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九之读心》 第 1 章 001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洗白九妹文,一切剧情私设为了洗白九妹服务。 狗血,ooc,略暗黑扭曲。狗血必然矫情。 文中全员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作者是个相信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出自《圣经》哥林多前书13:4~8) 001 魔界南疆处,魔界人口耳相传说有一隐匿的远古遗址。传闻此遗址乃青眼一族覆灭前的都城,文字记录早已散迭,无从考据。 相传青眼一族历代修炼一种功法,名为《天心神术》。修练此功法者,能得读心神通。此神术共分三层,修炼一层完满者,运功时双目化作水蓝色,能感受身旁人的感受想法。修炼二层完满者,运功时双目化作天蓝色,可得读心神通,他人所思所想皆如日下花草,细微可辨。修炼至大成者,双目变作墨蓝色,能料敌先机,计算预料敌方所有攻击走向。因着此功法能力霸道,青眼一族被群魔忌惮而围攻,顽抗数月后,青眼一族灭族,功法被一众大魔当场焚毁。(相信我,青色就是蓝色,青出于蓝的青,炉火纯青的青。) 洛冰河数月前在找到了这传闻中的青眼族遗址,并且得到那本传说已经散迭的天阶功法《天心神术》。 这功法孰真孰伪,洛冰河贵为魔尊,自然有不少人、魔上赶着讨好,为他去以身验法,不需要他自己以身犯险去尝试修炼。 一月前,以身试功法真伪的七名死侍已经证明功法为真,洛冰河表面上嘉奖死侍忠心为主,暗地里安排一些明面不危险的任务,暗暗催动天魔血控制服食过天魔血的死侍,让其尽数死于他人之手。 此等逆天功法,只消我一人修炼足矣。洛冰河天资卓越,悟性绝佳,不过一月,便修行至二层完满,不过修炼第三层时,却感觉犹如瓢水入海,无法寻着边际。 洛冰河并没有发觉,自从得到心魔剑以后,他越发残虐。似是回想起当初年少,被那人渣恶徒,故意以假功法坑害,差点走火入魔之事,魔尊冷笑了一声,也不撕裂时空去找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沈垣,抬腿往地牢走去。 四方八面传来一声嗤笑,沈清秋知道自己又被魇住了。 “就是师尊不愿意写这封信给岳掌门,总该有别人愿意写的。弟子不过是送上师尊一双断腿,岳掌门便马上赴约了。” 利箭如密雨般冲向岳清源,一支、五支、十支…… “师尊好生细看岳掌门是如何仙逝的,没想到你这样的卑鄙小人,居然有人为你赴汤蹈火万剑穿身。” 岳清源…… 岳清源…… 等他来他不来,不叫他来他却偏偏来了;想着他死掉算了的时候他却好端端的,希望他能活下去的时候他却偏偏死了,还死无全尸…… 真是…… 为了一个卑鄙小人,值得么? “师尊是在做什么美梦吗?是不是见到岳掌门了?”熟悉的声音在脑海响起,沈清秋打了个颤。沈清秋被折磨得耳聋目翳、修为尽废,然而金丹犹在,却是能“听到”洛冰河的传音之术。 “弟子都忘了师尊只剩半截舌头了。”洛冰河一脸可惜地说,手指按进沈清秋被锁链穿透的琵琶骨伤口里,“我们在梦里说也是一样的。” 沈清秋在昏迷前冷哼了一声,心道小畜生当初以心魔剑从手臂上削断我的双臂,而不是直接扯断,怕不是就为了能穿过琵琶骨把人吊起来。 ************************************************* ************************************************* 002 洗白1.0 “别人都以糖衣包裹毒药, 那人却是以冰霜刀剑裹着苦口良药。” 002 洛冰河站在穹顶峰上,看着不远处正在挑选弟子的各峰峰主,心里嗤笑沈清秋又梦回当年挑选弟子的事情了。 洛冰河用这种噩梦折磨沈清秋已久,往往是先把他活得最快活肆意的日子放到他眼前,接着亲手打破这一切。一而再,再而三,周而复始。从此以后,沈清秋的回忆中不再有快活,只有恐惧。 洛冰河回想着这个噩梦的发展。 对了,就是在这卑鄙小人交予我假心法之时,梦境则变成四派联审,沈清秋身败名裂,然后修为被废的那一天。真是让人激动。 洛冰河嘴角微翘等待沈清秋被打落尘埃那一刻时,脑子却想起了沈清秋的声音:“苏夕颜?” 洛冰河阴鸷地眯起眼睛,盯着对面那个以折扇半遮脸面的卑鄙小人,额间罪纹冒着红光。心里想着,看来这卑鄙小人知道不少事情。 魔尊动了动手指头,维持住梦境时间的正常流速,便尾随着沈清秋身后。 沈清秋先是到了藏书阁,翻找了大量关于天魔的书籍玉简。由于苍穹山派乃当世第一大派,关于天魔的书籍着实不少。看到这里,洛冰河眼神更显幽深,黑色的眼瞳渐渐化成红色,然后又闪出蓝光。 “虽然很淡,可是洛冰河身上的确有魔气。面容肖似幻花宫前任小宫主苏夕颜,又身怀魔气。幻花宫对外宣传小宫主苏夕颜是为天琅君所害,这话多半是假,极有可能是苏夕颜与魔族相恋,不为老宫主所容,艰难诞下儿子后身死。而洛冰河,很可能就是苏夕颜与魔族的后代。”沈清秋心中的推断十分清晰地在洛冰河脑海响起,这让魔尊捏紧了手中心魔剑。 洛冰河知道沈清秋离开秋府以后,随无厌子学了不少旁门左道的鬼蜮伎俩,没想到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人魔混血。那么说来,他一直骂的小杂种、小畜生倒是有理可循了。 洛冰河冷笑一声,还真不愧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金丹修为的修士却为难一个无辜的人魔混血,千般打骂、万般磋磨。 沈清秋查过苍穹山派所以魔族资料以后,便一如往常地过日子,仿佛查阅魔族资料的人不是他一样。就这样过了三天,要不是洛冰河每天都能感受到沈清秋的踌躇不定,他不可能对他有耐性等待。终于,三天后,沈清秋跟岳清源说下山散心以后,身披黑袍半掩面容,悄悄到了珍宝阁。 当看到沈清秋在珍宝阁买了《炼神诀》时,洛冰河心头猛跳,心脏好像突然被人用手攥紧,呼吸间都带着疼痛。 当年年少的洛冰河对此不懂,可是魔尊洛冰河却是知道《炼神诀》的来历的。《炼神诀》是某位被同门所害,修为尽废的灵修所创。当年灵修修为被毁,又被同门污蔑,只好转而修魔。那时候道魔相争,可没有由道转魔的功法,灵修一边尝试,一边实践,最后创作出道、魔均可修炼的《炼神诀》。全本的《炼神诀》当然不是轻易能买到的,可是花费一部分灵石,却是能得到上部。《炼神诀》既炼神魂,又须打磨肉身,二者缺一不可。 沈清秋回到清静峰后,先是重抄了一遍《炼神诀》,然后在书册封面装模作样地写上《苍穹心法》。 手抄的心法拿在手上翻了几下,又觉得不妥,便刺啦刺啦地把原版和手抄版的封面撕掉,把《苍穹心法》贴在原版《炼神诀》上,左右翻了翻看了看,好像嫌弃贴得太好,显得太用心了,又撕下来,故意贴得歪歪扭扭的。 ************************************************************* ************************************************************* 003 少年洛冰河跪在沈清秋脚边。 沈清秋的眉头蹙起了一瞬又拉平,眼中泛出不耐烦。 来了,魔尊心想,这种不耐烦的表情,总会在他眼中出现。沈清秋总是不耐烦见到我,总骂我杂种、小畜生。在那岁月里,这两个骂名仿佛长在我骨头缝里一样,如附骨之疽。 然而,传进他脑海的话,却让他起了很不好的预感。 【啧,有养母疼爱就是懦弱。居然被打成这样,打不赢就算了,居然还不会跑。】 “以后清静峰的水都归你挑,”沈清秋想了想,“柴也归你劈了。”【多挑水劈柴,打不过起码腿脚快跑得过吧。】 沈清秋又嫌弃地捏了捏洛冰河的手臂。 【这么浓的魔气!】“弟子居都已经住满了,你以后便住柴房吧。”【至少魔气漏出来了没有人能发觉,被人发觉了也能跑。】 他随手把桌案上的心法砸洛冰河头上,眼神孤傲,目无下尘地蔑声道,“这是心法,滚吧。” 少年洛冰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师尊不高兴了,他感到委屈无奈,最后只能红着眼眶,作揖后离开了。少年没有看到沈清秋久久注视自己背影的眼神,魔尊却看到了。 【你对我有什么期待呢?真是懦弱的小畜生。】魔尊到现在终于发现,这一声声的“杂种”、“畜生”,骂的不仅是洛冰河,也是沈清秋。 魔尊同样想问沈清秋,你对年少的我又有什么期待呢? 梦里的日子一天天慢悠悠地过,放纵恣意的魔尊居然就这么静下心来默默看着沈清秋每天修炼、看书、喝茶。 过去总以为沈清秋是装模作样地在看书,居然到此时,才发现,他是真的在认真看,认真学。洛冰河想起沈清秋还是沈九时的噩梦,因为偷偷学写字,被秋剪罗打个半死,然后关起来饿了三天。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能学写字,现在有条件好好看书,沈清秋怎么可能会只是装模作样地看呢。 宁婴婴哭着跑进来打破了满室的宁静,她扯着沈清秋的衣袖哭诉明帆欺负阿洛。 沈清秋一句“知道了”打发掉宁婴婴,仍旧在看书。待到宁婴婴走远以后,却是御剑远行,一路往南到了南疆山谷里。 洛冰河有一个猜想,这猜想压得他喘不过气。少年时因着沈清秋容貌俊秀如谪仙,便认定此人仙风道骨、品行高洁。 及至后来被责打谩骂、推下无间深渊,所有濡慕化作怨恨,认定其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个寡廉鲜耻的小人,誓要以往所受之辱,百倍奉还。伤我手足者,我必断其四肢,挫骨扬灰。 直到现在,此人四肢俱断,耳聋眼翳口不能言,心神受创神魂不守时,偏偏却在此时让他知道,这人对自己是有温情的,只是他的温情都用层层刀霜包裹,伤人伤己。 洛冰河心里很乱,知道沈九对自己的善意以后,他感到自己那颗冷冰冰心仿佛被暖水包裹着,温暖而快乐。可是洛冰河又感到怨恨,“沈清秋你怎么就不直接死了干净?怎么到了此时此刻无法回转之时,又让我得知我所谓的求而不得,其实早就拥有?” 数月前机缘巧合见到沈垣和另一个洛冰河时,让魔尊充满了不甘心和怨恨。 【不甘心。 不公平。 明明都是“洛冰河”,凭什么,他遇上的就是这样的沈清秋,而自己遇上的却是一个心胸狭窄、嫉妒成性的无耻之徒。 凭什么! 被悉心保存的衣服和物件,清新整洁的偏室,喁喁细语,千般可怜,万般迁就。】 越是不甘心,便越是想要得到那个“沈清秋”。于是,魔尊总是撕裂空间去偷偷看着。那个只会哭唧唧的废物洛冰河顾忌重重不敢入梦了解“沈清秋”,魔尊洛冰河可没有这个顾忌。 越是了解,越是嫉妒,凭什么! 魔尊洛冰河了解到“沈清秋”本名沈垣。 魔尊知道他出生在充满温情的富裕家庭,幸福地长大,内心充满温柔和光明。 魔尊甚至知道《狂傲仙魔途》,也知道沈垣最初是害怕被那个哭唧唧的废物报复,才对他好的。魔尊也没少拿这事离间他俩的感情,企图趁虚而入。 可是都没用。 魔尊感觉自己就像尚清华说的恶毒男配,诡计使尽,却只是让他们的感情越发坚定。沈垣成了魔尊洛冰河遥不可及的明月光、求而不得的朱砂痣。 满腔的不甘化作怨恨,被魔尊洛冰河施展在沈九身上。每次从另一个时空回来,他就要到地牢折磨沈九。沈九从最开始会怒骂两句畜生、杂种,到后面的日子只是闷哼几声,及至再后来那段日子,不管如何残虐折磨,那人都不说话不嚎叫,只有身躯布满冷汗,瑟瑟发抖。 直至七天前,魔尊把断剑玄肃扔在他眼前,他又再一次叫骂起来。 那天,魔尊拔了他的舌头。 然后,他又仿佛死了一般,不管如何折磨,都不哼声。 洛冰河感到很害怕,他连手都抖了起来。他不敢看接下来的事情,也不敢离开这个让他既快乐,又窒息的梦境。 命运没有眷顾洛冰河,一如当年他失去了养母那样。洛冰河亲眼看着梦境里的沈清秋到魔界附近采摘草药,并且为此受了伤。 洛冰河也看着他在路上找了家卖丹药的店铺帮忙处理药草。 不眠不休三天,沈清秋回到了清静峰,他静静地站在柴房里,把自己手上的药瓶替换了宁婴婴的药瓶,然后轻声骂了句“杂种”,便转身离去,没有看蜷缩在稻草堆上的少年洛冰河一眼。 魔尊洛冰河再也受不住,像是痛极了一般蜷缩起身体,仿佛他就是那个缩在稻草堆上的少年。 好恨! 为什么! 沈清秋你怎么不直接死掉,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让我知道,我亲手打碎了我以为求而不得的温柔! *********************************************************** *********************************************************** 004 洗白2.0。强行洗白预警,非战斗人员撤离。 004 “幻花宫的弟子来我们清静峰做甚么?”沈清秋放下手中湖笔,对明帆问道。 “回师尊的话,听说是什么四大派间相互联络感情。不过弟子听到他们在说什么苏小宫主的。”明帆笑嘻嘻地道,“师尊,小宫主不是老公主的老来女么,哪里来一个苏小宫主。” “小畜生在哪?”沈清秋没有回答明帆的话,边往外走去边问道。 “可能在挑水吧,师尊有何吩咐?” “把他关柴房,今天都不准出来。”沈清秋蹙起眉头,然后又捏了捏眉心,接着道,“他要是不愿意待在柴房,那就打一顿再关进去。” “好的,师尊。知道,师尊。” “呵,敢情以前挨揍都是因为要躲开幻花宫的人。”在一旁静静看着的魔尊洛冰河心地百感交集,刚刚生出被保护和被关心的快乐接着就被没顶的后悔淹没了。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这个梦境里的时间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期间沈清秋远远看着少年洛冰河受欺负挨打,却不去阻止。事后,他又几次去替少年洛冰河采药,并且悄悄地放在柴房。少年洛冰河居然就这么理所当然地以为,药都是宁婴婴留给他的。 魔尊看着沈清秋把被砸碎的玉观音捡起,看着他拿去修补好以后,放在檀木盒子里面。 那天他本该把檀木盒砸在少年洛冰河身上的,然而那天,少年洛冰河走火入魔了。 少年问:“师尊,为何师姐的心法与我的不一样。为何峰内弟子的心法都与我的不一样?” 沈清秋冷冷地看了少年一眼,好像看地上的泥尘一般:“要是不愿意留在清静峰,那便滚吧。” 魔尊洛冰河很不高兴。沈清秋这人,惯是满嘴谎言,他说的话,就没有几句是心口如一的。 魔尊觉得他在这个梦境里受够了软刀子割心的钝痛,他不想再听那人的谎言。 魔尊现出身形,捏着沈清秋下巴抬起他的脸,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 “师尊,你可后悔?” 沈清秋突然便双目涣散失神,身形摇晃,直直软下去,被洛冰河一把搂在怀里。 洛冰河搂紧怀中人,只听他喃喃地道:“你道沈垣对‘洛冰河’喁喁细语,千般可怜,万般迁就;你道我对你阴狠毒辣,千般侮辱,万般刁难。此中之事,便如两孪生兄弟,分别被两人收养,一人是家财万贯的富户,便是锦衣玉食、千娇万宠地养着小公子;另一人乃家徒四壁的乞儿,只能让小畜生餐风露宿、食不果腹罢了。” “小畜生见小公子过得好,便万般折磨乞儿,岂不知乞儿有的,他都有了。乞儿只有发霉的面饼,小畜生便是再恨,乞儿也拿不出山珍。” “师尊教训弟子不都天经地义么,难不成百战峰就没有教训弟子的?当年无厌子、清静峰主,不也一样教训弟子么?” “你道‘洛冰河’风寒生病,沈垣衣不解带整夜照顾,我却告诉你,我年少风寒,人贩子便是一顿好打,从此便不敢生病,就是病了也不敢让人知道。” “不过是小畜生长大了,有了锦衣玉食,怨恨起乞儿的霉面饼。不管出于善意还是恶意,人是我打了骂了,他也百倍奉还,断我四肢,日夜折磨。说什么悔与不悔呢,不过是欠债还钱,借了赌坊的钱财,便连本带利还回去,赌坊何必问悔与不悔。” “等了岳七那么多年,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他来送命了。” “悔罢。” “悔不该收徒。” “悔不该牵连岳七。” 沈清秋从魔尊洛冰河怀中挣脱,一把推开他。 “我说我悔了,你可高兴了?” “你待如何?让我跪地求饶吗?” “小畜生你做梦!” “滚罢!” 只见沈清秋身影半隐半现,明显就是哀毁骨立神魂受创。洛冰河吓得慌忙扯着他虚软的身子马上离开梦境,不敢稍待。 第 2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 洗白3.0。强行洗白预警,非战斗人员撤离。 005 魔界地宫的幽冥殿是洛冰河的寝殿,魔尊向来独居于此,就连后宫中无冕之后柳溟烟也没有在此留过寝。 此时的幽冥殿正殿窗户上都挂着厚实的黑帘。殿内昏暗,哪怕是白日依旧燃着烛火。殿内燃着洛冰河刚刚从清静峰带回来的紫竹香,殿内魔尊的雕花拔步床上,躺着一具不成人形的残躯。 偏殿内须发皆白的太医院院正正轻声跟洛冰河说道:“沈公子久处暗室,骤见天光,致使双目受损,若是康健之人,敷药月余,便能痊愈了。然则公子经脉俱断、修为尽捐,修行之人修为被废后,身体尚且不如常人,这般四肢不全,久受刑苛的,只能尽人事,看天命。且敷药一年,或许能辨得清人物。耳聋之症乃是中毒,此毒乃幻花宫所有的“渺无音”,不算秘药,不能确认是小宫主所下,不过总归跟幻花宫脱不了干系。断舌由天魔血催生后完整了,然则可一不可再,世间万物总没凭空而得之理,灵药露华芝尚且须天材地宝浇灌而成,天魔血催生肉身,便是以生机为凭,人身不如魔体生机勃勃,催动天魔血愈伤之事,还请尊上谨慎。” “沈公子断肢上所下我族秘术‘雪中梅’,取自雪中梅花点点艳之意,既寓白玉肤上血淋漓,又指中术之人伤口不愈生不如死。尊上若是把公子残肢上的秘术去除,会引起大量出血,以公子现今情况,怕是要身陨。此事解决方案有二,一则去除秘术,马上续接露华芝所造躯干;二则,须得先替公子把断骨锋锐之处打磨圆滑,去除秘术后,以灵力浇灌伤口,驱使新肉长出,包裹断肢。打磨断骨疼痛非常人所能忍,医圣所传麻沸散能缓解一二,须得日日服药。” 魔尊洛冰河谢过老医正,又亲送老先生出了殿门,才吩咐亲信负责照管沈清秋的外敷内服的药物事宜。 洛冰河步入昏暗的正殿,坐到床边的脚踏上,看着床上瘦骨嶙峋的残躯。 他想跟沈清秋说,他不是故意让他的眼睛受伤的,他当时只是心慌意乱。 可是,他说不出口。 毁其名声、碎其仙骨、断其四肢、日夜刑苛、魇梦摧残,却独留一枚金丹让其苟延残喘,哪一项不是故意为之?这样斑斑劣迹下的苍白辩解,换谁去听,都觉得那是讥诮讽刺、落井下石吧。 洛冰河亲手替沈清秋清洗残躯、输送灵气、上药、穿衣。期间沈清秋或许醒了,也或许没醒,洛冰河不知道。因为从很久以前,不管他怎么刑苛沈清秋,他都一声不吭、瑟瑟发抖地熬着。 最近一次听他发出咒骂,是他看到断剑玄肃之时。 “洛冰河你个畜生,你就是个杂种!”洛冰河清楚地记得他当时嘶哑的声音。 然后,再也没有了。 当日沈清秋咒骂洛冰河时被割掉的半截舌头,现在已经重新长全了。 可是,没有声音。 沈清秋再也没有对洛冰河说过一句话,他就那样躺在床上,胸腹轻微起伏,证明他还活着。然而不管是清洗残躯时鲜血淋漓,还是上药时的万蚁噬咬,他都是沉默地瑟瑟发抖,安静、死寂。 洛冰河宽衣上床,小心翼翼地尽可能避开沈清秋的伤处,轻轻把他搂进怀里。 “让我再听听你的声音好吗,师尊。” 洛冰河在残躯的额上落下轻柔如羽毛般的吻,然后闭上眼睛。 沈清秋放下湖笔,等待纸上的墨迹晾干。魔尊洛冰河能看清上面所书正是清静峰峰主推荐进万剑锋拔剑的弟子名单,自己的名字明显就在里面。 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觉得是仙姝峰的齐清萋师叔举荐他,让他能拔得正阳剑的。怎么就没有想到,齐师叔就是再看重自己,也不可能越过沈清秋的份。沈清秋若是想打压自己,不闻不问足以,哪来那么多事呢。 “呵。你惯是个心口不一的。”魔尊冷笑一声,学着久被刑苛的沈清秋那样,缓慢地吸气,再慢慢地吐出,希望能缓解几分痛楚。可是,洛冰河觉得心口还是很刀割火烧般的痛,这样的方法,根本毫无用处。他不知道沈清秋是如何用这样缓慢的吐息熬过无数日夜的折磨的。 日升日暮,魔尊就这样日日看着沈清秋修行练剑、读书、喝茶,采药、又偷偷的放到柴房。被黄金镶好的假玉观音躺在博古架上的檀木匣中,沈清秋偶尔会摩挲一下木匣。 少年洛冰河已经换了苍穹心法修炼,沈清秋曾经趁夜探过他的脉象,又仔细检查过经脉,然后离去。 快乐像是遥不可及的明月,悄然溜走。而痛苦却是十月的寒霜,不期而至。 “不准去。”当沈清秋看到仙盟大会名单上有洛冰河的时候,对少年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 魔尊蓝眸闪烁。 【幻花宫近来已经不再搜寻苏夕颜,不是放弃,就是已经确认洛冰河其人是苏夕颜血脉。你就那么心急地上赶着找死?】 “师尊就那么见不得我好么?之前那本心法是这样,现在仙盟大会也是这样。”少年洛冰河泪眼死死瞪视着沈清秋,第一次反驳他的话。 “很好,洛冰河,你很好。”沈清秋气极,挥袖把他推离竹舍。 “洛冰河不敬师长,责令其闭门思过七天。明帆你去把小畜生关进柴房!” 可惜,事情总不能如沈清秋所愿。仙盟大会当天,他还是见到了洛冰河。 仙姝峰齐清萋因着柳溟烟的原因,对洛冰河多有青眼,便做主把洛冰河带上了。 “沈师兄,一别数日,风采更胜从前。洛师侄厨艺精湛甚得我心,我因这口腹之欲,便想带上洛师侄,沈师兄莫怪。” 沈清秋冷笑了一声,道,“齐师妹言重,沈某不敢。”便转身上马。 第 3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 洗白3.0第二期。强行洗白预警,非战斗人员撤离。 006 绝地谷。 绝地谷其实横跨了七座起伏的山峦,苍翠覆满。其中明涌暗流、瀑布怪石、幽谷高峰交叉错落。势如其名,总有似乎“被逼到绝境”的地形,然而下一刻,又能看到天无绝人之路的峰回路转。 参会的主力是四大修仙门派。以苍穹山派为首,紧随其后的是昭华寺,天一观,以及幻花宫。此外,还有数不清的中小门派,所以,最后报名聚集到绝地谷的肯定在千人以上。 魔尊洛冰河紧紧跟在梦境里的沈清秋身后。在他落座后,紧靠着他坐的一名气度雍容,面容若三十多的青年,却是一头鹤发的仙修与苍穹山众人招呼过,也对他颔首道:“沈仙师。” 幻花宫的老宫主,也就是洛冰河亲生母亲的师父。魔尊洛冰河看到沈清秋眼瞳紧缩,右手捏紧折扇,可脸上却是光风霁月地跟老宫主问好。 “传闻沈仙师座下有一弟子,天资卓著、面容俊秀,而且为人质朴纯善,当真是良才美玉,羡煞旁人。老夫爱才,想请这名弟子到幻花宫稍住几天,此中薄礼,便充作洛小友的资斧(古时旅费的称呼)罢。”说罢,身旁的小侍便奉上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紫底绣白纹的乾坤袋。 说是给洛冰河的资斧,实际上就是给沈清秋的买人钱。魔尊洛冰河听着从老宫主身上传来的让人恶心的想法,捏紧了挂在腰上的心魔剑。 沈清秋矜骄地轻抬下巴,道:“洛冰河不才,与幻花宫公仪公子便是云泥之别,老宫主听的怕是虚言妄语,不可作数。” 老宫主当下便冷下了脸,“传闻沈仙师对洛冰河不闻不问,我看这才是虚言妄语罢。虽然仙盟大会无甚危险,然而总有不尽人意之事,沈仙师可得看好你的宝贝徒儿了。”说罢,拂袖而去。 沈清秋听得老宫主这句话,心神不宁,也不敢稍坐,便离坐而去。魔尊在旁安静地看着这一切仇恨的开端,他已经无力再扯一个笑容,无力说一句话,只剩下眼睛还是活的,紧紧地追寻着那人的身影。 魔尊在想,是不是沈清秋被自己折磨的时候,也是这般痛得无法说出一句话?所以他现在才一句话也不愿意对我说吗? 天心神术还在运行着,魔尊洛冰河看着沈清秋这个装模作样的人表面云淡风轻、光风霁月,实际上心急如焚、踌躇不定地以灵力把符纸化作蝴蝶、飞虫到各个幻花宫弟子身旁打探消息。 沈清秋面色如常地回到座上,一心二用地一边从晶石镜上观察各派弟子的水平能力,另一边却专注偷听幻花宫弟子说的话。 这种打探消息的方法耗费灵力微乎其微,然而却是极耗心力的。魔尊洛冰河很想上前握住沈清秋的手,告诉他,“别打探了,为了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不值得”。 可是洛冰河不敢,他也不能。他怕他的出现会让这梦破碎,更怕沈清秋见到自己会像上一个梦一般,心神俱伤。 洛冰河安静地、死寂地又满怀恐惧地等待着这必然降临的一切仇恨和噩梦的开端,就好像沈清秋在地牢里安静地、死寂地等待着他必然施加的残虐阴戾折磨。 当金乌西沉,整整一天过去的时候,晶石镜中在河边嬉水的秦婉约发出尖叫,而少年洛冰河以灵火灭掉魔界的女怨缠时,沈清秋也打探到他要的消息。 ——“师兄,对付那个洛冰河真的需要缚魔链吗?他也不过是个筑基弟子啊。” ——“你莫要掉以轻心,洛冰河可是个魔族,魔族筑基可比仙修筑基要厉害的。 沈清秋当即随苍穹山派各人进入绝地谷结界援救弟子。他手持修雅,剑光如虹,一路斩杀魔物,来到他以灵力做记号的幻花宫弟子旁。 魔尊洛冰河捏紧了手中心魔剑一路尾随,额间罪纹闪烁,眼睛血红,显然已是心魔丛生。 沈清秋身形缥缈,虚影一晃便到了那两名幻花宫弟子身旁。他不打算跟这二人浪费时间,当即捏住那被称为“师兄”的弟子腮颊,弹了一枚丹药进其口内。 丹药入口即化,幻花宫弟子面色大变。 “此乃真言丹。你们欲对洛冰河做何事?” 以沈清秋金丹真人的身份,先以威压好好敲打恐吓一番这两名弟子,然后又许些虚无缥缈的好处,一样可以得到他想知道的消息,而且还不必担心会惹上麻烦。真言丹不算珍惜,可是也不是个便宜货。沈清秋用真言丹,是因为他怕赶不及了。 洛冰河面色惨淡地看着沈清秋为自己做这一切。他的心早就痛麻木了,后悔如潮水把他淹没,让他无法呼吸。 “沈清秋骂得对,洛冰河你就是一个畜生,一个杂种。”洛冰河无力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诡异的笑容。 “宫主查得洛冰河乃人魔混血,欲将其囚于幻花宫水牢,以图日后讨伐魔族之用。” “一派胡言!他一个在人族长大的混血,能做什么?”沈清秋怒而拂袖,两名弟子随即倒飞出去,撞上不远处的树木,双双昏了过去。 沈清秋心神不宁,心中万般思虑、千种考量。 【老宫主对苏夕颜心怀龌龊,洛冰河面容肖似其母,姿容昳丽,老宫主这是欲行那龌龊之事?】 【所以这是连环计?首先以财帛动人心,邀洛冰河进幻花宫,一计不成,便揭露他魔族身份吗?】 沈清秋回想之前老宫主那句“虽然仙盟大会无甚危险,然而总有不尽人意之事,沈仙师可得看好你的宝贝徒儿了”,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断。 【老宫主对苏夕颜尚且有十几年情分的顾忌,洛冰河落到他手上,怕是要生不如死。】 沈清秋心中杂乱,脚步却不停,一边斩杀魔物,一边寻找着洛冰河所在。 魔尊洛冰河天蓝色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面前的沈清秋。 沈清秋眼神涣散,眼底充满了痛苦。 魔尊以为沈清秋哭了,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心底充满痛苦。就在刚刚,少年洛冰河为了在黑月蟒犀的攻击下救他,魔气爆发了。少年洛冰河痛苦地跪倒在地,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一股翻腾的残暴冲动无力发泄,随手一甩,爆发的魔气出膛炮般轰向黑月蟒犀。 魔尊看到沈清秋身体轻微地颤抖不止,他嗫嚅了几下,似乎想把心中的想法问出来,可是又觉得这样的问题,对一名十七岁的少年而言,太残忍了。 【你是选择被别人撕碎尊严,被一个男人当做娈宠,在他身下婉转承欢、苟且偷生,还是宁愿向死而生?】 沈清秋问不出来,这问题太残忍了。 谁不希望活着?可是活得生不如死、毫无尊严的话,那只能算是折磨。 沈清秋拍了几道灵力进洛冰河体内,然后就那样安静地盯着他。 “你是魔族。”魔尊洛冰河与梦中的沈清秋异口同声地说出三句话。这三句话,他记了多年、恨了多年,那是一切怨恨的开端。 可是这一刻,他知道,这三句话,其实是爱的萌芽。 “断崖下面,是连接人界与魔界的无间深渊。”这是第二句。 “你是自己下去,还是要我动手?”这是第三句。 魔尊看着沈清秋拂袖把少年推进无间深渊,也同时把他和他的师尊推进万劫不复的仇怨中。 【恨我吧,然后活着从魔界回来,然后你就可以报仇了。】 【如果你注定活不下去,那么与其让你苟活在老宫主身下,我宁愿你死在我手上。】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渣。】 魔尊紧紧地盯着沈清秋。 他没有哭。 他慢慢地弯下腰,捡起断崖边上的正阳剑,然后慢慢地搂进怀里,越搂越紧。 鲜血从青衣上冒出。 魔尊洛冰河从这一切仇恨的开端里,真切地感受到沈清秋对他绝望的爱。当洛冰河以为他已经无法承受更多的痛楚时,事实真相又再狠狠地给他一刀,让他知道,他可以更加更加痛苦。他无法逃脱,只能苦苦承受。 喜欢和爱犹如幽兰,它需要被好好珍惜,小心呵护才能散发出芬芳。仇恨和怨怼却是蓬草,一转眼间,便是漫山遍野、火烧不尽。 等到苍穹山派、幻花宫、天一观等清理完魔物的掌门及修士们赶到现场时,无间深渊撕裂处的空间早已闭合。 沈清秋衣衫上血迹斑斑,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看起来着实狼狈。岳清源上前探他脉相,眉头直皱,责备数句,让专业的木清芳过来察看。各派在地上横七竖八的人里各找自家,认领然后抬走,进一步救治。 刚刚赶到的幻花宫老宫主不见洛冰河身影,眯着眼睛问道:“沈仙师,你那徒弟洛冰河呢?” 沈清秋缓缓道:“清静峰座下弟子洛冰河,为魔族所害,身陨。” “沈仙师节哀。本座还未谢过仙师放幻花宫弟子一马呢。” 沈清秋微抬下颌,“不过是小辈言语冲撞于小道,我便略加指导,说什么放其一马,老宫主言重了。” 第 4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 猪蹄冰不猪蹄的第一天,在线人妻。 柳溟烟霸气上线 古式白话文and现代语体不伦不类预警 007 清晨,鸟雀欢快的鸣叫声透过厚重的黑帘隐隐约约地传进了烛火昏暗的幽冥宫正殿。 清晨旭日初升时,内侍婢女们静悄悄地在幽冥宫的窗户上挂上厚重的黑帘。待到金乌西沉、日薄西山时,内侍们又静悄悄地把布帘收起来,好让殿内通风透气。 洛冰河在雕花拔步床上醒来,轻轻地亲了一口怀中的沈清秋,然后小心地下床。 只要洛冰河愿意,他便能做世界上最温柔体贴的情人。把沈清秋抱离地牢时,洛冰河由于被真相打击得太厉害而魂不守舍、失魂落魄的,致使沈清秋眼眸受损。这事如当头棒喝,一下子惊醒满心愧疚颓丧的他。 “师尊现今毫无自保之力,自己素来苛待于他,若是自己依旧沉浸愧疚、毫无作为,师尊的残躯怕是被熬成枯骨。”洛冰河不敢再沉迷痛苦后悔。 何况,他又有何资格痛苦呢? 被他折断四肢,日夜折磨的沈清秋才是最痛苦的。他这样的刽子手有什么资格说自己痛苦?他受沈清秋默默回护,小心照管,却恩将仇报。 洛冰河把内侍、婢女们,还有他最信任的心腹,统统召到偏殿。 “本座向日受奸人蒙蔽,错待家师沈清秋,待其百般折辱,吾今悔之晚矣。今日召尔等于此,乃是言明此事。师长过去待吾处处回护,只因师长不喜事事说于人前,吾待师长多有误解。后受奸人所间,师长受尽摧折,现今毫无自保之力,又身中‘渺无音’,眼目俱受损害。此皆吾之过错,吾百死而难赎其身矣。吾忝为魔界尊主,诸事繁杂,唯恐疏漏忽视害得师长再受苦楚。尔等皆吾亲信,吾诸事多赖尔辈。师长安危,吾便交予尔等手上,但求尔等视师长便若吾身,处处小心照管,莫要让师长再受苦楚。吾在此便谢过各位。” 说罢,洛冰河向亲信们作了个旁三揖。(作揖礼就像日本的鞠躬一样,有上下级之分的,我这里不瞎叨叨了) 亲信们连忙回礼,口道“不敢”。 洛冰河又召来织造司的女官,细细交代沈清秋衣服的用料、样式。因着沈清秋身体残缺,残肢部分还需要妥善照顾,便又因此与有经验的织女细细研讨。遇到非魔界所产之物,又召采买司的司长一同研讨参详,务必妥善照顾好沈清秋。 一朝得偿所愿(其实并没有),洛冰河心中激荡,简直欲昭告天下,便又命织造司的绣女一同参详沈清秋衣物的绣图,务必做到用料绣样,与洛冰河身上的衣物相映成双(就是情侣装)。 绣女姑姑之前可是受了洛冰河的旁三揖的,所谓“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听到洛冰河的要求,便面有难色。 “尊上见谅,绣线为图光彩亮丽,大都不甚柔软,于沈仙师保养无功。尊上若是嫌弃衣物素净,可以印染之法替代,衣料上乘者同显华贵,不比绣裳逊色。” “姑姑所言甚是。姑姑能思吾所思不及,可谓忠心之表。”便又令内侍附上一荷包的金瓜子以赏作励。 余下众人见绣女姑姑得赏,闻弦歌而知雅意,俱都急洛冰河所急,想洛冰河所想,势要面面俱到照管好沈仙师。 待到余下各司、衣食住行均安排妥当后,洛冰河便派人去请柳溟烟。 柳溟烟素来替他打理后宫宫务,虽无魔后之名,但有魔后之实。若想照顾好沈清秋,断断没有绕过她的道理,何况,洛冰河做错的事,也该接受惩罚了。 柳溟烟身着素白烟罗裙,面覆轻纱,腰悬“水色”,当真是“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 内侍上过茶水,便悉数退下。柳溟烟见他在偏殿与自己会面,正殿窗户又全蒙上黑帘,心中便有所计较。 洛冰河开门见山:“你兄长柳清歌非为沈清秋所害。柳清歌灵犀洞走火入魔,沈清秋意欲施救,柳清歌暴起,二人同受伤害,柳清歌伤重不治。” “你如何得知?”柳溟烟双目含厉。 “入梦所见。” “何时得知?” 这下洛冰河摸鼻子了…… 柳溟烟捏紧“水色”,忍了忍,又道:“既然我兄长之事内有衷情,那么秋海棠的事呢?” “亦然。秋海棠兄长秋剪罗素向虐打沈九,沈九愤而杀之。” “沈师伯何在?” “正殿内。” 柳溟烟在正殿见到四肢俱断、血肉模糊的沈清秋时,已是额上青筋浮动,好不容易忍到出了殿门,便拔剑刺向洛冰河。 “当真是个畜生!”柳溟烟骂道。 洛冰河并指捏住剑尖,“你说的是。我亦欲以身偿债,奈何现今苍穹山派风雨飘摇,师尊身躯损毁毫无自保之力,我虽忝而为人,也不得不戴罪以偿。” “很好,你还干了什么?为什么我派就风雨飘摇了?”柳溟烟以灵力振开洛冰河捏着剑尖的指头,回剑入鞘。 “……”洛冰河不敢说,“我们移步偏殿再说……” 拖得一时是一时吧…… 第 5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 猪蹄冰不猪蹄的第一天part2 霸气烟姐,在线捅冰 此处私设,柳巨巨是在冰哥掉进无间深渊3年后走火入魔的。 008 偏殿内,洛冰河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柳溟烟对遣散后宫的看法。 柳溟烟冷笑了一声,道:“你可总算干一件人事了。” 洛冰河尴尬地摸摸鼻子。过去满心仇怨,便是游戏人间魔界,自己没有心,也不把别人的真心当回事。后宫中真心待洛冰河的人不多,可是也是有的,比如宁婴婴。现今得偿所愿(并不是),总要担惊受怕,害怕心慕之人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受委屈。 秦婉约被小宫主害得流产的事,洛冰河是知道的。 柳溟烟对幻花宫逼迫苍穹山派的事,总是心怀怨怼的,既然洛冰河都不在乎自己子嗣,她们幻花宫自家小宫主整治女弟子,也与她无甚关系。 柳溟烟管理后宫的手段有目共睹,再加之苍穹山派素来护短,过去柳溟烟与沈清秋有误解心结,尚且只对其不闻不问,冷眼看待他遭遇四派联审,诸罚加身,未见其落井下石。洛冰河与她商量遣散后宫,并把沈清秋安危交予她手一事,他是放心的。 待一一细听洛冰河所干的牲口不如的事后,柳溟烟二话不说,怒而拔剑,苍穹山派剑法,剑气如虹,步步见血。洛冰河不敢反抗,只能闪避,心道让这姑奶奶出一口恶气,好让她帮我做事。 最后,洛冰河被柳溟烟割了三七二十一剑,才重新坐下,细谈计划。二十一剑,剑剑见血,均避开内腑筋络,只算是皮肉伤,灵气一过,便能愈合,疼痛是免不了的,比之沈清秋所受,也不过沧海一粟。 柳溟烟先冷哼了一声,然后道:“你遣散后宫,可以独宠小宫主之名,此乃师出有名。再者,借宠小宫主之名,打探幻花宫老宫主的把柄,当初你怎么把脏水泼向沈师伯的,现在便连本带利地泼回老畜生那边就是。” “小宫主能瞒着你对沈师伯下毒,师伯在你后宫实在不安全。干脆便让沈师伯随我回苍穹山派,就是木师伯看顾不及,沈师伯座下明帆还是个孝顺的。” 柳溟烟觉得心头还是不爽利,又加了句“不像某个畜生。” 洛冰河心中有愧,又有求于人,只能憋着、受着。可是听到柳溟烟要把沈清秋带回苍穹山派时,马上就反驳道:“不行,师尊要跟着我,他跟谁在一起,我都不放心。” “跟你在一起,然后你就可以放心地随时随地虐待他么?”柳溟烟讽刺道。 洛冰河脸色铁青,额间罪纹闪烁,双眼赤红。 柳溟烟吓了一跳,没想到沈师伯成了他的心魔,心中重新计较沈清秋以后的去处。 “柳师姐你莫要再说这事了,我不是每次都能容忍你想把师尊从我身旁抢走的。” 没睡到时叫人家溟烟,睡过了叫人家柳师姐。呵,男人! 柳溟烟撇了撇嘴,也不跟这个大猪蹄子纠缠这事。在洛冰河广收后宫时,柳溟烟对他便再也没有男女之情。柳溟烟目无下尘,容不得自己的感情被人践踏。只是你洛冰河昨日践踏我柳溟烟的真情,就莫怪我他日给你添点堵。 “魅音夫人的引魂花,你何时能拿到手?露华芝要栽种多久才能得用?” “引魂花七天之内必到,须得劳烦你亲自去替岳师伯、柳师叔引魂。作为身体的露华芝须得五年才能成熟,躯干部分也须一年之久。” “自家的师伯兄长,我自当是尽心的。” 二人又细细谈及个中细节,柳溟烟才冷哼一声离去。 洛冰河本想亲手为沈清秋做羹汤的,可惜诸事繁杂,须得安排妥当,才能做那些小节。十月的魔界已经是冰霜满地,洛冰河昨夜急急忙忙命人布置好的暖阵已经放上灵石启动。 回到正殿时已经是辰时,因着暖阵开启,殿内如暖春般温度宜人。洛冰河撩开床上帷幔,轻轻探了探沈清秋的额头,看有否发热,又轻轻摸了他颈侧大动脉的脉搏,估算心脉是否无力。(没有手摸脉了,只能摸颈大动脉了……) 因着沈清秋伤重,洛冰河把床上的锦被全换做细棉纱被。轻轻掀开被子,又见雪白的被单上红梅点点,那是从沈清秋断肢上滴落下来的血液。 洛冰河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喉头的苦涩,接着轻柔地把沈清秋抱在怀里,一如昨天那般,右手贴到背上输入灵力。 怀里的沈清秋颤抖了一下。 “醒了?”洛冰河心想。 沈清秋伤毒缠身,须得一项项医治。当初洛冰河对其恣意刑苛,如今诊疗可谓千难万难地商讨疗法。老医正昨日差点没把茶碗砸洛冰河脸上。 “都折腾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了,医治作甚?你发一丝善心,让他解脱,也不必日后日日受伤病之苦。”老医正乃是魔界世家大族儿郎,年轻时也是惊才绝艳之辈,只是潜心岐黄之术,而无修魔锻体之心。虽则实力平平,然而春满杏林,太医院里泰半是他的学生,世家中又裙带牵连,老医正是既德高望重,又妙手回春,绝对只能讨好,不能强迫。 老人家看见被折磨成这样的沈清秋,当即怒从心上起,幸亏是世家公子修养,也就重重地把茶碗磕桌几上。要换个山野大夫,怕是气得药箱砸人。 “老爷子,您不看我的脸面,倒看伤者脸面啊。您看他这么熬着,便行行好,可怜可怜我,我看着心疼。”洛魔尊做低伏小地求老医正医治。 老医正也就发发老孩子脾气罢了,医者仁心。不说大夫,换个平常人,看人被折磨成这样,都得起恻隐之心。昨日二人在偏殿商讨一番,确定先把断腿上的“雪中梅”去除,然后再是断臂上的,最后再把幻花宫的“渺无音”余毒除去。 今日辰时,老医正便乘着辇车,带着小徒儿到了。 第 6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 此处私设,柳巨巨是在冰哥掉进无间深渊3年后走火入魔的。 009 按着宫规,老医正最多就能乘个二人抬的步辇,然而规矩再大,拦不过魔尊阁下派辇车去接。世家氏族,谁人不给老医正几分脸面,攀扯了说,称老医正一声“世叔”也是使得的。 至于寒门内侍,得用的人适才都被洛冰河“宽惠驱使”,清高重节的得洛冰河“尊以使之”,市侩势利的,得洛冰河“利以驱之”。 真正还敢作妖的,就只剩下极其少数因为颜色鲜妍而野心勃勃希望一飞冲天的寒门秀女,那样的多半也没甚势力。况且,不久便是“洛冰河‘专宠’幻花宫小宫主,废弃后宫”了,这些有野心的寒门秀女也只得换个场地展现手段了。 无间深渊五年,可谓把洛冰河打磨得透透彻彻的黑。当初他报复沈清秋是步步紧逼、一环扣一环,让他身败名裂。现今要护持这人,亦是走一步看十步,就怕稍有差池便真要天人永隔。 洛冰河事事担心,得知沈清秋当年悉心回护,又知无间深渊之事实乃情非得已后,回想自己所作所为,一阵后怕。因此繁种,洛冰河总怕沈清秋有个头晕脑热,老医正又被拦在幽冥殿外救治不及,因此,便让老医正进殿不必搜身通传。 老医正下了辇车便领着那个十二三岁的老徒弟往幽冥殿正殿走去,因着不必通传,就正正让他看了一幕有碍风化的戏,吓得老医正连忙掩住老徒弟眼睛,边骂了句“有辱斯文”。 魔尊待这位一心悬壶济世的老爷子甚是尊敬亲近,听他骂了,也不羞恼,没脸没皮地笑嘻嘻道:“君子非礼勿视。” 也不怕把老医正气个好歹哦。 得亏殿内内侍机灵,忙把老医正迎到偏殿,先是奉茶,接着又细询老爷子可曾用过早膳,接着又上了点心瓜果给小学徒进用,然后奉上早备好的医典给老爷子打发时间。魔尊那头还不知道要闹多久呢,作为内侍,就是得有眼力见啊。 再说那头,便在一刻钟前,没脸没皮的魔尊洛冰河把他亲亲师尊搂在怀里输送灵力时,沈清秋没克制住身体反应,颤抖了一下,让那牲口发现他醒了。 “师尊醒了?先用些早膳可好?”魔尊洛冰河密术传音,又称密音术,因着沈清秋中毒耳聋,只能传音。其实洛冰河过去在地牢折磨刑苛沈清秋时也发现了他耳目日渐不明,只不过当时满心恨仇,恨不得沈清秋再痛苦一点,哪里会细想他是因伤而聋,还是因中毒而聋呢。及至后来得知真相曲直,简直恨不得拿刀活剐了那时的自己。 洛冰河步步为营、精心筹谋,连内侍婢女都能算计进去,对沈清秋如何就能表面般没心没肺?不过是多番斟酌仔细思量后,觉得自己做的畜生不如的事太多,都活成一头牲口了,只能没脸没皮的求着师尊,只图师尊心底还余一丝情分,对自己心软,不然真是毫无回转之地了。 魔尊洛冰河甚至在思量斟酌学那个哭哭啼啼的废物那般撒娇卖痴能得几分成算。 多番斟酌下,只能如现在这般没脸没皮的痞着,若学那个哭哭啼啼的废物,师尊怕是得转身就走,看都不带看自己一眼的。 因着没有沈清秋的衣物,织造司也得三天才赶制造出成衣来,沈清秋现今穿的都是洛冰河的衣物。洛冰河拢紧沈清秋的衣襟,然后把沈清秋抱起来放于贵妃榻上,靠坐在自己怀里。 “师尊喝粥。”洛冰河吹凉了汤匙中的粳米粥,喂到沈清秋唇边。 沈清秋侧首拒绝,也不知道是不想喝,还是不愿喝。 烛火昏暗的正殿里,沈清秋并没有蒙住眼眸,可惜眼眸有伤,总归是眼神涣散的。 洛冰河笑了笑,汤匙一转,进了自己口中,接着便轻抬沈清秋后颈亲上去。 沈清秋只觉唇上覆盖一片温暖干燥的柔软,接着便是一根湿滑的舌头滑进口腔,连带哺了一口粥进来。刚刚长出来的断舌无力反抗,被那根不知羞耻的舌头死死压着,沈清秋推拒不过,粥便咽了下喉,呛得他一阵咳嗽。 洛冰河轻拍沈清秋的背上缓解,又接过内侍递上的温水,放到他唇边。 沈清秋不再推拒,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洛冰河转过手腕便把剩下的半杯喝了,可惜眼睛有翳的沈仙师没得看确切小畜生没脸没皮的孟浪之举。 “师尊且先用些粥垫垫,等下好喝药。”洛冰河又喂上一汤匙到沈清秋唇边。 沈清秋无力反抗,只得吃了。进用了五六口,便再也不肯受用。 洛冰河见他只用了小半碗粳米粥便不再进用,知他久受摧折脾胃虚弱,心底又是一阵懊悔。 待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沈清秋不愿喝洛冰河所喂之药,洛冰河心道正好我也打算以口哺之,便欲再行那孟浪之事。 刚刚步进正殿的老医正:“……” 竖子无道,气煞老夫也! 第 7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he) 刀还在鞘中,拔刀斋预备ing 我在度娘上搜过断肢手术咋做的,可能过于血腥,所以找不到资料,老医正的手术过程全是我逻辑性瞎扯,作者不是医学生,欢迎医学生指正。 010 辰时过半,老医正才被迎进幽冥殿正殿。 “药用过多久了?”老医正哼了一声问道,又嘟囔一句“欺师灭祖”。 “用过有半个时辰了。”洛冰河扶沈清秋躺在贵妃榻上,道。 “那便开始吧。”老医正说罢,伸手去脱沈清秋下身半截裤子。 “断肢血气不旺,一般都畏寒,尊上交代织造司做些袜套、臂套替沈仙师穿上,注意断肢保暖,莫要受寒了。”老医正脱下沈清秋下身衣物,又把绷带退下,仔细观察沈清秋的伤处流血情况。但见断腿骨头断面锋锐狰狞,一看便知道是生生捏碎的。骨头旁的肌肉也是丝缕不整,明显是为人生生撕扯下来。此等伤处处理最是不易,老医正道了一声“作孽”。 身旁洛冰河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讨好老医正。 老医正瞪他一眼:你还敢笑! 老医正不理他,从乾坤袋拿出一把银光闪烁的小刀,先以灵液清洗一遍,然后又用魔力烘干。接着轻轻戳沈清秋的断骨,密音问道:“痛吗?有没有感觉?” 沈清秋半个时辰前服用了麻沸散,现今正是药效发作,遂摇头以示不痛。 看到沈清秋示意不痛,老医正便开始动作,把碎骨碎肉切割平整。待一双断腿俱都切割好后,又在断骨处敷上灵药,好让骨头变得圆润,不会割伤新长出的嫩肉。 其实,最好的方法是直接接上新的肢体,可惜露华芝须得一年才能成熟,而沈清秋也等不了那么久。现在先让断肢长出新肉,日后接肢,还是得切开断面接上的。 伤口骨头都处理好以后,便是去除“雪中梅”。老医正让洛冰河抱起沈清秋,放进盛满药液的浴桶中。 魔尊半跪着扶稳沈清秋坐到浴桶里泡着,也不知是药物关系,还是沈清秋累了,不过一炷香时间,沈清秋便模模糊糊在浴桶里昏睡过去。 变故便于此时发生。 只见之前都安静睡着的沈清秋,突然便抽搐起来,身上、额上冷汗直冒,脸色死白,牙关紧咬,间中或有一二细小呜咽传出。 老医正也被这变故吓了一跳,马上检查沈清秋脉搏心跳。只见沈清秋脉搏搏动极快,是惊惧之兆。搏动极快了一盏茶有余,又慢慢地慢下来,却不是恢复正常,而是慢于正常搏动,心室无力之兆。 “这是魇住了?怎么心悸得如此厉害,心脉都受损了。你又做过了什么?还不赶紧入梦去唤醒他!我这边金针刺穴唤醒他的话,对心脉损害可不小。”老医正正想下针刺穴,忽而想起魔尊的魇梦之术,遂指使魔君道。又急忙唤来内侍和小徒儿扶好沈清秋,莫让他滑下水中呛水了。 洛冰河脸色苍白,不敢迟疑,立马施展入梦之术。 第 8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he) 北斗七星高,这章全是刀。 011 “你是魔族。” “断崖下面,是连接人界与魔界的无间深渊。” “你是自己下去,还是要我动手?” 魔尊洛冰河没想到入梦见到的是绝地谷无间深渊悬崖那一幕,正欲上前唤醒沈清秋时,景象却一阵扭曲,幻化成了另一处场景。 四派联审! “沈清秋你还有何话要说的?” 沈清秋腰背挺直,道:“我没有杀柳清歌。”他在水牢待了一月,其间久受洛冰河刑苛,只是提审之日,洛冰河随意把表面的皮肉伤医治了,故而沈清秋外表看着一切尚好,实际上已经是灵力滞涩、身体钝痛。 魔尊洛冰河知道现在的沈清秋一点不好受,在幻花宫水牢里被他亲手折磨了一个月,沈清秋现在不过是逞强站着。 “真是惯会装模装样的家伙。”魔尊苦笑一声,欲去拉沈清秋,可是手却穿过沈清秋的身体,仿佛碰上幻像。 “怎么回事?”魔尊洛冰河心中惊惧,细心想着何事致使他无法碰触梦中的沈清秋,更无法将他唤醒。 正在细心排查各种可能的魔尊洛冰河听到梦魔的传音:“额,那个,‘雪中梅’解药过程中,魇梦之术是无效的。这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待沈清秋的‘雪中梅’解了,你便能碰触他了。” 洛冰河面容一阵扭曲,只能静静等待时机。 此时四派联审已经对沈清秋定罪,判罚:废修为,断仙骨,挖金丹,由昭华寺无妄大师执刑。 “晚辈洛冰河求一恩典。”青年洛冰河漫步而出,他身穿幻花宫首徒校服,腰悬长剑,俊美无俦,气度潇洒。只见他先对四派作揖施礼,言辞恳切道:“虽则沈仙师罪当如此,然则其多年护持苍穹山下百姓免受妖孽肆虐,怎么也算一份功德。晚辈洛冰河恳请各位掌门法外开恩,只废其修为,断其仙骨,留其金丹。沈仙师修为尽捐,便无法作恶,金丹留存,起码能安享天年。” 在座修者,无不慨叹洛冰河胸怀宽广,当真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只有沈清秋冷嗤了一声。 瞬间,便有各派弟子对其怒目圆瞪,骂其不识好歹、不知感恩、寡廉鲜耻。 魔尊洛冰河蓝眸闪烁,死死盯着那个强撑着的人。 他以为沈清秋心里是恨他的,恨他恩将仇报,恨他构陷污蔑。可是,他从沈清秋的心底感受到的却是死寂和难过。魔尊洛冰河心下惊惧,他一直以为沈清秋是被他囚禁折磨后才变得抑郁消沉,可是观其现在心绪,便已显抑郁消沉之像。 在这五年内必然发生了什么? 魔尊洛冰河丝毫无法容忍沈清秋超出他控制的可能。他知道,自从得知一切真相和情非得已后,他已经疯了。 【沈清秋必须是我的!】 【他不能离开我!】 【他不能超脱我的控制!】 魔尊洛冰河不过分神了一瞬,景象便又扭曲幻化为成幻花宫水牢里了。 这样场景不断接驳交错的,最是伤害被魇之人的神魂。洛冰河过去就没少干这事,总把沈清秋最快活的时光接上最不堪的结局,把他珍惜的一切美好化作噩梦,碾作泥尘,踩于脚下。 魔尊又去拉被锁链锁在水牢的沈清秋,依旧穿身而过、毫无用处。魔尊简直要发疯了,他既恼恨自己无能为力,又不敢破坏沈清秋梦中人、物,唯恐使他千仓百孔的神魂上百上加斤。 沈清秋的仙骨已经被打碎,修为也被废去,只剩一枚被洛冰河施舍的金丹在丹田之内,根本不需捆仙索束缚,锁链足以。 有脚步声由远而至。 魔尊以为会是青年洛冰河,可是,出现的却是老宫主。 “昨日蓬莱座上客,今陷囹圄阶下仇。沈仙师,仙盟大会一别,别后安好?”老宫主飒沓而至,当真是志得意满。 “沈某所得,有赖老宫主提携。”沈清秋冷笑道。 “本座可不敢当,搜罗罪证、阴使人状告的可是你的宝贝徒儿洛冰河。沈清秋,你可后悔?”老宫主一脚踩上沈清秋被锁链桎梏的腿上,漫不经心地碾压。沈清秋闷哼一声,腿骨发出咔嚓的断裂声。 魔尊洛冰河听到老宫主问出那句,他同样问了无数遍的“你可后悔”时,简直凄入肝脾、神魂欲碎。 【“悔罢。” “悔不该收徒。” “悔不该牵连岳七。” “我说我悔了,你可高兴了?” “你待如何?让我跪地求饶吗?” “小畜生你做梦!” “滚罢!”】 耳中回响着沈清秋说他后悔的话语,魔尊洛冰河受不住地佝偻身躯,双手捂住耳朵,缩成一团。“不要再说了,求你别说了,我错了,求你,别说了。” “洛冰河当不愧是苏夕颜生下的野种。当年我锦衣玉食、千娇万宠养着苏夕颜,她转身便跟魔族妖孽珠胎暗结。” “你处处回护、不惜与我作对去保存的小畜生,转身便让你身败名裂、贱如泥尘。” “这两个贱人当真是一脉相承,白眼狼□□生的白眼狼杂种。”老宫主语气舒缓,仿佛说的不是恶毒谩骂,而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之言。 “既然洛冰河现今唤本座师祖,我总得有长辈的风度。他向我讨要你,欲送你到魔界地宫奉养天年。得闻沈仙师有此佳徒尽孝座下,吾心甚慰。冰河还年轻,手下难免失了分寸,沈仙师你多担待担待。”老宫主把沈清秋的另一条腿也踩折,扔下一瓶伤药,便转身离开水牢。 水牢里的沈清秋全身颤抖,很久以后,才以手攀到伤药瓶子。 魔尊洛冰河全身颤抖地伸出手,想要把双腿尽断的沈清秋搂进怀里。 第 9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he) 冰哥hentai预警 秀秀对冰哥的描述是:两面三刀口蜜腹剑嘴上笑说好心里操千道的冰哥。(《冰妹与冰哥的巅峰对决3》)所以,我尽力还原 012 “既然醒来了就别躺着啊!赶紧输入灵力替沈仙师疗伤,整个地宫就你一个有灵力了。” 才脱离梦境、心神俱伤的洛冰河听到老医正不顾世家礼仪地喝道,立马条件反射地对沈清秋输入灵力,引得沈清秋打了个机灵,然后侧首便把喝下去的五六口薄粥并药汤全吐出来。好些呕吐物溅到洛冰河身上。 “慢点!灵力输入需要缓慢柔和,沈仙师被废了仙骨修为,你一下子输那么多,是在治病还是折磨人?你看他都被你折腾吐了!慢慢输入,少而缓,时间长一点补足量,跟少食多餐一个理!” “吐了不能正卧躺,你让他侧躺,哦不对,他臂上有伤,你把他抱起来,抱小孩那样竖着抱,不能让呕吐物呛了肺管。”老医正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火气,很有世家公子的风度地说。 折腾了好一会儿,沈清秋的双腿残肢总算被新肉包裹,不再像以往那样鲜血淋漓的。因着魇梦之事,老医正和洛冰河都出了一身冷汗。 老医正本欲跟洛冰河说道一下沈清秋的事,但见今日大家都狼狈不堪,便想下次疗伤时再问吧。 洛冰河因着沈清秋这个言不由衷的熊师尊的缘故,《天心神术》无时无刻不运行着,如何不知老医正打算跟他商谈何事。不过今天也实在是疲乏,便不欲多牵扯。 从辰时过半折腾到现在午时三刻,洛冰河留老医正和小学徒在偏殿一并用饭。沈清秋又昏睡过去了,洛冰河见他并没有被魇着,便替他细细擦了脸面,由着他睡去。 用罢午膳,亲送老爷子出了殿门,看着他上了辇车后,洛冰河才回到正殿,眼底一片阴鸷暴戾。 这暴虐的情绪,一则因老宫主多番使计逼迫,二则因沈清秋而起。 因着对付老宫主还须花些时日布置,故而洛冰河现在满心底的阴戾便往沈清秋身上使了。 洛冰河想马上知道,在他离开的五年里,到底是谁影响了沈清秋的心绪,让他抑郁消沉。可是沈清秋才从魇中醒来,实在不能再折腾了。 不过,折腾的方法,可不是多着么?洛冰河记得,他家师尊已经好多天不曾与他说过一句话了,连骂一句小畜生都没有。 洛冰河先是到小厨房亲自淘米熬粥,让小厨房的人盯着火候,然后便回到烛火昏暗的正殿,摸上了他师尊的床。 沈清秋久受摧折,瘦骨嶙峋,胸骨、侧肋被一层青白的皮肤包裹,明晃晃地显示着它们的存在。胸腹上都没有多少肉,更不说断肢上新长的了。断腿上新长出包裹断骨的肉,只有碗口大小。上臂依旧包裹着绷带,鲜血淋漓的。 这样的残缺,在洛冰河眼里,简直美丽极了。他没经受住诱惑,带剑茧的手便抚上那新长出的嫩肉,他温柔地抚摸,轻轻地描摹,洛冰河对沈清秋的断肢简直爱不释手。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有这样奇怪的癖好。 也许,不是因为他喜欢残肢,而是这残肢是沈清秋的。 沈垣有十分的温柔,他分给了那个废物八分。 沈清秋只有两分温柔,他全给了我。 洛冰河是满足的,他以为求而不得,然而峰回路转,原来他早已拥有。 沈清秋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沈清秋深深地陷在柔软的被褥里昏睡着。 无助、不设防、毫无抵抗之力。 他只能在我的手里,在我的身下了。他连推拒都做不到。 ※※※※※※※※※※※※※※※※※※※※ 走v博 第 10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he) 正直老医正教洛魔尊处世 秀秀对冰哥的描述是:两面三刀口蜜腹剑嘴上笑说好心里操千道的冰哥。(《冰妹与冰哥的巅峰对决3》) 014 “以后师尊有何不适,尔等直接禀告,不需等本座散朝。”洛冰河担忧地挑开沈清秋颊旁发丝,憋着心底阴戾对内侍们道。 沈清秋在酉正之时便发起热来,内侍们估计着洛冰河小朝会议政,不敢打扰。于是便自去太医院请老医正,到了太医院,才知道老医正早下值了,只能亡羊补牢地拉了一位太医过来。 太医姓徐,新进太医院不久,对沈清秋之事不甚了解。徐太医在内侍掀起帷幕,看到床上残缺不全的人彘后,便三魂吓去了七魄,待掀开细棉纱被,更见红梅点点、鲜血淋漓,当下便吓晕过去。平安宦官见势不对,一把拽过徐太医,把他甩到地上。殿内众内侍、婢女也是吓得亡魂皆冒。幸亏魔尊身旁最得用的内侍平安宦官眼疾手快,不然,让那徐太医把沈仙师砸那么一下,殿内的人都得脱层皮。(东汉以前宦官并不都是阉人,我这边沿用这个设定,我对阉别人jj没兴趣) 平安宦官做主,用他内侍总管的名头,拿了正式名帖遣人去请老医正。老医正出生世家,内侍总管的名头在世家大族面前也不大够用,纠纠缠缠地折腾到洛冰河散朝归来,老医正还没到呢。 洛冰河立马吩咐派辇车、侍卫去接老医正。至于偏殿躺着的那个昏过去的徐太医,因着怕得罪老医正,洛冰河好不容易忍住没打他一顿板子。 那边老医正正与三五友人,月下共酌,谈风月、论时弊,正是得兴之时,便被两名侍卫拉住肩膀,名曰相请,实则架着人抬上了辇车就走,连跟友人辞别都来不及说,便被拉走去了。 老医正气得世家礼仪都不顾,见了洛明川就骂道,“哪家的小子,岂不懂尊老敬贤?太医院都没人了么,何等重疾奇伤,须得架着老头子骨头匆忙过来?” 洛冰河知道老爷子的老孩子脾气,被骂时可不敢驳一句话,但只伏低做小,陪尽小心。 “老爷子莫怪,这不是太医院的太医不及您见识胆魄,才得劳顿你么。那徐太医见着沈仙师便直接吓昏过去了。喏,还在那偏殿昏厥着呢。”平安宦官作为洛冰河手下第一贴心小棉袄,当然马上帮忙吸引炮火。 “哼!”老医正发过脾气,也就步进正殿去。 金乌西沉后,正殿窗户上的布帘便悉数取下。殿内灯火通明,但见床上的沈清秋脸色泛红,似是发热之症。 老医正医者仁心,赶忙上前探沈清秋头额,又摸其颈侧脉搏。 号了好生一会儿的脉后,老医正便伸手去扒沈清秋的裤子。 洛冰河赶忙按住老医正的手,“老爷子,做什么?” “我看他□□伤着了没有,你可替他清洗过了?”老医正一脸看人渣的眼神盯着洛冰河。 洛冰河眨巴了眼睛,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道:“没有敦伦。” 老医正一脸“你别驴我”的表情,“沈仙师的肾阳泄了,你们没有敦伦?” 老医正视线往洛冰河下三路飘去,露出一点怜悯的表情,道,“男人不可讳疾忌医。” “我后宫无数,我有疾没疾,老爷子还能不知道么?”洛冰河最能说没脸没面的话。 “你后宫无数,你去幸谁不行,折腾沈清秋作甚?是觉得老夫事情太少么?老夫酒杯都没沾唇便被架着过来。”一说这个老爷子又来气。 “老爷子可怜可怜,你先替师尊医治可好,等下冰河随你打骂。”洛冰河马上战略性认输。 “把他裤子脱了。” “真没云雨。” “谁跟你说云雨了,我看他断肢是不是肿了。” 沈清秋的断肢是肿了。 老爷子又仔细检查残肢有没有出血,然后向洛冰河和内侍交代如何保养残肢,何时该冰敷,何时该热敷,且又写了好几张药膳的单子,并明天须喝的药都交代清楚。 因着沈清秋之前被魇之事,老医正决定还是先解了“渺无音”,后再去“雪中梅”。于此又一一跟洛冰河商谈细说一番。 正事交代清楚后,老医正便要完成今早没做的事——兴师问罪(教你做人)。 “尊上,老朽年五百,因醉心岐黄,疏忽修炼,已达天命之年矣。看家族兴替,但觉人生无常。”老医正与洛冰河分坐偏殿厅内,内侍奉茶,老医正举盏轻啖了一口茶,抛了个直球让洛冰河接——老爷子我年纪大了,总能说道说道你罢。 “老爷子春满杏林,妙手回春,救治人魔无数,自当是魔寿恒昌(改宝玉的仙寿恒昌)。”洛冰河表示,我就不接你的话头。 老医正见洛冰河居然跟他耍滑头,又想起今早替他治疗沈清秋的辛劳,晚上被打断的与知己把酒言欢郁愤,当真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老爷子也不顾忌甚么世家修养,茶盅往桌上一磕,也不跟洛冰河打太极,开门见山的就道:“沈清秋其人,你是真想救人,还是救回来好继续折腾?老朽托大自称一句长辈,你与他再大的恨仇,把人折磨成这般也该还清了,便放他一条生路给他一个痛快吧。” 并不是老医正心怀天下,见个可怜人都要可怜一番。实际乃是,洛冰河与沈清秋这样千丝万缕的恩怨情仇,最易牵扯无辜。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太医院。洛冰河不敢动他这个老头子,可是杀那些小太医也就跟割个韭菜似的,不带眨眼的。为免那些无辜太医被牵连,老医正也只能当一回猪八戒照照镜子了。 嘿,我就断在这了,你猜冰哥咋接这话。 第 11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he) 刘备哭江山,魔尊跪医正 秀秀对冰哥的描述是:两面三刀口蜜腹剑嘴上笑说好心里操千道的冰哥。(《冰妹与冰哥的巅峰对决3》) 015 “沈清秋其人,你是真想救人,还是救回来好继续折腾?老朽托大自称一句长辈,你与他再大的恨仇,把人折磨成这般也该还清了,便放他一条生路给他一个痛快吧。”老医正茶盅往桌上一磕,道。 只见一几之隔的俊美魔尊眼眶马上便红了,接着泪珠便如鲛珠断线般一颗颗滚落。美人泣泪,如何不叫人心疼? 魔尊似觉得人前落泪失了魔界尊主威仪,便起身离坐,转过身子背对老医正。那峻挺的腰背似乎不堪重压的微微颤抖着。 约莫一盏茶过了,魔尊也没有转回身子,声音沙哑的道:“师尊在我入门时便知我魔族身份,替我筹谋。可惜我不懂师尊苦心,师尊亦不喜言明为我付出种种。待到后来仙盟大会,幻花宫主相迫,欲于众人前揭吾魔族身份,囚于水牢行那龌龊之事。师尊得知此事,乃将我推进无间深渊,只求那一线生机。师尊素来心口不一,为我所做种种皆不曾言说,若不是魇梦之术,我亦无从得知。” 说罢,洛冰河轻轻地抽噎了一声。转过身,慢慢地跪在老医正脚边,嘶哑着道:“老爷子您帮帮我吧,师尊现如今被我摧折成这番模样,我害怕他就这么抛下我撒手而去。我错事做尽不留活路,早已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说罢,便又低头呜咽起来,有泪珠滚落在老医正的袍上。 老医正吓得急忙想要扶起洛冰河,又问道:“你心悦之人不是叫沈垣吗?” 洛冰河坚定地跪着,语气真诚,声音沙哑地述说一番自己错认真心,以为心慕沈垣,待到无力回天了,才幡然醒悟其实心心念念的尽是沈清秋,接着又是一番泪眼。 老医正岁五百矣。洛冰河刚刚垂泪之时,虽则被他吓了个措手不及,然则老医正生死人肉白骨无数,见尽人间魔界种种生离死别,心下稍安之后如何看不出洛冰河这一场哭七分真三分假呢。然而魔尊跪求,能不答应吗? 他只能答应啊。 老医正答应了以后,魔尊才施施然站起来。 君臣二人要表明的,从来不是真哭假痴,而是对待沈清秋的态度。 沈清秋素向受洛冰河刑苛,生死边沿被太医院的太医拉扯回来都不知道多少回了,何时、何伤、用何药物此等诊疗的记录,老医正俱都一一过目的。现如今突然就从阶下囚变作心头人,如何不叫人沉思魔尊到底是想要把人治活了,还是治死了?又或者是治得半死不活生不如死? 行,现在魔尊表态。就如刘备哭江山,哭只是一种表态。魔尊是既哭且跪地求老头儿医治沈清秋,天子跪求是那么好受的么?老爷子觉得自己被洛冰河这一跪,跪去了半条性命。 老医正原本只打算在魔尊手下护持太医院,过去对沈清秋用药医治乃是取中庸保守之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现今魔尊哭求了,跪求了,老医正再中庸下去,别说那群韭菜般的小太医,怕是家族都得玩儿完了。 彼此都知道这是阳谋,这是以恩逼迫,可是管用啊。荆轲不都让燕太子丹这么逼着去刺秦了么。 老医正感觉自己老骨头都被洛冰河跪碎了,仿佛听到断骨嘎吱嘎吱地发出痛苦的声音。 越想越不高兴,拿起桌案上的茶盅便往洛冰河砸去。 “老爷子莫生气了,太医院要什么我都给您齐备好么?”洛冰河前期铺垫做得好,跪了老爷子一个措手不及,算是完满,现在也就随老爷子撒气。 见老爷子砸了茶盅,手边便没有东西可砸了,洛冰河又没脸没皮的蹭过去,问道:“师尊何时能巫山云雨?” 老医正听得简直想一掌拍死他。 “尊上后宫无数,还缺个共赴巫山的人么?” “缺个共赴巫山的沈清秋。” “……”竖子!畜生!!杂种!!! “他让你弄得泄了阳精便发热,残肢都让你揉捏肿!什么牲口玩意!”好生气,然而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砸那头牲口了! “这不是吃过教训了便不敢造次么。”洛冰河拿出帕子擦干眼角泪水,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先养个半载吧。明天我让徒儿送药和药膳过来,喝个三天,‘渺无音’就该解了。然后再解‘雪中梅’吧。药膳得每顿都吃,他毕竟伤了根本。” “老骨头受不得折腾,明天别来折腾老夫!”老医正拂袖离坐,也不拜别,转身便走。 “老爷子那里脂膏、避火图、保养的膏药应该都不缺吧。缺的话,现在开始炼药也差不多了。”洛冰河赶紧扯着老爷子袖口,没脸没皮、不知羞耻地开口。 “你还能缺避火图?”魔尊摇铃让内侍给老医正重上一盏茶。老爷子又落座喝了一口茶,心气稍顺,才讽刺道。 “缺断袖分桃的避火图。” “没脸没皮的牲口!”老爷子还是没忍住砸了茶盏。 没脸没皮的魔尊装疯卖痴、既哭且跪,总算逼迫得老医正愿意冒风险医治沈清秋的身体。 魔尊依旧亲送老爷子到殿门口,看他上了辇车,然后才回到正殿。 他上床轻轻把被褥里的残躯搂进怀里,眼底阴戾翻涌,却是声音温柔,可惜身中“渺无音”的沈清秋错过了这番恶毒的喁喁细语。 “我为了求人医治师尊,对老医正是又哭又跪。” “为了让柳溟烟帮忙遣散后宫,足足被刺了二十一剑。” “我为师尊做这么多,师尊要如何报答我?” “便以身相许罢” 说罢,又温柔地亲了亲怀中之人。 说冰哥这是恶毒的喁喁细语,是因为,这是一种情感操控。不举栗子,大家可以了解一下【日】加藤谛三的《情感暴力》。 ※※※※※※※※※※※※※※※※※※※※ 说冰哥这是恶毒的喁喁细语,是因为,这是一种情感操控。不举栗子,大家可以了解一下【日】加藤谛三的《情感暴力》。 第 12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he) 魔尊的幸福日常,hentai痴汉预警。 这章真的很变态,有冰哥抱九哥如厕便溺情节,可能引起不适。清纯读者迅速撤离。变态的也许不是冰哥而是作者 番外影响我写正文,所以我把番外全部吃了。看过番外的小天使,把番外忘了吧…… 016 卯时正,四处还是一片乌蒙蒙的,老医正的首徒乐正太医,左手提着莲花盏,盏内一颗夜明珠,右手牵着小师弟,就是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学徒,走到了幽冥殿外。 乐正太医,祖上是宫廷乐师,因曾任乐正一职,便以乐正为姓。乐正太医成为太医院的太医后,没少因此姓被人善意地揶揄。 “日后接替老爷子的班,莫不是要唤你作乐正医正?那到底是乐正,还是医正呢?”师兄弟们感情深厚,这种小玩笑张口便来。 平安宦官亲自到了殿门接两位太医。 三人分别行过揖礼,平安宦官便领着二人往偏殿走去,边走边低声道:“尊上与沈仙师还在歇息,早闻老爷子足下高徒乐正太医医术精湛、面容俊美,今日得见,当真名不虚传。” “平大人谬赞,小官徒有虚名,万不及平大人机敏通达,为尊上排忧解难。不知尊上与沈仙师何时用早膳?小官不敢耽搁,烦请平大人领我师兄弟二人到小厨房,先打理好沈仙师药膳汤药为佳。” 花花轿子人抬人,千破万破彩虹屁绝对不破,二人见面先是一番吹捧,然后再做实事。平安宦官先给两位太医上过茶,待二人用毕,便领着他们到小厨房,并安排两名宫女、两名内侍帮忙打下手。 辰时正,床榻上臂弯间的人朦胧转醒,转头掀睑看着身旁的洛冰河,只依稀看到大略的轮廓。也幸亏沈清秋眼目有翳看不清事物,不然定要畏怖于男子眼中的偏执痴狂。 洛冰河掀开细棉纱被,但见新换上的被褥上又红梅点点。沈清秋上臂断肢上的绷带已被血染得斑驳点点,连洛冰河的内衫都被染了一片红色乱英,空气中带着阵阵腥甜。 沈清秋模糊可辨地看到洛冰河身上血迹,气息虚弱地说道:“织女不易,何必糟蹋衣服被褥。” “师尊所用之物怎能叫糟蹋。”洛冰河密术传音道,低眉敛目,遮挡眸中闪烁的蓝光。接着抬手去脱沈清秋身上衣物,仔细检查上臂的出血量和断腿的消肿情况。 尔后,洛冰河又再细致地用绷带缠好沈清秋断臂伤处,替断腿穿上袜套,接着又轻柔地给他穿上新制的衣服。上衫袖子只有半臂,下绔像两个布袋子,更只有短短一截,都是按着沈清秋现今残躯裁缝的。衣物印染的花纹都比照着洛冰河衣服的绣纹相映成双,可惜沈清秋眼眸有翳看不清楚。 昨天,洛冰河发现沈清秋被自己衣袍上的绣纹刮蹭得皮肤泛红,然后他便安排织造司快速去做些印染的外袍。现如今,洛冰河尽挑那些绣纹少的外袍穿,尽可能让沈清秋好受些。 穿罢衣服,洛冰河扶起沈清秋,亲手伺候其用牙刷、竹盐刷过牙齿(明朝就发明了牙刷啊),接着又以茶水漱口,并亲替其净脸。 待到沈清秋身上一切整理完毕,洛冰河把他抱到太妃椅上靠坐着,才到净室快速打理自己仪表。 辰时一刻,宫人内侍们摆上早膳。乐正太医按着老爷子的要求,替沈仙师炖了一小碗药粥。 洛冰河心里高兴激动,面上云淡风轻地把师尊搂在怀里,右手拿汤匙舀粥,吹凉了便递到沈清秋唇边。 沈清秋不为人所觉地轻叹了口气,便受用了。 叹气再轻,也耐不住魔尊实力高强和天心神术打探啊!魔尊面上不显,心里雀跃兴奋。 【师尊开始不反抗了!】 茶盅大小的小玉碗盛的药粥,不过就十来汤匙的量,然而沈清秋用了五六汤匙,便再也不肯张口。 “可是饱了?”不管洛冰河如何温柔小意地去问,沈清秋都是抿唇不语。 然而洛冰河却“听到”到沈清秋的想法。洛冰河埋首于沈清秋的颈侧,全身激动得颤抖。哪怕沈清秋眼目不灵,他也担心沈清秋看到自己脸上扭曲的笑容。 沈清秋修为尽捐被囚于地宫地牢的一年多,仅靠金丹支撑,从未进食。三天前洛冰河把沈清秋抱离地牢,沈清秋便断断续续的用了些许茶水药汤薄粥,现如今已有便溺之欲。 沈清秋满心抑郁,只觉自己身体残缺无法自理,便溺之事还需依靠旁人,还不如死了干净。 洛冰河《天心神术》一刻不停,先是心疼沈清秋内心抑郁,及至想到沈清秋需依靠自己帮忙,才能便溺,竟然是不可抑止地兴奋起来,连下头那物什都微微发硬抬头。 洛冰河想到另一个世界的尚清华说过的“变态”二字。也许他真的是个变态。 只要想到沈清秋的一切都被自己掌控,他就无可抑止地兴奋。他只要想到自己完全掌握了沈清秋,下身便忍不住抬头。 洛冰河搂紧了沈清秋,这让想要如厕的沈清秋扭动挣扎起来。 “师尊需要什么?”洛冰河并不打算暴露《天心神术》,只能继续戏精附体,故意把沈清秋搂得更紧,压迫着他的小腹。 “呜……”沈清秋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洛冰河从沈清秋颈侧抬起头来,眨巴了眼睛一脸无辜地盯了沈清秋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道:“师尊是需要如厕吗?” 沈清秋低垂眼眸,抿紧双唇好一会儿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洛冰河马上吩咐内侍在净室旁摆一张小榻,然后把沈清秋抱到小榻上 脱去下绔,接着才把人放到干净的恭桶上。 “你出去。”沈清秋声音哽咽,洛冰河听得满心都是针扎般密密麻麻的痛,可是身体却越发兴奋。 “师尊别怕,我闭目不看。我担心你一个人待着会摔下去。我不看好么?不怕。”洛冰河边温柔地亲着沈清秋的额头、眼睫、鼻梁、嘴角,边轻声安慰道。沈清秋并不知道他眼前这个温声劝慰安抚他的人………………………………。 【原来我是个变态。】洛冰河想。 【不是的,我只对沈清秋有这种畸形的欲望。】 【我只对沈清秋变态。】 第 13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he) 魔尊的幸福日常2.0。戏精洛假哭round2 017 在洛冰河劝慰好久以后,淅淅沥沥的水声才响起。沈清秋双目紧闭,下唇被咬出血丝,被洛冰河扶着的身躯瑟瑟发抖。 洛冰河见沈清秋如此痛苦,□□尽退,满心苦涩。待到水声停歇,略过片刻后,洛冰河便马上轻柔地把沈清秋抱回榻上,取软布打湿,细细清理他的尘根。又马上替他穿上下绔,打理好衣襟后,才把他抱回正殿。 桌案上的早膳业已放凉,刚刚洛冰河只顾着伺候沈清秋用粥,并未进食。平安宦官低声问魔尊是否需要重上一桌。 “这桌吃食,平安你做主给内侍宫女们分了吧。你们都下去,过一刻钟再上一桌早膳。师尊的汤药可煎好了?”洛冰河坐于贵妃榻上,把沈清秋搂进怀里,坐于自己大腿上,一边轻拍其后背安抚,一边吩咐平安道。 “回尊上的话,老医正座下首徒乐正医正亲自煎的药,业已煎好,正在小厨房温着。” “大善,乐正太医有功,赏。”说罢,便挥退众人。 洛冰河啄吻沈清秋泛着血腥的苍白下唇安抚,密术传音道:“师尊别怕,只是更衣解手,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沈清秋眼睫抖动几下,宛若被蛛网捕获的蝴蝶垂死挣扎。 “你让我死罢。”沈清秋抬眸,眼中尽是凄苦。 洛冰河被他眼中凄苦淹没,心痛得宛若刀割火烧。他搂紧了沈清秋,希望能让自己不那么痛苦。 “师尊莫要再说这话,弟子实在不爱听。” “师尊知道日月露华芝么?”洛冰河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舔吻怀中沈清秋下唇的血丝,用舌尖把血丝全部卷进口中,吞入腹内,眼底阴鸷得仿佛要把沈清秋拆吞入腹。 舔吻了好一会儿,洛冰河阴鸷稍退,才继续道,“日月露华芝乃灵气所化之体,配以魅音夫人的引魂花引魂,渡进露华芝内,可使岳清源死而复生。岳清源得此灵气所化之体,修为定然大涨,如此也算是因祸得福。” 