。 张玄微轻声道:“若是你往后想过安生日子,不如听我一句劝,将这东西毁了。把你家中的典籍全交给钱家。当作不知道这件事。” “不行。” 周盈若猛得攥紧手中的纸。 单看这张纸上内容,牵涉进去的人何止寥寥几个。 只怕上千举子的命运都要被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偷换了。更何况她阿兄因此而死,她又怎么能当作不知道这件事。 张玄微端详着眼前的少女。 他给她的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若纸上所言若非作伪,那利害已经摆得清清楚楚。 假设这场舞弊案被搅开,不只是云洲,只怕整个朝堂都会动荡不安。 先不说舞弊案背后的元凶是否会被惩治,首先遭殃的,便会是周盈若这个无权无势,却将真相戳破的孤女。 中间大大小小多少涉案官员,戳死一个周盈若,简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你想要凭这张纸就绊倒后头的人?” 张玄微问道。 周盈若紧紧攥着那张纸。摇头道:“我兄长也牵涉在其中。我只想给兄长讨一个公道回来。他牵涉其中,只怕他的死也有蹊跷。” 况且,那解元的功名,原本该是她阿兄的。 想起阿兄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入场考试,靠着自己的学识博一番功名回来。 周盈若便将手中的鱼嘌纸攥得更紧。 “可是你兄长身为珠奴之后,本该终身不得入场。冒名顶替举子科考,被抓住了是要刺配边地的。” 男子冷静的口气在此刻听起来是如此的刺耳。 “即便如此,他生前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在科场中博得功名,就算他如今已经死了,我也要别人知道,即便我兄长身为珠奴之后,本事也要大过那些平日里只知道寻花问柳的膏粱子弟。” 她将鱼嘌纸折好,藏在袖中,是决计无论如何都不能弄丢了的。 藏好鱼嘌纸,周盈若忽然定定看着张玄微道。 “我不信你只是个普通的商贾,通晓大周律法,还认得云洲出身的探花郎。你到底什么人?” 若非他点明,她根本不会知道章谚云如今身为户部秘书郎。 张玄微摊了摊手,忽然松了神色。 轻笑道:“我如今是个靠着你才能勉强活命的废人。盈若姑娘,你就算怀疑谁也不该怀疑我,若是你出事,第一个没救的人便得是我。我家中是在东都做生意的。大周东都,天子脚下。身为商贾,也是要常和官员打交道的。酒宴上跟那些大人们喝酒做乐,知道这些,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他神色恳切,看起来不像是在说假话。 再者,张玄微不肯开口,周盈若就是再想知道,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他身上还带着血蛊,一时间也解不开。还要依靠她才能继续活命,就是为了他自己,他也不能现在害她。 周盈若不再同张玄微争论,自顾自开始整理散落的书籍。 张玄微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勾起唇角。 天光的落尽他眼眸中,照出淡淡的水光。纵使是一身布衣,也能让他穿出几分权贵子弟才有的洒脱与贵气。 他当然不是个普通的商贾,朝堂调动之事虽不是什么秘密,却也绝对不是什么寻常商贾就能知晓的。 知晓朝堂局势,能一言道出各部官吏名号的,除了身在官场,再无其他可能。 我陪你去 八月初六,珠池镇县衙。 一大清早,县令徐长轩就被守门的衙役叫了起来。 待他穿好衣袍冠带从后衙出来时,自东都而来的侍卫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 瞧见来者身上明晃晃的铠甲。 徐长轩的眼皮就连着跳了许多下。额头上立刻就涌出了豆大的汗珠。膝盖一软,立刻就跪在了侍卫面前。 “大,大人。小的不知大人是银甲卫士,多有慢待之处,请大人见谅。” 侍卫似笑非笑。 “徐大人,我可还没说要你跪。” “大人说笑了,早晚都是要跪的。” 徐长轩想擦汗,奈何手不听自己使唤,衣袖抖啊抖,就是擦不到额头上。 由不得他如此胆小,天下谁不知道,这银甲卫士乃是当今陛下亲随,但凡出京,必定是带着陛下的旨意。 如今天子身边的亲卫出现在他小小的珠池镇,莫不是他犯了什么错处? 想起银甲卫想来的名声,徐长轩心肝都跟着颤了颤。 “算徐大人你识趣。” 侍卫一笑,紧接着变脸,沉声道。 “珠池县令徐长轩听令。” 徐长轩浑身一颤,拜倒在地上。 “寿王世子在东南之地遭海匪截杀,如今下落不知。陛下命你率协同银甲卫,一同搜寻世子下落。令自内宫而出,不得泄漏。若有抗命不遵者,当以谋逆之罪论处,” “是,臣听命。” 乍一听见寿王世子失踪。 徐长轩脑门上就像炸响了一个惊雷。 大周皇室血脉一向稀薄。 当今女皇陛下膝下无子亦无女。 皇室之中,只有陛下的同胞兄长寿王曾迎娶河西张氏女,留下一对龙凤双胎。 这对兄妹自小便被陛下养在宫中,当作亲生儿女般仔细教导。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未来的天下之主,多半便是如今的寿王世子崔韫。 只是世子崔韫与女皇在政事上多有不和,近些年来更是屡屡在朝堂上顶撞陛下。 崔韫加冠之后,陛下忽然将崔韫派至东南之地,名义上是带天子巡狩,实则是接这个机会,推迟了他入主东宫的时机。 在这个节骨眼上,刚刚被贬东南,转眼就被海匪截杀,这里头可都藏着不少玄机。 说不准,截杀世子的人就是陛下派出来的。 事情不好办。 世子要是找到了,徐长轩不一定有赏。可要是找不到,他好像也落不着什么好处。 “接令吧,徐大人。” 银甲侍卫似笑非笑。 若是不接,只怕当场就要被银甲卫格杀。 徐长轩额上的汗水顺着太阳穴往下流,双手颤抖着接过侍卫手中的龙纹卷轴。 * 钱家人走之后,周盈若没再与张玄微搭过话。 她只惦记着催他给家里人写信,再将他写好的信送到驿站去。 接下来的几日,若非必要,她甚至都没有正眼瞧过张玄微。 张玄微倒是优哉游哉,血蛊发作时便上来同她道个罪,然后故作姿态的同她牵手。 不发作时便悠哉悠哉泡在书房,翻阅那些周盈若阿兄留下来的书籍。 一直到八月初七。 周盈虚的头七。 按着珠池镇的规矩,亡者若是死在海上,须得到身亡的海域放灯。走失之人若是看见灯火。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周盈若一早便同船行的赵叔说好。借一只小舟给她,好让她到海上祭奠兄长。 这日清晨,周盈若挎着昨夜收拾好的竹篮预备出院子。 竹篮中放着几盏纸灯,灯芯用火油淬过,放在海上自然能久燃不灭。 周盈若挎着篮子,正预备出门。 吱呀—— 厢房处传来声响。 八月天不算暖。 张玄微一身布衣落拓,衣衫虽早已洗得发白,但他身形高大,穿起来倒没有丝毫的落魄气。 竟有几分肖似阿兄。 周盈若瞧见他身影,恍惚间竟然以为开门出来的是周盈虚。 她眼中一热,连忙别开脸,忍住泪意。几日以来她都对张玄微冷冷淡淡,此时更不想在他面前露出脆弱可欺的姿态来。 听见张玄微轻声道:“盈若姑娘是要去放灯?” “你怎么知道?” 周盈若再抬头时,泛红的眼尾挂着泪珠。 放海灯是珠池镇的风俗。 她觉得张玄微一个外地人,本不该知晓的。 “当日我在海上醒来,听到你与船上人说话。” 瞥见周盈若通红的眼角,张玄微一怔,垂目瞧见周盈若手中竹篮。 竹篮里头堆迭着数盏油纸捻得海灯,是周盈若这几日来熬夜点灯赶制出来的。 他伸手接过竹篮柄,微凉的是藤木,温热的是少女柔软的肌肤。忽然想起来,他今日应该还没有碰她。 乍然被男子碰到,周盈若眉头一拧,像是被蜜蜂蛰了般。 几日以来不是没有让他牵过她的手,只是她还是不习惯。 竹篮落入张玄微手中,周盈若皱眉,仍旧想跟他拉开距离。 “我自己去便可。你伤还没好,还是待在院中休养为好。” 她伸手去提竹篮,但张玄微握住不放。 “我是因为你寻你阿兄,才能被人从海上救起。因缘际会,若非你阿兄,只怕我也活不成。算起来,我是该跟你一起去的,也算是我对亡者的一份心意。” 张玄微垂眸,眼前是周盈若白皙柔软的脖颈。 这几日来,就算他喝了藏银花药汤,喉间血线的颜色却也一日比一日加深。 他须得想想其他办法,不能再这么等着。 哭再久一些也无妨 周盈若与赵叔早就约好了时辰。 她不想耽误,若是再跟张玄微计较下去,只怕就会误了放灯的时间。略一思量,便将竹篮给了张玄微。 今日海上风大。 赵叔借给周盈若的又是五尺来宽的小船。摇橹的船夫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二人送到周盈虚那日下海的地方。 早就有采珠人开始在海上劳作。 东南采珠人下海捞珠,常常是二人结伴。 一人腰间系上长绳,再交由另一人看管,若是下海的人久久不曾上船,那看管的人就要赶紧将绳子扯上来。 只有彼此照应看顾,才能在海上求得一条活路。 周盈虚坐在船边,点燃海灯。 远处依稀能望见海边起伏不断的山峦,山上隐约翠色。 海风吹动周盈若鬓发,又将海灯吹离船边。 想起小时候跟在兄长屁股后头,送他来海上捞珠时的情景。 那时周盈虚还没有到钱家去,日日需得跟着船员,到海上去捞珠,好换银钱。 她跟在兄长身后,总是吵闹着要他今日能多捞几颗东珠,便能多换些散碎银钱,给她买糖吃。 温柔而宽厚的兄长,揉揉她的脑袋,告诉她小孩子吃多了糖牙是会掉的,说话时眼角和嘴角一起弯起来,不想在教训她,倒像在哄她。 可每次回家,他都会记得到镇上的糖铺子去换些槐花糖来。 周盈若皱了皱鼻子,眼睛还是湿润起来。 其实她从前她并不是十分喜欢吃糖,只是希望每次下海后,都能看到兄长平安归来。 自清晨起就忍耐的泪意终于难耐不住,温热的泪水不要命一般从眼眶中涌出来。 周盈若伏在膝上,啜泣起来。她不想叫身边人瞧见伤心的模样,可是动作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脊背一抽一抽,细小的呜咽声在海上传开。 张玄微就在她身边。一臂之距。他侧头,便瞧见她颤抖着的身躯。无助和凄惶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叫他想起当日他被人从海上救起,瞧见她从诸多船员中朝他扑来时,眼中那般惊喜而明亮的神采。 那时她眼中的期冀仿拂烛火爆炸出来的灯花,却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熄灭了。 他曾经以为她眼中的期冀是给他的。 垂死之际,仍旧被人期冀着的感觉,其实还不错。 少女似乎并不想在人前啜泣。 只是颤声还是从口中溢出来。 张玄微垂眸打量周盈若,胸口处涌起不忿和轻蔑。 一个养兄,对她来说就那般重要吗? 明明不是亲生的,不过是养大了她,便值得她如此伤心难过吗? 他自小生活的地方,即便是亲生父子,抑或是血脉相连的兄妹,为了权势,也是可以斗得你死我活的。 与他有血脉的亲人尚且如此待他,凭什么她便能如此真心,如此情深意切地对待一个与她没有血缘的养兄。 “别哭了。” 张玄微揉揉额角,皱眉,心下有些焦躁。 他抬手按在她脊背上,除却那日一时冲动,这还是他第一次不经过他的允许,就触碰她的身体。 胸口那股莫名的焦躁让他慢慢拍着周盈若的脊背。周盈若没有避开他的动作。 她仍在啜泣,仍然在为了她的兄长伤心。 张玄微面无表情,身形一动,移到了周盈若身边。抬臂将她扣在自己怀中。 周盈若身形一颤,仰头瞪张玄微。奈何她眼中含泪,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 张玄微垂眸,瞧见她泪眼中自己的倒影,胸口处的不忿和焦躁莫名消失了不少,取而代之的一种奇特的充实。 “要哭便痛快的哭,不哭便直接不哭。想哭又憋着,实在太过·······” 她此时过分温顺,乖乖抚在他肩头,一动也不动。张玄微吞下了愚蠢二字,道:“···实在别扭。” 周盈若本来就忍不住,又有张玄微在一旁煽风点火。眼泪彻底决堤,伏在他肩头便大哭起来。 她揪住他的衣衫,好像幼时伏在兄长怀中般的姿势。 男子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不知道是什么气味,冷而凛冽,和兄长身上的墨香十分不同。 张玄微穿着她兄长的衣衫,看起来总有八分像她兄长。可是他终究不是。 周盈若的眼泪汹涌的落下来,将男子肩上的布料彻底沾湿。 海风一吹,沾湿的布帛微冷。 张玄微眯眼瞧着怀中人脊背轻微的起伏,颤抖,最终平静下来。 他拍着她的脊背,低头便能嗅见她脖颈间的馨香。 柔软的身躯像是一尾天真无辜的白鱼,在他怀中伏着,丝毫没有防备。 喉间灼热消失。眼下,鼻间,乃至手下触感,都被另外一种柔软且温软的感觉所代替。 张玄微忽然觉得,就是周盈若想哭得再久一些也无妨。 以后由我来照顾你 周盈若不知道张玄微心中思量。再次从他怀中脱出时,双眼已经红肿一片。 张玄微胸前布料也湿了大半。她垂着头,十分不好意思,脱出男子怀抱,收拾起竹篮。 少女垂着头,黑柔柔的发顶,白皙的脖颈在眼前晃悠。 张玄微不动声色垂下手。 双手空落下来,心口处一片冰凉。胸口处的充涨转眼就被另外一种空茫取代。 张玄微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但那点异常很快随着周盈若的远离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盈若点燃最后一盏海灯,放在海水中,瞧着小小的灯伙渐渐远去。 张玄微慢吞吞道:“海灯会引亡人回乡。你兄长瞧见了灯,便是瞧见了你,放心吧。” 周盈若闷闷点头,心知他是想安慰自己。也不多话。 二人放完灯,船夫慢慢摇橹,又将他们送回岸上。 因着大哭了一场的原因。 周盈若双眼通红,眼皮肿胀的像是核桃一般。 她不想要张玄微瞧见,刻意加快脚步,快了张玄微两三步。 张玄微略一思量,也明白了她的心思,微微一哂,倒也不戳破。 二人一前一后,就这么回到了周家小院。 院子外头,停了一架青布马车。 车身满是尘土,显然是连日奔波赶来的。 日头过了正中,八月的天气尚且闷热着。 树叶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藏在枝桠间的秋蝉不知疲倦的鸣叫着,似乎也知道这是一年中最后能畅快鸣叫的一段时日了。 “盈若。” 远远的,一瞧见远处的周盈若的身影,车里的人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男子一身青布直裰,样貌清秀,身形清瘦颀长。 正是周盈虚在钱府抄书时,曾经结识下的好友赵长云。 不同于周盈虚。 赵长云出身书香门第,祖父早些年做过翰林。 父亲也是个学识渊博之人。他家中渊源深厚,早些年便已经过了乡试。若非二年前祖父病逝,赵长云须得回到沧州老家。一早便应该摘得进士的名头了。 算起来,赵长云也有两年未曾见过周盈若。 两年前周盈若尚且是个不晓事的丫头,身量只长到他胸前。如今赵长云远远看着,忽然发觉,曾经跟在好友身后的小姑娘,如今也是个身材纤细,容貌好看的美人。 想起不久前周盈若在信中所言,赵长云一叹,。 “你去哪里了,我问过邻居,在外头等了你许久,却总也不见你回来。” “长云哥哥,你怎么来了?我方才去海中放灯。” 乍一看见赵长云,周盈若有些惊讶,惊得手中竹篮都掉在了低声。 圆滚滚的竹篮在地上翻滚,掀起尘土。卷到张玄微衣袍边角,听到那声赵家哥哥,张玄微轻轻眯眼,毫不掩饰的打量起赵长云。 赵长云自然也没忽略过一身布衣,却仍旧显得落拓的张玄微。 他不动声色回望,眼神与张玄微接触,轻轻一转,重新落在不远处的周盈若身上,发觉她眼睛红肿。语气不由得越发温柔。 “盈虚兄的事情,我一听说,便想着来看你。只是沧州离此地遥远,所以耽误了两日,盈若,你不要太过伤心。” 赵长云性情温润宽和,便从他能与身为珠奴之后的周盈虚做知己好友,便能瞧出他并非是那些迎高踩低的小人。 周盈若对赵长云的印象不错。 记忆里,兄长也在她面前夸赞过赵长云的人品。 她勉强抿唇,道:“我阿兄他走得突然······” 再度听赵长云提起兄长,周盈若眼眶一湿,方才止住的泪水便重新涌出来。 她垂脑袋,站在赵长云身前时,纤细柔软的脖颈弯折出柔软的姿态,露出脖颈后小半白皙的肌肤。 赵长云眼神一触及那处,心头一热,有些慌张,近乎孟浪的抬手想替她擦掉眼泪。 张玄微轻轻咳嗽一声,凤眼微狭,潋滟如深潭。他对着周盈若道:“别哭了,你今日已经哭的够多了。再哭只怕你的眼睛明日便要看不见了,远来便是客人。你应当先带着赵公子,去屋中祭拜你兄长。” 这话说得太过亲近,赵长云不由得皱眉。 只是周盈若慌忙擦了擦了眼泪。侧身示意他进院。 “长云哥哥,你来吧,兄长的牌位在正堂。” 赵长云心下别扭,再度打量张玄微一眼,收回手。抿唇朝周盈若露出一个温润的笑。率先跟在周盈若身后,进了周家小院。 张玄微紧随其后。 正屋中,乌木牌位是新刻的,上头的周盈虚三字清晰无比。 赵长云拈了香,朝亡者牌位祭拜。 三炷香插进。香烟袅袅升起。明明不久之前还与自己写过信,如今却已经黄泉两隔······ 赵长云想起自己来时的目的,轻轻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 “盈若,我有话要跟你说。” 周盈若方将兄长灵前的瓜果换过。听见赵长云开口,转头看过去,却见他眼神在张玄微身上打量,只不说话。 她明白过来,原来赵长云是想跟她单独说话。 “你先出去吧。我跟长云哥哥有话要说。” 她侧头冲着张玄微道。顶着他略显幽暗的眼神,不知道为何,略微有些心虚。 张玄微轻轻挑眉,垂下眼帘,也不言语,径自出门。 院中天光明亮,正中的那棵大树繁茂而翠绿。树下阴影照进他眼眸中,遮住他眼中幽暗。 屋中。 眼瞧着张玄微出了屋门。赵长云略有些不自在的起身,眼神微沉道:“盈若,那人是谁?他为何会住在你家中。” 周盈若道:“他是我在海上救会来的,说是客商,路过云洲遭了海匪。他身上有伤,所以在这里借住几日,等到他家里人来接他,就会搬走的。” 赵长云眼中泛起波涛,垂头,迟疑道:“盈若,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说这些。但是盈虚兄走了,只剩下你一个女孩儿,孤零零的在这里,实在让我放心不下。盈虚兄生前曾经给我写信,要我照顾你。若你愿意,不如明日,便跟着我一起会沧州。以后······便由我来照顾你。” 关你什么事? 他口气十分郑重。想来这话都是思来想去,斟酌了许久才说出口的。 周盈若惊讶,比方才在外头瞧见赵长云时还要惊讶上百倍。抬头对上赵长云认真的眼神,一时间居然想不出该如何应对。 赵长云以为她还在犹疑,道:“盈虚兄既然将你托付给我,我必不会辜负他的嘱托。至于名分的事,如今我尚未有婚配,只要你点头,我便带你回沧州,娶你过门。往后一生一世,都由我来照顾你。” 周盈若的心思全然被另外一件事吸引。 “你说我阿兄之前给你写过信?是什么时候的事·······” 赵长云一番表白被人冷落,面上却也不显什么:“正是上个月的时候,他来信问候,信中提起你,说是日后自己若然不在,就要我来照料你。” 周盈若紧紧攥住拳头。 果然,兄长的死果然不是意外。 兄长在不久之前给友人的信中提起,要他照顾她,那岂不是意味着他果然知道自己会出事,所以才会想着要别人来照应她。 这事一件一件的,全都串起来了。 赵长云抿唇,神色越发温润。“盈若,跟着我回沧州吧。我父母都是宽和温厚之人,你不必担心。他们一定会待你好的。” 赵家在珠池镇上的名声极好。 赵家父母确实如赵长云所言,宽厚温和。凭心而论,赵长云确实是个良配,生的好看,也有才情,还与周盈虚有莫逆的交情。跟着他去沧州,确实是眼下她最好的选择。 “长云哥哥,对不住。” 周盈若重重呼出一口气,退后一步。 赵长云是良配,可是跟着他去了沧州,便再没有了替兄长报仇的机会。 纵使他品貌长相皆不差,可他再好,那也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周盈若道:“我兄长的事还没有了结,这件事背后还有些蹊跷。暂时,我还不想考虑婚嫁这些事,对不住,长云哥哥,要你操心了。你放心,我住在珠池镇,周围的叔伯婶婶都很照顾我,不会出什么事的。” 屋中气氛一时凝滞住。 赵长云似乎是没想到周盈若会拒绝。 他皱眉,道:“你一个姑娘,以后靠什么办法过活,难不成你能像那些男子一般,下海捞珠吗?” 男子语气有些严厉。 周盈若挺直脊背,直直看着赵长云的眼睛,道:“我兄长可以帮人抄书。我的字是他教出来的,差不了他多少。况且这些·······都不是紧要的事情。” 紧要的是,她要如何为兄长伸冤,如何将那张鱼嘌纸递交给上去。 想起那张如今被自己妥帖藏好的鱼嘌纸,周盈若心头就跟压了一块巨石,沉重得叫人心中发慌。 只是这事是不能随随便便就跟赵长云说的。 “盈若······” 赵长云还想劝阻,周盈若却已经掀起门帘,径自出屋。 外头天光灿烂,站在树下的张玄微转身看过来,似是没想到二人这么快就从屋中出来了。 周盈若道:“长云哥哥,你不必劝我,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麻烦你了,辛苦从沧州赶来,你歇一歇,我去镇上买些吃食回来。” 赵长云跟在她身后出了屋子,心知她是借故避开自己。 还想要继续劝阻,可目光触及少女一脸的认真和郑重,终于是忍不住叹息。 “盈若,我的话说出来便不会收回去。我想娶你,不单单是为了照顾你,其中也有我几分私心。这次回到珠池镇,我会在赵家老宅待上几天。你不用忙着招待我,只是,再好好想一想我跟你说过的话。若是你改了主意,便到赵家老宅来找我。” 哪里还有什么要再想一想的。周盈若摇头,她想好的事,就是有人拿着刀架在她脖子上,也是改不了的。 赵长云神色一暗,也不言语,径自便出了院子。 树下头,张玄微神色莫名。他方才将二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看着周盈若的眼神便越发深邃。 “这位长云哥哥,可是要来带你走的?” 他循着周盈若唤赵长云的叫法,本来亲昵的称呼此时从他口中吐出来,却显得有几分不伦不类。 周盈若侧头,有些莫名其妙道:“是。” 可是这关张玄微什么事,反正等他家里人寻来,他治好了伤,就要走人。 “你为何不答应他?赵长云看来是个读书人,嫁给他,总算是个破局之法。或许他熬个几年,便能做官,到时候让他来替你兄长翻案。比起你交出东西,或者是靠自己一个人来做,都要稳妥的多。” 张玄微负手而立,仗着身量高,附身看人时眼神总带着淡淡的睥睨之色。 还有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口味,都让周盈若觉得刺耳至极。 还是第一次,她对眼前这人生出一种恼怒。 你夜里帮我… 之前就算他再冒犯她,周盈若也没像今日这般生气过。 “张玄微,我不管你什么人。只是我阿兄的事情是我自己的事,要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主意,轮不到你来高高在上地说风凉话。你说的轻巧,跟着赵长云走,要他替我报仇,他难道便没有父母亲人,便没有要保护周全的人。” 那张纸上牵扯进去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地位之高者,远在东都。地位稍逊之人,也是各个州县的父母官。 若是将赵长云牵扯进来,就算他自己愿意替周盈虚翻案,可是他的前途,乃至他父母亲族的安危呢。 周盈若不得不多想这一层。她失去了兄长,自然知道至亲离世之痛。 若是因为她而让赵长云也遭受这样的痛苦,她做不到,也不想做。 张玄微轻笑出来,“你真蠢笨。以为如今是什么太平治世,像你这样的人到了东都,只怕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自见到她的第一日,被她主动握住手时,张玄微便想这么说了。 他的眼神落在她单薄的身躯上。 嗯,腰肢细得要命,浑身只怕没有几两肉,若是被那些人给吃了,只怕是连骨头都吐不出来的。 周盈若眼睛睁大,心头生起邪火。扬起脖颈不管不顾道。 “我蠢?怎么看着都是你蠢,张玄微,你可别忘了你的命如今还捏我手中。” 明明是靠着她此能活命的人,怎么好意思这般当着她的面说出这般侮辱她的话。他是真的不怕,她一怒之下就把他赶出去,任由他自生自灭吗? 少女难得涨红脸,一双杏眼因为怒气而显得越发晶亮。 微微隆起的胸脯因为对他的怒气而不间断的起伏着。一瞬间满院的风光就此失色,所有的生机都汇集在了她身上。 张玄微眯眼,只觉得她的眼实在是,亮得有些过分。 他在宫中没见过这样的眼,那些沉默温顺的宫人,在看见他的时候,眼中的不是惧怕,便是卑微。 他在宫外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眼。 众生庸碌,自车驾上匆匆一瞥,瞧见的也都是些为了名利而奔走的茫然。 只有她。 大概只有没经过风雨的燕雀,才会有这样的眼眸,才会如此活泼,如此叫人想要······将她摧折。 男子的眼神忽然变得微妙。 周盈若后颈上的肌肤忽得颤栗一下,天生的敏感让她觉得眼前男子身上气息忽然变得危险起来。 “张玄微,你······” 脱口而出的询问在瞧见男子眼中的幽深时自动断绝,周盈若咬牙,随手指了指家中半空的水井。 “在我家中白住了这么久,你也得做点工来抵偿。去把水缸挑满。省的你天天还有力气,来指点我做事。” 张玄微垂下眼皮,轻笑。 “若是我不做呢。” “不做,那你今晚就疼着吧。” 周盈若咬住腮肉,身子崩得紧紧的。 反正手里攥着他的命脉,她不怕他。 张玄微注视周盈若许久,眼神不住在她脸颊上打转,最后轻笑一声,结束了两人间无声的对峙。 半空的水缸终于还是被填满了。 天色暗沉下来的时候,张玄微极为坦然,且极为厚脸皮的。凑到周盈若跟前要周盈若牵住他的手,替他祛除厄咒的效用。 似乎白日里开口嘲讽,说她蠢的人不是他一般。 周盈若收起书房中杂乱堆作一团的书,在男子黑黢黢的眼眸下败下阵来。 