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敌》 1 “你怎么才开始化妆啊,”秦丽推门进来,看见立横站在立镜前才开始在脸上涂抹,身上的小西服外套都没来得及扣严实,显得匆忙,看来才来。 “我家里……”立横才开口,秦丽显得不耐“算了算了,你快点。”站在另一面立镜前,轻扯扯小西服衣摆,再认真整理整理仪容。 今日他们招待所又有重要的“迎宾”任务,全体严阵以待。 说起他们这个招待所——“任明”,可不是普通的招待所,隶属州备后,里头每个人包括厨师都有编制,虽说也对外营业,但经常承接的还是州府接待工作。 秦丽和立横都是大堂迎宾员。想想能进这样的单位,就算是个小小的“迎宾员”也该千挑万选。秦丽是优秀,州大酒店管理硕士,家境也不错,她竞争来此也不是长久之计,有她自己的长远打算。叫秦丽心下纳闷的当属与她同组的这个立横了。 立横,外表看起来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妇人,事实她家境也确如此,已婚,据说夫家条件非常好。这就是叫秦丽私下不解的地方,要说她家里呆着烦、想出来解闷儿,也不该来这样个“抛头露面”的工作呀;而且,这个“抛头露面”的工作别看就是个“迎宾员”,因为招待所的“不同寻常”,各方面能力要求极高咧,关键是,明显这个立横又不足以胜任……秦丽看得出来,尽管立横在极力隐瞒自身的娇气、吃不得苦、受不得憋屈,可有时候还是能流露出哀怨、甚至是绝望;不过,这也是叫傲娇的秦丽至今还不至于完全讨厌她的原因所在,立横最终都还能把这些苦啊憋屈啊自己狠狠咽下去,不招人烦…… 一切准备就绪,贵客临门。 门前,秦丽与立横分站两边,拉开门,一行人走进来。他们经理曲新迎上。曲新仪表堂堂,举起一手笑着,也不卑不亢,“欢迎徐处。”他大场面见多了,大人物也迎得多,分寸感极好。 徐源与他握住,微笑“今天辛苦你们了,一会儿隐主任亲自过来……” 那边说着,秦丽走到立横这边来。秦丽已经习惯了,只要不是必须“分两头”,她一定要站在立横身旁——主要是自那回出乱子搞怕了,怕立横有闪失连累自己,她在她身旁时刻“照应”一下,也管管她,不至再出错。 看来主客还没来,都还站在大厅里。 她们前面站着的是随行来的工作人员,他们私语恰好能被听见, “隐主任一会儿亲自来呀,” “是啊,刚才简报你没认真听?” “听了,就是不相信,那样个大忙人能抽空来这种档次的晚宴,” “哎,这你就不懂了,”私语声音更小,不过还在她们能听到的范围内。人笑得可暧昧,“今天上面来的这检查团里可有个大美女,听说,是隐主任老交情了……”“哦……”这“哦”就显得格外寻味风情了。 得亏秦丽反应快,不动声色一把抓住她手腕!心里,秦丽可骂她祖宗万代!你说个该死的立横,突然她转头跑个什么! 算秦丽抓住她她还没挣扎,底下手腕被她钳制着,眼睛睁着,明显生气,都要哭!一看,秦丽就晓得她这不是针对自己捉着她,而是不晓得她又在哪里“受气”了——秦丽就是这点服了她,她仿佛就是个“受气包”,总是受不完的气,而且总“不明就以”就发作了!——秦丽好定力,手上狠狠抓着她,面上依旧带着职业的“迎宾礼仪笑意”,小声,隐隐地狠,“又发神经?你今儿要再敢坏事,我真打得你满地找牙信不信!咽下去!再受不了也咽下去!” 诶,立横还真听话,感觉她被钳制的手一握,而且还狠狠一吞,真的仿佛把气咽下去了! 只听,她也小声,声音里依旧憋屈不行,也带恨呐,“你要真这能打,不如帮我打个人,打死他!” 别说,秦丽还真一愣,她还是头回见立横这样狠气地说话。可这时候哪顾得上她耍脾气,秦丽狠狠掐了下她手腕,松了手,还是恶狠狠,“不准坏事!” 立横没动,一直再没动了, 秦丽偷瞥她一眼,这货平静下来了,脸上自然,可眼里——天呐,最好没男人留意她,这怨恨的媚意能把人溺死! 2 大厅里陆续来的人越来越多,她们忙死,这个需要点什么,那个要问什么,都是找她们。 秦丽还得盯死她,生怕她出错儿,还好,立横一直很正常。 看来这位“隐主任”才是今日的主角,就算今晚款宴的“检查团”已抵达,隆重的迎接已过,这大一些人还站在外头,不见进宴会厅入座。等谁?等隐主任呗。 此时,大厅里的焦点都在一个女人身上。 着实美丽非常,气质卓越。加之权势感加身,更显耀眼。 她游刃有余地与迎接她的人寒暄,与下属低语——秦丽看去一眼,这着实是她向往的人生典范了。 “隐主任到了!” 哟,这一声简直如神迹出现,骤然,所有的视线全投过去,包括那个美丽女人,包括秦丽。 秦丽不知, 他叫隐神秀。名字里带个“神”,也确实是“神”一样的人物。至少,在灵州是叫人仰望。即使灵州在十二州里属于偏弱一隅。 秦丽也算见识过不少男神,这一个,确实不一般,第一眼就给人“稳”的感受。他面带微笑,进来,平易近人与人握手、言谈、欢笑,又“八面玲珑”之感。 秦丽这时候是没去注意立横咯, 立横在干嘛, 仔细看,她一人在角落里,看来也就她一人背对大众了。 她注视着花瓶里娇艳的百合,眼神晶亮无比…… …… 豪华典雅的大圆桌,宴飨繁盛,宾客举杯畅聊。 神秀右腿压左腿,坐姿闲适,捧着茶杯,正在聆听他人话语,忽,桌上的手机震动。 他看一眼,并未动手去拿起。 震了会儿,这才拿起,也不问谁或什么事,听了下,只一个字“好”。喝口茶,放下茶杯,与身后上前弯下腰来的助理低语两句,起身离席了。 出来,因他一直将手机放在耳边,也无人敢上前“问候”打搅,他笔直来到小花园,清净了,四下无人,又看看左侧一个走廊,熟稔走去了。 走来这个背廊, 见立横两手放两侧,站在尽头的窗边。 她背对着窗,逆着光,也看不清她眉眼,可神秀就是知道她气鼓鼓,眼神冒火! 神秀淡定走过去,如常问,“怎么了,你不说要避嫌,在外头不碰面,特别这还是你工作的地方……” 立横冲过来仰起头就对他喷火,“你妈今早又叫我学做饭!” 神秀微笑“你就学着做做呀,像你这大的女孩子如今没几个说连煤气灶都不会开……” “我不学!我凭什么要学……”她冲他吼,又戛然而止;盯着他领口,突然说“上头怎么有口红印?” 神秀还是没适应防着她这一手,低头“哪有……嗯,”一声闷哼,立横突然扑上来,一手勒框住他脖子,一手握着一支针管扎入他颈脖!只听她低声“看我不打死你!”何其任性! 神秀也算反应快,已然袭来眩晕感,丝毫不怜惜地推开她,单手狠抓她手、截抽出针管,推出余下药剂再狠狠扎入自己右手腕!用残忍的疼痛来抵挡渐强的眩晕,但,还是前后踉跄,他勉强靠在了墙边,眯眼看站那里毫无表情的立横,“哪里来的药,你又玩这些,你答应过我……”不做声了,因为听见外头渐近的脚步声。 3 稍早前,站在宴会厅门外的秦丽简直内心跳脚,立横呢,跑哪儿去了?妈的,一个不留意,她还是要坏事是不…… 诶,手机震动,赶紧拿起来看,一看,是她!秦丽接起就低吼“你跑哪儿去了!”“我在…,帮我打个人。”她就说了这一句,挂了。 秦丽简直不可置信!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又蠢又轴又莫名其妙! 秦丽也是气得不行,赶去了,她边走边想,老子今天就是不要这份工了也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猪队友! “该死的立横!你到底想干嘛!……”秦丽气势汹汹而来,结果,一看到靠在墙边,颈边、手边鲜血直流的神秀,顿时惊得瞪大眼!且想不到会这样…… 倒是“该死的立横”真作死,见她来了,抬起手就直指着“刚儿万众瞩目的隐主任”,几近尖叫,“打死他!你说你能打得人满地找牙的!” 秦丽都想不到自己本能竟是“首先想着维护立横这个猪队友”的,她到底高材生,临场处变也优秀得很,惊愕半会儿,头皮都发麻的,可还是硬着头皮走向隐主任,“您这……”两手微抬,又马上想起她们随身都带着简单的急救用品的,赶紧翻兜儿,“我这有止血绷带!” 递给神秀时还说“您,您大人大量,她,她最近情绪不稳,可能,可能又犯病了……”秦丽心里明明骂死她,可嘴就是不由自主为她说好话。 哪知,神秀接过绷带,好像还低声了句“是有病。” 却,这都被“该死的立横”听见了,她又冲过来要打他,“你才有病!”被秦丽抱住了,秦丽几近要疯,痛吼她“你疯滚回去疯!”接着又去翻她的兜儿,“你的绷带呢!”诶,她还真治得住她啊,立横自己掏兜儿,也不吭声,就把绷带往神秀身上丢。 神秀接着了,竟然还低笑出声,“谢谢你,没事,她是我老婆。” 这下,眼见立横张牙舞爪向神秀脸上抓去,秦丽抱不住了,因为她自己再次处于惊愕中!——她是我老婆?!! 接下来,神秀完全夺回“主动权”了,他快速处理好自己的伤口,尽管还有些晃悠,但动作一点不含糊,脑子一点不含糊。他用纸巾快速处理脸上立横抓出来的痕印,手法娴熟,看来是“常用伤口”了。 “你带她先去冷静冷静,泡点蜂蜜红茶她喝,甜一点。多谢你了,我知道你叫秦丽,放心,你对她的好,我都记下了,来日会有回报。” “我不是……”秦丽想说“我对她才不好咧”,而且,“我也不想攀着你们来得到什么”, 哪知,神秀一抬手,这下的气势出来了,可强势,“先带她走吧。”也是不想额外再跟她多交流什么的意思。 秦丽遂牵着她走出来了,始终,立横没再吭声,好像今儿她也捞回本了,他见血了咩。 秦丽又是边走边想,直点头,终于晓得她身上那股子“娇气”哪里来的了,有这样的老公,惯得! 4 不过,又没过多久,秦丽的想法再次改变:有这样的老公“惯”也并非好事! 下来,秦丽还真按她老公说的话,给她弄了一壶蜂蜜红茶。结果她觉得已经够甜了,到立横这里,她还嫌不够甜,“还不甜?我都齁死了!”立横在她跟前可丝毫再没戾气,甚至蔫回去像个软弱的老鼠——后头秦丽会逐渐发现,除了对她老公、她婆家的一切,立横简直是个乖默内向的女孩儿,确实偶尔娇气些,但也特能忍。——“能再给些蜂蜜吗,”胆小,又有教养。 只能再往里添蜂蜜,天呐,秦丽看着都齁得嗓子眼不舒服,她却终于满意,咕噜噜全喝了,喝完还特满足地一舔嘴角,微微笑,看着——蛮可爱……秦丽暗自揪自己一把,可爱个鬼!忘了刚才那个“恶魔”了? 接下来,立横也向她坦白了,隐神秀确实是她老公,但是她与他结婚绝非她愿意,实属逼迫。立横诉起苦来,特别惹人怜爱,她说除了隐神秀是个“人模狗样的人渣”,他一家子都折磨她。她婆婆是个老古板知识分子,处处嫌弃她,逼迫她学这学那;她还有个难缠的小姑子,嘴巴十分恶毒,总拿眼角看她,贬低她,搞得她恨不得杀了他全家…… 秦丽当家常听着,当听到她极端地不止一次说“杀他全家”,也不稀奇,因为一来立横的语气痛恨归痛恨,却又实属丝毫办法没有,就跟那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只图嘴巴快活了;再,秦丽了解她,她确实“一无是处”,从工作表现就可以看出来撒,除了长相,跟“优秀的人”呆在一起是容易叫人瞧不起,秦丽自己何尝又不是其中一个?所以,她能理解她婆家对她的态度。 只不过秦丽这会儿口直心快,她走去自己倒了杯清茶喝,再睇向立横,“你也别怪她们说,那些你都会吗,你会点煤气炉子吗,你会去银行存钱取款吗,你认得清绿豆芽黄豆芽吗。” 立横张嘴又咬唇的,最后,“现在会了呀!” “哟,那还不是被人逼成这样的,没人逼你你还是个废物,所以也难怪别人瞧不起你,你自己不争气就得受着,只能自己变强你才有资格跟人理论……”秦丽说她,她倒也都听着,偶尔又去舔那足够齁甜的蜂蜜红茶杯子。秦丽一把夺过来,“恶心。”她又傻笑,看着憨死。秦丽横她,想,这就是不能完全讨厌她的原因吧,立横身上有股子常人无论如何学不来的“坦白干净”,直来直往地直击人心! 她喝了甜死人的水,平静下来,又能投入工作了。秦丽还担心,揪住她“你别一会儿看见你老公又犯疯。”她还正经一摇头“不会了,今天我已经出气了。” 可叫秦丽想不到的,接下来她是“平平静静不犯疯”了,轮到秦丽实在“看不下去”了!看来立横这点到真没撒谎:她老公就是个“人模狗样”的人渣! …… 神秀回到宴会厅来,饶是他处理得再好,还是叫人看得出脸上有红印,不晓得几多人关切,“隐主任这是怎么了?”“没事,我对辣椒酱有点过敏。”“啊,怎么搞的,没人注意这些吗……”就要责备招待所这边,曲新也忙走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已经十分留意……”看来是知晓他这个忌讳的, “不要紧,今儿这里面也没多少辣菜,可能是某种调料……”神秀自是想赶紧掠过这茬儿,哪知,曲新都还没说完歉意,走过来一人,那不隐藏的不悦,“你们这儿他也经常来宴客吧,怎么他连哪种调料过敏都搞不清楚。”全场都看过来这边,是那位美丽佳人另导哦…… 佳人名程懿,是这次下来的检查组三号人物。虽说是“老三”,可你看老大和老二的“谨怯”样儿撒,一看她才是“真正的贵人”,得看她脸色行事咧。 程懿走来,这时候完全没刚儿还和他“客套”的“生疏样儿”了,两手都捧着他下巴了,“叫我看看,怎么过敏这么厉害……”眉蹙得有多紧,就说明有多心疼! “没事,”神秀也大方,只是微笑,任她捧着。可知道么,得看傻多少人!知道“神秀的人”多,可这摆在台面上来了,还是这么个主儿!…… 5 “这些菜全撤了,重新上,都上平常他吃过的。”程懿忽“一声令下”,乖乖,这一大桌宴飨呀,全撤?关键这气势,活脱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这就是叫秦丽彻底扭转对“隐主任”印象的一幕了,认定他不是个东西! 因为恰好此时她和立横重返工作岗位,回到宴会厅门口待命,刚刚好,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简直叫秦丽不齿到极点, 你是有妇之夫了啊,明知你老婆还在这里工作,你再不喜欢她,再“貌合神离”在外头鬼搞,这里,也得避嫌呀! 他还真不要脸, 只见,此时,他完全不避嫌的,一手还扶住了程懿的腰间,只仰头看着她,真“无比宠溺”,“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一桌子价值万把的饭菜,立即倒垃圾,全撤,全换! 而且这么不环保, 真被秦丽深深不齿! 秦丽扭头看她,面上还带着“职业的微笑”,口气却咬牙切齿,“你这会儿怎么孬了?上去撕他呀!” 哪知,“该死的立横”这时候真不知道“该不该死”了, 她两手放前交叠,规矩又优美的“职业仪态”,目视前方,也眼若无物,却说了句叫秦丽都想当众揍她的话,“这种畜生,我才不脏我的手呢。” 那,刚才你“手刃”他的,是猪手? …… “隐主任,我们这次下来审计也是例行,您别见怪。”检查组老大举杯笑意满满。 这个隐神秀啊……也莫笑话即使他们是小都来的,都得让他三分。除了他跟程懿“老交情”的这一面,本身,隐神秀这人就来头复杂。 单提他从前身为俞青时的第一秘,结果,看那俞青时哗啦啦高楼倾塌,他却能全身而退……虽说退到的是这“弱小灵州”,但已是不可思议中的不可思议!想想当时随着“俞青时的落马”,简直大都元气大伤、秩序混乱,连带着十二州动荡,近一年才渐渐缓过来……多少世家就此没落,多少辉耀的人物黯淡而去,他,隐神秀,活着,还能偏安灵州一隅……怎么就不是奇迹! “那是,我们灵州是弱地,翻捯个什么都从咱们这里开始。”果然不好对付,隐主任手指拨弄酒杯,垂眸微笑。看似平易,实际直言不讳。 天朝十二州,分东中西, 灵、计、翊、良西部四州,归小都所在的良州辖制。 青、丰、旭、玢中部四州,归中都所在的青州管列。 咏、迎、成、华东部四州,归满都所在的成州管辖。 其中天朝中阳大都在华州,由此东部四州最强大! 神秀肯定说得没错,像这种州际级别的审计从来不会从强部大州开始,一定是拣像灵、玢、翊这样的偏弱小州先下手;有时候根本就掠过大州不审!——跟柿子捡软的捏一个道理。 老大没想到隐神秀也不客气客气,直白这一说,笑容有些尬,看向程懿, 已坐在隐神秀身旁的程懿,到自然,她也是右腿压左腿坐着,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交叠放上悬空,指尖摩挲。略娇俏歪头看向神秀,“你也放心,我们来就是走过场,不为难你。” 神秀这时扭头看她,手指挪挪酒杯,却是笑着说,“别,该公事公办的就公事公办,话刚儿是那么说,我一定还是鼎力配合。”说着,拿起酒杯,再看向老大、老二,一敬,特潇洒地一饮而尽。 老大老二又笑容扩大,看程懿笑得更甜,二人心上有数得很,看程懿和他眉来眼去的,摆明这难缠的隐神秀单给的就是程懿的面子! “灵州这次与翊州争办空运会,我看有隐主任坐镇,一定马到成功!”老二举杯, 神秀这次给面也举起杯,“借您吉言。”再只细抿一口,侧面看他垂眸浅浅笑意的样子,男人见了都心动,又玉润懒媚……哎,隐神秀啊隐神秀,你是个怎样的神呐…… 6 再大的神回到家来也想放松,可惜,有个糟心的老婆还等着。 神秀边解开衬衣领口扣子上楼来, 抬头一看呀,走廊尽头,立横站那儿。穿着到脚踝的睡裙,弱光源显出里头空无一物。 神秀懒得理她,径直走进自己的卧室,当然也用不着关门,晓得她会抢进来。 立横像女鬼跟在他后头,他走哪儿她走哪儿;他走去卫生间,脱裤子小解,她也站一旁。 神秀当她不存在,拉链一拉,转头洗手,对着镜子看自己脸上的红痕。 “没做啊,”立横幽幽地声音传来, 神秀低头洗了把脸,拉下毛巾边擦干脸边走出来,完全当没她这个鬼! 立横在他床边坐下,左腿还一晃一晃地,“外头说你多厉害,一晚上还分上下半场,我看,也就那回事儿。” “下去,等会儿又要我换被单。”神秀将毛巾往卫生间一抛,在单人小沙发边舒适坐下。腿张开,坐姿完全狂放,慵懒靠着,头微仰,且放松。但说得这句就是冷漠,嫌弃。任何人不能沾他的床,包括她,沾一下,他都得全换。 晓得这一说她会来神,果然立横像个作乱的猴子开始在他床上打滚,再站起蹦啊跳啊,甚至吐口水。反正就是怎么恶心他怎么来! 神秀就狂野躺那儿,眯眼看她。紧她造,瞧不上又谈不上厌烦。看傻子一样。 所以说他人前对她的“服顺”全是装出来的,包括从前!! 立横站床上朝他吐一口唾沫,指着他吼一句,“狗日养的隐神秀,你就是我家俞青时养的一条狗!” 神秀听了笑一声,“说得对,俞青时是狗,可不只能养狗。” 立横冲下来,跨坐在他身上,死命揪住他衬衣领,眼神狰狞疯狂,“把照片给我!!” 神秀不动,脖子稍往后,瞧她,“学会番茄炒蛋了吗,我妈吃得满意了吗,” 立横伸手抠住了他眼睛,这要不是神秀捉住了她手腕,她真能把他的眼珠子抠出来! 神秀抱起她抛到地上,不轻咧,立横能摔得发丝扑面,手肘咯疼! 神秀居高临下,轻声说,“还没学乖,还没认清现实,不再是那个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时候了,想得到什么,你得自己去挣,没人再无缘无故都跪着捧着你跟前来。” 趴在地上的立横,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臂,满眼泪水,可又万分倔强,她会回到“从前只要心想就会事成的那一天”的!会的!! …… 一早, 许兰从楼上下来,就见穿着围裙的立横独自在厨房忙活。 许兰推推眼镜,拿了报纸,在客厅沙发边坐下。 厨房里时不时传出声响,兵荒马乱。 不久, “妈,您来用早餐了。”立横出来,小声邀请。 “嗯。”许兰应一声,也没从报纸里抬头。 立横有些无措站那儿,手在围裙上擦擦。她的手都通红,这是双常年用雪山水浸泡敷养的青葱之手,刚来那阵儿,她多泡会儿普通自来水都过敏。 “还站这儿干嘛,你摆桌儿上我会去吃。厨房肯定搞得乱七八糟吧,快去先收拾收拾啊。”许兰终于抬头。戴着副黑框眼镜的她特别像黑古堡那样的寄宿学校里的老校长,还是那种特刻薄古板的,严厉又没人情味儿。 “哦。”立横赶紧转身走去厨房了,是得快点收拾,她还有早班。 等收拾停当,出来见许兰慢用早餐,没再挑剔,心里放下些。 取下围裙,立横想了想,又走上前去,“妈,今晚我再弄道番茄炒蛋您尝尝好么。” 许兰放下了筷子,似乎想起了上回她弄得那道有够难咽的番茄炒蛋,“今晚吃什么番茄炒蛋,忘了我昨天跟你说得,今天有客人来家,弄点西点吧。” “可我不会……”立横又把话咽了下去,因为不仅说了白说,还会招致老妖婆一顿骂。 她真不知隐神秀这妈到底是想干死自己还是烦死她自个儿,明明晓得她什么都不会,家里来客还放心把晚饭交给她? 立横沮丧地出门了, 路上望着自己一双红通儿的双手,绝望地想,哪里想得到,有朝一日,她会为了“厨房里的事”几近想撞墙! 7 立横工作还是挺勤勉的,也能虚心接受他人的指教。而且秦丽发现她这个人还蛮热心快肠,发现谁有个难处,不吭声都去帮了。 “诶,还不走?发个什么愣啊。”秦丽进来见她坐矮凳子上捧着本书呆着,像一坨无可奈何的小朋友。 “哦,等下。”她吭了声。 秦丽看她一眼也没再搭理,换自己的衣裳。 可全都整理妥当了,回头一看,她头垂着,几近埋进那本书里。秦丽“啧”一声,烦她也是烦自己,她怎么就做不到且不理她管她呢! 走到她一边的高凳边坐下,翘起腿,双手交握捧着膝盖头,也甭提多优雅了。瞟一眼她书,哟,竟然是本学烹饪的书。高跟鞋尖碰下她裤腿,“这书里好吃的又不是头埋进去就吃得了的,你舔什么。” 任谁听了都会笑吧,开玩笑的语气嘛。哪知,立横这憨头抬起头,“我没舔。”一本正经。 秦丽翻白眼,“我知道你这智商也学不会舔,直说吧,你瞅这书发个什么呆呀!”秦丽也学会了,跟立横说话不用拐弯抹角,直接问,她会直接答。 立横遂又是那副诉苦懊恼的表情,说她婆婆如何刁难她,晚上有客人来还叫她个厨房白痴搞一桌子菜来。 秦丽微笑,笑意有鄙视,鄙视她婆婆也鄙视她,“不会弄你就不会点?外卖呀!” “真没钱。”立横蹙眉。 秦丽又是不信,而且,她这个“不可置信”的表情会在接下来的一问一答间持续很久。 “点一桌子菜的钱都没吗?” “不够,我的工资卡在隐神秀手上,他每周给我少量零花。”怕她不信,立横起身把包儿翻出来还给她看,真的,全是零钱毛子,一块大票子都没有。 “你老公,这样管你?”秦丽都说不出话来了。其实她也有不知,立横根本对“钱”没概念,也许神秀给她的“零花”也没这过分,但她可能一次就能花光,被人骗了还对人“感激不已”…… “那,那你想,想买点什么怎么办,再找他要?” 立横不吭声了,就是把嘴噘着,也不知是“她有骨气不要”还是“要了也不给”。 秦丽服她了,服她老公了,点头又点头,突然想起来前几天老陈的老婆乳腺癌,招待所员工捐款,她可扎扎实实捐了三千!秦丽一下坐起来瞪她,“上回捐款那三千你哪儿来的?” “偷的。”立横答得爽, “谁?” 本来还噘嘴的立横这下爽朗笑起来,“偷他妹妹的一只戒指,我给卖了。”贼得很。 秦丽更不可能知道,这只戒指实际价值大十几万,她卖了三千还喜死!大冤头鬼喏! 秦丽已经焦躁地坐不住,起身走来走去一圈,真不知道如何形容她! 最后看她又安静地懊恼下去,沉默在烹饪书里, 秦丽一把夺过来书,“没用的货!你学一万年也学不会剥一颗蒜。走!” 立横抬头看她,“走哪儿去?” 秦丽书丢她头上扣着,“我去做饭,毒死你一大家子!” …… 秦丽真是个能干人,立横完全就像个小孩子跟妈妈出来买菜一样,妈妈买,妈妈选,妈妈跟各色商贩讨价还价,她只管大把大把抱着,拎着,挎着。 回家来,立横门一打开,秦丽跟自己家的进来就把大袋小袋往地上一放。 “阿姨好,我是立横的同事秦丽,今天来帮忙做菜的。”笑容灿烂的哦! 许兰愣那儿,又看看立横,眼神刚要变严厉,“你这……” 秦丽又插嘴,“阿姨,我欠立横人情,今儿这顿算我还情的,您可得成全,今天可是观音菩萨生日,别闹得他老人家不开心。”一张嘴可真会扯! 完全叫许兰说不了话的,又提起大袋小袋,“立横,厨房!”一声命下,立横跑着为她开道“这边这边!”边跑边还回头朝她竖大拇哥。立横这样,笑的像小太阳!秦丽忽然觉得,心上暖烘的啊,炽烈特别得劲儿! 8 说立横“不食人间烟火”都不尽然,她连“神仙烟火”只怕都不碰。 她知道她从前吃的猪肉为什么这么嫩么?知道那个鱼丸为什么那么鲜吗? 猪是喝人乃长大的;鱼丸用的全是鱼腮帮子上的肉,一个丸子要十条鱼……她都不知道…… 如今看秦丽做鳜鱼,恐怕也只会吟张志和的《渔父》那句“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秦丽可比她见识多了,“这鱼里头啊,最好吃的,我以为就是鳜鱼了。刀鱼刺多,鲥鱼一年里只有那么几天可以捕到。堪与鳜鱼匹敌的,大概只有迎州的石斑,尤其青斑……”她边聊边做,游刃有余,“这鳜鱼刺少,肉厚,蒜瓣肉,清蒸、干烧、糖醋、做松鼠鱼,皆妙。我在小都吃过一道‘干炸鯚花鱼’,二尺多长整鱼,入大锅滚油干炸,然后蘸椒盐,啧啧,味道叫人咋舌……”她说着一手还比划,立横像个小学生听得也给面儿。 “快些,客人来了。”许兰站门口说。 “哦,都好了。”立横忙答,开始着手往外头餐桌端菜。 她和秦丽忙活布菜,都没留意客厅里的动静。最后,好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丰盛菜肴啊,立横笑得好开心——一两年了,这是她最开心的时刻了——扭头对秦丽,真心可见,那欢悦的神态都叫秦丽深受感染,“秦丽,谢谢你,你好棒!”搞得秦丽都不好意思,一摆手“小意思。” 诶,欢悦的情绪在这个家还真延续不长多少, 待许兰亲热喜爱地引着一人走来——秦丽和立横都一怔。——竟然是那天招待所那个“光耀万千”的大美女! 没错,是程懿。 今天一家子忙前忙后、等待的贵客就是她?而且,就她一人。 此时还没见神秀走过来,他还在客厅听电话。 “愣着干嘛,把那边的香槟拿来。”许兰声儿是不大,指使她,但满脸的笑意是对程懿,还亲手为她拉开方桌正中左手边的位置,亲切请程懿入座。 给秦丽气得啊! 她扭头看“该死的立横”, 更气!“该死的立横”你眼睛冒火冲我干嘛,你个二傻子这时候转头看着我干嘛! 秦丽估摸此时笑意都有些狰狞,她抬手狠拧了把立横腰侧,“你看我干嘛!” 这一拧,愣像启动了立横的“恶魔开关”, 这货面不改色,大大方方走到正中左手边位置,先一点不示弱推开许兰,拉出椅子,再冲许兰一比,“妈,坐。” 然后,走到正中右手边第二个位置,拉出椅子,“秦丽,请坐。” 最后,单手拉开正中右手第一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来。眼睛且不眨,看玩物一样瞄着程懿。 秦丽也不客气,在她拉开的位置坐下来,心里是点头的,这货气极了还没忘起码礼节,知道左手边那个位置给他妈坐。 对面,许兰一时也没坐,又怒又得隐忍情绪看顾程懿,眼见她还想把位置请给程懿坐,“该死的立横”忽然一声,特别威严,“隐神秀,过来吃饭了!” 说实话,这口气——像唤狗一样…… 神秀慢慢还是走来了。 都望向他, 除了立横。 立横一直就是看玩物地瞧着程懿——以前,这种货色,给她提鞋都不配! 神秀神色清淡,并无不同,他走到正中,拉开座位坐了下来,只微笑朝右手边一比,“坐。” 看来程懿还是“识大体”,自己拉开右手第二座位,坐下。许兰见此,也只得在右手第一坐下来。 立横这才收回眼神, 拿起公筷首先捻了一块鱼放入对面许兰碗中,“妈,您尝尝。” 说明这点上她是极有教养的,一桌儿,首先都是长辈为大。即使这个长辈“为老不尊”。 再捻一块给身旁秦丽,嘴上却慢悠悠说,“神秀,来了客人也不介绍我是谁么,真当我是厨子了。” 9 神秀也拿起筷子,先捻起一块花菜放入嘴里尝了尝。看来味道很不错,他展颜笑笑,向秦丽,“辛苦你了,手艺很不错。” 秦丽也大方,“立横配的菜。” 神秀筷子也伸向鱼,捻起一块放到立横碗里,“你也辛苦了。” 立横放下筷子,就盯着碗,“介绍我呀。”脾气闹得,跟个孩子没两样! 神秀貌似只得“豁哄”,眉眼带笑看向程懿,“好,介绍介绍。程懿,这是我夫人立横,这位是她朋友秦丽。” 程懿还真“大方”,见立横也没看她,就掠过去,直接看向秦丽,微笑一点头“你好。” 贱货!秦丽心里一骂,看来晓得隐神秀有老婆了,还这么勾搭,还上门勾搭!秦丽面上轻弯唇,也没特别回应,低头吃碗里的鱼了。 尽管神秀又往她碗里捻了几次菜,可轻松谈话的,都是对程懿;这个程懿也“真够不要脸”,照样与他往来如常。这样,倒显得一直不动筷子的立横小家子气了…… 桌下,恨铁不成钢的秦丽踢了脚立横,立横这才动筷子。 就在秦丽暗骂这他妈是她此生吃得最窝火的一顿饭了,最扎心,还是她亲手精心做的这好吃的一桌饭! 立横终于又“幺蛾子”再争气一把! 她吃了几口, 忽然如常抬头,对对面许兰,“妈,我这会儿现炒个番茄炒蛋你吃吧,你吵嚷好几天了。”说着,也不容许兰开口,她起身貌似特乖巧走去厨房。 许兰特尴尬,人都站起来了,“这孩子……我哪吵嚷……有这大一桌菜了……”她到看着的是神秀,好像怕的是儿子…… 神秀却笑笑,向她又一比座位,“没事,您坐,让她做。” 立横还心想,好家伙你个立横,去做黑暗料理了是吧。对,毒死他们! 哪知, 不久, 立横端出来好漂亮一盘子番茄炒蛋! 番茄的艳红,与鸡蛋的金黄,搭配得富贵又惹人垂涎! 她特别端到神秀与许兰中间搁着,再双手交叠放前站一旁,像个等待“打分”的学生, “尝尝吧。”口气又极清淡。 神秀真如品鉴的,舀了一小勺番茄汁浓郁的拌蛋——只从他嘴角微弯都看得出,一定还不错! 立横又看向许兰,不得已,许兰只得也舀起一小勺放入嘴里——望向她,点点头,“可以。”真跟打分似的。 秦丽实在好奇,她朝立横招招,“给我也尝尝!” 立横对她可兴奋多了,用干净碗勺给她捞了一大勺,高兴快步走到她跟前,“你尝尝,好吃死了,我都不相信这是我做的!” 秦丽尝了一口,也点点头,“好吃,就是有点偏甜了,你放糖了?” “嗯,可没放多少啊……” 秦丽晓得她那“甜口的重口味”也不多说了,她一个“厨房白痴”能上手做出这样的味道已经十分难得了…… 余下,饭桌归于平静,神秀与程懿的话也少了,吃饭就吃饭。立横更安静,她啥也不吃,就怼着吃她自己做的番茄炒蛋了,拌饭吃了好大一碗呢。 …… 外头许兰再怎么款待程懿、她们也管不上了,厨房里,她和秦丽边洗碗收拾边叽叽喳喳交谈,她会做了一道番茄炒蛋,愣像鼓舞起无限的信心,不停跟秦丽讨教其他一些菜的做法。 再等她们出来,程懿也走了,客厅安静。秦丽也要离开了,立横送她出去, “今天实在感谢你,多亏有你在……”正送着,边往外走,忽,望见神秀从楼上下来,穿戴整齐,似外出今晚也不回来了。 要平常,立横管他,他去哪里鬼混,死外头都无所谓! 但今天他不能这么就走,他答应过她…… 立横都顾不上招待秦丽,冲过去拉住神秀的胳膊气冲冲,“你不能走!” 神秀就是低睨她死拽住他胳膊的手,“放开。” 立横更不依不饶,“你今天不把东西留下休想踏出去一步!” 神秀看向她,“你朋友还在,她今天帮了你这大的忙,该有始有终,先送人离开。” “不!你休想耍赖!不准走!”立横嚷! 神秀忽然扬起手,胳膊肘狠劲把她推倒! 立横且抵挡不住,跌倒在地上,但她真犟啊,立横爬过去又死死抱住他腿,“你把东西给我!!”仰起头嘶喊! 已经看傻的秦丽万万没想到,隐神秀这样狠得下心,他竟然一脚踢开立横!…… “隐神秀!!你怎么这样!”秦丽跑过去…… 10 哪知隐神秀蹲了下去,竟然一把拽起立横的发,逼迫立横扬起那张蛮犟的小脸,另一手指着秦丽,“别过来,就站那儿好好看看她,她真的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可爱单纯吗。” 秦丽急得,才不管这些,她依旧冲来蹲下要从神秀手里把立横夺过来。不过,神秀也放手了。 秦丽赶紧把立横抱过来,立横却依旧仰起头死死拽住他的裤腿。 神秀站起身,睥睨看向也愤愤扬起头看向他的秦丽,冷漠开口, “她看中的人可从来没失过手,你也不意外。”就在秦丽突然懵怔,不知他说的什么意思时,神秀又弯腰从她手里夺过立横,抱在怀里,立横也生怕他跑了的,奋力死死抱住他颈项。 只听得神秀继续那样冷漠的口气, “她为什么要到招待所去上班,就是因为你。一年前,地铁上,你捡到她的帽子,还给她了,她就看上你了。” 说完,转身抱着立横上楼去了。立横,始终死死埋首在他颈项里,不抬头…… 徒留下秦丽一人站在那里,依旧完全不明所以!什么意思啊?什么她看上我了,我什么时候捡到她的帽子了?真的不记得了…… 不过,秦丽神思是有些混乱, 不得不承认,立横这个人是有点鬼,莫名有魔力的感觉,叫人接近了就离不开,丢不下…… …… 神秀抱着她上楼来,走去她卧室。 强忍疼痛。立横咬人特别疼。此时这样,她死死咬住他颈项也不是第一次。是的,谁咬都会疼,但是不似立横,那种钻心裂骨之痛,如魔如幻,似要把你魂髓都吸了去……神秀是真能忍,忍这么长时间了…… “松嘴,”不见得见血,但神秀知道再咬下去,他会疼晕过去! 立横不松嘴。 神秀只得把她面儿朝向她床,轻声,甚至带着疼痛的颤音,“你看,照片在你床上放着呢。你这人就是没个耐心,你把人送走,再上楼来看看呀。” 听了,才感觉立横渐渐松嘴……接着就是狠命推开他,弃如敝屣!跳到床上,爬过去…… 立横啊, 跪坐在床上, 手,多么小心捧起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黑白,说起来还是个偷拍角度。 一人被捕,也是正面,他双手背后,他身后站着菌人…… 立横哭了, 越哭越伤心, 他们真狠心,俞青时所有的影像、照片,全毁了,全烧了,好像生生把这人从这个世界抹去,他,从没来过…… 立横把脸贴上去,豆大的泪水打湿了立面,这是唯一还看得见的他了,只有这一张了,这一面了…… “真的只有这一张了?”她背对着他,哭着脸挨着照片不离, “是的。” “你说他被捕时他们打了他,” “是的。” “好。” 神秀走出来了,听见身后立横一声哀鸣!哭得撕心裂肺…… …… 之后,立横有一周没来上班。秦丽不想想她的,莫名其妙嘛,她两口子都莫名其妙! 但是,这由不得她,跟中了邪一样,哪怕吃饭看到番茄炒蛋就会想到立横,想到她特别叫人暖烘的小太阳笑容,想到她特捧场地认真听她东扯西拉,想到她不由分说掏出“偷来戒指贱卖的三千块”第一个递给老陈,老陈老泪纵横……说个搞笑的,秦丽为个女人竟然都有点魂不守舍了! 诶,就在秦丽准备上门去找她了,秦丽极力说服自己,我就是要问清楚她,我啥时候捡到她帽子了?——立横来上班了,而且,还走到她跟前,特真诚地,“下班我请你吃饭,你一定赏光。” 秦丽还拿着劲儿,清理自己的东西,“凭什么赏光,再说,你有钱吗,” 换立横又露出小太阳笑容了,拍拍自己兜儿,“有得是,请你吃大餐!” 秦丽又着她道儿了——哎,不知不觉,秦丽自己也想不到吧,她渐渐,真开始做立横的“帮凶”了。 别忘了点“收藏”哈,嘿嘿。 11 “我什么时候捡你帽子了?” “就那次在地铁,我帽子差点吹到轨道上了,你跑几步就那么一抓……”她还抬起手一抓,又有点不好意思,笑得憨甜。 秦丽瞧她一眼,“他说你看中我什么意思,” 立横低头搅拌冰水,“别听他胡说。” 秦丽想想,那隐神秀也不是个好东西,他说得就信?也是,我有什么叫她看上,鬼扯。 哎,秦丽是个聪明人,也是好久好久再回头一路看下来,才明白:要走到隐神秀这个地步看清她,得多大的强大意志! 立横骗人,你肯定有怀疑她的时候,但是莫名就是奇怪,不由自主还是信了她,跟她走,顺着她来。 “你跟他这么过不下去,离吧,”秦丽这时候当然还是想得简单了。 立横抠着手指头,望着冰水杯摇摇头,“我要能离,就不得嫁给他。”手指头都抠出印儿,好久,说,“我舅舅的家产还被他扣着,我得夺回来。” “哦。”秦丽想,这就说得通了,可忧虑地望着她,你这样,怎么夺啊……秦丽不知,立横已经开始从她这里,织网了。 …… 立横这段时间工作特别勤苦,秦丽晓得她在争取另一个去中都培训的名额。 秦丽是已经稳拿其中一个名额了,私心里,秦丽也希望她成功。而且,据探口风,立横把握还是蛮大的。 结果,公布决议这天,秦丽是稳了,却说,另一个名额再议。 立横肯定沮丧。 她蹲那儿擦着板凳,脸丧着,自是整个人都是灰暗的。秦丽坐在一旁沙发上,瞧着她,眉头蹙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昨儿她还去探过人事的口风,“你们姐俩一起去还有个照应不是。”那林大姐笑着可是说的蛮肯定咧! 怎么一夜间就变了呢? 秦丽沉口气,起身走到外头来,拨通了林大姐的电话,“喂,林大姐,昨天说请你吃饭呢……” 挂了电话,秦丽的神色可变得些许愤慨。林大姐说,明明上头也定好立横了的,都准备公布了,忽然经理来说放放……这还不明显吗,有人掐点使绊子呢!而这使坏的,能谁?不她那坏透了的老公还谁! 秦丽越想越气呢,她也是个行动派,有板眼,当晚跟着了隐神秀的车呢——哼,果然浪荡子,夜幕一降,就是这些灯红酒绿的地方…… …… 这是个高级俱乐部,不是什么人都进得来。 秦丽一身黑色风衣,黑色红底高跟鞋,身形婀娜,走哪儿美女的派头也足。走上台阶,没被粗鲁对待,但也被拦个正着儿。 秦丽不慌,微笑,“我找隐神秀先生。” “对不起女士,我们这边没有贴,不能进。” “哦,不好意思,是我没说清楚,是隐主任找我来的,不信你们进去通报一声,我叫秦丽。” 这样了,自是有人进去请示。 说实话,秦丽心上也吊着,他不见怎么办?又一沉,不见我就一直这外头等着,堵他车也得见着! 诶,还好,他愿意见。 秦丽被一路领了进去。——饶是秦丽也见识不少,可此俱乐部“外头平朴,却包裹着如此奢艳的堕落内芯”还是叫她内心轻震, 更不谈, 待进来了,见到了他…… 隐神秀确实了得, 把他摆在威严的会议方桌上,他是那个样子, 剥下威正的外衣, 沉浸在如此的酒肉漫色里,又这样的冶艳。 权少满座,美女环伺,他处在正中, 秦丽头回感受到了来自“阶层”的压迫感! 点“收藏”哈,嘻嘻。 12 他也不说话,神态轻松望着她,甚至有点轻浮。 秦丽不怵,“能单独聊聊么。” “说吧。”看来他不准备移步。 行,那就这里说。 “是不是你在阻止立横去中都培训,很缺德知道么,你知道她多努力……” “唱首歌。”他突然开口, “什么,”秦丽还没会过来, 他将手里的酒杯放到面前的矮几上,立即有美女为他倒酒。一圈坐着的男人们甚至有人弯下腰来、手托着下巴,一副洗耳恭听样儿…… “来首你拿手的。”酒倒好,他再拿起抿一口,眼神凝视她,甚轻佻艳情。 秦丽听明白了,这是根本不把她当人呐!逗狗一样,跟“来,叫一个”有什么区别! 火气都冲到脑门心了!这根本不是她能忍的范畴,她应该扭头就走,凭什么这里任你如此轻视玩弄!可,真的令人意想不到,秦丽自己都想不到,她忍下来了。 尽管一团火气就在脑门心子转,眼神憎恨地亮,秦丽很沉着,“是不是唱了,你就不使绊子了。” “嗯。”他应一声。 没二话,秦丽双手放进风衣口袋,开口唱了,嗯,国哥。 谈不上雄赳赳气昂昂,起码在如此靡靡之所就是一股子正气流动,甚至,还有些悲壮。 秦丽出来了, 背过身来她就双眼通红涌泪了, 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可是,为了那个“该死的立横”,她竟然受着了? 望着离去的秦丽, 隐神秀杯里那点酒也一饮而尽, 谁也看不清的眼神里,如果硬去解读,叫,有些无奈吧, 正如他自己说的,“她看中的人可从来没失过手”…… …… 所有的屈辱,奇怪得很,一看立横那“欣喜”的模样,竟然能立即烟消云散?可见,这货是邪得很。 当立横得知她能去中都了——那时候,秦丽正在换衣裳,见她进来,一声不吭,拿起抹布蹲下又去擦那个小凳子。 秦丽以为还没戏,都恨不得摔外套了,去你妈的隐神秀,彻底小人,说话不算数! 哪知,这货,擦着擦着咧开唇,像想着啥美事儿搁那儿偷乐。 秦丽弯腰走近她,推她一把,“能去了?” 她点头。 秦丽一大力把她推地上坐着,立横还像个憨货那笑——这笑容太有感染力了,竟让人莫名都生出幸福感!也就在这一瞬,秦丽觉得自己所受的屈辱值了…… …… 一周后,秦丽和立横前往中都开始受训了。 前头也讲过天朝的情况,东强西弱,中部均衡。 中都作为中部中心,自是比小都些许繁华,主要是它东西贯通,有“各地融合”的特点。 她们参加的这个培训属于“礼仪人员全系统”的通培项目,结业有资格证书颁发,全境认可,着实有利于个人发展。 都来自各大酒店,礼堂,博物馆等接待场所的精英,俊男靓女自是数不其数,当然,样貌出色在此都是其次,接人待物、情商,才是真正的比试。 一来秦丽和立横来自灵州小地方,再,实事求是,二人能力也绝非顶尖。加上秦丽也有自知之明,不会在此地强出风头;立横呢,更不必说,她属于典型的“需要刺激才能爆发”的人格,平常就是胆小,更不会引人注意。遂,无论正式的培训课程期间,还是培训下来,大伙儿聚一块消遣玩乐,两人都“芸芸众生”,很一般。 也许也就是她们这样的“老实”叫人放心,什么“派系”的都愿意带她们玩玩。哎,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何况这本就属于“争奇斗艳”的培训项目。人呢,也是各自抱团,以争有力之席。 总的来说,最耀眼的分两派:强大东部与本土中部。 东部来的那自是行业最顶尖,更不乏大都来的,甚至各行宫里的“侍者”!这是最厉害的了。这几人,他们培训住处都拥有单套房间。然后,东部来的都以他们为核心,盛气凌人。 中部的优势就在这里是他们的主场,抱起团来,也不依不饶。 其余例如秦丽立横她们不是弱地无援,就是些孤立的杂牌军,于是成为两派“瞧不上”但又“假意拉拢”的一系列。 按秦丽的话说,这样也好,反正两边都有吃香喝辣,跟着装傻就行,看他们斗也是乐趣。 13 有个姑娘叫齐悦的,确实优秀,长得神似20年代的电影明星雨蝶,加上专业技能不错,挺惹人注意。 今天是仪态课程,具体,走路。 “优雅的走路是一门需要学习的艺术,或许您已拥有优雅的气质,且总是衣着得体,但如果身体姿态不正确,那么优雅的形象会大打折扣。首次见面时,身体姿态是我们最先关注的重点之一,来看看下面这些女士站立的姿态……” 经过课堂上的讲解学习后,下节课就是到训练场,大家都换上高跟鞋实地指导了。 “怎么去这么久。”立横去洗手间了,好一会儿才回更衣室,秦丽问她。 “哦,没事,拉了个肚子。”她说,低着头换鞋也没抬头。 秦丽先没当回事,还笑她“你也会拉肚子?吃东西那么杂,一大早不管冷热全往肚子里倒,受得了才有鬼。”跟这货处久了就发现了,她身体真结实,嗜高甜高热量的食物,不忌冷热,可怪了,身体棒棒哒! 她两换好衣鞋,出来了。全体人员是按小队分批上来换装的,她们是第一批。由于立横拉肚子耽误了会儿,等她们出来时,走廊上已经没人了。 “走了,诶,立横,你上哪儿去!”走得好好的,立横突然推开另一间更衣室进去了!秦丽只得跟去, 只见她直走一扇柜门前,打开就拿出里头一双高跟鞋,鞋跟一折,啪,断了! “你干嘛呀!”秦丽大惊,看到这扇柜门上名字写得是“齐悦”。 立横孩子一样表情还有些发怔地望向秦丽,“我刚才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她们在这个柜子跟前捣鼓这双鞋……” 秦丽明白了,这是有人故意在阴这个齐悦呢! 一把夺过鞋低头勉强把鞋跟再粘上丢进去,合上柜门,拉起立横就走,“管这闲事!”说着还到处瞄,该死的立横还望着她,“我看了,没摄像头。”秦丽把她一扯,“叫你多事!”疾步往外走。 可是,走出来几步,秦丽又停脚了,实在烦躁,丢开立横的手,“去,把多的那双鞋拿来。”嗯,还是秦丽想的周到,她也是怕她们的鞋临时出错,多准备了一双。立横一听,“嗯!”多高兴带劲儿地一点头,跑走了。 不久,一模一样的鞋拿来,她们换出来那双坏鞋,柜门合好如初,才离开。 训练课上, 轮到齐悦一组上场, 她站在第一排第一个,加之仪态出色,老师经常就叫她做示范。 这双鞋平常走路没什么,可真要“有点做作”地那样走台步,铁定鞋跟承受不了,一定大翻车! 不用秦丽提醒她,立横眼睛就望着“使坏那几个”,她也等着看她们“神色的变化”…… 果然,齐悦走得稳稳当当,直得老师鼓掌赞许! 再看“使坏那几个”哟,且都藏不住“惊诧”,而后“疑惑”,而后“愈发狠毒”…… 结束下来,秦丽还是把她拉到一边,指着立横警告,“以后这种闲事你少管,凭白惹得一身骚干嘛!”立横乖乖笑直点头。秦丽哪里又想得到,她本就是个不省心的,没看到则已,看到了,芝麻大的闲事她都好奇!更叫秦丽懊恼的是,哪次她恨不得捶死她,最后还不是乖乖“跟着管了”,完全没辙! 不过秦丽心里何尝不感慨,齐悦这丫头也是太嫩,逃得过这一劫,接下来更狠的招儿只怕躲不过去咯…… 晚上,“使坏的那伙人”来约秦丽立横她们寝室的一起去嗨,秦丽本来不想去,使坏的这帮子是“本地西部”,出去玩那就是入了“地头蛇”的窝,关键是他们还“盛情邀请了齐悦”,摆明不安好心,秦丽为“明哲保身”,不想参合进去。 但是这次邀请的范围太广泛了,秦丽又怕反倒“惹得他们不高兴”成了“不给面”,还是去了。走前,一再嘱咐立横,别惹是生非!立横噘嘴,我没那傻。秦丽戳她额顶,你傻起来就犯浑,拦不住! 点“收藏”哟,嘿嘿。 14 推杯换盏,这些俊男美女大多能喝,可更多的是口舌莲花,一个比一个甜言蜜语,讲笑话,开玩笑,玩游戏,热闹着呢。 “诶,咱们来玩大冒险吧。”几个领头的提议,也没人敢反对吧。好在秦丽看得清他们的目标是齐悦,她和立横几个“没存在感”的就是来凑数,再,减低齐悦的防备心。玩就玩吧。 果然,几轮下来,她们几个凑数的都被淘汰出局了,坐一旁喝冷酒;就齐悦被“高高捧起的哦”……这摔下来得多疼! “捧杀哦,这姑娘一会儿得吃多大的亏哟。”立横一旁的姜琳小声说。 不是只有秦丽是个明眼人,还是有其他的清白人的。 立横还没什么,坐她这边的秦丽听了立即警觉,装傻,凑过来“谁?捧杀哪个了?”有意无意把立横往后扒。 姜琳也躬身凑过来,“别装傻,上午我看见你们换鞋了。”小声。 立横听了都低头瞪她!秦丽更是捉住立横手腕就要离开,冷冷丢一句“看到又如何。” 姜琳更快一步也捉住立横这边手腕,“我没恶意!你们做得对!”十分真诚。 立横斜睨她,“放手。”姜琳松手了。该死的立横又看向另一边被秦丽握着的手,“你也放手。”秦丽狠狠一丢,两手肘搁膝盖上,看前方,继续看那头热闹一样,其实耳朵听着姜琳继续小声说呢, “我也是中都人,你们也看到了,并不是所有的中都人都被他们看得上,我样貌平平,手脚还有点笨……”姜琳自嘲嘟囔,“我看得出你们都是善良的人,还勇敢,上午我也看到她们换鞋了,可是没有勇气去帮忙。还有,谢谢你立横,那天跑步,我摔倒了,就你把我扶起来了……”立横都忘了什么时候扶过她,秦丽也没看到。哎,立横身体素质真是好,这培训里就一样,你掩盖不了她的“超常出色”,每次她都跑得最快!上回,那她都比姜琳多跑两圈了,看到她摔倒,也只有她去扶了,别人都为了赶时间顾不上呢…… 秦丽这一听,放下些戒备,扭过头来,“他们一直怂恿她念诗干嘛,” 是的,那头,这些人一直叫喝得已有些半醉的齐悦念诗,尤其这两句“夜来月下卧醒,花影零乱,满人衿袖,疑如濯魄于冰壶。” 姜琳微歪头看着那边齐悦,“具体的不清楚,我只知道一会儿东晨他们就来了。” 再看向秦丽,显然秦丽眉头疑惑蹙着,继续解释,“东晨是中都玩字号的翘楚,一大帮子全是豪少菌小爷,豪横中都大半江山……” 秦丽专心看姜琳去了,真没留意,此时,立横是稍掩眉梢的…… …… 夜店外几辆车停稳, 东晨从中间一辆车的副驾下来,走到后车,在驾驶位弯下腰来,“小愿,进来喝两杯,晚回去一下没事儿,我跟韦琪打个电话好吧!” 颐愿坐车里微笑,“不了,她今天下班也早,我们随便吃点……” 东晨一拍车窗边,“你本来这升了迁就事多,还一心一意陪你家这宝贝疙瘩,分点时间给我们这些哥们儿吧,今儿拿下那么大座山,不得闹会儿啊!不行,你今天非得跟我进去!” 颐愿自去大都执行了对俞青时的逮捕,连升三级呐!虽说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迟早也能混到这个衔,可能凭借“自己的功劳”走到这一步还是极为不错的,起码家族荣光! 自升了迁,颐愿着实繁忙许多,加之他有心爱的女友韦琪,更跟这些发小聚得少,东晨这样“有意见”也是自然。 再一看今天东晨拿下了小面山的开发权,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好吧,下了车,两手背后,被东晨环着肩头边说笑,进去了。 15 “小面山温度好,大多在二三十度之间,土质腐蚀,最适合这种平盖的生长……”东晨讲起来兴致勃勃。 这小子一直有商业头脑,小面山虽然在市区,可处老工业区一直荒废着,没人待见。他瞧上了,当宝,因地制宜,独辟蹊径,准备大规模种“平盖灵芝”!他不发财谁发财。 正讲得带劲儿, 走来一美女, 脸庞熏红,步履小踉,醉的已有七八分吧。 一般东晨来这边热闹,固定的一角,哪个敢过来打搅?今儿真是见了奇,这美女是野心肥大丢了脑吧,冒死高攀?所以,整个夜店虽依旧音浪冲击,但所有人的视线都往这边瞟呢。 今天是东晨高兴,一抬手,阻着人拦她,叫她又往前走来几步了。也是这小美女有点意思,人面桃花相印红,脑袋微歪,如那憨醉石榴花下的史湘云。 小美女站定,身形还有些摇晃,微笑,两手放前,“我给你们唱首歌吧。” 颐愿腿压腿舒适坐着,一旁东晨一腿弯曲放着沙发上,面朝颐愿正讲得带劲儿,这人走过来他姿势都没换的,就是扭头瞧着。那边远洋看一眼他,具是狂浪的兴味,再转头看向小美女,“唱吧。” 小美女张嘴了,声音如初乳小莺,软绵好听。唱的什么呢?调到像现编的,词,是一句诗,“夜来月下卧醒,花影零乱,满人衿袖,疑如濯魄于冰壶。” 现场音浪当时就变声小了,所以她唱的每字每句都听得清楚! 谁又想得到, 此声一出,东晨这边人人脸色大变!东晨更是眼顿时变沉戾, 远洋立即起身,且叫全场人震惊,上去就狠狠向小美女踹去一脚!踹得美女当时如浮叶抛跌去几十米外,你想想多不怜惜的劲儿,壮汉都得痛苦不堪,何况这样个小美女。人肯定顿时清醒,也几近晕厥过去,一口血没立即呕出来算好的…… “哪里来的贱表子!拖出去继续打!” 吓人呐! “算了。”还是那边一直就没变坐姿、只头撇过来的东晨轻一抬手。人还是被拖出去了,就那么像草席丢到台阶下,这时肯定已经晕过去了,没一人敢靠近…… “稍安勿躁,她这摆明也是被人陷害。”颐愿轻拍拍他腿安慰道。熟悉东晨的人都清楚,这句诗是他的一个痛点,他姐东柠当年就是吟着这句诗跳楼自杀的…… 东晨望着他浅笑,“所以说人不能有软肋看见没,要不谁都能拿来踩你一脚。今儿我是真高兴,不想计较了,要不,”他忽一抬手满指这一场子一圈儿!“我一个都不饶!” 颐愿笑笑,又拍一下他腿。 …… 秦丽望见了,都惊大了眼!没想他们这么毒,“借刀杀人”,是真想杀人…… 齐悦晕死在台阶下,可怜的人儿趴在那里,弃如草履,人来人往,无人靠近,看都不敢看一眼! “她可怜,也不可怜,醉还不至完全迷糊,依旧不是虚荣心作怪,人家一捧就忘乎所以,再一见东晨,鬼迷心窍也去了大半。所以说自个儿把持不住,神也救不了。”姜琳小声说。秦丽何尝不是如此想法,所以不存在“救不救、帮不帮”,人呐,贵在自持…… “走了立横,回去。”秦丽扭头才想去牵立横回家,也是怕她多管闲事, 哪知,立横忽“呕”一声作呕,捂着嘴站不住硬往前掺几步! “立横!!” 这下可把秦丽真吓着了, 小路横转过来一辆车,正把立横撞个正着!! 16 可太不好了!真把立横撞伤了,初步看是右胳膊,她疼得直咬牙! “立横,立横,”秦丽也是着急,立横又站不起来,她和姜琳一起都不容易把她弄起来。更过分的,撞人的车子一动不动,也不下来个人看看,更激怒了秦丽! 秦丽起身望向车里,“你撞着人了!” 这辆吉普车窗外头也见不到里头,秦丽就气愤望着驾驶位。 还没动静, 秦丽抬脚就狠踢了下它保险杠,“下来!” 副驾驶门推开了, 东晨下来,甚至还带点微笑,“车踢坏了你赔啊,”秦丽一见是他,心上肯定有一噔,这人在此地的地位和“目中无人”的状态,刚儿也不是没见识过。可是低头一见痛苦蜷着身的立横,那愤怒撑着就顾不上那多,“你看你们把人撞成什么样了!”又着急蹲下去抱立横。 “我看看撞成什么样了……”他还是一点都不在乎甚至兴味儿地背手走来, “立横,”秦丽小心把她翻转过来,不能碰她的右臂,好似挨一下她都疼得颤。立横脑门上都是汗,一翻转过来,头稍仰下去,模样彻底显现出来……东晨人忽得就站定在那里! 车灯的光线下,正好叫他看得清她脸庞上的每个细节, 痛苦,那样直击人心! 她蹙紧着眉头,咬着唇,额上连着发根的细汗冒出来, 微眯着眼,不知视线在那儿,但透着犟气,忍耐, 漂亮的人儿见着何其多,但,唯独这样一张面孔就能如此精准地、第一眼、就打进他的心!此后,东晨多少次挣扎过,跟这该死的“一眼钟情”抗争过,哪有那么邪乎!我东晨见过的绝色佳人还少了?之后更是层出不穷的涌现在身边,但是,就是无论如何难以挣脱她的魔力…… “立横,”秦丽去抹她额上不断下的汗, “疼,”她好像轻呢了一声,或许东晨根本就没听清楚这个字,根本就是他想象出来的,她一动嘴就是在喊疼。完全没有多想的,东晨上前弯腰就抱起她,“疼!”立横叫出声,这次他是听得真切,东晨小声“可能胳膊折了,忍忍。”还是男人力大,一把抱起人就往车走,秦丽回头慌忙向姜琳交代“帮我们请个假,电话联系。”跟着上车去了。姜琳人都有些傻了,不过还是使劲儿点点头。 驾驶位上的颐愿见东晨这样不犹豫地把人抱上后座,着实有点吃惊。 他车一拐过来,这女人就撞过来了。客观看,属意外,这女人的责任更大些。 东晨当时就哼笑出来,“现在人呀,胆儿都这样大了吗,真是谁的车都敢往上撞。” 颐愿淡然,一旦判断不是自己责任,准备立即驶离的。刚准备倒车,冲过来扶她的女人站起身就冲他们吼“你撞着人了!” 她看不见里头,他们可是看得清她, 长得不错,加之一脸怒意,像头小狮子,挺有个性。 东晨笑着摸鼻子了, 接着,她又踢他车的保险杠,“下来!” “我看看这出儿怎么唱。”东晨“兴致勃勃”推门下车了…… 结果,颐愿着实没想到,东晨这么“正经”地竟还亲自把人抱上车来!关键是他人还不是说把人放到后座就完了的,一直抱着,就这么一起坐到后座。 “你去副驾。”他叫秦丽坐前头,秦丽是着急也不顾上那多,又拉开副驾坐上来,坐上来就扭身回头只看着立横,立横疼呐,瞧着那只可能折了的胳膊手都在轻颤,她流下来的汗越来越多,秦丽赶紧又拆了包餐巾纸,伸手要给她擦汗。东晨拿过来纸,给她擦,边轻轻翻动她,叫她稍背对自己这么抱着,这样,不至压着她受伤的胳膊。 颐愿已经启动车,从后视镜瞟了眼这手上的女子,光线忽明忽暗,着实也看不清她样貌…… 一路,秦丽就这样侧坐着,担心地看着立横。立横合着眼,眉心始终蹙得紧,咬着唇,忍着,也没再唤“疼”。东晨时不时会低头给她擦汗…… 路上,颐愿打了个电话,是医院。 一到总医院,东晨抱着立横下车就疾步往里走,秦丽小跑跟着。颐愿稍后几步,打了几个电话。 立横的右胳膊是折了,所幸一圈检查下来,其他还好。一阵儿紧急处理,终于把她安排进病房,立横的麻药劲儿还没过去,睡过去了。 17 “你晚上,就守这儿呢。”出来,东晨对秦丽说, “那肯定。”秦丽可没好口气。 接下来东晨也没说什么,跟颐愿就要离开。 “等会儿!”秦丽又喊住他们,“你们留个电话。”秦丽怕他们就这么跑了,这接下来的“赔偿”找谁去。 “我们跑不了。”东晨听了,笑说。 秦丽就瞪着他。 “好好,电话拿来。”东晨洒脱伸手。秦丽把自己手机交给他,他输入一串号码。 秦丽拿过来手机,又递给颐愿。颐愿刚要接过来,东晨一伸手,“诶,找我就行了。”“他开得车!”秦丽一嚷。东晨笑笑“好好。”颐愿也微笑,接过手机输入了号码。 颐愿和东晨一起走出来,东晨已另有车来接他。颐愿说“车我开的,需要我负责我来。”东晨框着他肩头拍着笑,“不用,这小的事儿劳烦不了你。”颐愿是瞧出来他对这个“立横”有点不一样,不过觉着他或许也是一时兴起,那就不打搅“他的兴致”了,点点头。 …… 第二天醒来,立横就钻心地疼,都龇牙咧嘴了! “别动!”秦丽赶紧扶她,“胳膊折了,要慢慢来。” “断了吗,”她看自己包扎得结实的右臂,蹙眉小声, “鬼断了,断了你现在还醒得来?就折了,已经归正,打段石膏就好了。”秦丽没好气儿说她,“你昨天怎么回事,没头没脑地就吐了往前冲。” 立横噘着嘴摸自己的右臂石膏,“本来就有点拉肚子,又喝得有点多……” “你呀,就是不忌嘴,明知道肠胃不好,那米酒好喝,又凉,你就不晓得节制……诶,去哪儿!”立横要下床,秦丽赶紧拦住她, “回去呀,今天还有门笔头测试呢。”立横低头找鞋。 秦丽握了握她这边胳膊,“哎呀算了吧,你伤成这样还想着那!我叫姜琳帮咱们请假了,没事儿,你安心在这儿养伤。” 立横脚勾着鞋了,坚持弯腰要单手捡鞋往里套,边还微笑,“养什么伤,就这边胳膊不能动,又不是不能走,我还能用左手写字……”是呀,她“左右兼工”,都能用。 秦丽实在拗不过她,蹲下给她穿鞋了,边还是嚼她,“你呀,昨天疼成那个鬼样子,今天一醒来跟换个人似的,不疼了?” “疼呀,疼得钻心,可也不能老躺着呀,又不是不能做事……”她还犟。 秦丽起身,横她一眼,叫她坐会儿,她去找医生问问,拿了药再走。 这她可是东晨亲自送进来的,医院得多重视!肯定不放她走,但腿长人身上,要走还不是走了,药都没拿…… …… 还是晚上,东晨来医院这边了。 着实有点不正常,这一天都想着她呢。东晨就是晓得不正常,所以极力不想,当做无所谓“没事儿”,晚上空闲了再去看看呗。 特意什么也没带,空手大巴掌就跟来“视察”的,瞧瞧。嗯,免得说“撞了她不搭理”,还真被她同行那女的说中了,“跑了找谁?” 结果上楼来推门一看,床上没人。 人呢? 东晨当时还没留意,以为人推出去做检查或者牵下去溜达什么了,他还退出来走廊转转到处找。 没人。还是没人。 东晨再返回房间,这再看清楚,床铺都是重新整理过,显然没人躺着的迹象了;桌上也没东西,外套衣裳啥的都没有了…… 东晨沉了脸,边掏出手机,人也走出门,没顾忌大声嚷呐,“这屋里的人呢!!” 那边护士站的赶紧跑来人,同时他的电话也打通了,东晨叉腰站那儿,跟训孙子的,“昨儿才住你这儿,人呢!!”护士们远远站着,也不敢靠近,吓得…… 不久,又是急匆匆的脚步声,院长,科室主任全跑来,再一番“孙子似的”解释……东晨两手叉着,始终阎王爷似的黑面孔,不过,再没发一言。 哎,也怪他昨儿太大意,只晓得她们的名字了,也没问清楚哪儿来的,给了电话她们,又没要她们的电话,加之,她们是他直接送进来的,哪里走了正规入院手续,相当于她们的背景信息什么都不知道……烦死,这上哪儿找? 18 这次她胳膊受伤,叫秦丽看出来立横还真不是想象得那么娇气,能吃苦,能忍。 白天该干嘛干嘛,晚上才显露出难受,就在培训点附近的小诊所一直开药复查,疼痛不便都咬着牙扛。 这天傍晚,秦丽外出买了粥和包子回来,见立横还在睡。一开始没在意,因为今天下学得早,立横说她躺躺,她有伤在身想多休息也正常,秦丽一直没打搅她。 但她这会儿回来了,立横姿势都没变,秦丽就觉得不对劲了。走近小声“立横,”喊也不应,这下秦丽着急了,伸手一探她额头,哎哟喂,烫手了! “立横!”秦丽轻推她,这必须把她叫醒,得赶紧去医院,可她一人是弄不动她的,非得叫醒了她扶着她走过去。 “立横!”没办法也只得手重些了,上手揪她脸庞,秦丽也心疼,烫,又软乎乎,多惹人怜……好在她迷迷糊糊醒来了,“立横,”又拍了两下脸蛋儿,“醒醒,你发烧了,得赶紧去医院,来,慢慢起身,”扶她起来,秦丽蹲下给她穿鞋,立横坐着晃悠悠,眼睛迷迷糊糊睁着,像个混沌的小佛爷,特别可爱! 她是烧糊涂了,话也不讲,任秦丽盘。秦丽给她穿上外套,扶着愣是慢慢走去外头的小诊所。 这医生一看状况,忧虑地说“你们最好还是去大医院看看,她烧这么厉害,我这也不敢给她瞎开针呀。” 秦丽也觉得搁这儿看不靠谱,她想想,翻出了手机。 她手上有两个人的电话,那个叫东晨和颐愿的。 秦丽最后决定打给颐愿。一他才是直接肇事者,是他开得车撞得立横;再,秦丽那日在夜店是见识过东晨的骄横,看上去,颐愿相对稳重些。——拨通了颐愿的电话。 颐愿当时刚在家吃过晚餐,韦琪坐在小沙发边愉快地跟闺蜜电话聊着天,他在翻报纸看。电话来了,随手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一般陌生号颐愿不会轻易接,可这个电话一直响,韦琪都投来视线了,颐愿平淡接起,“喂,” “我是你那天撞着人的同事,现在她发高烧,情况不好,在**路**诊所,你过来一下。”对方也没废话, 颐愿轻蹙起眉头,“她不是在总医院……”秦丽截住他的话,“我们工作原因,提前出院了,如果一直情况还好,也不会想找你们,现在实在是她烧的太厉害,不多说了,过来再讲。”对方挂了电话。 颐愿放下电话,肯定还是有点奇怪。那天也是看出来东晨对这女孩儿感兴趣,就没再多管,人是他开车撞得,无论什么原因吧,他也不是不愿意担责。好,先去看看再说吧。 颐愿起身,那头韦琪捂着电话坐起了身,“什么事?” 颐愿朝她笑笑,压压手“一点公事,你聊你的,我一会儿就回来了。”韦琪撒娇笑,又窝进沙发里继续煲电话粥。 颐愿开车来到诊所,看着还是蛮可怜的,医生不敢给她打针,只用简单的敷冰袋的方式给她物理降温,秦丽焦急地守在一旁。 颐愿一看,也没二话,弯腰抱起立横就走出来,“去医院。”秦丽点头,紧跟着。 颐愿轻轻将她放到后座,立横软绵滚烫的身子,颐愿简直本能都不敢手重。她一歪倒在椅背上,面庞稍仰——颐愿终于看清她的样貌了!一怔,不是别的,她此时能真正担个“唇红腮艳”!高烧反倒没叫她的唇干裂,或许也是刚才秦丽一直喂她喝水,她的唇滟滴滴得呀!加之红嫩嫩的脸蛋儿,简直一个热烫火水里捞出来的喜娃娃! “立横,”秦丽扒开他,手里还拿着水杯,立即上车来坐她一旁抱着她,又低头喂她水。颐愿让出来,轻合上车门,走回驾驶室,不由轻轻摇头浅笑,刚儿他怎么回事,跟中邪一样,人都反应半拍…… 车开去了总医院。 19 颐愿送来的人一点不比东晨送来的敢怠慢半分! 一样的待遇,又是惊动院长,不过颐愿确实比东晨温和有分寸多,他没再进病房,但也全面了解了她的病情,交代好了一切。还把秦丽单独叫出来说了下,“这次不要再着急出院了,她身上还有炎症,加上最近劳累,休息不足,也容易反复。” 颐愿也存下了她和立横的电话,“你们有需要再给我打电话,什么都不用担心,病彻底养好为止。”这还是叫秦丽蛮满意的,点点头,没有谢,是因为觉得这都是他应该做的。 颐愿稍晚回到家,是想着是否给东晨打给电话,可一看时间也晚了,就想着明天再联系。 诶,也巧,第二天这个会颐愿还碰见东晨了。 颐愿握着东晨手肘主动拉到一旁,“昨天那个秦丽给我打电话……”你知道东晨身边每天能围着多少人,别说个女人,就是正经对他有用的能干人他都不见得记得名字!诶,这一听秦丽的名字,东晨立即抬手让开他握着他手肘的手,身子都侧过来对他,“她给你打电话了?” 是呀,人没歇功夫地找,电话他也没少盼着能打他这儿来呀! “立横怎么了!”这是不待颐愿开口,东晨紧接着问得第二个问题。看来他记得“秦丽”的名字,最主要还是因为他始终惦记着“立横”才是关键!一口一个“立横”,可记得太清楚了…… 颐愿遂讲了昨晚的事,东晨听了都没犹豫的,人就往外走。颐愿拉着他“你着急什么,这边会马上就完,再说这个点,她可能还有检查。”颐愿本来就过目不忘,何况是叫他特别记上的事儿。 东晨想想,也笑着点头,“是是,一会儿过去。这次去我得买点东西带过去了,上次她会不会还是觉得我不够有诚意……”跟颐愿说着边又往会议室去,还特别加上句,“哎,她怎么只给你打电话呢……”当然东晨这也不是真埋怨,怎么说呢,有些类似“小男生嫉妒”的无心之语吧。 东晨这回有心了。先打电话问过秦丽她喜欢什么,再诚心满满过去。 …… 秦丽接了个电话去那边走廊了,正好跟这边电梯上来拎着大包小包的东晨错过。 东晨脚轻轻踢开半掩的房门,两手都是东西,一手一捧多新鲜的百合,一手提着一大包。何时,他亲手拎过这些东西…… 诶,没料到屋子里就病床上半躺着的她。东晨还一顿,因为正好立横的脸转过来,特陌生、也奇怪地望着他。 就这么有鬼吗!只有见着他发怵、小心翼翼的,哪会有他见着人心上发软,不知所措的……嗯,眼前,此生头一回,就来了! 还是立横先发得话,“你找谁?”想着,她当然不认得他,当时撞了时她疼得晕头转向;之后,又走了,根本清醒的时候一面就没碰见过。 “哦,我是撞了你的人,对不起啊,现在才来探望你。”东晨还是马上调整好,笑着走来。 “哦。”立横也只是哦一声,看着他走进来,把花放她床头柜上,一大包东西放地上。 “你好,我叫东晨。现在感觉怎么样。”东晨微弯腰看她。这一凑近,更看清她眉目,立横无畏地也看着他,叫东晨心颤,好干净的眼眸,她的眸子里有个清晰的自己…… “好些了。”立横把眼移开了,也不是不自在,因为窗台边一只鸟儿扑腾飞落下,发出小声的鸟叫。立横不由弯唇,东晨就这么两手撑在病床边,也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你喜欢小鸟?” “它刚才来过,”立横说, 哦,原来如此。 鸟儿叫了几声又飞走了。 “可能是没吃的吧。”立横说, 东晨弯腰从大袋子里,掏出一盒精美糕点,当时就拆了,捻出一角,边磨碎了走去窗台边,回头,“撒这儿?”立横点点头。么办哟,从这么一开始,他就是这么极力地讨好她,立横哪怕轻轻一点头,微微一弯唇,东晨就无比满足,喜悦…… 东晨拍拍手笑着走回来,在一旁座椅坐下,一点儿生疏感都没有,又弯腰从大袋子里掏出一件件东西,“秦丽说你爱吃甜食,我也不知道具体哪样,先买了这些来,你不爱吃就不要,想吃什么再跟我说……”都好精致,也有特别别致的各类糖果。立横一件件看着,看来也不排斥。 20 秦丽进来了,一眼就望见他摆出来一大堆的甜食。 蹙起眉头,“怎么买这么多来,她是个没节制的,有多少吃多少。” 东晨一听,笑望向立横,“是吗,那就让她吃嘛,喜欢我再买。” 立横又看向窗台了,因为鸟又飞来,驻足低头嘬食。东晨也洒脱起身,再拿起那包点心走去,捏碎了撒上头,嘴里还啧啧小声逗鸟,鸟儿一会儿就跟他熟起来,吃他指尖儿的。 秦丽看他那公子哥派头,想起他在夜店的狠劲儿,一时觉得对他就不能像对颐愿,礼貌开口,“谢谢你来看她。” 东晨看过来,微笑,有些深意,“谢什么,应该的。你再有什么需要直接给我打电话,颐愿比我忙。” 秦丽也听出来他的意味,避开他眼神,心里还是哼一声,找你?你是个炸弹!晓得哪天你这阴晴不定的性子一转,连累我们。立横好了,跟你早结早了为上。 鸟儿流连,可吃饱了还是飞走了。东晨走回来,还在座椅边坐下,又一样样拆开糖果包装,给立横看,边漫不经心问秦丽,“你们不是本地人吧,来中都学习的?”看来他也不是白查,还是捞出来些东西的。 “嗯,来培训的,所以也耽搁不起,只希望她早点痊愈。”秦丽也模糊着答。 “今天请好假了吗,下午我这边也没事,你回去别耽误课,我明天也回去了。”立横突然张口。 不用东晨拦着,秦丽都不同意,她瞪她一眼,“你再缓缓吧,这次彻底治好再出去,你身上炎症没消除,回去了又休息不好,反反复复还耽误事儿些。” “可我今天好多了,我昨天可能也是喝冰水喝多了……我不想耽误课。”立横眉头蹙着,不情愿。 “所以,你在吃方面又控制不了自己,以为自己结实使劲儿造,回去了谁看得住你?还不如这里强制营养饮食,一劳永逸。”秦丽又看了眼东晨还在剥的糖果,“这些也少吃,好了你当饭吃我都不管。” 立横听了倒呵呵笑起来,憨憨傻傻的,“好,听你的。不过真的最多住三天,天天躺这儿得烦死我。”秦丽“嗯”一声算答应了,起身给她去倒热水。是没见身后,始终不言语的东晨调皮捣蛋一样塞了颗糖果她手里,立横也握着了,朝他笑。东晨哦,感觉幸福得直冒泡泡! 秦丽再转过身来,听见东晨跟她说,“你也别怕耽误课,到时候我叫人来单独给你补……”好在立横拒绝了,要不秦丽可不觉得这是好事。 至此,东晨每天都来,和立横她们也越来越熟。他来,立横也不无聊,甚至带来了游戏机一块儿投影打游戏,只要立横开心,东晨从没二话。秦丽也看出来他有多讨好立横,可也实在挑不出刺儿,东晨真的只是“在表达他的歉意”,还是有分寸的,你叫立横去防着他,又有些“度君子之腹”一样,不值当。秦丽也就跟他礼貌往来。 只是,她都快忘了“立横是有夫之妇”,都快忘了立横还有个“混蛋老公”隐神秀时,隐神秀,突然出现了。 这天很晚了,东晨照顾立横吃完晚饭已离开,秦丽也收拾得当,又陪她坐会儿“重新温故了今天的课程”,刚准备也回去——门推开,隐神秀立在了门前。 真吓秦丽一跳!因为几乎都把这个人忘了,而且她们来中都这长时间,也没见立横私下跟他联系过一次,想想这个“混账人神”既然愿意放立横出来,估计也是任她“自生自灭”,管她打鬼! 哪里想,就这么冷不丁来了,而且,找来的这样准!她住院,住哪间房,几点准备熄灯睡觉,都清清楚楚…… 21 神秀哪里想来?要不是他跟她有这层莫名其妙的诡异“蝴蝶效应”,当初,他都不得“带上她”! 信吗?自他第一次见到她之后,就出现这样的“鬼事情”了:每次只要她生病,哪怕小小的头疼脑热,神秀就会“受牵连”,浑身长疹子,那种撕魂碎骨的难受啊!——瞧瞧,现在他脖子以下就全是红疹,吓人! 神秀走进来,身体的难受加之心燥,叫他不由自主扯扯领口。 “出去!”这是对秦丽,脸沉得像阎罗王! 他这对立横的“劣迹斑斑”,秦丽自是怕他又来害立横,“你!……”刚起身要挡在立横跟前,如金刚守护, 神秀终移眼正眼看向她,“脑子放清醒点,好好想想,哪天稀里糊涂一头热为她把命都丢了,临死前一刻才意识到,这一辈子值吗,可不可笑。” 神秀这一眼看来也是叫秦丽有顷刻呆怔,神秀的眼神有如神祇“拨云见日”在点拨她——可也就一瞬,秦丽又醒过来,他胡说八道些什么呀!丢个什么命呀!……刚要气恼反驳,病床上的立横开口了,“秦丽,没事儿,他又吃不了我。”秦丽此时背对着她,是没见,她身后这立横望着神秀的面庞——浅笑,挑衅。简直和平常她“憨纯的模样”判若两人! 秦丽出去了。只留下这“夫妻两”,不用遮掩了,撕下所有的面具吧…… 神秀脱下外套,终得以舒展一样解开了衬衣领口,望得见那下头肌肤一片红疹, 站床边一步远,神秀叉腰,神态极其不耐烦,“为什么非要用这一招,胳膊伤了不够么,非要发烧!” 神秀是身体难受,也稍失了平常任何时候对她想保持的“淡漠”, “我们是不是约定好了的,你再怎么折腾,头一件,不能病。” 立横摸着胳膊,低头小声“我是真因为胳膊里有炎症发得烧……” 神秀突然过来,扯起她还绑着绷带的右胳膊沉着脸毫不怜惜迅速扯下绷带,声音里有些戾,“你就是个怪物!胳膊断了都能重新长上,这点折了怕个鬼!……”突然没声,因为立横仰着头望着他,眼睛里是一览无余的惊伤!这是真正被伤到了…… 神秀顿了下,慢慢又松了手,心里也烦躁。他知道她最害怕听到说她“是怪物”,哪怕她是与众不同! 是了,立横无疑不是个正常人,她幼年被遗弃在寺庙,被俞青时捡回来,视若至宝。 多年来,神秀作为俞青时的第一秘,对俞青时这个“像女儿又像情人”的“宝贝立横”一直反感,因为除了自从遇见她,有了这层“诡异神烦的蝴蝶效应”,立横的“坏”也是令人发指!叫神秀“深恶痛绝”。但是特别奇怪的是,好像所有人都“不反感她”甚至“无限包容她”,就神秀无论如何做不到…… 好吧,她“坏”她的,神秀离她远远的、不招惹就是,偏偏不行! 一来,他是俞青时最贴身的秘书啊,俞青时大事小情离不开他,而“立横”更是他最重要的“大事小情”,于是弄得神秀注定就成了立横的“保姆”,立横的“吃喝拉撒”哪一样离得了他! 哎,从前,晓得神秀为她“擦过多少屁股”,做过多少“腌臜破事”…… 再,最无解的就是这层“蝴蝶效应”了,她不能病,她一病,就是“无往不胜的神秀”最痛苦的时候…… 所以,俞青时倒了,真是他痛哭流涕跪在神秀面前、哭求他带走立横才叫神秀动的“恻隐之心”吗?才不是!仅仅因为“蝴蝶效应”,神秀不能丢了这个“包袱”,他要失了对她的掌控,自己再痛苦不堪的时候,到哪儿找根源解药! 立横是挺邪乎, 她其实很不容易生病,这货的身体结实得很! 她要“病”,一定是自己作的,故意的,为她所用的…… 立横特别会“玩人”,对降服人心这块就很少失手!一旦她拿下一个人,她指东就没人会往西! 所以,你说她是不是个怪物!可这世上,如此深入了解她的,估计也就俞青时和神秀平常与她最亲近的两人了。俞青时把她捧手心里养大,至宝一样,怎么舍得说她是“怪物”?于是,也只有神秀能对她说出这两个字了,而神秀也知道,这是他迄今为止,唯一能“最刺痛她心”的方式! 22 立横右臂的绷带被他扯下来了,事实,确实也早好透透得了,她就是装的! 立横手慢慢缠着绷带在手上,又抬手向他,关心的,“又长疹子了?”明知故问,她这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神秀往后一步,逐渐恢复冷漠。——也是奇,他这会儿亲眼所见她胳膊没事了,身上的难受好像也缓和些。 “你执意来中都想干嘛,我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一开始要拦我那一下!”立横截住了他的话, 神秀深望她,“那还不是我不够信邪,想看看你到底把秦丽迷到什么程度了。” 事实,也看到了,神秀还是不得不信这个邪,秦丽已经完全“被她俘获”,为了能叫她如愿顺利抵中都,且不顾“屈辱”,让唱歌就唱,只为“争取他不从中作梗”! 立横听后,神态也变淡然了,好似他一直就这么“幼稚执着”,怎么老不信邪地试!试来试去有用吗? 她嘟嘴,“那还不是你总不痛快,让你把照片给我,你不给;我想来中都,你又不让……”她又哀怨看一边。是了,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这么坏!哪怕一点不如她的意,就是你的错!就莫怪她作恶! 神秀望着她,胸中燥怒盈盈,可也早已习惯,自我消火,自我压制。 是的,叫也非凡聪秀玲珑的神秀遇上这么个主儿,怎么受得了?他当然不是“俯首臣称”的主儿,肯定有逆反,时而会有想不通,就要灭灭她的恶!但,那已是从前,自把她带出来,神秀早已学会对她“更平常心”,客观地,理智地,做长远打算。 立横确实被俞青时养残了,养扭曲了,本来就不是凡人,更骄纵无物,甚至,就是个废物! 她什么都不会,带出来时,连基本的生活常识都没有,没有自理能力。想想,她连钞票都用不清楚……所以,首先得叫她学会“自立”,尽快融入这个“普俗社会”啊,她性情又古怪倔犟,不受教,神秀没办法,只得“出奇招”! 是了,家里那个“婆婆”“小姑子”全是假的。神秀想,既然我连跟她结婚都能假,为什么不能就造个“楚门的世界”营造一个“完整的家庭体系”,“逼迫”她快速成长?于是,她“想要任何东西”都设置了“条件”:想要照片,先得学会“番茄炒蛋”…… 神秀晓得立横一直最大的心愿就是报仇,为俞青时报仇! 可事到如今,他既然已经把她带出来,就是想远离纷争,自是不想她再闯入那滩泥潭。 但是,立横精力太旺盛呐,你根本招架不了她“惹事的心”。她无聊啊,就会处处找乐子。这个乐子,不分男女老幼,不分善恶好坏,只要被她盯上,一个人多平静的人生,都得被她搅乱! 这不,她看上秦丽了。——以前不是没有先例,一个多么优秀的女孩子,被她“操纵人生”地起起落落,几次生死转折,虽说最后是个好结局。但是,人家何苦来哉要这样被折腾,如果不碰见她,平淡也是真…… 只要她不碰“俞青时”那一摊子事,她如何折腾,神秀本不想管的。却,天不遂愿,她一天想起来非要讨要一张俞青时的照片! 着实,俞青时已经没有影像留存于世了。把她带出来时,神秀也跟她说得十分清楚,想要保命,就必须跟俞青时彻底“割席”!她当时也沉默,没再闹了的…… 结果,看来在立横面前,没有“到此为止”,她当时不闹,不代表永远不闹。立横“以死相抵”“我就想留个念想,怎么就这么难!”——俞青时的照片确实清毁彻底,神秀也是费了功夫,终于找到这么一张“逮捕照”。只不过当时神秀真没想到这一层,该把照片上的所有“其余人”抹掉的! 这下好了, 一张照片,重燃了立横的“复仇心”! 首先,遭殃的就从这张照片里“俞青时身后比较清晰的”第一排开始…… 当神秀意识到“这张照片”危险时,立横已经来到中都,并更“充分利用秦丽”了,“照片里的”属于“罪有应得”,秦丽如果越陷越深,最终“万劫不复”,岂不无辜? 所以,这次神秀前来,一,赶快让她病好,自己也疹子消得快;再,把秦丽尽快摘出来。这趟浑水,可不同从前“仅仅人生起落”,是真有可能死人的! 23 秦丽走了,她是被灵州州府直接提名要走的空运会接待人员。 尽管秦丽有些怀疑这个决定跟隐神秀有关,可是事关前程,她也只得接受。 好在离开前立横病已痊愈,秦丽嘱咐她凡事还是要谨慎,记得保护好自己。立横像个乖孩子点头。 那日神秀指着她鼻子警告她,“要报仇你自己干,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算不得英雄好汉!” 这话算是敲到立横点子上了,立横骨头里就是个土匪,她从前喜欢抱着什么样的书看?《水浒》《三侠五义》,羡慕那样没有边界的“行侠仗义”,佩服自诩正义的“英雄好汉”! “那让坏人家破人亡是英雄好汉吧。”她还反问。神秀睨她一眼,“你也不善,到也真家破人亡了。”走了。 立横恨冷看着他背影。算了,现在跟他计较不上。秦丽,倒也放手了,让她走。 …… 培训点大门口贴了张大红喜报,把秦丽这回入选州际级别大赛接待工作也算到他们的“培训功劳”上。 立横和一些学员站在这张喜报前,看完了每个字。 远处,东晨背手与颐愿站着,先没走过去找她,晓得立横一定不喜欢这么多人跟前见到他们。 “那贴着什么,”东晨往那边瞧, “喜报吧。”颐愿答。今天是立横出院头天,东晨喊他来请她们吃顿饭,颐愿晓得东晨这次很上心,就他的意思来了。 不久他们身旁路过已经看完喜报的学员,听见她们小声议论, “这个秦丽好运,灵州人,正好又遇上灵州开空运会,瞌睡遇枕头,逮着这么个好机会。” “那跟她一起的那个立横怎么没选上,” “这里头肯定还是得看个经历背景,听说秦丽从前有州府机构接待的经验,立横可是一张白纸……” 这些人都路过去了,东晨还回头看她们一眼,若有所思。 那边见立横终于一个人走了,他们上了车,慢慢行驶过去。 “难怪只见她一人,原来秦丽走了……”开车的东晨正微笑说,忽见前头的立横拔腿就跑,单肩背着的包儿都掉地上!跑得好快…… “怎么回事!”东晨一踩油门追上,却,眼见一拐弯,立横追着一人跑进小路! 东晨急踩刹车,和颐愿都立即下了车,只见路上坐着个妇女呼天抢地“抢劫!抢劫呀!”颐愿站住了,拿出手机报警。东晨根本没停步,追过去!颐愿利落打通了电话,也跑去了。 也没跑多远,到了一个逼仄的转角,颐愿稍惊大了眼, 抢东西的人捧着肚子哇哇叫倒靠在墙角,一只匕首插那儿,血流染红了手上都是! 立横站对面,东晨抱着她着急得“你没事吧!” 抢东西的一听,痛的哭嚎,“她怎么会有事!拿着把刀就捅!快给我喊救护车呀!” 立横扭头看东晨,“他先要袭击我。”意思她也是自卫。 抢东西的才张嘴“我才没……”东晨一脚照着他肚子就踹去,“还他妈敢犟嘴!捅死你都活该!”这脚不轻,抢东西的直接晕过去了。 东晨走过去把他抢着的手提袋捡起来,再走来递给立横,“没事,去还给那大姐。剩下的,我来。” 立横接过手提袋,也没吭声,走出去了。 东晨抬头,左右看了看。 颐愿走来几步,微笑,“我看了,没监控。”顿了下,“看来你也不信她说的话。” 东晨小呸一声,“怎么不信,立横说得都对!”说完,笑着邀着颐愿的肩头两人一同往外走,眼里且没有墙角还在流血的人,“看见没,她跑得好快!……”东晨笑得眼里都是喜爱。颐愿也微笑,不可置否。 出来, 东晨一望见立横就跑过去,“立横!”立横已经把手提袋交给那位大姐,大姐站在她旁边感谢得不得了。立横的包儿也被好心人捡回,她谢谢后拿过来拍了拍上头的灰。 景差不多会儿也来了,立横做了简单的笔录,就被东晨颐愿带走了。 24 乳腐肉是松鹤楼的招牌。 乳腐肉是成州名菜。猪肋肉一块,煮至六七成熟,捞出,俟冷,切大块,每片须带肉皮,肥瘦肉,用煮肉原汤入锅,红乳腐碾烂,加冰糖、黄酒,小火焖。 乳腐肉嫩如豆腐,颜色红亮,下饭最宜。 “有银卷丝么,”她问。 “有,一会儿就上。”坐一旁的东晨答。 见她将乳腐肉的汤汁逼舀出来,单独盛在小碗里。坐等银卷丝来,蘸着吃了。 说明她懂,绝对是个会吃的,餐仪也是大家做派。处久你越来越会发现,她所见的世面……不可想象。 “立横,秦丽走了?” “嗯,她被抽调回去了。” “你想去么,”东晨边给她倒梅子酒,似顺嘴问。 立横没有回答,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她被抽调回去任空运会礼仪,你心里有没有想法。”东晨又问。他也是直白,就仔细看着她,好像也不用她具体答,哪怕立横会流露出一丁点“想”或者“羡慕”的神色,东晨都会不由分说帮她实现! 立横放下酒杯,望着酒杯,“任何人都能对朋友的不幸感到同情,但要消受一个春风得意的朋友,则需要非常优良的天性。我有这样的好天性。” 听了,东晨真的露出惊喜的笑容,他看一眼颐愿,眼角眉梢都是“我没看错,她就是这么特别!”手枕到额边,笑眯眯看她,“嗯,是的哦,我该向你学习,也该有这样的好天性。” 颐愿弯唇,端起酒杯抿了口酒,他好长时间没沾酒了,今天着实心情很好。掩下眉梢,其实,里头也都是对立横的赞许…… …… 吃完饭后,立横没叫他们送,东晨也没勉强。 东晨和颐愿走出饭店,走向车的时候,月下,东晨撑了个懒腰,说了句“真好。” 是呀,连颐愿也是这个感觉,现在心情格外放松,是这温柔的满月下,酒足饭饱后给人带来的幸福感吗?反正就是一种心旷神怡。——他会慢慢发觉的,只要与立横相处后,哪怕小聚,这种“幸福的放松感”都会久久萦绕心间…… “颐愿,我想起来了,你们单位好像一直缺个前台接待吧。”东晨突然说, 颐愿瞄着他, 本来想说我们这种单位要个什么“前台接待”,不过他是明白东晨为何会有这样一提, 刚儿在培训点门口也听到人议论了,秦丽之所以能优先抽调出去,就是因为她有“州府机构接待”的经验,所以东晨动心思到他这个“州府级别的警备机构”来了。 颐愿笑笑,“你也是多此一举,以后还有抽调的事儿你直接运作就可以了,何必绕这个弯儿。” 东晨站定,笑着摇头,“你还看不出立横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需要运作么,她屑于运作么。她是一张白纸,缺的是经验。她缺什么我就帮她什么,不搞无谓的小动作。” 这点,颐愿倒是赞同的,依立横这样,除非遇见不公,她自己也有能力争取一切。 “我就是担心她不肯去。”东晨两手放前,无奈笑。 颐愿拍拍他后背,两人继续往前走,想了想,“放心,我有办法。” 25 天儿好,颐愿和韦琪一起出门度周末。 “我们去图书馆坐坐吧,或者找个书吧,喝点红酒……”颐愿笑着还没说完,韦琪嘟嘴“那有什么意思,陪我去看秀吧,看哪件适合我。” 颐愿笑着还是点头了。从前没有这样小小的失落感,只觉得韦琪也有自己独到的视野与眼光,即使看秀也不枯燥。可今天是怎么了…… 或者跟这几次同东晨与立横见面有关。 有时候就是在书吧找到的她。 立横说“读书不是看有多大的私人图书馆,也不是图书馆里有多少印刷精美的图书。是至少读过三五千本书,至少有三五十本是普通人没耐心读完的经典,至少有三本是普通人读不懂的著作。” 立横说“喝酒不需要顿顿DRC和波尔多五大庄,就和好玩儿的人喝,闭着眼能喝出产地、酒庄、葡萄品种、年份,同样的价钱能挑出非常好喝的酒喝,喝完还能滔滔不绝唐诗和楚辞,哪年哪月江雪独钓,快意恩仇……” 她说话时,有时候有些小小的“万世遗孤”感,但小小的倔犟傲气;又能非凡的洒脱,看尽一切,看穿一切,拍拍衣袖我自乘风去,管谁作甚!有时又幼幼的惬意与向往,我自沉浸我自喜乐,你懂便懂我了…… 每次看见她离开,就是个独立文静又乐意的身影,而留给自己的,是慢慢的回味无穷,慢慢的不舍感蔓延…… 陪韦琪看完一场先锋秀,她订了几套衣裳,出来又去看了场电影。 电影讲述一个东漂青年一直想实现自己的梦想,因为喜欢唱歌,远离家乡,想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哎,真感人,”散场出来,韦琪环着他的胳膊靠他肩头感叹。 “你不觉得这孩子很自私吗,”颐愿慢走,说。 “哪里,你看他多不容易啊……”韦琪动情地说她的见解。 又不同寻常,颐愿内心那小小的失落又涌现出一些…… 电影里这个青年是不容易,他参加各种选秀、歌曲比赛节目,很遗憾,也许他真的没有歌唱天赋,每次唱到一半或者几句就被评委们叫停。然后,他就当场发飙,可以说最后他小有名气,就是因为每战必发飙。 之后专访节目中,节目组的人去了他的家才知道,他家里只有一位年逾七旬的老母亲,还体弱多病,靠吃低保和捡破烂过日子。 当主持人、嘉宾质疑他,为什么不踏踏实实地先找一份工作,把老母亲照顾好,再利用业余时间实现自己的梦想时,他又开始怼主持人和嘉宾,说他这样做,正是为了将来有钱了,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而电视画面里白发苍苍、面黄肌瘦的老母亲,也眼角闪烁着泪花地劝他:“回来吧,找个工作,实在找不上妈妈养着你。”可怜天下父母心…… 可惜的是,这位青年看到这个画面后,竟毫不动容地还坚持对屏幕上的母亲说:“妈,你放心,等我挣了钱给你买个大房子。” 最后,他“成名”了,前也说了,凭借引战,毒舌出位。 他坚持要“做自己”,颐愿看来,实属自私。 “做自己”不是一意孤行,一个人连孝敬父母都不会、赡养父母都不懂,就算成名了,发大财了,又有什么用呢?“子欲养而亲不待”,你看看结局他确实给母亲买了大房子,但早已病魔缠身、余年不多的母亲又有几多时间消受了呢…… 不过,颐愿也没再与韦琪争论下去,似乎也没了那个兴致…… 正走着,韦琪忽然站住,颐愿也停步看着前方, 原来,前方正发生“盗窃”一幕, 一个男子将手伸向一个女孩儿的背包里…… 颐愿刚要上前,韦琪忽紧紧抱住他胳膊,“不要!”颐愿轻蹙眉看向她……而韦琪已经用力拉着他向一旁疾走。此时,也有人发现了窃贼,“住手!”勇敢的人冲了上去。韦琪紧抱他胳膊,像“害怕”,其实手劲儿很大拉着他赶紧走得老远,生怕沾染“火星儿”…… 车里,韦琪已恢复活泼,说着秀,说着电影, 颐愿虽面上没有异样,可再也没有精神多说话了……脑海里,都是那天立横拼命追赶抢劫人的身影…… 记得“收藏”哈,嘿嘿。 26 树下,缝隙的阳光洒下来很舒服。立横腿压腿坐着公园椅边正低头看书。 厚厚的一本《武经七书》。这在古时,可是“武举”和将领必读之书。这个小姑娘显然已翻得烂熟,书页陈旧。且她过目不忘,感兴趣的,看得更反复入味。 古代打仗又啰嗦又嘚瑟,本是两流氓对掐,带上包卫生巾,找没人地方把鼻子打出血就得了呗。不,偏要嘚瑟!迈克杰克逊似的小腰一叉,上指天,下指地,再戳、戳、戳空气,扯嗓子喊:来呀!上呀!老子肯定赢! 其实指天的仪式叫“祭天”,也称“类祭”,目的是通知天神准备打仗了,日子要选在“刚日”。国人认为“天干”中的甲、丙、戊、更、壬这五个日子是最阳刚的,因为它们是奇数。古代没有零的概念,道直接生一,一再生二,奇偶就意味着先后,主次,主宾,上下。从原始意义来说,奇数是不对称的,不对称代表着不稳定。不稳定意味着动,动有主动出击性,所以引申为刚。 “立横,”有人喊她,立横抬头一看,是颐愿。 听见声儿时,她瞟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智能手表,今日日期显示是奇数——很好不是。 “你好。”立横很大方,也缓解了颐愿没打她电话忽然来找她的些许突兀。 “你好,”她就是这样容易让人放松,颐愿微笑,也洒脱在她一旁坐下,“路过这儿,望见你在,过来打个招呼。”理由也自然而然。 “嗯,”立横又低下头看书。颐愿也不忙着说话,看向她书,静谧又礼貌。 她要翻页了,才说话,“古代‘祭旗’也是个累活儿,屠夫杀猪放血,把血往旗子上泼,比装修刷油漆啰嗦一万倍,泼完旗剩下的血也不浪费,还得涂抹在钟、鼓之类军器上。” “那得多手忙脚乱,还得不停赶走苍蝇。”她呵呵一笑,说。思维是活跃。 颐愿笑着注视她,“请你帮个忙吧,” 立横疑惑扭头看他。 颐愿也不着急右腿压上左腿,两只胳膊交叉放在膝盖上,悠闲又柔和,“上回你抓贼跑得真快,我就想,这个周末我们单位内部运动会,能不能请你当个外援。” “内部运动会……我去合适么,” “说了是外援,说实话,你是跑得真快,机关那些小伙子养尊处优惯了,不见得跑得过你呢。当个领跑员,如何。” 立横似考虑了下,点点头,“我尽力。”答应了。颐愿看上去就十分愉悦,两手交握握住膝盖身子稍往后仰仰,看着树间阳光,“今儿天真好,希望周末也是好天儿。” …… 周末,颐愿来接她一同前往单位。 来了,就把立横“交给”运动会组织者,没再参与。颐愿是另导,只是简短的“开幕式”上讲几句“鼓舞人心”的话,就上楼处理公事了。 站在窗前,一手放菌裤口袋里,一手端着茶杯慢饮,颐愿看着楼下的“运动会举行”,确切讲,肯定是“重点”留意她。 立横很实在,听说“来帮忙”那就是尽心尽力。加上看上去她体力是好,跑几轮下来了,除了流汗,一直站得住,听指挥,没见疲态、说找个地方歪着歇会儿,没有。 而且,果然她“很受欢迎”,小伙子们追着跟她“一比高下”。虽说是机关,可到底也是景备司,都是正规筠训上来的,哪里就真跑不赢她?但喜欢她呀,有些人故意让,有些人赢了也朝她竖大拇哥,递水递毛巾的,殷勤得很呐。 “老杨已经找她谈了,她说考虑考虑。”他的助理徐靖进来走至他身旁说。按照他的意思,已经叫人事主任找她去谈了“请她来司里前台实习”的建议。 颐愿没移开眼,又喝了口茶,“可以跟她提提这个实习计入档案。” “是。”徐靖又出去了。 颐愿看见楼下,老杨给她送去毛巾时微笑又聊了聊…… 徐靖再上来时,带着笑,“同意了。” 坐在办公桌后的颐愿抬起头,微弯唇,“好。”又低下头去继续看文件。 27 立横成了这个培训点第二个“功成名就”,不过比起秦丽的“喜报大赞”低调许多。甚至没几人注意到她已离开,暂调景备司实习工作。 这个还是得感谢秦丽,秦丽走前为她这段时日在培训点“安稳度日”费了心的。 立横出院前日,东晨来,立横进去换药,都站在走廊外等她出来时,秦丽“随口”与东晨聊了会儿的。 聊些什么?说明立横当初“看上她”当“助推器”就没错儿,秦丽典型“刀子嘴豆腐心”,一心为某人后,考虑会甚周全。她跟东晨提起了“撞车”那天在夜店见到的“他的威赫霸道”, “怎么,吓着你们了?”东晨确实听担心立横对他的“感受”, 秦丽抬手勾勾发,“有点。因为,那姑娘就是我们培训点的。”说了“齐悦被整”的事。 东晨一听,手叉腰,看到一旁,眼神厌戾,“没想到这培训窝子事儿挺多。” 秦丽点到为止,没再多说什么了,相信就算她离开后,立横有东晨照看着也不会吃亏…… 与其说秦丽“一心为她,考虑周全”,不如说立横着实眼毒,看中的人,个顶个“得力”! 立横来到景备司工作些时了,东晨恰好出差,回来得知颐愿办成了这件事,单独设宴请颐愿韦琪吃饭呢。 颐愿开始说韦琪学校忙,来不了,没想东晨亲自去接。绿宝盒,这是中都设大宴的馆子,开了个大包只接待他两口子。 “哟,东晨,这是遇着啥好事儿了,这么隆重。”韦琪进来见这阵仗,桌上20年的飞天茅台,可不隆重。 东晨笑着为她挪开座椅,“啥好事儿,我就不能请你和愿子吃顿好的?坐坐,颐愿一会儿就来。” “就我们三儿么,我还以为逢缘回来了呢。”韦琪坐下,提到“逢缘”腰又挺直,眼睛里,小小的期待、欣喜。 东晨笑,“没有,他现在在大都忙得很。”站椅背后撑着手肘看向手机,余光也是瞧见韦琪明显的“失落”…… 东晨心里也是摇头,得亏颐愿还没来,他家韦琪一直“哈逢缘”就没变,要不,看了又得“吃味儿”,呵呵。 提起逢缘,东晨不得不又叹气,怎么“捉过一个俞青时”后都变得这么忙呢? 东晨那会儿跑欧典滑雪玩儿去了,没被选上参与那次的“进大都”的大事! 什么大事, 翻天覆地的大事! 拘捕俞青时。 这位时任“副天爷”的倾覆,何其波澜壮阔,当时在各州抽派最精干的筠景前往,经过层层背景、能力选拔,终,逢缘与颐愿都入选,去执行了这个“光荣而伟大”的任务! 逢缘本来就是他们三人里的“领头羊”,这次“立功”后直接调往大都!至此,很少回来了。东晨和颐愿其实也理解,大都皇城根下更是根系复杂,逢缘要“站稳脚跟”甚至“开疆扩土”着实得付出百倍心力…… 不多会儿,颐愿来了。韦琪起身撒娇抱住他胳膊,“东晨是有什么好事儿,也不说。” 颐愿微笑,“他请咱们吃个饭儿不应该啊,非得什么好事儿。”轻拔下她的手,解开外套扣子,入座了。 菜是早点好的,不过看顾韦琪,还是拿来了菜单叫她另点喜爱的。 “乳扇?这个不错。”韦琪点了。 东晨一开始还没留意有这道小品,他们男人出来吃饭,极少看甜品。问了句“甜么,” “就是太甜,而且有点腥,不过我觉得好吃。”韦琪笑说。 “好。”东晨叫来经理,“这个端来一份,打包一份。” “给谁打包呀,”韦琪暧昧问, “家里人。”东晨到大方。 只颐愿不吭声倒着茶。晓得他是为立横准备的。 立横啊……不得不想起她, 立横前台工作几日了,她的“吃苦耐劳”与小个性也展露得一览无余。 颐愿是没跟东晨讲,她在单位有多受欢迎,她本文静、也不多话,可就是抵不住“前仆后继”对她的关注与“小动作”。 不过立横真的十分“正”, 送来的花,不怜惜,全扔进垃圾桶。 邀约一概正经回绝。 下班就独自回家,从不要人送。 颐愿都听说单位里的小伙子们给她私下起了外号:冷骨朵。 像骨朵儿一样纯艳; 但是,凉薄啊。 记得“收藏”哈,嘿嘿。 28 她工作的时候不是只对单位里的人一本正经,对东晨也一样。 颐愿走向窗边,本想放松吐口气,无意就看到楼下…… 东晨是接她吃过午饭回来吧,立横肯定不叫他跟进来,两人隔开的好远,立横走前头。一拐弯,立横余光估计看见他还往里走跟着,那是一瞪吧,东晨乖乖儿一样不敢动了,眼见立横要蹙眉头了,东晨扭头就走……几时见过东晨这般乖巧!颐愿也是笑得摸鼻头。 开完一个视频会议出来,“徐靖,你去把这个文件……”刚要吩咐徐靖,就听见楼下,几大的声音哦,“你这是搞什么名堂!厕所没纸了都不知道,来这儿混饭吃的?” 颐愿文件都没交给徐靖,捏着背手走到楼梯口往下看了看。 机要室的老齐正在前台方向,指着谁发火……这是对立横? 颐愿眉心蹙着看向徐靖,徐靖当然晓得这个立横的“来头”,赶紧下楼,下到中间就喊,“老齐!这么大声干嘛!” 底下人见徐靖都下来了,自是看热闹的立即各干各的事儿。不少人还偷偷看立横那边,再转过头来无声骂老齐,“神经病,你吼立横干嘛……” 老齐见徐靖亲自下来了,脸色还不好,饶是他资历再老,情绪再高,也压下去了,不做声回办公室了。立横呢,徐靖都来不及喊她,立横已经跑去仓库拿纸,又跑去卫生间……真的,难怪人喜欢她,立横受得住委屈,一声不吭赶紧把事儿都做了!别说那些“喜欢她”的为她叫屈,徐靖也觉着老齐过分了,这换纸的活儿有后勤处啊,那里都是有后台的大爷大姐,他不敢吼,就拿“最生分稚嫩”的前台来撒气,这也不属于立横的工作范畴啊…… 徐靖上来了,见颐愿还站在那儿。忙走来,小声,“听王今反应了下,老齐今天是有点带情绪……”边说着,随颐愿走进办公室,讲着讲着又像欲言又止, 颐愿扭头睨他一眼,“说呀,他有情绪怎么不给自己两嘴巴子,咬人小姑娘干嘛,” 别看颐愿平常温和,你要晓得,人也是世家子出身,脾气来了不比东晨小!徐靖赶紧说,“听说,听说老齐一直想把自己闺女介绍给张宁,可眼见张宁几次给立横送花……” “切,操蛋。”颐愿都气笑了,老齐这是吃哪门子味儿! 哎,全景备司都看到今天老齐“吃苦头”了,这就是“上头发了火,但不正面整你”的典型!一个老人家,那么多文件限6个小时全部归档!这加急干下来,得要了半条老命吧……可他还不敢有一言一语怨气发出来,都是正常工作范畴,平常已经“照顾”你,轻活给你了;结果你今天这莫名其妙“一顿脾气”不得人心,再没人主动帮你了不说,上头意思还蛮明白:干不了就“记下这次”,年末,末位淘汰,可别喊冤…… 还有,不晓得谁过话给了张宁,张宁个大小伙子,才一不做二不休,竟然叫同事帮忙把老齐的姑娘也骗来单位,连着老齐,那个不留情面地一通羞辱啊!…… 唉哟,老齐今天这通“脾气”发的,搞得景备司上下不得人心,丢大脸咯。 立横丝毫不受影响,她依旧有她的工作忙碌,空闲,看看书,完全不晓得这些一样…… 不过,这天晚上她也没能正常下班,安排了些事务叫她务必当日完成,立横也认真,不觉天儿都黑了。 办公大楼人都走光了,只楼上颐愿的办公室还有灯光。立横也没留意,她手头上的事情也快完了…… 29 “立横,” 立横站着收拾包儿准备回家了,听见颐愿站在二楼走廊喊了声儿她,“上来会儿。” “嗯。”立横以为他有公事,上楼来了。 颐愿双手放裤子口袋里,等她上来。她来后,也没说话,转身走,立横跟着。 又从那边楼梯下去,立横见一个办公室灯亮着,竟是老齐所在的办公室! 见老齐背对他们坐着,正俯身办公桌边埋头工作。 颐愿回头朝她做了个“嘘”,然后,拿起门边似乎早放好的一支棒球棍,递给她——什么意思?让她从后面这么砸去?! 立横愣那儿,他疯了吧。 见立横不接棍子,颐愿浅笑,单手举起棍子就朝老齐后脑勺夯去!……“不!!”立横惊得,上前阻止,却,坐座位上的老齐轻飘飘倒在地上,再一看呀,是个假人儿?! 立横不可置信看向他, 颐愿闷声笑,捏着棍子指向假人,“泄愤用的,我们这边器械室多得是这样的假人,做得逼真,一来平常练习体能用,有时谁憋着气了,也可以发泄一下。” 颐愿再把棍子提给她,“试试,打死他,谁叫他那么吼你。” 他这样儿,跟东晨那时候在夜店狂霸的神色有啥两样儿?都是撒野的祖宗。 见立横好奇望着背趴在地上的假人——制服穿着,加上发式,真是像极老齐,怎么做到这逼真的? 颐愿蹲下,翻过来假人,笑着仰头望她,“真是假的,你看。”再把棍子举着,立横这才像个孩子把棍子拿过来,两手捏着,跟老太太捶洗被子的,打了两下。 颐愿起身,“你这不痛不痒的,给他捶灰呢,怎么,老齐那么吼你,你不生气呀,哎,我还白布置这一遭了……”话还没说完,只见立横弯下腰开始多么用力地打假人,嘴噘着,气得哦……这会儿,算是把憋屈彻底发泄出来了! 打人也是个力气活儿呢,立横累的一手撑着棍子,一手叉腰直喘。 颐愿走去饮水机,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爽了么,要还不够,咱们去试试老齐真人……”立横接过水杯正喝水,一听他说这,忙摇头“疯了!”颐愿就是笑,潇洒地倚坐办公桌边缘,两手撑着,微歪头看她。立横晓得他是说笑,继续喝水, 却,一瞟外头,咦,那是怎么了?……待立横看清,立即放下水杯跑出去,“是失火了吗!”颐愿回头一看,远处是有火光,疾走出去,“立横!”喊她还准备叫她远离,却没赶及偏偏见到最危险的一幕! 外头某个工位有东西正在充电,估摸短路了,起火,已经烧着些东西了!立横跑去根本顾不上,左右一看,那边正好靠着个扫帚,她拿起来,一手捂着口鼻,弯腰就用扫帚把那端去挑开插头!——其实她的做法完全正确,电起火首先就是要切断电源,而且是要用不导电的绝缘物尽力来切断。但是,看在颐愿眼里简直还是危险! “立横!快离开那儿!”颐愿边喊,倒也迅速,他跑去一楼总闸那里,“啪!”首先切断了总电源,立即一片漆黑。再准确找到干粉灭火器,等他赶来,立横两手捂着鼻向后退,颐愿用灭火器及时将明火扑灭了。所幸,燃立面还不大,没造成更大的损失。 颐愿丢了灭火器,拉起立横就走到一旁安全处, 捏紧她手臂,吼“你是干嘛!” 玻璃窗外月光洒进来些,叫颐愿正好望见立横还惊魂未定的眼睛,一时真叫他再也控制不住……颐愿拉过她紧紧抱进怀里,摸着她后脑勺,唇挨着她额边轻抖着说“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30 漂亮的人儿,在黑暗里只会更漂亮! 特别是她惊魂犹在,宝石一样的眼睛望着你,只会更叫你怜惜,拉着你往下沉沦……颐愿的唇快要挨着她了,立横却往旁一看,她也不是有意躲你,她就是好奇地看向那一旁。颐愿的唇还是如愿挨到她唇旁,细细格外爱怜地吻。同时视线也随着她而去,立横在看那幅桌面上已经烧毁一半的拼图…… “怎么了,” 见立横走去,盯着那幅拼图又看了会儿, 回头问他“有打火机吗,” 颐愿也没觉突兀,完全由着她,就算她要再次点火烧了这儿,好像也愿意当“帮凶”……哎,不知不觉,这被“立横的魔力”渗透的…… “有。”颐愿拿出来打火机,不过还是问了句“干嘛,”笑着, 立横拿起那幅拼图就往外走,颐愿跟着出来,到空旷地,她接过打火机,果然把这幅拼图烧了。 立横说,“他拼这幅图很不容易吧,明儿来了,见了,肯定伤心,不如都毁了,眼不见心不烦,长痛不如短痛。” 颐愿晓得她的意思,看见自己辛辛苦苦的成果毁了一半,那种心痛总不如全不见! 颐愿哪里又晓得,立横此时的心理多么深刻地受到俞青时的影响啊…… 那时候立横还小,正在家看青时给她做馅饼吃, 忽,“砰!”听见门外猛烈撞击的声音, 小立横跑出去,青时也出来,青时的警卫都跟着出来, “哦,是波比!” 原来是隔壁议长余梳家的狗被车撞了,车还跑不见了! “波比!”小立横痛心地跑去,想抱它,却被青时拉住胳膊。 青时蹲下,“车呢,”警卫已经去追查了。 立横还要弯腰去抱可怜的奄奄一息的波比, 青时拦住她, 却,眼见他默念了声“安息吧。”忽下手狠狠掐断了波比最后一口气!“叔儿!”立横尖叫,青时伸手把她揽着一块蹲下,小声说,“它撑不了多久了。立横,痛苦分两种,一种让你变得更强,另一种毫无价值,只是徒增折磨。”他抵着她的小脸,“当然,我对没价值的东西也没耐心,这种时刻,需要有人采取行动或做一些不好的事,但也是必要的事,叫痛苦结束……” 这时候,余梳和夫人随警卫也跑了出来,青时抱着立横起身,“车跑了。我很遗憾。” 余梳夫人双手捂着嘴,“波比……”要哭出声, 余梳惊着也痛惜的,“它,它肯定又自己跳出了庭院……” 青时一手拍拍他肩头,“陈明会就肇事车信息报案,他会派下属去查信息,我们会找到那个司机的……”牵着立横回家了,立横久久回头边走边看着躺在那里的波比,直至走进院子,收回视线。 是的,自小她就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知道如何对待“没有价值的东西”…… 第二天,景备司照常上班,根本没人发现昨晚这里发生过一个小小的“火灾事故”。连那幅“烧毁的半张拼图”也是完好如初摆在那人的办公桌上。 只不过,颐愿对立横的心境彻底改变了,他已做出决定。 点“收藏”哈,谢谢。 31 “今天我们去吃什么?” 车里,副驾坐着的韦琪开心扭头攀着他胳膊问他, 开车的颐愿淡说“你决定。”趁转弯打方向盘避开了她攀着胳膊的手。 韦琪不傻,其实这段时间颐愿对她的疏离还是感受得出来的。 韦琪家世不凡,自身条件也优越,当时她从国外学成归来,在宴会上通过家人介绍结识了这些小爷,当然,她第一眼看中的是逢缘! 可惜逢缘沉傲,叫人“怕”的感觉,好像什么心眼子都甭在他跟前动,一动,讨他个不欢喜,你必粉身碎骨。——所以,韦琪完全不敢。这些年来,哪怕能见见他,都是内心激动…… 再就是颐愿了。 比起逢缘,颐愿看着“温和”许多,但,也绝非良善,韦琪也是费了多大的心力才夺了他的心来! 这些世家子,个性十足,性情也绝非一成不变,通常阴晴难收。这长时间,韦琪牢牢霸着颐愿的注意力,能叫他看似“死心塌地就认定了自己”,你绝对想不到她付出了多少,辛苦维持的人设,精心经营……不是没想过还有其它的“奇花异草”会来争夺,但一路相处下来,韦琪逐渐更对自己自信,也对颐愿更放了心,因为颐愿确实有别于东晨,甚至逢缘,在感情上,他容易专心;他性情着实更“平和”些,也容易满足,没有更大的野心……于是,他们的小日子一直过得很好。 但是,终究还是没“十足地拿满拿稳”呐,颐愿这些时忽然对她的淡懒……韦琪害怕起来,是终于倦了吗,还是,自己苦心经营的人设,被他察觉出蛛丝马迹?那就是玩火了!颐愿看着“平和”,狠起心来,也是另一个人…… “那就去吃阳春面吧,今儿日子清爽,咱们也清淡点。” 久了,她或许是有些“得意忘形”,“小露本性”恣意都“凌驾”到他之上,但绝非忘记,初时,她也是多么小心翼翼摸透他的喜好…… 来到他常来的面馆。 吃面时,也是几度无言,没有话说,都是韦琪极力找他喜爱的话题,可终究叫颐愿淡默下去。 他放下筷子, 忽很认真地看向她, “韦琪,” 韦琪忽感受到他想说什么! 拉住他手腕,轻蹙眉心,柔弱地,“愿子,我最近心窝这儿又有些隐痛……” 从前,她只要提到这,颐愿一定心疼。 这可是她当初夺下他的一把利器!颐愿的母亲就是心脏病离世,所以这是他的一块软肋…… 却完全没想, 此时,颐愿多么坚决地挪开了她捉着他手腕的手, 语调虽还温和,但,口气很执意, “刘医生那里我会打招呼,他会继续好好照顾你。韦琪,我们到此为止吧。”说完,人慢慢向后仰靠,望着她,微歪头,“不过,你真的心脏有问题么。” 这一问,韦琪简直都吓得心提到嗓子眼! 不过,她也是应变快,立即扶住了自己心房,“颐愿,是因为我骗了你我的病情你才……颐愿!我也是……”她又想去握他的手,颐愿倒也没挪开, 就淡望着她,“是骗得够久,而且,还不只这一桩。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韦琪已经心卡得快呼吸不得,但告诉自己不能乱!眼眶已经盈盈泪水,“愿子,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多大的错儿,你不能原谅我吗……” 是乞求,也是试探,到底他都知道了些什么…… 颐愿起了身, 居高临下,看她,“是呀,这么多年的感情,或许我也有错,可是,不想拖下去了。你也好自为之。”离开了。男人呐,绝情起来,多伤人…… 留韦琪一人坐那儿,先惶恐,伤心欲绝,渐渐擦干泪水,眼神也逐渐变得狠辣起来……听他话的意思,即使是发现了些什么,也不见得多大紧。韦琪自认为还是了解他的,颐愿是重感情的,也有容忍心,多半要分手的原因不是出自自己这边的“错儿”,他说他也有错儿……是,另有他人了? 韦琪狠狠灌了一杯水下肚,她怎会善罢甘休! 32 颐愿和立横越走越近,由于个性上的不同,行动上他和东晨着实也有区别,当然也碍于现在他两在一个单位,加之立横那一板一眼的德性,颐愿属于“润物细无声”型,逐渐与她越来越亲近。 他要带她去吃饭,一定“师出有名”,叫立横没办法拒绝。去哪儿坐坐呀、游玩呀也一样,自然而然,立横绝感受不到他的刻意。 但,哪次又不是精心准备,能叫立横又舒服又开心。 当然,这种“开心舒服”绝不是单方面的,真的,和立横待在一起的每一刻,颐愿都有“幸福感”,特别满足。 “这就是古时候的冰箱吧。”立横两手放进外套荷包里,好奇专心地瞧。 他们一块参观才出土整理好的曾里侯墓。 古代的“冰箱”很简单,红木做成柜子,里面有露底铁盒子放冰,冰化水流到下面一个封底铁桶里。 “你看它这模样,按说管它叫‘冰露’才合适吧,就怕可乐公司不高兴。”颐愿两手背后,挨着她微弯腰小声说。 这些小爷,哪个没点杂趣儿,逗人的本事更是杠杠,只不过看他愿不愿意,心不心甘想讨你开心。 立横咯咯闷笑,像孩子又噘嘴,“胡说,它明明叫‘冰鉴’,曾国藩还专门写过一本书叫‘冰鉴’,类似说明书,只不过写着写着跑题了。” “好好,你比我书看得多。对了,说起冰,一会儿咱们去采冰吧。” “采冰?这个天儿上哪儿去采冰。”立横疑惑抬头, 颐愿从她荷包里拉出手牵着一同溜达似地往外走,神秘兮兮的,“能哦,你跟着来就是。” 可算叫立横玩痛快咯! 是个破旧的厂房改造的,里头有个大泳池,温度降到极低,一池子水早结成了冰!这些小爷会玩儿吧。 《周礼》上确实记载过古时冬天古人如何采冰、夏天如何使用。 这个传统历朝都有,一般夏历十二月和正月天气最冷的时候开始采冰。不过当时工作可极辛苦,工人两手握住T形冰镩在冰冻的河面上,一点点凿出一米见方、一尺多厚的冰块,再用J形取冰器勾住冰块底部拉出来。 采好的冰马上送冰窖储藏。工人将方形的冰块一层层摞至棚顶,只中间留一条出入的过道。码冰工作看似简单其实技术含量颇高。能码好冰块的工人,“罗斯国方块”比赛拿前三是没问题的。冰码好后用土把冰窖门埋上,关得特别严密,不给砸冰窖的盗贼一点机会。这个超级大冰箱的门要关闭五个月左右才重新开门。 立横在这个“仿古大冰场”从采冰到储冰都体验了一把,她这个人善于探险猎奇,难度愈高愈有兴致,意志力也强,非得搞成功不可。这叫颐愿看了更是喜爱,谁不爱一个顽强又聪明的姑娘呢,何况又多么“赏心悦目”,立横采冰时,脸蛋儿不知是冻的还是热的,红扑扑的,像个可口的大苹果,几次颐愿都想捧着咬一口呢! 正是开心,殊不知一场“捅破纸的大乱子”正悄悄来临…… 也不是颐愿不小心,甚至说,颐愿也想逐渐公开吧,他对立横越来越入迷,自然往长久了想,想跟她有个结果。 那么,势必就被一心一意“找原因”的韦琪发现了蛛丝马迹。 这一看,果然是有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贱野之草来夺了颐愿的关注,韦琪那真是火冒三丈,恶毒攻心! 不过她还是克制住了,没有贸然下手。考虑再三,她决定一定得拉个“帮手”。 谁,东晨呗。 韦琪还是了解颐愿,更重视兄弟情,也听得兄弟的劝。她和颐愿这么些年,是得到东晨认可的,现在颐愿为了个“胆大妄为”的小贱人甚至要跟她分手!相信东晨也会帮着自己说话。于是“哭诉”到东晨面前。 东晨呢,诶,这一听,“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虽说是颐愿兄弟,颐愿的感情生活他插得上什么嘴,要依东晨心里想,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呗,跟你分手你不还得受着!所以说东晨这会儿愿意跟韦琪“来看看”,当然不是真想为韦琪说情——东晨纯粹是一颗好奇好玩儿的心!诶,颐愿这是开哪个窍了,竟然也玩上“移情别恋”了,嘿嘿,有意思。 点收藏哟,嘻嘻。 33 除了攫冰,自是在冰上滑着玩儿是最有趣的了。 她和颐愿边滑边玩上了关于“冰”的飞花令, “冰缩寒流,川凝冻霭。”她背着手滑在前头吟, “草白河冰合,蕃戎出掠频。”颐愿稍后几步,不疾不徐说。 “井底玉冰洞地明,琥珀辘轳青丝索。”她回头望他,越说越快, “凉生冰簟怯衣单。明月楼高空画栏。”他跟着可一丝不怯。 立横想了想,他也不催她,两人慢慢滑, “镂冰翦玉工夫费。做六出、飞花乱坠。”立横又来一句, “绿萼冰花,数枝清影横疏牖……”颐愿刚开口,“小心!”立横脚下遇着凸起的冰疙瘩,眼见着四脚朝天要摔下去!颐愿立即上前抱,哎,轰,一起摔地上! 好在颐愿给她垫着了,立横没摔着。立横赶紧起身要看他,“你没事吧……”颐愿忽一个翻身,居高临下注视着她, 立横也没怵,望着他, 这两两凝望, 这么俯视,更望清她眼里的一览无余,都是自己,都是那个越来越情深迷恋的自己……颐愿渐渐挨近,眼看唇就要碰到她的,立横一笑,小小的娇俏,“你还没跟上,”指刚才的飞花令, 颐愿也一笑,“玉骨冰肌天所赋。似与神仙,来作烟霞侣……”低吟着,再挨近…… “颐愿!!”好,好戏来了。 …… 东晨随韦琪来到这个“破工厂”,他晓得这里改造过一个“冰池子”,挺大,从前他们经常来这边玩冰球。 还想着颐愿看来是动了“更心爱之心”,这个地方,他们都没带过女人来过;韦琪呢,能“跟踪”来这儿,看来也是费了大劲儿。 没想,一进来,就望见这等“劲爆”! 韦琪简直疯了,这一幕刺激得她什么都顾不上,形象呀,后果呀,什么都顾不上,疯妇一样扑跑过去,一心一意只想立即拉开倒在冰面上的二人! 东晨呢,还带着笑呢, 他也不是看笑话,嗯,就是有趣,这是个拐货,就是没想“温和的颐愿”也有这样狂野的一面。 更重要,他根本没看清颐愿身下的女人长啥样儿!……不过背着手已经慢慢往那边走,冰面上嘛,肯定慢点好,哪里像韦琪——是呀,齁坏的东晨就等着这一下呢,料定气急败坏的韦琪这么跑过去肯定得惨摔一跤!果然,“哎呀!”韦琪也是心里没数,她就算没穿高跟鞋,这样的冰面还跑,铁定摔得惨不忍睹呀! 韦琪抬头,哎,额上青了,鼻子也流血了,哭得妆都化了,“颐愿!!”泣喊得撕心裂肺, 但, 失了心的男人哪里还有怜惜可讲, 他一心一意只有怀里这个,起身时也只想着她,抱起来……而这时立横的扭脸过来,终叫一步一步走近的东晨看清……东晨猛地停在那里!心上,简直就是突然似被锥子狠狠扎了下! 颐愿也看向了他,却连看清他脸色的机会都没有,“好你个颐愿啊!!……”东晨已经冲过来,这可比韦琪气势不可等谈,壮怒如悍牛,他可也是冰上的狂者,几步上来,稳稳抓住颐愿的衣领一拳头夯去! 颐愿内心而言是甘愿承受下这等怒意的,因为他明知道东晨一直以来对立横的心思。但是,现在他也万不得容让啊!于是,他迎受下东晨对他的狠拳,也不准备还手。且,本该保护立横、松手推她远离风暴,但,颐愿此时就一条心,要定她!绝不放手!他宁愿用身体完全挡在立横身上,迎着东晨失控狠戾的暴揍,也绝不还一下手,也绝不挡一下,也绝不离开立横一分一毫!…… 可想,东晨得多更受刺激!他吼得眼睛都红了,“你放开她!!”现在已不是颐愿的“背叛”“明知不可为偏为”叫东晨不可置信了,他紧紧抱着立横,那种死也不放手……东晨彻底暴怒失控, 他停手,后退一步, “颐愿,你放不放手!” 这句,绝对两层意思。 一,此时你放不放开她, 二,今后你放不放开她! 俯趴着紧紧抱着立横的颐愿,只是小声沉着地对立横说,“别怕,我不会让你受伤分毫,接着想,还有哪些冰的句子,我可还有好多等着跟。” 见此,东晨眼已冒火,不,他周身都仿佛着了火! 忽,大声,“东柠!关门!抄家伙!” 此时,开车送他来的东柠,站在门口,也早已傻得不要不要了! 34 东柠是东晨的人,也是一小随东晨、颐愿、逢缘长大的,晓得他们交情有多铁!这还真是小半辈子头一遭,真的头一遭!眼见东晨将拳头挥向颐愿?!还这狠,还不够,还要抄家伙看来要大搞! 主要是东柠不明白呀,虽然也不至于看不见是为了个女人,但,谁呀?颐愿死也不松手抱着的到底谁呀!也是,立横的出现,不知怎的,从一开始东晨和颐愿都不由自主“想保护她”,仅自己可知,从没公开过她! “东柠!!听见没有!他妈的老子现在说的都是屁话了是吧!!” 眼见东晨已经气疯,声音嘶吼得都出飘儿了!他人如火煞握拳站那儿,也不移眼,就是双眸通红死望;而颐愿就抱着她,不松手,就不松手! “好好!”东柠吓得,也没法、赶紧应。就算摸不着头脑、他平常和颐愿关系也不错,但一笔写不出两个“东”,他归根结底还是东晨的人,肯定只听他的,立即亲手去阖门。不过,还是机灵的,见还傻摔在那儿的韦琪——是呀,韦琪早吓傻了!东晨的暴怒可想有多骇人!——东柠又立即走去,拽起韦琪就拖着往外走。这韦琪也是没用,归根结底还是个娇雀儿,哪见过这些小爷这一面?像死狗被拖拽出来了,半天还没回神,东柠毫不怜惜推了下她,蹙着眉头,“诶,赶紧去通知程棱他们,东晨要跟颐愿干架了!” 东柠也是想到这一层,程棱是颐愿那头的,他直接打电话去通知,终究不好;叫韦琪去叫人更名正言顺。 韦琪还怔傻着,东柠一下也烦了,更狠一推,“别愣着呀!快打电话!”韦琪才吓清醒,见东柠真的去锁大门了,赶紧掏电话,手都在抖…… …… 而里头,简直每一分秒的气息流动都是紧张! 颐愿抱着立横慢慢起身了, 立横眼里也是惊惶,还好,她不聒噪,也没见大的“失色”,符合她“凉薄”的个性。 颐愿抱紧她往冰面外走,口气却十分轻松, “‘皓月方离海,坚冰正满池。’‘急雨闹冰荷,销尽一襟烦暑。’‘姑射仙人冰雪肤,昔年伴我向西湖’……”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含“冰”的句子,“我说了这么多,你好好想,一会儿可得全跟出来喏。”唇抵她额边小声说,这才握着她胳膊推开,放手。 回头,慢慢走回冰面, 直面眼底更如罗刹的东晨, “来吧,你打死我都可以,我不会离开她。” 东晨指着他,“好,很好,你真好!我这些年实属眼瞎,怎么认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兄弟!”手揉向自己的心口,是真的痛心疾首!又慢慢看向立横那边,立横也是狠心,她没看向这头,似真在思索着,望向那边有斜阳落下的大面积窗户……这样的立横叫东晨更抓心抓肺,明明是我先看到她的!明明是我!! 东晨多么痴心甚至疯狂地看着立横,嘴里,却何等地狠,“反正看来她也是个无心的,谁狠跟谁嚒,那好,我就打死你,彻底死了你这条心!” …… 外头,早已车辆成行,越野居多,跑车也有。 每个人神情都焦灼。 “门打开看看吧,”程棱说, “这听不到?肯定已经干起来了呀!”东柠说, “你就这听话?打开咱们才有法子劝呀!”程棱这边的人火大, “他妈你劝得住!”东柠这边的火也不小。 外头人还吵起来了。真是头大,关键是谁也不清楚为啥会这样! 正烦得不得了,程棱电话震动,一看来电的人,程棱神色立即变喜,赶紧接起,都不及对方说话,“王珂!我正要找你!——什么?你们回来了!太好了!逢缘回来得正是时候,你们直接来四厂这边,东晨和颐愿在里面干起架了!……” 一听呀,东柠他们所有人都聚拢来,总算来了救星! 太好了,也是正准备给逢缘那边去电话,这个场面,也只有逢缘能控场了,这才是真正的老大……总算,回来了。 35 “逢缘,”全都站好。 “都在里头。”东柠程棱都迎上来。“门还不打开,还真叫他们在里面干呐!”王珂说。见逢缘神色,不敢再有二话,是赶紧地去把门打开了。 这拉开门,都好奇,可也不敢都进去,只王珂随逢缘进去了。 里头,咳,是打得惨。 一开始,颐愿是任东晨揍,欠他的嘛。后来,东晨怒指向立横,“她不要孬种!你也别把我当孬种!动手呀!”东晨看一眼立横,立横是一种“看比试”的模样……互殴才正式开始。 逢缘多通透的人,进来还用猜测么,一目了然的事,为个女人,一起长起来的铁磁打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是他们疯了吗,逢缘多少有些想不到,但,一定也是这个女人“不可小觑”。不过问题也好解决。 逢缘才没去拉扯喝止二人,直接走向立横…… 立横看着他走来, 竟也是直乎乎瞧着他——嗯,第一排右边第一个。 被人这样不眨眼瞧着还少见了?逢缘只会更反感。于是掏出手枪直接对准立横额角,一点不含糊,好似下一刻就会狠心地扣动扳机,彻底解决问题。 “逢缘!”颐愿见到,首先喊出!“别!!”东晨更是要奔来! 逢缘终于弯开唇开口了, “继续打呀,谁赢谁给她收尸。” “千万别!”这时两人都抬手,因为都晓得逢缘真敢开枪的……这就是逢缘解决问题的方式,快、狠、准,有捷径走,能最有效消除麻烦,绝不考虑第二条路! 逢缘根本不看立横,枪口抵着她额角又往里怼怼,他眼里这就不是个人,是个麻烦,是个祸根,跟惹事的畜生也没两样。 看着颐愿,“你倒真叫我意外,和韦琪日子也不短了,看着责任心也定下了,还能轻易被勾走。东晨是个没定性的,这你我都知道,他看上的估计也就一阵子,就这,你还跟他抢……只能说明一件事,这确实是个祸害。”说完,完全叫人防备不到的,枪口突然向下,“砰”击向立横左腿! 枪声沉闷,颐愿与东晨不约而同的惊喊却痛恸人心!“立横!!” 立横向后跌到地上,可能跌倒的痛比腿上的枪弹穿透还要感受更清晰, 她左手去摸中弹的那里,湿漉漉,还看了一眼——之后猛地蹙紧眉心,钻心的疼痛这才如洪水猛兽袭来!而她,已经被颐愿东晨一人一边抱住,“立横……”颐愿忽然起身拦在她身前,因为逢缘再次举起了枪,“逢缘,不怪她!” “还不怪她,你都敢站在我的枪口前了。” “逢缘!”东晨也抱着痛得合眼的立横起了身,“不怪她不怪她!是我今天红了眼吃了心……立横,”东晨低头,眼里只有她,已经顾不上,拔腿就跑,边跑边喊“车!车!快!”颐愿也追上…… 逢缘放下了枪, 唇边带着无奈的浅笑, 王珂向他疾走而来,“我还真怕你一枪毙了她。” 逢缘边收起枪,“我还真想,这绝对是个祸害,早除早了。只不过现在在我考核阶段,手里有条人命确实不方便。”又轻轻摇头,“东晨没些进取心也就算了,颐愿明明还挺清醒……哎,但愿他们都是一时兴起,等厌了,再回头看,当笑话不伤感情就好。” 王珂跟着点头,又笑起来,“长得还行,就是看着怎么傻愣愣的,他们两怎么现在都吃这一口了?” 逢缘一抬手,不谈也罢,没兴趣。 36 这样的夜晚是美丽的,繁星、月光,加之空气清新,会让人神清气爽。可惜,神秀感受不到。 他都不敢看身上的脓包——是了,这次已经不是红疹子了,艳红的大包里是艳红的脓水,痒与疼都是蚀骨钻心。 该死的立横!说叫她保护好自己,她偏不,近期不是病就是伤,连累神秀苦不堪言! 还得等到深夜她身边的陪护走得干净,神秀神不知鬼不觉走到她病床边。立横一下睁眼,翻身那个利落,可不像受了枪伤的人,反正比任何时候见到他都激动地,两手拽着他胳膊:“神秀,你可来了!” 神秀冷睨她:“我是不是说过你出来想怎么折腾是你的事,可是就一条,坚决不能病!” 立横这回少有的不跟他对着干,直点头“是我错了,连累到你,对不起!我……”神秀一把抽抱起她,只见那白花花的左腿缠着厚厚的绷带,“没断呀。”这是讥诮。坐下来,把她放腿上坐着,单手拆开绷带——一看呀,神秀还是内心心惊!饶是有心理准备说她会“不同寻常”,会“恢复得快”,可也——没这样快呀! 离她中枪才过去两天吧,紧急手术,就算这边的人再“宝贝”她,把她照顾得跟天仙儿一样,毕竟近距离枪伤,流了多少血,伤口多深呀……她可不就是个怪物!那个常人翻开看一定还是个窟窿的伤口,竟已除了浅浅的印子再无其他! 神秀推开她的腿,一种“与天犟,不得力”的无力感,不过也稍宽心:通常她快好了,他也就快好了。 再转头看向她,一声哼笑“也是,这个还来不及迷魂住,上来就给你一枪,吃苦头了吧。” 立横看来也不在意,“这算什么吃苦头……”估摸是想“照顾”他的感受,毕竟你“吃苦头”容易连累他,立横没再杠下去,转头颇“软和”地瞄着他:“你现在带我走吧,就藏几天,明天这边就要换药了……”两手抱着他脖子,就是“小女儿”撒娇。 “你怕露馅,自己好手好脚怎么不跑。”神秀淡懒地两手往后一撑。主要是真“百试不爽”,再难受,赶紧来看她一眼就是良药,只要亲眼所见她有好转,立马见效,自己也会立即好受许多!所以真不是她一出事神秀就想赶着来“关心”,实属“自保”! “明明知道你会来我为什么要自己跑……”说得气死人的!今天立横看来确实“有求于他”,绵软好多,这个“气死人”的话又收住了,再把他脖子搂紧,提“要求”,一箩筐,什么把她就藏几天,还要帮她再找好可靠的小诊所,伪装好她的伤口,还要一些血浆…… “要血浆干嘛?”尽管晓得不会是“好用处”,神秀还是没忍住问, 立横手一揪一揪他外套领口,也不看他,嘴还噘着,“还不是不想连累你。” 神秀明白了,她还真是“为他好”哩,肯定是继续想用这个“伤口”做文章,她反正是“死肉”,再“伤上加伤,流点血”没问题呀,好得也快;但是那样一来,又关联到神秀,岂不又烦到他——哼,还真是“为他好”。 是夜当晚,神秀把这个怪物领回去了…… …… 可想,第二天得多乱套。 恐怕只有逢缘有这个理智觉得古怪,谁真这样“谨慎过细”且任何监控都查不到地“把她带走了”?一心只担心她安危的东晨和颐愿是管不了这些的,疯狂找。诶,还是在秦丽那里得到线索。 “她不想再见到你们。”却得来秦丽这一句,又可想,这东晨和颐愿的心呐…… 37 不想见,那就不贸然见,精心准备、再小心翼翼去“见”! 首先,得把秦丽豁好点。不过能跟立横做朋友的,也有个性,软硬不吃,加之晓得了立横这次受伤完全和他们有关,更不好说话。好在秦丽也心疼她这次吃了大亏,东晨和颐愿又“掏心掏肺”地“精准”讨好到立横的“七寸”上:立横这些时卧床久了,又忌腥荤大味,嘴馋,想吃好的咯!秦丽终于松口,跟她说说。 这下,东晨和颐愿可盼着咯!终于,等来回信:立横想吃,可还是不想见他们。 东晨颐愿说“好办,不见就不见,我们把吃的天天给你送去!” 立横不愿意,说,只吃一样,吃新鲜的,她自己走去吃。 东晨颐愿赶紧附和,“好好,都听她的,我们准备好,她什么时候想来吃就来!我们坚决不出现叫她见了烦。” 哎哟,她能“答应到这个程度”已经很满足咯…… 剩下的,就是精心备着,日日盼她来。不叫她见他们,但至少他们可以偷摸躲着看她呀,乖乖,腿好些没,这可是日夜叫东晨颐愿揪心处,枪伤呀!…… …… 立横到底嘴馋哪一口呢? 东安市场有一家卖西式蛋糕、冰点心的铺子,开了几十年了。他家的奶油栗子粉最得立横心!栗子粉上浇稀奶油,吃起来过瘾得很喏。当然,价钱也贵。 这家点心铺子地段十分好,旁边还有一家做“素食”很出名的百年老字号。他家的招牌就是“切干丝”,一种特制的豆腐干,用薄刃快刀片成薄片,再切细丝,开水锅中烫后,滗去水,碗里堆成小宝塔,上面淋麻油、醋,酱油,五香花生米,清爽可口。不过这不是立横的菜,“清粥小菜”像养不活她似的,非得“饕餮盛宴”! 却,逢缘好这口。他每次回中都,一定来这家尝口烫干丝。一箸干丝,半杯茶,清心寡欲,也回味无穷,会让脑子特别清醒。 如果有分镜头,咱就用两个镜头描述“正在同时发生的”这两处画面: 一边,秦丽扶着还撑着拐杖的立横慢慢向点心店移动, 立横啊,心情可好了,要吃好东西了呗。一路跟秦丽小声聊天,一跳一跳而来。 诶,都看得到点心店了,停住,立横朝小巷子口直指,嘴里嘚啵,原来她记得那里还有个卖烧饼的,说栗子粉配烧饼也好吃。秦丽见她几步路自己也走得过去,就说“那我去买烧饼,对了,你还想吃什么一次性说完,免得一下想起来一个,一下想起来一个,我排队都排不赢。”果然,立横又点了一大些。秦丽这次看她是真吃了大亏,任她了。 于是乎,就这几步路,立横独自撑着拐杖走来…… 另一边, 这条路窄,车挤进来也难得开出去。逢缘和王珂遂把车停在外头大路道边,走下车,顺着坡儿下来,走来干丝店。 逢缘背手,听王珂笑着说话,也笑,放松而来…… 好, 还有第三方, 谁呀?还用说,肯定是日夜盼着立横来的东晨和颐愿呀! 这立横要来,根本不用秦丽说,早八百年有人报信到他们跟前咯! 这二位早早“就位”,“贪婪”看着走来的立横呐……心疼,欣慰,越看越爱。哪怕这么远远儿地看着她,你说,怎么就能“幸福感满满地充盈胸口”呢!……眼里只有她了,自是根本就没望见另一头,同样也正走来的逢缘…… 很好, 他们看不见, 怎么就这么“好死不死”,愣是叫她一抬眼就看见了呢! 都要走进店了,立横突然怔愣在那里——接着,就跟想起来什么,哦,是洪水猛兽吧!立横那种毫不掩饰的“心有余悸”呀,转身就跑! 可,她跑得了吗,她只有“一条好腿”呀! “立横!!”躲一旁“偷偷看她”的东晨和颐愿简直纳闷,她看见什么了吓成这样!且,接下来更叫他们惊慌、不惜“暴露”也冲出去——立横摔倒了!而且,正好压在那条伤腿上! 38 都去抱她。立横疼得咬唇也不是大动作的抗拒,就是避让,不叫他们抱。 见了还是挺吓人的,她手往腿伤那里一抹,一摸一手血!怎么流了这么多血!怎么是好,肯定还没好透,又来这么重重一摔!心疼得东晨颐愿呀,可她这,明显烦他们…… “怎么了?!”秦丽跑来,她抱她肯定费劲。 逢缘和王珂见状也已走来。她那一手血看得也是……咳,怎么说,别的女孩儿这样,这些冷硬心肠的小爷见多了,不稀得。关键是到了她身上,被她独特的犟气娇气一杂糅——嘿,叫人见了还真过不得! 王珂插了句:“惯她,这样了还倔,腿废了也是自找的。” 这下可激怒了那谁谁, 颐愿一把抱起她,看似对她强硬:“你一会儿想怎样都行,赶紧去医院!”拔腿就往车边疾走,其实这脸子倒似甩给谁看的。东晨更直接,两手护着跟着,先小声求她“先去医院,不怕他啊……”接着可算发火,冲着的是王珂,其实是对逢缘呀!“你他妈闭嘴!谁叫你现在跑来的!她好容易才答应出来吃个东西,你又来害她!”啧啧,就是“指桑骂槐”了哟! 搞得王珂也不敢还嘴,就是无奈手指头点东晨“我说的也是实话,再说我们来吃饭哪个晓得会碰见她……”人都走远了,王珂只有苦笑看向逢缘。 哪知逢缘却继续往前走,没说留步折返进店不受影响继续吃他的饭。“去哪儿。”王珂跟着忙问, 逢缘很放松,“去看看。”那意思,是跟着他们也去医院? 王珂不解可也不敢多问,心里到有些虚,依刚儿那两的态度,一会儿还得摆脸色给他们看。 果然,见逢缘也要跟着上车,东晨是不敢直接赶他的,还是吼王珂,“你跟来干嘛!还嫌不够乱!” 哪知逢缘直接答他了,“我最近胳膊有点不舒服,顺道儿去看看。” 东晨黑着脸不理他了,他负责开车坐在驾驶位。这会儿有意思,逢缘是拉开副驾坐了上来。后座,颐愿抱着立横,旁边是秦丽。那,王珂坐那儿? “诶!我……”着急送立横去医院呢,车“兹呜”开走了,王珂后头追,可谁管他! 秦丽说去九院,立横一直在那边换药。那就去九院。 一路上,都揪心立横的伤。她疼,手上的血还是湿的,颐愿直接握着她手,不怕染红自己的手,低头紧挨着她额角。 东晨仔细开车,脸沉着,也是一言不发。 秦丽心里是纳闷,她离开中都前,这二位就关心立横,特别是东晨,很明显。可这次再回来一看呀,怎么颐愿也参合进来了?——心里摇头,立横个祸害…… 最放松的,当属逢缘了。 他今天来吃切干丝,又遇上这女的实属巧合,还把她吓成这样儿,更没想到。 其实挺多“想不到”的,你看看那天,为了她,这两儿拼得你死我活!结果,他一枪伤了这女的,到似成了“粘合剂”,且想不到会是这样个走向,东晨和颐愿,多自我的两人,竟然能做到“毫无隔阂”,还联合起来满世界找“失踪的她”…… 除了更加认定这女的“不简单”,也还真挑起逢缘的一丝好奇咯,东晨和颐愿到底啥心理呀?现在还能“哥两好儿”一起来哄她了!信邪。 39 去九院的路上要路过舞蹈学院。 今天舞蹈学院门前特别热闹, 好几辆豪车豪横摆开,大红玫瑰铺地,鸽子,气球,搞得浓艳热烈! 干嘛呢? 表白呢。 富二代要追里面的小姐姐,无非就是砸钱,你要浪漫,浪漫死你! 好,你豪横,你浪漫,你狂,你追女人阵仗大都堵了路,哪天都行!可就今天不行! 因为你堵了“去救立横”的路! 东晨按的喇叭声最大!要不是立横在车上,他能开着车横冲直撞直接轧过去,管你多少人,多贵的车! 还是因为立横在车上,东晨骂娘都不敢大声,他不住回头看立横,额上冒出的汗比立横还密!急得,气得。 可现在什么都得放后,再大的气性,也得忍,赶紧送立横去医院最重要! “要不下车,跑几步路。”东晨回头看颐愿,颐愿点头,这时,逢缘开口了,“王珂在后面跟着呢,找他呀。” 东晨急,“找他有屁用!……”颐愿忽也想起什么,“嗯”一声,“对,找他。”东晨见此只有打电话,哪知,他这头还没张嘴,就听见电话里传来王珂的“疾呼”,“东晨!你们再等两分钟,铲车开过来了!他妈活得不耐烦了,敢拦老子的路!……”东晨电话挂了。想起来,空武二库就在附近,王珂头月成了里头的王牌小王爷! 好家伙,不到两分钟,轰隆隆,听见远处轰鸣! 这才是惊天动地的大阵仗好不好! 空天白日,装甲竟然开上了街!当然,它雄赳赳大炮杵着,主要是开道。后头几辆重量级大铲车,简直“目中无人”,管你前头有没有人——有人,肯定早吓跑了!因为它是真不管不顾开过来,把你绊倒真能铲进大铲车里!嗯,人是跑得了,车,可一时挪动不了。于是乎,叫人看了心里“滴血”呀,多贵的车啊,全跟垃圾似的,铲进铲车里逼到道旁,车身上划得吓死人,有的还受到挤压…… 富二代们从“傻眼”到惊吓,到骂娘,到哭嚎……嗯,都是远去的声音了,东晨的车一路飙到了九院。车上时,秦丽早给一直给立横“看腿”的毛大夫打了电话,他早早儿就在门口候着了,立横一到,利落就给推去了病房,门一关,谁也进不去——嗯,晓得他又是怎么在里头“治疗”她呢…… 毛大夫年纪挺老,六十多了,晓得神秀上哪儿找着这么个老货,看上去呆呆慢慢的,其实特别识相,话少,还会装。血浆就是他给立横找来的,还负责帮她完美地黏在伪装的伤口上,一跌倒,掀不掀开裤腿,都能造成“伤口破裂,再次血流”的“惨状”! 立横被推进来后,“痛苦隐忍”立即全无,她坐起身,淡定地掏出手机玩。 毛大夫呢,专心掀开她裤腿,处理“乱七八糟的伤口”,重新伪装。期间,两人全无交流。 只全弄好了,立横手机也不放下,像家里的,又躺下,嘴里轻哼一声,“老毛,给我倒杯水。”毛大夫依言给她倒杯水来,她稍抬起身慢慢喝。毛大夫说“要不要发个烧,” 立横看他一眼,“你是专业的,你说这种情况该不该发烧。” 毛大夫点点头,“该发。” 于是乎,等外头急死的一干人再次看到她,“照业的立横”喏,烧的小脸蛋通红!更心疼死个人! 真是专业人干专业事。 40 靠在病床上的她,本来还能跟人说几句话,结果一见他露面,立即脸别过去,就是害怕——逢缘看出来,她这对他也有些厌烦吧,看来这是个记仇的。反正就是怎么也不说话了。 逢缘和颐愿出来说事。 再进去,门口听见—— “你知道什么,‘满汉席’应该写做‘满、汉席’,中间有顿号的,就是两顿饭,两种吃法。满席是专门给满人吃的,俗称‘饽饽宴’。饽饽这词儿满语意思是饺子,泛指面食。严格意义上,满人的专属宴席就是吃面,没菜,都是馒头、包子、花卷,面条儿。不过你想想怎么可能只吃这些,新年宴上头规矩大呢,母野猪八头,鹿二十二只,狍子七十只,酸奶老酒二十瓶,茶二十四桶,只不过主打还是面食,而且油水很厚……” 说得她似吃过。 东晨就在一旁腻着讨好地笑,坐床边仰着头,“好好,是我见识浅了,你想不想搞一顿,你都写出来,我全办好……” 诶,她本来还得戳他几句的,结果,一看门口,又不说话了,头扭过去。 东晨回头,不用看都晓得肯定是逢缘又进来了。 颐愿走到这头,继续给她削苹果,还笑着逗她,“看,没断吧。”指削的苹果皮。 逢缘也见不着她面相,不晓得她什么表情。 东晨起了身,微笑,“你胳膊看了没,”那天送她进来他不说“跟来是想看看胳膊么”,当时注意力都在立横身上,东晨没关心他,加之心里还有气,也没这个心思。现在立横情况好转些,也想起这茬儿了。 “看了,估计还是老伤。”听见逢缘说, “你呀,还是得注意休息……”东晨着实关心地说, 正说着,毛大夫进来了,“探视结束。”就跟班主任一样,到点了,都滚蛋。 他们各个儿还得都听话,因为立横“也听他的话”。 颐愿还是给她把削好的苹果再冲洗一遍放盘子里,“明天给你带葡萄来。”她每天的水果不重样的,量不大,可都精好着呢。 也不敢久留,东晨还想跟她说悄悄话儿呢,也不敢,毛大夫盯着呢。 都走出来了, 却,临走时,逢缘看向毛大夫,“您看外伤的吧,我这胳膊最近有点不适,您有空也给我瞧瞧吧。” 毛大夫到干脆,“可以。” 都出去了。 毛大夫走来,把颐愿刚削好的多水嫩的大苹果,毫不留情丢进垃圾桶里, 立横蹙眉,“我至少吃一口吧。” 毛大夫“专业精神专业口气”,“它会影响我的用药,什么时候该发烧,什么时候烧退,你这一个苹果直接影响视觉效果。” 立横横他一眼。从枕头底下拿出来手机继续悠闲刷。 老毛又“请示”,“刚才那个叫我给他瞧病的,瞧不瞧。” “你都答应了,”立横漫不经心, “我出去还可以再拒绝。” 立横轻轻摇头,“瞧,怎么不瞧,还得仔细瞧,看看他到底什么伤。还有,给他用点离不开你的药。” 毛大夫又是“专业精神”,“我没那个能力。” 立横视线从手机上睨向他,“毒药会下吧!”没好气儿说。 毛大夫一点头,“会下。” 立横气得坐起身,“我没说叫你下毒毒死他啊!给他开点精神类的,那种治头疼脑热,失眠?”你看她歹毒吧,祸祸人一套一套,但又不一刀致命,慢慢儿玩死你! 毛大夫轻蹙眉头,“你是指精神依赖的药,剂量不重,就是经常得到我这儿来开?” 立横又横他一眼,靠回背靠,“是的,吃了死不了人那种,跟治慢性病一样,认准你,得常来你这儿开药。” “好。”毛大夫清楚了。 出去了。估摸老毛心里嘟囔,要能毒死人,首先毒死你。个祸害。不过老毛也是拿钱办事,有“职业操守”,不会害死雇主的。 41 “你的蜂蜜水。”毛大夫进来,将他调整了下的一瓶蜂蜜水放她床头柜上。你挡不住她爱喝甜水,也得配合自己对她的“伪装病情””,适当改良了下她的蜂蜜水,加了几味良药,不仅不影响口感,还能养生。 见她歪靠着正在看一张照片。经常见她看这张照片。毛大夫不是个多事的,又有“职业精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不多看一眼那照片。 立横看着,似乎在思索。 除了前几排看得清人面相的,后头还有些模糊的身影,或侧身,或背对着,更远方,还有,甚至只露出一只手——立横手指头摸着相片边缘,看似温柔,眼神却执着,冷漠…… “我给他看过了,也是枪伤,不过他比较麻烦,估计当时没处理好伤口,有过感染,所以留下不适。”老毛说得自是看过逢缘胳膊后的结论。 立横视线没离开照片,“给他开药了么,” “开了,正好他也说他睡眠不好。” 立横没吭声了。放下照片,拿起蜂蜜水咕噜咕噜灌,很喜欢喝。 毛大夫两手放在白大褂口袋里,瞧着她。喝完,收了瓶子,明天还要装一瓶来的。 立横把瓶子递给他,问,“睡眠不好的人,就是心思重,你说他当时伤口也没处理好,还感染,会不会是太坏了,就该有这样的报应。” 毛大夫接过瓶子,“不知道。”这不属于当前他“职业范畴”内该回答的问题,也懒得动这个脑子跟着她“胡搅蛮缠”。要说报应,她也受了枪伤,好好儿的人,谁会挨这一枪? …… 逢缘之后那次来医院,也不是看她,无奈东晨和颐愿都黏她这儿,正好有要紧的事、电话里也不方便说,顺道儿,逢缘来此会和颐愿。招她不待见了,逢缘根本也没放心上。 当时也是鬼使神差,见这毛大夫还挺顺眼、随嘴就说叫他瞧瞧病,结果一接触,觉得靠谱,一直就没断联系。 逢缘最近是有大事办,他在竞争和宝稳的近身禁卫。 和宝稳,从前是俞青时最得力的副手,靠“检举俞青时”一举立功,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元老院监察关! 当前,不仅大都,全境十二州多少有志青年以到和宝稳身旁效力为荣!竞争十分激烈,莫谈家世,实打实拿个人能力说话! 逢缘绝对是人中卓绝,但也绝非他一人那么耀眼,竞争对手的强大绝不容小觑,不仅要正面竞争,还得时刻提防随时投来的暗箭。 这不,他这次回中都,就是遇着人“挖的坑”了,还蛮棘手,需要颐愿东晨协助。 却,说遇着“立横这件事”都还小了,最惨痛,叫他折了一翼!——颐愿出事了。 起初,是看着像“立横事件”的延伸,导致颐愿遭暗算。其实,之后细查,还真不简单!…… 颐愿出事这天, 东晨在她身旁, 她坐着轮椅,东晨推她到楼下那小花园转悠,一处阳光美花儿也美的地方坐下了,东晨坐一旁栏杆上,翘着腿,跟她唠嗑, “我小时候语文老师带我们去龙潭湖公园春游。她是个胸不太大、心有些拧巴的妇女,她说,等春暖花开了,到处都是春色,再去春游太没意思了,就在这一朵花还没开的时候,看看你们有没有本事发现春的信息。我和小伙伴们围着龙潭湖这个龙须沟臭水沟的终点,走在凛冽的残冬的风里,流着鼻涕,小贼一样四处蛰摸春的信息,心里骂这个女语文老师。天很快就要黑了,有似烟似雾的东西从臭水沟的尽头升起,让一片叶子都没有的树变得生动起来,女语文老师问我们想到了什么。我心里想,”东晨微歪头,模样吊懒,“什么时候让我们回家吃晚饭呐?嘴上却说‘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他笑着看向立横,“你知道么,女老师叹了口气,叫咱们回家去了,之后啊,她说,她的文学书我随便借去看。”笑得坏,装糊涂精怪的坏。 立横一直很认真看着他,听他说话,觉着还蛮有趣。反正他不在那张照片里,不得立横“重视”吧,相处起来到也纯粹,放松。 “你读诗真好听。” 东晨见她微笑,倾身凑近,“我姐小时候就爱读诗,我耳濡目染也背了不少,你喜欢听,我常读给你听好不好。” 立横点头,东晨更迷醉,鼻尖都要挨着她的了……忽然,远处跑来东柠,“东晨,不好了!颐愿出事了。”神色十分不好。 42 女人的不甘呐!她可能原本就不敢想会有这样的后果,只不过她最痛恨的是夺走他的贱人,想毁掉她,无奈她身边一直不离人,被保护得太好,无从下手。怎么办,滔天的恨意无法纾解呀,就想无论如何要发泄一下吧,于是,胆大包天想给他“小小的惩戒”,哪怕他的车中途出点小故障,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流氓”教训一顿——这其实就是韦琪当初最浅显的想法。 岂知, 哪里是“一点小故障”,车都冲下了沟渠! 哪里又是“小流氓”,专业的杀手,几乎夺了颐愿大半条命去!至今,他还晕迷,医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就此,韦琪把自己整个家族的命运都搭了进去,她自己呢,死还不让死,你得把你“策划的每个细节”都交代清楚呀!找的谁,谁又找来了谁……可惜,这个蠢女人也是被利用了,凶手没留下蛛丝马迹……那么,灭顶的后果只有先由她和她的家族全部承担! 逢缘坐在颐愿病床边,屋子里只有医疗机器的细响, 东晨等站在他身后,各个神情沉肃。颐愿的遇害,是对他们中都整个一帮子的挑战! “你放心,不找到真正的凶手,不为你讨回这笔债,我决不干休。”逢缘轻喃,这是拼了命也要追查到底的决心! …… 又是夜深人静,又是个无比月朗星灿的美丽夜,神秀来到她病房。 诶,她竟然没睡,静静坐靠着,头扭向窗户那头,美少女静谧赏夜,又似有“运筹帷幄后取得初步小胜”的欣慰与满意。 转过头来,望向他,笑,笑得甜,“谢谢你。” 神秀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双手环胸右腿压上左腿,“不,你别谢我,甭弄错了,他出事,跟我可没关系。” 她还是笑,“哦,那就是自有天收。” 神秀冷哼一声,“你不作孽,哪个老天得这样收拾他。” 颐愿有这样的果,虽说不是她所为,却绝对“最初的因”起头在她这里。“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饶是神秀一直晓得她邪乎,可,每每见到她这样“不费吹灰之力”“老天爷全站她这头”地“叫她心想事成”,还是深觉唏嘘,不可置信。 看来她必是魔鬼无疑了,她要报复谁,谁必遭殃,哪怕她只起个头,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就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已经干掉一个了,接下来,再怎么弄。”神秀放松地靠向椅背,瞧她。 莫说,到了这个地步,神秀还真有兴趣看她继续怎么往下走了——神秀啊神秀,估摸你还是没觉察出来,一步一步,你还是成了她的帮凶…… 立横也学他两手臂环胸,看似“傻乎乎”的笑就没停止,一歪头,娇俏可人, “我得回大都了。” 一听,神秀还是警觉了下。“别得意忘形。” 她这模样,在月光透露进来的阴柔光线里,神态的“大局在握”极似俞青时!“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只针对逢缘。他的主场在大都,我不去怎么展开手脚?再说,”她头又扭向窗户那头,声音轻缓,“再后面几排的人,我也得去摸摸底。” 神秀看她许久, 立横一直被俞青时养在天上一样,不识人间疾苦,不别红尘俗事,只知享受。俞青时权力场上的一切,她知之甚小。如今,她还是像个孩子,拿到一张照片,晓得说这是俞青时被捕时挨了打,就把这张照片上能见到的人,哪怕一个模糊的背影,一个只出现手的影像,全当成仇人!势必报复!——可,又哪里知,真正陷俞青时于倾覆的那些人,高高在上的,需拨云见日的…… 神秀原来只想自保,说过,勉强把她带出来也是由于“总受到她病症的牵连”,没法儿的事儿。 可现在看下来,她本身这邪乎劲儿着实不可限量——或许,真让她去闯闯,会有惊喜呢! “对了,老毛我要带着。”她提要求了。 神秀起身,拍拍外套,“带着就带着,就是他不便宜,今后他的酬金你也得分摊。”说是这么说,本来神秀也想老毛一直跟着她,她少病,对自己不更好? 立横不吭声,又微噘嘴,总有一天她会叫老毛心甘情愿给她办事,不收一分钱! 至此,前排一个,划掉。 43 对于绝大多数男生来说,从小到大,似乎最难改的习性就是装逼了。在装逼面前,权力、钱财、美色的诱惑都变得没那么致命,男人对于权、钱、色的欲望,也没有像装逼那样恒久不变。 “自由和心安是最重要的。”那边,几个男人端着酒杯,一人叹道。 立横听明白了,这就是一种装逼。他其实是个副职,从前估计能这么“装”:抱怨呀,为什么老升不成正的,升不成正的,退休后的医疗费用就不能全额报销。啧啧,“抱怨”其实也是一种显摆;现在可以这么“装”:说话佛里佛气,尽管没升成正的,可单位里那些正的及以上都出问题了,他变成能“安全退休”的里面级别最高的人了。于是这句“自由和心安是最重要的。”一比装得依旧“自得又哲学味悠长”。 嗯,今儿秦丽带她来满都参加的这个“同学聚会”简直不要太“精彩”,装精各异!女人的战场说来就那几样:比美,比男友,比老公。相较起来,立横更喜欢看男人们聚一块“装逼”,吹牛的“得意志满”,聆听的“隐隐不屑”,或假意附和吹捧,或直截了当“抬杠戳心”……总之,男人的战场总归还是来的“直白痛快”些。 “唐静怎么还没来,” “是呀,许少今年同学聚会搞这么豪华的阵仗,就为了想见唐校花,听说她上月回来了……” 是呀,虽说秦丽的大学属于全境前五的顶级大学,同学各个优秀,可一个“同学聚会”组织举办到这样的“顶奢俱乐部”还真不易——听秦丽说,召集人许营本来就是满都的个“小王爷”,今年搞这一出,完全就为“见一面唐静”! 唐静,着实是当年他们学校当之无愧的校花,多少人前赴后继地追,其中就包括许营。结果人唐静“学业为重”,大学还未毕业就被国外名校优录“硕博连读”去了。几年都没回国了,这不,一听说“上月回来了”,许少立即就组织了这次“同学聚会”。所以呀,他们这些同学,装个啥比呢,比试个啥,都是来当绿叶的,工具人。 满都属于强大的东部四州的首府,是仅次于大都的所在。立横这次跟着秦丽可说又“跃上了一个层次”——看看这一路,秦丽带她“到中都培训”,又带她来满都参加如此“豪贵”的“同学聚会”,“见大世面了”! 秦丽是个淡定的人,这里头她也确实属于“泛泛之辈”,家世不是最优的,如今混得也不是最好的,但贵在“知足”。她来,没负担,纯粹借此放松一下,也图一乐,你说看着这些个“装逼比试”是不是一乐! 加上立横腿也好全了,两人本来就说出来玩玩的,遇见这样“不要钱的好事”,怎么不来! 两人肯定一直呆一块的,秦丽去上洗手间了,立横遇上这群吹牛逼的男人就站一旁听了。秦丽回来,眉头蹙着告诉她,“你猜我刚才在外头看见谁了,” 立横憨望着她,一手端着那种最大号的酒杯,满满的甜酒。这是她酒量好,要一般人喝多了也会醉的!她不,就喜欢喝这个甜蜜味儿!秦丽限制她了的,只能喝一杯。好,她就拿最大的杯子装。秦丽对她完全无语。 她和秦丽来穿的都普通,没有不礼貌就行。她的及肩发披着,脸遮一大半;秦丽也是简单的低马尾,看着都不“出众”。秦丽交际也不多,正好带着她乱晃,哪哪儿的八卦都听到了。 见她个憨头样儿,秦丽横她一眼,“你二号仇人。” 嗯,就秦丽所知,她“一号仇人”当然是她那个“混账老公”隐神秀。 这二号嘛——自是最近“一枪打折她腿”的逢缘! 秦丽对她就是“恨铁不成钢”,她老公“欺负”她,她“忍”;诶,这人“枪走火”伤了她——嗯,细节秦丽肯定不清楚,立横是这么告诉她的,逢缘是枪走火“误伤”了她——是不是他的错儿!而且这人伤了人从没见来给她道个歉,更莫说“正儿八经探望关心”。好,你“大人大量”原谅他,可,你有啥好怕他的?是了,秦丽就是感觉立横特别怕这个逢缘,这就特别“叫人不能理解”了,他“打折了你的腿”,咬一口你你就怕了?见面就躲!孬死! 果然,立横一听“逢缘”两个字,立即就拉上她胳膊,且“下意识地害怕”,“啊?他怎么也在这儿,”呆了会儿,“要不,我们走吧……” 越看秦丽越气,你就活该挨了他这一枪? 正想吼她几句,听见“处处惊喜”,“啊,唐静!” 44 美女就是“人心之所往”啊,注定聚集人目光,首先她站那儿就赏心悦目呀! 只不过,叫女人嫉妒叫男人喊操的是,校花是携男友而来,男友自也是“一眼出色”那种——由此,估摸更叫此次聚会的举办者许营更“失望”吧。 立横和秦丽当场也听了些“小道消息”:这个唐静还是蛮有“骨气”的,多少权势小爷看上她,人愣是没“屈服”,只找“心之所爱”。她现在这位男友,名金泽,虽也是书香门第出身,但毕竟来头平凡。所以,这点上看,校花还是蛮有自己个性的。 立横想想也是,很多了不起真和钱、权没关系。 比如从前有个画家,年轻的时候血战古人,把所有值得模仿的古代名家都模仿了个遍,自信造出的假画能骗过五百年内所有行家。后来他到樱花国,看到樱花国号称收藏石涛的第一人,指着此人最珍爱的一套石涛山水册,说是他二十年前的练习。收藏家坚决不信,这个画家说,你找装裱师揭开第四页的右下角,背面有我张某某的私印。这,很了不起,个性!但和钱、权没有任何关系。 她在发呆,秦丽也没理她。立横的呆愣不是“傻子”式,她会眨眼睛,一看就在思考。偏偏她这幅思索的样子,童真得叫人怜惜!不忍打搅!秦丽唯有“懒得理她”最好。 人没打搅她,手机震动扰了她思索。她蹙眉接起一看,是东晨。 “嗯,在满都啊,嗯,是这个俱乐部——好。”挂了。 东晨说他一会儿就来,叫她别慌着走,这边还有好多好玩儿的。立横刚才听秦丽说“这里也遇着逢缘”,东晨说一下到,也就不稀奇了。 OK,果然不出所料,召集者“许少”搞这豪华个地儿、还找来这些个“绿叶”造势,难道就为看到“心念多少年”的校花带着“出色男友”来秀恩爱的?不爽呀!极为不爽,就要发泄,就非要“校花和她的心爱男友”付出代价! 许营想出个“馊点子”,据说校花和男友都是南方人,几乎就没见过雪,更别说玩冰了。许营现场“组局”,男女配对,一对对,男在后,女在前,手脚全绑一起,玩冰球! 这许营就是霸道,每个人必须参加,躲起来,跑,都不可能。秦丽没问题,她有熟识的男同学搭档。立横应该也没问题,更何况东晨说他一会儿就到。好了开始“找搭档”了,立横就盼着东晨快到! 诶,忽,她手腕被人一牵, 立横一回头啊,一看是他!本能甩手! 谁呀,目前“二号仇人”呗, 逢缘握着她手腕可紧,立横也不知是烦还是“真怕他”,看都不看他,就是手如何别扭的扭啊…… 逢缘低声,“都得找人搭档的,你找谁,” 立横不说话,就是挣。 逢缘一扯,把她彻底搂怀里,低声在她耳边,“你看看这满场的人,你跟谁熟?”目光扫一圈全场。 “那也谁都比你好!”立横终于开口, 逢缘听到她终于愿意说话,也微笑起来,靠得更近,“还是我比较好,至少我们认识。” “谁认识你!——一会儿东晨就来了。”立横就是犟, “他不行。” 立横又不吭声了,她抬腿都要向后踩他脚了。 逢缘又在她耳朵边小声蛐蛐了句——立横一下怔住! 也就在她怔住的功夫, “逢缘!你这真是给面儿,这小乐子你也准备来试试?”许营走来。 逢缘一手移下,搂住了她的腰, 在她背后微笑说,“玩玩儿也行,再说我正好找着我老乡了,我两上回在冰上走时,我绊了下她,这不,还跟我闹脾气呢。” 许营视线终于关注到他怀里的女孩儿了——立横呢,噘着嘴,翘气古怪地看向一边,翘气包! 可,势必她得跟他“搭档”了, 因为刚才他在她耳朵边告诉她, “这个金泽就是东晨姐姐的前男友,东雪当年和他分手,吟着诗跳的楼。嗯,要等东晨来和你玩上这个游戏,那可得是‘死亡游戏’了是吧。” 45 哼,还说东晨会是“死亡游戏”,他上场又好到哪里! 打得真凶猛!好在这是符合立横“期待值”的,这种球你只会让、躲,亦或只博温雅,还不如找个地方下棋去。这种球就得“横冲直撞”,打出过瘾! 这场“冰球”也真叫逢缘见识到她“究竟为何招人爱”,难怪收服了颐愿和东晨,难得她竟与自己这样有默契……两人手脚俱绑在一起,每个滑行的动作,每个挥杆,看准契机,哪里真有商量的时间,她和自己的“目之所及”“思之所向”就是如此一致!于是,他哪里是带着她这个“包袱”,简直“如虎添翼”……她也能吃苦受疼,别看模样娇气,挨了那一枪后也是常见她掉泪,可今天,算看到她“坚毅顽强”的一面。“疼不疼,”有时候这迎面一撞,挤压到她身上,那是能立即疼得飙泪的!多少女孩子尖叫,甚至哭喊,“不玩了不玩了!”问她,立横就是摇头,眼神里有头小牛,特别吸引人! 无疑,他们是场上最耀眼的一对。配合太默契,两人身上都有“狼性”,散发着无敌的魅力!女人眼里自是只有逢缘了,绝对的王者!男人呢,视线离不开他怀里的女孩儿,“冲锋陷阵”的女孩子怎么能这样好看! 东晨已经到场有一会儿了,两手环胸倚着门框看着他们,竟有几分释怀。他甚至可以预见,这场球打下来,逢缘一定会对她“另眼相看”!但,已经不着急了。不是说颐愿现在出事了,他就看淡了“从前颐愿的背叛争夺”;而是,你看看这样的立横,东晨自知实难一人霸占得了。直到现在,感觉立横他都没有捂热乎过! 这姑娘其实凉薄得厉害、洒脱得栓不住,她似早已见过全天下最好的,没什么值得稀得的了…… 东晨知道,自第一眼看见她,她已经是自己心里唯一那颗珠子了。再凉,再捉不住,他也必定珍藏心间,守护着,陪伴着,哪怕看她溜滑到任何人手中……不知怎的,东晨就觉着往后立横还会遇上更多的人,要跟上她的步伐就好…… 想到此,东晨垂眸,有些无奈的自嘲吧。从前,家里来了个道人,见到他姐弟两,就说了五个字“都是痴情种”。东晨一直不信,想,他姐那样“想得开”乐观的人,能往哪儿痴?更何论自己了,一直就没个定性,永远的“三分钟钟爱”……直到姐真“为情”结束了自己一生;再,他遇上立横后“认定不移的心境”……不,东晨忽眸子变得沉痛,姐和自己还不一样!姐完全是被个人渣害了…… 再抬起眼来的,东晨眼里的风暴早已平静。视线终于从逢缘立横身上移到那头——金泽带着唐静已经从场上下来了。到底是个书生,玩不起这样“横冲直撞”的游戏,也保护不了他“心爱的女人”,简直丢脸,连带着刚儿“校花带来的万众瞩目”也黯淡不少。看起来,金泽有些沮丧……东晨起身转头走出去。 …… 从场上下来,立横跟打了场仗,脸蛋儿红扑扑的,额上全是细汗,显得眼睛格外晶亮! 逢缘已经离开。她独自坐那儿换鞋。 一瓶水递来, 立横一抬头,见是许营。没接,低头继续系鞋带。 许营握着水在她一旁坐下,歪头看她,微笑,“你是秦丽带来的吧。” 立横无动于衷。 许营也弯下腰,“你和逢缘又认识多久了?默契不错,从前总一块儿玩吗……” “立横!”秦丽跑来,看来挺急,只是没料到许营也坐一旁。 许营听声儿慢慢直起身,“秦丽呀,你认识逢缘怎么也没跟我提提呀。” 秦丽心想,我跟你是个同学,可从来就是“各走半边”,一直都不熟,跟你提哪门子? 面上还是应酬,“我不认识,他是立横的朋友。” 哪知立横一听,抬起头,“谁是他朋友!”哎呀,忘了,这货记仇,那可是她“二号仇人”!可听不出她这是应付许营吗,憨呆脑袋,还当了真! 秦丽瞪她一眼,又扯起她胳膊,边还是礼貌客气向许营,“不好意思,我们去去洗手间。”赶紧走了。 却,一拐弯,就把她带向露台那边走,神秘兮兮的,“诶,东晨来了,我刚才看见好几个人拽着金泽跟着他往那头去了……” 46 是的,这才是他们的真面目。 饶是他们对立横再“柔情脉脉”,这才是他们的底色!——秦丽心惊,这些时看惯了他们对立横的“宠爱”,都快忘了,他们是如何一群人。那个夜店,被丢弃在台阶上如飘零落叶的齐悦……残戾重现! 哪里还有校花, 唐静跪在地上,凄厉喊“放了他!” 他们眼里没有校花,甚至没有“人”,再美的容颜,哭成这样一样丑。似乎“唯一欣赏”的就是此时她这种逐渐由愤怒到恐惧的哭喊,因为是很好的“伴奏”。 男人更是毫无尊严, 被鞭子抽打得皮开肉裂,血泥一团。但凡你现在有丁点骨气,哪怕不吭声,都值得一旁“梨花带泪”的美人儿为你哭泣。偏偏他就算奄奄一息也要讨饶…… 听见东晨开口, “跟你说过别再叫我遇上,只要我再看见你,必定还得夺了你半条命去……” “我不知道……”男人的抽丝之气,很委屈了,他确实不晓得今天会遇见此生最害怕的刹! “那怎么不打听清楚呢,只知道迫不及待带着新欢出来显摆,就忘了,那个为你死去的魂,散不了……”东晨的声音如幽灵,听得人心底发麻哇! 秦丽不禁回头看立横,由心的,“立横,虽说他们现在对你看着不错,咱还是不留恋这样的好吧,看看这都是些什么!……” 立横就是眼睛望着那头不眨,到很沉定,“我知道,都不是好人。” 哎,是秦丽听不懂她这语气呀——立横可也连她自己都搁进去一块儿说了,嗯,都不是好人。就比谁更胜一筹了…… 秦丽不想看下去了,太残忍,虽说立横刚才也小声告诉她了为什么东晨会如此对待那个金泽,但,这种私刑……弱肉强食得太刺眼! “走吧。”秦丽拉她起身。这两儿蹲着躲这儿偷瞧半天了。 立横又看去了最后一眼,却不是东晨他们那头——她之所以猫这半天瞧,才不是看东晨如何折磨人咧,而是……立横眼尖,看到那头暗处二人:逢缘和许营。就纳闷了,为什么他们不走出去,而是一直站在暗处“旁看”这一切呢…… 还是走了。没事,总会知道原因的。 …… 确实,逢缘和许营一直没现身“处刑现场”。 许营轻轻摇头,“啧啧,想不到唐静的眼光也不过如此,这样的孬种视为心爱?” “他不孬,是蠢,还贪心,铤而走险尝到一次甜头了,不珍惜,还想撞第二次大运,可惜好运用光了。”逢缘背手说。 许营叹口气,“所以说可惜了唐静撒。”一手搭上逢缘肩头,两人一起离开,“你也好容易来一次满都,正好,小新明天回来,一起吃个饭吧,你们也认识认识。对了,带上你那个小老乡,叫,立横吧。” “好。”逢缘微笑,答。 …… 车上,副驾的逢缘是望向开车的东晨,“明天,他让把立横也带上。” 东晨一听,确实掌方向盘的手握了下,不过,还是点点头“嗯。” 逢缘还是蛮意外他会这样“平静接受”的,毕竟东晨对她的宝贝有目共睹。 “放心,肯定得保护好她。”逢缘也承诺。 东晨慢慢放松,望着前方,“逢缘,不如把我们的计划告诉立横吧,我觉得立横可能感兴趣。” 逢缘就一直望着他。 东晨也回头看他一眼,“你别小看立横,其实今天你跟她一块儿打了冰球,应该感受得出来,立横胆子很大的。”又面带微笑地看向前方,“别看她一直对我和颐愿淡淡的,我觉得她要知道颐愿是被人陷害成这样,也会想为他出这口气。” “我倒觉得你这是故意在纵着她,她爱冒险吧,你就带她玩儿。”逢缘也看向前方,倒也不可置否。 东晨笑笑,“是又如何,能为颐愿报了仇,又叫立横开了心,何乐不为。” 原来,今儿就是一出戏。 拿金泽的血肉祭旗了。故意叫许营看见“东晨如何折磨金泽”,也出了“他得不到唐静的一口气”,这样,许营才“愿意”把他们介绍给梅新认识——而梅新,才是逢缘和东晨的真正目标! 因为,梅新近期为“势在必得”和宝稳的近身禁卫,已经对好几个他的“有力竞争对手”暗下死绊子。所以,高度怀疑“谋害颐愿”的幕后凶手就是他! 一步一步来,先认识这位“满都玩字号一把手”再说。 47 逢缘翘着腿坐在这边窗边,拿起茶杯喝口茶,看向那头,东晨坐她身旁小声讲着话儿,晓得说的是去见梅新的事。 只见她始终轻蹙着眉头,东晨还会小小像孩子“乞求”地晃她手臂。 过不了一会儿,东晨过来,摸着鼻子,笑,小声,“你还是去给她道个歉吧。” 逢缘笑笑,杯子放桌上,也干脆,起身,还拉拉衣摆,走到她跟前去, “我错了,那一枪是我莽撞了,叫您吃苦头了。算我欠您一次,只要后头有需要我的,您尽管讲。” 立横就看着一旁,还是翘气样儿。 东晨还是一屁股坐她一旁,手放她椅背靠后似环着她,挨着她小坏笑,“咱先敲他一个果树园子来可好,你不最爱吃柳山苹果,那山上最肥沃的土地就他家的……”像她的个奸臣,豁哄着尽给她“出馊主意”。 逢缘小一提裤腿也在她对面坐下,微笑着,“每年最好的果子都给你留着。” 哎,这会儿说的是“果子”,逢缘想得到吗,至此,他哪样最好的又不是留给她…… 算“那一枪”暂时翻篇儿了…… …… 鲜美堂。满都挺富盛名的一个百年老字号,有意思的是,它最拿手的竟然是“烹饪虫子”。 久闻梅新是个鬼才,他招待人“出奇制胜”也理解了。 走进来, 逢缘在最前面, 东晨手放立横背后虚扶着在后。 一桌儿都是他们的人, 而且多数都坐着,站着的也都随意,有攀着椅背后还交谈的。——他们进来,都看向门口。 只许营迎上来,向逢缘递上手,“欢迎。”接着就直接把视线投给立横,“立横,欢迎欢迎。”倒似对立横更热情。 与逢缘握了下,就转身比向对面桌正中,笑着说“小新可是一下飞机就过来这边了。” 只见,那里,一个男人微笑看过来,还是没起身。 嗯,这就是“主场气派”。加上满都本就比中都更繁盛——他们眼里,中西部各州那就是“小地方人”。 好,立横看到他了。——心里还真一抬,哟嚯,今天来得还是值的。 所以说,她就是“天之子”,老天就厚待她、照顾她,让她这样顺意!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是……后排侧身那个吧。在照片里看不清他全貌,现在一看,轮廓着实像! 本来,东晨跟她嘀咕他们的“复仇计划”,立横也就听着——看吧,当时她就不着急搞清楚“为什么那会儿逢缘和许营‘躲着瞧’”,说过,自然会知道。——她就是个记仇的东西,再,逢缘都主动走跟前来道歉了,也顺心些了。那就去看看吧,反正立横不多管闲事,可也爱无聊,只当“瞧瞧他们怎么复仇”图一乐。 诶,还来对了!这不又找着个! 逢缘走近,小新才起了身,他一起身,都起了身,倚着椅子的也站了直! “久仰。” “幸会。” 与逢缘握住了手。 再,东晨。 “这位是立横。”许营笑着特别介绍。小新朝她一点头。看来来前儿,许营早提到过她…… 东晨坐下前,先给立横又拉开了些座椅,护爱之心,昭然若是。 48 还是东边人会吃,真的吃虫子! 龙虱,东人又称“和味龙虱”或“和味龙”,样子近似于蟑螂,因而也称“水蟑螂”,不过它水性极佳,而且善于飞行。此“东版小强”的料理方法十分简单,滚水煮熟,调味风干即食。 但是,吃龙虱的过程极其难看:先把背上的一双硬翅剥下,然后扭断其首,并且小心谨慎捏住头部,为的是把不干净的内脏全部扯将出来。接着,一口塞进嘴里。 立横什么不敢吃?东晨还担心她不适应,殊不知这货儿又什么没吃过呢。 当然,她吃龙虱在很小的时候。 人上供给俞青时的“新鲜大虫”,立横拎起来就在煤气炉子上烤一烤,咬到嘴里一包油!俞青时边笑边给她揩手,“傻丫头,这是老男人拿来医治夜间尿频的偏方儿。”哼,立横懂什么。而且,他那时候又不老。 立横从来都荤腥不忌,且想象丰富。 “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已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 这是《变形记》冷静的开场白。虫子不仅仅是那个旅行推销员一个人的噩梦,也是人类共同的恐惧。但小小的立横就很藐视了,她还会算账,其实改吃虫子绝对划算。 你想想啊,人类为满足肉食来源而不得不进行大规模饲养,同时亦为此付出巨大的成本。以淡水为例,产生一公斤牛肉需要七公斤饲料,而这些饲料又需要七千公斤水来种植。灵州一个养猪场所产生的污水,多于整个洛加地区!因此,逐步把昆虫变成人类的主要肉食,有助于维护地球的生态环境…… 你看看她想得奇,想得歪吧。脑子活跃,一点不影响她“文质彬彬”地吃一道又一道上来的“虫子奇菜”。一桌子,就她一个女人,她也不说话,每样都尝,独自享受。反正他们谈的,她也没兴趣。他们要找她说两句,她也不吭声,直白地望着你;不望你,那就是没兴趣再听下去了。 东晨也内敛好多,话不多,多半照顾她。 一顿饭吃下来——她就是来吃的,再看不出来此的任何意义。 却不知,她给人留下了“多好的印象”! 许营送他们三人走后,返回,与小新私下嘀咕许久, “怎么样,还不错吧,我觉得老爷子会喜欢她。” 梅新咬着筷子,盯着她刚才坐的位置,稍点点头,“可以试试。”嘴松了筷子,放下,稍垂眸,“我更喜欢东晨,逢缘…”呵笑笑,“可别养虎为患,如果非要在中都找个自己人,扶植东晨不比逢缘更好?” 许营真是个笑面虎,点点头,“确实。” …… 另一边,三人出来,逢缘与他们分开,肯定是东晨送她返回。 这会儿东晨可终于打开话匣子,跟她掏心窝嘚啵没完。 东晨不知,立横眼睛就这么尖,愣是从后视镜分辨出一个身影!——嗯,来接逢缘的车,开车的是个女人。 而且,想不到吧,竟是唐静!对,那个校花…… 是吧,很有意思吧。 49 别看她年纪小,基本上看清全局: 逢缘东晨想为颐愿报仇,怀疑是满都这个梅新使得坏,遂首先得“结交”上,再慢慢实施。 满都这些个大爷眼高于顶,哪里屑于与“你们这些小地方来的”交往?就得用点手段“攀附”了。 许营,是他们唯一“认得的一条线”,得先拿下他,再由他“引荐”,才能见到梅新。 这是他们埋了好长的一步棋吧,至少“金泽”是这样,这就是东晨的厉害处,你害死我姐,我才不轻易灭了你,留着,关键时刻还能随时拿出来“祭旗”用。看来呐,唐静早就臣服逢缘,这次正是用她时,她跟许营有“同学之谊”嘛,于是,校花动用魅力不费吹灰之力,金泽就上钩了。 “同学聚会”上一场好戏,成功引起许营“嫉恨”,东晨适时而上“好似巧遇金泽,动用私刑”,再由逢缘领着许营“旁观”,彻底称了许营的意,顺水推舟,就把他们引荐到梅新跟前了…… 立横哼笑,乱成一锅粥才好,她自是胸中有丘壑。 …… 立横在中都的培训虽接近尾声,可还是得回去收这个尾呀,周末两天她随秦丽来满都参加“同学聚会”,周天晚间就得返回中都了。 她同秦丽坐高铁返程。 车站候车时,秦丽有同学来送她,她们一块出去逛逛,立横不想打搅她们说体己话,没去。就坐在候车室看看书。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 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 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 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 读到李商隐这首诗《蝉》,立横不禁又想起小时候。 