怀里的残躯颤抖了一下,虚弱沙哑地道,间中还夹着一丝轻喘:“我不是沈垣。” “没有沈垣,再也没有沈垣。师尊,弟子真的只是错认真心。我心心念念的一直是你,只是我太自以为是,我以为那是恨。过去我不知你为我付出种种,因误会对你不依不饶的折辱。我以为折辱你是因为恨你欺辱,其实不过是恨你不愿意看我。及至后来见到沈垣满心满眼都是他那个废物徒儿,我便更是心气不平,更是错事做尽,害师尊受尽□□。沈垣有十分,便分予那废物八分。师尊你有两分,便悉数给了我。师尊,我错了,我过去只是不知道你为我做了如此多。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让我补偿一二。弟子心悦于你,你别丢下我一人好么?” “你看你现在,连说话都得喘气,骨瘦如柴、瘦骨嶙峋,这都是我的错,你让我好好照顾你好么?”说罢便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沈清秋低叹了一声,道:“过去你亦说,只要我学作沈垣风姿做派,便不为难苍穹山派。结果你计杀岳清源。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 “我是没有为难苍穹山派。”洛冰河诡辩道,智计卓著的他好像一秒变智障,完全不懂弄死一派掌门会让该门派陷入风雨飘摇似的。 沈清秋体虚气弱,侧过头不与他争辩,也明显不信他的鬼话。 “那我再添个柳清歌当添头。”洛冰河惯会没脸没皮,沈清秋侧首不理他,他便亲上沈清秋的耳垂,送上门的豆腐,不吃白不吃。 沈清秋被他这句添头气了个头目眩晕,当即晃了一下便软了残躯。 “莫气莫气,我错了我错了,你体虚,气不得。”洛冰河立马不敢造次,轻拍怀中人讨饶道。 沈清秋轻喘好几下才缓过劲来,冷笑道,“岳清源、柳清歌算是什么玩意,我为什么要救他们。”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那人却又低声道,“你要我做甚么?” 洛冰河真是爱死沈清秋的心口不一、装模作样,也恨死他的心口不一、装模作样了。 “你好好待在我身边,乖乖喝药用膳,仔细将养身子。”洛冰河既嫉妒岳清源、柳清歌,又不得不以他们做筹码,心底阴戾满是暴虐,悉数化作情热,一个劲地啄吻欺负沈清秋。 沈清秋被他搂在怀里轻薄,挣脱无门,好不容易才开口讽刺道:“然后哪天你厌了乏了,便再杀他们一次么?” 如果不是一句话中带几口喘息,那真是挺有沈清秋过去那目无下尘的尖刻劲的。 洛冰河觉得自己对沈清秋充满了欲求,一言以蔽之,就是尚清华说的“变态”。见沈清秋这样说话都带喘的,既心痛,又情热,恨不得把他压在身下好好欺负,好让他带着喘地骂自己“杂种”、“畜生”。 啧啧啧,想不得想不得,一想,下头的小魔尊又要拔剑而起了。半年看得到吃不到,真不是人干的事。(作者:对,那是畜生干的事。) “师尊一天在我身边,我便一天不杀他们。毕竟,要是师尊撒手离我而去的话,我总担心师尊泉下孤独,势必是要求得岳掌门、柳师叔去陪伴师尊的。” 用狗狗翻译看文的妹纸,你刷新了我的世界观,双击666 很好奇狗狗能翻译出“敦伦”、“wu山”、“云yu”“作揖”这样的词么。 希望火葬场的小姐姐,你们对冰哥有什么误解吗? 冰哥有心计阴谋阳谋都耍得溜,实力是干翻魔界仙界,手下一大堆狗腿子,坐拥魔界,受一界供奉,手握复活岳清源筹码,还捏着苍穹山派做质子,下得厨房,上得大g,驴大的行货,阅女无数锻炼的技术。这样的老狗逼需要火葬场??? 第 14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he) 后宫副本1.0 018 沈清秋被洛冰河的话气狠了,却毫无办法,今人为刀俎,而我为鱼肉,只能怀恨委曲求全。 然则沈清秋见洛冰河一心欲与自己玩那套师徒情深的把戏,也不与之客气,便要求让一个嗅觉不甚灵敏的宫人伺候他日后便溺、洗浴等事。并又要求自己独睡一室。 洛冰河心中阴暗暴戾,因着过往种种求而不得,又一朝得偿所愿之时差点失之交臂、与沈清秋几近天人永隔。如此繁种,心中对沈清秋的控制欲强得匪夷所思。二人不甚愉快地商讨,洛冰河表示他只能接受让一名嗅觉不灵的内侍伺候沈清秋便溺。让内侍伺候其洗浴、单独歇息一室之事,一并免谈。 沈清秋气恼,脾气上来,便不肯进用汤药。 洛冰河靠坐在贵妃榻上,轻抚着沈清秋干涩的头发,缓缓道:“师尊,日月露华芝栽种不易,须得天材地宝浇灌,又要种植于灵脉之上。最最要紧的是,还得有实力高强的修士,时刻仔细盯着,免得噬灵虫蛰咬了露华芝。露华芝一旦被虫蛰咬过了,日后引魂化形之时,轻则断胳膊少腿,重则灵脉俱断,无缘大道。” 沈清秋险些没被他气昏厥过去,却拿这畜生没办法,只能忍气喝了药。 洛冰河随意用了点内侍重新摆上的早膳,便喂沈清秋喝药,并仔细告知他,此中用的是祛除“渺无音”毒性的药。因着担心药性冲突,故老医正今日并未用麻沸散。洛冰河担心沈清秋断肢因为没有用麻醉止痛的药而疼痛,又细细交代沈清秋,若是疼了痛了,须得让内侍告诉他。沈清秋嫌弃他烦人,侧首哼了一声便不理他。洛冰河见他如此做派,没忍住又把人搂怀里好一顿啄吻,把沈清秋亲(气)得颊带飞红。 洛冰河吩咐好如此种种,便留下平安内侍在正殿伺候沈清秋,自己带了平安内侍□□的徒弟如意内侍到偏殿去。 却说洛冰河早派了内侍去请柳溟烟。 洛冰河到偏殿时,内侍正引着柳溟烟到偏殿。 只见内侍躬身道:“柳夫人这边请。” 柳溟烟指尖轻抚腰间“水色”,声音清冷地道:“以后莫再唤吾柳夫人,便唤吾柳姑娘罢。” 内侍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何处做错,惹恼了后宫有魔后之实的柳夫人,正欲下跪请罪。 却闻那边魔尊道:“尔等便听柳师姐的吩咐。” 小侍喏喏应声,躬立一旁听候吩咐。 柳溟烟见他那副刚得了新人,便要与旧人撇清关系的寡情薄幸做派,冷哼了一声,反而说道:“于礼,当先拜见师长。” 洛冰河不欲她去见沈清秋,便推脱道:“师尊身虚体弱,用过汤药后便又睡下了。” 柳溟烟知道这是他的推脱之言,也不欲于请安这样的小事与他纠缠。二人分别落座,内侍奉茶,二人又略微进用一盏茶,才开口说正事。 “你每天窝在幽冥殿,连小朝会都在此处议事,也不去小宫主牡丹殿走走,让我如何放出传言你‘独宠’小宫主?”当年洛冰河后宫初立,还不像现今这般“繁花似锦”。那时柳溟烟、宁婴婴、纱华铃、小宫主、秦氏姐妹二人,分居五殿。小宫主以洛冰河生身母亲为苏夕颜而自傲,又因门派称幻花宫,便改内殿名为牡丹殿,取花中之王之意,觊觎魔后之位的心思,人尽皆知。 自洛冰河对投怀送抱的女子来者不拒以后,柳溟烟对他的心思便淡了,不过因他亲口相请,让她帮忙管理后宫,才勉为其难的应了。 洛冰河听柳溟烟提小宫主,想起老宫主当年于幻花宫水牢踩断了沈清秋双腿,眼神阴鸷地蔑声道:“应付一个刁蛮任性的妇人还需本座虚与委蛇么?” 便令内侍如意亲去请小宫主,言说尊上惦念夫人,特来相请。 待到把小宫主请过来了,洛冰河便命人把其关在最边角偏远的殿内,除日常食用外,俱都不闻不问。不过三日,便有传言传遍魔界帝都,言说魔尊洛冰河独宠幻花宫小宫主,为其废弃后宫,并欲大婚娶小宫主为魔后。原本掌管后宫的柳夫人不堪受此大辱,便辞别魔尊重回苍穹山派,也不允许内宫内侍唤其夫人。 凡此种种,俱是后话。 却说这头,如意内侍去请小宫主。洛冰河便把栽种于玉盆里的引魂花两株,并拜帖两张,亲手交予柳溟烟手中,并细细讲解如何引魂。 柳溟烟仔细记下引魂方法后,便去翻那两张拜帖。 拜帖其一,乃是洛冰河亲手所书,言辞恭敬,言说过去种种实乃误会,又于何日何时将亲上山门拜见云云,左下角落其私印“山河日月”。 拜帖其二,乃出自老医正之手,是洛冰河死磨硬泡求来的。内容乃是老医正欲与千草峰主木清芳讨论医道。说到底不过是借老爷子的脸面,求木清芳给沈清秋诊治。却又是隐含警告,怕沈清秋被木清芳毒害去了。真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柳溟烟也不说他那小人行径,只嗤笑他道:“没想到你也懂得上拜帖的规矩,我以为你打算割裂空间,便跃到千草峰上呢。” 洛冰河还得依仗柳溟烟替岳清源、柳清歌二人引魂,便处处忍让,全当没听懂柳溟烟的讽刺,乃道:“又不是踢山门,如何能直接撕裂空间到峰上去?就是时势迫急,也得在山下落脚,再徒步上峰,方显恭敬。” 柳溟烟没想到洛冰河为了沈清秋能这般忍让,对沈师伯在他心中分量又多了几分计较。 二人细细商定计划,又互相留过传信纸鹤,柳溟烟作揖辞别。此礼乃平辈之礼,而非夫妻之礼。洛柳二人,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洛冰河亲送其到殿门,见柳溟烟毫不留恋地转身便走,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又想以此事向师尊讨点好处。 第 15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he) 后宫副本2.0 屠龙宝刀,点击就送。虐九哥预警 019 文人骚客写诗作词,惯常爱用虚数,比如“后宫三千”、“三千世界”、“九死无悔”,此等数目,尽是虚数,不过形容数目众多矣。 所谓“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不过皆言天子、诸侯妻妾甚众。 魔尊洛冰河的后宫,堪比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只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洛冰河后宫嫔妾甚众,却是势力简单,并不错综复杂。此等造化,也托赖于洛冰河“来者不拒,男女不忌,荤腥不计,送到嘴边的就吃”(秀秀原文)。 仙魔两界,素来奉行强者为尊,实力强横的女仙修、女魔修不在少数。此等情况,致使仙魔两界,没有人间那种长久沉淀的男尊女卑。仙魔两界的大族女子,资质好心性好的,作为下任族长培养者,数目甚蕃(周敦颐那句“可爱者甚蕃”,作者没有打错字)。 魔界世家氏族,初见魔尊洛冰河时,观其姿容俊美、身材峻拔、实力强横、又进退有度、运筹帷幄,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可是当时洛冰河身边已经有五殿六位夫人,而且每位夫人都不是泛泛之辈。魔界圣女纱华铃能力、手段均为上乘,仙界柳溟烟、宁婴婴姿容出色、实力不俗又与魔尊分属同门,幻花宫富甲仙界一方…… 世家氏族见洛冰河后宫嫔妾俱都不是凡妇俗女,便态度暧昧,持观望之姿。氏族的女儿可不是大白菜,地里随便长的。那都是按着继承人或者一家主母去培养的,容貌、谈吐、为人、进退、修为,无一不是上佳的考评。 及至后来,魔尊来者不拒,男女不忌,荤腥不计,送到嘴边的就吃。魔尊后宫便步入繁花似锦的盛态。人间世家不比仙魔两界,寿元短促,比之仙魔,便如蚍蜉,朝生暮死。为求平安,人界世家先送教养略逊于嫡女的庶女进魔界地宫。后见魔尊来者不拒,也不惦念夫妻恩情,便多是采买穷苦人家面容姣好的女子,往风月方向□□了送进地宫。魔界世家见魔尊如此荤腥不忌,也不愿意自己苦心培养的女儿郎进地宫被糟蹋,也是人间采买一二,□□了送去,真正礼仪上的送个情,而非结两姓之好。 凡此种种因由,洛冰河的后宫人数众多、繁多、很多、非常多。八十一御妻应该也不是虚岁,而是实数。唯一的优点,大约就是,势力简单,容易处理。 自洛冰河把小宫主囚于幽冥殿偏殿后,便指使平安内侍把小宫主殿内内侍、婢女一并关进牢里。平安内侍带着徒弟如意内侍到地牢审问小宫主的大宫女、内侍主管,洛冰河没脸没皮地蹭到沈清秋身边摸摸亲亲、诉苦楚求好处。 及至傍晚酉时过半,平安内侍身上一股血腥气,袍角鲜血点点,领着脸色苍白的徒弟,先回了自己的院里,快速打理一番,换过衣袍,略用熏香遮盖一下依稀可辨的血气,才到幽冥殿正殿复命。 正殿的黑帘业已撤下,洛冰河正哄着沈清秋用粥进药。因着要解“渺无音”的毒,便没有用麻沸散,沈清秋自午后便开始觉得断肢疼痛,及至傍晚,疼痛越发明显。沈清秋素来要强,也不向洛冰河言说疼痛,只一贯般咬牙忍着。 洛冰河见他神色恹恹,脸色苍白,只以为上午商讨时自己把人气狠了,使得素来好脸面的师尊对自己甩脸皮子呢。洛冰河心里欢喜地受着,只心里想“能发脾气就好,就怕你不使性子不发脾气,真正油盐不进”。于是魔尊便更是陪着笑脸、处处温柔小意地劝着。 平安内侍远远站在殿门之外躬立着,小侍见总管到了,立马进殿通报。 “偏劳平安了,让其先到耳室歇歇,略进些饭食,待我与师尊用罢脯食(晚膳,亦有“燕食”一说)再来禀报吧。” 沈清秋残肢痛感渐强,只觉眼前光影交错,越发视线模糊。沈清秋紧紧咬死牙关,不发出任何声音,就连吸气、吐气也缓慢地、轻轻地。向往洛冰河酷爱于地牢虐打刑苛于自己,便是如此熬过来的。 他喜欢听我哀嚎,先是以手捏断我的上臂骨头,然后捏紧上臂一把扯下。断骨便锋锐狰狞地暴露于鲜血淋漓的血肉外。因着是被撕扯下来的,故而断臂血肉丝缕不整。他又怕我轻易死了,便以魔族邪法施于其上,伤处再无法愈合,不会出血致死,却总是血流淋漓、不绝不尽。 后来我宁愿死咬牙抽气,都不愿意用哀嚎给他增添乐趣。 他为此很生气,他暴怒,他变得更加残虐。 他紧捏我的断臂,听血液滴滴答答的滴落声,听我发出痛苦的闷哼,然后笑嘻嘻地讥讽道,“师尊,你的血居然是暖的,我一直以为是冷的呢。” 他以钢针刺入我的断臂骨□□隙,然后声音讥诮地对我说,“师尊被长针刺进断臂时瑟瑟发抖的样子真好看。” 他以烙铁烙在我腰腹上,细嗅皮肉烧焦气味时,缓缓道:“师尊皮肉烧焦的气味,比之牲口牛羊,也不见得磬香稍许。”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做的? 咬紧牙。 缓缓吸气。 缓缓吐气。 痛到极致便麻木了,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然后,也许过几个时辰,那人便会离开地牢。 然后,一切在梦境里继续…… 我知道我被魇住了, 可是我逃脱无门。 沉默地、死寂地承受他施于我身上的一切。 我不愿哀嚎,不愿讨饶, 因为这是我唯一没被打断的傲骨。 第 16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he) 柳溟烟携引魂花归苍穹, 洛魔尊惨遭ntrx2绿云罩顶。 先科普一下 床:“人所坐卧曰床。”就是用来坐和睡觉的□□。床在早期是坐具,不是卧具,所以有罗汉床这种名□□,实际是沙发作用的家具。 榻:“长狭而卑者曰榻。”就是又长又窄的,叫榻。 很多清宫戏里面,帝、妃二人或盘腿而坐,或踩着脚凳而坐,中间放一小几,两边各有靠枕的,那个是罗汉床。虽然称作床,其实就是沙发的功能。 红楼里面描写,袭人照顾生病的宝玉,也是在他房内摆一小榻歇息(这种小榻就是行军床、午休床那样的配置了)。 然后这两集里面蠢作者说的“贵妃榻”,就是只有一边有靠背、扶手,另一边是没有靠背、扶手的类似于沙发那样的家具。贵妃榻起源于中国唐代,普及至英国、法国、意大利、德国等,大家可以度一度,就造那是神马家具了。 圈椅、交椅、太师椅,这些大家度娘一下就好。 020 洛冰河因着上午闹得沈清秋不高兴,故而没敢没脸没皮的又把亲亲师尊放在腿上、搂在怀里,而是放他靠坐贵妃榻一侧。 贵妃榻的靠背、扶手,均被织造司的绣娘以细棉纱包裹缝好,内中填充了鸭绒鹅绒棉花,既保暖,又舒适。洛冰河担心他久坐伤肾,又在其后腰处垫了个腰枕。 洛冰河温柔小意、细心体贴地伺候着沈清秋用粥进药。只见沈清秋略进了两口,便抿紧嘴唇,神色恹恹。洛冰河只以为他跟自己闹脾气,更是面上装委屈,心里乐翻天地伺候着。 却不料稍过片刻,沈清秋先是闭目不言,尔后额间点点细汗冒出,身上细微颤抖着。 洛冰河吓得脸瞬间白了。 【大意了,明明知道那人从来言不由衷处处要强,自己就该对着他无时无刻运行着《天心神术》。】洛冰河不敢耽搁,立马遣侍卫、内侍,拿了腰牌、架着辇车去请老医正。 却说另一头(来句话本台词“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柳溟烟离开幽冥殿,也不用辇车,只举步望寒水殿而去。只见她身影微晃,足下莲步轻移,便已去数十丈,姿态翩迁,宛若游龙戏水。 当初六人分居五殿之时,柳溟烟对洛冰河已心怀不满,故而殿名便随意取,借“烟笼寒水月笼沙”,便称作“寒水殿”。却不想纱华铃那边,不知道闹什么脾气,把自己的殿宇名为“水月殿”。 寒水殿正殿中,柳溟烟把细软收拾利索,该送的物事送人,该安置的宫人、内侍俱都安排好出路。柳溟烟心道:“洛冰河他素向行事无礼,往往在宫内便随意划开空间,跨进个什么殿内。他行止无忌,丢的是他魔尊的脸面。自己从此回归苍穹,可学不得那牲口做派,不能在地宫之内,便御剑而出。”于是乃抬步往宫门走去,欲出了宫门便御剑回苍穹。 水月殿的纱华铃,得了在寒水殿收买的宫人通风报信,知道柳溟烟收拾细软、安排宫人,怕是要离开地宫再不回来,便慌慌忙忙赶来拦人。 纱华铃曾领魔族众人,趁苍穹山派掌门离山之时,上穹顶峰挑衅滋事。因着这段旧隙,柳溟烟与纱华铃也不甚往来。后同入洛冰河后宫,分殿而居,心中更觉尴尬。多赖小宫主天天拈酸吃醋,排挤打压各式被洛冰河幸过的美人,招惹足了大家的注意力,柳溟烟与纱华铃之间才因此没有交恶。当然也不算什么交好,顶天了算个点头之交。(跟英国为了转移国内经济危机而发动侵略战争一样,小宫主拉足了仇恨值,别人也就没心思互搞了。) 当然,“点头之交”是柳溟烟认为的,要是纱华铃真拿她当个点头之交,便不至于慌慌忙忙地来拦人。 柳溟烟是知道寒水殿内那个洒扫宫人被纱华铃收买了。向往柳溟烟只以为纱华铃是想要知道洛冰河有没有到寒水殿。及至在出宫门的路上被纱华铃拦下,柳溟烟依旧以为她是来冷嘲热讽或者耀武扬威的。 “此去一别,你还回来吗?”纱华铃柳眉微颦,捏了捏绕在身上的红色纱幔。 柳溟烟冷眼看着身前如怒放的红色彼岸花般的红衣女子,既美丽又危险,与她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美丽。 “魔界地宫算不得柳某的家,不当用‘回’字。此去一别,日后再至魔界,也是做客于此了。”柳溟烟一贯清冷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 纱华铃当下便红了眼眶,泪珠碎落一地。柳溟烟也被此等情状弄得一愣。 说好的素有旧隙呢! 说好的点头之交呢! “你能带上我吗?”火辣美人化身小白花,说实在的,美感没多少,辣眼睛的囧感倒是满满的。 柳溟烟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是回去干正事的。” 纱华铃咬了咬下唇,跺了跺脚,倒显出几分娇羞之态。她从腰间拿出一个红底绣金线的乾坤袋,抓起柳溟烟的手便往上塞,并眼睛巴巴地忘着柳溟烟。 纱华铃知道自己与柳溟烟交情并不深,也不敢送丹药之类的,只敢送灵石并几件仙家法器,也是大手笔,远远超过普通友人的饯别礼。 柳溟烟神识扫过乾坤袋内藏物,又瞥了眼纱华铃的情态,幽幽叹了口气。她取下面上轻纱,道:“这礼重了。” “魔尊素向行事无忌,招怨甚众,我担心你路上安全。”要不是怕柳溟烟误会她欲劫持监视她,纱华铃都想安排人手保护了。魔界圣女的势力可不单单是魔尊的后宫妇人。 柳溟烟福至心灵,突然便道:“我只接受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能容忍什么三夫四侍、朝秦暮楚之流。” 纱华铃愣神了几息,接着便是飞红满面,眼带委屈地道:“明明是你们人族才朝秦暮楚、三心二意,我们魔族大都专一,上任魔尊天琅君也就苏夕颜夫人一人,哪怕后来他俩误解分开,前魔尊以露华芝之身居于人界,身边也再无旁人。魔界之中,世家氏族,哪个不是一位主母嫡妻的。” 柳溟烟尴尬地摸了摸脸颊,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是这样。莫非洛冰河这么荤腥不忌,真真是沿自人族的血脉?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你路上须得小心谨慎,若遇上什么不妥,给我报信以后,先拖延着,莫要让自己陷入险地。传信符便在乾坤袋内。”纱华铃叹了口气,试探着牵起柳溟烟的玉白柔夷,握于掌中,切切交代。 柳溟烟见她言辞恳切,态度殷勤,也不欲让她一人苦等,便道:“待此间诸事大定,你可到苍穹山下寻我。”没被纱华铃握住的那手,指尖略动弹符化鹤。半掌大的纸鹤稳稳飞到纱华铃肩头。 “你到了山下,便传信于我。我带你吃遍山下小吃,买遍山下话本。” “你付钱。”纱华铃美目瞪了柳溟烟一眼,万种风情尽于眼中。接着,纱华铃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好,怕柳溟烟误会了,遂解释道,“我的钱和灵石全给你了。” 柳溟烟被她弄个哭笑不得,乃取下自己腰间的白底描墨兰的乾坤袋,取出自己需用之物后,便交予纱华铃手中。 “到苍穹山下之时,不可如此着装,须端庄稳重。” “你就是认定我是个四处勾人的狐媚妖女!”纱华铃恨恨地又跺了一脚。 柳溟烟眼目偏移,也不看这美人撒娇,缓缓说道:“裸露肌肤让别人瞧了去,我吃醋。” 红衣美人那才因怒火下去的飞霞又爬上脸面,“好叭,都听你的。” “走了。山高水长,后会有期。”柳溟烟对她略略点头,便抬步离去。 第 17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he) 后宫副本3.0 美梦【看我眼神()】 医术纯瞎扯,然鹅过分疼痛会致内脏衰竭然后休克死亡是真的。 021 老医正急急忙忙赶到幽冥殿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一刻。老爷子一边口道“作孽”,一边往里赶,身后的小徒儿背着药箱急急忙忙地跟着。 老医正见沈清秋脸色煞白,瑟瑟发抖,摸其颈间脉搏慢于正常搏动,是心室无力之像,似已痛得开始心肺衰竭。 “真是作孽,痛成这样都一声不吭。你向日是如何折磨于他,怎么人都痛得心肺无力了都不带哼的?”老医正赶紧脱下沈清秋衣袍,一边对那形销骨立的残躯施针止痛,一边指责洛冰河。 洛冰河眼眶都红了,这回是真真切切的伤心,不带一丝假的。 “哎,红什么眼,赶紧交代内侍去熬药汤,准备泡药浴。”老医正急得满头是汗地替沈清秋施过针,又立马写了个方子。平安内侍急忙接过,细细吩咐徒弟亲自去办。 待到药汤熬好,以浴桶盛了抬进正殿后,老医正才把沈清秋身上的针一一拔出。 洛冰河亲自试过水温,觉得合适以后,先是以手蘸水轻拍沈清秋的前胸及后背,然后再缓缓地把人放进浴桶,仔细扶着。 断臂伤处泡进药液时,沈清秋又颤抖了一下。丝丝缕缕血丝融进褐色的药汤中,并不能为肉眼所辨,可是那股血腥气却是时时刻刻刺激着洛冰河的神经。 老医正又道了一声“作孽”,然后吩咐道:“水温略凉了便继续添热汤,须得泡两刻钟。泡足两刻钟以后,用细棉帕把身体擦干就好。久泡的皮肤脆弱,擦身时轻点,可不必再以清水净身。若是觉得身上粘腻不适,那便以温水擦一下身体。” “老爷子这几天便在幽冥殿偏殿住下吧,既能替我分忧,也省了车马劳顿。”洛冰河声音略带沙哑。 “也好。今夜着人仔细看顾沈仙师,要是发热了,便马上唤老朽。” “人若是痛狠了,便要心室无力致使心肺衰竭,此时人便要昏厥过去,不足一盏茶的时间,便回天无力、金仙难救。再多的怨仇,把人折腾成这样也够了,你若是还气不过,便赏他一刀,也全了你俩的师徒情分。”老医正心中有气,似看不出洛冰河心中苦痛,仍继续补刀道。 洛冰河红着眼眶,嗫嚅着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老医正见沈清秋的痛症已然缓过来,正昏睡过去,边摇头边道“作孽”,便随平安内侍到偏殿略用些饭食并安置了。 平安内侍又安排小内侍到老爷子府上通报老爷子留宿地宫一事,并把老爷子惯用的器具并衣裳一并带来。 洛冰河并不假手于宫人,亲自扶着沈清秋泡了两刻钟的药浴后,把他抱起来放有细棉布上,又以细棉帕子轻轻拭去皮肤上的药液。待擦拭到断臂时,只见伤口被药水都泡白了,丝丝缕缕血线沿着发白的伤处渗出,看得洛冰河眼眶一热,泪珠便砸到沈清秋瘦骨峥嵘的胸前。 沈清秋依旧昏睡着,并不知道洛冰河这个煞星也有真情实意哭的时候。不过就是看到了,怕是也只能换回他一声叹息。毁名声、断仙骨、废修为、杀岳七,斧钺加身、日日刑苛、肆意狎昵、轻贱侮辱,再多的深情厚谊都被磨作足下泥尘。 待到洛冰河把沈清秋打理干净,并放于拔步床上,仔细盖好被子以后,才召见平安内侍。 平安内侍这些天简直忙秃了头,自洛冰河与柳溟烟商定遣散后宫之事后,洛冰河便让平安内侍接管后宫事务。虽说柳溟烟把人手一并交付,并且那些人也明白柳溟烟此去便再不回转,也不会打什么小心思给平安添堵。可是一下子接管那么大一个摊子,还是个烂摊子,真有得忙的。于是他便只能急急忙忙地临时□□人手。 洛冰河也知道他忙昏了头,这些天没让他伺候着,并把如意内侍留着伺候沈清秋,自己身边随便带了一个没经仔细□□过的、不大贴心的内侍伺候着。平安内侍作为内侍第一人,如何能不懂进退?虽说洛冰河让他不必伺候,他自己还是要每天在洛冰河面前伺候一时半刻的。 洛冰河的计划是,让平安内侍执掌后宫,然后把小宫主身边得用的大宫女并内侍主管推到人前做傀儡,以小宫主之名遣散后宫。 适才平安内侍便是带着徒弟如意内侍去审问这些人。一则沈仙师遭毒害之事还未清楚来龙去脉,二则为了敲打这些软骨头。 小宫主素向刁蛮任性,脾气来了便要抽人鞭子。宫女、内侍多是逢迎之辈,一个硬骨头也没有。哪怕是硬骨头,听平安内侍的软语威胁,也硬不下去。 “你们也不用想着宁死不屈什么的,就是你们死了,把皮剥下,找个魔修穿上,外人也是看不出来的。”平安内侍坐在刑室内新摆的圈椅上,语调轻缓地道。(剥皮客梗) 洛冰河修为高深,日常进用膳食也不过是陪着沈清秋。此番波折下,也没了食欲,便召来平安,听他细致禀报审问诸事,又细细吩咐处理遣散后宫的事情。 “跟她们说,她们愿意嫁人的话,便嫁人,嫁妆从我私库里出。不想嫁人,想回家的,也可得一份嫁妆。若是不愿意离开的,便一并迁到行宫养老。地宫之内,不再住嫔妾。”洛冰河尊为魔界尊主,受一界奉养,每年都会有一笔钱从赋税中抽出以供养他的后宫。然而遣散后宫的花费若是从公中走账的话,怕是还得跟那些爱说“天家无私事”的臣子扯皮,于是洛冰河便大方地直接走私库了。 待到诸事安排妥当,洛冰河又关心他手下第一贴心小棉袄道:“这些日子真是偏劳平安了,你下去歇息罢,不需伺候了。”又当平安的面吩咐赐下一桌御膳,并金银玉器,送到平安的院子里。 平安连道“不敢”,又谢过恩后,便退了下去。 是夜,洛冰河亲自照顾沈清秋,待到子时过半,见其并无发热之症,洛冰河才把人搂进怀里,警醒着睡去。 洛冰河整夜警醒着,每隔一个时辰,便去探怀中之人有否发热,有否盗汗。及至寅时末,惊觉怀中之人瑟瑟发抖,冷汗涔涔。 洛冰河初以为沈清秋又魇梦了,待施展魇梦之术后,才觉他是醒着的,只是人半梦半醒间,正迷糊着。 “可是做噩梦了?”洛冰河轻声缓语地密术传音道。 沈清秋呆呆愣愣的,洛冰河问了三、四遍,都无甚反应,只唇上嗫嚅几下,并不回答。 洛冰河乃施展《天心神术》再问,“可是做噩梦了?” 过了好一会,洛冰河“听”到沈清秋心道:【不是噩梦。】 缓了好一会儿,他又“道”:【是美梦。】 洛冰河诧异于沈清秋居然做了美梦,心中欢喜,乃继续问道:“梦到什么美事了?” 迷迷糊糊的沈清秋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过了好一会儿后,才缓缓“道”:【梦到小畜生把我抱离地牢,把我打理干净,又细细上药了。】 洛冰河还没来得及品味这万箭穿心般的苦痛,便“听”沈清秋又想道, 【怎可能。】 【不可能的。】 【他……】 【那么恨我。】 伤害总是轻而易举, 补救却隔着刀山火海。 第 18 章 《读心》无责任番外,与剧情有关,不负任何和正文发生的逻辑冲突责任 在线洗白九哥(he) 中元节无责任番外 九哥和柳巨巨谈恋爱的那些日子(并不是) 私设: 1.柳巨巨清楚九哥真个性(心口不一,惯爱装模装样) 2.柳巨巨是在冰哥掉进无间深渊3年后走火入魔的(我在08章提过这个私设)。 3.时间线是冰哥掉进(被九哥一袖子抽进)无间深渊1年后。 中元节无责任番外 自打仙盟大会后,柳清歌发现沈清秋此人是越发的阴阳怪气。过去还惯常爱冷嘲热讽的引人不喜,现在却是眼神睥睨地瞥你一眼,然后便幽幽移开。 更加让人不爽了! 十分不爽的柳清歌以剑鞘拦住沈清秋去路,道:“百战峰柳清歌请战清静峰沈清秋。” 沈清秋连眼皮都不抬,以折扇推开剑鞘,“打不赢,不打。” 柳清歌也不跟他磨叽,剑不出鞘便向沈清秋攻去。 沈清秋“啧”了一声,也不拔剑,修雅剑鞘横举挡住了乘鸾一击后,左手折扇虚虚一刺。柳清歌正想回鞘格挡时,沈清秋已经落在他身后,身形微晃便已去十丈。 柳清歌气结,乘鸾剑鞘再刺向沈清秋。却见沈清秋不管不顾的,大有“我就随你刺一下又如何”的意思。乘鸾收势不及,柳清歌整个人压在沈清秋身上,把人直直压趴下了。 “柳清歌你做甚么!”被柳清歌压趴着的沈清秋好久不曾如此狼狈,咬紧了牙一字字地道。 “你们俩有时间在这里打情骂俏,还不如去处理山下的杏树妖。”仙姝峰的齐清萋见他们那番姿态,故意拿话激他们俩。 刚刚站起来的二人异口同声地冷哼了一声,又一同转过脸去不看对方。动作之协调,速度之统一,让齐峰主叹为观止,直道这堪称苍穹一景。 所以,现在柳、沈二人,就这么相看两相厌地一起去打探杏树妖的事情。 村里的里正已是天命之年,眼目不便。他先是跟二位仙师说明此中因由:“杏树妖原本性子并不坏,都是冤孽啊。” 原来,那杏树妖在化形时,被一书生看见了。那书生恋慕杏树妖的颜色,便甜言蜜语哄骗了去。树妖以为与书生拜过天地,便是成了婚,却不知三书六礼当中三书均要在衙门盖印备案的。 树妖性子单纯,卖杏子供养书生苦读。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书生一朝中举,便立马抛弃树妖。还美其名曰“耻于与妖物为伍”。(这是《聊斋》中的有记的,主角是狐妖) 树妖因此入魔,为祸一方。凡此种种,不胜唏嘘。 柳清歌听到此时,冷哼了一声。沈清秋倒是没有表态,只把玩手中折扇。 却又听里正道,“此番除妖,多赖二位仙师。所谓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聊表我等寸心,仙师们莫要嫌弃。”然后便把一方宝剑交予沈清秋之手,另外一盒檀木盒,交予柳清歌之手。不须掀开盒子,都能猜到里面是胭脂水粉了。 沈清秋“唰”地一声打开折扇,一把挡住憋笑憋得面容扭曲的脸。柳清歌的脸当时就黑了。 可人家里正也不是存心折辱。里正眼目不明,只听身边小儿道“二位仙人,一人姿容俊美,一人仙风道骨”,便以为是一位仙子并一位仙师。 “沈清秋你要敢笑出声,我便劈了你的折扇。”柳清歌也不好为难老人家的无心之失,只能密术传音威胁道。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沈清秋也不憋笑了,收起折扇,笑着对里正道谢,言道“礼物既贴心又得用”,把柳清歌的俊美小白脸气得更黑。 二人嘴巴上都不饶人,一路挤兑讥讽地到了树妖为祸的小院内。 柳清歌心气不顺,一言不发,二话不说,拔剑而出,三劈四刺地,便把挡路的枝条收拾了个干净。 沈清秋也笑话够了他,修雅剑出,剑如白练,也是往枝条上缠去。 二人与杏树妖缠斗之时,还不忘斗嘴。 却不料此处除了有一杏树妖外,还偷偷藏了一只鬼头蛛。柳清歌发现鬼头蛛从背后偷袭沈清秋的时候,脑子一懵,想都不想便上前一把抱住沈清秋。 鬼头蛛的腿一下子便扎进了柳清歌的背上,差点没把他扎个对穿。 沈清秋吓了一跳,一剑劈了鬼头蛛,扶着软倒的柳清歌开口便骂道:“蠢货!你救我做甚,你死了我一定是要庆祝一番。” 鬼头蛛的腿上布满倒刺,柳清歌痛得说不出那句“你说谁蠢货”,只恨很地捏紧他扶着自己的手。 沈清秋见柳清歌脸色死白,不敢稍待,快速喂了他几颗丹药,又捏碎了几颗撒在伤口上,扶着他的手臂便欲御剑回千草峰。 可惜此时杏树妖不要命似的,不管不顾地要拦下他们。 “你们俩是两情相悦吗?他爱你爱得愿意付出性命吗?那么你也愿意为他付出性命吗?”杏树妖幽幽地道。 沈清秋被那句“两情相悦”气得脸色发黑,咬牙切齿道:“谁跟他两情相悦?他死了我只会额手称庆。” 沈清秋嘴上不饶人,左手扶着柳清歌,右手中剑也没停,剑气化作片片竹叶,直取杏树的枝干。 杏树妖被摧折得攻势稍缓,沈清秋马上扶着柳清歌往院子外走。沈清秋担心背后被什么乱七八糟的魔物袭击,并不敢把柳清歌背在背上,只好单手扶着他。 杏树见二人快离开院子,完全不要命地扑过来,“你们之中,只能存一,谁死谁活,你选罢!” 沈清秋一把把柳清歌甩在地上,剑气直逼杏树妖:“选你死。” 柳清歌被他甩得伤口剧痛,都要怀疑沈清秋是不是想借机弄死他。却见自己身上贴了张能抵挡攻击的符箓,便又“啧”了一声,以剑拄地站起来。 “沈清秋你过来!”柳清歌歇了好生一会,才说出这句话。 “没看到我没空吗?”沈清秋一剑辟出,另一剑又至,瞬间发了三剑,稍稍逼退树妖,便来到柳清歌身旁。 只见柳清歌捏住他的左手,一股灵器从相接的手上传来,沈清秋立马一剑劈出,剑意化形,化作一只青鸾,把杏树妖包裹着,焚烧了个干净。 “你们这些短袖都该死!”只听杏树妖在将死之际发出怨毒的诅咒。 柳、沈二人同时脸黑。 “哼!”x2 “你蠢么,不挖鬼头蛛断肢便给我撒药。替我把背上鬼头蛛断肢挖出来。”柳清歌气虚、却坚定地道。 沈清秋见他留了半身的血,也不跟他斗嘴,取出小刀,以灵液洗净,又以灵力烘干。然后便要撕他衣袍。 “你撕我衣袍做甚?” “血糊糊的,不撕难道割吗?” 二人略微打理伤处后,回到里正那里询问,才知道抛弃杏树妖的书生跟一个男的断了袖分了桃。 “……”这就是杏树发疯的原因吗。 沈清秋黑着脸送了柳清歌到木清芳处,盯着他重新上药治伤,间或又跟柳清歌互有往来讥讽一番。 不过五天,便有流言说,沈清秋嫉妒柳清歌实力高强,在除妖时暗下黑手、背后偷袭。传言都传遍了苍穹山派,唯独当事二人完全不知晓。 tbc 第 19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he) 后宫副本4.0(end) 秋海棠、宁婴婴并后宫众人归处 022 魔界地宫,除洛冰河独居的幽冥殿,处理政务的若水殿,六位夫人分居五殿,又有东、西二宫,并一些闲置的殿宇。洛冰河暂无子嗣,东宫无主。诸多身份不高的女眷,一并居于西宫。 近日,西宫那边总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可惜沈清秋这三天是痛狠了,人总迷迷糊糊,分不清梦里现实。 洛冰河心疼得偷偷红了好几次眼眶,又以《天心神术》多番探听师尊梦什么、想什么,越听越觉得自己过去畜生不如,心神欲碎。诸多愤恨,洛冰河惦念着身份没发泄在小宫主身上,便全往幻花宫上使去。 洛冰河尚惦念着身份和往日恩情,不至于对小宫主出手。可惯会看菜下碟的内侍、宫人,向日受小宫主“恩惠”甚多,现在大略瞧了个风向,虽还不至于马上下手磋磨,然而冷饭冷菜,无暖阵、缺软被,这些也够小宫主受用了。 西宫众女,有恋慕魔尊风华人品相貌的,有恋慕魔尊权势地位实力的,也有心知魔尊薄情的。大部分女子,都曾在地宫之中,遭小宫主磋磨一二。此等女子心里自是愿意改嫁、归家的。可面上功夫还是要做足,不能日后让人闲话自己“瞧不上魔尊,高高兴兴地改嫁”。于是,西宫内多是手拈蘸了辣椒水的手帕,哭哭啼啼、恋恋不舍地再嫁,又或是自己使劲捏青了胳膊,痛得悲悲切切、一步三回首地离开地宫归娘家。 另外还有一部分“志存高远”,不欲离去的,便求助于五位夫人。 向日魔尊对小宫主并无专宠时,小宫主尚能鞭打西宫女子,现今魔尊专宠,怕是真要为此女废弃后宫。众女对小宫主心怀怨怼,相约一并去投靠五位夫人。 先抵寒水殿,后至水月殿,众女才知道柳夫人业已负气出走,并不许内侍、宫人再唤其“夫人”。纱夫人也是离开地宫,回到圣教居住(魔教不都自称圣教、仙教么,比如五仙教、日月神教),众女眷更是心下惶惶。 然后又至宁婴婴的相思殿。当年魔尊为小人沈清秋所害,宁婴婴日日思念、夜夜惦记,人比黄花瘦,为纪念这段情谊,便把殿名唤做相思殿。但见宁夫人呆呆愣愣地,不管众姝是千般哭诉,还是万般哀求,宁夫人就是不发一言。 众女无法,只得离去,到芙蓉殿请两位秦夫人做主。唯独秋海棠并无随众女望芙蓉殿而去,而是留在相思殿内。 宁婴婴又发了好一会儿愣以后,才发现并未离去的秋海棠。 “宁夫人,您可有办法,让我见沈清秋一面?”秋海棠先是盈盈下拜,施了一个大礼,然后再道。秋海棠如今夜夜梦魇,梦中俱是沈九过去于秋府中遭兄长虐打的情状,及至后来,兄长还欲对其行那龌龊之事。秋海棠回想往日种种,才发现沈九被虐打之事,不是无迹可寻,不过自己不甚在意罢。兄长虐打沈九,沈九便杀她兄长,然后她又毁沈九一切,其中恩恩怨怨,早已纠缠不清,也说不清楚谁是谁非,只能叹造化弄人。 “我亦一年有余未曾得见师尊。”宁婴婴说罢,眼泪便落满衣襟。 “秋夫人,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这一年居于地宫,明里受小宫主言语讽刺挤兑,暗中又多听西宫众女指桑骂槐,内侍、宫人俱都阳奉阴违,我才发觉自己只一味天真,什么都不懂。向往是师尊处处护持于我,养得我这番小孩心性。” 一年多前,沈清秋受四派联审,其中秋海棠告发其“恩将仇报,灭秋府满门”。宁婴婴虽没有当面对质告发,却默认沈清秋“猥亵女弟子”一事。 及至现今水落石出,露出狰狞真相之时,二姝俱都心怀愧疚、忐忑不安。 向往以为是白眼狼的沈九,却是久受自家兄长虐打的可怜人,自己当时那句“秋府素来待他亲厚”何等讽刺。 向往以为是寡廉鲜耻的小人的师尊,原来处处护持自己不受伤害,自己不念师徒恩情,还帮助别人污蔑于他,何等以怨报德。 二姝泪眼相对一盏茶有余,宁婴婴才忐忐忑忑地提议,“要不把此中二事告知阿洛,也好让其替师尊正名。” 秋海棠哪怕只是人间女子,也是听闻魔尊把沈清秋囚于地牢,日夜刑苛。她见宁婴婴如此天真,更回想自己过往的烂漫之处,心下更显愧疚。她嗫嚅了几声,还是说道:“听说沈清秋被囚于地宫地牢。要不我俩去跟尊上求求情?” 再说另一头,西宫女众袅袅娜娜地到了芙蓉殿。因着两位秦夫人乃孪生姐妹,故而殿宇取“藕花深处田田叶,叶上初生并蒂莲”之意,便命为“芙蓉殿”,又喻“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众姝又是一番哀求哭诉,秦婉容天真烂漫,又被小宫主害得失了孩子,更是咬牙恨声骂“贱人”。 秦婉约身为长姐,不似秦婉容般天真烂漫,她从幽冥殿洒扫宫人口中隐约得知,沈清秋被洛冰河抱回幽冥殿正殿。秦婉约原以为洛冰河不过换个法子折辱沈清秋,可当知道小宫主被囚,后又出“专宠小宫主”的流言后,秦婉约便知大势已去,再无回转之能。 秦婉约不是没有想过放出“沈清秋为求富贵甘当娈宠”这样的流言逼迫于沈清秋,可是她敢于对沈清秋下手的前提是,洛冰河不在意他。 洛冰河想要护好某人,独宠某人,便能做到面面俱到。过去妹妹(秦婉容)能被害得失了孩子,不过是他不在意罢了。柳溟烟与他离心,再无夫妻情分之时,也不见他在意分毫,依旧恣意花丛。 原来并不是此人无心,而是一颗心全系那人身上。 只可惜他发现之时,大错已成。 西宫众女哭诉一番后,但见秦婉容只恨声骂道“贱人”,却拿不出主意。而秦婉约却反而劝秦婉容与她一同回幻花宫。西宫众姝无法,只得悻悻然回西宫。 第 20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he) 柠檬精洛魔尊在线吃醋1.0 023 那边厢一众女眷或面上哭哭啼啼心里高高兴兴地改嫁,或面上悲悲切切心里愉愉快快地归娘家,或心面如一地愁眉苦脸不愿迁居行宫。 这边厢的老爷子忙得没力气挤兑讽刺洛冰河。祛除“渺无音”药性的这三天里,沈清秋痛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最麻烦的就是,一般人若是痛楚难忍时,总会发出□□哀嚎,然而沈清秋此人,说好听了是一身硬骨头,说不好听就是死倔,多痛都不带哼一声,只紧紧死咬着牙关,冷汗涔涔,细细颤抖。 老医正怕他真活活痛死过去,唤来乐正太医,并小徒弟,让他二人每半时辰探一次沈清秋的脉搏。一旦发现不妥,老爷子便马上施针。 因着如此种种,洛冰河并老医正三师徒共四人,在解毒这三天里,真累得身心交瘁。解毒后,老爷子让洛冰河给沈清秋灌一碗麻沸散,便领着两徒弟离开,例行的讽刺挤兑洛冰河都因为太累没力气说了。 沈清秋痛狠时总死咬着牙关,每次灌药都是靠老爷子施针让他松了牙关,然后洛冰河以口渡药。洛冰河见沈清秋受此大苦,哪里还有什么旖旎心思,全化摧肝裂肺的疼痛去了。 沈清秋用了麻沸散,才算是真正睡去。这三天里,他多半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洛冰河心知沈清秋如此情状皆由他造就。一般人痛得狠了便要昏厥过去,好保存脏器不至于衰竭。可是过去洛冰河总在魇梦里折辱沈清秋,致使他现在要么完全被魇着醒转不来,要么便是半梦半醒的。 洛冰河简直不敢想象他是如何熬过这一年多的光阴,除了没脸没皮地对他好,洛冰河真的毫无退路。 现在已然是十月中旬,魔界早已霜雪满地,幽冥殿因着沈清秋的缘故,一直运行着暖阵。洛冰河先检查沈清秋上臂断肢的出血情况,并换上干净的绷带,又细看下肢断腿恢复得如何,查看残肢有否红肿。一切检查俱皆无不妥后,才替他仔细盖好被子,然后转到偏殿去。 偏殿内,一位体貌清癯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圈椅上喝茶。此人姓冯名唐,乃是洛冰河最重用的幕僚。(不是历史上那个“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冯唐,作者只是改名废。) 冯唐此人,乃世家庶子,父亲浪荡成性,对家中子女不管不顾,也不管束嫡妻磋磨庶子、庶女之事,于是冯唐便得了这么一个“冯唐易老”的名字了。 冯唐性机敏,有城府,善机谋。因着幼年多受苦楚,行事总免不了凶戾。因此缘由,他一直为洛冰河幕僚,而没有走到台前任职。 “洛某无状,累先生久等了。”洛冰河踏进偏殿,便对冯唐作了一揖。洛冰河欣赏其心机谋略,总以“先生”敬称,冯唐也不推脱。不过便是,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矣。 冯唐离座起身还礼,道了一声“不敢。”便施施然坐下,完全不见拘谨,可见他在洛冰河心底的分量。 洛冰河略用一盏茶后,正欲与冯唐细细研讨对付幻花宫的对策时,内侍却急忙来报。 洛冰河见内侍急忙来报,便知道定然是沈清秋那边出事了,当下便吓得打翻茶盏,湿了衣袍。 “洛某无状,先生海涵,此中诸事,还望下次再议。”洛冰河先对冯唐赔礼,然后命人抬了步辇送冯唐回去,自己则心里慌乱却面不改色地往正殿赶过去。只是身法之快,让通报的小内侍在霜雪满地的十月追跑得满头是汗。 一路上听内侍边喘边禀报道:“宁夫人并秋夫人到幽冥殿求见尊上,因着宁夫人向往不须通传,侍卫并未阻拦,于是宁夫人并秋夫人便直直往殿内走去,看到床上沈仙师,宁夫人惊叫出声,把沈仙师闹醒过来了。” 洛冰河听到此处,真是气恼得不行。既吃醋于师尊听觉恢复以后,首先听到的不是自己的声音,又恨宁婴婴吵醒师尊安歇。过后回想师尊过去对宁婴婴多有回护、体贴入微,更是酸得不行。稍后又想起四派联审时,加到师尊身上的罪状,便有一条“猥亵女弟子”时,又惶惶然不知该如何处理。 却说那天宁婴婴与秋海棠相约于今日来见洛冰河。因着青梅竹马的情分,宁婴婴到幽冥殿找洛冰河时,向来是不须通报的。 今日宁婴婴携了秋海棠,本是打算通报后再进去的。然而宁婴婴见殿宇窗户上尽挂黑帘,以为洛冰河身体抱恙,心下着急,便直直拉着秋海棠往殿内走去。 及至到拔步床前,掀开帷幔,见床上之人乃是心心念念的师尊,宁婴婴先是心头一喜。然而,立马她又发现师尊脸色苍白,被褥底下的身形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待宁婴婴颤抖着手掀开被褥,看清手足俱断、上臂所缠绷带更是红梅点点的师尊时,惊得尖声叫了起来。同行的秋海棠也被这情状吓昏厥过去。得幸亏秋海棠不在床沿边上,不然,若是秋海棠砸到沈清秋,殿内的内侍都讨不了好。 因着那声尖厉的叫声,才睡过去的沈清秋便被闹醒过来。内侍急急忙忙去通报,并又问沈仙师,可须扶他起来。 沈清秋恹恹地轻轻点了点头。祛除“渺无音”的三天里,他多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实在是累极了,现在被宁婴婴吵醒,只觉头昏脑胀。 如意内侍轻轻扶起沈清秋,只觉手下残躯瘦骨嶙峋,只余一层苍白皮肤包裹着枯骨。如意内侍不过十四五,还是半大的孩子,见沈清秋此番情状,眼眶便红了。他又仔细给沈清秋后背、后腰垫上软枕,并于他身侧堆叠被褥,让沈仙师不至于坐得艰难。 沈清秋虽眼前模糊,但也能明白内侍细心,气若柔丝地道了一声谢,便问宁婴婴道:“可是婴婴?” 正在此时,洛冰河踏进了正殿。他蹙眉吩咐内侍把地上的秋海棠扶到耳室,然后又伸手去探沈清秋头额。 沈清秋侧首避过洛冰河探来的手。洛冰河的手却不依不饶地追上去,先是摸了沈清秋头额,然后又摸其颈侧脉搏。 宁婴婴被沈清秋伤情吓了个懵,好久才愣愣地道:“阿洛,是谁把师尊害得此番模样?” 但听在洛冰河手底下挣脱不出的沈清秋冷嗤了一声。 洛冰河瞬间便白了脸。 宁婴婴见此情状,再天真烂漫也知道沈清秋的伤与洛冰河有关,遂红了眼眶,把秋海棠的事俱都说了,并提出要把沈清秋带回苍穹山派奉养。 洛冰河如何能不知秋海棠的事情,秋海棠夜夜魇梦还是他动的手脚。 听闻宁婴婴要把沈清秋从自己身边带走,洛冰河被气得心魔发作,额间罪纹闪烁,双目赤红。 “宁师姐你天真烂漫,如何能照顾好师尊。师弟忝居魔界尊主,自会奉养师尊。送宁师姐回相思殿。”想到相思殿名字的由来,洛冰河又是一阵的心虚。 这句话明显就是威胁了,宁婴婴从没想过洛冰河会威逼于自己,当下便被吓住了,浑浑噩噩地随内侍回到相思殿,连洛冰河称自己为“宁师姐”而不是“婴婴”都没有发觉。 却说秋海棠在耳室内,缓缓转醒过来,便听内侍道,沈仙师欲与她相见。 秋海棠没想到沈清秋受此大刑,心中忐忑地步入幽冥殿正殿,但听那人气息虚弱地道,间或还夹杂一二喘息:“秋剪罗素向虐打于我,我杀他报仇,然终归是害你无依无靠、受尽苦楚。后你状告于我,我亦因此名声被毁、仙骨寸断、修为尽捐,此番报应,全当我还你。你我从此便恩怨两消,日后若是见了,便视作路人罢。” 第 21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he) 柠檬精洛魔尊在线吃醋2.0 024 洛冰河让内侍把秋海棠送回西宫,并遣退殿内一众内侍、宫人。 沈清秋正靠坐在被褥之中,他半垂着眼眸,似是不愿看洛冰河一眼。 魔尊全身都在细细打着颤,他努力地克制着心魔,然而,只要一想到沈清秋另有所爱,并且随时会离开自己,洛冰河便忍不住满心阴戾。 嫉妒海啸般冲毁洛冰河的隐忍和理智。他眼神阴鸷地一把把靠坐着的沈清秋推倒在床上。 尽管床上被褥厚软,然而由于洛冰河动作凶狠,沈清秋还是把断臂伤处拉扯到了。 沈清秋痛得轻轻地抽了口气,连闷哼都没有发出。 罪纹闪烁、眼红如血的魔尊把沈清秋压在身下。哪怕已经心魔缠身的洛冰河,依旧记着不能把人压实了。他以手撑起自己的体重,只虚虚地压着身下的人。 眼前一片模糊的沈清秋终于发现洛冰河的不妥,虽然看不仔细他的脸色神情,可是他额间罪纹,眼睛泛红却是能看见的。 可是他发现又有何用?他手足俱断,只能像蛆虫般蠕动着身躯,不要说反抗洛冰河,便是逃走,也是做不到。 沈清秋神色恹恹地躺在被褥上。他的骄傲、尖酸、刻毒,早就让洛冰河碾碎成泥,踩于脚底。他唯一没有被折断的傲骨,大约就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求饶。 【接受吧,这都是你应得的。】沈清秋安静地躺着,他神色恹恹,可是身体却记住了过去洛冰河施与的屈辱与痛苦,又开始不争气的瑟瑟发抖。 洛冰河死死地盯着身下的沈清秋,当他的手摸上沈清秋衣襟的时候,他看到沈清秋眼瞳紧缩,然后残躯僵硬,接着便瑟瑟发抖起来。 这是极度恐惧的表现。 满心嫉妒而导致心魔缠身的洛冰河犹如被当头泼了一桶冰水,马上便清醒过来。 洛冰河觉得自己的心被一把锋利的薄刃,精细而缓慢地片成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肉片。执刀的刽子手唯恐下刀快了他感受不到刻骨之痛,又怕心头肉片得太厚了,不够多切几刀。 “师尊,不怕……”洛冰河一边说着毫无用处的安慰,一边轻吻沈清秋的额头、眼睫、鼻梁、嘴角。洛冰河满心痛苦地看着他交付了全部心思和爱恨的人,看他被自己逼迫得颤颤巍巍地在断崖边上行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洛冰河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泪珠如断线鲛珠,碎落在沈清秋的颊旁。 鹤仙人曾经对洛冰河说过,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凡事不可做绝,须得留一线生机,活人、活己。当年洛冰河满腹恨仇,如何能听?什么事都恨不得做绝,不留一丝余地。他折磨沈清秋,把痛苦刻进他的骨头缝,流淌在血里肉里,让他满心恐惧,痛病缠身。 洛冰河终于把沈清秋逼上绝路,也终于把自己逼上了死路。 沈清秋被身上的呜咽声和脸颊的泪珠唤回了点神智,轻轻地问道:“哭什么?” “师尊,别离开我,我知道错了,我在改……”洛冰河泪流满面,呜呜咽咽地啄吻着沈清秋,手抚上沈清秋衣带,温柔而轻缓地脱着沈清秋的衣裳。 沈清秋打了个机灵,整个人一下子抖得更厉害了。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道:“冰河,我不是沈垣。” 洛冰河被这声“冰河”唤得凄入肝脾、肝肠寸断。他恨自己过往逼迫沈清秋装作沈垣唤自己作“冰河”,更恨自己拿沈清秋作娈宠肆意侮辱、残酷摧折。 洛冰河脱掉身下瘦骨嶙峋、形销骨立的人的衣裳,细细舔吻安抚着他饱受摧折的残躯,留下一朵朵红梅。 ※※※※※※※※※※※※※※※※※※※※ 害怕.jpg 第 22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he) 柳溟烟断崖引魂 此处私设:柳巨巨是在冰哥掉进无间深渊3年后走火入魔的。(008章有提及。冰哥掉进无间深渊5年,折磨九哥一年多,所以柳巨巨躺尸3年多。) 025 三天前,柳溟烟别过洛冰河、纱华铃,携引魂花御剑一路望岳清源身死之处飞驰而去。 待到了岳清源身死的断崖处,但见地上箭矢凌乱,并一地黑红血污。岳清源的尸首早在洛冰河得知当年事实后便被收敛,悄悄藏于冰室之内。一派掌门身死,这消息被泄露出去的话,苍穹山派势力必然要面临其余三大派的瓜分。洛柳二人商量的结果是,暂时瞒下此事,对外只说岳掌门闭关。 待五年后日月露华芝成熟,洛冰河再对岳清源施以复生之术,一切难题自然迎刃而解。 然而当初洛冰河不管不顾地计杀岳清源,必然不会做得密不透风,风言风语早就传了出去,苍穹山派也将面临风雨。 因着洛冰河不干人事,作为他的后宫夫人的柳溟烟面对苍穹山派时也是身份尴尬。然而门派即将风雨飘摇,心中的尴尬愧疚便变得微不足道。此时此境,该是与门派风雨同舟度过难关为先要,洛冰河对岳掌门的杀身之仇,在大厦将倾、门派翻覆之时,也是能被放置一旁的。 洛柳二人商议遣散后宫诸多事宜时,柳溟烟便弹符化鹤传信于师尊齐清萋。因怕鹤信被人拦截,信中言语多是暧昧不明,只言及“有于门派有益之要事求禀”,只求师尊惦念往昔师徒情分,多为斡旋一二。 思及此中种种艰难,柳溟烟深觉那三七二十一剑真是少劈了,就该刺个九九八十一剑,才好成全那牲口的悔悟之情。 柳溟烟略整束心神,取出镇魂铃,按着洛冰河所授之法招魂。并非柳溟烟不惦念自家兄长,实乃兄长故去已三载有余,招魂成功的可能远远小于岳清源,再者,门派翻覆之前,个人私情总得后退一射之地。 凡此种种,柳溟烟只得耐住性子,先替岳掌门招魂。柳溟烟先取出善阴阳之术的茅山派送来的符纸,以掌中火焚之。接着手握镇魂铃,一边有节奏地摇铃,口中一边幽幽地喊着岳掌门的名讳。 “叮铃……” “岳清源……” “叮铃……” “岳清源……” 摇了足有一盏茶时间,但见一抹虚影渐渐来到柳溟烟身前,正是岳清源的魂魄。 凡凶死之人,多于死地徘徊。若是年岁渐深,魂魄的记忆便会丢失,久而久之,便要化作凶厉。岳清源新死十天,仍未出三七之数,虚影凝实,记忆仍在。但见他对柳溟烟点点头,便化作流光,遁入引魂花中。玉盆中的引魂花顿时散发出点点微光。(冰哥计杀岳清源七天后,魇梦九哥得知当年绝地谷真相,后医治沈清秋断肢用时三天,现在距离七哥身死,也就十天。) 引魂花除引魂之用外,还能保养魂魄,不过效用并不显著。温养岳掌门的神魂,还得日后多花费些天材地宝。 柳溟烟见岳清源的神魂已入引魂花,心下稍安,便不再停歇,立马御剑望苍穹山派飞驰而去。 待到了苍穹山派山脚下,柳溟烟便收剑徒步而行。但见山脚下的凡人俱都面带忧色,便知门派风雨飘摇,另外三大派怕是已经步步紧迫。 柳溟烟背负荆条,身穿素衣,双手举剑,身上钗環首饰玉佩尽数摘下,素面徒步登石梯而上。 待到石梯尽,山门现时,但见齐清萋腰悬宝剑,脸色冷淡的立于山门之下。 柳溟烟立马跪到齐清萋脚边,道:“不肖弟子柳溟烟自知罪重,然现今门派风雨飘摇,大厦将倾,求师尊允我为门派筹谋一二,未必不可力挽狂澜。” 齐清萋一则惦记师徒情分,不欲为难柳溟烟,再则门派将逢大难,若真有挽救之法,也算柳溟烟将功抵过。因此因由,齐清萋幽幽叹了一声,便领柳溟烟到千草峰,见暂代掌门之职的木清芳。 第 23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he) 柳溟烟灵犀洞引魂无果 柳巨巨冰室诈尸原地复活 万众期待的修罗场正在筹备 此处私设:柳巨巨是在冰哥掉进无间深渊3年后走火入魔的。(008章有提及。冰哥掉进无间深渊5年,折磨九哥一年多,所以柳巨巨躺尸3年多。) 秀秀的设定:冰妹在无妻徒刑的5年里,掌控了幻花宫。因为老宫主觊觎他,想把他养成苏夕颜的替身,所以他把老宫主削成人彘。(《渣反》60章) 我这边的设定:冰哥才离开无间深渊1年多,所以还处在架空老宫主,掌控幻花宫ing的状态。(一离开无间深渊就找九哥报仇,真是另类的真爱……) 026 柳溟烟拜见诸位师伯、师叔后,先递上两张拜帖,又把洛冰河欲复活岳掌门、自家兄长的事情一一说明,接着取出引魂花,并以掌中火焚烧一道阴阳符,让诸位师伯、师叔得见掌门魂魄。 但听木清芳道:“洛冰河既诱杀掌门师兄,缘何又突然出手相助?他所图为何?莫非掌控了幻花宫仍不满足,要对我苍穹下手?” 当年洛冰河从无间深渊离开,首先便到幻花宫。老宫主一眼认出洛冰河,遂把苏夕颜之事,七分真,三分假地透露于他。二人皆对沈清秋心怀怨恨,遂一拍即合,洛冰河更是“搜罗罪证”、污蔑构陷,真真假假的证据递上,又阴使人状告于沈清秋,才有四派联审之事。 老宫主见洛冰河如今修为高强,也不敢暴露其龌龊心思。洛冰河把小宫主收入后宫后,心想幻花宫已是囊中之物,故而只派人手慢慢渗透,私下扶持一二长老。 后来,洛冰河自那翻覆之地得见沈垣,心心念念皆是他。于是便千方百计入梦探查沈垣过往之事,乃知自己身世、老宫主过往对苏夕颜所作所为,并又知道那边的老宫主对那个哭哭啼啼的废物有龌龊想法。(《渣反》60章、69章) 从那以后,洛冰河便一边更残虐的刑苛沈清秋,另一边则加快架空老宫主的脚步。及至后来,魇梦之中得知,此间世界的老宫主对自己也带那等龌龊念头,不过被沈清秋拦下了,便是痛愧入骨,此皆后话。 苍穹山派为仙界第一大派,兼之洛冰河曾逼迫于苍穹,木清芳自然要多加查探洛冰河所为。幻花宫现在虽未落入洛冰河之手,然而被他扶植的两位长老,已经与老宫主分庭抗礼,故而才有上面一说。 柳溟烟轻叹了一声,又把洛冰河把沈清秋抱离地牢救治,并诸多愧疚,似乎已与沈师伯澄清误会、冰释前嫌之事一一道来。并推断,他此番作为,似是为讨沈师伯欢喜。然后又言及他入梦所见,推测当时沈师伯是为救兄长,而非暗下杀手。 柳溟烟言及种种情况,独独不敢提及沈清秋如今身体情状。 岳清源的魂魄听闻沈清秋之事,一阵激荡、缥缈不明。柳溟烟不提,他也是知道的,当初就是收到沈九一双断腿,他才会明知刀山火海,却依然赴约。听及沈九是欲救人而非杀人,既愧疚于当初不信任于他,又担心他现今身体状况。 苍穹众人见岳清源神魂激荡,恐其魂魄不稳,遂劝他遁入引魂花内保养。 岳清源也知此时不可意气用事,乃遁入花内。 然柳溟烟不提沈清秋情状,不代表别人不会问。逆天复生之举,投入必然巨大,洛冰河需要以此讨沈清秋欢喜,怕是做了诸多错事。 “沈师兄现今如何?”木清芳因着代理掌门一职,近来做事越发面面俱到,乃问道。 柳溟烟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四肢俱被捏碎骨头后,生生扯断。眼目有翳。耳聋、断舌已被诊治。久受刑苛,瘦骨嶙峋。” 柳溟烟想了想,又多加一句:“断肢上被施邪法,无法痊愈,终日鲜血淋漓。” 在座众人皆脸色大变,后又念及还得靠洛冰河复生岳清源,更是满面忿怒。 “难怪求得赵老爷子的拜帖。”木清芳冷嗤了一声,道。 老医正姓赵,素来救人不论仙魔,续命只看善恶,年轻时游历三界,救治人魔仙无数,仙魔二界,俱尊称一声赵老爷子。 柳溟烟见诸位师伯、师叔欲细谈此事,求得木师伯允许后,乃拜辞而出,往灵犀洞走去。 柳溟烟依着今早所行,又再行一遍。然而摇了两刻钟的铃,依旧没有见到兄长神魂。柳溟烟忍住心酸,又到收藏兄长尸身的冰室再试,依旧无果。 柳溟烟心下痛哀,便哭倒在兄长尸身之上。当下便发觉不对,但见兄长的身体柔软依旧,完全不像久死之人。柳溟烟颤着手摸上兄长腕脉,一盏茶过去,才略略感到搏动一二。 柳溟烟不敢耽搁,立马弹符化鹤传讯于师尊、木师伯。 木清芳、齐清萋收到鹤信便找了借口遣散众师兄弟,言道明日再议此事,然后立马赶来灵犀洞。 木清芳细细探了柳清歌脉搏一盏茶有余,才道:“人是活的,此乃龟息之法,柳师侄你可知道此法。” 柳溟烟苦苦思量良久,才道:“族中有一龟息秘法,传子传媳不传女,然而兄长私下偷偷告知于我此法,可我并不欲连累兄长,只面上应了,并无细听。” “此事解决方法有二。一则,你传信与你父母,让他们速来苍穹。二则,我有一丹药,名唤‘冥思’,服下便可忆起曾听过之事。只是这药对身体有损害,服用过后,你一天内不能使用灵力。”木清芳收回探脉的手,道。 柳溟烟唯恐夜长梦多,乃求木清芳赐药。 凡此种种回想龟息秘法、解除龟息秘法之事,不作累赘。 柳清歌被木清芳带到千草峰,柳溟烟随伺在千草峰上,摆一小榻于柳清歌床边就近照管。如是,两天后,柳清歌幽幽转醒。 第 24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he) 柳巨巨口嫌体知音九哥 027 木清芳把柳清歌带到千草峰上,把其安置到自己的药庐旁的偏房内。柳溟烟也不顾忌男女大防,在柳清歌的床边摆一小榻,方便照顾兄长。 一番解除秘法之事不作累赘,柳清歌于两天后傍晚幽幽转醒。(烟姐招魂用1天,巨巨醒来用2天+,此时九哥已经在当天中午祛除“渺无音”,并已经接受宁婴婴尖叫攻击吵醒。) 柳溟烟见兄长醒转过来,马上便红了眼眶。 柳清歌初醒时耳目不甚清晰,但见一女子立于床前。稍倾,才发现是同胞妹妹。只见她眼眶泛红,踌躇不前的样子,柳清歌乃问道:“可是受人欺负了?何人欺负于你,兄长替你讨回来便是,何必伤怀?” 柳溟烟听兄长此言,乃破涕为笑,上前扶起兄长靠坐软枕之上,先喂上一盏温茶,后问其可须用些米汤。 柳清歌用过温茶,略微点头以示须进米汤,便又问道:“沈清秋何在?我依稀记得当时对他当胸拍了一掌。那人素向身娇体弱,怕是胸骨都让我拍裂了。他惯会装模装样,莫不是怕丢了脸面不肯让木师兄治疗?” 柳清歌只以为自己走火入魔后便被救醒过来,并不知自己以龟息之法沉睡三年有余。 柳溟烟并不回复兄长的问话,只顾左右而言他道“我先替兄长张罗米汤”,便退了出去,并唤一千草峰小弟子入内伺候着。哪怕柳清歌修为金丹圆满,然而昏睡三年有余,终归身体有损,因此柳溟烟并不敢马上告知他沈师伯之事,恐其忧思伤神。 柳清歌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心中便有了计较,一向凭直觉的他料想沈清秋应该是出事了。乃问小弟子道:“清静峰沈清秋师伯现下在何处?” 柳清歌、沈清秋二人不和的传言,素来是传播甚广,苍穹山派就没有人不知道他俩素向有隙。那小弟子只以为柳清歌欲找沈清秋麻烦,便道:“回柳师叔的话,沈清秋已被苍穹山派除名,现被囚于魔界地宫。” 柳清歌立马被这消息唬了一跳,当下捏住小弟子的手腕问道:“因何缘由被苍穹除名?” “因柳清歌师叔走火入魔时,趁人之危暗下杀手……”那小弟子也是个憨货,说到这里才觉得不妥,方才停下话头。 柳清歌师叔不正好好地坐在床上吗?所以这是杀人未遂? 此时柳溟烟也拎着食盒进来,她见偏房内此等情状,便知小弟子说了什么。 她从食盒拿出米汤,双手托碗递到兄长面前,道:“兄长先略进些米汤,我再向你一一说道罢。” 若是凡人沉睡三载有余,怕是拿不动汤碗的,然而柳清歌毕竟是修行之人,功法运行数个大周天,便血脉通畅,只需略作修养,便与过去无甚区别。 柳清歌乃松了捏住小弟子的手,接过米汤便灌下喉,完全没有以往的贵公子做派。 “说罢。” 柳溟烟见兄长这番情态,对“柳沈不和”这样的传闻抱持很大的怀疑。 柳溟烟不敢再推脱,乃把兄长龟息沉睡三载有余,门派内部传闻沈师伯趁人之危,对兄长暗下杀手,并一年多前的四派联审之事俱都一一道来。 但见柳清歌嗤笑一声,“凭他那身娇体弱的身子、实力不济的修为,也能杀我?” 柳溟烟:“……”所以不都说他趁人之危嘛…… “那他便一句不辩生生受着?”柳清歌蹙眉接着道。 “沈师伯只道了一句‘我没有杀柳清歌’。莫说是四派众人,便是苍穹山派内,都没有人相信。”柳溟烟低叹了一口气,带着愧疚道。 柳清歌气不过似的冷哼一声,“那家伙素向便是这样,装模作样的,一股酸儒劲地觉得清者自清罢。” 他又骂了一句迂腐,接着问道:“掌门师兄素向不都最护着他么,怎么此番便不看顾一二?” “掌门师兄初时是维护于他的。及至后来四派联审也是没有办法。”柳溟烟又叹了口气,知道兄长虽则字字句句俱是对沈师伯的嫌弃,可却是真心实意担心于沈师伯的。若不是她了解兄长的说话方式,自己也是要误解兄长与沈师伯关系恶劣。只可惜她过去久居仙姝峰修炼,与兄长又有男女大防,乃至不了解他与沈师伯关系,只当传言皆是属实。 柳清歌再生气也只能蹙眉坐着,毕竟他才刚刚转醒,总须修养数天。 “乘鸾何在?” “……在万剑峰。” 柳清歌当下便被气得不说话了。 敢情你们全觉得我死了! 此时木清芳也闻讯前来,他上前捏住柳清歌的手腕探脉。一盏茶过去,才仔细交代兄妹二人须注意的事项,并又询问柳清歌当日灵犀洞内之事。 柳清歌遂把当时自身走火入魔,沈清秋替他输送灵力施救之时,被自己当胸拍了一掌,后面的事他俱都无甚印象,醒转过来之时,便是在此处等等一一交代。 木清芳略叹了口气,吩咐他好生保养,言及现在正逢门派风雨飘摇,莫要轻举妄动。 木清芳本不欲向柳清歌透露太多,影响他休养。然而现今大厦将倾,若把他蒙在鼓里,若他从别处得知事情原委曲直,恐要多生波折。乃把一年多前四派联审沈清秋、沈清秋修为被废,被囚幻花宫水牢,后转移到魔界地宫,掌门师兄被洛冰河设计诱杀等等诸事一并告知柳清歌。 柳清歌当下便听得两眼猩红青筋暴跳,乃是走火入魔之兆。 木清芳不敢耽搁,立马替柳清歌输送灵力缓解。 柳清歌才缓缓转好,便听偏室外传来小弟子的声音: “宁师姐你稍候片刻,我替你请示师尊。” 第 25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he) 柳巨巨替九哥出头1.0 028 宁婴婴被内侍请回相思殿后,心神不宁,踌躇思索了一个多时辰后,还是举步到了幽冥殿欲再见洛冰河。却不料被值守的侍卫拦了下来,言说魔尊吩咐,从今往后,宁夫人必须通传过才能进去。 宁婴婴捏紧手中帕子,踌躇不定地等着通传的内侍回话,便见另一头平安内侍引着老医正急急忙忙地往幽冥殿赶。只见老医正不像往常般穿着朝服,身上只穿半旧常服。 老医正边走边骂道:“老夫今早才离开,适才才在家换了衣服想歇个晌,便被你们这群强盗急急忙忙地架着回来。洛魔尊这是见不得老夫好,还是见不得沈仙师好?”老爷子气得都不唤“尊上”,而唤“洛魔尊”了。 哪怕洛冰河牲口事情做尽,平安内侍也不敢陪着老医正一同骂,只好处处陪着小心,引老医正进殿。 老医正细细替沈清秋号脉,又检查其谷道有否受伤,并亲手上过膏药,又开了药方让内侍煎药,放凉了把人唤醒了喝药。之后又切切交代洛冰河诸多保养事项,如此种种,便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都已经日偏西斜了。 洛冰河原以为老医正会照他肩上砸几个杯盏,泼几杯茶水的。为了让老医正撒气,洛冰河亲自吩咐多备几盏茶放凉了,茶盏俱选老医正最喜欢的汝窑、青瓷、建安天目盏,就希望老爷子舍不得砸。 老爷子也实实在在的没舍得砸茶盏,可是他面目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他身边的两个徒弟——小学徒立马便如受惊的兔子般,一下子蹦出两步,然后又觉得太失礼了,又小碎步地走回来,然而还是不敢太靠近老医正;乐正太医毕竟年长,稍微好一点,只略略偏移身躯,不细看还真不觉得他在远离老医正呢。 洛冰河眼皮直跳,当下便心道糟糕,这回是真把老医正惹毛了。遂连忙上前讨好,珍藏的药材、美瓷好茶、药典孤本,全往老医正府上送去。老医正礼物全收,只呵呵直笑,并不说话。洛冰河心里七上八下,也不敢再问,只得悻悻然送老医正出殿门上辇车。 却说另一头宁婴婴被拦在殿外,内侍们因着沈清秋发热之故,煎药的煎药,泡茶的泡茶,战战兢兢地等候着平安内侍吩咐,居然没有一名内侍想起请宁婴婴到偏殿用茶。 宁婴婴心下着急地在殿外候着,偶尔听闻老医正骂道:“他这破烂身子你也敢如此折腾?你是觉得赏他一刀太便宜他么,所以总折腾着让人慢慢熬死吗?” 然后宁婴婴便再听不到一字半语,声音俱让洛冰河布下的隔音咒隔绝了。 宁婴婴心中忐忑不安,只以为洛冰河因着自己的缘故,又折磨于师尊。诸多愧疚驱使之下,宁婴婴一咬牙,取出佩剑(谁知道她的佩剑叫什么?),也不像柳溟烟那样步行出宫门,便直接在幽冥殿外御剑而行,望苍穹山派而去。 也不知宁婴婴是因为心慌意乱,还是天真烂漫,她一路御剑,并未在山脚停留,直直过了山门,到千草峰上,才收剑而立。 千草峰众弟子回想两天前,柳师姐素面白衣,负荆徒步登山,身上无一配饰,到达山门之时乃是先跪下请罪,再入山门。又见宁师姐丝络彩衣,环佩叮当,妆容精致地直接御剑到千草峰上,俱都心下微词。及至后面见宁婴婴并不请报便要进药庐,某弟子才出言拦截,言语中也无甚敬意,乃道: “宁师姐你稍候片刻,我替你请示师尊。” (一般仙侠文,可以按入门算长幼,也可按修为算,我这边私设就是峰主按山峰排名算长幼,峰主弟子俱按修为算。) 药庐内木清芳正细细吩咐柳家兄妹二人保养身体的注意事项,齐清萋陪坐一旁。听得外面弟子请见,木清芳乃允宁婴婴入内。 木清芳、齐清萋见了宁婴婴打扮,俱都略蹙眉头,也不问话,只等她先说。 宁婴婴步入药庐,得见床上柳清歌,先是唬了一跳,及见木师叔、齐师叔面色俱都不好,心下更慌,眼眶一下子便红了。 当初沈清秋遭四派联审,其中一条罪状便是“猥亵女弟子”。起初柳溟烟还同情宁婴婴居然拜了个寡廉鲜耻的小人为师。及至后来入魔界地宫分殿而居,柳溟烟又执掌后宫,对宁婴婴的天真烂漫做派才有了解。那时她便觉得“猥亵女弟子”之事怕是不尽不实。哪家的姑娘家让人猥亵了还能这般天真烂漫?只怕是沈师伯向日太护着这女弟子才是。 齐清萋的仙姝峰女弟子众多,全没宁婴婴这般一言不发便哭哭啼啼做派,心下越发不喜,乃冷声问道:“宁师侄今日为何事而来?”齐清萋因着长辈修养,把到嘴边那句“无事不登三宝殿”又噎了回去。 只见宁婴婴梨花带雨地哭道:“师尊于魔界地宫遭受大刑,手足俱断,求诸位师叔念在同门份上,救我师尊罢。” 柳清歌听闻沈清秋手足俱断,先是瞪了欺瞒不报的妹妹一眼,在两位师兄、师姐发话前,便截住话头道:“沈清秋不是猥亵于你么,你替他求情做甚?这般寡廉鲜耻的小人,他日我若见了,便替师侄你补上一剑,也算慰你往日苦楚。” 宁婴婴嗫嗫嚅嚅地,并不敢言说过去乃是误会于师尊,乃把秋府之事尽数禀报。 柳清歌依旧不依不饶,言说:“哪怕秋府被诛之事乃其罪有应得,可沈清秋猥亵于你,便不应轻饶,须知女子清白何等重要。” 柳溟烟在一旁撇了撇嘴,木清芳并齐清萋俱都举起茶盏掩住嘴角抽搐,心道:“众人传言沈师伯(沈师兄)与兄长(柳师弟)素日不和,这事兄长(柳师弟)起码要负一半责任。明明是想替沈师伯(沈师兄)出头,却说得像是提剑便要戮了那人似的。” 第 26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he) 柳巨巨替九哥出头2.0 但教心似金钿坚,九哥巨巨会相见(并不是) 029 柳清歌不依不饶地道:“哪怕秋府被诛之事乃其罪有应得,可沈清秋猥亵于你,便不应轻饶,须知女子清白何等贵重。” 宁婴婴被柳清歌逼问得脸色煞白,她双目含泪地盯着柳清歌,祈求他不要再逼迫于自己。过去只要她这样看着师尊,师尊便会答应她任何要求。 可惜,宁婴婴忘记一直爱护她的师尊早在她默许的污蔑下,名声被毁、仙骨寸断、修为尽捐。 “你莫要再替沈清秋此等寡廉鲜耻、猥亵弟子的人求情。莫说去救他,我不补上一剑便是念在过往同门情分。”柳清歌步步紧迫地道。 宁婴婴眼泪簌簌落下,梨花带雨,可惜在座的师叔们都没有一丝怜惜之情,跟她一起站着的柳溟烟更是瞧不上她这样的(白莲花)做派,越发肯定沈师伯乃是被她污蔑的。 若真是被猥亵了,便直言怨恨。若是没被猥亵,便合该还沈师伯一个清白。这样黯然垂泪,是让人误解什么吗?柳溟烟曾吃过这种假装柔弱(白莲花婊)的女子的暗亏,对这种女子尤其厌恶。 木清芳、柳清歌因是男子,总不好为难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齐清萋却是不耐烦极了,当下便道:“若无他事,你便下去吧。” 宁婴婴踌躇半晌,才犹犹豫豫、声如蚊呐地道:“师尊……师尊应该是没有猥亵于弟子的……” 齐清萋素向泼辣,向往没少当面讽刺沈清秋,当下便被宁婴婴气笑了。她冷笑一声,本想讽刺宁婴婴与众女共伺一夫,还能不懂什么是“猥亵”吗?有猥亵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应该没有”是什么意思? 然而齐清萋又惦念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子也是这后宫的一员,并不欲柳溟烟难堪,于是乃道:“宁师侄早嫁作人妇,这夫妻敦伦之事也是懂的,沈清秋做没做过那腌臜事,你总该说明白。这种事上,男人不过是占个风流名声,女子可是要吃尽流言蜚语苦楚的。” 宁婴婴听得此话,满脸羞愧,泪落得宛如银线绷断,珠坠满地。过去她不懂男女之事时,怨恨沈清秋猥亵于她,既污她清白,又毁她名声。 及至真知道何谓男女之事,才惊觉自己那全是对师尊的污蔑。过去她认为只要不去想,不去面对,那么自己便不是那个以怨报德的白眼狼。可是当不得不面对时,长久积累下来的没顶愧疚,最终还是压垮了她。只见她跪下泣道:“众位师叔、柳师姐,往日是我不懂事,师尊并无猥亵于弟子。弟子求诸位救救师尊罢,他四肢俱断、鲜血淋漓,适才在地宫才传了老医正,似是又昏厥过去了。”(这是合理推论,很多杀人犯都是挺不住良心的拷问+受不住担惊受怕的日子,然后自首。当然我觉得主要是挺不住“天网”。) 只听柳清歌啧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木清芳沉吟稍许,才道:“宁师侄你先回去歇息吧,此事我等须从长计议。” 宁婴婴无法,犹犹豫豫地离开千草峰,回到清静峰上。 却说魔界地宫之中,沈清秋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半昏半醒地陷在被褥之中。 洛冰河不敢再闹他,只安静地帮他擦汗。发觉沈清秋衣服俱被汗湿时,又替他换一身衣裳。 洛冰河修为早已辟谷,沈清秋昏睡过去,他也不欲单独用膳,便让平安内侍做主把脯食(晚膳)分赐予宫人。 及至戌时三刻,有苍穹山派探子来报,言及于千草峰上见一名男子,面貌与故去柳清歌别无二致。 洛冰河正思量间,便收到柳溟烟的鹤信,言及其兄长并未身故,乃是龟息沉睡三载余。又说一众师叔甚是担忧沈师伯的健康,听宁夫人刚刚提及沈师伯又昏厥过去了。最后说道,木清芳师叔言说人命关天,让洛冰河不需在意虚礼,直接划破虚空上千草峰,让沈师伯医治为要。并又言及明天千草峰不设禁制。 洛冰河设计诱杀岳清源,以己度人,他同样担心柳溟烟设计埋伏于自己。 若是自己一人便罢,刀山火海也是不惧去闯上一闯的,然而若是带上沈清秋,他便诸多掣肘。就怕一个看护不周,便要碧落黄泉,再不相见。 洛冰河看向床上昏睡的瘦削残躯,几经挣扎,还是决定要往千草峰走一趟。当下便搜遍自己所存法器灵宝,并地宫库藏,把防护用的法器全找出来。 然而诸多法器,却尽是手镯、璎珞、玉钗、步摇、脚链之流。这都怪洛冰河,过去只要得了男用的法器,除却他能用的外,莫不是赏了下去,唯独女式的法器,因着要讨好众位夫人的缘故,便留下不少。 洛冰河无法,只能求助于漠北君,好不容易才讨来一支防御功能的玉笄。当下便立马命人赶制适合沈清秋穿着带防御法阵的法衣,并让内侍带了厚礼去请老医正明天进宫。 及至第二天,老医正带着乐正太医和小学徒进宫。洛冰河把木清芳邀请他上千草峰一事告知于老爷子。只见老医正又扯了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道:“那便去罢。便是木峰主,也总归会给老朽两分薄面的。” 