她认命似得攥住他的手,十分用力,似乎这般就能发泄她胸中的气闷。 难怪兄长从前总说,若是遇到了不把脸皮的当回事的人,最好的办法便是避开,不与他们有来往。 “轻一些。” 张玄微掌心宽大,上头生着一层薄薄的茧子。一瞧也是练过武的人,哪里那么容易就被握痛了。 她偏偏手下越法用力得攥住他的手,冷声道:“我们之间没那么深的交情,你还是唤我盈若姑娘。” 张玄微不动声色,抿唇道:“那看来盈若姑娘你跟那赵家哥哥的交情便深厚的很,白日里他唤你盈若,你可是连神色都没变一下。” 书房的屋门半敞着,有几缕风从外头窜进来,吹动屋中蜡烛。烛火摇曳,男子的身影一瞬间飘摇起来。晃悠得叫人觉得心慌。 “他跟我交情如何,也不关你的事。” 话音未曾落下。腰肢忽然被人握着,整个人落进另一人怀中。 男子身形宽大,女子身形自然要纤弱一些。 周盈若整个人被他包裹着,体温顺着肌肤相贴的地方传来,不可避免的有了几分异样之感。 热气在脸上蒸腾,痒意自腰肢传开。 男子冷沉如潭水的目光徐徐压过来。 周盈若慌了一下,避开他眼神。 “你松开!” “白日里不是说好了,我将水缸里的水填满,你夜里便帮我······” 男子声音低沉,微哑的嗓音含混不清,似乎是刻意模糊了周盈若的本意。 周盈若也是跟着秦玉娘扒过妓寮墙头,看过风月本子的人,哪怕没吃过猪肉,可也是见过猪跑的。 登时便觉得连张玄微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都带着一股灼人的温度。 她是被他的眼神烫着一样,急急便要将他的手甩开。 可是张玄微反而攥的更近,手指甚至开始在她肌肤上摩挲。 掌心出了汗。与他挨着的地方烧灼起来,自脊背到四肢都开始微微酥麻起来。 —— 晕咯,白天设定错发布时间了。 晚上加一更~ 么么,求猪猪求评论 你放不放? 周盈若仰面,瞧见的便是张玄微笑吟吟的神色。 “你放不放?” 她睁大眼睛瞪他,因为激动,声音尖地几乎都拐了个调。 张玄微抿唇,没有一点要松开她的意思,甚至低头,慢慢覆了过来。 啪—— 周盈若甩甩手,掌心震得几乎发麻。 这是她第二次打张玄微巴掌了。两次,都是因为他对自己有行为不轨。 男子侧着头,白皙如玉的面颊上烙着巴掌印,一时间倒比他脖颈间的血痕还要鲜艳。 “周盈若······” 张玄微摸摸发烫的脸颊,咬牙低喝。 “谁让你屡次三番这样,上次我就打过你,你还这样。” 男子神色一瞬间阴沉得几乎发狠,周盈若抿唇,心头掠过几丝不安。 她抬起手臂指指屋门,“你出去。我才不要救一个转头就要咬我一口的白眼狼。” 周盈若是又气又怕,张玄微心中却只有气恼。 自小到大,哪里有人敢这么打他,还是两次。区区一个没见过市面,天真到近乎愚蠢的渔家女,忽然打了他两次。 张玄微抚着脸颊,冷哼一生,甩甩衣袖,头也不回便出了书房。 屋门砰地一声在他身后观关上。 月上中天,如水一般洒落在地上,一如他第一次到这座小院时那般明亮皎洁。 夜风吹动老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张玄微僵立在院中,方才因为与周盈若肌肤相贴,平息下来的厄咒似乎又重新开始作祟。 他喉咙间传来一股灼热的痛楚。 砰——砰—— 黑沉沉的夜幕中忽然炸出两朵银色烟花。 张玄微抬头,凤眼一眯,也不顾喉间痛楚,大步便出了院子。 珠池镇不大不小,也有十几条街巷,住了上千户人家。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到了安睡的时刻,还在街上闲逛的人也没几个。 珠池镇外,滇池边上。两个灰衣男子站在繁盛而茂密的大榕树下,继续点着烟花。 那烟花精巧,是宫中匠人才有的手艺。 火花从烟囱中窜出来,直直在空中炸响。 一个灰袍男子低声道:“阿一,你说殿下瞧得见吗?这银花火炬出来的时候可就带了十几个。一下便用了三个,若是今日找不到殿下,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另外一个男子眼也不眨,手中火信一点,又是一道火花蹿出去。 火光照亮他的脸庞,正是那日在珠池镇县衙,向县令徐长轩传令的银甲卫。 “放心吧,错不了。殿下的信便是从珠池镇传来的。殿下必定就在珠池镇。” 接连放了四个银花火炬。 阿一挥手,下头的人上前收起火筒。 他身旁的银甲卫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忍耐住了。 一行人在夜风中等了良久,终于,长街尽头踱步来一个男子。 布衫落拓,身形高大。赫然便是这次银甲卫出动前来寻找的目标,寿王世子。 “殿下饶恕臣等来迟。” 树下十余侍卫齐齐朝着来人行礼。 张玄微淡淡嗯了一声。 天下少有人知晓。 寿王世子崔韫,还有个极少用的字,玄微。 张玄微,其实本来是崔玄微才对。 自他被人截杀,落入海中,又被周盈若救起,已经过去将近半月。当初被周盈若从海上救起,他出于谨慎,不得不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借了母亲的姓氏,与宫中先生为自己起的字,自称张玄微,是云州运货的客商。 阿一率先起身,“殿下恕罪。臣等一得了陛下的令,便已经从东都赶来。奈何珠池镇驿丞办事不力,误了殿下寄来的信······” 银甲卫在宫中虽是天子近卫,却也时常要到崔玄微殿外巡守。 自然知道这位世子殿下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主。语气愈发谨慎小心,唯恐惹了崔玄微不满,给自己找来不必要的祸事。 崔玄微开口道:“你们在珠池镇可有落脚的地方?” 阿一愣了愣,没想到世子竟然会关心他们的住处。 “孤不喜欢重复自己的话。” 崔玄微语气沉了沉,颊上的掌痕似乎越发灼热。 “有,只是臣等不知道殿下是否还在珠池,所以只是暂住在镇上客栈里。” 阿一急急将头垂得更低。 崔玄微沉声:“带路吧。” 以为将他赶出来,他便没有栖身之处,只能依仗着她一个小小渔家女吗?!笑话。 数十银甲卫护在崔玄微身侧,沉默着垂头走着。 阿一在前头带路,崔玄微脖颈上的血痕又开始发热。 他眯了眯眼,道:“还有,去将珠池镇县令叫来。” 很暖和 人在气头上的时候是毫无理智可言的,直接将人从屋中赶了出去,还放话要他生死自负的时候是极为痛快的。 一夜过去,气消了。 周盈若就开始后悔。 若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救他,而导致他血蛊发作,气绝身亡怎么办? 她不是那种冷心冷肺的性子,自小被周盈虚捡回来,便知道人活在世上不能只顾自己。 若是遇到旁人需要,能帮还是要帮上一把的。 更何况,当初将他从海中捞上来,本已经救了他一命,若是因此而导致他丧命,又怎么能替兄长积福。 天一放亮。 外头的老树上还挂着夜里残留的露水的时候,周盈若便开了屋门。 她有些犹豫,磨磨蹭蹭踱步到兄长门前,正预备敲门,却发现屋门居然是虚掩着的。 不再犹豫,她直接推开屋门,闯了进去。 床榻和书桌一并整整齐齐,仿佛兄长还在时的那般样子。 一点都没有留下张玄微住过的痕迹。 周盈若心下有些不安。 昨夜他不会是,直接被她给气走了吧。富家公子,难免都有些傲气······ 可是他身上还有血蛊,若是就这么走了,没有她,岂不是活不了几日就要一命呜呼。 心下隐隐不安,周盈若连屋门都来不及关上,就跑出了院子。 船员们废了那么大的劲将他从海中捞上来,她又废了那么大的劲儿救他,要是他就这么死了。之前做过的努力岂不是都这么白费了。 周盈若急急跑出小巷,转过拐角,眼前忽然多出一道身影。她急忙停步,却还是撞在了来人身上。 “你,你······” 她双手撑在膝盖上。 刚刚跑得急,此时有些喘。男子身上衣衫湿漉漉的,带着水汽。一双黑黢黢的眼眸自上而下打量她,说不上是喜还是怒。 周盈若有些心虚,道:“你在外头站了一夜?” 崔玄微弯弯唇角。 “你不是让我出去?” 男子淡淡的口气更让周盈若觉得有些愧疚,她直起身子。含混道:“我那是一时生气。” 崔玄微才没有在院子外头傻傻呆上一夜。他昨夜就住在银甲卫落脚的客栈,这么说,不过是觉得逗弄面前都少女是件很有趣的事情罢了。 有趣到,连瞧着她绯红的脸颊,都叫他胸中开始雀跃起来。 崔玄微略微弯了弯眼。 周盈若喘够了,若无其事道:“你的血蛊有没有再发作?” “没有。” 崔玄微抿唇。 他已经要银甲卫去替他找黑蚌,这血蛊解开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本来他是不该折返回来的,天知道她昨夜对待他的态度有多恶劣。 他本该留在客栈,等着解开血蛊,再回到东都,从此做他的寿王世子,与珠池镇孤女周盈若再无干系。 但是他还是回来了,至于原因······崔玄微觉得,自己不过是想在侍卫寻到黑蚌珠之前,能让事情稳妥一些罢了。 “没有就好。” 周盈若抿唇,胸口翻出些微的失落。她若无其事朝他伸出手。 “我今日还有事情,只怕不能待在家里,先给你握握,免得我不在的时候,那东西发作起来。” 银甲卫中有通晓医术的人,昨夜已经帮崔玄微施过针,血蛊暂时得到抑制。根本不会动不动就疼。 饶是如此,崔玄微仍是轻轻握住了周盈若的手。 “多谢你。” 他垂眼,瞧着被自己手掌包裹着的柔弱小手。 很软,很暖和。 好像那日夜里的感觉一样。 暖和到让他舍不得放手,想要将她小心收藏好,好时时刻刻有机会把玩着。 * 日头走到正中,已经是大上午的时候。珠池镇县令徐长轩却还睡得人事不知。 他昨夜忙了整晚,刚刚才躺下,这时候被人叫起来,简直是憋了满肚子的气。一瞧见揪他的人,满肚子的火偏偏都发不出来。简直是憋屈的要命。 “徐大人,可别耽误了殿下交代给你的事情。” 阿一将湿布巾扔到徐长轩脸上,似笑非笑道。 徐长轩哪里敢回嘴,忙不迭爬起来,顶着两个乌黑眼圈,就带着师爷到了前院。 周盈若瞧见本镇上最大父母官那股憔悴的模样时候,倒越发怀疑自己的决定。 她忍不住抚了抚袖口的东西,定了定神,才将先前在兄长书房中找到的字帖交给仆人。 “徐大人,这是我在阿兄书房中找到了字帖,想来该是大人之前寻我兄长抄书时给他的。却不料后来兄长出事,来不及替您抄完。我便先自作主张,将这字帖给您送回来了。” 那字帖确实是徐长轩之前送给周盈虚的。 徐长轩曾想要周盈虚替他临一份字帖。只是没想到这字帖还没交还回来,周盈虚就出事了。 师爷递交上来,徐长轩却不忙着查看,想起昨夜里贵人交代的事情。 皱眉道:“咳,盈若姑娘,令兄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听闻他从前便时常下海捞珠,怎么会偏偏在这时候出事,按理说,不应该啊。” 演戏给她瞧 周盈若抿唇,勉强装出来笑也有些敷衍不下去。 周盈若到县衙来,一是为了还字帖,二便是为了试探县令徐长轩。 这位大人的名讳并未出现在鱼嘌纸上,所以她也拿不准,徐大人是否跟云洲舞弊案有关系。 若是有关,那她趁早便打消了在珠池镇告状的心思。 若是无关······那说不准,或许她就能通过徐县令,将钱家伙同士子舞弊的事情捅出去。 徐长轩敢主动提起周盈虚,甚至还敢点出他的死有疑点,倒不像是跟舞弊案有关联的样子。 稳妥起见,周盈若并未照着徐长轩的话往下说。 “大人说得是,只不过造化弄人,命这一回事。谁也说不准的。” 鱼儿不上钩,徐长轩急的心里直发慌。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这是什么话,本官从前便赏识你的兄长,知道他是个难得的人才。八月里海上风平浪静的,怎么就他偏偏出了事。盈若姑娘,若是你觉得这事情里蹊跷,本官必然是要查个明白的,不能让他白白蒙冤受屈!” 徐大人一番话说得正义凛然,都叫旁边的师爷目瞪口呆。 天地良心,他家这位县令大人哪里赏识过周盈虚。 就是当然将字帖送给人家去临的时候,都想着仗着官威占人家的便宜,好省下笔墨钱。 周盈若也被徐长轩的话震了震。 但她瞧着徐长轩,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警惕。 怎么就这么巧。 她刚刚想找法子将舞弊案捅出去,徐长轩便上赶着说她兄长的事情有疑点,还断言她兄长的死一定要隐情,话里话外要替她兄长伸冤·······这实在是太顺利了些。 若是这徐县令也被钱家收买,现在不过是想来收买人心,要她自己把鱼嘌纸交出去呢? 周盈若心中一紧。面上却长眉一轩,微笑道:“大人言重了。我兄长的死,确实是意外,哪有那么多的冤屈。多谢大人体谅,只是兄长新丧,我家中还有些杂事要继续处理,盈若还是先不打扰大人您了。” 徐长轩听她话音,心中着急,身上的汗一层一层冒出来。 今日若是没办成这事情,给周盈若出了县衙大门,只怕明天就要换他的脑袋吊在县衙外头。 周盈若已然出了正屋。 徐县令一甩袖子,急匆匆跟在后头,却想不出什么办法劝阻,急得眼皮都痉挛起来。 正院中却忽得闯进来一骑白马,马上侍卫一身银甲。 那匹马跑得极快,进了县衙大院,仍旧是急匆匆狂奔的气势。 马上侍卫正是阿一。他勒住缰绳,险险停在院中,恰好便挡在周盈若身前。 徐长轩趁着机会,急匆匆赶上来。 阿一面无表情开口道:“珠池县令徐长轩。” 救星到了。徐长轩一揖到地,“臣在。” “咳,这是殿下手令。拿了手令,速去抓捕名单上的涉案官员,务必要将案情从他们口中逼问出来,查清到底买通他们的,要他们帮着那几个举子作弊的。还有,若是有紧要的物证,也一并交上来。” 马上侍卫气势森然。 盈若不知晓这侍卫便是宫中的银甲卫。 可单单是他口中所言,便能吸引她全副心神。 兄长留下的鱼嘌纸,岂不就是舞弊案的物证。只是这一切都来得太巧,到底要不要交给他们? 周盈若立在原地,有些拿不定主意。 阿一余光瞥见她。 心说世子殿下当真胡来,为了哄骗一个小姑娘,居然要这么多人陪她演这么一场戏。 徐长轩站着没动。 阿一加了把火。 “还不接令,若是延误了殿下的事,你一个小小县令,可担当得起其中的罪责?!” “是,大人,小人必定尽全力,查清这举子作弊案背后的主犯。” 徐长轩声音恳切,不过是演戏,却硬是做出了一副要粉身碎骨的悲壮神态。 瞧得阿一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道这徐大人果真识趣,说不准还真给他得了世子欢心,被提拨到东都去。 戏要做足。 他将手令抛给徐长轩,一甩马鞭,又原路从县衙大门飞驰出去。 无论是银甲卫阿一,还是徐长轩两个都是在官场中浸淫久了的老油条,像哄骗一个周盈若,当真都是玩似的。 周盈若终究忍不住放过眼前的机会,沉声道。 “徐大人,您若是在查举子作弊一案,那我这里,倒是有大人需要的线索。” 县衙大院中空空落落,并无其他闲人。这本就是被一早安排好的。 鱼儿终于咬钩。 徐长轩松了口气。立刻道:“盈若姑娘尽管说。” 碍于胸中那一点点疑心,周盈若没有将鱼嘌纸取出,只将纸上记载的事情告诉了徐长轩。 枕头风(一百珠加更) 听她说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徐长轩叹了口气:“听姑娘所言,钱家发迹已经十几年有余,关系脉络深远,只怕其中牵连甚广。恐怕不是徐某一个小小珠池县令的能查得了的。” 周盈若早就做好了准备。也不失望。 却听徐长轩紧接着又道:“不过东都那头,似乎一早便知道了此事端倪,如今京中的银甲卫已经牵扯进来。不日,珠池镇上便要来一位贵人,若是那贵人肯彻查此事,想来,这舞弊案背后的元凶,必定逃脱不了。” 周盈若皱眉:“从东都来的贵人?” 徐长轩苦笑道:“贵不可言。只是那贵人倒不一定肯愿意将心神花在这等小事上。姑娘别看我有了这查案的手令,有时候这上头的人要做些什么,当真不是一张手令便能压得住的。” 他叹口气,似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不自然道:“本不该与姑娘说这些,若是无事,姑娘还是先回家去吧,本官自当尽心查案。” 周盈若不甘道:“但我手中有证物,可证明这云洲官场背后官官相护,科考舞弊已经是多年沉痈了呢?” 徐长轩侧目,“盈若姑娘,这官场中的道道你不明白,贵人便是天上的贵人,哪里肯低瞧着地上小老百姓的算计。即便是你手中有证物。只怕也难叫那贵人关注此事········” 周盈若不懂,所谓从东都来的贵人难不成便是三头六臂,就他们这些寻常百姓不一样? 若非有百姓供养,贵人又算是什么贵人。 “若是贵人不听,便就想办法说到他听,总是有办法的!” 徐长轩沉吟,眼神在周盈若身上一转,忽而沉声道:“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要姑娘你·······” “要我如何?” 周盈若不动声色,藏着鱼嘌纸的手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替兄长报仇的机会就摆在眼前,纵使是刀山火海,她都是愿意去试上一试的。 徐长轩轻咳一声,脸色为难。 周盈若再三请他开口。 他才道:“咳,我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若是想要那贵人对舞弊案上心,便需要借一阵风来。” 周盈若疑惑道:“借一阵风?” 她只听过三国赤壁之战,诸葛孔明借东风的典故,却不知道这时徐长轩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徐长轩颔首,为难道:“自古以来,这东风西风南北风,都不如枕头风管用。” 他铺垫了这么久,大早上又是演又是装的,便是为了说出这么一句话。 周盈若怔住。 一瞬间明白徐长轩的用意。 这位徐大人,便是要她向那贵人自荐枕席,然后求贵人查清云洲舞弊案。 说不清是恼是怒,她脸色红,随即转惨白。 脑中第一时间想起的,居然是那个男子微狭的凤眼。被他握着手掌时的触感,此刻仿佛还残留在掌心。搅得她心神不宁。 可是······ 周盈若咬咬牙。 “大人觉得这法子有用?” 徐长轩点头。 心道这要是没用,那可就没有其他有用的办法了。 那人摆明是上了心,连夜签了手令,就为了哄一个姑娘家。 到时候只要他高兴,什么案子查不清? 徐长轩目光在周盈若身上一转而过。 “此事不敢说有十分的把握,但是凭姑娘的容貌,八九分,徐某是敢断定的。” 周盈若心绪一时乱起来。“那······大人容我再考虑考虑。” 徐长轩唯恐鱼儿再溜走,加了把柴。 “盈若姑娘,要知道时机稍纵即逝啊。你若是想得太久,没了机会。到时候只怕追悔莫及······唉,若是你想通了,便在十五的时候到长春园去找我。” 周盈若心不在焉答应下来,便出了县衙。 县衙外头,一架青布小轿正巧停在门外,恰与她撞了个正着。 从轿中下来的女子瞧见周盈若,显然愣了愣。 这女子周盈若也认识,正是钱家的大小姐,钱如娘。 周盈虚从前帮钱家抄书时。 钱如娘便有意于周盈虚,还为讨兄长欢心,曾托人给她捎过几件女孩子家家喜欢的小玩意。 只是后来周盈虚拒绝了钱如娘。作为大小姐心高气高,从此便记恨上了周家,连带着对周盈若也瞧不顺眼。 此时钱如娘瞧见周盈若,神色便有些僵硬。 周盈若见状,也不出声,侧身避开钱家的马车。 “等等,见到我家小姐,却不行礼,这是什么道理!” 钱如娘身边的丫鬟瞧见小姐脸色。 心知是要自己出头的意思,杏眼一瞪。 周盈若转身,倒不看那丫鬟,只静静看着钱如娘。 “住嘴,杏芳。” 钱如娘轻飘飘呵斥了丫鬟。 方才微笑道:“盈若,你兄长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怎么说之前你兄长也是我家中的下仆·······” 她示意丫鬟取出些银钱来,丫鬟取出一个荷包。 钱如娘眼波一转,丫鬟捏着荷包,递到周盈若面前。轻轻哼了声,神色尚且有些鄙薄。 周盈若垂眸看着荷包。轻声道:“我阿兄只是在你钱家抄书,并没有卖身,也不是钱家下仆。我家中一切都好,现在并没有什么要想小姐你开口求助的。这东西还请小姐收回去。” 钱如娘笑靥照旧温软。 丫鬟抢白道:“姑娘好心送你,你还不赶紧收下,没了兄长养活你日后要如何为生。” 她眼神在钱如娘身上一转,觉得主人没有制止的意思。继续道:“难不成是要学着勾栏里的女子,靠贱卖自己为生?” 与勾栏女子不分贵贱 周盈若神色冷下去。 她是真没想要和钱如娘起冲突的,可是如今人都骑到了自己脸上。容不得她再忍让。 “我以后要如何为生,姑娘不需为我操心。当日姑娘追在我阿兄身后,又是送银两又是帮着做衣衫的,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明眼人心中都清楚。姑娘的侍女看不起勾栏女子,可是觉得勾栏女子靠卖身为生,是三滥不入流的行当?只是叫我看来,寻常女儿家找个男子嫁了,也不过就是把自己的一辈子卖给一个男子罢了。与勾栏女子分不出贵贱。” “你,你,你怎么能将这两者混为一谈!” 旧事被捅出来,钱如娘气得面色涨红。 周盈若又道:“我阿兄拒了姑娘,自然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姑娘。不愿意耽误姑娘前程。并没有瞧不起姑娘的意思,姑娘若是因此而记恨我阿兄,如今他人也没了,姑娘倒是不必自寻烦恼。若是气坏了身子,找不到心仪的郎君,可就大事不好了。” 撂下这几句话,她心里的气消去不少。也不管钱如娘气得脸色都难堪起来。 周盈若转身便走。 县衙外头的槐树上知了又开始鸣叫。忽得有大风吹来,吹起槐树枝叶,树叶纷纷落下,几乎搅乱人的视线。 绕过青石小巷,却忽然撞见了个本不该在这里的人。 “你怎么来了?不是交代过你,要你好生在家中修养的吗?” 青石小巷那头的,正是崔玄微。 崔玄微不紧不慢走上前。 “在家中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道这里来接你。怎么样,事情办得如何?” 周盈若想起徐长轩的话。 她摇头轻笑:“事情办得太顺利了。简直是顺利到让人觉得不安心。” “哦,怎么个顺利法?” 崔玄微似是无意,眼眸却紧紧锁住周盈若神色,不肯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周盈若垂眸,敲敲自己额角。 “算了,烦心的事情还是不要说出来,免得让你也跟着我心烦。” 寻常女子嫁人也是出卖自己。 那她主动向东都来的贵人自荐枕席,以求换得彻查云洲舞弊案的机会,更是明码标价的买卖。 说来说去,不管是嫁人还是向贵人献身。 做的都是出卖自己的事情。 “你放心,你与你兄长都是好人,好人自然该是有好报的。” 崔玄微状似无意抛下一句。 周盈若再想细问,崔玄微却已经大步超前,独自朝着周家院落而去。 似乎方才说出来寻她,不过是个幌子一般。 * 入夜,周盈若窝在书房,继续整理周盈虚留下来的书稿。 白日里在县衙泡了半天。磨去了半日的功夫。 她已经想清楚,若是真的去了长春园。 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亲手替阿兄整理遗物,倒不如趁着有时间的时候彻底收拾清楚。 屋中灯火飘摇,兰草灯罩上的光影轻轻飘摇,映在墙壁上,显出七分苍白的凄冷。 那灯罩上的兰草,是周盈若小时候不懂事,胡乱画上去的。 周盈虚第一次瞧见那兰草时,忍不住便敲了周盈若的脑壳,笑着骂她糟践东西。 只不过到底还是心疼妹妹,教训了一番,便由她去了。 那盏画着歪歪扭扭的兰草的灯罩,一直用到今日。 瞧见灯罩,周盈若的动作便慢下来。 崔玄微走入书房的时候,瞧见便是她愣愣看着灯火的模样。 他皱眉,心头也跟着结了一个疙瘩。 瞧见她这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没由来的不快。 “怎么了,可是血蛊又犯了?” 周盈若听见声响,转头瞧见崔玄微冷峻的模样,下意识就将手递过去。 她以为他是因为血蛊发作,才来寻她的。 崔玄微含糊嗯了一声,点头,面不改色握着周盈若的手。 往日纤细柔软,像是脂膏一样滑润的手也无法让他心中的躁动平息下来。 他握着那只手,走近将兰草灯罩拨下来。 衣袖交迭,下头是她和他交握着的手。 “你若是瞧着这玩意儿不高兴,就将它收起来,整日摆在这里,瞧见一次便哭一次,岂不是要被这玩意儿给害死。” 他其实不是因为血蛊发作才来寻她的。 可送到嘴边的肉,没有不吃的道理。 没有了灯罩遮掩,烛火越发摇曳生姿。 一点火光在青年黑黢黢的眼眸中跃动着。 崔玄微仍旧握着周盈若的手,温热的掌心熨烫着她的手背。 本只是为了帮他缓解血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却多了几分暧昧和旖旎的意味。肌肤相贴着的地方,传来几丝痒。 心底那股不合时宜的暖流又重新涌动起来。 周盈若不说话。 掀起眼皮,偷偷瞥了崔玄微一眼。心头忽得一颤。 她自是知道这人生得好看。 可是今夜,却发觉他好看得有些过分。 瞧着瞧着,便叫人心里酸涩起来。 —————— 啊呀。 我回来喽。 今晚浅浅三更~ 求珠珠,求评论,嘿嘿。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崔玄微不想看见周盈若此时此刻脸上的神色。 她那副怏怏的样子,让他觉得很不开心。 他冷声道:“我家里人寻来了。” 周盈若猛然抬头。 “你家里人寻来了······” 她忽然有些不舍:“那你什么时候走?” 既然崔玄微的家人寻来,想必轻易便能替他找到黑蚌珠。她该为他高兴才是,但为何心里却······ 崔玄微弯唇。 “明日便走。” 攥着她的手忽然变得冰凉起来。 周盈若将自己的手挣回来。掌心和心头一样空落落的。 本来也是,她都想接受徐长轩的提议。去吹那一口枕头风。 跟旁的人,本来就是没有结果的事情。 “怎么不说话,难不成你舍不得我?” 崔玄微轻笑一声。 周盈若下意识反驳。 “谁舍不得你,你能回去是好事,我为你高兴还来不及。明日我也有事情要做,不能送你。” 她怕崔玄微瞧出她神色不对,转身去收拾书架上的杂物。偏偏崔玄微不识趣,踱步跟在她身后,脚步声听得叫人觉得心烦意乱。 “怎么说咱们也结识了一段时日,我要走,你却一点都没有伤心的意思,还真是让我有些失落。” 崔玄微的声音够让人心烦的。 周盈若猛地转身,却没想到崔玄微恰巧就站在自己身后。