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盏》 第1章楔子 秦招招到地方的时候接风宴已经开始好久了,路存坐在左边的双人沙发上冲她招手,他面前桌子上的酒已经开了几瓶。 夜幕降临,甲板上全是人,秦招招一路穿行过去,还看到了几个眼熟的网红。 她笑着坐下,凑过去和男友说悄悄话:“你瞧徐恕,挺会来事儿啊,小辣椒酱那么难请,都被他弄过来了。” 小辣椒酱是最近望京圈子里新晋爆火的一个海归网红,魔鬼身材,五官漂亮的跟仙子一样,关键是还有辨识度,又是藤校毕业的。据说已经签了大公司,准备进军影视圈了。 也是因此,人特傲气,之前圈子里好几个小姐妹儿过生日攒局,请这位来撑场子,人家都懒得来。 秦招招有点儿好奇,徐恕用了什么法子把人家请来的,据她所知,小辣椒酱家世还不错,不至于是为了钱或者攀高枝什么的。 路存看了眼四周,轻咳一声后压低了声音:“什么徐恕把她请来的,人家是为了晏承才来的。” 晏承啊。 听到这个名字,秦招招心里硌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一眼—— 众星捧月的c位,三人长沙发的正中央,就坐着晏承。 整洁白皙,身姿颀长,神情带些阴郁的肃穆,面目冷峻。不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让人惊叹造物主对他的偏爱。 游艇上除了一堆秦招招相熟的富家子弟以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网红、十八线小明星之类的人物,其中不乏粉丝上千万,被大众捧为神颜帅哥的男人。 可他们到了晏承面前,都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用徐恕的话来说,晏承这人,真是长了好伟大的一张脸。 秦招招了然于心,心里默默地给那位小辣椒酱加了个油——女追男隔层纱,以她的条件倒也匹配晏承,只是他这个人脾气古怪,那层纱怕是带电的铁纱网也说不定。 似乎是秦招招注视的太久了,被她盯着的晏承侧眼看了过来。 男人眸子里平静无波,就好像在看路边的一块石头,或地上的一根草。 倒是秦招招慌忙躲开了视线,抄起桌上的酒就往嘴里灌,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还是坐在晏承身边的徐恕,应酬了一圈儿,发现了秦招招这个姗姗来迟的,端着酒就晃到她身边去了。 徐恕喝的半醉,一身名牌穿的倒体面,就是气质有点跟不上,像那种街头巷尾的流氓痞子。 “招招!秦、招、招……”徐恕大着舌头,一字一顿,手指头在空中比比划划:“……怎么回事儿啊你,啊?哥们儿这几年在国外受尽折磨,你小子连个慰问电话都不打,现在接风宴你还迟到,你是不是……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徐恕一整个醉醺醺的,声线也高,一下子,他和秦招招两个人就成了宴会的焦点。 准确来说,是秦招招成了焦点。 游艇上一众美人,她并不算其中最出挑的,但胜在气质——鸦黑色长发保养的极好,质感十足;明艳大方的五官,虽然只化了淡妆,首饰也很简约,仍然能看得出骨子里的贵气和优越。 气质难养,尤其是这种长期用重金堆砌出来的,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不远处已经有人窃窃私语起来,更别说秦招招身上那件干枯玫瑰色的麂皮绒高奢裙,整个国内还不到十件、辨识度极高。秦招招还没来得及张嘴呢,都有人点名道姓的小声聊她的八卦了: “那是秦招招吗,恒远地产的秦招招?” “就是她,我前女友家之前跟她家有合作过项目,我知道她……” “你看她那裙子,我上个月托我二叔帮我问,都没能买到……” “不是我说,徐恕挺没眼力见儿的啊。我记得这位大小姐不是跟晏承关系不合吗;徐恕和晏承又是铁哥们,怎么办个接风宴,还把她给请来了,也不怕晏承不高兴?”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主打一个狗来了都能啐她一口的境界。 秦招招皮笑肉不笑地站起来,一边扶徐恕这不值钱的货,一边冲动静最大那几个人斜过去几个冷眼,懒洋洋地骂: “啧,哪来的苍蝇啊,嗡嗡嗡的,吵死了。” 她声音并不小,一副高高在上、根本不怕事儿的样子。 人群瞬间噤声,刚刚议论的热火朝天的几个人面色略微窘迫,没想到秦招招会当众发作,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其实熟悉她的人都知道,秦招招平时也不低调,招摇过市是常有的事;不管是老派贵族的继承人,还是后起新贵的少爷千金,几乎都听说过她的名号。 圈内人私底下评价她,说她尖酸刻薄,目中无人,虽有傲慢的资本,但未免太过强势。 这次更是来势汹汹,张扬的不行。 一扭头,秦招招对着徐恕却笑了,语气也变得很随意:“你看看你,至于气成这样吗,行了,迟到是我不对,我自罚三杯噢;” 说着,她转身去拿沙发上的包,从里面摸出个盒子,塞到徐恕手里: “但是我得跟你解释一句,我还真不是无缘无故迟到的,这不是刚听说你铁树开花谈恋爱了嘛,我去给那姑娘挑礼物去了,这才迟到的。” “喏,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给她选了个带钻的鹦鹉螺,劳驾你帮我带给她。” 几句话,东道主那点儿不悦瞬间烟消云散了,徐恕拍拍秦招招的肩膀: “得了,瞧你还算有良心,只要没忘了我啊,比什么都强;”男人说着,话锋一转,声音也压低了: “……那什么,你不去跟晏承打个招呼吗?我记得你们上次聚到一块儿,都好久之前的事儿了吧?” 怕什么,来什么。 秦招招讪笑一声,声音比徐恕还低:“呃,我就算了吧,不去他面前讨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俩相看两生厌的。” 说着,秦招招不由得腹诽:刚才那个大嘴巴子还真没说错,徐恕平时那么会来事儿一人,怎么到了这件事上这么拎不清呢?她和晏承关系都差成啥样了,谁也不理谁,迫不得已因为共友聚在一起了,为了各自的体面能避一点是一点呗,他还想让她过去找他打招呼? 干嘛呀,别招呼没打起来,她俩倒打起来了。 徐恕“嘿嘿”笑两声,仿佛意有所指:“都过去多久的事了,你还记得呢?” 能不记得吗?敢不记得吗? 自从晏家的华润一朝得势成了望京的龙头企业,她一直战战兢兢,生怕从前被她折辱的晏承会报复她和秦家。 秦招招自认洒脱利落,小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的欺负晏承,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后悔、也是唯一后悔的事。 第2章物件 秦招招七岁那年暑假,爸爸领到她面前一个新玩伴。 和她同龄的小男孩儿,白白净净的,五官精致的像小女孩。 秦招招当时所有的朋友和跟班,都没有一个比他还好看的,甚至她之前最喜欢的、家里何阿姨的女儿简微,都没有他好看。 秦招招很喜欢他,走到他面前伸手,像电视上演的那样,装模作样地和对方握手:“你好,我叫秦招招。” 男孩儿却远没有秦招招那么热情大方,他低头揪着衣角,犹豫了很久,才不情不愿地伸手碰了一下秦招招,然后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迅速收回去了。 表情冷淡也就算了,他还没有像她那样主动开口介绍自己的名字。 秦招招拉下脸,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恒远地产名下的檀宫,是望京有名的富人区。一座又一座堪比宫殿的豪华别墅在这块地皮上拔地而起,彼时的秦家,即使在富人区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豪门。 恒远的董事长秦韬,三十多快四十了,才得了秦招招这么一个女儿,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她要往东绝不会往西,她要星星绝不会摘月亮,恨不得娇惯到天上去。 甚至挑选住家保姆,都要问女儿看着顺不顺眼。 这样的小公主,在整个檀宫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其他业主的孩子,不管愿意或者不愿意,都被家里教育要好好和秦招招相处,至少明面上绝不能惹她生气。 秦招招这样长到七岁,早已是远近闻名的小魔王,和她同龄的孩子,见了她没有一个敢不笑脸相迎的。 除了这个新来的。 她那么喜欢他,他却这么不知好歹。 “你,叫什么名字?”小公主端起了架子,睥睨着面前这个和她同龄的小孩。 男孩不说话,嘴唇抿的紧紧的,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抗拒。 “晏承,他叫晏承。”秦韬笑眯眯的,替男孩儿回答女儿。 他第一次见到晏承,就有预感女儿看到他会高兴。 他的宝贝女儿喜欢一切漂亮的事物,娃娃、玩具她只挑最好看的;饭菜看起来精致的话,就算是挑食如她也能多吃一点;最最重要的是,她的一众朋友里,好看的孩子一般能和她更亲近些。 比如荣盛科技的小儿子路存,再比如家里保姆带来的的女儿简微。 晏承的父亲晏伯山是做风投发家的,开了个蚂蚁那么点儿大的小公司。像他这样的人,和秦家根本不在一个阶层,若不是秦韬在某次高新科技展览会上偶然结识了晏伯山,只怕他们父子压根没机会踏进檀宫这样的地界。 秦韬还算欣赏晏伯山的能力,对方在生意场上也很会来往,一来二去,秦韬就给了他几个对恒远来说无关紧要的合作项目。 大树底下好乘凉,跟着恒远,没两年晏伯山的华润就赚了个盆满钵满,他们父子便也搬进了檀宫。 乔迁宴上晏伯山带独子见了秦韬,秦韬立刻就萌生了让女儿认识这孩子的想法。 他的招招有多么娇纵任性他是知道的,虽然身边追捧者众多,但真正能讨她欢心的没几个,能受得了她那臭脾气的更是寥寥无几。 可是晏承不一样,他们父子处于檀宫富人区的最底层,不会、不能也不敢惹他的女儿生气;晏承这孩子长得也好,让他做招招的朋友,简直再合适不过。 这时,晏伯山推了儿子一下,把他推到秦招招面前,温厚中透着一丝讨好地对她说: “招招,晏承他从小在小地方长大,不如你那么聪明有见识,他不爱说话不是不喜欢你哦,是他以前没有朋友,不知道该怎么和朋友相处。” “答应晏叔叔,以后多带晏承一起玩儿,好吗?” 秦招招一向吃软不吃硬,晏伯山几句话,就把她捧得飘飘然了,刚才脸上的不悦也消失不见,小脸红扑扑的:“那我带他去后花园玩吧,我还可以给他介绍我的朋友,大家一起玩儿。”她说。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晏承的手不由分说就被秦招招拉住了,他一边被动地往后花园的方向走,一边回头看了爸爸一眼。 对方正和秦韬说话,脸上是如释重负般的殷勤笑意。 就好像一个卖家终于卖掉了店里不值钱又压箱底的物件,而且买家没有因为瑕疵问题临时反悔,他也如愿把东西交到了对方手上。 钱货两讫,没有人问这个物件愿不愿意被卖掉。 毕竟那只是个物件。 ………… 有了新朋友,秦招招兴奋的不行,怎么看晏承怎么新鲜,连跟他说话都带着雀跃: “你的名字怎么写呀,你教教我。” “我七岁了,你多大?我爸爸说你家离我家不远,那我以后找路存玩儿的时候也去你家找你吧。” “你喜欢什么玩具,我让刘阿姨去玩具房里拿,我的玩具房可大了,里面有好多娃娃……” 可是说着说着,秦招招声音就越来越小了,因为她发现晏承根本就不理她。 她平时被前呼后拥惯了,所以别人对她热情还是冷淡,她很容易就能发现。 秦招招有点委屈,她觉得她对这个新来的已经很好很热情了,可是他就像一块石头一样,根本就捂不热。 她想发脾气,可是一看晏承长得那么好看,心想算了,反正晏叔叔都说了,晏承是因为以前没朋友才会这样的,等他们熟了就好了。 这时,从花园的拱门外纷至沓来地响起脚步声,都是一群五到十岁之间的小孩子,由秦家的保姆领着,往园子里带。 原本还算寂静的花园一下子变得闹哄哄的,秦招招看了下她的小伙伴们,仿佛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主场一样,表情颇有些得意: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待会儿我把你介绍给他们,他们就也是你的朋友了。” 这群孩子里为首的,是一个短发微卷、带一点混血感的男孩,和秦招招看起来差不多大,小小年纪,举手投足却已经散发着良好的涵养。 秦招招跟他打招呼,还不忘把晏承拽过去:“路存路存,你看,我爸给我找的新朋友!” 炫耀新玩伴的样子,仿佛在炫耀某个新玩具。 晏承用力挣了两下,没挣开,他就重新变得安静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任由路存和他身后的其他人打量。 好在,路存对晏承并不感兴趣,他还算友好地“嗯”了一声,转头看着秦招招: “招招,你今天想玩儿什么?” 有个穿蓬蓬裙的女孩站出来,“我记得,招招昨天下午说她想玩儿捉迷藏。” 玩捉迷藏,就需要一个蒙住眼睛的东西,再挑一个人来当抓捕者。 “简微,”秦招招手一指,人群最后面一个穿小白裙、眉目温顺怯懦的女孩被推了出来,“你去我的玩具房拿一下蒙眼布吧,还有我的水壶,待会儿玩完一局我要喝水。” 那个叫简微的女孩低眉顺眼地应了,对于秦招招理所应当的颐指气使,她半点儿情绪都没有,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从始至终一直垂眼沉默的晏承这时候终于抬头,看了一眼简微的背影。 第3章奇耻大辱 有了蒙眼布,路存提议让新来的晏承当抓捕者。 捉迷藏游戏里,抓捕者是最吃力不讨好的角色,要一直跑来跑去的抓,被抓到的人可能会不高兴,一直抓不到又要接受惩罚。 秦招招有点不忍心,但路存和她关系很好,她不好反驳他,只能转头安慰晏承:“没关系,你抓到的第一个人要代替你做抓捕者,到时候你就可以和我们一样做藏起来的人了。” 晏承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了蒙眼布,然后带好。 其他人一哄而散,一边跑一边数数,倒数的声音越来越远,很快,原本热闹的花园变得无比安静,只剩下院子中央站着的晏承。 秦招招像往常那样,爬到了她最喜欢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平时她藏在这里,都不会有人找到她,还可以看到抓捕者在院子里四处抓人,可有意思了。 她像模像样地找了个比较粗的树枝坐下,又把两边的树叶扒拉过来遮住自己。眼看着晏承解下蒙眼布就朝她的方向走过来,秦招招还在想:是她附近哪个倒霉蛋啊,这么快就被找到了,真笨。 可是下一秒—— “抓到你了,”晏承站在树下,面无表情地抬手直指秦招招,“……轮到你做抓捕者了。” 秦招招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晏承说的就是她。 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平时大家在一起做游戏,她输的次数屈指可数;玩捉迷藏,她几乎从来没有被抓到过,朋友们都夸她聪明,会藏;玩抢椅子,她每次都能抢到并且赢到最后;玩三二一木头人也是,她哪次不是第一个摸到木头人的? 她的意思是,她怎么可以这么快,甚至是第一个就被找到的人?! 这对聪明绝顶的秦招招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可是不高兴归不高兴,规则摆在那里,秦招招撇了撇嘴,妥协着说:“那好吧,我现在就下去。” 想了想,她又叮嘱一句,“但是我爬下去的时候,你记得要接好我。” 平时玩捉迷藏爬树,路存都会站在树下接住她,以防她不小心掉下来;有时她懒得爬,直接往下跳,对方也能稳稳地抱住她。 现在路存不在,她理所应当的认为,这个任务就是新朋友晏承的了。 可秦招招说这话的语气并不是请求,而是命令,就和刚才使唤简微去拿蒙眼布时如出一辙。 晏承双眼无神,一动也不动。 晏伯山为了打通秦韬这条人脉,早就把秦家上下调查的一清二楚,来之前晏承被交代过,这些跟他同龄的人里,哪些是可以得罪的,哪些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简微当然不在这些人的行列里,她和他一样,大概率也是个用来讨秦招招欢心的物件而已。 晏承只觉得自己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的恶心,年幼的他尚且不懂这种烦躁为什么如此强烈,但看到简微,他就好像在照镜子。 不同的是,他不打算像简微那样逆来顺受地答应。 他讨厌秦招招,很讨厌。 秦招招哪里知道晏承心里在想什么,她长这么大,周围所有人对她的要求都莫敢不从,虽然晏承没说话,但她觉得对方已经默认了。 他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掉下去不接住她吧? 带着这种想法,秦招招很放心地背对着晏承往下爬了。 距离地面还剩不到两米,秦招招踩空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人就“哧溜”一下掉下去了。 “怦——”的一声闷响,人直直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一瞬间,钻心的钝痛从后脑勺和后背传来,秦招招呜咽一声,眼眶里逐渐氤氲出泪水,然后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站在她旁边不远处的晏承,只是冷眼漠视着这一切,似乎也没打算把人扶起来。 很快,秦招招的哭声引来了前厅和侧厅的保姆,还有其他正躲起来的小伙伴。众人从四面八方跑过来,一看这场面,简直大跌眼镜。 其中一个保姆手忙脚乱地把大小姐抱起来,吩咐另一个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以路存和简微为首的几个小孩围在秦招招身边,七嘴八舌地安慰、问她怎么摔了。 秦招招躲在保姆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别人越哄,她捂着眼睛哭的越委屈,越伤心。 那个年长的阿姨还以为她摔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要害疼得受不了,哪里想得到——秦招招是觉得丢人。 她长这么大,一直都是体面优雅的小公主,什么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出过这么大的丑、丢这么大的人?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她爬树从树上掉下来,摔成这个鬼样子,还哭的这么难看。 秦招招这么想着,上一秒还在抽泣,下一秒就愤愤不平地扭头看向人群外的晏承。 明明是“罪魁祸首”,晏承本人脸上却没有一点愧疚之色,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秦招招怒火中烧,晏承还火上浇油,气得她恨不得立刻爬起来撕了他那张脸。 他竟敢?竟敢这么对她?!!! 让她在大家面前丢这么大的人,还不扶她,不向她道歉,这简直是不共戴天之仇! 秦招招带着哭腔大叫起来:“是晏承,他故意不接住我,都是他害得我摔下来的!!” 她咬牙切齿的嘶吼,都哭得泪眼朦胧了,还不忘恨恨地看着晏承。 闻言,众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被指控的晏承。 对方却没有一个字的解释,只是居高临下地、深深地看了秦招招一眼,然后转身就走了。 而他身后,是秦招招恼羞成怒后更加尖锐、几乎划破天际的哭声。 ………… 晏承很快为这一切付出了代价。 晏伯山来秦家时,家庭医生已经来过了。说大小姐只是受了惊吓和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养一养就好了,秦韬夫妻俩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到晏伯山,秦韬原本还算缓和的表情立刻就变得难看起来。他冷哼一声就扭过头,连招呼都懒得和他打。 他已经听保姆和在场的其他孩子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经过,孰是孰非暂且不提,晏承对待招招的态度所有人有目共睹,不论如何,他都不适合再待在他女儿身边了。 晏伯山面色有些尴尬,但还是来到秦招招面前,赔着笑脸:“招招,叔叔跟你说声对不起噢,是叔叔没有把晏承教好;他今天欺负你害得你受伤,叔叔已经狠狠打了他一顿,让他跪在房间里闭门思过了。” 今天这事,其实说白了也不能全怪晏承,可晏伯山是谁啊,他这样以退为进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和儿子身上,来之前还惩罚了晏承,秦韬一时之间倒不好再怪罪什么了。 可是秦招招却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她只知道今天晏承害她丢了好大的人,她的小伙伴们都看到她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丑态了,而晏承这个始作俑者到现在连句道歉都没有。 挨打那也是他活该,她从树上摔下来那么疼,就应该也让他尝尝那种滋味儿。 她根本不想、也不会原谅他。 可是秦招招不会这么说,那样显得她太记仇太小心眼儿了,不合她的身份。 “叔叔,你不要罚晏承了,我已经不生气了,”她状似乖巧,一副大度模样:“我喜欢跟他在一起,等过几天我好了,我还想跟他一起玩,可以吗?” 听她这么一说,晏伯山提起来的一颗心安安稳稳地放下了,“可以,当然可以了!以后叔叔让晏承天天来陪你玩儿,玩儿多久都可以。” 秦韬原本想让晏承离招招远一点的话已经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又咽了回去。 ——算了,只要女儿开心就好,大不了以后找人贴身跟着他们。 而秦招招想得是什么呢? 她在想怎么整死晏承。 晏承不是不喜欢她、对她很冷淡吗?那她就偏偏每时每刻都出现在他面前,恶心死他;他不是绷着个脸、自以为自己很厉害吗?那她就天天欺负他,看他会不会哭着跟她求饶。 敢惹她秦招招,她一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第4章夜莺 再见到晏承,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 秦招招摔得那点小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家里的保姆阿姨还要整天拿巧克力哄她吃药、喝补汤,她不愿意,摔了碗盏跑出来,就看到前厅站着晏承父子。 晏伯山笑眯眯地把儿子领到秦招招面前,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她手里。 那是一个鸡蛋大小的、用很厚重的那种木头雕刻的小鸟,圆滚滚胖乎乎的,憨态可掬,精致小巧。 可爱是可爱,不过秦招招在溺爱中长大,什么精美贵重的玩具没见过?她撇撇嘴,作势要把它还给晏伯山:“谢谢晏叔叔,不过我不太喜欢,它长得还没有我的娃娃好看呢。” 晏伯山却笑了,“招招,你先别急着还给我,听我跟你说;” “这只木雕夜莺是晏承的,是他最最最重要的东西。你不是怕他欺负你吗,只要你拿着这个,他就会乖乖听你的话了。而且你放心,他不敢跟你抢的,否则的话,叔叔就打断他的腿。” 秦招招一看,果不然,晏承站在爸爸身边,表情还是那样,可视线却死死盯着她手里那只小夜莺,足以见得晏伯山的话是真的。 本来不喜欢的,一看晏承喜欢,秦招招反手就把夜莺收到怀里了,连看都不给晏承看一眼。 “谢谢叔叔,我会保管好的。”她笑得甜美,说完还不忘投给晏承一个挑衅的眼神。 晏承垂在双腿两侧的手一点点握紧了,他用力咬了下嘴唇,企图像往常那样,用沉默来应对秦招招。 可这次,秦招招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走到他面前,捏着那只夜莺晃了晃,“晏承,你愿意跟我、还有它一起玩儿吗?” 秦招招的表情里七分笃定,三分试探,那个样子就好像在说,如果晏承继续不说话或者否认,她就带着他心爱的夜莺远走高飞,让他这辈子都别想再看见它。 小姑娘虽然任性,但的确聪明,小小年纪,已经懂得怎么威胁别人。 晏承咬了咬牙,过了好久,还是妥协: “……我、愿、意。”他带着情绪,一字一顿。 儿子终于变得识趣,晏伯山满意地离开了。 秦招招也很满意,就是晏承表情不太好看,凶凶的,有点像路存家养的那只狗。 不过她才不在乎呢,别说他是人,就算他真是狗,他也不敢咬她一下。 既然他不识抬举,秦招招恶劣的想:那她就把他当小狗一样对待。 小伙伴们陆陆续续汇合到花园里了,当着所有人的面,秦招招随手指了个方向,使唤晏承:“我想吃冰淇淋了,你去冰箱里给我拿,要快一点回来,不然会化掉。” 放在以前,这就是住家保姆或者简微的活儿,不过现在,它是晏承的了。 想了想,她补充一句,“冰淇淋化掉的话,我就不把那只小鸟还给你了。” 似乎那个木头做的夜莺真的很重要,晏承这次格外的顺从。 他什么也没说,直接跑到后厨拿了冰淇淋,又一路小跑捧到秦招招面前。 秦招招正和朋友们玩的开心,只看了一眼那只冰淇淋就撅起了嘴:“我不喜欢草莓味的,我喜欢吃芒果味的,你重新拿。” 正值盛夏,几个小孩待在通风的凉荫下还不算热,可要去到后厨,就要经过好长一段完全暴晒的路程,晏承刚才跑那一趟,白皙的额头已经隐约渗出细密的薄汗。 以前的秦招招虽然娇纵,但还不至于如此——派人给自己拿吃的,却不事先跟别人交代好口味,叫人家白跑一趟。 小朋友们眼观鼻鼻观心,都看出来秦招招是在故意为难晏承了。 一旁的简微有些不忍,站起来想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折迭太阳伞给晏承用。 “招招,今天太热了,不然我陪他去拿吧,我可以给他打伞。”她求情道。 秦招招一把把简微拽了回来,中气十足:“不行,我就要他自己去。” 路存过来打圆场,说不出善意与否:“晏承,招招她平时不这样的,可能还在生你的气,你跟她道个歉、服个软就好了。” 话音未落,晏承转身就走,灼热的日光烧得他后背生疼,但就算再疼,他也不想向秦招招服软。 很快,晏承又回来了,这次拿的是秦招招要求的芒果味冰淇淋。 可是,大魔王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呢? “只吃冰淇淋太甜了,我要吃点薯片解腻。”她提出新的要求。 “薯片要什么味道的?”晏承有了经验。 “随便。” 第三趟,晏承问过秦家的阿姨后拿来了秦招招平时最喜欢吃的两种口味的薯片,这时候他脸上已经沁出很明显的汗珠了,呼吸不匀,白皙稚嫩的面庞被热成了潮红。 秦招招悠闲地看了晏承一眼,一边把积木推翻,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冰淇淋都化了,我突然又不想吃了,薯片也是,你吃吧。” 那座积木城堡轰然倒塌,形状不一的积木块因为惯性四散开来,其中一个滚到了晏承脚边。 他安静地站着,肩膀垮塌下来。 气氛变得有些凝滞,路存他们都不说话了,简微从口袋里找出一张纸巾,作势要递给晏承擦汗—— “我看谁敢帮他,”秦招招踩着积木站起来,瞪着简微和晏承,“谁要帮他,就是和我作对。” 简微连忙收了手,退回到秦招招身后去。 秦招招冷哼一声,和晏承擦肩而过的时候用肩膀狠狠地把对方撞开了。 其他孩子们呜呜泱泱跟上去,各个都避开了晏承,离他远远的,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而这样的报复,还只是个开始。 晏承每天都被爸爸送到秦家,完全不给他拒绝的余地。秦招招当着晏伯山和爸妈的面表现出一副很喜欢晏承、很想和他一块玩儿的样子,大人一走,她就开始像使唤下人那样使唤晏承。 数不清的为难,各种一般人想得到想不到的招数,都被秦招招用来折腾晏承。 所有人一起玩游戏,他被孤立在一边没人搭理;他躲在角落里玩拼图,会有人装作不小心跑过去一脚给他踢散;他看书,会有人从楼上兜头浇下来一盆水;上厕所会被反锁,吃饭喝水时食物里会多出泥土和虫子…… 作恶者从秦招招一个人,渐渐变成了她以及她的一众小跟班们。 可晏承就像个没有思想没有情绪的机器人一样,不管秦招招他们怎么对待他,他都隐忍着一言不发,脸上既没有痛苦,也没有愤怒。 这让秦招招有种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挫败感。 她这么对待晏承,就是想激怒他,看他生气或者难过,她就开心了,可是对方偏偏一点反应都没有。 越玩儿,秦招招越觉得没意思。 可是如果就此收手、放过晏承,她又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有人看她三不五时就把那只木头夜莺拿出来给晏承看,就问她为什么。 秦招招实话实说,那是她用来威胁晏承的宝物,有了它,晏承才会对她言听计从的。 那个小男孩就说,“那要是没有它呢?” 没有它? 秦招招想了想,突然一下子醍醐灌顶——没有它,晏承肯定会很难受很痛苦的啊,有什么报复,能比得上亲眼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被毁掉呢? 秦招招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第5章崩溃 水深火热的日子过了快一个月,晏承在一个闷热的傍晚被架到了秦家的室外游泳池旁边。 柑橘般的落日将水面照的波光粼粼,像洒满了碎钻。晏承却没有一点欣赏的欲望,他只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稚嫩的身体被微弱的惶恐驱使着一点点后退,背后的人却猛地推了他一下。 晏承一个踉跄摔到地上,回过头就看到秦招招和她的那帮朋友们。 “我听晏叔叔说,你很会游泳?”秦招招笑得人畜无害,双手环胸趾高气昂地看着地上的晏承,“……我也上过游泳课,但怎么都游不好,不然,你教教我呗?” 原来只是让教她游泳。 晏承心下松了一口气,站起来点了点头。 等所有人都换了泳衣出来,秦招招一眼就看到和人群格格不入的晏承——小男孩游泳一般都只穿一条泳裤,他下面穿着泳裤,上身还套着一件短袖。 秦招招抱着游泳圈走过去,皱着眉挑刺:“你怎么不把上衣脱掉?别人都脱掉了。” 晏承视线游离到一边,表情罕见地有些为难,“我不想脱,我不脱也可以教你游泳。” 秦招招耸耸肩,暂时放过了他。 小朋友们在泳池里四散开来,各玩各的。池子不深,家里的保姆来了两趟,和简微交代了一下如果有事赶紧叫人,就没再来过了。 这帮孩子们所在的贵族学校是有开设专门的游泳课的,但是秦招招一直不正经练,所以别人都会了,就她不会。 晏承示范了几个简单动作,秦招招还是懒洋洋的,不是在水里要死不活地扑腾,就是缩在游泳圈里摆弄她的钻石手链。 晏承抓着扶梯坐到岸上,看都不想看秦招招一眼,“既然你对游泳不感兴趣,也不用我教你了,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他说。 秦招招追着他上了岸,“等等!” 衣角被她一把拽住,“你衣服都湿了,不脱下来吗?”她说着,嘴角勾起一点恶劣的笑。 秦招招早就发现了,晏承似乎特别害怕脱掉上衣,就连下水,他都会注意不让水流把衣服下摆掀起来。 可他越是遮遮掩掩,秦招招就越好奇。 衣服下面会是什么?丑陋的胎记,还是难看的皮肤病? 总之不管是什么,都是晏承难以启齿的,不然他不会这么在意,连上衣都不敢脱。 对于为难晏承、看他出丑这件事,秦招招一直乐此不疲,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 晏承挣了下,还是没挣脱,他压低了声音,似乎有些害怕秦招招这样会引来其他人注意力似的:“不用,我去换衣间里换掉就好了……” 很少见到晏承这样小心翼翼,秦招招得意死了,她突然觉得毁掉那只小鸟之前,还能有一件事可以让晏承痛苦。 “不行,你必须在这儿脱掉。”秦招招小手一挥,就有人把她放在桌上的小包包拿了过来。 秦招招从里面找出那只木雕小鸟,“脱掉的话,我现在就把它还给你。” 晏承表情变得古怪,但始终没有点头首肯,见状,秦招招加大砝码:“……并且我当着所有人的面保证,还给你以后我不会再夺走,绝对不会。” 秦招招性格虽然百般不讨喜,但她唯一的优点就是有信用,这是她身边的人都知道的。 犹豫了一会儿,晏承还是答应了:“我脱了以后,你要立刻还给我。” “好啊。” 秦招招兴奋极了,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晏承套头把上衣脱了下来。 可是下一秒,她的表情变得失望,整个人像泄了气的气球——晏承衣服下的身体没什么新奇的,白皙干净,稚嫩单薄,和泳池里那些男孩子没什么两样。 什么嘛。 秦招招撇撇嘴,觉得自己被晏承骗了。不过好在,她还有一手—— 秦招招转身冲某处比了个“ok”的手势,很快有两个比秦招招和晏承大一点的男孩走过来,一人拉住晏承一边胳膊。 晏承还没反应过来秦招招想做什么,下一瞬他瞳孔骤缩,眼看秦招招的手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她把什么东西给扔了,然后是那个东西落入水里的声音。 只能是他的夜莺。 “秦招招!”晏承猛地拔高声音,满脸不敢置信,眼神凶狠地像一头小兽:“你明明答应过我,你答应我会还给我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做了,她还是要扔掉他的东西? 晏承甚至还想冲上去质问,可惜被左右两边的男孩拉住了,挣扎也是徒劳。 秦招招目露鄙夷,仿佛在嘲笑晏承的愚蠢:“我是答应过会还给你,但我可没说怎么还给你,反正东西已经不在我这了,你可以自己去水池里捞啊。” 晏承咬牙瞪着秦招招,呼吸粗重双眼猩红,这样对峙了片刻,他猛地挣开束缚,转头“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泳池里。 那么大一个泳池,他还真打算自己去捞。 原本在泳池里的小孩都纷纷上岸了,站到秦招招身后,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着刚才听到的动静是怎么回事。 晏承水性不错,潜下水足足一分钟才出水换气。头发、脸上全都是水,他抹了把脸,转而就看见岸上的秦招招捏着他那只夜莺举起了手。 那么年幼的一个小孩子,笑得像个恶魔一样:“又骗到你了,其实刚才我扔下去的是我的手链,你的东西在这儿呢。” 当她傻呀,扔到泳池里怎么算毁掉呢,把里面的水一抽掉就能捞出来,对晏承根本起不到伤害作用。 晏承立刻就往岸边游,从来都没有这么快过。 可是再快,他也快不过秦招招,在他爬上岸的那一刻,秦招招扭头就把那只夜莺扔到了半空中。 秦家的别墅建在半山,可以俯瞰其他邻居们的房子,这个室外游泳池的右后面,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 这次连声音都没有,那只木雕夜莺悄无声息地被漫山遍野的绿意吞没了。 寻无可寻。 晏承愣住了。 或者说,他整个人傻掉了,他下意识往前一步,然后又立刻意识到他无法追着他的夜莺跳下去。 没了,这次彻底没了。 后山陡峭,又有很多斜坡,灌木丛生,连路都没有。他要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晏承整张脸憋的通红,经过连番的折腾,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 “那是我妈妈的遗物!” 他泣不成声地嘶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要钱地往外流,“……我已经没有妈妈了,这是她活着的时候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你……你……” 晏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他好像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那天,也是这样夕阳美好的傍晚,他和妈妈去逛公园。 天热,他就仗着水性好,跳进河里游泳。 他没想到他会抽筋,没想到他会溺水,没想到不识水性的妈妈会跳下去把他托举上岸。 他捡回了一条命,可妈妈再也没能活过来。 这段时间怎么被欺负他都挺过来了,可现如今,他唯一在乎的、和妈妈有关的东西也丢了。 秦招招站在那儿,讥笑僵硬在脸上,从晏承说那是他妈妈遗物的时候开始。 七岁的秦招招看过好多动画片和电视剧,已经知道了死亡代表着什么。 那是一种小孩子无法企及的悲痛与沉重,代表着眼泪和永别。是人都会死,但不应该像晏承妈妈那样,年纪轻轻就死了。 晏承永远失去了他的妈妈,如今又失去了关于妈妈唯一的寄托。 “秦招招,我恨你。”晏承含着哭腔,咬牙切齿地说完,转身就走。 转过身背对着秦招招的晏承湿淋淋的走了,而秦招招这时候终于注意到了他的“秘密”。 在这具稚嫩身体的背上,满是细长的、乱七八糟的伤疤,有的看起来年代久远,有的还是新的,甚至还没长好结痂。 “……他今天欺负你害得你受伤,叔叔已经狠狠打了他一顿,让他跪在房间里闭门思过了。” 她想起她从树上掉下来那天,晏伯山和她道歉时说的话。她以为所谓的打一顿,就是照着屁股上不痛不痒地拍几下,最多也就是往背上拍几巴掌。 毕竟她的爸爸,是无论如何都不舍得对她动一下手指头的,她就也以为,全天下的爸爸妈妈都是这样的。 很多人都看到了晏承背后的伤疤,有胆小的孩子不忍心看,扭过头很小声很小声地和另一个人说: “原来是真的,我之前听家里的阿姨说,她有次去晏承家送时令水果,看到他爸爸在用我们马术课上那种鞭子抽打他,还让他跪在地上……” “……啊,那应该很疼很疼吧,我哥哥骑马的时候不小心用马鞭甩到自己,都红肿了好几天……” 秦招招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手足无措的心情,她不知道事态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她的计划很顺利,晏承终于如她所愿的,又生气又难过,崩溃大哭了。 他哭的很丑,他的伤疤被迫暴露在众人面前,比她当初从树上掉下来那次还要狼狈不堪,她终于大仇得报了。 她应该开心的,应该哈哈大笑,嘲讽晏承像个废物。 可是秦招招扯了扯嘴角,忽然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 她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脸色煞白,满脑子都是晏承一脸怨恨的样子,还有他背上那些层层迭迭的伤疤。 第6章好巧 一直到接风宴结束,秦招招和所有老朋友都打了招呼,甭管真心还是假意,至少明面上还算过得去; 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和晏承说话。 对方也没有主动理她。一如传言中说的那样,两个人非常不合,陈年旧怨越积越深,估计这辈子不可能和好了。 路存公司有事提前走了,秦招招喝的烂醉,徐恕就给简微打了电话,让她过来把人接走。 说起来简微,徐恕也有好几年没见过她了。这次接风宴本来也请了她,但人家说有事要忙,实在抽不开身,怕扫大家的兴,就婉拒了。 别说,参加接风宴没空,来接好朋友就有空。徐恕心大,也不计较这些,发了定位就把电话挂了。 等到人来了一看,和以前也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清纯温婉,黑长直配上一袭素色长裙;脾气更是好的不行,秦招招一个醉鬼赖在位置上怎么折腾她都不生气,一口一个“招招”,连哄带劝地把人带走了。 徐恕不由得和晏承开玩笑:“秦招招今天可喝了不少,等回去估计有简微受的了……” 他笑着,突然想起什么:“哎对了,听说下周秦招招要和路存订婚了,你家里那边怎么跟你说的?” 晏承却不接他的话茬,情绪淡漠地放下手里的酒杯就站起来,“我公司还有事,走了。” 司机早已把车停在路口等候,晏承面前的车门被拉开的时候,远远地,他正好看见简微在搀着秦招招上车。 “那是秦小姐吗?”司机也认出来,小声询问晏承:“听说秦小姐今晚要回檀宫,那您呢,回檀宫还是您自己的住处?” “回公司吧,上午的标书还没看完。”晏承说。 上车以后晏承就闭上了眼假寐,耳边静悄悄的,仿佛掉根针都能听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混杂着微弱的撞击带来的惯性前倾,晏承猛地从半梦半醒间醒了过来。 驾驶座的司机满脸歉意的回头:“实在抱歉,晏总,前面的车突然急停,我没来得及刹车,追尾了,真的对不起……” 前面那辆车的车门突然开了,有人跌跌撞撞地从车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对着副驾驶的车窗“啪啪啪”就是一顿猛拍。 “你会开车吗,啊?追尾了还不赶紧下来道歉,聋了还是瞎了?!”女声张扬凌厉,仿佛恨不得越过车窗把司机揪下去。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冤家不聚头。 被晏承的车追尾的,竟然是秦招招的车。 她旁边的简微刚忙不迭跑过来,一边拦着秦招招在大马路上发疯,一边连声往驾驶座的方向解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喝醉了,有点神志不清……” 晏承一直沉默,弄的司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秦招招一看还是没人下车,直接挣脱了简微去拍后座的车窗—— “你是他的老板是吧?赶紧下车你听见没……”秦招招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了。 透过车窗,她认出后座的人是晏承。 刚刚还无比嚣张的气焰,瞬间偃旗息鼓了。 晏承降下后车窗,语气平静:“好巧。” 酒劲儿上头,秦招招一下子腿软了,只能靠扶着身旁的简微才能站直。 她不发话,简微只好冲晏承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招招她喝醉了,多有冒犯。我们也不是有意急停,是车抛锚了,不好意思啊……” 晏承抬眼,看了看一直躲避他视线的秦招招,眸子里几不可闻地闪过什么,快得让人看不见。 他收回视线,“上车吧,我派人帮你们把车拖走,顺便送你们回去。” ……… 晏承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最后还在加班的那批员工都下班了,过闸门的时候看见他,慌里慌张地低头问了声好。 进办公室看到还在忙着收尾的男助理,晏承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我看起来很吓人吗?” 助理:“啊?” 以晏承的相貌,无论如何都和“吓人”这两个字不沾边啊,他有些不解:“您怎么……突然这么问啊?” 欲言又止,沉默两秒,晏承选择放弃了这个话题。 “没什么。”他说。 不是他吓人,而是秦招招和他相看两生厌罢了,所以她才不愿意上他的车。 他比谁都心知肚明。 另一边,檀宫秦家。 已经过了门禁时间,家里的人都睡了,简微扶着秦招招上楼,走的很慢,怕她犯恶心呕吐。 像以前无数次接喝醉了的秦招招回家那样,简微仔细地帮她卸了妆、洗漱,才把人放到床上。 秦招招似乎睡着了,又好像没有,嘴里断断续续地哼唧着听不清的呢喃,脸颊红扑扑的;她睡得不算安稳,时不时翻个身,身体蜷缩到一起。 简微就加了些助眠精油到到香薰机里,又给秦招招喂了点水。 喝完了水,简微轻轻地叫了一声“招招”,秦招招哼哼着应了,简微就知道,她刚才根本就没有睡着,只是在闭眼假寐。 犹豫了下,简微语气略有些试探地开了口: “招招,下周……你确定要和路存订婚了吗?” 秦招招“嘿嘿”笑了,“确定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迟早是要联姻的,路存跟我门当户对,他也喜欢我,我嫁给他天经地义。” 简微轻咬下唇,在秦招招看不见的地方,她表情略微有些古怪: “那,你喜欢他吗?” 路存和秦招招从小一起长大,像亲兄妹一样,几乎没人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是男女之情。秦招招从中学就开始早恋,断断续续和六七个男生谈过恋爱,也从未吃过路存这口窝边草。 可自从四年前那场变故发生以后,才不到一年,秦招招突然就和路存在一起了,且这么久了一直没有分手,现在还要订婚。 秦招招慢慢睁开了眼,她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 “喜欢,”她声音很轻,轻的有种不符合她性格的低落,“……我和他在一起三年了,怎么会不喜欢呢。” 简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再开口。 第7章出轨 订婚宴的前一天,正好是秦招招的生日,简微早早地就结束了舞团的练习。路家把宴会地点订在市中心的酒店,打车过去十几分钟就到了。 进去的时候秦招招还在试妆,修改了两次的礼服妥妥贴贴地穿在身上,她身旁就站着路存。 男人垂眼看着未婚妻,语气温和:“招招,你饿不饿?早上中午你都没吃饭,这都一天了。” 秦招招看着镜子跟身后不远处刚进来的简微招了招手,说话有些漫不经心:“没胃口,昨晚喝的酒劲儿太大了,一直犯恶心。” 路存皱了下眉,“之前不是跟你说让你少喝点吗?而且我们明天就订婚了,你也该收收心了。” 秦招招不作声,面无表情地瞥了路存一眼。 看她不接话,路存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重,他连忙转移话题: “对了,徐恕刚才给我打电话,问去参加你的生日派对可不可以带家属,他女朋友想去,说是要好好谢谢你上次送的鹦鹉螺,她很喜欢。” 秦招招反应淡淡:“怪不得人家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徐恕会来事,找个女朋友情商也蛮高。” “那就去呗,简微也去,正好介绍她们认识一下。我待会儿换个衣服,咱们就去。” 秦招招进了试衣间,化妆师也进去帮她脱礼服了,整个外室只剩下路存和简微两个人。 大概过去了三五分钟,换完了衣服的秦招招拉开了帘子,外室空无一人,本来应该待在这儿的路存和简微都消失了。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秦招招一推开门,就看到她的未婚夫和好朋友站在走廊里,两个人好像面对面正说着什么,听见动静同时扭过头来。 秦招招看着他们:“你们躲这儿干嘛,说我坏话呢?” 简微慌忙看了路存一眼,声音干巴巴的:“没有啊,我问下路存你们订婚宴的流程,怕记错了,这样明天你们忙起来,我多少也能帮个忙。” 秦招招“扑哧”笑出声:“我逗你的,看把你吓的。” 简微走过来挽住秦招招的胳膊:“不说这个了,咱们赶紧走吧,你这位小寿星今天可不能迟到。” ……… 来参加生日派对的大多是熟面孔,秦招招进了包厢就兴致勃勃地和所有人打了招呼,一扭头,看到沙发上正襟危坐的晏承,她脸上的笑一下子消失了。 “……他怎么来了?”秦招招小声质问路存,冲他疯狂使眼神。 路存也是一脸摸不着头脑,“请柬给大家都发了,不好只漏他一个,可是往年他收了都当没看见,一次也没来过啊。” 谁知道今年抽什么风,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来了。 秦招招低低的“啧”了一声,表情有些微的烦躁——好好儿的一个生日派对,因为晏承的到来变得不干净不完美了。 好在,徐恕那位女朋友特别热情讨喜,好像是她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一样,一直拉着她聊天,秦招招渐渐就把晏承抛到脑后去了。 “对了,”秦招招没忘了简微,给徐恕女朋友也介绍了她,“……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叫简微,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是学芭蕾舞的,在望京大剧院芭蕾舞团担任首席。” 对方一听,发出赞叹的低呼,“……世界真小,我有个关系很好的学妹也是那个舞团的,你们肯定认识。待会儿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以后大家都是好朋友,有空了一起出来玩儿。” 徐恕的女朋友姓文,长相端庄大气,和徐恕一样为人圆滑。她在和秦招招聊天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叫简微的女孩似乎不像是哪个豪门大小姐,对秦招招的依赖性很强,而且寡言少语,社交属性也不高。 典型的清纯小白花。 这位文小姐当然好奇呀,回去自己座位以后就小声问了下男友,简微的来历。 徐恕捏了捏额头,斟酌了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省得女友以后说错话: “简微从小寄住在秦家,是招招家里保姆的女儿。她只有招招一个朋友,几年前她母亲去世,是招招出钱供她继续学跳舞、上大学的。” “虽然她出身不高,但是招招特护着她,不许任何人看不起她,所以明面上,最好不要提这姑娘的身世,免得伤人家自尊心,还给自己惹麻烦。” 文小姐张张嘴,还想再问什么,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片哗然,打断了她的注意力。 有和徐恕关系比较铁、爱凑热闹的公子哥儿拿着手机凑过来,一脸兴奋: “我艹我艹,徐恕哥,你看这人,是不是路家那个装的要命的老幺?” 徐恕定睛一看,还真是。 一组照片,看角度像是偷拍的。一男一女在什么地方的门口拉拉扯扯,有拉手的,还有男人抱住女人的,足足有十几张,像素有点模糊,但足够看清是谁。 男的是路存,女的是简微。 徐恕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惊诧,手机也被他夺了过来:“这照片从哪儿来的?” 这满屋子人谁不知道,路存是秦招招的未婚夫,而简微又是秦招招的好朋友,这俩人怎么纠缠到一块儿去了? 那男的把照片收回聊天框,指着群名:“秦路两家明天订婚宴的宾客群,在群里发照片的不知道是谁,头像、名字都没见过。” 刚刚那些声音,都是看到了照片的人发出来的。这下可好,吃喝玩乐的都停下了,不是低着头看手机,就是小声地交头接耳。 徐恕拨开人群来到秦招招面前时,处于八卦中心的这三人很明显就是已经看到照片了,路存在一边接电话,秦招招冷着脸一言不发,简微头垂的低低的,也不说话。 这种出轨的、脚踏两条船的瓜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其实并不算稀奇,男人有钱就变坏,长期招女友、不招长期女友的那种人比比皆是。 更炸裂更恶心的八卦徐恕都看到过,可他一直以为,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在路存和秦招招身上的。 青梅竹马,知根知底,门当户对又相恋三年。路存平时也不是爱玩的人,连烟酒都很少沾,所以才会有人说他装,秦招招眼里更是揉不得沙子,跋扈强势人尽皆知。 就这样他们还在一起了三年,现在马上要订婚了,男方却被曝出这样的丑事。 徐恕不知道秦招招怎么想的,但她看起来很平静,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质问男友、发疯之类的。 他叹了口气,开始打圆场:“各位,招招这儿要处理点私事,我给前台打了招呼,给大家另外开一个包厢,都去那个包厢玩儿吧。” 事儿已经出了,能少一个人看笑话是一个。 来参加生日宴的人本来还想凑热闹,但徐恕都发话了,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都陆陆续续出去了,有些和秦招招关系还可以的,凑过去不痛不痒地安慰了两句: “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别生气招招,让他俩给你解释解释。”类似这样和稀泥的劝和。 即使那些照片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如果非要说是误会,只能是有个人和路存长得一模一样的误会。 第8章活该 整个包厢稀稀拉拉没剩几个人的时候,路存终于打完电话了。 事情败露,他非但没有一丝丝懊悔,反而一脸如释重负。 “招招,对不起。”他低头承认了,没有辩解一个字。 秦招招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好陌生。 她很小的时候就曾幻想过自己订婚和结婚时的样子。 那时候她年纪小,老看一些欢喜冤家的偶像剧,把自己代入到女主角身上,然后像模像样地在心里勾勒理想型的未来男友。 而路存作为她朋友圈里家世最匹配她的男孩子,不仅在过家家这样的游戏里做她的白马王子和新郎,还亲口说过长大以后要秦招招嫁给他这种玩笑话。 他是个理想男友的人选,所以三年前秦招招没怎么犹豫就接受了路存的求爱。 彼时的秦家需要路家,她也知道自己迟早要走联姻这条路,爱不爱的,她没有想过。 小时候的路存是很好的,学生时代的路存也是很好的,可当他的角色从朋友变成男友,现在的他,整个人突然就烂掉了。 从小一起长大,到今天她才真正看清他。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问。 路存不作声,秦招招睨了他一眼,声音拔高重复一遍: “告诉我,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的?” 路存目光闪躲:“……很早,其实……我骗了你,我一直喜欢的人都是简微。上学那会儿,我们两个就偷偷在一起了。” 仿佛被“一直喜欢”这几个字眼刺痛了,秦招招脸色灰暗两分,眼里浮现出讥讽:“你喜欢她,那你三年前为什么要跟我表白?” 问题问出口,秦招招心里已经后知后觉的有了答案。 因为简微出身太低,够不上他,他喜欢简微,但又觉得对方不配;或者家里施压要他了断这段感情,他无法反抗,只好退而求其次,挑中最配他、家里也最满意的秦招招,假意表白。 他不爱她,但需要娶她,所以他装了三年,现在又为了家族联姻假意求婚。如今旧情被扒,他又忽然发觉自己最爱的人还是初恋了? 真是好一出艰难波折的“旷世爱情”。 如果不是这些偷拍照片,秦招招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打的什么算盘。 她转头看向简微,质问:“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简微已经哭了,像个小兔子一样柔软可怜,说话都带着哭腔:“我们以前……的确在一起过,但是自从你们开始谈恋爱,我就再也没有私底下和他见面了。” 她呜咽着,去抓秦招招的手,“你相信我,招招,我那天就是、就是想最后和路存道个别,做个了断,我没有背叛你,你信我……” 没有背叛,那些亲密接触哪儿来的呢? 秦招招还没来得及开口,路存又出声了: “招招,有什么你就冲我来,你别为难简微。这件事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打要骂还是要退婚我都认了,我只求你一件事,” 到这时候,路存才终于正眼看着秦招招: “招招,你放过我吧,成全我和简微。” “成全?”秦招招冷笑一声,“敢情在你们两个的故事里,你们是王子和灰姑娘,我就是那个横插一脚的恶毒女配呗?” 可是他们好像忘了,恶毒女配也不想介入别人的感情,是王子太懦弱,又想享受做王子的权利,又不想履行做王子的义务,一边辜负灰姑娘,一边欺骗另一个原本无辜的女人。 秦招招盯着路存,语气坚定而凌厉:“当初是你,跟我表白说你喜欢我我才跟你在一起的;是你,跪在地上跟我求婚我才答应嫁给你的;你现在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跟我说成全?” 字字珠玑,咄咄逼人。 路存被她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他自认摆够了低姿态,可就算他这么伏低做小秦招招也不愿轻易放过他,路存心一横,索性矢口反驳: “事已至此,你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他猛地拔高声音:“再说了,你难道不恶毒吗?小时候你就欺负简微和晏承,上学的时候和男同学打架,早恋抽烟样样不落,这么多年,谁不知道你秦招招刻薄任性、一身的公主病……” “啪——” 秦招招这一巴掌甩上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路存那半张脸瞬间红了起来,被打的头都歪向一边。简微愣住了,徐恕和文珂表情一凛,也做好了拉架的准备。 秦招招情绪不算激动,但表情已经很难看:“出轨的人是你,你怎么还有脸骂我?” “……呵,”路存嗤笑一声,舌头顶了顶被打的那边的脸颊,再看向秦招招时,眼神满是厌恶和怨毒: “你做都做了,还怕被人说吗?” “除了鬼混,你还会干什么?哪个男人受得了你这样的女人?实话告诉你吧,和你在一起这几年,我早就受够了,你连简微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我就是喜欢她……” 路存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地细数秦招招的罪过,仿佛这样,就可以抵消、并合理化他出轨的错误。 秦招招只觉得气血上涌,胸口发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起的太猛,她打路存的那只手都开始发麻,很快,她又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听不清路存在说什么了,一阵阵尖锐的耳鸣断断续续地响起,她头昏眼花,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开始天旋地转。 似乎是路存说的太大声太难听了,简微站起来推搡他让他不要再说,连徐恕和文珂也过去拦着他。 一片兵荒马乱之际,秦招招突然扭头看到了晏承。 两人视线遥遥对上,他正看着这场闹剧,安然端坐着喝酒;修长如竹节的大手松松地握着杯子送到嘴边,他半张脸被遮住,只露出那双狭长凉薄的眼睛。 他直视她,甚至可以说在盯着她,眸色晦暗浮沉,像某种伺机而动的毒蛇,让人看一眼就如坠冰窟。 秦招招知道他在看她笑话。 她收回视线,身子越来越不稳,双目空洞无神。 巨大的羞耻感和无助感瞬间席卷了她,她在心里疯狂叫嚣: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被谁看笑话都好,她唯独不想让晏承看到她这副狼狈的丑态。 可是她使不上力气,越来越头重脚轻,她连眼神都开始微微涣散起来…… 路存还在激情开麦,谁都拦不住他,仿佛要把这些年对秦招招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 “是,我是骗了你,可那也是你活该!你又比我清白多少?一个从高中就开始谈恋爱和别人上床的婊子,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啊!” 一旁的徐恕瞳孔微缩,根本来不及看清,路存已经被旁边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倒了。 他定睛一看,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竟然是晏承。 他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自持,整个人像一头发了狂的狮子,揪住路存的衣领把他的头往地上撞,对方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还要往死里打他,一拳又一拳,把人打的血肉横飞也不停手。 尖叫声混杂着惨叫声,场面登时变得更加混乱。秦招招眼前一黑,身体瘫软在地。 她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自己好像被谁揽进了怀里,下一瞬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第9章还给你 一大清早,天就开始下大雨,伴随着一阵阵电闪雷鸣,天地间一片昏暗。 外面雨声滂沱,屋里也暗的快要看不清东西,晏承缩在房间角落里,身上淋湿了的衣服还没换,正在往地上湿湿嗒嗒的滴水。 房门外的走廊里,刚派人抓他回来的爸爸正在发火: “丢就丢了,不就一个玩具而已,还值得找人费那么大力气帮他找出来吗?!” “他昨天在秦家那么闹,所有在场的孩子都看见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跟秦家解释呢!让他面壁思过,今明两天,谁都不许给他送饭送水,饿他几顿,我看他长不长记性!” 晏承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紧紧地抱紧自己,蜷缩的像一只可怜虫。 明明是夏天,可他却一直在发抖,浑身死气沉沉的,完全不像是一个六七岁的、稚嫩的孩子。 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晏承呜咽着哭起来,即使他刚刚在寻找的过程中已经哭了很久,现在根本就哭不出眼泪了。 冒着雨找了一个早上,什么也没找到,还被抓回来接受对秦招招发脾气的惩罚,至于他和他的东西—— 一个物件而已,不值得在意。 ………… “招招,快吃饭吧,粥要凉了。” 简微说着,摸了下秦招招面前那碗粥的碗壁——尚有余温,但不算热了,招招消化不太好,吃凉饭一定会拉肚子的。 她有点担心,所以催了一下,因为这碗粥已经是保姆盛的第二碗了,上一碗凉的早就被撤下去了。 可秦招招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只是丢了魂一样呆呆地看着宏大落地窗外的雨。 简微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从早上她坐到餐桌椅上开始就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秦韬和妻子林茵舒还以为她起早了暂时不想吃,就没管,只说招招什么时候愿意吃了,把早饭再热一下就行。 可现在所有人都吃完了,餐厅只剩下她和简微两个人,她还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简微。” “嗯?” 秦招招双手托腮,脸色有种说不出的纠结为难:“你以前跟我说,你外婆去世的时候,你哭了好久,连饭都吃不下去,是真的吗?” 简微点点头,“是真的,因为我只有妈妈和外婆两个亲人,外婆她对我很好很好。我到现在想起来这件事,都还会很难受很难受,好像得了心脏病一样。” 秦招招不知道得了心脏病是什么样子,但她猜应该是心很痛的意思。 她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很久,等到再抬起头,她的眼神和表情突然变得很坚定: “我决定了。” 简微不解:“决定什么?” 秦招招却不回答她,三下五除二喝完了自己的那碗粥,然后冲到了她的玩具房。 翻箱倒柜了好一会儿,秦招招终于从角落里找出了自己打水仗时穿的雨衣,小小一件,是根据她的尺寸量身定做的。 “我要出去找路存玩儿!” 只要有人出来问她大雨天要去哪儿,她就这样回答,还不许任何人跟着,连简微都不许。 小公主就这样毅然决然地、抓着玩具手电筒冲进了大雨里。 保安和保姆们摇摇头回去各做各事了,没有人追问,反正大小姐一向任性,她想做的事,向来没人可以阻拦。 左右路家也不会亏待她,就算路上淋湿了,他们也会仔细给她烘干,不会让她着凉,轮不到他们这些下人操心。 像往常一样,秦招招玩到中午才回来,大家一看,她身上全都淋湿了,腿上胳膊上全都是泥土,众人被吓了一跳。 “回来的路上摔到草地里了,洗洗就好了。”秦招招满不在乎,赶在妈妈看到前让何阿姨给自己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衣服。 中午吃过饭,每天雷打不动午休半个小时的秦招招没睡觉就又穿着雨衣跑出去了,这次比早上还急。 直到傍晚,她才回来。 这个时候家里其他人都在准备晚饭,没有人注意秦招招,她蹑手蹑脚地刚要上楼,就听到不远处经过的两个阿姨在聊天: “……可说呢,好歹是亲爹,怎么那么狠心啊,关在屋里一整天了,不给饭就算了,连口水都不给喝。听说晏家那孩子嗓子都哑了,哭都哭不出声……” “……小孩子之间闹着玩儿而已,有必要罚这么严重吗?咱们家招招把人家东西都扔了,也没见先生太太说什么啊……” “……唉,同人不同命呗……” 整个檀宫,只有一家姓晏的。 那两个保姆阿姨走远了,秦招招这才回过神来,本来要回房间的,她也不回了,去了下玩具房,又一路小跑到餐厅。 餐桌上摆了几盘菜,被盖的严严实实的,秦招招看了看四下没人,把那些菜全掀开,每样都往她的玩具饭盒里倒了一部分。 她的饭盒是过家家的时候用的,虽然是玩具,但其实用起来和正常的饭盒没什么区别。 把饭菜装好以后,秦招招又冲了出去,等有人注意到动静过来查看,只看到一地小小的泥脚印。 ………… 晏承记得自己好像昏睡过去了,又好像没有。 他嗓子干疼,饿了一天,被胃酸过度腐蚀的胃疼的他直冒冷汗,他昏昏沉沉的,恍惚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晏承!晏承你在哪儿?晏承……” 谁啊。 他听不清,也没有力气听清了,是谁都好,能不能来救救他? 可是下一秒,他又意识到那不过是他幻想出来的声音罢了——妈妈过世了,所以不会有人来救他。挨到明天晚上就好了,就像以前那样。 以前晏伯山还没挣到钱的时候,好几天不回家,他不是也只靠喝水扛了两天嘛。 这次也可以的。 可是突然,房门被人从外面狠狠地踹开了。晏承很勉强地睁开眼,立刻就被走廊的强光刺到了,他偏头躲了一下,然后听到一阵脚步声。 很重,跑的又凶又急,可是又很轻,不像大人发出来的。 晏承看过去,然后眼睛突地瞪大,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逆着光冲他跑过来的人,竟然是秦招招。 眼前的秦招招,早已不再是平时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模样。 她身上的雨衣被撕烂了好几个口子,头发湿透了贴在脸上,里面穿的衣服也湿了大半,脸上、腿上、胳膊上,但凡露出来的皮肤都弄上了数不清的污泥、草屑,还有各种长短不一的血痕和擦伤。 更甚至,她双腿的膝盖不知道磕到了哪里,血肉模糊中还混杂着一些泥巴,一直在往外渗着血丝。 平时受一点点疼就要哭嚎的秦招招,现在竟然好像完全感受不到那些伤口一样。 她浑身狼狈极了,只有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定定地看着晏承。 身后追过来的、晏家的人都不知道这秦家的大小姐是要干什么,在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走过来。 秦招招在口袋里摸了摸,再伸手到晏承面前时,她手心里就静静的躺着那只夜莺。 晏承一下子怔住了。 秦招招看他不拿,还以为他是嫌刚找到的夜莺被弄脏了,就收了回去,在自己唯一一小块干爽的衣服上擦了擦,直到擦干净了,才又递过去: “喏,我找到了,还给你。” 她微微抬着下巴,一脸傲娇,好像找到这个东西对她来说是多么容易、轻松的事情,绝口不提她淋了一天的雨,钻到荆棘丛里把身上划的到处都是伤痕;也绝口不提她下午还从一个山坡上失足滚了下去,磕到了膝盖,还把全身弄的到处都是混合着雨水的污泥。 是她自己一个人找到的,她没有再让任何无关的人,为她的错误付出额外的代价。 ———————————————————————— 作者的话:路存不是男二,简微也不会要他,他这种见货才不配。天热,希望小宝们不要为了这么一个小配角生气哦,不值得。破例加更一章,大家消消气。 第10章关系不好 接过夜莺,宴承突然毫无征兆的哭了起来。 不是一直以来默不作声的哭,而是号啕大哭。 秦招招“哎呀”一声,变得手足无措,她想给晏承擦眼泪,可是她的手上都是泥和血水,又怕把他那张漂亮的脸弄脏,他又该生气了。 她只好坐下来,把手里的饭盒打开,一脸苦哈哈的:“你、你别哭呀,夜莺不是都找回来了嘛你怎么还哭啊?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我不知道那是你妈妈留给你的东西,对不起……那个、你饿不饿,要不先吃饱了再哭?” 宴承为什么哭,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他哭的是他失而复得的夜莺;或许,他哭的是搬入檀宫以来受到的所有委屈;也或许他哭的是,在秦招招这里,他终于不再是一个物件。 在他最最讨厌的人这里,他终于不再是一个物件。 她在乎他的难过和饥饿,别人看来不值一提的小玩具,值得她费尽所有力气替他找到。 她凑过去轻轻地给他擦眼泪,手是温热的,就像她带来的饭菜一样。 那些多日以来积攒的怨恨和敌意,在这一刻忽然轻飘飘的消失了,烟消云散,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 雨停了。 秦招招把晏家的佣人都赶走关好门以后,回头看到晏承正小心翼翼地把那只夜莺放进盒子里藏好,她过去拽他: “走,赶紧吃饭,你不是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嘛。” 洗过脸的晏承眉眼间还带着一点刚哭过的氤氲水汽,被打湿的碎发乖巧地贴在额头上,比起之前看到秦招招时一脸冷漠的样子,他现在好像一只收起了浑身尖刺、柔软的小兽,还是个长得很漂亮的那种。 “你身上的伤,真的没关系吗?”他甚至破天荒地、主动关心起秦招招。 “哎呀没事的,你都问了好几遍了,这点小伤对姑奶奶我来说都不算什么,等你吃完了我回去让人弄一下就行了。”说着,秦招招又变回了往日里那个檀宫小朋友们的大姐大。 在秦招招充满了期待的注视下,晏承终于吃了一口她带来的菜。 “好吃吗?”秦招招连忙问道。 晏承点点头,“好吃。” 秦招招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很骄傲很自豪:“那当然了,不好吃我能给你带?” 那样子,就好像这么好吃的饭菜是她做的一样。 晏承吃着饭,目光却总是时不时地飘到秦招招身上,到后面,他干脆不偷瞄了,就直接看着她吃,好像她是什么下饭菜一样。 秦招招再迟钝,也发现了,“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她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刚刚她和晏承一起洗了脸的,她记得自己洗干净了啊。 啊对,晏承可能看的不是她的脸,是她身上乱七八糟的衣服,她在那个山林里连滚带爬的,身上早就又脏又难看的不能见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秦招招立刻红了脸,“欻”地一下扭过头,瓮声瓮气地: “你先别看我,我现在很丑。” 晏承眼神懵懂,“那、那我看什么?” 秦招招沉吟了一下,视线游离到窗外——雨停了,乌云散去,皎白纯洁的月亮高高地悬挂在天上。 “看月亮吧,月亮好看。” 晏承就转头和秦招招一起看月亮了,那天晚上的月亮不算圆,但特别亮。 以至于后来过了好多年,他还是能够很清晰地记起那晚发生的一切。 ———————————————————————— 睁开眼的一瞬间,秦招招对眼前陌生的一切愣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医院。 她只记得自己是在生日派对上晕过去的,晕倒之前还在跟她那个出轨的未婚夫干仗,后面好像谁又跟路存打起来了,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了?” 一道略微低沉的男声在右边响起,秦招招这才意识到她床边还有人。一转脸,就看见晏承那张脸。 秦招招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咽了下口水:“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 “不是。”晏承没有一丝犹豫。 