洛冰河只觉心如擂鼓,眼皮直跳,总觉得老爷子要做什么事收拾自己。修士到了一定修为,便能略略感知天机。以洛冰河的修为,若是预感老医正要找他麻烦,那多半是没跑的了。 然而洛冰河无法,他只能受着。 他讨好地对老医正笑了笑,老医正也回他一个假笑。 洛冰河讪讪地摸了摸鼻梁,便划开虚空,抱起沈清秋踏了进去。老医正并两位太医紧随魔尊身后,也步入了虚空。 第 27 章 巅峰时期冰哥 x 地牢人彘九哥 人物归秀秀,ooc归我。 在线洗白九哥(he) 柳巨巨直男式挖墙脚 030 洛冰河抱起沈清秋时,便发觉他再次被魇住了。然而撕裂的空间无法维持太久,因而,洛冰河决定抵达千草峰后再把沈清秋从魇梦中拉出来。 千草峰上的弟子,见洛冰河撕裂空间而至,便立马进药庐禀报木清芳。木清芳并齐清萋从药庐中走出,柳清歌因着身体还没完全痊愈,与柳溟烟一同留在药庐里。 木清芳初见洛冰河时,以为他怀里抱着一名被披风包裹着的“幼童”。及至看清披风的兜帽帽檐下那苍白的双唇及尖细的下巴,才发觉那并非幼童。心中数道念头滑过,一个匪夷所思的预感便如阴霾般笼罩他的心底。 木清芳深深吸了一口气,缓解心底震怒,然后对老医正作揖道:“晚辈木清芳见过老爷子。” 老医正也没自恃身份,还了一礼,道:“老朽叨扰木峰主并诸位了。” 木清芳并齐清萋与老医正见过礼后,俱都死死盯着洛冰河抱在怀中之人。素向泼辣的齐清萋脸都气白了。 洛冰河对二人点头致礼,口道:“木师叔,齐师叔。” 木清芳对洛冰河点了点头,齐清萋嗤了一声,道了句“不敢当”。 木齐二人俱都预感洛冰河怀里的“幼童”便是沈清秋,便不再耽搁,引洛冰河五人进药庐,并把药庐内一众弟子悉数遣走。 洛冰河松开披风,露出沈清秋苍白的面容和瘦骨嶙峋的残躯。只见他眼目紧闭,睫毛轻颤,身体细细颤抖着,似是被魇住了。 洛冰河轻轻地把他放在小榻上,不敢稍缓,马上入梦,想把沈清秋从魇中拉出来。 “沈九你这个赝品,装得再像沈垣也只是东施效颦。”洛冰河看到魇梦中的“洛冰河”把沈清秋压在身下。 “嗤。到底谁才是赝品?夺舍肉身、鸠占鹊巢的人是谁。”双臂俱断的沈清秋最终没忍住讽刺了起来。 “洛冰河”似乎被激怒了,满怀恶意、慢慢地道:“就算他是夺舍的又如何?可是有人替你鸣不平了么?没有,一个也没有。因为你太让人恶心了,沈垣与你,便如云泥,他们就算是看出沈垣夺舍,那又如何,不都高高兴兴地喊师兄吗?你除了让人恶心以外,毫无价值。你消失了,苍穹山派谁不额手称庆?” “畜生,闭嘴。七哥会为那个我讨公道的。”沈清秋气得浑身发抖。 入梦的洛冰河听得脸色剧变,马上便要上去拉沈清秋。却抵不过梦中的“洛冰河”动作更快地把沈清秋的双腿扯断。 鲜血泼了一室。 洛冰河吓得冷汗直冒,正欲拉躺在地上的残躯时,却景象破碎,“洛冰河”和沈清秋再次出现在他身后。 魇梦中的“洛冰河”在一旁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是他以往折磨沈清秋时的固定上座。他刮了刮热气腾腾杯中载浮载沉的茶叶,品评道:“名剑配英雄,玄肃的确是把好剑,倒也配得上这位岳掌门。不过,其中还有更加玄妙之处。师尊在此颐养天年,若闲来无事,大可以好好瞧瞧。一定非常有趣。” “洛冰河你个畜生,你就是个杂种!”洛冰河蓝眸闪烁,他听到沈清秋嘶哑的声音以及铺天盖地的痛苦。 【岳清源……岳七……岳七……七哥……】 【为什么……为什么……】 【沈九,你把唯一对你好的人害死了……】 【沈九你就是一个祸害。】 【小畜生说得对,你消失了才是最好的。】 【沈九你为什么还活着?】 【沈九你凭什么活着?】 【沈九,你早该死了。】 魔尊洛冰河不敢再拖延,身影一晃便到了沈清秋身边抱起他的残躯。 洛冰河全身颤抖地抬起头,声音喑哑地道:“老爷子,救救师尊。” 老医正也发现沈清秋脸色煞白,马上上前检查沈清秋的脉搏,发现又是心肺无力之状,便立刻按压他的心肺。 按压好一会儿后,沈清秋突然剧烈咳嗽了几下,吐出一口鲜血。 只听老医正道:“吸气,用力吸气。对、对,然后吐息。对,就那样。” “你赶紧抱起他拍后背,没看到他吐血了?别让没吐尽的血呛了肺管。”短短半盏茶时间,老医正便急得把中衣全打湿了,被冷风一吹,生生打了个激灵。 旁边的苍穹四人看得脸色铁青,柳清歌捏紧了手中青鸾,额上青筋直跳。 沈清秋缓过来以后,气若柔丝地让洛冰河把他放下靠坐着。柳清歌见其瘦骨嶙峋、脸色死白,双目涣散无神,一时没忍住便呛声道:“你瞎了?” 沈清秋的脸上闪过一丝愕然和不可置信的欣喜,很快又全部消失了。可是在场的人都没有遗漏他脸上欣喜,心中更是酸涩闷痛,犹如细针刺心。 “柳清歌?你没死?”沈清秋短短六字便喘了两次。 柳清歌看沈清秋此番模样,心中如刀割火烧般闷痛,本想说“等你来杀”逗引一下他,让他脸上不至于如此死气沉沉。然而想到他此番手足俱断,谈何杀人,这么说只怕引得他更消沉,便又把话头吞了回去,只“嗯”了一声。 柳清歌又觉自己太冷淡,又加了一句:“你手脚呢?” 话一出口,便觉不妥,只能尴尬地摸了摸鼻梁。一旁的柳溟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马上又恢复其天仙姿态。 沈清秋被柳清歌气笑,乃讽刺道:“没了,你瞎了么?” 柳清歌自知失言,也不接他话头,却转向洛冰河道:“掌门师兄之仇,来日必报。” 洛冰河还没接话,靠坐在榻上的沈清秋便马上接话道:“闭嘴!又打不过,放什么狠话。找死么?” 只是这句话气若柔丝,其中夹杂着喘息数道。 柳清歌马上便瞪了沈清秋一眼,尔后发现他根本看不到,便冷哼一声。 ※※※※※※※※※※※※※※※※※※※※ v博更到033,这边慢点吧 第 28 章 柳巨巨直男式挖墙脚2.0 老医正出手,便知有木有 031 柳清歌瞪了沈清秋一眼,尔后发现他根本看不到,便冷哼一声。 靠坐榻上的沈清秋听到柳清歌的冷哼,也“啧”了一声。 药庐内的人面色各异。 老医正坐在圈椅上喝着茶,嘴角扯出一抹满怀恶意的笑容。两位徒弟悄悄离老医正远一点,被老医正瞪了一眼后,僵硬地站着。 木清芳早就习惯柳沈二人的相处方式,无甚表示。齐清萋过去便十分嫌弃这两人的“打情骂俏”,降杏树妖时如此,查造畜妖术时亦如是,就不知旁人是不是俱都瞎了眼,居然能传出二人不和的流言。 只有洛冰河面上五彩纷呈。他惊觉之前听柳溟烟所说柳沈不和之事不尽不实,又觉得柳清歌待沈清秋与旁人全不一般。沈清秋对柳清歌显然也是带着关心的。 洛冰河感觉自己的十二旒冕有点绿。 然而,让他既酸且怒的事情,还不止于此。 刚刚老医正的一番按压,让沈清秋的衣襟稍松,露出了昨天下午被洛冰河烙上脖颈的一朵红英。 只见柳清歌突然上前一步,左手按着沈清秋的右肩,右手一把扯开他的衣襟。 沈清秋素向于地牢遭受洛冰河狎昵欺辱时,洛冰河便喜欢扯他衣襟。因着眼目有翳看不清楚,又回想起地牢时诸多折辱,沈清秋当下便吓得瑟瑟发抖。 柳清歌先是惊讶于手下的残躯竟然瘦弱至此,接着看到沈清秋断臂上点滴渗出的鲜血便烧红了眼,又见他满身被人欺辱过的痕迹,更是怒火中烧。 还不等他发怒,手下的残躯便细细颤抖起来。柳清歌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让人紧紧捏在手里用力揉搓着。 “不怕,没事,没事了。”柳清歌替沈清秋整好衣襟,拥他入怀里细细拍着后背安抚。 一旁的洛冰河先是被柳清歌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暴起伤人。洛冰河手中都捏起法诀准备攻击了。可是,柳清歌上来便扯沈清秋的衣襟,让洛冰河一下子愣住,手上一松,捏的法诀便散了。还不等洛冰河发怒,沈清秋便被柳清歌搂在怀中安抚。 这下不止十二旒冕绿了,连头顶都是绿的。 然而在洛冰河发难之前,柳清歌便先声夺人地质问道:“畜生,他是你师尊。你对他做了什么,他怎么怕成这样子?” 柳清歌安抚好沈清秋,转身便站起来,昨晚才从万剑锋回到手上的乘鸾出鞘一寸。他轻抬下巴,冷声道:“他留下,你走。我百战峰养个废人的钱还是有的。” 那边沈清秋才缓过来,便听柳清歌唤他废人,差点被气得昏厥过去,乃阴声道:“你说谁废人?” 柳清歌不仅不接他话,还冷哼了一声,当下便把沈清秋气得晃了一下,吓得木清芳马上上前扶着沈清秋,然后又责备柳清歌这时候还跟沈清秋闹。 洛冰河被眼前的情深厚谊激得罪纹闪烁、双目泛红。“师尊,我们回去吧。” 沈清秋侧首不看洛冰河。 洛冰河本就因拉沈清秋出魇梦时哀毁伤怀而心神不稳,现在又被沈清秋的拒绝一激,当下便心魔缠身。心魔剑出鞘,身体未愈的柳清歌被逼得生生退了两步,另一边的木清芳也让洛冰河逼离沈清秋身旁。 还不等沈清秋摔倒榻上,他的断臂便被洛冰河捏紧在手中,鲜红的血液滴滴答答的落在榻上。满室的血腥气把药香都掩盖住了。 “尊上,你弄伤沈仙师了。”老医正放下手中茶盏,冷静地道。 “沈仙师便留在清静峰吧,也好方便老朽与木峰主一同医治调养。”老医正离座站了起来,垂着眼皮道。 洛冰河被“弄伤沈仙师”这话吓醒过来,他先是慌慌张张地松开沈清秋的断臂,还不等他道歉,老医正便说把沈清秋留在千草峰。 洛冰河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老医正。老医正瞬间有种欺负小孩的感觉,正想摸摸鼻头缓解一下尴尬,那边魔尊便面容阴鸷眼神阴戾地盯着老医正。 老医正瞬间就不尴尬了,他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魔尊马上又换回那可怜兮兮的表情,委屈道:“弟子便留在此地照顾师尊起居吧。” 却听一旁的柳清歌冷嗤一声,道:“我苍穹没有你此等欺师灭祖、诱杀掌门、畜生不如的弟子。” 第 29 章 柳巨巨直男式挖墙脚3.0 老医正出手,便知有木有2.0 032 一旁的柳清歌冷嗤一声,道:“我苍穹没有你此等欺师灭祖、诱杀掌门、畜生不如的弟子。” 洛冰河挑了挑眉,把沈清秋搂进怀里,右手贴上他的后背,缓缓输入灵力替他止血,然后漫不经心地威胁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照顾师尊本属弟子本分。我既为苍穹弟子,救治岳掌门之事自当尽一份绵力。” 清字辈的几位仙修听得脸色发青,沈清秋更是气得咬紧牙关。洛冰河分明是以复活岳清源为胁:你不认我,不让我留下,我便不救岳清源。 洛冰河见怀中人紧咬牙关,心都揪痛了,然而这事上他绝对不愿意退让一步。 却不料一旁的老医正继续找他麻烦:“老夫的药箱好像落在幽冥殿了,这可怎么好?没有银针,可如何施针?” 洛冰河可算知道老医正在拿他撒气了,形势比人强,只能服软。 “老爷子,就不能借木师叔的银针一用吗?” “不趁手。一不小心扎歪了,沈仙师可能还得多养半年。”老医正特别着重“半年”二字。 洛冰河无法,正想把沈清秋一并抱走,回去取那不知道被老医正藏在哪个旯旮的药箱。又听老医正道:“撕裂空间总归对肉身有压迫,沈仙师身体不康健,便不要去了罢。” 洛冰河眼皮直跳,踌躇不定,最后还是放沈清秋在榻上,道:“师尊,我很快便回来。” 当洛冰河撕裂空间离去后,老医正笑得满脸堆褶地道,“木峰主,替沈仙师号脉吧,咱俩好研究治疗药方。洛魔尊不到明天是回不来了。” 却说那边洛冰河回到幽冥殿,并未见到老医正的药箱。此时,却有内侍禀报,道冯唐先生求见,并特意说明老医正让其把药箱带来。 洛冰河忙吩咐内侍请冯唐先生进来。冯唐与洛冰河见过礼后,明人不做暗事,直道老医正以一味灵丹为托,让他把洛冰河拖在幽冥殿半天。 洛冰河无法,只好与之相讨对付幻花宫之事。好不容易细节全部敲定,半天也过去了,冯唐笑着离座作揖辞别。 洛冰河正想划破虚空重回千草峰,却被漠北生生拦住。 “你又是怎么了?”洛冰河额间青筋直跳。 “老医正让我拖你半天。”漠北直接上“公务攻击”,“该朱批的朱批,该盖印的盖印。” “老爷子又拿什么药与你交换?”洛冰河嫌弃极了朱批这种请安、问好的折子。随手交予平安内侍,让他把请安、问好的全部挑出来,召翰林院掌院进宫替他朱批了。 “替我救一人。”漠北也不管平安内侍接过折子的事。 “就这样?我不也能吩咐太医院替你救人么?”洛冰河想离开时再次被漠北拦下,生气地道。 漠北一脸“你自己还不一样求着老医正”的眼神盯着他,只动手,不说话。 诊查之时难免宽衣解带,齐清萋乃领着柳溟烟避了出去,留其余六人在药庐内。 沈清秋模糊可辨柳清歌并没有离开,乃问道:“你在这里做甚么?” “看你丑态。”柳清歌冲口而出就这么一句,接着便后悔得抿唇不语。 沈清秋被他气得侧首不去看他,木清芳瞪他一眼,乃上前松了沈清秋衣襟,摸上颈侧大动脉。 沈清秋眼眸有翳,一被摸上衣襟便是一抖。一旁抿唇不语的柳清歌看得双目泛红,决定等身体休养好便要闭关,誓要教那小畜生什么是“师道尊严”。 木清芳又松开沈清秋的衣带,查看他断臂上的伤痕和流血量。沈清秋又是一抖,满身被欺辱过的痕迹暴露出来。木清芳喑哑着声音道:“别怕,是我。” 待一一细查过以后,木清芳马上替沈清秋裹好衣裳披风,又吩咐弟子烧几个炭盆送上来。 苍穹山派毕竟是修行之地,不如魔界地宫钟鸣鼎食、金杯玉盏,并不备有暖阵布阵的材料,只能烧几个炭盆聊胜于无。 木清芳唤来清静峰明帆,让其照顾沈清秋后便与老医正在药庐偏室商量药方和诊治方案。刚刚从清静峰赶来药庐的明帆却被柳清歌拦下了。 “柳清歌你做甚么?”沈清秋气得一句话喘了三口气才说全。 “你回去,我照顾你师尊。”柳清歌剑鞘拦住欲上前抱起沈清秋的明帆,道。接着又密术传音与沈清秋道:“我带你去后山温泉沐浴。还是说你希望你弟子看见你身上痕迹?” 沈清秋气得面容扭曲,几番思量,冷哼了一声道:“明帆你回去,柳师弟会照顾好我的。”师弟二字唤得咬牙切齿。 明帆无法,只得拜别二位师长。 柳清歌悄悄翘起嘴角,待到想起沈清秋现在眼目有翳,看不清晰,嘴角扯得更高。 “你是不是在偷笑?”沈清秋似有所感。 “瞎子就是爱瞎想。”柳清歌上前裹紧沈清秋的披风,把他抱了起来,身影一晃便离开药庐,往后山缩地成寸地走去。 “你说谁瞎子?”沈清秋嘴上发着狠,却因为感到冷而往柳清歌怀里缩了缩。 柳清歌赶紧布了个隔绝阵法挡住冷风,又运功把自己体温提高。 待到了温泉之地,柳清歌仔细替沈清秋清洗身上血迹、头发、脸面。当他手正想往沈清秋身后探去时,被沈清秋阴沉沉地制止了。 “老医正已经替我上过药。” 柳清歌悻悻然收手,问道:“他是怎么回事。” “我长得跟他心上人一样,他拿我泄欲,既泄恨,又泻火罢。”沈清秋扯了一个讥讽的笑容。他说不出口那个“心上人”是另一个世界夺舍于他的人,更说不出你们都因我被夺舍而额手称庆。 沈清秋恹恹地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真是多余,死了才是最好的。 柳清歌感到沈清秋抑郁消沉,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替他穿上自己的中衣,然后把他拥进怀里。 反正他现在做什么,沈清秋都反抗不了,不是么。 沈清秋略略扭动一下身子,让柳清歌松开他。柳清歌把他的头发用灵力烘干后,便抱他回药庐榻上。 沈清秋于地宫之中久受摧折,早伤了根本,今日被来回折腾几次,便累得昏昏欲睡。柳清歌见他乏了,便略关了窗户,只留半扇透气,另外检查炭盆烧得如何,便跟着宽衣上榻。 沈清秋感到柳清歌上榻,并把自己搂进怀中,当下便吓醒过来。 “你又做甚么!” “这里没有暖阵,被褥也单薄,你会受凉的。”遂把沈清秋搂进怀里,右手贴到他背上缓缓输送灵力。 “快别闹,睡罢。”柳清歌把人又搂紧了点。 沈清秋又气又累,却反抗不了,只能沉沉睡去。 第 30 章 魔尊捉奸千草峰(这标题我笑了一分钟哈哈哈哈) 医正怒泼熊孩子 虐九哥预警 033 魔界地宫中幽冥殿内,魔尊洛冰河屡屡想划开虚空之时,便被漠北拦下。 漠北只跟洛冰河游斗,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洛冰河被他扰得屡屡无法划开虚空而走,幽冥殿内的家具摆设却被破坏得十不存三。 洛冰河冷笑一声,收起心魔剑,端坐在幸存的几张圈椅中的一张上,对平安内侍道:“平安,计算一下殿内损失,给镇国公(漠北)府上送去。” 镇国公漠北也端坐椅上,一点不带怕的,漠北氏世代簪缨、钟鸣鼎食,还缺这点资财么?他接过小内侍分别替他们君臣二人奉上的茶,悠闲地喝了一口。 只怪漠北太相信洛冰河的人(魔)品,他才喝了两口茶,便软倒在圈椅上,目瞪口呆地看着洛冰河冷笑一声,便一手提着药箱,一手心魔剑划开虚空,潇洒而去。 当洛冰河在药庐榻上看到相拥而眠(划掉)被柳清歌拥在怀里的沈清秋时,简直怒(妒)火中烧。 榻上假寐的柳清歌感到外人的气息便睁开眼睛,当看见洛冰河那泛着血气的眼睛和额间闪烁的罪纹时,乃嗤笑一声,道:“你想动手么?” 沈清秋也被二人弄得朦胧醒转过来,但见他眼睫颤动,便缓缓睁开,露出那双暮霭沉沉的眼眸。 洛冰河再多的怒火都被这双眼眸浇了个透,乃静下心神,把老医正的药箱放在一旁案桌上。接着欺身而上,与坐在榻上的柳清歌数度交手,把还没恢复过来的他制住。接着便把沈清秋从他怀中抢了过来,抱在自己怀里,转身大步离开。 沈清秋才朦胧醒转过来,便马上换了个怀抱,当嗅到那熟悉的沉香气息时,没忍住打了个激灵。 此番动作让洛冰河才安抚下去的妒火又熊熊的燃烧起来。他身影虚晃、缩地成寸,足下步伐似慢却快,一眨眼便去数十丈。当他来到清静峰竹舍时,只见明帆正在打扫竹舍。 明帆被额间罪纹闪烁眼眸血红的洛冰河唬了一跳,正想跳起来叫骂时,便被他一掌挥了出去,接着便被结界拦在竹舍之外。 洛冰河凶狠撕扯着沈清秋身上的中衣,拉扯间断臂又冒出点点鲜血。沈清秋本就乏倦,又总梦回当初洛冰河告知于他“苍穹山派额手称庆你被夺舍之事”,更觉抑郁消沉。此番被洛冰河如此粗暴对待,他精神越发恹恹,昏昏沉沉地便阖上眼眸,连呼吸都慢了下来。 洛冰河见沈清秋穿着柳清歌的中衣,睡在柳清歌怀里,只觉妒火中烧。发现沈清秋落入自己怀中时,居然吓得发抖,理智便完全崩断。他凶狠地扯掉带着不属于自己气息的衣裳,撕咬着身下的残躯,阴戾凶残地把自己的气息全部烙印上去。 洛冰河见沈清秋阖上双眸不看自己,心中更是嫉恨。他发疯似的扼住沈清秋的脖颈,阴沉沉地道:“沈清秋,睁开眼睛,看谁要上你。你的柳师弟这样操过你吗?” 沈清秋眼睫颤动,却没有睁开眼睛。洛冰河额间罪纹泛红,眼中血色弥漫,完全失去了理智地掐紧了手中的脖颈。 脑部缺氧和肺部的窒息感让沈清秋缓缓睁开眼睛,他用尽全力压制挣扎的本能,等待着死亡的来临。他看了一眼身上掐住自己脖颈的人,慢慢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又缓缓垂下眼眸。 洛冰河突然打了个激灵,被这笑容激得醒转过来。他慌慌忙忙地松开手。突然呛进喉管的空气激得沈清秋闷闷地咳嗽起来。他是如此虚弱,连咳嗽都是闷闷的、细弱的,断断续续。洛冰河正想把他抱进怀里轻拍背部安抚,便被他吐出的一口血染湿了衣襟。 洛冰河被这一口血吓得六神无主,双手颤抖地把沈清秋抱进怀里。只见他颈间一道青紫扼痕,嘴角点点血迹,□□的身上布满咬痕和青紫,断臂鲜血滴滴哒哒,胸前起伏微弱,仿佛已经仙去。 一盏冷茶泼到洛冰河脸上。原来是老医正并木清芳几人来了。柳清歌在洛冰河抱走沈清秋后,便马上找上木清芳和老医正,唯恐洛冰河又做出什么恶事来。 也幸亏老医正他们到了,不然沈清秋便真得交代于此。 木清芳见到沈清秋惨状时抽了一口冷气,急忙上前施救。老医正一边指使两名徒弟给木清芳打下手,一边向洛冰河撒气,“你每次把人弄个半死不活是找老夫麻烦是不?” 洛冰河失魂落魄地受着老医正的数落,眼神涣散地盯着昏迷过去的沈清秋。过了好久,他才发出嘶哑的声音:“师尊他还好么……” 柳清歌气得乘鸾嗡鸣不止,木清芳也默不作声。 待到确保沈清秋无虞,木清芳便打算把他抱回药庐方便照顾,却被洛冰河拦了下来。 柳清歌剑出一寸与其对峙。 “诸位师叔还想救岳掌门吗?”洛冰河脸色青白宛若生了一场大病,他连掩饰都懒,明目张胆地威胁道。 柳、木二人俱都脸色剧变,几经挣扎,木清芳最终还是咬紧牙把沈清秋放回床上。柳清歌额上青筋直跳,道了一句“你等着”便离开竹舍。 木清芳临出门时,听到背后传来洛冰河的声音。 “此番形势,若要保存苍穹,苍穹山派须得面上与我魔界交好。此事恐怕牵连木师叔名声数载,师叔海涵。” 但听木清芳冷冷地道,“若能保存苍穹,莫说木某名声,便是身死道消也是九死不悔的。” 说罢,便甩袖离开竹舍。 第 31 章 雪中赏竹 冯唐献计取幻花 木清芳保苍穹背污名 034 沈清秋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迷糊了好久一会儿,直到断臂上的疼痛传来才发觉自己依旧苟活着,萦绕身旁的是依旧是那魇梦般的沉香气息。 沈清秋克制不住地全身僵硬,然后便被呛进喉管的冷风呛得轻轻咳嗽起来。 洛冰河在沈清秋全身僵硬时便已醒转过来,只假寐着等沈清秋慢慢缓过来,没想到他转瞬便轻咳起来。 洛冰河赶紧下床,倒了一杯小茶炉上温着的热茶,略略放凉了一些,便扶起沈清秋慢慢喂下去。(小茶炉超级好用,我冬天时也用小茶炉温茶,老茶客推荐。) 因着这次心魔缠身,差点把沈清秋掐死,洛冰河终于正视心魔的问题。其实此中一切皆有迹可寻,幼年时因一碗薄粥被人虐打,食不果腹、遭受冷眼,对待自己不好的岂止沈清秋一人,可自己便独独要折磨□□于他。沈清秋是不一样的,过去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 洛冰河知道沈清秋已经成了自己的心魔。他不敢再放任自己失控。杀了沈清秋,他舍不得。那便只能牢牢看着,不让任何人染指。 因为沈清秋受伤的缘故,祛除“雪中梅”的日子又往后推了一天。洛冰河趁着沈清秋昏迷之时,立马划开空间,把冯唐先生并平安内侍俱带到千草峰上。 翌日,洛冰河请冯唐先生替自己与木清芳商讨保存苍穹及挽回沈清秋名声之事,自己却抱着沈清秋到竹林里赏雪。 现在已经是冬月(农历十一月)月初,竹林里的竹子早已枯黄,染上霜花白雪。平安内侍用厚毛毯把凉亭的七面尽皆遮盖住,独留风景最好的一面,以透光的布幔遮蔽。凉亭内布上暖阵,一并茶炉点心熏香俱全,如此,一个简易的暖阁便算是成了。(日本那边还保存这“冬月”“腊月”这样的称谓,我国这边除了说“腊八”外,我没听人说冬月、腊月之类的。) 沈清秋的法衣还在赶制,洛冰河自己的法衣上的皆是防御、攻击阵法。修士均具修为,自是寒暑不惧,带保暖的阵法的法衣皆是售予人间贵胄,仙魔两界要找出这么一件法衣,实在不容易,洛冰河也只能命人匆匆赶制。因担心沈清秋受凉,洛冰河便拿出自己的法衣替他穿上,聊胜于无。 他又替沈清秋裹上厚披风,并把兜帽也戴上,在身侧布上阻挡冷风的隔绝阵法,并运功把自身体温升高,才抱着沈清秋往暖阁走去。 洛冰河过去所用并非沉香,因着后宫粉黛的脂粉香气总沾惹自己身上,再加上自身熏香,实在是熏得人头痛。因而洛冰河有一段时日都是不用熏香的。 及至后来了解事实真相后,因听老医正道“逢香止痛”,又因沉香有助眠功效,故而才用水沉香。 沈清秋由着洛冰河侍弄,他被洛冰河掐伤了咽喉,虽救治及时,洛冰河过后又以灵力活络伤处血脉,然总要两三天吞咽困难,并且无法发声。 暖阁里,洛冰河温柔小意地哄着才让沈清秋把今天的药进用了,尔后便是茶也不肯再用,只漱口便恹恹阖目。 洛冰河知道他的咽喉被自己掐伤了,吞咽艰难,也不劝他,乃抱着他外出走了一圈,细细描述外面风光。 沈清秋听得意动,乃抬睑四看,虽则眼前模糊不清,但见天地之宽,也觉得心下舒畅。 洛冰河见他心下欢喜,又与他多走几处景致不错的地方,待他面泛乏态,便回到暖阁,替他细细裹上毡毯,让他小睡一会儿。 洛冰河向往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伤他手足者,他必断其四肢,挫骨扬灰”。(《渣反》原文,第2章)过去他只以为沈垣世界的老宫主对那个哭哭啼啼的家伙有那番龌龊想法。及至一月前,他才得知,此界老宫主早已觊觎于他,不过是被沈清秋拦了下来。 再加上老宫主于幻花水牢中踩折沈清秋双腿、地牢中“渺无音”之毒、当初苏夕颜之事的误导……凡此种种,洛冰河势要让老宫主把沈清秋遭受过的四派联审、罪辱加身、千夫所指全受一遍。 然而这满腹恨仇却于昨日被冯唐先生问住了。 “其一,四派联审乃你一力促成,你阴使人状告,却做得并不高明,种种蛛丝马迹皆可寻到你的手笔。” “其二,秋海棠乃你后宫妇人,若老宫主一口咬定是你唆使秋海棠状告于沈清秋,你当如何?” “其三,老宫主再咬定你贼喊捉贼,乃设连环计,先杀沈清秋,再借刀杀人,把沈清秋案之事栽桩他头上,你当如何?” “其四,沈仙师如今情状,见者莫不寒心,老宫主再告你恩将仇报,你当如何?” “其五,小宫主被你幽囚于此,老宫主一口咬定你以小宫主安危逼迫于他认下栽桩,你又当如何?须知当时沈仙师遭四派联审时,也只辩了一句‘并未杀柳清歌’。” 冯唐先生见魔尊气息不稳,乃把计策献上。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吾等只需阴散言论,再让老宫主开不了口,辩驳不能。千夫所指,无病而亡。” 洛冰河听此,心下才略觉松快,阴恻恻地道了一句:“便宜那个老匹夫了。” 今日清早,冯唐先生受洛冰河之托,乃上千草峰与木清芳峰主细谈保存苍穹山派之事。 待诸事细细谈妥,冯唐先生乃离座对木清芳作揖道:“木峰主高义,韶安心中敬佩。”木清芳连忙起身避过这礼,言道:“先生过誉,愧不敢当。” 韶安乃冯唐先生表字,适才木、冯二人谈及保存苍穹之时,难免流言四起,木清芳怕是要背上“出卖同门、计杀掌门”等等骂名。 只见木清芳面容疏朗,并不因此而感到不快。冯唐先生素向阴戾,然对此等君子风度之人,最是敬佩,乃有此一拜。 此后数日,木清芳、老医正联手医治沈清秋,后又共商其药膳调理事宜。 及至后十余天,魔尊亲自徒步登苍穹山派送礼,明示与苍穹代掌门木清芳交好。此后,仙界其余三大派不敢再觊觎苍穹势力范围,便阴放流言,言说“木清芳为夺掌门之位,暗通魔界魔尊,诱杀岳清源”等等。 木清芳只对外道“掌门闭关冲击化神”,便不再辩驳。 柳清歌于身体修养无碍后,携同胞妹柳溟烟、曾经的苦主秋海棠公然露脸昭华寺,与无尘、无妄大师亲自言说“沈清秋案”种种误解,又递上宁婴婴亲自所录解释误会的留影璧,便回灵犀洞闭关。 作者瞎叨叨一下香道。 香道传到日本以后,人家还保存得好好的。之前国学复兴时期,国内香道也流行过,蠢作者也玩了一回“素手调香、红袖添香”。 其实香道也是修“定”的一种,现代人大多心烦气躁、无法静心,修定能帮我们静心做事。不过修定的也不只有香道。 想了解香道的小姐姐还是度娘吧,什么香木片、香木粉、铜香篆等等。懒作者现在只用线香。香能止痛是真的,我若是偏头痛或者关节痛了,都会点上沉香或者檀香。 便宜没好货,便宜的香一般都加香精,加香精的别希望能止痛啊亲。另外,同等价格的线香比盘香质量要好,因为工艺上,线香不须添加那么多的粘木粉。 第 32 章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划掉划掉) 恶毒男配(划掉)反派boss鬼玖上线 鬼灯笼里的情酒 035 离开千草峰已经十数日,沈清秋断臂业已长成两个小肉球,因着他过分瘦削的缘故,上臂只有薄薄一层皮肉包裹,小肉球便只有茶盏般大小。 随着时日的推移,沈清秋所需进用的麻沸散日渐减少,然而补足虚耗的药物并药膳还是需每天进用。沈清秋残肢勉强算是长好了,大部分时间是不会出现痛症的。然而幻肢疼痛一直以来都无法解释,老医正多次问及沈清秋断肢何在,洛冰河要么含糊其辞,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老医正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卯时正,幽冥殿内的洛冰河醒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到耳室梳洗更衣后,便抱着心魔剑到院子练剑。 卯时三刻,练过剑并沐浴过的魔尊大人,施施然回到正殿内的拔步床上,携着满身的水汽上床。放浪形骸地把床上沉睡的残躯舔吻致醒。 沈清秋真是受够这牲口的孟浪举止。刚刚从千草峰回来之时,洛冰河尚且有所顾忌,只啄吻沈清秋额头、鼻梁、眼睫、脸颊、脖颈。及至后面发觉沈清秋只静静躺着并不反抗,便越发孟浪。 洛冰河把暖阵调得更温暖,然后便动手扯沈清秋衣襟。他…………………………………………………………………………………… 沈清秋经受不住地醒过来,他用断臂推拒着,以断腿蹬踹着。洛冰河感受着那细嫩的小肉球无力的推拒和蹬踹,越发激动兴奋,连呼吸都粗重起来。 他又把沈清秋翻了个身抱在怀里,…………………………………………更是遭受残忍的轻咬。 待到沈清秋被他啃咬得瑟瑟发抖,他才停下这般牲口作为,温声劝慰,软语道歉。蚀骨般温柔小意地劝解被他啃得满身青紫的人,然而第二天也是照样地搂着人下嘴便啃。 接着,魔尊便亲自替沈清秋梳洗、刷牙、漱口、净面、沐浴,间或还会伺候便溺。然后是替那一身的咬痕、吻痕上药。 卯时六刻,魔尊劝沈清秋进药,并用药膳,若是沈清秋能多进用几口,那天魔尊心情都会不错。 辰时,魔尊抱着沈清秋踏进若水殿偏殿,让如意内侍伺候着沈清秋,他则到若水殿正殿处理公务,间或有小朝会或大朝会。 午时三刻,魔尊抱起或睡得昏昏沉沉,或在听内侍读他新近让人编纂的《冰秋吟》的沈清秋回幽冥殿用膳。沈清秋早已不需遮蔽眼眸,然而还是需每天敷药。 午膳用罢,二人便小睡两刻。待到未时过半,魔尊乃抱着沈清秋划开空间,往那风景秀美的地方走。 因着上次在清静峰雪中赏竹,沈清秋少有的开怀,洛冰河便每天抽时间抱着沈清秋去各处赏景,只求他胸中抑郁稍减一二。 今天洛冰河乃领沈清秋到了一处层林尽染的枫林,正是“霜叶红于二月花”之时。沈清秋虽看不真切,也见尽目皆火红晚枫。十步之遥有一山涧,泉水自石缝潺潺而出,带着袅袅烟气,于石滩上汇成一眼活泉,明显是一眼温泉。 洛冰河正想把沈清秋抱至山泉边上,便听到有人“噫”了一声,便见一名与沈清秋长得别无二致,却鬼气森森的“人”飘忽而至。 那人足下虚无,洛冰河仔细辨认,却依然无法看到他的双足,只觉足部位置烟雾袅袅。那人宛若宣纸般嗤嗤拉拉地飘了过来。 洛冰河正想制止他靠近,眼神与之相接,便再也无法动作。 只见那鬼物飘到洛冰河身前,伸出一条青白的手臂点了点沈清秋,沈清秋便随他漂浮起来,挣脱了洛冰河的怀抱。 鬼玖随意拿出一张黄表纸,指甲哧啦哧啦地割了几下。随手抛出,黄表纸便化作一张纸扎的圈椅,鬼玖领着沈清秋飘到纸圈椅上,让他坐在其中。 沈清秋只觉触碰的位置俱是冰冷触感,完全不像是冥纸,倒像是怨骨。 只见那鬼怪把脖子像蛇一样拖了出来,绕着沈清秋团了一圈,然后道:“我是沈玖。‘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的玖。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你。我不是沈垣。” 洛冰河与沈清秋均被沈玖的话唬了一跳。 洛冰河正想开口,便看到那鬼物阴恻恻地盯了自己一眼,脑中便传来那鬼物的声音。 “乖乖别动,《天心神术》对我也是没用的。” “你是怎么回事?” 洛冰河全身不能动,也发不出声音。他听到沈清秋气息虚弱地问道。 “死了啊,被扯断四肢,拔舌,挖眼,吊在空中。”鬼玖拖着脖子又绕了沈清秋一圈,接着补充道:“可是我那边的岳七还没死哦。” 鬼玖不怀好意地把脖子拖回身上,左手一摊便有一本账册在手上。账册无风自动,翻到沈清秋那一页,便自动把沈清秋生平所历大事俱都宣读出来。 鬼玖合上账册,道:“这个是简易版的生死簿,上书你一生功过。我手上还有一盏鬼灯笼,只要与心慕之人,共擎此灯,绕山一圈,灯笼内鬼火便会化作情酒一盅。与心慕之人共饮此盅,便能美美满满、恩爱不疑。” 鬼玖又把脖子拖了出来,绕着圈椅团了一圈,不怀好意地道:“这个洛冰河不是喜欢沈垣吗?只要你愿意把肉身给他,我便能让他夺舍于你,另外那边的洛冰河只会以为他的亲亲师尊昏睡过去。这个洛冰河得到他心心念念的沈垣,自然便会复活岳七,并且不再为难苍穹山派。你道如何?” 那边的洛冰河急得心魔缠身,却无法动作,连声音都无法发出。此时,却有一道与他一模一样的声音道:“只要你让沈垣夺舍于沈清秋,让沈垣与我共谱红叶之盟、誓白头之约,我便复活岳清源。” 那头沈清秋还在犹豫不决且不相信鬼玖所言,便听“洛冰河”下了结语,乃讽笑一声道,“好。” 洛冰河目眦欲裂,只见鬼玖把脖子扭个反,嘴巴咧到耳根处,露出里面尖锐的鬼齿,对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尔后,鬼玖便抱起沈清秋残躯,飘飘忽忽地飘到泉上,轻轻柔柔地把沈清秋放在水面上,松开手,看着他就这样沉到泉底。瞬身避开了一道心魔剑气,鬼玖飘飘忽忽地又不见了。 解释一下,不是鬼玖比冰哥厉害,是因为鬼玖是鬼物,擅长灵魂攻击,冰哥只是被“鬼遮眼”,就跟被“鬼压床”似的,知道是在梦里,可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鬼玖这么做不是为了害九哥,具体我不剧透。 鬼玖是真.鬼话连篇,出自蠢作者的《鬼物》。“被扯断四肢,拔舌,挖眼,吊在空中”的是他的一魄,他自己是三魂六魄穿越到现世后,被父母卖掉内脏器官、眼球后,尸身再被卖予邪法师。邪法师用他的尸身养尸蟞、蛊虫,灵魂则被炼成厉鬼……后来鬼玖反杀邪法师。所以他是个鬼王级别的厉鬼,就是一个恶毒男配+反派boss的性格,大家不要对厉鬼有什么期待…… 下集出场:鹤仙人。(就是之前对洛冰河说过“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然后劝他做事不可做绝那个。) 第 33 章 鬼话连篇鬼物玖(恶毒男配2.0) 百辞莫辩洛魔尊 鬼灯笼里的情酒(养魂酒) 036 洛冰河慌忙跳到泉水里,把闭目沉到泉底的沈清秋抱上来。 他先是拉松沈清秋的衣襟,然后抱起他的腰腹部,使沈清秋背朝上、头下垂,然后用手平压他的背部进行倒水。待沈清秋咳呛出几口水以后,洛冰河立马划开空间往太医院奔去。 太医院今天迎来了一位稀客,乃是散仙鹤仙人。 当年赵老爷子(老医正)年少,云游三界,救人不论仙魔,续命只看善恶,救治人魔仙无数。当时赵医师与散仙鹤仙人论道谈天三天三夜,乃结钟俞之交(钟子期、俞伯牙之交)。此后二人更是鸿雁不绝。 鹤仙人观魔尊洛冰河面容阴鸷,曾劝导“做人做事不可做绝”。然而向往洛冰河满心恨仇,如何能听? 鹤仙人今日也非为知己好友而来,乃是心有所感,为洛冰河而至。 只见洛冰河全身水淋淋、神色慌张地瞬身而至,连掐诀弄干身上水汽的事情都忘了。他颤抖着手把同样被泡得衣袍滴水的沈清秋交到老医正手上,红着眼睛,声音喑哑地不停重复道:“救他,救他……” 老医正见他如此狼狈,也是心中泛酸,急忙接过沈清秋残躯,把湿衣袍赶紧脱下,然后裹上保暖的毡毯。又把沈清秋反过来背部朝上,以膝盖顶着他的腹部,按压其背部,让其把水呛吐出来。 待到沈清秋把水都吐出,老医正再按压其心肺。稍后,又按摩他身上各处穴位。洛冰河见沈清秋总算救治过来,才放下心头大石,彷徨无助的面容瞬间变得阴鸷暴戾。 洛冰河正沉思着如何找出鬼玖并将其抽筋扒皮,却见端坐一旁的鹤仙人道:“洛小友,你身后的是什么?” 洛冰河闻声便往身后抓去,入手乃是一个扳指般大小的灯笼果。洛冰河正欲把灯笼果捏作斋粉,却被鹤仙人制止住。 “小友且慢,此乃鬼灯笼,擎灯笼随百鬼夜行巡游,可得养魂酒一盅,对养护神魂肉身均大有裨益。”鹤仙人急忙制止洛冰河糟蹋宝物的行为,总算明白自己今天心有所感的由来。 洛冰河生生止住指上动作,乃抬睑看向鹤仙人,脸上阴鸷暴戾全部消失,换上一副光风霁月的面容,抬手作揖,乃问道:“洛某孤陋寡闻,请鹤仙人指点。” 鹤仙人笑着摇了摇羽扇,虚空一抓,把躲在虚空中的鬼玖捏住手腕拉了出来。 洛冰河一见鬼玖便欲拔剑刺去,却被鹤仙人的羽扇点住剑柄制止。鬼玖也不惧他,挑衅地抬了抬眉头。 “小友且慢,鬼玖所赠鬼灯笼,能化养魂酒,此乃可遇不可求的宝物。他素向顽皮爱捉弄人,然则尚且给老夫两分脸面,且等老夫替你问个明白。” 只见鬼玖先向鹤仙人并老医正作揖行礼,然后便晃晃悠悠地晃到地上,地上的影子里淅淅索索的爬出不少尸蟞、蛊虫,堆堆叠叠地组成一张圈椅。鬼玖施施然靠坐其上。 鬼玖也不等鹤仙人问,乃自说道:“擎鬼灯笼,随百鬼夜行,可得一盅养魂酒。沈清秋久受摧折刑苛,神魂俱损,饮用此盅,既能多活些时日,亦能减轻肉身痛楚。” 洛冰河并不相信鬼玖所言,然而鹤仙人的话他却是信的,见鹤仙人并未提出异议,便知鬼玖此间所言才是实言,之前所说尽是鬼话连篇。魔尊何等心思灵巧,马上便想通其中关窍,知道鬼玖乃以此宝物挑拨离间他与沈清秋之间关系,便是眯眼阴鸷地睇视鬼玖,道:“你最好向师尊解释清楚这些,不然……你不会想知道我的手段的。” 鬼玖也不惧他,嘴角又咧开至耳际,嗤笑一身,挑衅地对洛冰河抬了抬下巴,然后道:“你不就是舍不得沈垣夺舍残躯,使其受残躯伤毒之痛,才辛苦救沈清秋么。那盅情酒若是让夺舍后的沈垣一人独饮,便能养护神魂肉身,使沈垣不必再受肉身疼痛煎熬。你何苦舍近求远,救活沈清秋呢?” 却原来是鬼玖发现沈清秋转醒,乃继续挑拨道。 洛冰河一听他鬼话,便知道又着了他的道,气得心魔剑出鞘便斩。 只听嗤拉一声,被心魔剑劈中的鬼玖化作一张软趴趴的扭曲黄表纸,软软地倒在地上,继而被幽蓝色鬼火烧成灰烬。鬼玖却在另一头虚虚渺渺地飘荡着,依旧挑拨道:“啧!不就是舍不得沈垣接手足时疼痛,打算让沈清秋接好手足再夺舍吗。他又反抗不得,你何必还要骗他?让他现在舍了肉身随我走,你的沈垣也不过疼痛一时半刻而已,何必做得如此过分呢?” 接着还故意以别人都能听清的声音“小声嘟囔”道:“不过是为了哄沈清秋多进些汤药,好让肉身康健些了罢。”说罢,鬼玖便化作黑烟消散空中。 洛冰河被气得脸色铁青。鹤仙人也爱莫能助,不知道洛冰河是哪里招惹了鬼玖,被他如此记恨着设计诬陷。 我写这个时是全场哈哈哈哈。替没看懂的小可爱们解释一下: 1.鬼玖的鬼灯笼能化的是养魂酒,能养护沈清秋的神魂肉身,让他少遭罪。而鬼玖也是真心要送他这盅酒的。 2.真.恶毒男配兼反派boss不喜欢洛冰河,以养魂酒挑拨离间他和沈清秋的关系。先是伪造洛冰河希望沈垣夺舍沈清秋的案发现场。(洛冰河有前科,沈清秋肯定相信。鬼玖有生死簿,挖坑是一挖一个准。) 3.在洛冰河救了溺水的沈清秋以后,其实还能翻盘,只要他与沈清秋共饮“情酒”(其实是养魂酒),那样,鬼玖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既赔了酒,又帮洛冰河明心意。 然鹅鬼玖是这样的好人吗?明显不是,他的定位一直都是反派boss+恶毒男配。所以鬼玖故意说让沈清秋误会的话。 现在洛冰河是百辞莫辩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养魂酒是一定要让沈清秋喝的,可是这事洛冰河根本解释不清啊哈哈哈哈哈哈 第 34 章 在线洗白九哥(he) 《读心》番外 九哥和柳巨巨谈恋爱的那些日子2.0(并不是) 私设: 1.柳巨巨清楚九哥真个性(心口不一,惯爱装模装样) 2.柳巨巨是在冰哥掉进无间深渊3年后走火入魔的(我在08章提过这个私设)。 3.时间线是冰哥掉进(被九哥一袖子抽进)无间深渊1年后。 造畜(选自【清】蒲松龄《聊斋志异》) 魇昧之术,不一其道,或投美饵,绐之食之,则人迷罔,相从而去,俗名曰“打絮巴”,江南谓之“扯絮”。小儿无知,辄受其害。又有变人为畜者,名曰“造畜”。此术江北犹少,河以南辄有之。扬州旅店中,有一人牵驴五头,暂絷枥下,云:“我少旋即返。”兼嘱:“勿令饮啖。”遂去。驴暴日中,蹄啮殊喧。主人牵着凉处。驴见水奔之,遂纵饮之。一滚尘皆化为妇人。怪之,诘其所由,舌强而不能答。乃匿诸室中。既而驴主至,系五羊于院中,惊问驴之所在。主人曳客坐,便进餐饮,且云:“客姑饭,驴即至矣。”主人出,悉饮五羊,辗转化为童子。阴报郡,遣役捕获,遂械杀之。 自上次降杏树妖,沈清秋为柳清歌所救后,他便多次到百战峰看望柳清歌。 然而二人总是一见面便是讥诮讽刺,一派剑拔弩张的样子。岳清源多次担心他们二人又打起来,只有齐清萋独具慧眼,每次都是冷笑着看他们“打情骂俏”,就差骂出“狗男男”三字。 苍穹山派为仙道四大派之首,受一方供奉,自当庇荫一方。今有距离苍穹稍远的樊城出现多宗人口失踪案,府衙调查无果,怀疑是妖物鬼怪作祟,乃报至苍穹山派。 岳清源斟酌再三,决定让沈清秋与齐清萋一同前往处理此事。柳清歌得知此事,以担心胞妹安全为由,亦自荐参与其中,惹得齐清萋当场翻了个极具人体极限研究意义的白眼。 樊城距苍穹山派颇远,三位峰主并九名弟子尽皆御剑而行。齐清萋看着那两个狗男男一路“打情骂俏”,真恨不得戳他们几剑。 待抵达樊城,齐清萋毫不犹豫地与这二人分道扬镳,各自调查。九名弟子亦三人一组地去调查此事。 沈清秋一身青衣,长身玉立,腰悬“修雅”,手持折扇,顾盼间尽是风流态度,惹得附近娇客纷纷羞红脸面。有胆子大的,悄悄递上荷包、扇坠、剑穗等物什。 柳清歌见此,冷哼一声,道:“你的修雅是文剑不成?” 所谓文剑配穗,武剑则无。只有文人佩戴装饰用的佩剑,才有剑袍(剑穗)。柳清歌这么说便是讽刺沈清秋修为不逮了。 沈清秋摇了摇折扇,笑道:“柳师弟面容姝丽,只需展颜一笑,青鸾要什么样的剑袍没有?”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沈清秋明知柳清歌最不喜别人谈论他的精致长相,却每次都拿这个刺他。 二人一路挤兑讥讽着往茶寮走去,宁可唇枪舌剑聚在一起,也不分头而走。 到茶寮门口,沈清秋却停住脚步,往门边的四条小奶狗看去。 沈清秋看了四条小奶狗好几眼,乃问茶寮东家道:“这几条小狗,是何人所有?” 东家急忙出来应道:“仙师,一客人入店喝茶,这几条小狗便放于门外。”说罢便言及客人面貌身高、何种着装。 沈清秋入店一把拿住那“客人”。那人见沈、柳二人气度,便知不好,拔出腰间匕首便往沈清秋刺去,却被柳清歌剑鞘一把敲中手腕,匕首哐当一声落地。 沈清秋让东家把这贼人绑起来,又吩咐东家喂外面四条小奶狗饮啖清水。那四条小奶狗喝罢清水,便化作四个总角小儿。东家唬了一跳,赶紧使人报予府衙。 此后审问犯人、查找别的被害妇人、儿童皆是后话。 虽则造畜邪术犯人已被拿下,然为免仍有漏网之鱼,沈、柳、齐三人乃在樊城多留数天。齐清萋不欲见这两个狗男男,乃自己另觅客栈打尖投宿。 茶楼二楼雅间内,沈清秋不怀好意地摸了摸从那贼人身上搜出的一小包粉末。他已试验过,此乃造畜之药,只需投入水中,让人服下,便能化作牲畜——或牛羊、或鸡犬,不一而足。服用过此药之人,饮啖茶水则可解除药性。 沈清秋又根据自己所学,多施了一道法诀,保准服用改进过的造畜药之人,喝再多茶水,也得维持牲畜模样十二时辰。 沈清秋借着扇子的遮掩,把药撒到柳清歌茶盏中,再装模装样地摇着扇子听说书先生讲书。 柳清歌修为高沈清秋一个小境界,如何发现不到他的小动作,不过是自恃修为高强、肉身强韧,不把此等鬼蜮伎俩放在眼里。 却不想茶水入口,柳清歌立马便化作一头通体雪白的孔雀,尾翎从圈椅一路拖到地上,美得让人转不开眼。 沈清秋本想待柳清歌化作牲畜时好好嘲笑一番,却没想到他化作通体雪白的孔雀。所谓凤象者五,五色而赤多者,凤;黄多者,鹓鶵;紫多者,鸑鷟;青多者,青鸾;白多者,鸿鹄。而孔雀、鲲鹏俱是凤凰后裔,孔宣的“五色神光”,更是五行之内无物不收。 沈清秋实实在在的被这头白孔雀惊艳到了,目露欣赏之光。柳清歌原本还想找沈清秋麻烦的,然见其目露欣赏之色,又觉沾沾自喜。往日为人时,尚能冷面遮掩心底欣喜之情,及至化为禽鸟,则完全出于本能。 于是,柳清歌没忍住开屏了…… 沈清秋这下更是看得目不转睛。可惜柳清歌太得意忘形,忘了开屏的孔雀总归要露出□□。 孔雀柳清歌显摆地在沈清秋的面前走上一圈后,沈清秋面上的惊艳便被憋笑取代了。 柳清歌也想到其中关窍,恼羞成怒地扑扇着翅膀便往沈清秋抓去。 金丹完满期修士所化哪能是凡鸟,沈清秋衣袍当下便被柳孔雀撕了好几道口子,连带手上、臂上俱是血痕。 柳清歌见沈清秋受伤流血,立马便后悔,觉得自己化作禽鸟后连脑子都丢了,怎么就那么幼稚呢。乃静立于案桌上,打算等下沈清秋要是报复回来,便生生受了吧。 却不想沈清秋被美色所惑,也不生气,只另取一套纯白衣袍换上,抱起孔雀柳清歌便走,神情满足宛若得了稀世珍宝。柳清歌被沈清秋抱在怀里,雀翎一路拖到地上。沈清秋又施了法诀,叫雀翎轻轻浮动,不沾尘污。 及至到达街上,刚好遇上齐清萋并三名仙姝峰弟子。齐清萋盯着白孔雀数息,然后“啧”了一声,道了一句“花样真多”,便领着弟子离开。 然而当天晚上,九名苍穹弟子间便流传“沈师伯抱着一头白孔雀逛街,神情满足。柳师叔并不欲与沈师伯同处一室”的流言。 翌日,柳清歌化回人身,智商也跟着上线,不忿于沈清秋昨天所为,势要让沈清秋也化作牲畜一回。 沈清秋自是不愿,二人缠斗交手数百招。沈清秋修为不如柳清歌,落於下风被他一手压在案桌上,举盏便要强喂化了造畜药的茶水。 正好此时齐清萋敲过了门举步进来,欲问二人何时归苍穹,却正正目睹二人此时情状。 “啧!世风日下!”齐清萋啧了一声,转身便走。 柳清歌也不管齐清萋,压着沈清秋便是灌茶。沈清秋挣扎不能,茶入口喉,沈清秋便化作一头一尺来高通体黑色的猞猁,皮毛油光水滑。 柳清歌早把“还童咒”诀捏在指间,若是沈清秋化作什么巨蟒、大蛇、老虎、狮子,便要把其变作幼兽。却不料沈清秋只化作幼童大小的猞猁。柳清歌呆愣了一瞬,咒诀便直直往沈清秋身上打去。本就不甚大的猞猁,便化作一只刚出生大小的奶猞猁。 柳清歌觉得五脏六腑俱都让这奶猞猁水汪汪的双目看软了,乃抱着他下楼觅食,欲讨他欢喜。 楼下一众苍穹弟子正欲求问沈、柳二位师伯师叔何时离开,便见柳清歌怀抱一只刚出生的猞猁从楼上下来。齐清萋见他们二人情状,冷哼了一声。其余弟子眼冒精光,俱都想上前摸一摸这漂亮可爱的猞猁,唬得沈清秋直直往柳清歌衣襟里钻。 柳清歌乐得差点没绷住冷脸,只好假装生气冷哼一声,道:“马上启程回山。” 此后苍穹山派又有“沈师伯、柳师叔二人不和,柳师叔回程路上不愿等沈师伯”的留言传出。 另外还传出柳清歌如何爱护他手中的猞猁,此等俱是后话。 第 35 章 洛冰河被气得脸色铁青,待沈清秋用过驱寒药汤后,便与老医正、鹤仙人辞别,抱起沈清秋划开空间回到幽冥殿。 现在已是腊月初五,幽冥殿外扑扑簌簌地下着雪。洛冰河恐沈清秋受凉,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带他进偏殿沐浴。 幽冥殿的偏殿专门修建了一座浴室,浴室内以玉石雕成半人深的池子。池子边上有活水口,按动机关,活水便从雕作玄武的石雕口中喷涌而出。浴室池子底部刻有加热的阵法,只需安放灵石便能加热池中之水。 洛冰河又恐沈清秋于浴池溺水,新近命人于池中摆上一座两尺高的玉榻,务必让沈清秋躺于玉榻上亦不被池水淹没口鼻。 浴池边上又摆了一座格栅杉木榻和一座铺了软垫的贵妃榻。 洛冰河把沈清秋轻轻放在贵妃软榻上,解开老医正包裹沈清秋的毡毯,然后抱其走进浴池,坐于池中玉榻上。洛冰河先以手撩水轻拍其前胸后背,再扶着沈清秋躺于玉榻上。 魔尊快速脱去衣裳站在浴池中。他取来澡豆,一边细细替沈清秋清洗头发、残躯,一边跟他解释道:“师尊,那句‘让沈垣夺舍于你’的话,不是我说的,是那鬼物伪装作我的声音。” 还不等沈清秋回答,便听到鬼玖的声音道:“你说甚么,便是甚么罢。我都可以的,没关系。” 洛冰河一听鬼玖的声音,便怒从心起,手上捏起剑诀,心魔剑从虚空中出来,把发出声音的成人巴掌大的飞蛾从中间刺穿,劈作两半。 洛冰河有过之前被定住身形的教训,便注意着不去看鬼玖的眼睛。然而因着对鬼玖的鬼蜮伎俩不熟悉,洛冰河还是着了道。 只见四口七寸长的棺材钉,入池三分地钉住夜明珠照耀而出的魔尊影子四肢上。洛冰河立马便不能动作,只能看那只被劈作两半的飞蛾,化作鬼玖的样子,飘飘忽忽地把沈清秋带到浴池边上的贵妃榻上。 鬼玖把自己紫黑的长指甲都收起来,小心地替沈清秋擦干身上水渍,然后又替他穿上臂套、腿套、衣裳、下绔。 鬼玖那双冰冷的手偶尔碰触到沈清秋,凉得他打了个冷颤。 “你是来杀我吗?”沈清秋抬眸问道。 鬼玖一边小心地收着指甲替沈清秋穿衣,一边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复活岳七的事。” 洛冰河用力挣扎着,却无法挣脱那四口棺材钉的束缚,但听沈清秋说起复活岳七之事。 鬼玖嗤笑一声,道:“我骗他的,我帮不了沈垣夺舍于你,也不愿这样做。” “他道那时是你伪装他的声音骗我的,可是真的?”沈清秋喘了一口气,问道。 鬼玖咧嘴笑了,并不正面回答这问题,乃设了个言语陷阱转移沈清秋的注意力:“你居然相信他的话,你忘了他是如何诬陷于你的?”(作者有话说1) 沈清秋并不被他转移过去,乃继续问道:“他说你佯装他的声音,是真的的吗?” 鬼玖收起笑容,阴深深地盯着沈清秋的眼睛,道:“是我伪装的。” 沈清秋的眼中快速闪过惊愕,又隐没在雾霭沉沉的眼中:“为什么?” 鬼玖一边替沈清秋擦干头发,一边道:“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对你说实话承认?还是为什么设计诬陷于他?因为你就是我,我不愿骗你。” 鬼玖也不解释为何要诬陷洛冰河,只伸出那一手紫黑的长指甲,点在沈清秋额上,沈清秋肉身便软软倒了下去。便见一抹虚影从残躯上漂浮出来。 那虚影竟也是没有四肢的人彘模样! 在浴池中努力挣扎而出的洛冰河也被这情状唬了一跳。 鬼玖拿出黄表纸,指甲划拉几下,黄表纸便被割成人形。鬼玖把纸替身抛在沈清秋魂魄上,那纸人便化作沈清秋的模样。纸人面貌与沈清秋别无二致,只是沈清秋总觉得四肢轻飘飘的使不上劲。 “疼痛太过,最是伤害神魂。人间凡人横死后投胎,横死伤处尚且化作胎记2。何况你这样遭他长久摧折的,连四肢的魂魄都枯竭了。你感觉纸替身手脚不便,乃是因你四肢魂魄有损。你且随我去,我好替你养魂。不然,迟早是魂飞魄散的后果。这个纸替身只能维持三个时辰,便送你作玩具玩玩罢。腊月十五夜,百鬼夜行,我亥时来接你。”说罢,便化作无数尸蟞、蛊虫,从身下的影子里遁去。 浴池中的洛冰河挣扎使得棺材钉所钉的位置都龟裂了,鬼玖一离开,四口棺材钉便化作斋粉。 洛冰河瞬身到沈清秋身旁,颤抖着手摸上纸替身的四肢,只觉仿若摸上冰冷的纸人。接着他又去探软倒在贵妃榻上的肉身,只见其呼吸平缓,仿佛睡去了一般。 沈清秋穿着纸替身,眼眸不再有翳,能清晰辨认物什,虽则手足无力,却能漂浮而起。 沈清秋心中开怀,乃飘到浴池上,以指尖轻点池水,唬得洛冰河马上握住他的纸手。见那纸指尖遇水不化,洛冰河才放宽心,随沈清秋四处飘浮玩耍。 1这是一种语言陷阱,除了某些被训练过的人外,一般人说谎都会有良心不安的感觉,所以他们不会直面这个问题,而会打擦边球。 举个栗子就是,女孩质问男友是不是出轨了。出轨的男友一般不会直接说“不是,我没有”,而是会指责女孩无理取闹。 2很多学者提出这种胎记观点,甚至以深度催眠去试图证明,作者本人是相信的。 第 36 章 自初五那天得知沈清秋神魂受损严重后,洛冰河便致力于查找温养神魂的方法,然而不管他查阅多少典籍,都只有寥寥数语,甚至连阴曹冥府都甚少提及。 洛冰河无法,求助于鹤仙人,乃得知大世界、小世界、连通天道,阴曹冥府等事。洛冰河又细细思量沈垣脑中的《狂傲仙魔途》一书,细细对比其中所书与此世不同,印证鹤仙人所说之事。 “养魂之事,自是阴曹冥府的鬼物更熟悉。”鹤仙人摇着羽扇总结道。 洛冰河并不喜旁人把沈清秋从自己身边带走,乃对鹤仙人的话憋了一肚子不快。只是洛冰河惯会两面三刀,他一脸和煦、光风霁月地谢过鹤仙人指点,才告辞而去。 一脸和煦的洛冰河回到幽冥殿,满心的阴鸷暴戾便朝沈清秋使去。 他先到偏殿浴室快速沐浴打理自身,捏了法诀把水汽弄干,回到正殿,把一应内侍支使出去后,便宽衣上床,轻轻地扯开床上昏睡之人的衣襟。 沈清秋被洛冰河舔舐醒来,颤抖着身子以残肢用力推拒着。只见那牲口越发兴奋,把身子压得更低,道:“师尊的小肉球踹得弟子好疼。”接着便轻轻咬住沈清秋喉结,享受着他因为恐惧害怕蹬踹得更厉害的残肢,柔弱地推拒自己的触感。 那断臂残腿长成的小肉球,萎缩得如茶盏、碗口般大小,用尽全力推拒着身上肌理分明的精壮躯干。 沈清秋越反抗,洛冰河便越兴奋,待把人前前后后啃得满身红痕,连腿根、断肢都落下点点红英后,才一脸诚恳地软语道歉,小意温存。 十五夜,亥时,鬼玖提着鬼灯笼如约而至。 洛冰河查遍书卷,虽也发现几种能养魂的天材地宝,然温养沈清秋神魂还得仰仗鬼玖。尽管洛冰河心中万分不愿,却仍一脸亲近和煦地与鬼玖打招呼。 鬼玖与“洛冰河”打交道岂是一次半回,哪能不晓得他那两面三刀的做派,只咧开嘴角点头作礼,便把纸替身往沈清秋身上抛去。 鬼玖让洛冰河把沈清秋肉身妥善安置好,拉着沈清秋的纸手,便往外走,却被另一个“洛冰河”拦住了去路。 鬼玖啧了一声,盯着被鬼冰捏在手中喂了天魔血的蛊虫,道:“作甚?” 鬼冰装着一脸可怜的样子来拉鬼玖的手,道:“你怎么老往别的世界乱跑?” 此界的洛冰河见到鬼冰,愕然了一瞬便坦然接受,对其点头致意。 鬼玖不欲与鬼冰纠缠,乃让此界洛冰河拔出三根头发与他。 洛冰河略作思量,便拔下三根长发。鬼冰见此,也照样拔出三根头发。 只见鬼玖松开沈清秋的纸手,紫黑指甲伸进鬼蜮,拉出一把稻草,接着盘腿漂浮于空中,以稻草编草绳,并把洛冰河的三根头发编入其中。然后又照样把鬼冰的头发并稻草编作另一条草绳。 鬼玖一旦松开沈清秋的纸手去编草绳,洛冰河便立马握住沈清秋的纸手。沈清秋不愿被他牵着,却挣扎不出,乃骂道:“畜生,放手。” 洛冰河却得寸进尺地把沈清秋拉进怀里,细细抚摸他的纸手。 那边鬼玖编好两条草绳,便往空中抛去。草绳见风便长,化作两尾五尺粗、三丈来长的黑蛟。因着编入了两洛冰河的头发,二人便分别落于蛟身之上。 鬼玖不怀好意地把嘴咧到耳根,从小腿处抽出一把骨剑,甩剑刺向鬼冰头发所编的草绳黑蛟七寸之处,将其钉于地上。 那草绳黑蛟扭动挣扎,却挣脱不得。鬼冰其人亦被定住脚步,挣脱不能。 鬼玖阴笑一声,对鬼冰道:“好好看家,我们去玩了。”乃把沈清秋从洛冰河怀中牵出,同立于黑蛟上,令黑蛟朝月飞去。 黑蛟飞翔不过十来息,洛冰河便见身旁点点蓝色磷光,乃是各种妖魔鬼物,手擎鬼灯笼,或骑于瓜果所化的牛马上,或乘着黄表纸所化花鸟鱼虫,不一而足。 鬼玖打了个响指,之前赠与沈清秋的灯笼果便从洛冰河的乾坤袋里飞出,化作一个鬼灯笼,内中果肉尽化蓝幽幽鬼火。 鬼玖满怀恶意地盯着洛冰河,道:“我缺一根提竿,不知你能不能借我?” 洛冰河知道不能随便答应鬼物的要求,乃不作答。 鬼玖又阴恻恻地再问一遍,见洛冰河依旧不答,便冷哼一声,从鬼蜮摸了一根胫骨作为灯笼提竿,并把灯笼交到沈清秋手上。 沈清秋此时才注意到,鬼玖手上的鬼灯笼提竿乃是骨剑,约莫猜测那是胫骨所炼,与适才钉住黑蛟的骨剑该属类同。 黑蛟越过魔界万家灯火,与点点幽磷鬼灯相汇于河道上。但见一名长发以银色缎带束于脑后,容貌昳丽、身形挺拔,穿着一身现世黑衬衣黑西裤的男子漂浮在河道边上。 沈清秋认出那膝盖以下虚虚渺渺的“人”乃是柳清歌,对沈玖所言“你就是我”又多信几分。 鬼物柳清歌抛出一根雪白雀翎,雀翎便化鸿鹄,飞翔于河道之上。“沈玖,一起走?”柳清歌对洛冰河、沈清秋点头示意后,便邀鬼玖到鸿鹄之上。 鬼玖略作思量,便应了鬼柳的邀请。因沈清秋神魂有损,鬼玖担心其迷失于这百鬼巡游的道路之中,乃取出红线一根,分别系于沈清秋并洛冰河的小指上,道了一句“便宜你了”才飘到鬼物柳清歌的鸿鹄上。 红线一经系上,洛冰河便感到与沈清秋有了联系,既能感知他的方位,亦能感他所感。洛冰河心中从未如此开怀,沈清秋也感受到了洛冰河心底的满足,满眼愕然地看着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大的弟子。 洛冰河满心欣喜地再次把沈清秋搂进怀里,轻柔地亲了亲他的眼睫。 鸿鹄、黑蛟沿着河道逆流而上,一直来到源头的山脚之处,一众妖魔鬼物乃弃身下坐骑步行上山。鸿鹄便化作流光回到鬼物柳清歌手上,编制黑蛟的稻草不如雀翎矜贵,已被鬼气腐蚀殆尽,化作泥尘掉落地上。 一众鬼物擎着鬼灯笼,口中吟唱《山鬼》1,井然有序地沿着山路步行而上。鬼玖犯懒,化作半臂高的纸人,坐于鬼物柳清歌的左肩之上。 洛冰河见此亦心有所动,乃劝沈清秋也化作这般大小,坐于他肩上。 沈清秋难得开怀,嗤笑一声,便化作半臂高的纸人,乃坐洛冰河头顶发髻之上。洛冰河见他难得开怀顽皮,亦是多有包容宠溺。 一路上的花果树木,飞虫鸟兽,俱都散发着点点荧光,五彩斑斓、火树银花,美不胜收琳琅满目。洛、沈二人俱都惊叹于眼前美景,不知不觉间便到山顶。 但见山顶上有一株粗壮高大的灯笼果树,沈清秋略作比对,那树干约莫五人合抱才能抱住。树上硕果累累,点点光芒自树上的灯笼果中飘散下来。 那光芒遇到洛冰河手上的鬼灯笼,便牵绊着飘进去,约莫一盏茶有余,鬼灯笼内的鬼火便化作一盅果酒,酒香盈满山间。 “赶紧进用,莫要浪费。”鬼玖与鬼柳共饮一盅,见洛冰河居然呆愣着,乃劝洛、沈二人进用果酒。 美酒入喉,沈清秋顿觉耳清目明,身上痛楚居然亦减轻不少。洛冰河见此酒对沈清秋真有裨益,乃劝他用了十之八九。 1屈原所著《离骚》里的《山鬼》。屈原(公元前340年-公元前278年),战国时期楚国诗人、政治家。芈姓,屈氏,名平,字原;又自云名正则,字灵均 。 作者很久之前在评论里说过,始皇帝以前,姓和氏是不一样的,就好像屈原,他姓芈。 大家熟悉的圣人孔子,子姓,孔氏,名丘,字仲尼。 始皇帝后来把姓、氏统一。 ※※※※※※※※※※※※※※※※※※※※ 鬼玖、鬼柳、鬼冰皆出自作者的坑《鬼物》,为作区分,那边的角色全部带鬼字。鬼玖、鬼柳是真的鬼物,鬼冰只是称呼,还是那个活的、会喘气的冰哥。 作者瞎扯的小世界论和逻辑: 小世界意识完善后,感召大世界(比如地球现世)的人,通过他们写出、拍出戏剧,收集信仰之力,帮助小世界与天道连通。当小世界与天道连通以后,因果报应完善,通天梯补全,阴间冥府连通。(我的设定是,冰哥所在的小世界感召飞机,然后飞机巨巨把感召得知的东西砍剧情砍设定地写出来。所以《狂傲》所写的,跟小世界发生的,差距很大。并且,《狂傲》里面一个飞升的人都没有,包括冰哥,所以我认为通天梯是断了。) 第 37 章 沈清秋进用养魂酒后,便把纸身化作巴掌大小,折叠起来藏于洛冰河的衣襟内,然后昏沉睡去。 洛冰河满心欢喜地带着怀里至轻至重1之人,一路跟随着妖魔鬼物的脚步下山。 鬼玖一路上随手折了一枝杏花玩耍,待抵达河道上游时,又从鬼蜮中扯出两朵曼珠沙华2掷于水上。鬼玖并鬼柳一同飘到曼珠沙华上,鬼身瞬间便化作飞虫大小,曼珠沙华染上鬼气,便变作红色。洛冰河见此亦不作迟疑,举步踏上曼珠沙华,肉身亦化作飞虫大小,只是曼珠沙华并未变色。 两株曼珠沙华溯游而下,抵达下游流缓之处,鬼玖、鬼柳二鬼乃离开曼珠沙华,漂浮于水面之上。鬼玖因以骨剑将“洛冰河”(鬼冰)钉在幽冥殿中,须回去取回骨剑,乃与鬼柳辞别。鬼玖又让洛冰河划开空间自去,他自身乃从鬼蜮遁去。 洛冰河划开空间回到幽冥殿内,见“洛冰河”与黑蛟仍被骨剑钉在院中。魔尊探手怀中,轻轻捧出那至轻至重之人的纸替身,但见一根红线若隐若现地牵连着彼此,心中更觉溢满幸福。 “洛冰河”(鬼冰)亦见那红线,眼带羡慕地看了好几眼。却不料变化骤生,虚空中伸出一只长着紫黑长甲的青白鬼手,手中一把金蛟剪,利落地把红线剪断。 洛冰河心头猛跳,与沈清秋的心神连接骤断,脸色骤然变得阴鸷。 鬼玖咧着嘴角从虚空中显出身形,手中拿着金蛟剪。 便是洛冰河素向两面三刀不形于色,也变脸了一瞬。瞬息之间,洛冰河便换下阴鸷面容,面容和煦、君子如玉般向鬼玖施礼,并道:“不知沈先生尚有红线无?洛某愿以宝物相换,刚刚不慎损毁的红线,洛某亦愿作赔偿。” 洛冰河只字不提鬼玖故意剪毁红线之事,乃道“不慎损毁”,并以财宝交换红线,当真是能屈能伸、城府深沉。 鬼玖自凶死后,只随心行事,并非不会斟酌利弊、权衡得失,实乃不愿为矣。他乃笑着捡起那两根断绳,道:“看到这根红线了么?剪了烧了,亦不予你。”说罢,掌中幽蓝鬼火便把红绳燃成灰烬。 洛冰河心底恼恨,面上却依然笑着道歉道:“过去是洛某无状,沈先生莫怪。” 鬼玖最是不喜此等两面三刀之人,嗤笑了一声便往“洛冰河”(鬼冰)走去,正想拔出钉着黑蛟的骨剑之际,却被一骨瓷3人偶砸到鬼体之上。 鬼玖被那骨瓷人偶砸中,便被吸入人偶之中。“洛冰河”在骨瓷人偶砸到青石板之前堪堪接住,捧于手中。 鬼玖于现世横死,死后尸身被邪法师炼做骨瓷人偶,因而,含有他骨粉的骨瓷人偶,便能克制于他。鬼物世界之“沈九”,乃鬼玖一魄所寄,其肉身亦与鬼玖有千丝万缕的牵绊,因而“沈九”残躯骨粉所烧人偶,对鬼玖亦有一二作用。 “你果然藏了‘沈九’残肢。”从人偶里面飘出鬼玖那阴恻恻的声音。 “我们回去再说。”“洛冰河”(鬼冰)讨好地对人偶道,并点头与此界洛冰河辞别,便划开虚空离去。 自二十余天前,洛冰河与冯唐先生商议好对付幻花宫之事后,便让冯唐先生全权处理。 其一,明面上小宫主的大宫女并内侍总管总理魔界地宫后宫各事,实际上却是平安内侍掌管一切。魔尊洛冰河“为小宫主废弃后宫”,一时之间,小宫主招怨无数。 其二,暗卫受洛冰河之命,下药于老宫主,务必使其得中风之症,瘫痪榻上。 其三,一众史官受命魔尊,被迫阴下书写洛冰河、沈清秋之情仇恩怨,实在苦不堪言。史官笔锋,素向精炼庄严,如何能书尽风花雪月、道尽缠绵悱恻?洛冰河亦非风月之人,观呈禀上来的《山河千秋》、《冰秋吟》亦不觉有差。及至后来柳、纱二人得观此二书,嫌弃至极,乃立“水月诗社”,书《秋夜歌》、《缘(源)秋》等书,与洛冰河的“冰秋恋”分庭抗礼、平分秋色,此皆后话。 待万事俱备,仙魔人三界俱都流传“沈清秋案”的真相之时,洛冰河乃名正言顺、师出有名地令人细查此案。 老宫主瘫痪在床,不能言语。小宫主被幽囚幽冥殿中,亦是无力回天。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老宫主的罪状便这样潜移默化、耳濡目染地被定了下来。 洛冰河因“师恩如山”,乃废弃“迎娶小宫主”的决定。然念及夫妻恩情,依旧让小宫主居于地宫之中,却依旧是一位“夫人”,无名无分。 魔尊占尽此间大义,既废弃一众妻妾,又得“尊师重道”之美名,当真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苍穹山派上齐清萋得闻此事,冷嗤一声道:“竖子无礼,岂堪‘尊师重道’之誉。待柳师弟出关,便教他何谓师道尊严、程门立雪。” ************************************* 1“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作者以“至轻至重”,既指沈清秋残躯消瘦,纸替身轻薄脆弱,又指沈清秋在洛猪蹄心中分量重愈千钧。 2曼珠沙华就是白色的彼岸花(石蒜),“华”通“花”。曼珠沙华是梵语,乃天界四华之一。 “尔时世尊,四众围绕,供养、恭敬、尊重、赞叹。为诸菩萨说大乘经,名无量义、教菩萨法、佛所护念。佛说此经已,结跏趺坐,入于无量义处三昧,身心不动,是时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 ——《妙法莲华经·卷一》。 另外,在《地藏菩萨本愿经》中有记,有些具有大功德的菩萨(菩萨是一种称谓,就类比我们现在说的先生女士),自愿留于地狱,当大鬼王救助众生。 我国流传所说的“鬼”和“神”,其实是一样意思的。所以屈原写的是《山鬼》,意思就是山神。有名的鬼神比如关帝爷、钟馗。 作者曾听一位大德的讲法时提及,当初佛学东传时引起的佛道之争,其中佛修著《封神演义》,道修著《西游记》。如果了解过佛教的小姐姐,便会发现,《西游记》中所书的“如来佛”的故意谬误。如来,即是佛,佛,便是如来。阿弥陀佛,亦称作阿弥陀如来。 3骨瓷是英国人发明的,里面是真的添加了动物骨粉。 ※※※※※※※※※※※※※※※※※※※※ 文中双引号中的人物,乃《鬼物》世界人物。出现的有鬼物世界“洛冰河”,鬼物世界“沈九”。 第 38 章 040 自清静峰上差点掐死沈清秋以后,洛冰河对沈清秋便越发偏执。若有谁言说要带沈清秋离开他,他必阴下找那人麻烦,过后再把气撒在沈清秋身上。 数日前他在鬼玖身上受的气,今夜便加倍撒在沈清秋身上。 “畜生,住手。”沈清秋以残肢用力推拒、蹬踹着虚虚压在他身上的洛冰河。这段日子里,洛冰河三不五时便压着沈清秋翻来覆去地啃咬舔舐,直到沈清秋被舔得……才结束。若只有一次两次,沈清秋可能还搞不懂原因。可是次数多了,便能从种种蛛丝马迹中得知,只要有人说要带自己离开这畜生,他便要拿自己撒气,不把自己舔泄身不罢休。 过去洛冰河满含恶意恣意欺辱时,沈清秋一无所有,唯剩一身傲骨,自是不愿示弱讨饶。如今这满含柔情的“惩治”,却是带毒的温情,泡软了他的傲骨,让他从倔强地叫骂推拒中,慢慢试探着示弱。 “不要……受不住了……”残躯被温柔而残忍地折腾得……终于试探着露出一点柔弱。 洛冰河见沈清秋被自己欺负得……更觉得内心激动,乃把他不经意滴落的泪滴一一舔尽,又把人拥进怀中,轻拍背部安抚着。 老医正见洛冰河如此偏执,也只能换着法子替沈清秋进补,只一再强调,不足半年,绝不可共赴巫山云雨。 自数日前沈清秋进用养魂酒后,眼目翳症皆消,精神也较过往好,不再整天昏沉睡去。 洛冰河心中欢喜,见沈清秋神魂稍安,便谋划着入梦查探自己离开的五年间发生何事1。 魔尊轻拍着怀中满身旖旎痕迹的人,安抚他睡去。待沈清秋睡得昏沉安稳时,洛冰河先燃上安魂香,再把人拥进怀里,遁入其梦中。 清静峰,子夜,竹舍外。 洛冰河听到竹舍内传来□□声,脸色骤变、满心阴戾,遂匆忙遁入竹舍之内。 只见沈清秋盘腿坐于床上,额间青筋暴跳、汗流如雨,间或一二□□从喉间泄出,并非洛冰河以为的与人欢好吟哦,乃是走火入魔之痛哼。 洛冰河捏紧蹀躞带上2所系心魔剑,抑制住上前救助的冲动。 沈清秋突然弯腰吐出一口鲜血,便歪倒床上昏迷过去。约莫过去两刻,床上之人才昏沉转醒。他眼神涣散,探出右手往床内侧细细寻摸。只听“咔哒”一声机簧响,床铺内侧木板移动,露出嵌于内中的一个暗格。沈清秋颤抖着手伸进暗格中,瞬息之间,洛冰河便嗅到比刚刚更浓的血腥气。 洛冰河小心地靠近床沿,往内侧望去。只见暗格内正是正阳剑,剑鞘早不知遗落何地。沈清秋右手掌心掂在剑脊3上,颤抖着的指尖被剑刃划拉开皮肉,留下道道血线。观暗格之内,木匣内部斑驳黑点却不见腥臭,应是经常受血沾湿,又被布帛擦净之态。 洛冰河心中哀恸,却毫无办法。既心恨沈清秋总言不由衷、装模装样,什么苦楚都自己生生受着,又心慕其内敛态度、清傲风华。 日子便如掌中流沙悠悠流去。洛冰河看沈清秋夜不能寐,只能盘坐修炼。看他心神不宁总走火入魔。及至后来只能抱紧正阳假寐片刻,寤寐之间却又陡然惊醒。剑刃划开沈清秋指腹、双臂、肩膀,鲜血染红青衣。伤口愈合以后,又在肩上、臂上、指上留下道道白痕。 洛冰河在发现这些白痕以前,便亲手把沈清秋的双臂撕扯下来。如今,他只能一根接一根地捏碎自己的指尖。十指痛归心,只有以肉身的疼痛作转移,洛冰河才不至于心痛得看不下去。 魔族强大的痊愈能力让他一盏茶后,便又恢复如初,而魔尊却像得了被虐癖一般,一次,又一次地,捏碎指骨。 斗转星移,这个困局被一个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的人——柳清歌,破了。 洛冰河看着柳清歌走近沈清秋,看他们二人互相讥诮讽刺。看沈清秋安全受胁时,柳清歌舍身相救。看柳清歌伤重之时,沈清秋不离不弃。看柳清歌化作孔雀,被沈清秋抱于怀中,细心照料。看沈清秋化作奶猞猁,钻进柳清歌衣襟,寻求庇护。 及至后来,看沈清秋为救走火入魔的柳清歌,被其拍碎胸骨。看他因柳清歌之死意志消沉。看他自愧害了柳清歌,默默忍受诸多污蔑。 看他因柳清歌而喜乐。 看他因柳清歌而哀沉。 洛冰河再次捏碎了指尖,却是为了抑制心中妒火。 不甘心。 凭什么。 不管是沈、柳二人相互讥诮却能交付后背的画面,还是沈清秋为柳清歌意志消沉的画面,竟都如此刺眼,刺得他眼球生疼,心被熊熊妒火炙烤焚烧。 明明只是区区两年4,凭什么,沈清秋便把此人放于心上,为其喜,为其哀。 凭什么! 柳清歌凭什么取代洛冰河! 乘鸾凭什么取代染血的剑匣和正阳! **************************** 1011章伏笔,5年间发生的事情。 2蹀躞七事baike.so./doc/75895497863644.html 3剑颚,指剑身与护手间之铜片,作为防止剑鞘滑落、格档来剑或美观之用。亦可格开剑鞘,以为保护剑身之用。 剑脊,乃指剑身中央突起部分。有单锋峰脊,也是双峰、三峰(成血槽状)脊。 剑刃,指剑身锐利的两面。 剑锋,指剑身末端与尖部相连的菱形刃,古称剑范、剑头、剑 。有分圆锋、月锋、兰锋、尖锋、以及剑锋山等五种。 4私设,洛冰河掉进无间深渊1年后,柳清歌找沈清秋比试,并一同降杏树妖(柳九番外1),后两年柳清歌走火入魔龟息冰室内。再两年,洛冰河设计诬陷沈清秋,洛折磨沈一年有余后,便是故事现今时间。 第 39 章 041 自洛冰河梦中查探与沈清秋分开五年间之事后,又去五月。时值梅月(农历四月)下旬,再过十天便是端午。 卯时正,洛冰河于幽冥殿院中,亲自指挥一众内侍洒扫庭院,又以菖蒲、艾条插于门眉,悬于殿中。再接过绣女姑姑做好的锦囊,亲自往里面填充驱虫药草、香料,做成香囊,私心里怀着不切实际的期望,希望鬼玖那个满身是虫的家伙见香包而避走。 此时平安内侍来报,言说端午浴兰汤业已煎好,求问魔尊何时入浴。浴兰汤乃是以各种菊花、佩兰、柏叶、大风根、艾草、菖蒲、桃叶等煮成的药水,据说以此洗浴可治皮肤病、去邪气,乃传自人间百越之地。 洛冰河只听说能“去邪气”,便立马命人熬制,誓要浴兰七七四十九天,最好把鬼玖熏得不能近身。 洛冰河与鬼玖的恩怨,简直能书就一部恩仇录。 自百鬼夜行归来后,鬼玖又来看望沈清秋两次。 第一次来时,鬼玖送了沈清秋一块帝王绿的平安扣,嘱咐沈清秋此物能温养魂魄,须得贴身戴着。 还不等洛冰河接过平安玉扣,鬼玖便亲自以红绳系之,替沈清秋戴在脖颈之上,还细细整了衣襟、理了腰带,眼底无限温柔。 洛冰河还没来得及醋海翻波,鬼物柳清歌便循着电话信号过来。只见他上着天青色(很淡的烟雨灰色)衬衫,下身是烟灰色西裤,容貌昳丽,气质冷冽、肩宽腿长、腰背挺拔,一头丝缎般的墨发,以天青色发带束着。当时便惹得翳症痊愈的沈清秋多看柳清歌几眼。 柳溟烟的容貌冠绝后宫,柳清歌乃其同胞兄长,容貌之盛,绝不在洛冰河之下。再加上一身剪裁合体衬衫西裤,更衬得风流天成、貌比卫玠。 更何况,鬼物柳清歌与鬼玖,关系明显很不一样。鬼玖还没说渴了,鬼物柳清歌便已把杯盏递至他手边。鬼玖懒洋洋地不愿移步,鬼物柳清歌便任其化作纸人,折叠躺于自己口袋中,坐于肩膀上,哪怕飘到头顶之上,拉扯着柳清歌的发带,也是听之任之。 冷若冰霜之人,独独为伊冰融雪消,如何不教人动容? 沈清秋更是多番细细察看二鬼相处细节。 洛冰河心头警铃大作,回想千草峰所见,并五月前入梦所知,醋海翻波,更对柳清歌深怀敌意。 鬼王皆有“他心通”之能,洛冰河醋缸打破、满怀嫉妒之际,便被鬼玖察觉。鬼玖满怀恶意地又跟鬼物柳清歌多做亲热腻歪的举动,还故意轻抬下巴向洛冰河示威,气得洛冰河差点没绷住那副君子如玉的做派。 尔后,鬼玖又故意领着鬼物柳清歌拜访于沈清秋,二鬼穿着成双成对,行为举止亲密,惹得沈清秋频频细看。 洛冰河简直银牙咬碎,然而沈清秋养魂之事,还得多赖鬼玖,洛魔尊只得虚与委蛇、咬牙哑忍。 待到梅月,听说人间端午节习俗有“去邪气”一说,魔尊立马命人齐备,若能把那满身蛊虫尸蟞的鬼玖熏走最好。 洛冰河收拾心情,抬步往正殿走去。挂起拔步床上的帷幕,但见沈清秋昏睡被褥之中,眼下略带乌青。洛冰河摸了摸鼻梁,愧疚于自己昨晚真是闹得太过。 自老医正定下的半年之期届满,一朝解禁,洛冰河没忍住牲口了一回,直直把沈清秋闹得昏了过去。 此后数次,洛冰河亦想节制一二,然而只要看到沈清秋颤抖着残躯,以断肢推拒自己的胸膛、腹肌,又因为快乐兴奋而不自觉地淌下泪珠,洛冰河便没能克制住小魔尊…… 洛冰河轻咳一声,低低自骂了一句“当真是畜生”,踩上床畔脚踏,坐到床沿上,伸手抚上沈清秋的脸,把铺在颊边的青丝抚落下去。 养了半岁以后,沈清秋的头发终于恢复顺滑。然而因为伤了根本,青丝中总夹杂着道道雪线,灼得洛冰河心口泛痛。 沈清秋悠悠转醒,被身侧的洛冰河唬了一跳,声音沙哑地示弱道:“不要,真不行了……” 洛冰河心底既酸且甜,既开怀于沈清秋终于放下心防,愿意对自己示弱,又愧疚自己过分孟浪把人折腾得这般害怕。 “师尊,快到端午了,我命人熬了兰汤,我们去浴兰好么?”洛冰河扶起沈清秋,先喂了一杯温水,再温声劝道。 沈清秋狐疑地看了洛冰河一眼,道:“你不会又在浴池内做甚么吧?” 洛冰河尴尬地摸了摸鼻梁,道:“这次不会了。” 这次不会,就是下次还要做了?沈清秋冷哼一声侧首不看他。 洛冰河被沈清秋这一哼,哼得心头火热,没忍住又把人欺负一番。待到洛冰河抱着沈清秋到偏室梳洗浴兰时,已去半盏茶时间。 待洛冰河把二人都打理干净,又细细替沈清秋着衣,并系上他亲手填充药包的香囊,切切交代沈清秋诸多事项,烦得沈清秋又哼了一声,差点没惹来一顿好啃。 洛冰河把沈清秋抱至若水殿偏殿,吩咐如意内侍仔细伺候以后,便到若水殿正殿处理政务。 洛冰河布置好隔音法阵以后,阴沉着脸把木匣交予暗卫,叮嘱其亲手交予魅音夫人手中。 自五月前千草峰之行,洛冰河便发觉沈清秋与柳清歌关系亲密,及至后来入梦亲见,更是嫉妒入骨、醋海生波。后来再有鬼玖兴风作浪,洛冰河嫉妒得都找尽借口欺负沈清秋好几回了。 洛冰河放在心尖上的沈清秋尚且被迁怒,柳清歌这个祸首如何能得免?然而探子回报,柳清歌携柳溟烟、秋海棠上了一趟昭华寺后,便于灵犀洞闭关。 洛冰河心底再嫉恨,也不可能杀柳清歌,只敢给他找点麻烦。今日得闻柳清歌出关,洛冰河便去信魅音夫人,言辞间极尽推举柳清歌风姿容貌,又附上柳清歌的留影璧一块。 魅音夫人最爱此等姿容昳丽的美男子,当初洛冰河便因面容俊美昳丽,与其春风一度云雨半宿。今日洛冰河投其美饵,便看魅音夫人愿不愿意咬钩。 第 40 章 042 午时三刻,沈清秋照常被洛冰河从若水殿偏殿抱回幽冥殿。用过午膳后,再被洛冰河搂着躺在拔步床上,正打算小憩片刻。 却不料外面传来侍卫的打斗声。 只见柳清歌一身白衣,手执乘鸾,杀气腾腾地步进幽冥殿内。 “畜生,滚出来。”柳清歌看见床上被洛冰河搂在怀里的沈清秋,忍下举剑便斩的冲动,乃道。 沈清秋修为尽捐,看不清切纤毫,洛冰河却是修为高深,能看见柳清歌脖子间的指甲抓痕,心道:“难道真让魅音夫人得手了?” 