青时给她养了两只锹形蝉。它们几乎是最小的稀有动物。 锹形蝉俗称大夹子虫或夹子,锹形科本就是很奇怪的物种,这使得它更昂贵。雄虫有大颚一般的角,不是用来吃东西,而是用来跟别的雄虫打架,争夺雌虫。海外有饲养员能够以高达八九万刀的价格出售它,这也实在是不可思议了。 青时告诉她,养这种“战斗蝉”不仅仅觊觎它们的身姿美,更欣赏它们与生俱来的气节——它们本有嘹亮的嗓音,但绝不是你逗逗或以食物引诱就轻易张口,它们甚至会以绝食的方式抗争,保持尊严。 一时读起这首诗,立横不知是更想她的蝉,还是更想青时……一时落寞。 “立横,”忽有人坐到她身边, 立横一看,有点意外,是那个许营。 他笑着,很亲切的样子, “这会儿回中都呀,能少留一下么,咱们聊聊。” 也算一个人的正常反应吧,立横说,“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视线继续回到她的书上。 “那这么说吧,请你帮个忙可以吗,你看你也是秦丽朋友,既然咱们又在逢缘这边见过面,就不劳烦秦丽再‘为我说情’了吧,免得也影响她的正常生活。” 诶哟,这是威胁吗?别不识趣,连累秦丽…… 还是一个“单纯小姑娘”的正常反应,不过能听出他的口气已算聪慧,立横扭头瞪他,直接地“你这是要挟?” 许营就是笑,一手潇洒地搭在她身后座椅背上,“这哪儿敢,我这不是求你赏面儿嚒。留片刻,我请你吃饭,绝不耽误你的事儿,今晚肯定把你送回中都。” 立横表面是“不想连累秦丽,屈服了”,其实,心里可挑起趣儿了:很好,我不找上你们,你们到先送上门了,行,就看看你们什么妖蛾子! 50 “很少见到你这样有个性的女孩儿了。”坐在她对面,许营双手交握抵下巴处,貌似凝神望着她。 “什么事,你快说。” 立横像不敢看他,又有些不耐烦,她模样本身就有点娇软,叫许营觉着,就算有个性,到底是个小地方来的,估摸被东晨宠爱着,保护又好,骄纵有之,见识也就那样。 立横年纪小,心还是很深的。你看看她这“复仇的节奏”,很有层次感呢,头脑也相当清醒。目前,虽说她又遇见一个,梅新。但,不能贪功喜大,说一口气“划掉”两个,她还没把握。所以,还是要“稳扎稳打”,逢缘还是主,至于梅新这边,且探且行。 于是对付这个许营,她更从容,顺着许营对她的“认为”走,看他到底什么目的。 “不着急。那天见你爱吃甜点,这里的‘凤凰奶糊’最佳,一会儿上上来……诶,来了,先尝尝。”服务生正好将摆盘精美的一碗“凤凰奶糊”呈上来,许营亲手接过递到她跟前。 立横“立即被奶味儿的食欲”控制,感觉整个人都更软糯下来,像个孩子,真是看见好吃的,什么都好说……这,更叫许营心安,原来真是个奶糯的小狮子,好掌控就好。 她边吃,许营边给她夹其它的菜,慢慢开口了, “小新的爷爷呀七十多了,去年又中风,腿脚也不能走长路,经常用轮椅。小新一直就想给他爷爷找个可心又机灵的姑娘做特助。哦对了,不是做护理方面啊,那还有专业的人去做。你就是平常给老人家读读报,帮他整理整理电子媒体上看到的新鲜事儿,毕竟老人家眼睛也得爱护好,不能像咱们年轻人这样经常刷手机是吧。”又给她递上好吃的,都是小姑娘爱的美食,“也不瞒你说,梅爷爷在咱们满都位高权重,公事上助理很多,管家也有,可平常像这样贴己一点的私事还是需要一个机灵点的孩子来完成好。我就觉得你很不错,再说,你好像在中都培训的也是服务专业,这个,应该也对口是吧。你放心,薪资待遇方面一定是最优的,相信,梅爷爷要是也很满意你,将来对你的前程也只会有更大助力……” 一番说辞下来,还真诱人呢。 见立横虽不吭声,但明显吃着时神态都放软和,十分动心…… 许营浅笑,看看,再个性的姑娘也抵不住这样的诱惑吧。虽说看得出东晨对她宝贝得不得了,但毕竟中都怎么跟满都比?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有高枝儿,都递到你跟前来了,还不攀?你看看这小姑娘冰球场上那股子“狼子”样儿,怎会没有野心! 立横到底“屈服”在这等诱惑下了,同意了。 许营还假意“关怀”一下,“要不要跟东晨他们打个招呼?” 立横又显现出“她的个性”,“和他们说什么,我是我。” 许营很满意。 …… 当东晨得知立横将走进梅府到梅见行身边做“特助”,就算当初他再大度,说“捧着立横出来玩玩”,还是惊疑不悦! “好个许营!他原来的打得是这个主意!” 东晨着实是矛盾的,一方面他不早已有感觉立横“箍不住”,迟早走出更广阔的天地!一方面,也担忧,怕她受伤害,怕她被他们这些“争争夺夺”裹挟受牵连…… 倒是逢缘很“理性开阔”,他站在窗边回头望向东晨,“我说这未见得是个坏事,你可能会以为我还想着利用她从中谋个什么,但我觉得其实你心里也清楚,立横是个有野心的姑娘,她虽说不做声不做气,可绝不是安于躲在谁的羽翼下被娇疼着。接下来,我们尽量把她摘开就是,理性看,她能走到梅见行身边,也更能开阔眼界不是。” 逢缘说得,何尝又不是没道理?东晨冷静下来,也唯有接受。总之,他暗下决心,一定好好保护她! 51 “你也不用紧张,梅爷爷很和蔼的……”许营驾车,立横坐后座。今天他即带她前来梅宅,也算个小小的面试吧。 立横是话少,但是真经看,越看越好看!她文静地坐在后座,及肩发梳个娴雅又可爱的公主头。干净的白衬衣,黑色过膝伞裙,很朴素简洁的着装,但是,特别贵气!许营都觉得自己是送个小公主去赴宴一样,而不是面试…… “停车!”车已经爬上梅宅专用车道,眼见上坡就到梅家大宅跟前了,立横忽然喊一声, 许营依言还是停下了,“怎么了……立横,上哪儿去!”立横推开车门就走了下去,许营都拦不住,眼见她跑去车前,蹲下,仔细看什么……看什么呀!许营也赶紧跟上,弯腰去瞧, 嗯,她眼睛真尖,这么小的虫子慢悠悠过路,她都看见了! 仔细一看,真是只很奇特的虫子呢,全黑黝亮的躯壳,有金属的光泽,似铠甲;皮肤坚实;上颚大而突出如鹿角状,头大而强,触角膝状,末端3节呈扇状;复眼大,上唇不显,下颚与唇舌隐于下唇下颚……整体感受,像虫子里的“黑武士”! 她眼睛是尖,但这时候也绝非“眼尖”的问题,而是它一出现,立横定当一眼望见!——她才想起自己的锹形蝉,今天就见到一只,你说叫不叫人激动! 这么奇特的虫子,许营伸手就要捉,“逮着咱们带回去……”“诶,不要!”立横已来不及阻止,许营手刚企图伸过去,这只武士蝉已经警觉,忽向前猛蹿好多步,速度快得呀,俨然如幻影!再远远回头向他们——锹形蝉攻击性极强,但,它攻击前的模样也是极美,厚重的鞘翅是它披挂的铠甲,而高举的大颚则是它锐利的宝剑,威武霸气不可挡! 然而,立横都甘愿受它攻击了,这时,忽坡上方驶下来一辆车,眼看就要冲轧上这只威武的武士了!——“立横!!”许营都吓傻了,立横且不顾自身,完全冲跑扑将下去……“吱!——”车急刹发出刺耳的声音! 再看立横,裙摆上滚得都是泥泞,白衬衣手肘那里都磨破!但是,她笑着翻身,真像个机灵古怪的天使,一下又坐了起来,双手捧着黑武士,多么珍贵小心地看,“还好,没轧着你。”黑武士像听懂她的话,已经收起攻击的威武,一团黑黑的小泥球一样蜷缩在她掌心里。 却,听到, 那车里下来一个少女,尖锐地骂声,“你疯了!想死怎么不干脆从那边崖子边跳下去!” 立横只抬眼看过去一眼, 逆光都可以瞧出这是个艳丽绝伦的少女。或许有教养,但是过分自傲,目中无人习惯了,训谁都跟训畜生一样。 立横很淡定地再小心翼翼放下双手,小泥球滚落,锹形蝉威武的姿态再次呈现,但,它此时并没有急于走。立横自己站起了身,身上的泥泞狼狈一点不影响她的贵气与桀骜——此时,她和这只锹形蝉,仿若一天一地,都是雄赳赳,站立不败,目视一切! 许是这种气势太耀眼了,一瞬就能逼疯少女,因为,太容易叫人“自惭形愧”。少女竟然不由分说举起了一手,眼看一掌就要掴到立横脸上来!—— “乙离!”从那辆车上下来一个男人,喝止道。 同时, “住手!” 这声,是从此时另一辆从辅路开上来的车下来的一位老者口中而出。 52 “爷爷,”喝止的男人喊他, 许营放下要去揽过立横防备她被掴掌的双手,也赶紧走过去,特别恭敬地喊一声,“梅爷爷,” 而这位老者的身后,也看见梅新跟随着在。 只见老者谁也没看,望向立横,轻弯开唇,“你认得这种虫子?” 立横不得不稍垂下眼眸,因为必须掩下眼中光芒,如果再叫她看见那个女孩儿或者她的手,她想上去折断!或,下定决心,迟早有一天要她死!可眼下她不想有这样的戾气,她得攒着,专心致志“复正经仇”,这种“臭鱼烂虾”不能分了她的神…… “认得,它叫锹形蝉,鞘翅目锹甲科。成虫食液、访花食蜜,部分具有肉食性;幼虫腐食,栖食于树桩及其根部,能帮助分解朽木和腐植质,占具着独特的生态位……”立横冷静说出。说时,眼眸始终是低垂的。 于此同时,只见这只被她救下的锹形蝉正顺着她裙摆攀爬,一直爬到她肩头站着——立横啊,站立的姿态,就算冷静,依旧手握虚拳,腰背直挺,如战神!——是呀,这在久经沙场的梅见行看来,如何喜人,又振奋精神! 锹形蝉,是不为人熟知,却稀有而昂贵。它曾因被俞青时养做宠物而名声大噪,一时,更身价倍增! 俞青时为什么喜欢这只小虫子,与他独特的外形不无有关。 “锹形”在东瀛是指武士中的盔甲、头盔中叉状的装饰物。你看东瀛武士文化,很多武士的头盔上面的锹形都大得非常夸张,这一点就和雄性锹形蝉的大颚非常相似。而在英语中,锹形蝉又被叫作“Deerbeetle”,翻译就是“像鹿的甲虫”,仔细观察也会发现其实锹形蝉的大颚与雄鹿有分叉的角也有几分相似。 于是乎它在宗教文化里也有特殊意义,被当作是正义战胜邪恶的象征。 你再看看眼前的立横,上白下黑,和与她并肩的纯黑锹形蝉,如何相得益彰!更匹配的是,他们共有的精气神,内敛、静谧的霸气…… “好,有见识,也有胆识,刚才那样奋不顾身,动作也利落,学过功夫?” 立横这才慢慢抬眼,摇摇头“没有。” “倒是个好苗子。”梅见行这才看向许营,“你带来的?” 许营带着恭敬地笑,一点头,“是。她就是小新为您找来的新特助,叫立横。” “立横?哪个立哪个横,”梅见行又看向立横,显然相当满意了, “站立的立,横竖的横。”还是许营答。 “好名字。好姑娘。真有种‘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的风范,”转头要往坡上梅宅走,见此,梅新跟上,去扶住了爷爷的胳膊。梅见行却没继续往前走,而是又回头看一眼立横。立横也懂事,上前,扶住了老爷子这边胳膊。“哪里人,”梅见行问。“灵州人。”立横再轻声答,很稳重,但也回来了些小姑娘初遇生人的谨涩……许营也再跟上。 全程,梅见行没看那头车的二人。 是呀,你是没见,梅见行稍扭头与立横一问一答间,他右手边搀扶的小孙子梅新是往后看了一眼许营的——两人眼里何其惊喜、满意! 这个立横呐——果然好得很!一出场,就这样在爷爷面前给了他大哥一个恁大的下马威!! 哼,终于也有“爷爷眼里没有大哥梅林”,只带着他往前走的时候! 53 这梅见行呀,有两个孙子,梅林,梅新。从小就看出有点“偏心”,总说老大梅林“最像自己”,事实,梅林也“不负众望”,一小优秀到大,是梅见行的骄傲! 梅新呢,典型的纨绔子弟,真的就不出色么?怎么可能!不出色,能号得动满都这么些玩字号?肯定也足够有能力。只不过一小就被哥哥的光环笼罩覆盖,“黯然憋屈”,肯定对大哥就嫉恨在心。 爷爷去年中风,有过一个“生活私助”,就是大哥的女友迟甲离。这真是个美好得不像话的女子,你想想,本来爷爷就偏爱大哥,加之还有这么个“未来嫂子”在身侧侍奉,爷爷不更器重大哥? 可,完美的人老天也喜爱,早早就要收回去。迟甲离去年年底突发心脏病离世了,这对大哥来说是沉痛打击,爷爷就此也失去了一个称心如意的私助。 迟甲离还有个妹妹,就是刚才那个“要掴掌立横”的女孩儿,名乙离。乙离要说容貌上比姐姐还出色,能力也不差,就是因为家中幼女,也是宠狠了,自是脾性更骄纵傲霸些。 甲离离世,乙离就想补位,不仅想继续当老爷子的私助,更想的是,成为大哥未来的妻子! 这点,梅新看得通透,聪慧的大哥未必看得透,毕竟他被甲离离世的悲伤笼罩,还得有段时间的“感情延续”,会把这种“怜惜”继续推及到乙离身上,也就容易被蒙蔽双眼,对乙离更容忍。 不过,爷爷还没糊涂,应该不甚满意乙离,要不,迟迟也没录用她呀——也就是这个空档,叫许营“遇见”了立横。 所以说,梅新能不欣悦至极吗,老天终于开眼,叫他有机会在爷爷跟前“翻身”,在他老人家眼里有一席之地! 打败大哥,立横立了头功!不仅稳夺了“私助”的位置,而且,今后因不断亲近爷爷,可能还会为他带来更多益助。梅新开心呀,当天亲自送立横回家。 许营开车,梅新与她一同坐在后座。 一路,梅新就手撑额角、手肘搁在窗边,看着她。 立横内心淡定,这会儿她虽还不了解梅家以上这些“内幕”,可也清楚自己今天的“表现”足以满分,得到梅老爷子青睐——他当然满意。立横轻哼,你可是第一个主动跳我手上来的,等着,要顺利,你和逢缘一起划掉! 不过,面上,立横明显有点局促,不自在。被这样个“坏水气儿重”的世家子盯着瞧,没几个姑娘承受得住!梅新,长得实在精致。或许这也是他极不喜欢他自己的一点,虽说也有几分像,毕竟兄弟,但大哥比他长得就更周正些,看着就“正气使然”。他呢,太漂亮,就扶不起来做大事一样…… 梅新突然笑起来,“你穿黑白是好看,这身儿也脏了,走,买几件去。” 立横是一直“不敢”看他,确切讲,是“直视他的眼睛”——人呐,眼睛太美丽,又坏水多,自是可吸纳一切样儿,谁敢和他对视! 立横“不敢有意见”,许营肯定也听他的,车,向满都最奢豪的一条繁华道而去。 54 小新真的极有眼光,有品位,起码选的衣裳,配的鞋,立横是满意的。 立横喜欢白色,从前她的衣柜里白色也居多。从小她的衣裳均由伍里夫设计。 世人提起伍里夫,他时常被当成大众文化的标签,可他似乎又很知识分子。比方说一本庸俗透顶、物欲横流、揭秘超级阶层过着怎样污秽生活的书里,伍里夫是唯一被引用的设计师;而另一本挺有文化、高深莫测的书《计设心灵》里,他又被隆重推出,大谈他的设计精神,总结为:60年代是“结交激进派的时尚”,70年代是“唯我的十年”,80“追求权力”…… 这个如今已老朽的老头儿,的确过着平常又奢艳的生活,即使嬉皮士横行的年代,他也坚持那身白色西装行头,左口袋里永远放着黑色墨水钢笔。 立横对这个白衣有型老叟的评价是:他的打扮仿佛正是出自他所批判的王国,乏味、一成不变,但又是金钱堆砌起来的瞎讲究。 却,无疑,伍里夫是最了解的立横的,这个他从小打扮的女孩儿,永远是他最神秘的缪斯…… 所以,你看看小新感觉还是对的吧,他带她来的,正是“伍里夫”品牌开在满都最大的“豪奢店”:伊甸的过去。 她是伍里夫最原始的缪斯啊,你说,哪件拿出来她又不适合呢?件件为她而生! 别看小新翘着腿坐在圆形皮椅上,手撑着下巴,走马观花地看店员拿出一套一套给她换,其实,心灵大为冲击呐,似乎看懂了每套衣裳的“灵感概念”,迷人的伍里夫啊,迷人的立横…… 立横戴着一只镯子走来,没扣上。 她知道伍里夫的这些配饰都有些“极致设计”,譬如这只镯子吧,通透银白,其实不是这个色儿,伍里夫会让里头灌一种“特制的红墨汁”,流动红血一样,伴随着手腕的摇摆,会更好看! 这是一只崭新的镯子,都是灌汁后再合拢,立横没打算要,所以不扣。 “这套可以。”立横说,意思她就要这套了。 小新懒懒起身,走近她,靠得极近,“都好看,都要。”一手拉起了她戴着镯子的手,“扣上呀……”“诶,”立横阻止。一旁店员赶紧上前,说了缘由。 小新一笑,“这只也要了。”说着,更叫人难以想象的,他忽抬起自己的左手,对着自己无名指腹狠一咬!——立横看着都疼。指尖汩汩流出血,小新低垂着眸,将自己的血液灌挤进镯子里,银白的镯子立即生动起来,红色的血液真实地涌动其间,妖艳异常!配上立横的腕子,堪称艺术品…… 你晓得,店员们,嗯,包括里面本较少的顾客,哪个不看着这边都入迷了! 梅新的颜就是毒药,加之这样的举动;立横简直就是为“伍里夫”而生——这一对儿!挨着这样近立在那儿……梦幻得不成样子! 还有这叫人咋舌的大手笔, 伍里夫一套下来,包括衣裳、配饰啊,小十万。 他整整带走了九套! 到了立横的住处——立横在满都暂居的住处,是东晨安排的,大学校园家属楼里的一个独栋小二楼。环境单纯也安全。 许营将这些手提袋整整分三次送进了屋。 梅新环胸靠在车门边,瞧着她,“哎呀,你也别有负担,这些就当我先预支的薪资。在爷爷身边,你自然要穿的得体。” 他这么说,立横也无话可说。干脆不说。 梅新又走近她,月光透过门前大树的树影洒落下来,斑驳打在他们身上, 梅新再次牵起她戴着镯子的手,没拿起来,而是插进去十指相扣,轻轻说,“别取下来,至少来我家都戴着。” 立横似乎微弯唇。 梅新垂眸望着她的唇,“你有手段的话尽管用在我身上,我不介意。”足够暧昧诱惑哦……这话儿是说她好还是不好呢,估计“不好”,觉得她是东晨的人,可也鼓励她尽管来,我不介意…… 梅新许营的车驶离走了。 立横唇边的微弯根本就没落,她抬手看看镯子,又抬起对着月光——里头的鲜血恁得艳美…… 忽, 一道车灯打在她身上, 立横顺着就抬着的戴镯子的手抚在了额上,遮光,看向那边, 看到, 逢缘从车里下来。 55 逢缘从哪里就看到她了呢,很久了,他的车路过附一路,看见她和梅新、许营一起从车里下来。 道旁那是一家宠物店吧。——逢缘注意到立横的衣裙有些泥渍。——他们进去那家宠物店有一会儿了吧,出来,见许营手里拎着个见方的小竹笼。 嗯,那只锹形蝉“认准”立横了,迟迟不离开,立横只有“收养”它了。以后就叫它南方,这也是她从前一只锹形蝉的名字。离开大都后,她所有的一切都不知所向,包括她的宠物们…… 见到她和梅新许营在一起,也不奇怪,应该就这几天吧,她是会被带去梅家见梅见行了。她的事,自有东晨去操心,逢缘本该略过。可这时,不知怎的,就一路跟上了…… 他们进去了“伊甸的过去”,这家奢侈品店里,立横一套一套衣裳地换,梅新坐那儿撑着下巴欣赏地看……逢缘远远坐在道旁的座椅上,隔着落地玻璃看她…… 立横确实是个深渊,你望不进她的心底,或许也是她野心大,或许就根本是她“单纯”直白地不遮掩:望什么望,有啥可望的,我就是这样,是你想多了! 但,不可否认,她着实迷人。 女孩儿复杂是叫人操心,可也叫人跃跃欲试呀,她太多面,憨呆的,骄纵的,专心致志的,狼子野心的…… 逢缘不由靠向椅背舒口气,无疑,她真好看。隔着这些往来的人潮,隔着奢亮的落地玻璃,她穿的每套逢缘都望见了,好看,很漂亮。 虽说这些大包小包的钱对梅新不算什么,难得的是,他愿意为你“提包”呀。他们出来了,立横还是穿着她带泥渍的衣裙,梅新左手放裤子口袋里,右手提着一个纸袋,估计这是比较重要的。其余的,店员早已恭敬放上车。 逢缘就这么跟他们回了家…… …… 立横注视着他, 从难度上讲,都是一样的。别看梅新“浪”,好上钩,才不一定,这种人变得快,喜怒无常;更不提逢缘这样的了,根本没这方面的心,他“志存高远”,一切都可拿来利用。所以说,都不易得手。 别说立横的复仇都从“感情”下手,废话,但凡她不至落魄于此,从前,一句话就可以要一个人的命,用得着这样周折?且,“感情”才是男女抗衡的致命武器。当然也不见得非得是“爱情”,如果他把你当战友对你十分信任了,你背叛了他,同样伤透他的心! 虽说东晨一再跟她保证,他们不会拿她当“武器”参与到“对梅新的计划”里,立横才不信——至少不信逢缘会这样。从他“愿意降低姿态”道歉“求她去赴初见梅新的宴”,目的就已很明显!他看清了“她的价值”,所以值得“他道歉”。 不过这样一来,到理清了立横的思路: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一定给到“撑到你”!最后,一针戳破! …… 逢缘走过来, 看一眼她衣裙,“怎么搞成这样,” “摔的。”立横放下手要走进屋去, 逢缘一把捉住了她手肘,正好捏住她刚儿“救南方”时磕碰到的伤患处,虽说她是死肉,好得快,可也不至于“立竿见影”,他一捏,还是痛,立横叫出来“哎呀!” 逢缘蹙了下眉头,可还没松手。立横挣,“快松手,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逢缘到微笑起来,直接手滑下来牵起她手往车边走,“好,不拉扯,咱们正正经经去看医生。” “神经病,看什么医生,”立横还要甩开他的手, 逢缘握得紧,回头,月光下,星子一样的眼睛带着笑,“去看毛医生呀,正好我也要去开药。”牵拽着她走了。 立横噘着嘴不情不愿,身子还往后微倒, 前头,逢缘牢牢握拽着她手向前走, 月夜里, 两人的剪影,可不像高中时闹矛盾的小情侣哟,娇俏热闹。嘿嘿。 56 路上,逢缘跟她说了下梅家的情况,立横这才知道上午见到的和“险些要掴掌她”的女孩儿同车的,是梅新大哥,梅林。 “梅家这个长孙可争气许多,他是有望进元老院的……”逢缘开车说。一路车辆行驶斑驳的光影打在他身上,忽明忽暗。他眼中,虽沉静,却依旧可现野心与恒心。 立横从后视镜里看他,移眼转看向车窗外,想起青时的话:金钱是萨拉索塔的巨无霸豪宅,大型现代房屋,缺乏个性,和当地建筑格格不入,保质期就只有十年;而权力是古老的石砌建筑,能屹立数百年。所以那些为了金钱而放弃权力的人,要我怎么尊重这都不懂的人。他说这些时,是因为他的一个老牌新闻发言人米顿,从他这里辞职,而去了最大的“献金公司”做政事说客。薪酬肯定翻数倍,但,正如青时所说,男人远离了权力,选择做了金钱的奴隶,实际还是属于目光短浅一类…… 立横手撑在脸颊边轻叹口气,要是青时在,又如何评价逢缘这样的年轻人呢…… 逢缘其实也注意她良久, 立横有时候又特别不像个小姑娘,沉思时,似一个早早看尽世间百态的老妖精,透着无奈…… 来到毛大夫在满都的诊所。 毛大夫在他那个领域虽无固定单位所属,有些像“游医”,但经验足够足,医术足够棒,在各地也开有自己的诊所。 老毛面无表情给她处理手肘那里的伤, 说过她尽管是死肉,可还是有个“缓过劲儿”来的过程。这会儿擦药还是会疼, “嘶,你轻点。”立横蹙眉头说。 毛大夫看她一眼,没说什么,手上劲儿是轻了些。 “外头有蜂蜜水。”老毛忽停手,抬头看逢缘。 “哦,好的。”逢缘明白,说这里有“蜂蜜水”自不是叫他去喝,是取来给她喝。出去倒水了。 老毛这才放下手,眼镜垮到鼻梁下,抬眼瞅她,“你又受伤了。” 立横一听来气,“我也付钱了!你现在不是只受雇于他!”因为他那口气,就是还站在隐神秀那边,为他着想:你受伤,就得连累我老板! 立横的意思,我现在也是你老板! 老毛眼往下瞟,继续给她擦药,“钱还没到账。”意思,你就嘴巴痛快,钱呢?钱不到,当不成我老板。 立横咬牙,“会给你的,肯定赶得上你买棺材本儿!” 逢缘进来时,立横头扭一边看窗外,像气呼呼又不像,估摸还是伤口疼的。 老毛已经给她上好药,包扎好。坐那边写病历。 逢缘把蜂蜜水递给她,她也不接。逢缘遂弯腰,一手背后,水杯喂到她嘴边,“请张嘴。”就是忍着笑。 立横像个小老虎一下张嘴咬着杯沿,哎,他倾斜的角度叫她舔到些蜂蜜水了——实在忍不住,她现在最喜欢喝老毛给她调制的蜂蜜水了!大口咕噜起来,逢缘一时不妨,生怕她呛着,顺势蹲下来,一手环住她肩头,真喂起她来,边不由自主还说“慢点,看你,馋的……”逢缘晓得自己此时有多专注温柔吗!——反正那头老毛又是眼镜垮到鼻尖下,抬眼瞅过来一眼,再在病例上写,就好像,记着她喝多少以后跟她算多少账一样…… 从毛大夫这里出来,逢缘提着两个纸袋,一个她的药,一个他的药。 车在坡儿下停着,他们得走下来。 立横一直像噘着嘴,跟谁怄气。 逢缘回头,抬手去牵她的手,她不要,逢缘也不牵了,直接环住她的腰,低头小声在她耳旁嘀咕,“诶,告诉你个事儿,我好像发现了老毛一个小秘密。” 这一听,可把立横心里吓一跳!不过这货心理素质实在好,面上端着,就横他一眼,“什么。” 57 “老毛在找人。” “找谁?” “是个小姑娘,他钱夹里放着一张照片,是他的谁就不知道了。”见立横疑惑看着他,逢缘拍拍她腰,可没松手,直起身叹口气,“这你就不知道了,找人的人……”说了他的观察,是很细腻。 立横心下警觉,逢缘能得颐愿东晨臣服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一定有过人之处。所以自己在他跟前要当心,不比颐愿东晨,他观察力更强,更细心,心思也更深…… 见立横不说话,怄气的表情到浅显许多,逢缘又低头看她,“你想帮他这个忙么。” 这还用说,别人的闲事她是懒得管,老毛不一样!他是她得笼络的人才! 立横眼神软好多,看向他,“我能力有限。” 逢缘紧了紧扶着她腰的手,“我们一起努力。老毛是个好人,帮他应该。” …… 立横果然讨人喜欢,来到梅见行身旁这些时,老爷子越来越离不开她。 立横特别聪明,学东西快,可能起步很多不懂,可难得她一学就上手。而且有个性,不阿谀,不盲从,有时候还有点小脾气,但是有分寸。 梅见行肯定还是见多识广,一看,这姑娘就不是平常人家养出来的。问过她的底,好在隐神秀各方面做得极周密,立横的出处就是高知家庭,父母在海外任教,但均已过世;从小跟随父母世界各地游历,又极受宠爱,所以养成这样。 屋子地毯上摆满器物,都是老爷子的心爱之物。 梅见行坐在轮椅上说,“这些好多都没用了,他们老早就叫我丢掉。” 你看看立横说得,多得他心! 立横说“怎见得就没用,男人一生,就是使用玩意儿的一生,且,可以拿他使用过的最重要的玩意儿来编年。现在看着是没用了,可哪件拿出来不是过往的见证。不断层的收藏就是一生的轨迹。” 梅见行指着她大声叫好,高兴地啊,又指着才进来的大孙子梅林,“听听,这才是大见识!东西落了灰就没用了?那是我走过这个世上的见证!” 梅林微笑,看一眼站那头着手开始整理这些“老玩意儿”的立横,走来坐在爷爷身边,小声跟他商量事情。 爷爷才不“专心”,听他说一会儿,就会关注到立横那边, 笑呵呵“这把蒙古刀啊,精钢开刃,是我老哥肖秧从内蒙带回来的。那时候他递给我说,送你把刀,出去耍耍。我就一直带着,杀青蛙,杀知了,杀鱼,杀鸡,在树干上刻字,期待遇上劫道的土匪……” 站在那窗户下的立横,手握蒙古刀竖在面前,从刀柄看向刀刃,却说,“许久未用,没有血腥气的刀,不活了。” 爷爷一拍轮椅把手,“丫头,开刃去!” 唉哟,立横谁也不看,提着刀就出去了! 爷爷许久带着笑, 最后轻轻摇头,竟然说了这么一句,“我家两个都配不上她……” 梅林就瞧着爷爷,“您是真的喜欢她。” 爷爷看向他,“这孩子灵气十足,好好培养,今后了不得。但是,她生性又凉薄,养不熟……所以一直就家养在身边,当宠物好。千万别动歪心思,拿她当棋子或自己深陷……她是小新带来的,你也要盯着他,别叫他迷了心。” 看看,七十多的人到底历经千帆,眼更毒辣。 一番话,梅林点点头,“爷爷您放心。” 58 东晨走进这个射箭的靶场,这个俱乐部基本上已经清场,除了工作人员,就是梅新的人。 拐个弯儿,未见其人就听其声,“立横,把手再抬高点!” 东晨望去,梅新显然是刚从靶子那边走来,手里还拿着刚射过的一把靶貌,立横才射的吧——边走边还回头朝立横那头喊,特别专注! 立横又射出一箭,梅新站住,手放到额上赶紧往那头瞭望——哎,又没射好。工作人员跑着把这一张靶貌取来给他,梅新拿着看一眼,朝立横那头摆摆,“你再练练。” 望见东晨,走来,手里的张张靶貌又甩甩,“她总差鼓劲儿。”微笑。笑得多无可奈何,又笑得多亲近,立横,已然是他这边的人了——说实在,东晨内心肯定翻涌,何其愤怒痛恨!但,一来是立横自己选择去梅见行身边工作,立横从来都是自由的,她不属于任何人!再,东晨知道一定要忍,叫你现在尽情张狂,总有一天定叫你血债血还!! “她是这样,有时候懒劲儿一发,什么都失了趣儿,不想干。”东晨也微笑,话儿,不远不近。连立横那边都没再看一眼。 梅新请他坐下。显然,对他此刻的“态度”很满意。 坐下后,东晨貌似洒脱,始终有礼与梅新交谈。实际,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内心有多煎熬——东晨是记住此一刻的感受了!别说看那头的立横,连近在咫尺她射的靶都不能多看两眼…… “东晨,我觉得中都后参署的几个位置你可以争取一下。”梅新靠着椅背,那几张靶纸愣是不脱手,就抱手上拿着。睨着他说。 东晨笑,“已经有人选了呀,逢缘没跟你们说么。” 梅新靶纸又轻一撩,轻轻摇头,“你呀……”忽抬起身向他靠近,注视着他,“你没听懂我的意思么,你的人,安排你的人,跟逢缘无关。” 东晨笑意不减,可也没说话。 梅新继续“点他的筋”,“你是个聪明人,各方面哪里又比逢缘差呢,我觉得,你比逢缘更能掌中都的舵。” 东晨依旧笑着轻摇摇头,梅新继续,盯着他眼神更沉,“立横,来满都这些时,逢缘可没少私下见她,你知道吗,” 明显东晨的笑意淡了些,也望着了他…… 梅新满意地再次向后靠,唇微弯,“你再想想。” 这时,许营走来,笑容灿烂,“蜜瓜拖来了,现在就榨吗,” 梅新一拍腿起了身,“榨!全榨了!”回头笑着望着东晨说,“你看我家老爷子多喜欢她,她特爱鲜蜜瓜汁,咏州才摘的瓜天天给她榨一大桶!”扭头往靶场那头走了,站在凉棚下,又掀手撑眉上,冲立横喊,“蜜瓜汁榨好咯!你射个满环,才能喝啊!” 那头立横一听,弓箭都甩了,扭头就走! 梅新赶紧地往那头跑,“哎呀骗你的骗你的!姑奶奶,别走哇……”手里,那些靶纸始终没丢,追得跟欢腾的小狗狗一样…… 东晨出来,坐进车里后座,向后一靠,头仰着,眼闭着,眉心痛锁,两手都握成了拳! 驾驶位的东柠何时见过他这样的痛苦,嗯,更该说愤怒!——想想,东晨那也是何等的霸王罗刹,如今,这样隐忍憋屈! “怎么了,”东柠小心问, 许久, 东晨才睁开了眼,竟是通红! 咬牙说,“他不脱层皮,我东晨誓不为人!” 59 这个天儿,江风吹在人身上已有些寒凉,但依旧属于舒适。 他两站在这桥上,星子暗夜下,两岸万家灯火,唯中间一道江水隐隐奔涌,犹如那未可知的人心…… “你料得没错,他开始离间了。”东晨抽口烟说。 逢缘两手放在风衣外套口袋里,目视前方,眼前是大视野,“梅新怎么可能真心扶我,凡是跟他有竞争关系的,他都恨不得灭掉。我们‘送’到他跟前来了,就算求和,他也会充分利用,该灭还是灭。”看向他,“那就将计就计,咱们‘决裂’给他看。” 东晨点点头,“不‘闹翻’我也打不进他队伍里去,他既然喜欢我当‘逆贼’对他“投桃报李”,就顺了他的心。” 逢缘又看了会儿他,“他拿立横来离间的吧。” 东晨也看向前方,烟灰掉得老长才弹一下,“嗯。” 逢缘也默了会儿,最后说,“你放心,最近是因为老毛的事我和她联系多些。” 东晨垂眸微弯唇,“我知道。”逢缘拿出手拍了拍他肩头,两人继续共同看向江水……人心的翻涌依旧如它,暗流乱蹿,谁又知道它真实的方向呢…… …… 立横拉开副驾车门坐上来,逢缘伸手从后座把一个保温袋拎过来放她腿上。立横打开,眼见眉开眼笑,都是她爱吃的。 “少吃点,都是糯食,要不你实在馋,真不想给你买这些。”他嘴上虽这么说,笑着单手给她拿出一次性手套。 立横就是边翻边慌着问,“拿了酱吗,” “在下面你没看见……喏,” 立横还噘嘴巴,“太少了,” 逢缘启动车,“你抹那么多甜得齁人了!……”吵吵闹闹开了车,他们今天是去一个保育院,通过系统人脸识别,那边从前有个小姑娘和老毛皮夹子里的照片形似。 哪知开到一大半路程时,出状况了! 立横一呕一呕,要吐。 逢缘急死,车门一打开你在路边上吐干净不得了。她不,这孩子有洁癖,非要有水龙头的地方吐! 看把孩子忍得——立横手捂着嘴,眸子里都泪盈盈,还在小呕, 逢缘就是着急,到处找道旁有没有洗手间! 诶,那有家小卖部! 逢缘立即停了车,下车就跑过去——哎,这家小卖部的洗手间还悄得很呢,几个人门口排队! 逢缘当即掏钱包,每个人手上塞两百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家孩子急得哭了……”然后再跑回去,把“他家孩子”从车上就那么打横抱下来,疾走而来——大伙儿才搞清楚,是他媳妇儿啊,孕吐吗,一呕一呕娇气的……这位一看也是款爷儿,愣六百块上个洗手间! 门合上,听见里头娇客“呕呕”地直呕,她男人一直在旁边说“叫你别吃那么多吧,再也不买了!”娇儿还得分心“呛”他,“不是吃那些吃的,你车子开这么快!……”她纯粹找歪!你想想,她还在车上,又不是赶急事,逢缘有必要开快吗!可估计她这模样多叫人心疼,男人也只有“顺着她”,“好好,我开快了好吧,好些了吗,来漱漱口……” 出来,一时也走不了。娇气包坐在小卖部老板娘坐的高板凳上,她男人蹲一旁,手里拿着水,喂她喝一口,又顺顺她背。她还泪眼兮兮的,“以后再吃这些不能开这么快的车了。”哼,她还记着下次呢,生怕他真不买给她吃了!还得生赖在他“开快车”上。逢缘就是笑眯眯,“好,再开好慢好慢,还给你拿好多酱是不是。”“就是,今天酱不够,吃了就干,再一开快车,就想吐。”她还没完了!逢缘框住她的腰,唇凑近她耳旁,“好,都是我的错……”这,全是情不自禁啊,这样的“坏宝宝”立横,谁不爱…… 小卖部的人全看着,眼里直冒爱心,多恩爱的一对儿啊…… 60 到了保育院一问,那个形似的孩子已经去世十年了,而且院长说,知晓她的身世,不会有疑点。 肯定失望而出。 “这里离大德寺好近。”立横说,来时她看见路标了。 “想去看看?”逢缘笑着手托在她背后, “嗯。”立横开心点头。来了总得“做对”一件事吧。逢缘完全揽住了她肩头,也是十分愉悦的,“走。” 想想,“找人”这事至于劳烦逢缘如此亲力亲为吗?或许,他也在刻意“忽略这个问题”,甚至,他就是“不自知”地在不断“找机会”想和她见面,想和她呆在一起,就像他怎么就这么自然地亲近她,搂着她,抱着她,宠着她…… “大德寺就因为出了个狂放不羁的一宁和尚……那时候谦翁和尚才去世,一宁转投大德寺名僧华叟大师,还颇费周折。最初一宁被大师拒之门外,跪在寺门外死磕干耗,大师命人向他泼水,他仍跪在原地不动。大师见封在冰里的一宁有点像琥珀,于是就收他为徒。可之后的某个夜晚,27岁的一宁闻鸦啼忽然开悟:禅修的目的是拂去尘埃,回归真实的自己。这一悟不要紧,一个醉酒狂歌,狎妓作乐的狂僧诞生了……” 看得出,逢缘和她呆在一起时有多放松,环着她一步步下台阶,说。 立横仰头看他,笑,极可人,“赶明儿天冷了,你也朝我泼水,看我冰封在里头像不像琥珀。”她的想法总是格外清奇。逢缘不由捏了下她鼻尖,小声,“我可不舍得,冻死你可咋办……”正说着,听见,“你过来!” 是前头发出的阻拦的声音,听着还挺生气。一同望去,“老毛?”立横一看来人,就要快走几步过去! 结果,走近了,老毛又指着地上,“站住!”不叫她走再近了。 立横横他“你干嘛这凶……”就听老毛冷冷注视着她,口气也淡漠至极,“我的事你别插手,你要再管下去,别怪我不客气。”他声音不小,事实,逢缘也听得见。甚至,是故意叫他也听得见吧。反正,逢缘是没走近,只是平静而又礼貌地看着他。 立横是平静不了的,哪里见过老毛这个样子?而且“特别不识好歹”!要晓得,虽说她也有借此事接近逢缘的目的,但,也实心实意想帮他,毕竟她“馋”老毛的医术,又想“赖账”而成为他“真正的雇主”…… 立横一跺脚,“你,你太不识好人心了!” 老毛,真的,逢缘见了又觉好笑,这老东西眼镜垮到鼻梁下,小眼睛跟她学一样,也横了她一眼,走了。感觉又呆愣又酷。 立横直跺脚,“你,你!……”半天她又不好骂,毕竟秘密太多,她还不敢真得罪他! 逢缘这才走近她,揪起她袖子一点布摆摆,“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尊重他。”立横就是望着老毛离去的方向鼓嘴巴,能怎办,肯定收手呀。立横这货还是“能屈能伸”的,她心里再气他不识好歹,也晓得要适可而止,不把人逼急,她知道分寸。 就是没想, 这老毛竟然还“告状”到隐神秀跟前!——当晚,神秀大神再次“降临”她面前。 61 神秀总是深夜而来。他有钥匙。这是他对她“出来混”的要求,到哪儿都不能脱离“他的掌控”。说实话,立横也不敢脱离,她总跟神秀闹,但不管怎么讲,这个世上,他是她唯一知根知底的依靠了。 神秀上楼来,这货惊醒,却一见是他,掀开被子就跑来,薄薄的睡裙裹着软软的一团跳偎进他怀里,紧紧缠抱,“神秀!”竟有几分想念之意。 神秀本想把她抛开,没事他根本不得来找她,不过这货的能耐还是一次一次刷新他的观感——她都摸到梅见行身边了! “哎,勒着我了,”神秀想把她往床上抛,立横抱更紧,忽然小声说“青时走六百九十五天了……”神秀一下也就住了手,咳,任她抱紧得身上每个曲线都不漏风地贴合着,特别是两颗心的位置,挨得特别紧…… 神秀单手环着她,头扭动到处望望,这是他第一次进来。房间布置得还是蛮奢华的,东晨照顾她倒是没话说,加上她现在在梅见行身边,梅家给得薪资也不低——说实话,这货从来不愁人宠,不愁没钱花。 可她精神空虚啊,复仇之路如此顺畅,太缺少难度;别看人人围绕着她,可又有几人是她想要?……想要的离开她六百九十五天了…… “神秀,我想休息几天,你陪陪我好不好。”她像个小宝宝,贪恋神秀那一点熟悉的温暖——至少,神秀身上有最多最多关于青时的痕迹…… 神秀却觉得已经叫她抱够了,终还是强行拉下她的手臂抛床上,“你清闲我可不闲,陪你的人还少了?”手摸到脖子后脖子轻轻转动,好似要把她身上的味道全散开——她就是他的克星!你看看,除了“她病他也病”,这两年来,立横抱他缠他打他咬他,还闹少了?他个大男人还在乎她个小女人这种“胡搅蛮缠”?其实这都不算什么,可怕的是“之后的效应”:立横只要跟他这么“近距离纠缠闹过”,她的气味真的好久好久才能散光!神秀也不知怎么搞的,起码一周,鼻子里都闻得到她的味儿!那种奶香,腻人得很…… 立横被他抛得仰躺在床上,她也不怕丑,走多少光都不怕,反正她哪里他没见过?青时刚走那会儿,立横哭闹得大小便失禁,不全是神秀一把屎一把泪捯饬——所以神秀“暂时抵挡得住”她的邪乎劲儿,因为她所有的“极致丑怪”他都见过!而且,只有他一人,一手处理过!所以,也烦撒…… “可我就想叫你陪!”立横在床上摔脚扳手得闹,就是个得不到糖的孩子! 神秀怎么知道治她,脸立即默下来,也不见明显的生气, 立在床边看了会儿她,转身就走! “神秀!”立横比那时候更见不得他这样——那时,立横多伤心呀,他也是这样不痛不痒看她会儿,转头就走,这一走,起码一周见不到他!立横屎尿糊一床,他也不管…… 立横跑下床像大马猴攀抱在他背上,“别走别走!”喊得都走音了。 神秀两手垂着稍回头,“老毛的事你再岔着管,惹怒他,对你不客气,我可不搭理。” 立横连连摇头,“呸,谁还管他!这么不识好歹的人,等他入棺材了,我要把他骨头翻出来磨沫子!” 神秀这才笑出来,一手向后抓住她半边辟谷,“人还是少点戾气,鬼知道会不会是从前你做过太多坏事,就报应到俞公身上。” 听后,立横狠狠抱紧他,脑袋努力往前够,想看他的眼睛,“那我现在够坏,会不会也报应到你?” 神秀一冷哼,“我又不是俞青时,把你当金子宝贝。” 立横嘟嘴吧不吭声了。 神秀就这么又背着她房间里逛了圈儿,边还是拍拍她腰腿,“报复是报复,不置人于死地也是好生之德……” 立横就是噘嘴挨着他脸呆着。哎,此时,隐神秀说得好像他多“慈悲”似的,之后啊,有叫立横“笑话”他的时候。 62 那天本想去大德寺逛逛,结果遇着扫兴的老毛,没去成。逢缘记着呢,总归要带她去一次的。 “一宁和尚没遵守禅宗的戒律,这与他对禅宗的一贯理解和思考也不冲突,在他看来,禅宗的最高境界是摒除虚妄活出真我,因为世俗就是太虚伪。一个富豪请他去做法事,一宁衣衫褴褛地去,被当做要饭的给打跑了;第二天,他‘紫衣金襕’再去,富豪亲自出门迎接。一宁就怒道‘穿席来受冷落,金襕袈裟来笑脸相迎。你请的不是我,是这套衣裳,让它给你做法事吧。’脱衣扬长而去。哼,这样的世俗养出的禅宗戒律,何必循。” 看看,这样的立横怎得不特别,怎得不惹人爱!她的个性或许也叛经离道,但,狂得广博,站得高,看得就远……再,她才发表完这样的大见解,就捞起一块糯米团子往嘴巴里塞,又这样可爱!仿若一个仙童子,落入凡尘,瞧不起你这里的一切,但,又谗你这边的锦衣玉食,矛盾得厉害,矛盾得极可爱。 逢缘要不是开车,真能一直盯着她瞧,她那眼睛里的劲儿,透着几分狂背,却着实灵气逼人!同时,又澄澈得叫人怜……还想用手给她接着“漏食”,立横吃东西是斯文的,但保不齐好吃就不停塞,贪婪的,却是极娇憨的,像个毛毛,糯米团子的粉子会往下掉,洒在下巴上,胸口处,看得人也跟着极有食欲。 “你呀,也别把他捧这高,他的放浪形骸……”才说着,忽,逢缘紧急踩刹车!幸而立横坐在副驾绑好了安全带,人只惯性往前一冲,也恰没往嘴巴里塞食,正在嚼,没咋滴。但好奇为啥他突然急踩刹车呀,“怎么了?”问。 逢缘身体往方向盘前凑,眼睛看车前底下,“刚有个黑影冲过来,没看清楚……” “是吗,你撞着了?”果然立横更好奇,她把装糯米团的纸袋子往车前一放,拍拍手就解安全带要下车去看。 逢缘拉都拉不住,“诶,你小心!” 立横已经推开门,“看看是什么……”逢缘也忙推门下车,就听见立横简直兴奋地尖叫,“是只小野猪!你撞着它了!”还没叫完,就又拔高声儿,“不不!没撞着,它跑了!” “立横!”逢缘只来得及看见立横追着那圆滚滚的一团小黑影跑了! 小野猪跑,她追,逢缘再在后面追她! 场景有些搞笑,小野猪横冲直撞,立横本来就是“跑步健将”,紧跟也不落地瞎追。这是得亏逢缘体能也好,跟得上,这要是个平常疏于锻炼的“虚孬浪荡子”,还真够呛! 立横开心地追,还能回头冲他喊“逮住它回去烤乳猪!”——逢缘呐,要不是有心事,他真想这么纵着她就这么“纵情追闹”,定给她逮住,定给她烤小乳猪…… 立横在前头专心逮,是没发现,逢缘是连续两次垂眸看了他腕子上的表…… “立横!!”怎么了?立横忽听身后逢缘喊得这样惊恐!不由回头——立横猛站住脚步!说实话,吓着了——天呐,这是几只狼吗…… “立横!”幸亏逢缘及时跑至她身边,立横也是一时害怕,“逢缘……”也是双向拥抱吧,立横被逢缘一把抱起,她也像宝宝手脚都缠在他身上……不过,逢缘是一抱起她就警觉退步,眼神如炬盯着眼前狼群,立横害怕吧,却还有勇气加好奇,回头看去…… “立横!!”正惊险时,远方又传来对她的呼喊。立横转头看去,只见那边大马路,接连停下好几辆越野,匆匆下来的,东晨,梅新,许营……听得梅新是真着急地边跑边向后呼手,“快去拿枪!!快去!!” 63 拿来几把长枪对准狼群! “快!!”梅新急得,他就见立横害怕得紧抱逢缘的脖子,却依旧回头张望——梅新生怕狼群真冲上去袭击了她! 岂料,东晨一抬手竟阻止,“等下!”东晨呐,愣像被眼前一幕直接刺激得红了眼!他抬手指着逢缘,一步一步走近,眼里根本没狼群,只有逢缘紧紧抱着立横的模样——“你先放下她!”——是呀,这模样纯粹就是“再次受到打击”,难道叫他眼见一次“颐愿对她的亲密”还不够?为什么,为什么都来跟他抢她! 他的走近似乎有些“牵动”狼群,狼的脚步就随着他动……这下,梅新更急了!“东晨!你这时候发什么疯!先解决狼再说!……”东晨突然回头指着他,“你他妈闭嘴!”是真的眼赤红,怒得啊!再看向逢缘,“你放下她!!”此时,东晨轴得啊……而且真不像演,多多少少是真情实感啊…… 梅新也是混蛋一枚,由得你这样发疯?他一个酷厉的眼神一使,几人冲了上去控制住了东晨!东晨更发狂,冲逢缘吼,“你他妈对得起我吗!……”为怕他惊扰狼群,甚至伸手去捂住了他的嘴! “砰砰!”干脆的几枪,几匹狼应声而倒! “啊!”立横的惊叫也尖哑伴随,她死死搂住了逢缘的脖子、头埋进他颈窝里!逢缘只知护她,同时抱着她躬身,扶住她后脑,唇紧挨她耳旁,“不怕,绝对不会有事!” 而下一刻,立横已经被硬生生从他怀里扯将出来,是梅新!咳,这阎王,是生拉硬拽啊,愣是要把立横从逢缘手里抢过来!“滚!叫你夺人所爱!”他这喊得有意思,那此刻你这“抢”又算什么? 然而,这抢的过程,甭说不远处还被抓着、捂着嘴的东晨,也终于刺激大发梅新了! 因为,立横可能因为惊吓过度,一时应激,愣是放不开逢缘了。梅新亲自上手来拽,立横哭出来,她就是紧紧抱着逢缘不放,嘴里还喊“逢缘逢缘,”这,在任何人眼里,都是刺激啊!立横,平常多冷憨的个姑娘,几时这样黏人!拽都拽不开! “逢缘,逢缘,”这声声也像魔咒刺激着逢缘——你叫他如何放得开手! 是的,按说此刻,他该放开,“大局上”他必须放! 但,“逢缘,逢缘,”立横口口声声只喊他呀,甭说此刻了,这今后,多少个日日夜夜,此一刻,立横的哭声就是魔咒缠绕着他!再也逃不开…… 逢缘还真有一刻想就此再也不放手! 他确实用了力,牢牢抱着她,不放,就不放! 却, “逢缘!!!”那头东晨竟咬破了捂住他嘴的手,痛得人龇牙咧嘴,掉了一块肉啊!这一声嘶喊从东晨嘴里冲天而出——逢缘松了劲儿,眼看,哭泣的立横被梅新狠狠抱了去!…… 逢缘站在原地,两手垂着,一动不动, 前方,全是枪弹打穿身体的狼的稀烂尸首, 眼看着, 梅新抱着她快步离开, 立横的哭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就好像,他与立横本还有可能连着的一根线,此时,断了……所以,立横那时每一句“逢缘,逢缘”对他来说才是刻骨铭心的魔咒撒…… 狼尸首的血腥,加上傍晚斜阳美霞溅落,着实叫这一幕看着,那么悲壮又凄美, 几个混账狼人,生生上手抢一个女孩儿啊! 到底谁赢了? 胜负真未可知。 只知,仇恨真在每个人心里种得切实了,谁也饶不过谁。 64 富丽堂皇的大堂,一桌子甜点。 此时,小凤楼整个包场封楼,可工作人员一个都不得下班,特别是甜点师傅,仅为他们服务。 大堂只一桌, 男人全站着, 就她坐着,再,她对面的梅新坐着。 立横还在抽噎,像个娃娃,鼻头都哭红了,分外好看! 梅新筠外套敞着,里头衬衣第一颗扣子也解开着,躁得!因为立横不消停,那个逢缘有什么好!!仅仅想着她为他哭个不停就恨不得讲那兔崽子千刀万剐! 梅新腿岔着,面对她微弯腰而坐,继续苦口婆心地劝,“你还没完了,哦,我们这些人为你担惊受怕一天了,这一桌子摆着,就求你吃一口都不愿意?” 立横把头侧一边去,又掉泪, 梅新身子跟着她头动,勾着看她,“是是,我们把他一人丢那儿了,可他有办法回来的!你,你这太没良心了啊,只想着他,我,我们都不是人?” 立横就哭,“那里有狼!” “有狼他死那儿活该!”那头,站着东晨突然吼! 东晨也是筠外套脱了,衬衣扎筠裤里,多帅的哥儿啊!此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眼睛也像哭过的!好像,一辈子的委屈,这次最甚! 梅新一听,还直起身,他像个老爷,直点东晨“你就少说两句吧,好容易把她哄不哭了,你看看……”抽纸巾又轻轻给立横擦泪,“好好,去接,现在就去接!保管死不了……” 见东晨叉腰又要吼,梅新一跺脚,“你闭嘴!”又捏着纸巾回手点他们,“还不快去,接那混蛋去!”几人连连称是赶紧走出来。许营也出来了,他们低声问“真去接?”许营哼笑“哄那主儿呢,你们也当真?”几人坏笑直摇头。 梅新起身蹲那儿了,一手放立横身旁,一手抬着给她擦泪。小新这仰着头,唇红齿白的,又一脸讨好,也是实在迷人,不停小声哄,“不哭了啊,你今儿掉的泪能把咱满都淹了,快把我心疼死了……”又扭头朝东晨招手,“混账,你还过来跟她道歉!她不吃东西怎么办!” 东晨慢慢走来, 最后, 也是一咬唇,一提裤腿儿蹲了下来,两手握着了她一只手, 立横抽着还挣, 东晨把她手拎起摸到自己脸上,“你打我好不好!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当时我气糊涂了,我不该那么喊,” 立横像气得真握拳打了一下,东晨挨了也紧紧握着放到唇边,眼多么心爱地看着她,“立横,立横”低低喃,那就是,她怎么样都好,我为了你,也可以不顾一切,什么都愿意…… 梅新见了,像不甘示弱的,他也握住她另一只手,仰头讨好地,“再吃一点吧,今天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弄来!” 立横训他,“我要吃狼肉呢!”梅新一指外头,“快去给老子杀狼!”立横就是要挣开他的手,要捶他。梅新就是不放,笑,“我真给你杀狼来……” 哎,这叫这些男人们看了,什么感受! 梅新是真是假啊…… 嗯,反正东晨最后牵着她送她回去后, 梅新立在台阶上,望着他们的车离开,眼色变沉,对身旁许营说,“明儿就叫她搬梅宅来住。”许营望着他,小新眼神里多少有点那么真……这就叫,什么都是“抢”才稀罕! 65 车从梅新那边开出来许久,东晨在道旁停了车。 转头跟她全交代了。看来,东晨是真什么都不瞒她。 原来这都是计! 梅新离间他和逢缘,于是他们就将计就计,上演了这出“争抢”。瞧瞧,至此,东晨是彻底跟逢缘“闹掰了”,转向梅新阵营。这样,也打进了“敌内部”,为将后来“找着机会对梅新沉重一击”可做“里应外合”! 同时,东晨这次是掏心窝子了,“立横,我对你天地可鉴!我知道你是个海阔天空的姑娘,现在不可能为谁停留,可我……”立横不听,推开车门就要下去!东晨赶紧握住了她臂膀,“好好,我不说了!就是立横,我保证我们和梅新的恩怨绝不牵连你,但你也要小心梅新,他真不是善茬!” 听此,立横回头,眼神隐隐犀利呢,“不牵扯也已经牵扯了,打你们叫我去吃那顿饭开始,就已经脱不了干系。但是,也是我自愿,看在你们说为颐愿出口气的份儿上,那顿饭我去吃了,至于之后,我去梅见行身边工作,也是我的选择,所以你们不必对我有任何愧疚、顾虑。你们和梅新的恩怨,我确实不想再参合下去,今后,若还有今日这样的‘计谋’请先跟我打声招呼,毕竟,狼是真实的,不管你们有多大的把握控不控制得住它们,我是真的害怕。我怕死,我还想好好活着。”说完,一抬肘,东晨松开了手,看着她下了车,独自离开。 副驾的车门就这么久久开着,驾驶位的东晨也这么久久侧坐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是呀,这是个多么自私又无情的姑娘,但,如何叫东晨放得下她!她自私是自私,却又如此冷静,清醒。 东晨仰靠椅背,轻轻呼出一口气。立横是聪慧的,他的担心着实多余,梅新再坏,想害到这样的立横身上,也不容易;何况,怎么会害?对立横,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沉迷,梅新难道逃得掉?看看颐愿,看看逢缘——想起逢缘,东晨眉心紧蹙合了眼,那会儿,他那“貌似做戏”地嘶喊“你他妈对得起我吗!”,竟是还有几分确实出自真心!且,最后,立横抱着他不松手,声声“逢缘”,也是真的撕扯着东晨的心!逢缘是最后到了还是放了手,可东晨也看得清,那是如何的不舍,如何的艰难…… 立横啊……东晨的心乱着,为了她,一直乱着。迷恋,只会愈见愈深…… …… 立横一直喜欢夜晚,且,愈夜愈爱。因为黑夜的掩盖下,她能把多少“装精的心思”释放出来,做个吐纳,再重整思路,白日头下继续游戏。 她从什么时候看出来这是个计的?很早了。 可能就在逢缘车开得好好儿的,忽然说什么“有黑影冲过来”,立横就疑惑上了。——他真把我当“单纯少女”了,你这样的玩家子,莫说如此荒野之路,那样狭仄的死亡赛道赛车也不计其数了吧,多少未可知的危险境遇没碰见过,“一个黑影撞过来”就大惊小怪成这样? 下车,再一看那只“小野猪”——立横多少心中有数了。小野猪横冲直撞的几率绝对大不过你们在车轮上抹些招它们的东西!至于之后的狼群嘛,立横从小被俞青时随身带着简直去到过世界的任何角落,什么虎豹豺狼没见过;这样的“狼群”眼睛里只有东晨,他一挪步,只跟着他走的,还真没见过!——立横内心哼笑,那就跟着演出戏吧,正好这样的剧本也太迎合我了,你们这摊子浑水被搅合得越浑浊,不越好? 立横两手背后,蹦蹦跳跳起来,倒不是“报复的历程太顺利”心情太好;相反,一点难度没有只会增加无聊的程度,显得愈发索然无味。 她单纯就想跳跳。从前青时就是这么告诉她,无聊了,就蹦蹦,跳跳,你也是精力太旺盛,值当消耗了。——黑夜里,立横一碰一跳,欢快,却也孤寂…… 神秀见了,还真挺叹气。 66 立横站住,望见地上她的影子被另一个拉长的人影覆盖。回头,整个眸子都亮了,“神秀!”跑来,依旧像个大马猴缠他身上! 怎么搞的,还真是距离感拉高人的容忍度了吗,要从前神秀肯定烦,这会儿,竟有些容得下。神秀没拉开她,而是单手掌着了她的腰,另一手他提着一袋东西呢。抬起头看她,浅笑“继续保持这股劲儿,不能生病啊。” 立横啊,也是这样,那会儿天天跟他闹,他就是她生命里唯一的仇人!现在“走出来了”,反倒越发感受到现如今啊他才是自己最亲最亲的人,时不时,还真有些小想念…… 立横乖宝宝一样“嗯”使劲儿一点头。 她这么乖,神秀想今儿来一趟“奖励一下她”看来也没错儿,头稍一歪,“下来,看看这是什么。”稍提了提另一手提的东西。 “不,”立横啫,不愿意下来。神秀不惯她,这会儿愣是把她放下,不过立横又紧紧抱他腰,倒没再拉扯开她。神秀这只手丢掉拎袋的一根绳儿,稍抬起,露出里头的东西给她看……立横一瞧呀,眼瞧着惊喜满天!“啊,我的竹简!” 是呀,她离开大都时,是光溜溜连一件衣裳都不带走地,被神秀抱走的。所以,她所有的东西全部不见! 可想,能再见旧物,是何等得开心! 立横一时兴奋,也是出了邪吧,她竟然踮起脚两手捧住神秀的脸庞重重吻上了他的唇!“牟嘛”本来是可爱得还要加上声效,哪知……她的唇一碰上他的唇……立横都想不到,竟会发生这样神奇的事! 全身如被一股电流击中,心上一颤!真的,就是那种无与伦比的心动! 接着,电流变再舒服不过的暖流,迅速漫流至每一处毛孔,那就是心潮澎湃,愉悦得想飞!——天呀,这还只是与他的唇相碰…… 立横都傻了,可她本能地贪,想再深入,再探寻,还会发生什么,捧住神秀脸的手就不放,唇挤压…… 而此时,神秀也傻了。可气的是,他比她傻得更厉害! 立横感受到的,到他这边得成倍得加!电流更大,暖流更猛,心潮澎湃得更厉害! 神秀都动不了了呀,他眼睁睁看着立横轻合上了眼,那长长的睫毛掩盖下了她的神眸,神秀看不到任何东西,唯有专心致志体会来自唇那里的风暴,神秀想大叫,想厉声喝止她呀,却,脑子的指令到了唇边,竟只剩下开合,而这恰恰,是多么“恰好”地迎合了立横,立横突然“攻占城池”一举直捣吞没了他所有的呼喊!——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一上来就如掀天的风暴!席卷了她,席卷了他,神秀手里的袋子掉到地上,一双手紧紧抓住了立横后背的衣裳,不是挣扎,却比挣扎更矛盾艰难;不是抱,却比抱更紧…… 这个吻,是他们的初吻,却实在惊天地泣鬼神一样, 没有天,没有地, 他们的周遭仿若都变成了虚无, 他们终于找到了彼此, 心动得叫人不顾一切, 心痛得又叫所有人奈何不得…… 真的是拼尽了呼吸的最后一刻,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分开, 立横和他的唇都变得血红,愣似彼此吃了彼此, 神秀脑子是木的,但,毅然推开了她,扭头就走! 立横脑子是麻的,却,一手摸上了唇,傻傻笑起来……完了,她几乎是一秒就爱上了这种滋味,她知道,从此,她加上了一个“最贪恋”,对,神秀的吻…… 67 神秀简直就是脑子木乱得往回走,干脆,道旁马路牙子坐下歇会儿。拿出烟点着。 他身上总有烟,可不常抽。神秀基本上还是个蛮自律的,他属于随性,不过一些不好的习性,多半还是有克制。 眯眼吸一口,手指敲打烟灰,想起刚才那个吻就蹙眉头。舒不舒服,就是太舒服了;正不正常,显然太不正常了。 他自认为一直是能“站在事外”看立横的了,能抵挡得住她的“邪气”。这明显就是个祸害,也说过,当初若不是他与她有这层莫名其妙的牵扯,鬼管她!但今天看来——神秀甚烦躁地抬起小指挠了挠额角,啧,没防住啊…… 又吸了口烟, 烟雾缭绕里,神秀似见到各种时期的立横,她最得意的时候,最鬼魅的时刻,最伤心的刹那,最疯狂的瞬间……这个妖精来到这个世上,似历劫。不仅她自己吃亏,还会叫更多人水深火热。 神秀轻轻摇头,这里头,当然不能包括自己,我不能被她耗费进去了……就是,又确实过分有趣,你看看她真的能量大啊,如此短时间内,近到梅见行这样的人物身边了!那会不会,不久,她还能走得更远更深?……神秀矛盾啊,他其实知道任立横这样闯下去,是极其危险的!无论对大局,更是对自己——你看看,她不在自己眼前了,势必“牵挂”,你不得不承认,她越走远,你对她的关注愈甚,不知不觉,不就变成她“牵动”着你跑了…… 譬如现在,你今天来是为什么,还真是想“奖励”她——自己都要为她近段时间“报复进程”的顺畅叫好! 她走到哪一步,事情发展到什么程度,神秀肯定全掌握着。一关注她多了,不知不觉,什么时候都会想起她来: 那天, 六岭行宫的乔岩陪着逛了一个园子。 乔岩说这个园子是才收回来的一处周天子遗迹,父亲原打算赏给雷京,没想,赏赐令还没下达,雷京在九疆那边就出了事,父亲大怒,雷家九族都连坐了,还提什么赏! “那现在这园子归谁了?还挺热闹。”神秀手背后慢慢逛。周天子时期的遗迹,着实十二州全境再难觅。 “您肯定想不到,”乔岩一脸神秘,“给邛胜柏了。” 神秀一听,确实住了脚步,望着他良久,最后才“哦”一声。 邛胜柏是大哥的老师,最关键,他是俞青时的最知己好友! “邛胜柏到底老练,一得了这个园子,立即开放,所以才会有这么多贵戚子弟来观瞻……”乔岩又讲了许多,神秀再没发话。他人不在大都,虽说眼线绝没他家其它兄弟多,但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的…… 也就这逛着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几个姑娘在玩“投签”,神秀不由看定了神。瞧得乔岩还以为他看中了其中一个女孩儿,小声,挺暧昧地,“我去打听打听?” 神秀斜眼睨他一眼,“小兔崽子,你爷儿我是街上见一个就拉一个的?”乔岩赶紧哈腰舔笑“不是不是,三爷最清静了。” “呸,”神秀笑,下巴一抬,冲那女孩儿脚边上的竹签桶,“把那个给我偷来,记住,要完好一整套。” “是。”乔岩恭恭敬敬一躬身。 神秀是一直就望着那竹签桶定神呢,主要是叹气:哎,她的东西真就这样四散,到处赏人了?大哥狠呐,俞青时除得干净,连她的东西,也片甲不留…… 68 神秀感慨她的“复仇之路”怎得如此顺畅,那是,这就是“运”,谁也参不透的运。而立横将继续“逞运横行”。 今天上班,梅新亲自来接她。 你看他沉得住气吧,一路闲聊滴水不漏,一句“要她搬进梅宅”的话都没说! 却, 到了爷爷跟前突然提出——梅新在爷爷面前就是个“听话的讨好幼子”,明知自己处处不如大哥,那就唯有贴心、善解人意,爷爷喜欢什么,一定拿出成倍的孝心敬奉——“爷爷,这段时间就叫立横住家里来吧,”接着在爷爷耳旁蛐蛐蛐。 立横都看出来梅见行根本没要她住进梅宅的意思,还真不知他在他爷爷耳旁嘀咕了些啥,梅见行竟然同意了。依旧慈爱地看向她,“也好,住进来也方便行走。我这几日要去迎州,就由圳廷安排你安顿吧。”圳廷是梅宅的副管家。立横守规矩地一点头,“是。” 出来, 立横的脸庞一直侧向一旁,眉心微蹙,显示出不悦。可她也没说话。 梅新勾着头瞧她,笑,“生气了,叫你住进来不愿意呀。” 立横回头看他,一板一眼,“如果真是因为工作需要,我服从安排。可明显你有私心。” “我就有私心,我不想你继续住在东晨安排的地方。”梅新一扬眉,接着又甜笑,“咳,你也别气,我私心也好,可也着实是为爷爷好。” “你到底跟梅老说了什么?”虽这番“不情愿搬进来”的模样也是装,能深入梅宅,立横当然求之不得。但,对于他如何说服梅见行,立横还真得好奇。 梅新邀住了她胳膊,一起往前走,低头小声说。两人跟闺蜜似的, “我呀,就跟爷爷说……” 你看看是个人精吧,怎反应恁得快!刚儿来接她,他还没想出辙怎么跟爷爷讲呢,还想着,爷爷不正要外出去迎州么,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先斩后奏”,把立横弄进梅宅住下再说。诶,哪知,他来接她,一眼看见立横背着的“竹签桶”了! 嗯,就是那只神秀给她找回来的“竹签桶”。立横是“投签”游戏的高手!她本来背着去上班准备先存放办公室,下了班,找个地方耍耍的。却不知这被梅新一眼看到,好主意就来了!梅见行呀,喜欢自己做竹简,目前正想把《孙膑兵法》编撰成竹简版。梅新就讨着这个机会了,推荐立横书写。嗯,立横写得一手好字呢,梅见行早就十分满意。这样一来,自是答应下来,立横住进来肯定更方便些,遂同意。 好,老爷临行前交代给圳廷要安顿好立横入住,圳廷自是十分上心。她也本是老爷私助,自是安排在了老爷的内宅处,离书房十分近,也是方便老爷随时指导她书写。 却没想, 立横搬进来第一天就遇上了阻拦! “谁让她搬进来的,东西都搬出去。” 你看看,叫立横站那儿几尴尬喏! 人家的大孙子直接“拒客”,不叫她入住梅宅呐! 69 这个梅林——怪有意思的。 他貌似也是路过,无意发现这边她竟往宅子里搬。站住,蹙眉头。就说了那句话,“谁让她搬进来的,东西都搬出去。”一句很平常的话。 诶,一抬眼,看见立横站那边。——他很陌生、也叫冷漠地看她一眼吧。走过去了。 立横觉得他有意思的是,她自来梅宅没和这位大少爷直接说过一句话,有过几次面见,都是在梅见行跟前。看着这人跟她毫无交集,竟是对她这样反感的——或许她也是受了这“兄弟阋墙”的牵连,不过立横也不介意就是,毕竟梅新才是她的目标,这个大哥只会是“必要时锦上添花的工具人”,用不着他的话,且可以无视。 立横才不慌,转头在连廊栏杆边坐下。放心,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梅新那里…… 果然,不久,梅新前来。 还没见他人呢,先闻那张狂得大声,“谁敢把她往外赶!爷爷叫立横住进来的!” 望见他了——估摸得出立横这望去的一眼有多“委屈”!只见梅新都是小跑而来,扶着她后背,弯腰,不晓得几温柔,“别跟他见识,我大哥那是针对我……”立横看向自己的行李,“现在怎么办,” 梅新直起身,眼色沉,“什么怎么办,该住哪儿就住哪儿!” 梅宅又动起来,不仅给立横收拾出书房,连旁边的偏厢都给她腾空!立横的“玩具”包括“投签”场所都布置起来。 毕竟大少爷发了话,圳廷忙完这边,赶紧得还是要去梅林那边回回话的。 “确实是老爷同意了,吩咐我这两天安排妥当……”圳廷恭恭敬敬。 梅林看来是比梅新成熟多,不像小孩子意气用事。他刚才“赶客”也是无意发现,以为是梅新擅作主张——毕竟梅家内宅家教严,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入府安置。加之爷爷从前私下也对他这么提起过(57章),这姑娘虽灵气可也养不熟,有可能还会适得其反成祸,并叫他也要看住小新,提防着他沉迷于她——遂,梅林才“管”了这件事。 现在听圳廷也证实是爷爷的意思叫她搬进来,也就放心。点点头,“好,既然是爷爷主张,你办好。”“是。”梅林再没管了。 但是,梅新多在乎“他这插进来的一杠子”!记恨着了。 陪立横玩“投签”游戏时,手劲儿忒大,虽准,但弄得壶都砰噔响! 立横拿着签子横他,“你要不想玩就走,跟谁撒气呢。” 梅新又望着她笑,“你才是故意的吧,明知道我怎么可能跟你撒气……我是一想起梅林那么吼你就来气儿!” 立横神色淡下来,“多余的,我跟他又不认识,只当……”没往下说了, 这下,真愉悦了小新,哎呀,怎么办,立横当真是个宝贝疙瘩,越处越爱!她没说下去,梅新替她说下去,过来搂住她、额角挨着她额角,小声“对,只当被狗咬了一口。” 立横笑,“那你也是狗,你们是兄弟。” 小新真像小狗蹭她,“我可比他可爱……” 哎,梅新哪里又想得到,更叫他生气的还在后头!他梅林养的狗真敢害立横! 70 乙离自那次在梅宅门外第一次见到立横,就记住她了。当然了,女人的嫉恨心在如此“高下立判的比试”中肯定被勾将出来得淋漓尽致! 加之,本身乙离就是好胜心极强的女生。 她高中时军训有个挺帅气的教官,不少女孩儿眼馋,乙离一开始并不在意。直到,她听说他们教官内部有严格规定,负责人在内部群里一再强调,“军训结束后不允许任何人跟学生保持联系。你们是成年人,她们是孩子,想想你们今后都有孩子!这件事上,拒绝犯错,绝不姑息!” 乙离“叛逆的胜负欲”出来了,一定要挑战这个“绝不姑息”!——那个教官最后是被她迷得失去了一切,乙离又抛弃了他…… 这点上,还是得为立横“正名”!她也拐,她更无聊,但,真没这么歪。除非犯她了。那是从前一些事儿神秀不知根底,她确实“招惹影响过”一个女孩儿,叫人家一段日子“曲折着过”,可神秀晓得立横的“良苦用心”么,女孩儿没有这番“曲折”永远“飞不了那样的高度”!立横确实激发了她无穷的潜力……对了,这得提,别看她年纪小,在某些她感兴趣的专业领域,这孩子特别有眼光,一眼中矢地能识别真天才出来…… 好,那天,其实乙离第一眼见立横就讨厌她了,何况,梅见行出现后,那样“忽视”自己,那样“看重”立横——要知道乙离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梅林!而要“长久地得到梅林关注”,势必要优秀,还不是一般的优秀,首先得优于她姐姐!可那一刻,她已经在“梅见行私助”这一役中彻底溃败,且,毫无颜面。 可想,恨根已成。 加之,还有之后不断的“刺激”加持。 那天,她好容易又得到一次机会来梅宅,才发现,立横早已入住梅宅——要知道,就算她姐甲离再受梅林喜爱,当初在梅见行身边工作,也没见一次机会说在梅宅过过夜,何况住进去! 还有,那天还叫她看见一个足叫自己“嗔目”的一幕! 立横在左门门口静立等着,可能要外出。 不多会儿,梅新开车来。 梅新亲自下车来给她开副驾门呐,笑眯眯嘴里还不住跟她道歉,“耽搁了会儿啊,来晚了……” 立横冷着脸,特酷,“再这么晚,干脆别来了。” 梅新直点头,还稍弓着身握着她手肘那儿往副驾上送,“再不会了,保证不会!” 这是梅新吗! 是那个他爷爷跟前“乖巧如精灵”,出去就是“狠辣阎王”的满都第一混世子吗! 虽说乙离一直目标明确,就剑指梅林!但,哪个女孩儿见了梅新不心动?说实话,饶是乙离好胜心再盛,梅新,也不敢招惹啊…… 可你看看这么个叫人心动又心怕的混世子在“这个立横”面前——虽说,第一次那会儿逢她就晓得她是梅新带来的,但,像这样“女孩子”梅新手上、身后“成百上千”,哪一个挑出来不就是个棋子儿,为他所用?怎么,梅新还动真心了?…… 所以,刺激一波又一波,乙离那颗“嫉恨心”已经“破防”逼近极致了啊! 当自己的嫉恨已变成折磨时,唯有彻底除掉,才能舒缓出这口气了啊…… 71 她再神,暗箭也难防。 立横正式入住梅宅来了,可不是来享受。尽管梅见行还没从迎州回来,但她“入住进来理由”的那个工作:在竹简上手抄《孙膑兵法》,已经开始。 这次梅见行“轻装简行”往迎州去,除了带着他的大管家赵英、近卫程明,一人未知他这次往迎州的真实目的,包括他最爱的大孙子梅林。梅见行一生喜好“独来独往”,这样“出行”倒也不足为奇。 不过,视频联系,梅见行也将要求指示给了立横,她可以开始着手做这件事了。 圆窗下,外头是静谧的竹林,立横专心伏案写字。 这个“竹”字啊,立横总记得俞青时是这么告诉她“关于纸的来历”:龙亭侯蔡伦很讨厌这个“竹”字,它拆开来是“个个”。“个”上面是“人”,下面一竖当然是器官,很伟岸,老蔡没有的器官。蔡先生越看越讽刺,一怒之下发明了纸。 立横现在想起来都想笑。俞青时被看作“鬼才”,他心深心狠,但也决不可抹杀他一些无与伦比的灵气:视野永远那样开阔,且独特。 从前,立横在家也经常伴随俞青时编纂竹简文稿,这个仿佛是境内贵族的“时尚”爱好,复古,但相当耗材。因为他们用的竹子通常不是普通竹子,全是龟甲竹,又称龙鳞竹,是境内最稀有、最珍贵的竹子品种。 龙鳞竹竹杆的节片像龟甲又似龙鳞,由此得名。凹凸、有致、坚硬粗糙,与其他灵秀、俊逸的竹相比,少了份柔弱飘逸,多了刚强与坚毅。秆基部以至相当长一段秆的节间连续呈不规则的短缩肿胀,并交斜连续如龟甲状,又象征长寿健康,意喻可观。 所以立横熟知竹简编撰的所有流程,其实不用梅见行交代,她独立完成一套“束”出来也不是难事。——单支竹条叫“简”,排好后用绳子连接起来叫“册”,圈起来叫“卷”,数卷内容合成一个单位叫“篇”,把“篇”摞在一起叫“束”。微缩来看,有点像麻将牌里的筒子。——她能干吧。其实对她而言,这都不是难事,毕竟“贵族行乐”的一切,她从前是站在顶端的,有些,甚至,就是由俞青时这里起始。 梅新轻步走进来,不想打搅她。 立横一边发挽在耳后,露出的耳旁肌肤粉嫩晶莹! 这孩子真的是娇养起来才知“真的稀奇”!越养越神仙。唇,不点自红;黑眸子像婴儿,黑亮得仿佛能把妖魔鬼怪全识别出来;她一笑,真正愉悦时,是有深刻的小梨涡出现的,说明没看见梨涡,她那笑啊,并不真心开怀…… 再看她写得字, 简直女孩儿的神仙字!就是说,怎么放大也不怕,经得起任何挑剔的眼睛! 婉转流利, 外秀内刚, 往往起笔柔媚, 尾笔却老辣厚重, 无以言喻的精妙呐! 梅新两手背后,微弯腰,不晓得几喜爱地看她——小新感慨,这次许营真做了件天大的好事!不是把逢缘东晨一伙勾来,叫他们能“扩张中都”;而是,把这样个宝贝给带到他面前来了呀…… 梅新不吭声,甚至呼吸都轻,生怕打搅到她写字, 却, 忽立横一声咳——梅新大骇! “立横!” 因为,竟几滴血滴在了竹简上! 立横循声抬头看他——她这一扬脸,算是叫梅新一辈子记住了她这副模样!——幼丽的立横啊,唇上艳红,染着鲜血,眼眸里却呆萌得一塌糊涂!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咳血了? 但接下来,梅新是真害怕了,忙蹲下来,“立横立横!”因为立横忽眉心紧蹙,开始剧烈咳嗽——梅新手捧住了她的嘴,全是血涌出来…… 72 她是枪伤都能自愈的人,还真轻易毒不死她! 可,这个秘密谁又知道呢。于是,凶手间“误会大了”,买凶的和卖凶的发生了严重“分歧”! 买凶的说,你办事可一点不利索,不说“百分百无痕迹”,喝了就毙命吗!人,怎么还活着?! 卖凶的说,你想赖账?我可是冒着死全家的风险给你办这事儿,你他妈耍我?! 其实,卖凶的着实委屈,毒性那么强,在家试验毒死多少老鼠了,怎么到她那里,愣没死成? 加上,买凶的着实不地道,见事没办成,怕暴露她自己,女人真狠心,竟要杀人灭口,把他再干掉!于是,卖凶的反水了,想,你他妈叫我活不成,反正我总也是活不成,不如拉你一起下地狱! 要不,怎得如此短时间就能破案! …… 梅新坐在立横病床边,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捏着毛巾,神情阴沉得跟地狱的罗刹又有什么区别! 立横一翻身,梅新立即变脸,那阴狠驱散,柔怜漫上来,赶紧站起身,小声,“立横,醒了吗,” 立横没醒,就是一直这么睡着了都蹙着眉头,显示她的不满。当然了,她没死,可也遭罪了,洗胃,打针,吃药,哪样叫她好过? 好像她在喃什么…… 梅新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哎,自出事,小新就寸步不离她,亲手照看呐…… 俯身挨向立横脸庞,用心听, “我有能穿透时间的文字,我问你,要不要死在花下……” 哦,这是她前段时间看得诗集, 你说这个时候叫梅新听到她喃这,啥感受?既多么心爱她,可爱的立横,这样了,浪漫的小脑袋瓜还在动,或许以此在驱逐痛苦吧;更多的,梅新是听不得这个“死”字!——他用手拨开立横耳畔的碎发,唇不住亲吻她的耳廓,“胡说胡说,什么死不死,你身上棒棒的,想看花了?好,咱们看足!” 不多会儿,立横这里就会成为花海…… …… 梅新从立横的病房出来,再次戾色洪袭。 许营他们到他身侧,各个神色凝沉, “都到位了,那小表子不停喊着要给你大哥打电话。” “打呀!怎么还不让她打!”梅新突然一怒喊!这漂亮的人啊发起火,震靓!但也同时能把残魔发挥得更淋漓尽致! 许营亲自往外走去, 梅新插着腰站那儿,领口全扯开了,看来心里憋着怎么着儿都灭不了的火! “许营!”忽然又叫住他, 许营立即站住回头, 梅新指着他,“边抽那表子边叫她打电话,你告诉梅林,他今天不来,老子弄死她不给全尸。” “是。” 注定今儿一场血雨腥风得来! …… 房间里,病床上,立横已经坐起来了。 她肯定听到外头的话儿了,这货眼睛横着,丝毫不觉解气。 忽,她捏手里的手机震动,第一时间她接起,接起就闷声吼,“你怎么不接电话!” 那头老毛温吞吞,“我在配药,手机没电了……” “你赶紧过来!总有人想谋害我!”她这是怪谁呢,说得好像老毛能控制一样。不过这次,接着她又吼得加了句,“你也告诉神秀,我差点死了!”嘿嘿,立横迫不及待想见他呢! 73 梅林来时,笼子里的姑娘基本已经废了。 手筋脚筋都被挑断,脸上、身上黑黢的烙印,人早已晕死过去,估计也就剩一口气了。 梅新狂戾地坐在椅子上靠着,身旁还蹲着一只张着嘴的比特犬,眼睛盯着笼子里的血腥,仿佛一放开链子它就能扑过去把人撕咬不成型! 这就是个活地狱。 梅林无疑是心震的, 常听外人说他弟弟小新就是个恶魔,笼络人心有一套,可凶残起来哪个不怕!——听归听,毕竟小新在爷爷和他面前从来都是沉静、乖巧,挑不出错儿。爷爷尽管也时常听说他在外头的“劣迹”,有时候就是摇摇头,“这也是小新的生存之道,至少他从没有惹出过大乱子来,这就是他的掌控力和分寸感,他比你能剑走偏锋。”或许,爷爷这就是“有意为之”,要不梅家在满都的震慑力光靠政至手段哪够! 梅林望着座上看向自己一脸痛恨的弟弟,心下又何不感慨:小新还是不够理解爷爷和他这个大哥,总觉爷爷偏心,不够重视他。其实,他们是亲兄弟啊,对他,爷爷也好,他这个大哥也好,哪里会有二心! 爷爷那边,除了出于梅家的发展考虑,对两个孙子培养方向不同,放纵着小新的个性,也是为将来他往“筠事”上发展做准备——要知道,爷爷这么多年看下来,天朝多少虎将哪个心性不狠,小新需要这样的历练。再也是因为他小,爷爷面上不摆明,内心里还是不舍得像对自己这样处处箍着、严厉着…… 就不提自己了,爷爷不知道,小新更不知道,这些年他如此张狂,真就掌控得“这么好”,如此有“分寸感”?自己背地里为他解决了多少…… “你这是动私刑……”梅林开口,却根本不叫他说完,小新似乎就等着他说话,但也根本等不了他讲完,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动了又怎样!我还想看她死!” “你是想看我死。”梅林忽然说, 小新似怔那儿,不过,渐渐眼色也愈发沉,“她下毒害立横,要不是发现及时,现在入了土的就是立横。这笔血债,我总得找人讨吧。” “行。”梅林很沉定,他左右看了下,目光如炬,向那边放着的一把尖刀走去, 拿起,手握刀柄,转向小新那头——那里,光线暗,望不见他的神情;同样,从他那边看来,也看不清,立在座前梅新的表情…… “乙离已经被你折磨成这样,看样子下半辈子是毁了。我这一刀下去也是见了血的。那个立横毕竟没死不是,这样的结果你该满意了吧。”说着,落手,一刀就要扎向自己腹部! 却,正这时,“住手!” 梅见行被赵英搀扶着走进来, 喊出口的正是他们的爷爷,只不过,这时看去,梅家这位真正的主宰似乎身体状况极不佳,脸色苍白,虽说喊出的这个“住手”依旧气有虹中之势,却显然,喊出后急喘,上气不接下气…… “爷爷!”两个孙子同时走来, 梅见行首先看一眼大孙子手里还握着的尖刀,再看向小孙子,“怎么,一个女人的事儿,还非要你大哥的命?” 小新垂下了眸。 梅见行再看向大孙子,“你就是这样解决问题的?简直胡闹!” “是。”梅林把刀交给走向他的程明。 梅见行看来身体确实强撑,喘得更明显了,“爷爷,”梅林担忧地走向他,小新也重新抬起了眼, 梅见行似憋紧一口气,再慢慢沉,转身走了。梅林上前扶住了他这边。 最后,留小新恶狠狠地站原处望着门,许营他们这才敢靠近他, 小新咬牙说,“看见没有,这就是梅林的手段,他来,势必算好了爷爷的归程。真该死!” 74 一个星期过去了,立横“受毒害”的病情是在慢慢好转,都已经出院回到了梅宅。 显然这孩子不高兴。 虽然人前她还是懂事,谁来探望她,都沉定有节。即使是梅林亲自过来。 住一个院儿里,梅见行过来一趟看她也不容易,这个“纵横一世”的满都大佬,不知怎得近些时身子骨一落千丈。不过饶是如此,梅见行也隔个两三天来瞧瞧她。一来安抚,一个健健康康的好姑娘到了他家竟遇上“被下毒”这等事,实属梅宅几百年来“家教如此严苛”下的污点,对不起人家。再,立横虽还在休养中,可经常来和她聊聊经史杂典,也蛮有趣。这小姑娘这方面得老人家欢心,听她慢慢讲,知识渊博、思维活跃的孩子格外招人爱。 “汗血马胖得像企鹅不夸张。我看过唐画家韩幹的《照夜白图》画的就是它,真的很胖,一身是肉,像企鹅,更像眼睛都挤没了的加菲猫。” 她“病病弱弱”地还盘腿儿坐小塌子上喝苦药,但讲起“汗血马”眼睛有神。望着她,梅见行感觉精神也好些。 “你在哪儿见过《照夜白图》,它一直珍藏在黄金宫里吧。”梅见行笑着说,接过赵英递过来的茶。 瞧,一不留神就说秃噜嘴了吧。好在这货真有个极机灵的脑子,她一点不慌,自然而然,“肯定看得不是真迹呀,冒牌货古玩店里都是!” 梅见行那么问她肯定也是逗她,晓得她看得是“仿品”。黄金宫里藏得全是真迹,他活这么大把年纪了,去黄金宫拜谒也是屈指可数,哪里轻易见得到里头的“藏宝真容”! “我觉得‘汗血马’这个名字就很扯,书上说它一跑起来脖子上就淌血,我估摸也就三种可能:一,视觉误差,马跑出了汗,刚巧马还是红色的,出汗后局部颜色会显得更鲜艳,感觉像流血。二,马脖子的皮肤比较脆弱,跑起来毛细血管膨胀破裂以至于出血,算是漏油现象。三,……”她掰着指甲一个接一个说,突然,不说话了! 梅见行听得正有趣呢,看老人家笑呵呵的样子——他旁边伺候的赵英也欣慰,他心里有数梅老爷的真实情况,看看,人心情一好,也能稍微吃好喝好,好久没见老爷这么舒心喝口茶了。咦,怎么停了?连笑着的赵英也回过头去,顺着她突然撅起嘴又垂下眸之前的视线看去…… “爷爷,”原来梅林来了, 人之常情,她肯定晓得自己被谁害的,对梅林自是有芥蒂,梅见行见她这样也能理解。不过,今儿还真是他叫梅林来的,总得解了这个结吧,再说,梅林确实也得给人家道个歉。 梅见行稍回头,见他来了,朝大孙子轻抬手招招,又再笑着去看立横,“接着说呀,三是什么,” 立横虽嘟着嘴,可也不完全是骄横,她还是“有点怕他的”,毕竟,除了这回“他的人”差点毒死自己,她刚入梅宅那会儿,这位大少爷可是“冷不秋秋”开口赶了她的。 “三是马脖子上可能有寄生虫,虫子刺穿马的表皮开始淌血……”立横还是乖巧,接着说了。不过视线是瞧着一边,不看他们。 “哦,那这是马中毒现象。那不该叫汗血马,叫‘木马’才正确。”哪知,梅林开了口。原来他一直站那儿听着呢!而且还接得这“冷幽默”……梅见行哈哈笑起来,直点孙子,“都是贫嘴!” 立横心里根本笑不出来,她本来就记仇,记恨一切害她的人,沾点边儿都不行! 可现下,她明白梅见行的用意,必须得下台。遂,抬起头朝梅林咧了下嘴。唉哟,那皮笑肉不笑,让人见了,其实甚觉可爱! 梅林顺嘴儿就道歉了,“这次叫你吃大亏了……”都是安抚的话。不近不远,刚刚好。 75 你梅林跟她道歉算个什么,她稀罕吗?你在她眼里就是个屁,她等的可不是你。 现在立横能等谁,只有神秀了。偏偏这位爷这次还真能“忍”,愣是不来! 其实神秀忍得也苦啊,你想想立横遭多大的罪,他那边只会成倍地加。立横洗胃,神秀的胃就跟有搅拌机在里头搅,立横几天没吃东西,神秀几天就没吃!立横几天睡不着觉,神秀几天就没合眼! 这要从前,神秀早找来了!不说看她好不好,一顿痛骂肯定是要给她滴。 可这次,神秀为啥愣是咬牙忍呢?还不是那个销魂的吻给闹的。说到底神秀怕见她,怕一见又…… 好,神秀这忍着犟着不来,可把立横给憋得脾气越来越大! 头个撞枪口上来的就是梅新。 梅新他还“怒气冲冲”来呢,因为晓得他哥来她跟前道了歉,说了些软话,还是爷爷搭得桥。虽说爷爷也把他和大哥叫到跟前来,虽为“好言相劝”,对大哥也“训斥指责了翻”,但梅新就觉得爷爷还是偏向着大哥,毕竟大哥除了“口头批评”,并未实际损失——你看看这梅新多狠的心,他还真希望他大哥“缺胳膊少腿儿”呢! 在爷爷跟前,小新肯定当“乖乖儿”接受了“调解”,但,心里的气没撒出去呀,他倒是会找时候,来找立横撒, “你真是个软骨头!他跟你道歉你就接受了?……”其实呀,小新说是来“撒气儿”,真到了立横跟前,语气可全变了,要说,那就叫“撒娇”,娇嗔!恨铁不成钢! 可谁叫立横本来就不是个“特别知好歹”的,你又正好撞她“心里烦躁”的档口上,你看看她多厉害!小新“娇”还没撒完呐,立横掀开被子,一声不吭拖出自己的行李箱就要清东西走人!小新肯定急了呀,拦着,“哎哎,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扭头一看他,可冷漠,“你不是那个意思是几个意思,你怪我是个软骨头,是挡不住你大哥对你的欺负,我一条命都要搁这儿了,还要我怎么挡。对不起,我还想要命,不想在这儿苟延残喘地每天喝杯水都提心吊胆。”小新着急地想解释,她眉目一敛,哼笑一声,“你们爷们儿间的争斗,要么就大大方方,也不是说不能玩阴谋诡计,可干得漂亮一点呀,又拖泥带水。他要利落,药下重些,一把就毒死我;你要狠心,干脆别救我,让我被他毒死,你现在岂不更理直气壮……” “立横!!”小新都要拉着她胳膊跪下了!“你这么说是戳我心窝子!我是跟我哥一直不对付,可我这次这么生气,就是他管不住他的人,竟然要害你的命!你现在还说要我拿你的命去跟他斗……立横!你就是戳我心窝子!”小新捉着她手直往自己心口那里捶! 管他真假,立横是要趁此之机“大大发泄”一下的。她一下爆发,使劲儿狠捶梅新心口,大哭呀“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小人!我都这样了,你们不心疼我,还来怄我!真把我气死了就好了是吧!” 咳,她这哪里是吼梅新撒,声声都在“讨”神秀啊……该死的,你怎么还不来!!呜呜…… 可她这下,还真把小新的心给揉碎了!小新把她抱得紧紧的,直亲吻她额角“我错了我错了好吧,乖立横,我这还不是……哎呀,不说了不说了,快别哭了,瞧我今天发哪门子疯,跑来跟你说这,好好,都是我胡说八道,哎,立横,立横……”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吧。 不过,神秀同志能忍得了“一时日子”,他实在是忍不了“一段日子”!总要来滴,且这一来呀,更厉害,生生带走了一条人命! 76 这个夜晚特别奇怪,月亮又大又圆,梅见行怎么也睡不着。 人呐,其实对自己“气数将尽”是有些觉察的,这半年来,梅见行从身到心都有一种“见得到末路”的感受,愈是这样愈怕死。所以在人前,包括亲人跟前,他都装得很好,似乎康健无虞。其实私下,跟所有怕死的人一样,求仙问药,就求益寿延年。 这次只携赵英、程明去迎州,就是去“世外高人”那里求“仙丹”。这个高人已经认得久矣,从前身体是真可以,只求些“草药”;这次,是想续命的,必须得“用丹”了。 诶,吃了几粒,还真见效!不仅“精神抖擞”,那方面似乎都雄风再起。却,好景不长,直至一日突然吐血,境况急转而下,再去问这个“高人”,高人跑了!梅见行晓得自己一辈子精明,晚节不保,终还是毁在“江湖骗子”手上,拖着更破败的身子骨儿灰溜溜回来了。这样,更不得对人提起,明令唯一知晓的赵英、程明拿家人性命发誓,若说出半个字,一家抵命!想想,赵英、程明敢吗,这事儿遂瞒得结结实实,包括对梅林梅新。 睡眠是越来越不好,但是总没像今天,人格外有精神,身体好像也突然有了劲儿。夜深人静,梅见行于是起了身,想独自往院子转转。他心中还存侥幸,说不定高人不是跑了,他只是远行;他的“丹药”也不是没用,只是有个过程,我这不又慢慢见好?…… 老头子背手独自转悠出来, 忽,人站定那儿! 他竟然看见一人,且不避讳这是他人家,“堂而皇之”就推开那头立横所住的书房走进去了! 梅老爷子首先是震惊,我家宅门儿就这样“疏于防护”了?养着那些近卫护院,还什么先进的安保系统,全成摆设? 一时气得精神更抖擞,(嗯,估计这时候血压已经往上冲,为之后“那一惊震受刺激的最后一下”已铺路)也仗着这是自家,他一家之主的“威赫”,“勇往直前”独自疾走而去! 好,老爷子不晓得啊,从他突然现身,就算他张嘴要叫也来不及了——早被暗夜里的一双眼睛盯死了! 待到梅老爷子刚走到书房门口,一只手刚要刀手下落敲晕这老头儿!也是巧,这时这双手的主人也被门廊上的猫叫惊动,实在无法,唯有当机立断捂住老头儿的嘴一同推门快速入户!——好,精彩的来了! 老头儿被捂住嘴呜呜的闷叫忽然住声!只见,眼睛大睁,面对面,大月头底下分明看清男人的脸!——“你!”呜——怎得就白眼一翻,大限突然来到,呜呼哀哉啦! 是呀,看把大马猴一样紧紧缠抱在神秀身后的立横给真吓着的!她还以为老头子撞见“他们的奸情”活活给气死的! 哼,自作多情! 梅见行压根儿临死最后一眼都没她! 可说,人家梅老爷子最后一口气算“受宠若惊”惊死的吧, 毕竟,在自家,能见到当今执首帝的三子——神秀!——也算祖辈积德,攒来的天大缘分了…… 77 “主子,我莽撞了。”天近虽然一身黑衣劲装、蒙着脸,可一双沉冷又透亮的大眼睛依旧显示着他的年少。这孩子一身好本领,是黄金宫“天字派宫卫”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当年就是因为小,都觉得还是伢秧子,一没经验,二没城府,是其他帝子选剩下的,神秀要了。没想,捡着宝。 “死了?”神秀问, 天近慢慢松开捂住梅见行口鼻的手,放下瘫软的他,“嗯,死了。” 梅见行眼睛还大睁着,那种“受宠若惊”下辈子再细细回味吧。可,这模样得把立横吓着,她几乎要躲进神秀身体里,贴得一丝缝隙没有,“完了,我们把他吓死了。” 神秀原本肯定要甩掉她,可这会儿也只能反手抱着,却听她这一说,还是冷哼道“你今儿不吓死他,他跟阎王走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他那丹药就是黑铅,鬼迷了心窍,为求不死常识都不懂了。”你说,她如今搁梅见行身边呆着,这梅老爷子的一举一动,神秀会不知?当然,神秀也明白,眼前这梅见行一命呜呼,主要受的刺激还是因为认出了自己,可他能跟她说么。自己是谁,一直瞒她瞒得这样好…… 反正立横是呆这儿呆不下去了,她粘着他直扳,“快走快走!我一会儿都不想在这儿呆了!”肯定得呀,她虽说从前“无聊坏事儿”干了不少,可从没闹出来人命呀。 神秀朝放倒在地上的梅见行轻一抬下巴,天近就明白,他蹲下抹合上了他的眼。然后起身走去门边,继续警戒。 这边,神秀忽反身一提立横肩头,另一手抓抱住她腰,正面对她。立横也默契,立即又双手双脚抱他满怀,正面撒娇“走走,不想跟个死人在一起!” 神秀也抱紧她,一手轻轻顺她的背,口气却严厉,“你现在越发走不得了,今儿他死你这儿,可是个大好机会,”贴近她耳朵根儿,“梅家就此就乱了,你不更好报仇……” 可立横不听,脚都开始蹬了,“报仇可以以后再说,走走,我现在不想离开你!”最后这句才是重点,她不想离开他。是呀,这一抱上就更舍不得,立横都捧上他的脸,迫不及待要亲了, 诶,神秀这会儿意外“看着比她急”!不用立横撞上来,神秀一手掌住她脑后,作势要亲,偏偏又不挨上,就垂眸睨着她焦急的唇呐,说,“你听话,就留这儿。” 立横要疯了! 原来世上最招惹她的,是神秀甜蜜的唇锋呐!她嗜甜,又哪里想得到,最甜最爱的,都不及神秀的吻…… “神秀!”立横这模样几可爱喏,着急的,眼睛就盯着他的唇,全心全意,全心全意!叫神秀看了——天呐,何尝不是煎熬!那心上跟有猫爪在挠,对,立横的眼神就是猫爪,使劲儿地挠! 神秀都揪住了她的发,“听话!就留这儿!” “留!”立横受不了了,一嚷,神秀松了手,撞了上来…… 哎,一发不可收拾哟。 78 神秀的唇微红肿,捂着吩咐天近给梅见行脱光了裤子,然后背起准备丢到立横所在的书房门外。造成一种什么假象呢?说起来真够损的,好像老爷子食用丹药过量,甚至刺激起那方面的作用,一时迷了心竟想对立横!……结果,还没到她门口,就死翘翘了。这些,即使再细致的尸检也是经得起检验的,毕竟梅见行确实服用丹药过剩。 天近趁着夜色去布置得“更完善”了,神秀也没多少时间在这里跟她磨,尽管立横抱着他嘴噘得比天高不撒手,神秀只能“软硬兼施”,再死亲她一口,语气却狠,“你别做事儿半途而废,叫我瞧不起!报复这事儿也得有始有终,你看我可给你铺好路了,你得用好梅见行这‘死你门口’……”哎,还说不帮她,这都手把手教了…… 反正神秀对她一直这么“严苛”,从逼她“学炒菜”换照片,哪个不是极端手段,哪个又合乎常理?所以这会儿非叫她“报复得有始有终”,立横也只怪他把自己“管得太严”了。 殊不知,神秀这次还真不是想把她管严,她“报不报复”关他何干,而且这都出人命了,按说是应该把她赶紧接走,远离是非,可这时候为什么还非得必须把她稳在梅家,不带走呢? 其实,包括神秀今晚前来,也不全是“忍不了”,是真有“万不得已的缘故”:今天来,梅见行不死,他也得“鼓励她”“专心呆梅家完成你的报复事业”! 因为,当前,梅家、满都对立横来说,相对而言是最安全的! 他大哥神好,要出狱了。 咱们从头说吧。 天朝全境十二州,帝制与共和共存。 简单来讲,最高权力掌握在黄金宫的执首帝手中,它是世袭,近一千年来,一直在姬姓家族里轮回。 但,具体的执政权还是在元老院手里。 元老院成员50人,全由显赫的世家大族垄断。 元老院的首脑为元政官,二十年一任。只能在大族的嫡支里选。俞青时就是上一任元政官。这一任,目前空缺。 当今的执首帝雀玉,有五子。 依次:神好,神晏,神秀,神兰,神烟。 其中三子神秀最神秘也最具争议。据说雀玉最宠爱他的母亲,也最恨他的母亲。所以对外明明白白宣称过“帝位绝不传给他!” 就因为有了这个“明谕”,许多人许多势力就把神秀边缘化了,在他们眼里,首帝只有四子,这就是神秀“不为大多数人熟知”的原因。 这个是永恒不会变的,不管哪个时空,哪个朝代,有权力的传承,就有残酷的斗争! 一人退出战场,剩下的四个,就会全力以赴! 残酷就在这里,但凡其中有一个孬种,残酷性都要减一分,偏偏各个是“只应天上有!” 神秀的这四个兄弟呀,一言难尽就在全是闪耀的星!从小就你不让我,我不服你!当然,有明面上的不和,也有暗戳戳的厮杀,更有“一团和气下的乌七八糟”……哎,作为父亲,雀玉肯定也头疼,各个都优秀,都有个性,不是好事。 79 雀玉最开始,确实就专心“立长”,从小就悉心培养老大神好。 神好着实也争气,对得起“未来执首帝”的能力,单看他能如此妥善地“团结拉拢”好当时的元政官俞青时就得知晓,心思手段非同一般! 可惜,太着急了。 三年前,老四神兰的母亲去世,这是雀玉“儿子们的母亲”里最后一个死的,雀玉念旧自是伤心,于是把当时一个有“继统深意”的祭祀活动主导权给了神兰。 这下老大怒了!背地打压神兰,一失手,差点弄死了神兰——想想,当时的争斗有多激烈! 这就是著名的“桐檸之变”:雀玉在华州以南的桐檸行宫,不仅突然收押了神好,夺了他的“副监国”之权。更叫世人震惊的是,头回使用“君权”不是仅夺了俞青时的元老院大权,而是,直接“诛杀”了他! 至今,官方给出的道理都是俞青时“唆使操纵”神好“谋逆”!其实,私下又有多少传言:雀玉这次“关了儿子”是次,目标其实只有一个,栽也要栽到俞青时头上,绝不拖泥带水,彻底清除他! 现在看来,这些个“传言”倒越来越像真,毕竟,不到三年,“犯了恁大罪”的神好,还是被放出来了,而俞青时只怕坟头上都长了高高的草,不过,他到底埋在哪里,谁也不知…… 神好出来了,他作为“戴罪之身”必然一开始会夹着尾巴做人。但神秀知道,大哥一出来,首先就得找“旧人”!头一个,就是立横。 神秀这些年在俞青时身边,大哥和俞青时的“恩恩怨怨”一直似雾里看花,并不分明。这也是自然,当年,父帝把自己送到他身边做“行助”,看似玩笑:“神秀顽劣,你是最会调教人的,教教他。”俞青时把他这么个“最不受重视的帝子”收在身边,无时无刻不提防,怎么会把一些“秘事密意”展露到他面前? 但,有一点神秀可以肯定,大哥绝对比俞青时狠心!这么说吧,如果是大哥倒霉,俞青时还好好儿的,俞青时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儿!但大哥……俞青时倒霉了,即使真为了大哥已经扛下了一些事,大哥为了“永除后患永不牵连自己”,也会斩草除根! 那么,立横一直都是俞青时“唯一的根”!就算她只是被俞青时一直捧手心里娇养的万金宝贝,从不过问政事,在大哥心里,“见她依旧如见俞青时”,眼里是容不下她的…… 所以以神秀对大哥的了解,他出来后,什么事都可以沉得住气,什么事都可以等;找到立横,干掉她,不能等! 于是,满都成了“天然屏障”,就算大哥的人不会放过这里,可也会掂量着来。 为什么? 因为,满都梅家是神兰母亲家族的“世代家臣”!也就是说,梅见行一直是忠心耿耿的“四爷派”,至今,梅林都唯神兰是听! 大哥遭殃的起因就是跟老四的瓜葛,他现在出来了,不会轻易再犯到老四手上!——你想想,老四那次“危在旦夕”真的就是大哥的手段造成的吗?多少有点老四的“故意为之”吧。现在看来,当时这步“以退为进”真是妙不是!不仅把大哥拉下“稳稳的继承位”,最赚的,除了俞青时这个“坚定的大哥拥护者”啊! 80 最先发现梅见行“丑态死状”的,还是他的大管家赵英!可想,有多惊恐! 再如何害怕,现在老爷子死了,梅林和梅新跟前他是得全盘交代了,跪着痛哭地说了一切…… 梅林也狠,“你和程明要敢把爷爷的死因透露出去,我照样杀你全家!”赵英和程明连连磕头,“万万不敢,万万不敢!”梅林再把语气放缓,“好了,我们还得好好料理爷爷后事,你们尽心就是。”遣走了胆战心惊的两人。 他们走后,梅新脸色阴沉,“这两要没有嘴严的一天,爷爷的一世英名就毁了。”言外之意,还是赶尽杀绝好。 梅林轻轻摇头,叹道,“他们死了,爷爷的英名就还在?爷爷也是糊涂,现代医学这么发达,身上有病正正经经去治,也不至于……”沉默了会儿,“这件事没有惊动立横吧。” 梅新立即看向他,“立横里头睡得熟,那一院子人都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爷爷是糊涂,差点就!……”梅新以为他怀疑立横也知晓内情,赶紧辩解! 不过梅林还真不是这个意思,赵英一发现,哪里敢动已经僵硬的老爷子,和程明也想到“掩人耳目”越少人知道越好,立即就去通知了梅林梅新! 梅林先赶来,着实院子静悄悄,立横等一众工作人员都没醒,加上赵英程明着实手轻声小,将老爷子“最后的尊严”保护得很好……所以,梅林并不是怀疑立横,反倒是关心她,毕竟爷爷这样,加上赵英证实:确实在迎州,爷爷吃过丹药后都有那方面的“重振威风”。想想是后怕,爷爷要真对立横硬做了糊涂事!…… “你别误会,她没受到惊吓最好。哎,爷爷这走得也不体面,可咱们这丧事必须得为他办得体面,这也是我们应该尽的孝道。” “是,听大哥的。”这点上,兄弟确实齐心。 …… 虽说死了人,她受惊吓也就当时一会儿,立横到底属于胆子大的,你看看那一晚神秀跟她把“现场处理好”之后,她该睡还是睡得棒棒哒,没心没肺。 醒来后,戏精再次上身,跟所有人一样,“忽闻梅老爷子殁了”,震惊,震惊,再震惊!而后,跟着众人“假吗伤心”。 不过,这几日梅宅上下“全阵以待”,都在为梅见行的丧议做准备。 立横既然写得一手好字,这会儿“竹简著书”工程肯定无疾而终,那么她的所长又发挥到别处:梅宅大小挽联,都该她承包了。 梅新忙得团转,是没多少时间来看她了。虽说如今梅家的新掌门人是梅林,可毕竟家有大丧,事务繁杂,他也顾不上整顿具体的家宅内务。加上如今立横在梅家地位日显,都晓得她是小新的宝贝疙瘩,谁敢管她?于是乎,立横也敢在梅家“乱逛”起来。 这孩子就是个变色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语。在梅新梅林跟前是一副模样,到了下人面前又是另一幅样子:特别会跟人唠嗑,和什么样的人都能打成一片!所以呀,立横在梅宅从侍卫到内侍,从工作人员到司机厨娘,都有“好友”,可谓上下混得烂熟。 这几天,她发现梅宅管理又“紧张”起来,要从前,她哪儿知道内幕?现在,多得是人告诉她:原来啊,梅宅近日要来贵客,帝四子神兰会亲来吊唁殁了的梅老爷子! 81 俞青时真的把立横保护得很好,叫她一直似活在“真空”里——这个“真空”非彼“真空”,而是指一个纯粹的环境,一个只知享乐、只符合她兴趣爱好的空间里,不问尘世。 所以立横确实不知政事,她谁也不认识,见过的,可能在她印象里也就“甲乙丙丁”。何况,甚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俞青时也不愿把她暴露人前。 除了俞青时最亲近的几人,大概也就神好晓得他有这么个宝贝,不过,也就一两面的缘分,而且隔着远远儿的,立横在那头骑马吧,反正当时俞青时根本也没想叫她走近…… 那就更别提神兰了。别人说得敬畏的不得了,雀玉帝四子!她听着——怎么说,没有“敬”,多少有点“畏”,毕竟这是“黄金宫里的人”,而俞青时就是被“黄金宫”“赐死的”。 关于俞青时的死因,立横到不至于全蒙在鼓里。俞青时送走她前就告诉她“我活不了了,犯了死罪,你必须跟神秀走才有活路!”立横怕死,可当时着实有“跟着他死”的心,撕心裂肺地哭闹不走啊!俞青时说“好,算我白养你了,死后连个烧纸的都没有……”他狠狠推了把她!“滚!你若这样糊涂,黄泉路上我也不想你作陪!”立横被神秀拖走了,“青时!!”立横最后一次喊他的名,却是全砸在他背上,俞青时始终背对着她……半个小时之后,他被团围逮捕。 小半月立横都不吃不喝,要么就疯子一样折磨神秀,打他,咬他,最后哭得都大小便失禁……直到“俞青时被处刑”正式通报全境!立横最后大哭一场,仿佛事已至此,她在黄泉路上早已追不上俞青时了,才罢休慢慢恢复正常。 她问过神秀俞青时犯了什么死罪,神秀冷冷看她一眼,“通报上不写得清清楚楚。”立横沉默许久,叹了口气,说了句,“我看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吧。”就是这句叫神秀又多看她一眼,小东西,到底是真通透还是假明白呀…… 反正,立横是知道俞青时的死就是“黄金宫的所为”,她还不至于“不切实际”到敢向黄金宫去报复,相反,她也清楚自己的生死一样握在“权力”手里,“君让她死,她也不得不死”。所以,“黄金宫”里的人和事,立横也不会自不量力,也有她怕的一面。 神兰来得低调,他哪天造访梅府除了亲近的人还真不为多数人所知。 这时候就看出她“社交天花板”的厉害了,还不只一人透露给她消息,“四爷已到!” 立横本来写挽联挺沉得住气的,来了就来了,关我什么事。可写到“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时,忍不住了!偷偷去瞧瞧这人长啥样儿吧,黄金宫里的人又不是青面獠牙,他们要了青时的命,我就看看他们长啥样儿总行吧……偷偷溜出去了。反正她白天夜里总逛,早把这梅府上下逛穿了。 82 “四爷请。”梅林恭敬请——神兰背着手走进来,脸上带着笑,左边嘴角一个明显的璇儿,小酒窝。他们兄弟几个长得都好,最精致的是老幺神烟,神兰属于一看就标致,因为有个酒窝又显得最能亲近人。事实也是,他算最受宠的一个儿子了,因为他的妈妈也受宠。所以你看看,明面上也就他最敢跟老大硬杠! “你们也别太伤心,老爷子这走得也快活,风流念想里死,不是谁都有这个福分。”看来瞒谁也不敢瞒他,梅林还是老老实实把梅见行的死因告诉四殿下了。神兰笑着坐下对兄弟两说,梅林梅新直点头称是。 “听说老爷子在走前正在编撰《孙膑兵法》的竹简,到哪儿了,” “回四爷,只到中卷。不过我们想过,还是会继续承着爷爷的志,将它编撰完。”梅新答。 神兰点头,“对头,这件事要办好。这不仅仅是承你爷爷的志,在如今也是一个好的导向。你们瞧瞧,现在电子化看着便捷,可多少少了人味儿,手写就不一样。手握着笔,笔尖在木简或纸间划过,留下黑色或其他颜色的笔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写完,盖上笔帽儿,折叠好纸,若是一封信,塞进信封,散步去邮局,投进邮筒,想象收信人撕开信封,打开纸张,看到这些笔迹,啧,每一步,都是人的味道……” 此时,外头背靠在墙根儿而坐的立横听到他这两句还点点头呢。 嗯,这个老四这两句说得还挺像人话。因为符合她的想法。 立横反正是主张手写多于电脑打字,因为手写能培养美。字写多了,肯定会写得好看。字写得好看了,对于线条、形状、颜色、空间、文学等美感的重要组成就都会有感觉。且,手写是最简单的快乐。俞青时从前就说过,他中年不如青年时心志凶悍,容易动动脑子就心悸神乱,如果写写大字就会聚气凝神,而且越写越快乐,有时候甚至会写着写着“不行了,不行了,我快苏东坡附体了!”立横记得她当时候听了咯咯直笑…… 好,这时候听得老四几句话,立横对他的印象还较好滴。结果,接下来,再听几句,印象急转而下!哦不,是彻底翻天! “我看了你们呈上来的关于老爷子丧仪格制的贴,不用这么麻烦,就按‘王爷’办。” “这,恐怕不合规矩,一来爷爷没有正式的王爵,再……”还不等梅林犹豫得说完,神兰的口气似有不悦,“我说能办就能办,你操那么多心干嘛。你们梅家是我母族的肱股之臣,迟早也能封爵封王,所以你们兄弟两得给我争气,把满都给我好好守下去。你爷爷这一死,满都的牛鬼神蛇难免会出来折腾了,他们中不乏有老大老二的撑腰;小五虽说志不在此,他喜欢有水的地方,可近几年玩些产业也都需要满都中转,难免现在也想在满都占一席之地……”听见他轻轻拂茶碰到杯沿的声音,再接着说时,语气放柔了些,“可不能大意。再说了,老爷子一生功绩也担得了这样的规格,我是说个玩笑话,现在但凡能有个陪葬,你们就是把他最后想弄没弄成的那姑娘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呵呵,你觉得“大不了”,可听在梅林梅新耳朵里何其一惊!梅新忙说“不敢不敢!” 那就甭提这会儿正给立横“偷听得去”清清楚楚! 气死立横了! 他还想殉了我?甭说这人眼里人命何其草芥,他还“开玩笑”,他这根本就是明明白白得“目中无人”! 由此,立横心里是记着这老四了,哼,想殉了她的玩意儿! 83 传说,约两千五百年前,范蠡功成名就之后,晓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也是在这么一个月亮也圆,花儿开得也艳的夜晚,带着细软、团队和西施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会稽城,泛舟五湖,成为了两千五百年来私奔的典范。 这湖边,逢缘一手撑着下巴看着顶上明月,试问自己有没有私奔的勇气。结果是,没有。 人真的能靠私奔彻底解脱么?成年人彻底脱离社会环境、人生观和世界观、道德律和星空和基因,难度大于王八彻底脱离自己的壳,一身鲜血,遍体鳞伤,摇摇晃晃,娃娃鱼一样光着身子爬出来。 扯脱社会环境,难呐。 他有时候也想,不如我什么都不要,带着立横就跑!反正看来我是确实喜欢她,因为,一静下来,耳旁就萦绕着她喊自己“逢缘,逢缘”,抱着自己不撒手,那种温度,那种揪心…… 可,逢缘终究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他能思考“私奔”之后、就代表他绝没有带立横私奔的勇气,终究,他想要的不止“情感”这一样…… “想什么呢,”东晨走来拍了拍他肩头,逢缘回头望他,撑着下巴的手就势捂住嘴,摇摇头。 即使现在在中都,在他们的老巢,他们也只能像现在这样趁着夜色在无人的湖边联络,毕竟,明面上,他们已彻底闹翻,水火不容! 东晨站定,点了支烟, “梅家老爷子死了,却一点不快人心,梅新照样风光,听说四殿下神兰还亲自前来梅府吊唁,可是无上的荣光……”东晨手肘撑着栏杆,语气痛恨又失望。 逢缘放下手,两手都揣进菌裤荷包,站直,目视前方, “他们家要倒大霉的,别急。” 东晨放下嘴里的烟,扭头看他,“怎么回事!” “梅见行在行政上关阶是不小,可他毕竟没有封王封爵,凭什么他的葬礼仪制堪比王侯。我雀玉帝治国之本里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尊礼守制’,他梅家这回是仗着四殿下狂妄过了头。放心,总有收拾他一家的时候。” “是呀!”东晨一捶栏杆,“我是看着哪有不对劲,他梅见行怎么敢用‘麒麟首龟趺’!……”按天朝制,墓碑的形制作为体现墓主身份的标志,规定十分苛严细致:王一级为螭首龟趺,侯一级麒麟首龟趺,下面伯为天禄、辟邪首龟趺,子、男等为圆首方趺。梅见行最多用“天禄、辟邪首龟趺”了不得了…… “哎,可惜他们家确实有四殿下撑腰,自从大殿下倒了霉,四爷越发气盛了……”东晨又叹了口气, 逢缘从荷包里拿出一手拍了拍他后背,“所以我说不急,越气盛越有人眼红。” “怎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东晨期待地看着他,“你就别跟我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 逢缘拍他后背的手变成握住他肩头,沉着开始说,“这就是今天我把你叫出来要商量的事…” 84 灵堂是个挺庄严的地方,可她庄严不起来,又不是死的她家的人。现在四下无人,立横自然显得挺冷漠。 她立那儿,少女的结实与清纯完全显现,堪称“亭亭玉立”。脑子里想到的,却都是些疯狂的文字。 凯鲁亚克三十五岁出版的《在路上》就是本奇书,迷死人不偿命的是弥漫在文字间的那股邪魅气质:“对我而言,只有疯子才算得上是个人,疯着过、疯着说、疯着渴望被拯救,一时间渴望生命中的所有,从不厌倦、从不扯淡,只是折腾、折腾,像神奇的罗马蜡烛烟花一样折腾,蜘蛛般的微火爬过星星,蓝色花火在中途突然升腾,所有人都喊‘牛逼啊牛逼!’……” 这时,一只不知从哪儿跑进来的黑猫跳上一顶花圈(这园子大,野猫也多)——试想想,灵堂,黑猫,花圈,组合起来还是蛮瘆人滴,可她不怕。立横此时脑子里就“牛逼啊牛逼”的,她也不动,就盯着黑猫,嘿,生生把黑猫吓跑!然后她如女王,含笑满意地再看向别处…… 而这一幕,却恰被一人看见…… …… 待到这灵堂人多起来时,立横的“冷漠”收敛许多,她垂着眸站在角落。 梅林梅新作为主人,每位贵客都会郑重接待。不过稍有空闲,梅新会走到她身边,小声和她说话, “累了吧,要不你去歇会儿?”梅新牵她手,立横躲开他把手放前头交握,显得谦逊。嘴里却说“你别搞特殊,大日子,什么歇不歇。”小新还哭笑不得,小声“我是怕你累……” 正说着,圳廷过来,“小少爷,教育学会的来了。”叫他过去。梅新坚决还是握了握她放在身前的手,“累了你就去歇着,你就特殊怎么了。”立横抬头横他,小新忽一股子冲动,好像亲亲她!——哎,哪是这会儿才有这种想法,梅新多“无所顾忌”的人,从前扑谁还需要想?诶,立横他就不敢! 过去了,和他哥又一起待客。 可,过不了一会儿啊,忽就听见,“你们这是越制!!你们这是不懂法理!!我好好跟你们沟通你们不听,非要激起民愤!好,你们就听听大家的意见!” 接着,哇靠,震耳欲聋哇, 门廊外传来齐声的高喊,“梅见行丧仪越制!法理难容!法理难容!!” 很明显了,这是极有“有组织”“有预谋”地“抗议”“搅乱”呐…… 立横透过窗缝儿只看见几个老家伙依旧一脸“义愤填膺”样儿,梅新已走去门口,跟他的人吩咐着什么;梅林脸色沉,但还没慌乱手脚,依旧“邀请”几位老者入内“商谈”。 走进来时,其中一个还“慷慨陈词”:“没有什么可商量的!我们教育学会纲常伦理科……”诶,突然住了嘴! 梅林都注意到了,这老学者的目光似乎定住了!顺着看过去……他竟然看得是立横!! 立横反应快,她见人视线都投过来,赶紧地转身离开。尽管她也是十分好奇想“把热闹看下去”,但显然不想被人注意。 背对着她的老学者们依旧在“一二三地讲”,见这位突然住嘴也只是回头看看,是没见什么,转头来继续“一二三地讲”,还时不时,“李老您说是不是,”诶,这时候,这位李老只是点头,就此,再不说话了! 梅林心下肯定也奇怪,但是,毋庸置疑,这个带头的“李老”并不是铁板一块,“不能突破”! 85 “你说什么?!放他娘的屁!老子现在就去割了他的……” “梅新!你胡闹什么!” 梅新一把揪住他大哥的衣领,眼神狰狞,“我可没胡闹,梅林,我告诉你,你胆敢拿立横去跟那李老卵蛋交易,我可连你一块收拾!” 梅林神色也坚定,“我能告诉你就代表我不可能那么去做,”一把拉开他的手一甩,单手整整衣领,眉心微蹙,也略显不耐烦地,“你成熟点好不好,是不是以后什么事都不能和你商量!” 屋子里,兄弟两剑拔弩张! 屋外,窗台边,神兰背手站着,他身旁,是他这次来唯一带在身边的门客,陶诚。 神兰回头看了眼陶诚,起步离开了。陶诚伴随在后,跟着他走向那头长廊。 确定无人处,神兰才慢慢开口,“这个李学深怎么回事。” 李学深,即刚儿“闯入灵堂”领头的那位“李老”。 陶诚有条有理地答,“李学深是教育学会纲常伦理科资深学者,他学富五车,理论超群,曾受到陛下亲自接见,因此威望较高。这次二爷请到他来打头阵,确实影响力不小。” “哦,原来如此,看来二哥这次花了心思。外头起哄那些人什么来头。” “大多都是中都的学者。” “中都?” “是,据悉这些学者大部分是受到中都远宁伯家的东晨鼓动游说。” “呵,”神兰笑笑摇头,“怎么还扯到那旮旯的远宁伯家了?”说着,起步边走边聊, 陶诚继续有条不紊地跟着,答。看来啊,到底是四爷家的“门客探子”,查得忒仔细! “好像是梅家这老二跟中都的逢缘、东晨一伙有过节……”瞧,这都挖出来了。 “这么说二哥也是探得了这些,利用了中都这帮子混小子,搞了这大的阵仗?” “是,二爷门下有人接触过逢缘。” 神兰点点头,始终带着微笑,那一侧的小酒窝若隐若现,显得格外迷人。 忽又回头,下巴朝刚儿站住的窗台边抬抬,“听梅林那意思,李学深是可以突破的,那老东西看中什么了?立横,是个女人吧。” “是个女孩儿,很有意思的女孩儿。” 听陶诚这么答,神兰显然意外,不由都盯着他。 陶诚留意到,知道自己失言了,向后小退一步,恭敬颔首,但依旧沉稳答,“不瞒四爷,我早晨路过灵堂,无意之间望见了她。她站在那里,确实极特别,用眼神吓退了一只黑猫……我一开始也并未在意,直到听闻李学深向梅林提到要向他要一个人……我打听了后确认她就叫立横。” 神兰望着他一直就没移眼,因为陶诚的反应也很“奇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能叫陶诚用“有意思”来形容? “李学深是个老色鬼?”神兰只能这样猜测了,这个立横一定很漂亮吧, 哪知,陶诚摇摇头, “他不是因为色,他看中的应该是这个姑娘的灵气儿,想用她来养玉。李学深酷爱玩玉,在他们这类人的想法里,玉能养人,同样,人也能养出至美之玉。” 这一说,神兰是真的好奇了! 立横, 什么样儿的姑娘啊…… 86 这就是交朋友的好处,一有“风吹草动”就有人给你通风报信! 一个跑来跟她说,“立横,刚才有人问起你叫什么。” 一个急吼吼而来,“立横,我听前厅有人议论说今儿来闹事的糟老头子看上你了!” 反正综合近些时来的烦躁,立横直接给神秀打电话:“你再不接我走,那个神兰要我给梅见行殉葬了!” 神秀这次干脆“好,走。”这才叫立横心里舒坦点。 神秀晓得立横这肯定是鬼扯,神兰再狂,梅家再狗仗人势,也不敢真拿活人殉葬。只不过神秀确实没料到老四会亲往梅家吊唁,即使梅见行是他一个重要老臣,可到底老矣,他孙子梅林还没完全成长起来。再,加上神兰自三年前遇袭,就算事件内有蹊跷,他也“心有后怕”,好长时间都不敢出大都。所以一听闻神兰来了满都,神秀已决定迁走她;不过还得防着大哥的人,神秀稍做了些筹谋。 又嘱咐了几句她,她这次也配合,都乖巧答应了。 …… 于此同时,悄然的,满都和中都正在进行一场十分野蛮的“征冰”! “你们干什么!!” 几乎同时, 梅新,逢缘,东晨都被强行押至冰营,强行武装起来,强行操练,强行送至边关守备! 这三人不在一个地方,可都在最艰苦的边关吃尽苦头;无奈他们都是军籍,背后都还要看顾整个家族的前途命运,不可能“违抗军令”擅自离岗! 或许他们都理得清自己这种“下场”的“缘由”: 逢缘懊悔,自己被二爷当了枪使,以为可以借力打力,一举击溃梅家!却,还是自己权谋场上太稚嫩,神晏一定是和神兰又达成了“某种共识”,在“梅见行丧仪越制”这件事上突然收手,自己这颗棋子也自当被抛弃,做了炮灰…… 东晨蒙圈又愤怒!因为他们都是突然各自被抓,之后全强行断了通信,在那个鸟不拉屎的边关值守,还被人刻意“监视”,相当于与外界断连!所以东晨还以为自己这是被逢缘摆了一道,因为东晨以为经过那么一闹,梅家不倒也会重创,自己现在又落得这样个境遇,一定是逢缘为了“独占立横”,干脆再借神晏之手,把自己也给彻底“驱离”!——你想想,东晨得多气啊!眼看胜利的曙光即将来临,却被最信任的人推入深渊…… 梅新只会更加怒戾!也是孽缘,这辈子怎么叫他跟梅林做兄弟做成了这样的仇怨!梅新永远只会“自己倒霉,头一个想到害自己成这样的”一定是他大哥!这里头的逻辑链也很清晰呀:他被抓前,并不知道“李学深的问题”早已解决,他肯定认为,大哥当着他面就是忽悠他,其实,一定为了平息“爷爷丧仪越制”这件事而“毫不犹豫”牺牲立横!他怕自己阻挠他,所以先下手为强,用“军令”把自己强行关押在这严酷的边陲…… 所以,全是他们自己以为,而事实是什么呢? “四爷,” 这一天,梅林真的也是一无所知!他被神兰唤到跟前。 神兰十分和蔼地招呼他坐下,自己也舒适地靠向椅背, “你爷爷的葬礼该怎么办还怎么办,不用担心。” 梅林一听,才坐下的立即站起,“四爷!——谢谢您!”梅林当然激动,再怎么闹,老人家入土为安最重要!但是,他家越制也是事实,况且,来闹的,是二殿下神晏背后撑腰,梅林也是焦头烂额。他到底还是成熟许多,一听神兰这个神情这样说,不用想,一定是神兰直接找过神晏,从根儿上解决了问题! 神兰压压手,再叫他坐,果然提到,“我与二哥通过话,进行了沟通,二哥也是怜老的人,不会为难你爷爷的身后事了。”梅林听了,心里清楚,神晏哪容易这样让步,一定还是从神兰这里捞着了什么好处的,心下再次由衷感激神兰对爷爷的“垂爱心”,却,这再接下来听到的——梅林坐在那里,心上又是何等滋味呢! “你放心,至于那个李学深,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二哥会亲自过问,堂堂学究,为老不尊,用小姑娘养玉成何体统……”梅林听到这里,其实就已然有些心惊了。这些细节,他还没向他明说,可你看看,神兰什么不知道…… “不过,”神兰特意顿了下,看似颇为“放松”地看着他,“这个叫立横的小姑娘,听说确实写得一手好字,收你府上也是因为她随着你爷爷在编纂木简的《孙膑兵法》。我想这个事儿,你接下来还有好多大事要办也顾不上,梅新去加固边防自是也不能继续这个事,不如我把她带走,完成你爷爷的遗愿。” 梅林已经惊震地望向他!一时都不知更惊的该是哪样——“梅新?……”看来这个做大哥的,这次真的是被弟弟误会了。所有的这些“强行征冰”被执行得都机密且极快,梅林都不可能知道…… 只见神兰唇角依旧轻松弯起,三个年轻后生的“前程”就这样被他轻易决断,却如“覆手翻云”一般容易,简单。 他也毫不避讳地看着梅林,眼神里还是隐约有些严厉的, “你知道这闹起来的背后,可不是仅仅是我二哥在主导。梅新太年轻冲动了,和中都那些小后生们矛盾不断,才惹得人家等着这个机会弄倒你们梅家呢!” 他再慢慢舒口气,“还是叫小新到边关去多磨砺几年吧,也好叫你安心在满都干大事。” 梅林能怎样! 王命如山, 他梅家从祖先到他,都是替神兰母亲一族卖命续命的,一切的荣华甚至生存都得仰赖他……一个小小的梅新,一个小小的立横,算得了什么……梅林忽然不知哪儿来一阵悲苦,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87 “她人呢!” 所以说,有些“命中注定”还真不好说。梅林你以为“小小的立横”命运和你们梅家一样,甚至更“飘摇”,注定“受人摆布”。想过没有,她还能跑? 无疑,这给神兰也是又一个意外,关键是,他对这个“立横”始终还是“只闻其名”,一面都没见过呢!还不得更好奇哟…… 好咯,立横这回被神秀接回来可心情大好许多,一来她对神秀只会愈来愈依赖,光“谗他的吻”这一条就够她与神秀相处起来“更无间”,肯定更听他的话;她这一乖巧,加上神秀接下来对她的安排也得她配合,神秀对她的态度也软和些,不得了,立横对他更啫! “那个神兰有什么了不起,无非就是会投胎,叫他老子是个帝王,还想要我陪葬,我变成鬼首先第一个挖他的心!” 小心眼的立横就是记下这个仇了,神秀跟前还在“告状”! 神秀心里横她十几眼了,他不在场都知道老四这是开玩笑的话,神兰心眼儿最多,加上最受宠,啥叛经离道的话都敢讲;她呢,也是较真儿,又没真把你怎么样,记下这么多……再说,她是不知道神秀的出处,可神秀听这话就跟“指桑骂槐”似的,什么叫“会投胎”,谁“会投胎”比得了她?鬼知道她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小妖怪,她身上的怪事儿还少了? “行了,你现在在土里埋着说这话还有意思,活蹦乱跳的讲这些非当个小心眼儿?”神秀亲自开车。他们正往大都去。 神秀想明白了,历来的道理还是没错儿:最危险的地方确实最安全!把立横藏在大都,就丢到你们这些想害她的王八蛋眼皮子底下,看你们怎么办! 说了她现在也听自己的话,这么乖巧,神秀也尊重起她来,首先问过她想在大都干些什么。 立横想了想, “我一小就在青时身边,还真没上过学,我想上大学!” 嚯!她这要求——神秀听了既好笑也欣慰就是。瞧她口气,人家辛辛苦苦“十年寒窗”,得付出多少汗水才能上得一个好大学,她“我想上大学!”,那语气,她想上就上!不过,你也挑不出错儿啊,一来人家三观还是正的,情趣志向还是高尚的,没说回到大都继续过从前“天儿上的日子”,而是想落地真学点本事;再说,她确实有这个条件,不拿那些死板的东西考她,这么个记忆力好、学东西快的小怪物,哪个大学招了她都是得了宝! 这个好办,也不得把她真往那名校里塞,大都找了个普通二本,还跟她从前在灵州干的“服务类”行业对口,立横年纪正好也对得上,摇身一变,真成一名普通大二学生了! 回到这会儿车里,立横一听他说自己“小心眼”,要从前肯定得呛几句的,这时候就想黏他,又起身抱住他脖子,噘着嘴,“我这不是只跟你说,我现在要真在土里了,看你哭不哭,”“我会哭?……”不等神秀说完,立横就像个小啄木鸟啾啾直亲他面庞唇角,神秀直“诶诶”训她“我在开车!”可又不能躲,一躲,开着车的还真容易出错儿。 立横亲满意了,也不松手,就扒着靠他肩头,又呵呵笑,“逢缘和梅新真的都被发配边疆了?” 神秀哼一句,“你还变鬼挖人家神兰的心呢,要不是他,你能这么快一石二鸟,又解决两个?” 立横抬嘴又去咬他耳朵,“他们活该!嗯,这次回大都也好,我要把照片里的人一个一个都找出来,整死他们!” 神秀这时正了色,“我可警告你了的啊,回来了,这大都可不比别地儿了,处处是危险,你要闹过头了,我可不管你!” 立横歪头就狠狠亲上他的嘴,“不准不管我!” 汽车发出尖锐的刹车声,神秀气死了,她就是个小疯子!可,只能用更狠的吻来惩罚她了…… 88 回到大都,立横还是自在些,毕竟这里是她的老巢。 那会儿俞青时“大厦哗啦啦倒”,她是被“死里逃生”般连夜带走,走得匆忙,走得狼狈,夜色里的大都显得格外阴暗。 现在回来,虽说往日富贵全部没有,可立横着实“似早已尝过人间酸甜苦辣”的老妖,荣华什么的,也不在乎了,只要日子过得有趣,大都的天依旧晴朗开阔。 确实过得也充实,原来校园生活是这样子的啊……立横之前是没上过一天学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 她特别喜欢上课,特别喜欢做作业,人家觉得倍感“亚历山大”的学业,立横却捯饬得如痴如醉。所以,在同学眼里,这个文静的姑娘基本就是个学痴,反倒觉得她无趣。 可这也不影响她交朋友,“老实孩子”就找老实孩子交心呗,反正跟她玩得好的,都是好孩子。 好孩子心就善,经常出去做好事,还是不留名那种。立横也欣然从之。 元颖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她坚持来四海这边清洗墙上的涂鸦,也是因为她妈妈从前是环卫工,经常来这边作业。一次妈妈在道旁清扫,被一辆醉驾的车撞飞,去世了。——哎,是个悲惨的故事。可这也成了元颖纪念妈妈的一种方式,每当夜晚来这边清洗一些非法涂鸦,和逝去的妈妈做同样一件事,也是一种“另类的沟通”吧。 立横现在就经常和她一起来,两个平常不多话的女孩儿,边刷墙边聊天,也十分惬意呢。 “一行白鹭上青天,” “霜叶红于二月花,” “白发三千丈!” “不工整不工整,七言七言,” “好,重来,嗯,竹外桃花三两枝,” “乡村四月闲人少,” “五千仞岳上摩天,” 两人又在玩“诗词接龙”,这次是“数字接”。别说,脑子也动,体力劳动反倒显得没那么累了。 “毕竟西湖六月中……”元颖刚说完,一道车灯转过来,她赶紧拉起立横就往墙后面跑!蹲下,躲起来。跑急了,水也洒了。 这倒不是为“做好事不留名”,其实是怕惹麻烦。四海这边是大都酒吧夜店连成片的热闹区域之一,一些孩子罔顾市容整洁,随意在墙壁图画,有些十分不雅低俗。你来擦,他们还不干!所以都得躲着弄。 车开过去了,她们才又站起。“哎,水都洒了。”“没事,我再去李奶奶那里打点儿。”立横说。元颖笑“立横,其实你忒惹人爱了,你看李奶奶开那小卖部,抠得厉害,外头水管子根本不让人动。你去,她准笑眯眯迎你。”立横大咧咧提起桶,另一只手一摆,“咳,你怎么不说我每次在她家买多少萝卜干吃。”元颖笑呵呵“也是,那又甜又咸的,你还真爱。”立横就这么可爱,拎着桶向小卖部跑去了,特别有活力。 却,一拐弯,搞鬼!和一个女孩儿迎面撞上,其实立横反应已经很快了,她都张开双手相当于接着那姑娘,自己甘愿当“肉垫”垫底叫她压自己身上了……也就是说这姑娘绝对无大碍!但是,那姑娘还是发出了“恐怖尖利”的叫声,愣像她摔成了残废一样! 89 立横可受不了这样的尖叫,她怎么装也装不出这样的做作,赶紧爬起来要走,却这“受不了”人还得叫你硬受!这个女孩儿竟然一把按住她肩头,凶狠小声“装受伤!”——立横心里真哼一声咧,她是看自己好欺负吧!这黑灯瞎火的,立横也不想继续装软蛋了,刚要握拳,管你谁,呼过去掀翻再说——诶,这时听后面传来,“在这儿!” 繁杂的脚步声临近,有滑轮滑板声。女孩儿一听,说哭就哭,眼泪巴巴往下砸!都掉立横脸上了,立横想抬手抹,恶心!偏这时女孩儿用全身的劲儿压着她,却“哀怨”回头,“巧影,你好狠心!” 立横顺眼看过去,先看到跑过来另外一个女孩子,手里拿着那种橡皮箭头的弓,一脸担忧,“织颜,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你背后袭击我!”女孩儿吼叫的劲儿可不小! 接着,大部队来了。眼看女孩儿更“弱怜”,她哭得“梨花带泪”还要“艰难地努力起身”,生怕压坏了立横一样……“织颜!织颜!”跑来男男女女,要扶起她,这个织颜还不忘她,“多善良”地纤手指着,“快看看她,她受伤了吗……” 人刚要听话都来看她,又听得,“美存,”“美存,”那边没过来的滑板男孩儿纷纷恭敬喊——嗯,真正的“主角”来了,立横瞧去,一个男孩儿脚下踩着滑轮,被簇拥着“轰轰”而来! “巧影你怎么回事儿!背后袭击?”扶织颜的女孩儿们开始“群起攻之”那个单独站在那里的女孩子, “我没有……”女孩子显然有些懵怔,她估计也知道自己“掉坑儿里”了,可势单力薄,谁信她? 嗯,“主角”信她就够了! “巧影,过来。”“王者男孩儿”唤她,虽如唤狗,可这估摸是“大大的宠幸”,看把织颜一伙气得!特别是织颜……女孩儿“演技”怎恁得好?她一下多“不可置信”地望向“王者男孩儿”,豆大的泪粒子就往下掉,“她背后袭击我!看,都连累人家路人了!”一把指向立横! 好, 这种小把戏立横已经看得不要了,无非就是争风吃醋,无聊透顶!她才懒得参合,本就该一把掀开这些“恶心的绝非真心的”想来扶她的手——但,织颜这不抬手指她还好,一指,路灯下明晃晃叫她看见她腕子上戴着的镯子!——立横不觉心忖,这不是我的吗? 嗯,立横的镯子千千万,可珍贵的,稀奇的,美贵的,喜欢不喜欢的,她每一个倒记得清清楚楚! 此时戴她腕子上的这只不算啥,关键是立横心里本来就有气,她那第一声“装受伤”就犯着她了。本来立横就是个“人不犯我,我都要犯人”的人,也是这次回来神秀一再嘱咐“不惹事”,她想“听他的话”。可眼下,这姑娘戴着我的镯子还吼我?——立横忍不了。 “看,都连累人家路人了!”这一指来,都看过来……该是立横来表演“神极演技”了, 她一直垂着头,先还是倔强地甩开所有要扶她的人,坚持自己爬起来走。织颜还暗自咬牙呢,还碰着个不识趣儿的…… 却, 好戏来了, 立横才要站起来,脚下却一拐,重重又摔地上! “诶!!”织颜内心大喜的同时,真是“奋不顾身”扑着去扶她,“你没事儿吧!” 嗯,心里只怕在说,你有大事才好呢。 90 恰元颖寻来,“立横!”跑来扶抱住她。立横低声“走。”元颖本来胆子就小,见这么多“威赫贵贵”的小孩,一看就招惹不起的,就更害怕,低着头也不敢多问,赶紧走。 “站住。” 立横心里一弯唇,晓得他该张口了。 果然,这个叫“美存”的“王者男孩儿”“冷峻”的口气, “既然撞伤了就去看看,走了算怎么回事。” “美存!你什么意思,难道还怀疑我骗人?”被人扶起的织颜哭叫。 立横心里又翻白眼儿,这个段位的……你这嚷出来,不就是做贼心虚? 男孩儿伸出一只手霸道地抓住那个叫巧影的女孩儿的手腕——这个动作得更刺激织颜!面带冷笑看向她,“伤不伤的,去医院不就知道了。”看来是护定了巧影。说完,变成牵着那女孩儿的手,滑走了。 织颜气得……都是她的人了,也不装了,掀开扶着她的一些手,阴鸷扭头看向立横,“我觉得你伤得还不够。” 立横假装惊怕,连连后退,其实已经暗暗掐了下元颖的手臂,低声,“还记得那次捉大母鸡么。” 幸而这些时她都跟元颖玩一起,默契已成。还有一点,元颖跟她一样,也跑得快! 元颖胆子小,可脑子也灵光,一听她说“捉大母鸡”,就晓得是“兵分两路跑”的意思,她们上次在农家乐后院儿追着大母鸡捉就是“左右两路夹击”! “三,二,一,跑!”唉哟,老爷天咧,两个姑娘朝两边撒腿儿就跑! 织颜这时候怎么能叫她跑了?美存可还等着“验伤”呢,她还得凭此削了巧影那小贱人!“追!一定要给我逮住她!” 织颜刚儿那一“撞摔”虽没大碍,可到底也摔着了,她这种主儿一定娇气,跑不得的。她所有的人都去追了,因此只留她在原地等。 立横这货她就是鬼!再说,那无与伦比的“运”始终就顶着她呢,定叫她心想事成! 兵分两路的好处就是,火力真被元颖那边全吸引过去了,立横像幽灵又偷摸摸回了原地…… 依旧那个路灯下, 织颜气恼又焦急地一手叉腰等着,还在坏心眼地谋想,一会儿捉住了这个“替死鬼”一定要把“撞伤”落实都十全十,叫美存看不出破绽! 却, 哪里知道, 此时,一双“鬼气森森”又机灵的眸子何其冷情地看着她…… 织颜两眼一翻,这次可没发出任何声儿,悄无声息地瘫倒在地! 立横放下刀手,她一小可真练过,俞青时就怕她吃亏,给你找再多的保镖跟着,不如你自己会点防身术! 立横弯腰,拽起她那只戴镯子的腕子,利落拉扯下来,往自己手腕上一套,胳膊一丢,都懒得踢这种货色脏自己的脚,转身跑了! 再等织颜的人跑回来,才知大事不好,织颜晕倒在那儿!——这次,是真真正正被送去医院咯。 倒是很快就“救醒了”,见美存站在窗边,织颜哇得大哭起来, 美存没动,回头看她一眼,笑起来,“你这次遇上女土匪了。” “什么女土匪!也是个小贱人!……”忽然住嘴,织颜望着自己的胳膊,惊骇的眼睛都直了!“我的镯子!……” 她当然害怕了,那是她父亲最近得了的最宝贵的一只镯子!她也是偷出来戴着……要父亲发现镯子不见了,得打死她! 91 就此开始对立横的“搜捕”。 难度有点大。那天在个路灯光线不够明亮的拐角发生的这件事,巧的是,正好是监控死角,也就是说,你被人背后袭击,镯子丢了,就确定是她做的?再,你“压倒”她的时候又看清楚她几眼?加上之后她一直“惊怕”地低垂着头——真除了身形有点印象,五官啥的全是模糊记忆。 还有,那日她有个“同伙”,一来,确实惊骇地喊了声她的名字,是“丽人”还是“李晴”,根本听不清楚。而且她的同伙跟她是一挂的,都是“胆小如鼠”的样子,头都仰不起来。这两丫头又都跑得飞快——哎,怎么找! 说调周围的监控,她两本来就是“偷摸出来干好事”的,自然有防备。一时呀,真是海底捞针…… 这件事你们当大事,立横呢,沧海一粟,根本不打心里过,那只镯子夺回来了她又有多珍惜?还不是一甩丢旮旯里过几天就掉床底下自己也不记得了。该干嘛还干嘛,该怎么快活还怎么快活。 立横算有找着新篇章了。 这次才算真正放了鸭子,原来当个学生有这么多乐趣,包括考试她都那么期待! 周末,和元颖专往那些便宜又实惠的苍蝇馆子拱, “苍蝇馆子”不仅指馆子里很可能有的苍蝇,而且还包括馆子里的客人,他们就像苍蝇一样贪吃,嘴刁,飞来飞去到处觅食,碰到任何东西都要尝尝,“搓它的手,搓它的脚呢”。 立横将蝇拟人,是慈悲为怀,不过苍蝇的搓手搓脚,倒真是与吃有关。蝇无鼻,味觉器官在脚上,只能用脚去试味,再决定是否用嘴去吃。如此,脚上便总是沾着很多的食物,既不利于飞行,又破坏味觉。搓手搓脚之目的,是为了把脚上沾着的食物搓掉,然后再飞到别的“苍蝇馆子”好好地搓上一顿。嘿嘿。 苍蝇馆子呢,把人也变成苍蝇,第一是因为好吃,出品够地方,够地道,够草根。东西好吃,地方也好玩,大部分苍蝇馆子总是裸陈于市井气最重的街头巷尾。 她和元颖经常坐在马里道天桥底下的“桥底辣蟹”摇摇欲坠的凳子上,一边大嚼辣蟹,一边看斜对面夜总会的小姐姐和客人勾肩搭背,进进出出。世道人心,人欲天理,吃咸点,看淡些,杯盘狼藉,不觉东方之既白。 今儿又是个黑风高夜,两人至著名的“胖妈蹄花”,苍蝇没见着,只见满堂乌央乌央的人以及满地白花花的骨头和卫生纸,荡浪程度不亚于那夜总会喏。不知是蹄花太好吃还是现场太混乱,立横兴致来了,竟然要了个街边卡拉OK,拿起话筒一声吼,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 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哟!” 好!街边的食客都为小姑娘叫好! 立横还抱拳向大家谢意! 哎,出风头撒,被人盯上咯! 92 要说,美存是个挺有个性的“王者男孩儿”,他狂也狂得,混也混得,低调沉默也沉得。 他小小年纪,有他的不服气。现在外头都传,他地梨美家不减显赫,且都因为女人——他姐,美都,是二爷神晏最喜爱的女人,极有可能冲击“王妃”!美存就最不喜欢这样的话!但凡听到一次,要把那人的嘴撕烂! 怎么就不说他地梨美家这近几百年来的赫赫战功?怎么就不说美家那些至今无法从尧林战场寻回来的尸骨?怎么就不说美家养出来的战马天下无敌?这些,都抵不过一个女人? 美存也极不喜欢他姐。 女人太有心机,所有的可爱就荡然无存。 所以美存对爱耍小聪明的女孩儿不感兴趣,憨笨憨笨的,还有个女孩儿样。 可是,就这么奇怪,那天,他也没看那个“女土匪”几眼,她还总垂着脑袋,更没瞧清楚她的眉眼,加之晓得那可能是织颜找来的“托儿”,更反感! 却, 这会儿他一眼就认出她来! 且,坚定,没认错!因为,这姑娘身上有种特别说不来的感受,都是叫他极不喜欢,但是又不得不被吸引的——狡猾,狂妄,野……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哟!” “好!”大爷大叔们趁着酒劲儿都给她鼓掌, 这女孩儿一定伪装了的,那假发看着就丑。她还抱拳四处作揖答谢,江湖得很。 美存也经常伪装独自来这边苍蝇馆子解馋,他爱吃这家的“灯影牛肉”,老板的刀工确实一绝,肉片真的被切得薄而透明,隔着牛肉薄片,可以照见灯影!——他就是隔着稀薄的牛肉片无意间瞧见那边一嗓子吼痛快的“女土匪”…… 也许牛肉的辣劲道,也或许喝了这些小糙酒“混账气息”就爱奔腾。美存心上火焰翻,外表温如玉。他安稳地拿起手机,沉声一阵儿布置…… …… 立横框着元颖的脖子酒足饭饱后一路回家, “我家巷子口原来也有一个饭摊儿,一大桶热腾腾的白米饭,长案上七八样用海椒拌得通红的辣咸菜。我爸从前每天坐下来就要两碟咸菜,几筷子就能扒进三碗饭。所以我家都能吃辣……”元颖笑着回想小时候。 听她回想童年,透着普通人家的艰辛。立横的记忆里,虽没有这些“人间烟火”,但是她与俞青时的点滴,哪一样又不是“烟火”? 俞青时就不能吃辣,偏偏养出来的立横是个重口味,每次大师傅来给她做小碗毛肚火锅儿,俞青时一旁站着看都会蹙眉头,“这东西吃下去肠子不得着火?”立横从小到大都会拍着肚皮说,“你来看看呀!”……这些,怎么就不是刻骨铭心的记忆? 立横叹口气,回忆本来就是容易伤感的事,不想这些了。她扭头,“我们来玩跳房子吧,正好消消食儿。”这就是元颖的好,跟她就是一挂,再幼稚的游戏都觉有趣! 两个姑娘捡着石子儿,边走边玩,何其快活! 只是这夜空下忽然的刹车声,叫人惊惧的“劫持”!打乱了一切…… “元颖!!” 谁这样大胆,不说光天化日,可也还有行人在旁,一辆车稍停,下来几个黑衣人就把元颖抱住拖上了车! 立横得得放过?使劲儿后头追呀! 93 她跑得快,但车开得也不快,愣似故着意叫她追。 而且,万没想到的是,车竟然开进了附近的景局! 立横慢下来,知道水有点深,但不能不顾元颖呐——她还是慢慢走进去。 忽一人捉住了她胳膊!立横要回头,那人狠一捏,“别回头,要不拿铐子铐你不好看。” 夜深了,景局很安静,也就进门的岗亭亮着灯,她跟着车进来也没人出来拦,说明对方跟这里的人要么一伙儿,要么狼狈为奸! 立横没回头,透过前方玻璃的影子看到捉住她的人身着景服,帽檐儿压得低,隐见好看的鼻梁和嘴巴,而且是张很年轻的面孔。 “你们凭什么抓我,而且以这种方式,光天化日之下掳人……” “这哪里是光天化日,漆黑一片看不见?再说,为什么抓你你心里没数儿?” 立横心里有数了。他捉着她胳膊往里走,她就仔细地盯着每个能望见的玻璃映影——是那天叫“美存”的那伙人?或许,这个就是美存? 上到三楼,推开一间房,他把她推进去,“咚”灯大亮,立横回头——只见那人反手阖门锁上,慢慢摘了帽,露出微弯唇的脸……果然是美存。 “你是谁,小孩子装景差,家里再大的势任你这样胡闹,也是犯法。”立横冷静说。 美存把帽子放在桌边,人就靠坐在桌前,不说话,人就是上下打量她。 立横眼里他当然是“小孩子”,顶多高三的样子。不过小小年纪,眼神极具寒意与侵略性,这就是他的出众!这种孩子天生有“狮王感”,他有他超脱年纪的胆识,也不全然是胡闹。 美存起身,慢慢走近她, 利用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垂眸看她,“这跟我家势大不大没关系,你伙同那个女的抢了那么贵重的镯子,这么请你们来已经是客气的了。” 立横才不惧,因为她早看清楚那天的环境,监控根本拍不到她!“你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唔…”他忽然一把搂过她的脖子,手里不知何时捏出一管针管,向立横脖子就扎下去,而且低头凶狠地堵咬住了她的唇! 要一般女的,这一针下去立即就迷糊了;美存这一刻也是突然得有些上头,本来一针管扎下去叫她迷糊,套出她的话即可。但,立横仰头“你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她的眼眸终于曝露在灯光下,黑葡萄一样,唇又如此湿润,美存且没法多想,手里动作的同时,嘴也咬下去了…… “嘶!”可立即就遭到了反扑!立横的伶牙俐齿可不是好惹的,明明一针下去就该立即有反应,起码没这样有劲儿了呀!可立横是“普通人”吗,你这样侵犯她,她不死咬回来划得来呀! 美存痛得受不了推开了她,顺手那针管也拔了出来。是的,药剂对她没用,可针头这忽然一拔出,依旧扯带出血迹!而且立横那个反应迅速啊,她那股子破釜沉舟的劲儿,扭头就往窗口跑,推开窗就跳下去!…… “诶!!”得亏美存是也反应快,在最后一瞬,扑上去拉扯住了已经跳窗的立横的一只胳膊! “你疯了!这是三楼!”一切发生得太快,美存都惊震着不知是疑惑为何药力没立即发作还是她这股子迅猛的狠劲儿! 立横手腕还在用力,那就是一种“一定要脱离”,或者说“被他挨着都无比嫌弃”的无法忍受! 不知怎的,美存就是能体会出她这股子“嫌弃”,也被逼急了,“掉下去就是残!你去废了吧!”想松手,可立横比他还坚决,真的就那么一瞬要掉下去了……美存忽使出全身力气,人都一半掉到窗外,两手用力一抽,真是拼却了这小半辈子最大的力量!并大喊出“我放了她!!” 94 立横捂着颈脖,手指头缝儿里还有血迹。元颖被放出来,“立横!”跑来,惊怕看着她指缝鲜红,“这是怎么!……”立横另一手拉起她手腕跑着离开了这里。 美存站在窗边,一颗一颗解开景服外套扣子,撩开叉腰,回头看谦恒,“我看着就像个小孩儿?” 美存是少年感十足,他读书早加上跳级一年,今年景官大学最后一年正在实习,所以,立横还真看走眼了,这身景服是他自己的。 真的,美存虽看着年少,但熟悉他的人都晓得他的厉害,谁敢小瞧他?这也是谦恒第一次听他这么问,一时顿那儿,都不晓得怎么答了。 他不敢答,美存也没想要个答案,他就是憋气。见鬼得很,立横给他的感受十分混乱,现在都没缓过来,特别是最后那他拉着她“明显感受到的嫌弃厌恶”!——他应该松手的,最该死的,他反倒还把她拉回来了!这一切都源自他咬着她唇了,她张了口,明显舍碰着了,美存那一下中邪一样都疯了,却接下来,她恨不得咬掉他的舌头!…… 就这么厉害,她就碰了他那么一下呀,美存心现在都迷乱着,烧糊涂一样,之后一系列“不可思议的操作”,他竟然放了元颖,竟然还眼睁睁看着她们跑走…… “该问的都问出来没?”心烦的,美存走回桌边倒水喝。 还好,谦恒那头“逼问”元颖有点进展。“这个胆小可嘴也严,只说她叫元颖,那位叫,立横。” 立横——也怪自己这边“拖拉”了,要时间再给足点,以谦恒他们的手段,肯定还能从这个元颖嘴里撬出更多东西。不过有了名字也够了,立横……美存抿着水,心里默念…… …… “我说了我两的名字……”元颖怕极了, 立横还拽着她手疾走,直到确认身后没人跟才松手,推了下她往另一条路,“你先回去,我得去包扎一下。” “我和你一起去!”元颖肯定要跟,立横忽虎起脸,“这估计就是那天那帮人,今晚不太平,你早点回去,注意身后。”对立横来说,元颖是个太容易驯服的“小宠物”了,她这一训,元颖立即听话,“那你也当心。”完全的信任,完全的听话,就这么“五体投地的臣服”。 立横捂着脖子站那儿看她安全离开才转身走。转过身来立横就戾了脸,让她流血,必将讨还! 她胆子大吧,竟然又折返,立横没摸脖子这手放进裤子荷包里,那里,有把折叠小刀——兵法言,出其不意才能攻其不备!她刚儿跑出来时特别留意那个景局围墙一面紧挨一户人家院墙,翻得进去…… 却,该说美存该庆幸还是不庆幸,立横没折返成,这时她接到一个电话, 神秀打来的! 立横戾气正上头,不想接的,可,又实在舍不得,一看“秀”这个字在手机屏幕上闪,立横的戾气立即能掺杂娇气,本来脖子上死肉一样不觉疼的,这会儿都痛意袭来!…… 一接起,神秀都不叫她说话,那头就吼起来,“你又让自己伤哪儿了?!” 是呀,他跟她之间那诡谲的牵连更敏感了! 立横被一针头扎入时,说来好笑,神秀正在蹲大号呢,一下,屁股瓣儿跟蜂子狠蛰了一下似的,打了个忒悠长的屁! 他越吼、立横越委屈,一下捂着脖子蹲下来,声音憋屈得呀,“神秀,我想你……” 95 神秀出来,看见大厅桌上不知谁摆着一束白艳的百合,拿起就往外走! “诶!”招待所的服务生赶紧过来拦,天近立即走去低说几句。神秀早已走去外头草坪直升机。 上了直升机,花儿一点也不珍惜,就往后排一丢。还是天近上来把它摆正。 一路,神秀就两手环胸,低头合眼打盹儿一样。 但一到,立即有神地睁开眼。 下机, “三爷!”天近伸出脑袋喊,“花儿。” 神秀轻一蹙眉,回头伸出手,天近赶紧把花儿给他拿来…… …… 立横多乖,他说他过来,立横就在接到电话的地儿没挪位置!愣蹲那儿手里捉着树枝在地上划叉叉等了近两个小时! 脖子上也不需要包扎了,不疼了,也没流血了,可一开始的血迹还染那儿,反正她也看不见。 听见脚步声,立横立即抬头! 见,神秀单手捉着一捧在月夜下愈显娇艳的百合走来……立横笑起来,他就是她此时最好的“包扎”! 她没跑来, 就一个小小的孤寂的身影团蹲那儿玩着树枝,抬头望着他笑, 神秀内心何其又不发软, 走近,刚要拿花顶端拍她肩头——看见脖子那块儿明显的血迹了!眼神忽得就变狠戾,“怎么弄得。” 立横像个小兔兔还蹲着挪动脚步,一手抱住他腿,一手去扯那捧花儿,仰着头,“给我的呀……”神秀一把单手把她拽起,立横顺势就跳上他身,两腿缠他腰缠得紧,抱着他头就吻上去……神秀始终一手环抱着她,一手垂下提着花儿——真乃天神一样!却也任她吻透吻舒服…… 终于小妖精松嘴了,神秀头一歪咬上她血迹那块儿,立横疼得龇牙,却还是笑着说“被人暗算了,你要给我报仇!” 立横对他是知无不言的,全说了,绝对夹带着“告状诉苦”自己怎么怎么被欺负了…… 谁干的,神秀一查就会有结果,这些都是小事;神秀在意的是,那小子咬着她唇了……低睨着她唇锋,“你咬回去了还不够,咬断他舌头才算赢。”立横赖在他唇旁,轻轻摇头,“才不,恶心。” 这话儿说得神秀心里舒坦了,拇指磨她额角边,“现在就去炸了那个景局如何。” …… 乖乖,是真炸了。 暗夜里,第一颗手雷丢进去就把里头值班的人全炸醒了! 好家伙,人都还是懵的! 接下来,那就跟砸进来的臭鸡蛋,可注意,全是小型手雷,爆破威力虽不大,但足够骇人!因为感受上是成百上千地往里扔呐!…… 简直四面开花!人都跟兔子撵得四散跑出来,然后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这幢四层办公小楼葬身火海…… 神秀当时已经乘坐直升机返回了, 立横抱着那捧妖艳百合独自站在某个车的车顶,笑眯眯望着那边“一片红火茫茫”,像个“慈善娃娃”。 哪个公子王孙都不是好惹的,何况,其实是最难惹的那个……立横放心,神秀这还不足消气。 96 神晏是他们兄弟里面几个最喜欢搞家宴的,好似他身上最“有豪气”,最“容得下人”。 “三哥回来了?”神兰一进来就问, 老二手搭他肩头,“他是个云游侠,一年见不了几次,不过今天答应了会来。”笑着说。着实,老三绝对是稀客。神晏每次邀兄弟家宴,都会给他打电话,神秀没几次答应,诶,今儿答应了,你说稀不稀得。 他家老三呐,“稀得”得很! 看上去父皇最“恶”他,明说帝位与他无缘,且明令不得对外称有他这个儿子——于是乎,老三出现在哪里,他们弟兄还“不敢明认”! 但是,都不是傻子,谁都看得出老三对父皇而言是最特别的,甚至是最亲的!不亲能这么放纵他?“不认他”可只“坏的不认”,他犯错了,不是“王子与庶民同罪”,只会比“庶民”轻;“好的可都认”,他们兄弟有的,哪样少他的了?哦对了,有少的,“责任”,身为“帝子”的责任他可一个都不担…… 老三是敢跟父皇对着吼的人!他反正什么也不要,总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就这么着了!哎,说起来,他嘴又毒又甜,人亦邪亦正,他几个兄弟心里还真都有点寒着他,因为,谁敢陪疯子去疯呢…… “那太好了,今天能跟他喝个够了。”神兰笑, 神晏微笑忙摆摆手,“那可使不得,你把他疯劲儿喝出来了,谁受得了。”如果说神兰一边酒窝是个“甜神”,神晏就是尊精致佛爷,总笑眯眯,眼睛一弯,湖水都软烂了…… “小五呢,”神兰又问,他也就二哥这边“热情些”,似“兄友弟恭”,都关怀。其实,都是从小斗到大的,哪个真心喜欢见谁?嗯,话说回来,三哥还真是个例外……因为总见不着。 “烟儿啊……”提到这个最小的,神晏直摇头,“又躲着不想出来了。”你看看神兰听了也就笑笑,不问下去了吧。除了大哥,神兰最“忌讳”见老幺,他这个幺弟呀,不出来才好,出来了必整事儿!他哪次“不被连带”着脱层皮…… 也好,算比较“和谐”的哥三儿今儿一聚,也算难得。 老二和老四喝了一盏,老三才姗姗来迟。 “二哥,小兰。”神秀一来,都起了身不晓得几亲热地走来, “三哥,别叫我小兰,听了多肉麻,”神兰嗔, 神秀入座,跟自己家一样,边解筠外套扣子,“那叫什么,兰兰?我呸!”神兰站着给他倒酒,直摇头,“你爱叫什么叫什么。” 神秀豪爽,端起酒杯朝二哥四弟一敬,“来晚了,先干为敬。”一口抽下。二佛爷直呵呵笑,“秀儿啊,你哥我看了那么多人喝酒都没你看得自在,咳,我家老祖宗的豪气都传你身上去了。”说着直拍他肩头。 神秀放下酒杯,眉毛一提,“既然这么说,喝个豪气酒怎么能没美人陪?二哥,你舍得叫你那美都出来给咱们助助兴么。” 一说,二佛爷可面不改色,样子就是“这是他弟,什么不能分享!”当即轻一拍桌子,“看你说得什么话,你叫嫦娥下来陪你,二哥也给你去请呀……” 神兰就是笑。也就三哥敢这样,二哥“不耍阴”地应了。 97 美都来,也觉意外,一开始还心有惊喜! 二爷这种兄弟间的家宴从来不会叫旁人,因为这着实属于仅次于“天子宴”的“宴席”了!哪怕是来当个“取乐的”,也当属无上荣耀。 何况,在座的,神兰她就见得少,更何论神秀!——是了,这说明二爷是亲近她,她都知道“神秀”所在…… 美都外貌看绝对是一等一的“绝世美女”,她婉约内艳的气质,很符合神晏的审美。二佛爷就喜欢古典气质出众的,当然美都这些年伴其左右,隆宠长在,且现在外传甚至有荣升“王妃”之席!——至今,除神好,雀玉帝剩下四个儿子全未正式娶妻——好吧,这么说,神秀娶了立横绝对属“隐婚”了,别说“婚”,还是除了他大哥,他弟兄几个连“立横”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 光凭样貌气质好,是拴不住帝子的,美都的才气也必定数一数二。 你看她现在来,带来两种茶艺,有大开大合的“烤茶”,也有隽永的功夫茶。 那边,可以把茶叶放在粗陶的烤茶罐里,放在炭火上烤得半焦,倾入滚水,茶香扑人。 这头,也可以濯器、炽炭、注水、淋壶、筛茶……手下游刃有余,外柔内刚。 神秀翘腿瞄着,美都双手为他端来茶,说实话手心都是汗!这位三爷这是第一次距离这么近接触吧,气势实在压人!说不上来的迷魂人心,不敢看他,看了的沉沦是又怕又极力想往里钻那种……神秀的气韵是变化多端,他想平易随和,小孩儿都能玩一团儿;他要真摆起谱儿,他帝老子都得嘴下留情! 神秀接过来,轻笑还算有礼,拿起也没喝,就是指尖转了圈杯盏,说,“地梨美家那时候说是战马养得好,马术更一绝。你家册子上的嫡传给谁了?” 忽然这么一问,倒也不突兀。神兰喝口茶都瞧去。 “回…”顿了下,不敢直接说“回三爷”,因为二爷曾说过,到哪里都不能直说老三身份,这是黄金宫下来的“死规”!“回爷话,是我弟弟美存。” 咚,神秀将杯盏轻放桌上,这下才是惹人惊奇了。他转头看向他二哥,“哥,我今儿正好得一匹好马,一柄好剑,送你了!”老二还没言谢呢,他又一抬手,“不过,马是没驯服的,剑是没开刃的,不如今儿把她弟弟喊来,我亲自领教领教,且一并帮你把这些都开慧了。” 惊奇肯定有,但看热闹的都不嫌事大。神兰放下杯盏“附和”,“要得要得,难得三哥这样好兴致。” 都不是傻子,老二也看出来了老三今天来是“真有目的”的!从“点了美都来陪”开始……可,这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呀!再说,老二也想看到最后,他这是为哪般…… “行行,快把美存给我喊来!”二佛爷表面“兴致高昂”得很! …… 你晓得,她美都一人进去“陪宴”,惊动得可是她整个美家! 多少美家的耳目此时在外头候着——美都美存的父亲美芝其已去世,如今美家由他们二叔美芝云说了算。而此时,美芝云的车就停在二爷宅府坡下两条街外! 当然,也不乏其他家族的耳目……自把美都招了进去,这就不仅仅是场“日常帝子家宴”了,都以为,这可能会是“二爷王妃”动向的一次重大转折!——这么说,一旦确认了地梨美家的美都坐稳了“二王妃”的位置,整个朝堂都得稍微“抖一抖”,可能迎来一次不小规模的重新洗牌…… 此时,美存就坐在他二叔的车里,听到他此生自认为“最屈辱”的一番嘱托, 他二叔说,“你进去后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一定处处以你姐姐为上!记住,你要搞砸了,就是我们地梨美家最大的罪人!!” 美存本就不喜他姐,反感将一族荣耀系于“一个女人”身上,现在整个家族更是把他姐“奉为神”!——可想,美存本就心有悲愤。 更不想,比起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又一幕——二叔这番“嘱托”的“屈辱感”,还算最轻的了…… 98 “这位是二爷的好友,想和你切磋一下马上剑术。”美存是被直接带进来的,他姐根本无法与他私下交代什么,何况,敢说这位是帝三子吗!说过,这是黄金宫“死规”,连神晏神兰都不敢违背的“圣喻”! 姐姐顶多这样扶着他胳膊面带“温婉笑容”介绍时,指尖的力度非常深地提醒他“万千仔细”! “您好。”到底还是世家子弟,美存有礼向神秀一躬身。 神秀左手一抬,天近将一把手半剑放他手中。神秀并无半言,不过一颔首,示意“请”。不废话,直接上马! 天朝已有近千年使用手半剑的历史。 它集阔剑的轻便,骑士剑的突刺,双手剑的劈砍、斩击,长剑的经典于一体,一手半,顾名思义,介于双手和单手之间,简称为手半剑。配重球在护手前3英寸,有效平衡重心,利于用力灵活。这种设计不仅双手或配盾随意,而且剑技更多变,除强攻外还有防守攻击并重的剑技——较重的剑身和十字护手可以用于格挡防守,同时剑尖攻击。 在冷兵器时代,手半剑是天朝攻城略地的重要武器。所以说地梨美家虽非一等一大族,但因其在“战马”与“手半剑”的“卓越”上,即使现如今已“无大用”,依旧不可否认这个家族的优秀。 美存上马,侍卫为他也奉上一把上好的手半剑。 马先左右各走五步,战马退出战争舞台后,天朝贵族也有“马上拼剑”的嗜好,逐渐形成了一套礼仪。其实说是“礼仪”,更实用的,还是双方可以通过这来回走的“十步”充分地观察彼此。好的剑者,这十步寸行中,甚至可以通过气息了解对方的脾性、习惯、力量…… 就是没想,这十步走完,率先“亟不可待”冲上来的竟然是美存! “美存……”美都都要惊叫出来,及时捂住了嘴!她内心恐怕早已将“不懂事的弟弟”骂了个狗血淋头!怎么这么蠢,这绝不是展现你“勇猛”的时候,难道二叔在外面没跟他交代?这样关键的“家宴”,包括她,都是点缀,说不好听,甚至是“玩意儿”!怎么能当真比试!…… 不过,美都你骂早了,你弟弟的蠢不在“把此当了真”。美存这方面“不蠢”,他是带着气,可也知道“越顶级的贵族”玩这些越来不得假,假了,反倒有危险。 美存的“蠢”在于轻敌与过分自傲。他有自己的小心思,也想抓住这个难得的“顶级家宴”的机会,一战成名!也许自己真可凭借出色的剑术得到二爷的真心赏识,叫二爷不仅仅是因为姐姐而另看美家。而这,才是地梨美家真正存荣至今的所在! 美存是有极好的天赋,加之家族优渥的传承条件,剑术绝对属拔尖的好。 可是,人外有人天外天,神秀什么来头,神秀又是怀着什么心思今儿来这一趟还把你个“不长眼的东西”招来?——他光看见你的嘴巴就起了杀心! “秀儿!!”神秀这毫不惜力的一剑刺下去!要不是他二哥一声惊骇大喊,他立即拔出——美存一条小命今儿真撂这里了! 反正事后,美存被紧急送医,医生取出这只“据说未开刃,首见锋芒就差点要了一条人命”的手半剑时,距美存心脏竟只有几毫米之距! 当时,美都立即都腿软瘫了下去,因为她弟弟被刺中的一刹那、那大睁不可置信的眼正好对着她,好似就是控诉!今天,他竟是被送来送命的! 神兰也惊讶地站那里不动, 实在无法想象,老三这是为了什么,竟如此暴躁对一个“并不熟识”的少年人?——嗯,真的“不熟识”么?三哥今儿“能来”都似“有备而来”! 虽说“玩游戏”差点折了一条人命,可这你就看出他们这些公子王孙的狠心了。 神秀是毫不在乎,甚至带着轻笑,下马,剑给天近接去,照样接过下人递来的毛巾,一道两道地擦手,走回内庭廊下。 神兰陪着,这里是不敢多问的,也只是笑,“三哥好剑术!” 老二心里惊,可面上不能表露出来,兄弟们都当玩儿,他当了真就是小气。只平声说“来人,快送医。”一并招手也将瘫倒的美都抬了出去——咳,又有多爱?一会儿保管传遍大都,美家还做“王妃梦”?不过真的只是个玩意儿! 老二走进来,神秀坐着喝茶地这才一扬下巴,“二哥,不好意思,手重了啊。” 二佛爷还得笑着摆摆手,“是他无用,谈什么不好意思,可你今儿怎么……”不过再怎么“和气”,老二也得问问缘由的,要不真成傻子了。 却,这时候,他的大内侍夜宁疾走而来,先向两位爷恭敬一颔首,再忙小声说,“二爷,大爷来了。” 嘿嘿,脸色变得最快的是神兰! 老大怎得今天也不请自来了? 99 大爷来了,他再怎么衰落,也是大哥。全起了身到门厅外迎接。 “大哥,” “大哥,” “大哥,”神兰这声儿音最小。 神好抬手先拍拍老二的背,毕竟这是他家,他是主人。又望向神秀,点点头,这个眼神最亲近。最后看向老四,开了口,第一句就惊着人,“兰儿,大哥对不住你啊。” 这下老四得抱拳,“大哥这是说得哪里话,我……” 老二和了场,“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兄弟间记不得这些。”热情邀着大哥往里走。 坐下来,神好这才把手搭在神秀肩头捏了捏,“好小子,你是多些时不叫大哥看看你了。”这才都笑起来。 神秀亲手倒了杯茶给他,“我是怕你看了我老叨叨我。”微笑着递给他。 神好接过来喝一口,放下又仔细看他,“瘦了,你在外头得照顾好你自己。每次去宫里,父皇都问起你,说你总没个主动去瞧瞧他,难道父子间见个面总叫他去逮?” 说这话时,二佛爷是也笑眯眯望着老三,一脸慈爱。独老四是低头垂眸喝了口茶。老大说这话无非就是告诉大家,父皇没放弃他,还经常见他…… 神秀笑意更淡懒了,“见着也不总是个骂,这不好那不好,不见都清净。”看看,也就老三敢说这样的话,而且不会叫兄弟间心里去猜,因为他说得都是大实话! 神好叹口气,“秀儿啊,也莫怪父皇老操心你,有时候,你也是太任性。”顿了下,再看他,“前几天,清芬路口那个,被炸了怎么回事。” 老二老四一听,心里都一惊!互相看一眼,显然都不知“根底”!几天前,清芬路口的景房燃起大火,对内对外说得都是电线老化走火,竟一丝一毫没传出来异样!你看看他两竟到此刻才知……炸?!而且是神秀的手笔?!…… 神秀倒很淡定,你想想他给立横擦了这么些年辟谷,娴熟得天衣无缝!何况自己干得事儿,得漏纰漏?不过,大哥竟是晓得的,神秀也不奇怪,说明他这个大哥“牢里出来了”依旧厉害,甚至更厉害!——这说明什么,说明父皇自始至终就没放弃他。更印证了,大哥和神兰这一场“闹”,父皇的剑锋实际直指的还是俞青时!…… 神秀听到这里,也明白大哥“今日不请自来”的原因了:其实就是借“来问起他这个事”,昭告他的这些个弟弟们:我回来了!这个“回来”不单指人回到了大都,更指,我的影响力,丝毫没有损害地回来了!我还是你们大哥,就算暂时失去了“帝承”的名头,但依旧不缺少资格与实力。 “没什么,都是些五十年前的废手雷,搁哪儿也是搁,不如趁受潮前全扔了。那个景局本来房屋陈旧,要重修了,我不过推波助澜了一把。”神秀看看指甲,瞧他这口气哟,说得还跟他做了件好事似的! 不过,他这么说也不突兀,老三的荒唐事没少做,以前一座金矿拦了他的路,他不照样火烧一个礼拜,烧得光秃秃,修了条大路,他才顺眼……要说他从小到大犯的事儿,罄竹难书! “你呀!”神好轻轻拍他肩头也是没法儿。老三胡闹,可结果偏偏都是好的!那座金矿修了路后,改善了多少附近居民出行;清芬路景局烧光了四层楼,可将来拔地而起的,可是那附近最具现代科技感的建筑!图纸神好都看了,足可当地标…… 好咯,大哥这次“突袭光临”,兄弟间也算“和和美美”坐一块儿吃了顿饭,席间还聊起些小时候的趣事,看似比任何时候都“和乐”。 其实,饭后留下的“涟漪”可不小! 老四受到的刺激自然是大哥那“重返的气势”!心里怎么可能好受…… 倒是老二这次没去计较大哥,他一门心思就在“神秀的反常”上了!——二佛爷心沉地想:老三再任性,没见逮着个不认得的少年人这样毒辣地下狠手;再说,美存不正也在景界实习么? 他非得弄明白不可! 100 病房外走廊。 这层楼都静默,莫不见神晏走来,恭敬垂首、静立迎接。 “人醒了吧,”神晏情态并不愉悦,在场美家人没有不心忧胆颤的。这下好,本指望“一场家宴”登天;没想,差点折了个孩儿命事小,美都看来也是彻底失宠了,甚至连累整个美家都遭了嫌弃…… 美芝云小心怯怯轻声说,“醒了,二爷请。”往门里一比。 这时,他身后一直很本分的美都突然戚戚往前走了一步,“二爷!”这声儿喊得,多么情切娇忧啊,“您息怒,那天是美存太心急,他也是想……”神晏看了她一眼,走进去了。这一眼,多叫人寒心,再没有往日丝毫疼爱,从前的“珍视怜惜”就跟镜花水月,一场梦一样……“二爷!”美都怎么受得了!冲过二叔都要跪下去抱他的腿——美家人还算懂事,全惊惶拦住了!“美都,你要害死我们一族人呐!”二叔蹲下死死揪住她的臂膀!——病房间门合上了,美都压抑又悲绝的哭声全隔绝在外……也叫人不甚唏嘘,从前你耍手段打压过那么多甚至无辜的女孩儿,想过自己也有这么一天么…… 病床上,还插着各类管线的美存,虚弱地睁开眼。看清楚是神晏,这个样子了还要尽力起身想行礼。 神晏沉着脸,丝毫没有关怀的神色。此时,这里面除了一位主治大夫,就是他的两位近侍:天奇、天海。 美存这样极力想起来,没人扶他。神晏也懒得安抚,直接问道,“你是哪个地方得罪那天跟你马上拼剑的人了?” 美存直摇头!那是,他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 神晏走近,慢慢弯腰,眼里的锋芒呐,“好好想,最近和谁有怎样的过节,” 美存还是摇头,神晏忽然伸手狠狠按向他胸口!口气却依旧轻沉,佛爷的眼可跟能透视一样,注视着他,“别光急着摇头,清芬路口的那个景屋去过没有,” 美存痛得呀!此时,他管线连接的各项仪器都有急促飙升的趋势。一旁的主治大夫吓得脸苍白,动都不敢动一下! 美存再急切点头,神晏五指张开,渐渐松手, “立,立横……”美存的气息都不足了,声音实在小, 神晏两手背后,再次弯腰凑近他唇旁,只隐约听见,“li-heng”两个音节…… 美存眼又合上,这一晕厥过去,又是好久醒不过来。不过不耽误神晏的事,二佛爷已下令全力搜寻所有叫“li-heng”的人! …… 与此同时, 湛蓝的河水旁,两个丫头正光着脚下河捕虾。 立横专心致志,元颖却老忧心忡忡的样子,立横甚至逮着一条大活鱼,往她篓子里放时,她不专心篓子一下偏了,愣给生生跑了! 立横站起身,两手叉腰,“你魂被天王老子捉跑了!” 元颖老实站那儿,摇摇头,“立横,我真的好担心,那天我把名字报给他们了……” 立横一听,右手一抬一甩,继续弯腰摸虾,“你真是纠结,我跟你说好多遍了,放心,没事,我们是些什么人撒,他们那些贵瓜儿子一天一个趣儿,哪有个精神天天惦记你撒……” 嗯,本来立横就天不怕地不怕,加之,她有个无敌保护神神秀护体!——神秀着实处理事麻利又干净,别说美存现在晕厥生死未卜,那日跟着他作乱的所有人,神秀漏得了谁?所以就算他二哥把当日跟着美存“胡作非为”的所有人都薅来……一,恐怕“关键人物”已找不着;二,保不齐,神秀还得来个“浑水摸鱼,转移视线”呢……因此确实,现在还真没人“惦记”得上她哩! 立横窝在“普通人堆儿”里的悠闲日子还在继续过。 殊不知, 此时,另一个叫“li-heng”的人的人生,或许,就此又要发生改变…… 101 正在商机部开一个高级别会议。二佛爷坐在正中,神态温和,貌似十分认真在听各位见解。 只见他的一助静名走近,弯腰在他耳旁低语几句。神晏不过点点头,继续聆听。 哦,这里插一句: “夜静海天,月明飞锡”。 黄金宫里, “夜”是所有内侍“首字”,例如神晏的大侍夜宁。 “静”是内助“首字”,比如这个静名。 “海”“天”均为禁卫“首字”,“海”只能在执首帝身侧,“天”可以随帝子。譬如神晏的天奇,神秀的天近。 “月明飞锡”均为密职,只为执首帝用。 回到此一刻。 过了会儿休会,二佛爷回休息室休息,不过再继续开会,不再见二爷面,得知已离开。 车上, 二爷坐后座翘着腿,气定神闲。 “多大,” “二十一,是美院学生。” 二爷稍点头。 他之后逮住了几个美存的“伙伴”,据“交代”,“li-heng”确是个小姑娘,只远远看过身形…… 神晏下车,只天奇陪着,走进美院外两条街的一间小酒吧。 一进门,顺着天奇视线指引,望见一个姑娘背对这头,正和同伴坐吧台边枕着臂膀逍遥谈话。 神晏走去那头角落,坐下,再望去——有轻一抬眉。看清楚她的模样了,不错。 女孩儿啊,饮酒一点点,气血有点加快,几天劳碌渐渐变得容易承担。再喝一点点,脸色多了些桃红,世界有些朦胧。又喝一点点,头发有些闪亮,心有些柔软。再喝一点点,脊柱有些发软,索性就半软在椅子里,又怎样?反正周围也没有坏人,只有与同伴的畅聊。 又喝一点点,心里的纠缠和拧巴散开,嘴上的话有些多,平时死活说不出口的烦恼就在喝下一口之前说了,又怎样?反正接下来一口足以解忧。 再喝一点点,记忆里和感官里的墙逐渐坍塌,记起了白日里、黑夜里、梦里许多美好的小事儿,这些小事儿才是生命力的精华,大事在酒精里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又喝一点点,想起从前的诸多权衡取舍,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对的,无可奈何是人生常态,扭头看窗外,眸子里都是晶莹…… 嗯,不错。女孩儿把神晏觉着的“女人喝酒”每个情态都自然演绎得极其到位。女儿“不胜酒力”里的无奈娇嗔才是最美……老三有眼光。 嗯,不得不说,老二啊……老三有眼光个屁! 告诉你,真正的立横是喝不醉酒的,她从小就是“所有的好全摆在面前”,搞饱撑着都有多的!于是,培养出无与伦比的好酒力,加之她奇异的体质,迷魂药对她都没效力,何况酒? “叫什么名字,”神晏低头喝口茶。 “韭丽珩。”天奇答。 神晏轻一点头。丽珩……原来是这两个字。 殊不知, 这姑娘原不叫这个名,而仅叫“韭丽”。半年前,一位“高僧”来至她家,对她父亲说,“你女儿命里差一条路,添一杠,遂大富贵将至。”父亲忙说“大师赐教!” “高僧”微笑答,“只需多一字,叫‘韭丽珩’吧。” 102 自从立横晓得元颖老家是做“诸葛连弩”的手艺人,周末就总跟元颖回她老家玩儿。 她学东西快,感兴趣的又善于“钻研”,如今呀,把连弩的行行道道搞得忑清楚,可也有数不清的“歪问题”: 话说这连弩西汉就有了,天汉二年李陵就用过,“陵军步斗树木间,复杀数千人,因发连弩射单于”。这里连弩的“连”是连结、连合的意思,一张弩机放两支箭同时发射。两个箭头凑一起,有点像摩托罗拉标志。 诸葛亮改进的连弩,是不是在此基础上增加力度或增加箭支数量?《三国》没说,裴松之做了注解,但释得糊里糊涂,“又损益连弩,谓之元戎,以铁为矢,矢长八寸,一弩十矢俱发”。其中“一弩十矢俱发”尤为迷糊,诸葛亮改进的连弩是一次统一发射十支箭,还是像雪铁龙标志似的一箭一箭连续发?——看看,她一天到晚就研究这。 话说连弩和手半剑一样,都是冷兵器时代重要武器,如今肯定正经上不了战场,但“地下杀伤力杀器”排行里依旧火爆;而且,贵族的“射击游戏”里也有“弩射”项目,这些都是它的市场。 在元颖老家,连弩跟“当地特产”一样,人人会制作,人人会耍。当地重要年节,还有比赛!嗯,只要有比试,立横只要来了劲儿都想上!月底就是寒食节,就有比赛,立横这些时跟随老师傅认真学,亲手给自己做了把弩,且苦练“弩射”,想拿个好名次呢。 好,她那头日子过得充实带劲儿,殊不知,一个跟她“同名”的姑娘,日子过得也“精彩”! 韭丽珩是典型富二代,她老爹是开跑车行的,家里有钱,又是独生女,自然自小注重教育培养,也惯宠。因此这个“丽珩”在绘画上有些小才气,长得也漂亮,追的人多,脾气也不会小。 近些时,这位丽珩小姐姐更傲娇,因为认识了一位“顶级人神”! 虽说并不晓得二佛爷的真实身份,可二爷的神采真不是“凡人”能及,那满溢的贵气与好品味、好学识,好“脾气”……轻易就能把丽珩小姐姐拿捏手心! 或许,滤镜太重——嗯,主要是老三给添的滤镜——那天酒吧一看,着实也是“不错”。可真的只是“不错”,没到惊艳地步。 再,这一“走近”,接触几次——甚至隐隐有些失望。就这?老三至于么……偏偏又不甘心,老三为了她可头回这样反常!一定还是有“特殊”之处,再看看,再看看……勉强继续接触。 却不想,来事儿了。 …… 自上回二爷做东,除了老五,基本聚齐兄弟,吃了顿几年来都不曾有的“和谐饭”——有意思极了,老大和老四都还“喜欢”往他这里跑了,有时候甚至一起来! “大哥,马上寒食节了……”神兰面带笑容和神好一同步进来,老二这满园子的人毕恭毕敬接待。 