秦招招心下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他,她可不想欠他人情。 “……是我和徐恕他们一起把你送来的。”他又紧接着道。 秦招招:“………” “医生说你会晕倒,是因为饮酒过度,加上不好好吃饭引起的低血糖,没什么大碍,输液结束就可以走了。”晏承耐心解释道,看秦招招作势要坐起来还帮她调节了一下病床的升降把手。 “我睡了多久了?”其实她也不是很想和晏承说话,她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有种诡异的平静,弄得她浑身不自在。可是现在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简微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否则她还可以问问她…… 想到简微,秦招招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六个半小时,现在是晚上十二点多。” 秦招招环顾了下四周,“其他人呢?” “徐恕和文珂一个小时前刚走,你还在昏迷的时候,林阿姨来过,守了你两个小时,后来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让你醒了以后给她打个电话。” 晏承顿一顿,“……简微是跟我们一起来医院的,徐恕怕你醒了看见她生气,就劝她先回去了,等你身体恢复了再说。” 他没提路存,话锋一转:“你饿不饿,要不要我打电话让护工送过来一份晚饭?” 秦招招连忙摆手:“不、不用了,我暂时还不饿。”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沉默了,直到有人从外面敲门后进来,秦招招才终于从压抑安静的气氛里脱离了出来。 来人是文珂,手里拎了个便当袋,看见秦招招醒了眼神亮了亮:“招招你醒了?我家就在这医院附近,给你做了点好消化的汤和饭菜,你吃一点儿吧?” 晏承识相地站起来,“你们聊,我先出去。” 文珂目送晏承关门出去了,才神秘兮兮地凑近秦招招,一边把饭盒拿出来一边小声地问:“招招,你和晏承,真的像其他人说的那样,关系特别不好吗?” 秦招招听出她话里有话,但是她不怎么明白,就笑了笑:“我们两个,就那样呗,不至于关系不好到打起来,但是平时也没联系,而且见了面都互不理睬。” 这次要不是她出了这么大的丑又不争气地晕过去,晏承估计也不会和徐恕他们一起送她来医院;毕竟见死不救的冷血名声不好听,恒远和华润又有千丝万缕的合作关系,他那么体面精明的人,不会把事情做的太绝太难看。 “是吗?”文珂一脸戏谑,反问的语气明显就是不信:“你们关系不好,他还那么生气地把路存揍了个半死啊?你们关系不好,他看见你晕倒了还立刻冲过去把你抱起来送医院?” 第11章初恋 “啊?” 秦招招的表情,说难听点,简直好像吞了大便:“你是说,晏承打了路存?” “为什么?!” 她隐约记得昏过去之前是有人打了路存,当时没看清,醒来以后她也一直以为是徐恕看不下去了出的手,可怎么也没想到是晏承。 路存出轨是该打没错,可是要打也应该是她动手啊,这三角恋中的任何一个人,好像都和他晏承没有一毛钱关系吧? 亦或者,他是见义勇为,看不下去渣男犯贱所以愤而出手? 可是秦招招和晏承从小一起长大,她比谁都了解他的秉性,他性子一向淡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不喜欢多管闲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词也和他根本不沾边。 更何况在他们这群人里,晏承是最有分寸感的,他简直就是体面的代名词,为人处世不说张弛有度、但也是克制矜贵从不逾越; 公共场合贸然出手打架,得罪一个和他无冤无仇的人,怎么可能呢? “你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我们这些外人岂不是更不知道了。”文珂捧了一小碗汤递过去,塞到秦招招手里,“……想不通就先吃饭吧,反正晏承就在这儿,等他回来你亲自问他不就知道了。” 秦招招微微蹙眉,“晏承……他在这儿多久了?” 从刚才问他其他人去向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怎么她昏迷的这几个小时谁来了谁走了,晏承都一清二楚? “他一直在这儿啊,我和徐恕给你找了护工,但他好像不放心,所以就一直在你身边守着。”文珂一脸轻描淡写,完全不知道她这些话说出来对秦招招来说无异于平地起惊雷。 秦招招突然有种自己还在昏迷做梦的幻灭感。 不真实,这个情况太不真实了。 晏承是何等人啊,小时候冷眼看着她从树上生生掉下来;上学的时候凭一己之力孤立全班人,荣获外号“鬼见愁”;明明长得很好看可这么多年就是没几个女孩敢靠近他——这桩桩件件,就足以见得他这个人有多冷血古怪。 秦招招这碗汤喝的食不知味,满脑子都是文珂的话,可任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晏承要这么做。 她小时候那么欺负他折辱他,虽然后来勉强算是冰释前嫌了吧,可是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成为朋友啊,最多算是关系不好不坏的邻居兼普通同学而已。 犹记得上次彻底闹掰,她还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他一巴掌。 也是那巴掌之后,晏家的华润集团迅速在望京崛起,比当初的恒远势头还盛千倍百倍,要不然她能那么怵他晏承? 等到秦招招吃饱喝足,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了,文珂正收拾着东西,晏承推门进来了。 “我给林阿姨打过电话了,她说明早来医院接你回家。”男人看着秦招招,眉目沉静,比起学生时代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鬼见愁”,现在的他身上似乎多了些人情味儿。 秦招招抿了抿唇,眼看着文珂冲她指指门口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想问的话也越来越呼之欲出。 病房里静悄悄的,秦招招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我……我听文珂说,你在派对上打了路存,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不问清楚,她今天晚上肯定要失眠了,为了她本就不太稳定的睡眠质量,秦招招还是决定说清楚。 晏承动作一顿——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曾经有过恩怨关系不睦,但好歹也算朋友吧?朋友出事,我伸出援手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说。 这个说辞,话里话外都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倒也算合理——虽然秦招招一点儿也不想拿晏承当朋友,拿他当仇人还差不多;可好歹他也算帮了她,她不想这时候说些煞风景的扫兴话。 “那路存……” “没死,也在这家医院。”晏承微微垂眼,眸色几不可察的冷了几分。 “那你……” “跟他打架的人是我,不关你事,我会处理的,你不用担心。” 仿佛秦招招肚子里的蛔虫,每次她话还没问完,晏承就知道她想说什么,然后如她所愿的回答了出来。 她的词都被说完了,秦招招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晏承看她不说话,就重新坐回到他的椅子上,像秦招招刚醒来时看到的那样。 “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吗?”秦招招语气有点赶人的意思。 但晏承好像没听出来,“我打了路存,他或者路家大概率会报警的,到时候警察要传唤我做笔录。反正要再跑一趟,还不如在这等着。” 可是他在这她怎么睡啊?秦招招又想骂人了,但是对方是晏承,背后有一个可以分分钟重创恒远的华润,而且他才刚帮过她,她开不了口骂他。 秦招招闭了闭眼,“我想出去透透气。” 晏承站起来,长身玉立的,秦招招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宽肩窄腰的上半身打下的阴影里,“我陪你去,你自己一个人不方便拿输液瓶。” 秦招招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病房门,走了没多远,秦招招小声地吸了口凉气,没输液的右手抬起来搓了搓胳膊——医院走廊里的中央空调冷气很足,吹得刚从被窝里出来的秦招招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晏承顺势把吊瓶挂在走廊的输液架上,“你在这等一下,我回病房拿件外套。” 已经凌晨一点了,走廊基本没什么人了,只有不远处的护士站还偶尔传来说话的声音。一片静悄悄的气氛中,离秦招招最近的那个病房门突然开了。 还未见人,先闻其声:“……烦死了,非得这个点儿出院吗,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明早再出院啊……” 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但很好听,甚至还有点儿熟悉。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就消停点儿吧行不行?你忘了你上个月刚在剧组和那谁吵架,现在好几家媒体都盯着你呢,明早出院,你是想众目睽睽之下被逮到吗?”一个经纪人或者助理模样的男人说着,推着轮椅停在秦招招面前。 轮椅上的男人又是戴口罩又是戴墨镜,一头蓬松的栗棕色短发带点微卷,长手长脚地像个小皇帝似的靠着椅背,穿的挺桀骜不驯,但又带些说不出的少年感。 男明星吧。秦招招默默在心里给对方下定义,然后侧过身让路—— 轮椅上的男人本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下一秒视线落到秦招招身上,他整个人忽然愣住了。 他压着墨镜往下一推,语气满是不敢置信:“……秦招招??!!” 秦招招被惊了一跳,“你、你认识我?” 她记得她没祸害过哪个男明星啊,朋友圈里倒是有,但也不是这种类型的啊。 男人迫不及待地把墨镜和口罩全摘了,他那冤种经纪人想拦都来不及,“我啊,宋聿。” 秦招招微微一怔。 宋聿。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脸,加上这个让她吸烟刻肺的名字,几乎像某个穿透力极强的钥匙,瞬间就开启了秦招招脑海深处某些尘封已久的记忆。 她的初恋兼高中早恋对象,爱的轰轰烈烈,分的悄无声息;因为这货,她发誓这辈子不再碰这种类型的男人。 身上被人轻轻披上一件外套,秦招招回头,和晏承的视线不期然对上。 刚刚还勾着嘴角一脸兴味的宋聿眼神陡然变了,晏承却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地冲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宋聿。” ———————————————————————— 作者的话:宋聿(yu),四声。男二身心洁(指初恋初次都是女主并且分手后没有其他人,女主初次也是他)但早期伤过女主的心,他的追妻火葬场也是男主的雄竞修罗场。 第12章我铁定嫁给晏承 有关宋聿的一切,秦招招目前只能想起来一些不太美好的。 比如她那时候不懂事疯狂迷恋他,苦苦追求但屡被拒绝;比如她好不容易被对方接受,两个人在一起很久以后她无意间得知这段感情不过是宋聿跟人打赌输了接受惩罚的产物。 好笑的是,在一段感情里被欺骗,路存不是第一个,而她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有了经验,她自然平静很多。要不是路存最后恼羞成怒骂她骂得那么难听,她或许都能坐下来和他好好商量,给彼此留下最后的体面。 虽然最大的原因只是在于她不爱路存。不爱,自然就不至于太愤怒难过。 不过当初的宋聿,可是实打实地好好坑了她一把呢。 “你怎么在这儿?”秦招招对着宋聿假笑一下,语气疏离。 宋聿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他认得晏承,知道他和秦招招是青梅竹马,不过是不太熟的那种。这个人对他来说,还不如那个叫路存的有威胁力呢。 “拍戏受了点伤,”宋聿抬了下右腿,眼里噙着莫名其妙的笑意,“……你呢,怎么把自己弄进医院来了?” “酒喝多了,”秦招招越说越觉得没劲,连虚伪的客套都懒得摆,“……那什么,我还有事,先不聊了,你也抓紧出院吧。” 说完,秦招招扭头看着从刚才起就一直被遗忘了的晏承,语气诡异的温柔起来:“我们走吧,亲爱的。” 晏承:“………” “等等!”宋聿忽然急了,半个身子都从轮椅上抬了起来,“……你刚刚喊他什么?” 背对着宋聿,秦招招抓了下晏承的胳膊,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江湖救急,别戳穿我,算我求你。” 转身,果然如秦招招意料之中的,宋聿这小子笑不出来了,表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你不是、不是昨天才刚和路存分手吗?怎么这么快就……” 秦招招皮笑肉不笑,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她面上不显:“我和路存的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咳……”宋聿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漏嘴了,眼神闪躲着:“……大家都是同学,八卦这种东西传的多快啊,再说你秦招招又不是一般人,你的事,我想不知道都难。” 是吗? 他喜欢装模作样的演,秦招招却不想陪他了,她正了正脸色,说不出是阴阳怪气还是真心实意的: “那现在你知道的八卦比别人都要多了,和路存分手以后,我又喜欢上了晏承,正在追他呢。” 听到“追”这个字,宋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自从几年前秦招招和他分手,两个人正儿八经的见面这还是第一次,可就算不见面,他也能从其他人嘴里得知她的近况。 她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每一个都是男方追求的她,自始至终,他宋聿都是唯一一个被她倒追的前任,还是初恋。 现在倒好。 秦招招懒得管他怎么想,她说完以后拉着晏承转身就走,只是背对宋聿时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儿。 赢了,秦招招就爽了。 她是爽了,离开宋聿他们的视线以后,她立刻放开了抓着晏承衣袖的那只手。晏承整理了一下衣袖,语气听不出喜怒: “群里的照片,是宋聿派人发的,你昏迷的时候我和徐恕查出来了,怕你醒来听了不高兴,就没告诉你。” 不过刚刚,宋聿自己撞到枪口上,她应该也已经猜出来了,他想。 世界真小。 盛夏夜晚最后一丝闷热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丝丝缕缕的凉风。 急诊大楼和旁边的住院部灯火通明,秦招招舒了口气,没接他的话:“……刚才谢谢你。”她说。 在秦招招看不见的地方,晏承眼里的冰霜一点点消散了,他正要开口,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回避到一边去接了。 但其实四周很静,即使晏承没有开免提,秦招招也能听见电话内容。 是晏伯山打来的。 时过境迁,这个男人如今早不是当年在秦家人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样了,他声音浑厚有力,摆足了上位者的威严派头: “喂,我刚刚问过徐恕了,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医院跟秦招招在一块儿呢?你给我离她远点你听见没有,要不然对你没好处!” “我告诉你,你明天必须回家一趟,跟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打路家那小儿子,就为了秦招招那个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小贱货?你……” 他话还没说完,晏承直接把电话挂断了,给手机静音后他若无其事地走回来,查看了一下输液瓶的余量。 “要在四周走走吗,还是现在就回去?” 秦招招笑了,月光映照下她的侧脸透出一丝说不出的柔美:“先不回去,有件事想问问你。” 晏承停下手上动作,“什么?” “我记得你没有女朋友吧,那我应该可以追你吧?”她顿一顿,转脸看向他,“我刚刚跟宋聿说的,其实不是气话。” 她跟宋聿说,她喜欢上他了,正在追他。 晏承呼吸一滞,“你……” 看他这个反应,秦招招笑得更灿烂了,只不过她再开口,语气含了丝咬牙切齿的恨意:“你这么惊讶干什么,我不就是这么一个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坏女人嘛。” 晏承垂在双腿两侧的手握紧了,他听出秦招招话里的讥讽,明白她那些话都是说的反话而已。 “……你都听到了。”男人说这话的语气不是问询,而是陈述。 秦招招不说话,扭过脸去,继续抬头看月亮,晏承等了一会儿,刻意压低的声音透着一丝沙哑: “对不起。”他替晏伯山跟她道歉。 “你不用跟我道歉,”秦招招语气冷然,“反正咱们两个,是一辈子的仇人了。” ———————————————————————— 第二天一早,秦招招的病房里就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晏承外出买早饭,回来一推开门,就看到晏伯山和路家的大儿子路延站在病床前。 晏伯山是来带晏承离开的,只是来之前还去了趟路存的病房看望,所以现在和路延一道过来了。 路延自然是代替弟弟路存来和秦招招致歉的,事情闹到如今这种不好收场的地步,也不是路家想看到的,但偏偏做错不占理的是自家儿子,路家再生气儿子被打,也得压着火先安抚秦招招。 秦招招全程一言不发,只说退婚,订好的酒店和宾客等一系列烂摊子由路家自己收拾。 路延忍气吞声地答应了,又说路存伤的很重,希望秦招招看在他已经受到教训的份上,不要因此让两家产生隔阂。 明明打人的是晏承,路家连报警都不敢,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和晏家父子俩共处一室。 秦招招看看路延,又看看晏伯山,心里就明白了这两人大概率在来之前就已经和解了,不知道晏伯山给路家开出了什么样的好处和条件,路存挨的那顿毒打,就这样轻飘飘地翻篇了。 如今的华润,早已取当年的恒远而代之,在望京的地位重于泰山,路家自然是不会、不能也不敢得罪的。 这样的待遇,对秦招招来说何其熟悉啊。 如果当初恒远没有出事,如果她爸爸没死,如果今天的恒远还像以前一样强势;就是借给他路存和路家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出轨后还对秦招招出言不逊,路家也早在事发当场就屁滚尿流的打电话过来道歉处理了,何以会拖到现在。 当然,她也不会静静地坐在这了,早就冲到路存的病房撕烂他的嘴了。 秦招招咬咬后槽牙,看着这一屋子人,简直恶心的想吐。 她刚要开口撵人,就看到晏承不知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来到了她病床前,把手里拎的早餐放到了桌上:“我买了生煎和桂花圆子,是上学那会儿你经常吃的那家。” 说着,他还贴心的把早餐打包盒的盖子打开,却连一句招呼都不和父亲打,更别提那个路延,直接被他无视。 一如既往、彻头彻尾的目中无人。 晏伯山表情阴沉下来,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动辄谩骂殴打自己的儿子了,只能转移怒火,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招招,眼里满是不屑厌烦: “只是低血糖,又不是快死了,怎么好意思躺在床上让别人伺候你的,这么娇纵没用,也怪不得路家那孩子不要你。” 晏承刚要开口,秦招招已经抢在他前面张嘴了,语气凉飕飕的: “晏叔叔,麻烦您教训人之前看清楚,你儿子在旁边。您不知道现在已经禁止随地大小爹了吗,你不是我爹,就别操着一口爹味儿来管我了。” 晏伯山冷哼一声,糟老头子一脸刻薄相:“伶牙俐齿,连长辈都敢不敬,谁家要是娶了你这样的女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是吗?”秦招招又笑了,只不过是冷笑,“那太好了,我铁定嫁给晏承,把你们家搅的天翻地覆,您就等着瞧吧!” 晏承身形微微一顿。 第13章夜莺与玫瑰(250珠加更) 初夏,图书馆。虽然才五月份,但空气里已经隐约开始有了蝉鸣声,正午的阳光也带了一丝燥意。 “晏承,能不能把你那本书借我看看?”十六岁的少女软着嗓子,破天荒地凑过来和他说话。 晏承自顾自地整理着面前的书架,一边抽出自己要找的那本,一边低声回答秦招招:“哪本?” 他和秦招招算不上朋友,淡漠的性格让他无法在她面前讨喜,虽然她小时候很喜欢他的长相,但时间久了,她身边又不缺玩伴,难免还是慢慢疏远。 步入青春期以后,两个人交流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说是青梅竹马,但其实也就是普通同学。平时秦招招是不会理他的,除非有求于他。 “就是那本《夜莺与玫瑰》,书店的译本都不是你这一版的,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连学校图书馆都没有。我记得以前在你那儿看到过,所以就来问问。” “宋聿最近在四处找这个,我想……” 想帮他找来,借此讨好心上人。后面的话秦招招没说,但晏承已经明白了。 宋聿在学校很出名,长得帅个子高,阳光开朗,桀骜不驯,又会打篮球嘴又甜,一笑起来两个梨涡;据说特别招女孩喜欢,抽屉里常年塞满了礼物和情书。 秦招招也是那众多追求者之一,不过她冲在最最前线,更有知名度一些。 一个有钱又漂亮的千金大小姐,行事张扬,连追求都那么轰轰烈烈人尽皆知,学校里但凡认识宋聿和秦招招的,都知道她喜欢他,在追他。 晏承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声音清冽平稳:“书在我家,明天带过来给你。” 秦招招一下子喜出望外:“那你答应我,千万别忘了!” “嗯。” 晏承继续低头看书,余光看到秦招招离开的步子都是雀跃的。 直到午休结束,晏承才离开图书馆回到教室里。 室内比较安静,偶尔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有人小声请求坐窗边的同学开窗通下风,有人还趴在桌子上睡着,他后桌两个人在小声聊八卦。 “昨天下午我出学校的时候就看见了,陈恒和苑丹也看见了。那个男的一直自称自己是简微的爸爸,穿的跟个流浪汉一样,还缠着简微向简微要钱,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爸爸啊……”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秦招招就让她家的司机把那人赶走了,说让他滚远点以后不许再骚扰简微。简微后来还哭了呢,看她那样,可能那个人还真是她爸爸,她好可怜……” 晏承合上笔盖,把下午第一节课要用的书拿出来时,后面两人的话题已经从简微和秦招招变成下星期的运动会了。 直到预备铃响,秦招招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推门进来,她身边是宋聿,还有其他几个经常和宋聿在一起打篮球的男生。 “晏承,你看宋聿戴的护膝和腕带,”前桌的徐恕突然转过头来,一边小声说着,一边眼神示意他看宋聿,“……这个牌子刚出的联名限量版,和篮球配套卖的,秦招招送他的。” 晏承笔尖一顿,一向对这种桃色八卦没什么兴趣的他,罕见地抬眼看向徐恕,“你怎么知道?” “因为是我给秦招招出的主意啊,她上次月考不是考了第一名嘛,宋聿不想接受她的礼物也得接受了,她昨天就跑来问我,什么东西男生会经常贴身带着,我就让她买这个了。” 宋聿喜欢打篮球,护膝和腕带这种东西的确必不可少且常年不离身,徐恕的主意再合适不过。但,这不是重点—— “你为什么说,秦招招考了第一名宋聿就不得不接受她的礼物了,”晏承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在班里,晏承性格冷淡、两耳不闻窗外事是出了名的,徐恕还算能和他说的上几句话的,所以有什么新闻他不知道,也很正常。 “宋聿不是一向不接受任何人的礼物吗,不管谁送的、送的什么,但是那次他被秦招招缠磨的受不了了,就随口说她要是能考到第一名,他就能接受她的礼物。”徐恕耐心解释道。 想了想,徐恕又补充一句,“当时好几个人都听到了,包括我。” 年级第一以前一直是晏承,他对什么事都没兴趣,总是一个人看书、学习,常年霸榜第一。秦招招学习成绩也好,但她是万年老二,每次都被晏承甩一条街;或许是太过相信秦招招干不过晏承,宋聿才提出了这样的条件。 可奇异的是,上次月考,万年老二的秦招招史无前例地咸鱼翻身,竟然踩着晏承考了第一。 这事一度成为他们整个年级的奇谈。 就是难以想象,秦招招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做到的。 “啧啧,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啊。”徐恕不由得感慨道。 晏承目光左移,落在秦招招和她同桌的宋聿周围。 开学的时候她本来不是坐在那里的,后来她喜欢上宋聿,又是给宋聿同桌的男生送东西又是请吃饭,对方就同意和她换座位了。 情窦初开的少女双手托着下巴笑意盈盈,看起来心情不错,满心满眼都是喜欢的人,还是小时候那副明媚张扬、敢爱敢恨的样子。 晏承收回视线,不再开口了。 第二天,秦招招给晏承写了纸条,约他在图书馆把那本书给她。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直接在教室转交,但晏承还是在放学后按照纸条上写的去了图书馆。 拿到了书,秦招招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没有要走的意思,晏承坐下来,一边翻开习题册,一边问道: “还有别的事吗?” 秦招招就笑了,一脸促狭,“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六月份学校不是有个文艺晚会嘛,宋聿报了个话剧,就是根据这本《夜莺与玫瑰》改编的。我想了解一下,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和他一起演那个话剧。” 女孩眼里都是憧憬,提起喜欢的人,眼神都在发光:“我要演夜莺,你觉得好不好?” 晏承头都不抬,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修长白皙的指节弯曲出好看的弧度,“为什么问我?”他说。 他的意思是,她有路存、简微等一堆熟悉的好朋友,何必舍近求远来问他。 “你小的时候不是很喜欢夜莺吗?我记得你还跟我说过,你是因为这个故事才喜欢夜莺的,你还有一个夜莺的木雕。所以我才来问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年幼的晏承曾经从母亲那里听来了《夜莺与玫瑰》的故事,从此喜欢上了这只纯真无私、代表着爱情信徒的夜莺,故事内容他甚至都能倒背如流。 但那是小时候,现在的他长大了。 “宋聿演什么?”晏承又问。 “他当然演那个爱而不得的男青年了。”秦招招的语气掺杂了一丝没有恶意的嘲弄,不明白晏承问这个干嘛。 “既然他演那个男青年,你为什么不演被他暗恋的、教授的女儿?台词少、扮相美,还能听宋聿亲口说爱你。”晏承还是没抬头,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一个青年学生爱上了教授的女儿,被要求献上一朵红玫瑰才能和心爱之人跳舞。男青年遍寻不获,痛哭声被夜莺听到,夜莺认为他就是自己歌唱的有情人,决定帮他寻找红玫瑰。 最终,夜莺以生命之血培育了一朵红玫瑰后凄惨死去。玫瑰被男青年拿去献给心上人,却惨遭嫌弃,于是红玫瑰被他随手扔掉,又被车轮轧得粉碎;男青年怨恨女孩无情无义,又埋怨爱情无聊,缩回家读书去了。 “你不懂。”秦招招撇撇嘴,“教授的女儿不爱男青年,还嫌弃他,要是我演那个女孩,我不就要对宋聿说那些伤人的话了,我可不想。” “夜莺多好啊,她一直在帮助男青年,为了他可以付出生命。” 晏承低声反驳:“可是夜莺和他之间没有爱情,夜莺也不是为了他付出生命,夜莺是为了自己信仰的爱情付出生命。” “对啊,我的意思是,就算哪天我和宋聿之间没有男女之情了,我也愿意像夜莺那样为他献出一切。”秦招招言之凿凿,仿佛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晏承看看,以证明她的话。 这样一个年轻的、从小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女孩,因为被保护的太好,还没吃过感情的苦,误以为爱情这种东西,凭真心、靠奉献就可以得到一个美好的结局。 “……说不定宋聿看了我演的夜莺,一感动,就喜欢上我了呢。”她执着地、锲而不舍地为自己人生初次的情意添砖加瓦,让它看起来热烈、高洁、坚不可摧。 可爱,也可笑。 到这时候,晏承才终于抬眼看向秦招招,他眼里一片雾霭沉沉,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可他同时也面无表情,语气锋利:“你这是典型的奉献型人格,不叫爱。” 就像戳破一个漂亮但脆弱的肥皂泡一样轻而易举,晏承警告她:“爱情这种东西,只是人类写给自己和其他人的甜蜜陷阱,夜莺不懂,所以下场悲惨。” 秦招招脸色沉了下来,晏承的话让她感觉到很不舒服:“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早知道他这么不解风情,她就不该来问他的。秦招招不由得在心里腹诽,同时又有些后悔——晏承真是太讨厌了,他怎么可以这么说宋聿,怎么可以这么说她的心意? 晏承不说话,只是和秦招招静静地对峙着。良久,他终于还是败下阵来,语气稍微软了一些: “我的意思是,做你自己就好,别做夜莺。” 他说的,既是书里的夜莺,也是她口中那种夜莺。 夜莺太过相信爱情,才会下场悲惨,他不希望她做夜莺。 彼时的秦招招并不相信晏承,她一意孤行地认为对方不过是在说风凉话。她反驳他说: “我会让宋聿喜欢我的,我以后也一定会嫁给宋聿,你等着瞧好了。” 第14章睚眦必报(730补更) 当然了,那只是一时的意气话,这次的也一样。 秦招招的性格晏承很了解,什么事都不愿意落下风,就算是争一时口舌之快也好,她很少忍气吞声。 就像在医院走廊里遇见分手多年的初恋,她都可以立马拉上旁边的他当挡箭牌来显示自己情场得意好赢过对方。 晏承起初并未在意,但几天后,当助理在办公室门口一脸为难地迎上来,说恒远地产的秦小姐找来的时候,他才忽然发觉事情的发展好像隐约脱离了他的控制。 秦招招是有备而来的,全副武装、张扬漂亮地踩着高跟鞋,选在华润总部上班高峰期时在一楼大厅晃了一圈,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一束玫瑰花直达他的办公室。 上楼之前,她甚至对前台自报家门,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姓甚名谁。 他忘了,他这位青梅竹马,一向睚眦必报,他那个生物学父亲骂她的话,只怕已经被她铭记于心了。 晏承推门进去的时候秦招招已经在会客区的沙发上正襟危坐了,手里还端了一杯热咖啡。 他抬手示意身后的助理等一干人等先出去,等到室内只剩他们两个人了,晏承才坐到办公位上,遥遥地看着秦招招: “你来这儿干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恒远最近应该没有跟华润合作的项目,就算有,你也应该去恒远,而不是来华润。”男人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生气与否。 秦招招翻了个白眼儿,放下手里的咖啡,悠闲舒适地好像是在自己家一样:“我去什么恒远啊?恒远现在明面上还姓秦,可望京商圈那群和我爸一起打拼过的老狐狸,有谁不知道它有半壁江山其实早就姓晏了?” 所谓的恒远地产,从四年前就已经被架空了一半。秦招招空有个小秦总的职位头衔,实则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傀儡,她和母亲两个人的控股加起来总共还不到40%,根本没有决策权。 已经侵吞一半了,要完全吞并还不是指日可待。 是她太蠢,以为她和路家联姻晏伯山就会有所忌惮不敢继续,现在看来,路家这样小小的窝囊废,晏伯山可能根本不放在眼里。 转而秦招招又垂下眼睫笑了:“不过没关系,我不是跟晏叔叔说了吗,我追求你,然后嫁给你,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到时候是姓晏还是姓秦,不都是一样的嘛。” 反正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被晏承派人赶出去,但是出去之前,她怎么着也要恶心一下他们父子。 晏承却并没有像秦招招预料的那样不耐烦,或是发怒,他情绪稳定一如既往,秦招招说话的功夫,他已经翻开一本文件开始签字了。 “你又在开玩笑了,”晏承低声道:“……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今天来只是想激怒我和晏伯山。这个时间,消息应该已经传到董事长办公室了,你的目的达到了。所以回去吧,别闹了。” 一个口口声声说要追求他的人,却眼里心里都装着对他的厌恶和恨意,她实在是个不称职的骗子,自然也会被一眼识破。 “我没有开玩笑哦,”秦招招语气懒洋洋地,抱着那束娇艳欲滴的玫瑰站起来,一步步走到晏承身边,然后把花放到他面前。 花束太大,甚至压住了一部分文件,晏承正要抽走,秦招招已经倾斜着上半身凑过去,和晏承的距离瞬间拉近到咫尺之间。 以至于他一抬头,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和距离一下子就变得暧昧起来。 秦招招直勾勾地盯着晏承,明眸里满是戏谑:“……上次你帮了我,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回去这几天我仔细想了想,我必须要追到你,不然我寝食难安,以后也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越说到后面,秦招招的语气越矫揉造作,晏承和她对视,目光沉静,脸色辨不出喜怒。 撒谎。 他见过她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慌乱无措、小心翼翼,而不是这样游刃有余,眼里只有戏弄和玩味。 两个人静静地僵持着,直到有人在外面敲门,秦招招这才轻笑一声,退回到她一开始坐的地方。 “进。”晏承收回视线,垂眼的同时出声同意外面的人进来。 是总裁办的特助,一个穿休闲西装的年轻男人,看起来好像刚毕业不久。 那一大束玫瑰花还在桌上摆着,来人显然是被惊到了,表情有一闪而过的愕然,然后才开口: “……晏总,是有关临岐湾度假岛的项目,有很重要的消息要跟您汇报一下。” 他说着,看了一眼旁边不远处沙发上坐着的秦招招,欲言又止:“但……现在是不是有些不太方便,不然我等您有空了再来吧?” 重要项目是需要内部保密的,秦招招这么大个无关人士坐在这儿,他还真不敢说。 晏承抬眼看了一下秦招招,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无奈,但还是没有开口撵人。 “没关系,说吧。” 得到允准,华润这位特助语速极快地说了一连串专业名词,秦招招听得懂但懒得记,索性打开手机录起音来。 有点无聊,她又点开聊天软件,一堆狐朋狗友发的慰问消息,置顶就是简微。 她在家浑浑噩噩休养身体这几天,断断续续收到四十九个未接电话,其中大半是简微打来的。还有数不清的消息短信,秦招招不想看,一条也没点开。最新一条消息是昨天晚上发出的,提醒弹窗至今还在,她不想看也看见了: “招招,我想见你一面,当面跟你解释,好吗?” 手机息屏,秦招招身体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又开始含情脉脉地看着晏承。 眼神直白到晏承和特助都能感觉到了,特助如芒在背,晏承转头看秦招招,她还厚着脸皮和人家对视,还笑。 终于汇报完毕了,那个特助逃也似的告辞了。前脚关上门,后脚他就被总裁办其他的秘书和助理一拥而上,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那个秦小姐怎么样了?!” “老板脾气那么差,平时在公司里谁见了他那张臭脸不怵啊。上次那个网红小姐姐给老板献殷勤,老板警告一次后第二次直接叫保安了你们记不记得!一开始老板进去的时候看到秦小姐坐在沙发上,我都替她捏了把汗……” “你懂个屁,我看这位秦小姐可不一般,人家是正经的千金大小姐,说不定以后能做咱们老板娘呢,我还给她送了杯咖啡混脸熟……” 刚进去又出来那个特助食指放在嘴边作“嘘”状,示意大家小点声,等一伙人远离办公室门口了,他才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讲出来: “秦小姐把她那束玫瑰花摆到晏总桌上啦,晏总都没生气;我进去汇报项目进程的时候,晏总还让她旁听;你们是没看见,晏总那个眼神柔的啊,都快掐出水儿来了!” 办公室内。 秦招招似乎也看出来晏承懒得管她,好像准备摆烂冷处理,就像小时候她在他面前找茬的时候那样;她便更加得寸进尺,甚至摸索着在办公室门上录入了她自己的指纹,美名其曰下次来找晏承就更方便了,不用通过外面的特助和助理才能进来。 做完这一切,她和晏承摆手告辞:“我还有事,先走啦,明天再来。” 走到门口,她又回头看向晏承,不巧的是,晏承也正在看她。 好像就等着她出去,他好赶紧吩咐人把办公室换锁,加强公司安保明天绝不让她进来似的。 那副看她不爽,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简直和小时候如出一辙。 时隔多年,秦招招竟然再次体会到了小时候欺负晏承的恶劣乐趣。 好嘛,明天她一定来。 第15章趁你病要你命 从华润总部大楼出来,秦招招驱车直奔上次她晕倒去的那家私立医院。 住院部护士站的一个小护士还认得她呢,以为她是来复查的;秦招招笑眯眯地跟人家打了个招呼,转头溜进路存的306号病房时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路存躺的板板正正的,脸上和胳膊上的几块纱布还没拆,看见秦招招,他表情也是陡然变得很难看: “怎么是你?” “你怎么来了?” 秦招招抱着自己的礼物盒走过去,放在路存病床旁的床头桌上,开口阴阳怪气的:“我怎么不能来啊?我只是被未婚夫劈腿了而已,我又没有被人打个半死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路存气急:“你!” “哎呀!”秦招招故作姿态地捂了下嘴,表情贱兮兮的:“……不好意思,我忘了不能说这个,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啊。” 路存撇过脸冷哼一声:“你用不着来我这儿讽刺我,我们已经退婚了,我也不需要你假惺惺来看我。” 秦招招扯着嘴角讥笑一声,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路存,对他的话,她不置可否,只是语气可怜而嘲弄地问: “啧啧啧,我倒想问问你,你那么喜欢简微,她怎么没来照顾你呀?” 偌大的病房,除了路存这个病人以外,最近就只有路家的人和请的护工来过,大概路家觉得丢人,儿子被打伤住院的消息至今也只有徐恕他们几个知道。 秦招招还特意问过护士,自从路存住院,根本就没有一个叫简微的女孩来探望过。 路存不作声,脸色憋的铁青。秦招招看他气的那样,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不过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他那天趁她身体不济事没办法回怼的时候,骂的可比这难听多了。 “她不来照顾你没关系,”秦招招笑了笑,就是那笑多少有点不怀好意,“……我这不是来看望你了嘛。怎么说我们也在一起过,感情破裂了仁义还在,是不是?你看,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说着,她掀开礼物盒的盖子,捧着给路存看:“你回过头来看看,你肯定喜欢。” 路存脸色阴沉地沉寂了两秒,许是被秦招招颇具欺骗性的软话哄到了,许是控制不住好奇心,虽然不情愿,他还是扭过头来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看得他瞬间青筋暴起,怒气值直接拉满—— “秦招招!你给我送钟??!!!” 只见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里,赫然躺着一只石英钟表。 给一个病人送钟,趁你病要你命,这么恶毒的诅咒,也难怪路存会气到破防;可是他转念一想,秦招招今天来不就是为了恶心他、让他生气吗,他控制不住情绪,岂不是遂了她的愿? 路存闭了闭眼,呼吸粗重,努力压抑怒火,“出去,带着你的钟出去!我和简微纠缠不清,你还不是也和晏承勾勾搭搭,不知廉耻,我多看你一秒都脏了我的眼!” 秦招招不知道他所谓的和晏承勾勾搭搭是指晏承帮她揍了他一顿呢,还是她在病房里说要嫁给晏承的气话被他哥路延学给他听了,她也不想管,更不想解释; 她只管给小嘴抹蜜,然后输出:“你从你爹屁眼儿里生出来的时候你爹没教过你不能用屁眼儿说话吗?还是你后面太松了兜不住屎所以屎都从前面喷出来了?我再不知廉耻能有你不知廉耻,脚踏两条船又当又立,丑事败露了就狗急跳墙。骂我?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当初要不是你求我和你在一起,我挖了这双眼都看不上你!” 路存整个人都傻了,他一向知道秦招招尖酸刻薄、骂人难听,但没想到这么难听。他倒也想第一时间就怼回去,可惜匮乏的脏话词汇量让他几度词穷,他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整个人都隐隐有些发癫了,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滚出去!出去!”这么怒吼着,他还要按床头的呼叫铃叫护工,一片吵闹之际,病房的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路存和秦招招双双看过去,来人正是简微。 “简微?”看见来的人是心上人,路存所有的愤怒瞬间消失了,又慢慢装回以前那个温和有礼的贵公子,声音都变温柔了:“……你怎么来了?” 是来看望他的吗?想到这里,路存不由得心中一喜——失去秦招招这么一个刁蛮任性的未婚妻无所谓,至少他还有简微。 可惜下一秒,那个讨人厌的秦招招又凑了过来,笑得比刚才还烦人地摇了摇手机屏幕: “不好意思,是我让她来的。” 来医院之前,秦招招给简微回了一条消息:“要解释的话,就今天上午十点半去路存的病房里跟我解释,三个人把所有话都说清楚,不来的话默认你放弃解释,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路存躺了几天都不见简微来看望一眼,秦招招一条消息,人马不停蹄就来了。 路存那个表情复杂的,不敢置信中掺杂着愤怒、失望、痛苦,五味杂陈,别提多精彩了。 简微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进来以后就直奔秦招招。还是那副怯懦样子,像以前那样期期艾艾地凑到秦招招身边: “招招,你终于肯见我了。” 话音刚落,简微眼圈就红了,“你晕倒的时候,都把我吓坏了。你醒了也不肯接我电话,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见我了。” 秦招招伸手轻轻推了她一下:“打住,先别哭,你是来跟我解释的,解释清楚了再哭也不迟。” 正好路存也在这,谁也别撒谎,大家来个坦白局呗。 “好。”想起正事,简微吸吸鼻子,打开手机调出了她和路存的聊天记录。 “招招,我全部都跟你实话实说。你和路存在一起这三年,我和他没有任何社交软件的好友,我们联系是通过短信。他在你们订婚前大概两周时联系我,说想最后见我一面,做个了结不留遗憾。” 秦招招看了下信息来往的时间,的确是简微说的那样,她大概也没有说谎,因为路存一言不发,完全没有要反驳的意思,还沉浸在简微对他的态度里痛苦呢。 “我承认,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旧情在的,所以那天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见面地点是在昌南路的芳廷咖啡厅,聊天内容都是叙旧,大概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我离开的时候,路存提出最后再拥抱一下,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就没同意,然后他不顾我的意愿就拉我的手,还抱我。”说着,简微已经有些哽咽。 秦招招也愣了愣,她以为简微和路存是两情相悦的偷情,没想到是路存一个人的独角戏。 芳廷咖啡厅门口可是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控的,这货也不怕简微告他性骚扰啊。 简微脸色很憔悴,声音也弱弱的:“……一开始我愣住了,但是反应过来以后我第一时间就推开他了。你试礼服那天,路存叫我出去,就是为那天的冒犯行为跟我道歉,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秦招招皱着眉,准确来说,从简微说她是被强迫的时候,她就开始皱眉了,但再开口,她的语气较一开始缓和了很多: “事发那天我问你了,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呢?” 简微又快哭了:“我当时吓坏了,脑子一片空白,只能你问什么,我尽可能地解释什么。” 哦对,秦招招想起来了,她当时正要问到亲密接触是怎么回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路存打断了,然后两个人争吵,她低血糖晕倒,也没有简微再开口的机会。 到这时候,秦招招突然想起那几十个未接电话和社交软件几百条的未读消息——简微这几天一定想了很多办法跟她联系想要解释,那些未读消息里可能也有她刚才给她看的证据,可是她一条都没有点开看过。 这让秦招招有些懊悔,甚至愧疚,她语气不由得变得微微焦躁,但这焦躁是冲她自己的: “你以前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你和路存互相喜欢。”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何必对她有所隐瞒呢?如果一开始她知道路存喜欢的人是简微而不是她,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和路存在一起,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么难堪的境地。 简微的眼泪,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流,“一开始,路存怕他家里知道,不让我说,我们两个在一起都是偷偷摸摸的,谁也不知道;后来还是被他家里发现了,我们分手,他又和你在一起,我更不敢说了,我怕你生气,不和我做朋友了。” 是她懦弱没用,是她瞻前顾后,才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后果。 秦招招头疼的闭了闭眼,良久,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指着路存:“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他。” 她转头看向路存,低低地咒骂出声:“路存,你可真够贱的。” 被这样羞辱,路存霎时怒了:“你他妈给我闭嘴……” “你才应该闭嘴!”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简微突然扭头冲着路存嘶吼出声。 平日里那么胆小懦弱、文静温顺的一个人,在这一刻好像突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把秦招招都吓了一跳。 路存怔住了,像被什么蛰了一下似的,整个人无措起来:“简微?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我那么爱你,我都不惜和秦招招决裂……” 简微脸上满是愤怒和受伤,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你爱我?你怎么还好意思说你爱我?!当初你因为家里抛弃我的时候你不说爱我,转头和招招表白的时候你不说爱我,你害得我痛苦遗憾,害得招招受辱,这就是你说的你爱我?!!” 越说,简微的情绪越崩溃。她这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从上学的时候想到现在,她也越来越清晰的明白,她默默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原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烂货。 “你那天怎么可以那么骂招招?她上学的时候为什么和男同学打架你不知道吗?那个男的造我黄谣说我是檀宫少爷们的通房丫鬟,招招气急了才和他打架的!你明明知道,你为什么还要用这件事来攻击她?!” 他明明知道,招招是她最后的亲人和唯一的朋友,他辱骂招招,就等于是在辱骂她。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想在那场骂仗中占上风。 这就是他所谓的爱,垃圾一般让人恶心的“爱”,她终于彻底看清了他。 简微摇摇头,哭声带着恨:“我真的很后悔,我当初就不应该去见你,更不应该上学的时候喜欢上你。你根本就不配被我喜欢,是我以前瞎了眼!” 她咬着牙,仿佛早已对眼前的人深恶痛绝: “到此为止吧,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 简微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周围的孩子们是不一样的。 他们是小姐和少爷,而她只是保姆的女儿。 她身世低微、贫穷软弱,母女两个都依附秦家而活。妈妈常跟她说,不要惹秦招招不开心,要对秦招招好,要时刻把招招的快乐和安全放在第一位。 她明白,因为秦招招是真正的公主。 幼儿园里,经常有小朋友背着她偷偷议论她的身世: “上周我去找秦招招玩儿,听到秦家的阿姨说简微的爸爸妈妈离婚了,她爸爸是个赌鬼。 “简微那样的出身,有这种爸爸也不稀奇啊。她妈妈不就是秦招招家的保姆嘛,她就是秦招招的小保姆,秦招招让她干什么她就要干什么的……” “啊,那跟丫鬟有什么区别,说的好听一点是朋友吧……” 类似这样的话,她听了很多。但她一直沉默着,因为他们说的是实话。她越来越温顺怯懦,生怕哪里惹到娇纵的招招,所以“丫鬟”这个角色,她一直扮演的很好。 六岁那年,秦家想送秦招招去学跳舞养气质,就带她去试课。作为秦招招最好的朋友,简微有幸跟着一起去了。 隔着玻璃窗,那些踮起脚尖翩翩起舞的姐姐像一个个白天鹅一样,美丽、轻巧,简微看的入了迷。 为了吸引女儿同意,秦韬夫妻俩早给秦招招定制了合她尺寸的芭蕾舞鞋和演出服,只为了她穿上后能对跳舞感兴趣。 可结果让所有人大失所望,秦招招对跳舞完全不感兴趣。漂亮的演出服和白天鹅皇冠她看都不看一眼,老师在她面前即兴跳了一段她也嚷嚷着无聊。 “简微想学跳舞,让她去学嘛。”秦招招直接把那堆演出服塞给了简微,她看出来她很想学。 回家以后,秦韬夫妻把这事跟简微的妈妈提了,鼓励她送简微去学跳舞。 “招招不是这块料,正好那些衣服也合简微的身,她又对芭蕾舞感兴趣,就让她去学呗。经济方面,我和招招爸爸可以资助她。”林茵舒摸了摸简微的头发,心里已经把她当成自己半个女儿。 可妈妈却一脸惶恐,拒绝了先生和太太的提议:“哎呀,我替微微谢谢太太了,但是跳舞哪是我们这种穷人能学的呀,家里收留我们母女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能因为学跳舞这种事再要您出钱资助呢……” 她推着女儿到太太面前,逼她亲口放弃学跳舞这回事,秦韬和妻子劝了又劝,最终还是没能拗得过她。 简微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一夜,第二天,秦招招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使唤她去给自己拿零食,还给了她一百块的跑腿费。 秦招招每个月都有花不完的零花钱,她全部都用来给简微发“工资”,使唤她跑腿拿一些东西,一天大概两三次,一个月的“工资”就比她妈妈做保姆的工资还高了。 “这样,你就有钱去学跳舞了。”秦招招一脸认真的说。 她话还没说完,简微又哭了,可这次不是因为伤心。 十六岁,学校组织运动会,强制班里个子高挑的不论男女都要报项目。轮到简微,只剩一项一千五百米长跑,她害怕的哭起来,秦招招不由分说一把把她拉到身后,一个人报两个项目,顶了她那份。 一项八百米长跑,一项一千五百米长跑,中间仅间隔一个半小时。简微在终点接住瘫倒在她身上的秦招招时,眼泪流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 秦招招强撑着冲她笑,伸手给她抹眼泪,说她是个爱哭鬼。 十九岁,妈妈生病去世,简微的眼泪都要哭干了,缩在秦招招怀里说她这辈子再也没有依靠了。 秦招招肩膀全被她哭湿了,也顾不上,只跟简微说,以后她来做她的依靠。 她说到了,也做到了,她没有再让任何人欺负简微。 从小到大,第一个冲上来救赎简微的,从来都不是灰姑娘的王子,而是她的招招。 当丫鬟也好,当朋友也好,她要一辈子守在招招身边。她曾无数次这样在心里默默发誓。 可她还是辜负了她的招招。 她一定对她很失望。 秦招招沉默了很久,在简微和路存说了那些话以后。直到抬脚离开,她都没有再开口。 简微心灰意冷地低下头,不停的落泪。 少倾,她听到熟悉的嗔怪声,像少时说她是爱哭鬼那样: “还不走,留在这儿继续和他吵架啊?” 第16章别再耍我了 华润总部各个小群里最近流行起了一种奇异的赌局。 赌恒远地产那位独生的千金是上午来他们公司,还是下午来。早上买定离手,人一来就公布结果,输的人负责帮自己部门的人跑腿拿外卖。 由此衍生出来的类似赌局还有:这位秦小姐带不带礼物来,他们的晏总会不会发怒把人赶出去,或者会不会接受人家的求爱,等等。 秦招招本人当然不知道这些针对她的无伤大雅的赌局了,她照常选在一楼人流量最多的时候进入华润总部,和前台小姑娘打个招呼,然后搭晏承的专属电梯直达公司顶楼办公室。 是的,短短两天,她已经凭一己之力抢到了晏承个人电梯的使用权,并在上面录入了她自己的指纹。 她前脚刚踏入电梯,后脚那些小群就炸开了锅: “赢了赢了,让你们一个个都押上午,我才是那个天选之子。” “秦小姐今天没带礼物哎,昨天那个菲格拉慕的领带就挺好,我爱豆有次出席颁奖典礼就搭的他家的领带,贼出片儿。” “我赌五毛钱,秦小姐一个月内一定能追到晏总……” 还有人po出了偷拍的背影照,照片上的秦招招穿一身海蓝色吊带高腰连衣裙,有识货的认出裙子是意大利真丝水晶缎的材质,所以才那么波光粼粼,如月如水。 裙子好看,但人更好看。群里有男生发了句“晏总命真好”,后面紧跟一张咬牙切齿配文“好极度”的表情包。晏承身边的尹特助看见了,也跟着发了一张表情包,还“嘿嘿”笑了两声。 “笑什么呢?”有人站他旁边问了一句。 尹特助正翻找自己的表情包库找那张特应景的,闻言还有点儿不耐烦:“就群里他们发的那个啊,你自己看……” 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尹特助猛地意识到跟他说话的人是晏承。 他迅速把手机收起来,人也从工位上站起来,一脸惶恐地道歉:“对、对不起晏总,我不应该在上班时间玩手机……” 晏承其实已经看到了,如果是平时,他已经按照公司规定处罚他了,不过今天,他不太想那么做。 “下不为例,”他语气还算轻松地说着,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点:“……把群里那张照片发给我。” “啊?”尹特助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哪张?”话音才落,下一秒他就回过味儿来了。 哦——,是群里那张特有气质的、角度特别好看的、秦小姐的背影照吧? 尹特助的表情瞬间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晏承皱着眉轻咳一声,不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办公室。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尹特助眼睁睁看着秦招招从里面走出来,经过他时还笑着和他打招呼:“下午好啊小尹。” 一整个自来熟的大动作。 她甚至都不用尹特助进去通传一声,因为那门上录了她的指纹,她可以直接进。 推开门,秦招招如愿以偿地看到晏承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露出了严肃中带着一丝不悦的表情。 “干嘛这么看着我,”秦招招笑了笑,冰清玉洁的裙摆摇曳着一步步向晏承靠近,“……你就那么讨厌我啊?” 秦招招知道自己在明知故问,她以追求之名行戏弄之实,对方揭穿她了她还一而再,再而叁地跑过来;她这么揣着明白装糊涂,是谁都会厌烦的,就算是淡漠克制如晏承也不例外。 晏承一言不发,视线锁定在秦招招身上,那目光不算柔和,要是公司里其他人看见了,可能早就被吓得噤声了。但秦招招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她是不怕他的。 顶着强压一样的眼神,她还是走到他面前,“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是不讨厌了。” “不讨厌的话很容易就会发展成喜欢的哦,这是我某个前任告诉我的,你知道这句话吗?”秦招招开始故作娇嗔,摆出一副和晏承调情的姿态。 晏承语气凉凉:“我只知道你是在骗我,在说气话。” 他正视她,眼神有些晦暗: “秦招招,别再耍我了,好吗?” 这么油盐不进啊。 秦招招脸上贱兮兮的假笑一点点收敛了——反正玩了这么几天,她也玩够了,晏伯山那遭老头子几乎每天都要被她气到,她达到了最初的目的,再闹下去就没意思了。 她正了正脸色: “想让我以后不再来也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晏承好脾气道。 “也没什么,你如果嫌我烦的话呢,就知会一声你们晏家在恒远养的那群狗,尤其是李邈、丁彰那几个高层,让他们那帮董事会批准我回恒远上班,并且把我应得的实权还给我,我以后就再也不来烦你们父子了。” 按理来说,公司任命高层必须经过董事会批准,可晏伯山手握恒远约40%的股权,恒远其他那些高层股东加起来约23%,晏家养了这么一群好狗,再和他们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她要回自家的公司上班,竟然还要他们说了算。 “………” “我办不到,”沉默片刻,晏承看着她,实话实说:“我目前还没有那个权利……” 他到华润上班不足两年,很多实权依然被晏伯山牢牢攥在手里,有些事情他也做不了主。如果她想来华润上班,他倒是可以做主安排——可那更是不可能的,秦招招恨不得炸了华润的大楼。 “办不到那就回去和晏伯山商量。”秦招招语气冷然,但掷地有声地打断了他:“鸠占鹊巢的是你们,我只是回去上班,又不是夺走你们的股权。如果你们非要做得这么绝,那就别怪我天天来华润气死你爸那个老不死的。” 撂下狠话,秦招招冷着脸离开了,走的时候还重重地摔了下门;吓得外面的尹特助赶紧进来,以为求爱不成的秦小姐把他家晏总砍死了呢。 晏承垂着眼帘,视线落在眼前虚空处,好像在出神,又好像没有,尹特助提醒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刚刚没事,你先出去吧。” ………… 秦招招气哄哄地离开了晏承的办公室,电梯下行四十六层,开门的一瞬间她气也就消了。 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只是出了电梯,看见迎面朝她走过来的人,秦招招的怨气没来由地蹭的一下又窜起来了。 是宋聿,身边跟着上次在医院见过的那个经纪人,还有两个她没见过的助理。 他今天倒是没有把自己裹起来,不过这个点儿大厅也没什么人,只有不远处经过的几个年轻职员似乎认出来他了,一边往前走还一边回头偷拍了几张。 秦招招只看了对方一眼就收回视线了,没打算打招呼什么的。可惜天不遂人愿,她看到宋聿的时候他也看到她了,男人咧着嘴角笑了笑,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 “好巧,在这儿碰到了。” 宋聿的热络并没有换来秦招招礼貌性的回复,她就好像没看到他这个人、没听到他说话一样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了。 但是下一秒秦招招的小臂就被轻轻握住了,同时阻止了她前进的步伐。 “招招,能不能给我两分钟?我有话想跟你说。” 第17章两分钟 “能不能给我两分钟,我有话想跟你说。”秦招招面带羞涩的说完,宋聿身后一众兄弟们不约而同地就开始起哄了。 这是秦招招每周告白式的经典开场白:能不能给我两分钟,我有话想跟你说。 “不能,我没时间。”宋聿每次都会拒绝,然后招呼其他人上场打篮球。 他态度不算冷淡也不算热络,但一点机会也没给过秦招招,总是一脸稀松平常地说“不”,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做自己的事。 除了第一次他不清楚状况,答应给她两分钟,然后换来一句“宋聿,我喜欢你。” 可是宋聿不喜欢她。即使她家境优渥、长得漂亮。秦招招这样的追求者对他来说,和其他的追求者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她的行为更惹眼、更让他困扰以外。 但即使他拒绝了,她还是那么锲而不舍,每周五下午都要来篮球场,走到他面前说那句话。 一开始,宋聿还会礼貌性地说些委婉的托辞来回绝,比如:“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时间”,或者说声抱歉发张好人卡;后来渐渐地他发现,好生好气的拒绝对秦招招根本没有用,她的攻势反而更猛烈了。 几乎无间断的情书、礼物都只是洒洒水,买通老师和宋聿的同桌换座位也是基础操作,每周众目睽睽之下道德绑架式的告白更不算什么。 宋聿最讨厌的是秦招招看着他的眼神。 灼热、亢奋,甚至带一丝越挫越勇的偏执,就好像不把他拿下,她就誓不罢休。 她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她给宋聿这样的感觉。 且不说宋聿现在对感情方面的事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就算他哪天情窦初开,他也不希望另一半是秦招招这样的女孩。 她人不坏,但她的感情让宋聿觉得厌烦。 宋聿平时在学校人缘不错,也是出了名的开朗、好相处,可即便他脾气再好,面对这样执迷不悟的纠缠也感到疲倦,久而久之,态度自然也不像一开始那么随和了。 秦招招不在乎,虽然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当众回绝了,但她还是高高兴兴地坐到看台最佳视野的位置,看宋聿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 场上场下人声鼎沸,她的视线始终落在宋聿身上。 中场休息,宋聿下场喝水,一抬眼,秦招招站在他面前,双手捧上来一瓶水,眼神亮晶晶的:“喝这个吧,是常温的,剧烈运动以后喝冰的对身体不好。” 宋聿撇过脸看向别处,手都不伸一下,“不用了,谢谢。” 篮球队其他人都对这场面见怪不怪了,毕竟宋聿每周拒绝秦招招献殷勤这事已经成了人尽皆知的另类风景线;看热闹的人里,惊叹秦招招毅力顽强的有之,讽刺她自降身价死缠烂打的亦有之,可人家一概当听不见、看不见,依旧我行我素。 秦招招放下水,又看了看宋聿戴的腕带——不是她送的那个,他又换回他自己的了。 “我之前送你的腕带,戴着不舒服吗,怎么换掉了?”她关切问道。 又来了,宋聿皱了皱眉,那种个人边界被侵犯的异样感又来了。 他回头看她,“秦招招,我戴什么腕带你也要管是吗?我是说过你考第一我就接受你的礼物,但我没说你可以用这个礼物绑架我。我已经履行我的承诺了,我要戴什么是我的自由。” 秦招招连忙摆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是看出宋聿脸上的不悦,秦招招终止了这个话题,“不说这个了,上周的文艺晚会演出的很成功,我们的节目得了二等奖,老师说有空了让我们去她办公室领奖,我想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 宋聿态度敷衍:“有空了我自己会去的。”不用和你一起。 不远处裁判的哨声响了,中场休息时间到了,宋聿转身投入球场,不再给秦招招一个眼神。 秦招招的手垂了下去,神色有些落寞。 一直等到傍晚,橙黄的夕阳包裹世界,篮球队的比赛终于结束了。 穿着球衣的宋聿高大修长,他用单肩背书包,在无人处塞给秦招招一个精致小巧的玻璃盒子。 里面装的都是各种剥好、切好了的水果,其中橘子瓣最多,因为宋聿爱吃学校门口那家水果店的青橘,这是秦招招费了好大力气打听到的。 可是这个果切盒宋聿连打开都没有打开,她偷偷塞到他抽屉里什么样,他还给她的时候就是什么样。 “以后别再弄这种东西了,我不会吃的,你做了也是浪费时间。”说完,宋聿转身就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秦招招静静地站在原地,握住玻璃盒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不知道站了多久,秦招招才抬脚离开篮球场。经过两个林荫道,走到正对学校大门的图书馆附近时,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晏承。 少年清隽挺拔,鸦黑短发干净利落,同样单肩背书包,手里拿了一本书。 既然这么巧遇到了,两个人就并肩一起往外走了,虽然他们平时也不怎么说话。 秦招招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晏承这个闷葫芦聊闲打发时间,晏承的目光却似有若无地落到了秦招招手里那个没能送出去的果切盒上。 宋聿喜欢吃的青橘是学校门口那家水果店里的,但那家的青橘并不保甜,秦招招每每买一袋,各个都要剥开尝一瓣,甜的用来给宋聿做果切,酸的她自己吃或者分给简微。 晏承经常能在课间休息时,转头看到秦招招被橘子酸的呲牙咧嘴的样子。 他记得她并不喜欢吃橘子。 “晏承,文艺晚会的节目你看了吗?”冷不丁地,秦招招突然问。 晏承收回视线,“看了。” “我们那个话剧节目演的特好吧?我爸妈给我拍了好多照片呢,就是我穿的夜莺的演出服太热了,差点没把我热晕。” “对了,你喜欢里面哪个角色啊?”她随口问道。 晏承顿了两秒,“……我喜欢夜莺。” 秦招招有些无奈:“我知道你喜欢夜莺啊,你不是从小就喜欢夜莺吗,都说了八百遍了。我问得,是你喜欢那个话剧节目里谁演的哪个角色……” 话音才落,秦招招看到学校门口停的秦家的车了,她瞬间失去了和晏承攀谈的兴趣:“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先回去了。” 晏承目送秦招招坐上车,直到完全看不见了,他才转身上了自己家的车。 ………… 华润一楼,a座电梯走廊。 “招招,能不能给我两分钟?我有话想跟你说。” “……不能,我没时间。”时过境迁,两人位置互换,秦招招同样云淡风轻的拒绝了宋聿的请求。 当年他拒绝她没有错,现在她拒绝他也没有错。 说完,秦招招甩开宋聿的手,拔腿就走。 在她身后,宋聿似乎还想追上来,但是被他的经纪人拦住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行吗,你还有正事要做你记不记得,今天这个项目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 后面的秦招招听不清了,她走远了。车就停在大厦门口不远处的路边,秦招招摁了下车钥匙解锁,手刚搭到车门上还没来得及拉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是宋聿。 他追出来了。 男人面色慌乱,似乎还想去抓秦招招的手腕,但是又怕她生气不敢轻举妄动,又怕她拉开车门立刻开走似的,他声音都带颤: “招招,我知道错了,对不起。我不应该把那些照片发到群里,我没能考虑你的感受和立场,是我的错。” “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对你没有恶意。我想过单独告诉你的,可是你把我所有社交软件、甚至电话短信都拉黑了,我换个号加你还没说两句话就被你发现是我,又给拉黑;我怕你真的和路存订婚,我也是急了,没办法了才……” “宋聿,”秦招招猛地出声打断了他,一副听不下去了的样子,她眼里满是疏离和烦躁,一如当初他看她时那样: “……我订不订婚,和谁订婚,跟你有关系吗?轮得到你来管吗?” 他是不是忘了,他们两个早就分手了。她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早就没有他宋聿的位置了。 第18章公私分明 “晏总,董事长刚才派人来传话,让您去他办公室一趟,有要紧的事。” 晏承背对着尹特助,默不作声地透过落地的玻璃幕墙俯视着某处。四十六层,其实什么也看不清,他也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 “……她走了吗?”良久,晏承轻声问道。 公司里面的人有那么多小群,什么八卦都瞒不过他们,问尹特助,他还真问对人了。 “走……是走了,”尹衡脸色犹犹豫豫的,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但是在一楼被人缠住了,看样子好像跟秦小姐有点感情纠葛,两个人在公司外面的空地那儿说了会儿话,现在秦小姐已经开车离开了。” “那人是谁,跟踪她来这儿的?”晏承回过头来。 “不不不,”尹衡头摇的像拨浪鼓,“他们应该只是偶遇,宋聿先生是公关部和营销部请来的,为了给这次临岐湾度假岛的宣发计划拍宣传片。” 临岐湾的宣发这块,晏承当初是全权交给手底下的人来的,请哪位明星或网红由他们部门自己定夺,不必一一过问,所以他不知道请了谁也很正常。 想了想,尹衡本着职业性又补充了两句:“宋聿是最近文娱界热度较高的新生代演员,非科班出身,但胜在形象好气质佳。加上去年寒假档他参演一部悬疑剧的男叁号爆火,最近有很多公司都在争着抢着请他拍代言和宣传片之类的。” 言下之意,希望他们的晏总不要因为对方是自己情敌这种个人感情原因迁怒宋聿,毕竟这可是个炙手可热的摇钱树,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钱过不去啊。 