两月前,洛冰河去信魅音夫人,极尽推举柳清歌姿容之举。魅音夫人喜欢的就是洛冰河、柳清歌这一类的精致相貌啊!留影璧上的柳清歌马上便被她看入了眼,当下便是“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看到这样的男人,她可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缠死缠活也要黏上去,非把人扑倒爽个够(……)不可。 魅音有意,清歌却是无梦的。因此洛、魅二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勾勾缠缠地书信好几回,定下计谋算计柳清歌。洛冰河还送上诸如软筋散、捆仙索这样的物什,就盼着柳清歌在此栽个跟头。 却说魅音夫人筹谋两月,既让手下小鬟勾搭镇上的年轻俊美男子,又以药留下数名百战峰弟子。能药倒仙人的软筋散,禁锢灵力的捆仙索俱都齐备,就等柳清歌自投罗网,然后春宵一度、云雨半宿。 柳清歌自两月前出关,本打算亲到魔界地宫把沈清秋带回苍穹山派。然而山派已失掌门、清静峰主、安定峰主,正是人才凋零之际,诸多事务繁杂,柳清歌的魔界之行便一拖再拖。 及至后来得知山下多户男子失踪,并自家百战峰也有名弟子失去踪影,柳清歌乃有魅音夫人洞府之行。 柳清歌从没想过自己会中软筋散,更没想到自己会中魅毒,再被魅妖以捆仙索绑在床上的一天。 魅音夫人风情万种、衣衫半解,…………………………………………。她柔弱无骨地趴在全身虚软,却只有………………的柳清歌身上,道:“奴家心慕柳郎风貌人品,神女有意,不知襄王有梦否?” 言罢,魅音夫人那滑嫩的柔夷便滑进柳清歌衣襟,撕扯他的衣服,极尽风情地挑逗。 柳清歌哪怕面对恶龙巨蟒都没这般惶恐过,当下便奋力挣扎,宁可往自己身上割上几剑,也要逃脱这美人乡英雄塚。 木清芳看到血迹斑斑、衣衫不整的柳清歌时,唬了一大跳。又见他身上红痕点点,道道指甲抓痕,眼中便透出怜悯同情之色。 柳清歌见木清芳目露同情,气得眼带红丝、额间青筋直跳。幸而木清芳诊脉以后,发现柳清歌元阳未泄,神色乃恢复坦然,柳清歌才不至于恼羞成怒做出不敬师兄的事情。 待到木清芳替柳清歌解除魅药并软筋散药性后,柳清歌修整半天,便于翌日携木清芳寻仇魅音夫人。 昨日魅音夫人见柳清歌逃脱,便料到他会返回报复,乃早早遣散一众小鬟。然魅音夫人没想到柳清歌回转得如此快,以致她逃脱不及。 之前柳清歌失手被擒,不过因着魅音夫人有心算无心。现下柳清歌携木清芳亲至,魅音夫人哪里还有挣扎的余地。“死道友不死贫道”,魅音夫人毫不犹豫地便把洛冰河卖了干净。 柳清歌当下便气得直接御剑往魔界而去,连辞别都忘了跟木清芳说。木清芳一脸尴尬地摸了摸鼻梁,他非苦主,也不好为难魅音夫人,只得离开。 柳清歌一路疾驰,待到了地宫,二话不说便动手。一众侍卫哪能是柳清歌对手,遂躺倒一片、□□一地、痛呼连绵。 步入正殿,见被洛冰河搂在床上的沈清秋,柳清歌更是怒火中烧。 “畜生,滚出来。” 洛冰河见柳清歌动作间散开的衣襟下道道指甲划痕,被打扰的怒气顿时换作幸灾乐祸,乃继续挑拨道:“请柳师叔安。可是冰河新近送至苍穹的灵石、灵药不得用?都怪小侄近日诸事繁杂,师尊又身体有恙,身旁缺不得人伺候,才至于疏忽苍穹供奉。冰河有错,师叔见谅。” 洛冰河惯会两面三刀,明着给柳清歌上眼药、毁他名声还不算,私下还要密术传音与柳清歌道:“还未恭喜柳师叔与魅音夫人共效于飞,师侄贺礼稍后便奉上。” 柳清歌口舌之争上哪能是两面三刀的洛冰河之敌,遂一言不发拔剑便刺。 柳、洛二人皆使苍穹身法,瞬间便消失原地,再现时已短兵相接。此身法须精准计算灵力、落步,学会不难,精通不易,如柳、洛二人这般能瞬间消失再闪现的,俱是天资悟性缺一不可之辈。 魔剑心魔乃魔族凶器,剑上尽覆魔息。过去沈清秋曾与洛冰河交手,洛冰河的心魔剑上魔息便把修雅剑上灵气1腐蚀殆尽。然则灵剑乘鸾乃是取“鸾凤之威”,剑上覆盖纯青2真火。魔息真火相互抗衡,一时之间,倒是斗了个平分秋色、不相伯仲。 沈清秋曾与洛冰河交手,自是知晓其实力深浅,因担心柳清歌安危,乃出言制止二人相斗。 洛冰河蓝眸闪烁,《天心神术》时刻运行,如何能不知道沈清秋乃是担心柳清歌受伤,当下便嫉妒得魔纹闪烁,眼泛血光。 柳清歌冷哼一声回剑归鞘,正欲带沈清秋回苍穹山派,却闻沈清秋问道: “柳清歌,你脖子上是怎么回事?” 柳清歌立马羞恼得满面通红、头冒青烟,连正事都忘却,转头御剑落荒而逃。 柳清歌一走,嫉妒得满心扭曲、心魔缠身的魔尊,也不管殿内损毁,扯下帷幔便把沈清秋压在身下欺负。 1《渣反》原文,第34章。 “洛冰河见状,慢慢举起一手,让沈清秋看清掌间滚滚翻腾流转的紫黑魔息,慢条斯理道:‘师尊。你猜,如果修雅剑被我抓住了,要几次才会被侵蚀殆尽?’” 2青,是蓝色。“青出于蓝”、“炉火纯青”里的青都是指蓝色。 火焰的颜色与温度: 红色橙色(3000度) 黄色白色(4000度) 青色蓝色(5000~6000度) 紫色(7000以上) 看不见的紫外线(几万度) 第 41 章 043 柳清歌一走,嫉妒得满心扭曲、心魔缠身的魔尊,也不管殿内损毁,遣退一众内侍,布下隔音法阵,便扯下帷幔,把沈清歌拖到身下虚虚压着。 沈清歌自服用养魂酒后,翳症尽消,然而因为修为尽捐,总不如修者耳聪目明。但如此近的距离,如何看不出洛冰河心魔缠身、走火入魔? “洛冰河,你清醒一点。”沈清秋蹙眉低喝道。 魔尊嗤笑一声,身体下压,把沈清秋又压得紧一点,乃道:“师尊心疼柳师叔,怎么就不心疼心疼弟子?弟子被柳师叔所伤之处真真疼痛难忍。” 洛冰河抚上沈清秋的脸,描摹着他的眉眼。 地牢折磨一岁有余,哪怕这半载中洛冰河处处体贴、极尽温柔,镂刻于骨缝血肉的恐惧也非半载光阴便能消磨去的。 伤害总是轻而易举,而补救却是杯水车薪。 沈清秋先是被洛冰河唬得眼瞳紧缩、残躯绷紧,然后才刻意软下身躯,免得惹怒心魔缠身的魔尊,又遭受一番欺凌。 然而此番情状如何能逃过洛冰河“青眼”?(《天心神术》二重,青眼)洛冰河近来越发心魔深重,屡屡走火入魔,只不过仗着修为高深强行压下。此时,心魔趁着他嫉妒入骨,更是乘虚而入。 洛冰河本就偏执,走火入魔之际,更是蛮不讲理。他细细抚摸着沈清秋的脸颊,面容阴鸷地笑道:“哪怕师尊不疼弟子,弟子总归是疼师尊的。” 沈清秋被他吓得僵住残躯、呼吸放缓。 洛冰河见状,乃安抚地亲上沈清秋眼睑、鼻梁、嘴角、耳朵。 沈清秋被他亲得恐惧稍退,试探着示弱道:“我经受不住……” “弟子会让师尊快活的。师尊与柳师叔同门情深,弟子真是好生羡慕。”猎食者残虐地诉说着嫉妒。 “不要,我……”未尽的话语全让猎食者吞吃进腹。 洛冰河一路舔吻沈清秋的脖子,在动脉附近留下点点红英,然后轻轻咬住沈清秋的喉结,接着又再舔吻而下。 衣裳逐渐被带着剑茧的双手剥落,露出瘦削苍白的残躯。洛冰河舔吻上沈清秋的锁骨,滑嫩的肌肤上有两团较旁边肤色略白的印记,那是新长好的伤疤。 过去沈清秋于地牢受刑,便是遭洛冰河以锁链穿过琵琶骨1吊在空中。现在锁链被解,沈清秋的肉身也被洛冰河以灵力催迫伤口愈合。伤疤在洛冰河锲而不舍的抹药下,已经不如过去狰狞,只留下一个个白团子、一道道白线、一块块白斑。 洛冰河轻轻地啃咬着那两团白团子,他不敢用力,也不敢在上面留下红痕。 他怕,怕沈清秋会痛。 他知道,沈清秋幻肢会痛2;他亦知道,沈清秋被刑苛的伤口,总会在不经意间发烫疼痛。 那个不经意,也许是与地牢一样的漆黑一片,也许是洛冰河施虐时的一声嗤笑,也许是地牢里滴滴答答的水声,也许…… 洛冰河不知道年久岁深以后,沈清秋的痛楚会不会不药而愈。 甚至,他不知道他与沈清秋能否有一段“年久岁深”。 过去,洛冰河以为,只要他不再把沈清秋弄坏,那么,沈清秋便是他的。哪怕沈清秋被弄坏了,洛冰河还能以日月露华芝为他再塑肉身。 及至后来遇到鬼玖,得养魂酒后,洛冰河翻遍魔界、幻花宫的书籍,又偷偷回苍穹山派翻了一遍,他才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神魂受损如此严重,一旦身死,要么如鬼玖般因为怨气化作凶厉,要么便是魂飞魄散、身死道消,再无回转之能。 洛冰河知道自己应该放沈清秋随鬼玖去养魂。洛冰河亦知道沈清秋不愿离开自己身边,不过是为了复活岳清源。 洛冰河知道。洛冰河都知道。 可是他放不下。 沈清秋是他的心魔。他舍不掉、放不下,他失之交臂、求而不得。 洛冰河一路舔吻而下,沈清秋因为瘦弱而显得精致的腹肌附近有好几块白斑,那是被他以烙铁烫下去的。 沈清秋的腿上亦有不少鞭痕、刺伤、烙伤。 那时候,洛冰河把沈清秋的腿撕扯下来,送到岳清源手上。及至诱杀岳清源后,这双腿,便被洛冰河挫骨扬灰,正如那双断臂一样。 老医正曾多次问及沈清秋的残肢何在,然而洛冰河不敢说。 回想沈清秋为自己所做种种,洛冰河还如何能说出: “弟子以往所受之辱,今日特来百倍奉还。伤我手足者,我必断其四肢,挫骨扬灰。”3 1琵琶骨一般来说是锁骨(双肩上头颈边横的那根骨头),穿琵琶骨应该拿铁链从锁骨底下穿过去即可。其由于方便易行,比什么用功力震伤经脉废去武功要容易很多,故官府用起来可行性比较大,穿琵琶骨不是完全无救的,只要依照正确的方法解开琵琶骨人就可以逐渐恢复武功。(复制粘贴360百科) 001章我写九哥被猪蹄冰穿了琵琶骨吊着。(手动狗头保命符) 2幻肢痛又叫做是肢幻觉痛,它主要是指主观感觉已被截除的肢体仍然存在,表现为伴有剧烈疼痛,而疼痛多在断肢的远端出现,然而这是一种幻觉现象。(摘自360百科。幻肢痛至今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 3《渣反》原文,第2章。 “【洛冰河微笑道:‘弟子以往所受之辱,今日特来百倍奉还。伤我手足者,我必断其四肢,挫骨扬灰。’】” 第 42 章 044 洛冰河一路舔吻而下……………………………………惹得沈清秋瑟瑟发抖。 “洛冰河,我不要……”可怜的猎物示弱道。 “师尊若是答应弟子,再也不跟弟子以外的人说话,再不关心弟子以外的人,那便不做了。”洛冰河轻柔………………………………。 “畜生,住手。”沈清秋用力挣扎起来。 “师尊,只要您答应弟子,我便不做了。”洛冰河身体下压,一半体重压在沈清秋残躯上,制止住他全部挣扎。 “走开,畜生!杂种!”沈清秋完全被吓住了,眼瞳紧缩地用尽力气地扭动挣扎起来。 若洛冰河还有几分清醒,他便知道该停下动作安抚惊恐的沈清秋。然而洛冰河心魔入体,只一心为达目的逼迫沈清秋,完全看不到他的惊恐。 “不……不要……滚开……畜生……” 洛冰河划破手掌,捏住沈清秋腮颊把天魔血喂进去。 沈清秋反抗不能,天魔血流进喉管,呛得他咳嗽起来。 一股股情热自小腹升起,沈清秋知道那是天魔血引起的…… 落日余晖、金乌西坠,拔步床上的帷幔内充满了石楠花的气味。 “住手……滚开……不要……”沈清秋已经昏厥过去,只偶尔发出梦呓喃喃道。 清醒过来的洛冰河被沈清秋的情状吓白了脸,他披上亵衣便立刻让侍卫领了腰牌架着辇车去请老医正。然后又把沈清秋抱到偏室浴池打理干净。 老医正诊治沈清秋,并对洛冰河大发雷霆等种种情状,不作赘言。 纱华铃一身海棠红交领直裾,外罩黑色半透纱衣,手上、足上铃铛叮铃作响,引得苍穹山派下小镇的人多有注目。 柳溟烟收到传信纸鹤便缩地成寸地往山下走去。纱华铃重会柳溟烟,初时还有点见到心慕之人的羞涩。及至后来,沿着街道一路吃下来,才消去了那种羞涩。 “噫?”纱华铃一脸尴尬地看柳溟烟翻着那两本《冰秋吟》和《山河千秋》。 “怎么?” “额……这两本话本,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笔法有点过硬吧。完全不像是写风月之事,倒像是史官文笔。” “因为那就是好几位史官写的啊……”有一两位我还得尊称世叔呢…… “蛤????” 当纱华铃穿着苍穹道袍,乔装改扮地偷偷跟柳溟烟上山时,心底是既雀跃又担心。雀跃于心上人愿意相信自己的情意,带自己上山;担心自己过去找苍穹麻烦时引来心上人师长不喜,担心心上人为难的想法远远大于担心自己会被刁难的想法。 当真是既酸且甜。 而当自己被齐清萋以剑鞘拦在柳溟烟房中时,纱华铃简直亡魂直冒。 “怎么回事?”齐清萋原本对魔界之人也只是冷眼相看,然而在洛冰河诱杀掌门,把苍穹陷入危机后,她便对魔族极端不喜。 回苍穹已有九月,柳溟烟自是知道师尊对魔族多有不喜,当下立即把《冰秋吟》、《山河千秋》之事相告,并诉说打算成立“水月诗社”写话本一二,与之抗衡。 齐清萋听到能给洛冰河找麻烦后,果然心下快慰,对纱华铃也不如刚刚般怒目冷眼。 “你二人若要书此风月之事,何必舍近求远?溟烟你兄长便与沈清秋纠缠不清。”齐清萋自个朝上座落座,接过柳溟烟递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回想起沈、柳二人过去情状,冷哼一声接着道: “你沈师伯与你兄长关系如何,你亦亲见了。过去也如这般勾勾缠缠。明面说是比试剑法,实际上,不是沈清秋投怀送抱落柳清歌怀里,便是柳清歌收手不及把人压在身下。” 齐清萋一想起那两个狗男男便来气,后面便连“沈师兄”、“柳师弟”都不唤,直呼二人姓名。 “就没见他们二人好好比试过!”齐清萋回想过往,气得把茶盏往小几上一砸,恨声道。 齐清萋见柳、纱二人一脸“我错过了什么惊天大瓜”的表情,又继续道: “你兄长与沈清秋曾一同下山降杏树妖,你可记得?” “弟子记得,那次兄长受伤归来。山派之中多有流言,言说沈师伯背后偷袭伤了兄长。”柳溟烟现在可不如过去那般觉得沈、柳二人关系不好,回答起来便有些踌躇。 齐清萋嗤笑一声,好不容易把“放屁”二字咽回喉头,乃道:“柳清歌见鬼头蛛从背后偷袭沈清秋,慌里慌张地便以身相护。也不想想那就一剑能解决的事情,需要扑过去护人么?那沈清秋亦然,见柳清歌受伤,吓得直接就往伤口撒药,最后还得动刀割开伤处把鬼头蛛腿取出。” 齐清萋没忍住骂了一句“狗男男”,柳、纱二人只得佯作没听见。 “后来查造畜案时,你亦参与了。掌门师兄最初可没让你兄长参加。你兄长口头上说担心你的安危要参与其中,真出行了又与沈清秋勾勾缠缠在一起!”齐清萋越说越嫌弃,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纱华铃见到这熟悉的白眼,总算明白心上人那仙子般的人物为什么也会翻白眼了。 “后来沈清秋抱着的那头白孔雀,你可记得?那便是你兄长化的。” “蛤?”柳溟烟当下也没绷住仙女之姿,没想到气质冷冽的兄长这么会玩…… “那,第二天兄长怀中的奶猞猁是沈师伯?”柳溟烟试探着问道。 齐清萋一脸“你说呢”的表情。 有了齐清萋提供素材,柳、纱二人亲自执笔,“水月诗社”便算是成立了。柳、纱二人不如洛冰河财大气粗,不能像他那般铺天盖地地印刷书籍、拓印玉牌、广而告之。 水月诗社书《秋夜歌》之时,不过是手帕交中相互传阅。然而女子感情最是细腻,柳、纱二人书尽了《冰秋》、《山河》里没有的缠绵悱恻、风花雪月。于是便有不少娇娘亲自掏银钱印刷书籍,广为传阅。 及至后来,水月诗社的《秋夜歌》、《缘(源)秋》与洛冰河的《冰秋》、《山河》分庭抗礼、平分秋色,乃是后话。 第 43 章 045 自柳清歌从魔界地宫归来,便立马入灵犀洞闭关,也就错过了制止胞妹把自己书进话本的最后机会。 柳溟烟自木清芳处打听到兄长刚从魔界地宫归来,又见其满脸通红、头冒青烟的羞恼状态,及至想到兄长是见过沈师伯才露出这般情态,柳溟烟没忍住露出姨母般的笑容。 可惜柳清歌错过了胞妹面纱下诡异的微笑,再次与“拒绝与沈清秋成为痴男怨男”失之交臂。 自上次洛冰河心魔入体,好生折辱(疼爱)了沈清秋一番以后,沈清秋休养两月才算康复。 洛冰河哪怕心魔入体亦依然注意做前戏扩张,沈清秋。。。虽是红肿些许,却没有撕裂流血。然而。。。太过总归伤了肾元,沈清秋养了足足两月才养好。 养病之时还不甚觉得,待到痊愈,沈清秋便察觉出不同。幽冥殿内伺候的内侍越来越少,最后只留如意内侍一人照顾着沈清秋。 因着沈清秋须养身子,洛冰河不好再折腾他——抱他到若水殿偏殿,只好让他独自留在幽冥殿歇息。起初,沈清秋还能让侍卫抬着步辇送到院子中略略赏景。 及至后头,忽而某天,如意内侍便支支吾吾地劝说:“魔界八月已是秋凉,奴婢斗胆,求沈仙师莫要出外,仔细吹了冷风感染风寒。” 沈清秋当下便问:“洛冰河不允我出去?” 如意内侍满脸堆笑打圆场道:“尊上担心沈仙师身体安康,言说他归来之时便奉沈仙师外出散心。您先听一会儿书可好?” 沈清秋嗤笑一声,心道:“小畜生若真担心我身体,之前至于不管不顾地折辱于我?”他不欲为难小内侍,乃道,“有甚典籍话本?” 如意内侍见把出门之事糊弄过去,乃高兴地道:“回沈仙师的话,最近进上一些话本,在才子佳人之间广为传阅。奴婢认不全字,也说不出名号,奴这就给您取来。” 只见如意内侍取来五本话本,最上方的显然是《山河千秋》。沈清秋撇了撇嘴角,道:“下头那本是甚么?” 如意内侍赶紧翻出第二本,《冰秋吟》。 沈清秋示意再翻。第三本,《秋夜歌》。1 沈清秋“噫”了一声,乃令如意内侍翻开话本,置于架上。此架乃是洛冰河命人替沈清秋订制,好让他能靠坐贵妃榻上,亦能看书消遣。 沈清秋从满怀好奇地翻开话本,及至后头面无表情地令内侍翻动书页,最后看到那些发生过又被润色得面目全非的场景,恼得额间青筋急跳。 【沈清秋抱住以身相护的柳清歌,顿时急得六神无主,然而他仍恶声恶气地道:“你别以为这样,我便原谅你!” 柳清歌哪怕气息虚弱,亦双目含光地锁住沈清秋的双瞳,一字一句地胁迫道:“我知道我轻薄于你非君子所为,你若气不过,此时便予我一剑,从此恩怨两消。若师兄舍不得师弟贱命残躯,今后师弟必然是要多作纠缠的。” 柳清歌此番为救沈清秋,以致背部遭鬼头蛛所伤,已是气息奄奄,如何受得了沈清秋一剑? 这分明是以死相迫!】 如意内侍被沈清秋的情状唬了一跳,颤声问道:“沈仙师见宥,可是话本有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沈清秋看话本所书细节,便知必然是知道内情之人所书。不管是谁,总归是苍穹山派的人。山派之事,他亦不愿露丑于外人,乃咽下因惊怒而呛到喉头的鲜血,歇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嘶哑道:“无妨。” 洛冰河一脸愕然地看着老医正,气得老医正瞪了他一眼。 “怎么长得这般快?不是说日月露华芝长成肢体也须一载么?”洛冰河手足无措地道。 “你这是什么表情?”老医正又瞪了他一眼,“不都是你之前一直在催么,不然哪能十月便成。你以为是妇人怀胎么?” 洛冰河一脸尴尬地应对着老医正的问话,只言说回去与师尊商量何时接上断臂、断腿,便草草命人送老医正会太医院。 洛冰河一脸恍惚地回到幽冥殿,因心中惦记着老医正所言之事,心不在焉地错过了沈清秋脸上的薄怒。 因为这点疏忽,洛冰河便错过拔除水月诗社的最佳时期。及至后来他得阅《秋夜歌》、《缘秋》之时,水月诗社已化作庞然大物,雄踞文坛三分江山,他在不撕破脸面的前提下,再无撼动诗社之能。 沈清秋气恼洛冰河不允他出门,对他没有半分好脸色,乃冷哼一声。 洛冰河一则担心接断肢时沈清秋疼痛。二则他近来总做噩梦,梦里沈清秋接上残臂、断腿后,便将他逐出门墙,离他而去。 凡此种种因由,洛冰河乃试探地问道:“弟子欲以日月露华芝替师尊接上一双断臂,师尊意下如何?” 沈清秋心里有气,阴阳怪气地骂道:“小畜生又在打甚么鬼主意?总不可能白予我一双断臂罢?” 洛冰河蓝眸闪烁,知他心里怨恨自己把他关于内殿,又想起两月前自己所为,乃软下声音哄道:“孝顺师长乃弟子本分,只求师尊能过得快活些,便是弟子福分了。” 千破万破,当真是彩虹屁不破。沈清秋这段日子里被洛冰河哄习惯了,倒不至于那么抵触他的软话,乃应下接断臂之事。 沈清秋却不知,老医正说的是接一双断臂,一双断腿。却被洛冰河故意两头欺瞒:对沈清秋只说老医正说能接断臂;另一头对老医正却说“师尊只应了接断臂”。 当真是两面三刀之极! “没有接上断腿,总不容易跑了罢。”洛冰河心下计较道。 1沈清秋去岁十月被抱出地牢。今岁四月时满半年,猪蹄肆无忌惮开车。再两月,魅音夫人猥亵柳巨巨未果,洛、柳二人一战后,猪蹄折辱(疼爱)九哥一下午。九哥养身又两月(柳、纱二人在此两月写《秋夜歌》。聚聚还在闭关……同情.jpg)。因此一共过去十个月,故事时间为农历八月。 第 44 章 046 老医正听洛冰河言说“师尊只应了接一双断臂”,一脸狐疑地问道:“缘何不接双腿?” 洛冰河自认蒙骗不过老医正法眼,乃道:“是我忧心师尊接四肢后会有不适,才劝其先接双臂的。待感觉无甚不适后,还得劳顿老爷子多操劳一次,老爷子见宥。” 言罢,对老医正施了一礼。 老医正侧身避过魔尊一礼,口道“不敢”,这事便被洛冰河这样一礼含糊过去了。 老医正备好器具药物,又邀木清芳亲至,并乐正太医及小学徒打下手,寻着沈清秋精神气较足的一天,替他接上了双臂。 因着神魂受创,沈清秋初接的双臂只能虚软垂于身侧,连举手抬臂都做不到。老医正和木清芳并不了解神魂对肉身的影响,只以为沈清秋经络还没接上,与久卧瘫痪以致肌肉萎缩之人无异。因此想法,二位医者皆劝沈清秋慢慢训练双臂,言道过些时日便能行动自如。 沈清秋与洛冰河二人却是知道原因的,数月前沈清秋附身纸替身时便也这般四肢无力。沈清秋因一载有余的地牢折辱刑苛,抑郁消沉、心怀死志;洛冰河担忧老医正与木清芳助沈清秋跟随鬼玖离自己而去,因此因由,二人皆心有灵犀地不对两位医者提及神魂受损之事,只应了每天复健。 刚复健之时,沈清秋使尽全力才能以虚软的双臂拿起空茶盏、略薄的书籍。再重一点的,诸如汤碗、典籍,便再提不动。 复健两月后,不知是复健真有益处,抑或是鬼玖所赠平安玉扣养魂之功,沈清秋逐渐能提起汤碗、典籍。 自此,沈清秋便再也不愿被洛冰河伺候喂食,气得洛冰河阴沉着脸好些日子。 因着沈清秋拒绝被洛冰河喂食,洛冰河的心魔又犯。某天晚上,沈清秋心神有感半夜惊醒,便见洛冰河瞪着血红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把沈清秋唬得寒毛直竖。 “小畜生,你又在谋划甚么?”沈清秋本欲问他缘何半夜不歇息,待到出口之时却又是恶声恶气地讽刺道。 洛冰河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伸出左手抚上沈清秋新接上的右臂,道:“弟子惶恐,怕一阖双目,再睁眼时便失去师尊踪影了。” 沈清秋被他的情态吓得打了个激灵。洛冰河轻笑一声,把人紧紧搂进怀里,道:“师尊莫怕,只要您不离开弟子,弟子便甚么都不做。” 沈清秋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却不敢挣扎,只得僵着身子轻拍他后背安抚道:“你松点,我喘不过气。” 过了好久,洛冰河才缓缓松了手劲。 因着那个晚上受了惊,接着一连好几个晚上,沈清秋总要惊醒,总见洛冰河血红双眼,罪纹闪烁地阴恻恻盯着自己。 如是七天以后,第八夜,沈清秋习惯性惊醒,见身畔的洛冰河安然睡去。还不等他安心,便发觉自己一双手腕之上皆套了镣铐。不过因他双手摆放床上,才不觉手上沉重。然而,尽管镣铐极其轻薄,可总归牵连着锁链,以沈清秋现在臂力、腕力,想要抬起双腕都甚为艰难。 沈清秋双臂被制,气得全身发抖,挣扎着用尽全力抬起手,欲推开搂着自己的洛冰河。 洛冰河自沈清秋气得发抖时便醒转过来,见他推拒自己,乃睁开血红依旧的双眸,一手握住那双无力的、骨节分明的手,阴恻恻地道:“师尊便如此不愿待在弟子身边么?” “把镣铐解了!”被洛冰河哄着、宠着一年1,沈清秋不若过去那般恐惧,现在气得失去理智,乃一字一字地冷声命令道。 洛冰河嗤笑一声,把沈清秋紧紧搂进怀里,道:“解了做甚?好让师尊与柳师叔携手凡尘江湖么?” 魔尊虽还未得见《秋夜歌》之风骚2,然因入梦得见沈、柳二人相处,嫉妒入骨,乃说出此等话语。 洛冰河言者无心,沈清秋这个读过《秋夜歌》的却听者有意,当下便羞恼得额上青筋急跳。 心魔丛生的洛冰河,连《天心神术》都忘却运行,见沈清秋气恼,只以为说中他心中所思,心下更是嫉妒。 本就无甚理智可言的洛冰河,气得把沈清秋拉到身下虚虚压着,右手拷住沈清秋虚软的双腕置于其头顶压着,然后便不管不顾地撕扯身下人的衣襟欺负起来。 翌日,被欺负了半宿的沈清秋迷迷糊糊地被洛冰河抱进偏室打理干净,喂过茶水药膳后,又被抱到若水殿“偏殿”。 及至午时,被日光晒得幽幽转醒的沈清秋才发觉自己并非在若水殿偏殿,而是在正殿。与自己只有一道屏风之隔的洛冰河正在处理政务。不过是因为洛冰河布了隔音法阵,沈清秋又一直昏睡,才不知自己待在正殿。 沈清秋欲以双臂撑起身子坐起,却发觉手腕沉重,仔细一摸,乃知昨夜的镣铐仍在,不过布了阵法掩人耳目。 说是掩人耳目,也不过骗骗没有修为的内侍宫人,并半个废人、修为尽捐的沈清秋罢了。 有修为之人,谁看不出? 沈清秋气得全身发抖,正想辱骂洛冰河,却见一道轻虹劈开殿门。 来人正是百战峰主柳清歌。 1九哥阅《秋夜歌》时,离开地牢十月(其中柳巨巨二度闭关已经两月)。接双臂后复健两月,共计离开地牢一年(柳巨巨闭关已四月)。 2“风”乃《国风》,“骚”乃《离骚》。(《诗经》里面的《风》《雅》《颂》的《国风》)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主席《沁园春·雪》) 第 45 章 047 一道剑光如轻虹般劈开殿门,百战峰主柳清歌飒沓而至。 剑气激荡,把阻隔洛、沈二人的屏风撕成碎片,砸落一地。 洛冰河瞬身而至,护住沈清秋免受剑气所伤。柳清歌见此,才发现屏风后之人竟是沈清秋。 柳清歌见沈清秋被一副银白镣铐拷住双腕,镣铐之上垂落银白长链两道,长链的另一头正攥在洛冰河手中。 本就满身杀气的柳清歌更是怒火中烧。 “畜生,他是你师尊,你竟敢这样待他!滚出来,别伤了他。”柳清歌气得誓要教洛冰河明白何谓“师道尊严、程门立雪”。言罢,乃转身出了若水殿,来到殿外的广场上1。 洛冰河近日心魔入体,情况时好时坏。现下被柳清歌一激,心魔又犯,额间罪纹闪烁、双目赤红地拔出腰间佩剑,一脸阴鸷地紧随柳清歌步到广场之上。 柳清歌气得连长辈身份都不顾,招呼不打便起势出剑。一息之间,劈出三道剑光,剑光直直往洛冰河身上斩去。 “乘鸾”乃借鸾凤之威,剑上尽覆纯青真火。柳清歌修为高深,龟息假死之时,便已是金丹大圆满。“复生”以后两度闭关,早就迈过元婴初期,直抵元婴中期。更不要说柳清歌于剑道之上天资粹美、悟性绝佳,在金丹修为时便早早领悟剑气化形、剑光分化。 越阶而战,对柳清歌而言,不过平常。 更莫说柳、洛二人,修为只伯仲之间。 直面三道剑光的洛冰河仿佛置身熊熊烈火中的山林。天边又传来鸾凤鸣叫,直唤得广场上守卫的侍卫们心神欲碎、毫无斗志。 洛冰河面色微凛,既惊讶于柳清歌实力进步神速,又嫉妒于沈、柳二人感情深厚,眼神越发阴鸷,额上罪纹渐渐往脸上蔓延。 三道剑光瞬息之间便至身前,洛冰河无路可退。 既然无路可退,那便正面迎敌! 洛冰河横剑劈出,诸多夜叉、恶鬼、美女、金银财宝幻像黑影纷出,与三头鸾凤纠缠在一起。 漆黑魔气吞噬纯青真火,纯青真火烧尽漆黑魔气,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二人斗得平分秋色,却苦了一众留守侍卫。被洛冰河心魔剑气一激,修为略高者走火入魔吐了好几口血,便虚软瘫坐地上;修为低的,甚至拔出佩刀往同袍身上砍去。 感知有异的镇国公漠北刚刚赶到,迅速点倒那些胡乱砍人的侍卫,又令一众依旧清醒的侍卫拖着晕倒一地的蠢货一并退避。 此时柳、洛二人已近身战到一处,周匝殿宇被剑气所撼,宫墙倾颓、一片残垣败瓦。 洛冰河越战,心魔越重,脸上魔纹越长越多,已经蔓延至脖颈处。 心魔入体的洛冰河出剑攻防毫无章法可言,被柳清歌虚晃一招卖了个破绽骗得剑势使尽。洛冰河来不及回剑护身,肩膀中了一剑,接着又被柳清歌一脚踹进倾颓的宫殿里,撞断殿柱后,被落垣残壁埋了个彻底。 漠北唬了一跳,赶紧上前救助魔尊。 柳清歌携着周身未散的杀意剑气,提着乘鸾步入若水殿。殿内内侍被吓得抱在一起呜咽悲泣,只如意内侍一人,瑟瑟发抖地护在沈清秋身前。 沈清秋见对自己多有照顾的如意内侍误会柳清歌,乃道:“如意小宦官莫怕,那位是我师弟,他不会伤我。你先躲起来,莫要被误伤了。” 如意内侍来回看了柳清歌并沈清秋好几眼,才踌踌躇躇地跑到柱子后面躲起来。 柳清歌一剑削断锁链,挽了个剑花甩干剑上所沾血污,回剑入鞘后便抱起沈清秋残躯。 沈清秋两月前得阅《秋夜歌》,现在被柳清歌抱在怀里,当真是尴尬至极,乃双手置于柳清歌胸前欲推拒。 待双手抚上柳清歌胸前,感受到手下充满蓬勃之力的肌肉,沈清秋更觉不妥,又马上把手移到柳清歌肩上推搡。 万年深柜直男柳清歌完全不知道沈清秋尴尬,乃道:“你扭捏个什么?赶紧抱住我,身娇体弱的,摔下去又要麻烦木师兄。” 言罢,又“啧”了一声,道了句“废人就是麻烦”。 沈清秋满心满脑都是《秋夜歌》里缠绵悱恻的选段,也没注意柳清歌又骂他废人,只僵硬着双手搂上柳清歌的窄腰。 柳清歌第一次被人搂腰抱着,当下便打了个激灵,全身抖了一下。 “莫要搂腰,痒……” 本就尴尬得不知道双手该放于何处的沈清秋终于恼羞成怒地道:“莫要搂腰,待搂何处?!” 柳清歌眼神透露出淡淡的同情,仿佛沈清秋不仅没了双腿,连脑子也一并没了似的,一脸理所当然地道:“搂脖颈。” 沈清秋被他的眼神和话语羞得(气得)满脸通红。 刚被漠北从断壁残垣中挖出来,然后步入若水殿的洛冰河听得罪纹又疯狂长满脸上、脖颈。 “师尊不顾岳掌门生死了么?!” 1我在018章借柳溟烟之口,提及过“大朝会”和“小朝会”。 第 46 章 048 “师尊便不顾岳掌门生死么?!” 洛冰河额上罪纹已经疯狂爬满右脸,又从脸颊处延伸到脖颈,一直蔓过锁骨,消失在衣襟下。 被柳清歌搂在怀里的沈清秋听闻这话,垂下眼睑,双唇紧抿。略过片刻,乃以双手推搡柳清歌肩膀,道:“放我下去。” 柳清歌心头暗恨洛冰河小人行径、寡廉鲜耻,嗤笑一声,捏住被他削断的锁链,把沈清秋双手反绑在其身后,以真气贯指上,把锁链捏紧了。 沈清秋被柳清歌扭反双臂绑在身后,还未反应过来,接着又听头顶传来柳清歌清冷的声音:“你废人一个,折腾个什么劲?” 沈清秋这次听清柳清歌又骂自己“废人”,气得直骂道“柳清歌你骂谁废人?” 柳清歌冷冷清清地道:“谁应了便是骂谁?” 当下气得沈清秋不顾脸面身份地拿头额砸柳清歌胸膛。 洛冰河见他们师兄弟二人“亲亲热热、打情骂俏”,可真是气疯了。 柳清歌抱着沈清秋便欲御剑离开,心魔入体、嫉妒入骨的洛魔尊如何能肯?当下便失去理智,提剑便往沈清秋身上刺去。 洛冰河双目血红、剑指沈清秋,提腕转剑毫不犹豫、杀伐决绝。沈清秋看着这样的洛冰河,仿佛透过重重岁月,看到七年多前的自己。 那时的沈清秋,也如洛冰河这般癫狂。 【如果你注定活不下去,那么与其让你苟活在老宫主身下,我宁愿你死在我手上。1】 “师尊,与其让您离开弟子,还不如让您死于我手。”洛冰河满目阴鸷地道。 柳清歌原以为洛冰河不过装模作样地声东击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却不料他真动了杀机,一招一剑俱往沈清秋致命之处招呼而去。 沈清秋双臂被缚身后,柳清歌一手搂抱着他,便无法全力迎战。柳、洛双方战况胶着,洛冰河又屡屡朝沈清秋出手。 柳清歌为护沈清秋,屡受剑伤。洛冰河不管不顾地拼着受伤也要杀沈清秋,柳清歌为其凶性所慑,不假思索便挥剑回护沈清秋。却不料此乃虚招,洛冰河剑招突变,直刺柳清歌搂着沈清秋的左臂。 柳清歌左臂受伤,沈清秋被洛冰河攥住锁链一把拽下砸到地上。沈清秋当下便痛得闷哼一声,好久不见动作,似是痛狠了。 柳清歌正想上前查看沈清秋伤势,脚下便被撕裂成空间裂缝。再次不慎,回过神时,柳清歌业已回到苍穹山派。 柳清歌满含恨意挥出一剑,青石板被劈出一丈长、三尺宽的裂缝,裂缝一直延伸蔓延地下,到三丈深处才堪堪止住。一息以后,青石板上的裂缝蛛网般龟裂开来,整道裂缝方圆三丈余青石板,俱塌陷化作尘埃。 沈清秋被洛冰河拽落地上,砸得狠了,一时之间,满目尽是白雾,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二人打斗之声。 待到洛冰河把柳清歌送回苍穹山派,才双目阴鸷地蹲下身,把无法挣扎坐起的沈清秋抱在怀里。 洛冰河精致昳丽的右脸已经爬满罪纹,衬得他更添几分邪恣倜傥。罪纹延伸着从脖颈一路蔓过锁骨,消失在衣襟之下,这明显便是心魔入体,药石无效之态。 洛冰河见沈清秋双目涣散,明显便是刚刚被砸狠了,现在目不能视。洛冰河亦不替沈清秋捏断反绑着双臂的锁链,只满目疯狂地轻柔抚上沈清秋的脸颊,道:“果然,师尊只要有了双臂,便要离开弟子。” 沈清秋目不能视,听得洛冰河阴恻恻的声音,吓得不敢稍动,就怕激怒了洛冰河。换来一顿毒打还是好的,就怕那畜生又把自己压在床上欺辱一宿。 然而洛冰河一改常态,并无欺负沈清秋,只阴恻恻地摸着沈清秋的眼睑、脸颊,喃喃自语地说什么:“我就知道。我就是知道,您有了手足便要离开我的。” 沈清秋担惊受怕三天,连双目都不需用药便自愈了,亦不见冰哥拿他撒气。 此等情状并未让沈清秋好过。这便宛若那暴风雨前的宁静,正是山雨欲来,风欲满楼。 如是七天,第八天夜里,当沈清秋被洛冰河拖到身下虚虚压住时,他既是害怕,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像是等待灾厄之人,一朝终于迎来劫难时,既满怀恐惧,又心底释然。 1《读心》006章。这是两个蛇精病的相爱相杀。7年前,绝地谷,九哥觉得自己救不了冰哥,便宁可他死在自己手中。7年后的现在,冰哥觉得自己留不住九哥,便宁愿亲手杀了他。当然,冰哥也是在赌,赌柳巨巨会护着九哥。其实这是冰哥必赢的赌局,正常人(柳巨巨)怎么能横得过疯子(冰哥、九哥都是疯子)呢。 第 47 章 再断臂(高虐九哥预警,这章虐身,下章虐心,作者已经致郁) 049 如是七天,第八天夜里,当沈清秋被洛冰河拖到身下虚虚压住时,他既是害怕,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沈清秋并没有迎来他原以为的残虐啃咬。 洛冰河极尽温柔和耐心地安抚着沈清秋紧绷的精神和颤抖的残躯。 沈清秋渐渐被安抚下来,待到沈清秋在洛冰河手上泄身时,一时之间竟无法反应过来溅到左侧脸颊上的温热液体是什么。 过去七天,洛冰河克制着癫狂的心魔,收集了数种止血、止痛、生血、培元固气的药物,为的便是这一刻。 【你看,他只要有了双臂,便要离你而去。斩掉他的双臂,他便只能依靠你,留在你的身旁。】心魔剑无时无刻不在蛊惑洛冰河。 【何必收集止痛的药物?让他痛狠了、痛怕了,他才不敢再离开你。】心魔剑见洛冰河收集沈清秋能用得上的最好药物时,再次蛊惑道。 当沈清秋在洛冰河手上泄身而对外物反应迟钝时,心魔剑一闪而过,沈清秋的左臂便被削落下来。 鲜血喷洒床上,好几滴溅到沈清秋的脸颊上。 沈清秋眨巴了一下眼睛,并不知道是什么溅到左脸上。他想要抬起左手扶上脸颊的液体,却完全感受不到左臂。 洛冰河迅速点住沈清秋左臂大穴止血。沈清秋侧首看向身畔,见满床血红以及再次被削落下来的断臂,才反应过来自己再次被削掉左臂。 “师尊莫怕,很快就好,不痛的。”洛冰河满目癫狂地把药丸喂进沈清秋口中,手指沿着沈清秋喉间划拉一下,沈清秋便不由自主地咽下药物。 心魔剑刃贴上沈清秋右臂,沈清秋吓得直接以手握上剑脊推拒,锋利的剑刃划破他的掌心。 心魔剑下压,鲜血从刃下喷洒到剑脊上。只需再轻轻一压,沈清秋的右臂便会如同左臂般断开。 洛冰河正想使力,突然心中冒出一股灭顶的危险感,遂立马抽身后退。 只见一只带着漆黑长甲的青白鬼手从虚空中探出挥过,洛冰河胸前衣服被鬼手撕裂出四道抓痕,破碎衣裳下裸露出来精壮的胸膛上,冒出四道泛着黑气的血痕。 洛冰河从未见鬼玖如此狠辣,刚刚若不是他心有所感立马抽身而退,心脏都要被鬼玖掏出来了。 鬼玖一招不着,乃抽出小腿骨剑,划拉开自己的手腕。 散发着腥气的黑血,伴随着尸蟞蛊虫从鬼玖的手腕淅淅索索地落到地上,铺满每个阴暗角落。 整个幽冥殿被鬼玖拉进鬼蜮里头! 洛冰河不敢小觑鬼玖实力,乃驱动心魔剑,剑气化作夜叉与地上黑影尸蟞蛊虫纠缠吞噬起来。 鬼玖驱使着鬼蜮内的蛊虫尸蟞攻击洛冰河,渐渐便露出死时鬼相。只见黑色血水从他空洞洞的眼眶里流泻而下,间或有尸蟞蛊虫从眼眶内钻进探出,甚至有一二毒蛇盘旋着从这个眼眶游爬进那个眼眶。 它的嘴角被人以刀割裂开来,一直裂到耳根处,展露着一个诡异的阴深假笑。口腔内的牙齿俱是尖锐鬼齿,发着幽幽寒光。 它手脚皮肉翻卷,骨节支棱,不难看出生时遭受过何等可怕的折磨。 它内脏被掏空,胸腔肋骨也断了好几根,支棱着露出衣服外面。 “洛冰河……”鬼玖幽幽地唤了一声魔尊名号。 洛冰河额角冷汗冒出,并不应鬼玖的呼喊。却不料一只鬼手攀上洛冰河左肩。 洛冰河回身挥剑,剑气化作仙魔人三界内种种心魔,与鬼玖的怨气纠缠到一块。 另一鬼手又攀上洛冰河右肩。 “小畜生!”洛冰河听到沈清秋的声音,差点便要应了。此时手上心魔剑一烫,洛冰河才醒转过来。 洛冰河冷汗直冒,只听四周传来鬼玖冷哼声、嗤笑声。 “洛冰河……” “小畜生!” “杂种!” 四面八方俱都传来鬼玖的声音、沈清秋的声音、拜师前在山下欺辱洛冰河的顽童的声音…… 鬼手慢慢接近洛冰河的背后,正待一击必中掏出其心肺! 一道黑影骤然出现,搂着鬼玖的腰,一把把它抱到空中。 鬼物柳清歌紧紧抱住鬼相毕现的鬼玖,任它身上的断骨刺伤自己鬼体,依然不愿意放手。 “沈玖,冷静点。他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为之背负业果。” 沈玖沉浸在死时怨恨中,并不听鬼柳劝告,只一个劲挣扎。 床上沈清秋见鬼玖暴怒,乃出声唤道:“沈玖。” 鬼玖略略清醒稍许,惊见鬼柳被他伤得鬼气外泄,立马冷静下来,收回鬼相。 待鬼玖替鬼物柳清歌打理一二后,乃对沈清秋道:“随我走,我助你养魂。” 沈清秋疲惫地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能复活岳清源吗?” 鬼玖死死盯着沈清秋半晌,乃道“痴儿”二字,便与鬼柳一同化作青烟消散空中。 鬼蜮破碎,缠缚洛冰河的鬼物尽化根根白骨掉落地上,风一吹便化作斋粉。 洛冰河满目阴鸷地提着心魔剑来到沈清秋身前,剑锋再次压上沈清秋右臂。 沈清秋眼神死寂地看着剑指自己的洛冰河,夜明珠的光打在他布满罪纹的右脸上,显出勾人的昳丽与邪恣。 沈清秋闭上酸涩的双眼,心中好像万千思绪,又好像死寂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杀是宠,不过洛冰河一念之间。他手掌岳清源生死,我勉力挣扎,亦不过徒增笑耳,惟娱人矣。” “罢,不过残躯贱命,若能舍身还却岳清源命债,便随那畜生是拆是装,是撕是斩罢。己身不过洛冰河手下人偶玩具,挣扎徒劳,何苦来哉。” 突然间,沈清秋只觉满身疲乏,不欲再挣扎。 “都随洛冰河吧,他若不愿复生岳清源,那自己便把这条贱命赔予岳清源吧。” 右脸布满罪纹的洛冰河眼神闪烁地盯着剑下的沈清秋。心魔剑因着洛冰河的心神不稳,颤抖得宛若摆舵,把沈清秋的右臂划拉得血肉模糊。 鲜血蔓满了床褥锦被。 血腥气盈了一殿幽冷。 失血让沈清秋头晕目眩,他抬起眼睑,漫不经心地问身上的施暴者:“不斩么?” 洛冰河被这句话惊醒过来。 心魔剑被他砸落地上,不忿地发出嗡鸣声。 魔尊满目凄惶、双手颤抖地抱起床上染血的残躯,埋首其脖颈之中,呜呜咽咽地道歉。 沈清秋感到洛冰河滚烫的泪水漫过自己的脖颈,然后混进染血的衣裳里。 “也许不是他的泪水滚烫,只是我太冷了。”沈清秋闭眼昏厥过去前,不着边际地想着。 忧惧成梦 050 洛冰河埋首沈清秋脖颈呜呜咽咽地哭着道歉。待到怀中人虚软下去后,魔尊才惊醒过来,急急忙忙地喂药、以灵力替沈清秋疗伤,并慌慌张张地命人架着辇车去请老医正。 老医正见沈清秋再次被斩下左臂,也不骂洛冰河,只漠然地道:“沈清秋在你小时打骂于你,后来又推你进无间深渊。你若觉得现在还不解气,要不就把人活剐了吧。这样接了四肢又拆的,反正也只图他活受罪,你自个儿替他接不都一样?何必折腾老夫?” 洛冰河嗫嚅着不敢辩解。 “‘雪中梅’解药乃是疗伤圣品,那药配制不易,幸而还剩些许,便用那个罢。”老医正发作一番后,毕竟医者仁心,还是令小学徒赶紧到太医院取药。 洛冰河一听闻“雪中梅”解药,回想当时解毒情状,心下猛跳,不祥之感蒙上心头。 “老爷子,不能用别的药么?用了那药1,师尊若是魇梦,我是救助不能的。”沈清秋刚刚受了惊吓,最是容易魇梦。洛冰河担心沈清秋一旦魇梦,因着“雪中梅”解药药性,自己将无法从魇中救出沈清秋,心下极为不安。 老医正怒道:“你既然担心他被惊吓容易魇梦,为何还这样伤他?不用那药的话,也不必医治了,准备薄棺、布置灵堂罢!” 洛冰河无法,只得应了。只满心祈愿沈清秋千万莫要魇梦。 沈清秋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身体沉重,宛若负荷千钧,四方八面吵吵嚷嚷的,闹得他蹙紧眉头。 一会儿听闻老医正责骂洛冰河,一会儿又听得内侍奔走之声,稍过片刻,又闻洛冰河责备内侍之语。 迷迷糊糊间,沈清秋但觉喉头苦涩,似是被人喂了好几碗黄连水。 “小九,柳师弟真的是你杀的?2”突然间,沈清秋听到【岳清源】的声音。 沈清秋用尽力气“睁开”双眼,想要再看一眼被自己害死的七哥。 待到沈清秋挣扎着“睁开”双眼,瞅了一眼岳清源的神情后,倒宁可自己闭目长眠,永远不须看到那样的眼神。 沈清秋顿了顿,猛地把手从【岳清源】掌中抽出来,从地上坐起。 【岳清源】道:“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杀他。” 沈清秋凄入肝脾。哪怕是他两次舍命相救的七哥,都不相信自己是真的想救柳清歌。这个世上,还有谁会相信自己? 沈清秋闭了闭酸涩的眼睛,用尽力气忍住悲苦,再睁眼时,便是冷冷地道:“杀都杀了,你现在来指责我,不觉得太迟了吗?” 【岳清源】缓缓地道:“我没资格指责你。” 沈清秋侧首,不愿【岳清源】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却又听闻一声嗤笑。 景象变换,沈清秋双臂业已被人撕扯下来,徒留一截鲜血淋漓的残肢挂在肩头,森然的白骨在丝丝缕缕的肉条中支棱而出。他双腿布满烙伤、鞭痕,皮肉翻卷、鲜血淋漓而扭曲地摆在地上。很明显,腿骨早被人踩折了。 若是沈清秋有一丝一毫神智清明,便该发现自己又被魇梦了。然而,【岳清源】一个不信任的眼神,一丝看渣滓垃圾的目光,便足以摧毁击碎沈清秋的清明,让他深陷魇梦而不自知。 【洛冰河】嗤笑一声步进地牢,笑容满面地把录下另一个世界里岳清源对沈垣嘘寒问暖的留影璧按在沈清秋额上,道:“以岳清源的修为,能看不出你被夺舍吗3?沈垣依旧过得好好的。你莫要太看得起自己,你走了岳清源反而过得更好。在岳清源眼中,你比不上沈垣一根手指头。” 沈清秋眼前闪过留影璧里岳清源对沈垣千依百顺的影像,耳听洛冰河恶毒之语,只觉心神晃动,心中惊疑不定。 “柳清歌身死时,岳清源哪怕维护自己,却依旧不相信自己本意是救人。在岳清源心底,沈九便是一个寡廉鲜耻、恶毒刻薄的小人。另一个世界的岳清源遇到更好的沈垣,便把寡廉鲜耻的小人沈九舍弃了吗?没有人会为那个世界的沈九讨回公道了吗?自己跟那个沈九也一样,已经被舍弃了吗?” “沈九你这个赝品,装得再像沈垣也只是东施效颦。”【洛冰河】心慕沈垣却求而不得,便一边强迫沈清秋学作沈垣情态动作,又一边轻视侮辱沈清秋。他收回留影璧,把惊疑不定的沈清秋压在身下,蔑声道。 “到底谁才是赝品?夺舍肉身、鸠占鹊巢的人是谁。”双臂俱断的沈清秋心中再是恐慌,嘴上依旧不饶人地讽刺道。 【洛冰河】似乎被激怒了,满怀恶意、慢慢地道:“就算他是夺舍的又如何?可是有人替你鸣不平了么?没有,一个也没有。因为你太让人恶心了,沈垣与你,便如云泥,他们就算是看出沈垣夺舍,那又如何,不都高高兴兴地喊师兄吗?你除了让人恶心以外,毫无价值。你消失了,苍穹山派谁不额手称庆?” “畜生,闭嘴。七哥会为那个我讨公道的。”沈清秋气得浑身发抖,哪怕他心底对洛冰河之言已信了八分,依旧嘴硬地辩驳道。 不知是心怒于沈九诋毁沈垣,抑或是生气从他口中听到别的男人名字,【洛冰河】危险地眯起双眼,突然发狠,把沈清秋的双腿扯断,好让他知道惹怒自己是什么下场。 鲜血泼了一室。 景象又变,【洛冰河】抛下断剑玄肃,道:“师尊,你这一生作恶多端,跟你有怨有隙也害,跟你无冤无仇的也害,半死不活了还能搭上一位掌门,你不死得慢点,将所有人的苦楚都同受一次,怎么对得起他们呢?”4 沈清秋悲恸欲绝、凄入肝脾,哪怕景象频繁变换,沈清秋依旧反应不过来这是魇梦之中。 “不是不来的吗5?为什么要来?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却来了。” “如果岳清源遇到的不是沈九,而是沈垣,那么便不会有此灾厄祸事。岳清源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苍穹掌门。” “沈九你这样的灾星祸害,为何还要苟活于世?” “沈九你该死!” 洛冰河惊觉沈清秋体温下降,已经到了全身冰冷的地步。魔尊惊惧交加,知道正是怕什么便来什么,沈清秋果然又魇住了。 洛冰河不敢稍待,立马入梦。 魔尊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洛冰河】坐在圈椅上,看着被吊在空中的沈清秋,道:“你嫉妒柳清歌,趁人之危杀了他。沈垣胸怀坦荡救人于危。沈垣与你,天壤之别、云泥之差。你被夺舍,谁不额手称庆?” 洛冰河惊惧地抬头,只见沈清秋四肢俱断,被锁链穿过琵琶骨吊在空中。 沈清秋听闻沈垣救了柳清歌,既庆幸柳清歌获救,又心中苦痛自己害了柳清歌,越发抑郁消沉。 洛冰河蓝眸闪烁,几乎要被现在的情状吓死过去。因着“雪中梅”解药之故,洛冰河无法碰触沈清秋。魔尊强自镇定,乃施展魇梦之术,试图控制沈清秋的噩梦。 然而不管洛冰河如何驱动术法,依旧无法掌控魇梦。 魔尊惊慌惶恐,乃知此梦是沈清秋心底最深的恐惧所化。 施展魇梦之术,须得有所依凭。上上之选乃是发生过的能引起恐惧的事情。洛冰河过去便常常把四派联审之事接驳到沈清秋的美梦之中,摧毁他一切的快乐。 若是没发生过的事情,只要合乎情理的后续发展,也能编织魇梦,此乃中上之选。 而如沈清秋这样恐惧所化的魇梦,却是无法更改。因为这一切都是沈清秋坚信的大恐怖。 洛冰河惊慌失措、神魂震荡,明知无法碰触沈清秋,却依旧站到空中,伸出双臂,欲抱紧满身伤痕的残躯。也不知是想以己身温暖冰冷的残躯,还是希望残躯温暖自己悔恨交加的心。 被吊在空中的沈清秋听得【洛冰河】恶毒之语,痛苦万分,却没有双臂掩住耳朵。他心中苦痛,便不管不顾地用尽力气挣扎,鲜血沿着穿过琵琶骨的锁链滴滴答答地洒落一地。 突然间,沈清秋只觉身上一轻,灵魂便飘荡出来,离开肉身。 “小九。”沈清秋听到【岳清源】在唤他。 “我死了吗?七哥没有生我的气,愿意在黄泉路上等我一等吗?”沈清秋心下略觉欢欣,追随着声音的方向而去。 洛冰河见沈清秋“灵魂”飘走,只得跟上。 沈清秋一路飘荡,仿佛飘荡了很久,又仿佛转眼便到。 穹顶峰上,他见到他愧对的七哥。一个活生生的七哥,而七哥身旁,却是另一个活生生的“沈清秋” 沈九知道,那便是洛冰河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沈垣。那是让洛冰河辗转反侧的床前明月光,那是让洛冰河寤寐以求的心底朱砂痣。 【岳清源】和【沈垣】看到虚影缥缈的沈九,都觉得很尴尬。严格而言,尴尬的是【沈垣】,而【岳清源】却是满目冰凉地睨着血肉模糊的虚影。 【沈垣】正想坦白自己乃夺舍之人,便被【岳清源】打断话头,并让其先回清静峰。 待到【沈垣】满怀忐忑地离开后,【岳清源】冷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还在?你为什么不消失?你害我身死一次还不够么?” 沈清秋只觉神魂剧痛,仿佛魂魄被一双手生生撕扯成碎片。 “是了,这个世界的七哥也遇到比我好的沈垣,所以沈九便是多余的。” 还不等沈清秋做出反应,【洛冰河】便突然从虚空中出现,一把掐住沈清秋的脖子,道:“你看,你这样的人渣,死了才是最好的,何必占着肉身呢?” 沈清秋哪怕苦极、痛极,也不愿在【洛冰河】面前示弱,折了仅剩的傲骨。他极力挣扎,终于弄伤洛冰河的手臂后逃脱了出来。 沈清秋还未飘远,便被【柳清歌】拦了下来。“无耻小人,你居然趁我走火入魔杀我。” 沈清秋只说了一个“我……”字,便再也说不话来。他想说自己是想救柳清歌的。 可是柳清歌会相信吗? 不会的。 哪怕自己拼了命去救了两次的七哥都不相信自己。 没有人会相信的。 也许,自己真是不该存在的人。 “你这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寡廉鲜耻的伪君子!”【秋海棠】突然出现,含泪指责沈清秋。 “禽兽不如,败坏人伦,德行有亏,不堪为人师!”【宁婴婴】也站在沈清秋身前骂道。 【明帆】却是满身鲜血的出现,“师尊,我被洛冰河折磨死了,我不怪您……” 洛冰河无计可施、救援不得,只得看着沈清秋双目神光黯淡,逐渐消散,最后只剩一片虚无…… 直到此刻,洛冰河才真正明白沈清秋被自己逼迫到什么地步。 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1《读心》011章,“雪中梅”解药导致冰哥无法碰触魇梦中的九哥。004章之前,九哥中了“雪中梅”,也一直被猪蹄在梦魇里折磨,所以真的是解药的锅。 011章原文: 【正在细心排查各种可能的魔尊洛冰河听到梦魔的传音:“额,那个,‘雪中梅’解药过程中,魇梦之术是无效的。这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待沈清秋的‘雪中梅’解了,你便能碰触他了。”】 2《渣反》原文,第91章(实体书《打井妖》番外有写,沈清秋是想要救柳清歌,只是因为慌张反而害了柳清歌。岳清源虽然袒护沈清秋,可是却不信沈清秋真的想救柳清歌。后来沈清秋破罐子破摔,负气言不由衷地应和人是他杀的。) 【岳清源摇摇头,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也不想开导劝诫了。事已至此,任何劝诫都没用了。 他忽然问道:“柳师弟真的是你杀的?” 沈清秋一点都不想看他脸色说话。 可仍是不由自主抬眼瞅了一眼岳清源的神情。 他顿了顿,猛地把手抽从岳清源掌中出来,从地上坐起。 岳清源道:“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杀他。” 沈清秋冷冷地说:“杀都杀了,你现在来指责我,不觉得太迟了吗?” 岳清源缓缓地道:“我没资格指责你。” 他的脸色和眼神,都宁静至极,宁静得让沈清秋莫名的恼羞成怒:“那你是什么意思?!”】 3《渣反》原文,第15章。因为有系统帮忙掩盖,所以苍穹山派无人知道沈九被沈垣夺舍。《读心》冰哥通过魇梦之术,是知道系统帮忙掩盖的。可是他在沈九面前故意造谣苍穹山派的人额手称庆沈九被夺舍(《读心》030章伏笔)。 《渣反》原文,第15章:【愉快的心情尚未持续多久,柳清歌放下早已冰凉的茶水,淡淡道:“若非你身上没有鬼气,我一定会怀疑你被夺舍了。”】 4《渣反》原文,第91章。 原文: 【暴怒过后,洛冰河忽然冷静了下来,阴狠一笑,轻声细语道:“你想死?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师尊,你这一生作恶多端,跟你有怨有隙也害,跟你无冤无仇的也害,半死不活了还能搭上一位掌门,你不死得慢点,将所有人的苦楚都同受一次,怎么对得起他们呢?”】 5《渣反》原文,第91章。 原文: 【他曾想过无数次,幻花宫水牢见的最后一面,他极尽刻薄挖苦恶毒之能事,让岳清源滚,岳清源便滚了。他未必会受血书所邀。但凡人能如常思索,都不会踩入这个毫无掩饰之意的陷阱。 不明白啊。 为什么啊。 不是不来的吗。】 ※※※※※※※※※※※※※※※※※※※※ 【】内人物,都是九哥魇梦中的梦境之人。 从《渣反》原文而言,岳清源是不会对沈清秋说,“你害死我一次还不够吗?”这样的话的。 可是这并不是现实,这是沈清秋的恐惧所化的噩梦。岳清源因九哥而死让他很愧疚,所以他一直想要复活岳清源。而愧疚感甚至让九哥想,如果岳清源遇到的是沈垣,那么他便不会死。 其次,洛冰河造谣说岳清源额首称庆九哥被夺舍。 九哥因为看到留影壁上的影像,是确信洛冰河说的这些话的(因为九哥不知道系统给沈垣打掩护,所以九哥认为岳清源是知道沈垣是夺舍之人。可是事实是全部人都不知道沈清秋被夺舍了。)。并且柳巨巨身死的时候,沈清秋曾经跟岳清源解释他是想要救柳清歌,可是岳清源并不相信九哥。 岳七不信任九哥,因而九哥认为岳七是因为救命之恩一直照顾自己。另外一个世界的九哥被沈垣夺舍,岳七却对沈垣很好。所以九哥认为,这个世界的岳七,只是没有遇到沈垣,如果他遇到沈垣,岳七也会舍弃沈九的。 因而九哥才有这样的噩梦:这个世界的岳七也遇到沈垣了,所以沈九被舍弃了。这些都是冰哥造谣的锅(《读心》030章),不关我的事。 心魔剑的蛊惑 051 沈清秋从梦魇中朦胧转醒时,洛冰河正把他搂在怀里,用一块软布替他擦额间的冷汗。抑郁消沉的沈清秋呆愣愣地侧首,欲看清是何人替他擦汗。待他仔细看到洛冰河时,惊得瞳孔紧缩、全身绷紧。 沈清秋满身颤抖地蜷缩着身体往后缩,欲离洛冰河远一些。 洛冰河闭上酸涩的双眼,把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忍了回去。过去他嫌弃另一世界的洛冰河跟个废物似的整天哭哭啼啼。待到自己恨错难返时,才知道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魔尊慢慢地伸出颤抖的双手,欲把瑟瑟发抖的残躯拥进怀里安抚,却惊得沈清秋绝望地闭上双眼。洛冰河不敢动作,只能轻轻地唤了一声“师尊”。他唯恐声音高了,便把对方推进更深的惊恐畏怖中。 洛冰河的声音响过后,过了好几息,沈清秋突然打了个激灵,然后全身抖得更厉害。可是沈清秋依然是安静的,他静静地颤抖着,咬紧了牙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不发出任何声音。 洛冰河满心绝望,尽管他的绝望不及沈清秋的万一。 洛冰河痛恨过去不管不顾的自己,事情做绝了,不留一丝生机,才致使现在这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不怕,没事了。不怕……”洛冰河咽下因为悔恨而涌上喉头的鲜血,不顾沈清秋的颤抖惊惧,把他拥进怀里轻轻拍着背部安抚。魔尊就这样看着他交付了全部心思和爱恨的人,被他逼迫得颤颤巍巍地在断崖边上行走,束手无策。 洛冰河克制着心魔的涌动,安静地搂着颤抖的沈清秋,等待他冷静下来。 从子时初,到子时三刻,沈清秋才从魇中清醒过来。 过去,在得知真相前,洛冰河满心满眼尽是沈清秋却不自知。沈清秋被洛冰河虐待得死了心,便不管被怎么虐打,都不做反应,只小心翼翼地抽气、瑟瑟发抖。 因着沈清秋不做反应,洛冰河甚至造谣骗沈清秋“苍穹众人额手称庆他被夺舍”。洛冰河没想到沈清秋信了那话语,并且是确信。 洛冰河成功了,沈清秋生不如死。痛苦和噩梦便如蛆附骨、如影随形地伴随着沈清秋日日夜夜。 因为自己对沈清秋万事做绝,所以洛冰河现在泰山将倾却无力回天。 魔尊倒了杯温水,温柔细致地喂怀中的人喝了泰半,然后搂紧这个瘦骨嶙峋、形销骨立的人,想要从他的身上吸取一点勇气和力量。 洛冰河觉得自己虚伪又自私,正如当初沈清秋骂他,“你和我都是人渣”。自己明明知道他随鬼玖去养神魂是最好的,却因为自私,总以“复活岳清源”为胁让他留下。 【如果让他活下去的条件是离开我的话,那我宁愿他死在我的怀里。】看,洛冰河清楚自己就是这样阴鸷自私残虐无道的人。 “师尊,我们上千草峰,请木师叔再替您把脉看诊,好吗?”洛冰河抱紧沈清秋,轻声说。 “千草峰?木师弟?”怀里的人呆呆愣愣的,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不,不去,不回去。” 洛冰河见沈清秋如此惧怕见苍穹山派之人,差点便要解释“额手称庆沈清秋被夺舍”之事,却被心魔剑止住话头。 【解释此事,对你百害而无一利,解释做甚?前有柳清歌,后有岳清源,你争得过谁?坏事全是你做的,岳清源、柳清歌半点不沾。】 【还不如将错就错,让沈清秋误解岳清源,你再献殷勤表忠心。如此倒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 洛冰河罪纹闪烁,最后还是把解释“额手称庆沈清秋被夺舍”的话语咽回腹中。 千方百计地哄得沈清秋进了药,又燃起安神香,哄得人睡过去以后,魔尊才来到偏殿。 暗卫早已候命殿中。 当初,岳清源明知是陷阱,却愿意为沈清秋赴死。沈清秋为了复活岳清源,也是委曲求全。既然二人如此深情厚谊,却为何沈清秋确信【岳清源】希望他被夺舍?魔尊对此存疑万分,乃召暗卫,阴下彻查岳、沈过往之事。 自那夜沈清秋醒来后又过了三天。这三天里,洛冰河忧心沈清秋再次魇梦,便彻夜不眠关注着沈清秋的状况。让洛冰河更加忧心的是,他发现沈清秋竟是彻夜失眠。 若是洛冰河调整呼吸假装睡去,沈清秋便会重新睁开双眼,目光涣散地盯着某处,直到天明又闭上双眼假装睡去。 白天时,沈清秋亦是恹恹地,既不说话,亦不看书。 洛冰河知道他是心病,只得求助老医正。 “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何事致心病,便从何处着手。”老医正医者仁心,向魔尊仔细询问起沈清秋的病因来。 洛冰河如何敢说事实,只顾左右而言他。 老医正见魔尊言辞闪烁,便知洛冰河肯定没干好事,乃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那便让他发泄出心底郁气。能哭一场泄了郁结最好,若是不愿哭,发怒亦能泄去四五分。” 洛冰河谢辞老医正,盘算着能不能哄得死倔的沈清秋哭一场。 思来想去,觉得还不如惹他大怒一场来得容易。 为了惹沈清秋发怒,洛冰河镇日缠着人叽叽歪歪唠叨个不停。沈清秋原本恹恹地躺在床上,却被洛冰河搬到暖阁软塌上,说要赏雪。 沈清秋只侧首不理他,他便磨磨叽叽个不停,誓要把人烦出火为止。 沈清秋被烦得眉头紧蹙,施舍般从齿缝吐了个“滚”字。 洛魔尊越发得劲,当真在暖阁反身翻了个筋斗“滚”了出去,接着又正翻着“滚”回来。 沈清秋当下被气笑,便欲拿那月白汝窑三才盖碗砸向洛冰河。那汝窑本就是厚胎瓷器,杯中盛满茶水,沈清秋久伤初愈,竟是拿不动那茶碗。 这下沈清秋更气了,见旁边一白玉薄胎骨瓷三才盖碗,便用尽力气提了茶碗砸向洛冰河。 茶盏没砸中洛冰河,茶水倒是泼了他一脸。 沈清秋见茶水泼了洛冰河一脸,瞬间从激怒中惊醒过来,回想起过去洛冰河因“泼茶之恩”,多次把他溺到水中的事。 沈清秋残躯绷紧,牙关紧咬,只等着洛冰河的暴怒和报复。 过去一年来温柔小意地安抚才让沈清秋略略放下心防,却全让自己在那天残虐地斩下沈清秋左臂给毁了。魔尊满心酸涩,却只能强颜欢笑,装作没看到沈清秋眼中的戒备惊惧,嬉皮笑脸地握住沈清秋唯一剩下的右手,替他拿起茶盏轻轻砸向自己额角。 “是砸不动吗?我替您多砸几下。” 沈清秋惊惧稍退,迟疑着道:“你有病么?” 洛冰河轻轻握着手中支离病骨,唯恐握得重了便要捏碎手中残躯。他缓缓吸了口气欲压下心中酸楚,却是枉然。魔尊眼带泪花,强忍着苦涩笑着道:“病的不轻,您多砸几下,看能砸好过来不?” 沈清秋看着眼前双目含泪,半跪于自己身前的魔尊,沉默好久,才轻声问道:“哭甚么?” “您不愿意哭,弟子便替您哭罢。”美人含泪,无限凄楚。 沈清秋却是无心欣赏的,不管面前美人何等仙姿玉容,于沈清秋而言,也是夜叉恶鬼。他恹恹地侧首,不欲那恶人看到他泛红的眼眶,冷声道:“我哭甚么?” 魔尊把瘦弱的残躯拥进怀里,埋首斯人脖颈,哽咽道:“师尊不哭,弟子都替您哭。” 好久,沈清秋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悄无声息地掉到地上。沈清秋尽他最大力气平稳着声音,道: “畜生闭嘴。” 那天得见沈清秋提不动厚胎茶盏,洛冰河倒是得了提醒,当下便令内侍把碗箸全换作金银所制的。 待到用膳之时,沈清秋见眼前金碗银箸,嗤笑一声讽刺一句“俗气”。 心怀叵测的洛魔尊但笑不语。 待到沈清秋发觉自己既提不动银箸,也拿不起金匙,更别说那个金碗时,才知魔尊何等用心险恶。 “怎么?师尊是等弟子伺候吗?是弟子不是,师尊莫怪。”洛冰河如沐春风地拿着金汤匙侍候沈清秋进用药膳。 “你!”沈清秋气结。 洛冰河一把握住沈清秋右手,往自己俊脸轻轻拍去,“不气,不气。徒儿该打。您看,这么轻拍几下,您手都红了。先用膳啊。” 自那天后,洛冰河便总要惹沈清秋烦心。要么是惹他生气骂人,要么是逗他开心讨他欢喜。 魔尊无所不用其极,只希望引沈清秋泄了郁气,好与自己长长久久、年久岁深。 魔剑的正确打开方式 052 暗卫很快便把岳沈之事调查出来。不过七天,事情始末经过便被书作折子,连带两方留影璧,俱放于洛冰河案上。 洛冰河只知道沈九过去遭秋剪罗虐待,却不知他原是为救岳七而被秋剪罗买回秋家。 而当洛冰河看到沈九杀无厌子投名苍穹山派的经过时,更是嫉恨。 岳清源素向正人君子做派,把当时沈九“扑到地上,从尸身上抢过求救烟花,向天放出”,“后来在无厌子背后捅了一剑”1尽书卷宗之上。 洛冰河再看留影璧上沈九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中嫉恨入骨。 【岳清源害他落入秋剪罗之手,再见之时,沈清秋依旧舍命相救。在无厌子手下一年多了不动手,为救岳清源便立刻动手。你若把“额手称庆沈清秋被夺舍”之原委道出,沈清秋还愿意看你一眼?你比得过岳清源在沈清秋心中分量?】心魔剑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洛冰河面容扭曲了一瞬,又恢复俊美昳丽姿容。然而案角却被他一手捏成粉末。他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压下涌动的心魔,才继续看另一方留影璧。 【岳清源忽然问道:“柳师弟真的是你杀的?” 沈清秋一点都不想看他脸色说话。 可仍是不由自主抬眼瞅了一眼岳清源的神情。 他顿了顿,猛地把手抽从岳清源掌中出来,从地上坐起。 岳清源道:“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杀他。” 沈清秋冷冷地说:“杀都杀了,你现在来指责我,不觉得太迟了吗?” 岳清源缓缓地道:“我没资格指责你。”2】 还不等洛冰河被留影璧上影像激得罪纹长满右脸,心魔剑便嗤笑一声,道: 【岳清源不信任沈清秋,沈清秋依旧费尽心力让他复生,哪怕代价是雌伏你身下。一人明知刀山火海,也要为君一探。另一人哪怕被误解,照样替对方百般筹谋。当真是情深义重啊。哈哈哈……】 【闭嘴!】洛冰河嫉妒得一掌拍碎御案,连光风霁月的做派都维持不住。 【你就是对我发再大的火,也抢不过岳清源、柳清歌。还不如把沈清秋杀了,那样便谁也抢不走了。3】心魔剑嗤笑道。 洛冰河无视心魔剑的怂恿,提着剑到校场发泄一通后,才划破空间回到幽冥殿。 幽冥殿内,如意小内侍正拿着银签,仔细地给沈清秋滴血的指头抹伤药。 魔尊蹙紧眉头,脚步微晃便来到沈清秋身前,接过如意内侍手中的伤药。 沈清秋看到洛冰河,垂下眼睑掩住紧缩的眼瞳,微不可察地打了个颤。魔尊哪怕心如刀割也得装作没看见沈清秋的戒备恐惧,只强展欢颜地问道:“怎么受的伤?” “回尊上的话,沈仙师不慎打翻了茶盏,割伤了指头。”如意小内侍先向洛冰河行礼,见沈清秋并不理会洛冰河问话,乃躬身回答道。 自从平安内侍接管宫中内务后,便忙得脚不沾地。平安内侍日常除了要处理后宫内务,还要□□人手,每天忙秃了头也就抽出两个时辰在洛冰河跟前伺候。 洛冰河忧心别人伺候沈清秋不尽心,平安内侍又忙于打理宫务,乃令平安内侍的徒弟如意内侍贴身伺候沈清秋。洛冰河自己身边只带着一个还没□□好的内侍。 沈清秋只余右臂,平常坐卧总会因为身体无法平衡而摔倒。因而,洛冰河便令人在殿内铺上厚地毯,于拔步床上垫了厚褥子,贵妃榻上堆上柔软的靠枕,一应案桌边角,俱都包上锦布,填上鹅毛、鸭毛、棉花,只求沈清秋摔倒时不至于碰伤磕伤。 洛冰河因为嫉妒岳清源满心烦闷,素向在别人面前两面三刀的魔尊,在沈清秋面前却装不出那君子如玉的做派。只勉强扯了个僵硬的笑容安慰沈清秋道:“上了药便好,师尊以后需小心才是。” 沈清秋垂下眼睑不看洛冰河,只哼了一声,便算应了洛冰河的话。 洛冰河暗自默默叹了口气,若是之前沈清秋这般应付自己,他定要把人抱在怀里欺负一通。然而现在沈清秋新伤初愈,对自己又戒备惊惧,洛冰河也只能由着他哄着他。 洛冰河一边替沈清秋上药,一边心中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修行之人若是心有所感,那必然是有关天机。之前老医正欲找洛冰河麻烦,洛冰河便心头猛跳。魔尊对沈清秋割伤手指的事情心中存疑,便留了个心眼,以灵力把符纸化作飞虫藏到不起眼的地方监视起来4。 洛冰河监视了好几天,都不见有什么不妥,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正当魔尊欲把飞虫收回的时候,却让他发现沈清秋竟然自残! 沈清秋先让如意小内侍燃了沉水香,再留下茶盏与典籍,便言说自己不需伺候,把人遣退出去。因着洛冰河总想把沈清秋关起来,幽冥殿内仅有如意小内侍一人伺候。现在如意内侍被沈清秋遣了出去,殿内便只余沈清秋一人。 如意内侍倒退着出了殿门后,沈清秋先是呆坐着。约莫一盏茶后,沈清秋仅剩的右手便探进贵妃榻的褥子缝隙中细细寻摸。青白瘦削的手摸索一会儿后,从缝隙中摸出一小瓶伤药并一块锋利的碎瓷。 洛冰河看到此处已知不好。沈清秋总不可能用那块碎瓷杀洛冰河。若非伤人所用,便是伤己。 只见沈清秋侧过身子,半边残躯隐藏于阴影中。他先是脱掉左腿的袜套,然后以指尖细细抚摸自己的残肢。他淡漠地垂下眼睑,拈起碎瓷片,冷漠又漫不经心地往断腿划拉而下。 他眼神淡漠无光,下手却毫不犹豫,仿佛割的只是无关紧要的死物,而不是自己的残肢。 血线奔涌而出,被沈清秋以锦帕死死按住,血腥气让殿内的沉水香遮掩过去。 沈清秋冷淡地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仿若失了痛觉似的死死捏住自己残肢。右手指尖让他捏得发白,锦帕慢慢被染成血红。约莫半盏茶过去,沈清秋才漫不经心地给自己抹上伤药5。 洛冰河惊怒交加,连带着这些天的嫉妒入骨一并发作。魔纹迅速从额心蔓延到右脸,一直延伸到脖颈。 沈清秋才刚刚穿上袜套,还没来得及藏起手中的碎瓷,洛冰河便划破虚空出现在他面前。 沈清秋被洛冰河的出现惊得无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碎瓷,鲜血从指缝悄无声息地落到地毯上,血腥气混着一室的沉水香飘散开来。 罪纹蔓满洛冰河右脸,显出一种森冷的俊美。他面带寒霜、神色僵硬地坐到沈清秋身旁,强硬地扯过沈清秋的右手掰开,取出满是血污的碎瓷扔到一旁。 洛冰河克制着心中的怒火和涌动的心魔,细细检查沈清秋手上和断腿上有否碎瓷残留,然后又仔细地替伤处再上一遍药。 手上的伤在灵药的作用下很快便痊愈,只留下一道白线。残腿上的白线却被乌青的指痕覆盖着。 若洛冰河没有猜错,稍过片刻,沈清秋还会用力揉捏残肢,甚至故意磕碰断腿。 洛冰河见过他残肢上这样的青痕。当时沈清秋漫不经心地说是不小心磕碰的,便遮掩过去。 魔尊告诉自己不要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沈清秋再也经不起他的折磨了。 可是怒火却焚烧着理智。 “我拥他入怀时都不敢过分使劲,就怕把人勒坏了,他却不爱惜自己!”怒火烧红了洛冰河的双目。 【把右臂也斩下来,他便不能自残了。】心魔剑不怀好意地怂恿道。 “师尊不解释一下吗?”洛冰河抚上沈清秋右臂那圈因为接断臂而留下的白痕,阴恻恻地威胁道。 1《渣反》原文。第91章。 【岳七发现他时,一定被他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惊呆了,连地上那几具别派弟子的尸身都视而不见,往前走了两步。 沈九打了个哆嗦,猛地抬头。 岳七看清了他的脸,刹那间,眼眶便通红了。 沈九忙厉声道:“别过来!” 他竟有些六神无主,第一反应是扑到地上,从尸身上抢过求救烟花,向天放出。】 2《渣反》原文。第91章。幻花宫水牢岳清源救治沈清秋时的对话。 3自古以来都有魔剑、邪剑蛊惑剑主杀人的传说,这个算半个私设。大家感兴趣可以搜搜世界十大邪剑,略惊悚。 4《读心》006章,我笔下的沈清秋也用过这个术法。 【天心神术还在运行着,魔尊洛冰河看着沈清秋这个装模作样的人表面云淡风轻、光风霁月,实际上心急如焚、踌躇不定地以灵力把符纸化作蝴蝶、飞虫到各个幻花宫弟子身旁打探消息。】 5这个不是九哥矫情。人抑郁到一定程度是会自残的,而且他会偷偷躲起来自残,不让别人知道。我写的什么傻逼剧情,大家要相信世界是美好的,不要做自残的事情。 ※※※※※※※※※※※※※※※※※※※※ 强行挽尊的逻辑解释: question:沈清秋连金碗银筷子都提不动,他怎么把自己断腿捏青的? answer: emmmmm,首先,现在已经在“拿不动银筷子”7天后了,所以沈清秋力气比7天前大了一点点。其次,沈清秋残疾,并且被虐待很长时间,所以血气不旺,身上很容易瘀青。再并且,他不仅下狠手捏,他还故意磕碰。 所以,我就这样强行把逻辑圆了。 信任崩塌 053 “师尊不解释一下吗?”洛冰河抚上沈清秋右臂那圈因为接断臂而留下的白痕,阴恻恻地威胁道。 仅剩的右臂被洛冰河轻轻握在掌中,沈清秋吓得打了个哆嗦。沈清秋抬睑看向洛冰河,只见他容色冷峻、双目血红,罪纹早蔓满右颊。 沈清秋缓慢地眨了眨眼,只认为洛冰河是找借口再斩自己右臂,回答不过自取其辱,便又恹恹地垂下眼睑,抿唇不语。 洛冰河见沈清秋垂眸不看自己,心中怒火更炙,乃一把把人推到在贵妃榻上,欺身压了上去。 “师尊可还记得上次柳师叔来看望您时发生过的事情?”洛冰河一边咬上沈清秋喉结,一边威胁道。 两月余前,柳清歌乘怒而至,却突然落荒而逃。洛冰河心生嫉妒,乃把沈清秋压在床上欺负半天。沈清秋因此事,足足将养两月才养好。 听洛冰河提及那天被逼迫多次泄身的恐怖经历,沈清秋吓得打了个激灵,乃缓缓抬起眼睑,露出一片轻雾霭霭的双目,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残虐猎食者。 “放开我。”沈清秋声音低哑,右臂勉力推拒着洛冰河。 洛冰河稍抬上身,见沈清秋双眸一片灰蒙蒙,又想到他如今身体虚弱,心中一痛,怒火稍歇,乃从沈清秋身上起来。 魔尊扶起被他推倒榻上的沈清秋,替他重新打理好衣襟,才幽幽地开口道:“如意内侍伺候师尊不周,累师尊受伤,便杖毙吧。” 沈清秋过了两息才反应洛冰河所欲何为,乃心口不一地冷漠道:“你杀你魔族内侍,与我何干?莫要以我名义,让我替你背杀人骂名。” “弟子自是不会让师尊背负罪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意内侍御前失仪,便遣送慎刑司罢。”洛冰河把沈清秋搂在怀里,细细揉捏着他残肢的小肉球。 沈清秋挣扎不能,只得由着洛冰河揉捏残肢断腿。 如意内侍不过十四、五岁的半大孩童,对自己细心照料,沈清秋如何忍心他遭自己牵连?沈清秋叹了口气,乃蹙眉给洛冰河递上折磨自己的名头:“事情是我做的,你莫要找他人麻烦。” “那师尊愿意对弟子解释为何自残了?”洛冰河垂睑挡住双眸闪烁蓝光。 沈清秋只当洛冰河不仅要折磨欺辱自己,还要踩断碾碎自己仅剩的傲骨,嗤笑自己是个“喜欢疼痛爱好被人折磨的下贱玩意儿”,只觉心中凄冷绝望。 他道了个“我……”字,嗫嚅好久,费尽心力也无法多吐出一个字来。 沈清秋满心苦痛消沉,只觉生不如死,乃绝望地闭上双眸,等待洛冰河怒火和折磨。 《天心神术》运行,洛冰河原想听得沈清秋心中所想。却不料冲进脑海的是无尽的绝望、漫天的灰暗、无力回天的悲哀、生死不由己的颓丧。 洛冰河被沈清秋心中的感受冲的呼吸一窒。 “他心里认定我哄骗他、胁迫他苟活着,是要继续折磨于他!” “他认为我替他接了断肢再斩掉,是希望他多受苦痛!” 这段日子洛冰河心魔缠身,加之心魔剑总煽风点火,魔尊已很久没有窃听沈清秋心中所想。 此时此刻,洛冰河才惊觉他与沈清秋之间出了大问题。 当洛冰河看到沈清秋如同在地牢时那般闭目等待自己的折磨时,无尽的恐慌惊惧填满他的心脏、淹没他的口鼻。 洛冰河心头猛跳,用尽力气克制着双手的颤抖和心底的惊惧。魔尊心知沈清秋再也不信自己温言软语,只得冷下声音命令道:“师尊,睁眼。莫要逼我使手段。” 沈清秋打了个激灵,过了几息,才慢慢抬起眼睑。 他眼中一片灰败。 没有生机。 只有死寂。 蓝光闪过洛冰河双眸,沈清秋突然便双目涣散失神1,残躯一晃,软倒在洛冰河怀里。 “师尊,为什么自残?” 只听怀中残躯喃喃地道:“身上痛了,心里便不难受。” 洛冰河听得凄入肝脾、痛彻心扉,然而仍得心神守一,勉力维持摄魂之术。 还不等洛冰河再问,便听怀中残躯低声喃喃道:“我欠你的,还够了吗?” “你什么时候让我死?” 洛冰河被这话激得差点走火入魔,好不容易才咽下呛到喉头的鲜血。魔尊克制着颤抖的双手抱着怀中残躯,哽咽着道:“您不欠我的,可是我欠您。您多留一些时日,让我还您好么?” 沈清秋在洛冰河怀中沉默了很久。 久得让洛冰河误以为他挣脱了摄魂术时,他才踌躇不定地轻声试探道: “让岳清源活,让我死,那便算作两清了吧。” 摄魂术控制下所言,俱是心中所想。沈清秋被自己逼迫得满心死志,却连求死都要踌躇不决地试探。 过去沈清秋于地宫地牢久受刑苛折磨,濒死边沿被洛冰河命太医救治拉扯回来2。 “你想死?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不死得慢点,将所有人的苦楚都同受一次,怎么对得起他们呢?3”每次从死亡边沿被拉扯回来,沈清秋都要听到洛冰河饱含恶意的话语。 沈清秋在洛冰河手下受尽折磨,求生不得,上天无路。 