她这么一转,正好撞进崔玄微怀中。 他忽地俯身,脸颊凑近,长而浓的眼睫下是深深的眼窝。里头乌黑的眼眸恰好倒映出她的小影。 周盈若一瞬间忘了呼吸,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倒是崔玄微,眼神越是幽深,理智便越是清醒。 “若是你当真舍不得我,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虽没有什么家产银钱,可是要让你想活得自在,衣食无忧还是不难的。” 青年定定瞧着周盈若,眼眸幽深带笑。冷峻的面容在灯火下,仿佛蒙上了一层温柔的纱。 唇瓣一开一合,吐出来的话像是在哄骗诱惑人一般。 周盈若仰面看着,忽然想起小时候听到了的海中鲛人的故事。 海中有鲛人。 貌美,善歌,能蛊惑人心。 出海的采珠人碰上了鲛人,便会迷失在大海上。 若是世上真的有鲛人,只怕就是崔玄微这般模样。 周盈若怔怔的。 原本杂乱的思绪,都被眼前男子的面容洗清。 浊水落下,乱石凸出。 心中比初开的天地还要清明。 她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崔玄微仍旧在劝着,漫不经心,却隐隐带了几分迫切。 俊美如琉璃划破丝绸的男子,此时仿佛是从梦里走出来的人一般,让一切都带上了不真切的意味。 “跟我走,难不成你以为靠你自己便能为兄长报仇,便能为那千千万万个举子鸣不平?别说孩子话了。” 崔玄微很少做傻事。 此刻却极为有兴味的,和长春园中的“贵人”较着劲儿。 摆在周盈若面前的两条路,无论怎么选,最后都只能来到他的身边。 可是,其中却也存在着一点微妙的不同。 这不同是什么。 崔玄微不知道,也不想弄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心中是期冀,她此刻就能答应跟他走的。 “你救了我的命,乖乖跟着我走。我会给你名分·······” 唇上忽然一凉,崔玄微皱眉。 周盈若收回手指。 “嘘,别说话了。” 崔玄微不解,挑眉:“怎么,你是愿意答应我了?” 周盈若摇头。 不让他说话。 是因为他不说话的时候,可要比说话时讨喜得多。 崔玄微神色微冷,又想开口说些什么。 周盈若却忽然踮脚,撞入他怀中,堵住了他的唇瓣。 方才她心中忽然就升起这样的念头。 总归以后,她不能像个寻常姑娘一样嫁人。 今夜索性就由着自己的性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亲亲你(微H) 此时心随意动,在青年唇上啄了啄,还觉得不够。 周盈若索性一鼓作气,将他推到在小榻上,又在他唇上重重啃了几下。 她吻得莽撞,牙齿撞在崔玄微的唇上,嗑出了血。 难为青年也一声不吭。反客为主环住她脊背。 唇瓣摩挲,舌头撬开她齿龈,蛮横地冲进了她的口中。 双唇相贴,口中堵了另外一个人的舌头。 津液随着对方攻伐的动作进来,带着微微的涩。 两人的动作都有些青涩,初初拥抱时揪住了对方的乌发。 深入索吻时鼻尖撞在一起。都带起了一阵细小的痛。 男女之欢,鱼水之事,多得是难以言明的幽微之处。 好在凭借天生的冲动,想要领会其中的诀窍,也不是什么难事。 崔玄微凭借男子的本性迅速领悟,周盈若却也聪敏得很。 一来一往,气息交融。 这一瞬间里天地都安静下来,唯一响着的便是衣料的摩挲,乃至亲吻时的啧啧声。 周盈若忘记了呼吸,被她压着的崔玄微也是如此。 周盈若的鬓发垂在崔玄微胸前。 一滴微凉的汗珠从她腮上滚落,恰好打在他脖颈上。 沁人心脾的一点凉,让崔玄微在燎人的大火中恢复了一丝神志。 她喘息着,去啃他脖颈。 却忽得被抵住肩膀。 “你是当真想通了?要跟着我走?” 崔玄微气息略有不稳。下身硬得不像话,身上无名欲火烧着,却被他死死抑制住。 只因为他心中涌起的一点欢喜。 周盈若摇头,抚了抚崔玄微的脸颊。 “我是瞧你好看,就想亲亲你。” 她背对着烛火,面颊被一种奇异的欢快与俏丽笼罩。亮晶晶的眼中充满了雀跃。 崔玄微却僵住,心口一处地方塌陷下去,方才的欣喜都顺着那处缺陷流走了。 “只是想亲我?” 周盈若摇头。 不只是亲吻,还要做更多。 她低头去舔他喉结。 舌尖略微在那里蹭了蹭,便听到一声闷哼。肩膀又给人捏住。唇下肌肤不住起伏。 “不行,你明日便跟我走。” 崔玄微口气蛮横。 周盈若微笑摇头。 “不行的,我明日有事要做。” 崔玄微神色转冷,忽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你的事,不就是为了帮你阿兄报仇?” 他知道周盈若口中的是何事,刻意指出来,不过是出于胸中的一股不忿。 一股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不忿。 “那你现在要亲我,算是怎么回事?” 他口气冷冷的,眼眸在灯火下闪着幽幽暗光。 “我救了你的命,把你从海上带回来,还小心照料你。帮着你解血蛊。你就没听过,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道理吗?” 周盈若歪歪头,瞧见崔玄微还是冷冷的,叹了口气:“实在不行,你就当是我想与你有一段露水情缘好了。” “露水情缘。一夜欢好,再一拍两散?” 崔玄微眯眼。 周盈若听出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但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索性点头。 “一夜欢好,然后一拍两散。明天醒来,桥归桥,路归路,谁都不碍着谁。” 是你先撩拨我的(H) 听见她的话。 崔玄微神色一冷,竟是连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在她心里,原来他只值一段露水情缘。 他心中自然明白,她不会在此时便跟着“张玄微”走。 一个被她救了的陌生人,比不上养育她长大的兄长。才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他偏偏不要在这事上讲道理。 崔玄微神色冷了,心口也冷了。 捏住周盈若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 周盈若瞧他神色不对,皱眉想开口,却忽得被压下来的唇瓣给堵住。 这吻与方才的吻不同,带着强势和掠夺的意味,舌尖探进她口中,牙齿叼住她唇瓣,交缠之间,居然隐隐有了血腥味。 周盈若几乎窒息。狠狠在男子唇瓣上一咬。崔玄微吃痛,终于肯放开她。 “你不是说露水情缘?一夜欢好之后,再一拍两散。不就是你想要的?” 他神色阴沉,唇瓣被她咬破,渗出一点血痕。 周盈若喘息着,身上到处是汗。 黏糊糊的不大清爽。 歪头瞧见崔玄微唇上的口水和血色,轻笑一声。主动环住他脖颈,贴过去。 “来吧。” 接下来一切都顺理成章。 周盈若不用费什么力气,多半都是崔玄微主动的。 衣衫是给他剥去的,抚慰的事情也交给了他。 她有心放纵自己。便尽量软了身子,躺在他下头,任由他上来舔她脖颈,再往下吃她胸乳。 男人的身上好像点了一把火,被他舔过的地方烧起来。从脖颈,到胸前沟壑,那把火一路往下烧,烧得周盈若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哈···轻点!” 乳尖被咬住,硬硬的牙齿贴上来。 周盈若哼了一声,却没想到崔玄微仿佛是故意跟她做对,越发咬得重了。 舌尖在乳尖上碾弄,坚硬的牙齿摩擦过柔软的乳尖,难耐的几乎让她想哭。 她本是想要放纵,没想到崔玄微这人是一点都不知道温柔,这样粗鲁待她,倒让她的心思歇了一半。 “你放开,我不跟你玩了。” 周盈若用力去推崔玄微,两只手腕却被他捏住,按在榻上。 “这种事哪有说停就停的。” 崔玄微脸色沉得能滴下水,“再说,可是你先撩拨我的。” 小腹上抵着的硬东西也让周盈若知道,此时退却大半是不可能的。 她知道理亏,烫着脸颊哼了哼。 鬓发早就乱了,柔软乌黑的发梢贴在额头,卷成两个小圈,嫣红的面庞既俏丽又带着稚气。瞧着便叫人打心眼里喜欢。 她皱眉瞪着崔玄微。 崔玄微心中有气,对着她此时的样子却也发不出来。 口风一软:“好了,我轻点就是。” 他说轻便轻。揉着胸乳的力道小了不少,叼住乳尖时也多是舔吮。 因为周盈若也不再挣扎,只觉得身上的火越烧越旺,烧得两腿之间也黏糊糊的,有些不大对劲。 她凭着本能,将腿攀在崔玄微腰上,哼唧两声。却不开口,只要他动作。 崔玄微也不客气,推开她,伸手往她胯间一摸,那里早已经湿得不成样子。 手指顺着小腹向下,在耻骨上头逗留一番,就划过了那片幽深之处,直抵要害。 两瓣肉唇被手指拨开,黏糊糊的唇瓣发出哔啵一声响。 周盈若咬唇,倒是有些羞涩和害怕了。 珠池镇上也有些妓寮,那里的姑娘个个都放浪得很,从前见着她和秦玉娘,也会笑嘻嘻同她们讲话。 关于男女之欢,多半就是从她们那里听来的。 妓寮姑娘们说,若是碰上了好人,这种事情的滋味便十分甘美。 此刻崔玄微的手指探进来,倒确实有些不一般的感觉从腿心处传过来。 周盈若抑住呼吸,被那股麻痒搔得浑身酥软。 无意对上崔玄微眼神,被他暗沉沉的眼眸一压,面颊居然更烫了。 慢不了,只能快(H) 再烫只怕会烧出病,她心中这么想。 崔玄微却冷笑一声,将手指送得越发深。 花穴中,层层迭迭的肉褶被分开,本就附着在肉褶上的汁液被手指挤出来。屋中气味越发暧昧淫靡。 周盈若有些无措,双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 倒是崔玄微眉目冷冷,手指在她身子里搅弄,不知道是碰到了哪里,她腰肢一颤,浑身一哆嗦,空气中那股淫靡的气味立刻便重了许多。 那滋味······确实是甘美至极的。 周盈若怔怔的,身下情潮涌动起来,神智却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崔玄微抽出手指,呼吸也乱了,瞧着她那副怔愣而娇媚的样子,再也忍不下去,身下一动,硬邦邦涨着的性器就挺了进去。 只是顶端,可惜周盈若的那里实在窄小,方才倒勉强容得下他的手指。可是再粗的东西,便不行了。 “喂喂喂,你慢点!” 周盈若忍不住去推崔玄微。却见他额头上绷起青筋,颊上全是汗水。沉声道:“慢不了。” “不行!” 周盈若哑声叫道,几乎要哭了。 她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酥麻过后是难以接受的疼痛,偏偏崔玄微还不肯慢下来。 谁愿意继续谁继续,反正她是不玩了。 周盈若想走,连推带踹得要将崔玄微推开,身子在小榻上颠簸几下,原本就褶皱起来的床褥越发不能看。 两团胸乳随着她的动作荡漾,瞧得崔玄微眼花缭乱,心下一燥。 厉声呵斥道:“好了!” 周盈若怔怔的,方才涌起的泪水还含在眼中。 崔玄微咬牙道:“我慢点。” 他说着就俯身吻她。 吻她面颊,吻她额头,吻她唇瓣。男子带着浓浓欲念的吻落在周盈若鼻梁,眼角,乃至泪痕都被他细细吻去。 这一会儿里,只有唇瓣落在肌肤上的柔软触感。 周盈若脑袋又变得晕乎乎,也不躲了,任由湿热的吻覆盖下来。 双腿重新攀上崔玄微腰肢,任由他慢吞吞将硬邦邦的性器抵进来,再一挺腰。 身下一痛,似有什么阻隔被人穿破。 但好在有连绵的吻安慰,还可以忍受。 花穴将性器全部吃下去。 挺进最深处时,崔玄微闷哼一身,重重倒在周盈若身上。 四肢交缠,姿势再紧密不过。 周盈若早就是一身的汗水,此时觉着崔玄微也是这样。汗水黏着汗水,到真分不清是谁的。 肏进她身子的东西忽得搏动起来,那东西一软,就有滚烫的东西涌进身体。 周盈若疑惑看着崔玄微,刚想开口,就见他黑着脸起身,捏着她脸颊又吻了上来。 她方才不过是亲了他一会儿,如今却已经成十倍的还了回去,可见他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只准他占别人便宜,不许别人占他的便宜。 花穴中的东西以周盈若能感受到的速度硬起来,崔玄微终于停下吻她,开始挺胯。 啪—— 清脆的肉体碰撞声。大得叫人脸红。 周盈若哼出声,不只是她,崔玄微也闷闷哼了一声。 他仍旧黑着脸,额上汗水却随着动作落在她脖颈上,与她的汗水汇集在一起,又顺着她的乳沟,一路滑落到小腹,最后不知去处。 “张玄微···慢点···” 周盈若声音细细的,腰肢被人箍住,浑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被人顶弄着,就是她有再大的脾气此时也不敢对着他发出来。 男子动得太快,她有些受不了——舒服的受不了,眼前都好像炸出金花来。 “别这么叫我。” 崔玄微低喘,眼神又冷了些,“叫我玄微,或者······” “哈···或者什么?” 周盈若被颠弄受不了,唯恐滚下狭窄的小榻。手脚都已经攀在他身上。 “或者阿缊。” 被人家压在下头,尚且是在这个时候。周盈若倒也没什么理由盘问他怎么有这么多名字。 权当做是要哄人。开口便叫了一声“阿缊”。 崔玄微神色缓和,微微露出一个笑,然后就又是狠狠顶弄几下。紧接着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狠。 周盈若不可置信,身体先被快感俘获。 “嗯,你不守信!” 崔玄微抿唇,替她掠掠头发,道:“我也没答应你慢下来。” 肏得她一脸迷乱(H) 周盈若还想再说什么,嘴巴便又被他给堵上。 这下倒好,上下两张小嘴,全被崔玄微给堵了个结结实实。 花心被用力碾磨,穴里白浊混着着汁液从交合处流出来,黏糊糊的。 她大张着腿任由他进出,早先就已经泄过的身体敏感至极,不一会就又软倒下去,夹着粗硬的性器泄了个彻底。 崔玄微可还没完,不等周盈若回身,便又抱着她的腰肢开始操弄。 肏得她一脸迷乱,脑袋昏昏沉沉,口中乱七八糟叫着,一会儿叫他张玄微,一会儿叫他阿缊。 夜中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屋檐,又顺着滴落。将空气洗刷得一干二净。长风忽起,吹乱檐下水珠。水洼中的波纹乱了,迸溅地到处都是。 但无论是这场夜雨,还是这风,都不曾搅扰了屋子里的春情。 一夜里,紧窄的小榻吱呀作响。 周盈若颠来倒去被肏到半夜,等她自己泄了许多次,小腹几乎都被灌满,这场叫她后悔的情事才算到头。 崔玄微走得悄无声息。 一大清早,周盈若还伏在榻上,睡得昏沉时候。 银甲卫士便已经乔装打扮,侯在周家院子外等他了。 这一刻的分别对他来说,顶多一两日的光景。可在周盈若心中,只怕是再也不能相见了。 昨夜的放纵在她身上留下了许多痕迹,从脊背到脖颈,全是细细密密的吻痕。她侧躺着,满头发丝凌乱散在枕上,两团胸乳给压得变了形,瞧着让人有些心疼。 崔玄微沉默着端详了她许久,忽然起了作弄的心思。 书房中纸笔静静搁在桌上,他提笔,笔走龙蛇,留下一张字条。 没等到墨迹干涸,院外的银甲卫士有些等不及,又学着喜鹊叫了三声。崔玄微放下笔,摸摸喉间几乎消散的血线,再看周盈若一眼,转身便出了院子。 他也没有什么要带的行李,唯一想要的人,过几日便会自己来找他。 * “今日不辞而别,实非所愿。所赠之情,以待来日再报。” 日头明晃晃的,周盈若光着脚,随意披了件衣裳,瞧见字条上的字,气不打一出来,将它团成一团,随意扔在地上。 什么来日再报,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人了,真当自己只是在她家中借住的吗?不说别的,起码她还帮他解了个血蛊,救了他的命。 更何况。 周盈若蹙眉,垂头便瞧见自己身上的红痕,星星点点延伸到衣衫底下。心情越发的惆怅。 可谁是她先说,是露水情缘的呢。 余光瞧见那纸团,周盈若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又将那纸团展开,压在了一本书中。 * 珠池镇地处东南,本来是云洲一个极为寻常的小镇。 最近这些日子却热闹起来。 原是因为不知道从哪里传了流言,说是有贵人来访,在珠池镇上歇上几日。 东都在天子脚下,从东都来的贵人,也和珠池镇的普通老百姓是肯定扯不上关系的。 唯一关心贵人何时到珠池镇的,只有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员,以及有心攀附贵人的云洲权贵们。 银甲卫停留在珠池镇县衙,要县令徐长轩进献美人的事情不知怎么就被散播出去。 多得是想将女儿送进县衙,好攀扯上去的人家。 只是单单几日里,就有大贾富商之流。将家中貌美的女儿送到徐长轩这里挑拣。 徐县令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员,哪里敢得罪这些多一跺脚都要镇得珠池抖三抖的大人物。 可是碍于某些说不出口的原因,他又不好直接将人接进庆春园,便只能两边搪塞,将这个烫手山芋交给银甲卫来解决。 阿一倒也更为干脆。 直接照单全收,甭管是什么巨富家中的庶女,还是什么统领家中的侄女,直接全部接进庆春园中来。 反正得罪人的事情他不干。一并交给上头的那位处置——不怕得罪人的主,自然是因为别人都不敢得罪他。 正因如此,周盈若到庆春园中寻徐大人时,见着的便是一大堆莺莺燕燕挤在庆春园中的场面。 带她进园的小厮要她等一等,要先去通报徐大人。 被送到县衙的女子大多都是出身富贵人家,周盈若并不认识。但其中也不是没有熟人。 钱如娘便是那些小姐中颇为出挑的一个。 钱家在珠池镇上算是富户,钱如娘生得也好看,家里人想将她送出来搏一搏富贵,也是合常理的。 在园中候着的功夫。周盈若瞧见了钱如娘,钱如娘自然便也瞧见了周盈若。 想起来之前家中父亲对自己的交代,钱如娘忍不住掐紧手帕。神色阴狠下去,柔白的面颊忽得沉下来。 侧头对着一旁的藕粉色衣衫女子道:“今日这园子里当真是热闹的厉害,不只是咱们,便是什么人都是有的。” —————— 谢谢大家的珠珠和支持~ 么么,一百万个吻~ 浪荡子弟?虐打姬妾? 藕粉色衣衫的女子姓章,名燕儿。 父亲本是云洲章家偏房第二子,与那位出身云洲的秘书郎乃是同宗。 此时章燕儿顺着钱如娘的眼神看过去,一眼便看见了周盈若。 看清周盈若模样,章燕儿愣了愣,竟然是直接不理钱如娘,直直朝着周盈若而去。 章燕儿出身官宦人家,性子向来高傲。 钱如娘瞧着章燕儿朝着周盈若而去,心中幸灾乐祸,面上却不动声色,急忙跟过去瞧热闹 “我一瞧见姑娘你便觉得眼熟,却不知道姑娘是不是从东都来的?” 谁知章燕儿开门见山,直接便上来打探周盈若的身份。 周盈若有些愕然,瞧见后头的钱如娘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心下了然。 “我姓周,名唤盈若。生在珠池镇,长在珠池镇。从小到大都不曾离开过珠池。” 周盈若转向钱如娘,“这些钱姑娘应当清楚才是。却不知道你是如何跟这位姑娘说的?” 她话中带刺,说得不软不硬,并不因为自己是个孤女而自卑自贬。 章燕儿却仍旧打量着她的模样。 章燕儿小时候长在东都,回云洲也是年初的事。 方才匆匆一瞥,瞧见周盈若的模样,差点将她认成了东都那家的闺秀。 但或许是她眼花了,天下这么大,总是有几个长得像的人的。更何况美人大多相似······ “方才还没来得及说起你的身份,章姑娘便过来结识你。只是盈若,你阿兄新丧,不在家中替他料理后事。却来这里凑热闹,若是你阿兄知道,岂不是要替你不值?” 钱如娘抿唇,话里话外一股贬损的口气。 周盈若神色彻底冷下来,冲钱如娘扬了扬下巴。 “我要做什么都不牢钱姑娘费心。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阿兄跟我的事情,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跟你都没什么关系。” 钱如娘一滞。 没想到周盈若连掩饰的场面话都不肯说,竟是这么直接的怼了自己一下。 她素来接触的都是一些富豪人家的小姐闺秀,说话都委婉客气。 此刻下不来台,居然就愣愣站在那里。 章燕儿在旁边看着,自然能明白钱如娘为何执着于针对周盈若。 这姑娘衣衫与园中的其他人比起来,实在是朴素得过分。可样子生得俏丽非常,气质又灵秀。 只怕是钱如娘将周盈若,当成阻碍她攀附园中那贵人的绊脚石。 章燕儿一哂,道:“我想结识周姑娘,倒不用让什么旁的人来介绍你。瞧见你总觉得有些眼熟,也许这便是所谓的眼缘。今日之后,若是有机会,我邀你来我家中玩耍,你可不许推脱。” 话里话外讽刺地便是钱如娘。 钱如娘本来呆愣着,这下就有些尴尬得涨红了脸。 章燕儿是什么身份。 云洲章家可是出了个秘书郎的,跟东都的仕宦人家比起来不算什么,可是在云洲,在珠池,就没有身份比她更高的闺秀。 周遭的闺秀早就在暗地里瞧着这边,此时听见,心中都大大吃了一惊。 听见周遭若有若无的议论声,章燕儿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本来嘛,今日在这里的,比她貌美的出身比不上她,出身比她好的又不如她貌美。 更何况别人不知道那人是何等身份,她能不知道吗。 眼高于顶的寿王世子,若是能看上乡野之地的女子,倒真成了笑话了。 今日庆春园中的女子,只怕也就是只有她有机会能入得了世子的眼。 若是当初她在留在东都,只怕就要错过这桩机缘。 只要能跟了世子,回到东都,当初那些瞧她回云洲便幸灾乐祸的人,只怕要悔青了肠子。个个都要上来求着她。 只是眼前这姑娘,着实貌美的有些过分。 章燕儿心思一转,对着周盈若道:“你为何要到这里来?是你自己想来,还是家里遇到难处,推你出来的?” 周盈若早就腻歪的被人这般盘问,答得便越发漫不经心。“是家中有些事情。” 心里却想方才的小厮什么时候能将徐大人请出来。 她瞧得明白,这位章姑娘也没把她当盘菜,方才之所以开口帮她,也不过是因为看不惯钱如娘罢了,与她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干系。 章燕儿道:“若是你家中有麻烦,你不妨直接跟我说,我要是能帮你的,便一定会帮你。你不必想着再去攀扯里头的贵人,你不知道·······” 为求稳妥,她只想先将周盈若给诓走。 章燕儿瞧瞧四周,压低声音在周盈若耳边道:“那个东都来的,是个浑不吝的浪荡子弟,从前我在京中。便听过他。人人叫我躲着他,说他家中姬妾成群,性情还不好。最喜欢虐打姬妾。尤其是像你这样貌美无辜,出身又一般的平民女子,若是真的被他收入府邸中,只怕以后过的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 崔玄微:刨你家祖坟了?非要造我的谣? 下章开始入v,么么~ 原来是你! 浪荡子弟,虐打姬妾。 周盈若听得嘴角直抽抽。 合着今日园子里的小姐们,到这里来,就是上赶着给一个轻薄子弟做姬妾的。 她忽地想起张玄微。 他出身也很好,不知道家中是不是也养了许多姬妾。是不是也会像章燕儿口中的那个贵人一样,四处拈花惹草。 这一日的功夫,只怕他也已经出了云州。 字条还压在书中。但相见的机会,往后是渺茫了。 章燕儿瞧着周盈若一副出神的样子,有些心急,再想说些什么。 一旁银甲卫却已经了园子,站在亭中。要诸人安静下来。 钱如娘被晾在一旁,本来正尴尬着。 此时忽然觉得那卫士正在朝着自己这边张望,一瞬间绷紧了身子,唯恐露出一点不合时宜的丑态,在众人面前丢了丑。 一旁的女子们也都发觉银甲卫士似是正在瞧着这边。 周遭或是嫉妒或是羡慕的目光打量过来,倒让钱如娘生出一点飘飘然的感觉,手脚越发僵硬,忍不住便想,若是自己当真入了贵人的眼,成了他的姬妾,以后回到家中,便没有人因为她是庶出而瞧她不起。 就连最眼高于顶的嫡母,都要乖乖给她提鞋。 山亭上,阿一僵着脸。 瞧这满院子的粉衣蓝衣,隐隐开始后悔自己来者不拒,将这一群女子接到园子里来了。 早知如此,还是该把球踢给徐大人,要他来接这个烫手山芋的。 徐长轩本想避开这个场面的,可既然小厮已经请了他来,哪还有躲避的道理。 “咳。” 徐长轩清清嗓子,“还是我去吧,大人。” 阿一点点头,不置可否。 只要能将人送到世子殿下跟前,他今日的活儿就算没有白做。 至于是谁去的,不重要。 于是当着满园子小姐的面,徐长轩笑眯眯穿过人群,朝着周盈若点头示意。 “周姑娘,先请吧。” 钱如娘愣住了。 不只是她,就连方才巴巴劝解周盈若回家的章燕儿都愣住了。 周盈若同样是一怔,跟在徐长轩身后,经由他,又绕过银甲卫士入了内园。 园中七拐八拐的。 周盈若还以为徐大人要先跟她商量进献的事情。 心还吊在半空中,外头候着的人可不少,就是上赶着做人的姬妾,只怕也轮不到她。 “徐大人,外头还有那么多家的姑娘。我的事是不是挺麻烦的?还有那证据——” 周盈若开口试探。 “姑娘不要着急,这事情好说,好说。” 徐长轩心中早就大大松了口气。 他已将周盈若带到了园子深处。 朱色楼宇精致华美。有两个侍女守在屋外。 “你不必忧心,先进屋子等着便是。” 周盈若不疑有他。 刚刚踏进屋子里,砰地一声,门便在她身后关上了。 她有些慌乱。 却又听到内室中的脚步声。 纱帐之后显出一道身影,多半便是徐长轩口中的“贵人”。 那人掀帘而出,长眉俊目,依旧是不曾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轻慢。 换下布衣之后,一身黑底滚金边的锦袍越发显得清俊出众,身长而颀。 抬眼瞧见她时,眼中多点幽深,朝她微笑起来。 “是你?!” 周盈若早就僵住。 熟悉大周律。 能一口叫破当今户部秘书郎名讳。 看人总带着点傲气。 自称是贩卖绸布的云洲客商的张玄微。 原来便是徐长轩口中那位从东都来的贵人。 许多事情忽然串联起来。 刻意被摆在书桌明面的字帖。 徐长轩要进献美人的计策。 张玄微说亲人已经来接他回家。 难怪之前他跟她说什么好人有好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不过也是,就凭张玄微那般恶劣的性子,若非出身高贵。 只怕很难平安活到长大的那一日。 周盈若扯了扯嘴角,忽得想起一日之前色迷心窍的自己。 真蠢。 明知道他没说实话的。 