晏承听懂他的话外音了,他深深地看了尹衡一眼,面容冷峻:“你放心,我一向公私分明,不会因为个人原因就公报私仇,扰乱临岐湾的项目进程。” 那就好,尹衡悄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刚才他说出宋聿名字时老板那核善的微表情,让他差点以为对方要下楼当场让那位明星滚蛋呢。 ———————————————————————— 尹衡第四次发现老板又在走神的时候,是他找他签字,看到文件翻开的页码,还是上次他进来时那页。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他还在看这一页。 但晏承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工作效率远不如以前。每次尹衡推门进去,都能看到他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失望。 尹衡知道他在等秦小姐。 秦招招喜欢在上下班通勤高峰期来公司,在办公室里和晏承互呛几句,偶尔也会和闻讯赶来的晏伯山吵一架,把这父子俩搅的鸡犬不宁了,再扬长而去。尹衡在外面当然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他还以为秦招招在和他家老板搞暧昧调情。 但是自从上次秦小姐摔门而去,她已经好几天没再来过华润了。 今天,她也没有来。 尹衡不敢过问老板个人隐私,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猜测可能是晏董事长不满意秦小姐这个儿媳,所以棒打鸳鸯了。 唉,怪不得晏董事长每次过来脸色都不好看,上次秦小姐离开以后,晏总也生气了,董事长再叫他去自己办公室商议要事,他也不理会。 晏承不知道自己的特助在胡思乱想什么,但其实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总是无端的焦躁,不能集中注意力,心底像有蚂蚁在爬、在啃噬,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从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里抽身出来。 是因为秦招招吗? 以前他们关系不好,他一年到头见不到她几面,就算见了面对方也不搭理他,他也没有这样过,照样日复一日地过来了。 现在,她只不过每天出现在他面前,持续了这么几天而已,一旦她不再找来,他就开始不习惯了? 更可笑的是,他明明知道她找过来只是为了耍他、气晏伯山,他明明知道的。 她不闹了,他的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他可以继续专心工作了,他不是应该高兴的吗? 晏承平日里最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平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溃不成军了;或者说,只要和秦招招有关,他就没办法冷静下来。 生日派对上打伤路存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尹衡离开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工位不到两分钟,就看到他家晏总火急火燎地从里面出来,他忙站起来: “晏总,是有什么急事吗,需不需要我安排……” “我去一趟董事长办公室,”他打断他,没走两步又折返回来交代:“要是有人来找我,你帮我接待一下。” 这个“有人”指的是谁,尹衡当然明白了,忙不迭点头。 就是有点奇怪,晏总不是还在生董事长的气吗,怎么现在又愿意过去了? 连门都没敲,晏承推开晏伯山办公室门的时候,里面站了大概五六个华润的高层,正给身居高位正襟危坐的晏伯山汇报着什么。 儿子失礼,晏伯山倒也没生气,挥挥手让那些人先出去了,又吩咐助理给晏承上杯咖啡。 他老了,不爱喝咖啡,茶水间里备的都是茶叶,只有儿子来的时候,特意为他准备的咖啡才能派上用场。 “有什么要紧事吗,这么急吼吼地找过来?”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人,晏伯山罕见地和蔼可亲起来,刚才面对下属时一身沉稳的威压也消失不见,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他是个多么疼爱儿子的好父亲。 如今的晏伯山对待晏承,态度较幼时可谓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可惜他这份迟到的“父爱”,晏承一直不愿接受,让他颇为头疼。 晏承向来不愿对晏伯山做任何表面功夫,他也不想绕弯,直接开门见山道: “关于你之前说的,由我出面和恒远各位股东面谈,收购恒远余下那23%股权的事,我可以做。” 晏伯山神色一凛,似乎有些意想不到,但很快他又笑了: “你之前不是一直不愿意做这件事吗,怎么现在又肯了?” 让晏承出面会谈收购股权的事,其实他自己也可以做,并且也准备开始做了。只是他这个儿子身为华润的继承人,他免不得要给他铺路,锻炼锻炼他。可是晏承却不懂得他的苦心,一味拒绝,总还想着小的时候和秦家那个秦招招的微薄情分,不愿意做这件事。 殊不知,如今的恒远早已是强弩之末,被他收入囊中是早晚的事。如果秦招招识相,握着手里那不足40%的股份,他倒也可以网开一面保她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但说一千道一万,收购那23%的股份,获得恒远决策权,他晏伯山势在必行。 晏承面无表情:“我想通了,在商言商。说句不好听的,未来我是华润唯一的继承人,收购恒远股份、扩大华润商业版图,对我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晏伯山眯了眯眼,眸色浮沉,叫人看不清里面藏着什么算计——现在的晏承提起恒远居然这么冷漠,倒好像完全忘了几年前秦家大厦倾塌,自己满眼怨恨、疯狂指责他这个父亲的时候了。 不过这样也好,正和他意。 “好,不愧是我晏伯山的儿子。”男人一脸得意,仿佛自己终于培养出了合格的继承人。 毕竟在他这儿,够狠,够毒,才能把事业做大做强,没有通天手段,哪有家财万贯。 晏承垂下眼帘,“关于收购股份这件事,我还有一个建议。” “什么?” “让秦招招回恒远上班。” 这话一说出口,晏伯山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古怪——他花了那么多年,费了那么多精力心血,才把华润做大,把恒远搞垮取而代之;秦招招身为已故的秦韬唯一的女儿,他不得不防,恒远那些高层以各种理由阻挠秦招招回去,自然也是他的授意。 可如今晏承说让秦招招回去? 似乎早已料到晏伯山会是这种反应,晏承接着道:“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是权宜之计,省得外界猜测纷纭。毕竟,背信弃义、赶尽杀绝这样的名声对您来说也不好听。” “倒不如做个样子,让秦招招回恒远,到时候就算恒远成为华润的囊中之物,我们也不至于落下话柄。” 晏承口中的“我们”,显然极大地取悦了晏伯山。 一直以来,他这个儿子和他之间总有隔阂,父子关系也越来越疏远、冷漠。可说到底他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人到中年,想缓和一下父子关系却一直不得其法,现在倒好,他自己想通了。 晏伯山很满意,只觉得亲父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只要儿子孝顺、能干,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以后还不都是他的? “……好,还是你思虑周全。一个秦招招而已,谅她也翻不出什么浪。”他笃定道。 从董事长办公室里出来,晏承手机振动了两下。 是徐恕发来的消息: “明晚的高中同学会别忘了,班长和孙普特意跟我交代了提醒你,全班现在就属你身价最高,都等着你结账呢。” “对了,宋聿和招招也来。” ———————————————————————— 作者的话:有一个作者,她每天都按时更新,请问她可以求读者小宝们投珠珠点收藏吗~( ̄▽ ̄~)~ 第19章同学会 “招招,你在看什么?”简微拿着一条项链帮秦招招试着搭配,视线落在她面前的平板上。 “望京市……市政工程招标公告?”简微检索着屏幕上的关键词念了出来,“你看这个干什么?” 同学会约好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秦招招还在不紧不慢地看些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东西,也难怪简微困惑。 秦招招叹了口气,配合简微抬起头来对着镜子照了照,“半个多月前望京市政府发布了这条招标公告,已经邀请符合条件的建设公司参与招标了。以前这种代建工程大多都是由恒远承接的,所以恒远作为最有希望竞标成功的地产公司,百分之百也参与招标了。” 虽然她人不在恒远,但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恒远那帮老狐狸怎么会错过这么大一块肥肉。 “那不是挺好的嘛,”简微明白了,秦招招人不在恒远,可还心系着恒远呢,“市政府的代建工程,那些公司还不是抢着竞标啊,恒远要是能中标,那是好事啊。” 秦招招抿了抿嘴,“好事是好事,就怕恒远那帮没用的老东西抓不住。” “算了,”她有点烦躁起来,“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连恒远都回不去,我才是那个最没用的。” 秦家的事,简微是和秦招招一起经历了的,闻言她也沉默下来,良久,她站起来帮秦招招把项链戴好: “好了招招,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你还年轻,以后一定有机会回恒远的。” 秦招招“嗯”了一声,回头看她,“对了,今晚的同学会,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柜子里还有几件高定,新的,一次也没穿过,你试试,看你喜欢哪件。” 简微低下了头,声音小小的“我……我就不去了吧,前段时间那件事,大家都知道,我……” 她不好意思去,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说着,简微作势站起来离开,手腕却被秦招招轻轻握住。 “是路存的错,不能怪你,”秦招招定定地看着简微,“……你不用怕,要是有人提起这件事,我会帮你解释。” “没关系的,”简微低眉顺眼地摇了摇头,“招招,我只要你相信我就好了,其他人的想法我不在意。我只要听不见,就当他们没说。” “我晚上还要去舞团排练,你好好儿玩,要是喝酒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说完,简微抽出手腕,和秦招招告别,开车离开了。 她不想去,秦招招也不强求,但考虑她不想见到那些老同学,还没到地方,在路上秦招招就已经决定今天先不喝酒了。 她贪生怕死,不喜欢大晚上找代驾或者打车,所以每次喝醉了都是简微去接她,这么多年早已经形成习惯了。 吃饭的地儿是她们高中班长安排的,秦招招没在这家酒店消费过,但看着环境还不错,门口的侍应问了一句有没有预约,秦招招报了房间号对方就一路领着她到包厢了。 她是踩点去的,还沾沾自喜来的早可以挑座位,结果推开门一看,一大桌子人,只剩两个位置还空着了。 一个在宋聿旁边,一个在晏承旁边。 名单上参加同学会的一共14个人,简微也在只是临时决定不来了。那个班长站起来招呼,让秦招招坐宋聿旁边去。 大家还记得上学的时候秦招招对宋聿穷追不舍的事呢,虽然后来两个人分手了,但事情过去这么几年,说不定能旧情复燃呢——打着看热闹的心思,好几个人低声起哄请秦招招坐过去。 宋聿没出声,但目光从秦招招进来开始就一直追随着她,此刻眼底也溢出一些淡淡的期待。 秦招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走到徐恕身边拍了下他肩膀,“你跟我换个位置,我想坐你这里。” 徐恕“啊?”了一声,“那我坐哪儿?” “那不是有两个座位吗?”秦招招干巴巴地假笑了下,“……你随便挑。” 徐恕脾气好,笑笑就站起来挪到晏承旁边的位置去了,倒是桌上其他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秦招招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不给宋聿台阶下,看来当年这俩人隔阂还挺深。 大家心里都有了底,再吃饭就没有人主动提起秦招招以前追宋聿的事了,生怕秦招招发飙,给自己惹麻烦。 有人给秦招招敬酒,她一律回绝了,扭头看到晏承那边正热火朝天,好几个人正说着谄媚话跟他迎来送往,一点儿也不比当上了大明星的宋聿待遇差。 结束的时候,还有人找宋聿要签名呢。 全天下的同学会流程都大差不差,吃饭,然后转场去夜店或者ktv。 有人提议去最近东区新开的一家主题ktv,受到众人的一致赞同。到了地方秦招招一看,装修的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主题,走廊和楼梯的墙面全是各种不规则的、光怪陆离的镜面,看的人头昏眼花。 包厢倒挺宽敞,她坐下没几分钟就有人叫了酒水和果盘。昏暗的环境中混杂着头顶靡丽的灯光,不知道谁还买了小礼炮,蹦着跳着“怦”的一声,兴奋的尖叫声夹杂着背景音乐,灯再开始闪就能看到地上亮片的反光。 一片喧闹吵嚷中,秦招招看到在她对面、沙发那一头坐着的晏承。 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喝酒,有人凑过去搭话他也不给反应,别人就走了。 可能实在太无聊了,也可能知道灯光昏暗对方看不清,秦招招肆无忌惮地隔着人堆打量他。 晏承的脸一直是很好看的,她想起小时候她就是因为他那张脸才想要和他在一起玩儿;现在他长大了,那张脸等比例放大后只是更坚毅冷厉了些,还是照常穿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连领带和马甲都规规整整,让她有些怀疑他腿上是不是还有男士衬衫夹这种东西。 她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点涩。 他喝酒的时候也很好看,端起酒杯,仰头,吞咽。 这么简单的两个动作,就因为他下颌线流畅、脖颈修长,秦招招竟然在他喉结滚动的时候看出了性感的意味。 “看什么呢?”耳边传来熟悉的男声,将秦招招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宋聿,眼里攒着笑意坐到她旁边,大概是怕她不高兴,没有挨的太近。 这些天,有关宋聿的通稿满天飞,秦招招偶尔也会刷到有关宋聿的营销号,称他是狼狗系男友,运动大男孩,笑起来人畜无害,演起反派又让人毛骨悚然。 这个秦招招倒是承认,而且她也最有发言权——宋聿的演技的确不错,不然当初她也不会被他骗得团团转。 “没什么。”秦招招态度冷然,不太想理他。 宋聿脸色不变,丝毫没有因为秦招招的冷淡放弃和她交流。来之前,他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试衣服,把头发弄成高中时候的样子,对着镜子练习表情和语气,想了很多种用来和秦招招攀谈的话题。 可惜秦招招连看他一眼都没有,既不关心他穿了什么衣服,更不可能管他戴了什么了。 宋聿的心脏不断下坠,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以前招招对他笑靥如花的样子,还有对他体贴入微的关心,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意识到自己那时候有多让人伤心。 秦招招不知道宋聿心里有多煎熬,她也不想知道;或者说,她知道了也不想怎么样。 她也煎熬过,但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就算宋聿痛苦、后悔,也和她没有关系。恨的尽头裹挟着爱,她不爱他了,所以对他连恨都没有,只有无所谓或者厌烦。 “心情不好吗?今晚你一滴酒都没喝,”宋聿视线落在秦招招的侧脸上,目光有些恳切,“……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喝酒,我们谈恋爱叁个月纪念日的时候,你带我去了一个酒吧,还……” “你想说什么?”秦招招微微皱着眉打断了宋聿,“……我们两个连朋友不算,我喝不喝酒你也要管是吗?” 毫不客气,因为秦招招一点也不想听他提起过去。 宋聿怔了怔,声线有些哑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秦招招手机“嗡嗡”振动两下,她点亮屏幕看了一眼,下一秒脸色微变,然后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方向。 沙发尽头安静坐着的晏承,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和宋聿,也不知道看了他们多久。 第20章春梦「Рo1⒏space」 “关于你回恒远上班的事,有消息了。” 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但秦招招知道那一定就是晏承发的,她第一时间看向他时,他的手机屏幕刚刚息灭。 秦招招站起来,直接甩掉旁边不明所以一脸疑惑的宋聿,绕过人群走到晏承身边。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亮了亮手机屏幕,“这是你发的吧?” “什么消息,快告诉我。”她尽量压低声音,但还是抑制不住语气里的微微激动。 当初对晏承说要他回去和晏伯山商量的话,她说出口就没抱任何希望;晏承和她非亲非故,怎么可能会帮她争取呢,她回了恒远对他们父子没有一丁点好处,他自然是晏伯山那头儿的。 可即便如此,晏承的短信一发过来,秦招招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丝希冀——万一呢,万一她回去的事有机会了呢? 晏承抬头仰视她,喝多了酒的眼睛有些不清明,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少了些高不可攀。 “送我回家,我就告诉你。”他轻声说。 包厢的另一边,宋聿远远地看着秦招招的方向。 她的包还在他手边,她会回来的——纵然有些焦躁不安,宋聿还是这样宽慰自己,说不定她找晏承有重要的事要聊呢,等一会儿就好了,她会回来的。 事实证明,宋聿还是不够了解秦招招。 晏承说完那句话,秦招招只思索了不到一秒,就弯腰把人扶了起来:“行,谁让我有求于你呢,送就送。不过晏承,你最好祈祷这个消息是好消息。” 她微微咬牙,仿佛如果晏承那张嘴说出来的是坏消息,她就一拳捶死他似的。 晏承脚步有些虚浮地半靠在秦招招身上,但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他嘴角微微上扬,眼尾也流露出了一丝缱绻。 连和众人告别都没有,秦招招只和徐恕交代了一声就扶着晏承从包厢里溜出来了。 外面的空气还很闷热,秦招招把晏承塞到副驾驶,等到自己上车的时候就发现对方已经闭上眼,好像睡着了。 有点无奈,但秦招招还是认命般凑过去捞副驾驶的安全带。 捞第一下,没捞着,晏承那么大个人坐在那儿,她不好离他太近,但过度保持距离的后果就是够不到安全带。 撑着另一只手又试一次,下一秒那只手猛地一滑,秦招招半个倾斜的身子因为重心不稳瞬间压到了晏承身上。 晏承瞬间醒了,低头看着秦招招,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车里尴尬地掉根针都能听见。 “我……我帮你系个安全带。”秦招招先反应过来,表情不自然地拽住安全带后和晏承拉开了距离。 说着,她低头把两个人的安全带都扣好,没注意到一旁的晏承从始至终都在垂眼看她。不过等她一抬头,他又移开了视线。 “去哪儿?”秦招招装作镇定地问。 檀宫的晏家对晏承来说应该不算“家”,他大概率在外面还有别的房子,就像她偶尔不想在家待了,也会这边的公寓睡一晚,那边的别墅住两天。 “去茂名北路的莱茵庄园吧,那边的房子离这里最近。” 莱茵庄园秦招招知道,专门做大型复式的,望京好多小网红和十几线小明星喜欢定居的地方。 一路上晏承都很安静,看起来酒品还挺好,车窗外的风景疾速掠过,不到十五分钟,秦招招就开到目的地了。 她原本想着把人送上电梯就走的,但看晏承好像没有打算在电梯门口跟她说那个消息的意思,她忍了忍,还是送佛送到西了。 看着晏承输密码,然后打开门,开灯,晏承的房子和他本人一样,大写的性冷淡风,唯有“简约规整”四个字可以形容,一点多余的装饰品都没有。 秦招招实在不喜欢这地方,只想赶紧离开,一转身就看见喝的半醉的晏承给她倒了杯水,示意她坐。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把你送回来了,”秦招招坐到晏承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现在可以说了吧?” 说着,她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落在晏承微醺的脸上,男人的面色被酒精浸染地泛起一层薄红,平时总是深沉孤寂如同一汪潭水的双眼也变得迷离起来——她还从来没见过他喝醉呢,原来是这样的。 晏承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从明天开始,你可以回恒远上班了,没有人会阻拦你了。” 秦招招面色一喜,“真的?” 晏承点点头,平时觉得挺讨厌的一张脸,这一刻在秦招招眼里突然变得无比顺眼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晏伯山肯定不想让她回去,晏承应该多少帮她求了情的——想到这里,秦招招对晏承语气好了些:“那,那你先休息吧,毕竟喝了那么多酒。” “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站起来就离开了,连句再见都没说。晏承目送秦招招走到玄关,直到听到关门声,他才躺倒在沙发上。 闭上眼,四周还隐约萦绕着一丝丝熟悉的香味儿。 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他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再睁开眼,他身处一间空教室里。盛夏傍晚温黄闷热的光线从窗户照进来,充盈了整间屋子。 一抬眼,晏承看到秦招招双腿交迭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两手撑在身体两侧;而他则坐在凳子上,被她轻轻地踩着胯下,以及居高临下地看着。 她表情有些厌恶和不敢置信,但更多的是讥讽和玩味:“晏承,你竟然偷我内衣自慰,你好恶心啊。” “变态,是不是我随便踩你两下你都能爽到射出来啊,嗯?” 晏承本能地慌乱起来,但同时也很轻易就硬了,因为秦招招的脚和他性器的亲密接触,以及她口中轻蔑的羞辱。 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裤,他下腹火热,裤裆里的东西肿起了一大包,但被内裤箍得紧紧的,有点疼,可当女孩用白袜包裹着的脚从上面蹭过去,他整个腰间和下体又涌起一阵不可言喻的酥麻。 他很想说,他没有偷她的衣服,可是他发不出声音,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声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有舒服是真的,于是晏承很快忘记了解释,他薄唇微微张着,呼吸越来越重,同时抬头看着秦招招。 良好的营养使得少女发育得很不错,丰乳细腰,像熟透了的水蜜桃,胸脯鼓得高高的,呼之欲出。 他仰视她,目光那样贪婪,同时又那样热切,像教徒仰视自己毕生的信仰,浑然忘了他根本没有被绑住,是可以反抗或者离开的。 他的身体是自由的,但他的灵魂和情欲被牢牢的禁锢在这里,他深知自己受到蛊惑,但他还是跟随本能挺了挺腰,使他那根不争气的阴茎能够被踩压的更舒爽。 “呃啊……”他呻吟出声,眉眼间说不出是痛苦还是欢愉。 玻璃窗上映出少年的倒影,平日里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息如今早已荡然无存,他双腿大开,仰着脖子不住地吞咽口水,压抑的喘息声几乎回荡在整个空教室里。 但女孩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羞辱他,而不是让他舒舒服服地射出来;在晏承察觉到快感越积越多、马上就要迎来浑身过电般的射精时,秦招招的脚停住了。 “晏承,你现在真的好像一条发情的公狗啊。”她讥笑着说,同时脚趾点了点他裤裆上隐约氤湿的那点布料——隔着内裤,他被逼出来一点前精,那点湿痕再配上他欲求不满的微表情,显得他整个人格外的淫荡下流。 女孩弯腰抓住男孩的领口,然后将他拽过去逼近他,和他四目相对,仿佛发现了他的惊天大秘密一样兴奋,眼里闪着恶劣的光: “原来你平时对我那么冷漠都是装的啊,还偷我的衣服自慰,你很喜欢我是不是?” 晏承还沉溺在刚才那场情事中不能自拔,听到对方这么问,虽然他不能说话,但好在身体还能动,他潮红着脸,慢慢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轻易地承认了,比他硬起来还要快。 秦招招就笑了,仿佛很满意晏承的诚实,她上半身后仰,双腿岔开,隐约露出裙下的底裤——少女双腿之间的那片布料,已经湿了一大片。 “来,舔吧,这是对听话的小狗狗的奖励。” 晏承猛地睁开眼,霎时天光大亮,所有的情欲旖旎一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是梦啊。 他粗重的呼吸尚未平复,身体里还隐约残留着战栗的快感,屋里静悄悄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回想起刚才那个梦,晏承抬头看了眼下半身——果然勃起了,硬的生疼,把西装裤都顶起来了。 时隔多年,他竟然又做了十几岁时第一次梦遗做过的春梦。 晏承自嘲般的笑笑,打算去卫生间把自己收拾一下。却在站起来后,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秦招招。 也不知道她返回来站在那里多久了,总之她表情呆愣,嘴巴微微张着,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晏承身形一僵,突兀地意识到自己下面还硬着。 首发:ρ○⑧.space「Рo1⒏space」 第21章你怕了高h 秦招招活了二十四年,都没遇到过比这更尴尬的事。 “那个……我走到半路才发现包忘记拿了,就回来找找,看是不是落在你这儿了。我摁了门铃的,可能你睡着了没听见,我就自作主张输了密码进来了……” “……我真不是有意那什么的……” 隔着一道玻璃门,秦招招有点窘迫地解释道,浴室里面传来晏承冲冷水澡的哗哗啦啦的水声,她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她的解释。 夭寿啦,早知道折返回来会看到这种香艳场面,她打死也不会为了个包回来这一趟。 就在这时候,里面的水声突然停了,接着浴室的磨砂玻璃门被从里面拉开,晏承裹着浴袍出现在秦招招面前。 看得出他挺急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脸上脖子上都是水珠,估计都没擦一下就出来了。 非礼勿视,秦招招赶紧低下了头。 “……没关系,”晏承低声道,整个人的气场又恢复成平时那种禁欲清冷,“……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况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我都很清楚,这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而已。” 做春梦嘛,和梦遗、晨勃一样,都是很正常的事。 这话说的倒没错,秦招招目光闪躲着瞥了晏承一眼,在这一刻她愚蠢的求知欲突然压过了理智:“但、但是,我怎么好像听到……你在梦里叫我的名字啊?” 晏承:“………” 气氛陡然安静了下来,静的有些诡异。 秦招招莫名心慌起来,猛地意识到自己这话问得不妥,又连忙摇手,干巴巴地讪笑着:“不不,也可能是我听错了。你知道的,我离你又不近,根本就听不清,咱们两个非亲非故,说是仇人还差不多,你怎么可能做梦叫我的名字呢……” 晏承:“………” 秦招招从未如此应景地体会到什么叫此地无银叁百两,越描越黑。 她的声音到后面也越来越小,直到完全听不见。 晏承不说话,只是屏住呼吸看着她。 秦招招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危险性。 彼此之间静默两秒,她突然转身拔腿就跑。可惜晏承比她快,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转过身的一瞬间就长手一捞把人拦腰揽进了怀里。 秦招招立刻就开始挣扎起来,她其实心里很清楚晏承绝不会伤害她,但她还是莫名害怕起来,不是怕他这个人,也不是怕他做什么,而是怕他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 她不想听,无论他怎么解释自己做春梦叫她的名字,她都不想听。 “你都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是叙述而不是问询。她后背不得已贴在他硬朗的胸膛上,甚至让她有种能听到他心跳声的错觉。 秦招招不住地摇头,辩解的急切而无力:“我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晏承却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他微微松开她一些,握着她的肩膀使她转过身面对着他。 “你很怕我?”他问的声音有点沙哑,同时为这诡异的气氛增添了一丝灼热。 秦招招最是色厉内荏,明明此时此刻心里慌乱的不行了,但她面上不显,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还嘴硬:“谁怕你了?你有什么好怕的啊,我才不怕呢……” “不怕,那你跑什么?”晏承垂眼看她,和他对视的秦招招只觉自己好像要被他眼里的黑色漩涡吸进去。 不知怎的,她心脏突然就漏跳了一拍。 刚洗过澡的晏承,好像一只落水的白莲妖精,还是清修多年,连欲望都只敢在梦里疏解的那种——秦招招从前对这种禁欲系不感冒,总觉得没劲,可当对象换成晏承,她的心境突然就古怪起来。 晏承垂下眼帘,和秦招招的距离也越来越近,眼看两个人马上就要碰到了,秦招招却一把推开了晏承。 男人没防备,这下就被推的后退了两步,等他回过神来,怀里的人早已一溜烟地跑了。 跑的倒挺快,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这次晏承没追,只是微微抿唇,看着秦招招的背影。 ———————————————————————— 这天晚上,秦招招失眠到后半夜。 她只要一闭上眼,就想起晏承从背后抱住她跟她说话的样子,那种微微温热的吐息仿佛还萦绕在她脑后,还有她不小心看到的,他在梦里勃起时把西装裤撑死的一大包。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知道那样的尺寸意味着什么,这让她不由得下意识幻想了一下,如果那根东西插进她穴里会是什么滋味儿。 虽然有点羞耻,也有点荒谬。 她旷了好久了,早就不记得上次和男人做爱是什么时候。 当初和路存谈恋爱,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比白开水还寡淡,她对他实在没有肉体上的欲望,对方也装着克己守礼的样子从不碰她,所以两个人最多也就拉拉手抱一下,没一个人主动提起婚前性行为。 路存前面那个,是她大学的学弟,把第一次给了她。对方口活不错长得也好,但做起来就有点太急太莽撞,时间长了她也腻了就跟人家和平分手了。 再往前……记不清了,秦招招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终于慢慢合上了眼。 …… 秦招招是被吻醒的。 准确来说,是被对方一边肏弄一边吻醒的。 她不着寸缕地侧躺着,身后的男人同样全身光裸的紧贴着她的皮肤。他动的很缓慢,但下体的肿胀感和酸麻感告诉秦招招对方那根性器一定不容小觑。 男人的身体和阴茎一样火热,双臂紧紧地箍住她的腰,一条腿还伸进她双腿之间使她的阴户分的更开,更方便他抽插。 秦招招意识迷乱,浑身无力,眼前一片朦胧,让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梦境还是现实。 可是身体传达给她的感觉又是那么明晰,她甚至能听到阴茎在她小穴里进进出出的微妙水声。 她穴里很湿了,这使得他们两人的交媾无比地顺畅,那些水儿都是她流出来的,是被男人干到高潮后像失禁那样流出来的。 男人似乎也插的很畅快舒服,肉茎每每陷进紧致湿润的小穴深处,他就呼吸粗重地低低呻吟一声。 他埋进秦招招的后颈处,沉迷地吻她的后脖颈和耳朵,间或伸出舌头舔一下,甚至含着她的耳垂,弄的她身体止不住的战栗,穴肉疯狂蠕动着昭示这具身体被伺候的有多舒服。 思绪混浊而沉重,秦招招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不应该这样,她想暂时叫停一下,至少回过头看看正和她交合的男人是谁——可她做不到,似乎除了喘息吟哦以外,她发不出任何声音,更没办法回头,只能就这样承受对方的进犯和姦弄。 很快,她这一丝丝理智也被铺天盖地的灼热的情欲覆盖了,男人挺胯耸动的速度开始加快,他腾出一只手抬起秦招招的右腿,使她的下体更加袒露,他的肉棍把她的穴口撑开到极致,两个人的阴毛都混乱地纠缠到了一起,每每抽出,都要带出一些水液,顺着穴口糊到她的腿心。 那根硕大的阴茎磨过穴内的每一寸媚肉,颠来倒去的碾磨那些敏感点,酥麻酸胀的快感顺着交合处传遍全身,秦招招很快哆嗦着迎来了一波熟悉的小高潮。 她浑身小幅度的颤抖,穴肉疯狂收缩挤压着阴道里不停抽送的那根肉茎。男人也发觉她去了,低低地笑了一声,操动的速度也稍微慢了一点。 秦招招浑身软成了一摊泥,脑子里还在炸烟花般回味高潮的余韵,忽然察觉到男人扶着她的肩膀将她翻了个身,让她趴着,然后从后面整个覆在她身上。 他好像想换个姿势再做,他真的好喜欢后入——秦招招乱七八糟地想着,突然发现自己可以动了。 于是在男人的性器试探着再次插进来时,秦招招抓着对方的胳膊,撑起上半身艰难地回头看去—— 就这一眼,秦招招霎时被吓的魂飞魄散。 这个肏得她很舒服,舒服到流连忘返的男人,和晏承长得一模一样。 秦招招一下子惊醒了。 这次是真的醒了,安静的房间里还隐约回荡着她急促的呼吸,她恍惚了好几秒,才勉强从那个真实到不能再真实的梦里抽离出来。 第22章股东大会 恒远总部大厦B座,叁十二层会议室。 秦招招推门进去的时候股东大会已经开始好一会儿了,没人等她;以至于她的出现像平静湖面上的一颗炸弹,会议立刻停止了不说,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最后一致看向她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年逾半百的丁彰首先站起来了,晏伯山昨天已经和他交代过,收购股份一事提上日程不能出差错,同意秦招招回恒远不过是烟雾弹,让其他人不必惊慌失措。 但话虽如此,表面样子还是要做的,否则谁知道这位大小姐会不会当众发脾气,让他们这些长辈出丑。 “我来跟大家介绍一下吧,这位呢,就是已故的秦董事长的独生女,小秦总秦招招;”丁彰一脸和蔼,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还是精神矍铄,说话中气十足的:“……招招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之前她年纪小一直在上学,没时间打理公司事务,所以大家可能对她不太熟悉。不过现在好了,咱们的小秦总从今天开始就正式上任了,大家鼓掌欢迎。” 华润的晏伯山手握恒远大额股份,又从中作梗不许秦招招回恒远,恒远一直群龙无首,丁彰如今也算是董事会里比较有话语权的股东。他这么一说,大家心里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纷纷迎合着他鼓起掌来,但真正看向秦招招时,却少有敬意。 毕竟恒远高层早就被晏伯山大换血了,整个会议室,认得秦招招这个正牌继承人的不过叁五人。 认得她的心里不屑她一个黄毛丫头,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不认得她的大抵也觉得她是个没有靠山只会吃股权分红的空降二代,来公司里谋个闲职说出去好听罢了,哪可能真的做事。 不受重视,秦招招早有心理准备,她面不改色,完全丢掉了往日嚣张跋扈的气焰,选择心平气和、落落大方地和这群老狐狸们斡旋: “大家好,我今天第一天入职,以后还要仰赖各位长辈和前辈的指教,希望能和大家好好共事,让恒远更上一层楼。” 说着,她看向丁彰,笑容可掬地问:“彰叔,我看你们,好像在开股东大会吧?既然这样,那我这个占股37%的小秦总,应该也可以参加吧?” 丁彰笑了,眼神颇具深意:“招招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持有的股份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加起来都多,当然可以参加了。” 他回头看向助理,“你去,给小秦总加一把椅子。” “不用了,”秦招招打断他,径直走向会议长桌的尽头主位,那里有一张空椅子。 “……我就坐这儿吧。”说着,秦招招坐下了,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 人群沉寂了两秒。 “小秦总好像坐错了吧,那是恒远大股东的位置。论股份,小秦总只怕还不能坐在那儿。” 说话的人是李邈,从秦招招进来他就表情不善地看着她,如今开口说话更是夹枪带棒、毫不客气。丁彰尚且还知道装一装样子,这位火爆脾气却是连装都懒得装。 他口中所谓的恒远大股东,自然是指晏伯山,纵然秦招招是秦韬的女儿,可在董事会这里,没人会按照血缘关系分高低。 就算你是已逝董事长唯一的亲女儿又如何,股份不够,什么都是空谈。 李邈满眼轻视,明明和秦招招一样坐着,她却从他眼里读出了居高临下的傲慢——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子弟,还想坐大股东的位置,笑话。 气氛略微有些剑拔弩张,丁彰虽一言不发不偏帮任何一方,但摆明了是打算高高挂起看好戏,等着秦招招像传闻中那样被轻易激怒,大闹一场,他也好看看秦韬这个没用的独生女的热闹。 秦招招却神色从容,好像丝毫没有因为李邈的为难而生气,也没有像丁彰想的那样,恼羞成怒之下拿那些鸠占鹊巢的历史遗留问题来做文章发脾气,她甚至还在微笑: “我当然知道晏叔叔才是恒远的大股东了,可俗话说,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他晏董在华润忙的脚不沾地,哪里有空来恒远主事呢?既然他不来,这个位子也不能一直空着,那我这个二股东暂时坐一会儿,难道也不可以吗?” 其他人纷纷静默,没人接话;李邈脸色微沉,但似乎一时之间没想到反驳之语,他也没再说话。 秦招招环视四周,目光锐利:“况且各位,大股东不来你们都记得给他留位置,怎么我这个二股东就没人记挂着给我留个位置啊?比起我应不应该坐在这里,好像这件事更不合理吧?” 她扭头看向丁彰,脸上还挂着标准的微笑,“彰叔,您说呢?” 丁彰脸上的假笑渐渐敛没了,一开始看向秦招招时眼里的隐约轻蔑也消失不见——她这么牙尖嘴利,还学会以彼之矛攻子之盾,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良久,丁彰又重新挂上他那招牌假笑,状似豁达:“我觉得,小秦总说得对,既然晏董没来,那大股东的位置理应由小秦总来坐。” 李邈冷哼一声,到底没再开口,算是默认了。 会议继续,刚才那个被叫去给秦招招拿椅子的助理放到她面前一份备用的文件夹,正是这次股东大会商议的内容——市政代建工程的标书以及各项方案、指标计划书等。 秦招招一目十行地翻了翻,再结合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发言,她很快就理清了思路—— 竞标大会即将开始,可恒远得了可靠消息,这次竞标形势对恒远有些不利,恐怕中标概率会大打折扣。 归根结底是因为恒远今年年初开始的一个房地产开发项目,一期工程卡壳到现在还没动工。 项目就是很普通的项目,但也是大项目,要拆迁一个城中村建设住宅楼。前期所有的拆迁流程都走完了,到签订补偿安置协议时,有一户突然反悔了原先谈好的赔偿款,且狮子大开口,被拒绝后索性协议也不签了,还对开发商提起诉讼,也就是俗称的“钉子户”。 如今这项行政诉讼尚未被审理,工程也就卡着暂时不能进行了。但市政工程的负责人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事,似乎有些质疑恒远处理问题的能力,加上对手公司近两年如日中天,也参与了此次竞标,这个代建工程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董事会也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这不过是小事,政府部门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么点事就影响恒远的竞标;另一派则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了代建工程的竞标能万无一失,最好还是尽快把这件事解决了为妙。 “说的好听,怎么解决?今天你答应了他提出的天价赔偿款,明天你就要被其他已经签约的住户起诉赔偿款不公平!更何况,这项行政诉讼审理起来他也根本不会赢,只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就可以了,何必助纣为虐答应他们这种无理条件。” “等?你等的起吗?市政府的代建工程会等你吗?你别忘了,咱们的竞争对手现在身上可没有背官司,人家也一点不比恒远差,前年还抢了咱们一个市政工程的代建项目呢。” 争吵不休之际,丁彰看向秦招招,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忽然将矛头转向了她: “听大家说了这么久,小秦总对这件事有没有什么高见?” 一言既出,在座所有人都停止了争论,纷纷看向首位的秦招招。 李邈讥笑一声,“知道丁总想提点着小秦总参与会议,但也得分的清场合不是?小秦总才刚来恒远,对公司一无所知,您指望她能说什么?” 望京富人圈里,秦韬是出了名的溺爱女儿,秦招招这么些年的名声也的确不太好听,不务正业、吃喝玩乐,活脱脱一个草包二代,也难怪李邈看不起她。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都知道丁彰是故意要秦招招出丑了。 秦招招不说话,靠在办公椅上翻看手里的文件,另一只手的指尖轻慢但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 一下,又一下。 直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她才漫不经心的开口: “要我说的话,我觉得这不是小事,应该尽早解决。” 李邈眼刀立刻射过来:“恕我老头子直言,小秦总说这话有什么依据吗?还是只是胡乱站队,其实心里根本不清楚该怎么做?” 他是跟着秦韬开创恒远的元老级人物了,高高在上了一辈子,此次他就是认为不能惯着钉子户的那一派,听秦招招反对他,自然不悦。 他倒要看看,她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能说出什么话来。 秦招招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年,安监局查出来恒远名下的某处建筑工程安全系数不达标。当时正逢严查严打,恒远被勒令停工整改,公司为此吃了多少苦头暂且不说,还被官方媒体写了文章曝光出来,闹的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去年,因为恒远高层向下管理不当,东郊那块地皮开发出现工程款纠纷,工人罢工半月后一人跳楼,直接冲上望京头条。恒远的股票也因此大跌,直接掉了五个百分点。” 掷地有声,字字珠玑。 秦招招睥睨着那几位高层,语气冷厉: “你们口中所谓的小事,已经把恒远的企业信誉败了个精光。现在那位负责人因为这个拆迁纠纷质疑恒远,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不是我们恒远咎由自取的吗?” ———————————————————————— 作者的话:文中所有和商业相关的剧情均为架空背景下的虚构,仅为推动剧情发展,非作者专业领域知识,可能与现实有所出入,请勿参考或考究细节哦。 第23章烫手山芋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死寂。 似乎谁都没想到,印象里那个娇纵任性、一无是处的秦招招能说出这番话来。 她根本不是对公司一无所知,她甚至是一直在关注着恒远的发展,所以才能如此侃侃而谈恒远的内部问题。 片刻,李邈从不可置信中回过神来,把手里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放,“啪”的一声,“既然小秦总这么会说,又对恒远的问题了如指掌,那不如这件事就交给小秦总来解决吧?” 他看向秦招招,老态混浊的眼底晦暗不明,语气还是那么傲慢,但又似乎少了些刻薄的恶意:“您那么聪明能干,一定能想得到办法。区区一个钉子户,根本难不倒你。” 丁彰等人不作声,大约是默认了。 李邈的态度很明确:问题我们都懂,但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你那么会说,那就你来解决好了。 这么一个烫手山芋,眨眼间就被李邈扔到了秦招招手里。 交给她来解决,意味着对她加入恒远的认同。解决了自然皆大欢喜,可如果她拒绝了,或者解决不了,那今天秦招招说的所有话都将成为大放厥词的笑话,从今往后她想再立威只会难上加难。 接,还是不接? 沉默两秒,秦招招勾了勾唇角,“……好啊,那我就谢谢李叔、还有各位股东们对我的信任了。” 无所谓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秦招招的办公室被安排在四十二楼,她进去的时候,带她来的丁彰的秘书助理领到她面前一个女生。 看起来还很稚嫩,留着齐肩短发,穿着和她本人有些违和的职业装,像是刚毕业不久。 “小秦总,她叫夏琳,人事前两天刚招进来的实习生,是专门给您聘请的行政秘书。其他的秘书和助理还没来得及面试,稍后您可以联系人事那边,到时候亲自去面试应聘者。” 说完人就走了,留下那个叫夏琳的,怯生生地看了秦招招一眼,“小秦总好。” 秦招招笑了笑,招呼她过来,“你今天第一天上班吗?” 为了她专门聘请的?她好歹也是一个总,给她聘请个毫无经验的职场小白,真有他们的。 夏琳推推眼镜,稚嫩的面庞透着不谙世事的单纯:“是,昨天hr给我打电话说我通过面试了,让我今天过来实习。” 懂了,连入职培训也没做。 她回恒远这事是挺突然的,要临时给她招人也是仓促,可偌大的恒远,竟然没有余力拨给她一个行政秘书,还需要临时招聘,秦招招只觉得可笑。 她沉思一秒,“这一周你先不用来我这里,去找人事接受一周的入职培训以后再来。” “秘书室现在都空着,你先去挑一个工位吧。” 打发走夏琳,秦招招有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捏了捏太阳穴。 应付那帮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累,更别说现在还有个头号难题摆在她面前。 拒绝搬迁那户人家的资料和补偿安置协议刚才已经有人送过来了,法务部也派了人过来,和秦招招交接了他们和那家人几次协商的过程。 她记得那个律师好像姓高,看起来西装革履一脸斯文,据说入职恒远还不到一年。 在处理拆迁纠纷这件事上,恒远的态度挺傲慢的,不然也不会派一个初出茅庐、经验不足的年轻律师去跟对方和谈,大概是心知肚明对方必输无疑,所以连放下身段交涉都不愿意。 谁知道现在杀出个竞标大会,他们不得已才想起来解决这件事。 秦招招在办公室坐了一天,恒远最近正在进行中的大小项目文件她几乎看了个遍,午饭都是夏琳给她叫的外卖;直到夜幕降临,徐恕的电话打过来,她才恍然发觉已经很晚了。 “哎呦我的姑奶奶,给你发消息发短信都不回,还以为你失踪了呢!”徐恕吊儿郎当地发着牢骚,透过电话,秦招招听到他那边传来人声鼎沸的声响。 “怎么了?”她合上手里的文件,问道。 徐恕稍微压了下声音:“那什么……你之前托我查的东西,有眉目了。” 秦招招目光微凝,“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徐恕的手机大概被夺走了,手机里传来文珂的声音:“招招是我,我们在keelyclub,来吧。” ………… keelyclub是望京一家非常有格调的会员制俱乐部,也就是会所,改建于一座上世纪30年代的欧式建筑里,风格偏新古典主义。 秦招招对这地方印象最深的是下午茶甜点做的不错,比两个街区外的布莱斯公馆好吃多了。 侍应生替秦招招推开包厢门的时候,里面已经没什么人了,但弄的乱糟糟的,一看就是聚会刚结束不久。 桌上堆了些礼物和花束,正中央放了一个六层高的蛋糕。文珂正在拆礼物,看见秦招招笑眯眯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别介意啊招招,我和文珂恋爱纪念日,那些人玩的有点疯;”笑嘻嘻地说着,徐恕把文件袋递给秦招招,“东西我也是刚拿到,这不马不停蹄地就告诉你了。” 秦招招接过袋子打开,里面是厚厚一迭照片,有的背景是在小区居民楼之类的地方,有的则是在游乐园、幼儿园门口;角度一看就是偷拍的,但每一张都有一个五岁多的小男孩和一个叁十岁左右的少妇模样的女人。 “我之前按照你的吩咐,找了两个靠谱的私家侦探查李邈和丁彰,日夜不休地跟了他们快一个月,还真让那哥们查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徐恕颇有些得意的说。 秦招招抬眸看了眼徐恕,心里大概有底了——李邈和丁彰早就结婚了,且都育有儿女,和秦招招同龄。所以照片上的是私生子和小叁,就是不知道是那俩人谁的了。 “不用猜了,是丁彰。”徐恕抽出其中一张,点了点上面某辆黑车,照片上的母子正要上车,驾驶座应该是有人的,但是看不清,只能看见车牌号。 丁彰的车秦招招还是认得的,这辆车显然不是。她眯了眯眼,忽然发觉车牌号有些熟悉—— “这是不是丁彰身边那个刘秘书的车?” 刘秘书是跟着丁彰最久的亲信,今天股东大会结束,出来的时候秦招招还看到他来着。 徐恕点头,微表情神神秘秘的,还带一丝丝吃瓜的促狭:“你知道丁彰多损吗?他在外面找小叁,完了小叁怀孕,他又不可能跟他老婆离婚,就让刘秘书娶了这个女人!” “名义上那是刘秘书的老婆孩子,但其实就是在给他丁彰养儿子养情人。丁彰要和这个小老婆约会,就借和刘秘书工作出差的名义;出门也开刘秘书的车;给小叁花钱都说成给刘秘书的奖赏;所以这么多年了,他家里那位愣是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就连他找的那俩人,都是熬了快一个月才弄明白这里面乱七八糟的人物关系的。 “呵,”秦招招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对徐恕查出来的东西,她并不算特别惊诧,丁彰那种虚伪狡诈、薄情寡义的人,做出这种事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不过招招,”徐恕话锋一转:“……之前你让我查李邈和丁彰,想从他俩私生活下手,是为了抓住他们把柄好回恒远;现在你不费一兵一卒回去了,这情报也没用了吧?” 秦招招把照片收进文件袋,冲徐恕笑了笑,“现在没用,不代表以后没用。” “谢了啊。” “没事儿,跟我还客气。” 大概是因为得偿所愿,秦招招看起来心情不错,“你和文珂的纪念日我也给忙忘了,不好意思。这样吧,恒远旗下所有的度假酒店,你们想去哪个随便挑,就当我送你们小情侣度个蜜月,想玩多久玩多久,免费。” 别的不说,秦招招就这点最好,上学那会儿徐恕就不少受她大方恩惠,虽然后来他家的公司发达了,他也一直没忘记当初。 不然也不会这么仗义地帮她。 要聊的事情都聊完了,徐恕就问秦招招要不要和他们一起走,秦招招从沙发上站起来,轻轻摇了下头: “你们先走吧,刚才上来之前我让人给我重新开了个包厢,我还没吃饭呢,在这吃了晚饭再走也不迟。” 她说着,一个经理模样的女人就敲敲门进来了,态度毕恭毕敬:“秦小姐,您的包厢和点的菜品都准备好了,您要现在过去吗?” 徐恕识相地不再多说,带着女友和秦招招说了拜拜就离开了。 秦招招独自一人在餐桌前坐下,偌大明亮的包厢除了她就只有一旁给她倒红酒的侍应,倒完了人也走了,剩下她垂眼看着桌上的菜。 keelyclub的菜品都是偏简单经典的,秦招招点了最受好评的鳕鱼以及澳洲和牛肉眼,还不错,就是一个人吃有点无聊。 于是她开始喝闷酒,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喝的半醉了。 她下意识给简微打电话,打通以后那边很快就接了,秦招招一手托着下巴,醉的东倒西歪,连说话都有点口齿不清: “喂,简微,我喝酒了,你过来接我吧……我在那个淮阳西路的keelyclub,你和侍应报一下我的名字他就知道了……”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出声,秦招招也没管,直接迷迷糊糊地把电话挂了。 这时候,那个女经理又敲门进来了,脸上堆满了笑,“秦小姐一个人吃饭会不会太孤单了,需不需要我叫人过来陪您啊?” 她凑近一点,压低了声音:“我们这儿最近新来了个名牌大学的男孩,十九岁,外形条件特别好;才上大一,恋爱都没谈过,保证干净乖巧又懂事。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把他带过来介绍给您怎么样?” 秦招招皱着眉头抬眼看她,好一会儿才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以前她就隐约听说过这家会所的香艳八卦——自诩高级,不像其他会所或夜场搞那种皮肉生意,但其实私底下会专门给会员介绍男女朋友,从中收取中介费。 所谓的男女朋友,只是说的好听,有钱的老头配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或是有钱的富婆配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孩,说白了就是包养。 怎么着,给高级鸭物色金主都物色到她头上来了?秦招招苦笑一声,摆摆手拒绝了——她是旷了好久了,但还没饥渴到这种地步。 那名经理好像有些失望,但还是顶着一脸亲切的微笑退出去了。 秦招招继续喝她的酒,等简微来接她。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她看过去,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男人。 那个经理还没放弃给她介绍包养对象吗?秦招招有点烦躁,连带着看向来人的目光中也带了些轻视。 等到对方走近,她定睛一看—— 呦,这鸭长得是挺不错,就是…… 就是有点眼熟。 第24章哪儿来的鸭子微h 秦招招笑了一声,发自内心的,虽然她意识混乱,眼皮沉重,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 她歪着头打量一步步走过来的男人,调侃的戏谑中带一丝轻侮:“哪儿来的鸭子?怎么长得那么像那谁啊……” 谁?晏承呗。 乍一看气质也很像,怪不得是名牌大学的,让她想起来少年时期十八九岁的晏承。 男人愣了一下,随后在她面前坐下,似乎对她口中的“那谁”颇有兴趣似的,他低声问:“像谁?” 秦招招收回视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被酒精熏得潮红的脸上浮现一丝讥讽:“我这辈子……第二讨厌的那个人。” “……第一是他爸。” 男人不接话了,秦招招嗤笑一声抬眼看去,语气里满满恶劣的捉弄:“哎我突然想到,我要是包了你,回头领到他们父子俩面前,他俩估计能气死。” 这就好比你讨厌某个人,然后你做了个跟他很像的小人,天天扎小人泄愤——这比扎小人还恶劣,因为被包养意味着地位低下、仰人鼻息,偏偏秦招招包养的宠物还和晏承长得那么像,那姓晏的父子俩能受得了才怪。 典型的癞蛤蟆趴脚背,不咬人恶心人。 男人也轻声笑了,似乎秦招招这样明目张胆践踏他尊严、贬低他人格的行为并没有让他不高兴,也可能是出于“职业素养”,他甚至还有余力帮秦招招倒酒。 “那秦小姐要不要考虑一下,包养我?”他问。 秦招招眼里的迷离越来越重,仅剩的一丝丝理智也被酒精挥发的所剩无几,整个人有些懒洋洋的:“刚才那个经理不是说你是雏吗?我包了你,你能在床上把我伺候好吗?” 花钱包一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那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男人面色沉静:“我虽然不会,但我可以学。” 他眉目温和,和平日里的冷若冰霜判若两人:“……而且我不是还有一个最大的价值吗,别人都没有的;” “你包养我,把我带到你第一讨厌的人面前,能把他气死。” 男人的话显然极大的取悦了秦招招,她嘴角上扬的弧度一直没落下来,仿佛这个时候她才终于觉得眼前这个人很有意思似的,她醉醺醺地笑了笑,朝对方勾了勾手指头。 男人很听话地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秦招招伸手拽着他的衣领就把人拽下来了。 对方不得已弯下腰,下一秒唇角一凉,他看到对方闭着眼吻上他后近在咫尺的眼睫。 一片静谧,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好像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想让我包养你也可以,”她轻声说,不甚清醒的眼神像某种勾魂摄魄的艳鬼:“……先给我看看你名校高材生在床上的学习能力。” 话音刚落,秦招招就被打横抱了起来,她低低惊呼一声后立刻环住男人的后脖颈,换来对方把她抱得更紧。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他说。 ———————————————————————— 晏承不记得他是怎么和秦招招滚上床的了,只记得她给他打电话,似乎是喝了酒把他错认成简微了,他马不停蹄地从公司赶到这里,就听到她说什么“鸭子”,“包养”。 后面发生的一切像做梦一样,毫不真实。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拥着跨坐在他身上的秦招招,发情一样不停地吻她的颈窝和头发了。 因为喝醉,秦招招软成了一摊泥,偶尔才会哼唧着给予他一些回应。但晏承好像并不在乎这些,他仿佛得了皮肤焦渴症一般,不住地舔吻秦招招裸露出来的雪白肌肤,眼底都是深深的沉迷。 秦招招施舍般回吻他一下,他便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冷峻的面容也染上了情欲的薄红。 他下身发紧,沉睡的性器早在不知不觉间就硬的发疼了,这让他有些难耐,索性伸出另一只手扶住秦招招的后颈,迫使她向自己压下来,以便他们两个能够贴的更紧密一些。 他几乎是微微战栗着进行着这场床事的前戏,没有任何经验,全凭摸索和本能。 包厢里的休息室为了方便会员准备了所有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几乎和酒店差不多;门也被晏承反锁了,这儿的工作人员都是人精,不可能敢进来打扰。 室内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微微压抑的喘息声和衣服摩擦的窸窣声。 秦招招只觉得热,酒精带给她的灼烧感从里到外,这使得她本能地去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想脱掉这些衣物的束缚让自己松快些。 晏承一边低声哄她,一边解开她的衬衫纽扣,微微嘶哑的男声仿佛某种引诱;秦招招的衣服往后褪,半脱不脱地,他没忍住低头吻上她圆润的肩头,同时双臂箍紧她的腰肢。 半裹半露的乳球细腻白嫩,中间的沟壑跟随呼吸一起一伏,看的晏承双眼发直。 他不是没有幻想过秦招招的身体,但多数时候是在梦里,那点虚假的妄念就足够他梦遗射出来好多精液了,更别提如今她人就在怀里。 像剥开荔枝的壳一般,晏承把秦招招的内衣往上推,彻底失去束缚以后,那两点朱红跟随乳房一起弹跳出来的瞬间,简直淫靡到无法形容。 晏承立刻低头含住左边,成功换来怀里人模糊的呜咽声——被吮吻这里,她是舒服的。 像得到了某种鼓励,晏承一边品尝乳头的甜香,一边用手揉弄另一边乳房,柔软的乳肉在他手里被捏成各种形状,再从指缝里溢出来。 被他这么弄,秦招招不知什么时候也湿了,她被欲望操纵着身体,轻微的耸动起来,隔着裙下的底裤摩挲舒服的地方,嘴里断断续续地逸出娇矜的吟哦。 小穴里有些意动的空虚,这么摩擦也是隔靴搔痒。晏承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腾出手摸上女人的阴户。 修长的指尖拨开濡湿一片的底裤伸进去,秦招招打了个哆嗦,双腿一下子夹紧了。 晏承呼吸愈发粗重起来,尝试着骚刮了一下阴唇,粘腻的水液即刻就沾到了他手指上,为他做了润滑。 没有性经验,但好歹也有生理常识,晏承很快就找到阴唇里面隐藏的小花核,那处已经微微充血肿胀起来,他稍微揉捏剐蹭几下,秦招招就轻喘着又流了好多水儿。 晏承喉结滚动一下,忽然有些渴—— 他想吃她的小穴,他做梦都在想。 第25章插进来「Рo1⒏space」 秦招招被晏承抱过去侧靠在床头,内裤连带底裤一起被勾扯下来,挂在脚踝上要掉不掉,温热的腿心深处感觉到一点凉意,她短促地喘了一声,将双腿大开。 晏承半跪在地上,指尖试探性地插了插花穴入口,又勾出来一大股水儿。 男人的指腹有些微的粗糙,摩擦在敏感脆弱的花核上,带给秦招招熟悉又陌生的酥麻快感。她闭上眼享受,穴口微微翕动着,被淫水儿染成了水红色。 因此她没能看到晏承眼里的浓浓的痴迷和渴望,也没能看到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沾满她淫水儿的指尖——白莲妖精在这一刻又突然沾染上了情欲的妖媚感,更色情的是下一秒他就埋进了秦招招双腿之间。 他终于尝到了她小穴的味道,微微的甜猩味儿,更多的是独属于秦招招身上的体香。 无比贪婪,小穴口流出的透明水液都被晏承吃进了嘴里,他舌头像性器那样灵活地抽插姦弄着甬道口,感受着穴肉的蠕动挤压,他竟然也莫名有了心理快感。 被口交的第一时间,秦招招的手就猛地攥紧了身后的枕头,人也微微后仰,有些受不住地咬住了下唇。 “嗯……” 她好久没做了,对方一上来就玩这么刺激,熟悉又陌生的浪潮伴随着他舌头的舔咬戳刺一阵阵袭来,弄的她浑身发麻。 没一会儿,她开始呜呜地发颤,呻吟声都不成调。最后一刻快感堆积到极点,她小穴内壁疯狂收缩,终于抖着腰迎来了久违的高潮。 过电般的快感顺着尾椎骨传往全身,秦招招骨头都酥了,脱力般靠在床头细细喘息,缓解高潮的余韵。 晏承呼吸紊乱,抬眼看着秦招招被快感裹挟的样子,一切隐忍彻底溃败,他颇难耐地单手扯松领带,伴随着拉链被拉开的声响,男人勃起多时、丑陋粗大的阴茎霎时从内裤边缘弹了出来,暴露在空气中。 他粗略地揉了一把,然后握住秦招招的手,引她过去包裹住他的性器。 “啊……”被握住的一瞬间,男人低低地呻吟出声,嗓音已经被情欲折磨的有些沙哑。 秦招招的手心很软,皮肤嫩滑,裹住那根肉茎上下滑动着——这让晏承有些欲罢不能,他肉棒滚烫而舒爽,尤其是秦招招从刚才的高潮中回过神来,不甚清醒地含笑看着他手淫时,他几乎差点儿就射了出来。 好爽,是他以前从来没体会过的舒服,棒身和敏感的龟头都被来回摩擦着,他闷哼一声,前段的尿道口甚至被挤出了几滴前精。 晏承没有用手射出来,似乎由秦招招帮他手淫只是为了满足他某个愿望。不多时他就松开她的手去拿床头柜里的大号套子,然后回头去吻昏醉的秦招招: “……你想和我做吗?”他声音微微干涩,同时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深沉感情。 他说的,是“你想和我做吗”,而不是“我想和你做”。 他只希望她能够真正的接纳他。 秦招招正了正身子靠在床头,双腿大开,她完全看不到晏承眼里的柔情和挣扎,也不明白;她只是眸色迷离地喘息着,仿佛等这一刻等了很久: “插进来。”她低声说,所有的思绪早已被情欲冲垮。 晏承爬上床,膝行进秦招招双腿之间。戴好套的性器被主人扶着抵在小穴口,终于堵住了不停往外流的透明水液,在肉棒劈开穴口捅进去的一瞬间,他猛地低头噙住秦招招的唇。 “唔……啊……” 这是他的初吻,也是他的第一次。 被层层迭迭的内壁软肉疯狂依附挤压的这一刻,晏承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极致销魂;那种汹涌澎湃的性快感以一种令人恐惧的速度从交合处迅速传往全身,晏承用尽全身力气忍耐,才勉强忍住自己想要一插到底的冲动。 秦招招也被入得发出一声哀哀的呻吟,浑身绷紧,双手抓住晏承的手臂,用力到指尖都陷进男人结实的肌肉里,甚至掐出了红痕。 穴里又湿又粘,又软又热,梆梆硬的龟头碾磨过内壁的每一寸敏感媚肉,很快就凭借本能抽插起来。 一开始还算温柔,晏承控制着性器只入叁分之二,像是在仔细品尝着初次性爱的感觉,就是抽出来时因为尺寸太大会把穴口都带的外翻。秦招招被肏得舒服了,身体又放松下来,软成了一滩水。 “啊……嗯啊……” 渐渐的晏承这个雏得了趣儿,不再满足于一开始的速度,双手抬着秦招招的腿将她穴口分的更开,开始挺着腰肆意怂弄起来。他次次都插进最深处,抽出来时只剩一个龟头,再恶狠狠地肏进去,速度越来越快,试探顶撞秦招招体内的每一个敏感点。 “噗呲、噗呲……”偌大的房间里回荡着男女交媾的淫靡水声,以及肉体相撞时沉闷的“啪啪”声。 晏承喘息也越来越重,还夹杂些似痛苦似欢愉的呻吟。实在受不住那种浑身过电般的惊天快感了,他就低头去吻秦招招的耳朵或颈窝,表情一如既往的沉迷陷溺。 秦招招被顶的不停上下晃荡,她一低头,就能看见对方的粗长的肉茎不断地在她穴口挺没抽出,甚至带出好些水液,又在穴口挤压摩擦成白沫,有种荒诞羞耻的淫靡感。 不知道这样做了多久,秦招招又泄一次,还沉浸在刚刚高潮的战栗感里,她人就被托着抱起来,整个跨坐在他身上。 “我们换个姿势。”说着,他托起她的臀部抬高,再对准他勃起硬挺的肉棒放下去; “啊——”,插进去的一瞬间,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叫出了声。 这种女上位入得也很深,尤其晏承刚开荤无法把握轻重,握着她的腰肢恨不得顶开她的子宫口,使得这场性爱的速度和节奏都激烈起来,狂风暴雨般的肏弄干的秦招招生理性眼泪都流出来了。 刚高潮不久的阴道再度被侵犯鞭挞,她近乎是微微痉挛着接受身下男人的顶肏,穴口泥泞一片,里面也早被开发的一塌糊涂。 直到后面,秦招招连呻吟都没有力气了。整个人凌乱的不成样子,碎发微微汗湿贴在脸上,对方那淫秽的律动仿佛还远远没有尽头。 今夜注定无眠。 首发:ρ○⑧.space「Рo1⒏space」 第26章第一次 秦招招二十岁那年,鼎盛一时的秦家变了天。 家里的保姆和佣人骤然锐减了一半,连续半个月、每天都有不认识的人进进出出,爸爸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再不然就是呆在公司好几天不回家。 妈妈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憔悴,也不像以前那么爱笑了,经常叁不五时地把还在上课的她叫回去,让她当着一堆律师的面签一些乱七八糟的股权转让协议。 可她问起来,他们还是会勉强自己冲她笑一笑,跟她说:“没事的招招,不用担心。” 她相信了。 怎么会不信呢,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对她说,她们秦家的恒远地产很厉害,是望京数一数二的龙头企业;她爸爸秦韬更厉害,把这么大的集团经营得繁荣昌盛,任谁都比不过。 如此风光二十载,在秦招招眼里,爸爸和恒远,就是她永远不会坍塌的靠山,那么的宏伟、牢固,坚不可摧。 她以为她会一辈子都是那个无忧无虑、在父母的羽翼庇护下肆意张扬的秦招招。 直到她看到恒远地产出现财政危机的新闻,方才知道如今的恒远早就大势已去,资金链纷纷断裂,名下各个子公司一个接一个宣告破产,集团运行也几度崩溃。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平日里和秦韬称兄道弟的那些人全都人间蒸发了,追随在秦招招身后、和她感情要好的朋友态度大变,看着她的眼神满是讥讽的嘲弄,以及虚伪的怜悯: “我爸说,你们恒远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倒闭了,谁也救不了它。” “你醒醒吧秦招招,还以为你自己是公主呢?你马上就要从天上掉到臭水沟里了,有空还是提前想想以后当穷鬼的日子怎么过吧。” “说实话,我们忍你很久了,早就受够了,要是没有你爸爸和你家的公司,你以为谁会愿意伺候你这种公主病啊?” 就好像他们被秦招招欺压多年,如今她家倒台,他们日盼夜盼终于得偿所愿,恨不得人人都上来踩她一脚以泄民愤。 ——真是大快人心。 秦招招的世界崩塌了,一夜之间,她就失去了一切。 她情绪崩溃地冲到爸爸的书房,想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却在虚掩的房门外,不小心听到爸爸和晏伯山激烈的争吵: “……没有恒远的帮衬,何来今天的华润?晏伯山你忘恩负义,你就不怕遭报应?!!” “是你自己蠢,才把公司经营到现在这种地步,怪得了谁?” “我蠢?你背着我私下拉拢收买恒远高层,用偷来的内部资料搞垮重要项目,害得恒远债务规模膨胀;又破坏融资,趁乱收购恒远股份;明明是你狼子野心,你怎么有脸说我蠢?我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事,就是当初太过相信你晏伯山,结果养虎为患害了我自己!!” 明明是盛夏,门外的秦招招却霎时手脚冰凉,她脸色灰败下来,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害了她家、使恒远一落千丈的罪魁祸首会是晏伯山。 明明前不久他还一脸温和地跟她说话;明明秦家所有人都那么相信他;明明他一直以来都对爸爸毕恭毕敬、百依百顺; 但原来这一切,全都是假的。 房间里的争吵打砸声还在继续,一声比一声尖锐、沉重,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这扇门降临到她头上…… 秦招招猛地睁开了眼,呼吸急促又仓惶,噩梦惊醒使得她额头已经分泌出一层细薄的冷汗。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 梦到当年的事了。 二十岁以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梦到当初的事,虽然过去了这么久,再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如今梦醒,现实也比那个噩梦好不了多少——恒远没有破产,但是易主了。 