洛冰河手掌岳清源生死、苍穹山派存亡,沈清秋求死不能,入地无门。 这一年来,魔尊极尽温柔地补救。好不容易才让沈清秋放下心防信了自己几分。 “可是这一切全让自己的失控毁了。” “沈清秋不会再相信自己是真心想待他好了。” “在他心中,我就是以手段骗他、以岳清源胁迫他,让他苟活些时日,好让我折磨得尽兴些。” “他认定,我若是不准他死,他就得生不如死地熬着、任我折辱。” “他只求一死,便算作恩怨两清。他已经对那个小畜生彻底失望。” “他宁愿死,也不愿再看我一眼。” “留不住了。” “被我毁了。” 洛冰河心中凄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慌张地点昏沈清秋。 洛冰河抱紧昏睡过去的沈清秋,颤抖着剑尖划开虚空,脚步一晃,便往太医院掠去。 1《读心》004章。《天心神术》摄魂,洛冰河曾经对沈清秋施展过一次。 【魔尊现出身形,捏着沈清秋下巴抬起他的脸,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 “师尊,你可后悔?” 沈清秋突然便双目涣散失神,身形摇晃,直直软下去,被洛冰河一把搂在怀里。】 2《读心》015章。原文: 【沈清秋素向受洛冰河刑苛,生死边沿被太医院的太医拉扯回来都不知道多少回了,何时、何伤、用何药物此等诊疗的记录,老医正俱都一一过目的。现如今突然就从阶下囚变作心头人,如何不叫人沉思魔尊到底是想要把人治活了,还是治死了?又或者是治得半死不活生不如死?】 3《渣反》原文,第91章。 原文: 【暴怒过后,洛冰河忽然冷静了下来,阴狠一笑,轻声细语道:“你想死?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师尊,你这一生作恶多端,跟你有怨有隙也害,跟你无冤无仇的也害,半死不活了还能搭上一位掌门,你不死得慢点,将所有人的苦楚都同受一次,怎么对得起他们呢?”】 爱是不嫉妒 054 沈清秋幽幽转醒过来,只见满目漆黑,幽远可闻水滴声声。 地牢阴森,总能听闻冰雪所化的水滴落牢底的声音。偶尔间杂着沈清秋断臂残肢上血液滴落的滴答声和腥甜的血气。听着那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声,沈清秋以为洛冰河演够了师徒情深的把戏,又把自己扔回地牢里。 却不想紧接着便传来洛冰河欣喜的声音:“师尊可醒了,先用药罢。” 夜明珠被术法点亮,发出柔和的光,映出满室淡雅隽永的摆设。过去幽冥殿内摆设乃是古朴大气的青铜器、金戈铁马、挥斥方遒的字画。自沈清秋入住后,便慢慢换作淡雅隽永的珍瓷美玉、意气潇洒的字画摆设。 沈清秋此时才辨认出那滴滴答答的水滴声,乃是殿角铜漏1传来的。 沈清秋看着满室尽是为讨自己欢喜而换的布置,心中思虑万千。他轻叹了一口气,心想,就是随洛冰河折腾,自己也熬不了多少时日了,乃剖开心怀道:“我以为你会把我关到地牢。” “师尊且听弟子解释。自师尊接上残臂,弟子总忧心要被师尊舍弃,才致数日前走火入魔,做出那等残虐之事。师尊再信弟子一回吧,弟子是真心想待您好的。”魔尊不敢让沈清秋知道《天心神术》之事,乃偷偷模糊了沈清秋被摄魂后的记忆2。他们之间的信任如此薄弱,沈清秋若知道心中所想随时被得知,如何还能再信自己?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你希望我向你摇尾乞怜、哭嚎求饶吗?”沈清秋就着洛冰河相扶的手坐起,灰蒙蒙的双眸凝视着姿容昳丽的弟子问道。 “师尊这话是挖弟子的心剖弟子的肺,当真是心狠。”洛冰河垂睑掩住眼眸闪烁的蓝光,把沈清秋拥进怀里埋首颈侧道。 沈清秋悄无声息地低叹一声,道:“随你吧。” 【随他折腾吧,反正我也熬不了多久了……】 听得沈清秋心中所想,洛冰河心中痛得摧肝断肠,一下子又没忍住脾气,乃把沈清秋轻轻压在床上轻吻起来。 “师尊这般不信弟子,当真该罚。”洛冰河不敢过分索取,只安抚着轻吻沈清秋眉心、眼睫、脸颊、嘴角。 沈清秋被他吓得打了个哆嗦,尔后又觉得挣扎徒劳,便慢慢阖目随他去了。 洛冰河见此,只得暗暗叹了口气,拥着沈清秋睡去。 三个时辰前,洛冰河慌慌张张地到太医院求助老医正。 老医正冷哼一声,数落洛冰河几句,便替沈清秋细细检查过。老爷子先重新拟定药方,又改了沈清秋的药膳,并把一本略略提及《移魂术》的典籍扔给洛冰河后,便把人赶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洛冰河得闻《移魂术》之效,顿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郑重拜谢老医正后,才抱着沈清秋回幽冥殿。 尔后魔尊安排暗卫于魔族皇族藏书中仔细搜寻《移魂术》之事,不一一具表。 距洛冰河发现沈清秋自残那日已去五天,魔尊既不敢让沈清秋独处,又怕伺候的人多了把沈清秋惹烦,只得多调了两名内侍伺候(监管)沈清秋。 魔尊满心苦恼,向往的美人都是自己贴上来的,或因魔尊权势,或慕魔尊姿容,或爱魔尊修为,不一而足。然则洛冰河自己,却是不懂如何讨心上人欢喜。魔尊实在丢不起脸去请教冯唐先生,只得召了平素逗乐的佞幸觐见。 洛冰河自己便是两面三刀之人,自然不会喜欢谄媚逢迎之辈。讨他喜欢的佞幸多半是憨货、二愣子之流。朝中大臣见魔尊明确地把佞幸放在佞幸该有的位置,倒无人置喙魔尊这无伤大雅的喜好。 “你说,该如何才能讨得心上人欢心?”魔尊可不敢出丑人前,遣退一众内侍以后,才问佞臣晋纬。 “尊上您的恩宠便足以让人欢喜。”不是佞臣晋纬能说会道,这货说到底就是憨,察言观色技能不如平安内侍十一。魔尊也就喜欢他憨,说话儿省心。 “那若是对方不想见到我呢?”洛冰河好久没试过这般踌躇不决了。 憨货之所以为憨货,就是因为他脑子总有让你意想不到的坑。 “那……既然她不想见您,为了讨她欢喜,您要不就不去见她?” “拖出去吧。”洛冰河冷下声音道。 “噫……尊上,臣错了……嘤……” 幕僚冯唐先生看着坐在自己正厅里的魔尊,无可奈何地道: “尊上,韶安是幕僚,不是冰人。” “先生助我……” 冯唐无法,叹了口气,硬着头皮道:“讨心上人欢喜,大抵便是投其所好、急其所急、想其所想,设身处地地为对方筹谋罢。当然,做这些您都要让对方知道,又不让他觉得您是以恩相迫。默默付出是绝对没有结果的。” 洛冰河斟酌着冯唐先生的那句“设身处地替他着想”,想起自己离开的五年内,沈清秋心中抑郁之时也总抱着正阳剑自残。尽管内心的嫉妒得要把心都烧成灰了,然而为了沈清秋身体着想,洛冰河最终还是决定让沈清秋多见见他熟悉的人。 沈清秋素向是心口不一、装模装样的,洛冰河万万没想到“苍穹山派额手称庆你被夺舍”之事,对他伤害如此深。 沈清秋面容冷漠地拒绝回苍穹山派,言说:“我既被苍穹山派除名,便与它再无干系。” 若真是怨恨苍穹山派,又何至于被洛冰河威胁得求死不能?透过《天心神术》涌进洛冰河脑海的惊惧、畏怖、逃避,都能把魔尊溺得无法呼吸了。 魔尊既爱重他的心口不一,又恨极他的言不由衷。 然而心上人总是可以任性的。哪怕他不知道自己被洛冰河放在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也不妨碍洛冰河替他着想。 万般无奈,魔尊只好亲书邀请函,邀请苍穹山派一众峰主作客魔界地宫。 尽管洛冰河十二万分不愿意见到柳清歌,然而过去柳清歌能让沈清秋重新开怀,现在总归也是行的。 洛冰河忍下满心嫉妒,正打算亲书一份邀请函予柳清歌。 魔尊提笔欲书,却听掌管情报阴私的统领道:“百战峰主柳清歌,于七日前再次走火入魔,现今于千草峰疗伤。” 洛冰河蹙眉,“怎么老走火入魔,不会死了吧?” 1刻漏(or刻漏):中国古代汉族科学家发明的计时器。漏是指带孔的壶,刻是指附有刻度的浮箭。有泄水型和受水型两种。早期多为泄水型漏刻,水从漏壶孔流出,漏壶中的浮箭随水面下降,浮箭上的刻度指示时间。受水型漏刻的浮箭在受水壶中,随水面上升指示时间,为了得到均匀水流可置多级受水壶。baike.so./doc/75541097828202.html 2《读心》004章。由于是在梦中,洛冰河施展《天心神术》摄魂后,并不担心暴露。然而此次于现实中施展摄魂,洛冰河担心暴露《天心》,乃模糊了一下沈清秋记忆。 《秋夜歌》 055 仙姝峰。七天前。 自苍穹山派失去掌门并两峰主后,十二峰的事务俱都压在九位峰主身上。 今日,百战峰主柳清歌便到仙姝峰上,找齐清萋商议事务。 待诸事商议完毕,柳清歌便行至胞妹院外。小弟子见柳清歌来找柳溟烟,乃把人请至正厅,奉上热茶后,便去请柳师姐。 柳清歌轻抿一口清茶,见桌几上放着一本话本,话本上书《秋夜歌》三字。 鬼使神差的,柳峰主随手拿起话本翻了起来,但见其上所书: 【沈清秋昨夜让柳清歌欺负了半宿,心中不忿,先把守在床畔侍候的柳清歌支使出去买点心。柳清歌离开后,沈清秋便把自己改良过的造畜药下到剩下的半盏羹汤里。 柳清歌使着苍穹心法,买了点心便立马回转。他见炕桌上剩了半盏羹汤,乃温语劝道:“九郎再进用些吧。” 美人软语相劝,当真是春风十里。 然而沈清秋正生着闷气,却是侧首不看他。 柳清歌心知自己昨夜孟浪,把人欺负狠了,只好如往常般,把沈清秋没进用完的吃食吃了。 却不料羹汤入喉,柳清歌便化作一浑身雪白的孔雀。】 【沈清秋爱极了柳孔雀之美,也没像适才谋算般把他扔在客栈自生自灭。 修雅剑沈峰主先取了软帕打湿,细细替柳清歌擦洗翎羽。 过后,又从乾坤袋取一白玉梳,仔细着替柳清歌孔雀梳理羽毛。 柳清歌何曾见过沈清秋这般温柔,乃软下身躯窝在沈清秋怀里,任他折腾。】 百战峰主柳清歌看着此等曾经发生又被润色得面目全非的情节,气恼得真气震荡,手中话本瞬间便化作斋粉。他额间青筋急跳、眼眶泛红,一派走火入魔之兆1。 刚刚步入正厅的柳溟烟被兄长的情状唬了一大跳,以为兄长又要走火入魔,便立马弹符化鹤传信予千草峰,接着便疾步上前救助。 柳清歌一手捏住抚向自己脉门的柔夷,声音沙哑地道:“为兄无事。快截回纸鹤,莫要劳顿木师兄。” 然而不等柳溟烟召回传信纸鹤,木清芳已急急忙忙地赶到仙姝峰。 木、柳两师兄弟相对无言互瞪好久,木清芳还是替柳清歌号了脉、开了药,特别交代他近来莫要独自闭关。 洛冰河所布探子只能占了洒扫杂务的外门弟子份额,自是无法近身打探各峰主之事。然而“木清芳神色慌张地到仙姝峰救助”之事还是得见的。掌管消息情报的统领便以此推断柳清歌走火入魔,也算是八九不离十。 柳清歌含含糊糊应付了木清芳,便向胞妹打探《秋夜歌》之事。 柳溟烟不敢欺瞒兄长,乃把“水月诗社”之事如实告知。 柳清歌本想提剑戮了写出此等淫词艳调的风流客,待得知此书乃胞妹所著,并齐师姐提供的素材,便一脸恍惚地回到自己的百战峰。 此后两天,柳清歌只觉百爪挠心,连剑都无法专心练,门下弟子也无心揍了。 如此熬了两天,柳清歌终于还是缩地成寸地下了山。到了小镇上的书舍,柳清歌使了术法模糊面容,才买下《秋夜歌》。 是夜,柳清歌独自于房中偷偷翻阅《秋夜歌》。 【柳清歌把沈清秋压在身下,轻笑道:“师兄昨日诳我服下造畜药,可得赔偿于师弟。” 沈清秋耳朵都羞红了,却仍冷着脸道:“你待如何?” “师弟但求一夕之欢。”柳清歌欲骗沈清秋服下造畜药,乃假装轻薄于他,右手抚上其衣襟。 “不要脸!我服一次造畜药便算两清了。”沈清秋受制于柳清歌,只得弃车保帅。 柳清歌见目的达成,高兴得眯起双眼,当下便喂了沈清秋化了造畜药的茶水。】 【只见沈清秋化作四爪踏雪却通体漆黑的奶猞猁,正软软地站在桌案上,发出绵软的嗷叫声。 柳清歌的五脏六腑都让沈清秋猞猁叫软了,乃小心细致地把他捧在手心,轻轻亲了亲他毛绒绒的小耳朵。 沈猞猁自是不愿被柳清歌轻薄,乃举起前爪,欲推开柳清歌。 却不料自己化作奶猞猁,连站稳都不易。沈猞猁才抬起左前爪,便身形不稳地往前摔去。 柳清歌急忙把沈清秋猞猁接住。柳清歌以为沈清秋左前爪受伤了,便轻轻捏住沈猞猁的前爪细细观察。 只见雪白的绒毛下,粉粉嫩嫩的肉垫子一张一收的颤抖着,明显是被吓到了。 柳清歌看得心尖颤动,没把持住啃了粉爪爪一口,气得沈清秋以爪子拍了柳清歌的脸颊好几下。 沈清秋最是心口不一,化作猞猁以后也一样的傲娇,嘴巴上凶狠地(奶凶奶凶地)嗷嗷叫唤,爪子却紧紧收在肉垫子内轻拍柳清歌的脸。 柳清歌如何不知他口硬心软的性子,见他连伤自己都不肯,便得寸进尺地埋首在奶猞猁的胸腹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沈猞猁被柳清歌的孟浪之举气得嗷嗷直骂,又引得登徒子柳清歌啃了颤抖的小耳朵。】 柳清歌还想往下翻,却不料话本便断于此处。 又是百爪挠心的好几天,山下的书舍仍不见刊出《秋夜歌》的下一章。 柳清歌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厚着脸皮上仙姝峰。 仙姝峰峰主书房内,柳溟烟正在奋笔疾书,纱华铃并齐清萋一边校对,一边在原稿上写下备注、建议。 柳清歌由小弟子引了进来,见三人正在忙,便稍坐等待。 柳溟烟才搁下兼毫湖笔2在笔山上,柳清歌便问道:“烟儿的《秋夜歌》可还在写?” 自亲见兄长阅《秋夜歌》几近走火入魔,柳溟烟如何还敢继续写此话本?只得弃《秋夜歌》不写,幸得师尊齐清萋再予素材,于是三人近日便开始写《缘秋》一书。 柳清歌听得胞妹正在书《缘秋》,又知沈清秋救掌门两次,掌门回报沈清秋一命,二人实在是纠缠不清。 柳清歌也不知为何,只觉心中不快,乃蹙眉道:“怎么能污了掌门师兄的清名?!” 齐清萋当下便冷哼一声,再送了柳清歌一个白眼。 柳、纱二人听得柳清歌之言,心中直道:“师尊(齐峰主)慧眼,兄长(柳峰主)与沈师伯(沈仙师)果然是纠缠不清!” 柳清歌见三姝面色诡异,乃出言补救道:“我只是想看你们写的猞猁!” 柳溟烟好不容易忍住翻白眼的欲望,一脸嫌弃地道:“您若是喜欢养猞猁,自个儿去买一头。” “谁喜欢养猞猁了?!”柳清歌冲口而出便是反驳,接着又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又补救道:“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的文笔!” 齐清萋嗤笑一声,心道“你就喜欢养沈清秋猞猁”,接着便以扔暗器的手法把魔尊的邀请函砸向柳清歌。 “别在这里碍事,去找你家沈猞猁。” 柳清歌三指捏住邀请函,羞恼得耳根红透,仍嘴硬地道:“胡说什么!!” 齐清萋冷哼一声,低首继续校对章节,不再理他。 柳溟烟一边拿起湖笔,一边小声嘟囔道:“此次去看望沈师伯,正好送一头白孔雀嘛,还可以送上玉梳。睹物思人,定情孔雀。” 纱华铃在一旁接着道:“人界之人都说,爱侣之间相互赠送梳子,就代表着想和对方白首偕老,喜结连理。你喜欢什么样的梳子?” “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 柳清歌听得头冒青烟,乃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地瞬身离开,连辞别礼都忘了施。 1《读心》045章,大家还记得九哥被《秋夜歌》气到吐血吗?柳巨巨也不遑多样,被《秋夜歌》气到走火入魔233333. 《读心》045章原文:【沈清秋看话本所书细节,便知必然是知道内情之人所书。不管是谁,总归是苍穹山派的人。山派之事,他亦不愿露丑于外人,乃咽下因惊怒而呛到喉头的鲜血,歇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嘶哑道:“无妨。”】 2兼毫:毛笔的一种。用两种以上之毫制笔,称兼毫。一般以狼毫或紫毫(紫色兔毛)与羊毫合制而成的为主。有直称兼毫者,如紫兼毫。有表明配合成分多寡者,如三紫七羊,七紫三羊,五紫五羊各种。紫、狼兼者曰紫狼毫,狼、羊兼者曰狼羊毫,鸡、狼兼者曰鸡狼毫,鹿、狼兼者曰鹿狼毫。紫兼花白者仍曰紫毫,以同用兔毫也。以河南周口皖香毛笔出产的兼毫毛笔为之最。兼毫制法:以一种毫为心柱,他种毫覆之。亦有搀杂为之者,如作大字用之鬃笔,即搀杂羊毫。 一般而言,写草书用羊毫,写楷书用狼毫或兼毫,写行书用兼毫。 寻踪玉牌 056 魔界地宫若水殿正殿。腊月十五。 洛冰河抱着沈清秋步进若水殿时,看到坐于他御座之上,翻开着案上卷宗的鬼玖。 魔尊蹙眉搂紧了怀中的师尊,斟酌着若是鬼玖发难,该如何保存师尊安全。 鬼玖似是毫无所觉洛冰河的戒备,只冷冷地道:“不送他到我处养魂,你就是给他换再多的肉身,也是枉然。” 说罢,鬼玖便把洛冰河花了一月才寻来的《移魂术》扔回案上,化作黑烟缥缈散去。 洛冰河被鬼玖的话激得搂紧了怀中之人,勒得沈清秋痛得抽了一口气。 魔尊慌忙放松双臂,正欲检查沈清秋伤势,却闻内侍来报,百战峰主柳清歌持魔尊亲书邀请函来访。 嫉妒简直要把洛冰河的心烧成灰,然而为了让沈清秋开怀,他还是忍下满心杀意,把沈清秋放于软榻之上,命人相请柳清歌。 “我带沈清秋出去转转。”百战峰主柳清歌一如既往的不说废话,与魔尊见礼后,茶也不用,便直接开口道。柳清歌自是想带沈清秋会苍穹山派的,奈何洛冰河手掌掌门师兄生死,沈清秋那个心口不一的家伙是不可能自愿跟自己回去的,这才有带他出去转转之意。 柳清歌看了一眼仅余一臂,正恹恹坐于一旁的沈清秋,再多的不忿也只能憋着。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柳清歌不忿于洛冰河糟践沈清秋,岂不知洛冰河也一样不忿于沈清秋过去能因柳清歌开怀快意。 两名姿容昳丽的男子,就这么心怀不忿地互瞪了数息。 洛冰河叹了一口气,为了沈清秋的心病,只得示弱,乃命人推出新制的轮椅一座,把沈清秋轻轻放于轮椅之上,对他说道:“师尊便坐于此轮椅上,随柳师叔出门转转,看看可有什么得您喜爱的,俱都买下来罢。” 柳清歌丝毫不给魔尊脸面,嗤笑一声,瞬身而至便抱起沈清秋。“寒冬腊月,吹了冷风又得生病了。” 洛冰河嫉妒得捏碎了指头,咬牙切齿地道:“师尊所穿,俱是法衣,保暖、防护之能,当世少有。” 柳清歌挑了挑眉,依旧抱着沈清秋不放,道:“那便寻一侍卫推着轮椅随后跟着吧。” 沈清秋仅剩的右手推了推柳清歌胸膛,“放我下去。” “今天十五,人多,放你坐轮椅挤散了,我可不去寻你。”说罢,跟魔尊点头致意,便算作辞别,抱着沈清秋就这样离去。 洛冰河气得额间罪纹闪烁,乃掐诀化符为飞虫,轻轻附于沈清秋背上。 沈清秋修为尽捐,自是不知洛冰河的小动作。柳清歌只假装看不见,待出了地宫宫门,便立马捏碎飞虫。 沈清秋一脸懵然。 “你背上粘了毛发。啧,废人就是麻烦。”柳清歌抬了抬鼻尖,嫌弃地道。 沈清秋冷哼一声,并不理他。 洛冰河窥视沈清秋的飞虫被捏作斋粉,当下便气得变了脸色。魔尊真气激荡,殿内桌椅俱化作朽木,风一吹便化作烟尘。 柳清歌怀里抱着沈清秋,身后跟着两名侍卫,其中一名侍卫推动着轮椅。 柳清歌刻意避开人多的地方,免得沈清秋被人挤到伤处。待到了一处茶室,柳清歌乃抱着沈清秋拾阶而上。 雅室中,柳清歌点了茶便动手扯沈清秋左侧断臂的臂套。沈清秋被他唬了一跳,颤抖着手压住柳清歌动作。 “你做什么?”沈清秋连声音都是颤抖的。还不等尾随的侍卫拔刀,柳清歌便把二人隔空点晕过去。 “我看你伤处。”说罢,又去扯沈清秋臂套。 待细细检查过沈清秋断臂的愈合情况,柳清歌便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玉牌。 “忍着点。”话落,柳清歌便取出银针,以灵液清洗过后,便刺进沈清秋断臂一分。血珠从伤处冒了出来,柳清歌以玉牌接了去。血液融入玉牌内,成了一尾小红鱼。 “你做什么?”沈清秋被柳清歌唬得忘了疼痛,手上捏着那玉牌翻来覆去地看。 “此乃寻踪玉牌。”柳清歌极其敷衍地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说,只取出伤药替沈清秋抹上。 稍倾,店小二上茶,并瓜果点心,另外还有两幅糖画盛于盘中。柳清歌取了糖孔雀予沈清秋,惹得他翻了一个白眼。 “谁要吃这种小孩子玩意。”嘴上说着不要,右手还是接过了糖孔雀。 柳清歌捏起另外一幅糖猞猁,惹得沈清秋脸立马黑了。 “为什么会有猞猁的?” “画便有,你事儿真多。” “柳清歌你找死!” 换做过去,柳清歌早反唇相讥了。可是这次他却轻轻拥沈清秋入怀,温声道:“不生气了。” 柳清歌可谓苍穹山派最了解沈清秋之人,如何看不出他意志消沉,已存了死志? 可是他没有办法,沈清秋一心复活岳清源,洛冰河以此为胁,沈清秋是不可能随他走的。 柳清歌便只能看着这个心口不一的同门师兄,慢慢步向死亡。 柳清歌真的怕沈清秋不声不响地,便死在谁都不知道的地方,所以才取了寻踪玉牌,直接取了沈清秋的血。 哪怕最坏的情况,他总是能送沈清秋最后一程的。 《秋夜歌》part3 (part1、2在《读心》正文045、055) part 3 沈猞猁被柳清歌的孟浪之举气得嗷嗷直骂,又引得登徒子柳清歌啃了颤抖的小耳朵。 沈猞猁被他气狠了,发了狠般地嗷嗷叫骂,吓得柳清歌慌忙道歉。 “都是师弟的错,师兄别骂了,仔细伤了嗓子。”沈清秋何曾见过气质冷冽的柳清歌如此卖乖讨好,当下便愣愣地收了声。 柳清歌见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沈猞猁,好不容易克制住再啃一口小耳朵的冲动。 昨日自己化作白孔雀时,智力便只如三岁幼童。推己及人,约莫沈清秋也如自己昨天一般,只得小童智力。 柳清歌心下欢喜,乃把沈猞猁揣在怀里,欲到楼下觅食讨他欢喜。 楼下一众苍穹弟子正欲求问沈、柳二位师伯师叔何时离开,便见柳清歌怀抱一只刚出生的猞猁从楼上下来。齐清萋见沈清秋居然化作一四爪踏雪、通体漆黑的奶猞猁窝在柳清歌怀中,冷哼了一句“世风日下”。 其余弟子见柳师叔怀中奶凶奶凶的小猞猁,俱是眼冒精光,蠢蠢欲动想上前摸一摸这凶巴巴(傲娇)的奶猞猁。沈猞猁见卖凶都无法吓退一众小弟子,吓得直直往柳清歌衣襟里躲。 美人在怀的柳清歌(划掉)沈猞猁钻进了柳清歌衣襟,肉乎乎的粉垫子一下一下的踩在柳清歌精壮的腹肌上。那软绵绵的绒毛,不仅挠动了柳清歌的胸膛,也把他的心挠得又酸又软。 柳清歌当时便乐得差点没绷住冷脸,只好轻咳一声,佯装生气地道:“马上启程回山。” “不等沈师伯么?”仙姝峰的女弟子毕竟心肠软,哪怕听说过沈、柳二位师伯师叔不和,依旧担心沈师伯安危。 还不等柳清歌回答,齐清萋便嗤笑一声。 柳清歌怀里的沈猞猁真真被齐清萋这声嗤笑吓得亡魂皆冒!若是齐师妹把他化作奶猞猁一事揭穿,他日后还有何脸面当清静峰主! 柳清歌似是感受到沈清秋的恐惧,心道:“化作牲畜以后,智力果然是受影响了。若齐师姐说破沈清秋化作乃猞猁之事,丢的可是整个苍穹山派的脸。她就是不顾及清静峰的脸面,也得顾及苍穹山派的脸。” 难得沈清秋有好哄骗的时候,柳清歌如何能舍弃?阴险的柳峰主乃密术传音于沈猞猁道:“师兄若是愿意多化作猞猁一天,师弟便替师兄遮掩过去罢。” 沈猞猁被趁火打劫的柳峰主气得嗷嗷直骂,引得一众弟子眼冒精光、蠢蠢欲动,几乎便要不顾百战峰主之威,也要撸一把猞猁。 齐清萋见沈清秋化作猞猁还要跟柳清歌打情骂俏,又冷哼一句“斯文扫地”。 沈清秋以为齐清萋骂他,吓得只能答应柳清歌的趁火打劫。 百战峰峰主居所。 沈猞猁气愤于柳清歌的趁火打劫,一爪子拍开伸向他的安禄山之爪。 柳清歌见沈清秋气狠了也一样把爪子收在肉垫子里,乃有恃无恐地道:“师兄莫气。我们一路御剑回来,俱都风尘仆仆了。师弟带师兄去清洗一二,可好?” 因为在人间生活十六载,就是除尘诀能弄得再干净,沈清秋每次外出归来,总要洗浴一番。现在被柳清歌一说,沈猞猁便觉得全身毛发都沾满灰尘,哪怕他一路上都是窝在柳清歌衣襟里的,依旧无法制止他觉得自己脏得灰头土脸的想法。 沈清秋是那种心口如一、言行一致的人么? 不是。 只剩幼童智力,化作猞猁的沈清秋只有更甚。哪怕他现在已经觉得满身不舒坦,想要赶紧去洗澡1。 沈猞猁一个劲嗷嗷叫骂,偶尔还要伸出他那中看不中用的“利爪”(奶爪子)、龇起那奶凶的乳牙威胁对面的金丹完满期修士。 柳清歌五脏六腑俱让沈猞猁嗷软了。若换以前,沈清秋这般心口不一地叫骂,早被柳清歌反唇相讥了。然而奶凶的沈清秋值得被娇惯,毛绒绒的沈清秋亦然。 越发阴险的柳峰主使出过往不屑于用的“苦肉计”,特意撤了金丹修士的灵气护体,往沈猞猁的爪下伸去。 气质冷冽的柳峰主玉白的手上,马上多了四道血淋淋的爪痕。 智商不在线(划掉)很好骗的沈猞猁当下便被吓住了。他悄悄抬目暗觑柳清歌,见其剑眉轻蹙,双唇紧抿,似是被这一爪子伤透了心。 沈猞猁在圈椅上踌躇徘徊半盏茶有余,最终还是上前,以头顶蹭了蹭柳清歌的手,并低低地呼噜了一声。 柳峰主马上便绷不住那副面无表情的忧伤脸,嘴角都咧起五分。可惜猞猁入怀,看不到他的志得意满的笑容。 百战峰上有一温泉,因地处偏僻,柳清歌座下弟子并不知晓2。 柳清歌知道猞猁是会游泳的,然而被“还童咒”变作奶猞猁的沈清秋会不会游泳,他也不敢确定。 到了温泉之地,柳峰主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口木盆,从泉中舀出泉水放凉。 柳清歌搂着沈猞猁,提着他的前爪轻轻碰了碰盆中泉水:“水温烫吗?” 沈猞猁极其不识好人心,肉垫子拍开柳清歌的手,便跃到盆中蹲坐着。 柳清歌也不与他生气,只替他清洗毛发时,故意露出那四道血淋淋的爪痕。 明明灵力一转便能痊愈的伤口,他就是故意留着提醒沈猞猁。 沈猞猁被那四道血痕晃得心虚,只得乖乖地随柳清歌清洗。 待清洗干净以后,沈.智力只有三岁.猞猁又憋不住使坏,故意把水甩柳清歌身上。 柳清歌非但不气,还微微抬起四分嘴角地替沈猞猁烘干毛发,然后倒净盆中水,并把木盆擦干。 接着,干干净净、毛发蓬松的沈猞猁便被柳清歌放在干的木盆里,推到温泉中央。 “!!!”沈猞猁这下可真吓懵了! “师兄可别乱动,木盆翻了你要掉到泉里。”柳清歌不怀好意地道,惹得沈清秋嗷嗷又骂。 柳清歌也不管站在漂浮的木盆里吓炸了毛的沈猞猁如何嗷嗷叫骂,只慢慢地解开衣带,脱下衣袍。 “师弟替师兄沐浴,却被师兄害得湿了身(失了身)。师兄且稍等师弟沐浴更衣,这总不过罢?” 衣袍落地,露出柳清歌一身玉白肌肤和精瘦却肌理分明的峻拔身躯。沈猞猁吓得慌忙转过身去,奈何漂浮的木盆总与他作对,晃晃荡荡的又把沈猞猁转得面向那面容昳丽、身形峻拔的美男子,惹得柳清歌一声轻笑。 猞猁,形似家猫而远大于家猫,体重1832千克,体长 0.91.3米。尾短,常不及后足之长。通体粉棕色或灰棕色,并遍布不明显的淡褐色斑。耳尖的黑色耸立簇毛和两颊下垂的长毛,是猞猁的鲜明特征。 猞猁是“全能”猫科动物,既生活在高山密林中,也活动于山地裸岩地带;擅长爬树,攀登悬岩 ,也能下水游泳。 【重点】最后我要说,我们沈猞猁是金丹修士,爱咋洗就咋洗,爱长黑色就长黑色,就这么傲娇。 2《读心》032章出现过的温泉。 原文:【待到了温泉之地,柳清歌仔细替沈清秋清洗身上血迹、头发、脸面。当他手正想往沈清秋身后探去时,被沈清秋阴沉沉地制止了。】 别想什么 1.洗完澡澡,这两个狗男男就该上床睡觉觉了, 2.今天还没有喂奶猞猁呢, 3.我们也要玩拍爪爪。 木有的。《秋夜歌》就这么多,柳溟烟忙着跟纱华铃结婚,坑文了。 第 56 章 056 魔界地宫若水殿正殿。腊月十五。 洛冰河抱着沈清秋步进若水殿时,看到坐于他御座之上,翻开着案上卷宗的鬼玖。 魔尊蹙眉搂紧了怀中的师尊,斟酌着若是鬼玖发难,该如何保存师尊安全。 鬼玖似是毫无所觉洛冰河的戒备,只冷冷地道:“不送他到我处养魂,你就是给他换再多的肉身,也是枉然。” 说罢,鬼玖便把洛冰河花了一月才寻来的《移魂术》扔回案上,化作黑烟缥缈散去。 洛冰河被鬼玖的话激得搂紧了怀中之人,勒得沈清秋痛得抽了一口气。 魔尊慌忙放松双臂,正欲检查沈清秋伤势,却闻内侍来报,百战峰主柳清歌持魔尊亲书邀请函来访。 嫉妒简直要把洛冰河的心烧成灰,然而为了让沈清秋开怀,他还是忍下满心杀意,把沈清秋放于软榻之上,命人相请柳清歌。 “我带沈清秋出去转转。”百战峰主柳清歌一如既往的不说废话,与魔尊见礼后,茶也不用,便直接开口道。柳清歌自是想带沈清秋会苍穹山派的,奈何洛冰河手掌掌门师兄生死,沈清秋那个心口不一的家伙是不可能自愿跟自己回去的,这才有带他出去转转之意。 柳清歌看了一眼仅余一臂,正恹恹坐于一旁的沈清秋,再多的不忿也只能憋着。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柳清歌不忿于洛冰河糟践沈清秋,岂不知洛冰河也一样不忿于沈清秋过去能因柳清歌开怀快意。 两名姿容昳丽的男子,就这么心怀不忿地互瞪了数息。 洛冰河叹了一口气,为了沈清秋的心病,只得示弱,乃命人推出新制的轮椅一座,把沈清秋轻轻放于轮椅之上,对他说道:“师尊便坐于此轮椅上,随柳师叔出门转转,看看可有什么得您喜爱的,俱都买下来罢。” 柳清歌丝毫不给魔尊脸面,嗤笑一声,瞬身而至便抱起沈清秋。“寒冬腊月,吹了冷风又得生病了。” 洛冰河嫉妒得捏碎了指头,咬牙切齿地道:“师尊所穿,俱是法衣,保暖、防护之能,当世少有。” 柳清歌挑了挑眉,依旧抱着沈清秋不放,道:“那便寻一侍卫推着轮椅随后跟着吧。” 沈清秋仅剩的右手推了推柳清歌胸膛,“放我下去。” “今天十五,人多,放你坐轮椅挤散了,我可不去寻你。”说罢,跟魔尊点头致意,便算作辞别,抱着沈清秋就这样离去。 洛冰河气得额间罪纹闪烁,乃掐诀化符为飞虫,轻轻附于沈清秋背上。 沈清秋修为尽捐,自是不知洛冰河的小动作。柳清歌只假装看不见,待出了地宫宫门,便立马捏碎飞虫。 沈清秋一脸懵然。 “你背上粘了毛发。啧,废人就是麻烦。”柳清歌抬了抬鼻尖,嫌弃地道。 沈清秋冷哼一声,并不理他。 洛冰河窥视沈清秋的飞虫被捏作斋粉,当下便气得变了脸色。魔尊真气激荡,殿内桌椅俱化作朽木,风一吹便化作烟尘。 柳清歌怀里抱着沈清秋,身后跟着两名侍卫,其中一名侍卫推动着轮椅。 柳清歌刻意避开人多的地方,免得沈清秋被人挤到伤处。待到了一处茶室,柳清歌乃抱着沈清秋拾阶而上。 雅室中,柳清歌点了茶便动手扯沈清秋左侧断臂的臂套。沈清秋被他唬了一跳,颤抖着手压住柳清歌动作。 “你做什么?”沈清秋连声音都是颤抖的。还不等尾随的侍卫拔刀,柳清歌便把二人隔空点晕过去。 “我看你伤处。”说罢,又去扯沈清秋臂套。 待细细检查过沈清秋断臂的愈合情况,柳清歌便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玉牌。 “忍着点。”话落,柳清歌便取出银针,以灵液清洗过后,便刺进沈清秋断臂一分。血珠从伤处冒了出来,柳清歌以玉牌接了去。血液融入玉牌内,成了一尾小红鱼。 “你做什么?”沈清秋被柳清歌唬得忘了疼痛,手上捏着那玉牌翻来覆去地看。 “此乃寻踪玉牌。”柳清歌极其敷衍地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说,只取出伤药替沈清秋抹上。 稍倾,店小二上茶,并瓜果点心,另外还有两幅糖画盛于盘中。柳清歌取了糖孔雀予沈清秋,惹得他翻了一个白眼。 “谁要吃这种小孩子玩意。”嘴上说着不要,右手还是接过了糖孔雀。 柳清歌捏起另外一幅糖猞猁,惹得沈清秋脸立马黑了。 “为什么会有糖猞猁?” “画便有,你事儿真多。” “柳清歌你找死!” 换做过去,柳清歌早反唇相讥了。可是这次他却轻轻拥沈清秋入怀,温声道:“不生气了。” 柳清歌可谓苍穹山派最了解沈清秋之人,如何看不出他意志消沉,已存了死志? 可是他没有办法,沈清秋一心复活岳清源,洛冰河以此为胁,沈清秋是不可能随他走的。 柳清歌便只能看着这个心口不一的同门师兄,慢慢步向死亡。 柳清歌真的怕沈清秋不声不响地,便死在谁都不知道的地方,所以才取了寻踪玉牌,直接取了沈清秋的血。 哪怕最坏的情况,他总是能送沈清秋最后一程的。 第 57 章 057 洛冰河心神不定,踌躇徘徊到午时,便立刻把他亲手做的午膳放进带保温法阵的食盒,并放进乾坤袋,身后领着如意小内侍,假装云淡风轻地出宫陪沈清秋用午膳去了。 彼时柳清歌与沈清秋正在茶楼听书,便见洛冰河一身天青色交领直裾,外罩月白大氅(披风,褙子)1。柳清歌观其衣服、配珩,竟与沈清秋身上所穿,乃是成双成对。 柳峰主当下便阴沉了脸色。 洛冰河修为高深,自是察觉柳清歌因何事阴下脸面。魔尊顿觉心中舒坦,头上绿云都好似要被风吹散去了。 “弟子洛冰河见过师尊,见过柳师叔。师尊脾胃虚弱,弟子恐外面的饭食伤了师尊脾胃,乃亲自动手做了容易克化的羹汤,请师尊进用一二。”洛冰河面上功夫做足,恭敬地对沈、柳二人作揖行礼后,再从乾坤袋取出食物。 雅座中陪侍的小厮这时才惊觉眼前之人乃魔界至尊。小厮虽说身为下贱,然而每日所见贵人,不知凡几。今日亲见魔尊富而不淫、贵而不骄2,掌天下权仍知好礼,小厮眼中不禁泛出钦佩之色。 柳清歌察觉小厮居然因为洛冰河那装模作样的礼数,从心底对其钦敬。回想那两面三刀的阴险魔尊串通魅音夫人欲对自己行不轨之事,柳峰主只觉敬佩魔尊的世人大约都是睁眼瞎,只会看自己想看到的事情。 柳清歌冷哼一声,挥退茶楼小厮。接着便冷下脸对洛冰河道:“既然膳食送到,魔尊便请回吧。” “弟子还得行孝师尊座下,伺候师尊用膳。”洛冰河完全不惧百战峰主的杀气,依旧言笑晏晏地道。 柳峰主冷嗤一声:“你的尽孝座下,便是毁其名声,碎其仙骨,废其修为,断其四肢,然后拿他当人偶玩?高兴时接双臂,不高兴又斩了去?” 坐在一旁的沈清秋细细地颤抖了一下。 柳清歌察觉沈清秋的恐惧,乃紧抿双唇,后悔自己言语无忌又引起沈清秋想起可怕的遭遇。柳峰主踌躇好一会儿,乃握住沈清秋的右手,道:“莫怕,我在。” 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魔尊最不喜别人提及他如何刑苛沈清秋之事,现在柳清歌毫不留情地撕裂了洛冰河“慈师孝徒”的遮羞布,把过往种种不堪放到天光白日下曝晒。 喜怒不形于色的魔尊都禁不住阴沉脸面,后又见沈清秋细细颤抖了一下,心中邪火更是越烧越烈。 “四派联审之时,师尊可是因‘残害同门’获罪。师尊所受苦楚,还未谢过柳师叔。若无柳师叔专美于前,师侄何以能独秀其后?” “竖子放肆!”柳清歌被他的话气得真气激荡。 “你们都闭嘴。”沈清秋被柳清歌的真气一激,乃以手帕掩唇低低地咳嗽一声。 柳、洛二人察觉锦帕上点点红梅,只得忍下火气。 沈清秋恐其二人又要打起来,乃打发柳清歌回去苍穹山派:“柳师弟,我便不留你用膳了。你先回去吧。” “柳师叔千里御剑而至,不留膳实在失礼,师侄略通空间之术,还望师叔莫要见笑,且让师侄送师叔一程。”洛冰河又换上他那朗月入怀的君子脸面对柳清歌笑道,也不说“送师叔回山”,却故意说“送师叔一程”,气得柳清歌又冷哼一声。 沈清秋蹙眉盯着洛冰河,不知他又打什么主意。 魔尊见沈清秋对自己处处防备,只觉心中酸涩,只得苦笑解释道:“师尊,弟子是诚心送柳师叔回苍穹山派。” “你且放宽心,他就是不看你的脸面,也看烟儿脸面。”世纪直男柳清歌反唇相讥道。 沈清秋之前便听说,柳夫人在洛冰河后宫,虽无魔后之名,却有魔后之实。按这么说,柳清歌也算洛冰河的大舅哥,洛冰河理应不会害了柳清歌性命。因此种种思虑,沈清秋乃点头附和柳清歌之语。 洛冰河见沈清秋居然认同地点头,气得脸都扭曲了。躬立一旁的如意小内侍简直想把自己缩起来,远离暗流汹涌的柳、洛二人。 临别之际,柳清歌从驭兽袋中取出一只满身绒毛的白毛鸡崽,郑重地交到沈清秋手上。 “替我养几天。” 沈清秋一脸嫌弃地皱起鼻子:“谁要替你养鸡崽?我拒绝。” 一旁满脸风雨欲来的洛魔尊马上便晴空万里,连那虚假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 柳清歌撇了撇嘴,心道:“若不是听木师兄说,让你养个宠物,好让你心里惦记点什么,不至于心存死志,我才不会辛辛苦苦地去翻了几座山找一只白孔雀幼崽呢。” “嗯,绝对不是烟儿说的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定情孔雀’。”柳清歌又在心底补充道。 柳峰主也不想想,送什么宠物不是送?为什么自己不辞劳苦的,也要送白孔雀? “替我养几天,我送你书圣亲手提字的折扇。”柳清歌细细思量一下家中藏品,乃道。 沈清秋此刻才转过眼神,正眼盯着眼前“白毛鸡”。 “养不活可不怪我。”毒舌沈清秋总能在清奇的方位跟柳清歌呛声。 洛冰河见沈清秋居然收下柳清歌别有用心的礼物,气恼得嘴角微笑都僵硬了五分。 接着,沈、柳旁若无人地斗嘴呛声更让洛魔尊整张脸都僵了。 柳清歌啧了一声,“这是白孔雀,养不活了下次便养猞猁吧。” “柳清歌你找死!” “走了。后会有期。” 1披风是一种衣服的形制,为披用的外衣,大多直领对襟,颈部系带,有二长袖,两腋下开衩(清代《舜水朱氏谈绮》三卷中描述的披风为对襟直领,制衿,左右开衩 )。 披风流行于明代。一般既可以在室外穿,也可以在室内穿着。 大氅是汉民族汉服的传统服装之一,又称氅衣,属于男装罩衣的一种,特点是对襟大袖,整体宽大且有系带,只做常服穿着。 2古汉语中“富贵”是两个意思。 财物多,为“富”。得人尊敬,社会地位高,为“贵”。贵贱以物喻。犹尊卑以器喻。《广雅》一曰爵以驭其贵。《周礼·太宰》民犹犯贵。《礼记·坊记》贵贵为其近于君也。《礼记·祭义》苟富贵,无相忘。《史记·陈涉世家》又如:显贵;权贵;亲贵(帝王的近亲或亲信);富贵(有钱又有地位) “夫礼者,自卑而尊人。虽负贩者,必有尊也,而况富贵乎?富贵而知好礼,则不骄不淫;贫贱而知好礼,则志不慑。”——《礼记·曲礼》 第 58 章 058 过去,洛冰河不了解沈清秋那口是心非、言不由衷的个性。然而,自从得了《天心神术》,洛冰河可谓是除柳清歌外,最了解沈清秋这别扭性子的人。 自收下那白毛鸡崽,沈清秋嘴巴上对那白毛鸡崽说:“我就是看在书圣题字的份上,给你一口吃的。你别指望我对你有多好。” 转头便对洛冰河提“请教驭兽宗如何饲养灵兽”的要求。 这是沈清秋离开地牢以来,第二次对洛冰河提要求,却是因为别的男人送的白毛鸡崽! 第一次提的要求还是“让一名嗅觉不灵的内侍伺候他便溺、分床分房睡”呢! 洛冰河满心嫉恨,既欢喜沈清秋终于愿意对自己提要求,又恼恨这要求是因为别的男人! 简直憋屈! 一年多前,洛魔尊后宫五夫人,嫔妾、世妇、御妻多如繁星,一个个美人睡过去,能不重样地睡个半年。 那些夫人、嫔妾,哪个不是为洛冰河守身如玉? 好了,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洛冰河当初有多风流,现在就有多憋屈。 柳清歌与沈清秋那种表面相互讥讽挤兑,实际感情深厚的酸味,熏得洛冰河都泡在醋缸里了。 洛魔尊不仅不能把这绿帽子扔了,还得主动自己戴上! 沈清秋只有在见到柳清歌时,才有点活着的样子。 洛冰河能怎么办? 只能憋屈地把自己的心上人往别的男人怀里推! 洛魔尊怄得要死,气成河豚,完全不想微笑。 然而正事还要做。 魔尊请了驭兽宗里饲养禽鸟的大能,仔细给沈清秋讲解饲养灵禽的注意事项。 自得知如何饲养灵禽后,沈清秋每天醒来便侍弄那只白毛鸡崽。沈清秋嘴上再嫌弃白毛鸡崽,心底还是爱护它,与它同食同喝。若不是魔尊对自己的御床看得极紧,又不让沈清秋单独睡,白毛鸡崽怕是要成了沈清秋的床头鸟雀。 白毛鸡崽乃是灵禽,智力犹如幼儿,自是不会随处便溺。它还特别爱干净,沈清秋每天为其准备一海碗清水,它便自己跳到碗中自个儿清洗干净。 洗好了,它还要递出小翅膀让沈清秋帮忙擦擦水。再递个小鸡爪子,让沈清秋也擦擦。 醋缸里的魔尊在沈清秋前尚能装个面容和煦。沈清秋看不到的地方,魔尊都要面目狰狞地宰杀禽鸟。 人参鸡汤、虫草水鸭汤、山药鸽子汤……洛冰河天天换着花样给沈清秋炖禽鸟汤,美其名曰“师尊身子虚,要多补补”。 实际上却是故意在白毛鸡崽前打开汤盅。 每天接受死亡威胁的白毛鸡怂得窝在沈清秋怀里瑟瑟发抖。 每天发出死亡威胁的魔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气得目露凶光地继续炖汤。 洛魔尊觉得白毛鸡的危险等级尤甚于柳清歌。沈清秋每天都以灵米喂养它。说到底,这只鸡崽还不是吃本尊的灵米,用本尊的灵石。 这就好像一个丈夫辛辛苦苦赚钱,然后妻子拿这些钱去养小白脸!! 谁知道这白毛鸡以后会不会化形?! 沈清秋这般好看,性子还别扭得可爱,这白毛鸡肯定已经对他起了觊觎之心! 本尊可是过来人,熟悉着呢! 它这么小便懂得装模作样地撒娇争宠,还瑟瑟发抖地给本尊上眼药! 日后长大化形,还不就是两面三刀地去陷害本尊,赶走本尊这个正宫丈夫,然后取而代之! 这白毛鸡还是柳清歌送的呢,长大化形了肯定要跟他沆瀣一气! 魔尊越想,越觉得危机重重,乃阴下使暗卫去寻那造畜药。 “就你柳清歌能化孔雀争宠吗?本尊一样能!” 佞幸之所以为佞幸,便是因为他需要陪着君王做各种声色犬马、偷鸡摸狗的勾当。当君王被大臣讽谏之时,佞幸要勇于接锅、主动背锅,不能连累君王背个“甩锅”的不负责任的懦弱骂名。错必须是佞幸铸成的,君王只是一时不察。待君王清醒过来,清除为祸佞臣,君王依旧是那个英明神武的君主。 佞臣晋纬脸色苍白地拿起案上的茶盏,瑟瑟抖动的手把茶盏里的茶水撒了泰半。 “赶紧喝。”魔尊阴沉着脸命令道。 茶水入喉,晋纬便化作一只巴掌大小的肥胖豚鼠。 没有晋纬想象中的腹痛如绞,亦没有他想象的七孔流血。 “你以为你是谁?你配得上本尊一杯鸩酒?”洛冰河一脸嫌弃地盯着那只胖豚鼠。 胖.佞臣晋纬.豚鼠原以为哪位言官参他一本,魔尊正打算赐死他拿他顶锅呢。没想到却只是拿他当个宠物耍耍。虚惊一场、智商本就不高、再加上化作豚鼠被人工降智的豚鼠晋纬吱吱吱地对洛冰河作揖道谢。 “真丑!”魔尊心里极端嫌弃肥豚鼠,“师尊所化猞猁可是可爱得紧的。柳清歌所化白孔雀也算姿容尚佳。” 洛冰河拿到造畜药后,先让老爷子过目确定无害,再拿晋纬试药。魔尊观察晋纬一盏茶有余,见此药真的无甚害处,才自己服下。 茶水入喉,洛冰河便化作通体漆黑的四爪巨蛟。只见那黑蛟身粗如柱,身上鳞片俱都闪着幽黑亮光。巨蛟头上有两个鼓鼓的包包,那便是将要长出的龙角。只要龙角从头上长出,黑蛟便能化作黑龙。 胆子只有米粒大的豚鼠晋纬吓得夹紧双腿,免得自己被面目狰狞(划掉)体态威武的黑蛟吓失禁。 面目狰狞(划掉)神武威严的洛黑蛟露出一个自以为可爱的笑容,还附送一枚歪头杀。 吸取上次被拖出去教训的豚鼠晋纬不敢表露自己的恐惧,只一个劲地吱吱吱拍着彩虹屁。 化作蛟、鼠的二人,虽然语言不通,然而豚鼠晋纬彩虹屁拍得溜,以各种疯狂迷恋洛黑蛟颜值的身体语言表达魔尊黑蛟长得如何威武、如何霸气、如何艳压群芳……呸呸呸,如何势压群雄! 魔尊被彩虹屁哄得满心舒爽,乃化出水镜来自我欣赏一番。 只见一面目凶残、身粗如柱的黑蛟盘身殿内!魔尊脑子一懵,没反应过来那是自身所化黑蛟,条件反射地便一尾巴甩向水镜。 水镜连同背后的殿柱轰隆一声化作残垣。 晋纬看到这般情景,再也憋不住尿意,直接失禁在殿上。 御前失仪,这回可真要凉了,晋纬直接自己把自己吓昏厥过去。 此时此刻,洛冰河哪里还能不知晋纬刚刚就是逢迎拍马! 还不等面目狰狞的黑蛟找豚鼠麻烦,殿外的侍卫听到声响便要冲进殿内护驾。 此造畜药被老医正改良一二,没有一个时辰,魔尊别想化回人身。 “尽给老夫找事!那么喜欢化作禽畜,便好好当足一个时辰的禽畜!”老爷子烦死洛冰河总给他招惹麻烦,略施小惩。 若是让侍卫得见洛冰河化作黑蛟,那么他自愿服下造畜药的事情便要大白于天下。届时言官又要没完没了地找自己麻烦。 不能马上化为人身的魔尊无法发声制止侍卫入内,只得赶紧布下结界隔断开来。 殿内洛黑蛟面目狰狞地算着化为人身的时间,殿外侍卫心急火燎地去搬救兵。 一队侍卫赶紧出宫到镇国公府上通知漠北,另一队侍卫死马当活马医地就近求助沈清秋。 得闻若水殿内有打斗声响,沈清秋是不甚在意的。举目仙魔二界,要找洛冰河麻烦,怕是要仙道馗首齐集。然而洛冰河乃魔界至尊,气候已成,仙道门中如何还会“除魔卫道”? 仙道门中暗下黑手发“除魔”财的伪君子可不少。苍穹山派便是先辙。 然而,口硬心软的沈清秋,见到如意小内侍吓得满头冷汗的苍白小脸时,还是插手这事了。 “若是洛冰河真出事,这些内侍怕是都要受牵连陪葬。”沈清秋心道。 沈清秋叹了一口气,把怀中白毛鸡崽郑重交予如意小内侍后,才让侍卫架了辇车,把他连人带轮椅地送到若水殿。 若水殿内洛冰河感知到沈清秋靠近,真是又喜又恼。结界既然能拦住侍卫,自然也是能拦住沈清秋的。然而洛冰河如何舍得沈清秋在殿外受冷? 洛冰河只得放了沈清秋一人进内,而自己却盘成一团,躲于殿内阴暗处,妄想沈清秋注意不到面目狰狞的自己。 沈清秋所坐轮椅,乃是洛冰河命人打造的法器,以灵石提供能源,既能以神识操控,亦能以手操作控制。 沈清秋修为被废,只能以仅余的右手操控着轮椅进入殿内。只见空旷的若水殿内,摊着一只肥硕豚鼠,豚鼠腿间一滩散发着异味的可疑黄色液体…… 沈清秋四下张望,才在阴暗处发现盘作一团的凶残黑蛟。 若是没有见到那只豚鼠,沈清秋该被这狰狞黑蛟唬一跳的。 可是现在如何还不能得知那便是洛冰河所化? 沈清秋看着明明身粗如柱的黑蛟,却盘成一团,眼巴巴地缩在阴暗处。 沈清秋居然能从那双红色的竖瞳里品出几丝可怜巴巴的意味,也是魔怔了。 “做甚服造畜药?” 黑蛟尽力让自己表现得无害一点,以蛟尾为笔,灵气为墨,在空中书写撒娇道:“……我也可以被你抱在怀里把玩的……” “什么时候偷看我记忆的?”沈清秋不仅没有被这娇砸中,还马上想通个中关节。 “!!!”魔尊惊觉自己说漏嘴,东窗事发,吓得鳞片都竖了起来,外表更凶残三分。 沈清秋看到黑蛟竖起鳞片,以为洛冰河又要发怒,吓得顿时白了脸。 洛黑蛟惊觉自己又吓着沈清秋,赶紧把身体盘得更紧、缩得更小,以表达自己的无害。 魔尊满心嫌弃自己所化模样,对白毛鸡和柳清歌的嫉恨又多了几分。 沈清秋见洛冰河一脸惧怕地往后缩,心底五味杂陈。 自己已是时日无多,何苦还与他犟着呢? 沈清秋觉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约是对的。过去再多的刑苛折磨,沈清秋此刻都不想在计较了。他不想自己最后的一段日子依然生活在怨怼中。 沈清秋苦笑一声,自嘲自己真是个伪君子。若自己有能力报复洛冰河,自己这样的小人如何能“算了”?不过就是受人制肘,又报复无望,便只能放下。 “放下吧,已经没多少日子了,不要再每天生活在悔恨怨怼中了。”沈清秋满心无奈地想道。 “过来。”沈清秋轻声道。 洛黑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过来。不是说要在我怀里撒娇吗?” 第 59 章 059 洛.黑蛟1.冰河满心欢喜地收束着四条腿上的利爪,假装自己身轻如燕地踮着脚走到沈清秋的轮椅旁。 洛黑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粗如柱的蛟身,又转过头去看轮椅上那瘦骨嶙峋的沈清秋。洛冰河十分确定,自己若真在师尊怀里打个滚,大约能把人压死…… 智商明显下降的黑蛟又生气了,气得竖瞳紧缩,身上的鳞片竖了起来,尾巴一甩一甩地,一不小心又抽断了一根殿柱。 沈清秋轻轻抖了一下,他缓缓闭起双眼好缓解心中的恐惧,尽力抑制微微颤抖起来的身体的反应。 沈清秋满心的恐惧与疲惫犹如寒天中的冰水,浇灭洛冰河的得意忘形。 【若我有能力报复洛冰河,自己这样的小人如何能“算了”?不过就是受人制肘,又报复无望,便只能放下。】 【放下吧,已经没多少日子了,不要再每天生活在悔恨怨怼中了。】 《天心神术》运行,洛冰河“听”得眼眶一热。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沈清秋满心都是报复自己的想法而伤怀,还是因沈清秋的颓然而心疼。 此时此地、此情此境,洛冰河有一股冲动,他要把心魔剑交到沈清秋手上,让他报复自己,好泄去他心中怨忿。 所谓打蛇打七寸,乃因为蛇类七寸之处乃是心脏所在。洛黑蛟团团盘起,把沈清秋围困于其中。 他微微抬起蛟身,露出其七寸所在。还不等洛黑蛟召唤出心魔剑交到沈清秋手中,数根冰棱便刺向洛黑蛟七寸。 漠北听到侍卫来报,若水殿内有打斗声响,而一应侍卫俱不得进入,便急忙进了地宫。 紧赶慢赶的,漠北好不容易打破若水殿的结界进了去,入目乃是一漆黑巨蛟团团盘住魔尊的心头人。眼看黑蛟正要把沈清秋吞入腹中,漠北脑子一懵,冰棱便刺向黑蛟七寸之处。 还不等一魔一蛟恶斗升级,沈清秋便道:“那是洛冰河。” 漠北愣了一下后,遂一脸嫌弃地盯着黑蛟魔尊道:“尽不干人事。” 此时距洛冰河服下造畜药刚好一个时辰,只见摊在地上的豚鼠饼突然便变作佞臣晋纬。 洛黑蛟化为人身,便一把抱起沈清秋,埋首于其胸膛之中,满心喜悦地道:“弟子就知道师尊舍不得我被漠北所伤。” 沈清秋冷笑着反驳道:“漠北反正也杀不了你,我不过怕你受伤迁怒于我。若是漠北能杀你,你看我说是不说?” “是是是,师尊说什么便是什么。师尊过去被弟子那样刑苛折磨都不怕,就怕弟子不痛不痒的迁怒。”心花怒放的洛冰河当下便言语无忌,乐极生悲地说起彼此都故意不去提及的事情,惹得沈清秋垂下眼睑不再言语。 洛冰河话一出口便后悔,只得一边亲沈清秋的眼睑、脸颊、嘴角,一边道歉。 漠北早在洛冰河没羞没臊地搂着沈清秋时,便冷哼一声转身离开,顺带遣退了包围了若水殿的一众侍卫。 沈清秋见洛冰河越发孟浪,大有自己不说话,他便要在此处云雨一番的势态,只得开口示弱:“我饿了。” “师尊想吃什么?弟子亲去做。”二人便这般就坡下驴地揭过此事。 “他依旧对我心软的。只要我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他总是会回头看我的。”刚才沈清秋在漠北面前维护洛冰河,不啻于给了洛冰河一个鼓励,让他心存期盼。 腊月的鹅毛大雪扑扑簌簌地落了好几天,转眼便是正月。仙魔两界之人龟鹤遐龄,对年节不如人界之人在意,年味也不甚浓郁。 洛魔君好生谋划了几天,终于于上元节这天,搂着沈清秋、带上几名暗卫,划开空间来到人界帝都。 是时月上柳梢,因着年节,人界帝都并无宵禁,四周火树银花、鱼龙共舞。 沈清秋素向淡漠的眸子里渐渐染上星火,一片星光闪烁。 天边轰隆一声,东风夜放花千树,吹落一片星雨,照得恍如白昼。 宝马雕车、芳香满路、凤箫声动,一片欢声笑语。洛冰河抱着沈清秋残躯,融入那一片摩肩擦踵的人群中。 二人走走停停,或猜灯谜赢花灯,或于小摊共用一碗元宵,或买上一二糖画…… “作甚不点上两碗元宵?”沈清秋蹙眉指责洛.黄鼠狼。 “元宵不好克化,师尊不能多用。”借口千千万,洛冰河随便瞎扯一个理由搪塞沈清秋,毫不严谨地马虎掩盖自己就是故意要跟沈清秋共食一碗的险恶用心。 暗卫随后奉上装在盘子里的糖画。 沈清秋见洛冰河居然也唤人画了糖猞猁,气得一口咬掉递到他嘴边的糖蛟头部,咯吱咯吱地用力嚼碎。 洛冰河既不生气,也不吃他的糖猞猁,只突然近身舔了沈清秋嘴角一下,把沈清秋吓得愣住。 “真甜。”魔尊调戏道。 “畜生尔敢!” 二人随着人流边走边闹,便到了河道边上。 第 60 章 060 二人随着人流边走边闹,便到了河道边上。 初一、十五乃是人界之人放河灯1的日子,此时河道边上俱是放河灯祈愿之人。 沈清秋幼年便被卖到人牙子手上,早不知生身父母何在。自幼相伴的岳七今在穹顶峰养魂,上穷碧落,下究黄泉,自己已是无亲无朋,可谓是孑然一身、再无牵绊。今见人界之人放河灯祈愿,一时间乃觉天地悠悠却无自己容身之所。 【若是己身身死,怕是无人惦念为我放一盏河灯吧。来时空空,去时空空。生前不被人期许,身后亦无人惦念。天地悠悠,无处容身;众生芸芸,无人同袍2。】 时刻运行着《天心神术》的洛冰河感受到沈清秋心中的空茫,只得无措地埋首于怀中之人脖颈,好挡住自己泛红的眼眶。 “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他本就心肝郁滞,淤血堵塞心脏,心脏元气受损,忧恐成疾,你还要这般伤他、吓他。”老医正看到满身是血、再断一臂的沈清秋,脸色变换数息,才摇头低叹“作孽”。他亦不骂洛冰河,似是觉得魔尊早就药石无效,说再多、骂再多也没用处。 “药医不死病,□□人。老夫的药只能救想活的人。幻肢疼痛、魇梦惊怖,残躯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疼痛,一刻不得安宁。他在意的、欢喜的,均被你踏碎碾作泥尘。你把他逼到这份上,他苟活着亦是生不如死,再大的怨仇也该够了。在地牢时便数次三番从阎王爷手上抢人,他身子早破败不堪。现在又被你斩下一臂,他能活着全凭一口气撑着。心志再坚定,这口气也总有泄去的时候。让他回清静峰吧,便当是全了那一段师徒恩义,让他安宁地走完最后一段路罢。”自洛冰河二次斩下沈清秋左臂,沈清秋便越发衰弱。沈清秋不再整夜整夜地失眠,却整天昏睡着,每天清醒的时间越发短促。 老医正每次号脉,俱都是面上安慰沈清秋说,“身体还是虚弱,要仔细将养,其余一切俱都安好”。 私下里老医正总是对魔尊要摇头叹气,唠叨不断。 满心彷徨的洛冰河彻夜难眠却不敢稍动,唯恐惊醒身旁的沈清秋。白天魔尊还要装作光风霁月,在清醒的沈清秋面前强颜欢笑。 老医正医者仁心,最是菩萨心肠,翻遍典籍乃翻出《移魂术》。老爷子把此书交予洛冰河,强当死马当活马医。 洛魔尊死死握紧《移魂术》这一救命稻草,掩耳盗铃般当没听到鬼玖“不送他到我处养魂,你就是给他换再多的肉身,也是枉然”的警告。 洛冰河埋首沈清秋脖颈间,深深吸了口气,“师尊,我们也放河灯吧。” 说罢便把沈清秋放到暗卫推上前的轮椅上,并接过暗卫呈上来的两艘纸蓬船。 魔尊小意温柔、软语相劝,沈清秋无法,只得与他一同放河灯。 洛冰河在纸蓬船上亲书亡故的养母名讳,又书下“祈求沈清秋身体康健”的词句。 沈清秋六亲情疏,也不知该祭奠何人,斟酌再三,最后书下鬼玖名讳,并写下感激他赠与养魂玉扣之辞。 沈清秋现下精神气大不如前,游玩不到一个时辰,便乏倦得厉害。洛冰河吞下喉头苦涩,强展欢颜抱着沈清秋划开空间回到魔界地宫。 上元节过后,天气便逐步回暖。被冬雪压了数月的枝头,也柔韧地抽出新芽。冬天里被冷死的虫豸,俱化作春泥,成为那抹鲜红嫩黄的养分。残雪消融,尽是欣欣向荣之景。 然而这吹绿地宫的温柔春风,却吹不醒昏睡床榻的残躯,也焕不发那风中残烛的生机。他便如那寒冬里的虫豸,在黎明前的黑暗、冰消雪融的春天前的冬夜,冷死在黑暗逼仄泥尘中,最终只能化作一抔黄土,以己身滋养着鲜红翠绿。 沈清秋的身体是越发不好了,他镇日昏沉,或安静地昏睡床上,或瑟瑟发抖地魇梦惊怖。 沈清秋总会在魇梦中看到沈垣。 沈垣自幼便受尽宠爱。他什么都不需做,便有人拱手呈上他一切所需所求所欲。他便如那枝头上的嫩黄翠绿,不必争、不必抢,只待春风送暖,便是明媚灿烂、生机勃发。 而沈九自幼便卑贱如尘。他机关算尽、百般筹谋、奋不顾身地挣扎,亦不过徒增笑耳。他便是那泥里的虫豸,最终只能冷死在逼仄幽暗的旯旮,化作沈垣的养分…… 沈清秋在梦里听到苍穹山派的师弟、师妹问他“沈九你怎么还不死?你不死沈垣如何过来?” 及至后来,七哥也开始对他说,“你该走了。你不走,他来不了。” 洛冰河满心苦痛地看着沈清秋越发抑郁沉默却毫无办法。沈清秋精神气太差了,哪怕洛冰河入梦把人拖离魇梦,沈清秋却依旧无法醒来,只能从这个噩梦滑向另一个噩梦。 然而,当洛冰河以为事情已经够恶劣的时候,它却总能滑向更恶劣的深渊…… 1放河灯又称放荷灯,是一种中国民间祭祀及宗教活动,用以对逝去亲人的悼念,对活着的人们祝福,常在每月初一、十五和逝世忌日进行。道教、佛教等宗教活动常在农七月十五举行。 2《秦风·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第 61 章 061 二月春风伴随着春雨,撒得魔界地宫一片新绿。 幽冥殿院子里花红柳绿,随风摇曳,一派欣欣向荣。 幽冥殿内药香萦绕,纱幔重重。春雨轻吻纱幔,揉弄满室旖旎缠绵。 午时三刻,洛冰河划开空间从若水殿回来,拨开阻隔倒春寒风的重重纱幔,再掀起床上帷幔,只见雕花拔步床——窝着一只鸡…… 严格而言,那是一只白毛孔雀。 小鸡崽四平八稳的窝在魔尊御床之上,安静地守护着昏睡着的沈清秋。 沈清秋被洛冰河再次斩去左臂以后,便越发衰弱。沈清秋刚开始养伤的两月中,魔尊还没有发觉情况有多严重,只以为沈清秋新伤,所以总昏睡魇梦。 及至两月后,见沈清秋情况不仅没有改善,反而魇梦不醒,哪怕洛冰河入梦把人带出魇梦,也无法让沈清秋清醒过来,不过是从这个噩梦滑向另一个噩梦,魔尊方觉惊惧惶恐。 小动物最通人性,最能分辨好歹善恶,不似世人为巧言令色所累。何况魔尊素向也没掩饰自己恶意,因而白毛小鸡崽对魔尊极其防备,只镇日守着沈清秋,等他醒来替自己洗澡擦干小翅膀、小爪爪。 小鸡崽子等了一天,又再等了一天,依旧没有等来擦翅膀的手。 过去两月里1沈清秋每天都要替它擦一次小翅膀、小爪爪。然而沈清秋已经两天没有醒来了。 小鸡崽子从沈清秋的身上嗅到死亡的腐烂气味。 灵兽寿命悠长,成长期也长。两个多月时间,凡间孔雀都要换去绒毛了,然而灵鸟孔雀却还是那副小鸡崽的样子。 它拒绝了如意小内侍替它擦翅膀的好意,自己仔细地用力地甩干身上的水,再在手帕上蹭蹭,把水汽蹭干。 然后叽叽叽地支使着如意小内侍,把干干净净的自己捧到沈清秋的床头窝着。 柠檬精洛魔尊自是不准小鸡崽侵占他的御床。 可是,连魔尊都无法把沈清秋从魇梦中拉出来,而小鸡崽子的“叽叽”叫唤,却能唤醒沈清秋的神智,让他分辨出现实和魇梦。小鸡崽子的叽叽叽屡次让魇梦惊怖而瑟瑟发抖的残躯,再次安稳地昏睡过去。 哪怕沈清秋依旧无法醒来,可是,至少他能分辨那是魇梦。 两害相权取其轻。洛冰河只得接受御床上多了一只鸡。 小鸡崽子成功登堂入室、上床筑窝。 沈清秋从两天的昏睡中醒来之时,看到小鸡崽窝在自己枕畔睡着了。回想起魇梦中唤醒自己的“叽叽”叫唤,沈清秋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听到声响的魔尊快步步入正殿,正好目睹了沈清秋那一抹浅笑——以及沈清秋看到自己时一瞬间紧缩的眼瞳和抿紧拉平的唇线。 洛冰河压下心头苦涩,只假装没看到沈清秋的抗拒戒备,上前讨好道:“弟子让绣女姑姑替小鸡崽缝了一个窝,以后便托赖它唤醒师尊了。” 两月多来洛冰河天天炖禽鸟汤,沈清秋如何不知他对小鸡崽的厌恶排挤? “过去不是天天恐吓它么,怎么突然对它好了,还让它在你床头筑窝?”沈清秋心里忍不住想,洛冰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所以愿意妥协,对小鸡崽子好? 沈清秋清楚洛冰河两面三刀、满嘴谎言,他当初构陷污蔑自己的手段、嘴脸,无一不叫人心寒。可是沈清秋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再去试探相信他一次。 【再信他一次吧。最后一次吧。我时日无多了,他骗不了我什么的。】身体的衰败消磨了沈清秋的倔强,他已经疲惫得不愿分神去想,洛冰河曲意逢迎图谋的是什么。他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他就是耍弄于我,也戏耍不了多长时间了。 蓝光闪过洛冰河的眼眸,他忍住眼眶的热意、屏住呼吸、颤抖着手搂紧沈清秋。 “我之前只是嫉妒师尊待它好。只要它能救助师尊,莫说是在床上筑窝,就是在御座上筑窝,我也马上给它递枝干树叶。” 沈清秋踌躇半刻,才犹豫着抬起唯一的右臂,环住紧紧抱住自己的魔尊,轻轻地在他后背拍打安抚。 “去打水,今天与我一同替小鸡崽洗澡。” 洛冰河灵魂出窍般愣愣地走出殿门亲自打水,待温泉水打湿他的衣袂,他才惊醒过来! 笑容明媚灿烂的魔尊端着小海碗温泉水瞬身而至,得意忘形地与他的亲亲师尊一并替小鸡崽子洗澡,连小鸡崽故意把水甩他身上、脸上,都无法让魔尊黑下脸面。 小鸡崽子见不得魔尊那春风满面的笑容,又因修为低微,无法抓伤魔尊。于是,每每趁着沈清秋昏睡过去,鸡崽子便要故意踩到朱砂上、墨汁上,甚至是泥浆中,然后扑腾着给洛魔尊的衣摆印上一个个红色的、黑色的,甚至是泥土的爪子印。 洛冰河高兴于沈清秋愿意再次敞开心怀,完全不在意小鸡崽子的寻衅滋事。 小鸡崽子秉承百战峰精神——屡败屡战,绝不气馁,此计不成,又生一计。 洛冰河为了方便照顾沈清秋,平时乃睡于拔步床外侧2,而沈清秋睡于内侧。小鸡崽子那个五彩缤纷的窝乃放于最内侧。 话说这窝乃是洛冰河为讨好沈清秋而让绣女姑姑做的,小鸡崽子亲选的料子。 大约缺什么便喜欢什么,小鸡崽子一身白绒毛,便选了好几种五彩缤纷的料子,让绣女姑姑缝上一个十八种颜色的窝,当真是金光闪闪、艳丽逼人。 沈清秋看了一眼这色彩斑斓的窝,觉得眼睛都要瞎了,然而思维小鸡崽子还小,难得它喜欢,便随它去了。 洛冰河一边心里鄙视小鸡崽子审美,一边嘴上夸赞小鸡崽子的窝漂亮。 小鸡崽子完全不吃洛冰河的口蜜腹剑,每天半夜里都以嘴喙叼着这个色彩斑斓、金光闪闪的绫罗锦绣窝,用尽吃奶之力,把窝拖到沈清秋与洛冰河之间,然后小身子窝在里面。 洛冰河担心挪动小鸡崽子会惊醒刚刚睡下的沈清秋,只得忍气吞声受小鸡崽子欺凌…… 洛冰河多番讨好,小鸡崽子就是不受,只一味讨厌洛冰河。任凭洛冰河智计百出,也搞不定小鸡崽子这样心智单纯的生物。它认定你是坏人,就是一味讨厌你。 洛冰河讨好无法,后来也就不哑忍小鸡崽子那幼稚的欺负,每每在沈清秋面前装出一副被小鸡崽子欺负却不计较的大量样子,在沈清秋背后又故意恐吓小鸡崽子。 二人一雀鸡飞狗跳地过着日子。三月,沈清秋便收到柳清歌送来书圣亲自题字的扇子。 柠檬洛酸得不行,然而魔尊不敢再拿沈清秋撒气,只得寻摸了沈清秋精神略好的一天,把人抱到院子中,摆上文房四宝、雕刻用具,一应丝绸绢布、浆糊,言说要亲自替师尊制扇。 洛冰河为了讨沈清秋欢喜,特意请教了杭州芳风馆3的老匠人,又亲手造了十数把折扇,才于今日邀沈清秋一同制扇。 自一月前对洛冰河敞开心扉后,沈清秋便略略放下防备,对洛冰河的讨好逢迎也没有刻意拒绝。 除却魇梦惊怖梦回时,沈清秋已经很少推拒洛冰河。尽管沈清秋还会因为洛冰河的碰触而僵硬残躯甚至瑟瑟发抖,然而他已经在慢慢接纳洛冰河。 洛冰河心底涌满酸甜涩苦。他默默地等待着沈清秋的试探和靠近。为免再次受心魔剑蛊惑,洛冰河甚至像另一世界的洛冰河那样,以符咒封□□魔剑。 “求师尊赐丹青一幅,作扇骨镂刻花纹。”洛冰河温柔小意地递上湖笔道。 沈清秋心知洛冰河嫉妒于柳清歌所赠折扇,又听内侍说魔尊特意去学了如何制扇,也不推辞洛冰河一番讨好,接过湖笔在宣纸上画上一枝劲竹。 小鸡崽子站在案上,一个劲地叽叽叽叫唤,趁着洛冰河不察,便在沈清秋的墨竹上踩上好几个爪子印。 沈清秋身体衰败时日无多,心态随之变化,便不如过去般言不由衷。他见小鸡崽子的爪印稚趣可爱,乃笑道:“我观你这爪子印,倒像是竹叶,便用它做扇骨的花纹吧。” 小鸡崽子挺起胸脯,志得意满地点头附和,酸得柠檬洛马上便道:“花纹不宜繁复,否则扇骨易折。” 小鸡崽子就是只有幼童智力,也知道洛冰河是故意跟自己作对,乃叽叽叽地骂起洛魔尊。 当真是“鸡假九威”。 一魔一鸡言语不通地吵了起来,最后沈清秋拍板,以两个鸡爪子印做小扇骨花纹。 魔尊出师未捷,气成河豚。 沈清秋见那两面三刀、城府深沉的魔尊,却在此跟一头小鸡崽子置气,没忍住便笑了起来。 当真是倜傥潇洒、春风十里、红尘失色。 赏尽三界绝色的魔尊这一刻被这笑容晃得心如擂鼓,满心的气愤不甘俱被这春风吹散了去。 洛冰河耳根泛红,只低头雕刻小扇骨,并不敢抬目稍觑那意气潇洒的云中仙一眼。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沈清秋不知不觉便在贵妃榻上睡了过去。洛冰河接过如意小内侍奉上的披风替沈清秋盖上,又布下隔绝阵法挡住冷风。 魔尊三心二意地一边偷觑睡着的云中仙,一边雕刻着小扇骨,把好几根小扇骨都刻坏了。暮色四合,沈清秋从昏睡中醒来,乃见洛冰河以手撑颌双目涣散地盯着自己,也不知在想什么。 洛冰河见沈清秋醒来,讨好地递上裱好绢面的折扇。 “做得不错,费心了。”沈清秋精神气大不如前,说话做事便不如过去装模作样、心口不一,只一应出自本心。 魔尊得了称赞,便更兴高采烈地递上湖笔,求师尊墨宝题字。 沈清秋笑着接过湖笔,见金乌西坠,心底暗叹自己正是落日余晖、风中残烛,乃一气呵成地书就“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云霄”。 魔尊心生七窍,见沈清秋题字,如何不知他所想何为?然洛冰河见沈清秋言笑晏晏,并不敢坏他兴致,只顾左右而言他地抱着师尊回殿用膳,并把折扇悄悄藏了起来。 是夜,魔尊亲手把小鸡崽子那五彩斑斓、金光闪闪的窝挪到床中央,小声叮嘱其照管好沈清秋,才悄悄出了幽冥殿。 洛冰河于偏殿中仔细再做一扇,刻镂花纹与今日午间所制别无二致,只于题字上换了。 “曾与蒿藜同雨露,终随松柏到冰霜。” 过去,洛冰河只觉得沈清秋乃无耻小人,厌恶其装模作样、附庸风雅地喜欢君子竹。竹乃四君子之一,“清雅澹泊,谦谦君子”。沈清秋此等寡廉鲜耻之辈,如何堪配? 然而尘埃落定之后,洛冰河方觉:沈清秋其人,哪怕做事不如君子坦荡,可也是有气有节之人,担得起“修雅”二字,配得上君子如竹。 因而,魔尊才会在折扇上题上王安石咏竹的诗。 洛冰河实在不愿看沈清秋所书饱含不详的题字,宁可夜半偷偷重做一把折扇。 满心欢喜地做好扇子、打算明天以此卖好讨便宜的魔尊脚步轻快地步入幽冥殿内,却见沈清秋佩戴的鬼玖所赠养魂玉扣碎裂床上,而小鸡崽子却吓得绒毛直竖,满眼惊恐地在一旁瑟瑟发抖地发出“咕咕”腹鸣。 补充:060的配乐是陈悦老师的箫曲《桃花渡》。之所以选箫曲,一则因为箫笛均丝竹乐器,乃九哥喜爱之物(九哥爱竹)。另一原因则是箫曲最是断肠。 《箫经》 “知箫法,吹正音呜呜然,煌煌乎有凤德。明者爱其幽雅深邃,持之修身,可证仙道;持之入世,可达世故。此箫之大者。” “世人皆知洞箫断肠,乃品箫者境界使然。有吹者强作悲戚,箫声欲绝,久之伤己伤人,沦为魔道,学者不可不知。” 1柳巨巨是去岁腊月送来的小孔雀。060沈洛赏焰火时是正月十五上元节。061时间是二月。所以沈清秋已经养了小鸡崽两个多月了。 2古时夫妻同床,妇人睡外侧,为的是方面早起伺候丈夫。 3相传制作折扇历史最久远的,是杭州的芳风馆。 《与舍弟华藏院忞君亭咏竹》王安石 一迳森然四座凉,残阴余韵去何长。 人怜直节生来瘦,自许高材老更刚。 曾与蒿藜同雨露,终随松柏到冰霜。 烦君惜取根株在,欲乞伶伦学凤凰。 第 62 章 062 养魂玉扣乃鬼玖所赠,于沈清秋养护神魂大有裨益。洛冰河见养魂玉扣碎裂床上,亦如小鸡崽子一般,吓得寒毛倒竖、双目圆瞪。 魔尊被这噩耗打懵了头脑,一瞬间无法思考、脑内一片空白。接着便做下让他无比后悔的事情——他轻手轻脚地出了殿门,阴下令暗卫和内侍寻一外观与鬼玖所赠养魂玉扣一模一样的平安扣,悄悄换到沈清秋身上。 在以后的日子里,魔尊都无法想象这样蠢的行为是智计无双、城府深沉的自己所为。只能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智障脑残”,情爱总让人手动降智。 事情并未因魔尊的掩耳盗铃而变好,却如崩塌的泥石般滑向深渊。自养魂玉扣碎作三瓣后,沈清秋昏沉的时间便越发长了,从两天中醒来两、三时辰,渐渐便发展到三、四天才醒转过来。尔后,不过一个时辰,人便又乏累地睡去。 洛冰河压抑着满心的恐慌坐在圈椅上,怀里揣着一只白毛鸡崽子,双目涣散地盯着昏睡床上的残躯。 一魔一鸡已经满心彷徨地盯了昏睡的沈清秋四天。 “你再不洗澡就该臭了。”洛冰河一脸嫌弃地找事道。 自上月沈清秋邀洛冰河一同为小鸡崽子洗澡以后,洛魔尊便不允如意小内侍伺候着小鸡崽子洗澡。他从等着沈清秋每两天醒来一次,然后二人一同洗鸡,顺带讨个香吻、摸摸捏捏占点便宜,一路发展到现在,一等便是三、四天。 洛冰河心中惊惶,只能不停地逗引鸡崽子以分神,好让自己不至于泡在恐慌中。 被迫窝在魔尊怀中的小鸡崽子依旧讨厌洛冰河,它不耐烦地腹鸣了一声“咕……”,便再不理那个烦人的魔尊。 “他怎么还不醒?” “咕……” 洛冰河以手指戳了戳鸡屁股,道:“你咋不骂人?” 鸡崽子被魔尊戳得在他大腿上打了个滚。鸡崽子摊倒数息,再自己翻个滚,然后极端嫌弃地对魔尊翻了个白眼,便扑腾着跳到拔步床上,窝在沈清秋枕畔。 又过一月,沈清秋仅余的右手,也渐渐无力,甚至开始干枯萎缩。现在的沈清秋,莫说提不动金碗银箸,便是薄薄一册书册,亦是无能为力。 洗鸡的重任便落到洛魔尊身上,沈清秋精神好时便于一侧督工并临床指导一番;他若是精神不好昏睡过去,一魔一鸡便一边小声吵架一边洗澡。 小鸡崽子对魔尊替自己洗澡之事嫌弃得不行,宁可自己洗也不愿被那恶人玷污羽毛。一魔一鸡天天为洗澡语言不通、鸡同魔讲地吵架。 洛冰河心机深沉、智计无双,哪能为了洗不洗鸡这样的小事跟一头鸡崽子吵架置气,不过就是心中惶恐沈清秋要撒手弃他而去,便总找些事情转移心神罢了。 魔尊心里再惴惴不安,于沈清秋清醒之时依旧装作云淡风轻,强展欢颜地宽慰沈清秋。 魔尊一边掩耳盗铃地装作岁月静好地跟沈清秋过日子,一边不停催促属下加快催熟露华芝的脚步。 连魅音夫人的引魂花,现在也已是常备着。更有甚者,诸如拘魂术那等鬼蜮阴阳术,魔尊亦开始研习。百鬼夜行那夜,得见沈清秋魂魄受损,洛冰河如何敢掉以轻心? 洛冰河怕极了沈清秋熬不到露华芝成熟之日。 沈清秋察觉自身状况似与“养魂玉扣”有关,便多次让如意小内侍帮忙,脱下脖颈上的平安玉扣细细端祥。 沈清秋越是观察,越是怀疑玉扣被换。 洛冰河此时才觉胆战心惊,满身冷汗地发觉自己走了一步错棋! 魔尊满心忐忑、踌躇不定,既惧怕沈清秋误会自己欲使诡计折磨他而故意换走他的救命玉扣,又踌躇哪怕把事情和盘托出,沈清秋依旧不信。 这一切都怪他摧折沈清秋太过,总把他往死里虐待折磨,却又于其濒死之时拉扯回来。数月前自己还要拿他撒气,压在身下欺负,心魔入体时竟反复无常地斩下他左臂……凡此种种,沈清秋还如何能信自己? 洛冰河满心绝望,只能听天由命。他面无血色地双手捧着养魂玉,跪在沈清秋所坐贵妃榻前把事情和盘托出。 洛冰河心下忐忑,一会儿满是绝望地责备埋怨自己为何就要拿个假玉扣换真玉扣,又不是自己故意砸坏的真玉扣;一会儿又满心阴暗地筹谋,若是沈清秋不信我,我要如何把人留住。 沈清秋伸出唯一的右手欲拿起碎作三瓣的玉扣。岂料沈清秋指尖才触碰玉扣,玉扣便化作斋粉。 洛冰河唬了一跳,慌忙握住沈清秋指尖察看有否受伤。 “无碍。平安扣应是因替我养魂而碎。起来罢,你贵为魔界至尊,莫要再跪于我身前。”沈清秋再见洛冰河跪于自己身前,只觉一阵恍惚,仿若回到七年多前洛冰河尽孝座下的日子,又仿若看到地牢中洛冰河狠戾虐待、逼迫自己跪地哀嚎求饶的岁月。 沈清秋缓缓垂下眼睑,掩住眼中疲惫与恐惧。 于沈清秋身前时刻运行《天心神术》的洛冰河,闻沈清秋之语,感沈清秋所想,任是魔尊喜怒不形于色,依旧目光数闪。还不等洛冰河想到如何安抚沈清秋,便听他道“我乏了”。 洛冰河心里空落落地把沈清秋抱回幽冥殿拔步床上。不过一盏茶余,沈清秋又昏沉睡去。 洛冰河心神恍惚地思量如何安抚沈清秋,便没注意脚步,待到发现不妥时,已经步入鬼玖鬼蜮之中。 第 63 章 063 洛冰河心神恍惚地思量该如何安抚沈清秋,便没注意脚步,待到发现不妥时,已经步入鬼玖鬼蜮之中。 鬼玖端坐于白骨架成的圈椅中,手中把玩着一艘纸蓬船。洛冰河认得那纸蓬船乃是数月前与沈清秋赏焰火那夜,沈清秋在人间所放的河灯。 养魂玉扣乃是温养神魂的灵物,哪怕鬼玖于阴曹冥府位居要职,也不过仅得一方玉扣。 玉扣便如春泥养花,乃是消耗自身为沈清秋提供养分养护神魂。鬼玖心中谋算,此方养魂玉扣约莫能养护沈清秋神魂五载,届时岳清源业已复生,洛冰河手上再无胁迫沈清秋之物,鬼玖便可携沈清秋离开此界去往冥府养魂。 岂料洛冰河阴晴不定、狠戾不调,竟再度重伤沈清秋。养魂玉扣为护持沈清秋神魂,不足一年便碎裂开来。 洛冰河施虐那天,若非玉扣之护与老医正救助,沈清秋早已身死道消、金仙难救。 凡此种种,鬼玖那时才会激愤出手。若非鬼柳及时制止,鬼玖怕是已因杀灭洛冰河而背负业果。 “洛冰河见过沈先生。”洛冰河心中暗喜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自己正是心烦于师尊养魂之事时,鬼玖便出现了。洛冰河心中筹谋,只需向鬼玖再求得养魂玉扣,那便诸事可期。 因着有求于鬼,魔界至尊洛冰河恭恭敬敬地向鬼玖施礼。非是程门立雪尊重另一世界的“师尊”,却是为达目的能屈能伸。 鬼玖嗤笑一声,道:“我担不起你一声‘先生’。你的先生被你扯断四肢,正生不如死地躺在床上呢。”鬼王皆具“他心通”之能,鬼玖如何不知洛冰河心中筹谋? 鬼玖在养魂玉扣碎裂那刻便已知晓。为了带走沈清秋,鬼玖只得让其略受神魂衰竭之苦,只寄望于洛冰河心疼沈清秋所受苦楚,不再以岳清源为胁,让沈清秋随鬼玖离去。 “我为沈清秋而来。”沈玖手上把玩着纸蓬船,挑眼看了洛冰河一眼,道。“他必须随我去养魂。你若真疼惜于他,便不要以岳清源为胁逼迫他留在这里。” 洛冰河对沈清秋的偏执和掌控欲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听闻鬼玖再次要把沈清秋带走,他差点没忍住俊脸狰狞扭曲。 魔尊捏紧指尖压抑着暴涨的怒火,一脸和煦地对沈玖笑道:“求先生再予冰河一方养魂玉扣,先生所需、所求,冰河一定尽力。” “莫说养魂玉扣我只得一方,便是还有,你有何方宝物价值一方养魂玉扣?”鬼玖眯起双眼,从白骨圈椅中起来。鬼玖身上那套研究院的白袍子如流水般倾泻垂坠,不见一丝皱褶。 “冰河但求尽孝师尊座下,弥补过往种种过错,求沈先生指点迷津。”洛冰河作揖恭敬道。 沈玖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做派气得冷笑起来。“洛冰河,你是仗着我不敢杀你?你莫不是以为我是什么善男信女?我就是不能杀你,有的是方法让你痛不欲生。虽不足沈清秋所受□□,然让你尝个一两分亦是不难。” “倘若让沈先生发泄怒怨,能得先生指点迷津,冰河何惧,皮囊何惜?” “好!洛冰河你好得很!”说罢,鬼玖含怒出手,右手乌黑指甲暴长,直取洛冰河双目。 过去洛冰河有求于柳溟烟替岳清源招魂时,尚且能忍气吞声让她刺了二十一剑。现在洛冰河有求于鬼玖替沈清秋养魂,亦是不作抵抗随鬼玖殴打泄愤。 沈玖鬼手偏移,洛冰河双目幸免于难,然而胸前便留下四道冒着黑气的血痕。 洛冰河被鬼玖踹翻在地,右腿胫骨遭沈玖踩在脚下。 “当年老宫主水牢踩折沈清秋双腿,你现在略尝一二,不知滋味如何?”鬼玖并不一下子踩裂洛冰河的腿骨,他慢慢地施力,务必让洛冰河好好体味沈清秋当初所受所感。 “咔嚓”一声,洛冰河右腿胫骨碎裂。 凭借洛冰河的魔族血统,本该很快痊愈的骨折骨裂,也不知道鬼玖做了什么,迟迟不见痊愈。 