孤就是要你想 崔玄微瞧着周盈若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微笑道:“我告诉你不全是假话,我的字确实是玄微,只是我没告诉你,我姓崔,韫,乃是寿王世子。” 寿王世子崔韫。大周未来的储君,从东都来的贵人。此时此刻就站在她身前不远处。 周盈若忽地一退,从袖子中抽出那张鱼嘌纸来,双手捧着,朝崔玄微拜倒。 “从前不知世子殿下身份,多有冒犯之处,还请世子殿下莫要责怪。殿下知晓舞弊案内情,我愿将物证交给殿下,只求·······” 她话没说完,手中鱼嘌纸便被人轻轻抽走。 周盈若一愣,抬头对上的却是崔玄微微冷的神色。 “只求什么?只求能帮你兄长伸冤?” 崔玄微深呼一口气。 “你知不知道孤费这么大的心思叫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什么叫她来,明明是诓她来。 周盈若口中不敢怠慢:“殿下圣明,心系国事,叫我过来,当然是为了查清舞弊案内情,严惩云洲渎职的官员。” 男人仍是冷冷的。 那就是答错了。 青石地砖实在冰冷。 周盈若膝盖隐隐发疼,手放在腿上轻轻抚了抚,就听到崔玄微道:“你起来。” 她默默起身,想起自己甩他的几个巴掌。 心中隐隐发虚。 不是为了鱼嘌纸。还能是什么,血蛊也帮他解了。 总不能是这些日子她怠慢了,哪里得罪了他自己却不知道——可谁让他非要隐瞒身份,装什么客商的? “殿下可是为了······报恩?” 周盈若想起那张被自己团起来的纸条。 偿还她的恩情,嗯,这个原因再有道理不过了。 只是那纸团为何而写。 又为何被她揉成一团,周盈若却是不想,也不敢再去回忆了。 要是早知道有今日这一遭,能回到那夜,她早就一巴掌把当时的自己抽醒了。 寿王世子,大周储君的不二人选。 哪里是她能碰得了的人。 可惜她不只碰了,还吃干抹净跟他说是露水情缘,往后一拍两散,互不相欠。 真是夭寿。 “不是。” 崔玄微眼神越发冷,落在身上时凉飕飕的。 周盈若咬牙,“可是因为之前我哪里得罪了殿下,惹了殿下生气,所以殿下您······” 她是打过崔玄微的。 若是他真的计较起来,别说是舞弊案的事情,恐怕就连她自己的脑袋都保不住。 “周盈若,孤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害怕?” 崔玄微踱步走近。 周盈若双腿颤了颤。 不是他做了什么,关键在于她做过什么。 “殿下不曾做什么。殿下十分仁慈,是我待客不周······” 她还想说一些奉承的客气话,下巴却忽得人抬起。 男子手指温热,似从前握着她手时的触感,带着薄茧的指腹贴在她下巴,有些痒,但更多的是不该出现在她和他之间的感觉。 酥酥麻麻,似乎带着灼热的意味,从下巴传到脊背,叫人无暇去想其他的事。 “殿下!” 周盈若想避开。 寿王世子崔韫,渔家孤女周盈若,本来是不该站在一间屋子里的人。 她与他之间犹如隔着天堑。 所谓天堑,便是连不该有的妄想都不能存在的。 “你躲什么,当初一瞧见我受伤,你可是热心的很,主动要救我的。” 崔玄微捏着周盈若的下巴。 “那不一样。” 周盈若低声,避开男人灼灼的眼神。 “怎么能不一样,是人不一样,还是伤不一样?” 崔玄微冷笑。 周盈若退后一步,直直看着崔玄微。 “我不敢胡乱想什么,唯一想的,便是殿下能彻查——” “若是孤就是要你想呢?!” 脱衣服(H) 周盈若愣住。 崔玄微垂眼,激荡了许久的心情沉淀下来,倒多了几分无所谓。 “若是真的想要报复你,我一早便叫人将你绑了,塞进麻袋里扔到海里喂鱼去了。” 他开门见山道:“我把你哄来,不是为了报复你。而是为了——” 周盈若看着摇身一变,忽然改了姓,变成了什么寿王世子的男子贴近,抬起下巴,轻轻啄在她唇上。 他的力道由小变大,吻逐渐加深,从唇瓣的贴合厮磨,转为更加深入的舔吮。舌尖摩挲过她的唇边,深入,拨开她柔软的唇,甚至想要去舔吮她的齿龈。 呼吸笼罩过来,被长睫遮住的眼眸幽深一片,带着她看不懂的意味。 舌尖伸进来,柔软,濡湿,轻轻舔过去,留给她的是近乎慌乱的感觉。 身体比脑袋先一步反应。 她抬起手腕,却被早就预料到的崔玄微紧紧攥住。 “孤不是云洲客商张玄微,想清楚,你这一巴掌下去,带来的后果是什么?” 打了张玄微,左不过是她的手疼上一小会儿。 可是若是敢打寿王世子,说不准整个珠池镇的人都会以谋逆之罪论处。 周盈若的力道忽得松了。 入园之前,章燕儿的话忽然在耳边回响起来。 那个自东都来的贵人,沉溺女色,府中姬妾成群,······ 大概他对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仰面看着崔玄微,道:“殿下哄我过来,就是想要我做你的姬妾?” 崔玄微轻笑:“你总明白了。” 他垂下眼皮,眼神落在她颈侧,“跟着我走,我帮你查清云洲舞弊案,你兄长的冤屈,我自然会帮你解决。” 他以为周盈若还在犹豫,心中想着还要再加些什么砝码。 谁知道周盈若直接点头,半点儿也不犹豫。 “好。” 崔玄微怔住。 心中最先腾起来的居然是恼怒。 他眯眼,凤眼微狭,带着淡淡的威势,“你不再想一想?” 周盈若摇头。 方才瞧见是他,她有些乱了。 忘了她来这里的目的本来就是替兄长洗刷冤屈,献身给贵人做姬妾的。 本来,无论那人是张玄微崔玄微还是什么李玄微,结果都是一样的。 崔玄微攥着周盈若手腕的力道越发大。 “真不再想想?” “不用。” “若今日在这里的不是我,你也是一样要答应的,是不是?” 周盈若没有答话,抬头瞧见崔玄微,却见他唇角噙着冷笑。 “脱衣服。” 身体不由自主颤抖一下,她抬手,顺从地脱下来外衫。 没了那层衣衫,纤细的腰肢和单薄的身体毫无遮掩的暴露在男子眼下。 “连犹豫也不犹豫一下,你便这般情愿,甚至不怕吗?” 崔玄微低头看着。心头忽得腾起一股邪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又不知道要烧向哪里。 “难不成殿下还要我挣扎上一番,假装演给你瞧?” 周盈若垂着手臂。肌肤触碰到微凉的空气,心中恐惧。但是嘴还是硬的。 “那倒不必。” 崔玄微冷笑,比起阴阳怪气的本事,只怕他比周盈若要厉害上不少。 她一点儿都不犹豫,那他又何必惺惺作态。 崔玄微近前。 熟悉的气息笼罩过来,周盈若屈着的手臂松了,她抬手要帮崔玄微解开衣衫,却忽得被他推到在榻上。 男子自顾自附身,埋头在她脖颈处。 第一感觉是柔软且濡湿的。崔玄微的唇瓣贴在她肌肤上,还有些痒。 然后是舌尖,一点点舔过脖颈。夹杂着鼻息落在她脖颈上。 做孤的妾,就得忍着(H) 脖颈忽然刺痛。 “轻点儿!” 崔玄微居然在咬她。 周盈若偏头,想要躲开,可是他固执地按住她,不许她移动分毫。 “想做孤的姬妾,就得学会忍着。” 崔玄微眯眼,轻轻松开口中皮肉。 被他咬过的地方,留了两排牙印。凹下去的两排齿痕烙印在她的颈上。 周盈若想摸又不敢摸,就只能任由崔玄微继续向下,手指拨开衣衫,扯开她的衣裙。 一切恍惚起来,他的手开始在她身下挑弄。 那双手,她曾经牵过的手,伸进她的裙摆,毫不客气的抚弄她藏在裙摆下头的肉瓣。 异样而陌生。无论是两腿之间的感觉,还是崔玄微此刻的神情,都让周盈若觉得陌生极了。 事情本不该是这样子的。 他不该是什么世子,不该再回来这么戏弄她······在她治了他的血蛊,还与他有了肌肤之亲之后。 他本该报答她的,此刻却压在她身上······一切大概是因为,他是个不知道好歹的白眼狼。 似乎咒骂他就能让自己的心情好上一些似的,周盈若闭上眼,努力不去看崔玄微的脸。 可是身体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他的手指伸进来,挺进去。搅弄一番,就让她的身子滚烫起来。 衣衫窸窣作响。 周盈若睁开眼,瞧见的是崔玄微赤裸的胸膛。 男子重新浮上来,强迫她接受他的吻。方才在她脖颈间舔吮过的舌尖,重新伸进她口中。 小腹处忽得一凉,紧接着像被什么东西抵住了。 周盈若扯扯唇角,双腿之间似乎都还残留着之前的那股余韵。 “怎么。害怕了?” 崔玄微嘲弄道,“之前不是主动亲孤,还说是露水情缘,现在还怕什么?” 周盈若深深呼出一口气。 要忍,不能生气。 生气没有用,打了他也没有用。 青年的下身毫不迟疑抵在她的腿心,就像她一口答应下他的条件时那般坚决。 身下的肉瓣被强行分开,粗糙且灼热的东西抵进来。 她别过脸,有什么好怕的。 又不痛,也不是头一次。 崔玄微挺身,性器推开挤压过来的肉褶,直抵周盈若身子最深处。 甬道尚且干涩,性器进入的并不顺利。 性器上虬结的青筋摩擦过干涩的穴壁,有些疼。 周盈若侧头,死死咬住唇瓣,一声都不肯出。 救下崔玄微的结果是,她被他哄来这里,把自己送到了他府上。 接受崔玄微的后果是,此时她的身体像是被劈开般的痛。比前一夜还要疼。 眼泪忽得涌出来,周盈若抬头想抹掉,手腕却被崔玄微抓住。 “你哭什么?” 粗大的性器被肉穴吞进去一般,涨得难受。 周盈若憋着泪,憋着痛,不回答他。崔玄微脸色更冷,“别哭了。” 他抬手盖住她的眼睛。 朦胧一片中,触感便尤为灵敏。 周盈若甚至能觉察到体内的性器开始动作。崔玄微向前,狠狠撞击在她身体中一处分外敏感的地方。 “嗯——” 闷哼声溢出来。眼泪也溢出来,沾湿了男人的手掌。 崔玄微忽得掐住她两腮,道:“说了让你别哭的。” 屋里屋外静悄悄的,明明还是下午的时候。 天光却因为凌乱的床帐而被阻隔在外头,三尺来宽,五尺见长的一方床榻内,就只有她隐忍的哭泣声,和他的低喘。 周盈若闭上眼。 当她想哭吗?天生眼泪多不行吗? 崔玄微伏下来,细细吻她,一边吻一边道:“别哭了。我知道你不疼的。” ———————— 感谢大家的收藏,珠珠和评论哈哈哈~ 今晚三更。 补上四百珠的加更~ 谁让你要夹我的?(H) “可是我疼。” 交合处已经湿润起来,干涩退去,被一种熟悉的濡湿感取代。 周盈若睁眼说着瞎话,却瞧见崔玄微神色黑沉。 显然是不高兴了。 胸乳忽然被他捏住,团团圆圆两只,叫人揉了一会儿。 乳尖就翘起来,花穴也忍不住收缩一下。 周盈若差点就要哼出声,崔玄微却俯身下来吻她脸颊。 舌尖挤进来,吻得太急切。肏进来的性器也不管不顾,肆意撞击起来。简直比那一晚上还要厉害。 “你轻点·······” 身体被他按在怀中,喘息声从唇间溢出去。周盈若努力抓住他手臂,唯恐撞到了床头的墙壁。 “谁让你要夹我的?狐媚惑主,肆意求欢,在宫中可是要被发配出去杖毙的。” 崔玄微喘息道。 周盈若一怔,险些又要落泪。 谁跟他求欢了。 一天天的,要是脑子有病,怎么不知道吃药呢? 她想开口,但开口便只能喘息。 耳旁只听见撞击声,自己的闷哼声,还有他的喘息交错着接连在帐中响起。 肉穴中的一处忽得被狠狠顶撞到,周盈若颤声一哼,足以席卷全身的酥麻就从连接处涌来。 她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到,就像那日在船上被她扼住脖颈一般,眼前只看得见他的模样。 腿心跟着一紧,连小腹就被对方的热切席卷,跟着肉穴一起筋挛起来, 崔玄微也压倒下来。 埋在她穴中的性器开始搏动,随着他包含了满足的喘息,粘稠而灼热的阳精。尽数灌了进来。 很熟悉的时刻,也是很熟悉的人。 崔玄微的手忽然虚虚落在她脖颈上,喘息道:“真想掐死你。” 脖颈被他扼住,周盈若猛得睁眼,脸颊上残留着情欲的余韵。 “崔玄微,你!” 她害怕,去推他手臂,崔玄微却又松开脖颈,慢慢抚摸她脸颊。 “但是想想,现在还舍不得。” 他口气阴沉沉的。 周盈若回以假笑着,心中越发信了章燕儿的话。 他喜欢虐待姬妾,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只射了一次,崔玄微还没从她身子里退出来,此刻玩着她脸颊,倒像是得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边抚着,一边居然就硬了起来。 周盈若有心提起舞弊案的事,推了推崔玄微,“殿下······” “你可以不叫孤殿下。” 崔玄微朝她抬抬下巴,一副恩赐的口气:“偶尔的时候,也可以叫孤的名字。” 周盈若愣愣,从善如流,“阿缊。” 这一声倒是预示着这么。 崔玄微垂眼定定看着她,紧接着便又起身,挺动起腰身。 这次他动作幅度比刚才打多了,每次出去便是全根出去,进来又是全根进来,一下一下直抵花心,肏得周盈若眼神迷蒙,差点又要掉起眼泪。 “崔玄微,你,你···哈···骗子····” 她开口便想骂,只是唇瓣一张,倒给了崔玄微空隙。 舌头又被他缠住,唇齿交缠,堵得她近乎窒息。 久久才被他放开,却见他微笑着捏她鼻子。 “孤是骗过你,可是你方才夹得那么紧。扯平了。 谁要这样跟你扯平! 周盈若气得别开脸,崔玄微却捻起她颊上的湿发掠在耳后。 “叫得这般不像样,你是故意的。等回到宫中,在人前,可不许用这种口气叫孤的名字。” 若是人后她非要这么叫他······也不是不行。 周盈若额上绷起青筋,忍不了,张口便扑上去,堵住崔玄微唇瓣。 他似是满意,眉眼轻盈不少,只是动作依旧用力,恨不得将她钉在床上一般。 噗呲,噗呲—— 花液混合着白浊,被捣弄成粘稠的汁水,顺着身体落在床榻上。床帐里,触手就能碰到另一个人的身体。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只觉得身子一紧,腿心便又夹着那根东西抽搐起来。 周盈若终于禁不住,瘫软下去。 什么叫不缺你一个?400珠加更 “殿下,什么时候能去查舞弊案?” 一场云雨下来。 周盈若是身体也散了架,鬓发也乱了,衣衫更是被撕扯的不成样子。 崔玄微比起她来倒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是他已经叫了人进来替他梳洗,形容上倒比藏在帐子里的周盈若好了不少。 外头天色昏暗,显然是到了黄昏。 侍奉崔玄微的侍女不曾抬头看她,可周盈若就是觉得———似乎人人都已经知道她方才做了什么事情。 泡在浴桶之中的男子闭着眼,眉目被水汽沾湿。 他不曾睁眼,但周盈若就是知道,崔玄微一定没有睡着。他只是故意不回答她的话罢了。 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殿下,云洲的刺史已经到了珠池镇。现在就侯在县衙外头,若是殿下想要见他,属下便去叫他。” 崔玄微睁开眼。 “不着急,像将他打发回客栈。等孤修整一番,等明日,不,等过上几日在叫他过来。” 他倒是不紧不慢,着急的是周盈若,掀起帐子瞧着他,却是敢怒不敢言。 崔玄微挥手打发了侍女,随意披上一件衣衫,走到床帐前头。 沐浴之后的崔玄微越发俊秀,整个人透出一股懒洋洋的悠闲来。原本脖颈间的血痕越发浅淡,只怕再过上几日,就要彻底消失了。 周盈若忽地不忿起来。 “你答应我的。不能再往后拖了。刺史既然已经来了,为什么不早点召他来问话,还要再等上一等?!” 汗湿了的鬓发贴在她额边。崔玄微抬头替她掠了掠,微笑道。 “是谁告诉你,答应了的话就一定要做到?!你就没想过,若是我出尔反尔,利用完你就将你赶走,只拿好处不办事。你该怎么办?” 周盈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知道他无耻,但没想到他能有这么无耻。 要是大周百姓未来要仰仗的储君是他这样的人,那往后只怕是国将不国了。 崔玄微在榻边坐下来,笑吟吟抬手,“过来。” “你想做什么?!” 周盈若警惕的看着他,她双腿之间可还酸软着。 再说,若是他真的只想占便宜不想出力,她还巴巴往上送,显得她是个傻子似的。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下令要人连夜将那刺史带来珠池镇,他若是心里有鬼,此时只怕是正煎熬着。若是急急忙忙把他叫来问话,反而便宜了他。就这么放他两天,让他有时间去处理自己的人。反而更好抓住他的马脚。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崔玄微悠悠解释,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游移。周盈若忍不住又掩了掩衣衫。 “过来,不要让孤说第三遍。” 用了“孤”,那便是在用身份威胁了。 周盈若不情不愿挪过去,刚刚靠近,整个人便被崔玄微扯进怀中。他牵起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之前还不许乱碰,现在搓扁揉圆,还不是凭孤的心意。” 原来他一直记着这个呢。 周盈若想起之前帮助还是张玄微的崔玄微延缓血蛊发作时。 多般要他不要乱碰自己时的情景,忍不住抽抽嘴角。 既无耻又小心眼,看来大周未来的储君,当真是个不着调到极点的二世祖。 而且······而且他还好色。 周盈若叹口气,恨不得自己能有崔玄微一般无耻就好了。 那样的话,她一定会心甘情愿把自己剥干净,然后送到崔玄微手底下,只求他能履行他说过的话。 可惜,她真的还没有那么无耻。 周盈若皮笑肉不笑道:“想被殿下揉圆搓扁多了去了,您身边也不少我这么一个人。既然殿下暂时还不想去召刺史。那就容我先休息·······” 崔玄微打断了她。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缺你一个?” 正当这时,屋外又传来银甲卫的声音。是去而复返的阿一。 “殿下。还有,园中还留着其他几家送来的姑娘,不知道殿下要不要见上一见?” 周盈若冲崔玄微假笑。 还装呢? 她都跟谁说过话? “见什么见,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屋中主人声音还是头一次这般冰冷。 阿一暗自一惊,立刻应声退去。 屋中。 崔玄微心头邪火又烧起来。 “是谁跟你胡说的?” 自然是章燕儿在她入园之前告诉她的。 可是这话是决计不能告诉崔玄微的。 周盈若道:“猜的,世子殿下您长得好看,性子也是一顶一的好。没有女子爱慕你才是怪事。” “所以你是妒忌了?” 周盈若眼角开始抽搐。 崔玄微径自起身,似是故意想要掩饰什么,背对着她站到窗前。 轻咳道:“其实你无需忧心这些,孤府中,还没有什么女子。” 男子身长而仪态疏淡,看起来当真是郑重极了。 可这话······骗鬼呢? 周盈若刚想打断。 崔玄微转身,带着些警告盯着她道。 “但是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现在没有,但不意味着将来没有。将来孤会有世子妃,世子侧妃。照你的身份,原是不能入宫的。可只要你能乖顺些,侧妃之位,孤也不是不能给你。” “······” 周盈若努力挤出一个假笑来。 “殿下,我实在是没有想过这么多。你是知道我的,我所求只有一件事。就是帮阿兄······” 余下的话在崔玄微越发冷然的眼神中消失。 周盈若讪讪的,小声道:“自然,只要殿下能帮我,殿下要我如何我便如何。” 她自以为态度诚恳。 谁知道崔玄微的神色越发黑沉,连声招呼也不打,径自便出了门。 周盈若:??? 这人当真是,喜怒无常。 * 长春园正堂。 “是谁让那些人到这园子里来的?” 崔玄微坐在上首,抿了一口茶。 徐长轩额头冒汗。 阿一咬了咬牙,道:“是消息放出去之后,那些富商官吏为了讨好殿下您,自己送来的。” 崔玄微撂下茶盏,“人家要送,你便要她们进来?若是在京中,就是随便什么人要孤屋中爬,你也要乖乖把人接来?孤怎么不知道,你们银甲卫的职责,是替孤搜罗女人?” 阿一不敢说话,头越发的低。 帮着演戏骗那周家的姑娘,要人家乖乖来您身边,银甲卫做的可不就是这样的活计吗! 难不成是没有成事? 不应该啊。 阿一这边想着,崔玄微已经又不咸不淡斥责了徐长轩两句。 这位珠池镇县令不大清楚世子的脾气,是脸也青了,衣衫也湿了。双腿瑟瑟发抖,就差表演一个殿前失仪了。 阿一看不过眼,轻咳一声,“殿下息怒,徐大人知道那些姑娘家的底细,不如就由他代殿下出面,将那些姑娘好生送回去,以免玷污了您的清誉。” 崔玄微神色微妙起来。 清誉? 早就没了。 只是那些姑娘却不能留在园中,不然岂不是说也说不清楚。 崔玄微点头,示意徐长轩照做。 徐长轩恭谨地出了屋,才敢喘口大气。 自古伴君如伴虎,跟在这位世子身边,是怕寿命都要短上几年。 屋中,阿一面不改色,听着崔玄微问道。 “她到这园子里来以后,都跟谁说过话?” 他走到屋外,挥手召来银甲卫,耳语一番,便已经了然。 “回殿下,自打周姑娘进了长春园,便只同几位姑娘说过话。一个是珠池镇上出身的女子,另一个,是章家的姑娘。” 崔玄微侧目,凝眉,“云州章家的人?” “是。” 崔玄微不怒反笑。 “叫人去查查章家的秘书郎。他这个位子来路不正,有什么毛病或者马脚的,有多少便查多少。全部记下来,等日后·······一并论处。” “是。” 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取悦孤 崔玄微的异常举动着实让周盈若担心了一阵子,但很快心神便又回到了舞弊案上。 她一心盼着早日解决舞弊案,好让九泉之下的兄长安心。 鱼嘌纸有了,却还要顺藤摸瓜,跟着纸上的名单,再找到一些旁的证物。 崔玄微倒是爽快。 解决的办法粗暴又简单。 直接下令让银甲卫查抄了钱家,将钱家人关了起来。 账房中的账册,则都被他命人搬到了县衙。 “但凡舞弊,谋划的人不过是为了财与权。要找人替考,必定就要拿银钱出来收买。只要能从账册中找出端倪,就能揪住谋划之人的马脚,叫他逃脱不得。” 十几只桐木箱堆在屋中,小厮们来来往往,将账簿送往里屋。那里有负责审计账簿的先生。 崔玄微立在门外,神色浅淡,口气却带着嘲弄。 但是周盈若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瞧着从钱家账房里搬出来的,从天齐二年至今的账册,蠢蠢欲动,也想要上去帮忙。 覆满了灰尘的账册还没挨着她的手,她就被崔玄微给揪了回去。 砰—— 小厮在崔玄微的示意下将门关上。 崔玄微无语,“你想做什么?” “想帮忙。” 周盈若咬唇,有些气馁。 “你会看账簿?” “不会,但是我可以帮忙搬东西·······” 比起跟他待在一起,周盈若倒宁愿去和那些账房先生一起,去翻钱家的账本。 崔玄微轻笑起来。 正是日头到了中午的时候。周家小院已经被她封存起来。 周盈若什么都没带,只身住进这里,跟在这位世子殿下的身边,已经有好几日的光景。 他道:“看来你还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周盈若,如今你不是你阿兄的妹妹,甚至不是什么珠池镇周家孤女,而是孤的姬妾。你的生死荣辱,甚至就连舞弊案日后能查到什么地步,都把握在孤的手中。” 不远处的正堂中,点了梅花香。 心思灵巧的侍女知道世子殿下喜欢梅花,便用薄纱做了几束梅花,插在白瓷瓶中。 秋日里瞧着,枝干虬结的假梅到真的像是那么回事一样。 恍然便叫人生出一种时日改换了的恍惚之感。 崔玄微挥挥手,就有侍女捧着一盆清水过来,举在周盈若面前,要她洗干净手。 周盈若觉得。 自己好像在崔玄微身上,看到了镇上八岁小孩儿赵大虎的影子。 那熊孩子缠着他阿娘要她给他买糖吃的时候,用的伎俩惯常是一哭二闹三打滚。 如今形势比人强。 崔玄微倒是不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是单论这熊的程度,只怕他要比赵大虎高出好几个层次来。 周盈若将双手浸入清水,任由侍女拿着柔软的布巾。细细为她擦干双手。 侍女白皙而柔弱的脖颈垂在她面前,瞧不清模样。 身上的珠钗衣饰一如这些天里在院子里侍奉的女人一样,千篇一律。 这大概就是崔玄微口中的乖顺,听话。 他想要她变成这样。 洗净了手,周盈若挤出一个微笑来:“世子殿下想要我怎么服侍您?” 崔玄微示意她跟着进屋。 外头的人自觉留在屋外,还关上了门。 崔玄微漫不经心坐在床榻上,朝她抬抬下巴,示意她凑近。 “你只要记住,在孤身边,唯一要做的就是·······” 周盈若走过去,脸颊便被他捧住。 “取悦孤。” 他垂目,眼睫毛低垂,遮住了黑黢黢的眼眸。漫不经心将吻盖在她额上,鼻梁上,一直到唇边。 舌尖探进来,仍旧是柔软湿濡到叫人觉得过分的感觉。 周盈若面皮涨红,心脏跳动得几乎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白日宣淫。 可真要命。 皮粉肉白笋儿尖(H) 她不敢看崔玄微。 便也学着他,只是低垂着眼,在半醉半醒之中感受着他的厮磨,还有两人气息交融时的暧昧。 明明方才说话时态度那般冷漠,高高在上的像是从未将她放在眼中,现在却吻得这般认真。 真是叫人为难。 叫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该讨厌他,还是该······· 周盈若的身体软了,她有些站不住,几乎半倚进了崔玄微怀中。 “前些日子不是还生龙活虎的,这就撑不住了?” 周盈若气恼起来,一咬牙一提气。抬手将崔玄微按倒,跨坐在他腰上。 一如那夜在家中,她忽然起了心思,要与他续上一段露水情缘一般。 “你要我怎么取悦?” “这也要孤教你?” 崔玄微也想起那夜的事情,再看周盈若,神色便又不好了。 周盈若一滞,逮着崔玄微的脖颈便咬了上去。 却不敢真咬,只在喉结上轻轻咬了一小口。 便当作是已经泄了愤,继续在那处肌肤轻吻起来。 臀下抵了根硬邦邦的东西。 她知道是时候了,去扒崔玄微衣领,双手手腕却被他握住,一扯,人又倒在他怀中。 “这是跟谁学的?” 崔玄微的声音哑了。 “没跟谁学,我悟性高,自己悟出来的。” 周盈若挣了一下,没出来。再挣,又被拽得死死的,彻底气馁。乖乖趴好。 崔玄微挑眉,语气有些得意。 “哦······那你今日在园子可有见到什么别的女人?” 周盈若没懂。 崔玄微强调,眼眸半阖。 “那些送过来的女人,都被原路送回去了。” “所以呢?” 周盈若装傻。 倚在崔玄微胸前,一对胸乳压得变了形。 却听到擂鼓一样的心跳声,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所以,孤说过的话都是真的。没有就是没有。” 崔玄微忽然翻身,压在周盈若身上,手臂一扣,腿便挤进她两腿之间。 鬓发被压住,翻身时被他揪了一下。 周盈若面皮一抽,只能忍着。 “所以呢?” 