晏伯山将它搞垮,又收购股份恢复资金链运行,把濒临破产的恒远救了回来,从此恒远几乎就是他晏伯山的了。 眼前的环境有些陌生——秦招招的思绪从那个噩梦里被拽出来,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里是keelyclub。 她昨天晚上好像在这包了个高级鸭来着,那个经理被她拒绝一次,后面直接让正主来了。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也记不清了,脑子断片了。 接着她就察觉到自己没穿衣服,她身后的男人也是一样光溜溜的,还抱着她,胳膊环在她腰上,下巴搁在她头顶。 身上感觉挺清爽的,心里只有生理欲望被满足的畅快,下体也没有粘腻的难受,昨晚结束以后对方应该给她清洗干净了——是挺乖巧懂事的,怪不得这家会所这方面风评一向不错。 要是人有分寸感的话,包就包了吧,就当养了个满足需求的花瓶宠物——秦招招这样想着,就翻过身想看看对方。 在她翻身的时候她身后的晏承也被弄醒了,于是在秦招招视线落在他脸上时,两个人正好四目相对,还是近在咫尺的那种。 “………” 秦招招瞬间僵住了,然后腾的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表情好像被五雷轰顶了一样,说话都结巴起来: “晏、晏承?怎么是你?!!” 晏承也慢慢坐了起来,眉眼之间还有些微的不清醒,但脸色很正常,不像秦招招一脸好像吃了大便一样的惊诧。 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男人光裸的、恰到好处的胸肌和腹肌,宽肩窄腰,上面还有很多来路不明的抓痕。 甚至他肌肉绷紧的胳膊,也没逃过魔爪,也不知道昨晚是有多用力。 他静静地看着秦招招,“怎么不能是我,你打电话叫我来的,你不记得了?” 秦招招嘴巴微张,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意识到自己还光着,又赶紧拽着她那边的被子把自己捂住: “我什么时候叫你来了,我怎么不记……”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秦招招愣了下,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同学会送晏承回家那天,她回去找包前给晏承打了个电话,虽然对方没接,但也显示在通话记录里了,而简微的通话记录就在他上面,难道她通过记录打电话的时候点错了?! 秦招招:“………” 她头疼的闭了闭眼,有点拿眼前这状况气不打一处来的无语:“不是晏承,你有毛病啊?我给你打电话,你难道听不出来打错了吗,你直接挂了不就得了,还过来干嘛?” 晏承眼里有了一丝波动,声音压的很低:“……我担心你。” 四个字,一下子把秦招招噎死了。她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秦招招视线落在被子上,死活不愿意抬眼看一眼晏承。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认命般开口: “行,算我倒霉行了吧,就当昨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咱们俩就此别过,以后谁也不要再提这件事。” 说完,她拽着被子跳下床就开始往身上套衣服。这时候她不小心瞥到床尾垃圾桶里扔了几个用过的套,每个都射的满满的,直接让昨晚那场性爱的激烈程度可视化了。 她都不敢想他们做了几个回合,竟然用了这么多。 算了,至少他还知道戴套,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吧。秦招招无奈的想。 晏承没穿衣服,直接裹了会所准备的浴袍,腰带都来不及系,他掀开被子光脚下床,作势要走到秦招招身边去。 一看他这架势,秦招招慌了,刚整理好衣服人立刻就扭过头,但是下一秒手腕还是被握住了。 “你先别走,我想跟你谈谈……”晏承垂眼看她,眼底冰霜消散,似乎有些柔情,但又有些受伤。 可惜秦招招不说话也不回头,装作听不见,就惦记着落荒而逃,根本不带看他一眼的。 谈个屁啊谈,傻子才跟他谈呢。她不由得腹诽,同时用了点力想把手腕抽出来—— “……昨晚我是第一次。” 秦招招预备开溜的动作一顿。 第27章不甘心 如果听见这句话秦招招还不知道晏承想干嘛,那她就是真的傻子了。 酒后乱个性,她就要被讹上了? 秦招招讪笑一声,终于舍得转过身来,一回头就看见晏承那要露不露的身体,又赶紧移开视线: “晏承,咱们说话可要讲道理,先不说你是不是真的第一次,就算你是,我也不能逼着你勃起吧?” “来,是你自愿来的;做,也是你自愿做的,对不对?你不能现在就赖我一个人吧……” “秦招招,昨天晚上是你亲口说你要包养我的。”晏承开口打断她,声音有种情欲过后的低哑。 上床是双方自愿,他当然不会推给她一个人,他只想她对自己的话负责。 秦招招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扭头看向晏承,对方比她高出好些,她只能抬着头:“不是,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啊?你堂堂华润继承人,我何德何能包养你啊!” “我以为你是会所给我送过来的鸭,我那些话都是对那个鸭说的,不是对你!” 秦招招又开始目光闪躲,且有些恼羞成怒起来:“……我要是早知道是你晏承,我碰都不会碰你一下。” 晏承一愣,好像因为她这句话失了魂,他张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提上裤子就翻脸,秦招招这还是第一次,她也不想,可偏偏这个一夜情对象是晏承。 是陌生人也好,是那个雏鸭也好,都好过是晏承。她早就说过,他们两个是一辈子的仇人了。 可是现在,她竟然把这个仇人给上了。 糊涂啊。 她自认不擅长处理这种乱七八糟的亲密关系,她也不想处理,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但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他们两个之间一定要有一个人因为昨晚的意外而受伤,那个人也绝对不能是她。 晏承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秦招招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像被放在油锅里煎熬。他本以为经过昨晚,他和她之间的关系能稍微有所缓和,可现在看来非但没有,反而好像更恶化了。 秦招招就是趁这个时候,用力地去甩开晏承的手,要多无情就有多无情,她想逃跑的心情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可她非但没甩开晏承,还被察觉她意图回过神来的晏承猛地拉进了怀里。 如今的晏承,早不是小时候那个稚嫩单薄、任她欺负的小男孩了,即使秦招招用尽全身力气想挣脱他的怀抱,可他抱着秦招招的时候,几乎能把她整个人都拢住,比捏一只小鸡仔还不费力。 她那点力道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晏承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好,你不想履行承诺我可以不强求,但是有句话我一定要说。” 他顿了顿,似乎那些汹涌到快要溢出来的感情已经让他无法承受了,他也不想再隐忍下去,必须说出来:“招招,我……” “你闭嘴!”秦招招突然拔高声音打断了晏承,胸脯剧烈起伏着,整个人都很激动。仿佛他这句话说出来,她就会万劫不复似的,她像一只竖起了尖刺、做好防御和攻击准备的刺猬,直接炸毛了: “你不准说,我也不想听!如果你非要说的话,那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我们连陌生人都没的做。” 她微微咬牙,眼神坚决地说。 秦招招是真的生气了,晏承看得出来,就因为他想跟她表白——他怔忪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松开了她。 男人垂下眼睑,遮住了眸中一切情绪,没能说出口的话,他又咽了回去。 看出晏承在让步,秦招招骤然松了口气,仿佛劫后余生般,她后退两步,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昨天晚上的事,算我对不起你。这种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所以我希望我们两个都能忘掉,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也毫不留恋;就好像晏承对她而言,不过是她生活中最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虽然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的经历一遍,晏承心口还是不可抑制的抽痛起来,疼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或许他强撑着靠近她本就是错误的,他们之间最合适的相处模式,应该是前十几年那样。互不打扰,交情淡如水,她默默厌恨着他,但又迫于两人重迭的朋友圈不得已每年见他几面。 至少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这么明确地被推开,尚且能给自己留个贪妄的念想。 晏承不由得回忆了一下那些年,想努力从中寻找一些他和秦招招相处愉快的琐碎,来证明他们之间是有旧情在的。 他想了很久。 有吗? 晏承自嘲般苦笑一下——没有,只有他从始至终作为她生命中一个局外人的不甘心。 ———————————————————————— 回家洗了个澡换一身衣服,秦招招驱车来到了那个城中村。 法务部的高律师早早就等在那附近了,见到她以后立刻迎了上来。他不是恒远的高层,也不知道这些股东们之间的弯弯绕绕,他只知道这是他的工作,而现在公司又给他派了这么一尊大佛。 无论如何,他都不敢怠慢。 “小秦总,咱们要去的那家,在最里面的棚户区。路太窄了,车是进不去的,劳驾您了,咱们只能走着进去。” 男人说着,视线落在秦招招身上穿的裙子和高跟鞋上。诚然她是很漂亮的,衣着光鲜一身贵气,但穿的再漂亮,进了这里面也很难维持住。 更别说还有那么长的一段路要走,只怕这位养尊处优的小秦总会受不住。 秦招招却没说什么,甚至径直走在了高律师前面。 这个城中村不大,位于望京西财区的边缘,刚刚进去时道路还是正常宽度,没走两步路就越走越窄,举目所见的一切都让秦招招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割裂感。 村子外不远处的西财区耸立着高楼大厦,四处整洁规范,而距离市区不到五分钟车程的城中村,却到处透着一股难言的脏乱差,藏污纳垢,随处可见乱拉乱扯的电线。 老鼠横行,蚊虫乱飞;破旧矮小的居民楼和棚子几乎连成一片,楼和楼之间挨的紧紧的,最多只能容下两个人过去;阳光稀缺,抬头就是一线天。 “这边的人大多都签了协议搬出去了,只剩下零星几家还留着,也多是一些租客。因为那家钉子户始终不松口,拆迁工程暂时无法开工,留在这儿的那些人公司就没有管。”高扬向秦招招解释道。 怪不得一路走过来都没看到几个人,秦招招了然。 走了将近有十分钟,秦招招终于看到高律师停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就是这儿了。” 第28章赌徒 高扬拍了拍门,铁门四周的木框因为他不算重的力道轻微晃了下,秦招招甚至还看到有木屑从里面飘扬出来。 “来了来了,谁啊?”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随即门被从里面打开,看到他们,对方显然微愣了一下,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 女人看起来也就四十岁左右,身形有些矮小,穿的衣服因为洗晒过度发白变形了,蓬头垢面的,碎发汗湿在脸上。 “你们来干什么?”她语气不善地挡在门口,眼里有些敌意,整个人呈一种抗拒、防备的姿态。 虽然不认识秦招招,但她认出了高扬。她们这种穷苦人家,最讨厌的就是他这种张嘴闭嘴拿法律压人的精明律师了,之前他每次过来,最后都因为协商不成被他们家赶出来了,现在竟然还敢来。 “陈女士,容我向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恒远集团新上任的秦总,从今天开始由她和我一起共同处理您家的拆迁安置赔偿款一事。”高扬说着,回头看向秦招招,“小秦总,这位是陈蕊陈女士。” 秦招招微微颌首:“陈女士您好,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想和您商议一下赔偿款的事,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 似乎是看她态度还算不错,陈蕊脸色稍缓,上下打量了秦招招一眼,不情不愿地侧身:“进来吧。” 一进门,还没来得及适应扑面而来的闷热,就听到一群人打麻将的声音,从最里面那个房间传出来的。门还开着,里面烟雾缭绕,但能隐约看到五六个人,有男有女,扯着嗓子吆喝:“……清一色……自摸……” “……胡了!” 房子很小,拢共不到四十平米,还被分成了客厅和里屋两间。秦招招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客厅的角落还放着电饭锅和便携的燃气灶,攒了一地的酒瓶,另一个角落还放了个看不出年代的古董洗衣机。 几乎一家人的吃喝拉撒都在这两间房里。 但即使生活水平如此低下,这夫妻俩也没有去工作,秦招招刚坐下,就听到里屋有人叫陈蕊:“聪聪他妈,快过来继续啊,在外面磨叽什么呢?!” “……你们先玩儿着,我有点事要办。”陈蕊冲里面叫了一嗓子。 远远地,秦招招能隐约听到屋里的人在闲聊: “……老邹你最近有没有去龙哥那儿摇两把?我听说那姓孙的前天晚上在龙哥地盘赢了六十万,一股脑把债全还了,说要金盆洗手。” 那个“老邹”啐了一口痰,是个声音浑厚的中年男人:“……我倒是想去,急得手都痒痒;但是不行啊,我上回又洗白了,手里没钱,只能瘫痪在家。这拆迁款一天不到位,我就一天去不了,等什么时候这钱谈妥了,我再去……” “……老邹手气好,你要去了哪儿还有那姓孙的什么事儿啊,钱肯定全让你赢走了……” 面前泛着陈年油垢的桌子被放上两杯水,陈蕊推给高扬和秦招招一人一杯:“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您二位多担待。” 说的是客气话,女人的脸上却一点儿也不客气,她面相本就生的有些尖酸刻薄,如今因为刻意拿捏架势摆出来的傲慢,显得更加强势不好惹。 只是放在这破旧简陋的房子里,她的气派却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秦招招不作声,看了高扬一眼,对方立刻心领神会,从带来的公文包里取出协议,放在陈蕊面前。 “陈女士,我们秦总说了,赔偿款可以破例给您上调一些,由原定的三十万赔偿款加一套安置房变更为五十万加一套安置房;如果您和您先生不需要安置房,也可以将安置房折价,共计二百八十万拆迁款。” “您看可以吗?” 事实上,一开始恒远给出的拆迁款就是略高于法定标准和市场价的,所以这附近的居民大多都爽快签约了,就算有个别硬茬,经过协商和劝解也都纷纷同意,只有陈蕊夫妇这一家临时反悔,一直僵持到现在。 “才五十万,你们打发要饭的呢?!”陈蕊猛地拔高腔调,有些阴阳怪气:“……上次都跟你们说了,除了安置房以外至少再给两百万,否则免谈!” “陈女士,请您冷静一下,”秦招招应声开口,表情看不出喜怒,“……您心里应该明白,两百万的赔偿款再加一套市值两百三十万的商品房已是天价,您的要求即使由法院审理也绝不可能判您赢。恒远破例给您一人上调赔偿款,已经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和风险了,希望您能够再考虑一下,不要让我们太难做。” 陈蕊一脸不信,还冲秦招招翻了个白眼儿:“你们两个联合起来骗鬼呢?要是我们赢不了你们怕什么,还三番五次地找过来。你们直接等法院判决下来,让政府强制拆我们好了,何必来这么多次跟我们协商呢?” “别以为我不懂法律,就可以拿法律来唬人!” 仿佛觉得自己把握住了开发商的命门,女人得意极了,“也别想跟我卖惨,你们恒远地产那么大的公司,难道还拿不出这几百万吗?” 气氛陡然僵滞下来,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卡在了这里。之前高扬单独跟这家协商时也是,对方咬死要两百万的赔偿款,加上安置房的折价共计四百三十万,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而且一旦松口开了这个先例,难保其他已经签约的住户会不会再闹事。 四下一片死寂,里屋突然传来声音打破了这场僵局: “老婆!渴了,快点给我倒杯水!” 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是那个“老邹”的声音。 陈蕊“啧”了一声,本就蜡黄肌瘦的脸上更添几分凶意,但她没说什么,还是站起来去倒水了。 人前脚刚走,后脚秦招招就压低了声音问高扬: “高律师,陈蕊女士的配偶赌博吗?” 高扬似乎有些意外秦招招竟然知道这件事,但他还是连忙点了点头,“是的,陈蕊女士的丈夫邹峰林有严重的赌瘾,据了解已经在外欠了一屁股赌债,不过这些债务都不高,加起来大约十几万。” “据说他们夫妻俩突然反悔,拒绝谈好的拆迁协议,也是因为邹峰林的怂恿和胁迫。” 秦招招眼神冷了冷。 一个想靠赌博一夜之间发横财的赌徒,如今又把主意打到了地产开发商身上。赌博发不了横财,万一拆迁赔款可以呢? 片刻,陈蕊回来了,看了高扬他们一眼,语气还是那么有恃无恐:“两位考虑的怎么样了?如果不同意我说的,那也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好走不送。” 高扬似乎想辩驳什么,但刚要开口就被秦招招眼神制止了。 她冲陈蕊笑了笑,收回放在对方面前的那份协议。 “陈女士,我同意您提出的两百万赔款和一套安置房的要求。” 第29章我相信她 这话一说出口,不仅陈蕊惊了,就连高扬也惊了。 他一脸焦急:“小秦总,您这么冒冒然答应,您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了;”秦招招打断他,视线落到至今仍沉浸在发财狂喜中的陈蕊身上,“……陈女士,那就劳烦您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您的丈夫吧,我们就先告辞了。等回去以后修改过协议,三天以后我们再登门拜访,请您到时候务必签约。”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陈蕊面前,“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有事您可以打给我。” 陈蕊还欣喜若狂着,但对秦招招的态度已经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赶忙拿起名片,连声说“好好好,那我就替我老公、我们两个谢谢秦总了……” 离开了陈蕊的家,高扬一脸头疼的表情,跟在秦招招身后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皱着眉头问了出来:“秦总,您、您真的要答应他们夫妻俩提出的天价赔偿款啊,公司那边要怎么交代啊,要是李总和丁总知道我们妥协了,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这么重要的事都能搞砸,他这份工作也别想要了。 秦招招面不改色,甚至还回头冲高扬笑了笑以示安抚:“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丢工作的。你回去以后,就把一开始公司定好了的三十万赔偿款加一套安置房的协议准备好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需要。陈蕊夫妻俩如果给你打电话,你也不要接,直接挂断。” “另外,回去以后不要跟任何人说我答应陈蕊他们的天价赔偿款了,就当你不知道这件事,照常上你的班就好。” 高扬懵了,一脸茫然,他不知道秦招招到底打什么算盘,刚刚她不是已经答应了陈蕊吗,还说回去以后修改协议,怎么现在又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但说到底秦招招才是老板,他一个打工的,也不必去质疑自己的老板。高扬最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她的吩咐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秦招招给她那位新人小秘书去了个电话,对方接的很快——“喂,夏琳,入职培训做的怎么样了?” 夏琳的声音透过电话外放听起来爽利多了,不比一开始那么畏畏缩缩的:“秦总上午好,经过昨天和今天两天的培训,基本的工作内容我已经都知道了,人事部的主管说我学的很快,应该不需要培训一周。” 秦招招想起她看过的夏琳的简历,国内排名top的名校毕业生,接受新事物是比较快啊,人事部虽然贱嗖嗖的,但好在眼光还算不错。 “好,那现在派给你第一个工作。”秦招招正专注开车,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但透过后视镜看去,她眼神分明是冷厉的。 “通知安保部,接下来的一周内,加强巡逻,除在职人员外不论任何人进入公司大楼都要登记,没有预约的不许进;如果有一个叫陈蕊的女人、或一个叫邹峰林的男人找来,务必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在公司里或者附近闹事。” “再派两个专业保镖给我,”她顿一顿,又改口:“……不,四个。” ……… 第二天,一切都风平浪静的。派去盯梢的保镖回来说,邹峰林和陈蕊一整天都呆在家,倒是陈蕊去了趟商场,买了很多贵价肉菜回来。还有几个人去了他家打麻将,一直待到傍晚才离开。 秦招招正翻看手里恒远一季度的财务报表,闻言抬眼看向他: “好,就继续盯着吧,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告诉我。” 那人正要转身离开,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得到秦招招眼神允许后才接。 是和他轮流监视邹峰林的人打来的,说邹峰林刚刚和陈蕊大吵一架,看样子还喝了酒,现在正往市区的方向去。 秦招招仿佛早已料到了,靠在椅子上云淡风轻地继续看报表,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不急,让他跟上去就好了,看看邹峰林要去哪儿。” 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那边打来电话,说邹峰林进了西财区泰兴路一家名叫金山的台球厅。 金山台球厅,秦招招只觉得有点耳熟,但因为平时不接触这些,实在想不起来;她索性打给徐恕,对方一听她说这名字,登时就乐了: “招招,你问这个干什么?这地儿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再说你也不是缺钱的主儿啊,打听这种地方干嘛?” “别废话,”秦招招语气轻飘飘地,“有重要的事,跟这家台球厅有关。” “行吧,”她不说,徐恕也不勉强。 “这家台球厅呢,其实是家地下赌场。一楼和二楼做台球生意,负一楼就是赌博的地儿。老板叫吕龙,有点黑色背景,是个狠角色;不过他做事很低调很隐秘,明面上也查不出大的过错,所以一直没人动他。” 秦招招勾了勾唇角,“有多狠,穷凶极恶的那种?” “我没和他打过交道,但是据传言说,他手段挺狠毒的,手底下一帮亡命之徒。至今没人敢在他的场子闹事,也没人敢欠他钱,因为欠他钱的都自觉用手脚抵债了。” 这样啊。 从一开始,秦招招唯一的顾虑就是这家赌场的老板不够狠,拿捏不住邹峰林这种赖皮。 不过现在,她可以彻底放心了。 与此同时,莱茵庄园十六层。 晏承矗立在窗边,一边解开衬衫袖扣,一边听电话里的尹秘书跟他汇报情况。 “………就是这样了,晏总。不知道秦小姐跟那一家子说了什么,那男的就疯了一样在赌场里借贷赌博,甚至透支自己根本还没拿到的赔偿款,给赌场老板写欠条。” 他停顿一秒,“秦小姐好像是想化被动为主动,但是这办法有些冒险,搞不好会把那一家人逼急的。晏总您觉得,秦小姐能成功吗?” 晏承脱了衬衫,纵深的落地窗上影影绰绰地倒映出男人赤裸的上半身,那些暧昧的抓痕还没有消失,这让他微微有些失神。 “她可以的,我相信她。”良久,男人低声道。 “这些天加派几个人手,远远地跟着她,别让她出事了。”他又叮嘱一遍,这才挂断了电话。 返回手机主页面,只见壁纸是一束玫瑰花。开的很娇艳,拍摄角度看来也是用了心的,就是晏承这样不苟言笑的人拿来当手机壁纸,有些微妙的违和感。 不过要是秦招招在这儿,想必会对这束花很眼熟,因为这就是当初她胆大包天地放在晏承办公桌上、压住他文件的那束玫瑰花。 是的,晏承把那束花带回来了。 鲜切花的保存时间不久,即便可以做成干花,可他还是更想看到它娇艳欲滴的模样,毕竟这样,总能让他回想起,秦招招抱着这束花来华润找他“求爱”的样子。 即使那场“求爱”不过是她用来戏弄他的招数。 他把那束玫瑰翻来覆去地拍了几百张,然后挑出来一张最满意的用作壁纸。 洗过澡,晏承浴袍半系着坐到床边,松松垮垮的黑袍包不住他的身体,露出他健硕白皙的胸膛。 他拉开床头柜最上面的抽屉,里面只有两样东西。 一只木雕的夜莺,以及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集体照,大概有三十个人左右,都是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女生在前男生在后,从低到高站了三排。 晏承拿出来放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一下照片上秦招招笑靥明媚的脸。 在她身后右侧方,十七岁的晏承正垂眼偷偷看着她,面容一如既往的淡漠,可目光却是专注而柔软的。 在所有人都在看镜头时—— 唯独他看向了她。 第30章美救英雄 “咔擦”一声,画面定格。 摄影师看了看相机里的成片,哪里都好,就是突然发现有一位男同学没看镜头。 他只好抬头招呼,“来来,大家都看镜头啊,再来几张。” 好在这次拍的整整齐齐的了,摄影师冲大家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这次慈善活动集体照已经拍完了。众人随即一哄而散,纷纷结伴往返程的车上去。 “招招,下周六就是咱们学校和隔壁学校篮球联赛的日子了,你要去看吗?”简微边走边和身边的秦招招闲聊,挽上她的胳膊拉近两人距离。 “当然要去看了,宋聿可是校篮球队的主力。”秦招招语气轻快,仿佛已经在脑子里勾勒了一出心上人在球场上冲锋陷阵的帅气场面。 她们身后不远处的徐恕不小心听到这话,扭头笑着和晏承开玩笑: “你听说了吗,最近秦招招追宋聿的路子又换了,她请宋聿教她打篮球,宋聿拒绝以后她又转头找了宋聿篮球队的副队长。” “那哥们人挺热情的,估计也是看秦招招追宋聿追的可怜,就答应了。所以秦招招现在一有空就往篮球场跑,借着练球的名义接近宋聿。” 就是结果不太理想。宋聿本来就对秦招招对他穷追不舍这事很反感,现在她不在观众席好好待着,还跑到球场上在他面前刷存在感,想也知道效果肯定适得其反。 不过后面的话徐恕没说,因为秦招招还沉浸在可以离心上人更近的喜悦中,尚且没发现对方的负面情绪。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要是被他说出来了,指不定出什么事儿呢。 晏承没接他的话茬,徐恕也不奇怪,他跟他说十句话,他能接一句就好不错的了——更别说晏承对篮球和这种谈情说爱的八卦也不感兴趣。 话是这样说,可真到了篮球联赛那天,徐恕却惊奇地在观众席看到了晏承。 没办法,他那张脸实在太显眼,就算人再多,也是人群的焦点。 徐恕径直穿过人群坐到晏承旁边,饶有兴趣地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晏承:“你不是一向不喜欢篮球吗,怎么舍得放弃你那堆书,跑来球场看比赛了?” “随便看看。”晏承说着,目光却并没有落在球场上,而是篮球场边缘的替补席——那儿站着校篮球队的教练和等待上场的球员。 还有零星两三个女生,手里拿着水和毛巾之类的东西,看样子是得到特许可以近前的观众。 秦招招就在那儿,视线专注地看着场上正热身的宋聿,嘴唇抿的紧紧的,好像比宋聿本人还紧张。 一声哨响,比赛开始了。 观众席人满为患,本校的和隔壁学校的学生都有,人声鼎沸,喧闹异常。 晏承对篮球涉猎不深,徐恕还好心给他解释:现在是上半场,红色球衣是隔壁学校的,白色球衣的就是他们学校的。 宋聿的确是白方主力。 场上战况十分激烈,你追我赶,球鞋摩擦在橡胶地面的咯吱声和篮球砸在地面的沉重闷响此起彼伏,就连观众席的加油声都压不住。 晏承虽然不是特别懂,但看了几分钟,也差不多把比赛规则摸清了个大概。 此刻红白双方的比分是6:7,对方追的挺紧的,看得出来和宋聿他们队的实力不相上下。但看着看着,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他身边的徐恕也是,甚至低低地“啧”了一声,“对面是不是有病啊,打得这么脏?” 周围有懂行的,也开始小声议论:“九中那成子睿以前是打野球出身的,不按规矩来是出了名的,还特别擅长偷袭玩阴招,咱们校篮球队碰上他们,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红队的确很会卡裁判的视角盲区,中途白队几次叫停,当众指责红队犯规,都被裁判否决了。红队的主力,大概就是那个叫成子睿的,见状更加嚣张了,甚至朝白队比了个中指。 直到中场休息,红队也只被抓住两次犯规,白队得到了两次罚球机会。 下场休息的宋聿脸色不太好看,但当秦招招迎上去递给他水、并踮脚帮他擦汗的时候,他没有躲开。 男生长身玉立的站着,面庞硬朗帅气,头上的护额和身上的球衣更是为他增添了朝气蓬勃的少年感——和秦招招站在一起,俊男靓女,要多般配就有多般配。 晏承眸色晦暗,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了紧,握成了拳,又无力地慢慢松开了。 下半场很快开始了,双方都开始争分夺秒地抢球、投球,比上半场还猛。比分牌上两队的分数迅速迭加,但始终没有拉开太大的距离。 晏承眼尾流露出一丝疲惫,正要起身离开,这时观众席却突然传来一片哗然声,他看过去,发现是15号被对面的人撞倒在地了。 大概撞他的人力道太重伤到了要害,他抱着左腿整个人蜷缩了起来,额头和脖子上都疼得青筋暴起,表情微微有些扭曲。 15号就是宋聿。 裁判吹响哨子,比赛暂停。晏承眼睁睁看着秦招招冲了上去,其他围在宋聿身边的队员纷纷给她让开,她就半跪在地上把宋聿扶了起来,不停地帮他揉按小腿,以减轻他的痛苦。 很快,宋聿被一左一右两个人扶下场了。他踝关节扭伤严重,几乎无法正常行走,同时小腿部位也有大片擦伤,根本不可能继续比赛了。 秦招招又气又急,直接杀到对方的替补席上,要求那个成子睿向宋聿道歉。 “招招真够猛的啊,”徐恕啧啧称叹,“……英雄救美见多了,美救英雄还是头一次。”他一向知道秦招招的厉害,但没想到她这么厉害,为了心上人可以直捣黄龙和那一堆男的对峙。 晏承站起来就要走,“我过去看看,那些人被激怒了可能会伤到她……” “哎,先别去——”徐恕拍拍晏承的胳膊,又拽着他坐下来,“你瞧,秦招招她回来了。” 第31章那就远狙 晏承定睛看过去—— 是回来了,但她不知道跟校队教练说了什么,最后要来一件新球衣套到身上了。 “我艹!”徐恕惊呼一声,手机屏幕举到晏承面前。 是他们班班群的消息,有离内场近的同学听到了秦招招和红队争执的内容,好多人在群里问什么情况,他们就简单回复了一下。 大概意思就是:红队不愿意道歉,说犯规的话待会儿罚球就好了,但秦招招坚持要他们道歉,于是红队提出,如果白队赢了,他们就向宋聿以及整个白队道歉。 可是白队没了宋聿这个主力,替补的球员水平又参差不齐只能凑数,赢的概率小之又小。最后不知道怎的,就变成秦招招替补了。 全是男生的球队里,骤然插入一个异性,显然是不合规的。 如果要男女混合,按照比赛规矩必须采取“3+2”制,即双方各出三男两女,男生对男生,女生对女生。但目前这种状况显然不可能满足这个规矩,于是秦招招放话了,她一定要上场,对方不必因为她的性别有所忌惮,可以把她当成男的防守、进攻。 裁判犹豫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后果自负”,就算默认了。 所以就有了秦招招做替补的这一幕。 起初,所有人都不看好她的加入。同班有几个校队的忠实粉丝,就坐在晏承后面不远处,见状小声嘀咕着: “校队副队长最近不是有在教秦招招篮球吗,会不会是她速成了,实力比那几个替补还硬?” “怎么可能,再速成也要练啊,她才练了几天,最多也就会投个篮吧,要抢球的话肯定抢不过红队那几个啊……” “不止技术,体力也跟不上,几个回合下来能把她累死。” 比赛继续,因为红队犯规伤人,罚球一次。 白队派出了他们的替补。 匪夷所思的是,秦招招没有选择最近的罚球线,而是在两队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三分线外。 所谓罚球,就是在篮球比赛中犯规后对犯规球员队的处罚,通过被犯规队球员定点投篮实现,且在罚球过程中任何人不得影响,在这样的基础上,球员可以选择任何方式投球。 很显然,秦招招是要投三分。 双手抓球举过头顶,秦招招仰视着远处的篮筐,然后踮脚弹跳,投出—— 红队一帮人的表情明显是讥讽的,看秦招招就好像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非专业球员,多少人站在罚球线外投球还不一定能进呢,她竟敢跑到三分线外,真是异想天开。 可是下一秒,成子睿他们的表情陡然变了。 只见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然后“刷”的一下进了。那甚至还是个空心球,除了篮网以外完全不接触篮板和篮筐,被称为“最完美的进球方式”。 群众先是一片死寂,然后哄然响起一片如雷般的掌声:这一个三分球,直接把两队的差距拉开了一些;但也有人说白队这次只是运气使然,等比赛继续,这三分很快就能被压过去了。 校队其他人都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和秦招招击掌,远远地,晏承看到她对那些人说了两句话。 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狠,但晏承只看到了口型,猜不出她说了什么。 哨声再次响起,两队人都跑了起来—— 校队里除了宋聿,实力最强的莫过于9号的副队长了,红队的人显然也很清楚,所以将9号团团围住,去抢他手里的球。 9号作势要投,却在众人要抢球时回身把球传给了7号。 7号运球前行,脱离身后的追击,在即将要被追上的前一秒,7号又反手传给了远离人群外、早已被众人遗忘的替补:秦招招。 不知何时,她竟然又跑到三分线外了。 红队唯一一个防守也被白队的假动作骗过去了,于是秦招招可以完全不受影响地投球。 第二个三分球,仍是一击即中。 是这时候,晏承忽然意识到她那句话说的是什么了。 “近战不行,那就远狙。” 似乎许多人都忽略了一件事,秦招招学习很好,虽然是万年老二,但她的数学成绩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可以仅凭肉眼计算出最适合的瞄准点和弧度,然后以一种百发百中的力度对准、投球—— “哐——” 观众席瞬间爆发出一阵剧烈的、不可思议的欢呼声,因为秦招招再一次投出了一个三分球。 她的眼睛就是尺,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靠体力和技术,而是要扬长避短,速战速决。 一旦红队开始着重攻防她一人,白队其他人就会看准时间抢球投球;一旦红队注意力重新放在其他人身上,那些人又会花式运球搞一堆假动作最后传给秦招招。 红队那些人敢对宋聿玩阴的,却不敢对秦招招一个女生使坏,否则打女人的事传出去,他们所有人的名声就彻底臭了,不被人笑话死才怪。 是以白队的得分不断攀升,红队使出浑身解数包抄也招架不住。 比赛进入白热化,两队的比分也越拉越大,观众席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简直全场沸腾了。 少女扎起来的长发随着她奔跑和弹跳的方向飞扬起来,她活力四射,再不单单是往日里那个娇纵任性的大小姐。 执着于比赛结果、还待在替补席的宋聿看呆了,从秦招招投进第一个三分球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而晏承是最先发现这件事的人。 离得有些远,他看不清宋聿盯着秦招招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样,但他心口紧了又紧,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改变,而这变数是他无法控制的。 哨声猛地响起,比赛结束。 红白两队最终得分,46:63。 白队赢了。 秦招招满头大汗地喘着粗气瘫坐在地上,看校队的其他人击掌、欢呼,她也跟着笑了一声,然后回头不经意和替补席的宋聿对上了视线。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避讳她的目光,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他的眼神也变了,变得温和、明亮,还有一点隐约的担忧和心疼。 如果不是他的腿受了重伤,只怕在比赛结束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冲上场了——这是秦招招在他的脸上感知到的情绪。 也是这一刻,她忽然体会到什么叫做两情相悦的心有灵犀。 宋聿好像喜欢上她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苦尽甘来的狂喜让秦招招忘记了疲惫,她强撑着站起来,一步步朝宋聿走过去,然后坐到他身边。 这一切全部落入到了晏承的眼里。 他浑身发冷,心脏止不住的下坠,阴暗的妒忌扭曲了他的思绪,但他偏偏又自虐一般强迫自己看着他们,做一个合格的旁观者。 晏承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落荒而逃的了,只是回到教室被班长叫住时才回过神来—— “晏承,老师让你去她办公室一趟,你上周参加的竞赛一等奖在她那儿,你过去领吧。” “对了,还有这个,”班长拿出一摞照片,“……这是传达室送过来的、之前我们班去福利院做慈善活动拍的集体照的样片,麻烦你带过去给老师看看,请她挑出两张,回头贴在班里。” 晏承拿着照片出去,室外走廊光影斑驳,抬头就是教学楼旁边伞伞如盖的高大榕树。他低头一张张翻看照片,看到倒数第二张时,脚步突然顿住了—— 那张和其他所有的照片都格格不入,因为照片里的他没有看镜头,脸很明显偏向了一边。 他视线的尽头是谁,他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竟然这么明显。 良久,晏承把那张照片抽了出来,塞进了校服口袋里。 第32章恶人自有恶人磨 金山台球厅地下赌场。 “咣”的一声巨响,原本闹哄哄的赌场瞬间安静了下来,人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角落——一个男人被一脚踹到了赌桌下面,旁边的椅子都被碰倒了,砸在他身上,他正捂着肚子哀嚎。 踹他的也是个男人,不过比起他,对方可彪悍强壮多了,虽然看起来已经四十岁左右,但目露凶相、满脸横肉,让人看了就触目惊心。 他把瘫在地上的邹峰林拎起来时,就像拎起一只狗崽子那么轻松。 “你说的那位秦总,她真的答应给你两百万的赔款了?”吕龙眯着眼睛问道,声音粗矿浑厚,似乎有些半信半疑,“我怎么觉得你在骗老子啊,弄个合同需要这么多天吗?我这一百多万,到底还能不能要回来?!” 短短两天,邹峰林泡在他的赌场已经输给他足足一百八十多万了,当然中间也赢过几把小的,但和他输的比起来,简直是杯水车薪。 男人吓得满脸煞白,身体抖得像筛糠,闻言连忙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龙哥,我不敢骗您,那个秦总说了,三天以后来找我签约,也就是明天。到时候赔款一打过来,我立马就还给您。” 男人胆小如鼠,被这么欺辱早已经吓得涕泗横流:“求您、求您再宽限我几天吧……” “要我宽限也可以,”吕龙手松开,邹峰林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今天晚上六点之前我必须见到你的拆迁赔款协议,我才能相信你真的有钱还给我。否则的话……” 后面的话吕龙没说,但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敢欠他的钱不还,邹峰林怕不是想落个残废了。 “你也别想着逃跑,你跑到天涯海角老子都能抓到你,不过到那个时候,可就不是还钱那么简单了。”吕龙咬牙切齿地警告道。 邹峰林人都吓傻了,哆嗦着摇头:“不敢不敢,我绝对不逃。” 见他还算识相,吕龙的脸色缓和两分,戴着大金戒指的手一挥,身边人就给他拿过来一部手机,是邹峰林的。 “给你老婆打电话,让她去联系你说的那个老板签约,既然你们商量好了,那提前一天签也没问题吧?要是合同上没有那么多钱,老子要你好看。” “还有你老婆儿子,都别想好过。” ………… 来电铃声响了一次,秦招招就设置静音扔到一边了,夏琳进来送文件,看到了来电号码的备注,连忙提醒: “是陈蕊的电话,打了好几个了,您不接吗?” 她接受完入职培训正式上班以后,秦招招已经和她大概说清楚了拆迁钉子户的事。 秦招招看都不看手机一眼,浑不在意:“还没到约定好的签约日期,我为什么要接?” 混入赌场监视着邹峰林的人说,邹峰林已经欠了吕龙一百八十多万,而且还被对方勒令今天就要看到拆迁赔款合同。这个时间,陈蕊夫妻俩应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吧? 她不介意让他们更急一点。 毕竟当初,恒远和他们一样急,不还是要被他们趁机敲诈? 秦招招解决问题的法子其实并不复杂,只是当初高律师和李邈他们一味绕着赔款打转,没人想得到邹峰林有赌瘾这一层。 邹峰林的赌瘾非常严重,欠了十几万的外债还想着继续赌来翻身,也不工作只等着自己幻想的天价赔款,所以一旦她同意他们的条件后,他一定会再去赌,因为他有恃无恐了。 她不过使了一招曲线救国、围魏救赵而已。 夏琳知道秦招招的办法,但从她的角度来说,这办法风险性太大了,但秦招招却一脸笃定,这让她很困惑: “秦总,可是……您怎么确定那个邹峰林一定会赌输这么多钱呢,万一他只是小玩几场就全身而退,您的计划岂不是无法继续进行了?” 秦招招笑了,但没抬眼,“你了解赌徒吗?” 夏琳摇了摇头。 “但凡赌徒,十赌九输,胜率不是天定,而是人定。但是赌瘾等同于毒瘾,根本戒不掉,不然你以为赌场老板怎么发家致富的?” “而且邹峰林为了透支赔款给赌场写欠条,为加强可信度一定会说自己马上就可以得到一大笔赔款,把拆迁协议的事和盘托出。这么一条大鱼,你觉得赌场会放过他,让他只玩几把就离开吗?” 不,赌场一定会想尽办法、软硬兼施地留住他,直到他输的倾家荡产,连条裤衩子都不剩。 就像当初,简微的爸爸一样。 很快,陈蕊不再打来了。监视那边的人传来消息说,金山台球厅的人去了城中村里陈蕊的家,带走了他们夫妻俩唯一的儿子,又派了两个人看着陈蕊,限制了她的出行。 就算他们夫妻俩想来公司闹,都插翅难逃。 真是应了那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 消停了不到两个小时,陈蕊又开始每隔半小时打过来一次,但是直到下午五点多,在陈蕊再一次打过来时,秦招招这才慢吞吞地接了。 电话那头先是停顿两秒,似乎没想到她会接,接着就是一阵呜咽的哭腔: “秦总,我求求你,真的求求你了,你今天就来和我们签约好不好,你救救我,救救我老公和我儿子……” 整整一天的精神高度紧张和高压恐慌,早已将陈蕊的情绪折磨到崩溃。秦招招的电话一直没人接,那个高律师的电话更是直接打不通,她的男人和儿子都被抓走了,对方扬言今天看不到拆迁合同就先从她儿子身上下手,明天再看不到就轮到她和她老公。 她真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迫切地想要签合同。 她只想活命,只想她的家人活命。 秦招招语气状似惊讶:“陈女士您这是怎么了?我今天用不上这部手机就没带在身边,也是刚刚才看到您打来的电话。我们说好的签约日期不是今天啊,公司这边,协议都还没有修改好呢。” 她表现出一些虚假的怜悯,同时又告诉对方自己也无能为力:“目前准备好的合同,只有最初拟订好的三十万赔款加一套安置房,也就是折价共二百六十万的那份合同。” “您如果今天就要签的话,只有这份。” 不是喜欢趁火打劫吗,那就也让他们尝尝,被人趁火打劫是什么滋味儿。 不过她没告诉她的是,就算捱到了明天,也只有这份初始合同。 到那个时候,看谁耗的过谁。 陈蕊陡然沉默了,从四百三十万一下子降到二百六十万,她哪可能接受的了。 她又怕又急,说话不由得变得很冲:“姓秦的,你们就提前和我签一下怎么了?!协议没改你们现在改不就行了……” “改不了哦,”秦招招语气温柔地打断她,可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刀:“已经约好了的时间,我也做不了主。” 什么协议要修改三天,又怎么可能改个协议她就做不了主?陈蕊是这个时候,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秦招招根本就不是改不了,而是不想改。 意识到这一点,陈蕊怒气冲冲地直接挂断了电话。 秦招招也不急,静等着她给赌场那边回话。 不多时,陈蕊的电话又打过来了,这次哭的比上次还凶,仿佛整个人已经在电话那头缩成一团,语气战战兢兢:“秦总……我签、我签,我不要安置房了,折价成二百六十万的那份合同,我签……我现在就签……您快给我送过来吧,我求求你……” 果然如她所料,吕龙被遛了一天,已经不相信这夫妻俩的鬼话了,他一定要今天见到合同,才不管过了今天他们可以多拿到多少钱。只要没有亲眼见到合同,他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秦招招一手放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同时处境彻底由被动转换为主动,她甚至不慌不忙地提起条件来,“公司签好的合同我会马上派人送过去,一式三份。不过我也要告知陈女士您,您既然同意了折价二百六十万的初始拆迁协议,同时也要撤销对恒远地产的行政诉讼,您认同吗? “认同认同,我全都同意,你快点把协议送过来吧……”陈蕊呜呜地泣诉着,仿佛整个人快要被压垮了。 挂断电话,秦招招打给了高扬,“陈蕊松口了,同意签署最初的拆迁协议。但她要求把安置房折价,加上三十万赔款共计二百六十万的拆迁款。” “现在房子在她名下,她这个户主有权签约,我会派几个人跟你一起去,盯着陈蕊把协议签完,务必不能再出差错。” ………… 一切都尘埃落定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恒远不费一兵一卒解决了这个燃眉之急,拆迁工程正式开工,市政工程负责人那边的态度也有所转圜。 新一期的股东大会上,秦招招仍旧坐在长桌首位,不过这次,没有人开口说她没资格坐在大股东的位置了。 “竞标大会即将开始,解决了拆迁纠纷,恒远中标的概率还是很大的。但除此之外,临岐湾度假岛的二期项目也马上就要开始,其中就有我们恒远负责的二十三个副岛风情酒店的建设,以及海上乐园、文化美食街等。目前临岐湾项目投资概算已达450亿,同时也是我司和华润集团迄今为止投资数额最大的合作项目……” 项目组长正介绍的滔滔不绝,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也跟随他的讲解播放着恒远在这项工程中的宏远蓝图。 秦招招只觉得耳熟,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她“追”晏承的时候,在他办公室听到他助理提过一次临岐湾度假岛——就是没想到,这个度假岛项目居然这么重要? 她随手翻了翻手里的计划书,作为一个横跨文娱业、高新科技产业以及旅游业等多产业的集团,华润负责度假岛的发展规划及大部分的投资,而恒远则负责开发建设。 这么大的饼,她秦招招能不上去咬一口? 她抬手叫停了那个组长,“我想请问一下,这个度假岛项目的负责人是谁?” 丁彰脸上的笑淡了淡,“小秦总有什么事吗?” 秦招招一脸兴味:“我挺看好这个项目的,所以想问一下。而且我也想参与这个项目,以我个人名义投资占股,自然要和项目负责人商议了。” 丁彰却不直说负责人是谁,一脸圆滑地打起太极:“小秦总别怪我说话直,您还年轻,只怕现在就参与这种级别的项目有些过早了。不如等您多工作几年,对公司更加了解、阅历也更成熟了,再说这些也不迟。” 秦招招皮笑肉不笑,“我虽然年轻,但好歹不久前完美解决了公司迫在眉睫的难题,这样,彰叔也觉得我没能力没资格吗?” 老狐狸继续四两拨千斤:“您的能力和资格我不质疑,但仅凭这一件事,只能说明您运气好,又用了个巧招。但临岐湾项目事关重大,远远不比拆迁城中村那样可以儿戏,希望小秦总能谅解一下。” “更何况,您要想参与,和我们这些股东说也没用,必须征得董事会大股东的同意才行。” 秦招招眉头微皱:“晏伯山那边我会想办法……” “不,不是晏伯山晏董了,”丁彰打断秦招招,声如磐石:“不日前,晏董已经将名下40%的恒远股份转让给自己的独子,也就是华润集团新任CEO,晏承。” “同时,晏总也是临岐湾项目的第一负责人。您如果要参与这个项目,必须先征得他的同意。” ———————————————————————— 作者的话:走剧情写这种商战真的让我心好累,谁懂,想写感情戏想写肉,但是剧情越写越多,又不想搞得太仓促又怕剧情走多了大家不想看,请小宝们再等等哦,我一定想办法让大家早日吃上一口肉QAQ 第33章自渎微h 几天前,望京滨海国际高尔夫俱乐部。 丁彰被工作人员带到晏伯山面前时,对方也刚从雪茄吧里出来,一身白色休闲服,衬得这个中年男人少了些往日在商界的杀伐气息。 球场背山面水,整体呈森林丘陵型,球道造型别致,草皮优质宽阔,在望京富人圈里是颇受好评的去处。 比如晏伯山就喜欢来这里放松,偶尔丁彰等人有事要见他,也会约在这里。 晏伯山扶了扶头顶的帽子,一边预备姿势试杆,一边头也不回地问丁彰: “你是说,秦招招那丫头在董事会耍了好大一通威风?” 丁彰连忙点头,“是,她嘴巴一向厉害,您又不是不知道。可那天她实在猖狂,而且看样子还对恒远的事很了解,在董事会上也是初露锋芒……” 他迟疑着,“……我是怕,秦招招可能不是咱们以为的那么蠢笨、不学无术,所以特地跟您说一声,还是要多提防着她才是。” 恒远刚易主那会儿,晏伯山的确时刻提防着秦招招,毕竟她是秦韬留下的唯一血脉,他不得不防。可渐渐地,晏伯山就放松了警惕——本来属于自己的公司都被抢了,可秦招招这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还像以前一样,除了拿股权分红花天酒地什么也不会,整天不是谈恋爱开派对,就是四处旅游,和她那堆狐朋狗友挥霍无度。 除了偶尔在宴会上跟他见面的时候骂他两句,再没见她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事情,在她身上,晏伯山根本看不到她要夺回恒远的苗头和实力。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让秦招招回恒远。只要不让她握住恒远实权,她这种没脑子的娇小姐是翻不出风浪的。 晏伯山冷哼一声,直起身子挥出一杆,“她一个黄毛丫头,几句话就这么把你给唬住了?她那哪里是初露锋芒,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大小姐而已。你们不给她留位置,她生气所以怼了几句发脾气罢了,不用在意。” 他表情不屑,目露一丝鄙夷,语气凉飕飕的:“放心,歹竹不会出好笋,秦韬那样的蠢货,生的女儿能聪明到哪里去?” 他就不一样了,他晏伯山的儿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他当年在商海浮沉的手段和气场;虽然沉默寡言,但样样优秀,胜过他秦韬的女儿十倍百倍都不止。 四年前恒远出事,晏伯山还曾担心晏承会和他父子离心,没想到秦招招犯蠢,当众一个巴掌,彻底和晏承断了情分。这几年他不是没有疑心过自己的儿子,但前不久晏承主动提出要代替他收购恒远股份时,晏伯山提起来的心也彻底放下了。 这世上没有人不爱钱权,有了也会想要更多,没有例外。晏承一句“扩大华润商业版图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简直太有他当年的野心和风范了。 有这么一位继承人,他何需自寻烦恼、忌惮一个小小的秦招招? ———————————————————————— “临岐湾,位于临岐市西部,共由118个大大小小的岛屿组成。其中主岛距离临岐市最近,坐落于穗昌港口南侧。陆地面积约562平方公里,滩涂面积约168平方公里,海岸线长398.64公里……” 手机上的人工智能还在用她独有的机械嗓音介绍着主人刚才的问询,秦招招已经不耐烦地抬手摁掉了那段滔滔不绝的科普。 车窗外的风景快速往后掠过,只见一片碧空如洗,宽阔无垠的海面偶尔飞过几只海鸥,夏日的海风泛着湿咸味儿,仿佛某个清澈静谧的漫画世界。 车里的人却无暇顾及外面这么美的景色,气氛有种说不出的沉闷。 副驾驶的夏琳看了一眼导航,语气小心翼翼地:“秦总,还有半个小时就到目的地了,您要参与临岐湾项目的事,您想好怎么跟华润的晏总提了吗?” “……没有。”秦招招没好气地道,烦躁的情绪几乎都写在了脸上,夏琳大气都不敢出,跟老板说话逐字逐句都要斟酌: “那您现在跑到临岐湾……”她顿一顿,“……您如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晏总提,其实可以想好了再电话联系他的。” 昨天秦总突然说要来临岐湾出差,和华润的晏总面议度假岛项目的事——而在这之前,她这位老板已经去过一次华润总部,没想到晏总离开望京去临岐湾视察了,无往不利的小秦总扑了个空。 她其实不太明白老板为什么不直接跟对方打个电话说清楚呢,她可听说秦总和那位晏总是青梅竹马,应该有些情分在的吧? “你以为我不想跟他打电话吗?”秦招招长吁短叹,“……我们两个之前有点矛盾,吵架了,我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拉黑了。” 一时意气一时爽,事后有难火葬场。 删除拉黑倒还是小事,毕竟拉回来只是分分钟,关键是他们两个上次不欢而散时气氛搞得那么僵那么尴尬,让她怎么拉下脸来跟他提啊? 之前那么绝情,现在有求于人了知道找他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想也知道晏承不可能会如她所愿。 其实秦招招大可以等晏承回望京再跟他商量这件事的,可是她等不及了;临岐湾度假岛是华润和恒远从大约两年前就开始了的合作项目,一期工程早在去年年底就正式竣工了;再等下去,她别说咬一口这个大饼,只怕饼渣渣都吃不到了。 吵架了啊,夏琳一脸了然——所以秦总这次来临岐湾是要找晏总求和咯。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看老板的表情,明显这趟来的心不甘情不愿,而且根本没想好怎么跟晏总开口,她可不敢火上浇油了。 与此同时,临岐湾一期度假酒店某间总统套房内。 晏承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花洒下面站了多久了。 大概十几分钟前,公司总部传来消息,说恒远的小秦总昨天去公司找他了,但他不在,对方就离开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心脏就没有平静下来过。 他不受控制地想,她找他有什么事,要说什么话?他为此紧张起来,并隐含一丝可耻的希冀,就好像明知道对方找他不会是因为感情方面的事,他还是对此产生了一点贪婪的幻想。 他甚至由此延伸思绪,想起了上次他和秦招招做爱的场面。 那是他的初夜,他记得他们用过的每一个姿势。 一开始他不熟练,收着力道怕伤到招招,但肏着肏着,两个人都食髓知味,加上她的小穴湿透了,他进的太顺畅,不知不觉就收不住劲儿了,总是想尽办法分开她的腿,插的又快又狠,顶的她期期艾艾地叫。 可即使这样,她还是用腿夹着他的腰,下面那张小嘴又紧又馋,死死吸裹着他的肉棒,缠得他腰眼发麻、浑身战栗。 做到后面,她实在受不住了,呜呜咽咽地无意识哭着,整个人都是柔软的,湿润的,可爱又可怜,却让他更想…… 更想把她肏死在床上。 他无法形容那种太过浓烈的、以至于发展成暴戾爱欲的沉重感情,让他在床事上失去理智,只想和对方交颈缠绵到死。 男人下腹一紧,忽然感觉喉咙有些干渴,他吞了下口水,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水珠便顺着皮肤脉络丝丝缕缕地流了下来。 水有点冷,但他身上很热。 他硬了。 虽然有些龌龊,但对他来说,秦招招就是颗行走的人形春药。 男人的大手因为常年握笔生着薄茧,他松松地握住性器,上下捋动两下,肿胀炙热的下身即刻蔓延出一些微微酥麻的快感,从尾椎骨传往全身。 他呼吸粗重了些,闭上眼睛仰头靠到墙上,湿透了的黑色短发被他用手全部往后拢,露出光洁、但残留着水珠的额头。他就这样一边幻想着秦招招在他怀里颤抖的样子,一边逐渐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和真正的做爱相比,这样自渎的滋味儿其实差远了,但好歹还能回忆起那晚的余韵,也不失为另一种美妙。 男人眼尾泛起情欲的潮红,配上他手上的动作,以及常年锻炼近乎完美的雄性肉体,他整个人都萦绕着一种色情、下流的淫荡感。 似乎真的有靠着脑子里那些幻想爽到,晏承的喘息声越来越大,花洒的水流都快压不住了。他挺胯去顶撞自己的手心,幻想那是心上人甜蜜湿润的花穴。 他发出呻吟声,就好像秦招招真的站在他面前,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抱起她,分开她的双腿缠到他腰上,然后咬着牙捅进最深处…… “啊——” 男人低低闷哼一声,白浊激射出来,糊到他指节分明的手上。 第34章不太熟 “小秦总,这是您和您的助理的房卡,请您收好,我这就派人带您二位去订好的套房。” 前台穿着统一套装,挂着标准微笑的大堂经理双手递上房卡,说道。 “等一下,”秦招招顺手把另一张房卡给身后的夏琳,同时叫住那个经理,“……华润集团的晏总前两天是不是也下榻在这儿了?他在哪个区,房间号多少?” 度假岛的酒店规模宏大,分ABC等一共六个区,就这还只是临岐湾主岛的,日后副岛的风情酒店建起来,规模只会更大。 经理脸上的微笑稍稍凝滞,似乎有些为难——问谁不好,偏偏问晏总,那可是老板中的老板,这家酒店的金字塔顶端。他的隐私,她一个小小的大堂经理怎么敢随便泄露?可是不告诉她吧,这位也是个总,还是这家酒店占股一半的恒远集团的创始人独女,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把她开了的。 秦招招看她久不回话,就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但随即她就想起来了,“噢,我忘了,酒店有规矩,不能泄露客人隐私。” “不好意思啊,我不问你了。” “招招?”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秦招招扭头看过去—— 男人刚从电梯走廊出来,一脸惊喜地看着她,同时脚步轻快地朝她走过来。 是宋聿。 秦招招微微皱眉,但很快恢复了表情,等对方走上前来打招呼,她态度有些敷衍:“嗯……好巧。” 说完,她又扭头吩咐那位经理,“你先去忙吧,不用派人了,待会儿我们照着地图自己过去就行了。” 对一个陌生人态度都比对他特情,但宋聿看起来好像并不在意秦招招的冷漠,他爽朗地笑笑,和当年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没什么变化: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来这儿出差吗?”他记得这座度假岛的开发建设好像是恒远集团承包的来着。 “嗯。”还是不冷不热。 “我来这边拍宣传片微电影,”宋聿继续自说自话,稍稍歪头朝秦招招的方向凑近了些,声音压的低低的,配上他那张俊逸年轻的脸,实在太有蛊惑性:“……我刚刚不小心听到了,你来这儿是要找晏承吧?” 如果是别的女孩儿,或者年少时的她,面对宋聿如今这样近的距离和温柔语气,或许早已经微微脸红着和他拉开距离,然后羞吓又心跳如鼓地回答他了——但秦招招不会,她被骗过一次,晓得他的所有招数。 “跟你无关。”秦招招面无表情地说着,低头解锁手机,把晏承的联系方式都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她秦招招一向能屈能伸,才不在乎这一时呢。 看她如此油盐不进,宋聿也不恼,索性正了正视线,抛出杀手锏:“我知道他在哪儿,我可以告诉你。” 秦招招敲击手机屏幕的手一顿。 ———————————————————————— 看着宋聿进店里了,夏琳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问: “秦总,您还认识宋聿呢?他真人比电视上还帅,怪不得一出道就火了。” “……他是以前和公司有过合作吗?” 这是酒店附近的一家户外咖啡厅,轻欧花园风格。头顶的帐篷隔绝了大部分的阳光,脚下的木地板也蛮有格调,一旁的铁艺栅栏种满了爬藤玫瑰,颜色和花型都符合秦招招的喜好——如果她不是和宋聿一起来的,那她可能会更开心一些。 “不是,高中同学。”秦招招语气恹恹的,不是很想提起宋聿以及和他有关的一切。 如果不是对方声称知道晏承的具体位置,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询问晏承那个正主,心里纠结又别扭,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至于宋聿,他最好真的知道晏承在哪儿,否则…… 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秦招招视线里,打断了她的思绪。宋聿端了几盘吃的过来,轻轻地放在桌上。 “看你们舟车劳顿,风尘仆仆的,应该还没吃早饭吧?我叫了些小食和西点,你们多少吃点。” 如此体贴亲切,完全没有平时娱乐新闻里惯常出现的明星高高在上耍大牌的坏习惯,夏琳对他的印象更好了,一边道谢一边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笔记本: “宋聿先生,我有个朋友特别喜欢您,您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呀,等我回去了送给我朋友。” “好啊,”宋聿爽快答应,三下五除二签了名,“不用客气,你和招招一样叫我宋聿就好。” 一旁安分守己喝自己咖啡的秦招招忽然被cue到,她不以为意地放下咖啡,语气凉飕飕地:“别,还是客气点儿吧,我跟这位宋先生也不太熟。”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夏琳心想。 被当面弄的下不来台,宋聿也还是轻笑着,似乎只要秦招招还愿意理他,他就很高兴了。他把几个餐盘中的一个往秦招招那边推了推,示意她尝尝。 那是一盘从外形来看很诱人的果塔,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和奶油的甜香味儿。 “这个是这家咖啡店的新品,茉莉果塔。我记得你上学那会儿就喜欢这种甜点,甜而不腻,最好再带点茉莉或者茶香之类的。这个完美符合你的口味,你绝对喜欢。”他说。 秦招招收回视线,连拿起小银叉尝一口的欲望都没有,她有些漫不经心的,又似乎意有所指:“人都是会变的,以前喜欢的,不代表现在也会喜欢。” 宋聿嘴角的笑意一僵。 空气有些凝滞下来,秦招招仍自顾自地啜饮自己的咖啡。直到宋聿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想再次开口时,她才冷着声打断了对方: “我过来不是跟你叙旧的,你只需要告诉我,晏承到底在哪儿?” 宋聿扭头看向夏琳,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夏秘书,麻烦您回避一下可以吗?我和你家秦总有点私事要聊。” 夏琳没有理由拒绝,点头如捣蒜,很听话地快速转移去室内了。只剩下秦招招他们两个人,宋聿重新看向她,“招招,你来临岐湾,也是为了追求晏承吗?” “噗……咳咳……”秦招招一口咖啡没咽下去,就被猝不及防呛了一下,苦涩的咖啡味瞬间蔓延到了呼吸道里。宋聿慌忙站起来,递了纸巾还想帮忙拍背,但是被秦招招反手挡住了—— “咳……宋聿,你有毛病啊?你把夏琳支走,就是为了说这个?!”秦招招没好气地道。 其实也不怪宋聿会这样以为,上次在医院,秦招招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喜欢上晏承了,正在追他。现在她和晏承一前一后来到临岐湾,他不误会才怪——虽然秦招招早已经把她在医院大放厥词那档子事忘的干干净净了。 宋聿表情很认真,但语气又有点和他整个人极度违和的哀怨:“那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 “关你屁事这四个字到底还要我说几遍啊?”秦招招快抓狂了,“……我凭什么告诉你?!!” 宋聿抿了抿唇,身子后仰靠在沙发上,像少年时期和她打情骂俏时那样,他眼尾流露出一丝散漫,语气微妙:“是不关我事,那我不说了。” 秦招招:“………” 行,算你小子狠。 秦招招咬牙闭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我找他是因为有公事要谈,但是暂时断联了所以只能亲自过来。宋先生,这个回答您满意吗?” 不顾秦招招的阴阳怪气,宋聿很明显因为她话里的“公事”二字心情大好,他嘴角忍不住上扬着,找出手机里酒店的电子地图,放在秦招招面前指了指某个地方: “来这以后我只见过他一次,还是开机宴那天,我听他的秘书和导演闲聊时,说晏承住在C区的6号总统套房。” 第35章人工呼吸「Рo1⒏space」 直到傍晚,秦招招才出发去找晏承住的地方。 她也不想拖延,但实在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总不能见到了人,她跟晏承大眼瞪小眼吧? 可是秦招招骨子里的风风火火又不允许她在已经得知对方住址的情况下还懈怠着什么行动都不采取,至少……至少先过去探探口风也好。 到了地方,C区的酒店服务人员却告诉她说,晏承不在房间里。 “晏总下午一直在酒店后面的露天泳池游泳,您去那边找他吧。” 暮色昏沉,酒店的路灯和地灯都纷纷亮了起来,和天上皎白的明月不逞多让。 盛夏的闷热还未完全消散,幸好酒店有消暑装置,又临近泳池,越往里走,空气倒是凉爽了很多。路两边都是不知名的绿植灌木丛,被四面八方的夜灯照得清清楚楚。 C区的酒店还未正式投入使用,所以应该只接待了晏承这么一位客人。别说人气了,四周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唯有不远处微弱的水波荡漾声此起彼伏。 走到道路尽头,视野一瞬间开阔了,泳池占地面积很大,水面被月亮和路灯照的波光粼粼,一片清澈静谧。 站在她的位置,几乎可以把整个露天泳池一览无余,秦招招环视四周,目光最终停在西侧一个带帐篷的躺椅上。 晏承就躺在那上面,一动不动地,好像睡着了。 秦招招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或许她发出的动静实在太小了,以至于她都站在他旁边了,男人也没有醒过来,毫无所觉。 看样子,他应该是刚从水里出来不久,头发和脸还是湿的,只穿了条泳裤,上半身光裸着,胸膛跟随呼吸微微起伏。 身材蛮好的,可惜上次她喝醉了也没有趁机摸一把——秦招招回了回神,在心里暗骂自己本末倒置,都什么时候了,她怎么还在这关注男人的身子?! 秦招招开始苦恼自己到底要不要叫醒晏承,她默默用口型练了两句把人叫醒后的开场白,然后忽然就发现对方好像睡得不太安稳。 为了看的更真切些,她下意识地弯下腰,以便光线能不被自己挡住,同时凑近他。 晏承的睡颜不如一开始那么安宁了,他眉间微蹙,表情隐现挣扎和痛苦,呼吸紊乱,放在身体两侧的手臂肌肉都微微绷紧了。 做噩梦了吗? 秦招招兀自猜测着,没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偷看,而且离晏承很近了。 她自然也不能预料到,就在她纠结及好奇探察的这短短几秒中,晏承从睡梦中醒来了。 他睁开眼,两个人的视线骤然对上,秦招招一怔,突然之间忘记了反应。 “………” 僵滞一瞬后,秦招招猛地直起身子,腰上却不知从哪来的巨大力道霎时拦住她并往下带,她整个人一下子不由自主地跌落了下来,然后直挺挺地撞进男人的怀里。 虽然她情急之下双手撑在他脸的两侧,两个人才不至于脸贴着脸,但事发突然,等她回过神来,他们两个一上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最多也只剩几厘米了。 晏承的眼里还带着刚睡醒的些许茫然,秦招招则是错愕,以及对眼前这境况的不知所措。 晏承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二十岁那年,热衷于谈恋爱的秦招招曾有过一段短暂的空窗期。假期时徐恕简微他们一帮人结伴旅行,在海边的篝火晚会上,秦招招喝醉了,认错了人把他当成前男友,醺醺然和他对视,只差一点点两个人就能接吻。 他却害怕她第二天酒醒回忆起他的冒犯会生气,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以为他们两个还有的是以后,他可以等自己改一改不讨喜的性格、等到和秦招招关系更亲近些,或是等到对方也对他有些男女之情的时候,他再向她表白。 他当然没有等到。秦家突遭变故,始作俑者是他的亲生父亲;在他满心欢喜地考虑什么时候对心上人表明心意时,他就骤然失去了爱她的资格。 被划入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行列中以后,晏承曾无数次后悔过——或许那个时候,他应该吻上去的。 这样的机会,大概以后再也没有了。 于是在察觉到对方要离开他的那一刻,他想也没想就就把人拽了回来。 “你……你干什么?”秦招招小声说着,声音隐隐有些发颤,她以为晏承发现她在偷看,加上两个人现在的姿势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她白皙的面庞已经悄无声息地染上了红晕。 晏承不回答她,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那个不算美好的梦里,眼前的秦招招,和二十岁那年喝醉了倒在他怀里的秦招招重迭了。 他神色复杂,然后阖上眼,仰头轻轻地把唇印在她的嘴角。 秦招招受惊般猛地瞪大了双眼,然后狠狠地推开了晏承。对方被她不算轻的力道推的往靠椅上一撞,整个人霎时从那些似真似假、如梦如幻的情境中清醒了过来。 眼前哪儿还有什么二十岁的秦招招,只有用手背捂着嘴,正瞪着他的二十四岁的秦招招。 他连忙站起来,根本来不及问秦招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就发现对方作势要转身就跑,只得下意识地先抓住她的手腕。 “秦招招……”他低低地唤出声,微表情有点说不出的阴沉和恐慌。 又要逃是吗,就像前两次那样? 可晏承不想再放她走了,他忽然强硬起来,仿佛终于从那场沉重无望的暗恋中抽离了出来——以前的秦招招他抓不住就算了,但他真的不想下半辈子都活在遗憾里。 