弟兄两个正聊着,忽,一人双手捧着一个方盒从那边台阶快步下来,后头有人喊,“在连弩坡附近,你知道确切位置吗!” 那人停步,站在半台阶处,回头,“知道!是直接问‘丽珩小姐’收吗……” 丽珩?…… 好得很喏,二位爷同时看过去!…… 103 “来!”把那捧着方盒的人招来。 “什么好东西,”神兰笑着,貌似感兴趣。 这是这会儿迎他们进来陪着走的和捧着方盒的这个都不是二爷府邸最机灵的,就算训练有素,也机警,可毕竟一下面对两位爷的“关注”,都还是紧张! “回爷话,是群青。” 嚯,着实好东西。 群青在历史上可是曾比黄金还贵的一种古老蓝色颜料,它色泽鲜艳,无毒无害,还不褪色,因原料是一种叫青金石的稀有矿石,遂稀罕。据传米开朗基罗就是因为买不起群青,所以没有完成那幅名为《埋葬》的作品。还有一位画家维米尔,他倒是用起群青来毫不吝啬,结果就是他真的花费掉了自己所有的身价,变成了一个穷光蛋,名副其实的“为艺术而献身”。 “给谁送去这样慌张。”神兰再问, 捧着方盒的晓得这不能随便答,这就看出他绝不是这府里最机灵的了,支吾了下,旁边也没人敢帮个腔给赶紧把二位爷带走,只能“是丽珩小姐。” “哦,不认得咧,是个画画儿的吗,正在写生?” “是。”余下,都只能老实答了。 “二哥给送去这么好的颜料,必定是个很有才气的。”神兰“装模作样”可真自然得很呐,看向他大哥,“大哥,反正二哥这会儿还没回来,咱们坐着等也是等,不如一起去瞧瞧这位才女?” 神好一听“li-heng”也是心里一提,找她好久了,怎得一直就没线索。管她是不是,先去看看再说……肯定也就顺水推舟微笑一点头,“好。” 要叫老二晓得家里这些没用的“一个人都藏不好”,肯定回来得大发雷霆!不过,今儿所有这些人都算幸运大发了——因为,他们爷今日心情极好,回来了,即使晓得这些,倒也没过分追究…… 好了,老大老四随着这盒群青也往连弩坡这边来。老二家里人说他们爷还在外头办事,以为这老二也在连弩坡陪着这“li-heng”呢,却不知,神晏确实在连弩坡,但是,可没陪这个丽珩。 时间往前推移几小时。 神晏的车上坡,本是往韭丽珩那边去。这些时呀,连弩坡下面的各村各户因为迎接寒食节射弩比赛,许多人都到这坡儿上来立靶子训练,想争个好名头。韭丽珩确实也是到这片儿来写生的。 “咻!”一支箭头忽然射过来,怒插到他车前草地上!得亏他司机反应快,急刹了车。 司机吓死,这一急刹叫后座的神晏也跟着往前一掺,肯定不悦。赶紧回头,“对不起,爷,那只箭突然过来……”却见神晏本不在意地往车窗外看过去——诶,明显人一顿!接着,竟然推开车门就下了车,完全跟情不自禁一样……司机赶紧也跟着下去, 只见那头跑过来一个小姑娘, 哟,司机都不免看定了下神。 反正就是好灵动的样子,她扎着简单的小丸子头,可能发并不是很长,有些碎发落在颊边,反倒显得格外仙! 穿着那种高腰的类似红绸的裤子,斜襟的白衬衣——估摸跟寒食节活动也有关。手里提着一只弩跑来。不过又没走近,就站在那边一个小坡儿上,居高临下看他们。脸上先是有些惊色,马上又镇定下来,喊道,“我那边看到有条大蛇往那头爬,不晓得射中没有!” 嗤,明显“灵机一动”的“鬼扯理由”,却偏偏,二爷还信了她一样! 赶紧的,二爷走到车前,还真弯腰看看,起身,“跑了!” 女孩儿噘嘴,特别可爱,“哦,那算了。”转身就走,二爷想都不想拔起车前那支箭追过去呀,“诶,你的箭不要了?” 104 神晏追上,“你的箭不要了。”又问一遍。 女孩儿手一抬,特潇洒,“扔了吧。” 神晏还似不舍得扔,低头看一眼手里的箭,“其实,你的箭还可以再改造一下,或许力度更好。” 女孩儿扭头看他一眼。真的,神晏心都揪起来了!觉得,这么近,迎上她的眸,心上甚至是激动的……忙又说“包括你手里的弩,能更好!” 女孩儿一笑,神晏又觉着心都化了……“谢谢,我自己多少斤两我知道,我觉得很好了。”继续走。神晏忙跟着,“你别误会,这是你自己做的?那是真得好!可是看样子你也想拿个好名次吧,只稍微调一下,我能试试么,就现在!” 二佛爷啊!你就不觉得你现在特见鬼吗,急切得像个孩子一样!…… 女孩儿想想,站住了。没说啥,直接伸出提弩的手,交给他。 二佛爷赶紧接过来——乖乖,从小接受父皇检查功课都没这郑重,紧张。 轻沉口气, 二爷还是有两下子的,专注调整弩上的一些设置, 也有他特有的流畅、潇洒,弩调好了,夹在腋下,再来捯饬箭头……箭扣好弦,单手举起,抠动机关,这个“咻”的弧线,着实比她刚才要好太多! 女孩儿走去箭插入的地儿,两手叉腰稍探下身子看看……嗯,力度也可。她轻一挑眉,单手抽出箭,也没走来,就捉着箭上下打量。或许在思索,在领悟,也在学习,她反正是看清楚他刚才那几下子的了…… 神晏再走近她,却没把弩交给她,“这里没有工具,我可以把它调整得更好,你要愿意,我再试试。”哎,二佛爷在父皇跟前求差事也没这真诚的! 女孩儿好好儿看他了,她的唇瓣红得正好,衬着她的笑意正好,漂亮极了! “我又不认识你,你干嘛这样想帮我。”她摇摇头,转头走了。这只弩不要也罢。 二佛爷没再追,而是像个傻小子两手拿着这只弩,喊道,“我就想看你拿第一!这有错儿?” 女孩儿站住了, 二爷的心呐,咚咚咚跳,心上的喜悦与焦急呐——多少年了,有过这样激动的时刻吗…… 她回头,“你要几天修,” “两天!”二爷甚至伸出两根指头, “没进步,我不要。不是我这只,我更不要!” “那是当然,你放心。” “后天见,还是这里。谢了。”女孩儿一回身将手里的箭丢投到他面前插着,跑走了! 神晏弯腰拔出箭,另一手牢牢握着弩,笑得那个开心…… 人生畅意,莫过于真正见识到自己的“心之所往”!见过的所谓“绝世佳人”还少了?可愣似不匹配,看看,真正是你所心爱,一定命中注定,一定一眼望见,就是疯了般“见鬼”,变成连自己都不认得的样子…… …… 好,都忘了这边还有个“假所爱”,神晏心爱地捧着这只弩和箭,立即折返回家。余下什么都可以忽略,一定要把这套箭弩亲手修整得完美无缺! “爷,刚儿大爷和四爷来……”一回来府里,后儿才知道细节的大侍们赶紧上前跟他“汇报”失误,生怕搅了二爷的事儿! 各个胆战心惊的,就怕二爷怪罪! 却, 今儿是真有神仙助吗! 简直叫人意外万千,爷一听,并未发怒,最多也只是蹙眉头嚼了句,“没用的东西们,这点事儿都瞒不住……”却着急吼吼地直往书房奔,根本无心再听些别的, 爷手上拿着一支箭与一只弩,看着就跟绝伦宝贝儿似的,边走边还盯着瞧,琢磨着什么……大侍们一开始还不敢懈下心来,怕爷只是一时有事顾不上这茬儿,怕爷秋后算账! 但是, 爷这一进书房, 愣是两天没出来! 大爷和四爷再来,都不出来,说“没空儿”……爷总说“玩物丧志”是最没出息的,可这两天,他“没出息”的样子,可真够顶天咯啊,恨不得饭不食、觉不寝,你说是不是跟中邪一样! 105 话说神好和神兰这边跟着那盒群青来到连弩坡。 也没下车, 看着那位侍者两手端着把东西送去…… 那头,画板边是站着两个女孩儿,均背身站着,看不见样貌。只见得侍者恭敬将盒子奉到靠右站着的个姑娘跟前,说了几句,姑娘一指,侍者躬身将盒子放在她脚边矮凳上,离开了。 神兰回头笑着对大哥说,“下去看看吧,画得怎样。” 神好一点头,二人下车,边也看看这连弩坡的风光,闲聊走去。 肯定不得真凑近去看,毕竟“看人”才是主要。 神兰心念着,是那个“立横”吗……自满都回来,神兰还是记着这姑娘的,毕竟李学深那老家伙一眼看中、陶诚也用“有意思”来形容,神兰的好奇心早已被吊起…… 走近,稍旁的位置,不着意扭头看看……神兰不免有点失望。灵气儿?看不出来呀,顶多也就说长得还行,甚至觉得这个叫“li-heng”的气质还没她身旁那位好。而且……接下来听到了两个姑娘的对话, “你把那盒子打开看看。”“li-heng”是有点“颐指气使”的口气。 旁边这女孩儿看着还叫人柔怜些,走去蹲下掀开了盒子……一瞧见里头竟是群青呀,忙抬起了头,眼睛都在发光!“是群青!” Li-heng笑容简直不藏傲娇,“那是,他说会把最好的都给我……快,用上吧!” 蹲着的姑娘却犹豫了下,低头又看了看这好的东西呀,小声说“群青虽稀罕,但是用在这幅画却不合适,你看这满眼绿油油的意境……” “要你用你就用!草是绿的,天不是蓝的呀,快点!” 犹豫的姑娘只有起了身,还弯着腰多小心地将群青颜料盒从里头再双手捧出来…… 见大哥已经背着双手往回走了,神兰也快步跟上,有些苦笑,“就这样个姑娘?……”虽神兰已经肯定这位不是他要找的立横了,但,真的不明白二哥看上这位什么了?甚至连他从前的“美都”之流一个小指头尖儿都比不得! 而神好…… 其实,刚才坐在车里,哪怕只随着侍者的身形落定在那两个姑娘身上,神好就已经肯定这里头没有一个是立横了! 想想那是谁,那是俞青时从小就用“神仙方儿”独养大的宝贝疙瘩呀! 虽说神好也从未正面见过一次她, 但,寥寥几眼,哪次又不是印象深刻! 小姑娘的灵气劲儿那绝对是愈是像他们这样“阅人无数”的,愈一眼就易被“毒辣吸引”住! 神好是在找她,可到底是不是为了杀她“灭口”,这点神秀还真有点想错意——首先,她可算是俞青时藏得最深、心里最爱的宝,神好舍不舍得都不好说;再说,他都没完全见过,也得先见着再说吧…… 所以,神好这时愿同弟弟一同下车去看看,已经不是冲着“立横”而去了,纯粹就是好奇,老二毫不留情弃了美都那样的绝世美人后,到底又看上的是哪类人儿呢。 结果,也可想而知,神好的感受就是只想摇头,他这就是“屎糊了眼”,越活越恶俗了。 106 你一个人活转回去,越来越没眼光没事儿,关键是你连带着恶心到他们了。老四也是好玩儿,他还非得刨根问底要搞清楚他二哥脑子咋想的,愣把老大又一块拢回去问!结果,吃了闭门羹,老二说“没空儿招待你们。”神兰还笑着叫传话进去,“二哥别生气,没人跟你抢这个li-heng”…… 殊不知,两天,老二何止“没空儿招待他们”,他连他自己都“顾不上招待”,“废寝忘食”一心就扑在那套弩与箭上了。 终于,赶在第二天夜里,全调整好。神晏步出书房,一手弩,一手箭,反复在他那个亲近小院儿射靶,靶靶中心!二佛爷真心笑得开心,就想着明儿见到她,她也用顺手那开心的样子…… 但,邪性吧,人算就不如天算。这长时间父皇没说把他兄弟几个召进宫里有话讲,就这么重要的一天——二佛爷心心念念盼着的这天!他被传进宫里去了…… …… 黄金宫,无疑是这个尘世最伟大的宫殿,没有之一。 它的前身是“太阳宫”,是第四任执首帝鹿玉在4世纪建造的磅礴宫殿群组。 传说太阳宫极致奢华,建造了几十年,耗费财力人力不计其数。其中最漂亮的大厅群建在奥维丘岗上,这些大厅的内部装潢超乎想象的富丽堂皇,所有房屋的墙都镶有不同种类的大理石,大理石表面镀着一层黄金,光辉永不落!因此获名“太阳宫”。 后,四千年前,毁于有称“众神之战”的“崩州役”,史载那场“天雷火”愣是烧了整整百日,将恢弘的“太阳宫”焚烧殆尽!至此,天朝大地开始“十二州”雏形。 黄金宫即在太阳宫遗址兴建。最大的特色就是“新殿”与“太阳宫”遗址残垣的完美结合!所以至今全球建筑界都奉吉捷为神,因为四千年前,他一手绘制了“黄金宫”蓝图,精巧奇妙得难以想象,都说,他的脑子是被神“亲手调整”过的…… 现在,黄金宫内房间的面积大小不一,大的超过百平方,小的仅容转身。而且,黄金宫不似太阳宫,间间房都奢华无比,因它有些是与残垣匹配,反倒会显出异常陈旧。譬如八角大厅,就是众多著名房间里十分“特异”的一处所在,它前身是一个袖珍型的神庙,神庙内部灰暗,但建筑的空间结构非常精美,反映出当时主人的品位与地位。它外面还有一条长约30米的狭窄通道,拱顶表面不时有渗水的迹象,阴冷潮湿。步入其中,甚为恐怖,走廊和房间相互连接,阴暗的厅堂壁凿有窗眼,漏进几许阳光,又时常叫人产生幻觉一般,仿佛回到那个蓬勃又久远的时代…… 今天,父皇就是在八角大厅召见的他们兄弟四人。 是了,许久不见的小五也来了。烟儿沉静地坐在角落里,仿若一幅这世间最美的画儿……没说的,老幺绝对是他们兄弟里长得最好最好的,哎,也别说他们兄弟了,这世上又有几人的五官有他精致?神烟神烟,名字取得好,必须就得似烟雾一样,不能叫人看清他,否则,万劫不复…… 他不主动过来和哥哥们打招呼,他这些哥哥们也不得过去跟他套近乎。最多进来时看过去一眼,朝那头一抬手,和蔼笑笑,算见过了。 烟儿就有礼一点头。 又不得不叹气了,除了老幺的个性捉摸不透,不好亲近,更主要,还是,该怎么交流?——是的,神烟是个哑巴,从小,他不带“语者”在旁,就表示他不想和你说话。此时,他身旁就没有“语者”。 所以说老天爷呀还是相对公平的,给了他这样无双绝伦、叫人“一眼沉迷”的样貌,必须还是得夺了他一样“常态”回去,叫他有所“残缺”,否则,太完美,活不了这么久…… 107 “帝至!”随着外头一声喊,几个儿子第次站好一旁,神烟也终起身走到末尾静立、垂首。 只见首先一人执权杖先入,雀玉帝两手背后随后走了进来。 “帝光彩照人”,这也不全是书册、媒体“谨小奉承”之词,他不足够“卓尔不凡”,基因也好不到生出来的儿子各个“如狼似虎的优秀”! 帝走上宝座前,路过小儿子,看了一眼,“又病了?” 神烟始终垂眸,摇摇头。 帝眉头轻一蹙,“没病就多出去走走,看看你,养得比女孩儿还嫩!” 神烟不吭声,没表示,眸子垂着,听着。 没想到吧,私下,帝就是这么训儿子的!就这么“口无遮拦”,随心所欲!也不是独针对小儿子,全看帝的心情,他哪天心上烦躁,见谁都这样!——说实话,雀玉帝算明君,可也是公认的“性情古怪、任性”,极难取悦。 帝走上宝座边站了会儿,回头, “我已经拟好了你们的去处,明儿你们按照我的安排都去催债。” 催债? 儿子几个互相看看。 其实心里也都有点数,近几天,闹得挺大,说是已核实上来,各州欠缴的国库款,经年累月下来,数额巨大得惊人!虽十二州每个州的发展并不均衡,但整体看来,生产总值都在涨,形势一片大好!可,国库怎得就越来越穷呢?大州小州都藏着掖着,就像一个大家庭,吃公赞私,反正“自己的钱”都不动,但凡能找“家长”要的,铆劲儿借! 听说两年前俞青时就跟雀玉帝反应过这个问题,他手段更强硬,动了不少大族利益,到雀玉帝跟前闹翻天。当时帝暂压下了这一项,但,并未说不重视,其实从那时开始,已经着人手开始暗地里慢慢“清账”了。 近期,只是确切的数字出来了。儿子们晓得父皇极不高兴,会有举动“大整治”一番,就是没想,他这次“用的刀”这样“高级”:自己所有的儿子亲自上! 你晓得这里头涉及的问题有多复杂:各州的情况不同,大族、世家,欠款的深层原因,人情、世故……哎,其实谁都知道谁摊上这样的差事,谁注定“本身就在涉险”! 只能说,这次雀玉帝是真动了气,且下定决心要“整治”好!明知谁也不好轻易拿下这个差事,那行,帝子们亲自出动,足见决心了吧! “今儿你们都在我跟前,”帝在宝座坐下,两腿分开,双手反扣撑在双膝上,“我给你们也都准备好了,”说完,看一眼外头。这时,进来一行行工作人员,分别走至帝子们所站身后。都是手提电脑,便携一体式打印机,一打打厚厚的文件夹俱全!“你们在这儿都给我看全了,然后当场给我写个可行性策略简概出来……”哇靠,要不说他儿子各个厉害!一小就是这样的“随堂考试”太多了!各个儿可说是“考神”…… 好,要任何时候他帝王老子这么“随堂考”,神晏同他兄弟一样,惧怕个啥,还得暗自较劲儿比试一下! 但,记住,今日极不一样呀! 二佛爷在家不吃不睡痴迷捣鼓那弩和箭为了啥?不就盼着这会儿去连弩坡儿赴她的约! 好,愣是“好得不得了”,他老子的“随堂考”前儿不来后儿不来,就掐着点地这时候到来!你说也是邪乎,老二平常佛爷一样最沉得住气,这回,可是心一下躁得……完全压不下去! 他左想右想,还是向前踏出一步, “父皇,对不起,我今天有点急事,能否晚些时再来写……父皇,我一定认真完成!就请您容我一两个小时……” 你晓得, 此时,莫说座上的雀玉帝了,也不说他这些从来没有“如此一致”地“震惊”看向他的妖魔兄弟们……就单说这一殿宇的工作人员、内侍、侍卫,听了,没一个敢抬头看过去,但,谁心里不狠狠一炸裂! 莫不心说,二爷今天中邪了?竟然“敢请假”?!! 108 这真算史上最大胆“请假”了。雀玉帝都没想到他这老二有朝一日敢来这么一出儿,所以,慢慢弯下腰,一手肘撑膝上,盯着他,“你是有什么急事,比在我这儿更急。”咳,这种独属于帝王的霸气与压迫感……是他儿子在跟前扛着也够呛! 所以也难怪从他帝王老子到妖魔兄弟们,再到这黄金宫所有侍者们,哪个不觉得今天老二是中邪了! 神晏呀,面对父皇这样“轻言慢语的怒意”,竟然还敢继续,“父皇,只给我一个小时,我立即回来,不写出一个让您满意的策略简概,任您处置……” “乓!”帝这直起身一掌拍向宝座扶手的沉闷之声,加上,“不用等!我现在就办了你!”雷霆之怒,骇人心魂! “来啊!把这畜生给我押去宗人院!好,给人地儿你写你要作,那就去猪圈写!告诉他们,给猪喂食儿,今晚也别给他一粒米!” 这是天子之怒啊,谁敢不从,侍卫已两行列四人走进来,捉住了神晏的臂膀! 哎,中邪是深,老二今儿真是“躁向胆中生”!被捉住了红了眼呀,冲座上父皇一下吼起来,“父皇!您太偏心!要是今天神秀在这里,他要走,您一定准许!对了,他根本不可能在这里,要办事儿,只会是我们四个,神秀,他永远不必……” “住口!还不把他给我拖出去!”帝已站起身!…… “我的爷哦,二爷……”宝座边捧着权杖的大圣侍之一的夜荀都弓着腰跑下来,小声连连喊,手都在抖!急使眼色叫侍卫们将神晏立即“拽扶”了出去,基本上就是“抬走”的! 大殿里,人人大气不得出! 这几位帝子们,其实,哪个心里不在想:老二啊,你今天有种!真他妈有种极了! …… 老二啊,也确实扎心了。 这边热麻了脑袋竟然敢跟父皇叫板!另一边,也着实惹恼了立横! 是呀,那天那姑娘还有谁?还有谁有这邪性,第一面就能把个“万丈道行”的“老辣帝子”迷魂得晕头转向! 其实,越往后看再看这“邪性”也并非无迹可寻:你看看她跟神秀之间的“病患连累”不就莫名其妙,诡异得很!这就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她跟神秀有这些“诡异连累”,神秀跟他这些兄弟们又“血脉相连”,于是立横对他们的“威力”也不小:还是她本来就跟这帝王家,亦或黄金宫有渊源,才导致对他们这些人的“邪性”尤其猛! 反正不管哪样吧,立横这次着实属于“不知神晏身份”的前提下“释放了邪性”,她也不晓得老二作为除了神秀外,头一个“跟她见了面”的帝子,才一面呐,就“撞得这样头破血流”!她只知道她按时赴约来拿回她的弩和箭,那孙子竟然爽约摆了她一道?! 立横气得叉腰在原地深呼吸又深呼吸——好,好得很,这世上真有人敢这么“玩弄”她,她也决计饶不了他! 109 立横同学生气归生气,可也理性,她这段时间练弩练得最上手的还是自己亲手做的这把弩,马上就要比赛了,贸然用不顺手的,不仅成绩肯定稀烂,而且还可能有危险。 她自己做的弩,在朋友指导下经过改良了的。人家村民大半用的弩可“猛得多”,他们的上面有相当于弹夹的箭盒,铁箭依靠重力坠落在箭槽上扣弦发射。设计得精巧,可也有缺陷,因为如果不是熟手,仰射时箭槽中的铁箭很容易向后滑脱刺伤眼睛,那可得不偿失。 算了,不参赛就不参赛,立横这点也大气,不计较这些继续找别的乐子就是。 幸而连弩坡庆祝寒食节还有好玩儿的,放鞭炮呀! 火药起源于道教的炼丹术。道教徒呀除了不烧人什么东西不敢炼?看看,孙猴子不都被塞炉子里烤了的。 丹药配方更是稀奇古怪,其中就有硫黄和硝石。按道家说法,金石类的东西毒性很大,要“伏”一下杀杀毒,手法就是烧。《丹经内伏硫黄法》说“伏”硫黄要加硝石,“伏”硝石要加硫黄,于是一勺烩,把硫黄、硝石研成粉末放进加了炭的罐子里,再将罐子放进坑里,用皂角点燃……“呼喇”一声黑烟升腾,道教徒——哦不,立横同学熏成包龙图!火药就这样出现了。是的,放鞭炮怎能满足她的猎奇心?亲手做“土火药”才是她的乐趣! “元颖!立横?……”跑进来的小伙伴见立横熏的跟个黑炭娃娃没区别,一时愣那儿到嘴旁的话儿都忘了说了, “怎么了?”元颖跟着她捣鼓,也熏黑了一半,问, 小伙伴这才想起来,忙摇晃她胳膊,“你快去看看!不得了,你怎么就成这次射弩冠军了?人家几个村子都不服,要找咱们村儿火拼讲理呢!” 啊? 元颖都傻了眼!这不是搞笑,她一天都跟立横泡在这土窑子里制火药……立横非说要做个“完全自主产权”的鞭炮出来,晚上去放才过瘾!所以一天去都没去那热闹的坡儿上,反正立横不参赛了,她们也都没兴致再去看啥了……怎么就突然成冠军了? 两人就这么黑乎乎地跟小伙伴跑出去了……所实话,管得了那些,重点是“火拼”呢,她们哪里是跑去“解决问题”的,纯粹赶着去看热闹的! 殊不知,她们以为是“误会”肯定会轻易解决的,其实呀,还真不是误会! …… 话说二爷“中邪式顶撞父皇”简直堪称“一战成名”!宫里宫外只要晓得这件事的,哪个不热火朝天的兴奋议论着! 雀玉帝再独霸任性,也不值得就为儿子当众顶撞了下他就真把儿子怎么样,二佛爷也就当日被圈进猪圈挪了个“考场位置”奋笔疾书罢了。哪里真不给饭吃?因为还没到饭点儿人就被放出来了。 二佛爷这次确实“反其道而行”出圈儿了似得优秀! 他在那猪圈“气沉丹田”,打通任督二脉一般,沉静、洋洋洒洒地竟真写出了最得父皇心的“策略简概”! 当时, 二佛爷的老师,宫中大儒仰其正一听说二爷出事,“连滚带爬”跑来帝跟前,跪趴着“痛哭流涕”,为老二求情。 也是,往往帝子犯错,头个罚的,就是他们的老师!所以,别看“帝师”荣耀无极,也是个“风险活儿”咧,老大出事了,他的老师邛胜柏至今还在“连坐”受罚! 哪知,哭哭啼啼了大半宿, 帝这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出来, 似笑非笑, “你个老狗东西,越哭我可能越发狠心想办了他。” 仰其正一听,赶忙抬起身两手直摆,“使不得使不得,都是老臣昏聩,二爷他……” 帝走来, 泪眼模糊的仰其正半天才看清楚帝嘴角其实带着多么愉悦满意的笑, 只见帝抬脚似玩笑踢了下他辟谷,“还哭个鬼,去把你家二爷接出来吧。好小子,写得不错。”又将文件夹递给了顿时呆傻上的仰其正,背手稍弯腰,笑望他,“你教得好。”直起身,离开了。 留下跪那儿、脸上还泪渍连连的老帝师呀——最后又哈哈大笑起来,像个老顽童跳起来,可老身子骨哪儿跳得起来,忙被一旁侍者接住了,仰其正却不顾自己,只顾抬手忙急地,“还不快去把二爷接出来!!” 110 坡儿上有棵最粗壮的大槐树,立横和元颖他们几个一下就爬了上去——嗯,她融入环境的能力实在强,混几天就跟这村里土生土长的孩子没两样!不一会儿,这树上就“长满”野孩子。 底下连弩坡相连几个村子正吵得火热!争得面红耳赤, “想不到今年元家村这么有出息,冠军都能贿赂乡里得来!”这是一个村子的叫嚣。 “你他妈嘴放干净些,谁贿赂啦!”这是元村人的争辩! “不贿赂,冠军直接就落到一个丫头片子手上?”这是另一个村子的怒斥, “刚才说了多少遍,不是元颖这孩子射的,赛制有规定呀,一家出一个,但村内可以协调,咱村儿就有这不露脸的神射手,用了元颖家的名额,写了元颖的名字又怎样……”元村人“舌战群儒”一样继续辩解。 原来这么回事, 比赛村村家家都能参赛,不过一家出一人,这人也不定是家人,可以请外援。 元颖家原本报上去一人的,不就是立横吗。立横也晓得在外头“隐姓埋名”,报上去的名儿就是元颖。结果,她不那弩丢了吗,也就弃赛了。 却,哪里想,都赛到尾声了,人“暂时的冠军”都要放炮仗庆贺了,闯来个程咬金! 简直惊艳炸全场! 是个身形修长穿着全黑夜行服,面庞都遮严实的“元颖”——咋知道是元颖?搞笑得很,它(暂时不知男女,就用“它”吧)在背后用白笔写了两个蛮大的“元颖”! 这“不分雌雄”的“元颖”一上来,简直似妖魔,单手提起弩一阵“狂扫”,把把红心!更叫人瞠目结舌的,甚至它能把人家已经射中红心的,再次穿箭而过!也就是钉在人已然正中的箭身之上! 秀!就是实在太秀了!所以招人恨嫉撒。这基本上要拿奖的都是小伙子,本来就是想趁此“弩射赛”在心爱的女孩儿跟前秀一把,结果,风头全被这个“元颖”抢光咯……所以,来闹起哄的,基本都是大小伙子,气势汹汹! “长在”树上的立横听小伙伴们详细嘀咕完这件事后,心里已经有点数儿,是那个骗走她弩晃点她的?这不神经病,跑来这样秀!至于他为何用“元颖”这个名字,立横倒也不奇怪,这里的弩上都有出处儿,譬如元家村做的,弩和箭上都有“元”字标。她和元颖身形相当,稍加打听,这大的姑娘,元家村也就元颖了…… 咳,立横猜得没错,二佛爷是这么得来“她叫元颖”的,这个把自己包的“雌雄不辨”出来秀的,也正是神晏!——不过,二佛爷这样“折腾”一番可“用意深”喏,简直用心良苦! 正,立横等一众趴树上的野孩子就等着“火拼节目”赶紧上场——哎,估计这里头也就真正的元颖同学急得抓耳挠腮了!不过,立横拍拍她肩头,“放心,不是大事儿,你看看你们村的都还在为你争,你要下去拆穿了,自此村里的罪人!”稳住元颖先。立横就喜欢看热闹,不能叫她毁了…… 忽,一阵儿“大喇叭”响起——嗯,这乡野间呀还维持老辈儿爱用喇叭喊事的习俗,村村落落都有“大喇叭”。 只听喇叭里,一阵儿多沉醇的正宗大都音腔,醉人心魂, “我那天爽约真的是有事,你千万别生我的气!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 哎哟喂, 只听那树上就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一个女孩儿显然捏起鼻子无比尖利地喊叫, “我要看火拼——!!!” 连弩坡儿顶上天空的星星都在笑…… 111 这边的火拼肯定搞不起来了,野孩子们全从树上赶下来,燕子飞,各妈找回去揍——立横带着元颖趁乱早溜之大吉咯! 且说那头神晏到底听到这声“起哄”没,稍后表。先说说二佛爷如何精心筹备的这一切。 当夜,他被从宗人院放出来——夜里齁凉啊,那风吹得是刺骨头的!——远处看,近侍赶紧给他披上筠棉大衣,二佛爷也是“孬种”裹紧,头垂着,低调棉条得很!实际,你是没见神晏眼里的光芒,冷冽得很! 他晓得,这寒夜里不晓得几多人的眼睛盯着他! 这次自己是“出够风头”了,把父皇是“冒犯”干脆了!有多少人疑惑着,觉着他中邪大发了,就有多少人想“寻根问底”弄明白,他这到底是为了啥? 神晏当然不会去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赔本买卖,冲动是冲动了,最后两头都没得着好:父皇得罪了,“元颖”那头也失去踪影了,怎么能行!是的,他拿回来这套弩箭,不吃不喝就摸它们,能不搞清楚来历吗?前也说了,立横猜的没错,他打听到的,她就叫“元颖”。所以,打在“猪圈”里写“策略”起,二佛爷就已经在一边“筹谋”出来后该怎么补救了! 首先,他得安排人比赛日当天把韭丽珩接去连弩坡,参合进去,且,做足场面。这样,接下来的一切,才能迷惑得住人! 再,神晏无论如何得伪装亲自上场!这着实是他的一颗真心,也是独属于“元颖”看得懂的:他要用“元颖”的这套弩箭,亲手为她扎扎实实、漂漂亮亮拿回冠军! 最重要,他要的就是“村子间的混乱”。不乱,“元颖”怎么看得见他做得一切?不乱,她怎么又听得见,他接下来在大喇叭里喊的话儿? 然而,这所做的一切,在“监视他的双双眼睛”里可就是另一幅画面咯:他为了韭丽珩,随意顶了个名字亲自下场弩射,还赢得这样漂亮!原来啊,那日他“中邪式”顶撞父皇,只因为爽了韭丽珩的约,而他也是借“弩射”来“痴心求和”……哎,看来二爷这回是栽得彻底,为了韭丽珩,痴情疯狂的——这样,所有的矛头就会全指向韭丽珩了。反正这个女人本来也是老三的菜,他对她也无感厌烦,且,老大老四上回不正“撞着送群青”非要寻着那韭丽珩吗,正好这时候“大大方方”把这个韭丽珩放台面上来用用,齐活儿! 所以你看看这些爷啊,厉害吧!棋子儿什么的,随手拈来,而且下得这样精巧,严丝合缝,都不带露馅的! 而且,更叫人叫绝的还在后头! 回到长树上的立横捏鼻子怪叫的那声“我要看火拼!!”二佛爷到底听到没? 你说他能听不到吗?这时候能给回应的,只有古灵精怪的她了!二佛爷听了心上热得要跳!! 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 说到做到! 可树下的“村民火拼”早已散场,哪里去拼给她看呢? 一点影响不了二佛爷的“智慧”,人最会“就地取材”不是? 搞笑啊, 不是晓得有各路眼线都盯着他吗,二佛爷一声令下,全给老子揪出来!然后,愣是来了一个营的兵力呀,就地跟这些“武艺高超”的高级眼线们“厮杀”起来啦!! 不否认,二佛爷这“智慧”绝了,不仅愣是凑出一场更精彩绝伦的“火拼”给“元颖”看了,也顺道“安抚一下自己的怒火”:哼,叫你们看我的笑话,老子戳瞎你们的“眼”! 112 月夜下,两个小姑娘爬到屋顶上。 立横躺着,一手枕脑后,一脚弯着立着,不晓得几舒适地还晃来晃去。嘴里衔着一根柳枝条,尾端是甜的。 元颖可没她这么惬意,又是一脸忧虑地抱腿坐着,“回去我爷爷得打死我……” 立横吐了枝条,伸出这只手抚摸她长发,“小姐姐,放心,这次你老给你们村儿争脸了,你爷爷才舍不得打你呢。” “可我……” 立横忽然五指穿过她长发,“侧身躺在你身后,大把抓着你的头发,想抓一晚,但是很快睡着了,梦里,继续想念你发的纠缠……” 元颖没办法苦笑,“你呀,真是个小妖精。” 是呀,谁逃得过立横的媚劲儿。她这样,元颖一个姑娘都逃不过。她的调戏,轻佻又娇啫,俏皮又洒脱,实在喜欢死她! 元颖又看回前方星空,一手撑在下巴处,小声,“那会儿,要是你去找他要电话号码……哎呀!”立横穿过她长发的手指忽然一扯!小疼得元颖一叫! 立横起了身,冷眼看她,“那是个渣男,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告诉你你得找怎样的男的,他和你一样生活简单,可以思想龌龊,但,心里想着每天除了干你就是干活……”“哎呀,你说什么呢!”元颖又是臊得直捂她嘴,立横的嘴还在动,笑呵呵! 诶,忽立横扒拉下她手看向那边下头一个点,元颖也顺着瞧过去……那边,是有人打架么?只见立横已经起了身,顺着瓦熟练走过去,弯下腰一双眸子月夜下黑亮美丽至极往那头仔细瞧!再抬手向后一号召,“真有火拼!走,瞧瞧去!”按说元颖已经够担忧了不敢再轻易随行,但是,这样的立横无人能拒绝,就是前方是刀山火海,你也愿随她一同去闯! 两个丫头又飞快下屋檐向“热闹的火拼地儿”奔去…… …… 那块儿,首先是吵得热火朝天!只要是大冰“追打”的人必定摆谱骂娘,“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才不听你是那根葱咧,管你谁,逮得就是你! 可这些人又都有两下子,一个大冰是应付不来的,得一伙!这就好看极了,群殴加单挑,有真功夫的厮杀,也有粗野的毫无门派的直管“压摞摞”,压得你喘不过气来,哇哇惨叫,再上铐子,人摞摞再散开,捉着死打! 其实,残暴得很。元颖吓死,直拉着立横快走,立横也没说一定呆这儿,也任她拉,就是“向后撤”得缓慢,笑呵呵看着这一切,嘴里还“对,踢他!” 忽,听得元颖一声尖叫,立横反应快呀,反手捞过她拽着就向后一扯,挡在她身前!“干什么!”立横变脸得真快,软妹子一下成战斗神! 直面的,就是穿着普通大冰衣裳帽檐压得低的神晏! 神晏一时被她这生动灵透了的气势激荡得!——真恨不得上去一把紧紧抱住她,高高举起,哦,怎么有这样耀眼的姑娘! “是我!快来,我把弩箭还给你!” 立横却拽起元颖跑得比他快,边跑边还回头对元颖说,“一会儿别叫我名字,要叫,叫姑奶奶!” 看看,拐得很! 113 神晏肯定追去,狗日的,这两丫头跑得贼快!神晏呀神晏,你们这些个公子王孙再“朱门狗肉臭”下去,追姑娘都追不上! 终于在一处静处停下。 立横回头, 上下打量他,“你是谁。” “我是神……”神晏倒真不打算瞒她,开口就是真名!却,立横一听立即抬手,“不必说了!我也没兴趣知道了。”嗯,她哪里是没兴趣,是不敢听!其实,他这等阵仗“来讨好她”,立横哪能心里没数,一定有来头,就是没想竟是“神”字打头!……立横立即又抬拇指指元颖,“我不是元颖,她才是。好了,现在问题来了,不管你是谁,你今天已经给我们村儿惹了麻烦,她都吓傻了看见没,不敢回家,怕被她爷爷打死……” 她这么说着,一旁元颖脸通红!因为即使神晏帽檐压得再低,只会更突显他五官无与伦比的出色!一般女孩子是有点扛不住,特别是这等妖冶的月夜下……“一!……”元颖忙喊,其实脱口而出是想喊她的名字,结果立横投来一眼,元颖又一吓住——哎,她现在就像她的小宠物,听话得很!“立”都没敢喊清楚,出来像个“一”字的音,立即又想起她叫她喊她“姑奶奶”……反正元颖是听话至极,声音小了些,“姑奶奶,哪有……”指“被爷爷打死”这件事。 神晏内心还在快速消化,她不是元颖,不过她也是这个元家村的,辈分上是元颖的上一辈儿……嘴上,二佛爷可早已反应过来,立即“打包票”说,“你放心,今天给你们元村儿带来的绝不是麻烦,我保证!”又看向元颖,“你爷爷也定会以你为荣!” 元颖是不敢直视这星子般的美丽眼睛的! 好在神晏已迫不及待看向立横,那甚至一种贪婪,月夜下,她光这样背手站在这里,就胜过这世上一切的一切…… “好。”立横很干脆一点头,“我相信你能说到做到。”说完,扭头往前走,元颖赶紧跟上。 没区别,神晏肯定也赶紧跟上,“你的弩和箭我已经调到最好了,刚才就是用它们得的……” 立横笑笑,“谢谢,那你就留着吧,我也用不上了。”洒脱得很,继续走。 “怎么会用不上,我……”立横看他一眼,那笑意简直叫神晏如一团蜜梗在喉头,心里甜化得呀,也说不出话来。立横再轻轻摇头,“是用不上了,你也不必愧疚了,如果接下来你能把她家的事儿弄平,咱两真两清了。”一来神晏今天的“讨好”确实取悦到立横,想想也是用她的弩箭拔得头筹,还给元家村争了光,最后还“有求必应”,看到了“更精彩的火拼”。立横也不是那样的小肚鸡肠,对他爽约的生气也算平息了。再,更重要,他是“神”字头的主儿啊!虽然神秀也是“神”,立横也怀疑过他的来历,但,自之后这越来越依赖他,立横早不太计较他的“出处儿”了。但,眼前这位依他今儿这一系列操作,“神”字头,可能真是实打实黄金宫里的主儿,立横确实不想惹麻烦,早断早了。 想到此,不免走快了些。 咱两真两清了。 你说说这话儿神晏听得?根本就还没开始,怎么就两清了?!神晏怎么肯好容易见着、放手啊…… 他一下跑到她面前,两手都在摆,“先别两清!我还欠你的,绝对欠你的!人生里最大的亏欠就是失约,今天我做的远远不够。你再好好想想,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我一定万死不辞!” 立横本想拉下脸来坚决拒绝——可这时候是天意吗,叫她看见他穿的这身筠服右肩章一个标志——很眼熟,照片上有个角,露出的手臂肩章上也是这个标志…… 是呀,仇还没报完呐,眼前这么个“上杆子”来助力她的王孙,她真要就这么往外推吗…… 立横看向他背后的星空,那里无垠的浩瀚,却也真包容不下她的“有仇必报”…… 115 “对,就这么滑,保持平衡。”大路上,立横挺耐心教他玩她的滑板。神晏不笨,只不过她这“竹子滑板”她身轻如燕自是好驾驭,他呢,一个大男人在这么轻的玩意儿上掌握平衡着实需要点功夫,幸而他不笨,渐渐也找着着力点了,驾驭上…… “哟,这小两口玩的东西稀奇,哥们儿,撑得住吗。” 一辆皮卡在他们身边慢行下来,车上,坐着的也是几个大冰,不过筠服颜色比神晏身上穿得更深黑。 立横一眼就认出“这一身制式”与当时梅新的是一路!——嗯,照片里远的、近的与梅新筠服一致的还不少。自从梅新被“发配边疆”,他这条线基本断了,顺藤摸瓜不行了。现在又遇上这一路的,立横自是重新提气,蛛丝马迹不得放过。 得亏这些人搭讪的口气还是友好,看来是真新奇。 立横甜一笑,“怎么撑不住,他会越滑越好。”说着,还捉着了神晏的手腕,“你滑给他们看看。”她这模样,就是神晏是自己人!不能被人看扁,给他们瞧瞧! 神晏本来懒得理这些人,他们要再纠缠,心下就记着了,下来有这几个的好看!但是看立横这一“维护之态”啊,心下的暖彻底将态度翻个个儿!滑几步就给你几个孙子看看! 只见,二佛爷好静气,向前滑行,丝毫无生疏感,几分洒脱都出来了!一脚一步下来,站稳,回头望向立横笑,笑眯眯,好可爱又潇洒个男儿! 立横跑过来,“不错。”神晏下来,把板让给她,笑着说,“快给我也做一副吧,咱们可以去长林那边滑……” “诶,哥们儿有空吗,我们在前头小酒馆三缺一,有没兴趣。”皮卡里的大冰又开始叫。说实话,口气还是没恶意的,这小两口看着忒顺眼,诚心邀请。 神晏只望向她,有没兴趣,她决定。 立横轻轻点头。 神晏潇洒抬手一定,基层不对都看得懂这个手势,意思“行。”神晏微笑,“你们先去,我们随后来。” “好咧!”大冰开车先行了。 立横踩在板上慢慢滑,说,“他说三缺一,是打麻将吗。” 神晏有问必答,“看他们志服应该是陆后北营的,那边爱玩四人牌九。” 立横暗暗记下了,陆后北营…… “哦,你会玩吧。”立横微笑扭头看他, “会吧。”神晏也微笑。哼,岂止会哦…… “来钱吗,” “应该来钱吧。”神晏反正是都如实答。这些都是老四的兵。老四的兵是油水最肥的,吃素、不来钱,那才是最见鬼的事! 立横向前滑快几步,只听她说,“来钱的话输了我可不管!” 神晏笑意浓,追上,“怎么得叫你管,再说,我输不了,咱们今晚一顿饭钱算有着落了!” 老二手下都是文职,筠里经常说,最抠的就是二爷的冰!想想耍笔杆子的哪里薅得着油水?但是,不是冰熊将就熊,二爷,到了哪个牌场都是神级!绝不虚言。 116 这个牌九呀,看起来简单,其实挺考验智商。既要考虑到已经出现过的牌,也需要推测剩下的牌,以此来决定下注的大小。运气也得靠,可这“走火”与“点背”向来也挺势利眼,你要一直“火盛”,那“背字运”都像怕你的,根本不得靠近! 老四的冰是大手大脚,来得大,一盘输赢往小了讲都四五百,加上神晏这一上牌场,王者风范立显!哪里是一顿饭有着落,一个礼拜天天吃大餐都可。 这几个北营的冰倒也豪气,输了不做相,叫二爷玩得倒也舒心。加上立横没玩过啊,教她,她学得也快,但是叫她试一把,她又笑着摇头。神晏是不敢勉强她的,哪怕她看得开心也好。 正这时,不识相的来了。 “不许动!” 哦豁,闯进来一辆车配置的标准稽查! 眼见这几位北营的冰吓得脸都变了!还真听话,不许动就真不敢动,手里还捏着牌的,喝酒端着杯的——倒没人抽烟,看顾立横在场嘛——全惊吓那儿不动! 真只有老二和立横轻松。立横的“放松”还是来源他,毕竟她心里有数他是谁,什么场面他镇不住? 果然, 老二慢悠悠转身,一手肘还搭在椅背上,望着这些人。 “叫你不动你还……”筠服制式与北营的几个一样,不过臂上全带着“稽”字袖章。横得很咧,见老二还敢动,上来就要刀手给他一下的!但是,到底帝子就是帝子,气势超不凡!这一眼看去,就是“你敢动老子试试!”那人举着手的愣是不敢落! 他算掂量着悻悻放下,可口气依旧狠,“聚众堵博,筠纪何在!来呀,全拷了!” “敢!” 老二声儿也不大,就是一种天生的气势! “你们哪知眼睛看见我们在堵博,” “这桌上的钱……” “桌上的钱写名字?都是这姑娘的,她就喜欢我们摆长城给她看,买个开心怎么了。” “你这就是胡说八道!” “那就来个不胡说八道的,今天是四月初九,下个月就是四爷生辰,每年这个时候,他最喜欢在白塔广场摆‘兵法龙门阵’,届时,只要有志者都能去海聊一番。我们几个今儿就是为此做准备的,每张牌就是一个序列,推一个阵就是一套兵法。怎滴,咱们一片心筹措着给四爷贺寿,到你们这几个没见识的眼里,就成堵博了?行,”老二两脚踏地起了身,顶天立地,“用不着拷,咱们直接四爷官邸去扯扯这件事,有理没理,他说了算。” 这里头还是有脑子的,见这明显的“不凡气势”,一人到这领头的耳旁嘀咕了几句,那人虽依旧恶狠狠指着他们“等着!”却也真离开了! 接下来你就看这几个大冰“感恩涕零”的……全站起来了!也有几分寒他的意思,“您是……” 老二这时候又回复平易,一摆手,“咳,谁也不是!就是吓唬吓唬他们,不过,显然他们这是有备而来,您几个中有谁得罪谁了的吧。” 果不其然,一人咬牙启齿,“您说对了,我前几日……”确实,喝酒的时候跟稽查的有过口角,被人记住了,今儿就是寻着来找麻烦的! 这下好,哥几个更佩服老二,说什么都要请他和立横吃饭!——立横心中暗想,这些帝子们呀着实顶了天的人物,他们收服人心简直分分钟,只要他们想!所以接下来自己确实得更加小心。不过,也更加刺激了不是,愈是这样的人物,愈是周旋,着实更有趣! 哎,无奈立横就是个喜欢老虎须上捻毛的人怎办! 117 过来人禀告他今日遭遇到老二时,神兰正独自背手在湖边散步。 神兰其实爱这样一个人走走。 具体行走的过程中,一旦迈开腿,走出一段之后,就什么都不想了,不想种种苦,也不想种种乐,只愿单纯地行走。走,脑子里的东西会越来越少,渐渐听不见风声,感觉不到阳光,想得开和想不开的都如泡沫破掉。走,灵魂会渐渐脱离身体,看着双腿在运动,看着双腿站在灵魂之上,踏着云彩,轻盈向前,身体似乎没了体能的极限。这种在行走中逐渐做减法而生出的“定”气,是神兰独自行走的最大收获。 是呀,哪个帝子没有个性,没有谁日日只为权谋,他们都有自己独有的丰富的精神世界。只不过身为帝子,遥遥在上,与君王也只一步之距,但内心的孤独却一点不少于那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四爷,”等到他站定,似乎痛快舒展出一口气后,他的大侍夜琴才敢走近,轻声禀告:北营稽查的王先科求见,说有要事汇报。 神兰一点头。夜琴回头,抬手招了下。那头走来谨小的王先科。 “四爷,今天在祁连路外头,他们例行稽查时似乎遇上了二爷……” “似乎?”神兰瞧他一眼, 王先科微弓着身,头垂着,挺紧张的模样,“一开始都不认得二爷,他正和北营三团的几个冰玩,玩牌九,就,就有些言语冲突,这稽查的几个是怕冒犯了谁,就一直暗自跟着了,哪晓得,这边再过去一些接应的,有人,有人认出了是二爷……” 说得吞吐啊!主要是实情肯定稍有出入:哪里是“怕冒犯了谁”,分明是“不甘心”!暗地边招呼更多的人向他们吃饭的地儿围了去,准备“人多势更大”,拿下他!结果,“来支援”的有见过世面的,一看那人面相,吓死!分明是老二!……这下,底下人慌了神,想来想去,生怕这件事迟早闹到老四跟前去,不如“提早自首”,这不,这时候只要涉事的,只怕都跟家里交代好了,这次闯大祸了!再赶来王先科面前,就差下跪求饶了! 王先科一听,头都麻大了!都来不及教训这些不长眼的,这不赶忙赶急就来神兰跟前禀告请罪了。 和三团的几个冰玩牌九? 饶是神兰晓得他二哥这些时中邪不小,可听了,还是惊奇得哭笑不得。 他二哥人称“二佛爷”,可想还是一本正经居多;他能主管筠队文职,定思想教育也抓得牢。所以要说自己的冰在下头乱纪贪玩,他还信;就莫二哥本人了,光说二哥下头的人整这些,神兰都得笑话几下。所以可想神兰听了后这心情了,除了“想不到”,不就剩摇头了,二哥这可咋整? 可能自上回在“小课堂”他那样“勇猛”冲撞了父皇,再加上之后,他神兰也派去过眼线盯着,却不止看到二哥“亲上连弩坡射弩且勇夺第一”,之后他还“大肆疯狂”把自己和其他派系的眼线“怒打”一通落花流水,搞得他们这些“监视的人”还明着说不得他!神兰这会儿再听到他二哥的“中邪举”,惊奇归惊奇,已经不那么激动了,还生出几分“好玩儿”。忽又想起,二哥这“中邪”都离不开那个韭丽珩,于是问道,“二爷推牌九的时候,旁边没跟个女孩儿?” 这点,王先科听得匆忙,来得更匆忙,倒还没来得及听下面人提及,又是支吾,“这……” 四爷看来也好心情,抬起一手,“算了,他们现在还在吃饭?” 王先科这弄得明白,赶紧点头,“还在。自晓得是二爷,外头一直瞧着,不敢进去打搅,也不敢离开,怕里面那几个没大没小,再冒犯了二爷……” 嗯,这说得倒是实话。里头说来说去也是四爷的冰,怕这几个万一再出差错,他们这些人今儿不活了! 神兰一点头,“好,去看看。” 神兰可是亲往前去跟他二哥道歉哩! 118 “二哥,” 另一间包厢,神晏走进来,独自坐里头的神兰已经笑着起了身。 他肯定不得进去打搅二哥的饭局,遣近卫换上服务员的衣裳进去给老二递了话:这头散了,弟弟在隔壁等他。 神晏又是另一副模样了。——这些帝子呐,面孔多得数不清。——神晏慢慢解开筠服外套的扣子,坐下,慢条斯理浅笑,“还是惊动你了。” 神兰不敢坐,先给哥哥抱拳微弯腰,笑道,“得罪二哥了,下面这些人我一定严加惩罚给哥哥一个交代。”其实也晓得他二哥不得计较,可这不为显亲热,得有个态度么。 神晏一摆手,“得了吧,就这点鸡毛蒜皮的事儿。”神兰这才坐下,亲自给二哥倒茶——晓得他那头才吃过饭,桌上没有再上吃的,就是清茶。“事儿虽不大,可底下这些人胡乱执伐,也是要不得,谢谢二哥帮着教训了。”神兰一向嘴甜,最会做人,这样的客气话也定是最会讲。 神晏接了他的茶,轻叹口气,“我也是好久没这么放松了,说回来,还是你的人机灵,那几个北营的冰挺不错。”喝口茶。这话儿,听着是兄弟间回他的客气,其实神晏也有几分真意,毕竟没这几个冰今天这么“撮合”,他和立横也不得这样更亲近些。 有人进来递话说老四就在隔壁,神晏就暗自庆幸了下,得亏“小姑”先走了——立横为何先走,稍后表。——立横有事先离开,神晏是亲自把她送下来的,走前,立横把她的竹子滑板留给了他,“你多练练,不过我会给你做个稍微大点的。”神晏多开心!今天这几个冰最大的功劳就是叫他跟小姑多呆了好一会儿,小姑还握过他的手腕…… 想想这些神晏心里就高兴,带笑地又喝了口茶。神兰也注意到二哥心情不错,问道“没见丽珩呀,” 神晏心下一顿,也不奇怪就是,他的人既然如此神速地告诉了他今日遇见自己的一切,势必会提到自己身边有个女孩儿……好在天儿渐冷,立横每次出门都把自己裹得严实,围巾、帽子,半长的发也披下来,不仔细看,基本看不全样貌。……就让他们觉得是韭丽珩好了,这不也是自己一直以来“移花接木”想得到的结果。 “哦,她先走了。”神晏轻描淡写说。 神兰来时是已经见不着立横了。他是听说二哥身边一直有个女孩儿,想着除了韭丽珩也没谁了。哎,底下这些人确实留意不到这个姑娘到底长啥样儿,主要一来较远,再围着围巾帽子,发又大半遮着脸庞,虽说凭着些男人的直觉都感觉得到是个极好看的姑娘!——这也不稀奇,神兰想,他们又见过多少世面呢,觉得韭丽珩那样的可能也就是极好看的了…… 哥两儿之后边喝茶边闲聊,到也显出亲热。毕竟弟弟一遇上“得罪哥哥的事”赶紧就亲自赶来,如此重视,哥哥怎么讲也得“感动”一下吧。 其实,哥两儿心里依旧两本账,各自清楚各自的。神晏晓得神兰为什么这会儿对自己这亲热,无非还是跟父皇上回布置下来的“清缴债款”有关。不也说了吗,这回的“小考”神晏虽“中邪最深”,可也答得最出色!老四一定还是有为难之处希望得到二哥的支招或支持,这时候正好瞅着机会亲近二哥。 老二想得倒也不错,神兰有这方面的目的,可也不排除他真的觉得二哥最近“反常得甚至好玩儿”了,好奇心也叫他向二哥靠近……于是,这次的事再次印证了这位韭丽珩对二哥的“重要性”!神兰确实为了想“更亲近”他二哥,要拿出些“具体的措施”来讨好他了。只是这时候的神兰哪里又想得到,一番下来,真有点“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意味了,是乱得一塌糊涂,嘿嘿。 再回到立横身上,她怎么提前走了?哎,因为这货从北营这几个冰喝高了开始说大话的里头,忽然得到一个叫她“惊顿”继而懊恼的消息…… 这个饭局其实蛮融洽滴,二佛爷随和,跟这几个冰什么都能谈,加上酒精刺激,几个冰也就什么都敢说了: “咱们营牛的!那会儿去逮俞青时,他们下面一些州的上来执行任务,都是编在我们营队伍里,全二十五岁以上的世家子!……” 二十五岁以上?! 立横当时心就一沉。 她知道颐愿、逢缘那一年都刚刚二十五,但他们的志服跟北营这边的不一样!那么,他们现在所说的“下面的一些州为执行逮捕俞青时选送上来的精干编入北营的”就特指东部各州含满都……二十五以上,而那时,梅新肯定不到二十五!那…… 立横为什么要立即走,她是迫不及待呀,要回去再仔细看看照片!——那个后排的侧影,确定,是梅新吗? 119 神晏这次算真正领教立横的厉害了。 她明显心情不好,神晏今天来陪她也不敢多讲话,就跟着。 连弩坡底下这些小镇子,城乡结合部,有些巷子,白天没什么人,到了夜晚,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走着,忽然蹿过来一个打扮特别艳俗的女人靠近神晏,“哥哥,到这边来喝口茶呀!” 一身廉价的香水味儿。这些倒在其次,神晏一眼即看出这其实是个男的……咳,做了这种营生,更显辛酸。雀玉帝这点好,绝不把儿子老箍在高处贵养,各个儿年少起就丢到各处磨砺过,所以这种最底层生活情态,他们也不是没见过。这种状况神晏自然也会应对过去,就算立横不在跟前,走快些立即甩掉即可——放心,他们不会有继续纠缠的机会。有暗卫会处理。 却,神晏轻蹙眉一言不发刚要走快……立横回头了。不仅回头,她还折返走来,一把牵住那艳俗女人的手腕,拽着就往小巷走,搞得艳俗女人都“吓着”一样,“你干嘛!” 立横却瞧“她”一眼,“不说喝茶吗,” 艳俗女人故作娇柔且嫌弃,“又不是请你。”要甩掉她的手。 立横哼一笑,有些皮笑肉不笑,“小哥儿,看清楚形势,他是跟着我的,我到哪儿他到哪儿,你不想勾他赚他的钱吗,先得把我领去。” 嗯,艳俗小哥儿又白眼一翻,“个死丫头,你不介意啊,这么帅的哥哥……”还跟神晏抛媚眼儿。 立横一本正经,“说实话,我想学学,我和他那方面一直不协调,也不晓得是我的问题,还是他有毛病。” 艳俗小哥儿一推她肩头,捂嘴笑,“那你算找对人了。哦对了,教习要另算费的啊。” “嗯。”立横一点头,愣头青一样继续往前走。 神晏哦——你晓得他听了什么心情!“小姑”太古灵精怪了,但是,这可咋好,倒不是二爷玩不开,就是二爷哪里想得到“小姑”忽然一下“把他拉得这样近”!什么“我和他那方面一直不协调”,神晏甚至有些痴心妄想地苦笑,我要真能和你……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毛病! 不是什么事儿,只要她开心,神晏都愿意奉陪。跟着走进这乌七八糟的暗巷了。 屋子里一股子霉气,偏还要点熏香,加上那刺鼻的香水味儿,更叫人受不了。一个单人沙发,一个茶几,上头还真摆着茶。旁,一张大床赤果摆那儿,那味儿出来的更明显。 立横大方得很,超自然像自家也不嫌弃往沙发里一窝, 诶,这一眼看去,神晏只用看她,就能忘了这屋子腌臜的一切…… 她自在地右腿压上左腿,慢慢左右拉扯脖子上的围巾,也没完全解开,就是松弛些。最关键,一把洒脱地抓下了帽子,披散的发随手一扒拉,一边,挽在了耳后——这昏暗的灯光下,立横坐那儿,就是妖精啊!她不计较茶糙不糙,拿起来喝了一口,实在的优雅!垂眸放下,再看过来,靠那儿,唇一润即红艳,一边发挽在耳后,松弛的围巾里,白嫩隐粉的颈脖;另一边发垂下,弯曲的弧度,真正的妖艳无比!看着你,带着笑意,眸子里往死里勾你…… 别说神晏了, 艳俗小哥儿“大声疾呼”,“妹妹,你这是来给我上课的吧!” 120 上不上课不知道,反正立横的魔力早已不受限地漫弥整个屋子了。 她朝艳俗小哥儿笑笑,“我就是这会儿累了,找个落脚的,”又看向神晏——埋在光线暗处,根本还没走进来的神晏,也看不到他具体神态——“想和他聊聊。”说完,再看向小哥儿,“放心,钱不会少你的。” 神晏这时候走进来,已经拿出几张大钞看也不看那艳俗货,丢他身上,“你出去吧。” 艳俗小哥儿再没见过世面,也得见钱眼开吧。“行行!”笑呵呵捡了钱赶紧出去了。 沙发上的立横一手拍拍一旁,示意他过来坐。 神晏“乖巧”过来,也洒脱坐下,扭头看她,“你怎么不开心了,说出来,我能办一定办!” 立横就是笑笑,放下腿,起了身,转身站他面前——神晏先仰起头看她,望着她的眸,眼神随着她的动作渐渐变得更深邃——立横跨坐在了他腿上,完全解下了围巾,叠好,放一边,边说,“这我相信,你会为我办好,可是,”她放好了围巾在一旁,再两手垂着,微歪头看他,“有些事,别人给你办得再好,你还是不得开心,因为不痛快。” 她慢慢软,滑到了他怀里,抬手完全抱住了他,头靠在了他肩头,“你叫神晏是吧,” 神晏虽不敢动,且像个“玩物”任她盘,是的,明显她今天心情很不好,这样,只是她发泄的一个方式,你要会错意,哪怕主动抱一下她!——神晏晓得,他在她心里的样子一定毁一半! 但是,二爷也不僵硬呀,没说紧张得跟个毛头小子,或“受宠若惊”到无所适从,就是一种极致得宠爱服从感,此一刻,你就做她的“抱抱熊”又如何!就算立横是因为发泄才这样亲近他,他也确实“受宠若惊”! “是。” “你家几口人,” “严格说来,六口。” “兄弟几个,有姐妹么,” “兄弟五个,没姐妹。” “那不是除了老爹,就五个男孩儿了。妈妈呢?” “妈妈都没了。” “哎,可怜。” 她问一句,他答一句。神晏感受得到立横在他怀里越来越软和,话儿说得也越来越轻。 “你有过这样的时刻吗,一直很顺,一直很顺,叫你觉得自己都快成神仙了,结果,冷不丁,”她似乎顿顿。神晏低头看她,发现立横可爱地在咬唇——这真是一种比他老子“随堂考”还叫人焦灼的考验!神晏确实情难自禁了,稍挪挪,唇抵在了她额边,轻轻呼吸,却内心无比疯狂地吸纳她的味道,那种奶糯奶糯的机灵气儿啊!却,立横突然抽开,叫你还来不及后悔是不是还是没控制好,更大的“心跳要快”来了,她两手紧紧抱住了你的脖子,脸挨着你脸,火热的唇气就在你耳旁,“冷不丁你猛然发现,从前是有错儿的!你犯错了!而且,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至此只怕你的‘顺’就不再有了,你当不成神仙了!” 神晏突然转头,他是如此沉定又坚决地来到她的耳旁,“小姑,如果你真想成仙,又何难?我觉得你耿耿于怀的不是结果如何,而是过程中你判断失误,而这个失误叫你晓得的太突然,你一时无法接受。其实这又有何妨,或许你本来就是仙,又爱刺激,太顺获得的好果子其实也没那么香甜。再说,有时候曲折一下,说不定会有更大的收获。” 老二啊!——果然你一家“六口”,没一个会叫人失望! 眼见,挨着他的立横,呼出来的热气都带笑意咯…… 121 立横着实是心情不好。真弄错了呗,不是梅新,是梅林。兄弟两长得像,立横看走眼了本也没什么,她又不会去心疼冤枉了梅新,也不会着急说赶紧就要把梅林如何,心情不好的结症还是出在神秀身上——她现在是芝麻大点的事都想跟他讲,神秀要及时回应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关键就在,神秀一直不接她电话! 这货坏得很,今天见神晏又来找她,本来恶狠狠心想,憋屈就撒他身上吧。那不见有个艳俗小哥儿送上门来,立横就想干脆借这个小哥“恶心恶心”他,看看他是不是真如表现得“这么听话”,究竟又能忍到何种程度,会不会跟她翻脸!——哼,她就是心里有气,无聊发疯,想折腾神晏撒气呢! 哪知, 她往那沙发上一坐呀,望向还没走来的,隐没在幽暗光线里的神晏——还真有几分与神秀相似! 立横心上忽的一悲愤,就做出下面这些“幺蛾子”了。 她抱着神晏说得那些话儿,何尝不就是她想讲给神秀听的,叽里呱啦,没头没尾。但是神秀一定听得懂,还会嗤笑她:你是顺习惯了,还真当自己是仙儿了? 没想,神晏却给了她不同的回答,同样“一语中的”愉悦了她。是呀,顺不顺的,大方向是顺溜的不得了?有些波折,有些难度,才更有趣不是?…… 咳,神晏呀,你这“忽来的艳福”成也你三弟败也你三弟。差点替他成了撒气桶,却也因祸得福,得了立横难得“这亲密的一次接触”! 好咯,她心情转好些了,还是个“知恩图报”的,看看,出来都把你的手牵着了!是的,是她牵你,真似你小姑带你出来玩儿!“我们去撸串吧!”二佛爷也跟着她开心,“嗯,这回要个炉子,咱们也自己烤……”“对对,上回他们有人不就……”立横兴致高地恨不得蹦跳,二佛爷的心魂跟着她蹦跳…… 越小地方的烤串儿越有自己的滋味儿, 这家大哥的烧烤小店,火得不得了! 烤牛肉,汁肉满满,从上来那一刻,到入口,中间“耽搁”的时间越短,味道越好。 鸡脆骨,带着热乎乎的娇香,还有嘎吱嘎吱的爽脆,吃多少都不占肚子的优势,一人五串没毛病! 干鱿鱼灯下一照,你发现什么了?烧客选用A级2号鱿鱼,坚、透、纯。入口超有弹性,满口充斥淡淡海味。鱿鱼干含有碳水化合物、钙、磷、铁,多吃点,不怕不怕…… 烤鸡爪也有它应有的弹性,肉易咬,该去的部位,全部处理好,入口更轻松。 哎呀,反正琳琅满目,加上自己要个小炉子,边烤边吃,更有风味。 边吃也边聊。 立横不算放开话匣子,但,显然也聊了不少,海阔天空,显示了这货无敌的知识面与想象力,只会愈加叫神晏喜爱,沉迷…… “我去去洗手间。”她接过神晏递来的湿纸巾擦擦手。忽然望见那边有个姑娘一直盯着神晏这边瞧,她坏笑地又弯腰凑他耳朵边蛐蛐儿,神晏看过去,姑娘立即脸红低下头去……神晏挪了挪椅子,背过身。立横抬腿膝盖那儿拐了下他背,好像笑话他。神晏就是弯弯笑意仰头望着她说了些什么,立横翻了个白眼,湿纸巾往桌上一丢,去洗手间了。 可她一走进洗手间,就被人从后头一推,死死顶在了墙上! 122 “神秀!”立横对他是最敏感的,惊喜喊出来,要回头。 但,身后神秀紧紧挨着她,低头像匹狼凶狠啃咬她脖子,“好得很呐,你和他搞一块儿了,” “和谁?神晏么……”立横本还想解释,忽想起来又很生气,“搞一块儿又怎样,你管吗!神秀……”接着就大娇叹了一口气,妈咧,今天神秀怎么了,咬了就开始可劲儿吮,环抱着她腰腹的手也…… 是呀,神秀自己都不晓得怎么了! 反正望见立横和老二手拉手,望见她低头凑他耳旁笑着蛐蛐儿……邪性得很!也不是没见过她跟其他男人这么亲热,前头的颐愿、逢缘、东晨,梅新……男人扒她耳朵根儿说过几多话,抱,揽,不是没见过!可是,独只看到她和老二这样就受不了——也不是嫉妒,就是莫名其妙身心起冲动,控制不住!哎,神秀啊神秀,磨折还在后头呢,你这是遇着她的第二个“病症”现在才显现:就是见不得她跟你兄弟们亲近,一见,哪怕他们就是并排走一处儿,你都跟发了青的野兽一样…… “神秀……”立横被他这样猛烈地,也是受不住的,扭头找他,神秀已经完全逮住了她的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激烈! 门外脚步声,洗手间又要进来人了。 神秀就这么从后面抱起她踢开一档大跨步走进去,立横趴在门边,带哭腔,“你怎么不接我电话……”神秀又堵住了她的唇, 哎,现在还关心这?里头的折腾就差最后一步了,立横化成了水…… 此时,神秀自己脑子都是懵的。他只知道自己一路跟着她和老二走来,他站在外头,小烧烤店里头热乎乎,热气都晕染了窗花儿,迷雾里,他看到她和老二有说有笑,她会去抓老二的手腕,会低头到他耳边低声笑语……神秀已经疯了,他必须得抱抱她,疯狂想抱,想亲!可怕吧,身子抖得愈加明显,勃勃怒冲的于望呐…… 他也不是故意不接她电话,实在有事,接不得!——俞青时,神秀对他感情也挺复杂,俞青时于神秀亦师亦友,但,神秀也明白,有时候俞青时就拿自己当棋子儿!于是,又有些愤恨……听说埋他的地方近日接连大雨,搞得山体松垮,神秀还是心软了,想去把他的坟迁出来,却发现,哪里有坟!坟呢……你说,神秀静默地就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她来的电话更是不能接!神秀也不全是神,他也有七情六欲,明知道俞青时对她的重要性,现在,他的尸首都不知去处……神秀一时也无法面对她…… 神秀只有这样解释此时的疯狂了,或许,一时找不到俞青时的尸首,心里对她多少有点愧,于是冲动翻倍…… 可他毕竟还是极力克制了没做到最后,这也真是非人的意志力了!不提其他,只看看怀里的立横呐……是个神仙也忍不了啊…… 他轻轻吻吻她带着密汗的润湿额角,“我手机泡水了。这不来了。” 立横眸子里全是莫大的湿媚,她紧紧地缠在他身上,不得满足,不得满足,就是不得满足!她恨他不干脆,你忍个啥呢,你为什么要忍,立横且这样完全放开了自己,他却!戛然而止……立横哭腔地也不住亲他颈脖,“你不能再这样了,不能再这样了……”哭唧着,却实属不知说的到底是,“不能再这样不接她电话”,还是“不能再这样要她又要的这样不彻底”…… 小小的洗手间,久久的濡沫缠绵,这忽来的巨大的情澜,震撼着彼此,却着实痛快心怀,也彼此抚慰,如此契合…… 123 神秀手埋在里头跟她把衣裳扣好,立横仰着头娇气地肯定还是把“错认梅新”的事儿说了。 神秀听着,这次可没像立横想得戳她几句,反倒嗯了一声,说“这事儿翻篇了,你不管了。”言外之意,他会给她“折返善后”。立横到他这儿可就没什么“别人给你办得再好,你还是不得开心,因为不痛快。”她好像就听神秀“嗯”一声就很痛快啦。磨磨蹭蹭,就是抱着他不想走,洗手间走了来来了走几茬儿人了,最后还是神秀愣是把她推出去的! 磨人精走后,神秀也没立即离开,他就坐在马桶上用力抹了下脸。身上都是她的味儿,他自己一身也是汗,心都还不定——但两手捂着脸,眼神已沉,嗯,梅林…… …… 话说,神秀就是她的灵丹妙药,这次就算没做到最后,但已够她惊喜连连。原来,比亲吻更叫她飘仙美醉的……她得更黏神秀了! 不过立横是个聪明孩子,晓得既他对自己有这样大的诱惑力,就得更“乖”,神秀也犟,她可不想又好长时间见不着他——再说,男女之事,立横处于“精通”与“迷糊”的两头,有时候懂得不得了,有时候又确实是个棒槌!神秀,她肯定得万分小心着来…… 心情一爽,又有兴致造了。那会儿不天天“造炮仗”么,她是厉害,愣是学着老书上的折腾出“土爆竹”!把自制火药灌进竹筒里,关键是还往里头加香料,哎哟喂,那个噼里啪啦热闹不说,香死个人呐!——你说要不要命,她这种玩法还一传十,十传百,搞得连弩坡的孩儿们都学着这么“爆竹竿”!嘿嘿,结果,玩出祸事咯。 话说,立横这天正窝在暖和的炕上,用那种老式留声机听曲儿。 这是元颖家老辈儿留下来的,唱片已经不行了,音效奇差无比,就是泡沫擦玻璃。其中二胡的声音尤为惨绝人寰,听得你头皮发麻头发直立,活像刺猬。而更讨厌的是这种老留声机是手摇,想听唱片要抡圆摇把子一圈一圈拧紧发条,这动作活生生把城里的贵妇阔太变成农村井边打水的老娘们儿,汗湿身,更失身份。 可立横能折腾,能忍受,听得蛮好。辛苦些但毕竟有动听得呀,最主要有帝王般的满足感,在房间里可以随时召唤周旋、李香兰、白光……“出来!给爷唱一段!”于是“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扭捏滴、拿腔拿调滴从大喇叭里爬出来……嘿嘿,只要不爬出来贞子就好。 瞧瞧她此时候,大老爷一般眯着眼腿翘着一手拿着苹果啃一手打着拍子,满意地还跟着哼哼,仿佛大腿上坐着周旋……意因的世界里活色生香。 忽, “立横!不好了不好了!” 元颖跑进来,屁股往炕上一坐,一腿打弯横放,使劲儿去扒拉立横, 立横一脚踢过去,坐起来,盘腿,跟农村刻薄小老太一样,慢悠悠,“急什么,慢慢说。” 元颖就真跟她乖孙女儿一样,两手又撑身前头,凑过去着急嘀咕, “小橘子他们到大炮场那边爆竹竿儿,被人逮住了!好多大冰……” 立横不着急,继续吃苹果,“活该,叫他们省着点儿爆,把老娘做出来的一点火药全造光了……” “不是不是,他们都还没开始爆呢,那里怎么一会儿就变成禁区了,不由分说,全逮住了!” 立横还在嚼苹果,不说话了,但是眼色已沉。她现在俨然元村儿“孩儿大王”,动她的猴崽子们,不跟动她一样一样! 124 立横和元颖来到大炮场,中间落了点雨,她们也没躲,跑了几步路,于是淋了点雨,好在下得不大,就是打湿了外袄:她们都是里头穿着带帽的卫衣,外面套农村那种保暖大袄。 立横两手揣大袄荷包里,远处张望了下。这块儿是不知何时被围成了禁区,大冰看守。 元颖也张脖瞧着,说,“看着是在搭舞台。听小林他们讲,好像是美院的学生要在这里搞个什么秀……” “什么秀也不能这样霸道,随便逮人就过分。”立横轻声说。她望见那边还倒着几捆竹子,估摸是小橘子他们要爆的,结果人被抓了,竹子当没用的甩一边——嗯,逮人的觉得没用,他们这些砍竹人可晓得里头的艰辛,稀罕得很!放人,立横是没立即这个板眼,她也只能等神晏来看有没办法;可眼下那几捆竹子她舍不得哟,得立即拖回去! 遂,立横和元颖跑去倒着的竹捆边,两人手脚麻利,先拢到一处,准备一起拖回去。却,忽听一声喝,“干嘛呢!” 弯腰扎成一捆的立横回头,见几个大冰走来,她也没停手,继续系草绳。 “干嘛呢,跟你讲话听不见!”是过分了,一个大冰竟然将她这捆竹子狠一踢!竹子上的毛刺划拉到立横手背上,一道红痕。 立横没起身,依旧弯着腰,扭头看向他们……几人被她圆溜溜黑白分明的眼睛是震艳了下! 嗯,事后来分析一下这些大冰愣把她和元颖也上了铐子逮走,估摸有以下几点原因:一,这些冰也是为执行上峰指示,“严格控场”,这场秀,一层一层施压下来,显然重要得不得了!谁也负不了有丁点差池的责任;再,这些冰,都是四爷的北营亲兵,平常都骄横惯了,愈发见不得人“听不见他们讲话”;最后,或许也有些“垂涎”立横的美色。虽然她穿着灰不溜秋的大袄,戴着里头卫衣的帽子,围巾还遮住口鼻,又淋过雨,特别狼狈。但,就这一眼,足有“那聊斋里书生忽夜里见到绝美白狐”惊艳迷魂之感!先逮着再说! “这是我们的竹子,我们来拉回去……”元颖还在解释, “你们的竹子?写名字了?哟嚯!”叫嚷的大冰忽往后跳一步,因为立横一脚将竹捆十足踢了一圈儿! 分明, 那竹子筒尾都用刀刻有“元”字样, 元颖也是生气地说,“喏,这是我们村儿的标志!” 可这些大冰是听你们理儿的?“你们村儿的又如何!不知道这里列为禁区了,方圆多少里不能随便走动知道不!忒不懂事的两个丫头,捉起来!” “你们太野蛮了!……”元颖都叫, “野蛮怎么了,你们擅闯禁区!……”不由分说,把她和元颖都拷起来了! 自始至终,立横都没发出一声儿! 被拷也冷眼看着。被推着走,也沉默垂下眼。 好, 好戏至此开始! 谢谢有小钻石的投投咯,嘿嘿。 125 “二哥!” 眼见神兰远处喊,神晏心里一烦。 夜宁是来禀告,说老四早在前厅等候,他已经委婉谢客多时,可四爷就不走,定要见到他一样!神晏还训斥夜宁,“怎么越活越转回去了?编个托词都不会了……”搞得老奴脸也讪得很。 神晏这时候肯定没空搭理他,好容易开完“催款”一摊子事的会,已经三四天他没见立横了,肯定头件儿赶去连弩坡! 神兰走近。老远就见二哥还穿着那日“跟他几个北营的冰喝酒”的普通筠装,着急往外走。神兰也不是没个眼力劲儿,明显这府上上下都没心思接待他,但是他今儿亲自来可是“必须邀功”的!管你有没有事,必须听我说! “哟,这又是微服出访啊。”还开玩笑。 “哪儿,”当他面,再心里烦也不可能表现在脸上,神晏淡笑摇摇头,手背后,随他一路在廊子下走,“就是得空去底下转转,父皇不也说要多深入基层……”就是冠冕堂皇的话儿。 神兰一把邀上他二哥肩头,更显亲热,“我还以为你往连弩坡去呢。”随嘴一说,却愣是险些叫神晏停了脚步!得亏稳住了,这些神子啊,“处事不惊,面不改色”的板眼都深入骨髓了!“去那儿干嘛,野坡子一个,又没正事儿。”神晏淡说。 “野坡子可也有野趣儿,搞艺术的不就喜欢那个调调?”神兰越说越暧昧,“哥,别说弟弟这次没花心思想讨你开心啊,你家韭丽珩不想在连弩坡办秀展么,沈文够机灵,提前就把那附近都封了……” 这下,神晏不得不停脚步了! 眼都眯起来了! “你说你把哪儿都封了?” 他这神态,一时还把神兰搞愣了,却依旧还带着笑,“连弩坡西边儿是不是有个废弃炮场……诶,二哥!”话都没说完呐,神晏已拔腿就跑!疾步走都不够了! 炮场,神晏可是清楚那个地方立横多少次在那儿试她的“炮仗”!封了?!……操蛋的老四,骂他?神晏都恨不得动手揍这个“二百五”搅屎棍了! …… 黄金宫。 高大的雍华廊柱下, 神好紧紧捉着神秀的手腕几乎是拽着往下头走! “大哥,你松手,这像什么样儿,”神秀还痞笑说, 神好神情可特别肃整,手拽得更紧,“今儿要不是我正好遇见,你是不是就冲进去直接问父皇了?!” “可不,怎么就不能直接问他了?我才不信那么大的雨水可以把好好一个坟都冲没了。大哥,”神秀的表情可越来越嘲弄,“还是,根本就是你的手段,他都死得皮只怕都没了,你怎么还过不得……” “神秀!!”神好忽然重重摔下他的手!“你!——”指着他刚要开口怒训,是呀,都没提“俞青时”三个字呀,却已似立即就碰着了他的“逆鳞”…… 而此时,恰恰神秀裤子口袋的手机一阵震动。 神秀慵懒带着兴味儿神态地慢慢拿出手机……却,看到屏幕上一条短信,且立即变脸啊! 丝毫不逊那会儿神晏转头就跑的速度! “神秀!!”神好后面的喊显得那么急而无奈…… 嗯,这时候倒真没谁喊得住他,包括他父皇, 因为, 短信来自立横, 上面只四个字, “我被抓了。” 126 立横还是机灵,元颖和他们对话的那分秒,她已经机警地手摸进外套口袋低头瞧着里头给神秀发去了这四个字。果不其然,她被抓了,手机也被缴了。 余下,她也不着急了。 她被单独关在一个小屋子。手铐都给她下了。 立横手揣进袄子荷包里,站在竖栏杆的铁窗下,雨后那一点点彩虹钻进来还是能沾到她身上的。 无聊,里头光线也暗,她仔细辨认墙壁上或许曾有的字迹。心想如果用含氰氧化物的避孕冲洗药写字,然后用硫酸就可显色;再简单点,用治头疼的氨基比林药片化水写字也是无色的,看的时候加热即可。更简单,用淡水写。水扰乱纸纤维,再把它放到碘蒸气上,字迹也可以出来……砰!小屋子的门被打开了。 立横身子没动,头,慢慢转向后,瞧去, 进来了两人, 一个是抓她进来的其中一人,一个,显然是个比他大的关儿。中年,看着人模狗样,下眼睑黢黑,纵玉过度。 抓她进来的还在他耳朵边蛐蛐,他走近些,估摸想看清楚立横的眉眼——嗯,她卫衣帽子还戴着,围巾还挡着口鼻,加之逆光,估摸他看不清,遂往旁走了几步。立横的目光也随着他的脚步转,待他看清她的眼睛——简直不要太惊为天人! 主要立横也有故意,眸子里带娇软,活脱脱会说话的娇娃娃! 这小关立即看到眼睛都放光了, 心上跟着软,烧,挠! “妹妹,怎么这么不懂事,听话也就不会被抓进来了。”他笑着说,眼睛贪婪看着她,恨不能立即一口吃掉!或许这平日里也是“约妹”的高手,此时不遮掩色心,一来眼前的“太勾魂”;再,也可能想这是自己的地盘,可为所欲为。 “那要怎么听话,那是我家的竹子!”立横装“肤浅”地还在“狡辩”。 “你不想出去了?”他忽然大声,立横“吓得”往后退一步,他趁机上手来扶,立横“惊怕”一躲,那腰身一扭,简直人心一荡漾! 他紧跟上前,声儿低沉了许多,“我告诉你怎么听话,现在跟我走,我教你写个认错书,不仅你可以回家,竹子也还你。” “真的?”立横呐,真把“纯软少女”演绎得太到位了。他心里只怕在雀跃!今日是走哪等好运,乡野是好,总有没见过的“璞玉”等着开发,而且,是这么一块绝色!——是了,光看眼睛都叫人心痒难耐至极! “肯定是真的呀!这儿我说了算!”又要上手来拉。立横头低着往后退,“可我不会写多少字……”“我帮你写!”刚心里一发狠“过来吧!”就要扑过去抱她了!“砰砰!”两声枪响! 小关脑袋上中了一枪,眼睛还是不可置信地圆睁着倒下去。 引他进来的那个肩部中了一枪,痛得哇哇大叫都不得,因为已经被冲进来的阵仗震慑得吓破胆! “小姑!”神晏惊急冲来, 神兰也是已经踏进房间内,眼中惊色,不知是里头这个姑娘此时两指间夹着的刀片比到了他二哥喉头,还是他二哥刚儿喊得那声“小姑!”,哪个更叫他难以消化! 127 再如何难以消化,神兰的本能还是先保护他二哥,已稍偏头示意隐卫——神晏也晓得这是“程序”:无论自己的隐卫还是神兰的,肯定“箭在弦上”,直指立横!所以神兰稍偏头的同时,神晏已叫喊出“退下!都退下!谁敢伤害她,我要谁的命!!” 尽管她口鼻都被围着,只露眼睛,但神兰就知道她一定在讥笑! 神晏一心一意就焦急看着她,“我来晚了,” “你是来的不是时候,不用你一枪毙了他我也能用这一下解决了他!”立横还朝他喉咙管儿那逼了逼。 “我信!”说着,神晏回头就拽住那个被打中肩部的冰,拖过来,抓住他的头发往下一扯,露出喉管!“从他开始,谁把你捉这儿来的,你尽管解决。” 哇靠! 神兰一直望着那姑娘没移眼的,这时也看向他二哥! 何止他,在场随行而来的下属、近卫,包括默着的隐卫,谁不心中一噔!这是素有“二佛爷”之称的二爷?笑面虎虽也有阴险的一面,但,这般“无所顾忌的凶残”——这个狠劲儿,仅他们兄弟间的了解,恐怕只有小五有,草-菅-人-命。神烟是个哑巴,自己不完美,也就最不在乎世上的一切,尤其“完美的事物”,任意践踏,心狠得跟个野畜生,别看他长得牲畜无害。你看看这次“追缴欠款”,他已经“逼死”一个老姜军了…… 如果是才被神秀带出大都的立横,这时候肯定不犹豫真一刀就划拉下去了!反正又嘎又奶凶,你叫我“解决”的嘛,我还叫你“失望”? 不是现在立横缺了这份野性,更不是她惜命,终究还是再次有了“牵挂”:她得听神秀的话,不惹大事给他找麻烦。 只见立横似无声哼了下,收起了刀片,揣进荷包里。直往外走。 神晏丢了手上已经“疼痛+惊吓”晕过去的孬冰,忙跟上,好多话想说,“你千万别生气,我真的不知道这些,”“我错了,这次确实是我给你惹来的麻烦,”“求求你,千万别因此不再见我……”可是,这些话在脑子胡乱蹿得滚烫,就是张不开嘴! 甚至,都不敢跟久!因为,神晏已经知道她的脾气,别看她现在面不改色,一丁点儿生气的迹象都没有——愈是这样,愈“好自为之”好!别继续讨她嫌了,保持点距离,至少她还晓得你识趣儿…… “……姑奶奶!”元颖也被放出来了,差点喊了她的名字!哎,及时想起来,喊了“姑奶奶”。跑来,手里还拿着她们各自的手机。 立横接过手机,只翻开看了一眼,揣荷包里。依旧跟元颖回到那会儿准备拖回竹子的地方,两个丫头重新包扎,一人一捆拖着往回走了。包扎的时候,元颖小声说,眼睛还心有余悸地往那头瞄,好像有人在看她们,“小橘子他们也放出来了。怎么回事……”立横就是手不停,“管它怎么回事,没听见枪响么,他们内部的问题,也怕激起民愤吧。” 望着远去的两个小点儿转弯不见,神兰这才看向他二哥,“二哥,我糊涂了,她才是……” 显然神晏的怒意有些忍不了,他真想一个大嘴巴抽过去,二百五!你管哪门子闲事! 却,这时听见,“二爷,四爷,” 一个黑衣少年人走来。 之所以没人拦他,估计这些近卫,特别是隐卫,该认得他吧。 “天近?”神兰喊道, 他的出现只意味一件事:神秀就在附近! 128 果然,天近恭敬请,“三爷在那边等二位过去。” 神兰心里虽纳闷老三怎么这么巧也来凑热闹,可见老二沉着脸走去也只得跟着。 那边坡儿上,一辆越野停着,见神秀双臂环胸靠在车门边。老二走快几步上来,“三弟!你怎么来了?”那是一种比起见老四可亲热多了的情态! 神秀瞧过来,神态微讥诮,“二哥,你会不知道我为什么来?” 从头捋,想想老二是怎么发现韭丽珩,又对她“感上兴趣”的?起因还不是被“老三不放过美都”好奇心“招惹”过去的!他还不是一直误会着“老三的心爱”是“这个韭丽珩”,现在好,肯定是因为老四扯这大的阵势“捧助韭丽珩”,惊动老三了,这不,他也找来了? “秀儿,你还真是误会我了……”老二上来就要邀住三弟的肩头,想走一边儿私下说。这个“招惹他的韭丽珩”的锅神晏可一分一秒不想再背下去了,赶紧解释清楚!主要是现在真的惹着“小姑”了,一个老四已经叫人头疼,如果再加个难缠的老三进来不依不饶!……神晏现在只想“速战速决”,把“小姑”从“他们视野”里抹去得越彻底越好! 哪知老四就是个“二百五”不省心!“二哥,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你有什么,也说给我听听呗!” 老二真想回头踹他一脚了! 还没开口,神秀不紧不慢说,“二哥,老四也在这儿,明说吧,你们到底要怎样,我的人就这么惹人稀罕?非跟我过不去是吧!” 嘿,别看神秀这么说得真真假假……他不爽了,可是真真儿的!“我的人”,诶唷,她是你老婆,当然是你的人了!还就真这么惹人稀罕,你可咋办!呵呵。不过啊,此一时,老二老四都还远远没“接近真相”,老二以为“我的人”指的是韭丽珩,老四更是云里雾里,所以对这句话理解的感受自也是岔劈得十万八千里! 看老二赶紧摆手,“不不,不稀罕不稀罕!秀儿,我跟这个韭丽珩真没一点关系,我也是想着你和她……”反正噼里啪啦就是“划清界限”的生怕有一点牵扯,然后,你看看二佛爷和稀泥加甩锅的板眼,指头往老四一指,直点!“小兰也是爱多事,事情都没弄清楚……你晓得这韭丽珩是谁吗,她是……”又往神秀指,无声动嘴,“他的人!”再又点他,“你呀,叫我说你什么好!” 小兰整个就是个“稀里糊涂”!韭丽珩怎么又成老三的人了?——心里还不是直摇头,他这两个哥是不是都有病!韭丽珩哪里好?围着这样个女人……不不不,这里头哪里有问题,怎么就觉着这么不对劲! 嗯,小兰到底还是小兰,心中疑窦再大,这时候也不表现在脸上,哥哥们“指责”他,他照单全收!抱起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我糊涂了,我这也是……算了算了都是我的错儿!两个哥哥想怎么罚我都行!”这气度…… 却, 嘿嘿,都是奸狐恶狼啊! 神秀真会“就驴下坡”! 他人始终都没动,就环着胸靠着车,脚踝交叠。这么几句间,一个人的一生就此“陨毁”了…… “可以,四弟,你这么说,我正好有件事还觉得可能对不住你,这下咱们也扯平了。” 神兰听了,当时心里就一沉!老三的“对不住”,一定不是一般人“接得住”的! 表面,却还得笑,“三哥哪里话,就算没今天的事,咱们兄弟间也没什么谁对不住谁的事。” “那就好。”神秀一弯唇,“父皇让我物色一个人选驻守黑礁岛,我推荐了梅林。” 果然,小兰的笑意险些都挂不住! (周三是我事最多的日子,回来得晚,能写一点是一点哈,见谅。) 129 梅林是他最得力的“中坚力量”了,梅家更是他扎在满都的一颗结实的楔子,结果,落得一个守岛再很难有长进的废棋——想想,神兰是得恨。 他不明白老三的剑锋怎么突然就指向自己了!绝对不可能就因为他“捧举”了这个韭丽珩。起码神兰理清楚了一个思路:在老二这里,“韭丽珩”是障眼法,真正引他“发疯”的,是那个神秘女孩儿。依此类推,老三又有几分真心在这个“韭丽珩”身上?至于这其中的蹊跷,神兰不得放过,他得查!梅林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废了…… …… 立横和元颖也该开学了,回到校园。 学业又紧张起来,加上天儿越来越冷,立横经常就是两点一线的生活,教室、宿舍,偶尔出去吃点好的,人也懒得到处逛。 这天元颖说想去离学校不远的桃花观上个香:马上她们又要开始实习,希望分配个好地方,不像上次去个小酒店,条件不好,啥也没学到。 立横一起去了。 桃花观不大,在个半山腰,香火其实也不旺。 进门是一正殿,往后高处是“古隐君子之堂”。两侧各有一座楼:一名“蹑风”,用陶渊明“愿言蹑轻风”诗意;一名“玩月”,用刘禹锡诗名。楼皆三面开窗,后为墙壁,颇小巧,不俗气。 观里的建筑都不甚高大,疏疏朗朗,虽为道观,却无甚道士气,既没有一气化三清的坐像,也没有伸着手掌放掌心雷降妖的张天师。楹联颇多,也都与道教无关。 元颖去上香了,立横不信这些,没去,就搁这外头闲逛。 她不晓得,此时那“蹑风”一侧的楼上背窗里,有人正不眨眼望着她! “是她。”陶诚点点头。 “她包得这么结实你也认得出来?没认错儿?”神兰站一边细问。自来报说她外出,来到这桃花观,神兰立即携陶诚而来。看到她起,神兰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虽说她穿得普通,围巾帽子依旧如那日包裹得严实,神兰就是盯着她不放!估摸也是“只闻其名”太久,加上之后发生的这些事……立横,他终于找到她! 是滴,老二在她跟前还真是“君子”,说不查她底就不查;说只在人少处见面,她有空就见,她不见就不见! 神兰可就不管那些,不过他也晓得依老二对她那“中邪程度”,自己太放肆地去查肯定会惹怒二哥,所以,也有收敛。但是至少,他知道了她就叫“立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下都通了, 这个才是“真正的主儿”!韭丽珩就是个彻底的“障眼法”,谁使出来的?神兰甚至猜到只怕就是他三哥!理理顺的话,二哥只怕都着了老三的套儿,如果再往深了想,当初在满都,梅老爷子“做鬼也风流”说得不就是想对这个立横!……那就得看老三到底跟这个立横是什么关系了,什么时候认得的,要不,说得耸人听闻些,梅见行的死跟三哥都脱不了干系! 嗯,这要真这么深入地一层层细究下去,小兰是有这个板眼挖出来些事儿的。但他不着急,现在,他更想看看的是这个“立横”的真面目!什么绝世佳人,把整个梅家从老到少全搭进去不说,搞得两个帝子都中邪一样惹出这么些事儿! 所以,他迫不及待领着曾在满都梅宅见过“立横”一面的陶诚来认人! 130 “四爷,您知道有些人就算陷进泥里,她的灵气风骨是变不了的。就是她。这孩子的字也是写得极有韧性好看的,您也见过,可以再看看。”陶诚说。小兰直点头,“对,字骗不了人。” 本来今天不打算跟她正面打照面的,这会儿还是着人下去请了,陶诚却“主动请缨”,“我去吧,她不好请。”言外之意,一般人请不动她,他去才行。 不知怎的,小兰一听他这么说,心下竟然有点反感。不知介意的是“不就一个小姑娘,架子还恁大?”还是陶诚“非他不可”的语气…… “没那么娇贵。”小兰遣了自己一个行助下去了。级别已不低。 陶诚也没介意,淡笑沉默。望向窗外。 小兰一直就背手站窗前,也看着。 果然,行助下去碰了钉子,立横根本就不鸟! 行助上来了,见四爷脸色并不好,很惶恐,“我很客气了,也诚挚……” “废物!人没带上来就是无能!”小兰略火。 不得不再看一眼陶诚。 陶诚向他轻一颔首,“您放心。”走出去了。哎,是没见,小兰望着他背影,那种说不出来的“沉”呐…… …… 立横正在看这幅壁画。 无非道士驱鬼的故事。立横心里讪笑,画技不错,故事却简单粗鄙: 少女老是晚上被怪物侵扰。一开始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时间一长,觉得头昏眼花,形容憔悴,脸上血色愈少,明显不是做梦,自己真的被轻薄了。 父母得知后,爱女心切,马上请医来治,可一年中,十几个医生都没有有益效果。遂花大价钱,请来了这桃花观的道士处理。 道士来家后,问姑娘怪物衣着打扮。姑娘说“戴红帽,穿白衣,红腰带,褐皮靴。晚间发出叩齿声响,天亮飞逝不见。问其家,笑而不答。” 道士正在琢磨究竟是何妖怪,主人家一群鸡从鸡窝跑到院中,其间一只高大雄鸡,腰间红毛,昂昂独立。道士看后,恍然大悟,指着雄鸡笑说:“夜与女为欢者,不就是你!”雄鸡听完振翅飞走。 道士见鸡如此通灵,大笑对主人说:“深夜扰令嫒清梦者,定此雄鸡。您杀了这只鸡炖汤,今晚我喝了这碗鸡汤,令嫒定能安稳睡觉。” 哎,其实这幅画里就一个道士,一只大公鸡,故事全靠立横脑补。自己“粗鄙”还不自知,还呵呵憨笑…… “这个道士叫茅盈。公元前82年,他来句曲山于山中采药,济世救人。一天,王君接到仙书,朝见西王母,携茅盈同往,驾起双龙神车,飞往白玉龟山,在青琳宫见西王母。得道后,茅盈回乡对父亲说,我已受圣师符箓,无时不有天兵天将在守护,千万不可打我,否则,三官大帝考察到了,将会受到惩戒。其父不解其意,正欲举手杖打他,哪知手杖已摧折,段段飞扬,穿柱陷壁。后还记载茅盈曾将一溺水之人掘地挖棺,三日能语,在世活了90岁。” 忽,一人在她身后说。 立横倒也没被吓着,听完整了才回头看;还看这人有一会儿,说,“你可真能掰扯。” 陶诚笑眯眯,他圆圆的脸看着很憨实, “我没掰扯,我说得都是实话。你有没兴趣跟我去看看,道家还有个宝贝在楼上。” 立横一哼,“看看就看看,不是宝贝你跪下给我磕头。” 陶诚笑意满满,“有何不可。” 立横跟他上楼了! 131 立横还在上楼,神兰就已经走到楼梯口。 陶诚领着她上楼,自是走在前边,抬头望见四爷,恭敬一点头。小兰还是回了个微笑。——嗯,这时候还有“微笑”,还算“从容”。再下头,简直随着心绪起伏,那表情都有些管不住! 立横上来了,明明神兰那“玉树临风”一翩翩公子站那儿,她视而不见。到处看了看,就问“宝贝呢!” 陶诚走至神兰身侧,抬手一比,“这位不就是。老子论道有一个重要思想,即‘贵柔’,他反复强调,‘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圣人之道,为而不争。’‘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也就是说,柔弱可胜刚强,静能制动。我家小爷心性文静良善,亦能屈能伸,是最能贯彻道家精髓的灵秀之人,怎得不能称之为宝贝?” 陶诚这么夸他,小兰倒一点儿不觉脸红,他就“殷切”瞧着立横,那眼神都带着钩儿了:你这会儿至少该看看我了吧! 气死人喏, 立横就不看他! 说出来的话儿,更是怄死小兰, 立横都没说“兴味儿”笑一笑啥的,接着陶诚的话就说,忒耿直,“那我倒觉得你才是宝贝,这么能掰!” 可能也明显感受到四爷的不悦了,再说他也完成了任务——陶诚这样级别的门客,你说有几个不精得像猴儿?那都是钻进主人心缝儿里的鬼精!就算也扒心欣慕小仙女又如何,拎得清楚得很,这样的姑娘才不是普通人hold得住的,更不是普通人养得起的!他还得仰仗老四赏口饭吃,识趣最为上! 陶诚恭敬一躬身,“谢谢您赏识,既然也见到宝贝,免去我下跪之难堪。”便往后退,准备溜了。 哎,看来立横眼里是真没小兰,她也不纠缠,只当一个陌生人的玩笑罢了,她也接得住。两手搁外套荷包里,也准备下楼了。 “留步,立横!”看看,见识了吧小兰,她或许真不是什么绝世佳人,但,她就有这个板眼叫你自见到她,眼睛就离不开她,再高的心性儿,也砸地上!你首先开得口留得她,就莫怪后头“再不情愿”也一点点往里栽……当然,这也全怪不得你,你身上有时候还真如陶诚所夸赞,有“仙气儿”!虽说作了些,可还是有啊!怪只怪,你们兄弟几个跟她就有诡异的“不不解之连”,谁逢上她,都“正常”不起来。看看你二哥,有“佛气”又如何…… 嗯,叫到她名字了。立横虽说近期想低调,藏着点自己的名讳。但也不是畏手畏脚到有人唤她的名都不敢应的! 立横站定,这才是头回,正儿八经看向他神兰哇…… 嗯,这才是“独属于”神兰的“专注的一眼”,也算真真正正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原来,唯有对视,你才能参透这样灵气的姑娘她给予你的影响力! 她圆溜溜的黑葡萄眸子里,倒映着你的身影如此清晰, 她似笑非笑,不怵你,又好奇探索你,气场完全压倒你! 她张口了,对着你说出的第一句话,却,如此伤人,如此伤人, “原来是有目的而为之,确实是个‘宝贝’,倒是连同‘文静良善’,‘能屈能伸’,‘道家精髓’这些都加上引号为好,像个笑话儿。” 132 “大胆!” 小兰脸通红!想想他是该“恼羞成怒”,自出生,谁敢这么“直言不讳”给他难堪过! 问题是,立横就这么“大胆”,根本不鸟他,继续往前走。 小兰竟一个跨步上去捉住她手肘,“不准走!” 立横反正这时候也不认得他,管他是谁,呛得很!“松开啊,我喊非礼了!你们把我骗这儿来想干嘛!” 原来她还是这么难缠个妖精鬼! 小兰确实是有点“仙气”的人儿,他鬼主意是多,但毕竟不同于他三哥的“恶霸”,也不同于他二哥的“死缠烂打”,狠不起来,也痞不起来,倒逼出些“可爱”来。红着脸一听“非礼”两个字就想松手的,但又舍不得——松了,可指头还揪着她袖子! “你别耍泼,我告诉你,你在满都祸害梅家老爷子,我……”还没“要挟”完,哪知立横朝那边已经下楼到一半的陶诚嚷起来,“你家这二百五到底什么来头!” “你!”气得小兰又重新满满一个掌心抓住了她手臂!气鼓鼓,是下刀子再也不松手的意思! 陶诚赶紧跑上来。 哎,他也算最了解他家四爷了,外表看着“翩翩风流”,其实该算“五帝子”里“最纯情”的一个了!他交往的女孩子全是大家闺秀,文艺范儿、博学乖巧的居多,只谈风花雪月,根本毫无实质,哪里遇见过这样古灵精怪的“赖皮”?看看,初遇就被“欺负”惨了,气得像个猪! “我家小爷行四,是……”陶诚还想不暴露他真实身份的, 小兰早已气不过,“我是神兰!你和我二哥呆一块儿那么长时间,知道我是谁了吧!” 神兰? 好,好得很! 名字一出,立横当然对你“刮目相看”! 她真的“安静”下来,“好好儿”地看他——心里在一桩一件地跟他算! 从他出“馊主意”要她殉葬开始,到错认梅新放过梅林,全算他头上! 哎,她又这么“专注地瞧他”,而且还带着极显灵俏的“小心思”……要命!没人逃得过立横如此注视,更何论本来就诡异地“逃不出她魔爪”的帝子们, 小兰真不知咋搞的,心跳怎么就忽然加快了,脸更红!但,好在他真有帝子们自小就练出来的“沉得住气”——小兰也盯着她!貌似很镇定,其实呀,心乱如麻…… 好在好在,立横先“收了兵”, 立横掩下了眼帘,虽然口气依旧冷淡,但明显气势上“弱下来”, 立横看到一边,似乎真被他捉住了小辫子, “原来是你们,”她故意说“你们”,意思把“梅家”也算了进去,毕竟她当初“不告而别”离开梅家,就此跟梅新梅林都断了联系……“你想怎样,告诉神晏?” 嘿嘿,小兰这才松口气,心想,还是拿住了她…… 手还不松,反倒更紧,一捏。可不同于神秀的狠劲儿,反倒更似,怎么说,像小孩子终于“胜利”,要“邀功”,要得“更大的关注”! 小声儿,语气沉,但也急切, “不告诉二哥也行,你得听我话,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 立横又剧烈反抗起来,搞得小兰心又一慌紧,一下用两手去拽她手肘了!立横叫嚷,却噘着嘴,“你让我去死我也去死啊!那趁早你去告诉他吧!” 小兰都快跺脚了,“我,我哪里会要你去死!你听我把话说完呐!” 呵呵, 陶诚见状,赶紧又悄悄下楼去了。边直摇头,这像小两口吵架,到底谁拿住谁了,还真说不清楚了…… 133 这往后呐,有得小兰受!凡和她在一起,都觉得自己在犯贱,但是,次次都说再不见,却,永远再回头硬着头皮舔着脸去找的,都是他!哎,都是现在这个头没开好。 “你跟着梅见行不在编撰竹简版的《孙膑兵法》么,这个事儿得继续,你跟着我把这事儿做完。”小兰坤着脸说,一手还揪着她手臂袖子。立横都不挣扎了,他还怕她跑了。 立横也是一脸翘气,反正不说话,就听着。 “手机号给我。”小兰摇摇袖子, 立横低头把手机拿出来,调出来自己的号码给他看,就不说话!而且只在他跟前晃一眼就收起来,气得小兰哦……得亏他看到了,而且一眼就记住了!记得比什么深…… 余下就有点尴尬了,应该说他“威胁”也威胁完了,立横也“服软”了,还要怎样?立横要走人了,被他拽着的手臂再不耐烦一抬,小兰还不松手,立横就瞪他。小兰松手了,立横立即就走,小兰跟着,还“语带威胁”的,“你给我记住,我给你发信息必须得回……”立横下楼,小兰走快一下挡她前头,“听见没有!”立横这才厌烦地,“听见了。”又痞嗲痞嗲的调儿——真是妖精!叫你气死,又心里痒痒的,舍不得她啊…… 立横从这座楼下来,门口又遇见陶诚。这时陶诚不说话了,秉持本分只十分礼貌向她轻一颔首。 立横看他一眼,也没说话,大大方方往外走去!正好元颖从大殿上香也出来了,看见她跑过来,还一脸笑,“我跟老道爷把愿望都说了,咱们下回实习一定遇上个好的。诶,你上这楼上去玩儿了啊,有好玩儿的吗?” 立横一回头,正好小兰下来,立横一哼笑,“‘好玩’得很,一个笑话儿被只宝贝狗守着,哎!”还大叹一口气。 小兰肯定听到了啊,脸沉得像炭!元颖也看到了,赶紧拉着立横走,边小声“你又跟人吵架了?”立横挑眉“什么又?”“好好,没人惹得起你,走走!”元颖拉着她跑了! 小兰的车下山,拐过拐角,看见她俩在个烤红薯的摊子跟前排队。 坐后座翘着腿的小兰,只向窗外看一眼,什么都没说。车开过去了。当然,两个小丫头排队的嘴巴也没停,一路下来不少吃的,看来都逛了,边吃边讲话,热闹着呢,哪里注意得到谁谁的车! 车都开出起码三站远了,小兰突然喊“回去!” 司机和坐副驾的陶诚都不敢吭声,只有遵命。 车折返,又往去桃花观的道儿而去, 快上坡儿时,靠着椅背悠闲的小兰忽声儿不大的,“把这一路卖小吃的全逮起来。” 这不是无理取闹!可谁敢有异议? 车一直就停那坡儿下,不久,就见有这片儿城景的车开过,乱糟糟,小摊小贩全收拾了! 小兰这才像舒心地看向车窗外,“走。” 车再次驶离。 不过,小兰再次开口,“那些吃吃喝喝都叫他们现做一份给我送来,好吃的,就放了吧。” 真的!离了立横,小兰才是最会折腾人的那个! 134 不知道是不是元颖求老道爷真显了灵,这次她们被分配到的“实习任务”十分高端——去一个“乐高高级俱乐部”做服务生。 据说这个“俱乐部”了不得咧,成员多半非富即贵的“小孩儿”,平均年纪不超过二十。近几天他们在搞个啥比赛吧,需要除固定服务生外还有人做“基础服务”,遂找到立横所在这个学院——看看,人确实高端又专业,都不随便招人的,直接对口专业院校。 立横和元颖被选中也凭实力:跑得快呀!因为人家有个硬杠杠要求,身体素质好,跑得勤快,不易累。简单讲,耐草。比如说叫你捡积木,你动作得麻利呀!——遂,这两跑得快的货被选中了。 第一天被带来,分给了还挺精致、英伦风的格纹小马甲,全扎着丸子头,戴着舒适的手套,接受专业老师的培训。 老师先严肃提到了这个俱乐部乐高的“高端”, PPT上,一件件天价乐高展示着: “乐高巧克力你们或许吃的起,这些真正的乐高玩具你们却真的玩不起。 这些统统都是二手货。 是的,二手货。但现在黑市上已经抵得过比特币。 13年fbi打掉网络上最大的黑市丝绸之路以后,大佬们已经开始用乐高洗钱了。 比特币成就了区块链,这个名词现在银行都天天用来说事。 区块链的英文是Block,而Block就是乐高的积木单位名称。 就让我们来看看这Block如何称霸黑市。 首先, 在乐高的产品里面有一个俗称5位数系列, 就是1打头的5位数字组成的神秘代码,也叫专家系列,表示很牛。 第一件,星球大战系列10179究极千年隼号…… 在黑市里,乐高公司如同中行,决定供应和价值。 一种货币之所以能保持强势,主要就是因为它永远不会超发,永远保持着极强的流通属性。 众所周知,乐高公司刻意控制绿色block的数量,一盒乐高中绿色永远是最少的。 富人们就像赌石一样赌一盒积木里有多少绿色block。 精明的交易商,把钻石市场的操作手法复制到了黑市。 在这里,乐高永远保持稀缺,一旦有新的套装出现,市场就有买家迅速收购。 这些买家,就是地下世界的乐高寡头。 这也是黑市切口里乐高被称作‘原钻’的原因。” 巴拉巴拉,反正这位老师也着实“见多识广”啦,能说会道,把“玩乐高”捧成了神,更把他们这个俱乐部里玩乐高的奉为了“神上无敌神”!什么所有这个世上最贵的乐高,他们这里都有!什么去TM的玩物丧志,搭积木可是终身事业!他们这里聚集着玩乐高最牛比的一群人——他们被称作模型大师、乐高认证专家,对了,还有乐高经纪人!反正就是如果是个“门外汉”,上了他的这几节培训课后,会“心生向往”的啊!恨不能捶胸顿足,我怎么就不会玩乐高呢?真是废物呢! 好了,要说立横从前的玩具不比这更“玩物丧志”?乐高,呵呵,立横从前就拥有一套“黄金权杖”乐高,“积木”全黄金打造!嗯,现在也不明下落。她稀罕么?稀罕个鬼,也就这会儿听这个老师“掰嚯”想起来了,哦,那个权杖原来搁在那一层柜子里,诶对了,那个柜子里还有把剑吧——见鬼,又去想那把剑了。所以,可想她对乐高兴致并不大,还不及一把剑曾经留给她的印象深…… 训练了一两日,主要还是为了警告他们这些“外招服务生”,这里的东西金贵,这里的人更惹不得!好自为之,服务得好,有丰厚的报酬;出了丁点差错,也会有你们好果子吃! 元颖,自是很当回事,小心翼翼;立横不喜出风头,反正基本本分。就是没想,这里是“鸡犬升天”地儿吗,“本土服务生”各个儿眼睛长在头顶上,竟然还欺负起他们这些临时工了! 135 立横是贼,她既知本土服务生非纯良,为自保,未雨绸缪,给自己和元颖小马甲上都别了针眼摄像头,以防万一。没想,有天还真被元颖派上用场了! 立横现在也忙,她被小兰盯上了咩,一下班就被揪去抄竹简了。 最近,都知道帝子们很忙,雀玉帝下了硬指标,追缴欠款多少多少,这都是许下“军令状”的!可具体怎么“忙”,都是各有各的机密,谁又得知?反正就拿神兰来说吧,看着他“忙”都在家里,因为即使外出,到了那个点,一定赶着“回家”! 真正最他身边的才知道,四爷这是赶回来“当监工”的,而且极不讨好,每天气得一头包,可就是有瘾,风雨无阻,这个点一定回家! 今天稍晚回来一点点,一下车都小跑上台阶,边还着急问,“没关门吧。” 专职伺候那头的内侍连连摇头,“没呢,今天心情看着还好,还进了些小食。”小兰听了,这才像舒口气,放慢些脚步,还边用手松了松衣领。这一路赶,一身燥热。 赶啥呢,咋还问“关不关门”呢?哎,吃过亏得呀!她有时候在里头抄竹简,把门给锁了,还不叫内侍开门,好像就是不叫他进来!闹过几回了,最后肯定都搞开了,可弄得次次小兰都气死,门开了又如何,那要死的叫人憋屈得喘不过气来的氛围,小兰自己都站不住那儿! 为了缓和缓和,小兰悄咪咪让步,无非他早到呗,就在里头钉着,关门又如何,一起关里头呗!当然,还准备了些小食儿。小兰心思还是细腻的,这些小食儿多半就是那日她在桃花观路边买的零食。可,又得气个半死,她一次都没吃过…… 今天在黄金宫他帝老子又“随堂考”,幸而没“拖堂”太久,小兰赶回来了。哟,这一听,没关门不说,还吃了小食,小兰不禁都觉一阵儿清凉袭来,心上的燥意散了个七八! 进来前儿,还是整理了表情,一脸“肃整”,一副“公事公办”,就是监工! 哪知,走进来一望见她,简直差点一秒破防, 立横侧身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块酥糖正在啃咬,人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此时给人的感觉,何止她单手捉着在嘴里啃吮的酥糖甜,她整个人就是一块超级蜜糖! 红甜的唇, 蜜迷的眼, 粉嫩的腮帮, 却大气随意的坐姿…… 哦,小兰一瞬想拿个罩子把她罩起来,留下这种“千载难逢”的感觉,一定甜蜜万年…… 可惜,她察觉来人,转过头来——轰!甜蜜四散!立横的眼看着就冷下来。 她随手将吃了一半的酥糖丢进盘子里,拍拍手。再不看他一眼,转过身去又伏案写了几笔。这就写完了吗?她站起身,开始收拾她的包儿了。 小兰又是气冲冲走过去,“怎么就写完了?” 她也不理他,就是背起包转头对总是侍候她的内侍说,“您点点,今天的已经写完了。” 内侍几为难喏,立横是个极有行动力的姑娘,也绝对言而有信,她说写完了那就定是写完了的!可,四爷在此,明显“不想她这么快写完”…… 立横也不待他回答,反正她要回家了,转身就往外走去了。 小兰冷愤着眼看着她走出去,他从不怀疑她会“完不成当天任务”,就是她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次好脸色!哪怕一次!! 小兰走到桌边,望着上头摆着整齐的竹简,上头写得真是漂亮的字儿……又转头看向她丢进盘子里的半块酥糖,哎,小兰竟拿起来就气呼呼放嘴里嚼起来!——一屋子内侍全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小兰想,真是甜得腻人了!可她好像就爱吃这最甜的,看看,其它的,都没动…… 小兰在她坐着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来,两手环胸,靠着椅背,合上了眼。 一会儿, 就听四爷吩咐, “把这个做酥糖的弄家里来,给他开工资。” 这个做酥糖的,至此有了编制。 136 这些时立横一下班就走了,说有事,元颖一人回家。 这天,刚交接完班,回休息室准备换便装下班了,一人拦下元颖。 “嘿,妹妹,下班了啊。”都是本土服务生,一个挺帅气的小哥哥和一个秀气的小姐姐。 “哦。”元颖小声应一下,低下头,不准备停步、疾走而去的。一来,她本来就胆子小,再立横交代过,“这里不要私下与陌生人多交谈!”她特别听话。 “诶,别急着走啊。”帅哥长臂一挡。小姐姐上前亲热环住了她臂膀,“别怕,我们就是逐个来感谢你们的,早上你们帮我们都填写了问卷了的吧,我们这有个小礼物送给你们。”说着,手里一只黑色小盒子递给她。 元颖直摇头,“谢谢,不需要。” “没事儿,就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喏,一个钥匙扣。”她还把盒子打开来亮给她看看。果然也就一只挺普通的钥匙扣。“这也是早上问卷公司发的,我们都有,你们也出了力的,拿着。”塞元颖手里,大方走了。 元颖见钥匙扣上确实也有“问卷公司”标志,遂也没多在意,拿进休息室,随手放进储物柜里,换了衣裳就回家了。 好,这黑色小盒子就在她储物柜里放了两天吧,元颖也早忘了它的存在…… 直到这天又是下班。 今儿立横要和元颖一块去图书馆,老四那边的事也“告假”了。两人收拾完最后的任务,边小声嘀咕商量一会儿先去哪儿买奶茶,往休息室去了。 都还没换下小马甲呢,立横坐横凳上捞起她的鞋还在笑说又学会一个系鞋带的新花样……“砰!”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大些人。 竟是大半本土服务生都没下班,列队站着! 再就是领班,经理,各个神情严肃, “现在,差不多都在这儿。你们把储物柜都打开,我们一个个看。”经理说。 “只有我们么?她们这些来实习的呢!”看来一些本土服务生也是极大的怨愤,开口争辩。 经理沉定说,“这些实习孩子的储物柜钥匙我们都有备份,一会儿都会打开。喏,正好这里还有两人,那左边就从她们那头开始。”都看向立横元颖那头, 领班已经向她们走来,表面还是挺礼貌,“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丢了重要的东西,照例每个人的储物柜都要打开看看。” 元颖点点头,她胆小,这种阵仗又挺唬人,向后退了一步,让出储物柜门。 立横根本就没起身,就是慢慢放下手里的鞋,笑容掩下,看这是起什么妖蛾子。 左右两头的储物柜门同时打开,领班与经理同时进行察看。 最外头的是立横的柜子,果然他们有备用钥匙,打开了,小电筒在里头照了照。看来是没有。轻轻合上门了。 立横脸始终沉着。这样“恣意搜查”绝对是“极不尊重人”的表现…… 紧挨着,下一个,就是元颖的。 因为元颖已经将柜门锁打开了,领班直接拉开门,小电筒往里一照……忽然定住! 此时,立横的心已经沉得更厉害了, 很好,他们什么时候对元颖下手了? 137 “这是怎么回事!”指着柜子里电筒光束聚焦下的小黑盒子上。 原来,里面装着的钥匙扣真不值什么,重要的,是这只“小黑盒”! 前头也介绍过“乐高”积木有的“重要部件”也价值连城,连带它的包装,就算是普通材质,可贵在“稀有”,贵在“是一套”,甚至贵在上头一个“简单的出场的标”!这只小黑盒即如此,它其实是一组“重要部件”其一的原始包装盒。 “这,这是他们那天说做问卷给我的……”元颖肯定冤枉,直接望向那边排在“本土服务生”队伍里的二位! 立横也顺着视线看过去——嗯,都挺镇静。看来是老手了,这么干,绝不是第一次,而且,从没失过手! “谁给你的,你指明。”经理走来,直问。 元颖也没犹豫,抬起手,指了那一男一女。 “胡说!”男的吼一句, “你这就是信口雌黄!那天做问卷是给了小礼物,可就一个钥匙扣。你问他们,给的都只是一个钥匙扣!”女的“胸有成竹”,振振有词。也确实,当天得了钥匙扣的,都纷纷点点头。 嗯,这可还真是说不清楚的事情。的确,别人都只拿了一只钥匙扣,这事不假,但,这只小黑盒可是“如假包换”现下众目睽睽里、从你的储物柜里搜出来的!!你多少张嘴也说不清楚…… 元颖自是根本上乱不了的,她此时唯有“愧”,且只对立横——立横提醒过她,她还是疏忽大意了……且,幸亏有立横,幸亏有立横在她们的马甲前装了针眼摄像头…… 元颖还是看了眼立横,立横也望着她——元颖竟也看懂了,平常胆小的女孩儿这时候,沉了口气,也因为愤怒吧,肯定也生出莫大的勇气!她再望向那一男一女,“我与你们无冤无仇,甚至根本不认识,为什么这样陷害我。” 那男的竟似“恼羞成怒”,指着她要走近,倒是一旁人拉住,男的开始骂,“这么不要脸吗!是呀,又不认识,你怎么独指着我陷害?你什么心思啊!” 这才是真臭不要脸!话里话外,好像元颖对他有意思似的,加上他一伙还有个女的,造成的,就是元颖“嫉妒成怒”倒打一耙! 嗯,立横这时候才慢慢又松弛下来。元颖是看懂了她的意思,要刚才直接就把“摄像头”抛出来,哪里有现在看清这些人“丑陋嘴脸”之后再痛击有力度! 只见元颖也是沉着眼,就冷冷望着那男的, 抬起两手开始摸索着把马甲里的针眼摄像头抠出来,摊在手心,“现在出门在外真是不容易,也幸亏有有智慧的人还能提醒我们,要学会保护好自己。”再看向经理,“真相就在里头,这盒子怎么到我手上来的,清清楚楚。” “你!你他妈个小表子!!……”男孩儿彻底疯怒,女孩儿也惊骇不信地腿都发软,向后颠簸了一步……是呀,谁又想到她会有这一手呢? 好吧,这一刻,无疑是属于元颖的“高光时刻”! 立横还算满意。 可是,也是没想到,这一幕,也被角落里另外一双眼全程看到——且,看到的,都是“元颖的从容淡定”。 好,也就直接会迎来元颖的“另一刻高光”。 138 元颖立功了。 就此打掉了一个被“乐高售假集团”收买了的一个“本土服务生团伙”,他们专偷正品的原始包装盒。这次因为发觉可能败露,想嫁祸给元颖,摆脱嫌疑,没想,反被元颖一个“早有准备的摄像头”彻底现出原形! 这个俱乐部特别还奖励了元颖一万块,挺壕的。元颖小乖乖拿到奖励立即就要上交给立横,立横瞄着她,“你干嘛,我又不是你妈,才不帮你存钱。”元颖眉头蹙着,“这是你的钱,其实是你立得功!”立横一抬手呼开她递过来的信封,“得了吧!你可别想把这种弱智的事往我身上扯。”“立横!”元颖看来是轴上了,非要把钱给她。——哎,她要不是这么个单纯憨实的好孩子,立横也不得跟她一直这么好。 立横只有叹口气,环住她肩头,“你拿着吧,只当我把属于我的那份功劳捐给你家了好吧,我还住你家吃吃喝喝这长时间了呢,咱们要算这清楚有意思么。”“立横……”元颖晓得立横有多好,怎么不说自她住她家来这些时,带来了多少好处呢?光那次“射弩比赛”,他们元村“勇夺第一”,奖金,她家就分了顶得上一年收入……所以,也难怪元颖只会对她越来越“忠心”!嗯,以此类推,想想她从前因“无聊”“强行介入”过多少人的人生,只要是像元颖这样纯良的,立横真只有“助益”,她本身就是个带有“强力狗屎运”的“小怪物”咩…… 好了,除了得奖金,也得了俱乐部的信任,她们也顶替那些“本土服务生”接受了更“高阶的任务”。 这天,看来是个顶级大活动,早三天,经理、领班、包括那个“吹吹老师”就开始给他们轮流“开会”培训,就为这次“成人礼乐高宴会”做充足准备! 成人礼,顾名思义,一群孩子要过十八岁了。特殊的是,他们都是玩“乐高”的顶级高手,为了庆贺自己的大日子,肯定办“乐高宴会”最有意义。 而今年的“成人礼宴会”最惹人注目,因为,这个“俱乐部”的创始人之一,明锐,就在其间。 但是,前几日还一度传今年的这个宴会办不成了,因为明锐的外公新丧,他可能也没心思来参加这个活动;明锐不参加,其它的孩子也不想办了,遂,可能取消。 可是,之后确认明锐还是来参加,于是继续筹备。但还是考虑到他的心情,今年的活动特别“小心翼翼”,从整个俱乐部的环境布置,到活动方案的设置,都十分“素朴”。但,绝对的有品位。因为,据说明锐就是个极有品味的孩子,他的审美,他的想象力,他的动手能力,都能用“绝尘”来形容…… 这天忙到傍晚了,她们俩儿还没下班,就是倾力布置这朵“特别好看”的云朵顶棚。因为有棉花糖的成分,立横身上都沾着些棉花糖的絮絮。 特别可爱,下班后她还是来到小兰这里继续抄竹简,间隙时,立横惯性扯一下身上的絮絮往嘴巴里塞,甜丝丝儿的,她也愉悦,继续写,唇儿边都带着笑。 小兰奇怪,她把什么东西往嘴巴里塞啊! 故作“检查”,背着手走到她身后,趁她不注意,迅速从她背后也捻一个絮絮谨慎放唇边挨一下——呸呸,就是小线团儿!小兰瞪她啊,个坏东西,是不是故意引他好奇……这时候,立横也觉察他在身后,回过头——小兰赶紧又背手,神情严肃,眉头轻蹙,好像她写得不好一样……立横横他一眼,也不说话,噘着嘴回过头去继续写字。 小兰又觉得她这模样好可爱哟,真想咬一口!眉头也舒展了,神色也放软糯了,就望着她露出来的白嫩颈脖发呆……小兰哟,被她整得越来越“人不人,鬼不鬼”了…… 139 “那个叫肖召,他是目前最年少的高级建模师,用20块乐高就搭了老雷斯,超牛比的……诶诶,那个就是肯宁,帅吧!他专注起来的样子更帅!……” 柳净是另一个“临时打工妹”,她纯粹是乐高爱好者,能把这里的“神童”奉为神明那种,所以如数家珍。此时“朴素风”的晚宴正在行进中,她们的工作告一段落,趁着休息空隙,躲一旁,柳净正逐个给她们两个“土包子”介绍。 “哪个是明锐呢,”元颖问。也是,不说明锐才是大boss么,自是更得关注。 “哦,坐角落里那个就是。”奇怪的是,提起他来,柳净倒显得没那么兴奋了。也是,看过去,比起她提到的两个亮眼男孩儿,这个窝角落里坐着的,一身黑还裹着黑厚袄子的男孩儿从面相看是不出众,怏妥妥的,没朝气,跟土埋了大半的将死之人一样——就算他身上有孝丧,也不该是这个精神头呀?才十八的小伙子…… 不过,立横识人是比旁人要刁钻些,她反倒确实多看这个明锐两眼。——嗯,这孩子懂得掩住自己的锋芒,鬼里鬼气,肯定心更深。要不,能当老大?——诶,说来就来,叫“明锐”果然也极敏锐,似乎觉察这边有人的视线“不一般”,明锐的眼瞟过来……立横当然也敏捷,视线挪过去了,好似两人的“对视”就这么擦过去,其实,立横这点上“没错认又有失误”,明锐确实不是一般人,他还是逮住了她…… …… 肖召给他倒了杯茶端来,放他跟前的小茶几上,“药吃了么。”问明锐。这几日他家大丧,事务繁多,明锐好像有点感冒,他嗓子都是哑的。“吃了。”看看,果然好嘶哑。 肖召在他一旁坐下,稍一抬下巴点了下这一场子人,“说,所有学校最好的画手都在这儿了,你打算怎么选。” 明锐现在需要一个画手辅助他建模,正好趁这个机会集结了一下,挑一个。 明锐不动,看上去呆呆的,“再看看,说不定老天爷赐我一个……”声音哑得不行。肖召端起茶杯递给他,笑,“那干脆击鼓传花得了,老天爷的旨意尽在其中”。明锐从袄子里抽出一手,类似佛袍那么穿着了,接过来喝了口茶,嘟囔“也行啊。” 这时,忽角落传来清脆一响,是杯子摔碎的声音。都看过去……接着就听见刺耳的吼叫, “你怎么端盘子的!弄我身上没!” 来自一个身材面容看着都亮眼的姑娘,她只顾叫嚷,旁边围着几个女孩儿又是弯腰看她的衣裳,又是安慰——众星捧月一般。 她们面前, 一个服务生女孩儿带着怯意歉意已经蹲下赶紧收拾碎片,嘴里好像还在道歉。同时,另一个服务生女孩子已经走来,默不作声,也是麻利收拾。 “什么素质,这地方端盘子的手也不稳……”那群女孩儿还在埋怨, 这时,只听得麦克风里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 “下一位上来搭建模型的,韭丽珩。” 只见那个叫嚷的女孩儿立即又惊喜又紧张,“该我了!哎,怎么办,我搭个什么好呢……”一旁的“星星”们又七嘴八舌起来,出主意的,阿谀的,抚慰的…… 其实转眼间,她们面前的碎片早已收拾好,且地擦得干干净净,好像没发生过任何意外一样。 元颖正端着装碎片的托盘和立横往回走,小声,“我根本就没碰到她,她自己转身动作大……”立横还在坏笑,“我真想把一个碎玻璃塞她鞋里。”元颖忙伸手去拉她“你没这么干吧!”就听见,“另一位,元颖。” 元颖还无觉呢,怎么想得到会是喊她,以为发的音像。她还扯着立横的手往前走,眉头蹙着,“你没这么干吧,”还在问。 又听见,“诶,那个端盘子的,元颖!” 这下停步了, 元颖不可置信看向那上头, 主持的肯宁正是喊她! 元颖第一反应就像土拨鼠一样转头看立横,“不行,我要跑了!” 140 跑? 跑得了? 头一个,立横都不干! 立横捉住她胳膊肘,微笑着,给人极稳重之感,“不怕,上去搭,想搭什么就搭什么。你这么跑了,反倒惹麻烦。” “可我真不知道搭什么。” “那就搭个打狗棒。” 诶嘿,有意思咯! 韭丽珩是学美术的,就算“水分”大,可基础是有的,加上一旁有人出主意、指导,搭也搭出来个像样的东西,是个猫猫头吧,倒也可爱。 再看元颖这边捣鼓,也就立横两手放前,有时候下巴扬扬,有时候努努嘴,有时候挤挤眼儿,也不知道瞎弄啥,反正最后举起来一根“丑死”的棍子! 肯宁问她,“你这是啥?” 元颖稀里糊涂,“打狗棍呀。” 底下的孩子们都“切^”,元颖惭愧低头,却悄侧头去看立横,好像看见立横放前头的手轻抬了下大拇哥…… “这是打狗棍?狗葫芦棍儿吧。”肯宁也是打趣,孩子们纷纷嘲笑。 元颖又瞟一眼立横,忽似生出一股勇气,“岭南文人陈竹残在《叫化院》里记载:全城婚丧喜庆请客的人家,南北两院丐帮头人亲自上门给主人一个这样的棍子,上头贴七寸大小红纸,再画一个葫芦,写两人名字,叫‘葫芦贴’。主人发送一些钱后,将这个贴有‘葫芦纸’的棍子立在门前,乞丐便再不敢上门聚众吵闹了。其实这就类似‘平安符’,使银子请出帮主信物,类似明示‘已收过费了’,遂买下太平。” 这些,都是立横以前说得!她杂书看得才多呢,懂得丰富极了!元颖真是她的“顶实拥趸”,见不得人嘲笑哪怕她的一个点子,一下也变得伶牙俐齿了,一番话可叫全场没了声儿,没了嘲笑! 这头, 肖召一下也拍了下膝盖头,“哎呀,我想起来了!是说这个‘元颖’的名儿怎么像哪儿听过。”他回头望向明锐,见明锐也睨向元颖那边……不过他是没细看清楚,明锐到底看着的是谁,只顾着自己说,“上回,那几个偷盒子的,不肯宁来处理的吗,他就提到过这个元颖,对,就她衣裳前别着摄像头呢……”原来啊,那天说“有双眼”也默默关注到元颖的“高光时刻”,就是肯宁呀,难怪他这会儿点了她的名! 肖召笑,挺贼的模样,“我看呀,这就是老天爷给你指的人儿,这个元颖不错,有意思。” 却见,明锐轻轻摇摇头,又咳嗽起来。肖召赶紧又给他拿起茶杯,明锐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眼睛却是一直盯着那头,声音哑,眸子却格外亮!妖亮!小声说,“老天爷是给我指了个人,但不是她。”肖召听后还疑惑呢,“不是她?那是谁,”正要回头再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呢,忽,又是尖锐不耐听的一声儿, “耍什么嘴皮子呢,这是玩乐高,不是听你这儿编故事!” 嗯,韭丽珩小姐如今可气盛得很呢! 喜欢就按收藏哈,嘻嘻。 141 只听肯宁不紧不慢开口,“每个乐高背后都有一个有趣的故事,故事编的越好,作品越生动。你也可以编一个呀。” 好咧,韭丽珩哪儿编的出来呢,一下子恼羞成怒,“你们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肯宁可沉了脸,“什么玩意儿,我这里一颗螺丝钉都比你这个玩意儿强。” 这下韭丽珩可彻底没了脸,举起手那个横怒啊,“好!看我不封了你们这里!” 这头, 肖召哼笑一声,“这姑娘我倒也认得,就是来头大,听说是二爷的人,老陈愣塞进来的,还说要关照关照。这一看,到底是帝子的娇儿,气性大得很呐。” 嗯,明锐不听“帝子”还好,这真的是个极沉得住的孩子,可谁叫他的外公就是生生被“帝子”逼死的呢,现在尤其暴躁! 只见,这本“怏妥妥”“毫无生气”的男孩儿忽然一下掀开黑袄子站起了身!——嚯,那个帅!随手就捉起那杯肖召才上了热茶的杯盏向韭丽珩扔去!啧啧,这个准! “啊!”只听得韭丽珩一声惨叫!因为事发突然,甚至连那头的肯宁、这边的肖召都没防备明锐忽然如此激烈!杯盏狠劲砸到的是韭丽珩脸上!想想,还带着滚烫的开水…… 明锐一身黑衣立那儿,更显出身材的一级棒。他的眼眸并不大,细柔,反倒格外妖媚,此时,狠戾外露, “封了这里是吧,行啊,总也是鱼死网破,就拿你祭旗了。来呀,把这玩意儿手脚都卸了,就用她身子现编个故事架个积木,摆那些要来封咱这儿的人跟前。取个什么名字好呢?”他头还一歪,愣似真在正经思考,“就叫贱彘吧,献给她主子,咱们才算划得来。” 全场寂静,就听他清冷的声音。倒也没多少人害怕,毕竟大半是他的人,又都是有来头的孩子们,本来听韭丽珩如此张狂的话儿就很“震惊厌烦”了,封?她是谁呀!所以,即使明锐说得如此凶残可怖,也都只是应和的面带嘲弄的瞧着已痛苦掩面蹲下的韭丽珩,无情又冷漠。 “啊!!放开我!!”还真有人来拉她了,惊吓得韭丽珩乱喊乱叫,嘶骇得能震破耳膜一样!被拖出去了。刚儿跟着她一旁“奉承”的几个,早已吓尿,到也有一个悄悄溜走,看来是通风报信去了…… …… 正好老二和老四在一起开会,本来没走一处的,小兰看见有人急匆匆走至二哥跟前耳语——他现在特别敏感,总觉得跟立横相关。装若无其事凑过去了, “二哥,晚上一块儿喝酒?”小兰笑意盈盈。 神晏淡懒着神情,摇摇头,“最近事儿多,酒也伤身,你也少喝。” “嗯。”小兰乖巧一点头,又一抬下巴,“咋了,”朝刚儿在他跟前耳语又匆忙而去的人背影,“为追款的事儿?哎,我现在也是焦头烂额。” 神晏更无所谓的样子,“不是,又是那个韭丽珩……”说着摆摆手,“什么时候跟秀儿说说,我管不了他家这姑娘了……”正说着呢,忽那刚儿离开的人又折返,这时候见小兰也在身边,不敢说话了, “还有什么事你就直说。”老二忒不耐烦。自上次在老三跟前捅破了“韭丽珩”这层纸,老三倒也没怪罪他,估摸那气儿一大半他也撒给老四了,反倒放过自己。不过,这个“韭丽珩”就跟“搭”他身上了一样,有事还是来找自己,神晏烦死了,就想什么时候非得找老三再说清楚,这个鬼人他领回去,别再“麻烦”我了! “二爷,我才又接着电话,说清楚了韭姑娘现在的地儿,是**院儿,那是个乐高俱乐部……” 诶,才说到“乐高俱乐部”呢! 只见神晏一下看过去!神情可大变,“什么?说清楚!乐高俱乐部?!” 142 老二这些时肯定还是跟立横有面见,不过,得多小心翼翼,晓得她最近大致在哪处活动——好像就在一个乐高俱乐部实习呢。 汇报的人跟着二爷疾走,边小声说“这个俱乐部挺有名,都是京贵小孩儿凑一处儿,就是背景复杂,怕处理不妥……” 二爷脸沉着,心里早烦透了!这个韭丽珩简直都成害人精了,所以他哪里会在乎什么“背景不背景”,更不得在乎韭丽珩的死活,神晏此时只操心,别又这巧,把他多不容易捧手心上的“小姑”牵连进来!…… 见老四又“跟屁虫”跟着,老二到没反对。这个“二百五”现在跟着也好,主动凑上来的“锅”也不错,但凡有不利,照样跟上回一样甩他身上就是。 哼哼,都是各怀鬼胎。他哪里又晓得小兰的心思呢? 一听“乐高俱乐部”,小兰心上也一躁! 小兰肯定也是晓得最近立横的“基本动向”,就在这种地儿实习呀!加上,小兰如今像“黑户”,不想在立横这件事上暴露,也就似“见不得人”,他一下也烦急又如何,不能“正大光明”去干涉呀,只能“紧跟”二哥像“看热闹”去一样,其实,心上还不是蚂蚁抓,也啐:她也是倒霉,这个韭丽珩讨死人嫌,怎么每次都能把她牵连上!这次得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把这个韭丽珩解决掉! 嗯,这点“狠心”弟兄两此时到挺一致,看来韭丽珩这“天降的好日子”是要到头咯。 …… 这边的“宴会”还在继续,韭丽珩被拖出去后,丝毫没影响孩子们的兴致,该怎么玩还怎么玩。 元颖的这件“葫芦贴打狗棍”还成了“入选展品”,要陈列起来。立横此时正在帮她把这件“也走狗屎运的作品”固定在玻璃盒子里。 元颖只觉不可思议,边趴盒子跟前扭里头的螺丝,边摇头叹气,“我算看透了,他们这些有钱人命运也未可知,说倒霉就倒霉,那姑娘就是太骄横了,其实做的猫猫头不比我们这狗屎棍子好看百倍……” 立横正举着这“狗屎棍子”淡然站一旁呢,不紧不慢开口,“你还是审美有问题,那猫头俗艳得叫人作呕,哪有这棍子气概冲天。你今天争气,给这棍子更添了彩,我回去奖励你,烧碗腱子肉。” 元颖一听,比这狗屎棍子进盒子高兴!一转头“真的!多把点辣椒!” 嗯,立横如今厨艺大增,所以说这孩子有鬼,她从前“不沾阳春水”是环境使然;现在全然落入凡尘,适应力也是杠杠的,想做好的,一定做到最好! 好, 一个带着满意神采的姑娘,手里就算真举一坨狗屎,在眼里只有她的人跟前,也必定进来第一眼就看到她! 神晏和神兰两位贵子,进来都是先寻到了她,心情那就是坐过山车:她果然在!!——哎,她果然在…… 立横也看到他们了——想不留意也不成呀,虽说两位帝子竟然亲自驾临,还是出行极朴素低调的,不叫大阵仗。关键是“晓得他们来了”,这边的大人们惊动了,“闻风而动”紧赶慢赶来了一些“有头有脸的大家长”!——一下子,“成人礼”成了彻头彻尾的“大佬聚会”! 于是,立横和元颖更成了“砂砾”,迅速隐没在人堆儿里……但,多牵扯着他们的眼耳口鼻神呐…… 143 “她确实不懂事,可我得把人带回去。”老二还是有礼有节的。虽然这一桩接一件,他肯定也疑心这个“韭丽珩”的来历,老三看不上这样的。但毕竟一次老三也没正面否认,这会儿又出了事,有始有终也好,他也得把人带回去。至于如何再处置,就是下一步的考量了。 大佬们自是忌惮老二,除了要把自家孩子领回去,也向明锐施压。这头,又小声跟老二汇报,“您可能有所不知,这个是简城的外孙子……”哦,神晏不免向那个“这里真正拿主意”的孩子看去…… 简城,老姜军了。算这次“追缴欠款”多个风暴中“最叫人惋惜”的一个。他就是被老五生生逼死的那个“钢铁姜军”!为此,暗地里,老五背上了多少骂名…… 那头,明锐披着黑袄子坐在角落沙发里,捧着一口热茶,还时不时咳嗽两声。 僵持着在,他不放人。 尽管家长们都来领娃了,可大部分都还不肯走,围在他身旁,看看这孩子的威信! 要没“小姑”在这儿,老二想跟这孩子多聊几句的——毕竟,老五“背骂名”,他这几个哥哥又有几分真心会“为他着想”?只冷眼旁观就不错了,像老二这样“假意关心”稍参合一下,都是“别有用心”!哼,说过,二佛爷可只在“小姑”这件事上容易中邪闹鬼,其它,可精坏得很! “您也不必着急,简易已经赶来了……”大佬们又赶着“谄媚邀功”,是呀,明锐这“简家如今真正做主的舅舅”来了,不怕这孩子不服软,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 好咯,老二在那头处理“正事”,小兰可贼着呢,才不参合,不给二哥“再甩锅”给自己机会!再说,他来,可只一个目的:找立横!所以,这会儿是无论如何“装悠闲瞧热闹”也好,也要“不引人注意”地溜到立横身边…… 只见小兰背着手,“超级有耐心”得啊,一件件似“真挺好奇又欣赏”地看这些乐高作品,慢慢,慢慢,终于磨到立横旁边, 倒也不回避,直接看她手上的“狗屎棍子”, 嘴里却小声,“你怎么在这儿!原来就为这请假好几天了!……”叨叨, 哪知,真是叫小兰没防备得啊,立横的甜笑“铺天盖地”向他袭来!她甚至娇俏地放下棍子怼了下他腿,也好小声,“你看,是不是好看。” 妈咧妈咧! 这叫小兰一时怎么受得了! 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的啊,这么突然就“撒蜜糖”——小兰一时都不知所措,背着的手指头都纠结,才傻呆个声儿说“好看……”立横,手里的“狗屎棍子”突然松手了! 哗啦啦, 狗屎棍子摔地上,稀烂了…… “哎呀你!……”该死的立横还双手垂两旁,向后退一步,低下头,像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人弄坏了!——事实,叫所有人见了,就是小兰不小心弄坏的! “怎么了!”本来去拿纽扣的元颖跑来,也是一脸惊讶,接着,有些“怪罪”地看向小兰,也以为是他弄摔地上的…… 更, “怎么回事!”神晏终于得以跑来了!得感谢他的二百五四弟,不弄出来这点动静,他也不好“正大光明”向立横跑来……却看着像“关心”自己弟弟的,其实,一开口就是“大力埋怨”,“你怎么搞得,这东西多不好拼出来的……” 小兰啊!背后的双手都“凄惨”放下了,小半辈子没这么“悲愤”过!! 是呀,小兰介意她这么“幼稚”的戏弄吗, 才不是!! 小兰介意的是,他刚被她且全迷住,傻兮兮说“好看”,她就“毫不留情”砸碎了,根本就是连他说的每个字都嫌弃! 144 小兰转头就走,不是普通的黑脸,都有些伤心激愤了!…… 冷戾着似朝一个方向看了一眼——嗯,是他的一个隐卫。秒懂。去办事了。 他这“冷漠的转身”可看在神晏眼里就是小兰“一贯傲娇的作风”,老二又想踹他一脚了!个不懂事的东西,把小姑的东西弄坏了!但眼下场面,神晏晓得是万万不能与小姑“相认”的,这是她“工作的地方”,见不得任何人来参合,神晏唯有小声“对不起。”刚要去追小兰,只听蹲地上已经开始收拾散落积木的元颖抬头喊一声,“立横,再重新拼起来吧……” 神晏站住! 立横…… 真的,这方面你得绝对相信神晏,他任何地方都会玩心眼儿,在“小姑”这件事上,他真做到“纯粹”的原则性! 他是真的真的,这时候,才首次听到她的名儿!——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解释通了…… 神晏慢慢回头又看她一眼……立横已经蹲下,拾起积木,“拼什么拼,独一无二不懂,碎了就碎了,再没有了。” 神晏内心深沉一口气呀,是的,独一无二就是独一无二,她就是独一无二的!管她是谁,我只认他是“我的小姑”,独一无二! 想通了,又向小兰迈去,嘿,门口的动静彻底又把人吸引过去! 他们带来的几个近卫竟然把晕厥过去的韭丽珩给拖了出来! 神晏看一眼小兰,晓得这绝不是明面上的这几个近卫所为——小兰动用了隐卫…… 神晏背手慢慢走近他,“你何必这急。”要知道,隐卫是他们最后的“保护屏障”,原则上是绝不轻易动用!比如说,你遣隐卫去办事,正好你遇袭了可怎么办? 小兰显得极不耐烦,“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几个小孩子的破游戏,一个贱人,值得花多长时间!” 神晏本想接一句,“我又没让你跟来在这儿浪费时间,”可一看小兰今天似乎是真烦了,估摸也是刚才弄坏了积木又被自己那么一说脸面上下不来……算了,就不继续刺激他了。 人也找到了,确实再无可废话,带着人二位帝子就要离开了, 哪知, “没这么容易。” 那头,披着黑袄捧着热茶的男孩儿张口。 接着,大佬们都拽不住自家孩子呀,这些孩子们纷纷走至门口,意思就是用自己的身体拦着,不让走! 一时,打骂声,“你怎么这不懂事!!”拉扯,打自己孩子的;哭喊声,“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老泪纵横。反正挺下不来台,管不了儿孙呀,他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帝子对着干! 帝子们到不慌。 小兰噙着谑笑背手回头,“那你想怎么‘容易’。” 大佬们有几个都想撸袖子上去替简家教训这个混账小子了!看他多大胆! 他还稳坐那儿,倒真似他才是这里的王! 明锐稳稳清晰地说,“我说了要卸掉她的双手双脚的,不能言而无信。” 145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小兰本想说“这里是该封,都这么无法无天了么。”可余光就该死地瞟见她了! 那头收拾积木的立横抬起头,好像就是看过来……小兰生生把这话咽下去了,没说。咳,所以说哪次小兰不恨不能抽自己,怎么这么贱!次次气得要死,最后让步服软的还是自己! 小兰没吭声,二佛爷更不得跟个孩子“计较”,这些孩子再怎么闹、他眼里也是“孩儿把戏”;再说,大佬们“管不下来”是还没见真阵仗,看看大冰真来逮人了,“打死”也得拽走啊! 一个韭丽珩死这儿都不足惜,只不过这里毕竟是立横工作的地儿,他今天亲自过来管这个闲事为什么,不就为给立横“留个清净地儿愉悦工作”么,所以神晏一定是得把韭丽珩带走;且,他还想用这个女人再去探探老三呢,玩什么呢,搞个“障眼法”糊弄他这么久…… 二佛爷已经准备下令大队伍开过来了,幸亏这时候简易,是了,明锐的舅舅,终于赶来! 简易先有礼向两位帝子道歉,“我这外甥一出生,家姐就离世了,一小由父亲悉心养大,感情深厚,父亲陡然离世,孩子一时接受不了,情绪是时有失控,请二位见谅。”也不卑不亢吧。说完,走向那头明锐,完全不似这些大佬又是打骂又是哭诉,而是弯腰轻拍拍外甥的肩头,低语了些……看来,明锐是听舅舅话的,虽说头扭到一旁,可也再没执拗。 简易直起身,朝两位帝子再一点头,抬起一手,请送的意思。 见此, 孩子们不用拽,也自己都走到一旁,让道了。 出来,二佛爷对弟弟说,“这位就是简老爷子的独子简易呀,果然名不虚传,很有涵养。” 小兰戾哼一声,“这种涵养大可不必,自己老子都被逼死了,要我,得找老五去拼命!” 神晏眯眼瞧他,“你今儿怎么了,吃枪药了?” 小兰不理他了,径直往前走。老二再次有踹他一脚的冲动! …… 好咯,这事儿过去一个礼拜了,韭丽珩结局如何,他二哥怎么处理的,找三哥没,小兰都没兴趣再了解。不过他也阴郁一个礼拜了。这个礼拜,立横都没来,一直请假,说考试周。你晓得小兰心里——多搅乱! 一个“小兰”在这边说:“不来就不来,我还真跟二哥一样中邪了不成?反正我晓得她全部的秘密,等我找着好时机,总有彻底用尽这颗棋子的时候!不急。” 一个“小兰”在那边说,“她又不是故意不来,她有学业是真,你也去证实了,这一周她们学校确实一直考试,她没说谎……” 反正,就这么反复撕扯,恨她,恨她,恨她,又说服自己,冷硬起来,无所谓了!可,时不时又心软一下……总之,阴郁极了。 这天,一个亲近他的老臣甄世钊带着孙女儿来拜访他,小孙女才十岁。因为听闻四爷府上收藏有怀素的真迹石碑,他小孙女又正在习草书,顺带来瞻仰瞻仰。 却没想,家里多宝贝的小孙女儿啊,来了,被打手了,打得真狠! 146 老四最爱附庸风雅,以此结交一些有此好的老臣,笼络人心。甄世钊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四爷府邸了。 小孙女小鱼倒是第一次带来,主要初习书法,又是甄世钊亲自教养,就想带来瞻仰真迹熏陶熏陶。 四爷还没回来,甄世钊被内侍有礼招待,在书房喝茶等待,小鱼则被带出来逛逛,小孩子嘛,哪坐得住?甄世钊也很感激四爷府的“人性化待客之道”。 “诶,这里不能进去!”哎,小鱼活泼好动,一会儿没拉住就跑上阶梯进了这个三面敞亮、挂着纱幔的小亭。为啥内侍这样慌张?因为里头晾着四爷最在乎的《孙膑兵法》竹简。 小鱼进来了,抓起几支就敲打玩玩,一支上头有只小老虎雕刻的她还塞进自己外套荷包里,等领着她的内侍追进来,一边摆好的一桌儿竹简已经盘乱……“哎呀,这可怎么搞……”哎,就这么倒霉,正收拾,可又实在不晓得顺序,焦头烂额时,四爷上来了! 小兰这段时日都是一回来就往这边小亭来,明晓得这里“寂静”已久——他也没叫人守这里,更没叫人打扫,看着全摊着,其实谁都不敢动一下,跟上次立横离开时一模一样,连她放手边的杯子都没动! 小兰独自背手上来,进来一看,他自己都愣了下,因为实在想不到会有人敢上来。 “四爷……”两个内侍慌了,腰都弯下来了,往后退! 小鱼确实家里宠坏了,就算爷爷来前儿一再交代要守规矩,可到底小孩子呀,晓得什么,内侍这边整理,她又跑去那边“动手”了。小兰进来,还正好看见她一抓一大把像玩“捡签”游戏的,一摇,再一撒……小兰一下火气就上来了! “哪里来的不懂事的东西!”两个内侍已经跑去拉小鱼了,小鱼也受到惊吓,但没说把竹简好生放桌上的,而是又往地上一呼!这无疑更是火上浇油,小兰眼色变深厉,“来人!”——好,小孩子他也不得放过! 这头,甄世钊是怕孙女调皮惹麻烦,也起身出来寻了。 走出来一半就听见小孩子凄厉的哭叫!心里一惊骇,是小鱼吗,顺着声音跑来…… “啊呀!别打了!!”老臣本来跑来就吃亏,一路急喘,这上来一看呀,更是骇心骇神,险些厥过去!一个内侍从后面抱着他家小鱼,捉着她一双手伸出,另一个内侍手持戒尺早已不分青幼打得血痕漫漫;小鱼哭得凄惨,一看爷爷来了,又扳,抱捉着她的内侍更使力,小孩子哪儿逃得脱,“爷爷爷爷!”哭叫得吓人。 甄世钊肯定拼了老命要上来阻拉呀,“你们!——畜生!!”可也被内侍们拉住,“甄老,您别坏了规矩,这可是四爷的吩咐,必须打满五十……”“啊!!四爷!!四爷!!您这是要我的命啊!!”要不是这一板子一板子的抽打惊心,小鱼又哭得吓人,老爷子得晕厥过去一了百了,亲眼所见,是得要他的命…… 147 “四爷,甄老好像往黄金宫去了。”他的大侍夜琴为他奉上热茶,轻声说。 小兰办公桌旁盯着电脑屏幕哼一声,“让他去。”告状去了呗,根本不在乎。 夜琴也不敢再接话。 这时,一个内侍站在门口向里望了一下,要是别人夜琴早遣走了,四爷显然正心烦意燥上,什么事都别招惹为好。可这名内侍正是专门侍候立横写竹简的那个,他来,是不是立横来了?谁还没个眼力劲儿瞧出这位“立横”在四爷心里的“特殊”,特别是夜琴,晓得这恐怕就是他家爷这些时“闷郁”的结症,赶紧的,先不动声色出来了。 “什么事,” 果然这名内侍汇报,“立横姑娘来了。” 夜琴大喜,忙吩咐,“好生招呼。”“是。”“对了,别领亭子那边去了,才弄乱,要这位也稍有些不满,四爷更来劲儿。”“知道,去的是抄写的地儿。”“好。”才要走又叫住,“今儿无论如何别叫关门了!”“知道。”看来啊,都是机灵的。 夜琴再进来,带着微笑,“四爷,立横姑娘回来了。”瞧瞧,还是夜琴会说话,用了“回”。 看看小兰! 一下就停了在光标键上划的手,人都坐起来了,那就是立即要起身出去呀! 但,马上又似忍住,眼继续回到电脑上,只“嗯”了一声。 夜琴也不多话,稳静站一旁,晓得他“坐不了多长时间”。 果然,一会儿还是合上了电脑,还故意又翻翻这个文件袋,那个文件夹,磨蹭了下,这才好像“都忙完了”,“不紧不慢”起了身——也只有夜琴见得到,他家爷踏出书房再廊下拐弯而去,步伐有多快了吧…… 主要是立横今天心情好,嗯,她是考了一周试,门门感觉都好,刚才还出了两门课的成绩,果然考得好,立横成绩截了图,再等还有一门晚些时出来,一起发给神秀显摆呢。 “这个挺好吃的,也是月饼?” “是,鲜肉月饼。” 确实“月饼”的样子,可里头馅儿实打实像肉包子那样,完全一大团鲜肉。馅是肉馅,皮是酥皮。给她端来的自是刚出炉,才从烤锅上铲起的,和外头卖的一样,隔着薄薄的一张纸,当指尖感受到温度的同时,销魂的香味也钻进了鼻孔——或者,把这两种感觉互换也行,让鼻子感受温度,让香味钻进指尖。 层层叠叠的酥皮,说它软,却隐含着几分酥;说它酥,又潜伏着几分韧,这种粉粉嫩嫩、七荤八素的特殊口感,完全来自于肉馅。估摸烤制过程中,热力把丰腴的肉汁慢慢渗透到一层层的酥皮里面,不像生煎包那么多汁,却有汁感,咬下去,油酥夹着肉香,着实好吃。 立横满意吃着,侍者放下心,给她旁边端着热豆浆,晓得她嗜甜,豆浆里可添了足够的蜂蜜。 立横是好味口,刚要伸手去接豆浆,一抬眼,见他走进来——是不是得把老四怄成啥样儿!她不仅豆浆不接了,吃一半的月饼也丢进盘子里,拍拍手,转过头去拿起笔趴着继续写字。 小兰怄死了! 可生咽下去怄气了,拿起侍者捧着的托盘上的豆浆,一招手,侍者退下。他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放进裤子口袋,貌似闲适靠坐在她桌一旁,先探头像看了看她写得怎么样……小声,“接着吃呀。” 立横才不理他。写字呢,倒也专心。 小兰咬咬下唇,“你那天陷害我,我不跟你计较……” 立横突然放下笔,斜眼勾着看他,“到底让不让人写字。” 小兰瞄着她这表情——可有趣了!又怄气又要忍还有点委屈……最后,把豆浆放她跟前,“你喝了再写。”起身,只有走。心上啊,猫抓一样,还起鸡皮疙瘩,因为不想走啊,可不走,一来面子挂不住,再,闹僵了,她走了,他又该怎么办…… 他刚迈出一步,余光见立横端起豆浆了……小兰又不能停步,硬着头皮冷着脸,其实啊,心上乱糟糟,出来了。末了,回头还是看过去,立横已经又拿起笔继续写字了,不过豆浆喝了好大一口……小兰不知什么滋味儿的,就那么一手还插在裤子口袋里,回头望着她,像被勾了魂,望了好久好久哦…… 148 黄金宫,赤血殿外廊下。 “三爷,您拿着。”雀玉帝的执仗大圣侍夜荀亲自出来迎他,可想这三儿子又是多长时间没进宫了。 “这什么,”神秀还没立即接着呢, 夜荀两手端着,绝对轻声豁哄,“这是圣人最近挺珍视一个暖壶,我特意取来,您一会儿进去带给他。”哎,用心良苦。还不是想借此缓和缓和父子氛围,兴许圣人一看“老长不来看他的儿子”带着最近心爱之物一同进来,心上也舒坦些。 神秀一笑,哪有不懂的道理,可还没去接,“还是您送进去吧,怕真是好玩意儿我也瞧上了,一会儿顺走……”“三爷您说的这哪儿话……”夜荀急得都快硬塞了。嗯,这时那头一阵动静将人的目光牵引过去,神秀背手走过去,夜荀叹口气只有跟上。 “甄老,您稍平复一下,已经通报进去了,圣人要召见您会传话出来的,您这样……”大侍夜蔺几个正在搀扶老臣甄世钊,他跪那儿痛哭流涕,还不住磕头,“我今日无论如何要见到圣人呐……” 成何体统! 夜荀神色一凛,走了过去,夜阑几个见他走来纷纷弯腰颔首。大圣侍是宫里最高级别的内侍,就那么几个,何况是执仗的大圣侍,等级更高。 神秀是不会轻易现身的,远远站廊下。 不久,夜荀回来,接着与他一同再往赤血殿那头走,边走边说,手里也多了个竹简,掂量了掂量,叹气,“哎,四爷就为这怒打了他小孙女的两手,打得血肉模糊,来告状哦,看来是不依不饶……” 神秀本还戏谑,“他孙姑娘有没十岁,怎么招惹老四了?……”说着,接过来竹简,哪知,一望见上头的字——神秀简直是立即变脸!诶,正这时候,他的手机还一震,来了条短信。 神秀眼沉着,还盯着这竹简,一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再瞟眼一看呀,来得“正好”,她的短信,一连几张截图,还特别用红圈圈勾出来她的“大好分数”呐!——没错儿,立横的显摆短信到位! 一下,神秀又被激着了,他狠一捏竹简,转头就走!“诶,三爷三爷!”夜荀光喊是喊得住的?追也追不上呀,三爷都开始跑了!却,跑出一半,他又折返回来抢过他手上的暖壶又跑了!“三爷!”夜荀追几步停下脚都跺脚了,偏偏这位是个谁也不敢拦的…… …… 立横今儿在小兰这边写得蛮多咧,算把前几日落下的赶回来些。本来心情蛮好,可几条短信一发出,再待会儿,心情急转而下! 他怎么又不回我了? 自那次两人洗手间里忽冲天激越一把,包括中间立横被抓,两人都没再见面,他总在外头天南海北,立横再想见他也忍了,毕竟神秀做到这一点,她的信息必回!立横想他啊,可他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 这会儿,可想立横心情又有多糟,多高兴呀,考得这好,一出来成绩就截图发过去……哪怕,像不稀罕的哼一句也好啊!结果,半天了,好半天了,立横一下看手机,一下看手机,一个屁都没有…… 立横丢了笔,不写了,噘着嘴拿起背包斜挎上,手机还捏手里就走了。 “诶,立横小姐!”内侍追出来, 立横也站住了, 因为,坐在门外廊下的小兰一见她出来,也腾地起了身——他还在想她至少今天要在这里吃过晚饭吧, 立横就这么拐!她得撒气呀,见着小兰,还用多想吗! 她哼笑回头,看着内侍小哥,“什么小姐,你喊哪个小姐,还是来你家的小姐太多了,你们喊这么顺口。” “好,那喊你什么。”小兰开口了,声儿还算稳, 立横终于转头看向他,淡淡弯唇,眼睛却老冷老冷了,“轮不上你喊。他们喊我名字就够了。”移开眼,继续往前走。 你晓得得多剐小兰的心喏! 小兰一个跨步上去,狠抓住她胳膊,“我哪里得罪你了,你怎么这么烦我!”小兰眼睛里真的有伤心,真的有! 立横也不挣,人就是老淡漠了,眼睛还是看前方,就是不看他,“也不是烦,就是着急,不想来这儿,想快点写完,了一桩事。” 小兰的伤心都不掩饰地浸漫在整个脸上了, 他慢慢松了手, 还有什么好说的,人家连“烦你”都嫌多余,就想快点离开这儿,离开你,再跟你不见面,不和你扯上任何关系! 好, 小兰神色再次凝狞起来, 小声, “你还真急不得,今儿晾亭子里的全坏了,你得重写。” 立横一听,立即转头,“你!” 轮到小兰“傲戾”离开了。 小兰心下发誓:我再不见你才是真! 149 立横手里还捉着手机,自是心烦意乱的,早已不看手机了,可有信息来她还是知道——就是一直没信息来撒! 她已经回来很晚了,从小兰那儿出来,一路闲逛。无不无聊,完整看了一场“情侣吵架”。 这对儿是异地恋,两年了。一开始还好,因为工作关系,女的常来男的这边出差,一两个月就可以见面。不过今年她换工作了,不用出差了,于是男的就说她开始跟他各种作,不断施压,要她去她的城市,天天陪她,说已经给他找了个工作,非叫去面试。男的就一直壤“我很爱你的,难道你就不懂‘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异地恋就坚持不下去了?只要两个人的心在一起不就行了,非要天天腻一起吗!” 女的的意思也很明确:放你娘的屁“两情若是久长时”!那都是古人用来自我安慰的道具,你怎么能把安慰剂当成处方药给吃下去?古人的不得已而撸之,你怎么能一把就拿过来刻意而为之?但凡有条件,是真爱,就是要天天腻在一起,天经地义,必须的!有条件要腻,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腻,拧成一股绳,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汗往一处流,戮力同心地往死里腻,腻死算!否则,原本是路人的一男一女干嘛要恋爱?又为毛想还要结婚成家?两情若是相悦时,若不在朝朝暮暮,其必也凄凄惨惨! 立横听了这吵架心里更烦,她还没想跟神秀天天腻呢,她知道,天天腻她也烦,可是,别说腻,他连基本的“回个信儿”都无法保障——反正立横是越想越气! 回到宿舍已经很晚了,大多数同系孩子都出去实习了,楼里稀稀拉拉住着人。加上又晚了,如今的孩子有点时间就早早窝自己寝室刷手机,门关得死,楼梯走廊更是黢嘛黑一片。立横道儿也熟,手机电筒也懒得打开,像个夜鬼脸色要死不死就一层层上。 突然,她手腕被人一拽,一狠劲儿就被拉到墙边、面朝里怼那儿——他一紧挨上来立横就晓得是谁了,先还一惊喜,马上又噘嘴开始扳,“讨厌,我再也不见你了!”嗯,她这个“不见你”和小兰有些异曲同工,可她这个更娇作,小兰那个更傲贱! 秀儿直接上来就咬她脸,“你以为我想见你,你省点心吧!一个神晏还不够,神兰又是怎么回事儿!……”立横噘嘴回头,只听见他说了句,“抱着,”抱啥?反正楼道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他胳膊从后头抱着她绕前往她怀里塞了个热乎乎的东西,立横两手占住抱住了,秀儿蹲下,手没进她裤腰开始一道汤往下扒…… 这个热乎乎的,是个暖壶吧,好暖和,捂在她肚子那儿;可后头却冷飕飕。但立横已经不知所向,神秀磨折得她,像个泥鳅在墙边扭, “给我留一点馒头片儿!” 哎呀,正好斜对面一扇门打开,光线斜出来,光影正好只到他两的脚边截止, 立横心都要跳出来了! 神秀根本不怕,根本没想放过她,根本就不怕人看见一样!依旧肆无忌惮, 幸亏这姑娘是出来换小煤球的,天儿越来越冷了,一些宿舍开始偷偷生炉子烤红薯、馒头或吃火锅儿了。 门又合上,立横回头看神秀,娇娇气气的,“这次你就给痛快些,求你了”…… 150 用得着求?你看看秀儿的状态! 他难道不晓得最近立横在老四那抄竹简?没看到是一回事,本来还无所谓;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小兰就为“曲曲竹简”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都这么毒打……为竹简?笑话!就是为她! 秀儿当时就一股子热血往脑门上冲!说过,就这么要命,旁人都还好,怎么就他这些个兄弟跟她沾一点边他就完全受不了!而且谈不上火气有多大,就是性质往上冲,想她…… 神秀粗鲁拽起她,且不用她求,或者,“求”根本也是雪上加霜,“砰,”那个热乎乎的暖壶掉地上,说明真到来时,立横有多么受不住! 他且就这么像袋鼠妈妈带着她往她宿舍走去, “元颖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叫她回来!”立横像个孩子都嚷起来了,生怕他走!放心,她的嚷只会独震撼他的心灵,声音烫而小。进屋了,始终黑黢嘛黢,没有旁的什么了,只有他们彼此,疯狂地只有彼此…… …… 小兰坐在桌边用餐,沉默,抑郁。 忽,一个内侍捧着个盒子走来,里头的内侍给他使眼色,意思不要进来。嗯,都看出来四爷心情糟糕至极。 小兰自己望见了,招招手,那内侍赶紧走进,“爷,明墨送来了……”诶哟,吓所有人一跳!四爷一下站起身,夺过盒子就直往外走!“备车!” 这是上急吼吼上哪儿去不知道,只知道,明墨是这世上最稀罕的墨汁,香味清甜,都能喝! …… 立横抱着他的一只手怼在自己唇下,奄奄一息时似乎还想咬一口,她已经仙飘得快死了,有点瞎叫,“你就长我里头吧,别走……” 突然,他们挨着的门边“咚咚咚”,很沉但声儿也不大的敲门声, 他们都不怕,立横甚至幽幽也拍打门,说,“元颖吗,今天我想修仙,你回家睡吧……”你说她是不是开始胡言乱语了? 哪知外头,“修什么仙,我是神兰,开门,给你带好东西来了。” 小兰话语平静,丝毫没有“才发誓不见她”立即就打脸的羞愤——或许,内心确实羞愤至极,可声音依旧有范儿,稳得很! 不得了,这一听他的声音,神秀更失控,立横两眼都失神,微张唇,好似最后一抹艳气都给逼出来了,无声无息,却绝对的动魄迷魂! 咚咚咚又敲,小兰看来锲而不舍,今天不敲开这扇门,把整栋楼都惊动也在所不惜! 神秀疯烦透了,赶紧解决他!他捉着她腰身狠狠一推,“赶紧把他赶走!”声音钻她耳缝里, 立横啊,她艳鬼啊艳鬼,不满足偏偏又恁得看出来神兰这一来他更不得了的反应, 立横猛然打开门! 明明黑黢黢,神兰就似看到鬼!艳绝的鬼! 她穿着长白衬衣,下面光着腿,赤着脚, 到肩头的黑发蓬松的散着, 目光妖异看着他。 神兰极力稳住心神,伸出手,“这是明墨,可以喝的,你……” 话还没说完,立横一步走来,踮起脚,两手框柱他的脖子,软糯地,“那个月饼好好吃,明天我还要吃,你快回去叫他们做。”说完,松了手,单手抢过他手里的盒子,转身跑进屋,迅速锁上门!…… 小兰完全成了傻孩子! 151 她就这么拐,可能看出来他一见神兰来更激烈,故意的,抱神兰,把小兰也整不会了。 这一晚,秀儿着实也没放过她,可说把这几年来的“仇怨”都发泄了—— 从前,他在俞青时身边做一助,俞青时防他,最亲密的事却也不避他。甚至,故意为之,把他当内侍使唤! 清晨,他送来最前方的简报。 一手放裤子口袋里,一手拿着文件袋,站在走廊窗边听着第一波鸟叫。 后面的缩门推开, 俞青时穿着睡袍走出来,“简报来了?” “是。”神秀拿出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转身,将文件袋交给他。这是最机密的第一手资料,他等了几天,一到,神秀立即送来。 他接过文件袋,直接向书房去,走几步,又回头,拿着文件袋指指屋内,“立横有点吐乃,你去看看。”走了。完全当他是老妈子,保姆! 神秀阴郁看着他走远。 慢慢走进屋。 里头一片狼藉, 肯定又是无比荒尹的一晚。 纱幔轻轻晃荡,是那头窗户开了个小缝漏进来的风。 纱幔红白相间,分别是他们各自喜欢的颜色。俞青时喜欢正红,立横喜欢白色。 床边堆着昂贵的玩偶,顶上还有巨型气球, 她横躺着,被子外露出一条腿,上头还有吻痕。 酒瓶,酒瓶,还是酒瓶,东倒西歪,到处都是,却各个精致! 神秀晓得,这些酒瓶里也不一定都装着酒,还有乃,甘甜也星臊的人乃。她不知道怎么折腾,爱在甜酒里参这玩意儿,俞青时玩起来也极致叫人开眼,灌一浴缸,哎,余下不表,正常人无法接受。 吐乃,到底里面还参合了什么,也不表,正常人照样想得恶心。 反正,神秀是正常人,且恨烦这对男女。 他站在床边, 开始慢慢卷袖子, 首先,不管三七二十一,手劲儿有点大,捉着她脚踝整个人像拉拖把的、把人拽出被子,就丢到地上! 立横迷瞪瞪还没全醒,那时候她的发很长更蓬松,发尾都到屯缝中那里,几乎铺满大半个身躯。 她哼唧两声在软软的长毛地毯上又蜷缩着睡着了。 神秀晓得她玩疯了的第二天特能睡,轻易盘不醒。神秀居高临下冷眼垂眸,伸脚又踢了她一脚,立横像团特别有弹性的小Q弹猪,全身晃荡咕噜一下,蜷更紧,睡更死。 每每神秀这时候特别想弄死她! 各种弄死的手段都在脑海里过一遍, 挂走廊那把军刀拿进来一刀下去,斩首。 拖进浴缸,溺死。 打火机拿出来先烧她头发,烧死。 嗯,她死一万遍了,神秀也稍微舒坦些了。再松松领口扣子,走去床头柜跟前,拿起遥控,打开音箱,放一首舒缓的音乐,开始漫不经心却也极有条理地整理屋子…… 那是从前,神秀哪里想得到他还有今天? 同样的狼藉, 她依旧Q弹一团窝着,却是死死抱着自己,两人似天地只剩这么一小块地儿的缠死落在这小小床里, 他不用再整理屋子了, 脑海里也不用再过一道又一道地怎么弄死她, 只用无比松弛地手指在她的发尾缠绕打着圈儿,回味疯狂,回味失控——嗯,体验确实极好。 152 比起他三哥,小兰体验可极不好。 貌似这位爷如常从楼里出来,回到车里,没毛病。就是坐在后座,一直手抚着脖子那儿。车一路开,他手就没离那儿,望着车窗外,若有所思…… 回到家里,他坐在小客厅里也是一声不吭。 好一会儿,他吩咐大侍夜琴开始打电话。打给谁?热闹了。 只见这一晚,四爷府邸来来去去了多少绝色名媛呐…… 滕葶是个像桃花瓣儿一样的女人, 她家里世代是史官大族,绝对的大家闺秀, 她也是老四最器重的几位红粉之一, 一来肯定得无敌的漂亮, 再,得绝对迎合老四的喜好。老四爱玉,她就是懂玉的鉴赏大家。 老四曾说过,他从小就迷古玉,如果阳寿允许,估计还会再迷很多年,直到老天让他去另一维空间。 他说小时候喜欢古玉,也没动大脑子,他母亲那边有许多稀世古玉,似乎凭简单的直觉就立刻从后脚跟到头顶心爱上这类温润、滑腻、灵性盈盈的半透明的石头。所以,可见老四喜好的女人也是这类:温柔,皮肤一定极致的好,眼里、心里都得灵透……嗯,滕葶就是这类女人,而且,比言语形容得更美,更高贵稀有。 “四爷,” 老四在他府里这个小半坡的亭子里接待了她。 内侍领她上来,事实来时,她也看到远远的廊上,另一位内侍领着一个姑娘从那头走下……四爷府上的电话打来,只说四爷有请,一会儿车来接,具体做什么,没说明。但,谁敢懈怠,并没有给她多长时间梳妆打扮,不到一刻钟,车真的来了。不过,滕葶也不需要多少梳妆,换了件柔美的裙装,低挽独辫,施以淡妆足够了,她对自己的状态有足够的信心。 老四也没坐在亭子内, 估计起风了,亭子四面都用那种特殊材质的纱幔围了起来,不至飘散浮动,但依旧有浪漫的梦幻之感。 他坐在亭外伸出来的栏杆边,面色平淡,看着她走上来,看着她微笑向他颔首致意。 四爷虽位高权重,但极有涵养,以往见面,女士走来了,他会礼貌起身;你施礼,他也会微笑点头,温雅而迷人。 可今天,他依旧坐在那里,就是一种仿若初识的打量。 滕葶不慌乱,自有她的气质,神色温柔站那儿,任他打量。 接下来,就奇怪不得了了,但也叫女人内心欣喜不是? 他站起了身, 向她招招手, 滕葶大方走来, 也不说话,只带着叫男人极舒适的笑意,暖而媚。 与他两步远,站定。眸子里显灵俏了,静等你的吩咐。 神兰稍垂眸,似瞧她腿那儿, 低声,“过来,双手揽住我脖子。” 滕葶的心一定是已经砰砰热跳不行了,但是,佳人就是佳人,表情恰到好处的羞涩与媚意结合, 慢慢伸出自己的臂膀,踮起脚,环住了他的脖子。 神兰两手垂着,始终没动, “再靠近点。”一直是一种——怎么说呢,做实验似的命令, 滕葶微仰头,挨近,大胆地要合拢环抱……这是在梦里么, 忽, “放开。” 梦碎得这样突然而残忍! 因为神兰的语气特别冷而厌,听得出来的。 滕葶真的怔了下——就是这怔的一下,叫她之后每每想起都后悔得想哭!要当时一听“放开”就松手也不至之后再加难堪,四爷似乎扭头动了下……对,你不能叫他有这样一动的,他这个举动就是完全的嫌弃厌烦之意了,于是你再匆忙松开就显得狼狈,再余光看到他的神色,就是十足的震惊伤心:他从没在你面前展现过这样的“不耐烦”!…… 又一个伤心的女人离开了。 其实,滕葶少显“自作多情”了些, 老四的“不耐烦”也不针对你一人,确切讲,他的不耐是对他自己。 他已经实验五六个,也不是各个都“要抱”,个头身材不像,他直接叫走了,那人家还莫名其妙些,来了,把人打量一番,就赶走…… 滕葶是“抱”的第三个,体验依然不好,而且是越来越不好! 自己像个疯子,作践一般找来这些女人模仿她那“一刹那”的拥抱……是哪个比她不柔了?不,各个软若无骨。是哪个比她不香了?不,各个香甜美妙。 但,“各个”就不是她…… 小兰沮丧坐回栏杆边, 叹口气,回望向亭子里, 好像那个该死的她还坐在亭子里晾竹简。 小兰眼神幽怨, 他一回来第一件已经安排人做鲜肉月饼了, 而且,还涨了做月饼的十倍工资,那一家人的编制都解决了……她帮助了多少人就业,她知道么? 153 元颖果然听话,打电话去叫她两晚上别回她就不回,立横愣把神秀又缠了一天一夜! 清晨,听见外头走廊回宿的孩子们已经起床梳洗走动,拖鞋哒啦哒啦,互相问好。神秀已经醒了,他也懒得动,不过想伸手看看表,诶,你说睡得死的立横连带着就是本能一抱“别走。” 神秀窝她颈窝里也不想睁眼,呢喃“你不去那个劳什子俱乐部了?” 立横哼“不去。” “不去抄竹简了?” “不去。” 神秀肯定弯唇了。 “那你能躺平我可不行,我还得工作……” 立横把他抱得更紧,“秀儿,我哪儿也不想去了,我想天天和你在一起,” 说得秀儿心里多舒坦,他捏了下她腰骨,稍抬头咬她脖子,还闭着眼,好小声“我看你是好久没浪了,昨儿恨不得吃了我要我死这儿……”立横却睁开了眼,挺急切,“我说得是真的!我还是回灵州当你老婆!” 秀儿也睁开了眼,摩挲她眼睑,“你回去干嘛,我都要回大都了。” “真的!”立横眸子瞪更大,妖神都要冲出来, 秀儿开始翻甚继续折腾她,“什么当我老婆,你就是我老婆!老实上你的学干你的事儿,我跑不了,你也跑不了……”立横听了也欢喜,仰头又是销魂的吸气,眼睛里甜甜蜜蜜,摸他发尾,“秀儿,我知道你是谁了,你确实跑不了,你要敢不要我了,我就去把你兄弟几个都杀光!” 神秀突然不东,抬头盯着她眼睛,“你说我是谁,” 立横不耐地扳,“和神晏神兰是兄弟呗,是黄金宫里那个最大的儿子呗,” “呸!我才不是他儿子,他不认我!所以,”又东起来,“现在先别想着跟我天天在一块儿,我回来都没地儿住,” “住我这儿呗,”立横真的要缠进他魂魄里!神秀又要摸天可还得低笑,“行,那你养我,我躺平……” 这肯定是个玩笑话儿呀,可神秀真没想到,立横当真了! 立横才不管他是谁的儿子谁兄弟,立横的想法是,我不仅养你,还要把你养成最好!欠死你老子,你不说他不认你不,真假我不管,他不要你,我要你!……这孩子啊,一直信奉一句话,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当真要给神秀个大惊喜哟…… 第三日,她放神秀“回到人间”,自己也更稳沉,因为心里的小九九“更明晰”。 “战者,以形相胜者也。故圣人以万物之胜胜万物,故其胜不屈也。” 立横抄写《孙膑兵法》里这一章时,格外投入。好得很咧,她这边抄兵法,还边“运用于心”了! 这段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说无论军事上还是其他竞争形式,都是通过一种事物的形态(特征),去战胜另一种事物的形态(特征),关键就在于“一物降一物”。即使再强悍的对手也有他的天敌与克星,只要运作好,强敌不可怕,强敌还能“为我所用”! 一盘子刚出炉的鲜肉月饼放在了她手边儿, 立横停笔,拿起一块放到嘴边细嚼慢咽, 注视着前方玻璃窗里映衬出来的小兰, “我们聊聊。” 小兰心中一提, 但面色如常, 在一旁桌边靠坐,双臂环胸,“嗯”了一声。 154 立横放下月饼,拍拍手,回头侧坐向他, “跟你说清楚一件事啊,我愿意来抄这个竹简也并非全被你威胁,我也是真心觉得这个事儿做得有意义,半途而废不好,续上从前在梅家的营生。你注意,是营生,我原来在梅家抄竹简是有工钱的。” 小兰秒懂,她要钱了。 小兰心上又复杂起来,她要钱是好事,什么事“钱货两清”就都变简单了,不掺杂其它。可小兰又觉但凡她跟自己算得这样清清楚楚,又,过于冷漠了。她和二哥算得这样清楚么?上回去二哥那儿,二哥竟然在园子里习玩滑板,这个滑板也新鲜,是竹子做的——一看二哥这劲头,也晓得是她做给他的,她会要钱么…… 面上小兰还是一板一眼,一点头,“可以,我给你算钱。” 看来她想跟他聊的也就这点事,见他如此干脆,她也不想废话,满意转过头去继续拿起笔抄写。 小兰轻蹙眉,微歪头看她,“算多少钱呢,” 她注意力在笔尖上——说实话,立横办事着实叫人放心,她那“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体现在每一件事上,接了事,就一定办到最好!——“你看着办,你觉得我做这件事价值几何,我从你开的工钱里也可以看出来。” 小姑娘多厉害!一句话打回来。嗯,钱多钱少不在于“我要”,在于“你给”,从而来体现这件事到底在你心里有多重要! 小兰姿势不变,一直双手环胸,微倾斜向她瞧着,稍垂眸,也掩下不少心思,“哦,是这样啊。那,我有件事也想跟你算工钱,”他顿了下,似乎犹豫,最后还是说出了口,“你抱我一下,我给你一千。” 立横停笔了,眼神慢慢往上移,瞧上他, 哪知,小兰在躲,眼睛却是看向旁处,不过接着说,“你别误会,就是前儿你抱了我一下,”他又顿一下,声儿更小,“还挺舒服。”接着忙又加一句,“像小时候妈妈抱我。”小兰哦,眼睛就望着一旁,别看他环着胸看似悠闲霸意,鬼知道藏在手臂里的手攥成了拳,多臊意!但,坚决要说,“既然什么都能算钱,这个就当我雇你,抱一下……”还没说完呐,小兰彻底愣那儿! 立横已经放下笔忽然起身像那天一样两手抱住了他颈脖,在他耳朵边说,“抱一次,三分钟,一千,立即手机转账。” 小兰还没完全愣成傻子,“六分钟!”急切说, 立横噘嘴,“已经开始计时了啊。” 小兰的心呐——烫跳无法!渐渐放松,慢慢放下手,从而立横挂他身上靠得更近,再,慢慢抬手,抱她……真的不一样,就是这样的不一样!小兰不可能没抱过女人,可是,怎么和她挨得这样近就这样心潮澎湃,心紧得无法呢! 小兰且像完全回过神来,珍惜地,贪婪地,慢慢收紧手臂,挨得更近更近。扭头唇挨着她耳后,“你要钱干什么呢,” 立横忽然也放松下来,真的似跟朋友聊天,“你这是问得巧,谁不想要钱,有钱能使鬼推磨。” 小兰差点就说出,“你没钱也能使鬼推磨”,可忍住了,怕她生气,这么亲密,为什么要讨她不开心呢。 “那天给你送去的明墨用了么,” “没用,那么香的墨,不舍得。” “你只管用,据说它是甜的,你可以尝……” 立横推开他了。 小兰多不舍,可也知道第一次绝对不能流露出“不舍”,越自然越好。他还如常和她说着话,且真拿出手机,边给她转账……这一切,就真似一次再简单不过的交易,抱一次,一千…… “喏,看看到账没。” 立横也拿出手机,看到上头真切的“一千进账”,点点头,笑意满满“成交。” 155 猫鼠游戏从来都是互通的,猫有捕猎的乐趣,难道鼠就没有戏弄猫的乐趣?所以,立横觉得自己从他那里这样赚钱容易,小兰就觉得自己完全是傻子了?都是各取所需罢了。 立横赚饱了,小兰也得抱够,抓紧一切时机抱。 她在写字,小兰翘着腿坐那头小沙发要么翻文件看,要么看手机。 见她休息了,小兰就会瞄那边一眼,她要只是放下笔喝个水,小兰就无动于衷,继续搞自己的。 她要起身去洗手间,小兰就会放下手里一切,起身,也活动活动胳膊腿儿啊。等她回来,小兰站那儿,两手稍往外一摊。立横似笑非笑,前头几步走得慢,最后几步基本就是跳进他怀里! 冲力叫小兰抱着她笑着往后退几步——也是越抱越熟,越抱越亲热。立横会四肢都缠他身上,小兰抱着她屋子里就转悠,说些闲话,打些嘴巴官司。时间也会越来越长,过了一个六分钟再一个六分钟,再再一个六分钟,反正钱小兰不少她一分,立横也当休息了。 有时候,她心烦,抱着还会咬他,咬脖子,咬脸,小兰就是“嘶”,从来都是笑,顶多“你属狗的”啊说说,咬再狠都任她;有时候,她心情好,也会腻着他啫,说些全无顾忌的下流话,“你好白,小兰,你怎么白的像豆腐……”换小兰似笑非笑,神情滟懒的……她是言语对他侵袭,他是神态往死里勾…… 嗯,目前为止还没吵过架,“交易”显得那么“自然”,“钱货两清”得那么和谐,“各取所需”得那样愉快。 却,立横这拐的姑娘,小兰又如此傲娇,怎会没有吵架的时候? 小兰也是好心,还不是全因为心里都是装着她,想讨好她,就跟那“明墨”一样,千方百计一得了,就想立即送她跟前…… 这天已是傍晚, 明锐和肖召在楼上办公室商讨事情完也准备离开了,边聊着下楼,正走拐角,忽听楼下一声惊呼,站住,透过落地窗见到楼下……“哟!”连肖召都笑着一呼,好家伙!这个稀罕,一只兰博基尼Sian超跑拼装模型,才拆开包装盒,耀眼的躺那儿…… 楼下此时只三个最晚走的实习生, 一个那回出了风头的元颖, 一个总跟她一块儿的姑娘,叫什么,肖召还没注意。明锐是心知肚明…… 再一个,安全没印象。 蹲着的是这个没印象的,好像是她跟元颖一起拆的包装盒,惊呼就是从她嘴里出来的,此时依旧大睁着眼仰头望着“不知名姑娘”,“立横,人家指名道姓是说送给你的!……”原来她叫立横…… 这个立横背对着他们,看不见面相,却听得语气特别冷漠,“是送给元颖的,我两总一块儿,地址就写了我的名字。” 没印象的又“大惊小怪”看向元颖,“真的是送给你的?元颖,你怎么搞到这玩意儿的!我们俱乐部都没有!……” 肖召看一眼明锐,笑,“是啊,我们都难得搞到……” 这款Sian超跑拼装模型,作为乐高Teic机械组的新成员,乐高设计师忠实还原了Sian超跑的细节设计,这是继保时捷911GT3RS和布加迪Chiron之后的第三款机械组系列车型。比起前两款,目前为止,全球出品仅此一辆。稀罕就在这里。就一辆。 根据官方的说法,这是目前机械组系列车型中最复杂的一款,模型采用螳螂绿配色,与前几年法兰克福车展上的Sian实车有点区别,是考虑到模型的视觉效果,乐高使用了更鲜艳的色彩,与金色轮圈以及红色刹车卡钳形成对比。 尺寸方面,乐高兰博基尼比前两款稍大一些,采用1:8比例设计,由3696块乐高积木组成。 如果对乐高积木不够熟悉,估摸拼一周也不一定能拼完。不过眼前这件,自是拼完整了的。 回到楼下,看来,除了那个“没印象姑娘”,另两个好像根本“不晓得”它的价值。元颖支支吾吾,一直就扭头看那个立横, 立横感觉是没看两眼,往外走了。元颖一把也还算小心地两手抱起Sian就跟着跑出去!“没印象”姑娘喊不赢她们,又怕惊动楼上的他们,赶紧收拾包装盒…… 肖召直摇头,“糟蹋东西啊……” 明锐始终没吭声,他就望着“立横”刚儿站着地儿会儿,继续下楼从另一侧离开, 肖召跟上,“看来这个元颖有点来头啊……” 谁又知道, 这么珍贵稀罕的刚空运远道而来的Sian模型啊, 一会儿,就会摔得粉碎! 156 小兰还笑着迎上呢,“收到了吗……”迎上的,是丢来的模型,在他身旁,砸得粉碎。 小兰的笑意立即变抽丝,可还残留哦,“怎么,不喜欢么,” 立横的身影藏在树下斑驳,可脸庞的冷怒看得清,“谁让你送这东西来的,你有毛病吧。” 小兰还能忍,笑意还有,“我这不是看才出来……” “不需要!”立横转身就走, 小兰追上捉住她胳膊,“立横你听我说……” 立横狠劲甩开,眼里的嫌弃彻底也将小兰激怒,毕竟人呐,骨子里的傲娇一时是磨灭不了的,自当口无遮拦,“别不识抬举……”一说就后悔!立横弯起唇,那讥诮比刚儿的冷怒还剐人心! “你说对了,我就是这么不识抬举。那就记好了,做这样叫人识抬举的事也是贱。”扭过头去昂首走。 是呀,你是独绝天下尊贵的帝子,被人高举一生;她何尝又不是被人不差你分毫的捧宠而生! 她眼里的东西本来就没有“好坏”之分,只有她喜不喜欢。再好,你觉得好,她不喜欢也枉然。 再说,小兰目前还是傲娇天性使着劲儿,只站自己角度“想当然地以为”“我把天下最好给她”就是“我的一颗真心”;甚至不如你二哥,好好看看立横呐,她是你用这样的法子拿得住的主儿吗! 一个“贱”字又狠狠刺一刀!眼下的小兰是受不住的,看着她往前走越来越远的背影,小兰真想狠下心动手拿下她办了,强办了!! 可终究还是傲娇使然,我还真非她不可了吗!我还真稀罕到脸都不要了吗!! 小兰站在原处,正好又是刚儿她站着的位置,树影斑驳投在他脸庞,叫小兰这样精致的容颜显得这样狰狞,一颗心啊,感觉刺得血流…… …… 吵翻了,立横也确实生气,倒不是东西好坏,他这样“大张旗鼓”把这样贵重的东西送来俱乐部,实在叫立横心烦不已:她藏在元颖身后这么长时间,“不清白的小兰”这就是跟她唱反调不是? 