崔玄微的脸色登时又不明朗了,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所以,你不必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无论是家世相貌,还是旁的什么。能有机会伺候孤,算是有福气的了。” 周盈若点头,定定看着崔玄微。 被骗进长春园的这几日里。 她跟崔玄微说得话,还比不上从前一天说过的话。 现在看来,不跟他说话是对的,说多了能被气死。 “殿下不是要我取悦您吗?” 她岔开话题。又去亲他唇瓣,却被他避开,吻落在他下巴上。 “孤跟你说的是正经事。” “殿下方才还说取悦你才是我的正经事。” 崔玄微不说话了。 周盈若忍着笑,想去亲他下巴,动作却生生僵住了。 扯得半开的衣襟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进来一只手。团住她胸乳,捻住嫣红柔软的乳尖,重重一碾。 周盈若不想笑了,“疼!” 她着实疼得眼泪都涌出来了,崔玄微扯扯唇角,掀开衣衫,将两只浑圆饱满的乳团暴露出来。 他垂眼瞧着,“皮粉肉白笋儿尖。” 周盈若忽然冒出一身热汗,脸颊烫得要命。 想将衣衫掩住,却又被崔玄微制住。 他嗤笑:“牙尖嘴利,怎么不继续说了?” 周盈若扭过头去,红晕蔓延至脖颈。 “怕疼。” 怎么就湿成这样了(H) “那一会儿就不疼了。” 崔玄微轻笑,附身贴上去。脸颊埋进柔软的乳团,张嘴含住一只。正是刚刚被他碾过的那边。 舌尖缠住乳尖。 嫣红的乳尖凸起来,恰好被他含在口中,粗糙的舌面摩擦过乳尖,唾液也沾连在上面。 另外一只乳儿被他揉着,乳尖暴露在空气中,微微颤颤,手指揉了几下,就也羞答答凸出来。 帐子里明晃晃的。 周盈若看着伏在胸前的崔玄微,又羞又恼,想推却不敢,就只能看着他慢吞吞的吃她的奶子。 良久,崔玄微道:“还疼吗?” “不疼。” “舒服吗?” 周盈若脸颊早就烫起来,闻言想恼,对着崔玄微黑黢黢的眼眸,憋屈道:“舒服。” 崔玄微笑起来,侧躺上来,直勾勾盯着周盈若的眼,不再揪住她的乳儿不放。 “那你张开腿。” 他的手却已经伸进亵裤,在她大腿上摸了一会儿。 手指微凉。 周盈若咬唇,犹豫地摇摇头。 “怎么,这时候知道害羞了?” 周盈若上半身露在外头。 一身雪里滚珍珠似的皮肉,粉白粉白的,瞧着便叫人爱不释手。 她是南人北相,身量高,腿也细长。一双乳儿丰腴圆润,早就被吸吮得泛了红。 周盈若微恼。 还是分开了腿,由着崔玄微的手指进来。 在她腿心摸了一把,崔玄微便明白了,轻笑一声:“怎么就湿成这样了。” 周盈若脸色一红,恨恨的。 黏哒哒的穴瓣滑不溜丢,想插进去都要费点功夫。 崔玄微倒不嫌费功夫,唇瓣从指尖滑走,他便慢悠悠又去掰。一来二去,手指上也快跟两片湿漉漉的穴瓣一样黏腻了。 麻痒的感觉从身下传来,偏偏崔玄微还定定看着,周盈若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就只僵着身子,别开脸不看崔玄微。 手指终于剥开唇瓣,伸了进来。 周盈若一口气没松出来,便惊呼出声:“崔玄微,你······” 两根手指剥开肉唇,一下插进去,竟是一插就到了底。 甬道最深处被抵住。不仅涨,而且还有些麻。 “孤怎么了?” “没怎么。” 周盈若闭嘴,穴里的手指却开始一进一出的抽插。 她额头上出了一层汗珠,身体也紧紧绷起来,腰肢往后躲,想躲开崔玄微的手。但腰又被他握住了。 伸进穴中的手指一弯。正正抵在一处凹陷,那处十分敏感,只要轻轻一顶,就能让整张穴嘴抽搐起来。 崔玄微勾唇。还是在周家那夜,他发现的。 “是现在舒服,还是刚才舒服?” 崔玄微哑声问,周盈若却是不能回答了。 腰肢一绷,无处可退,含住他的手指,整个人哆嗦一下,穴嘴就开始一张一合的翕动。 周盈若软下身子,任由那股麻痒感乱窜,含糊道:“都舒服。” “哦。” 崔玄微打量一眼周盈若的腰肢,不紧不慢抽出手指,也不擦干净上头的淫水,就拍了拍周盈若侧腰。 “转过身去。” 声音已然沙哑至极。 周盈若不明所以,不情愿翻了身,便听到身后一阵衣衫摩挲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崔玄微贴了过来。 下头夹得那么紧···(H) 粗大火热的性器抵在周盈若臀上,留下一道明亮的水迹。她看不见,只听到崔玄微一声沉闷的喘息。 “抬起来。” 腰肢被崔玄微握住,臀不由自主迎向他,上半身还趴在床榻上,周盈若不愿去想自己如今是以何等羞耻的姿态趴在崔玄微身下的。 她将脸埋进被褥。穴瓣重新被掰开,滋咕一声,充涨感就从腿心传遍全身。 崔玄微进来了。 “不许躲。” 手掌死死掐住她腰肢,语气中带着一股命令的口气。 “我没躲。” 周盈若抓住锦被,只争辩一声,臀上就挨了一巴掌。 极清脆的一声。 紧接着腰肢被崔玄微掐着,往后一按,方才因为她不由自主的回避而被穴嘴吐出来的性器,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中。 周盈若恨恨回头,“我又不是故意的,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不躲。 因为太涨太烫,她受不了。 “嗯,我信你。” 崔玄微没抬头,轻轻动了下腰。 手却牢牢锁在她腰上,显然是不信她的话。 肉柱往穴心里挤弄,周盈若气馁地低头,把脸埋进床褥,权当做身体不是自己的。 “嗯啊,嗯······” 一片黑蒙蒙,床褥遮住了眼,却无法阻隔身下那开始急促起来的肏干。 方才打了她一巴掌的手,已经按在臀肉上,重重地揉捏起来。 臀上,穴里,跟他肌肤相贴的地方,传来的是一股股难以忍受的酥麻。 崔玄微挺动腰身,刻意往穴嘴中的低陷处顶弄,紧窄的甬道夹得他难捱又躁动,只恨不能再用力些。 他垂目瞧见少女光裸的脊背。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舒服吗?” 周盈若转头,却见崔玄微忽然附身压过来,胸膛贴着她脊背,一手环过来,捞住她的胸乳开始揉弄。 两只柔软雪白的乳儿,在他手中变成了可以肆意揉捏的玩具,偶尔用的力道大了,酥麻中还混合着一些刺痛。 崔玄微的乌发垂落下来,抚在周盈若脸侧。他眼中含笑,倒让周盈若答不出来,只一味的喘息。 “不说话,那就是舒服了,想想也是,下头夹得那么紧···” 又说这种话。 周盈若转过头去,不想再听,下巴却被崔玄微捏住。 “张嘴。” 周盈若紧紧抿唇,不愿意听崔玄微的。 崔玄微脖颈上的汗珠滑下来,顺着两人交缠的身体,落在她脊背上。 他微笑着,身下狠狠顶弄进来,撞地周盈若惊呼一声,终于将嘴巴张开。 崔玄微贴上来,干燥柔软的唇瓣贴住周盈若的唇。舌头闯进来,轻轻舔着她的舌尖。 周盈若没有闭眼,她看到崔玄微也没有。 在极近的距离中,急促的肏弄让两人的身体都颤抖不休,可是唇齿却还在纠缠着。 周盈若看着崔玄微眼中的笑意,不知道为何就羞恼起啦,闭上眼不敢再看他,只在心中骂他。 恩将仇报的白眼狼,早晚有一日······· “哈啊——” 思绪被打断。 涨大的性器顶撞进穴嘴,混合在一起的淫液打了泡,从交合处溢出来。 那根东西开始搏动,周盈若的小穴也开始了一开一合的抽搐。 “舒服吗?” 崔玄微轻笑着,终于松开了她。 周盈若憋着气,“殿下问这些做什么,您自己舒服了就是,何必管我呢。” 断断续续的话中夹杂着喘息,沙哑又诱人。崔玄微眼中笑意消失,感受着身下重新坚硬起来的欲望,又是一掌拍在周盈若臀上。 “起来。” “?” 他是不是吃药长大的?(H) 周盈若已经小死一次,瘫软着不想动弹。 “说了要取悦孤,如今孤还没舒坦呢,继续。” 腰肢被他圈住,紧密贴合在一起的地方又开始摩擦,多了白浊的润滑。抽动起来时总能有一阵阵噗呲噗呲的声音。 “殿下······” 周盈若想求饶了,奈何崔玄微有心惩戒她,狠狠撞击一下,便叫她呻吟出声。 她趴回床褥里。 这次是真的想逃,奈何腰肢被锁得紧紧的,别说是挣扎开,就是想歇一口气,都不可能。 撞击声越来越大,周盈若也越来越忍不住喘息。 一声声的呻吟透过纱帐,穿过门窗,落到了屋外守门的侍女耳中,都教她们红了脸。 “殿下可是在里头?” 阿一面无表情,瞧着侍女们羞红的脸颊,心知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坏了世子好事,只怕又要受些火气了。 侍女们点头。 阿一呼出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殿下,东都传来陛下手令。使者带着手令······” 砰—— 屋门处传来一声撞击,紧接着瓷器碎裂声。 阿一推开一步,沉声继续道:“使者已经到了驿馆,正在等殿下。陛下有命,此次来的使者乃是平远将军,世子您······” 平远将军贺崇,乃是陛下宠臣。 陛下要他带着密令前来,只怕是涉及到了什么要紧的事。 “知道了。” 崔玄微呼出一口气,终于松了周盈若腰肢。 周盈若瘫倒下来,疲倦地连手指都不想再动弹。 床帐半掩着,侍女次第进屋,伺候主人洗漱更衣。声响次第远去。 周盈若任由侍女摆弄自己,弄干净之后昏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屋外已是明晃晃的。 她居然直接睡过了一个白天。 周盈若爬起来,回头瞧见自己一身的痕迹,眼尾忍不住抽搐。 崔玄微当真是有些过分了。 屋外传来人声,淡淡的,似乎是侍女在回话。 “殿下,奴婢们一直守在外头,夫人还睡着呢。” 是崔玄微。 屋门被人打开,新鲜的空气从外头涌进来,冲散了一室旖旎。 踱步进来的果然是崔玄微。 “醒了?睡的可真够久的。” 周盈若假笑,“做殿下您的姬妾,连睡几个时辰都要听您的管教吗?” 崔玄微一滞,眼神打量过来,落在白皙肌肤上的痕迹上,眸色深沉了几分。 “起来,带你去看场好戏。” 周盈若不动,还累的很,只想休息。 天知道崔玄微能带她去看什么戏,珠池镇就这么大,有什么戏她一早就看完了。 崔玄微抿唇,“一早答应你的事,和舞弊案有关,去不去,若是不去,下次可就没这个机会——” “去,去。” 周盈若忙不迭起身,半掩着的衣襟松开,半露出里头蹦蹦跳跳的胸乳。 崔玄微磨牙,“方才不是还不想去吗?一说跟你阿兄有关的事,你倒上赶着来了。” 周盈若讪讪的,撑着腰肢站起来,才发觉双腿软得要命。 她动作都颤颤巍巍的。崔玄微挥挥手,叫外头的侍女进屋伺候周盈若穿衣洗漱。 侍女们动作都麻利的很,一会儿功夫便已经按着周盈若坐在铜镜之前。长春园乃是珠池镇以为富贾的别苑,崔玄微又是世子,供奉上来的器具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的。 侍女替周盈若梳发,盘发髻,娶了一只鎏金点凤钗要为她簪上。 “等等,换个素淡的。” 崔玄微斜斜倚在门上,开口发话了。 周盈若无需回头,也能知道他该是怎样一种神色。 不过是想打压她,要她知道她只是个姬妾,不配用那般华贵的簪子罢了。 她还不稀罕呢。 侍女取着簪子的手僵住,一时间不知道该选什么样式的。 周盈若指了指,“用这个就好,这是我自己带来的。” 那是一支极为素淡的银钗,不过是寻常集市上几文钱就能买来的玩意,还是周盈虚从前顺手捎回家的。 侍女用那银簪,替周盈若挽了个极为爽利的发髻。 她迫不及待,示意崔玄微,“殿下,能去了吗?” 崔玄微垂眼看着那银簪,脚下不动。 “之前便见你一直用这个,······” 周盈若抚了抚发上的银簪,神色一黯,崔玄微便全都懂了。 “你阿兄送你的?” 周盈若点头 崔玄微眼神微冷,转身,“走吧,下次换个上得了台面的,毕竟是跟着孤的人,若是太素了,旁人只会觉得孤亏待你。” 要素点的也是她,不要太素的还是她。 崔玄微是不是从小都是吃药长大的? 周盈若当真觉得莫名其妙。 见着崔玄微径自出屋,便也只能急急跟了上去。 带你看场好戏 崔玄微口中说得好戏是什么。 周盈若并不知道,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她怀着好奇,跟他上马车到了县衙。 已经入了夜。 长街上点了一串又一串的灯笼。县衙外头的却还挤着一堆瞧热闹的人。 在堂上坐着的仍是徐长轩,此刻他紧皱着眉,瞧着场中神色灰败的钱家人。 心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周盈若跟着崔玄微。 从县衙后门进来,站在大堂后头的暗处,才知道他让她看的到底是怎样一场好戏。 站在大堂正中的,便是当初上门逼债的钱桑。 “你带我来看的好戏,便是这个?” 空间有些狭窄, 周盈若只能挤在崔玄微身边。 他轻轻嗯一声。 揪着她脸颊要她转过头去,专心瞧热闹。 男子手指挨着肌肤,无端叫周盈若想起下午那一番颠倒的情事,面色一红,不敢多想。 “大人明鉴,我钱家一不抢二不偷,从未做出过什么压榨乡邻的事。这次我钱家遭此劫难,必定是有人阴谋陷害,才将我钱家陷入如此不义之地!” 钱桑乃是解元郎,上堂状告,自然是不必下跪的。 徐长轩揉揉眉心。 “是非与否,在本官查清之后,自然会将你家里账簿还回去,钱公子不必着急,事实于雄辩,真相总会水落实出的。” 钱桑微微一笑,并不买帐。 “大人,国有国法,要将我钱家收监,查我钱家的账目,却不这我家可是犯了大周哪条律令?” 徐长轩皱眉。 舞弊案至今没有摆到台面上。 他也不好一口道破,说钱家已经大祸临头,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人,还在这里张牙舞爪的,当真是不知道什么叫死罪难逃。 “如若大人不给个交代,如何对得起我钱家,如何对得起珠池镇百姓的信赖?又如何对得起刺史大人?” 鱼嘌纸上的名目一串连着一串,云洲刺史与钱家,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钱桑还在堂下喋喋不休,徐长轩却已经得了下人的授意,知晓崔玄微已经到了。 啪—— 惊堂木叫他拍得虎虎生风。 “既然收了你钱家的账目,自然是有名头的。既然你如今执迷不悟。也罢。” 他授意衙役关上县衙大门,将瞧热闹的百姓驱散。 取出一早便备好的状纸,扔到地上,要钱桑过目。 “别的不说,你钱家做了多少孽事自己心里清楚。但是前日你伪造证据,到周家逼债一事,便足以让本官治你一条强行勒索的罪名。” 钱桑拾起那状纸,脸色一沉。 “谁能证明我去过周家。这都是一帮下人自作主张,是他们跟那个周盈虚有龃龉,才想着要伪造借据陷害他。我也是被人蒙骗的。” “真是无耻!” 周盈若小声嘀咕,傻子都瞧得出来,若非那日是钱桑在后头撑腰,就凭着钱家一帮子下人,是决计不会想到伪造借据,闯进她家中要债的。 “你看着便是。” 身后男子出声,声音响在耳侧,周盈若身子僵了僵,悄悄挪得远了些。 “怎么?” 偏偏崔玄微还要说话。 “没怎么。” 没怎么为何要一直动。 崔玄微皱眉看了周盈若一眼,还没瞧出什么异常,便又听到啪一声响。 徐长轩再拍惊堂木。 “事已至此,你还要狡辩?没了你这个主子,那些下人岂敢主事?来人,将他铐了,关进牢中。” “等等,大人说有人状告,敢问状告我的是谁?证人又是谁,如今凭着一份状纸就将我关进大牢,未免太过儿戏了吧。若是叫刺史大人知晓了,只怕大人这个官也就做到头了。” 徐长轩忍不住冷笑了。 一口一个刺史,显然是仗着刺史来压他了。 秋后的蚂蚱乱蹦跶。 也罢。 “状纸上自然写着是何人状告,解元郎不如自己瞧瞧?” 后堂里,周盈若扯了扯崔玄微衣袖。 “你该不会是用我名头告得钱桑吧?” 崔玄微促狭地冲她眨了眨眼。 外头有人惊呼—— “张玄微?此人是何人,莫不是那周家姑娘的相好。那姑娘不过是个孤女,狐媚手段倒是一流的,攀上了贵人不说,还与这姓张的牵扯不清,哼,以为如此便能污蔑我了吗?” 钱桑盯着状纸下头的“张玄微”三字,面色铁青。 周盈若一怔,来不及生气。 崔玄微轻轻在她鼻梁上捏了一下,踱步出了后堂。 无端雀跃 寿王世子代天子在东南巡游,本来便是一件密事。 云州刺史也不曾将长春园中人的身份泄露给他,钱桑自然不知道,他口中的风流子弟崔玄微,便是当然亲眼见过他仗势欺人的张玄微。 “是你?!” 钱桑冷笑,看着忽然从后堂冒出来的崔玄微。 又瞧了瞧堂上的徐长轩,冷笑道:“原来是县令大人与他早有勾结,故意来污蔑我的。大人以为这样便能得逞了吗?哼,我已经知会了刺史大人,只怕不出一刻,刺史大人便要派人为我做主,到时候倒是看看,是你这位县令大人派头大,还是云洲刺史的官威大?” 堂后,周盈若本来还面热着,此时听见钱桑的叫嚣声。忍不住便笑起来。 刺史,寿王世子。 比起来,怎么都是崔玄微更大一些。 不知道这位钱公子,一旦知道自己得罪的是谁,又该是怎样一副嘴脸呢? 她站在暗处,堂中诸人站在明处。 崔玄微来时刻意换了件素衫。 料子也一般,只是他模样好,与钱桑站在一处。比无可比,压得钱桑落到泥里去。 崔玄微道:“钱公子可还记得在下?” 钱桑觑他一眼,冷笑:“你就是当日院子里的那个人,周盈若的姘头,怎么如今她攀上了高枝,丢了你,你还上赶着帮她,是准备做个龟公,靠你那姘头铺路?” “住嘴!” 崔玄微还来不及说什么,徐长轩便已经冷汗倒流了。 恰在此时,外头来人禀告。 “刺史大人来了。” 县衙的漆木大门重新被人打开,提着灯笼的仆从急急开路,云洲刺史进了县衙,瞧见诸人,便是一愣。 钱桑面露喜色,“刺史大人,您可算来了,您可要为我钱家做主——” “臣赵愚悯,拜见殿下。” 钱桑的话生生堵在嗓子眼里。 盼望着来帮他撑腰的刺史大人,居然是直接拜倒在了崔玄微身前。 刚才说过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 姘头,龟公,铺路······” 崔玄微淡淡扫了钱桑一样,头一次发现人的脸也能变成青色。 “咳,赵大人。钱桑说你要替他做主,证明孤冤枉了他钱家。此事当真?” 崔玄微淡淡道。 云洲刺史赵愚悯额上也生了一层汗。 他与钱家的关系,说来也简单,不过是因为府邸中如画似如的姨娘,恰好是钱家的小姐罢了。 可惜。 小妾虽貌美,却比不上仕途要紧。 赵刺史深深一拜。 “殿下,此事与臣无关,乃是这狂徒自做主张,攀扯臣罢了。” 崔玄微抿唇,“如此一说,刺史大人当真是不辞辛苦,连夜来为这狂徒定罪。徐大人,此事该有定论了。” 徐长轩拍板。 “伪造借据,暂且收押在牢中。来人——” “对了。” 崔玄微留心着后堂的动静。 “方才他污蔑了孤,徐大人酌情考量,瞧着给些什么惩戒。” “来人,将这狂徒的嘴塞上,掌嘴五十。” 徐长轩扔下令箭,便有衙役上前。 将钱桑拉到园中,堵住他的嘴,用巴掌宽的木板抽打起来。 木板击打皮肉的声响,钱桑呼痛声交错着传来。 周盈若站在后堂,忽而觉得面颊发烫,心情也有些激荡。 原来仗着权势教训恶人的感觉,这么爽啊。 “还愣着干什么,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崔玄微已经到了后堂。 男子垂目看过来,唇角微微弯起的模样,让她无端雀跃起来。 周盈若愣愣跟着崔玄微上了马车。 还是忍不住开口试探:“你要我来看这场戏······是为了什么?” —————— 还有一更~ 么么,感谢珠珠和评论~ 孤没笑,放手 “你觉得孤是为了什么?” 马车中光线昏暗。 周盈若与崔玄微面对面坐着,他的神色略显得朦胧,眼神沉甸甸的,带着些她看不清的意味。 周盈若偏过头,不答。 她这人别的不好,好就好在有自知之明。 她怕自己多想。 崔玄微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眼神从周盈若脸颊落在唇瓣,喉结微微动了动,不该有的心思便又冒出来。 夜色已深,长街上少有人声,只有马车粼粼声不紧不慢的回荡着。 气氛沉闷下去,崔玄微轻笑一声,“自然是因为他之前冒犯过孤。” 周盈若心中的雀跃消失了。 崔玄微接着道:“舞弊案从钱家查起,一路往上必能找到不少人,今日敲打了钱家,便是叫背后的人知道,事情已经被抖露出来了。敲山震虎,不外如是。” “可是,若是背后的人知道了,开始收敛,那还查得出是谁吗?” 钱家破败,已经是定局。她兄长的仇怨也算是报了。 只是舞弊案背后的人,一日没得到应有的惩罚,她的心便安定不下来。 “水至清则无鱼。如今漠北王庭虎视眈眈。朝堂若是动荡起来,反倒会给漠北机会。陛下下令已经将此事交给孤,等孤回了东都,便会着手慢慢料理那些人的。” 说话间,崔玄微似是漫不经心,扣住了周盈若的手。 掌心贴着掌心,手指从柔嫩的指缝间贴合过去,恰好十指交握。 感觉似乎也不错。 崔玄微眯了眯眼。 周盈若却是偏头瞧他。 “你要回东都了?” “是你跟孤一起回去。你是孤的人,自然是要跟着一起走的。” 手被崔玄微把玩着,手背被他握住摩挲,有些麻又有些痒。 周盈若想抽回手,却挣扎不开。 “怎么,你是怕回去之后没有名分?” “当然不是。” 东都之于珠池镇。 有千里万里之遥。 去了东都,做了世子府里的姬妾,只怕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周盈若垂眼,掩饰住思绪。 她这般不言不语,任人揉圆搓扁的模样,倒是难得的乖巧。 崔玄微轻笑着,眼神毫不掩饰的在周盈若身上打量。 “今日请你看了场好戏,你便不道声谢吗?” 周盈若抬头,撞见他笑意盈盈的眼眸。不及想什么,便被他拽进怀中。 崔玄微身上熏了梅花香。 此时还是秋日,长街上满是桂花树,金灿灿的花朵落下来,叫人踩过,满街便都是桂花馥郁的香气。 周盈若坐在他怀中,嗅见那股若有若无的梅花香,心中便有些难过。 秋日本不该有梅花香,正如珠池镇,本不该有他出现的。 她抬头,瞧见崔玄微定定看着她,眼眸黑黢黢的,略带着调笑的意思。心中一恼,抬手遮住他的眼。 “不许笑。” “孤没笑。放手。” 明明声音都带着笑,居然还敢说没笑。 手腕被他扯住,却只是虚虚拢着。显然只是跟她玩闹。 周盈若要挣开他手腕,却又被死死握住。她磨牙,起身便对着他下巴咬上去。 “嘶——” 牙齿碾磨着皮肉,留下了小小一圈牙印。 外头的人会听见的!(H) 崔玄微反客为主,压住周盈若,顺势叼住她唇瓣,报复一般吮吸起来。 他早就想做这事了,从刚刚上马车起就想了。 周盈若顺势张开唇,将他的舌头纳入口中。肩膀被他按住,朦胧间衣襟就被扒开,男子的手探进怀中,将两只柔软的胸乳捞出来。 “殿下,外头的人会听见的!” 身前一凉,胸乳被崔玄微含住,周盈若终于清醒过来。 便要去推,手臂却又被握住。 “他们听不见。” 崔玄微含混到,到不继续吸吮胸乳来,而是握住周盈若的手臂,一路吻下去。 “长了耳朵的,怎么会听不见···” 周盈若继续推他。 不愿意妥协。 “孤说听不见就是听不见,你若是不信,下了马车,可以自己去问。” 真是无赖······· 周盈若推不开,任由崔玄微的吻落在脖颈处,继续往下滑。 可她不挣扎,崔玄微倒停住,“怎么了?” 周盈若偏头,想避开他眼神,脸颊却被他捏住,神色垮下来,眼中涌起泪光。 崔玄微皱眉,声音哑然:“又怎么了,可是弄疼你了?不行便不行,也不必哭。” 周盈若只是摇头,奈何眼睛不争气,酸楚起来就没完。 马车外月光白白的,透过窗帘照进来,照见周盈若颊上泪光。 崔玄微眉头紧紧皱起,柔声道:“好了,同你玩笑的。是早先因为簪子的事情?日后到了东都,你想要什么样式就有什么样式。” “不是因为这个。” 周盈若还是不高兴。 “是方才被吓到了?那人嘴巴不干净,掌嘴都是便宜了他。你放心,日后不会再有人——” “我不想跟你回东都。” 周盈若抬头。 一气挣开崔玄微怀抱,她拢好衣襟,坐到一旁。郑重道。 “当初你在海上被我救回来,是我要秦大夫想办法,保住了你的姓名性命。后来在我家中,也是我解了你的血蛊。旁的不论,如今我被哄来,做了你几日的妾侍,你教训了钱家人,还将舞弊案捅给朝廷。你我之间,算是扯平了。” “所以呢?” 周盈若咬牙,道:“所以我想求你,能不能让我留在珠池,即便是念着当初我救下你的恩情······” “不行。” 崔玄微一口回绝。 他定定看着周盈若,微微眯眼,眸中凝起恍若实质的阴云。 “可是——” “不必可是,孤说不行就是不行。” 崔玄微凑近,长眉压住眼眸。极为郑重,也极为阴沉。 “当初让徐长轩哄你,你不也是一口答应的。若那日在长春园中的不是孤,而是其他人,人家要你跟着走,你也只能听人家的。看来如今是孤对你太好,才让你生了轻视之心。” “可长春园的贵人就是你,张玄微也是你,我救过你——” “张玄微是孤,寿王世子也是孤,孤替你查舞弊案,恩情就算是还了。如今孤就是不让你走。你又能如何?” 周盈若额角绷了绷,“我救你一命,你的命就只值查舞弊案这一件事?” 崔玄微点头,姿态矜贵。 “就只值这一件事。” 恩将仇报白眼狼,无耻至极。 周盈若彻底闭嘴。不去看崔玄微,可脑中翻来覆去的,唯有无耻二字。 “殿下,已经到了长春园。” 车夫将马车稳稳停下来。 崔玄微率先下了马车。车帘被掀起来,外头的光透进来,已然是身在长春园中。 周盈若不作声,闷头下了马车,一头扎进自己的屋子。 可没料到崔玄微居然也跟了上来。 灯花被侍女挑得亮亮的,崔玄微伸展手臂,忍着不适由侍女替他脱去外衫。 周盈若恼了。 “你夜里要留着这里?” “这里本来就是孤的住处。” 崔玄微朝她抿唇,灯火照亮他眉目,也照亮他脸颊上明晃晃的得意,一副你奈我何的神色。 周盈若闷头往屋外走,身后人又道:“你去哪里?” “这里是殿下的屋子,我呆在这里做什么?” “站住。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自己的身份。” 崔玄微轻轻抬手,侍女会意,次第退出屋子。将门在周盈若面前合上。 她回身过来,垂着头静静的。 “我明白了。我不过是殿下的侍婢。殿下想要我如何便如何。我就在这里,殿下有什么吩咐?” 殿下要我说什么?(H) 崔玄微被噎得一梗,神色冷硬起来。 “如今你阿兄的事情已经了了大半。钱家也倒了。你在这里没有亲人。跟着孤回东都便是你最好的出路。旁人想要跟着孤尚且还求不得,你为什么就不行?” 周盈若哼了哼,简直要笑了。 “飞禽尚且留恋故土。我长在珠池镇,从来都当这里是我的家,去了东都,我怕我住不惯。” 崔玄微移开眼神,也不跟她硬碰硬。 “东都是大周最富庶的地方,要什么有什么。等跟我回去,你便不会想着这里了。” 周盈若抬头,忍耐了一晚上的疑问脱口而出。 “我想留下,是因为这里是我的家乡,殿下一定要我跟着你去东都,是为了什么?” 诓她来长春园,是想要她做他的姬妾。 如今又是为了什么,一定要她跟去东都? 周盈若眼神明晃晃的,仿佛十五夜里的月光。 崔玄微不动声色,道:“自然因为孤想要你。” 周盈若瞧着他,半步都不肯退却。 “殿下又是为什么才想要我?” 崔玄微转过身。 望见窗外的月亮。皎洁而盈润,只是不如方才望向自己那双的眼睛。 他忽然觉得有些干渴,焦灼感从胸口传到四肢。 他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她。 但身为王朝继承人的骄傲让他无法将那个理由随口抛出来。 尤其是他确定,在她心中最重要的男人还不是他的时候。 “东南之地的女子少有如你这般美貌的。即便在东都也找不出几个像你这般姿色的姑娘。孤想要你,当然是因为你的美貌。” 周盈若怔然。 美貌,姿色。 倒是后悔方才问这么多了。 不过问明白了也好。 问明白了便不会自作多情,也不会弄不清自己的身份,更不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那殿下可是要歇息了?” 周盈若彻底安静下来。 得到了这个答案,她似是妥协下来。收敛好自己所有的情绪,移到崔玄微身前,继续替他做方才侍女没做完的事。 解开内裰的扣结,示意崔玄微伸展手臂,却反而被他握住了手腕。 “你······” 崔玄微皱眉,自觉哪里不对。 但怀中少女神色坦然,眉目之间一点异样都没有。 仿佛刚才追问他的不是她,又仿佛今夜她没有闹着要留在这里一般。 “妾明白了殿下的意思。自然便会做妾应该做的事,殿下放心,妾会跟殿下去东都的。” 周盈若轻轻别开手,继续帮着崔玄微脱去身上的衣衫。 “在孤面前,你不必自称是妾,只跟从前一样就好。” 周盈若微笑,“殿下说妾是你的姬妾,那妾便应该照规矩来才是。” 崔玄微一滞,眯眼,“你生气了?” “妾不敢。” 周盈若仍旧微笑着,将从崔玄微身上脱下来的直裰放在了屏风架上。还未转身,便被崔玄微掐住腰肢,手臂一带,直直撞进他怀中。 “你是生气了,为什么?” “殿下觉得妾生气,那妾便是生气了。” 周盈若轻声,望着崔玄微那双湛然的凤眼。 此时崔玄微眼中也冰冷起来。 “周盈若,你——” “殿下?” 周盈若微笑起来,态度柔软但坚决。 既然他喜欢她的美貌,那对着他的时候,她便永远做个貌美的姬妾好了。 柔顺,听话,不会与他顶撞。 崔玄微眯眼,胸腔中一瞬间升腾起怒火。 奈何怒火在怀中人看似温顺实则暗藏着挑衅的眼神中被扑灭了。 他去扯她衣衫,刚才匆匆从马车上下来,衣襟本就系得极松。一扯便露出两只蹦跳的胸乳。 “这样也不说吗?” 周盈若被压在榻上,面皮绷紧,冲崔玄微挑起下巴。 “殿下想要妾说什么?” 你能摸,我不能叫唤?(H) 团住两只胸乳时,掌心是饱满的。 绵软的乳肉像云彩一样,只是挨着,就能让胸腔中盈满充实。 可此时心中充胀的尽是怒气。 还有一点委屈。 崔玄微抿唇,带着薄茧的指尖捻住乳尖。 感受到指尖下的凸起。他微眯眼,双手一起按上去,捧住乳团,任由乳肉从指缝中溢出来。 周盈若偏着头,宁愿去看纱帐上的花纹,也不去看崔玄微。 “你是打定了主意不开口吗?” “妾不敢。” “不敢!是吗,可孤看着你明明什么都不怕。” 崔玄微拽开亵裤,手指探进去,并不如从前那般湿润。 手指先是在软肉上流连,紧接着滑进缝隙。 湿滑挺翘的一点被捻住—— “哈······” 瞧见崔玄微抬头。 周盈若弯起唇角。 “怎么了,你能摸,我便不能叫吗?” 崔玄微抿唇。 口气仍不算好,但听着可算是不再阴阳怪气。 “当然可以。孤巴不得你叫。” 手指越发往里头钻。湿滑柔嫩的穴口被顶开,早就熟悉了的穴嘴热情地迎纳了来客,花露渗出来,权当做润滑,让男人的手指得以探到甬道最深处。 周盈若皱眉,忍不住曲腰,躲开崔玄微的手指。 “不是都听我的?那你躲什么?” “我躲是因为不舒服。若是殿下不想让我躲,那我便不躲。” 仍是那副柔顺但冰冷的口气。 周盈若偏着头,定定看着纱帐。 崔玄微眼神一冷,欺身上去,左手掐住周盈若腰肢,右手便送了两根手指,尽数没入温软的甬道。 腿心一颤,粉红花蒂从两片柔唇中探出头来,被男人的拇指给捻住,与此同时,探进穴嘴的两根手指,将紧窄的甬道挣开,正好抵住那处肉褶虬结之处。 周盈若浑身上下最最敏感的两点,就给崔玄微拿捏住了。 “崔玄微!” 周盈若猛得抬头,去抓崔玄微手臂,但已经来不及了。 洪潮来得那样快,快到没给她留一点挣扎的余地。伸进花穴的手指像是闻见了肉味的兽类,伸进去就不肯出来。 “哈······” 一瞬间里她忘了呼吸,额上细密的汗珠涌出来,满眼都是虚幻,唯一真实的就是崔玄微幽深的眼眸。 “瞧。” 他终于肯将手指拔出来,粘稠的银丝沾在手指上。 崔玄微把手指举到周盈若脸前。 “现在还敢说不舒服吗?” 周盈若还没缓过劲来来,但硬是提着一口气,抬手摸向崔玄微胯间。 坚硬又涨大的一团。 “殿下这里不也是吗?” 周盈若隔着布料,摩挲着鼓囊囊的一团。 衣衫下的东西,她见过的,既粗又硬,上头虬结的青筋。 倒是不丑,就是在她手中,越摸越大了。 崔玄微眼神越发幽暗。 倒也不动,就由着周盈若挑逗。 屋中灯火未熄。 周盈若瞧着崔玄微十分秀雅的面庞,收敛好的心绪又跑出来作乱。 凭什么就她一人这么狼狈? 凭什么她一个人动了心。 他却口口声声,说只喜欢她的容貌。 她抬臂,将崔玄微拽到身侧。侧躺着,手掌握住那一根,继续撸动。 自铃口渗出来的前液弄脏了布帛,掌心黏糊糊的。只帮他撸了这么一会儿,手掌就也跟着发热起来。 崔玄微也没有闲着,这姿势也不妨碍他继续照料到她。 刚刚抽出来的手指又插进去。 预料之中的袭击让周盈若皱了下眉。她咬牙,手下动作越发的粗鲁。 男子呼吸时的气息笼住她。 一方床帐,两个人,手掌在彼此私密处摩挲。 呼吸交缠,眼神碰撞。 多看彼此一眼,就忘了这场荒唐的情事是如何开始的。 —————— 上鞭腿了,感谢大家的收藏,珠珠和评论~ 么么,今晚三更! 你就不怕精尽人亡?(H) “殿下要射了——” 隔着布帛,手中性器开始搏动。她知道崔玄微已经忍不住了。 崔玄微不答。方才用手指将周盈柔弄泄一次,她此时疲乏了些,身子便不如他的兴奋。 “你便只有这么点出息?” 声音哑然,因为身下喷薄而出的欲望而停滞一瞬。 “是啊,你今日才知道吗?” 周盈若小小呼出一口气,手腕都酸了,可算是将他弄射了。 掌心的黏腻一时半会儿是洗不掉的。帐子里多了一股浓郁的气味。熟悉地叫人双腿发软。 崔玄微冷哼一声,顺势抽出手指,翻身将周盈若压住。 “别动。” 周盈若早就累瘫了,静静看着崔玄微,见他脱去衣裤,被他架起双腿,用半硬起来的性器撞了进来。 那里早就想要了。 想要比手指更粗,也比手指更热的东西。 她想要崔玄微的阳具。 想要他用力地肏进来。 周盈若不由自主地咬唇。 崔玄微慢慢挺胯,感受着她身子里的柔软。 “头先射了也好,这样倒好让孤慢慢肏你。” 话说的倒是好听,也不怕自己精尽人亡。 周盈若又哼了一哼,下一刻就狠狠挨了一下。 “不许编排孤。” “我没有!” 她嘴硬,回崔玄微一个假笑,又抓着他手臂放在自己胸前。 “妾是在服侍殿下,又怎么敢冒犯您呢?” 崔玄微勾唇,眼中却不带笑意,拿起仍在一旁的小衣,就罩在了她脸上。 藕粉色亵衣遮住了周盈若的脸,也遮住了带着得意的俏丽面容。 虽然有些惋惜,但是······ 崔玄微抓住少女乱挣的手腕,按在榻上,狠狠贯穿了她。 性器尽数肏进穴嘴,洁白平坦的小腹上凸出一道痕迹,大抵就是性器顶撞出来。 周盈若瞧着瘦弱,实际脱去衣衫,倒是该丰腴的地方丰腴,该纤细的地方纤细。 譬如两团盈润的胸乳,又譬如两只纤细的腕子。 “崔玄微!你把小衣拿开!” 周盈若几乎要气死。屈腿顶他,奈何四肢无力,粘连着汗珠的腿只是在崔玄微身上蹭了一下,就贴着崔玄微的身体滑落下去——倒像是她情动难耐,故意去贴他一样。 崔玄微瞧着身下人乱扭的腰肢,眼神暗了。 “当孤是个太监吗?要真是能放开你,那孤早就成佛成仙了。” 隔着一层布帛,周盈若咬牙,眼前是一片藕粉,她瞧不见崔玄微,却能听出他此时的得意来。 心中越是不忿,身下的肏干就越是难以忍受。 耳旁只有喘息。 崔玄微的,她自己的,身下还有叽咕叽咕,肉瓣挤压着肉根的声音。 崔玄微一直没停。 少女的腰身在他眼前乱扭,晃来晃去的,两团软肉晃得人眼花缭乱,不知道是该揉还是该肏。 他再挺动十几下,终于耐不住,捏住胸乳,在少女的呜咽声中,用白浊填满了她的身子。 藕粉色亵衣下没有声息,只有隐约的泣声。 夹着他的穴嘴仍在颤抖,证明周盈若没有昏睡过去。 “又哭了?” 崔玄微有些心虚,松了她手腕,周盈若却只是软软躺着。 他取下亵衣。 周盈若倒是没哭,就是累得瘫了。 夹了夹穴里已经疲软的性器,喘息都没停,却朝他露出一个假笑。 “殿下的本事这就用尽了吗?” 男子眉眼一沉,那根东西居然不合时宜的硬了起来。 周盈若:······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傻缺吗这不是! 她喜欢孤送的礼物吗? 长春园,松竹堂。 崔玄微坐在上首,指节无意识叩着桌面,有些神思不属。 “殿下。” “殿下?” 他终于回神,“陛下的意思,孤知道了,从珠池镇动身,走水路往东都,大概月余,便能回去。只是贺将军,你不跟着孤一道走?” 下首坐着的青年摇头,剑眉一沉。 看向自己身后的白衣男子。 “我家将军的意思是,陛下还给了他一个闲差,将军还要在东南多逗留几日,只怕是不能跟着殿下您一道走。” 堂中坐着的两人。 一个是平远将军贺崇,一个是平远将军府中的家臣谢思。 贺崇得当今陛下的看重。只是身有口疾,除了在朝堂上与陛下对答,对着旁的人大多是要谢思来替他开口的。 他年岁不大,身上却战功赫赫。 崔玄微素来看重平原将军府一脉的支持,自然也不会跟贺崇计较这些小事。 “不知道陛下交给将军什么差事?自然,若是不能说,将军便当孤没有问过。” 珠池镇地处东南。 不过是一个贫瘠的小镇子。也不知道有什么能惊动了当今陛下的事情。 崔玄微心中莫名在意。 贺崇皱眉。 “殿下······” 一旁谢思要替他开口,却被贺崇制住。 “殿下,恕罪。” 他朝崔玄微拱手,神色露出几分为难。 崔玄微了然。 不能说。 转念道:“一年不见,将军的口疾倒好了许多。” 贺崇摇头,神色坦然。 “唉,难为我们家老将军,四处寻医问药,好不容易替将军找到一位大夫,药方子却又不齐全,不然的话·····” 谢思苦笑着,剩下的话不言自明。 崔玄微垂目。 “大丈夫立足于世,只要能建功立业,这些小节有什么要紧的,将军倒是不必在意。” 贺崇再度冲他拱手,眼中流露感激之意。 屋外有人来报。 “殿下,您说得东西都送过去了,只是夫人她······” 崔玄微眼神微沉。 转头对贺崇道:“孤还有事,就不留将军了,他日东都再见,到时候再请将军喝酒。” 贺崇拱手,点头示意谢思。 “谢过殿下。” 谢思忙不迭道。 二人目送崔玄微出了松竹堂,谢思正要起身,却被贺崇拽住。 “等等,去看看。” “将军?” “世子殿下,素来,素来厌恶,女子。如,如今来东南,一趟,为何身边会多出个,个女人?若是让女人坏了殿下性情,只怕,只怕陛下要失望。” 贺崇是个结巴。 还是个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个结巴的结巴。 上战场不用动嘴,即便是传令也是零零碎碎几个字就能解决的事情。 比起说话,他还是更喜欢杀人。 得亏谢思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换做旁人,只怕是没耐心听他磕磕巴巴说这么一大堆的。 但是,就算早已习惯。 但瞧见冷漠的青年说话时磕磕巴巴的样子,谢思仍是僵了僵。 实在是太反差了。 没听见谢思答话,贺崇不动,眼神却露出杀气。 “你懂了,没?” 谢思摸摸鼻子 “懂了。” 他知道在自家将军心中,最最敬重的便是当今的陛下。 也不敢拦,略停了停,便出了松竹堂,问清崔玄微去处,紧随着追了过去。 贺崇是个武夫,脚力自是不慢。 只是追在崔玄微身后,居然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跟上,显然世子殿下并不如他表面上那般镇定。 小径陡转。 崔玄微似乎是停下了。 谢思还要往前。 “等下。” 贺崇开口,示意谢思噤声。 谢思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日居然要蹲在这里听墙角。 虽然听的是大周未来储君的墙角,可这做派······ “东西送去了,可是你亲自交到她手上的?” “是。” “她开不开心?” “······” “可是珠子不够好,她不喜欢?也是,她自小长在珠池,什么样的珠子没见过······” “不是,夫人说珠子好极了,然后,然后说······” “说什么?” “······” “夫人说,珠子成色好极了,只是还要殿下再送些来。” 贺崇皱起眉。谢思的眉头也皱起来。两人对视。默不作声。 交谈声淡了。 “回,回去。” 贺崇眉眼沉下来,看着多了些许杀气。 谢思忖度一番。 “世子已经加冠,王府之中也无姬妾。偶然碰到个喜欢的女子,为讨好她花点心思并不算什么。或许过几日便淡了,将军不必忧心。” 贺崇摇摇头,眼中忧虑重重。 “听起来,那女子出身,出身不好。只怕,只怕是个,贪得无厌,贪得无厌之人。殿下若是迷恋,迷恋上了她,只怕陛下那里,会对殿下不满。” “那将军想怎么做?” “罢了。先,先回去,做陛下交代的事。陛下,说过一定,一定要找到长烟小姐的孩子。” 谢思低声道:“十几年过去,谁知道孩子到底活没活下来,要是找不······” “找不到,便,便一直找,懂,懂吗?” 贺崇挑眉,眼中杀气涌起。 谢思闭嘴。 “懂了。” “将军?” “替,替你说的。谁让,你,你没应我。” —————— 小结巴还挺喜欢吐槽的。 若是喜欢,怎么不见你戴? 延年堂前有松柏成群,翠绿翠绿的枝叶将日光截成一块块的光斑。 崔玄微打发了小厮,步入正堂。 惯常在屋中侍奉的侍女青瓷,此时眼角带泪,撞见了他,福了福身,便急忙掩面奔走了。 崔玄微脚步一顿,进了内室。 周盈若正在写字。 狼毫一卷,就是一笔不该划下的墨痕。 抬头瞧见崔玄微,仍是一个不冷不热的微笑。 男子踱步而入,神色如常,瞧不出什么变化。指节在桌上扣了扣。 “东西收下了,喜欢吗?” “什么东西?” 周盈若重新低下头,写她的字。权当做没看见桌案前神色莫测的崔玄微。 “头两日送的十匹绸缎,还有那些珠钗,后来,孤还让人给你找了些东珠。下头的人说你收了,还想要。你若是喜欢,孤便再叫人给你送来。” “好。” “······” 崔玄微拧眉。那些东西就算扔进珠池外海,怎么也都能听个响。眼神掠过周盈若鬓间。 “若是喜欢,怎么不见你戴?” 乌黑如云的鬓发间仍是空的,还是那根她自己带来的银簪,周盈若兄长送的。 周盈若抬头,顺着崔玄微目光摸摸了头发,一愣,恍然道:“你说那些东西啊,我送人了。” 崔玄微抿唇,眸中冷凝。 “你不喜欢?” 字是写不下去了,周盈若拍拍手,搁下笔。 “喜欢,喜欢的不得了,龙眼般的东珠,珠池镇一年也才产十颗。殿下一口气送来三十颗,我岂有不喜欢的道理。” 案上墨迹未干,周盈若就任由它摊在那里。 “可殿下知道珠池镇一年要死多少人?就为了那十颗龙眼大的东珠,珠池的百姓日夜颠倒不休,年年下来,差不多便要死上五十来人。东南这么多产珠的镇子,有多少人因为这些东西,没了性命。我不敢算,更不敢想,那些珠子我已经送人了。送得都是长春园中的人,他们多半是家里死了人,珠税又重,过不下去,不得已才到这里做奴婢的。” 周盈若神色坦然,垂眼道:“一颗珠子抵五条命。人命还不了,便拿珠子来抵。”” 一颗东珠,五条命。 一年里为了这些东西,给镇上留下多少对孤儿寡母。崔玄微居然还想用这些东西来讨好他。 “东南的珠税,还是依着先帝在时的旧例,前朝东南流民拥立叛党,饶是如此,陛下还是减了珠税·······罢了,不与你说这些,你在写什么?” “你别——” 周盈若下意识想拦。 案上白纸已经被抽走。 崔玄微眯眼。 “这些人的名字,都是牵涉进舞弊案中的那些人。” 鱼嘌纸早在前些时候就交给了徐长轩,当作舞弊案的证据送入了京中。 但此时一张白纸上,密密麻麻全是当初那些人的名字。 这么多人的名字,不是周盈若记性好,便是·······便是她曾经废了几大的心思,挨个把名字全都记下来了。 “你到长春园之前,就是家中研究这些名字?” “世上只许殿下记性好吗?!” 周盈若怼回去,自顾自将那白纸折好。 崔玄微弯弯唇,倒也说不清心里终究是什么滋味。 前几日弄得周盈若生了气,他以为送些女孩家喜欢的小玩意便能哄她开心,却不成想反而弄巧成拙。 心思一疲懒,也懒得再哄。直接出了屋,想着晚上再来找她。 周盈若跟崔玄微生了几日的闷气,也想通了。 东都是要去的,崔玄微她还是得巴结着的。那名单上的人,一个一个,她都要瞧着他们倒霉。 她都把自己搭给崔玄微了。 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酒醉后被插进来了···(H) 到了晚间,侍女青瓷端上来一盘果子,还加了一壶果酒。 周盈若将一壶酒水喝得干干净净。 还未入夜,就已经倒在榻上昏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梦里尽是些不着四六的东西,一会儿是阿兄执笔作画的场景,一会儿又是崔玄微那张俊美但瞧着就让她来气的脸。 直到她生生被人摸醒。 屋里早就黑了。侍女贴心给她盖上的薄毯也被掀开,扔在一旁。 低头看见衣襟大开,胸乳被男子的手揉做一团,尤其捡着乳尖照拂。 后臀上抵着一根坚硬且火热的东西。 碍于酒力,周盈柔愣了一小会儿,胸前的手就从一只变成两只。两边乳尖被人捏住,乳肉压陷,玩得好不痛快。 这还没完了。 周盈若没吭声。 这几天里,崔玄微早就憋着气,没来找过周盈若。 夜里在自己屋子里读书,却怎么也读不进去,心思一转,索性来了周盈若这里。 他来时屋中便已经熄灯。 也没惊动人,摸黑上了床,便看见睡的人事不知的少女。 谁府中养的姬妾,是不给肏的呢? 没有这样的道理。 怀中女体柔软丰腴,听到一声嘤咛。 崔玄微下意识屏住呼吸,周盈若仍是安静的,他才放心,继续揉着两团怎么摸也摸不厌的乳团。 轻轻将人扳过身子,抬起一条腿,顺着湿滑的腿心摸进去。 又湿又软。指尖剥开肉唇,在里头搅弄一番,崔玄微叹口气,挺着坚硬的肉根,就着插了进去。 穴嘴抽搐一下。 周盈若绷着脸皮装睡,身下酥酥麻麻的。 她咬着唇,下头也咬着崔玄微的东西。 奶尖还被掐着,只是上头只剩下一只手,剩下的那只已经摸到了她跟他的交合处,去玩她的肉蒂。 最开始,身后的人挺动起来很小心,渐渐地就肆无忌惮起来。 撞击声一下比一下响,周盈若憋得麻了。 偏偏醒也不是,不醒也不是。 早知道在他摸胸的时候,她就该“醒”过来了。 崔玄微也不说话,只是抱着人,一下一下碾过花心。 肉根忽然被嘬了好几下。 他明白了。 “还装呢?” 热气洒在耳畔,带着汗的脸颊贴上来,黏黏糊糊的。 周盈若不动,肏干的力道越发的大。 揉着奶子的动作也就越发不见掩饰。她被人扳过来, 奶尖被含住,吧砸吧砸地吸吮着。 她紧紧闭着眼睛,下定决心要顽抗到底。可越是躲避,男人就抱得越发来劲。 紧窄的穴口被肉棒挤开,粗硬的毛发搔着穴外软肉,进出的时候几乎能把穴里的淫水带出来。 周盈若咬着牙,腰肢颤了好几下,终于泄了一次。 她不吭声,尽管身子已经软的不能再软。穴嘴含着肉棒,抽搐着,嘬着肉棒射出来的液体。 崔玄微没射,也没跟她客气,又插几十下,终于松了口气,彻底把东西交给了下头的小嘴。 周盈若以为终于结束了。 可是崔玄微没出去,疲软的东西仍旧粗大,堵在窄小的甬道里。 别管是泄身时涌出来的淫水,还是方才被他射进来的白浊,都被堵在周盈若的身体中。 小腹涨着,一时片刻没事,可久了就不是滋味。 周盈若憋得不行,想尿。 酒醉后被肏尿了(H) 她不装了。 “出去。” 崔玄微磨了磨,被穴里的肉一嘬。 没出去。 好久没有尝到肉味,他又硬了。 “崔玄微·······” 无赖混蛋臭流氓 周盈若恨声,差点没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陡然涨大的性器撑的甬道更涨了,除却不舒服,还带来一种分外刺激的感觉。 她必须得去尿了。 崔玄微闷哼一声,抱着人又磨了磨,没忍住,叼住一只奶尖,鸡巴又狠狠插进了花穴。 若是屋中此刻有灯火,那周盈若就能瞧见,自己小腹上几乎都被男子顶出一道凸痕。 雪白耻骨间的平坦小腹忽然凸出。小腹抽搐几下。 可惜她看不见。 脑子一热,只觉得连接着崔玄微的地方湿热一片。 崔玄微侧身,虬结着青筋的性器被肉穴挤出来,不知道是精水还是淫水的液体,混合着从细窄的甬道涌出来。 “你·······” 刚刚出来的东西又撞了进来。 周盈若下头泄了一波还有一波。 “尿了?!” 崔玄微声音嘶哑。 却一口道破真相。 周盈若否认:“没有······” 实际上她都快要哭了。 “就是尿了。” 崔玄微沉着去,去摸她湿漉漉的腿心。 周盈若炸毛,“你滚。” “周盈若?!” 崔玄微支起身子,半眯着眼打量过来。 周盈若胆子颤了颤。 她不吱声,福至心灵,憋红了眼睛,颤着声音。 “我错了。” “殿下······” “阿缊······” 险而又险让她想起这个称谓,就算是看不见,周盈若也能觉察道崔玄微的脸色诡异的好了许多。 有用就好,叫两声总好过惹恼了他。 崔玄微顿了顿,哑声道。 “你上来。” 双手掐在她腰上。示意她趴到他身上去。 显然是没尽兴,还想继续肏她。 “没力气,动不了。阿缊——” “上来,这已经是孤第二次开口了。” 周盈若鼓了鼓腮。 合着这名字也就叫一次有用。 她确实没力气,不是撒谎,任谁被肏得泄了两次之后,都会跟她一样,手指头都懒得再动弹。 于是崔玄微半是托,半是逼的叫她趴在自己怀中。 他躺着,示意她蹲起来。 “孤还没完事。自己掰开,坐下来。” 周盈若脑子迷迷糊糊的,照着他的话做,伸手掰开肉唇,露出窄小的孔洞,含着怒涨的性器坐了下去。 “嗯——” 她跟崔玄微一起叫出来。 穴嘴全部被贯穿,穴外的两瓣抵在鼓鼓的囊袋上,磨得发痒。忍不住收缩一下。 “别乱夹,”崔玄微喘息,“你自己动。” “我不动。” 周盈若憋着气,这姿势已经够羞耻的了,还要她自己动。 谁要扭腰配合他啊。 崔玄微不说话,握着她腰肢颠弄,囊袋摸着肉唇,鸡巴上的青筋摸着穴嘴里的肉褶。周盈若忍不住,轻轻晃了下身子。 崔玄微不动了。 周盈若本来不想动,但是痒。下面还是痒。 所以轮到她动。 她晃着腰肢,任由胸前两只乳儿蹦得像白兔,一上一下,就为了穴嘴能套弄住崔玄微的肉棒。 酒醉后帮他舔(H) 咕唧的声响在黑夜中极为明显。 穴嘴的肉褶一个推挤,不小心就把崔玄微的性器给吐了出来。 坚硬的性器斜斜滑过穴外的软肉,戳中了湿滑的花蒂。 周盈若倒吸了口凉气,倒在崔玄微怀中。穴嘴抽搐,肉棒搏动。 周盈若早就泄了好几次,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还能吐出这么多的淫水。压在两片肉唇中的性器搏动着,黏腻的白浊糊满了腿心。 “殿下——” “阿缊。”崔玄微更正。 “是,阿缊。” 周盈若噎了噎。倚在崔玄微胸膛上,乏得眼皮都动不了。腿心的肉棒居然又硬了起来。 “你睡你的。” 崔玄微喘息,自顾自摸索起她的胸乳,手指一直在奶尖打转,还又扶着她的腰,要插进来。 能睡的着才有鬼了。 “节制些吧,殿——阿缊,医书上说的,这种事情做多了不好。” “你听孤的,这种事情要是憋着,可是会憋出病来的。” 你是殿下你有理。 周盈若哼哼唧唧,没逃开再度容纳崔玄微的命运。 花穴已经开始疼了,毕竟是接连着泄了好几次,就是水再多也流干了。 “嘶,疼。” 崔玄微一个抽插,换来周盈若的呼痛。 她皱眉,声音努力装的可怜兮兮的,“阿缊,下头疼。” 崔玄微沉默。 周盈若不肯放弃,她算是摸到了崔玄微的命门,吃软不吃硬。 她还能再软些,“放过我吧,你出来。等后天,不,明天再弄,好不好?” 就差哭出来了。 崔玄微还是不作声。 “你先出来,我用其他法子帮你弄出来,好不好?” 周盈若急的,那东西塞在那里不动,她都觉得涨的不行,只怕穴里头是已经肿了。 “怎么个法子?” “用手。” “······” “帮孤舔舔?” 周盈若眉眼耷拉下来,咬牙:“行。” 崔玄微终于肯出来,倒也不急。慢悠悠下床点了灯,还用功夫用布巾将那东西擦干净,才重新回到周盈若身边。 紫红的性器上残留着水汽,亮晶晶的。柱头圆润光滑,柱身上盘虬着青筋。 周盈若还是第一次正眼看见这东西,抬手握着,就被温度烫得腿心收缩一下。 “舔。” 崔玄微挺腰,将那东西送到周盈若唇边。 她伸舌,在鸡巴上轻轻舔了舔,温热,粗糙。 崔玄微轻笑一声,按着周盈若的头,直直往她口中送。 粗大的东西闯进口中。 他粗喘,“别咬。” 周盈若省得,只是还是头一次吃男人的性器,技巧生疏,牙齿不免磕到上头。 “——你是想要孤跟你一起疼。” “我真不是故意的。” 周盈若吐出来,委屈起来。 盈盈灯火下,她的面容也极为清晰。崔玄微垂眼,瞧见她微红的双颊,还有眼角的泪珠,沉默着将性器再度喂到她唇边。 “慢慢来。” 周盈若伸出舌头,舌尖抵在马眼,沿着柱身认真舔了一圈,才重新将那东西含了进去。 不像是方才,她只含住性器顶端,慢慢地才将大半柱身吞进去。 口水浸润肉棒,崔玄微的呼吸粗重起来。 周盈若抬眼,忽得对上崔玄微的眼。他又按住她的发顶,性器直直送进她口中。 喉咙被抵住,呕吐的欲望催使着周盈若吐出性器,偏偏后脑被崔玄微按住。 浓浊的精水淌出来,已经稀了很多,气味却照旧浓郁。 “咳——” 周盈若咳嗽起来,白浊自唇边滑落,既娇媚,又惨兮兮的。她抬头,含着他的精水,一副想吐又不敢吐的样子。 崔玄微将手放在她唇边,“吐出来。” 周盈若照做,崔玄微自顾自去洗了手,回来抱着她躺倒。 “睡吧。” 朦胧中他亲了她的发顶。 周盈若有些舒坦,又有些得意,大概是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了。 寿王世子崔玄微,也不过是头得顺毛捋的驴罢了。 “别忘了。明日,还有后日,都得这样。” “······” 其实他不用非得说这句话的。 世子的小心思··· 九月十五,海上风急。 崔玄微顺天子召,从珠池动身,回往东都。 