秦招招似乎也发现了,所以她很用力地想要把自己的手腕从晏承挣脱出来,她忘了自己费了多大力气才来到他面前,是要跟他商量正事的——晏承这一个轻吻,直接打乱了她所有的思绪和计划,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赶紧离这尊天天发情的瘟神远一点。 “你放开我!”秦招招有点恼羞成怒,五官皱巴到了一起:“你弄疼我了晏承……” 话音未落,晏承骤然松了手上的力道,好像一下子忘了他刚才立下的雄心壮志。他赶紧低头,想去看看秦招招的手腕,可就在他刚刚松开她的下一秒,自觉被冒犯到了的秦招招就猛地出手推了晏承一把—— 脑子不清醒就下去游两圈吧你——她这样想着,像幼时那样不计后果地狠狠把人推了下去。 晏承根本不设防,也没想到秦招招会突然来这么一手。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他整个人就结结实实地落入到了水里。 对于晏承的身高来说,泳池的水自然不算深的,况且他水性好体力也好,秦招招根本不担心他会有什么危险。 所以她眼看着对方出于本能在水里扑腾了几下,撇了撇嘴就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水性那么好,他才死不了呢。她心想。 可她走了没几步,身后的水声忽然慢慢变小了,直到完全变得安静。秦招招脚步慢下来,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她回头看,湖面一片平静,连晏承挣扎的水花都没有,岸上也没人,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他没爬上来吗?秦招招心里咯噔一下,继而涌起更大的恐慌:晏承该不会溺水了吧? 秦招招连忙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喊: “晏承……晏承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可是直到她站到岸边了,还是没有人回应她。池水清澈,很快她就看到了已经沉入水下、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的晏承,好像失去知觉了。 秦招招吓得脸色煞白,浑身直冒冷汗,心脏也止不住地下坠—— 是她把晏承推下去的,他要是死了,那她岂不就是杀人凶手? 秦招招脑子一片空白,一瞬间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她可能会成为杀人凶手这一件事。 她不要做杀人凶手,她坐牢了谁来照顾妈妈和简微? 秦招招霎时慌不择路起来,甚至忘了去求助酒店的人,她哆哆嗦嗦地脱了高跟鞋,捏着鼻子就跳了下去。 老天保佑,千万别让晏承死在她手里了。她默默祈祷着,然后游到晏承身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往上拽。 头顶水波荡漾,她的长发和裙摆在水里像海藻一般飘散开来,白皙皮肤和明艳五官在水下显得更加眣丽——如果她没有表情痛苦地拖拽晏承的话。 可即使她这么用力了,晏承却还是纹丝不动,秦招招只好努力闭着气,双手扶着晏承的脸,仰头吻上他的唇,给他渡气。 是这个时候,原本早就应该失去意识的人却忽然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在对方吻上来后轻轻地、自发地含住了她的唇瓣。 费尽心机,终于如愿以偿。秦招招刚察觉到古怪,人已经被晏承拥进怀里,他甚至有余力用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明明是人工呼吸的吻。 他根本就没有溺水。 她被骗了。首发:ρ○⑧.space「Рo1⒏space」 第36章金主和鸭子的游戏微h 跟着晏承回到他住的地方,秦招招其实是极不情愿的。 但是她浑身都湿透了,根本没法出去见人,晏承把自己来时穿的衬衫给她穿上,然后问她要不要去他那儿洗个澡换身衣服。 秦招招骑虎难下,只好答应了。 热水哗啦啦地从头顶浇下来,外面的人敲了敲门,“我让人送了几套衣服过来,按你的尺码买的,放在外面的架子上了。” 秦招招心一惊,热水把她的脸也烘成了潮红,“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的?”她质问道。 对方安静片刻,“上次在keelyclub,我们不是……”他顿一顿,“……我可以猜个大概出来。” 他用手抚摸过她身体的每一寸,她的胸乳,她的腰肢,自然可以仅凭手感就大致测算出她的尺寸。 话音落下,浴室里面彻底陷入了沉默。晏承等了一会儿,见秦招招没有再提出其他要求,他才转过身,回自己卧室的主卫简单冲洗了一下。 洗完以后又守在外面的客卫门口,以防里面的人需要什么他离太远了听不见。 好一会儿,浴室的门被拉开了,秦招招一只手放背后走过来,然后转过身背对着晏承。 “帮我拉一下裙子拉链,我够不到。”她说。 晏承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秦招招怎么忽然这么信任他,但迟疑了一下,他还是抬手。 明明是很简单很快就能完成的动作,对晏承来说却无异于徒手拆弹,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捏住那个小小的拉链,慢慢地往上推—— 他的视线也随着拉链的上移而游离过她后背裸露在外的皮肤——细滑如瓷瓶,还是白瓷,曲线柔美,温润生香。 晏承呼吸有些乱,好在这甜蜜的折磨很快就结束了。秦招招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晏承一下,视线落在他裆部,笑意漫不经心地溢出来: “拉个拉链,你都能勃起啊?” 晏承呼吸一滞,却没有第一时间低头看自己下面,而是去看秦招招的脸色——意外的是,她的眼里有兴味和微微嘲弄,但没有厌恶和恶心之类的情绪。 仿佛洗了个澡,她就变了个人,变得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甚至言语和微表情都带了点似有若无地、暧昧的挑逗。 她大喇喇地看着他,隐约倨傲的脸上不再像往常一味闪躲、逃避,她不怕他了,也不躲着他了。 晏承被这样的认知冲昏了头脑,他还没来得及高兴,秦招招从他身边经过时停了下来, “上次在keely,你好像很喜欢玩儿金主和鸭子的游戏啊?其实我也挺喜欢的,但是那个时候我太慌了,就把你一个人扔在那儿了;” 她说着,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怎么样,要不要再玩儿一次?” ………… 时钟拨回半小时前,洗澡的时候,秦招招忽然对每次见到晏承都慌忙闪躲的自己产生了疑问。 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她跑什么呀,是晏承喜欢她,又不是她喜欢晏承,主动权在她手里啊。 既然如此,她何不顺水推舟利用一下他的感情,跟他搞好关系呢?什么临岐湾项目,到时候还不都是信手拈来? 说不定——秦招招眸色稍冷,说不定还能从他身上发现些什么,能助她夺回恒远,或是扳倒晏伯山。 更何况晏承长得不错,怎么算她都不亏的。 想通了这一切,秦招招原本拧巴成一团的思绪豁然开朗了,于是便有了刚才那一幕。 计划的确非常具有可行性,唯有一点——她低估了晏承对她的爱。 她以为对方只是突然心血来潮对她有些好感和喜欢而已,毕竟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对她表现过这方面的苗头。 她以为她可以小小利用一下对方,然后还能全身而退,感情这种事你情我愿,今天可以爱明天就可以不爱,她甩过那么多前任,难道还甩不掉他晏承吗? 她不知道晏承苦心孤诣,哪怕只有星星之火那么点儿的回应,也可以瞬间将他荒芜的、杂草丛生的心点燃。 ———————————————————————— 金主和鸭子的游戏,其实只是秦招招随口一说。她需要找个借口或理由,和晏承开始一场性事,好让他相信,她其实也在这段时间的暧昧拉扯中对他产生了感情。 成年人之间,不需要看说了什么,只需要看做了什么。 愿意做爱,比一万句“我喜欢你”都好使。 可是晏承好像当真了,他双腿分开跪坐在她身边,抬起她一条腿顺着往上吻,裙摆有些碍事,一律被他推到腰部堆成一堆。 细细密密的轻吻落到皮肤上,靠坐在床头的秦招招被亲的有点痒,接着裸足就被按着放到了晏承的胯上。他低头看着她的脚和自己被裤子箍紧的性器,握着她的脚踝往下压,然后不可抑制地轻喘了一声。 很快,稍纵即逝,但秦招招还是听见了。她仿佛觉得很有意思,于是自己用力踩了踩那裤子下硬挺的一根,再抬眼,就看到晏承眸色晦暗地盯着她。 她看到他眼里明晃晃的欲望。 秦招招脚上的动作停了,因为晏承双手撑在床上朝她爬了过来,像某种寻求抚慰的大型犬,极具有压迫性。 秦招招有些不满,她还时刻记挂着“主动权”这事,于是在晏承跨坐在她身体两侧,欲要凑过来索吻时,她轻轻掐住了他的下颌,阻止了他前进的步伐,使他必须要微微仰头看着她: “你就是这么伺候金主的吗,只顾着自己爽啊?” 秦招招半真半假地轻声嗔怪着,语气微微有些傲慢——她忽然觉得这样角色扮演也还不错,比以往那些普通性爱多了些刺激感。 晏承却并不在意她的冒犯,甚至很高兴她在床上如此积极而又活色生香,他抓住秦招招的手,偏头去吻她的手腕,微微沙哑着声音道歉: “对不起,那请问秦总,我可以吃你的这里吗?”他说着,另一只手已经覆盖在了秦招招的胸脯上。 那副姿态,真的很涩,好像禁欲千年的白莲妖精一朝发情了,一边红着脸求欢,一边难耐地通过皮肤接触来缓解性欲。 秦招招不作声,似乎有些被处在情欲中的晏承给惊到了,她忽然有些口干舌燥,本来以为很淡的性欲也被他这样的做派给激起来了。 她不说话,晏承就当她默认了。 他亲手帮她穿好的衣服,又亲手把它脱下来。 准确来说,也没有全脱,只是拉开背后的拉链,让衣服顺着重力从肩头滑落,露出被胸衣包裹着的乳球。 晏承喉头滚了滚,指尖伸进里面捏住那一点樱桃揉捏,快感不多,但足够让秦招招把注意力都放在她的右乳上了。 上次喝醉了酒什么都不记得,这次两个人都是清醒的。秦招招呼吸微乱地看着身前耐心爱抚她的晏承,回忆起少年时期他总是冷着个脸、对谁都淡漠的要命的样子,忽然有种荒诞又不真实的梦幻感。 难以想象,她竟然真的在和晏承做爱。 晏承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他火热的大手还在不停揉动那两团软肉,胯下性器也飞快地肿胀变硬,被绷紧了的内裤箍的生疼。 明明是那么白嫩纯真的东西,却在他手里被揉捏成淫靡的样子,饱满的乳肉都从指缝里溢出来了。 他含上去,舔弄的声音有点像在接吻,隐有啧啧水声。 秦招招被弄的轻颤起来,她发现晏承好像并不急着肏她,而是更加热衷于她的身体——也或许是他个人对这种事有仪式感,没到那一步所以也谈不上急不急。 她心弦稍动,说不出是羞吓还是被绵密的、不上不下的快感弄得受不了了,她撇开视线,看都不敢看,羽睫和身体一同微微战栗着。 “别吃了,又没有奶。”骚话不由自主地就说出了口,还裹着情欲的湿。 晏承还记得自己的人设,当真松口了,抬起头时和秦招招对视,性感漂亮的薄唇红滟滟的,满是水光。 “是没有,但是比那个更甜。”他还在喘气,低沉嗓音带一丝撩人的笑意。 第37章爽到要坏掉了高h 不再吃奶,晏承便勾着秦招招索吻。气氛正浓,她就也不管什么喜欢不喜欢,在对方凑上来时半推半就地用唇舌触碰他的。 多亏他长了一张这么具有蛊惑性的脸,秦招招没喝酒,却感觉自己好像有点醉了,连带意识都不清醒起来。 两个人吻了好一会儿,晏承先忍不住了,牵着秦招招的手往他胯间去。秦招招不说身经百战,也算经验丰富,当然立刻就明白了晏承的意思。 她隔着裤子抚慰起那鼓起的一大堆,用掌心描摹他性器的形状,还没玩弄几下,她下面一凉,接着就传来被什么异物侵入的感觉—— 是晏承的手指,他趁她不注意闯进腿心,修长指节避开底裤那片薄薄的布料刺入她穴口。 空气里传来极轻微的“咕叽”一声。 她早已湿了,穴口滑腻的不像话,在晏承的指尖刚插入时就立刻紧紧地吸附住,昭示着主人的情动。 上面接着吻,下面还在互相手淫,炽热的情欲逐节攀升,这两个人此刻都变成了淫荡的妖精,彼此勾引。虽然貌合神离,各有各的打算,但在性事上却不谋而合,也算殊途同归。 手指抽出来的时候,那团透明汁液几乎要从指尖滴落下来,晏承却合拢着手,不让它流失;他用另一只手把裤子解开,硕大的生殖器蹦出来,又被他握住,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水儿,被他统统抹到了棒身上。 就好像他们已经经历过一场性爱,所以她穴里的水儿就跟随他的抽送糊到了那根又热又烫的东西上,把它弄的水亮亮的。 秦招招不知道晏承是从哪儿学来的,她看着晏承那根有些狰狞丑陋的性器,心脏止不住地跳。 身体深处,久违地感受到一阵空虚痒意——明明刚刚才在他手上泄过一次。 晏承单手解开几个衬衫纽扣,这让他亢奋灼热到快要爆炸的身体稍稍得到了一丝缓解,但性器还是滚烫,青筋虬髯地微微鼓胀着——远水救不了近火,但他的招招可以。 毕竟她的穴儿那么能出水,怎么肏都肏不坏。 秦招招还在出神,晏承已经戴好了酒店照常准备在床头柜里的套,然后握着她的腰肢和大腿使她跨坐到他身上。 肉棒一跳一跳地,贴在她的小腹上叫嚣。 秦招招身上的裙子没有全脱,但也别有一番滋味儿。她微微抬着腰环住晏承的脖子,被他抱紧后扶着性器抵入她穴口,下一秒,阴茎随着晏承的动作挺身没入。 “啊——” 秦招招不可抑制地低低呻吟一声,不自觉地低头抓了下晏承的后背,他那块皮肤即刻就泛出红痕,足以见得秦招招刚才身体受到的刺激有多激烈。 小穴早已湿透了,晏承的那根很轻易就喂进去了一大半,秦招招被他掐着腰往下按,直到她甬道猛地收缩一下夹紧了他才停下。 ——到底了。 两个人同时发出低低的、满足的喟叹。 经过一次造访,她的小穴仿佛已经熟悉了他的性器,才刚插进去,里面湿热水嫩的内壁已经自发地吮吸起来,活脱脱一个销魂窟。 晏承迫不及待地耸腰抽插起来,秦招招同样面色含春,眯着眼摆着腰,上上下下地吞吃他那根肉茎,被插的不自觉咬紧下唇,整个下半身都是酥麻酸胀的。 好充实,好满足。 关键是晏承还在她耳边喘,呼吸湿热沉重,但呻吟却隐忍得要命,似乎实在受不住那种惊天快感了,喘息声才会偶尔从他喉咙里溢出来。 好听的,像催情药一样。 秦招招都不敢和他拉开距离看一眼他深陷欲海的表情,怕自己会立刻精神高潮。 穴道的褶皱被一层层推开,同时被毫不留情的进犯碾磨挤压出过电般的酥麻感,秦招招神色迷离,动情的吟哦断断续续,听得人心里发痒。 “……太深了。”她轻喘着抱怨,下面的小骚穴却完全与之相反的更加绞紧了晏承的肉茎,每次抽出都依依不舍地吮吸挽留,直到它再次肏进深处。 听着是责备,但更像是撒娇。 晏承轻笑,摸着秦招招的脸,偏头去咬她耳朵,硬朗胸膛紧贴着她圆润饱满的乳球,磨蹭之间直把她乳尖都弄硬了,挺得高高的。 “不深一点儿怎么堵住你里面的水儿?流了这么多,把床上都弄湿了。”呼吸粗重的男声混杂着体内的酥爽不断刺激着秦招招的大脑皮层,听着是嗔怪,但更像是占有欲。 她从未觉得,原来做爱的时候说骚话可以这么舒服。 一个骑乘位,就让秦招招媚叫着泄了两次。 晏承隐约察觉到微弱的射意,抱着刚刚结束高潮的秦招招压下来,眨眼之间两个人就换了个姿势。 秦招招侧躺着,晏承抬起她一条腿抱在怀里,不用什么力道地跨坐在她另一条腿上,然后插进去。 他一低头,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丑陋阴茎是怎么在秦招招的穴里进出的,那花唇被干得水红一片,穴口被撑成淫靡的圆形,每次抽出都被带出些媚肉,真的就像一只小嘴在吞吃冰棒那样。 总觉得好涩,有种格外出格的淫荡感。 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体位使得秦招招的穴口分的更开了,更方便晏承抽插肏弄,还能在视觉上给足冲击。 视觉和肉体上的双重快感,让两个人都有些上瘾。 秦招招身体深处还在炸烟花,敏感异常的内壁被干得几近麻痹,她一边享受着那些濒死的快感,一边用胳膊撑起上半身,迷蒙着眼看晏承一脸专注地盯着他们媾和的地方。 这个姿势真的好下流。 她想开口让他不要用这个姿势了,可身体却诚实地涌出一股又一股水液,快感层层迭迭,累积到她理智崩溃,也管不了下流不下流,除了享受再不做他想。 晏承同样感受到了令他头皮发麻的舒爽,抽插的速度和节奏越来越快,大开大合地撞击秦招招穴里的每一个敏感点。 秦招招整个人已经被他肏开了,乳球跟随顶撞的动作一晃一晃,她像飘浮在河上的小船一样不停地颠簸,呻吟声都不成调,生理性眼泪都流出来。 ——啊,爽到要坏掉了。 快感终于堆积到最高点,秦招招猛地绷紧脚背,小穴痉挛般剧烈收缩,她浑身战栗着去了。 晏承咬着牙,趁她刚高潮穴里还在疯狂蠕动,他打桩一样猛肏几十下,抖着腰激射了出来。 第38章取暖 云雨稍歇,晏承还想再来一次,但是被秦招招拒绝了。 “我累了,先休息吧,下次有机会了再做。”她这样漫不经心地说着,翻了个身下床,作势要去浴室把自己洗干净。 一个爽完就把泄欲工具踢开的金主,她扮演的很称职。晏承却只顾得上她说的“下次”。 还有下次,短短两个字,说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存续。 这种事放在以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除了小时候刚认识那段时间,后来漫长的岁月里,秦招招几乎很少正眼看他;直到秦晏两家结怨,她见了他也是冷漠厌恶,看得他手脚冰凉。 现如今这一切,对他来说美好的像做梦一样。 晏承跟在秦招招身后下床,用薄毯从后面把她裹住,“我帮你洗吧,不是说你累了。” ——如果是梦的话,那他情愿永远不要醒过来。 晏承愿意伺候她洗澡,秦招招当然乐意,反正两个人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她心态也放平了。有人出力,她乐得当女王。 放满了水的按摩浴缸被滴进去几滴精油, 这期间晏承似乎想说什么,长了张嘴,大概是还没斟酌好用词,他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话就说。”秦招招心直口快,也没有晏承那么多顾虑。 晏承抓着浴球往秦招招身上涂抹泡沫,声音混杂着浴缸里微妙的水声:“……待会儿……你还要回去吗?” 不久前他已经从她嘴里得知她住在临岐湾A区的酒店,至于来这里做什么,他问了,但对方没说,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不想回答,他便也没有再追问。 “不然呢?”秦招招语气慵懒,刚经历了一场激烈性事的身体被热水包裹住,实在舒服的要命,她思绪有些飘飘然,没仔细想晏承话里的深意。 “很晚了,这个时间,从C区到A区的路也没什么人,”男人垂着眼,脸色没有什么波动,但语气明显多了一丝希冀:“……我的意思是,不如今晚你就留在我这儿了,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 秦招招轻声笑了下,歪头用手撩拨了一下水面,袅袅热气慢慢往上升,她半开玩笑: “晏承,你这样子,真的好像被包养了,就是那种,希望金主留宿在自己那儿的小情人,你懂吗?” 秦招招笑得明媚娇艳,这样含义轻侮的玩笑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莫名少了它原本带有的攻击性——也或许是晏承本就纵容她,从小就习惯了她说话刻薄,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甚至还有余力笑一笑: “那秦总愿意垂爱一下我这个小情人吗?” 秦招招状似头疼地捏了捏鼻梁,还真陪晏承演起来了,“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吧。” 这天晚上,秦招招和晏承睡到了一张床上。主卧的床被他们折腾的不像样子,两个人就一起去次卧睡了。 关了灯,晏承还想抱着秦招招,被她轻轻拍了下手,躲开了:“我睡觉的时候不习惯别人搂着我,会失眠的,所以咱们还是保持距离,别影响我的睡眠质量。” 晏承点头同意了,他和秦招招各睡一边,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室内静悄悄的,皎洁微冷的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晏承得以借着这些光亮看清秦招招的侧脸和后背。 她的黑色长发像绸缎一样铺在床上,清幽的香气萦绕在鼻间,晏承小心翼翼地摸了下离他最近的那一缕,在心里默默地铭记下这种触感。 背对着晏承的秦招招当然不知道对方一直在后面盯着她看了,困意渐渐袭来,思绪渐渐昏沉,很快晏承就听到耳边传来轻浅而又绵长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 睡着的好快,倒是挺信任他的。 晏承眼角眉梢染上笑意,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也这么容易就会满足、高兴,这短短几周,他笑的次数比前面好几年加起来都多。 他动作很轻,手脚轻慢地拿起床头桌上的空调遥控器,关掉空调灯光,下调温度,一直调到十度多点,他才停下。 空调吹出的凉风即刻就变成了刺骨的冷风,风力也变大了。 不出几分钟,室内温度骤降,睡得安稳的秦招招动了动,于睡梦中翻了个身,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但还是冷,身上的被子也不是冬被,而是那种轻薄的夏被,冷气很快就透过被子侵袭到了身体里,秦招招无意识地抖了一下,忽然感觉到身边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 她下意识地往那边挪了挪,希望能从这个热源取些暖。 挨近以后是暖和一些了,但也不太够,好在下一秒,那个热源就自己过来了,把她整个包裹住。 热量源源不断地传输过来,终于不冷了,秦招招毫无所觉地沉沉睡去了。 一夜好梦。 ———————————————————————— 秦招招一般早上八点半准时醒,除非喝了大酒通宵蹦迪——自然醒来时她还懵了一下,对眼前有些陌生的环境茫然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临岐湾的酒店套房。 是晏承住的地方。 她坐起来,身边那个位置空荡荡的,摸上去也是一手温凉,看样子人起了有一会儿了。 他醒的倒是早,昨晚上出力最多的是他,今天早上精神百倍的还是他。 次卧的门这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传来独属于男性的那种沉重脚步声,近了,她看见晏承那张脸。 “果然醒了,上次在keelyclub,你也是这个时间醒的。”他看着她说,语气熟稔平静,好像他们两个是什么相恋多年的爱侣,他多了解她似的。 秦招招光脚下床,踩在地毯上,没回他的话,“跟酒店打电话要两份早餐吧,我饿了。” 态度有些冷淡,和昨晚判若两人,晏承眸色一滞,心口像被什么揪了一下。 “不用,早餐我已经做好了,在餐厅,”他努力压下内心深处微妙的恐慌,告诉自己是他想多了,语气尽可能地不表现出异样:“……走吧,一起吃。” 总统套房和秦招招平时住的别墅或复式的配置也没什么差别了,她这次来临岐湾订的也是总统套,可惜到现在还没去看一眼,连行李都是酒店的人送过去的。 餐厅和厨房都是半开放式,动线流畅宽敞,餐桌上的早餐还能看见热气,应该刚做好不久。 中式和西式的食物都有,不算奢华但看得出很用心,连摆盘都是干净漂亮的。 “好香。”被勾起了食欲,秦招招不吝赞美,刚坐下就看到晏承站在她身边,作势要给她盛粥。 “对了,待会儿吃完饭,你别送我回酒店了。不是正请了剧组拍宣传微电影吗,我想去看看。”她头也不抬地说。 晏承手上的动作一顿—— 这次宣传片的主角,是宋聿。 第39章妒意(1500珠加更) 秦招招心里的算盘早就打好了。 她要和晏承搞好关系,就不能在他刚刚上头的时候提起公事,否则以他那心眼子,八成能猜出来她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到时候只会适得其反,什么都捞不到。 就让他认为她是来这里旅游或者视察的好了,反正她以前就很喜欢旅游,现在又回恒远上班了,作为合作公司之一的二股东,来视察一下公司投资最大的项目也很合理。 至于去看宣传片的拍摄—— 一是可以增加和晏承接触、搞好关系的机会;二是可以趁机提一提临岐湾项目,旁敲侧击地表现出一点她对这个饼的兴趣,日后真正提起参股要求时,也不至于太突兀。 这边,秦招招还在为自己天衣无缝、万无一失的计划沾沾自喜,丝毫没发现那边晏承的表情已经微沉沉了下来——或者说他平时就差不多是那副表情,秦招招不在乎,也不仔细观察,自然发现不了。 但他没说什么,早饭安然无恙地吃完了。 去往今天的拍摄地点前,秦招招给夏琳发了个消息,让对方去A区附近那个人流量不算多的北海银滩和她汇合。 因为整个度假岛还未正式开放,目前来旅游的人不多,海滩做了疏散处理,摄影棚和纳凉休息的海滨棚也早搭好了,秦招招到的时候,人家剧组都拍好几个分镜了。 看到晏承和秦招招,几个助理模样的人连忙走过来。其中为首那个秦招招还很眼熟,等人走近了,她表情一下子雀跃起来: “哈喽啊小尹。” 晏承办公室那个尹秘书嘛,她记得。 尹衡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惊讶了一下下也赶紧跟她打招呼,“秦总好。” 又看向她身后的晏承,“晏总。” “刚才您打电话过来,我就派人把棚子搭好了,您二位可以先去前面看看拍摄情况,再回来休息。” 闻言,秦招招目光投向远处的海滩——那儿可是拍摄前线,远不比他们周围平静,一大堆人和拍摄机器围在那儿,好不忙碌。 应该是休息时间,宋聿正低头看剧本,旁边的助理踮着脚给他补妆,他就微微弯了下腰,好让对方不那么费力。 似乎是察觉到了视线,宋聿不经意地抬眼,看到秦招招的一瞬间,他眼前一亮。然后低头不知道和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剧本也给了别人,脚步轻快地朝她快步走过来,长手长脚的。 “招招!”宋聿脸上的愉悦显而易见,“……你是来看我拍摄的吗?” ——不是,她是来看她未来的摇钱树。 秦招招很想这么说,但人太多了,她怕被人po到网上说她仗势欺负新人演员。 “晏承带我来的,我想着来都来了,顺便看一下嘛。”秦招招敷衍道,同时眼神示意宋聿看旁边被他忽视了个彻底的晏承。 宋聿脸上的笑意淡了淡,转脸看晏承的时候表情就没那么好看了,有点悻悻地:“晏总上午好。” 晏承微微颌首,就算回应他的招呼了。 宋聿不在意金主甲方的冷淡,对他来说,演戏本来就只是工作,这一份没了还有下一份,可秦招招却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的,他当然要抓紧休息时间和她多说说话。 “招招,上次同学会,你的包落在我那儿了。我们加个好友吧,等回了望京,我找个时间还给你。” “不用了,随你处理吧,也不值什么钱。” “那中午你有空吗,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餐厅。” “……或者晚上?晚上我收工也很早的……” 这个身材高挑,在万千粉丝和媒体的嘴里被捧上天、称赞其演技一流外表完美的年轻男人,到了秦招招面前,整个人的姿态忽然就矮了一大截。 极尽卑微,恨不得把自己低到尘埃里,无奈但又小心翼翼地哀求着心上人。 “不用了,”秦招招只是皱眉,仿佛耐心耗尽,她连虚伪的假面都不愿意扮演,“你离我远点,比什么都强。” 宋聿脸色刷的一白,久久没再开口。 晏承坐的地方,听不太清这两人说了什么,同时又因为他在秦招招右后方,他也看不到她的面部表情,只能看到宋聿的。 这样讨好的低姿态,晏承少时也经常看到,不过那时候,卑微的一方是秦招招而非宋聿。 那个时候她有多喜欢宋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至今回忆起来,还历历在目。 她可以抛下自己富家小公主的尊严,可以不顾他人的非议和鄙夷竭力靠近宋聿,可以捧上自己所有的赤诚和真心,说她愿意像夜莺那样为他献出一切。 晏承脸色灰败下来,眼神暗沉无光,整个人像一只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所以,她来临岐湾,也是为了宋聿吗? 是了,人生情窦初开时第一个喜欢的人,投入了那么多心血和精力喜欢的人,下沉成本拉到极致,又怎么可能轻易就忘掉呢? 昨天晚上还言笑晏晏的金主,只宠幸了情人一晚,就要为了旧人把他抛弃了,是吗? 晏承不可抑制地,心里涌起痛苦的妒意,甚至是对宋聿的恨。 那妒意熟悉又陌生,在学生时代就曾日夜困扰他,如今,因为宋聿的出现,而再次席卷重来。 第40章吃醋了微h 宋聿不说话了,可他也不走,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秦招招。当初他们相恋两年,感情最好蜜里调油的时候,他私底下很喜欢央求秦招招亲他,就总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每次看了都心软软,任他予取予求。 只是物是人非,如今的秦招招不吃这一套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眼角余光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她看过去,是晏承——他不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好待着,过来干什么? “昨晚你换下来的那套衣服,我已经让人干洗好了,你订的套房房间号多少?我派人给你送过去。”晏承看着她说。 秦招招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倒是宋聿瞳孔骤缩,一脸不敢置信:“昨晚……你们在一起?” 他语气都紧张到发颤了,只等秦招招能如他所愿地否决一下,亦或是因为别的原因才把衣服落在晏承那儿的,只要她解释,他就相信她—— “对,”晏承看向他的同时也替秦招招回答了他的问题,空气中似乎隐约传来了火药味儿,“……有什么问题吗?” 男未婚女未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晚上,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秦招招一脸无所谓,不在乎宋聿脸色如何难看或如何猜测她和晏承的关系,也不在乎晏承挑衅宋聿。 宋聿看向秦招招,她不说话,默认了晏承的回答。 这时候,晏承向前一步半挡在秦招招身前,同时也挡住了宋聿的视线,他面色冷然,让人无端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宋先生,华润请你来是拍宣传片的,不是公费让你来谈恋爱的。请你现在立刻回到你的工作岗位上去,所有人都在等你。” 宋聿说不出是恍惚还是怨恨地看着晏承,眼底隐有戾气。不远处宋聿的经纪人见势不妙,赶紧跑过来,一边打圆场一边推搡着宋聿离开这是非之地: “晏总,秦总,阿聿要拍下一组分镜了,就不跟您二位聊天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宋聿被拖走前看向这两人的最后一眼,明显就是失魂落魄的。 人走远了,秦招招歪着身子凑到晏承面前犯贱,笑得别有深意:“晏总刚才是特意过来宣示主权的吗,跑的挺快啊。” 秦招招语气揶揄,晏承心下稍微松了口气——他还怕她会护着宋聿,不满他插手他们之间的事,还好她没有。 但这也并不能证明,她心里对宋聿就没有旧情了——他猜不透她的心,自己都还是个一腔孤勇、忐忑不安地赌她真心的可怜鬼。 晏承垂着眼看她,声音微哑:“外面太热了,我让尹衡开了房车过来,去房车里避避暑吧。” 语气平静,让人完全听不出他心底的引诱之意。 房车远离人群之外,秦招招毫无所觉地被“骗”上车,车门在身后关上,她甫一回头,就被抱住抵压在房车的墙壁上。 车里空间很大,但他们两个之间却拥挤逼仄,炙热的体温从晏承传到了秦招招身上,暧昧的气息瞬间两人之间纠缠起来。 近在咫尺,秦招招却好似完全察觉不到危险:“好酸啊,晏总吃醋了?”她调笑道。 晏承不说话,视线下移死死盯着秦招招的唇。 她看到他眼里沉重的侵略性和占有欲,张嘴想说什么,还没发音即刻就被封住,唇瓣相贴的一瞬间晏承从嘴边溢出一声微弱的满足叹息,然后搂住秦招招的腰沉迷的亲。 经过几次亲热,晏承已经初步学会了些接吻的技巧,他伸着舌尖去勾秦招招的,等她意乱情迷被他勾出来时就含住细细的吮咬。 吻的唾液交缠,气喘吁吁,晏承才结束了这个吻放她呼吸。但仍然紧贴着秦招招,低头和她鼻尖相低,温热呼吸和低沉嗓音一齐攻向她: “对,我就是吃醋了。” 秦招招好久才缓过神来,同时小腹处被什么硌了一下——晏承好容易就硬了,就在他们刚刚身体接触的这短短几分钟里。 她眼尾流露出一丝媚意,伸手骚刮了一下晏承下体凸起的那处,“那看来,我只能补偿一下了。” 补偿是什么,自然不用多说。 晏承只觉得头脑发昏,看秦招招解开他西装裤拉链的时候眼神都是痴迷的。生殖器肿胀粗长,从内裤里被释放出来后就一颤一颤的,被秦招招纤细的手握住,晏承身体僵硬一下,更加用力地拥紧她,恨不得把人揉进骨子里。 秦招招慢慢地撸动起来,时不时用指甲刮一下阴茎下面两颗沉甸甸的卵蛋,晏承脊骨发麻,龟头那敏感的铃口就挤出了两滴前精,又跟随秦招招的动作糊到她手上。 把她的手都弄脏了,但是好色情。晏承情欲飘然的想着,忽然有种他用自己的体液把她标记了的荒谬错觉。 “呃啊……”他微微仰头,喉结上下滚动着,闷哼声情动又隐忍。 不知道这场隐秘的手淫持续了多久,秦招招的手都酸了,她只好抬头去吻晏承的喉结,哄他射给她。 晏承一个开荤没几次的雏儿哪儿受的了这个,几乎在秦招招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就咬着牙浑身战栗的射了出来。 白浊温凉的精液落到地上和秦招招的手腕上,发出极细微的“啪嗒”一声。 晏承闭着眼轻喘,还在享受被秦招招摸射的高潮余韵,他偏头轻轻地亲她的脖子,好延长那种快感。 良久,晏承的呼吸逐渐平稳了,秦招招没使什么力的推他,“好了,补偿都结束了还赖在我身上啊……” 话还没说完,手腕儿被晏承握住,秦招招看向他——对方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样明亮,她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还没完呢,你是不是也湿了?”他轻声说着,修长指尖点了下秦招招的腿心,嘴角一点笑意带着餍足。 秦招招心一颤,忽然发现自己的内裤早已濡湿一片,晏承浅尝辄止的触碰以及那句话说出来,她下面的水儿霎时流的更凶了。 “湿了也没关系,”晏承摸了摸秦招招红的像血滴子一样的耳垂,语气既像安慰又像引诱: “……我帮你舔干净就好了。” 第41章肏到她失禁高h 秦招招眼睁睁看着晏承的手伸进她裙下把她的底裤剥了下来。 湿热的私处甫一接触空气,就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正好晏承的指尖抵上穴口,“咕叽”一声,微微翕动的泥泞处就贪吃地吞进去了一点。 都湿透了。 晏承轻咬后槽牙,努力不去想这紧致销魂的甬道含住他的那根吮吸时是何等美妙的感觉,专心地取悦对方。 男人那平日里用来签字、翻看文件的大手整个覆盖在女人的阴户上,手指曲起在花穴口进进出出,还不忘摩挲刮擦一下敏感凸起的阴蒂。 秦招招知道自己水儿多,不用看也知道晏承伸进她体内的那两根手指现在有多么湿润水亮,她“啊啊”地轻叫着,酥麻感从阴蒂脚传往全身。 明明昨天才做过啊,怎么现在又搞起来了——秦招招意乱情迷地想着,忽然察觉穴口的进犯停止了。 她眸色恢复几分清明,然后就看到晏承抽出手指,半跪在地上,一手拢住她的裙摆,另一手扶着她的大腿把头埋进了她下体。 “啊——”秦招招没忍住哆嗦了一下,因为晏承已经张嘴含住她湿淋淋的花穴,更甚至还轻咬了下她肿胀充血的阴蒂。 穴里流出的水液被他一应吸进嘴里,吃的啧啧有声。淫水儿被他舔干净了,他就用舌头继续侵犯小穴,钻进阴道里,模仿性交那样戳刺抽插,直弄的秦招招呻吟呜咽,扭着腰微微蜷缩,面色潮红的不行。 “别、别舔了……”秦招招闭着眼断断续续地哼,嘴上说着别舔,却微微挺腰把小穴喂给晏承,想让他再多吃些,舌头进的更深些。 那种感觉很古怪,和真正的肏干不太一样,但快感绵软细密,不激烈却让人头皮发麻,不上不下,欲罢不能。 这古怪淫靡的吃穴水声持续到最后,秦招招下唇都被她咬成水红色了,她双手不受控制地抓住晏承的的头发,身体和声音都绷紧到了极限: “不……不行了,啊——” 这压抑的一声过后,秦招招瘫软在晏承怀里。她神色迷乱,像被人扔到半空又飘飘然地落下来,她整个人都被高潮的快感包裹住。 但晏承似乎并没打算放过她,他亲吻她的脖颈和耳垂,同时大手抬起她一条腿。刚刚高潮过还在翕动着往外流水的穴口,因为这样的动作而完全暴露出来,下一秒,晏承那根重新硬挺起来的骇人性器就抵了上去。 他没有立刻插入,而是在穴口磨了磨,龟头顶端沾染上了她体内流出的淫液,又因为他的摩擦顶弄而流出更多。 晏承想听秦招招亲口说要,他坚信性爱时的骚话说多了,或许感情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他已经学会像个合格的情人那样勾引她的性欲,也知道她那可爱的小穴骚的很,虽然刚高潮过,但这会儿肯定又开始空虚了。 秦招招左等右等等不来晏承肏进去,泥泞湿热的小穴也难耐的不行。其实刚才被口的时候她里面就很痒了,只是太舒服了她没顾得上。她潮红着眼,气声湿润地催促:“别磨蹭了,快点啊……” 晏承比她更难熬,但他还是用肉棒顶一顶她的穴口的阴蒂,就是不进去,然后哑着嗓子耐心哄她: “快点什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秦招招被性欲侵蚀的厉害,也就不管什么羞耻不羞耻,轻而易举就被引诱出对方想听的话:“快点插进来啊……” 话音未落,晏承一个重重的挺身,迫不及待地就着穴口的湿滑捅了进去,直入到最深处。 好紧。 两个人都因为这瞬间的媾和而紧绷了身体,嘴里泄出满足的叹息。稍稍适应了一下穴肉内壁紧咬性器的要命酥麻感,晏承这才慢慢把肉茎抽出来一半,再入进去,撑开碾压过每一寸褶皱,这样深入浅出的肏弄起来。 体内被塞满的充实酸胀感让秦招招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她甚至忘记了这是在房车里,理智被体内汹涌而来的快感冲垮,除了享受性爱的快乐什么都不剩了。 晏承情欲盎然,脖子上的青筋因为隐忍若隐若现,粗重的呼吸和抽插时“噗嗤噗嗤”的水声此起彼伏。 呻吟声被顶的乱七八糟,几乎快要听不出她原本的音色,秦招招逐渐攥紧了晏承的衣服,因为过于频繁的插入而隐含呜咽。 身体腾空而起,另一条腿也被抬起来环住晏承的腰,他双手把她稳稳地托起来,往房车的窗边走。 每走一步,肉棒就跟随步伐顶入秦招招的花心,她整个身体挂在晏承身上本就失重感强烈,一边下意识担心掉下去一边又要承受他有节奏的抽插,虽然速度没有刚才快,刺激感却不降反升。 秦招招被那根在她体内肆意行凶的肉棍撞的一晃,回过神来后背已经抵上房车的车窗,她迷离着眼往外看,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在拍戏的那些人。 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看到,她想,隐秘的羞耻没有让她清醒,反而带给她更大的躁动亢奋。 轻吻落在秦招招的头发上,晏承故意一边抽插一边吓她:“房车的的门没锁,尹衡随时可能会拉开门进来。” 甬道一缩,他的性器也被瞬间绞紧,晏承受不住地闷哼一声,空出来的那只手轻轻地拍了秦招招屁股一下。 “乖,放松点。” 秦招招是害怕的,怕被人看到她和晏承躲在房车里做爱,所以她捂着嘴努力压抑呻吟和喘息,可这样的极端刺激却让她更湿了,身体和小穴的敏感度也骤然提高——她越害怕,她感受到的刺激性快感就越多。 晏承继续挺腰,硕大阴茎不住在花穴里进出耸弄,把秦招招平坦的小腹都顶出一个弧度淫靡的凸起。 晏承发现了,一直低头盯着看,仿佛觉得对方的小穴已经被肏成了他的形状,幸福感和快感一齐涌来。 更别说,因为提心吊胆地害怕着,她下面咬的特别紧,他每次进出都变困难了,但也因此更有滋味儿,绞的晏承欲仙欲死。 他大开大合地肏干起来,最大程度地把阴茎整根插到底,只抽出一点点就猛地捅进去,抽插节奏短而急促,狂风骤雨一般鞭挞着脆弱敏感、几近高潮的甬道内壁。 穴口被干出白沫,又顺着透明淫液流到腿上,秦招招早已没有力气捂嘴,整个人埋进晏承脖颈间,浑身处于一种濒临崩溃的灭顶快感中。 很早以前,晏承就曾幻想过和她做爱时表白,他整个人仿佛被分裂成两半,一半跟随本能猛肏心上人的花穴,另一半缠绵着爱意,战战兢兢地说: “我爱你,我爱你,招招,招招……” 谁也不知道秦招招到底有没有听到,她在这瞬间高潮了;一边发出尖利无助的呻吟,一边享受着源源不断从身体里涌出来的极致愉悦,爽到失禁,她无意识地抽搐着身体,一小股透明水液混杂着淫水儿,喷的到处都是。 在最后关头晏承猛地抽出性器,大股大股的浓精被射到秦招招光裸的大腿上。 第42章往事(上) 十六岁那年的夏,宋聿第一次见到秦招招。 挺漂亮一小姑娘,独自站在酒吧二楼的看台上抽烟。 是那种细长的女士薄荷烟,她悠悠地吐出一口烟雾后,那根烟就轻盈盈地被夹在少女修长白皙的指间;黑长直发一侧垂在胸前,另一边则被别在耳后。 薄烟未散,半掩她转过来的脸,似乎和他对视了,又似乎没有。 潇洒而清冷。 宋聿收回视线,没再往那个方向看,低头安心弹自己的吉他。他在酒吧兼职吉他手,偶尔也唱几句,不为挣钱,只是兴趣使然,无聊打发时间。 家里不要求他独立,只希望他能修身养性沾沾文艺气息——宋家祖祖辈辈不是写书就是艺术家,大伯家的堂姐两周前在国外办画展,整天不务正业、不是打球就是玩吉他的宋聿被耳提面命地又教育了一顿。 可他不长记性,又偷偷溜出来,只想自由,不愿被任何人、任何事束缚住。 凌晨酒吧清场,宋聿换了衣服出来,远远地,看到吧台那儿两叁个小男生正围着一个女孩肆意调笑。 女孩没喝醉,眼神不屑又傲慢地看了那几个人一眼,嘴角一抹冷笑一下子把他们给激怒了。 “你他妈装什么清高——” 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被重重地打了一下,那个长的贼眉鼠眼的男生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回头一看,嚣张气焰霎时熄了。 他们几个是酒吧常客,他是认得宋聿的。 关于这小子的传言,也听了不少。 宋聿刚来这片儿的时候,因为长的太高调又没什么背景,没少被酒吧里鱼龙混杂的人物找茬;理由是他们的女朋友总是看他,这些人觉得自己没面子。 争执起来打架自然是不可避免的,宋聿和一帮人混战,打的头破血流进了医院。出院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当时第一个站出来挑事动手的人,发了疯一样把对方打了个半死,最后当然抵不过对方人多势众,又被打进了医院。 可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这次宋聿伤好出院,第一件事还是找到那个人——这次直接把对方打骨折,把警察都招来了。不过这回宋聿没住院,因为那个人的兄弟们都莫名有点怵这个疯子一样的小白脸了,来帮他的没几个。 人少,宋聿打的过,就是赔了一大笔医药费。 但他家好像挺有钱的,也不在乎这仨瓜俩枣。所以直到那混混又活蹦乱跳了,宋聿闻着味儿就追过去把人往死里揍了一顿。 他不是疯子,他是疯狗。 谁敢咬他一口,天涯海角,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追着你咬回来。并且他的报复是无穷尽的,一次又一次,让你看到他就想起被揍个半死的痛苦回忆。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出来混,脾气硬的可能有很多,但真正横的却没多少,而像宋聿这种不要命的,寥寥无几。 那个混混到后面看到宋聿就跑,但仍逃不过被“追杀”的日子,最终崩溃地跟宋聿道歉求和,求他放自己一马,这件事方才了结。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找过宋聿的麻烦了。 杀鸡儆猴,可谁都怕自己是那只鸡。 那几个人悻悻然离开了,宋聿回神一看,这才发现女孩就是之前在二楼看台抽烟那位。 对方静静地看着他,眼底带一丝警惕,宋聿不由得失笑,凌厉不羁的眉眼刻意柔和了些许。 他走在前面,把后背留给她,省的她害怕,“走吧,我送你出去。” 宋聿走了很远,身后一直静悄悄的,少倾,才听到轻快小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你……你叫什么名字?”追上他后,少女放慢脚步,跟在他身后发问。 “……宋聿。”他实话实说。 那之后他再没去过那间酒吧——远在海外的外公外婆往家里打了好几通跨国电话,说想他了,逼他去他们那儿住一段时间。 一个多月的异国游荡,宋聿把那晚的邂逅忘了个干干净净。直到回国后去了学校,他身后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 “宋聿!” 他回头看,然后脑子里突兀的记起了那晚的一切——她的长相还是很有辨识度的,没有了酒吧气氛的加持,她身上反而多了些天真烂漫的学生气。 “我找了你好久,你后来怎么不去了?酒吧的人也都不知道你家在哪儿,又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她说,好像他们是什么阔别已久的老友。 宋聿的确没有给酒吧留联系方式,他散漫惯了,不喜欢拘束,在酒吧的工资也是日结,说不准第二天去不去,纯看心情。 “对了,我叫秦招招,招摇过市的招。”她好像对他很感兴趣,语气里都是雀跃。 那个时候,宋聿还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他的态度也算友善:“你好,以后都是同学了,互相关照。” 开学不到一周,开始有同班或其他班的女孩躲在不远处偷偷地看宋聿,或是往他桌斗里塞纸条。他忙着参加校篮球队选拔,来不及一封封拆开看,一股脑往垃圾桶里扔的时候,看到班里第一名那个男生也在扔。 好像是叫……晏承?他不太记得了。 对方五官比他还要更精致些,学习也好,但气质太过孤傲阴郁,也完全不处理任何人际关系;所以那些女孩尚且能鼓起勇气找宋聿攀谈,却没有一个敢舞到晏承面前的,偷偷塞一封情书已是极限。 收拾那些纸条和礼物让宋聿不厌其烦,但更让他烦躁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秦招招也加入了那些人的行列。 她人如其名,所作所为比所有人都要更招摇些。很快,周围的人都知道秦招招对宋聿有意思了,但凡看见他们两个同框出现,眼神总是带着想看热闹的暧昧。 宋聿很不喜欢别人死缠烂打。他是对秦招招有好感不假,但不是这个锲而不舍追求他的秦招招,而是那晚在酒吧,情绪淡淡地抽烟、像一轮不可高攀的明月般的秦招招。 两人初见时因为缘分使然萌生出的那一丁点好感,很快就被秦招招消耗殆尽了。 宋聿对她的态度越来越不好,他厌恶纠缠和拘束,讨厌别人总是管着他,盯着他,但偏偏秦招招最喜欢做这些事。而且不管他怎么拒绝,对方还是一如既往。 她以为她只是在追求、讨好,但其实是在无形之中给他施加压力和枷锁。 宋聿都不知道她到底哪儿来那么多的热情和毅力。 她想尽办法换座位到他身边,闲暇时间就趴在桌子上偷看他,还以为他不知道。 他故意为难她,说她考到第一名就接受她的礼物,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消停一段时间了;结果她安静了没多久,还真考了第一名。 她讨好校篮球队的所有人,买了很多水以他的名义一瓶瓶发下去,到他这儿,除了水还多了一个新的冰袋。围观的其他人看见了,一个个起哄的厉害。 可宋聿丝毫不感动,只觉得厌烦——他也以为他会一直这么厌烦下去,或许忍到毕业就好了。 后来,学校举办文艺晚会,宋聿报了个话剧。他的节目里大部分人选都定好了,只缺一个女孩来扮演夜莺。夜莺的演出服又厚又重,颜色暗淡,要背的台词还多,他迟迟找不到愿意出演的人,这时候,又是秦招招,自告奋勇地接了下来。 演出很成功,宋聿在后台帮秦招招把夜莺头套摘下来时,看着她汗湿的头发和热红的脸,不知怎的,心口突然揪了一下。 他不敢细想那种心脏的酸胀感到底是什么,同时也不敢面对看着他时满眼爱意的秦招招。 那天晚上,宋聿几乎是落荒而逃,失眠了整晚。 他曾信誓旦旦、无比绝情地拒绝她无数次,他坚信自己绝不可能会对她产生感情,那现在,他在干什么? 在秦招招坐在观众席上看他打篮球时,他的余光开始自发地捕捉那抹熟悉的身影;进了球以后,他会下意识地看向她,看她为他的高光时刻欢呼雀跃,他心里比进了球还高兴;把果切盒还给她的时候,他刻意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省的场上那些人看她笑话。 宋聿忽然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秦招招待在他身边;她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润物细无声地侵蚀了他的生活,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子。 文艺晚会结束那晚的酸胀感,似乎是心疼。 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秦招招的两分钟表白,他还是拒绝了。 仿佛这样,他就可以麻痹自己,告诉他说他根本没有喜欢上秦招招。 或许是他还在挣扎,放不下自己高傲的自尊心,明明以前那么斩钉截铁地说过自己不会对秦招招产生感情,怎么可以忽然改变心意呢? 也或许是他有恃无恐,他知道秦招招很喜欢他,就算他对她冷言冷语,她也还是会追着他跑。 再等等吧,再等等,他这样告诉自己——等到有合适的机会,他再向她暴露自己的心意,到那时候他们就可以好好地在一起,他一定会对她好,补偿她从前单方面的付出。 这个机会很快就有了。 篮球联赛开始前两天,校队组织了一场聚餐。饭后大家围在一起玩儿游戏喝酒,宋聿打赌输了。 人群里就有好事儿的人,起哄让他答应秦招招的求爱,来作为打赌输了的惩罚。 宋聿装的太像了,把自己都骗过去了,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真的不喜欢秦招招,甚至讨厌她。 让他和秦招招在一起,可不就是对他的惩罚吗。 宋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沉吟两秒,他点头,状似为难地说了声“好”,没有人知道他表面的虚伪和内心的狂喜——他终于有理由,和她在一起了。 篮球联赛那天,秦招招为了他上场和隔壁学校的球队对抗,他本想拦下来,但拗不过她的决心。她上场以后,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她在球场上受伤,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别人都以为他执意留下是在意比赛结果,其实他是在担心她。 比赛结束的那一刻,他骤然松了一口气,第一反应不是欢喜他们赢了,而是庆幸她没有受伤。 那天,宋聿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感情,他早已经非她不可。 老天爷是眷顾他的,在他们对彼此爱意最盛的时候,两个人水到渠成地在一起了。 谈恋爱以后,宋聿很明显更爱笑了,以前他人就不闷,看着脾气也好,一笑起来两个梨涡;有了秦招招,他整个人的气质又微妙地变了变,仿佛心里装着蜜,嘴角的弧度多数时候都是上扬的。 大家都笑称:烈男也怕女缠,宋聿是彻底被秦招招追到手了,瞧瞧他那样,一副死心塌地的样子。 可不就是死心塌地吗—— 恋爱两年,他们日日形影不离,除了上厕所不一起,吃饭上学都要并肩。 高二,他们早恋的事惊动了老师,宋聿和秦招招都被请了家长,要问清楚以后处分他们两个。宋聿一力揽下所有责任,说是他勾引秦招招同学的,对方是被他纠缠的没办法了,才不得已和他谈恋爱的。 于是学校放过了秦招招,而宋聿落了个记大过的处分,被勒令停学反省两周。 秦招招放了学跑到宋家楼下,宋聿已经被家里关了禁闭,但他还是翻墙出来,于落日傍晚带她潜逃,去看之前答应过她的、望京某个港口正盛放的野玫瑰。 秦招招喜欢旅游,宋聿就每个假期规划一个地点,油画世界般的坎特伯雷,飘浮在湖泊中的宫殿花园意大利贝拉岛,或是某个色彩缤纷的童话小镇——只要她喜欢,他全都陪她去一遍。 他们在“人间仙境”科莫湖附近的民宿交付彼此的第一次,他无比珍视地吻遍她全身,竭力让她得到全身心的愉悦。 那天结束以后,他抱着她洗了澡换身衣服,两人依偎在一起看电影。老生常谈的爱情片,男女主分手以后,男主角为了不让对方忘记自己去做明星,无时无刻不出现在女主角面前,好让她回忆起两人之间的旧情。 秦招招就笑着跟他开玩笑,“要是哪天我们分手了,你也去做大明星,我天天看着你的广告和你这张脸,说不定哪天就心软了,和你复合了。” 他佯装不高兴,然后笑着低头和她吻作一团,言之凿凿地说绝不会有那么一天。 他们会好好的,永远在一起,绝不分开。 第43章往事(下) 宋聿没想到他的报应会来的那么快。 毕业前夕,他们这一届校队面临解散、各奔东西,于是相约最后再聚一次。宋聿一向离不开女朋友,问了队里其他人的意思,兴致勃勃地把秦招招这个家属也给带上了。 而这次聚会,也成了他日后无尽的噩梦。 一桌人酒足饭饱,宋聿去前台结账了。一个外号叫“老叁”的男生和秦招招猜拳喝酒,开玩笑时回忆起很久以前她为了追宋聿请他吃饭的事。 “说起来,招招你还得感谢关冕呢。要不是他,说不定你和宋聿到现在还没修成正果。对了,我手机里还有当时拍的视频来着……”男生醉醺醺的,作势去拿桌上的手机。 秦招招没听明白,她以为是队里那个叫关冕的男生帮她在宋聿面前说好话了,就凑过去,“什么视频,给我看看,关冕他到底说什么了?” 老叁解锁手机,一边找以前的视频一边解释:“就高一那次联赛啊,赛前聚餐,宋聿跟我们打赌输了,然后……” “老叁!” 众人身后突然传来宋聿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老叁还没说完的话。秦招招回头,看到宋聿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恐和慌乱。 但那些异样只是转瞬即逝,他很快走过来,夺走了老叁的手机,一手压上他的肩膀拍了拍,强装镇定: “……你喝醉了,别再说了。”他低声警告他,像是急于掩饰什么。 秦招招脸色微沉,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且捕捉到一个很重要的点——宋聿打赌输了,和那个关冕有什么关系,和她能不能跟他修成正果又有什么关系? 除非,赌约或者赌注和她有关。 她一瞬间浑身僵冷,质问赶在理智前面脱口而出: “宋聿你急什么。” 她冷冷看着他,“……让他说下去啊。” 她一颗心提起来,似乎隐约预知那会是让她万劫不复的回答,可她固执地,仍要弄清楚,她心爱的人到底瞒了她什么。 老叁已经被这俩人之间的架势吓得清醒过来了,他这才意识到秦招招可能根本不知道赌约这回事,都怪他这张破嘴!他连忙站起来打圆场:“嗐,什么都没有。我喝醉了,瞎胡说的。招招,你别在意啊,我自罚一杯……” 老叁越是这样插科打诨,秦招招心里就越是疑窦丛生,她向宋聿伸手,“手机给我。” 宋聿先是沉默,然后扯了扯嘴角,笑意有些牵强地去抓秦招招的手,语气小心翼翼地:“招招,你怎么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跟你说啊,视频拍的哪儿有我亲自给你讲有意思啊……” 宋聿很努力地,想像往常那样哄一哄女友,让她忘了刚才老叁的醉话。他心里慌的厉害,刚才远远地听到他旧事重提,他几乎瞬间浑身血液倒流,想也没想就打断了他的话。 这两年他过的太幸福了,以至于竟然忘了,他和她之间还埋着这样一颗定时炸弹。虽然他对她是真心的,不存在任何欺骗和玩弄,可一旦当初的事被秦招招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他简直不敢想。 秦招招猛地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再看向宋聿,他眼里明显是受伤和错愕。 “给我。”她又重复一遍,面无表情的。 可心里却是波涛汹涌,似乎有什么隐隐浮出水面,但她不敢细想,她还含着最后一丝念想,希望事情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刚才还闹哄哄的一桌人因为这边的动静而慢慢缄默了下来,纷纷看向他们。似乎看出事态已经无法挽回,宋聿低下了头,他全然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低声下气地央求: “招招,你……你可不可以先跟我保证,你看了以后不要生我的气,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怕她看了那个视频以后,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自己对她的爱了,可他真的不能失去她,他不敢想,如果她不要他了,他…… 他一定会疯的。 “呵,”秦招招冷笑一声,下一秒突然出手,霎时就把宋聿手里的手机夺了过来。宋聿反应过来还想夺回去,手伸到一半忽然意识到是他的招招,不是老叁。他又不敢动了,怕她更难过。 高一那年的篮球联赛时间秦招招还记得,她直接拉到那个时间轴,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聚餐的视频。 她指尖几乎是微微颤抖着,点开了那个视频。 视频拍的很清晰,只是拍的人手一直在动,镜头晃来晃去,坐在人群中的宋聿还是那么显眼,秦招招死死地盯着手机里那个他。 “……哎哎哎,宋聿他输了,他打赌输了……” “接受惩罚,接受惩罚……” “……那就罚你,答应秦招招,和她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喧闹异常的起哄声还萦绕在耳边,视频里那个宋聿一脸为难地说了句“好”。 好。 秦招招脸色煞白,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窟。 好像有人猛地握住了她的心脏,她被浓重的窒息感和心痛逼的无法呼吸。 过去这两年,她和宋聿相处的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过了一遍,她为之甜蜜、为之欢欣的一切,原来都是假的,都不过是一个赌约的惩罚而已? 那她算什么,她到底算什么?! 秦招招眼前一黑,生理性眼泪已经不可控制地夺眶而出。一片模糊的视线中,秦招招看到宋聿惊慌失措的脸。 他看起来好像很害怕,整个人半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说不出是愧疚还是惊惧,手都在抖: “对不起,对不起招招,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宋聿不停地道歉,眼眶发红,语气又急又慌,可怜的像一只即将要被抛弃的流浪狗。 谁能想到,两年之前,他还对她的感情不屑一顾。 怪不得,怪不得那个时候他突然就接受她了,怪不得他原来那么厌烦她的靠近,却又在一夜之间改变心意。 原来都是做戏啊。 “好玩儿吗?”她声音很轻,轻的快要听不见,却又含着无尽的悲凉,“宋聿,耍我很好玩儿吗?” 看着她像个笑话一样和他谈恋爱,为他虚伪的爱意幸福雀跃、心跳如鼓,好玩儿吗? 宋聿慌忙摇头,他脸色发白,眼神沉痛,抓住秦招招的手也越来越紧。 秦招招双目无神,不知道在看什么,那滴泪流出来,仿佛把她整个人的生魂都带走了。悲痛过后,她反而出奇地冷静下来,手机还给老叁,她挣脱宋聿的手慢慢站起来。 “算了,既然你是被迫的,那我也不强求了。” “……分手吧。”她说。 宋聿一愣,仿佛晴天霹雳,他眼泪“唰”的一下掉下来。 恋爱两年,他们两个人从来没有吵过架,甚至红着脸闹矛盾都没有,他知道她不是随便把“分手”两个字说出口的人,一旦说了,那就是认真的。 完了,全完了。 他从未如此后悔、痛苦过,甚至开始自厌——他当初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因为那些可笑、别扭的自尊心这样伤害他的招招? 是他愚蠢的高傲毁了这一切,毁了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秦招招。 十六岁那年他亲手扣下扳机射出的子弹,未曾料到在两年后的今天,会精准地射中他自己的眉心。 秦招招才出餐厅,手腕就被身后追出来的宋聿握住了。他语气极尽卑微,几乎是在哀求: “招招,我求求你,不要分手好吗?我可以解释的,我当时真的没有要耍你的意思,其实我早就已经……” 秦招招用力甩开了宋聿的手,同时打断了他:“你觉得我还会再相信你吗,宋聿,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在她这里,他已经没有任何信誉可言。一场以欺骗和戏弄为开端的感情,她秦招招不稀罕。 即使再心痛,她也不会再要他了。 宋聿目眦欲裂,被推开以后他再一次抓住她,好像生怕自己一松手就会彻底失去她了,他不停地落泪,语无伦次:“招招,你不能离开我,不能不要我;你要打要骂,要杀了我都可以。我求你,我求求你,你原谅我这一次,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我们重新开始,我求你……” 他一辈子没有求过任何人,可是他今晚求了她无数次,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求她能回心转意。 可秦招招的表情和眼神却让宋聿感到绝望,她眼底爱意不再,取而代之地是让他瞬间坠入地狱的决绝和厌恶。 她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就好像在一点点彻底抛弃他,她留给他最后一句话: “宋聿,你让我觉得恶心。” 骤然惊醒,宋聿胸前剧烈起伏着,呼吸急促,早已出了一身冷汗。他闭了闭眼,很快就察觉到眼泪从眼尾流进头发里——脸上凉凉的,用手一摸全是泪痕。 又做那个噩梦了。 他昏昏沉沉地从床上坐起来,借着窗外的月光下床,光脚踩在地板上,去拿桌子上的药。 他失眠很严重,尤其是频繁看到秦招招的时候,就控制不住,总是梦到以前。 梦到好的,也梦到坏的。 他亲眼看着自己一遍遍地推开她,践踏她的爱意,明明喜欢却不愿意承认,无形中为他们的爱情埋下隐患。他疯狂的嘶吼着,想要阻止那个年少的自己,改变他们的结局。 可是他做不到,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招招离开他,头也不回。 冰凉的水兑着药片灌进喉咙,宋聿脱力般蹲了下来,蜷缩在床头的地上。 好累啊,真的好累。 不过没关系,明天又可以见到她了。 他浑浑噩噩地想。 不能犯病,那样太难看了,招招会更讨厌他的。要像以前那样,像招招以前喜欢的那样,笑着跟她打招呼。 仿佛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宋聿闭着眼又哭又笑,眼泪流下来,又轻轻地滴落到地上。 第44章是不是恋爱脑 “卡!” 浑厚的男声通过喇叭远远地传过来,几个机位的摄影师都停下了动作,正在状态中的演员也从戏里抽离出来。 一旁正襟危坐的导演面色焦灼,拿剧本拍了一下副导,语气略有些抱怨:“不是,宋聿今天怎么回事儿啊,状态这么不好,一场戏NG了好几次才拍出来。” 副导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另一个棚子里坐的两大金主,同样头疼的很:“谁知道啊,前几天都好好的,偏偏投资人来了,要看看演员状态了,他开始哪儿哪儿不对劲了。” 话音刚落,导演余光看到有人朝他们过来了,赶紧正了正身子,“别说了,余奕过来了。” 余奕就是宋聿的经纪人,业内公认的造星一哥,眼光特别毒辣,捧谁谁火。关键是人居高位还不傲慢,很会来事,管手底下的艺人也管的比较严,风评一向不错。 余奕笑眯眯地站定,他身后的助理连忙给两位导演放上刚买的咖啡,袋子上的名牌logo大到晃眼。 “刘导,钟导,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家宋聿昨天晚上失眠了,今天状态有点不太好,给两位添麻烦了。”余奕温声替自家艺人解释道。 那两个导演也是娱乐圈里比较知名的导演了,但还没知名到能给余奕这种级别的经纪人摆脸色,闻言连忙缓了缓角色:“嗐,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宋聿演的挺好的;再说,状态偶尔不好是很正常的事,哪个演员没有过?” “不过——”那个钟导话锋一转,“……好端端地,宋聿怎么突然就失眠了?您能不能想办法,给他调整回来啊?毕竟您看,晏总和恒远的秦总都在这儿,这要是拍的不好,我们也不好交代不是……” 余奕给了他们一个让他们尽管放心的眼神:“宋聿昨晚喝咖啡喝多了,这才失眠的,我已经训了他的生活助理一顿,不会再让他这么放纵自己了。您二位放心,我一定尽快让他恢复状态。” “……我已经派人买了全组的咖啡、奶茶和水果,马上就送过来了,到时候让大家都休息一下,也算是我们家阿聿的一点歉意。” 余奕都这么说了,连饮料也买好了,两个导演也不好再有什么怨言,摆着笑脸应下来,好声好气地把人打发走了。 直到走到角落里没人的地方,余奕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了,他看着场地中央的宋聿,表情有些忧愁: “他昨晚又犯病了是不是?” 小助理讳莫如深地点点头,声音压的低低的:“我听见声音进去的时候,他缩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药瓶和水都打翻了,跟他说话也不理,嘴里一直在喊……”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余奕眼一横,“喊什么?” 那个年轻的男助理也是招过来不久,人很老实,不知道说了这话会不会被封口或开掉,他犹豫了很久,“……招招。” 余奕眸色一凛。 两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宋聿,是在试戏的片场。对方试演一个男五号,因为外貌太出众,演技又可圈可点,被导演要求再试一下反派的男三号。 那个时候,宋聿完全没有任何演艺资历,出道就能演男三号的话,再凭他那张脸,前途必定不可估量。余奕很快找人联系他,想把宋聿签到自己公司。 别的都好,他查了查对方以前也没有什么黑历史,虽然学生时代有过一段恋情,不过已经好聚好散了,也没搞出什么劈腿堕胎之类的丑事。唯一担心的就是——宋聿的长相看起来就是那种很爱玩儿的,喜欢自由、不受约束的人,可进了这个圈子就要格外爱惜羽毛,换言之,拘束和规矩是不可避免的,很多事情都不能做,一言一行都要格外注意,根本不可能有太大的自由可言。 他向宋聿说明了,未料对方完全不在意这种事,他只向他提了两个要求。 不接受金主之类的潜规则,不接有爱情戏的角色。 还是个守身如玉的主儿。 其实宋聿那张脸去演爱情片偶像剧是最合适的,流量大火的快;不过余奕当时还是答应了,也并不在意,想着以后再慢慢劝他,总有一天他会想通的。 他眼光不错,也费了很大力气去培养这个好苗子。果然,宋聿参演的第一部剧就爆火了,提名了好几个奖的最佳配角,最后拿了两个重量级奖项,一跃成了他所在的娱乐公司的一枚新星。 可押宝成功的余奕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突然发现了宋聿的秘密。 他有精神方面的疾病,神经衰弱,长期失眠多梦,一犯病就应激障碍;不是分离性木僵,就是不停地抓着人道歉,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个疯子一样。 有病可以治,这倒还不算什么,宋聿还在闲余时间搞跟踪,瞒着他和其他人,时不时就突然消失一两天。余奕费了大力气,才查到他在跟踪谁。 宋聿高中时期那个初恋。 他不打扰对方,只是远远地看着,跟个一两天,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女孩身边已经有了其他男人,宋聿还找人跟踪那个男的,摆明了是偏执过头,想找机会活生生把人家拆散的架势。 越往深了查,余奕就越心惊——宋聿搞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人家谈一个,他就从中作梗逼走一个,虽然做的滴水不漏从来没有被女方发现,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次数多了,万一被对方发现闹大了,他宋聿的前途岂不是要毁了? 他不得已和宋聿摊牌,对方本来还笑得一脸朝气蓬勃,听到他提那个名字后瞬间就死气沉沉的了。 秦招招,这个名字他知道的时候也惊了一跳——恒远已故董事长的独生女,那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宋聿怎么敢的啊,再闹下去,他想用钱堵住对方的嘴这一招都用不了了。 而且宋聿很抗拒,不愿意和自己的经纪人分享或倾诉内心卑劣痛苦的感情。他拒绝余奕的沟通,只是答应他会定期去看心理医生,绝不因个人私事影响工作。 好在,最近一段时间宋聿和恒远这位小秦总见了面,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交流时的语气和表情也都很符合他的人设,事情才没有进一步恶化。 他也知道,宋聿之所以在秦招招面前这么正常,完全是因为他还在模仿少年时期的自己——他生怕对方厌恶他或忘记他,所以努力让自己维持着以前那种姿态,自欺欺人地营造出一种他和对方没有隔阂、见了面也相处愉快的假象。 可—— 余奕抬眼,看向秦招招身边,华润那位晏总。 自从他们两个一起出现,宋聿的精神状态就陡然变得不对劲起来,原本还算稳定的病情也开始恶化,又开始靠吃药来控制。 又不能现在就结束拍摄送人去看心理医生,又不能把金主老板赶走,余奕也是没有办法,不知道拿宋聿怎么办才好。 另一边,宋聿几乎调动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某个方向。 他想看的,那个地方有他的招招,但同时,她身边也坐着晏承。 那天在医院,她说她喜欢上晏承了,在倒追他,宋聿还以为她在说气话——她和晏承从小一起长大,要喜欢不是早就喜欢了吗,怎么会等到现在。 可是如今看来,她根本就不是在说气话。 宋聿默默握紧了双拳,用力到微微颤抖。 所以这就追来了吗?还说是为了公事,原来都是骗他的。 倏尔,宋聿慢慢松开了手上的力道,他努力压下心里对晏承无尽的阴暗恶意,面上浮现出一个完美无瑕的假笑,转身对着身边给他整理衣服的助理说: “我有点事要找晏总和秦总聊一下,麻烦你和导演说一声,给我十分钟。” ………… 秦招招刚刚就临岐湾的景色和宋聿的表演略微提了一下这个度假岛项目,言语之间不无对项目发展前景的展望和夸奖,绞尽脑汁地说了一堆,一回头,看到晏承正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是沉静的柔情和微弱的喜悦,好像根本就没有仔细听她说。 秦招招:“………” 有病吧,他是不是恋爱脑啊?她不由得在心里腹诽。 要不然趁他喜欢她跟他直接提参与项目的事? 不行不行,太冒险了。晏承是喜欢她,又不代表他傻,万一他喜怒无常,上一秒可以喜欢她,下一秒就可以踢开她,和他那个精明虚伪的爹一样呢? 她不敢赌,只能再观望观望,一步一个脚印的来。 反正也不急,就当度假了。 “招招。”含着笑意的一声,把两个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宋聿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潇洒稳健地迈着长腿走过来,自来熟般站到秦招招面前,把手里那个盒子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秦招招这才看清,那是一个透明厚重的玻璃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去皮切块的鲜嫩芒果。还没打开盖子,她就已经隐约闻到了空气中熟悉的芒果香味儿。 “招招,你不是最喜欢吃芒果了吗?这是我早上弄好的,刚从房车冰箱里拿出来,口感正好,你尝尝吧。”他语气温顺地说。 