立横不去抄竹简了,不挣这份钱也无所谓,再说她当初答应小兰,也是不怀好意,记着小兰的仇才以此接近,想借机扳回一成;不过之后改了主意,搞钱为大,除了小兰的“凯子爷”称她心,多数时刻小兰的讨好也并非在立横心里没起作用。这下好,又把她惹烦了,立横远没到对他有“留恋”的地步,说弃就弃。 小兰这回是又气急攻心,再次发誓,老子要再想她一根毛,就不是人!! 嗯,这次拖的时间还有点长,看着像“长骨气”了, 抄竹简的屋子封了, 晒竹简的亭子也封了, 家里所有跟“立横”有关的,全烧光! 真的烧呢, 小兰也有近半月不回家,小行宫生闷气去了。——哎,生闷气,是会憋出病滴啊! 真的病了,几次二哥着人来请,都不应。 这次,老二亲自来瞧,还带了老中医来。不说四弟病了吗?呵呵,老二也是搞笑,我最厉害的老神仙都带来了,看你是真病还是装病! 157 老中医一瞧,哟,四爷这是真病了,胸有郁结之气,估摸怄气怄的! 悄摸跟老二说了,老二还哭笑不得,从来只有老四把人气个半死,谁恁大本事把他气成这样。最不得了,老四那傲娇劲儿,受不得半点委屈,哪个给他丁点不痛快了,一定睚眦必报!看看他跟老大闹的……这会儿,怄心里?啧啧,奇了奇了。 “小兰,咋滴不快活撒,二哥亲手酿的酒都瞧不上了,几次三番请不来。”老二笑侃, 小兰翘着腿坐在摇椅上轻轻摇,一抬手,“甭说了,还不是催债。哎,平常不知道,到自己手里真逢上这种差事,才晓得欠钱的果然都是大爷,难搞。” 老二轻笑,晓得他说这话是真是假?小兰是有本事的,油滑算他兄弟几个里最甚,再,也最能来钱,这次“催款”难度都大,小兰为了“争出头”,说他自己往里投钱找补业绩也不无可能,小兰绝对舍得,只要能在父皇跟前露脸!可话说回来,这要看往里找补多少了,多了,小兰也得斟酌,烦心也自是有的…… “哎,谁说不是呢,你以为我那摊子就顺?还不是一团乱麻。”二佛爷翘着腿也是一拍一拍膝盖,“愁”的不得了。 小兰一睨他,“二哥是说笑了,当时你的计划做得最好,愣个不顺?再说,”小兰垂下眸,掩下讥诮之色,“您是最会做人的,最会探人心,哪个喜欢什么,哪个不愿什么,清楚着呢,哪像我这么没脑子……”小兰啊,你这是在说“催款”吗!你就是嫉恨从来没见老二跟她闹翻天,再看看你现在和她……碎碎一地残渣捡都捡不起来…… 一想起她,小兰又烦躁起来,坐起了身,“来啊,今儿把门都锁死了吗,想闷死我!” 门明明大敞着呀,小风袭袭,舒服着呢。他自己心塞,搞得全世界都堵住了一样! 豆眠行宫里的内侍们各个又惶恐起来,悄悄儿把大电扇拖出来,还得藏好,找好角度,适度叫院子里的空气流动起来…… 神晏拍拍他的肩头呐,“你也放宽心些,什么事急不得,把自己憋出个好歹值得吗……”正说着,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只见二佛爷本来还在笑着安慰弟弟的,一看来电,立即手放下,起身,走去一边。 是没见,背后小兰都眯起眼了! 他现在就是个神经病!每根寒毛都堵塞住“立横”两字。当然,他二哥这样个“立即变柔软的神态”着实也太稀罕,想想,也就她能让他若此了…… “啊,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我这就给你送去!……”老二招呼都不打,直接往外走了!小兰眼戾得更厉害,他两手都要握拳——想办法呀,拖住他!不让他去!——这就是小兰嫉恨惨了的心…… 还好,没叫小兰动手,老二自己又站住,“你在豆眠路这边吗?巧了巧了,我也在这附近!……这样吧小姑,你就在那个旺角亭等等我,我这边把东西点点马上给你送去……” 二佛爷挂了电话,赶紧回头,“小兰,你这里有没有……”诶,小兰呢? 摇椅上,人已不见,唯有摇椅匆忙前后摇动哟…… 158 本来就在豆眠行宫附近,人烟少,加上又是午后,行人更少。 立横两手搁外套荷包里站那儿,瞧着这旺角亭,还是个蛮有特色的亭子……一转眼看过来,就见小兰向她跑来——立横转头就走! “立横!”小兰身后紧紧抱住她——见着了,才知道心有多焦灼!什么要不要脸呀,是不是人呐,全他妈滚蛋! 立横肯定扳,“滚!”她才不得给他好脸色! “三千!五千!”小兰着急喊, 立横这才慢慢熄火,噘着嘴要抬手看表。哎,六分钟都涨到五千了,她这跟抢钱有啥区别?可一个王八羔子愿打,一个王八羔子愿挨谁也管不着! 小兰赶紧松开一手从裤子荷包掏出一张黑卡塞进她外套口袋里,与她热乎乎的手相遇,紧紧握在一起。唇也是多热乎乎抵在她耳朵边儿,“这是十万,你慢慢扣。” 立横还嘟着嘴,看向一边,可塞进手里的卡也没扔啊, “我错了,我贸然把东西送你那儿去欠考虑了,放心,我马上再送个东西去,写那姑娘的名字,绝不叫你出头一茬儿……”嗯,说明小兰这些时在家生闷气也不是没想明白,还是相当机灵的了, 立横还不吭声,小兰挨着她的脸追着她的眼,“那你说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消气,你说啊,我一定办!”真的啊,傲娇界的祖宗,神兰几时这样低三下四过? 立横忽然转头来,小兰又没避,两人的唇擦着而过——就这么一瞬的温度,小兰的心哟,都紧到起鸡皮疙瘩!却听这个比他还王八羔子的主儿开口了,“一会儿你二哥来,你抱他亲一口!”小兰都没犹豫的,不过望着她的唇发直,“好。” …… 神晏提着一个超级漂亮的云鹤纸袋匆忙走来,小姑呢?到处找人。 忽, “二哥!” 神晏都没看清来人呐,他那二百五加最近还有点神经病的四弟弟突然跑来抱住他狠狠亲了一口,“二哥,谢谢你来看我,还是你对我最好!” 二佛爷被这突然来一下,先是惊傻,接着烦怒得啊,忍不了!这次着着实实给了这个二百五一腿子,“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病了!”接着抬手狠抹被他亲的那口脸侧,还得到处张望,生怕这一幕被小姑看去,没来吧,人还没来吧…… 小兰除了她,对付任何人都游刃有余,他淡定得很,一手潇洒插入裤子口袋,“我刚儿出来办了点事,老头疼的事都解决了,一想,咋就突然这顺了?不就是你来看我了么。二哥,你真是我的福星。”啧啧,理由找的真漂亮! “呸,可你是我灾星!赶紧滚!”二佛爷哪里又晓得小兰此时心情嗨到何地儿了!天也晴了,气儿也顺咯,哎,被立横PUA得还爽歪歪! 小兰也不耽搁他,一抬手,多洒脱,“快回来啊,我今儿做大东,保你喝痛快。”走了,回家去了。 二佛爷等他走远彻底不见,才拿出手机又拨电话——原来小姑又换了地儿等他,不过也不远,赶紧跑去了。 159 兄弟两今儿都见到了立横,心情都好,酒喝得着实也痛快。 聊得正欢时,内侍来报, “四爷,五爷来了,正往这边来。” 豆眠行宫属于老四的地儿,自是来报他;同时,行宫属黄金宫管辖一体,帝子一律通行,进来又不如各自家宅那般严格通传。 老二老四互看一眼,是挺意外,他们这个幼弟弟跟他们谁都不亲近,极少聚会,他来,着实甚是稀奇呢! 神烟进来了, 脱去了筠棉大衣和帽子,举世无双的美艳露出来,确实容易叫人看直眼儿。这种美,是能轻而易举击溃任何人审美点的,无论男女老幼。殊不知,豆眠行宫底下早已沸腾!多少人想来亲眼见见这位甚少出现人前的帝幼子,他是个哑巴,他有许多代言人,一般在外,全是他那些也已赫赫有名的“代言人”们…… “二哥,四哥,”老五用手势示礼, 不亲近吧,毕竟是亲弟弟,不仅帝子们,黄金宫里每个人首要的,就是要会哑语,也全是为了这个老五…… “小小啊,你才是难得见着,今儿能来,真叫哥哥们高兴。”私下,哥哥们都喊他“小小”,最小一个嘛。老二都亲热地捉着了他胳膊肘,是形于外的高兴。 “来,坐,今儿能喝点酒吗。”小兰也笑着问。老五身子骨一直不甚扎实,烟酒不敢给他瞎来的。 “能。”烟儿一比。哟,这又叫哥哥们意外,他今儿真爽快! 也不敢倒多,倒了小半杯吧。烟儿今天确实“特别新鲜的听话和懂事”!只见他两手拿起酒杯,先干为净,再轻放桌面上,空出两手比划,“我是特意来谢谢两位哥哥的,每到天凉,你们总不忘给我添置东西……” 这“特别新鲜的听话懂事”体现在哪儿呢? 一,痛快喝了酒。 再,亲自比划。是滴,一般老五的谱儿摆得特正,除了父皇,任何人跟他讲话,他都有随侍替他“传话”,好像任何人他都懒得跟你多言一句。 三,竟然想起来来感谢这些个?年年如此,都是例行,兄弟间为表和谐,彼此送些东西也平常。咋独今年变得这客气起来? “哎,这值当什么,你最小,多想着你也是应该的,”老二最会搭话,又亲手给他捻菜。小兰就望着他笑,心里却冷哼,是好看,这孩子真是长得太好了,看久了,真会失了心。但是,他心是黑的啊,从小到大,老子吃过你多少暗亏,今儿你来,定也没好事儿! 小小本身坐那儿就是一个迷魂药,什么不做,就看他吃东西都能痴心一万年一样…… 哥哥给捻碗里的东西都吃了,听话温顺得难以置信, 话也不少,时而放下碗筷,两手比划跟哥哥们唠嗑, 换任何人坐他跟前见到这样的神烟,都恨不能为他去死吧, 得亏这是他的两个亲哥哥,从小到大对他最认得清的人,而且,从来没有迷魂药、只有“暗箭得防”之心的“最亲人”! 果然,老五今日前来定有目的, 小小比划着,眸子里的诚意把人生生往里吸呀, “二哥,四哥,我知错了,麻烦你们帮帮忙,搭个线儿,领我去简家认个错儿吧。” 原来如此。 160 说起这个简家呀,他家也不简单。 简家是东部成州大族,世代军阀。 他家最出名的是十世简公简训阳。简训阳军法极严,若是临阵脱逃马上被干掉。如果战败斩主将,主将死斩偏将,注意是偏将全斩。偏将死斩全部千总,千总死斩全部百总……以此类推,规矩是都斩首。如果作战不利导致战败,队长战死没法追究,手下10个兵全斩首。如此苛严,自是战功赫赫。 不过就没永远的赢家,简家的“严狠”倒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明锐的外公简城这里,就一点没这般狠气了。简城领了“大将”衔,也多半是做“纸上谈兵”的文职类。加之近百年无大战事了,更不谈实际建树。 简城一生两件事可为人“谈资”: 一即为他的痴情。一生只珍爱一女子,即他老婆傅舒,追的时候也是浪漫事迹满满,为人称道。生得一双儿女,幸福美满。 二就是他的“屈死”了。借国库钱的人那么多,独独他生生被老五“逼债”逼得选择了自杀…… 现在看来,老五也是扛不住来自各方的压力了,首要,父皇一定也是严厉对他进行了问责!追债是得有效率,但不能急功近利,造成这样大不好的影响,冲击和谐,肯定也是逼着老五做出了妥协。 这下老二和老四尽管心里笑死吧,看笑话的一下子还成了“救星”,白捡多大个面子和好名声呀!想想,由他们出面带着幼弟去登门道歉,传出去了,大伙儿记着谁的好儿?肯定是两个当哥的啊!老五肯定也想得到这个后果了,可他不走投无路了么;再,精明如老五,形势看得不比谁透?三哥是指望不上的,他什么都不管;如今老二跟老四走得这样近,几近扎成帮了;大哥早已是走下坡路,别看出来后还在处处找存在感,但比得过老二和老四的强强联合吗——目前,只能顺势而为,找老二和老四了。 认错儿,首要得找对人。 按礼数,找简城的独子简易最对头。而且前头也提过,简易是个“谦谦君子”,算明事理,老头子被逼死了,也知道并不是全“死于无辜”,并没有被些有心人当枪使闹出个不可开交。或者说,简易也是个极聪明的,恰恰用这种“无声”才博得了雀玉帝的注意,责问到幼子身上。 对了,也说说这个简易。简家到了他这里,像人私下议论的叫“更没落”也不为过,他连他老子的“纸上谈兵”的理论知识都不勃发了。如今只在筠教部门任个小职儿,事业平平。 若按“当务之急”说平息事态,找简城的外孙明锐最关键。所以这就是外界可惜简家的,说简易“性情好”,不如说他失了简家原本有的锐意!偏偏遗传家风的,却是个外子小儿——你看看那日在乐高俱乐部的气势,明锐才有他家简训阳那么些风范吧!但是毕竟年幼,又不姓简,哎,唯有叹息。 不过老五还是有运气的,得知这会儿简易就在明锐的俱乐部,舅甥正好凑在一起,机会难得,老二和老四事不宜迟,带着小小立即前去了。 161 才好玩儿,二佛爷和小兰去乐高俱乐部前儿,都偷偷给立横发去了信息,老实报备:我要来了啊,不是来找你滴,一定当不认得你!——生怕触了立横的逆鳞,特别是小兰,搞怕了。就是没想,这一去,还是受大刺激了! 因为领着小五去,事先也通知了简易。倒不是摆谱儿,一来也显尊重,毕竟一来三个帝子,怕对方惶恐。再,不得不考虑“小五出没”,且不提他与简家的过节,光他那长相,每次人前还是得考虑到各种因素。简易也着实懂事,马上也回了话:这边清场了。 所以,三帝子简行低调而来,简易也领着外甥在厅堂里的楼梯口恭候了。 你看冥冥里是不是就有见鬼! 立横晓得他们来,自是不得靠近这头,已经离得够远了,可手头工作得完成吧,她提着一桶水那头走廊走去……连先下车的二佛爷和小兰都没注意到,真是鬼使神差一样,最后一个下车的烟儿就不着意往那边瞥了一眼——结果,“小小!”“烟儿!”他两个哥哥首先都惊诧喊他,因为突然人就起步往那边跑! 到底他是先看到要掉落的灯,还是看到几乎同时警觉抬头的立横侧脸……无法细忖了,反正那头元颖也已惊叫出声“立横!!” 千钧一发, 也是无法细忖的事,到底是立横自己敏捷躲开的,还是烟儿奋力一扑把她拽开的——反正,轰隆一声,吊灯砸落在地,烟儿抱着立横且随着打翻的水桶湿淋淋已经从楼梯滚落! “立横!!” 或许神晏和神兰嘴里都已惊惶喊出,但,声儿早已湮没于更大的刺激中!——好的,这个刺激可不同一般,简直如重拳要把二人的脑仁儿捶出来! 烟儿抱着这个淋湿的人儿一同滚下,她并不长的发辫散开些,竟缠绕进他颈脖——停稳后,他们间如此近的距离,烟儿眼前全是放大了她的眸,鼻,唇,呼吸……想都不想,烟儿唇就撞上去!张唇,全无顾忌地舜。立横就算懵也不会太长时间,她开始上手抓,挣,咬他的舌,但烟儿的意志恁得像被什么困住,入了死胡同,愣不松手,愣不松嘴! 想想吧,这不得把他两个哥激疯!特别是小兰,完全也是啥都不想了,“啊!小畜生!”上来就拉拽啊,拉不开,他就抱着立横使劲儿抢,小兰也是顶不怕丑了,人全倒地上,手插进他二人中间,把立横使劲儿往自己怀里抱,脚也丝毫不留情地踢烟儿!烟儿呢,就是不放!——得亏二佛爷还保有理智,他是立即启动自己的隐卫了。你的隐卫一动,另两个的会还呆着看着?“拉开!快拉开!!”二佛爷终是恨怒伤心呐,趁乱还是不管老四还是老五,全狠踢了几脚! 你说热闹不! 这还没进门呢, 简家舅甥是靠都没靠近, 就看着。 简易面露忧色,他可能想,得亏清场了,要不这哪里是来“赔罪”的?这是来陷他简家“万劫不复”的吧。 明锐,唇边有浅浅的讥笑吧, 更加肯定, 他这里藏着宝贝。 162 小兰本也不是这样意气用事,关键“事赶事”加“新仇旧恨”:他才跟立横和好,心里舒服得还没多久,就见到这一幕;最气人,还是他自小的仇怨,正等着看笑话的老五!忍不了。 神烟的这鼓劲儿就越发蹊跷,跟那个点炮仗一样,当时冲冲的,且邪乎劲儿得就压不下来;事后冷静下来一想,自个儿都觉得惊讶,这么邪气的冲动也想理性地找原因。但烟儿是个思路极清晰的孩子,一时半会儿想不通,他会根据轻重缓急放放,暂且埋心里,慢慢来。 全挂彩了,最惨重的肯定还是烟儿,那么无敌的脸蛋儿愣被连皮带肉挠下一块!立横指头缝儿里都是血,气死了,扭头狠狠瞪一眼小兰——意思够明显,你抱我干嘛,我能干掉他!——扭头就走,今儿被狗咬的这一口,她记着了!同时立横也是机警的,她注意到远处一直“观望”的舅甥,特别是那个明锐,这小子估摸觉察出什么了,有几次被立横逮到“他在看自己”,可立横一次都没露馅,全当没察觉……立横也没跑,就是两手垂着向洗手间去,所有人都望着那个背影,那么犟,倒也从容不迫。 小兰被瞪这一眼,心里也有火,他也一句话不说,心里喊,我也能为你干掉他!小兰就是小兰,一心眼儿里也都是自己的主意。才叫人想不到,元颖见立横走了,肯定跑着跟去,哪知小兰疾走过去一把拽住她胳膊,挨近低声似说了几句话,其实就是问,“你们这有止血包扎的么,拿来我用用。”却搞得这“暧昧”!——嘿嘿,怎么得了,小兰还深刻记着上回的“错儿”呢,都闹成这样了,也不忘找补回来:营造元颖才是他的“目标”的假象。 然后,完全换了一副面孔地,向刚才愣跟似死仇的弟弟走来,“小小,刚才可把我吓坏了,”你怎么了,要伤着人怎么好……”所以说,想要无敌,首要就得不要脸,黑的立即能变成白的,仇怨立即能掩埋成“关心”!小兰的“瞬间变脸”叫人见识了帝子们强大的内心以及恁大的控场“危机处理”能力! 都是精怪,都能“瞬间遗忘”,变脸。 烟儿摇摇头,脸上的挂彩也不管,两手开始比划,“四哥你也没事儿吧,我最近精神压力大,老干糊涂事,叫你们操心了。” 心里“哼,哼,哼”声儿最大的,当属二佛爷了,老子信你们这些王八羔子才有鬼!神晏内心阴郁,看来,老四跟小姑是有交集了,什么时候开始的?呸,管他什么时候开始的,看来你在她面前也不过是个怂包!还跑去“拉拢”元颖“掩耳盗铃”……这小的,更是个会鬼扯的,“精神压力大”?今儿你以疯装邪干的这“糊涂事”,老子可忘不了,又给小姑当面难堪,今后定当找你算回来! “好了好了,看你们这一来就闹的,把正事儿都忘了?”老二拿出兄长的气势,先训斥一番。再又扶着小小的胳膊,担忧地瞧,“啧,得赶紧包扎……”心里却恨不能往里灌脓! 这时候,简易貌似“匆忙”走来了, “快进屋来,咳,多谢五爷眼疾手快,这灯要把您砸了可不得了……进屋进屋,已经请医生去了,二爷放心……”可周到。 163 烟儿脸上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下,还是得办正事。 烟儿不能言,他比划,老二给翻译了。肯定有说话的艺术,不能直接道歉,毕竟他追债是公事公办,简城也确实欠了钱,公理上没错,私情上有愧罢了。主要是悼念的意思,也提出,简城欠的钱,老五会想办法帮忙弥补。 只见听到这里,一直老实两手摆前交错谨立的简易忙摆摆手,“不不,五爷若真这样做了,才叫我们简家更无地自容了。您们今儿来,其实也是我一直求之不得,那日小锐太冲动了,冒犯了二爷和四爷,事后,他冷静下来也想明白了,他外公择了这样个结局,其实也有错儿,是多大的难处非要走到那一步?完全不至于。我之后是一直想带小锐到二位府上赔罪,”略顿了下,也是有微难为情的样子,“不瞒您们说,我家一直在筹钱补上那亏空,近日卖了祖宅的钱款才下来,正好,今日五爷也亲来了,”看向身旁小锐,明锐默着脸,却也算恭敬两手交出了一张支票,简易接着说,“这是我家欠下的所有钱,于情于理,该还的。” 这下,算简家做得漂亮了! 歉意好意我都接着了,该有的骨气也有,钱我卖祖宅也定还上!不过就是因为等着这笔款子到手,去向上次“得罪了的”二位主子道歉迟了些——看看,于公于私,方方面面,气度、面子,都挣回来了! 简易这一出儿着实叫人刮目相看咧, 二佛爷拍拍他肩头,“平常见你不吭声不作气,心里还是明镜似的,是个能干人。” 简易再次惶恐摆手,“哪里,二爷谬赞,我父亲生前对我诸多失望,他走了,就留下我舅甥二人,明锐还小,我不得不硬撑。” 小兰这时两手背后,瞧着明锐,“你家这小子是有出息的,看他管理这么个有趣的俱乐部井井有条。我这边是没个合适的位置培养他,你家老爷子海筠出身,小小管着海校,就不晓得你愿不愿把他往那儿送。”笑说。 真是笑面狐狸!绝对的“笑里藏刀”。 他明明看得出明锐是个极有个性的孩子,哪里就这么容易为外公的死释怀,偏要把这么个“炸弹”往老五那里塞,恶心他。 简易一听,忒激动,立即看向小五,“若蒙五爷不弃,明锐能承了简家的志向,父亲在泉下也安心了……”说着,还抬手擦擦眼,真有泪涌出一样。 二佛爷也一脸“欣慰”地看着明锐,看来也“很满意”这个提议呢, 小五也很干脆,一点头,双手一比,也颇大气,“祝愿他有个好前程。” 所以说,仔细想想,简城这独子真“懦弱”无用么?这步“以退为进”走得还叫不漂亮吗,简家的面子挣回来了不说,外甥的未来也一举谋得。可谓真正的双赢。 …… 这边洗手间,元颖多担心地看着她,“立横你没受伤吧!” 立横在水龙头认真洗着手,“我没事。”眉头轻蹙,她介意的不过被狗咬了一口,找回来的不痛快罢了,其余真没什么。虽说刚儿那样混战,小兰极力护她,到底还是拉扯了几下,估计肩窝那块儿有点淤青,不过她是死肉,不多会儿也会好。 “真的不要紧?……”元颖就紧跟着她,她擦手,她丢纸,都跟着转悠, 立横放松表情,开始解马甲扣子,“真没事,你再啰嗦我可烦了啊。叫你找柳云借她的小摩托借到没。”笑。 元颖忙点头,“借到了,喏,钥匙。”兜里掏出钥匙给她, 立横拿住,神情更愉悦了,“我回亲戚家一趟,或许今晚不回去了哈。” 亲戚家?她有亲戚吗? 164 她有啥亲戚,从前唯一的亲人就是俞青时,死了;现在唯一的亲人就是神秀。 神秀现在居无定所,她所谓的“亲戚家”指的就是俞青时那里,而今就是他的墓了。 关于俞青时埋哪儿,神秀与立横从没交谈过,神秀不告诉她在哪里,立横即使知道也不跟他说“我知道”,心照不宣。立横晓得神秀不希望她去,一直也没去,可现下,她得去,她捞了这么些钱,存银行都没存他坟里安心。 带上所有的“家当”骑着借来的小摩托向磨山而去。 当初,立横偷偷得悉俞青时被草草埋在磨山,还悲愤好久。大都那么多名川大山、那么多虎穴龙窟的好地方,难道他死后连这样一点起码的尊荣也没有了? 磨山?一个最出名叫朱权的没落贵族画家居住过的山窝窝——朱权面临家族的最后覆没,只能或僧或道,躲在这冷僻的地方逃避腥风血雨,用画笔营造出的,也只能是一个孤独的精神小天地:绝望、凄楚。顶多笔下的朽木、衰草、败荷、寒江,能对应画家道袍里裹藏的孤傲值得勉强称道了…… 可想,青时最后的归宿是这样一个破败毫无生机的地方,立横得有多伤心!可实事逼人,败了就是败了,只能接受。 现在,她心情稍微好些,也想通了,搞钱才是硬道理!有钱了,她就给俞青时迁坟,去个他和她都爱的地方!有钱了,她也养得起神秀了,再得实的老子有何用,受制于人,一辈子还是不得快活。而且,她这会儿也极满意自己“得钱”的畅意:凭什么他其他兄弟就这么滋润,秀儿就活得这憋屈?对,就有点“劫富济贫”的意思,叫立横觉着有意思! 一路,在“风驰电掣”小摩托上驰骋的立横还有点小激动,马上要见到青时了,虽说可想的凄凉,但一想到今后还是能带他去更好的地方,又没有那么悲伤了。 行驶中,立横几次瞟见后视镜,觉察出不同寻常,后头那辆越野跟着她在? 立横机警,故意开进沿途人多的小镇,一来她不能叫人发觉出她跟俞青时的关系,宁愿今儿不去,也不能冒险。再,她身上带着挣来的全部“家当”,若歹人抢去,她也会懊恼万分。谨慎为上,她甚至开始找镇子上的景局,哪怕在里头躲一晚上,也不涉险! 诶,真有个小拍出所,立横立即下车,“若无其事”走进去,还好,它有个小院子,此时爹爹婆婆一堆在里头办事,人多,她舒了口气,在一棵小树下的石凳坐下来,抱着包儿看看手机,貌似悠闲,其实也在观察四周。 走来一个名景, “你有什么事要办,”问她。 立横还微笑一点头,“帮我奶奶站队。” “哦,那坐这儿怎么成,去那边跟着。如果没事,别在这里头逗留。” “好。”立横才起身,她确实也想不到,这位名景连同那边疾步走来的两人一把将她控制住!——当然也不是明目张胆,看来也不想惊动一院子人,一人低声说“老实跟我们走,不是想伤害你,若挣扎反倒于你不利。” 识时务为俊杰。立横只是抱好自己的包儿,既然如此,先走一步看一步。 165 炉火。明明还没到最冷的时候,这屋子已经生炉子了,说明他多怕冷。 这个拍出所屋子都小,估计这已经算这里最大的地儿了,是锁长办公室。炉子安放到屋子一个角落,烟囱先向房顶再向一面墙蜿蜒而过,最终探出屋外。烟囱在屋外的一端安个罩子,防雪防尘。设施简陋。可足够他取暖了,他和另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一同坐在炉火旁,暖着手。 见立横被带进来,他扭头过来,却轻蹙眉摇摇头。在这间屋外头,名景就把她移交给一人,这人掀帘把她带进来的。看懂他的意思,在她身前一拦,“就站这儿。”根本不叫她靠近! 是呀,立横也是接触多了后逐步发现,他不敢靠近她,也不敢单独见她。当然,初次这样正式“面对面”见面,立横自然还没发现他对她的这个“怕”与“躲闪”。 也难怪了,他是帝子,上哪儿想逮她不容易?哪怕她躲进这拍出所。——立横进来望见就认出来了,那条才咬过她的“绝色狗”。是滴,饶是立横也算“阅人无数”,漂亮的见过不少,还是得承认,他是她见过的面孔里,最好看的。 立横心发狠,她一手抱着包儿,一手始终放在外套荷包里,手心里,已经握紧袖口溜出来的小匕首。——她想划花他的漂亮脸蛋儿!除了解恨,也是一种恶趣。 自她进来,就一开始看过来那一眼,他一直就似盯着炉火了。不过,双手开始比划。他身旁的戴眼镜男人开始不紧不慢开口, “你叫立横吧,我们想雇你办件事。”也算没废话,直接切入主题,“你看着是个很有个性的姑娘,和我二哥和四哥好像也认识,我只希望咱们今日的交易仅限你我之间,我会给你丰厚的报酬,事后,也会保证你的安全。” 哦……原来他是个哑巴。 立横真是拐,她一笑,“可惜我不和哑巴做生意,等你会说话了,再来找我吧。” 对方都还算冷静,他也只是手势停了下,极优美的手指张开再烤烤火,也没看过来一眼。 似指尖又有了暖意, 他再有轻划手势, 戴眼镜的,模样十分斯文,面带浅笑也再次吭声, “也可以,这钱你不愿意赚,我们换人。元颖看着也挺机灵。” 立横眼色变沉。她最厌恶人对她的威胁,那旁人来、比针对她本身更叫人唾恶! 不过立横从那“不食人间烟火”落地这么久,学会的最多,就是沉住气。以前头的小兰为例,慢慢不也把那么傲娇的二百五磨成了柴犬。立横也终于明白了“与人斗,其乐无穷”那句话的精髓,关键就在要给敌人“壮大”的机会,何况还需要知己知彼,也不能吃眼前亏……咳,她边抄兵法边练字,也不是白搞。 立横垂下眸, “有什么冲我来,有钱,尽管砸我吧。” 诶,刚儿她讥讽嫌弃他是个哑巴,他没扭头来看她;她说“有钱砸我吧”,小小看过来了。是个市侩货,就好办。 166 从另一方面看,上赶着来给她送钱的人真多,也算是这个邪气货的一种另类“顺”法儿吧。 当然,从神烟这头看,他不是“冤大头”,更是个精明主儿,愿意花大价钱找她办事,一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觉得是个划得来的买卖。 找她到底办什么事呢? 说白了,收买她当“卧底”呢:监视明锐。 好了,从头捋。 像神烟这样连他那些个满心眼子的亲兄弟全都一致“得防”,狠透心的人,会怕什么“施压”,哪怕来自他帝王老子,最后还轻易妥协么?甚至,“送人情”给他们,亲自去上门道歉……说明老二和老四还是小瞧了他家这老幺的谋略能力。这点上,老五倒和立横采取了同一个策略:暂忍,静待敌人壮大,或者说,故意就把敌人“养得更肥”,到他膨胀到无可自拔,再宰!到那时,也就不费吹灰之力了,恐怕都不需要用牛刀,一个手指头一戳,他就如皮球落破不知何处…… 准确讲,神烟的目标也不是明锐,而是他那个简直披了张“懦弱人皮”隐藏得太好的亲舅舅,简易。 是了,这人就算伪装再好,他最近一系列“以退为进”“以静制动”的举动,也充分体现了其人的“高轩手段”,就在刚儿,不正是以“一石二鸟”的完满结局重新拾起了他老父亲自杀后的“败局”!什么“等着卖祖宅的钱到位”,简易手里的黑钱是你想象不到;他就是一直等着这个“把老五逼进无法,只有登门道歉,平息舆论和来自雀玉帝压力”的机会,再“漂亮又可怜”地把钱拿出来。不仅如此,看看,他还“讨了多大个好”:把外甥丁点不费力送到了老五身边!神烟想,简易是特别能“物尽其用”的金脑壳,他也晓得这个外甥对自己的恨意难除,正好可以拿来“适当利用”,从而“为他的黑恶买卖”另辟蹊径…… 嗯,立横有句话说得极对,与人斗,其乐无穷。不得不说,这点上,老五和她简直一模一样!越复杂的人,越险恶的心,他越要跟他过过招儿! 你知道么,老五盯上这个“简易”有多久了!这次“催债”,简家的债也是他主动招揽来!你想象不到,为了这场“对峙”神烟做足了多少准备。然而事情的发展确实没叫他失望,极具戏剧性,也愈加复杂、曲折、有趣……包括眼前这个“立横”的出现吧。 小小不否认找她参合进来有点“私欲”, 第一眼,他竟然对她就有如此可怕的兽玉,完全控制不住!这一定是不正常、诡异的,小小自是要搞清楚。不接触,怎么搞得清楚呢?但,他又实在不想自己再次陷入刚儿那种“失控”,所以要防,就又要“少接触”。这不就矛盾了? 遂,小小结合现下形势想出个“两全其美”之策,先不管她到底是个怎样的货,她既在明锐的俱乐部,叫她先参合进来,且慢慢探。他呢,可以和她保持“安全距离”,既有接触,又能慢慢了解…… 嗯,起码现在他了解到她一点:这货爱财。 是真的贪婪。什么还没做,她先要了十万的“定金”! 火炉旁的小小,只望着那火苗,十分淡静,这样,就显得他更加美不可言。 小小这样的神态说明他内心是真的平静下来了:这个女人或许目前能轻易挑起他的兽玉,但日子不会很久,他能控制好自己的,毕竟,如此肤浅的女人,本来就容易控制,甚至不如简易叫他来的更有耐心,更有兴趣。 167 她还是蛮谨慎的,既然已经被老五盯到了这里,自然不敢继续再往磨山去,原路返回了。不过此一趟也值,包里又多了十万的进账。 钱这么好赚吗?立横自是畅意,小摩托开得更畅意。 忽一急刹! 看见谁了? 她老公。 神秀就坐在路边长椅上,跟一群下象棋的老爷子挤着背靠背独他一人面向大马路坐着。 望她一眼,起了身,向身后一个宝宝游泳店走去。 立横赶紧小摩托靠边抱着包儿就追去。 进来,里面喧哗,宝宝叫,妈妈奶奶哄的。正好一个店员见他进来过来询问,“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么。” 神秀一笑,店员得晕头转向。神秀啊神秀,他不是他弟兄里最好看的,也不是他弟兄里最耀眼的,但,一定是最邪性的,云泥皆可混,神鬼都能迷。他一手向后一抬,抱住了跑来的立横,“我和老婆来看看,有地儿叫我们坐着慢慢了解么。” “有有,您们请。” 掀帘带至后头一个单间,确实是个简陋的小会客室。 店员给他们拿来了介绍册子+价目表,还倒了两杯水,正要开始介绍, “不好意思,我太太口不能言……”抱歉地笑,又怜惜地一搂立横。店员秒懂,老婆是个哑巴啊,真有福气不是,找了这帅又好暖的老公哦……“没事没事,您们慢慢看。”出去了。 人才出去,半长的帘子都还在晃动,神秀立马变了面孔,抓住她胳膊压下就开始扯她裤腰…… 立横咯咯笑扭动,搂着他脖子默契天成,“你就是胡乱找个地儿是不是,” “要你不怕丑,树下也可以。” 立横紧紧挨着他的脸“秀儿,我的秀儿……” 神秀先狠狠法些一番,注意,他特别留意了下她肩窝那儿——就这么精准,她这里被拽的淤青好大半了,但是,当时痛的时候,神秀肩头也跟被马蜂蛰了下!想马虎过去不管的,可啐自己多少口都不冤枉,这不,还是赶来了——幸亏赶来了,又“见识”不少。 首先,她确实晓得俞青时埋哪儿,也终于耐不住,往磨山去了。 幸亏烟儿拦住了! 妈的,老五拦住了她! 呵呵,是了,秀儿这口气就得又庆幸又醋! 她要今儿真上了磨山,发现,俞青时的坟又不见——秀儿想想都头疼。得亏没去成,也可以给他“补救”的时间…… 就是,这小婆子有完没完!她想把老子一家吃光咋了? 想着,秀儿不觉更用力, 立横疯了要叫出来了,秀儿也是太坏,他比立横肯定要能忍得多,偏折磨她,在她耳朵边发狠,“你叫啊,那帘子后都是人,要不咱们叫他们看个明白。”说着还抱起她往帘子那儿走。 立横像猫儿,她水汪汪望着他,抬手摸他的唇,“秀儿,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家,就不用这样到处找地方……”这话儿,是戳神秀最软的骨头上一个又一个的包啊!神秀紧紧抱着她,两人就像一个人了,咬她的脸蛋儿,愣像一口要吃了她,“老五不像那两儿,你知道最坏的就是闷葫芦,别着了他的道儿,叫他伤了你。” 立横吸气地迎上了他的唇,“你刚才不也说我‘口不能言’么……”言外之意,我也是“闷葫芦”,谁更坏还说不准呢! 神秀溺了进去,不过,秀儿,你一直放她这样在外头荡,到底是个什么主意啊! 168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事是“无缘无故”。神秀之所以成为这样个“特别的帝子”,一定也有他的根由。 神秀有一个槛,必须跨过去,他的人生才可能有光亮:他得弄清楚他妈妈怎么死的。这也是横亘在他和他父皇之间最大“结”。如今,这个“结”由于蝴蝶效应,也影响着他和立横。 神秀坚信这个“结”终有一天他会凭“一己之力”解开,犹如一根蔓藤上结出来的“各种因果”,譬如俞青时也许就是“其间重要一环”:父皇当年不会平白无故偏把他往俞青时身边塞! 俞青时,是立横前小辈子的命。你想跟她往后顺当过日子,这又是个不可不仔细掰扯直至碎碎地弄明白才跨得过的槛。 所以说,无论从神秀这边而言,还是立横本身,都是心上有血淋淋伤口的人,绝不可能现下“假装太平”就过得了好日子的。 再说,神秀太了解立横,别看她嘴巴甜“我想当你老婆,我想我们有个家”,信不信,真这么干了,根本关不住她!那张照片她还死捏在手上,大仇未报,俞青时的坟她还没去看……太多太多。立横才从俞青时为她打造的“天堂”“被推下来”,虽说伤心了阵儿,但,您们不是没看到,她适应得越来越有多好!可说,她的“新鲜人生”才刚开始,捣蛋、探奇、撩拨、掌控,都才开始啊,就想把她关在“家里”?神秀很清醒,我可拿不住她。 再再说,在不受伤害的前提下,神秀也挺惊奇这婆子的能量呢。一开始,确实还担心她会被大哥盯上,“遭遇不测”。现在想想,她“剑走偏锋”,身有“奇险”的狗屎运护体,还真不那么容易“被害到”!反倒,得为他这几个兄弟祈祈福,别被这个搅屎棍搅合得落大病! 神秀静看这么长时间,对“放她在外头这么野”还有了些期待:你说,冥冥里当初俞青时“强逼”自己带走她,是不是也是个“开始”:我就是唐僧,把你这个孙猴儿从五指山里解脱出来,尽看你闹腾。说不准,你这一“大闹天宫”,也能解了我的惑,让我豁然开朗…… 所以,神秀现在只想做个安静的“守护者”、“旁观者”,放她撒野。当然,她不病痛他不不病痛,只要她不作,他好好儿的;还有这隔三差五来的兽劲儿极莫名其妙的“兄弟醋劲儿”,神秀都觉着还好,“乐见其成”。闹吧,作吧,反正这些没一个好东西! 立横软绵绵,还坚持抓住她的包包一件件儿把她的家底掀出来给他看,那张小兰给的黑卡她更是“贴心”地放进他筱苦苦里,“你拿着花,我说过我养你的。”神秀才不跟她讲什么客气咧,收着了,还说“我最近烟抽得有点次,你想办法给我弄几条‘黄金楼’吧。”立横仰头要亲亲“好。”神秀重重亲了下老婆,“我真是娶了个好得劲儿的好老婆!”他“吃软饭”吃得可开心呢! 咳,上哪儿说理去? 他的兄弟们人家过得好,还不都是各凭本事,实打实靠自己! 他呢, 凭老婆! 嘿嘿,他老婆会顺也是没法儿,后来,神秀口袋里的“黄金楼”不断,都是他要命的老婆从他兄弟那儿“顺”来的。这是他兄弟几个还不知道,他老婆是还没发力,要不,能给他们每家搬空! 169 “咱们现在撑这摊子是不是还有点早,” “我觉得时机行,一开始摊子不铺大,循序渐进,” 明锐立在落地窗前,肖召肯宁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靠在办公桌旁两手环胸,讨论着,他们是否该把俱乐部的业务扩展到“机车山野竞速”上。 其实这个想法早就有了,乐高产品越来越多的与大品牌联名,俱乐部里的孩子们本来就兴趣广泛,好摩托层出不穷,组织过几次小范围“山野竞速”,反响都不错。 “二十以上赛车”明的暗的,从公路到山野,就不想了,那都是成体系的经年被垄断。明锐想做的是“二十以下”,而且专做摩托机车这块,还是极有市场……再说,自明锐进入筠校体系,深知,若想今后真有可为,必须有“拿得出手的威望”。说过,明锐人小心大,心也深,他知道,且不谈如今简家“落败”成什么样子,舅舅“不堪重任”(嗯,说明明锐并不真正了解他的舅舅啊),再说,他还不是简家“正宗嫡传”,只是个外子,说想“背靠家族”简直不可能。大都的筠校体系内,多少赫赫威名的世家大族子弟横行,明锐想立足都难,所以愈发要有“值得称道的事业”支撑,好在他这些年“乐高俱乐部”积攒了不小的“二十下”影响力——嗯,这点足可看出明锐超乎年纪的“远见”。 “磨山的场地没问题撒,”明锐立在打开窗帘的一角,目光看着下头,问, “场地倒是一点问题没有,那本来就是个荒山,加上前段儿暴雨,搞得山体滑坡,更无人问津。我也问过我三叔,属权在我们家,放心。”肯宁说。 “那就好。”明锐回头看他们一眼,“咱们确实不必着急,慢慢来,先内部熟识的圈子搞几盘。关键赛道、赛制、服务都得有创新,能叫人玩得爽,还想来,带更多人来。” “是,我们会用心筹备。”原本坐沙发上的肖召也起了身。 明锐又转头看向落地窗外头,“那边也先不招人,从这边找熟手过去。” “知道。”肯宁这才留意到他一直是望着落地窗外一个点的,也走来,稍挑帘看了看,笑起来。 楼下,几个服务生正在“手工抹地”,其中就有元颖。肯宁顺势就说,“把元颖调去溜旗怎样。” 溜旗,说起来就是赛时“落旗”的号令手,可一般那绝对都是“举办者的核心成员”,堪称“机器外”的“裁判长”! 明锐却轻轻摇头,转身走来,拿起桌面上的茶杯,垂眸吹吹上头的茶叶,说道“去把那个立横请上来,然后,保险柜里有多少现金全拿来。”喝了口茶,“把她请上来的同时……”低声说了一串, 肖召和肯宁听后惊讶不解互看一眼,不过还是遵命行事去了。 好钢用在刀刃上,明锐留她这么久,总该拿出来用在关键时了。 喜欢就按收藏哟。 170 肯宁亲自下来“请”她上楼一趟,立横沉定,且看看他们什么目的。 “请坐。” 肯宁和蔼往小沙发一比。这头,明锐坐着,微弓身,两手肘搁在双膝上手垂着,面前桌面,放着一只小皮箱。 立横没坐,“您有什么吩咐,请说。”她一个服务生,被此地“大佬们”喊上来,还是“听话守规矩”的模样。 明锐扭头瞧她,微掀唇,望向她马甲第二颗纽扣那儿,“没藏着摄像头吧。” 肯宁两手背后,都有趣地歪头去看。 立横憨憨地摇头。 明锐抬起一手伸向小皮箱,边掀开,“有也没关系,我喜欢你这机灵劲儿,元颖上回要没你这细心,早被人陷害成替死鬼了。” 果然,他早留意到自己了。同时,随着他掀开小皮箱,一箱子崭新现钞满满当当展现在眼前,他轻拍了拍这些钱,“你是个有趣的姑娘,我还有生意想得你助力,这是先支付的半年酬金。”说着,轻推小皮箱更展现在她面前。 立横确实是个有趣的姑娘,此时,她心里讥笑念着“富贵不能淫”,同时又无不自嘲,可惜,她太能“淫移”了,最近她是财神爷附体了吗?钱都跟长着心眼儿一样赶着趟儿往她跟前砸! 收不收?为什么不收! 就看她面对这么些钱的淡定样儿,肯宁再好好瞧这个总似“抬不起头”有些碎发遮着面庞的“羞涩姑娘”了。——立横虽没特意扮丑,但着实为不引人注意,“沉默入尘埃”了;不特别留意,是记不清她眉眼,因为根本也看不到,她太会躲与藏了……这再悉心认真一瞧哇,冷不丁是有些惊心动魄了!她直视钱财与明锐的目光,太无惧,甚至有些侵略意。 此时立横倒真不必再装了。太顺了不是,前儿老五才送钱叫她做“卧底”看着明锐,今儿,明锐就送上门了,嗯,还送钱。立横已决定“庄家对家管它谁谁一律通吃”! 不过,哪能表现出“这么好收买”呢,怎么样都得作一下。 “承蒙您看得起,我恐怕助力不上,我就是老实来这儿实个习……” 她话都没说完, 明锐一笑,“老实?” 别看这孩子五官谈不上精致,可表情一加上,邪灵得很。 明锐按着钱起了身,一站起来比她高一个头,少年的“邪恶压迫感”分毫不少, “立横,你能把二爷和四爷搅合成那样,就别妄自菲薄了。我又不是想害人,就是瞧中你这机灵脑壳,我们在磨山要组机车竞速局,缺人手,你要算学分儿,我照样给你算……”说着呢,忽闻楼下, “不可能!”是元颖的声音。 立横立即换了眼神,凝沉走去落地窗边, 见领班等人围着她,肖召站在楼梯口,虽没凑近,可也环胸就那么兴味瞧着。 领班手里握着又一只深灰乐高限量盒,“这是在你的储物柜里找到的,这次你还有摄像为证吗……” 立横回头,严厉望向那边站着没动的明锐,“你就这点板眼?” 明锐两手揣进他灰色背心口袋,微笑——这孩子是不能笑,一笑,明媚动人!“可对你有效不是。” 立横内心冷笑,看来啊,今后我若对你下狠手,不冤枉。 171 “有钱买不到我尊严,但可以买我聪明的脑壳。” 特别搞笑,她酷着脸说了这个“服软的话”,走来,弯腰要拿走这箱子钱。 明锐的手还按在钱上, 她合上盖子,赌气一样就那么压,明锐一缩手,是真的笑起来,甩甩手。立横利落一扣箱子提起,“放人!”她是“被收买的”比“买她的”有气势! 所以也就叫元颖稍受了下惊吓。见肯宁领着提着小皮箱的她下来,本倚在楼梯边似“看热闹”的肖召走至领班身旁,“哦哦,误会……”见立横直往门外走,元颖也机灵,忙跟着跑出去了。 “这么一看,这姑娘藏得好哇,得亏明锐眼毒,把她挖出来了。”肖召摆摆手,叫领班安心如常做事去了,他跟肯宁站原处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笑说。虽说还是没看清楚她具体样貌,但,就这姑娘刚儿提着小皮箱走下来那气势……“诶,到底是钱打动了她,还是威胁起作用了?”肖召又好奇问, 肯宁就是轻轻摇头,“我倒觉着都没起作用,她愿意干就干了。” …… 外头, “怎么回事呀,”跟她这么久,元颖也没从前那么“大惊小怪”了,她晓得刚儿那“又陷害一幕”不会无缘无故,而且就是个“幌子”。 立横拍拍小皮箱,“你家今年修屋顶的钱有了。” 元颖百分百信任她,立横对她、对她家、对她们村的人多好!可还是不好意思,“这是你挣的钱,你别什么都要分给我。” 立横横她一眼,“我又不是冤大头,什么都给你一份,是这挣的里头确实有你的功劳。你呀是我现在最明显的软肋,他们都以为把你掐住了就把我也掐住了……挺好。”说着邀上元颖肩头,拍着走,“你现在确实比从前机灵多了,就得这样,遇事不慌,就记着,我绝不会丢下你……” 元颖直点头。立横多好啊——就这一个想法! …… 至此,她和元颖开启了“实习”里的“外水作业”:为有钱小孩玩更高级游戏——摩托山地赛,摇旗子! 说过,别小瞧这个“溜旗”,它其实就是个“现场总指挥”,手里的旗不仅关乎“起始”,更指哪儿就“追责”哪儿,真的,立横天生干这,绝! 山上风大,她给自己做了个半脸头盔,类似飞行帽,护着眼、防风,还特别帅气!露出她下半个脸庞,俏挺的小鼻子,最是总红咪咪的小嘴巴,骂起人来又特别奶凶,格外可爱! 她总穿着一件宽大到膝盖的大袄子,关键是中间腰部用皮绳一勒紧!哟,小皮靴哒哒哒跑得又快,愣跟那威虎山的小杨子荣一般——说了你都不信,几场下来,她这造型真成了“时尚”!外头有人模仿着穿呢。 最主要还是这姑娘厉害! 思路清晰,体力好,嗓门奶吧,可也嘴不饶人,现场指挥能力超强,都听她的。 真做到了,她旗子一扬起,现场气氛骤然紧张,全神贯注,摩托轰鸣,千钧一发,都似要离弦的箭峰! 她旗子指到哪儿也必定哪里有问题,雷厉风行,就得立即解决! 搞得肯宁和肖召激动得要跳,直呼明锐也绝了,慧眼识珠绝了! 172 肯宁判断不错,她做事首要“愿意干就干了”。“溜旗”这事儿她揣度对她“百利无一害”,最吸引她,在磨山,为什么不干! 神秀也是效率,警觉她随时会去找俞青时的坟,立即“复盘”了个假坟。果然,立横再去找,“找着了”!且开开心心把家当全埋在了“假坟”旁边——神秀松口气同时,见她此举又是滋味百种,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总之,暂时稳住她叫她不闹为大。 她现在了不得喏,“各方平衡”得真好,堪称有“尚佳的驾驭能力”:老二“小姑小姑”依旧叫得欢,说起来立横对他“最不薄”,时不时给点“小恩惠”,老二“感激涕零”的,真是傻,她从你那儿顺走多少都当没看见? 小兰,最纠结,还不是吵吵闹闹,又好上一阵儿,立横从他那儿“剥削”得最狠,你想想,六分钟五千呐!他又老想她“抱”。发过的誓哟,比屎都不如,经常打脸,反正脸也早不要了。 神烟,倒是再没接触。因为她这个“雇主”的生意直接关联在明锐这头,而她与明锐的接触还在日渐熟悉中…… 她也啥都没耽误,学业顾得好,还能恰这些“烂七八糟的鬼钱”养她“老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老公,比起从前那个在天上的“立横”,如今,真得算个能干货了吧。 日子就在这细水长流间一日日里过去了,转眼,快过年啦! 经这几个月的发展,磨山的“摩托竞速”还真小有名气了,毕竟都是二十下的孩子,更有胆更野,玩起来疯,又能打破常规,蛮吸引人,一传十,十传百,圈子知名度在扩展。 这天,立横学校考试,都快开赛了,还没来,可急坏一些人。 千万别小瞧这妞儿,她还特别“蜷”着些张扬,但抵不住行事太有魄力,收服不少人心呢。她不来,这插在“热灶”上的旗帜谁也不敢动! “怎么还没来,还有半个小时快开始了。” “打电话了么,” “打了,转的语音,元颖说她们今天有考试,立横肯定不会坏事,一定是有突发情况。” “要不你去溜?” “我才不敢呢,信不信,我现在就去伸手摸摸那旗子,咚咚他们就得跳脚!” “那怎么办,” “这样吧,我先去和咚咚他们沟通一下,看他们的意思,咱们再协调。” “行。” 不久,这边看场子的负责人们又聚一处, “问过了,他们都能等,一定要立横来!” “那简单,只能时间往后调整一下了。” “行。” 却,这么一宣布,有人闹?!一看,都不是熟人,生模子。 “这什么破组织,还兴临时换点的?” “老子们是来比实力,不是来瞧你们差遣的!” 也都是十八九的孩子,开得那绝对都是顶级豪车,造型特别浮夸的道奇战斧之类,态度格外嚣张! 这边的人倒也淡定,毕竟谁也不比谁差到哪儿去,只不过圈子不同不认识罢了。他们能来,也一定是谁谁谁的关系“引荐”而来,不爽的话,大不了“逐客”,你玩不起我们这边的规矩,就滚! 却,刚准备下“逐客令”,叫人更气不过的事儿发生了,差点引起干仗! 嚣张这边的,一个漂亮女孩儿忽然走去“热灶”旁,拔下旗子就挥舞起来。这些人鼓掌的鼓掌,吹哨的吹哨,不晓得几捧宠!…… 哎,这是打这边赛第一场开始,只有立横摸过的旗子啊……怒了! 173 “放下。”这边的组织者还没吭声,咚咚他们来玩的就不愿意! 女孩儿稍一扬下巴,“就不放怎样。”还摇了摇。姑娘模样不错,气质也可,骄纵吧感觉也有资本。她单独骑一辆小摩托,此时,摩托座上拴着一只孟加拉猫。着实,就是这只猫的存在叫她看着与众不同。 这只猫十分抢眼,夜幕下更夺目。高冷卧坐那儿,曲线优美。竟然还看得出年龄感,毕竟背部不再那样挺直,少许佝偻,但不影响整体仪态,保持贵气。据说孟加拉猫和豹子有近亲,虽拥有狂野血统,但性格温顺,善于与人相处,可如果它想要与你捉迷藏,你肯定也找不到它;也能黏人,不过要注意不要强行留它在身边,而让它主动跟你在一起,一旦它心甘,就是死忠。 这么仔细一看,这姑娘并未让这只老猫“心甘留在身边”呀,绳索栓着在,难道不是怕跑走? 这姑娘看来是个核心,一同来的都是玩伴,根本就是无限纵容她,也有心保护她。 就不放怎样, 她可能到哪儿说惯了这样的话,对方总有臣服,不是因她的貌,就是因她的势。 没想这里遇着不吃她这一套的,咚咚这伙里也有更横的胡闹者,不吃她的颜不惧她的势甚至没事还想找点事儿闹的!真混呐,捡起一块石头就往姑娘脸上丢! 得亏姑娘反应快,可也真气着了,犟上了,就是不松旗。这边骂起来了,“你他妈啫什么,丑人多作怪吧,这旗子要不得了!晦气!”听听,是姑娘受得住的么,她的玩伴们冲上来要干仗了! 正这时, “立横来了!”高兴喊这话儿的是组织者这边的人,咚咚一伙一听,也没心思再干仗,“立横,今儿你吹哨子,这旗子摸不得了!”喊。 立横骑着辆普通小绵羊而来,戴着雷锋帽,还蒙着围巾,只露两只伶俐的眼睛。 一来,抬起一手,特大咧又洒脱,穿得多,所以显举起一手又格外可爱,像只小熊,“对不住啊,今天考晚了,”顺着举起的手又看看手表,“没迟到啊!不准扣我钱!”这是冲组织者喊得。 本来火药味儿十足的气氛因她这一嗓子,大伙儿笑,一下放松下来,倒搞得突然被撂下的那伙人格外冷落,没人再搭理他们呗! 立横也不晓得刚发生了什么,习惯性去望“热灶”她的旗,“旗子呢,”问, “喏,她拿去了,咚咚他们就不愿意,所以刚儿不说旗子摸不得,叫你吹哨子开始……”看场子的几个走来,跟她低声说, 立横这才看向那姑娘, 却,忽一声好凄厉的“喵呜!……”这声儿猫叫可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只见那只老豹猫似忽发了疯,用力要往下冲,目光就是直盯着立横! “美美!”女孩儿着了急,握手里的旗子也甩了,要去抱它安抚它,看来平常也是极心爱了, 但是这只豹猫就跟似有了死也要挣脱的心,甚至拼却全力狠咬了女孩儿手腕一口!“啊,”女孩儿痛叫,一放手,豹猫落地,却脖子上拴着绳,眼看要勒死,女孩儿不顾玩伴们上来搀扶,依旧挣脱去抱它,避免了它勒脖。 抱在怀里的豹猫渐渐安抚下来, 并不是女孩儿的豁哄, 而是, 它凄厉似含泪的眼里, 立横向它走来…… 174 “重明,”立横都没出声,嘴巴动,呢了这个名字。 是的,它才不叫什么“美美”,立横的宠物全从《山海经》里得名。重明神鸟,其形似鸡,鸣声如凤,两目都有两个眼珠,力气非常大,能够与猛兽相搏斗,因此具有辟邪降妖作用。人们常常把它贴于门窗上,以此来破灾、辟邪,这也是重明鸟的遗意,就是为了保护人们。取名为重明,寓意着重获光明,也寓意着新生。 这只豹猫刚出生就被抱到立横身边,特别凶,把每个挨过它的仆人手上全被抓花。可一抱到立横跟前,立即温顺,当时特别可爱,两个幼崽互相打量,小立横眼睛不眨逼着它害怕一样——因在幔帐中,光线原因,侧面看,幼猫瞳孔似出现重影,俞青时给它起名“重明”,也想它为立横破灾、辟邪。 但立横的宠物太多,绝美的,珍奇的,鬼怪的,加之立横太容易“喜新厌旧”,或者这样说,心硬,不容易跟一样宠物建立起更亲密的感情联系,所以重明和它许多“异族伙伴”一小就陪伴着立横,同样受到世上最尊贵地照料,却到了最后的最后,也没得到她的“依依不舍”,甚至告别。那一晚,立横撕心裂肺地离开,一心一魂只有一人,顾不上它们了…… 这里见到它,立横心里肯定难受。 这里又是磨山,她的俞青时也葬在这里,在山的那一头凄惨一坟头。这边重明刚又是那样凄厉地叫,此时更是真正地流了泪——是的,老猫眼里全含着了泪。这叫抱着它的女孩儿都惊大了眼!不觉望向立横,“你是谁!”口气里绝对有嫉恨,她对美美的喜爱难以想象,也没想到一只猫能迸发出如此惊心动魄的情绪,却,不是对她…… 立横并没有回答她,一句话也没说,也没再留恋重明一眼,转头又走回来了。不是她心硬,重明代表她的过去,立横不想在埋葬他的地方再缅怀过去;也是她心硬,它已经好久不是自己的了,身上也已不再是她立横的味儿,更不值得留恋。多狠心的立横呐…… “美美!!!”女孩儿的凄尖哭喊在这静夜里格外……是呀,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人相信一只猫,会自戕?它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脑袋耷拉下来,老猫就这么决绝地走了…… 整个场地寂静得啊,再撒野暴躁的男孩儿们都觉得这一幕太不可置信,又那么得震撼人心! “团敏!” “立横!” 女孩儿突然冲出去狠狠从背后推了立横,立横是向前掺跑了几步,最后还是重重摔在地上! 男孩们是各喊各的, 她的人去扶她, 场地这边和咚咚他们都奔向立横, 当然,去扶女孩儿的,又多少望向了立横这头…… 因为女孩儿咒喊的这句,“你个魔鬼!你害死了美美!!”太迷心,更加深了诡异色彩, 这个立横, 她着着实实是伤透了一只猫的心,让它绝望流泪地赴死了…… 175 想不到吧,这一切还被一个人尽收眼底。老五。 神烟目前不是他两个哥哥,对她就是个“冤大头”,他花的每分钱要看到回报的。而且,一样是“雇主”,看看明锐就觉得“花得值”,他“新事业”的“蓬勃发展”立横立功多大!相较而言,神烟这边着实“见效不显著”。 不过小小也不着急,毕竟这本来就是个“放长线钓大鱼”的事儿,他也晓得得给时间她去接近明锐,今天正好路过磨山,知道明锐最近在这里头搞得“小孩儿摩托竞速”挺火爆,她在里头也“蹦跳得欢”,小有名气,就过来看看。没想,看到这一幕。 女孩儿不依不饶啊,挣脱冲来还要打她,不过看护住她、甚至拉住女孩儿的男孩子们的反应,她已经受伤了,还在脸上——距离太远,神烟也具体看不到她到底伤成什么样儿。 总之双方一团混战,既要拉住女孩儿,又估计还有言语冲突,最后升级肢体冲突…… “报警。”神烟两手放大衣外套口袋里,站高坡儿上,说了句。 他身旁,飞砚望着下头微蹙眉,“猫的主人叫团敏?好像是四爷的表妹。” “表妹?”小小好奇看过来。他们兄弟几个就共一个爹,每个人的妈都不一样,自是对彼此母族那头的关系也并没那么熟悉。 “不是泸家嫡宗,泸夫人有个弟弟曾过继给外祖团家。”泸夫人即神兰生母。 难怪姓团。飞砚人称“人脑计算机”,过目不忘,他知道的,只怕比户籍簿表面记载的要多得多。 小小稍点点头,微弯唇,“好巧。挺好。那就先报警,都抓起来后,再告诉四哥。” 神烟还记忆深刻上回四哥为了护住她把自己揍得有多狠,其实不看也知道,四哥来了,肯定还是站在她那边,亲弟弟都算不得什么,何况一个不那么亲的“表妹”!就是,神烟比较好奇她会怎么招呼四哥,这货一看就是个吃不得一点亏的,这次受伤了,四哥得吃点苦头吧……看看去!小小挺有兴趣看后续。 …… 夜晚八九点了,小兰还在主持会议。没哪个帝子真清闲,即使神秀,有正式的工作,乱七八糟的杂事也不少 “这次汇演是鼓劲儿的事儿,就得拿出气势!……”小兰在上面慷慨陈词,下头的文艺工作者全听得“带劲儿”,真是听内容么?咳!男的多半是“敬怕”,毕竟是老四亲自主持,多大的关儿都得装“聚精会神”;女的多半“敬怕”里是真的赏心悦目了,小兰的颜虽没老五那么惊心动魄,但也足够勾魂了,加上无上的帝子身份一加持,哪个不爱! 忽, 见一直坐在旁一排座椅最头前的他的机要一秘科寒接了个电话,立即起身,都没犹豫地,直向他走来,弯腰在他耳旁低语几句…… 小兰面上也没异色,一点头。 “好,我先说到这里,”抬手看了下表,“我还有个事,余下的就由宋竹任再强调一下。”扭头看看宋先举,老宋立即起身,“四爷放心……”一众头儿还是先送走了老四,再继续会议。 出来,小兰才脸色变了些,脚步也快起来,“立横受伤了?”那是又急又气呢。 176 “小小?” 小兰才匆匆走进医院,一拐弯,遇见从另一边门进来的弟弟。小小一抬头,这里望见四哥也是意外,两手比划,“我来取药,四哥,你怎么了?”嗯,他是个哑巴,身上还一大堆毛病,是这里的常客。倒是小兰康健无虞,这么晚出现在这里是叫人担心。 小兰心急,也顾不上跟他多言,一摆手“我没事。”继续往电梯方向走。以为小小就此别过,他走他的,哪晓得,小小跟着,小兰还边回头,“我没事儿。”意思叫他走。这时候真是跟个哑巴搞不清白,小小还着急比划,意思“我不放心”之类,眼见电梯来了,小兰也跟他裹不清楚,跑去电梯了,小小还跟着,一同上了电梯。 电梯里,小小还比划,小兰哪有心思看。就在三楼,一会儿就到了,电梯门一打开,小兰的人就迎上,“四爷,横姑娘……”一见老五也跟着,一停。小兰着急,顾不得这些,都吼起来,“你说你的!”赶紧地接着汇报,听着,立横是伤在了脸上,不管伤口深不深吧,小兰觉着就是不得了!想想,哪个姑娘受得了脸上见血! 来到立横病房门前,小兰再心急还是停下来。 来时的车上,大致情况他已经了解。这么些时和立横接触,小兰也充分了解了立横的性子,这种时候,光凭一张嘴,甚至她最爱的“钱”解决不了问题! 小兰的眸子在面对门的背光里,格外阴沉, “把那个贱人给我先提来门口等着。” 后头“装糊涂”“腆着脸”跟着的小小听得清楚,心里淡笑,果然吧,她跟前,四哥眼里任何人都是“贱人”! 门轻轻推开, 偌大病房,单独一张床, 全白, 就她一点黑坐着。 立横并没有换病号服,只不过脱了外套,里面是高领黑色毛衣,灰黑背带裤。她一腿盘坐,一腿撒放在床下,背驼着,扭头看着窗外。 “立横,”小兰如常喊她。 立横扭头看过来。 说实话,这还真是小小头回如此清晰得看清她的五官。不过,不说小小,就是小兰又何尝不震撼此时立横的面庞!——她似卸下了一切伪装,头发梳着低马尾,两旁的碎发全挽在耳后。脸上的伤经过处理,但并未用任何纱布遮挡,连着抹得药全袒露眼前。为何叫人觉着都像头回如此清醒看清她,也许是因为病房的灯开得太亮,又一片白,格外衬得她的五官神色清清楚楚。 这样干净!就算脸庞擦伤抹药乱七八糟的,但丝毫不影响她给人的感觉,干净得像才生出来的婴儿! 但, 冷血透了。 面无表情。眸子里降到冰点。似乎嫌弃厌烦透了这世间的一切。 小兰见了,心上忽然就涌上一种“极致的愤怒”,恨不得撕碎了门口的贱人!就觉着她把立横伤透了。可又觉得她算哪根葱,何以把她伤成这样……是的,小兰就能感同身受,别看立横此时冷血透顶,也没掉一滴泪,但是,她伤心死了,他的立横伤心惨了…… 177 “秀儿,宫里快落锁了,今晚你不在这儿歇着?”大哥问他,神秀笑笑,“我有地儿歇。”他多少年都没在宫里过过夜了。 “好,有空咱们再聚。”神好再跟老二也抬抬手,向那边接自己的车走去。 老二一手背后,一手扶着秀儿后背,下巴一扬大哥离开的方向,“大哥最近心事重重,什么事儿呀。” 秀儿斜眼瞧他,“哟,那你问我我可不知道,要不直接问问?”说着扭头过去就要喊“大……”老二忙揪住了他胳膊狠狠一摇,“住嘴!你就跟我皮吧。”秀儿谑笑“我可不皮,你问我不如直接问他。”嘎得不听见!神晏忽觉他这神态跟有时候的立横极类似,嘎直得叫人不敢反驳。 想起立横来,神晏一直想摸摸秀儿的心,到底他跟立横是什么关系呢…… “秀儿,也这么晚了,不如去我那儿,咱哥两儿再喝点……”神晏又扶着他后背亲热邀请,哪知,就这么突然,神秀不知咋搞的,忽然停那儿,手扶到胸口那儿,眉头蹙紧得哦!“咋了这是……诶,秀儿!!”秀儿都变成两手按在心口蜷窝下去,吓坏神晏,两手扶住他跟着窝身,正要立即仰头喊人,秀儿抬起一手紧紧抓住他手腕,神晏立即又弯腰听他说话,神秀颤声,“快备车,快!” 车来了,老二还无不担忧,“秀儿啊,你别吓二哥,行不行啊,咱先找医生……”天近也已跑来,扶着秀儿上后座。秀儿一直按压在心口那儿,似剐心之痛般!他一在座位上坐好,仰着合眼急喘,一手就去摸裤子口袋里手机。 打给谁? 老二反正是已经坐上车副驾。车门均合上,司机只待命令就开车。神晏也是好奇,他这样了,还要打给谁? 手机贴在他耳旁,似半天才被人接起。秀儿极忍着啊,还稳住呼吸,音沉,“你在哪儿,” 那边似乎一时没回答, 秀儿也似再也没耐性,忍不住了,一下大声,“在哪儿!老子也快疼死了!!”吼完,倒吸冷气直“嘶”,真的快疼死了!心像被人重重砍了一刀! 看来对方终于吭声了,秀儿握着手机的手一下摊下,极力呼吸几下,再稍平缓,感受着彻骨的疼一点点磨折…… 老二一直侧坐回头担忧看着他。注意到他落下手手里的手机,一下又黑屏了,还是没看清上头的称呼。 …… 这边, 老四和老五不也才推开门,惊看到这样“厌世”的她。 小兰刚要走进来,“立横……”喊得比平常小心许多, 却,这时她手边儿的手机震动, 立横垂眸看一眼,半天也没接,她就这么眸子一直低垂看着手机,看它震动。 她在数数儿吗? 反正小小习惯性心里默念数字,对方也是有耐心了,一直不挂,锲而不舍。 一直震了100秒, 她才接起, 又是磨折人的,她不吭声。 对方一定在吼了——虽然听不见,可小兰和小小都能猜得出。 最后,只听她夹着哭音,“医院,9医院。” 178 这就是她一根救命稻草,情绪终于得到释放,抽泣起来。 “立横,”小兰着急了,她再怎么闹,可没哭过,也是真没想到,自己竟是这样见不得她哭!心里堵得跟堰塞湖似的,怎么还真疼起来。——诶,别说小兰了,莫名其妙,小小心里也有点悄咪咪堵的意思。难道他们是亲兄弟,跟传染似的?……反正都稀里糊涂,自己的感受自己知,又不得拿出来交流。 小兰弯腰要去抱她,立横边哭边跟他闹,挣脱,不要他抱。小兰都低三下四的,“再给你十万……你到底要怎样,那个贱人就在门口,我剁了她!”哪晓得立横一下摔手转过头来,冲他吼,同时也眼泪流,“已经死好多个了!你原来还说要我去殉葬,重明死了,你去殉葬!” 弯腰两手抬着的小兰一时愣那儿,真不知该消化哪句好, 死好多个了?谁死了? 我哪时说过要你去殉葬? 重明是谁? 小五也是听得糊里糊涂,她天一句地一句的……正这时,你说快吧,听见后头,“二爷!三爷?……”得亏接近走廊这头的都是他和四哥的最身边人,认得三哥,听听后面这明显喊小声的“三爷”,也无不显出惊讶!老三神出鬼没,是太难得见着…… 神秀直接走进来, 小小是“哑巴”,一时是喊不出来的, 却, 那头才又推又吼的人儿,忽然一见这边门口进来的人!——“秀儿!”啧啧,这才是正儿八经第一次叫他兄弟三儿,哪三儿?老二老四老五呗,尽管老五此时还是“莫名其妙”的,却也齐刷刷“心如擂鼓”,震得耳轰鸣!——立横人儿哭得泪人儿一个,赤着脚风一样的女子跑向老三,一把冲进他怀里如此熟稔似那里就是她的老巢,四肢紧紧缠绕,啫惨了的迎面撞进她老公魂里啊…… 秀儿也狠,不等她发大嗲,抓住她后脑的发往后扯,自己也眯着眼头往后仰,仔细看她脸。 看清楚每个毛细孔的折损,咬着牙,“我说过不准受伤是不是,你怎么搞的。” 立横哭啊,“不是这,重明死了,我就是不想要它,它身上没我的味儿了,可它也不能死啊,还死在磨山,呜……”看明白没,意思就是那老猫太不识趣,你要死也不死远点,为什么要死她面前,还死在那么个叫她敏感的地儿,存心叫她伤透心! “重明?”她那么多宠物,秀儿记得哪个,肯定也是糊涂, “就是那只两个眸子的豹猫,”她哭得边说嘴里都冒泡泡了, 哦——秀儿想起来了,哪知猫不是两个眸子,她的意思是一只眼里好像有一双瞳,这么讲神秀就有印象了。 神秀沉口气,到底是多年跟她斗争,有经验了,忽眯着的眼又一戾!“你去磨山了?” 太好了!妙极了,真是一下打在她七寸上! 这姑娘立即就能收眼泪!刚儿还哭得那么“理直气壮”! 她开始骗赖,抱紧他脖子往他颈窝里钻。——心虚呗,说过,明面上神秀是警告过她不准再跟俞青时有任何联系,特别是这次回大都,更得小心!诶,你怎么会跑去磨山?磨山埋着谁,咱们从前心照不宣不说,可也没说能叫你去吧…… 治好她,神秀再来治他这些“傻了眼”的兄弟们, 抱着老婆正正式式转过身来,面对他们,沉着脸, “二哥,”这里只神晏比他大,肯定先喊他;说,也好像只跟他说, “这是立横,我老婆,她比较能闹,我有时候心烦,懒得管她,叫她吵你们这些时,对不住了。” 乖乖隆滴隆! 天开花了。 179 一句对不住能把我的心还回来吗! 可能,这是老二和老四此时脑海轰鸣里最清晰的一句话。 小兰简直无法消化,这里是一刻都不想呆,直接走人! 二佛爷稍微强些,他还能挤出些笑容,“那,小姑就……”反正这点死心眼是有的,她就是我独一无二的“小姑”!担心再看了眼往秀儿颈窝里挤的立横,“诶,小兰!”正好貌似去追老四,也走了。 就剩小五还能“死皮赖脸”微笑站那儿。小小其实心绪也复杂,猜想,难道她对我这么些莫名其妙的“影响力”是源于三哥?着实,兄弟里,要说小五能听进一些话的,唯独神秀的言语了。可这也不对头呀,难道三哥看上的,我就都得看上?再说,她真配不上三哥……反正小小脑子乱七八糟,面上纯净得很,露出他只在三哥面前才有的“招牌纯笑”,听话着哩。 见他还不走,秀儿也露出微笑,“小小,她是你三嫂,以后别欺负她啊。” 小五还真一乖巧点头。 秀儿赶紧又耸耸还在他颈窝啫的老婆,“快看,小小点头了!”好像多了不得的事儿,又有点叫她赶紧看“留证据”的意思,反正拐得很。 立横像个小赖皮悄悄露出一只眼睛睨向老五,“他真是个哑巴?” 秀儿抱着她往病床边走了,那意思真够狂的,再不看小五一眼,你也该走了……边走边亲她脸颊,立横也顺着仰头,眼神逐渐迷离,“是真哑,所以你也少沾他——”完全不在乎小小听不听得见,或看着他们亲热又如何! 小小始终带着微笑,转身离开了,走时,还特别贴心合上了门。在即将关上门时,他与那边眯起眼显然醉梦一样的立横对视了一眼……其实,立横是不是看他另说,反正神烟是掩下了笑意看去的这一眼,却把此时她“醉生梦死”的表情完整印进了脑海…… 那头门彻底合上,秀儿忽一变脸把她重重甩床上!立横摔落,可她晓得秀儿的火气还没发完,继续啫,且啫劲儿更大,因为秀儿有毒,她一沾就要。两手举着,身上扭,嘴巴微张,眼睛迷离可怜望着,“我真不是故意,我知道我疼你也疼,”是的,秀儿跟她提起过,她疼会连累他,“可我真的有好好保护自己,就是那一下重明突然……”说着,又要哭起来, 看来啊,她也不是完全冷血。重明的自戕肯定也把她震住了,当然,最主要还是在磨山,埋葬着俞青时的地儿搞这一出儿。 秀儿一腿跪在床边,两手撑她脸庞两侧,弯腰下来挨近她——靠得特别近,几乎鼻尖碰鼻尖,轻说“今天我脸不疼,是心疼,你今天太伤心了,照样连累了我,所以记住,不要轻易伤心,老子好好一人,铁石心肠,凭什么一天到晚还为你这些磨磨唧唧搞得心像被人扎一刀……”立横觉得,这比她听到的任何情话都甜蜜了!抬手紧紧抱住他头,真像小鸡啄米一样不停亲他啊,“好好,我再也不瞎伤心了,秀儿,快……” 秀儿吞没了她所有呼吸。 180 看她真是个妖怪吧,就这么会儿,脸上的伤痕看着就在修复,有些伤浅的地儿一层咖皮一揭,又是新嫩如婴儿的肌肤。 秀儿对她是越来越上头,每次仙死还爱不释手。咬她“你就是个魔鬼!是不是使了什么妖法把老子绑死了。” 立横抱紧他“你想解绑么,” 神秀的闷哼传来,“那还不是由你。” 立横缠更紧,“不解不解就捆死了!” 神秀抱着她翻身,抬手拇指摸她脸颊,“你看你这一身死肉一会儿就好了,叫人看了多害怕。” “你害怕吗,”立横水软的眸望着他, “怕。”秀儿似笑非笑, 立横赶紧亲他,“肯定不怕,你就没害怕的。”秀儿没再说话,不过笑得多开心,眼里都是快活。 又折腾了会儿,秀儿又去摸她脸,“还是叫老毛来给你捯饬一下,我可不想叫人晓得我老婆是个小怪物。” “只有你知道就够了是不是,”立横铆得啫,神秀小声在她颈窝那儿“嗯”了声儿,立横啫劲儿更大,“他们现在都晓得我是你老婆了,可咋办。” “什么咋办,豆瓣!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那我继续晃他们的钱啊,我还要养你呢。” 神秀又是小声“嗯”,勾死个人!立横对他还不是上头得不行…… …… 着实这两自私货该咋过照样咋过,跟啥都没发生一样。就这么邪,神秀疯狂一折腾,她好得更快了;她一好,神秀还有什么不好,又“撒手不管”了。就是走前又警告了遍:少上磨山!立横噘嘴“我就在这边玩。”她晓得他的意思,其实就是叫她少往“俞青时的坟”跑。神秀边穿衣裳,斜眼睨她,“我可告诉你,你要想害我就尽管老往那儿去,反正我也说了,解绑由你。”立横一听,得了!立即跳他身上,“我不去了!我坚决不去了!” 所以,他一走,立横着急第一件要办的,就是彻底不沾磨山!反正埋坟里的钱可以再挣,但说不去就不去! 这样一来,明锐那摊子事儿她肯定不干了,却没想,明锐这次还真“迁就”她,不就“嫌弃”磨山么,咱们换地儿就是! 老毛又“昼伏夜出”来给她伪装,反正她的“伤势”这次好起来特别慢,主要是立横也聪明,晓得自己这次还是有点“玩出格”,看,逼得神秀都把她这个老婆摆明面儿上了!其实,立横心里也有数,“俞青时”三个字一直是禁忌,加上秀儿“你要害我”那么一说更吓着了她……嗯,还是低调阵儿吧,叫更多人“晓得”自己并不是好事。 她在九院这边住着,如此高奢一病房,你以为是哪个帝子给她支付着?才不是,一直是明锐的人照料。 也说得过去,事儿是明锐这边出的,她属“工伤”不是。 明锐自己到一次没来看她。据说俱乐部几个boss最近都很忙,毕竟要换场子,是大工程。 这天,咚咚他们才来看过她,一大帮子吵吵闹闹才走, 肯宁提着一袋子吃的和明锐刚出电梯,见一直留这边照料她的真诚往外走, “真诚!”肯宁喊住他, 真诚一见是他们,赶紧跑来,“小锐。”先向明锐一点头,再说,“你们来得正好,进去看看她,一刻钟后她还有药吃。我要出去给她买黑裙子。” 肯宁笑“什么?”和明锐互看一眼。觉得离谱呗,突然要个什么黑裙子? 真诚直摇头,“她非要!” “你去你去。”肯宁摆手。晓得这姑娘要命得很! 明锐一声不吭往病房去了,肯宁跟着。 181 病房里很暖和,他们进来时,她正好从卫生间出来。 和他们从前看到的立横完全不一样! 她穿着一件黑色连体内衣,套一条牛仔裤。头发高盘丸子头。臂膀,肩,背骨,锁骨,颈项,全露出来了。白嫩得发光!脸上尽管有疤痕,五官灵气凌人。 这才是真正的立横,养在瑶池仙界里的立横。 她看一眼他们,并未在意,走到桌旁,拿起充电的手机翻看。 肯宁望见她那一瞬心都窒了一下!更是因着她“俯视”的态度,真让人觉着,你们都是草芥,是能凭哪点入她的眼。 肯宁望一眼明锐, 显然他也有同样的震撼吧, 气质这玩意儿简直是个玄学,她一句话不说,而且还背对他们站那儿玩手机,要说多轻慢,但就是叫人臣服,觉着,她就该如此,这个时候,她多说一句话都不是她! 肯宁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小沙发上。 明锐开了口,“我们换场地了,离你们学校不远。” “我起码一个月去不了,本来就落了课,我得赶赶。”她转过身来,靠桌边,单手拿着手机还在划,一手放进牛仔裤口袋里插着。看一眼他,目光继续回到手机上,说。 “好,知道了,这一个月的报酬一分钱不会少还是会给你,毕竟你在我们这儿受得伤。”明锐也公事公办说。 “嗯。”她冷漠应了声。看出来本来情绪并不高。 真诚算高效的,看来她一提,就立即着手开始办,他这趟出去,其实也就是亲自去取她看中的裙子。 取来了,一只很大的黑色礼盒手提袋。 直接放到了床上。 “里面有一朵白菊。”真诚说, “好。谢了。”她放下手机走来亲手拆了礼盒,黑色的裙子拎出来,手法上看,拆礼盒太日常。 根本不避讳他们三儿,她脱下了牛仔裤,套上了这条裁剪很简洁利落的黑裙。 后面的拉链直抵屯心,她背对真诚,真诚望一眼明锐他们,都笑笑,真诚为她拉上。 真正品质高的东西就是一眼打动人心!当然,得遇上最合适的人。 完美的腰线,裙摆恰如其分地露出小腿,样子就是“赫本的罗马假日”风,贵重也俏皮。 她将那只怒放的被黑绸缎包裹的白菊插入裙子荷包,再走去桌边,抽开手机充电线,捏着手机,走至床边,单手再拆礼盒里搭配的高跟鞋包装盒,边利落拆,边扭头看向明锐他们,“麻烦你们再送我去个地方呢。” “好。”肯宁笑答。 黑色细高跟鞋放地上,本来就赤着的脚穿进去,说走就走,哪里像一般女孩儿还得去镜子跟前照半天——一套下来,她一眼不照镜,却已美得再振奋人心不过! 就这样出去,明锐提了句,“你不冷?” 她回头,蹙眉,“这里头有暖气,车里也有暖气,那头也是暖气,我什么时候会冷?” 明锐自己都不自在笑笑。 钢铁直男啊,不了解穿了裙子的女人“温度感”就和你的感知不一样了。 182 她要去的,竟然是贝农宫。 贝农宫是大都第二大神庙,简单讲,它也是皇家陵园,仅次于新贝宫的帝陵。 真诚开车,上车她自己就拉开了副驾,所以明锐和肯宁只能坐后座。 途中,肯宁将自己的手机侧给明锐看了看——原来如此。他们圈子已经有孩子连续发了多个朋友圈,简直“惊悚”:一开始说帝四子薨,人已经停放贝农宫;后又澄清,原来搞什么“活出丧”——反正,震惊朝野。 那日神烟来给他简家“道歉”,明锐是亲眼所见神兰怎么护着她的,所以,她这会儿也这身“荒唐的打扮”前去贝农,也不足为奇了。 果然不用担心她怕冷,依明锐看,根本不是门前有人专门迎她这样简单,简直就是专门为她一人开辟通道,甚至,这场闹剧,就为她一人“表演”!所以,车是一路通行,直挺挺开进贝农大殿门口! 里头就森严了,内侍只为她打开了副驾门,迎她一人下车,其余人车窗都不能落,原路离开。 肯宁是回头看,一直到她进去,“她到底什么来头,” 明锐没回头,眼睛却是瞧着车前后视镜。还是怕她冷,忙有人要为她披上披风,她手一掀,根本不要。进去了,再看不见……“妖精。”明锐只说了这两个字。 …… 贝农大殿从天曳地的黑色纱幔,悼念感满分,但也由心的浪漫。 立横一人走至其间,口袋里别着一只白菊,细高跟踩在地砖上,时尚感却给了她更多洒脱之意。 尽头,也就是大殿最地正方圆的位置, 仔细看,两面巨大的落地窗上贴有白色窗花儿,都是双睛重明鸟。 正中,停放两口水晶棺,一大一小。小的好小,大的躺一人。四面环绕的,全是昂贵的白玫瑰。 走近看, 小口水晶棺里,安详躺趴着已经逝去的老猫。它也算一世尊荣了,生前得了“多少人”都享不到的稀贵喂养,死后,还能停躺贝农。 大口棺材里,躺着闭眼的神兰。乖巧的美人儿。 立横横一眼“装死”的美人儿,走至小口水晶棺前,抽出口袋里的白菊,弯腰将它放进老猫身侧, “你是何苦,换个人养也没多坏,死了,可什么都没有了。”她说。 一旁大棺材里的神兰也没睁眼,但悠然开口了,“怎么没多坏?不是所爱,活着有什么意思。” 立横扭头吼他,“要你多话!” 神兰一下坐起来,“我还不能说话了?你个骗子!” 立横扭头就走,神兰跟跨栏运动员多矫捷跳出来,上来就从后面抱住她,立横肯定挣啊,小兰掐住她下巴愣往旁边扭,自己一定要看她的眼睛,跟自虐差不多,那里头一定是烦厌,但小兰就要看! 戾言“很有意思是吗,看见我被你们耍得团团转,很有意思是吗!” “就是!”立横冲他喊,小兰低头就堵住她嘴,立横咬紧牙关就不叫他得逞,小兰绕她前面一手紧紧搂抱住她全身,另一手重重掌住她后脑,口气却,早已败得一败涂地……“看在我为你死过一回的份儿上,立横,求求你……”还要怎样,他真的做到了“殉葬”不是!这眼前一切的一切,真的太符合立横的想象了,一时,她也是真的满意……松嘴了。 立横两手垂着,头仰着,被他紧紧环抱,贪婪……小兰在她的唇齿间长驱直入,心都化了…… 183 小兰真的很会亲,专找立横震颤的点磨折,立横已经抬起双手抱住了他的头。 总会有缺氧的时候,分开了。 小兰唇抵在她鼻翼旁,“你还想怎样,我都给你办了。” 立横水蒙蒙的眼望向水晶棺,“睡里头舒服么,” 小兰低笑,没二话,一把抱起她走向水晶棺把她放进去,随手又抽出一朵白玫瑰放她耳旁,稍直起身整体看她——立横软绵一团躺在水晶棺里,又是才被他疯狂亲得艳红腮水媚媚,小兰不禁又弯腰去亲她,边抬手解开了自己领口第一颗纽扣,他也燥热,说“人走到最后看到的也就这小小的四方一天,所以想想有些追求还真没什么意思,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苦短须尽欢吧。” 诶唷,看不得现在带着这种口气的小兰啊!他领口微敞,眼神微醺,笑容享迷,何尝不就是把“须尽欢”这三个字发挥到最极致?且,太符合立横有时候忒糜烂的三观了…… 这一吻,绝不是神兰的冲动而为, 是决心! 所以说,比起他二哥,傲娇的神兰更豁得出去。 二佛爷,哎,则完全不同了,他心上还是有太多束缚,这一确认立横竟是“三弟妹”!心伤成一个窟窿了,却,顾虑更多,更不敢越雷池一步了……或许,从长远了看,神晏这样的理智反倒更适合干大事,但是,在情爱这条路上,已经走死。所以说“孤家寡人”就是个有舍有得,这都是后话了。 小兰这番豁出去真的代价大, 你晓得,雀玉帝震怒!这不是胡闹?活得好好儿的,弄个什么“活出丧”?如此盛世,这就是脑子有病,就是大逆不道! 当时几个儿子及几位近臣面前,雀玉帝立在宝座前,举起手直指神兰痛骂,“你要活的不耐烦,我帮你!” 小兰可是最精怪油滑的,几时见过犯这样的犟气?臣子们都想,四爷的叛逆期晚到了? 只见小兰讥笑,“您可能不懂伤心,我的老猫死了,我想多送它一程,怎么叫活得不耐烦,这叫活得有情有义。” 还敢犟嘴,无理取闹!可想能把帝气成什么样儿!小兰啊,可是帝由心而说从小最疼到大的孩子了,因为他的母亲,他喜爱;而且这个儿子自小就机灵,讨人开心……怎么现在成了这样? “好,好得很!反正你也是见过棺材了,也不差再多见一口。”雀玉帝是真气痛了心呀,当即拖出去杖责!臣子们忙劝阻,在场的另三个儿子,老大老二小五也都有“说情”,没用!拉出去,打! 真的就是那种最古老的,脱了裤子,一杖一杖打! 打得皮肉裂开,血模糊, 雀玉帝远远高楼上只看了一眼,不照样心疼,手心都是汗——背手走开,头疼得很,儿子们怎么都是越大越不懂事了? 小兰在家趴半月了。此间,络绎不绝来探望的。不过也就大哥二哥来,他亲自见了。 尤其二哥,来聊的时间最长。 184 “你这是何苦,父皇跟前认个错儿也不至于吃这个苦头。”老二叹。 “我就是想不通,三哥从来不认错,吃过这种苦头么?”听小兰这么说,二佛爷瞧他一眼,也晓得立横的事,叫老三更成“众矢之的”了,尽管神晏内心也难受,可这话儿,他说不出口。想想上回为了去见她,“随堂考”上,他也有勇气拿神秀去怼父皇,现在怎么就……或许这就是根儿上的秉性了:她已经嫁给秀儿了,她已经是“弟妹”了,横亘在面前的,不再只有“喜爱”,更有辈分,理智…… 见二哥迟迟不讲话,小兰扭过头来望他,顿了下,“二哥,你对她,放手了么,”终于还是问道, 神晏笑笑,些许苦,“都没开始,谈什么放弃。”不过又吸口气看他,“你晓得的,我这人有时候比你还轴,我认她是‘小姑’就一直是,也会一直护着她。你再怎么胡闹,不能伤她,”又望向窗外,“我们都知道,她多难得……” 也是由这件事小兰真正对他的二哥有了改观,二哥是个有自己原则、而且舍得下一切的人,也许,这样的人才能有更冷静的头脑,更长远的目光,更宽广的胸襟,做得了大事…… …… 小兰挨打,她怎么会不知道,不过她这半月也确实繁忙,她自己“养伤”就落了课,加上考试周,又补课又复习;而且日子往更冷了去,元颖家的屋顶就得抓紧这段时间维修好过冬,她也去帮忙,就,哪有空顾得了小兰? 好,等想起他来,立横还是念他的好滴,亲手炖了猪弯弯藕汤,给他送来。 可想,从被打得这惨,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来了,唯独,他最盼着的,一直就不来!小兰得多翘气!他本来就是个翘气包…… 立横来了,被大侍夜琴亲自小心领着往里去。夜琴得知她来,都没去通报四爷的,直接出来迎!晓得这是四爷的心头肉啊…… 房间里只壁灯开着,十分柔和的光, 小兰趴卧在塌子上,上身穿着柔软的白睡衣,下边只搭着薄毯子,他辟谷皮开肉裂的,肯定这样换药也方便。 夜琴几贼,轻声轻气只笑着请立横往里去,自己送到这儿就止步了,轻轻合了门。 立横也不客气,先走去桌旁,轻放下保温桶,斜背的包儿也卸下来,再走去塌子旁,坐下,歪头,调皮地两指儿拎起薄毯子一角…… 忽,她的手被小兰反手一把包住! “不给你看!”翘气地还把她手丢一边去。可翘气包的脸可一直没扭过来。 立横却笑,一手撑着,勾头去瞧他,“你晓得是我呀,” 小兰不吭声。 立横爬上闯跪着,更低头去看他脸,小声,“好啊,你不理我我可走了……”才说,就见她笑得有多开心,果然小兰一下跃起抱她就翻了身把她压下,牵动伤口了,疼得直龇牙,可还要低头非亲她, 立横鬼叫,“啊呀,不怕丑,破辟谷露出来了!……” 小兰闷声“你摸摸,多长的口子……”手捉着她手往上挨,立横却“九阴白骨爪”去抓,疼得小兰亲她还不松嘴, 哎,要多鬼闹有多鬼闹。 185 “上次,你说我的那只RMS0钢笔好写,”小兰侧卧抱着她,她平躺还把腿翘着,反倒占了大半边床,手里丢晃着塌子边幔帐的系带穗子。小兰说。 “嗯,”她哼一句,“怎么了?” “你拿走了,我是给你上学用的是吧,”立横一听这,似乎觉察出什么,噘嘴要转身背对他,小兰就算侧卧不方便还是死死一箍抱她腰,不叫她动,接着说,“可我怎么在三哥兜儿里看见那只笔了呢?” 立横还扳,“你要不舍得我还给你!” 小兰龇牙起身,“我是不舍得吗!你要什么我不给你?命都行是不是!可你也太过分了,我现在才算想明白,你要那么多钱干嘛,全给老三了是不是!” 立横回头还非气他,“就是!他是我老公,我要养他!你要小气不给,以后我不缠你就是!” 这下,气得小兰眼睛都冒血丝儿了,可坚决不松手——最后,狠狠点了她额心,“你就是个傻帽儿吧!还养他?他在外头不晓得几会比我们来钱儿,怎么不见他把家当都给你!” 立横个死没良心的,嘴一噘,“他对我的好你又没看见,再说,他的家当是他的,我不稀罕,我养他是我的,就要养。” 小兰啊,这点你是争不来的,她从哪儿蹦出来的,你三哥知道你不知道,单从日子长短来说,这感情深浅就比不来,所以,甘愿做小兼做冤大头吧。 这点,小兰会想不明白?所以闹归闹,因为他也是个能闹的,但,可不放手!也就打打嘴巴官司发泄一下罢了。看这会儿不就脸上气呼呼,手里可抱得更紧。别说,这样“我不稀罕,我就要养”的立横别说多可爱,就算是对别人,也叫小兰心爱到不行! 立横也不是个完全没分寸的,小兰这次“殉葬”确实太深得她心,再说,跟小兰闹闹合合日子也不短了,怎么说没一点感情呢?所以,小兰这样“别扭的死缠烂打”对立横还是起到效果了的。这一看他又气得像个猪,毕竟她也看了他烂辟谷上的伤口是“触目惊心”,头回啊,立横“适可而止”,不接着气他了,还主动来豁他了, 立横一翻身,一条腿垮他腰上,两手捧着挤他“猪脸”,“你也别小气,看,他挣再多哪有你风光,你才是正儿八经的帝子荣耀。我已经对你够好了,你看我还亲手给你熬了猪弯弯藕汤,他喝过么,”小兰这才心里好受一大截,真是,今后她一张嘴几言“甜言蜜语”,特别是说秀儿“得不到”的,小兰才受用,再搭一次命进去都愿意! 抱着她直亲,“好吃不如饺子,好亲不如嫂子……”小兰也是坏,尽拿这样的胡言乱语次级她,看来真“对症下药”,立横个邪货喜欢这,“臊意十足”死揪他,其实啊,哼! 鬼闹! 正好,小五进来看见的就是这荒烂一幕,听到的也是这句“饺子嫂子”……是鄙视他四哥好呢,还是瞧不起他这个“三嫂”好呢。 186 一对烂货! 小五心想,可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来,纯纯,淡淡的。 立横先看到的他,也没大惊小怪,就是她投去的目光叫小兰发觉,扭头往后一看哇——小兰第一反应竟是是去拉扯自己的“遮羞毛毯”!盖好。搞人,不怕“嫂子”看光,怕亲兄弟看见。 小兰明显不悦,“你怎么进来了?” 小五还“老实”比划,“我给你送药来,从后院来……”也是,小兰一直还是在行宫养伤,到底不是自己的府邸没那么严格。小五说着从口袋里“乖巧”拿出几小盒子药膏,“四哥,我就是一直等着这些药回来,才这会儿来看你……”也算解释怎么一直没来探望。 小兰这才翻身,可还怕她跑了,反手一直抱着,“你别走。” 立横攀他后头肩头,头磕他脸庞,“我不走,我还想看看你怎么跟他交流呢。” 真不要脸! 小五心里又想,三哥晓得她这么荡么,到底看上她啥,还真娶了她——嗯,也许也就那么一说,又没正儿八经的婚礼,晓得到底扯证没……嗯,脸上还是淡静,四哥问什么,他手比划什么,也没走近,更没坐。 立横看了会儿,虽然小兰也在说话不妨碍她看不懂哑语,可毕竟她没那个耐性,不多会儿就倦了,没趣儿了。她刚要起身,小兰回头一抱,“不说不走!” 立横又低头凑他耳朵边儿蛐蛐了会儿,小兰才放手,“我给你发信息你得回!” “好,”她懒洋洋应,就这么从他身上翻过,小兰还仰头要亲,她嘬了一口,走去再斜跨上自己的包儿,小兰撑起半边身子,“考完就得来!”她笑眯眯摆摆手跟他拜拜,走了。完全掠过小五,根本当没这个人。 说实话,小五立那儿,他这任何角度看都惊为天人的长相,真没几人轻易“掠得过”!立横完全不看在眼里——她这样,也叫小兰看着心里好受不少。 小兰多疑,立横走后,把弟弟留这里好久好久,生怕他跟她沾上。哎,这又岂是你防得住的?小五的厉害就是他养的人各个机灵出圈儿,他人在里头被滞留,不代表外头他的人见了立横就不晓得“拦”! 小五如常从行宫出来,上了送他来的车。 车里,立横已经在车里“困”了好一会儿了。 这个“困”,可以有两层意思: 一,确实是飞砚把她“劫”上来,但,如果不是立即拿出两张可观的支票,“困”不住她的。看在钱的份儿上,她也懒得闹。 二,就是实在“困”,想睡了。她和飞砚大眼瞪小眼就坐车里,也没啥好说的,飞砚非要等神烟出来再说事,烦不烦。不过她也已经折腾飞砚几轮了,又要喝水又要吃东西,飞砚性子也沉静,不慌不忙,全满足了。然后她就翘着腿坐那儿刷手机玩儿,刷着刷着是真困了。 这不,哑巴终于回来了,可以开始谈事儿了吧, 立横干脆,其实也是真不耐烦, “你非要等他,其实我也知道,你完全知道该说什么,用不着非看他比划再说给我,我真的很烦再看他比划了,头疼!” 是真的嫌弃。 187 见了鬼,他当“哑巴”这么些年,以此也看透多少人心,从未真把人们的反应放在心上,即使是他的亲人们,对他的怜悯,甚至不耐烦,他都无所谓。但,这一刻,介意了,她的“嫌弃”叫神烟心里有点不舒服了。 飞砚自小跟着他,最是了解他,也以为他根本不会理会这些,还继续温淡地说,“五爷是真想坦诚跟你聊聊……” 哪知,神烟一抬手,阻住了他的话。 小小拿出手机,单手拇指打出几个字,撇给她看。上头写道,“你会骑摩托吧,带我兜兜风吧。” 立横真坏,直接,“不想。” 小小心里的不舒服更添几分,接着拇指又打出几个字,“跟你聊聊三哥。” 立横本想继续“不聊”,还是顿了下——说真的,他会说得是真还是假,好还是坏,立横着实想听听,只要关于秀儿。 立横遂没做声,看向车窗外。 神烟看一眼飞砚,飞砚点点头。车开动,一路,都没人吭声。 再停靠路旁,车外早有一人牵一辆摩托等候,不大,很普通,适合她骑。 立横下车,认出是磨山,也好,路熟。 神烟递给她头盔,立横讥笑“我骑得又不快,兜小风,用不着这。”跨上小摩托,小小也没戴头盔,跨坐上后座,手是扶着座板,没挨她分毫。 车跑出去了,神烟把两手都放外头兜儿里,跨坐着也稳。 她骑得确实也不快,山路伴着星光月影,惬意十足。 “你是个哑巴,这会儿聊天正好,可惜,哎。”她声音传来。 神烟自是“无法”应答。 立横有时候会扭头看看山下这万家灯火, 这山虽破,景致是好的,特别是这样宁静的夜晚。青时埋在这里,起码归于人间烟火,不必再操劳,也算落着一点好。 从前他忙的时候,每周工作八十个小时,几乎没在晚上两点之前合过眼,几乎没过过完整的周末,繁重的脑力劳动偶尔让大脑产生肌肉繁重体力劳动之后的酸痛感。 在不需要工作的细碎的时间里,他也会在电脑前码码字,写写脑子里乱想的杂念,他就曾写道:欲念纠缠,对于现世,我幻想有一天,“文能知姓名”,千万双手在我面前挥舞,上街如果不戴墨镜,就有人问,你是不是谁谁?对于来世,我幻想五百年后的某一个春天,杨花满天,布谷鸟叫“布谷、布谷、光棍真苦,光棍真苦”,有个和我眉眼类似的少年,遇上和我少年时代一样的问题,翻开我的书,一行一行读完,叹了一口气,灵肉分离…… 青时的内心无疑十分丰富,他不轻易示人,只与立横独享。他从前不在乎糟蹋自己的身体,在那样繁重的工作之余,让颈椎、胸椎、腰椎、骶椎、尾椎长出细碎的增生和结节,依旧在想短暂放下工作的细碎的时间里,零敲碎打,写下毫无顾忌的文字;里头,畅谈他少年时代的汉语文字英雄们,司马迁、李白、杜牧、兰陵笑笑生、李渔、张岱,周作人、周树人、沈从文,他说,他尽量客观地看,看到,他血战古人而杀出重围,长出了昆仑山巅半米高的那棵野草,遥待五百年后心地纯净的来者,与他共情,通感…… 许是这里是埋葬他的地方,立横又太想念他,不由想多,想深,想得泪流…… 忽,背被戳了下。立横回神,捏了闸,停下来。先两脚站住,两手背猛地揉揉眼,揉碎眼里的思念。再冷酷回头,“干嘛。” 188 哪知神烟并未看她,而是两手依旧放在外套口袋里仿佛盯着某处下了车。 看什么呢? 别人立横都不见得这么好奇,毕竟他是个哑巴,老天收回他一个感官,一定会更赋予他另一个感官的灵敏,说不定他就是观察力好,能看到平常人注意不到的啥。所以立横也下了车,寻着他视线也走过去瞧…… 哎,这就万怪不得立横没警惕心了,没前因没后果的,她跟他又没直接冲突,还“好好儿”的有“钱事”往来,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忽起杀心呀!! “看什么……”实在也没瞧见什么,立横才回头,就——神烟已经来到她背后,伸出一手,一推!——他一定是知道这里的,否则,你看着是一团草丛,实际,立横重重向前摔去,就是冲破薄薄的草叶,下面,是深深的崖壑…… 他这是真要她的命! 立横最后一眼根本就没见到神烟的表情,因为那只手一用力,她已坠入“万劫不复”一般。按说应该惊怕,肾上激素剧增,呼吸加快,心跳与血液流动加速,瞳孔放大,肝、筋骨的血管扩张,皮肤、粘膜的血管收缩,就快触摸死亡……却,这一刻,立横反倒平静了。 可能还是因为这里是磨山,葬着他。是青时在召唤她么,他终于想通,愿意让她去陪他了…… “轰,”一个闷声的碰撞,接着是树枝剧烈晃动,有些枝丫折断,掉落, 站在上头的神烟已经将双手收回外套荷包继续拢着,往下看去——说明他才是个真心狠的人。杀了人,别说惧色,更无怜悯。他只是好奇她摔到哪儿了,看一眼。 结果, 真是她命不该绝吗, 立横像团小雏鸟被枝丫裹着崖边杂草像筑起的鸟巢整个搂住! 而,更叫神烟意外的不是“她的好运”,是立横此时比“他想让她死”更想“自己求死”的决绝! 她竟然如在自家床上继续跪起来,然后两手张开,像拥抱,身体前倾还往下栽! 是了,立横不想活了, 这里是磨山,如果真是青时的意思,她绝不活,非摔死自己为止! 但, 就这么神奇, 她一个栽下去,又被一个枝丫杂草组成的“窝”接住!! 她继续爬起,往下摔! 这已经不是她“走运”摔不死的事儿了,而是,她根本就不想活!神烟看出来了,心上本来的“狠绝”忽然又裂开一条细缝! 是呀,他自己也没料到自己会“这样介意”她的嫌弃,那一下的冲击,他以为“只一点”,其实真正的来势汹汹!竟然,让他不犹豫起了杀心! 这是个祸害无疑了, 她根本配不上三哥,又跟老四“狼狈为奸”,早除早好……这就是小小当即下定的决心!所以说秀儿当时就提醒过她“老五是最坏的闷葫芦,别着了他的道儿,叫他伤了你”,说明这是个连秀儿都“心寒”的实在阴恶鬼,无所顾忌,绝对心狠手辣!果然,说毁就毁。 不过,这一下,小小忽然又不想她死了!或许除了“她既然想死,他却不想成全了”,还有点别的……但已没时间再细忖,因为这货已经再次“走运”,准备再次“起飞连摔”了,哪真有这邪乎的运气一直保护她撒,事不宜迟,“嘘!”小小吹了个响哨,喊道“下去救人!”只见两道人影迅速下去,隐卫出动…… 189 两名隐卫把她放地上就走了,迅速消失,宫里这方面的训练真是绝了! 可是立横此时没工夫关注这,她就那么窝着腰保持被放坐地上的姿势,盯着这个要杀害她的凶手,“你不是哑巴。”是了,刚儿她一心求死,可也听到他的声音了“下去救人”…… 神烟立那儿也无大情绪地睨着她,“你看着机灵,想试试你的反应,没想……”他还真能狡辩!试反应?拿人命来试?! 反正立横已经决定,余生一定“好好招呼他”,非叫他死自己手上! 经过这“连摔”都死不了,说明青时还是“抗拒不叫她陪”,好,那她就继续活,活着慢慢折磨这个想要她命的畜生! 立横一冷哼,显然也是不信他的话,但也没更过激的行为,人貌似还处在“心悸中没缓过神,顾不上细忖”的样子。神烟接着说,语气也放缓些,“我手重了,”又稍顿,“你看,你现在也晓得我会说话了,我若真有心害你,现在才是时候,毕竟知道我能说话的,你是第二人。” 他真是太坏了!什么意思,哦,你叫我知道“你其实不是哑巴”,还是恩赐了?以此就能证明刚儿你对我不存杀心?放屁! 立横在心里痛骂,他真太小瞧自己了,完全把我当傻子盘! 可,立横压住火气啊,眼前这个,将是她今后“重点招呼”的恨敌!不让你在我手上死得惨,怎么对得起今儿我遭受的这些个?你想要我的命,还侮辱我的智商…… 立横要爬起来,她不想继续跟他废话了,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真上去割了他的喉,叫他死得太便宜! 却,才一翻身刚要起身——立横一下顿那儿!——那是什么?! 怎么了? 原来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一条褐林蛇翘起了脑袋正望着她! 立横确实心中害怕,本能要抽出小匕首扔向它!——哎,立横小时候是被大蟒蛇差点吃掉的(今后还会详表),所以着实胆寒这类生物,你看她养过那么多稀奇宠物,独独没有脊索爬行类…… 这时,神烟还没看到这条褐林蛇,只望见她反应异常,就问了句“怎么了?”——豁!立横一个冲劲儿已经向他扑来,像大马猴四肢死死缠他身上,整个面庞埋进他颈窝里,惊恐地“蛇……” 好了,这也灵机一动吧!立横对他的“诱死”已然决定“放长线”,因此,得先“诱”!或许这条褐林蛇的出现正好是个“契机”…… 神烟当即呆那儿!别忘了,他其实“诡异”地也是“不敢沾她的”,“立横的味儿”就那么突然袭来!小小简直本能“抗拒”要保护自己,他挣脱就要把她往下摔!——可是啊,“莫名其妙”的事也在立横这头发作了,上回她确实已经跟他有过一次亲密接触,当时她多反感他!也可能是当时太混乱,加上小兰、二佛爷都过来扯,“气味儿”串了, 现在不一样, 立横一头撞进他颈窝……哇靠!怎么回事?立即上头!!小小颈窝窝似乎一种特独有的气味当即就迷了她的魂一样,叫立横无法自拔,深吸一口,毛细孔全打开,从未有过的舒爽,跟,跟吸度一样…… 这下搞得好哇?小小也“闻不得她的味儿”,一沾上,整个人都振奋,“抗拒”得那样艰难,手都抖起来;立横呢,更贪婪,她真像个吸大烟的,两手紧紧揪住他肩头,就往他肩窝窝里深嗅,好似,这一吸,烦恼全无…… “你干什么!!”这恐怕是小小在人前“出声儿”最大的一次了! 却,他拉扯她的发像拔萝卜一拔开,彻底露出立横迷魂妖艳的脸——真正地叫小小一呆怔,凶狠的立横却一不做二不休,重重撞上他的唇!怀着恨意怀着凶残怀着诱意怀着不信邪……沾上了,小小逃得掉吗! 190 这可算最血腥的吻了, 咬吮的彼此血流,却极致的过瘾! 之后,立横和神烟互为一把尖刀,使劲儿往彼此心窝上刺,但,又谁也离不开谁…… 小小揪发都变成插入她的发中,她是有什么鬼呢,叫自己这样难以自持。秉着最大的克制,狠推下她,立横倒在草丛仰躺,四肢瘫倒,喘着气望着星空,眼神依旧凶狠,好,看来我非把你迷到魂神颠倒,再一击即中,叫你身心俱伤,死无完肤! 小小也倒在草丛中,跟她一样,四肢瘫倒,急喘仰望,眼神充满不信邪,又继续筹谋…… “你再这样……”他才张嘴,立横一翻身跨坐他身上,两手撑在他脸两旁,逼近他的呼吸,专注看着他,让他的眸子里灌满自己,“再这样你又如何?”小声问, 小小也直白白看着她,让她的眸子里都是自己,“再这样就扣钱……”小小脑子转得飞快,无论如何他得掌控住她!这是把好刀,用得好,快意人生!所以放软了口气,如是说。 立横一哼笑,“你还当我真爱钱?不过你的钱还真不能少,就冲你刚儿那么对我,就冲我现在是第二个晓得你会说话,哦,你连你老子都瞒,可是欺君。” “所以你得晓得我的诚意,我确实担心你的机敏够不够,因为明锐不好对付,他舅舅更不容疏忽。” “他舅舅?” 小小轻抬起了头,在她耳朵边低声说着——立横听着,将信将疑,她到不是在乎这个简易有多厉害,而是,再得防着他会不会又把自己绕进去害我!可是,随着他靠近,她再次接近他颈窝那儿……真的太难以置信,怎么他“这里的味儿”就这么吸引她!无法形容,她真的很喜欢,很销魂……立横不由又贪婪地钻进他颈窝深吸一口气,全身舒畅,心上舒坦一截…… 就跟解不开的结,她这一靠近,小小也重获“激越”,不由鼻尖摩挲她脸庞,但,你看他指尖抵住掌心握得多紧!这是在极力克制啊,声音也隐隐带着柔抖,“所以,这不仅仅是你赚钱的事儿,是你可以借此‘功成名就’,你不想为三哥再创些功绩么,你和三哥在一起,父皇还不知道吧,万一哪天全暴露了,你也想凭此在父皇跟前挣些满意度吧……” 他简直太会蛊惑人心了! 好在立横认得清这是条真正的毒蛇——说到蛇,立横不由又去找那条褐林蛇,跑了么? 见她心不在焉,小小对“自己对她的迷魂”又恨意连连,怎么搞的撒,我怎么就对这样个又坏又干不了大事的、怀有这样的冲动…… “你专心点好么,”小小看着她的唇,又有冲动拉下她的头撞上去——忍住了。口气轻,貌似“请求”,实则一定是不耐的。 立横呢,又嫌弃地横他,但又实在不舍离开他的颈窝,更深埋进去,像小猫咪左右蹭,却沉声说,“若是干这样大的事,我可要加价。” 哎,这两儿啊,都是“又恨对方又恨自己”,怎么就这么折磨人呢! 191 “这个简易真有你的说得这么坏?”立横坐起来,沉口气。明锐这个舅舅,她也就在俱乐部远远见过两次,看着温文尔雅,不说,还以为是个学者。不过人不可貌相,他若真这样“罪大恶极”,还真是个“极品”,立横想看到他的真面目及下场。 她起身了,离他“远些”了,小小更放松些,他倒是吐口气, “简易属于敢想也敢做的疯批型,他父亲简城从前是俞青时的忠实拥护者,俞青时倒了,他不顾父亲反对头个报名去逮捕俞,你知道为啥,建功立业么,不是,他竟敢用运送俞青时的车‘带毒’。他晓得这车会‘一路畅通无阻’,能带到筠事禁区里去,胆子大吧……”神烟说着自己都眯起了眼,所以说遇见简易这样的“对手”,逮住他!才有充分的成就感…… 他此时提及“俞青时”也并未在意,因为于小小而言也只是个举例的人名罢了,主要是为了告诉她,简易有多敢想敢做。殊不知,扣她命门上了! 立横一听,注视着前方,眼神更执亮! 今晚发生的一切是叫她生气,险些遭人毒手丧命, 但, 何尝不又惊险刺激,且冥冥里有助益?这不,又找着一个,还是个这么“清奇能来事儿”的,来逮青时还顺带云毒?狠上加狠呐。挺好,也莫怪我拿你当跳板来逮眼前这凶手的心了…… 见她似发呆,神烟也慢慢起身,瞧她,怕是她又分心……小小真怕自己“一语成谶”了,说“考验她机不机灵”,结果真越来越发现这其实是个“绣花枕头”,看着机灵,其实就是呆货! “诶,你专心点好么。” 呵呵,今后啊,“你专心点”似乎成了小小对她的口头禅,因为这货经常“走神”,要么心不在焉,神烟这“静淡的魔”也经常沉不住气,蛮烦人! 立横也算回神,恁嫌弃横他一眼,“他这么难搞,你先把算我的钱说说呀。” 所以说跟女人谈事就这么不痛快,她心里那点自私自利的一亩三分田就忘不了,斤斤计较得急人。 神烟也实在好奇,发出了跟他四哥一样的“灵魂拷问”,“你要那么多钱干嘛,三哥养不起你?还是四哥不舍得让你造?” 立横扭头“语重心长”对他说,“你也得舍得给我花,我养你三哥呢。” 神烟望着她,突然板下脸——其实他这害人的长相,板脸也是迷死人!神烟爬起身,居高临下睨着她,“钱不会少给你,事儿你好好办。”他那模样,就是经不起“开玩笑”,是滴,他觉得刚儿立横就是在“逗”他! 神烟呐,和神兰比起来,性子又是另一种“别扭”。别看他鬼里鬼气,魔邪心肠,其实孤独得很,你看他跟他的哥哥们几个亲热得起来?一点不似个正常的“老幺”。他的父皇也不是最喜欢他,一来他的母亲太有心计,最后真的是作死的,引雀玉帝反感,也连累了对小儿子的观感;再,他这样“异乎寻常的漂亮”并未为他挣得一丝荣耀,反倒叫父皇觉得他“能力被容貌都抢了”,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担当不得。所以小小才会这样“用力”,他想做出一番成就让父亲对他改观。 于是,这孩子骨子里其实特别“一板一眼”,不喜玩笑,不容“不正经”!所以他才那么“见不得”神兰跟立横的鬼混,也极力克制自己不跟她搅合在一起——简单讲,神烟最小,反倒思想最古板,真像个“一个鲜嫩的躯壳里住着一个苍老无趣的魂魄”——哎,日子久了,待立横越来越了解他,就有得他受了。 这个最“不正经”的货能把这个最“正经”的老幺逼疯! 192 小兰这会儿惬意,养伤正好偷得闲,在行宫逗逗鸟弄弄画儿。 正撑着腰在廊上逗雀儿,来报“二爷来看您了。” 小兰姿势没变,“请吧。” 老二不久走上来,“哟,见好儿了,能起身了,还是甭站太久。”笑着说。 “二哥,”小兰这才笑眯眯迎上,“你是对我最好的,总不忘亲眼来瞧瞧我。” “胡说,大哥来几次了吧,小五也一得了好药就送来了吧,父皇心里也没少记挂你,是你这次太犟,现在能走动了,还是得找合适的时候去宫里跟父皇请罪。”二佛爷到底“老好人”,劝。 小兰似笑非笑,“你怎么独不提三哥,” 老二晓得他这是将他一军,明晓得立横的事,他也许久没与老三往来——哎,心肯定还是伤的,不是那么好抚平。 二佛爷却也能讥诮回去,浅笑瞅他,“秀儿是没来看你,他媳妇可没少来。” 小兰却不怕丑,这会儿笑得开心,不语,继续逗鸟。 神晏懒得跟他计较,谁叫自己“心上顾虑”更多,该他开心。二佛爷背手走至栏杆边,深吸一口气,有时候想想,抛却一切,做个闲散王爷也未尝不好,就是,人呐,本性难移,哪里又有说得这样轻松,说抛得开就抛得开的…… 这时,目光一撇,正好瞧见一妙龄女子端着一只盆儿从廊下过。 二佛爷一挑眉,回头望小兰,“你在这地儿还养着这么水灵的姑娘,不怕我小姑撞见跟你闹啊。” 小兰也看见她了,不过就是一轻哼,“这叫水灵?再说,像这样送来的眼线你那边也不少吧,难道她上你那儿去,见了闹过?” 神晏明白了,笑,“大哥送来的?”不是他的人,老三从不搞这事,老五的眼线更隐蔽,他这么说,只有大哥了。 小兰手指头撩着雀儿小下巴,眼神更柔戾,“二哥,我劝你也小心点,大哥这次回来,只会变本加厉。我看他是不把我们一个二个彻底弄熄火不罢休。” 二佛爷始终面带微笑,其实细看,眼神也有变化,锐利不少, “小兰,既然说到这里,你跟二哥讲个推心置腹的实话,你对那位置,有心么。” 小兰勾小雀儿下巴的指尖一顿,不过,立即又如常, 视线没有转过来,却也沉下音, “说实话,从前是有点,都是儿子,他又那么不叫人信服,为什么不争争?可自打跟他闹过那场,结果看上去把他弄下去了,我又落着多少好?父皇恐怕也早已把我划拉掉了。加之,现在我有立横,可能更看开些吧。”提到“立横”,小兰表情正经许多,放下逗鸟的手,这才正式看向二哥,“她是我三嫂,可又如何,我愿意跟她这样厮磨闹下去,我真正地快活啊,这是从前没有的。至于那个位置,依我看,二哥,你到真要好好考虑考虑,论才德你是我们兄弟里最合适的,如果你有心,我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而后,又稍弯腰看向那只雀儿,“再说了,打立横这边看,你对她是真好,你上去了,对咱们都好。” 啧啧,莫说小兰一颗玲珑心呢,看看“四通八达”想得多周到!自己的安身立命,立横的后头好日子,全考虑到了! 神晏忽然一下也想通,是呀,着立横想,小兰也值得信任呐。 193 神晏扬起手扶着小兰后背坐下, “小兰,你既然这样说,我也就有些事不瞒你,想和你商量一下。”讲了一些情况, 听后,小兰神情轻蔑,“都不是好货!不过,二哥,我是这样想的,小五歹毒,可还没说真想害咱们怎样。老大不一样,他阴险得很呐,你既然逮着小五这大个把柄,怎么自己不亲自去解决,他跑去告诉你干嘛?还不是想拿咱当枪使!” 二佛爷轻点头,“所以我当时没跟话儿。” “对,让他自己去查!咱不参合进去,看看最后谁闹得赢谁。” 看来啊,这二四结盟了,且作壁上观,就看这老大跟小幺去斗法咯。 …… 不过,小兰心里是时刻想着他的立横的,有心提醒她。 这会儿立横边看书复习,小兰在一旁给她剥虾吃。 “那个,”立横指那个甜酱, 小兰蘸了下往她嘴里递,“就爱吃甜的,你尝尝这个味儿呀也很好。” “不吃。”立横边嚼边翻书。 小兰腿一跨变成跨坐长凳上,往前更挨近她,单手抱住她腰,“诶,你考完我们去北林滑雪吧。” 立横先一开始扭头“好哇”马上又变了,“不行,我俱乐部的实习要到年底。” 小兰抱着她一耸,“你还真把它当事儿!那破俱乐部不去也罢。” 立横拿拐子撞他,噘嘴,“你就那么自私,别人做事都不对!” “诶,你怎么那么会上纲上线,这跟自私有关吗,我不是想让你玩儿好……”话是这么说,小兰可抱更紧,凑她耳朵根儿,“再说,我告诉你啊,少跟那个明锐参合一起了,你要真喜欢玩赛车,我给你组局,不比他强百倍!” 立横仰着头垂眼瞧他,“不稀罕,我就喜欢跟他一块玩。” “你!”真是他劫数,也只有她能气死他了。不过小兰对谁忍不了,对她,气得吐血都得忍。抱紧继续咬耳朵,口气却拐,“我跟你讲啊,那个明锐现在在老五那边儿,老五迟早要翻车,他胆子大得很,用筠舰运度……”瞧瞧小兰,他倒是什么都跟她讲!把才老二告诉他的,转头全告诉心肝宝贝了。 立横听了,心里一噔,她晓得“老五运毒”的实情呀,就是没想,他兄弟几个的眼线这厉害,真是什么都知道…… 立横面色不变,又拿眼角睨他,“咋了,我要被连累出事儿了,你还没板眼管我了?管不着算了,反正我有秀儿。” 这才是真戳小兰主心骨! 小兰不怒反笑,笑得够阴鸷就是,“好啊,反正我是没三哥有用,他胆子多大,只怕你犯了死罪,他去劫法场都敢。” 立横瞪他,“难道你不敢?” 小兰气死了,“好,我只有陪你去死的份儿好不好!” 立横晓得只能到这儿了,再逼狠,真也太欺负他了。噘着嘴其实带着啫笑,拿起一颗葡萄塞他嘴里,“又翘气,小气鬼。”小兰脸往旁边侧,气鼓鼓,不吃!可抱着她腰的手可没松分毫哦。 立横个妖精,把葡萄衔嘴里再凑近他嘴巴,两手都抱住他颈脖,一只手还顺毛摸他发尾,嗯嗯哼,啫死! 小兰伸手捻出葡萄丢一旁,死死堵住了她嘴,哎,气死也甜死不是。 194 立横和元颖在“乐高俱乐部”的实习其实已接近尾声,最后一次活动也是由明锐联系,前往潜艇营地的“筠属联谊”活动。 明锐目前在941海监学院学习,941其实是左洋舰队下第6舰队的一个后备役院校。 左洋舰队辖区范围包括整个大左洋和北极洋的部分海域,近4700万平方英里。舰队司另部设在咏州的诺福,辖有第4、6、10舰队。 因941设在大都,因此6舰乃至大左洋区一些联谊活动都在这个校区举行。 这次6舰的“筠属联谊”设在941的潜艇营地,明锐作为校区这边的“学员接待方”负责人,自然动用的是“乐高俱乐部”服务体系原班人马。 学院对这次“筠属联谊”活动特别重视,因为下来的关儿一个比一个大,不仅6舰所有另导全部到场,竟然连大左洋的一二把手均现身! 直至在现场见到了老五的“隐蔽身影”,明锐才了然为何阵仗这大了。神烟保持一贯的低调,伪装极好,筠帽一压,还戴上了眼镜,筠呢大衣毛领一竖,基本遮住了他那张耀眼迷惑人心的脸。加上站在诸多随行副官中,且看不出踪迹。而且,别说941另导了,就是来的这些6舰关员们,也不会有人见过小五真面目吧,恐怕在场,也就明锐自己、加上那两个左洋的大关儿,晓得五爷亲临现场了。 老五会来,也不奇怪。 老五的外公就是从前最厉害的右洋舰队老总,从幼年起,见习嬷嬷都是海上来的,自然他也是从海筠起步,左、右洋舰队是他的老底子了。 海上这块儿一直是他的舅、伯们分权统辖,看明白没,简言之就是“舅舅派”,“伯伯派”。再说明白点,神烟的父亲这边,也就是帝族这边;神烟的母族那边——各占半壁。所以雀玉帝将幺儿一小就放在“海上”这块儿,一来着实是战略需要,一来也考验着幺儿的情商意志!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看关键时刻,你占哪边了! 派系,亲情,源源不断的争夺……可想,神烟自小就生活在这种“争权夺利”最激烈的前沿阵地,怎得不磨砺出一颗这样狠心呢…… 立横一开始并没看见他。 当然了,他伪装在人群里,立横又忙,哪有眼睛特别去撞见他! 倒是小小一来就看见她。 立横也不说多突出,就是一刻也没见停,不是搬东西,就是打扫,就是跟元颖摆盘。忙死。 快开始小朋友的放气球活动了,领班叫他们把气球全牵出来,遇见小朋友都得发。 立横一手拽着好大一团气球,一开始身边围着好些小朋友,她一人发一个还蛮顺利。后来一些小孩儿疯逗,气球陆续不是飞走就是戳破,有些孩子手上就没气球了,她就得到处逛,遇上了就发。 “我要那个彩色的!”小姑娘指着最上头那只。 “好,我给你拿。”立横就得把这大些气球往下拽,然后单手扒开,牵出最顶端那只。 忽,一只手帮忙,轻松将那只气球拉下来递她手上,立横一看——旁人认不出他,立横还认不出她的“凶手小叔儿”? 立横也没异色,也没说谢,接过气球稍屈膝给了小姑娘,小姑娘蹦蹦跳跳走了。立横继续往前逛,感觉得到他一直后面跟着。 有时候立横会突然停步,回头瞪他一眼。他望旁看看,也似不搭理。 这会儿立横又突然转身,“你是不是想要一个,” 神烟淡淡看她一眼,转头向那边走去了。立横横他背影一眼,另一手拽气球绳子向下歇了歇,咳,这些绳子勒得她手腕都出红印儿了。 195 联谊进餐时,好热闹,筠民鱼水情尽显。 立横他们还是忙,上餐,各种服务。 上神烟这桌儿菜时,端一锅热腾腾的鱼头汤上来,立横身子前倾,稳稳将烫锅放上,袖子捋上来些,露出手腕上刚儿系气球的红痕。坐得不远的神烟看得清楚…… 隔壁桌又有个不消停的妈妈,一会儿要这一会儿要那,这会儿她儿子更是调皮,把豆子洒一地,她就招呼立横过来收拾。 立横蹲地上又是捡,又是抹…… 这头,神烟放下筷子,低头,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 立横再端菜出来往这个厅走,是发现人越来越少,可没停脚步。直至,进来,厅里,鸦雀无声,只神烟一人坐那里。 立横眼见松口气,到底忙碌是可以缓解些。她沉着脸还是把手里的菜端来,放桌上,“你怎么回事儿,这么搞太明显了吧,你,你自己都藏着来的,这么些人呢!” 侧坐的神烟不吭声,就是不慌不忙取下眼镜,往旁边桌上一放。再拍拍跟前的凳子,意思叫她坐。 立横不理他,转头就要走。神烟一起身拽住她手腕就拉过来一下抱坐他腿上,小声了句“你到底是我三嫂。” 立横还不清楚他什么意思,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管药膏子,扭开,挤自己指尖上,然后抹她红痕腕子上,还是边小声,“这是上回给四哥带去的,他用过说好,叫我自己留一管。”立横一听,噘嘴,手扭扳,“他用辟谷上的,”神烟牢牢环过她腰身握紧她手臂那儿叫她不动,“哎呀,这是没用过的,你别动!”…… 原来,神烟口头上“你到底是我三嫂”那意思是看三哥面儿上,见你这“操劳”我还是“过意不去”,其实呀——也着实跟他三哥有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筋,亲兄弟呗,他三哥是她一丁点病痛就受牵连,他莫名也见不得她受一点伤一样,反正心里不舒服! 立横反正是不明白他发什么神经,因为时刻记着他是要害自己的凶手,所以之后太多太多“神烟对她的好”立横都跟瞎了眼蒙了心一样,要么防备着要么好心当驴肝肺。这会儿,她也确实是累了就是,也没力气跟他闹,再说,这会儿又靠这近,又想起他“唯一叫她稀罕的颈窝窝”,干脆一头栽进去,拿嘴咬开他衣领,鼻子直往那儿钻! 此时,立横以一种特别别扭又十分柔软的姿势赖他怀里,因为手被他捉着擦药,头却往他颈窝里钻。神烟虽为自己“莫名就过不得见到她手腕上那红痕”甚至动用了隐卫清场也内心懊恼,但,已然做了,还咋样,顺道布置布置“任务”算了。就这么跟她聊起来。 手上抹药的动作轻,他的手极好看,手指尖在她腕子上滑动得也轻柔,瞧着真仙子一样!他稍偏头低声跟她说着话儿,却全是正儿八经地议事……神烟呀,你这点年纪,这种“仙”与老保守的奇异结合,是说老天暴殄天物好呢,还是鬼斧神工好呢。 196 “你是说,他们最近就会有行动,正好明锐近段在那艘潜艇调研学习,只要他哪趟不出港,潜艇那班出海就有可能有问题。”立横闷闷的声音从他肩胛骨那块儿传来。 是没见哦,小小弯开了唇,她还是聪明的。扭头,唇其实就是抵在她耳根那儿了,“对,所以当务之急,你得摸清明锐这每天的动向,盯紧他……”“可我要考试,”立横咕噜,脸庞没露出来,但铁定是不耐烦的。小小揪她颈后,稍仰头想看清她眼,“可我是给钱了的……”话还没说完,立横一下抬头——确实满脸不耐!但这样近这样近,立横妖孽的气息就是扑面而来叫他无法自拔,小小揪她颈后的顺势就掌着脑后往前一推,撞着自己的唇,紧紧含住,“别耍赖,钱都收了……”立横只能呜呜,因为小小特猛,像不让她狡辩,又像急不可耐…… 这种场面做到这样的“清场”何其难,所以也极短暂。两人分开,又各自回到各自的“伪装世界”。 联谊活动在继续, 立横蹲那儿正在和元颖分拣一会儿亲子游戏需要的标签,不远处站着一圈人,看着都是大关儿。 “老林,马上要过年了,大区有没有大汇演呐,” “哟,您关心这,” “徐总,瞧您这旁敲侧击,直接跟老林说嘛。——徐总小女儿是北洋文工舞团的首席。” “哦,那很好呀,有汇演我们肯定会去北洋选节目。” “啧,你怎么还没听懂,” “听懂什么呀,你们直说就是,” “哎,不是听说有意在跟老五物色选‘次妃’么,多半就从年底这些个活动中来。” “你们哪儿听来的这些……诶,先不管怎么选,咋传是老五呢?他最小,前头几个都还没定下来呢。”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就是老五最小,才从他开始。”更小声,“坏就坏在咱这海里的事儿,最复杂!他几个舅舅太不好管,圣人肯定想叫老五通过选次妃改变一下现在的格局……” 立横听着呢,自是“淡静”,倒是元颖也捡着耳朵听着这“高大上”的八卦激动得很!像小兔子一样挪过来凑立横旁边小声,“他们说的老五是不是圣人的小儿子啊,”元颖在这个“乐高俱乐部”混这些时,高端八卦也听了不少,晓得了一些天边儿的关系。 “我怎么知道,要不,我去问问?”立横反倒逗她, 元颖赶紧抓住她胳膊,晓得她是个小疯子,真干得出来!“哎呀,我就是跟你讨论讨论……” 立横带笑的眼还盈着愉悦呢,一抬眼,正好遇上他的视线! 立横立即横他一眼,继续低头手上的活儿。 呵呵,刚儿她撞上的,又是小小看似也“淡静”的视线。 其实,她是低头了,没见,小小再投向那一堆“嚼舌根”老东西时的眼神——更“淡”更“静”,堪称可怕…… 谢谢点收藏哦。。。。。 197 立横终于结束“乐高俱乐部”这个周末,本以为会是个很平常的周末,没想,如此惊心动魄了! 立横学校的旁边是个著名的医科大学,这边的图书馆馆藏更丰富,自从她办到了这边的借阅证,就喜欢泡里头了。 周末,早点儿去,如果运气好,能有个靠窗的座儿,层高很高,有淡淡的男生的球鞋味儿,也有淡淡的女生的雪花膏味儿和洗发水味儿。窗外是很多很高大的白杨树,是很大很绿的草地,是草地上一些弹吉他唱歌的男女,每个人的眼睛都是全世界最朦胧、最忧伤的。 七八页书看过,人一阵恍惚,掉进书里,周围的人消失,周围的墙消失,周围的窗户全部打开,周围的一切变软,从固体变成液体再变成空气,混沌在周围,不知今夕何夕…… 立横最近还挺喜欢翻阅这里头藏着的一些老病历,虽说大多看不懂,可看懂的加之她丰富的想象力,简直又乐意无穷。比如张学良不穿内增高鞋的净高有多高,比如某天后怀孕了几次,生了几次,还有男人的左完比右完低,更靠近脚面,会妨碍运动么……总之,快乐的周末。 看书看到肚子饿,去一层上洗手间。沿着宽大的楼梯往下走,往上看,明晃晃的阳光、一架架的纸质书,每本纸质书仿佛一个骨灰盒,每个骨灰盒里一个不死、不同、不吵的人类的灵魂,进进出出,自由自在,无始无终,一副人间天堂的样子…… 忽,几个高大的人影遮住了阳光…… …… 小小今儿在四哥这边吃饭。 自从四哥挨打,小小跟四哥还挺亲近了,又送药,也是时常来这边坐坐,乖巧地听四哥讲话,他比划,可爱地附和一下。 “吃这,这个酒心巧克力还不错。”四哥塞颗糖果他。小小心里晓得,这肯定是她的。大老爷们儿哪个爱吃糖?四哥这里全是甜食,多半是为她准备。 还没开饭,哥两儿坐桌边闲聊。小兰两腿伸直,脚踝交叠,两手抱着个汤婆子——也是她的,嘴巴里嚼着糖果,像试吃。 睨着弟弟,微笑,“小小,最近要给你选次妃的传言可不少,” 小小静静乖乖的模样——怎么想得到,这里头住着个老古董!其实小小心里已经不悦,他反感人用这事儿调侃他,就跟一个保守固执的老头儿“谈色色变”一样!好吧,想知道上回联谊会那几个背后议论他这些的大关儿的下场吗,所以说老五狠毒撒,几个老家伙失了官职还是小事儿了,差点跟他一样“变成哑巴”就太惨了…… 面上还是微笑,两手比划,“四哥别笑话我了,这些人无聊。” “怎么叫无聊呢,这也是正经事,你也该考虑这些了。”小兰就差拿瓜子儿嗑了,跟个太婆一样,说得好像他“有家有室”过来人了一样。 所以这就叫小小心里是不服,你们做哥的都没动静,逼我干嘛! 小小微笑更“可爱”,比划也更直接,“你呢,四哥,你都没考虑呢。” 哪知小兰把汤婆子一拍,“我还考虑啥,我不就跟那拐东西混一辈子了。”真的,别看小兰动作神态“无所谓”,可着实少许“惊”着神烟——四哥,对她是真的?…… “四哥,这样不好吧,她毕竟三哥的……”看,小小自己都不喊她“三嫂”! 小兰望向窗外,“有什么不好,我就稀罕她,就她了,管她是谁。”别说,这样的四哥真的头回叫小小格外亲近呐!虽说依旧傲娇到作,但,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臭不要脸和决心——竟,那么有点叫人生敬起来! 198 这个“生敬”也绝非无缘无故,毕竟你知道他们这样的人无论从身份上还是性情上要真正做到“随心所欲”得有多难,四哥坚不坚持得下去,现在还真不好说,因为“代价”还没真正体现。 说到这,小兰估计也料想到今后的艰难,但心意已沉,拭目以待罢了。——一时各有各的心思,都沉默起来。 神烟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机——他今天来四哥这里“闲聊”也绝非真“闲”。此时,一场大行动正在展开,四哥是明面上最“耳通八方”的,他“安坐”于此,就是想看看“风吹草动”过后明面上的动静能闹成啥样儿…… 就在前儿,据立横“线报”,明锐说是“出港执勤”,却悄然参加了“赛车”这边的“碰头会”,尽管他出没隐蔽,可还是被有心的立横瞧见了。神烟这边立即核实,且同时加强了对筠舰那头的监控,经多方周密侦查考量,决定今日收网! “今天几号?”小兰突然坐起身,像想起来啥事儿, 小小比了个“九”, 小兰一拍腿,“哎,差点给忘了!”他赶紧招呼大侍夜琴,“鱼汤做了么!” 夜琴稳着呢,笑,“记着呢,您放心,小祭台那头都准备好了。” 小兰朝他直点,“好好,我就当这只猫是祖宗呢。”又拿起手机,“她自己只怕都忘了,百日呢。” 咳,重明死了一百天了呗,也就他记得最清楚了! 肯定是打给立横的,瞧,整个人都神采起来,嘴角上扬。立横这只鬼多难捞回来,找着空儿都想跟她讲话,想把她哈回来! 却,半天没人接吗? 小兰这性子,就对她有耐性了。也看了看手机,先放下。又跟夜琴布置一大些,整的不比他那出“活出丧”平淡多少。 又貌似和蔼跟小一些废话,其实,手机一直就没离手,总瞧。 隔了会儿,又打。 不通。 再打, 没人接。 小兰的耐性渐渐被磨光了, 可还只是蹙紧眉头,盯着手机,“不可能呀,她就算跟我闹再厉害的时候,也没说……再说,我又没跟她吵架!”哎,四爷离了她一定是精明透顶的!只有一遇见她,就成了神里神经的顽童…… 一下起身!“不是!她是不是遇着什么不测……”自己开始吓自己。是这样啊,关心则乱,你不放在心上的,怎么都能理智;一旦一心都在她那儿了,怎么可能做到“沉着”!小兰对她什么都摆在脸上,更不可能掖着自己的性子,去装“稳得住”! 好,也不说情绪能传染吧,就是小小再比他这个“二百五”四哥有心机,这会儿,也不得不“心燥”起来呀!毕竟这个“时间点”太不巧,她才做了“内应”,又正好在“大行动”中,她一直不回电话,失联…… 小小本来是能绷住的,按他一贯的稳沉,心里再疑着,面上纹丝不动。他大可继续装淡定,而后“借机”离开,再立即去查——却,偏这时他的手机震动,来了条信息。小小一看——不成了! 上头的字儿叫小小再坐不住,当即起身! 咳,他这——惊动了那边本来就敏感的小兰啊, “小小?” 小小也是“装”的空儿都没有了,竟然跑起来! “小小!!” 看着又特别好笑,小兰还穿着皮拖鞋呢,撒腿“怒目横生”就追去! 199 你跑什么!不是有鬼。只会叫小兰越来越暴! 简直是飞身扑向老五啊,抱住反手就使劲儿一勒“跑什么!!”也望见小小迅速锁住了手机,又去争夺手机,“里面是什么——是不是立横!!” 肯定是立横呀,要不小小也这“躁急”! 老二来跟小兰“通气”说,老大掌握了小五“用筠舰运毒”的证据,当时小兰不还劝老二这是老大贼,想把他拱出去当“马前卒”,干脆不理,“坐壁上观”看他们闹! 想想,这精的小五会不晓得他大哥“日夜瞄着他”在?反倒这就是神烟故意!谁都想不到吧,神烟可掌握着老大一个天大的秘密,还就跟这简家有关呢。于是故着意就放任老大“监视”自己,可暗地里,何尝又不盯着老大那边。好,刚儿接到的短信就是来自“老大那边的密探”,是得叫小小着急,短信上写:“大爷派人带走了立横!”——这种关头,小小是不是得急! 他又说不得话,小兰铆劲儿抢他的手机啊,小小就是不放! “是不是你把立横藏起来了!!”这种“反抗”只会逼得小兰误会更深呐,就以为是小小捣的鬼,叫立横失联!! 疯了啊,这看出来立横是比亲弟弟都重要!小兰是下了真狠手反勒住幼弟的脖子,勒死也要拿到手机! 小小呢,又是个“哑巴”,叫不出来,勒得都要翻白眼了,也绝不松手机! 可把府邸里的人吓坏了! 夜琴都跺脚了,赶紧招呼侍卫“还愣着干嘛,真闹出人命呐!”小声派遣。又上前扯劝,“四爷四爷!您息怒……” 哎,这要不是二佛爷正巧赶来,还真难收拾! 是了,神晏也是正好有事来找小兰商量,遇上这一幕,当即拿出哥哥气势,“住手!!小兰,你疯了!!” 小兰也是急得红了眼,他就是晓得老五的毒性,最防着他接近立横,这下一看最担心的成了真,自是暴躁如雷,怎可轻易放手!“说!你把立横怎么了!!” 这一听,神晏也是一惊!看向小小。小小已经合了眼,就是一副“扛死”也不妥协,手里的手机是命,怎么也不得松手! 神晏心上也冒火,但,还是稳得住些,他一步上前狠狠拉住小兰手腕,低戾地说,“你们这样是真会把立横害死的!放开!小兰你叫小小慢慢说,小小,你如实说,到底怎么回事!”这“戾”自是对小小更多些。 小兰松开了,犟死对谁都没好处!就是喘着气凶怒地盯着弟弟。 小小一被松开,也是重喘,睁开了眼,这才抬手比划,“大哥抓走了她。” 这一看!不待小兰反应,他二哥已抓住他胳膊,“我来也是为了跟你说大哥,”看一眼小小,沉一些声,“刚儿,他往宫里去了,说是,逮住了小小运毒的确证,就在‘黄雀舰’上。” 小兰顿时抓住了小小衣领,“是因为这事儿?!跟立横有什么关系!” 小兰啊,就这一个想法,你们他妈斗天斗地,胡作非为,都跟老子无关!就是把立横扯进来,就要你们好看! 200 小兰这会儿特别厌恶老五,妈的哑巴,本来交流就费劲,关键他还什么都不说!现在又没时间去逼问更详尽的了,赶紧全直奔老大处,立横无恙最重要! 是呀,三个最尊贵的兄弟坐一车,气压却从未有过的紧张沉戾,谁也不多说一句,各怀心思。 愣把他们大哥堵在了崇文门门口! 神好还没见着父皇呢,在崇文宫侯着。 忽,外头一阵动静,好像内侍们在拦,“四爷您不能……”就听见老四的叫嚷了,“神好!你出来!!” 得了?就算小兰那会儿跟老大闹得再“水火不容”时,也没说当面直呼其名的!平常再精滑的内侍都有些麻爪,毕竟除了老四,连平常那“老好人”的二佛爷都沉着脸,没说扯劝说两句的,就是冷眼盯着。更不提,一向叫人“由心而寒”的小五了,这位在外头的毒辣,哪个又不晓得…… 神好掀帘出来了,神情还算淡定,有大哥的涵养,“小兰,什么事?这是宫里,还是要讲规矩。” “呸!”小兰傲娇的,可真乃真性情!首先唾他一口唾沫,打心眼里瞧不上他!接着,就没这“斯文”了,踹开拦他的内侍,冲上来就抓住神好的衣领,简直狰狞,却声音沉如炼狱,“你把立横藏哪儿了,我告诉你,她要少一根毫毛,我废了你决不食言。” 神好到底这么些年的“储君培养”,神色都不带变的,就是垂眸睨着他抓住自己衣领的手,“我说了,这是宫里,别把你外头那套带进来。” 要不说雀玉帝得犯难,这几个儿子啊,他也是培养得太好。哪一个从小是一路“养尊处优”上来的,老早就送基层磨砺过。看小兰这突然松开一手从腰间拔出匕首比在了老大喉头的利落!比他的隐卫是差到哪里?只不过,吓坏众人呐! “四爷!!使不得!!”内侍们大惊失色呼叫,最主要,神好的隐卫也现身了,这样一来,由于“各为其主”,小兰的隐卫也跑来,形成明显对峙! “二爷啊,您您快想想办法呀!!”有内侍恨不得去跪求老二,二佛爷此时却稳如泰山,不仅不劝,还走前一步,冷峻着神情注视老大,“大哥,再大的仇怨拉扯不到立横身上,不管你是怎么知道她,就算有任何内情,你放了她,千万别伤害她。” 神好直接越过小兰看向他,“她是在我那里,放心,我不会……” 可,小兰听不得这些! “她在哪儿!”匕首刃已经压进他颈项皮脂下,仿佛就差那么一份里,一拉,就割喉了啊……老大的隐卫上前,“四爷,请您三思,五秒后若您不能放手,我们……” 小兰真的一划,见血了!“她在哪儿!”咬牙狠劲儿! “诶诶!!”内侍吱哇乱叫,现场瞬间混乱的!!…… “砰砰!!”两声枪响,之所以如此震人心魂,是因为,黄金宫绝对有近三百年没听见过枪响了。所以想想,这个声音听着有多骇人! 201 帝至。 入黄金宫,有严格的安检,是一律不得携带武器,何论枪火这类。帝子们虽说有特例,但枪械也是明禁的,所以小兰抽得出随身匕首倒也不算违例。 宫内能配枪的,只有执首帝身侧的“海”字号“圣卫”。这两声枪鸣正是来自帝的“圣卫长”海澄。——太乱了,也是在帝的命令下不得如此拔枪示警。可随着接下来的事态发展,雀玉帝内心想法,真想给这各个不争气的儿子一人一枪,一了百了! 你以为枪响,帝至,就消停了?才不! 这次着实也叫老二、小五真正看到了小兰的决心——小小不才对四哥“生敬”,可同时也“生疑”,觉着真正的考验还没来,这不,就来了。小兰已然一步步走向“破釜沉舟”,不计代价…… 坚决不放老大!手劲儿一丝不减,他不讲出立横在哪儿绝不脱手!小兰的“豁出去”这样决绝,意思,我最后肯定还是会找到她,此刻,算一笔是一笔,定叫你见血先偿了“你敢藏她”的“这一笔”! “怎么,你还反了,当我面,非要了你大哥的命不可,”帝出声。 “立横在哪儿!”小兰只咬牙沉声,却,已经被扑过来的圣卫一举反撇手拿下!小兰也没挣扎,晓得是这结果,可冷戾望向老大的颈脖,最后那一下他是揦下来的,死不了,一条血柱也够他呛! 手里的匕首摔地上,还溅了血。内侍们心惊肉跳,几人赶紧去扶住老大,“大主儿……”沿用着从前他做“继执首”的称呼。 神好一手捂着颈脖,另一手却轻推开了他们,并未做“委屈”态,而是上前一步,“父皇,四弟也只是心急,这里面有误会,解释得清楚……”似乎还急于为小兰“开脱解释”! 哪知小兰并不领情,他人被重重困逮,形势上而言,就算“误会”,已是触犯宫内大忌,必受重罚。可你看小兰气势,在乎吗?也许这也是小兰故意,趁此算“昭告”了,我就是“疯了”,为了立横能不顾一切,今后,再事关“帝子婚育”方面的,不要算上我,对我死心吧……这么看来,小兰“想闹大”还是有心机的。 “没误会,我就是想干掉你。神好,你能力不服众就算了,现在,你坏心眼得还用在立横身上!更不容你!”小兰“疯言疯语”,在外人看来四子这是在断自己的后路;其实,在二佛爷眼里,小兰是真有心计地在一步一步实现他真正的理想:跟心爱的人毫无阻碍地呆一辈子,做个闲散王爷如何不好?……哎,小兰是付诸于实践了,可惜自己没这个勇气…… “住嘴!你最近是被什么迷了心!”果然惹怒了父皇,“押下去!关到他清醒!” 被什么迷了心?这句话也触动了二佛爷,立横只是个简单的“什么”么!当下,都晓得大哥“夺回一切”的“激进狠心”,无论为了什么,立横此时在他手上都是危险!自己还是最早遇见小姑的啊,怎可坐视不管…… “父皇!他必须先放了小姑!不管为什么,人不能就这么失联……” “她是你哪门子小姑!!” 二佛爷啊,你这一心切“嘴瓢”算更惹怒你的父皇了啊——想想,雀玉帝是想一枪崩一个,这都是养得什么混账儿子! 202 难道还任他们再闹下去?雀玉帝心里再气,也知道得“速战速决”,得把这些混小子拆开,这样“聚众”个闹法他们更来劲儿! 遂,帝转头就走,一扬手,意思全圈起来再说。 却, “父皇,我还有事要报!” 这时候,确实也“怪不得”神好失了分寸感,如此境地还非要“不依不饶”,主要是他此时前来为什么,不就刚抓着证据还热乎,如果此时被老二老四这一闹,他也受牵连,被圈了——“黄雀舰”立即就要返港到安了,别看老五这时候“事不关己”乖巧立这儿,只怕早已开始布置阻拦!——不行,他必须告知父皇! “神好你也……”帝一不耐烦回头就要训斥, 只见,他的大儿子啊,从前那样“懂事”的孩子,今如“死谏”,颈脖上还流着血,跪了下去! “父皇,就在刚才,左洋6舰队的黄雀舰发现了数吨海毒,如果不是拦截及时,这只舰船巡洋的可是……” 虽跪,却说得清清楚楚,有理不紊,不亏从前的“储君”,利弊分析极到位! 帝自是早已蹙紧眉头,一言不发,却,早已将目光投向那边的小儿子……海里的事儿,一向是帝心头一患。或许神好就是深谙帝心,字字句句戳得都是重点,且,一句话没说这件事跟老五有关,但,分明的意思就是这就是老五及他母族一系列“纵容与利欲熏心”!这是帝决不能容忍…… 看看,这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被反撇住的老四,和被圣卫一边一个捉住胳膊的老二,此时都闭了嘴。老四合了眼,还是一脸沉怒。二佛爷,冷淡看向一边,似真琢磨着父皇对他喊的最后一句“她是你哪门子小姑!”是呀,我既无缘与她相守白首,就认她做小姑又如何!亲情的维系难道不比任何感情都单纯,这样,我照样可以守护她一辈子!——看看,老二就这么“胸怀开豁”得可爱! 也好理解老二和老四此时的“置之度外”,因为在他们心眼里,老五也不值同情!别以为能模糊他们的视线,他是怎么知道立横被老大逮去了?哼,老幺的恶只怕比老大更难防!所以,不如看他们“狗咬狗”,咬死谁都是痛快! 无疑,此时的焦点全集中到了“闹成这样”却至始自终都“淡静”一旁、似牢牢守着宫里规矩的小五身上, 见,父皇的视线终于来到自己身上——好得很,小小等了多久!等得就是“这一眼”呐——该他登场了。 小五恭敬上前,静立台阶下,仰望父皇。抬起双手,开始温顺比划, “父皇,既然大哥说‘黄雀舰’已经返航且被全员原封不动扣押,我也赞同大哥的说法,立即甄别,凡是有问题的舰员即刻押解而来,突击审查,势必弄个水落石出。您也可做旁观。” 稳! 两手的比划并不影响他的气度。雀玉帝都心里叹气,这个烟儿啊,可惜从小心思就不定,跟自己不亲。但论气性,他真的才是最像自己的!有主意,而且任何时候都不乱手脚! 203 崇文宫。 老二老四都松了绑,不过“罚站”那儿。雀玉帝之所以此时没把这两混账关起来、还叫他们“旁听”“黄雀舰”的事,一来也是冷静下来,觉着儿子们混蛋是混蛋,他们意气用事,自己不能意气用事,要不之后下不了台,更麻烦;再,看小五这“不慌不忙”的样子,看来“这码事”还有内情,又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如叫老二老四旁听,看看他们的反应,帝好从大局“观全貌”。 还有一点,儿子们这闹的起因已经很明确了——立横。帝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此时,已着人去处理。这个稍后表。 事情已然都捅到雀玉帝跟前,还有什么不是“首要”“加急”侦办! 不多会儿, “黄雀舰”第一轮甄别出来的“可疑人员”已“重兵重押”来至崇文门下! 负责此次侦办的是姚兴和轴隅,都是帝亲自指派。实属“钦差”了。一效率高,再也避免帝子们“玩巧”、里头使手段。 轴隅先清晰汇报了侦办情况,姚兴出示“可疑人员”名单,并做简要介绍,譬如职位,过往履历,及这次出港具体负责任务。 当提及一人名时,帝出声,“简易?”并看了小五一眼。小五依旧淡静立那儿,乖巧、沉稳,坦率地望着父皇。 “是的,他并不属于‘黄雀舰’舰组成员,属于随舰人员出访……”姚兴详尽介绍。 为何帝会听到这个名字对小五投去一眼? 前段儿为“催债”闹得最凶的一件事就是老五把老姜军简城逼死了。为平息舆论,帝还特别找过神烟,既有安抚又有施压,言外之意,这件事得立即平息。于是就有了小五“亲自上门”找到老二和老四,前往简易处“道歉”那一桩! 所以,帝对简城这个独子“简易”是有印象的。恁得巧?他又出现在这里……帝不免又移眼老大,与小五的“真稳”此时就形成鲜明对比了,神好表面看着“稳”,但知子莫若父,加之是这么些年亲手培养的“储君”,帝对他的“下意识动作”特别了解——老大处于“震愕”中! 帝疑虑,却也心里有些底,这件事看来是不简单。 待姚兴话音落,帝直接问向神烟, “这个简易——是简城的儿子吧。” 神烟一点头,再次抬起双手开始稳重甚至不失优雅的比划,却,叫人看懂后——心惊动魄啊! “禀告父皇,简易正是简城的独子,而且,也正是他,是这一系列‘特殊渠道运独大案’的罪魁。其实早在押解俞青时那一次,他就通过押送筠车带过不少数量毒逃过重重安检,顺利渗透筠营……” “胡说!!”怎得也想不到吧,神好竟然突然暴怒,大喝! 而神烟——这才叫老辣吧, 是呀,这才是个多年轻的孩子,骨头里一定藏着个最是“狠毒又准确”的老谋略! “大哥,你为何如此激动?是否因为他是简易,确切讲,是简城的独子;简弃,不,应该叫明弃的弟弟……” 不得了,“明弃”这个名字一出,明显更叫神好“受不住”!他抬起手直指神烟,人呐,都险些颠簸,似有站不稳, “原来是你……” 204 还记得老二遇着老三提到“最近大哥心事重重”,老三还说“直接问问他呀”,好,老二观察力不错,就从那时候开始,神好是有些“心神不宁”。 为何? 也就那几天,他才接到线报:左洋有些舰艇“不干净”,干些“涉堵的肮脏勾当”。问题是,老五竟然“睁只眼闭只眼”!这摆明不是他的性子,也只有一种可能,要么他的“那些舅舅们”作恶,那么干脆就是他主导——别说老五不敢,他邪门事儿多得是,不差这一桩! 神好认为这是他“重返储君”一个很好的切入口,毕竟他深知“海上这一块”是父皇多大一块心病,如果以此为刀,能砍出多大个缺口来:既惩治了神烟母族对“海事”的“猖獗控制”,也打压了老五!自己这一“功”势必能再次取悦父皇…… 却,正悉心筹谋时,某日,他在私人邮箱接到一份匿名邮件。打开一看,怔愣,也惊惶在内心深处: 是一份时常3分23秒的视频, 床畔摄制, 他和一个女孩儿忘我地…… 这段影像开启了他的记忆,他当然记得这次“特别的一夜情”, 将近十八年前,他还在呈尧服役,一次外出采办物资,遇见了这个“堕落少女”,叫明弃…… 这段“匿名视频”的出现虽说叫神好震惊,但应该也并不到“惶惑”甚至“心神不宁”的地步,毕竟这么多年前的放纵了。真正叫他“惊惑”的是,视频下还有段小字:你和她还有个儿子……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当年一段“露水疯狂”彼此你不知我我不知你,都这么“随风逝”了,神好哪里知道这个“明弃”的真实身份! 这时突然再次“现身”,神好肯定首先想到的就是找到这个“明弃”,看此“匿名视频”是否是她所发,目的又是什么…… 却,深入一秘查,结果更叫神好“心不宁”! 明锐,原来就是简城的大女儿简弃,且,已经死去十七年! 而这是众所周知,简城确实有个“独外孙”,年十七,名明锐…… 二佛爷观察得不错,他大哥怎会不心事重重?又要密切看着“舰艇运度”那头,又要焦急落实明锐的身世——也就在昨日,才准确获得明锐的“头发标本”,焦急等着“DNA”最终结果啊。还有,到底谁发的“匿名邮件”?也一直在秘查,却,这是最难查到的一点,手法特别隐蔽,几乎无痕! 当下,神好算“茅塞顿开”!这样“高难度”的“邮件处理”,还真只有老五的手笔! 而且, 神烟,你毒啊!你的毒关键在于“毫不留情得一网打尽”! 只见小小继续比划,信息量之大,更叫人震惊! “而且,大哥,您不用等结果了,明锐就是您的儿子,我侄子,这点,我早验过。可惜的是,这孩子聪明劲儿也没用到正途,被他舅舅害了,这次运度,他虽不完全知情,却也无意中当了帮凶。” 这是不是更给了神好一个痛击! 儿子都没认热乎,就已涉如此大案,你想帮都帮不了! 这叫什么, 小五是不仅不放过你,连你儿子都不放过!毒吧。 205 明锐竟是老大的种?! 此信息一出,老二和老四才是真“兴味”!雀玉帝此时是也被这个信息弄得紧蹙了眉头,真没心思去注意这两“混账儿子”,否则又有得气:你两幸灾乐锅个啥! 肯定幸灾乐祸呀! 明显老大这次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本想扳倒老五,借此重回巅峰,哪知,终究还是这小的更毒,织了这大张网,就等着你老大来钻——哎,老大再无崛起只可能了。 小五真得狠。 现在从头想来,他怎么可能“主动赔罪”?都是坑啊! 这“从长计议”的,一环扣一环,精妙:首先“顺坡下驴”借老二“和事佬”的“推荐”,收了明锐到自己地盘读书;晓得简易不会浪费外甥这条好容易进入的“特殊渠道”,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利用了外甥对老五的仇视,无形里叫外甥成了“探路的先锋”,通过明锐在“黄雀舰”实习,摸清了舰艇的情况,开始“大动作”;老五呢,一步一步“诱敌深入”,一步一步把敌人养得恁“壮大”,再,一把收网,舅甥全逮,证据确凿地痛击!最主要,狠狠将了老大一军! 你还来探我的底,想陷害我?你这叫什么,不请自来,叫我“瓮中捉鳖”!到头来,你儿子还没认热乎,就全搭了进去,甚至成了你“争权夺利”的牺牲品;你自己呢,父皇最厌弃的就是“没规矩”,他一生五个女人,五个儿子,全是“在册”的“正后正妃”,从不瞎搞。你倒好,弄出这大个“私生子”出来,打他一向自诩“清白皇庭”的脸!别说明锐他不得认,你自己的“帝子”身份,他都得斟酌一二了! 这些是老二老四都想得到的,实际,老五的厉害还有想不到的。 他钓简易这条大鱼实乃长线呐,深挖到什么程度?看出老五的耐性与心细。 要说,这也是从简城开始就有“擦不干净的辟谷”,也难怪被人捉了把柄。 前儿不提到简城事业不行,“人品还可”么,毕竟婚姻方面忠贞,对老婆从一而终——狗屁,照样稀烂! 明锐的亲妈明弃(简弃)为何这样叛逆,也是爹妈造孽。事实,简易和简弃不是一个妈不说,这姐弟的妈还是亲姊妹! 简城跟小姨子一直偷情,叫正室“抑郁成疾”,所以说最后是“被气死”的也不为过。报应的是,正室死后半年,小姨子也患癌离世。 反倒是先跟小姨子生了个姑娘,可又不敢带回来养,妈死后,更没人管,物质管够又如何,缺乏家教呀,反正是毁了。 儿子简易知不知道他老子这些丑事?你想简易这精邪的人会不知么,肯定也恨死姐姐,可是,这作恶做绝了的人,都晓得“留后即绝后”,干脆不想“后”的事了,所以当姐姐的“野种”被父亲抱回来,简易还是接受了,毕竟自己不可能有后,简家却还得有未来……但,明锐的父亲是谁,简易还真不知道,只以为是简弃晓得在哪儿乱绞的野种。 殊不知,这算简易在父亲那儿唯一不晓得的秘密了,而这个“秘密”也牵扯出“更毁人伦的惨剧”:明弃竟是被她父亲亲手“推下楼梯坠亡”的! 明弃与神好一夜欢好后,是真看上了神好呢,遂还真调查了他,那时候神好在基层磨砺也不是秘密,一下就晓得他的身份了。 明弃当然如获至宝!她当即回家把自己和“大帝子”上了床的事告诉了父亲,还出示了秘录的视频——明弃看来还真是真心,她跪在了父亲跟前,恳求父亲一定要为自己去争取名分,她会改邪归正,也会为家族荣耀付出一切…… 却,这个简城跟别的“世家老头子”不一样呀!他天性胆小,没担当,反倒听到这一切,觉得是“犯了大忌”,会招惹祸事! 简城表面稳住姑娘,暗地却连夜把姑娘送出了国!却在国外,明弃跑了……再出现在简城面前时,已是十来个月后,她抱着一个婴孩儿,破釜沉舟说,我定要找到他的父亲!——悲剧发生了,简城在阻拦女儿“胡闹”时,一失手,明弃跌下了楼梯…… 哎,想想,这样隐秘的事,老五都能挖出来!——当然也不乏他极缜密的“思维链”,加之对简城“一哄一咋”……哎,老简城哪里扛得住老五的手段,全水了不说,最后还扛不住心理压力,自杀了……所以说,简城哪里是“还不起”钱被逼死的,完全是自己这“一手造孽”最后老五做了个推手…… 更狠的是, 此时在明锐的“赛车新场地”,明锐等人也悉数被抓捕。而飞砚,已将这一切的一切,从他妈妈的死,他外公的死,到他舅舅的“真面目”全全告知……老大这个还没相认的儿子啊,饶是再强大的内心,也扛不住这么猛烈的“核弹”袭来吧…… 206 简家一门就这么被老五灭了。老大也在一种“半懵半疯”里被送回家“休养”,其实,多半是被雀玉帝“半圈反省”,反正基本政途废了。 倒是老大这场掀天风暴“救了”老二和老四——雀玉帝也是难,已经“弃了”一个儿子,难道另两个也跟着“重惩”?当时是发了脾气,说要“好好教训”老二老四两个“不肖子”,其实也就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也就关了半日。 不过老二老四也没叫他们皇老子失望就是,放出来后“消停”许多,主要还是都“精明的脑袋迅速回炉”! 宫里人是最会看“风向”的,老大这次是彻底“没落”了,剩下的这几位——甭说老三就无望!你看看这“风云瞬息变化”,老大的“覆没”恰巧说明了没有什么不可能!送老二和老四出来时,哪个不是小心再小心,你晓得这里头哪个将来就是正主儿…… “二哥,”小兰笑着向从另一扇宫门出来的老二走去,二佛爷两手背后,睨他一眼,继续走,“怎么,不闹了?” 小兰且回到“原样儿”,不着急,满是心眼子的模样,轻叹口气,“闹啥,闹得过父皇么,我猜,立横现在只怕就在宫里了。” 神晏微笑又看他一眼,“我还以为你出来还得继续轴下去呢。” 小兰鼻子里哼,“说得您不轴一样,二哥,您那声‘小姑’也打心里过过,那不火上浇油么。” 神晏摆摆手,神情还稍微涩然哩,“我那是顺嘴了……不过,今儿咱们都得检讨检讨,看看小小,还是他稳。” 不提神烟还好,一提,小兰立即变脸,“他稳?这种心枯的毒蛇死了都没人收尸……”神晏稍抬一手,“哎,亲兄弟说这干嘛,”小兰才不顾“口无遮拦”呢,还要骂的,只不过掏出手机按下熟悉的键,诶!竟然接通了,赶紧拿起“立横!你在哪儿!”二佛爷也赶紧站住,担忧望着。 “……诶,你别冲我这么阴阳怪气呀,我又没……”也不等二佛爷打他手提醒他,小兰自己先刹住,换了更软和的口气,“好好好,你现在烦我知道,吃了没,我知道宫里东西特不好吃……好好,我马上给你送来!对了,还有好些事儿跟你讲呢……好好,你不听你不听……”挂了。小兰脚步也不停,更匆忙走,二佛爷就紧跟着,忙问“她确实在宫里?”“肯定呀,还有父皇找不着的人?哎呀她饿了,你知道宫里这些淡不吧唧的吃食,她哪受得了……” 是没见,打他们转弯了,小五才从台阶上下来,望着他两个哥哥走远的方向,若有所思, 是呀,她此时就在宫里,这点,应该都想得到: 一个“立横”,叫四个帝子闹成这样,雀玉帝能不立即查明,把人先“控制”到宫里来? 就是诸多疑问也随之而来: 四哥竟然打通了她的电话,说明手机现在在她手边儿。——这可太不寻常了!按说这样一个“妖孽”,父皇得知,势必“以为患”,得看牢看死咯!怎会还把通讯工具留在她手边儿,更离谱,还准她与外界联系? 再就是,三哥呢? 从往昔看,三哥对她是“放风筝”式监管,她再胡闹,一有风吹草动,三哥势必是第一个得知的——这次,大哥把她带走了,三哥一定也会第一时间赶到吧。可现在看来,立横在宫里,是父皇先三哥一步找到了她,还是,三哥也没扛住父皇的“怒意”“保护不住”她。即使是后者,怎么也不见三哥任何动静,四哥既然都能联系到她,三哥就更不提,可,怎么,至今不见三哥的动静呢? 小五心里有诸多疑惑,可也不可否认,得知她安然在宫里,还是放下一颗心来。而且她还“想吃东西”,说明心情也不完全坏……哎,她安全就好,还关心她心情?小五想到这,又不禁蹙下眉头,操多心了。 207 “四爷,请”小李宫的大侍夜冬有礼地把他领进来。小兰竟也挺有礼,“有劳您了。” 首先立横现在被安排在这里,肯定得对这座宫殿里的所有人“好点”,他们才会更用心去照顾立横。 再,这个“小李宫”本来就不寻常。 它从前其实是个皇庭内观,香火一直还挺妙。后来,老三的生母冒青乘住里头来,这里变成内宫。 “小李宫”久来就怪事多,夏天闷热,宫里若潮湿阴凉,到处还是会闹蚊子,这里没有;它从前香火旺呐,那大堂厅前有口铜罄,声音悦耳凝神。后来冒青乘搬进来,挪走了它,可罄留下的地儿似乎时常还能听到回响,都觉得是幻听,但越仔细越觉得有声儿,冒青乘从前就说过“这是你心底里的声音”,邪不邪乎的,反正特别神奇! 也能理解为什么把立横安排这儿,父皇“无所不知”,她跟老三的关系或许也知道;这里是神秀的母宫,她又是神秀的媳妇儿,放这儿最合适。 小兰是最会做人的,又掏出一包“金瓜子”塞给了夜冬,“您留着跟宫里人打酒喝。”豪气!这一颗“金瓜子”能够他们吃一年的席呢!夜冬两手捧着,感谢得微笑“谢谢四爷。”也不说拒绝,可也不见太谄媚。“小李宫”的宫人一直都是这个尿性,多清高似的,可又确实各个似“深藏不露”。这还是“侥幸”留下来的,冒青乘死后,赶走了多少人!有传言,也死了不少,都是对冒青乘忠心耿耿的,官方言“中了邪”的…… 好了好了,关于再多“冒青乘”的,小兰也无暇再细想,反正宫里把她定性为“妖孽”,是雀玉帝最恨的人,提了是祸,不提也罢。 小兰一手提着重重的袋子,掀帘走进来,望见——还是有一怔呐,屋子里摆满大口的箱子,都站不住脚。有几口打开了,远远瞟去,都是衣裳吧…… 立横呢? “立横?”小兰喊,边往里走,跨一个箱子,再跨。看清楚,是衣裳,全是衣裳。 半掩的朱红幔帘后,小兰掀开一角。见立镜前,立横穿着一件婀娜的白色长裙,因为背后的拉链无人给她拉,敞着,露出全部的背,只抵吞心。立横赤着脚,发也散着。从镜子里看向小兰。 小兰笑,多潇洒,“要我给拉上么。” 立横摇头,就是手甩了下立镜,“镜子太小了。”嫌弃得噘嘴。 “换!保管晚上前给你换上你满意的好吧。”小兰弯腰将袋子放一口箱子上,不紧不慢走进来,走她身后,还是将那拉链往上拉了一半,再瞅镜子前,“熊隆起来好看多了。”立横看一眼,又开始跺脚,两手直甩,跟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样,“谁叫你拉上去的,拉下来拉下来!”小兰把她一拉反手抱进怀里,一手插进拉链里,唇抵着她额角,眼睛还望着镜子里的她,“你不能这样,在我跟前暴露太多,只会害我。” 立横靠着他怀里,也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哀怨地说,“我长残了。害谁,以后我越长越丑你们都不得要我了。” 208 “那是肯定,谁会要个丑八怪。可是你是立横呀,就算是丑八怪,我可不是那‘谁’,我要定你。” 明晓得这是嘴甜,可立横这时候吃这套,两手捧住他脸亲上去。小兰却重吻似过了下瘾、但不恋战,拇指磨着她小红唇,盯着小声“别这时候试探我,我真的会不顾一切,到那时,你就是存心害我,因为明晓得你现在不正常,我趁你之危,就算要了你,也是最后一次了是不是,我最了解你了,我不能犯一点错儿……”说着又几近疯狂连亲好几口,最后,好干脆,她背后的拉链迅速一提,完全封住!一把打横抱起她,沉口气,走去桌旁“吃饭!” 这样的小兰,再得立横欢心不过了! 是呀,她现在是不正常,心是空的,小兰如果硬挤进来,会适得其反,惹她厌恶的;小兰果然渐渐吃透了她,这也是一场博弈,他得付出平生所有心力来“取悦”她,包括“欲迎还拒”,实际,这也是一种忠贞的守候,更是一种“捂”,一种“润物细无声”更高级的“侵略”,小兰深谙此理。 “这人间天气呀,入深冬前儿这一旬,几寒相争,干湿相持,天人交战。进入‘人淡如菊’境界之前,人燥如菊花,最难将息。何以解忧,唯有汤水。” 同为人间极品的小兰笑着掀开他带来的同为人间极品的“火煲”, 杏仁猪肺汤,有清汤、白汤两个版本,后者呈奶白色,因而又名“杏仁白肺汤”。猪肺汤能煲成奶白色,与杏仁无关。虽然有不肖厨师直接灌杏仁汁、甚至三花淡奶。不过要煲出“白化奶汤”,材料主要靠猪肺、猪肉以及奶白菜干,灶头上则依赖猛火、搅拌。 清洗猪肺之艰难繁琐,且按下不表,就是按不下,也不表了,总之不亚于杀猪。猪肺彻底洗白白,去腥,下锅边炒边出水,让蛋白质、脂肪充分水解,炖足6个小时,方能满锅皆白,近乎无限不透明的白,无限润滑。 这锅白汤里还有样稀奇,奶白菜。这种十字花科蔬菜,迎州土特产,不稀奇;但是自然晾晒成菜干者已买少见少。 排骨之类,有几多下几多,杏仁片,只是点缀。此汤清润,散寒,解馋,又是立横最钟爱的“白”,简直不要太得她心了,叫立横觉着,幸亏有小兰,“聊以解忧”。 她有何忧?现下,多了! 头个,跟神秀怄气也不少,这次,是真有些伤了心——他从前总嘴上说“我稀罕你个啥”,立横也总死皮赖脸觉得他口是心非。但这次,他一句“我稀罕她?”着实戳伤了立横的心,特别在立横那样无助的时候……我发现青时的坟竟不在磨山,我还不那么伤心;甚至,你一直骗我,造了个“假坟”来糊弄我,我也还不那么伤心。但,当宫里来的那人说,“三爷,看来您已渐渐释怀,您这样的变化叫圣人看到的话,是会很欣慰的,毕竟稀罕一个人……”你竟然眯起了眼,极不屑,“我稀罕她?” 立横当时就受不住,流下了泪。不知怎的,立横觉得,他这次说得特别真。 209 那天在图书馆她确实是被老大的人带走——要说立横也不是那么“好带走”的人,真有危险,她也能扛阵儿;能这样“顺利”,主要还是她“愿意走”。对方只用了一个名字:俞青时。立横前路是深渊,也愿意去看看。 上了磨山, 那块所谓埋着俞青时的“坟包儿”被深深翻开,里头有啥?除了她浅浅埋在一旁的一包“家底”,什么都没有。 立横当即怔那儿。是了,无非也就神秀骗了她,立横远远还没到伤心的地步,因为如今她毕竟心境变了许多,更愿意信赖神秀,他不愿把青时具体埋哪儿告诉自己肯定也有他的考量,立横愿意去体谅, 所以,直至他赶来, “秀儿!”一看见他立横是奔去,是呀,看看秀儿还是最把她放在心上的,每次她遇险,哪次不是秀儿如天神第一个降临,保她无虞…… 秀儿接住了她,眉心还是蹙着,“不是叫你少来这儿,怎么人一勾就没脑子了?” 立横还噘嘴,“青时没埋这儿,” “我几时跟你说他埋这儿了,”秀儿一把把她抱起来,冷酷看那头“接她来的人”一眼,懒得多话,转身就走。 立横也自然紧抱住他,还叫“我那儿还有东西!”指她那包埋着的“家当”。秀儿嘴里说“不要了!活该,叫你长记性……”却步子还是停了,立横又暖暖笑从他怀里跳下来跑去捡“家当”——看看,她真的改变好多,不再似最开始“青时一点事就不得了!”学会了体谅,接受“青时已死,生活还要继续”…… 却,这时,那“接她来的人”也走至秀儿身旁,不知跟他低声说了些什么……秀儿的情态看着就,发生了变化……他望着那头捡东西的立横,眸子里,慢慢冷硬起来…… 于是就有了这句“我稀罕她?” 可饶是这样,刚要跑近他的立横还是没停下脚步,立横还是仰起头暖暖笑,“不稀罕就不稀罕,走。”一手抱着“家当”,一手紧握他的手——这是立横的全部了。 是呀,立横的“有生之年”以来,小小的前半辈子,只有一个俞青时。 她死后,立横的天都要塌了。 是谁为她又支撑起一角,叫她重新学会呼吸,重新振作,重新又过上“想过的日子”,而且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是秀儿啊! 所以,他“还不那么稀罕自己”又算得了什么,立横本来就有点“打不死的小强”的不要脸精神,你不稀罕我,我稀罕你就行!——立横不禁把五指都插入他五指间紧握,怎么样,她都不会离开神秀,她还发过誓要养好他…… 却, 充满的信心,下定的决心,就这么短暂得充盈自己么, 明显,立横都感受到自己与他五指交握一定也冲击着神秀,感染着他,或,拉扯着他!秀儿同时,也紧紧与她指腹不离,掌心相抵,满是意志…… 但,又开来一辆车, 下来的人, 先是让秀儿本能保护立横,将她一拽,扯到了身后! 竟是雀玉帝身旁最权威的大侍夜荀! 他是雀玉帝从幼年起就跟在身侧陪伴的大圣侍,轻易不离开雀玉帝身旁,这会儿,却亲往、独自出宫来…… 他下车来没有停留,直走来秀儿跟前,挨近他,用极小的声音、立横再怎么想听清楚也没听清地,说了几句, 立横的错愕不解就在这儿, 神秀再次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嘴里说“不稀罕我”可以, 但是,你不能“为了他人几言”就轻易松了我的手呀!难道我热乎乎狠劲劲的箍握,不抵他人三言两语? 立横的伤心,一次可以有,接二连三,就不能有了…… 不过立横还是太顾自己了,忘了,她的“伤心”和神秀是紧密相连的啊, 你如此心伤,看着秀儿是“冷酷”立那儿、眼见你被夜荀带走,其实,你哪里又看得见,你走后,秀儿咳嗽几声咳出的血丝! 神秀今儿没倒这儿,已是意志力的最大体现了。 210 立横就这么被接进宫里来了,又是貌似“了无生气的愿意”。 一来被秀儿“伤透了心”沮丧的,再,夜荀对她说,你想知道俞公埋在哪儿,为什么不直接问帝?立横没多大劲儿瞅着他,直走向那台有黄金宫暗标的车…… 所以,她进宫了。 小时候,俞青时跟她讲了许多这座磅礴宫殿里发生的故事,可一次都没带她进来过。青时说,这里就像个“血盆大口”,看着恢弘,腥臭异常,你去看什么呢?看不到本质的虚晃玩意儿,不如不看。小小的立横尽管好奇,可被青时养得心高气傲,也不稀罕就是,不看就不看。 谁又想得到,她第一次踏入这里,是个月影如钩的晚上,伤透了心,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什么都没意思”的时刻…… 她来没多久,这一口口箱子便运了进来。她站在台阶上,还斜背着她之后攒的“家当”,也不吭声。 夜荀亲自招呼,一口箱子双人抬,一口口搬进了大殿里。 “小主子,这些都是您从前用过的东西,今儿先弄这么些来,您想起来还要什么,我们再去找来。” 小主子。 好久没人这么叫她了。其实这个“称呼”陪伴她许久了,从听得懂人话起,身边侍候的人都这么喊她。 “把衣裳的箱子先打开吧。”说着,她转身往里走,根本,就像她原本就住这儿,只不过出了趟远门儿,如今,回来了…… “是。”这才有小兰进来,看见的,全是打开的衣裳箱子。 立横随手拎了这条白色长裙出来,说实话,挺陌生,或许从前穿过吧,又或者只在手边儿扒过,尽管还是崭新——可从前,她的哪件衣裳又不是崭新。立横喜新厌旧太快,只能说,这送来的,只是青时死前儿那一段时间里还在她身边的衣裳…… 是心境变了么,穿上她觉得不好看。可能别人的观感会绝然不同,甚至,惊艳!但,想想她对小兰说,她觉得自己都“长残了”,说明,她依旧属于心情不悦,看什么都是沮丧,灰暗,不好。——这点,小兰的感受真准,她就是不正常! 也得亏有小兰,这一晚,尽如她心意地陪伴了她整整一夜。 立横睡不着,又不得劲,吃饱喝足就想躺着,枕在小兰腿上,不说话时就咬指甲;说话时,尽说胡话,甚至大逆不道的话: “你老子活不久的,生你们各个这么多心眼儿,首先从元气讲,分了他的灵气儿,再,这么些年他还得煞费苦心控制好你们,又耗了多少神……”她还多懂似得摇摇头,“你们这样的,都是在分他的寿。” 你说这话,谁听了不得赶紧捂她的嘴! 小兰就是反手“美人撑”,捂着自己的嘴, 他觉得自己确实也缺德,不提父皇至尊之位,他是你老子啊,哪有准人这样说自己父亲的? 可,他就喜欢看立横这样儿,她把我们都说死了又如何,怕啥呢,谁不得有一死。 立横忽抬手合眼挠挠自己眉心那儿,“小兰,现在几点了,” 小兰瞟一眼手机,“半夜两点,” “嗯,虽然有点掩耳盗铃,可我想,”她顿了下,“想去坐坐皇位。” 小兰半天没有声儿, 个坏东西,也不睁眼,咯咯笑起来,“好了,吓死你了吧……” 却,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立横悄咪咪睁开一只眼,望见稳稳抱着她往外行走的小兰,轻蹙眉头,“黄金殿守门的是那个谁,好像喜欢钓鱼……” 立横一下紧紧抱住他,“小兰,你真是为了我会去死的人!” 211 想想“金銮宝殿”呐,哪是那么容易进去的?你是帝子又如何! 小兰背着她连同大袄包裹着自己,跟侍卫们“恩威并施”地磨了好久,就是不让进! 把小兰最后搞烦了,要硬闯,还是立横趴他耳朵边儿嘀咕几句,小兰作罢。 想想,深夜里,从那高高地黄金殿下来,走去黄金门前还有恁大个广场。空无一人,只他背着她。若此时落下雪来,该是何等意境! 没落雪,倒也天寒地冻。 可两人的心是热乎的,彼此温暖。 立横钻他脖子里呢喃,“我知道肯定是进不去的,可我闹你这一程,就想看看你为我不顾一切的样子。小兰,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几人能为我这样了,死的死,离的离,不真心的不真心,你已经很难得了……” 小兰知道,立横这是在与他交心了,虽话没说透,他也不想问。小兰倒一直没一句话,他就是用心地感受着此一刻与她的“感同身受”,有那么点,立横的哀伤拽着他往下坠,他却甘之如饴……小兰晓得自己彻底不行了,爱她爱得不行了,没有她不行了…… 不由反抱着她更紧,嘴里的语气却轻松, “哎,人这辈子短着呢,哪生出那些烦恼,有死的有走的,还有活着的还有再来的,能多不得了呢。我的难得还在后头,你且看着,我就不会叫你伤心,我现在办不到的,今后总有办到的一天,就是,我晓得你喜新厌旧得快,不过好在我这人也挺傲气的,要哪天觉得你是真厌弃我了……诶,你以前那么跟我闹,我还真觉得你是装的,你在勾我呢,唔……”立横掰过他的脸深深吻住, 小兰也停了脚步,与她吻得如泣如诉…… 刚儿,小兰何尝不是对她在把心剥开说,这其实也是不容易的,小兰从小心眼儿就多,又心高气傲,被宠坏,从来跟谁说过心里话儿…… 这个意境照样很美, 寒夜里,空旷的黄金门广场,它该是这世上最巅峰的所在, 却, 一对男女,只讲情爱,只管铆劲儿暖着彼此的心,又如何不浪漫…… …… 清晨,养思殿外, “进来吧,”听见里头父皇的声音,小兰在两名宫人掀开幔帘后,步入。 父皇还坐在床榻上,盖着被,夜荀在旁端着长袄,见他进来有礼一点头。小兰也轻一回礼,喊了声“父皇安。” 可能还是在他幼年时才有这样的机会见到这样的父皇吧。才早起,都没下床,下头是那笼屉一样的盒子摆着,一顺溜,一个接一个摆着,里头全是折子,是分部署分地区的。床里矮几上摆着手提电脑,鼠标边,是两副眼镜。 他现在就戴着一副,垮在鼻尖,披着薄外套。内殿暖是暖,可父皇不喜太热乎。稍低头,眼往上看他, “闹一晚也没睡,精神还蛮好。”说他。 小兰笑,“因为心情好,谢谢父皇,准我去看她。” 帝视线回到手里的折子,“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她要去黄金殿干嘛,” “想坐坐那皇位。” “她想,你就带她去了?” “嗯,” “明知不可为却非要为之,你是疯了。” “父皇知道我疯了就好,我既这样的‘不为’都想为,是我心里清楚,是她想坐坐那把椅子,不是我。” “你的意思,没想法了?”帝再次睨向他, 小兰点点头,“没想法了。将来您若还怜惜我,留我们一个好主子,我悉心拥捧;若非我所愿,他容不下我,我无非一死;他容得下,我能伴立横是多久就多久。” 帝轻笑,回到折子上,翻阅一面,“你主意挺大。” 小兰低下头,心说:是呀,我现在说了也白说,我们这些人就是不能“有主意”,都得听你摆布;但还是先这样直来直往说清楚好,你若是慈父,希望遂我愿。不遂,再说。 212 以为父皇就此会彻底冷落他,不发落就不错了。没想,帝反倒把原属于老大管的一摊子事儿全给了他!——这,小兰实属没想到。朝野更是没想到,各种猜测哟,又是风云暗涌诡谲…… 小兰现在状态是好得很,心态稳,你给我,我也都接着,看你什么招儿? 帝什么招儿?帝肯定更胜一筹。 这宫里宫外,什么事逃得过帝之眼, 俞青时养着这么个独宝贝,帝怎么会不清楚。包括神秀之后又“怎么藏”“怎么养”她,帝一直俯瞰了然。 如今又把这个宝贝接进宫,看着是“终于闹大藏不住”了,其实,帝的心思,又有几人猜得了?现今都暂且按下不表,只当他把这个“惹祸精”先“收回来”降降火,要不,你看看那会儿,小兰刀都架老大脖子上了!……不过这件事,倒叫帝彻底对老大死了心。 都以为帝是因为“老大有私生子”而绝了他的路。 其实,不然呐, 生而血脉,哪个父亲会真正嫌弃自己的子孙? 真正叫帝失望透了的是,其实从他与老四那次“结怨”就开始了,一而再再而三给机会,无非也是看在这孩子一小悉心培养,本性不坏,还是指望成大器。结果,“不思悔改”“急功近利”“浮躁狭隘”……这哪里是能接捧大任的人呢!就像小兰所言,连亲兄弟都不能收服、叫他们死心塌地臣服,如何去服气天下人? 帝内心还是怜惜子孙的,单独把明锐择了出来,送去了北地筠营。临行前,亲自见过他。这孩子其实还是给帝留下好印象的,有傲骨,更难得,意志力强,有了通透的悔意后,对自己的未来也有主见。帝反正觉得,比他父亲还强些。 至于老大,帝也将他遣回华州北部的陵琅,这里是皇陵所在。面上还是因他“私生子”这件事回“宗庙”反省,其实,免去所有要职,基本属“圈禁”,无事不得出陵琅。——看上去,帝对大儿子“如此狠心”,其实也是在保护他。因为只着眼下看,他的这些个弟弟更“狼子野心”,又因立横,集体与老大结仇,接下来,眼见“厮杀”只会更激烈,老大既已出局,就不要再受牵连了…… 哎,帝一颗老父亲的心呐,同时,又是一颗帝王心,如何不得更经受磨砺……这也是“孤家寡人”必受之苦。 就在神好离开大都,前往陵琅的前一夜, 秀儿避开所有眼线,包括父皇的“天眼”,沉着来到大哥塌前——神好一方面惊讶老三如此方式前来,一方面又好像明白他“必定而来”的目的, “秀儿,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反正我这一去,我们哥两儿再想见面,如此畅所欲言,也难了……” 神秀与老大密谈了些什么,竟真是“他知,他知,天地知”, 反正秀儿再从老大那高墙黄瓦里翻出时——落地一刻,狠狠呕出一口血!秀儿靠在墙角,望着那如勾的月,神色都是灰灭的…… 213 一晃半月都过去了,帝也没说见见她,她也没说闹着要出去——立横始终懒懒的,不踏出一步,赖这小李宫“苟且过日”。 不过,说“苟且”又“抬举”她了,人家勾践“苟且过日”谋划着复国,李太白“苟且过日”还能写出“长风破浪会有时”的豪迈,她呢,想着法折腾人! 她想,既然又回到“天上”,甚至比从前的“天儿”更高,为什么不过得更仙? 她手边儿有本《清异录》,里头记载着唐“烧尾宴”的菜单。 何谓“烧尾宴”,其实就是士子升迁要请皇帝和同僚吃饭,士子升迁是鱼跃龙门,天火烧掉鱼尾,鱼即化为龙…… 这边详载了韦巨源官拜尚书令,请了这么一桌: 单笼金乳酥、曼陀様夹饼、巨胜奴、婆罗门清高面、贵妃红、七返膏、金铃炙、御黄王母、通花软牛肠、光明虾炙、生进二十四气馄饨、生进鸭花汤饼、同心生结脯、见风消、金银夹花平截、火焰盏口、冷蟾儿羹、唐安飨、水晶龙凤糕、双拌方破饼、玉露团、汉宫棋、长生粥、赐绯含香果子、甜雪…… 啧啧,听听这些名儿! 她要每餐吃到一样! 好,报去帝那里——帝盯着她开出的这些个“菜肴单”,看了半晌。最后,轻轻摇头,又轻轻摆手,“随她。” 就此,宫廷大宴一天三样不重样地开始了! 吃的如此,穿的,也不消停。 她每天甭说出宫,大殿门都不出,里头暖意十足,她在里头华服一套接一套,真跟仙女儿似的! 每日用功最多的就是化妆品了,她自己“不抹自艳”,尽拿宫人试手。多少美丽的姑娘、帅气的小伙子难逃她手,可是,没人有怨言,因为是好看呀! 立横出手阔绰,吃穿金贵东西都有赏人,谁谁谁但凡有喜丧二事,只要是她听见了,必定包个大包给人送去——这些,全找帝要就是。小李宫来帝跟前“候着”的,多半是来“要钱”。从能拿到,至于里头帝是什么脸色就不得知了…… 小兰在,有时候小兰会说“我来”,立横立即拦着,横他“你再有钱有你老子有?”眼色一使,宫人又往养思殿那头“讨这讨那”——她个狗东西,这会收买人心,这小李宫上下里外,哪个不是她的人了?全收过她的“好处”,“敢不听她的”,呵呵。 小兰也懒懒靠塌子上吃苹果,这里俨然是他半个家了,当然,私下他也没少往宫里各处打点,就怕人心难测,立横吃亏。 小兰也晓得她这样,其实也是跟父皇怄气不服的一种方式。虽具体并不知道立横为何“甘于被囚这儿”,但铁定是不开心的;可看着父皇对她的“纵容”,她也不至于说“出不去”,可立横就是懒洋洋,哪儿也不去,就这宫里造。小兰觉着这也不算不好,立横养这些时,胖了些呢,“珠圆玉润”,皮肤真正儿能掐出水来,一颦一笑更不掩饰的灵艳往外冲,美得哦……小兰有时候望着她吃东西都能发呆! “你要惹毛他,用这种方式劲儿小的可怜。不是说他有,你索取无度不应该,我就是觉着还是鸡毛蒜皮了些。”小兰讲。 立横旁腿坐着,手里一本《齐民要术》,正在看得是有关米粉面妆的制作流程。听他这一说,噘嘴,张腿踢他一脚,“我就鸡毛蒜皮了,难道我还阴谋诡计……哼,那我是没你有心机,你左不过想打着我的名儿收买人心……”怄不怄人,典型不识好歹的样儿! 可如今小兰不怄了,小兰在她这儿是越来越大气,她嘴巴再厉害又如何,我的就是她的!她说我有心机,说我收买人心,就是了又如何!反正我的就是她的! 所以小兰动都不动,眼皮一眯,样子像不耐烦,“你开心就好好吧,”其实手一环把她捞过来抱着压住亲,“我嘴巴里的苹果香不香,怎么我觉得还是没你香……”混蛋死,鬼闹,立横咯咯笑“讨厌!” 