洛冰河也不管扭曲地摊摆在地上的右腿,只一边忍受裂骨之痛,一边苍白着脸道:“若能得先生指点师尊生门,先生便是对冰河摧折四肢、挖眼拔舌、煅烧神魂,冰河亦不敢有恨。” 沈玖被他此等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话语气得蛊虫从眼窝中纷纷钻出。 气极的鬼玖脚尖一挑,洛冰河便直直往宫墙撞去。洛冰河条件反射地翻了个身并以右手撑向宫墙,却闻鬼玖道“你敢反抗?” 洛冰河急忙收手,亦不敢以灵气或魔气护体,“咔嚓”一声,又断右臂。 “若非你再次伤他,玉扣何以不足一年便碎?”四方八面响彻鬼玖的声音后,才见因为怒极而鬼相毕现的鬼玖飘渺而至。 彼时鬼音贯耳,便有无数白骨从阴影中探出鬼爪。洛冰河只觉得肉身皆被撕扯粉碎。少倾,又见根根白骨捡起石块瓦砾劈头盖脸的往洛冰河身上、头上砸去。 洛冰河只得以唯一完好的左臂护住头部。然而,砸落左臂上的却不是什么石头瓦砾,而是一卷绢布卷宗。而鬼玖与鬼蜮,俱都消失无踪。 洛冰河福至心灵,心如擂鼓地把卷宗放在大腿上,颤抖着左手艰难地单手解开卷宗上绳结。 第 64 章 064 养魂便如养心,沈清秋若是心中不愿,鬼玖亦是无可奈何。 鬼玖投鼠忌器,既不能强行带走沈清秋,又担心其神魂消散,只得忍气帮助洛冰河。 凭借职务之便,沈玖搜罗诸天万界能用于养魂的天材地宝资讯,一股脑地输进最新研发的4d投影卷宗中。 洛冰河颤抖着左手艰难地扯开绳结,卷宗便自发舒展绷直悬浮于空中。卷宗上阵法咒文闪烁,便见一株仙草的影响悬浮于卷宗之上。 伴随着鬼玖恶意满满、鬼气森森的解说声音,又有文字显示于被投影出来的仙草右侧。 隐约间,洛冰河还能嗅到一种混合着泥土芬芳的草香味。还不等洛冰河卷上卷宗试探香味是否源自卷宗,便听得鬼玖满含嫌弃的话语: “不用试了,这是最新研发的4d投影卷宗,里面记录了各种灵物的气味、习性。” 接着又听鬼玖满怀恶意地道:“当然,要是记录什么毒蛇恶龙,也许你要被它们咬上一口。” 不等洛冰河献媚逢迎讨好两句,鬼玖的声音便消散空中,取而代之的是毫无感情的电子女音。 魔尊得此宝典,大喜过望。 洛冰河绸缪帷幄,行事素向稳妥。他先是阴使心腹暗查典籍所记天材地宝。去三月,心腹寻得一株典籍所载仙草献上。 平安内侍自荐为沈清秋试毒。平安内侍服用一分仙草后,经老医正号脉细诊,确认此物实乃良药,洛冰河才让沈清秋服下。 服下仙草后,沈清秋精神略有补足,清醒之时较以往稍长(zhang)。 洛冰河喜不自胜,当夜便得意忘形地压着沈清秋啃了半宿,累其又昏睡三天。老医正与小鸡崽子气极,一魔不停讽刺数落魔尊不干人事,一鸡扑腾着老往魔尊脸上踩爪子印。 洛冰河只傻笑着全盘接受,一句话都不辩解。小鸡崽都踩脸上来了,魔尊也不过把鸡轻轻拨开。 此后洛冰河普告人魔仙三界,举魔界一界之财,许高官厚禄封妻荫子,悬赏天下,遍寻典籍所记天材地宝,此等诸事,不作赘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洛冰河卖官赐爵之举与魔界世家大族利益相左,世家子弟数次上表痛陈此举弊端,反对魔尊因私情毁公法。 魔尊心腹出列,语气激昂述说魔尊胡扯的沈清秋因为救他而伤重残废之事。然后话锋一转,又说百善孝为先,魔尊此举乃是尽孝座下,实乃当世楷模、德为人先、行为世范。 魔尊见事情酝酿得差不多,乃装模作样地道:“师尊因就本座而伤重,本座心中煎熬,乃有公器私用之举,还望诸卿见宥。寻药所需财帛,岂敢侵占公库?一应财帛,俱从本座私库即可。” 世家大族,哪能不知道沈清秋一身伤病因何而致?然魔尊先以行孝为名,后又以退为进,言说不损害世家利益。若是世家此时仍然不依不饶,难免落了“不忠不孝”的恶名。 因此因由,世家只得哑忍魔尊行事,私下却七分真三分假地散播谣言,言说“沈清秋过去苛待洛冰河,洛冰河大权在握之时,乃报复于沈清秋。沈清秋一身伤病实乃魔尊折磨所致,魔尊细寻药方,不过是觉得折磨得不够尽兴,欲以灵药让沈清秋苟活些时日,好生折磨。魔尊所为,不过是假行孝之名,行欺师灭祖之实。” 一时间流言四起,魔尊与世家之间关系越发微妙、如履薄冰。 有钱使得鬼推磨,又去五月,三界之内陆续返还或真或假的情报。因着天材地宝俱都受凶兽灵禽守护,而有能力虎口夺食的俱是一方大能。大能们自是了解沈、洛恩仇。傲骨铮然者,不愿折节取药结交魔尊。投机逢迎者,得闻世家风声,却是观望魔尊此举真意。 魔尊手下心腹一一细查情报真伪。投递真情报者,或报以重金,或收归魔尊心腹,不一而足;投递假情报者,俱投大狱,非万金莫得赎其身。 洛冰河遣派心腹取药,然灵药俱有凶兽灵禽守护。不过交锋一回,魔尊手下干将便折损十之一二。 魔尊自知因悬赏天下之举与世家大族已生龌龊,沈清秋毫无自保之力,若他离沈清秋而独去寻药,沈清秋怕是万死无生。 洛冰河亦欲仿效光武帝刘秀携阴丽华从军征战,然沈清秋残躯虚弱,实在不堪折腾。思虑再三,洛冰河只得忍下心中嫉妒,把沈清秋安危托付予柳清歌之手。 如果按某某粉说的,冰哥得到的一切都是种马爽文的男主光环导致的话,那么沈垣是怎么改剧情的? 还是说种马光环需要检测灵魂再启动?遇到沈九的话,光环开到max:仙术是光环一键无师自通习得,正阳剑是光环掉落,仙盟大会参会资格也是光环给的。 遇到沈垣的话,光环自动关闭?明明应该拉宁婴婴进魇梦的,结果拉了沈垣。一键习得仙术用不了,冰妹要辛勤习武,甚至失手时对沈垣“投怀送抱”。正阳剑、仙盟大会什么的,遇到沈垣,那就是沈垣的功劳,遇到沈九,那就是光环送的。 这样的逻辑叫逻辑? 那我九哥还有三个以上的逻辑选项哩。 选项1.其实九哥是穿越事务所的职员,他来这个世界纯粹就是为了成就洛冰河,他平时要扮演一个恶毒炮灰,在洛冰河需要帮助时,又要在不让他知道的前提下帮助他。 选项2. 其实你们所看的这些都是假的,全部都是鬼玖最新研发的“大道三千轮回系统”在你们脑海内的虚拟投影。 选项3.其实沈清秋就是转生历劫的邪剑君,他不过是按着飞机的大纲走剧情。 选项n.随便啦 沈垣读的《狂傲》里的沈九是趁人之危杀了柳清歌。 沈垣穿越的《狂傲》里的沈九是想要救柳清歌却反而失手害了他,打井妖时救了柳清歌却被误会也傲娇不解释。 沈垣读的《狂傲》里的沈九是好色piao g 。 沈垣穿越的《狂傲》里的沈九是因为童年阴影只能在女人怀里才觉得不害怕。 沈垣读的《狂傲》里的沈九是不知好歹对岳清源阴阳怪气 。 沈垣穿越的《狂傲》里的沈九两度舍身救岳清源。 所以现在的道德标准已经高到,刀子口豆腐心,遇到同门有为难马上去施救的人,都能被骂“人渣”、“斯文败类”的地步了吗? 骂他人渣的人,道德水平多高? 沈垣看的《狂傲》跟他穿越的《狂傲》不一样,他先入为主误解九哥,这不是他的错。 那些全文看了的,哪来的道德高度去骂九哥? 再说“猥亵宁婴婴”这罪名,不说宁婴婴多天真烂漫,这性子根本不可能被猥亵过。就说5年时间,真要猥亵,孩子都生2个了好么。 最后说piao g,不说九哥不是好色piao g。哪怕九哥是真好色,你们对古时的章台女子有什么误解吗? 过去文人墨客谁不是上青楼吟风弄月的? “秦淮八艳”知道么? 柳永的诗词读过么? 近来很忙,不要等更,只能保证周更。 第 65 章 065 沈清秋被洛冰河抱离地牢已两年有余,又是一年的凛冬,苍穹山派一片银装素裹,清静峰上的竹林也厚厚地铺上一层雪毯。 沈清秋服用进献上来的灵药以后,精神见长,不如过去般镇日昏睡,每天总能醒转两三时辰。洛冰河得见转机,大喜过望。然而能被下属采摘的灵药,俱都采摘殆尽,余下珍品,尽被凶兽守护。 因卖官赐爵之故,魔尊与魔界世家关系越发紧绷。洛冰河斟酌再三,只得留漠北于魔界坐镇,而他则亲自领人取药。 “师尊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您千万莫要动气,须多休息,万事吩咐如意及暗卫。”临别在即,洛冰河唯恐自己的熊师尊没有照顾好自己,便絮絮叨叨个不停。 接着,魔尊又啰啰嗦嗦地跟沈清秋解说近日他与世家之间所生龌龊,切切交代熊师尊莫要到不安全的地方,须得在柳师叔能照管到之处。接着又逐一细致检查令人特意为沈清秋打造的防护法器。 沈清秋被洛冰河烦得头昏脑涨,只“然然唯唯”地随意应付,及至后头更是烦躁得抿唇不语。憋闷好久,沈仙师最后没忍住吐出“闭嘴”二字,又惹来小畜生红着眼眸地把人紧搂怀中的一顿啃咬。 从百战峰赶来的柳清歌见洛冰河如此孟浪,出手如电地以剑鞘拍上洛冰河手上麻穴,左手一把拉住差点摔落在地的沈清秋右臂,将人扯到怀中,冷哼一句“有伤风化”后,转头便走。 洛冰河面容扭曲了一瞬,最后还是忍下心中不满,让如意小内侍捧着鸡窝并窝里的鸡崽子追上柳清歌,自己则万分不舍地划开空间到达灵药生长之处与部下汇合。 柳清歌认得身后的如意小内侍,乃转过身等他追上。得见如意小内侍手中所捧的那个五彩斑斓、金光闪闪的鸡窝(划掉)孔雀窝,柳清歌一脸嫌弃地睨了沈清秋一眼。 被他搂在怀中的沈清秋得见柳清歌那熟悉的睥睨眼神,马上就炸,乃怒骂道:“你睨我作甚!那是你的灵兽自己挑的!” 柳清歌一边敷衍地点头,一边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一脸“行行行,好好好,你身体不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的意思。 再次被斩去左臂后,除却在床上被洛冰河啃咬外,沈清秋再没受过什么气,一直被洛冰河千般讨好、万般迁就,不知不觉又被惯回过去那暴脾气。如今被柳清歌一脸“你弱你有理”的样子一激,当下便急怒攻心。 沈清秋被气得眼前一黑、残躯一晃,软倒在柳清歌怀中。 柳清歌万没想到沈清秋身体已经虚弱到如此地步,见其昏厥在自己怀中,被唬得脸色骤变。 千草峰上药庐之中,木清芳正一边指点门下弟子如何处理药材,一边与老爷子门下首徒乐正太医谈论医道。二人正是慨叹相逢恨晚,欲结钟俞之交之时,便见柳清歌怀里抱着一团“披风”,剑眉紧蹙、满脸霜寒、步伐急迫地踏进药庐。 千草峰弟子被百战峰主的杀气唬得噤若寒蝉。 木清芳只得挥退门徒,然后瞪了柳清歌一眼:“何事?” “他昏厥过去了。” 待看清那团“披风”乃是沈清秋后,木清芳唬得打翻手中茶盏,撒了茶水、湿了衣袍。 木清芳见柳清歌情态,便知定然是二人又斗嘴生气,沈清秋被柳清歌生生气昏了过去。 木清芳瞪了柳清歌一眼,颐指气使地抬了抬下巴示意柳清歌把人放于榻上,接着便以衣袂把柳清歌甩到一旁,然后伸手去探沈清秋脉像,准备施针。 柳清歌矜傲自持,修为再高,亦不敢对师兄动手。当然,沈清秋永远是除外那一个。 柳清歌既不抵抗,亦不运功,便随着木清芳那一甩袖退了三步,退到案桌边上。 此时抱着鸡窝的如意小内侍刚刚赶到。小内侍匆忙把鸡窝放到桌案上,便赶紧为沈清秋布置挡风的帷幔、暖阵。 鸡崽子没注意如意小内侍动作,一不小心便从窝里滚了出来,在桌上翻了好几番便要往地上摔去。 骨节分明的玉白素手捏着剑柄,以剑鞘把鸡崽子挑了起来,然后以左手稳稳接住鸡崽。 “怎么这般蠢,莫不是被沈清秋养蠢了?” 被沈清秋惯得无法无天的小鸡崽子听得柳清歌骂它蠢,气得炸起绒毛,叽叽叽地装腔作势叫唤,一双小肉翅扑腾得残影道道,不知天高地厚地便往柳清歌脸上踩去。出师未捷身被捏,长使鸡崽泪满襟。柳峰主轻抬左手,漫不经心地握住鸡身,拇指正正按在鸡胸脯上。 柳清歌使坏地拇指下按,鸡崽子便“叽”地一声。 再按。 “叽——!”挣扎不能。 三按。 “叽————!!”叫声越发凄厉。 “张牙舞爪这点倒是学了沈清秋十分。” “安分点,别闹。”柳清歌把小鸡崽子放在自己肩上,便转过身去看榻上沈清秋。 木清芳把银针从沈清秋身上拔除,然后转身写下药方交予一名小弟子煎药。如意小内侍连忙上前替沈清秋拉上衣襟、盖上披风,以免沈清秋受凉。 “你惹他生气作甚?他现在身体能如过往?也不迁就着点!这是老爷子对沈师兄的脉案记录,他一天中只醒转两三时辰,你须得知道……”木清芳先是数落柳清歌一顿,然后转过身去翻看脉案,细细交代急忙赶来的明帆该如何照料沈清秋。 柳清歌腰背笔挺地傲然立在一旁,木着脸听木清芳教训数落。旁人但见百战峰主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怕也得认同他与沈清秋素有嫌隙之说。却不知柳峰主正以袖袍遮掩着玉白素手,手中捏着留音璧,正偷偷地记录下木清芳交代明帆如何照管沈清秋的大小事项。 待到木清芳细致交代清楚,乐正太医又作了补充以后,柳清歌便收起手上留音璧,又以剑鞘挑开欲上前抱起沈清秋的明帆。 “柳师叔,您这是……” 别人看不出柳清歌的小动作,木清芳怎么可能看不出? 木峰主摆了摆手打发明帆回清静峰,道:“随他吧。他想亲自照顾你师尊,便随他去。再说,真有人欲对你师尊不利,你也护他不住。还是待在柳师弟身边安全。” 柳清歌一脸云淡风轻地小心把沈清秋抱起,认真裹上披风,又布上隔绝法阵阻挡冷风,才一路缩地成寸地走回百战峰峰主居所。 柳清歌弯腰把沈清秋安置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接着便伸手掀被子。 柳峰主看了看床上薄衾孤枕,英挺剑眉便渐渐蹙起,然后又重新抱起沈清秋,转身吩咐如意小内侍道:“可有沈清秋近来所用器物衾被?劳烦小哥替我布置床榻一二。” 如意小内侍连道“不敢”,便躬身上前,接过突然出现的暗卫从乾坤袋中取出的被褥软枕,一一摆放在柳清歌的床上。 待如意小内侍把柳清歌的床拾撮得面目全非后,柳峰主才把沈清秋轻轻放在床榻上,又轻手轻脚地替他脱下披风,盖上被褥。 柳清歌盯着昏睡过去的沈清秋,又替他调整了好几个自以为舒适的姿势,惹得如意小内侍一脸憋屈踌躇,不知应否制止这个凶名在外的百战峰主动作。 幸而,柳清歌折腾了一会儿后,便消停下来,不再折腾沈清秋。 柳峰主左手捏着留音璧贴于额上,细听木清芳所言照顾沈清秋须注意的事项,神识探入乾坤袋中搜寻。 百战峰主一边搜寻乾坤袋,一边把得用的药材从乾坤袋中倒出。不过一盏茶余,灵药便满满地铺了一桌子。 柳清歌仍觉不够,又从桌上的药材中精挑细选,最后仅留下三株灵药。 柳峰主亲手把这三株灵药亲手交予乐正太医处理。 日薄西天,百战峰小弟子奉上乐正太医亲煎的汤药,然沈清秋仍不见醒转过来。 柳清歌数次徘徊床榻边沿,先是探沈清秋颈侧大动脉,接着去摸他右手动脉,然后又捏上他指尖试探着体温。 如意小内侍一脸纠结,就怕柳清歌这般折腾害沈清秋着凉受寒。然而小内侍又畏惧于柳清歌赫赫凶名而不敢制止,如意纠结得嫩脸生褶。 一套探摸以后,柳清歌踱步回案后,端坐圈椅上,一手托起药碗,一手扶着碗沿,双目涣散地盯着床上残躯。不过几息,放凉的药汤便冒出袅袅白雾。 素向鸡假九威的鸡崽子蹲在柳清歌肩上,见其对沈清秋事事细心,胆子便如气球膨胀,鸡爪子慢慢往作死边沿疯狂试探。 在柳清歌第五次探过沈清秋鼻息脉搏以后,鸡崽子便缩起爪子蓄力,然后朝着最高处——柳清歌的发髻一蹬腿。小小一团的绒毛鸡犹如绒球飞向柳清歌发冠。 把百战峰第一人踩在脚底的成就唾手可及! “叽!” “叽——!!” “叽————!!!”柳清歌双目涣散地盯着床上残躯,再次漫不经心地把鸡崽子捏在手中。突然想到了什么,百战峰主转过身,眼神含厉、语带威胁地对如意小内侍道:“莫要在沈清秋前提温药之事。” 剑气绕着如意小内侍打了个转,小孩儿只得连连点头、喏喏答应。 从金乌西坠、暮色四合,到日升月落、天露晨曦,再到日上中天之时,沈清秋方略微阖动一下眼睑。 第 66 章 066 忘忧崖高逾千丈、壁立千仞、孤峰入云。 其上尽覆忘忧兰,世人乃以忘忧命是崖。 人界之辈,初不识忘忧兰,但观其质朴文静、淡雅高洁,远远嗅得幽香暗送,俱心生倾慕,跋涉以求。 及至近前,更是芬芳环绕,如置仙境,斯人不知今夕何年,踌躇徘徊、流连忘返。不过数十日,兰花田下,白骨累累。溟溟穹苍,秃鹫密布。 世人方知此兰乃幽冥之花,又因嗅得花香之人无忧而终,乃以忘忧命其名。此乃忘忧兰得名因由。 忘忧崖凶名赫赫,魔尊手下,实力不达金丹者,俱于崖下守望。 哪怕洛冰河贵为一界之尊,手下羽翼达金丹修为者,不过九人。其一漠北,正于魔界之内,镇地宫、守社稷。余数八人,被洛冰河分作两批。其一于崖下镇守,其二随魔尊上山夺宝。 洛冰河腰悬缠绕封印符咒的心魔,手握修雅,领着四位金丹尊者缩地成寸地上山。 自四派联审后,沈清秋被苍穹山派除名。按照苍穹规矩,修雅剑本该被抹去沈清秋炼化器灵时的心头血,回归万剑峰。被炼化的器灵被强行抹除心头血,对炼化者不啻重创。修为完好者,轻则需修养一年半载,重则,根基受损者大有人在,更遑论沈清秋修为被废。 岳清源不忍其再造重创,乃以掌门身份一力压下此事。况且此事已有前例。过去洛冰河“战死”之时,沈清秋亦以苍穹第二峰峰主之力,强行留下正阳剑。 沈清秋素向言语刻毒,得罪不少“正道人士”。墙倒众人推,岳清源恐别人落井下石,抹除修雅剑上沈清秋的心头血,乃把修雅随身携带于乾坤袋中。 后洛冰河计杀岳清源,玄肃、修雅俱落洛冰河手。 洛冰河本欲于沈清秋面前毁修雅,以此伤沈清秋心神。幸而羽翼适时呈上《天心神术》,魔君醉心术法,无心再折磨沈清秋,修雅才得幸免于难。亦不知此乃修雅之幸,抑或魔君之福。 得来修雅的因由实在不光明磊落,魔君哪怕心中极想以修雅讨好心上人,也依旧踌躇不敢剑归原主。 现借献药之功,正好弥毁玄肃之过。 再者,让修雅亲睹洛冰河夺药费心戮力,再借修雅之口,传于沈清秋之耳,让魔尊那口硬心软的师尊心软,可谓一箭双雕。 更有甚者,魔尊略使苦肉计一二,受点伤,于沈清秋前讨点便宜更是容易。 越过蔓延一里多的忘忧兰花田,魔尊一行五人被一根毒箭拦在山腰。 眼前参天巨木,枝繁叶茂、摇曳生姿,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一地娑婆碎金。 “尊上,此乃见血封喉1,又名箭毒木,含剧毒,被其所伤,不过数十息便毙命,故名‘见血封喉’。予观现四方八位无风,而树木摇曳生姿,恐怕是树已生其灵、化作精怪。”一位金丹尊者出列蹙眉道。 见血封喉闻金丹尊者揭破其伪装,突然发难,数百根毒箭木往五人身上射去。 两名金丹尊者养尊处优惯了,竟闪避不及,双双中箭。一人战斗意识仍在,乃一剑削下中箭的小腿。另一人却惊慌失措直至毒发而亡。 洛冰河见一箭毒木便让手下减员,心底既嫌弃贵为金丹尊者居然闪避不及,又觉得正好大浪淘沙,借此机会减去一批吃闲饭的客座。 然,不过一息,魔尊又想起现今与世家正是利益相左之际,正需心腹羽翼效力之时,此等废物,哪怕不能真做点实事,起码能充个门面,起到威慑作用。 再者,借此机会施惠于彼等,昭本尊仁厚,也好收彼等忠心,日后驱使便如臂使指、无有不从。 洛冰河城府深沉、智计无双,如此繁复思虑不过三息。三息间,魔尊不仅制定攻心之计,还把泰半毒箭斩于心魔剑下。而修雅剑早被他收进乾坤袋中。 五人疾退十数丈,所幸箭毒木还未化形,受根下泥土束缚,无法追击五人。 洛冰河可谓把清风霁月的面具嵌在脸皮上、刻于骨子里,刚刚疾退之时仍不忘带上死去之人的尸骸。 魔尊放下此人尸骸,又转眼看受伤之人,心里再多的鄙蔑都没有显露一分。 那受伤的金丹尊者已心生胆怯,眼带闪躲。另外两名尊者倒是眼泛杀气,跃跃欲试。 洛冰河向余下三位金丹尊者施了拱手礼,道:“诸位上人追随洛某,实为建不世之功,求名留青史。此番求药乃是洛某欲尽孝师尊座前,实不该公器私用。诸君忠心,洛某铭感五内。洛某忝居魔尊之位,尚有一二保命之法,吾亦不愿累诸君损伤,还请诸君暂留山下,以待洛某佳音。” 那名受伤的金丹尊者,听得魔尊让他们撤回,惊喜得克制不住眼中神光,让其余二人瞧了彻底。 “哼!魔尊莫不是觉得祁某乃贪生怕死、尸位素餐之辈?”祁姓尊者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地讽刺道,激得那名受伤的金丹修者脸色五彩纷呈。 洛冰河朗笑一声,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还请祁先生体恤洛某,千万保存自身实力为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还没到诸君剑锋出鞘之际。” 说罢,从乾坤袋中取出绢布,亲书御旨,委任冯唐先生处理亡者抚恤、生者医疗诊治并奖赏等一并后续事情,只让冯唐先生便宜行事。 祁尊者并另一位瞿尊者乃一界散修,凭自身打拼修炼至金丹,自然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之人。当初二人联袂投效魔尊,除了为求修炼资源以外,便是求建功立业。建功捐躯与寻药受伤,岂能同日而语?今见魔尊既不愿他们二人折损于此,又欲施恩于彼等,便顺水推舟地领命。 三位尊者带着亡者尸身并洛冰河手书就此辞别魔尊下山。 1见血封喉,又名箭毒木,多生于海拔1500米以下的雨林中,乔木,高2540米,胸径3040厘米;具乳白色树液,树皮灰色,春季开花。是国家三级保护植物,是一种剧毒植物和药用植物。 第 67 章 067 一声巨响,烟尘漫天,见血封喉被心魔剑拦腰斩断,漆黑魔息包裹着树根鲸吞蚕食。箭毒木树精在一声声惨叫中渐渐萎靡下去,最终化作忘忧崖上黄土一抔。 心魔剑回剑入鞘,悬于洛冰河腰上蹀躞带上。魔尊轻抚手上修雅,语气温雅地对修雅剑灵道:“弟子忝居魔尊之位,有幸得一二炼器宗师效力。听其所言,灵器经其温养煅烧,必有所长。弟子此番栉风沐雨取药,不求师叔1美言师尊座前,只求师叔如实告知。” 修雅剑光闪了几息,既不答应洛冰河的要求,也没有拒绝。 魔尊见此,便知修雅剑业已心动,只需日后多施惠其上,修雅哪怕不替自己美言,亦不会暗中诋毁,乃继续劝道:“师叔不必过虑,弟子不求美言加身、逢人说项。” 被符箓重新镇压包裹的心魔剑灵听洛冰河讨好修雅剑之言,心底冷笑一声,杀意暗生。 自古道魔殊途。鸿钧祖师斩三尸断欲成圣,而心魔剑却是生而为邪2。道修断欲存真,是为修真。魔修极欲成圣,随心所欲,遇神杀神。 过去,心魔剑便多番蛊惑剑主,恣情杀虐,以剑下怨魂、死者恨仇养己身魔气。魔道修行便是如此,不过是羊吃草,狼吃羊。 及至后来受仙道魁首封禁,囚于无间深渊,得遇洛冰河。 彼时洛冰河所行所为暗合心魔剑的魔道——恣情肆意、极欲随性,故而心魔乃随其纵横捭阖、谲诳相倾。 然,自洛冰河与沈清秋相知后,便尽数收敛,不再如过往般恣情纵欲、放诞不羁。心魔多次蛊惑洛冰河杀沈清秋,洛冰河对此更是心生忌惮。 现今洛冰河待心魔剑,便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需用之时便解除符箓镇压,用过了便又再封禁起来。 大丈夫立世,自当志存高远、顶天立地。若魔尊所行,依旧符合心魔剑魔道,心魔为证大道,未尝不能委屈以求。 然现今,洛冰河耽于小情、囚于小爱,于道心、修为毫无寸进。 是以,心魔剑杀机渐起。 【道不同,不相与谋。既然剑、主之道相左,那吾便易主换帜。】心魔剑杀机已起,表面上依然对洛冰河蛊惑、嘲讽让其放松警惕,实际上却是耐心筹谋,只待东风。 洛冰河一边讨好修雅剑,一边缩地成寸地往灵药方向赶去。 半人高的草丛中,一窈窕女子背向洛冰河,娉娉袅袅地立在草丛中。寒风暗送,拂动她身上衣裳,显露出那不盈一握腰肢线条。 修雅心有所感,乃脱离魔尊之手悬于空中。 洛冰河眼眸渐深,他捏紧手中心魔,轻轻解下覆盖其上的封印符箓。 女子似乎闻得人声,乃袅娜地扭动腰肢转了个身。只见其肤如凝脂、凤眼桃腮,一双凤目含情目、水光滟潋,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 这是一个美人,一个销魂蚀骨的美人。 然而她的下身却是青色巨蟒,蟒身蜿蜒,掩藏在半人高的草丛中,鳞片起伏爬动时,带出沙沙声响。 此半人半蛇实非一般妖物,乃是天龙八部众之一摩侯罗伽3,因“邪淫”、“贪”、“痴”而堕为鬼神,神魂日夜遭受煎熬,不得稍安。因其神魂不安,故有到忘忧崖取灵药之行。 摩侯罗伽哪怕堕落为鬼神,实力依旧堪与天人一战。 魔尊久经沙场,自是从摩侯罗伽周身威压中感知到其实力深不可测。 原本想弄死打扰她取药的烦人虫豸的摩侯罗伽转过身来,得见魔尊面容。 但见其面若潘安、貌比卫玠、仙姿玉貌,玄黑衣袍下隐约可见肌肉轮廓,黑色腰带勾勒出劲瘦窄腰。 摩侯罗伽眯起烟波迷离的凤眼,猩红舌头探出,极其□□地舔了舔上唇,声音低沉慵懒地道:“妾4,摩侯罗伽也,天龙八部众之一。因邪淫而堕鬼神,神魂日夜煎熬,痛苦不堪。此间灵药能助妾神魂稍安。妾慕郎君仙姿玉貌,欲效巫山神女,自荐枕席。不求朝朝暮暮,只求旦夕欢愉。但得郎君怜惜,妾愿把灵药双手奉上。” 修雅得见洛冰河艳遇,当下便嗡鸣一声。 心魔剑内心嗤笑,心道:“这小子当真是哪里都不缺艳遇。” 洛冰河脸色数变,斟酌自己可有一战之力,乃强笑道:“夫人说笑了。” 摩侯罗伽见其婉拒,乃盘起蟒身,幽幽说道:“郎君身上的气息驳杂,□□燕好,没有百人,亦有九十。莫不是嫌弃妾半人之身?郎君既然连魅音也能接受,如何便不接受妾?” 说罢,摩侯罗伽蟒身便团团盘住洛冰河,“郎君须知,半人半蛇,亦是别有风致。” 却说魅音夫人与摩侯罗伽俱耽于□□,摩侯罗伽身上蟒香乃是极品情药。摩侯罗伽难得遇一志趣相投之人,兴之所至,乃以蟒香酬知己。 过去,洛冰河恣情花丛,与魅音夫人有数夕之欢。魅音爱魔尊俊美面容,自是取出珍藏蟒香情药,二人正是好生一番玉树琼枝相偎傍,鸳鸯绣被翻红浪。 哪怕此事已去数年,摩侯罗伽依旧嗅得那一丝蟒香,更别说洛冰河身上混杂着如此多女子的气息。 若洛冰河如过去般不知沈清秋曾为其苦心绸缪,自然是乐于与摩侯罗伽春风数度、云雨一番。然而现在魔尊满心尽目俱是沈清秋,如何还愿再涉花丛? 魔尊不欲摩侯罗伽再于修雅剑前多说他那风流韵事,也不管自己实力能否堪敌,举剑便劈。 摩侯罗伽右手弹指把洛冰河剑锋打偏,“当真是郎心如铁。” 言罢,摩侯罗伽全无刚才那求欢的柔媚风韵,倒显出其鬼神威压来。她弹指数下,把洛冰河劈斩出的剑气悉数截下。 蟒尾突然发难,洛冰河躲避不及被抽中背部。还不等魔尊撞上嶙峋尖石,便被蟒身团团裹住。 蟒上鳞片一张一收,把魔尊的衣服撕扯割裂开来,又在那玉白的精瘦的肌肉上留下道道血痕,显出一番凌虐的□□美感。 阵阵熟悉的蟒香暗送,洛冰河只觉全身火热,血液全往身下三寸冲去。 葱白的指尖抚上魔尊俊美的脸,火热的红唇便要亲上来了。洛冰河侧首避开摩侯罗伽的亲吻,发狠地以心魔剑刺入左臂,溅起一团血雾。 “郎君有心上人了?”摩侯罗伽不悦地蹙眉,既不舍魔君仙姿玉貌,又不喜逼迫其云雨。 鬼神摩侯罗伽只以为洛冰河心上人是女子,她稍加思索,决定化身男身5,引诱洛冰河的心上人背弃他后,再与魔尊玉成好事、共效于飞。 摩侯罗伽筹谋已定,便亲了魔尊一口,道:“灵药便先借郎君一用。妾旦为朝云,暮为细雨,朝朝暮暮待君怜惜,郎君莫让妾苦等太久才是。” 说罢,便化作云雾飘散而去。 身中情药的洛冰河服下清心药物,稍作休息,待□□退却,便立刻收取灵药。 为免夜长梦多、多生枝节,魔尊取药后便立马划开虚空到达山下。随意梳洗打理一番后,洛冰河故意换了一身容易透出血迹的白色衣袍,便马不停蹄地带上灵药,划开虚空往百战峰赶去。 1仙侠文中,若是师尊的佩剑已经化出剑灵,一般尊称其“师叔”。同理,如果师尊的道侣与其性别相同,一般也尊称“师叔”或“师伯”。如果师尊是女性,哪怕她道侣是男性,也称“师伯”。男师尊的女道侣倒是有“师娘”一说。 2生而为邪的邪剑有很多,其中之一是胜邪。胜邪,异名"磐郢"。长度为57.8cm,是春秋战国时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铸,为吴王阖闾所用。欧冶子铸剑之时即认为剑中透着恶气,每铸一寸,便更恶一分,故名"胜邪"。 世界十大邪剑 3摩侯罗伽(莫呼洛迦):梵名maha 。又作摩侯罗伽、莫呼勒伽、莫呼洛迦。其形为蛇首人身,系佛教天龙八部众之一。维摩经略疏卷二载,摩侯罗伽系无足腹行之神,因毁戒、邪谄、多嗔、少布施、贪嗜酒肉、怠慢持戒,遂堕为鬼神;其体内多嗔虫啃食其身,痛苦异常。 【《读心》私设:摩侯罗伽外形为人首蛇身(上身人,下半身蛇,参照美女蛇)因犯五戒十善中“邪淫”、“贪”、“痴”而堕为鬼神。】(《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的美女蛇高配版) 五戒十善:"十善"源于"五戒",而又与"五戒"侧重不同。"五戒"侧重于止恶,而"十善"侧重于修善。 五戒: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 十善: 十种的善业,即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两舌、不恶口、不绮语、不贪、不嗔、不痴。 4《高唐赋》中的巫山神女以“妾”自称,所以这里摩侯罗伽也以“妾”自称。(我纠结了3分钟她自称“本座”适合还是“妾”适合的,毕竟她是一方鬼神。) 5《华严经》中记:“勇猛丈夫观世音”。 《地藏菩萨本愿经》也记“或现男子身。或现女人身。或现天龙身。或现神鬼身……” 《白娘子传奇》里的小青,原本也是男身,为了留在白素贞身边,才化为女身。 所以不管佛家、道家,化身男身or女身,这事情真的很平常。 第 68 章 068 百战峰峰主居室内,深陷被褥中的沈清秋略微阖动一下眼睑,然后缓缓抬起眼睑。 “刚好煎了药,起来喝。”柳清歌感受到沈清秋已经醒来,便欲盖弥彰地强调“刚好”二字,只字不提自己以灵力把药汤热了好几次,也不允如意小内侍提及。 柳清歌没舍得让沈清秋喝隔夜的药,乃把昨夜煎的灵药分予百战峰得用的弟子进用。 这灵药乃是今天新煎。 当然,清高孤傲的柳峰主自是“不屑”以此向沈清秋邀功。 然而这事情若是让齐清萋知道,怕是又要翻一个极具人体极限研究意义的白眼,顺带加一句“狗男男”。 还不等沈清秋完全清醒过来,便落入一身雪松冷香的怀抱。 柳清歌右手把沈清秋搂进怀里,左手便把药碗递到其手中。 沈清秋身体虚弱,别说端起盛着汤药的瓷碗,便是提起一双木箸,也是有心无力。 青白的指节被瓷碗烫得泛红,手指一抖,便是药碗倾覆,眼看便要洒落一床药汤。 百战峰主眼明手快地指尖一点一挑,药碗便稳稳当当地落回手中,不撒药汤半滴。 站在柳清歌肩上的小鸡崽子同样眼明手快地爪子一蹬,小肉翅一扇,便登上了柳清歌发髻。 柳峰主心底惊怒洛冰河竟然把沈清秋的身体糟践至如此虚弱,便没管发髻上那只逞凶撒野的鸡崽子。 柳清歌忍下心中怒火,蹙眉搂紧沈清秋,一脸嫌弃地把药碗放于矮桌上,拿起汤匙便要亲喂沈清秋用药。 沈清秋与柳清歌相互讥讽嘲笑、斗嘴多年,自是不愿意让柳清歌喂他用药,乃以仅存右手推搡柳清歌胸膛,扭捏地道:“唤明帆或如意小内侍过来伺候。” 柳清歌皱了皱鼻头,嫌弃道:“哪来那么多事。”说罢,便捏着沈清秋下颌强灌了一汤匙药汤。 沈清秋身虚体弱,被柳清歌搂得死紧,推拒、挣扎不能。 沈仙师残躯受制,气得脸色发青,张口便要骂人。 然而,一张口便是一汤匙药汤灌进喉里。 沈清秋吞咽不及,被呛得伛偻着咳嗽起来。柳清歌见怀中人呛到了,慌忙放下汤匙,一边温柔地轻拍其后背安抚,一边嫌弃道:“尽会给我找麻烦。” 气得沈清秋一边咳嗽一边从齿缝泻出“滚”字。 一身水汽的魔尊不等百战峰弟子带引,便自个步入柳清歌居室,正正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师尊被柳峰主搂在怀里安抚,顿时嫉妒得眼带红光。 然而洛冰河很快又冷静下来。他自知不能如过去那般,因为嫉妒便毫无方寸地对沈清秋胡乱撒气。 他须得好生筹谋。 阴谋诡计、阳谋相逼一途,洛冰河最是擅长。魔尊回想向往后宫妇人种种争宠手段,便计上心头——也不嫌弃手段见不得台面。 魔尊不声不响地退出居室,打了手势让暗卫现身,然后如此这般吩咐一通后,便亲到百战峰厨房“素手调羹汤”。 不过一刻余,魔尊便携着食盒再次步入柳清歌居室。彼时沈清秋已用罢汤药,正被柳清歌强按着灌茶漱口。 魔尊急步上前,拂开柳清歌拿着茶盏的手,又以巧劲把沈清秋拖离其怀抱。 洛冰河把沈清秋轻轻放于床上,又仔细地在其腰背垫上软枕后,才打开矮桌上的食盒,取出内中吃食。 只见一白玉小碗,碗中盛着鸡汤素面。 魔尊左手端起玉碗,右手拿起银箸,假惺惺地笑着开口道:“这是榆树皮1磨的面,过去弟子家里穷,揭不开锅时,便只能吃树皮。现今虽锦衣玉食,然而总归觉得幼时的榆树面最是香甜。” 玉白修长的手拿着银箸,挑了一簇细面,喂到沈清秋唇边。“榆树面不好克化,师尊略进一二口尝尝口味罢。” 接着,魔尊终于露出他的獠牙:“师侄好生羡慕柳师叔,出生大富巨贾之家。不像冰河与师尊,幼年受尽苦楚。柳师叔怕是没有尝过榆树皮的滋味吧。其实榆树皮剥了外层,再把内里最嫩处用火一烤,尝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此刻,柳峰主如何不知洛冰河是在故意挑起沈清秋对自己的火气? 然而百战峰上也不是脑子里全是肌肉、只会打架的狂战徒。 过去,柳清歌能动手绝不瞎哔哔,不过是因为动手比动嘴皮子处理得更快而已。 论耍嘴皮子,柳峰主可是能跟素向“言语刻毒”的沈清秋平分秋色的。 只听柳清歌幽幽说道:“听说魔尊后宫三千、繁花似锦,最受宠的妃子便能得魔尊亲手所作羹汤,柳某一心求道登仙,岂敢跟魔尊论庖厨之工?” 还不等洛冰河伶牙俐齿地反驳,修雅剑便从他的乾坤袋中飞掠而出,嗡鸣着化出身形向沈清秋告状道:“适才魔尊便借取药之便,与一美貌蛇妖勾勾缠缠。” “可惜我就在他身侧看着,倒碍了他两一番云雨朝暮!” 魔尊脸色数变,心魔剑嗤笑不已。 洛冰河原想让修雅替其多说几句好话,却不想反让修雅告了一状,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白莲花魔尊以退为进,只低头隐忍咳嗽,凄楚可怜地对沈清秋言说取药时遇到一方鬼神,弟子修为低下,不敌受伤。 柳清歌被他的不要脸行为气得双手发抖,一下子没忍住脾气便拔剑动手,剑气只劈那张迷惑世人的俊美小白脸。 洛冰河只避过要害处,便假意不敌受伤。魔尊还嫌不够,又偷偷撕裂身上旧伤。 朵朵红梅蔓上魔尊雪白衣袍,血腥携着他一身的沉香气息盈了一室。 美人魔尊满目凄楚、泫然欲泣地看了沈清秋一眼,他脸色苍白,身形宛若怒涛中的扁舟般“摇摇欲坠”。 柳清歌被他那装模作样的势态气得额间青筋急跳。 沈清秋自是知道洛冰河在装模作样,然而魔尊因替他寻药受伤亦是真事。 沈仙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乃道:“都闭嘴!” “脱下衣袍,为师替你上药罢。” 如意小内侍很有眼色地马上奉上伤药、银签。 魔尊得意忘形地风骚脱衣。 然而,沈清秋努力了好几次,都无法提起银签。 洛冰河见沈清秋如此虚弱,欢颜尽敛、痛悔蚀心,也不再装模作样地给柳清歌找不痛快,只红着眼眶道:“师尊,我们回去罢,弟子自己能上药。” 说罢,洛冰河向柳清歌点了点头便算作辞别。 心魔划开虚空,魔尊抱着沈清秋便消失在百战峰上,当真是来去随心,气得柳清歌一掌拍碎案桌。 暗卫急忙现身,扛起瞪直了眼如意小内侍便走。小鸡崽子亦急忙从柳清歌发髻上跳到如意怀中。 柳峰主再次气极,当天便把百战峰上的弟子揍了个遍。 第 69 章 069 洛冰河嗅着怀中至亲至疏之人的体香,以药物强行压下的情热又起。 灼热的吐息打在沈清秋脖颈上,还不等沈清秋询问洛冰河是否发热,便感觉到一根硕大孽龙硌在自己小腹上。沈清秋吓得不敢稍动,怕引得那牲口情热更炙。 “那妖物身上蟒香乃是极品情药。弟子为了替师尊守身,宁愿自残亦不愿意屈从。求师尊怜惜,可怜可怜弟子罢。”洛冰河一边磨蹭沈清秋颈侧,一边把灼热气息撒上去。 “放……”未尽的话语消失在炽热的唇中。 “别怕,师尊替弟子摸摸就好。”魔尊捏紧沈清秋仅剩的右手,引他探向自己身下…… 沈清秋手上虚软无力,反抗不能,全凭洛冰河施为。魔尊仍嫌不够,伸手便去解沈清秋下绔,唬得沈清秋瞬间白了脸。 自洛冰河再次斩下沈清秋左臂后,二人便一直没有□□。不是洛冰河不想,而是不敢——沈清秋精神气太差了,洛冰河恨不得将其捧在手心、揣在怀里,处处小心地保护着,哪里还敢造次? 然而此番强迫的□□,不过是嫉妒入骨和惶恐不安的魔尊,借摩侯罗伽的情药做借口的一番发泄和确认。 洛冰河急欲把自己的气息烙印在沈清秋身上,以此告诉自己,师尊是属于他的。 “不怕,不怕,弟子不做到最后。”洛冰河温柔轻吻安抚身下被吓白了脸的残躯,手上却残忍又毫不犹豫地脱下沈清秋的下绔。 沈清秋放缓呼吸,绝望地阖上双目,等待着洛冰河残虐的报复和撒气。 魔尊不管不顾地双手并上沈清秋残腿肉球,孽龙借着脂膏的润滑在残腿缝里摩擦扌由扌臿 。 “不怕,弟子不做到最后。”洛冰河轻吻安抚着身下恐惧绝望的残躯。 待一切结束时,沈清秋早累得昏睡过去。 洛冰河温柔细致地替师尊清洗残躯,检查断肢有否被揉捏红肿,然后便是替被摩擦得泛红的腿根上药。 沈清秋进用洛冰河寻回的灵药后,精神见长。 此等灵药,旁人用了,至少能康健数年。 然,用于沈清秋身,也不过让其多熬两月,盖因沈清秋神魂枯竭太过。 洛冰河完全不在乎这样的灵药用在沈清秋身上是不是暴殄天物。只要有办法留住沈清秋,魔尊愿意做倾国续命、千金买笑之事。 为了替沈清秋续命,魔尊手下羽翼已折损泰半,已到抓襟见肘之势。 世家氏族把持大量资源、人才。为掳掠世家手上资源,洛冰河乃修改《氏族志》1,禁世家氏族间通婚以削弱世家势力。 魔尊、世家关系进一步恶化。 因洛冰河多次亲自外出寻药,沈清秋安危便三翻四次地托付予柳清歌手上。 然而魔尊醋海滔天,人在屋檐下,也不愿意低头。 洛冰河每次“寄养”沈清秋时,总要用什么平民吃食、富户用度挑拨沈、柳关系一番。 “弟子好生羡慕柳师叔出生富贵。不像师尊与弟子,幼年受尽酸楚,看尽炎凉。” “师叔这金丝白玉珩当真是千金难求,听说从幼时起佩戴,便能拓宽经脉,日后修炼速度更是一日千里……” 凡此种种,不作赘言。 柳清歌岂容他这般放肆无忌?因而二人没少因此“切磋赐教”。 求药的两年多2里,魔尊慢慢学着如何去爱人、怎么跟沈清秋相处。 因爱故生忧,因忧故生怖,万事筹谋算计已经刻入洛冰河的骨子里,为求心上人垂怜,他手段百出:于沈清秋前卖惨邀功,一分伤处都要装出三分,重伤之时,更是鲜血淋漓地让人抬到百战峰,躺在沈清秋前。 养护神魂的灵药岂是凡品?守护之人要么是如摩侯罗伽这样因罪堕落的鬼神,要么便是极欲成圣、恣意杀虐的一方魔神。 那次若不是摩侯罗伽看上洛冰河颜色,忘忧崖上魔尊决不能全身而退。 然,并非每一位鬼神、魔神俱是别有他求之人。 洛冰河为夺灵药,当真是九死还生。 漠北见他为了沈清秋当真是不管不顾: 轻伤时不要脸卖惨,当真不要脸。 重伤时居然还敢上百战峰言语挤兑柳清歌、装模装样地向沈清秋继续卖惨。 也不怕柳清歌一个不爽送他上路,当真不要命。 镇国公漠北没少因此挤兑讽刺他“既不要脸,也不要命”。 沈清秋对洛冰河步步紧迫的施惠看在眼里,无可奈何道,“你待我太好了……” 尽管沈清秋没说后面那半句【我还不了】,然而有天心神术的洛冰河如何不知? 洛冰河把人搂在怀里,“不够的,待师尊多好都不过的。” 怀中人沉默很久,然后轻声道:“我不是沈垣。” 洛冰河听得沈清秋之言,只觉一腔真心深情全被沈清秋踩在脚下,当下便没忍住脾气,捏紧沈清秋仅剩的右臂,面目狰狞地恨声道:“沈清秋你什么意思?你有心么?” 沈清秋被洛冰河狰狞的语气唬得残躯僵硬,刻入骨缝里的恐惧又丝丝缕缕逸出来。 魔尊感到手中捏紧的残躯又瑟瑟发抖起来,惊觉沈清秋被自己吓到,心下哀恸、怒火尽退,又慌忙把人搂进怀里道歉:“是弟子过错。师尊我不是故意的,您别怕,我只是气不过您不信我真心。” 沈清秋再一次沉默了。两岁余前,洛冰河的确亲口对他说“心悦于他”,然而沈清秋对此是一个字都不信。 彼时洛冰河携沈清秋回千草峰医治,柳清歌于温泉中替沈清秋清洗血污时,沈清秋便提及洛冰河不过把自己当做“心上人”的替身用以泄欲3。 尔后,洛冰河为泄去沈清秋心中郁气,故意逗引其生气时,正因为沈清秋不信洛冰河真心待他,才会因手上无力而泼了魔尊一脸茶水,便吓得残躯紧绷,等着魔尊的报复。4 及至后来,沈清秋担心洛冰河对柳清歌不利时,柳清歌言说:“洛冰河哪怕不看你的脸面,也看烟儿的脸面”,沈清秋是真情实意地点头认同。5 沈清秋此等举动,不过是因为不信洛冰河真心喜欢他。 此中因由,一者,沈清秋亲眼目睹过洛冰河对沈垣的痴狂迷恋。 二者,四派联审之时,沈清秋尝透了洛冰河两面三刀的手段——阴使人栽桩诬陷;明面上替自己求情,实际却是打算把自己慢慢折磨至死;三翻四次把自己从鬼门关拖回来,只因为洛冰河觉得还没折磨尽兴;洛冰河反复无常,称心时对自己体贴关心,不称意时便突然变脸再次斩下自己一臂。 三者,洛冰河以复生岳清源为胁,宁愿沈清秋死在他身边,也不愿沈清秋在别的地方活着。 凡此种种,沈清秋如何能信洛冰河是真心待他?不过就是洛冰河暂时无法得到沈垣,便哄骗着自己当个替代品、一个玩意儿。 然而,两年多的时间里,洛冰河苦心绸缪,屡次身受重伤,九死还生。 沈清秋一直来坚信的“洛冰河哄骗他”,不禁动摇了。 【也许他是真心的。】 【也许他真是心悦自己,而不是拿我当沈垣的替身。】 【信他吧,谁能为一个玩意儿付出那么多。】 沈清秋费尽力气,才抬起唯一的右臂。他颤抖着手搂上洛冰河窄腰,埋首在他的胸膛前,低声道:“是我错了。” 《天心神术》一直运行,洛冰河既心疼沈清秋不敢相信自己,又气愤沈清秋不愿相信自己。及至后头,听得他试探着敞开心扉,魔尊便高兴得落下泪来。 终于得偿所愿的魔尊,高兴得搂着亲亲师尊,没羞没躁地求了一夕“不做到最后”的欢,惹得沈清秋好几天没理他。 祁氏三郎打了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 他面目森寒地盯着把他引到此处的内侍,厉声喝道:“何人让你把我引到此处?!” “祁氏三郎,吾乃心魔剑。魔尊打压世家,氏族帝王龌龊日深。吾欲易主,不知尔等可敢换天?”隐藏在内侍肉身里的心魔剑破体而出。嘭的一声,内侍肉身骨血,便尽化血雾供养悬于空中的心魔剑。 祁三郎眯起双眸,“世家氏族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经营数十代,何事不筹?心魔大人若无足够筹码,怕是担不起合作二字。” “那本座便略表诚意,抛砖引玉。” “一则,魔君过去心上人——沈垣。” “二则,毁《天心神术》功体之法。” ########################## 1以前我在024说过帝皇与世家的博弈,这里再加个资料。 “到了唐朝时期,世家大族的经济和军事实力大不如前,但实力依旧不可小觑。在普通大众中,士族和门阀的观念深入人心。与这些传统世家大族相比,皇族都是小门小户。皇家公主要嫁入这样的世家大族,都要被嫌弃门第不够。” 2《读心》065章写到,九哥离开地牢已经两年多,即露华芝已经栽种两年多,外加猪蹄每天催促,约莫四年多不到五年,便能成熟。 3《读心》032章。【“我长得跟他心上人一样,他拿我泄欲,既泄恨,又泻火罢。”沈清秋扯了一个讥讽的笑容。他说不出口那个“心上人”是另一个世界夺舍于他的人,更说不出你们都因我被夺舍而额手称庆。】 4《读心》051章 5《读心》056章 第 70 章 070 距那日沈、洛二人两心相知,已去三月余。 魔尊一朝得偿所愿,恨不得把世间一切珍宝捧于沈清秋身前。 若是洛冰河未得天心神术,不知沈清秋真性情时,约莫还要顾忌自己一腔深情会否被其人弃如敝履。 然,自洛冰河探得沈清秋故意以寡情刻毒掩盖的温柔与君子气度后,魔尊只怕自己待他不够好,如何能能担心“斗米养仇”? 秋剪罗虐待沈清秋多年,沈清秋杀尽秋府男丁时,依旧放秋海棠等老弱妇孺一条生路。 是他不懂“打蛇不死反成仇”吗? 他师承无厌子学习鬼蜮伎俩,怎可能不懂“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不过是他不愿承认的“君子”气节——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罢了。 岳清源先是牵累沈清秋受尽秋剪罗折磨,后又失约于他。再相逢时,岳清源是高高在上的穹顶峰首徒,沈清秋是不人不鬼、偷鸡摸狗的败类。 其时沈清秋不也一样舍命相救? 事后,哪怕沈清秋言语刻毒地讥讽岳清源,不过就是他不愿承认自己是义气所为罢了。 他对“君子”的要求太高太苛刻了。 哪怕他庇荫苍穹山下一方百姓,他依然认为自己是个刻毒寡恩“小人”。 沈清秋那些“杀师投名”、“为了自己前途,可以杀掉师尊”的鬼话,洛冰河现今是一句也不信。 以无厌子的手段,沈清秋和岳清源能存活下来,靠得不过是无厌子的轻敌与二人的运气。 世上最难捉摸的,便是运气。 沈清秋总把“杀了柳清歌”挂在嘴边。临到柳清歌出事之时,却慌忙施救。 哪怕于灵犀洞中被走火入魔的柳清歌所伤,当穹顶峰遭纱华铃攻打时,沈清秋依旧不顾自身伤势上前援救。 此等风骨,便是沈清秋口中的“小人”所为。 【嘴上讥讽嘲弄地骂我是“畜生”、“杂种”,四派联审之时亦不见其说破我魔族的身份。】 【是啊,那么多能知道他真性情的事情摆在眼前,自己过去怎么就一叶障目?】洛冰河一边快速朱批奏折,一边摇头苦笑。 【这样“别人赠他一分恩情,他便还其一分善意”的人,如何会“斗米养仇”?】洛冰河恨不得把所有珍宝都摆到沈清秋眼前。 【“还不了”就对了,就是要你还不清。】 内侍奉上新煎的伤药,平安内侍以银针试毒后,魔尊抬腕便灌入喉中。 凭洛冰河魔族血统的自愈能力,外伤根本不需服用药物。 然,三月前,魔尊重伤恢复后,便觉天心神术功体受损。 当今现世,修炼《天心神术》者,仅洛冰河一人。魔尊无法从旁处推断功体受损因由,只得求助老医正,以药石修补功体。 用罢药汤,魔尊吩咐内侍又开私库,取珍宝送予沈清秋赏玩,自己则继续朱批奏折。 幽冥殿正殿。 沈清秋已进用灵药十数株,神魂稍安,力气稍长,乃以仅余右臂按了按发涨的太阳穴。 “放下罢。都出去。”沈仙师受够了内侍、宫女们眼带期盼的眼神,遂把人全部打发出去。 自那日他对小畜生敞开心扉后,那小畜生便每天遣人送珍宝到他面前,让他赏玩。 若是一回、两回,沈清秋尚能令人打开锦盒,细细赏玩小畜生捧到眼前的心意。 然而魔尊天天送、日日送、每两个时辰便送一回。 沈清秋不耐烦了。 心高气傲的沈仙师随便指了个位置,让内侍把东西放下便赶紧滚。 散朝回来的魔尊得见随意摆放一旁,却没被打开过的锦盒,脸上委屈巴巴,眼中含泪地控诉沈清秋糟践他的一腔真心。 魔尊一边眉目含情地美人垂泪,一边眼疾手快地脱尽沈清秋身上衣物。............................................. 颈侧是魔尊炙热的吐息和啃咬,腿间是小魔尊.................的“哭”闹。 沈清秋被那没脸没皮的牲口闹得不敢再“糟践”他的真心,只得随意翻弄那价值连城的珍宝。 青白瘦削的右手随意翻开锦盒,漫不经心地取出里面的画卷。 画卷上没有系绳。这画卷应是常年被挂着赏玩,还不等沈清秋动手展开,它便自己舒展开来。 画卷慢慢舒展开来,沈清秋得见那位手持折扇、气度风流的青衣仙人。 沈清秋折扇上的丹青便是洛冰河亲绘,与此幅丹青笔法一致,一看便知是魔尊妙笔。 丹青左上方有魔尊亲题“曾与蒿藜同雨露,终随松柏到冰霜”,并其私印“山河日月”。 此前洛冰河便藏起自己题字的扇子,又偷偷摸摸重做一把,上题“曾与蒿藜同雨露,终随松柏到冰霜”。 【师尊君子如竹,自当配竹。】 沈清秋眼中含笑、弯起嘴角,嗤笑一声,心道:“小畜生好生吝啬,随便画个丹青便算作‘深情厚意’。” 当画卷尽数舒展开后,沈清秋眼中笑意便尽化寒霜。 画中仙人,面容与他别无二致。 然而,不管那温柔含情的眼眸,还是春风送暖的浅笑,都表示,此中所绘不是刻毒入骨的沈九,而是温柔迁就的沈垣。 是洛冰河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真仙沈垣。 不是徒有其表、刻毒入骨的无耻小人沈九。 “当真是【“师尊”君子如竹,自当配竹】。可惜‘师尊’乃天上明月,小畜生却是可望而不可即,只得拿个赝品充数。” 【沈九,你该对沈垣感恩戴德,是他让你这样的无耻小人,也有装作真仙的时候。】 学得不像时虐打。 学得像时,又讥讽嘲弄他“你这样的人渣也配学他”? 沈清秋双手发抖,眼眶泛红,接着便是一口血喷溅出来,把点点落梅撒于画像之上。 沈清秋喘了一口气,然后喑哑地嗤笑了一声,觉得自己极其可笑,居然相信了洛冰河说的心悦自己。 到头来,沈九不过就是个替身。 一个玩意儿。 “假话说了千遍万遍,便连说假话的人都当了真。” 沈清秋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埋首在仅存的右臂上低声笑了起来。 一盏茶后,脸色死白的沈清秋气息稍稳,才颤抖着右手,慢慢卷起染血的画卷,把它放回锦盒之中,又取出帕子,拖拽着虚软颤抖的右臂,仔细擦去案上血迹。 沈清秋不敢问,亦不敢赌。 他怕质问洛冰河后,魔尊便撕破脸皮,理直气壮地逼迫自己再次学作沈垣风姿。 他更怕洛冰河假模假样地再哄骗自己说,“我心悦的是“师尊”,是“沈清秋”,您莫要多想”。 猜忌多疑的沈九怀疑过,此画乃是别人栽桩陷害洛冰河,故意离间他们二人。 然而,那是被洛冰河用烙铁、钢针、铁鞭刻镂在沈九脑海中的音容笑貌——那是洛冰河最爱的沈垣的笑颜。 除洛冰河与自己外,根本无人认识沈垣,亦无人知道洛冰河最爱便是这样的笑容——连沈垣亦不知道。 沈清秋无法自欺欺人地说“画像是假的”、“这是离间计”。 沈清秋不能再相信洛冰河。他不是那等明知眷侣变心却依然自欺欺人的可怜虫。 他的傲骨亦不允许他自欺欺人。 沈九不怕洛冰河的虐打刑苛,这么久都熬过来了。 然而他为了复生岳清源付出太多了——雌伏于洛冰河身下,连傲骨都让其熬软了。 沈九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付出了所有,却什么都留不住。 他不能什么都留不住。 他不允许什么都留不住。 岳清源必须活。 然后,沈九,便可以死了。 “沈九,你早该死了。”低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宛若被风吹散的云烟般消失殿中。 当洛冰河散朝回来的时候,脸色死白的沈清秋已经令内侍收起锦盒。 魔尊被沈清秋的死白脸色唬了一大跳,立刻遣人去请老医正。 “缘何气色那般差,是需要服用灵药了么?弟子明天便去取药。” “无碍,应是受了暑热而已。天气酷热,莫要劳顿赵老了。”沈清秋恐怕老医正看出他吐血之事,乃敷衍着洛冰河。 魔尊天心神术功体受损,并不敢强行运功,便让那个心口不一、谎话连篇的人敷衍过去了。 翌日,洛冰河整点羽翼外出寻药,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是否痊愈、功体是否有损。 沈清秋再次借住百战峰。 两年多来,沈清秋已经多次居于百战峰与千草峰——也就仅限于百战峰和千草峰。 苍穹山派举一派之力,埋珍宝、布法阵,遮掩天机养岳清源神魂。被囚于养魂阵内的岳清源三翻四次遣穹顶峰弟子相请沈清秋,俱被沈清秋拒绝。 百战峰峰主居室内。 “有什么好见的?我这样的苍穹弃徒、仙道败类,怕脏了岳掌门的眼。请回罢。” “怎么?当初弃我如敝履,现今见有利可图,便如蚂蟥般围上来么?” 相请之人被沈清秋的刻毒言语气得脸色忽青忽红,却慑于魔尊威势,只得哑忍离去。 待出了院门,便立刻啐了一口,“狗仗人势、勾结魔族的无耻小人!” “污损百战峰道路,罚扫登天梯十日。”刚从校场回来的柳清歌冷声说罢,便撩起袍角步入房舍,捏着那个心口不一的废人下颌,抬腕灌药。 过去,哪怕沈清秋不愿见岳清源,亦不会口出恶言。 【不管那个心口不一的废人又在筹谋什么,我总归是能护着他的。】 “只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罢。”百战峰主垂眸低声道。 三月前。 “祁家当不愧为门阀世家,五年前洛冰河令人销毁的画像,竟亦能寻回。” “还得多谢心魔前辈指点。若无前辈,吾等如何能知沈垣其人。更遑论毁《天心神术》功体。” “单凭丹青一幅,还不够,还需加上题字,可有人能仿造那小子笔墨?” “小子不才,献丑了。” “可惜啊,英雄难过美人关,耽于情爱,难成大器。待洛冰河被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背弃而心伤神损之时,便是吾等举事发难之日。” 第 71 章 071 去沈清秋被洛冰河抱离地牢已四载又十月。 在洛冰河的不断催促下,日月露华芝终于成熟。之前栽种用作接沈清秋断腿的露华芝并未使用,由老医正做主,吩咐继续栽种。 故而现在有足够的露华芝肉身让洛冰河施展移魂术。 魔尊富有四海,如何肯让沈清秋冒险随意移魂换肉身?过去服用灵药之前,亦是平安内侍自荐试药。 如今要替沈清秋换肉身,洛冰河自是不愿贸然冒险。 不是有岳清源么? 复生岳清源,既可讨好沈清秋,亦能观察此肉身有否不妥之处,正是一箭双雕。 打着这样的主意,不待沈清秋催促,洛冰河便把岳清源的神魂引入露华芝躯体内,并安排人手,明面上是帮助木清芳替岳掌门调理身体,实际是监测肉身有否不妥之处。 岳清源复生后,苍穹众人唯恐别派得闻风声截杀掌门,乃立马把岳清源关在灵犀洞内,言道“不突破至可自保的修为,不得离开灵犀洞半步”。 洛冰河手下羽翼仔细观察岳清源两月,确认露华芝并无害处后,还不等洛冰河替沈清秋移魂,柳清歌便携着满身寒霜到魔界地宫幽冥殿。 百战峰主一身白衣,姿容粹美、长身玉立,周身剑意环绕,气势锋锐逼人,教人不敢直视。 “我来带你回家。”柳峰主一如既往的不说废话,开口便是要带沈清秋走。 靠坐在贵妃榻上的沈清秋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睑,灰蒙蒙的眼中带着游移不定和挣扎。 自得见“沈垣画像”后,沈清秋好不容易再次燃起的生意再次被凉水浇灭,唯剩的,便是复生岳清源的执念。 沈清秋恐怕自己死后,洛冰河迁怒苍穹山派与岳清源,故而才有那等尖酸刻毒的言语,只盼岳清源与旁人听得,知道他与苍穹业已交恶。 然而,柳清歌那句“带你回家”让沈清秋再次燃起了生意。 过去被秋剪罗百般虐待,沈清秋没有放弃希望。 在无厌子手下不人不鬼地苟活时,沈清秋亦没有放弃。 他本就不是容易放弃的人。 一直以来,他都如翠竹一般坚韧。 当柳清歌对他说“带你回家”时。 沈九终于知道,他也是有家。 而不是天地悠悠、无处立锥。 至少,还有柳清歌愿意选择自己。 贵妃榻上的沈清秋颤抖了一下,眼中渐渐有亮光,慢慢,亮光又被水光覆盖。 柳清歌得见沈清秋眼中的犹疑不决,冷哼一声,道:“你怕什么,一切有我。” 得知柳清歌再度上门的洛冰河,急忙划开虚空,从若水殿赶回幽冥殿,正好看见沈清秋眼中闪烁的神光,心里顿觉惊惶。 “师尊还是不愿意原谅弟子么?您对岳清源义气、对秋海棠仁慈、对柳清歌有同门之谊,为什么就不能分我一分仁慈、一分情谊?我三番五次九死还生地取药,还是留不住您么?”洛冰河瞬身而至,捏住沈清秋右臂哀求道。 沈清秋一心认定洛冰河拿自己当沈垣的替身、一个泄欲的玩意儿,并不欲留在他身边,只蹙眉垂眸不答。 洛冰河见沈清秋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心中凄凉,觉得自己连命都愿意给沈清秋了,依然换不了他一丝垂怜。 凄凉过后,便是怒火攻心、自暴自弃。 怒火攻心、满怀怨恨、自暴自弃的洛冰河阴恻恻地威胁道:“师尊若是喜欢苍穹山派,我魔族定都苍穹,也不是不行的。” 沈清秋听得魔尊威胁,眼中神光稍退、一脸惊疑地抬眸看他。 柳清歌在沈清秋对穹顶峰弟子口出恶言时,便怀疑其在筹谋什么,见他受洛冰河威胁,又缩回壳子里后,便喝道:“沈清秋,我不管你打什么主意,你必须跟我回去。” 洛冰河讽笑一声,蔑声道:“柳峰主贵人多忘事,师尊早被苍穹除名,与苍穹早已毫无干系。” “竖子放肆!”柳清歌气愤拔剑。洛冰河冷嗤一声,心魔出鞘。 两年多以来,虽说洛冰河九死还生多次重伤,然而与鬼神、魔神争斗,也切切实实的获益良多。洛冰河在这样的打磨下,连连突破,实战技巧更是再进一步。 柳清歌渐渐便落於下风。沈清秋见柳清歌已多处受伤,遂慌忙制止他们相斗。 魔尊见沈清秋此时居然也是惦念柳清歌多于他,完全不顾念自己两年多来为他辛苦筹谋、出生入死,甚至还想离开自己,心中怨恨更炙。 洛冰河一剑刺伤柳清歌左臂,然后瞬身到沈清秋身前,捏住他的下颌厉声问道:“沈清秋你有心么?岳清源牵累你良多,你却处处惦念他。我为你做那么多,九死还生,你居然还要离开我?” 沈清秋见其魔纹闪烁,眼泛血光,便知其怒极,吓得心中惊惧又起。 然而想起他这般不管不顾地拿自己当替身,宁愿自己郁郁而终死在他身旁,亦不放自己一条生路,沈清秋乃压下恐惧,轻声道:“我欠你的还够了吗?放了我吧。我不是沈垣。” 洛冰河只认为沈清秋为了离开自己,便拿过去他错处做借口、拿沈垣当筏子,乃恨声道:“关沈垣什么事?沈清秋你别想离开我,想都别想。我们一辈子没完。” “不可理喻!” “苍穹存亡,便在师尊一念之间,师尊可想好了。” 柳清歌点住左臂大穴止血,冷冷地道:“魔尊是要与仙道开战么?” “本座能挽救苍穹,自然能再毁一次。” 沈清秋被洛冰河的威胁气得浑身发抖。他捏紧右拳以抑制住身体颤抖,垂下眼眸遮挡眼中渐渐熄灭的神光。 再抬眸时,又是那灰蒙蒙一片的眼眸。 “柳清歌,你走吧。打不赢,便不要来丢人现眼了。”沈清秋垂下眼眸,语气刻毒地道。 柳清歌转眸看向沈清秋,一字一句地道:“沈清秋,有种看着我的眼再说一遍。” “柳清歌,你滚罢,别来丢人现眼了。”沈清秋抬起眼眸,极力忍住眼中泪意,语气阴寒地道。 柳清歌得见他眼中决绝,气得一掌拍碎沈清秋身前木案,然后气愤地转身御剑离开。 “让我再见岳清源一面罢。” “走了一个柳清歌,还有一个岳清源,原来师尊这般孤枕难眠、来者不拒吗?”洛冰河气极,言语无忌地讽刺道。 “有些话总该说清楚,你若不放心,便一同听罢。” 洛冰河眼神闪烁,心中盘算若是沈清秋要跟岳清源离开,便断尽其后路,让他只能留在自己身边。 第 72 章 072 自柳溟烟招魂后,岳清源已住于引魂花内一月有余。 苍穹山派素向护短,众人恐掌门神魂受创,乃举一派之力,埋珍宝、布法阵,遮掩天机养岳清源神魂。累于众人爱重,岳清源只得被情义囚于养魂阵中,不得外出。 代掌门木清芳思虑周全,恐岳清源阵中苦闷,乃遣两名千草峰弟子伺候,并一应道术典籍、游记话本,无不齐备。木清芳亦恐掌门得闻沈清秋情状,哀毁伤魂,乃严令二名弟子,不得言说沈师伯之事,否则逐出门墙。 两名千草峰弟子慑于峰主之威,不敢多言于掌门座前。然岳清源为人最是君子风度,不过两月,两名小弟子便拜倒于掌门风度气节之下。掌门所问,二人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岳清源乃从二人口中得知,苦主秋海棠亲到昭华寺所述“沈清秋案”原委曲直。 得闻沈九杀人因由,岳峰主心中悔恨交加: 【当日小九受自身牵累,得罪秋府公子,后被秋府公子买下。难道自己真想象不出得罪主家的卖身家奴是何等惨状吗?既卖身为奴1,生杀之权便全于主家之手。自己是知道的,可是我还是天真的丢下他离开。】 【走火入魔之后,我缘何要坚持亲身回去接小九?哪怕相请一位师长去接小九,他亦不必多受苦楚数年。此我一过。】 【出关再抵秋府寻人之时,见秋府被毁,缘何我便认定小九业已身死?害得他在无厌子子手下受尽摧折一载有余?此我二过。】 【小九被秋府及无厌子折磨毁了根基,以致日后大道艰难。此事,亦是我之过错。】 岳清源越想越是悔疚,以致神魂飘荡、虚缈不实。 二名千草峰弟子俱唬得脸色煞白,乃知自己闯下大祸。二人不敢拖延,立马弹符化鹤传信千草峰主。 木清芳急忙御剑而至,立刻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截万金难求的安魂香焚上,又于阵法之中多摆上几株有价无市的仙草。待掌门心神稍定,木清芳便要责罚弟子二人。 “木师弟,是师兄逼迫他们二人说的,他们迫于掌门之威,如何敢隐瞒?你莫要迁怒他们。”岳清源打了手势遣退弟子二人,乃劝木清芳道。 “木师弟,你便将沈师弟的情状告知于我吧。于你看顾下听得,总比我于别人口中得知更为妥当的。”岳清源叹了口气,乃以自身安危威胁道。 苍穹山派谁人不知掌门偏宠沈峰主?木清芳就是不说,掌门也会想方设法打探。便正如掌门所说,在自己口中得知,总比在别人口中得知妥当。 木清芳叹了口气,乃从柳清歌走火入魔之事伊始,到沈清秋如今身体状况为结,一一告知掌门。 “掌门师兄若想救得沈师兄,还请珍重自身才是。”木清芳亦存了个心眼,他只言说众所周知之事——诸如沈清秋现今身体情状。至于只有苍穹山派内几位峰主才知道的——洛冰河以复生掌门为胁,逼迫沈清秋雌伏其下受尽欺辱之事,自是隐瞒、不敢稍言。 岳清源得闻沈清秋原是出手欲救柳清歌性命,心中又痛。回想过去自己质问于他“柳师弟真的是你杀的”,回想小九舍命救自己两次,而自己不仅不信他为人,反而相信别人构陷之词,只觉再无颜面去见小九。 【那时小九在水牢受尽洛冰河折磨,自己不仅不作宽慰,却仍要质问一二。小九心中凄楚,可想而知!】 【过去于秋府之事,我失信与他;四派联审之时,一者,我不信小九为人,偏信别人构陷之词;二者以大局为虑,弃小九以保苍穹。现在如今,小九重伤,自身身死,苍穹飘摇,我诸多不得已的牺牲小九,却竟是什么也保不住!】岳清源想到此处,只觉痛入心脾,神魂再次虚缈。 木清芳见其神魂震荡,知道此乃掌门心病,乃劝道:“自掌门身陨,苍穹飘摇。掌门若不珍重自身,莫说救沈师兄一事,便是苍穹基业,恐怕也得毁于一旦。” 岳清源心知自己肩上责任,乃收敛心神,不再沉浸苦痛之中。 阵中养魂两载余后,岳清源得闻沈清秋暂住百战峰,乃多次遣弟子相请。 然沈清秋每次尽是推拒不见,及至后来,更是恶语相向。 岳清源只以为小九心中有恨,只默默听弟子复述其恶毒言语,心中悔恨交加。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不觉又是两岁余,洛冰河恪守承诺,以日月露华芝复生岳清源。 岳清源复生后,苍穹众人唯恐别派得闻风声截杀掌门,乃立马把岳清源关在灵犀洞内,言道“不突破至可自保的修为,不得离开灵犀洞半步”。 岳清源碍于掌门责任、师门情分,只得再次被囚灵犀洞,一如年少之时,“走火入魔被囚灵犀洞”一般。 心中的执念,既是走火入魔的引线,亦是驱赶人砥砺前行的铁鞭。 岳清源心中挂念沈清秋,一心修行。露华芝乃灵气所化,资质远高于岳清源原来肉身。岳清源因祸得福,又因身死之前修为已达元婴,心境圆融。不过两月,岳清源乃一举筑基、结丹、化婴。 灵犀洞上方迎来元婴雷劫。岳清源丹碎化婴,苍穹之危,始消弭无形。 因岳清源已达元婴,苍穹众人便不再拘束他于灵犀洞内。彼时柳清歌恰恰含怒从魔界归来,言说要到人间历练寻求突破元婴后期的契机。 柳清歌数月前得知沈清秋所受皆因岳清源而起。然,思量沈清秋舍命救岳清源两次,岳清源亦为沈清秋舍生一回,二人之间便算作互不拖欠。 现今沈清秋为复生岳清源,雌伏洛冰河身下受尽折辱狎昵。苍穹众人,为叫掌门安心养魂以待复生,尽是隐瞒不表沈清秋所受苦楚。 虽说作俑者乃洛冰河,然柳清歌难免对岳清源迁怒一二,心有微词。 岳清源心中惦念沈九,不觉柳清歌态度不如过去恭谨。 柳清歌心存芥蒂,亦是敷衍点头行礼,便离开苍穹、望人间而去。 刚抵元婴的岳掌门一路风霜,御剑抵达魔界地宫,递上拜帖。 才送走一个柳清歌,又来一个岳清源。洛冰河原想拒绝相见,却听沈清秋道: “我要见岳清源。你去替我寻一方玉玦2。” 沈清秋见洛冰河脸上阴鸷,并不想让自己见岳清源,乃道:“玉玦何为,想必你是知道的。若是信不过为师,你便在一旁听我与他所言便是。” 玦者,形如玉环,四分缺一。因“玦”、“决”同音,故表决绝之意。 洛冰河心有所感,乃答应沈清秋之求。魔尊忍着功体受损之苦,勉力运行《天心神术》,探听沈清秋心中所想。 岳清源随魔界内侍步入幽冥殿,得见形销骨立、仅余一臂的残躯,心中哀恸,嗫嚅着一瞬间苍白的双唇好久,才轻声唤出一句“小九”。 沈清秋已心存死志,唯恐自己身后,洛冰河又要找苍穹麻烦,乃像过去于幻花水牢里那般,对岳清源语气刻毒地放狠话,只求他心灰意冷,不要再与自己有所牵涉。 “岳掌门当真是仙风道骨、正道楷模。过去,你于秋府失约于我,累我受尽苦楚。” “现今,你执掌一派,贵为仙道魁首,却为了你那虚缈的门派责任,弃我不顾,害我含冤受屈。” “我既被苍穹除名,便与你苍穹再无关系。我亦不需再仰你岳掌门鼻息。” 沈清秋说罢,便打算捏起案上短匕割袍断义。 然而沈清秋总归是高估了自己残躯之力。自上次得见“沈垣画像”吐血后,因沈清秋在洛冰河面前强装一切如常,便一直没有缓过劲来。 沈清秋见自己连短匕都拿捏不起,当下便气得面容扭曲。 岳清源听得沈清秋恶毒之言,心中痛得摧肝裂胆。他嗫嚅几下苍白的双唇,欲说出当年苦衷,求得小九原谅。 然而岳清源又不敢开口——说道苦衷,与其说是求得小九原谅,还不如说是逼迫他原谅自己。 魔尊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在沈清秋心中地位,本来便不如岳清源,如今哪里会让岳、沈二人解除误会,让岳清源说出当年苦衷? 不待岳清源踌躇不决,洛冰河便密术传音道:“岳掌门还是莫要言说你那番“走火入魔”的因由为好。失约便是失约,再多的缘由,都不过是遮羞的借口而已。” 沈清秋不知二人私下言语较量,只一心气恨自己连匕首都无法提起。 【本想养了两载有余,能堪此任,没想到却惹人笑话!】 沈清秋恼羞成怒,便支使洛冰河上前替他割断袍角。 魔尊自是乐意替沈清秋对岳清源割袍断义。他忍着功体受损的痛楚,一直勉力运行《天心神术》,自是知道沈清秋“心存死志,不想死后牵连苍穹山派”才如此行径。 洛冰河既心疼沈清秋心中抑郁,又妄自尊大地觉得自己能救活师尊,并嫉妒岳清源得沈清秋以命相护。 暗喜沈清秋为保存苍穹而了断自己全部退路的魔尊,压下入骨嫉妒,上前捏起短匕,手起刀落。 “如此,沈清秋便只能依靠我,再无离开我之能。”洛冰河心中欢喜,便忍住嫉妒,不去想岳、沈情谊,志得意满地把一方袍角扔到岳清源脚边。 岳清源面如死灰地盯着被洛冰河扔到脚边的袍角,只觉神魂欲碎。还不等岳清源做出反应,沈清秋又用尽力气,把案上玉玦砸向岳清源身上。 然沈清秋终归力有不逮,玉玦没砸出两尺,便掉落地上,碎作两瓣。 洛冰河冷嗤一声,捏了法诀托起玉玦,砸到岳清源胸前。 “岳掌门,请回罢。”沈清秋侧首敛目,不再看被玉玦砸得身形微晃、微微颤抖的岳清源。 魔尊既嫉妒,又心疼,冷哼一声便毫无顾忌地把沈清秋抱在怀里软语安慰,并令侍卫、内侍送客。 沈清秋被洛冰河狎昵放肆地抱在怀里,亦不做抵抗,只疲惫地阖上眼睑。 【不要再被我拖累了,有多远走多远吧。】 【你做你万人敬仰的苍穹掌门。我做我为了苟活,邀宠献媚魔尊身下的男宠。】 【也许我死了,沈垣便能代替我。】 【然后你们都能遂愿了。】 岳清源心神俱伤,脚步虚浮、脸色青白地捏着那方碎掉的玉玦和一方袍角,勉力御剑回苍穹。才到穹顶峰,便从玄肃上栽倒下来,接着便吐了一口血昏厥过去。一众弟子唬得慌忙去请木清芳。 1古代打杀奴婢就是罚个款的事情(法律尚且不言,更何况还能钱权操作一番)。九哥是真的拿命去救岳清源的。 2玉玦:佩玉的一种。形如环而有缺口。“玦”、“决”同音,故古人每用“玉玦”表示决断或决绝之意。《史记·项羽本纪》:“ 范增数目项王 ,举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左传·闵公二年》“公与石祁子玦” 晋 杜预注:“玦,玉玦……玦,示以当决断。” 唐段成式 《酉阳杂俎·忠志》:“九曰玉玦,形如玉环,四分缺一。” 清蒲松龄 《聊斋志异·小翠》:“展巾,则结玉玦一枚,心知其不返,遂携婢俱归。 第 73 章 摘星楼 种“魂引” 073 自源秋诀别以后,洛冰河满心欢喜,急忙施展“移魂术”替沈清秋换了肉身。 然沈清秋终究是神魂受损严重,自是不如岳清源因祸得福。沈清秋换肉身以来十余日,依旧手足无力,日常行走尚需内侍搀扶,臂上力气也不足。 魔尊既心喜于师尊依旧事事需要依靠自己,又担忧沈清秋身体康健。幸而沈清秋进用洛冰河寻来的灵药后,力气稍长,洛冰河以为沈清秋康复有望,乃放下心头大石。 洛冰河心知沈清秋看重苍穹山派,亦知他时常惦念苍穹。因魔尊既想讨心上人欢心,亦心中欢喜地筹谋着二人以后的白首之约,乃令工部修筑殿宇以作二人日后定居之用,又建摘星楼,以宽沈清秋思念苍穹之心。 摘星楼高三百尺,并无阶梯,乃以传送阵法连通每层。每天洛冰河到若水殿议政之时,沈清秋便会由内侍搀扶着登上摘星楼。 仙风道骨、一身青衣的沈仙师遣退一众内侍宫人,独自坐在摘星楼顶层,远远眺望苍穹方向。 沈九幼失怙恃1,受尽虐打、谩骂。此番遭遇,致使沈九从心底认为,若他有权力、实力二者其一,便不需遭此折磨摧折。 故而,当金鳞遇风雨之时,便不愿放手,只想把实力紧紧攥在手中。沈清秋对修为实力的追求,早到了偏执的地步。 一如那溺水之人,紧紧握住救命稻草一般。 那些幼时挨过饥、缺过衣的人,不也是一样囤积衣食吗?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2”,未经历过幼年无助的旁人,如何能懂自己对实力的疯魔偏执?以此苛责沈九偏执看重修为,何等“不食肉糜”? 每每想到自己因为义气情谊,为救七哥而出头,却让自身陷于秋府饱受折磨,致使根骨受损3时。 沈九心里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怨岳七强出头!怨岳七言而无信! 然而,救他,是自己愿意的; 信他,也是自己犯傻愿意的。 最后,能怨怼谁? 便只有小人沈九罢了。 气恨岳七言而无信,不来救自己。可岳清源真的寻来时,他丢了命,万箭穿心…… 倒宁愿他永远都不要来了…… 机关算进、百般筹谋,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才得来的修为,不过是小畜生的玩具,构陷污蔑便能让自己半生努力尽付东流,余生再无半分希望…… 寒风夹着雪花飘进摘星楼内,连带落下的,还有御剑而至的柳清歌。 还不等沈清秋言语刻毒地问不期而至的柳清歌所为何来,柳峰主便左手制住沈清秋双腕,右扯开他的衣袍,露出瘦骨峥嵘的青白胸膛。 昨夜,柳清歌还在人间游历、斩妖除魔,以求突破元婴后期的机缘。 彼时,一道缥缈身影拦住柳清歌的乘鸾剑气。那人一身玄黑披风,兜帽遮挡住他泰半脸面,只显露出一个熟悉的尖细下巴。 柳清歌蹙眉捏紧剑柄。 “洛冰河替沈清秋换了一具肉身,你过去采血炼制的寻踪玉牌,怕是无用了。” “藏头露尾,妖言惑众。”柳清歌并不与其多言,欺身直取那人面门。 只听那人嗤笑一声,便于乘鸾剑下化作黑烟。黑烟绕过柳清歌身畔,又于其身后重新凝聚成实体。 那人左手托着刚刚从柳清歌身上摸来的寻踪玉牌,轻笑道:“我欲救沈清秋于洛冰河之手,不知柳师弟可愿助我?” 言罢,便脱下兜帽,露出那张柳清歌万分熟悉,却因鬼气森森而显得陌生的脸。 “尔是何人?” “沈清秋知道我是谁,你可以问他。柳师弟替我以此长针,刺进沈清秋心口种下‘魂引’,吾便能救沈清秋于水火。针上所占心头血,于我无用。柳师弟大可以此再制寻踪玉牌。”鬼玖弹指,他手上的寻踪玉牌并一跟七寸长的长针便飘到柳清歌身前。 “不必多虑,我不会害沈清秋。此中,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小伎俩。你若想救沈清秋,便去做罢。”说罢,不等柳清歌拒绝或答应,鬼玖便化作黑烟缥缈而散。 柳清歌斟酌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先找上沈清秋。 柳清歌从人间一路御剑到了魔界,收拾好些侍卫后,才得知沈清秋在摘星楼上,然后又一路御剑,乘霜带雪而至。 当见到那个抑郁消沉地坐在榻上的废人时,柳清歌当真气不打一处来。百战峰主也不问沈清秋那黑袍鬼物是谁,上来便压下沈清秋,撕扯其衣袍。 沈清秋换了肉身也不甚康健,更遑论修为实力,当下便被柳清歌压躺于榻上。 当柳清歌扯开沈清秋衣襟,露出满布旖旎痕迹的单薄胸膛时,沈清秋早被吓得色厉内荏、声音颤抖地怒喝道:“柳清歌你发什么疯!” 柳清歌气恨其一意孤行寻死,本想多吓他一吓。 然见他被自己吓得声音颤抖,又觉满心酸楚、胸口闷痛。 “忍着点。”柳清歌取出长针,以灵液清洗后,又以灵力烘干。 下手种“魂引”之际,柳清歌又轻声道:“会很痛,痛狠了便咬我吧。”说罢,柳峰主乃把左手递到沈清秋颊旁,眼疾手快地把长针刺进沈清秋胸膛。 长针刺心,动作越快,沈清秋受的苦楚便越少。那言不由衷之人还来不及骂人,便觉胸口一痛,身上的力气便全散了。 柳清歌稳稳地拔出长针,收进玉匣,便立刻替沈清秋上伤药。 上过药后,柳清歌把那个痛得全身无力,体冒虚汗的人拥进怀里,右手按于其背上,缓缓输送灵力。 “再忍忍,不要放弃,我能带你回苍穹的,等我。” 渐渐缓过气来的沈清秋听得柳清歌之言,想起过去等了多年,却一直等不到的七哥,语带落寞地冷嘲道:“过去我便对自己说过,不等了4。” 柳清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下心中酸楚,冷声威胁道:“你若敢不等,我便……” “便如何?杀了我吗?”被人搂在怀里的沈清秋完全不显弱势,依然冷笑道。 柳清歌“啧”了一声,也不跟沈清秋耍嘴皮子,把人按在榻上便要撕其衣袍,“我便把你扒光,绑于此处。” “柳清歌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住手!混账!我等!我等!你住手!” 柳清歌沉默地替沈清秋重新穿好衣袍,然后再次把他抱紧在怀中。 沈清秋挣扎了一下,示意他起开。 “不会等很久的,信我。” “哼。” 1怙恃:原指依靠、凭借。后“怙恃”被用作父母的代称。无父何怙。无母何恃!《诗·小雅·蓼莪》 (就是说,幼失所怙——幼年失去了父亲。 幼失所恃——幼年失去母亲。太子胤礽便是幼失所恃。 九哥小时便无父无母,所以是幼失怙恃。) 2出自鲁迅先生。【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3《渣反》74章。原文:【那人道:“其实你哥哥说的有一点倒也不错。你天资固然是好的,可已经错过了最佳的修行年纪,根骨受损。今后应该也能有一番成就,不过,想要更上一层楼,真正登顶,那是不可能的了。”】 4《渣反》74章。原文:【秋府的大火越烧越旺、梁宇倾塌,沈九被熏得满是烟灰的脸,似乎被冲刷出了一道浅色的痕迹。 他把剑用力掷出,投入一片火海之中,也跟着转身了。 “不等了。”】 第 74 章 074 得闻柳清歌伤了数名侍卫,问得沈清秋行踪,便望摘星楼御剑而去后,洛冰河吓得慌忙扔下政事,心魔划开虚空便踏进去。 