秦招招是喜欢吃芒果不假,但她下意识皱了皱眉,吸烟刻肺的记忆比脑子更快,说不出是疑惑还是担心,总之那句话脱口而出: “你以前不是对芒果过敏,碰都不能碰一下吗?” 宋聿和晏承都微微一怔,只不过一个是意想不到的欢喜,另一个,则是霎时阴沉的苦涩。 第45章公报私仇(七夕加更) 比起青橘,她喜欢的是芒果。 比起芒果,她第一反应还是宋聿对芒果过敏。 记忆是个神奇的东西,即使秦招招已经忘记自己对宋聿的爱和恨很久了,对于从前的那些事也不愿再提起,可有些东西似乎已经养成习惯或本能了,看到宋聿和芒果同时出现,她整个人还是瞬间回到十几岁时的盛夏。 追求宋聿的时候,秦招招经常为了他去买自己并不喜欢吃的青橘,为了挑出甜的给他做果切,她自己吃了很多酸橘子。 后来两个人在一起,得知秦招招喜欢吃芒果,宋聿也会经常给她买芒果,处理成可以直接吃的样子,或者做成芒果汁和水果捞。 但是宋聿自己从来不吃,而且每次给她处理芒果后手上就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红肿,人也会断断续续地咳嗽好几天。一两次的时候秦招招就察觉到不对劲了,逼问了宋聿好久他才不得已告诉她自己对芒果过敏。 他不说是因为怕造成她的负担,他也想亲手做一些她喜欢吃的东西,来弥补她之前追他时付出的心血。 但从那以后宋聿就被秦招招勒令不许再碰芒果了,她也不再当着他的面吃芒果了。她要吃可以自己买自己弄,不需要他以生命健康为代价来表达爱。 可是现在,宋聿又拿过来一盒处理过的芒果,秦招招很容易就发现他手心和虎口微微的红肿——大概是学聪明了,知道戴口罩戴手套之类的防护措施,所以没有以前那么严重,但还是过敏了。 一旁的晏承则无法控制地、心底汩汩地往外冒着酸水儿——都分手这么久了,她还记得? 于是还没等宋聿回答,晏承先开口了,语气冷飕飕的: “宋先生既然对芒果过敏,干嘛不直接去店里买一份店员处理好的鲜切芒果,非得自己亲自动手呢?” 他说话完全不留情面,且一针见血,言下之意——别矫情了,在座的人都看得出来你是故意在耍苦肉计,还是最拙劣的那种。 宋聿脸上笑意不变,看起来好像根本就没有把晏承的挖苦放在心上,语气潇洒轻快:“晏总家财万贯,自然养成了不费心只花钱就能办成一切的习惯,可是有些东西,又不是用钱就可以衡量的。” 晏承嘴角的弧度有些讥诮:“比如呢?” 宋聿对答如流:“比如真心。” 冷不丁地,他立刻带着嘲弄反问道:“晏总,您有真心吗?” 晏承脸色一沉。 宋聿说他家财万贯,可他的家财里有一半来自于对恒远集团的侵占和掠夺;宋聿又说真心,可当初的晏伯山就是用虚情假意欺骗秦韬,才整垮恒远取而代之。 有其父必有其子,所以他盯着他问,您有真心吗? 乍一听好像只是在说芒果,但其实每个字都在针对晏承。 而且可谓是暴击,一句话,骂了晏承,也点了秦招招。 许久,晏承都没有再反驳。他现在处境微妙,和秦招招的相处也是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一步,更别说触她的雷。 逞一时口舌之快不要紧,万一因此让她重拾对他的厌恶和恨意,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看晏承不再接话,宋聿知道自己已经扳回一局,他转而看向秦招招,继续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没事的招招,我戴了手套做的,没有直接接触到芒果,”宋聿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住,过去这么久,他终于又听到她关心他,什么过敏、红肿,都被他抛之脑后了,“……你快尝尝,要是觉得好吃的话,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从她问出那句对芒果过敏的话以后,秦招招整个人一直处于一种沉默的状态;包括刚才晏承和宋聿斗嘴,她也没有施舍给这两人半个字,或偏帮某一方;她像个完全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全程安安静静的看戏。 现在这场戏的焦点重新聚集在她身上了,她微微抿唇,身体后仰靠在椅子上。不再看那盒芒果一眼,她语气又变得疏离冷漠:“你拿回去吧,以后别再弄这种东西了,我不会吃的。” 她顿一顿,“……有时间,你不如多琢磨琢磨剧本,把你的戏演好。” 宋聿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呵。”一旁的晏承即刻发出了一声极细微又短促的讥笑,那声音很轻,但就是充满了尖锐的恶意,且三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晏承是输了,可是你宋聿也没赢。 那冷笑声仿佛如是说。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没有人是赢家。 ———————————————————————— 傍晚收工,晏承和导演简单聊了两句。拍摄进行的还算顺利,甚至比计划的还要提前一部分,这都要归功于宋聿及时止损,后面大半天的努力工作。 明明早上还蔫了吧唧魂不守舍的,哎,突然就认真演了,跟打了鸡血一样。 导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晏承还能不知道吗?无非是有人说了他两句,在宋聿那儿,她的话比圣旨都好使。 晏承面无表情,他身后的尹衡这时候已经按照他的吩咐把当初华润和宋聿签的合同打印好递给他了。他翻了又翻,也没能从中找到一个能合理合法跟对方解约的点。 虽然耽于感情,但其实宋聿的工作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照这个进度下去,按照约好的时间拍完宣传片绰绰有余。 尹衡看老板一直在看解约条例那页,心里“突突”地跳,赶紧压低了声音问: “晏总,您、您该不会想跟宋聿解约吧?” 晏承睨他一眼,不置可否。 打工人尹衡瞬间大惊:“您当初不是说,您一向公私分明,不会因为个人原因就公报私仇,扰乱临岐湾的项目进程吗?” 晏承眉骨微蹙,“我什么时候说过?” 尹衡斩钉截铁:“您真的说过!” 晏承沉默片刻,好像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此一时彼一时,当时的他也没想到他能和秦招招在一起啊。现在宋聿贴脸抢人,他难道只能坐以待毙? 尹衡看老板脸色不善,生怕他一生气真的和宋聿解约,连忙劝慰:“晏总,您三思,真的不能现在解约,要赔好多违约金就算了;这片子都拍了这么多,现在解约重新找人,计划进度会倒退多少啊,晏董那边,咱们真的不好交代……” “谁说要跟他解约了。”晏承淡淡打断他,眼底闪过一丝狠意: “合同里没说,不能往剧组里加人吧?” 尹衡懵了一下,“什么?” 晏承把合同放回到桌上,通身带着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运筹帷幄:“宋聿在上一个剧组不是有个死对头吗,两个人在组里吵架打架,宋聿还伤了对方的腿?” 他抬眼,看向不远处正见缝插针凑到秦招招身边献媚的宋聿,语气沉静: “……把他也请过来吧,给宋大明星加点戏。” 第46章秦招招印 “招招,夏琳跟我说,你有事找我?”宋聿迟疑着朝她走近,微表情明显有些紧张。 上午的不欢而散,还有到最后也没被吃掉一口的芒果,都让宋聿的心忐忑不安起来。 他和秦招招之间刻骨铭心的旧情一直是他牢牢抓在手心里最后的救命稻草,虽然过去的一切并非完全美好,可至少能证明他曾是她最爱的人。 以前每次想她想得受不了了,宋聿就以此安慰自己——招招一定没有忘记他,他总有一天可以回到她身边。 但是现在他也不确定,对方是否真的像他想得那样,不论爱或恨,都在心里给他留有一席之地。 秦招招示意他坐,在两人的视线落在同一水平时,她思衬了一下还是把尚未斟酌好的话说了出来,“宋聿,你以后离晏承远点儿,少去招惹他,行吗?” 宋聿注视着秦招招,眼神说不出是恍惚还是苦涩,“怎么了,怕他看见我不高兴啊?” 秦招招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宋聿会这么说。 她现在心里最要紧的事就是临岐湾这个项目,宋聿作为这个项目中非常重要的一环,于情于理,她都不希望他这棵摇钱树出事,更不希望这个项目节外生枝。 毕竟这个饼未来她要吃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是宋聿老是挑衅晏承,万一哪天晏承一个不高兴,换掉他再另外找人拍宣传片——那项目计划就又要推迟了,说不定她参股的事也会因为他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宋聿误会了,秦招招也没打算跟他解释。 他是她什么人呢,她凭什么向他解释。 反正她说到这份儿上了,听不听是他的自由。如果他听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他不听,损失最大的也不会是她。 “宋聿,我希望你能摆清自己的位置再跟我说话,”她只是平静轻声地,这样提醒他,“……不要做出一副好像我辜负了你,另寻新欢的姿态了,可以吗?” “我们之间现在唯一的关系,就只有甲乙双方的合作关系。你演你的戏,我赚我的钱,就这么简单。除此之外,不要有任何私人感情的牵扯。” 宋聿听得心口一疼,像被许多密密麻麻的刀片划过,尖锐到让他呼吸困难的刺痛瞬间麻痹了他的神经,他再开口,声音哑的不像话: “我不要,”他语气艰涩,眼里是无尽的悔意和痛楚,“招招,别的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只有这个。” 似乎是被秦招招口中“划清界限”弄乱了阵脚,宋聿话里话外带上了隐含希冀的哀求:“我们重新开始吧,好吗?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 等她分手,等她慢慢忘记对他的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出现在她面前,等她那双明眸里重现过去对他的温柔爱意。 秦招招看着宋聿,眼神毫无波澜,正像他们初见那天;在他越发恐慌的眼里,只映出她脸上陌生的冷淡: “不可能,宋聿,永远不可能。” 话音未落,宋聿的脸色已经一寸寸灰败下来,像被瞬间抽干了血,他整个人显出一种无言的颓废。 可是,这场针对他的诛心酷刑还远远没有结束—— 秦招招笑了一下,那笑意分明是平和无谓的,却又好像每一个字都带着淬了毒的讥讽:“还有,你以后也不要再用真心不真心这种话去试探或者打压晏承了吧?” “宋聿,在我这儿,你最没有资格质问别人有没有真心了。” “……你不配。” ———————————————————————— 和游艇吨位相当的游客船随着水面的波动偶尔飘浮摇晃着,秦招招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渐行渐远的临岐湾主岛,有点摸不清晏承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不是说让我陪你吃晚饭吗,这是要去哪儿?” ——该不会他因爱生恨,要把她带到某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先这样,再那样吧? 嘶。 晏承单看秦招招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了,他把手机放在她面前,上面正是临岐湾的导航地图。 “我想带你去距离主岛40公里的一座副岛,那个岛上今晚有集会,还住着临岐湾将近40%的原住民,听说很热闹。” 秦招招喜欢热闹,他猜她会喜欢。比起建设高级但人流量分散的主岛,人群集中、又有风土人情烟火气的小岛应该更能讨她高兴。 果然,他话音落下,秦招招眼前一亮:“有好玩的地方,你不早说。” “去的早没有集会,今天去是最合适的。”晏承耐心解释道。 临岐湾这个地方,夏长冬短,难见雪天。自从被开发成度假岛,主岛上大部分的原住民都迁移进临岐市区了,副岛居民的房屋因为不在开发计划内,所以由公司统一规划了下,做成民宿街之类的地方了。 登陆以后,远处可见高楼耸立的主岛,海天一色一望无际,早已与海平线融为一体。临近傍晚,漫天的海鸥成群结队,夕阳西下,将整个云层雾霭下的海面映成了金黄色。 蜿蜒曲折的公路尽头,坐落着一片高低错落的房子及街道,大多是两三层的民居自建房,除了风车,最高的也不会超过六层,被盛夏的葱茏绿意及岛上的矮山包裹着。 晏承说的集市就在离港口最近的那条街,他们到的时候,里面早已人流涌动,摩肩接踵。遮天蔽日的海岛大树下,是一个挨着一个的小摊铺,风格迥异,卖什么的都有。 用海岛上的石头做成的首饰,各种贝壳做成的海岛风手工艺品,即兴表演,海滨风味小吃…… 让人眼花缭乱。 秦招招只觉得看什么都新鲜,每一个小摊都要拨开人群凑上去看看,晏承则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帮她挡一下旁边不小心撞过来的路人。 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下了,在一个卖印章的小摊前驻足,视线落在摊桌前的一堆木雕印章上。 那些印章被雕刻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底部的刻字被覆盖着鲜红或漆黑的印泥,秦招招一路走过来,这种小摊还是第一个。 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面容慈祥,瞧小姑娘感兴趣,她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他们: “姑娘,要不要定制个私人的印章?可以刻你的名字哦。” “……那我要这个。”秦招招连忙挑了一枚独一无二的、顶部被雕刻成立体月亮形状的印章,递给摊主奶奶。 摊主奶奶接过去,又把旁边一张纸拿给秦招招,指着上面一个小方框,“小姑娘,你把想刻的字写上去,我照着你的字给你拓印着刻出来。” 还能自己写。秦招招兴致勃勃,虽然她的字不是特别漂亮,但她还是潇洒执笔: “秦、招、招、印。”她一边写,一边一字一顿地念出来。 老板把纸接过去就开始雕刻了,手法娴熟沉稳,还有余力和秦招招他们闲聊: “姑娘,你们是外地来旅游的吧,从主岛过来的?” “是的。” “年轻真好,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四处跑,根本闲不下来……” 聊着聊着,印章就刻好了,摊主清理了一下石粉,递给秦招招时特意叮嘱:“个人私章没有法律效力,你可以印在个人私有的东西上。那种重要的用来办事的章,要去正规地地方申请刻制。” 秦招招点头,然后用那枚精致小巧的印章蘸了点黑色的印泥,在摊主奶奶准备给顾客的试印纸上随便印了几下。 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只手,手掌宽阔指节修长,手腕内侧的淡青色血管都隐约可见。 “印在我手腕上试试。”晏承垂眼看着她说。 秦招招倏然瞪大了眼:“干什么?你没听奶奶说啊,这个必须印在个人私有的东西上。” 是印在东西上的,怎么能印在人身上? 晏承一言不发,只是握住秦招招的手,带着那枚印章轻轻地印在他手腕内侧,最靠近脉搏的地方。 “没错啊,我不是你个人私有的吗?” 他声音温吞,趁秦招招微微一怔,印章已经结结实实印在他手腕上了。 他垂着眼,看自己被盖了印的手腕,脸上是得偿所愿的柔和: “……盖了章,我一辈子都属于你了。” 第47章槲寄生微h 秦招招表情还是没有任何波动,可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她藏在头发里的耳朵悄悄红透了。 “……肉麻。”她随口吐槽,但还是没忍住低头看晏承手腕上那个印。 晏承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很好看,这里自然也不例外,白净而富有力量感,恰到好处的肌肉从小臂延伸下来,那小小的四字私印,仿佛某种所属关系的昭告。 我一辈子都属于你。 不知怎的,她心弦突的一颤。 对面的摊主老奶奶从头看到尾,笑得一脸褶子,不由得揶揄道:“哎呦,好恩爱的小夫妻哦……” 意识到她误会了,秦招招连忙摆手:“不不,我们不是……” 话还没说完,肩膀被人从后面牢牢搂住了,她扭头看晏承,对方一脸愉悦,一点也看不出平日里在谈判桌上杀伐果断的阴沉样子:“谢谢您,我爱人比较害羞。” 谁是他爱人啊?!秦招招正想反驳,晏承更用力地搂了她一下,直接付钱了: “……这是印章的钱,不用找了。” 转头,晏承看着秦招招,好像他们真的是两个新婚夫妻那样,语气低沉而甜蜜:“我们走吧,老婆。” ………… 直到离开那个小摊很远了,晏承才松开了怀里时不时挣扎一下的秦招招。 “晚上什么时候回主岛?”秦招招有些没好气地问,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抓着晏承口中的称呼不放好像有点别扭,她索性岔开话题。 “你想回去了?”他声线清冽。 “也……不是,这里挺好的,比主岛有意思多了……”秦招招犹犹豫豫,在心里比对了一下两座岛,一回神,发现晏承正注视她,耐心等她的最终答案。 “好吧,其实我还没玩儿够,”秦招招心一横,决定再在这儿厮混一晚,“……要不咱们在这儿住一晚,明早再回去?” 小岛的民宿条件虽然没有酒店那么好,但偶尔住一次感觉也不错,和在主岛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好。”晏承满口答应下来。 又逛一个多小时,集会逐渐接近尾声,路上的人也不如一开始那么多了,秦招招开始喊累,于是两个人找了家评分最高的民宿。 办理入住的空隙,秦招招四处看了下四周的装饰,发现墙上挂的捕梦网还绑着一团不明植物。 “老板,这是什么?” 民宿的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穿一身民族风的连衣裙,耳坠上的银铃跟着她抬头的动作叮铃作响。 “槲寄生。”她说。 “你们入住的那间房,窗外的树上也有槲寄生,推开窗就可以看到。” 说着,她算好账,一旁的晏承却从货架上拿了盒套,放在桌子上,“麻烦您,这个也一起。” 女老板是人精,一个字都不多问,只是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秦招招——秦招招也看到了,而且晏承拿的还是大号,超薄的那种。 她一下子躲开了视线,佯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两个人前后脚上楼,进屋,刚关上门,秦招招就被掀过身体压到了门上。 晏承比她高出许多,身姿笔挺,身体投下的阴影能把她整个覆盖住——等秦招招回过神来,自己的双手已经不知何时被举过头顶压制着,唇也被噙住了。 甚至好像生怕她逃跑一样,晏承一条腿卡进她双腿之间,像人形图钉一样把人钉在门上。 本来没什么的,现在秦招招身体里空虚的情欲一下子被他点燃了。 他吻的很急切,呼吸粗重而贪婪,秦招招有些被迫地承受着他隐隐痴迷的索吻。周围的一切都那么安静,静的只能听见这对年轻男女唇舌纠缠在一起的啧啧水声。 男人用舌尖勾住对方的,一边舔吮一边含住她的唇瓣,吻的越来越用力,直到两个人之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几近窒息才猛地放开。 可即便如此,晏承还是没有放过秦招招,他依然紧紧地搂着她,使她埋进他怀里迫切地汲取氧气,还要用大腿去顶她微微濡湿的腿心。 “这么快就湿了?”他垂眼看她头顶,用那种轻微的气声调侃。 “谁让你勾引我。”秦招招没好气地回怼,很快就察觉到某处被什么硬硬的硌着了。 他还不是跟发情一样,这么快就勃起了吗。 这让秦招招心里有一点隐秘的、扳回一局的得意。 两具年轻漂亮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除了衣服布料再无空隙,情欲自然攀升的快。晏承不置可否,也不欲和秦招招争口舌之快。 他只迫不及待,想再看看她在床上被他肏哭的模样。 虽然昨天才刚做过,但对开荤不久的晏承来说,还远远不够——要是没有工作和那些琐事,他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用来哄她做爱,或是仅仅抱在一起什么也不做,就只是说着甜腻的情话浪费时光。 秦招招被晏承带到窗边的床上,窗户大开着,窗帘只拉了半扇。他们两个就躲在窗帘后面,灯也不开,于昏暗的环境里摆出一个很适合后入的姿势。 秦招招能感受到晏承在亲她后颈和蝴蝶骨,她被亲的很舒服,闭着眼细细喘息。两个人的衣服早就要脱不脱地褪下来,她衬衫挂在手臂上,被晏承从后面揉她乳头激凸的奶球。 越摸,她下面越湿,内里不断地传来空虚的感觉,期待着什么硬物进去捅一捅止痒。 都怪晏承那么频繁地拉着她做爱,她都快变成一个欲求不满的淫娃了。 晏承浑身紧绷,呼吸紊乱地扶着性器,从后面探进秦招招的腿心。 他耸着腰蹭了蹭,掐着她的腿夹紧性器,像真正的性交那样浅浅抽插起来。 蘑菇状的硕大龟头好几次差点顶开穴口深陷进去,可却每次临门一脚又及时抽离,他只是用肉棒去摩擦她的花唇媚肉,刮蹭她敏感凸起的阴蒂,带给她源源不断的微妙快感,但却迟迟不进去。 可即便这样,小穴口还是翕动收缩着,不停地往外流出液体。 晏承低低地笑了一声,埋进她脖子里吮吻,声音隐含一丝情欲的哑:“流了好多水儿啊,那么喜欢它吗?” 秦招招耳后回荡着年轻男人清冽撩人的微喘,她正被伺候的意乱情迷,且隐隐约约地期待着那根东西插进去,闻言也没多想就脱口而出:“喜欢……” “……那你喜欢我吗?”晏承趁机追问道。 秦招招沉默了,晏承也不说话,就一直磨。 棒身亲吻花唇,酥麻感一波又一波地传往全身,可随之而来的还有穴里越来越强烈的空虚。秦招招有点受不了了,原本伏在床上的身体微微抬起,难耐似地主动去吞晏承的性器。 他一手捏着她下巴让她回头,吻着她的耳朵又问: “说啊,喜不喜欢我?” 秦招招无意识地哼一声,声音细弱蚊蝇,还带着喘:“……喜欢。” 龟头立刻抵在穴口,晏承抬眼看了一下窗外大树上的槲寄生,然后低头毫无征兆地吻上秦招招的唇,下体挺身没入。 民宿的老板没有告诉秦招招,要不然她这会儿说什么也要推开身上这个诡计多端的男人—— 据说,在槲寄生下接吻的情侣,他们的关系会永远走下去,幸福终身,白头到老。 第48章边插边射高h 被侵入的一瞬间,秦招招整个人像被扔进油锅里的虾一样猛地弓了下腰。刚刚让她浑身发痒的空虚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里面被完全填满的充实感。 “嘶……”晏承被嘬的倒抽一口凉气,本来还算放松的双手一下子握紧了身下的软腰。 他舔了舔上颚,性器被紧咬吮吸的快感实在太强烈,这湿热紧致的去处他无论做多少次都没办法很快适应,每次刚插进去都被吸的一哆嗦。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浅浅的抽插起来,细细品味那种让他身酥骨软的感觉。这具年轻蓬勃的男性肉体撑在女人身体两侧,粗重呼吸伴随着挺腰耸弄的动作,后入姿势有点像山野间媾和交配的野兽。 “唔……”秦招招下流地呻吟起来,身体被顶的一颠一颠,好似飘浮在海上的小舟。 晏承一低头,就能看到秦招招被肏到微微外翻的穴口,被透明水液淋得湿透,殷红充血,媚肉生香,穴口被他的性器撑的大大的,艰难而努力地吞吃着他那根粗长。 看的晏承头皮发麻。就这么浅尝辄止的几下,他整张脸就已经染上了情欲的薄红,硬朗下颌绷的紧紧的,受不住的闷哼断断续续地冒出来。 等到秦招招那脆弱的小嫩穴彻底接纳他,穴里被肏开软透了,晏承这才大刀阔斧地抽插起来。 “啊——”肏弄的速度和力道刚刚加快加重,秦招招的喘息和淫叫就陡然变得急促尖锐。晏承还从背后握住她两只胸乳揉捏玩弄,带着她迅速堕入情欲深渊。 两个人媾和的部位发出“咕叽咕叽”的剧烈声响,听得人脸红心跳。晏承又紧贴秦招招的后背,一声又一声叫她的名字,声音压的低低的,伴随着喘息听得她头昏脑胀。 “招招……招招……” “好紧,嗯……” 穴肉层层迭迭地紧紧吸附住棒身,每每捅进最深处时花心嘬住龟头的那一刻,近乎灭顶的酥麻感就瞬间传往全身。 晏承眼里、心里全是沉迷,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他闭着眼依恋而缱绻地伏在她背上,仿佛终于找到毕生的归宿般虔诚。 但仅仅只是这样,还不够。 远远不够。 他心爱的人身边围绕着太多让他厌烦的东西了,她也对他忽冷忽热,让他心里完全没有把握。他总是害怕,难保宋聿的今天,不会是他的明天。 要是从来都没能靠近也就罢了,但既然他得到过,就无法接受再失去的结果——他克制不住的惶恐不安,同时对怀中人的需求更盛。 这些需求无法得到回应,自然而然转换成性欲,他需要不停地用两人在床上的亲热来证明,他的招招对他是有感情的,他们之间的纠缠不是他一厢情愿。 秦招招也不知道晏承突然之间吃错了什么药,拼命地顶撞她,用力地操,嘴唇吸着她后颈上的肉,像是恨不得把她整个人吃了。 她嗯嗯啊啊的叫着,被干得双腿大开,头发凌乱,甚至微微汗湿地贴在脸上。 她不得已抓紧身下的床单,密密麻麻地性交快感逼的她脚趾蜷缩,屁股被撞的微微酸疼,穴里却酥爽地流出了更多水。 不知道这样做了多久,秦招招已经泄了两次——本来只是被干到高潮,可是晏承趁她泄身故意顶撞她穴里的敏感点,她刚高潮的身子哪受得住这个,没几下就接连第二次小高潮了,下面泄洪一样流出大股大股的水液。 吃饱了,秦招招就有点想逃了。她隐约感觉今晚的晏承好像格外重欲,一副恨不得把她操死在床上的架势,这让她生出些微弱的恐慌,于是夹着穴想让对方早点射出来。 晏承看出来了,他没说什么,只是用脚背勾着她两条小腿,使她下半身往两边分的更开,然后重重地插了她几十下。 快到临界点,晏承的抽插就变得像打桩一样了,只抽出一小截就猛地捅回去,快的只能看见残影,把秦招招干的哀哀地叫。 终于,晏承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雄兽性交结束终于得以灌精那样,他恶狠狠地一边激烈抽插,一边抖着屁股射了出来。 秦招招的眼睛早已失去焦距,隔着一层薄薄的套,她都能感受到那些精液被激射出来时量多到令人恐惧。 应该结束了吧?她脱力般趴在床上,还没来及松口气,就突然察觉到晏承的抽插好像又开始了—— 他刚才一边射一边动,射完了性器也没有软下去,抽插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甚至就着刚才射精的劲儿,欲求不满地继续挺腰鞭挞她的肉穴,只是比起刚才狂风暴雨一样的肏弄而言稍微慢了些。 那种微弱的恐惧瞬间加大到了极致,秦招招呜呜地喘着,生理性眼泪流过刚才性爱时留下的泪痕,她本能地往前爬,想要从晏承无止境的抽插肏弄中抽身逃命。 可她还没往前缩两下呢,就立刻被发现了,晏承一边喘着耸腰一边低笑,像是觉得她这样自不量力很可爱似的。他的表情是痴迷依恋、柔情满满的,可他的动作却完全与之相反—— 他双手握着秦招招的腰就把人拖拽回来,像一条发情的公狗那样用他的胯狠狠地顶撞她的屁股,力道严厉而猛烈。 他覆压在她身上,舔她眼角流下的眼泪,语气温柔的要命,像是哄骗诱奸,又像是威胁恐吓: “……不准躲。”他用气声说。 撑开甬道褶皱撞开深处宫口,他这样不停地蹂躏着爱人的生殖腔,还不知道下一次射精要等到什么时候。 第49章晏总好手段 再次回到主岛,已经是两天后了。 晏承独自一人来到片场,代替他一直盯着这边的尹衡看见他第一眼就连忙迎上来: “晏总,您可算回来了。您去副岛这两天,片场都快闹翻天了。” 怎么个闹法?还不都是拜晏承所赐。 之前他让尹衡联系那个和宋聿不对付的小男星过来,要对方和宋聿搭戏。他是投资方,他说要往里面加人,剧组敢不听?微电影吗,剧本也不多,想塞人加戏倒好说,可临时塞进去的这个人是谁不好,偏偏是宋聿这个主演的死对头。 尹衡办事效率也高,晏承刚给他下了指示,第二天他就把人搞来了。正好对方没档期,三下五除二签了合同,剧组又从备用剧本里给他物色了个之前被毙掉的角色,等到宋聿那边的人来拍戏,一看见郑伽,统统傻眼了。 郑伽就是那个和宋聿不见面互掐,见了面打架的六七线小明星。 是宋聿对家公司的,长相风格和人设都跟宋聿比较像,圈里网友都戏称他是宋聿的低配版。可明明他比宋聿出道更早作品更多,偏偏还没宋聿一个新人混的好升咖快,他不嫉妒不恨宋聿才怪。 宋聿心高气傲,看郑伽在他面前吆五喝六装前辈,也不可能惯着他,一来二去,两个人的梁子就结下来了。 “怎么,宋聿和郑伽又打架了?”晏承语气冷然,看起来也并不在乎,和尹衡一脸头疼的样子截然相反。 打架也要想办法把戏演下去,被恶心死也要强忍着把戏拍下去,宋聿赔的起解约款,余奕也不会让他自己砸自己的招牌和华润解约——有郑伽在,宋聿应该没那么多精力再放到秦招招身上了。 既能转移情敌注意力,又能给他使绊子,一石二鸟。 “打架倒没有,”尹衡叹口气,声音压低了和老板汇报,“……就是天天斗嘴吵架弄的整个剧组鸡犬不宁,连累我们也跟着受累,天天劝不完的和,有两次还差点耽误拍摄。” “辛苦你们了,”晏承抬起眼帘,看了一眼远处正迫不得已和郑伽对戏的宋聿,“……回头你涨工资,给剧组的工作人员也发点奖金,算辛苦费,走我个人的账。” 尹衡原本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谢谢晏总!” “对了,”尹衡话锋一转,习惯性看了看晏承身后,“……小秦总今天怎么没跟您一起来啊,以前你们不是每次都一起过来吗?” 晏承轻咳一声,耳根泛起一点薄红,“她有点累了,在酒店休息,今天先不过来了。” 能不累吗?一开始说只在副岛待一夜的,结果两个人稀里糊涂地就在那儿厮混了两天。这两天时间,除了吃饭睡觉,以及少量地外出游玩,其余大部分的时间,他们都是在性爱中度过的。 晏承开荤以后性欲重的厉害,私底下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动不动就能勃起,然后抱着秦招招又哄又勾地求欢,做起来没完没了,能把整整一盒套都用完才停下来。 直到今天早上,都还在一边吃饭一边做,他的招招上下两张小嘴一起吃,最后全都吃饱了。 下了船在车上她就困的睡着了,晏承就没有送她回A区的酒店,而是自作主张把人带到自己住的地方。 从车上被抱到床上,都没有醒,看来是真的累坏了——晏承想着,告诫自己下次不能再要的那么狠了。 “哦,这样啊。”尹衡深信不疑,也没察觉到晏承脸色的微微异样。 另一边,宋聿也在晏承刚到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他这两天日子的确不太好过。郑伽自从上次在他手上吃亏,也学聪明了,现在不明着跟他对着干了,只暗地里给他放冷箭,就是个真小人。 而晏承这个伪君子呢,就会使这种下作手段,他不用猜也知道郑伽是晏承属意塞进组里的。利用职务之便争风吃醋,这种事除了晏承还会有谁? 几场戏拍下来,终于捱到中场休息,宋聿大步流星地朝晏承走了过去。 招招不在,他脸上阳光明朗的笑容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明目张胆的冰冷恶意。 “招招呢,你把她带到哪儿去了?”宋聿皱眉,压着脾气质问。 晏承习惯安静,所以周围没有其他人,他正低头看文件,闻言头也不抬: “她一个大活人,我能把她带去哪儿?她有思想有自由,想和谁在一起就和在一起,轮不着你来管。” 话外之意:说话注意点儿,不是他把招招带到哪里去,而是招招自己愿意和他一起去。而你宋聿呢,你是她什么人,连她具体去了哪儿都不知道,也好意思来他面前叫嚣? 谁赢谁输,高下立见。 宋聿咬了咬牙,不自觉地开始阴阳怪气: “晏总真是好手段,以前招招那么不待见你,你都能上赶着,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你入她的眼了。” 晏承皮笑肉不笑,眼里一抹讥讽要多刺眼就有多刺眼,“彼此彼此,你们分手这么多年,你背后使了多少手段,她不也没有回头看你一眼吗。” 这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斗着嘴,另一边,晏承住的酒店套房里,秦招招悠悠转醒了。 房里空无一人,她坐起来,看到床头桌上晏承留下的字条: “今天好好休息,你睡着的时候我帮你擦了点消肿的药,十一点会有个女按摩师过来,哪里不舒服让她帮你按一按。” 字条压在一杯温水下面,秦招招端起来一饮而尽,干渴的喉咙好了很多。她抬抬腿,下体的酸胀感稍有缓解,有点凉凉的,大概就是晏承口中消肿药膏的功劳。 放下杯子,秦招招把整个套房都简单逛了一下。 晏承这次来临岐湾出差,据说只待一到两周,现在日程过去一半,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结束视察回望京了。 书房里没有晏承或者华润的任何文件,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她还特意带了一次性手套才打开,显示登录需要输入密码。 和晏承在一起这段时间,对方几乎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打开过电脑,大部分时间是口头和那个尹特助交代,有需要签的文件也是对方拿过来,他审核一下后签了就直接被拿走了。 密码会是什么呢? 晏承的生日? 她尝试输入一下,错误。 晏承手机号后六位? 还是错误。 冥思苦想一番,秦招招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她跃跃欲试,略略紧张地输入了她的生日。 加载中的符号转了一圈,竟然还真进去了。 秦招招愣了一下,属实有点没想到——晏承那么精明的人,会蠢到真用这么简单的数字来当电脑密码。 桌面上有几个文件夹,时间充裕,她就一个个点开看了。 都是些和临岐湾项目相关的合同,没什么值得看的,秦招招不厌其烦地点开下一个,手里鼠标滑着滑着,突然顿住了—— 那是一份股权转让合同。 〔转让方(以下称甲方):丁彰 受让方:(以下称乙方):晏承 ……… 第一条股权转让比例 甲乙双方确认:转让方将其持有的恒远集团有限公司6%股份转让至受让方名下………〕 第50章一样的虚伪 晏承今天回来的比以往要早一些。 在路上他就已经给秦招招打了两个电话,对方没有接,他以为她还没醒,纵然心里急躁,有千言万语想要问,他开门的声音还是刻意小了很多,怕把人吵醒。 可是进去以后,却发现秦招招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无表情,目光略有些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醒了,但却不接他电话。 酒店的人说,按摩的女技师被秦小姐打发走了,而且当时秦小姐好像有点不高兴,表情怪怪的。 晏承心里隐约生出怪异感,心里空落落的,落不到实处。 他一步步朝她走过去,看她抱膝蜷缩在沙发上,他半跪下来,微微仰头: “出什么事了,怎么电话也不接?” 男人声音沉静,带着淡淡的困惑——明明早上的时候还好好儿的,从副岛回来的路上,他试探性地握她的手,都没有被躲开。 还是说,她之所以忽冷忽热,真的是因为宋聿说的那样,她来临岐湾找他,只是为了找他商量参与项目,根本不是为了他? 想到这里,晏承眸色暗淡下来,那些急切想知道真相的情绪掺杂着委屈,让他呼吸都有点困难了——他可以不在乎她为了项目假意靠近他,可为什么这个消息他要从宋聿嘴里知道? 他们之间已经亲密到这种地步了吗?她都可以把自己工作上的计划告诉宋聿了? 秦招招垂着眼,从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没什么。”她语气淡淡。 真的吗?晏承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忍不住地,抬手帮秦招招鬓边的碎发拢到耳后去。 下一秒,秦招招撇过脸躲开了,晏承的手一下子僵在空中。 ——“晏承,你得意什么?你以为招招她真的喜欢上你了?要不是临岐湾的项目她想参股,而你又是第一负责人,她根本就不会多看你一眼。” 宋聿的话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晏承脸色苍白两分,滞留在半空中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无法不相信宋聿的话,因为他是那么地了解秦招招。 这样也就能解释的通,为什么在keelyclub那天她慌张逃跑,恨不得对他敬而远之;转头却又来到临岐湾,转变了态度和他纠缠不清。 ——“你们青梅竹马那么多年,她要是看得上你,早就看上了,还用等到现在?晏承,你到底在痴心妄想些什么?” 是啊,他到底在痴心妄想些什么,他其实也很想知道。 秦招招听到一声苦笑,很轻,轻得稍纵即逝,然后是晏承语气艰涩的问: “宋聿说,你来临岐湾只是为了参与项目和入股的事,不是为了旅游或者找我,是真的吗?” 秦招招顿了一下,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宋聿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她想了想,应该是夏琳。 那小姑娘初入职场,单纯的很,估计宋聿骗她说自己和她的老板是老同学之类的话,搞好了关系从她嘴里套出来的。 不过这样也好,她还愁怎么找机会把这事说出来呢,既然晏承主动提了,那她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反正他们两个各怀鬼胎,互相都在欺骗、利用对方不是吗? 谁比谁清高。 秦招招回过头看向晏承,在他脸上看到脆弱的痛楚,他好像被伤到了,因为她带着目的的接近。 如果是以前,看到他这种神情,她或许会有一丁点愧疚,可是现在,她只觉得讽刺。 都到这种时候了,还在这儿装腔作势呢? 不累吗? 她这段时间被他的虚情假意哄的五迷三道,还以为他真的深情如许,好几次想提起参与项目的事,都因为不想煞了风景伤他的心而咽回去,现在想想,真是傻透了。不过怎么说,她已经算仁至义尽,比起他姓晏的父子俩一门心思地夺走恒远,她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他们父子俩抢走恒远那么多股份尚不知足,现在还要收购其他股东的股份,股份过半即可获得集团决策权,到那时候,恒远就彻彻底底姓晏了。 就这么贪婪吗,非得要一辈子把她们父女都踩在脚底下才安心吗? 背地里做着这样的事,他怎么好意思抱着她口口声声说爱她呢?这就是他的爱?亏她还可笑地以为晏承是恋爱脑,原来最蠢的那个人是她。 怪不得是晏伯山的儿子,果然骨子里都流着一样的血,一样的虚伪,一样的薄情寡义。 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 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不显。秦招招姿态轻松,完全没有一点儿被揭穿时该有的情绪,反而一脸无所谓: “你都知道了,又何必再来问我?” 晏承深吸一口气,同时闭了闭眼,“我想听你亲口说,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就算她说,是为了项目同时也为了他,他都信。 项目可以让她参与,他也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要她说,她接近他不全是为了利益。 秦招招静静地看着他——非要她亲口说出来是吗?行。 她扯了扯嘴角,内心深处激烈的恶意止都止不住,她微笑着承认:“……宋聿说的对,我就是为了项目才接近你,不为别的。” 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晏承低下头,紧绷的宽阔肩线垮塌下来,他脸色一片灰白,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失去了色彩。 他麻木地起身,在秦招招和他擦肩而过时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这段时间,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到底算什么?”他沉声问,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秦招招面色平静无波,只是一点点用力抽出了自己被握住的手:“算炮友?算床伴?你觉得哪个好听,就是哪个咯。” 晏承猛地转头看她,表情已经无法简单地用痛苦来形容了,他不敢置信,错愕,还有浓浓的哀伤。 说不出是报复成功的痛快还是怎么,秦招招心口猛地揪了一下。 但是很快,她又释然了。 过去十几年,晏伯山为搞垮恒远和秦韬,费尽心血打造了一支箭,如今这只箭,将被她用来射入他亲生儿子的心脏。 “晏承,别这样,”她漫不经心的态度像一把钝刀,一下又一下割他的血肉,让他疼得说不出话来,“……大家都是成年人,别搞得这么难堪嘛。我跟你,只是玩玩而已啊,一开始我没有跟你说吗?” 她指指自己,“金主,”又反手指向晏承,“……情人。” “仅此而已。” 第51章普鲁斯特效应 下午两点,尹衡输了密码进屋的时候,整个套房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径直走到客厅,就闻到满屋子的酒气,他家晏总浑身颓唐地坐在地上,右腿屈膝背靠着沙发,仰头闭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喝醉了,手里还抓着一瓶喝了一半的酒。 在他周围,空酒瓶骨碌碌滚了一地。 一夜之间,往日那个意气风发、沉稳果决的华润继承人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么个为情所困的酒鬼。 尹衡从毕业进入华润就跟着晏承了,何时见过他如此失态?也是站原地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才赶紧走过去把晏总扶到沙发上。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得到,能把晏总伤成这样,除了那位小秦总还能有谁? 上午,他还在片场,就接到晏总打来的电话,要他整合一下临岐湾项目参股的合同,还有任命小秦总为临岐湾度假岛项目副经理的合约,尽快送过来。 虽然不知道老板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尹衡还是第一时间着手准备,马不停蹄地办妥了这件事,刚带着文件进来就看见这场面。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样子,这是小情侣吵架了。 这时候晏承已经从昏昏沉沉的梦里醒了过来,上午两人不欢而散以后,晏承无力工作,索性放纵自己,借酒浇愁。 苦酒入喉心作痛,越喝到后面,他就越后悔,甚至开始自怨自艾。 骤然失去爱人的失落感和痛苦令他忘记了一切,他像一头找不到出路的困兽,在脑子里一遍遍回放这段日子和对方在一起的画面,然后开始慌不择路地责怪自己莽撞、操之过急。 他为什么要为了一时意气揭穿她呢,就当不知道不就好了,只是参与项目而已,他又不是给不了。 就算她是带着目的接近他,就算她一开始的感情是虚假的,可他们两个在一起这段时间,所有的幸福和开心不是假的,他能感觉到,她是真的接纳了他。 他明明可以粉饰太平,等她在这段虚假的关系中真的对他产生感情了,他不就可以真正地、永远和她在一起了。 他到底为什么鬼迷心窍了要打破这一切呢。 尹衡看着老板这样,也是不忍,一边给他倒了杯温水解酒,一边好言相劝:“晏总,虽然我不知道,您和小秦总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您真的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您有事要及时和小秦总沟通啊,再不沟通就来不及了……” “小秦总她,明天早上就要退房回望京了!” 晏承喝水的动作一顿,原本不甚清醒的眼神一凛:“你怎么知道?” “我在片场遇到了夏琳,她帮朋友找宋聿要签名,说明早就要退房回去了。她和小秦总是一起的,她走了,那小秦总还用说吗?我也不知道她们怎么突然这么急着回去……” 她来临岐湾不是为了项目吗?现在事情没办成,怎么就要回去了?晏承来不及深思,喝多了酒的头就针扎似的疼起来,他面色有些微的慌乱,但还是很快镇静下来: “我去洗个澡,你让酒店给我做点醒酒的汤送上来。晚上我要见她一面,把事情说清楚。” 晏承也不知道最合适的求和机会是什么,他只知道矛盾不能隔夜,过了今天秦招招回去望京,他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他必须赶在今天把合约给她,作为和解的契机,让两人的感情恢复如初。 就算—— 就算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假的,至少为了这个项目,他日后也有了和她见面的借口。 尹衡面上一喜,“好,我这就去办。” ………… 手机振动两声,秦招招停下收拾行李的动作,点开看—— 一个陌生号码,但她有印象,以前给她打过电话。 是一条短信——“今天晚上,我们见一面,好吗?” 秦招招刚想拉黑,指尖在触碰到拉黑页面的前一秒顿住了。 返回信息页,回复: “在哪儿见面,地址发给我。” 临走之前见一面也好,趁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断干净了,省得日后他再纠缠。 短信发送成功,她给夏琳发了段长语音: “夏琳,你帮我查一下,公司董事会那些股东,最近谁有行程空出来。尤其是李邈、丁彰那个级别的股东,如果有详细的行程安排最好,要快。” 公司各股东持有的股份一直是透明公开的,目前还没有传出股份转移的消息,她猜测晏承现在应该还只是在准备阶段,没有动手。 还来得及。 她要赶在他之前,把剩下那些恒远股份笼络到自己手里,能拿回多少是多少,决不能让恒远决策权落到他姓晏的手里。 ———————————————————————— 夜晚的海风微凉,秦招招从车上下来,看到宋聿站在栈桥的尽头。 这里是穗昌港口,很早之前就废弃了,只剩下这座以前作为小码头使用的实木栈桥。 听见动静,宋聿回过头来,看到秦招招时眼前一亮。他脚步轻快地朝她走过来,神情松弛而闲适,好像很多年前那个有着绚丽晚霞的夏日傍晚,他也是这样从高墙上跳下来,笑意灿烂地抓住她的手。 可惜,往事不可追。 “我以为你不会回我的,”走到她面前站定,宋聿面露喜色,但又好像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招招,我好高兴,你还愿意见我。” 秦招招已经回过神来,语气毫无波澜:“有什么话,快说。” 她如此直白,倒让打了无数腹稿的宋聿怔了怔,他看向栈桥两边,语气有些温柔的怀念:“招招,你还记得吗?十七岁的时候,我带你去看望京滨海港口的野玫瑰。” 秦招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不远处那大片大片的爬藤野玫瑰,盛开的无比娇艳,和涨潮的海浪相得益彰。 海风吹动花丛,裹挟着寂静夜空中野玫瑰的幽香,花枝摇曳,带着她瞬间回到十七岁那年的傍晚。 你知道普鲁斯特效应吗? 一个人只要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通过气味的记忆,像琥珀一样重现往日的时刻。 那记忆美丽又短暂,在眼前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抓不住。 不过秦招招也没想抓住,她大概知道宋聿今天约她见面想干什么了——无非是趁着这片野玫瑰,跟她叙旧,再提起旧情。 可过去这么多年,她早已不再是当年的夜莺,他也不再是当年的宋聿了。 她从来不后悔当初爱上宋聿,也不后悔为了追他付出的一切。她对他好,不是因为他好,而是因为她爱的真诚。可是他不坦荡,他配不上她的爱。 两个人都没说话,神情平静,宋聿率先开口了,像是释怀,又像是带着重新开始的希冀和决心: “招招,我知道,当初我犯了错,说再多都无法挽回;但我恳请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我会让你相信,当年我是真的爱你,现在也是,我没有骗你。”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想理我没关系,我不会放弃的;为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秦招招笑一声,那笑有些意味不明,“要你做什么都可以?” 宋聿直勾勾地盯着她,“做什么都可以。” “那我要你去死呢?” 秦招招说这话时,语气轻飘飘地,好像不是在说什么死啊活的,而是在说那玫瑰花挺漂亮的——或者说,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这件事对她来说,就和那丛野玫瑰漂不漂亮一样无关痛痒。 好听话谁都会说,可又有几个做得到的? 算了吧,她也不信他会真的为了她去死。 她话音刚落,空气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秦招招自知她已经把话题聊死了,不过她一脸无所谓。反正今天来只是为了让宋聿彻底死心、以后不再纠缠她而已。 现在目的达到了,她转身就走,准备给余奕打电话让他来把宋聿带走。手机屏幕刚刚点亮,身后突然传来剧烈的“扑通”一声、人落水的声音。 秦招招身形一僵,猛地回过头—— 栈桥上空荡荡的,宋聿跳海了。 第52章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晏承急匆匆赶到临岐市中心医院的时候,宋聿还在抢救。 他跳下去的第一时间秦招招就想尽办法求救了,好在不远处有救生船,但还是晚了几分钟。人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溺水休克了,当场做了心肺复苏才由救护车送到医院。 余奕还在抢救室外打转,一脸焦头烂额,旁边的公共长椅上坐着秦招招,目光呆呆的,手还在轻微的颤抖。 听见来人的脚步声,她也没有抬头看一眼,好像吓坏了。 晏承连忙过去把人带进怀里,搓了搓她的胳膊,用自己的体温帮她冰冷的身体回暖,轻声地安慰道:“没事,没事的,别怕……” 宋聿出事倒不至于劳烦他亲自来医院,可当尹衡说,宋聿跳海时是和小秦总一起的,他当时就觉得大事不好,挂了电话就往医院赶。 这时,抢救室的灯突然灭了,门从里面拉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出来,秦招招立马绷紧了身体从晏承怀里挣脱出来,余奕也立刻迎上去—— 对方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只是现在还没醒,请各位放心。” 说完,医生就又进去了。余奕松了口气,秦招招也劫后余生般脱力坐了回去,额上尽是细密的冷汗,呼吸都还是乱的。 余奕朝两人走过来,和晏承点点头就算打招呼,随后他看向还在低着头的秦招招: “小秦总,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秦招招这才失魂落魄地抬头,恍惚了两秒后点点头同意了。 和余奕一起到医院时,她才知道宋聿得了很严重的精神病。不正常起来就跟疯子一样,所以才会她随口一句去死,他就真的跳海了。 秦招招和宋聿分手多年,这些年两个人既没有见面也没有联系,她哪里知道宋聿有病?她要是知道,她也不会说那种话去刺激他啊。 再怎么不待见他,再怎么厌烦他,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看着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毫无征兆地跳海,对秦招招的打击之大可想而知。 秦招招以为余奕是找她兴师问罪的,再不然就是警告她以后谨慎说话不要再刺激宋聿,可未料对方开口,第一句却并非指责: “小秦总,您还好吗?” 秦招招微微一怔,余奕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您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不知者无罪,宋聿他已经救回来了,所以您也不要太有心理压力了。况且今晚这事儿,是宋聿他拎不清非要纠缠您,您一气之下说些重话也是情理之中,并不是真的想让他去死,我能理解。” 毕竟这世上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因为前任一句“去死”就真的去死了,也就宋聿这种又偏执又抑郁的疯子,才会干的出来这种事。 “您回去好好休息,医院这边我来守着。就是得劳烦您跟晏总说一声,剧组那边,拍摄计划可能要延迟几天了。”余奕最后交代道。 等秦招招再回过神,她已经被晏承带回酒店了,不过是C区他住的那个套房,而非她的。 面前的桌上被放上一杯淡红色的热茶,然后身边的沙发塌陷下去一块,“喝一点吧,我在里面放了百合和红枣,可以安神。” 看着秦招招端起来啜了几口,整个人乖顺的不行,晏承眼底的柔软满到快要溢出来,他看准机会,把那几份秦招招心心念念的项目合同也放到她面前,签字笔也塞到她右手里。 “喝完以后,你可以看看这几份合同,都是你想要的,和临岐湾项目相关的,”他顿一顿,“……我说过,我整个人都是属于你的,所以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就一定给。” 他看着她,眼神专注:“我只想跟你好好的,招招,在我这儿,你永远是第一位。” 秦招招只是喝水,一言不发。 上午的时候她对晏承说了那种话,说的要多伤人就有多伤人,可现在他还温声细语地和她说话,现在又把参与项目的合约摆在她面前。 明明是这么温情满满的场面,明明她应该心软感动;可她内心却毫无波澜,满脑子都是父亲躺在病床上,那张形容枯槁的脸。 那些经年累月的寒冰刚刚被化开一条缝儿照进一丝阳光,又重新变得不见天日。 她抬眼看他,语气冷得像掺了冰:“你说的想跟我好好的,该不会是指,你收购恒远股份,获得恒远决策权以后,我还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和你在一起吧?” 不,不止,或许晏承说想和她在一起也是假的,毕竟如果他们相爱甚至结婚,他就可以以夫妻之名顺理成章地夺走她手里的股份,直到把整个恒远彻底侵吞,把她吃绝户。 后知后觉的秦招招浑身发冷,她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变得好陌生好可怕,他所有的好,所有的温情,都在一瞬之间变得虚幻,仿佛裹着蜜糖的砒霜,一步一步引诱她掉进他的陷阱。 就像当年,她的父亲那样。 晏承脸上微薄的笑意僵住了,他眼里先是溢出慌乱,随后被努力压抑下去,情绪归于平静,他连眼神都没有闪躲:“……你都知道了。”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收购剩余股份的事是保密的,就连尹衡都只是帮他安排和股东的会面而不知他们谈话的内容。 秦招招会知道,大概率是偷看了他的电脑。 “我知道的不是时候对吗?”秦招招轻声笑了,只是这笑意却满含恶意的讥嘲,“……我应该等到你收购结束,等到恒远改名叫华润分公司,等到我无力回天;那个时候我再知道,才如你所愿,是吗?” 似乎是被她的话刺痛了,晏承皱着眉,语气沉痛:“我收购股份,不是为了侵吞恒远,是为了日后一起还给你,招招,你相信我好吗?”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秦招招陡然拔高声音激动起来,手中的笔被她猛地摔了出去,撞在桌上发出沉闷的碎裂声。 她死死盯着他,眼里全是怨恨,连声音都在颤抖:“我爸相信你爸了,结果呢?他被害的倾家荡产,脑溢血死在医院。他是被晏伯山活活气死的!” “还是说,连你也觉得我很傻很好骗,会听信你的鬼话,认为你心甘情愿放弃执掌一个集团,还把到手的巨额股份归还给我?” “是你傻,还是我傻?!!” 晏承脸色一阵阵发白,刚刚压抑下去的慌乱猛地席卷而来,让他几乎站不住脚。他想过秦招招会怀疑他,但没想过她会怀疑的这么彻底,甚至不给他一丝丝辩驳的机会,就全盘否定了他的一切。 可于他来说,收购股份一事非做不可, 就算他不做,晏伯山也会做。与其那样,还不如由他来。至少这样,可以保证恒远股份不落入他人之手,也能取得晏伯山的信任,让他放松警惕。 在晏承能力范围之内,他也能瞒过晏伯山,进行计划的同时,给秦招招她想要的一切。 晏承自认算计圆满,所以被揭穿后他第一反应不是掩饰而是解释,他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秦招招已经明白了他的真心,她会怀疑他很正常,他和她好好解释就是了,只要她相信他,这些都不是问题。 可是他忘了,秦招招曾经历过一场毁天灭地的欺骗,这场欺骗来自于他的亲生父亲,不仅害得她家破人亡,几度由云端跌落地狱,更让她信任无能,尤其是对他们父子。 她只会本能地怀疑,而不是相信。 更何况,晏承的话,对秦招招来说实在是太可笑了,就是那种,他好像把她当成傻子在骗那样的好笑。 他收购股份是为了还给她?先不说晏伯山会不会放任他这么做,他凭什么还给她?凭他那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爱情,就可以让他为了她和自己的亲生父亲为敌,白白放弃巨额的股份和一家集团,甚至是自家公司的继承权,只为了和她在一起? 她秦招招多大脸呢? 这么低劣的骗术,还不如当初晏伯山骗她爸爸的十分之一。 可却被晏承用来骗她。 是不是在他们心里,她秦家的人都很蠢很好骗啊? 够了,真的够了。 秦招招恶心的想吐,她站起来就欲要离开——有晏承在,这个地方她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晏承也踉跄着站起来,在秦招招抬脚的一瞬间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同时低声的乞求:“招招,我真的没有骗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你别碰我!” 秦招招低低嘶吼出声,同时猛地躲开晏承的靠近。 她的冷漠和厌恶让晏承心如刀绞,可下一秒,她说出的话却更让他如坠地狱: “晏承,从现在开始,我跟你一刀两断。” “我不会任由你们把恒远夺走的,等着瞧。” ———————————————————————— 作者的题外话 1标注:上一章节中有关“普鲁斯特效应”的解释非作者原创,来源网络,具体出处未知,本文仅作引用 2开学了,这两天比较忙,请假30、31号两天,9.1号恢复更新时会补更。 第53章别来无恙 两个月后,恒远总部。 漫长的热夏结束了,十月中,望京迎来了秋天的第一场大雨。 雨水裹挟着凉意,平等地侵袭每一个人,路边绿化带里枯黄色的的树叶被打落一地,混杂着雨水在路上行成一个个泥泞的水坑。 夏琳打了卡就往茶水间里冲,那儿早聚集了好几个同事,不是在冲热咖啡,就是在泡暖身茶。她排队等着,在手机上百无聊赖地刷着各大博主的秋季穿搭分享。 手机上方的弹窗推送一条新消息: 秦总:“丁彰松口了,把股权转让合同准备好。” 夏琳手一抖,差点儿没让手机掉在地上。她咖啡也顾不上喝了,转身就离开茶水间,一路小跑冲到了秦招招的办公室。 推开门,秦招招正站在办公桌后挂她刚脱下来的外套——明明是老板,却来的比她一个秘书都要早。 “秦总,丁总他……真松口了?”夏琳不敢置信地、面带惊喜地又确认一遍,还不忘压低了声音,好像在和秦招招讲什么秘密。 她能不高兴吗? 两个多月前,秦总急匆匆地从临岐湾回来,度假岛的项目都顾不上了,火急火燎地开始着手收购那些股东的股份。 恒远的股东全是一帮老狐狸,有的是跟着已故董事长打江山的元老,有的则是大股东晏伯山塞进来的亲信。可不论这些人以谁马首是瞻,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特别难缠。 秦招招刚回恒远,酒桌应酬难免。她忙的脚不沾地,不要命似的工作;一边上班处理各种事务巩固自己在公司的地位,一边不间断的和这些人面谈、斡旋。 还不能每个都见,那些立场分明、眼里只认晏伯山的股东,她一个也没有约谈,因为心知肚明不会站在她这边。 除了李邈和丁彰。 李邈站位模糊,秦招招也不太清楚他到底站哪边的,丁彰虽明明白白是他晏伯山的走狗,可持有的股份实在不少,秦招招也不能说不要就不要。 从她第一次向丁彰抛出橄榄枝,用他的婚外情及私生子为筹码约他面谈至今,已经过去一月有余,这老东西终于松口了,同意再和她面谈一次。 秦招招松了口气,同时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疲惫。 从临岐湾回来这两个月,她精神一直绷得很紧,提着一口气昼夜颠倒地忙公司,忙收购股份的事,生怕自己比晏承慢一步。虽然断断续续收购了几个小股东的股份,但距离她的目标还差的远。 如今丁彰那边有望谈成,这口气一松懈,这段时间超负荷运转的身体立刻就对她发出了警告。 夏琳有些担心,她一直跟在秦招招身边,知道她这段日子有多拼命。 “秦总,晚上那场饭局,要不我帮您推了吧?” 秦招招酒量算好的,但也架不住这么没命的喝。 秦招招面不改色地拒绝了夏琳的好意:“不能推,晚上的饭局有青山生物的副总,我爸生前和他有过交情,说不定日后能为我助力。” 觥筹交错,人情来往,对于回到恒远数月的秦招招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事情了,她只庆幸以前寻欢作乐的时候还学会了喝酒这个本事,让她有资本能在酒桌上和这帮人以酒会友。 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饭局上再见到晏承。 华润在望京的地位遥遥领先,她心知肚明,这样级别的局,根本不可能请的到晏承。 但他还是出现了,而且已经恭候多时。 男人看起来和两个月前没什么变化,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外穿着大衣,高大挺拔地站在一众生面孔里,遥遥朝她打招呼: “秦总,好久不见。” 是挺久的了,两个多月,六十几天。秦招招脸上的笑意却一点点敛没了,对着晏承,连虚假的客套她都懒得摆。只是当着饭桌上一群人,她不得不回他一句全了礼数。 “晏总别来无恙。”她敷衍道,挑了个离他最远的座位。 但即使是这样,吃饭时两人难免还是不经意间视线碰撞到一起,秦招招总是率先躲开,然后堆着笑和其他人敬酒。 晏承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是沉静的欣喜——一别数月,如今的她,已经变得可以独当一面,让人完全看不出几个月前,她还是圈子里人人提起来都一脸微妙的秦招招了。 良久,晏承垂下眼帘,知道她不想看到他,就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视线,只悄无声息地用眼角余光捕捉她的动态。 离别那晚,晏承坐在一片狼藉的沙发上恍惚了很久,整个人仿佛从一场大梦里被人生拉硬拽出来。 他一直都知道秦招招不爱他,一开始是为了激怒晏伯山,后来是为了临岐湾项目。那段时间和她在一起经历的一切,美好的像是在做梦,如今梦醒,一切都结束了。 他和她之间还是隔着天堑,隔着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跨越的仇恨。 这短暂的几十天,本就是他费尽心机偷来的。 是偷来的,自然长久不了。 晏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压下内心深处针扎似的隐痛。 应付完这帮人已经很晚了,秦招招站在包厢走廊外给简微打电话,刚调出通讯录界面就想起对方这几天去外市巡演了,没办法来接她。 酒劲儿上头,她晕晕乎乎地往旁边石柱上倒,想象之中的冰冷坚硬没有袭来,她不期然落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小心。”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熟悉,秦招招却好似一只应激炸毛的猫,瞬间从他怀里抽离了出来。 怀抱霎时落了空,晏承眼角泛起苦涩,“我派人送你回去吧,你喝醉了。” 秦招招醉的站都站不稳,脑子却异常清醒,这都要归功于这两个月她不断应酬锻炼起来的酒量。 她神情冷漠,即便是醉酒潮红的脸都盖不住那种疏离,“我自己会叫代驾,不用你假好心。”她说。 说罢,秦招招强撑着直起身,一边拿着手机打给代驾,一边扶着走廊栏杆往电梯的方向去。中途晏承几次伸手去扶她,都被她躲开或用力推开了。 他跟了一路,直到上车,她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第54章滚出去 因为工作原因,秦招招最近都住在距离公司比较近的一处公寓,环境还不错。 以前没工作的时候,她偶尔会带那些狐朋狗友去自己在外面的房子开趴,不过现在这个地方,除了夏琳也就只有简微知道。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明亮干净的走廊灯光略有些刺眼,秦招招拖着疲惫的身体往自己家门口挪,走着走着,脚步堪堪顿住。 男人长身玉立地站着,身体微微向后靠在她家门口的墙上,正低头看手机,听见声音,他慢慢抬起头来。 虽然戴着口罩,但秦招招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是宋聿。 秦招招身体微微一僵,眼前快速地闪过她离开临岐湾前一晚,宋聿跳海被救上来以后毫无血色、奄奄一息的脸。 她慢慢走过去,每走一步身上的血液就冷一分——走廊的外窗大概是被公寓保洁打开的,冷风混杂着雨水的味道吹进来,她也不知道身上的冷意是因为那些风,还是因为宋聿。 他好像在跟踪她——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意识到这件事。 “你来干什么?”秦招招和对方保持距离,语气疏离地像是在问陌生人。 口罩后的那张脸露出一点笑意,他扬了扬手里包装精美的纸袋,“你忘了,你之前还落在我那儿一个包,我联系不上你,只好亲自送过来了。” 秦招招伸手,“谢谢,还给我吧。” 宋聿把袋子递给她,脚却像被钉在原地一样,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秦招招皱眉,“还有事吗?” 宋聿生的很高,此刻微微低头俯视她,令她无端生出些压迫感,但他的语气又很无害,甚至有些可怜:“不请我进去坐坐,喝杯茶吗?我在这站着等了你两个小时,身上都冻僵了。” 秦招招很想拒绝,但想起刚才接过袋子时,虽然没有皮肤接触,但她还是感受到他身上逼人的冷气。她犹豫不决,目光在触及不远处大开的走廊外窗时,终于还是妥协。 指纹解锁,她头也不回地推开门,“进来吧。” ——算了,就当做善事,她可不想自己的房子变成凶宅。 进屋,开灯,原本一片昏暗的复式公寓瞬间整个明亮起来,秦招招弯着腰换鞋,顺便扔给宋聿一双新的、给客人准备的拖鞋,示意他换上。 玄关的壁灯温黄柔和,宋聿闻到秦招招身上淡淡的酒气。事实上,刚才在门外他就发觉对方喝多了,但是那时他只顾着先登门入室,无暇顾及这些。 宋聿开口关心她,语气自然而然,好像他们关系多亲近:“招招,你喝醉了?” 秦招招把车钥匙往玄关柜上随手一扔,一脸漠然,“……关你屁事。” 客厅有些乱,桌上乱七八糟地堆着几份文件,还有没来得及合上的笔记本电脑,甚至还有两杯没喝完的咖啡。 秦招招有请钟点工每天来家里打扫的,但上周那个钟点工家里有事请假,家政公司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她又忙着工作,所以家里也两天也没有收拾了。 秦招招累的不行,酒精不停侵袭着她的大脑神经,让她整个人越来越昏沉,甚至撑不到她上楼去卧室。她对眼前这一切都熟视无睹,也丝毫不在意被宋聿这个“客人”看到了会怎么样,她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倒在沙发上,同时随手指了下客厅某个角落。 “饮水机那儿有热水和咖啡机,冰箱有果汁和饮料,你自便,喝完以后赶紧滚。” 说完,她就枕着靠枕闭上了眼,脑子里那根绷紧了的弦终于松开,连日以来的疲惫再加上酒精作用,她很快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睡着了,自然不知道宋聿自从她说完那句话闭上眼以后就一动不动地站在她不远处看了她多久。 那眼神是让人心惊的痴迷和偏执,肆无忌惮地,贪婪地,目光隔空描摹着心爱之人的五官,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进脑子里。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却好似得到了全世界一般满足。 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地看着他的招招了?宋聿也不太记得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看她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像个见不得光的流浪狗偷窥宠物狗的幸福那样,他偷窥着她和她的历任男友。 即便是在临岐湾,他也不敢随心所欲地盯着她看太久,因为怕看到她厌恶的眼神。 可是现在她睡着了,她不会冷着脸让他滚,也不会用那种让人遍体生寒的眼神看他。 好幸福,不枉他站在门口等了那么久。 外面雨声渐大,甚至开始伴有隐约雷鸣,室内却静悄悄的,一片平和。宋聿泡了些柠檬蜂蜜水,放凉的间隙,他又轻手轻脚地把秦招招的公寓打扫收整了一遍。 垃圾扔掉,桌子上的文件整理好放在一边;厨房没来得及洗的碗盏洗干净放进柜子,冰箱里坏掉的水果蔬菜也收拾出来扔了;甚至阳台那些长久得不到照顾快要干枯的绿植,也被他细心地一一浇了水。 做完这一切,那杯柠檬蜂蜜水也不烫了,变得温热。宋聿拿了个茶匙,半跪在沙发旁边,小心翼翼地舀起蜂蜜水喂到秦招招嘴里。 秦招招睡的正沉,在湿润的茶匙碰到唇瓣的时候朦朦胧胧地醒了一点,但因为喝了太多酒,意识还昏沉着,水被喂进嘴里,缓解了干渴,她下意识地也就咽了下去。 微甜,带着清爽的柠檬香气。 被酒精折磨的不太舒服的身体本能驱使着她,使她接纳了这来历不明但很好喝的液体,在宋聿再次喂过来时,她甚至微微咂了咂嘴才把蜂蜜水咽掉。 少倾,一杯水喂了将近一半,秦招招猛然从梦里惊醒了。 她先是错愕,反应过来后一把推开了跪在她面前的宋聿。他没防备,被这一下推的跌坐在地上,水杯里的水也撒出来,溅了他一身。 “你怎么还没走?!”秦招招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的宋聿。 宋聿神色从容,完全没有被抓包时应该有的慌乱,他把杯子放回桌上,然后慢慢起身看向秦招招。 “我看你喝醉了,睡着以后还一直不舒服地皱着眉,想着给你泡点蜂蜜水解解酒。” 秦招招脸上浮现烦躁,“我要解酒我自己不会弄吗,用得着你?刚才你自己说的,你只是进来喝杯茶。” 宋聿还想说什么,秦招招却已经不耐烦听,她低低地“啧”了一声,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同时语气冷的像冰,混杂着窗外的秋雨声传入宋聿耳朵里: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滚出去。” 第55章捉奸现场 关门的声音远远传来,随后室内重新归于平静。 本以为还要纠缠很久,没想到对方这次这么识趣,一言不发地就乖乖离开了。 秦招招舒口气,突然想起自己二楼阳台的落地窗还开着。她顺着口癖小声咒骂一句,连忙冲上去,却在看清眼前场景时怔住了—— 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好了,下了一天的雨,地上本来应该飘了一地的雨水,可现在却干干爽爽的,像是被人仔细打扫过。 像是想到了什么,秦招招下楼,打开厨房的门。 果然,被她弄的一片狼藉的厨房也收拾干净了。 关上厨房门,秦招招慢吞吞地回到客厅,重新躺到沙发上,她的视线落在面前不远处的桌上。 桌面一片整洁,除了码好放在桌角的文件,还放着那个残留了温热柠檬水的透明玻璃杯。 “………” 静默良久,秦招招猛地翻了个身,逃避似地把自己埋进了抱枕里。 ———————————————————————— 翌日下午。 时隔一个多月再见到丁彰,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早已经没有了上次见面时对秦招招居高临下的隐秘不屑。 准确来说,从她当时开诚布公地拿出一小部分他婚外情的证据开始,他伪善且傲慢的面具就已经出现了破裂。 丁彰的妻子乔钰,秦招招以前也在宴会上见过几次,有些印象。