这时,听幔帐外头,宫人清亮的声音, “小主子,五爷说给您送钱来了。” 214 “让他就放外头!”听见里头小兰先叫起来,神烟直接掀开幔帐走进来,望见的——小小不觉蹙眉头,每次都这么“不堪入目”,四哥到底有没有寡义廉耻,她更要不要脸!这都在宫里啊,把父皇的威严放在哪里?又把三哥的颜面搁哪儿?……小小的“老保守”是一方面,估摸嫉恨也有一点点,要不你抱着她的时候,“父皇的教诲”“三哥的颜面”呢…… 小小当然有嫉恨,不过他不承认就是。 也没想到,她进来了一直就不出去了,有些事,小小想找她“了结”——其实,又有什么好了结呢?无非“简家的覆灭”她也有功劳,之前说好,会给她一份丰厚的报酬。钱,怎么样打给她都行,非要见面?还不是你想见她,又想在外头“自由地见她”,结果她愣是“不遂你意”就是不出来。如今你“抵不住”还是来了,到底“抵不住”的是什么,你又不承认,说白了就是想见她,想单独见她……可显然,她又不遂你愿,老四总往她这儿跑,来了还总连体婴一样不知检点的黏一处……你就是嫉恨,你也坚决不承认!哎,这就容易形成“别扭”撒…… 立横半个肩头露在外头,衣裳垮着。四哥衬衣领口开着,见他进来还特意把立横往身后藏,起了身,她就扒他肩头露出半只眼懒洋洋瞧着你——见外得厉害!对,你就是个外人,她其实也烦你来…… 小小真不知怎么心里就这么烦躁!以前他们的丑样看少了?也没这次这样强烈呀……但,面上的情绪永远是可以控制到最好的,如常,也没走进来,站门边,抬手开始稳沉比划。 很公事,意思,“这是说好了给你的,”给什么?手里又没东西,“另外,案子还在结,你得配合做些笔录……” 看看,比划的主语都是“你”,直接就是对她说,根本也没把小兰放眼里。 可, 她是看不懂手语的,看了就烦,已经合了眼,甚至歪头轻轻去吻小兰的耳后下。 小兰是看懂的,两手紧紧向后环着她,有时甚至配合稍侧头让她吻,带着轻轻的笑意,眼里又绝对蔑视,“什么案子,跟她有什么关系。” 小小这一刻冒起来的火星!他从来没把老四真放眼里过,他觉得,以老四这“浮傲的性子”迟早自取灭亡,根本不消他动手。但,这一刻,他恨进心里。不是四哥的“蔑意”,是她那么专注地合眼亲吻着他,小小的观察力绝对是最毒的,立横对四哥的感情有改变,从前是玩儿,现在是真喜爱…… 也正这时,外头又传来恭敬的声儿,“四爷在么,四爷,能借步说个话儿么。” 听声儿竟是父皇宫里的大侍夜阑。这,小兰不得不出去“应承”一下了, 回头在立横耳旁低说了几句,站起身,走来, 小兰抬起一手,边扣领口扣子,看一眼小小,冷得很,掀帘出去了。 小兰想不到小五会这大胆,真的,立横也想不到他会这“猛”! 小兰才出去,幔帐都还在浮动啊,甚至听到他的声儿“劳您亲自过来……”夜阑也是父皇身边的老人了……小小一下冲过来,双手掐住她脖子狠狠按住,低狠戾得啊,“你再敢当着我面儿跟他鬼搞,我真的弄死你信不信!”是了,这绝对属于神烟气疯了的样子。 215 “那就不当你面……”话没说完,神烟就撞上了她的唇,咬得很,并且手……立横开始还挣,他抓着她后脑往自己肩胛挤,狗日的,是精,晓得她迷他这儿,果然,立横立即多抱紧了,他再次疯狂亲, 这是刺激的,听见外头动静小兰似要进来了,神烟不舍又用力地两手紧握她臂膀两旁一把将她抽起坐着,唇始终没离,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黑卡塞她手里,再分开,喘着垂眸看她,抬手狠狠抹了下嘴,红唇都要抹出血一样——这样儿,天啊,美惨咯,连立横都看直眼!不过,这货不忘别扭,举手要丢手里的黑卡,他又弯腰紧紧握了握她捉着卡的手,想不过再低头狠亲一下她的唇,再赶紧往后退,退到刚才他站着的位置,轻蹙眉盯着她,生怕她又丢…… 小兰进来,望见神烟没变化,还是那副淡冷的鬼样子,眼睛看着窗外。 立横呢,两腿朝一边撇坐着,手里拿着一只黑卡,似小刀一样在床上用力划拉,像生大气! 小兰似也有心思,顾不上他两搞过什么鬼了,他直向立横走来,弯腰两手撑她两旁,挨她特别近地在她耳旁嘀咕几句, 立横听了,眼睛泛起疑惑,“现在?” 小兰一点头。始终这个姿势望着她。 立横一嘟嘴,“不去,今天没心情。” 小兰又低声,“三哥也在。” 立横,反正特复杂又看他一眼,最后还是嘟着嘴,下了床向屏风后跑去…… 小兰翻身变成坐在塌子边,阴鸷看着小五,“父皇叫我现在就带她过去,你既然也在这儿,一块去。” 小五抬手比划,“三哥也在?为什么他不来接她,” 小兰低声直言,盯着他,“所以我叫你也去,今儿要有事,我跟你讲,我们都了解三哥,他是什么都不顾的,可我不能让立横再伤心,你得见机行事,看在她给你立了那么一大功份儿上。” 难能啊,小兰这是有预感“此去有事”,他怕立横出一点闪失,都拉上小五管他有没有一点用! 立横出来了, 竟然穿着一件及脚踝的宽大宫廷白色长袖睡裙!发全散着,赤着脚。 小兰没二话,摘了外出的大袄给她披上一把打横抱起,低头只说,“立横,不管出什么事,你还是得想想,我还在你身边。” 立横揪着他衣襟点点头。 嗯,就是她这会儿还“答应得多好”,就越发显得一会儿她的“心无旁骛”跑走,多么残忍…… …… 外头还飘着一点小雨, 一个内侍举着大扇盖,在他抱着立横之后紧随, 也有内侍撑着伞为小小挡雨,后头走着。 一路随夜阑来至帝的寝宫,养思神殿。 一层一层朱红的幔帘撑开,走进来, 养思左阁九星小殿, 帝坐在宝座上,两手撑膝盖上,神情严肃的,隐隐的怒意。 下头,他的三儿子昂扬立那儿,桀骜不驯,就是一匹孤狼! 神秀转头过来,看向小兰怀里的她,两人视线一碰上!——神秀只轻轻一句,“过来,立横。”立横还想得到其他吗,抱着她的小兰,座上的无上之主,更不提后面的后面神烟,甚至,天,地,对,与错,立横猛地挣开小兰,“秀儿,”呜咽地奔向他的怀抱——所以说,伤害性极大,对抱着她的小兰,后面的后面神烟,座上的无上之主,天,地,对,错,都不算什么,她眼里只有秀儿! 216 神秀抬手摸摸她后脑,唇挨着她额角,“我记得这件衣裳,那晚,你就是穿着它被我死拉硬拽带走的。”立横一听,心上更涌上莫大的情绪,要冲起抱紧他,“秀儿,我们不能分开!!”这人呐,太敏感不好,何况她和他之间有着那么道不明白的诡异联系——事实,刚儿小兰说“三哥也在”,立横仿佛就有不好的预感,她特别换上这件“到哪儿都不会丢的睡衣”——正是,那个青时被抓走,之前,她被神秀“强行带走”时的装扮!立横穿成这样,想告诉他什么……秀儿,我们不能分开。不能。看看她确实预感到什么…… 神秀却更紧的钳制住她后脑,叫她冲不起来也望不见他的眼睛,“立横,我们离婚吧。”说这句,声音并不小,至少能叫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他的眼睛是盯着他的父皇,仿佛,这是他的回答。眼见,座上的帝似松了口气,身体也不由向后靠了靠。 很明显,来前儿,父皇一定是逼迫三哥离婚,至少三哥没给答案,为什么硬要等立横来,非要叫她听得分明!即使小兰一直盼着他们离,但,真到了眼前,以这种伤透立横心的方式……小兰是真的勇!他喊出“三哥,你太怂!” “神兰!”帝还真从未如此气怒喊他的全名,接着,音压低,沉怒,“别以为,我对你真下不了狠心。” 小兰真豁出去了,还要喊“狠心又如何!最无情是帝王家,今儿算是受教了!再如何,拿一个女子的真心来唔!……”这时候终于发挥了“他带小五前来的正确性”,小五上前紧紧捂住了他四哥的嘴,直往一旁拖! 而那头,神秀抱着早已呆滞的立横,走至父皇座下,将她轻轻放到他脚边坐好, 再退后几步,蹲到她面前,看着她, “其实也谈不上离婚,我们连个证儿都没领。今天,算也告一段落了。他刚才向我保证过,会让你过得比以前更好。立横,你,我真的稀罕不起,毕竟我自个儿身上还有好些事儿顾不来,我只能领着你走到这儿了,算也对俞青时有了个交代。后头,你好好过,继续好好玩儿。” 刚要起身, 立横呆呆地望着一个点,开口,“你的心没有流血么,如果有,说得这些都是屁话。俞青时让我好好活着,为啥,他走了。你现在又要我好好玩儿,也走了,为啥。既然都不想要我了,你们管我过得好不好,凭什么把我这么丢来丢去。” 神秀抿抿唇,似乎在吞咽什么,最后抬手狠狠捏了下她肩头,转身走, 却,谁也没想到,立横一下向前冲抱下去紧紧抱住了他一条腿,都惊吓住了帝,帝忙起身“立横!” “秀儿!你不能这样!不能再让我经受这些一次!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 “立横!!”也吓着了那头小兰和小小,都跑来,小兰多心疼地去抱她,立横就是不松手啊,可,狠心的是神秀,他弯腰漠着脸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开了她的十指,走了。——谁又见到,快步走出养思神殿,匆匆下阶梯一拐弯就扶着石柱弯腰大口呕出鲜血的秀儿,拳头握得有多紧!是的,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再出宫来, 神秀上车,天近担忧地望着他,“主子,您,没事吧……” 秀儿眉目冷冽着,“他到哪儿了,” 天近也立即正色,“您放心,这次他跑不了!” 217 这边,立横就是哭闹不止啊,嘶喊“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当时死了,不什么事都没有了!”听得人心惨,也心慌。小兰跪趴地上努力压抱她,因为立横像疯了,踢打,摔击,对的都是她自己啊!她甚至把脑袋使劲儿往地砖上撞!小兰用掌心接着,次次撞击得那是碎骨之力,这要真由着她耍蛮劲儿,立横非!…… 帝也头次露这样不藏的忧心,因为从来没见过她这能闹的,他两个儿子都跪着——小小也跪着捉着她乱扳的腿,她那瞎蹬的脚趾尖磨刮着地砖还不是要打出血,小小就是沉着脸,干脆抱住她两只脚踝,她再蹬,都是往他心口上蹬!——这样,进来的近侍们反倒不敢“伸手”了,各个都弯着腰,两手摊着,着急得呀……因为帝着急呀,帝背着手,虽还站在宝座前,可也稍躬身,就忧心看着她,满眼都是,怎么,这能闹……没见过! 最后,还是帝有办法,直起身,沉口气,抬起一手招招,夜阑赶紧跑来,帝低声说了几句,夜阑连连点头,立即又跑走! 夜阑等一干人再跑来,见几人抬抱着个恁大的黄布蒙着的啥。只听帝一开始还指着她,“至于吗,没人不要你……诶,你看那是啥你看那是啥!”帝也是被吵得头大,赶紧得想叫她消停,站宝座前直指着那啥,犹如见到救星! 宫人们也立即七手八脚上来拆黄布,慢慢,露真容……还是蛮震撼的,是只好大的龙形布偶! 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耳似象,腹似蛇,鳞似鱼,爪似凤,掌似虎。却真的圆头圆脑,臃肿肥硕,软绵可爱滴哦…… 诶,别说,这闹得吓死人的货眼泪鼻涕一把地抽噎不得地往那头一看呀……“布布?”竟然真终于不扳了! “是是,布布,给她给她!”帝也是忙招呼,似乎只要她消停,哎,真的吵得头疼! “布布”被几人赶紧抱抬来,立横又是哭成另外个样子——如果你见过十岁以前的她,她就是爱这样哭,发出嘤嘤呜呜如小兽叫的声音,持续不间断,张开手,不晓得几娇啫地赖进“布布”怀里…… 是的,这是她十岁前最依赖的“安慰器”,能吃喝拉撒都呆在“布布”怀里!十岁后,为了让她戒掉“布布”,俞青时简直使出了如撕掉她一层皮似的劲儿啊!…… 是怪得很,她赖进布布怀里后渐渐就安定好多,蜷缩在里头,保持住一个婴儿呆在妈妈羊水里的姿势,人可能还在抽噎,流泪,但,静下来好多,好乖好乖…… 帝又是勾首注视她好久,生怕她又闹起来,再招手叫宫人们聚拢,轻轻将“布布”连她一起抬起,向后寝而去……帝小声嘱咐,“给她喂蜂蜜奶水,她要睡着了,就别惊动她了……” 小兰和小小站那儿,一动不动,也许,更多,是惊的! 显然,他们的父皇比他们更了解立横多得多! 218 “她是不是您的种……”还是小兰敢!当然,神兰也是被今儿这一连串刺激得,脑仁都在冒火花的状态! “住嘴!”帝重叱。他这个四儿子啊,虽说近来“疯癫异常”,似且释放了天性,但,帝由心还是真喜爱的。小兰自幼就外向聪明,特别逗人喜欢,你说他最近“放开”,细想,从前也不是多兜得住心里话,就是这份“敢于在自己面前坦率”,叫帝一小就偏爱他。而且,最近也是再看明白,小兰“赤子之心”最烈,当然,口无遮拦也不都好,看看说得什么话,“最无情是帝王家”!难道作为父皇对他们,记着的,就全是“无情”了?混小子,伤不伤他父皇的心…… 帝背手站那儿,还是沉了口气,再慢慢开口, “她是俞青时在龙岭湖畔捡来的弃婴,因为捡着时发现她被“万字金佛被”裹着,遂报来我这里……在这孩子身上也发生过一些怪事,两岁时吧,被大蟒整个吞进去,吓坏众人,却剖开大蟒的肚子,她还安然无恙,只是受了惊吓……” 帝仿若也陷入回忆,说了几句,又回过神来,继续威严望着他们,“她的身世就到这里,我若再听到些无妄流言,罪无赦。”显然这样“直言”最好,毕竟与其叫他这几个混账子“胡猜乱想再生是非”,明确告诉他们了,更有效。当然,也定有所保留,不该他们知道的,还是不说。 “是。”小兰与小小再齐声颔首,就算还有诸多疑问,诸如,听父皇的口气,立横是俞青时捡到的,因身裹“万字金佛被”这等圣物,不敢隐瞒,报来雀玉帝这里。按说,这孩子会收到宫里养的,再依父皇的意思,似乎两岁前,是放在宫里养着的,第一,他们那时候虽年幼,却按年纪算,也该记事,可怎么谁也没印象宫里养着这么个“小妹妹”?好,就算是秘养,依他们的能量远不及所知,那第二,为什么两岁后就抱出宫了,给了俞青时养——从刚儿立横与神秀的对话也可听出,立横对俞青时那撕心裂肺的感情…… 却,此时,小兰与小小也唯有以乖臣的“是”来顺服父皇了,因为还能怎样?父皇能亲口告诉他们这些已经多难得…… “神兰,你今儿也出格大发了,回去好好想想吧!” 就此,小兰又被圈禁半月。闭门思过。 “是。”小兰脑壳里再冒火花,心里再疯狂记挂立横,此时,也只能照样乖臣称“是”。退一万步说,父皇澄清了立横不是他的种,让自己已然少了好些心理负担——是呀,就算父皇承认了立横是他的种,小兰就会放弃?见鬼吧!小兰只会纵身一跃,跳入地狱又如何!现在好,至少,地狱不用跳了。 至于小小——今儿,他确实不是主角,父皇似乎切切实实把他当“幼子”,就是训斥了几句,意思不能学你哥哥们这样不听话!放他出去了……哎,小五像看了出大戏,虽说完全可以“事不关己”,却,心依旧如刀绞。是的,疼着呢,她那么“哭天抢地”的,甚至用头去撞地,仿若求死——小小忽然想起,上回他差点“杀了她”她也是这么“一心决绝求死”……小小的心更像有把刀在割,不好受哦。 219 立横又开始对“布布”上瘾,吃喝拉撒睡都在它怀里,人更懒,多半赖躺着看书,要么酣睡,更是连内殿门都不出。 帝一时也没叫她挪窝,主要还是担心她出意外,就搁自己眼吧前儿,看着安心。再,天儿也越来越寒,她不到处跑也好。已经叫老宫医随时候着,也时常给她瞧,其实身体还好,主要还是心情不好。 这近半月来,除了要吃要喝,她也极少跟人说话,更不提跟帝讲话。帝多忙,经常早出晚归,多半早起出去了,她睡;晚归回来,她睡,根本也见不着醒着的人。就问问她的情况,一切还好。 帝晚间理政也到极晚,她没一次说醒了的,睡得可香。 当然,倒也不是天天如此,白天帝若在,也会时不时留意她。她就窝在“布布”那方小天地里,看书,发呆,睡觉,饿了渴了就拍手,夜阑会亲自跑去照顾她,吃饱喝足,继续懒赖,跟只富贵的老猫没区别。 帝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可马上就是大都最冷的日头,雪天不断,只能叫她先这么过着,待这阵寒潮过去,再想办法看看怎么安置她…… “血压还好,近些时天冷了,圣人还是要注意保暖……” 宫圣医锡亭年近七十了,已经退休,这次又把他请回来就是为立横。这些时,锡亭就驻留养思神殿,也照从前规矩,每日为圣人探探血压。 帝收回手,大侍夜荷为他放下袖子。帝微笑,“你也要注意身体,这次把你又召回……”声音小了些,看一眼那头“布布”,显然提及的还是她。 锡亭规矩两手交叠放身前,坐矮桌对面,微一颔首,“您放心,小主子心上郁结,用药是可以改善……”虽说初次见帝内寝竟然住上了这么个小主子,还有“布布”的“巍峨谐趣”都叫人内心震惊!但,毕竟是宫里老人,规矩守进骨头里,早学会“不语”“不疑”,唯命是从、尽心尽责就是。锡亭如实答。 帝放心点头,又温和看向他,“听说你小儿子这个月底结婚……”锡亭是服侍了他几十年的最身边人,何尝又不是挚友,帝这么问问,其实已然老友谈天, 锡亭赶紧颔首,笑着答谢,“蒙圣人还记挂着我家这些不足挂齿的小事,” “这哪里是小事,孩子们的人生大事。哎,为人父母,哪个又不盼着能看着他们这些大事顺顺利利……” 这本也就两个“老哥两儿”聊家常,不料,忽,“哼,”——好像,“布布”那头传来一声冷哼, 帝还以为听错了,往她那边瞧去……可又没动静。才好玩儿,帝又看锡亭,脸上的疑惑明明就是,你听见了么,是她发出的声儿吗? 锡亭好像也听见了,点点头,好小声,“好像是她……” 接着, 明明白白“布布”那头发出声音了,“是我怎么了,哼得就是你,虚伪,还‘盼着大事儿顺顺利利’,小儿都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倒好——哼。” 这次,听分明了,就是那只小懒鬼发出的讥诮冷哼。 220 帝是不会跟她计较的。朝锡亭压压手,意思不管她。继续小声,“到时你好好休息几日,我也会着人去庆贺,送上心意,”锡亭一听,激动地,起身要弓腰感谢呀,天恩不是,他一个宫医的儿子结婚,能得到帝的庆贺心意!…… 哪知,“布布”又发声了,“人家小儿子都成家了,你呢,老大弄出个私生子,没一个儿子有个像样的家,唯独正儿八经爱老婆的,你还给硬逼着离了!”讨不讨厌,就跟个缺德的小八婆一样!人哪儿伤口疼,她就尽往上撒盐! 听得锡亭一直就保持弓腰答谢的姿势,不敢动!这小主子哪儿来的,别说规矩了,吃了龙胆一样的不知死活,口无遮拦!……直到帝伸过一手来虚扶他起身,锡亭都不敢直视帝,生怕触圣怒。其实帝不生气,一来他眼里,她就是个小孩子,还是个正在翘气而且气到生病的小孩子,何必呢,跟她计较口舌。再,她多长时间没开口说这样完整的话了,说得也不完全错,话是难听,可何尝不是帝之忧,除了“老三与她这桩婚”,其他几个儿子是叫自己操心,难道真要用“逼迫”…… 帝是大智慧的人,还是不理她,还朝锡亭轻压压手,叫他安坐,却是说,“我着实也羡慕你,几个儿子婚事上头不叫老人操心,找到的,首先自己喜欢,再,不自私,也能安慰老人的心。是的,或许老人一时也无法接受他们的想法,可总得给时间去了解,去想想两全其美的法子……”帝是真有智慧吧,瞧这番柔和由心之言,看似还是跟“老哥们儿”交心,其实,何尝不是敲打那个“布布”——当子女的,自己喜欢当然重要,可也不能太自私,且不顾父母的感受,也要给父母时间却了解,去接纳。能“两全其好”才是真的好! 嗯,立横这点好,她虽说是极致的“叛经离道”,宠养的最高级,但是,该听得进去的话儿还是听得进去。站在帝的角度,他这样说也没错,人都不能只看到自己这一面,未免是太自私,也偏颇……所以,你瞧她噘着嘴吧,可也不吭声了。 以为她还会继续“歪理力争”呢,却不想,“布布”就此沉默了,似乎“受教”……这样,多少还真叫帝内心有些欢喜,孩子还是好的,可能就是被俞青时那么“宠养”搞任性了。 帝再笑着揣起手到袖笼里,稍舒坦地前后轻晃,“说实话,我也是着急,几个儿子年纪也不小了,能‘建衙开府,起居八座’,也先得有个正经小家不是……” 这是他一个“宫医”能听能谈论的事!!说实话,锡亭一直就“如坐针毡”,可这些年“伴君身侧”也知道“面不改色”,只“低眉顺眼”面带微笑听着就是,内心也紧张得一塌糊涂,时刻提醒自己“不多话,更不能传话”!此刻,帝是在谈帝子们的婚事了呀!多敏感多重大!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否则,你看帝现在是“温和而言”,外头有一句跟今日相关言,他一族就是末日! 锡亭更明白,帝此时看着是跟自己“唠嗑”,真实对话的,是那边的“布布”;是,“布布”身后的小主人…… 果然, “布布”经历“理亏”似的沉默后,又开始“惊世骇俗”的发话了, “反正我不管,你安排谁的婚事,秀儿和小兰,不行!” 末了,“布布”一晃动,小主人竟然爬起来, 站那儿直跺脚,多用力似的,“听见没有,他们不行!除非我死了!” 霸不霸道。 221 神秀都说了“他们连证都没领”,事实婚姻都算不上,为何帝还非要他们“分开”?帝自有他的用意,暂不表。只说这孩子身上有些邪乎劲儿,帝也略知一二,将她这次接到身边,要说完全“无目的”也不尽然,当属“且看且行”吧。 莫说,她此时这一闹,倒真给帝提供了一些“思路”——为君者,思虑深广,谋略随机应变,是本能。 帝指了指她那光着的脚,“你别急,有话好好说,跺伤了脚疼的也是你自己。是要过来坐着说,还是连‘布布’一起端来。” 帝就像高山,辽阔的天空,比任何人都容得下她“各种作”,看看短言几句,又有关爱,又治得住她。 立横往“布布”身上一骗赖,随侍的宫人都是最机敏的,立即连她与布布一同抬来了这边帝坐塌下。 锡亭也明白,接下来万不是他能听的了,起身告退。帝却抬起一手暂留了一下他,视线却是看着布布里窝着的懒家伙,“要不要锡亭给你也量量血压,你刚儿那激动。”一时都不晓得帝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呢——呵呵,这就是帝的风趣幽默。看,真能治她。立横噘嘴更甚,翘气古怪看一旁。是呀,帝就有这般“天授神权”的“高山仰止”气质,叫你觉得再怎么作闹,就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帝用他辽阔的胸怀以及智慧都能化解……帝再微笑摆摆手,锡亭颔首告退。 一大一小,一上一下, 都靠着, 她靠她的布布,是龙。 他靠着他的明黄背靠,纹的也是龙。 帝十指交握舒适地放身前,微歪首,瞧着她,问道,“你怎么看女人。” 拜托,他能生出这些混蛋儿子是有道理的! 此时,帝问出这个问题“很男人”,可以“熟”而深刻。关键意态既有威严又魅力十足。不是任何人都扛得住他此时的眼神,无论男人或女人,男人惧怕他的威严,怕一字之差就堕入地狱;女人,惧怕,也易被迷惑而致使思路混乱,已经在地狱…… 好在立横是个怪物,她又在生病,更显不耐,吓不了她,也迷惑不住她,她尽管想什么就说什么, 所以立横精狡,反问他,“你怎么看女人。” 帝微笑,“我自是希望能‘真’‘善’‘美’三者兼具,可惜世间大多女子宁愿不取‘真’与‘善’,只要‘美’。她们宁愿做假女人,坏女人,也要做个美人。可见,本质是唯美的,却实在不适合求真、择善。把感觉当作证据,如何求真;善恶不分,怎么择善……”眼见立横像捉住小辫子要狡辩了,帝一抬手,抢说,“我知道这么说难免偏颇,好女子大有人在,所以我希望你来帮我挑,我要真正的好姑娘嫁给我的儿子。”说着,拍拍自己身前。 好哇!帝这“灵机一动”简直不要太妙! 看看不立即就将了小怪物一军吗! 什么?立横自己都不信听到的!他,让我给他挑儿媳妇?! 222 立横接着又皱眉头,“我说了,秀儿和小兰不行!” 帝也跟着蹙眉头,像学她的,“我说了给他们么,”睨她一眼,轻轻沉口气,“是烟儿,他虽然最小,其实也叫我最操心,毕竟有口疾,虽说有这么个顶了天的出身,也是把双刃剑,更容易叫人贪图些什么而忽略了要真心对他好……” 哎,帝这会儿说得是真心话啊。小儿子心眼也不少,可毕竟口不能言,到底“可怜天下父母心”,本来又是幼子,更护爱。还有个原因,帝不会对她提起,神烟的母族是如今最厉害的外戚,一旦他的婚姻被利用,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既然立横闹到这个话题,帝干脆“顺水推舟”,用她的眼睛看看这些个“合适人家”又如何?不见得真叫她“选”,至少通过她“甄选的过程”,帝也能从旁看清某些真相和本质;能为烟儿真正择出良人当然最好。 立横一听,又沉默了,小心思再次盘算。 首先,这次秀儿“逼离”她,是叫她伤心了,但,跟俞青时比,还不至绝望,毕竟秀儿又没死!人没死,立横更不得死心!离了又如何,还能再结不是!他别想不是我的人! 这就是立横这些时想通的一件事:只要人不死,她就能再霸占过来! 至于小兰,经过这么多轮“考验”,她离得开这死忠的傲娇鬼么?早认定是她的人了,谁也甭想抢走! 所以,你猜这小混蛋刚儿听到帝叫她来“择媳”时首先想到滴啥:选个屁呀!这两个,我都选我自己! 不过,现在再一听,原来是为最小的那个选啊,心里还撇嘴,我才不管他呢,最好找个“最毒妇人”毒死他,哼,还想杀我——看看,神烟“狠戾绝情毒辣”过那么多人,独独一开始那么对她就是个错!被她“记仇很”了吧,似乎根本就没缓解的可能……哎,该他“心苦”阵儿。 接着再听他父皇这么忧心他……立横望着帝发呆,帝还不知为何呢,“嘿,想什么呢。”帝大气,像逗小兵的,冲她一扬下巴。 立横个鬼,懒懒又赖进“布布”里,“好吧,我试试。”貌似她经过“多激烈的思想斗争”“勉为其难”答应“这个差事”了。 其实呀,她是几次“欲言又止”,真想问问帝,“你是真不晓得?他其实才不是个哑巴!”——还是忍住了。别看她面上还是“懒洋洋”,其实斗志已经燃起,是呀,她要用好这次“帮帝做事”的机会,一定把秀儿捞回来! 哼,她才不信秀儿真不要自己了咧,我这么好,他上哪儿找比我更好的!姑且先冷他这些时,叫他尝尝“没有我”的滋味儿,等着吧,他铁定后悔!——不后悔,我也会叫他后悔滴!这就是立横打定的主意,这次她得主动出击,誓把秀儿再夺回来!当然这是个“艰苦战”,眼前这个帝,就是“最大的拦路虎”,不过不着急,我且先与他“化敌为友”,毕竟我还不了解他,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嚒。不急不急,我得一步步来…… 看吧,立横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哪儿那么容易熄火! 223 “奇声不作,则耳不易听;淫色不显,则目不改视。耳目不相易改,则无以乱其神矣。此先世之所至止也。” 小兰来时,立横正在内侍的侍候下在帝的书桌旁书写这幅字。 这里到底是帝的内寝宫,小兰不敢放肆,两手背后,貌似专心看她写字,稍近,低声,“你什么时候搬出来。”是呀,这也太不方便了,哪个又能随时进来这个地儿?所以,瞧,小兰一从“禁闭自省”出来,就往这边赶,得了旨意,才进得来。小兰当然着急,立横圈这儿跟关“金丝笼子”里有什么区别! 哪知,她不急。 立横收了笔锋,起身,一旁内侍夜茉戴着白手套,弯腰,双手小心将锦纸往上挪一挪。养思神殿里的内侍都是“夜”+草头字,大圣侍、大侍最多,普通内侍也是优中选优,必须筠籍,学历高,且出身士族。 “搬哪儿去,这里有布布。”她嘟嘴一说。 小兰眯起眼,睨了她会儿——看来是她“不想走”。 “可以带布布一起出去呀,”小兰音沉了许多, “布布是龙,肯定呆这儿是最好的呀。”她又俯下去写字。 小兰的心呐——搅得一塌糊涂!本来心眼儿就多,敏感,想法多,这下,真不知道往哪头想她!她,什么意思啊? “看来这几天,你是又做出了一番取舍,怎么,又不想要我了?你说你在这儿呆着,我能见你几面!”小兰烦了。说到底,还是太害怕,现在他什么都能豁出去,立横的态度,立横的心,不行!全靠这撑着了,没有她,小兰怎么办! 哪知,更揪心的还在后头——立横的“无情无义”尽显…… “你也见不了我几面了,”她说, 小兰再也受不了,管它这是哪里,忽后面一把抱起她就往内廊去! 立横因他这突然一抱,写着的字一滑好长一笔哟!——小兰是气死,根本没留意,个狗东西她还在笑,还跟夜茉打手势,就这样留着,等她回来接着写! 为什么到内廊, 帝的养思神殿右阁九阳小殿外,是整幕整幕由天至地的书墙!内廊沿廊蜿蜒至上。 小兰将她放在最高的沿廊上站着,自己也站在下一级,仰头望着她, 小兰眼色沉疯的, “你说清楚,什么叫见不了你几面。” 相当危险!小兰那意思,她要敢说“断离”的任何意思,小兰就从这儿跳下去!! 也有三四层楼高了吧,不摔死也是个残。小兰没办法了,傲娇在她面前一文不值,是不是跟俞青时一样死了,才能在她心里划一道痕迹——小兰是没办法了,他如今心就是一根易折的芦苇,轻重就在她手上,我是得彻底毁她手上……哎,或许先爱上的那个,而且还爱得这惨的,是更“活该”些,且没了自我,太容易被摆布…… 立横却慢慢蹲了下去,又变成仰头望着他, 多纯情地两手撑着下巴望着他, “小兰,你父皇叫我给你选媳妇呢,你想要什么样儿的?” 别忘了,立横有多拐! 224 小兰明显一滞,接着,竟笑起来,可真够虐。 他居高临下垂首望着她, “你是看出来我败了就有恃无恐,我但凡有点骨气就再也不见你,”弯腰两手拽起裤腿,慢慢蹲下,与她平视,叫她看得清清楚楚,自己此时有多伤心,“可又着实做不到,我是真他妈没用了。立横,你要真那么干,不如现在就一脚把我踹下去,残或死,叫父皇死了这条心,叫我也死了这条心。” 立横早已变成跨坐在沿廊上,她身子往前倾,两手抓住了他衣襟,一时,真像要把他往下推!却,忽死死往自己跟前一拽,垂眸望着他唇,喃,“你是没用,就想着残或死,怎么不说你就想我这样的,就找我这样的……”小兰一只手突然紧紧环抱住她腰,眼底疯狂,另一手向后扶着沿廊也跨坐下来, 小兰仰着头似挨不挨她唇的,声音沙哑,眯起的迷蒙眸子里都是她,都是他的一切,“你逗我的是不是,立横,这么很好玩儿么,看我为你生不如死很好玩儿是么……”立横抱住他的头深深地吻住,满脸亲,呢喃,“是很好玩儿,可是小兰你知道么,你现在是唯一会为我生不如死的人了,我能逗的,只有你,只有你了。”如何没有浓浓的情感,与深深的悲戚……小兰啊,这样的立横,她就算此时真把你推下去,你也会笑着带着深深的爱恋为她去死的吧。 一时真是情浓烫炽…… “咳咳,” 苦了内侍呀。 多好的小伙子们,择一个出去外头都是绝色! 可现下,都脑袋提哩在裤腰带上,嗓子都要咳哑,生怕四爷真在帝的大养思殿里弄出出格的事儿!!——他们有几个胆!! 好在小兰还没完全失疯,抱着立横低低痴痴地笑,“赶明儿我们去树上。”慢慢挪动从沿廊上下来,阴影里,靠着,整理好她的衣裳,又与她耳语好久,这时,拐东西才告诉他实情。 原来父皇真开始着实给小五“选妻”了,至于为什么要叫立横“掌眼”——小兰是这么想的,管他父皇多少个“目的”在里头,立横愿意“掌这个眼”,那就随她。——小兰今儿心情大起大落得该够够儿了吧,这会儿立横抱着他啫,明说“跟他父皇说得很清楚,秀儿和小兰不行!”还要多大的定心丸砸向小兰?这还不够? 小兰听后抱着她亲得眼眶都湿润——早幸福糊汤得一塌糊涂,还顾得上什么“目的不目的”,就一条,只要立横高兴! 从今往后,只要立横高兴,就是王道! 好咧,小兰这会儿情绪激昂,满心满眼都是“受宠若惊”,没说在她耳朵根儿添馊主意给“老五掌眼”这件事上“雪上加霜”就不错咯! 肯定也就没细观察到,此时,刚儿才给立横“小心挪过锦纸”的夜茉已“悄然不见”——事实,刚儿他们走向内廊时,夜茉也秘密紧随其后,“墙角根儿”里偷听了不少…… 225 飞砚正在和小小一起吃饭, 一碗虎头鲨汆汤,一碗咸菜茨菇汤。都是热乎乎,这快下雪的天儿吃得正好。 《随园食单》里提及“灵州以土步鱼为上品,而金陵人贱之,目为虎头蛇,可发一笑。”虎头蛇即虎头鲨。这种鱼样子不好看,而且有点凶恶。浑身紫褐色,有细碎黑斑,头大而多骨,鳍如蝶翅。 最近宫里多从灵州当天运来新鲜虎头鲨,也是做汆汤,加醋,胡椒多放。搞得一时虎头鲨成了抢手货,大都不少大饭店都开始推这道菜。 虎头鲨汆汤,鱼肉极细嫩,松而不散,汤味极鲜,也开胃。小小最近经常胸闷,喝这个倒正好。 咸菜茨菇汤也是“鲜”著称,腌了四五天的新咸菜最好吃,不咸,细、嫩、脆、甜,难可比拟。 茨菇呢,微苦, 伙一起,同样开胃,也暖怀。 吃得好好的,小小忽然放下筷子。飞砚见他还是捂着胸口那儿,忙问,“还是不舒服么,找老汾来看看。” 小小摆手,“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毛病了,看了也没用,又查不出个所以然。” 也是,小小身上有许多“查不出来的毛病”,就拿他这“哑巴”来说——你以为他一直真能装这么长时间,都骗过了父母?肯定不是。他天生是“哑”,十五岁前就是不能说话。只不过,突然一天就出声儿了!他也只从那天开始“装”,到现在。 这胸闷也是阵阵儿,不过近段不知咋搞,来得特别频繁,今儿又格外难受,像一口气憋着,愣是出不来! “你吃,我缓缓。”小小两手交握撑在额前,合眼轻轻呼吸。 飞砚肯定也不得再吃,放下筷子,两手放两腿上,担忧看着他。 “最近,黄家有幺蛾子么。”小小轻声, 尽管他没看自己,飞砚也摇摇头,特像一个小仙童——事实,飞砚着实是神童,自小给小小当“嘴巴”,对小小绝对的忠心耿耿。“没有,你放心,那边我们一直盯得很紧。” 是呀,“盯得紧”。能不盯紧么,小小本是帝幼子,是帝最后一个孩子,本该享有最多的疼爱。就是因为“黄家”——多扎心,它还真跟“皇家”一模一样的音——这个太过显赫的母家!一出生,反倒被帝“隔阂得最深”,防备,阴谋,争夺,利益,他“父族母族”两个“huang家”就这么撕扯着,让小小端在中央,不得一日安宁! 他的母亲叫黄承天。 上边两个哥哥,承左,承右。 下头一个弟弟,承地, 没有一个没有故事! 据说黄家这个唯一的女儿,承天,美得天泣! 出生就注定要嫁给帝的, 帝等到她成年,娶进来, 却红颜薄命,生小小时,大出血,死在“瑶池”——那是历代“执首帝”唯一留给正宫生孩子的地方。 是的,帝一直没立正宫,由此,“谁是嫡出”一直存在焦灼的争论。反正黄家是无所顾忌,一直对外宣称,神烟是“正出嫡传”!——谁也不敢当面去否认他们的说法,不过也心知肚明,这只是黄家“一厢情愿”罢了,帝从未立过正宫,哪来“嫡出”?就算神烟是他唯一一个在“瑶池”出生的孩子又如何,没立就是没立,黄家再霸道,也是枉然! 一直合眼撑着额头的小小轻出一口气,又似叹气, “马上又到承天的忌日了,他们肯定不得消停,一定不能漏掉任何信息。” “是。” 小小从没喊过承天一声“妈”,母子缘分只有怀胎十月,一出生即分离,她对他没一分钟养育之恩,却留给他世上最沉重最危险的“外戚包袱”,没一日安宁,叫他如何对这个“妈”、对这个外祖家有感情…… 怕是这个事儿叫自己心堵,小小这时候拿出来说,碰运气地想会不会胸口的浊气疏通、舒服些,哪知,连连慢慢吐气,丝毫得不到改善不说,反倒更闷!真叫他无奈又心烦…… 这时,近卫来报,“宫里来人。” “谁,”飞砚问, “养思。” 小小都抬起了脸,睁开了眼,不过眉心蹙着,与飞砚互看一眼——养思殿当然有他们的人,那绝对是最机密!出什么事儿了?这人这个时候冒险前来!……小小起了身。 226 被带进的,正是夜茉。 小小站在那头窗边,弱光源叫他的身形隐没于此,更看不清他看过来的神情。 夜茉还是向那头的他十分恭敬一躬身,再与飞砚一颔首,知道他是小小的代言人,要回的是他的话。 “你这会儿来是有什么要事么,”飞砚问, “是。因为五爷交代过,小主子这边有提及到他的,都需及时汇报……”接着,有条不紊提到了今天听到的一切…… 飞砚是距离他“身心”最近的人,加上又异于常人的聪慧,旁观者清,看得也更细致,难道,会看不到小小对立横“异乎寻常的感情”? 边听着,也是不由望向那边的小小…… 小小抬起左手已经抚在了心口那儿,看似呼吸更急促。 飞砚忙打断了夜茉的叙述,至于立横再与神兰如何鬼搞,夜茉也是“忠心”,照实叙说——哎,你这不是更气小小? “好,知道了,这些信息是得留意,及时来报,辛苦了。” 飞砚这边才遣走夜茉——“哗啦啦!”饭桌那头传来碗盘悉数砸落的声音! “主子!” 飞阳忙走去,比起一桌珍馐掀落,更叫他心惊的,是小小一手紧按胸口,大口呼吸,却依旧盛怒,“秀儿和小兰不行,不行!他们凭什么不行,我就行!!”本就喘得很,他还在吼,声儿虽不大,却因心闷疼到不行而愈发用力,“我知道这世上有不公允,但,被偏爱的就真能这样有恃无恐?就真能这样恣意妄为!” 也怪夜茉的忠直——哎,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呗。小五自己心机深,却行事“求真求实”,教出来的人,说起话来条理分明不说,更是严丝合缝描述得就跟“眼见当场”一样!立横说了什么,一字不落再转给他听……“秀禾和小兰,不行!”小小仿佛都看得到她那霸道又“紧紧护短”的表情…… 飞砚也知道,小小此时表面的每字每句,貌似说得都是“他父皇”,其实,这样过激的情绪……完完全全就是直指立横啊!难道仅仅只是自觉“不公允”?这里面更深更不通透的纠结,飞砚就算“旁观者清”,也不敢多言。小小自出生遭受到的“情感损害”,是根儿上的伤与防备,轻易破解不了…… 只有待他自己慢慢平复。 飞砚默默站在那里,也不敢靠近他。他一直是孤独的,也拒绝任何人的“宽慰”与“开解”。他仅凭一次更比一次的“对自己的狠戾”克服下来,把一切的委屈和伤心,吞下去!再,“云淡风轻”。最后,心变得越来越硬,血,变得越来越冷。 果然,小小的呼吸渐渐平顺下来,可你知道,这是要凭借多强大的“自我克制与压制”! 他依旧扶着心口那儿,弯下腰,慢慢扶起了倒下的椅子, 坐下, 虽说光线叫飞砚看不清他的眼色,但,知道,一定冷沉不可言, 他慢慢开口, “明儿,约承右去由井里,就说,聊聊承天祭典的事。”讲着,还有些轻喘。 “是。”飞砚又忧心又敬诚垂首。 227 由井里,是黄家的家庙。 由井,是黄家的老姓儿,他家是异族,确实也是皇族。 元前4世纪,当匈执在武帝的征战下西迁和南移之后,这支来自大安岭东麓的游牧鲜予族由井氏来到匈执故地,以强势与匈执余部联盟,战胜其他部落,称雄北方,建立王朝,史称“北由”。 胜利,以及胜利后统治范围的扩大,使北由的鲜予族首领们不得不投入文化思考。最明显的问题是:原族被战胜了,可以任意驱使,但原族所代表的农耕文明,却不能按游牧文明的规则来任意驱使。要有效地领导农耕文明,必然要抑制豪强兼并,实行均田制、户籍制、赋税制、州郡制,而这些制度又牵动着一系列生活方式和文化形态的重大改革。 要么不改革,让中原沃土废耕为牧,一起走回原始时代;要么改革,让被战胜者的文化来战胜自己,共同走向文明。 鲜予族的智者们勇敢地选择了后者。这在他们自己内部,当然阻力重重。自大而又脆弱的防范心理,一次次变成野蛮的凶杀。有些在他们那里做官的原人也死得很惨,如崔告。但是,天佑鲜予,天佑北由,这条血迹斑斑的改革之路终于通向了一个结论:原化!至此,机变,适应,山河渐固。 站在这磅礴由井家庙前,神烟神情冷酷,他身上也流着鲜予族一半热血,深知,这个族类的底色,就是机变适应力强,但,“求变求强”的过程中,没有一次不是残酷的血路铸成! 就像向他走来的这个男人, 黄承右。 他的二舅。 拿捏着天朝大半空域机动战备力,是只真正的战鹰! 三个强权舅舅里,神烟觉得黄承右最具“由井底色”,黄家来自“海”,他偏偏“求变”,要去“制空”! 承右自己也提到过,他最佩服的人是“北由”道武帝由里珪。他是“北由”原化执行力最强一帝!当然,这种要“剔骨式改革”的自我挣扎,也叫道武付出沉重代价,他陷入精神分裂,自言自语,随手杀人……在神烟看来,他崇拜的,就是个疯子,对自己对他人都极不容情的疯子。 “五爷,” 承右走上来,持重、恭敬,微笑与他问安。 他的舅舅们与他的“君臣之礼”从不荒废,无论内外,感受上他们就是“臣”,绝不敢僭越一步! 但, 自他出生,他就是他们拿捏在手上最畅快的棋子一枚,恣意筹谋摆盘。 “二姜军好。” 神烟身旁的飞砚代言,也敬重有礼。 都是这么喊的,分别用“大二小”姜军来称呼黄家三权臣。 烟儿一点头,抬起双手比划。飞砚说话。 他三个舅舅都看得懂手语,承左承右都能容得下飞砚,独承地只要烟儿开始比划,会厌恶飞砚传话,将他遣走。 “今天请您来,商讨一下天夫人的祭典……”烟儿乖静比划, 承右两手背后,沿着白玉雕栏旁走,“今年你母亲的祭典是得好好操办,一来是个整日子,再,”看向他,微笑带着嘉奖,“你越发有长进,前段儿对老大的反制,很精彩,相信你母亲地下有知,也会为你高兴。” 烟儿再一颔首, “祭典,我会用心办。听说,大姐儿从英回来了,二姜军能否割爱,让大姐儿来帮我主持这次祭典。” 承右站住, 似深究看了会儿他, 最后,缓缓点头,笑意加深,“你有心了。我回去问问她。” 228 “信早梅、偏占阳和,向日暖临溪,一枝先发。时有香来,望明艳、瑶枝非雪。” 小寒时节,黄金宫里不落热闹,这天都要玩“拔河”。 宫里“拔河”可气派,绳子长达100米左右。还不够!绳子两端还要有分叉,分别系着数十条小绳子,目的是增加人数。这样,每队可数百人。有人可能会对绳子的材质感兴趣了,什么玩意儿能承受住这么大的力而不断?正确答案是麻縆,就是那种特别粗的麻绳扭成的几股索,《宋书·索虏传》里提到:“虏以橦攻城,夔(竺夔)募人力,於城上系大磨石堆之,又出於子堑中,用麻縆张骨骨,攻车近城,从地道中多人力挽令折。”就这玩意儿。 但神烟觉得再不易断的縆也不及她的脸皮“劲道”,看看此刻含元殿前大广场,上下呈现出两种繁忙: 下头,人们在忙着布置拔河场地;上头,含元殿前,人们在忙着布置她的“用度”。 她离不开“布布”,要坐在“布布”里看拔河,“布布”一路要悉心从养思神殿搬来。露天下,哪能冻着她?又得围绕“布布”搭保暖又好看的帐篷。哪又能光干坐着看?还得依着“小寒节气”布置宫灯,各类小食,“布布”的装饰,啧啧,氛围感得十足……自她进宫来,宫里人伺候她比帝还琐碎。 神烟远远坐在广场拐角处的连廊下,裹着筠棉大衣,戴着毛帽子,皮手套,两腿撑直脚踝交叠,看似放松。 “四爷来了。”站在他身后的飞砚说。 望去, 神兰牵着一只如此远看都觉漂亮的阿拉斯加雪橇犬向含元殿上去,身后,还几人抬着雪橇车,几箱子玩意儿。 神烟不吭声,就是眼神淡漠看着。 不久, 那只阿拉斯加雪橇犬又从台阶上撒欢般跑下来, 再看, 她也追下来了。 远远看,立横穿得不多,白毛衣,咖色的棉裤,雪地靴,还斜背着一只箭夹那样的长方小包儿。她的发已经更长长,低梳一个马尾,她的发黑密又厚实,一部分甩到前头。 昨儿大都才下了一场雪,虽不大,可也浅浅铺满地砖。 她这样穿得不多跑出来,估计不少人担心她着凉,有大侍捧着她的棉衣、披风,也追出来,被台阶上两手肘撑白玉栏上似看热闹的神兰给拦住了。 也是,需要么?她追着阿拉斯加跑得欢,小脸蛋红扑扑,热气腾腾呢。她跑得也真快,几次伸手都快摸到它尾巴了!最后,她飞身一跃,明显台阶那边一阵担忧惊呼,“小主子!”生怕她摔着,可倚着的神兰一点不慌,还在笑。 果然,她扑到了小阿,小阿也真跟她不认生,一人一狗就在铺着薄雪的地砖上嬉戏玩闹。 玩了会儿,估计她也厌了——可不,神烟想,听说她从前“玩物”数不胜数,可说厌弃就厌弃,哪有一点“感情”……她起了身,低头从斜背的口袋里拿出个什么边走边拨,不理小阿了,小阿却“舔”她“舔”得正带劲儿,喜欢她得不得了样儿,奋劲儿跟着就在她右腿儿那儿扑! 可你看她拐吧, 原来她拨的是“自制摔炮”,忽然就往自己左边丢一颗,“砰!”炸得一响,吓得小阿站那儿呆着!她就看傻狗呵呵直笑——傻狗见她笑,又不惧,又来扑……神烟忽觉心里一痛,不禁摸向心口……有时候,他是不是就像这只傻狗一样了?…… “圣人来了。” 忽又听身后飞砚说。 229 帝来后,站在台阶边指着她说了几句,见大侍赶紧跑下去给她披上披风。她站那儿,让内侍给系好披风,接过狗粮接着逗小阿。帝站上头看着她一直在说什么,反正她依旧逗了会儿狗才慢慢上台阶,边上,还在和狗玩。倚上边栏杆旁的小兰也就一直瞧着,笑笑,她上去前离开了。 这边,神烟也起身了。帝到来,“拔河”要开始了。 神烟来到含元殿前的看台上时,神兰和一些近臣已经恭敬站在帝宝帐一旁。 宫里这些活动,帝一般会酌情邀上亲近臣子参加,帝子们若在大都,无特事也须前来。 往年,除老三,帝子们来得都齐。今年,看着“萧条”不少。老大被圈,老二去仰山“瞻圣”——这个前段儿也是引起不少震动,“仰山瞻圣”三年一次,帝自受禅亲自前往从未间断,这次,竟然指定了神晏代往!又是不知引起多少猜测——眼下,帝身边只有老四和老五伴左右了。 哦,对了,还有个“令人惊震的她”! 立横如今虽说并未完全“公布于众”,可也不是完全藏得住,起码整个黄金宫都知道她的存在。 她住在帝的内寝宫,用度和帝一样,甚至还要好! 都叫她“小主子”,私下,也有人唤她“小圣”——注意,这个称呼喊得人少,但也没被人制止!原因是,她喊帝“大圣”,帝有时都会喊她“小圣”,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喊起来的,总之,称呼上都能看出“叫人不敢想的端倪”, 是呀,同吃同住,朝夕相处……算个怎么回事呢!可,又有谁敢去跟帝“算”?现在是他的儿子们因“知内情”一样,还没往那里想;却,随着帝越来越走哪儿都把她带着,她呢,也对帝似有越来越“不成体统的霸道”!……咳,闹腾还在后头,今儿有点“兆头”,且往下看。 好吧,这会儿就有些“不成体统”。 看台中央,一个搭起的圣帐,下面肯定是安放帝的宝座。 把她的“布布”放在看台上已经是“越制”了——再宠信,靠近看台可以,但必须在看台下。帝,巅峰上的独一无二,方才显现。 不仅“布布”上看台了,更不可思议的是,“布布”所在的小帐篷都挤进了“圣帐”下!——这其实也怪不得内廷的人错了礼制,实属帝的“放任”,也有她的“霸道”。一开始“布布”是在看台下,她一来,吵吵“这怎么看得见!”她一闹现在是大事,报去帝那里,帝日理万机的,就一句话,“随她。”随她就成了这个样子…… 嗯,她厉害,现在是还没真正坐到帝的“宝座”上去,总有一天,会得寸进尺“闹”上去的,后话后话了。 于是乎,近臣们人人心惊动魄, 有的是凭借非凡的人脉,早晓得了有她这么个存在;有的呢,压根儿第一次见!可想“惊吓”的……好在今儿这一波里还没那个“轴的”,敢“破釜沉舟”上前力谏帝“失了礼制”,否则,更闹腾! 帝看来心情不错,坐上宝座,面向她看着;她呢,靠她的“布布”里盘着腿低着头还在缠那个摔炮。 整个画面,叫人看着,如在梦里!——仿佛,凭空就炸出这么个小妖精,天儿,要变了…… 230 “今天玩不了那么多,缠这些干嘛。”帝抬起一手劝,“诶,我不告诉你,线要缠长……”看来啊,她玩的这些野玩意儿,帝平常也没少“指导”。 好了,她是听劝的啊?非等手上的全部弄完——也就是,这大个场面,都等着她“手上的事”弄完,因为帝的注意力在这上面呐,她弄完了,帝才叫“拔河”正式开始! 拔起来了,她也就兴奋一阵儿的劲儿,坐不住的,趴到前头栏杆上看。看得到,帝一方面跟自己的亲近臣子谈笑聊天,也得看着她:她要蹦,甚至翻到栏杆上跨坐着,帝会起身,“你小心!”可也没说拦着不让坐,几个禁卫下面站着护着呢。 她倒也不吵,下头加油声掀天,她就跨坐那儿两手拢披风里,顶多笑笑。那模样,真像个精灵!觉着有意思是有意思,可有她的范儿! 看不了一会儿又翻下来坐进“布布”里从她那口袋里翻出自个儿做的弹弓,用小刀削。 内侍不停给她换热的奶茶,因为她不喝凉的,温的都不行。 帝有时候会走到她身旁,两手背后,弯腰跟她说话。她有兴致就抬头说两句,认真的时候,帝亲手把奶茶端起来递给她,她都摇头,烦了,还把身子扭过去一点,帝就无奈又把杯子放回去…… 忽然想起落下什么了吧,爬起身就往大殿里跑去,她身旁大侍喊,“小主子!我们去拿……”人都跑老远了。帝摆摆手,“让她去。”又问,“昨儿是问了她想不想拔,她说不想是吧。”似乎又确认。大侍恭敬,“问过几次都说不想。”帝又叹口气,“这孩子喜欢玩独食儿。”意思,今儿这热闹看来她是不喜欢,看看,玩儿的,还是她自个儿的那些。 她跑得快,一阵风儿,精力又好,可能刚开始那些时懒,养思神殿连内殿的门都不愿意出。后来,想开些了,又活泼起来,没说到处跑吧,可也基本几个帝常落脚的大殿区域跑来跑去,都熟。 拿上了东西,又是低着头捯饬,不抬头看路,弯来弯去也晓得怎么再走回含元殿前的大广场。 跨出一个大门槛,刚一抬头,望见他的背影——小五么? 这一直都没见他了,要不是记着“给他找媳妇儿的事儿”,立横这一眼看去也得略过不理——可,不记着这件“重要的事儿”吗,立横想,怎么着,我也得“旁敲侧击”了解一下他的心思吧,喜欢什么样儿的?有没“白月光”?或者,期望什么样的心上人?……想着这些,就张口了,“诶,小五!” 他没听见,拐弯走了,立横追去,“小五!神烟!”这再喊得声儿大吧,他还走,显然就是不搭理了。 就是存心气她,立横跑上去抓住他胳膊,“你哑又不聋!” 他冷冷侧脸过来,“你也不怕被人看见。” 立横一哼,“这里有人么,再说,我不怕,就不晓得你怕什么。” 231 小小挣开她的手,“那是,你现在是小圣,有什么值得怕的。我可怕得多,怕人知道我不哑,怕人说我攀附你,甚至跟你不清不楚。”他边说边走,立横肯定跟着呀,不知不觉,竟走到更隐蔽的地方——这个地方巧妙滴很咧,视野上既可以看到那边含元殿下热闹的广场,又是个狭角,确实任何方向都窥探不到……他才不愧是从小这里长大的,“地盘”比她熟得多! 在栏杆边站定,小小冷漠看着前方,对她也不冷不热。 他这口气里明显的讥诮,立横当然听得不舒服。是这样啊,立横对他也不是完全她想得那样“无动于衷”,头个,她对他“肩胛窝”那儿就毫无抵抗之力!再,再怎么说不馋他的美色,他这么个妖孽之色就站在你面前——看看,就现在,在如此寒凉下,宫里的雕栏玉砌旁,他立在这儿,侧脸的艳色简直美得直击人心! 所以说,小小“冷欲”啊,可真当他想把自己的美色拿来当武器,一定无懈可击! 绝对故意, 他大衣的毛领都去掉了,连同里头外套的领口都敞着——你又找不到他“故意”的痕迹,很简单呀,他才参加完拔河下场,你没看见罢了! 那露出的颈脖,勾得立横呐——立横咬嘴巴了,还在忍,开始发脾气,“那你想跟谁不清不楚!” 小小目视前方,竟轻弯唇,天呐,谁还敢说他是个“老保守”?他这笑意,几分美好,几分向往,几分涩然,好像真想到了“渴望不清不楚之人”! 立横身子都有些晃,她这是在“冲动”与“强忍”里挣扎,干脆扑上去咬他脖子算了!不行,你不讨厌他吗,扑上去就虚伪了,暴露你谗他,他更嚣张! 立横刚要扭头就走,是滴,撤退!今天氛围不对,你有被他拿捏住的势头!——诶,看看这就是场暗战不是!她才要转头,小小抬起右手扯了下自己左衣领……你不能想象有多好看,瞧,立横都扛不住了…… 她一下张开手扑去抱住他肩头,踮着脚龇着牙要咬他脖子——为什么没一口咬上?因为小小对她来说是侧站着,他也比她高,加上她这一扑上来,小小也似“本能”躲,啧啧,这可好,将诱惑死她的优美颈脖线拉得更长,都看见锁骨…… 立横急死了,伸手去掰他下巴向自己,小小斜眼睨她,这模样更是迷死个人呀!立横跺脚,跳着喊,“不要算了!”喊是喊,掰他下巴的手都变成抠了!小小轻笑,这才单手猛地将她一揽,立横往他腰上一跳,两脚都缠上,他抱着她歪靠在栏杆边,狠吻得啊…… 然后,立横再如愿,一股脑扎她爱死的颈脖里,像只贪婪的兔子直拱, 却这时听见,小小在她耳旁热乎乎地小声说, “我还真想有不清不楚的,她一会儿也会来参加拔河,可惜我跟她是亲戚,所以,只能是想……” 立横一下怔住! 232 “谁,” 他被她亲得醉醺醺,心里却想着别的女人,立横能舒服么?噘嘴问的时候已经推开了他。 “你管是谁呢。”他这么说她、手却是掌着她后脑还往肩胛那儿挨,可惜立横是真的生气,不管用了,坚决推开下来,“不管就不管。”转头跑了,一点不留恋。 小小没追,像使了好大劲儿后泄了气,懒散又双手撑在栏杆上靠着,歪头枕着,看着她跑的方向……气她又如何了?自己心里就好受了?哎…… 这边,立横回来,带着气的,自然气鼓鼓的样子,坐在“布布”里,手上的玩意儿也不玩了。 帝自是看到了,走来,稍弯腰,“怎么了?” 她也不吭声,就跟个吹起来的小兔子佝腰坐着, 帝伸手轻轻推她肩头,小声,“我教过你不是,谁惹你了,你跟谁讨回来,别累及他人,自己还怄死,亲者痛,仇者快。” 她还烦不过,抬手推他,“你去看你的,别理我!” 帝真是拿她没办法,她像个炮仗,有时候一点就着,看着多厉害;有时候就是个哑屁,教都教不会,轴得很!帝多无奈点了下她额角,“你呀,气死活该!”走了,任她,爱生闷气也是她自由。 她还像吹起来的兔子“木头人”坐那儿,动都不动一下,谁还敢去招惹她?帝都“不理”她了……其实,这边哪个敢怠慢!帝不也是时不时看看她…… 忽,底下蛮热闹的拔河现场,一下安静下来! 怎么了?人们的视线都朝一个方向看去…… 原来呀,不得了,进来一队女孩子,各个漂亮,其中一人,最是叫人一眼望见就会目不转睛仿若瞬间忘了一切地看! 因为实在美, 甚至能做到瞬间如此统一地叫人想到那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是的,洛神风姿的最直观尽现! 这队女孩子穿着一致的运动装,衣襟左上有标志,是海后文艺团的。宫里的大型演出多半都是那几个“后”的文艺团体承办,且各有特色,陆后的交响乐,空后的歌剧,海后是舞剧。今次“拔河”也有宫外团体参加,其中包括海后文艺团。 好了,此时老四领着的“宫办”也在下头参赛, 有意思的一幕发生了, 这队女孩子走来时,那位引起全场“惊艳视线”的“洛神”,竟笔直向神兰走去,在他身前站住,毫不避讳所有人目光,身子稍向前倾,微笑低语了几句…… 叫人“兴奋”的点就在这里!四爷听后,竟然明显是眯起了眼,再,她走后,是视线一直跟着她,似完全“沉浸自己所想”…… 好,好得很,立横自是也看到了这一切, 她依旧坐在“布布”里,还是一动不动,可,已经不是一只“吹起来的气鼓鼓的兔子”了——立横目光如炬,平稳呼吸。 这时,才好玩儿,帝回头看她呢,带着玩味儿, 立横坦荡荡也看他, 然后, 突然一股脑从“布布”站起来,竟!——谁也没想到,这才是立横不是!早已被俞青时宠坏了根的立横! 她径直走向宝座,一屁股坐了下去! 233 看台上这一片确实有片刻的安静——看到的,估计大气儿都不敢出了吧! 帝身边的人都不是吃素的,已经有大侍悄悄扬手,引导人的视线回到下面的拔河……很快,“云淡风轻”,好似根本没发生任何事!实际,谁的身心不紧张着! 帝依旧背手慢慢走来, “胡闹了。”只说。 立横反倒放松坐稳了,又佝着腰,两手反握虚拳撑在双腿上,盯着他,“我犯死罪了是吧,我不怕!我不是恃宠而骄,我是真的够了!你们一家子这么捧杀我很有意思是吧,是因为我是个怪物么,你们舍不得杀我?”说着,立横流泪了,“俞青时被你弄死了,你又要你儿子来勾我,我是窝囊,信他了,”说着,立横抬起一手用力一抹眼泪,“他说离就离,我忍了不是,还不够对不对,”她突然看向“布布”,不停喃,“我是离得开他的,离得开他的……”像给自己下咒! “立横!”帝也沉下脸,弯下腰,捉住她一只胳膊,“你又在瞎想!” 这时, 小兰从下头跑上来了,“立横!”——咳,小兰刚儿是陷入自己思绪“找寻了下记忆”,想起来后回神,猛然意识到“刚儿这一幕”估计被立横看见了,要糟!马上跑上来要“汇报”……结果,见到了更叫他“震惊一幕”!立横坐在宝座上,满脸是泪,而父皇弯腰捉着她胳膊带着忧急…… 接下来,更得刺激小兰!——好吧,还有那头,拾阶而上“姗姗来迟”的小小——话说,“他等着的人儿”也“正式登场”了,也得走来看看她反应了,却也怎么想不到!——还是她厉害,还是她厉害不是!“赌气”这个事业上,立横从来就不会是输家!看这一幕一样把小小“震惊”的,而下一幕,一样把小小气得又心闷得险些憋过去! 小兰不跑来还好,这一见他,立横更不得了!一下起了身掀开帝捉着她手臂的手就要跑!她这可不是孬,立横这是真犟,她发过誓,在神秀跟前没出息的哭成过那个样子,如果小兰再背叛她,她绝不会再犯第二次傻,叫他看见她一滴眼泪! 这亲近她的人谁不知道这丫头跑得有多快,何况帝!帝晓得,这要叫她跑了,不是说就能跑多远,但,得伤好些神呐,一时半会儿她肯定躲得你不那么轻易找到,万一做了傻事没及时发现怎么办! 帝遂决计不能叫她跑了,果断两手一把抓住她,拦腰一抽,竟似扛起了一只小野猪,拔腿就向含元殿内走去! 哦,不仅如此,走几步后还回头喝令,“‘布布’!”意思,立即把“布布”一起抬进去!——啧啧,这个帝王之势! 立横肯定是个小野猪扳呐,嘶喊,“我死了算了!” 帝真抬手呼了下她脑袋瓜子,“你把布布烧了再死!”立横一听,就是嚎啕大哭啊, 此时,莫说看台上,整个含元殿广场都是安静的,只有她掀天的哭声……心惊动魄! 234 就此,给他儿子们心底留芥蒂了。 小兰要跟上,被禁卫拦住。小兰倒也没强闯,现在的小兰更看顾立横的感受,她在哭,自己倘若再一闹,只会叫立横更激动,不好。 但,小兰的脸色无论如何好不起来了,眼底一片阴沉。他的父皇从前阻拦着,他们不担心,因为想不到“那里”去;现在的“阻拦”,在小兰和小小眼里,可变了味儿,父皇,不会对她存着那心思吧?…… 小小走近,扶着他四哥的胳膊摇了摇, 小兰回头,一见是他,眼神更厉,“你做的好事!”咬牙切齿。 小小抬起另一手摆摆,又指指安静处,意思有话讲。 小兰抬手掀开他扶着自己胳膊的手,冷峻向那处走去。小小跟着。 停步,小兰转头就揪住幼弟的衣领,眼神狠劣,“那贱人你找来的?安什么心!” 小小抬手,意思要比划,小兰狠狠推开他,小小比划,“四哥,我不信你没想起她是谁,你既知道她是谁,就应该晓得她的出现定不是我的主意!” 小兰一手叉腰,扭头看向那头广场——所以说,宫里的人才就是这么优秀,“随机应变”得叫人咋舌!一时,那头的拔河继续,热闹继续,人人装的似乎刚才看见的,是梦幻!心底再掀天的震撼,面上各个不露分毫……也是,露不得分毫呀,“大惊小怪”的,势必会给自己惹来祸事啊——针对小小的回答,小兰一时确实也无话可说,他是气怒,忿恨,但,这也只能算“迁怒”小小,说,这是小小捣的鬼,还真不是! 她走来,小兰一点不见奇她的美貌,虽说这女的是美得叫人无法不赞叹,但,小兰真的属于“傲骄到骨头里的”——他的“傲骄”既已被立横祸害了,就再也不得轻易为第二人折服!——于是,她走来,小兰这精的心眼子,只讥诮心狠,谁开始给他下套了?行,老子来教训! 却,这女的嘀咕的这几句,着实叫他稍吃了下惊, 她说, “‘未出庭院三五步,额头已到画堂前。’‘其里之富人见之,坚闭门而不出;贫人见之,挈妻子而去之走’。四爷,您好口才,我终生铭记。” 什么意思? 这两句,小兰当然晓得都是讥讽人丑的名句。我好口才,她终生铭记……我说过她?……所以,小兰才眯眼陷入沉思…… 之后还是想起来了,哦……是她么, 她叫黄听乔,是黄承右的独女,也就是小小的表姐。 那还是他们年幼时,小兰是父皇最喜爱的小帝子,常伴左右。 那年也是小寒,承右携妻女奉旨来宫里观看拔河。 小兰望见承右的独女黄听乔,就口无遮拦,指着她,“未出庭院三五步,额头已到画堂前。”“其里之富人见之,坚闭门而不出;贫人见之,挈妻子而去之走。”先生才教的几句“箴言”,告诫不能“以貌取人”,他就开始“现学现用”,嫌弃小姑娘丑! 啧,还真是女大十八变,从前的“丑小鸭”,还真有长成白天鹅的一天呢。 235 “四哥,听乔回国我也是近期得知,她今日出现,也绝非我愿。”小五继续比划着, 小兰冷哼,“你又怎么不‘愿’,黄家若再添一位‘帝夫人’,可不更熠熠夺目。” 所以说,小兰不认定今儿“黄听乔如此出场”是小小的主意,因为早有耳闻,黄家老二一门心思想把独闺女送进黄金宫,期望再飞出个金凤凰呢!只是从前小兰听听,只当笑话儿,他还记着幼年的眼光,那小姑娘,又丑又胆小,跟她姑姑承天比,简直云泥之别,黄家想再复刻个“黄承天”几乎不可能! 但,今日一见,不得不感慨基因在这儿摆着,黄家姑娘的“倾城美貌”基因,就算儿时不显现,大了,迟早回归。黄听乔的美艳绝伦绝对不输她姑姑! 小小听了他这话,就望着他,比划得冷漠,“四哥,你希望你表姐成帝夫人么。” 这倒也是实话,母族强大当然好,但通过这种方式——帝子们肯定还是觉得膈应。 小兰这时站侧过身去,一手依旧插着腰,望向那热闹的拔河广场,眼色极沉, “或许,你表姐现在争取一下‘帝夫人’也不是坏事,” 转头再看向小小,眼神坚决狠戾, “小小,你想看到立横当你后妈么。” 望着又特别可爱,小小摇摇头,交叉两掌,比了个“叉”,像个真的被哥哥蛊惑得“一同同仇敌忾的孩子”!其实,内心而言,神烟早已气疯,黄听乔今日的“闪亮登场”跟他怎么可能没关系?小小的心思,今后再表。不过他千算万算,算不到还是“她厉害”!父皇竟然会对她……你晓得刚儿小小慢慢拾阶而上,猛然望见宝座那头——她坐在宝座上,父皇弯腰扶着她胳膊,此一幕,已经够小小震惊了!而接下来,父皇一把扛起了她,那样“独断专横”仿若“她只独属于他一人”的,连同“布布”,不允许其余人再入的……含元殿正殿大门缓缓合上,仿佛,就此,立横与他们再不准有瓜葛……小小就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头等大事是什么了! OK,老四和老五终于也能在一件事上取得高度一致了,实在难得啊…… …… 而此时含元殿内,又发生了什么呢?确实也有“改写篇章”的意义。 帝抱着大声啼哭的她进殿而来, “布布”放好,是把她轻放进布布里的,这里也没旁人了,她哭得再要死要活也由她,反正帝通过这么些时的相处,也摸清,这货特别作,其实也懒,做什么都有累的时候,同样包括哭闹,累了她会消停一下的。 哪知,才叫她落地,这猴儿比什么蹿得都快,眼看着跑向宝座,坐下又没完没了的嚎哭! 帝这时候由她了,坐就坐,抬起一手招招,“你慢哭,别噎着。” 立横一看,哭更大声了,还邪些,她爬起来站宝座上还跺脚,“烧了布布烧了布布!” 帝指着她,“我可不烧这玩意儿,要烧你自己动手。” 立横就蹦。 帝越看越好笑。反正是晓得,她刚儿那股子叫人揪心的“真正伤心”是过去了,总算放下心来。余下,她要闹就紧她闹呗,这霸道个主儿,不叫她发泄出来,憋着也坏事儿。 236 果然是有闹够了的时候,立横蹲坐下来窝在宝座上发怔,时不时还抽噎一下。 帝这才走上宝座也坐下,大侍不晓得几小心,几近无声地递上pad,帝坐着浏览上头的加密文件。 宝座也就那点大,她一大坨窝着,帝就算坐个边边也被她靠着了。帝也不搭理她,手时不时划拉,看自己的。 立横呢,你说见鬼吧,她竟然觉着靠着他跟靠着“布布”一模一样的感受咧!特别放松,特别抚慰人心,特别有安全感。她背靠着像个泥鳅开始拱,想要找到最最舒服的感受——帝一声叹气,张开了手,哎,抱着了。果然是跟‘布布’一样,完全在怀抱里是最舒坦的,立横也一声低低的叹喟,就窝他怀抱里继续发怔。 帝抱着她,手里还拿着pad继续看文件,有时候会垂眸看看她。立横闹困了,开始打瞌睡。帝笑,也不理她,如果是音频文件,声音放小,听得见就行。 听着个什么事儿吧,着实是帝最近挺犯难的,不由也思索上——诶,怀里的鬼迷瞪迷瞪的,忽然张嘴,“以轻卒尝之,贱而勇者将之,期于北,毋期于得。为之微阵以触其侧……” 帝忽然一蹙紧眉头,“你说什么?” 鬼合着眼,只动小嘴,“命曰让威。必臧其尾,令之能归。长兵在前,短兵在后,为之流夸,以助其急者……”她就像梦里背书的,可却就这短短几言,愣是叫帝忽得茅塞顿开! 是呀,兵法里不就这么说的,“让威”!何必争锋相对,避开对方锋芒,随时转移。等待他们“攻势劲头”下降,再行谋略、“出击”…… 一下子就解了惑,帝真是大喜在望!不禁低头额头狠狠顶了下她脑袋瓜,高兴得呀,却,鬼微张小嘴,睡着了! 帝也没打搅她,赶紧宣重要内助进来,一一交代,一桩近期颇叫帝费心的事儿就这样完美决策了! 再来看她,鬼睡得安稳,且把他当“布布”了。帝不由伸手将她颊边的碎发挽在耳后,想起第一次见这个小鬼,她还在黄金霞披的佛被里包裹着,圆溜溜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将这个世上的黑与白诠释得最是分明,好奇看着这世上的一切,又那样沉静。一个婴孩的眸子里,似囊括了整个宙宇的来龙去脉,深邃不见底…… 帝想,历经这么些年,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自己身边,是冥冥里又有什么启示么。可就今儿看来,她确实是个小精灵啊,她能这样就轻易打开我的困惑,展开我的思路——帝不禁脸挨上她的脸庞,头与头靠着这样近,思维确实更清晰……所以说,别弄错了,今后帝对她不会是简简单单的情玉,立横更像他的大脑,他的思想,他珍爱她,更接近一种犹如对“神赐予”的护爱,放纵她,亦是如此——更通俗了说,她是他的“智慧”,是他最接近“神”的使者。 好吧,这么说深奥了些,前也说过,有因即有果,这个不到最后,也说不清楚。只说,之后,随着帝在她身上发现了愈来愈多的“帮助自己的神迹”,肯定只会更溺爱她。 溺爱她到什么程度呢?他们可以十分亲密,但从未发生过关系;立横今后对他的霸道不会比对他的儿子们少,帝对她的未来也会有最无法想象的宽容;他们能同甘,更能共苦,立横会陪伴他度过无数凶险时刻,他也会为立横做出最执意的选择……当然,眼下,是无人能理解他们的,包括他的儿子们。 237 帝这次出访走海上,如今宫内务这一块由小兰管着(从前这都是老大的业务,前也提过,老大一摊子事都给小兰了),自当出发前,御舰的一切筹备事宜,小兰是要亲自来过问的。 港岸边,老四的车行来前,已有几队车辆停靠。 中间,黑色筠用越野里,小五和他二舅黄承右坐在后座, “五爷,你这次真是为黄家出了大力,你母亲地下有知,也会为此感到高兴。”承右是真的高兴地说。 小五淡笑比划,“这也是四哥有心。一会儿他来了,您跟他细谈吧。” “好好。” 小小再转头看向车窗外,眸光已黯,心思悲哀、讥讽:承天若在世,真的会为自己哥哥把侄女送进宫里和自己同侍一夫而感到高兴么…… 承右当然高兴,如今不仅老五“体谅母族”答应“表姐进宫”,甚至“联合”到老四都愿助一臂之力!——承右最大的梦想就是自己姑娘成为第六个“帝夫人”!实现近在咫尺,如何不叫他激动! “来了!”承右确实把“激动”形于外了。远处,三辆车驶来,承右率先推开车门下车等候。 小小显然平静许多,随后下车。 车停稳, 宫里的一随行内侍先下车,走来,打开了这边车门,小兰下车。——因为小兰此时不仅帝子身份了,他更是宫内府的掌责,帝出行一切事项,他负全责!此次他来视察,代表的是“黄金宫”,是“御使”。 所以,包括车队、随行人员的设置,接迎品级,全是“黄金宫”规制。看看,三辆车停稳时,承右和小小已静立垂首,恭候。小兰从车里下来,他们抬首,还得行筠礼。小兰回礼,这才,承右笑着走来,已抬起两手,“四爷,辛苦了。”小兰抬起一手与他握住,“二姜军有礼了。”再看向站原处的小小,小小微笑比划,“四哥,”小兰也微笑一点头。兄友弟恭。 寒暄几言,再,余下大员列队对小兰行标准筠礼,再大的关儿都如此。小兰一一与他们握手,“辛苦了。”如同检悦。 大人物们在舰长陪同下蹬舰, 小兰一一察看,承右、小小相当于陪同。 “这里按照宫办的意见已经进行了全方位软包,从帝卧出来至甲板全加装了地暖……” “已经加宽厨舱,水果的储备最充足……” 想想,小兰、小小听到这些,什么心情? 这些外人是不会晓得的,今次“御舰”全新大改造、大补给,只因为一件儿!——帝此次出访,会带着她啊……软包,地暖,立横在宫里就爱光着脚乱跑;各类果蔬充实,蛋奶一律加量,她嗜甜,爱新鲜果汁儿,爱喝浓稠的甜奶…… 小兰怎么会不助他一臂之力?自上回“小寒拔河”后,他一面再见不着立横!多方打听出来的,更是叫小兰听得心都揪出血! 立横已经不再唯“布布”不离了,她在帝的怀抱里也睡得极好。宝座也已成为了她第二个窝,因为,帝坐在宝座上思事议题,怀里也总抱着她——帝,俨然成了她的第二个“布布”……你叫小兰如何受得住! 238 海筠俱乐部。 这里是都西晚间声色犬马最讲究的地方。 今儿还是偏安静规矩了,因为有“真正的大贵”在,没人敢太造次放纵。 三楼小厅, 更安静, 小兰外套解开,翘着腿,坐在这盏极具风格的小灯下的独立沙发上,手边儿一杯酒,托着腮,懒意冷漠,想着事儿。 他现下,什么都顺风顺水,能愁啥,嗯,这是除却“立横”来说;要把“立横”添上来,那小兰就没什么“顺”可言了,过得一塌糊涂,心里的疯念一个接一个,痛烦至极,心凉意乱。 想什么?能想什么,只有她,想她,想她…… 灯下这杯酒旁,放着一只柿子。 才从明宁山上摘下来的,新鲜还沾着露珠。 早儿,一箱子品相最好最好的,已经送去宫里了,不知道给她端上桌没。 立横爱吃柿子,特别是这大都特产的磨盘大柿, 扁厚敦实,说方不方说圆不圆,方中有圆,圆中带方,透着一股人生的圆熟;说它有色,柿子一上市橙黄闪青,健康带有青涩,大概相当于人的高中时代,在窗台上放上数月,尤其进入来年正月,柿子就会黄里透红,永远不会发紫,那种橙红色乃人生最好之色;说它有味,待柿子漤透,可以入口时,脆的脆中有绵,绵的绵中有脆,尤其是软柿子中的那叫“舌头”的部分,游动于口舌之中,让你有捕捉的乐趣,逮住后嘎嘣一咬,让人生变得具体…… 立横说她爱吃柿子还是因为柿子一般无核。吃瓜吐籽,吃桃留核,总是让人不怎么痛快。柿子每次吃完只是手粘,洗洗了事,偶尔赶上有一两颗核,形色也算般配,放在手中总是让人爱不释手,丢掉可惜。 别看她长得幼,有时候讲起话来才“老沉”,“说来核是生命的精华,好看难看生命也是自此而始。人工若不去干预,不扦插,不嫁接,不移植,柿子树几千万年来都是凭这个褐色椭圆的小东西延续生命,它和它的树貌,和它的果实在外形上没有相似之处,柿子其形丰,其色悦,其味醇,博得世人喜爱,但名由实生,不是每个人都留心过这番道理……” 小兰不由深吸一口气,托着腮的反掌捂住了一半嘴,这才几日分离,他有多想她,最叫小兰介怀,立横只怕还跟他怄着气,毕竟那日“拔河”,她望见他的最后一眼,一定在生气……想到这,小兰一烦躁,起了身,拿起酒杯,一口抽干。拎着酒杯,又走向桌边,拿起酒瓶再倒一杯, 这时,听见后头有动静,小兰回头瞟一眼,见小五进来,捉起酒瓶摇摇,“来不来一杯,” 小五摇头,径直走到另一只小沙发前坐下,拿出手机,弯下腰轻轻划动屏幕看。 小兰端着酒杯,一手放进裤子口袋,走来几步,站定,微歪头看着幼弟——对于这个场景,小兰自己都觉得好笑,他和老五是亲兄弟,却真是头回在这样的地方相处一室。从小到大,他们都是各有各的天地,各造各的事业,各玩各。同桌吃饭,是假意绵绵的“兄友弟恭”;一同位列那金銮殿上,是假意绵绵的“兄友弟恭”。实际,他不了解他,他也不了解他…… 小五抬起了头,看似“好奇”四哥看他什么,其实,淡定的一如既往。 小兰坐回沙发,照样狂放地翘回腿,“小小,你和女人上过床么。” 嗯,这个问题来开头,作为这对亲兄弟头回这种地方相处一室,挺应景。 239 “你呢,四哥。” 小兰晓得这小魔鬼就得这么反问,笑笑,优雅喝口酒,“何必这么防备,随便聊聊,我就是好奇。” 小兰心里叹气,亲兄弟做到这个份儿上也是悲哀,他不想跟自己聊这么私密的话题,也不奇怪,你愿意告诉他么,一样的是不是,都不知道顾虑什么,就是交不到心上…… 哪晓得,小小再抬手比划了,“没有,可能真的有病吧。” 一时,竟叫小兰端着酒杯略显微怔地瞧着他, 小小已经放下手,垂下头,继续轻划手机——他在他们跟前总是这么乖巧的模样,可眼前,小兰竟觉着他说得是真心话。有病。是呀,莫非他们兄弟都有病。小兰自己在外头看着“风流倜傥”,从前“红粉知己”也不少,但,进行过么?真没有!不是不会,是真进行不下去。 小兰曾一度怀疑是身体上有问题,还秘密瞧过医生,可,都是好的啊。——直到遇见立横。他对她的“念想”就不是一星半点!几次得亏他是个傲娇骨头,也看顾立横的感受,忍得下来。不过小兰也晓得,忍也忍不久了,看看他一再“看顾”等来什么结果——立横要当后妈了!——一想到这,小兰又躁烦起来,我一辈子就一个她,这样“求而不得”……不行,坚决不行!小兰又狠狠抽了一口酒,眼色再次阴黯下来,“怎么还没来。”问道。 看来这兄弟两“谈心”一时是“谈不好”,四哥“情绪阴晴不定”,小小也没多在乎,他再次抬起头,一手比划“在路上了。说,既然要跳,就扮个全装。” 这等谁呢? 等听乔呢。 这听乔不仅美得倾城,据说舞得也倾城。 前儿小兰视察御舰不会见了黄承右么,像“感激四爷有心协助自己姑娘入宫”这样的话承右肯定不得明说,只主动提到,自己姑娘学舞近二十载,在海外也得奖无数,四爷也是“文艺鉴赏”的大家,有空赐教,因为小女年里可能有机会会“呈舞”于圣人前。 于是,就得了今儿这个空儿,两位爷都瞧瞧这据说“海外几大舞团争相抢要的首席”到底何等风姿,最重要,会不会入圣人眼…… 好了,余下时间,小兰没心情聊了,小五也更乖静,又是各顾各,依旧各存各的心思吧, 直到—— 门突然被推开! 叫两位贵胄兄弟略显吃惊的是,竟是他们的隐卫们如此紧急现身而来!这绝对不同寻常了。 “怎么回事,”小兰还是保持镇定,不过蹙起眉头, “四爷,”他的隐卫上前一步,沉声答,“黄家大姐儿被捆绑吊在了外头门楼上。” “什么?”小兰这下一下站起了身,回头望一眼小小,小小也起了身,仅眉心微蹙——到底狠心,那是你表姐啊,听见遇险你到不露分毫忧色…… 小兰先走出去了,倒不是别的,就想知道谁这大胆,这么“悍匪”,敢把老五的表姐、黄承右的独姑娘倒挂在海筠俱乐部的门楼上! 240 “三哥?” 走上露台,见一人裹着最普通的筠棉大衣,两手放口袋里,立那儿,微仰头瞧着吊起的女人。不是他们三哥是谁! 小兰走来,“你这是……” 秀儿回头看他一眼,更是看他后头走来的,其实并未见多少忧色的小五。 秀儿转过头去,“丢。” “三哥!”小兰捉住了他一只胳膊,而后又轻蹙眉笑笑,低声,“告诉我们个为什么嘛,” 秀儿还是望向这才“疾步”也向他靠近的小五,小五停步,也似带疑问,抬起双手开始比划,“三哥,你想怎么处置她我们没意见,可总得告诉我们个原因吧。” 秀儿淡淡瞧着他,“小小,这么些年了,藏得也够辛苦,今天就我们哥三,用嘴说话也无妨。” 你知道,听这么一说,最吃惊的当属老四了!小兰捉着三哥的手慢慢松开,眼睛也望向小五——视线渐由疑惑而戾,他要这都能一直装,心深得可想而知!…… 小小淡定,依旧比划,“三哥,你这是说什么呢,我……”小小在哥哥们面前一向“乖”,比划得也纯也真, 秀儿一笑,“你在立横跟前说话可干脆,看来,是哥哥们不配。”眼见小兰要爆!秀儿当哥的还是一拦,手放口袋里没拿出来,胳膊挡了下他。而后眼色变沉,注视小小,“搞清楚,你只开口跟她说话,她从没告诉过我,立横拐是拐,可对于‘忠于人事’这方面一直做得很好。”他沉口气,再望向挂着的女人那头,“小兰,你说,这姑娘若松了绳坠下去,必死无疑是吧。” 小兰沉着脸,他现在心里恨乱得很,“小小只在立横跟前开口说话”意味着什么!——小兰不傻,甚至忽然想到,他跟自己“同仇敌忾”父皇“霸占”立横并非是仅仅“不愿立横做后妈”,真正的原因完全也是他对立横“有想法”!……还有,老三这会儿做这些意欲如何?都叫小兰心躁乱不得!不过,看老三这架势,今儿必定也得说个水落石出,小兰按下烦躁,沉声开口,“三哥,你有话就明讲,如果事关立横,死她一个又何妨!” 哪知秀儿这时把放在口袋里的双手拿出来了,展开双拳,一只手心里攥着一颗子弹,一只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匕首, “我是想告诉你们,这姑娘用这法子丢下去必死无疑,但是对立横,没用。你们想杀死她,就试试这两样,要么一枪对着她心窝里射,一枪不够,来一梭子。要么一把匕首深深插进她胸腔,不刺穿不罢手!” “三哥!!”小兰与小小同时喊出! 这下,小兰是顾不上惊怒果然小五会讲话!而是更惊骇三哥的“疯狂狠戾”! 秀儿手里攥着这两样“凶器”对他们“步步逼近”,更沉声,更凶戾,“怎么,这样听都听不得,心疼了?你们不是想让她死么,与其谋划着拿这姑娘去接近父皇,不遂她心,让她慢慢憋屈死,不如用这两样快速了结她!”再轻声,“我还要告诉你们,有可能还杀不死她,这世上谁想要她的命可能都不成,最后只有她自己活得不耐烦了,自己弄死自己。到那天,你们再操心这些吧,拿谁上位,当你们小妈,都可以。” “三哥……” 小小的喊,都成惊大眼的呢喃。是呀,他见过,“这世上谁想要她的命可能都不成,最后只有她自己活得不耐烦了,自己弄死自己”,那次,他想推她下山,不就是这样个“事实”…… “三哥!我不是想,我怎么会!!……”小兰两手捉住他三哥臂膀喊得眼都通红! 秀儿静冷看他,“小兰,你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她再坏,也得顺着,与其说顺着她的脾气,不如说顺着她的命势。她走到父皇身边,是命,更是她愿意。你看不惯,那就退出,否则你跟她逆势而为,就是害她。”抬手指着那吊着的女人,“好,不说这些玄乎的,女人心,海底针,你搞个女人进去搅合,小人难防啊,你就不怕这暗地里会伤着她!”“三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小兰单手紧紧握着三哥的臂膀,垂下头,掉了泪。 是呀,小兰这掉泪是幡然醒悟后的后怕啊,他其实就是被“嫉恨”迷了心,考虑到立横安危了吗!还是只顾自己了…… 这样看来, 三哥与她“离婚”才是真的“忍辱负重”吧, 秀儿,你到底有多少事自己默默扛着在! 241 回到三楼小厅,再次老四老五独处。 小兰坐在沙发边弓身双手顶着额, 睁开眼,直起身,望向那头自进来就没坐下、立在窗边的小小, “你把黄听乔带进来,今天的事我跟她了结。”小兰沉脸说。三哥临走前要带走黄听乔,也是有他的担当,黄听乔背景特殊,三哥是不会为“今日他的举动”连累到两个弟弟。但,小兰拦下了,小兰也有小兰的担当,三哥今天是来点醒他们的,他不能让三哥再操心这些事。 哪知小,“四哥,黄听乔的事你放心,我会妥善解决。” 小兰就望着他,“别怪我疑你,你装了这么多年哑巴,父皇都骗过去了!——小小,你太狠了。”小兰站起了身,两手垂着,突然间,小兰毫不掩饰自己的脆弱,“四哥今儿跟你交个心,我真的很爱她,不能没有她那种。我知道,你或多或少对她也有点感觉,可还没这么深对吧,我也管不着你接下来要怎样了,就求你,别伤她。”小兰说着,往旁边看看,眼眶都是湿的,“三哥刚才说得对,你估计没看到立横真豁得出去的样子,我也觉得她是个不怕死的人,因为什么都看淡了嚒。没有爹妈,自然没有亲情约束;既然是俞青时养大的,俞青时也死了,再无挂念。三哥看来也不是真的就放下她了,可确实还是离开了她,伤了她的心的。或许,立横是只能在父皇那里找到些安慰,怪只怪我一直以来还是存着私心,只考虑到自己,让她觉得我还是靠不住,我确实,也靠不住,险些又……” 小兰的伤心,是此时任何人站在他面前都能感受到的, 小小与他面对面坦然相对,难道不能感同身受?肯定更深切。小小的内心,只会比他此刻表现出的“冷静”更轩然,更惶然, “你估计没看到立横真豁得出去的样子”,他没见过吗?就是见过了后太刻骨,才会深觉今日三哥的话太有道理, 立横确实不怕死,或者这样说,她在这个世上已经“活着很随机”了,四哥刚儿说得也对,她一无父母亲人,养育她的人也死了,之后给她希望的人也离开她了,简直毫无“牵挂”;更糟糕的是,俞青时把她“养穿头”了,什么意思?她小小年纪,什么好没享受过?这个世上的“好”她过早得“享透顶”了啊,那,还剩什么支撑着活在这个世上呢?现在想来,就算父皇给她的那点富有新鲜感的“放肆”又如何,哪天她厌了,真的“活得不耐烦”了,就真的!—— “你或多或少对她也有点感觉,可还没这么深对吧”,深不深,小小自己都说不清楚了!反正,他只知道,今日听了三哥一席话,有如惊雷,立横要真没了——小小忽然觉得,自己这么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 不过,面上,小小还是沉定再三,对他四哥也无不交心说, “四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伤不了她。至于黄听乔,她还是有她的事要做……”见四哥疑惑看来,小小展露了他自生来最“光明磊落”的赤诚一面,坚毅决绝,缓缓举起右手,“我若背叛立横,死无葬身之所。” 这誓言,也算回答了他四哥“深不深”的问题了吧。 242 要说新鲜么?新鲜。严格来说,这还是立横第一次出“这么远的远门”。 她不同于俞青时,青时说他从小被灌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似乎这之后,人就懂得了世间绝大部分的道理。实际在他人世各地飞了接近小两百万公里,去过近百个城市之后,猛一想,实在也无所得。如果哪天飞机失事、航船沉海,或许也只有腰间盘、椎间盘、颈5和颈6等处的增生烧不灭寂,鱼目一样,晶晶亮,号称舍利子,至于“道理”该想不透的还是想不透。 所以,他很少带立横出门,把立横真正“箍养”在他为她独打造的“人世仙境”中。 再金丝的雀儿,其实也有想高飞的一天。立横不想飞出去看看更辽阔的天地吗,肯定也想,只不过一直“不逢时候”。想想俞青时虽说没了,神秀接管她了,可一直“碍于”俞青时“那么个没法儿”,对她也唯有一直“藏东藏西”,立横能往哪儿飞?好咯,如今养在帝身边了,估摸算有机会多“出出远门”咯。 不过这家伙骨头里“懒”,也不怪完全没机会“飞”,立横总体而言还是属于“宅得住”的,只要手上有玩意儿玩,有引得起她兴趣的一本书,再不济,有好吃好喝,她都不容易“乱跑”。 这会儿穿着背带裤、早比帝先一步登上御舰的立横两手就揣裤子荷包里瞧着内侍们搬书。 帝要出趟“远门儿”,从宫里到这边御舰,仪式一层复一层,哪里是立横受得了的?她先被送来了,随行而来需要提前“安排”的还不少,不过已是她与帝“最贴身”之物:她的“布布”,帝的公文书籍,她和帝的日常用品…… “我的书呢?”立横问, “哦,已经先搬上来了,那只箱子里就是。”内侍答。哎,头个就先搬得她的东西,现在,对她比对帝还“万分小心”,一丁点错儿不敢犯!“需要拿出来摆上么,”内侍又“请示”, 立横摇摇头,“看不了那些,我去翻翻,找一本出来就行了。”她走过去,内侍们忙给她打开箱子,她就坐在一旁没打开的箱子上,弯腰翻找。 找了李渔的《闲情偶寄》出来看。 立横最近还比较喜欢李渔,觉着他是个闲不下来的闲散人,放弃了通俗意义上的名利,一生就是吃喝漂堵抽的一生,且能把吃喝漂堵抽的温润精细做到极致的一生。总结起来:他喜欢浅显的文字,白皮肤的女人,素雅的房子。 就那么弓着身两手肘撑双膝上看书看了老长时间喏——内侍们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轻拿轻放。直到立横自己觉着弓腰弓累了,直起腰,立即感受到一个靠着的明黄蒲团搁她腰后,立横回头看看,点点头,又靠着、两腿撑直看了好一会儿…… 不觉,外头天儿都暗了。 她也没问帝上舰来没,单手拎着书起身,走去楼梯口,就想走几步活动活动, 却,才下几层阶梯,听到, “父皇,您知道我有千种冒死的法子去偷摸见她,可我不想那样!她就要出去这么长时间,我也不想她还跟我怄着气……” 立横再往下走了几步,蹲下来, 望见, 小兰跪在他父皇身前,仰着头,多意切地恳求着…… 243 爷俩都发现她了, 帝背手回头看她一眼,带着浅笑,却是对脚边跪着的儿子说,“小兰,你早已不轻易在我跟前屈膝下跪了。” 小兰眼睛是望着那头的立横,怎得叫他离得开眼,立横蹲那儿又是较宽大的背带裤,像只可爱的小兔子,还噘着嘴……“是,父皇,但该跪还是要跪,对您效忠,为您护卫,跪守是本分!” 小兰啊,你怎得又不得你父皇喜爱呢!这么聪明,是呀,立横如今在父皇身边,你这么说“深得君父心”呐,“效忠护卫”的是他,眼里是她,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为了她,你也会是“最守本分的儿子”! 帝甩手朝那头比了比,“去吧。” 小兰欣喜向他一磕头,“谢父皇!”跟自个儿老子磕头不磕碜,何况是这“天下第一人”!再,小兰就是要借此“谨小慎微”给他老子看,我就是“没出息”成这样了,心里就她一个了,别再逼我,更别再“质疑”我! 起身,小兰也有范儿,没显得那猴急,但只有立横望得见他走来时那眼里的热切与……娇啫啊——也只有小兰最会大大方方跟她撒娇了。 背带裤小兔子起身就往上跑,小兰走上来,直到彻底脱离人的视线,上来就拥抱住她,脱口就是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你抠我眼睛吧,”该死的立横真反手弓指甲抠他眼眶,疼呢,小兰还迎上就要亲亲。哎,立横也不舍得,蹙紧眉头看一边。小兰捧着她脸庞挨着,跟吐豆子似的开始“和盘托出”…… 立横听着,那鬼机灵劲儿才精彩,对他们小时候的“恩怨”一副“吃瓜”,又斜眼儿瞄小兰,那意思,是赞赏他的嘴毒呢,小兰趁机迫不及待封住她的唇,终于得偿所愿,也终于心暖烘烘放回原处…… 个死立横,还是记仇,面对面来后,抓着他脸、手还是抠他眼睛,“我是不是保你太早了,你要是真眼羡上谁,我给你做媒。”小兰这下抬手狠捏住她脸蛋儿,捏成个小猪猪,嘴里却急切,“我说得还不够清楚?那时候就是想不起来了,搁那儿想这哪个贱人呐…哦对了,”又凑近她小猪嘴贴着,“她老子做梦都想把她送进宫来给我老子暖床呢,”坏得很!眼垂着,讲他老子这点闲话竟带着恶毒。 立横一听,先是一怔——嘿嘿,这一怔可叫小兰更“恶毒”,咬她嘴巴“你着个什么急!”诶,还把立横吼醒了,她推开小兰的嘴,霸道的不得了,“我当然不着急,你老子跟我说了,他越来越老了,不需要女人了!……”嗯,这还不够,她一下挣脱小兰,气呼呼走到楼梯口,大喊,“老东西你听着!你要说话不算数,再弄什么六帝夫人出来,我就把你的坏毛病都说出去!” 哈哈,还是她最厉害! 这下把小兰都吓着了,赶紧跑来捂住她嘴,不过却是笑着直小声哄——嗯,更像爱得不行吧,也使劲儿亲,“服你了服你了!他连这些都跟你说啊……”是呀,肯定叫人怎么也想象不到呀,帝真是啥体己话都跟她唠哟。 这时,更是听见,“神兰!你滚下来!”帝这“火气”,嘿嘿,小兰当真怕么?他就是万般爱不够地亲他的气呼呼立横呐, 有立横这小霸王把父皇这么管着也好,后宫“清净”,帝可以更专心搞事业咯。 244 帝老么?50来岁正直壮年,且不说他的身份、立横这货直呼他“老东西”胆大包天,就光从帝的实际状况来看,她这也纯属口嗨,帝每次亮相,谁不惊艳这“神颜神威”,你从他这各个妖孽儿子来看撒,强大的基因还是占主要吧。所以说,这也只能看出帝对她有多宠纵。 当然,小兰从这次会面的“只言片语”里倒稍许放了些心,父皇跟她说“越来越老了,不需要女人了”,什么意思?她不是女人?再说,如果父皇真想全然霸占她,会允许自己还这么见她嚒,要晓得,小兰此来可是抱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不让他见立横,他跪死在这儿都成!——能这样已经很好了,今日得见一面,已经极大得宽慰了小兰的心了…… 好,帝的御舰在开拔前,神兰来“送行过”可能还不少人见着,那,另一位帝子也悄然而来,恐怕就少之又少人知晓了。 立横见过小兰,心情也好不少,嗦着小兰给她捎来的“红烧小娘蟹”,继续看《闲情偶寄》,惬意着呢。——这“小娘蟹”是啥,也说说。从前大都名菜“面拖梭子蟹”,有时蟹不够新鲜,肉比较“面”,所以面糊更容易“搭牢”;如果蟹太新鲜,肉质饱满鼓弹,面糊上去,立即“弹开”,反而又入不了味。于是小兰叫他王府的厨子想办法改良,诶,改用了肉质比较松散的“小娘蟹”,也就是尚未交呸的雌性梭子蟹。第一道面粉糊住刀口,锁住蟹汁,姜葱黄酒先煎再烧,其间下第二道面粉水,大火煮沸转小火收汁……诶唷,滋味美不胜收! 立横一直好这口,小兰这会儿来,把大厨都“献”来御舰上咯,随行。大厨当即做了新鲜的“小娘蟹”来,正给她看书添了“塞嘴小零食”,窝“布布”里更懒得动。哪里晓得,也就这时,她虽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想的秀儿也在舰上呢! “……就这么回事,所以我也得提醒您,得防着黄家狗急跳墙,他兄弟几个内部利益分配也不均,各怀各的心思,可黄家整个大局若偏了,还是能扎成帮子……”秀儿特地赶来,把最近得来的一些情况如实告诉父皇,也是想提醒父皇警惕一些“异动”, 帝望着他,真的由心感动,这个儿子看着跟他“最生分”,也最管不住,但,每每关键时刻,那次又不是他最能挺身而出!——帝扶上儿子的肩头,“秀儿,父皇让你跟她分开也是……”神秀一抬手往旁走了几步,似乎不想说这个话题,神色也冷下来,“分都分了,还说这些干嘛。再说,我和她是不能在一起,我怎么能和俞青时的女人在一起?” 帝一听,一顿,接着就是勃然大怒,“你非要气死我是不是!你是我儿子!你跟俞青时没关系!” 秀儿一讥笑,“就算我不是他儿子,他跟冒青乘也不清不楚,老子更不能要那贱女人情夫的小情儿!” “混账!!”啪!——是呀,帝自己也想不到会动手、扇了他这一巴掌吧,那扬起的手久久放不下来…… 秀儿讥笑依旧,手都不去捂脸,斜睨他显然盛怒后也愕然痛心的父皇,“你也辛苦,爱而不得。”说完,转身走了,留下帝立在原地,轻轻摇头,实属难过…… 245 御舰启航的这一夜,立横睡得很不安稳。 梦见: 一座鬼气沉沉的城池,腐臭是一只盘旋空中的黑鹰,久久不去。死人守卫的道路和房舍看上去就像一堆堆土灰,一阵风来便会分崩离析。 鬼魂们渐渐苏醒,就着路边水坑喝起来。喝完,大笑着,摩拳擦掌。鬼魂们从红心广场出发,开始环城公路长跑比赛。他们先环着公路跑四圈,再反跑三圈,又回到广场,但比赛只进行了三分之一。 道路两旁全是刚刚获得城隍绿卡的新移民们。他们兴高采烈,欢呼、鼓掌、投掷鲜花。 道旁摆着组委会的桌案,上面井井有条放着头、脸皮、骨架、毛发、血液。 补充体力的最简单方法是喝血。而穿上一套合适的皮,绝对能够节省体力,还能让选手们重温做人的凉爽。骨架对长跑者而言,意义在于助跑,就好像登山运动员坐在索道车上一样。人头威力巨大,也最难抉择,必须要大声喊,有响应的那个才作数能用;一旦戴上,干枯的身体就会立刻丰满如猪,跑起来屁股扭扭的,容易赢得观众的同情和爱慕。人脸的挑选比较费工夫,有一张好看的脸非常重要。自信发源于此,人生肇端于斯。毛发最没用,廉价得很,它是一种小装饰。 如此恐怖又荒诞的盛大一幕, 忽, 立横看到自己赫然站在城墙的最顶端,大喝一声,“都给我定住!” 好玩得很,所有时空定得死死的,连飞烟的纤维都看得清……她洋洋得意,像主宰这一切的救世主,威威如大王! 突然,美得很的,时空仿若漏了气,有些晃动,而且越晃越狠——好滴,她从这不知是噩梦还是美梦的梦中惊醒,啊呀不好!是这艘雄伟舰船在剧烈晃动! 立横立即听到,“小圣!小圣!”是内侍们喊她,也有近卫跑了进来,可人根本站不稳,又滑稽又可怕得统统滑到一边,舰船的颠簸愈加可怖剧烈了! 显然圣人还不在房内,立横在“布布”里眯着时,他还没回来,说是在下面的会议室开视频会议。 “保护小圣!!”内侍和近卫们还在不懈地靠近她,真的忠勇。但是随着舰船的倾斜,看来真似末日,他们始终接近不了立横,几近绝望…… 却,立横此一时,真当一点不害怕!许是刚才那个梦给了她一些胡乱的莽气,她竟然一把抽抱起“布布”——是呀,再如何,对“布布”也绝对不离不弃!——这边撞那边颠簸,也着实邪乎,她竟然一直没摔倒! 就这么一路拖着“布布”她竟然跑了下来, “雀玉!”这还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而这一声却犹如破晓之声,脆响又极富生机! 帝本来有多担心她!忽来这般掀天风浪,再雄伟的舰船似乎都无法抵御,帝头个想到的就是她,也是不顾所有阻拦要亲往去接她!但,行路难,行路难呐!帝急切得甚至踢翻已经跪地抱住他腿阻拦前行的侍卫!—— “立横!” 帝是眼睁睁看着她拖抱着“布布”前来!就这么“神气护体”,四散的物体砸不到她,都“极巧妙地差一点点地”准确避开她了!——立横两眼晶亮,散着发,红唇鼓鼓,两腮艳丽,生机勃勃! 终于抱住她, “走,去救生艇!”帝再紧紧抱着她,当然也帮她拽住“布布”, 却,立横这时不知多大的劲儿啊,竟一把将“布布”塞进他怀里,自己却向这里唯一可见露天的那方走去! “立横!!”帝真的感受到一股劲儿叫他动弹不得,又是眼见着才抱紧的她离开自己!何其冲击心灵! 而,接下来的一切,更是叫帝终身难忘! 生机勃勃的立横啊, 有如战神, 竟什么也不扶,跌撞立在了露天下,瞬间,全身淋湿透,却依旧不惧,她大声一吼,“都给我定住!” —— 和,梦里一模一样, 她真的有鬼不是! 掀天的风浪,翻雨覆雨的气象,竟渐渐减退,慢慢隐散,舰船也逐步恢复平稳…… “立横!!”帝丢下“布布”,不顾一切向她跑去…… 246 立横大口咬着热乎乎的肉包子,脸蛋红扑扑,眼睛甚至妖亮,嘴里包着嚼还要说话,“我是不是很神!” 帝一手给她端着热牛奶,一手顺着她背,“神神,慢点别噎着,喝牛奶,慢点儿……”帝能不把她更捧着心窝儿里爱?她身上那股子邪乎劲儿倒在其次,关键当时立横那模样——完全震撼住帝!勇气是什么,生机是什么!立横代表着这一切!她让人看着发自内心的“仰望”,她那种“神”是一股子不服输、战斗到底的倔毅之美! 再,看此刻,她又现出另一种憨美,自己都把自己震惊住了,不信,可又骄傲自豪,甚至志得意满!她握着帝肩头,“我要真这么神,定当全力叫你国泰民安!”自个儿又呵呵笑起来,“就怕是巧合,哪我一吼一嗓子,水就退下去了?我总觉得我是运气好。”可不可爱!帝摸摸她后脑,也是笑得开怀,“管它呢,就当是你神,不过,”握住她后脑挨近到自己唇角贴着她额边,小声,“我已经叫当时看见的人都不准再提此事,咱们心里自个儿乐,当自己是神力,可人心不可测,人言也可畏,免得传出去伤着你。” 立横还是懂事的,她自己不常说自己是妖怪,多了人知道可不是好事。点点头,又咯咯笑,乐死,“我刚才还是做梦……”帝就这么抱着她、低头挨着她额边听她嘚啵嘚啵,有时小声附和。乐是乐,爱是爱极,但这件事确实得妥善处理好,帝已下令立即返航,再如何,这出海不远即遇上如此大的风浪,帝到底还是心有余悸。 如此不平静的一夜,帝其实整宿没合眼,抱着她也想了许多。——正是这一夜的“思量许多”,至此,发生了诸多改变! 帝至此,再没出过国境。没坐过海船。再,开始大举兴建庙宇佛堂。 嗯,你要说帝心底里还是害怕了,也对。害怕的,是“折损”了她。 怎么说呢,帝本心是信奉“平衡之术”,认为万事“亏亦不足,盈满也亏”,即什么都“不缺不溢”最好。 这件事确实可看出立横的邪性,或者用她的话说,“太走运”。不好就在这个“太”字。过犹不及啊,如果拉长视野来看,她小小年纪,会否过早动用了她太多的灵性,致使愈损愈亏,最后弄成个“泰极丕来”,那可怎么办? 既然她来时身披金子佛被,沐浴佛恩,我就加大“侍佛”,望佛赐予她更长久的“幸运”,维持“相对平衡”的灵性,不至有“丕来”的那一天……这就是帝这一夜下定的决心。 好了,帝也着实被“此一夜神迹”刺激得有失理智,毕竟短时期内忽然大肆兴佛建庙,有涉劳民伤财,由此,确实埋下些许祸根,具体的,唯有顺着事态稍后再表了。 回到这一夜的次日,御舰还在海上行驶。 立横这点好,再兴奋,一个事儿不容易想太长时间。第二天一早儿,舰船早已恢复正常,丝毫看不出前夜的惊心动魄,她与帝也都照常作息,帝去办公,她看了会儿书,开始溜达。 陪同跟着的,是夜茉。 她咩,整个御舰,想逛哪儿不成,谁敢拦! 不知觉,也没个目的性吧,她耳朵里塞着半边耳机听着音乐,悠哉走——忽,胳膊被侧后伸出的一手一拽,张嘴还没顾上是先叫还是先咬呢,人整个面庞被塞进她如何也抗拒不了的肩胛骨里…… 247 “你怎么在这儿,”小小肩胛骨这块儿对立横的感觉就像毒药,一次比一次猛,一次比一次叫她更无法自拔!立横熏熏然如醉酒问,张眼再一看清,一怔,他怎么这身打扮? 小小一身再普通不过的水手服,脸上也有伤痕,好像还是新伤!立横一蹙眉,“怎么搞的,”去摸疤痕。小小脸稍往后一撤——脸上的这些伤丝毫不影响他的逆天颜值,且,每每他这么“侧脸啊”“躲避啊”都叫立横更霸,揪着他下巴恶狠狠“到底怎么回事!” 跟从前不同,小小见她如此、变得低眉顺眼起来,垂眸望着她唇,“你没事就好,昨儿叫你受惊了。”这话,该死的立横不珍惜,对小小而言实属罕见! 要知道,就拿这次“登御舰”而言,小小可算最“勇”的了! 他四哥走“光明正大”+“死皮赖脸”之道,父皇跟前都“跪求”了。 三哥呢,“隐没人前”来给父皇“提醒”,虽最后还是不愉快地散开,毕竟还是见了父皇面! 小小则最“剑走偏锋”,当然小小的决心最甚,三哥四哥都是来“送行”,他是宁愿伪装成最“下等普通”的水手也要一路跟随!——细究下来,是为跟随父皇么,为了她吧…… 得亏跟随,要不见证不到最最危急的时刻,他脑海里蹦出的还是谁! 昨儿那一场滔天险来的海难,小小是拼了死命和所有的水手努力控制着舰船不倒不没!心里的执念就是,不能让她死!这伤何来,都是昨夜亲身舍命的见证啊…… 你没事就好,昨儿叫你受惊了。 看似轻描淡写一句话,却道出了多少个小小的“第一次”——第一次,当面对她表达关心;第一次学会感谢上苍,小小当然不晓得昨晚“她的神迹”,他本身就是个“最不信命”的人,却,这次,信了它,感谢它,让惊险与她擦身而过…… 想到此,小小不由靠近贴住了她的唇,更亲昵,“我体验生活呢,你别告诉父皇,这次做水手虽说辛苦,但是,值。” 一声“值”其实意喻丰厚,可惜该死的立横听不懂,她还揪他的脸,掐他的伤痕,“好玩么,昨天差点都淹死,值个屁!”说笑小小了,小小完全张开两手紧紧拥紧她,用心亲,用心到立横都能感受到这个吻同从前深深的不同,立横心里开心,哼,终于等到这一天!我可没忘了你对我的“凶手之仇”,再等等,一定等你陷得再深些,爬不出来了,我再……哎,谁叫你精邪透了的小小跟她是那样个“扎心的开头”呢,也难怪之后你得遭更大的罪。 不过此一刻还是甜的,毕竟立横也有她的“情不自禁”,小小对她这“不可捉摸之吸引力”她也无法抗拒啊,再加上,小小太会了,你说,这保守个骨头里全是冷疙瘩的小小,怎么遇上她就这么会了?看看,稍分开些,塞她嘴里一颗糖,好吃的哦,立横迷迷醉醉更甜甜蜜蜜,还邀,不知要吻还是要糖。小小就往自己嘴里塞颗糖,叫她一举两得,最是心想事成,立横抱他更紧,都不禁喃出“小小,别走……”这一刻,估摸是忘了“凶手之仇”的吧,抛开一切,这么个无双到顶点的漂亮货,是自己的,全全然然是自己的,谁不稀罕! 248 一晃眼,到新年了。 外头白雪皑皑,立横手上握着本《太平清话》,一腿弯曲一腿撑直赖靠椅上,帝在她身后正跟她梳发,边轻轻讲话。 今日,宫里有盛大的新年庆典,在最恢弘的蓬莱宫举行。可帝见她自醒来兴致就不高,没什么精神,已经哄了许久。 立横现在发尾已至腰窝,乌黑乌黑,又自然卷曲蓬松。有专人为她打理头发。帝也最爱给她梳梳发,每每在阳光下,她脸庞微仰,发丝在帝的手中流淌,帝感觉一天都心暖融融。 帝蹲下,拇指磨着她眼睑,“要还犯懒,就多赖会儿,不着急去蓬莱殿凑那份热闹,反正叫人先把‘布布’搬去了,你随去随看。” 立横点点头。 帝望见她手上的书正好翻在,“何为通灵时间:凡焚香、试茶、洗砚、鼓琴、校书、候月、听雨、浇花、高卧、勘方、经行、负暄、钓鱼、对画、漱泉、支杖、礼佛、尝酒、晏坐、看山、临帖、刻竹、喂鹤,右皆一人独享之乐。” 也好,叫她独赖赖吧。帝起身又挨了挨她脸,不觉得温高,应该不是生病,遂先去蓬莱了,心里肯定还是忧心她的。 …… 蓬莱宫这边,华丽非凡。许也有她的缘故,今年是立横第一年在宫里过新年,立横虽不说特别爱热闹,但帝力求给她最好,算这么些年来宫里最奢华的一个新年了。 今天的宫典,能选上来的节目一定是优里选优,再三挑选,帝也有亲自过问,添了些小魔术之类活泼的。 自然,能进宫来参加新年宫典的,一定是这一年有突出贡献的,享有极高荣耀的,亦或帝之亲近的,总之功勋、权贵耀天。 帝子自然要进来陪赏的。 老二照样不在大都。这私下多少人已有耳语:帝对二爷的用心实属难猜。 自大爷没落,这大半年来,帝简直对二爷是“物尽其用”,实干的事儿全压他头上!先是代替自己去“仰山瞻圣”;后出访遇海事折返,此次出访就由老二全程代劳;再,帝最近大兴佛物,也是二爷在主持……看着帝无比重用他,实际,细看,全是“重活累活”;再看看那些“光鲜的”又着实堪称“肥水的”照样还是留给了老四。这,到底如何解读呢?反正,见解小半对多半,多半人还是看好老四,这到底是帝自小就喜爱的儿子啊…… 于是今年陪赏宫典的,就神兰、神烟两子。 老五,一直是臣子们都摸不透的所在。他极少露面,加之有那样“雄厚的外戚”背景,当然也可惜他是个哑巴,所以对于他的将来,真说不准,也不敢瞎说,老五是“低调晦隐”,但毒辣可是有目共睹,谁敢轻易评说? 如同今儿宫典,有人思忖看见五爷了的,又有人暗想没见他现身呀……反正绝色的老五永远成迷。 那么,最大的亮点还是神兰了。一现身,仅次圣人,夺目熠熠! 当然,今年更叫人瞩目的,就是已然与皇座平齐而放的“布布”了! 到了现下,宫里有个“小圣”已悄然在权贵圈里流传,当然不敢“大讲议论”,但,允许流传出去,已经表明圣人态度:他并不想藏着这姑娘了。 这姑娘到底对他意味着什么, 其实,这次宫典应该能看得一清二楚。 249 宫典开始有会儿了,她才出现。 尽管正上的皇座位置光线暗浅,可依旧吸引着全场目光,没有谁敢明目张胆去放肆望,可谁又不好奇“小圣”是个什么样子的呢? 只得大致看个轮廓,但,一眼看到,已经知道一定是个好漂亮的小仙女。 她低扎着马尾,蓬松乌黑。穿着宽松的灯笼裤,腰间扎着一条红腰带,拖曳下来垂到膝盖边。上头一件小马甲,斜背着一只小布兜儿。 她身后跟着两名内侍。一个手上挽着斗篷,一个手上提着正方的保温食盒。 她来后,直接坐进了“布布”里——关于“布布”之后也有轶事呢,一些权贵小姐也仿着回去弄这样的“坐塌”,结果被人举报,家里跟着遭殃,受到严厉的处罚了呢!黄金宫为此下明文:“布布”属皇家物,一律不得仿造使用,违者论“僭越”责处! 她一来,帝就从皇座上起身,走至她一旁,弯腰摸摸她额头低语好多。她还似有不耐,抬手呼开帝的手,又推他“你看你的,别管我。”帝无奈,起身站直,两手背后,也没说走回皇座,就这么蹙着眉头看她。 这时, 一名内侍提着一筐小蜜橘来。——帝听了汇报后,是看了眼那边的小兰的。 别看这筐小蜜橘,各个儿外皮已洗净,剥开一半。也就是说这会儿只需从中撇开,拿起就能吃。 自是甜如蜜,早上才从树上摘下的新鲜果子,各个还都一样个头,圆润漂亮! 小兰特别给她准备好的。哎,她一来,小兰眼里也只有她,但也碍于公众场合,不能那样放肆,可就这几眼,小兰也瞧出她不开心,怎么这是?大新年的,他的宝气怎么怏怏、一蹶不振的样子?病了么……小兰还不是忧心上了。 帝亲手取了颗蜜桔又弯腰递她跟前,立横摇头。哎,所以说这姑娘对他意味着什么,这会儿看得一清二楚!帝竟然完全不避嫌,一把抱起了她,手里还拿着橘子交叠在后,小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慢慢走回皇座坐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谁都不能质疑的溺爱! 又是二人一同坐在皇位上, 帝微弓身亲手剥橘子,她靠着他一侧肩头。帝一边跟她讲着上头演的歌剧的故事,一边往她嘴里塞橘子。——哎,这才叫她看上去稍微没那么不开心。 到小魔术环节了, 再如何说,是庆典演出啊, 帝不在乎,又侧身把她抱起来站着,轻推她身后,像鼓励自家害羞的孩子,“上去看,你不最喜欢探秘,看看他怎么捣鬼。”咳,宠得没名堂了。 当然立横也没太过分,她上前了几步,就是离得近些,也没完全上台——此时,全场谁还看魔术!都明白,这一场宫典,就是帝给她准备的“小玩意儿”。此时,偌大华丽的蓬莱宫,除了魔术师和助手,就她一人站着呢,完全也就表演给她看嚒。立横倒也瞧得认真,目不转睛,就不晓得这么著名的魔术师头回遇见这等场面紧不紧张!可不能出一点纰漏…… 估计她还是看出些门道了,起码头次看见她露笑颜了,跑回来,帝接住她,听她在怀里仰起头有些兴奋地讲……帝这才真真正正放心,她高兴了呗。 小兰也些许放心了,得以再轻松靠回椅背,翘着腿。他知道多少人也看着他脸色呢,毕竟父皇身边多了这么个小宝贝疙瘩,帝子们什么态度尤为关键,而在场,就他一个帝子。 诶,对了,老五到底去哪儿了?小小刚才确实来过,还和自己打过招呼,不过这会儿着实不在。个邪毒货,鬼晓得又有什么事儿! 250 之后,立横看演出的兴致又弱了下来,下巴磕帝肩头显得怔怔,有心事。帝有时候拍拍她背,有时候转头贴着她额头小声讲话,见她也没有再烦躁的情绪就是。直到—— 一大侍忙走进来汇报……眼见立横听了一下直起身子,急问几句,就要起身!帝拉住她,劝说好会儿,她才慢慢坐下,不过看得出情绪比刚才好许多! 到底怎么了?小兰肯定坐不住,但也稳住情绪、不叫旁人看出一二,之后“妥妥”出来,诶,竟在外头望见飞砚! “你主子呢,搞什么鬼。”问他, 飞砚有礼也还如实答,小兰这一听,心里滋味儿又是七七八八,不晓得撂哪头好。 首先,不得不说小小有心了——他这心,还真是用立横身上用到了极致!像只毛毛虫钻进立横心窝儿里掏她的想法,摸她的喜好…… 立横今儿咋就这没精神?还不是想秀儿了! 这是她第一年在宫里过,也是第一年没有秀儿的新年啊;往年,就算秀儿再忙、再嫌弃她麻烦,天涯海角也会赶回来她身边或者把她接到他边儿上,跨个年,给颗“糖”,叫她听话,来年顺顺当当。 帝心里估摸也是晓得她这“缘由”,可又有什么办法?秀儿不见她,硬绑了来,那样子也是伤她的心。 诶,不过现在好了,看来秀儿也不是完全“无情无义”,瞧,不给她运来一匹马!——秀儿确实也没食言,毕竟去年新年里他许诺给她搞匹马,大晚上的,马路上叫她耍耍,尝尝“都市霓虹灯下驰骋”的感觉。 大侍来报,就是告知“马匹正往宫里这边来”,立横得知当然心急要见着,帝劝她坐坐,来了自当叫她立即去看。 那,这和小小什么关系? 所以小兰心里不是滋味儿就在这儿,小小怎么就想得到“她会想念秀儿”,于是主动去联系了三哥,不说劝三哥来见见她,估摸也“提些建议”“总不能眼见着大新年了叫她这样伤心”,遂,三哥把“运马”这事儿交给了他,小小一直忙就是亲自捯饬并“可能更圆满”这事儿呢。 果然,不多久,一匹好飒的骏马被“牵”进宫来——一匹马弄进宫不难,谁都能做;关键是,待她一会儿见了,保准骑上,若一路出宫,这路上的保障,得事先有充足的准备吧! 立横跑出来了, 帝也在身后, 见她抱着马儿头许久,马儿也乖,除了蹄子走动几下,基本没太大反抗——这其实也是神奇,是马儿通她的心意,能感受到她的“思念”与“娇气”;还是立横本来就有鬼,你看她对动物的“驾驭能力”…… “慢点,”立横独自上马还是利落的,她从小就有不止一匹小马驹,骑马是熟络的。不过帝还是两手护着,保护她坐稳马上。 立横这才露笑颜,“他没忘了去年的话儿,说明心里还有我。”说完“驾”、也不是用大力,马儿跟她的节奏,不快不慢小跑出去了。 帝站在原处,朝那头两个儿子抬起一手招招,“你们随她去吧,晚上回来吃饭。” 就是个平常父亲,嘱咐孩子们出去玩儿,记得回来。 251 立横其实没那么不懂事,说真骑个高头大马在专为她开辟的道路上招摇。出了宫门,就说找个空旷的位置溜溜马算了,于是马匹被再转运至指定位置,她和小兰小小同乘一辆车去。 三人坐后排。 属小小最“正襟危坐”了,靠着,扭头看车窗外。 小兰翘着腿,立横懒溜子一样歪靠他怀里,两人聊着, “你说你想三哥就直说,憋闷着叫人猜,多矫情。”小兰还是带着醋劲儿。不过,这酸味儿可不针对他三哥,瞧他说这话眼睛望着谁呢——小小对她的“上心”都不掩饰了! “谁说我想他了,胡说。”她就是矫情怎么了,还不承认?噘着嘴还蹙眉头。 小兰低头亲亲她额角,也懒得跟她再计较这些,吃她的醋吃得完嚒。“你好容易出来一趟,遛完马咱们去听戏。” 立横现在心里舒坦着,又弯唇“嗯”答应。 见她开怀小兰心上的郁闷气也散了,收拢手更抱紧她,“听哪出儿,你先点好,” “玉簪记,”诶,你点戏就点戏,怎么说着说着就看向小小了,还这么“不怀好意”? 你看看她坏吧,到底这时候小小对她再好,她也“看不见”,全当“驴肝肺”。 “你看他,要演陈妙常是不是还挺像。” 《玉簪记》写书生潘必正和道姑陈妙常勇敢结合的喜剧性故事。里头也有近乎《西厢记》中“夜听琴”的情节:潘必正月夜寂寞,漫步道观,听陈妙常在堂中弹琴,便顺步踱入。于是两人切磋琴艺,你弹我唱,十分融洽,没想到潘必正爱慕心切,竟在唱词间夹带出了“露冷霜凝,衾儿枕儿谁共温”的句子,陈妙常立即呈现出愠怒之色,严辞指责“先生出言太狂”,还威胁要去告诉潘必正的姑妈……嘿嘿,你看她拐不拐,拿小小逗这个趣儿,说他像陈妙常似“正儿八经的大姑娘”! 诶,小兰正愁出不得刚儿的酸味儿呢,这下好,也笑笑,就说一个字,“像。” 哎,小小啊——这要从前,依他的性儿,就算他此刻也坐在车里,“同归于尽”,也要叫这两货“好过”! 可,这会儿怎么就忍下来了,许是“看厌”这两货的嘴脸已经懒得跟他们计较了,亦或,对于她,心真的变得更大更糙了,能经得起更多的“波折委屈”了,只要她还“活泼乱跳”,总比死气沉沉好…… 没理她。诶,她还不愿意,脚蹬他,“诶,说你呢。” 小小这才冷冷回头,却是说,“前面再经过护城河,我不介意冲下去。”是对开车的飞砚说。 立横听了连蹬他几脚,“你敢你敢!” 诶,小兰这也算看出来了,小小肯定是什么地方得罪她了、到现在她还没释怀,要不怎么这么“不待见”他呢?心上一下更舒服些,就抱着她连连哄,“他不敢,刚儿父皇亲口嘱咐了叫咱们回去吃饭,他要敢这是找死!”瞧小兰这“指桑骂槐”……对他,小小可没那“心疼”了,刚要张嘴戳回去,小小是一直“没机会”说,用手比划总差那么点意思,现在他能动嘴了,看不毒死你! 却,还没吭声,车一下刹住了。怎么回事?车后三位“贵主儿”都看向车外…… 252 说了,立横没那招摇,即使随行还有两位帝子,普通出行一辆车,淹没在车海里平常不能再平常。 可,眼前这“阵仗”就夸张了,为什么这个路口一排黑色高级小轿车封住了路口?造成原本车流量就大的路面愣一股道被占据,堵得哦! “干嘛呢,”立横好奇张望, 这个路口叫美宁,U型尖口的建筑美宁大厦是美宁路的标志性建筑,这座享誉国内外的外廊式公寓“桥头堡”位置正是最著名的珠宝店“芬旗”。 “芬旗”珠宝最优秀的系列即“舞蹈”系列,它以舞蹈为灵感,创作出包括芭蕾、踢踏舞、西牙舞和仙女形象,珠宝都是动态造型,手臂与腿由白金或铂金制成,腰间装饰红宝石,头顶蓝宝石花冠。 显然,被“重点保护”的就是“芬旗”这家店门口——有“举足轻重的人物”出入其间吧…… 诶,立横他们的车随着蜗行的车流极缓慢地在这边单行道上行驶,巧得很喏,正好车行到“芬旗”对面,那门口一阵躁动,看来是“重要人物”要出来啦! “是明星吗!”在靠小小这边车窗外,立横为看更清,都直起身勾着头往外瞧, 这时,也立起身子稍张头瞧外头的小兰哼笑一声,“哟,这是黄家的徽标吧。” 立横一手还搭他腿上,回头,“什么徽标?” 小兰耐心抱着她腰,指指那一排黑色小轿车每个车头前矗立的一个小标志——是挺奇怪的一个徽标,像个字,可又不认得。像上头一个“由”下边一个“井”组合而成。似个小兵杵那儿。 “那就是黄家的徽标,他家老姓儿‘由井’,所以凡他家事物均杵着那么个标。哎,厉害着呢,咱天朝那么多威赫的世家大族,现今也只有他家被允许使用‘族标’。” “黄家?哪个黄家?”立横可没认识那么些人,肯定得问, 小兰这时靠回椅背,下巴朝小小一轻抬,“你问他,他从这家的娘肚子里出来的。” 立横刚看向小小,那门口更大的动静又把她注意力吸引过去!只见几重保镖保护着,出来一个绝世美女哟——诶,尽管距离也不近,立横还是对这美女的长相有印象喏!不就是那个她父亲想把她往帝身边送的黄听乔? “是她?”立横个“小心眼”是当即蹙起了眉头, “可不就是她,小小亲爱的表姐哟。”小兰也不是个东西,“落井下石”最会!他还推了下立横肩头,添油加醋一样。 嘿,小兰不提“亲爱”两个字还好,他这一提,立横立即又想起那回“拔河”间歇,她不跟小小躲在一处“议论他之所爱”嚒,小小咋说的?“可惜我跟她是亲戚,所以,只能是想……”——诶哟喂,立横一下更怒! 啧啧,你看看小兰这是不是属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叫你还想“戳小小的拐”,立即反噬了吧,只见立横一下张手死死抱住一直淡漠看窗外的小小,这就是她的!吼道,“什么亲爱不亲爱,他个在外头讨死人嫌的死哑巴,跟谁亲爱得起来!”恶毒又霸道至极! 253 小小一直淡漠看着窗外的,真像他从前说的,见不得这两货腻歪,虽说已经来不得从前的决心说“干掉她”那么决绝,我“眼不见为净”总行吧。可,她突然把自己这么一抱——咳,小兰通过车窗的倒映眼见着小小那漂亮的唇就轻弯起来,愣跟高傲的天鹅也被取悦一样样! 气死了,小兰去扯她胳膊,“你要脸不,难道要他跟你亲爱?” 诶,死立横狠得狠咧,扭头,“对,就要!”——呵呵,小小笑得更明显了, 小兰非把她拽开,搂怀里揪她脸,“要点脸吧,我爷四个都给你占着?”立横嘟着嘴,还用脚去踢小小,“不准看她!” 小小还真“听她的话”,转过头来,“我上次骗你的。你说得对,我在外头就是个讨人嫌的哑巴,你也别想着找人来烦我。” 这话儿意思可丰富,对,我是“没人爱”,“你别找人来烦我”,可独独没提,“我爱谁”“你来烦我算不算”! 立横反正听“骗你的”就消停些了,还噘着嘴。小兰气归气,可终归有心理准备,她就这么个货,你再不平也得接受不是?抱着她就低头咬她脸,“坏蛋!大坏蛋!”小小已经又把脸撇过去了,总之还是见不得! 车随车流终于开出去了,到了遛马的地儿,她又统统忘脑后,骑着马儿撒野开心着呢,谁还管得着她。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骑着高头大马,遛到山坡儿上,她举目远眺,像模像样吟道。 虽说这货因心情舒畅有点“演”的成分,但,这模样的立横,乌黑长发低梳的马尾,与马鬃马尾都迎着风飘扬,灵透儿了的样貌,眸子里着实又带着那么些孤傲——这句话被她吟得还真有点那么些意思。 这是那个叫阮籍的人,从前也是信马游缰,来到荥阳的广武山,他知道这是楚汉相争最激烈的地方。山上还有古城遗迹,东城屯过项羽,西城屯过刘邦,中间相隔二百步,还流淌着一条广武涧。涧水汩汩,城基废弛,天风浩荡,落叶满山,阮籍徘徊良久,发了这声千古名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他的这声叹息,不知怎么被传到世间,也许是出行那日因路途遥远他破例带了个同行者?亦或他自己在何处记录了这个感叹?反正这个叹息成了千余年多少既有英雄梦、又有寂寞感的人物的共同心声。她一个小女子此时“演起来”似乎应景,又若放了些自己别样的心思……哎,反正叫人看着挺爱人滴。 小兰不禁走去拉住缰绳,仰头真是喜爱地,“没头没脑,说谁是竖子,又奉谁是英雄?别瞎感慨了,看戏去!” 立横垂眸带着鬼笑,“无能者侥幸得名,怎知英雄……”还演!小兰伸手捏着她膝盖本想还顺着她玩会儿的, 那边忽疾驰而来一辆车,停稳就下来一人,疾走向那边站在车边的小小,焦急报告着什么! “出什么事了?”立横还没下马,一拉缰绳就要骑马奔去“打探”,这时,见小兰的手机也响起,又勒住缰绳,望向已经接起电话的小兰, 只见小兰听了几句后,脸色大变,“什么?!” 254 这样看来,人家黄听乔才是“真英雄”! 出啥大事了?确实挺大。 前头不是在美宁路口的“芬旗”遇见过她么,其实是黄听乔在“家里人”的护送下,亲自去取“芬旗”专门为她“此次进宫参加新年宫典”献舞而打造的一套全金饰物。事儿就发生在之后她入宫上台演出前儿,竟然,她连刺杀二人——她的大伯黄承左及表弟黄听荇(她小叔叔黄承地幼子)! 据说现场十分凄绝,想想也是如此, 一位绝世美女,穿着最美最美的舞裙,手刃,血溅在雍容华美的一切之上!—— 回来时,立横的车就不止她与两位帝子共乘的这一辆了,前后护送!都是帝下得命令,一来宫禁内发生这样大的事,已经全部封行,主要还是帝担心她的安全,召她立即回来。 车里,立横还是坐在中央。这货听后,“震惊”占小部分,“好奇”还是大部分吧:她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大伯和表弟?怎么还是在宫里,瞅这么个“喜庆的日子”?——瞧她直着腰,“开动小脑筋”思索的样子,一手还搭在小兰膝头,有时候一握,刚想问什么,又眉头一蹙,可能觉着不对劲,没问……反正就是“特感兴趣”这件事,像个岔巴子,别人家的丑闻隐私还想破她脑袋壳! 小兰呢,还是翘着腿,一手支着下巴懒懒靠着椅背,另一手有时候摸摸她后背。四爷可是一副似笑非笑,他也在思索,越思索越觉“心惊”呢。不由挑眉头看弟弟,他这“太厉害”的妖孽弟弟…… 小小依旧如淡静的一抹湖水,永远的“静无波澜”,靠着看车窗外,只除了他身边的鬼有时候一激动去扯他胳膊,“诶,你表姐是不是有预谋?”小小会回头,跟他还是个哑巴一样,等着听她高见,一声不吭。立横见他这样,又烦了,会一推他,“不准想她太多,对了,不准保她啊!”霸道样儿!小小又带着淡懒的微笑回过头去。 诶,这时小兰才会“落井下石”,他会握握立横放他膝上的手,表示“赞赏”,再讥诮又狡黠地开口,“小小,你说立横是不是超敏锐,我怎么也觉得这事儿就透着那么骨子——太‘顺其自然’了?他们黄家的事儿,你不会一点儿都不知道吧。” 言外之意,这么邪性的事儿背后总该有老五一些“推手”吧。 可想小小接招也接得稳,转过头来直望老四,“四哥,你若觉着这件事与我相关,一会儿父皇跟前,尽管呈上证据指认。这样猜测,然后再把这话由传播出去,我可受不住。” 好厉害一张嘴!得亏他从前一直装哑巴,这一张口,怼得可真不讲情面! 你要有证据就直接指认,没有,就闭嘴! 小兰也就讪笑,不跟他打这嘴巴官司。指认个屁,黄家遭殃,小兰头个“仰天长笑”,活该!就是你看看这老五的神色撒,有丁点他黄家遭殃“焦急心忧”的意思吗,那可是你母族啊!想想这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冷血玩意儿,跟谁能谈“感情”?诶,不过你这么想,就是这么个冷血玩意儿,竟然对立横可以“如此热乎乎”!——嗯,终究还是她最厉害不是!小兰想到此,不由抬手“狠狠”揪了下她脸蛋儿。鬼东西,她竟叫起来,“你说不赢他揪我打鬼!”呵呵,又把小兰气死,劫数!又好玩得很。 255 回到宫里,立横非要去看出事现场,帝吼她“血龇拉撒的有什么看头!”一边又哄她,“你爱吃的腌鹿肉正在做,去看去看……”推她。 立横蹙眉头,正好一瞥眼瞧见下面的小小朝她似有无可无地摇摇头,咦,立横竟秒懂,难道他“另有安排”?立横“听话”被大侍“领走”去尝专为她做的“鹿肉大餐”咯。她出来,身后的门轻合上,看来帝与儿子们有私话聊。 小小跟她“发信号”,小兰个精鬼会看不到?不过内心哼笑罢了,因为小兰心里明白小小再怎么着也不会害她,无非又想着法儿“讨好她”,譬如,一会儿偷带她去现场瞧瞧?这都是小事,立横也开心,犯不着跟他计较这些。 就是小兰更想明白一件事:这个黄听乔选在今日“举刀刺向她大伯和表弟”一定有预谋!且,小小肯定有“协助”!为什么?别忘了,那会儿三哥来用“吊起黄听乔”的方式警告他们别瞎搞免得伤了立横,那时候,小小明明也是一副“知错后怕”的模样,为什么还要坚持留着黄听乔,让她顺着“家里人的安排”参加了这次入宫献舞?还有,黄听乔那次受了恁大委屈,怎么就之后一声不吭,提都不提那被吊起的屈辱事儿?小小当时说他能“解决”,看来那时候就在筹谋“今日之事”呢…… 当然,这些小兰不会向父皇明言,先不去探究小小为什么对他母族下手也这么狠,这个“借刀杀人”,还是借“家人之手”,内情肯定复杂;就只看结果,这是个连父皇在内,都会“松口气”甚至可说“后快”的大好结果! 这样庞大个且野心勃勃的外戚之族,近年来愈加猖狂,对父皇而言,早已成患!正值忧心时,一下,“堡垒从内部攻破”,接近垮了大半呀!——虽二人被紧急送医,所以说,女人若极有心计地到了这一步,最后挥起刀,一定致命!黄承左在送医途中就毙了命,黄听荇虽撑到了被推进手术室,可多半也救不过来了……意味什么?承左作为黄家大哥,一直是顶梁柱,现在,一下没了?!黄承地两子,大儿子听澜纯良,只爱研究学问,早已与家族剥离,不问政事;唯有这个小儿子,虽私生活混乱,到底还有些脑子,承地一直“寄予厚望”的,毕竟比起他二哥来说,他至少还有个儿子可用,二哥承右一心一意就想借女儿上位,这个又哪是说得准的事儿? 可看看现下,黄家的“顶梁柱”、“后继之秀”全没了——可不损失太惨重!…… 黄家若此,一时间,朝野必定“风云涌动”,“诡谲异常”,帝着实要了解深入,做好最充足的应对啊…… 这些,一时是影响不到她的。她是有吃吃,有喝喝,只顾眼前。 同样的食材,在不同的温度之下,会在口腔里发生哪些神奇的变化?嗯,宫里的主厨着实了得,层层揭示了隐藏在温度之下的深度风味。 以鹿肉为食材,为体现同一种鹿肉在不同温度下各异的风味,分别使用了腌制、煎制和油炸三种不同的烹饪技法。 而在每一道鹿肉上桌时,另一位大厨也在精心准备:为上述三种不同温度的鹿肉,再用三种不同的酒温,零下8度、常温、50度“加持”。酒香融合苹果、蜂蜜、黑巧、玫瑰、橙、烟熏、木质、坚果,八个不同的维度,嗅觉到味觉,对肉香做出了递进式的触发、放大和延长,完美完成对鹿肉的“二次烹饪”…… 正当立横在饱享美味时,小小从父皇那边“先被问完话”出来了,直接过来她这边。 立横大方,朝他招手,“来尝尝。”笑得开心。她这才是最正宗的“节日氛围”感。 256 那边,帝背手立在皇座前,“你也看到烟儿刚才的表述了,觉着他说得是真心话么。”问四子。 小兰静立下边儿,稳沉答,“父皇,我觉得这件事已然在宫里发生了,就已表明烟儿的态度,无论他是否真知晓详情,从结果看,黄家这就是咎由自取得了应有的恶果。烟儿刚才主动提出不参与这件事的调查处理,也表明,他心里更清楚,首要的,他是您儿子。” 是呀,父皇一直对幼子存“疑虑”,毕竟他母族太强盛,且“久盛不衰”,担忧“其心不正”。 此一时,小兰着实说了个公道话,烟儿若有心偏袒母族,这件事就大概率发生不了不是?即使在他“掌控之外”发生了,刚才,他也该“据理力争”起码求得个“参与”……烟儿那“置之事外”的冷漠感,不是装,确由心而发:他厌弃黄家,他家的事,不要找他…… 帝轻沉了口气,也由心而发吧,至此,该对小儿子放心了…… …… 这边,小小并未走前去参与她的“鹿肉大餐”,而是挺正式的,向她轻一颔首,真被她当“小圣”“敬重”一样。 立横也没勉强,她慢品吃完最后一口。反正知道他人前还是个“哑巴”,有什么也不可能这会儿说。 瞧瞧她也机灵吧,吃完,微笑瞧他,“叫你久等了,一会儿见到他我解释。” 小小也像模像样一点头。好似,他就是奉圣命来接她。嗯,表面关系“清清白白”。 出来,小小走前,立横跟着,本来这边人就少,更不敢有人侧目。 还是他会“带路”,一拐,又是“犄角旮旯”。小小还没回头呢,后头立横就冲来像马猴攀他肩头,“快带我去看!” 小小弯开唇,当然不得推开她,就这么反手一抱,背着了,嘴里却说“看什么,” “哼,装个屁,杀人现场啊,” 小小就这么背着她慢慢走,“别说的这么……冷酷,听乔是个苦人。” 真的,小小这会儿着实越来越愿意跟她说心里话了, 一听,立横也正经起来,歪头瞅他,“她是不是,受过他们侵犯。” 小小停下脚步,侧头看她,就是没想,她真的这么敏锐。 立横却横他一眼,好像他小瞧她,讥诮说,“一个女子,下得了这般决心,精心筹谋,还非领到宫里来‘刺杀’,不就是想把事闹到天听,不给任何人生路,包括她自己了。这除了杀父母之仇,就是自己的身心一定受到深深的伤害。”她目视前方,“所以我想去看看现场,如此决绝下喷洒出来的血,才叫痛快。” 小小放下她,回身紧紧抱住了她,脸挨着她脸,尽管两人在室外脸庞都是冰凉,但,感受上没有更比这热乎乎的了! “是的,她忍辱负重这么些年,等得就是这么一天。一个是大伯,一个是堂弟,为了权欲,心扭曲成这样!他们折磨她,无非等着她若有入宫一日,今后能更好的操弄她,这样的黄家,烂透了……” 小小俯在她肩窝里,沉痛说。 是啊,到底是母族,再无感情,也是流着亲血的亲人们。小小可以无视他们,甚至忍受父族与母族的“激烈争斗”,但,从黄听乔身上见到这样的“恶无赦”!小小还受得了吗! 当听乔跪在他身前,用匕首比着她自己的喉头,“我一条贱命,就想死得略有所值,可以么?神烟,是你将我从悬崖边拉回,我既留下了这条残命,想有所值,可以吗!” 小小成全了她。 或许,这的确是黄听乔最好的结局。 荣华的背后不见得都是美好。 257 赤血殿。 门前内侍老远望见她走来,就跑来, “小圣,陛下说,您来了直接进去,不必等候。”“小圣”,现在基本这么尊她了。 赤血殿里,帝一般重要的会见都在此。同时,这里也藏有大量罕见孤本。 “里面在见谁?”立横问,若真是“重要会面”,要她进去她也不会去的。 “二爷。”哦,神晏啊,那行,立横进去了。 一路内侍掀开厚帘,她进来时,帝还在听二儿子汇报这次出访的事务。 神晏说着,望见她,目光就随着。 帝也看过来,见立横也没瞧他们一眼,直接走向掩书的幕墙,内侍恭敬随着,一人为她挑开明黄幕帘,一人为她搬来小梯子。她上去,单手抬起,熟练指尖滑动,一定,勾出一本书,这只手拿着,再滑动…… “石榴酒泡成了么,”帝问她, 她也没回头,“成了,我泡得不多,就够这几天喝,哪像你说的一直留到过年,我不爱喝陈酒,就爱喝新鲜的。” “傻子,酒是陈的好喝。”帝浅笑。 立横这才回头,也不是看他,望向二佛爷,“你在这儿正好,一会儿带些回去尝尝。” 二佛爷显些有点激动,竟往她这边走了几步,“小姑,我找着智永原来用过的簏子了!”仰头望着她。 明显帝“哎”了一声,这也是个“傻儿子”,“小姑小姑”改不了口了!不过这会儿帝也不“管”了,他若真有这个“辈分”观念是好事,想想,已经“搭进去”几个儿子了?这个,这样“敬仰”着蛮好,但不能再陷进去了,毕竟,对他,实实在在有“大望”…… 立横听了看来也高兴,“是么,我看看是什么编的,” 传说隋唐时的书法家智永练字极其刻苦,写坏的笔头竟积了满满五大簏子。这种簏子据说编得紧实,极适合摆放笔头,若将废弃的笔头放置其间,再埋入土坑,不必挖深,自然就形成“笔冢”。但这种簏子的模样一直只存在“传说”里,二佛爷有心了,到地方上究竟还是给她寻着了。 “好像是芭蕉叶杆儿。” “还真有可能,不说这个智永没有那么多的纸供他写字,他就摘芭蕉叶代纸,还说,近旁的上万株芭蕉都被他摘得光秃秃的。这种记载,即便打下几成折扣,也挺惊人。”立横笑说,转过头去继续挑书。 二佛爷走来,亲手为她把着梯子,笑望着她,“簏子编得可精巧……” 帝也没说什么,戴上眼镜继续看手头文件。 …… 神晏从宫里出来,坐上车后座。 靠着椅背,两手放前交叠,阖目养神。 身旁,他的随行谋参钥寸,略有忧虑说,“这段时间,四爷的眼线密布,一会儿仰纯来拜访您,恐有不妥。” 二佛爷微一挑眉,“有什么不妥?仰纯是我老师的儿子,我们自幼一块儿,一起吃个饭还碍着他眼了?” “仰纯也是黄承右的一枢秘……” 二佛爷抬起一手,“未免也太绝情,哦,人家家里死了两个,还这么防备着?哎,别说树倒猢狲散这样的事儿我不赞成,父皇都没说要疏远黄家,老四倒赶着忙去落井下石,没得叫人瞧不起。就算今儿黄承右一块儿来了又如何?我还怕他几个眼线。无妨,我心里有数。” 钥月一点头,望向他车窗那边,神色隐隐不明。 258 “二爷,这是蜀道边儿上的酒,粗人酿的,比不得精酿的高冷,可也有接地气的热烈。”仰纯笑着介绍,他后边儿跟着二人,抬着一瓦罐酒。 “你晓得我的,分辨东西从来不论出身。”神晏淡笑,两手背后,往里走。仰纯是他老师仰其正的独子,自小一处,来往本随便。但今日瞅着,他这来“不简单”——他这身后端酒的一人不寻常! 进来堂屋,神晏回身,直视他身后那人,“右姜军这样前来,委屈了。” 只见仰纯也极不好意思,立即去接过那人手里的酒,却是极抱歉看向神晏,“二爷……” 这人也拉下了戴得严实的筠棉帽,竟真是黄承右!不忙急极有气度地抬起右手,向神晏行了筠礼,“二爷,如此前来实属唐突,可也万不得已。” 承右这是三军里响当当的人物,从前何等威赫,如今就算惨遭“家门不幸”,深受打击,形容是有憔悴,但依旧不减凌厉。 老二还是给了他充分的敬重,放下背后的两手,伸出一手与之握住,“姜军不至若此。前几日左老和内侄的丧仪没赶回来参与,抱歉。您也节哀。” 哪知,承右是两手握住了他这伸来的一手,“二爷,今天承右舔脸而来,真是有迫在眉睫的心里话要与您叙!……” 接下来, 二人更往书房深处详谈。 外头,瑞雪纷纷, 谁也不清楚这位最近连失两亲的黄家大佬竟如此伪装来至二爷府,到底与神晏密谈了什么;却,着着实实,如这愈下愈大的雪势,天朝这朝局氛围愈趋诡谲难测…… …… “八神奉命调金鼎,一气回春满降囊。” 窗边,立横专注书写“贺旨”的模样与这外头的白雪皑皑也蛮般配,她这唇红齿白,照应盛开的朵朵红梅,一样美不胜收! 她也不是“百无一用”,至少字是写得极好,帮助帝手书年里赐给臣子的“贺旨”着实“有用得很”。 “我是不是写歪了,”她问, “没呢,”夜茉答。侍候她常务的,宫里已有专门部门,不过她最亲近的还是夜茉,由此夜茉已调任她身旁做“领大侍”。 说着,夜茉也小心将纸张拎起,举高给她看。 她看过去,一瞥眼不禁看到窗外对廊下走过一队人。 走在中间的男人,穿着深灰呢大衣,毛领衬着侧脸极瘦削,戴着细边眼镜,不住咳嗽。 “谁呀,”旁的立横不好奇,主要是这人前后领进来的阵势,应该是个大人物,可又如此年轻,关键是像个病秧子…… “哦,回小圣,好像是和总长。” “全名,” “和宝稳。” 立横一听,心下一噔:她知道这个名字。 和宝稳, 是俞青时当时最年轻的副手! 立横从不过问政事上的事,也说过,她的私人事,那时候俞青时全交给神秀处理——神秀也只是俞青时私助,简单讲,神秀只是助理,根本没有决策权;而这个和宝稳可是他扎扎实实的“左膀右臂”,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 立横对这个和宝稳从来都是“只闻其名”,亦或在青时繁杂的文件里经常见到他在青时后的签名,字写得极工整。从未谋面。也好讲,她被俞青时“藏得深”,除了神秀,像和宝稳这类青时“纯权力助手”,就算也耳闻过立横的存在,也无缘无权得见。 不过,立横对这个人一直还真“耿耿于怀”, 毕竟他是除了神秀之外,在俞青时死后,不仅没受牵连甚至还高升了的第一人! 没有旁的原因了,他一定是靠“背叛”“出卖”踏着俞青时的尸骨一步登天至此。当然,这些都还是立横的猜测,之后,她也跟神秀求证过,神秀根本不跟她讨论这些!也跟那时候的“境地”有关,她都是被“藏着不能露出来的”人,知道这么多有何用?给你一张照片叫你“小小报复”一下已然可以了,难道还叫她挖得更深陷入更深的危险境地?更不提如今立横所处的“境地”更复杂,别看她貌似“安然”被溺爱在深宫之内,但,俞青时,始终是道槛,不弄明白,不跨过去,对立横而言,永远没有“坦然而生”可言…… 既然,这人自己又重新走至她眼前,至少,她得知道他长啥样儿吧。 立横掩下眼眸,继续写字, 直到写完一个字,才说, “夜茉,我能信任你么。” 259 夜茉先放下手里为她掌着的镇纸,站好,“小圣,为您,我万死不辞。” 你晓得,夜茉寡言,为人做事极认真,这才是立横愿意把他留在身边的原因。所以,立横也晓得“万死不辞”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一言九鼎,不是花活儿。 不过,立横笔蘸墨,轻弯唇,并未看他,“那我和神烟比起来,谁更能叫你万死不辞。” 拐东西! 上回御舰上,就是夜茉把她往“偏地儿”引、见着了窝装成水手的小五,所以她晓得夜茉是神烟的人。不过那时候小小也挑明了,跟她耳语,夜茉是人才,你可以用好他…… 想也知道,能被老五藏在圣人身边的,会是凡能之辈嚒! 行,拐东西这问的也没错就是,到底她对小小还有“芥蒂”,也不得不防。 夜茉很干脆,“您。” 立横这才挑眉看他,“为什么,我跟你认识才多久?”接着写字,“你这‘攀高枝儿’也叫人不放心呐。” 所以说,这货是相当会“驭人”。前有秦丽,元颖,基本可以看出,成熟的也好,稚嫩的也好,她都有板眼叫人对她死心塌地,这除了她本身难以言喻的“妖魔力”,别看她年纪不大,其实也算有心机。眼前夜茉,她八成已相信其人,偏这样说,也是她“驭人”一种手段,愈耿直的人,不是不需要质疑的,且通过他的应答,你能更看透他。 果然,夜茉没叫她失望,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五爷嘱咐过我,今后随侍您身侧,就为您所用,忠于所用,心无旁骛,包括他。我敬重五爷的心怀,更忠于自己的内心。” 坦荡得很,也不卑不亢。 立横很满意。再说她准备叫他去做的事,跟神烟又没冲突,相信以夜茉的能力会为自己办好。 …… 护城河西有一溜空地,被深红的院墙围着,里头高高低低建有几座僧人圆寂塔。 塔呈圆形,状近葫芦,外敷白色。从几座塌陷的来看,塔心竖一木桩,四周以黄泥塑成,基座垒以青砖。夕阳西下,溯风凛冽,加之前夜才大雪覆盖,更显这群破落塔基的悲凉。 但,这一片在大都却极其有名! 这块儿名叫“残塔寺”路。 是的,几百年前这边有磅礴的大寺庙群,时值今日,周遭被繁华新街扩容得残垣一个一个变成高楼大厦亦或时尚街区,但有一点好,中间的小路依旧青砖铺就,古朴深埋其间,愈是夜愈是望着回味悠长。 这几年,这边更有名,经常见到这样的青砖小巷边停靠成排豪车。民间传,原因有二: 一是刚看到的红院墙里围着的圆寂塔林后、那座留存下来的唯一庙宇建筑里,住着位老僧人,医术极高,说,最会治阳尾、不孕不予之类。豪车里的队伍多半是来这边医难言之病的。 再,就是这红院墙外一圈儿,建起的越来越多的复古“狎乐馆”——各色从前下九流被淘汰了的玩法,被拾掇起来,重金包装,成为豪车队伍们新爱来消遣的一地儿! 此时, 一辆普通轿车里,立横坐在后座。 夜茉将车停稳,回头,“小圣,我先进去看看,确认一下他来了没有。” 立横点头。夜茉下车了,向对面那塔林红墙一个小门走去。 经过夜茉一段时日隐秘打探:和宝稳每周三晚,会来这个塔林院子,至于是治病还是干嘛就不知道了。 今日正是周三,立横亲自来看看。 260 立横正低头看手机,忽,她的车猛然一晃动!——靠她这边车窗外,只见一对男女疯狂亲吻抵在车门边。 本来她今日出来就属临时起意,再这货近一二年独自“混迹江湖”也惯了,主意本就大,这出来肯定“独来独往”,用的车也是夜茉的私家车,虽然车窗都有隐私膜,到底不如宫里的车装备那样完美,她可以看到外头,外头,估摸抵着看也能模糊见到里头。 她才不慌呢,还侧头饶有兴致看。 这男的处于醉酒状态,要么就是太撒野,且不顾场合——诶,他抓着女人头发要咬她颈脖,忽不动。怎么了?估计这男的心脏猛一收缩,惊着了!因为正好额头抵着车窗,一瞥眼,看见里头坐着的她了! 或许根本就没看清她的具体模样,但,这一瞥的巨大威力在于,一晃眼的震到魂魄里的惊艳! 立横与他有稍纵对视,自是立横也得防备,立即收回视线,且拉起围巾遮住了口鼻——也正是这“躲藏”更刺激了男人,他竟下意识就推开身下女人,去拉车门了! 好在立横反应快,迅速按下车锁。 可以确定男人酒醉得不轻,而且绝对也属肆意妄为类——接下来,能望见他可以过分到什么程度! 男人猛烈拉扯车把,逐渐疯狂! “盛利!你要干嘛!”女人都懵比了,几情里他突然把自己凶狠甩开就跟着了魔一样去扒拉车门!女人去抱他,“滚!”完全不怜惜地再次将她推开;这边车门打不开,他开始跑向另一边车门! 车门肯定都锁住了,说实话,立横也已处于“备战”状态,一手已放入外套口袋,握着随身匕首;另一手已经按着小兰电话,之所以还没打出去,她还想等等,毕竟这会儿出来谁也没告诉,如果这人就是发发酒疯,一会儿走了,也就不值当她再惊动更多。 还有,立横也想着不多会儿夜茉会回来,能处理好。却,一是夜茉竟久不见返回,眼前这人也绝非仅“发发酒疯”。 “操!”每个车门他都使劲儿拉扯过了,肯定都打不开,且触动了报警器,车都“呜呜”叫起来。他丧气地狠狠踢了脚车前轮! “盛利!”女人再次娇气要拢去,男人一指她“你他妈敢过来,老子撕碎你!”暴戾得啊,接着,单手叉腰喘着粗气,阴鸷望着车里,“妖精,今儿老子非把你弄出来不可呢!” 从裤腿荷包里掏出手机,“喂,我在楼下!……”看来叫人了, 这下,立横也按下了小兰电话,放到耳旁。 那头,小兰还在开会,一看是她打来的电话,第一时间接起就起身离座,走出去。座下人各个也就敢看去一眼,继续回到手头内容,听主讲人不受影响地作指示。 “什么?”小兰声儿都大了,你说这时候听见她讲“我被困在残塔寺路,遇见一个酒鬼……”能不着急嚒!毕竟小兰也够了解她了,虽说从她口气听并未那样危急,但她既“不吭声”地趁夜偷摸出宫,一定不是遇着“真难事”绝不会告诉他分毫的!可想,现下已经到了“危急”时刻…… 小兰脚都不歇,口气还是轻松的,“好,没事,我马上到。让他闹,你坐着不动就是……” 小兰到底不放心,叫她不要挂电话, 好得很,这也就隐隐把那头的猖狂全听到咯, 什么“给老子封路!”“帘子围上!” 呵呵,这是学高衙内遇上林冲老婆当街准备强抢咋滴咧! 小兰声儿都抽轻,“立横,我怎么觉着你的呼吸声都透着愉快呢,” 立横那头却声儿稳着喏,“当然了,因为我知道你才是天下最会仗势欺人的那个。” 其实,立横是有忧虑的,肯定不是眼前状况,而是,那个进去了一直没返回的夜茉,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261 天上又开始飘小雪。 小兰又在焦灼时刻,握着手机放在嘴旁,单手叉腰站在车前,望着对面街口。身后,科寒为他撑起伞,小兰回头吼他,“别整这些没用的,叫那些人快点!”科寒也是一手拿着手机,小心又着急“已经加快速度往这边赶了……” 这时听见小兰握在唇边的手机里传来立横不疾不徐的声音,“你别着急,就算他们破窗,我也跑得了……”小兰是没见哟,此时他的立横目光炯炯就望着街边一扇小窗,早已处在极致戒备中,一旦这些人野蛮破窗,她该怎样用匕首先划向第一个扑过来的人的喉咙,趁他们呆滞想不到的片刻迅速跑向那扇小窗挤进去!——想想,她还蛮兴奋,好久没玩这种“猫捉老鼠”游戏了…… 但,小兰这头怎么可能不着急! 该死的这是遇见哪家的败家子儿,这地头混得熟,说封路真封个严实!小兰当时不顾一切就要冲过去,立横制止了,“你不要出现!”哎,小兰当然也不晓得立横这来来回回的思绪,她后来想,小兰既已知自己的险境,肯定有办法逆转,但他若现身,会不会对那边的和宝稳打草惊蛇?立横可宁愿这会儿吃点亏也不想暴露自己的心思……“小兰你来了我就心安了,至少我知道可以马上脱困了,你别现身!”这点小兰还是机灵的,她既偷摸跑出来肯定是有她自个儿的小九九,毕竟自己现身了,事儿可能是会闹大!但,听她话是一回事,耳朵里真真儿还听着那些不知死活的混账王八蛋还在对她吼叫威胁要破窗!——“天让已经过去了,立横,我今儿听你的话真还是纵着你,你要让自己伤一分毫,可别想要我下次再这么乖!”是了,让自己的隐卫天让先潜进去已经是小兰最大最大的让步了…… 地头蛇难缠,小兰再调大不对来“围剿”速度再快“车开过来”也要时间呀!所以,可想,此时小兰有多焦灼上火! 更可想,当果真听到第一声砸车窗声儿!——“立横!”“四爷!!”下意识里哪个绑得住神兰的腿!他直接冲过马路,且不顾突然一个街口的堵路造成的车水马龙,一手抓着手机按在耳旁就一个念想要跑去立横身边!后边的科寒也早已丢了手里的伞,去护他,生怕他被来往的车流撞着,同时,也隐隐听见四爷手里的手机传来,“我看见天让了!小兰你别来!”好像对面小圣把手机挂断了,四爷也一下站顿那儿,直跺脚!“该死的该死的!”世上没人会这么折磨他了,只有她,只有她!! 雪越下越大,也越下越急! 当听到大批“呜呜”拉长的筠啸音传来,脸上、肩头飘满雪花的小兰回头,从没见过如此贵傲的四爷这样的神情,似炼狱罗刹,要毁掉他痛恨的一切!—— 残塔寺路的至暗时刻即将来临。 263 说一个头部受伤的男子自称出事车辆是他的,立横一听,“快带他过来!”夜茉无疑了。 小兰到不着急了,她安然无恙在眼前还有什么急着?天塌下来都管不着了。他再安心靠着椅背,懒得动,待她要爬过去下车才一把箍住她腰,“就这儿说!还怕我听见?”立横噘嘴,也没继续找歪就是。 果然是夜茉,眉角一片血迹,却不顾伤疾步而来, “小圣,四爷,”到底宫里精英,也算从容,规矩先称呼行礼。 立横忙急,身子前倾,关心看他伤势,同时,眼神也有暗示,叫他不要说漏嘴。大可叫她放心,你看看夜茉谨慎的,刚儿前来自称的也是“出事车辆主人”,都没说求见谁谁谁,在未知的情况下,绝不暴露她! “我失职了叫您受惊,那头没见着您要的香料,我就试图再往深巷子里找找,结果没注意脚下,摔台阶下了……”夜茉这模样其实挺可爱,一本正经“自首失职”,又实属不好意思,怎么犯了如此低级错误…… 立横安下心来,“你也是,找不着跟我联系一下呀,瞧这后头一串扎心事,” “是我考虑不周……” 小兰似笑非笑,就看你们这对主仆演,算了,这会儿也不戳破,小兰一抬手,“甭多话了,先去看伤吧,多‘重要的香料’撒,这黑黢嘛黢非要跑出来寻。”立横当然听出来他阴阳怪气儿,就手拐子拐他一下。小兰抱紧她,看科寒一眼,科寒赶紧走近,领着夜茉去看伤了。 车门又合上,立横回头两手捧着挤他脸颊,“你要一直听话!”小兰就这么被挤得噘嘴还一脸讥诮样儿,“我还不够听话?听你这儿鬼扯……”嘴被立横堵上了,小兰也甘之如饴,亲得难分难解,因为明显小兰这回是极得她欢心的,立横高兴,小兰自然更高兴。 分开些,还挨着,立横小声,“今儿我不回去了。” 这才是真叫小兰一喜!“乖乖,你这才是真奖励我!” 立横却抓着他下巴一紧,“还没说完,你亲自回宫里去跟他说。” 嘿嘿,就知道“甜头”不是乱给的,看看她个鬼会躲事儿吧,晓得闹这大动静、圣人这会儿一定没好脾气,她回去也是挨训,而且圣人可没小兰这好糊弄,他要非问清楚,立横“事儿没办成”心上本来就烦,那会儿肯定得吵起来。立横此时可没心情闹脾气,她就觉着今儿她的小兰特乖,特喜欢,可得“好好奖励他”呢! 小兰还有不为她“挺身而出”的时候?就是他父皇把气儿全撒他头上,今儿也得去把这事儿全扛下来呀!小兰挨着她唇,没二话,“好,你先回家等我。” 小兰啊,你今天是撞着大运简直掐着她心思暖她,等着她给你的滔天惊喜吧! ……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父皇发了脾气,主要还是针对她遇险。想想也是,立横自跟神秀分开,郁闷窝藏宫中至今,虽说今日偷跑出去叫人担心了,但从另一方面而言,也说明她终于走出阴霾,愿意再与外界接触。管她要做什么,天塌得下来吗,只要她开心,还不是让她造!——圣人何尝不也是这个想法,只要她开心。 所以,虽吼了顿儿子“任她胡闹深陷险境”,却也没责罚儿子,还将后续继续任小兰处置——事实,这也是帝的态度了。皇者,是不可能事无巨细到这等“小事”上的,但已有偏心,明晓得儿子会“不理法度瞎处置”,也睁只眼闭只眼了。帝心里不恼火?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对立横!我立横这是没事,要真出事,帝放得过谁! 264 小兰从宫里回来,首先去“游乐室”,如今他这宅邸已是她的天下,早已根据她的日常重新布局。 诶,没人? 虽说现在夜已深,可依立横的贪玩性子,回来了肯定得到她的乐园掰扯阵儿……人呢? 内侍说,小圣休息了。小兰遂走去寝殿。 他们虽还没扯过,但早已一个被喔了。前头也说过,这事儿,是小兰等着她。 轻手轻脚进来,小兰以为她今儿闹腾也累了,生怕吵着她瞌睡。可还是先走去她跟前,刚弯腰想亲亲她额顶,立横睁开眼。 弱弱暖暖的光源下, 小兰望见了她裹在被窝里只露出脸蛋儿娇糯糯的模样,“回来了。” “嗯,”小兰笑着蹲在了床边,手摸她暖呵呵软乎乎的脸颊,“乏了么,等会儿啊,我去洗洗就来给你讲故事……”立横喜欢被他抱着边拍后背边听些稀奇古怪的事儿进入梦乡, 却,立横伸出一只爪子抓住了他手背就往被哦里拽进来…… OK,小兰瞬间懵怔!——这样的小兰,一定是世间最可爱的男子,他从懵怔到惊喜随即激动甚至至眸子里薄薄的湿润感,都是最最纯粹炽烈的深爱,可想,他是用何其不顾一切的哽咽之心投入他的最爱的怀抱! 小兰圆满了。 昏天暗地。 你知道,立横最爱小兰的,就是爱他的跟自己一样的幼稚,啫。 小兰的慌不择路,小兰的胡言乱语,“我,我是地一次,我还可以……”充分满足了立横的一颗“护爱心”,“不着急,小兰,小兰!”莽撞恰恰说明她对他的唯一性,傲娇的小兰会变得越发像个孩童,叽里呱啦,“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等你啊,看看,我们多么齐合……”立横被这个孩子着滕惨咯,但爱啊,她是真的爱小兰,所以,终有这么一天叫他“等着了”…… …… 小兰圆满了,却在这完满的一夜,另一头,小小并不知道他四哥至此才“等到了”,是了,小小还以为这两狗东西早狼狈一处了呢。 医院特护病房这一层,夜里,静悄悄。 夜茉忽睁开眼,同时警觉一翻身坐起! 看清门口之人,松口气的同时,尊敬唤道“五爷!”并立即站起身。 小小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走来,一脚勾住椅子腿拉出来些,洒脱坐下,微笑,“打搅你休息了,这么晚来看看你也是没办法。坐着。”稍扬下巴。夜茉规矩在床边坐下。 “没伤着其它吧,” “没有。”夜茉脑袋缠着一圈纱布。 “那就好,”小小望着他,见夜茉一脸为难,小小笑起来,“你不用为难,我不会问你今儿跟着她到底去干什么了,我说过,你现在是她的内侍,就是她的人,对她一人忠诚就够了。我这会儿来确实是来看看你伤势如何,也是想告诉你,她现在很信任你,一些事儿愿意让你帮着办,你就尽全心去给她办好,遇着难事儿了,需要帮助了,你觉着,我能做到的,可以来找我,你也放心,我不会影响你的忠诚度。” 看得出,小小此刻也很放松,是真诚在跟他说心里话——其实,光从他愿意“亲自张嘴跟他讲话”就已说明,小小对他的信任到哪个程度。 夜茉再次站起,眼里同样充满赤诚, “五爷,您放心,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定当守护好小圣。” 265 这两货自更深入一步,更旺彼此,更容光焕发! 年末文代会酒会,神兰驾到,从没见过四帝子的,哪位不惊艳其“烨然若神人”;从前见过的,也深觉四爷比往日怎得更“光彩照人”,移不开眼…… 神兰端着酒杯,一手放菌裤口袋,与老艺术家们微笑品谈, 仰纯犹豫好久,才微涩走近,举杯,“四爷安好。” 神兰看过来,一见是他,微笑未变,但显见眸子里刚儿品谈的兴致淡了下来,稍一抬酒杯算回应,也没做声。 小兰当场没说给这人下脸子,已是看顾他仰家老名望。记着呢,前儿“残塔寺路不长眼的败家子儿”可是他学生。 仰纯心里慌得很,他肯定怕小兰!如今四王爷势头几旺,帝显见的偏心,叫他成为人人心中猜测最有可能袭承大位的人选!神兰为人又是出了名的傲贵,结交也广,哈钱也多,是不是人他看得上谁? 但,仰纯这会儿必须“求”他跟前,就是为黄盛利这个“逆徒”啊——首先,是黄家重托。黄家才受重创,又惹事端,虽说罪该万死,但毕竟已子嗣稀薄,希求四爷网开一面,不要再雪上加霜。次里,也是自己的私愿,这盛利自小随学己身侧,虽后来越变越顽劣,但对自己比对他父母都好!到底师徒一场,哪忍心就这么看他毁于一旦…… “四爷!”看来仰纯是有些破釜沉舟了,一提裤腿就要跪的意思。小兰沉声一句,生生阻住了他的动作,“你这是逼我咯?大庭广众下搞这套就是下我的脸。” “不敢!四爷,仰纯真是无脸以求,盛利着实该死,冒犯了您内宅之人,但,希求您看在我仰家几世帝师之门,看在二爷的面儿上……” 小兰眼色更沉,“好自为之吧,这次没追究你仰家教导不淑,就已是看了很多面儿了。”扭脸就要走, “咚,” 仰纯还是重重跪下了。 “四爷!难道就为一内宅之人,您掀了一条街,还生要一条人命吗!” 厅堂里,早已静若寒蝉。 仰纯,这就是在“逼”了,看着,若此“死谏”一般。不就是惊吓到你一个“宠姬”——是了,仰纯这个级别的,或许知道宫中有小圣,但,毕竟不知,那日盛利醉酒冒犯的,正是小圣啊!否则,给他多少个“破釜沉舟”的胆子,万不敢今日这么闹!——你是多大的“天威”,掀了一条街不说,是的,残塔寺路一片算烟熄火了,夺了多少人的钱袋子!还不够,非要把人逼死吗! 当然了,仰纯此时这样“悲情造势”一定是夸张了,哪个要黄盛利的命了?打残了倒是,前程尽毁倒是,神兰要他狗命何用?仰纯这么讲,必定还是有他的“不正用心”:一来叫神兰放过盛利,不把他前程咬死;再,也落个世人皆知:四爷为了自己一个“宠姬”不顾世家之功,不理一街之利,“赶尽杀绝”,还不是属“不齿威赫”,不惜羽毛! 肯定是惹怒神兰了, 看来啊,还是自己心软了,怎得就放过了他仰家! 神兰回头,刚要追究不殆! 忽,一声儿, “这是怎么了?仰纯,跪着干嘛。” 二爷驾到。 266 “二爷!”哪知,听这声儿后,仰纯更激动,竟跪着膝头就转移了方向,向走来的神晏深磕了个大头,再起身,如泣如诉,“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您知道我没个一儿半女,就盛利这么个一小看到大的……他太不争气了!……” 神晏两手背后,温和看向小兰,“四弟,要不今儿就给我一个面子。” 小兰这下可奇了怪了!他就不信老二不晓得这前因后果! 小兰还特别盯着他,“二哥,你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么,” 却,神晏神情不改,轻点点头,“人不也没事儿嚒,不至于把人……” “不至于?!” 小兰声儿稍一提,更紧盯着他二哥——这是他二哥吗?这事关谁呀,立横呐!那个他口口声声不惜敢拿命去跟父皇怼的“小姑”啊!怎么,这才多长时日,就,不至于了…… 小兰简直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二哥,神晏却也不再继续看他,走至仰纯身边,伸出一手弯腰扶起他胳膊肘,“起来吧,这么闹成何体统……”“二爷,”仰纯两手都握住他手,如同救命稻草,仰头真流下泪不知多感激倚仗地望着他,也起了身……这一幕,要说极具“震撼力”!说明了什么?叫朝野看到了什么?一,二爷是维护自己人的,仰纯是他自小伴读,该保还是保。再,仰纯保的是谁?黄家人!二爷这是偏向黄家么?三,老二和老四看着一直交好,看来啊,自老大倒了,权力再分配之机,帝子间那脆弱的“兄弟情”再次不堪一击咯…… 小兰还是理智的,也没当场跟他二哥再杠到底,尊他是兄长,毕竟小兰心底存疑,或许,二哥有他的“打算”…… 但, 令小兰气愤的还在后头, 实在想不通呐,老二才是变脸最绝情的那个! 酒会当天起,小兰是一直试图私下联系他,想弄清楚到底为什么——老二几次三番避而不见,电话都不接! 而且更叫人想不到的, 他竟然亲自前往帝跟前为仰纯“说理”、为黄盛利“讲情”!话里话外,还说老四“法度不明”,滥用权职,造成不好影响——你晓得,老二“不说话”则已,说起话来“有理有据”,条条是道,丝毫还不容人挑出个“不对”来! 朝堂上,帝只能“秉公处理”,还“叱责”了小兰,并将此事的处决权交移给了旁人。——总之,从外人眼看去,这一盘,老二是胜了! 小兰如今也持重许多,这事儿发展得怎么就“邪乎劲儿”十足?包括老二“一百八的转变”,包括父皇的态度……小兰晓得这背后必定有“深不见底”的东西在里头,他得沉住气,静观其变。只不过,再如何,心里还是憋屈,为立横憋屈! 小兰是事事不瞒立横的,朝堂前,他可以忍,憋着,看你们作!下来了,立横跟前,倒豆子似得嘟嘟嘟全说了, 可想,立横听了——她这性子,最容不下的就是白眼狼! “砰!”帝来时,正好迎上她丢出来的簏子!哗啦啦掉出来的写坏了的笔头差点儿砸帝一身! 用芭蕉叶杆做的簏子——是二佛爷一根一根刀削,缠绕,心血之作啊…… 267 虽说你是比我对你好的多些,可我对你也好呀!我亲手给你做的东西,从最早的竹子滑板算起,哪样不是心意?你就这么对我?——所以,立横对二佛爷这样的“白眼狼”行为是生气! “哎,这怎么了!”帝弯腰去捡那簏子,她还不让!连帝一块儿骂“你生的儿子都是白眼狼!” 才好玩儿,望见一旁小兰扯她衣角,意思“说错了啊,我可不!” 立横这会儿是真只爱他了,一把捉住小兰手挨捧着自己脸,“除了小兰,现在只有他最心疼我了……”哀怨不得了, 小兰那心喏,柔化得不成名堂,要不是他老子跟前,又得抱着她滚成泥。可也忍不住,脸也靠向她脸,爱痴了的模样,“我才看不得你受一丁点儿委屈……” 要说帝一小就偏爱这个四儿子,加上这个作货,现在两“现世报”跟前,真想一脚拽走!可好气吧也好笑,看都委屈的……是呀,朝堂上训斥了小兰,小兰比从前也稳当多了,当面是“顾全大局”得多;这下来,跟她嚼嚼舌根也难免。这件事,帝有考量,眼下看,是不得不委屈这两宝贝儿了…… 帝面上还是威严,“行了,什么事儿都得适可而止,她不懂事,你还不明理?还挑唆着她没完了。”帝将捡起的簏子放正,内侍们赶紧去捡四散的笔头。 帝这么一正色,小兰也晓分寸,起了身,手还紧紧握着立横的手。没吭声吧,态度上是“懂事儿”的,不敢闹了。 立横也消停些了,就噘着嘴望着一边。 小兰知道,自己得离开了,这都是“兰心蕙质”到顶点的人儿,虽说是他的儿子,还是受宠爱的儿子,可也晓得“伴君如伴虎”,这里头的“度”一定要把握好!否则,别看他眼下受喜爱,哪天他说不叫自己见立横就是万丈深渊!…… 小兰弯腰低声跟她说了几句话,又拍拍她手背,松开了。 再看向帝,恢复那个从容洒脱的儿子,“父皇,您教训的是,儿子记着了,以后会学会适可而止。” 啧啧,这才是真聪明! 再跟父皇规矩行礼,离开了。 是这样啊,小兰晓得当着他的面,帝就算心里怜惜他们,也不会明说。毕竟帝与自己,除了是父子,更是君臣,顾忌太多。但他一离开,帝一定会软下态度的,毕竟,他与她,可没有这么多的“君君臣臣”的牵绊了…… 果然,小兰一走,眼见帝是又轻叹口气,走到她身旁坐下,歪头就望着她,“你呀,小孩子气儿太盛不好,你觉着我会让你受委屈吗,有些事儿,咱得从长计议……”帝也是真心把她放心尖儿上疼了,这话儿说得,就差明讲:我有我的打算,放心,今儿一切,他日都得给你找回来! 立横也不傻,不是听不出好坏,她转过头来似听懂又有疑惑的,刚张嘴想问,后又似犯了懒、算了,问那多干嘛,伤神!嘴一噘,又看向一旁,“我就是……”最后又觉着说什么都不好,不说了。 立横这样子是得多可爱,她有委屈,也想不通,但懂事起来只得憋着。帝伸手揽住她肩头,掌着她脑袋瓜靠自己肩头,然后轻轻抚她额角,低头抵着她头顶小声说,“好了,这回就记着,欠你一次好不。对了,木宁围场那边下好大的雪,我们去那儿过年好不好……” 立横果然转移了注意力,抬起头,“那边好玩儿么?” 268 木宁围场的雪景是无敌的, 当大雪覆盖了整个草原的春华秋实,我们依然能倾听到雪层下土地柔软的呼吸。起伏的丘陵被大雪覆盖,冰冻湖面的枯草挂满冰霜,原驰蜡象的广阔让人心潮澎湃,悠闲的牛羊如同雪地的精灵在丘陵间缓缓移动……一切银装素裹,万顷如洗。 每年冬日里,帝确实会选年后大半日头来这边“冬狩”。帝狩猎,四季都有规定名称:“春为搜、夏为苗、秋为狝、冬为狩”。 每次围猎,情景都极为壮观。 先由帝选定逐年轮换的狩猎区域(逐年轮换是为了生态保护),然后就开始搭建170多座大帐篷为“内城”,250多座大帐篷为“外城”,城外再设禁卫。 拂晓,随行关将在帝的统一督导下集结围拢,在上千冰士的齐声呐喊下,帝会一马当前,引弓射猎,每有所中便引来一片欢呼,然后扈从将士也紧随帝射猎。 帝骑术高明,围猎时智勇双全,弓箭上的功夫更叫人叹服,近几年还有外媒随行。到了晚上,营地里还会篝火处处,肉香飘荡,人笑马嘶,热闹得很喏。 今年是立横第一年随他过年,加上木宁围场的雪下得比往年更盛,帝自是想把这份热闹早些呈她跟前,年前就决定带她过去;要是立横玩得惯,不排除就在那边过年,也少了宫里一些拘束。 出发前几天,帝带她到太庙住,因那边有帐篷宫,也是为立横先适应草原上的住法。 这晚,立横刚洗完澡,长发湿漉漉披着,穿着匈口系带的长白袍子,外头披一件大红短袄,手里拿着一只九连环掀帘就进来,“我怎么又解不开了……” 这不似在宫里,帐篷宫面积不大,她出出入入也没恁大规矩;再说,帝这会儿在寝宫外最近的暖阁接见黄家兄弟,也是“为显亲近”——是呀,黄家两位剩下的权臣,黄承右,黄承地正恭敬静立皇座下,与帝“倾谈”。这也是自黄家出了那大的事后,两位“承”字派齐齐整整来宫里进见。——往后了看,待一切腥风血雨平定,再回头看此一刻的“面见”,帝字里行间其实是给了这二位“承”字权臣多少劝诫,可是,看来已然无用……更不提,就这么巧,还就是这么关键的一次“面见”,叫他们亲眼见到了立横!这么灵艳诱人的立横啊…… 她进来是不管旁人的,当然,两位“资深权臣”肯定是最守规矩的,一望见她,立即就都垂下了头——但,就这一掀帘进来望向她的“一眼震撼”呐! 要说就是邪乎,这才出浴的立横,又是多少人能望见一眼的!娇艳纯玉,无人出其右;加之径直走向皇座就坐了下来,她的裙摆飘荡在皇座明黄沿边,红袄子与金色的龙映照——叫人恍惚,她就是富贵荣华啊,她就是权力的尽头所想要的一切啊…… “你这么弄……”帝也没说什么,指了指几个环儿,立横专心就在这上头,看得见谁?管他座下站何人,他们的心思又如何被她这一来刺激得狂乱邪魔!……帝倒是淡然看了他们一眼,两位权臣俱垂首,规矩得很呐…… 可谁又知道,这出来,承地就对他二哥说了句多不可思议的话儿! 269 “事成后,这个‘小圣’我来养。”承地说。 黄承地,作为黄家“四承”里最小的一个,跟帝子“五神”里最小的神烟还挺像,都是长得最好,性子最阴的一个。所以都说神烟像小舅舅。 承地平常语少低调,但管人事政工很有一套。前头也提过,他两个儿子,长子听澜专心学问,海外任教,早已与家族绝离;幼子听荇有心机,可惜鬼搞,结果殒命在堂姐刀下。这样一来,承地膝下也似无后了,所以再听听他这句“我来养”看似“不可思议”,细忖,有他的缘由。至于“怎么养”“当什么养”就未可知了…… “你这是胡闹。”承右两手背后走着,蹙眉轻说。 也是,他们兄弟两此次在帝“木宁冬狩”临行前来觐圣,心里也都清楚,算最后一次“恭敬以臣”来面见他了——没错,年里趁帝离京往木宁是最佳时机了!他们这段时日早已暗地联络、集结各方“强大”势力准备起势,迫帝退位,让位帝二子神晏! 原因没必要再赘述了,出了那件大事后,黄家折将损兵,岌岌可危!至于为何不说“拥立五子”,神烟才是他黄家一半血脉的帝子啊——还不是那件大事后也看清了神烟对黄家的“冷漠至极”,全无一丝保全之意,看来也是白眼狼一枚,他不落井下石实属黄家造化了! 于是,才有之后黄承右“扮搬酒夫”深夜随仰纯“拜谒”神晏那一幕撒……从后头老二酒会上直接“杠”老四“为仰纯求情”“保黄盛利”来看,似,神晏是“默许”黄家举动了啊…… 如此大逆,肯定要有名头。 黄家起势的名头就是“清君侧”——君侧有谁?正是这个不明不白的小圣啊!帝色艳迷心,身侧溺养如此妖孽,任其妄坐皇座,为其宫规不顾,难保他日为她坏更大的事,至国祸!——所以,他们起势的诉求就是有二:一,帝退位,让位神晏;二,交出妖孽,正法! 好,正法这个妖孽正是他们的“旗号”之一,怎么到了,你黄承地又要“养她”?这不自相矛盾,落人不服! 不过,你看承右训斥这句“胡闹”时口气也轻,说明他内心也不是没“异样心思”, 是的,这个“小圣”,除了刚儿“一眼惊艳”余韵在心,还有一层缘由:承右的耳目也不少,宫里也有,听说,这个“小圣”有点鬼,反正从大面儿上看,自她进宫,帝着实一切顺遂更甚!好多多年未除的“难事”近些时都有了转机。另,也有私语耳闻,上次“海难”就是这个“小圣”发力平息,虽说传的神乎其神,几近鬼扯,但,为权者,多多少少信奉这些,所以,得到她,会否确有旺运,你以为承右就不想试试么…… 于是,这对“承”字派兄弟虽说此时没将这个话题深入,但,确也各怀定论。直接导致的,是走出太庙,就分别着手去办这件事了! 他们不约而同都找到了这次起势的“最大合伙人”,提到:事成,要独占立横! 好咧,又怎么想得到,就这么一个突来的“附加条件”,直接又引得他们的命运“急转而下”……哎,所以说,立横害人。她今儿这“出浴后的一露面”,加速了腥风血雨的到来,也提前预见了腥风血雨的“不可逆”的败局走向…… 270 去往木宁前,夜茉也伤愈回到她身边。至于那天残塔寺里发生的一切,自是早就与她说个详细明白——他是被人打伤晕倒,至于何人动手,未可知,或许是对方警觉他是生模子。立横心忖万幸,夜茉没受到更大的伤害,只是被打晕叫他不再跟随……总之,这件事肯定是暂搁置下来了。 离京前一天,立横还是小繁忙,要带走的东西她得亲自捯饬,内侍们听吩咐打包装箱。 帝在西暖阁跟两个儿子说话,她突然抱着一只给“布布”犄角缝的“福帽”走了进来, “小兰不跟我们一起去?” 你晓得小兰望着她那也是多……哎,又啫又无奈。 帝从暖榻子边站起身,指指小兰,“他有他的事儿,办完了再过来。” 立横一跺脚,“那就是说他过年都不能跟我一起过了?什么事嘛,你叫神烟去办!” 啧啧,这偏爱的……你叫站在那儿的小小心里怎么想!小小也就一直沉静垂眸,心里什么滋味儿,谁又知道呢…… 帝又指着她,“胡闹!又使性子是不是,不是说了么,他办完就来……” 立横噘着嘴,伸出一手抓起小兰手腕牵着就往里走。小兰就望着他父皇,是“恭敬请示”吧更是“乞求”。帝无奈一摆摆手,随她。 这一掀帘走进来,小兰拽过立横就死死抱怀里埋她颈项里铆劲儿亲啊,里头清理东西的内侍们各个儿要么低头,要么侧脸,赶紧退了出去。 小兰抬起脸,捉住她下巴,深深吻住,“立横,我爱你,爱疯了爱得,怎么办呐……”如此表白不是没有过,最激烈的时刻哪次小兰情不自禁得喊,可这会儿,着实也是心被她如此偏爱得颤到无法, 立横两手垂着,仰着脸,任他不知多疼爱地亲,只张着水汪汪的大眼小声说,“小兰,我不是使性子,是我有些不好的预感,你一个人在京里可要小心,好好的,过年来陪我……”她这是在吃小兰的心呐!小兰抱紧她轻轻晃,心颤到……谁说他的立横任性?她只是太敏感了。是呀,神了不是,父皇虽未明说,但,小兰“蕙质兰心”,多少有些领悟,这个冬日,不会平静…… “嗯,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立横,你快快活活玩,为了你我也会万分小心,我还要保我的立横万世安乐……”小兰眼底的决心又有谁看见。决战时刻,或许正在临近…… …… 帝一行,于腊月二十二起行开拔,乘专列向木宁一年里最绝美的时段而去。 她终究属没心没肺的,真到了这快活的世界,什么小兰,什么“不好的预感”,都见鬼。立横每天这无忧玩乐的——帝把这世上最极致的乐趣,全还放大了的给她,可谓帝心可鉴咯。 她行猎,光其御用箭的品类就名目繁杂,形制多样。镞有铁、铁镀金、象牙、角、骨、木等质地。柯多取材于杨木、桦木。羽则选用一些罕见的或富有艳丽色彩的飞禽羽毛。凡她行猎时射中过猎物的羽箭,均还在其上刻留功绩,贮藏再不用,收藏在金柜中。 另,她行猎,随侍还有摄像、画师等。里头有一幅“小圣落雁图”尤为珍贵,此图绘她在悬崖石壁处,弯弓射雁的情景,生动又浪漫地表现了她极强的反应能力和精准的骑射功力——小圣着实神女,在帝的亲自教导下,一学就会,一会就是那个事儿!跟帝“并驱而行”,追风而去,也是帝这一生最畅意快乐的时刻了。 271 立横的长发低梳甩到一旁,趴在帝背上,两人一同用pad在看玩冰上帆船的视频。 “下回听你的,我要跟你站一边儿。”立横歪头说, 帝一手向后抱着拍拍她,“你玩的也很好了,下次单独叫你做领航……” “不,你还要带我一盘,”立横扭,帝放下pad把她拽前头来抱怀里边拍她背轻轻晃,笑“你呀,上不了大场面咧,该自信的时候不自信,”立横就抱着他脖子还扭,“我才玩几次,你多带带我!”帝低声,挨着她脸,“下次,咱们去滋拉湖……” 内侍进来,颔首,不敢看他们的,汇报说前头机要会议已备妥。 帝又轻抚抚她背,“一会儿出去玩还是要小心,遇见大的,躲躲,他们会标记上的,等咱们一块出去时再捕。”指的是大野兽。 立横点头,仰头又亲亲他下巴,帝怜爱地也亲了亲她眼睛。立横的眼睛在这样松懒仰躺、乌发的映衬下愈加好看迷人,乌溜溜的眼珠,含情脉脉,是能收服这世上任何一颗冷硬心肠的…… …… 她单独出猎,前头也说过,通常是绝不输有帝同行时的阵仗的。可今日,外头阳光好好,立横就想骑马溜达溜达,吩咐没带那么多装备,也就不要那么多随行,一二内侍,三四随从,加上护卫,小队人从行宫出发了。 帝这头开得会议还是挺机密的,会上的气氛也很威严凝酷,按说,是不能被任何人任何事中途进来打搅的, 但, 夜荷晓得,只这一桩儿,比里头的会议更重要!缓报一会儿,后果都不敢想。夜荷刚儿得信儿时,也是惊出冷汗了的! 夜荷走入,当然,这里头坐着的肱骨栋梁视线全看向他——帝也轻蹙眉头微侧头睨他,夜荷赶紧走至身旁,弯腰在他耳旁急语几句,见,帝神色也是一变,立即起身,疾走而出! 