待见到依然靠坐在榻上的沈清秋时,洛冰河满腹的惊惶便化作怒火与委屈。 “弟子以为师尊真要弃苍穹不顾,与柳师叔远走他方了。”洛冰河贵为一界至尊,自有其矜傲。过去不过是自觉亏欠沈清秋,便处处伏低、做小讨好。然而,想到哪怕自己舍了性命寻药,都换不回沈清秋心甘情愿的留下,洛冰河又再心生怨恨。他实在说不出那摇尾乞怜的“师尊要弃弟子而去”之言,只好拐了个弯说道。 然而,听在有心人的耳中,这又是威胁之言了。 “天地苍茫,身如浮萍,漂泊无依。我一个废人,哪有什么容身之所。”自洛冰河以苍穹为胁后,沈清秋便不予洛冰河半分好脸色,出口尽是讥讽嘲弄。 洛冰河本就对沈清秋心存芥蒂,现在被他冷言冷语一激,更是气得罪纹闪烁,心中满是恨意——恨沈清秋冷血冷情,自己连命都能为他舍了,却捂不热他的心半分。 “师尊莫不是想激怒弟子,好借弟子之手,了结性命?师尊怎么就确定激怒我后,受累的不是苍穹山派?”罪纹蔓了半张脸的魔尊慢慢踱到沈清秋身前,缓缓伸出右手掐住他的脖子,垂下眼睑轻声威胁道。 卡在脖子上的手并未使劲,只松松地贴着皮肤轻轻摩挲着。然而沈清秋却觉得宛若被紧紧扼住了喉管,呼吸不能、求援不得。 半盏茶后,沈清秋低低地叹了口气,服软道:“是我错了。我乏了,回去罢。” “急什么?听说师尊最爱这摘星楼顶楼风光,弟子也想‘体味’一番此间‘风光’‘妙处’。”洛冰河一语双关、语气轻浮地狎昵道。 难道城府深沉的洛冰河不懂他说的话是在折辱沈清秋吗? 他懂。 难道万花丛中过的魔尊就这么急色吗? 不是。 他是满心怨恨无处可泄——恨沈清秋对旁人义气有情,却只对自己冷心冷情。 岳清源与沈清秋不过是竹马之谊,沈清秋便两度舍命相救。为了复活岳清源,甚至甘愿雌伏自己身下。 过去自己折磨刑苛他甚多,心中有愧,故而忍下沈清秋心中惦念他人之事。 自己做小伏低、五载讨好,五次三番险死还生地夺药,为救沈清秋交恶世家,命都交托在沈清秋手上了。 然而沈清秋却还是惦念岳清源,却对自己不屑一顾。 洛冰河并非气恨沈清秋三心二意,而是气恨他厚此薄彼。不管岳清源做错什么,沈清秋也就嘴上阴阳怪气地讥讽几句,可实际上还是处处维护着岳清源。 自己三番五次不要命地为沈清秋寻药,也求不来他的原谅。 为了离开自己,沈清秋甚至旧事重提,拿沈垣做筏子。 为了保全岳清源,沈清秋便与他割袍断义。 洛冰河哪能不气恨?自己掏心掏肺对沈清秋好,结果柳清歌一露面,沈清秋便打算随他走了。 凭什么别人对沈清秋一分好,他便还那人一分善。 而自己对他八分好,他却弃如敝屣。 不管岳清源做错什么都能被原谅,而自己知错改过后,却是怎么补救都不被原谅。 既然自己付出性命都讨不来沈清秋的温情,那么洛冰河便不再怜惜讨好于他。 他要把这股邪火尽数泄在沈清秋身上,好让他知道,现在的洛冰河是高高在上的魔界至尊,而不是清静峰上随他打骂的小弟子。 “自己把衣服脱了。” 沈清秋知道他是故意折辱自己,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捏紧指尖,过了好久才压下心中忿怒,轻声讨饶道:“不要在这里,好吗?我们回去吧。” 洛冰河单手把沈清秋牢牢按在榻上,目光几乎可以说是款款深情。 他柔声道:“师尊可千万不要再拒绝我了。”1 “不要闭上眼啊。睁开眼,好好看清楚,是谁在艹你。” 心魔剑素向是不愿看洛冰河的风流韵事的。然而,今天他却默默地盯着沈清秋的心口位置一刻钟有余。 【倒是好算计。】心魔剑一边心中嗤笑,一边筹谋着如何把那个暗中算计之人从棋局的后方逼至前方。 天地为局,众生为棋。 【“沈九,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了?谁给你脸穿清静峰峰主校服?师尊那样光风霁月、君子如竹的人,才堪配这些。”“洛冰河”掐着沈清秋的脖子从圈椅上提了起来,再砸到地上,抬腿踏上他的胫骨,一边施力一边蔑声道。】 【“自己把衣服脱了。”】 【“畜生,滚开。”】 【“怪我画虎类犬,你这样的人渣如何能学得像他呢。既然不会说话,那便不要再说了。”话毕,“洛冰河”弯下身来,捏紧沈清秋下颌,腰间短匕一闪,一截断舌2便落在尘土中。】 【“真脏。”“洛冰河”冷嗤一声,把喷溅到他指尖的血痕随意蹭在沈清秋脸上。】 【“把他锁进地牢,莫要让这恶心玩意儿惊扰了师尊安宁。”】 【瘫倒地上,左腿胫骨被踩折、口中仍流血不止的沈清秋缓缓阖起那双再无神采的眸子。】 彼时摘星楼上,洛冰河不管不顾地压着沈清秋云雨一番。待他怨恨稍退,理智回归之时,才发现沈清秋早已昏厥在他身下。 洛冰河既怨恨沈清秋无情,却又担心他身体康健。心中的担忧,让他想请老医正替沈清秋医治。然而洛冰河又愤恨自己五载3真心,全被这个冷心冷情的师尊当了驴肝肺。 【你既弃我真心如敝履,我又何必处处担心你?】 纠结挣扎再三,洛冰河便赌气地随便替沈清秋上了药、清洗了身体,便搂着人睡去。因着魔尊气恨的缘故,连小鸡崽子也遭受池鱼之殃,被赶到如意小内侍的小房子内安歇。 半夜时,沈清秋瑟瑟发抖、身体冰凉、满身虚汗。 魔尊被满怀的冰凉惊醒过来,遂急忙入其梦中,想把沈清秋从魇梦中拉出来。 待于梦中得见左腿扭曲、口吐鲜血、昏厥地上的沈清秋时,洛冰河方觉后悔今天的肆意妄为。 总归是爱得深的人,愿意先放下身段。 从少年时懵懂的憧憬,到被抛弃时的愤恨怨怼,后来愧悔难赎的讨好,三载舍命求药却难暖冷血的怨恨…… 洛冰河最浓烈的爱恨痴怨欲,全部集于沈清秋之身。 一身孤注掷温柔,他如何能放下沈清秋? 【慢慢捂吧,哪怕冰做的心,也能捂化的。若是捂不化,他亦不能离开我了,就这么熬着吧。】 魔尊不再想沈清秋将他舍命相救的情谊弃如敝履,只想掩耳盗铃地跟这人好好过日子。 洛冰河天心神术功体受损,不敢稍用,并不知沈清秋梦中所见,只以为他梦回过去被自己折磨的时光。魔尊不敢为自己过去折磨沈清秋的事情多言辩解,只好搂着沈清秋,轻拍后背安抚道, “不怕,不怕,都是弟子的错,弟子再也不敢了。” 洛冰河想通以后,便不再为难沈清秋,反而积极地准备着他俩的白首之约。 耗费无数人力、物力修建的可不止摘星楼,还有一座重新修缮的殿宇。 “窃闻人间以未央、泰和、长安、仙居4等为殿名。我们也图个吉利,便唤作长生殿吧。谨愿师尊身体康健,无灾无病,长生天佑。” 洛冰河不厌其烦地每天抽时间与沈清秋一道“精心挑选”长生殿殿内布置摆设、器皿用具。 当然,精心的是洛冰河,沈清秋只负责点头。 足足两月余,才挑选好一应成双成对的摆设器具。 这两月余里,沈清秋察觉到自己身体开始渐渐变差。 随着身体的衰败,沈清秋开始咯血。 今天,沈仙师又小心地把染了血污的帕子扔进熏炉。待确认帕子被烧尽后,沈清秋才扶着案桌,慢慢地挪回圈椅中坐下。 沈清秋心底有一种扭曲的报复感和快意。 沈清秋是怨恨洛冰河的。怨恨他拿自己当沈垣的替身折辱,怨恨他宁愿自己死在他身旁,亦不给自己半分活路离开。 【我快要死了。】沈清秋面容扭曲地笑着想。 【求而不得,只能拿个赝品自欺欺人。】 【然而,这个赝品亦留不住了。】 【洛冰河你机关算尽又能如何?终究抵不过阎王索命。】 沈清秋笑着笑着,又咯出一口污血,染红了袖口。 小剧场 洛冰河:师尊,此殿名为长生殿,乃你我白首偕老之所。愿你我在天愿化比翼鸟,在地长为连理枝。(原文“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柳巨巨:呵!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文盲、草包。 沈清秋: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难相见。畜生,滚犊子!(原文“两处茫茫皆不见”) ********************************* ################################# 1《渣反》72章。有改动。原文:【洛冰河单手把沈清秋牢牢按在地上,目光几乎可以说是款款深情。 他柔声道:“师尊可千万不要再拒绝我了。”】 2关于“咬舌自尽”的科学讨论。(这里说到成人失血30%死亡是指男性。女性是失血50%致死。毕竟我们每月来一次的大姨妈不是白疼的。) 3九哥出地牢已经五年,两年间猪蹄是纯划水的(有鬼玖的养魂玉扣),后面三年才去寻药(浓浓的五三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4唐朝在长安有三座皇宫: 1 大明宫:含有大福殿,三清殿,承香殿,玄武殿,紫兰殿,拾翠殿,含冰殿,林德殿,太和殿,太和殿,清忠殿,仙居殿,长安殿,金銮殿,清醉阁,还周殿,蓬莱殿,含凉殿,朱境殿,宣徽殿,中和殿,明义殿,承欢殿,紫宸殿,含象殿,思政殿,延英殿,绫绮殿,浴堂殿,温室殿,龙首殿,宣政殿,含元殿......等等。(“泰”“太”很多时候是互通的,比如太乙,也可作泰乙、太一。ps:“乙”“一”也是互通的。) 2太极宫:太极殿、两仪殿、承庆殿、武德殿、甘露殿、凌烟阁 等等。建于隋初。隋称大兴宫,唐睿宗景云元年(710年),改称太极宫。因其为唐京的正宫,故又称京大内。唐太极宫实际上是太极宫、东宫、掖庭宫的总称 3兴庆宫:宫内建有兴庆殿、南熏殿、大同殿、勤政务本楼,花萼相辉楼和沉香亭等建筑物。 第 75 章 075 自那日被洛冰河不管不顾地压在摘星楼软塌上一番云雨后,沈清秋便再没踏上摘星楼。 洛冰河得知此事,只以为师尊不堪受辱,故而不欲再踏足摘星楼一步。魔尊心中懊悔,只得每日小意温柔讨好沈清秋。 然而洛冰河却不知道,沈清秋不愿再踏足摘星楼,“不堪受辱”只是缘由之一。 其二却是沈清秋自知身体开始衰败。沈清秋不得生路,便满心扭曲地想要报复于洛冰河,乃掩藏着咯血之事。 他担心,若是离开寝殿,便无法掩盖其咯血之事。因而乃有一直坐守幽冥殿不出。 洛冰河奉养沈清秋不吝财宝,衣服、配珩、法衣、法器,满当当地装了数个乾坤袋。 故而,一月多来,沈清秋每天烧几条染血的帕子、溅上血污的衣袍,竟是无人察觉。 熏炉里散发着水沉香的香气,伴随着刚刚燃尽的丝帕的焦糊味道。 沈清秋身体越发不好,四肢逐渐无力。扶着案桌拖动脚步的沈清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便脱力往地上摔去。 一双带着紫黑指甲的冰凉鬼手恰恰扶着将要摔倒的沈清秋,并把他搂进怀里。 待眩晕感过去,沈清秋才抬睑看向那个跟他长着同一张脸,却鬼气森森的贵客和恩人。 只听得四处窸窸窣窣的虫鸣声,一团团漆黑的蛊虫、尸蟞堆堆叠叠的垒在一起,化作一张小榻摆在殿中。 鬼玖搂着沈清秋坐在小榻上。 “岳七业已复生,你该随我走了。” “好。”沈清秋取出摇铃摇晃了几下。 如意内侍业已长成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听得铃声,急忙步入正殿之内。 “去替我请魔尊过来一趟吧。” 魔尊听得一鬼气森森之“人”出现幽冥殿内,只觉一阵气血攻心。洛冰河不敢稍待,立马划开虚空便步进幽冥殿。 彼时鬼玖正蹙眉捏着沈清秋的手,交代他一应养魂之事。 洛冰河见鬼玖、沈清秋双双落座虫榻之上,心中不祥预感越发明显,脸上的血色退尽,再不见往日睥睨矜傲的帝王风华。精致隽秀的脸上泛出绝望的哀愁,倒显出伶仃文人的寂寞风骨来。 “我要跟沈先生离开。”沈清秋抬起那双重燃生意的眸子看了脸色死白的洛冰河一眼,道。 洛冰河被沈清秋这句“离开”打得身形晃动,细细颤抖,更显出那伶仃孤苦的意味来。 堂堂魔尊一下子失去了全部傲气心力,红着眼眶,摇摇晃晃得挪到沈清秋脚边,直直地跪倒下去,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跪在沈清秋榻边的洛冰河赤红眼眶,颤抖着双手轻轻捏住沈清秋青白的指尖,声如蚊蚋地喃喃道:“不要……别走……不要丢下我……我知道错了……” 坐在一旁的鬼玖蹙起剑眉,冷冷清清地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你若爱惜于他,不想他魂飞魄散,便让他随我去养魂。” 【这也是我最后给予你知道真相的机会了。你若仍然执迷不悟、冥顽不灵,莫怪我他日偷天换日、瞒天过海。】 洛冰河被这句“魂飞魄散”打得满目癫狂。 “不会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我有魅音的引魂花,还有‘拘魂术’1……” 洛冰河幼年凄苦,便养成那偏执的性子。他怕,他怕极了沈清秋如那风筝一般,只要他一旦松开手中的线,人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论师门情谊,洛冰河不如柳清歌。 论在沈清秋心中的分量,洛冰河不如岳清源。 论情分,他们之间仇多于恩。 一旦放手,沈清秋怎可能再回来? 沈玖鬼王之身,行踪缥缈,莫说洛冰河不知冥府何在,便是知道了,他亦是难入冥府。 如此,一旦放手,他与沈清秋,便是碧落黄泉,再不相见。 洛冰河如何肯放?如何能放?如何舍得放? 伤心欲绝的魔尊满目癫狂地轻轻捏紧沈清秋的指尖,他既怕捏得松时,那人便要不见;又怕捏得紧了,害那人多受苦痛。 沈清秋半垂眼睑看着跪倒在榻前的洛冰河,他眼眶血红,双手颤抖地轻轻捏着自己的指尖,口中呜咽着一句“不要走”。 素向口蜜腹剑之人,居然怕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翻来覆去地哀求着“不要走”。 沈清秋是怨恨洛冰河的。 自己幼年受尽苦楚,根骨受损。为了结成金丹,沈清秋付出比别人多两倍的辛劳,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日日不辍。 然而,沈清秋付出全部心力得来的修为,却让洛冰河轻轻巧巧的构陷污蔑毁了。 怎能不恨? 然而只要活着,便总有希望。 不到玉石俱焚之时,沈清秋怎舍得拿自己性命去报复他人。 沈玖已经第三次把活路摆在自己眼前,合该珍惜把握才是。 沈清秋看到洛冰河盈满双目的凄苦,想起自己亦是漂泊人间,难免物伤其类,勾动那股伤怀,对洛冰河起了一丝怜惜。 沈清秋满怀怨恨的时候,想过不少恶毒之语: “小畜生,你连个替身都留不住,你觉得你能留住沈垣?别痴心妄想了。你连我这样的人渣都留不住,更别说你那个温柔浅笑的水中月了。” “杂种,你也就玩儿个替身的本事了。你以为沈垣真会看上你?” 然而,这一刻,沈清秋心软了。沈清秋心底嗤笑一声:自己总是不合时宜的心软,一如当年戮尽秋府男丁,却不愿伤妇孺小孩一般。 他知道,自己随鬼玖离开,对洛冰河而言,反而是最好的。 那样,洛冰河便不用直面和感受“连个赝品都留不住”的无力和悲哀。 对洛冰河而言,只需继续恨着人渣沈清秋,他便能好好的恣意风流下去,一如五年之前。 沈清秋缓慢,又坚定地把指尖从洛冰河颤抖的手中抽出,决绝地转过头去,抬手握上鬼玖冰凉的鬼手。 再也不看跪在地上的洛冰河一眼。 鬼玖咧开嘴角笑了一下,便牵着沈清秋缥缈离坐而起。 一人一鬼虚缈着身形,眼看便要消失,却听到跪在身后的洛冰河声如蚊蚋地喃喃重复道:“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我会杀了岳清源的,我真的会再杀了他的。” 握住鬼手的青白指尖轻微地抖了一下,然后便慢慢松开了指尖。 鬼玖见沈清秋又犹豫不决,心里叹了口气,想道:【反正我已经把后路铺好。洛冰河自己不珍惜知道真相的机会,日后便只能怪他自己。】 沈玖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对沈清秋叹了口气,然后道:“沈清秋的露华芝之身已经开始衰败,你这样强留他,是要害他魂飞魄散。”说罢,亦不管洛冰河骤变的脸色,便化作黑烟消散了。 洛冰河既惊喜于沈清秋真的留下,又惊骇鬼玖的话,遂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把沈清秋搂进怀里,语无伦次地呜呜咽咽地一边道歉一边威胁。 “不要走,我知道错了,对不起,不要走……” “我会杀了岳清源的,我还会杀了柳清歌的……” 缓了一盏茶有余,洛冰河惊醒过来,又慌忙着人去请老医正。 心魔剑趁洛冰河心神大乱之际,偷偷划开虚空,截下鬼玖的脚步。 “沈先生好手段,心魔甘拜下风。”心魔剑嬉皮笑脸地化出人形虚影,装模作样地作揖道。 鬼玖嗤笑一声,“废话真多。” 心魔挑了挑眉,收起那嬉皮笑脸的假脸,正色道:“我替先生隐瞒洛冰河【沈清秋心脏被种‘魂引’一事】,不知如此小惠,可堪沈先生出手?” 鬼玖嗤笑一声,“既是小恩小惠,自是不值我出手的。不过,既然心魔阁下投我以木瓜,我亦当报君以琼琚。沈某便以一幅题字‘曾与蒿藜同雨露,终随松柏到冰霜’的、魔尊亲手为沈垣所绘丹青作报,不知,足,还是不足?” 心魔剑被鬼玖说破心思,遂眯起双眼打量这位幽冥鬼王。 “心魔,你与世家欲杀洛冰河之事,我不过问。我欲救沈清秋之事,你最好也不要插手。你修你的极欲魔道,我修我的因果轮回道。道不同,不相与谋。”说罢,鬼体便化作无数尸蟞、蛊虫,窸窸窣窣地爬进鬼蜮,消失无踪。 ************************* ######################### 1《读心》062章。原文:【连魅音夫人的引魂花,现在也已是常备着。更有甚者,诸如拘魂术那等鬼蜮阴阳术,魔尊亦开始研习。百鬼夜行那夜,得见沈清秋魂魄受损,洛冰河如何敢掉以轻心?】 这章有很多东西不能写得太直白,可能有的小姐姐不明白什么意思。我解释一下(这个解释让我觉得我没有把文章写好) 鬼玖行为的动机: 鬼玖这次出现,其实有两个动机。 如果洛冰河愿意放沈清秋走,那么皆大欢喜:洛冰河知道沈清秋在鬼玖手上,鬼玖也不必遮遮掩掩地替沈清秋养魂。 若是洛冰河依旧冥顽不灵地不放沈清秋,那么,鬼玖便会利用借柳巨巨之手种下的“魂引”招魂、聚魂。 question:既然鬼玖都种了“魂引”,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地来洛冰河面前秀存在感? answer:并不是鬼玖真心想给洛冰河一个机会,只是鬼玖想要伪造证据。 如果沈清秋“魂飞魄散”的话,按鬼玖一贯的表现,必然是要事前阻止此事or事后动怒削猪蹄一顿的。 鬼玖现在就是把自己种了“魂引”的先手隐藏起来,免得猪蹄以后找自己麻烦。 再说心魔,心魔和世家都想杀洛冰河,必然是会多拉些同盟的。本来,鬼玖与他们有共同敌人——洛冰河,这事按道理说是该成的。 问题就出在一剑一鬼“道”不同上。 心魔剑修的是“极欲魔道”,以怨魂供养自己修为。洛冰河现在为情爱所累,拖累了心魔的修为,所以心魔想要噬主。 然而鬼玖修的却是“因果轮回道”,他注重的是因果业报的轮回。过去洛冰河再次斩下沈清秋左臂的时候,鬼玖便含怒出手,若不是鬼柳及时制止,鬼玖的“道”便有瑕疵。所以,这才是鬼玖一直没有出手动洛冰河的原因。 接着说九哥。九哥和柳巨巨本质上都是很温柔的人。不过,九哥由于童年的不幸,他表达“温柔”的方式,往往是给予别人仇恨。绝地谷时,他宁愿洛冰河以恨意驱使着活下去离开绝地谷,然后报复自己。 秋海棠状告九哥的时候,九哥亦没有说出杀人的原委。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九哥觉得那段日子是他的耻辱,另一方面,其实是因为九哥的温柔。 他说不出鼓励别人坚强活下去的话,便会让那人恨自己。 爱和恨,都能让人坚强。 所以,九哥现在又双叒叕对猪蹄心软了,他坚决地要离开猪蹄,让猪蹄重新恨他。 第 76 章 076 距鬼玖离开已去一旬1。 洛冰河亦知道沈清秋咯血一月有余之事。 大喜过后便是大悲,魔尊亦因此伤了心脉,没忍住一口污血吐了出来。 老医正对这两个瞎折腾的病患毫无办法,只得捏着鼻子写方子。 洛冰河伺候沈清秋进用汤药,又睡下后,才到偏殿听老医正唠叨。 “尊上的功体伤了?你莫要再强行运功。” “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吐血是因为大喜大悲。尊上莫要再大悲大恸,心境平和方为养生之道。” “沈仙师……怕是时日无多了……” “岳掌门的肉身却不见如沈仙师这般衰败的情况。个中缘由,老夫也拿不准。” 听得这句“时日无多”,洛冰河心下大恸,一口血没忍住又呛了出来。 肉身衰败之由,老医正不懂,洛冰河却是懂的。 鬼玖亲口所说的“魂飞魄散”,便如绞索般死死缠绕洛冰河的脖颈,教他无法呼吸。 “人死灯灭,多大的恩仇也该消了。把人放了吧,让他最后一程走得舒心点。”老医正见魔尊吐血,急忙从怀中取出灵药,一边支使平安内侍伺候洛冰河服下,一边劝道。 “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的。我有引魂花,我还有拘魂术!”洛冰河眼眶血红,满目癫狂地喃喃道。 老医正见劝他不动,叹了口气,便告退了。平安内侍见魔尊心神大伤不能回神,遂急忙代魔尊相送老爷子到殿门,又遣人抬了步辇送老爷子出宫。 又去十余日。清晨。 沈清秋忽觉病疴全消,身子不若过往沉重,乃知自己大限将至。 “快去请魔尊。”如意内侍见沈清秋醒来,赶紧吩咐殿内小内侍去请洛冰河,然后小心扶着沈清秋靠坐起来。 这十余日中,只要沈清秋昏睡过去,洛冰河便不眠不休地苦苦研究拘魂、养魂之术。为了照管好沈清秋,除大朝会外一应事务,洛冰河皆于幽冥殿偏殿处理。彻夜未眠的洛冰河听得沈清秋醒来,急忙缩地成寸地往正殿赶去。 “小畜生,我要走了。” 嗡的一声,洛冰河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只觉四周吵吵嚷嚷闹得心烦。他呆愣地站在床前,过去十余息,才颤抖着手摸上沈清秋脉搏。 “去请老医正!” “别去请人了,最后一段路,你便让我安静地走吧。扶我上摘星楼罢。”沈清秋喘了一口气,疲惫地说道。 洛冰河心中哀恸,又不欲违逆沈清秋,乃一边声音喑哑地派人请老医正到摘星楼,一边把沈清秋抱在怀中,往摘星楼走去。 沈清秋已经走不动了,他依偎在洛冰河温暖的怀里,嗅着那身沉水木香。初夏的阳光穿过繁枝茂叶,把碎金撒到洛冰河隽秀的脸上。 “吾尝闻,人间宦侍,死前须赎买宫刑所失之物。他日敛葬之时,残肢须俱放棺内,如此,下辈子才能再投男身。吾之断肢,今何在?” 洛冰河脚步慢了一瞬,然后又缩地成寸地步入摘星楼的空间阵法中。 阵法中,魔尊哽咽着一个劲道歉,“师尊,是弟子的错,弟子知错了……” 洛冰河只一个劲道歉,并不敢言说断肢俱被他挫骨扬灰,不知被吹散于何处了。 初夏的知了落在柳清歌染血的剑尖上。柳清歌轻轻将其捏起,放回树上,然后挽了个剑花甩干剑上血污。 正想回剑入鞘之际,惊觉怀中寻踪玉佩发热,柳清歌遂急忙取出玉佩。 但见其上小鱼越发黯淡,乃知沈清秋大限将至。 柳清歌脸色骤变,慌忙御剑望魔界赶去。 摘星楼上,面无血色的魔尊把沈清秋轻轻放在软塌上。 还不待洛冰河说上话,柳清歌便一路风尘仆仆而至。洛冰河心中绝望,并不想沈、柳二人相见,乃转身横剑身前。一应暗卫俱现身拱卫左右。 “我死前见柳清歌一面也不行么?”不等众人交手,沈清秋便气恨地制止。 洛冰河心中绝望,忽然想起,也许柳清歌能唤起沈清秋求生之志,乃让众暗卫隐退。 “你来了。”沈清秋遥遥望着苍穹方向,并不看柳清歌。 “我来晚了。”柳清歌压下心中伤怀,冷冷清清地道。 沈清秋想起失约的岳清源,低笑了一声,喘了一口气,转过脸对柳清歌浅笑道:“只要来了,便是不晚。” “我先走了,我走后……烧掉埋竹林吧……”那一抹浅笑仿佛耗尽了沈清秋的全部余力,他慢慢地靠在软榻的靠背上,双目涣散地道。 柳清歌啧了一声,“你实力弱,走得慢,我能追上你的。” “追上做甚,好好活着不好么?不要跟洛冰河打了,又打不过。” “谁说打不过,你以为我是你?现在打不过,以后却不一定。”柳清歌嗤之以鼻。 沈清秋仿佛被他那疏狂的话语逗乐了,再次展颜笑道:“那你好好活着,替我好好教他什么是师道尊严。没教会他尊师重道之前,不要来寻我,我嫌弃你没用。” “很快的,不会再来晚的。” “……好……”沈清秋最终还是没忍住哽咽了一声。 洛冰河见柳清歌竟不打算劝沈清秋,哀恸得落下泪来,当下便不顾老医正警告,强行运行《天心神术》。 “师尊您别走,我再也不关着您,您想与柳师叔俗世云游,便去俗世云游;欲随岳掌门人回苍穹,便回苍穹。您别这样,我去求沈玖救您……” 沈清秋见他伤心欲绝,想他如自己般半生凄苦,物伤其类,心中亦觉伤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沈清秋恨意稍减,倒是怜惜起洛冰河来,乃劝慰他道:“也许我走了,沈垣便能替我活过来,你也算得偿所愿。” 洛冰河被这声“沈垣”激得面容扭曲、心口剧痛。 天心神术打探下,魔尊清楚沈清秋并非心怀怨忿地讽刺,而是真觉世上所有人都喜欢沈垣、厌恶沈九。 沈清秋确信自己不是真的心悦于他,不过就是自己“心悦沈清秋”的假话说多了,便当了真。 【哪怕七哥,也是更喜欢沈垣,更何况小畜生。】 【洛冰河不过是暂时无法得到沈垣,便拿我这个赝品充个数,聊胜于无罢了。】 【他不过是伤心连替代品都要失去。】 【若是赝品走了,换上真品,他便不再伤怀了。】 洛冰河听得目眦欲裂。沈清秋自以为的“劝慰”,却是狠狠地在洛冰河心头剜了一刀。 魔尊肝肠寸断,此时此刻才真切感受到当初造谣的后果。 洛冰河心痛得神魂欲裂、气血翻涌,一口污血没忍住又吐了出来,也不知是心疼沈清秋悲苦,还是心疼自己一腔深情被误解。 魔尊以丝帕擦去唇角血迹,声音嘶哑地解释当初所言俱是他造谣。 洛冰河担忧沈清秋不信他的话,乃细细讲述沈垣并非故意要夺舍于沈清秋,乃是一个唤作“系统”的灵器所为。岳清源等不知沈清秋被夺舍,亦是“系统”遮掩沈垣身上鬼气和蒙蔽天机。 一旁的柳清歌听得此事,得知沈清秋所受委屈折磨,气得双目赤红、额间青筋急跳。 沈清秋听得内中隐情,心中苦闷稍退,眼中神光亮了一点。 洛冰河原是怕沈清秋不信,乃把他所知一一道出。却没想到此番细说辩解,听在沈清秋耳中,便是洛冰河在维护沈垣,处处替他辩解,为他找苦衷。 沈清秋更确信洛冰河亲绘的丹青、亲制的折扇俱是为沈垣而作。自己不过就是他求而不得的安慰。由始至终,洛冰河所求之人,都是那天边明月。 洛冰河心悦沈垣,只是想强留自己当个玩意儿,聊胜于无。 以此类推,沈清秋更是确信,哪怕岳清源等知道此中曲直,亦是觉得沈垣纯善,更愿意沈垣替代自己活着。 沈清秋眼中刚刚燃起的神光,又逐渐晦暗下去。 “真的吗?你在哄骗我罢。”沈清秋轻声说道,然后偏转头目,不再看洛冰河。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东隅已逝,桑榆收晚2。”沈清秋遥望苍穹方向的双眸中,神光闪烁,忽明忽灭。 洛冰河见沈清秋竟是半点求生欲亦生不起,也不纠缠他不信自己真心的事,只一心想把人留住,乃一脸狰狞地厉声威胁,接着又慌慌张张地道歉、哀求,一派走火入魔的癫狂姿态。 “沈清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保存苍穹山派,才与其断恩绝义吗?你要敢离开我,我便让苍穹山派陪葬!” “你以为死了就能离开我?想都别想!你就是死了,神魂也得伴着我。” “师尊我错了,您别走,我会改的,您不喜欢的,我都改,别走,别丢下我……” “弟子错了,弟子会改的,别走,别离开我……” 然而沈清秋已经虚弱得什么都听不到了。 “洛冰河……”沈清秋喘了口气,轻声道:“再也不见……” 不管洛冰河如何痛哀入骨地哀求、色厉内荏地威胁,沈清秋眼中的神光依然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如星火般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最后一丝气息消散于空中,他的眼眸都是遥望着苍穹山派的方向,连一丝余光都没有施舍给泪流满面的魔尊。 拘魂阵法已经被驱动,然而魔尊什么都无法留下。 “怎可能,不可能的,假的。沈清秋,你出来,别躲了,我知道你在!” “师尊,弟子错了。您出来吧,别躲我,我怕……” 身在冥府的鬼玖心有所感,冷笑一声,也开始驱动魂引…… 1一旬是十日。 2出自《滕王阁序》。舛()。有改动。原文“东隅(yu)已逝,桑榆非晚”,我书“东隅(yu)已逝,桑榆收晚”。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原指在某处先有所失,在另一处终有所得。比喻开始在这一方面失败了,最后在另一方面取得胜利。现考证,东隅为郑州,桑榆为开封。东隅亦指早晨,桑榆亦指黄昏。 第 77 章 077 沈清秋神魂离体后,露华芝便迅速枯萎。 系于沈清秋腰间的乾坤袋嗡动一下,从中飞脱出修雅剑。但见修雅剑身满布裂纹,不等洛冰河截住这不多的念想,修雅便化作碎片洒落一地。 洛冰河心神俱伤,又吐出一口污血来。 柳清歌深深吸进一口气缓下心中哀恸,拂袖收起修雅残片。凭着修雅与沈清秋最后一点联系,柳清歌立马御剑往洛冰河藏匿沈清秋肉身处赶去。 魔尊见柳清歌动作,便猜到他要夺回沈清秋尸骸。当下也不管内伤吐血,立马划开空间便往冰室赶去。 地宫之下是以青石板铺就的冰窖。冰窖中堆积着每年冬季运来的冰,到了夏季,冰块便被派送到各殿使用。 洛冰河自然不可能把沈清秋的残躯藏于冰窖之内。趁着修筑殿宇之便,洛冰河又令人另辟一座冰室,辅以阵法,务必让沈清秋的残躯不受毁损。 洛冰河赶至冰室时,柳清歌已推开水晶棺。 柳清歌摸上那瘦削的残躯,没忍住心恸,一滴泪珠就这样滴落在沈清秋脸颊上。 百战峰主恐怕自己的泪水损毁残躯肉身,慌忙以手轻轻擦去泪痕,接着又从怀中拿出绢帕,细细擦净沈清秋脸上沾染上的冰霜。 【你素向是好面子爱逞强的,如今这般满头霜雪,当真损了那装模作样的修雅剑风华。】柳清歌扯了个僵硬的笑容,温柔小心地把棺内残躯抱进怀里。 “沈清秋,我带你回家。”柳清歌忍下心中哀恸,冷冷清清地道。 鬼玖为免旁生枝节,并未告知柳清歌“魂引”之事。柳清歌只以为沈清秋魂归天地,缥缈无依,只想引他回苍穹。 柳峰主拜入山门之前,便听老一辈说,新鬼是看不清阳世的路,得时时叫唤着他,他才能跟你回去。 不待柳清歌走出冰室,便被心魔剑截住去路。 “还给我!” “把他还给我!”洛冰河双目赤红、满目癫狂,罪纹闪烁地横剑身前,拦住柳清歌的去路。 “堂堂魔尊,不敢示好心悦之人,却拘着沈清秋当替身,是丈夫所为?若是沈垣夺舍的是旁人,你亦要拿那人作替身不成?”柳清歌正是满腹哀恸之际,被洛冰河拦住去路,心中哀恸便化作焚天怒火,直往洛冰河烧去。 洛冰河听得沈垣之名,心中大恸,又吐出一口污血来。 “没有别人。只有沈清秋!”魔尊声音嘶哑地怒道。 柳清歌冷嗤一声,明显不信洛冰河之言。过去于百战峰上,沈清秋便含糊其辞言说洛冰河心悦之人与他肖似1之事。 柳清歌却没想到事实如此不堪。夺舍之人,何止肖似! 柳清歌把沈清秋残躯搂在怀里,乘鸾划破冰霜,化作鸾鸟纠缠着心魔剑气。 洛冰河三载问药,屡战神魔,实力自是在柳清歌之上。然而魔尊现下哀毁神伤,心魔剑又有意无意地暗中拖魔尊后腿,一时间二人竟是斗个不相伯仲。 洛冰河见柳清歌卖了个破绽便要带着沈清秋尸身脱身而去,更是癫狂疯魔。魔尊不管不顾地燃起掌中真火威胁道:“与其让你带走沈清秋,还不如让他化作尘土在此伴着我!” 言罢,便双目赤红地要毁沈清秋残躯。 柳清歌过去便见识过洛冰河疯魔之时要杀沈清秋的情状,现今观他一脸心魔入体的情态,恐他真要毁沈清秋尸骸,只得处处护着残躯。 柳清歌现今修为毕竟不如洛冰河,一招不慎,残躯便重新落入魔尊手中。柳峰主恐伤了沈清秋尸骸,投鼠忌器,不敢使尽剑招,最终只得含恨带伤,携断剑修雅离去。 并非洛冰河不想留下修雅剑,实在是魔尊心神俱创,已是强弩之末。见柳清歌御剑离去,洛冰河乃把强忍的那口污血吐了出来,然后温柔地把残躯搂于怀中,以丝帕轻轻擦拭沈清秋脸上刚刚沾上的尘污。 “师尊,弟子只是骗他的,弟子怎么舍得烧您的肉身。”魔尊哽咽着道,自欺欺人地认为沈清秋不过是魂魄离体,总会回来的,无论如何也不肯用“尸骸”二字。 袖袍染血的柳清歌一路风尘,携断剑修雅直奔苍穹山派。 素向守礼的柳清歌并未徒步上山,只一路御剑直抵穹顶峰才收剑停步。 “百战峰主柳清歌,请见掌门师兄。” 穹顶峰小弟子见百战峰主袖袍染血,剑气激荡,遂慌忙报予掌门。 岳清源闻得柳清歌满身剑气杀意的请见,急忙令弟子引了进来。柳清歌也不落座,亦不等小弟子奉茶,便急步上前,双手托举残剑修雅齐目,语含冰霜地道: “清静峰主沈清秋累劫兵解,业已驾鹤西去。” “甚…………么…………” 岳清源被这一句“驾鹤西去”打了个懵,一下子只觉天旋地转、星河倒灌,身形一晃便要直直倒下去。 柳清歌慌忙放下手中修雅于案上,蹙眉扶着岳清源,右手搭上其脉门缓缓输送灵力。 “怎么会?他不是恨我吗?不是要报复于我吗?谁做的?谁杀的?!”岳清源被柳清歌灵气一激,吐出一口污血,顿觉胸口闷痛稍去。 柳清歌不欲小弟子听得沈清秋遭遇,乃遣退所有弟子,又令一人上千草峰请木师叔。 穹顶峰一众弟子在岳清源的颔首首肯下欠身离去,并关上殿门。 柳清歌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火气,乃道:“掌门师兄就没想过洛冰河缘何费心尽力地要复生你?” “他舍命救你三次,你亦为他舍命一次,这般纠缠不清,也说不清孰是孰非。然而你每每侠客义气总要牵连他替你吃下苦果便是不妥。过去你不信他,现在你不懂他。他若不是为了保存你,何必委曲求全受洛冰河欺辱?他若不是心存死志不愿拖累你,何必以玉玦表诀绝?”柳清歌绝口不提“他”是何人,然而二人皆心知肚明说的是谁。 “欺辱?什么欺辱?你们瞒着我什么?!”岳清源听得又是一口污血吐出。 “柳师弟,慎言!”还不等柳清歌说下去,便被急忙赶至的木清芳厉声喝止。 柳清歌脸上神色数变,最后气恨地冷哼一声,甩袖侧首不看岳、木二人。 “木师弟,你不让柳师弟说,那你说!”岳清源被沈清秋身死之事激得全无过往君子风度,双目血红地逼迫木清芳道。 “沈师兄委曲求全便是为了保全掌门师兄与苍穹山派,掌门师兄要弃沈师兄的心血不顾么!” 岳清源被木清芳这话激得又是一口污血吐出,愧悔难当道:“一步错,步步错!过去四派联审小九,不过就是借题发难,欲分我苍穹而食之。彼时若揭破洛冰河那魔族妖孽身份祸水东引,哪至于后来步步受掣?若非我不信小九无辜,心中有愧于柳师弟,又欲弃车保帅保存苍穹而把小九交了出去,何至于此!” “你说罢,我总不会让小九心血付之东流的。” +++++++++++++++++++++++++ 1《读心》032章。原文:【“我长得跟他心上人一样,他拿我泄欲,既泄恨,又泻火罢。”沈清秋扯了一个讥讽的笑容。他说不出口那个“心上人”是另一个世界夺舍于他的人,更说不出你们都因我被夺舍而额手称庆。】 分析一波吧,其实当时四派联审,并不是多少人想替柳清歌“讨公道”,在乎柳清歌是否含冤被杀的只有柳溟烟一人。别的全部人,其实都是冲着苍穹山派的利益而去的。 如果岳清源不交出沈九,那么别人就可以以此逼迫岳清源割让苍穹的利益妥协。 那些觉得九哥对冰哥不好的人,讲真,真的是小人或者说是反派的操作应该是这样的: 【九哥要是狠得下心,四派联审的时候就说破冰哥人魔混血的身份,然后揭破秋海棠与冰哥有染,不过是故意诬陷自己。再说过去自己在秋府所受折磨,后来无厌子对秋府施了什么邪术,自己迫不得已才杀了那些中了邪术的人,没中邪术的自己全部没碰。(九哥当初一个妇孺老人没杀,这么解释完全立得住)】 【再说柳清歌走火入魔之事,外加让飞机作证自己曾救于他。以前不说是不想挟恩图报,现在揭破这些,不过是不想大家被魔界妖孽愚弄。】 【接着再说洛冰河乃老宫主爱徒苏夕颜的儿子,个中因由还请各位查明。然后提示拿下洛冰河与老宫主能瓜分多少利益。】 【宁婴婴那边,根本不需要扯自己有没有猥亵她。直接就说她与洛冰河私定终身,怕我不允许她嫁予魔界妖孽,就这般欺师灭祖。】 这一波操作下去,我就看猪蹄和老宫主能咋解释,这才是真正的反派操作好吗?九哥那行为算个屁的反派。(这波操作,如果我开《善恶》,就会写进去) 第 78 章 指路过年小甜饼《沈清秋你闭嘴》。预计3w结束。 =========================================== 078 位于仙魔交界处的吉祥山,又名“五羊山”。 仙魔二界一众老祖对此讳莫如深,时移世易,吉祥山便逐渐被仙道魔界所遗忘——再也没有人记得当年镇守凶兽的真仙圣人与那四头被镇压的凶兽。 真仙司徒羊闲坐碧玉床,正运元神,忽心血来潮。圣人掐指一算,乃知茅山道将逢大劫,乃唤座下童子:“请你四师叔、五师叔来。” 彼时青羊正懒散地摊在草垛上,口中不知咀嚼着何物。童子作揖躬身道:“师尊有请师叔。” “噫?嗯。知道了。”说罢,那摊蓝毛羊懒洋洋地从草垛上团作一团,抖了抖身上的草屑,蓝光一闪,便化作一身形瘦削、黑发如瀑、貌若好女的男子。 青羊理了理衣冠,便抬步往长兄洞府走去。 路上遇上鹤发童颜的霜羊,青羊化出一双羊角摇了摇,向对面的霜羊打起招呼来。 “霜霜,霜霜。” 霜羊抬手摸了摸青羊头上羊角,道:“走吧。” 二羊步入仙人洞府,作揖行礼:“不知长兄唤愚弟何用?” 圣人曰:“茅山道乃后世道家传承始祖。是派有难,有劳贤弟二人下山相救,保其道基。二位弟弟莫要贪玩,速去速回。” 说罢,真仙还嫌不够细致,又特别交代青羊:“四弟莫要乱吃东西,仔细伤了脾胃。” 青羊嬉皮笑脸的喏喏称是,便拉着霜羊打点下山。 却说这吉祥山上“五羊”来历:过去四凶兽为祸人间,真仙夏意道君自渡渡他,教化四凶。然生而为凶,恶习难纠,夏意道君乃以羊皮覆四凶之身,又以五行为制,与四凶立契。言说:“以羊皮抑尔等凶性,尔等亦应为善。” “若彼人欲杀吾等,待如何?” “若遇歹毒怀恶者,允尔等噬之。” 真仙居中镇守土位,乃自号司徒羊,其余四凶,分守金木水火位,是为霜羊、青羊、墨羊、炎羊。一仙四凶乃以师兄弟相称,据山而居。 沧海桑田,记得吉祥山上真仙、凶兽之人已寥寥无几。 二羊没个正形地打打闹闹,边走边玩。仗着凶兽之威,不过半日便抵茅山。 青羊素向惫懒,只懒洋洋地瘫坐圈椅上。霜羊与茅山道掌门一番商谈,便议定让其护送茅山道离开并隐居人间。 青羊居守山中守株待兔,以待应劫。 魔尊痛失所爱,拘魂不能,乃令亲信漠北君亲率羽翼围困茅山道,欲以一派为胁,令茅山道行禁术拘沈清秋之魂。 幸而真仙心有所感,茅山道始得逃脱。 青羊瘫坐圈椅上,翘着那只羊蹄子,晃着脑袋上的羊角,静听山下金戈铁马之声。 一路行来俱不见人影,漠北惊讶于茅山道竟得先声,俱逃脱了去。及至山门之内,唯余一羊角半妖翘着腿、摇晃着羊角、没个正行地摊在圈椅中唱道: “吾当生长不记年,只怕兄长不怕天。昨日老君从此过,也须送我一金砖。1” 漠北被这个言语嚣张的半妖气笑了,乃问:“座中何人?” “就是能助你们的人呐!尔等既有求于人,便先送上资斧、润笔,救人、画符,俱好商量。”青羊换一只羊蹄子继续翘着,得意洋洋地道。 漠北原不想搭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半妖,然属下来报,茅山道俱已撤离,仅余这半妖在山中。漠北无法,只得令人拿了半妖赶回地宫复命。 彼时洛冰河搂着沈清秋残躯于冰室内黯然垂泪。自移魂以后,接上残躯的露华芝断臂便立马枯萎,沈清秋残躯又恢复那人彘模样,教洛冰河不忍细看。 一阵喧哗吵闹传入冰室,惹得哀恸入骨的魔尊蹙紧剑眉。 待看到被侍卫绑上来的青羊时,洛冰河更是眼眸含厉道: “茅山道俱去哪了?老实交代,少受皮肉之苦。” 青羊似是不惧魔尊威势,嬉皮笑脸道:“何等皮肉之苦?便是如你怀中残躯般么?” 洛冰河被他言语讥讽得杀意顿起,含怒出剑直刺其人:“竖子放肆!” 青羊稍退半步,略略偏转身子,那刺向心脉的心魔剑便一把削断了绑缚他身上的绳索。 魔尊转剑再斩,那青羊“一脸惊恐”地唧唧哇哇逃窜开去。 洛冰河左脚往前踏出半步,脚下石板俱化作蛛纹碎裂开来,无数石块迸射而起,往唧哇乱叫的青羊身上打去。 青羊抱头鼠窜,尽管身形狼狈、衣袍撕裂,然身上不见一丝伤痕。洛冰河此时才惊觉斯人的实力不俗,看似被自己逼迫得抱头鼠窜,实质自己最多只能削下他的衣袍袖角。 魔尊冷静下来便收剑肃容。青羊见魔尊不着他的道,也不再装模作样唧哇乱叫,又懒洋洋地自个儿寻了座圈椅,摊在其中。青羊舔了舔嘴角,露出一脸可惜的表情,喃喃道:“差点就吃到了,咋就停了呢。” 魔尊问药三载,自是知道世上鬼神甚众,不敢自矜修为,乃忍下心中哀恸道:“洛某家师有恙,招待不周,先生见宥,还请自去。” “噫,此言差矣,我便是能助你的茅山道人呐。魔尊不可以貌取人才是。” 洛冰河原不信青羊之言,然而茅山道整个门派如朝云般消失掉,他除相信青羊外,亦是别无选择。 青羊一边摇晃着脑上羊角,一边十指翻飞地结绳床,口中还要磨磨叽叽地道:“这哪里是喜欢人家呐,这分明是深仇大恨啊!死了都不让人入轮回。” 洛冰河被他魔音绕脑烦得额间青筋急跳,却只能哑忍。 待织罢绳床,青羊便捏诀让沈清秋的残躯飘至绳床之上——此法乃是极其阴毒的禁术。把人尸骸悬于绳子上,不占五行,拘人魂魄,断人轮回——因此才有青羊刚才那番话。 青羊似是觉得沈清秋残躯摆放得不甚如意,乃上前整了整位置。尔后,似是仍觉不够,又伸出罪恶的羊蹄子蹭摸一把那秀致容颜,然后又揉了揉断臂上细嫩的小肉球,还不等那安禄山之蹄摸向沈清秋身下三寸,心魔剑便携寒光而至,差点没削了那条骨节分明的玉白羊蹄子。 “招魂应该不需要用手吧。”魔尊阴恻恻地威胁要斩了青羊双臂。 青羊瞬间把那双羊蹄子藏在背后,然后很敷衍地哼唧了一声,接着便拿出铜铃开始招魂。 青羊一边有韵律地摇着铜铃,一边含糊不清地嘤嘤呜呜地念叨着什么。 洛冰河原本还满心疑虑的,然不过十数息,便觉昏沉欲睡,神魂不安仿若要脱体而出。 青羊停下手中铜铃,一脸嫌弃地驱赶魔尊道:“去去去,别在这碍事,神魂不守还敢在这里呆着,快走快走。” 魔尊脸色数变,挣扎斟酌一盏茶后,在沈清秋身旁布下结界阻止青羊的安禄山之蹄,才离开冰室。 青羊嬉笑一声,又漫不经心地摇动铜铃,口中嘤嘤呜呜地不知道念叨什么。 冥府中,鬼玖小心捧着沈清秋受损严重的神魂,细致温柔地慢慢注入到一株白玉般的曼珠沙华中。 曼珠沙华沾了鬼气,便化作朱砂般的艳红。还不等鬼玖以指尖点醒沉睡的沈清秋,便被魔音贯耳! 耳边尽是那只凶兽极端敷衍的招魂声,嗡嗡嗡地在自己耳边鬼叫。 那只蠢羊还嫌不够闹腾,他一会儿唱歌,一会儿以咏叹调读着不知哪里得来的腌臜情诗。 青羊见鬼玖不理他,居然还读起那风月小黄文,还要外加几句嘿嘿嘿。 鬼玖烦不胜烦,右手划开鬼蜮便踏进冰室,左手毫不犹豫一耳刮子甩向青羊脸上。 青羊侧首一口叼住鬼玖的鬼爪子不放,嘴中还含含糊糊地道:“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打了我,就是我的人了,哦不对,你就是我的鬼了。” 鬼玖被这只蠢羊气得鬼相毕露,干脆甩下左手手臂不要,右手又往青羊脸上打去。 青羊捏着鬼玖的左臂赶紧避开。断手离了鬼玖,便化作一只海碗大的白蛾子,扑棱着翅膀甩青羊一脸的鳞粉。 青羊双手轻轻抱住大蛾子,口中伸出那紫红色的藤蔓舌头舔了一下大蛾子的头部。大蛾子瞬间被恶心得不敢动了。 “蠢穷奇2,把手还我。” “到了我手中,便是我的,除非你拿个大虫子来换。” “换你个蠢羊头!” ++++++++++++++++++++++++ 1歌出《封神演义》三十四回,有改动。 2四大凶兽 有记载穷奇喜欢吃蛊。所以披着羊皮的穷奇是真的馋鬼玖的身子(蛊虫),他下贱!《后汉书·礼仪》 中说 :"穷奇、 腾根共食蛊" 此处一点细节,洛冰河不愿意承认九哥仙去,所以说的是“家师有恙”。 另外看到我的伏笔吗?凶兽们问:如果有人要杀我可咋整?真仙说:如果有人心存歹毒要杀你们,便允许你们吃了他。所以青羊是钓鱼执法,勾搭(激怒)洛冰河动手,然后就有借口吃了他。 ※※※※※※※※※※※※※※※※※※※※ 指路过年小甜饼《沈清秋你闭嘴》,预计3w完结。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41740022 1个; 第 79 章 我寄愁心与明月 079 被青羊赶出石室后,洛冰河步履蹒跚、失魂落魄地往幽冥殿走去。 自沈清秋仙逝后,洛冰河对着一众部下,很是发了好几次大火。背地里,魔尊却是哀毁瘠立、肝肠寸断,常常是守着沈清秋的尸骸枯坐一夜。 不过短短五天,姿容隽秀的魔尊便已青丝染霜、雪萦双鬓,趁着他那一身白衣,倒是显出点虚伪的仙风道骨来。 洛冰河踉跄着步子迈进幽冥殿,金乌西坠,如意小内侍抱着小鸡崽子,一个劲地哄着它用膳。 自沈清秋驾鹤西归,小鸡崽子便每天叽叽叽地向洛冰河叫骂,向他讨要沈清秋。 面对着沈清秋疼惜的小鸡崽子,洛冰河亦是多有纵容,轻易不对其动手。地宫之内,无人敢撄鸡锋芒,小鸡崽子俨然成了地宫一霸。 洛冰河处处纵容小鸡崽子,却独独不允它自己洗澡。 每天傍晚,洛冰河总要学着沈清秋在时那般,用一个海碗,盛着清水,细细替小鸡崽子洗着绒毛,再以锦帕细细擦干小翅膀上的水痕。 魔尊眸中盛满哀恸,却依旧自欺欺人地对着空无一人的贵妃榻道:“师尊,小鸡崽子好像略长了一些,它那鸡窝怕是要小了。弟子让绣女姑姑给它重新缝一个罢……” 言语未尽,猩红色的泪珠便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染污了那雪白蓬松的绒毛。 小鸡崽子趁着洛冰河心神不宁之际,强行挣脱束缚自己的禁制,小爪子一jio踹翻海碗,泼了洛冰河一身水后,大摇大摆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扬长而去。 夜凉如水,弦月如钩。子时三刻,小鸡崽子扑棱着小翅膀从树上跳下来,几个起落,悄悄跳上那张冷冰冰的拔步床。它安静地窝在沈清秋过去躺着的位置,偶尔发出咕咕咕地腹鸣,似是在问: “我都这样乖了,你为什么不替我擦擦小翅膀?” “我的爪子脏了,你竟不替我擦擦。” “那个混账的血泪染污了我的绒毛,你为什么不骂他?”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洛冰河不敢步进内殿一步。 他怕极了那冷冰冰的拔步床。 还有那倾泻一地的霜冷月光。 魔尊只能像懦夫一样,独自躲藏在书房中,小心翼翼地沏着茶。他腰背笔挺地跪在地上,举盏齐眉,恭谨道:“师尊,请用茶。” 良久后,是一声瓷器碎裂的清脆响声,夹杂着痛苦的喘息和呜咽。 “您连泼我一身茶水,都不愿了么?” 洛冰河紧紧握着碎瓷,伛偻着腰背伏在地上呜咽抽噎。天魔血从他紧握着碎瓷的手中滴落下来。不过瞬息,掌中伤口愈合,然后又被紧握着的碎瓷割破,周而复始。 书房内已经没有多少沈清秋用过的东西了——洛冰河每次见到沈清秋惯用的器具,总要哀恸咯血,漠北便自作主张,让平安内侍把沈清秋惯用的东西一一收敛起来。 蜷缩在地上的洛冰河似是碰触到案桌脚边的什么东西,咔哒一声,一个玉匣从案上摔落下来,碎了一角,跌出内中的卷轴。 那卷轴慢慢地滚到魔尊手边,半舒展开来,展露出上面缥缈如烟的仙人衣袂。 洛冰河不可置信地瞪圆双眸,目眦欲裂。他颤抖着手紧紧握住画卷卷轴,手背青筋暴突,额上冷汗直冒。 黑檀木卷轴耐不住洛冰河的力度,发出咔咔的碎裂声。 魔尊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忍下心中狂怒,展开掌中画卷——只见一青衣仙人跃然纸上。仙人手持折扇,气度风流,眉目温柔缱绻,正是沈垣仙师。 作画之人把沈垣的气韵神态把握得恰到好处。哪怕是略通丹青之人,亦能从画上窥得作画之人的深情缱绻。 更让洛冰河心神俱伤的是,丹青左上方有题字“曾与蒿藜同雨露,终随松柏到冰霜”——那笔走龙蛇的铁画银钩与自己笔迹竟是九成肖似,更别说还有私印“山河日月”和落在其上的点点褐色。 这丹青的确是洛冰河亲手所绘,并且是在他迷恋沈垣,拿沈清秋当赝品玩意儿狎玩时所绘。 然而这画却不该出现于此! 早在他发现自己真心喜欢沈清秋时,便吩咐内侍将之销毁。 更遑论,丹青左上角的题字,绝非他所书! 这一切都明明白白地指出,有人处心积累潜伏在他身畔,瞒天过海地做了不少事,离间挑拨他与沈清秋的关系! 洛冰河既怒且恸,他阖上双眸忍住泪意,耳畔又传来当初柳清歌欲带沈清秋离开时,沈清秋轻声哀求的话语: 【“我欠你的还够了吗?放了我吧。我不是沈垣。”】 【“关沈垣什么事?沈清秋你别想离开我,想都别想。我们一辈子没完。”】 【“不可理喻!”】 【“苍穹存亡,便在师尊一念之间,师尊可想好了。”】 洛冰河轻轻抚着丹青之上褚褐发黑的血迹,双眸赤红。 【师尊看到此画时,定是气狠了。】 哇的一声,魔尊没忍住,一口污血喷洒而出,掩盖了过去沈清秋撒下的血英。 半跪在地上的洛冰河踉跄了一下身形,便双目一闭,直直摔倒下去,昏厥在冰凉的地上。 远处有声音传来…… 【是谁?】 【是何人在说话?】 洛冰河挣扎着醒转过来,朝着声响处飞掠而去。 只见光源处,一位仙人一身天青色道袍,头上一盏青玉莲花冠,插的是子午簪。他腰悬宝剑,手中轻摇斑竹扇。 不待洛冰河欢喜地奔向仙人,那仙人便眼带讥诮,语含嘲讽地道:“沈垣先生做那鸠占鹊巢之事,倒是理直气壮,沈某钦佩。不知沈某的肉身、修为,沈先生用着可称心如意?” 沈垣被沈清秋的话呛得面露尴尬,捏了捏手中折扇,正想开口辩解。 不等沈垣解释一二,那青衣仙人声音却低了下来。他垂下眼睑,收敛起一身的尖锐:“可是他们都喜欢你,讨厌我。” “我自私了一辈子,什么都没有得到。两次义气,均是不得好报。” “我便最后义气一回吧。” “最后一回了。” “你替我好好活着,好好守着苍穹山派。” 洛冰河听得沈清秋之言,吓得神魂欲碎。魔尊瞬身来到青衣仙人身畔,伸出双臂想要紧紧搂住仙人,却眼睁睁地看着青衣仙人在他怀内化作烟尘。 最后,留在洛冰河怀里的,是那位眉目温柔的隽秀青年。 完结后番外上 番外上 自那日于忘忧崖上得见洛冰河,摩侯罗伽1始终对其念念不忘。适量再三,摩侯罗伽决意先探探何等天姿国色的佳人能让洛冰河这样的美男子守身如玉。 摩侯罗伽循着气息一路寻来,原以为会见到一名姿容姝丽的女子,却没想到入目的乃是一鬼身入道的隽秀男子。只见那男子眉目清冷,如陌上烟雨翠竹,竟是说不尽的风流态度。 当真是一眼千年,堕天鬼神舔了舔嘴角,漆黑的指甲抚上自己艳丽无双的脸庞,心道洛冰河的眼光果真不错,此等姿容,就当放于层层帷幄罗帐之中,轻怜密爱、云雨朝暮。 沈清秋原与柳清歌相约携手江湖,然抵不过洛冰河苦苦哀求,又怜惜其一夜白发,遂只能有愧与柳清歌。沈清秋左手撑着烟雨江南伞,运着身法缩地成寸地往约定之地赶去,乃是要与柳清歌辞别的。 不待沈清秋抵达相约之处,便被一人首蛇身的美艳妇人拦在路上。 连魔尊洛冰河都不是堕天鬼神摩侯罗伽的对手,沈清秋这样才修出鬼身的鬼修自然不是一合之敌。 摩侯罗伽蛇身团团盘住沈清秋,墨黑的指甲轻轻抚上沈清秋隽秀的脸,笑道:“妾2名摩侯罗伽,天龙八部众之一。岁暮天寒,九郎何苦着急赶路?薄裘冷衿岂堪忍,不若入妾芙蓉帐?” 沈清秋被蛇身团团盘住,不得稍动,只能侧首避过摩侯罗伽的抚摸,敷衍推脱道:“谢过夫人抬爱,清秋鹄面鸠形,不敢请矣。” 摩侯罗伽左手轻轻捏住沈清秋手腕便制住他的闪避,右手往虚空中一握,便有一八瓣莲花赤金盏出现在她手中。 她亲昵甜蜜地依偎在沈清秋怀里,把杯盏递到他唇边,道:“此乃‘醉梦千年’,对尔辈人修、鬼修颇有裨益。九郎莫要辜负妾一番苦心。” “醉梦千年”乃天地灵秀所化之灵酿,能引人修、鬼修梦中堕入轮回,体人生八苦,增益心境修为,比之鬼玖百鬼夜行时所得“养魂酒”亦是不差。摩侯罗伽喜爱沈清秋姿容,自是希望水乳交融、两厢情愿的云雨一番,遂取出“醉梦千年”,欲与他梦中鸳盟数载、和鸣于飞。 沈清秋受摩侯罗伽所制,被灌了好几口“醉梦千年”,只觉头晕目眩、虚软无力。 摩侯罗伽正想去扯沈清秋腰带,便听一声怒喝道:“孽畜,住手!” 哪怕因□□而堕天,摩侯罗伽也是赫赫有名的一方鬼神,何曾被人以孽畜相称?当下便危险地眯起美眸。 摩侯罗伽把虚软下去的沈清秋搂进怀里,缓缓转过娇躯,蛇尾因为心中恼怒,正啪嗒、啪嗒地甩打着地面,抽出道道深坑。 但见一白衣青年施展着身法,缩地成寸地往这边瞬身而至。 人未抵,剑气先至。虽还隔着十丈距离,那人便激发手中青锋剑气,剑气携着青色真火,化作蓝色青鸾,挟带一丝神兽凤凰的炽烈之威而至。 摩侯罗伽指尖轻弹,便有三道蛇毒化作黑雾,缠上蓝色青鸾斗在一起。不过一息,三道蛇毒并蓝色青鸾,俱消弥无踪。 摩侯罗伽挑了挑眉,对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狂徒略略看重一分。 及至那青年近前,摩侯罗伽乃见其貌若好女,姿容峻拔,比之洛冰河、沈清秋,亦不见稍逊。 堕天鬼神当即抚掌大笑,道:“苍穹山派能养出如此姿容俊美之人,当不愧水木清华、钟灵毓秀之地。” 柳清歌见摩侯罗伽言语轻佻,更是气恨,蹙眉提剑便向其刺去。 摩侯罗伽左手搂着沈清秋,右手指尖又是轻弹数下,化解柳清歌的剑招。趁着柳清歌气急不察,蛇尾狠狠抽到他身上,正正落到柳清歌右腿大腿上,发出咔嚓一声的断骨响。 摩侯罗伽“嘶”了一声,一脸后怕地道:“幸好抽中的是腿。要是把腰抽断了,当真是可惜了此等清华玉容。” 言罢,眼光偏转往柳清歌关元下三寸瞄去。心道,腿断了没关系,妾自己动也是一样的。 柳清歌被粗壮若柱的蛇尾抽中大腿后,立马旋身,以仅余的一条腿并剑鞘着地。滑行了六尺有余,才堪堪止住被砸飞的去势。 冷汗一滴接一滴地从柳清歌额际滑落,他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 柳峰主咬紧牙以剑鞘拄地,右腿扭曲地垂落在侧,艰难而挺拔地重新站起来,眼中战意盎然。 摩侯罗伽见柳清歌虽然颜如宋玉、貌若潘安,性子却是血性英武,心中更觉满意,脸色便缓和下来,也不计较他适才的言语冒犯。 堕天鬼神不再懒洋洋地应付一二,拿出七分真本事,不过一盏茶有余,便把柳清歌以蛇身盘缠着举了起来,乘鸾更被扔到一旁。 摩侯罗伽勒紧蛇躯,便听柳清歌闷哼一声,眼中怒火更盛。 摩侯罗伽心中□□更盛,就着蛇躯捏起柳清歌下颌便把“醉梦千年”灌了进去。 不待堕天鬼神与柳峰主鸳盟梦中,便见柳清歌突然发难,拼着肋骨断裂从蛇身上挣脱出去,狠狠摔落地上后,不依不饶地把地上昏睡的沈清秋搂在怀里。 +++++++++++++++++++++++++++ 1《读心》67章出场,堕天鬼神摩侯罗伽,【读心私设】人身蛇尾,好淫。(佛经记载是蛇首人身) 2《高唐赋》中的巫山神女以“妾”自称,《读心》67章,摩侯罗伽以“妾”自称,这里沿用。 完结后番外下 鱼沉雁渺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 “兄长……兄长……” 柳清歌被柳溟烟的呼喊声唤回神智,他身形略略晃了一下,恍惚间好像忘却了什么。 柳溟烟一脸担心地轻声道:“兄长,沈师伯在台上等着你呢。” 柳清歌转过头去,只见沈清秋穿着一身清静峰首席弟子校服,蹙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地盯着自己。 “清静峰首席沈清秋,请战百战峰首席柳清歌,请上场。” 柳清歌的脸煞白了一瞬——不该是这样的,应该是…… 应该是怎样? 柳清歌感到一阵心悸,无力回天的绝望笼罩着自己。 【是什么……瘦骨嶙峋的小小一团……冰冰凉凉地窝在自己怀中……】 鼻尖全是血腥气…… 【不,不对!】 【合该是现在这般。】 【沈清秋便该这样一脸不耐烦地对自己言语刻毒。】 柳清歌脚尖轻点,衣袂翻飞,潇洒地落到演舞台上,惹来台下一连串叫好之声。 沈清秋冷哼一声,招呼不打便拔剑而出,直取柳清歌面门——可谓打人先打脸。 柳清歌嗤笑一声,横剑劈出,以力破巧,生生把沈清秋荡飞出去。 沈清秋顺着柳清歌的剑气,后旋翻了个筋斗卸去大部分力度,落地一瞬便失去踪影。 在沈清秋失去踪影时,柳清歌立马旋身扫腿。 “啪”一声,沈清秋急忙抬起左臂,踉跄一下,才堪堪挡住柳清歌的踢向自己颈部的长腿。 柳清歌不给沈清秋挥剑的时间,揉身向前,占着自己体力比沈清秋好的优势,捏住他握剑的右腕一拉一敲,想要夺了沈清秋的修雅剑。 沈清秋右手被制,更被柳清歌激得怒火中烧,七成灵力运于掌中便往柳清歌胸前拍去。 柳清歌战斗意识快于脑子,毫不犹豫地抬腿膝击在沈清秋腹部。 “嘭”! 演舞台下的岳清源没忍住上前一步,想要叫停比赛,被沈清秋一个眼刀甩来,又堪堪止住脚步。 另一边的柳溟烟“嘶”了一声,觉得自己的腹部隐隐作痛。 二人缠斗一刻钟有余,沈清秋最后还是一招不察被柳清歌擒住腕脉。 腕脉被按,沈清秋眩晕了一瞬,便被柳清歌压在演舞台边上的柱子上,动弹不得。 柳清歌的骨节宛若铁钳,紧紧钳住了沈清秋的腕脉。 沈清秋痛得半个身子都麻了,完全聚不起一丝力气。 然而,沈清秋依旧倔强地咬紧牙关,不肯发出半声痛哼。 柳清歌垂眸看着比自己略矮半头的沈清秋——他正咬牙切齿地瞪着自己,仿佛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身影。 汗滴从柳清歌的额角滑落到下巴,再滴落到沈清秋的脸颊上。那汗珠抚摸着沈清秋的脸颊,沿着他苍白的下巴,一路亲吻,落到到肩胛骨上,再消失在衣襟里。 “认输。”柳清歌眼眸深邃,声音喑哑地说道。 被他制住手臂,压在演舞台柱子上的沈清秋抿紧嘴唇,恨恨地瞪了柳清歌一眼,低喝道:“放开!” 柳清歌加重了指尖上的力度,身子前倾,把沈清秋压得更紧。 “认输。” 一阵混着柑橘气息的雪松香气团团包裹住沈清秋,让他双眸茫然,身体忍不住细细颤抖。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一定是一件叫人绝望的事…… 【你不是很了不起吗?】 【怎么闭个关就死了?】 【起来啊!】 沈清秋被悲凉的情绪逼迫得双眸泛红,身子细细颤抖。他抬起头盯着柳清歌低垂的眼眸,咬牙切齿地恨声道:“柳清歌,我迟早杀了你!” 柳清歌看他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便转身往胞妹柳溟烟身边走去。 沈清秋愣愣地站在演舞台上,仿佛没有听到柳清歌说了什么。 台下,柳溟烟避着众人耳目,轻声跟兄长磨叽道:“兄长若是心悦沈师伯,比试时还是应留手一二。” 柳清歌捏了捏乘鸾剑柄——6每当他紧张之时,总下意识地捏住剑柄——他蹙紧眉头,踌躇半晌,才道:“已经让了,他还是打不过。” 沈清秋避开岳清源的嘘寒问暖,抬步往柳清歌走来,正打算问问他,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不料,正好把柳清歌的话听了个正着。 沈清秋:“……” “柳清歌你给我等着!”沈清秋咬牙切齿地放了句狠话,转身拂袖而去。 柳清歌:“……” 柳溟烟:“……”很好,我的亲哥,你可真是凭实力单的身。 柳、沈二人因为演武场上之事,冷战起来。 应该说,是沈清秋单方面对柳清歌不理不睬。 柳清歌多次想要缓和彼此的关系,然而一开口总是叫人一言难尽。 “咳咳,沈清秋你剑术那么烂,我跟你对练一二吧。”柳清歌讨好道。 晨起,正在清静峰练剑的沈清秋:“……” “滚回你的百战峰!” 柳溟烟幽幽叹了口气,把好不容易争取到的“降魅妖”的任务卷宗,亲手交到柳清歌手上。 “兄长,妹妹便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好好把握。啊。”柳溟烟语重深长得拍了拍兄长的袖子,仿佛朝阳公园征婚角大妈,对大龄未婚男青年谆谆善诱的样子。 “唉……”柳溟烟再叹了口气,放下卷宗,转身携着一院子萧瑟的落叶,莲步轻移,离开百战峰。 一头雾水,并不知道哪里惹胞妹烦心的直男柳清歌:??? 柳溟烟已经细细打探过,魅妖洞中,除了有魅音夫人,还有一位唤作摩侯罗伽的堕天鬼神。 彼二妖最善男女交合之道,好用媚香、魅药。洞中花卉植物,无一不是壮阳催情之物。 柳溟烟满怀期待,只等那两个傻子春风玉露一相逢,然后便是云雨朝暮、芙蓉帐暖、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衣香犹染麝、枕腻尚残红1…… 咳咳咳……打住……打住…… 不待柳溟烟一脸仙女之姿地想入非非,便见柳清歌抱着沈清秋,风尘仆仆地往百草峰奔去。 柳溟烟心头一跳,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怎生如此孟浪!】 【难道是太过粗鲁,把人弄伤了?!】 柳溟烟在药庐门外踌躇半天,并不敢胡乱踏进去——毕竟男女有别,诊疗时难免宽衣解带。 好不容易盼得兄长出来,柳溟烟赶紧上前,低声问道:“沈师伯可是伤着了?” 柳清歌携着满身冰凉的水汽,似是刚刚从寒潭中上来。 他蹙眉答道:“沈清秋不慎中了魅毒。” 柳溟烟心中一喜,点了点头,再细看兄长那隽秀的面容,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萦上心头! 柳仙女被自己的想法惊得花容失色,她压低声线问柳清歌:“你莫不是给沈师伯找了个花娘?!” 柳清歌不满地瞪了胞妹一样,训斥道:“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嘴中说的都是什么词?花娘这样的词是你该说的么?” “你别管我该说什么了,你是不是给沈师伯找花娘了?” 柳清歌不满地盯着胞妹,道:“怎可能?!与凡人云雨朝暮有损修为。” 还不等柳溟烟松一口气,便听柳清歌继续道:“那处正好有一寒潭,我把他丢潭里了。” 柳溟烟顿时气结:“……” 活该你单身!!! 柳清歌与沈清秋便是这般表面师兄弟,背后勾勾缠缠地过了多年,依然没有捅破那薄如蝉翼的窗户纸。 白驹过隙、日月如梭,不觉便是六年过去。二人听闻幻花宫宫主收了个唤作洛冰河的得意门生。传闻那人与过去的小宫主苏夕颜长得有八、九分肖似。 也不知老宫主是不是以此慰藉痛失爱徒之苦。 六年中,柳清歌从懵懵懂懂中明了自己心悦沈清秋。 然而沈清秋那人铁石心肠,不管怎么讨好都是一幅臭脸。 今天,柳直男又来到清静峰上讨好心上人…… “沈清秋,你起剑势不对。过来,我替你修正一番。”清静峰上,百战峰主柳清歌当着清静峰一众弟子面前,直言他们的师尊过错道。 回答柳清歌满心爱恋的是一道剑气。 “滚回你的百战峰!” 柳清歌:“……” 【嗯,这道剑气的起剑势很标准,不愧是练了六年的……】柳清歌闪身避过剑气,对沈清秋肯定地点了点头,激得沈清秋一把砸了扇子,转身回竹舍。 刚好到清静峰作客的柳溟烟简直要被兄长蠢死! 你不会讨好心上人也就罢了,他打你时你居然躲开!!! 你脑壳里装的是脑子吗!!! “唉,也不知道柳峰主为何老是针对师尊,每每都对师尊挑衅。”宁婴婴苦大仇深地对柳溟烟哭诉道。 “柳师姐,你能不能私下跟柳峰主谈谈?师尊哪怕嘴上不饶人,心肠还是好的。上一次柳峰主与师尊切磋,听明帆师兄说,师尊身上青了好大一块呢。” “他还把师尊的手腕扯脱臼了……”另外一个小弟子一边轻声告状,一边偷瞄着百战峰主,谨防他突然发难揍自己一顿——虽说柳峰主真要揍他,他也逃不掉就是了。 柳溟烟:“……” 面目无光、没脸见人的柳溟烟决定从此面纱覆面——只要我蒙住脸,别人就不知道那个百战峰主跟我长得有多像! 也许有些事情还真能触底反弹。 沈清秋与柳清歌一同降杏树妖时,柳清歌以身相护救了沈清秋。 柳峰主仿佛突然被人打通任督二脉,他腰背挺拔端坐圈椅之上,盯着对面的沈清秋严肃道:“沈清秋,我救了你一命!” 沈清秋只要回想起柳清歌满身血污的情状,便觉得心神不宁、烦躁暴怒。他气恨柳清歌不管不顾地以身相护,便不耐烦地骂道:“烦死了,你待如何!” 柳清歌低笑一声,施施然道:“你我分属同门,我就不说什么结草衔环了,你起码得以身相许吧。” 沈清秋被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气得额角青筋急跳,冷笑道:“柳清歌,我现在就杀了你!” 柳峰主嗤笑一声:“凭你?” 一直陪护在侧的柳溟烟:“……”确认过眼神,我哥是凭真本事单的身! 二人便是这般拌着嘴、打着架过了好几十年。 柳清歌与沈清秋切磋时从不知道要留着手让着沈清秋。他总把沈清秋摔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我对他留手,山外的妖魔鬼怪可不会对他留手。让他生我的气,总比他再也无法对我生气的好。”柳清歌一边替沈清秋煎药,一边对劝说的柳溟烟道。 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突如其来的,柳溟烟便听兄长笑得风华无双地对自己说道: “对,我要与沈清秋结为道侣。” “结侣大典便在八月十五。” 明明是一件和和美美的事,柳溟烟却没忍住呜咽了起来。 柳清歌抚了抚柳溟烟的头发,语带悲伤地道:“可是受人欺负了?何人欺负于你,兄长替你讨回来便是,何必伤怀?2别哭,这些都是假的。” 八月十五黄昏,四大门派的仙道魁首俱都出现在苍穹山派之上,参加沈清秋与柳清歌的结侣大典。 沈清秋一身红衣喜服,丰神俊朗。他珍而重之地把自己佩戴多年的玉珩交到同样一身喜服的柳清歌手中。 那玉珩通体润白,上雕三尾锦鲤,栩栩如生,寓意“鲤跃龙门”。 然而天不假年,不待柳清歌交予沈清秋玉珩,天上便落下九霄神雷。 紫色的电光撕裂长空,落到清静峰上。 沈清秋只恍惚了一瞬,便被那个带着柑橘雪松香的身体护在怀里。 身边的人仿佛久放的丹青画,渐渐淡去了颜色,最后化作烟尘消散殆尽。 只有满身血污的柳清歌冰凉地躺在沈清秋怀里。 “不……” “不要……”沈清秋呢喃道。 “你给我起来啊,柳清歌!” “你不是很了不起吗?” “怎么闭个关就死了?” “起来啊!” 柳清歌身上满是伤痕,有的是被乘鸾割伤的,有的是被碎石划的。 鲜血从伤口汨汨渗出,染污了他一身白衣。 “起来啊……”沈清秋伛偻着身子,紧紧抱住柳清歌逐渐僵硬,不再柔软的尸身。 沈清秋缓缓醒转过来。他按着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才缓缓擦掉眼角的泪痕。 他慢慢地坐了起来,看到把自己搂在怀里的柳清歌时,泪珠再次滑了下来。 沈清秋偏过脸去,不让自己的泪珠惊醒柳清歌。 他又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好止住自己的心口的闷痛。 明明是已死之人,为何仍会心疼? 一条雪白的帕子递到沈清秋眼前。 “多谢夫人。”沈清秋接过帕子,侧首去擦眼角湿痕。 摩侯罗伽一改先前轻佻之姿,然而她依旧是风情万种的。摩侯罗伽指尖点了点眼角,笑道:“愧不敢当。妾受沈郎、柳郎之恩,醉梦千年,观人生无常,自觉心境有所进益。虽依旧无法勘破邪淫得道飞升天人,然仍所获匪浅。不知沈郎可有所求?妾力所能及,又不违天道,必竭尽所能。” 摩侯罗伽自觉此次心境进益乃是承沈、柳二人之恩,故而亦不再提云雨春风之事。 为表持重庄严,堕天鬼神亦不唤沈清秋“九郎”,而是唤其“沈郎”。 “如此,便劳烦夫人抹除他‘醉梦千年’中的记忆罢。”沈清秋取出伤药,捏着柳清歌的下颌,把药塞进他的口中。沈清秋指尖一划,柳清歌喉头耸动,便吞下了伤药。 摩侯罗伽听得沈清秋所求,眼中脉脉含情道:“沈郎当真是个心肠柔软的多情之人。” 沈清秋嗤笑一声,道:“沈某不过沽名钓誉之辈,怎会在乎别人的情深不寿。” 摩侯罗伽但笑不语,亦不动手抹除柳清歌记忆。 沈清秋见糊弄不了堕天鬼神,乃低声道:“我与洛冰河尚且纠缠不清,何必牵累旁人。” 摩侯罗伽低叹一声,一手抹去柳清歌记忆,一手牵着沈清秋的手,语带惋惜道:“沈郎此般深情,叫妾如何舍得放手?” 不等摩侯罗伽的指尖细细摩挲沈清秋的手腕,便被一条指节分明的手甩了开来。 柳清歌蹙着眉头醒转过来,眼带不善的盯着摩侯罗伽。 一旁的沈清秋小心地观察着柳清歌的神色,好确认他是不是忘了“醉梦千年”中的事情。 柳清歌转过头来,挑了挑眉道:“你盯着我作甚?” 沈清秋冷哼一声,嫌弃地打着机锋试探道:“我见你刚才瑟瑟发抖,莫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那必然是梦见我把你揍了一顿,怕你找掌门师兄告状去,吓得瑟瑟发抖罢。”柳清歌听出他言语试探,眉头一挑,反唇相讥掩饰过去。 沈清秋冷哼一声偏过脸去,并不接柳清歌的话,只拿余光偷觑他神色。 见他神色潇洒,眉目疏朗,似是完全没有“醉梦千年”中的记忆,沈清秋心下稍安,乃道:“我应了洛冰河在地宫稍住几天,便不与你同去降妖伏魔了。” 柳清歌听得沈清秋所言,冷哼一声:“耽于小情,难得大道。随你。” 言罢,便洒脱转身离去。 沈清秋站在路的这头,撑着烟雨江南伞,远远望着柳清歌一步步走远。 从这一头,到了路的另一个尽头,直至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后,沈清秋才垂下眼睑,掩下眼中不舍。 沈清秋低叹了一声,转身慢慢地往地宫走去。 沈清秋并没有像赶来赴柳清歌约时般,施展身法急速赶路。 地宫不再是囚笼。 白发魔尊却是。 沈清秋一步,一步,一步地走。 他走得很慢,很慢。 仿佛只要慢一点,再慢一点,柳清歌便能如承诺般,追上他的脚步。 摩侯罗伽伴着他,亦是慢慢地走在路上。 二月的春风拂落一树杏花,如春雨般飘落在沈清秋伞前。 “杏花3开于二月,故二月又称杏月。”沈清秋停下脚步,微微抬起伞,看着杏树道。 路的另一头,柳清歌清泠泠地站在那里,手中紧紧捏着白玉珩,深邃的眼眸眺望着那已经模糊成一个小点的烟雨江南伞。 “杏花含苞时纯红色。开花后,颜色便逐渐变淡,花落时已经是纯白色,便如佳人,从红颜到白首。”沈清秋伸出手,飘落的杏花穿过他的魂魄,掉落地上。 沈清秋又低低叹了口气。 “总觉得,陪着谁看杏花花开花落,便是陪他一起过完了一辈子。”沈清秋眸光闪烁,似是想起什么值得高兴的事4。 “我的一辈子很短。他也算是陪我走完了一辈子。”沈清秋敛眉低笑道。 路再长,走得再慢,终有尽时。 那座种满翠竹的地宫,终是出现在两位鬼神面前。 摩侯罗伽陪着沈清秋一步一步地走向地宫。路的另一头,是白衣白发,仙姿玉容的俊美男子,他正站在竹林深处,默默地等待着归人5。 那道撑着伞的身影早就消失在柳清歌目所能及之处,然而他还是清泠泠地站了好久,好久。 久得杏花落了一地。 久得金乌西坠。 久得倦鸟归巢。 柳清歌才垂下眼睑,转身往苍穹山派走去。 时光从二月走过,溜到了三月。 摩侯罗伽始终心心念念洛、沈、柳三人的姿容气度。 洛、沈二人成双成对,她不愿意去拆散。 柳清歌没有伴侣,那打个牙祭总行叭。 身随意动,摩侯罗伽轻抬玉臂,划开虚空,便来到百战峰上。 但见百战峰上,峰主舍内,一灯如豆。 柳清歌独坐案前,眼睑低垂,轻抚着手上的锦鲤玉珩。 摩侯罗伽见此情状,如何不知柳清歌并未失去“醉梦千年”记忆,乃笑道:“原来柳郎并未忘却,倒是妾技逊一筹、自视过高了。” 柳清歌抬眸看了摩侯罗伽一眼,道:“烦请夫人莫要告知于他,不然他得避着我了。” 言罢,柳清歌从座中站起,走到纱窗前往院中看去。那株从凡间带回来的杏树已经花开花谢好几载了。 柳清歌手指捏了捏6乘鸾剑柄,道:“杏花要落尽了。那年我与他一同下山降杏树妖,约莫也是这时节……” 摩侯罗伽并不懂人修的情深不悔,只笑问道:“既然喜欢,何不争上一争?” “便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有所顾忌,怕他为难,怕他受苦,于是便束手束脚、裹足不前,不敢越雷池一步。” 由爱故生忧。 由爱故生怖。 所以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裹足不前,瞻前顾后。 完全失却百战峰主该有的锋锐。 心中有了害怕,剑便不快了。 ++++++++++++++++++++++++++++++ 1元稹《会真诗》。此诗描写了张生与崔莺莺云雨巫山的过程……………… 2《读心》27章,柳巨巨龟息三年醒来后,第一句对柳溟烟说的话。我是在明示你们,柳巨巨已经发现自己在梦里了,真是个伤感的故事,作者在哭…… 3杏花的花期是公历的34月,换算农历就是二月、三月。 4我就是在明示你们,《读心》的柳九番外,《降杏树妖》那一番。 5“我哒哒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郑愁予《错误》 6聚聚每次捏乘鸾都是心情紧张 第 80 章 鹊桥难渡 080 玉兔坠,金乌升。 洛冰河从偏室的浴池中,携着一身冰凉的水汽步了出来。 昨日夜半,洛冰河满身冷汗地惊醒过来以后,便浑浑噩噩地蜷缩着身子坐在地上。 洛冰河感到胸口憋闷,不管如何使劲吸气吐气,都透不过气来。窒息感让他头晕目眩,好几次,他扶着书案站起,旋即又眼前发黑地摔落地上。 他眼眶发热,却再无法流出一滴泪水。干涩的眼眶被热气灼烧得发红疼痛。一片片白芒,一阵阵黑雾交替着在他眼前浮动。 四周的东西都是扭曲的。 丹青中的沈垣,扭曲着隽秀的脸庞对他露出轻鄙的笑容,嘲笑着他自作自受。 屋外的乌鸦,发出嗤笑的声音,祝贺他自食苦果。 就连知了也聒噪地轻声幸灾乐祸地讨论着。 “就是他,像扯蚂蚱腿一样扯断人的手脚哦,你是没看到那血泼得多高,下雨似的……” “嘿,我们知了、蚂蚱被扯断腿的多了,合该让人也尝尝。这小子不错,干得好……” “噫,他这丢了魂的样子,是可惜人被他一下子玩死了吗……” “哎呀,那可不是嘛。以前那人快死时都能救回来继续玩儿的,谁知道这次就救不回了呢……” “嗐,他该不会扯不了人的四肢,就来扯我们的腿吧……” “难说,这人可变态了,他把那玩具的手脚扯断了,又重新接上,然后再扯一遍……” “哎,他该不会扯了我们的腿,又给我们接上吧……” 耳畔尽是嗡嗡的嘲笑声。 洛冰河被那些阴阳怪气的嘲笑激怒,他从虚空中抽出心魔剑挥向书房外的杏树——他要斩尽这些对他落井下石的东西。 不过瞬息,院子外的杏树便被魔气烧尽,鸟雀虫豸亦是难逃厄运,整个院子弥漫着焦糊的气味。 洛冰河仍然听到有人在嘲笑他,他转过身,看到地上的丹青画。 “你笑什么?”魔尊阴鸷地冷声问道。 “你在笑什么?!”洛冰河发疯般迁怒地上的丹青,掌中青焰一弹,便要掉落在丹青画上,将其焚毁。 然而,在青焰堪堪碰上画卷之时,魔尊又立刻以手相挡。 真火灼烧了魔尊的手背,发出焦糊的气味,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灼烧的伤痕才慢慢淡去。 “不能烧……不能烧……要是烧了,师尊必然不信这不是我题的字。”洛冰河似是没有察觉自己的伤势,只失魂落魄地捡起画卷,一边轻声自言自语,一边把画卷随意收起。 “师尊好洁,我得沐浴更衣。不然师尊不愿意见我可怎么好?”收罢画卷,洛冰河又呆愣愣地踉跄着往偏殿浴室跌跌撞撞走去。 被扔在一旁的心魔剑默默看着魔尊发疯,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嗡鸣。 洛冰河在冷水中泡了一夜,才携着满身水汽起来。 当平安内侍步入书房相请时,被魔尊灰白了一半的头发吓了一大跳,遂慌忙去请老医正。 老医正急忙赶至,见洛冰河青丝染霜,已是白了泰半,遂急忙捏住他的手腕,号起脉来。 “真是作孽!”老医正先是写了药单,让小学徒马上捡药、煎药,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玉瓶子,倒出一颗鱼目大小的丹药,让洛冰河把药置于舌下,才道: “魔尊可知,您差点心悸而亡?”言罢,又叹了一声。 洛冰河恍恍惚惚地转过头,他眼眶泛红却无法流出一滴泪水:“老爷子,我喘不过气。” “别念了,放下吧。” 洛冰河听得赵老爷子这句“放下吧”,心神欲碎,生生吐出一口血。 老医正被他这口血吓了一跳,慌忙扶着摇摇欲坠的魔尊,免得他从椅上摔落下来。 老医正利索地倒出一颗药让他置于舌下,又以银针分别刺内关、膻中、心俞、气海、膈俞、血海、神门六穴,留针两刻钟,方才拔去。 待洛冰河心悸之症稍缓,老爷子道了句“冤孽”,便再没劝了。 因洛冰河心悸吐血,老爷子便押着他躺了一天。翌日,老医正见其病情稍缓,塞了一堆药瓶子到他手中,交代其若是喘不过气便把药置于舌下,才离开书房——洛冰河哪怕病中亦不敢步入正殿半步。 魔尊一头青丝业已霜白泰半,衬得那张隽秀的脸庞显出斯文病弱的风华来。他脚步略显虚浮,却腰背挺直、一步步地往石室走去。 洛冰河甫入石室,不待他开口问青羊招魂之事,便被眼前胡天胡地的青羊吓了一跳。 只见那半妖化作手臂大小的羊崽子,一身蓝毛上沾满了白色鳞粉,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那只山猫大小的蓝羊,前腿往空中踮起,后腿猛的一蹬,便跃起九尺有余,把那黏着石室顶部的大白蛾子一下子扑到怀中。 那大白蛾子死命挣扎扑腾,却依旧逃不出羊蹄子的魔爪,被那头羊揣起蹄子搂在怀里,在地上发疯般打滚蹬踹嬉闹着。 感觉到洛冰河的到来,青羊把蛾子揣到怀里,压在腹部下面藏着,羊口吐出人言,嫌弃又敷衍地打发洛冰河道:“你来做甚?今天沈清秋出殡,你不去寻衅滋事,哦不,你不到清静峰上,给沈清秋上一炷香,来这里作甚?” +++++++++++++++++++++++++ 青羊:看我羊羊扑蝶(蛾) 鬼玖:你吃枣药丸 下一集:柳聚聚、岳清源对战洛冰河,为了写好打斗场景,我最近在看《元尊》和《遮天》。 第81章 081 苍穹山派。清静峰。 清静峰正院被设为灵堂,门口挂着大白灯笼,正厅之内,正中是一副阴沉木棺,棺内并无尸骸,仅一断剑修雅。 阴沉木棺前设香案,上供长明灯、酒水果品。 明帆乃沈清秋座下首徒,正披麻戴孝,泪湿麻衣地跪在棺木下方烧着冥纸。 宁婴婴哭得昏厥过去,早被仙姝峰的弟子搀扶到她原来的屋子休息去了。 苍穹山派一众峰主,俱是一身白衣。 正道各派俱遣人前来吊唁,柳清歌白着一张俊脸,面无表情地对前来吊唁的一众道友点头致意。 此时,洛冰河踉跄着脚步,步了进来。 正厅之内瞬间鸦雀无声,厅内众人俱是偏转身来,盯着这名不速之客——既惊骇于魔尊灰白了泰半的青丝,亦是对他前来有所猜忌。 柳清歌见洛冰河竟敢来此,顿时双目含怒、眼带寒光,捏紧手中乘鸾。 明帆跪得久了,从蒲团上起来时晃了一下身形,被身边的师弟慌忙扶着后,便要破口怒骂。 岳清源从后头按住明帆的肩膀,堪堪止住他的话头。 “今日是我苍穹清静峰主出殡之日,不知魔尊所为何来?”岳清源眼眸含霜,语气冰冷地道。 不待洛冰河说话,一向和煦的岳清源一改从前君子作风,语带讥诮地道:“魔尊若是前来吊唁的,便上一炷香吧。若是前来寻衅滋事,还请魔尊念在五载香火情份上,莫要计较清秋师弟往日之过,毕竟清秋师弟已经把命赔你了。” 洛冰河被岳清源的话激得喉头一热,身形踉跄了一下,一道血线便从他嘴角坠落下来。 洛冰河上前一步,柳清歌马上剑出一寸,双方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弟子上一炷香,便离开。”洛冰河声音沙哑地道。 魔尊心头悲怆,既不愿意承认沈清秋身死之事,又不敢在他新死之时,与他的师兄弟们交恶,只得妥协。 上过香后,洛冰河便被请出清静峰。 他只能遮掩着身影,立于远处的虚空中,把灵力聚于双眸,远远地看着柳清歌与岳清源亲自扶灵,把那一副装着修雅剑的阴沉木棺送到竹林深处。 看着明帆为阴沉木撒上第一抔黄土。 洛冰河只能远远地看着,却不被允许参与进去。仿佛他与沈清秋,从无一丝一毫的干系。 恐慌一瞬间漫上洛冰河的心头。 头七回魂夜,洛冰河怕沈清秋怨恨自己,恨到哪怕洛冰河拘着沈清秋的尸身,沈清秋亦是宁愿回清静峰,却不愿往魔界地宫走一步。 洛冰河更怕的是,沈清秋真的已经魂飞魄散,上穷碧落、下究黄泉,再无沈清秋…… 魔尊胸膛起伏,吐息急速,却依旧感到眼前发黑。窒息感如潮水般包裹着洛冰河,他不得不颤抖着手倒出药丸,含在口中,置于舌下。 过了一盏茶有余,洛冰河才渐渐缓过气来。 夜深,苍穹众人唯恐惊扰了逝者回魂,俱都早早避开,回到自己的房舍中歇着。 洛冰河一身黑衣,悄无声息地落到竹舍之内。 魔尊轻轻地跪伏在竹舍的床上,向内侧探出右手细细寻摸1。“咔哒”一声,床铺内侧木板移动,藏在暗格中的剑匣便露了出来。 洛冰河眼眶泛红,小心翼翼地把被沈清秋血迹染成褐色的剑匣取出。不等他收好剑匣,便听得一声破空之声。 魔尊急忙扭身闪避。月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照出柳清歌那凌霜傲雪的冷傲侧脸。 “果然是你。”柳清歌垂着眼睑,并不看狼狈的洛冰河,只盯着他手中的剑匣。 “剑匣放下,你离开。还是说,你连他死后的体面都不顾,誓要把他的头七搞得不得安生?”柳清歌缓缓抬起眼睑,眼中寒芒闪烁。 洛冰河嗤笑一声,“柳师叔可知匣中何物?那个被师尊珍而重之地藏于暗格中的,是弟子过去的佩剑。” 柳清歌被洛冰河这话激得额间青筋急跳,好不容易忍住拔剑的冲动后,轻蔑地哼了一声,道:“是么?只怪沈清秋被你断了手足后暂居我百战峰,不然,依他的性子,定要扔了你的佩剑。” 不待洛、柳二人继续唇枪舌剑,便听一声脚步声落在竹舍外的院子中。 “你们是要冲撞清秋师弟,让他不得安生么?魔尊请回罢。”岳清源踩着一地月光,步进竹舍。 “正阳剑乃苍穹所有,魔尊还是把剑留下罢。倒是此物,乃是魔尊之物。”岳清源右手平推,一个木匣子便稳稳飘向洛冰河。 魔尊见了那木匣,脸色瞬间煞白——过去洛冰河曾在梦中见过这个匣子,沈清秋以黄金重新镶嵌好玉观音以后,便是把玉观音盛放于此。 洛冰河身形晃了一下,又是一口污血吐出。 岳清源垂下眼睑,讥讽道:“魔尊请回吧,这般血腥气,怕是要污了小九回来的路。” 洛冰河紧紧捏住木匣子,绝望地闭了闭眼,然后划开虚空,踉跄着身形离开。 柳清歌唇角紧抿,袖角一挥,清理干净满室的血气后,亦是转身离开。 只余岳清源孤零零地站在竹舍里,低声喃喃道:“小九,你就这么恨七哥,连一面都不愿再见么?” 柳清歌踩着一地月光回到百战峰,抬头便见两道黑影立于树下。 “何人鬼鬼祟祟!”柳清歌心中有气,也不听来人辩解,抬手便是一道气劲。 但见那道披着披风、戴着兜帽的黑影抬手一挥,打散了柳清歌的气劲后,笑着道:“洛冰河可总算走了。” 柳清歌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他略略偏转头颈,把灵气运于双眸,果然看见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 柳峰主只觉眼眶发热,他目眦欲裂地死死瞪着那个撑着伞的人,身影一晃便来到他面前。 柳清歌一边施展小擒拿手去捏沈清秋手腕,一边气恨道:“沈清秋你果然没死,我就知道你在骗我!” 然而,柳峰主的手直直穿过沈清秋的手腕,落到背后的树干上。 百战峰主一下子惨白了脸色,他紧紧捏住乘鸾剑柄,手上青筋暴突,身上细细地颤抖着,不知是怒,还是哀。 沈清秋见柳清歌难受,心中酸涩。他抿了抿嘴,踌躇半晌,还是无法说出劝慰的话语,最后语带讥讽地说道:“喂,擒不住我的手,至于那么难受吗?苍穹第一战神也有失手的时候?” 柳清歌冷冷瞪了沈清秋一眼,问道:“你可是迷路了?找不到回清静峰的路了吗?” 柳清歌出生大富巨贾之家,家中最是相信鬼神之说,因而每每听说孤魂野鬼是看不清路的,若是没人在他前头引着他走,他便找不到回家的路。 柳清歌心中悲怆,面上却半点不显。 久立一旁的灯泡鬼玖脱下兜帽,哼唧了一声道:“我有事要做,你替我好生养着沈清秋。” 接着,鬼玖便细细交代柳清歌,不管室内室外,只要是白天,都须得替沈清秋撑伞。 “伞乃是属阴,沈清秋魂魄虚弱,只要是白天,便必须撑伞,哪怕在室内。万万不可叫他见了天光。” “以饴糖、芝麻、肉蔻 、竹黃、藏红花 、丁香、白豆蔻、砂仁、 桑寄生、何首乌、女贞子、车前子、 当归、川芎、琥珀、冰片一并研磨成粉末,置于铜盘之中,以炭火焚烧,取烟供奉于他。若是有甚珍贵药材,亦可研磨作粉,单独焚烧供奉于他。” “再者,以干净杯盏,盛七杯清水、七杯羊乳,放他身前,他自会吸取香气。” “他魂魄轻,你须每日供奉至少三次,最好六时不绝。药材越珍贵,对他越有裨益。” 鬼玖并未脱下披风,只站于树下切切交代柳清歌如何供奉沈清秋。说罢,又转过身去交代沈清秋须每夜吸取月华修行。 “可还有不懂之处?”说了一刻钟有余,鬼玖还是担心柳清歌照顾不好沈清秋,又问道。 柳清歌眼眸闪烁不定,涨红了俊脸,支支吾吾地轻声问道:“我听老一辈说,妖物、鬼物都需吸人阳气修炼……” 撑着伞的沈清秋:“???” “柳清歌你胡说八道什么!!!” “emmmmmmmmm,也不是不可以的。这样对他的确有好处,不过此举有损你修为……”鬼玖看热闹不嫌事大,伸出右手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地笑道。 披风因为鬼玖的动作散开了一点,露出他空荡荡的左臂。 沈清秋见他们两人,一个笑得不怀好意,一个一脸羞涩地红着脸,遂恼羞成怒道:“你们两个给我闭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什么! “嘿,不说就不说呗。”鬼玖嘿嘿一笑,以仅余的右手披上兜帽,一副“兜帽一戴,谁都不爱”的气势,便化作青烟消散了。 剩下柳清歌与撑着伞的沈清秋在大眼瞪小眼。 柳清歌按鬼玖所说,灵气运于指尖,出手如电地捏住沈清秋的手。 魂魄一下子被捏住,沈清秋吓得立马甩开柳清歌的手,然后飞快地飘离三丈有余。 “你怕什么?难不成觉得我要对你不轨么?你用灵体撑伞不累么?快过来,我替你打伞。”柳清歌挑了挑眉,讥诮道。 沈清秋一脸犹疑的走近了一点,不待他放狠话,便被身影一晃便到了自己眼前的柳清歌拉到怀里,轻轻亲了口。 温暖的气息从嘴角一路蔓延到腹部,接着流向头脑和四肢,驱散那满身的沉重和冰凉,竟是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沈清秋被这一口阳气温暖得腰腿都软了,差点摔在柳清歌怀中。 “发什么呆呢?”柳清歌嘴角含笑,眼敛风华,一派光风霁月。他得了便宜却不饶人,嘴上还要跟沈清秋斗嘴。 “柳清歌我杀了你!” “哼,凭你?” +++++++++++++++++++++++++ 1《读心》040章。 微博有《读心》180无删减版txt下载 羊导演说,柳、岳揍猪蹄不好看,把这戏砍了。多加两场聚聚调戏九哥的戏。 第 82章 082 是夜,柳清歌便毫不停歇,带着油纸伞御剑远走,翻了无数山林,千挑百选,终于选了一株百年老松,砍了一截松木,替沈清秋刻了牌位。 子时一过,柳清歌便以铜盘盛药香焚之,七盏琉璃莲花盏盛羊乳,七盏赤金芙蓉盏盛泉水,白玉盘盛金、银、琉璃、珊瑚、琥珀、砗渠、玛瑙,并水果鲜花,供奉于沈清秋牌位之前。 柳清歌倾尽私财,只求沈清秋神魂安稳。 卯时,于校场晨练的百战峰弟子,俱见柳峰主唇角微翘,眼蕴风华。他竟不提剑,手上却撑着一把画着水墨烟雨江南图的油纸伞。 百战峰一众弟子被峰主的神情惊得脸色微白——也不知道峰主是伤心过度伤了神智,还是真的与沈师伯不和,竟然在沈师伯尸骨未寒之日,便面带喜色。 柳清歌可是苍穹战神,除掌门外,苍穹山派单人战力,无人能出其右。 若是他真疯了,后果不堪设想。 众弟子担心柳清歌发疯伤人,乃偷偷摸摸地去请木清芳。 木清芳亦是被百战峰弟子所言唬了一大跳,便不顾门派“不得在山门之内御剑飞行”的规矩,直接御剑而走,望百战峰飞去。 到了百战峰,果然见柳清歌一改过去几天的冷冽气息——他竟唇角带笑! 木清芳二话不说便捏上柳清歌腕脉,恨铁不成钢地责备道:“柳师弟,你若是心中难受,便说出来。总憋在心中出事了可怎好?” 柳清歌愕然一瞬,便想通其中关节,遂遣散众弟子,把木清芳领进正厅,门窗俱都关上后,才道:“请木师兄把灵力运于双眸,且看眼前是谁。” 木清芳见柳清歌步入内室仍旧撑着伞,原以为他真的疯了。 然而,待听得柳清歌之言,把灵力运于双眸,得见脸色死白、虚虚渺渺的沈清秋时,木清芳却是一瞬间红了眼眶。 “回来便好。能回来,便好。”木清芳眼眶泛红,哽咽了一声后,嘴角带笑的道。 木清芳又细细询问供奉沈清秋的事宜后,才转身离去。不久,柳清歌便收到千草峰送来的上好药材。 然而,柳清歌也就高兴那么一个白天了。 日薄西山之时,柳清歌便见沈清秋身畔出现了两名婀娜多姿的娇客。 那两位娇客面容僵硬、脸色死白,脸上两块血红的胭脂,唇上亦是一片血红。 纸扎人! 柳清歌马上反应过来,这是两个纸扎人。 如果不看脸上两坨胭脂,这两名纸扎人,应该也是风华无双的美人…… 那两位美人轻飘飘地朝沈清秋挪过来,想要依偎在他胸前。 沈清秋:“……”什么鬼! 柳清歌:“!!!” 柳清歌手上动作先于脑子,乘鸾出鞘,剑上鸾凤真火一瞬间便把两个纸扎人焚烧殆尽。 沈清秋亦被那纯青真火唬得脸色发白,倒退了一步。 柳清歌懊恼于自己做事没有忌惮,差点伤了沈清秋,乃一脸懊悔地把沈清秋拖到怀里,轻轻渡了一口阳气过去,道:“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沈清秋先是被柳清歌的乘鸾真火唬了一跳,在他还没镇定下来前,又被这人拉到怀里亲了一口。 沈清秋被这些变故惊得呆呆愣愣,足足过了十来息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又遭了轻薄! 沈清秋气得脸色忽青忽白,遂咬牙切齿地恨声道:“柳清歌我杀了你!” 柳清歌左手撑着油纸伞,一边缩地成寸地往清静峰走去,一边敷衍地点头:“嗯嗯嗯,好好好,随你杀。” 沈清秋依附于油纸伞之上,因柳清歌撑着伞急掠而去,沈清秋亦只得贴在柳清歌左手边上飘着。 听得他那敷衍的回答,沈峰主更是气恨得面容扭曲。 “别气了,是我不好。”不等气成氢气球的沈清秋想方设法报复回来,柳清歌又趁鬼不备,把鬼拉进怀里渡了一口阳气,直男哄人(鬼)道。 “你!你!你……”沈清秋再次被亲,气得双手颤抖,连死时鬼相都显露出来,脸上俱是死后的灰败颜色。 柳清歌却是全然不怕,沈清秋每说一句话,他便亲上一口,誓要把人亲闭嘴为止。 沈气球最后被气(亲)得恨恨闭嘴,全当自己是个氢气球飘着。他气鼓鼓地河豚转头,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柳清歌。 清静峰上,明帆和一众弟子正哭哭啼啼地烧着冥纸。 柳清歌远远看到明帆把一个个纸人投进火堆中,烧予沈清秋,当下便气得额间青筋急跳。 百战峰主携着一身冷气,站在一众清静峰弟子前,冷声道:“从今往后,可以药香冥纸供奉于尔等师尊;纸人奴婢,一律不准再烧。” 明帆过去便崇拜百战峰弟子的战力,对百战峰主更是仰慕不已。 然而听得百战峰主如此不近人情的要求,还是哽咽着轻声嘟囔一句:“凭什么?师尊便是喜欢娇娘美婢,我孝顺于他,怎么了?” 柳清歌被明帆这句无心之言踩中痛脚,气得气势暴涨。 不等柳清歌冷瞪明帆一眼,明帆便被柳战神的气势吓得马上认怂:“好的,师叔。没问题,师叔。” 本来见柳清歌吃呛,正飘在一旁摇扇子偷笑的沈清秋,顿时被明帆气得僵硬了嘴角:“……” 你个没用的憨憨! 戌时五刻,穹顶峰。 正在忙着处理积压庶务的岳清源,听弟子来报,言说“今早卯时,百战峰便请了木师叔”时,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 岳清源低叹了口气,放下手中事务,提着一盏六角宫灯,往百战峰缩地成寸而去。 另一头,百战峰上,沈清秋正因为柳清歌亲他的事跟柳清歌生气。 沈氢气球宁愿自己以灵体撑着伞,亦坚决不让柳清歌替他打伞。 柳清歌以为沈清秋恨他“不准明帆给他烧娇娘美婢”,又想沈清秋过往便爱留连秦楼楚馆,亦是心中冒酸嫉妒,也不肯放下脸面去哄鬼。 然而比起心底泛酸,柳清歌更心疼沈清秋灵体虚弱、魂魄缥缈。 他如何舍得沈清秋以神魂之力苦苦支撑油纸伞? 柳战神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又把鬼拉到怀里渡了一口阳气,不情不愿地道:“别气了,你若是喜欢那些纸人,我烧予你便是。” 沈清秋又叒叕被亲,气得脸都是青的,尔后,更听柳清歌污蔑自己因为纸人的缘故与他生气,更是怒火中烧! 沈清秋正想发难,一抬头,便远远看见岳清源提着一盏青灯踏月而至。 一瞬间,沈清秋什么火都忘了。他惊慌失措地钻进伞里,慌忙把伞合上,然后把伞砸到柳清歌怀里。 “不准告诉他!”油纸伞里传来一声低促的威胁后,便一动不动的装死,仿佛那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油纸伞。 岳清源修为本就高于沈清秋,更别说沈清秋现在神魂虚弱、虚无缥缈。 在沈清秋发现他之前,他便看到那把漂浮着的油纸伞。 紧接着,那伞竟是受惊一般匆匆合上,又砸到柳师弟身上。 柳师弟竟也是半点不生气,反而珍而重之地把伞抱在怀里。 柳清歌见沈清秋避着岳清源,心里又高兴了些许。他转身对岳清源施礼道:“掌门师兄。” 岳清源掩下眼中翻滚的情绪,和煦地关心柳清歌的身体康健后,便转身离去。 沈清秋并不敢露面,过来一刻钟有余,猜测岳清源已走远,才重新撑开油纸伞,从伞下飘出来。 柳清歌没想到怀中的纸伞突然又飘了出去,想制止时却已来不及。 不待沈清秋继续对柳清歌发难,便听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 岳清源阖了阖目,痛彻心扉地哽咽道:“清秋师弟便这般恨我,要这样避着我,连见一面都不肯么?” 沈清秋瞬间僵硬了身形,他像没上油脂1的人偶傀儡一般,脖子咔咔咔地扭了180度往身后看去。 看到沈清秋虚缈漂浮的身形、扭翻过来的脖颈,岳清源更是心恸得煞白了脸。 他眼眶血红,激动地上前两步,想要拉沈清秋的手腕。 然而,便如昨夜的柳清歌一般,岳清源的手直直穿透了沈清秋的魂魄。 沈清秋被他的动作惊醒过来,惊慌失措闪到柳清歌身后,厉声叫道:“别过来!” 岳清源被他这声惊惧的叫声打得身形晃动,一道血线便从嘴角坠落下来。 何等相似的情景! 当年小九要救穹顶峰首徒岳清源时,也是这般说的2。 岳清源只觉眼前一阵金光晃动,仿若星河倒悬。他阖目调息数十息,缓过了那阵眩晕后,才声音沙哑地开口道:“好,我不过去。” “若是清秋师弟有什么需要,便遣人予我说。我先回穹顶峰了。”岳清源脸色煞白地对柳清歌点了点头,才缓缓转身离去。 待踏出了百战峰地界,岳清源身形一歪,倒向一旁的松树,接着,一口污血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他颤抖着手扶着松树,红着眼眶,声音哽咽:“一步错,步步错。追愧莫及,恨错难返!” 柳清歌垂着眼睑,不顾沈清秋反抗,一声不吭地一手撑伞,一手捏着沈清秋手腕走进峰主内室。 沈清秋被柳清歌运了灵力捏住手腕,挣脱无门。 不待沈清秋放狠话威胁叫骂,便再次被亲住唇角。 温暖的气息从柔软的唇上渡了过来,温热的舌尖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轻轻地触碰一下沈清秋的舌尖。 沈清秋既被这精纯的阳气温暖得腰腿发软,又被柳清歌的亲吻惊得细细颤抖。 满含怜惜、不带一丝轻视侮辱的亲吻,饱含着柳清歌的珍重与真挚。 沈清秋只觉得心中满是酸涩。他眼眶发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鬼是没有眼泪的。 这份珍重太真挚,也来得太迟了。 沈清秋只觉得沉重。 【我怎么配?】 【沈清秋你这样的小人,怎么配?】 【这样真挚的感情,沈清秋你配得到吗?】 沈清秋吓得落荒而逃,他撑着纸伞,魂魄渺渺、鬼影幢幢便飘出十丈之遥,远远传来他虚缈的声音:“柳清歌你早点歇息,我去吸收月华修行!” 柳清歌见那道虚缈的鬼影早不知飘到哪去了,只得叹了口气,轻声喃喃道:“我元阳未失,能给你足够的阳气。” 所以,别去想别人,好吗? ++++++++++++++++++++++ 1古代机器、车轮轴承用的润滑油是用牛羊的油脂。 2《渣反》第91章。 【岳七发现他时,一定被他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惊呆了,连地上那几具别派弟子的尸身都视而不见,往前走了两步。 沈九打了个哆嗦,猛地抬头。 岳七看清了他的脸,刹那间,眼眶便通红了。 沈九忙厉声道:“别过来!” 他竟有些六神无主,第一反应是扑到地上,从尸身上抢过求救烟花,向天放出。 岳七仍是懵懵懂懂的震惊着,边走边朝他伸出手,张口要喊——】 第83章 083 昨日,鬼玖把沈清秋交托予柳清歌后,便踏着月色,从鬼蜮一路到了魔界地宫。 地宫。停尸的岩洞。 青羊此时正化作猫儿大小的羊羔,乐此不疲地扑着那只悲惨的大蛾子。 正扑腾间,被突然而至的鬼玖一耳光从空中扇了下来,“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又弹跳了几下,然后咕噜咕噜地滚到墙脚,“啪叽”一声摊成一坨羊毛。 “咩???”那滩羊毛摊了三息,然后又像皮球一样活蹦乱跳地弹起,欢乐地往鬼玖扑去,被鬼玖再一巴掌扇在地上,好不可怜。 鬼玖一脸嫌弃地洗了洗大蛾子身上的口水,才把这截断骨装回自己身上,正想离开时,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角落响起。 “沈先生,别来无恙?”头发灰白了泰半的魔尊,腰悬心魔,从黑暗中步了出来。 洛冰河现身,还在地上滚来滚去的青羊此时惊觉自己可能又闯祸了,便“嘚嘚嘚”地小跑到角落里,揣着羊蹄子安静地窝着,仿佛自己是一只天真无邪、无辜可怜的小羊羔。 鬼玖瞪了那只装死的青羊一眼,然后嗤笑一声道:“本座早已身死,说甚么有恙无恙,尽是废话。” 洛冰河神经质地笑了笑,道:“沈先生说话语气与家师倒有三分肖似。家师过去也爱言语讥诮……”洛冰河想起沈清秋被他折磨得死了心以后,便再无言语刻薄地对自己说话了,话头便停了下来。 鬼玖乃是鬼王,有“他心通”之能,哪能不知他所想,当下便嗤笑一声,讥讽道:“他是被你拔了舌说不出话呢?还是被你折磨死了,再也无法开口?” 半头白发的魔尊被他这句“折磨死了”激得晃了晃身形,喉头一股血腥气。 洛冰河阖了阖目,再也端不住那副君子端方的假面孔。他面容扭曲,神情癫狂地道:“你把他藏起来了吧?你把他藏到哪了?他若真神魂俱灭,你必然要找我报仇的!” 鬼玖挑了挑眉,暗道失策,居然漏算了这着,然后又恶狠狠地瞪了青羊一眼。 【都怪你!要不是你在搞事,我怎么能忘了这事!】 青羊把头埋在草堆中,假装没看到鬼玖的瞪视。 “只要沈先生告知本座家师下落,冰河必有重报。”魔尊额间罪纹闪动,声音沙哑地诱哄道。 鬼玖气哄哄地一脚踹飞那只青羊,然后面带不善地转过头来,讥诮道:“不知魔尊有何重宝,是本座没有的?” 猫儿大小的青羊被鬼玖踹得圆滚滚地在地上翻滚了数圈,撞到墙脚上,啪叽一声又摊成一滩羊毛继续装死。 洛冰河咧开嘴角,两截枯骨从他的乾坤袋中飘了出来,漂浮在空中,泛着泠泠幽光。 讥诮的笑容从鬼玖的嘴角消失,他眼眶渐渐凹陷下去,缓缓露出死时鬼相来,蛊虫、蛇蝎纷纷从他眼眶中探出身形。 “洛冰河……”四面八方传来鬼玖饱含诅咒与怨毒的声音。 “不知这两截枯骨,可能换取家师下落?”白发魔尊额间罪纹闪烁,他双眸血红,神情癫狂地笑问道。 鬼玖冷哼一声,冷静下来,又慢慢伪装出生时模样:“你先把残骨给我。” “劳烦先生以修为起誓。” “我得检查确认,这是否我那半魂的残骨。” 鬼玖摸上那两截枯骨,既感受到神魂牵引,又觉得有什么不妥。 鬼玖正想捏起残骨细细检查,枯骨却被洛冰河收了回去。 “不知先生意下如何?”洛冰河笑问道。 沈玖眨巴了眼睛,眼中精光闪过,道:“可。我以修为起誓,把沈清秋交予你,换我两截枯骨。” 说罢,契成,那两截枯骨便飘到鬼玖手中,被他收进鬼蜮。 鬼玖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从小腿处抽出骨剑,剑尖划开左手手臂皮肉。 黑漆漆的血连着蛊虫一同坠落在地,化作一片鬼蜮。鬼蜮中鬼影憧憧,白骨耸动。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鬼玖把白骨森然的左手伸进鬼蜮,细细寻摸。 “找到了。”伴随着一声喟叹,鬼玖猛地一扯,一位青衣仙人便被它从鬼蜮中扯到岩洞中来。 那仙人仙姿玉容,峨冠青衣,手中一把水墨山水斑竹折扇。他眼带惊愕,显然是被突然扯到异界吓了一跳。 洛冰河得见心上人,心中既喜又痛,他眼眶泛红地上前一步,扶着沈清秋的腰替他稳住身形,声音哽咽道:“师尊。” “沈清秋”错愕了一瞬,他眉目温存,眸中含着怜惜与惊愕。他见白发魔尊眼带哀伤,神情温柔,并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养大的那个洛冰河,乃迟疑道:“冰河,你的头发怎么了?” 一瞬间,白发魔尊便如于三九寒冬被人生生浇了一桶冰水。 他僵着手指,缓缓松开扶着沈垣腰部的手,声音沙哑的问道:“沈垣?” 沈垣此时确定这个不是他教养长大的冰妹,而是种马男主冰哥。他以折扇略略挡了挡脸部,问道:“冰哥?” 白发魔尊一脸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看鬼玖。只见那鬼满怀恶意地把青羊搂在怀里揉搓,正兴致盎然地看自己笑话。 “我要的是沈清秋。”白发魔尊咬牙切齿地道。 “他就是沈清秋。”鬼玖抬了抬下巴挑衅道。 魔尊脸色数变,最后还是忍了下来,他低声怒喝道:“你!!!我要的是沈九!” “嘿,我就是沈玖。”鬼玖眉眼带笑地给白发魔尊抛了个媚眼,再加一个wink,然后又高兴地使劲揉搓怀里的青羊。 白发魔尊的面容扭曲了三息之久,然后又平静下来。 鬼玖见他神情有异,正要持骨剑戒备,魔尊的心魔剑便已横劈而至。 鬼玖手上骨剑一连甩出三剑,打偏心魔的锋芒。 却不想洛冰河乃是声东击西,不等鬼玖施展鬼蜮伎俩,便被一个骨瓷人偶砸中鬼体,鬼身被吸入人偶中。 白发魔尊神情扭曲,抬剑便刺向骨瓷人偶,要把鬼玖劈得神魂俱灭。 一直装死的青羊立刻跃起,羊蹄子蹬着心魔剑脊踹歪其去势。 被困在骨瓷人偶中的鬼玖借着这一喘息的机会,再次唤出鬼蜮,把冰妹一并拉了过来。 “杂种,你想对我师尊做什么!”冰妹一见情敌,便气得失去理智,正阳剑出,剑光往白发魔尊身上刺去。 ++++++++++++++++++++++ 青羊:x的,鬼玖扇了我两耳光,踹了我一jio。没有十只大虫子,别指望我原谅他!!! 第 86 章 084 沈清秋头七当天。 洛冰河在石室内见青羊化作一头小羊羔,扑腾着一只海碗大的蛾子,暗下便留了个心眼。 待洛冰河在苍穹远远看沈清秋的梓木被安葬后,便划开虚空,来到鬼冰所在的鬼物世界,以《天心神术》交换鬼玖残肢。 鬼物世界洛冰河思量再三,觉得只要鬼玖的残肢在他手上,鬼玖便绝不靠近自己,交出残肢也算是置诸死地而后生。 再者,鬼玖有“ 他心通 ”,自己什么想法都在鬼玖面前无所遁形,若能得白发洛冰河的《天心神术》,兴许能制衡一二。 拿到残肢以后,白发洛冰河找上最好的阴阳术士,令其小心而细致地在在骨头上钻了孔,细细刮下骨粉,以此炼制两个骨瓷人偶。 其中之一还予鬼冰,另一个骨瓷人偶,便被白发洛冰河仔细收好,用作对付鬼玖的后手。 心魔剑目睹洛冰河做所一切,知道反杀洛冰河的机会来了,暗下联系世家,准备当那捕螳螂的黄雀。 却不料鬼玖受骨瓷人偶所拘后,便把水搅得更浑——他不止把沈垣拉了过来,还强行把冰妹也拖拽到此世界。 沈垣世界的冰妹以为白发魔尊又肖想觊觎自己师尊,甫一被拉进读心世界,便怒火中烧。 “杂种,你想对我师尊做什么!”冰妹一见冰哥,气得失去理智,正阳剑出,剑光往白发魔尊身上刺去。 心魔剑趁此机会,立马反噬! 血光闪过,心魔剑脱离白发洛冰河之手,回剑插向白发魔尊心脏! 白发洛冰河腹背受敌,无暇他顾。 青羊滴溜溜地转动一下眼珠子,见他们三家相争,正好浑水摸鱼,趁机叼着骨瓷娃娃,羊蹄子撕扯开虚空,便跃了进去。 白发魔尊见鬼玖竟在自己眼下逃脱,当下便眼眶血红、目眦欲裂、罪纹闪烁。 白发魔尊神情癫狂,他不管不顾地宁可受冰妹一剑,亦要毁去心魔剑。 正阳剑洞穿白发洛冰河的前胸,剑尖从背后透出,黑红色的天魔血滴滴答答洒落一地。 白发洛冰河全然不顾此等重伤,只捏紧心魔剑的剑脊,磅礴的魔气运于指尖,海鲸吸水般灌注进心魔剑中。 裂纹渐渐爬上心魔剑!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生死之际,心魔剑幻化出人形,对依旧掩藏着的世家众人怒喝道。 冰妹原以为白发洛冰河因为觊觎自己师尊,才把人强行掳至此处。 然而他观现今情势,看着却像是白发洛冰河被人摆了一道。 “你现在斩杀洛冰河,世上再无人与你抢沈垣仙师!”心魔剑见冰妹竟然停了动作,立马开口蛊惑怂恿道。 一众世家死士亦是从掩藏中现出身形。 “你们,该死!” 白衣白发的魔尊怒极,他身上伤痕数道、血迹斑斑。 然而,满目癫狂的他全然不顾旁人——他只专心毁去心魔剑。 磅礴的魔气尽数灌下,不到二十息,心魔剑碎裂成片,叮叮咚咚洒落一地。 盛名千载的心魔剑,从此自神魔榜上除名! 满目癫狂的白发魔尊仍嫌不够,他徒手夺过冰妹手中正阳,剑光闪过,无数死士人头如瓜果般咕噜咕噜滚落一地。 满室血腥! 死的人太多了,喷洒的热血并未洒落地上,而是在空中被热气所蒸,化作红艳艳的不祥血雾,飘散在石室之内,染污了被悬在空中的阴沉木梓棺。 冰妹被白发魔尊的癫狂唬了一跳,正犹豫着要不要动手,便听白发魔尊阴恻恻道:“你好好跟你师尊待在一处,莫要挡我清理叛逆!” 世家死士知道,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白发魔尊的暗卫便能来到,若是在此之前,不能杀洛冰河,便是万劫不复! 死士们只得不惧生死地前赴后继地扑向白发魔尊。 白发洛冰河神情扭曲地阴笑一声,魔气包裹正阳剑横剑挥出。 魔气从正阳剑中溢出,化作两尾神情狰狞的黑蛟。 那黑蛟头上鼓着两个小包,似有化龙之势。 狰狞的四爪黑蛟在石室之内扭转盘旋,吞吐着满室的红色血雾。 黑蛟头部的小鼓包越发鼓胀,一双闪着锋锐红光的龙角渐渐显露出来,蛟爪之中,竟也缓缓长出第五爪。 黑蛟化龙! 龙吟一声,世家死士俱被引动心境,被白发魔尊引得心魔缠身。 沈垣修为不如冰妹,亦被这声龙吟所伤。目所能及之处,他只见血色漫天。他感觉心中苍凉,孜孜以求之人撒手西去,独抛自己一人孤零零的承受千百年的孤寂。 忽而漫天血光褪去,沈垣又见一闪着宝光的珍物,只觉满心欢喜。然而,歹人以血帕蒙住自己双眸,有眼无珠的自己,视珍宝如敝履,把其扔在沙砾之中磋磨碾踩。 待血帕被摘,回过头时,宝物已是布满裂纹——旦夕之间,便要归于尘土。 自己强忍悲恸,万般筹谋、千般算计,好不容易把宝物保存下来,不过一转眼间,又被他人故意摔落地上——宝物便碎作粉尘,上穷碧落,下究黄泉,再无相见! 沈垣被龙吟激起心魔,竟与白发魔尊洛冰河心境相通! 沈垣受不住这毁天灭地般的后悔悲恸,生生吐出一口污血。 冰妹见师尊吐血,吓得赶紧把人搂进怀里,掌心贴上沈垣后背,向其输送灵力相护,再不看癫狂的白发魔尊一眼。 那些世家死士,修为不如沈垣者,早被引得心魔入体,转身便把剑刃劈向同伴,继而死伤无数。 修为强于沈垣者,只得继续硬着头皮攻向白发魔尊——明知是蚍蜉撼树的赴死所为,也不得不做。 白发洛冰河早已白衣染血,白色锦袍被血污染作酱紫黑色,散发着让人心惊胆寒的腥气。 白发魔尊面容扭曲地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道:“师尊泉下孤独,尔等虽然不入流,勉强也能当个下九流的杂耍艺人。尔等叛逆便到泉下耍个猴戏让师尊瞧瞧,权当替我尽孝师尊座前罢。” 言语未尽,黑红色的蛟龙便已盘旋而下。 从洛冰河折磨沈清秋之事上,便可见其生性残虐。此时白发魔尊心魔入体,满目癫狂,残虐性情更是表露无遗。 黑龙游过,便有无数残肢断臂掉落一地——白发魔尊竟不让那些人死得痛快,只慢慢地撕扯掉他们四肢,好让他们在绝望恐惧中迎接死亡。 沈垣出生太平盛世,哪里见过如此可怖景象他见一地残肢,满室血污,竟是没忍住恐慌,细细颤抖起来。 冰妹被白发魔尊的癫狂之态唬得不敢稍离沈垣半步,就怕洛冰河杀得兴起,对自己师尊动起手来。 幸好,白发魔尊的一众暗卫此时赶到。白发洛冰河见手下心腹到了,癫狂之色稍去几分,悲恸之情又漫上心头。 他踉跄了一下身形,然后转过身去,看向被绳结吊在半空的阴沉梓木。 沉重的棺盖被白发魔尊徒手推开。 白发洛冰河把沈清秋的残躯从梓木中抱出,搂在怀里,哽咽着低声诉说衷情:“我知道错了。” “你回来看看我啊。” 沈垣见冰哥从梓木中抱出一具不成人形的人彘残躯,认得那是原装沈清秋,当下又唬得打了个冷颤。 白发洛冰河抱着沈清秋的尸骸,呜呜咽咽地说了好久,才缓缓醒转过来。 他挥袖收起心魔剑残剑碎片,然后转过身去看沈垣与冰妹。 “你们暂居流云殿吧。待我把一众叛逆清理干净,便助你们回去你们的世界。” 沈垣见冰哥双眸无神空洞,却把沈清秋的尸骸紧紧搂在怀里,只觉阴森胆寒。 再细看白发魔尊怀里的残躯,但见其瘦骨嶙峋,脸颊因为瘦削的缘故,已经深深凹陷下去。 尸骸太瘦小了,落在白发魔尊臂弯之内,便如一个两岁幼童一般。 残躯身上衣料看着是极其柔软的,然而从衣襟之中能隐约看见道道泛着白痕的伤疤。 那瘦得脱了形却依旧显得仙姿玉容的脸上,有一个耷拉着眼睑的右眼——因为右眼球已经被生生剜出,故而眼睑便耷拉着。 沈垣见沈清秋惨状,远比飞机所写残虐数倍,只觉宛若身处三九寒冬,丝丝寒意浸润进骨缝里,又再生生的打了个颤。 冰妹感受到师尊的惊惧,乃眼神凶狠的瞪了白发魔尊一眼,然后握上沈垣冰凉的双手,安慰道:“师尊莫怕,有我在,必不让那杂种伤害你。” 白发魔尊听得冰妹之言,那双宛若死水的眸子幽幽地往沈垣身上滚动一下,然后又满目深情地凝视怀中残躯。 在沈垣与冰妹耳边,尽是白发魔尊深情的喁喁细语。 “师尊原宥,弟子不是故意弄脏师尊衣袍的。弟子这就替师尊清理干净。” “师尊若是乏了,便歇歇罢。” “然而不可歇太久了,要记得起来用膳才是。” 沈垣远远看着白发魔尊一脸深情地搂着沈清秋残躯离去,又打了个激灵。 暗卫统领动作极其迅速,不过一个时辰,便把一众涉事世家抓捕诏狱之中。 半天之后,洛冰河渐渐缓过气来,癫狂之气稍去。 神情略微清醒的白发魔尊听暗卫统领来报,沈垣仙师丹青之事,与祁家家主有关。白发洛冰河阴笑一声,身形一晃,便消失在暗卫统领眼前。 诏狱之中。 祁家数百年世家基业,祁家家主更是自负世家气度,一身硬骨——不管暗卫如何施刑,绝不求饶半字。 满身血污的祁家家主见白发魔尊阴鸷着一张脸出现在眼前,没忍住大笑起来。 “洛冰河,说甚么‘尔等造就’?丹青画像不是你亲手所画么?” “不是你亲手刑苛折磨沈清秋么?” “太医院的脉案还存留着,世家氏族谁人不知你折磨沈清秋的花样?便是张汤、王温舒1之流,亦要拜服你的好手段!” “你什么时候把沈清秋拉到身下亵玩,你以为世家不知?” “不是你亲手逼迫他学作你心上人么?” “我等不过替你加了一句题字。此事顶天了也就是移花接木,连栽赃陷害都算不上。” “要怪便怪你自己!” “你现在把当初用在他身上的手段用于吾身,可有重温旧梦的欢快?” 洛冰河被祁家主的话激得脸色骤变、心口闷痛、没忍住一口污血便当着他的面呛了出来。 祁家家主见此,笑得更是张狂。 随着祁家家主狂笑声起,一队黑衣死侍杀将进来! 世家数百年基业,家主更是从小培养之人,心计、筹谋,无一不精,哪会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废话连篇? 祁家主刚刚之言,不过是为了重伤白发魔尊心神,好让自己心腹能趁其心神俱损之际杀将进来。 在足足折损九成死侍后,祁家主还是逃了出去。 自此,世家、魔君南北分踞。 洛冰河心神俱损,是夜,白了泰半的头发尽数染霜,性情更是疯疯癫癫。 ++++++++++++++++++++ 1《汉书·酷吏传》,武帝朝酷吏九人,即宁成、周阳由、赵禹、义纵、王温舒、尹齐、杨仆、咸宣、田广明、以及张汤、杜周计十一。其中最著名者为张汤、王温舒、杜周、宁成等。 +++++++++++++++++ 《读心》疯了一个冰哥。 《善恶》疯了一个九哥。 第 87 章 085 世家举事之后,白发洛冰河忙于提审世家、彻查心魔剑勾结世家毁他功体《天心神术》等事。便把沈垣、冰妹二人随便安置于地宫流云殿内。 冰妹本就对地宫十分熟悉,哪怕没有白发魔尊的照拂,顶着一张与白发魔尊一模一样的脸,依旧过得如鱼得水,并把沈垣照料得无微不至。 沈垣刚在流云殿落脚时,因怕在殿宇中遇上冰哥的哪一位后宫,招惹上麻烦,还不太敢四处乱走。后来听平安内侍言说,魔尊早已遣散后宫,沈垣才敢四处走动。 沈垣一边在地宫四处溜达,一边思忖原装货1与冰哥之间到底发展出什么爱恨情仇,怎么冰哥看着像是舍不得他那个人渣师尊似的。 沈垣一路走来,到了一座被锁上的殿宇前,好奇地问了身后随伺的内侍一句:“此殿缘何被锁?” 那内侍揖了一礼,恭敬回禀道:“禀沈仙师,那是镇国公漠北君让锁上的2,小的并不知道原委。兴许平安大人是知道的。” 沈垣也就是随口一问而已,自然不在意那里面锁的是什么。他正打算转身回流云殿,一转过身,却见白发魔尊呆愣愣地站在他身后。 沈垣瞬间被吓得寒毛倒竖!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白发魔尊自是无法容忍另一个洛冰河在自己的世界四处溜达。在世家的问题整理出个大概章节以后,白发魔尊又被老爷子困住灌药,修补受损功体。 如是过了十余天,白发魔尊方有时间送冰妹和沈垣回他们的世界。 白发洛冰河先到流云殿,被内侍告知沈垣仙师出了殿门,乃催动天魔血,感知沈垣的方位。 白发魔尊沿着感知的方位一路走去,渐渐到了熟悉的殿门前。 白发洛冰河站在长生殿3的殿门之前,身形摇晃了一下,被随伺在侧的平安内侍赶忙扶着。 魔尊稳住身形后,如幽魂般双目涣散地往前踉跄地走着,恰好看到刚刚转过身的沈垣。 哀愁瞬间便漫上白发洛冰河的双眸,他哽咽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沈垣身前,轻轻地捏住他玉白而温暖的指尖。 白发魔尊感觉这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他又小心地搓了搓那玉白的指尖,好确认真伪,然后声音沙哑地低语道:“您回来了?” 白发魔尊的眼眶越发红了,连带额上的罪纹也闪烁出不祥的光来,他哽咽了一声,接着说道:“我知道错了,您别走,行吗?” 沈垣被这个疯疯癫癫的冰哥吓得僵住身形不敢稍动——在系统惩罚时,沈垣便被冰哥生生撕过一条右臂4。那时候残留的恐惧,在亲眼目睹原装货的惨状后,被彻底激发。 白发魔尊见沈垣僵着身体,知道自己又吓着“师尊”,当下便手足无措地劝慰道:“您别怕。” 沈垣哪里见识过这样疯疯癫癫的冰哥?当下便以折扇半掩脸颊,尴尬一笑。 洛冰河对上那双温暖又略显局促尴尬的眼眸,脸瞬间便冷了下来。白发魔尊左手成爪擒住沈垣的右肩,阴恻恻地问道:“你不是他!你把他藏哪了?!” 不等白发魔尊继续发疯,刚刚在小厨房做好点心、泡好香茗的冰妹恰好来寻沈垣。他见白发洛冰河竟敢对自己师尊动粗,当下便暴跳如雷地怒喝道:“杂种,放手!” 一记灵击随着冰妹的怒喝一同而至。 白发魔尊连身子都没有偏转,他只随手一抓,便把冰妹那记暴击捏灭在掌中,引得冰妹心头沉重——这杂种看着比上次见时强太多了! 冰妹哪里知道,白发洛冰河为了替沈清秋续命,与鬼神、半仙争命,四次三番九死一生,实力如何能不飞速提升? 沈垣不知冰妹心中担忧,一闪身便回到他身后,然后拉了拉他的衣袍,轻声劝道:“你骂他不就是骂自己吗?你看他疯疯癫癫的,头发都白了,你跟个疯子计较什么?” 白发魔尊见沈垣对冰妹喁喁细语,一下子又悲恸地清醒过来:“你不是他。” 白发洛冰河阖目缓了缓心头悲伤,然后声音沙哑地道:“你们该走了,赶紧离开这里!” 不等白发魔尊用心魔剑碎片划开虚空,便有一道流光倏忽而至。 正是百战峰主柳清歌! 沈清秋的魂魄被柳清歌虔诚供奉、细心温养(亲亲)了十余天后,渐渐凝实,不再像过去般虚无缥缈。 今日,修雅剑沈清秋突然问起白孔雀时,柳清歌才想起自己还有一头灵兽落在洛冰河的地宫之内。 柳直男一脸正直地强行把沈清秋搂在怀里渡过阳气后,便化作流光望魔界地宫而去,气得沈清秋连牌位都打翻桌上——还是岳清源从穹顶峰亲至,替他把牌位扶好的…… 柳清歌化作流光,一路御剑急行,到了地宫,迎面便见与沈清秋长得别无二致的沈垣。 柳清歌陪沈清秋走过最后一程,亲耳听过洛冰河做过何等畜生之事,如何猜不到沈垣是何人? 虽则柳战神心中清楚沈清秋之事与沈垣无尤,然而他心底总归有些怨忿,于是便面容冷淡地对其点点头,便算打过招呼。 柳清歌那边心如止水,沈垣却是惊涛骇浪:“原装货竟然没有趁人之危把柳巨巨一剑杀了?” 一旁的冰妹看到柳清歌,先是摸上腰上正阳,待想起此柳清歌非他们世界的柳清歌后,又揖礼道:“见过柳师叔。” 柳清歌点头应了冰妹之礼,便转过头去对白发魔尊冷声道:“他便是你的心上人?” 白发魔尊、冰妹、沈垣听得柳清歌之言,俱是脸色骤变。 不待冰妹对白发魔尊发难,柳清歌又继续道:“你既夙愿已尝,合该把他尸骸还我苍穹,好让他入土为安。” 白发魔尊罪纹闪烁,体内魔气乱窜。他一脸阴鸷地蔑声道:“柳师叔,我看在师尊情分之上,未曾与你计较,我劝你不要太过分了。师尊的仙身,我自会好好保存!” 柳清歌头颈不动,单单眼珠子偏转睨了洛冰河一眼,连眼角的泪痣都带着睥睨:“哦?那你想怎么计较?你不计较尚且把他折磨致死,你倒是打算怎么个计较法?” 一旁的沈垣算是领略到《狂傲》柳巨巨气死人不偿命的那种睥睨眼神,只一个劲地摇扇子缓解尴尬。 白发魔尊却是气得面容扭曲,他低声阴鸷道:“柳清歌你找死!” 几息后,白发洛冰河又平复下来,然后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将他们尽数拉进魇梦之中。 灵犀洞内,魇梦【沈垣】正对走火入魔的魇梦【柳清歌】施救。 被拉进魇梦的百战峰主柳清歌道心坚定,修为圆融,自是不惧白发魔尊的魔域伎俩,他只双手环臂抱剑,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却不想,陡然间听得身后一声嗤笑。 “师尊可得好生看看,你被夺舍以后,苍穹一脉何等欢喜。” 柳清歌猛地转头,便见还是黑发时的魔尊,一身白袍,他左手掐着人彘沈清秋残躯的脖子,把他桎梏在半空中。 不待被气得目眦欲裂的柳清歌发难,魇梦中的场景又变。 但见【柳清歌】端坐竹舍茶室内,手持青瓷盏,嘴角含着一抹讥诮道:“在灵犀洞中你救我,已经是匪夷所思。这次魔界偷袭,你又为了救门下一名籍籍无名的弟子,险些丧命。中毒损及灵力你本该气急败坏,却淡然处之。这些事谁做来都不奇怪,唯独你做来就乱套了。5” 【柳清歌】略微抬眸,嘴角挑起三分,连左眼下的泪痣都带着风情,显出一种男女莫辨的惊人之美。他轻声说道:“你身上有鬼气,你不是原来那个沈清秋,他是不可能救我的。你是夺舍之人。” 似是看出【沈垣】的惊惧,【柳清歌】轻笑一声,隽美的脸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愉悦:“你且放宽心,他死了,苍穹山派之内,无一人伤心、亦无一人在意。对比起他,自是你更讨喜。” 站在一旁看着魇梦情景的百战峰主,此时却无法坚守道心,他气得胸膛急速起伏。 一声金戈之响,乘鸾出鞘,纯青真火烧尽一切邪祟。 扭曲的空气中,白发魔尊、冰妹、沈垣俱显露出身形。 白发魔尊见该看的都看完了,完全不在意魇梦被柳清歌烧尽。他幸灾乐祸地讥诮道:“柳师叔好剑法,弟子拜服。就是这纯青真火能烧去编织记忆的魇梦,却烧不去发生过的真实。” 柳清歌冷嗤一声,咬着牙蔑声道:“妖言惑众。我不曾说过那样的话。此事我自会跟沈清秋分辨。” 白发洛冰河神经质地扯了扯嘴角,轻声却咬字清晰地说道:“那自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师叔若是不信,可马上求证于沈垣仙师。” 柳清歌眼眸闪烁,偏过头去看沈垣双眸。 沈垣不知白发洛冰河单独对柳清歌捏造添加了一段魇梦,只以为柳清歌所看与过去【柳清歌】对自己言说的一般无二,乃面露尴尬,以折扇略略挡脸地点了点头。 世上最难以识穿的谎言,大抵就是这般九分真一分假的。洛冰河所示魇梦,前面部分俱是真实发生过的,唯独“【柳清歌】知道沈垣夺舍一事”乃凭空捏造。 白发魔尊见柳清歌落入套里,乃阴恻恻地笑道:“我是对他不好,可是你们之中,谁又对他好了?” “大家都对他不好,凭什么他要选你不选我?” “他两次救岳清源,岳清源可曾信过他说的‘没有杀柳清歌’?” “降井妖之时,你对你援手施救,你不也反骂他‘背后偷袭’么?” “若不是你这次侥幸存活,你以为有人会信他是一心救你?” “不管你如何解释,他心底早就信了‘你们额手称庆他被夺舍’之事。按他的性子,你就是解释千万遍,他亦是不信的。” “哪怕他不愿意跟我一起,也不可能原谅你和岳掌门。” 柳清歌被白发魔尊的话激得脸上忽红忽青,似又有走火入魔之兆。 柳战神额上冒出些许冷汗,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火气与内心激荡,再睁眼之时,便又是目光坚定。 “我早知你城府深沉、两面三刀。然而不管你如何挑拨离间,只要他不愿与你在一起,你便别想再强迫于他。我柳清歌以道心、修为起誓,自此以后,我必护他周全。若违此誓,道心崩殂,修为再无寸进。” 【哪怕他不愿意喜欢我,我亦是要护他周全。】柳清歌内心悲伤激荡,却依旧无怨无悔地想。 因着这一瞬间心境的圆融,柳清歌竟就地突破,从元婴中期突破至元婴后期。 沈垣在一旁听得他二人之言,亦是心中大骇。 【原装货竟然没有丧心病狂残杀同门6,反而是两次相救柳巨巨?!】 【原装货还曾救掌门师兄两次?!】 沈垣被二人谈话内容震撼得懵住,折扇因没拿稳,“啪嗒”一声掉落地上,却依旧没有引起对峙两人的半分目光偏转。 白发魔尊缓缓吸了一口气,维持着表面的胸有成竹,暗地里却咽下呛到喉头的一口污血。 白发洛冰河此次织造魇梦可谓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过去,洛冰河真心恋慕沈垣,便打心底希望沈九被人夺舍。 洛冰河对沈垣的求而不得有多深,转过头去便能有多恶毒地折磨、诅咒沈清秋——魇梦的后半段,是洛冰河捏造出来,然后这也是真真切切让沈清秋仔细看过的。 十遍不够刻镂进骨血里,那便看百遍——洛冰河让沈清秋确信,他死了才最好的。 那时,他为了折磨沈清秋,无所不用其极。 他疯狂地怨恨、他阴戾地咒骂沈清秋“为什么没有被夺舍”。 他逼迫沈清秋学作沈垣——学得像时要对他出言讥诮,学得不像时又要虐打折磨…… 到了后来,沈清秋彻底死了心,眼中再无一丝光亮。 然后,不管洛冰河如何哀求,那双黯淡的眸子却再也映不出自己的影子…… 不管洛冰河如何努力,也救不活那一心求死的人…… 洛冰河恶事做绝,再无回转之地。 白发魔尊回想过往,悲恸得心神俱创。他踉跄了一下,待他稳住身形后,又喉头耸动几下。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呛上来的污血,然后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无妨,只要柳清歌信了此事,他面对师尊之时,便要瞻前顾后、裹足不前。我正好趁此机会,争取师尊原宥。】 洛冰河神经质地低笑起来,他阴恻恻地喃喃道:“哪怕他想不开要原谅你们,我亦不允许。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他便在你那里吧,鬼玖已经为我所囚。此间世界,鬼玖最信得过的,便只有你了。”白发魔尊笑得越发癫狂,额上罪纹闪烁蔓延,一路延伸到锁骨之处。 ++++++++++++++++++++++++++ 1沈垣一直称呼沈清秋(九哥)为“原装货”。 2《读心》79章。冰哥打算与九哥结侣,置办了不少用的物什。九哥身死后,物什被漠北作主锁在一个殿里了。 原文:【书房内已经没有多少沈清秋用过的东西了——洛冰河每次见到沈清秋惯用的器具,总要哀恸咯血,漠北便自作主张,让平安内侍把沈清秋惯用的东西一一收敛起来。】 3《读心》74章。冰哥花费人力物力一起修建了摘星楼、长生殿、存储九哥过去残躯的冰室(就在冰窖旁边,冰窖的冰是用来夏天用的,你们不要觉得能把尸体放进去啊,简直惊悚!) 修建好长生殿后,冰哥又亲力亲为地置办了一应家具器皿。置办东西时有多爽,九哥身故后就有多痛,见一次吐一次血。后来漠北看不过眼,作主把长生殿并九哥常用的东西一并锁了。 原文:【洛冰河想通以后,便不再为难沈清秋,反而积极地准备着他俩的白首之约。 耗费无数人力、物力修建的可不止摘星楼,还有一座重新修缮的殿宇。 “窃闻人间以未央、泰和、长安、仙居4等为殿名。我们也图个吉利,便唤作长生殿吧。谨愿师尊身体康健,无灾无病,长生天佑。” 洛冰河不厌其烦地每天抽时间与沈清秋一道“精心挑选”长生殿殿内布置摆设、器皿用具。】 4《渣反》72章。 原文:【那一瞬间,沈清秋并没有右手臂从肩膀脱离的感觉,只是看着一条东西飞了出去,半边身子变轻了,还迷迷茫茫的,没反应过来。 直到毁天灭地的剧痛猛地蹿过他全身和大脑。 洛冰河生生把他的右手臂扯了下来!】 5《渣反》15章原文。 6《渣反》15章。原文:【原装货那真是脑子进水才会丧心病狂,残杀同门。】 +++++++++++++++ 柳渣渣与九哥是真的全剧颜值担当,他的脸是真的能打。然鹅这依旧不影响我想打他。 《穿书》动画006的聚聚发言,虽然那是原著台词,然鹅看了还是让我觉得炒鸡不适。 让我缓缓,我家善恶小天使被柳渣渣同步了。 ps:《读心》085的剧情,会有小部分出现在《善恶》中。 完结 086(完结) “他便在你那里吧,鬼玖已经为我所囚。此间世界,鬼玖最信得过的,便只有你了。”白发魔尊笑得越发癫狂,额上罪纹闪烁蔓延,一路延伸到锁骨之处。 柳清歌冷嗤一声,冷声道:“你爱发疯是你的事,我是来接我的灵兽白孔雀。” 白发魔尊止住笑容,阴鸷地打量着柳清歌,然后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笑容:“师尊果然在你那里。若不是他问起,你如何记得白孔雀?” 柳清歌剑眉蹙紧,心中咯噔一响,没想到洛冰河心思竟如此细密。 白发魔尊见柳战神眉头紧蹙,更确定自己的推断,笑得越发偏执。 “本座自会亲手把白孔雀奉至师尊座前,不劳柳师叔费心。” “你又待如何?”柳清歌听得洛冰河言外之意,当下便气得乘鸾出鞘。 金戈一声,空气瞬间被乘鸾的纯青真火焚烧得灼热扭曲。 白发魔尊嘴角噤着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他笑容偏执地威胁道:“柳师叔真要与弟子交手么?要是你受了伤,苍穹便仅余一位不能拔剑的岳掌门,并小猫三两只。你觉得还有谁能阻我迎师尊回魔界地宫奉养?” 白发洛冰河面上胸有成竹,然而,柳清歌却不知他亦是装腔作势。 若真要与柳清歌交手,顾忌着沈清秋的看法,动起手来他总归要束手束脚。 洛冰河自问不是那种“爱他便把他交予他人之手”的人。若真到了最不堪那步,便只能“宁可留住人,再慢慢想法子留住心”。 沈清秋总归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心软的。 哪怕百年不行,便是千载,总有把他的心捂热的一天。 可是,若是放他与柳清歌双宿双飞,那自己才是什么念想都没有了! 洛冰河智计无双、城府深沉,自是把一切都算计得通通透透——能不与柳清歌动手是最好的,若是真动起手来,大不了就是跟沈清秋耗着。耗个千百年,他总归是要心软的。 柳战神心底再不忿,最后还是忍气回剑入鞘,咬牙切齿道:“你夙愿已尝,得沈垣道友相伴之事,我自会告知于他。” 言罢,对沈垣与冰妹点了点头算作告辞,便化作流光离去。 柳清歌一走,冰妹身上的压力骤增。不等冰妹拔出正阳,便见白发魔尊以心魔残剑划开虚空。 “我不会再与你抢你的师尊,你不必防着我。你们该回去了。”白发魔尊划开虚空后,一脸霜寒地盯着冰妹说道。 冰妹心中忌惮白发洛冰河的实力,放下狠话“最好如此”后,便搂着沈垣跃进虚空—— 柳清歌没想到一个照面便让洛冰河套出沈清秋的下落,心中烦忧,又想起没完成沈清秋交代的事情,心里更是烦闷。 回想起自己过去每次给烟儿捎带零嘴,她总是要笑逐颜开之事,柳清歌便在苍穹山派之下停了脚步,花银钱买了糖画、糖葫芦、糕饼点心并酒水后,方御剑回百战峰。 彼时沈清秋还因为柳清歌随便亲自己生着闷气,然而回首去看,见柳清歌倾尽资财,每日置办放满供桌的药材、珍宝,又发不出火来。 憋着火气发不出的沈清秋盘腿飘在供桌之上,一边以手擎伞,一边享用供奉的烟火气。 柳清歌走进来的时候,便见那脸色惨白的魂魄飘飘荡荡、虚虚渺渺的浮在供桌之上。柳峰主以为沈清秋又是魂体虚弱,心中狠狠一恸。 彼时沈清秋还在胡思乱想,稍有不察,便又落入柳峰主的怀抱。 一口温暖的阳气从唇舌间渡了过来。 温暖得,仿佛那徐徐东升的金乌。身畔全是柳清歌那散发着柑橘雪松香甜的气息。他的怀抱太温暖了,沈清秋竟又被亲得手脚发软。 沈清秋被柳清歌亲得呆呆愣愣,过了十来息时间,才后知后觉地又叒叕生起起来——气他一脸正直又理直气壮地占自己便宜! 沈鬼魂气恨地瞪了柳清歌一眼,见他那妍若好女的面上毫无狎昵之气,满腹的火气又憋回腹中。沈清秋心想,按着柳清歌的容貌,这算是谁占谁的便宜,还真不好说。 沈清秋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便气恨地踹了柳清歌一脚。 魂体穿过柳清歌的小腿,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拂动。 沈清秋更生气了,气鼓鼓地撑着伞打算飘走,却被柳清歌抢过烟雨江南伞,拿在手中。 “这伞因被沈先生刻过阵法,故而你能触碰、拿在手中。可是长久以魂体支撑,总归对你不好。你这身娇体虚、虚虚渺渺的样子,就不能示个弱,好好窝在我身旁?”柳清歌把人搂在怀里,一边叱责沈清秋,一边从乾坤袋中拿出点心、糖饼、酒醴,一一供奉在案上。 柳直男并不知道沈清秋在气什么,他心中惦念着洛冰河让他看到之事,觉得沈清秋应该是怨自己的。 斟酌再三,柳峰主还是没有对沈清秋言说沈垣之事,徒惹沈清秋不快。 柳清歌心头沉重,他把沈清秋紧紧地搂在怀里,珍而重之又万分小心地轻轻亲了一口。 今日以后,百战峰主再也不敢对怀中的心上人言说自己的喜欢。 【你若是记恨我、讨厌我,便拿我作修行炉鼎吸取阳气罢。】 【我再也不会逼迫你亦心悦于我的。】—— 翌日,洛冰河的御案之上,便有暗探呈上的卷宗,上书【百战峰主柳清歌,除夜间外,白日之时总要撑伞,不拘室内、室外。每用膳之时,亦要备两副碗箸。】 洛冰河看得这份奏报,眼眶一下子便红了,血泪如断线鲛珠,“啪嗒啪嗒”地打落在卷宗上,染出朵朵红梅。 魔尊双手掩脸,抽噎了好久一会儿后,又呵呵低笑起来。 自洛冰河发现沈清秋魂魄后,并未如过去般胁迫沈清秋——他只令暗探多加打探。 待知道沈清秋所需供奉之物后,洛冰河便让如意内侍替他送上珍贵药材、七宝珍物、天材地宝。 如意内侍得了魔尊之令,乃亲把珍物供奉于沈清秋牌位之前——如意内侍因被魔尊委以“护送供奉”的重任,乃得魔尊亲赐法器。 法器以灵石驱动,哪怕是没有修为的如意内侍,佩之亦能与沈清秋交流。 沈清秋原是不想收洛冰河的东西,然而他总抵不过如意内侍红着眼眶的无声哭求,只好收下。 柳清歌曾多次想把如意内侍拦在苍穹山门之下。 然而秉性正直的柳战神,实在做不出为难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之事——洛冰河大抵亦是看出这点,才让与沈清秋有交情的如意内侍代他供奉与沈清秋座前。 第一次收下了供奉,接着便是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如是过了三月。 收礼的次数多了,沈清秋便让如意内侍告知洛冰河,他欲与魔尊相见面谈。 洛冰河听如意内侍回禀,知道沈清秋终于愿意见自己了,疯疯癫癫的又哭又笑好久。 发过疯后,魔尊便一身一身地试衣服、试玉冠、试配珩…… 因着心魔剑业已被毁,洛冰河连佩剑都是现在才挑选——所谓君子佩剑,不说洛冰河这样的修道之人,便是文人雅士,哪个不佩剑? 自沈清秋离洛冰河而去已经三月有余,与沈清秋无关之事,洛冰河均是疯疯癫癫、迷迷糊糊的,一应国事还是漠北接过手去代劳。 故而,他现在才匆忙挑选佩剑。 人间帝皇佩剑太阿、赤霄、倚天。 然而,太阿、赤霄、倚天均配不上洛冰河。 多番斟酌,魔尊选了一柄名为“沧海”的宝剑。 沧海剑长三尺六寸,暗合三百六十周天。剑宽一寸八分,合天罡半数。剑身通体银白泛蓝,剑鞘并无宝石装饰,剑在鞘中之时,远观竟与修雅有七八分肖似。 然而,近看之下,却又见不同。沧海两边的剑脊之上,各有一道两分深的放血槽,剑体通身泛着幽幽蓝光——此二项无一不证明这是一柄杀人的凶器! 当带放血槽的刀剑刺入人体以后,空气会通过血槽迅速进入人体,在其体内形成空气栓阻塞血管。沧海剑只需刺入人体任何部位三寸(8cm)左右,便可致敌即刻毙命。并且,放血槽能有效消除体腔内负压——也就是说,拔出剑身时,可谓毫不费力1。 剑身上所泛幽幽蓝光,正是在冶炼时加入了一种矿石2。被这种幽蓝色的刀剑所伤,即使只是擦伤丁点皮肤,亦是很难愈合。故而,仙魔人三界,俱流传着幽蓝兵器乃是带毒的传闻。 从洛冰河的选剑之上便能看出,其实他还是没变的——唯一能让他隐忍妥协的,大抵便只有沈清秋罢了。 魔尊一夜未曾阖目,只稍稍盘腿打坐恢复精神。翌日金乌初升,便以心魔残剑划开虚空,来到百战峰上。 白发魔尊素手而立,恭敬地等着百战峰弟子向柳清歌禀报。 一盏茶以后,洛冰河终于得见沈清秋。 柳清歌已经从正厅离开,徒留一魔一魂待于堂中。 魔尊把灵力运于双眸,便见那身形单薄虚缈、脸色惨白、双颊凹陷的魂魄,手中撑着一把烟雨江南伞,双足虚渺莫辨地悬在空中。 他的右眼眼球上还带着暗红色的血斑——那是被洛冰河以手生生剜出来时伤到的。大抵是那时痛得太过太狠了,便在魂魄中也显出淤血来3。 他身上穿着一身天青道袍,头上一盏青玉冠——都是他过去常穿的衣饰。然而斯人却再无过去那般意气风发、仙风道骨,仅余惨白孱弱、虚缈如岚。 洛冰河心中悲恸,血泪一下子便从眼眶滚落下来。 沈清秋见魔尊青丝染霜,一照面便是血泪盈腮,再多的讥讽、拒绝都噎在喉头。 那孤魂野鬼幽幽叹了口气,然后轻声叱责道:“哭甚么?男儿自当顶天立地、志存高远,何至这般儿女之态4。” 洛冰河听了沈清秋暗含关怀的叱责,回想过去,自己竟然无法品味出他字里行间的关心,全把那人的关怀当做刻毒,心中更是悲恸。 然而魔尊不欲惹师尊不快,乃强收泪意,笑道:“师尊教训的是,弟子受教。” 沈清秋睨了他一眼,无声叹了口气,说道:“莫要再送药物财宝到苍穹了。过去是我苛责于你,你折磨我致死,亦算两清。今日你我师徒恩绝,此后便算作陌路吧。” 洛冰河受沈清秋言语所激,当场吐出一口污血。他双眸血红,声音哽咽地控诉道:“师尊竟心狠至此,要与弟子恩断义绝!您要怎样才能消气?” “您杀了我罢,我绝不还手。哪怕千刀万剐,只要能泄你心中怨忿,我必慷慨以赴。” 洛冰河被激得双眸血红,罪纹又蔓延到脖颈。他疯疯癫癫地拔出沧海剑,想要交到沈清秋手中。 然而,不管是沧海,还是洛冰河的双手,都直直穿透了沈清秋的魂体。 一声金戈之响,宝剑沧海掉落在地。 洛冰河只感到指尖一点冰凉,却什么也触碰不到。 此时此刻,洛冰河才真切地体会到何谓“阴阳两隔、人鬼殊途”。 血色瞬间便从魔尊脸上褪了干净。 洛冰河踉跄了一下,然后扶着身旁案桌勉强稳住身形。 他苦笑一声,一丝血红从嘴角坠落。 魔尊慌忙以帕子擦掉嘴角血污,勉强笑道:“弟子身体不适,他日再向师尊问安,望师尊原宥。” 言罢,洛冰河深深地向沈清秋揖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徒留身后的孤魂一声叹息。 翌日,如意内侍便亲手送呈一封书笺至沈清秋案前。 【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 天上白玉京,缥缈无消息。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 魂来枫叶青,魂返关塞黑。 君今在天宫,何以无羽翼。 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 天涯鸿雁渺,长恨暗吞声。5】 左下角是洛冰河的私印“山河日月”。 沈清秋叹了一句,便把信笺收入匣中,不作多想—— 倏忽又去三月,苍穹之内,知道清静峰主沈清秋魂魄归住百战峰、受百战峰主供奉之人已是颇多。 沈清秋已多日未见柳清歌,今日金乌初升之时,他便擎着烟雨江南伞,往百战峰校场虚缈飘去。 校场上的百战峰弟子见一伞飘忽而至,便知是清静峰主沈清秋。弟子们灵力运于双眸,然后揖礼道:“见过沈师伯。” 沈清秋点了点头应了这礼,问道:“你们师尊何在?” 有弟子出列,揖礼道:“回沈师伯话,近日有魔族于人间作乱,我苍穹受一方百姓供奉,自是责无旁贷。师尊身为百战峰主,更是当仁不让,乃率一众师兄下山伏魔。” 沈清秋听罢百战弟子所言,眉头轻蹙,留下一句“知道了,尔等自去练剑罢”,便再次飘走。 翌日,沈清秋便问及送供奉而至的如意内侍魔族作乱之事。 “自沈仙师仙逝,世家叛逆,盘踞南方,分魔界而治。魔尊自仙师西去后便浑浑噩噩、不复志气,世家气焰更是高涨。近日,漠北君亲至魔尊座前,谏讽6魔尊,‘若再浑浑噩噩、不思进取,是要再置沈仙师于危难之中?’” “魔尊听此谏讽,方如梦初醒,乃点兵选将,扫荡叛逆。” 沈清秋听罢,嗤笑一声,瘦骨如柴的虚影敲了敲如意内侍的额头,叱问道:“可是小畜生教你如此回禀于我的?” 如意内侍挠了挠脸颊,尴尬地说道:“是师父让小侍如此说的,可是小侍说的都是真的。” 又去一旬,如意内侍来送供奉之时,言辞闪烁,双眸泛红,似是哭过。 后经沈清秋再三威迫逼问,他方言说魔尊平叛伤重之事。 “那世家不知使了什么鬼蜮伎俩,魔尊伤势一直不见好转。我师父……我师父言说,要是魔尊龙驭宾天,他……他……便要跟着死殉,随伺魔尊身侧,成全那份主仆恩义……” 言罢,如意内侍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沈清秋冷冷地别过脸去,只“哦”了一声,便算是知道这事。 过来老半天,沈清秋又找上如意内侍,让他对魔尊言说,自己明天上门拜访问候。 如意内侍喜出望外,多番称谢后,立刻翻出传讯纸鹤送信。 沈清秋原是打算让清静峰弟子替他备好马车,他在马车上晃悠个老半天到魔界的。 然而事情有赶巧,刚过晌午,柳清歌便携着一身血腥气回到百战峰。 听闻沈清秋要到魔界地宫一趟,柳战神的剑眉蹙紧了一瞬,又重新拉平。 “我御剑送你去罢。现在路上不□□生。”柳峰主一身血气,便没有把人拉进怀里强渡阳气。 “我一个孤魂野鬼,能有什么不安生?” “你既知道自己是孤魂野鬼,便安分点。你且等我一刻,我洗去一身血气,便送你过去。”柳清歌眉目清冷地睨了沈清秋一眼,便转身入偏室更衣梳洗。 一刻钟后,柳清歌一身玉白锦袍,携着满身水汽步了出来。 他先是把那孤魂野鬼拉到怀里渡了一口阳气,不待那鬼魂生气发怒,便搂着他的腰,化作流光望魔界地宫而去。 待到了地宫不远之处,柳清歌乃收剑停步。 他略微低下头颈,看着怀中脸色惨白的魂魄,声音喑哑地低声道:“早去早回,我在此等你。今日中秋,我与你去人间走一走。” 沈清秋略微抬头,看着眼眸深邃的柳清歌。 在柳清歌被沈清秋看得喉头发紧,喉结滚动几下后,沈清秋才点头应诺:“好。”—— 卧榻之上,但见白发魔尊亵衣松散,暴露出一大片裹着布条的胸膛。有黑红色的天魔血从绷带中慢慢渗出。 “你不是天魔血统么?怎生还未痊愈。”沈清秋蹙眉问道。 洛冰河被这一声问话惊得陡然瞪圆的双眸,然后便是灿若春花的笑容。 魔尊灵力运于双眸,一脸傻笑地试探着握上沈清秋的指尖——距离上一次无法触碰沈清秋魂体已去半年有余,魔尊眼线遍布天下,自是知道如何才能触碰到沈清秋。 “世家传承数百年,自是有一些弟子不知道的手段。” 洛冰河喁喁细语地询问沈清秋近日魂体如何,可有什么需要,过后又小心翼翼地向他解释《沈垣丹青画》之事。 沈清秋只沉默不语地听着,既不说相信,亦不说不信。 洛冰河见此,只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更是记恨世家。 沈清秋陪洛冰河略坐一个时辰,便言说要离开。 洛冰河慌忙从榻上下来——因动作仓促匆忙,又撕裂了伤口,点点红英从绷带中漫出。 “近日不甚太平,求师尊让弟子亲送您回小天宫罢。” “不劳尊驾。柳清歌在外等着我,魔尊留步。”沈清秋冷冷清清地拒绝道。 洛冰河尴尬地苦笑了一下,赶忙披上外袍,跟随着沈清秋的身影,从种满翠竹的殿宇,一路走到地宫宫门。 “您要随柳师叔行走人间吗?”身后传来魔尊轻声的询问。 “是。”沈清秋擎着烟雨江南伞,并未回首看那白发魔尊一眼。 洛冰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他温声嘱咐道:“师尊一路顺风,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了。”沈清秋并未回首,他毫不留恋地踏出地宫宫门,把一宫翠竹和白衣白发的魔尊抛到身后,没有一丝留恋和不舍。 那单薄虚缈的孤魂,不过飘去三、四步的距离,便被身后的魔尊运了灵力一把抱住,桎梏在怀中。 血腥气包裹着沈清秋,让他打了个颤。 洛冰河埋首在沈清秋冰凉的颈侧,疯疯癫癫地呜咽着道:“我做不到……” “我放不下。别走……” “对不起,别走……” “求你……别走……别怕我……” 沈清秋略略偏转头颈,目所能及尽是洛冰河满头的霜雪——他一身血腥气,却不能歇息,还要平复世家叛乱。 沈清秋又不合时宜地心软了。 他幽幽叹了口气,妥协道:“柳清歌正在等我。哪怕我不去人间行走,在地宫多陪你几天,也总得亲去跟柳清歌说一声。” “那……弟子在此等师尊回来?”白发魔尊放开沈清秋,试探着问道。 沈清秋轻轻颔首,“嗯”了一声。 他撑着烟雨江南伞,身影虚缈便已去三丈多以外。 白衣白发的洛冰河身影孤寂地站在地宫宫门,默默看着沈清秋施展身法远去。 直到再也不见那抹天青色。 突然,有暗卫现身。 那人单膝跪于洛冰河身后,腰背笔挺,恭敬道:“主子。” “那些世家业已没有用处,好生寻个罪名,按律法放到明处尽数处死。” “按律不足处死的,流放路上解决。” “留一二不能成事的,我还有用。” “其余尽数收拾干净,莫要让师尊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如意方面也要仔细瞒着。” “领主子令。” end ++++++++++++++++++++ 1如此凶残的事情,我就不科普了。太阿相传是天子佩剑。赤霄为刘邦佩剑。倚天传闻是曹操佩剑。 2真有其事,不是我杜撰。加入的是砷元素。 说起沧海就要想到曹操,说到曹操就想到他的佩剑“倚天”(不过这是《三国演义》写的,《三国志》我没有细翻,所以我也不确定魏武帝是不是真的佩剑倚天。) ps:《演义》是戏剧、话本,跟【真人同人文】一个意思。《志》才是历史记载。两者是不同的。 3以前说过某些学者【对胎记和转世】的研究,这里不再赘述。 4唐·韩愈《北极一首赠李观》诗:“无为儿女态,憔悴悲贱贫。”儿女之态:青年男女间表现出的情态,多指缠绵悱恻,依依不舍等。后多指一般人的缠绵、温柔之态。 比较有名的一句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5原文《梦李白二首·其一》(唐.杜甫),被我改动几句。苍穹山派又称“小天宫”,所以我用了一个“天宫”。 原文:【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江南瘴疠地,逐客无消息。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魂来枫叶青,魂返关塞黑。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水深波浪阔,无使皎龙得。】 6“讽”在古汉语中是“委婉地劝告、读诵、造谣”的意思。现代语中“嘲讽、讥讽”的意思应该是后来发展出来的。(作者推测是出自龙生九子当中的第三子嘲风) 【讽】的意思: 1.讽,诵也——东汉·许慎《说文》 兴道讽诵言语——《周礼·大司乐》。注:"倍文曰讽,以声节之曰诵。" 少不讽——《荀子·大略》。注:"谓就学讽诗书也。"按,诗风雅颂三类,以风为之,风借为讽。 今我讽遗文,思人至其乡——唐·白居易《游襄阳怀孟浩然》 三藏就合掌讽起斋经——《西游记》 2.又如:讽味(诵读诗文而玩索其中的意味);讽经(念经);讽书(背书);讽术(背诵经艺) 3.婉言微辞或指责 讽,谏也——《广雅》 论礼有五,谏讽为上——《后汉书·李云传》 后迁侍中,帝引在帷幄,讽议左右——《后汉书·张衡传》 岂其愤世疾邪者耶而托于柑以讽耶——明·刘基《卖柑者言》 4.规劝 而呤咏情性,以讽某上——《文心雕龙》 5.又如:讽谏(用委婉的话来劝谏);讽诫(讽谏告诫);讽一劝百(辞赋之文,旨在讽谏,故因一事而起讽,以百事劝戒为终结) 6.古书“讽” 通 “风”,《毛诗序》:“以风刺上”。“风” 即 “讽”义——黄现璠著《古书解读初探》 7.造谣,中伤,诽谤。“张华将举寿为中书郎,荀勖忌华而疾寿,遂讽吏部,迁寿为长广太守”——《晋书陈寿传》 更┆多┆书┇籍:w oo 1 8 .v i p (W oo 1 8 . vi p) 后记 后记 我的文笔有时候不太严谨,有些事情的逻辑没有写清楚,这里补充说一下。 1.老宫主跟九哥结怨的事。 其一,是九哥一直藏着冰哥,让老宫主直到仙盟大会时才发现一个长得如此像苏夕颜的冰哥。 其二,仙盟大会时,老宫主以财宝灵物,想把冰哥要到幻花宫,被九哥拒绝了。 就这两个事情结怨的。 2.那幅《沈垣丹青图》的确是冰哥亲手画的,画的就是沈垣。 那时候冰哥肖想觊觎(暗恋)沈垣,求而不得,就画了丹青。因为他最喜欢沈垣眼眸温柔的样子,所以以前逼迫九哥学沈垣那个样子。 后来他发现九哥原来对他很不错的,继而发现自己喜欢的原来是九哥,便吩咐手下把那些东西(就是他暗恋沈垣时所画所写的东西)全部销毁。 世家经营几百年,自然留了一手,他们偷偷留了一幅丹青。后面祁家主模仿冰哥的字,把冰哥给九哥题在扇子上的字照写一遍在沈垣的丹青上,移花接木,离间冰哥和九哥。 九哥认得猪蹄过去逼迫自己学沈垣的样子,一看丹青便知道那画是猪蹄画的。而那些题字,让九哥确信冰哥喜欢的还是沈垣,不过是看自己这个替身活不下去的样子,便哄骗一下。 冰哥后面不管怎么解释,九哥都不会相信的。 3.《读心》不能改【柳九】的原因是:《善恶》是《读心》前传(或者说二者是莫比乌斯环)。九哥是在《善恶》和《读心》分别欠猪蹄一次(共两次)重生机缘,才会在这辈子陪他一生的。 九哥不跟聚聚在一起的最主要原因,是惧怕冰哥发疯(毕竟猪蹄现在已经半疯了)。 九哥(百年之内都)不可能再喜欢冰哥了,其一是他不信冰哥爱他,其二是九哥已经移情别恋喜欢聚聚。 九哥的想法就是“反抗不了小畜生,又不想连累聚聚和岳七,便跟小畜生凑合着过,也许哪天去投胎就不用再见这个渣渣了”。 这也算是对冰哥的另类惩罚+虐心吧。人在身边,心却失之交臂、得而复失。 只能说覆水难收,冰哥要怨就怨自己事情做绝。也许冰哥不耍什么心计,捂个几百年,能捂热九哥的心。 4.有一个番外,觉得没有必要写。 番外写的是柳、纱二人开文写《朱砂痣》,既坑猪蹄,又帮自己的哥哥追九哥的事。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朱砂痣》写的是,【冰哥心慕沈垣,把沈垣从他的世界抢了过来(事实是鬼玖坑冰哥,把沈垣和冰妹一起扯了过来。明明事情是鬼玖干的,柳、纱却污蔑人是冰哥抢的)。】 【可惜天公不作美,沈垣被冰妹从冰哥手上抢了回去。(事实是冰哥送走他们二人)】 【然后,大猪蹄子冰哥就拿九哥当替身。猪蹄渣男附体,气恨沈垣不喜欢自己,却又舍不得对沈垣发怒,便折磨九哥,拿九哥撒气,对九哥虐身虐心,最后把九哥虐死了。大猪蹄子把人虐死了还不够,还要把魂魄招回来,放在身边继续撒气,简直是渣男界的扛把子!(柳、纱二人一句假话没写,全是猪蹄干过的屁事,就是把事情的发展顺序打乱了,冰哥简直百辞莫辩。)。】 好了,猪蹄的名声彻底被柳纱二人毁了。(你们康康同人文大佬冯梦龙,写了个性转的苏东坡,命名为苏小妹,大家还觉得真有其人。) 九哥在地宫时,被宫人讽刺是沈垣的替身(不用想,这样big胆的宫人必然是纱华铃安排的),原本九哥也不怎么在意的(毕竟九哥就真的觉得自己是替身)。后面看到《朱砂痣》这本话本,就借机发难出走,跟聚聚云游去了。 别想了,这个番外我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