乔钰出身不低,丁彰则差的远,靠上学从穷苦的地方跳出来的凤凰男,年轻时候凭借一张好皮囊得到了富家小姐的青睐,苦心孤诣讨好女友一家,最终成功入赘豪门,一举跨越阶层。 能结实秦韬等人,也全凭妻子娘家的牵线搭桥。为了不让其他人看低了女儿,即便再看不上这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婿,这么多年,乔家也还是一直努力地扶持着丁彰。 丁彰在乔家的公司挂了个闲职,但主要工作还是在恒远。他一身的荣华富贵皆倚仗妻子,自然一千一万个不敢让对方知晓自己出轨。 更别说,乔钰为丁彰育有两子一女,他搞婚外情就算了,还弄出个私生子——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要是让乔钰知道私生子的存在,就算是为亲生孩子的继承权考虑,那个仅有五岁的男孩只怕也凶多吉少。 这个道理,秦招招知道,人精一样的丁彰自然也知道。 和他下半生的荣华富贵以及情人、孩子一比,他那点儿对晏伯山可有可无的“忠心”,又算的了什么呢? 不过晏伯山势大,所以丁彰好歹也是纠结考虑了一月有余,这才松口,答应将手中所持有的恒远股份卖给秦招招。 没了晏伯山,至少他还有乔家的庇护,晏伯山不敢真的把他怎么样的。 “小秦总,你既然叫我一声彰叔,那我也拉下脸求你件事。”丁彰罕见地伏低做小,一边签合同一边小声说话,精神紧张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秦招招皮笑肉不笑,“您说。” “股份转移的事,麻烦你先不要公开。华润之前也和我谈过股份的事,我已经口头答应对方了,只是还没签合同。当然,华润那边我会先瞒着,等我想办法把她们母子送到国外藏起来,你再公开就行。” 秦招招心领神会,一下子就明白了丁彰的打算。 他这位小情人,也就是刘秘书的老婆,其实还是晏伯山送给丁彰的。大概是怕晏伯山发觉背叛,恼羞成怒以后再用这个小老婆报复丁彰吧。把那对母子都送到国外,离晏伯山远远的,到时候就算他想利用她们离间丁彰夫妻,他也可以咬死不认。 他什么算盘,秦招招不在乎,也不想管,不过丁彰请她暂时不公开股份转移这件事,就算他不说,她也会这么做——太早公开不是什么好事,怕晏伯山会狗急跳墙搞出别的动作,她只有手持股份过半,获得恒远决策权以后,才能正面和对方抗衡。 秦招招笑一笑,举杯敬酒结束了这场面谈,“那是自然,彰叔帮了我,我当然也会帮彰叔。” ………… 收好合同,秦招招驱车去了市郊的墓园。 中途夏琳打来电话,说董事会要开会,派了个助理过来象征性知会了她们一声,问秦招招要不要去。 “这次大会内容是什么,有说吗?”秦招招一边转移开车,一边电话免提。 “是有关临岐湾二期项目的会议,还有就是……”夏琳在电话里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说。”秦招招不想浪费时间。 “……董事会那些股东,都多多少少有参与临岐湾项目的投资或入股,所以大家基本上都参加了,包括项目的第一负责人,晏承晏总。” 秦招招脸色不变,语气也毫无波动,“临岐湾项目我没有参与,会议跟我也没有一毛钱关系,我就不参加了,想必那帮老东西也不会给我留位置。” “我还有事,先挂了。” 话音落下,不等夏琳说话,秦招招已经挂断了电话。 大概是因为天冷,又刚下过一场大雨,墓园没什么人,清冷而肃穆。 秦招招怀抱一大束白菊,走过几道阶梯,不远处高大茂密的松柏林传来呼呼的风声,为整个墓园增添了一丝悲切。 她最终停在一排墓碑的尽头,然后视线里就出现了一束和她怀里相差无二的花——不知道是谁来过,花上也没有任何署名的卡片。 可能是父亲生前的哪个朋友吧。她想。 秦招招蹲下身去,把自己带来的花轻轻地放在爸爸墓碑前,摸了摸那方厚重的石碑。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因为多年的风吹日晒已经略微有些褪色,但已逝之人的音容笑貌却一如往昔。 她叹口气,随即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爸,我来看你了。” “今天不年不节的,也不是您的忌日,我就没有给您带您以前最爱喝的酒,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她顿一顿,垂下眼帘,“爸,我今天把丁彰的股份买回来了,但我现在还没办法让他和晏伯山为当年背叛您的事付出代价。不过您放心,我不会放过他们,这两个人早晚也要尝一尝,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是什么滋味儿。” 她说完,四周恢复寂静,唯有时不时的风声吹过。 在墓碑前待了一个多小时,秦招招才起身离开。她杂七杂八地和爸爸说了好多话,说她回恒远了,说她怎么和董事会那帮老狐狸周旋,也提起小时候,怀念她无忧无虑、在父母的羽翼下做小公主的日子。 离开墓园时,已经很晚了。天色昏黑,路上的人都行色匆匆,路边的景色也透出一股萧瑟之意。 下了电梯,没走两步,她站定在原地,盯着不远处站在她家门口那道身影。 宋聿换了身衣服,脚边放了两大袋商场刚买的肉蔬瓜果,双手插兜,看见她后半摘口罩,笑容流露出一丝孩子气: “招招,你回来了。” 秦招招站在走廊中间,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脸色有多不好看,“怎么又是你?”她烦躁似的质问。 宋聿正要开口回答,秦招招身后不远处的电梯门忽然开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然后都出乎意料地微微怔住了。 是晏承,风尘仆仆地、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这里。 看到秦招招,他先是一喜,视线向后再看到宋聿时,他面上的表情就陡然变了。 怎么说呢,就好像眼前这场面是一出大型捉奸现场,而他就是那个发现爱人出轨了的正室。 他整个人都凝固在了那里,薄唇微抿,眼里是沉静的苦涩和嫉恨。 第56章你算什么 时钟拨回几个小时前,恒远高层股东大会。 晏承被一众董事引入会议室时,里面只剩长桌尽头的主位,以及主位旁边的一个空位。 恒远的人告诉他,主位是留给他的,旁边那个是留给小秦总的。晏承知道当初秦招招刚回恒远时和这些人的“主位之争”,他摆摆手,拒绝了那个位置,而是选择坐在旁边那个空位。 众人面面相觑,明明晏承现在才是名副其实的恒远大股东啊,他来了,主位自然是他的,他竟然不坐。 饶是如此,知道晏承性格冷淡古怪,也没有人询问一二。股东大会到时间就开始了,但会议开始了半个小时,晏承也没有见到秦招招。 他低声吩咐尹衡出去打听,对方不多时就回复他,说小秦总今天没来上班,再多的暂时还不知道。 晏承随即就想起昨晚那场饭局,秦招招喝得烂醉,临走时也是孤身一人。 他想联系对方,但是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拉黑了。 不等会议结束,晏承就急匆匆地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秦招招住的高级公寓地址他很容易就查到了,情势所迫,他必须亲自看一眼、确认对方的安全才能安心。 于是便有了刚才那一幕。 秦招招哪里知道他的担忧和害怕,她只知道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前有狼后有虎,她不想往前也不想后退,只想赶紧回自己家歇着。 看着晏承,秦招招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她四肢透出僵硬感,同时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不久前和他一起相处的画面。 她脑子里有个声音疯狂地叫嚣着:走开,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走开…… 比起宋聿,她更加难以忍受和晏承共处一片屋檐下。 她可以报警,但对方已经知道她的住处,这种方式也是治标不治本。 四周似乎已经隐约弥漫起了火药味儿,两个男人隔空对视,眼神凌厉中带着杀气,像野原上争抢地盘和配偶的雄狮,蓄势待发,谁都不让,只等一个契机,就可以跳起来把对方瞬间撕碎。 叁人静静地对峙片刻,秦招招首先动了。她把钥匙递给宋聿,语气像变了一个人:“你先进去吧,我跟他有话要说,很快的。” 宋聿先是一愣,似乎是对秦招招突如其来的温情软语还不适应,但下一秒,他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很好地代入了她赋予他的角色: “……好,那我先进去做饭,你要快点回家。” 秦招招点点头“嗯”了一声,嘴角的弧度微微扬起,面对宋聿时一个合格的女友身份,被她演了个十成十。 几乎是在秦招招把钥匙给宋聿让他先进去的那一刻,晏承的身影就不可抑制地轻微晃动了下,他死死地盯着宋聿,眼神像是要吃人。 直到关门声响起,秦招招转过身来,那种让人心惊的眼神才收敛了,他哑着声音,语气有些艰涩: “你们……住在一起吗?” 秦招招不看他,视线落在一边的半空中,“这和你有关系吗?晏承,你找我有事?” “有事就说,没事就走。” 晏承喉结滚动一下,眸色低落,“你昨天喝的那么醉,今天又没去上班,我担心你,过来看看。” 秦招招眼里浮现出讥讽的笑意,“劳烦晏总挂念了,您也看到了,我没少胳膊也没少腿,好好儿的。” “……既然没别的事,我就先进去了,我男朋友还等着给我做饭呢。” “男朋友”叁个字,秦招招咬的格外重,仿佛在刻意强调什么。 “男朋友?”晏承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之前在临岐湾,你对他不是……” “那个时候我们还没和好,”秦招招出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实话告诉你吧,我去临岐湾除了项目,其实也是为了宋聿。他是我初恋,我当年有多喜欢他,你不是都知道吗?” “在临岐湾的时候我心里还有芥蒂,所以我对他态度不好,但其实我心里一直盼望和他破镜重圆。现在我们和好了,又重新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 秦招招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让晏承有种自己在被千刀万剐般的错觉。 见他沉默,秦招招也不想再纠缠,转身欲要开门,却被人抓住胳膊拦了下来。隔着一层秋装和外套,这道桎梏仿佛钢铁般难以撼动,秦招招扯了下没挣脱,无法忍耐地厉声开口:“放手,不然我报警了!” 晏承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他双眼发红,整个人好像在努力压抑着什么,“你还喜欢他,想跟他破镜重圆,那在临岐湾,你又何必跟我在一起?” 他另一只手也去抓秦招招的,神情好像一只知道自己马上要被抛弃、颓败而可怜的狗:“……招招,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你在故意气我是不是?” 秦招招却泰然自若,完全没有因为晏承的可怜姿态而动容,她铁了心,冷着脸盯着晏承道: “晏承,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我干嘛故意气你,你是我谁啊?”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想着宋聿还要跟你在一起吗,好,我告诉你。” 她浑身竖满尖刺,说话时甚至微微咬牙,仿佛满心的恶意终于找到发泄口: “因为你好骗,像条狗一样,我勾勾手指头你就上钩了。我闲的无聊,就陪你玩玩儿呗。但是现在我玩腻了,转了一圈儿,我发现我还是喜欢宋聿,没有人可以替代他。” “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 听到“哐”的一下关门声,宋聿从厨房走了出来,和站在玄关,脸色难看的秦招招对视一眼,他表情讨好地笑了下: “回来了。” 秦招招说完那些戳人心肺的话,就把失魂落魄的晏承一把推开,开门进来了。现在还不知道人走没有,她也不好立刻就把宋聿赶出去。 她不说话,宋聿也不勉强,像在自己家那样,驾轻就熟地跟着秦招招走到客厅,又给她倒了杯水,“我买了小蛋糕,是你喜欢的芒果慕斯,放在餐桌上了。你先垫两口,晚饭马上就好。” 说完,他转身就要回厨房,身后突然传来冷冷一声,“宋聿。” 他顿一下,没有回头。 秦招招却不管他逃避,自顾自开口:“别忙活了,你我都心知肚明,我刚才只是演戏,想让晏承赶紧走。” “我谢谢你配合我,也谢谢你买这一堆吃的,钱我会转给你,待会儿等晏承离开了,你也走吧。” 就这样。 说完,也不管宋聿有没有下文,秦招招转身就上楼了。 从墓园回来,又在门口和晏承对峙那么久,她已经什么话都不想说,什么事也不想做了,只想洗个热水澡,卸去一身的疲惫。 宋聿有他的骄傲,她开口赶他走了,他就不会强留,就像昨天那样。 秦招招笃定地想,然后就把他抛之脑后了。 可等她洗完澡换了衣服下楼,一楼的餐桌上却摆满了饭菜,还飘着袅袅的热气。 还是四菜一汤。 好嘛,就隔了一天,连宋聿的脸皮都变厚了。 第57章找茬 рō18b?cō? 气氛静的有些诡异。 宋聿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一样,他站在餐桌前摆放筷子和汤勺,做明星时身上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场消失了,变成平易近人的烟火气,像个英年早婚的居家人夫。 这种微妙又违和的气质放在他身上,其实并不太合适,秦招招垂着眼,脑子里极快地闪过另一张脸。 这种下意识的代入让她瞬间心里涌起懊恼的感觉,她实在不想想起那个人,可事实总是事与愿违。椡槤載首蕟網詀閲讀⒏迷潞:?o????.??o?? “……不是说他离开了你就走吗,宋聿,你是听不懂人话?”秦招招说话不自觉地夹枪带棒,她站在楼梯口,也不往餐厅的方向去,似乎是打算用不作为来逼宋聿离开。 “锅里炖着汤,我怕我走了你不知道关火,只能等着汤炖好。你过来吃饭吧,我待会儿就走,不会在这里碍你的眼。” 说着,宋聿低头盛汤,排骨混合着香料被炖的软烂的香味儿丝丝缕缕地飘进了秦招招鼻腔里,马上就勾出了她腹中的饥饿感。 她有好久没有好好吃饭了,请了做饭的阿姨,但常常对方做好了她也没空吃,或者忙完了工作去吃,餐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了。 秦招招不是喜欢为难自己的人,况且她也真的饿了。 食物是无辜的,浪费食物可耻。 宋聿盛的汤和饭都是一人份的,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只打算给她做一顿晚饭,而没有打算留下来吃饭。 准备好一切,宋聿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眼底极细微的闪过一丝笑意——相恋两年,加上单恋六年,他很清楚秦招招的口味,不枉他拍戏之余,从夹缝里挤出时间精进了一下厨艺。 秦招招不知道他想什么,她坐下来,心想大不了给他食材费的时候多给点,就当雇了个临时厨师。 手机刚拿起来,就看到宋聿那个经纪人,余奕发来的消息。 “小秦总,请问宋聿在你那里吗?我联系不上他,如果你见到他的话,麻烦告诉我一声,谢谢。” 余奕为人还好,秦招招没道理因为宋聿迁怒他,她一五一十回复对方: “他过来找我了,不过马上就会离开了,你不用担心。” 那边秒回: “那就好,还有个不情之请,宋聿不知道在哪儿吹了风,今天一直在发低烧,还招呼都不打一声刚收工就从片场跑了。” “他中午就没吃药,我把药放在他外套口袋里了。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提醒他吃药。” 秦招招抬眼看宋聿,这才发现他唇色苍白,脸上却还微微浮现一些不正常的潮红。 应该是昨天晚上淋雨又吹风,后来又被她赶出去。秦招招不由得有些烦躁——既然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啊,干嘛还要跑来刷存在感,倒弄得好像她变成了铁石心肠的罪人。 另一边,宋聿已经准备好离开了。虽然生着病身体不太舒服,但招招还愿意吃他做的菜,他就很高兴了;不敢奢望对方一下子转变态度,就现在这种相处方式,他还能时不时见她一面,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抬脚正要离开—— “宋聿。”身后传来他朝思暮想的、熟悉的声音,阻拦了他离开的步伐,他呼吸微滞,心底立刻升腾起不该有的期待。 秦招招皱着眉,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舒口气: “吃了饭再走吧,反正你赖在这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 接连下了几天的雨,天终于放晴了。 秦招招睡到自然醒,又挑了身喜欢的衣服——今天还有两个小股东要见,一想到要和他们斗智斗勇,她就止不住的头疼。 好在天气不错,她心情终于好些。 她妈妈林女士发来几张照片,配文: “下个月就是妈妈的生日宴了,乖女儿有空了帮妈妈挑一下请柬样式。” 林茵舒性子柔婉,中年丧夫,唯一的女儿就成了她的依靠和慰藉,公司这边她帮不上忙,一个人守在檀宫的秦宅,叁不五时地才能见到她的招招。 秦招招心一酸,忽然发现自己好久没有抽空回家看看妈妈了。 直到进入公司,她都还在想这件事,盘算着哪天的行程可以空出来,她也好陪妈妈吃吃饭、逛逛街。 才下电梯,远远地,夏琳就小跑着迎上来,眉眼之间略有些古怪的焦急,近了,她附在秦招招耳边: “秦总,华润的晏总来了,说要见您。” 秦招招眉头微蹙,同时往办公室的方向去,“晏承?他来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自称是以恒远大股东的身份要求见您,说有要事要问,他身边那个特助,抱了厚厚一摞文件,像是来……” 她顿一顿,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秦招招在心里冷笑一声。 兴师问罪?他晏承也配。 她懒得猜晏承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直接推开办公室的门。 晏承早坐在会客区安安静静地等着了,他身边那个尹特助看见她来了,弯腰和自家老板说了什么,就悄无声息地退下去了。 秦招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晏承,想从他脸上看出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明明几天前才刚见过,但今天的晏承又变得和那天不一样了——他恢复了平静,整个人像冬夜里刺骨的风,那晚拉着她苦苦质问的败狗模样荡然无存。 他甚至还装模作样地戴了副半框眼镜,穿黑色衬衫,搭深灰马甲,配上他那张脸,不经意间透露出一种成熟禁欲的魅惑。 秦招招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没好气地开口: “晏总挺闲啊,不在自己家的公司好好待着,跑来别人的地盘耀武扬威了?” 晏承抬眼看她,眸色如古井般无波无澜,“秦总说笑了,我作为恒远集团的股东,来关心集团事务不是很正常吗,怎么能叫耀武扬威。” 他将桌上的一摞文件推到秦招招那边,“秦总看看吧,这是你回到恒远以来,签的所有文件中小有问题的一部分。当然,这是你职务范围内的事情,我本不应该插手,但是我毕竟也是恒远的一份子,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找秦总你讨论一下。” 秦招招拿起其中一份,翻开看两眼,又拿起一份,脸上已经稍有不悦: “这都是些C级项目,底下的人看过了没问题送上来,我也仔细审核过了没问题才签字的。怎么,晏总有什么问题吗?” 晏承垂眼,让人看不到他眼底翻涌的情绪,“你手中那份,风险评估报告的数据不够完善;你刚放下去的那份,项目已经进行了叁个季度,财务报表却只有两个季度的;还有……” “这种级别的小项目,不值得晏总耗费时间兴师动众的在这里跟我讨论细节吧?”不等他说完,秦招招已经开口打断了他。 晏承却仿佛打官腔上瘾,完全不给秦招招钻空子的机会,他立刻反问道: “细节决定成败,秦总认为呢?” “还是说您觉得,我应该召开股东大会,让各位股东陪秦总您一起讨论这些项目?” 秦招招一噎,好一会儿没接话——为了这种小事情声势浩大地召开股东大会,那帮老东西非笑话死她不可。 到这时候,秦招招要是还不知道晏承是来干嘛的,她就是真的蠢了。 他分明是来找茬的。 他们两个人明里暗里地较着劲,争分夺秒的忙收购股份的事,她多收一分,他就少收一分,当初在临岐湾她又放了狠话,他不可能对她毫无忌惮。 所以这是来刺探敌情来了?再不然就是故意拖延时间,让她没空面见股东、进行收购股份的计划。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亏他想得出来。 不过她秦招招也不是吃素的,他要找她麻烦,她奉陪就是了。 秦招招干巴巴地假笑一声,“开什么股东大会?晏总既然觉得这些文件有问题不合适,我修改完善一下就是了。” 她现在只想赶紧把人打发走,“您请回吧,等我改好了,会复印一份派人送过去给你过目的,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劳秦总费心了,”仿佛终于等到这一句,晏承目光锁定她,眸色晦暗不明,“最近临岐湾二期项目事务繁多,董事会在恒远大楼给我腾了个临时的办公室。这段时间,我都在恒远,秦总可以随时找我。” 第58章一败涂地 从秦招招办公室出来,在外面半开放式接待室里等候多时的尹衡一下子站起来,小跑着来到老板身边。 “晏总,事情都谈妥了吗?” 晏承点点头,眉宇之间略有些疲惫——戴着面具对她说些违心的话,比在谈判桌上力排众议、和一群人唇枪舌战还要累。 尹衡有些不忍,虽然晏承从来没有跟他明说过自己对秦小姐的感情,可他作为一个旁观者都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何必用这么激进的方式呢,软下态度去哄一哄对方不是更好? “晏总,您别怪我多嘴,”尹衡亦步亦趋地跟着晏承上电梯,也是苦口婆心,“……其实您直说您想见秦总不就好了,没必要找借口的,还是这么烂的借口。” 晏承神色淡淡,“她根本就不想见我,不找这个借口,我怎么见她?” 纵然两个人就在同一栋大楼工作,看似近在咫尺,其实还是隔着千山万水。 他试过迂回,可对方态度决绝,她魂儿都被宋聿勾走了,他如果再不争一争,迟早真的一败涂地。 电梯门合上,晏承话锋一转:“公司那边怎么样,没什么异常吧?” 尹衡知道他问的是华润,“没,各项目都照常运行,董事会的人我都派人盯着,目前没有异样。” “那就好,”晏承脸色平淡,眼神却有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压,“……一定要确保这件事万无一失,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只是秦总那边,”尹衡有些担心,“……她一直在想办法收购股份,我怕董事长会察觉到……” 晏承毫不在意地打断了他:“随她去,短时间内那些人应该不会公开股份转移的事,只要愿意向华润投诚的那部分股东的股份被我成功收购,他就不会起疑。” “他”指得是是谁,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况且,就算晏伯山或者华润董事会察觉秦招招收购股份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她身为恒远原本的继承人,有野心天经地义;晏伯山不会怀疑到自己儿子头上,至多想办法从中作梗而已。 不过那个时候,他的计划应该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了。 ………… 下午将近四点,秦招招见过约好的两位股东以后又悄悄地溜回她自己的办公室。 她当然不可能傻到明知晏承找茬的目的了,还耗费时间在办公室里完善那堆C级项目文件,她一应交给夏琳了,自己一个人跑出来面见股东。 刚才夏琳给她发消息,文件已经都处理好了,她这个时间回去,正好可以让晏承过目一下,省得他又找借口折腾她。 一天还算风平浪静地结束了,秦招招和夏琳打了招呼下班,走到地下停车场,远远地,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这个时间,大家都下班了,停车场没剩几辆车,视野很开阔,以至于她一眼就看到把车停在她的车旁边,身子倚靠在车身上的宋聿。 “你来干嘛?”秦招招面无表情,看着宋聿含笑朝她走过来。 “这么晚了,我来接你下班。” 神经病啊,他以为他是谁啊还来接她下班?简直莫名其妙。 秦招招皱了皱眉,张嘴就想骂人,还没开口,宋聿似乎已经提前预判了她要说的话,他脸色不变,视线却不着痕迹地看了下她身后: “嘘,晏承在不远处看着我们呢,招招,你确定要在这里骂我吗?” 秦招招微微一怔,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脏话一下子咽了回去,她想回头验证一下宋聿这话的真假,却再次被他预判: “别回头看,会被他发现的。” 秦招招原本还有点怀疑宋聿,但看他如此煞有介事,由不得她不信。 自从上次宋聿做了那桌晚饭,他的态度就变得很诡异很微妙,几乎每天都要来秦招招面前刷一下存在感,找尽各种理由,不是卖惨就是装可怜,被骂了也不反驳不生气,赶在她生气前一秒就离开,然后第二天照旧。 疯狂地在她忍耐的底线上左右横跳。 不过今天,他总算派上一点用场。 “他还在看吗?”秦招招没回头,小声问道。 宋聿笑得眉眼弯弯,好像真的在谈恋爱一样,“还在看呢,坐在车里盯着这边,他好像不相信我们之间的关系。” 秦招招心一横,直接踮起脚尖,在宋聿略微惊诧的目光中,她嘴角靠近他的—— 只是在距离两厘米的地方,她堪堪停住了。 在他们十几米之隔的地方,坐在驾驶座的晏承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秦招招主动去吻宋聿的动作,以及宋聿脸上甜蜜温柔的笑。 他表情麻木,下颌绷紧,唯有死死握住方向盘的双手暴露了他的所有情绪。他眼里闪过痛苦,耳边甚至传来某种尖锐冗长的耳鸣声,让他头痛欲裂。 很快,他们之间拉开距离了,但宋聿又牵住秦招招的手,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周围似乎都要弥漫起粉红泡泡。 真是好一对和好如初、感情深厚的的情侣啊。 喉咙里涌起淡淡的猩甜,晏承再也不愿看下去,他发动车子,冷着脸把油门踩到底,离弦的箭一般离开了。 那辆车从身边飞驰而过,虽然只有一瞬间,但秦招招还是看到了驾驶座的人以及车牌号。她立刻把手从宋聿手里挣脱出来,脸色也恢复成漠然。 人都走了,戏就不用再演下去了。 宋聿还没从刚才那段戏份里回过神来呢,秦招招也不管他,自顾自转身上车了。 第59章生日宴 停车场以后,晏承好长一段时间没再出现在秦招招面前。 大概是她的所作所为终于让他相信了,他也不再演着深情戏码,跑到她面前自讨没趣了。 反倒是宋聿,还是那么锲而不舍,后面在剧组拍完了他的戏份,他甚至变本加厉,不仅晚上拎着肉菜敲开秦招招的家门,连早上也要插科打诨地钻进来做早餐献殷勤。 秦招招没再让他进来过,带来的东西她也不要,叫了两次保安,后面她也懒的管了,就冷处理,或者给余奕打电话让他来把人带走。 一眨眼,林茵舒的生日宴就要到了。 步入初冬,望京的温度骤降,网上又兴起了初雪降临的话题,秦招招早上在院子里散步,忽然发现嘴边已经可以呼出白气。 秦家后花园的常青灌木丛还是那么生机勃勃,秦招招逛了两圈,站在小时候最喜欢爬的那棵歪脖子树下好久,又和家里的管家最后确认了一遍宾客名单,才回去自己的房间。 不知道是暖气开的太足了害人犯困,还是看见那棵歪脖子树触景生情,秦招招恍恍惚惚地,躺在自己房间的秋千上,竟然就那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梦到小时候。 那时候她在檀宫还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身边的小朋友都有意地、竭尽所能地讨好她。 玩捉迷藏,她爬上很容易就被发现的歪脖子树,所有人都装作看不见;玩抢椅子,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和她抢;玩叁二一木头人也是,背对着她们数数的那个孩子,总是发现不了她漏洞百出的动作。 大家都很“聪明”,只有晏承,刚来檀宫第一天,和大家一起玩儿,就“毫不留情”地发现了爬上树的她。 这都不算什么,他还在她爬下来时故意不接住她,害的她摔了个狗吃屎,在众人面前出丑。 太讨厌了,所以她把他好一顿欺负,每次看他那张漂亮的脸露出委屈又无奈的微表情,她就特别有成就感。 她那时候可坏了,还把他最重要的夜莺扔到后山;虽然后来又捡回来了,她还因此发了场高烧。 从那以后她就不再欺负他了,两个人短暂地做了一段时间的好朋友。 后来是因为什么又慢慢疏远了,她不记得了,只记得长大后上高中,开学时看到同桌是晏承,她心里其实也挺高兴的。 但是一转眼,她又看到了宋聿,于是她毅然决然地和宋聿的同桌换了座位。 那个时候,晏承是什么表情呢? 他从小到大情绪都淡淡的,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那天也是一样。 少年低垂着眼,静静地看着她收拾东西,在她快收拾完的时候,声音很低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她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点莫名其妙,“没有为什么啊,就是我不想坐在这里了而已。” 和他没有关系啊,只是她想挨着宋聿坐。 晏承就不再说话了,直到她抱着书和杂物离开,来到新座位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晏承也在看她,那种眼神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他被她抛弃了一样。 但也只是一瞬间,晏承收回视线不再看她,她也随即把他抛到脑后,高高兴兴地和宋聿做同桌了。 再后来,为了考到年级第一让宋聿接受她的礼物,秦招招破天荒地找到晏承,求他帮她补习。 她想过请家教,但好像让晏承教效率更高,因为他总是很快就发现她知识储备中相对薄弱的部分,然后针对她的情况单独恶补某一区块。 被问到为什么找他补课,她没有实话实说,只是说自己当万年老二当够了,也想考一次第一——她觉得以晏承严谨而淡漠的性格,如果知道她是为了谈恋爱这种不算正经的理由才找他补课,应该会感觉到侮辱、然后拒绝她之类的吧。 事实证明找晏承补课是很有用的,她成绩比之前突飞猛进了一大截,正好赶上晏承那次也发挥失常,她终于如愿考了第一。 虽然平时交情不深,但关键时候,他总是能帮上她的忙。 画面一转,她二十岁。恒远出了事,爸爸和晏伯山大吵一架后突发脑溢血,不久在医院郁郁而终。葬礼上她再见到晏承,对方穿一身黑,眼里的沉痛浓的化不开。 她却只当那是鳄鱼的眼泪,只当他像晏伯山一样,来吊唁是为了看她秦家的笑话,众目睽睽之下,她骤然发疯,狠狠甩了对方一个巴掌。 从此以后,从小到大所有的情分过往统统一笔勾销,她把他看作是一辈子的仇人。 她后悔幼时不谙世事地欺辱他,却从不后悔在葬礼上打他。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打死他们父子。 明明已经过去了好多年,可被打之后晏承看她的眼神,她到现在还记得。 他流着泪,目光空洞,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血和魂魄,他眼底有愧疚无措,有身不由己的悲伤,却独独没有被打以后应该有的愤怒怨恨。 为什么呢?她到现在还是想不通。 就好像她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十几岁她为了追随宋聿换座位时,晏承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他好像喜欢她,又好像不是。她懒得猜,也不敢相信,这么多年从来没深思过。 从梦里惊醒,秦招招缓了缓神才坐起来,随后就察觉到眼尾有些潮湿,泛着初冬乍冷的寒意。 ………… 下午,参加宴会的人就陆陆续续到了。现在的秦家不比从前,林茵舒也不是爱热闹的人,所以宾客只宴请了平时和她们母女有人情往来的,以及日后需要结实的望京新贵。 按照秦招招的性格,本应大操大办,林茵舒却执意一切从简,拗不过她,秦招招最后还是答应了。 宴会虽然不算奢华,但该有的推杯换盏还是少不了的。秦招招代替母亲游走于众宾客之间,见到熟人打个招呼,碰杯寒暄几句,不知不觉许多酒水就下肚了。 宴会才进行一半,她交代简微和徐恕帮她暂时撑一下场,自己偷偷溜上露台透气。 有点喝醉了,冬日的晚风正好醒酒,她醺醺然俯视凸型露台下的风景,不知何时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皮鞋踩在地上,脚步平稳而沉重。 她回头,看到晏承。 西装革履,手里端了杯酒。 第60章大打出手 宾客名单上有他,毕竟是望京的龙头企业继承人,无论如何明面上总要过得去,但他姗姗来迟,她还以为他今晚不会来了。 秦招招微醺的脸上溢出两分刻薄,她收回视线,语气轻慢:“晏总真是越来越没礼貌了,迟到就算了,还一声不吭出现在别人身后,难不成真是做贼做习惯了?” 最后那句,自然是讽刺他爸晏伯山,连带着也恶心他一把的。 晏承静静地看着她,良久,他不接她的招,反而温声地说:“……我想你了。” 秦招招脸上讽刺冷漠的面具蓦然一僵,不知道晏承什么路数,她好一会儿没出声。 晏承目光专注地看她,仿佛要把自己这段时间一直空落落的心填满那样——她今天很美,身上穿了件璀璨夺目的银白抹胸鱼尾礼服,裙摆仿佛在地上蜿蜒出一条洒满碎钻的银色溪流,羽毛披肩蓬松地包裹住她整个上半身,露出锁骨和两边白皙的肩膀。 气氛有些凝滞,直到晏承踱步靠近,站在秦招招身旁,“伯母过生日,你男朋友不来吗?”他低声问。 “……看来你们之间的感情,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宋聿压根不知道她妈妈过生日,何谈来不来的,不过秦招招是谁啊,她向来不落下风,嘴硬的话也是张口就来: “他忙着拍戏呢,大明星嘛,不过他忙完了就会过来的,就不用晏总操心了。” “是吗?”晏承轻声反问,语气带着让人不爽的怀疑。 秦招招蹙眉,“你不信?” 晏承微微垂眼躲开了秦招招挑衅加讽刺的眼神,他沉默不语,但那个表情,很明显就是大写的“我不信”。 打小秦招招就受不了别人激她,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转手就拿起刚才放在栏杆上的手机: “等着,我现在就打给他。” 秦招招把宋聿的电话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拨通,那边很快就接了,像是很惊喜她会主动打电话给他,宋聿的声音都隐约有些颤抖。 秦招招看着晏承,一副“你给姑奶奶看清楚”的嚣张样子,装模作样地说:“喂,亲爱的,你不是说忙完了就来我家给我妈庆生嘛,还要多久啊?”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秦招招一下子眉开眼笑: “噢,马上就到啊……好,我把定位发你。” 挂断电话,秦招招脚上挂着胜利的微笑,“这样,晏总应该可以打消疑虑了吧?不过说真的,您管的可真够宽的,别人小情侣的家事,你都要刨根究底,问个没完;有意思吗你?” 挖苦的话说完,秦招招只觉得没劲透了,连声告辞也不说,就径直抬脚欲要离开—— “宋聿最近一周都没有通告和拍戏的行程,他有空,但你却没邀请他。” 在她身后,男人声线平静,却如此一针见血地戳破了她的谎言。 秦招招脚步一顿,似乎听到男人轻浅的叹息,“……招招,你真的跟他在一起了吗?” “………” 戏演砸了,秦招招脸色不似刚才那样轻松随性,她轻咬后槽牙,眼底已经浮现出不悦。 沉默片刻,她转过身,表情管理到位,又恢复成那种不把晏承放在眼里的漠然: “我不跟他在一起,难道跟你在一起啊?他那天晚上去公司地下停车场接我下班,我们两个接吻来着,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晏承瞳孔骤缩,自始至终从容不迫的表情霎时破裂,仿佛又想起那晚的痛苦回忆,他神色黯然下来, “所以你当时知道我在看?”他问这话,是带着答案问的——明知道他在看,她还是跟宋聿做出那种亲密举动,摆明了没把他放在心上。 哪怕有一丝丝感情呢,她都不会当着他的面这么伤他。 “我知道啊,但是当时我看到宋聿太开心了,哪儿顾得上你啊,”她笑意盈盈,晏承却听得有种魂飞魄散的错觉,“……再说我们两个谈恋爱,亲密不是很正常?这只是你看到的,你没看到的时候,我们也……” “够了。”晏承沉声打断她,双眼发红,握着酒杯的手都不自觉开始用力。 “……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男人声音艰涩,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表现出来的平静有多勉强,“……在临岐湾的那段日子,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哪怕一点点。 他心里重新升起希冀,期待对方犹豫片刻后能够承认当初对他的心动——那明明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明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很快乐。 “没有,”秦招招甚至没有犹豫一秒,“……从来都没有。” 空气里瞬间传来玻璃酒杯被捏碎的爆裂声,碎片四散飞出,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酒液顺着晏承的指缝流了下来。 秦招招惊了一跳,下一秒就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儿——晏承左手上一手的血,混杂着残留的酒液,呈现一种血腥残忍的瑰丽感。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晏承,可对方却毫无所觉,仿佛根本感受不到手上的疼痛一样,他一动也不动,只是死死地盯着秦招招。 万念俱灰。 急促地呼吸了好几下,秦招招几个大步走到晏承面前,咬牙切齿地骂:“你疯了?!” 晏承却在她靠近的一瞬间,抬起右手猛地握住了秦招招的手腕。 他想问她,既然对他没有一丁点感情,为什么看到他受伤她还是第一时间冲过来?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耳边就由远及近地响起一阵脚步声,露台的门被猛地推开—— “招招!” 是宋聿。 他马不停蹄地赶来,一来就看到他们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下一秒看到地上的狼藉和血滴,他几乎目眦欲裂: “晏承你干什么?!”他疾言厉色地冲过去:“……你放开她!!” 话音落下,他已经攥紧了拳头朝晏承挥了出去—— 晏承没有防备,拳头落在脸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身体也被猛地掼倒在地,摔出“咚”的一声巨响。 秦招招下意识低呼一声,这一切仿佛就发生在一瞬间,她甚至来不及说话,就被眼前的突发状况打了个措手不及。 以如此极端的方式推开晏承后,宋聿立刻去查看秦招招有没有受伤,“招招”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耳边传来破空风声,宋聿躲闪不及,同样被晏承一拳挥倒在地。 根本不等宋聿爬起来,晏承已经猩红着眼扑上去,揪紧他的衣领将他死死摁在地上。 “你他妈找死!!”他俨然已被彻底激怒,夺爱之仇,偷袭之恨,令晏承一瞬间忘记了一切,怒火攻心,他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狠厉。 嘴角淌出血丝,抓着宋聿衣领的手也在流血,这一刻晏承仿佛爬出地狱的恶鬼,嘶吼间拳头已经又落下来,分明是想要打死对方的架势。 可这一次,他的拳头被躲开了,宋聿反手推开压制,转瞬之间就和晏承扭打到了一起。 第61章你为什么要骗我 场面一度无比混乱,两个人打的天昏地暗,直到被闻讯赶来的徐恕拉开。 徐恕是秦招招叫来的,她自知她的力量根本不足以震慑这两个怒火中烧的男人,搞不好还会被误伤,索性去叫在下面接待宾客的徐恕。 徐恕知道这三个人的感情纠葛,但没想到已经闹到要打起来的地步,他印象中晏承从来不是会被愤怒之类的情绪左右的人,每每失控,几乎都是为了秦招招。 他不得已把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分开,又把晏承扯到秦家的客房里,叫了家庭医生来给他包扎手上的伤。 宋聿也挂了彩,秦招招盯着他上了点药,宋聿看不明白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有没有因为他出手打人而生气,语气有些忐忑: “招招……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刚来的时候他失去理智,整个人被愤怒裹挟,如今理智回笼,他才忽然想起这是招招妈妈的生日宴,他在宴会上这样闹…… 秦招招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他说话才抬眼看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能全怪你,是我赌气把你叫来的,不然你也不会和晏承打起来。” 好在是在二楼的露台,除了徐恕没被其他人看到,如今所有人都在后花园和一楼的客厅,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下去看看。”说完,秦招招转身离开。 可出了客房,她却没有走向楼梯,而是径直去了走廊尽头的另一间客房。 房间里静悄悄的,医生和徐恕已经离开了,只剩下晏承,手上包着白色的纱布,还放在桌上没有拿下来。 听见声音,他抬眼看她,眼底无波无澜。 秦招招冷着脸刚要说什么,视线却忽然被晏承手腕内侧的一团黑色吸引了。 大概是为了方便包扎,他解下了手表和衬衫袖扣,所以秦招招可以很容易就看清,那分明是纹身—— 这黑色的纹身也并非什么图案,而是四个字。 ——秦招招印。 字迹她再熟悉不过了,因为那就是她亲手写了,又亲手印上去的。 “盖了章,我一辈子都属于你了。” 秦招招喉咙里一噎,好像被什么堵住,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晏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不动声色地拉了下袖子,把那块纹身盖住了。 秦招招猛地回过神来,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客房。 她下楼招待宾客,强迫自己忙碌起来,露出完美无瑕的笑,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企图把刚才的一切都忘掉。 谁也不知道晏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宋聿掐着时间从楼上下来,就看到空荡荡的会客厅里,秦招招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酒。 宴会结束,客人都走了,连简微和徐恕也被她赶走了,时不时有佣人进来收拾残局,偌大的房子静悄悄的。 宋聿放轻了脚步下楼,走到她面前。 秦招招眼神迷蒙,因为喝醉了攒不起劲儿,她弄了半天连手里的酒瓶都打不开,宋聿顺手接过去,帮她打开后又倒在杯子里。 桌子上已经倒了好几个空酒瓶,还都是度数很高的烈酒,秦招招当成水一样喝,喝的人都要站不住了。 喝着喝着,她突然看向宋聿,声音轻的快要听不见: “你手上的伤怎么样,还疼吗?” 宋聿微微一怔,被打裂的嘴角微微上扬,神情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恍惚:“招招,你记错了,我手没有受伤,我被打的是脸。” 不过没关系,她愿意关心他就已经很好了,他摸了下伤处,语气有些无所谓:“……早就已经不疼了。” 秦招招就笑了笑,继续喝酒了,直到她喝的不省人事,头一歪倒在桌子上。 宋聿安静地看着她的睡颜,像从临岐湾回望京以后他再见到她那晚,那么贪婪地看着她。 良久,宋聿把人扶起来拢进怀里,一手穿过她膝窝,安安稳稳地站了起来。 招招的房间他知道,以前他们谈恋爱,他曾经来过。睡在这里太不舒服了,他要抱她到床上去睡。 上楼,开门,宋聿全程都小心翼翼地,生怕把怀里的人吵醒。可事实证明他多虑了,秦招招喝的烂醉,大概这辈子都没有喝的这么醉过,直到他把她放在床上了,她都没有睁开过眼。 宋聿坐在床边,看着看着,他不自觉地弯下腰,轻轻地握住了秦招招的手。 他知道自己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可对象是秦招招,就由不得他做正人君子了。毕竟平时的她,基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任他施为,不冷着脸撵他滚都算好的。 心爱之人脸上泛着喝醉的潮红,呼吸绵软,宋聿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低下了头,想凑近亲她一下。 一下,真的就一下。他在心里默默地保证。 可就在他的唇即将碰到她面颊的前一秒,正闭着眼的秦招招忽然呓语出声:“……你为什么要骗我?” 宋聿动作顿住的同时,心里猛地一揪。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虽然心里清楚秦招招只是在说梦话,可能根本听不到他解释,但他静默几秒,还是哑着嗓子说道: “……我没想要骗你,招招,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喜欢你,才和你在一起的。” 他声音里含着无尽的悔意,仿佛整个人又回到多年前被迫和她分开的那个夏夜,不论他多么痛苦,多么希望时光倒流逆转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于事无补。 破碎不堪的美好回忆激得宋聿眼眶发酸,他无比轻柔地摸了摸秦招招的头发,未曾料到她又呢喃着开口: “晏承,你为什么要骗我……” 宋聿一愣,眼泪“啪嗒”一下就落了下来。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她一直把他当成晏承。 手受伤的是晏承,她想要质问的也是晏承。 她早已忘了年少时和他一起经历的一切,也忘记了他;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苦苦挣扎,守着那些回忆画地为牢。 一边把自己困的死死的,一边把过去当成救命稻草一样苟延残喘。 ———————————————————————— 离开秦家以后,晏承驱车去了他和秦招招第一次发生关系的俱乐部。 自从那天她喝醉了把他上了之后,他就把那间套房包下来了。对他来说那个地方意义特殊,有着他所留恋的回忆。 侍应生依照他的要求送过来几瓶酒以后就离开了,四周很安静,晏承也安安静静地喝。 不是借酒浇愁,而是借酒精让自己快快睡去,不再遭受爱而不得的痛苦,和让他嫉妒到发狂的折磨,否则他满脑子都是那些,大概又会失眠到后半夜。 胃里传来熟悉的痉挛般的抽痛,他也浑不在意,反正喝醉了就感觉不到了。 一瓶酒下肚,晏承已经有些浑浑噩噩,他抓着酒瓶回卧室,脚步略有些不稳,坐在床上后扯掉领带,解开领口的衬衫,形容颓靡,和他平日里完全大相径庭。 因为太过用力,他手上的纱布又隐约透出血色,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低头,眼神迷离地看着手腕上那块小小的纹身。 好一会儿,他低低地笑了,只是嘴角的弧度苦涩无比。 他想起在临岐湾的时候,他做着一厢情愿的美梦,以至于情不自禁下和她说的话。 “盖了章,我一辈子都属于你。” 我一辈子都属于你,但是你却不想要我了。 第62章连累就连累了(二更) 生日宴后,秦招招变得比之前更忙。 晏承像是发了疯,一夜之间就把之前商量好的那部分股东的股份全部签约收购了,动作很快,赶着去投胎一样。 消息传到秦招招这儿,恒远余下还拥有股份的股东,就只剩下李邈。 李邈持有4%的股份,能拿到这4%,则秦招招得到恒远决策权;拿不到,恒远日后就彻底是晏伯山父子说了算。 成败在此一举。 关键时刻,李邈却好似人间蒸发,谁都联系不上。秦招招为此焦头烂额、茶饭不思了将近半月,于冬日暖阳的一个下午接到了他的电话。 对方约她私下在办公室见面,言语之间,仿佛早已知晓她的目的。 秦招招不知道李邈在见她之前有没有面见晏承或晏伯山,对于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她不是不信,但也不敢全信。 当初她爸爸秦韬创立恒远,李邈算是跟随他时间最久的人之一,此人虽脾气暴躁,行事却低调,当年他到底有没有背叛秦韬向晏伯山投诚,至今也不是很明确;但可以肯定的是,恒远出事时,李邈并未伸出援手,而是选择隔岸观火。 或许人到中年,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秦招招对他说不上恨,但也称不上发自内心的尊敬。 只是如今要用到他手里的股份巩固地位,秦招招也不得不低头。 屏退了所有人,秦招招示意李邈先坐。 会客区的茶具是夏琳特意准备的,知道李邈爱茶,还专门去打听了一下他的口味喜好。 秦招招亲自给他沏茶,脸上的笑意和李邈的肃穆阴沉形成强烈的对比,但她知道对方并非针对她,而是他待人接物向来如此。 当初徐恕帮她调查李邈和丁彰两个人,她本以为会先查到李邈的把柄,没想到到最后却只揪出了丁彰的狐狸尾巴——李邈虽看着不好相与,但为人却没有大问题,对妻子忠诚敬重,一双才华能力兼备的儿女养在国外,别说偷腥这种腌臜龌龊的事,连烟酒都很少沾。 “李叔,您之前一直不愿意私下赴我的约,怎么突然又肯了?”沏好的茶推向对面,秦招招微笑道。 李邈端起茶盏,声音带着中年男人独有的嘶哑:“你收购了丁彰那6%的恒远股份,对吗?” 秦招招一愣,旋即笑了,“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邈喝口茶,抬眼看着秦招招。 这个他当年看着长大的小女孩,早已不是他印象里娇纵任性、一无是处的大小姐模样了。 秦招招微微屏息,“那您今天见我,是要替晏伯山作说客,逼我放弃转移股份,以及恒远决策权吗?” 如果真是那样,她倒也有心理准备,毕竟比起她,如日中天、手握重权的晏伯山才更被众人所看好,否则她收购股份这件事也不会难上加难,费了那么大力气才走到今天这步。 李邈若真的站在晏伯山那边,她表示理解,但也会从今天起,只把他当作敌人。 却不料—— “不,我是要将我手里那4%的股份转移到你名下。”这个从一开始就对秦招招百般看不起、傲慢无礼的人,竟这样说道。 秦招招一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 “而且我是无条件转移给你,不是卖给你;”他顿一顿,再看向秦招招时,眼神不知何时变得无比坚决,“我只有一个要求,你获得最高决策权以后,立刻撤销晏伯山父子在恒远就任的一切职位,他们可以继续做恒远的股东拿分红,但不可以再把手伸向恒远。” 沉默两秒,秦招招面色凝重地开口:“我很感谢您这么帮我,但我同时也想知道,您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选择她,而非晏伯山? 事实上,今天这场面谈,她一开始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和晏伯山相比,她一个刚上任不久的小秦总的力量,实在微不足道,谁会愿意得罪他来拥护她呢?丁彰的股份她尚且可以靠投机取巧夺过来,李邈这边却仿若铜墙铁壁坚不可摧,她实在没有可乘之机。 可现在他竟然说,愿意把股份无偿转让给她? 李邈叹口气,似乎是想起什么,他语气里含了一丝微弱的沉痛:“当年我陪你父亲一路把恒远做大,他中途认识晏伯山,被他蛊惑着做了很多糊涂事,我劝过,可他不听。我年轻时候脾气比现在还暴,一来二去,就和你爸爸疏远了,也不再管他的事。” 他叹口气,眼底浮现一丝后悔:“也怪晏伯山他太虚伪精明,我猜出他想利用你爸爸上位,但没想到他野心这么大,靠吸恒远的血把华润壮大也就算了,最后竟然还想侵吞恒远。” 可等他知道的时候,早已经回天乏术了,凭他一己之力救不回恒远,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恒远落败,昔年好友也因此不久于人世。 “当时整个恒远高层人心惶惶,晏伯山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谁敢不归顺他?可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窝着一口气,替当年的我自己,也替你爸爸。” 也正是因为这样,早些年秦招招纨绔不化,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他才会那么生气,以至于在她回到恒远时恶语相向——他痛心疾首,以为秦韬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是个不足以撑起恒远的废物,恨铁不成钢所以才迁怒于她。 当初城中村拆迁的案子,他借势推给秦招招,并非为难,而是考验。 不成,反正所有人都认为她一无是处,无非是讽刺的声音更多一些;可要是成了,秦招招就可以借这件事在恒远立威。 这段日子,晏伯山那边不断向他施压,想要收购他手里的股份,可他顶住所有压力,就是想要看看秦招招是否堪得重用。 事实证明,虎父无犬女,她没有再让他失望。 董事会那帮老狐狸有多难缠他是知道的,秦招招收购股份的个中艰辛不必多说,但她还是做到了。 他终于放心把自己手里的股份交给她。 听完李邈的话,秦招招陷入沉思。 良久,“李叔愿意帮我,我感激不尽,但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您。” 李邈眼神示意她直说。 “当年我隐约听到晏伯山和我爸爸吵架,言语之间好像提到,晏伯山的手段并不光彩,他能那么快地搞垮恒远,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 李邈指尖在茶杯口摩挲一圈,最终还是选择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其实,当年晏伯山和你爸爸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我怀疑他大概率非法行贿,以及收买恒远内部人员内外勾结,只是一直没有证据。” “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或许我的怀疑是对的。” 可也只是怀疑,毕竟这是犯法的,没有确切的证据,谁都不好说。 秦招招垂下眼帘,仿佛醍醐灌顶般明确了决心——晏伯山一定有罪,她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查找当年的证据。 只要他做过,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如此一来,要彻底扳倒晏伯山,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仿佛看出秦招招心中所想,李邈复又开口:“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您说。”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你别忘了,如果你要送晏伯山坐牢的话,很可能会连累晏承。” 毕竟他是华润唯一的继承人,就算他没有参与父亲的犯罪行为,但董事长坐牢,华润很可能会一蹶不振。 秦招招目光微凝,似乎有些意想不到,对方怎么突然提起晏承。 李邈扯着嘴角笑了笑,这让他素来乖戾阴沉的面容上多了一丝丝人情味儿:“在临岐湾,你和晏承之间应该发生了什么吧?我看得出来,他对你似乎很不一样。” 他有在暗地里关注着秦招招,她身上那些风花雪月的感情纠葛,他虽然不是百分之百清楚,但也知道个大概。 所以他才怕。 怕秦招招会在最后关头心软,因为儿女私情导致计划功亏一篑,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就提醒她,试探清楚她的态度。如果她耽于感情,干脆就不要做这件事了,反正也是做无用功。 没想到的是,他话音落下,秦招招的神情却是出乎他意料的冷漠——仿佛他们提起的完全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于她来说更是微不足道: “那又如何?连累就连累了。” “他是死是活,都跟我没有关系。” ———————————————————————— 作者的话:学校让着手准备毕设和选择导师,没心思码字了,所以很抱歉从今天起不能再定时日更,可能隔日更也可能像今天这样一天更两章,写出来多少就发多少,写不出就不更了,也不再请假。珠珠够了一定会更新并加更,再次说声抱歉。 第63章节日快乐 ρ??18qьc???? 获得决策权以后,秦招招就刻不容缓地召开了董事会会议。 会议出席人员和股东大会的大差不差,唯一不同的是,列席其中的晏伯山换成了晏承。 半个多月不见,晏承面色有些憔悴,像是日夜操劳导致——不过想也知道,他们父子为了夺走恒远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如今最后关头,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大获全胜;谁知道半路杀出来她这么个程咬金,一举拿到决策权,他晏承的日子想必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秦招招坐在长桌尽头的主位,这一次,任何人都没资格逼她让座。 一片肃穆的沉寂中,人们纷纷翻开自己面前放置的那份文件,秦招招环视一周,中气十足地开口: “今天把各位聚集在一起,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目前我手上所持恒远股份已经过半,按照规矩,日后我秦招招就是恒远的大股东,且拥有最高决策权。所以我决定,保留二股东晏承的股东身份,但撤销其在恒远就任的一切职位。” 一石激起千层浪,她话音才落,在座众人面面相觑后纷纷低声议论起来,只有李邈丁彰等几个早已知晓内幕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耳边一切哗然和质疑秦招招一概不管,她看着身旁的晏承,目光如刃:???????ix.?o?為本文唯弌璉載棢圵 綪椡???????ix.?o?閲讀 “请晏总及时卸任,并将手头上正在处理的恒远事务一应转交给我。从今天起,除了年底分红,恒远的一切都将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董事会里有将近半数的人都是晏伯山的鹰犬爪牙,对于秦招招这项决定,他们自然一千一万个不服。所有人都在等着晏承开口反对,他们好一拥而上附和主子的话。 可奇怪的是,从秦招招宣布这件事开始,晏承从头到尾神色都很平淡,仿佛事不关己般高高挂起,别说反对,他连开口都不曾。 那帮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可没有人带头,连一向支持晏承父子的丁彰都泄了气一样一声不吭,他们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会议出乎意料的顺利,秦招招准备了一肚子唇枪舌战的术语都没用上,晏承平静地有些诡异,甚至秦招招要求他卸任时,他只是低声说了句“好”。 太反常了,以至于秦招招心里隐隐发毛,忽然升起些不祥的预感。 难不成晏承在憋什么把她拉下台的大招,所以才这么淡定? 被坑怕了,秦招招不得不事事都做最坏的打算,也不得不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们父子。 会议结束,各位董事鱼贯而出,秦招招刚站起来,手腕忽然被轻轻握住。 “秦总留步,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只握了一下就立刻松开,晏承此刻坐着,低眉顺眼地这样说。 如今的他身上已经没有林茵舒生日宴那晚的沉重戾气和不甘心了,取而代之的是很早以前那种淡漠平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会议室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秦招招抬手屏退身旁的夏琳,重新坐下来: “……说吧。” 晏承眼底终于攒出一点零星笑意,但他还是不敢直视秦招招,生日宴那晚她说过的话还犹在耳边,他怕视线对上,就看到她眼底的冰冷恨意。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我突然想起,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有正经送过你一件圣诞礼物。”他抛出话题,语气轻松地让秦招招有种他想要叙旧的错觉。 “怎么没有?”她仍含着一丝警惕,只是语气已经被他带着少了些疏离,“小的时候每次过圣诞节,我都能收到一堆礼物,别人都送些花钱就能买到的玩意儿,只有你喜欢送一些你亲手做的东西。” 有时候是一块造型没那么好看的蛋糕,有时候是一只手法笨拙、丑萌丑萌的棉花娃娃,虽然夹在一众精美的礼物里是那么的不起眼,但她心里其实是很喜欢的。 只是后来两个人渐渐大了,慢慢疏远了,因为不怎么来往,所以过节她邀请朋友,也不再邀请他了。 晏承目光微微一怔,“……你还记得。” 秦招招没再接他的话,他们两个走到现在这步,再说那些话还有什么意义呢。 良久,像是想起什么,晏承翻开了他面前那个文件夹——从他参加会议至今,这个文件夹就像个摆设一样,他没有打开过一次。 如今翻开,里面竟然没有一页文件,而是一本书。 封面秦招招很眼熟,《夜莺与玫瑰》,还是她曾经向他借过的那个译本。 过去这么多年,这本书还被保存的像新的一样。 “以前上学的时候,你在晚会的话剧节目上演夜莺,”晏承轻声地问,神情浮现一丝怀念,“……当时你到处寻找一只红玫瑰,还记不记得?”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当年她为了记熟剧本里面大段大段的台词吃了多少苦头,至今还记忆犹新。回忆被勾起,她恍惚一下,眼前忽然闪过一幕画面—— 偌大的礼堂人头攒动,观者如织,她站在台上念夜莺的台词,一抬眼,远远地看到台下的晏承。 正演到夜莺帮男青年寻找红玫瑰,遍寻不获后玫瑰树告诉它,可以用生命和血液养出一朵红玫瑰。 「夜莺叹道:“用死来买一朵红玫瑰,代价真不小,谁的生命不是宝贵的?” 可说完后,夜莺还是决意献出一切,用自己的生命和血液浇灌出一朵独一无二的红玫瑰。 那青年学生仍僵卧在方才她离去的草地上,一双美丽的眼睛里,泪珠还没有干。 “高兴吧,快乐吧,”夜莺喊道,“你将要采到那朵红玫瑰了。我将在月光中用歌声来使她诞生,我向你索取的报酬,仅是要你做一个忠实的情人。” “因为哲理虽智,爱却比它更慧;权力虽雄,爱却比它更伟。” 青年学生在草丛里侧耳静听,但是他不懂夜莺所说的话,只知道书上所写的东西。」 此时此刻,台上的夜莺本来应该看向青年,可不知为什么,她忽然鬼事神差地看向了台下的某个方向——那道身影静静地坐着,周身清冷如月,唯有一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预祝你节日快乐,招招,”晏承低声开口,将秦招招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明天,你就可以采到那朵红玫瑰了,作为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 秦招招微微皱眉,“什么?” ——她听不懂晏承到底想说什么,也摸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晏承却没再说话,起身离开,只留下了那本书。 这天晚上秦招招心里一直没来由的忐忑,她总觉得晏承那句话似乎有什么深意,可她实在想不出,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恒远已经不会落入他人之手,她这两天夜以继日地翻看了很多以前的文件,想从中找出一些和晏伯山有关的蛛丝马迹,但效果甚微。 所以她打算换条路,先调查晏伯山身边的人试试看。这样胡思乱想着,她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秦招招起了个大早,经过公司旁边的咖啡店时还心情颇好地帮夏琳带了杯咖啡。 工作不到两个小时,夏琳忽然敲门进来,说华润来人了,请求见她一面。 秦招招还当是谁,等夏琳把人带进来一看—— 是尹衡,身后还跟了两个她没见过、律师模样的男人。 ………… “这是晏承先生无条件转移其名下48%恒远股份给您的合同,这是晏承先生无条件转移其名下39%华润股份给您的合同,一式三份,秦总您请过目,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签了。” 两沓股权转让协议被推到秦招招面前,她一颗心突地提了起来,面色古怪地看了看那两个律师,又看了看尹衡:“什么意思?” 晏承到底在搞什么鬼? 尹衡表情不复以往的轻松,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解释道:“秦总,您没有听错,晏总要将他名下的所有股份全部转移给您。”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打算把那些恒远的股份从其他人手里收购后再还给您,但为了不让董事长起疑,只能暂时按兵不动。现在时机到了,他派我来和您完成签约。” 秦招招一愣,眼里一点点涌起不敢置信和错愕——她一直以为晏承说会把股份还给她是骗她的话,但原来……是真的? 可,为什么连华润的股份也…… 尹衡看了下手表,“还有件事,晏总交代了我,务必要让您亲眼看到。” 他将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放在秦招招面前后点了几下,随即,屏幕上就出现了望京市财经频道的直播画面: 华润总部大厦,正门已经被无数闻讯赶来的记者和股民围得水泄不通,他们身后的几辆警车还在不停鸣笛,车顶的警灯闪的人心惊肉跳。 那被众人团团围住的人,竟然是晏伯山。警察在两边开路,才勉强把人带出来,坐上警车。 一片兵荒马乱之际,画面外还有一线的记者正在慷慨激昂地陈述现场: “据悉,我市知名企业家,华润集团创始人晏伯山先生,因涉嫌多项违法犯罪活动,已于今日被警方拘捕,目前正在接受调查……” “……被控偷税漏税,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单位行贿等罪状,晏先生的律师发言称一切尚未定论,已向警方申请保释,希望各界媒体不要以讹传讹……” “……最新消息,我市相关公检单位已于今日上午十点十分发布声明,有关华润集团偷税漏税、董事长晏某受贿行贿等,此案尚在调查。而华润集团紧急发布的声明也证实了该公告的真实性,晏某涉嫌犯罪一事,是否会造成华润集团的股票下跌、市值下降尚未可知……” 秦招招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突突地跳,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怎么可能,只一夜之间,晏伯山就这样被拉下马了? “晏承人呢?”良久,她艰难抬头,看着尹衡: “……我要见他。” “抱歉秦总,您暂时还见不了他,他正在开新闻发布会,结束以后就要被警方带走接受调查了;”尹衡面色凝重,同时将一切和盘托出: “因为向警方提供证据的人,就是晏总。” ———————————————————————— 作者的话:符号「」的片段节选自《夜莺与玫瑰》林徽因译本,非作者原创,本文仅作致敬及引用。 第64章还给你(二更) 一个上午,铺天盖地的新闻和媒体报道不停地轰炸着整个望京商界,热搜前五有三个都是和华润集团相关。 「华润集团唯一继承人,同时也是集团CEO晏承先生,已于今日上午十点十四分紧急召开新闻发布会,会上就父亲违法犯罪一案向公众致歉,并表明自己愿意引咎辞职。」 「据消息称,晏承先生在辞职前已将名下大量股份转移,同时推举新任股东、也是恒远集团已故董事长秦韬独女:秦招招女士,代替其曾经担任的华润首席执行官一职。」 「不日前,秦女士刚刚就任恒远集团副总一职,如今又可能接手华润这样一个群龙无首的商业帝国。目前秦女士的身价已经过百亿,是我市十大富豪排行榜中迄今为止最年轻的女性企业家……」 尹衡等人带着签好的合同离开以后,秦招招呆坐了半晌,然后突然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什么东西。 放文件夹的柜子翻了,办公桌上找了,最终在拉开办公桌最底层的那个抽屉时,她停下了动作—— 只见抽屉里一堆无用杂物的最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本书。 是晏承带来的那本《夜莺与玫瑰》。 少时她曾经看过这本书,当时扉页明明一片空白,如今再翻开,上面却赫然多了一行字—— “有朝一日,如果你也需要一只夜莺,招招,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秦招招呼吸一滞,她神色恍惚,掀开书封的手都在轻微颤抖。 夜莺,夜莺。 “我要演夜莺,你觉得好不好?” “爱情这种东西,只是人类写给自己和其他人的甜蜜陷阱,夜莺不懂,所以下场悲惨。” “做你自己,别做夜莺。” “夜莺和他之间没有爱情,夜莺也不是为了他付出生命,夜莺是为了自己信仰的爱情付出生命。” “对啊,我的意思是,就算哪天我和宋聿之间没有男女之情了,我也愿意像夜莺那样为他献出一切。” 尹衡说:“晏总花了三年多的时间暗地里搜集证据,当初迫不得已收购恒远股份也是权宜之计,为了打消他父亲的戒心;没有一早就把计划告诉您,是因为不到最后一刻,晏总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事以密成,语以泄败,他怕您不相信他,或是对他再次失望,他不敢提前承诺任何事。” “他还说,希望您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这一切本来就应该是您的,他只是还给你而已。” 眼前逐渐一片模糊,秦招招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晏承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一开始,晏承就志不在股份,或者说,不止是股份,他要的不仅是完璧归赵,还要晏伯山为当年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曾冷着脸告诫她不要做夜莺,自己却是爱情最忠诚的信徒。他说爱是人类的谎言,却又甘做她口中为爱而死的夜莺。 ——就算哪天我和你之间没有男女之情了,我也愿意像夜莺那样为你献出一切。 因为哲理虽智,爱却比它更慧;权力虽雄,爱却比它更伟。 ———————————————————————— 秦招招是在驱车回家的路上接到尹衡的电话的,对方明显压抑着担忧和慌乱,言辞恳切地请她来一趟医院。 “……晏总他出了公安局就开始吐血,接着人就昏过去了,我刚把他送到医院。” “您能不能来看他一眼,他需要你。” 车窗未关,冬日的冷风呼呼地往车里灌,秦招招却麻木地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一样,直到下了车走进医院,室内外巨大的温差让她瞬间打了个寒颤。 