周盈若自然也在跟着他回东都的一批人中。 珠池外海的海岸上,早就泊了五艘巨船。 云洲除却东珠,也靠造船闻名于天下。 天下海船十万艘。 其中有六成便都出于云洲。 周盈若自小见惯了各式各样的船只,却也没见过如此大的大桡船。 通身百尺长,白帆扬起时几可蔽日,不愧是专供皇家的船只。 她带着一顶纱帽,跟在崔玄微身后,听他与人寒暄。 这纱帽还是今早动身时,崔玄微硬是要给她扣上的。 他言之凿凿,说什么在东都,有些身份的闺秀外出,便都是带着纱帽,以免叫人窥见容颜。取得就是一个含蓄蕴藉的意味。 如今她已经做了他的姬妾,往后出行在外,就不许再给旁的男人看见她的模样。 周盈若扯扯帽子上的纱巾,心里暗自嘀咕。 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崔玄微从那里找来的,起码在东南她可从没见过这种式样的帽子。 东南民风大胆坦荡,从来都不兴这种小家子气的玩意儿。 从前她还总听说自从当今陛下即位起,东都风气比从前要大胆豪放许多。 却不没想到还是如此保守。 就是给人看了又怎么样,整个珠池都知道她长什么模样,还用这东西来遮。 周盈若轻轻拉扯着丝带,想将纱巾掀起来。 “别扯了。若是掉下来,孤可轻饶不了你。” 崔玄微淡淡回望,似是瞧出她的小心思。 周盈若讪讪松手。 “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东西的,这么稀奇。如今在东都,姑娘们当真还要带着这玩意才能出门?” 崔玄微颔首,“嗯。” 二人不远处,阿一虽然面无表情,肝肠却快扭曲的打结了。 而今女皇当政,宫中女官万千。 即便是远在西域的百姓,也知道如今的东都乃是天下民风最为开畅之处。 别说是什么姑娘家在外头抛头露面游街饮酒,就是有哪家姑娘看上了什么男子,当街便将人抢回府中也是有的。 世子殿下诓起人来一点都不脸红,那点小心思是为了什么。 他都不好意思指出来。 “殿下,小贺将军到了。” 瞧见远处身影,阿一轻咳一声。 贺崇和谢思是前来替崔玄微送行的。 二人一前一后,贺崇在前,打头便看见了玄衣男子身后跟着少女身影。 容貌不甚清晰,却还带着个笠帽。 矫揉造作揉,果真是个祸害人的浪荡女子,也不知道是谁送到殿下身边的。 贺崇面色便沉了沉。 好在他不必开口说话。自有谢思上前与崔玄微客套。 周盈若也是不用开口中的人的一个。她本来只是静静垂目瞧着崔玄微背影,可只是站着,就觉得后背发凉。 似乎是,有人在看着她? 抬眼,果不其然对上男子冷冷的眼。 即便是隔着一层白纱,那人的眼神也带着杀气。 周盈若忍不住摸摸自己的面皮,碰到才想起,自己还带了纱帽。 莫不成是她什么时候得罪了人自己却不知道? 似乎也没有。她连这人是谁都不认识。 周盈若默默往崔玄微身后躲了躲。 终于,崔玄微与人寒暄完毕。 踏着木龙桥上船的时候,周盈若终于忍不住了。 “方才那位银甲的将军是谁?” 他为什么一直看着她? 崔玄微顿了顿,身后跟着的一众侍者也停顿下来。周盈若愣愣的,迟来得觉得窘迫。 崔玄微侧头,似笑非笑瞧她。 “那是平远将军贺崇,如今陛下面前的红人,他年纪不过二十有五,便已经立下了赫赫战功。” 远处木桥下,男子身上的明光重盔在天光底下闪闪发光,似海中鱼鳞一般。 难怪刚才看着她时不自觉就带出来杀气。 周盈若颔首,意思是知道了。 崔玄微却仍不动,淡淡看着她。 “陛下看重小贺将军,日后他的婚事定当是要陛下亲自做主的。” 周盈若再点头。 崔玄微扯扯唇角,俊秀的眉目蒙上一层阴翳,却也没说什么。 他转身上船,周盈若紧随其后。 身后一大堆的侍从这才也抬头跟上来。 一直到上了船,周盈若才猛然回过味来。 那个将军的婚事由谁做主,跟她有什么关系?! ———————— 今天四更~ 求珠珠,一颗也好,谢谢大家~ 么么么~ 殿下放过我吧~ “世子殿下万安。” 船屋之中。窗扇大敞着,海风阵阵袭来。 侍女正在替崔玄微宽衣。 褪去那件滚着云锦绣边的玄色外袍,崔玄微皱着眉,舒展双臂,忍着不适由侍女在自己身前身后忙活。 他从不喜欢侍女贴得这般近。 抬头却瞧见周盈若悠哉悠哉倚在窗边看海,好不惬意。 转头对侍女道:“不用你了。” 那侍女随即敛眉垂首。 崔玄微抬起下巴,冲着周盈若道:“你来。” 檀木托盘上的青衫常服由侍女举着,送到周盈若身前。 周盈若拿起外衫抖了抖,开始在崔玄微身上比划。 跟着他这些日子以来,周盈若算是知道这些贵人们究竟是为何被叫做是万金之躯了。 光是一日里换下来的衣袍,便得有个三五件。 晨起读书是一身。 午后用膳又是一件。 若是不得巧,白日里又做了什么弄皱衣衫的事情,当下就得另换一件。 “我可没有服侍过人换衣衫,只怕做的还不如人家呢。” 周盈若嘟囔着,顺着崔玄微伸展的双臂,整理着袍袖上的褶皱。 崔玄微高大,她也不矮,可是站在伺候他穿衣。 她需得踮起脚,才能将衣衫给他理好。 双手从脖颈一直滑下来,系好袍带,一抬头,对上却是男子隐约带笑的眼眸。 “不妨事,以后多服侍孤,你便知道该如何做了。” 周盈若扯扯唇角,连假笑都笑不出来了。 一旁侍女又送上了饰带。 周盈若随意捡了个玉佩,要往崔玄微腰带上系。崔玄微却忽然把住她的手,轻轻一捏。 “你下去吧。” 他还是对侍女说的。 那侍女温顺称是,眼眸生得盈盈可怜,露出眼尾一颗小痣。 看着倒是有几分熟悉。 周盈若臊着脸,无意瞧见就是一愣,只是想了想,没想起在哪里见过她。 侍女垂头,却不忙着退出去。 她先到窗边,合上窗板,然后才退到屋外。顺手还将屋门关上。 周盈若心里极不是滋味。 再对上崔玄微的眼,脸就青了白,白了青的。 看来如今谁都知道了。 在她与崔玄微独自待着的时候,就要将门窗紧闭好,好方便崔玄微行事。 男人腰带上的丝绦还没有系好。 周盈若也没心思细细琢磨,随手打了个结。便重新去将窗扇打开。 “屋里头闷的慌,还是开窗通通风。” 她站在窗边死活不肯移步。 唯恐此时崔玄微又动了心思,只能寄希望于开着窗,外头的人能震慑住他。不让他乱来。 海风拂动周盈若鬓角,莹莹天光落在她面颊,映出一片不知是气恼还是羞窘的红晕。 崔玄微抿唇,也不恼,“也好,随你。” 只是眼神仍旧定定在她身上打量,像是琢磨该从哪里下口。 周盈若嗓子莫名干涩,她抿了口茶水,润润嗓子,水液残留在唇瓣上,光润嫣红。崔玄微眼神不动了。 “你过来。” “船才刚刚开,还是白天呢?” 周盈若警惕起来,死活不动。 崔玄微轻叹,“不记得你自己承诺过什么了?” “什么?” 崔玄微垂头,顺手摘了方才周盈若才替他系好的玉佩。 接下来是腰带。 他细声细气学着不知道是谁的腔调。 “殿下,放过我吧,等明日,不,后日,后日再弄好不好?” 周盈若脸烫了。 这人学得惟妙惟肖,可不就是她祈求他时说得那些话。 崔玄微又恢复正常的语调。 “说好的,过来。若是你不过来,日后若是还想要孤饶过你,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掀起衣衫,静静看着她。 周盈若别别扭扭跪坐在脚踏上,崔玄微双腿之间。 被他玷污「Рo1⒏space」 “殿下要怎样?” “你能怎样?” 还她能怎样。 周盈若气极,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去扒崔玄微的衣衫。 纯白亵衣褪去。 性器露出真容,仍是从前见过的那般,狰狞,怒涨,瞧见她的那瞬间还搏动一下。 “一定要舔吗?” 见了那东西,周盈若倒犹豫起来。崔玄微也不说话,就是静静看着她。 “只用手,好不好?现在还是白天呢,弄脏了,不好要水。” 周盈若试探,轻轻握着那根东西,青筋蹭着柔软掌心,烫得她身子发软。 “······随你。” 崔玄微声音稍哑,眼中却涌起兴味。似乎从前,她还没给他撸过。 周盈若终于松开了口气。 专心致志开始撸动那根东西。 手掌环住根部,从根部到头部,掌心紧紧贴着肉柱,上下滑动。 顶端的铃口处渗出液体,带着些腥味。逐渐沾在掌心,有些粘,却也起了润滑的作用。 周盈若半跪半坐,认真握着撸动半晌,腿心也有了种难言的滋味。 她按捺住那种冲动,脸颊却烫起来。手腕逐渐酸起来,撸动的动作也有一下没一下。可是那根东西始终坚挺着,怒涨着,没露出一点松懈的痕迹。 “算了,停吧。” 男子声音暗哑。 周盈若惊喜,“真的?” “你还是帮孤舔吧。” 他只说到舔字,被她握在掌中的性器就跳了跳。似是有意挑衅,又是一股清液顺着铃口滑落,蔓延到了周盈若的虎口。 “你·······” “孤如何?” “没事。”周盈若闷闷的,再三提醒自己,日后去了东都,便是千里万里之遥,她需得依仗他,讨好他。 可是。 抬头看见男人昏昧不明的眼神,还有他搭在她后脖颈处抚弄的手。 她还是真想咬他。 周盈若低头,握着那东西舔吮起来。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已经不再如前几日那般青涩,舌尖卷过铃口,口中满是涩涩的味道。她努力吞吐,尽最大可能吞下大半性器,再吐出来时,顶端便被她的津液润泽。 崔玄微抚在她后颈处的手,动作已经比方才要暧昧得多,他的呼吸也早已变得粗重。 性器开始搏动,上头的青筋越发凸现。 周盈若将它吐出来,堵住顶端小口,急急道:“快取块布巾······” 崔玄微要射了。 他也知道。腰身一移,性器开始迅速搏动。 股股白浊喷薄而出,尽数落在少女面颊,鬓发,甚至还有鼻梁上。 腿间的莹白面孔旋即通红。 那样生动的眉眼,因为他而沾染欲色,甚至被他的体液覆盖,玷污······ 心中莫名生出一种诡异的满足来。 崔玄微忍不住去想,若是她浑身赤裸,身上斑斑点点,全是他射出来的白浊,那副模样又该有多娇媚。 “崔玄微!” 周盈若咬牙叫出来,迭得整齐的布巾就放在枕侧。 是她特意叫侍女预备好的,崔玄微明明可以递块布巾给她,可他偏偏要弄出来。 他就是故意的。 崔玄微不紧不慢,瞧够了。饱了眼福。 这拿了块早该递出来的布巾。“孤帮你擦擦?” 周盈若抽手夺过来,自己背过身去,一点一点将脸上的污迹擦干。 崔玄微也不勉强。开了屋门,道:“送水进去,服侍姑娘沐浴。” 首发:ρ○⑧.space「Рo1⒏space」 他那样尊贵,只不过当你是个玩物 水汽蒸腾,暖融融的,泡着花瓣的水几乎能让人从骨缝里就觉得舒坦。 周盈若漱了漱口,狠狠吐掉。 她嗅嗅手掌,又揉揉面颊,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还是那股子气味,怎么洗也洗不掉。 “姑娘,可要再加些香粉?” 侍女柔柔出声。 周盈若点头。瞧清侍女模样,越瞧她眼下小痣越是眼熟。 “你叫什么?” “婢子唤做青梅。” 侍女垂着头,又往水中撒了香粉。 芬芳的花香盖住了古怪的气味,周盈若心里松了不少。 她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青梅。 “你是不是有个姐姐在长春园中,她叫青瓷,对不对?” 侍女青瓷的眼下,也正好有颗小痣。 哭泣时泪珠低垂,极为招人怜爱。 周盈若记得将那些东珠给了青瓷,要她分发给长春园中诸人时,她哭得模样怪可怜的。 那还是在几日之前,青瓷谢过她,又惆怅道:“若是早些碰上姑娘便好了。奴婢也不必和妹妹分开。” 周盈若当时还多问了两句,知晓青瓷便是因为父亲死在海上,家里交不起珠税,寡母又多病,这才不得不跟着妹妹一起卖身做了奴婢。 说起来,青瓷的妹妹,是被卖到哪里来着? 周盈若一时想不起来。 青梅浅笑着点头。 “是,多谢姑娘大恩。姐姐给婢子写信,曾与我提起过姑娘。” 周盈若摇摇头,神思不属。 她怏怏倚在木桶壁上,想起兄长,想起青瓷。心中越发不舒服。 倒是青梅又替她续上热水。垂目瞧见周盈若身上斑斑点点的痕迹。 她也知道朱门之中的诸多腌臜之事。有些不忍道。 “盈若姑娘,听我一句劝。东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你长在珠池镇,想必水性一定很好。若是有了机会,不如趁着船还未行远,想个法子回家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盈若怔了怔,心底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却来不及抓住。 青梅摇摇头,转身便出了屋。 “等等······” 周盈若草草擦干身子,套好衣衫。 她再去开屋门。 可无论是硬推硬挤,屋门都无法撼动。 竟是从外头便上了锁。 “姑娘安心,只要你在屋子里,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屋外,有重重的脚步声掠过, 青梅对来人低低道:“世子不在屋中,去了船头。” 周盈若僵住,耳旁尽是自己的心跳声。 “开门!崔玄微呢?!我要他来!” “殿下今日来不来了。船下早就安排好了人。姑娘且安心待着,等明日天亮,你就能回家了。” 回家。 她哪里还有家。 周盈若心中忽得生起一股怒气。她去开窗,窗户也被人堵死了。 屋中梨花大案上摆了副石砚,周盈若拿起石砚垫了垫,够趁手的。 一下砸在梨木窗棂上,没开。再砸第二下,第三下。 窗户破出了大洞。足够她一个人钻出去。 周盈若顺着窗洞跳出去,方才落地,面前忽然闪出一道冷光逼过来。 刀光凛冽。 提刀的青梅神色冰冷,哪里还有什么柔弱的样子。 “盈若姑娘,退回去,外头到处都是刺客。你在外头,我护不住你。” “不必你护我。” 周盈若轻喘着,温热的液体顺着胳膊流入掌中。她低头,才发现是方才爬窗爬得急,手肘被木刺刮破了。 “崔玄微呢?你们是谁的人,云洲刺史的人?” 她手中还提着砚台,只是砚台对上长刀着实不够看的。 刚何况周盈若能瞧得出来,青梅一身气势,绝对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 青梅神色幽幽。 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盈若姑娘,你还是退回去吧。他是寿王世子,这般尊贵的人,不过当你是个玩物,当不得真的。他那样欺辱你。跟着他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如回珠池,寻个普通人家嫁了······” “你懂什么?!” 周盈若咬牙,若是要寻个普通人家嫁了,过安生的日子。 她一早便跟着赵长云走了。 如今事情做了一半,她怎么能回去。 更何况还有崔玄微。 周盈若心中乱糟糟的。脑中忽然想起崔玄微垂目瞧她时的促狭。 她深深吐了口气,安定下来。 船头船尾似乎起了火。外头忽然响起喊杀声。 青梅正色道:“你现在去外头,就是拿着自己的命往里头搭。” 周盈若道:“我硬是要去,你会杀我吗?” 青梅沉默,缓缓摇头。 周盈若咬牙,扔下砚台,直直便从她身边冲了过去。 舟上长廊较为狭窄,擦肩而过的那瞬间。青梅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 “盈若姑娘。” 周盈若回头,接住青梅掷来的东西。 是柄短匕。 周盈若抽出匕首,匕尖闪过一道寒光,薄如蝉翼,瞧着十分锋利。 “多谢。” 她看着青梅。 青梅摇头,秀丽的眉眼沉寂下去。 “我只是为了姐姐。” 这是你不守信义的报应 船头和船尾处烧起了冲天大火。 外头乱糟糟的,到处都有倒伏下去的尸体。 周盈若贴着船边走。 她仔细检视着尸体,唯恐在里头看见崔玄微。幸好是没有瞧见。 到了船身处,周盈若的肩膀忽得被人按住。硬生生扯进怀中。 砰—— 冷光闪过,直冲向她的弩箭被长剑折断,断成掉在地上。 周盈若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被按进熟悉的胸膛上,半湿的乌发迅速将男子胸口处的布帛沾湿。 “若非是孤,你现在已经没命了。” 周盈若从崔玄微怀中挣出来,瞧见他仍是全须全尾的,没受一点伤。 “若不是出来找你,我也不必冒着被·······” 崔玄微挑眉,“冒着什么?” 周盈若改口道:“我也救过你的命。算是扯平了。” 银甲卫朝着崔玄微拥过来,众人挤做人墙,护在崔玄微身前。一切朝船尾移去。 周盈若被崔玄微裹挟着,听见他缓声道:“扯不平的。说过帮你查案,就已经算是偿还了你的救命之恩。如今是你欠孤——” 大船忽然从中间裂开。 那道巨大的裂缝似是从船底砸开的。 周盈若默默道:“别说了,这是你不守信义的报应。” 当初是他不认账,一定要她用身子抵债,才肯着手查舞弊案。如今倒又成了是他偿还救命之恩······ 崔玄微神色一梗,终于不说话了。 船身陡然震动起来。 几个黑衣刺客抬起弓弩,直直朝着身在船尾的崔玄微射来。 船上的银甲卫士尽数簇拥到崔玄微身侧,用身体来替他挡箭。 惶急之中,周盈若被挤到一旁,腰肢狠狠装在一旁的船舷上,手臂一疼,被流箭矢狠狠的擦过。 “过来。” 漫天的箭雨。 不断有人倒下去,崔玄微提着剑沉声唤她。 周盈若也不顾及旁的什么,直接冲到他身侧。 都到了这个时候,保命要紧。 船上的尸体流出大片的血液来,随着银甲卫士不断减少,刺客的攻势也不断的猛烈起来。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大船离岸已经过了半日,从珠海外围到潮月码头,此时大概是到了礁石滩附近。 周盈若扶着船舷,果真瞧见在船下瞧见了许多小舟。 还有埋伏的刺客。 “崔玄微!” 周盈若深深呼出口气。 崔玄微忙中偷闲,瞥她一眼。 “怎么?!” “你会游水吗?” 又有一个刺客冲破银甲卫的防御,提着剑朝崔玄微刺来。他掀起衣袖,挥剑扫过去,重新将那刺客踢走。 打退刺客,他只将周盈若护在身后,没有要回答她问题的意思。 那就是不会。 当初他能把命捡回来真是走运。 周盈若叹口气,抓住崔玄微肩膀,道:“别打了,没办法的,船太大,在海上根本躲不过,而且下面多半已经被人凿穿了。” 崔玄微面色不变,“那看来今日你是要跟我一起死在海上了。” 周盈若眼角抽搐。 “谁要跟你一起死,这些人都是冲你来的。想活命就跳海吧,一会儿下去,你只管憋住气,使劲踩水就好了。” 崔玄微还想开口,顺着周盈若的手,也看见了船下汇聚上来的小船。 他沉了神色,死死抓住周盈若的手,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携着周盈若落海。 砰—— 水面溅起三尺来高的水花,雪白泡沫一样的水花落回海上,转眼就被碧绿的海水吞噬。 无数箭弩追着落海的两道身影。 大海之下,周盈若使劲拍打着崔玄微的手,示意他放开。 男子俊秀的面容在海水中变形,他眯着眼,空余的手势朝周盈若摆了摆。 那意思很明白。 他死都不会放手的。 周盈若嘴角抽了抽,反手抓住崔玄微的手,将嘴唇贴了上去。 她看得出。他脸色发白,是憋气憋到无法忍受的程度。 冰冷的海水中,温暖的只有彼此的体温。 周盈若小心的贴上去,慢慢给崔玄微度气。 这不是一个吻,却和吻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都是唇瓣贴着唇瓣,都是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崔玄微忽然松开握着周盈若的手,他神色微沉,身子直直往大海深处掉去。一连串的气泡从他唇角涌出来。 周盈若差点要急哭了,度气给他,可不是要他自杀的啊。 —————— 求珠珠,么么么 今晚六更~ 正好结束一个大剧情。 你想和我死在一起? 海水中振荡起巨大的浪花。 周盈若回头,瞧见海面上隐约追上来的身影。一咬牙,冲着崔玄微游去。拽着他往海底游去。 这片海域靠近潮月湾。 潮月湾下有水下溶洞,夜里涨潮,溶洞口被海水淹没,里头地势高的地方却还是露在水面上的。 老天保佑,叫她找到一处水下溶洞,不必与崔玄微一起葬身海底。 周盈若拉扯着崔玄微,脸色憋得几乎泛白。她踩着水,四散的鬓发一缕缕顺水飘摇,像是水中的藻荇。 崔玄微也憋着气,眯眼瞧她动作,手脚僵硬摆弄几下,便也挣脱开来,踩着水跟在她后头。 陡然少了个负担。 周盈若松了口气,示意崔玄微跟上来。 水流中有几道急湍从身边擦过。 周盈若回头,却迎上了不知道何时已经游到自己身后的崔玄微。 他面色微白,指指海面。 是箭弩。 她心中一紧,游得越发的快。 海上早已经入夜。 水中闪着莹莹波光,可以借来视物。 周盈若扫开一处藻荇聚集的洞口,小心得避开乱糟糟的藻丛,示意崔玄微等在外头。 她从洞头探身进去,摸了摸石壁。扭身出来,冲崔玄微摇头。 男子冲她抿唇,脸色早已经因为憋气而涨得发青。 周盈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能继续踩水,朝另一处石群游去。 同样是拨弄开藻荇,同样是摸摸石壁。掌下触感粘稠。 这手感对了。 周盈若这次没有出来,只扒着石壁,示意崔玄微跟上。石壁走势向下,曲折的甬道幽暗至极。 因为无法呼吸,她脑袋变得昏昏沉沉,几乎晕厥过去。 眼前终于闪出波光。 哗—— 周盈若破水而出,倒在洞中的石滩上。紧接着崔玄微也从水中走出,他跌倒在石滩上,面色青白。 “那些人,大概追不上来了。崔玄微——” 崔玄微没有答复。 周盈若回头,看见他闭着眼,喘着气,呼吸越来越微弱。 心中一惊。走到崔玄微身侧,才发现他胸口已经氤氲出一大片的红色。 尖锐箭弩破胸而出,箭尖上尚且带着血。 “崔玄微······” 那箭弩直接贯穿了他。 周盈若脸色一白,想起方才崔玄微游到她身后不远处,将箭弩指给她看。 那箭本该射中她的。 “你替我挡了箭?” “嘘。” 崔玄微皱眉,面色被海水泡的惨白。 他闭着眼,湿漉漉的面颊越发沉郁秀美。 溶洞中大半都是泛着波光的海水。洞顶的晶石倒映在水中,映出星星点点的亮光。 周盈若咬牙,也不做声,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崔玄微扶到岩壁上。 垂头瞧见自己身上凌乱的衣带,硬是乱扯下来好几根。 那襟带有两尺来长。 她团着湿乎乎的襟带,又掏出匕首来。 “我帮你拔箭。你忍着点。” 崔玄微点头,眉心皱成一个小结。 周盈若小心翼翼握着箭弩,用匕首割断长箭。一提气,将箭弩抽了出来。 从头至尾,崔玄微连哼都没哼一声,他只是闭着眼。静静靠在石壁上。 将襟带展开,绕着男人胸膛缠绕一圈,又是一圈。 周盈若瞧着雪白襟带被血色晕染开来,有些牙酸道。 “不怕疼吗?” “若是说都习惯了,你往后会不会因为心疼,更听孤的话?” 周盈若将襟带狠狠一系,不出意外听到了崔玄微掺杂着痛苦的闷哼。 “都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说这种话,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怕。” 伤口被绑住,流血的速度缓了些。襟带还剩下两条,周盈若随意丢下。跪坐在崔玄微身侧。 他面色不大好看,至少周盈若从不曾见过他面色如此青白的模样。心焦起来,只想逗他多与自己说说话。 “我是说真的,你方才不是为了我挡箭的,对不对?” “不是为了你,莫不是孤要自己撞到箭上去?” 周盈若哑然。 她本该是生气的,可是瞧着眼前这人的脸色,再大的气也没有了。 崔玄微终于睁眼。 海中溶洞,他眼中映出点点的微光,眉目毓秀,即便是满面苍白,瞧着也有几分病弱时楚楚可怜的味道。 周盈若似乎是在他眸中看到了自己,又似乎是没有。 崔玄微垂目,瞥见余下的两条襟带。忽然伸手取过来。 “你做什么······” 崔玄微一手取着襟带,一首攥住她的手腕,一来二去,将自己的手腕与她的手腕都绑在了襟带上。 他尤自觉得不够,缠了一条又缠第二条。 就这么一层层缠上去,缠到最后,两人的手腕交迭在一起,简直像个包了布的大粽子。 “若是今日走不出去,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死在这里?” 崔玄微口气阴森森的。 他说,愿不愿意跟他死在一起。 周盈若怔住,终于忍不住发问。 “你为什么想和我死在一起?” ———————— 周盈若:你这是畸形的爱啊··· 求珠珠,么么。感谢大家~ 如果你喜欢谁 崔玄微没有回答。 周盈若叹了口气,凑近去瞧崔玄微。 他的眼神已然暗淡,没了平日里的倨傲阴沉。 连那点子神光都几乎要散了。胸口处被她绑住的襟带上,还是有血迹逐渐弥漫出来。 周盈若忽然有些慌张。 若他说的是真的,如果他真的觉得自己撑不过去,该怎么办? “崔玄微,醒醒······” “别吵了。” 男人只低低应道,他扯了扯腕上的襟带,“别走,不许留下我一个······” “崔玄微!” 周盈若咬牙,低头看着两人之间束缚着的,单薄而柔软的襟带。 “你想用这个绑住我吗?可是我还有把匕首的,只要我想,随时就能用匕首割断襟带,然后丢下你一个人,自己逃出去,反正那些刺客的目的是你······” “你若是敢,若是敢这么做,等出去了,我饶不了你。” 崔玄微忽然抬手,死死握住周盈若手腕。 他的手冰凉的可怕,只怕再不想办法,当真就要死在这里。 周盈若低叹一声,垂头闷闷道:“崔玄微,我告诉你,以后如果你喜欢谁,不要藏在心里,不要不说,也不要等着以后再说。更不要找借口·······” 说什么只是因为样貌才喜欢。 崔玄微眼皮又垂下去,似乎是听见了,又似乎是没听见。 周盈若摇摇他手臂,却发现他倚着石壁,软软倒下去。 他昏过去了。 周盈若将崔玄微扶倒在石滩上。 即便是在昏迷中,男人的手仍旧紧紧地抓着她。 周盈若眼中泛酸,她提起匕首,一点一点,开始割断手腕上的襟带。 “别走······” 襟带被割断,昏迷中的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攥着的她手腕的手越发的用力。几乎将她握痛。 周盈若皱着脸,轻声哄他。 “我不走,你放心。我陪着你,若是你死在这里,我也陪你。你握疼我了。松手,好不好?” 皱着的眉松了少许,手上的力道也随之松开。 周盈若将自己的手从崔玄微手中挣脱出来。 她用袖子替他擦去额上的冷汗。提起匕首。 她得走了。 若是就在这里这么等下去,崔玄微早晚要死。 她不能让他死。 舞弊案没有查清,她没有跟着他去东都。 而且她现在还有点喜欢他。所以她得找人去救他。 衣摆忽得被攥住,垂头沿着衣摆看过去,男人手臂压在她衣摆上,虚虚握住,却连握紧的力气都没有了。 “盈若,别走。” 周盈若将衣摆扯出来。 “我会回来救你的,你放心······” 她深深吸了口气,将匕首重新别在腰间。 沿着水下溶洞爬出去。再割了一块衣料,系在洞口的藻荇上。怕回来时找不到地方,所以特地留了记号。 海上已经平静了许多。看来刺客们已经放弃搜寻崔玄微。 入夜后的海水极其冰凉,方才只顾着逃命,倒是来不及想这么多。 周盈若再次在海中游水,才发觉四肢冻到几乎僵硬。方才在船上一番奔走,再加上水中逃命,体力几乎要被消耗殆尽。 身子各处针扎一样刺痛。 周盈若唯恐自己昏沉过去。若是她没有出去找到人来,只怕就连崔玄微也要独自死在溶洞里了。 哗啦—— 约莫游了小半个时辰,终于上了岸。 上岸的地方大概是个岛屿,远处星火斑斑,隐约该是有人家在的。 远处有两队火龙沿着滩涂,徐徐汇合。 周盈若不敢贸然上前,先藏在了岩石后头。 “沿路只有尸体,多半都是银甲卫。却也不知道殿下在何处·······” “没有尸体,便是,好消息。继续找。” 火光照耀之下,马上男子一身银甲闪光如鱼鳞。 是那个将军。 周盈若撑起身子,从岩石后走出来。 “有人!” 周遭警戒的士兵很快发现了周盈若。 贺崇手握缰绳,最先发现马下的少女有些熟悉。 可不就是今日送行时,殿下身侧陪着的女子。 他从马上跃下来,抓住周盈若两肩,沉声道:“殿下,在哪儿?” 周盈若只觉得脑袋一阵比一阵昏沉。强撑着道。 “崔玄微在水下溶洞里,我留了记号,他受了伤,快去救他。” 周盈若说完,贺崇还想细问,却见她身形一软,直接便晕倒在自己怀中。 贺崇皱眉, “去,找几个,当地人来,找水下的溶洞!” 马上。 谢思皱眉点头,扭身交代了几句。 火龙长队之中就分出几点火光,五个士兵骑着马,朝着远处的人家而去。 一个不守承诺的无赖罢了 周盈若自小到大就没有患过重病。 偶尔就是有个伤风发热,吃上几贴药汤,修养个一两天,也就立刻能病愈。 秦大夫曾经说,越是她这样平日身体好的人,病起来便尤为凶险。 这次果真被秦大夫说中了。 自打周盈若在海滩上昏迷过去起,一睡便睡了许多日。 病中昏昏沉沉,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她似是做了个极长极长的梦。 梦里有兄长,有珠池镇,还有崔玄微。 当初在外海上从水中被捞起来的崔玄微,还有那夜在家中被她刻意引诱的崔玄微,乃至海中溶洞里,气息却一定要将自己和她绑在一起的崔玄微······ 屋中窗扇大开,风吹度入室,带来外头的草叶花香,浓浓的药味被冲淡。 周盈若眼皮颤了颤,转醒。 床帐外头忙活着侍女瞧见帐子里的动静。 忙对着屋外喊:“人醒了,快去叫将军来。” 周盈若撑起身子,侍女便塞了个软枕在她背后。 “崔······世子呢?你们找到他没有,他还好吗,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周盈若出声,才发觉嗓子哑得可怕。 垂眼自己的手腕,似乎哪里还留着被他紧紧攥住时的触感。 侍女摇头,不答她,只静静出了屋子,又迎了一个人进来。 “贺将军?” 为首的人褪去盔甲,一身布衣,脑后乌发高高束起,倒是十分清爽。 后头跟着的那个,则仍是一副文士打扮。 贺崇点头,垂目瞧见周盈若面容,眸光摇晃一番。 谢思替贺崇道:“你不必担心,殿下已经找到了。他一醒,便应陛下急召,回了东都。” “他回了东都?” 周盈若睁大眼。 贺崇神色有了冰冷,“算上,今日,大概,已经,已经到了北海。” 周盈若垂目,紧紧握住手腕。 心中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她只听见自己轻轻问:“那他没说要带着我走吗?” 贺崇摇头。 谢思敲了敲手中的扇子,瞥一眼将军冰冷的神色,心中叹息,终究是没有开口。 周盈若脑袋疼了一下。 她抿唇,脸颊却有点想皱起来。 一时想起那日溶洞里崔玄微泛白的脸颊,一时又想起青梅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是寿王世子,这般尊贵的人,不过当你是个玩物,当不得真的。” 是当真拿她当玩物吗? 过够了瘾,便扔在这里不管了。 贺崇对着谢思摇头。 谢思会意,道:“姑娘好生歇息,我们等先走了。等你养好了病。我和将军再来看你。” 周盈若摇头,她心思还乱着,哪里还有心情应付他们。便任由谢思与贺崇出去。 待出了屋,外头天光明亮,园中的芭蕉叶舒展至极。 谢思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将军这么做,当真不怕日后世子殿下追究吗?” 贺崇神色仍旧冷冷的。 “陛下,立储在即。若是殿下在,在这个时候,出了篓子,带着,带着一个渔家女回,回宫中。惹得陛下不悦,这才是,天大的错处。” 谢思听的脑壳痛,想起屋里头那姑娘苍白的面容,有几分不忍。 “毕竟还是她救了殿下······” “渔家女的身份,也就,罢了,可是,可是她性情不好,挥霍无度。若是殿下,殿下对她念念不忘,日后,日后必成祸患。” 贺崇说了这么多,已经比从前一天说的话都要多,不耐道:“多给她些,银子。打发了便是。” 贺崇率先朝园外而去,谢思落在后头,却不期然想起在世子殿下醒来的那一日。 那还是在几日之前。熟悉海情的当地人带着卫士,找到了溶洞中的崔玄微。将他从海中带出来时,已是黎明时分。 天空泛起鱼肚白,浑身带着水迹的男子被卫士抬着,放在了担架上。谢思那时就在担架旁,与医者同行。 那时候他听见世子殿下口中喃喃,似是一个姑娘家的名讳。如今想来,叫得可不就是屋里的姑娘。 谢思摇摇头。旋即跟上贺崇。 * 长春园中。 小厮碰了个檀木托盘,上头列着一排排金条,瞧着闪闪发光。足有几千两之多。 周盈若扯扯唇角,对着主座上饮茶的青年道:“将军不必给我赏赐。要救崔玄微,我本来也不图什么的。” 贺崇放下手中杯盏,沉声道:“是,世子殿下。” 周盈若冷笑,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 一个不守承诺的无赖之徒,登徒浪子,是世子殿下又如何。 她偏叫他崔玄微,难不成他便要从东都回来,杀了她不成。 怕我继续纠缠他? 眼中屋中气氛就要僵滞起来,谢思上前打圆场。 “姑娘家中可还有亲人,不如让人去知会他们一声,也好让他们来接你回去。” 周盈若冲谢思摇头。 眼神落在那堆金子上,有些犹豫,还是上前取了一块。 贺崇冷冷的,挑起下巴示意谢思。 果然,正如他所想,这姑娘贪得无厌,并非世子良配。 “我只要这么一块。劳烦谢先生,差人替我雇辆马车就好。” 谢思摸摸鼻子,避开自家将军目光。“不知道姑娘要去哪里?” 周盈若掂了掂手中的金块。 “东都。” “你,你,你是想去找世子殿下?” 贺崇坐不住了,重重扔下茶盏。 周盈若有些奇怪。 这位将军的口条,听着怎么有些怪。 “自然不是,他既然丢下了我,我便明白他的意思,又何必再去找他。”崔玄微负了她,她怎么还可能上赶着去找他。 “我去东都是有其他事情要做。” 那日周盈若在屋中思索许久,心情虽然委顿。 但她从不会在一件事上纠结太久。 理清了思绪,便将崔玄微抛在脑后。 她本来就是为了舞弊案才委身崔玄微。 如今他不守信,也辜负了她的心意。她掐灭那点似是而非的喜欢,也不会掉一块肉。 反正是他先丢下她的。 她周盈若自认问心无愧。就算日后在东都当真见了他,也只会当他崔玄微是个陌路人罢了。 “敢问姑娘,去东都是要做什么?” 谢思拦住自家将军。 “不能说。” 贺崇沉沉看着谢思,眼中杀气汹涌。 谢思咬牙,抢先在贺崇之前开口:“姑娘恕我无礼,你不肯说是什么事情,我们只怕不能放你去东都······” 周盈若一愣,旋即了悟。 她冷笑,“怎么,怕我去找崔玄微,继续纠缠他。放心吧,就是如今他再回来接我,我也不稀罕。” 她将金块重新扔给小厮。 “既然你们不想我去,那我也不要你们的东西。” 就是凭借两条腿,她也要去东都,去敲大理寺门前的震天鼓。没了崔玄微,她还就不信舞弊案没法子往下查了。 “不行。” 贺崇挥退谢思,起身,挡住周盈若去处。 “你,不能去。” 周盈若仰面看他,“我偏要去,难不成你们便要将我关在长春园中吗?” “就是,关你,又如何?” 男人眼中杀气暗起。 周盈若没有退却。她绕过贺崇便走,手腕却被他拽住。 铁一般的手掌锢住她手臂,几乎拽得脱臼。 周盈若咬牙。 “放开!我救了你们的世子。你们便是这么对我的?!” 贺崇抿唇,垂眼瞧见她发怒时微红的面颊,以及颈侧一粒暗红小痣。 随即一怔。 这一怔,他脚背上就挨了周盈若狠狠一脚。 男子力道松开。周盈若挣脱出来。 “谁让你拽我的!” “等等,你不能,不能走。” 贺崇低头,从那一怔中恢复过来,神色恢复冰冷。挥手叫来两个侍女,两人连搀带扶,就要将周盈若留下。 “你们在做什么?盈若姐姐?!” 正厅外,朱漆木柱下忽然有人出声。 秦玉娘看清屋中众人。直直将周盈若护在身后。 “好啊,你们不仅强掳了我来,还关了盈若姐姐。告诉你们,若是我当真是什么侯府的小姐,第一个便叫人治你们的罪!” 谢思一敲额头,“秦姑娘,你别多事。” “你才别多事呢。” “玉娘······” 周盈若本就是大病初愈,跟着贺崇争执许久,就有些支撑不住。 秦玉娘瞧她的面色,手往她脉上一搭。 “你们两个当真是男子汉大丈夫,欺负她一个病人身子刚好,还虚着是吧!” 周盈若脑袋又疼起来。秦玉娘扶着她,“别怕,盈若姐姐。你先歇歇,我去给你开服药方。” 正堂中乱糟糟的。 贺崇冷冷站着,倒是谢思,立刻吩咐人将周盈若送回厢房。秦玉娘与她寸步不离,开了药方,着人去煎药,自己便在床榻前守着周盈若。 周盈若其实也没有多虚弱,可是秦玉娘看她看得紧。 秦玉娘托着腮,眨眼瞧着,“盈若姐姐,你身上风寒还未痊愈呢,就是要走,也等着病好再走啊。别跟那些蛮不讲理的人置气。平白伤了自己的身子。” 周盈若摇头。 “我没事,他们留不住我的。倒是你,怎么就会在这里?” 一说起这事,秦玉娘嘴角立刻掉下去。 她哼了哼,“我跟爷爷在医馆给人看病,本来好好的,不知道那两人从何处打听过来,知道我是被爷爷捡回来的弃婴,托人问清了爷爷是何时捡到我的。便非说我是什么东都承恩侯府的小姐,要带我回家。” 把她带回孤的身边 周盈若抿唇,忍不住掐了掐玉娘的脸颊。 “若是能找到亲人,不是好事吗?你在世上便多了几个牵挂你的人。” 秦玉娘脸颊微红,却强忍着周盈若的揉弄。直到周盈若放手,才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若真能找到亲人,我哪里会觉得不好,只是我知道自己不是。” 她扒开领口,指指颈侧,那里一颗暗色小痣,“这是我小时候煎药,被火星子燎得,又不是天生就长出来的。还有我的生辰,他们托镇上的刘婆来问,我以为是刘婆要跟我说亲。你知道的,我还不想嫁人,就换乱编了一个,搪塞过去,谁知道后来居然被他们强行带到这里来······” 周盈若被逗乐了。“谁让你平日总是满口胡说!” 她抿着唇,却见秦玉娘忽得睁大眼,伸手掀她衣领。 秋日凉薄,偶尔也会有闷热的天气。 周盈若今日这一身衣衫,衣领并不高,胸前露出莹白肌肤,锁骨之上数寸,一颗暗红色小痣分外明显。 秦玉娘捻了捻那颗痣,低声问。 “盈若姐姐,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阿兄是在什么时候捡到的你?” 周盈若愣住。 * 屋中数盏灯火摇曳。贺崇面无表情,靠在椅背上。 木门噼啪一声阖上。 差人去查探消息的谢思扭身,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将军,问清楚了,周盈若被捡回来的时辰,约莫和三小姐生产的时辰差了两人。” 贺崇点头。 谢思咬牙,“将军,只是时辰合得上,并不一定就是她。” “我,看见了,她脖子上,有一粒,痣。” 贺崇低头,眼前闪过白日里瞧见的少女容颜,莹白肌肤上一颗暗红色小痣,似一粒梅花落在雪中。 他摇摇头,将心思拉回来。 “你见过,承恩侯府,侯府二房的几位小姐,长得,与她像,不像?” 谢思紧锁着眉。“我只是遥遥瞥见过长房的嫡小姐,若是这么说,倒确实,确实有几分相似。” 贺崇皱眉,瞧着跟自己犯了一样毛病的谢思,叩叩桌板。 “那便,便是她了。” “将军!” 谢思忽得抬头,紧紧盯着贺崇。“她是不是,不都是由我们说了算。世子殿下那里,您瞒着他。若是周盈若当真是长烟小姐的孩子,那她日后势必会与世子相见,到时候将军岂不是要······” 贺崇神色冰冷,“我不怕。她是,我们要找的人,就带她,回东都。又,又如何,更何况,她,她贪得无厌,骄纵无比,确实并非世子良配。” 谢思默然。 小径中。 贺崇领着谢思,还有引路的侍女,往周盈若住的院落而去。 院外芭蕉树高大舒展。本已经到了衰颓的季节,但耐于东南天气温热湿润,于是生得反倒比北方夏日的芭蕉翠绿。 贺崇到了时候,院外已经挤了三三两两的侍女。 “芳姑姑,便放我们进去,瞧瞧盈若姑娘吧。” “是呀,不必让我们全都进去,只去一个,就让青瓷进去吧。盈若待我们那么好,她病了,我们是该去看看她的。” “是呀芳姑姑,当初姑娘送我们东珠,其中也有你的一份。” ······ “将军?” 谢思皱眉,提醒驻足不前的贺崇。 贺崇难得有些犹豫,指了指谢思,“去带个人过来,问清楚怎么回事。什么东珠的·······” 一刻之后。 围在院落外的侍女们散了。 贺崇负手而立,站在芭蕉树下,揉了揉眉心。脸色黑沉如水。 一旁的谢思心情也十分忐忑。 当初原来是他们误会了那姑娘······ * 东都,寿王府中。 崔玄微坐在桌案前,怔怔瞧着桌案上的东西,许久方才移开目光。 他神色冷淡,眼眸中没有一点笑意。 堂下的阿一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但他不敢出声。 自打从东南回来,世子殿下的脾气比从前还要怪上三分。 从前只是阴沉冷淡,如今到近乎有些乖僻的地步。 崔玄微终于出声,“人有消息了吗?” “回殿下。暂时······还没有找到盈若姑娘的踪迹。” 阿一跪倒下去,唯恐招惹了崔玄微不快。 上首男子静静的。 “他们没找到,便由你接着去找。不管是生是死,孤都要看见她。若是死了,就把她的尸骨带回来,若是还活着······” 崔玄微,我要吃了你!(H) 崔玄微拢起桌上的东西,嗓音冰冷,隐约带着杀意。 阿一的心提了起来。 “若是她还活着,便先将她带回来。到时候,孤自己处置她。” 阿一退了出去。 崔玄微向后,倒在圈椅靠背上。 他闭着眼,手中紧紧攥着一团被利刃割得整整齐齐的襟带。 说好了要陪着他的,就算是死也陪着他。 为何她自己一个人走了呢? 崔玄微想起自己醒来那日,急不可待要找她,却只听到这样的话。 “找到殿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盈若姑娘,当时洞里只有殿下一个人。” 只有他一个,她不在那里。 绑着他们襟带被她割断了。 崔玄微不愿这么想。 但是就是忍不住——大概周盈若是扔下他,自己逃命去了。 她想活,他不怪她。 那是应该的,想要她陪着他死在一起,本来就是他强求了。 她一心记挂着替兄长报仇,即便是死也不该与他死在溶洞里。 只是她不该丢下他一个人,尤其是······在他发觉自己是那么喜欢她的时候。 她心里谁都念着,唯独不念着他。 崔玄微将断裂的襟带盖在鼻前,上头并没有她的气味。 他低低叹息一声。 若是她还活着,若是能找她回来,他必不会轻易放过她。 屋中灯火乱晃,崔玄微闭着眼,恍惚中居然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珠池小镇,当初还是张玄微的日子。 周家书房,他正在替她理书,后腰忽然被人用手指戳了戳。 “盈若?” 他回头,瞧见少女笑嘻嘻的,要去扯他腰带。 他没有制止,只是由着梦中的人将他扯到椅子上,然后扯去他大半衣衫。 身下涨得生痛,他沉着脸,再瞧她一件一件剥光了自己的衣衫,然后跨坐在他身上。 少女柔腻纤细的手臂环着他的脖颈,向他索吻。他只是略伸了伸舌头,她便主动含住他吸吮。 嫣红的小舌从唇缝中吐出来,贴着他的唇瓣,急切地同他分享她的津液。 他早就难耐,去揉她胸乳,听见她细细地喘息。 “旁边的也要。” 崔玄微抿唇,团住两只胸乳把玩,柔软的胸乳平日瞧着不显,托在掌中时却沉甸甸的。捏住奶尖拽拽,她便啜泣。 “你欺负人。” “是你欺负我。” 周盈若颊上恼怒一闪而逝,她又扭腰,任凭他团着她的胸乳将两只乳尖挤到一处,再含入口中吸吮。 他身下早就坚硬,性器与肉穴毫无阻隔,自然能感受到她那里的湿软和柔软。 少女就坐在他身上扭动,湿漉漉带着淫液的小肉核,紧紧贴在性器上凸起的青筋上。 随着她扭动的动作,几乎将他也沾得湿淋淋的。 “崔玄微,我要吃了你。” 怀里的人笑嘻嘻的,舔舔他唇瓣,伸手掰开自己腿心的两片肉唇。 湿漉漉的花液顺着她手指滴落,露出中间粉嫩柔软的穴口。她扶着他的性器,将底端贴在甬道口上。 原来她是想要这么吃了他。 性器一点点被吞没,凸起的青筋剐蹭到柔软的肉壁。 崔玄微眯眼,扶着周盈若的腰,轻轻一捣。便从她口中听见了娇媚无比的吟哦。 她裸着身子坐在他怀中。趴伏在他胸膛上时,是那样的契合。 崔玄微握着她的腰肢,挺动,研磨。瞧着她白嫩的小腿在他腰侧晃啊晃。 精关一松,少女身下那张穴嘴紧促起来—— 梦醒了。 烛火烧去大半。 崔玄微睁开眼,皱眉瞧瞧自己裆间的湿润。将散碎的襟带扔到了桌上。 “来人,送水进来。” ———— 世子:分开的第一天,想她 今晚还是六更~ 求珠珠求评论,感谢大家! 可以到我的微博来玩~ id:二氧化太 将军还没告诉盈若姑娘? 得了崔玄微的命令。 阿一不敢留在东都盘桓,马都没歇。就又带了一队银甲卫,顺大庆门出东都,一路朝着东南而去。 银甲卫出行,无人胆敢阻拦。 路过大庆门时,阿一抛出腰牌,给守城的将领晃了一眼。 守城的小将会意,立刻替银甲卫疏通道路。 “后头的,速速从主道上推开。” 贺崇坐在马上,听见不远处守城的小令催促,皱了皱眉。转身吩咐一声。 青布马车朝道旁驰去。 周盈若坐在马车里,觉得忽然颠簸起来。将车帘掀起一道缝来,问:“出什么事了?” “无事,银甲卫士出行,约莫是有急事在身。” 贺崇勒住缰绳,眉头紧紧皱着。 帘内人的模样自他眼前一闪而逝,他咬咬牙,催马上前。 “盈若姑娘,其实当初,在东南,世子殿下醒来之后······” 侧旁车帘忽得大开,露出少女莹白带笑的脸,秀丽异常,又有些端艳。 贺崇一句话没说出来,竟就卡在了喉咙眼。 “将军一路骑马,外头风大。要不要喝口茶润润喉?” 周盈若接过青瓷递来的茶碗,递到贺崇面前。 贺崇喉结上下动了动,垂目接过茶碗,一饮而尽。又将即将说出口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自东南动身,到东都,一路以来走了半个月。 照着贺崇往常的性子,早就该把那日的实情与周盈若说清楚。 其实不过短短两句话——当日世子殿下醒来,是我贺崇诓他。说找到他的时候便只剩下他一人,并不见你周盈若的踪迹。 但贺崇试了许多次,却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对上周盈若的微弯的眼眸,本就结巴的口条越发僵硬,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来。 这些话是早说晚说都得说的。 周盈若是东都承恩侯府三房的小姐。 日后回到东都,凭借承恩侯府在东都的显赫,迟早都要与身为寿王世子的崔玄微见面。 贺崇本来想着,反正一路上大约要走半个月,迟早有机会把话说清楚。 可他犹豫来犹豫去,最后竟一路憋到了东都。 “将军从前可曾见过承恩侯府的老夫人?不知道她性情如何,带我回去,是不是还要预备些礼品?” 周盈若有些忐忑。 毕竟是第一次见到她名义上的祖母。 贺崇摇头,低声闷道:“我从前,不常在,在东都。知道的,只怕还不如,不如谢思多。不过你不要怕,你就是长烟小姐的孩子。老夫人,她不会不认你的。” 周盈若跟着贺崇这半个月,大概也知道他有口疾。 如此磕磕绊绊跟她说了好几句话,实在是不容易。 她也不想为难他,抿唇冲他点头,便缩回了马车中。 一晃半个多月。周盈若便从珠池镇到了东都。 贺崇说,她是承恩侯三小姐周长烟的女儿。 只瞧她颈侧小痣的位置,还有被捡到时的时间,便能确定了。 当年周长烟随夫君到外地赴任,路遇乱军,在兵荒马乱之中产下女儿,却因为躲避乱军,不得不将女儿丢在珠池镇上。 只可惜周长烟最后也没躲过灾祸,与夫君还是死于乱军之手。只留下她······ 马车继续上路。 不多时,便到了东都最为煊赫的一条长街。 贺崇早就与承恩侯府递过信,府中上下都知道今日是府中小姐回来的日子,早已大开府门,只等着迎人入府。 承恩侯府之前。 两座石狮威武赫赫。 贺崇送到这里,已不便入府。他从马上跃下。瞧着周盈若下了马车。 “盈若姑娘,其实当初······” “将军你送到这里,已经够了。这一路以来多亏了你。若非是有将军你护送,只怕也不会走得这样顺畅。” 周盈若松了青瓷的手臂。 “日后再见,定当多谢将军。” “日后,再见······” 贺崇讷讷的,连一旁的谢思看了都要着急。 承恩侯门前,候着的下仆早已按耐不住,眼巴巴就在一旁等着。 “将军,您瞧这时辰,我们老太太可是打一早就等在荣寿堂中了······” 周盈若扭身冲贺崇一笑,“那就日后再见。” 待到瞧着周盈若跟着众人入了府。 谢思终于忍不住,瞧瞧还矗立着,呆呆凝视的贺崇。低声道:“将军还是没告诉盈若姑娘?” “她说,日后再见。那就不如,等下次见她,再说······” 贺崇又皱了眉。神色冷肃。 谢思在一旁苦笑不已。 一路上不说,到了东都也不说,非要等下次。 究竟是怕说了惹人家讨厌,还是怕说了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便住你母亲住过的院子(缺了一章剧情,补 周盈若跟着下仆,一路到了侯府荣寿堂。还不曾进门,便听到屋中一阵喧闹声。 “祖母都等了这么久了,不如去歇一歇。就算回来不曾见到您,也可以让她稍等上一等,再怎么说都是小辈······” “妙云,你胡说什么呢!嘘!” 荣寿堂中。 承恩侯府长房嫡小姐周妙清拽住妹妹周妙云,不许她再乱说话。 周妙云嘟囔起来。 “本来就是吗,好端端的冒出一个妹妹来也就罢了,偏偏为了她要回来,还要抢我的院子······” 周妙清轻咳一声,“那本来就是姑姑的院子,若非你当时看中了院里的梧桐,跟祖母耍了横,也轮不到你住那院子。如今妹妹回来,她自然该住她母亲住过的院子。” 周妙云不说话了。二人一番争执虽然小声,却瞒不过上首的老太太。 承恩侯府太夫人赵老太君一生育有两子一女,长子周长天,次子周长明,如今都在朝中任由要职。 但她当年最疼爱的还是周长烟这个女儿。 只可惜女儿命薄,早早便香消玉殒。 赵老太君闭眼转着念珠,轻声对着次子周长明道。 “你平日也不能只顾着政事,也该管教管教妙云,莫要让她太过骄纵,坏了脾气。” “是,母亲。” 周妙云面色一白,再不敢说话。嘟着嘴躲到表姐周妙清身后。 “老太太,盈若姑娘回来了。” 荣寿堂外。周盈若屏息凝神,等着下仆通传。 “快叫她进来!” 堂内的侍女卷起帘。周盈若进了屋。熙熙攘攘满屋子的人,全都聚拢到她身上。上手的老太太满头银丝,神态安详慈和。一瞧见周盈若,立刻巍巍颤颤站起来。 “真像啊。是不是?” 侍立在赵老太君身侧的两个男子,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左侧的是长子周长天,右侧是次子周长明,算起来应该是她的大舅父和二舅父。 二人瞧见周盈若,也忍不住动容。 “确实像长烟······” 周盈若走到赵老太君跟前,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轻轻摩挲。 赵老太君的手有些干瘦,被她这么温和地一瞧,周盈若莫名有些眼热。 她自小跟着兄长,阿兄虽然处处待她很好,却因为是男子,有些时候总是不便与她过于亲近。 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与血脉相连的亲人,还是自己的祖母。 血脉相亲,周盈若眼睛一酸,眼泪便掉出来。 “好了好了,大好的日子,好不容易回家了。我这个老人家都没哭。你倒哭上了。我听贺将军来信,说你叫盈若,收养你的人家也姓周。想来该是缘分,该叫你回到咱们家里来。” 赵老太君将周盈若揽在怀中,一通安慰。又指着房中诸人,一一给她介绍。 “这是你两位舅舅,舅母,还有妙清和妙云。妙清是你大舅舅的女儿,妙云则是你二舅舅家的,二舅舅家里还有个表哥,只是他近日去了外头游学,暂时不在东都,等他回来,祖母再叫你和他相认。” 周妙清对着周盈若颔首,一副端庄贤淑的世家闺秀模样。 倒是周妙云,还记挂着院子的事情,有些不情不愿行了个礼。 周盈若一一记下,一一福身行礼。 倒也不甚在意周妙云的冷脸。 赵老太君看在眼中,笑眯眯拍拍她的手。 “你便住在你母亲过去的院子,那地方之前是妙云住着的。她住了这么久,也该出点力气。不然岂不是对不起你母亲,” 赵老太君看向周妙云,“妙云,这几日便由你带着妹妹在东都逛一逛,领她瞧瞧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不许惹她生气。” “祖母!” 周妙云跺跺脚,娇嗔起来。 赵老太君脸色一沉。 “若是你做的不好,下个月的月钱便扣去一半!” 周妙云一呆,不情不愿应下。 * 流月斋。 周盈若漫不经心看着面前一排排玉盘上的锦绣凤钗。 “怎么样,这里可是东都最大的首饰铺子,虽说东西比不得宫里赐下来的,但是比你在东南见到的,可要好得多!” 周妙云兴致勃勃试着发钗。 钗上镶嵌着八颗米粒大小的珍珠,十分晶润可爱。 周盈若想起那人曾经送到自己屋中的发钗玉佩,再瞧面前的珠饰,立刻便觉得它们减色不少。 但嘴上只道:“嗯,姐姐说的是。” 与这位二房的表姐相处不过几日,周盈若便已经摸清她的性格。 嘴硬心软,只是有些骄纵的毛病。 周妙云眼中掠过一丝得意,叫来自己的侍女云召。 “如何,我戴着这个好不好看?” “姑娘戴什么都好看。” “次次都这么说,我不信你的话······” 周妙云转身对着周盈若道:“三妹妹,你瞧瞧我戴这枚簪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