在座的神烟似有领悟,起身,抬起双手沉着比划几下,这几位重臣也稍懂手语,明白五爷叫他们继续密切关注动向,商讨对策。而后,神烟几乎小跑也出来,追上帝,急比划,“是立横吗!” 按说,他这是逾矩了的,他应该和这些肱骨一样,呆在作战室,沉稳只专注此刻危机之事!却,看样子,也只有立横的事能叫帝此时离去了,小小坐得住吗! 帝看他一眼,眉心蹙得更紧,轻一点头,“遇上棕熊了。”脚步未停, 帝话语简洁,可是心里一定麻乱一处! 立横是听话的,让她躲着大畜生,她一定会小心;这会儿遇上,一定是发生了“不可测”防不胜防…… “父皇!” 当听到“遇上棕熊”,小小一直追着父皇的步伐就停步了, 这一声——可想,有多震撼人心! 帝,终于停住了脚步,慢慢回头,这时候听见小儿子发出的这一声儿…… 只望见神烟双手垂着,站那儿,“父皇,回来我再跟您请罪,让我去接她回来吧,这边的事儿,还得您掌舵。”说完,转身就跑了! 帝,不得不轻轻叹出口气,又不觉苦笑, 哎,我几个儿子都逃不开她呀…… 晓得神烟这时候在他父皇跟前“出了声”意味着什么吗! 那头,他的舅舅们正在起冰某反,父皇此次把他带在身边看来又是一番“考验”,无论如何,神烟都摘不得干净,黄家,毕竟是他母族!神烟想要自保,除了“唯父皇是从”,还得小心再小心,不能犯一丁点儿错! 可,你看看他这着急的,一下子暴露出自己多大的个“错儿”!——他会说话。那他这一直,就是欺君罔上啊……或许,小小一时也破釜沉舟了,爱咋滴咋滴,我定要去救她就是! 272 原来不止一只熊瞎子,浅沟里还蛰伏着一只,角度刁钻,如果射杀正面与立横“对峙”的这只,恐立即引起蛰伏的这只剧烈反应,伤及立横。——为何说“对峙”,因为面对前头的“庞然大物”,立横似乎并不畏惧,她在想办法自己脱困,而且不想伤它们性命,因为她记着了帝一句话:愈是凶狠的,留着,捕活的才有趣。可惜,今日出来装备不全,就地捕捉看来不现实,当务之急,是自己平安脱困,这两熊瞎子也能“留好”。 记住,立横是有鬼的,据以往“经验”而谈,她是定会“化险为夷”。只不过,也说过,关心她的人太容易“自寻烦恼”,而且,根本见不得一丁点她“落入险境”的场面。于是,小小一来,算果断了,也有策略,关键要快,准,“砰砰”!同时解决两只熊瞎子, 正面这只火力更强大,歪歪斜斜倒下去;难搞的还是角度刁钻这只,果然触怒了它,它还挺敏捷,横冲直撞不畏火力像要捞回本地直扑立横! “小小!不!!” 不仅立横吧,或许在场所有人都惊骇大了眼,永记住了这一时刻——从前,他们眼里心中最最美又最最阴毒的哑巴五爷,原来是个怎样无畏的勇士!只见他手携锋利小长剑似屠龙猛士正面迎上跳起双腿环上熊身抓住熊耳狠狠侧后刺入熊颈!熊皮厚,是不会出现血喷溅,但从剑柄漫溢出的黑红血——轰!他骑着大熊倒下,右手已被熊血浸透…… 立横跑来,双颊是紧张的或激动的,熏红! “小小……你不要命了……” 是了,他不怕丢命,却实实在在要这里所有人的命! 这样的神烟简直残忍、艳美到无法言喻! 他直起身,深深插入熊侧颈后的长剑,之后只怕两人合力都拔不出来!可想,他那一时爆发出的勇猛!……小小依旧跨坐熊身,眸子妖亮,望着她, “你都那么爱闻我肩胛窝,我想,这熊瞎子一定也觉着不赖,趁它迷糊,我定能得手。” 可想,立横听了,那大悲大喜,又夹杂着愤怒……她不顾一切扑向熊身子上的小小,两人一同滑落到大熊身子一侧,立横弓着辟谷找到了他的嘴,疯狂地吻呐……熊血的腥臭,随着小小湿漉着血手捧住她脸颊更刺激立横的心!是的,那次,他将她一掌推下,想要她的命;可,刚儿,他那样从容狠绝赴死,是想拼回她一条命呐! 回程,立横脸上,脖子上,都是血,也掩盖了小小何其疯狂的吻咬痕。 也可想,帝第一眼见到惊骇到何种程度,一把抱起她就是担心地摸她脸庞“受伤了?”立横摇头,还笑“小小把熊杀了,虽然遗憾没捉到活的,可是好过瘾。”帝挨着她额角抱着走进内宫去,至于低声跟她说了些什么,只有立横独享了…… 是夜, 啫啫的立横被窝里被帝抱着听他讲他从前捕熊的故事, 忽,幔帐外,夜荀轻声禀告,“圣人,永塬到了。” 帝一听,抱着立横坐起了身,“叫。” 不多会儿,外头脚步匆匆, 只听外头一人低声,“圣人放心,二爷得手了。” 帝明显舒了口气,低头望着仰起头的立横,重重亲了下她眉心! 273 原来,这一直就是二佛爷的“将计就计”啊,也是帝庞大“清乱”策略里的一环。 还记得最早的最早,秀儿有次入宫就对父皇提出过警示,让他提防“不安分的黄家”。实际,黄家,骄横这么些年,早已是帝心腹之患,帝也早有防备之心。 “黄听乔事件”之后,加速黄家肆虐野心,他们着实也有些底子,联合一些大势力——其中那个“最大的”,着实是帝未想到!——也就在黄承右“深夜伪装”会神晏那次,承右向二佛爷透了些口风:元老院也站在您这边。 元老院, 自俞青时倒台,一直未有真正的大佬接手,那现今是谁在实际掌管? 对,就是他, 和宝稳。从前俞青时最得力的副手! 这个当时靠“出卖俞青时”、五体投地俯趴在帝脚下以命起誓唯帝命是从誓死效忠的“天才文库”——是的,传说和宝稳饱读诗书、记忆超群、出口成章……叫帝着实痛心,毕竟除了“出卖俞青时”这一桩,宝稳几近完人,他清雅低调,处事如“佛手入人心”,圆满又深得人心;他身体也不好,生活清朴,就这近大半年,都在养病,极少现身人前,但将元老院上下管理得稳稳当当,为帝分忧大半…… 怎么会是他?宝稳也有二心?帝多少不信呐!遂让儿子“将计就计”,迎合承右心思,貌似也有“夺大位”野心,一来,看看究竟还有多少“反叛之势”参与其中,这次一举破获!再,也是试探宝稳,看看他究竟“是善是恶”,毕竟,承右自提“元老院站在您这边”后,再无后话,也着实没见宝稳那头有任何异动,到底是承右故意挑拨,还是宝稳真有鬼,都得“临大事”时具体看清。 这下好了,据神晏遣大参谋永塬来报,先前探知到的黄家在丰、玢等中部各州,咏、迎、成东部各州集结的主力“起势势力”悉已剿灭或“见势投诚认罪”——应该说,二佛爷这次根本就没费多少功夫,只一小撮没脑的野将杂兵“嗷了一嗓子”就被扑灭下去了,剩余大部分人,动都未动,纷纷主动前来二佛爷跟前跪着“负荆请罪”!——据二爷分析,一些也是这些人立场并不坚定,再,他们以为的“大头”,譬如咏、成大州的“大势力”并未动静,他们更不敢动了…… 不过,黄家犹如丧家之犬并未彻底消停,他们见“大势已去”更加疯狂,据悉,已召集了“敢死队”前往大都意图制造大规模可怖袭击! 此时谁在坐镇大都呐!小兰呀! 这一得知,可不得把立横急疯, 她在床上跳,哭天抢地,“现在就要小兰过来!” 帝坐着抱着她腿,又气又无奈,仰着头打她辟谷也哄,“你是不是胡闹!小兰像你这样心里没数儿?我把他留在京里,他那聪明劲儿加上这会儿发生的事儿,他早晓得该怎么办了,你放心,小兰好着呢!” “才不好!”她一跺脚,低头,蓬松乌黑的长发披着,松垮的白长袍子一边肩滑落下来,哎哟喂,多漂亮又娇气的“盛怒宝宝”哦,嘚啵嘚啵,“来前儿我就说要他一起来,又不是就他一个人会办事儿,老五不行吗!非要至他于险地,小兰要一丁点不好,我一个年都过不好!呜……” 也怪不得她这会儿这“不懂事儿”,你外头的事儿再大,她的世界里,走了秀儿,如今只有小兰和帝。大过年的,她想哈在身边的,无非就这二人,你非搞得一个在外头还担惊受怕?她能不着急? 哎,这话儿说得——好死不死,为商讨后头的事儿,此时幔帐外,小小也被诏见而来,全听见了…… 小小听得心都麻了,因为早晓得原来她比自己心冷酷千倍万倍,你想把命给她又如何,毕竟还是没给成不是?她如此偏心偏爱,小小就是个石头,也真被伤着了…… 只听得, 幔帐外, 神烟忽然开口, “父皇,还是我回去一趟吧,毕竟黄家的事我也有责任。您放心,如果我处理不好,以死谢罪。” 里头的立横一怔, 终于不再闹, 说实话,立横是心急,自个儿说了“老五不行吗”都无觉察;关键是,她并不知道小小这么快应诏已经来到幔帐外,全听见了…… 274 帝允了小儿子的请求,神烟转头离开,是没再听见幔帐里的一切。 立横像个伤心娃娃摊坐下来,帝抹她眼角流下来的眼泪,“你呀,”立横扭头紧紧抱住了帝颈脖,小声“都好就好了,”又哭起来,帝抚着她背只能安慰“会都好的,你是操多心了……” 小小这一去,立横也怏了,心就没定过,眉心总染着愁。她还是不关心政事,帝其实为安她的心,每天也给她讲发生了什么,不瞒她;最多的,还是最有趣的堆她跟前玩儿啊,可立横显然意兴阑珊,有心事、有牵挂咩。 这天木宁草原又下起漫天大雪,摩托雪橇队外头已集结好,各方面整装待发,就等小圣出来了。 却,里头, 帝蹲在小摇椅旁还在劝她,“你看看今儿雪下的多好,真的是玩雪橇最有意思的时候,你看看你前段时间摩托也练得熟练了,今天正好出去跟他们比比……” 立横身上搭着一条明黄锦缎小被子,手里捏着书,手腕上戴着一只特别绿老的镯子,泛出的光泽与生动的猫眼无异。扎着丸子头,富贵美丽,立横呐,被帝养得更天地无双了…… “不想去了,”她轻蹙着眉,又把帝的手握住拿到心口放着,歪头脸挨着,“你别管我了,你每天费那么多心力,还操我的心,太累了……”立横也是真心疼他,这是眼见着的呀,帝有时候整宿不眠,看折汇,听奏报,还得思索,太伤神太伤神了…… “你要真宽我心,就快活起来,”帝拇指抚她眼睑下,“小兰烟儿都好着呢,他们还说年三十儿都能赶过来……”这一提,立横一下扬起脸,眼见着落泪,“我不是故意这样,就是心堵得慌,觉着要出事儿……” 诶,你说她鬼不!帝刚要起身要抱起她,夜阑掀帘进来,“圣人!”——夜阑是他们身边最亲近的大侍了,难道不晓得帝此时正在宽慰她,又为何在宽慰她,能此时毅然进来汇报,一定还是帝平常就告诉过他们,紧急之事,不必避讳立横。 帝转头看来,哭着的立横也看向他, 夜阑一颔首,稍微颤着音,“京里来报,四爷遇袭,”说到这,立横已经抓紧帝肩头衣襟,“不过,五爷为他挡了一枪,局势已经稳定下来……” 帝赶紧扭头去抱向后仰的立横,立横合眼哭得沉吟,“我就该死……” “胡说胡说,立横,都好着呢!”微红着眼又去看夜阑,夜阑赶紧上前答,“小圣安心,四爷没事儿,五爷那枪也没打着要害!” 帝单手掌着她后脑埋在自己肩头,站起身,“不哭不哭,我们这就回京,”又听见立横的嘶叫“不!京里危险,我不要你回去……”立横本就皙白娇嫩,这下,颈脖处青筋直冒,说明焦灼的痛苦多撕扯着她,立横啊,也不是无心,一旦用心,用了情,磨折的,还是她自己。 见她这样,帝心何其安?沉着眼,帝抱紧她挨着她额角,稳沉说,“没事的,乖乖,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你摸摸心看,肯定已经不堵了。你是小仙女,预感到的,发生了,不就一切向好了是不。”凑她耳旁说。立横也可爱,果然听话地去摸摸自己的心了…… 也正此时, 夜阑手中的卫星电话响,他立即接起,听后忙道“好好,好好……” 放下电话,夜阑一脸惊喜地望向他们,“是四爷来的电话,他说,叫您们放心,京里都好,他也正带着五爷乘机来木宁呢!” 立横终于哭出声,颈脖的青筋也渐渐平息下去,一片殷红…… 275 是的,神烟在专机上动的手术。幸而子弹打在肩胛骨上,很快取出,但帝子受伤也足够凶险。 望着受伤的弟弟,这次,感受最深撼的,当属神兰了。 怖袭几近剿灭,惟一“独狼杀手”还隐没,神兰为速战速决,做局将其引出,没想,以为顺利将其捕获,一直藏匿他的女友情急放了乱枪,关键时刻,更看出小小机警,他比自己的隐卫还敏捷!扑身过来为他挡了这一枪…… “四哥,你快去木宁,这边已经没大事了,她还盼着你过年,也叫父皇放心……”这是在送他去医院路上,小小捉着他四哥手最后说道。小兰紧紧握着弟弟手,难道不晓得这事儿要叫她知道,立横得急成什么样儿!除了担心自己,难道真如平常表现出来的,一点不在乎小小?小兰都猜得到立横得哭死……当机立断,小兰带着弟弟直赴专机,手术在专机上动!立即飞木宁! 可想,当立横哭着飞扑进他怀里,小兰心都碎了, 立横埋他颈项里哭着揪紧他肩头衣襟,“你说过会万分小心的……” 是呀,还是没到“万分”,自己是无恙,可小小……“是我的错,”小兰紧紧抱着她,红着眼望向那头父皇,父皇就是抬起一手招招,示意他带她去见小小。小兰一点头,抱着她转头进去了。 小小躺在病床上,床旁围绕仪器,看着宁静也揪心。 小兰抬手抹她眼泪,亲亲她,说“子弹已经取出来了,说是无大碍了,还需静养。” 立横扭头望着,眼泪还是扑扑流, 小兰放下她,推推她,“去抱抱小小,” 立横像个踌躇不前的娃娃,一手拽着另一手的食指, 这时,小小睁开了眼,扭过头来……二人视线一撞啊,立横再控制不住,跑过去,可又站那儿不停哭,下不了手一样,因为他还包扎着,手上还连着点滴, 小小唇褪成了淡红,小声,“非要我把这些都拔了自己起身么,” 立横再弯腰下去小心捧着他的脸轻轻亲,亲他的眼睛,亲他的鼻梁,亲他的唇,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的泪水打湿了他唇,终于恢复一些艳色了…… “立横,上回杀熊后你也是这么亲我,好像多稀罕我似的,可是转头来,你就不要我了。这次,我又没死成,是不是这么亲几下后,转头,又不要了,” 立横哭出声堵住他唇,小小依旧坚持说, “立横,我晓得你记恨着那次我推你下去,那时候的我是混账了,我是该你一条命,我也想还你这条命,可是我又舍不得死了再也见不着你了,” “别说了,别说了,”立横亲得哭得不行, 小小还要说, “立横,那次你问我想跟谁不清不楚,我骗你来着,没说心里话,其实,那时候我心里已经有标答了,我就想跟你不清不楚,可是你讨厌我……” “小小!别说了,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立横已经不顾点滴啥的,紧紧抱着她倾国倾城的小小重重的吻,情深的吻。立横确实也是知道自己早已恨不起来他了,小小总是“站得远远儿地对她好”,一点一点,把她从“崖底”抱上来了…… 这头,小兰坐在小沙发上,歪头,一手撑膝盖上支着脸庞看着那头的二人, 小兰心里也好受些了,就想着,我一家子前世都欠她的还是咋滴,怎么一个等一个的比着嘴甜她跟前当情痴呢——她真是害人精!可我好爱她。 276 再都回到她身边,立横可以过个好年了。 小小也一天天在恢复,立横多半腻他这儿,小兰也陪着。帝正好趁此年前走访了木宁周边一些市町,彰显亲民。看看,虽刚历经如此凶险的起势叛逆,却这样短时间内可说并无大消耗地就平息,国依旧泰民更加安,帝愈加当她是仙宝,这一切“安泰”全算在了她头上。 立横盘腿坐着,在织一件粗毛线围脖,问她给谁织的,她也不说。其实他们都知道,给三哥的。反正立横是说过这样的话,你们都在我身边了,要什么没有。言外之意,只秀儿“漂泊在外”,他又最“穷”——是的,立横心里始终放不下秀儿的,她说过要养他一辈子,说到做到。哎,立横这样“念旧情”,小兰小小见了心里只会更暖,说明这孩子根儿里是个热血心肠,讲感情的。 小小侧躺着,胳膊还包扎着,也要环着她。立横有时候会停下针线,低头亲亲他,立横现在才疼爱这最小的,小小人一软下来,更好看到惊心!立横说,你还是继续装哑巴吧,这要会张嘴说话了,就更完美无缺了,出去得爱死多少人……小小还真点头,“你爱死我就好。”更往她怀里钻。一旁坐着的小兰见了,就冷哼,他是没想到这条阴毒的毒蛇啫起来比他更啫!“得了吧,谁敢爱他,多看他一眼,他不愿意都能把人眼挖下来。要我说,不如你就趁这次挨了一枪,说打通了喉头,会讲话了,多自然而然。” 小小往立横芎口钻,仰头望着她,“不,立横不叫我说话我就不说。”啫死。立横抱着他头就一亲又一亲,“我的小小怎么这么好看,眼睛好看,”亲眼睛,“鼻子好看,”亲鼻子,“嘴巴最好看,”娇气地吻上…… 小兰就翘气地揪她脸蛋儿,“我呢,”立横就伸出一手把他也揽过来,脸挨着小兰脸啫啫蹭,“我最爱小兰了……”哎,腻歪不成名堂! 屏风后,内侍来报,来给五爷按摩的专业按摩师已到。 小兰起身,领口第一颗扣子解开,脸庞艳色熏然。正声问道,“哪来的按摩师,” 内侍答,“是和院长推荐来的,圣人允了。” 和院长? 立横心一动,和宝稳么, 小兰继续问“男的女的?” “女。” 小兰这就似笑非笑望向立横了,哪知,立横低头拇指摩着躺在她腿上的小小的眼眸,轻声,“试试吧,也是为你早些好。”她竟没霸道地赶走? 小小这会儿是全听她摆布,不过他和小兰心里都晓得怎么回事,怎么一向清高不阿谀这些的和宝稳,这会儿就“细致周到”成这样! 因为,黄家死咬他不放啊! 黄承右和黄承地被捕后,还算有骨气,做过的都认!唯独一件儿,紧咬不松口,非说和宝稳也有份,只是他“临时变卦”,撇得似干干净净。 估摸和宝稳也着急,怕帝真“误会”,这不,为“帝子疗伤”这些细节都看顾上了,从前,这哪里是和宝稳会“耻于去谄媚”的事儿? 277 进来一个姑娘。极素朴,却整体给人一亮眼之感。 长发斜编发放一旁,眼神干净也沉静,手提一只医疗包,门前就有礼向床上之人颔首行礼。 立横还盘腿儿坐床上呢,小小躺她腿上,小兰狂放翘着腿靠坐床边——可想,刨去无上的尊贵,这三只鬼如此这般“组合”,本身就有多压迫人! 所以,从女孩儿的情态看,算相当从容了。 立横瞧着她,问,“你是专业的么,” “是。” “他是枪伤,你跟他理疗是为了活血么?” “也不止为这,我这有专门调配的草药……” 瞧立横认真问得,听着,好像她多懂似的。小兰和小小呢,眼睛里只有她,小小仰头看着,小兰又变成一手支着下巴瞧她——显然,她是这里的“老大”,都随她。 “草药来给我闻闻,” 内侍走过去,女孩儿从医疗包里拿出一包紫色袋子包扎的草药递他手上;内侍两手接过,再走来捧着送小圣跟前。 立横也没抬手,就弯腰闻了闻——她似有一顿,又稍挨近闻了闻…… “怎么了?”小兰问, 立横摇摇头,“没什么,好好闻。”她再头挨着小小的额顶,“让她给你按按吧,好香的……”小声。小小点头,立横放平他,跪着在床上还把挂水的位置调整了下,下床来,独自走出去了。 小兰也没跟着,而是与床上的小小互看一眼。 那姑娘走来,明显感受两位帝子的气势有了变化,更冷漠阴鸷起来。到底还是害怕,弯腰从医疗包里拿出一些东西时,指尖都有不由颤抖。 小兰口气是轻松的,“你别忙,先给我们介绍介绍这些草药。” 小小已起身,跟刚儿立横一样盘坐着,点点刚儿立横闻过的那包,“拆开,一样样说。”五爷只在立横怀里才“无邪”。 根本没有什么“理疗按摩”了,两位爷更感兴趣的是,立横为何会对“这包草药”“那样一顿”!再说,这是谁派来的?和宝稳。此时这人“忠奸”暂不明,看不清时……也不是说这姑娘会有什么问题,至少,“多了解了解”细微末节,总能有点收获。譬如,提到草药的产地多半集中在咏、迎两州大山大川旁,不是说和宝稳近大半年身体不爽,时常低调隐居,有时甚至不知所向……这不就有点“所向”了。而,此次“黄家造反”,恰好最后就是黄承右提到的咏、迎两大州势力反水“并无互动”,造成明面上一些小势力见风转舵,最后烟熄火了……背后的猫腻,值得深思哦。 好咯,这头两位爷在“探秘”,立横貌似无事出来走走,其实,招来了夜茉,走到僻静处,还鬼鬼祟祟往后瞄,见确实没人跟,才低声嘱咐,“你跟着这女的,好好查查她日常。” “嗯,知道了。”夜茉点头。上回查和宝稳就中断了的,这次,夜茉下决心一定更仔细小心,不负使命。 “特别是,”立横蹙眉接着说,“她那些草药的来源……反正她和什么人接触,都叫我看看。” “是。” 哎,也莫怪立横盯着她这“草药”了,你说能不叫她惊奇吗,这草药儿的味儿——怎么这么像当初老毛给她擦的那些“药味儿”呢! 278 这样一场风波,尽管并未掀起波澜,必定还是费尽不少人力,也辨别了忠奸,帝有严惩,一定也有奖赏。 授勋加衔了一批人,其中也包括老二。 这个新年对二佛爷的嘉奖是有“开天辟地”意义的,帝直接将神晏认命为三军首脑,有直辖指挥权!——朝野震动,因为基本已确认老二的继承权! 肯定都张望老四和老五的反应,结果,竟是全“俯首臣称”的意思,这也是叫外界没想到的。 其实,帝将这一切交到二佛爷手上前,与二子一夜长谈呐——二佛爷跪在父皇跟前,流着泪听父皇谆谆详谈,父子都是敞着心怀尽吐露心中话…… “小晏,我晓得你对立横也有喜爱,可你这孩子比他们都克制,你一直喊她‘小姑’也是一份坚守……” 二佛爷跪着那儿垂着头两手虚握着拳小声哽咽,完全像个孩子, “哎,我知道父皇这么做委屈你了,叫你放弃所爱,今后还要担这样大一份责,小晏啊,可你也要晓得,父皇把这一切留给你,真正看中的,还是你的能力!……” 帝把手放在儿子肩头紧紧一握,心中难道没有深深的感慨?要感谢老天依旧眷顾他们的王朝,留下了这么个有智慧有胆气有坚韧也有情义的儿子来继承大统,虽说到底人心肉长,小晏肯定也是有私人情感的,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考验磨砺,帝相信他定会成长为一个既能让国更昌、王朝更壮阔,又能保护好弟弟们,更是能保佑好立横的好帝王! 帝的期许与信心通过这一握相信已经完完整整传达给二佛爷了,神晏抬头,满脸泪水, “父皇,我心里放着小姑呢,也一定不忘您的教诲,对得起您的托付。” 所以,你叫小兰怎么会有异议?老早他就看出他二哥这心怀这眼界,是帝王之才!老二的上位史,后世肯定不知他内心曾有的所情所挣扎,只知,这是位“并无野心”的帝子,毕竟在雀玉帝“四子夺嫡”过程中,老二的存在感最低;但,却扎扎实实做了太多得人心的实事!仰山瞻圣,替帝海外一系列重访、平“黄氏之乱”……神晏着实是凭扎实的实力上位! 同时,也要看到帝的谋略之用心良苦,或许他早就相中神晏,也在考验,也在观察,渐渐也在培养……所以,这是个“水到渠成”的结果,正好也合了“命之所定”,关于这些,今后一切大白后再述。 立横掀帘走进来, 夜已经很深了,她一觉都醒了,望见帝还没来休息,就噘着嘴揉着眼睛出来, “你还不睡!……”她现在可是他爷几个的管家婆,特别是帝连续几日不眠不休地理朝搞得血压升高后,立横特别见不得帝熬夜。 却,一见,怎么老二跪帝跟前抽抽泣泣,立横一下又慌了,疾步走来,“又出什么事儿了!” 哎,她这突然一出现,一下紧张的模样,可又把爷俩搞慌了。帝张开怀抱把她抱位上坐着,二佛爷仰着头挪动膝盖更殷切靠近她……这是两代帝王最真实的写照了,心尖儿上全是她! 279 “这是我刚得的。”神晏把才得的衔星摘给她。好玩得很,他父皇白天才庄严颁授给他,这会儿他乖乖献给了她。 立横拿手上,噘嘴,“那会儿我还真以为你白眼狼呢,把那好簏子都丢了!”怪谁?这会儿怨哪个都不及你自个儿,鬼叫你当时气性儿那大。 “对不起对不起,我那时候也是……”二佛爷几愧疚喏,额头俯她膝头好大的歉意。这也是这段时日以来,神晏最大的心事,当时那么“伪装”也是计谋里,是伤了小姑的心…… 帝拍她胳膊,“拦都拦不住。以后还是得想想清楚,或许人真有难言之隐呢。”对于帝的教导,立横心平气和下多半是听得进去的,你看这就是她得人心的地方,乖乖点了头,真的也不是宠狠了就忘乎所以的孩子。她又把这无上的衔星别回神晏肩头,还摸摸,“你们有你们的事业,是我心窄了,不怪你了。”说得二佛爷那心哟,软热成啥样儿!扬起头,“我给你做更好的簏子来!”立横伸出一手捧着他半边脸,“瘦了,你爷俩都要注意身体。”神晏两手捧着她这只手,望着父皇也是慈爱看着自己,觉着这是他一生最温暖的时刻了…… …… 立横算过了个好年,心爱的都在身边,哦,有时候也有点郁郁寡欢的模样,为秀儿咩,秀儿一直不见,他父皇嘴里不说,心里也惦念他,你瞧赏东西下去,哪份少得了他?立横还得悄悄往里添,偏心又这么明显…… 说起立横的偏心,哎,你又着实指不出个错儿,说她最偏爱谁,真挑不出个一二三。眼下,小小受着伤,面上,她最心疼这个小的。小小恢复得好多了,可毕竟臂膀还不自在,她大宴小宴上能亲手喂他吃呐! 秀儿,她阴着偏爱,好东西都给他哈着留着,藏着。毕竟唯秀儿不在身边,又还怄着气,想起他总又是恨又是爱的…… 小兰那就更不提,“我最爱小兰了”这倒也不是只挂在嘴上,她有的,小兰必须有!也不让小兰多担事儿,帝哪怕遣小兰出去视察隔了夜,她都不高兴,“大过年的,你就不能叫他消停几天!”就这么埋怨维护。 帝跟前,立横也越来越像管家婆,他吃不好,她操心;他睡不好,她操心;他咳嗽几声,立横一天都守着他,默默观察,好些了,才安心…… 总之,她精力也旺盛,操心再多也耽误不了她玩儿,别的管不了,只把他们爷几个哈翅膀下像老母鸡一样护着就万事大吉,日子倒也过得安逸。 这天,吃午饭,帝又有事耽搁着,没正点下来用餐,立横一边端着碗勺喂小小,一边遣大侍去催,“这还在年里呢,说好每天正餐要保障,乖乖坐桌边儿吃……就说,要不好好吃饭,这年不过了!”大侍们赶紧应是,前去会议厅了。 小小好手撑桌边支着脸庞,哪里又不能自理?就是想让她喂!立横问他想吃什么,他摇摇头,你喂什么吃什么,就是啫!父皇来了,他顶多会把手放下来,规矩坐着,还是叫她喂。父皇不会管,小兰有时候嚼几句,“差不多得了啊,她喂到你什么时候?”小小也不讲话,反正他继续“当哑巴”,就是微低下头。立横见了就横小兰,“我要喂他!”小兰就气鼓鼓,父皇若在,坐下闷头吃自己的;父皇不在,过不了一会儿,他也撑头过去,“我也要。”立横就噘嘴,又像笑,换个勺喂他一口……哎,闹死个人! 280 帝还是没下来吃饭,不过叫了身旁的夜阑亲自回来解释安抚。立横还是懂事,就算噘嘴不高兴,也没继续催促,问道夜阑,“见谁呢,饭也不吃。” 夜阑如实答,“和院长。” 和宝稳?立横心一动,面上无异,“哦。”像识大体不继续问了,夜阑退下。 “这个和院长是不是个病秧子呀,说诏见过几次,都病重来不了。”立横貌似埋怨,喂一口虾仁嚯着饭喂小小嘴里。 小小依旧手支着脑袋,喂什么吃什么,细嚼慢咽,说“他呀,身上病重不重不清楚,心里的病肯定不轻。黄家把他咬得太死了,他必定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想得清清楚楚了,再来面圣,一句话都不允许自己说错。” 立横不关心外头的事儿,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小小到底已经贴她的心,什么都不瞒她,有话直说。 立横噘嘴,喂口他汤,“照你这么说,他是一直怕来面圣咯。黄家,你姥姥家塌了,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心疼。” 小小抬起受伤胳膊这只手,拇指摸她鬓旁,“跟你说实话,我爷爷家塌了我都不心疼,我只心疼你。”小小这清冷说道,听听,又多大逆不道!你爷爷家,谁家呀,那是敢说“塌了”的?可对立横来讲,这话又何其甜蜜!小小就是这样,坦诚得无所顾忌,甜蜜得也无所顾忌! 立横是受用的,不过伸手揪他脸蛋儿一下,“又胡说,仔细你父皇听了打你。”小小挨着靠她肩头,仰头,“他打我你护我么,会像护着四哥那样么,”哎,这是一个比一个会啫。立横就是嗔笑拿起餐巾捂住二人黏上的嘴儿,“打死算了……” …… 说过,她现在才操心帝的身体,他不吃饭她肯定放不下心的。把小小喂饱了,立横亲自往会议厅去,接见谁谈多重要的事儿,饭总要吃吧! 立横掀帘进来了,这是谁也拦不住的。她就站那儿,两手背后,看一眼跟着来的内侍,内侍们赶紧把提着两个保暖餐盒送上去。再翘气古怪斜眼望着他。 帝能怎样,笑着朝她招招,叫她上来宝座,“一会儿就结束了,我也记着他们要吃饭呢,正在准备着,就又多聊了几句。”帝也指指下头。 立横走上来,在宝座坐下,亲手打开餐盒,这才貌似无意往下一看——竟是一愣! 帝注意到了,也看一眼下头站着的宝稳,“这是和院长。” 立横压住内心的惊疑,继续打开餐盒,貌似随性,小声“我还以为是个老头儿呢。”掩饰过去刚儿那突兀一愣。 帝下头轻拍拍她腿,“又瞎说。”立横后头这声儿小,下面宝稳不见得听见。不过,宝稳到底不同一般人,帝还是对他微笑说,“这是立横。” “小圣安好。” 和宝稳作为俞青时最得力助手,这还是第一次面见立横,对二人来讲,都有点不可思议。帝倒是稍微能理解,只能说,俞青时把立横藏养得太好了…… 立横没吭声,这下,可以正大光明“好好”看他了。 他,站在下面,竟是一直没抬头!——也符合规矩,特别是这声“小圣安好”之后,颔首也是示礼。 不过,立横内心震荡呐, 才不是她说得“还以为是个老头儿呢”, 而是, 立横到底是魔物,只要是她印象深刻的人,多“千变万化”她一眼望见,都会有熟悉感! 这个和宝稳,从身形、气韵、感受,一眼望去,像谁?立横可忘不了那个总在关键时刻给她“治病”的老毛呢! 281 小小恢复得更好些了,他毕竟是帝子,身上有职责,哪能“老呆父皇身边叫她喂”。 回京前,帝也有话交代幼子。 避不着她,像普通人家,儿子即将远行,父亲有话讲,她呢,像小妈又像小佛,盘腿坐一旁,手里还编织着东西,什么都听着,有时候还岔两句。 帝说,“烟儿,海筠那摊子事儿没有交给你是考虑到……”嗯,着实也是推心置腹跟小儿子谈了,毕竟黄家是他母族,海事又是黄家的根基,如今黄家倒了,又完全把五儿子与“一切海”隔绝开,外界多少解读,都觉着老五还是受黄家牵连了…… 事实呢,神烟着实丝毫不在乎。 他立在父皇跟前,清清朗朗,“父皇,您真多虑了,我实在也不想再沾黄家一摊子事儿。它是我的母族,这件事后,您并没有累及无辜,还保全了黄家宗庙,这已是很大的慈恩,相信舅舅们最后能真心伏法认罪,也是看到了这一点。”烟儿稍看一旁,眼神清韧,也是实实在在袒露一颗真心了,“父皇,我今儿能站在这里说这些,从前是不敢想的。从我生来,就夹在父族与母族间,左右为难,要说没私心,有,就想保全自己,没有猜忌,”再看向父皇,结结实实跪了下去,“父皇,我装了这么长时间哑巴,实属难为,请您原谅。”恭恭敬敬磕了下去。 立横已经停了手里的针编,望着俯趴在他父皇脚下的小小,心上何其不震动!小小今儿才算“真正张开嘴”说了心腹之言,原来,他是真苦,出生即苦…… 帝,何其又不心痛! 人呐,再磅礴伟大,终究立在了那最高处看顾不到更细致的方方面面,儿子们的心苦,就看不真全。再就是,责任滔天,国,家,总有抛切,有时候也实属两难全,就委屈了这么些人…… 帝半将说不出话来,显见的心痛,立横更心疼,疼坐着的父亲“有苦难言”,疼跪着的儿子“终脱口而出”的“苦尽甘来”, 立横放下针线,抬手握住帝的手握握,另一手招着喊道,“小小,快起来,叫我看看你肩膀,今儿药唤得怎样。”小小听她话,起了身过来坐塌子边,两手解筠外套扣子,眼睛望着前方,纯纯木木的。 立横又紧握了握帝手,松开,两手过去帮他脱去外套一边,再亲手给他解开衬衣,拉下些。小小受伤这边肩头还绑着纱布,立横凑近闻闻,好像她闻得出药上得好不好一样。小小再转过头来,小声“我好多了。” 立横一手再握住帝的手,另一手环住小小,头歪着轻轻靠他肩头,手还在后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你爸爸疼你的呢,就说你装哑巴这事儿,他念叨过,说,能说话真是太好了,要不什么都憋着,多难受。他也尊重你,你说你人前还是不想说话,也没给宣扬出去是不……”这是要把爷俩儿的心抠出来! 帝另一手覆上了她握着的手,紧紧的, 小小终是哽咽,俯下头额头紧紧靠着他们紧握一处的手上,还是类似磕头,但,都感受到小小滚烫的泪珠儿了, 立横拍他的手抚摩到小小颈脖后,笑望着帝,也是湿着眼。 帝握着立横的手更紧,更紧,他的好立横…… 是呀,立横是魔物,更是窝心之物,她来到帝身旁,何止带来的是“昌运”。 282 年后,帝一行回京,立横再有事做了,一门心思盯死这个,和宝稳。 日常,她还是以写字儿消磨时光。 立横其实对字本身的笔法、结体、章法之美说不出个什么道理,就是一种很自我的感受。譬如,有时候睡觉没拉窗帘,第二天被猛光照醒,窗外天空湛蓝,大朵大朵的云彩以不可思议的曼妙的笔法、结体、章法又铺陈天空,随着时间流淌,缓缓变化……笔尖如果照这样流转,她就十分有感觉,写出来的字儿,一定美不胜收。 夜茉在一旁伺候笔墨,也小声叙述,都是他一直跟着的那个姑娘的信息。(宝稳推荐给小小按摩那女孩儿) 还是没啥线索,草药来源看似也正常,倒是跟着这姑娘夜茉说他逛了不少庙, “为啥,”立横没停笔,问, “现在圣人大兴佛寺,信仰上百姓似乎更尊佛了,特别在医病上吧,草方上若沾了佛香,这个草药卖的就更吃香。跟开光一个道理吧。” 前头也说过,帝兴举佛事也是为了她,她邪乎咩。但说实话,帝这层深意,立横并不知晓。 所以立横笑笑,这些她也不懂,也不妄议。 “那她总有常去的几个庙吧,”立横放下笔接过夜茉手里的墨盘,自己手上摇匀,换笔,刚准备再弯腰去写,一个余光瞟见窗外对面长廊走下去几人…… “是,图灵寺,也是城西香火最旺的一座庙……”夜茉还在如实答,却见小圣沿着窗廊走,视线一直望着对面,“那是和宝稳么,” 夜茉望去, “是。” 看来宝稳是才面完圣,被大侍领着向殿外去。 立横两手还拿着墨盘和笔匆匆就走了出去,走进长廊时,甚至跑!夜茉紧跟。 居高临下,他们跑至长廊最上头了, 她忽然蹲下来,墨盘递给夜茉,小声,“能丢他脚边去么,你还要想好怎么说。” 夜茉静稳点头,“可以。” 砰! 丢得真准,墨盘摔碎在正下楼的宝稳右脚旁,他本能往旁一跳!…… “抱歉抱歉……”夜茉赶紧跑下去,听见他解释的理由也合理。 而这头, 偷瞄的立横早已一翻身坐靠在廊壁边,满眼惊大的主意! 那会儿,老毛不总在她受挫的时候出现、为她“遮掩她身体的邪乎劲儿”么,立横本就受伤,性子更别扭,加上老毛也是个“轴货”,话不多,老惹她生气。 立横一发火,没少朝他使性子,喝药的碗,杯子,能砸的,都砸过。 这些若落在老毛脚边,他那“一跳的躲避法”才特别,跟一般人不一样,总是腰辟谷往外一扭,显得腰肢格外柔软……但,你想想这谁呀,老毛呀,一个怪里怪气的老男人!“腰软”可就不是美感了,甚为滑稽! 立横又拐,有时候故意逗他,没少为了看他这“软腰一摆”,朝他身上丢东西——可想,刚看到这背对着她往下走的和宝稳在毫无防备下遇上“腿下一惊”展现出的和老毛如出一辙的“躲避法”!——立横上回见宝稳,尽管年纪外貌大相径庭,只不过“感觉上”“异想天开”觉着他像老毛,这次,可就起码有八成把握——草!他就是老毛!! 283 图灵寺,香火是旺,这满满的九十九级台阶看上去,老老少少全拥着香火以一股子专注的诚意往上爬,上头庙宇烟香缭绕,似仙境,但又人声鼎沸,加之高低吟唱的佛音,意境砸回人间——这到底是人造的一处“向往地”。 立横独编一条麻花辫子甩在身后,戴着雷锋帽,斜背一只布包儿,两手揣斜襟子及膝大袄荷包里,立那石狮子旁烤红薯摊儿边,等着夜茉买来香火再上去。 不久,夜茉跑来,也抱着一大包儿,“横姐儿,买来了。”在外头都这么喊她。 立横扒开瞧上一眼,笑,“嗯,够多了,这要真有佛照着,得保咱两多些时走运。”夜茉也笑,“那多好。”立横又扭头冲烤红薯老板,“我可以把我那两个拿走了。”原来她早买好了两个大红薯,要热乎烫嘴的,一直就没取。“好嘞!”老板从炉子里取了两个,分装袋子递给她,夜茉接着了。 她和夜茉站一块儿,一对儿小情侣模样,还挺好看,蛮讨喜的。“老板,我们也是慕名而来,这庙里头藏着啥呀,怎么这好的香火。”所以她打听,老板也愿意多跟她聊,“哎,像你们这样的小青年来,就对了,这庙里,求姻缘,求生子,都好着呢!”“我可听说这里求康健最好。”“那得自己带药来,大和尚给你熏香诵经,保管好!”他当然赶最抬桩的话儿说了,他还得趁着庙火做生意呢。 立横点点头,“带了。” “哦,那你们是来求……家里有人生病啊,”老板还蛮热情,问, 立横又点点头,伸手去捞夜茉端着的大红薯里的小勺子。老板更悉心,指着那往上的阶梯,“你们啊,进去,直接往右拐,那边估计人也多,望见个漂亮小姑娘站那儿收牌子,就是的。哎,这人多啊,有的跟你们一样是求康健给药开光的,有的,”老板直摇头,“都是被那小姑娘勾去的!” “很漂亮么?”立横也好奇了, “没你漂亮。”老板嘴甜,就不知是真话还是她到底买了他的烤红薯,毕竟立横这出来,还是脸上处理了一下的,人家往美了整,她往“平凡”里调剂,要不,这养深宫里这多时的小妖精真面目现世,往那儿一站,人家不信菩萨信她了! 谢过老板,立横和夜茉往那九十九级台阶走上去了。 人接人,踵接踵,人超级多! 夜茉晓得自己责任几大喏,紧跟小圣,弦紧绷,一秒不敢大意! 是也没走弯路,上来就直奔右侧,走着走着,挤着挤着,望见一座庙堂前那是能用“人山人海”来形容, 多半跟他们一样,背着包儿,里头都是药的,手里一边抱着香火,一边还举着牌儿,“我是362!” 也有一部分,男女老少都有,真是冲着那“收牌儿”的小姑娘来的,就站那旁边望着她,估摸心里头都赞叹,真好看! 是好看, 立横一眼望见,都觉得好看。 因为足够喜庆, 她穿着跟庙宇一样色的藏红及小腿肚儿那儿的大袄,低梳一条马尾,甩一边, 弯弯唇,有两个好深的小梨涡, 静静的,不急不躁,一个个收牌儿,管它旁人多焦急地喊,到号了,她才伸手过来,不用她费大劲儿,哪个不是上赶的往前递她手上……怎么说,就有种“拈花优雅”的佛气静美,关键,她那身大红袄,感受又热烈起来,是漂亮得叫人向往那种…… 立横没回头,问了声,“她好看吗,” 夜茉是一直望着她的,“不知道。” 立横扭头看他一眼,笑,“你看一眼呀,” 夜茉就扭头瞧了一眼,“嗯,好看。”也不撒谎,实事求是。不过,立即又望着她。 立横也晓得他挺紧张,生怕自己出事,哎,这也没办法,说再多他还是这样,废那么多口舌干嘛。立横就没管他,走去拿号了。 284 规规矩矩排队,其间,舀一口大红薯吃,眼里都是热闹,也挺好。 忽,更大的热闹来了。 几个男孩儿先也是有序排队,到他们了,那姑娘伸手过来,一个男孩儿把号牌递过去,她接,这男孩儿突拽住她手腕一拉哟,女孩儿往前一颠簸,好家伙,被几个男孩儿团抱住,笑着叫嚷“快拍快拍!”当她吉祥物的各个还得挨脸,一个男孩儿拿着相机呱呱呱直按快门! 一时乱咯,看热闹的看热闹,指指点点的指指点点,女孩儿倒还镇定,她也动弹不得,想想几个男孩儿左右抱着她,就是眉头蹙着,极其不悦! 这几个男孩子也就兴奋这阵儿吧,接下来,有得他们受! 涌出来的喇嘛们不算什么,关键来了武僧,不管佛门净地了,拳头下去可暴虐!几个男孩子当即被揍得惨,相机也夺走了……而立横他们这些看众被喇嘛们赶着全往阶梯下走,一时要清场的样子,这就更闹腾了,骂骂咧咧的,起哄的——夜茉神情高度紧张护着立横,捉着她一只胳膊坚决不能被熙攘的人群冲散! 却,哪里想到,此时立横看到什么了这样焦急!她铆劲儿非逆向往前冲,要看清……也得亏夜茉毫不松懈,始终捉着她不松开,还得一手帮她呼开拥挤的人群,手里抱着的草药、大红薯早丢了不知去向,只管保护好她! 立横要看清什么?也怪不得她忽然这样冲急——就刚儿冲出来那些个喇嘛武僧应对胡闹的男孩子们,他们手里的女孩儿去哪儿了?立横竟望见是天近如鬼影出没,迅速抱走了女孩儿! 天近……怎得不抠立横的心!他是秀儿的隐卫啊! 立横绝对气急攻心了,为何?天近在,说明神秀就在不远处,立横不信他不会在茫茫人海里看不见自己,就算我伪装了,就算我淹没在这拥挤人群里,秀儿,你不该看不到我!!立横心里都在嘶叫了!你还任我在这拥挤人群里艰苦地寻找,你不怕我被挤着?你不怕我被这人群冲散,再与你不见…… 立横真急哭了!可她管不了自己掉泪,她一心就想找到秀儿,问问他,你没看见我?当然,更有一层,她还不敢去细想,是天近小心抱走的那姑娘,说明什么,秀儿竟然出动隐卫去护着她…… “横姐儿,不能再往里挤了!”因为好像“一发牵动一身”,整个图灵寺一时都被牵动了,所有人都被往外赶!一时闹起来了,不服的信众闹,要往里冲,人更多,更挤,夜茉几次都快捉不住她了! “小圣!”掀天的吵闹里,夜茉不由喊出, 立横忽然回头,夜茉都一惊!小圣满脸是泪,却眼神冲怒!——是呀夜茉一声“小圣”喊出了立横的犟气决心,今儿我把这座庙毁了也要找到他!! 就见立横终于止步,她泪还在流,却是小喘着,太激愤了,这次是真气急了,被夜茉扶着往人少处挪动,一边已经掏出手机, 只听道, “小兰,我在图灵寺,我要把这个庙封了,现在,就现在!”真嘶叫出来!泪还在流…… 285 惊动圣人了。 可不是说小兰来把这座庙封了如何如何,关键圣人驾到,那就不是只封一座庙这么简单了。 山门外,扯起了近3米高的明黄幕布,绵延数百米。幕布外,带着红标的卫冰数米一岗,再几步外,又是一层警戒线,线外才是拥挤的车辆。 一律要求静默,现场虽人多,但安静。要晓得,多少人家几辈子都没亲眼见过这等场面,这是宫里的阵仗…… 幕布内,也是一排整齐的车辆,全是宫里的。 “秀儿不在这里,你犟这儿干嘛呢,” 靠中后的一辆车里,圣人和立横坐在车后座,圣人捉着她手肘掐掐,是真没法! 她非说秀儿在这寺庙里,庙也给她翻个底朝天了,真没见着人呀;后又说找那个漂亮姑娘,找着了,愣说天近把她救走的,一问,哪里是天近,说还是庙里的武僧。问题来了,她非不信,就说是天近,她没看错,是天近…… 犟着了。揪心的是,她也不是大哭,就是不停掉泪,还不叫人抹,她自己背手抹,伤心得谁看的过得? 小兰坐在前副驾位置,侧坐着手里端着热茶,腿上隔着热纸巾,一手去捞外套荷包,“我现在就给三哥打电话叫他来!” “不准打!”她又格外气劲儿,大声厉害着呢, “我再亲自下去寻,电话我就不放,看哪儿响,看他躲哪儿!”小兰也来了气,说, “不准去!”她又飙着泪大喊,哎,看把小兰怄的……三哥一旦占领她的脑子,她就谁也不顾似的,是不是叫人恨! 还是圣人稳得住,不能再任她这么闹下去了。帝轻抬手向前一招,“走吧。”小兰恨恼地再看她一眼,回头向车外,“走了!” 眼见立横哭更狠,咬唇咬得紧呐,帝重重捏了下她胳膊,“今儿,你非得把我气出个好歹才罢休是吧!”立横往后栽,帝两手抱住她,抬手抹她泪,俯她耳朵边儿又说好多话,立横哭出声,也终埋进他怀里,帝抱着她轻轻摇,不吭声,就是目视前方的眼眸冷凛着…… 回宫里了,立横不叫小兰跟进去,帝面前,小兰又不敢真把火发出来,直到他们进去了,狠狠一跺脚,气得哦,叉腰在原地直打转!三哥气她,三哥气她,关我什么事!关我什么事啊!!小兰气得憋的脸通红! 小小也赶回来了, “麻烦您进去请奏,就说,就说我胳膊伤又复发了。”小小好容易把夜荀请出来,叫进去说说。你看看两位帝子哟,这么冷美的小小殷切的,那样傲娇的小兰痛恨的、却也紧紧站一旁盼着, 夜荀肯定赶紧进去说呀, 结果, 听里头, “叫他们走!都是白眼狼!这世上天外有天,自是有比我更好的,什么时候看上了,再来刺我一下,我怎么受得了……还是你好,老圣老了就只有我了是不是,你永远会陪着我是不是,呜呜……” 你说是不是得叫小兰和小小火直冒冒神! 她这是不仅“倒打一耙”,一个三哥的“错儿”,她无缘无故推累到他们身上;还,就老圣好是吧,哦,父皇是有“多老”“多叫你放心”,他就不会看上比你更好的是吧?我呸! 286 这话叫抱着她无奈的帝更无奈,晓得她这是任性、自己憋屈累连着两个儿子都要憋屈。帝不会跟着她胡闹啊,叫两个儿子进来了。 眼见窝帝怀里的她见他们进来根本不看他们,还在小抽,噘嘴望着另一个点。 神烟看她一眼,望向父皇, “父皇,我觉得立横不会看错,她不是个轻易会惊动这么些人的人,她鬼主意多,这也是被逼急了……”这才又看向她,诶,立横一听他这么说,幽幽转过头来看他了,不晓得几啫。 啧啧,小兰心里掏火,个老五会呀!这么讨好她!不过,凭心而论,小得也是,立横这鬼是个“独行侠”,喜欢自己捣鼓,像这次这样哭着主动叫自己来“封庙”,是有点逼急了。 小兰倒是一直瞄着她,冷说,“鬼晓得她哪根筋抽的,无缘无故跑那庙里去干嘛?” 小兰这是另类勾她的注意力,果然,立横立即坐起身,“我想去逛逛不行呀!” 小兰眼通红,平静说,“当然行,就是别太伤人就行,为了某个,就把旁的都踩脚下,你受不了,又谁不是真心,就受得了?” 立横这下晓得伤了她的小兰了,她就那么坐直身子在圣驾怀里望着前方簌簌扑泪,不说话。帝晓得儿子们是哄得好她的,把她抱一旁坐好,起身,两手背后,又弯下腰来跟她低语几句,“你呀,好好跟他们说,”顿了下,“真想见秀儿,就叫他来。”立横还算懂事,仰起头,摇摇头,“不见,你去忙你的吧。”帝站直,伸出一手拇指抹她的泪,“你呀……” 帝走出一不见,小兰上来就抱起她,仰头使劲儿咬她下巴,“你讲不讲良心!刚儿,你说得是人话吗!你看看,”抱着她转头向小小,“他肩膀上的伤可还没拆线呢!我们找谁去,你叫我们上哪儿找比你更好的去!” 立横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手抱紧小兰的头,一手向小小,“小小,小小”地喊, 小小走近她,头歪到她肩膀处靠着,忽然对他四哥说,“哥,我还没上她呢,我好害怕,她这说变就变的鬼样子,到了,我真成了最可怜的那个了,那我要那玩意儿干嘛?” “神烟!”小兰听了真是又惊又气看向弟弟,看来小得是真的呢,眼里狠毒的,不过,这次是对他自个儿,说到做到一样,立横不要他了,他就不要那玩意儿了!可这对立横而言,算最极致的示爱宣言了吧,你看看这鬼,“烟儿!”尖叫地就要抱紧小小头颅,小小两手垂着,站那儿不动,任她亲得他泪啊糊满一脸,而小兰也不松抱着她的手,就不停打她辟谷,“坏东西!坏东西!” 不过立横到底还是瞒住了她这两个劫数,依旧没把自己逛去这图灵寺的真实原因告诉他们,只说听说那边最近特别热闹,想去瞧瞧,没想,真的是看见天近救那个女孩子了……余下,她又伤心,不多说了。 这其实也好理解,倒不是说她不信任这两个,这两儿已然钻她心窝儿里去了,亲近的不下秀儿!但一码归一码,小兰和小小也是真了解她,这本就是个独行货,没有和人商讨着办事儿的习惯,你说那时候她和秀儿也好的一个人似的,自己的事儿还不是自己办。所以说,这和亲近无关,只因为个性若此。 但,你瞒是你,那俩儿包括帝都不是木头吧,图灵寺,包括那个漂亮姑娘,算盯上了。其实哪个又不想搞清楚,秀儿到底在干嘛!你何苦来哉要这么惹她伤心啊…… 287 都想搞清楚这个问题,可都觉得棘手,因为她难搞,秀儿更难搞,帝都轻易驾驭不了的儿子,哪个又敢轻易去招惹他! 当然也不是说就任这个问题这么摆着,帝还是把三儿子下死命令逮回来了的,肯定又是不欢而散,秀儿冷漠着,不愿多谈,再不就是旧事重提跟帝又大吵一场,“您把我妈怎么死的、从前的事儿桩桩件件给我捋清楚咯,我自是也会对您坦白。”就这一句话。帝是有苦难言呐!望着他,“秀儿,你有心结,可不能连累立横呀!”秀儿明显手握着拳头在,依旧冷眼回头,“我伤不着她,她是贪心不足,这个想要那个也想要,再说,她也不长情,日子久了,自是都淡忘了。” 秀儿啊,这话且不说你自己说着都违心,她跟你解都解不开的死扣儿,她痛你痛,她伤心你得脱一层皮,这是血淋淋的事实啊!她不长情?俞青时“或成白骨”了吧,她忘了他一根头发吗,只不过说现下你也有难言之隐,说着这些个违心的话儿,忍受着罢了…… 小兰和小小这边也不是没想办法,找来夜茉,无奈夜茉是坚守忠诚,就是不多说,小小是从前说过“支持他这样”的话,又逼不得;小兰倒是黑脸上了,夜茉到底是小小训练出来的,从容,也讲道理,“您二位放心,我的职责就是对小圣尽心骨,我也向您二位保证,若真觉有丝毫危险,定首先报告二位,绝不留隐患。” 他都这么说了,说明目前立横着实在“可控范围内”,他们若“关心太甚”只怕也招惹立横反感。再说,他们二哥也劝了下他们,神晏着实越发有帝王之相,或许这跟他的胸怀的确有关。他说,“我觉着父皇也好,秀儿、小姑也罢,他们实际上心底都是把‘重情重义’放在很重要位置的,你们这样想,再往远处看,给他们一点时间,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这样一说,小兰和小小更服气二哥了,也是,他们坚信三哥是不会伤害立横的,立横呢,她有她的小心思,我们举着她让她尽情“发挥”就是,何必为她忧愁,做好她强有力的后盾就好…… 当然,各人各性,小小心思更细腻些,他会用他的方式更关注一些小细节去,这个稍后再表。 且说大面上,大伙儿都当“睁眼瞎”还是任她造下去,立横也消停了时,毕竟这家伙也得理理思路。 她知道这事儿就透着股邪乎劲儿! 和宝稳是青时从前的“最佳副手”,青时倒了,他毫发未伤,还平步青云! 关键这货有多份面孔:平常,是个病秧子,能力恁强,控制着元老院稳稳当当;背地里,他能变成“老毛”,又是个最会医病的,沉默寡言,还嘎里嘎气! 最关键,他当“老毛”时,跟神秀又是一伙儿的!那么问题来了,神秀晓不晓得老毛是和宝稳扮的? 立横咬指甲,指甲都要咬秃咯,这个问题她到真不好说,毕竟这货对“认人”这个板眼属于“神魔级”,无人能及。神秀也眼毒,不可否认,但和宝稳也不是傻子呀,他敢这么“以身犯险”都摸到神秀跟前,难道不是也有百分百“不被认出”的把握!——这要不是立横邪乎劲儿十足加狗屎运十足地“识破”了,这两儿,八百辈子想不到一块儿去吧! 立横焦灼啊,神秀要和和宝稳是一伙儿的,他们要干嘛?他们又对青时做了什么!——神秀要不和和宝稳一伙儿,这个和宝稳接近神秀,又以“老毛”的身份接近了我,又为什么?这个妖人又对青时做了什么!——反正别看她消停的这几日在宫里就是写字玩游戏,吃吃喝喝,蛮好的样子,实际,脑袋瓜子就没歇! 主要,她还想起来一个“细节”,那会儿,老毛是在找一个小姑娘吧(57章)…… 288 “终于好全了。”立横摸着小小受伤的肩膀笑眯眯,是呀,这一劫算过去了。 她还是最喜欢小小颈窝那儿,埋里头小猫咪一样蹭啊拱啊,小小也如何爱恋地扭头亲她,一双漂亮货交颈相靡耳鬓厮磨,要有旁人见着又是何等艳羡痴迷。 “我这会儿多羡慕夜茉,要不,我来当你领内侍算了。”小小一双炯炯眸子就瞧着站那幕帘旁背对他们的夜茉,真有些“嫉恨”口气。 立横一怔,眯眼瞧他,又呵呵笑,狠狠啵他一口,“小气鬼,他还是你领着给我的呢,” “就是这才叫人恨,现在你对他比我亲。”小小捧着她脑袋,也眯眼,“立横,你要晓得我现在为你可让步好多,要从前,我……”立横冲上来堵住了他唇,“我晓得我晓得,我的小小毒性降了好多,小小,小小……”她最啫,小小抱着她倒下去,又是如何痴缠…… 行,出来了,还是那个神烟,静美,沉虐,毒性不减, “走吧,去看看。”后座坐好,神烟即合眸,养精蓄锐。 开车的飞砚一点头,车,向图灵寺而去…… …… 这头,立横“重振旗鼓”也出发了。 如今残塔寺周边望着是清净许多,那回小兰一扫荡,面上风气看来是整顿得“耳目一新”,成排的豪车队伍没了,夜夜笙歌没了,那残塔寺也似恢复它该有的“萧条之美”。 其实,也不尽然。毕竟据传那残塔寺里会医疑难杂症的老僧人还在,前来求取医疗的人还络绎不绝;再,一些做烟柳狎乐生意的也不舍得放弃老主顾,转为地下。总之,这片看着清爽,又晓得哪辆不那么招眼的小车里载着哪些不得了的人物呢。 立横再来,必定还是做了万全防备,人扮老不说,戏还足,夜茉成了她“孙子”,来向老僧人求问“孙子怎么一直性玉不振”! 她是重整了下思路,还是应该以“宝稳目前状况”为突破口,既然已知他老往这残塔寺跑,就一定得来看看,他就算来瞧病,到底“什么病”! 就是没想呐,这残塔寺似乎跟她就是犯冲,她一靠近这边,就没个顺当的,她都扮成这样了,还是被人“盯”上了。 进去前,夜茉还是不放心,“这里也得拿号,我去拿,您这边先站站。”夜茉这次也更小心,小小私下还塞了把枪他,夜茉本也是世家子,这些本也不生疏,但为了更好的保护立横,在家苦练枪法呀,生生把自己一个内侍练成了近卫! 立横点头,谨慎些好。遂,她一人站路边先等着。 实际,她哪会注意手边儿停靠着这辆车呢,那么一长溜按规矩停靠的车,她也就随机站路旁,都是普通车辆,着实防也防不着就是。 偏就这么巧, 冯敦敦赤身果体才办完两大美女还夹在美人香里幽幽苏醒,一睁眼,就望见她那只放在车门边的嫩手了…… 谢谢收藏哟,嘻嘻。 289 以冯敦敦混迹女人堆里的挑剔精眼来看,这一定是世上娇养到最好的一双嫩手了,他立即爬起来,惊起左右两娇儿也迷蒙睁眼,“怎么了?”见他爬过去脸都怼在车窗上,往外瞅,跟只狗一样。 结果,是个老太婆? 冯敦敦自是不信,这“老太婆”背对着车,此时手已拿下,那一下手扶着车估摸也是弯腰捡起啥,这会儿两手已放入“老旧外套”口袋。站姿都不一样!小姑娘的结实稳当…… 有意思啊!正面啥样儿呢……冯敦敦开始穿裤子,眼睛就盯着外头。 不多会儿,跑过来个男的,棒球帽压得低也看不清样貌,不过来到“老太婆”身边后极敬崇,小声说了几句,“老太婆”往前走,他手虚扶她胳膊一同过马路,机警小心。 这小“老太婆”不一般!更勾着冯敦敦手上穿衣速度加快,非看看她长啥样才行咧。“你上哪儿去!”两美女都抱他,冯敦敦才不怜香惜玉,两手一甩,发狠话“都给老子老实待着!一会儿有人来接你们。”裹上大衣推门出去了。 边走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眼睛一直就没离前头小“老太婆”二人,还得保持有效距离,不能叫他们发现,那男的防备得紧喏。冯敦敦是跟着爷爷来京里“拉帮结伙”滴,爷爷来前儿一再交代“兔崽子别惹事!”此时,冯敦敦早已把老爷子的“捶胸顿足”抛他妈脑后十万八千里咯…… …… 夜茉这次来一定也做了充足准备,宝稳动向早已摸得烂清。 “确定他在里头?”立横专注前头的路,这次她也是着急,一定不能再无功而返! “在,庙里我雇了人帮我盯着呢,他给做了标记,咱们寻着标记就能见着……”夜茉低声说。莫说这残塔寺可不清净,人多得竟不比那图灵寺少,一些来求老僧医病的,还有多半些附近居民来此闲聊闲逛,还有游客,毕竟也算遗迹,乱七八糟。夜茉就一条,注意力全在保护小圣安全上,不敢稍有差池。 进来,夜茉指着“独特标记”给她看了的,寻着走。别说,这是立横要找人,否则她真挺喜欢这地儿呢!佛气烟火气都有了,挺符合俞青时从前说过的,“逛庙,全是貌相庄严也不好,佛和人世总归是惺惺相惜,香火旁是老人家的唠嗑,小孩子的跑来跑去,这才是佛愿意看到的‘安平美好’。” 穿过热闹,抵达一条狭窄小巷,其实是两座大殿残垣中间空隙的地方。夜茉这时候是实打实拽住了她胳膊,小声儿“横姐儿小心,上回我就是在这里被打晕,咱们等等。”等什么?原来是再等有人经过,他们混着这些人一块走,而且夜茉领着她变成单行,贴着墙根儿走——立横也聪慧,估摸是在躲电子眼。说明夜茉着实把这块儿摸得透清白! 走过这逼仄小巷,出现在眼前的,可叫人惊讶不止了, 一个连一个的小店面,有些奢华,有些破旧,但都挂着“医馆”字样。这是夜茉来前也向她汇报过,否则还真当“医馆”呀?这里头可不乏色悦交易,也就是前头提起过的,烟柳生意大的,所谓高级的,被上回“扫荡一空”了,可藏在这小巷深处的“小本买卖”依旧开得火热。——插一句,刚儿冯敦敦车里玩得,叫的是“大买卖”,更高级那种。你瞧瞧这货,初涉大都,啥不熟,这些烂熟,啧啧,稀烂。 立横心还不是愈提愈紧,透着骨子道不明的兴奋——咋啦?标记引着他们不是往残塔寺老僧那儿去呀,而是拐到了一家“挺破”的医馆跟前,往里一看呐就晓得这“吸魂窝”“越破越悠久”!立横这“小老太太”眼都锃亮了,好哇你个老毛,看着道貌岸然,原来你根本不是来残塔寺治病,是老往这种地儿销魂呐! 290 立横掀开帘就扑进去了,嘴里喊道“捉贼!”嗯,贼喊捉贼。 眼前也是叫人“一亮”就是, 不大的房间,却香的不得了!女儿香。 宝稳果着上身俯趴在湿暖的塌子上,下半身也是用浸湿薄毛巾搭着,四个女人跪围一圈,有人往他身上浇热水,有人按捏,最诡艳,一条黄金蟒缠绕在他腰身处,慢慢游走,其中一个姑娘就是专门诱着这只蟒走的,她身上最香! 这一闯进来,立横惊趣那儿,还不是把宝稳惊动,他一抬头,正与立横一双眸子对上——这是立横首次看清他真面目!长得真不赖呀,细皮嫩肉,特别这双眸子比女人还勾人,没小小那样美,但贵在媚怜啊,小小毕竟有冷贵的英气在里头……再一个,他也想不到这种情景会遇见她,惊色不加掩饰,更显得眸色动人。当然,美色对于立横而言不稀奇了,最艳的小小都是她的了,还在乎这些,她有意思的是,盯着他不眨眼,甚至要弯腰凑近去细瞧了,为啥?非找出些老毛的影子来…… 却,近不得他身的,外头“静悄悄”没人拦不代表宝稳身边无人,跳出来两个大力保镖一人抱一个,她和夜茉就如爪中小鸟,轻而易举——当然,抱住了不见得就制服了,且不说夜茉做过完全准备,练过,光立横这鬼就是个灵活的,好动,又奸诈,她先佯装“受惊”还大声尖叫“捉贼捉贼!贼跑这屋里头了!”想想她一个“老太婆”的扮相,这下算彻底破功,老太婆哪来这尖利又奶的声儿!然后趁大力士受不了“奶凶”之时,一个反踢他要害呐!——啧啧,反正随后而来的冯敦敦是跟着龇牙咧嘴,男人最怕这种疼了,看着都“痛不欲生”…… 敦敦龇牙的功夫也不耽误“英雄救美”哟,他个野蛮混子有两下子,扯过来立横推一旁后跟大力士对捶起来,自己被打得一边牙都掉了血滋拉撒,依旧勇猛往上冲“奶奶的!你让老子见血了!”一口咏州口音京话,酱个不怕死的小强就是不断往上呼,其实,是打不过滴,又被捶得惨。 立横是顾不上咋就突然冲出来个这样的货,她一心盯着要被护着离开的宝稳,蹿上去坚决要拉住他!——其实你细观察,这些护着宝稳要驱赶她的人对她,手根本就不敢重!可架势还是惹得夜茉着急,夜茉也被打得惨却拼命也过来保护立横!一时乱七八糟,主要场地小,又水溅得到处都是,最后,立横一声喝“老毛!你再跑,我叫这条蛇咬死我!” 全场静止, 看她,又那么好笑, 立横竟然不知何时大胆捉住那只黄金蟒脑袋就比着自己手腕子,黄金蟒一直吐着信子,是挺骇人的样子! 哎,还记得否,立横可是最怕蟒的,那回神烟要把她推下崖就遇到过蟒,提起过这货最怕的就是蟒。因此,这个举动对立横来说,可堪比真“拿命”在威胁! 老毛是晓得她一切忌讳的,立横这时候真比“女猛士”也,她更捏了捏蟒头逼近自己嫩腕子,尖奶音再起,“我可是真会被它咬死的!!” 你死你的,吓唬谁呢! 嘿嘿,别说,老毛吃她这一套。 291 宝稳果然站住,“你总得叫我把衣裳穿上吧。”皱着眉头说。嗯,这神态就“很老毛”了。 立横一手叉腰,扳累了的模样,“你还晓得丑?就这穿!”吼孙子一样。嗯,这也“很立横”,当初老毛给她医病,就是伺候祖宗,她还嫌人态度不好不就总这么大呼小叫? 才好玩, 此时,两边鲜明的“界限”, 女孩儿们都出去了,侍奉他穿衣的都是他自己的人,站在那头,一件件两手捧上,他优雅穿衣,系皮带的模样都那么好看。 这头,夜茉也悉心侍候他主子,给她端来椅子,擦了又擦,再扶她坐下。小圣就两手搭着靠着狂野看他,神情凛冽。 她身后,这边,站着夜茉,那边,站着个不知道什么鬼。 立横回头看一眼,“你谁呀,” 冯敦敦笑得灿烂,可惜被打的鼻青脸肿血璨璨,格外丑,他也不怕丑,“我是敦敦,听见这边有人喊做贼就过来了!” 立横回过头去,右手稍抬抬,夜茉就“请”他出去了,相当有涵养,宫里的范儿,“谢谢,这边我们有私事,请您回避,一会儿出去我与您加个联系方式,赔偿具体再议。”向门比了个“请”。 敦敦一弯腰,头扭着看她,笑眯眯,那额头上的血都顺着往下流,“我能留你的联系方式么……诶,滚!别挨老子,你们又不是她的人!……”已经被宝稳这边的人捉着丢出去了!敦敦心态真好,推出来了,先啐一口里头,再台阶上席地一坐,掏出烟猛吸一口,觉得过瘾得很!他才不走呢,她身边那帅哥说了还得加联系方式哩。 敦敦当然觉得新鲜,“老太婆”看着“老”,却发出如此悦耳的奶音,且这般“凶残霸道”,看得出,这里头她最厉害,都怕她!而,被她喊“老毛”的人却看着这样年轻,贵公子里的贵公子,一手遮天似的贵,可面对她,还不是“乖乖听话”……她是谁呀?那张“扮老”的底下又是个何等模样的小姑娘呢?敦敦边抽烟边回味,浑然不管这满身血。 而里头, 闲杂人等都撤出去了,包括夜茉,当然他肯定不放心,但立横的话又不能不听。 立横还阎王一样坐椅子上冷厉看他, 他呢,身着衬衣扎在笔挺的西裤里,衣领头颗纽扣还没扣,坐在她对面茶几边,身子微向前倾,两手交握放在膝盖头,依旧皱着眉头看她,“脸上黏这么多胶水,四个时辰后肯定要长痘,回去用金银花……”他竟然又管她的“病”!气得立横一拍扶手直起腰,“你个老妖精!到底在干嘛!我警告你,你要胆敢害神秀,我定叫你碎尸万段!” 哟呵,秀儿啊,你该欣慰咯,瞧瞧她“第一担心”的还是你呀…… 接着见宝稳一挑眉,她又不叫他张嘴地继续说,也跟他一样稍弯下腰,盯着他,“还有,你最好老老实实先跟我交代清楚,你怎么害青时的。老毛,痛快点,我跟前就别一副道貌岸然装比了,你本事大,有野心,这点上我不怪你,青时倒了,还是说明他没你能耐,可你要坦荡,别弄得赢了却叫人恶心。” 宝稳注视着她,只说了一句,“还可以用野菊花,但是你讨厌那味儿,那就再加蜂蜜。”摆明根本不想跟她“坦荡”。 292 立横也直起身,睨着他会儿,一点头,“好,看来你不怕失去这一切……”开始各种威胁,可,宝稳真不畏惧,也直起腰,望着她,似笑非笑。立横算看出来了,老毛鬼板眼特别多,他不愧是“干得掉”俞青时能成功上位的人,各类情绪掌控特别稳当,简单讲,就是油盐不进! 不过立横还真不是好招惹的,她坐着越发端庄,真不愧她“小圣”得名,颇有“收天”的本事一般,又瞧着他缓缓开口,“我知道你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但你也应该知道我才是真妖怪,你不在找那姑娘么,我知道她在哪儿。” 果然,宝稳眉心一动。 立横“加把劲儿”,更“狠”,“你钱夹里放着一张照片,那姑娘,我记得深,一直在帮你找。”再慢慢放松靠向椅背,小“老太太”眸子里都是精坏,“我除了死不了,确实还有些旁人不晓得的妖力,认人可准。你不怕开水烫,那姑娘怕不怕烫呢?” 拐死的样儿! 这货确实坏,她纯粹就是会吹,还什么“旁人不晓得的妖力”,狗屁!不过虚张声势罢了,她哪里又找到那姑娘了呢,不过一时被气极了灵光一闪,坏水横流,想起从前那会儿藏在他钱夹里的照片,他正在找个姑娘;又想起在图灵寺见过的那个也叫她“嫉恨”被天近救走的女孩儿,干脆搅起来胡诌!若倒时他非要她交出来“姑娘”,她就一指图灵寺,哼,“两好合一好”! 不得不说,立横反应是够快,“二者”结合得这样“自然而然”,但,惊奇就在此,她只是此一时“气极了的灵机一动”啊,怎么就那么…准咧……后头再讲后头再讲。 且说此刻,宝稳一听,着实似“信”了她的话一样,真就又重新弯下腰来靠近她, “她在哪儿,”微仰头看她,貌似真有“乞求”, 鬼立横这下得意,眯眼微笑,她本来就化的太婆妆,这下更可爱,褶子一堆,但眼神精怪,“你先回答我刚才说的话。” 这回宝稳顺了她的意, 眸子垂了下来,手指摩挲指腹,边说,“我肯定不会害神秀,他板眼大,连你都能制服……”言外之意,你他都能搞定,他多厉害!可这话儿立横听了可火上浇油,我,我怎么了?还制服?你真当我是妖怪!所以他一开口就是“老毛气质”,怪里怪气,气死你为止! 可这会儿立横不吭声,就是横着他继续听他说完,“至于青大人……”哎,熟悉的称呼一出来又叫立横泪目,俞青时身边人都称他“青大人”。“我再怎么辩解你也不信是吧,我没背叛他,只不过执本分,守本职,做好我自己的工作,”再扬起头看她,“毕竟圣人才是天是吧。” 怼得好!你如今不也在圣人身侧,从某种意义而言,你是不是也“背叛”了青时呢? “老毛气质”就是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可立横晓得,跟他斗你不死揪着他软肋是搞不赢他滴! “行!反正现在知道你秘密的人是我,你得听我的!”她接着横就是。 宝稳终于笑起来,也小声道,“行,就是你怎么才肯告诉我那姑娘在哪儿。” 立横站起身,居高临下睨他,“等着吧,你至少办成一件叫我开心的事儿。”走了。是呀,她拿住人家小辫子怎么可能不捞点好处就放手呢! 293 出来,吓立横一跳,往后退一步,夜茉立即挡在她身前。 原来,冯敦敦还守着门口呢,一见她出来,立即站起身,关键是不仅人依旧破相样儿,手臂上还缠着那只黄金蟒,店里那只溜出来了,他正逗它玩儿呢。 夜茉训他,还算有礼,指着后头“您先往后退。” 敦敦望一眼手上的大蟒,也意识到她怕的可能是这,一想,刚儿她可豁得出去威胁呢!赶紧把大蟒丢门槛里去,大蟒摔得地上一“砰”响,估计也怒了,滋滋吐信子昂起头要攻击他——诶,这边立横完全看不得这些了,早跑了!敦敦顾不上再跟大蟒斗玩,迅速合了大门追上,“扔了扔了,它跑不出来!” 立横没停步,根本懒得理他。夜茉扶着她胳膊也隔绝开他,脚步也没停,就说“您留下联系方式吧,我会把赔偿金转给您。” 敦敦根本也不理他,就勾着头朝立横看,说“这种金蟒别看它横,没毒,它们就是缠劲儿狠,这种窑子养它们主要也是给人活血,说个公道话,刚儿那主也不是在胡来,他可能真是在医病,这种人血冷……”说得头头是道。 立横听着呢,要不不会侧头看他一眼,终于给了一句话,“你要多少,”问得是赔偿金,毕竟他“见义勇为”一样跑进来也是为她受的伤,得赔医药费。 敦敦鼻青脸肿还是笑得灿烂,“不要,我电话……”报了手机号,“你要有什么需要我出力,记着给我打电话就是!”特范儿,然后一招手“不打搅,走了啊!”好像就为引她一个回应就够了,再不拖泥带水,真走了。 可立横不会稀罕,依旧蹙眉对夜茉说,“还是给他打钱。”“我知道。”夜茉谨慎,打钱过去也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这天立横心情很好,毕竟证实了一件事,这会儿,她悉心得给小兰筹备个好生日。 立横亲自回府邸给他布置, 对小兰而言,这也是她家, 可对府邸而言,她不仅是这里的女主人,更是小圣!宫里来的规矩大,府邸全员前几周就严阵以待,周遭几条街均已严戒管控。 单行线自然堵得不透气,敦敦靠车里,脚翘着前台高高的,叼着烟,却一点不着急。 “哎,说圣人不把大位给老四都不叫人信!你看看他过个生日,动了半边城,跟过节似的,哪家豪门大院不挖空心思把最好的往他跟前送。”开车的肇言说。肇言也是世家子,现在空备任职,是敦敦在大都最耿的玩伴。 “有送女人的么,”敦敦懒懒笑, 肇言也笑,摇摇头,“老四不好这。” “呸,”敦敦啐,“是玩厌了,他这个位置,心里就只有算计了,等坐上黄金宫那宝座,什么女的得不到,嗯,可能也有。”想到小“老太婆”了,这几天敦敦都会想起她,觉着这仙儿一定高不可攀,圣人只怕都得不到! 见敦敦熏熏然,肇言晓得他又想起什么美事儿了,敦敦啊,是个只知嗨享受啥都指望不上的,他爷爷这次把他带出来还想他能成些事儿,肇言都心里摇头,见鬼!看看他这会儿就是要去会见一个重要人物,吊儿郎当样儿,做得了什么事儿! 元宵节快乐哟。 294 敦敦要去见谁?也是个挺不得了的一豪门子弟,且比他出息多咯。 先说说这次敦敦为何会随爷爷来大都。 “黄家事件”后,帝决定合并咏、迎两州部分筠事资源,目前还未透露这部分资源归属谁管理,这给了咏、迎二州大佬挺大的压力,本来“黄家事件”里他们就受“牵连”,叫帝见疑,这次的“整合”相当于也是给他们“敲警钟”。于是,咏州冯庆带着孙子敦敦,以及咏州史认遣儿子史鸢都亲来大都“活动”,主要是听他们共同的“靠山”和宝稳的意见,或者也是给宝稳施压,叫他不能“见死不救”,任帝削弱他们的实力。 嗯,敦敦此去要会面的正是史鸢。 这个史鸢,跟敦敦一样同为一强州大公子,却扎实得多,身居要职,手握实权,当然也不耽误吃喝玩乐。不过这与每家背景不一样有关,史家如今大佬史认,低调,好韬光养晦,把儿子拱向前台,所以你看看这次史认都不亲自出面的,遣儿子进大都来商讨这样大的事;他儿子呢,确实也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冯家就不一样了,敦敦就是个纨绔子弟,什么都是爷爷冯庆说了算。可这次“黄家事件”带来的危机,也叫冯庆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忧惧”,我也老了,难道还能保敦敦一直这样胡玩下去?于是得逼着敦敦成长呀……这会儿,遣敦敦去与史鸢会面,也是想两家一同去拜见宝稳前,取得一个共识:无论帝如何整合资源,首先,这资源不能落入旁人手里!掌在冯家亦或史家名下都好办,就怕帝收回集权,亦或落入帝嫡系族门手里,那就见鬼了…… 可敦敦就这么不争气,你家的大靠山呐,你都不认得!前几天残塔寺周边你鬼混,不就正好遇着不管真相如何看上去也是在“鬼混”的宝稳了吗?可偏偏你是正主不识,到念念不忘一个小“老太婆”咯……而且这会儿要去见史鸢了,堵这路上你还荡荡悠悠不着急,真真扶不山墙的烂泥哟。当然,荒唐的还在后头。 终于来到和荣饭店,你还和楼下的接待美女纠缠半天,上去了,史家人说“对不起,您错过了相约时间,二少出去办事了,您再约时间吧。”肇言都替你捏把汗,回去你怎么跟你爷爷交代? 诶,敦敦个胡闹货还是有点鬼滴,他不慌不忙下楼来,还叫肇言不着急,自己又走去那接待美女跟前磨了半天,走来时拿着一串钥匙,“走,她小摩托正好停西边走道。” 肇言跟着焦急说“敦敦,别胡闹了,你今儿至少得跟史鸢照上面,要不你爷爷回去真动手!”嗯,不动手揍死你! 敦敦把车钥匙丢给他,“慌什么,那史鸢就在前头等着我呢。”肇言一愣,“他等你?”再一听清白,肇言哭笑不得,死敦敦,真有你的! 原来啊,这货上电梯来时,一不留神瞟眼瞧见史鸢了的,他正那边下电梯,当时他就留了心,望见了他上车的车牌号以及开走的方向——嗯,正是那边堵得吓死人的单行线方向。敦敦肯定这车还得往回开,果然,肇言骑着这小摩托载着他不多会儿就跟上这辆车了。敦敦笑,跟着,看他上哪儿去! 295 图灵寺。 对,又是这个图灵寺。 敦敦一路跟着史鸢的车来到这座最近是非颇多的红庙。 说说史鸢为何也会想到光临这里,哎,前也提过,史鸢比敦敦出息多,可也荤腥不忌,来大都就听说了这座庙藏着个仙女儿呢,早就想来瞧瞧怎么个仙儿法,结果据说上回宫里颇有阵仗也来此庙“礼过佛”后——嗯,立横上回的到访肯定被遮掩过去了,对外,都说是宫里“例行”各庙礼佛——此庙更大红大紫,毕竟又沾了皇气呀!反倒那“收签儿”的仙女不常出来了,想见到她,还得碰运。 这不,一听说她又出来“收签儿”了,史鸢立即赶来,都不顾与冯敦敦的会面再等等,反正也是敦敦“失约”在先。 嗯,图灵寺着实更热闹了,香火旺得啊,老远就见排长队的香客们蜿蜒一路而下。——敦敦个玩货,更稀奇兴奋起来,边紧跟前头的史鸢一行,边回头问肇言“这庙怎么这红火!”肇言笑“是还没告诉你,大都好玩儿的多着呢,没顾上讲到这里……”讲了渊源,也提到了上回“宫里来时的阵仗”,也猜想到史鸢前来的缘由。这一听,得了?敦敦心一跳!仙女儿,会不会上次我遇到的那位啊……更来劲儿往里头挤! 是要靠挤,越靠近往右侧的庙堂而去的路越人多的啊——就没啥尊卑贵贱可言了,饶是你远道而来的大族贵戚像史鸢这样,还不是得跟着狂热的小老百姓们挤得跟肉饼一样……咳,就为了一睹仙容呀…… 这时候,敦敦也没必要再跟着他史鸢探秘了,敦敦本来就野霸无常,那个狠蛮呐,管你谁只管往后扒,谁敢吱二声有埋怨或跟他横,敦敦抽刀一副无赖恶霸样儿!加之他本“规矩”来会史鸢,身上的筠装都没褪,肩上扛的“小星星”还是能唬着些人滴,就这么一路“恶霸向前”,他到跑到史鸢前头去了……望见仙女儿了…… 敦敦还举着刀,一时看愣, 倒不是美貌骇着了他,是漂亮,算尖儿上的灵气美女了,可,总觉着差点什么……再,敦敦盯着她手看,那天,他也就见着“小老太”的嫩手是真容了,那嫩的,敦敦能痴望一天……这双手也嫩,可,没那种心动得无法的感觉了…… 敦敦还不罢休,他还得再试试,刀还晃着,冲仙女儿喊,“诶,你记得我吗,大蟒蛇!” 行,他是急于求证,是不见他这样得多“恶霸”!一身筠装挤得歪七八嗦,领口扯开,浑身莽气,关键还扬着一把刀!且,他这一路“杀”挤进来,晓得又叫多少人看不惯——那高椅上坐着的女孩儿也只是看他一眼,根本不理。而她身旁,明里,暗里,早已有多人保护,见敦敦这“不守规矩”的,已经开始行动,几人围过来…… “他妈放开!滚!……”“敦敦!小心!……你他妈敢!……”说实话,敦敦和肇言都是能胡搅蛮缠打一阵儿的,可对方人多又狠,没几下就被制服了!两人被五花大绑拽走。 这边,史鸢也看见他了,一时也是脑子乱心里烦,一方面被座上那姑娘的“仙美”惊艳着,觉着,果然名不虚传。却,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欣赏,这冯家混账孙子怎么也在这儿?还闹这厉害?毕竟现在史、冯两家是拴一根绳上的蚂蚱,又在这贵严森森的大都,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出事! 史鸢也是实在没办法呀,只有出手“相救”,忙与随行二人一同向绑敦敦走的那伙人追去,“留步留步!”追上落在后面的一人,史鸢十分有礼,“您好,他们是我朋友,实在抱歉给你们惹麻烦了。我能保他们么?” 人家虽便装,可看得出是有来头的,冷酷着眼吧,可也算礼貌回道,“来六处吧。” 六处?哪个六处? 史鸢追着还想问清楚,那人却看他们一眼,凌厉制止住,这种威严啊,真只有“天子近兵”才有的气势!意思也很明确,“大都的六处”指哪儿都不知道,自个儿去打听清楚再来所谓的“保”吧。 史鸢回来才弄明白,大都里这“六处”,特指五爷的“私宅”所向——吓一大跳哇,闯祸了,该死的敦敦惹的是五爷的人! 296 帝这个幼子是出了名的阴毒狠辣,史鸢根本连神烟“六处”的门都不敢沾边,哪里还敢提“保”,别把自己搭进去就好。但这件事得解决呀,史鸢只得单独去求见宝稳了,至于宝稳接下来再如何行事,稍后表。 先来说说图灵寺这姑娘怎么又关联到小小这头了。 场景往前移,也就是立横扮老太独闯残塔寺寻老毛的同日,不提到小小也往图灵寺去了嚒(288章)。 其实,那日的图灵寺可没平日的热闹咯,不仅若此,甚至可说寺庙内外噤若寒蝉!怎么了?因为小小前三日就以“查阅防火”为由将图灵寺在内西城所有寺庙全线闭庙锁禁,表面“专项检查”,实为“探秘”:小小着实想摸清这图灵寺和这女的到底有什么鬼,真有三哥的痕迹? 这女的叫图敏,年纪才十五。一来,神烟没想到她这么小,因为人样貌看着幼嫩,身材着实丰艳;再,也没想到来到这庙里,是这么把这姑娘找出来的。 是在大雄宝殿最大那尊佛的下方,有间小房子,四面白墙,毫无污点的纯白,一口对称有两只龙首的大缸里,她赤身浸泡在里面,散发着一股很叫人心安的幽香…… 神烟的人闯进去时,大小伙子们都愣了!毕竟女孩儿的美与那种诡异却招魂的意境十分蛊惑人心。 最后还是不客气地把人从缸里捞出来,只裹上了棉袍就揪来了神烟跟前。这姑娘一开始还有盛气凌人,你们这些俗人仿若打搅了她的“休养”,但,一见着小小了……显见这小姑娘一眼就被小小“镇”住了!……哎,依旧不能免俗,臣服在小小的“盛美”之下了…… 小小呢,你想立横这样的“真鬼”都几经波折才把他磨服帖了,眼前这个,算得了什么? 尽管,小姑娘一身湿漉,丰腴的身子在棉袍里若隐若现,最叫人受不了,她湿漉着发鸭子坐仰望着你,刚才的盛怒全化作涟漪惊艳仰慕,眸里也是湿漉的迷恋…… 小小心中谑笑,若三哥真看中她而弃立横,那三哥也不值自己再崇重了。云与泥这都区分不出来,何来真爱?立横的美更在骨头里那股子直往上顶的灵气儿!眼前这个,泥里脂粉罢了…… 但,小小是残忍凌厉的,他也最会善用自己这张脸,你怕我也好、迷我也好,能听我话才是重点! 不费吹灰之力,他从这“凡人似乎无法企及的姑娘”嘴里还是抠出些实情——也是,他就这么居高临下睨着她,没废话,问一句,她呢,仰着头,娇若水,回一句。 她是个孤儿,更幼年的事完全不记得了,只知十岁后就寄居在这图灵寺里,搁十二日就得到这间房子的缸里浸泡一整天,寺庙里的老和尚们把她当宝物一样供养。她可以在这座庙里为所欲为,但,只一件,一步都不能离开这座寺庙。她尝试过逃跑,结果被铁链拴着饿了三天三夜,险些饿死…… 小小想,这就有些意思了,三哥“护着”这小姑娘又是为何呢?不得不想到立横,立横身上是有些妖邪的,这,随着小小和小兰对她的愈发亲近,都能感受出来,譬如这货一些小伤口的“自愈”简直惊人。那,三哥护着这么个也“经历诡谲”的,是不是有更深的缘由…… 小小权且“退一步”出来看看,没再对团敏进一步行动,而是恢复她的如常,倒要看看三哥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297 宝稳车停到神兰府邸门口时,立横正在里头大庭院跳皮筋呢。 这货精力越来越旺盛,神兰生日在即,她把持操办得一切井井有条,自己的玩乐兴头也绝不落下。 府邸一些小伙子小姑娘陪着她跳,欢声笑语。神兰此时并不在府里,所以内侍来报说“和部来访”,要旁人立横早打发走了,可他不一样,立横还疑着他来找小兰干嘛,怕他“谋害”自己的小兰。 “让他进来。”立横决定大大方方会会他。 宝稳也大大方方进来, “小圣。”这可是这位如今重量级权臣首回公开场合拜见她。 “小兰不在。”立横走进这方小亭,穿着一件棉马甲还扎紧裤子里,低马尾甩在身后,热气腾腾。她坐下来是不动手的,夜茉接过内侍端来的热毛巾,半蹲下给她擦额上的汗。再递上羊皮水壶,立横单手捉着微仰头咕嘟嘟直灌,眼眸还眯垂着睨着宝稳。 宝稳两手放前交叠,也是面圣的恭谨模样,“和您说是一样的。” 立横是聪慧的,一听,晓得他这来是找自己的啊——一点头,手摆摆,内侍们都退下,夜茉也走到小亭外。 宝稳还是恭敬立着,“外套披上。”完全老毛口气了。 立横一摆手“我热死了!才跳完……”却眼见宝稳不慌不忙抬起一手要解自己外套大衣了,立横咬牙切齿,“你是真不怕泄你的底呀。”又喊一声夜茉,“外套!” 夜茉赶紧取过外套走进来弯腰给她穿上,是件斜襟子只牵一根系带的大袄,一圈黑色的貂毛从衣领一直嵌下对襟边,衬着她才运动过的脸蛋儿更灵艳朝气。 “再说吧,什么事儿?”立横忒不耐烦, 宝稳可稳重,却也没废话,开门见山,“我来求你办件事儿,放个人。” 立横一挑眉,坐那儿两手握拳撑膝盖头,酱个女犟军,“这就是你求我的样子?”她非要作一下呗, 宝稳看她一眼,转头就要走。明明她更想知道什么事还非要这样梗人家一句,好吧,着急了,一下起身,“好好,你说你说!”横他。 “五爷把咏州冯家的冯敦敦捉关六处几日也不放,这孩子是随他爷爷来大都办正经事儿的,这会儿他爷爷冯庆忧心至极都住院了。我知道,五爷现在也只听你的话了,请你去问问,这冯敦敦不过去图灵寺礼佛,人挤人的,就算有些野霸,至于关这么长时间么?也总得给人冯家一个交代。” 你晓得,他这一通话里可有几个“爆点”被她听进耳朵里去了:“冯敦敦”!立横可记得这货,主要还是当时她那一出门撞见他“把玩黄金蟒”画面感深刻!再,“图灵寺”!这个立横暂且放下的芥蒂,她想先过好小兰的生日咩……怎么这些一股脑串一处儿了?最叫立横坐不住的,小小?!他捉冯敦敦干嘛!他又去图灵寺干嘛!! 立横心一下躁起来,可也只不过面色沉,还是颇稳地向宝稳一点头,很干脆,“好,我来办。” 宝稳再次恭敬一颔首,“多谢。”依旧不废话,转身离开。 他走后,立横立即就把夜茉叫跟前来,叫他给那个冯敦敦打电话,上回夜茉给他转过钱,他却真没收款——嗯,一直是打不通。 立横眉心更蹙紧,吩咐道“去六处。” 298 六处。这是个建在半山腰的碉堡式建筑群。其实远看挺似个魔幻城堡。 立横第一次听说这地方更别提来过。不过她这次来肯定有准备,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晓得她。 她和夜茉均一身笔挺筠装,似随行人员,跟在王商身后走进这座“城堡”。王商是黄金宫禁卫对外联络处的,级别之高自是不必说,加上提审手续一切正规,顺利见到冯敦敦不是问题。问题是“忽然宫里来人要提审冯敦敦”这件事肯定叫人震惊,立即就会报到老五跟前去,不过立横不担心这些了,他知道就知道,她的目的是“立即要单独见到敦敦,问清楚几件事”! 只剩下他们三人了,王商一改之前威严,回头特别恭敬小心地,“小圣,人一会儿就过来了,您先问着话儿,完后我会亲自带他离开这里。” 立横一点头,“有劳你了。” 王商赶紧地“不敢。” 这时,听到外头有动静,王商再次恢复威严。 敦敦被带进来了,双手戴着手铐,被扶着坐到审判椅上,面前再锁上一层桌板锁。看来啊,敦敦吃了不小苦头,人垂着头,不晓得是“老实”了还是厌烦着懒得抬眼。 待人都出去了,王商也向夜茉一点头,向外走去。 这边桌前,夜茉坐中央,立横坐旁,似笔记官,面前还摆着手提电脑与记载本。 夜茉开口了,“你祖籍哪里。” 哪知,这一开口对面敦敦就“惊喜”抬头!——好了,敦敦可牢记着她身边这人的声音呢! 敦敦第二眼就是热切望着他身旁的立横,尽管她戴着帽子,帽檐还压得低,面前手提电脑完全遮着了她面庞,但敦敦就是知道,就是她,是她!! “我来自咏州,我爷爷叫冯庆,我家住在……”嘿,敦敦恨不得把他祖宗八代的底都抖出来! 夜茉轻敲敲桌面,阻住了他倒豆子似得报户口,再问,“你去图灵寺做什么,” “找你!”敦敦脱口而出,那个望着立横的热切呀…… “说过程。”夜茉也真乃人才了,一丝不苟,神情淡定,目光也自带威严压迫。 敦敦才不看他,嘚啵嘚啵就说给她听,她想知道什么他都告诉她! “我那天是跟着一人去的图灵寺,那庙里好火,据说是有个漂亮姑娘……”经过也全说了。始终,立横都没抬头,可已经开始蹙眉头,她聪慧得很,自是会联想,敦敦是冒犯了那姑娘才被抓的,小小抓他干嘛,也为了护着那“漂亮姑娘”吗!——嘿嘿,“这一想”可不好,一会儿有得小小受! 嗯,事实,这会儿小小已经赶来了。 当独自一人站在门口的王商望见,也是独自一人走来的神烟——王商心慌的……怎么说,任何人望见神烟,都不晓得自己的心慌到底是因为这位帝幼子举世无双的容颜,还是他举世无双的狠毒。 小小听说来的有夜茉,就晓得怎么回事了,只不过他心里也嘀咕,立横认得这个冯敦敦?还为他这么大张旗鼓亲自跑来一趟……嘿嘿,“这一想”也不好,小小也有点酸味儿哦。 299 王商走近赶紧想解释,神烟却一抬手意思不用说了,反正他在人前还是哑巴,懒得听人讲废话,更懒得跟不想干的说废话。 他也不进去,就这么站门口跟王商一样等着。你晓得王商心里压力多大!王商是不晓得他跟小圣关系的,心里肯定惶着,没见他面不要紧,顶着压力到底是给小圣办事可以“无所畏惧”,可眼吧前儿,这五爷亲自过来了,就站跟前,肯定怵啊…… 好容易,里头出来人了。 夜茉一打开门就望见回过头来的神烟,神色立即恭谨,走过去“五爷”小声唤了句。神烟抬手把王商招来,王商那个忙不迭。神烟比划几下,夜茉点头,再对王商说,“您进去直接把人带走吧。”“是。” 王商与夜茉一同进来,夜茉还是走至桌前貌似整理材料,王商解开敦敦身前的桌板锁,捉着他胳膊肘“走。”敦敦也听话,就是那眼睛啊,不离一直还坐在电脑后的立横,站起身了还扭头,“我电话你还记得吗……”“走!”王商用力拽走他,敦敦像压着火瞪他一眼,又看向夜茉,神色放软,“您打给我的钱我没收,可有事需要我还是记得联系我啊!”夜茉微笑,“我给你打过电话。”“真的!!”有这句就够了,敦敦欢欣鼓舞再依依不舍看她一眼,老老实实被王商拽出去了。 他们一离开,夜茉立即弯下腰来,小声“五爷来了。” 立横取下帽子,貌似心烦,只“嗯”了一声,单手扶着额望着一边, 这时,见神烟走进来了,夜茉恭敬一点头,收拾好桌上的东西阖门出去了。 小小走来,站她这边桌旁,望着她好久——两个鬼都不吭声。她呢,就是翘气,也不看他。最后,还是小小先开口,“你还跟我怄气,这是谁的地儿,我的,你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跟我讲,还要通过王商?……”立横突然抬头,“我是不是跟你们说过,你们哪天要变心了就跟我明说,不要让我从别人嘴里……”小小一步向前抓抱起她捉着她下巴死捏住咬牙,这也是真的气着了,“我怎么变心了,你有没有良心!我是不是也跟你说过,我什么都是你的了,你不能疑我,立横,你不能再这么伤害我了……”小得眼通红,立横呢,这鬼直接就大哭了,两手瞎捶小小,“那你护着那个女的干嘛,你明知道我讨厌她!”“我是护着她吗!哦,我把冯敦敦捉起来了就是护着她?立横,你用用脑子好不好,钓鱼懂不懂,她是饵懂不懂,你不一直疑着三哥为什么救她吗,三哥咱们搞不懂,但可以通过这只饵,唔……”该死的立横终于“用脑子”了,晓得她的小小用意了,堵住了他的嘴,可还在嘤嘤哭,不晓得是被自己蠢哭的,还是为小小“只为她一片心”感动的…… 小小呢,更不得放过她,抱紧她吻得啊活吃了立横! “小小!”一个转身,小小把她怼在了墙角,眸子里的炽烈冲破天际了……立横再别想离开他! 此时的小小且决心已下,今儿坚决不放过她! 300 我的地盘我做主,办她! 小小盘死她了,实在也是撒野,要走出这间房,立横骗赖不要,小小一把抽抱起她,说明骨头里就是个真魔王,疯狂到无法,“立横,我要叫你的味儿染遍我所有的角落。” 疯魔啊,“六处”这边“主城堡”灯全部熄灭,摄像头全部熄灭,人员全部撤出,一座“空堡”腾出来就为了给他们鬼稿——小小的第一次,自是这样“惊天动地”! 像他埋在立横耳旁滚烫所说,“我生出来就没有母亲,从未体会过温情,不知道‘稀罕’是什么样儿,夹在权力争夺的缝隙里早已心冷成石,立横,是你叫我活着像个人样儿了,晓得心疼,明白什么叫感同身受。立横,我知道你心里也装着他们,而他们更也是我的至亲,不要再抛弃我,不要让我再远远的站在角落里真像个孤独的哑巴……” 你说,能不抠立横的心吗,立横与他紧紧相煨,捧着他的唇吻着不停守诺“不会的,小小,我有时候跟你怄气难道不是因为我稀罕死你了么,你知道,其实我才是那个最怕失去的,”立横是饱含深情的,“小小,你是我的了,永远是我的。” 两只这世上可算最艳美的颜鬼,身子相融,心更是炽烈地贴在了一起! …… 话说,敦敦也是实在想不到,王商把他拽出来竟是直接上了一辆车。 敦敦的手铐还戴着,“上哪儿?”憨比一样, 王商稳重开车,“送你去友好医院,你爷爷正在住院,不过血压已经稳定,你安慰安慰老人家。” 敦敦本想问“你到底是谁?”可一想明显他是她的人,我不该质疑,又一想,她到底是谁呢,看来背景也相当强霸了,她一来,我就被放了……敦敦终是一句未问,沉默着被王商送到友好医院门口,给他下了手铐。离开前儿,敦敦对王商说,“谢谢她。”王商也似明白,一点头。 敦敦来到爷爷特护病房的这层,家里人突然看见他回来那个惊喜的啊!——敦敦一瞬似乎变得也稳沉多,“爷爷还好吧,”“还好还好,和部一直很关怀……”爷爷身边的参谋章达扶着他一直胳膊一同往房间走去,“正好这会儿史鸢来看你爷爷,哎,这回也多亏有他,叫咱们晓得你是被五爷捉了去,请和部去通融……”“五爷?”敦敦一下站住! 首先,他也想不到逮走自己的,是五爷!说起来这几日他也是挨了棍子,可那也是起初自己太野冲,嘴巴极不干净。不过之后这敦敦也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态度“老实”许多,诶,对方也“手下留情”了些,就是晾着他,什么事儿也不说,关一间屋子里,吃喝还算好的供应着…… 别看敦敦此时眉心蹙着,依章达所言,这会儿放自己的是“和宝稳跟五爷说了情”,可,敦敦始终还是坚信是“她放了自己”!当然,这也更说明,她来头不是“一般的大”…… 走至病房门前了,章达刚要高兴地推门告诉老爷子敦敦回来了,敦敦却一抬手阻住了, 因为,敦敦听见里面史鸢的声音,“我觉着咱们还是得自己谋出路……” 301 敦敦进来,爷爷一见到他自是惊喜,老人家都坐起来嘴里虽骂道“畜生,看你惹的事儿!”其实手已经抬起来,那眼里不掩的疼爱啊……敦敦这会儿老实,说起来怎得又不是个人精,他给爷爷鞠了一躬,“爷爷对不起,叫您操心了。”才再走近爷爷扶着了他老人家的手。 爷爷还是捶了混小子的背,“来前儿怎么嘱咐你……”敦敦就傻笑,再看向史鸢,表面也极有礼貌,“谢谢你。”史鸢还心想,冯家这废物就是个傻儿子,老冯也是白费力还遣他来跟我谈这么重要的事,真是不靠谱……可面上自还是有礼,“不提谢,以我们两家的情谊都是应该的。”瞧瞧,这才是大家公子的范儿。 想想宝贝孙子才吃了苦回来,他爷孙肯定有许多私话,寒暄几句后史鸢告辞了。 没想这人才走,敦敦就变了脸——嘿,他爷爷得这孙子这么久,见过他太多荒唐,还真头回看敦敦如此一本正经! 敦敦跪在了爷爷床边,紧紧握住爷爷手,“爷爷,您千万别做糊涂事,上了史家的贼船……”诶哟喂,敦敦“一通实在言语”下来,简直要把他爷爷“刮目相看”死! 敦敦说,以我家在咏州这样的根基,就算损失了几个辖制权也不值为此去反,首先,我咏州面积大过他迎州,战略位置也比他重要,且不说现在合并之地归属权还没个定数,就算咱们暂时失去了这些地方,也只当迎合帝之考验,毕竟才过“黄氏之乱”不久,也有说帝疑着和部,这极有可能就是拿咱们两州开刀,其实试探的就是和宝稳呀;其二,帝才平息了“黄氏之乱”,士气正盛,纵使咱们咏、迎两大州联手,毕竟势单,就算能掀起风浪,也是要掏老底的啊…… 听了后,看冯老爷子那激动的!抱着敦敦就差亲一口了! 老泪纵横,“敦敦啊,你这脑袋里不是没货啊,” 敦敦那痞子样又出来了,“爷,也不看我是谁的孙子,这脑袋瓜子里可不全是屎尿,咱起码也得保您这辈子福禄一世吧。” 冯庆仰天长啸,“祖宗开眼,我敦敦还是有指望的!” 呸,什么指望,不过也算根儿里带的些小聪明小精狡一下被“对立横的深切迷恋”激发出来了!敦敦原本才不管他家老爷子反不反咧,不过这几下看出来立横来历不凡,这他家要反,不得反了“立横那帮子”?——敦敦目的很单一,就是不想反立横罢了! 所以说帝自得了她“顺得就没天理”撒,一些凶险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化解着…… …… 且说六处这边,小小终得偿所愿与立横灵柔合一,本来两只鬼就存着奇妙的吸引力,这一来更是分不开,真似小小发得狠话,“我要叫你的味儿染遍我所有的角落”,得了!缠得昏天暗地啊…… 却,不知几醉几醒时,立横的手机开始响起,而且持续不断,跟怨念一样她不接绝不罢休! 迷瞪瞪的立横终在小小的唇齿间接了电话,“喂……”娇音若水, 那头却是夜琴焦急之音,“不好了小圣,四爷晕过去了!” 302 立横和小小肯定立即赶回来了呀, “怎么了怎么了?”立横疾走去床边,小兰躺着一手背抚着额脸朝里。 小小两手揣外套口袋里站那儿没再走近,并非他不关心他四哥,问题是关心个啥?小小心里还不是咬牙,他一进这府邸就瞧出猫腻了,什么“晕过去”,他四哥就是个“作精”!定是晓得立横到了六处,这么会子不回来,猜着他们在一块儿混,醋味儿上来了呗!——哦,是滴,你过生日是大事,都得围着你转,我和立横今儿才第一次!……小小能不气嚒。 “小兰,哪儿不舒服撒……”立横是心疼死,倾身去抱他。小兰也转过头张开手抱住她起了身,“就是一阵眼花,还有点心慌……”小兰小声讲,抱她抱得紧,瞥见她颈脖处咬痕了,眉一蹙,望向那头小小。 小小可也没好脸色,刚要张嘴,“四哥你……”小兰抢着把话说了,还装“可怜”,“我明儿就过生日了,今天这么晕倒,真不是好兆头!”立横背对着小小,自是也见不着他哥两儿这较量,还一拍小兰背,扭头亲他“胡说胡说,你是累着了,你父皇也是,马上要过生日了还给你搞这么多工作。”小兰眼睛就盯着小小,也变软和得哦,他也晓得自己“无理取闹”,“不怪父皇,这也是我的责任,不过我也是真想过好这个生日……”话儿,看似应立横,是说给小小听的:你就让让你四哥成不,让我过个好生日成不。 你看看小小哦,都伸出一手指他四哥了,不过,还能不顺着他?小小终于吭声,“四哥,你好好休息,明儿我再来给你祝寿。”气呼呼转身走了。也是多难得,看得见这样“真性情”的小小哦……小兰笑了,也难得,这弟兄两仿若回到童年,要吵要闹大大方方,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心隔肚皮”了…… 小小一走,小兰抱着她就铆劲儿一翻身凶狠地吻呐,立横一下就明白过来了,使劲儿揪他脸蛋儿“你装的是不是!小气鬼,你知道我和小小一块儿……”立横被堵住了嘴,一个让人窒息的吻后,小兰继续折磨她,口气却是超级娇啫又霸道,“明天我过生日呢,你今晚不和我在一起?”她傲娇又作精的小兰啊,立横怎么可能不最心肝他,热乎乎咬他耳朵,“好,我的寿星大劫数,祝你生日快乐。” 小兰能不快乐嚒,他人生里最惊心动魄的一个生日就要来啦! …… 敦敦一身正装筠衣随爷爷行车往四爷府来。 今日仿若全城权贵倾城而动,都要来为神兰庆生,哪怕进不得府邸,根本寿星爷的面儿都看不到,人也会亲到,礼金到,珍贵的礼品到。所以府邸外两个街区全实行了管制,车流有专门的分引,只是来“送礼”的走哪头,能开进来入府的又走哪头,都井然有序又森严。 冯庆自是可以入府的那一头,依旧车排着长队,慢行移动。 敦敦坐在副驾, 章达随爷爷坐在车后座, 听熟悉大都权贵的章达时而向爷爷介绍着车窗外远处出现的生面孔,这个是哪家的新贵,那个是哪位爷的心腹…… “听说小圣今日也会驾临,要不规矩不会这么大。”章达小声,冯庆就是微点头“嗯”了一声。如今“小圣”之名可响彻各诸侯耳!主要还是“黄氏之乱”打的旗号就是“清君侧”,清的就是这个“小圣”,但,结果怎样?黄家败了呀,小圣愈加“声名显赫”!尽管根本无几人见过小圣,她一直深养在深宫里…… 敦敦听见了,回头,“什么小圣?” 是呀,“小圣”在各诸侯心里实属敏感禁忌,无人敢提,何况从不管正事的敦敦,他真的是头回听说! 303 这要从前的敦敦,冯庆都不允许章达提起“小圣”!现在不同了,眼见敦敦可不完全是草包,再说这次带他出来不就为历练他,也该叫他晓得一些“机密”,遂稍解释了下。 你晓得敦敦听着面上似无异,内心里惊起波澜!她,莫非就是小圣?!要不,我这么“顺利安然”地能从六处出来?……敦敦已暗自下决心,一会儿进去,非要见见“这个小圣”! 和爷爷顺利进入四爷府邸。 冯庆到底是咏州一强州之主,最近又涉及“合并”这样的敏感话题,肯定是见得着神兰的,不过,还是要等四爷召唤,先安置在花厅里稍歇。 “小子你去哪儿!”见敦敦起身要走动,冯庆低声喝斥。 敦敦也守规矩,弯腰至爷爷耳旁“您放心,我就是去拉个屎,这都不行?哎,我有分寸。”冯庆见他这般谨慎轻语,也稍放心,还是训斥着“你千万别给我惹事!敦敦,这地方不同一般……”“安了安了。”敦敦恢复大家公子风范,有礼问过内侍,向洗手间去。 一进来,敦敦就掏出手机。他想了想,可以先给打给他钱的那位去个电话不是,探探口风…… 一打,对方也接起了, 敦敦赶紧说,“您好,我是冯敦敦,跟您直言吧,我现在就在四爷府,想见见小圣!”敦敦也算“破釜沉舟”“直捣黄龙”了, 对方似有一停顿,敦敦精,生怕他挂电话,立即又说“我是真有大事跟她汇报,要不我不会在这个地方这个节骨眼儿给您打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敦敦想他一定是在请示她吧,至少没挂电话……那头再次传来声音,“你具体在哪儿,”敦敦心狂跳,喜的! 嗯,这要冯庆晓得他这孙子此时“迫不及待”的投诚样儿,会咋想?就算他也有战略真心在考虑那日敦敦的“分析”,可,这混小子“胳膊肘往外拐”的速度——到底他是谁亲生的! 夜茉让他就留在原处,敦敦在洗手间里动都不敢动,直到有人敲门。一打开,夜茉亲自来接他。 “你跟我来。”夜茉还是谦谦有礼模样。“是。”敦敦赶紧跟着,不敢多言。 于敦敦而言,基本已确认她就是小圣!但,不是又如何?敦敦不在乎,他就是想见她!就想把这一切都告诉她!至少能肯定一点,当初他的判断没错儿:他冯家若反,反的就是她那边的人,肯定会影响她!这是敦敦肯定不会去做的! 当然,敦敦也绝不仅仅是因为“色欲”,真像个没脑子的酒囊饭袋,你看看他跟他爷爷分析的那几条,这货是有自己想法的:正如他所言,他当真觉得他冯家没反的必要,不能被史家裹挟着一起去送死。于是,敦敦相当于也属趁此之机给自己冯家留后路吧。 来到一处小宫楼前。沿途走来,他们是没遇见一人,却也由此可见夜茉在这座府邸的“特殊”。越走近,听到轻松的欢笑声了, 怎得不叫敦敦愈加对她“死心塌地的忠”, 终于,见到她真面目了,如此震艳敦敦! 立横才不会特意去见他咧, 原本她就在这后院儿如常跳皮筋儿,男孩儿女孩儿们陪着她玩儿,一丝毫不受前头小兰过豪华大寿的影响,她该怎么玩还怎么玩。 这么些漂亮人儿,敦敦还是一眼认准她! 她穿着斜襟的马甲袄子,再一条咖色的灯芯绒背带裤扎着,揪着丸子头,脸庞红扑扑的,再没有比这更漂亮的精灵人儿了…… 304 立横走来,几个内侍跟上。还是那样由夜茉主侍,先接过干毛巾攒干她额上的汗,再接过另一内侍递上的温热毛巾再揩一道。立横是不动手的,只拿过内侍奉来的羊皮水壶咕噜噜灌,眼睛还望着那头跳皮筋的人儿们。 “我们今天能通关。”她说, 夜茉笑,“四爷一会儿来见了一定特开心。” 立横就是欣慰地再灌了一口,拿壶的手往旁一放,即有内侍双手来接壶。立横盯着敦敦,“你找我说什么。”也不掖着了,他知道她是谁就知道了。 “小圣,” 你看敦敦几贼,立即鞠躬九十度,行了个大礼。再直起身来,一脸赤诚忠心,“我爷爷冯庆这次来大都……”咳,跟那流水的豆子,嘟噜噜全水出来了。 你晓得立横听着,有时候蹙眉头,有时候又凝望远方,不知道在想啥……反正,敦敦都感受得出来,她越来越沉定,越来越“有了主意”一样…… 你看看接下来该叫敦敦见识到小圣的魄力, 立横问他,“你刚才跟我说的这些,能跟小兰再说一遍么。哦,就是四爷。” “行!”敦敦斩钉截铁。 立横稍挑眉头,“你来跟我说这些,你爷爷知道么。” “不知道,可我知道这样做是对的,对我冯家更是对的。” 立横笑笑,又看向那头跳皮筋儿,显出还是“那头好玩儿”的,其实也是说实话,“政事,我可不懂,你还是跟小兰讲去吧。”又似自言自语,“也不能暴露你呀,免得这大喜的日子你爷爷揍你可咋办。”再看向他,看着“娇憨呼呼”的……哎哟喂,可把个敦敦迷恋得更像个傻子站那儿,“我不怕揍!” 立横朝他一招手,转头又向跳皮筋儿那走去,敦敦赶紧跟上,就听立横微笑着低声“你就这样说……”敦敦只用残留的意志力心想,世上有人会不臣服她吗!…… …… 这敦敦拉个屎去了大半个小时了,冯庆就晓得这小子铁定又给自己惹祸了!着急死,找了个偏静处赶紧给他打电话。诶,虽然响了好半天,臭小子还是接了,却听那头他喘得很“爷爷!”却喊好大声。 “畜生,你又跑哪儿去了!跟你说了多少遍……”爷爷接起就是吼,但他声儿可不敢大。敦敦那头显得特高兴,特有朝气,“爷爷,我搁后院这儿跟人跳橡皮筋儿呢!刚才拉屎出来他们说组队差人,问我会不会蹦,我说我能蹦到天上去,喏,这不就被拉来凑数儿了。”他爷爷信他这些鬼话?只想着完了完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这又是个什么时候!个臭小子还这么放肆…… 正又要开口吼,诶,章达疾步走来,“老爷,到咱们了!”意思,终于等到四爷亲见了。冯庆最后吼一声“看你个畜生,坏大事了!这会儿四爷召见了……”哎,没时间了,只有挂了电话赶紧往厅里去。 是夜琴亲自来迎的他,“冯州远道而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有劳大侍。”冯庆客气着稍一颔首, 夜琴亲扶着他胳膊,竟是一同往后庭院走去,边说,“冯州不比外人,四爷在里头备了好茶。” 这一听,冯庆哪顾得上“受宠若惊”,竟差点要躬身行大礼,“不瞒大侍,是不是我那不中用的孙儿惹了祸……” 夜琴只笑,两手都扶住了他,却是小声,“冯州宽心,小圣刚还夸令孙皮筋儿跳得好。” 冯庆愕然! 305 前有高俅,后有敦敦?反正敦敦真的这“一跳成名”! 冯庆抵达这后庭院时,这边的呼声热浪一头盖过一头,热闹得呀, 神兰也把外套脱了,看来也加入跳过。他站在一个女孩儿身旁,正跟她说些什么,女孩子手里捉着羊皮水壶喝着水,有时点点头。 “那位就是小圣,宫里规矩,小圣不召见、您不得靠近,委屈您这边稍站了。”夜琴低声说, “哦哦,”冯庆立即轻躬身点头,只在这边候着。 再次欢呼声,冯庆望去,哦哟,望见他家敦敦了!冯老爷子心一紧,血压估摸都得升高好些,是滴,这不比他自个儿经历过的大风大浪轻松多少! 只见敦敦筠装外套也脱了,衬衣袖子卷着,满脸斗志,比让他真上战场还来劲儿! 牵橡皮筋儿的男孩儿们已经将高度调到比肩处,都是一八零以上的孩子们,不低咯。 看来小圣也要上场,神兰亲手接过水壶,跟着走了好几步兴奋说话,小圣一直带着微笑。——即使这样远的距离,冯庆也内心震撼,原来是这样个姑娘啊,就算看不清眉眼,可那“这茫茫众生里一眼只望见她”的夺目之感!难怪难怪……就不提接下来望见的、她那能感染到每个人的蓬勃朝气、散发出的极具侵略性的大艳大美!没人眼睛离得开她! 敦敦打头阵,小圣在第三个,一个接一个。 敦敦要先跳入两筋之间,这一跳,还不能碰皮筋儿,否则不作数。跳进去后得轻轻用脚踝蹭下一根,躬着腿,后头人再依次跳入。如此这般,时而踩皮筋,时而要交叉,更高难度,得把交叉沾黏的两根撇一根出去,这就是小圣在做。只见她弓着腰,聚精会神看脚尖儿,全场都屏住呼吸,当她顺利放出一根,再一气呵成脚尖一勾跳入中央,又是一阵欢呼!——连远远站着的冯庆都轻呼一口气,不仅为她动作的漂亮赞好,也为敦敦他们一直无失误担着心,嘿嘿,着实不比冯老爷子见识过的任何大场面松弛多少就是。 随着最后一人顺利跳出来,通关!简直不要太完美, 你看他家敦敦灵光吧,举双手握拳兴奋喊道“祝四爷生辰快乐!”都跟着喊“四爷生日快乐!”“四爷生辰快乐!”看小兰笑得,这不比任何一样贺寿礼叫他高兴? 夜琴笑着扭头看向冯庆,“令孙前途无量。” 这下,冯庆心里再笑骂臭小子是个小畜生,也不得不承认“我家敦敦出息着呢!” 接下来,冯庆受到四爷接见,一身热气腾腾的敦敦也回到爷爷身旁。神兰不减笑意与冯庆亲切交谈,其间也赞许了敦敦不少,“冯老,莫怪我把话说直,敦敦的好前程还在后头,您眼下的任何决定可得三思。”冯庆内心肯定惊惧,他是想不到“会是敦敦先做了‘叛徒’”全水出去了,而是认为什么事都逃不过老四的“耳目”,是的,老四的情报网一直深不可测……行了,还用神兰这么“深意警告”么,自上回“刮目相看”敦敦,更加之此会儿见敦敦的“独来事儿”,冯庆已决定,冯家不参与任何鬼事儿了。 306 冯庆是没有参见到小圣的,回程,心上再欢喜敦敦,嘴上还是要骂几句的。 “你就会给我惹事儿!”点他大孙子的额角。敦敦这会儿坐爷爷身旁,一身臭汗,可模样更沉静,确切讲,人跟还在梦里一样,这会儿你怎么说他打他,敦敦望着车窗外都没反应。 冯庆见他这样儿,也是晓得的,敦敦铁定被那“天上的姑娘”迷傻了!不免更担心,下手更重,狠狠揪他耳朵,“我跟你讲,她可真不敢招惹!”哪想,敦敦一笑,回过头“还用您说?”敦敦举起手放心口拍拍,“她是放这儿时刻忠着的,我刚才差点就喊‘小圣万岁’了,可也记着场合呢。爷爷,我才不管谁谁登位呢,我就忠她!” 诶,敦敦这一通“傻话”,他爷爷竟还没打他。冯庆不由叹口气,只说了句“到底还是圣人御人有方。” 是呀,这肯定是帝的“全方位胜利”呀,不废一兵一卒,单他这一个“小圣”,保管能把诸如敦敦此类的少诸侯迷瞪得一排又一排,谁敢不忠他……这就是天命所在,着实无人能违。 …… 冯庆是进见完四爷先离开了,原本他该留下来再拜见拜见宝稳的,但,既已决定“不谋事”顺其自然,也就没必要在这样敏感的四爷府邸去见宝稳了,还是专程拜会时再详叙比较好。 是的,这时候宝稳还没来给小兰拜寿。但,显然“一出好戏”已然在等着他了。 小兰去前头又接见了几个外臣,再回后头来时,见立横和小小凑头窝一块儿嘀咕什么呢。 小小坐塌子下头脚踏处单腿弓着背靠后头,一手撑着膝头手指头挨着下巴一顶一顶在想事儿,立横呢,盘腿坐塌子上,手里抱着一只小弓箭弯腰在他耳边嘟嘟嘟,一眼精鬼。 小兰走来,往塌子上一歪,拉她胳膊,“什么打算也说给我听听撒。”立横又歪头去跟他嘟嘟嘟。小兰边听边挑眉,睨向小小,果然,他最有心!图灵寺里边的事儿小兰现在才晓得。 小兰两手枕脑后倒下去,望着天,“我不管,你试探三哥可以,可不能一跟他闹起来就把我们不得了,又像上回那样一心只有他,我们都算个屁!” 立横噘嘴打他,“就你小气!” 小兰转头来,“我小气?啊对,我就小气了!今天我生日,你要惹我怄气是不是不对!” “好好,哪个跟你怄气撒,”立横去抱他,小兰躺她怀里紧紧抱住她腰,闷闷说,“我也晓得三哥是你心里一根刺,不搞清楚了你总不得过,你要干什么我什么时候拦过你,就是你真得想想我……”啫。立横低头亲他,“想,好想的。”一抬眼,望见小小扭头过来就那么手指弯怼唇下瞄着她,立横又赶紧跟他啫“也想你,好小小,你最聪明了,快想想具体怎么办。” 小小淡然回过头去,清朗望着前方,“还怎么办,置之死地而后生,逼他们现原形呗。” 小兰也看向他,晓得这最毒的幼崽又要发功了! 307 宝稳来,四爷府邸这边的接待自是又不一样,外头等候拜见的车全靠边,和部的三辆车畅通无阻开进来。 不过,宝稳没见到神兰,直接被带来见小圣了。 宝稳看似淡定,内心何尝不疑惑。首先,没人告诉他是来见她;再,她坐在车里,后车门开着,门前就她那个夜茉守着。 她坐后座微躬身还朝他招招手,像个无辜的宝宝。 宝稳如常走来,依旧有礼,“小圣。” 立横往旁挪挪,还拍拍座椅,“进来坐着说。” “我是来给四爷贺寿的。”言外之意,这是我此来的目的,没空跟你掰扯。 立横也不生气,微仰着头,低声,“她叫图敏,在图灵寺,你应该相信我识人的本事。” 宝稳凝望了她会儿,步入车来。 “和部!”他的随从喊, 宝稳安稳坐定后,一抬手,“没事。”就这么从容。夜茉合了车门,走向驾驶位。 车平稳从府邸另一扇门又开走。 一开始,两人都不说话,立横翘起了腿,一手却轻轻抠着另一只手的拇指,望着车窗外。宝稳拿出手机在翻看。 立横头也没扭过来,却是眼睛通过车窗映影望着他,出声,“我再问你一遍,你害过青时没有。” 宝稳也没抬头,手指还在轻轻划他的手机,说,“我上次回答过这个问题。” 立横沉口气,看来他是不得痛快给她个明话儿,那她就可以往坏处想——他害过。 立横转过头来了,眼神更锋利,“再问你,你的野心喂得饱么,已经到这个位置了,满意么,还想得到更多么。” 宝稳手指一停,却不吭声。看来,这个问题更不得给出答案。 立横一轻哧,充满讥诮,也不说话了,回过头去。再二人一路无言,直至抵达图灵寺下。 今日图灵自是宁静安逸。 下车, 立横拾阶而上,宝稳跟着走中间,最后,是夜茉的警戒。 实际,这座红火的寺庙早已重重封锁,到处是戒备……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她方向感好,往她要去的地方可说熟识。这座庙因为香火越来越旺,修缮得比她上回来似乎更好了,金碧辉煌的。但比起残塔寺,立横更喜欢那边残破的庙宇。说实话,立横也仅一次“去捉宝稳”进入过残塔寺一带,却竟有些“梦回萦绕”之感,有时就会回味那边的“一步一景”,觉着,甚是喜爱;好似,那一带的“审美情趣”很符合青时品味…… 宝稳跟着她一路走来,神色无异,好像,立横带他去哪儿他也去得,即使前方是地狱;又好像,他也好奇着,前方有什么,地狱到底长啥样儿?…… 所以,当他见到台阶上的神烟,也无惊奇,依旧有礼一颔首,“五爷。” 神烟一点头,随即只是在咱们旁人看来“十分平常地往旁一挪视线”——宝稳却忽然抬起一手,“五爷!不必下手段了,我自己进去。” 看来啊,这也是极了解这狠毒老五的了! 而神烟早已走至立横身旁一手捉住了她胳膊,保护得紧。 宝稳看他两一眼,自己往那大雄宝殿踏入进去, 立横赶紧也跟去,神烟紧握她臂膀,低声“还是小心,里头邪乎得很。” 308 哼,邪乎?她进去了才叫真正的“邪乎”开始呢! 这大雄宝殿庄严大佛下,一间如此白汪汪闭塞的房间里,一个白嫩的姑娘竟赤身浸泡在这口龙首大缸内——立横初一望见这情景着实也怔愣住。 她是没空瞧一旁小小,事实,神烟是往角落里的人影一点头,那人影立即而出,动作当真麻利地准备一把将前头的宝稳用力推入缸中!——是呀,要不说帝子老幺是毒物,他这可是“一石二鸟”,立横想通过“动图敏”把神秀引出来,小小干脆添一条:彻底搞臭宝稳!反正敦敦“爆料”这宝稳是有反心的,害死他都不嫌多!神烟早已想好,待立横把宝稳“诱来”后就投入这“香艳的大缸”里,暗处早有镜头对准……你和宝稳不是总在人前营造“清朗无欲”的人设,引无数人追捧,今儿就砸你的招牌! 却没想,还不待人影出手,宝稳自个儿一望见缸里的人儿,加之——现场所有人都惊呆了,那龙首大缸里的水竟然突然沸腾起来!——宝稳顾不得自身安危,跑去立即就要捞抱出缸里的图敏! 但是,从他的反应就能看出,水逐渐沸腾得往滚烫而去,且,图敏已经晕厥过去,她浑身浸泡在里头,立即就烫红,再这样下去,身子要脱一层皮!最可怕,无论宝稳如何奋不顾身去拽抱她,她都似被这缸里头啥死死吸住,怎么也抱不出来! 宝稳瞬间红了眼,忽然回头向立横,“你出去!!” 立横本来也惊傻了,可,他这一吼,愣把立横又吼烦了——凭啥我出去呀? 立横本来还带些“惊疑”模样的,神色一下也凝坏起来,你想想,她可不是善茬儿,这姑娘本来就招她烦,怜惜不起来。立横冷眼还稍扬了下下巴,“出去?为什么呀,这么奇的景儿我还想多看看呢。” “你不走她就得死!!”宝稳真是慌了一样,他手里不放图敏,却是扭头牢牢望着立横,眸子里确实流露乞求,“算我求你,救她一命……” 立横还是寒着眼,倒也蹙蹙眉心,“她还真是你要找的人?……”话还没说完,忽这边没被小小捉着的胳膊被人从后头狠狠一扯,立横立即不耐烦“谁呀!……”一收声!立横见到他,眼里猛地一亮!却也极快速的,立即熄灭,变得更冷,立横烦躁地一掀手“你还真来了!” 谁呀,谁能这样让她烦躁了,除了神秀还有谁……立横当然心狠狠一刺痛,你知道,她把宝稳骗这儿来,可没小小“想得到的结果那么多”,她,一门心思就是想把他引出来……哦不,也不想引出来,她最想的是,无论她怎么“惊动这女的”,秀儿都别来…… 可是,他还是来了,而且,还这样“凶狠”, 神秀根本不叫她甩开自己的手,更用力地拽,“走!”也是“狠狠”地吼她, 想想此时立横的心境吧,她只会越恨,他真的“不要她了”,他的心真的跟着别人走了…… “不!就是不走!”立横的声音几近尖啸,她被他拽着的手也不怕脱臼,全身用力往回缩!本来,这边的小小一见三哥出现,又是那样拽她,小小已经抱住立横了;三哥更“不留情”要拽走她,小小更维护,他又是个“闷葫芦”不说话,只会用“实际行动”,一方面死死搂紧立横,一方面,已然示意他的人动手——三哥又如何,你伤害立横就不行! “神烟!你别跟着胡闹!”秀儿怎会不晓得他家这小的的路数,赶在有人上来前已经吼住。最后,还是把视线深深钉在立横身上,低声,“立横,你要乖,这水沸起来就是因为你,你是真心想活活烧死一条人命,叫我也永远恨你么。”说话儿的语气,又回到那个从前永远在她身后护着、任着,为她收拾无尽残局的“老公神秀”,却,更剐立横的心呐。 309 立横顶着流血的心还是出来了。 小小并未紧跟而出,而是站在小屋门口,一方面他得看顾立横,再,他也得看着这屋里头到底会发生什么! 却,着实如此,只立横一离开这间房,缸里的沸水明显渐平息,而宝稳也赶紧将图敏抽抱出来——也是触目惊心,女孩儿的腿全是红泡儿,这说明水虽沸,但温度恐怕一时还没升到那么高,不过,立横再在这间屋子呆会儿,随着缸里的水温再高升,结果可能真不堪设想。 宝稳抱着女孩儿蹲下,手捋开她脸颊的湿发,一时竟是“不可置信+心痛难当”的神态,小小冷漠从里头把视线再次投向外边的立横,眸子里逐步转担忧,立横太伤心——是了,小小其实也见到了,当立横毅然走出、背向三哥后,三哥喉结滚动有吞咽,吞下了什么,小小自是不知——是血呀,秀儿生又吞下一口腥甜!立横有多剐心,那“无形的刀子”就有多快更成倍地“捅出鲜血”从他神秀的心肠里倒涌出来,这就是债,她有多疼,你只会比她疼得更疼…… 立横身形未动,只是回头恨怒地望着他,“我是妖是怪,你最清楚。神秀,别把我当傻子,我根本不信你无缘无故就离得开我,你要真有难处,就跟我明说,我若不能跟你一起扛,起码我不揪心地等着你。你也知道我的个性,没个明白话,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伤我,我是绝不罢休的。”立横眯起了眼,慢慢抬起了手、指着里头,“我不在乎伤人命,别把我的耐性磨光,若你执意不跟我说实话,今儿烧不死她,迟早有一天我也得弄死她。” 秀儿就那么望着她, 忽一抿唇,轻喃了句“你怎么知道你扛不下来,” 在立横来不及捕捉他眸子里明显划过的一丝妖亮笑意时,混账的秀儿突然又睥睨起她,“行,今儿我也跟你说明白,我要娶图敏,你要敢动我老婆……”秀儿说着一下也实在忍不住、抬起手就捂住了唇!指缝渗出了血呀, 但,立横是全然看不见这些的,她耳朵里只回响着他那句“我要娶图敏”,因此立横可谓一下“气怒攻心”,完全失控地拔出随身的匕首就要向秀儿扎去!同时,那凄厉的尖嚎啊,“神秀!你就不怕我永远恨你吗!” “立横!”连小小都赶紧扑来抱住了她,牢牢握着了她紧握匕首的手腕,在她耳旁急声“三哥这是激将!” 小小哇,你也是至灵至性的神人了,一旁看下来,竟秒懂你三哥这是在“激将”!到底在激谁呢?肯定不是怀里这“气疯了的妖婆子”,那,就是屋里那个、恐怕他一直都是在“守株待兔”的,和宝稳了…… 果然, 宝稳抱着一身湿淋的图敏冲出来, 眼眸全是红的! “神秀!你狠,我告诉你他在哪儿。” 谢谢给立横投小钻石哟,嘻嘻。。。。 310 神秀首先一把把立横抓过来,目视神烟低声说,“小小,你先盯着他,他需要什么给他。”小小一点头,算配合。之后小小也算见识了,和宝稳竟然还有这一手:他懂医?因为他亲手给图敏治伤。 这边,神秀就这么跟拽头小野猪的把立横拽走了。 拽进一间空禅房, 立横还嘴噘得比天高,神秀后脚一踢上门按住小野猪后脑就死死亲上去!那个凶,小野猪更暴虐,她铆劲儿张嘴咬! 神秀任她咬,抽着空儿笑“你都闻不到我嘴里的血腥味儿么,” 立横一下顿住,再接着咬“我才不管咧!”秀儿也不管了,放开了亲啊,这是该多么想念,忍了多久了啊…… “要不要,”秀儿浑身热烘烘滴, “要,”立横都啫出水,什么恨不恨仇不仇怨不怨全抛之脑后! 却,秀儿在最热乎的时候捉着了她下巴,鼻尖挨着她,盯着她,“我先得有个重要的事儿跟你说说,你听了后再决定要不要。” 立横哪还有那个耐性,她头都扬起来了,生怕秀儿又跟她撕心裂肺地讲别离,你知道立横精得很,她这一看更知道这些时秀儿跟她闹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她再也受不了什么分别了,再重要的事儿也分不开他们! “要!你别想再离开我!”立横都跳起来! 秀儿却牢牢箍着她的腰,神情却变得更“凝重”一样,忽然狠戾地说,“立横,俞青时没死!”同时,掐住她下巴的劲儿更狠,誓要把她从迷离里掐醒一样! 眼见立横那水汪儿的迷蒙眼眸一个睁大!——立横那么娇软的身子立即都懵僵了,神秀却始终怀着这狠戾鄙夷的神色看着她,其实,秀儿刚儿吞咽进去的“因她的疼而更疼”的所有腥腻阵阵儿往上翻,心一揪一揪,他多怕立横一下推开他,那他会吐满她一身,用赤红吓死她! 却, 他怀里的宝宝啊,立横怎能不是他的宝?她刚儿那一声又一声的“神秀!你就不怕我永远恨你吗!”没有爱之切,哪有恨之深,立横离不开他,秀儿就剥离得了她一点点吗……立横重有变得暖热至极,神眸里兀得专注起来,坚定起来,更霸道强悍!她像只小狮子猛地冲抱紧他“什么都不能夺走你!俞青时也不能!”——秀儿当真圆满了,她痛他就痛,她伤心他更抠心,看来一切天注定,是!谁也分不开他和立横,再多的秘密,再多的疑惑,都不能! 秀儿把自己当真全全给了她,毫无保留。 …… 这头,神烟比这顶天立地的大佛还清冷凉薄,置之尘土外地瞧着宝稳仔细给图敏擦药疗伤。 神烟听从三哥的话,他要什么给什么。 宝稳确实也懂医,他要的都是最简单的草药子,自己亲手调配,抹在团敏起着大红疱的腿上。 这时,外头一阵脚步声,——小兰来了。 小兰一进来,“立横呢!”他当然最关心她。小兰来晚这一步可是做了好多事儿:迎州史鸢一伙控制住了;联合二哥将宝稳一摊子“全线冻结”!——所以说他这个生日“惊心动魄”撒,何尝不是一夕间又风云波涌,历时大变! 311 兄弟两耳语了些,信息交换。之后,小兰也放松下来,两手背后朝那边宝稳走近些。 他稍弯下些腰瞄,“她是你谁呀。” 宝稳根本不搭理他。 小兰可比小小厚脸皮多了,还说,“和部,今儿可是我生日,您来见我,咱还没搭上话呢。” 宝稳终抬眼看他一眼,“以后都犯不着搭话了。也不必再称我‘和部’,现在只怕跟我有关的一切都冻结了吧。”又垂眸专注手上的活儿,“但求别伤无辜。” 怎么说,傲气还是傲气,但,更为坦荡,似乎真的不在乎从前的种种了,更还有点“解脱”之意…… 小兰直起腰,轻弯唇,小声,“我还真不信就这一会儿功夫,您恁大野心全散了?”小兰眼神更讥诮,“看来那会儿黄承右咬你死也不松嘴,还真不假。” 宝稳再任他说,不吭声。看来啊,真觉“犯不着跟他说”,要说的人,还没出来呢。 …… 这边,神秀终于也将这段时日的“收获”与她提提了。 一切都得从那会儿他见到大哥开始说起, 秀儿不一直在探寻他母亲冒青乘的死因么, 神好对他说,“秀儿,你有没想过为什么父皇对你这样特别,” 秀儿答,“他恨我母亲。” “为什么恨?于父皇而言不提他本在情爱上淡漠,这样恨一个女人?只有在颜面上了。或许,你根本就不是父皇的……” 是了,秀儿当时是怔愣住的!因为,他着实从没怀疑到这些上来!即使此一时大哥这样提,秀儿心里依旧不信,因为本心里,父皇是父亲,那种血浓于水的感受……秀儿坚信自己的直觉! 更何论,眼下大哥彻底遭父皇厌弃了,永远被贬出了京外,或许他还有不甘,故意说这样的话想扰乱自己的心志也有可能……秀儿稳住,反问了他,“那大哥觉着,我会是谁的种?” 神好似有些幽怨地眼神看他,明显弟弟的“不信”也叫他无奈,可他还是“实话实说”:“你不信也罢,我只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你母亲冒青乘生前与俞青时从前,交往可密,”神好看着窗外,“父皇容不下俞青时,绝不仅仅因他的才略,他看青时的眼神里总有猜忌,嫉恨,”神好再把视线投向他,“因为你的母亲,这些,俞青时亲口说过。” 可想,秀儿听了这些后冲击该有多大! 他知道大哥的意思,他更明白“这层意思后”给自己添的恶心! 俞青时,偷了母亲,生下自己; 俞青时,养大立横,睡大立横又把她给自己做了老婆…… 就算头一个不是事实,但他从前和母亲“过往从密”就足够秀儿恨死他!因为,这让他和立横间一下子都变得如此“膈应”起来…… 但,秀儿到底是秀儿,他完全稳得住自己内心的判断,尽管神好的话极具“真实性”,毕竟俞青时从前确实是扶持着老大一路前行,与神好最亲近……但,任何人“说的”都不及自己挖出真相!起码大哥的话给秀儿提供了这样一个新思路:既然从前俞青时与母亲有过交集,那就深挖“俞青时其人”到底!再说,与立横真正更亲近了后,秀儿也确实想给她一个交代:俞青时又到底是为什么死,立横有权知道。 312 不过,秀儿也不是完人,他也有焦躁的时刻,主要来源于父皇的态度。 说他是不是父皇的种好办,一验便知。看来,他的直觉还是准的,他是父皇亲生无疑,而且,自个儿身上这“无敌的犟气”根本就遗传自他,饶是秀儿怎么“激将”他:我又不是你儿子,我就是冒青乘和俞青时的贱种!——哎,看父皇气得手抖的巴掌都扬起来了!愣是没落下来,也坚决不透露丝毫内情。 父皇这又是为何呢?秀儿也越来越不信他会去“害死母亲”,那他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此时,秀儿亲亲怀里立横的眼睛,“转机还都是你给的。” 立横听他一路说来,眉头也是小小蹙着,老圣到底有什么秘密跟青时有关呢,我去问,他会说么……这一听秀儿说“转机来自自己”,立横抬起头,“怎么了?” “我一开始还真没疑到老毛身上去……”秀儿轻轻拍她后背继续说, 原来,老毛跟秀儿的交情不浅,秀儿还是少年时就结识了他,可当时老毛就是个普通老医生,确实话语不多,但医术超群。 直至立横来跟秀儿“告状”:“我发现老毛在找人……”别看秀儿当时还训她“多管闲事”,实际秀儿心里起了疑:老毛家世清白,这在从前秀儿是充分了解了的,最重要,老毛性子缓慢,但人特别懒,尤其对秀儿藏不住事儿,以前他家灯泡丝儿断了,他都找秀儿来给他换!真要找“重要的人”,老毛早跟他开口了…… 秀儿那时候就开始留意老毛了,可是对方也是神人,一点破绽不露,秀儿疑也疑在心里,真还觉察不出不同。直到,秀儿这么多年后再次接触和宝稳……秀儿说,自俞青时倒了后,细想想,他还真一面再没见过和宝稳!从前是不在乎,想想这样“踩着人尸体爬上去的”小人不见也罢;现在想来,也是和宝稳故意躲着不见他呀,要不,你瞧瞧立横只见宝稳几次就把他跟老毛联系起来了,何况秀儿。 得知老毛竟是和宝稳伪装,秀儿肯定首要关切“真老毛”咋滴了,着实用了些功夫,找着了那老家伙。那老货,跑意国逍遥老些时了,这一捉住他,老货全水出来了,包括他当年结识秀儿都是俞青时安排;前段时间,又有人找到他,叫他“退休”,被送到意国这边来享福,只一条,再不能回国,更不能出现在神秀面前! 又是俞青时! 怀里立横再次扬起头注视他,眼里全是惊虑!——是呀,以立横之敏感,不会觉察不出蹊跷,青时看来是老早就留意着秀儿了,他少年时,这么长一条线呀…… 秀儿却讥诮轻笑,“你也觉得奇怪是吧,他怎么这么‘喜欢’我,那么老早就把我盯住了。” 立横噘嘴蹙眉抱紧他脖子,一时竟不想提青时——或许她也隐约感受到什么,俞青时的“莫测”叫人不安……“那和宝稳又是怎么回事,”她转移了话题。 “他呀,”秀儿也顺着了她,抱她起身搂过她小衣裳给她穿上,边说“他要找的这个人确实对他很重要,是他失散的亲妹子,就这一个至亲被俞青时一捏上就制衡住他,和宝稳……也算个悲剧性人物吧。” 立横任他给她穿衣,眉头蹙得紧,“图敏是他亲妹妹?” 秀儿微笑,又奖赏一样亲她一口,“你是不得了,我也拿他这妹子制衡了他这些时,你才见一面就给我直接捅破了!” 立横大睁眼,“我真是瞎猜的!” 313 所以还是她有鬼,瞎猜就能“一语中的”! 秀儿给她提上裤子再紧紧一箍她腰身,“你晓得刚儿为什么宝稳服了软,”立横憨头一样摇摇头,秀儿笑着瞧这害人精,“他怕你呀!我刚一说要娶他妹子,你当他是怕我糟蹋他妹子么,怕得是你因此咬上他妹子不放!” 立横一听还瞪眼,一把抓住他衣领,“那他怕对了!你记住,你要再敢护着别人,管他男女,我绝不放过!”秀儿按下她的脑袋狠狠吻住,立横这样的霸气,他喜欢! 二人再回到大雄宝殿这方时,宝稳已给图敏包扎好,图敏还没醒,包裹在厚棉袍里平躺下佛像下,宝稳呢,盘腿坐在蒲团上,仰望佛像一动不动。 小兰和小小都坐在端来的靠椅上,低头看手机的,百无聊赖撑着下巴想心思的,反正大殿里安静得很,唯有佛香缥缈。 见她二人进来,小兰和小小都起了身,“三哥。”尊敬兄长还是讲的。 立横呢,进来也没停步,直接还是往大佛下的小屋子去,“立横,”小兰跟去。 秀儿也没管她,慢慢走向宝稳, 宝稳仰头看佛头的视线移向他,“你有没有觉得你的眼睛很像他。” 秀儿两手背后,微笑,“不敢。”他晓得他口里的“他”指的大佛。 宝稳又看向大佛,“我只是指模样,不是神韵,你眼里当然不会有佛的慈悲。神秀,有时候我觉得你的模样就像众多佛像的综合体,比如你的眼睛像他,你的鼻子像那尊菩萨,嘴巴又似这个罗刹……” 秀儿可不把这当赞誉,微笑不落,“说点有用的吧。” 宝稳这才垂下眸,“等等她吧,我主要是想说给她听。” 小小一直站在后听着,他也明白宝稳口里的“她”指立横。小小望一眼那头佛座下,小兰跟着她进去了。 那头,立横就带着小兰跟两个顽童一般新奇地试验着,是了,她自个儿也觉着好玩儿呀,怎么她一挨近那龙首罐子,水就沸腾起来,一离开,立马平息。反正小兰刚儿也不在场,没看见,这会儿一样稀奇不得了地陪着她试验, “真的我一走它就不沸了吗!”她在外头喊, 里头小兰也大声,“是的是的!”又无不好奇地挨近弯腰瞧那罐体里,“什么水呀……”因为飘着幽香,小兰不由想把手伸进去舀一点出来看看,刚要探进去,“哦豁!”小兰一缩手,真的惊着了!那一瞬间,好像望见一只爪子样的东西冲出来!…… “小兰!”立横刚好进来望见小兰受惊一缩的模样,赶紧跑来抱住他“怎么了?是不是很烫!”她还以为是她一进来水又沸起来烫着小兰了。小兰也警觉抱住她退后好几步,说了刚才的惊魂。 “什么,爪子?……”立横是最爱探邪的,听了不得更想往前凑。可小兰已经觉得十分邪乎,丝毫不敢叫立横涉险,“走走,出去听听和宝稳说啥。”拖着立横往外走。立横一直回头瞄着那一罐子沸水,眸子里好奇极了…… 殊不知,她一离开,这罐子水归于平静不说,若再有人靠近看呀,水澄澈纯净得若婴孩之眼,若它真有神韵可言,还真像立横那娇憨时懵懂的模样呢。 314 立横走过来,她还踮脚在供桌上捞了个苹果,身上擦擦就要咬。“诶,洗洗!”只有小兰着急了,抢过来往大殿外头水管子走去。 小小把她拽过来在她耳边蝈蝈,立横点点头,也若有所思望向一动不动躺那儿图敏那头。 走过来,两手背后刚要弯腰细瞧,自她从那大佛下小房间走出来就一直盯着她的宝稳忽开口,冷漠而防备,“你离她远点。” 立横变成双手环胸,居高临下,也冷着脸,“不行,我得把她带回去。”头稍往后一撇,“那大罐子也得跟我走。” 真的,立横头回见宝稳这么形于外的怒意,他简直是咬牙指着她,“就你个妖孽,害我兄妹一辈子!” 立横才不为所动,模样就是固执任性的,“所以我才在想办法救救你们呐,她自个儿说的,记忆里十岁后就没离开过这庙里,隔个十二天就得到这罐子里泡一下,你既然知道我是个妖孽,就大胆把她交给我,这种现状总得改变一下吧,看看有什么蹊跷?” “她自个儿说的?”宝稳眯起眼,一下又痛恨望向神秀,以为神秀探知到妹妹这么些秘密,却从未告诉过自己,倒知无不言地都跟这个妖孽讲。 哪知,已经在椅子上坐下翘起腿、看热闹一样的神秀摆摆手,指指老五,意思她刚才提到的这些他也头回听,要不,就老五告诉她的? 宝稳这么些年蛰伏在权力场,对几位帝子性情了如指掌,他当然晓得极有这个可能妹妹也会迷魂到老五的神颜里,如实把自己的情况都说出……宝稳直视神烟,真也是聪慧至极了,明说,“五爷,我知道你心比针细,也比蛇毒,你撺掇着她不顾我妹死活捏手心里就为无限辖制着我,今儿,我就跟你们这些皇权贵胄明说了,什么权术啊,我早已烦透了!今天,我把俞青时平常怎么跟我联络的,告诉你们,但愿你们找得着他,放过我们这些‘小人物’吧,不是谁都爱这杀人的权力!”又冷酷着眼看向秀儿,“要想彻底搞清楚这乱七八糟的一切,终究还是得回去问问你父皇,为什么明知他是魔,还一而再再而三放了他。” 终于轮到立横着急了,她一步跨前,弯腰盯着他“你凭什么说青时是魔!” 终于,宝稳的视线再凝聚到她身上,虽充满讥诮,可也似凝结痛苦,呢喃说,“立横呐,你太不了解俞青时了,他是把你养得太好,还是完全就把你养废了呢,只有交给时间去验证了。” “说人话。”立横虎着脸, 宝稳却已讥笑,“我一个凡人,跟你哪句说得不是人话?就是我们这样的凡人太过渺小,容易被你们这样的‘不凡人’迷惑,一失足成千古恨,害己害人……” 再正色,望向那高高的大佛,“我叫毛宝稳,出家时法号和宝,是俞青时收得唯一一个弟子。我今年七十有二,十岁师从俞青时,那时,他三十八岁。” 立横不免退后, 吓人, 掰指头算算撒,俞青时今年多少岁了?整整一百! 315 尽管三兄弟晓得她来历神怪,可一听这和宝稳的年纪,再看看他长相——还是不得不内心惊慨! 立横更是表现在了脸上,指着图敏,“那她!……” 宝稳心疼看向妹妹,“她也有六十六了。我们兄妹看似永葆青春,却生生是‘我为鱼肉’换来的……”接着,说了过往。 宝稳年少即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神童,当然,不是神童,也不会被俞青时看上,加之宝稳祖上就结佛缘,当地佛庙十有八九都是他家捐建的,所以当青时提出收宝稳为徒——青时那时候已是当地藏庙最年轻的活佛主持,宝稳家人受宠若惊,将宝稳送去了青时身边。 青时对宝稳的教导着实悉心,加之宝稳天资,悟性通透,让宝稳有了极高的修养造诣,所以宝稳即使这会儿“身心俱伤”,依旧对青时有着极其复杂的感情,他是人生里唯一指引他的那道光啊!…… 青灯为伴,佛学畅游,这种清朴却精神十足充实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年,一切改变都从青时带着他离开佛庙“说是云游”开始——宝稳猜,那时候,立横出世了。 家里也发生巨变,一场大火烧去了一切,只留下小妹妹一人。师父说,你若放心,我来安顿她,虽大富大贵不了一生,却也能尽如这人世女孩儿最欢喜的一面。那时候,你想想宝稳会提一个不字吗,师父就是天,妹妹若得师父安顿,必是最好的!宝稳跪地感恩戴德。 哪想,确实是“尽如这人世女孩儿最欢喜的一面”呀,能永葆年少青春,又不是哪个女孩儿“最欢喜的一样”?妹妹得了这永远“十五六”的容貌,却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康健,失去了一个正常女孩儿一辈子该有的“喜怒哀乐”……图敏这辈子都离不开大佛下那“一罐子水”了,因为,那“罐子水”得靠她养,吸取着她女孩儿身心的一切,不错,图敏在用生命养那一滩水,哪天,这滩水榨干了它需要的一切,这就是颗废子,一旦被抛弃不用,图敏会立刻衰老,或许,生死即一线…… 那,龙罐里养的这滩水到底作何用? 其实,好似听者都心中有数,包括立横。所以,她眸里就算有疑惑,也不敢开口直问——这滩水,肯定与她脱不了干系!你看看它与她那“诡谲的牵连”,她一靠近,那水沸得跟雀跃似的欢腾!…… 宝稳继续说,不再提妹妹,情绪又冷漠许多, 他说,青时之后的野心越来越大,多次有觊觎皇权之心,但不是被“时运”压制住,就是被人为破坏,所以宝稳再次望向神秀,“我从前也不理解你的父皇,留着这样一个根本‘本性难移’的恶魔做什么,除不掉他,也完全可以囚禁、关押。直到,我知道了她的存在……”视线又是带着冷绝却也痛苦地看向立横,“谁又舍得这样一个宝物,你看看自她留在了你父皇身边,帝哪件事不顺,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立横还是听不得他喊青时“恶魔”,上前揪住他衣领,“你一面之词谁又信得!” 宝稳讥笑却也苦涩,“就在眼下,他还在不断催促我抓住冯、史两家或有二心的机会再来一次叛变……真的,立横,我是真的厌了,或许我这次真该听他的话,弄一盘,反正总也是个失败,曝露了,叫帝治我死罪!却,他的野心不死,我也死不了,一定还会有下个循环,不停的去做叛臣。我何尝不也是他一颗棋子,养着他的野心,看不到头……” 立横不由松了手,人怔忪着——他说得确实也没错啊,这样想来,包括上次“黄氏之乱”,宝稳也有机会不是?种种迹象表明,确实是宝稳最后还是收了手…… 316 宝稳说,我也惟愿你们早点找到他,近半年来我愈加感受到他的疯狂,找到他,水落石出,都能解脱了…… 神秀已来到他面前,蹲下,“你听说过冒青乘这个人么。” 宝稳摇摇头,“不知道。” 小兰小小互相看一眼,他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更不提知道这是秀儿母亲的名字。是了,帝三子的生母在宫里一直都是禁忌,提不得。传说这个女人在宫里有过短暂的居住,就在小李宫,伺候过她的人至今也生死未卜。 “俞青时都是怎样跟你联络。”这是重点。 宝稳又看向立横,似乎也践行他的坚持:主要说给她听。 “残塔寺。他一直用鸽子跟我联系,有事传达,我就会依据鸽子上的标识找到他的亲笔信。每次的标识都在残塔寺附近,我找过,掘地三尺的找,”宝稳摇摇头,意思不见人。 立横倒很镇定,“他有心隐藏,谁也找不到。” “包括你?”小小歪头看她, 立横却望向顶上大佛,“我当然找得到。可我不想找了,就想试试。” 小小是明白她的,握住她手,“嗯,试试。” 都不傻,小兰抱着了她腰,望着她满心安慰,“对,试试,他要真有野心,会自己出来的。” 那头,蹲着的秀儿转头看向宝稳,“那你留在这儿先照看照看你妹子,外头布置好了会跟你联络。” 宝稳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试什么?都心知肚明。无非设个套儿,好像宝稳依了青时的计划,“反叛成功”!到那时,看青时会不会露面,真出来“君临天下”——都晓得,这已成立横的心结,她也在半信半疑中,必亲眼所见,才有了断…… …… 车里,史鸢双手环胸翘着腿仰靠着,阖目养神。 他的参谋阮齐坐在一边,眉心微蹙,“大事将近,冯敦敦还有心请您听戏,实在叫人不安。” 史鸢一哼,“没什么不安,和部筹谋得很周到,只可惜我们迎州比不得咏州势大,冯家拿下了这次起势的主战权。”又一冷笑,“倒也不必太担忧,你看看冯敦敦这孬败相,冯庆再强势又如何,风烛残年了。” 阮齐点点头,“也是,看样子冯老姜军对他这个孙子还‘寄予厚望’,这次全将冯敦敦捧举前台。”望向史鸢,再轻声,“这也是您的一个机会,到时真刀真枪地干上,咱们的实力自然显现,也叫和部看清,谁才是最大的功臣。” 史鸢轻笑点头,始终没睁开眼。 凌云楼,大都颇有名气的大戏楼。 今日整个小二楼全包了场,敦敦请客的诚意倒是一览无余。 “哟,史哥赏面光临,我感激不尽。”敦敦远远抬手热情而来, 史鸢满脸带笑,“敦敦客气了。”搞得两个人像老铁,都亲热不得了。 敦敦扶着史鸢胳膊肘,二位少帅虽都是便装,但,大家公子的范儿全在那儿,也不乏风流倜傥,一路笑语入了包厢。 点的第一出戏,就挺叫史鸢意外的: 《平阳怨》。 虽不为禁戏,可在天子脚下听这出儿,还是挺大胆的。 317 《平阳怨》讲什么的? 晋惠帝驾崩后,怀帝登基,但是天下局势已经崩坏,怀帝根本无力回天。 永嘉五年,匈奴刘渊之子刘聪的军队攻入洛阳,怀帝在逃往长安途中被俘,称“永嘉之变”。 怀帝被送往平阳,刘聪任命他为仪同三司,封会稽郡公。建兴元年正月,怀帝在汉赵朝廷的宴会上被命令为斟酒的仆人,有晋旧臣见之号哭,令刘聪反感,不久,怀帝即被毒酒毒杀。 一个皇帝,被俘,继而沦为斟酒之仆,《平阳怨》讲述的就是这段屈辱史,所以说有帝王会喜欢这种剧目么? 戏里的怀帝“念旧国”哭得如泣如诉, 敦敦听得却如痴如醉, 史鸢扭头看他一眼,心忖,这小子点这出儿招待他什么意思?明明按照宝稳部署,他冯家是要打头阵、趁帝往咏州春巡途中必须“快狠准”“劫持”住帝!——倒也应着这出戏,帝要“被俘”么。——可,这会儿演给我看干嘛? 不过史鸢打心眼里瞧不起敦敦,一想,我此时防备他还真抬举他了,看这败家子摇头晃脑沉醉其间的模样,能有啥心机套路我?刚要讥诮转回头来,敦敦把头扭过来了,史鸢神态立即放温和,微笑低声,“京里看这出戏还是大胆了。” 敦敦显一怔,“为啥?”史鸢心一顿,搞半天这二傻子还不晓得这出戏讲的啥呀,史鸢“好心”凑头去低语了几句,敦敦一听,脸色都变了,“我真不知道有这些联系!就那小子身段多好,老子在他身上砸了不少!”果然,史鸢晓得自己完全多虑了,瞧这二傻子,他就是贪男色根本不管戏的内容! 敦敦像发了火,一下起身翻脸不认人要把台上的男色抓拿,臭表子瞎演,险些坏了大事! 史鸢翘着腿却摆摆手劝他,“那倒也严重了,一出戏而已,京里没禁说明还是演得,再说,”也是风流倜傥往台上一扬下巴,“是挺不错,哭得好。” 敦敦活像真心有余悸的,坐下,身子全撇向他,“真没关系?” 史鸢笑笑,拿起茶盏撩撩浮茶,喝了一口。 敦敦一直就“吓破胆”地——真跟狗肉上不了正席——侧着身子向史鸢,低声,“史哥,说实话,我这心里哇这几日就没安定过,老怦怦跳,你说咱们能成吗,” 史鸢看他一眼,忽然冷眼,放下茶盏,“敦敦,不是我仗着长你几岁就说你几句,做大事,得沉得住气,更得镇定沉着!哪有兵未动就先自乱手脚不信自己的道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咱们必须得拿出破釜沉舟之勇气,势必闯过这关!” 敦敦赶紧连连点头,“是是,这是生死关头,我懂。”又戚戚看向他,“就是史哥……”敦敦还咬咬唇,更显踌躇,最后一咬牙,“我就跟你实说吧,今儿特意请你来,是有事相求!”敦敦整个人都侧赖在桌子上了,一副恨不得下跪讨求,“你看我,是真的没那个胆去指挥劫驾,我爷爷又偏不放过我,哥哥,帮帮兄弟,要不,你来指挥……” 莫说,史鸢一听,心头一喜呀!这,他一直肖想的“头功”,冯家这败家子儿就这么拱手相让了? 可面上,史鸢肯定得推推,什么这是和部的安排不好违逆,再说到了咏州地界,他更不好操持——看来啊,敦敦真是个十足“孬种”,为推了这差事,一一都扬言给他摆平,还千恩万谢,当他在世恩公一般…… 最后,史鸢“勉为其难”接受了,心上志得意满,看来啊,他“建功立业”就在朝夕! 殊不知,“孬种敦敦”一副笑眯眯,好似也得偿所愿——实际,心里奸笑死! 敦敦得立横命:势必诱史鸢接了“劫驾”这“主将”,整不死他! 318 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夜卧早起,广步于庭。 春来,宫里的景致更是优越无敌,赶在杨花滚地之前,屁股再沉,不出屋走走也说不过去。 帝才从赤血宫出来,左后是他的二子神晏,右后是宝稳,谈得都是国家大事吧。 帝停步,微笑看着下头, 立横一手甚英气腰间框抱着一只肥兔子,也笑着朝他招招手。 帝向他们交代了几句,而后说,“你们散了吧。” “是。”神晏宝稳停步,看着帝向她走去,立横另一手握着他的手反挽在自己腋下,边走边又望这边腋下夹着的肥兔子,说着啥,帝也凑头看,走远…… 神晏望向宝稳,“小姑说,她最后再探探,看父皇愿不愿跟她说实话。” 宝稳注视着他们走过的路,轻一点头,眸子里却显见不抱期望,帝的固执也不是说她三言两语就探得出来的…… 果然,帝藏在心里的这个秘密,如癌,坚持了这么些年,怎会一朝吐露! 立横抱起肥兔兔挨着自己柔软嘟嘟的脸,她有她的聪明,知道怎么不引帝起疑地听出些蛛丝马迹,可惜,帝在如此放松的状态下,不能说的,根本碰都不碰。 立横单手一松,得亏肥兔兔还跳得动,像一团棉花摔地上,又圆咕隆咚顺着内侍撒的吃食细琢磨去了。立横噘着嘴,望一边,不高兴。 帝扯着她胳膊晃晃,“这突然的,又翻出谁的老账来了?”立横是拐,她又记仇,一直有这个毛病:有时候玩得好好儿的,想起谁还欠她的,要不跟帝告状,要不就心里阴着嘀咕怎么报复,帝太熟悉不过她的这些微表情了……可这次确实想不到,她这回忆起谁的仇怨了?正是你呀,她在你心里还是不够“特别”,你藏着这深的心思不告诉她咩。 不过她也晓得帝可比她更心细多疑,也得小心,不敢太造次,万一帝一防备,那接下来她下的“一盘大棋”可不好收拾!——嗯,从另一个角度看,她这次也够野大胆了吧,几近联合了帝身边所有的肱骨亲近,来演“这出戏”逼出俞青时,想想,事后也够考验帝的,帝要真心窄,容得下谁呀…… 春三月,万物复苏,圣人带着他的小圣开始了新年里的第一轮春巡。 专列向东一路驰行,天朝的大好河山尽收眼底! “咏州好啊,看看这桃花翠柳,大片湖蓝的海子,水草,水鸟,觉着走着走着就能走到水里去……” 帝抱着立横真是显见的心情畅快,挨着她额角望着窗外飞逝的美景,有时是孜孜不倦的博学智者,讲天讲地,讲古讲今;有时又是个内心浪漫丰富的诗人,感悟优美,赞叹造化。立横呢,靠在他怀里的小乖乖,貌似也在享受这一切,实际,内心何尝不忧愁抠紧!时不时她会仰头亲亲他下巴,甜蜜里总有那么些歉疚,还有些怨怪,哼,你不告诉我咩…… 随着专列驶入咏州中半地界,立横的心更提得紧:大戏,要开始了。 319 回阳,是咏州东南一个大市,这边多山,最出名的是这里埋葬过晋理宗赵元,后又被臭名昭著的杨辇掘了墓。据说杨辇挖开理宗的坟后,一股白烟升腾……散开再看老赵也是栩栩如生,旁边人说老赵死的时候泡过水银,所以不烂。杨辇觉得好玩,把老赵的腿捆上,倒挂在树上吐水银看多久能吐完,结果三天三夜才吐干净。 今儿,注定回阳又将见证一桩历史大事件! 距离回阳南站40公里处的荡平段,天上地上,重兵重围。帝专列犹如一条睡龙暂且搁浅在了这儿…… 一行人踏上专列,均筠装赫赫! 敦敦走在史鸢稍后的位置——他是“行动的直接指挥”,当然他先。看史鸢眸子里那抑制不住的激动与志得意满……敦敦心里冷哼,一会儿要你好看!不过,敦敦此时内心也激动,要看见立横了呗。 敦敦控制好情绪,戏得做足,关键时刻不得有丝毫闪失。 辖制是被辖制住了,但,帝的威严还在!入帝所在这节车厢前儿,帝的禁军依旧保持如初的职责,就算丢了性命又如何,谁来了,该守的规矩还得守! 或许史鸢这样的世家子骨子里还是“畏君”,内心是激越的,更是矛盾的,豁出了命反了,但,豁不出根深蒂固的敬畏感,特别是即将见到这伟大的君王……依禁军叱喝,将随身枪械交给了身后人,与敦敦单独进入了这节车厢。 “圣人,”史鸢到底也有些能耐,进来见到帝,内心再波澜翻腾无法言说,面上的“冷峻沉着”还是挺到位的,“不卑不亢”望向这位他家世世代代效忠的“君权神授”, 帝两手背后站在书架边,他身后两步远,他的执仗大圣侍夜荀依旧微垂首安然优雅随侍在后。帝听到这声,稍扭头睨向他。说实话,史鸢迎上这样伟大的视线,内心里的重鼓雷敲——但,还来不及消化或者说急于想再“沉着以对”说出早已在心里临摹百遍的宣言,只听身后敦敦,“这位是小圣吧,她得先跟我们走!” 史鸢心中之火一冲,该死的二傻子你这时候胡乱岔什么嘴!什么小圣……却,一个不经意望去——史鸢原本就堆积在心口的激越一下子全全卡在了那儿,一瞬,望着她,史鸢脑海闪现一声奇怪的嘶叫:我可以为她去死! 是呀, 任何人猛然望见书架侧背,暗处,那坐在“布布”里抱着肥兔兔的立横,都会以为自己见到命里愿为她去死的妖吧。 她盘着丸子头,本来就漂亮得震慑心魂的脸庞,因为眸子里的倔强、阴郁,又晕染一层娇气,更是往死里勾着男人的爱心,忠心,死心, 立横没动,就是盯着史鸢, 史鸢早就心魂飘砸到地上,他也晓得得赶紧移眼,一抽离视线立即看到一旁,竟有些小喘。继而又听到敦敦不死心甚至“暴虐”地,“她必须跟我们走!” 帝,头回这样形于外的戾怒,叫人胆战心惊,“那你们就弑君吧。” 320 弑君, 帝已经给你们定了罪! 说实话,见两个小儿来到他面前,帝反倒更稳沉自若,他隐隐觉着蹊跷,但也防着年轻人心性大,激怒他们反倒会伤害立横。 帝是何等的心胸之阔,怒意之后又放缓了声调,背在身后的两手一直未放,还交叠、上手背敲敲下手心,天子的气定神闲无人能及!“现在不是冷兵器时代了,通讯这样发达,不多会儿你们做的混账事天下都知,我现在还可以当你们一时糊涂、不知深浅练练胆,”短暂停顿,威严再起,“叫冯庆来见我!” 眼见收不住场——一怕帝这威严一起,史鸢会硬杠;也怕时间拖得越久,帝的筹谋后续一跟进,“反叛”成了昙花一现,逼不出青时来!——立横这时候抱着肥兔兔起了身,“我走。” “立横!”帝一下是真的怒了,“不许胡闹!”他这一声吼,这节车厢他仅剩的精锐近卫、甚至隐卫全现身,抽枪现形——说实话,想劫持帝哪是那样容易的事儿!若来真的,就算外头重兵重围,帝身侧这些藏着的精兵悍将也要为他杀出一条血路来,至少撑到援兵来,更何论,此时独史鸢、敦敦进来——所以说史鸢啊史鸢,你不仅年轻、也是见识太浅、心机谋略也至此而已,要真像你这么“反”,看看,到这里就gameover咯,你和敦敦早成枪下魂…… 只不过立横决心盛,她也有些着急,坚决往外走。帝亲手一步上前要拉住她了,立横突然回头——帝的手就悬空那儿,见,立横通红着眼,恨意地,喊“你就让我走!” 由此看,帝是纵着她的,自始至终都最纵着她! 帝悬空着的手慢慢放下,脸沉着,不发一言。——看到此,帝其实心中多半有数了:这就是场闹剧,至于为何……好,帝纵着你,看你怎么往下作。 这时候如果有个微表情大师在一旁记录每个人的表情,一定十分有趣。 敦敦酱个老鼠,特别想暗自吐舌头吧,眼神贼不溜秋,又不敢看帝,又谄媚想看立横。立横一走,他本能要屁颠屁颠跟在后头,可一看史鸢还怔那儿,立即又凶狠一拉,倒似史鸢是个猪队友,“反叛”的时候还心不在焉,真没用! 史鸢呢,他也不是完全蠢,觉察出啥不对劲,但又实在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再加上“立横的妖力”太强大——毕竟第一眼冲击实在难为——人稀里糊涂的,极力想镇定把事儿看透彻,却,该死的敦敦把他一拉,史鸢又羞愤起来,可看立横走出去了,先跟上再说! 立横嘛,不消提,她气呼呼的,与其说眼前两个蠢蛋连“劫持”都劫不出个样儿,她更是在跟帝怄气!——干嘛这么厉害,让我“得逞”一下怎么啦! 反正,她出去后,帝也是有点生气地坐了下来,而后看一眼身旁夜阑,指指门口,“你说这事儿是不是有蹊跷?” 夜阑老鬼什么惊涛骇浪没见过呢,微笑更弯下腰,“有惊无险就好了。” 帝两手放膝盖上撑着,似思索了会儿,才沉声说,“倒也不是全胡闹,这里头,还是有人有异心的。” 321 立横不管不顾的,抱着肥兔兔径直往前车厢走。敦敦故意退到史鸢后边,史鸢一心就被前头的立横吸引着,蹙眉抬手喊道“诶,你站住!”敦敦一发力,这猛劲儿,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死死将史鸢反勒后颈扣住,妈咧,这要不是立即就有早布置好的人上来接应,敦敦这傻劲儿别把人勒死! 史鸢被勒得翻白眼,松开后就被反铐住按跪在地上。他当然一待脑子反应过来就挣扎,冲敦敦嘶吼,“你他妈阴我!!” 敦敦还喘着气却老实乖乖站到立横身侧,就跟收回来的一只恶犬。立横不在,他得补两脚上去踢死个狗日的!立横在,他乖得很,只听立横使唤。 立横抱着肥兔兔立那儿——那兔子真肥,脸嘟着都看不见眯成缝的眼,两只薄薄的看得清脉络的大耳朵招风着,又慵懒又敦实,像个千金坨子,好似一般人还抱不动。立横睨着他,“就阴你了,如何?”史鸢那是既恨又迷离地望着她,“你到底是谁!” 看他老子史认听说过“小圣”没,估摸跟冯庆一样个想法,还不敢告诉小辈,所以史鸢是不识小圣的。就是想想他刚儿经受的这一串“神经质似的疾风骤雨”,饶是还有些精明在里头,一时也理不清呐:敦敦个狗日的怎么回事!这一切怎么回事!她是谁!! 立横心情差,本来就不是善类,她阴沉着脸,“把他裤子扒了。” 近卫依言将史鸢按趴在地上,动作那个利落,一下子就辟谷朝天。 立横走来, 要命的是,对史鸢真正的摧残是精神上的,他当然愤恨到极点,但是又迷惑于立横的妖力——她酱个孩子抱着兔兔停到他腿旁,从斜背的小包包里抓一把红通通的粉末撒他辟谷上,再放下肥兔兔……哎哟喂,这粉子比辣椒面辣,却也拌着兔兔爱吃的谷子,眼见肥兔兔那星黛露的耳朵一下全支棱起来,爱啃得哟,嘿嘿,你从史鸢的哇哇大叫就能体会出该有多“酸爽”! 立横咯咯笑不停,坏死,而后斜眼睨他,“力有未逮,虑不及远,还人心不足。你家侵犯国法的大罪自有老圣去治,我今儿不过先拿你解解恨,”稍弯腰,小声,“这兔子嘴里有一种毒,叫败兴。你以后有性致的时候便知了。” 呸,听她胡诌,什么毒,什么败兴,她纯粹就是装神弄鬼吓唬史鸢呢。可,就这么奇不是,她这几句,她这稍弯腰星目诡谲望他的模样,算落史鸢心窝儿里抹不掉了,真的,这大小伙子路还长吧,虽说家业彻底败了,人还在呀,日子还得过呀,今后真有性致时,那脑海里不由自主就想到这一幕,兔子咬他,立横吓他——嘿,还真不举了!所以说,哪里是“兔子嘴里有毒”,分明就是她有毒! 史鸢狼嚎咧骂又迷离地被拖下去了,肥兔兔也吃饱嘴巴红红又磨蹭到她脚边窝好,立横跟个菩萨闭眼坐那儿,阴沉问,“都安排好了?” 322 敦敦弯下腰,“都安排好了,消息都散播出去了。” 立横不吭声,就合着眼坐那儿,腰挺得直,沐浴在车窗外洒进来的阳光里,像个练功的孩子。肥兔兔在她脚边也安逸窝眯着一样。这画面,像童话。 敦敦望着她眼睛都不眨,痴了,脑海里就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她怎么这么好看,怎么这么好看……傻敦敦,快醒醒,小心被她迷得走火入魔! 诶,忽立横睁眼了。敦敦也惊醒,刚提起神要专注立横可能的问话,只见立横一下起了身,把脚旁的肥兔兔都惊得又支棱起大耳!“敦敦!”喊他, 敦敦赶紧“在!” 却,立横明明睁着眼,抬起了双手,“我怎么看不见了?!” 敦敦听了也傻了,什么?!他赶忙抬起一手在她眼前晃,“一点都看不见了吗!”明明这双灵气十足的眸子大睁着,黑白分明,像婴儿的利器能溺毙一切,怎么就看不见了呢! 立横也慌了,放下手,摇摇头,“看不见。”——多好看的人儿啊,立横的一双眼此时可说最美丽的时刻了,分明所有的情绪都挤在澄澈的里头,惊,慌,娇,委屈…… 刚儿她合眼坐那儿,许是阳光洒满她全身,尽管心里是揪着的,因为不知道青时会不会现身,但,眸子里忽然慢慢展现的一幕,让立横格外舒心: 雪愈下愈大, 上下左右都是滚滚的香粉一般的白雪, 那中间,好像白浪中漂着的一只蚂蚁, 立横看到那个身影,是幼小的自己, 在扫雪, 软软快乐的一团,自由自在…… 立横也就在这种舒心中睁开眼,想看看身后暖阳,却,睁眼依旧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了…… 敦敦算机灵,晓得事儿不小,他先扶着立横再坐下,“我去联系四爷!”立横把他手腕一抓,眉蹙得紧,“找圣人来!”咳,关键时刻,她还是最依赖他呀,当然,也因为此刻他就在她身边不是…… “是。”敦敦亲自跑出去了! …… 圣人赶来,“立横!” 立横又站起来,两手抬起,这下要哭了,主要能啫的人来了,心里绷着的惊慌再一溃而下! 圣人抱起她,一手也在她眼前晃,“一点都看不见了么?” “都是白的,一片白茫茫,”立横哭,一手紧紧揪着他肩头的衣裳。圣人脚下的肥兔兔也扬起了肥嘟嘟的脸,眼睛彻底睁开了,好似也焦急。 圣人轻轻拍拍她背,像哄毛毛的,“不急不急,你把眼再合合,放松下来,再睁开试试,”立横听话把眼闭上了,趴他肩头,圣人像老哄她睡觉那样,抱着她轻轻晃,又在她耳旁低语,“不怕不怕,多闭会儿,我在,不怕……”再看向她,立横慢慢再睁开眼,一下又哭起来,“没用,我看不见了……” 圣人就凛着脸,抱着立横依旧轻拍她,却厉眼看向敦敦,“混账东西,你们到底在胡闹什么!” 明明胡闹的主儿在他怀里,偏偏要把她撇到最清,错儿,全是他们的,一个都跑不了! 敦敦都跪下了,深深磕着头!不是怕帝的怒意,怕的是立横的哭声,剐心呀……可就算如此,立横不发话,敦敦也不敢吐露一句实言! 也就在真要开始“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帝不可能再纵着这样的局面闹下去时, 忽听外头夜阑的惊呼, “青大人?!!” 谢谢给立横投小钻石哟,嘻嘻。 323 “青时!!是青时吗!”帝怀里的立横一下回头,尽管看不见,可眼中依旧迸发出强烈的光彩!立横的腰杆挺得笔直,全身僵劲,帝险些都抱不稳她。 立横是看不见,帝回头望见来人时眸里同样爆发出的惊愕!不相信,他还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是青时吗!!”立横太激动了,又着急问了声儿。而此时帝也似回过神,抱紧她低声“是他。”同时,眼里的惊愕也添了许多防备,所以他拥着立横更紧,是全然的护卫着…… 而立横一听确认是他,变得更激越,她扭头紧紧揪住帝的肩头,眼中凝神而恨意,“快抓住他,他不是好人,原来他真的一直在觊觎你的权力!……”“立横!”帝忽然间似明白了她这场闹剧的缘由,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更拥紧她,慢慢扭头再望向那头…俞青时…他一如既往,永远那个精秀——精明,灵秀,奇妙组合的模样——帝知道他很危险,自己一直以来多少次挣扎放过了他,就有多少次冲动想试试彻底毁灭他…… “立横。” 直到他真开口喊了她这一声…… 知道么,立横以为,就算做好了再多的心理建设,如果自己真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立横怕自己是扛不住的。毕竟,这个人是她记事以来唯一的依靠,他在自己的生命里一寸一寸刻下了太多细碎的痕迹,他离开自己那会儿,她是那样的撕心裂肺,活都不想活了啊……却,此一刻,她心上是激越的,真的以为是承受不住他这声自己从前仿若用生命在等待的“立横”,事实却是,没有什么扛不住,甚至无关痛痒,立横都不信呐,她赶忙细细体会,是心痛麻了吗,所以感受不到……不对!我激动的竟真是自己把他逼出来了!而非,再见他的欢喜,悲戚,想念…… “立横,”这声儿是帝忧急地小喊,因为见她呆愣着,以为青时这声唤她的名对她冲击太大。哪知,立横再次抱紧他的脖子,“快抓住他,你别犯傻了。”立横的言语很清晰,不见喜不见悲。 倒是那头俞青时轻叹了口气,说了句“果真养不熟。” 立横缓缓扭头看向他,尽管看不见,可那双眸愈加澄澈好似能照映出天下一切,“奇怪不是,我眼瞎了,反倒却似更耳聪心清了。”立横这句其实也是在说与自己听,是的,真得很奇妙,此时她看不见了,“感受”却更灵敏了,俞青时从前在她生命里游走过的深刻的一切,仿佛滤镜碎了一地,露出本源,他这声“立横”加之后头这句“果真养不熟”,都似裹着重重心机,立横虽听不出更深切的“弦外之音”,但,明白,他有很深重的贪念,他的心思极不安分…… 这些,都叫立横逐渐反感。 帝调动了隐卫将“突然现身”的俞青时关押了。 “你知道他没死,所以这么闹,想逼出他?”帝问她, 立横扬起头,惊疑的,“老圣,我好像拥有新技能了,我怎么感受到你虽然一直知道他没死,瞒着我和秀儿,却是因为有莫大的苦衷……你在忠人之事?” OK,这货所谓的“新技能”果然是,眼瞎了,耳更灵了,都听得出人心深处的秘密啦! 324 立横一直很沉默,叫熟悉她的人、不熟悉她的人都搞不懂。 熟悉她的人,觉着这不是她的性子呀,她瞎了呢,该闹死闹活的呀,就算舍不得折腾她自个儿,至少她得折腾下别人——可是立横这会儿很静乖,很“通情达理”。 不熟悉她的人更是容易看痴了她,立横是瞎的,尽管如此,她合着眼时如静静的湖水,少女感逼人,仙女感逼人!睁开了眼,眉眼微微弯着,娇啫软糯,甜蜜蜜的,召唤着你亲近她,喜欢她…… 她多半时在想自己的心事,恬静得真跟登了仙位,更不理俗事。小兰爱缠着她,逗她多讲话,“立横,你说你有了新技能,看得懂人心,我肯定是对你最痴心的那个,对么。” 立横抬手就能摸着他的脸,抱着拥进怀里,也啫死,“嗯,你们都对我好好,心眼儿纯,我感受的到。” 小兰更抱紧她,在她怀里扬起头,小声“立横,你这样子,我真的有点害怕了,总觉着你随时会消失——”小兰按下她后脑,牢牢吻住她的唇,辗转不离,话儿是凶狠的,情绪确实是担惊受怕的,“你可不能真没了良心,你要晓得,你要真没了,毁了我一家子,那这一国也没了!” 立横揪他脸,“就你会胡思乱想,还消失,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往哪儿走?撞南墙去?”接着又挨着小兰的脸,“我好舍不得你一家子呢,放心,我福还没享够呢,才不走。”怀里的小兰红着眼回头看进来的父皇和三哥,显然,他们听到立横的话,情绪也有激动,但他们的心思此时肯定比自己沉……父皇抬起一手朝他摆摆,意思叫他继续哄她,再两手背后领着三哥向外走廊走去。 …… 这边,秀儿紧蹙眉再次逼近他父皇, “到这个地步了,您还瞒着我有意思吗!” 帝回头看他一眼,“所以你怂着她联合这么些人给我下套?” 秀儿哼笑一声,“这馊主意我想过,可真还没她那大的本事,能把所有人都驯服得服帖,跟着她死心塌地的蛮干。您也看到了,最起码那冯敦敦我一时是使唤不上的,这傻小子才见过她几面?他爷爷那点坏水儿他全给泄露出来了。”说到这,秀儿也不觉望向那辽远的天边,不得不感慨,“她是妖精,她是祸水,幸运的是,她最后还是站在了您这一边,要她一直秉着执念,专心俞青时,遭殃的,何止您这个王朝……”秀儿不觉又轻蹙起眉,“不过也着实叫人意外,她见到俞青时怎么突然就能那么冷静,我也挺怕俞青时说得那话,养不熟啊,再来个变故,她会不会也这么无情地抛弃我们……” 秀儿也是掏心窝跟自己老子聊心里话了。起码这么一点是肯定的,立横是粘合剂,她的出现,叫原本“各养心思”的王朝孽子们终于都能解开心结,更坦然地面对家人了,不再覆辙所谓“生在帝王家”的“不付真心”…… 帝一直背手站在那高高的白玉栏旁,晚霞渐渐笼罩他全身,他是这人间的主宰,自是有这个担当理清这一切! 帝对儿子说,“你别着急,容我去见俞青时一面,之后,会做了结。” 325 看来,帝对他始终存着优待,他本质是个僧人,有百岁,待在这香雾缭绕的殿宇里,还属回归,并非陷入囹圄。 “青乘说得没错,你确实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帝愤慨道, 俞青时面带若有若无的笑意,“您就是太信冒青乘了,她的话您就唯命是从,我是她亲弟弟,道行不会比她差,您怎么始终就信不过我呢。” 帝眯眼,沉声,“你道行确实不浅,却没用在正道上,青乘从前一再提醒我,神人也非全好,我却也因存私心,没将她的话贯彻到底……” 帝着实痛心悔首。 往历史的长河看,雀玉帝算千古一帝了,但终究一凡人,又担负如此大业,年轻时,当遇上冒青乘、俞青时一对“神姐弟”,怎会没有迷失,不迷信? 立横的来历,没有人知道,她是冒青乘抱回来的。初始,立横随冒青乘着实隐秘养在宫中,后,冒青乘忽似有急事远行,走前,她的弟弟俞青时出现了。 青乘走得急,临行时嘱咐帝两件事:一,俞青时可以照看立横,但不得离宫;二,不要告诉神秀他的来历。 至此,青乘再未出现过。 帝悔就悔在没全听青乘的话,青乘嘱咐过,我们姐弟虽有些神缘,但并非完全善类,我弟弟俞青时贪心未除,你不要被他花言巧语骗了去……帝那时正是野心盛,一遇上这样的“神姐弟”更觉是“天授”助也,哎,还是被俞青时一时对“盛世的助力”给骗去了:俞青时说,我和立横常在宫里住,恐冲了您的无上王气,我们还是搬出去吧……就这样,俞青时带着立横离宫,开始了他“独立抚养立横”并隐秘纵横政坛的生涯。毕竟,帝见他那样“宠养”立横,而且,对自己的权力确实多有助益,更因为,他是青乘的亲弟弟!一再纵容…… 你以为那时候是帝要除去俞青时么?完全错了。一天,俞青时找到帝,他忽然说他也要远行,要把立横“还回宫里”,而且,不能让立横再找到他——是的,一切的所谓“叛乱处决”的表面假象都是俞青时授意帝这样做——帝此时回想,自己当时又落入他的摆布,因一心只想立横回到自己身边,定要养好,也没去细究,他为何突然就不要立横了呢?…… 这次儿子们联合和宝稳搞的这桩“劫持闹剧”,也都跟帝交代清楚:是诱俞青时出来,因为他有觊觎皇权的野心! 其实,帝倒不觉得这是俞青时的真实目的,至少,真的凭俞青时的道行,从前,他要想取而代之的机会多了去,为何偏偏近些时才开始这样“窥权”制造动乱?…… 猜不透他,但显见的一条却足以叫帝愤怒,可以肯定,立横的突然“眼盲”不会无缘无故,一定与他有关! “你离开时,我是不是一再跟你确认,立横不会出任何事!你也向我保证过,她会安平无虞,那她为什么现在会瞎!你一出现她就看不见了,不是你的缘故还有谁!” 却,没想到,俞青时只轻轻摇了摇头, “您就没想过,我来,就是为她眼瞎这件事。她的眼盲,恰恰是人祸。” 326 斜阳打在宫殿高高的立柱上,影子拉得老长,帝的人影更长。 夜阑等人远远站定,见帝独自在那头台阶边坐下,不敢靠近打搅。 帝着实在忧思, 俞青时说,立横的眼盲恰是人祸,正是轻易动了图灵宝寺那口大罐清水造成! 俞青时说得骇人, 原来那口双龙首罐中养的“一汪清水”正是立横的眼睛!立横自是来自不凡,眼是心灵之窗,她来到这污浊尘世,见到太多腌臜是有损神体的。于是,取挑选过的纯处少女体养其间——对,就是在用图敏的生命养着立横的眼! 你们如今貌似“解救”了图敏,实则破坏了“清水的娇养”,立横自是瞎了。接下来,还会对立横造成哪些损伤,俞青时说,他也未可知,如今唯有把立横重新交给他,他带立横离开,寻清净处,再寻保护之道。 当时,青时也看出了帝的“一念之狠”,“我知道您的想法,用活人养她的眼实属邪术,您不相信立横的存活得靠这些,当然为了立横,您也能下狠心不顾一切再找少女来续养,可惜已无用,水之清已破坏,立横瞎了是事实。” 帝晓得俞青时这是在逼迫,好似唯有一条出路,只有把立横交给他才能破局!——帝不否认,当时是被他看穿,帝是有不顾一切之疯狂想法,残忍就残忍,只要能保住立横,牺牲多少少女又如何!但他又说已然晚矣,那意思,只有他俞青时才能救立横!——眼下,帝心煎熬,是两手无策啊,他们都是凡人,怎与俞青时这么个“半神半人”的去抗衡?……半神半人?帝心一下窒住,此时,这世间除了俞青时,着实还有一人“不尽是凡人”……帝不禁捂住了心口,青乘啊,难道我还要违背对你的第二个承诺…… …… 这是个莺飞草长的时节,到处充满生机,可惜她看不见,但立横没有颓色,依旧满脸欢喜,与这欣欣向荣的一切同贺。 她挽着神秀的臂弯,面带微笑,跟着他走在这静谧的湖边, “所以说,你那会儿愿意到青时身边是为了我?”歪头,小傲娇。 神秀横她一眼,“臭美吧,甭老往自己脸上扑粉抹金。” 立横这只手都抱住他腰,仰着头,尽管说看不见,可眸里就全是他,“你明明说就看到我一眼后,就不跟你父皇拗了,答应来当助手。” 神秀不说话了,就紧拥起她笑着亲她眼睛,鼻子,小嘴巴…… 现在看来,他跟她渊源还不够深吗,她一丝痛痒、他加倍地与她感同身受,说当时“就望见她一眼,就软了想法,答应做俞青时助手”也不为过,更不可思议,之后那么“心甘情愿伺候她,保护她”——秀儿扪心自问,是容不得自己狡辩,他就是稀罕她,稀罕得好似就为她而生…… “秀儿,你那会儿说我们没打结婚证是真的?”往养思殿走,秀儿背着她,立横趴他耳朵边问, “嗯,是没扯证。”秀儿哼一声, 立横抱紧他脖子,头勾着看他,“那我们扯吧,我永远是你老婆!” 你想秀儿心该甜咪咪成啥样儿,就是还忍着笑,“那老四老五怎么办,” “他们是我的!”酱个自私的孩子,小兰和小小是她私有物,跟这是两码事! 秀儿站定,这回倒也爽快,“好,扯个正式的去!”别说,秀儿还真想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呢! 327 当听到父皇在小李宫召见他时,神秀心中一凛,父皇终于要跟他透露些什么了?因为,传说他的母亲冒青乘养在宫里时就是在小李宫居住。 别看神秀一直耿耿于怀母亲的死因,事实,神秀对母亲并无多少记忆,说得残酷些,他比小小好点就是大家都知道神烟的母亲生他时就死了,而自己,据说冒青乘还陪伴了他些时,婴孩儿的记忆又有多少…… 神秀就是要强,关于他母亲的传言又坏多于好,加上父亲对他一直以来的“特殊”,人再不济,起码总得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吧,于是成了心中一道坎,不弄明白死不瞑目那种…… 小李宫一直有尊等人身高的佛像,立横居住这里时,她的布布一直就紧挨着这尊佛。 佛像身着五色天衣绸裙,戴耳环、手钏、指环、臂圈、脚镯。宝珠璎珞第一串绕头,第二串绕胸,第三串绕脐。全身花鬘庄严,细腰丰乳如16岁少女,双跏趺坐于莲花月轮之上。 神秀进来时,他的父皇负手身后就站在这尊佛像跟前陷入沉思…… “父皇,”神秀沉着喊道, 帝没回头,而是轻叹了口气,依旧望着佛像,“它是白度母,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观世音有32种应化身,仅其中的度母化身就可以变化为21位救度母,白度母也只为圣救度佛母的21尊化身之一。信仰众所知道的白度母是一位赐予众生长寿的本尊,可青乘说,其实不止这些,如果虔诚地修持她的法门,也可以使智慧迅速增长。” 神秀静静听着,没有发问,他知道父皇说这些一定有后话。 这时,帝才回头,望着他,“而这尊佛的面相很像你的母亲,你小时候不一直问我妈妈长什么样子,为什么没有她的照片。还记得你一闹,我就叫你跪在这尊佛跟前么,”帝再望向这尊佛,“其实要说像,又不像,只是这慈眉善目,这给人内心的平静与豁达感……我第一眼看见她,就是这么个感受。可是我也直问过,你就是白度母?她笑得也很宁静,摇摇头,说,我不足挂齿。” 帝彻底转过身来,望着儿子,“冒青乘虽然不是佛,可是我想她也死不了。她和俞青时是亲姐弟,你也知道了,俞青时有100岁了,依旧这个样子,他们是人是神未可知,但一定比我这样的凡人要更有蹊跷。当年,是青乘带着立横找到的我……”于是,说了往事,可想,神秀那大为震惊的模样——原来冒青乘和俞青时是一对姐弟,冒青乘不是死了,而是自己离开,并把立横托付给了帝…… 而,更叫神秀不可置信!……秀儿啊,这一听,人都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毫不夸张,险些把那眼珠子要瞪出来! 帝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磅! 帝盯着他,似乎要把心底里沉得最深的苦水给倒出来, “秀儿,你也不是凡人,你是青乘照着各个佛像捏出来的一个娃娃。” 乖乖隆滴隆! 还记得前儿宝稳在图灵寺望着那尊大佛对秀儿说的话么, “神秀,有时候我觉得你的模样就像众多佛像的综合体,比如你的眼睛像他,你的鼻子像那尊菩萨,嘴巴又似这个罗刹……”(313) 莫怪当年俞青时相中他收为唯一的徒弟,宝稳的“敏悟”是了得! 328 “意思就是立横瞎了,是因为那滩水没人养了?”神秀沉声问。怎么说呢,神秀到底是“非凡人”,心理素质果然过硬,没一直震惊在自己的“来历”里走不出来;也可以这样讲,这样的“来历”反倒是他“解开心结”最好的一把钥匙了——要真如从前猜测,自己老娘与帝和俞青时是个啥“三角关系”,太“狗血”反倒还堵心些。 当然,眼下当务之急最揪心的,肯定是立横的安危。