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儿冲进鼻腔,她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地方了。 她脚步略有些艰难的走到导医台,声音因为体内未褪的僵冷而不住地微微发颤:“请问,急诊科的住院部在哪儿?” 四周人来人往,秦招招一路找到电梯,上行时才发现电梯里另一边站了一家三口,爸爸把女儿抱在怀里,妈妈一手捂着孩子手背上的输液纱布。 女孩大概也就六七岁那么大,和她刚见到晏承的时候一样。 小时候的晏承并不讨人喜欢。或许是因为他过早地失去了母亲,又从未得到过父亲的关爱;小小的他冰冷而古怪,被爸爸辱骂毒打也一声不吭,跪在地上像一块倔强的石头。 晏承也自幼便没有被晏伯山当成儿子一样去养育。他那人自私绝顶,愿意养着晏承这么个拖油瓶也不过是看在他身上还流着自己一半的血。再后来,晏承有了独属于他自己的利用价值,又被当成礼物送到秦家。 可即便如此,晏伯山的殴打也并没有因此而消失。秦招招在和晏承冰释前嫌后,曾好几次亲眼看到晏承被晏伯山打的头破血流倒在地上。 有时是喝醉了,有时是因为事业不顺,有时则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就可以动辄把花瓶砸向儿子,把对方打个半死,只留一口气。 秦招招每次看见了都会冲过去护着晏承,挡在他身前像头小兽一样推开晏伯山;因为忌惮秦韬,晏伯山对秦招招自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这场虐待便也能结束了。 可更多的时候,是秦招招看不到的、无法护着他的——晏承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踩着自己的血长大了。 当初他们两个在一起,彼此赤诚相见,她还能看到他背上的疤痕——那些在他童年时期留下的可怖伤疤,至今还没有消失,身上的,还有心里的。 他对晏伯山的恨,大抵不比她少一分。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秦招招思绪回到现实,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大大的“6”号数字。 六楼,602,就是晏承的病房。 她抬手想敲门,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心底近乡情怯般生出一丝踌躇。 这时,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尹衡看到秦招招后先是微微愕然,随后连忙侧过身子给她让路,“……您快进来吧。” 病房里静悄悄的,静的秦招招甚至有种自己能听到输液瓶里水滴下来的声音,躺在病床上的晏承双眼紧闭,呼吸微弱。 比起当初在临岐湾,他脸色难看太多了,整个人瘦了一圈儿,嘴唇苍白干裂,眼下两团淡淡的乌青。 昨天在恒远见那一面,他虽然憔悴,但好歹还有活生生的精气神撑着,如今才真是…… “医生说是胃溃疡引起的吐血,还有过度疲劳导致的晕厥。从临岐湾回来这段时间,晏总经常一天都睡不够五个小时,三餐不及时,夜以继日地忙公司,还有……”尹衡顿一顿,“……还有董事长那件事。” 为了不走露风声,为了万无一失,为了让晏伯山彻底没办法翻身,晏承几乎是呕心沥血地在暗中进行着一切。 连如今铺天盖地的舆论,都是他满盘棋局的其中一步。 身体累垮了也毫无所觉,整天像个行尸走肉的机器人一样,如今终于彻底病倒。 这段日子她忙的颠三倒四,他又何尝不是在熬。 秦招招在病床前坐了一会儿,中途尹衡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以后小声跟秦招招说公司那边有事找他,请她暂时帮忙照看一下晏总。 “请的护工就在外面,有需要的话您按一下铃就可以了。” “我只是想晏总醒来后能第一眼就看到你,毕竟您也知道,他现在一无所有,只剩下您了。” 秦招招脑子发蒙,久久无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晏承眼睫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 秦招招一直盯着他,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晏承则缓了两秒才发觉身旁有人,他看过来,眼神枯木逢春般猛地一亮,可随即又暗淡下去。 他眼里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很艰难地抬手捂住了眼睛,声音低沉嘶哑: “……别看我,我现在很丑。” 秦招招一愣,眼泪猝不及防地夺眶而出。 像回到十几年前,她冒雨找了一天、把抢来的夜莺还给他的那晚,只是两人位置互换,归还东西的人变成了他。 她轻轻地把晏承的手拿下来,又哭又笑:“丑个屁,从小到大我认识的人里就数你最好看,再胡说揍你了。” 那些多年以来积攒的怨恨和敌意,在这一刻忽然轻飘飘的消失了,烟消云散,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仿佛终于从那场无边噩梦中醒了,晏承的眼泪绷不住地顺着眼尾流下来,他一脸虚弱地看着秦招招:“我把恒远还给你了,招招,我没有骗你。” 秦招招鼻子一酸,再也说不出话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 窗外的天空隐约有雪花飘飘扬扬地落下来,天地间一片安宁。 下初雪了。 第65章我来应聘(三更) 一周后。 被刑事拘留不足两日,犯罪嫌疑人晏伯山就被取保候审了,当然,这是他的公民权利,即便证据再充分,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华润集团却因此重重受创,一些正在进行中的大型项目也暂停了,原本炙手可热的强盛企业如今人人提起都讳莫如深。 许是知道自己大势已去,被保释出来后晏伯山也没再去过公司,只是派了秘书和其他股东暂时坐镇。 据说这老家伙被拘留期间几度发疯,知道是亲儿子报的案后更是被气的差点背过去——晏承做事隐蔽从未露出过马脚,又因为血缘关系深得他心,在晏伯山眼皮子底下搜集他犯法的证据,他竟然毫无所觉。 以至于指控突然发生,他甚至都来不及想办法自救。 秦招招没功夫管他,手握恒远所有股份,她顺理成章地坐上了董事长一位。 她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以铁血手腕整治了那群吃里扒外的晏伯山的走狗。 恒远高层一夜之间经历了大换血,那些从秦招招回公司就开始各种排挤她、热衷于捧晏伯山臭脚的人请辞的请辞,解雇的解雇,毕竟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手里的股份转了一圈儿,最后竟然回到秦招招那儿了。 留下的人里除了李邈,还有几个在她收购股份时聊表善意、早期立场也算中立的。作为回报,秦招招也将他们原本持有的恒远股份如数归还,并由他们几位提拔了可用之人。 虽然高层的位置空了一大半,秦招招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心。 做完这一切,她还没忘了——晏承推举她为华润首席执行官的决定虽然被华润董事会及晏伯山本人全票否决了,但她现在好歹也是华润的二股东呢。 这会儿整个华润正是上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的时候,她懒得过去凑热闹,等晏伯山真进去了,她自然有大把的机会打入敌人内部。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 “咚咚”两声,是夏琳敲门的习惯。 “进。” 夏琳笑眯眯地进来了。老板一人得道,她也跟着鸡犬升天,现在公司里的人谁见了她都要毕恭毕敬地叫一声“夏琳姐”,她不高兴才怪。 “秦总,人事部给您招聘了一位特助,是这一批应聘者中履历最优秀、最出类拔萃的,他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您要把他叫进来问话吗?” “让他进来吧。”秦招招语气淡淡,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去趟医院——尹衡早上给她发消息,说晏承今天出院,问她能不能抽空去医院看看。 他们两人现在关系微妙,但说到底他将恒远还给她了,又耗费心力苦苦筹谋把自己的生父送进监狱,再说他和晏伯山沆瀣一气都是她的仇人,她自己都心虚。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人步伐平稳,秦招招一抬眼,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愕然: “晏承?” 他不是在医院吗,怎么忽然来这儿了? 休养了整整一周的晏承面色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加上他和秦招招关系有所缓和,心想事成自然精神百倍,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天之骄子的模样。 “早上就出院了,我猜你在忙,就没让尹衡告诉你。”似乎是看出秦招招心中所想,晏承直截了当地解开她的疑惑,“……要是他自作主张跟你说了什么,你别见怪。” ——刚刚掌管恒远,她一定忙的颠三倒四,能偶尔去医院看看他他已经很知足了,不奢望她时时刻刻都能记挂他。 晏承心想着,把自己准备好的简历放在秦招招的办公桌上,“我今天来,是来应聘你的特助的。” “………” 凝滞两秒后,秦招招皱眉,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他堂堂的集团继承人不做,跑来应聘她的特助?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是那段时间心力交瘁到把脑子也熬坏了? 不怪秦招招诧异,晏伯山的案子日后审理起来,按照法律华润一定要作变更登记;即使是被自己的亲儿子背刺,除了晏承以外举目无亲的晏伯山也不会把公司白给其他人——大概率还是要把华润交给晏承,至少这样华润还姓晏。 “据我所知,华润驳回了你的辞职报告和推举函,所以你现在依然是华润的CEO,”她顿一顿,“……只要你愿意回去。” “我不回去。”他声音有些冷清,但看向秦招招的眼神却是热切的,仿佛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 “我现在孑然一身,不是什么华润的晏总,我就是我自己,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只是应聘你的特助。” “至于那些所谓的继承权,华润集团CEO的身份,我统统打算放弃。”他语气轻巧,仿佛那些东西不过是不值钱的身外之物。 明明这份继承权代表着华润旗下无数的子公司和股份资产,代表着一个几辈子都挥霍不完的天文数字,可晏承竟然说放弃就放弃了? 扪心自问如果她是晏承,她一定不会为了一个根本不知道爱不爱自己的人放弃这一切,甚至保险起见,她可能还会斩草除根、赶尽杀绝来以绝后患——就算爱,她也不可能放弃,没有人能让她做到这种地步;甚至就在华润出事前一天,她还在李邈面前信誓旦旦地表示晏承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毕竟自私利己才是人性,她以前从不相信有人能克服人性来割肉喂鹰,所以她也一直觉得晏承在骗她;但他真的这么做了,为了和晏伯山彻底割席,他可以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 秦招招目光复杂地盯着晏承,似乎是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晏承笑了笑,语气软了两分:“别这么看着我,我真的决定了。” “……这些年我在华润,也算小有历练。我打算白手起家另开一家公司,或许和华润比起来小得不值一提,但至少我不用再依附晏伯山而活。” “不过你刚就任董事长,很多事情处理起来还没有经验,我担心你,所以想从旁协助。等你这边慢慢稳定下来,我再安心发展自己的事业。” 他顿一顿,定定地看着她: “只要你愿意相信我。” 秦招招沉默了很久,直到晏承眼里浮现出淡淡的疑惑,她这才看着他轻声开口: “我相信你,我也很感动你思虑周全,为我做到这种地步,但是晏承,我拒绝。” 晏承神色一怔,“你听我说,你现在……” “你听我说。”秦招招神色淡淡地打断他,“……我是没有经验,但我也要一步步靠自己走下去来积累经验;我当然不可能每次都成功,但失败也是通往成功的其中一步。” “当年我爸爸还活着的时候,他也一力护着我,可是他死了,我连抵抗欺压、撑起恒远的能力都没有。我活了二十岁才明白,没有谁可以一辈子活在别人的羽翼下,人必须要栽跟头才能学会长大。” “所以这次,我想靠自己试试。” 第66章她选择放弃 那天以后,秦招招没有再见过晏承。 偶尔从徐恕的嘴里得知他的近况:晏伯山为了逼他回去冻结了他名下所有的资产,房产也全部收回,从堂堂华润集团的继承人一朝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普通人,无异于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落到尘埃里。 他自己开了个小工作室,做金融相关;可这行必不可少的就是人脉,晏承倒是有人脉,只是都被晏伯山从中作梗截断了,所以放眼整个望京,几乎没有人敢和他合作。 被逼到绝路,比她当初还不如上千倍。 望京迎来这个冬天第二场雪的时候,秦招招主动约晏承见面了。 约在一个咖啡厅的二楼,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温黄的路灯和周围细碎飘落的雪花。秦招招落座后等了不到五分钟,就看到楼下晏承从车上下来。 他今天没穿西装,白色高领毛衣外加一件大衣,围巾一丝不苟地挂着,并没有围起来,倒让他身上少了些锋芒。 雪下的不算大,但晏承下了车走进咖啡厅,身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他人站定在秦招招面前时,男人鸦黑的短发上还有些未化的白色。 没有秦招招想象中那么落魄,徐恕说晏承吃睡都在公司,生活水平较以前下降了无数个档次,可今天一见,倒好像是她多虑了。 或者说,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这样—— 四面楚歌仍不落下风,总是运筹帷幄,淡然处之。 很少失态,每次都是因为她。 “怎么忽然想起来约我见面了,不怕你男朋友生气吗?”晏承一边坐下一边低声开口,语气轻松,混杂着外面微弱的风雪声。 秦招招一愣,意识到他说的是宋聿,不由得莞尔——她没想到,之前那些卑劣幼稚的气话他还记得,还真的以为宋聿和她重归于好了。 不过她并没打算解释,虽然她和晏承之间的仇恨可以一笔勾销,但感情方面还是算了,说她没有男朋友,好像某种没必要的暗示。 她岔开话题,似乎不想提起她的感情状况: “我约你来,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她没时间拐弯抹角地斟酌开场白了,索性开门见山:“……我听说你的公司起步艰难,晏伯山也一直暗中为难你,我可以让恒远和你的公司达成合作。” “晏伯山在望京手眼通天,但如今他的手也伸不到恒远来。” 晏承端起咖啡啜了一口,垂着眼帘,不和秦招招眼神对视。 “招招,我有句话想问问你。” “你说。”似乎已经预料到对方要问什么,秦招招心底升起一丝忐忑。 “你想帮我,是因为单纯的可怜我,还是因为对我有感情、想和我有以后?”话音落下,他屏息凝神,抬眼看她。 他放弃华润的一切,让晏伯山被绳之以法,是为了和她有以后,为了和她重新开始;可是他一直忘了问,她还愿不愿意和他重新开始。 他不介意她对宋聿的旧情,不介意她身边现在还有人,晏秦两家的恩怨了结以后,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去争、去抢,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能说自己是赢家——可他唯一最怕,她对他没有一丝丝感情,即使没有了那些陈年旧怨,她也不想要他,直接把他的爱扼杀在襁褓中。 秦招招嘴唇微抿,“这很重要吗?” 可怜他或是因为感情,不都是为了帮他,为什么一定要分的那么清楚? 晏承固执地看着她,语气不知不觉带了一丝哀求,“对我来说……很重要。” 秦招招却不作声了,整个人安静下来。僵持良久,还是晏承败下阵来。他苦涩一笑,仿佛已经从秦招招的沉默以对里知道了答案。 再逼问下去也没意思了,他移开视线,眼睫微微颤抖着: “谢谢你对我伸出援手,好意我心领了。” 他不再多说什么,但拒绝之意已经很明显。 秦招招皱眉,没想到晏承这么固执,“你再考虑考虑吧,或许你会需要我的帮助。” 晏承只是摇头,眼里的笑意勉强而微弱,就像当年她为了宋聿换座位,回头看时他的眼神那样。 最终不欢而散。 分别以后,秦招招没有直接回家或是回公司,而是去了趟墓园。 冬风萧瑟,秦招招孤身一人,在雪地上踩出一排轻浅的脚印,又被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住。 恒远回到她手里以后,她每天都泡在公司里,也没空来看看爸爸,现在手里的公事暂时告一段落,她终于有时间来和爸爸说这个好消息。 “妈妈特别高兴,一直说老天有眼,但是爸爸,把恒远还给我们的是晏承,不是老天爷,”她轻声地说着,拂去了那方墓碑上落下的雪,“……爸,您在天上会原谅晏承吗?” 恨晏伯山无可厚非,那晏承的罪呢? 她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叫嚣着:他是无辜的,晏承是无辜的,他也是受害者! “我知道他是无辜的,所以我不恨他,”秦招招在心里默默的说,思绪几乎要被耳边的风声压过,“但我心里过不去,我无法心安理得地和他在一起。” 她早已经不恨他了,可是一闭上眼,她就想起爸爸去世时含恨而终的模样。 她为此无数次在午夜中惊醒,仿佛一把利剑高悬头顶,时时刻刻提醒她对仇人的儿子产生了感情。 她实在没有必要为了爱情让自己痛苦,她还年轻,有大好的年华和宏大的家业,她的人生不是只有晏承。 所以,她选择放弃。 第67章我们都有各自的路要走 临近年底,恒远总部上下开始张罗年会,夏琳来了好几趟,除了确定公司年会那两天秦招招的行程,还提醒她晚上有个要出席的慈善晚宴。 宴会邀请了整个望京金融圈所有有头有脸的企业家和新贵,秦招招上任不久,不算十分清楚这个圈子的水有多深,但自古金融地产不分家,总要多走动走动,才能长见识。 “好,我知道了,晚上你和安文陪我一起去。”秦招招吩咐道。 自从她接任董事长一位,人事部按照公司章程分门别类地给她安排了好几个秘书和特助;每次出行身后都跟着一大帮人,她看着都觉得累的慌,最后勒令他们都不要跟着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夏琳和另一位叫安文的秘书跟着。 安文毕业于常青藤盟校,能力自然没得说,只是为人寡言少语,办事雷厉风行,和夏琳是两个极端。秦招招觉得她太闷了,就经常让夏琳和她一起共事,省的人再闷出毛病。 傍晚七点,秦招招提前进入会场,身后穿着职业正装的安文附在她耳边低声道:“秦总,宴会名单确认过了,并没有晏伯山。” 晏伯山现在只怕在家焦头烂额呢,不来倒也在她意料之中。 不止晏伯山,秦招招环视一圈儿,也没有看到路家的人,更别说丁彰。 乔家倒是来人了,乔钰哥哥膝下的一双儿女,看见了秦招招却也避着,远远地冲她点了下头就算打招呼,连近前说话都不敢。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是倚仗家族长辈而活的二代,而她已经拿回自己的公司不受任何人约束控制了——丁彰从前如何依附晏伯山为难秦招招,他们自然一清二楚,虽然心知肚明秦招招大概不会迁怒,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不起总躲得起。 至于路家。 晏承提交给警方的证据中,路存的父兄竟然也有参与晏伯山的犯罪阴谋,半个多月前路延低声下气地求到她面前,希望秦招招看在往日旧情的份上放过路家。 她只觉得可笑——当初秦家落难,路家若只是袖手旁观或许她还能记得所谓旧情,可他们同样背刺了秦家,路存又做出那种事当众大放厥词不给她留一丝丝脸面,她为何要放过他们? 最后自然是撕破脸,路延夺门而去,不久就传来他们父子被警方传唤的消息。 最近倒是沉寂了,现在更是连这种含金量的慈善晚宴都不参加了,想必日子不会比晏伯山好过多少。 他们每况愈下,秦招招这边却是如日中天——关于她一夜之间身价暴增这事,圈子里说什么的都有,可无论如何,她现在是实在在在的恒远掌权者,且拥有华润集团大量股份,前途不可限量。 前来问好攀关系的一波接着一波,秦招招回忆着父亲生前的样子,装的脸酸心累。 直到宴会结束,她都没有看到晏承的身影——不过想想也是,宴会主办方忌惮晏伯山,他发了话,业内谁敢往枪口上撞? 酒过叁巡,秦招招终于可以摘下虚伪假笑的面具,被夏琳扶到车上。 安文开车,车上放着某首不知名的小众钢琴曲,秦招招听着听着,意识逐渐变得悠远。 她放空自己,什么也不想,任由车窗外的冬景在视线里疾速向后掠过,最后停在她住了小半年的公寓楼下。 安文想扶着老板送她上楼,被秦招招摆摆手拒绝了。 公寓楼下还停着几辆车,她独自一人,一边往台阶上迈一边随意瞟过去了一眼—— 视线拐过弯,看见那道倚靠着车身、熟悉的身影。 男人侧着脸,下颌冷硬,五官似是造物主最得意的神作,只是微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她看到他的下一秒,或许是察觉到视线,晏承也随即看了过来,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接着湮于平静。 天地间一片安宁,两个人都静静地看着对方,最后还是晏承抬腿,慢慢踱步朝她走来。 “想着来碰碰运气的,没想到老天爷这么眷顾我。”他语气寻常,只是微微颤抖的呼吸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秦招招却好像完全听不出来,她同样平和地笑了笑,“最近怎么样,我是说你的工作室。” “举步维艰,可能马上就开不下去了。”晏承低笑一声,实话实说,表情却很轻松,好像并不苦恼,只是在说玩笑话。 秦招招立刻就想提出帮他,可不等她开口,晏承忽然一反常态,很轻柔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招招。” 短短两个字,却仿佛含着某种淡淡的哀伤,以及浓厚到化不开的贪恋。 “……我大学时的朋友在国外发展,他听说了我的事,邀请我跟他合伙。”他说着,双眼盯着秦招招,不放过她表情的任何一丝变化。 可她的反应却让他失望了,她浅浅讶异了一下,完全没有一丁点的不舍,眼神分明是替他喜悦的:“那挺好的啊,出国以后你也能发挥你的才能,不必被压制了。” 晏承垂眼,嘴角的弧度有些苦涩,“是啊,反正我一无所有,总不会比现在更惨了。” 秦招招霎时缄默,她当然知道晏承想听什么,但她不会说。 他们现在这样,彼此之间没有爱恨,见了面还能像老友故人一样简单寒暄几句,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她不想打破。 两人之间的气氛陷入凝滞,空中不知何时却飘起了细小的雪花,晏承抬头看了一眼昏黑的天空,语气说不出是怀念还是什么: “招招,你还记不记得,你和你第二个男朋友,就是在这样一个雪天分手的。” 秦招招摇头,她生命中很多东西,早就已经随着时间的洪流被冲刷的淡忘了,但晏承好像都记得很清楚,仿佛那些日子就发生在昨天。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很早就喜欢你了;”晏承自顾自地说,仿佛要把压在心里多年的话全都倾诉出来:“……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是朝夕相伴的某天看到你一脸明媚地笑,可能更早。但是呢,你从来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他记得小时候她还很喜欢他的脸呢,可惜后来收到的每封情书上从来看不到她的署名。 “我知道的,除了宋聿,后来你的每一任你都没那么喜欢他们,所以每次你分手,我都在想,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但也只是想,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置身事外做一个旁观者。直到后来,他们之间连朋友都做不成。 他以为他会一辈子这样,所以她和路存在一起,甚至订婚,他虽然心痛,但也尊重她的选择,不敢争亦不敢抢。 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 从来没有得到过,自然也不会、不敢生出妄念,可一旦得到了又失去,这种巨大的落差感无异于切肤之痛,饶是谁都接受不了。 只差一点点。 晏承看向秦招招,声音带着无望和恐慌,但终于还是问出口: “招招,你是不是……还没有原谅我?” 他话音落下,秦招招脸上从始至终的从容终于出现了一丝丝裂缝,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复了: “我原谅你,从圣诞节那天你把所有的一切都还给我,又送晏伯山去坐牢,我就不再恨你了。”她轻声道。 晏承眼前一亮,心底重新升起希望,可下一秒,秦招招的话就立刻让他再次绝望: “但是这不代表我能爱你,我还是心有芥蒂,我无法完全忘记我爸爸去世时的样子。我看到你,就会想起他,你能明白吗?” 那层隔阂很薄,可它是那么的坚不可摧,横亘在两个人之间,谁都无法跨越。 晏承似乎红了眼,又似乎没有,他语气悲切:“所以你才不愿意接受我待在你身边帮你处理公司事务,是吗?” 她不想和他有任何感情方面的牵扯,所以拒绝他伸出的援手,拒绝他从旁协助。 “是。” 短短一个字,晏承眼中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变成一潭黯淡无光的死水。 秦招招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但转瞬即逝——既然决定了不再和他发展下去,那她也不想消耗他,更不想糟践他的感情。 以前她把他仇人,如何利用他伤害他都不会心有愧疚,可如今时过境迁,她不能再那样对他了。 他没错,她也没错,只是他们注定无法相爱。 晏承自此陷入了无尽的沉默,直到秦招招逃也似地开口告辞,他方才在她转过身的一瞬间握住她的手腕阻拦了她。 晏承浑身绷紧,赌上所有的自尊心还是被抛弃,他已经心灰意冷,却还是执着地,颤着声道别: “……再见。” 话音落下,背对着晏承的秦招招忽然感觉到落在她手上一滴凉凉的泪。 长痛不如短痛,她知道的。 她明明已经作出了选择,明明对自己的人生如此明确了,可为什么,晏承的眼泪还是烧的她这么疼? 可她没有回头,只是一点一点抽出手,仿佛要把自己从对方的生命中抽离: “晏承,这些年,你辛苦了。” “忘记晏伯山,忘记以前所有不好的一切,开始你的新人生吧。”她轻声说。 我们都有各自的路要走,就这样吧。 第68章番外·思念无声(二更) 听助理汇报完最后一项财务申报,晏承看了眼手表——离他登机的时间还早,足够他见廖驰一面,和他商量一下下个月温哥华的国际金融峰会由谁出面参加。 “查尔斯在他办公室吗?”他抬眼问那个助理,英文发音清晰朗利。 助理是个蓝眼睛的英国人,平时总是操着一口高贵绅士的英音,喜欢时不时说些幽默风趣的冷笑话——不过他的上司格雷森一向不捧场,如他所愿哈哈大笑的只有公司里另一位老板查尔斯。 也就是廖驰,他的中文名发音太复杂了,整个公司除了晏承没几个人知道。 “他在,半个小时前我去送资料,他正在办公室里回复邮件。”助理说道。 晏承站起来,同时拿下办公桌旁衣架上挂着的大衣和围巾,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我明天出差一天,有事给我发邮件。” 话音落下,助理的表情变得有点夸张的无奈——明天是休息日啊,他还要出差? “Grayson,虽然我从不插手别人的隐私和生活,但是我真诚地奉劝你一句,注意休息,你工作太拼命了,”这个一头棕色卷发、五官深邃的年轻男人耸了耸肩, “……我真的不赞成你这种拼命叁郎式的工作模式,Charles也是亚洲人,他就不这样。” 是个喜欢搞人文关怀的外国佬,可惜他碰上的是晏承,男人听了他的话连停顿一秒都没有,步伐仍然急匆匆的,还不忘抽空敷衍他一句:“谢谢你的关心,我会考虑的。” 说完就走了,浑然不顾身后下属的唉声叹气。 关上门,晏承直直地朝廖驰办公室的方向走过去。 对方正一边穿外套一边关电脑,听见声音,他抬头看了一眼,表情立刻变得苦大仇深:“别告诉我你是来给我安排工作的?祖宗,明天周六啊,我去野餐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廖驰在国外生活多年,不比晏承继承家业又在国内耗了几年,他为人随性自由的很,入乡随俗奉行享乐主义,当初邀请晏承入伙,一是看中他的能力和才华,二是希望他能加入以后独自挑起大梁,他自己也好做撒手掌柜逍遥自在。 谁知道晏承不仅上学的时候不近人情,工作了还是那么一板一眼,整天冷着个脸,态度强硬、做事果决,硬是把他五到十年的工作目标压缩到两叁年就完成了。他好歹也是个上市风投公司的老板,被他压榨的比牲畜还不如。 不埋怨才怪。 “不是工作,”晏承语气淡淡,看廖驰的眼神像在看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下个月的金融峰会,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去参加,愿意的话就你去,不愿意的话我去。” 他眯了眯眼,“不过现在看来,应该不用问了。” 有那个功夫,廖驰大概宁愿去周边某个小镇秋游一圈儿。是他太高看他了,还以为经过上周财经周报的专访以后,他能斗志昂扬一些,结果还是这么吊儿郎当。 廖驰嘿嘿一笑,一脸“还是你懂我”的表情,“咱们公司有你一人就够了,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投资,就是当初拉你入伙,所以现在高枕无忧、万事大吉。”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还有约呢,先走了。” 廖驰一脸如沐春风,深棕皮鞋踩出的步伐轻快,只是在经过晏承时却忽然顿住了,他像是想起什么,偏头看向晏承: “那个,Davies说你明天要回国出差,还是去望京,你……可以吗?” 事实上,他和晏承共事这么久,对方从未在他面前主动提起自己的感情状况,也从来没有被情绪裹挟耽误工作。在廖驰眼里,晏承就像个被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无欲无求,血和肉都是冷的,更别提什么情情爱爱。 有时他也会遇到晏承的爱慕者,欧美或华人都有,甚至还有公司里新入职的小姑娘和合作伙伴,但晏承却始终孑然一身,感情生活寡淡的好像一个苦行僧。 廖驰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无性恋或者情感障碍,直到有天无意中发现对方手腕上那块小小的纹身。 那块纹身常年被手表的表带遮盖,以至于廖驰几乎没什么机会见到,甚至都没看清就被挡住了,只隐约觉得好像是个名字,不过这不重要——晏承这种性格的人,竟然会像个十几岁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把心上人的名字纹在身上,这才是让他格外意想不到的。 他以为那是晏承异国恋的女友,这也就能解释的通为什么他总和异性保持距离了,不过当他问出口,对方却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愿意提起,只是以缄默了结了这个话题。 可他廖驰是谁啊,生活本就枯燥无味,晏承越不说他越好奇,终于在又一次对方摘下手表时,他看清了那个名字。 秦招招。 晏承因何放弃家业只身来到国外白手起家,廖驰比谁都清楚,但他一直以为他是因为良心难安、不愿接受生父以卑鄙手段得来的资产所以才耗费苦心将一切归还,可当他看清那个纹身,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对晏承来说,望京大概是个伤心地。 想到这里,廖驰挠挠头,有些苦恼和不情不愿,但还是说:“要不然我替你去?大不了野餐推到下一周。” 晏承却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明明心里涌上万般苦涩,脸上表情却始终平静:“不用了,我没关系的。” “不过还是谢谢你,好意心领了。” 说完,晏承转身离开。 想起来之前戴维斯关心他的话,他眸色稍黯——他当然知道拼命工作无异于加速燃烧身体,可如果不工作,他又能做什么呢? 用这些事来填满自己,至少他没精力再没日没夜的胡思乱想,累到极致时也能睡个好觉,不必在夜深人静时独自承受那份没有结果的思念。 可他还是想她。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正经理由,能回国看她一眼,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把机会丢给廖驰。 翌日早上,飞机准时落地。 晏承从机场出来时,天气还不错,风轻日暖,和他同一趟航班的乘客小声谈论着自己还没倒过来的时差,商量着待会儿回到哪里去。 他的目的地却只有一个。 恒远总部大厦旁边写字楼一楼的咖啡厅,他已经可以轻车熟路地找到一个最佳视野的座位。 九点半,他看到秦招招从车上下来。 她身边还跟着那两个叫夏琳和安文的秘书,头发长了一些,穿一身剪裁得体的正装,眼神凌厉而沉稳,早已不是几年前娇纵张扬、风风火火的样子了。 晏承静静地看着她,眼前不间断地闪过她从小到大的所有模样,幼时的,少女时期的,还有现在的——他已经不记得上次偷偷来看她是什么时候了,可是很奇怪,她的样子就好像已经刻在了他脑子里。 很快,这位年轻的集团掌权者前呼后拥地进入了大厦,晏承的视线却还执着地追随着她消失的方向,贪恋而渴望地看着,即使他知道她不可能会回头看他一眼。 思念无声,所以她永远不会发现不远处的他。 跨越大洋彼岸,短暂地见这么一面,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第69章五年后(三更) 五年后。 又是一年盛夏。 秦招招第六次把目光投向咖啡厅外的车水马龙,看到两辆车因为红灯抢跑差点碰到、两边驾驶座各下来个中年男人破口大骂时,她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 对面的男人陡然止住了话,似乎也察觉出相亲对象的心不在焉,这让他微微有些不悦: “秦小姐,请问我刚才哪里说错了吗,才让您见笑的?” 秦招招回过神来,连忙摆手:“噢,没有没有,我觉得您说的挺好的;就是太深奥了,跟不上您的思维,我有点走神,不好意思。” 措辞体面,解释的同时还捧了对方一把——短短几年,商海浮沉的秦招招头脑已经越来越灵活,话术也越来越圆滑了。 这要是在五年前,打死她她都不信自己能对男人这么有耐心,碰上脾气合不来的,任凭你是皇亲国戚,她也甩脸子说走就走——这几年脾气跟着年龄一起长,倒是稳重了很多,最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要不然她妈那边也不好交代。 毕竟眼前这位,可是林女士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念叨,说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普天之下再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合适的未婚夫人选,多少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因为秦招招这番话,那男人的微表情恢复成最初的善意温和,五官端正但平平无奇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 “是我的不妥,不应该在这种场合聊公事的,不知道秦小姐对什么感兴趣呢?我回家族公司工作前曾涉猎体验过很多行业,平时也有些攀岩深潜之类的体育爱好,或许会和您有什么共同话题。” 共同话题啊…… 这问题还真把秦招招问住了。 她当然不可能和对方聊一些富二代之间流行的吃喝玩乐,执掌恒远以后她每天除了忙工作,还是忙工作,这两年公司逐渐安稳下来,效益显着提升,她才偶尔歇口气去旅个游、滑个雪。沿途的风景倒是可以说一说,但去的地方太多,她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该从哪儿说起。 至于各自的家族公司,她家是搞房地产的,对方则是高科技创新产业领域,总部常年驻扎硅谷,说的什么基因重组,她只能听个半懂。 而且,对方完全不是她的菜。这几年她断断续续有过两次短暂的感情,都是开始有点兴趣但很快乏味,最后草草结束——可至少那时候她还对对方感兴趣,这次这个则提不起一点。 诚然,他家世条件及个人履历的确都很优秀,和她是门当户对,性格谈吐目前来看也算正常,眼界素养都很高,她妈妈没有瞎说。 可她看着他,一听他说话,就有种昏昏欲睡的无聊。 想告辞走人吧,来之前妈妈叁令五申,就算不喜欢对方也不能搞砸这次相亲,至少要和和气气地结束见面把人送走——母亲上了年纪,虽然注重保养但到底是不能总生气操心,秦招招挂念着她,自然严格要求自己的一言一行,争取让妈妈宽心一点。 想到这里,秦招招只能硬着头皮抛出一个话题: “……我听说你常年待在国外,北美那边你经常去吗?……噢,那边有几个州的确有点不太平,不过我知道有个边陲小镇风景特别好,我之前……” 聊天气氛重新变得融洽,两个人谁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隐匿在隔断架和绿植后频频投过来的目光。 男人姓易,一杯咖啡下肚,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随后略带歉意地看向秦招招,“不好意思秦小姐,我去一下洗手间。” 秦招招点头微笑,“嗯,您请便。” 洗手间很安静,明亮宽敞,男人站在洗手台附近摆弄了一会儿手机,才把手机放回西装口袋,一边弯腰洗手一边对着台前的镜子照了照。 身后传来脚步声,随后他旁边那个感应水龙头下出现一双白皙修长的大手。顺着那双手往上,男人眼角余光看到对方的长相。 他眼里立刻弥漫出一丝隐秘的不屑——长得帅有什么用,小白脸而已。 未料被他在心底嗤之以鼻的人下一秒却忽然看了过来,他脸上的微表情来不及收,有些尴尬、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一声。 “你好,请问您有时间吗?想跟您聊两句。”对方忽然冷不丁开口。 一个陌生人突然搭话,这让他有些诧异:“呃……您说。” 小白脸不仅长得好声音好听,还比他高出许多,以至于说话的时候,他不得不微垂着眼,“和您同桌的那位女士,她不喜欢喝苦咖啡,建议您向服务员要一份燕麦或炼乳,她习惯在咖啡里加这两样。” “你是说秦小姐?”男人脸上带着困惑,随后对方“嗯”一声,回应了他的问题。 如此了解一个人的喜好,还是个外貌优异的同性,这让这位易先生本能地生出危机感: 他眯了眯眼,“不好意思,冒昧问一句,你和秦小姐是什么关系?” 晏承收回视线,抽出墙上的擦手巾,竹节般的手指在白色纸巾里穿梭,他语气云淡风轻:“没什么关系,几乎算是陌生人了。” 说着,他解下手表,整理起自己的衬衫袖口。易先生眼尖,或者说对方本来就存心想让他看到,很快他视线就死死盯住了晏承手腕内侧的纹身。 他不瞎,当然看的出来那是他今天相亲对象的名字,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凝重,“没有关系,那你这纹身是怎么回事?” 好似突然想起来还有这茬儿,晏承恍然大悟、欲盖弥彰地遮了一下手腕,眸色带了一丝宣示主权的隐晦敌意:“这个啊,是以前她包养我的时候,为了显示我是有主的,我就去纹了这个。” 他语气轻飘飘的,但怎么听怎么古怪,说的话更是炸裂:“不过您放心,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两个之间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易先生看着眼前这小白脸皮笑肉不笑地挑衅他,差点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没关系了还追过来旁敲侧击他?鬼才信啊。 潜在情敌那么了解他的相亲对象也就算了,还长的那么好。他可以不在意未来妻子的过去,毕竟他们这个圈子很多人都不干不净的,可是他接受不了她都来和他相亲了,还和包养过的男人藕断丝连。 回想起刚才秦招招对他满不在乎的态度,他只觉得被羞辱到了。 男人冷哼一声,恼羞成怒的转身离开,没走两步,身后又传来那人陡然拔高、略带讽刺的声音: “你该不会是要因为这个,去问罪你的相亲对象吧?” 易先生猛地停下脚步,想法再次被觉察的不快让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说了,我和她之间早已是过去式了。可是易先生,您和您的异国女友露兹,应该还没分手吧?毕竟就在昨天,她还在社交媒体上晒出了和您的床照。”晏承面无表情,漠不关心的逼问到后面已经变成不容置疑的冷厉。 虽然打了码,但他铁了心想查,又怎么可能查不到。 这姓易的不过是仗着秦家人一直在国内,天高皇帝远的查不到他的私生活,所以才敢骑驴找马,脚踏两条船;晏承在当地也算小有人脉,秦家找的这个浑身上下挑不出错处的相亲对象,说穿了也不过是个私生活混乱的伪君子。 只是装的一手好男人模样,人设立的稳罢了。 “我劝您,不要因为个人情绪去质问招招,把场面搞得太难看了。否则的话,我不介意让场面更难看一点。”他沉声道。 比如,让秦家和整个上流社会都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男人转过身,脸色铁青,不知道是因为晏承调查他的隐私戳穿了他的真面目,还是因为他毫不迂回的扬言威胁。 “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私生活被对方查了个底朝天,他这才意识到事情似乎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如果这人只是个靠色相上位的小白脸,不可能这么手眼通天,连他小心藏着的情人都能查出来。 晏承薄唇微抿,“我只是个小人物,易先生家大业大,不会认得我的。” 这是不打算自报家门,让他自己想办法去查了?他想。 两个男人隔空对峙片刻,姓易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不外乎别的,这张脸实在太引人注目太有辨识度了,虽然他阅人无数,但外表如此优越的男人并不多。 “我想起来了,”男人皱了皱眉,探究的眼神中带了一丝不敢置信:“你是……常青资本的晏承?” EvergreenCapital(常青资本)的两位创始人晏承(Grayson)和廖驰(Charles),四年前还都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投资过物联网、人工智能、共享经济及生命科学等多个领域,后因眼光独到屡战屡胜,小有成果后正式成立风投公司。 短短四年,公司就飞速发展,曾两度接受RandJournalofEics《兰德经济学杂志》的采访,被誉为风投界横空出世的一匹黑马,因其展现出的巨大的发展潜力而很被业内所看好。 这么一位业内新星,不好好在自己地盘上待着,千里迢迢跑来国内对他使绊子、和他抢人了? 第70章好久不见 相亲对象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以后整个人忽然安静了好多——秦招招刚刚发现对方的异样,男人就闪躲着视线提出自己有点急事要处理,下次有空再约。 秦招招端着假笑告别,心里想的却是:不会有下次了。 出了咖啡厅,手机振动两下接收新消息,她习惯性点开看,然后视线微凝: 是徐恕和文珂的婚礼宾客群,刚被拉进群的人挂着好久不见的那个名字,如同平静湖面被扔进去一粒石子,她心底不可抑制地泛起一点微弱的波澜。 手机顶部弹出徐恕发来的消息: “招招,我婚礼也邀请了晏承,不过他不一定来,我也不会让你们坐一起。你看你要是实在不方便,也不用勉强,给我回个准信就行。” 徐恕和晏承也算少年相识,这么多年不说特别铁但也走的挺近的,他结婚邀请他无可厚非,婚礼前知会她一声已经够地道的了。 四年前晏伯山一案的一审判决结果下来,她在法院远远地见过晏承一次。 晏伯山数罪并罚,即使发动业内最厉害的律师团,仍因证据确凿被判处十八年六个月的牢狱之灾,罚没六百万。华润群龙无首,最终执掌大权还是落在了董事会的某个龙头股东手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十八年后,华润也不会再姓晏。 自此,晏承不再亏欠她和秦家一分。 秦招招收起手机,脸上表情未变。 两天后,她如约出现在徐恕的婚礼现场。 办的草坪婚礼,没有请七大姑八大姨一大帮亲戚,只有至亲和一堆同龄的、志同道合的朋友,草坪上几个花童模样的小朋友正在嬉戏、追逐,手里抓着气球和花朵。 到处弥漫着甜蜜、温馨的气氛,白色纱幔随风飘扬,场地一角的乐团正在演奏轻柔美妙的提琴曲。 作为新郎的徐恕满脸笑意,刚把上一位宾客迎进去,看到秦招招忙不迭小跑过来,还是往常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和她开玩笑: “谢谢我们秦总,百忙之中还抽空来参加我的婚礼。” 秦招招懒得跟他贫,四处张望了下,“怎么就看到你,新娘子呢?” “还在准备呢,没到婚礼开始时间,伴娘都不让我见的。” 秦招招摆摆手,一路找到新娘子的休息室,和她聊了几句,又把礼金亲手交给文珂。 休息室外的走廊远离婚礼现场的喧嚣,安静的过分,秦招招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心里计划着回公司以后要处理的文件都有哪些。 她正想得入神,踏出走廊,室外草坪的正中央,徐恕的身边此刻已经多了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晏承第一时间看过来,离得有些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五年的时光仿佛弹指一挥间,这五年里,她很少、甚至几乎没怎么想起过他,所以她就以为她已经把他忘的差不多了;但见了面却发现,记忆会被尘封,却不会消失——他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还是爱穿正装,过于优越的外表使他站在新郎身边比正主还显眼,双腿修长,高大沉稳。 不知道徐恕和晏承说了什么,他深深地看了秦招招一眼就离开了,四周只剩下他们两个,晏承一步步朝她走过来。近了,他嘴角扬起一点淡淡的弧度: “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明明不久前他还躲在暗处偷看她和别人见面,可只有晏承自己知道,他并非表现出来的那么沉寂平静,恰恰相反:刚看到秦招招时,他脑子几乎一片空白,在谈判桌上无往不利的能力在这一刻好像突然消失了,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里,怦怦怦地像是要跳出来——要不是来之前他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遍,恐怕连这么一句开场白都说不出来。 秦招招不知道晏承用了多大的力气来压抑自己紧张的情绪,她表情比晏承还要淡,“……挺好的。” 除此之外,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或尴尬,对她来说,他就好像天边的一朵云,或路过的某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晏承嘴角微弱的喜悦隐没了,他张嘴还想说什么,秦招招却抢先开口:“那什么……我还有事,得先走了。待会儿见了徐恕,替我跟他说声新婚快乐啊,多谢。” 说完,她就要走,毫不拖泥带水。 “你不打算留下来吃喜宴吗?”晏承语气还算正常,只是尾音带着微弱的颤意。 秦招招顿一下,“不了,我……” “如果你是因为不想看见我,我可以现在就离开。”晏承轻声打断秦招招,同时侧眼看向她。 轻飘飘一句话,一下子就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和立场拉的暧昧不清。好像他们有过多深刻的爱恨,以至于过去这么多年,她还要躲着他。 秦招招回头,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两人之间似乎有些凝滞,又似乎暗潮涌动。沉寂两秒,她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 “好,我留下来,但不管我走还是留,都不会是因为你。”她说。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特殊的关系或感情,更不是仇人,所以她不会被情绪裹挟着逃避或远离有他在的场合。她想告诉他的是:他们只是很普通的旧相识,她要做什么仅仅是因为她想要、需要做什么,而非因为他,仅此而已。 晏承听得出来她话里话外急欲撇清关系的疏离,但不得不说分别五年他的心理素质加强了不少,再面对这种话,他已经可以平静处之——“嗯,我知道。”他顺着她说,既不质问,也不痛苦。 甚至眼底还浮起浅浅一丝笑意——左右他的最终目的也只是为了让她留下来,过程如何都无所谓,结果是他想要的就可以了。 婚礼进行的很顺利,秦招招所在的席位是最靠前的,可以近距离看到这对新人。 徐恕的确如他所说的把晏承安排的离她很远,只是酒过叁巡,宾客走的稀稀拉拉时,这位新郎却面露难色地朝她走过来,示意她看向角落里那桌。 “招招,晏承他喝醉了,谁都不让碰;文珂她刚给我打电话,着急找我,我抽不开身,麻烦你帮我照看他一会儿,一会儿我叫两个服务员把他带到宾客休息室。” 秦招招今天没喝多少,刚给安文打了电话让对方来接。她远远地看了晏承一眼,对方安安静静地垂头坐着,看不出喝醉了没有。 “行,你忙你的去吧,今天可是你和文珂的大日子,不能怠慢了新娘。”她一口答应。 话虽这么说,秦招招却并没有在徐恕离开后就来到晏承身边“照看”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偶尔用眼角余光注意一下他的动向——只要人还活着不就行了,徐恕又没说具体怎么照看。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徐恕口中的两个服务员,倒是等来了安文。秦招招无法,只得走到晏承面前,居高临下地轻叹一口气: “你现在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徐恕说晏承喝醉了,可他抬头看她时,除了脸色有些潮红,眼神还是正常的,他语气也很温顺,像被驯服以后无条件认同主人的大型犬: “莱茵庄园,你还记得地方吗?”他说。 第71章勾引(二更) 时隔多年故地重游,秦招招记忆中的一切都没有变。 晏承做春梦叫她名字被她当场撞见的尴尬场面还历历在目,如今当事人就站在她身边,身上的温度和淡淡的红酒香气同样弥漫在她周身,让她胸腔不由得涌起一阵微弱的燥热。 看他坐到那张她有些眼熟的沙发上,单手扯松领带又解开一颗纽扣,秦招招完成任务般松了口气,转身欲要离开的一瞬间,手腕被人轻轻拢住。 “……别走。”晏承声音微哑,说话的同时,他上半身前倾着、慢慢地抬眼看向她。 “不要走了吧,昨晚不是说要包养我吗?”男人眸色湿润,声音也带着异样的软,眼神恍惚着,好像整个人又回到了五年前,秦招招喝醉了酒把他当成鸭,他还真的自降身价献身,和她一夜缠绵的事后清晨。 秦招招:“………” 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沉默以对,只当他是喝醉了神志不清。她稍微用了些力气把手抽出来,晏承也不用力箍着她,松松地就让她挣脱了,可他前一秒松开手,后一秒另一只手又牛皮糖似的握了上去——不论她挣脱几次,他都乖乖松开,然后再换一只手缠上去。 几次叁番下来,秦招招彻底失去了耐心,她脸色不耐烦地伸手去拽晏承的领带,然后蹲下去抓住他两只手,用领带当绳子绕着手腕两圈,牢牢地打了个结——晏承起初还不知道她想干嘛,领带被夺走也温顺地一动不动,直到秦招招绑住他双手,他这才恍然大悟般微微歪头,眼神迷离地看着她低笑一声: “原来秦总想玩儿这个?” 他还陷在那场被包养的梦里,称职地扮演着一个无条件满足金主要求的小情人。 秦招招还是不说话,作狠般把那个结又紧了紧,晏承呼吸微重,明明应该是疼得,他眼底却卷上淡淡的、熟悉的情欲。 男人呼出的气息变得滚烫,他喉结上下滚动,嗓音因性欲而覆上一层蛊惑:“您想玩儿什么我都答应,请问秦总可以给我一个奖励吗?” 确认晏承短时间不能挣脱束缚了,秦招招这才抬眼看他,语气冷然:“不可以。” 不管他是真醉还是假醉,奖励这两个字一听就很不妙。 晏承表情变得失望,但又好像意料之中:“……真狠心。”他轻声说着,迷乱的眼神仍紧紧地盯着她,被禁锢的、淫靡的姿态再配上他那张脸,联想他平时冷漠又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简直要多色情就有多色情。 说完全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秦招招的视线不自觉地往下,最终落在他双腿岔开、鼓鼓囊囊的裆部。 被她看着,晏承还无意识地闷哼一声,不自觉地动了下腰,他不知廉耻的那处更硬挺地把西装裤顶起一个大包。 男人的性器硬着,面色潮红,连耳根都是红的。 秦招招忽然意识到,他好像在勾引她正面上他。 对了,他现在醉着,演戏演上瘾了,把自己代入成那个被她包养的鸭子了。 她知道她应该趁晏承被绑住快点离开的,可是她的脚却像灌了铅,一动也动不了——她想起她第一次受到他的蛊惑,平日里冷然禁欲的美人染上欲色,像发情的白莲妖精。 如今的晏承,比起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 时间仿佛被暂停了,四周静的可怕,她甚至能听到晏承的呼吸声——不,与其说是他在呼吸,不如说那是某种氤氲微潮的喘息,他眼尾泛粉,水红的嘴唇微张着,那么专注地和秦招招对视。 她的视线一点点失去焦距,像被海妖魅惑拖入海底的渔民,丝毫没有意识到不知何时对方在逐渐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近了,更近了…… 他闭上眼,甚至不敢去吻她的唇,明明比谁都渴望,最后却偏离两分,薄唇轻轻落在她嘴角。 就在这时,秦招招瞬间回过神来,眼神恢复清明,她猛地推开晏承,同时从这场暧昧幻境中抽身出来。 晏承后背重重地撞上沙发,接着就听到秦招招后退半步的脚步声,她似乎有些懊恼,抑或慌乱,总之声音很不正常: “……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音落下,人已经落荒而逃,像是生怕在这里多待一秒,就会被什么给诱惑的万劫不复似的。 玄关传来关门声,晏承闭了闭眼,刚才还湿润迷离的眼神一下子恢复正常了,脸上的潮红也渐渐褪去,他视线追着秦招招离去的方向,嘴角似有若无地勾了勾。 良久,男人低头看向绑住自己双手的领带,漫不经心地张嘴咬住其中一头,用力一扯,打的结轻轻松松就散开了——其实他方才稍微用点力就可以挣脱的,不过是为了借着酒劲儿和她多说两句话,他才假装被绑住不能动弹。 这次回国前,廖驰和他促膝长谈,对方没有刻意打听他这段深埋心底不敢宣之于口的感情,只是给他支招: “喜欢的人,求是求不来的,更不能用逼的,会把人越推越远。” “要靠吸引,靠勾搭。” 仿佛拨开云雾,对这段感情迷茫无望的人忽然在这一刻下定决心——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他要再争取一下。 晏承感情经历单薄,其实并不懂该怎么勾搭,他浑身上下最有优势的就是他那张脸,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用。 可他又想试试,这样忐忑了好几天,在脑子里演练了无数个可行的计划,最后真的见了面,脑子里又一片空白,全凭本能走一步看一步,想着能靠近她一些就心满意足了——好在,结果还算让人满意,他没有搞砸这场重逢。 虽然有些美中不足,没能引诱她留下来。 不过没关系,等下次机会就是了。他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多等几天。 第72章此一时彼一时 keelyclub。 秦招招已经不记得这是让服务生拿的第几波酒了,坐她旁边的客户是个海量,和她推杯换盏了无数次了,竟然还只是微醺。 她自诩酒量不错,只是这两年应酬都是身边的人挡酒,如今遇上了相见恨晚的合作方,想和对方喝点儿了,发现自己酒量跟不上了。 对方几杯下肚,秦招招酒杯里的酒才下去一半,好在人家也不为难她,只是时不时和她碰个杯,两瓶的酒喝空了,人这才打了个酒嗝。 合作方是个爽快大方、精明干练的女人,叫钟黎。大本营在沿海地区,吃了时代的发展红利富得流油,什么生意都沾点儿,只是这两年才把商业版图往望京这边扩张。秦招招和她一见如故,既喜欢她的性格人品,也欣赏她的行事风格,一来二去,两人也算半个朋友了,这次钟黎在望京的行程即将结束,所以把秦招招约出来聚一聚。 她身边那个年轻男助理站起来给老板倒了杯温水,面容姣好、总是温柔浅笑的脸上浮现一丝担忧:“钟总,您少喝点儿,医生解你酒禁才不到半年,您这么喝,回去又要难受。” 钟黎却满不在乎,说话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跟个和尚一样养半年多了,早就养好了。今天心想事成我高兴,多喝点儿怎么了,净瞎操心!” 虽然秦招招一向不爱插手别人的闲事,不过钟黎今晚的确喝的有点多了,她有意想转移一下对方的注意力,索性就着她的话笑问道: “钟总为了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也说出来让我们开心一下呗?” 钟黎一听来劲了,手里的酒杯都放下来,开始绘声绘色地给秦招招讲她的好事儿: “之前还没来这儿的时候,我就看上了你们望京一个男演员,长的那叫一个正演技那叫一个好,我惦记了好久。前一阵子,听说他又拿奖了,新剧在拉投资,我二话不说就让人联系他的经纪人和新剧制片人,把他那部剧包圆儿了。” 钟黎面色颇得意,眉飞色舞的,话音落下突然发觉自己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了,又回头问她那助理,“……那演员叫宋什么来着?” 助理一脸无奈,“宋聿。” “对对对,宋聿。招招,你听说过吗?” 秦招招笑着点点头,“听说过,怎么,钟总喜欢他?” 娱乐圈里,金主为情人一掷千金投资影视的事很常见,无非都是为了那副好皮囊,双方各取所需罢了。钟黎说惦记对方很久,如今终于得手,怪不得心情好。 听出了秦招招的潜台词,钟黎眼神变得促狭,她伸出食指左右摇了摇:“招招,你这话就说错了,我说我看上他,看上的是他的流量、发展潜力和赚钱的本事。” “这次我谈成了好几笔生意,就这桩我最满意,剧本也好制作组班底也不错,演员我全都很看好,还亲自参与了几个配角的选角呢。” 钟黎脸上满满的都是野心,语气更是势在必得的兴奋:“……我有预感,这笔投资一定能让我赚的盆满钵满。” 秦招招忽然有一丝丝惭愧,为自己庸俗的猜测——钟黎年纪轻轻就一路摸爬滚打、赚出现在的资产和公司,靠的不就是毒辣的眼光和过硬的手段,她爱财如命,怎么会单单为了个男人就如此在意,甚至投入这么大的情绪和金钱。 好在钟黎并不介怀,她说的话本就容易让人误会,行情现状如此,也不怪秦招招会下意识这么以为;况且她真的拿秦招招当朋友,才毫不设防将自己的投资计划和盘托出,不过朋友之间一句调侃玩笑话,不必较真。 又闲聊了一时半刻,钟黎终于喝不动了,被助理扶着和秦招招一道离开。出了电梯,迎面看到旁边电梯里出来的叁两个年轻男人。 秦招招看过去,认出为首之人正是晏承。 距离徐恕的婚礼过去已经一周有余,这人怎么还没走——她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想假装没看到他们,下一秒身前的钟黎却迎上去,落落大方地和对面打招呼: “晏总,好巧啊。” 晏承下了电梯看到她们时已经停下了脚步,如今面上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礼貌回道:“好巧,在这里碰到钟总您,来这里谈合作吗?” 话音未落,目光已经落在钟黎身后的秦招招身上。 钟黎这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人,忙侧过身手心向上,指向秦招招:“噢对,介绍一下,这位是望京最大的地产公司:恒远地产的董事长,姓秦。晏总您在望京长大,应该知道吧?” 说罢,她又面对秦招招指向晏承:“这位呢,是……” “……不用麻烦钟总介绍了,我们认识。”晏承嗓音低沉,温声打断了钟黎。 钟黎面露诧异,好像觉得这两人认识是多让她惊奇的事情,她看着秦招招,眼神似乎在求证,又似乎在说:“世界这么小?你们俩真认识?” 钟黎不常待在望京,华润出事又是好几年前的事,如今风声早过去了,她对这几家豪门之间的恩怨一无所知。晏承这几年一直在国外,公司业务很少涉及国内,钟黎自然想不到晏承是放弃了家族产业独自跑到国外的,更想不到距离这么远看起来好像毫无交集的两人竟然认识。 秦招招只好说:“是认识,但不熟。” 晏承也不反驳,默认了她的说辞。 这场短暂的偶遇很快就结束了,两边分道扬镳。 俱乐部拥有着偌大的宫廷式院落,秦招招一路送钟黎出去,宽阔石板路两边的灌木花丛无比安静,偶尔会有侍应捧着酒和她们擦肩而过。 钟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秦招招闲聊:“招招,你和晏承怎么认识的?我好奇。” “小时候认识的,但我跟他关系一般,后来家里出了点事,就不怎么来往了。”秦招招不紧不慢,也算实话实说。 “你呢?” 钟黎笑了笑,“你知道晏承的公司吗,常青资本。” 秦招招点头,当时婚礼重逢以后,她就派人查了晏承的底细。资料她粗略看了一下,记得那所公司的名字。 “之前常青资本投资的一家海外初创企业被我并购,晏承的公司为此可是大赚一笔呢。当时很多人都不看好被我并购的那家公司,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和我眼光如此相似,能发掘出一家别人都不看好、他们却觉得能赚钱的企业,所以就在并购流程进行时,和他约谈过几次,见了两叁面吧。”钟黎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不藏着掖着。 秦招招“嗯”一声,语气辨不出情绪:“他在这方面的确很有能力。” 常青资本无论是现阶段的发展速度,还是未来的前景趋势,都一片大好,他比她想象的要厉害的多。 钟黎又笑了,“他是很有能力,不过我遇到他那会儿,他可远远没有现在这么风光。” 看到秦招招投来略微探究的眼神,钟黎打开了话匣子,回想起当初第一次听到常青资本的名字,再看看现在,颇有种此一时彼一时的怅然: “我记得常青资本当时快要倒闭了,只差一点点;前辈打压,同行垄断,风投这口饭,单单靠能力可吃不到嘴里。但是他们孤注一掷投资的那个初创企业救了他们,并购结束以后,常青资本这才起死回生。” “招招,我也曾白手起家,但至少那个时候我还有一笔横财作为启动资金,晏承他才真是一无所有,把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公司做成现在这样,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他是吃了很多苦,才走到今天这步的。” 第73章一直都是他(二更) 看到秦招招微微愣住,钟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只是看到晏承,钟黎就好像想到了当初的自己,以至于情不自禁有感而发,才会心血来潮地和秦招招倾诉了这么多。 秦招招略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没关系,只是闲聊而已嘛,要是无话可说不是更尴尬。” 她理解钟黎的心境,也愿意倾听,她只是没想到晏承经历过这么高压艰难的处境——她以为以他的才智,今日的成功于他来说应该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原来不是。 ——其实他本可以很轻松的,只是他选择了放弃华润,独自走上那条布满荆棘的路。 送别钟黎,夏琳一边帮老板开车,一边问:“很晚了,您要回檀宫还是公司附近的公寓?” 秦招招扫了一眼车窗外的夜色,眼皮微垂:“去墓园。” 过几天就是父亲的忌日了,正好抽空提前去看一下,安排好忌日当天的事宜。 目的地离市区有些远,开到地方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夏琳一路陪着她,还遇到了一个眼熟的看守大爷。 对方也认出了秦招招,冲她和蔼的笑了笑:“秦小姐来看爸爸啊?” “对,爷爷您最近身体怎么样?”秦招招随口和他打招呼,接着就看到爸爸墓前被放了一束白花。 “还就那样,”守墓人说着,顺着秦招招的目光也看到了那束白花,“……这花是前两天,一个跟你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小伙子带来的。他每年都来呢,在你爸爸墓前,一坐就是半天。” “是你家的亲人吗,还是你的朋友啊?” 秦招招摇头,她脑子里一下子闪过好几个人的脸,但无法确定是谁:“我不知道。” “您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大爷思索着沉吟了一下,“挺帅气的,个子很高,穿着白衬衫。” 秦招招没再追问,她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忌日当天。 天气很好,秦招招起了个大早,穿上很早以前爸爸送她的裙子,由家里的司机开车,带妈妈一起去了墓园。 工作人员带她们过去,在路上提醒她道:“墓园刚洒扫过,阶梯上的水还没干,有些滑,您小心点。” 林茵舒连声应着,言语之间夹杂着对工作人员的感谢。最后一小段路只剩下她们母女走过去,林茵舒冷不丁地提起丈夫刚去世那会儿。 那时候整个秦家上下人心惶惶,害怕晏伯山还要用什么下作招数将她们母女赶尽杀绝,即使手里还握着部分股权,林茵舒也整日愁容满面,忐忑不安。 忙着处理丈夫的后事和兵荒马乱的恒远,她根本顾不上女儿。某天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外面回来,家里的保姆却慌里慌张地跑来,说招招不见了。 “全家火急火燎地找了你一整天,直到傍晚的时候才找到。”提起这件事,林茵舒仿佛还心有余悸。 秦招招没什么印象了,只隐约记得她跟檀宫那帮所谓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吵架,被对方群起而攻之的阴阳怪气,除了简微站在她这边,她几乎孤立无援,最后当然只有落荒而逃。 倒也不是离家出走,只是心理压力太大,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爸爸去世以后,她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那天倒是在秦家后山的某个山坡草丛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也可能是哭累了——反正再醒过来,她已经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中间发生了什么,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您怎么找到我的,我记得我当时藏的可隐蔽了。”秦招招语气轻松,好似在开玩笑。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她已经可以很平和地提起当初的事。 “……是晏承找到你的,他找了一天,把你从后山背了回来。”林茵舒叹口气,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秦招招微微一怔。 “你那段日子身体不好,回来的时候还发着烧,估计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吧?”看女儿明显对这事一无所知,林茵舒说着,把带来的饭菜和花一一放到丈夫墓前: “晏承那孩子,和他爸爸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秦招招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身后却突然传来脚步声。母女二人同时转身看去,先看到守墓人口中的白衬衫,然后是对方怀里、和那晚秦招招看到的别无二致的白花。 来人是晏承。 秦招招脑海里突然闪过五年前,恒远还没回到她手里的那个冬天,她来看望爸爸,在墓碑前发现的那束没有署名的白菊。 所以,一直都是他。 ………… 看着晏承放下花束后熟练的鞠躬祭拜,片刻的沉默过后,“谢谢。”秦招招面无表情地说。 谢谢你这么多年每年都来祭拜我爸爸。 “秦叔叔生前并没有苛待我,反而一直帮扶华润,我来看他是应该的,”晏承直起身子,“……是我应该跟你们说对不起。” “………” 话题进入死胡同,两个人都沉默了,还是晏承故作轻松地笑笑:“对了,你待会儿有什么行程吗,我送你回去吧?” 林茵舒腿脚不好不能久站,秦招招就让妈妈先回家了,打算等一切结束以后打电话让夏琳来接。她原本有话想单独对晏承说,比如感谢他当年费了那么大力气找到她把她背回家,还是在葬礼她众目睽睽之下打他一巴掌和他彻底决裂以后。 可是现在,她忽然又不想说了。 很早之前,他就已经把一切都向她说的很明白了,年少时期没有宣之于口的感情,可以解释一切她曾经想不通的问题,但是她无法回应,那么再提起这件事也毫无意义。 “不用了,”秦招招拒绝的从善如流,“……我待会儿让秘书来接就好了。” 晏承点点头,也不强求,两个人并肩一起往回走,谁都没有再开口。 秦招招略有些心不在焉的,下石阶时脚下不察一个趔趄,人已经控制不住地往一边歪过去;好在晏承眼疾手快,在秦招招崴脚的一瞬间就抓住了她的小臂,让她不至于摔倒。 人是稳住了,可脚踝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秦招招强忍着,但微表情还是变了,她咬着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推开晏承的手:“没事,地有点滑,你也小心点。” 晏承眼里闪过担忧,“真的没事吗?” 秦招招摇头,“真的没事。” ——可她穿的高跟鞋,崴的那一下肉眼可见的表情痛苦,怎么可能没事。 秦招招说完就抬起脚步继续往前走了,虽然她很努力地正常走路,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深一脚浅一脚的。 打量晏承在后面看不见,秦招招这头儿疼得呲牙咧嘴的,完全不是刚才在他面前一脸平静的样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等夏琳来了带她去医院看看就好了,她不想再因为任何意外和晏承有牵扯。 这么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秦招招连忙调整自己略微扭曲的表情,下一秒整个人忽然腾空而起,她下意识地低呼一声,随后打横落入一个宽阔熟悉的怀抱。 “别动,”男人低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似是安抚关切,又似是久违的叹息,“……我送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