神秀就算对自己是个“捏出来的娃娃”一时再难以接受,也一定还是把“立横”放在首位,而且,既然自己“也不是人”,解眼下之困,也非俞青时不可吧,嗯,先去探探“那滩水”什么名堂再说……这是秀儿的暗自思索。 “是。可是秀儿,父皇绝不希望你自己去涉险,青乘当年对我的两样嘱托,我都破坏了,实属立横现在……”这是“人之帝”最无助的时刻了。果真若此,神要公然与人作对,那是任何人都难以对付的么…… “放心,父皇,我有分寸。其实,咱们回头看看这一切,貌似意外频出,实际冥冥中一环扣着一环,您今日告诉我这一切,又怎知不是最好的安排?总有解决之道,若成了死扣,我想,冒青乘该亲自出现在咱们跟前了。” 到底是秀儿,一席话叫帝心上的郁结似乎也解了些,不过帝还是不掩揪心地握住了儿子肩头——尽管他们无切实的血缘,可眼前这个虽总与自己争吵,却每每在最危急时刻给予自己助力的孩儿,到底是他亲手抚养到大,长成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儿……神力再无敌又如何,抵不住人世亲情!“秀儿,我和青乘永远是你的父母,你的安顺,一样是我们心之所往。” 秀儿一点头,“我知道。”父子至此可说心贴得更近更暖…… …… 一桌子热乎乎的饭菜跟前,帝与儿子们若平常人家的,围坐一处,进着最日常的一餐。 所不同, 儿子们规规矩矩吃着饭,帝却顾不得吃自己的,他坐在“布布”一旁,立横窝里头、抱着肥兔兔,帝一勺一勺将“鱼头汤泡饭”喂她口里。 “明儿我们还是出去骑骑马,天儿多好……”帝喂她一口饭后,又接过夜阑捧来的热果汁,带着吸管,递她嘴旁。 立横酱个吃尽人间香火的神兽,“酒酣胸胆尚开张”,喝着果汁儿还打个饱嗝,“好啊,我要冲过那条河!……”眼瞎了一丁点也捣毁不了她的兴致,立横的开朗反正是叫人想不到!但,多少也叫人心疼,她看不见呐,人们把她伺候得再好,她到底是个瞎子,她哪怕一抬手摸摸摸,摸不着,再小小一蹙眉头,你心揪着把东西递到她手里,她灿烂一笑——那最要人命!多好的立横啊,为什么看不见!这就是你心中的呐喊…… “她怎么跑那么快,每次都追不上!”那头小兰貌似跟小小“小声嘀咕”,其实呀,声音正好,就叫她听见,讨好她呢。 立横不喝果汁了,嘴往旁一噘,帝将杯子拿开,又舀一勺饭准备递她嘴边。立横垂眼揪肥兔兔的爪爪,又笑起来,“就叫你追不上!”一抬眼要看小兰小小那头的,忽,立横明显怔那儿! “怎么了?”帝肯定着急呀,碗交给一旁内侍,张开两手要去抱她, 只见立横忽然站起,怀里的肥兔兔都撒手,这兔子像颗肥球摔地上还一弹,但立即又滚到她脚边仰起头瞄着她! 立横眨了眨眼,“小小!你喝个鬼汤脸色那么艳干嘛!” 小小咬唇,是恨怒瞧她——又立即一下瞪眼! 她看得见了?!!。 329 她能看见了,怎得不是叫人高兴的事儿!小兰跑来都抱起了她转圈圈,帝在一旁虽叱责着,“放下,才看见……”可也是真高兴,晓得儿子们这些时担忧成啥样儿了,小兰激动得“忘形”都不顾规矩也可以理解。立横也开心,咯咯直笑,还揉眼睛,半边眼调皮又啫得去看那头小小,小小肯定也是激动的,可貌似还记着她那句“喝个鬼汤脸色那么艳干嘛”的仇,就是眼神丝毫不弱她啫地望着她,永远那个“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的神烟…… 也正是就小小没立即跑拢她跟前来,才得以反应那么快,当俞青时突然出现疯狂向立横张牙舞爪扑去时,小小得以“神速”抱住了他! 说起来,现场人一时脑子都有些懵,包括下意识抱拦住他的小小——毕竟就算明知这世间确存鬼怪神奇事,但亲眼所见,一个大活人突然“秒移空间”来到眼前!还是震惊不已!——但,容不得人去细忖心中惊骇了,因为眼前的惊骇就足够人消化不来! 俞青时,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或者说,应该也是这个样子,一百岁了,如果是个凡人,一百岁就该这样皮肤褶皱暗沉,骨瘦如柴,一双眼球看尽太多了,就算有神也如鬼火闪烁其间,不会那么的明朗晶亮了…… 更可怕,他大睁着这双恐怖的眼,怒恨十足盯着立横,再不是他捧宠手心的小宝贝,他舍不得撒手、放示人前的珍宝——那是仇人!是祸害! “怎么会这样?!!不!你不应该看见!没有我的护佑,没有我的操持,你怎么能看见!!” 小兰死死抱着立横,生怕这个怪物过来伤害了她。帝也紧张,但毕竟大气,他挡在立横身前,紧蹙眉头望着这个他一直以为的“半神半人”——帝不糊涂,现在看来,俞青时终归还是个凡人,不过深谙“立横的一些秘密”才养成这些个“神术”吧。看他此刻的模样,显见的“恼羞成怒”!是立横的“突然复明”在他意料之外?那立横又是为何会“突然复明”?帝心中又不安起来,因为,担心起秀儿了!是秀儿做了什么嚒?秀儿此时在哪儿… 小兰怀里的立横却在一些惊震后,轻出一口气,慢慢镇定下来。她拍拍小兰肩头,“放我下来。_o_m”小兰肯定不肯!立横这时才看向他,“我不怕他,他到底还是我的青时,我得弄清楚这一切。”这样说了,小兰再担忧也只得慢慢松手了……“立横,他不是从前的俞青时了。”小兰在脱手前依旧小声,立横明白他的意思,却只是摇摇头,说了句,“他一直是那个俞青时。”落地站稳。 帝似有抬手阻拦意,可终究没拦,仅说“小心为好。”立横望向他,点点头,向青时走去。那只肥兔兔亦步亦趋跟着,肚皮都拖地了,却一丝却步的意思没有。 谢谢给立横投小钻石哟,嘻嘻。。 330 根本也不必小小再花多大力气去抱住他,眼见青时气喘得很,犹如病入膏肓,越来越虚弱。 立横走近,捉住小小的手腕要扯开,“放开他,没事,我来抱他。”小小不放心,开始还不放手。立横似哀求看他,“他也是我的。”小小冷眼松手,真的,一时青时都站不住!栽进立横怀里,他太轻了,想想骨瘦如柴……立横紧紧拥着,低头挨着他额角,轻说,“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怪你。说实话,你如今太得意了,我反而反感。” 青时眼往一边看,“你怪我什么,” 立横唇吻着他额角,“你出现的那天,我看不见了,但是心里却似更擦亮了一层。青时,我能感受到你对我根本没有一丝留念,往昔,你我比骨肉还亲,我终究是一直都蒙在鼓里么?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永生?是呀,在你需要的时候,你想护佑我,操持我,不需要了,你甚至拿‘死’来摆脱我。” “立横,你变心了才说出这样的话。”青时仰起头,他的唇早已干裂苍白,如溺水之人望着她, 立横着实不同一般凡俗子,此时,她目视他的神气里有对“往昔的追念”,更有“跳脱这一切”“望着这颗狼子野心”的怜悯与大气, “这话你自己说了也不信吧,如果,你自始至终诚心待我,如今,会是另一个局面吧。” 立横的聪慧不可想!她这番话堪称“点悟”了。是呀,因与果的缠绵,难道至此还不够明晰么:若没有你当初的“放手”,何来这之后的神秀,神兰,神烟种种桩桩。真怪不得任何人,你“顾此失彼”,在你当初抉择选一心扑到“另一头”,将她作为“附加项”时,“如今的局面”就已在所难免了吧…… “不!立横,是冒青乘骗了我!她说你和虺珠不能兼得!!”正是青时如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忽用全部的力气死死揪住立横臂膀,青筋暴突向她怒吼时——一个水雾包裹的圆圈出现在那拱门下, “秀儿!”“三哥!”帝与儿子们同时喊道, 只见秀儿浑身湿透,且是才从水里捞出来,两手捧着个圆咕隆咚跟小红玉西瓜大小的粉红珠子,人也是吃惊模样,似念叨“诶,怎么到这儿来了?” “虺珠!!”只见青时一望见这珠子,比命还重的,推开立横就向秀儿扑去!——这一推,哎,还真叫人寒心,终究,珠子比人还是重要。 小兰和小小都去接抱她,立横一手扶一个,倒是微露出些苦涩的笑意。立横很大气,她说不怪他就不怪。俞青时若“春风得意”,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可能会反感——但也止于“反感”。他,立横永不会去报复他。她也说了“他也是我的。”我可以不再搭理你,但不会伤害你。 青时这一扑,是他太虚弱了,还是,终究这颗珠子对他而言始终就是一场空,根本够不着——这珠子养在那龙首罐子里,与俞青时来说,就是镜花水月,永远的“只看得见,摸不着”, 但, 你看看眼下呀, 神秀不切切实实捧着它呢!! 331 神秀此时肯定也深感神奇,毕竟这是自他听说自己是“捏出来的娃娃”后首回经历“秒移空间”。 说说他之前在干嘛吧: 他不盯上图灵寺双龙首罐里、据俞青时说、是“立横眼睛”的“那滩水”了么,今日只身去探究竟。 和宝稳接走妹妹后,图灵寺香火未断,独大雄宝殿这方封锁了,闲人勿靠近。 神秀傍晚而来,吱呀推开这红漆大门,斜阳打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正与座上大佛斜插成一个直角。 他径直向大佛座下那间小屋走去,双龙首罐还静静立在屋中央,里头一摊平静清澈水。神秀两手背后探身瞧,照应出自己的模样,完全看不见底。 神秀直起身,轻沉口气,抬手开始解外套衣扣。既来之,他是不探个究竟不罢休的。外套往旁一丢,好身手,绝不拖泥带水翻身就跃进罐中! 罐子也就那深,稳稳站住,水只没过腰间。 神秀是时刻警觉着为防意外、不敢稍动,可这太平静没动静也奇怪呀,他想起那时候图敏可是全部身子没入水里,遂慢慢下蹲,想随图敏一般水没到脖子那儿……诶,就在他慢慢蹲没入水里时,动静来了! 神秀只觉右脚一打滑,那一瞬他仿若踩空,半边身子跌入水里,却刚一心惊右手要找支撑,诶,又似触到罐底,人稳住了,实际,右脚也又站住了。这个意外快得好像刚才“那一踩空”是个幻觉,更关键的是,神秀右手好像摸到一个圆不溜秋的东西. 秀儿照样把整个身子沉蹲进去了,两手都摸向那个圆东西,左右掌住,突然用力拔起!——嗯,这颗粉红的圆珠子“粉粉嫩嫩”若“出水芙蓉”就现了世! 也就在它“破水而出”的刹那,那头,立横重获光明。而这边秀儿身处的罐水里明显逐步见暖意,秀儿也不敢在里头多待,他怕一会儿若水沸起来可不煮了自己?单手托着这粉珠子迅速翻出来,也就两手才捧着这珠子准备仔细端详,诶,人就“秒移空间”竟来到这宫中! “虺珠?”见俞青时发了疯地冲来,却根本靠不近,扑了空跌倒在自己脚下,秀儿蹙眉问。 青时还不死心呐,他百岁的身子已佝偻,却还极力仰起头真入了魔般死盯着这粉珠子。 秀儿慢慢蹲下来,他还特意把珠子递到他跟前——真的,这不是挑衅或炫耀。秀儿见他这模样了,也看到立横那无奈苦笑了,是真的想把这珠子递给青时,哪怕如他一个愿。不看在他其实是自己舅舅的份儿上,就看在他到底这么些年“宠养立横”,苦劳算一份,让他近近这珠子又如何。 可是, 就是近不了啊, 饶是秀儿再怎么把珠子往他跟前推,珠子停在那儿,他的手似穿越水波横,珠子送不出去,他的手空捧着递到青时跟前…… 这显见的“无缘”算彻底击垮了青时, 百岁的老人失声痛哭起来,他趴在地上猛捶着地砖,“青乘!姐!我知道错了!你说得对,我贪心了,我选错了!” 冒青乘曾对他说,你得知足,立横你能抱稳,这珠子,你挨都挨不着。他终究还是一凡人,因为人呐,只要贪心,就总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看看吧,现在总算顿悟:一直以来以为“立横”是虺珠的“附属”;实际还是反过来的,立横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虺珠,跟着“立横”跑,她心之所向,珠子就跟谁! 332(立横篇 完) 情绪如此大起大落,于一个百岁老人而言实属凶险,青时似也已走至末路,气息越来越弱。 立横在他身旁跪下,全凭自己力气抱起他拥进怀里,靠着他额边,一手缓缓抚摩他后颈,小声,“你就跟我说了实情吧。” 青时合着眼,面庞是瘦削苍老的,气质仿若又回到从前,神沉魄稳,或许知道已到生命的尽头,也死了心,又也许,在这最后的最后,还是回到最亲的立横怀抱,也让他心安。但,始终不开言,于立横的请求并无反应。 立横锲而不舍,最后歪头重重亲向他的唇,“你只说一句,指使宝稳后来频繁反叛,真是为权吗!” 青时缓缓张了眼,映入眼帘,是立横怎么都不信的神色!是呀,立横还是了解他的,这百年来就在他掌元老院那几十年,不比之后这短短几年更有机会来大动作颠覆这一切?为何偏偏非要在这近几年起这样的心思…… 青时的眸子再次流动暖意,是多少年来他宠溺她、爱惜她的熟悉情长。立横对他深刻的理解,让青时终于动摇,刚慢慢开口,“是虺珠需要动荡,人心的动荡,社会的动荡,人世间任意一种动荡才能叫它……”忽然,只听得立横一声惊惨又抽丝般飘摇无力的嘶鸣“青时!!”——怀里的青时一口长气呼出,却也没见断气,这苍老的百岁人型眼睁睁在立横的怀里虚化成白雾,竟然一股脑倾注入那只一直肚皮拖地、之后就一直赖在立横膝边昏昏欲睡的肥兔兔身体里!! 同时, 一直也蹲在青时旁的秀儿两手捧着的粉珠子忽绽放出十分夺目的金色之光,若佛光照世,照映整个宫殿都金色堂堂!却,再看那只珠子,也不是秀儿再抱得住,它缓缓升高,悬至半空中,一阵快速旋转,就在人应接不暇之时,眨眼间消逝不见!——愣似,青时险些说出了它的秘密,惊动了它;更像,这一程“修炼之途”终于告一段落,它走了…… 许久,所有人才渐渐缓过神来, 立横低头捧起了那只还在打瞌睡的大肥兔兔,歪头挨着它像个稚童,说,“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她的男人们都向她走来,紧紧环绕在她周围,是她永远最坚固的堡垒。或许,今后还有争吵,翘气,拌嘴,但,终无人心的动荡了。 正如,站在那里的帝感慨道,“虺珠若是喜爱动荡,这里它是待不住了。”又深切地看向那朱门外的渺远天空,叹道,“谢谢你,青乘,为我们留下了立横。” (立横篇完) 接下来,我开始写“神敌”第二部,虺珠去往的“第二处”。 相信大家也看出来了,这是个“大构架”故事,虺珠才现身,“神的意图”才稍有展现。肯定不会立即揭底,咱们还得“图穷匕见”呢,嘿嘿。谢谢大家继续随我探知“神旨神意”。 欢迎点收藏,投小钻石哟。 2.1圆出出鞘 圆出出鞘 我是来替她撑腰的,不是来主持公道的。 1 万堂殿,外界称“小太庙”,日常是大型祭礼之地,如此庙堂之高,今日,这里竟然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可见,这家滔天的权势! 也难怪,明千醒要给自己的独子明一庙办婚事,怎会小?不闹到世人皆知,也显不出明千醒如今这“如日中天”“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霸意! 来贺之人面上均呈“谄媚柔顺”之意,公共场合噤若寒蝉,私下谁又不笑话:明一庙个“懦弱的瘸子”,他那“比太阳还光耀”的老子终于给他找着媳妇儿了。是谁?到真没人认得。只晓得为何毫无征兆就结婚了,据说还是冲喜;明千醒的奶妈不行了,他自小对这个奶妈比亲妈还亲,用自个儿唯一的儿子婚事来冲喜,足见对奶妈的亲爱依赖。 新娘到底是谁呢?一时成了最叫人期待的了,就等着她出来的那一刻了…… …… 通红的房子,通红的喜床,坐着个通红的新娘子。 从身形上看,就足够圆润。是呀,圆出圆出,对得起她的名儿,圆滚滚的。柔加总说她是只肥猫,腰总佝着,背部的肉肉一拱,比圆规画出来的还圆! 圆出是小门家出来的孩子,如何就嫁得进明家这无上的高门大户,原因还是来自她老叔儿。 她老叔儿圆旮旯是个近八十高龄的老道士,就圆出自个儿掏心窝说,这就是个满嘴胡言、异想天开的老混蛋,但是走狗屎运,几次开方给明千醒的奶妈治病,都救回来了,于是明千醒信他! 这次,奶妈再遇凶险,圆旮旯没辙了,竟然跟他说:拿我家圆出冲喜吧,博一把!明千醒竟也答应了?圆出就很无语,但她生性软糯偷懒,得过且过,啥事都是旮旯做主,也没啥好说的,嫁就嫁吧。于是在根本就没与新郎一家有任何接触的情况下,入了这高门深海。 凌晨三四点她就被接到这儿,经十几双巧手折腾,打扮成这样,坐这里,就没人管了,别说吃的,一滴水都没给喝,圆出已经饿出灵魂出窍感了! 窗棂那边忽有动静,圆出望过去,真有种饿绿了的眼光……竟然翻进来两个男的! 两男的均劲装有型,衬着那精窄腰身超好身条——圆出想到了那种最正宗的排骨,一根骨头穿进肥瘦相间里,糖醋的最好吃…… 男人都走近她身前了,圆出还在发怔,不知是吓的还是饿的, “圆出!!”男人纯粹就是吓她喊她一声, 圆出一激灵,仰头看他。 男人弯腰脸逼近她,“你不认得我了?” 圆出眨眨圆不溜秋的眼睛,她右眸子下一道月亮弯伤痕一跳,接着,蹦出一道光,惊讶得那是万万想不到的,“十望?”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十望是她高中时的人神,圆出被他当狗一样使唤了整整三年,高中毕业后,他们就再没见过一面…… 十望伸出手狠狠捏住她颊边,圆出软乎乎的圆脸蛋挤成了“0”型。他恶狠狠说,“好啊,你结婚都不通知我,要不是柔加告诉我,我还真想不起原来抱着我脚啃的小肥猪这么些年都没见着了。” 圆出吞了口口水,主要是这样被捏着仰着脸愣跟捏破她涎泡泡一样,而且,偏偏这时候,她那饿肚子还不争气地咕噜噜叫起来! 十望捏更狠,笑容却是恁得过分好看,“饿了?猪,你还是那么能吃么。”犹记,从前,他硬叫她五分钟吃下十个奶油面包,圆出也吃了。 十望似乎有准备,另一手一抬;身后那个男人从斜背包里拿出一块包装超级精致的布朗尼,并且细致撕开,递给他。 十望拿着在圆出鼻息下晃晃,不争气的圆出啊,那饿绿了的眼光又如饥似渴跟着布朗尼走! 十望凑近她耳朵旁,咬住她耳垂低语了几句, 圆出一蹙眉头,“不…”挣扎不愿意。 十望放开捏她脸颊的手,变成环住她脖子,挨着她脸蛋儿再低说,“吃的不作数的话,那柔加的手指头作不作数?” 说着,还揉蹭着她的脸一同向后看:斜背包的男子划开手机举着递她眼前, 画面里, 柔加被脱得精光,两手被按在案板上对着镜头大叫,“出出!他们要跺我的手指头!!” 柔加是个渣渣,却,是圆出唯一的朋友。高中时,多少个被十望欺负后的时刻,都是他陪在自己身边,用他那再无人能及的灿烂笑容,说“出出,忍一时海阔天空,至少,明天的考试答案咱们搞到手了,谁是傻子还不知道呢。” 2.2 静训从楼梯上下来,拐弯处,脚步停,一手拿着的文件袋本悠闲拍着腿边也停了。目视楼下蹲着的这个通红女人。 她在干嘛? 蹲那儿小变吗? 静训觉着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一看,红翻天的喜服……是那个谁都没谋面过的新娘吧。她有毛病? 圆出也吓着了,她圆圆的脸上圆不溜秋的眼睛望着他,可又不能立即跑,因为还在脲。这么些年过去了,十望再找到她依旧不放过她,首先还是给她最极致的难堪:他说,你到外头楼梯口蹲着小解,我就放过柔加的手指头。为了柔加,圆出只得从命。 她本还庆幸这会儿这一层楼都很安静,她速度快点能逃过一劫,没想,怎么还是下来一人,而且这人走路没声儿的?她发现他时已经来不及躲了…… 就这么圆墩墩的眼与静训异加美艳的眼对视片刻,她完了,新娘子搂起一大堆不管是裤子还是裙摆的扭头就跑了!听着叮呤咣啷,是她身上的饰物摇晃碰击的声音,可想她有多着慌、动静有多大。 静训这才又慢慢下楼——也正因为他这“慢慢地下来”,与躲在那头暗处拿着手机拍摄她小解的十望错过了。——待静训下来这一层,依旧安静,那墙角一摊尿。静训一手插在裤子荷包里,文件袋又拍了下腿边,谁要看到此时他驻足在一摊尿旁垂眸思索,一定也觉得他有病吧。——这是静训与圆出的初遇,静训觉得她是个傻子,原来明千醒娶回来个傻儿媳,这反倒更坐实“冲喜”一说了。 只不过静训没想到,这傻儿媳的“傻乎乎”之后还有“大闹”。 穿过长廊,静训来到明千醒暂时安置在万堂殿的小会议室。 里头,气氛严肃异常。 明千醒坐在首座中央,两侧是来自西南各州的藩王。——这就是明千醒的厉害了!谁想得到啊,今儿是他儿子的婚礼,这万堂殿既在承办如此盛大的典礼,也正承载一场“征讨之战”的开端!是呀,明千醒直接把指挥部也按在了这里。 西南计州的九耀先,一直对明千醒并未臣服,这次“原油事件”成了直接导火索,明千醒下决心武力收复,解决这个祸患! “明相,”静训将手里文件袋交给他, 明千醒接过来,并未打开,而是拎着文件袋指指他左手边第三位坐着的一位侯爷,微笑,“静训,你二叔刚儿还说许久未见你父亲,不知他身体如何。” 那侯爷一见被点名,立即起了身。静训稳着向他一点头,“良郡公好,谢谢您惦念,父亲身体还好。”也无多言。 瞧瞧,这要反明千醒的看见这一幕,何其怒,何其悲! 这些,都是九家的子孙呐!这个人世间还姓九啊,怎么各个见了明千醒,就都成了如此维诺的孙子!! 被静训称“良郡公”的九耀平,辈分上确是他二叔,和他们正要讨伐的计州九耀先一同都是太先帝的孙辈,如今,全在了明千醒之下,一个为“奴”一个为“寇”。更不提静训的憋屈,他的父王九耀尔那是太先帝嫡孙,静训这一嫡血脉被永王篡夺了大位,不过永王这一脉也没好结果就是,看看眼下,若帝无用,让明千醒做大到这个地步!——如此背景下,静训做了明千醒的一助,也就只能叫人唏嘘又无奈了…… 2.3 要说静训最佩服明千醒的,还是他的杀伐决断,稳,狠,如老练剑客,干净利落解决问题。 首座的明千醒垂眸看着腕表,他额头上的弯月伤疤一点也毁不了他整体的“温和气质”。实难想象这样一个“枭雄”竟是文臣模样,斯文,手指皙白修长。 明千醒带兵打过仗,又干过财政、政工,管钱管物又管人,仿若什么都了然于心。他的一些名言也深入人心:“所谓道德与公理,只有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才能拿出来讨论。”是呀,这样一个崇尚“强权”的人,强势,却多半在温和的笑意与看似清澈的星目流转里传达出来,不可谓夺人心魄。 “出动机动不队吧。”视线从腕表抬起,沉稳下令,远方一场酣战即开始打起!明千醒随即微笑起身,“有劳各位了,一会儿婚礼也要开始,喜酒还是要喝的,这边的战事也要盯紧。” 所有人都起身,“是。”微垂首。明千醒走出,静训一行人随后。 华贵明朗、喜气冲天的大厅,他走入时,依旧全体起立,这些能入厅堂亲眼所见婚礼的,权贵的等级已非同一般! 宫里肯定也来了人,皇亲国戚类也有,但,有明千醒的授意:不必太“重量显耀”。毕竟这是我儿子的婚礼,他是主角,他才该是此时比“王”更耀贵的人! 说起明千醒这个唯一的儿子,明一庙,又是叫人唏嘘的点。 自小小儿麻痹是个瘸子,人是长得好,据说也是饱读诗书,为人沉静,可惜“这一瘸”掩去了所有光耀,加之他老子实在是太耀眼了,越发显得儿子“弱势无能”,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与人交际。静训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他几面,就说是个沉默寡言的书呆子。 此时,大厅的尽头,那红喜漫天、鲜花捧簇的礼台上,就是新郎与新娘, 新郎自是坐在轮椅上,也是穿着大红的斜襟喜服,面容是十分俊朗的,神情却略微愁怔,反正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明显的不情愿,就是不适应吧,如此众目睽睽下……静训倒是能理解他的感受,谁穿成这样像个展品一样摆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被人观瞻,都不会自在吧。 新娘显得更呆滞些,站新郎的轮椅旁一动不动。身材,由于她穿着并无腰身的喜服,看不出来胖瘦,静训到记着她刚儿蹲那小解的身形,反正纤瘦不了。面容,由于垂下来的红珠小帘挡着,也看不出细模样,只觉着下巴圆圆的,这,静训也记着她那会儿扬起来的脸庞和眼睛,都跟圆规画出来的,圆乎乎,难怪叫“圆出”,名儿起的真好。 明千醒走上台去, “父亲,”明一庙仰头喊了声,千醒这时候露出来的父爱慈色,是任何人享受不到的。他伸出一手扶在儿子肩头,躬下身,“一庙,不管怎么说,爸爸今天恭喜你……”你看他握着儿子肩头指尖的颤动,可见千醒此言此情是真心实意…… 起身,放在儿子肩头的手并未落下,千醒的目光依旧带着慈爱来到新娘身上, 见鬼得来了, 明千醒还没开口说话, 圆圆的新娘子开口了, 声音虽不大,却足以叫随后几步远端着明千醒要给儿子儿媳“至宝贺礼”的静训和另一位一助顾初都心一跳! 新娘说,“我要拉屎!” 2.4 “憋着!”明相这一眼看去还是挺吓人的。这人呐,本就不怒而威,尽管他此时话语轻,本是慈爱的眼神忽就一凛,极其锋利,剐得死人那种,就算男儿都没几人承受得起,况圆圆的小出。 不过,圆出一时是被唬住了,可也只能镇住一时,这就是圆出的“特性”了。她是被老道圆旮旯“捆着橡皮筋放养大”的,为何这样讲?简言之,就是一切都由旮旯拿主意,我指东,你不往西;但“捆着橡皮筋”往东边丢去了,就不管了,自生自灭。混得好,旮旯要收回橡皮筋了,生拉硬拽也扯回来;混得一塌糊涂,该拽回来也往回拽,盘拨盘拨,再丢走。圆出咪咪小点时,就是这么养的。 这么养,和圆出的性子也有关。她极其“得过且过”,性格糊涂得很,什么事都不长久,没特别喜爱的,也没特别厌倦的,容易想穿,决策缓慢,注意力特别不集中——怎么形容她好呢?像…滩烂泥巴吧。把她捧起来想塑好型,完全不可能;摔地上踩得稀烂,她本来就摆烂,也没有更烂可言了。 所以这么个可说“油盐不进”的东西,吓唬她是吓唬得住,但,不长久,因为她一旦想起旁的事,糊哒哒又去干那,你的“吓唬”就成浮云了…… 被吼,她一下怔那儿,“惊吓”的样子还是挺叫人满意的,隔着珠帘,明相都望得见她那圆不提溜的眼睛瞪得老大! 千醒再放缓神色,“一会儿完了,让你拉。” 这话,只怕静训、顾初听了又是一心疑吧, 明相像对幼童说话,什么“让你拉”,言语看似粗鄙,可也是顺着她的“直言”呐…… 再看明一庙,只是望一眼他的新娘,之后也“淡漠”再看向旁处。明一庙的“认生”或者说“社恐”有时候和“冷漠”混杂得极好,叫人实在分不清他到底是“怕”还是“不在乎”。 明相放下搭在儿子肩头的手,站好,正式接过静训与顾初递上来的小木箱,先给儿子,“收好,爸爸的心意都在里面。”“谢谢。”一庙接过,放在腿上。 再该给儿媳妇了,明相托着小箱子,“小出,这是爸爸的心意,愿你……”明相还是和蔼可亲的, 哪知,圆出手是要接过,嘴巴比脑子快的,“我真的忍不住了!……忍俊不禁,出自唐·赵璘《因话录》卷五:‘柜初成,周戎时为吏部郎中,大书其上,戏作考词状:当有千有万,忍俊不禁。’不对,这种情况用‘忍俊不禁’不对……”眼看她纠结的,都咬嘴巴! 对了,圆出还有个毛病没说,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成语通”,成语词典背脑子里呢!于是,她出任何状况,一紧张,一着急,一没辙,一激动!那嘴巴就比脑子快,滋溜“成语”大段大段往外蹦! 是了,此时,她内衣里别着麦克风,刚千醒上前,她一句“我要拉屎”是“被虐任务”,十望说,你蹲那屙脲把柔加的指头解救了,可没解救你自己啊;想要我今儿放过你,婚礼上对你婆家人说“我要拉屎”。 好咯,她是被逼在完成“被虐任务”,可一下子情绪牵动神经,她还真得想拉屎了!OK,注意力一转移,刚才那被吼一惊吓也不管用了,一心就要拉屎,一着急,又老毛病犯上,“成语胡言乱语”就鱼贯而出…… 这下,别说静训、顾初了好吧,连明一庙那“冷漠的视线”都再次回归,到她身上。而他圆滚滚的媳妇儿从他老子手上接过小箱子、一手拎着拖地喜服念叨着就往台下走去了;更叫人想不到的,明千醒走了过去,一手扶住了她胳膊肘,“好,你慢点,嘴巴闭上。”一点不慌,就这么扶着圆出走下了礼台! 该怎么形容这个场面呢? 是他儿子的婚礼吧, 最后,却是老公公“牵着新娘”离开了…… 2.5 “静训,你送小出先回府休息。” 又该怎么形容这个场景呢? 她结婚,最后把她接回家的不是她的新郎,是静训。 前后两辆车护送着明相的座驾——对,明相的车,明相的一助,把圆出正式接回坐落西海正街的“日月府”。 “日月府”前身“圣王府”,从前都是帝赐给最重用的亲兄弟的府宅,看看,明千醒一入住,三百来年的王府就改了名,“日月”除了就是“明”,更笼括“黑天白日”呀,何其霸气。 车里,圆出就开始打瞌睡了。她的“随遇而安”展现得淋漓尽致,不在乎身处何地,身旁是谁,她都安心掺得着她的瞌睡。 刚才,她上洗手间,明千醒就没离开,两手背后站门口等。 她出来,一手还提着她老公公刚给她的“贺礼小箱子”。 洗手间上得有点长,除了拉屎是大解,应该她在里头也翻看箱子了。 所以,千醒笑望她,“都看见里头是什么了,” 她点头。 “别乱花。”千醒只说。 她变成两手提箱子放前,又点头。 反正静训就是感觉……明千醒挺护爱这个傻儿媳,这个傻姑娘呢也挺听他的。就在洗手间旁的小转廊,好似早给她准备好的饭食用两个保温盒装好,递了过来。 傻媳妇坐着,千醒就坐她一旁,看她慢慢吃。她吃饭好慢,细嚼慢咽,好似再难吃的,她也能尝出花儿来。千醒两手撑在两膝盖头,这是他在外打仗坐姿的习惯,回头看她,竟然还说“慢慢吃,知道你饿了……”这还不够慢?静训站一旁都要蹙眉头了。 “吃完,你先回去,要还想吃什么,找柏青要。” 柏青是日月府的总管。 傻媳妇点头,又用筷子头顶顶头上她一歪头就往下滑的头饰。 千醒笑,抬起左手帮她扶着头饰,让她好扒饭,“回去再卸,这是礼节,进了家门才算成了我家的人,这身行头才算到头。” 圆出圆溜溜的眼望他,嘴里还嚼着饭、吞下去才吭声,“他们说这身得穿三天,” “嗯,明儿给奶奶磕头去也得穿,不过这头饰可以不用了。” 圆出望着水壶,“喝水。” 千醒拿过来递给她。她喝水也慢,一口水分几下咕噜进去。静训性子还算稳得没法说,可看了也有点着急,像个不听话的孩子,明明可以快点喝,她非磨蹭,找打!但,千醒极有耐性,她终于喝完,接过水壶再放下。 就这样,他带傻媳妇先回府了。 静训腿翘着靠坐着,他没有直接看身旁的傻媳妇,有时候通过前头的后视镜瞄一眼她。因为静训百分百肯定这个傻姑娘“有来历”,要不,明千醒不会这样对她——明千醒从来不会养废物,更不会养宠物!所以,显得这个傻姑娘就格外“奇特”了…… 要命,老话儿还是讲得对的,好奇心害死猫。静训呐,你首先有这个“好奇心”就……怎么讲,落入股掌中了哇…… 门前,倒不意外,柏青亲自守候迎接。 “小出回来了。”柏青的笑迎,倒不像“迎新妇”,更像,“我家的”回来了。 果然, 领着圆出往东路而去。 日月府分东、中、西三路建筑群。 中路主要有银安殿和嘉乐堂两大建筑。是王府举办重大礼节性活动的场所。明千醒的奶妈兆佳现就住在嘉乐堂靠东的偏殿。 东路,前院是多禄轩,后进院是乐道堂。明千醒就住在乐道堂。 西路葆光室和西晋斋,都是明一庙居住的场所。 这也肯定了静训心里的判断:这个傻媳妇看来真不是给明一庙娶回来的“普通儿媳”。当然,也不排除这是“父子两间的妥协”,明一庙虽说是个“书呆瘸子”,可也有个性,怎可轻易就答应一门婚事?父子各让一步,让圆出进门,但不打搅明一庙的生活——嗯,估计就是这个意思了。 2.6 静训因要留在乐道堂的“宝调楼”、也就是明相作战室工作一下,所以暂时没离开。 忽,外头一阵吵闹,隐约听着,“圆出!!出出!!”嘶喊! 静训推开窗,望见楼下日月府的警卫捉着一个身着货运制服的男的往外拖,男的帽子都给扯掉了,就是死命不走,扯着喉咙喊!警卫不客气,要封口,扭扣哪怕折了你一双手臂也要带走了……这时,圆出跑出来了! “柔加?!” 新娘子已经卸了妆,果然圆滚滚,偏还把衬衣扎在裤子里,不过穿得又意外好看,洋气可爱,加上她一排刘海的小短发,精神格外活力十足。 “出出!出……”男的一看她更激动,被堵住了嘴也呜呜喊! 圆出跑过去,“你们放开他!”也着急。警卫们是望见之后出来的柏青的轻点头示意才松开了那男的。 一放开,圆出就接住冲过来的男的胳膊握住,明显小声蛐蛐;男的忙从裤子荷包拿出个丝绒盒子,也是跟她着急蝈蝈。圆出把他手腕夹胳膊下带进去了,路遇柏青好像也解释了几句,柏青轻说了一句,还微笑向那个男的一点头,放二人也回屋去了…… …… 静训完成手头上的事,下楼准备离府返回万堂殿。 遇上柏青。 “训小爷,”柏青有礼,毕竟静训身份还是小王爷。 “柏总管,”静训对他也不怠慢,这才是明千醒最身伴之人,一小的服侍,顶级的教养与学识,非同一般的谋略,柏青可总揽明千醒的大后方!“刚儿闹事的,认识么?”静训这样问也不突兀,毕竟他们同为明相肱骨,有责任守卫安宁。 柏青两手背后与他边走边说,微笑,神态放松,“没事,是小出的闺蜜。” “闺蜜?”男的?倒不是男的不能是闺蜜,不过这词儿从柏青嘴里出来——怎么着都听着怪! 柏青还是笑,“是闺蜜,他叫柔加,跟小出初中高中都在一块儿,他现在在二八街派出所,是个户籍景……”看来啊,这男的,日月府早知道这号人了!“今儿小出出嫁,他也是心急怕见不着小出,竟然混进进府送货的工作人员里……哎,现在的年轻人……”貌似柏青笑着直摇头,静训心里有数,圆出的一切尽在明千醒掌控中啊! “知根知底就好。”静训也微笑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闲聊几句出府了。 …… 这边,圆出坐床边,低头望着打开的丝绒盒子的金镶玉镯子发呆, 蹲她脚边儿上的柔加仰着好看得过分的脸蛋儿,小声,“出出,你不生我气吧,我又去赌是真想把这个镯子买给你……” 圆出叹口气,斜睨他,“你呀,狗真改不了吃屎,我就是担心你这么鬼搞会丢了公职。这个镯子我也没那么喜欢,你非要一口气买下来,又没那么多钱……我看你就是手痒,根本戒不了赌,拿我说事儿……” “出出,出出,”柔加抱着她腿摇,像只小狗狗,可明艳的脸庞全打开,光彩照人,灵气逼人,怎么形容都行!反正在圆出跟前,柔加怎么撒娇赖皮都不怕丑!他脸靠在圆出腿上,“你放心,公职丢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单位多招人喜欢,工作又不是做不好,再说我又没输钱……”圆出推他的脑袋,“那怎么又遇上十望了!”柔加变成跪着抱住她腰身,像个包打听,嘴巴做口型,“搞半天他现在开赌场!鬼知道他黑板眼多不多,我还在想要不卧底操他底,立个大功!” 圆出听了又吓不过,揪他脸蛋儿直摇‘“不行不行,你别逞能!” 柔加再渣,坏死,恶习一堆,圆出最舍不得这个多年老铁,毕竟,柔加当年为了救她,肚子挨了两刀,至今还有深切的伤疤…… 2.7 柔加从相府出来,一路看似就一人陪着走,实际,暗处几步路就有人盯着,还不说那顶上密布的摄像头,相府的森严可想而知。 柔加返回他跟着进来的大货车,被“工友”一臂助力拉着一步跨上后车厢,车厢车门合上,大货车驶离相府左门。 谁又知道, 这后车厢里其实还停载着一辆越野车,自这车厢宽大的双后车门合上,灯打开,光线照映在柔加的脸上——可是另一副表情,冷戾。 拉他上来的男人已经拉开了越野副驾车门,柔加坐进去。从驾驶位递来一副无框眼镜,柔加接过戴上,立马添上一码精明,柔加面相艳丽,他一直不喜,圆出是糊的,从来就没在乎这些:柔加只在她跟前才多半不戴眼镜。上班当值,人多场合,都是一个“少年感十足学霸”式眼镜框着,又单纯又好摆布,可也聪明不安分。 “住东边儿?”顺着递来眼镜后放下的手,再看坐驾驶位的男人——更想不到吧,竟是十望!十望微侧身靠坐望着他,可全是“唯马首是瞻”的意思…… 好吧,这些年呐,有小十年了吧,原来,圆出全蒙在鼓里,她的世界竟这般“颠三倒四”,像“楚门的世界”,全是假的,假的!! 什么“十望总欺负她”,“守在她身侧的永远是柔加”……错,错,错啊,一切的“始作俑者”,一切的“幕后操手”,恰恰正是这位她最铁的“闺蜜”!柔加,诡计多端,把人玩弄于股掌当乐趣,擅做“操盘手”的柔加啊…… 初始,圆出只是他不经意瞧见的一只小“逗闷子”,处着处着,圆出成了“习惯性的逗闷子”,再处着处着,“不能一日不见的逗闷子”,恐怕柔加都想不到,从第一场“逗她玩儿,看她出洋相”的小把戏开始,这一路下来,竟然小十年, 这小十年, 一出“她遇难,他解救”“她遭殃,他解救”“她惊骇,他解救”的戏码反反复复上演,柔加不厌其烦“往死里整她”,自己再犹如“她唯一的救世主”一般降临她身边,带她“脱离苦海”,真的是不厌其烦,永不厌倦!救得真实到什么程度?真刀子戳进肚子里,红刀子出来!还这般来了两次,一次,是假的,自己人还想作假不真戳,柔加捉着他手往腹部捅!一次,是真的,仇家还是不敢真捅,更怕他之后的报复,还是柔加捉着对方的手真捅!吓得对方都睁大了眼——柔加很满意,两次都把圆出吓晕了,至此,圆出视他为“唯一”,你看看今天“婚礼上的效果”就知道,圆出为了“他的手指头”可以“荒唐大胆”到什么程度…… “嗯,东边儿。”柔加应了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又划开刚儿已经看过好多遍的视频:穿着喜服的圆出圆滚滚地蹲那儿。像个小偷,又像个懵懂的小畜生。 柔加指尖摩挲着屏幕,唇抿得紧。 十望与站在副驾还敞着车门外的子灼互看一眼,都清楚,柔加的气还没消, 他还处于盛怒中, 可能更多的是对他自己生气,因为,小十年了,他竟然全然没料到圆出还会有这样的“意外”!嫁进明家——就这么突然嫁进了相府…… 2.8 “今晚还回去值班,”越野从大货车后车厢滑下,绝尘而去,开车的十望问。 柔加已坐到后座,换上了景服,外套没扣,擦着眼镜片,“嗯,明天她会回店里。”戴上眼镜,柔加往后靠坐,意态如豹,睨着前方,“你明儿就可以去店里找找她,说我其实输了不少,叫她想办法。” 十望笑,看一眼后视镜,“她不会把店卖了吧。” 柔加合眼仰头微笑,“那是要她的命,不过出出为了我,会有那一天的。” 圆出读书不行,高中毕业也没上大学,外头打零工混了一两年后,在柔加执勤的片区二八街开了个麻将馆,兼摆了个副食小柜台,卖卖烟酒。平常,店里让房东的乡下媳妇谢花姨照看着,她时间自由还可以开开网店,帮人代购啥的,一来二去,养活她自己不成问题。小店,肯定是她的生命线,柔加的意思,是没逼到她那个份儿上,为了自己,出出卖店也不无可能,只不过目前柔加还不想“把她逼到那个份儿上”——即使没有圆出“突然出嫁”这一出儿,柔加觉得自己也是个“特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时不时就想叫圆出“证明一下”“为了我,她可以做到什么程度”……这成了病了,柔加看不到“出出为自己着急”就会轮到他自己“着急上火”…… 坐副驾的子灼回头看他,“对了,后天杏未临会去所里视察。” 柔加没睁眼,轻一点头,“知道了。” 杏未临是他大哥,笑面虎一枚,总在他跟前摆“大哥和蔼风”,其实心里防他最甚。 柔加是杏当廷的幺儿,可惜是个私生子,家谱都进不了,可杏当廷的各个儿子把他看得死紧,生怕他夺了老爷子专爱,侵入杏家霸业。 杏当廷是明千醒的拜把兄弟,把持着天朝景界。柔加,看似连“杏”这个姓都姓不成,可你细看,“柔”下“木”,“加”右“口”,合起来不正是“杏”!说明杏当廷把这个幺儿放心口疼呢。柔加也争气,机灵天成,心机极深,他帮他老子织着一张无比结实的暗网,他的人渗透入景界各处角落,为他老子守着最基层的剑锋,叫杏当廷如何不稀罕这个“神童幼子”。不过,家家一本难念的经,儿子多,又各个能干就难办,血雨腥风的事儿自是少不了,有得闹腾…… …… 婚礼第二天,圆出正式嫁入明家第一天,早早这圆滚滚的货就起了。 她有点择床。这还是挺奇怪的,她随遇而安的性子,应该上哪儿都适应得了哇……不,充分说明这货还是耽于舒适,明家这床是老式硬木床,肯定没她自个家的软乎乎席梦思睡得惯。 圆出是起来了,可坐那儿玩手机呢。 帘子外忽传来柏青的温柔声,“小出起了么,” 咳,传出去肯定是不像话的, 哪有儿媳妇跟公公住一屋的?虽说门对门,东屋对西屋,可毕竟在一处儿。是了,圆出不仅住东路乐道堂里,还就跟她老公公住对门儿!一进堂屋,左边是明千醒的内寝,右边就是她的,倒是样样俱全,可都小巧,有单间的小书屋,有全套的洗手间,却全是老物件,恐怕她睡的这床得有几百年…… 圆出“哦”一声,又接了一单,忙着跟买家留言呢, “起了,我叫妈妈们进来伺候了啊。”柏青说。圆出晓得是因为今儿还要继续穿喜服,要去给明千醒的奶妈——兆佳磕头。 圆出扬起头,对帘子外,“说今天给我换麻将桌的!” 她可牢记着这件事儿呢。这是明千醒许诺她嫁进明家后会给她办的一件事儿:给她那麻将馆里的桌子全换成“全自动麻将桌”! “先起床,事儿得一件件办吧。”是明千醒的声音! 圆出冲帘子嘟了下嘴。又看了眼手机,下床梳洗去了。 2.9 怎么看,都像明相娶回来的个小媳妇,可有人敢言么,私下议论都不敢。 真正的新郎被他的助理之一康衢推着轮椅已在嘉乐堂前早等着了。明一庙没穿喜服。 明相领着圆出一行人前来,静训在其间。 “父亲。”一庙向父亲轻一颔首,身后康衢也不卑不亢垂首示礼。 “早来了,”明相照样和蔼和儿子说话,又抬起右手招揽来圆出,“一会儿进去给奶奶磕头……”嘱咐的是小夫妻两。一庙听着,被康衢推着往里走,可一眼都没看圆出。 出出还在想她的麻将桌和订单,她脑袋糊得跟浆糊,订单的账都没算清,又搅进来麻将桌,哪里还有丝毫缝隙挤得下磕头的事儿?人推她往哪儿她就往哪儿了呗。 比她睡得那张老床还宽大的花梨大床上躺着一个老妪,头发银白,却好长,梳理得到一丝不苟。 “佳姨,”明千醒先走上去弯腰低说了几句,再在仆侍的共同搀扶下,将老太太抽坐起来,明千醒坐着扶抱着老人家。 “这是小出,”千醒低头轻语介绍,老妪慢慢点头,看得出生命已入末路,就吊着一口气在。 要磕头了, 明一庙腿脚不方便,磕不成的,或者说,本来也没想叫他磕。只不过轮椅推到了那儿,在一旁,摆上一个红蒲团,看样子,磕头的只有圆出。 “小出,”明千醒喊她一声,咳,这孩子在走神。 出出应声也没啥别扭就是,走来,提起裙摆“扑通”跪下去,跟拜菩萨一样,咚咚咚三个头磕下去不打梗。 这时候,明一庙瞥她一眼了,估摸心想磕那快干嘛,赶着投胎一样。 “来,”明千醒显然很满意,伸出一手朝她。圆出被柏青亲手搀扶起来,走上去大床跟前,“坐,”明相拍拍身边的位置,圆出坐下来, 老妪似想抬抬手,可实在没劲儿。千醒帮着她拿起手腕,又轻说,“小出,叫奶奶握握手。”咳,跟教小朋友一样。出出伸出一手,老妪的手搭在她手背上。老妪似喃了句,明相传话,“奶奶说你很好。”出出个傻孩子也不知道应啥,就“哦”了一声。千醒也好笑,握着她手腕拍拍,“跟奶奶说说吉祥话啊”…… 整个看,下头轮椅上坐着的明一庙跟他们这些能进来的近臣有什么区别?都是看客。静训更清楚了,这个圆出进门就是借了个“明一庙媳妇儿”的身份而已…… “磕头一套仪式”完毕,明一庙跟奶奶也请了安,说了吉祥话,明千醒再跟老妪说了几句体己话,都出来了。 明一庙跟父亲道了别,康衢推着他回去了,好似“工具人”的使命已完成,再不与他相干。 这边出出出来第一句话就是催明千醒,“该去买桌子了吧!” 明相两手背后瞧着她,“你早饭吃好了么,匆匆扒那么几口。” 出出直点头,可脑子赶不上嘴,“还管那,快点给我换桌子吧,我想今天就全用新的。” 明相笑,又伸出一手揽过她胳膊带着一起往前走,“你慌啥,这才一大清早,一天能办好多少桩事儿呢,先把早饭吃好。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吧,可以跟从前一样,在外头晃,都不打搅你,可要跟家里保持联系,一周至少要在家里住三天……”出出直点头,“我记着呢,就是,就是,能不能给我换个跟她一样的大床,要软的……”明相还是笑,“好。” 静训后头跟着,听着都别扭,明相招揽这么个傻姑娘进来干嘛? 哎,静训有你更恼火的在后头呢,今后哇,她的事儿多半就成了你负责的“主要工作”之一,有得你头疼。 这头一桩,她心心念念的“换麻将桌”就得你带她去搞! 2.10 出出出来,人还是挺精神的,斜背一个巴掌大的小黑皮包。 静训站在车后门外,圆出上了车,他再坐进去,阖门,走人。 这是他与她第二次同乘一辆车了,头回,她打瞌睡了一路;今次,也无言语,一路,她都在看手机。 静训今儿手头上没啥大事,就这一桩,给她那小麻将馆儿换好麻将桌,清闲些,也就多留意了下她。 她也不像在玩,听说她还开着网店,就是一看就是个糊涂主,做事忒慢。静训见她在算什么账吧,45*6都要翻到“计算器”按,然后再找回原来的主页,磨磨蹭蹭,效率极低。静训看了烦,几次差点吭声把答案告诉她,干脆不看她,免得被这样的傻子搞坏心情。 没想,今儿就根本不会有好心情! 给她换麻将桌,自是去最好的店,尽管静训一身便装,依旧器宇不凡,店家老远就出来迎,客气非常。 哪想,圆出站电梯口不出来,静训回头一看,人呢?电梯门已经合上,得亏是景观电梯,望得见她站在电梯里,静训头回这样可见的恼火,走手扶梯下了两层截住了她! 静训上去就捉住她胳膊拽出来——许也是潜意识里静训就认为她是个傻子,明千醒的儿媳妇又如何?私下,打心眼没把她当人。捉出来就吼,“你怎么不下来!” 看看,他一个多耀眼的男子,出出圆坨坨的吧,可也算洋气可爱,旁人眼里这就是小两口闹别扭,一同从电梯下来的一个老奶奶还多了句话,“小伙子,对女朋友温柔点。”静训虽酷着脸,内心已无语到极点,不能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变成牢牢捉着她手腕就走,静训一身霸意,显然这会儿要把所有“主导权”掌控着,好似她今儿拉屎都得听他的! 却,圆出是这样好摆布的? 出出跟个闹别扭的孩子就不走,诶,可把静训真惹毛了,他眯眼回头,“要我扛着你走是吧。”——也不怪静训全无耐心,且不提认定她人傻,就是对普通女人静训也不会有多大个怜香惜玉,想想他的身份,从来只有“人哄他”,哪有“他哄人”?男人都得无条件低头,更不提女人只有“软媚成水”的份儿,会闹的到不了他身边,何来养“耐性”? 偏偏出出就是这个意外,她有这样个“特殊的身份”跟你闹,更有她“独有的浆糊犟气”跟你闹! 他力气大出出挣脱不了,偏出出最会骗赖,她最不怕的就是出丑,否则婚礼上那大的场面她也敢直挺挺对明千醒提“我要拉屎”,脸皮厚也是这圆滚滚的个性之一。 出出鸭子坐赖到了地上,手被他拽着生疼也不管,就是跟头小倔牛犟着,一排刘海下的圆溜溜眼睛怒睁着,当他是仇人! 说实话,静训逢过这样的主儿吗?肯定没有,说过,不听话的到不了他跟前。要逢着,静训该如何,肯定说一不二,扛起她就走,再闹,从这小三楼把你丢下去! 但,圆坨坨的闹实属带点小可爱,是挺招人侧目喜爱的那种小畜生式、偏你又舍不得打骂那种,就算一时动不了静训的心,却一下子能击穿类似刚劝过他的老奶奶那种慈爱之人。瞧吧,老奶奶又折返了,不仅若此,七大姑八大姨有爱心的婆娘们都聚集,七嘴八舌,“哎呀,有话好好跟小姑娘讲嘛,你看你把她手都扯红了!”“就是,小伙子要多疼爱疼爱女朋友哟,你看看她都要哭咯……” 人言可畏。静训头回感受到犹如千万只鸭子的叨嚼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心烦意乱,造孽不是,他又惹了谁! 好在静训尤会变通,要不,他一个如此金贵的王孙也不会甘愿“屈尊”来到明千醒身畔“受磨难”, 静训稳了稳心火,深沉一口气,蹲下一把抱起她——这一抱是帅的,婆姨们眼神都噌得放光可看出! 静训在她耳畔忍着火气,“你好好说,哪里出问题了?” 2.12 十望在她身旁坐下,微笑拍拍板凳,“慌什么,大白天的,我还吃了你们两个不成。”又冲谢花姨一招手,“您去忙。”帅气得很! 谢花姨也将信将疑,可谁逃得过这等颜值气质。谢花姨眼里,别看出出圆滚滚、糊唧唧,可有傻福。你看柔加对她多好!谢花姨自是不会真正了解柔加,甚至不清楚柔加在出出跟前装的人设,但仅从表面看,柔加是个景差,吃皇粮的,长得那么好……这些就够好了。 “朋友啊,”见出出还警惕斜眼瞟他,谢花姨也不可能不管,问了句。 “同学。”十望大方,又比比出出和自己,“柔加,我们都是同学。” 哦,一提柔加,谢花姨放心了,还推了把出出,“好好跟人说话。”这才离开。 “来,坐。”十望又拍拍长板凳一边。出出想这还在自己的店,又光天化日,他能怎样!坐下了,不过坐的老远,一条长板凳,她坐最边边,“你到底还想干嘛!” 十望歪头瞅她,“还不是柔加输的那些钱……”话还没说完呢,出出扭头顶上“柔加说他没输,你讹人呢!” 十望一点不慌,从外套口袋拿出手机,划开点了几下,放到她身旁。 出出斜眼垂眸看, 一看呀,心上真冒火! 该死的柔加,还穿上景服了,一手拿着景差证,一手举着他亲手画押的欠条…… 十望低沉好听的声音又传来,“不还钱也行,他可就没公职了,你这小店还瞅着他那身皮护着吧……” 出出明显气不过又憋屈,嘴里嘟囔,“我才不靠他呢,”却边还是一手拉过来斜背的小黑皮包,噘嘴从里头掏半天掏出来一张卡,丢他身上“里头有五万,总够了吧!” 这是割她的肉! 十望实在忍不住,抿嘴快笑了。暗处,这一幕可都录下来了呢,柔加又得看多少遍呐,他的小气出出为了他又在出血…… 十望起了身,侧头瞄她,出出跟割了她身上好大一块肉的,痛心疾首,望着一个点直喘小粗气——真跟那受了大委屈的小畜生没两样,噘嘴,吸气,怄死了! 十望拿了那张卡,心里还不是叹气,可怜孩子,柔加晓得明千醒亏待不了你,估摸现在又成小富婆了,可你手上不能有钱呐,你个小糊叽就是记不住“手上没钱小气时候的心情”,一有点钱就瞎造,被人骗去了多少?偏偏柔加见不得“除他以外的人欺负你”,你可是他的“专属玩具”。晓得从前骗你钱的那些人的下场么……十望摇头,说到底还是你害人,不沾你,人家会有那灭顶之灾? 十望走了,晓得今后这种“勾当”自己还得做好些,可怜娃,有点闲钱都得被人惦记走的——想想,又觉出出实在可爱,“欺负她”确实也容易让人上瘾呢…… …… 柔加一身才执勤回来的景备装扮,两手提着小笼包、蛋酒啊进来,“出出,快趁热吃!” 只见圆滚滚一坨正趴桌边写字,凑近一看,“今日歇业半天”,就这几个字,她写得不晓得几认真。当然了,她不理他更是因为自己刚大出血了的,还有怨气。 “出出?”柔加疑惑凑头瞄她,圆坨坨往旁边挪,就不正脸给他。 柔加也学着她趴桌边,“出出,”小声啁啾不少,“怎么了,我又惹你生气了,” 出出就不吭声。 这时候谢花姨端着一盆水出来,看来正在打扫屋子,“柔加下班啦!”笑说。 柔加看她一眼,继续往出出跟前靠,“出出,你说话呀,我哪里又做错了……” 谢花姨一边抹桌子,“刚儿来了个你们同学,帅得很,走了她就这样。” 柔加咬唇,“是十望……”出出一下起身,拿着写好的几个歪七八扭的字向门口,柔加赶紧跟上,“他找你要钱了?”出出就是仰头张贴。柔加一下后头抱住她腰,“出出,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想去卧底草他娘的搞我……”出出一下回头“你不赌会有这样的事儿!”可能觉得在大门口声音大了,使劲儿扭、噘嘴又不吭声。 柔加就抱着她小声不停哀求,“我发誓好不好……” 谢花姨出来倒水,又笑,“你两儿别在这腻歪!” 出出是不怕丑的,可她还是打柔加的手,柔加抱起她往里走,他还穿着景服呢,帽子都没脱……谢花姨就是看着他们闹,也不奇怪,这两打打闹闹多少年了,说谈恋爱吧也不像,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鬼搞。 2.13 “我给你打借条。” “不要。” “出出,我真的会改……” 柔加就像她的吸血鬼,出出也晓得他总会“本性难移”,根本狗改不了吃屎,下回还会再犯。但,出出就记着柔加“两肋那两刀”呢,舍不得…… “出出,送货的来了!”谢花姨都很兴奋,气派!好几辆小货车呢,崭新的麻将桌。所以说出出是“金鱼的记忆”,转眼间又开心,柔加跟着忙前忙后,两人又火热一处讨论麻将桌的好,刚才的吵闹过眼云烟…… 果然就是效率,一天全装好调试好,人家客气着呢,保质保量三年,有任何问题随时上门,出出欢喜极了,拉着柔加、谢花姨“三缺一”痛快先玩了一盘。下午老主顾们都来了,各个赞不绝口。 柔加又要去执勤了,走前把出出拉门口又啫半天,说明儿要出去当差,三四天不回,可记着接他电话,他回来给她带好吃的,巴拉巴拉;出出也是反复叮嘱,不准赌!别惹事!柔加弓着腰两手撑膝盖头上仰头看她,像只小哈巴狗直点头。 …… 街上还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柔加是这片的片景儿,都熟。再出两条街,巷子口,没人,也是监控死角,柔加拉开一辆越野副驾坐上去。 坐上来柔加取下景帽,卸了腰间的景械皮带,都放后座,放松靠向椅背。 驾驶位的子灼也是一身景服,可看肩头杠星可唬人,要真搁平常,柔加这样的“小基层”根本见不着子灼这个景阶的人。 子灼递给他手机和卡。手机里录着刚儿“十望的要账”,卡,就是割了出出肉的那五万块。 子灼笑,“十望说她气得呼吸都不顺了。” 柔加也弯开了唇,点点头,“这次气得不轻。”边划开手机。屏幕上,出出的“愤慨憋屈”都能溢出来。 子灼开始倒车,边说,“杏未临今天看着挺急。” 柔加视线还没挪开屏幕,不过懒靠在椅背上静稳好多,“当然急,老二出事,他生怕沾了火星子,现在好,推得一干二净,让我去擦屁股,高高兴兴走的。” 子灼也讪笑,一个调档,车稳速开出路口。 老二,也就是柔加的二哥杏未尤在玢州跟军火商起了冲突,柔加要不是看“有利可图”,也不得亲往这一趟。殊不知,这一去几天,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圆出这边落单,正好给了静训“空白档”。 …… 出出这几天觉得自己人生活出了新高度,因为她的小麻将馆因这批新装备绝对秒杀几条街的同行! 除了老顾客捧场更热情,还带动了方圆几个社区的更多爹爹婆婆“成群结队”来打卡。人多了,小卖部的生意也更红火,从这几日进烟酒的频率就能看出,赚的起码比从前翻两倍不止。 圆坨坨吃饭都能笑! “傻乐什么,”明相看她一眼。 说好,她起码一周三天得回相府住,自然免不了有一两顿晚餐得跟明相同桌吃。 虽说一桌吃饭,可分餐。 明相吃素,也讲究。都是小碗小碗,清淡小菜,一小碗米饭。 她那边,又是另一番景象,她是啥好吃吃啥,非得餐餐有肉,有汤。 明家餐桌是有大家礼仪的,食不言、餐具使用等且不说,餐前、餐中、餐后一套程序,就算像明相这样单独的小桌吃饭,也是要讲究的。 可她来了后,一半一半,她这边是能省则省,因为多了,圆坨坨顾不上,比如说,可能才在擦手这一步呢,坨坨的肚子就咕咕叫了,更影响餐仪。 本来她边吃边傻笑,明相不想理的,她高兴还拦着?可笑得都咳嗽起来了,呛着了!你说是不是得管。 “你不知道我生意有多好……”侍仆过来给她递毛巾擦嘴,她还在笑说,明相唬住了脸,“嘴巴里嚼完再说!” 出出开始嚼饭,还在笑,圆圆乎乎,喜喜庆庆,看着人都爱。明相也放下筷子,亲自走来拿过新热的毛巾再给她揩嘴,“傻孩子,看把你乐的……”口气放软和,毛巾递与侍仆,在她身旁坐下,再听她嘚啵。 出出说老头老太太几喜欢她的麻将桌,放学了,一些小孩子还来下跳棋,烟酒也卖的比往日旺,人来人往可热闹……明相就面带微笑听着,有时抬手把她颊边掉下来的碎发放耳后,像个慈爱的父亲望着争气的姑娘。 哎,明相天上的人,心中家国大事的人,有时候是顾及不到小市民的嫉恨心理,哪里料到,出出开心了,可也惹人眼红咯。 2.14 明相凌晨才回到内寝,却发现圆出屋里还有光亮。掀帘进去一看哇,这圆坨坨还躺床上玩手机呢。明相训了她一顿,坨坨赶紧睡了。 第二天一早,明相照样起得早,愣把坨坨也拖起来跟着一起走路,坨坨没睡饱,自然人没精打采还怄气,觉着被人管着了。明相又把她训一顿,坨坨没吃早饭就跑了。 明相这边也就担着她的心,又叫小厨房用老母鸡鸡汤炖了粉叫静训给送去。静训心里也有火,真把我当她保姆了! 不过得亏静训这时候来了,要不麻烦更大。 出出回来自己小店就开心了,因为生意好哪个不咧嘴笑。谢花姨为她儿子医保的事出去会儿,圆出独自看店。 进来一伙人,两个小嫂子带着几个年轻人。圆出站起身,还笑脸相迎,以为是牌友,“那边还有一桌。” 一个小嫂子轻蔑扫一眼她的小店,“连个柜机都没有,就一点破茶叶还8块钱一小时……” 出出到底是个糊崽,人这么一说就退缩了、不敢还嘴,要谢花姨在肯定是她来应付,出出只会心里叨叨,没柜机,可这屋子冬暖夏凉,再说,有窗机呀;破茶叶,也是柔加搞来的安溪铁观音,哪个婆婆爹爹喝了不爽口?8块钱,她是这一片麻将馆桌位费收得最便宜的了……出出一看这也不像来捧场的,就默默回到座位。哪知,人不饶她。 “诶,你就这态度?瞧不起谁呀!”另一个小嫂子尖音乍起,还不容出出再开口,“诶!你们……”出出跑出来,因为那几个年轻人开始动手了,抽出腰后的铁管向空着的麻将桌砸去,吓得本来还在玩的几桌纷纷离座,肯定有人正义出声,可惜对方戾气太重,瞪眼一指,爹爹婆婆们哪是他们的对手? 只有圆出奋力去护,后头对方凶狠一推,坨坨向前栽,“出出!”几个人去扶,晚了,圆出脑门磕在桌角,血流!这下惹众怒,多人已经报警,这伙人溜之大吉…… 嗯,静训就这个时候到来的,他的车才停稳,那伙人正好消失在拐角,所以“完美错过”,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待提着保温桶进来,一看呀, “圆出!”静训都惊讶。婆婆爹爹们才把她扶起来,有人还在喊“快打120!”静训放下保温桶,扒开婆爹们就见一条血柱顺着坨坨脸侧吓死人地滑下来,赶紧一把抱住,“怎么回事儿!” 爹婆们谁也不认得他,可一看如此“神级”人物出现,极强大的气场,纷纷七嘴八舌说事,静训乱中听个大概,脸已沉,当务之急肯定是带她去医院,忙往外走。坨坨呢,一时还是傻的,估摸摔懵。可当那被一铁管砸破的麻将桌现入眼帘,出出一下哭出声,“我的麻将桌!”静训掌着她后脑还是回头跟婆爹们交代了声,“我是她哥,先带她去医院,您们跟这家人说说。”疾步就走向自己的车,今天想着只是来送碗粉,没叫司机跟来,自己开车顺道就过来了。爹爹婆婆直点头叫他放心,还安慰出出,“小出不哭,就只砸了一台还好……” 砸了一台也是割她肉啊, 一路,被他用安全带绑坐在副驾的出出就哭不停, “我的麻将桌,我的麻将桌……”就跟念经一样悼念着, 一从巷子出来还堵车,你说静训烦不烦,扭头看她血流出来又多了条血柱,静训抽出好多纸巾,可又不敢随便碰伤口,就倾身过去一手掌着她脸庞一边擦她脸,耐着烦地,“没事,坏了再买,” 可她不消停,“他们怎么那么坏,无缘无故来砸我的店!” 静训沉着眼,“是呀,这世上坏人多了,事儿已经发生了,你哭有什么用,自己伤神,” 你说这,她说不过你,又开始起“新话题”,“疼!——”是呀,她伤口疼,还堵这儿才是叫静训最心焦的!可一时这又怎么办! “疼忍忍,”静训一边擦她脸,丢了纸巾,又去按喇叭!真的,别说静训自己开车,就是有司机,都晓得他是个不喜欢随意按喇叭的,这是烦彻底了, 可,坨坨就是不消停啊,“疼,疼……”就是哭着喊, 静训一时烦透了还是真没法,还是……反正就是鬼使神差,他一下捏住她下巴低头就吻住了她嘴!迅速又抽离,吼了,“疼也忍着!” 坨坨一下愣住! 眼睛圆溜溜睁着,泪珠珠竟然也是圆溜溜的,还挂在眼睑下,像个金豆豆。静训看她那傻样儿,竟然又低头挨上,有点咬牙切齿,“还疼不疼,” 问这干嘛,见鬼,她又想起来了,“疼,疼死了,”又哭闹, 静训已经紧紧抱住她,一手还捧着她半边脸,吮得好重,愣是把坨坨的“疼”全气愤地吃进嘴里! 2.15 你瞧,静训一边开车眉头蹙得有多深,这是恨的,恨刚才脑袋不清白,亲她干嘛。不过还是有作用滴,出出被亲懵了,不哭了,趁着她懵着赶紧专心开车送去医院。 出出肯定懵,这是她初吻,一来就这猛!但是确实有效,一亲,真的没那么疼了,出出其实在仔细探究着,到底是真的不疼了,还是心理作用…… 静训在车里肯定就安排好了,于是车一在院门口停稳,早已等候的急救人员赶紧上前来开车门——是有些愕然。病患额上是有血迹,但,哪有院领导说得那般紧急?病患甚至自己走下车来,多乖,自觉坐到担架车上平躺下来……担架车赶紧推进去了,静训才从驾驶位下来,又觉好笑,这傻子啊…… 你想,静训亲自安排的,116的院领导不得全体出动! “您放心,我们会立即组织会诊,确保无碍……”如同打一场硬仗! 静训关注她伤势的结果去了,是没留意,被推进诊疗室的出出神色早已有异…… 这等人物忽然入院,领导这般高度重视,自是院里最骨干医师接诊。而这围着的一群顶级军医里,圆出竟然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可不得吓坏她——十望?! 十望并没站在最靠前一排,也不够格,那都是骨灰级权威大佬。看着也是搞笑,这么些稀贵的“一把刀”此时围着几个护士,看她们如何清创?搞得护士长领头着,像技能比赛,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更搞笑是坨坨,也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问疼不疼,不疼,问头晕不晕,不晕。这要静训拢跟前来,又得气死,那刚才像挖了脑壳一块肉哭得天塌下来的又是谁! 十望静稳立其间,他当然晓得何以一个傻丫头撞破头会这大阵仗。十望更感兴趣的是,她怎么把头撞成这样的? 清创后,几位大佬上前来观望关怀,坨坨都像个勇士没大碍一样。 “十望,你领着去做磁共振吧。” 护士推着轮椅上坐着的出出,随十望走出。几位大佬又向静训及领导那头走去,估摸去说说初步意见。 看来由十望亲自给她做核磁共振,推进去前,也是十望亲自招呼。 十望把她扶起来,明显感觉出出戒备。十望小声,“你可别露馅,这可是我的地盘。” 要说出出还是傻大胆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还不信地,“你怎么能是医生!”意思,这么坏的人怎么能当医生! 十望温和着脸把她扶上仪器躺着,嘴里却故意吓她,“医生杀人更无形。”见出出要跑,十望按下她肩头,“行了,这会儿没空跟你闹,快说,这脑壳怎么撞得。”出出扭过头去,一副“要你管!”十望貌似专业地两手摆正她头颅,实际,又吓她,“不说,我就去砸烂柔加的头。”出出恨死了,也不想跟他废话了,眼睛一闭,“跟你一样的人刚儿砸了我的店!” 十望出来,眼色也有点沉就是。 再说外头静训肯定也已与明相直接取得联系, “大概看了看,应该没大碍,现在在做脑部磁共振。” “嗯,结果出来如果还好,就回来休养。”明相的意思静训明白,没大碍的话,相府完全有能力布置一间专业的病房给她疗养,没必要在外头。 “是。她店里我也遣人过去安排好了,凶手会不遗漏地全力缉拿。” “好。” 放下手机,静训眼神也够深沉就是,不管怎么说,凶手猖狂,轻饶不了! 2.16 行了,想让静训忽略这傻子都不行,除了明千醒真把他当她保姆用,一些“意想不到”也叫静训越来越关注她。 你看她当时气那样,以为提及凶手她一定咬牙切齿除之而后快,哪想,她说了句“容我想想。”还真不清楚这傻子打什么主意! 全线检查报告出来,确实无大碍,圆坨坨回相府休养。 为啥说静训开始真往她保姆上发展,这会儿最看得出来!静训就差给她端屎端尿了,什么都找他, “静训,要买这个,发顺丰!” 明相把她钉床上休养,她代购的生意就成自己的跑腿了。静训负责采购,静训负责发货,最后静训最看过去的“算账”也揽过来了! “你别说话!”静训三下五去二就能搞定的事,她撑长脖子还似不放心,一旁叽里呱啦,这时候静训一吼,她最听话,可盯着,生怕他搞错——笑话!静训是不想管,要上心,半年的生意一上午都可以给她搞定了! 来钱了,她个小气样儿,还生怕静训晓得她的支付密码,把手机抢过来还把圆滚滚身子别过去偷偷弄。静训坐那儿,两腿伸长,瞧不起又好笑地侧头睨着她。有时候心情好、撩两句,“我这不等于给你白干?报酬呢。”圆滚滚回头无辜看他,“是明叔叫你来帮我的,你的工资里不都付了么。”静训想打她,她也把你当雇来的保姆看! 看出来了,这圆坨坨才市侩,她要想求你办事,那天就笑眯眯,还会甜言蜜语,“静训,你好帅啊,没人比你更帅了…”肉麻死!她要没事找你,可以看都不看你!你跟她讲话她爱理不理,有时候静训还是想打她,游戏里的猪都比你帅! 这天,明相在家,亲自过来照料她。嗯,更看出来,明相把圆滚滚挺当宝,那日脑壳撞破回来的头一日,坨坨喊了一夜疼,这是静训亲眼所见,明千醒一宿没合眼,守着她…… “这个苦瓜炖汤好,你不能专门吃喜欢吃的……”明相已经把碗端起来喂她了,滚滚把头侧过去就不吃! 明相把手放下,看来他有办法。说,“你现在好好吃饭,下午,就叫静训带你出去走走。” 滚滚立即把头侧过来,“真的!”她吵嚷几天要出门了, 明相也不说话,一勺苦瓜炖汤的泡饭就喂她嘴里! 坨坨蹙着眉头包进去嚼,还说话“真的吗,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还搞邪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明相抬头看一旁两手放前静立的静训,“下午带她去护城河旁边跑步。” “好。”静训默着脸,其实这个“好”说得相当舒坦,因为解恨。 坨坨捂着嘴巴,因为着急差点呛着,呜呜说“不跑步!” 明相又抬起勺,坨坨再不愿,也嚼完口里的再张嘴接着,“我听话……” 明相点点头,微笑,“所以说,人要知足,下午可以去店里看看……对了,那伙凶手都找到了,你是受害人,你说说想怎么处理他们。”明相一副“开明”模样。 出出口里嚼着,好像在想。静训当真以为她在想馊主意怎么讨回来呢! 哪知, 出出只是吃完口里的饭才说话,“容我想想。” 静训又想打她,搞半天,你不记仇啊,这长时间了都没想好? 明相也容她想,“好。” 殊不知哟, 这四个字“容我想想”,可是柔加教的! 那天遇着十望了,柔加能马上不得信儿?咱们也都想错了,以为柔加个恶仔会疯狂报复,nono,柔加也没立即赶回来,只不过给出出来了电话问询,末了,又来个短信,“要明家问你的意见,你就说‘容我想想’,别傻子一样要死要活或者凭他们处置,你得有自己的主意听见没有?” 对了,柔加可历来是她的“狗头军师”,傻子做出的“不傻的事儿”背后都有柔加的影子…… 2.17 午休后,明相才允许静训带她出去走走。 先回店里看看,砸坏的桌子已经换上新的了,店里秩序如初,出出这才放心。 “他是你哥?”谢花姨这边跟她蛐蛐儿,出出还一怔,后想起来,看一眼那边坐空桌旁连翻看手机都这么优雅美妙的静训,“哦,远房亲戚。” 哼,她是无知者无畏,你还敢跟他攀亲戚?他再“远房的亲戚”都在塔尖! “不错啊出出,原来是找着好亲戚了,难怪这么大手笔桌子全换了。”谢花姨笑眯眯,小市民咩,这么联想也好,省得她还不好解释怎么忽然来这么大笔钱整新桌子。谢花姨想起前日里的打砸也是心有余悸,“你跟柔加讲了没,哎,咱们这是遭人红眼了,从前柔加穿个景服老来晃还没什么,你看他一不来,胆大的就敢找上门了。”反正谢花姨就迷信柔加那身皮。 糊糊的出出这时候倒摇摇头,“也不能全指望柔加,那天得亏他不在,依他的性子肯定跟人打起来,不连累他当值?”嘿嘿,出出是多么维护柔加,生怕他丢了公职。谢花姨听了也点头,“说得也是,现在好了,你还有个那么厉害的哥帮衬着……” 谢花姨的话着实点到出出心头:是呀,他可比柔加厉害多了,以后保不齐多的是事儿得求他,我可得对他好点儿……哼,说出出糊啊,那小市侩小奸猾她也不少咧。 静训抬头,见她笑眯眯走来,手里拿着一瓶酒一条烟, 放他跟前, “谢谢你。” 静训心里冷哼,她还真会就便,这一箱子烟啊酒,他才亲眼见着送货的给送来,那个谢花姨接收了的。转眼拆了包装她就拿来他跟前献殷勤,一点功夫都不费。 倒不是静训瞧不起她这烟酒档次,而是明明看穿这傻子的市侩,“无事不给好脸”的枯心,想到这傻子说不定也会有“翻脸不认人”的一天,静训竟然有些堵心之感! 静训淡淡移回视线到手机上,“不敢,你有事就讲。” 傻子还弯下腰来、歪着头凑近他看,提溜着圆乎乎的眼睛,“有什么不敢,你不老说给我白干事儿吗,我谢谢你是应该的呀。” 所以有时候静训真想打她!你说她到底是真傻,还是其实就是因为心枯,不讲人味儿,所以直来直去?…… 静训也不晓得自己怎么回事,跟她越处久,越别扭,就是洒脱不起来,你管她个鬼,就当她是个傻子不行?就不行!或许,这就叫“在意了”,可惜这时候的静训没想明白,他也在“糊里糊气”的搅合,依旧只想高高在上拿捏这个傻子。 静训手指摩挲着手机面,眼是沉的,唇却轻弯,“行,你想谢我也可以,我不要这些烟酒。” “那你要什么,”想也知道她会这么问。静训眼色再一滑,睨向她,小声,“你亲我一下。”说实话,风流劲儿十足!轻薄至极。 傻子一顿,她也是懵,主要出出可记着她和他的那个初吻,但,那时候她疼啊,后头又是轰轰烈烈的治疗,本来她就不是个容易注意力集中的,一来二去就过去了。现在,冷不丁他又提起…… 结果,你猜出出说了句啥?反正是一下子彻底把静训搞毛了! 出出也是“直言不讳”说出了自己的观感, “你是不是有病?” 的确,出出是觉得他有毛病,他两又不熟,亲来亲去个什么?他条件这好,怎么就非要跟“并不熟”的自己亲,这不是有病是啥。——糊哒哒的圆出着实是这么想的。 眼见静训手里的手机一捏!冷眼看她,厉声低说,“我就有病,你现在不亲,我照样也把你这儿砸得稀巴烂。” 哎,与傻子打交道,理智瞬间降为负极是常有的事。今后,这些聪明的神人们都得明白这个道理。 2.18 气人就在这儿,你跟她不在一个频道上。她还笑笑,“别说笑了,这是我的店。” 静训头回这样正式看她。看她是真傻,还是精过头。 静训看似是不紧不慢站起身,并,再弯腰单手提起板凳,“我可警告你,我要砸,可是一个好桌儿都不留。” 出出晓得厉害了,主要是他神色吓人! 出出赶紧拽住他手腕,“亲,走,咱们到里面去亲!” 不晓得的,还以为她喊了声“亲”呢。 静训松了板凳,任她拽走,静训已是被她气得肝儿疼! 走到走廊里,出出才转身“我……”就被怒死的静训一把勒住腰一手抓住她后脑勺铆劲儿撞向唇,出出当然傻了! 静训狠一揪她腰侧,“张嘴!”出出也不知是疼还是听话,反正呼吸一打开,静训长驱直入——你晓得这才是他们第二个吻,愣跟吃人一样,不仅若此,静训的手……静训啊静训,你的骄贵在她身上全线溃堕,是她太像包子了是吧…… 偏偏这时候谢花姨在外头喊,“小出,小出?人呢,过来提货单上签个字呀,”听着人就往这头走来, 静训简直艰难得捏着她软乎乎脸蛋儿扯开些,“回话,说你马上过去,叫她先去把门口的被子收了。” 出出就跟复读机,“马上过去,你把门口被子收了!”她脑子一团晕乎,肯定教啥说啥。静训馋得跟什么似的,她说话时都在亲她唇角,话音才落,又堵住。只听得谢花姨一声“哎呀,我差点忘了被子!”你看他厉害不,观察恁得仔细! 终于把她放出来了, 谢花姨望见她嘴巴红得跟吃了辣椒一样,还说她“出出,又躲着吃辣椒了是吧,你不怕拉肚子了?”出出就低头签字,也不吭声。 店里安排妥当,两人从店里走出来,一前一后。 静训走前头,她跟后头,一直垂着脑袋。 “嘟嘟”,静训的车解锁,静训拉开副驾门,望着她。出出直挺挺钻进去。 静训坐进驾驶位,车启动,走了。 开了一小段路,静训通过后视镜望她一眼,这傻子扭头望着他不眨眼。静训哼一声,“看啥,” 傻子咬咬嘴巴,“这就回去么,” 静训心里咬牙,得忍住,不能叫她瞧出来他超级喜欢亲她——不得了,怎么就看她咬咬嘴巴他就受不了了?依这傻子的市侩,她要晓得他馋死她,肯定会当令箭! 静训貌似稳重掌方向盘,目视前方,心怀不乱的,口气冷淡,“不回去还上哪儿野。” 圆滚滚不吭声了,貌似被训傻。 经过一个路口,红灯,堵好长队伍,静训停了车。 诶,哪里想到!圆滚滚侧着身子像只猫要爬他腿上来! 静训其实心里咚咚咚,面上如仙罗,不动就瞄着她,滚滚终于爬到他腿上坐好,怼脸上来啁啾瞅着他,小声“再亲亲,能不能不这么快回去。”静训心又是一旺火烧!晚了,她已经当令箭了! 你要“不降智”这会儿就该毫不留情把她推开,大骂或讥诮死“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可惜,你完全舍不得咩, 静训也没动,你要晓得,他这样,世间没女人受得住!静训就是笑,眼角眉梢都是勾引,“看不出来,你胆子还真大,一会儿变绿灯了怎么办。” 滚滚还真回头,“远着呢……”静训已经起身追着了她的唇,小声销魂,“是你勾引我的啊,回去晚了你跟你公公解释……” 2.19 快活哦,静训带她去了夜店。 静训这类王孙,根本不会涉猎这种场合,就算玩字咖,放浪也会极其隐秘,场合很重要,极重隐私。且,静训不是玩字咖,他属韬光养晦的权术派,生活里最大的娱乐看看书,下下棋,城府深的人不都这样,说起来“雅”,到了圆出这种“俗不可耐”的人跟前,就是无趣。 但是,静训的“虎将”里不少玩咖,出出赖着他一提非分之想:“我想去最好的夜店看看。”静训眯着眼也答应了,傻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静训想有时候给她点小恩惠也无妨。 说来,出出还真没见过这个世面。她玩过夜店没有?玩过,可也就家附近那些小场子,都有柔加陪着——这就一目了然了,确切讲,是柔加故着意不带她去“大场面”。这个,一会儿到了“大场面”就晓得为什么了,静训算也瞧出来了,不能让她玩大。 最好的夜店——出出只听人吹嘘过,她倒疑不到柔加那里,毕竟柔加的公职加上“经济条件”都摆那儿,他们都是小老百姓,去不起那种地方。 诶,静训不一样咯,他来自上层的上层,出出眼里“无所不能”,自是想通过他、出出想把从前“不敢想的”都体验一把! 车开到“美竹”的后门, 俯恙独自一人已立在那儿等候了会儿。一接到静训电话,俯恙就筹措好了,亲自赶来。 俯恙的姨奶奶是文乐公主,说起来也是亲贵。能玩,会玩。 “小友,”俯恙笑着为他拉开车门,“都关照好了,放心。” 为啥叫他“小友”?静训的父亲九耀尔是太先帝嫡孙,该是“圣王爷”,可惜现在是永王一脉在大位,如今的“圣王爷”是若帝亲弟,所以耀尔只能在前头加个“友”字,封“友圣王爷”。外界遂称静训“小友王”,亲近人直接喊“小友”。 静训下车,副驾那边出出自己也推开车门下车来。她是回头一直望着静训,其实是听到这人喊他“小友”了,后头啊,她也一直这么喊他。 静训单手插入裤腿荷包,与俯恙低声交谈着上台阶,出出也没声儿,傻乎乎跟着。她倒不在意自己被冷落,兴奋着呢,里头到底啥样儿? 进来其实就听见闷闷的音箱轰鸣声了,尽管走道两边还是黑漆漆的幕墙,出出的心早已经飞进去了。静训回头看她,出出视线都没跟他碰,静训心下又一毛,她给人的感觉就是没一刻安分! “一会儿他带你下去,别玩疯了。”静训说, 出出这才看他,“哦”一声,立即又看向俯恙,那样子,就是再没静训什么事儿! 她都不问一下我会去哪儿吗! 当出出从他身前明显兴冲冲走过,静训实在忍不住扯住她胳膊,“别玩疯了!”又强调一句。静训盯着她,其实“期待”着她会问一句“那你呢,你不下去么。” 可,出出还只是铁憨憨地“哦”一声,眼睛又开心往前方看去, 静训明显沉着脸丢开她胳膊,出出径直往前走,还不晓得几“自来熟”地举起一手问俯恙,“那个玻璃球会转吗,” 什么玻璃球?俯恙也纳闷,这块儿还什么都看不见呢,哪来的玻璃球? 不过俯恙一想,估摸她问的是“美竹”标志性的巨型镭射球顶,笑答,“会转动。怎么,你来过?”边说着,抬起一手比了个“请”,带着她往前走, 出出笑得可开心,圆溜溜的眼睛变成咪咪缝,“没来过,听人说的。” “哦,你晓得‘美竹’啊……” 出出当然晓得“美竹”,这可是帝都夜店天花板了,他们那边的蹦迪咖哪个不“封神”似的谈起过它,出出可早就向往之,所以一听要来的是“美竹”,滚滚心里早装不住静训咯…… 静训看他们往前走,站那儿就不动了,似拿出手机在回复重要的事。其间,俯恙是回头看过他几次,虽说,瞧不出异样,可俯恙这样静训身边的老嫡系,还是能感受的出一二:小友很烦躁! 2.20 这个圆圆的姑娘着实很“自来熟”,憨实憨实的,蛮有趣。 刚儿一同进来时,静训也没跟他详提这是谁,只说领着她玩玩,不要给她喝酒。这种情况肯定罕见,且不提静训不涉足这种场所,更何论带个人来,还得招呼她玩。俯恙多半也猜出来这位来头,能叫静训这般对待,是明家人吧,毕竟静训在明千醒处办差,但具体到谁又不好说。 她要酒喝来着,俯恙不给,她不过撇撇嘴“好吧。”望着顶上著名的镭射球幕,她问了好些问题,俯恙干脆叫来工作人员,人拿着遥控器根据音乐效果展示好多,出出举着手机拍了好些,将后来啊,这也能成为她的谈资。 来夜店不喝酒,总要玩些游戏、跳跳舞吧。俯恙到底注意她的身份,没玩些过分的,可在出出眼里就是小儿科了,索然无味。那就去跳舞,好的,圆出彻底要暴露她“大开大合的野性子”了。 俯恙也想不到啊,还当她是个憨头孩子,估计就算放进舞池还会别扭僵硬。一桌坐着的妖孽都憋着,还不是搞不明白,咋今天俯恙带来个嫩生蛋子,小心翼翼的,游戏玩不开,还顾三顾四。瞧这会儿出出起了身,单手捉着白开水的杯子喝,眼睛望着舞池;坐着的俯恙仰着头,一手给她递毛巾还笑着又像鼓励又像嘱咐,“去玩玩,别怕,跟着音乐动就行……”出出放下杯子,结果毛巾一揩嘴,说了句“怕什么。”着实还把俯恙搞着一愣。 嗯,让他傻的还在后头。 出出从容走过去,你别看她圆圆的,整体的条儿才顺!长腿,健康结实;短发,一排刘海,青春洋溢。进入到舞池里的出出,热烈的音响与光影下,完全换了感觉,自信而聪慧…… 她先随着音乐节奏轻轻摆动身姿,一双圆润的眸不安分地四处看,仿佛寻找猎物, 不多会儿,这只尤物就吸引多人注意,向她靠拢, 出出应付得游刃有余,背对着与他人摇摆,正面欢笑快活地与他们蹦跳!——俯恙都站起身着了急! 这哪里是个憨头,这完全是把只妖精放出笼! 在舞池里,出出也极有组织能力,你看她能带着多大一条队伍一起嗨! 有男孩儿举着酒瓶向她冲跑过去,递给她一瓶,出出接过来仰头灌一口,口里还包着酒呢,就一只拇指堵住瓶口,剧烈摇晃,再松开,对着人群喷,疯了!全疯了,全场激嗨到极点! 有人贴在她身后,出出一点不怵,随着他摇摆;又有人要抱她,出出只接住了他的手,像两个小朋友牵着手跑跳,后面有样学,又是一串……她太多好玩的花样了…… 俯恙不敢往楼上幕墙后看,想也知道小友这时候脸能黑成啥样儿!赶紧跑进舞池,这里也只有他敢抱她了,出出还欢笑地单手款住他脖子,这时音乐节奏又强烈起来,“哦哦”叫地跳。“好了好了,”俯恙抱起她腰身就往外走,也不得不仰起头看她,这样的出出实在耀眼,活泼浪艳的百无禁忌,能躁动起任何人的心! 边走,俯恙裤腿里的手机震动,俯恙晓得肯定是小友来电,不能不接。单手似扛起出出了,一手掏出手机,根本不等他这边出声,那头“直接把她给我丢车里去,丢人现眼!”小友的怒火都要穿过电波狂烧过来! “好,”俯恙刚要回话, 诶,这头出状况了, 几个漂亮的男孩子拦住了去路,“诶,你带她去哪儿,她根本不想走好不好!” 2.21 俯恙的手机还没挂,晓得静训在那头肯定也听见了,先低声对那头的小友说“你放心,马上来。”挂了电话收起手机,再双手抱好出出,根本不理这些个男孩儿,大步往外走。 俯恙也是常在这里混的大妖,理你这些嫩蛋?且,他的人也已围过来,“吵什么吵,哪儿好玩哪儿玩儿去!” 男孩子们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敢硬杠下,“这儿就很好玩!她也想在这儿玩,你们强行带她走,问她了吗!” 眼看要闹起来,“美竹”的人出来了,指着那些男孩儿“别生事啊,不消停就滚!”看来还是站在俯恙这边。男孩子们眼见不服气,可也暂按压下来。“美竹”的背景在其次,关键这地方再大牌不好进,有过一次劣迹,真别想再来第二回! 俯恙早不顾这些身后事,抱着出出走了。可恶的是,就算走远的出出也目不转睛瞧着这头的热闹,丝毫不以这就是她自个儿挑起来的事儿而怯弱顾忌——她最喜欢看热闹了…… 而这一切,除了被楼上一间包房里的静训看个清楚,他早气得一头包就不提了;偏,另一间包房也有人全程瞧个清楚。 再,你就想不到这人是谁咯! 一庙两手背后立在幕墙后,手背挨着手心,右手食指与中指摩擦还一弹一弹。——行了,再次说明圆出的生活就是“楚门的世界”,被虚假伪装围绕!或者这样说,滚滚的人生就是掉进了“狐狸窝”,每个人都戴着面具,两张面孔甚至多脸皮地活! 明一庙,是呀,不就是她正儿八经的老公吗, 不是说他是个“瘸子”么,你瞧瞧眼前这站着的男子,俊伟凌人,一身上下找的出丁点缺憾吗! 这些人精呐,真是一个道行比着一个道行的修炼着,柔加把自己淹没在“平凡”里在家族的“弱肉强食”里鏖战;一庙呢,何尝不也是“家世所逼”! 他有个那样耀眼强势的老子,一小就是人眼中的“明千醒的独子”而非“明一庙”,这哪里是他想要的生活?一庙有个特别聪明清醒的脑子,他晓得怎样少走弯路得到自己想要的,与其明着与他老子对抗、不甘臣服,不如退一步,“伪装懦弱”,暗处再建立自己的王国。 一庙对政制一点没兴趣,对商业有奇才。他宁愿有钱有闲,也不愿顺着父亲或许给他的既定路线:从政。父亲跟前,还是“唯诺弱势”得好,起码能得到他的“怜爱”,不至相逼。说来,当父亲提起要他结婚,一庙肯定心头拱火,初以为父亲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拿儿子的终身大事来联姻取利。一庙着实是准备“破釜沉舟”干脆撕破脸了的!却,没想父亲带到他跟前来了个圆圆的傻子。 父亲说,她是圆旮旯的侄女,虽小门小户出生,但看她老叔儿还有些名堂,至少也是香火喂大的孩子,有福气…… 圆旮旯是谁,一庙当然晓得,在他眼里,这就是个江湖老杂种,什么“香火喂大的”,她老叔儿一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嘴,骗百家饭把她养大的吧。虽说一庙也不理解父亲这等精明,怎么就独独信这老杂碎,可看他这圆滚滚的傻侄女儿,长着一张畜生无害的脸,傻不拉几,反倒娶进门不惹麻烦——也好,当个挡箭牌,省了好些事!一庙遂答应。 诶,没想,今儿一得见,这货也是装得呀! 没错,“美竹”就是一庙手上一个小玩意儿,加上他一些生意伙伴也是玩字咖,慕名而来,那个巨大的镭射滚球其实是个超好的伪装,隔音好,谈生意也好,所以一庙有时候会亲自过来看看。 就巧了,今天一庙正好在,康衢也在一旁。——嗯,还是康衢先看到的楼下舞池里的出出,人也是一怔,手都抬起来了,指着,“那不是……”呵呵,康衢这样稳沉的人,都被这货的表现给惊着了。 可想,“美竹”的人亲自下场来“止闹”,还貌似站在俯恙一边,其实根本不是看在他俯恙的面子,而是,这是在帮“自个儿家老板娘”哩,俯恙的人也别“太自作多情”就是,嘿嘿。 2.22 静训已经在车里。 俯恙拉开副驾门,出出坐进去,低头看手机。 还用刻意闻么,她一进来,一股子果糖酒味充斥开来。“里到外,给她弄套衣裳来,六巷。”静训沉声对俯恙交代。 六巷,现在是小友的居所,看来是要带她回去先去这一身酒气了。 “好。”弯腰在外的俯恙遵命,刚要起身,出出转过头,“你晓得我尺寸么,” 俯恙笑,“放心,知道。”这要静训不在跟前,俯恙的笑意可就没这单纯咯…… 静训的车“吱呜”开走,仿佛都带着闷气。俯恙这个级别的,还用抱?目光所及就把你所有尺寸搞定,出出这么问,又显得那么“不懂人事”,可想起刚儿她在舞池里的“招蜂引蝶”,静训实在压不住火,到觉着她刚儿那么问,是挑逗么……这一想,不得了,静训的车靠边停下来了。 出出还在翻手机,看她刚儿录的东西,她还晓得静音。 静训也是个狠人,他什么话都不说,也拿出手机漫不经心翻看。 车怎么停了?还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边……终于出出抬起了头,她扭头问静训“怎么不走了?” 静训向后靠还瞧着自己手机,好小声,“你说,我在这儿把你弄死,谁又会知道。” 出出蹙起眉头,她又不是真傻,就是性子大咧糊涂。跟他也处这么些时了,晓得静训现在是生气哩,出出终于放下她那手机,小狗一样侧身又往他身上蹭,“小友……”还学着俯恙喊他, 静训单手抬起真跟完全厌恶地推开她,“你要不要脸,谁跟你小友,我他妈警告你,今晚是最后一次,一会儿去把身上搞干净,回相府后再不准跟我有任何牵连,你自己去跟明千醒说,反正他要再敢派差事跟你有关,我见你一次折磨你一次。” 出出是怔的,可还问,“怎么折磨,” 静训气得啊,一手突然掐上她脖子,咬牙“你怎么难受怎么折磨。” 出出两手捉住他手腕,泫然欲泣的模样“我知道了……”显然害怕。她这模样,不知怎的,又极致剐静训的心,静训干脆侧过头看前方,手也松了,继续启动车,开车。却这时,听一旁两手护着脖子的出出小心翼翼的,“你现在就放我下去吧,我回去自己洗干净,保证不叫明叔发现……” 静训这一刻心呐——怎么就跟挖了个洞似的!他目的达到了呀,看把她吓得,而且你放心,依她这个样子,今后别说“给你派差事”,你再想看见她都难!这不正称了你的心了吗,你心又刀绞个什么…… 面上,静训沉口气,稳稳开车,“你还是跟我回去洗,我送你回去。” 余下,发觉出出也没那轻松了,像时刻防着他,身体都侧向车门,手里紧紧拽着手机。 静训啊,心口的刀绞感就没结束,他甚至觉得气闷地解开了领口衬衣扣子,而那口气也始终出不来…… 六巷,其实离相府已经很近了,这边多半办公驻地,静训在这片有一户独门院落。 因住户不多,巷子庄严干净却也人稀安静。 车停下来,静训先下车,这时仿若恢复之前一切礼节,走来这边副驾,拉开车门,出出低着头出来。 静训看她一眼,走至门前密码锁,才按下解锁,“汪汪汪!”忽几声威武犬吠,只见静训才推开门,几只高大德牧就欢快冲跑出来,主人回来了咩——却,静训再去看出出,不对劲了,出出那圆溜溜的眼睛惊恐睁着,正与其中一只德牧对视,说时迟那时快,“圆出!”出出转头就跑,德牧追出去! “圆出!!”静训完全没想到她这么怕狗,简直是没命地跑,自己一时都追得吃力。德牧们,早已被他遣回院子里,安静的巷子里,只剩下自己也似没命地追她, “圆出!出出!……”总算追上,一把抱住她!出出看来受惊吓不小,使劲儿挣扎,嘴里还在哆嗦,“临危不惧,西晋·陈寿《三国志?魏书?陈留王传》‘皆抗节不挠,拒会凶言,临危不顾,词指正烈。面临着危险要从容不迫,毫不畏惧……”是呀,这孩子一高度紧张就支吾成语,静训是知晓的,说明她多害怕! “不怕,出出,看,没追来!”静训紧紧抱起她直哄,出出就是闭着眼不停哆嗦直嘀咕,静训那口闷气一时冲出来,半捧住她脸庞狠狠吻住了她的唇,出出又紧闭唇,静训温柔地摸她后颈脖,“不怕,张嘴,出出……”出出是缓缓张嘴了,静训深吻住了,可也感受出出开始抽泣哭起来, 算把静训的心都掏空咯,静训就这么抱着她边深吻边哄着,“好好,我错了好吧,今天吓坏你了,我们回去,再去美竹,你继续玩开心好吧,出出,不哭了……” 得,静训的第一次“威胁恐吓”彻底失败。实际,也是第一次静训对圆出的“反抗出逃”失败。 2.23 俯恙也意外,怎么又回来了?而且,这次静训亲自相陪。 不过,出出好像也老实许多,叫她下去跳她也不去了。 他们悄然返场,坐在角落里,这次倒也没多引人注意。 出出挨着他坐着,倒好的果酒先递给他尝尝,静训浅笑摇头,“我还要开车。”出出也不喝了,放下。静训还说“你喝呀,反正也一身酒味了,回去洗。”出出摇头。 里头音乐震得人脑门都是轰轰,静训翘着腿靠着依旧能惬意翻看手机,丝毫不受打搅。俯恙指指台阶下,“你就上那儿蹦蹦也行。”出出回头去牵静训手腕“你和我一起去。”静训还是微笑“你去玩。”出出就坐着不动,捉着他腕子的手也不放,眼睛看下头,也没说不高兴。 怎么讲,她就跟那小动物受了惊吓后的应激反应一样,静训一哄,反倒更黏他;你想想,这样的出出,静训能不心暖和?可他也不能表现出太稀罕了,渐渐,静训也摸出些她的性子,给点阳光就灿烂,太纵容她就得寸进尺。 出出打哈欠了,静训终于放下腿,歪头看她“可以回去了么,”看着,那是完全听她的。 出出今儿也算领受到静训的厉害,别把他真搞毛了,自己讨不到一点好的。——其实还是个小动物的心理,你看那小猫小狗,是不是也会揣测人的心理? 出出点头,不过变成侧身两手捉住他腕子,“以后还能来么,” 看吧,就说她有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时候。 静训似笑非笑,“这地方一直在这儿,我又没绑住你的腿。” 出出说,“你带我来!”那意思,她自己也来不了,就像今日这样“瞅着空儿”他带她来! 静训拿开她的一双手,直起身将手机放入外套荷包,目视前方,却说,“可以,那得看你表现。”出出眼见的开心,一手又揪住他衣摆,仰起头,“我肯定表现好。” 离开时,出出又是开心的,环着静训的胳膊小乖坨坨走了。 行,这一切又是不落一幕的落入上面明一庙眼中。 一庙背在身后的手已变成指骨敲手心,显然心思不少。 首先,头前是俯恙全程露面在陪着她,俯恙是谁的人,一庙不会不知,但,一开始还真不确定是静训的幕后,毕竟圆出这舞池内外两幅面孔一露,她和俯恙这样的大玩咖一路厮混也不奇怪。 没想,这之后的“返场”才是真正引一庙兴味的,看来,静训还真是那个幕后。 静训, 九静训, 多尊贵、遥不可及的“小友王”啊, 作为嫡脉嫡孙,一直养在海外深宫,寥寥几次的回国,哪次不“惊天动地”。这不是夸张说法,要么海啸,要么地震,要么异常的天象,肯定也不全是灾难,祥瑞之事也过半。总之,“小友王”归来必“惊动天地”,这是事实! 在大伙儿都以为这位面相就叫人“一眼惊艳”的嫡血真神势必长大会大有一番作为时,没想,成年的静训再回到祖国,首先臣服的,就是明千醒。甘愿投之门下,侍奉左右! 事实,快三年了,是叫人失望小友王的终“伤仲永”好呢,还是更叹服明千醒的“无敌无双”好呢,渐渐人们也遗忘了静训的光环,再尊贵如何,强权下,依旧蝼蚁罢了。 不过,明一庙可没有一日敢小看这个小友王,只一条,如此尊贵,甘于人下,这三年来,一个错儿都叫人挑不出来,这种非人的自律难道不值得人探究? 所以,看见自己老婆跟他如此亲密,才叫一庙十分地“兴味”撒, 一来,他老子知道静训和他的宝贝傻儿媳走这近了么? 再,静训怎么容下圆出这个“两面派”的?会否有其它目的……这些,明一庙都有兴致仔细捋捋了。 2.24 “出出,你一会儿把这两袋米和一壶油给齐奶奶送去就可以了。”街道的小张送来物资说。 出出还一脸疑惑,“米和油我早准备好了!”她如今是五好巷民,街道来通知她帮扶齐奶奶时,圆出早把物资备好了。 小张笑着摆摆手,“不用你出,你送去就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哈。” 出出还是一脸糊汤站那儿。不过也遵命把街道送来的米油再挪上小推车。 她怎么就成五好巷民了?说来还是柔加的主意。 上回她的店被砸,明相不显开明问她“想怎么处理”,滚滚貌似有主意“容我想想”嚒。嗯,几日后,她跑去千醒跟前只提了一句“我想当五好巷民。”——你晓得明相当时瞧着她那模样……明相视线又回到手头上的事,貌似如常问,“干嘛要这,”滚滚对答如流“挂门上就再没人敢来砸我店了呀。” 啧啧,她个糊团子,这背后没人教她,谁信? 而且,教她之人,眼宽,心深呐。 眼宽,说明这人时刻留意着局面上的动静呢。 最近,有一种声音甚嚣尘上,说,要削弱阶民制。而明相是立即作出反应,坚决捍卫此制! 瞧瞧结合这个背景,此人心深就在此:出出要做五好巷民,说“挂门上就没人敢来砸店”,不也正是迎合了“阶民制”!简直是借出出的口,实则讨明千醒的欢心哟! 明相是允了,可也绝对晓得这背后教她的是谁! 出出从里至外,明相翻炒得哪里不熟,身边有个“不三不四的柔加”会不知?而这柔加的出处也一定晓得,至于看穿柔加的伪装没,还另说。就算还没看穿,这次也定当晓得这个看似“不三不四的混小子”实则该有些厉害的:他正是用这种方式在“巴结”千醒,不要让他和圆出分开,他是个识时务的孩子,出出是明家人了,他也会听千醒的话儿……嗯,就这个意思。 哎,你看个糊滚滚身边都是些啥人?全是些大尾巴狼!而且,各个还不是“装腔作势的大尾巴狼”,实在精狡、心眼比藕眼多、无法无天的超年纪高道行混账!滚滚处其间,却愈加游刃有余又是怎么回事?也挺值得人深思滴。 出出哟嗬哟嗬推着小推车上坡, “出出!”后头,听见柔加的声音,也像提着啥重物地忙急跑来, 出出停下,回头, 见穿着执勤一切行头的柔加两手都提着牛奶跑过来,将两箱牛奶都放小推车上,“你怎么不等我,昨天说好等我来送。”柔加接过她手里的推车埋怨说, 出出两手摊着,“都这个点了你还没来!”是怪他。柔加昨儿还在外地,两人天天有通话,提及今天要送物资的,柔加说等我我来驮。 柔加就笑,边推边走,“哎呀那边有个事儿扯着了,我这不赶紧跑来了?加两箱牛奶,齐奶奶也开心。” 出出还嘟嘴,“你就这么不靠谱,从没个准点。”一手扇着风走。柔加还用肩膀去推她,“这还翘气,晚上我们去蹦迪好不好。”像她的独家小狗狗,几讨好。 出出是个啥脾气都在脸上的,眼见开心些了,刚又想把那天去“美竹”跟柔加显摆一下——为啥是“又”,因为几次想讲几次都忍住了。她到不是怕柔加会问“谁带她去的”,反倒是怕“小气的柔加”怪她自己去快活也不带他去!这会儿想想,还是忍住没说,一会儿要去齐奶奶那儿,柔加要一直嘚啵“美竹”,正事都得给耽误。 “怎么了?”明显她这欲言又止、又把脸侧过去的样子,柔加肯定好奇, 出出岔开话都这么“不专业”,她指着两箱牛奶,“你买的呀,” 柔加没好气儿“不买还偷的呀。”她不说就不说,反正他有的是办法知道! 2.25 “四喜财呀六六顺!” 你看滚滚是原形毕露吧,袖子撸着,一手捉着酒瓶,半跪在茶几上几大劲儿地跟人划拳! “喝!”赢了哈哈大笑,催人喝酒;输了自己也爽快,笼着酒瓶口仰头就灌,豪气不得了。 柔加靠一旁沙发貌似百无聊赖翻看着她手机——看吧,是不是不用她说,他这不轻而易举就晓得这货刚儿欲言又止地想说啥! 就几段视频,“美竹”的那个大镭射球子,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花样,出出真觉得稀罕么?不尽然,她就是听人老讲那儿如何如何欠得慌,你如果多带她去几次,新鲜感一过,她也就那样了。 柔加不带她去大场子主要也是不想惹麻烦,你看出出疯起来有多招人!这谁领她去的?她去那儿玩发生什么了么?这些,柔加暂且都能放,放不下的是,出出瞒他了。 快十年了,你看看他和出出是个什么状态,他可以随意翻她的手机,用她的钱,出出这玩得晕头耷脑,吐得乱七八糟,柔加能一把屎一把尿地全接着!出出在他跟前就这么一览无余,她连哪天来例假裤子全糊了都告诉他! 这事儿,看得出她也忍不住,迟早会跟他讲,可是,为啥要忍?出出是学会“有所保留”的苗头了么……要是任意一个旁人,柔加都静得下心能看穿原因,不会这么神经质:你不带她去她自个儿偷跑去了,肯定怕你跟她怄气呀。可前儿不也说了,十年了,他对她的“不安全感”怎么丝毫无减,反倒愈盛!柔加算了算,还没过半月呀,他又急于想看到出出“为他不顾一切”了么…… “咳咳,”那边出出喝呛着了,柔加赶紧起身把她抱过来抽出纸巾给她擦嘴,嘴里却骂那几个跟他划拳的小子,骂的极丑,“你他妈死爹娘啊!给她灌那么多酒!” 幸而这几个都是老熟人,要不得现场翻脸抽他嘴巴子!一个垮下脸来,“诶,柔加,你嘴巴放干净点好不好,晓得你心疼出出,你他妈吃火药了?” 出出赶紧反手把柔加抱着,自己一反手背抹嘴,抢着说“没事没事,我吼他!”起来连带着拽起柔加一同出去了。 “你毛病呀,那么骂人家……”出来出出就甩开他的手,跟他吼, 柔加举起她手机,“你去美竹了?” 出出像个小兔子一下怔住,“呃”又打了个酒嗝,“是去过,我是想跟你说……” 柔加走来把手机塞她怀里,“行!你玩得好!……” 正这时,走廊那头进来几个拿着铁棍的,到处找,诶,一下看见柔加了!“柔加!”怒意冲冲指着他就全冲过来! 柔加简直不多想,一把捉住出出胳膊就往台阶下推“你回去!”自己独自往街外跑去! 你想,出出本就愧疚,这她能撂下柔加不管吗! 出出啊,她竟然张开双手跟“老鹰捉小鸡”的一人拦下了铁棍队! “你们找他干嘛!”出出酒本来就喝得多,红通儿的圆乎乎脸蛋儿,一呼出来都是酒气,这“怒目一睁”地喊着实又匪又憨! “滚远点啊,老子们不打娘们儿,可你要碍事儿,别怪棍子不长眼!” 小巷子,出出这胳膊一张,还真有“万夫莫开”之势, “出出!”柔加肯定跑不了了,可也“不敢轻易靠近”,就在那儿“疯狂跳脚喊”! 出出还回头吼他咧,“你还不跑!”见那些人要靠近,她忽然跟个泼皮跳脚大叫“我认识明千醒!你们要敢碰我一下,看他要你们的命!!” 好吧,她这大一声“明千醒”,算把附近正好在小二楼喝酒的康衢给惊动了。 2.26 柔加一下怔着了, 关键时刻,她记住“明千醒”了……说明什么,你以为出出是被动嫁去明家,如今,她身份上已然有了“认同感”,她晓得“狗仗人势”也好,起码,下意识,她相信明千醒会保护她…… 而,巧的是,有如神助不是,她一喊,明家就真“有人”来了! 是巧,这对面是个圈子里挺有名的私厨,陆大的几个老伙计正招待康衢来喝酒,这一听光天化日下恁大声的“明千醒”,全吓一跳,赶紧撑头出来往下瞄。 康衢只往下看一眼,就瞧着这祖宗了。再怎么讲,她是一庙的老婆,被人堵巷子里能坐视不管么。康衢拿起志服外套穿上就下楼了,余人谁不跟上?康衢面上是总备的,说与明一庙是“同事”——对了,明一庙出门儿少,面上可也有公职,还是教授级别呢,隶属总备,一年露面讲不了几堂课——其实,康衢作为明一庙的助手,这才是重点。 “干什么!”康衢本身的威严在那儿,加上出来的都穿着筠装,对这伙铁棍队确实有震慑力! “你管得着吗,”对方气焰是小些了,其实呀,你真心细瞧,从始至终这伙人都是装腔作势,“诶,你别跑!”出出一看有人出来干涉,她这时候灵活,转头就往柔加那边跑,拉起他一溜烟就拐弯不见了!你说,要真气急败坏,这伙人无论如何得追两步吧,他们其实一直就“挥舞着棍子”叫嚷,这一不见人更偃旗息鼓,都懒得再理康衢他们,转头都走了。 别说康衢了,跟着下来的都觉着荒唐,“这闹什么呢。” 康衢望一眼她跑不见的方向,也就轻摇摇头。那日在美竹,他也在一庙身侧,是全程瞻仰了这位的“另一面”,一庙说“看来啊,我这老婆不安生。”今一看,何止不安生,鬼板眼还蛮多咧。 他自是不得与人详细解释,旁人见他不多话,也都自找台阶,“没事就好,走,回去回去。”继续上楼喝酒了。 …… 这边,见没人追来,滚滚喘着粗气停下来才算放心。先顺顺气,又转头冲柔加吼,“要债的?” 柔加还扶着她胳膊,默着脸“不知道。” 出出本来还生气,可见他这样想起刚儿美竹的事儿,又缓了些神色,变成环住他胳膊,“你呀,到底还欠人多少钱?”先拿这话儿把人撑着,而后再瞅着他噘嘴小声,“别生气了,是上回脑壳打破了,明叔看我在家躺着老实,叫人带我去玩玩的……” “明相还晓得美竹?”柔加睨她一眼, “哎呀,我让他们带我去的好吧!”出出一甩手就要放手, 柔加重重一握住她手,变成十指相扣,再放到腋下夹着——动作是坚定的,口气却是十足软和,“好好,我不跟你生这气了,下回可别忘了我,我还没去过呢……”出出这才放缓脸色,又开始训他,柔加也恢复痞样儿,背着她跑,出出开怀大笑得哦,就是个没烦恼的小畜生! …… 这天傍晚,出出骑着小摩托回相府了。 “今天做了你爱吃的汽水肉,快去洗手来吃饭。”明相还没回来,柏青招呼她吃饭。 “哦。”出出去她的小洗手间洗过手出来了,就在外头小鱼池旁给她摆了小桌子,一般明相若不在,只招呼她一个吃饭,都是单独的小厨房开菜,位置也挑她喜欢的地方摆桌子。出出最喜欢小鱼池旁,一边喂里头的各色漂亮锦鲤,一边自己吃,她最开心。 她本来就磨蹭,再一边吃一边玩,得搞半天。明相在,她规规矩矩是不敢的;明相不在,谁也管不了她,柏青最多提醒饭菜凉了,都任她。 这会儿没喂鱼,可也一边看手机一边扒饭,笑呵呵。柏青给她盛汤,不免还是说了句“趁热喝啊,”出出“哦哦”点头,眼睛就盯着屏幕不移。 这时, “哟,一庙来了,吃饭了么。”见康衢推着轮椅上的一庙走进来,柏青笑说。嗯,柏青面上是无异,心里还不是有些惊讶,一庙这个时辰来他老子这边着实属少见! 2.27 “没吃。” 柏青这么一问,也就礼仪上的你来我往,这家的小爷矜贵着呢,常年窝在他的那方天地里,跟他老子这边的人都不亲。 哪知,竟是这么一句答,一时真叫柏青也好意外。“哦,那正好,再加几个菜,一块吃吧。”当然,柏青面上应答自如。 “不用加菜了,这些够了。”小爷今天是真特别!来得不是时候不说,且,特能将就哩。反正柏青是晓得,一庙脾气古怪,吃喝挑剔得很,你看眼前专给出出准备的,虽说也精细,但都是她爱吃,大鱼大肉,腻得很,显然不是一庙的口味,他倒也……随得过来。 “好好,”柏青笑答,又看向他身后康衢,康衢笑着很礼貌,“我就不用了,麻烦您了。”柏青一点头,让侍仆收拾出另一侧,添了碗筷餐具及餐巾,反正比出出这头正式。 反正自他们过来,出出是望了他们一会儿的。 尤其这康衢。她记性不差,认出来是刚儿“小巷遇劫”蹦出来的救星。 出出筷子戳嘴巴里瞄他半天。康衢是一眼没瞧她。见这两位一直跟柏青“客套”,出出又垂眸慢慢扒饭,就是当侍仆收拾桌子重新摆盘,出出一下捉着汽水肉的碗,柏青见了赶紧弯下腰,“哎呀,人家也不得吃你这……”出出就是盯着那碗肉挪到自己跟前。 一庙就着轮椅坐到她对面,忽然道,“你够胖了,还吃那么多肉。” 出出是圆,可还真不叫胖!可想,哪个女孩子喜欢人当面说她胖,而且是个素不相识的,头回打照面——可不,虽说见过几次,眼下还真是这两口子头回面对面! 出出是气的,一来她一个人吃得好好的,突然加进来一个不认得的,她本来就不愿意;再,这人还“口不饶人”, “又没吃你的肉。”出出嘟囔一句,抱起自己的碗,另一手端起汽水肉就要离开的, 柏青还只顾着哄她呢,都没料到一庙突然口气一沉,“坐下!” 才好玩,出出两手都端着碗一怔,她是没想到这人凭什么这么吼她——先说她胖,还吼她?真是越想越气,出出胳膊撞开柏青气冲冲就往屋里走!“出出!小出……”柏青追上扶她,出出一下又站住,气鼓鼓把两只碗都往柏青怀里装,柏青怎能接,一手捉着她腕子,小声“好好,不气,咱们先到里屋去吃……”还没说完了,又听一庙清冷之声,“青叔,您可别惯着她,她再怎么讲,是我老婆。” 这一听,更把出出气臊得,眼见要把碗摔了,柏青赶紧接过来,摔两只碗算得了什么,关键是这个场景,摔碗,可不是更火上浇油? 柏青先哄出出,“好好,先进去,不准哭啊……”可想,这些时了,出出是个什么性子,柏青也再熟悉不过了:着实像个小动物,糊哒哒占多时,可怄了气实难哄好…… 出出跑进去了。 柏青叹沉口气,再稳稳端着两个碗转过身,笑容不减,轻缓口气,“她当然是你老婆。也好,让她缓缓。出出啊,吃饭磨蹭,看看这都凉了,正好给你们去热热。”啧啧,到底是明千醒的柏青,圆滑得什么都能趟过去。 这也算给一庙台阶下了,由此看,这家小爷也不简单,一庙带着微笑点点头,“多烦劳您了。”坐在餐桌边,尽管身座轮椅,依旧贵雅如殿堂。 可就是可怜出出了,滚滚怄死了!躺床上哭着,还在打汽水肉的饱嗝。 2.28 两口子初次交锋,出出就败下阵来。莫说千醒,就是在旁的静训都觉着好笑,看把她气得,蒙被子里就不露脸! 明相坐床边就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她,听柏青细说了过程。而此时,一庙还稳坐外头小饭桌旁,饭也吃舒心了,正喝茶呢。对,就一直没走,就等他老子回来呢。 柏青说到汽水肉时,被子里的出出一扭,看来说到心尖儿疼咯,她着实没吃好咩。明相扭头看向她,笑着一拍她辟谷,“多大点事,再给你做就是。”出出脚蹬,被子吼“你叫他赶紧走!”明相又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拍,“你叫他往哪儿走,他是你丈夫呀……”出出明显缩成一团,哭出呜呜声。 头回,静训见明相这样不避嫌地俯下身去拉开些她蒙着脸的被子,手伸去拇指抹她的泪,挨着她耳边小声说话——静训静默着眸子看着这一切,越往后,小友愈加觉着,明千醒对圆出就如此不近不远、不紧不松地掌控着,却牢牢得愈加把她往羽翼下拽,出出反正是越来越听他的话,直至,只听他的话…… 千醒起了身,单手一拽,扶着出出的胳膊也把她拽了起来, 出出盘腿坐着,还在抽噎,噘嘴看一旁。 “蒸个鸡蛋,拌饭里。”吩咐柏青,柏青笑着一点头,“好。” 出出这时插嘴,“还要辣椒酱。” 柏青还是笑着点头,“好!”出去了。 千醒站起身,温和冲静训,“劝劝她。”也走出去了。听见外头,“父亲,”看来一庙进来了。 屋里,静训眸里早已现愠怒,真把他当她保姆了!还,劝劝她? 静训站那儿也不动,就瞧着她, 出出也不看他就是,脸还侧一旁,可是把耳朵竖着听外头动静呢! 只听外头: “我今儿是急了些,没想到她真是小孩子脾气。”一庙竟然认了错儿! “哎,她也是霸道了些,”听千醒口气,出出倒更亲,儿子反倒成了外人?“不过我是不是跟你提起过,小出虽小门出生,旮旯对她那也是千宠万纵,加上她就是这长不大的性子,不能当一般姑娘处……” 里头的静训听到此,不由看向小出了……出出依旧气鼓鼓坐那儿,确实不成熟,莫非,她是真傻?不对,不是那种意义的傻,她精得很,可又真不是成年人的精法,怎么讲,跟小动物一样纯本能的精狡…… “爸,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再注意。”这话儿本来蛮好,只这第二句一出口,莫说忽然爆急的出出,就是静训都沉了眼, “我想,今天就带她回西边儿住。” “不!……”出出的叫喊被上前而来的静训一手捂嘴堵住了,出出肯定瞎扳,静训弯腰紧紧搂住了她,手还不敢从嘴上拿下,亲一口她脸蛋儿,再在她耳旁低语,“小乖,你按我说的去做,保管他带不走你,而且,等会儿我们还去美竹玩!” 眼见出出消停了,静训慢慢放下手,出出啁啾着圆溜溜的眼睛,“真的?”委屈死,静训已经捉着她下巴死死吻住,“我说过假话吗。”就隔着一层帘,那对明家父子就在外头,静训深吻着她格外用力。哪能全凭他们摆布! 2.29 帘子掀开时,她还盘腿坐着,正在擦脸。静训站一旁。 明相进来,柏青随后,手里还端着热乎乎一碗拌了辣子的蒸蛋饭。侍者将帘子就没放下了,所以也可见门外坐在轮椅上的一庙。 因为自一庙提出“今儿就想带她回西边儿住”,明相一直也没吭声。适时,给她弄的饭也来了。 千醒又在他刚儿坐着的地方坐下,接过柏青递上的饭,再拌了下,舀一勺喂她嘴旁,“好了,先把饭吃了。” 圆滚滚貌似听话,两手捉着毛巾,一口也包进去了。但,在哭啊,哭着就没停,大颗大颗的泪珠子就往下掉,一边哭一边说,“痛,痛不欲生,出自,出自宋·吕大钧《吊说》:‘其恻怛之心、痛疾之意不欲生。’意思是,意思是痛苦得不想活下去……”你想想,她还包着一口饭呐,这么边讲边哭,饭粒儿直往下掉,又是生生死死的…… 明相已经沉了脸下去,“胡说什么,哪就不想活,”放下勺,一点不嫌弃她,用手接着她连着涎水吐出来的饭,柏青又赶紧两手捧着接住, 滚滚根本不停,更往人心里绞着疼得叨叨,“暴,暴殒轻生,出自清·曹雪芹《红楼梦》33回:‘大约我近年于家务疏懒,自然执事人操克夺之权,致使弄出这暴殒轻生的祸来。’意思,突然间自杀身死……” “好了!”明相把饭碗重放一旁小桌! 再扭头看她,又抬手狠狠揪住她一边脸蛋儿,“你这是指桑骂槐我了?我家务疏懒……”滚滚开始闭上眼仰起头大哭了,完全不顾她明叔还重重揪她——这揪,还真不知是不是生气呢…… “好了,好了,”当着儿子的面,明相看来也不避讳对她的“完全所有权”了,就拿起她两手捉着的毛巾——诶,出出一开始还顶撞,不松手;明相一扯,“再闹,今儿没好结果了。”这意思,好像只有她听得懂似的,出出松手了,明相拿起毛巾给她擦脸,再回头,看向那头帘子外的儿子——注意,明相此时一手握着了出出的手,出出可是紧紧攥着,生怕他松开…… 明相口气却是轻柔的,唇角依旧带着父亲的和蔼之意,“一庙,你也看到了小出这个样子,再给你们彼此一点时间,熟悉熟悉再说。”这时出出像小动物急于找依托,她更往千醒身后靠,紧挨着,从一庙这个角度看去,出出就抱在父亲身后,谁也夺不走的样子…… 父亲只侧头若有似无看了眼她,始终带着笑意,“小出始终是你的妻子不是,她跑不了,你要学着包容她,以后也要好好照顾她。”这话儿,怎么听,又在深深地刺始终似“置之事外”的静训的心呢!她始终是明家的,以后照顾她的,也只能是明家人…… 反正,一庙确实也给了父亲面子,顺着父亲的意思恭顺一颔首,“是,我知道了。”再无多言,康衢推着他离开了。反正也晓得自己在此也是碍她的眼,你看看,也叫一庙出来后不免又停了下脚步——气不气人,她就这么市侩?一不见他,那撕心裂肺的哭声立即停止!哦,打量他一直不走,她能一直哭下去? 出出着实就这么“变脸快”,他一同意不坚持带她走并且自觉离开,滚滚就停下了哭声趴千醒背上,好像也累了,眼睛半眯不眯,嘴巴还是噘着就是。 明相反手拍拍她,“好了,犯得着嘴这么毒,背那么大些,以后不准念叨这么恶毒的词儿!”出出两手攀他脖子上起身贴他耳朵边开始小声说话——见状,那头柏青向静训抬手示意离开,静训稳沉走出来,尽管心绝对是烦躁的…… 走前儿,听见几声她的小哀怨嘀咕,“……你不是说我也可以长生不老么……” 2.30 看来,出出有秘密。 谁没个小秘密,何况她个小姑娘,这不稀奇。叫人心燥的是,她的小秘密只愿与谁共享。那日,静训听了个边角余料,什么“长生不老”,她糊哒哒、恐也是明千醒哄她的话,静训对此并不当回事,只不过之后他确实又把她带出来玩,逗她讲什么“长生不老”,出出显然变了脸,像犯了她的大忌,都不理他了!——是了,静训在意的是这,这个“秘密”,就算是明千醒哄她的话,她也极当回事,而且,坚决不愿跟第二人提起,哪怕你如何哄她,讨好她,威逼她,甚至求她,出出就是不说,仿若,这,独属于她与千醒……好了,成了癌了,成了静训的一样执念,为此,后头,他跟出出不晓得闹过多少场…… “你不说是吧,”本来把她压在沙发上还给她举着果酒喂她喝的静训懒懒起了身,衬衣领口扣子解开着,就算没喝酒,因挨着她又这个环境,那么静敛的小友也一身浪荡气。见出出还抱着酒瓶咕噜噜吸,静训一把拽过来瓶子,手劲儿有火,酒洒了些她脖子上。 她反正是越来越有板眼,哭惨完了,真求千醒要静训带她出来晃,千醒竟然也答应了?反正静训也看淡了,再说,刚儿在对付明一庙上,她着实“表现良好”,该奖励她的。 说话算话,来了美竹。在那镭射球子上单独开了个包间,让她一个人蹦够! 快活啊,小出简直醉生梦死, 强劲的音乐,美妙的甜酒,还有百依百顺的小友……直至,小友问到这“长生不老”,快活就跟这戛然而止。 她愣不说咩,静训又想起刚儿明千醒那“出出生是他家人,死是他家鬼”的牢握感,不免心烦,拽过来酒瓶,放前头小茶几上。 出出噘嘴,她也有气,小友的突然变脸叫她的快活骤然而止实属要出出的命!那是事关她老叔儿的大秘密,她怎会告诉谁?柔加她都不会说一个字!出出生气的是,他说话不算话,明明刚儿出来时那么好,抱着她亲的像宝贝疙瘩,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出出抬脚踢他,“你就说假话了!” 静训扭头睨她,“你不说真话,还指望我对你有多真?” 出出是小动物心思,可也受不得这样“被人瞧不上的气”,她一骨碌爬起来,可也忘不了那瓶果酒,拎起来,“回家,不玩了。” 静训不紧不慢单手扣起衣领扣子,望着前方,稳得很,起身又是那个做事有度的明相高助。回就回。 总之这会子是极其不欢而散。 静训把她送回相府,一路两人都生着闷气,不说话。 出出下车好大声甩上车门,静训目视前方,车依旧稳稳驶离。出出哀怨站那儿望着他离去的车好久好久,车不见了,还看着,都憋出几滴眼泪,实属不明白,明明出去时还好好儿的,那么好的小友呢,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再不进来,全府的人都看出来你对静训的心思了。” 忽一声, 出出吓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 看过去, 只见康衢两手环胸,立在那月夜下,如一只黑猫, 嗯,愣似专门杵这儿静候她呢。 2.31 康衢向她招招手,出出怎会搭理,要径直冲进去呢。康衢像逮兔子一样伸手拦着,“或者这么说,你的心思在柔加那儿。” 行了,这才算准确牵绊住她。出出站住,也不说话,她已经跑至门廊下的暗处,月光不及,黑暗里,那双圆溜溜的眸子更像动物,防备警觉。 康衢一比个“请”,出出跟他走了。 这是出出首回往相府西路行,竟这般“别有洞天”!一些房子顶、梁、柱都是古木材料,墙面全换成了落地玻璃,配色高级的窗帘遮着。比如路过的这处院廊藻井,上头盘着一只怪兽,出出竟也忘了“憎恨”一下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站住,仰头望着。 怪兽是牛、鹰、猴的混合体,长长的尾巴伸进藻井,巧妙的构成攒尖顶的尖儿。 出出是不晓得,明一庙堪称鬼才,她没细看,其实这条院廊下周设有暖道,冬日里沸水灌入暖道,水加热暖道上的石板,石板再加热空气,热气上来,像一道又宽又厚的棉布帘把走廊缠绕,暖和又如仙境。 院廊尽头,一树桃花下,明一庙坐在廊栏边等着她。 望见她,一庙拍拍身旁的位置请她坐下, 出出肯定不得走近, 她着实像小动物,一大半身子都隐在立柱后,又怯又警觉地望着他。 出出没看见轮椅,可他依旧坐着,所以想不到他腿是否有猫腻这些。出出的眼神也一览无余,反感他。 一庙也没逼迫,看了眼康衢。康衢微笑走去那侧栏杆,端来一个小筐篮,里头,有小食,有果酒。 放在她面前的栏杆上,“你尝尝,都是你爱的口味。” 出出甚至都没心想你怎么知道都是我爱的,还有,她更不会去细瞧这里头放的,确实跟她在美竹喜爱的那几样一模一样!出出只全身心地戒备着,小动物遇险时,面对强大的敌人,还真不好轻易转移她的注意力…… 一庙扭头望着她,此时可比刚才“刻薄的他”温和许多, 月光透过娇灿的桃花斑驳地洒在他身上,一种破碎、拿不准的邪艳, “小出,我两儿可是领过证儿的正经夫妻,再怎么说你也不能叫我头上的绿帽子一顶盖过一顶,” “那离婚。” 一庙算领教了,出出的顶嘴从来没叫人失望过——她许多话都不会打心里过,绝对实诚地杠死你! 当然此时,他真还没有把他父亲刚才的“嘱咐”听进心里,一心就想辖制住这个傻媳妇,于是,确实稍“用力过猛”。 轻弯唇更淡懒了想与她周旋的劲儿,指了指她面前的篮筐,“那下头压着些东西,你翻出来看看。” 出出也没过多犹豫,单手越过立柱提起篮筐独自躲到后头放地上,蹲着开始翻。 有意思的是,一庙为瞧见她,躬下腰来,一手支着下巴搁腿上瞅。连康衢都两手背后勾头看。 出出把那些好吃的小点心都塞自己外套荷包里了,酒也搁脚旁,看来一会儿也会收了拿走。掀开底座铺着的丝巾,一打照片出现…… 出出全拿起来一张一张看——明显呼吸开始急促, 有她在美竹和静训的鬼混照, 也有那条小巷子,柔加背着她疯跑的样子…… 一庙依旧手支下巴,“柔加是个景差吧,赌钱是吧……” 出出几狠,手里一打照片向他甩去!还蹲那儿,恨死他的模样,就是不说话! 一庙闭了下眼,照片像雪花洒在桃花下, 再睁开眼,一庙快、狠、准,盯着她“看来柔加更是你的心头肉,我想毁了他易如反掌,若想咱们夫妻平顺相处,看来只有你让步了,乖点,听我的话。” 出出抱着自己的两腿,发自真心的厌恶,“我不住这儿!” 一庙这才缓缓起身,面带微笑,“可以,帮我做事就够了。”康衢过来扶着了他, 果然,出出立即点点头。这就是小动物,“见好立即收”! 诶,你要说一庙不抓她的特点也不全对,你看看,效果是立竿见影的。明一庙“驭人”也有谋略,他今儿先去恶心一下她,说带她回西边儿,那是第一步;没这第一步的铺垫,就没她这会儿“退而求其次”“赶紧答应”的爽快。 只不过,一庙初次就这么发力辖制住了她个傻子也没啥好得意,久了就知道,当她“那离婚”“我不住这儿!”成了口头禅,你就能慢慢细咂摸出其中滋味,真的会一直无所谓嚒…… 2.32 没想到吧,她老公一开始是拿她当“马仔”用的。 这个场景又好有意思, 月夜下,桃花旁, 不是谈情说爱, 一枚顶级帅哥腰弯下,教盘腿坐地上不停往嘴巴里塞小点心的圆坨坨一些鬼市的黑话: “抓”,也叫“抓货”,就是买古玩。 “吃”,“买”的意思,比如“我吃瓷器的”,意思是我是买瓷器的。 后加彩:原指在漆面严重褪色的老家具上重新描金绘彩。最多是在清素器后加彩,比如粉彩、斗彩、珐琅彩。 扒散头:也称“爬山头”,修复用语,指为了遮人眼目的修复。 敲锒头:圈儿里人用“敲锒头”来显示某桩生意的扎实、牢靠,说的人常常会流露出一种得意的神态。 新家生:鉴定行当里指一切赝品。 等等等等吧,意外滴,出出学得挺快,没多会儿一庙用行话跟她对了几句,她都对得挺好。一庙挺满意,就是看她吃得嘴巴旁都是渣渣,还灌酒……一庙停了下,突然说“你真的不怕晚上拉肚子?” 出出嘴巴这才停,稍微噘着,嫌他多管闲事。 一庙这才说点好话,“一会儿,我会把今天讲的这些再发你手机上一遍,你这几天多复习复习,有把握了,来美竹再跟我对对。” 一听“美竹”,出出来兴致了,一下抬头,又不说话,就是圆溜溜的眸子里尽显惊喜! 一庙微笑点点头,再慢慢直起身,“你要办事办得好,去美竹全免单。” 出出真是个小动物,软乎乎笑,好像刚才的“愤怒仇恨”都是过眼云烟,“那我要还带人去呢,” 一庙差点就接嘴,“带谁去,”其实心里还不是清楚的,不是柔加就是静训……还是没问,如帝王那个一诺千金,“都免。” …… 小出记性还行,这些词儿用得着一遍又一遍复习么,她多得是自己的事儿要干。 这天又接了代购口红的单,买回来,她也过细,把原始包装、周边、收据都归置好,正在打包,突然听到外头明相发火的声音,出出拿着订书机就走到门帘边、耳朵贴着听墙角。 她糊哒哒个脑袋听清楚个啥,不过倒是听到有人说了这么句“不是八助的错……” 八助就是静训,他姓九,九是国姓,谁敢轻易用,遂,平常明相身边人都喊他“八助”,往下喊一个数儿。 这是在家里,能走到这里来听明相发火的,近臣里的近臣了。明相话也说得狠,口气极重,余人大气不敢出…… 诶,出出这时候倒起了维护之意,主要是他训静训太狠了, 滚滚掀开了门帘一角。 本来她这时候敢掀开帘子都格外引人注意了,关键是,她还敢开口讲话! “静训!”她喊了一声, 明相看过来……她飞快看他一眼,就转向静训,“这个钉不住,你过来帮帮我。”飞快再把帘子放下。 滚滚也没移动,就紧张站那儿等着, 就听见呐, “你去吧。”明相放缓了口气吩咐。 滚滚快速后退,站那儿。 静训掀帘进来了, 脸还是沉着的, 哪知,滚滚“小爪子”伸过来摸他的心, 出出两手拿着订书机,手指头还在上头抠,诺诺像个犯错的孩子,“他干嘛那么吼你,都说不是你的错了……” 斩男,有时候不需要媚气,傻气也行。 2.33 静训看她一眼,走来,拿过来她手上的订书机走到桌边,也不需要她多说,又不是第一次给她干这样包装的活,利落做起来。 出出两手按桌边,微歪头,没话找话,“哦,原来这么弄啊……” 静训明显都弯唇了,睨她一眼,正好跟出出对视。出出见他笑了,胆子大起来,向他靠过来,“你还在生我气……”她求和的模样跟小动物一样,区别在于,她会说话。 静训垂眼,“你不知道怎么让我消气么,”还没讲完,滚滚冲过来了,抱着他腰身踮起脚仰着头嘟着嘴“亲亲,”冲得静训都往后小退半步,手上还在弄,笑着小声“进来人了,”搞得他像害怕,实际,静训有比此一刻更放松的时候吗!滚滚搂上他脖子了,静训单手抱紧她腰头压下来,“笨蛋,你知道我生什么气么……”此时静训的心得到太大的愉悦感了,至于先前为什么跟她怄气,过去了…… 亲得好难舍难分,因为至少小半周没亲了。还听见外头明相严肃的声音,静训显得愈发激越,把滚滚亲得像蒸笼里的水蜜桃,“等会儿自己去六巷,俯恙在路口接你。” “狗!”上回几只狗把她吓破胆,后来再从美竹出来也没回六巷换衣裳了,所以出出压根就还没进过他家门! “早赶走了,胆小鬼。”静训最后在她肩头衣裳下吮了个玫瑰印儿,想着,一会儿回家非种满全身不可。 …… “柔加,开会!”才进所里就听着喊,柔加才不管,取下帽子,“等会儿,我还没吃饭呢。”径直往小食堂走去。 正往会议室去的王大姐要拐弯的望见他了,忙喊“柔加!”走来,笑眯眯,“今天食堂有烧排骨,我留了好些,下班带回去啊。” 柔加笑话她,“你又薅公家羊毛。” 王大姐打了下他,“小点声儿,” 哎,柔加恶习不少,可太招人喜欢了!烧了一手好菜。王大姐的儿子今年初三,学习辛苦胃口不好,诶,吃过一次柔加烧的排骨花菜,馋死,天天吵着吃!这不,所里的这些小嫂子就会精打细算,跟食堂打好招呼,有排骨了,全卡油下来,“众筹”回去给柔加再加工,当然也少不得柔加的好处, “给出出也留了好大一份!”都晓得“柔加的出出”,也晓得他们两鬼打闹,像谈恋爱又不像,多少人给柔加介绍过对象,柔加全见过,看上去也不排斥这事儿,但是一个没成也是事实。 “好,谢谢了咧。”柔加又一指会议室,“点卯的时候给我应一声。” 王大姐比了个“OK”。好看的臭小子在这群小嫂子里才吃香。 等柔加慢悠悠把饭吃完再晃去会议室,领到的废话也说完大半了。再坐到人早给他留好的角落的位置——这招人爱的到哪儿都吃不了亏,团宠一样。再听,有点重点了, 据说,最近严打璜堵,所里要抽调人手到分焗专班。名字一念,有柔加。 柔加个懒货立即举手,“郝副,我去不了!” 郝连一听就心烦,这个柔加群众基础特好,轻易还批评不得,但是绝对不是个好下属,又懒又赖, 郝副焗肃着脸,“你有问题下来说。” 柔加手还举着,“我腰伤所里现在还没给我调休呢。” 郝副焗刚要发火,几个老大哥劝了嘴儿,“柔加,下来好好说儿,郝副焗会考虑的。”明着说柔加,其实话里话外可都帮衬着他。 瞧瞧,这就叫人缘儿,难怪他个混账溜子在这个小所里要死不活混日子这么些年! 2.34 郝连最近在接受升迁考察,做下的决定哪是那容易改变,没“考虑下来”,柔加貌似灰溜溜从他办公室出来。 手里还提着一袋子排骨,过了两条街,上了背巷一辆越野车。 “又是排骨,”子灼笑,接过袋子伸手放去后座,“正好一会儿后厨烧了给出出带回去。” 副驾上,柔加解着制服外套扣子,轻轻摇头“她今儿不回家。”脱下,子灼也接了外套放去后座,再将手里的夹克递给他。柔加穿上,“下周我去不了儋州,郝连把我框进了分焗打璜堵专班。”靠向椅背,“最近小出好像也不安分……”子灼正准备开车的,听他这一说,扭头看了他一眼。柔加靠着,手慢慢揉着腰部,他那里是老伤。 子灼打着方向盘边说,“把郝连调走?” 柔加轻笑笑,“不至于。算了,他最近跟我杠上的话,我也用得着……”子灼明白,解决个郝连不分分钟,他刚也说了“小出最近不安分”,看来留下郝连也是为给“出出演戏”用——圆出是柔加“高压生活”下唯一的乐子了,柔加早已擅长随手留下些“小绊子”供自己“造麻烦”用。 越野在黑夜里疾驰而去,最后,入绣水湖畔一处私人庄园。 从大门口到别墅门口就经过了三道安检,一次甚至包括扫雷探测仪扫了车底。 如此警戒森严,也好理解,毕竟白冷正是做军火买卖的。 下了车,又是被全身扫探一遍,包括仪器,包括人为。这些黑衣人一看都有雇佣冰气质。 “四公子,”走入厅廊下,白冷正两手放裤子口袋,见他们走来,拿出一手向柔加伸出。 柔加与他握住,“白先生客气了,叫我柔加就好,我也不姓杏。” 白冷正与他握住的手更一捏,直言不讳,“我还真喜欢你这性子。” 玢州,因提供景械的纷争,白冷正与杏家老二杏未尤起了冲突,几近要了杏未尤的命。谁人不晓杏家在景界的地位,白冷正公然就敢动杏家人,可见,这人的狂狠。事儿,最后是柔加亲自前来解决的。 白冷正一直晓得杏当廷还有个私生幺儿,没想到,竟是这么顶用!有个性,处世干脆利落。你看看,“我也不姓杏”,说得坦荡自信。看来呐,杏当廷明面上三个儿子,抵不住这一个“藏起来”的灵…… “谢谢,今后还期望与白先生多有合作,能一直担得起您这‘喜欢’二字。” 画凌烟,上甘泉,自古功名属少年。对,眼前的柔加给人就是如此激湃心头的感受! 白冷正微笑往里一比,柔加只身仅带一子灼,二人俱平常夹克,踏入了这亿万军火大佬的私宅。 当然,这座“鹰隼之宅”也没叫人失望, 一进门, 就望见一位绝对能当场叫人震艳停住脚步的美人儿坐在那个独立沙发上。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嗯,就是这个意思, 在她面前,每个男人都能变成少年,山上有茂盛的扶苏,池里有美艳的荷花,心里,有她,遇上了最初的爱…… 柔加与子灼确实止步了, 一来,着实美。不停步对不起这长相。 最主要,女子身旁靠着的一把枪, 巴雷特M82A1,还是黑红的色。 这把狙击步枪有着狙击之王之称,据记载,它曾在一千六百米内将汽车连同车内的不法分子击毁成两段,杀伤破坏力的恐怖可想而知。 是了,巴雷特的震慑力,与女人的美艳相逢得恰到好处,似乎没有男人逃得掉。 2.35 女人起了身, “这是宝莲,”白冷正只微笑介绍了句。女人坐下了。柔加也只向其礼节轻一点头,在双人沙发边与子灼一同坐下。 “上回你提到的小型枪支提档,我很感兴趣。” “您有远见,虽说周期较长,却是个广撒网常进账的事儿……” 也没过余废话,聊得都是正事。全程,女人就坐那儿,你说像花瓶吧,姿态不像,没有俯首低眉,反倒听得还挺仔细;说有些来头,或许是白冷正partner,又不像,聊的时候,白冷正一个正眼没给她……反正,是个挺有意思的事儿。直到, 白冷正放下本翘坐着的腿,亲手为柔加子灼添倒龙井茶,语气放松了许多,“柔加,还有个事儿,你要能帮上忙就好了。” 柔加稍前倾身子,单手抬起,似谢意他的亲手招待,“您说,” 这时,女人起了身,走来茶几前,在桌面上放下一张照片。也没离开,双手放进她裤装荷包里,帅与媚,集聚一体。 白冷正看一眼这照片,微笑望向柔加,“这是一只玉九鼎,我找好久了就不得法,几次与它错身而过。宝莲说我与它无缘,”这才抬头看一眼那女人,笑意都是无奈,再转向柔加,“我却不死心。看你的路子帮我探探。” 柔加也很干脆,一点头,“尽力让您如愿。”这摆明是条件之一,道儿上都晓得,跟白冷正谈成交易,他绝不会叫你吃亏,但,前提是,你得让他完全信任你。这个“玉九鼎”,就代表柔加得拿出来的“诚意”了。 回来的路上, 子灼望一眼放在车前的资料袋,里头装的都是“玉九鼎”的资料,“这白冷正拿这个考验咱们还真想不到,就是个玩意儿嘛,我看,是那个宝莲想要。啧,拿咱们给他情妇逗闷子了。” 柔加靠着椅背,头稍仰,面带浅笑,“什么情妇,那是个男的。” “什么?”子灼眼都瞪大!转头看柔加,“不会吧,这么正……” 柔加又恢复溜子样儿,轻轻晃脑袋,“我就那么感觉的,她那站姿……啧,不像女的。” 虽说子灼百分百信柔加,他一向有鬼,直觉非常准;但是,紧凭那一小会儿的“站姿”……子灼看着觉着没问题呀,还是一个字,美! 柔加又混蛋地嗤笑,“不过,你说是情人也不为过,像白冷正这种刀口上舔血赚大钱的,品味奇特点也不稀奇。”说着,缓缓舒口气,恢复正色,“这些都是小事儿,他要这个玉九鼎,找找就是。明儿,你跟老顶联系,布置下去吧。” “好。” 车在月夜下疾驰而去。柔加又如何想到,于此同时,这个“玉九鼎”也会出现在他的圆出耳朵中呢。 …… 这头,出出到了六巷。 俯恙在街口接着她,出出骑着小摩托,俯恙叫她下来他载她过去,戴着头盔的出出摇摇头,“你直接坐上来,我驮过比你重多了的货。”俯恙笑,大方坐上去了。 到了家门口,俯恙领她进去,提着头盔的出出犹犹豫豫,圆眼睛就是左右瞧。俯恙听静训说了她怕狗,过来虚扶住她胳膊,笑着小声,“放心,这方圆十里的狗小友都给撵了!”话音还没落,就听见几声狗吠,吓得出出甩开他手就要跑,俯恙两手把她胳膊拉着,“不是我们家的!”出出吼“你还说方圆十里!” 好玩死,正闹着,静训的车驶来了。 静训下车来,还没吱声,出出就跑来跳他身上熊抱住“还有狗!” 静训笑着拍她辟谷,不紧不慢走向宅子里,“别人家的狗。我屋里有枪,要不一会儿我们一家一家去打死?” 滚滚就噘嘴不吭声了,还瞪后头跟着笑的俯恙。 节日快乐! 2.36 静训这处私宅很大,却着实没啥生活气息,大宅子空置一大半,他一个人出入。 俯恙给张罗来了一些饭菜及生活用品才走,他离开一会儿就没再听见狗吠了,果然一家一家敲门去解决了。 出出还是有些磨人板眼的,她怕狗吧,却独爱上狗窝了。一间空敞的大房子里,铁栏杆里铺着厚厚的絮子,出出在上头赖,静训就跟着她在上头赖,赖得难解难分。小友也是有些放众了,豁出去一样,只管放松。 出出脸贴着栏杆,脸蛋儿蔫红蔫红,嘴巴里哼唧得要吐泡泡。 小友着实践行想法都没地儿种印儿了,与她赖缠着跟狗也差不多,就差最后一步了,小友多少有点破碗破摔,一疯走到黑,刚要……门铃响了。 小友一动不动,出出眯着眼,手里还抓着狗啃的半块骨头,可想出出的魂一时也归不了位。小友起身,抓起裤子赤着脚走向门口,其间,差点脚一打滑摔一跤!小友小啐了声,主要带点羞愤异常,完全想不到,他今天能疯狂到这个地步;更可恨的是,完全乐此不疲,小友现在还肉发紧,看一眼出出,想把滚滚抱着一起走。 拉开门,“谁呀!” 着实把门外友圣王爷的大侍争良搞得一怔!静训通常哪会这么喊,而且喊得这样火气直冒! 争良回头望还坐在车里的友圣王爷一眼,扭头再好声好气,“训哥儿,王爷来了。” 这头,静训也是一怔,他老子王怎么这时候来了? “哦,稍等。”没办法,只有好好整理裤装了,再回头走来,又是那个稳稳的静训,蹲下,尽管还果着上身,荡气未尽,却声音已温稳好些,摸了摸出出的脑袋,“睡会儿,一会儿吃好吃的。”出出咣六六窝狗窝里,乖乖点点头。静训刚要起身,出出突然“汪汪”了两声,她是看到自己手里抓的狗骨头了,赶紧丢出去,好玩叫了两声还笑眯眯。眼见静训眼又颠沉下来,扑上去抱起她死亲,“你今儿放不过我了是吧……” 门铃又响了一声,这次静训干脆抱起她走出来怼在了大门上,“父王,我今儿有点头疼,明儿我去给您请安!” 门外,争良又回头看王爷, 王爷从车里走下来了,王爷有点胖,侧身走下来也像个滚滚,不方便,争良忙走下阶梯去扶他。 王爷站门口,一手叉腰,跟尊弥勒佛一样,“静训,你父王我轻易出门么,今儿来你这儿给这样拒之门外?头疼,头疼我正好看看你呀!” 这恐怕是静训为数不多难受到天上的时刻了! 出出就在深下,一下子的事儿,可他愣是找不准地儿了,因为门上有猫眼呐,出出好奇心盛,她身子乱蹿,要扒上头看外头。静训声音都在抖,“出出……”无声喊,想让她行行好如他的愿,偏偏出出这时候独眼儿看到外头啦,搞了句,“他好胖!” 外头圆王爷耳朵尖,好似听见了,扭头看一眼身旁争良,“谁说我胖,” 静训不行了,被这两个圆滚滚彻底整疯!里头,出出一声尖椒,静训终如愿以偿。 2.37 胖王爷满屋子找,找啥?小妖精! 他一进来,一见儿子这样——简直不信,我儿子荡浪得像从风流汤里捞出来的!可惜,就找不着把我儿子勾进汤里的那个妖精! 胖王爷指着儿子,“好啊,好啊,静训,原来你不让你老子进门是为这!”也不是说静训不可以这样,就是胖王爷受太大震惊了,压根想不到静训会这样——这不是他儿子性格! 静训翘腿坐在庭院里的藤椅上,看着他老子肥胖的身子整个宅子乱转,只,到了西边那狗屋前儿,静训似有稍倾身——还好,胖王爷觉着那半边乱糟糟的宅子不可能藏人,他也转悠不动了,气呼呼手背后走来。静训又慵懒靠向椅背,心里好笑,小妖精就藏那狗窝里呢——想起出出,想起刚儿那摸天要命的感受,出出里头也跟有个圆乎乎的珠子,怎得那要人命!静训当时也脑袋麻麻,好在太熟悉她,晓得怎么稳住她,“你手机响了,快看货单,找你代购啥。”出出看着晕晕乎乎,可确实生意为大,懒溜子一样脸挨着手机滑动看…… 静训再舍不得她也来开门了,就这般,大门一开,他老子被他巨大的艳气都熏傻了,这是我儿吗!我那稳狠心里独守权谋的静训我儿吗! 胖王爷在他跟前又踱了几步,扭头深望儿子几眼。静训脸不红,大方与他王爷老子对视。 胖王爷败下阵来,抬手点他,“你要注意身体,你属于憋狠了的,要一时开了闸太放纵,怕受不住!” 静训微笑,“父王,说正事,您这好容易亲自跑来一趟,不会就为训我这几声吧。” 胖王爷点他的手像发动机不停了,直点,“你,你……我有正事!” 所以说静训对出出有点“天然的容忍力”,原因就在他老子这里,友圣王爷要说不好听的,也是“酒囊饭袋”,好奇技淫巧,长得圆滚滚的,从不干正事!外头人说友圣王爷是“刘禅转世”,真到危难,“乐不思蜀”他估摸也干得出……当然也有人分析,友圣王爷“大智若愚”,他不这样,当今若帝也容不下他,毕竟顶着嫡脉,太易招惹事端,纨绔一点,起码能自保…… 静训这才慢慢起身,扶着他的滚滚老子坐下,“又看中什么了?您呀,这喜新厌旧的速度得缓缓,世上的稀罕物也只有那么些,您上个还没玩透,又相中下一个,我是个神仙也跟您搞不赢……” 多宠爱,静训对他的父王一向也有求必应。 果然,滚滚王爷像个孩子变了脸,几高兴仰起头,“静训,我保证这回你把它给我找到,我可以好些时不想别的!” 静训一挑眉,“这好?” “就这好!”滚滚王爷圆圆的脑袋一点,特笃定! 什么东西撒,他这么喜欢…… 哎,殊不知,此时狗窝里的出出也已经滚到门缝边,又偷偷看外头那个大坨坨呢。 这就是缘分吧,出出眼里友圣王爷好像弥勒佛喏,圆脑袋,圆眼睛,圆肚子,跟自己一样,特别亲切! 他们在外头说话,出出听得时近时远,并不大分明,可是好像也听明白啥事儿咯,大坨坨看上个啥“玉九鼎”,缠着静训给他弄来——那模样跟自己想要啥时有得拼,都是又赖又夸张,圆溜溜的眼睛睁得老大,放妖光;点头跟拨浪鼓似的,脖子也不嫌累了;好话说尽,再毒的誓也敢发……就是非要不可! 出出捂嘴笑,他好像我哦,真可爱!——不要脸,出出越看胖王爷越爱,还不是爱她自己,切! 2.38 送走父王,静训直奔狗窝来,这边有人勾他的魂咩。 出出窝着玩手机在,一副慵懒。 静训偎过去抱紧又缠,出出也爱,红扑扑又圆乎乎的脸蛋儿,静训亲不够,逗她“你这小肚子里藏着多少成语,咱们这样叫什么,说说,”静训这模样也是看不得,原来沉神的人放开了也能这般——浪艳形骸。 “狼狈为奸!” “胡说是吧,再说!” 出出是逗不得的,小动物要疯起来才疯! “朋比为奸!沆瀣一气!” “还胡说还胡说,”静训也来了劲儿,两人疯做一团。最后静训与她腻成泥,小口啄,“乖,好好说,” “色授魂与,汉司马相如《上林赋》‘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色授魂与,心愉一侧’,形容彼此神交心会,情投意合而不著痕迹……” 所以,叫静训越堕越深呐,出出的媚劲儿只在她圆溜溜的眸子里望着你笑就够你受,不提她小动物其他独有的气质气势,管你谁,别被她抓住就是,抓住了,使劲儿勾! …… 圆出着实是个糊叽性子,她就这么跟人睡了,跟做了次过山车,兴奋有意思过后,该干嘛干嘛。她倒也不傻,绝不会跟柔加讲,谁也不讲,虽到不了寡廉鲜耻的地步,却也不成多少情感包袱,这点,也接近小动物性。 午后,她骑小摩托载柔加去上班,路上看见一对情侣吵架,就停下来了。这两也是要不得,柔加还穿着志服呢,就停那儿两人眼睛都不眨地看人吵,看得人小情侣都不好意思了! 人家走了,出出嘚啵嘀咕起来,“我就好奇了,有些人吵架很爱说‘不要再逼我了,不然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我很好奇如果这时候让他做一份凉拌无骨鸡爪,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得出来……”边启动小摩托走了。 岔着腿跨坐小摩托后座的柔加两手抱着她腰,靠她背贴着咬嘴巴笑。她嘀咕这些的时候最好不要回嘴,要不没完没了,出出有时候话特别多。不过起码晓得一点,小出现在最想吃凉拌无骨鸡爪了…… 到了所里门口,柔加跳下车头一句就是“晚上,凉拌无骨鸡爪,安排!” 出出憨憨笑“好。” 这时, “出出?哦哟,好久不见你来送柔加了。”王大姐走来, “王姐,”出出笑眯眯喊了声, 王大姐也笑眯眯看她,“出出越来越水灵了。” 出出骑车走了,王大姐虚牵着柔加胳膊肘一同往所里走,边小声问,“柔加,你跟出出到底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在谈了?” 柔加“啧”一句,“她是我哥们儿,糊里糊气的,看不上她!”像开玩笑地吊儿郎当说,反正一贯的真真假假。 王大姐可正经,“那就是出出肯定有人了,我们都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小姑娘越来越水灵要靠爱滋润咧,”说着还打他一下,“你要真不上心还好,要有那心,可得抓牢咯。” 柔加表面笑笑,心里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腾,真的冒了些小火星出来! 旁观者清,人家这不着意一句话说得是真话!他总把出出当玩具盘不留意这些,王大姐一个“爱”字惊得柔加一激灵! 别人爱上了出出,那都是正常;出出要爱上了谁……不行!出出是宝气,糊里糊气的,她要爱上谁,就彻底俗了!不行,坚决不行! 2.39 柔加对出出有叫人想不通的坚持,仿佛出出若有了七情六欲,就俗气了,柔加对她近十年的坚守就垮了。那,柔加自以为守着的是个什么货呢:可以自私,可以招惹,但不能动真感情。因为柔加自己就是这么个货,他之所以这些年把出出当宝,就是觉着出出和自己如出一辙,他们可以这么一直玩到老,玩到死…… 因此,你看即使出出嫁进了明家,柔加不着急;发现有人带她去美竹耍了,不慌。出出不安分是正常,是柔加与她“进退游戏”的正常。但绝不能有“爱”,情感是人身上最重的负担,有了它,人肯定不得自在,不得洒脱,柔加自己不屑,也不能让出出有! 多“醉人”的三观。柔加若此,跟他的身世有关,作为一个神童,而且是个“得重用的私生子神童”,三观早就这么悲切碎一地了…… 有人觊觎出出,柔加不急;出出要谈“爱”了,柔加就急了,急于求证这傻妞是不是动情了?试探一番下来,柔加还是放心滴,或许今后有得他受,毕竟出出对“情爱戏耍”的态度远比他担心的要宽泛持久得多,只怕你都动情了,她还游戏着呢! 当晚,柔加就带她去更火爆的妖孽地试探了。 真跟勾引小动物的,先以食物讨好她, 柔加褪去执勤志服就是最时髦的崽! 简直太会穿了,棕色皮质外套搭配黑色内搭,行走的衣架,颜值暴击!特别是眼睛,好看得醉人,笑眯眯把凉拌无骨鸡爪盒子单手端着,一手牵着穿着牛仔背带裤、手里撸着鸡爪串儿的出出进了这“沸海”——如今帝都最火爆的地下夜店。 听说“沸海”和“美竹”一个老板,不过更年轻化,也就更疯野。 柔加是这里的生模子,可这一进来就不晓得吸引多少目光过来。他右耳一颗黑钻耳钉,出出刚才看到时还问“你不不穿耳洞怕走了福气么,”柔加拉着耳垂给她看“没耳洞,夹着的。” 进来都不带找座儿的,直接往舞池奔。就是会玩儿啊,两个都是的!边跳,拿着那串鸡爪签子,跟击剑一样刺着玩儿。危险是危险,可疯狂又聪明,说明他两个常这么玩儿! 音乐更劲爆了,歌,出出也会唱,边唱边跳;唱到深情时,单手搂住柔加脖子,望着他如生死恋人,表情也夸张;柔加也舍得做,表情也跟着迎合,两个都是不怕丑的,放得开,玩得嗨! 一会儿就交了一串朋友,大口喝酒,大口叫嚷。柔加放下一半心,出出在这种场所简直就是个颜值势利眼,对特别美的事物就情绪激化,譬如美少年,帅哥,她笑眯眯,真心开心;颜值不出众的男的,看都不看。女的就完全反的,漂亮的美的,看一眼,风头超过她了,她恨呢,小动物的嫉妒心才重,谁找柔加靠过来,出出就把柔加拉过来,瞪他,不准乱放电!他是她的! 正玩的嗨, 一声低沉沙哑的“柔加”,叫出出立即就转头看过去! 如临大敌,真正如临大敌,出出马上霸道把柔加拉到身后, 谁呀?柔加也看到了,不免轻笑——白冷正的宝莲驾到!那是女皇。 2.40 宝莲的艳美冷而贵,望着就价值连城,轻易将人压入尘埃那种。出出真还没逢到过这样极具“侵略感”的大美女,冲击力太强,小动物本能的“护食力”也爆发起来。 “宝莲,”她身后柔加微笑喊声,坏男孩儿的招惹感也不弱。 “你来一下,聊聊。”宝莲稍一扬下巴,柔加要走出来,出出拽着他手腕一紧,扭头看他,意思“不准去!” 柔加轻一蹙眉,似有不耐,“别闹,聊正事。”手腕一扭,抬手,越过出出走出来。 你们真该看看出出这模样, 光影略暗紫正打在她脸上,一排乌黑的刘海下圆溜溜的眼全是狠气,背带裤女孩儿咒怨一样都是“这世界怎么了,一点不好玩!” 出出转头默默走去吧台,路上,有男孩儿凑近,“小出,别不高兴,我们一起玩儿就是。”都是才认识的,女孩儿有哈柔加的,这会儿看笑话:柔加一看就是风流种,绑定一个才有鬼!所以见出出明显的醋劲儿,就是看笑话。自然,这接近来的,都是男孩子,小出这种场子的耀眼也是一打一个准儿,哪个不想拥有?抓住机会靠近。 有那大胆的,要上手揽她的腰了……诶,轰动了!“哎呦!”那只狼手主人叫的特别大声,因为,不晓得哪来的弹珠打在他手背上,没立即出血,一会儿也得乌青一片! 谁,谁这大胆!人员如此密集处,用弹弓伤人! 出出就疑惑看看那人手,继续往前走,走到吧台边,坐高脚椅上,一脚落地,只望向柜台里还没张嘴,人就递给她一杯调好的酒,小出也不多问,拿起就喝,包嘴里也不咽,望一眼那边柔加——柔加也望着她,没笑容——出出看一眼就不看他了,看那边吵吵闹闹的热闹,被打的男孩子还在那头叫嚣! 忽,有人坐在了她一旁,笑说,“别生气,这家店也是你老公的,想怎么出气,说。” 出出扭头一看啊,不认得。出出有了戒心,要起身。这男的也坐高脚椅上,两腿蜷放,两只胳膊肘恣意放松地向后撑吧台边,歪头看她,“别走,你是这儿的老板娘,怯什么。一庙说了,不在咱们家的场子玩,你也得称王,因为你是他老婆。”又惬意看向前方,看的是,柔加那边呢,微笑,“我知道,你这会儿有气的是他,看不惯的,是那女的。搞哇,有人给你撑腰怕什么。”说着,一手洒脱抬起,只听吧台后一声“砰!”里头的服务生拿起一酒瓶口照着吧台边缘就一碎,酒瓶炸裂,而后将瓶口交给他。他拿着又递给小出,“去,扎花她娘的那骚必脸!” 才好玩,烟尽也没想到小出会扭头蹙眉头跟他来这么句吧,“那女的是不是你老婆,你咋比我还恨?” 不错,烟尽也是明一庙的虎将,这会儿也正在沸海偷欢,他没见过圆出真人,见过一庙上次用来“胁迫出出”的照片。是滴,出出一进来,他就看见她了,一庙的老婆驾到,得照看着吧。 2.41 “算了。”出出起身,她着实打算算了,滚滚的性子就是一时一时,不长久,没不依不饶的劲儿。 “去哪儿,”烟尽忙跟着起身,似要拽住她,以为她要走。哪知,出出目光又在舞池,“跳舞去呀!”她还真“过去”得快,可以全不受影响兴致再起! 就这么小会儿,烟尽晓得一庙这老婆夹生得很,好搞也不好搞,主要脑回路跟一般姑娘就不一样! 烟尽摆摆手,“去吧去吧。”她好了,要玩,还继续撺掇她“复仇”不成? 小出又跟没事人下场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刚儿被弹珠打到手的男孩儿早不见,那些跟着起哄的,也全消失——就跟从没这回事儿,清除之快……那时候小出注意力在跟前,与烟尽说话,自是没看这些;现在回来,也早忘了之前这不打紧的小插曲,该跟另一拨围拢来的跳是跳闹是闹。反正,这一场子人是看清楚了,此时还闲坐吧台边的烟尽是老板吧,小出,也来头不小…… 可想,柔加的心情! 到不稀奇她到哪儿都有这样想不到的殊遇,自她嫁进明家,天下都是明千醒说了算,能差她什么! 主要是出出的态度,叫柔加又放心又憋闷, 她好啊坏记不长久,这点没变,叫柔加放心;憋闷的自然是,出出眼里“很快又没了他”,“不霸着”“不放首要”…… “小出!”柔加大喊了一声, 诶,那边边扭边仰头灌酒的出出看过来一眼,接着,气鼓鼓横他一眼。 柔加抬手一招, 出出不理。 柔加站那儿也瞧着她,突然,根本都不看身旁宝莲的,完全出乎人意料的,揪起宝莲衣领扯过来——诶,他是想亲她一口的。却,宝莲反应恁得快,嗯,绝对超越99%女性反应速度与凶狠的,反手狠狠给了柔加一巴掌! 柔加也狠,挨了这凶残一嘴巴子,依旧看都不看她一眼,愣跟晓得会是这么个结局,甚至,还露出轻笑——对,他是一门心思望着那头着急跑来的出出! 出出一跑来、依旧那么霸道地把柔加胳膊往身后一拽,“诶,你打他干嘛!” 宝莲冷凛看她一眼,转头走了。 柔加个坏样儿,凑小出耳朵跟前嘀咕了声儿,眼见小出忽瞪大眼,“怎么可能!”柔加这才叫真正的“怂恿”,把她推出去“你去看!” 出出还迟疑走几步,回头看他,柔加摸自己喉结。 出出是小动物性子,猎奇心是天生的! 之后,她果断跟跑去,小出的野性也是未除,她真做得出来!从后头突然冲抱上宝莲的背攀着,一手直插她脖子丝巾里探……虽说宝莲这会儿依旧警觉得不像话,下一秒就把这滚滚怒摔地上!滚滚这摔得不轻,辟谷得“开花”,却,这货不忙喊疼,人跟傻了的,就盯着宝莲一副不可置信…… 而宝莲,站住,冷艳大美女回头居高临下望着她的模样, 意思就是, 老子弄死你! 2.42 一场子人看来,就是两个女的干仗,她还输了! 宝莲的美本就盛气凌人,这样一来,更怒艳似一朵大胜利花,夺去所有人目光。小出呢,摔在地上,幼童一样可怜。 宝莲冷戾回头看一眼柔加,走了。 柔加始终带着轻笑,走来弯腰将小出抽抱起来,出出这时才龇牙咧嘴,不过仰起头“真的是!”柔加不晓得说了些什么,又弯下腰,出出趴他背上,他背起也走了。——这头的“盛宴”就这样落幕,舞池里照样热闹的舞,无人羁绊,好似鞭炮一束,炸了就完了…… 出来,柔加一直背着出出沿着灯红酒绿的街道走, 小出不停问, 柔加慢慢答,似真似假吧,也算把小出的疑问应付过去了。 “弄这么雌雄难辨,看着就不是好人,你少跟他来往。”小出还管他! 柔加叹口气,“都是从前的债,我也想了一桩是一桩,等我把他想打听的事儿打听到,肯定跟他断。是的,这样伪娘,我也不喜欢。” 听他这么说,小出放心了,躺他脖子上又陶醉笑起来,“大场子就是好玩。”又醉生梦死她的玩乐上, 柔加莫她辟谷蛋儿,“你也是厉害啊,到哪儿都能混熟一批人,吧台那男的是谁,” “不认识。”小出说得也是实话, “不认识?”柔加一捏,出出本来摔了就疼,这下更疼,跳起来,“是不认识!不过他说了明一庙!” “哦,你老公啊。”柔加貌似醋溜溜说。又一挑眉,“小出,你老公跟个书呆子一样,他还有这样的朋友?”出出是晓得她老公真面目的,不仅若此,她还被胁迫着在“训练成”他的小马仔,这些,是不敢跟柔加交流的,柔加本来就拐,怕他听了更惹事儿。出出也就又灰溜溜趴他脖子上,“我怎么知道,真的不认识那人……”柔加也没再逼问,心里有数就成,看来今儿收获不小:明一庙也不是看上去的那个“明一庙”嘛…… …… 这摔一跤,摔疼了辟谷,小出在家老实呆了两天,周末都没回日月府。 肯定也给千醒去过电话,只说小店生意好,忙,过两天再回去。明相电话里是没详问。 周一晚间,明相本来有个重要的战略会,没参加,先行回府,却车行路口,说去小出店里看看。一旁坐着还手捧手提电脑、同时督听战略会的静训轻垂眸,尽管已经习惯明相在圆出身上的“不断破例”,可如此关键会议,缺席,就为去看看几日不归的儿媳……静训心里还是小小蹙眉。 车停在了小出麻将馆对街面。 也没下车。 明相第一次来,就是慈爱望着对面小店面——电脑里还有最重要的会议讨论,有关现在最胶着的战事,他的姜军们、谋臣们激烈思辨,明相若此平和望着对面小店,一时竟也叫静训着实佩服。大谋略者心若海,愈是滔天骇地之时,他愈镇定,就如这车窗外万家灯火,小麻将馆里悠闲的老头老太太,散步的情侣,吵闹的小年轻……在他眼里,保卫的是这些,这些交给他保卫,也叫人安心…… 明千醒,才是真神祇。 2.43 “你看小出,糊里糊涂,但是最适合开这样的小店。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那桌上摆着的生鸡活鸭、新鲜水灵的瓜菜、彤红的辣椒,热热闹闹,挨挨挤挤,让人感到一种生之乐趣。” 静训觉得,或许这就是小出的魔力,看明相此时泛着暖意的笑容、平常人心的谈论她,她能把神拽回尘土,归于最朴素的初心…… 电脑对面传来求询,看来最后要明相定夺了,静训立即从人间烟火的纯意感动拉回,秉公持重将手提面向明相,“您看,这是要点。”只见屏幕上,另一个界面,全是静训当即记录的重要关键点,清晰明了。 明相一点头,接过来手提,看着上面的记录,自己敲打了些内容在末尾,说,“你去把小出带过来吧。”“是。”静训下车了。 店里生意是好,桌桌都坐满。静训进来,门口小柜台的谢花姨已经认得他了,笑着“小出在里头。”静训微笑“谢谢。”谢花姨一直望着他掀帘走进去,内心无不感叹,这是小出哪门子亲戚呢,仙神一样…… 帘子里头是对面两间小房,一间堆着杂物,一间是她休憩的地儿。 此时,出出趴小沙发上又在捣鼓手机。静训两手背后悄摸走近稍弯腰看她在干嘛。 在跟人微信聊天。静训一瞅上头的名字,柔加。 打字都嫌慢了,看她急得,开语音了,按着小声又兴奋样儿,“快给我看视频!” 柔加没回,出出又发了条语音,“你录屏给我看呀!” 静训站直,弓起膝盖怼了下她辟谷“看什么呢,” 你看出出那鬼样儿,吓得一下把手机往怀里一遮,转了身歪靠沙发背上,眸子惊得像小鹿!一看是静训呀,立即又噘嘴变啫,“干嘛,来了也不吭声。” 静训就这么一腿轻弓抵在沙发边缘,两手还背在后,低睨瞧她,“行,你又要给我不痛快了。” “哪儿撒,”出出现在宝贝静训呢,一,两人发生了亲密关系后,出出爱上了跟他乱搞,再,乱搞后,静训多宝贝她呢,嘴上毒点没关系,行动上多百依百顺! 小出赶紧跟抱大宝宝地爬起身搂紧他,“我是真吓一跳,你别又跟我翘气。” 静训姿势没变,谑笑“说得我多不懂事似的,好,我不打搅你。”说着,一使劲儿转身就要走。没办法,静训也恨这样的自己,怎么一沾上她,自己就真变得比她还幼稚矫情?简直不可理喻! 小出当然更急了,挨着他脸就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好吧!”她见识过静训的难搞,惹翘气他一回,静训能多长日子不理她,小出更受不了! 静训也唾弃这样的自己,她一急他就好受,看看,唇都不觉轻弯,却还沉着声儿“看什么呢,”非要搞清楚。 出出噘嘴把手机拿起来,脸还挨着他,凑他耳朵边小声,“柔加在扫璜现场,我想看……” 个鬼! 静训终于彻底弯开唇,两手抱紧重重亲她“这有什么好看,你不璜得比那更璜……”出出唇迎上,“静训,我狠狠摔了一跤,辟谷现在还是疼的……”开始啫,几天也没见他了,静训这几日出了京,还不是想死这个小妖孽……柔加那头发来录屏时,这边,是璜得不比那边差。 2.44 小出上车来,脸蛋儿红滟滟,明相问她干嘛了,她把手机里柔加发来的录屏给他看,还嬉皮笑脸说有趣,丝毫不显露其实她刚才鬼混的比这录屏里的“看不得”的多了。倒是静训故意在车下站了会儿,也是他作为秘书的自觉,再,也能缓缓,小妖孽太传味儿,今儿也搞得狠,车里空间毕竟狭小,怕露馅,被明相看出端倪。 “鬼闹。”静训再上车坐副驾位置,听到的,就是后座明相叱她这一声,不过也是宠的,小出举着手机没开声音,还非叫他看完。静训晓得看得些什么,刚才最吉列时小出手里还握着手机,声音开得老大,有女人的尖叫,有景差的“衣服穿好!”“蹲下!” 明相到也没叫她把手机关上,训是训,她要怎样还是都听任了。她又在他耳朵边嘀咕,大约还是她摔了一跤,摔的辟谷疼几天懒得走路巴拉巴拉的。明相抬手将她细乱的刘海扒扒,“你呀,是个慢性子,就都慢慢来,别一慌就毛躁,容易受伤……今天回不回去。”小出靠他肩头眼睛还在瞟手机,“回去呀,你都来接我了。”明相笑她“谁来接你,我就是路过……”这时,手提电脑“滴”一声响,明相看了一眼,将它递给了前方静训,说,“告诉他们,可以开始了。” “是。”静训再次远程开始主持第二轮会议。 同时,车也启动向日月府驶去。 这远去的一屋子依旧悠闲打麻将的老头老太们,这街头散步的情侣,打闹的小年轻,放学的孩子们,互相问好的老邻居们,谁又知道,这辆不久没入车海的车里,当权者已经过一轮会议,做出了重大决策——西南战事发展到最关键节点,启动“斩首计划”,直接对九耀先实施精准打击!(2.2有提这一战事) ……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 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天大亮了,小出还赖床上没起身。躺靠着,二郎腿还翘着,刷着手机视频,嘴里还念叨着诗。别搞错,也不是她多好学,而是这是她一个“天性”:就跟一紧张这货就蹦成语一样,她快活了,除了哼哼喜欢唱的歌,也爱念诗。不过诗没成语那么丰富,就那么几个人的几首,特别熟。都是旮旯教的,她记性好,看一遍就能背,但是根本不懂意思,全当rap一样唱。 外头柏青的声音传来,“小出,起了么。” “没呢。” “我能进来么,” “进来吧。” 柏青也没进来,就是掀起了帘子,站门口,“康衢来接你,说一庙跟你约好了,去听他讲课。” “什么?”小出一下爬起来,“谁跟他约好了……” 诶,外头还传来康衢的声音,“你看看短信,昨天晚上发的呀!” 出出赶紧看短信,是有一条来自一庙的。咳,她昨晚睡得早,今天一睁眼就刷视频,哪儿去留意短信了呢! “我没看见!”她跪床上喊。 柏青放下帘子,听见外头他对康衢说,“那就再约时间,她还没起,早饭也没吃……” 康衢好像走了。 不过,一会儿,小出接到一庙电话,一庙就两个字,“快点!” 出出噘着嘴巴只能起床。 2.45 “你想得到么,我最后娶的老婆,是这样的。” 车里,后座的一庙扭头看向车窗外,说。出出从府邸出来了,穿得极嘻哈,黑格纹宽大的裤子,黑色大T恤,还有一件大飘带背心。墨镜,酷酷的姑娘。 前排驾驶位的康衢笑,“虽说挺能来事儿,但也蛮可爱的。” 眼前的一庙给人的还不是另一番感受:笔挺筠庄,短发,稍有三七分。英挺,干净。谁知道他这么年轻就是防大的特级教授,谁又知道,他虽说贵为明相独子,富可敌国,却一毛钱的利跟他老子没关系,还是秘密的…… 出出走过来,拉副驾门,拉不动。摆明叫她坐后面去。 只能去开后座门, 一拉开,刚弓身往里坐——出出明显望着一庙愣了下!没错,被这个模样的一庙“帅养了下眼”。 说过,小出挺唯“颜值论”得呢。 坐进来了,出出双臂环胸靠着看车窗外,墨镜下也不晓得她那圆溜溜眸子里想啥,更不提她侧过头背对着他。 一庙最是能参透人心的,他伸出手掌着她下巴掰过她脸蛋儿,出出的烦或者不好意思都掩在墨镜下,却也显露在被他捏着的嘟嘟唇里, 一庙轻笑,微歪头,特有男人味儿,“你第一次见到我父亲,多大,” “不告诉你!”出出是小动物,别人捏在掌心里不得反抗时,就会逞嘴巴能干了! 一庙移动,凑近她脸庞,鼻尖都要蹭着她鼻尖了,小出的大墨镜镜片上陡然放大了这张俊脸,更毫无瑕疵。一庙依旧带着笑,垂眸望着她唇锋,小出的嘟嘟唇诱人吧,他这模样更把人往死里勾! “我猜,你愿意嫁给我,也是看着我老子长得不错,想着我也不会赖。”他又歪歪头,学着小出嘟嘴,“那你要看见我长得很丑怎么办,” “啐,”唉哟,连前排康衢都回过身“这孩子!”说了句,因为鬼出出竟然朝一庙吐了口唾沫!不过,一庙竟然没嫌弃地松手推开她,反倒另一手抓起她T恤前襟抹了抹脸庞,出出个鬼伢直扳直打,一庙完全抱住她腰、头靠她脖子上仰头在她耳边低说几句,出出才安静下来。大墨镜也被一庙一手摘了,出出脑子飞转,因为一庙说马上她就得去“接货”,他跟考试一样突然问她暗语,出出个脑袋瓜子咩,情急之下只能应付一桩,肯定安静下来随他怎么抱着盘了。 康衢笑着开车走了。 出出已经被一庙抱着跨坐他腿上一门心思应对“暗语考试”,哪还有空想到:他腿不有毛病么…… 出出的指甲使劲儿抠着车座背靠,眉头蹙得紧望着后车窗外,显示她对于第一次“接货”肯定有紧张, “我要说错了一个字怎么办……” 一庙抱着她腰半仰着头,“你在我这儿答得挺好啊,别杞人忧天,对了,一会儿正好墨镜一戴,对方看不到你的眼睛,也从容好多是不是。” “他们是谁,” “防大的学生,” “学生怎么倒卖古董……”她像个小虫子,埋怨紧张越多,问题就越多, 一庙出奇地有耐心,“学生里也有了不得的人物……”还真跟她解释, 这是他的小妻子,是他的小马仔,又是他的小徒弟,反正,第一次出差,一庙亲自来送,亲手来跟她复习,还一直鼓励,嗯,很悉心了。 2.46 “学生证。”门口卫冰一个个查,到圆出了,她交出了学生证,是舞蹈学院的。 “邀请函。”她也递过去了。卫冰将这些证件与电脑里的一一比对,通过,给了她一个临时通行证。 滚滚高度紧张,跟着她前头几个便装孩子一同向防大礼堂走去。 防大哪里是外人轻易能进出的,除非有这样的“专向对外讲堂”,能邀请来旁听的,肯定也是各处精英。譬如,今儿讲的就是“战时文艺”,所以邀请的有艺术院校学生。圆出就是趁此混迹其中。 刚儿把这些证件交给她时,小出自己看着都“爱不释手”,挺激动喏!这孩子没正经上过几天学,现在竟然一跃“大学生”,而且还是这样顶尖的舞蹈学院——出出摸着证件上她的大头照,“什么时候拍的!”孩子一样兴奋惊奇。一庙微笑“婚礼那天你就这样,忘了?”出出不舍移眼,“这个,用完我能留着么。”“当然得留着,以后你不时还得用它。”出出晓得是伪造的,但特别在意呢。 与她同行的这些孩子,全是各个艺术院校的尖子生,好的是,都不熟,也就不多话;不好的是,天之骄子们自然傲气,看人家穿得都正式,就出出,嘻哈范儿足但场合不对呀,好在她出示的是舞蹈学院,人家也没多在意。跟着混进去了。 庄严的大礼堂,满满一堂筠装骄子们,他们这些外校的,被专门的引导员领着走向右后区域。 顺着一排座椅往里走, 到圆出时,引导员忽一拦,“你坐后一排。”圆出听话停步,坐到了后一排靠走廊头一个。都落座后再一看呀,她恰恰是多出来的那一个单数,只能独自坐后排。圆出到也不奇怪这样安排,她本来就是假冒进来“搞交易”的,暗箱操作肯定有。只不过圆出不晓得的是,她老公只“负责”给她搞到全套证件能顺利进来防大,至于后头这些“安排”,属他人之手咯。 这要从头讲。 一庙也是探了好久,圈儿里近一年好些“尖货”都出于一个叫“末了”的人,这人胆子大、路子野,一些国内外的大墓都敢探,只要买家出得起足够的钱,你想要什么,他都会尽力去为你搞来……更叫一庙觉不可思议的是,他的马仔竟然都渗透入防大,因为此次交易,对方明讲“我是防大学生,最近集训,出不了校门,你要货,就自己想办法进来取。”这也勾起了一庙的兴味,想看看到底哪路货色做起了这等买卖。这不,正好需要个生模子,他老婆就撞枪口来正好为他所用。 只把“圆出”的名字报过去了,从她进来后这系列娴熟操作来看,对方在防大“蛰伏的势力”也不小哦…… “啪啪啪”响起热烈的掌声,小出随着全场起了身,人,且傻了哟, 只见,主席台上,康衢推着她老公走向了演讲席,耳畔还回响着主持人激动的介绍,“……明教授这次又会为我们带来怎样精彩的讲述呢……” 一波刺激未平,另一波又起, 出出才恍然落座, “你好,我是青棠,‘青棠合欢之花’的青棠。” 一位筠庄少年礼貌弯腰,轻说。 出出怔着还没反应过来——天呐,“青棠合欢之花”,就是他们接头应该的“第一句”! 少年见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不觉轻笑,更小声,“你让下,让我坐里面去呀。” 2.47 她老公真会! 这给滚滚不小冲击:一边,她老公在上头洋洋洒洒做演讲;一边,她在下头暗戳戳搞古董黑交易。最刺激,她那个“道貌岸然”的老公才是幕后推手!…… 滚滚稍让,少年走进去在她旁边坐下,一开始,也貌似认真听演讲的。小出当然紧张,坐直着,望着主席台,她老公的精彩述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就等着旁边少年给下一步“指示”。 听了会儿,青棠稍起身靠近她,“你主子能量大,能把你这样塞进来,可怎么不找个更机灵的?放轻松,你这样,怎么跟你谈买卖。” 小出倒还硬气,他这么一说,接受意见,坐着也没那么僵了,靠着椅背,目视前方,“我们不要爬山头的。”“爬山头”,也称“扒散头”,指为了遮人眼目的修复。 “跟你主子说得很清楚了,疑人不用。定金现在付,货立即可以拿回去验。”少年身上的稳静老练也是少有,他若坐在谈判桌那头,一定是个叫人不敢小觑的狠角色。看看此时他多放松,虽没将腿翘起,双手却也休闲交握置于腿上,望着前方,面带微笑,从容至极! 可,小出还是能给人“惊喜”的。 一张黑卡就这么不废话递到了青棠跟前。 青棠稍扭头看一眼,或许眼中有丁点意外吧。她这个动作干脆,人还看着前方,真正“视金钱如粪土”。 青棠接过来,从裤子荷包掏出来一个小机器,卡往卡口里一插,“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少钱么,” “不知道,我只想知道货在哪儿,怎么拿。” 青棠垂眸瞟了眼小机器上的数字,手肘潇洒地碰了下她,“诶,你看看。” 出出这才低眉看了眼,依旧面不改色,“哦,可以了吧。”青棠晓得这小姑娘的“特别之处”了,“是不在乎钱”,估计她主子这趟遣她来看中的就这点吧。青棠哪里又知道,小出才不是不在乎钱哩,是这孩子反应慢,那么多零,她得好好数数才知道它的厉害,就这么一瞟眼,晓得很多钱,可具体不晓得多少自是吓不着她。 小出自是也不晓得,这次青棠亲自出马,一来也是想瞧瞧对方到底能有多大板眼,这次他有点故意刁难了,说“出不去防大”,其实也是手头上这货太珍贵,买家众多,挑上这个,还是出价最诱人,如此大额定金,对方一次拍板,青棠肯定想来会会。不过,着实也没想到,“马仔”却这样嫩…… 青棠收起卡与小机器,又回复刚才的坐姿,似认真听讲。也是想看看出出的反应吧,钱给出来了,大多数人都会着急“要货”了,哪怕多坐一会儿都是焦灼……而她,竟然也不动,学着他也两手交握搁腿上,貌似发呆望着主席台, “他帅么,”青棠稍靠近,问。两个这会儿像同班同学了。 出出摇摇头,说正经事了,“货呢,” 青棠忽抓住她一手,一只钥匙塞她手里,还不松手,眼睛一直往着上头的顶帅教授,“操场东区篮球场第二排储物柜,3-16。”出出立即就要起身,他紧紧抓着她手不让,“慢点,听我把话说完,一会儿我去打球,你看完我的球再去取,现在去,卫冰立即逮住你。” 2.48 才好玩,散场时,一庙明明看见小出朝他亮了亮手指上的钥匙! 为啥在手指上?原来,她也晓得遮人耳目,将钥匙圈在无名指上,见一庙看过来,故意把手背撑在额上似抚额揉了揉。——这个动作是打动人心的。小出的模样是憨实的,但,意喻又是蛮小聪明的。 余下,她的行路轨迹肯定受到关注。一方来自一庙这边;另一边,自是青棠那头。 一到无人,一庙立即从轮椅起身,甚至小跑上楼——康衢都没见过他这样心切的模样。迅速走进他办公室旁的小会议室,这边正好是个拐角,三面落地窗,起码可以清晰看到校园东操场大半区域。出出也给他发来短信,说明了货在东区储物柜。 看见出出走过来了,她两手揣在马甲口袋里,戴着墨镜。——竟没直接往储物柜去! 而是往第二块篮球场方向。 “她干嘛去?”一庙小声说,眉头小蹙, 站一旁的康衢也盯着下头,“想看看比赛吧。”确实有两只新队伍要上场开战了,看来都是才从汇报厅出来的,男孩儿们纷纷脱了筠庄外套,衬衣袖子一搂就要开干了!特引人注目,多少人都围过来…… “我知道,可这会儿看个什么比赛呀……”一庙的小声显出不耐,拿出了手机,看来是给出出去短信了。 结果,这货根本就不看手机,或许现场太吵没注意到有短信来,又或许,她就故意不接,她要看比赛!……反正,一庙挺反常,着急! 一开始就打得激烈,人围过来得越来越多。其实,小出哪有心思看比赛撒,就是青棠让她这样她不敢不照办,怕真有卫冰逮住她——诶,见人越来越多,小出也晓得时机其实挺好了,趁乱谁还注意得到她个外人去了储物柜那边?刚要转头挤出包围圈,砰!她身旁全是惊呼!看着是场上射篮、球砸过来,其实——出出望见场上的青棠朝她这边咬唇呢! 这是警告!出出晓得。 好了,这一切、楼上只盯着她的一庙能不看明白?不禁小啐一声,“没用透顶!”康衢都不禁看他,带着微笑——一庙是真有些生气了。 好玩得很,小出老老实实看完一局后才敢走出来,倒也镇定,如常向储物柜摸去了…… 这头,一庙却根本没说放心,反倒更躁郁,外套也脱了,两手叉在胯两侧,阴沉望着她走去了储物柜。 过了有一会儿吧,小出出来了,但是,更叫一庙站不住了!这小家伙明显的兴奋——真不知道她高兴啥,完全跟个小偷,把东西抱在马甲里跟小朋友一样跳跑出来! 一庙扭头就走,边吩咐康衢,“看着一楼洗手间。” 下楼的时候给小出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那头,小出一接起就听见她老公沉郁的音色,“来行政楼一楼洗手间。” 小家伙是真高兴着,声音是上扬的,可还晓得谨慎,“肯定有人在跟踪我……” “你赶紧过来!鬼跟踪你!”她老公是用吼的。 2.49 “你……”小出当然愣门口,她老公站起来啦! “进来!”一庙站里头跟训学生的。小出抱着东西进来,脚后跟一踢,门合上,她又辟谷一怼,反手锁上,动作是一气呵成,眼睛是一直盯着他腿! “你拿了钥匙就赶紧去拿东西呀,看个什么球!”一庙发火, 小出这才视线由他大长腿移到他冒火的眼睛上,老实答“他非要我看,说有卫冰逮我……”诶,一庙一听刚要更怒,小出陡然一变脸,格外谄媚,“求你个事儿,这东西借我玩几天吧!” 把一庙梗那儿了,怎么想到她突然这么说? 嘿嘿,从小出拿着钥匙打开储物柜那会儿说起吧, 出出小动物心性其实是爱干这种刺激事儿的,跟谍战片,又是未知的交易物。啥呀?这么神秘……出出小心打开了储物柜,根本没犹豫,单手伸进去就把严实的包装拆了,里头还有包装,更精美,她没敢再拆,不过,透过缝隙望进去……看清楚了!足够出出兴奋,是只小九鼎,玉哒! 出出对静训的爹——那只圆滚滚的王爷大坨坨可印象深刻!那日,她躲狗窝门后头也听得清楚,大坨坨“死缠烂打”就要儿子给他搞来“玉九鼎”——眼前这只不就是?九鼎,玉的!管它是不是他要的那只,出出第一反应都是“不如借几日回来给静训的爹玩玩吧”——看看,这就是小出的“大爱”,她要稀罕上谁了,爱屋及乌的事儿会干;何况本身她对弥勒佛一样的圆王爷“一眼眼缘”就好…… 一庙眯起了眼,“谁让你看里头东西的?” 小出低头从怀里好小心把东西捧出来,走近来,两手捧着,好诚心,摇摇头,“没拆,就是从缝儿里看了眼。” 一庙一手拿过来,讥诮“你到有了贪心。” 小出忙说,“你要不舍得就让我拍张照片,不愿意算了,何必这样说人。” 一庙一挑眉看她,“拍照干嘛,” 小出嘟嘴,“外头3D打印多得是,我自己不能做一个玩嚒。” 一庙抬手单手掂量了掂量包裹,“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不就是个玉的小九鼎么,装蚊香的。” 她这一说又把一庙逗笑了,朝她招招手。小出更走近,一庙另一手框柱她肩头,转了身,两口子立在水池镜面跟前,一庙望着镜子里的她说,“小出,你今儿很出色,顺利把东西给我拿来不是,可我不高兴,你说为啥?” 镜子里的小出横他一眼,“你小气呗,嫌我贪心找你借它。” 一庙扶着她肩头的手一握,“才不是,是你不专业!”接着,又跟老师教学生的,细数她哪儿做得不好,最大的不好自是不该去看球赛!“可他说……”小出还想狡辩,一庙又温和拍拍她肩头,“好了,你第一次交易难免生疏,我不过教你要学会随机应变,万一,对方是拖延之计,趁你看球,他们的人去换了货,毕竟我们钱已经付了……”一庙自己心里清楚,他这番话难免鬼扯,反正不吓唬住她,她下回还得跟人跑了! 反正是真把小出唬住了,镜子里的小出怔着,她稀里糊涂的,人貌似“有点逻辑”得一打击,她就觉得甚有道理! 出出脸上明显有愧色,一庙这时候再“以退为进”,框着她肩头的手更牢靠,都低下了头,跟“谆谆教诲”的导师没区别, “你我是夫妻,该有更深的信任不是,你看看,我啥秘密瞒你了,我腿是好的都不瞒你了,”说着,还抬抬腿,“你要拿这玩意儿去玩几天就拿去,不提借,这也是我信任你,只不过,你也要学会这样信任我,不跟我二心不是?” 小出一听“这玩意儿给她玩几天”立即就抬了头,狠狠一点头“嗯!” 总之,到这会儿看,一庙只怕还得意着,出出个小憨头还逃得出他手掌心?看他多会“将计就计”,立即就利用这个时机“收了下她的心”!其实也可看出一庙是真大气,如此贵重之物,只要他想,做个小人情又如何。 好吧,至此,“玉九鼎之战”就算正式揭开帷幕了。 只不过,一庙同志,你要晓得她真把这玉九鼎给了谁讨好了谁,还能如此得意?难说咯。 2.50 “这份文件送去……”柏青正在交代一位内助,出出掀帘出来,“是送给明叔么,我去!” “你不去店里了,”柏青笑, 小出斜背着个包儿,“不去了,我送过去,晚上和他一起回来吃饭。” “好好。”把文件交给了她,出出认真放包里。柏青亲自送她出去,“路上骑车小心,到那儿有人接你的,不着急……” 明相此时在明卓圆,出出骑着小摩托去了。 还没到大门口呢,就有小车停在坡下,一个出出面熟的日月府内助迎过来,“小出,上车,明相等着你呢。”笑着说。 “好咧。”小出上了车,她的小摩托自然有人为她保管好。 一路顺利被带至明相身旁。 明相坐在独立小沙发上,静训坐在他右手后圆凳上,面前有手提电脑,正在记录。明相正与他的几位重要大员商讨事宜,算小型圆桌会议吧。 接她的内助拿着文件袋送进来,也没多话,出出站在门口,谁都看得见她。 明相看她一眼,出出也老实,没走进来打搅他。他身后的静训起了身走出来,顺手合了门,虚扶小出手肘,低声说着什么,领着她去另一个房间了。 这边一关门,出出就像不老实的猴子跳静训身上,“我特意来找你的!”静训单手托着她不住亲她脸蛋儿走去那边书架,另一手还得顺道拿上茶具。门是不敢上锁的,随时有人进来,说不定就是明相,小出是不管不顾的,腻歪个没完时只有静训做好防备。 “找我干嘛,又想出什么鬼点子……”茶具一搁窗台边,静训就迫不及待两手掌着她红扑扑脸蛋儿堵住她小嘴儿。这些时西南战事太激烈,一天一个样儿,静训忙得根本见不着她,你说想不想! 出出被他亲得咯咯笑,因为是真快活,“静训,”啫得不成名堂,听得静训心都化了,更何论,下头这一句,“我今天要给你个大惊喜!你看我多稀罕你……”静训真想抱着这个小啫包立即藏起来,什么都不管,就爱她爱她!“好好,乖乖,你今天不准走,无论如何,我们回家……”这个回家,当然指回六巷。出出却一扭,突然抓住静训熏然的脸庞,眼神都放光,“把你爸爸一起叫来吧!” 啊? 静训激越上头的情绪一时是没反应过来, 该小出“开始她的表演”了,不晓得几兴奋喏,低头翻包儿,跟拿出个神器一样,两手小心托举出来,还配音“噔噔噔”,“看!” 别说,这一刻,静训是心里狠狠咯噔一下!脑子里就回响着:这样的出出小傻瓜……我该怎么办呐…… 只见小出捧举着一只玉润小九鼎献至他面前,多讨好的, “你爸爸上回不说想要这个么,我找到啦!” 静训单手狠狠揽过小出脖子重重亲吻她的眉心,“小傻瓜……” 小傻瓜,可是非常会偷心呢。 谢谢给小出投小钻石哟,嘿嘿。。 2.51 可想,静训心里多熨烫,说“好,我把他喊来。”又觉着有趣,她与父王“一面之缘”都谈不上,偷听个墙角,怎就把他的心愿记得这清楚。“你怎么把他事儿记这么清,”问她。小出笑得憨,答得坦白,“他和我一样圆圆的,我喜欢!”这一听,静训又把她抱着亲个没完,“哦,你们都是圆坨坨的是吧……”多可爱! 正腻歪,小出手机震动,还享受着静训的啃咬呢,接起一听……过不了会儿,小出明显脸色变了!静训没放手,斜眼儿看她,多少也听到些。电话里,震耳欲聋的音响,给她“打小报告”的人大呼小叫“小出,你快来看!有个大妖精缠着你家柔加呢!……” 小出脸色是变了,但声音还算稳,“多大?” 要不是刚儿有那么熨烫他的心,静训真想狠咬她一口!真是又傻又折磨人,人家说“大妖精”,她就问“多大”,要死吧。 对方也是不清白,还真顺着她答,“大得很大得很,天大的漂亮,开得车更靓!喏,门口缠着柔加不叫进来呢!……” 小出已经按挂了手机,单手还框着静训的脖子,低头放手机边说,“我得去去,晚些时候再联系你。”静训歪头睨着她,“着急了?”静训现在已经够破碗破摔了,从前多少端着的,现在到了她跟前,全摔得丁点不剩!就是吃醋,就是不高兴怎么了,但是,今儿,此时,还不能展现出“特别的不高兴”,因为小傻子刚才的举动把他的心揉得太细碎了,完全都怪不起来她了,就想纵着,她要什么不行,何况一个不入流的玩伴…… 出出噘嘴,“柔加是不自觉,可我不能让人欺负他!” 见她这样,静训一挑眉,突然也挺好奇这个柔加凭啥抓住她这么长时间注意力,得了这样难得的“怜爱”——着实不容易的,你要了解小出了,会清楚,小动物忘性大,更容易喜新厌旧,快十年了吧,柔加没长丁点本事,却能叫小出如初地对他“死心塌地维护”…… 诶,正此时,也听到外头有动静,静训想想,不急,这些今后都能“深入了解到的”,只要有心……静训放开了她,嘴里貌似“没好气儿”“你个小傻子一脑子浆糊,还一天到晚想着护着别人……喝水,一会儿别带情绪跟明相讲话,就说店里有事,我让争鸣送你走。”出出晓得静训这是为她好,一感动又要去搂他脖子啫,静训后退一步,两手背后,“站好,明相马上进来了,”掐时间掐得真是准!话音才落,那边门推开了。 明相进来时,见出出站窗边捧着茶杯喝水,静训在花架茶台边,边煮着茶边翻看手机,望见明相了,淡静一点头,放下手。 出出回头见他进来,茶杯放茶台上就跑过去了,嘴比腿快,“我店里有点事,要走了!”静训心里还不是叹气,憨头,教不会啊…… 明相捉着她一只胳膊,“慌什么,不说一会儿和我一起回去么,不准去!” 出出瘪嘴,“是真有事,要不我去去就回。” 明相框着她肩头走去窗边,一直低声和她说着话儿。静训也发现异样了,随行过来还站在门口没进来的顾初他们几个神情都很凝重。——就他随小出进来这么会儿,战局又发生怎得重大变化了么! 只见小出仰起了头,眉头都蹙着,“我也要去!” 明相紧了紧环着她肩头的手,又说了些,小出扭,“不行,我非要去!” 明相侧头看着她,“那你现在还到处跑,” “我就去一下!让,让静训送我去!”她指着静训,眼睛里都是乞求, 明相看了她会儿,没法一样,只有转头看向静训,“你送她去吧,早去早回。” “好。”静训不改稳静,静气一点头。 2.52 不过静训路上也“静不住”了,小出也没瞒他,说,今晚她就随明相去西南。静训一听,就知不妙。 小出来前儿,明相与高参大员们商讨的就是这件“紧急之事”,西南的叛臣九耀先已经被逼进绝境,明相已通过“斩首行动”,却最后时刻,九耀先亮出了白旗。原以为事已至此,战事已大获全胜,却不想九耀先誓要亲见明相才肯真正放下武器——关键就在明相的态度十分微妙,他明明站了绝对的上风,本该不由九耀先提任何条件,偏偏反倒考虑起“他的条件”来,而且,由这般看,静训不在场的这么会儿,甚至“让了步”,真决定亲去西南! 无论如何,这都是有危险的,更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要带小出去?就算静训也看到出出“有吵嚷”,但,明相再放纵她、这件事上也失去理智了,明知那是战事大前方呀!……所以静训心上立即凝重,虽一路未在出出面前表现出来…… 到了热闹的吉利街, “我去去就来,”出出推开车门刚要下车,又回头,“你别跟来啊!”还交代一声, 静训面上横她一眼,“你是惹我发火是吧。” 出出赶紧又讨好,转身来,“不是的,我是怕……”静训似不耐烦推她,“去去,鬼管你这些事。”出出还是啫着倾身来亲了口他,“我马上回来!”跑了。她跑了后你再看静训,转过头看她身影的静训眼神何其担忧,尽管晓得明千醒绝对会保护好小出,但是,就是不理解,为什么非要带她去以身犯险!…… 酒吧里醉人的音乐叫人不由跟着摇摆,出出望见台球桌那边认得的伙伴们依旧热闹玩球,柔加独自坐在一旁小沙发边低头看着手机。 一望见出出来了,伙伴们纷纷跟她打招呼,更有人捉着她胳膊在她耳朵边嘀咕,显然就是给她打电话的那几个。柔加呢,也看见她来了,看一眼又低下头还看手机。 出出沉着脸走过去,站他面前,垂眸,“诶,你又说话不算话是吧,” 柔加抬头,微笑,“又是耳报神报的信是吧,” 出出弯下腰貌似顶着他额头了,低声,“是不是那个不男不女的,他老缠着你干嘛,” 柔加也垂眸,“我欠他钱,” “欠多少,” 柔加往后一靠,些许不耐,“这个你别管,我自己还。” 出出直起身,也气呼呼,“行!那你以后我什么事都不管!”转身就要走,柔加张手用力一抱,出出向后栽,栽他怀里坐着,柔加歪头找她眼“又翘气,我哪是这个意思撒……”出出也没挣扎,把脸扭过去,就不看他。柔加凑她耳朵边嘀咕起来,出出渐渐才软化些,一回头看他,“他到底要什么,你上回不说给他找到了什么就可以前债都抵了,” 柔加额靠着她脸颊,显得沮丧,“说了你也不知道,是个玉件儿,像那宗庙里的九鼎……”明显感觉怀里的出出一顿! 柔加敏感,抬起头看她。说实话,柔加是真的就这么一说,没想到出出会知道这么个东西的,却……小出那圆溜溜的眸子先二傻子一样瞪着他,接着,慢慢变弯,慢慢变弯,变得像个狐狸一样狡黠,笑眯眯,超神秘,“你还真说错了,我还真知道,而且,我有!”特可爱,“我有”两个字不出声,只做得意的口型。 2.53 你看这个出出,她是容易变卦,可好在还不至完全失了分寸,明明答应给静训老子玩几天的,这会儿就拿出来给柔加不显得太没谱儿?所以,小出并未立即把挎包里的玉九鼎拿出来,只跟柔加放宽心得宽慰道“我一会儿要随明叔出去一趟,回来了,把那鼎拿来给你看看。” 柔加压根不信她就这么巧能有白冷正要的玉九鼎,估摸也谁给她的个玉件小玩意儿,听她这么一说,柔加更感兴趣是“她要随明千醒出去一趟”,“去哪儿?”忙问, “南边儿吧。”出出个糊脑袋,当时明相说他得往西南去几天,出出立即抬头“我也去!”为啥,她老叔儿在南边儿啊,西南——南边,她不搞清楚也不管,非要跟去。这会儿答也是糊的。 一字之差,也迷惑住柔加了,她要答“西南”,柔加一定得跳起来!坚决不叫她去!那块还在打仗,她去干嘛!柔加以为明千醒去视察,带她出去走走。 出出又极力安抚他,“这玉九鼎,他若只想把玩几日,那就等等,我回来了……”柔加顺她耳边的发,也静谧听着,“嗯”地答,小出啊,这么为他的时候,是柔加心上最畅快的时候了…… 出来,回到静训车上,小出可带着心思咯,看来这个玉九鼎是个香饽饽,谁都想要,我怎么才能顾全大局呢?要不,真仿着、3D打印几个吧,这到底是一庙的东西,她也只能借出来几日,既然每个都想要,仿真点,哪样玩不是玩儿——她这小动物心思,也不能说她是坏心眼不是,每个都想讨好,可不只能这样。 然而静训因为明相要把她往西南带,也有心事,就没顾上玉九鼎这事儿了。出出腻着他嘟囔,“那个小鼎等我回来再给你爸爸玩啊……”本来静训也没多在乎这小鼎,他更在意的是小出一片心不是,静训边开着车,眉心有轻蹙,“你干嘛非要去西南呢,对了,小出,我父王这个周末请了杂耍班子进园子热闹,你正好过去,又能把鼎给他,又能玩个痛快,”勾她!真不想让她去! 诶,出出意志坚定呢,你瞧着她一听“杂耍班子”都坐起了身,两眼放光!像勾住了,可惜,一会儿就撅了嘴,摇头,自己看向车窗外,似乎特别遗憾特别遗憾。 静训看她一眼,眉头更紧,“你怎么就说不通,那里打仗呢,跟去有什么好玩儿的!” 出出一直扭头看着窗外,也不说话。 静训跟她腻了这么长时间,反正是晓得她有时候才犟,嘴严,秘密扛得死,就看谁板眼大,能把她拿死了!——现在,明千醒就把她拿得最死,你看看上回,问她“长生不老的秘密”,出出说了么?那是她和明千醒的秘密,谁也不能够知道! 静训也不逼她了,想想是挺气愤,何必呢,伤的是他和出出的感情,反正到目前为止,只怪自己还没“那大个板眼”拿得住她——静训一路开车,脸都是沉的。 却也想不到咧, 直接回去日月府, 那里,还有个此时跟他心情差不离的主儿——想不到想不到吧,一庙也在家大闹,不准他媳妇跟他老子走! 2.54 本来就很热闹,小出回来了,一参战,更热闹! “爸,再怎么讲,那头也没停火,别说小出,你都不应该这时候去!” “我要去!” “我知道,可我去了就能停火不是,小出这也吵闹着……” “我要去!” 反正就是父子争论,出出酱个鸭子在旁边,只知道“我要去!”而他们这些近臣一旁站着,也是头回见这种场面,沉默的一庙这样激动;沉稳的明相这样固执,至于小出,一如既往地稀里糊涂鬼打闹! 最后,还是儿子让了步,一庙阴沉着脸被康衢推走了,明相还是亲自追出去弯腰在儿子身旁解释了几句……小出也走出来,站在台阶上翘气模样,满脸还是写着“我要去!” 康衢推着一庙一路走回自己的地盘,没外人了,一庙从轮椅起了身,神情也一改阴沉,清闲好多。 康衢笑,“你这是何苦,明知道明相不得改主意。” 一庙手背在身后,一手点了点,“我这当然是做给她看,得抓着一切机会叫她觉着欠我的,你看看这次,她肯定晓得我生气了,再回来,你叫她去做什么保管听话得很。” 康衢都摸摸鼻尖暗笑,一庙啊,手段用在老婆身上上心着呢。 “不过话说回来,那边到底不太平,明相这次干嘛这样执意带她去,” “还不是她那个老混蛋叔儿,多半有关。”一庙不由也叹口气,站住望着天,“父亲英名一世,确实在旮旯这件事上十分反常,看来啊,得去了解了解了……” 康衢又是暗笑,这是你对你老婆上心了,才有兴趣去“了解了解”你这个“老婆叔儿”,要不,明相“反常这么些年了”,荒唐事做了不少,也没见你动“解惑”的一丝心思呀,看来还是圆出“魔力大”。 且说这头,算把儿子这关过了。你看看一庙那边一不见,小出就跑过来,牵着明相衣角,“别听他的,我非要去!”明相两手背后,也任她这么牵着,慢慢上台阶,“怎么能不听他的,他到底是你丈夫,再说一庙也是好意,担心你安全。”小出蹙眉头,“怎么不安全了?老叔儿一直在那边咧……”明相这才扭过头,哭笑不得的样子,“你听成哪儿了,不是去你叔儿那儿。”出出才一怔“哦”,傻里傻气的。 明相站住,“咱们是去西南,去计州,那块真在打仗,你还去不去?” “去!”小出还是没犹豫,接着嘟囔“你能去,我就能去……” 反正静训他们再看明相牵着出出进来,出出那一脸“非要去”的“烈士样儿”好多了,都以为她如愿了自然脸色好些咯,殊不知,她这时候才知道目的地是哪儿呢。 接下来,乐道堂这头忙活起来,为一会儿晚间的出发做准备。 静训心里着急呢,因为出行名单里没有他,也就意味着这一去他还不能看着她!——把静训留下自是还有更要务分配给他,要平常,静训不以为意的。这会儿,静训甚至多么希望明相把“小出的事儿”交代给他做,譬如给她找来一套筠庄,小出得伪装成他的小武景随行。可惜,别说做事,静训都得立即离开日月府,连最后送行都不成! 静训直到上车都没再见到她,手机都没离手,不停给她发信息,出出也回了,字里行间都看得出这磨叽孩子几兴奋。车窗里,静训手里捏着手机,忧虑看着车窗外,脑子里全是小出,这更像他们的第一次分别,而,小出要去战场了…… 2.55 她老叔儿天南海北的混,要说小出是个“家麻雀”不为过,几乎没出过远门儿,所以今次跟着明相出了京,尽管去那最危险的地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专机上,她能从机头逛到机尾几遍,每个舷窗跟前都瞄瞄。 “小出呢,”明相分神问。赶紧的,顾初掀开帘,“小出!”喊她。 小出跑来,明相抬起手,招呼出出坐他身旁。严格说来,这是个单人沙发,明显明相往旁边坐坐,小出挤进来,明相侧头,挺严厉,“你别到处跑,我要再一抬眼看不着你,落了地你也不必下机了,直接送回去!”出出就噘嘴巴,脸往沙发背靠。 所幸此时周围都是明相身边人,见多了也不怪了。明相再安心工作,出出无聊、拿出手机玩也才安生下来。 明相翘着腿有时候单手拿着文件,另一手会握握她的膝盖。出出几乎没个正型歪靠他身上,头就赖他肩头,低头看手机累了,就仰起头,下巴磕他肩上。刷的尽是些没营养的短视频,声音不大,总归还是听得见,于是特别搞人,都是多关键的国家大事,结果,一惊一乍的音乐伴奏着,却异样地和谐。 几个小时就到了,已是深夜,出出都睡着了,明相也没把她喊醒,顾初把她抱下的飞机,睡得熟的出出于是错过了如此震撼一幕。 冷酷的机场,冷酷的并。还飘着小雨,都是荷枪实弹的,披着深褐色雨衣,一层又一层警戒着,护送着明相的车前行。 明相淡定自若,他身旁,坐着顾初,怀里抱着安睡的小出,外头披着大袄。得亏她睡了,要不小动物惊奇是有,也得被这种肃杀之气吓若寒蝉。 明相说来几日,其实真正的“谈”一下飞机就开始,解决实质大问题就在今夜! 车并未开出很远,在一处建筑骑楼外停下, 顾初一侧车门打开,顾初抱着小出下车绕行至前副驾门外,将小出轻放至副驾座,轻手轻脚给她盖好大袄,阖门。他自己再走至驾驶位这边,坐上驾驶位。 明相始终翘着腿坐后座,合眸似养神。 不多会儿,后车门再次打开,一人在外弯腰,毕恭毕敬,“明相,他们过来了。”明相没睁眼,一点头。车门轻轻合上。 千醒这才睁开眼,对回头的顾初说,“喊醒小出吧,先让她喝口热汤。” “小出小出,”顾初温柔喊, 这只小猪,熟睡着,不容易醒,顾初用了些劲儿,终于弄醒了。小出挺不耐烦眼睛眯开一条缝,眉头蹙得紧,她睡眠质量一向好,肯定也有起床气。 明相也前倾着身子握着她肩头,微笑说,“醒醒啊小出,一会儿我要开始谈事儿了,你要在一边打鼾,像什么样子。”小出动动,头往一旁别,更往大袄里缩,那就是还想睡。明相更捏了捏她肩头,低声,“听话,是你非要跟来的,要这样,下次哪儿也不带你去了。”小出这才摇摇晃晃坐起身,顾初赶紧把早准备好的保温杯递过去,“你爱喝的米酒汤团儿。”这一听,更醒了,出出两手捧着保温杯边小口喝,这才看周遭,“我们不在飞机上了呀。”明相笑着揪她脸,“你呀。” 连顾初都这么想,把小出带来是对的,明相更放松不少! 2.56 小出不喝了,刚将保温杯递给顾初,车门再次打开,在外,一人恭敬弯腰,“明相,到了。” 明相一点头,那人后退一步,比了个“请”, 只见一位五十多的老姜军手捧一只小瓮,踏进后座,坐在了明相身旁。随即,车门再次合上。 “明相,”此人上来,不卑不亢,侧头向千醒一点头。 明相未动,面带微笑,也一点头回礼,“先侯。” 小出是不知道,这位就是如今最大名鼎鼎的计州侯九耀先了,因为他就是“叛首”!小出就侧身回望盯着他,满眼都是好奇。 耀先顺着视线也看过去,这车上除了“司机”——谁叫他是战败一方,明千醒能亲自来见他已属不易,自是各方面都得受制于人。不过,竟然还坐着个小姑娘?耀先着实没想到。 “这是小出。”明相提到。既然他没过多介绍,耀先也不便多问,也礼貌一点头。小出赶紧点两下头回礼,憨头一个。 就算心中存疑,面上肯定也立即将小出“略过”,耀先再次看向明相,直入主题, “您能亲来,我很高兴,所以我也自会拿出我的诚意。”说着,将两手捧着的小瓮递与明相, 千醒接过来,并未多言,亲手拆开小瓮外的青蓝裹布,打开瓮盖,从里头竟然拿出一枚黄金玺! 托在掌心端详了会儿, 千醒看向也转头瞧着这枚黄金玺不眨眼的小出, 递给了她,“你看看。” 这点旮旯教得好,贵重的东西可不能立即接! 小出摇摇头,不敢接。 明相放下了腿,身子前倾,手肘搁在了腿上,算哄了吧,小声,“没事,你拿着看。”小出遂才两手接过来。 嗯,耀先一直背靠椅背平静看着这一切——其实,内心何其不悦!你带这么个小儿来是来侮辱我么?看看明千醒,当玩意儿一样哄着小姑娘拿着看……耀先知道,要不是为了这枚玺,他明千醒别说亲来这一趟,得杀光所有叛军,包括他九耀先也在所不惜,还跟你谈个鬼…… 小出两手捧着只左右看了两下,就交还给千醒了。千醒也没做声。小出把头扭过去了,又找顾初要保温杯要喝,感觉顾初大气不敢呼,却也稳稳把保温杯又递给她。小出接着扭开盖儿喝米酒,边喝又开始好奇打量外头,似乎对车里的一切都没兴致了,或者说,兴致过了。 千醒已经变成单手托着这只玺了, 似乎轻弯了弯唇, 将玺重新无误地再放回瓮中,递还给九耀先,“先侯,您先回吧。” 九耀先已经坐直身体,脸色明显有变,早已失了刚儿上车时的“胸有成竹”! “明相!您什么意思!” 千醒根本不再想与他多言,头转向这边车窗外。而那头车门已打开,“您请下车!”荷枪的几位近卫已上前, “明相!!”再不下车,显然就要强行被拖拽下车了!九耀先虽是为保留最后一丝颜面自己下的车,可依旧听见外头在喊“明相,您什么意思!言而无信!!”当然了,手里最后一根稻草,似乎到头来,没用了…… 后头突变,出出肯定早已又转过头来看,眼里有惊恐。 明相靠着椅背,稍一抬手,安抚她“要害怕,不有耳机么,听听音乐。” 小出摇头,就望着他。 明相似无奈轻叹口气,一招, 小出起身直接跨过来,明相两手接抱住她,出出躲他怀里,明相蒙着她耳朵低头小声,“还听得见么……”出出摇头又点头,明相轻轻拍她背,“不怕,有我呢。” 外头的叫喊越来越远,依稀还听得见,“明千醒!!为什么呀!!我死不瞑目,死不瞑目!!……” 完全听不到了, 怀里的出出仰起了脑袋,“听不见了。” 明相微笑,“听不见了就好。”又看了眼她手里捏着的手机,“叮咚那么多声,来了不少信息吧。”出出拿出来看,“嗯”了声儿。就这么一直趴他腿上看信息,一会儿就又忘了刚儿的害怕一样。 明相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她背, 过了会儿, 抬起眼,说, “让他死能瞑目,找人去验那只玺。” “是。”前排顾初恭敬答。 2.57 还不只派出一路人去验这只玺,但,反馈回来的都是一个结果:假的。 内心最震撼的莫过于顾初了,因为只有他全程看得分明! 明相如何当时就看出这只玺不真——顾初好好回想了下,着实是从明相把玺交给小出“把玩”了一会儿后……明显,小出当时看了两下就没兴趣了,难道明相就以此判断玺不真?是小出会分辨?顾初完全不这么认为,小出是真的糊叽又直白,她喜欢的不喜欢的就摆在脸上。最重要,顾初之后,明明也听见明相问过她,“怎么不喜欢那只玺,”小出百无聊赖就只哼了句“不好玩。”跟“真假无关”,只跟“一眼眼缘”有关似的……这就神了不是! 顾初隐隐觉着,明相执意娶回来的这个“儿媳妇”绝非那么简单,或者这样说,她那个都以为是“神棍大骗子”的老叔儿圆旮旯,真还有些神? 哎,却着实扑朔迷离,当顾初刚还有些迷信圆出叔侄俩儿了,打脸来得如此快!…… 当时他们落脚在深山一处小道观。 在那土灶跟前,明相卷起衬衣袖子正亲自给小出下面,用的正是计州最有名的龙藏笋。 明相手持一只道人才从后山刨出来的新鲜笋对小出说, “这冬笋呐,是立秋前后由毛竹的地下茎侧芽发育而成的笋芽,因尚末出土,笋质幼嫩,一直有‘金衣白玉,蔬中一绝’之誉。这边的冬笋又叫龙藏笋,传说是龙身所化,有金壳玉肉之称,所以异常鲜美。” 小出坐在灶前,却对道人们挖笋的工具有兴趣,在地上敲着玩,“这个怎么挖,” 明相将剥好洗净的笋切片,看她手里的工具一眼,“笋才不好挖咧,首先,冬笋都深藏在土层下面,表面上看什么都没有,想要挖到它,没有多年的经验很有难度……” 正说着, 顾初慌张闯进来,“明相!” 小出抬起头看他, 明相不过扭头看他,明显不悦,“慌什么。” 顾初这才极力稳住声调,“明相,府里来电,柏总管报……老太太,走了。” 小出站起了身! 明相手上往锅里下的笋停留了好一会儿……出出丢了手上挖笋的工具,跑过去从后头抱住了他腰!明相这才似回过神,单手向后拍了拍出出,再看向顾初,情态依旧稳,“知道了。一会儿,再联系柏青。” “是。”顾初阖门出来了, 心上的想法真的很复杂! 一来,圆出为何进的明家门,为的就是给老太太冲喜呀!顾初前一刻才觉着她有些神,这一下就幻灭了,终究没留住老太太这一生福命…… 再,就是眼下、今夜、此刻正经历着的最惨烈的历史时刻了! 别看他们呆着的这座小山门如世外桃源,煮面,挖笋……整个计州,乃至全境,如何肃杀、高度紧张着! 明千醒终于再次“拔剑出鞘”,雷厉风行,横扫千军,血流成河…… 这一晚,九耀先斩立决!死得瞑不瞑目,谁还在乎。 这一晚,计州叛军,只要不投降,一律先斩后奏! 所以之后也这么传,明千醒最亲的奶娘最后吊着的一口气救不回来了,也是报应。明千醒,杀戮太多,戾气太重,一切都是因果…… 2.58 日月府,素缟一片。 这次,还是有叫人意外的一面的。本以为他最亲的奶娘归天,明千醒会将丧仪办得天大,会堪比“太后逝”,甚至都有言官准备好了,虽说不敢直接谏言,若帝跟前私下参一本还是可行的。没想,明千醒这次十分克制,葬礼从简,可说,朴素至极。 一律不接外客。除了若帝。 看到了吧,帝出宫亲来吊唁!——简?这已至最极致的奢了! 帝临,无论如何,礼仪都复杂起来。前三日,宫里及日月府都开始做准备。 忙,也是别人忙,忙不着她身上。不过,近几日,府里人都看得出小出在怄气。 连一庙都见不着她! 也没见她出府,好吧,别说出府,小出都大门不出她乐道堂那半边屋子!除了亲自照顾她的柏青,真没几个人见得着她面! 声儿倒隔窗有时得闻,都是抗拒的,“不吃!”“不想!”“不去!” 一庙挺心烦的,一来要维持“人设”,他祖奶死了,要这时候还为见媳妇跟父亲闹,显得他也太在乎这个媳妇了,也违背他历来“孱弱”的形象。再,确实也内心别扭,你管她怄谁的气呢?怎么现在这岔,她什么事都想搞明白,不是有毛病? 还有,那到底是他的父亲,父亲的伤心,在他面前不得掩饰,一庙也得照顾父亲的感受,这个时候再为出出跟他吵,太不孝!况且,自己对祖奶没有父亲那么深的感情吧,到底也是亲长离世,内心的伤感肯定也有,遂忍下来了,也不急于找她。 但,就是好奇呀。还用说,她肯定是跟父亲怄气,可为什么呢?明明回来那天,她哭得跟个泪人,就放不开父亲,父亲走哪儿,她哪怕牵着他衣角也跟着。——头次看到这样,一庙心里起了不一样的涟漪,有点,不是滋味儿吧。显然,她的哭,不为祖奶,为的是父亲,是父亲在她面前更不掩饰的伤心,连累着她…… 从前不在乎,所以就算听过父亲与她的流言都不在乎;现在……反正是不舒服,是事实。 朴素却庄重的灵堂, 康衢推着轮椅上的一庙走至阶下,诶,这个时辰竟然看见她了! 为什么说“这个时辰”,因已至傍晚,到了饭点。粗粗了解小出的都知道,若她在家,这个点,她要么吃,要么躺着看电视,极少出来。 一庙赶紧示意康衢将他推至无人处,自己立即起身走至侧纱窗边,望着里头。 父亲一身白衣肃服,坐在堂下靠椅上,脚下一只火盆,刚烧了些钱纸。 这边,小出气呼呼坐在另一个靠椅上,瞪着父亲,噘着嘴。她穿着白衬衣,一条浅棕中裤,手里却拿着一条鲜红丝巾。 父亲扭头看她,“你要在这儿坐不住,就回去。” 出出声音发尖,“好,那你要我出去呀!你别把我关着呀!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叔儿去!” 一庙心里一紧,难道这几天出出不出门,不是她不愿,而是父亲不让? 父亲望着她手里的红纱巾,却是无奈一笑,“你拿着它干嘛,” “辟邪!”出出吼,一下站起来,把丝巾包着她自己头,要哭,“我要找我叔儿!” 就算这么远,一庙也看得清,父亲抬头望着她那侧脸如此没办法,就跟好话说尽,她不信!“来,小出,”父亲朝她招招手,小出还算听话,走过去。父亲抱住了她腰,仰头看着她,低低又说了好些话儿。 小出打开丝巾连他脑袋一块儿包进去,挨着他脸哭,隐隐听到,“你总说我能长生不老,可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这次就能冲了我,对我是大凶……” 一庙怔那儿,怎么也听不懂这些邪乎话儿…… 2.59 回到自己这边, 一庙走上庭廊边坐着,望着那棵桃树出神。康衢立在下头也没吭声。 一庙忽然指了指院墙那头,声音不大,“前两天,是不是赶出去了几个道士?” 康衢也回想了下,一点头“好像是。柏青亲自去拿得人,说是偷了东西。” 一庙直起了腰,双手撑着膝盖,目光精凌,“找回来,我得问问。” …… 回到灵堂这头。 小出已经回到自己刚儿坐的椅子上,千醒脚边的火盆还点着,从边角余料看,烧了的正是她刚儿捏着的红纱巾。小出也没闹,看来是暂时被劝乖,肯定也没完全劝好,眉心还揪着呗。 也因为要来人了。而且是宫里的。明儿,若帝就会驾临,这波儿还是“先头部队”,不过来头已不小:若帝的亲弟,岳亲王九耀罗。 岳亲王历来算“明派”,与明相交好,他进出日月府本也没恁大规矩,可今次到来不一样,是代表若帝先行来“探道”的,自然日月府的接待礼仪也不一般。 静训早已率众在府门外相迎, 岳亲王下了车先按礼仪与他交涉,迎进来后,人少了,耀罗一把抓住静训手腕,边行边亲热讲话。也是,他们到底是一家人。 快入灵堂区域了,耀罗才松手,再正正脸色,因为又到“面上功夫”。 阶上明相早已垂首静候多时, 见着人进来,走下台阶。岳亲王先代表若帝“口谕”一些话,明相双手放前、照样垂首,听谕。 都是这个样子,垂首,不过双手垂立两侧,静默。自废了跪礼,听谕时如默哀一般,也是没办法。 静训进来时是匆匆遥望了上头堂内一眼,隐隐见着出出坐那儿呢!——心里还不得想死她!本身就没跟着去计州,虽只有一夜,却如同惊雷骤然天翻地覆,九耀先还是被毙了,计州狼烟被血染了成河……接着就是老太太最后一口气救不回来,日月府一刻没个宁静,静训更是忙得如陀螺,她又这几日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听说在跟明相怄气……静训哪里见得着她呢,哪怕一眼,哪怕远远一眼…… 外头该有的礼仪一过,都放松下来,耀罗赶忙走上前扶住明相手肘,“千醒节哀,” 明相点点头,“多谢。” 自是老交情,一切尽在不言中一样, 二人就如儿时玩伴相扶着走上台阶,低声说着话儿。静训随后。 一进来灵堂, 耀罗见站在椅畔的小出,稍一停步。——肯定也不得说不认得,大婚那都是见过的,晓得这是一庙的媳妇儿,更也晓得些,千醒对这儿媳妇“特殊些”……哎,就算岳亲王,明千醒的家事也不敢妄揣。算自然的,岳亲王慈爱一点头,“小出也节哀。” 小出也回一点头,“谢谢您。” 明相看她一眼,岳亲王跟前也不避讳怜爱,轻轻摇头说,“闹心,这几天都瘦了。”又压压手,叫小出坐下来。小出坐下来了,又望着那火盆。反正静训看着心里是难受,人肉眼可见的瘦了!静训晓得“伤心瘦了”才是屁,肯定是怄气瘦的!怄什么呢?静训也是又气又急……哎,静训啊,你这会儿心思都在她身上,都一肚子气急,一会儿听了岳亲王一些话轱辘,不得更气急得疯! 2.60 他们小声聊着,都是些出出听不懂或者没兴趣的事儿。 静训只要看她那边一眼,就没一次能见着她瞧过来的,不是发呆就是低头看手机,你就一点儿不想我啊!静训心越发不静。 直到—— 岳亲王面带微笑瞄向他了,甚至抬起一手向静训, “这有个事儿,静训也在,得跟你说说。”话儿,还是对明相在说。 明相两手背着,回头看一眼身后静训,“嗯,你说,”应道。 “圣人有这个意向,想,静训和云滴……”说着左右划划, 哎哟喂,别说千醒似一怔,静训听了——小半辈子了,静训是个多沉得住气的,他太能藏事儿了,可这一刻,他真想释放出一切,掀了这天!! 是真的挑战他的极限,尽管静训神色未变,但,他直呛呛望向岳亲王,已然说明一切。 明相还是老辣,他能看出静训的“极怒”,却四两拨千斤,笑笑,依旧轻声,“不妥吧,要按辈分,寿安公主得喊静训一声叔。” 怎得叫静训接受得了!——但,若跳出这些情绪,这又是一件何等大事! 寿安公主,九云滴,是若帝唯一的孙女。 所以说“帝弱才出强贼”,能出明千醒这样“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枭雄,若帝子息单薄也是原因之一。他只有一帝子,九静覃,且体弱多病。储君膝下又只有寿安一女。看看这迹象,也是个惨败的局面吧,也就好理解若帝多么渴求借“孙女婿”翻身的心! 话说回来,若帝这个思路倒是挺叫千醒意外——千醒不禁颇为正式回头再望向静训……天家亲上加亲的事儿也不足为奇,有意思的是,若帝眼毒啊,静训,着实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不是,且不提静训的个人能力,他根儿上的“嫡正”……若帝这是想最终“还本归初”? 见明相看过来,静训十分坦荡,“陛下这个想法万不可行,寿安公主与我亲缘太近。” 千醒依旧手背着后头,面带微笑回头看他,“你也清楚,大局之上,亲缘等都不是理由。” 静训垂眸,再抬眼,眼中的冷光已不掩饰,“我初见明相已表此志,追随明相终生,若背此言,以死明志。” 千醒望着他不眨眼,“若我要求你从命呢,” “以死明志。”静训眼也不眨。 这下,搞得岳亲王不知所措了,静训“死”连说两次!摆明就是抗旨都不从! 岳亲王赶紧地朝静训招招手,“静训!别胡说,这是能随嘴就……” “岳亲王,这确实是不能随嘴就说的事儿,且不说这是在老太太先堂之上,我也上有父王,明相……”静训噼里啪啦狠气地就给了岳亲王一通恨嘴!有礼有节,但也教训得痛快!静训当然肠子都被这老货气穿了!刚儿进来,他尊他是长辈,一路有礼相待,那时候,这老货丁点不跟他透露这事分毫,冷不丁,这时候抛出来!——静训绝不是这一嘴痛快就解得了恨的,后头,还有这岳亲王受! 当然,更叫静训怄得疯的,还是那头那个始终“置之事外”的小傻货!! 静训余光何止一次关注着那头,她哪怕盯着他看一会儿!……没有,出出真的一直就跟刚儿他们这头谈及其他一切话题一样,不关心,不瞧,不愿意关注一下下……可想,静训的心能被击穿击痛到何种程度…… 哎,其实呀,静训也误会小出了, 不是小出不关心他或许可能的“大婚”,而是,小动物根本就没听懂他们一直在聊啥! 你们也不想想你们一直都是怎么在聊,加上什么“寿安公主”,她根本不认得!再加上,本来小出现在一门心思担忧着自己的“凶吉”,更没那岔个精力去管旁的…… 可怜的小出哟,你们不知道,明家这老太太一死,对她打击才大! 2.61 这老太太的死对她有个啥影响,搞得她不得安宁似的……OK,回到一庙这头。 那几个赶出去的道士很快就找来他跟前了。 具蒙着眼,吓得不轻!可见“找回来”的手段非常。 一直都由康衢问,一庙站一旁沉着脸听。 “你们到底偷了府里什么东西,” “没有!怎么敢!” “那柏总管发那么大火把你们当天就赶走?” 几个小道跪着,蒙着眼都瞧得出惴惴不安样儿。一人终是支吾,“可,可能跟我们多嘴有关。”说了缘由。 原来啊,这几个小道私下在一起议论,说,这家老太太命吊着是经过冲喜的,这都能走,给她冲喜的人得倒大霉了,凶多吉少,毕竟“喜”没给冲进老太太的阳寿里呀…… 这一听,一庙都哭笑不得。是了,结合他听得那几句墙角,什么“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能冲了我,对我大凶”,估摸就是这几个小道嘴贱被出出听了去,吓着这丫头了,一闹下来,父亲发了火,肯定首先得打发了这些嚼舌根得走! 一庙向来不信这些鬼神,父亲信这挂也尊重他,这是他的信仰自由,就是听她还讲“你总说我长生不老”,就觉着,这父亲也是太把她当小孩儿哄了,还“长生不老”……哎,弄明白了她这“闹来闹去的担惊受怕”,一庙只觉好笑又无奈;父亲这么“哄小孩儿”似的对她,一庙也觉挑不出个错儿,只能说,这一老一少信神弄鬼,志趣相投,旁人还真管不了。 再回到静训这头,他还不知缘由呀,还为小出“没心”怄着气。 送走也是嘴欠的岳亲王后,静训返回灵堂,见明相背着手弯腰在她椅旁跟她讲话,“你今儿出去走走呢?几天不出门了,店里也不看看了?” 小出两手交握放前,还蹙着眉头望着前头。 见静训返回,明相直起了身,一手指了指她,“带她去店里看看。” “好。”静训还是答得稳。 小出反正没再别扭,被静训带出门了。 不过,车上她也很沉静,心事重重,扭头望着车窗外,一直不说话。 静训压着火,“去店里?” “嗯。”她应一声。 “圆出,你真行,我九静训在你眼里就是个奴才是吧。”静训开着车,目视前方,轻说。唯有紧握方向盘指尖都有些发白的手,那是泄露出多少情绪! 出出一听,小松鼠一样回头,眼里还都是迷惑,“什么呀,” 车突然急刹!小出身子往外一歪,下意识两手去捉他胳膊,静训使劲儿一甩,“滚!”静训真是气得肝儿疼失去控制了,一个能把什么都藏压在心底面上还能纹丝不动的人,该多强大的自律,自制,甚至自残。静训也恨,她凭个什么,傻不拉几的,怎么就如此轻易把自己拿捏住?太不可思议,也太危险不是…… 静训迅速又冷静下来,头不回,一眼不看她,继续启动了车。 小出这才完全注意到静训的异常了, “静训……”惊惶惶喊他, 静训沉着的脸可说可怕, 车,依旧行得稳, 心,掀天的不平静啊! 2.62 静训可怕的脸色也牵动着小出的情绪,她现在是最会胡思乱想的时候,小动物咩,怯弱感一来,那就是铺天盖地。 越想越怕,这不凶险就来了,连静训都嫌弃她了,后头肯定还会有更糟糕的事儿发生……小出身子僵硬,坐直咯,望着车窗外抽泣起来。 好在静训心里头再气,也绝不会任性到只有自我的程度,渐渐也发觉她的不对头:往常,两人闹别扭,出出翘气也好,生气也罢,跟此时候给人的感受绝对不一样!出出,真的在担惊受怕…… 静训瞟了她一眼,小出跟刚才坐在灵堂椅子上一样,两手指头抠一起,越哭越厉害,鼻涕眼泪一塌糊涂…… 静训慢慢把车靠向路边停下来, 扭头看着她,“诶,你还来劲儿了,” 没想到哇,出出拉开车门就要往外跑!静训那得让她?一把抱住,脑子也快,立即锁了车门! 出出一下像疯了的,瞎扳瞎叫,“我要离开这儿!我要叔儿!”静训还没逢到过出出这般模样,完全就是个应激了的小动物,瞎打瞎摔,哭得都要晕过去一样! 真的吓着静训了, 行,看你还吼她?还跟她怄气?还她轻易把你拿住,不可思议,危险……想得了那么多吗!小出这模样能把你心生生剐出来! “出出,小出!……”本来车厢空间就小,出出动作又大,静训简直称得上费劲儿才把她紧紧箍抱在怀里,单手用力掌着她下巴压下头就重重吻住她,小出还张嘴咬他,挺狠呢。不过静训像理解的,晓得出出这是情绪失控了,没认出来他一样,就要逃,就要去找她叔儿……静训完全不松劲儿,嘴巴被咬出深深的牙印儿,颈脖那儿也被出出抓出血丝儿了,依旧深深吻,多么亲爱的,心爱的,深爱的吻啊,“小出,不哭了小出……”出出似乎终于认出了他的味儿,在他唇齿间呜呜哭出声儿。 这下该天翻地覆地换了情绪咯,静训算彻底体验到“完全被她掌控着”的感受,但,甘之如饴。哄她是艰难的,你想想,明相还是了解她的,哄她都得把她“关家里”,可想此时,静训得付出多少心力,点点滴滴,都得是真心,情深意切。 耐性勾她说出心里话,再幼稚的言语又如何,再肉麻的话又怎样,静训都得说! 算听出个大半来, 静训亲她个没完,心里又好气又心疼,她果然是个小傻瓜,这么怕死,怕遭殃,倒是这一刻静训觉得自己理解明相了,因为他也对她说了“放心,你会长生不老”的胡话, 小出抱着他脖子仰着头,“真的?”圆溜溜的大泪珠子还从她眼角往下流, 静训亲了又亲,“我有个办法叫你这次化凶为吉,你信不信。” 静训到底是更了解他的小出了,也该拿出些长项解她的心结、顺她的心意了, 小出哽咽点点头,“信。” 静训挨着她耳朵低语好多,出出直点头,看来啊,是抓准了要点,说她心里头去了! 2.63 静训心思细腻,还记着刚儿见着的她攥着红纱巾。 回去六巷前,先领着她买回来红内库;到家了,差俯恙已把家里布置好,瞧这通红的房间,跟洞房似的! 静训多会拿捏她心思,顺着她意,咱们就用“大红”溺死这“不祥”, 抱着咣六六的她在这翻红的被浪里尽情鬼搞,再一把火烧了这红床! 不仅若此, 出出揪着他系皮带的裤腰,还非把那红蕾丝扯出来露一些,仰起头,“穿三天!”静训低眸揪她脸蛋儿“是…”。该是何等勾魂摄魄,静训为了取悦她,愣是将这女人玩意儿穿了几天! 这一晚,他们荒烂得醉生梦死,出出不想回去,静训更不想放她走,可是,连明相亲自打来电话问了,“怎么还没回?” 你叫小出怎么能不更黏他。返程时,出出一直趴他腿上,掀开他衬衣摆看一下,再看一下,还咬那红蕾丝边缘。静训开着车,稳如菩萨,可底下,那是任她摧残。静训摸着她脸蛋,说得都是烫进小出心里的话儿,“看看,今儿咱们这么一搞,要有大凶不祥,我该沾染一大半过来了吧。所以别再一直纠结这事儿了,你好着呢。”车一停,小出就投他怀里亲个没完,“静训,呸呸呸,大凶也挨不着你……”啫哟。 …… 她前晚回得晚,第二天又得起得早,起不来也没办法,明相亲自过来拽起来——哎,今儿,圣驾前来。 不过出出了了心结,心情好一大截,吃早饭,梳妆都很乖。 都得穿上传统的孝服,头发也得配合着都梳上去,小出的刘海全扒拉上去了,显得更精神! 正在镜子跟前照,忽然脸凑得更近,鼻尖儿都要挨着镜面了,小出挑着眼珠往上看她额心那儿。那块儿,有个胎记,就是个圈儿,小时候还是金色的,原来就是为了遮这个金圈儿,出出从小到大一直留一排刘海。 这会儿瞧着颜色淡了好多哦……她正小指头尖儿按那儿,突然,“那里有开关怎么着儿,”小出吓一跳,回头望! 一庙坐轮椅上独自立在门帘前,显然康衢把他推进来后却没进来。 见他也穿着和自己一样的孝服,这会儿能放他进来,估计也是礼仪上,等会儿他们夫妇两要一同出去的。 出出没做声,她老公是她老板,乖乖站镜子跟前等待训话一样。 一庙也大方起了身,没事的,康衢肯定在门口守着呢。向她走去,两手背后,站定后,左右打量打量了她,“瘦了。” 出出回头看镜子,“没啊……” 这时,一庙伸出一手拉过她左腕子,出出一惊,要缩的。一庙牢牢捉着,背后的另一手也拿出来,就见,将一只红得迷心的红镯子套上了她腕子上! “这是什么?”出出肯定奇怪,但是镯子真得好看,主要是色儿太正了,红得烈,红得荡气回肠…… 一庙没抬眼,一手托着她腕子,一手摩挲镯子,声儿不大,“傻姑娘,我是正经娶你当老婆的,没什么冲喜不冲喜,除去这些,你还怕什么凶啊吉的。”出出怔那儿了,一庙慢慢抬起眼,笑着捏了下她腕子,“我说的话听见了?”小出憨憨应,“听见了。” 小出是傻,还没明白一庙什么意思呢,至此,一庙全心认她这个老婆了呢,这个红镯子,说给她挡灾的也行;更重要,这是一庙母亲留给他的,现在,他亲手套在了她手上……意义非凡不是! 2.64 日月府的迎驾阵仗已全部就位。 小出推着一庙最后出来,因此迎来所有的目光。 这一看,明家这小两口着实般配。一庙弱美,小出懵懂,都得被护在强大羽翼下娇养。 小两口来到明相身旁。“父亲,”一庙一颔首,向父亲行礼。小出也跟着一颔首。 明相抬起一手,和蔼地,“来。”柏青忙上前帮着将一庙推至明相仅临身后位置,小出也顺次站到了一庙右手边。 这时,都看到小出左手腕子上的灿红镯子了!——显然,这是不合时宜的,毕竟这是葬礼。明相也注意到了,却没说什么。 小出敏感,意识到大家都在看她腕子,不觉把左手要背到身后。这时,一庙本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右手妥了下去,坚定握住了小出的左手!这样,他的腕子在前,一方面也似帮她遮掩了红镯,更重要,众目睽睽,小两口紧握在一起的手,也有力击破一些传言,告诉世人,明家这小两口是真在一起,好着呢! 明相始终慈目如常,家和万事兴,小两口这样,他是乐见其成的。 翻江倒海的心绪,可就另属他人了。 站在更后方的静训,身上还穿着为她“去凶化吉”的红蕾丝内库,看着的,却是她与她老公的“情坚如磐”,如何能好受?但,昨晚应激的小出可是在他怀里!这么一想,静训稳得住。只不过,接下来,小出的“折磨人心”能力真是“日渐锋锐”!依旧能把静训刺得疼上加疼…… 还有一个,小出根本就没看到他! 是了,柔加也在。 这么高阶的迎驾队伍里,柔加自是轻易“被埋没”。但,柔加这会儿能来也实属不易,他是随父亲前来,而他老子杏当廷能作为明相亲信、少数几位被邀请而来参加“圣驾吊唁”的,本就很难得! 柔加此时更是隐蔽成父亲随行站在更后更后的位置。该说小出一出来他就看着她了,眼含隐隐恨怨……柔加此来,确实是父亲的命令,非让他随行。但,最主要也是柔加自己更要前来一见! 几天没见她了? 这是反常的几天,柔加给她打过多少个电话?出出不出来……她说,她要倒大霉了,不能连累他;她说,她得去找她老叔儿,回来再联系他……柔加不好判断她说的真假,毕竟这些时着实发生了太多大事,西南的战事一夕间“血流成河”迎来大胜!接着,明家老太太殁了……这些,跟明千醒息息相关,小出就牵连着,她一时出不得府,被明家圈着也好理解。 但是,正是这次“她不出来”,惊动了柔加本不在意她嫁入明家的心! 原来,“她被圈”是一回事,“她主动不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是了,柔加这次明显感受到,应该也算小十年的头回:小出“不愿”见他了……根本都想不得这些,一想她竟然敢“不想见他”,柔加就心火烧! 什么“不连累你”,什么“回来联系你”,你该听听小出在电话里有多敷衍他!整个就心不在焉,多说一句都不想,电话总匆匆就挂了……算柔加是个真心深的主儿,心烧成那样了,也没自乱手脚,当然也还是跟他深切了解小出有关,小出这几日的反常一定事出有因,他肯定得弄明白呀! 好了,这会儿她与明一庙双双出场,再,眼前,那紧握着的手……无疑火上浇油。却,还没够,接下来,小出的“选择”算真叫柔加头回有了慌急感!都是假的,假的!(咬牙切齿)小出的“心之所向”,原来是他…… 2.65 帝至。 一切礼典庄严神圣。 小出肯定没见过这种阵仗,幸而一庙一直握着她的手,形同安抚。 小出当然也兴奋好奇,谁不想见见圣驾何样,总要走到她跟前来的。 若帝也体胖,但没静训的父王那么圆,在小出眼里也就没那么可爱。是一种体弱的虚胖,说话都似有气无力。他双手握着千醒的手哀念悼抚,伤心得有如自个儿失去家人……枭雄在世下的帝权啊,此情此景,一目了然,叫人唏嘘。 当然,人前的样子还是要做的,明相的“感恩戴德”也明显,搀扶着帝来到一庙跟前。若帝对一庙更怜惜,又两手去捉着一庙的手,慢慢说了一些宽慰的话。肯定也见到小出了。“这是小出。”明相小声介绍。小出乖乖躬身一行礼。“好孩子,好孩子。”帝连连说。小出不敢抬头直视他,低头望着他们脚步移走,才敢稍稍抬头瞄。 一庙又去牵她的手,小声,“他怎么样,” 小出捂嘴,“他好胖。” 一庙捏了捏她手,稍挑头看她,唇是微弯的。 小两口这边的小动作没几人留意,但,肯定有人“放不过”地要看! 柔加指尖抵着指腹摩擦,有时会深深按压进去,一个钻心的印儿…… 静训也冷眼看到,直到自己被点名! “静训,”明相轻唤他, “是。”静训稳稳上前, 明相看了眼那边案上的明黄底、满铺白花的小花圈, 静训走去双手捧了过来, 帝将小花圈两侧挽联捋了捋,静训再捧着走向明相,明相接过来,献到了祭台正中…… 礼成后, 帝被搀扶坐在阶上最高位置,明相立在下旁。 这时,一个黑衣裙女孩子被领着上前,在灵祭前躬身行了一礼。 其实这个女孩儿随帝而来时,已受人瞩目! 没错,她就是并不常出现在人前的寿安小公主,九云滴。今年方十七。真正的金枝玉叶。 行礼完毕,她走向爷爷面前。明相向她一鞠,“谢殿下。”她也轻一颔首,“明相节哀。”落落大方,既有公主的尊美,也有少女的明媚。 当然,她下一个举动就尤其让人“深望”而去, 只见寿安直走向静训,“小友叔。” 这…… 寿安喊他“小友叔”不奇怪,辈分是对的。关键是,少女望向他的模样,那般专心欣悦……这才是大爆点! 静训真稳!这样的小插曲完全搂得住。他持本分轻一颔首,“殿下,您那边请。”是呀,她皇爷身旁安排有一张椅子,那是给她坐的。 若少女乖巧听话,走过去了,这个插曲也不算插曲咯,毕竟他们也算家里人,打个招呼罢了。说耐人寻味就搁这儿了,公主殿下并未走去坐着,而是坚决站往静训一旁! 她两手放前轻握,仪态太好了,纯丽温柔的眼睛目视前方。一方面,她站着,也是对明府这场丧仪最大的恩典,可说,连嫡公主在堂祭之上都“屈尊站着”,关键是,若帝也并未召回她呀,由着她了……再,她站在的是静训一旁,且,稍身后的位置,又意味着什么?那句“小友叔”,辈分有,亲切更有!此时,她不是万金尊贵的“嫡公主”,可能顺着静训这头,只是他家一个小姑娘罢了…… 联想上回岳亲王“先遣”来提到的“联姻”……细看,明相唇有微弯,看来也心知肚明。 2.66 这才叫“各怀鬼胎”! 首先, 小出就盯着那小公主! 一庙才拐,重重捏了下她手。 小出稍回头,斜睨他一眼。一庙干脆把她胳膊一拽,小出不得不弯下一侧腰,一庙卯着劲儿样儿伸长脖子靠近她耳朵——怎么说,就跟那佞臣一样!“你巴不得所有人都晓得你跟他的丑事是吧。”眼见小出来了任性,一庙赶忙又软和下来音调,“稍安勿躁,他跑不了。倒是你这样,害了他!”小出这才安生,垂下了眼眸。一庙把她手拿过来,两手都抱着了,一手轻轻拍她手背,安抚。 这得多少人看见小两口的“亲热”! 静训一开始肯定高兴,小出的反应给了他莫大的安慰。但,之后,这算啥?静训不得不掩下眼里的风暴,头回,静训为自己的“身不由己”恨颤了心!小出可以生很多气,可独独不该让她生他这方面的气!是的,亲眼见到小出的吃醋,他开心;但静训是有“情感洁癖”的人呐,何等自律,怎么能让他的小出吃到这些莫须有的“飞醋”!静训自个儿都觉着恶心…… 更不提柔加这头今儿是给心戳多大个窟窿来了!好在,他还不像一庙晓得“她跟静训这些猫腻”,小出盯着这小公主,柔加只当她又犯了“嫉妒病”,毕竟小动物是有些爱“嫉妒”的天性,比美比漂亮,遇着比她出风头的,她都会撅撅嘴鼓鼓眼睛,不过就那一阵子,不搭理她,她自己也好得了。——可你看眼下,她老公在“搭理”她,明显还在哄她呀……柔加跟静训还不一样,静训是“情感洁癖”的话,柔加就是“情感排斥”,他鄙视情爱,根本不信这玩意儿!但眼下,活生生还是刺得他血流,关键小十年呀,出出在他手心里盘了小十年呀…… 最直接的是明相了, “小出,”向她招招手。 其实,蛮惊心动魄滴! 这等场合,昭然若揭。小出不高兴,他注意到了,他就得管! 一庙也松了手,任老婆像“最终还是属于他”地走向父亲, 明相抬起一手,小出走来,他单手扶着了她一只胳膊肘,神情还是慈爱的,直接领着小出走到寿安面前, “这位是寿安公主,”见小出望着自己,明相更放柔了语气,“她是陛下唯一的孙女,比你小三岁呢。”你不知道这意味,就跟哄闹别扭争宠的小朋友——不生气啊,你还是姐姐呢,让让妹妹……对,就这个意思! 关键是,这气势! 这豪霸的强臣气势! 这要真有胆的言官敢参他,定会这么说,“公主跟前,狂妄无尊卑!不先向公主介绍你家这小媳,反倒竟将公主撇到一边,先将尊贵的她介绍给个小妇!” 待小出点点头,明相这才望向公主,眼神疏朗许多,自是少了亲昵,正式些,“这是小出。”没有任何身份的表明,就是小出! 公主仪态真好,向出出优雅温柔一点头。 小出还算讲礼节,毕竟在日月府呆了这么久,憨憨一颔首,行了属于她的“见礼”。但,立即又回头看明相——小出不喜欢她,藏不住的,小动物也不会藏。小出开口,“我家有九鼎呀,小一点罢了。”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明相,一庙,静训,柔加,一听,哪个又不更心潮翻涌! 你以为刚儿你们说的话,她全没听见? 别以为她只在一旁“吃飞醋”,这一溜下来,帝与明相缓缓“聊家常”似的谈话,小出可都听见了呢! 什么“九鼎”,什么“日月府从前有个多悠久的鼎,不见了”,什么“是不是影响了日月府的风水”…… 行! 叫一庙,静训,柔加,一锅端全见识了, 那只玉九鼎,小出最后的最后“属意”给谁了? 她给了谁,谁就是她心深处最最在意的人! 看清楚没有?是谁! 2.67 是明千醒呀! 兜兜转转,她毫无保留,前头承诺的全忘了,就想给他! 明相表情似无奈,小声,“我家哪有……” 小出行动派,转身就要跑回屋拿出来了!明相拽着了她手腕,“好好,知道了。”再后来,一直就没松这只握着她的手!——都看着了,包括帝,可谁又敢说啥! 这看着又是个“无大碍”的小插曲,但是,结结实实的抠心扎肺呀! 你们都以为小出是明千醒“强行掳来”的个“冲喜”的小丫头,其实,她心甘情愿呢!她就听他的话,她就为着他! 柔加晓得错了,眼看着小出嫁进明家就是大错特错!如果时光能倒流,他把她药倒藏好天涯海角、他自己哪怕付出再惨痛的代价,也绝不叫小出结成这个婚!——柔加心都麻了,路走错了啊,眼见她脱离了掌心…… 静训只会有了愈加深刻的谋虑,他不能让事态发展到、最后成了要在“小出与什么”间必须选其一!为了防止有那么一天,他必须有筹谋了…… 可能感受上稍好些的唯有一庙了,可也绝非再能那样“置之事外”洒脱痛快了! 典礼尾声,小出又回到他身旁。一庙扭头看她,小声,“那只玉九鼎,你就这么擅自主张给我送人了?” 小出也扭头看他,还蹙着眉头“一副理所当然”,“给明叔儿怎么了!”言外之意,他这么问才不该! 一庙接着就说,“你应该喊他爸爸。” 小出也不犹豫,“他不是我爸!” “你是我老婆,他是我爸、你公公,不是你爸?” “就不是!是明叔儿!”小出犟着不看他了。 一庙也不着急,晓得这会儿跟她闹这些肯定没个结果,还得把她盘犟不理人了。遂,放缓神色,“好好,生个什么气嘛,你拿我的东西送了人我问句还不行了。”小出转头又要“一副理所当然”,一庙忙接话,“当然,是给爸爸,应该的,我没意见,举双手同意OK?”小出这才也缓和些神情。一庙也目视前方,唇角是轻弯的。 心情好得起来的也只有他了。 典礼结束,最终小出还是得跟着明相走。圣驾还没离开日月府,但得稍事休息,之后还得与明相及一些近臣有些私谈。 明相短暂返回乐道堂。 更衣后,马不停蹄就得前往圣驾下榻处。 立镜前,柏青正在为他系衣扣。明相瞅着摊坐在他那张摇椅里的小出,“你哪儿来的小九鼎,不晓得哪儿得来的小玩具吧,你呀,就是口快,听个半头话就开始邀功。”明相这神情,这语气,定当是宠溺呀! 小出懒懒在摇椅里晃,手里捧着一碗才为她剥好洗净的荔枝纯果肉,“玉哒,几千年的东西呢,什么玩具。不信我现在就拿给你看!”说着就要起身! 明相走来,两手按住了她摇椅两侧。这样俯身盯着她瞧的明千醒,自是一头极具魅力的雄狮,手握万千权,眸含一心宠。“哪儿来的?” 小出噘嘴,望向一边。她还算讲道义,不会把一庙水出来。 “好,你开始有事要瞒我了是吧。”千醒伸出一只指头抵住她鼻尖儿。 静训始终双手放前,本分站在远远窗边,看着这一切。神情稳,心,海涛波涌。 小出取了个折中的法子,她捏着一颗荔枝肉往他唇边递,边说“一庙给我的。”嗯,也没撒谎,可也不得再多说什么了。 千醒张嘴吃了这颗荔枝,边嚼边笑,直起了身,又轻轻点了下她额角,“你就尽把好东西收着吧。”继续走到立镜前,柏青上前为他系扣。 小出还探身追着看他,不停说“可精致了,一会儿你来看啊!” 千醒浅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嗯。”帅得没法说儿,因为,真心愉悦。 2.68 柏青随明相出去,才放下帘子,本该随同出去的静训疾步向她走来,探下身来,“骗子!你说把玉九鼎给我父王的呢。” 小出仰起脑袋还没回话,静训突然单手搂抱起她狠狠亲了口她唇,大胆得啊!沉声说,“那个狗屁公主别放心上,我心里只有你个小混蛋。”又帅得啊!小出两手抱着他脖子不放“还要!”静训只轻笑了句“要命。”还不是这样紧张得“见缝插针”多亲爱得称了她的心。 小出这才算彻底没气生了,可也没轻松多久——柔加的短信来了, “‘小影’见。”简单三个字。 “小影”是他们常混的酒吧,出出也没细想,开心去了。她这会儿当然开心了,首要的,“凶兆”解了,又没醋吃了,玉九鼎也得了好去处——诶,想起来了,柔加也指望这只玉九鼎脱困呢……小出路上还在想法子,怎么帮他。 兴冲冲来到“小影”, “柔加!”进门就喊,这地方太熟了,这会儿人少音乐也淡懒,小出到处看,往日,这时候柔加坐哪儿都会抬起一手,像大课被点名他应个“到”。 可,没人。 连吧台都没人。 渐渐,除了淡懒声儿不大的音乐,小出好像还听到……人细碎的呻吟… 小出好奇也紧张,顺着声儿而去,听得更清楚了,不是呻吟,更应是闷哼!是人被狠揍的痛苦闷哼! 小出疾步下楼,是了,在往下走的地下室,像“小影”的酒窖里! 小出是害怕的,但是考虑到柔加安危,她还是大着胆子推开了那扇门……“柔加!!”小出的尖叫与完全不顾自身地冲来、并未打断男人拿着钢管往柔加背上抡去的狠气! “柔加!呜呜……”柔加反应还是快,抱着出出一捂,钢管重击在他腰背。几个男人完全不因为她突然冲进来而收手,拳打脚踢的继续拳打脚踢,拿着钢管、皮带,砸、抽得继续!简直就是群殴他!出出直接被吓哭,柔加拿整个身体护着她,但奇怪的是,平常“那样孬种”的柔加铁定会求饶的,这时候,他声儿都不吭,脸早已被打得出了血,就是痛得闷哼,也紧紧抱着出出——护着她,更像是,与她一起沉沦…… 出出望见那暗处坐在沙发上的十望了,哭喊“住手!别打了!!” 只见十望这才一抬手,阴影里,慢慢放下腿,身体向前倾,如狼凝神,“我凭什么停手,他欠我太多了。” 小出啊,你是玩不过这些鬼神,完全没想着此时去看看那血肉模糊的柔加的眼睛, 那里,都是对你的恨呐! 十望此时说的每个字,就是柔加的代言,“我凭什么停手,他欠我太多了。”其实,说的是,我凭什么停手,你欠我太多了…… 十年,我对你“不离一步”的陪伴,绞尽心机的陪伴,换来的,是一文不值吗! “我还……”小出还是一如既往地“要揽下来”,但柔加已经不满足了!满脸血的柔加突然两手紧紧捧住她的脸颊用力吻住了她的唇! 是她完全懵了,再看不见周遭的“恶鬼”们,要不,如此强烈的反差甚至会让人发笑! 坐那儿的十望姿势不变,但像个孩子咬起了唇,又委屈又心疼又恨的……小出啊,你这次是真的太伤柔加了!刚儿,“真打啊!”这里哪个不着急!柔加沉着眼目视前方,似寻找着地狱的入口,“真打,往死里打,戏不做足,他不会相信。” 是了,这是一场戏,却才不仅仅为做给出出看。 只不过,柔加这“破釜沉舟”兼具“些许幽怨的绝望感”却全为她!!打死算了,柔加后悔死了…… 2.69 出出还怔在柔加这个血腥味儿十足的吻里!当然了,小十年,他们再亲密也没这样过……却,残酷的群殴又开始,柔加的呼吸渐渐离开了她,往下滑,俨然已经晕厥了过去。“我还!!”出出的尖叫更激烈,真正惹烦了的前奏! 殴打再次停止,柔加在她怀里,出出担心地低头拍他脸颊,“柔加……” “你怎么还,”暗处十望的声音依旧沉, 小出被激得眼睛红润,一下抬头,“你太过分了!打死他就够还你了?” “够!” 小出更激动,“你没王法了!我告诉你,我知道你在哪儿上班,你会有报应的!” 小动物的愤慨被激起,就想着怎么反击,也不存在“狗仗人势”吧,她的反应也很单纯,她还有明叔儿,实在不行了,就去找明叔儿! 但,十望听了心里也急呀,没想到能把小出的“反击”给激出来,而且绝对是柔加最最不愿意听到的:看看,什么报应?知道你在哪儿上班怎么了,无非就是明家会为她撑腰,明千醒会为她摆平!——柔加现在最听不得这些啊…… 十望赶紧起了身, 在小出眼里,他这是“根本不在乎”,依旧步步逼近! 十望狼性着眼目光“残戾”地俯身直逼向她,“报应?或许有吧,可我一定会在它到来前先弄死他!”手指指了指她怀里的柔加。 小出吓得本能紧紧抱住柔加!——十望稍放下心,幸而还吓得住小出啊。出出这模样实在叫人看了心疼,湿红着眼,唇上发白,却又染着红,是柔加的血,眼神惊急,完全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太弱怜了…… 十望都不禁两手撑住了膝盖,目光倒不敢改变,依旧凌厉狠辣, “再好好说儿,你想怎么还。” “我,我给钱……” “我不想要钱了,” “那,那要什么,” “你,” 出出真似绝望地望着他,但,也没退缩,随着十望站起的身,她眼不眨跟着仰起头! 一人送过来一个pad,十望单手接过来直接递到她跟前, Pad上就一行大字,“圆出听十望随时差遣,绝无异议!”十望指了指右下处,“按指纹。” 什么意思?这是卖身契呀! 小出泫然欲泣。 “按了,以前的账一笔勾销。” “不公平,再多的钱,也总有还清的时候。可这个,没日子。” 十望心里是叹气的,小出真没那傻! “九年零六个月。” 这个日子,正好是柔加与她一路走来的日子长…… 小出还是傻的,他拿柔加的命逼她,绝对是成功的,别说九年,九十年,小出难道还会不伸出指头按下去吗…… 小出抱着柔加又哭起来,低低地叨叨,“你再要好好的啊,你就收手安生过日子吧……” 十望也望向了柔加,知道他都听着呢,可,怎可收手?小十年了,他们这些伴着他与出出一路走来的,哪个心里不门清儿,这都不叫爱,那什么是爱!柔加是好的坏的,美的糟的,一股脑冲口而出的,全是“出出”!他是不信“狗屁爱”,却就这么糟糕,处处被这个“狗屁爱”束缚着,所以才搞得越来越脆弱敏感,小出一丁点风吹草动,柔加早已失了分寸感,越陷越深,越深越偏执,越偏执越“不信爱”…… 可又怎么办,除了出出,柔加在其余任何事上都无懈可击!处处驾驭得游刃有余。于是这样一个“异常精明”的“感情白痴”一直跌跌撞撞,也拒绝别人的帮助,撞得头破血流还不回头……十望叹气,唯求小出能快快成长,首先她得懂爱,再来教教柔加,救救他…… 情种,也不全是以“痴”著称,但,一定都会以“专注,死也不移”为落点,川流下去…… 2.70 沙发上,已上好药并清洗干净的柔加默不作声坐着,只垂眸看着手里pad。 那股疯劲儿已经过去,柔加又回到那个掌控有度的神童,只是望着这pad上小出的指纹略显落寞…… 他知道再见小出,她一定会问起这个血腥的吻。小出在他面前直白得全无心眼,一定会这么问“你亲我干什么!咱们以后还怎么处,别扭了不是?”柔加不觉抬手掩在了唇上,他也知道怎么轻易就能把她糊弄过去,可他不想解释,更想再亲她,直到亲得她习惯,他也习惯……是了,别看他外表万千模样,装浪荡子也能像得出神,其实,柔加禁欲到无聊的地步,他讨厌脂粉、奶香等跟女人孩子相关的一切,可惜,小出偏偏是这一卦…… “来了。”子灼推开门, 柔加一点头,pad放到一旁,也没变坐姿,双手轻松交握,撑在双膝上。 子灼稍让开,“请”进来两人,冷艳女人身后,跟着的明显是保镖。 柔加仰起头,微笑,“让您见笑了。”指自己这个伤口粼粼的破相。 宝莲这次显得挺不一样,少了端着的“高傲”,笑得洒脱,一抬手,直接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注意,很雄性。这是最大的不同! “柔加,你是个狠人。我挺喜欢。”说着,也跟他一样身体前倾,一手肘撑膝盖上,另一手,干脆掀开了假发! 假发往前头茶几上一放,这只手就着扒了扒短发,终于舒畅地呼出一口气,“你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吧。”宝莲再抬眸看他,眼神、气质已决然不同。 有些人真就有“雌雄同体”的优越性,简单一顶假发,他就能在男女间自由转换,细腻得操弄达到炉火纯青。再看看眼前宝莲,女装未变,浓妆未除,但眉宇间的英气衬着短发就是个不折不扣帅小伙,毫无违和! 柔加礼貌一点头,很谦逊,“这段时日也多有得罪。” 宝莲也大气,向他伸出一手,“九静莲。”这是真实的诚意满满!直接报了自己真名。 却,这个真名足以叫柔加与子灼惊震当场! 柔加已经站起了身,“您是……” 宝莲的手还伸着,笑得也真诚开阔许多,“我父王是岳亲王。” 这身世就了得了!(当然,如果拿到静训跟前,是找打。还记得岳亲王不,那个提前来岔着说出与寿安联姻的“嘴欠王爷”。) 岳亲王九耀罗可是若帝亲弟弟! 柔加伸手与他握住,“从前真是多有得罪了。”这不是“低头不低头”的问题,他狂本就有他狂的资本,作为若帝亲侄子,那是可以为所欲为,难怪掌得住白冷正这样的军火大佬——或许这样说,真小觑不得这些王孙,纨绔的是有,但,真越往上走,越贵重的,那还是板眼了得。你看看这个九静莲,男扮女装蛰伏在幕后,其实手握重大的暗黑军火交易……啧啧,有些事,还真不敢细想。 宝莲——嗯,应该叫静莲了,比了个请,请他坐,范儿再出来了,跟柔加是有得拼,疯批冷艳美人的模子护体,其实,实实在在王权筹谋风范。 “你也别放在心上,人才千千万,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试探了你这么久,也请你体谅。”静莲微笑,眼眸坦荡。看来,柔加这个人才,他看准了,也坚决要招揽到手! 2.71 “是的,你们可能更熟知我姐,……” 卸下伪装的静莲在他面前也没多大架子,如会老友,提了下他的家事。 着实,外界对岳亲王最大的了解还真来自于他的女儿九静宪,因为是顶流超模。依静莲的说法,自小,他就躲藏在姐姐的巨大光环下,不为人知,这样也好,他能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 柔加内心淡笑,“尽情做想做的事”?到底是顶级王孙,玩军火都是轻飘一个“爱好”了。不过柔加对此番收获还是极满意的,本想接近白冷正多条暗黑的路,没想,钓出来这样一条更不可想的大鱼! 跟九静莲交往自是要更加小心,柔加明白,别看他此时“温和有诚意”,这可是非试探出自己见血才释放出来的啊——没错,前儿也说了,柔加此番“苦肉计”绝非仅为演给小出看,他出一次血,势必要捞回成倍的好处!——自己心眼儿多,眼前这位喜好在刀刃上走的王孙也只会更多,“伴君如伴虎”,柔加晓得要愈加小心拿捏分寸。 “多谢您赏识,不过,那件玉九鼎的事……”柔加歉意又坦荡地望向他,轻轻摇头,无奈笑“实在没能力找到。” 静莲听了,抬起一手似不介意,“没事,这件事过去了。”说着也颇遗憾地叹口气,“也不瞒你说,这件玉九鼎已经到明相手上了,那是任谁也找不到了呀……罢了罢了,没缘分就是。”他说着起了身,是没注意柔加微垂下的眼眸。在场的,恐怕只有子灼最能了解柔加那心该有何其一刺痛了,他可是亲眼所见,他该死的小出如何一心一念将这件玉九鼎献给了明千醒…… OK,视线回到日月府, 躺在摇椅上小出望着窗外的明月叹了口,似有无尽的哀思。 坐在书桌前的明相看她一眼,也没吭声。小动物的心思很容易写在脸上,可你真去过问了,她又像自己的小秘密多值钱,别扭得就不说!也用不着多打听了,千醒了解她,真到难得她解决不了了,小出会主动来跟他讲。 可不,过不了多会儿,小出终于还是把注意力挪到他这头。望着他手里端着的、细端详的这只玉九鼎,小出懒懒问,“是不是很漂亮。” 千醒笑笑,“也不全是因为它漂亮。” 小出听了好奇起身走来,趴他背上也跟着瞅,“那还因为什么,” 千醒稍向后,将小鼎更凑她眼前,“你看这上头的纹路……” 一时,小出眼不眨,陷入专注——哇塞!不细瞧真不知道,这小小玉鼎鼎身上似乎描绘着……“是地图吗!”小出惊喜叫! 千醒微笑,轻点点头。小出更好奇,“藏宝图?”千醒笑而不语了,也松弛靠向椅背,将小出捞怀里坐着,慵懒看着小出愈加探奇一般举着小鼎细瞧。 原来若此,也就莫怪这些人打着“藏宝”的旗号费尽心思找这只玉九鼎了——它身上,确实还藏着个惊天大秘! 所以说,别说小出傻了,她眼力劲儿可还行呢,瞧了会儿,她突然侧头看他,“是不是还有一个?”因为这图明显只有一半呐! 千醒抬手捋她刘海,又捧住她半边脸捏捏,“谁说我家小出傻乎乎,她可比猴儿都精呢,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对儿。” 千醒呐,你才是真精,这半夸半提点的……可不给了你家小出“再滋野心”! 竟然还有一个?小动物可爱猎奇了,一定找到它! 2.72 “诶,小出,”差所门口熟人遇着了她,“进去呀,柔加在里头。” “哦。”小出手里提着一个纸袋看似有犹豫。自上回“小影遇险”,柔加一直也没来找她,可小出记挂他呀,但是那个“猝不及防的吻”搞得小出又犹疑,里都说“男女一旦突破界限就没友情可言了”,小出怕柔加也尴尬。 这熟人都看见她了,小出只有走进去。望见那边办公室,柔加正在受理报景。面前是个长发漂亮姑娘,与他说着什么。柔加冷着脸,帽檐扣得低,更显鼻梁美挺得无懈可击。听着,手里记着。 “什么时候,” “就刚才……” “几点,” “我没看钟点,实在不清楚……” “时间你也说不清楚,地点你也不知道,你让我们怎么找!”帅哥的不耐烦会让任何姑娘更难堪! 漂亮女孩儿咬着唇感觉都要泫然欲泣了。同事都看不过去,怜香惜玉赶紧走过去,“来,你这边来说。”接过他手里的记载本,待女孩儿侧身走去,又悄悄向院子里的小出比比,低声说他“小出来了,去去,有火冲她发去。” 柔加却只看了眼那头小出,默着脸转头向更里的走廊走去,小出只有快步跟去。 没人了,见柔加摘了帽子在走廊栏杆边坐下,歪头看她。明显,那脸上还有伤痕。 小出站那儿不动,举了举手里的纸袋,“你吃饭没,” 柔加脸侧过去,不看她了。 小出尬那儿。这就看出来出出对他到底还是不一样的,要别人这样,小出早跑了,这会儿,还是硬着头皮走来,在他一旁坐下,纸袋放腿上,掏出里头给他做的饭,小声“你吃呀。” 柔加脸没侧过来,吭声“吃不下。” “怎么吃不下,你伤好些没……”小出勾着头看他脸,这下好,出出慌了,“柔加!”柔加流泪了! 小出这下不顾啥了,饭赶紧放一边,捉着他下巴要把他脸掰过来,“哭什么,是那天打成什么样了?”那天,也是小出叫的救护车,全程陪着看得伤,当时是没说有大毛病的,可他这样……小出着急,愣掰他脸他不扭过来,小出上两手捧着拽了,“你哭啥呀!到底怎么回事!”人柔加才不叫哭,可男人流泪就这么急,看得人特别心碎! 小出可爱,只有更勾着头凑他脸跟前,小小声儿,像哄又着急地“柔加……”——你知道,柔加拼了得忍!——面上,是泪流满面地似没脸见她,哽咽着“小出,咱们分开吧,我也想好了,今天下班前就把职辞了,然后,然后去找那该死的杂碎拼命!你放心,我绝不连累你。” 一听,出出急得人干脆走到这头,可柔加又把脸往这边侧,小出立他面前一下两手死死固定住他脑袋,强迫他抬头看自己,“你胡说八道什么呀!”又跟做贼似的往左右看看,生怕人听见他说“要辞职”。再狠狠点了他额心,“拼个屁命,这还没到绝境,不就欠他钱吗,还就是!再说,”小出撅起嘴,边用拇指抹他泪,“他这样的坏人肯定得有报应的,你上回不也说、说不准今后你办哪个案子涉及到他,咱们再报仇不晚……唔嗯”柔加终于不必忍,两手反捧抱住她头按下来狠狠吻上去! 好玩得很,小出当然挣,“不行不行,”柔加真是演技派,手稍松的同时眼泪再次唰得落下来,“你还是嫌弃我……”出出得被他撩疯!打他肩头,“不是的!可我们,我们这一亲就不一样了……”又被封住了唇。这次,柔加抱着她起了身,抱得那个紧一个转身抵在立柱上亲得!啧啧。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分开时,两个俱像开了天荤的,红脸蛋儿,喘得多急, 柔加还不住亲她眼睛嘴巴,啫得乓心!“不一样就不一样,小出,我们不比老夫老妻更老夫老妻?早该这样了!”给她死灌迷魂汤! 2.73 两个人好起来,那就好得跟什么似的。 出出不吃肥肉,柔加就把肥肉咬了,瘦肉喂她嘴里。 “哟,这是我能看的吗。”所里跟柔加交好的田乐走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小出还暗自庆幸,他来得晚,没看见刚儿他两亲亲,要不不得钻地缝里去。 柔加一点不羞,还把汤汁泡饭你一口我一口地喂。田乐在对面栏杆坐下,笑着,“小出,你劝劝柔加呀,” 小出好奇,“劝什么,” 柔加把一大勺带着瘦肉的递她嘴边,“别听他瞎说。” “我瞎说什么了,小出,你说说有奖金不拿是不是傻子,” 小出点头,一口饭喂嘴里去了。哎,拿来给他吃的,柔加偏这么你一口我一口才吃得香。出出嘴里包着饭,“什么奖金?” 柔加又往自己嘴里包一大口,懒得说,就见田乐指着他,“局里交际舞大赛,我们老一块儿出去玩,都知道他跳得最好是不是……” 出出还点头,听明白了,原来这次比赛是有奖金的!她手放他膝盖推推,“你去呀,有钱呢。” 柔加又把勺递过去,出出摇头,柔加自己吃了,边嘀咕一样“又不是和你跳……”原来舞伴儿都得是系统里的同事,抽签决定。小出一拍他膝盖,凑近“还计较这些,有钱不是!”朝他瞪眼睛,意思现在缺钱呢! 田乐趁热打铁,“去玩玩去玩玩,你去那一等奖一定是你的!” 出出替他做主了,“去!”扭头冲田乐。 “好嘞!”田乐一拍大腿起了身,高兴得“我这就去跟所长说!”看来哦,这会儿过来是瞅准时机了的。其实,确实这么回事,所长找柔加提过多少次了,柔加不答应嘛,就有人出主意了,你得从小出这边试试,诶,一见她来,这不赶紧来了说客。诶,一说一准儿! 田乐走后,柔加膝盖撞了下她腿,“我真不想去!”出出就搁他跟前当得了家,横他,“你欠人那么多钱现在不想法儿赚钱,再说,这种赚钱多荣耀,还给你们所里争光,非得去听见没有,我陪你练都行。”柔加下巴搁她肩头,望着她小嘴巴,“那亲我一下。”出出噘嘴又要笑的模样,“油不拉几的,才不……”柔加已经亲上了。 …… 日月府的丧议前前后后历时半月,终于归于平静。小出也恢复从前的安生,小买卖,玩,挺快活。不过,她没忘一件事:千醒不说那玉九鼎是一对儿嚒。 小动物开始想心思了,既然是从防大那个青棠手里交易来的第一只,难保他不会有第二只——我就去问问行不行?他要真有,皆大欢喜;没有,就算了…… “还没睡?你看看几点了。” 明相掀帘站门口说。 床上的小出一骨碌翻身趴着,晃晃手里的手机,“才十一点,你不现在也才回来么。” “睡觉。”明相放下帘子,回他那边儿去了。小出又一骨碌爬起来,掀帘跑出来跟过来,“我的小摩托坏了,青叔说坏就坏了,不如给我买辆车。”明相把脱下的外套交给侍人,又一侍人递来了热毛巾给他揩手,他边擦手边说,“你虽说考了驾照,可没上过几次路,能开得好车吗。” “我可以练呀!”她跟着他后头嘚啵,“要不,你让静训陪我练,用他的车,你该放心了吧。”嘿嘿,她这挺贼,静训是她的人! 明相一路要去书房,不准她跟着了,蹙着眉头,指着门口“睡觉去,别想一出是一出,静训父王要过寿,他最近得忙那头,哪有时间陪你练车。”说着还是想不过捉着她手腕把她牵回她屋,训她“你答应过我几点睡觉的,每天熬夜,你忙什么呢……”出出噘嘴,一想静训是真忙,只好作罢。 2.74 也不能没代步的,还是给她买了辆同款小摩托,不过小出想开车的心没死。 这天,从她店里晃出来,骑着小摩托准备去一个网红店买蛋糕,路过防大,小出想起来“一件正事”…… 青棠和同学正往校门口走, 一个同学说,“辅导员说了,差人手可以请外援。” 另一个,“那也不可能路上拉个阿猫阿狗就行呀。也是,这事儿谁愿意干,像个傻子一样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还累得要死。” “是呀,说到底,就是人形立牌,还说得那么好听,‘国宴’,就是给王爷祝寿一个举牌子的工具人。” 原来呀,他们说的事儿,就跟静训的父王——友圣王爷九耀尔的寿诞有关。 今年,圣上似乎格外重视友圣的这个生日,颁了特别的旨意要大办,京里许多单位都领了此“国宴”上的节目。对了,就连前儿柔加“被逼着”参加的“局里交谊舞大赛”都跟这相关,这个稍后表。 到了防大这里,有多个项目,出动了不少人力呢,其中最“不讨好”的,就是这个“举牌队列”。即国宴开场前,会有近百人组成方队,在广场上摆出贺寿相关的字样。所以人家孩子腹诽得也没错,都是工具人,又苦又累,说是“有幸参与国宴”,跟那广场上摆的花花草草有啥区别? 于是,稍微有些背景的孩子或参与其它更光鲜的项目里去了,或早找好了理由干脆不参加,单防大这几个冷门专业着实还变得缺人手起来。 所以说,小出这“运气”,怎么遇上的竟是这种“两面派”。青棠,恁大板眼能“拥有”玉九鼎,私下做“一个小目标买卖”的人,其实,人前就是个“文静单纯的学霸”!这一路走着,他本心不在焉听着这些话,选上他参加这不讨好的项目,参与就参与,也没多大在乎。诶,“幸运女神”不知是挑上他还是砸他一脑袋,漫不经心地一抬眼——看见那头小出了。 对头,小出停下小摩托愣防大栏杆外,确实想是不是主动些,进去找找那个青棠?无奈,心理建设了半天,小动物还是没这个勇气,刚要放弃、叹口气骑上小摩托继续前行,也是不着意一抬眼——看见那头青棠了。 这四目一对,果然先认怂的是小出。小出慌得加了油门就要跑!——看看,小动物就这么没出息,比起青棠……咳,有可比性吗!人青棠反应快她亿倍不止,一看见她,立即主意就上心头了! 青棠先飞快跑去一把拉住了小出的车把手,小出还没嚷出来“你干嘛!”青棠就沉声,“你敢跑,我现在就拉你去舞蹈学院举报你冒充!”小出傻了吧,可她还不至于就此“束手就擒”,小动物狠呢,又发动油门那意思要撞开他冲出去!青棠更利落也不怕死,冒险探手一把扯下来她车钥匙!“抓小……”他更赖,要喊“抓小偷”吗!出出彻底没辙,当然本来她也想见他,就没犟下去,赶紧低声求饶,“行行,我不跑了,你别瞎喊!” 这时,青棠的同学们也已经跑过来了。 2.75 “青棠?”难得见青棠突然来这大的情绪,同学们都挺好奇这圆乎乎的姑娘是谁。 青棠“坦然”模样,“她是我老乡。”同学们都知道青棠是青州人,原来如此,“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青棠平常为人文静低调,这会儿激动起来也能理解了。“她是舞蹈学院的。”青棠还故意这么一介绍,小出更臊得低下头。 “对了,你们刚才不说缺人手能请外援么,她行不行。”原来这“快亿倍的反应”在这儿等着呢。 “可以呀,挺好,她还是舞蹈生,做这个易如反掌!我们去跟辅导员讲,你跟她再聊聊。”同学们现在是能拉来一个“壮丁”就是一个,高兴地先进去了。 青棠这才松了她车把手,钥匙还拿手里,瞧着她也不说话。 小出肯定得先张口,“你要我干嘛?”着急的, 青棠慢悠悠说了缘由,末了又是威胁,“你不来,别怪我举报你。”这就是一眼眼缘的事儿了,上回见她青棠就觉着她好玩儿,管她什么来头,逗逗她再说,哪知还给她溜了;现在逮着了,定不放过呀。 小出嘟囔,“你怎么知道我冒充的,” 青棠到底年纪比她小,虽有少年老成的一面,但跟小动物幼稚单纯的一面碰撞,自来熟得很!钥匙圈儿在他指头上潇洒地绕一周,青棠笑着睨她一眼,“知道你不禁诈,你还真就诈出来了。”小出听了懊恼,头扭一边,她是不禁诈,特别是做贼心虚的事儿! 青棠又翘头瞅她,又说,“不过,这也算你帮我,我可以给你报酬的。”说到底,青棠对她还不是好奇,这么笨,还能当马仔,谁的马仔呢,难道不想搂搂她的底? 诶,小出可没想那么多,单眼前这情状看,她还属运气佳呢,本来要钓大鱼,大鱼自个儿先上钩了!加上一听“报酬”,小出更觉有门儿,遂,也没不答应的理由不是。 于是,出出竟然加入了给友圣王爷贺寿的“举牌队伍”里,这谁想得到? 反正静训是想不到。静训最近是挺忙,他父王的这个寿辰因圣上的“格外重视”而变得格外重大起来,加上明相这边的事务,见小出一面又变得稀缺起来。但心里有她,电联是没断。 这天,好容易在晚饭时刻见到了她。 “哟,静训来了,吃了饭么。”庭院里,遇上了柏青就被亲切问道, 静训微笑,“谢谢柏总管,已经吃过了。”静训这“贵气又和稳”的“王子风范”一直深得人心。 柏青亲自为他掀开门帘,都进来了。 桌上,明相和小出毗邻而坐,正在吃晚餐。 见静训进来,明相也是问了句“吃了么”,静训有礼一颔首,“吃过了。” “最近你父王那头事儿杂,我这边的事务你可以叫顾初多帮衬着……”明相才在交代他,一瞥眼看,小出还噘着嘴在扒饭。 哎,静训进来了,也没见她看他一眼。静训咬牙槽又如何,习惯了,这货有自己的事儿生闷气时管得了谁?前头教训还少了。只不过,静训之后听了又叹气,小出就这么单纯,她想要什么,从来不敲锣打鼓搞得人尽皆知,今儿静训才晓得,原来她一直想要辆车…… 2.76 “你不能这么任性啊,你忘了那次车祸,”明相往她碗里捻了筷子青菜, 小出不吃,往旁边扒。 明相耐着烦,“你虽然拿了驾照,可没真正独立上过几次路,旁边有人坐着你还出了事儿,你不是开车的料。听话,你要用车,我给你派个专职司机都行……”小出嘴还噘着,有一搭没一搭往嘴里扒着饭。明相已经放下自己碗筷,亲手给她剥虾,“听话。”哄着的,小出算把这只虾吃了。 静训这会儿是确实不知她真跟“开车”的“无解之没缘”,之后,明相发了那通大火!——嗯,谁都不敢有脾气,因为确实自个儿错了……后话后话。 今儿她出门,“专职司机”静训没跑儿,静训领这个职儿肯定开心,小出一上车就跟他啫也开心。 “我最近忙坏了见不着你,你也没说主动回来看看我。”静训不住亲她。小出手里揪着他纽扣,头埋他颈窝儿里一咬一咬,“你说六巷么,你老回来那么晚,我一个人又没什么好玩儿的,”“还没好玩儿?我那都要成你游乐室了!你就是喜新厌旧,那跳舞机玩几天就厌了……”亲她没够,哎,自己最近是忙得昏天暗地,连带她吃顿饭都没个整空儿。 小出还算有良心,摸着他脸庞,“我觉得你又瘦了,再怎么忙也要好好吃饭啊。”“嗯。”静训用她最爱的方式模她,“小出,我父王马上寿诞你知道吧。”“知道。”“有车商赞助呢,我瞧了瞧,有几辆车确实挺不错,过几天,咱们去看看,挑一辆,我也总得从我父王寿诞里捞点好处吧。” 小出才不傻,一下怔着,望着他。忽然抱着他脸卯得亲,“我知道你是给我买的,你晓得我想要辆车!”激动的小动物更叫静训情不自禁,车里,黏得天荒地老。静训动情地深吻她,“我的小出,以后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说,别老只跟明相讲,我就不能给你买,我就不能给你买么……”追着问其实就有股子不甘心,小出也是我的,凭什么我不能给她我的一切…… …… 静训的车驶入巷口,那头,柔加的车刚拐弯,完美错过。 小出刚进店,谢花姨拎着好大一罐子熬好的排骨藕汤,“诶诶,柔加才走,送来这个!”拎起来笑着说。 小出点头,“是的,他们所里昨天分了莲藕,说煨了汤送来。” “这么大些,柔加对你多好,他自己也不留点儿,都给你送来了。” “他最近不能吃大油,对了,我还忘了跟他说。”出出说着,打起了电话。接通,“诶,我明天不能陪你练舞了……哎呀,店里的事儿……好好,下回一定不赖。嗯,看见汤了,我知道,下面吃……”挂了,出出屁颠屁颠跟着谢花姨去厨房,先舀一碗藕出来吃再说。 这边,柔加也挂了电话,神色也由刚儿跟小出通话的“神采飞扬”淡漠下来。 一旁子灼问,“正好小出明天不能来,要不你这时间掐得还有点紧。” 柔加笑笑,看向车窗外,“我是真不想参加这个鬼比赛,完全逗她开心了……” 子灼也笑,“明儿,那九静莲请咱们过去会为什么事儿?” 柔加目视窗外,轻一弯唇,“什么事儿这次咱们都得为他办好了,上次玉九鼎是他自己退了一步,不要了。这次,才算他以真面目接触咱们往来的第一桩。” 2.77 九静莲在赵安寺接见的他们。赵安寺是皇庙,常人不见召不得入内,且一般人周围百米内不得行车,所以,柔加和子灼早早下了车,步行而来。 庙宇建于半坡,葱葱郁郁,初夏还是有些燥热的,但这里格外凉爽,也许是近佛之处人心自然凉。 柔加与子灼也不语,一前一后,静静上坡。 忽,一旁丛林里跳出来一只肥猫,圆圆滚滚,毛发蓬松。不过,别看它肉大身沉,可胆子很小,估摸也是被树丛里的什么惊动蹦出来,这一看,又遇上柔加他们,再一惊吓,又要躲。 可惜了,好像脚脚受伤了,跑不动了。 子灼是没想到,柔加会走去抱起它——这可不是柔加的性格,一来不是说他坏话,柔加心冷血冷,最不屑同情弱者。他是功利主义者,此刻又是一次这么重要的会晤,哪有闲情顾得上这肥猫。 诶,偏偏柔加站住抱起了这只战战兢兢的肥猫,还轻轻抚摸着。他的“柔情”这是克得住一切生物,猫儿竟如此短时间被他征服,乖宝一样伏在他怀里眯起了眼。 柔加微笑回头,“它像不像小出,” 子灼肯定答“像。”也不敢答“不像”,因为柔加似乎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它,就像对小出一样,如果你说“不像”,岂不辜负他?——子灼是不敢说这些的:它模样像,性子可不像,小出可没这么容易哄好……对了,你说“不像”,柔加肯定得怒,因为猫儿对他如此迅速的臣服,小出也当如此,要不像,那就是动了柔加的逆鳞! 柔加抱着它往里走了,子灼也再次明白,小出这回伤他有多深,柔加近段格外敏感,看看,一丁点动静都能连到小出那儿…… 哎,这是有点命中注定么,这一幕发生得再往前点儿,或后点儿,都不会叫那坡上院墙里亭子上的九静宪看到!——没有这一眼,后头,会少了好些波折吧。 九静宪,岳亲王九耀罗的长女。 前头也稍微提起过,岳亲王乃至皇亲国戚里知名度最高的,就是这位岳王府的长阳郡主了!她是顶级超模,艳冠群芳。 静宪今天也来到赵安寺,就是来找弟弟说清楚一件事:下月她要连续出席海外的服装周,保镖的数量还要削减。 静宪很有个性,她风头足,但很摆得清位置,秀场内外,她就是个工具人,这是她的本职工作,不能一次又一次因为她的特殊身份,喧宾夺主! 她父王那是女儿奴,什么都听她的,可弟弟强悍许多,有他的原则和规矩。静宪今天来跟弟弟本来也闹得不欢而散,刚准备冷漠离开——看见这一幕了。 只能说,柔加太吸引人了。 静宪停下了脚步,不由自主,她想看看这个男人怎么处理这只猫,会一直抱着? 居高临下,静宪也没离开亭子,就站那儿颇为兴味地看着阶下。 弟弟看来很重视这两个人,亲自步出来迎接他们。肯定也看到他抱着猫了,男人有礼向静莲一颔首,交谈了几句。不久,静莲召唤来内侍,男人将猫交给内侍,可没想到,内侍刚要接过来,这猫突然来了野性,凶狠向内侍挠去!内侍躲,男人也没抱着护,松手就丢开了猫。 这摔得疼呢,猫却对他超级黏,瘸拐着后腿(看来确实受了伤)走来要挨着他脚下。男人冷漠离开,还自静莲先一步走去,猫不放弃、亦步亦趋跟着。 静莲站原地似乎笑着对他说了句什么, 男人已经上了一阶台阶,半回头,也说了句什么, 只见静莲又一怔,但点点头。 男人很自然地从腰间抽出一把枪,二话没说,冷酷冷血地朝猫儿没受伤的另一只脚庞开了一枪! 很准!稍一偏离就打中猫的另一只后腿了。只见猫儿吓得跳起来,再不敢跟着了…… 反正,子灼是一直静默跟着, 他清楚,柔加的怜爱也就那一时,对方过分了,无论是谁,就这个下场。再说了,他怎么会留这只猫,说它像小出,并不意味小出喜欢它。相反,小出怕有毛的大动物,它这么肥沉。 2.78 静宪可能没想到,弟弟找这个男人来就是谈对她的安保问题。 “我姐有点倔,不过我也理解她,她一心想凭本事搞好自己的事业。相信,你有办法保护得好她。”看来静莲也是真关心老姐,刚儿跟她那么吵,保镖的事儿不让步,下来还不是得想办法尽力遂老姐的愿。 这事儿交给柔加,静宪现在更放心。柔加的厉害自不必说,加之他杏家的背景,最适合不过。 柔加听了肯定也不含糊领了命,且不提这是静莲交给他正儿八经办的第一桩事,他杏家本就是号令警戒,干得就是安保的事儿,本职工作在所不辞。 “最近挺忙吧,友圣王爷的寿诞在即,你家的事儿估计不少。”两人边散步边谈,静莲笑问。 “我还好,您知道我面上就是小干景。”柔加本分答。 “这我都不得不佩服令尊的谋划了,大隐隐于市,把你藏在最基层,既可以体察民情,又能机动最大效率地理事,杏委长目光长远。” “您过奖了,委长尽忠本职罢了。” 静莲看他一眼,对柔加的谦逊及对杏当廷这个父亲的疏远,心里也有数。他是杏当廷的私生子,族谱都没入,就算当父亲的对他再器重偏爱,柔加这样的傲冷,光谈亲情也一定淡漠。 这时,迎面静立等候一人,静莲见到他也似想起一桩事,对柔加说,“对了,我最近想买辆车,嗯,舒适安全为主,这会儿他们来了,你随我去看看。” “好。” 柔加遂随他下坡而去。这王府看车,可豪华得多,肯定事先已初筛过一遍,最好的几辆,直接开了过来,正好这山间的路,也能试驾一下。 柔加与子灼看车的时候,静莲与刚儿等候他的人正在说话。 原来这人是他的管家佳林, 佳林先汇报了下,“郡主刚儿没走,而且,把那只受伤的猫带走了。” “哦?”静莲兴味稍回头,然后慢慢露出微笑,“也好。” 再看向那几辆车,“不要多豪华,主要要舒适,安全。” 佳林恭敬答,“都是这样的。” 静莲点点头,笑意更美好,“小友轻易不开口,这好容易提了句,我不得给他办好咯。” 嘿嘿,搞明白了吧,静莲这悉心挑车,可是为静训呢! 话儿就得重头说咯, 静训和静莲,这里两大王府的贵公子,亲缘上是堂兄弟,看似各领风骚。其实,又有几人晓得,静莲从小就是静训的小迷弟,唯他马首是瞻,崇拜得一塌糊涂。简单讲,要论派系,不错,静莲是静训的人! 这就有意思了是吧,静莲的父王岳亲王是若帝亲弟,暗里却是偏明千醒的。 静训又在明千醒麾下——不过静莲心里清楚,静训志存高远,眼下的屈尊绝对是“韬光养晦”,他作为静训一党,自也是要学会“养晦韬光”,未雨绸缪。 柔加以为自个儿钓着白冷正幕后的九静莲这条大鱼“纯属碰巧”,又岂知,权斗的顶端哪有“碰巧”?没错,柔加早就进入静莲视线,要笼络这个人才咯!好就好在他是“杏当廷的私生子”,一方面可以通过他,窥探明千醒这个铁磁兄弟杏当廷的动向,再,今后若有必要,也好离间,刚儿不也明显感受的到“光谈亲情”,柔加和父亲有多疏远……总之,愈与他接触,静莲愈发觉柔加这个人的了得,要么为静训争夺来一员虎将,要么除之,总之,决不能成为一大患!虽然,静莲也十分清楚,想要驾驭好柔加得有多小心…… 也是前日闲聊谈起,静训说想买辆新车,不必奢华,最主要要舒适安全,若静莲有合适的,可以推荐下。像静莲提到的,小友几时开过这样的口,静莲当然欣然承诺,一定给他办好! 嘿嘿,围绕这“车”的事儿事儿又开始了。 2.79 每辆车都不错,柔加和静莲倾向同一款,看来是完满的结果。 只不过回来的路上,柔加靠在副驾椅背,突然微笑说,“那个4x挺适合小出的。” “小出?”子灼是没忍住,这声儿是显得挺大惊小怪,毕竟从来没听说过小出会开车。 柔加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睨着窗外似陷入回忆,“嗯,小出有驾照,早拿了,可她一直就开不好,还险些轧到过人……”是呀,也不知什么邪乎,她明明在驾校开得极好,就是上不了路,旁边坐着人都得出事儿,不是撞着人擦别人的车就是别人弄了她,反正,旮旯在的时候,不准她碰车。 这不,最近小出又起了开车的心思,没直接说想买车,可也跟柔加不止一次提起想把小摩托换了,“我考了这么些年的驾照,总不能荒废了是吧。”柔加就晓得她什么意思了。 子灼也笑,“怎么,想买给她。” 柔加吸了口舒服的气,“看吧。” 子灼明白,基本已经确定,这辆4x属于小出了! 却着实想不到咧,这辆4x是非她莫属,但,谁买给她的,还真成了一场“残酷赛事”! 为啥,这辆4x不简单哩,里头有不少新技术,你想想,能最后脱颖而出开至王府面前被挑选的,能是一般车么。 仅此一辆。 当然,这时候子灼也考虑到它的稀有、难搞,但,静莲不没看上这辆车嘛,应该也能拿到手。——可是,仅仅第二日子灼去洽谈,说,这辆车已经有主了。——哎,柔加看上的,能放过么! 行,柔加看上的放不过,那,谁看上的又轻易退得了步呢。 视线回到静莲这边。 黄金宫。 静莲规矩站着,面带微笑,望见那头走来一行人。 “圣王爷好,七哥好。”静训若在宗牒内,行七,静莲所以这么称呼他。 圆圆的友圣王爷才见了圣驾下来,肯定被若帝关怀的还是他的寿辰,他又好这,开心滴咧,笑呵呵招呼静莲,“好好,你父王还在里头,一会儿出来。” “是。”静莲乖巧又一颔首。与静训有礼对视一眼,这行人走过去了。 是了,人前,静莲与他七哥可只有规规矩矩的“兄弟之仪”,敬而不熟。这样是很有必要的,如此繁复朝局,遮人耳目极为重要,乱花渐欲迷人眼,他们这样的王孙,不能叫人看清他们的真心,否则,都是致命点。 人后,那就很亲密了。 静训上了车,也放松下来,靠坐着松了松领口。静莲亲自开车,“七哥,我看上一辆车,你去看看,真不错!”像个孩子,无拘无束,急于献宝。 静训笑睨着他,“我把钱给你,这可不能当你送给我父王的寿礼啊。” “钱给我钱给我,我们兄弟间肯定要明算账,再说,友王爷的寿礼一辆车就打发了?那我多小气!” 瞧瞧,比亲兄弟还亲。静莲一小可是把静训当神一样崇拜着,他七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晓;人品能力担当,无所不能,优秀得简直没缺点!静莲甚至“特大逆不道”地私下想,小友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才,我们这个天下,交给了他,才算许与良人…… 2.80 结果,小友来看看,没看上他们给挑好的这辆,反倒,瞧见一旁几辆资料,相中了这辆4x。这不是折磨人嘛,偏都往最窄的路上挤!为啥,待静莲的人再去联系,说“要4x!”对方惶恐“啊?已,已经订出去了……”王府这边肯定更霸道,“不行!就要这辆!” 所以说,最为难的是车商,因为他们自己也在“内斗”!忽然间,这辆4x变得这样抢手,抢手到要命的地步! 且不提外面抢,他里头也在抢:说“订出去”的是一拨人,其实,这时候另一拨人更厉害,钱都收了,人家择日子就要来提车了! 乱得啊…… …… 小出这几天很辛苦,天天跟拉练似的“举牌练习”,不苦才怪! 一场不落,防大里为贺友圣王爷的“队列”训练她日日参加。严格得咧!人家本来就是筠校,大多数都是有底子的,哪像她,脱层皮似得被虐。还算小出强撑下来了,也不敢不撑就是,那些教官就差拿皮带抽打着往完美上冲了,出出这么胆小,真怕挨抽呀…… 外头强撑,回来了,那就是“有苦说不出”,泪往肚里流……这天,实在装不下去了,在明相跟前崩溃。 一开始几天,她还晓得藏,回来了累得瘫,但叫起吃饭,也乖乖爬起来,出来尽力不露疲态。 这天,跑动量太大了,她举着个牌子一个小时都在大太阳下跑,没晕过去都算小出体质好了! 一回来洗脸喝水全不顾,倒床上就一动不动,越想越可怜自己,生的贱,你去招惹这事儿干嘛,平白无故这是要累死自己啊!……越想越委屈,都要掉豆豆了。听见门口柏青如常温柔唤她吃饭,“小出,吃饭了。” 诶,平常吃饭小出是积极的,一唤就应,今儿怎么一直没个回声呢? 适时,明相也回来了,柏青遂去迎他。 “吃饭了,” “是,” “小出呢,还没回来?” “早回了,就是刚儿唤她吃饭,一直没回。” 行,这一听,明相正在洗手的,更衣也不顾,擦了手就往她这边来。 掀开帘往里一瞧,小出还维持一进来倒床上趴睡的姿势一动不动的……明相走进来,在她身旁坐下,拍拍她腿,“怎么了,吃饭也不应。” 小出还是不动, 但,明相听到些她小声的抽噎,俯下身一看呀,这家伙满脸是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委屈死的样子! 明相也没大惊小怪,就是轻蹙起眉头,“到底怎么了,” 小出还不说,动了,变成蜷起身子,背对着他,手背抹自己泪。 明相直起身,坐了会儿,手一直放她腿上,“你不说,要我怎么办?你这几天天天往外跑,我知道不是店里的事儿,店里的事儿不会叫你这么疲累。可我若想知道,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也是吧。但我尊重你,没管是不是,你要我怎么办,我现在就去查,你去过的每个地方我都得问问……”诶,小出一下翻身、抱住他腰虬着,边哭边说,“我去防大练操了,真累呀,天天举着那牌子满场子跑,休息不了一会儿,水都没喝多少,又开始了,教官还凶,怎么这么累呀!……” 是呀,小出虽说不至于娇生惯养长大,但也从没受过这等罪。明相听了,尽管还有些糊涂,防大练个什么操呀?但也哭笑不得,原来她这是自个儿找罪受去了,自个儿把自个儿折腾惨。 2.81 小出抽噎说了缘由,肯定也不得把实情全吐露咯,诸如青棠怎么回事,她主动找上他又为啥,反正只说给朋友帮忙。 “这你自找的,累也要扛下来呀。”明相笑说,给她擦泪。 “嗯。”小出这点好,发泄完了,该咋滴还咋滴,自个儿去洗了脸出来乖乖吃饭。 明相到底心疼,“要不我去说说。”说得不大在意,给她碗里捻了块瘦肉。 小出一下抬脸,嘴里还包着饭,“你去说什么!” 明相依旧悠闲,“别练那么狠,走走过场算了。”这要外人,谁都听得出是玩笑话;小出不!她着急死,“不行不行!怎么能走过场,刚才说了我撑得住!”瞧瞧,这就是滚滚还招人喜爱的地方,明相瞧她一眼,又给她捻了块肉,“吃吧。”要知道,一般吃饭,明相最爱给她夹的是青菜,呵呵。 就这样,又辛辛苦苦训练了一礼拜。这个礼拜,明显每天小饭桌上荤菜都比素菜多,都是她爱吃的。明相近些时也会回来早些,和她一起泡泡脚,小出越来越啫,睡前非要他给她挠背,其实也挠不了一下这只滚滚就打小呼噜了,说明是真的累极了! 这天, 一庙也是照常上班, 正在翻今天上大课的教案,康衢进来说,“刚儿许校长过来说,一会儿明相会过来。” 显然这是个突发事项!一来父亲日理万机,每日的安排排得极满且一定井井有条,他若要来防大视察,前几日早已层层通知下来,不可能这会儿说来就来;再,以父亲对他的“护爱”,至少,来前会首先知会他,毕竟这是他的工作单位,不该从第三人口中得知……因此,一庙确实疑惑,父亲忽然驾临防大为何?…… 一庙尚且如此,更别提防大这些个另导了,一时慌得呀,赶紧各方面布置,就差都列队到大门口去亲自等候了。 一庙面上还是如常,该上课上课。也就他上课的时候,父亲真的来了!却,丝毫没打搅他。 防大的另导们还不是一脸懵,明相忽然驾临为个什么呀?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来看儿子,于是一庙这节课方方面面安排妥当,细致到明相从课堂前门进,还是后门进各一套方案! 哪个晓得,来了,确实问到儿子了,听说有课,也没去打搅。 好了,儿子这关过去了,那就是来检查工作的,各处各部门严阵以待,好像哪怕明相随口一问,你都得对答如流! 却,也没问细致的工作。 就,纯粹来走走, 看了看操场上那些训练的孩子们…… 有精明人还是猜到:明相此来是不是为看看给友圣王爷寿典仪仗训练的情况呀……一细想,似恍然大悟,纷纷点头!对对,就是来看仪仗的!明相当时还要去了一只望远镜呢。对,越想越对,友圣王爷这次的寿典是得圣上钦点,必须隆重了办的,细思量,这其中“奥妙”…… 事实,之后康衢对一庙分析也是这个意思,明相此来,或许就是个态度表达,帝重视友圣王的寿典,他也不落下。再说,静训还在他手下,对内对外都得有这么个姿态。 虽说听着是有理,可一庙就觉着不对劲儿,这明显是父亲“一反常态”,再说以父亲性格,不会在这方面去跟帝“一较高下”,哦,你重视,我比你更重视?更不会,你重视,我跟着你重视……以一庙对父亲的了解,一定另有它事。 2.82 顶楼天台。 一庙一个跨步站上水泥墩子,手里举着望远镜,往乌泱泱的排练南操场望去…… 孩子们都穿着一样的衣裳,白衬衫,筠裤。特别女孩子除非是那种男孩儿头,全扎起了发,又全举着牌,真看不出区别……反正,叫康衢不仔细看是看不到……诶?那是不仔细看呀,要用心瞧……那不是!!好吧,连康衢都认出来,别说一庙了。 康衢惊得放下望远镜赶紧去看一庙!——一庙已经两手叉腰站那儿,一副轻咬唇也扭过头来,瞧着他,“你说她胆子大不大,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康衢笑,“许是明相安排。” “才不是,”一庙略显激动地扬起望远镜往那头指指,“你仔细看看她旁边是谁!” 康衢又忙拿起望远镜望去……确实怔了下,青棠?! 就听一庙低喃说,“这傻丫头主意大着呢,信不信,肯定是那玉九鼎后篇儿,要不,依她那么懒,舍得吃这么大的亏天天搁这儿晒太阳累死……”一庙的眼睛就盯着那远远的小出不放,说的,正是他脑子里飞快转的,超级专一,和他的眼神一样…… 扎扎实实,他们在这大日头下,举着望远镜看完了她全程操练。 要说不仔细看,真找不出她来。小出的娃娃头长度也到肩了,能扎个小揪揪,可能也是因为太热,她把齐刘海也全卡了上去。 跑得汗流,休息也休息不到一会儿。特别是休息,她就只跟青棠站一起,青棠给她递水,给她递毛巾。太远了,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一庙就能感受到小出一定愁着脸,眉头就没舒展的时候,可圆圆的脸蛋儿一定红扑扑,最健康的色彩;汗流浃背,累惨了,可哨子一吹,集合令一响,立即严阵以待,跑过去,结实的少女气势,再次投入苦练,坚持下去,和占士一样顽强…… 一庙胸腔忽生出一股子如何都压制不下去的激动:这是我老婆!是我的小出!……他转身跳下水泥墩子,将望远镜一把塞进康衢怀里,也如生龙活虎跑出去,边还回头指着康衢,“把她给我带回来!”……康衢都能感受到他的激越,那是全为小出的…… …… 好容易下操了, 小出坐在更衣室的板凳上发呆,累傻了。 青棠毛巾挂在脖子上,在她面前蹲下,“诶,我去上课了,你行不行啊,” “行,”小出有气无力的,拿过来一旁的水喝, 青棠还不放心。每天无论如何,都是他送她走的,起码送到门口给她安排好车的。今儿也不知咋了,他们专业全部临时安排随堂考,缺席不得。“要不我请个假……” “我行的!”小出一下不耐烦,跟发脾气一样。青棠也不跟她怼,一来处时间长了晓得她脾气,有时候就跟小动物一样,犟得很,扭着来只会适得其反;再,确实是累,还要怎样,小出又不是专业筠校的,这样高强度的训练,小出算言出必行,一次都没落下……小出有时候要哄的,要顺着毛摸的…… 青棠也没发烦,默着脸从裤子荷包拿出来一颗小石子塞她手里,“打车回去。”起身走了。 小出噘嘴看手里这颗小石子,青绿青绿的,反正还算识货,晓得这颗小石子的价值,别说打车了,把人一个车队买下来都行! 2.83 平常熙攘的楼梯间今儿一个人都没有,小出也觉得奇怪,后一想,青棠不说他们都临时排课了吗,也就没细忖。 小出啊,高中毕业后就没上学了,哪里晓得如今这学校里就算课排得再急,也不可能“清”得这样干净,一个人毛儿短时间都不见……她老公用心良苦了。 诶,这是?……地上一本书,小出捡起来一看呀,上头竟然写着,“小出,前头左拐哟。” 出出是小动物呢,胆子是小,可好奇心盛,拦不住的,疑惑慢慢往前走,左拐。 又看到一本书! 赶紧捡起来, “小出,看见饮水机了么,背后藏着惊喜哟。” 看见饮水机了,小出跑过去,往背后瞧,咦,还有一本书,上面还有……是一盒好漂亮的糖果! 小出开心呢,她也警觉往顶上看,摄像头都没对着自己呢。靠着墙,她又看这本书上写着什么,“小出,到五楼来,每层楼都有小礼物哦。” 果然,每个楼梯口,不是新鲜的小果盘,就是超有创意的音乐盒等小礼物,小出抱一堆,找到了久违的童趣……五楼到了,正在掰手里的麻将魔方,忽,由后头被人紧紧一搂抱起来!小出当然惊慌要叫,幸而对方抢先开口,“别怕老婆。”小出惶惶回头,望见一庙笑眯眯歪头望着她,“喜欢这些小东西么?” 出出喏喏“喜欢,可是……”一庙慢悠悠抱着她往里走,“没有可是,我知道你心虚,行啊,瞒着我在我地盘玩这么久了。”出出赶忙解释,“不是,我也是偶然碰见青棠,他说缺人手……”看看这小动物,心里早打好撒谎的草稿了哩,她也怕有天会撞上一庙,早想好了说辞。 但,一庙信她吗?行了,这会儿信不信都无所谓了,一庙劲儿头上,就想好好宠宠他老婆呢。“先不说这些。饿不饿?” 一庙反抱着她,加上小出紧张,手里抱着的一些小玩意儿全洒地上了,“诶诶,掉了!”出出喊。一庙才不在乎,一手箍着她腰,一手托着她辟谷下,“掉了算了。问你饿不饿?”说着,撒娇一样摇摇她。 小出懒散下来,干脆也不挣了,赖他怀里,摇摇头,“不想吃。” “怎么不想吃,那么辛苦肚子不饿?”一庙依旧勾着头哄她, “就是累才不想吃呀,没胃口。”小出噘嘴望向别处。 一庙笑着额顶怼了怼她脸蛋儿,“又胡说,真累了胃口才大,看来你还是没累透。”说着,他们已经走进一个像会议室的地方,那边窗台一扇对开的落地窗开着,外头似乎被一只气囊传输带罩着。应该是消防逃生口吧。 一庙竟然径直抱着她走到窗口边,弯腰就要把她放到气囊传输口坐着,吓得出出反抱着他手,“不不!” 一庙亲了下她额顶,“乖,很好玩儿的,滑下去,跟滑滑梯一样。” “不!”小出还是怕,一庙只有也坐下来,搂着她腰完全护在怀里,“我们一起滑下去好吧,”出出反手抱着他,又期待又害怕的……哦哟,真待这一圈圈滑下来,尖叫快乐的,只有小出了! “好玩好玩!再来!”手拽着一庙又往五楼上跑,一庙抱着又滑下来一圈,再来一次,一庙都有点喘得摆手,那体力是没她好,“你自个儿玩!我又没拉练……”口里是埋怨的,笑容是最开心的! 这次之后,小出算晓得她老公有多疯批就有多壕!这次为了叫她“肚子饿”,现场造了“滑滑梯”,好玩又消耗她体力,之后啊,小出吃大餐才大口大口的,痛快酒肉穿肠,外加,冰淇淋“大通席”!没错儿,小出实现了多少孩子的魔幻梦想:躺在冰淇淋床上,翻身就是甜蜜……她老公真决心把她放在蜜罐儿里宠到底! 2.84 “难怪父亲那天来看你了的。”一庙坐她对面胳膊叠胳膊,说。小出在玩拼图,手边儿上还有好大碗冰淇淋。 小出一下抬头,“真的!什么时候?” 一庙抽出胳膊点点一块拼图,正是她所需要的,垂眸似漫不经心,“看来父亲晓得你每天在这儿胡闹,他安排的?”尽管知道不是,可还是忍不住探探她口风。 小出拿过那只拼图,蹙眉头“我刚才说了,我不巧遇见的青棠,他说这边差人手……”一下就不耐烦,停了拼拼图的手,拿过冰淇淋碗边的吸管咬,“你要不信就算了。”望着一旁气鼓鼓。 一庙探身子过来拉她手,“哎呀,我就是问问,你还气上了,我在这儿上班呢是不是,你至少跟我知会声儿吧。青棠,”一庙故意顿一下,“咱们都知道他不单纯,你私下跟他联系,我也怕你惹上麻烦。”这话儿说得诚恳,小出听了缓过神,小动物这方面着实也知好歹,赶紧摇头,“不会的,他对我还蛮好。” 一庙这一听,朝她看去一眼,“那是你好哄,他到底什么来头你也不知道……”正说着,康衢进来,见一庙拉着小出的手,一副谆谆教诲,未免打搅就笑说“我一会儿再来。”只见一庙松了手,想想,她这小犟脾气,吃这么长时间苦了轻易是劝退不了的,算了,由她,自个儿多注意动向就是。身子舒适地往椅背上靠,扭头看向康衢,“什么事儿?” 原来,一庙是壕,哪里来了新车,他下头的人都会精选一批全订购了,当然也都是生意,有些作为礼品,有些作为商品,各用其途。 “嗯,叫原音他们试驾后出个清单再给我看看……” 正说着,小出啁啾开口,“新车么,” 一庙胳膊又叠着放桌边笑看她,“是呀,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小出害羞地咬着吸管,可还是嘟囔出,“我想去试驾一下可以么。”咳,出出这“想开车”不死的心喏…… 一庙肯定爽快,“那有什么不可以,走,现在就去。”说着起身抬手去牵她手。 小出单手还抱着冰淇淋碗起身,一庙过来拿过来放下,“要吃再来碗新的,这都快化了……”啧啧,有钱人眼里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哎,一庙一会儿得受些惊吓的,终于也知道,“无节制地放纵她”,有时候确实得反噬! …… 话说友圣王府这几日大门禁闭,门前显得清冷得很。说是友圣王爷吃坏了肚子要静养几天,马上就是他寿诞了,来这么出儿,阻住了多少想提前登门送寿礼的亲贵们的脚步。 其实,只有王爷身边的人晓得,哪里吃坏肚子,王爷康健得很,日日在家逗鸟碾墨作画,闲适着呢。 这都是静训的主意,本来这次圣上亲自下谕大办寿诞就非比寻常,若王府再不低调,恐更置于漩涡引来后患。这样想来,也符合静训一直以来的“韬晦”。 “父王,这是圣命难为,要您自愿,想过个怎样的生日,”父王在逗鸟,静训靠着椅背笑问。 “我有这些鸟儿围着我打趣儿,再吃点爽口的,听几出儿悦耳的戏,快活似神仙喏……”滚滚友圣就这个“游手好闲”的范儿,可这样不好么,人性子温和豁达,为人风趣幽默,比起那些争权夺利,静训很珍惜这样的父王,也决心保护好他! “行,面上这些虚的一过去,我保您做神仙,还给您带来个……”静训刚要说“还给您带来了小圆坨坨一起”,大侍总管争良走来,“王爷,训哥儿,来了贵客。” 2.85 果然来的贵客,寿安公主亲临。 友圣王亲自出来迎接,“公主安。”微鞠请安。 寿安人小知礼,也向友圣王轻一颔首,“王爷好,今天来是为我父王先行奉上寿礼,您知道他的情况,不便外出,王爷见谅。” 储君九静覃体弱,常年深宫息养,这点,确实也人所周知。 “谢殿下惦念。”请了进来,自是一套客气。 一个老王爷与个小姑娘能说多少话儿,不多会儿,寿安即要离开,由静训送出。 却在向外走的途中,寿安望向静训很小声,“小友叔,能和你单独聊聊么。” 静训心里自是不想搭理这小公主,“今儿我还有公务在身,殿下慢行。”说着一比,面相温和,其实就是“好走不送”的意思。 寿安上前,抬起手,想拉着他又不敢,急切地,“小友叔,我真的有急事要跟你说,不耽误你事儿!” 静训看她一眼,一想,有些事儿当面跟她讲清楚也好。默下脸来,向一旁高亭走去,寿安立即跟上。 走上亭子,静训负手而立,刚回头想开门见山,没想,寿安抢着上前一步说,“小友叔,您一定知道了皇爷爷有意向撮合我两,您放心,我也不想。” 小友一挑眉,这就好办了,心上也放下一截,“那就好,余下,我知道该怎么办。” “您不好办!”哪知,寿安蹙着眉头极忧虑的,“这次皇爷爷决心很大,您不知道,这近段时间来,他性情变化多大……”寿安不觉望着远方,呢喃说出不少若帝反常之举。其实,小友内心并无多大惊异,他在明千醒身边,就算千醒对他有些避讳,对朝局,小友却也有大半了解及清楚认知: 自明千醒雷厉风行了结了计州九静先,看似稳固了江山,其实,给若帝心上愈加蒙上阴影!再怎么说,九静先姓“九”,如何处置,该若帝下旨,而非明千醒如此霸横杀伐! 从寿安的叙述中愈发证实了这点:若帝性情大变,也是逼急了,他急于抓住、协调更多势力,就算压制不住千醒,也要想方设法平衡再平衡……如此风口浪尖,他想把友圣王一脉拉拢过来,更因为,看中了静训的个人能力,想有所作为……就算没有小出,静训这时候肯定也不得蹚这趟浑水! 寿安肯定不知小友内心计较,不过通过这次谈话,也充分看出,若帝一脉到寿安这里其实有些起色,起码九云滴有“自我意识”。 寿安说着,17岁的少女忧郁中渐渐有了坚韧执意之色, “小友叔,接下来,我愿意配合你做一切事情,我只有一个愿望,离开这里,我想去外面独立生活。离开这个牢笼,离开这些束缚,我不想做寿安公主,我只想做个平凡自在的云滴,做我真正爱做的事。” 看着这望着远方的九云滴,她就像一只渴望长出翅膀的小鸟,急于逃脱这桎梏。静训想,比起她来,我的小出着实幸福好多,确实,权力牢笼里的女孩儿没有几个得的到真正的幸福…… 静训依旧谨言慎行,“殿下,您的意思我明白了,至于……”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静训拿出来一看,是顾初,待接起来后才听几句呀,静训已顾不得寿安,跑下亭子,急匆匆而去…… 2.86 日月府,乐道堂外。 站着些人,除了明相府、办公室等工作人员,还有些生面孔及医护,静训面上稳沉,走向顾初, “怎么回事,”低声问他,不由蹙起眉头,静训的心肯定提得慌!刚儿顾初电话里只说“小出出事”,静训能不着急嚒! “一庙和小出外出,不知道怎么搞的,怎么叫小出开车,撞了,” 静训心一跳!尽管明相这会儿在府里,说明出事儿的人没在医院,应该情况还好,可一听“撞了”,怎么心都更往上一提! “人还好吧,”这么问也不突兀,一庙小出都问了一样。 “都还好,车不错,就是小出受了些惊吓,哎,被撞的麻烦。” 一听她还好,静训总算将心稍放放,可为什么还有医护这里守着?总归不安,就又下巴朝那些医护一挑,“那些怎么回事,” “你又不是不知道明相就怕小出有个好歹,备着的,非带她去检查,闹呢,就不去……刚儿明相发好大的火,把康衢骂的,说他要一庙小出伤一根寒毛,要他一家命什么的,小出那哭闹的声音,哎,”顾初直摇头,可想刚才有多热闹,明相啊,恐怕这一个天下,也就小出敢跟他这样正面顶撞了……“麻烦还有,你猜他们撞着谁了,” 同为明相一秘,虽说顾初与他同级,可内心真心服静训,所以对他绝对知无不言,更小声,“撞着青州侯的座驾了,侯爷还在车上,人还受了些轻伤,那些,”顾初抬头点了下那几个生面孔,“都是路政的,等着请示怎么安抚那头呢。” 青州侯九耀元,这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不轻易来京,这次亲自进京,就是奉若帝旨:所有一等侯全数要到京为友圣王爷贺寿。说来人还是为他老子来这一遭呢,一来就被小出撞了,你说叫静训是不是哭笑不得,前提,小出完全没事。 这时候,又听见里头明相雷霆怒声,“推他回去好好反省!” 不一会儿,康衢推着一庙出来了,两人俱默着脸。也不知里头说了什么,怎么感觉明相连儿子都厌恶上了一样,赶出来了。 再又听见小出的哭声,隐约“是我撞的人,把我抓走吧……” 已经被推到阶下的一庙停了下, 没回头, 左手轻轻一抬,示意“走”, 还是被康衢推着,一路离开了乐道堂…… 明相的声音再次大起,“你不听话呀!……”这时,只见柏青掀开帘子朝静训和顾初招招,他两赶紧走去, 进来,明相正好从小出的房间走出来,眉心紧蹙,指指静训,“你去给她清清东西,”走向自己房间那边,没几步又停下,又指指,“冬衣准备些。”声儿稍微柔和了些。 “是。”静训如常遵命。 柏青,顾初一随明相走进那边房间,静训立即掀帘进来,且不顾地走去床边抱紧坐上头的小出,小出哭着看他进来,更是本能一样抬起双臂要抱。静训紧紧抱着她,不住亲吻“没事吧,小乖,你把我吓死了!” 小出哭更厉害,“静训,我要去坐牢了,再也见不着你了。” 静训边亲边抹她眼泪,“胡说,坐什么牢,不会的,” “会会,我撞死人了!” “没死没死,就算撞死了也不会坐牢,我带你走,小乖,我带你走得远远儿的,谁也找不到我们哈。”亲得她要揉进心窝窝儿里!事后,静训回想,自己当时说的这些一点都不假,真的,静训这一刻,就想带她走!不顾一切的,就想带她走!…… 听见脚步声了,静训不得不放开她,最后又狠亲一口,“不哭,肯定坐不了牢!”几乎是推开她迅速走去她穿衣柜的一瞬,柏青掀帘进来了, 手里端着一碗小出爱喝的蛋酒,轻声哄着去, “小出,不闹了啊,明相带你去丰州走走好不好,诶,上回给你看的小马驹长大好多,正好你去骑骑,可好玩儿了……” 小出圆溜溜的眼睛还含着泪,“不是去坐牢吗,” “胡说胡说,明相怎么可能要你去坐牢,哎,明相还不是担心你,叫你不开车……好好,不说这了,快趁热喝了,”又往静训那边看一眼,静训正从衣架上拿下几件衣裳,“丰州还很冷,多带些冬天的衣裳,你跟静训说说,想穿什么……” 小出这才捧着蛋酒开始喝。 2.87 “明相要带她去丰州。”康衢说。 一庙两手揣裤兜回头看他一眼,点点头,再转头继续看着窗外,“去定定神也好。” 一庙的心是软烂的,还在为刚儿的小出。 她车开得不错,一直很稳,但也看出紧张,一庙还在一旁安慰她,“这不挺好,弯儿拐得多好……”话还没说完,那一刻真有点鬼使神差,一庙来不及出手,车已经撞上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一庙是觉着邪乎,他确定小出没把刹车当油门踩,可车那一下子的冲劲儿恁足!撞得前车栽进深沟,他们的车半挂在沟边,安全气囊全弹出来,他和小出倒没什么事,只小出受惊吓不小,脸卡白,迷怔在焦急的一庙怀里;那会儿,一庙是惊急了下,小出真像魂吓没了,怔那儿一时怎么都唤不回来…… 父亲把她唤回来的。 醒来的小出哇得一声哭出来,父亲抱起她没说二话,离开了医院。 站在窗边的一庙回想起那一幕,不禁合眼轻蹙了下眉心。再睁开眼,眸里复杂,阴郁也有愧疚,毕竟他没保护好她…… 父亲问康衢,“怎么是她开车!” 小出哭着抢着说,“是我要开的,是我非要开的!” 父亲冲她厉声开口,“你太不听话了,别以为我对你狠不下心。” 小出一下像窒息了的,一个哽咽梗在那儿,哭声没了,憋那儿,豆大的眼泪往外涌。 一瞬,一庙心真如刀绞,他想要放弃眼下这些了,“爸爸,是我……”他声儿轻而沉,轮椅上坐着的,想要站起来,掀底一样,去抱起他的小妻子,堂堂正正保护她…… 却, 小出细小的声音而出,她望着一个点又在发怔,“我是不是受了诅咒,自己喜欢做的事,爱而不得……” “胡说八道!”父亲一下也十分气怒,走来弯腰粗蛮地掌腹那里抹她的泪,“你懂什么爱而不得……” 小出在他掌心里仰起头,“镜花水月,镜里的花,水里的月,原指诗中灵活而不可捉摸的空灵的意境……”小出眸子里流下来的哪里是眼泪,是可见的哀愁啊…… 父亲掌着她脸狠狠一捏,“不准说了。”小出又哭,“真的是我……” 父亲似无奈到恼羞成怒,又转头骂康衢,“他两要伤一根寒毛,你全族抵命!” 康衢那样伟岸的男子,跪了下去,“我知错了……” 一庙晓得,康衢这么做是为自己顶着!一庙强忍,最终没有起身。更大的原因也是,你看看小出两手怎样紧紧抱着父亲,那是唯一的依靠,一时,你怎么抱得过来…… 一庙轻沉了口气,从回忆里收敛心情,再次回头,“康衢,今儿为难你了。” 康衢洒脱笑笑,“这有什么。就是,你也别着急,小出看来,是讲情义的。” 一庙轻笑笑,一抬手,“我知道。”转身走去办公桌边,拿起pad,边翻阅说,“九耀元那头还是多关注。”按“常理”,他是明相“弱子”,闯了祸,自是有他老子前头挡着。从前,一庙“安于不管”,这次,他得管,涉及小出的,以后他都得管! “是。”康衢严肃答。 一庙垂眸看了会儿pad,又说,“那辆车,虽说出了事,我还是想要,毕竟,”一庙抿抿唇,“小出很喜欢。” 是了,没出事前,小出对这辆车的喜爱,那是溢于言表! 2.88 夜晚,星空迷美。 一行黝黑车辆向承田机场而去。 “也不知这一去丰州去多久,”静训望着车窗外,一瞬划走的霓虹光影在他眸子里掩映着极为魅美。 “放心,去不了多久,你父王寿诞在即,明相肯定会回来参加不是。”顾初歪头看他,以为他担心的是明相外出太久,会把手头工作大量积压,毕竟这次去丰州“疗养”属临时起意。 静训神色未变,他挑眉望上头璀璨星光。若在六巷,这样的好星空下,小出一定要把小竹床搬到院子里,抱着他两人挤在那狭小的竹床上吃葡萄,看投影…… 静训与顾初一人提着一个文件箱上了专机。 顾初在团队舱留步,他是要随行的。 静训继续往里走,进入休息舱。他肯定不随行,毕竟他们友圣王府最近是聚焦点。将文件箱轻放于小书桌旁,见,熟睡的小出盖着毛毯躺在明相腿上……静训只能看去这一眼了,稳沉站一旁。 翻看文件的明相向文书轻声口述完指示,再看向静训,“你父王寿诞在即,你辛苦些,留在京里,两头都得兼顾。” “您放心。”静训一点头。 “对了,”明相低头把怀里小出的毛毯往上拉拉,再轻轻拍,“青州侯那边,你代表我也去探望探望,就说,我身子这段时间也不爽利,回来,你父王寿诞再见他。” “是。” “好了,去吧,岳亲王来了,请他上来直接见我。” “是。” 再不舍,静训也没再看他怀里小出一眼,出来了。 出来了,静训轻沉口气,不乏小小幽怨。好想去亲亲她,把她亲醒,小出一定小不耐,你只要低笑着哄“小坨坨,吃葡萄。”她就会张开小嘴,叫你不由自主去深吻她…… 从舷梯上下来,岳亲王的座驾已行至下。 静训双手放前交叠,站原地,面带微笑。 岳亲王及静莲下车来, 岳亲王直向他走来, “岳亲王安。”静训有礼一垂首请安。 岳亲王抬起一手扶着他胳膊,小声问,“静训啊,是出什么事儿了么,明相怎么突然往丰州去?” 静训微笑不变,手一比舷梯,“您请,既然明相这时候请您来,肯定会亲自告诉您的。” 岳亲王手指头直点他,“你呀,他跟你亲还是我跟你亲。”上去了。静莲随后,“七哥好。”还是有礼问好。静训也有礼回,“客气了,请。”一同步上舷梯。 自是只有岳亲王被请进了内舱与明相谈话。静莲在外仓坐下候着。 都是王侯子弟,有范儿,可也讲规矩,静训与静莲都不多言。 过了好一会儿,岳亲王出来了,静训再将他送下来。 一同走向车时,岳亲王又是小声跟静训说,“他家那小出是不是病了,” 静训心一噔,面上浅笑摇摇头,不便多说的样子。 只见岳亲王轻摇摇头,“刚儿睡得好好的,突然哭醒了,要不就是被梦魇了……” 想想,说得静训能心安么!看来,小出这次受的惊吓真不小。小出又这么被带走了,静训的心,跟着不安地也飞走了…… 这个夜更深的时候,静莲与他见面说道,“七哥,你说这明相的鬼心思是不是难猜,他这会儿找我父王去干嘛,提到青州侯呢,说这人不稳当,要防……” 这会儿,静训肯定意识不到这其中的“蹊跷”,只觉着,他儿子儿媳才撞了这位青州侯,青州侯历来为人又晦涩难懂,以明千醒细腻敏感的性子,怕人不依不饶,肯定说“要防”……哪里又想到,这事儿的逻辑,静训完全搞反咯! 千醒恰恰是因为“小出谁不撞,正好撞了他!”断定:青州侯九耀元不安分…… 当然,静训此一刻心思更主要还集中在小出身上,为她揪着心! “那辆4x怎么样了,” 正因为为她揪着心,所以急于讨她开心,只要她开心!哪怕这车买回来不叫她开,也要为她买回来! 静莲嘴上说“没问题,寿诞前一定提回来。”其实,心里还不是有烦躁,真没想到,一辆车,还成了这抢手的货,连续施压都不管用? 2.89 厅堂里吵得一塌糊涂,男人出轨,女人捉奸,娘家人来扯皮…… 柔加走出来,一手叉腰,眉心蹙着。给小出打几个电话了,不通,柔加肯定心躁,这会儿终于接通…… “喂,”小出那头的声音好小,风呼呼神,像在空旷的户外。 “你在哪儿!怎么不接电话!” “我……”声音根本听不清楚,加上这后边儿一直吵,柔加一下烦了,回头,“都给老子闭嘴!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大厅一下鸦雀无声, 别说这些扯皮的,一个大帅哥怒火冲天,戾气深重,一时全被怔住;就是柔加这些个同事,也愣了,柔加啊,平常在所里痞气加可爱,几时这般罗刹现形——殊不知,这才是柔加本色呐…… 柔加回过头,这才再沉口气接电话,“你大点声,我听不清楚……”就没那么狠气了,可温柔也谈不上,稍显不耐。 那边小出噼里啪啦说了一些,柔加这边脸色不见好,可声音再柔软了些,“好,我等你回来,你说你陪我练舞,看陪我练了几次。”埋怨着就这么挂了电话。 再转身来,脸还沉着,问那女的,“你捉奸录像没,” 女的早被柔加这阎王帅脸迷得四六不分,傻乎乎摇头, 柔加指指她那帮娘家人,“一个都没录?都是猪脑子捉个什么奸,”诶,一转眼望见男方露得意之色了,一挑下巴冲他,“诶,爷们儿,这是熬过十级痛给你生了孩子的女人,闹成这样有个啥好得意的。”又看向女人,“大姐,您知道现在公共视频很发达吧,不着急啊,我们会像捉杀人犯一样把他跟那女的蛛丝马迹掏出来,您这发火太伤神,不如冷静冷静,好好想想怎么打官司,不能折人又折钱吧。” 哎哟喂,男的到底孬,一番话下来吓得屁滚尿流,给女的跪下了,娘家人再你一拳我一脚的,也只求饶了。女的呢,心软得又快,反正粑粑事先回家解决了。 同事们都过来朝他竖大拇哥,“柔加,可以啊!”那是,没见柔加这“利落气魄”的时候。要往常,柔加得“嘚瑟”一下,这会儿心情不好,微笑摆摆手,准备去执勤了。 这时,“柔加,郝副所找你!” 柔加去到办公室,还没出声,郝副所已经一手抬起迎过来,“来来,柔加,我们这会儿得赶紧去分局……你小子真是,好几天都没去练舞了吧!” “我这还要执勤……”柔加身子往后扭,愣被郝副所扯过来,“不用了,我给你调好班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舞给我练好!” 柔加像个小破孩儿地嘟囔,“我真不想去,” 郝副所瞅着他,“怎么,还矫情上了,这多好的事儿!你跳得好,不仅得奖,还能去参加友圣王爷的寿典呢!哎,多少人眼红,我要能跳,还轮得上你?” 柔加垂着眸,“那我教好您,您去,” 郝副所抬起手,“找打是吧!” 柔加扬起脸苦笑,“我家小出也不想我去,看我搂别的女人跳她愿意?” 郝副所横他一眼,“我看小出才没那小气,上回说得好好的,你别找她的理由。再说,你要跳得好,小出脸上有光,她男人那么优秀,可只喜欢她,这多长脸的事儿……” “哦,郝副,你想去跳就是给嫂子长脸吧,”柔加没大没小框上郝副肩头,痞子鬼! “去去!给老子好好跳,得不了奖回来打断你的腿!” 和柔加具换上景制常服,撑撑头头(帅气的意思)去分局了。 2.90 柔加确实没来练几次,不过这次郝副所竟然亲自跟来,也不全是为督促他,这是分局组织最后的一次“专业教习练舞”,也就是说下周就正式比赛了;更关键,今天有贵人来观瞻。 岳亲王府的长阳郡主九静宪会在部里一些主要另导的陪同下来观看这次最后的“教习练舞”。 其实,来的途中,柔加已经接到消息知悉静宪会来。也应属临时起意吧,要不他会更早得知。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毕竟这次舞蹈比赛最终的目的还是为给友圣王爷贺寿,宫里又充分重视,遣宗室成员各处视察是常规操作。 已经有初步的配对分组,不过眼下还是按男队女队分别训练。 轮到柔加这个小组上场专业指导了。柔加脱下外套,郝连接过来,小声“好好表现!”柔加微笑,上场了。 该郝连笑得最开心! 这选出来的,哪个不是各单位的顶级帅哥美女,要面儿有面儿,要条儿有条儿,但是,谁有他们柔加这股子痞懒又洒脱的劲儿!你看他漫不经心好玩样儿,其实动作最诱人,轻松起来其实最魅惑人心……郝连心想,这坏痞子是早早被人定下了,要不,得多祸祸人呐!瞧这一场子人的眼,几个离得开他?估摸一些“大厂的娇女们”得斗得你死我活要换伴儿了,怎么没见这人来几次?他谁呀…… 却, 郝连,也得你承受得住! 何止郝连,惊震所有人,另导们都不淡定了。 这一组下场后,郡主竟然优雅起身,大大方方直走向那“祸祸”而去, 柔加接过郝连递来的外套正穿着,见她走来也无过分的异色。倒是郝连,吓得一下立正! 郡主看他,渐渐弯开唇,向他伸出一手,“跳得好,不知有无荣幸跟你跳一曲。” 九静宪本就是大明星,加之如此傲贵身世,太耀眼了! 柔加边还在扣外套扣子,模样啊……这就是个玩世不恭却又意外清爽的特好看的男孩子! 扣好口子,不卑不亢,与她握住,“很荣幸,明儿比赛,请您当我舞伴吧。” 轰动全场! 这,明天的比赛得多有看头!! 稍晚, 夜色中,一辆黑色捷豹如魅影在山间穿行。 开车的子灼望一眼靠在副驾一身全黑连身工装、戴黑色棒球帽的柔加,他酷着眼望着车窗外,其实,细看,还有隐隐忧郁之色。 “今天九静宪会去,且直冲着你,看来摸过你的底。”子灼轻说, “摸就摸过吧,只要她能同意我们的随行。”柔加冷漠说。柔加心里何尝又不悲凉,今儿他算“出卖色相”勾着这郡主了,就为顺利完成静莲布置的“保护郡主”安保工作,静宪不配合一切都白搭,只有出此下策了……其实,别看柔加今儿还似有条不紊,一切尽在掌控中,将计就计,你静宪来看他,他就一把把你勾住!实际,柔加心里有火啊,当时在场上跳,近似一种“心如死灰”地疯批发泄!所以说,当时的柔加如何不勾人!眼里的媚都是沾毒的…… 想来就生气,她又是一声不吭就走了,就跟明千醒走了! 小出说,我在丰州啊,柔加,我在骑马呢!那么快活……她越快活,就越往柔加心上刺血……当时,她声音忽近忽远,柔加完全捉不住,柔加心都空了,可一回头,他还得回到现实中来,他算个什么,如果没有杏家给的这私下一切,他就是个平凡的小景差…… 小出,该死的小出,你竟然让我如此自卑起来!……想着,柔加竟觉眼中一阵酸涩,抬手捏住了眼角,合眼,翻滚的悲戾往喉头咽。 他如此细腻的难过,跟随他这么多年的子灼似乎还是感受到了,不用想,除了小出,谁还能叫柔加这样? 柔加今儿是实在有些扛不住了,他在急于想捞到些什么稳定内心吧,所以,今晚的“抢车”他坚持亲自执行! 为小出抢到这辆4x,他连夜就开去丰州,非见她一面不可! 2.91 红日挂在天边,像颗煎熟了的溏心蛋。 小出策马迎风跑来,脸上的灿烂笑容足以盖过这红日的热烈,哦不,更似这圆圆的红日里捧出了小出,她是最精华的宝贝…… 千醒一时心上激动,举起双手,“小出……”将快乐的小出从马背抱下来,脸挨着她红扑的脸蛋儿,另一手捧着,视作珍宝…… 小出还回头看那匹棕色大马,风将她的齐刘海吹分开两边,露出了眉心的圆圈小印儿,奇异的,迎着日光,终显出纯金的色彩。马儿竟向她弯曲了前蹄,低下了头,似一枚绅士要行屈膝礼……小出欢笑“它好乖。”千醒也回头望,笑着又仰头看她,“喜欢么,” “好喜欢!要是能在家也骑着它来回跑就好了。”千醒抱着她就在这草原慢慢走,小出的视线还留恋在这匹高大俊帅的马儿身上。 “好,我们也带它回家。就是,小出,再要听话,不开车了好不好。”千醒站住,轻轻晃了晃她。小出噘嘴,半天,“嗯”了一声。千醒放下来她,搂着,抬手扒顺她额前的刘海,遮住了那绚烂金色的眉心一圈,柔声劝,“回去我让他们把府里到你店里的路修整修整,你想骑马来回跑也好……”“真的!”小出一下整个脸庞都亮了。千醒笑着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小出美滋滋的,不过过了会儿,就脸挨着他怀里,也笑眯眯“还是算了,太招摇了,我想骑马就找个这样空旷的位置策马奔驰,还爽些……”千醒低头看她,禁不住亲了亲她额顶,小出还是乖的…… 小出这头算从“买车”这头走出来了,可惜,她的“乱神贼子”们还都没死心呢! 茯苓山上有块很开阔的停机坪,有些私人民用大型运输机走这边。 这辆4x上次试车被撞,已经付了钱的买家听后十分不满,决定提前提货。 前头也提到过,车行内部对这辆车分歧也大,他们现在压力更大,几方都因这辆车在不断施压,势在必得,搞得车行惶惶不可终日。最后,拿出来了个折中的法子:这辆稍有受损的车还是付给已经打了款的买家;至于其它需求,他们也一再催促厂家尽快生产,暂且,其它各方还是顶着稳住,告诉他们不日一定交车。 但是,车行是不知这些阎王的“独占”之心,等得了的话也不会有今夜凶狠一战了。 如果此时有个高空视角俯视这座茯苓山, 有两组车正分别从山体两翼绕行上山,同时,一架直升机也正往这边山顶飞来! 这头, 子灼车头的对讲机一直在响, “目标已至山顶。” “封山完毕。” 柔加的指示,用最小的动静“完成任务”。其实这是小事一桩,出动几个特景就可以搞定。 却,忽有异动! “报告,有人强行闯卡!” “对方出示了特别通行证,我们拦不住……” 子灼蹙眉拿起对讲机,“赶紧去查通行证哪里的!” 不久, “是岳王府!” 子灼看向柔加, 身旁柔加目视前方,“不管他。”子灼点头,加快了车速。 那头, 从接近茯苓山两条大道开始就有景方设卡查车了。 一开始静莲还没想到关联,直至愈往里开愈艰难,末了,竟然被告知说“今天茯苓山不开放,任何人不得入山!” 封山,手笔就不小了。而且,摆明是景方操作! 静莲拨通了一个电话,“您这唱哪儿出,山给封了,我怎么上去提车……”却接着就蹙紧眉头,因为对方连连称“怎么敢,况且我哪来恁大板眼动用景力来封京里的山……” 静莲放下手机,沉下眼,他忽然隐约想到一人,这疯举,有些像他……可,他抢这车干嘛呢? 2.92 柔加下车。 山顶停机坪的风很大,那辆4x已经从大货车上卸下来。柔加走近,一人上前,“车头好像有凹陷。” 柔加走去微歪头看了看,轻蹙起眉头,抬身望向那头。另一人赶紧将双手举后撑着后脑勺反向蹲那儿的一人拽起拉过来,“说,这是怎么回事!” 显然这是运车上来的,紧张开口,“这车前头出了事故,试车的时候撞了人,可买家要车要的紧,没完全修整好就送来了。” “车况没问题吧,”柔加问, “没问题,能开的,就是外头还没弄好。” 所以说啊,物以稀为贵,到哪儿都是这个死理儿,而且,能抢的就是香!要不是到跟前了,还有人跟着上来抢;车都撞成这样了,买家还不放弃坚持提车,柔加也不会执意这会儿一定要把车开走! 柔加才把车开出十分钟不到,静莲的车开上来了。 都望见子灼了,还不确定是谁吗! 车后座车窗落下, 直到子灼望见他,也才内心惊愕竟然是九静莲亲自追来! “车呢,”静莲沉声问, 子灼面上有礼笑,“莲爷好,我们正在查一批走私车,您指的哪辆?” “装糊涂吧!”车窗升起,车开走。黑色车窗里,静莲一直沉眼望着那边大货车后备箱,显然,4x已经被开走了…… 下山时,静莲一直沉着脸。行,你柔加行!我眼皮子底下截了我的胡! 手机震动,静莲接起,对方汇报“发现车了,往京丰高速。” “嗯。随时把它动向告诉我。”静莲沉应。电话挂后,指示司机直奔京丰高速。不错,静莲亲自去追了!他倒要看看他把车开哪儿去! 与此同时, 独自开车的柔加也接通了对讲机, “是九静莲,他跟着你呢!” “我知道了。” 柔加根本不在乎,他要跟就跟,他看见就看见。柔加现在恨不得所有人都看见,我要把这辆4x给我的小出! 好咯,别忘了,天上还有一架直升机一直盯着这一切呢!又是谁呢? 想不到吧,直升机副驾戴着耳机的男孩儿兴味看着这场“追逐”,没错,青棠正是付了款的买家。 说来,他买下这辆车跟小出一点关系都没有,初始,纯属也看上了这辆车。更大的兴趣反倒来自之后,这辆车引来的一系列“纷争”:付款当晚,车行就来人,几近恳求,愿以高价赔付的方式收回这辆车;青棠当然不愿,人愈是这样,愈说明车“金贵”了。 再后来,越来越有意思,软硬兼施都来了,甚至,提到“再白送他一辆同样的车”,只要他放弃眼下这辆! 你晓得青棠性格,更不得放手了…… 却没想到,前天车行通知他“车被撞了”,算把青棠惹怒了,“撞了也给老子送来!”就是不放! 原本今晚是接车的日子,运输机都准备好了,青棠准备直接将车运出海外。却,接到了舅舅的电话,“小棠,那辆车算了……”青棠一开始当然不愿,“舅,咱们啥时候服这个软?你怎么……”舅舅好说歹说,什么着大局着想,哎,青棠一想,舅一来京就被车撞了,还非不提详情,恁得不顺还憋屈……算了,看他面子,让了步。 不过,青棠好奇呀,到底哪个孙子这贪这辆车?遂还是趁机来瞧瞧。没想,竟瞧上一出“又抢又追”的热闹,肯定得继续跟着呀,热闹不看全是人吗! 2.93 “小出?” 夜这么晚了,明相还在小会议室与他的近参议事。门被推开,正在那头泡茶的柏青首先发现她。接着,都看过来了。柏青赶紧放下手边的茶壶向她走来,“怎么了小出?” 小出嘟嘟跟他讲。 “什么事,”明相已放下手里的文件身子转向她,不可能不过问。 小出直接说了,“我要出去一下。” 明相看着眉心就蹙起来,“你看看现在多晚了,上哪儿去……”话音没落,小出着急呢,“柔加给我送东西,就在外面大马路!” 明相肯定是不悦的,柏青赶忙拉着她小声劝,“他来了不要紧撒,我们安排,明儿一早就叫你见着他,你看现在多晚了……”“不,就在外面……”小出转身就往外走了,柏青一把抓着了她胳膊,跟着“小出,听话,”还在哄劝, 明相站了起来,看来是真生了气,不过,最后还是让了步。他手上的文件往桌上一搁,望向顾初,“你送她去,注意安全。”“是。”顾初领命小跑出去。 副驾跟前,柏青给里头坐着的她又围围巾又戴帽子的,边还小声嗔她“你看你才乖几天,又惹他生气……”小出抬眼,望见那小二楼落地格子窗边站着的身影,扬起手直招,“我去去就回,你别生气!”那个身影走开了。柏青微笑给她系好雷锋帽的帽带,“快回,一定注意安全。”“知道了,柏叔。”柏青又跟顾初交代几句,目送车开出小别院。 路上,顾初认真谨慎,尽管他晓得身后还有车隐秘跟着保护着。 丰州是美,美就美在这大大小小的旷野之地。 快五月的丰州依旧寒如冬,特别是这深夜的凛风,还能刺骨,刮在脸上刀子一样割着疼。 车停在空旷的路边, 柔加没在车里坐,而是站在驾驶车门前,一支烟一支烟地抽,冻得实在受不了就两手放裤子荷包里人缩着原地蹦蹦,像只猴子。 远处坡儿下, 静莲的车停那儿。也是不明白,他这是抽什么疯,大晚上车开来这里,冻死,也不窝车里取暖,就那儿不停抽烟,蹦。 这边,大拐角树下也有辆车望着这“抽风”的柔加呢。青棠从直升机上下来换了车跟,也是这辆4x中途停了会儿的,不知从另一辆车上搬下来什么挪了上去,然后继续往丰州开…… 诶,注意力又都集中起来! 一辆车驶来, 停了下来, 副驾“滚下来”一坨啥……黑黢黢,旷野里只能凭借妖亮的月光看清些……只见这头柔加望见那坨坨了,不用月光照亮,都能感受到他这忽然雀跃起的心!一下丢了嘴上的烟拔腿就往它跑,哎哟喂,是冻僵了腿吧,摔了个大跟头! “柔加!”那坨坨发声了,是个女的? 坨坨圆,但是跑得挺快,先还跑来接住了摔跟头的柔加, 接着,两个人就抱在了一起,柔加这是要吃了她吧,腿跨在坨坨身上卯得亲她,只看见坨坨可能因为呼吸不得小拳头直捶他背的圆乎乎影子……她穿得多,更圆。 原来,柔加是个情种啊…… 静莲忽然想起来,那次夜店那个妒火中烧从后头冲上来要探他喉结的鬼娃娃……不错,静莲记得她! 心上更受“重撞”的,当属青棠了吧。 她一从副驾滚出来,青棠就已经把她精准认出来了……这些天了,小出一举一动,青棠哪一点不烂熟于心了…… 2.94 “我都快没呼吸了,”小出又捶他一下, 柔加又嘬她一下,“起码两天没亲了吧,我想你。”柔加的眸子比那天上的星子专情。 小出这才摸到他脸庞,冰凉,再稍一推开看看,穿这单薄!“你怎么穿这么少!”出出是心疼他,立即就要解开自己的围巾给他系上,柔加捉着了她手,“不冷,来!快看我给你带来啥……”拽她起来。 坨坨却丢开了他手,往回跑,“我车上有个毛毯!”柔加本想去捉她的,站住了,笑着看出出跑回去……这是柔加心上最舒坦的时候了!小出心里只有他…… 车前,顾初也早已下了车。见她跑回来,赶紧迎上。小出边跑来边说,“毛毯呢。”顾初赶紧打开后车门给她把毯子拿出来,这是柏青特意放车上给她盖的。 “谢谢。”小出抱着毛毯又跑走。顾初跟几步“慢点!” 出出亲手给披上,边还叨叨“你不知道丰州多冷啊,穿这点……” 柔加就是抱着她拿脸挨她,“你暖和就好。”小出哪里晓得,他就是故意的。世上没有谁比柔加更懂得怎么叫小出心疼了…… 柔加干脆一把毯子将自己和她一起包住往车边走……几双眼睛望着他们,旷野繁星下,两个抱团取暖的孩子说着只有他们听得见的体己话儿…… 快走到车边了,小出突然站住,因为听到他说这辆车是专门给她弄来的!……要从前,小出一定喜疯!眼前又是片如此旷野,她能多撒野驰骋呀;但她才撞了人惹了祸的呀,为啥这会儿在旷野?不就是为躲祸才被带出来……再说,小出这回真的听千醒话了,再不敢轻易尝试开车…… “怎么了,小出?不喜欢么,你走近看看真的不错……”柔加牵她,小出就不动,还摇头,一副抗拒,柔加正疑惑,听见后头,“小出,你不能开车啊!”原来是顾初望见他们走向车,顾初不亏是明相身边一秘,心思细腻,这地方有空旷,怕小出不记性又开车了…… 小出一听,才好玩,回头,“不开不开!”另一手直摆,似乎也是在提醒自己千万别再闯祸。 柔加一拽她,“怎么回事?你不天天嚷着开车。”心上已有不悦,就这几天不见,她又生了啥事儿是他不知道的,现在倒叫个外人来“提醒”她一样…… 小出嘟囔个嘴遂说了实情。当然,也是“掐头去尾”的“实情”,她为啥试车,到底撞了谁,这些都没说清楚。一方面有她不想说的,也有她实在不知情的,譬如她撞了谁,撞成啥样了,她咋问明相都不准人告诉她,只说对方已无大碍。 月夜下,柔加的神情看得是不分明的。 小出开车总有状况,这些年了,柔加也不是不清楚,可,从没往“邪乎”上想过;这下,从明千醒如此明令她不准碰方向盘,而且,这跟来的人这样紧张生怕她开车,柔加精明,也不由歪头斜眼看她——是有点鬼啊,她怎么一开车就出事呢…… 那当然是不能再叫她碰车的,再如何,小出的安危还是首要的。不过,既然来了,有些节目还是得安排上滴。 柔加又一扯她,“不开就不开,我开!不过,还有好玩儿的……”凑她耳朵根儿嘀咕。那小出一听,圆溜溜的眼又瞪大,欢欣雀跃得……“好啊好啊!快点!”改她拽着柔加着急跑向车了。顾初多不放心,也跟着跑去。 小出坐上副驾了, 其间,后座门也打开,顾初身子探进去帮着整理些啥。 天窗打开, 小出反跪在副驾位上,往天上放出了好大好长一串风筝哦! 车子跑起来,风筝升上去了, 这一幕,好梦幻, 圆月照应着,一幅游龙戏珠, 蜿蜒又洒脱的龙身, 一颗跟她一样一样圆的珠子, 追逐着,嬉戏着, 小出的欢笑银铃一样洒在旷野中,与天上的星子作伴,童话般美妙…… 原来中途停车往上运的是这些呀, 柔加,真得狠狠的懂她,小十年的陪伴没有一秒的浪费。 2.95 欢心过后,小出还不是心里疑惑,这车怎么跟她试驾出事的那辆一样呀?不过天黑黢嘛黢,她又没仔细看外头撞的部分,也没往心里去。疯过瘾后,顾初也催,被带回去了。 柔加也没多说什么,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就是小出走后,这车显得多余咯。 这前后的反差——直接来了辆景用直升机将他接走,比较前几个小时对这车的“抢得烫手”,此时,这辆4x被弃之如敝履,孤零零停靠在路边……咳,男人的心呐,善变又冷酷…… “喏,那个是九静莲。”直升机上,来接他的子灼一扬下巴比了比下头,“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 柔加稍一摇头,“不理他。”倒是转头看向另一边,“这个是谁,” “也跟你一路了,一开始还是直升机上追呢,暂时不晓得来头。” 戴着耳机的柔加往椅背一靠,邪笑,“爱谁谁,这车老子没兴趣了,你们抢去吧。”直升机扬长而去。 地下, 车里的静莲也在与人讲电话, “真的不要了么,这车就在跟前,我马上可以给你开回去……” 没错儿,对方正是静训。静莲也是奇怪,怎么一个不要了,都不要了,显然那边的静训兴趣如浇熄的火焰,昨儿明明还在问…… 殊不知,刚儿发生在旷野里童话的一幕,这头顾初已经给静训几乎来个“现场直播”了! 小出马虎,没关心这车来历,顾初可是瞥见这车车头明显撞过的痕迹,当时心里就一惊! 小出撒欢时,顾初就给静训去了电话,他们对“柔加”这人都不陌生——小出的“闺蜜”都是晓得的。就是刚儿柔加一上来就那么直截了当地激吻小出,还是看傻顾初了,这些,对静训“知无不言”的顾初跟包打听似的也全汇报了! “小出这玩伴会搞花样啊,看把小出乐的……”顾初当乐子跟静训“交流”的, “你开视频我看看,真是那辆车么。”静训那头声儿听不出什么,又指出“开视频是为确认那辆车”,顾初不疑有他,立即就给来“现场直播”了……可想,得把静训心掏成啥样儿! 静训倒也没那单纯,会一直觉着这个柔加和她“简单”得就是闺蜜咯,可眼不见为净,这冷不丁赫然就怼眼前来了!——车,人家先抢到了不说,还“连夜千里奔袭”讨了她这大个开心!小出的雀跃视频里都得溢出来了,你说再大神宽阔心的静训看了也妒得扎心呀,她离开他时,还在明相怀里哭;这会儿,另一个男人给她带去的,却是扎扎实实的欢乐…… 由此,静训还得要这辆车啊?恨死了都!……于是,又是一颗男人心呐,善变也伤心…… 所以,这辆车还孤零零停那儿,静莲也“弃车而去”…… 左看看,右看看, 折腾了一圈儿,这车不还是我的嘛。当属青棠最开心咯是吧。 只见旷野下,夜风暴吹,穿着筠大衣的男孩儿小步跑向车,先还捡起拖在地上“游龙戏珠”风筝玩了玩,再独自认真收捡了起来。 坐上驾驶位,车里,似乎还有小出的欢笑残余, “兹呜”车如箭开走。不过,这辆“破车”的故事还没完呢。 2.96 搞鬼,小出病了。 都说她那晚出去疯、野风吹病的,病症类似受了风寒,但又不完全像,人没精神、嗜睡,盗汗,可量烧体温又是正常的……消息传回京里,挠得人心慌。 明相这次出京赴丰州,不声不响;回来,更没动静。 还是月夜,京里的夜就比丰州和暖许多,但人心不静,比那刺骨的寒风还寒凉。 专机平稳降落承田机场,和前几日离开一样,黝黑的小轿车排成一溜儿,都是相府的。 可想静训登上舷梯的心情!该死的,这时候还有人唤住他,“训主任,青州侯到了!”静训那心呐,早长了翅膀飞进专机里,迫不及待想看看她!……手都握拳了,只得揪着心再转头下来,沉着脸,“知道了,我来接待。” 眼见车开过来。这时又有人上前低声汇报,“一庙也亲自过来了。”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他老婆生病了,他亲自来接……哎,还是有点不正常的,明一庙对他这个“冲喜老婆”关注度越来越大……静训心上肯定又沉一分。 先接待已经开到眼前来的车。 不待司机下来开门,青州侯已亲自推开车门快步走来,“静训,”热络地两手挽住他一只胳膊,“你别怪我唐突而来……”都姓“九”,他们到底一家人,青州侯九耀元平日再深沉、在明相跟前再谦逊,到了静训跟前,还是更亲近不端着些。 “咳,我下午不是跟您说了,明相这会儿回来不接外客。”静训解释, 侯爷摆摆手,“我这不是心急么,那车祸梗我心里头呢,明相这一直也不见我,怕他怪罪。” 静训笑笑,反扶住他,“您多心了,再说了,您是被撞的,犯不着怪罪到您头上。” “哎,我听说……”侯爷只摆手,欲言又止,最后小声,“听说,他家儿媳是不是病了……” 静训一下肃了脸,“您听谁说的。” 侯爷赶紧地“不是,别误会,我没特意去打听,就先跟一庙也联系过……静训,你听我说,我是真心不安,守这儿,哪怕明相抽空有个差遣……” 这时,一庙的车也开过来了, 车窗落下来,“侯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一庙微笑冲耀元, 侯爷立即又走去他车旁,弯下腰,“我真想见明相一面!” “不急,您先上车候着。” 再又看向静训, “我能上去见见父亲吧。”始终弯着唇,一副往日的单纯。 “明相才到,我先上去请个指示吧。”静训有礼又不失力度地答。 “好。”一庙没有二话。静训朝他一点头,又向侯爷一点头,走去舷梯,上去了。始终,一庙的弯唇没有落,但仔细看那眼底……早已降到冰点下。 车窗又升了上去, 驾驶位的康衢见后排一庙翘起了腿,单手撑在下巴处,望着那舷梯,眼神沉辣,说,“我得想想法子怎么‘治好’我这双腿了。” 终于,一庙是要抛弃他这“懦弱无用”的瘫子人设了?被逼得呀,再不站起来,像这种情况,他老婆只能被九静训抱来抱去吗! 2.97 他可怜的小出哟,走时见她是闯了祸后的心惶惶,回来了,又如此受罪的病恹恹,静训心疼死了…… 明相不离手,小出跨趴在他怀里,人也没睡着,就是迷瞪瞪的,极不耐烦,眯着眼半寐。一旁有专人侍者捧着一摞温热毛巾的,明相时不时就得拿过来一条给她额头、脖子擦擦汗。小出不舒服了,会坐起来,摇摇晃晃,明相两手掌着她后背,仰头轻声问“肚子饿不饿,”小出摇摇头,不会儿又要哭的,“我要死了,”脖子往后仰,明相赶紧把她抱回来,“又胡说是吧,哪里就要死要活……”摸着她后颈,脸挨挨她靠着自己肩头的脸蛋,又有汗渍,一伸手,侍者赶紧递来干净毛巾,明相边给她攒汗边小声说“马上就好了,小出最乖了……” 你得叫静训看得下去!“明相,”禁不住喊。明相看过来,静训撑得苦啊,多想伸手去抱抱亲亲她……“几位专家已经候着了。青州侯和一庙也来了。” 明相看一眼他,拍拍小出背,“小出,你看看静训,大家都为你的病在操心,静训把宫里最好的医生都给你找来了。” 静训心都空了,这一刻,就是血往上涌,豁出去了一样!若小出这会儿情不自禁喊他“静训,抱抱……”静训抛弃所有也要迎上去! 可,叫静训如何个心情呢, 小出只是迷瞪掀开眼帘看他一眼,又合上眼,开始不知如何是好的脑袋左右小晃,小声啜泣。明相又是轻轻摸她颈后,“一会儿就好了,就好了……” “她这是怎么了,”静训得多大的自持保持音色的稳当! 明相又接过来一块毛巾,“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哪块难受,哎,都检查了,也没什么不妥,能看见的,就是这不停地流虚汗。”给她攒了汗,明相又看向他,忧虑地“去把那些专家都带上来吧。” “是。” 顾初随他一同走出来,静训再问他直截得多,“怎么突然病成这样!” 顾初摇头,“可能就那晚出去疯受了风寒,”静训暗自握拳了,该死的柔加,你害死小出了!“可又奇怪不是,你也刚才听明相说了,哪哪儿都是好的,除了不停盗汗。她自个儿也形容不出来怎么个难受法儿,就说身子骨都是空的,如何都不舒服。看京里这些名医能不能看出啥名堂了,我看明相也没指望他们,你看机都不下,估计还是要走的,找她老叔儿去了……” 静训不再吭声,反正,接下来他拼了也要随机不再离开她一步! 顾初领着这些专家登机了, 静训打了个电话刚也要再踏上舷梯, “静训!” 青州侯又跑了过来。 静训这时候哪有丁点心思应对他,刚要说“您还是先回吧,今儿明相……” “不是,你听我说,我也不是故意打听,就捡了个耳朵听到了,”青州侯说得越发小心翼翼,“他家这儿媳妇,是不是就是出虚汗,没精神,可查起来又没毛病……” 静训一下来了精神!可依旧谨慎,面上也没露太大异色,“您听过这种病?” “哎,我外甥从前也来过这么一次,不是受了风寒啊,确切讲,是中毒了!”青州侯说得言之凿凿的,可想,静训听了那热血腾腾!“好,您稍等,我跟明相去汇报!”静训拍了拍他手,疾步而上!激动都不能表现出来,还是那个静稳有度的静训,但,心,谁看得见,揪得要落血了…… 2.98 “这叫,‘毛热中毒’,我也不是特别懂,当时小棠有过这么一回,我们也是束手无策啊,后来来了个叫冒青乘的女道,说小棠不能过多接触大体多毛的动物,我们才想起来那会儿家里收养了只小狮子……”被请上机的青州侯坐在明相对面回忆道, “哦,”明相有所悟,摸摸小出后颈,又是一手汗,再次接过毛巾,边说“她这几天都在骑马,难道马也不能接触了?” “那到不是,偶尔接触接触也行,就是不能长时间呆在一起吧。那小狮子刚接来时,小棠爱不释手,这就不行……” “怎么治好的呢,”这是明相此时最关心的吧, “哦,说来也有些邪乎,我这就不敢妄言了,”青州侯垂首, 明相看向他,边将手上给小出擦拭过汗的毛巾再递给侍者,微笑道,“你也不必多虑,现在孩子病成这样,只要能好转,邪不邪乎的,哪里还顾得上。” “是,”青州侯再一颔首,“当时冒青乘给了我们一袋血,说是得过这种病症人的,叫我们直接给他喝……” 此时,在场静悄悄,听到的人内心深处都会一咯噔吧,这法子,着实有些邪异,喝人血…… 静训不觉去望了小出一眼,她还在迷迷瞪瞪难受着,静训跟着心疼的同时,头回有了这种深刻的认知:小出,是真的特别的吧,明相和她都常念叨什么“长生不老”,或许真不是什么幼稚语……可不管怎么说,她就是自己心头的肉,邪不邪乎,都早已割舍不了了…… “小棠?”明相这才过问到他这个“外甥”上,“是朝阳郡主的那个……” “是,小棠是朝阳的儿子。”青州侯回答时始终稍垂首,静训晓得,他面色一定有沉重,毕竟,“朝阳”是他青州侯府的一笔不可磨灭的耻辱。 朝阳郡主九耀弦是九耀元唯一的妹子,自小受宠,性子娇烈傲世,最后竟然和一个大和尚鬼搞,未婚生子,也死于生产时的大出血——所以,这个“小棠”算私生子,不过看来,耀元一直把外甥当亲子养,毕竟是妹妹唯一的血脉…… “小棠也在京里,我现在就可以联系他过来。”无疑,青州侯家的这个小棠现在是治好小出的唯一药引,耀元能舍得提供,明相自是欢喜,“多谢你了,他在哪儿,我们去接。” 当即,一辆车出发,急速向防大进发。顾初亲自去接。 这边,康衢放下了电话,回头望向后座一庙, “青州侯说他外甥也得过这个病……” 这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一庙这样的“厉害伪装”,不可能不在他老子身边埋人!立即也得知机上发生的一切了, “青棠?” 一庙靠向椅背,望着车窗外好一阵思索, 他怎么可能没摸清青棠的底,特别是小出“悄悄来防大跟他混一处”后!所以,这青州侯“凑”他这边来想摸清他老子心情时,一庙才愿意搭理他,怀着“懦弱无城府”的人设向他“透露了些情况”。 一庙还不是感慨,这是天意吗,事儿就这么巧? 青棠,一个看似普通的“学霸”,外地孩子,只身来京求学,实则是“古董大卖家”!本来,一庙就还在摸他到底哪来这庞大的资源,几乎想要什么就可以求得什么——诶,他的身世浮出来,原来是青州侯府家的孩子,这,就不得不牵连到他那“深沉的舅舅”身上,可九耀元是出了名的“老实隐世”,多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也有他的威严,是个招惹不得的人物,所以想把“这些买卖”跟青州侯府勾连起来,一时,实在难以下手。 再说,青棠这孩子本身就是个绝不可小觑的“猴大王”!你难以想象这个少年已经悄然在防大及在京其它筠校景校间建立起的“地下网络”,除了古董生意,各种“俱乐部的建立”,如今少年人抱团玩乐的花样层出不穷,深入了解后,一庙也佩服这小子惊人的组织能力及商业头脑! 所以,也不能排除“这些买卖”根本就是青棠“自己起家”建立,或者,他身后,还有更大的“支建网络”…… 哎,一庙现在后悔指使小出去接触青棠,显然已经晚了,只能说,一切就是天意,这些邪啊魔啊,不是谁谁后悔就能阻住他们与她的相遇滴,迟早的事。 2.99 去接青棠的会儿,明相不可能叫儿子一直在下头等,把一庙也推上机了。 要说哪个大家子没个臭粑粑事,日月府有,那更是人见不敢言。所以,眼见儿子抱不着媳妇,老公公抱着不撒手一言堂做主的事儿,青州侯也见怪不怪了,他家的丑事当年还闹得稀碎些。 眼见小出这样,一庙心上静得了么,他装傻也要凑近,“小出怎么了?” 推到跟前,摸小出额头,湿凉湿凉的, “小出,”就在父亲肩头,额头顶着她额头唤她, 小出眯开眼,又难过地埋进父亲颈窝,父亲摸摸她后脑勺,“马上就好了啊,”还得安慰儿子,“小毛病,已经去请药了,不担心啊。”看着,这父亲真是操碎心,一对孩子都得呵护。 而,最年少的那个,终于以最快的速度接来了。 一身极素朴的筠装常服,小占士腰间还扎着皮带,戴着军帽,干干净净,与天上的星河最配! 带上来了, 远远站着就给明相行了筠礼,“明相威武!” 这是明相视察筠队才喊的口号,此时小棠喊出来,显得规矩又稚嫩。 抱着小出的明相朝他招招手,“来,乖孩子。” 小棠走近,依旧守规矩一套动作下来,摘帽,卡点非常棒地拿下,反手勾端在胳膊上。立正如弓,昂首挺胸,目光澄澈忠诚,明相的好占士! 千醒一看清他的脸——是他? 真的,千醒这次十分放纵小出,她去防大练那个什么“举牌”,每天累得瘫,又没惹祸,尽管千醒还亲自去探望了一次,也着实见到她身旁跟她走得最近的那个男孩子,但,着实没细调查。所以一见竟是他,着实内心有疑,他是九耀元的外甥,千醒就不信他不知道小出是谁,那,接近小出为了什么……可眼下病了的小出着实也叫千醒着急,先试试再说吧,治不好,他也定当有拿下这些人的法子…… “你舅舅跟你提到了吧,我家小出,有劳你了。”明相和蔼看着他说, 小棠一眼未看在场的舅舅,目视前方,挺胸昂首,“誓死效忠明相,为明相服务,理所当然!”多好的孩子,如千千万万为他明千醒抛头颅洒热血的占士一样! 千醒望去青州侯一眼,微笑赞赏一点头。青州侯赶忙一颔首,还礼感激。 侍者端来了盘子,上头一把小刀,一个精致小碗。 走至小棠跟前, 小棠不犹豫,也洒脱,抬起左手,腕子上小刀划了一刀,血淅淅沥沥淌入小碗。——这是惊心动魄的!为什么不在手指头上取血,可能血量太小;为什么用左手,因为左手离心最近……小棠毫不吝啬,人不喊停,他可以一直让血流下去,流干都不怕一样…… 立即有人上前来给他止血。也许在人眼里,这是每个臣子都义不容辞的事,别说要他一点血,明相要他死,他不死吗;但,或许千醒看出来了,一庙也看得出来,此时,这个男孩子虽一眼未看小出,却,为了她献出一身的血也心甘…… 血,也立即端来小出跟前。 “小出,乖,醒醒,”千醒温柔地顺她后颈, 小出迷迷瞪瞪又半眯开眼,小声抽泣“死了算了,” 千醒唇挨着她额角,拍着她背,“别说丧气话,好得了的,来,喝药,喝了就好受了,” 小出只听他话,柏青亲自掌碗,小心递到小出嘴旁, 可小出只抿了一口就摇头“不好喝不好喝,”她迷迷糊糊的,晓得什么,血腥味受不了她也不知道是血, 再不愿喝一口, 千醒沉下脸,半天也不说话,就轻轻拍她;过一会儿,再挨着她脸轻轻摩挲,“小出,再喝一口,不行,我们去找旮旯。” “叔儿……”小出哭出声。这哭声,活生生凌迟在场几个男人的心呐…… 碗再次递到她嘴旁,小出到底是乖的,喝了好大一口,碗离开,柏青赶忙用手帕接住她下巴,包着一大口血红,生咽,看得人都难受,这就是一刀刀割他们的心……小出愣咽下去了,最后,轻轻出了一口气,从表情看,她似乎没那么痛苦了,趴在明相肩头小小喘气,血红小口张着,又如何邪魅…… 明相也有耐心,一直挨着她脸轻轻摸她后颈,诶,明显,没再出汗了!就这么神奇,而小出呼吸渐渐也平顺,睡过去了…… 千醒这颗心,总算落下来了。 欢迎大家去围脖“喜了小庙”投票“谁最疯”哈,嘻嘻。 2.100 果然见效,小出迅速好转,又活泼起来,但明相不敢掉以轻心,下令大体多毛的活物一律不得再接近日月府,马也骑不成了,小出郁闷了些时,可这次经历也搞怕了,不敢再尝试。 郁闷的时候,小出说了些丧气话,大意就是怎么这么背时,只要是她喜欢的,好歹都搞不成:开车出事,骑马也骑了一身病……明相嘴上训她,还发了脾气“净胡说!也不是小孩子了,嘴上没个把门,心上没个思量,让听者难过操心,懂事儿吗!” 吃着饭呢,小出默默扒饭掉泪。明相放下筷子,望着前头叹口气,喊了声“静训!” 静训掀帘进来。原来这几日静训、顾初都寸步不离明相,事儿多,随时候命被传唤。 静训进来一眼就看见挂着泪扒饭的小出,心一紧,从专机下来这两天,明相也是寸步不离她,静训根本也没时间与她单独处,可已经很满足了,小出好转过来就够万分谢天谢地了…… 明相抬起右手指着外头,“你现在就带她回那店里,把旁边的房子腾出来,给她弄个……”回头望着小出,“那叫什么,专门卖漫画的,她一直想弄那个……” “好。”静训干脆,一个字应下来。 可小出已经站起来哭着扑到千醒怀里搂着他脖子,“你,你不同意的,” 千醒抱着她起身开始往外走,“不同意能怎办,就是要告诉你,是不是你喜欢的就都弄不成?不是这样的对不对,事在人为……” 全府人都看到了,明相这天是一路抱着小出送去的大门口,亲手放到车后座,目送静训开车带她去店里。小出心心念念想在她那麻将室旁边再开个漫画书屋的梦想,就让她坐在她那麻将室里,一日亲眼所见成真! 开心的小出又哭又笑,抱着她的静训笑得眼通红…… 回到六巷,静训听任她的,只会更疯狂。好在小出没说真要那天上的星星,真要,静训不说呕心沥血也要把这满天星捧给她…… “小出,你不能再这么折磨我了……你个坏蛋!那时候都没看我一眼是不是!”小出被他揉成了春泥柳,小出就是唤“静训,饶了我……”静训想饶了她,可这日夜的焦灼牵挂饶不了啊,非逼着小出喊出真心“爱你”或“爱我”…… “今晚可以不回去么,” “嗯,一个书店哪那快搞得好,你就说你得监工着到明儿一早,不,再多说两天都行,我不放你走……”这时,身后静训抱着她像不舍的孩子, 小出咣六六两只膀子露出来在玩那个小木偶,“静训,你父王生日还有几天呀,” 静训就是陶醉地亲她,“嗯,后天,怎么了,” 小出在他怀里转身,噘嘴仰头,“我有个事儿还没跟你说……” 正要说,诶,门铃又大作! 这么晚了,静训也是心里骂,天王老子来了今天也不开门,好容易绑住我的小出哪哪儿都黏这么紧…… 诶,这铃声不消停呀,锲而不舍! 小出要起身“谁呀!” “别理他!”静训缠上来,刚又陷入腻歪,铃声铃声…… 小出又跟个小兔子冒头“谁呀……”小动物的好奇心喏…… 静训又是这般艳魔冲天几近全果地火气怨怨走去的大门, “是我!” 拜托,静训都想敲脑壳!又是他那个滚滚老爹,真是才说到他,他就滚来了! 2.101 “父王,您来前儿能先打个电话么,”静训蹙着眉头说,肯定是不耐烦,把大滚滚拦在门前,这架势,就是不让进! “静训!”他老子瞪着他一脸——反正就是意想不到!要说上回他是捕风捉影,这次,只套了一条长裤出来的儿子完全“事后”,不不,这就是被“打断好事”!大滚滚指头点着他,一副“你还是我儿子吗!”“你,你在家跟谁鬼混!” 静训不怒反笑,“爹,我多大了,跟谁混你管得着吗。”这样的静训简直不要太痞魅,当然,也是宠他老子没法儿了, “不行,我得看看是什么样的妖精把我儿子变成这样……”大滚滚要硬闯了,静训这可不惯着,“父王,别真惹我生气……” 正吵着,忽然, “你请他进来呀!” 小出裹着毛毯赤脚站那边门前, 怎么说,这一眼望去是有些惊为天人的,小出已经到肩下的长发披散着,一排刘海因着小风一吹微分开些,圆圆的漂亮脸蛋儿,眸子因才几情过后水汪汪;声音有脆脆提高的劲儿,又有些沙哑——夜下廊灯里,着实像个妖精。 见到小滚滚,静训就全顾不上大滚滚了,转身快步走来,“别站在风口。”抱起来禁不住又仰头亲,走进去。 滚滚王爷也跟着走来,站门口,就望着, 狗窝一塌糊涂,当然外头还铺着好软的毛毯,边角两个小太阳暖炉,到处洒满玩具,不知是给狗玩的还是给她玩的…… 静训扒顺她额前那一排刘海,“你刚儿想跟我说什么,”专注又温柔, 小出眼睛又看向门口的大滚滚, 静训也回头, 王爷眉头有点蹙,手背后,圆乎乎地转身出去了。 过了会儿,穿上衬衣的静训也出来了,他穿着拖鞋走到庭院来,态度温和许多,又是他那个“胸中有丘壑”的大气儿子,“父王,您先去厅上坐坐,我一会儿来给您泡茶。” 王爷指指那屋,“我怎么那么眼熟儿?” 说来,友圣王没见过小出真人,但,他见过一些明千醒带着她出行的照片。滚滚王爷呀,大智若愚,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又非要去明千醒身边,尽管晓得静训这么决定没那么简单,可,父亲本能护儿子的心,肯定舍不得他出丁点儿事儿! “她就是小出,明相的儿媳妇。”静训很坦白,既然父王发现了,那就不藏,原本也不想藏,几次他都想带小出去见他的。 王爷到底是王爷,就算吃惊也没太过度,不过眉头蹙得更深,低语了句“你这,太胡闹。” 静训笑着本想再解释解释, 那边门打开,小出出来了。她已经穿好衣裳,翻领白衬衣,扎着裤腰的七分灯笼裤,反正一直就是几分好奇看着友圣王。 静训朝她招招手,“来,小出,”小出跑来,两手娇气环着他腰,静训单手抱着她,低头,“这是我父王。” 小出望着大滚滚第一句对他说的就是,“您生日快乐。” 这圆溜溜里头黑不溜秋黑葡萄真诚直白的贺意,仿若来自于星子的最纯粹! 大滚滚不觉放下手,“好好,” 小出接着推开静训就两手比豁起来,“我参加的就是,嗯,举着那个寿比南山的‘山’字,这样走,”她像举着牌,腰挺得绷直,往旁边走了几步,手也不放下来,举着,又面朝静训,“我每天有时候这么一站就是两个钟头,你说,我训练了这么长时间,后儿,就是他生辰大日子了,我却上不了场!” 小出失望地放下手,望向一旁,“我知道你们担心我,怕我没好全,可我真的不想掉队,训练那么苦,没个结果,真的好遗憾。”尽管这样,小出依旧站如松,是了,她似乎还在那种“举牌”的状态,一下子刚儿的“妖气啊娇气”全散! 小出的失望完全溢于言表,对于眼前看清楚了和自己一样圆乎乎的小姑娘,友圣王一时不晓得怎么搞的,竟也被这种“失望之意”扑得心上不舒服起来?怎么了撒,她的愿望不好实现吗…… 2.102 刚在里头给她穿衣裳时,小出就跟他讲了大概。你说连他父王都过不得小出的“失望”,再听她这么一讲,静训过得得? “你也别这么想,明相这几天不叫你出门着实是担心你的身体,可也没说不叫你去正式参加操演,他或许对你有充分的信心,这几天彩排咱们就不去了,后儿,直接上场。”静训环住她肩头说。 是了,刚儿听说她竟然在给父亲贺寿彩排的大队列里,而且已经艰苦排演近半月,而静训全不知晓……他一方面暗叱自己粗心,最近忙得晕天暗地,全没去细致关心她;但也深深感动着,你看小出就拿出来这举牌的几个动作身形,静训相信她的认真付出,没见到小出吃苦受累的样子,没为她擦拭汗水,静训也是遗憾的…… “是么,”小出仰头看他, “肯定的,你看看他舍得你失望么,要那么久的书屋还不是给你建起来了。”静训抹她额角,内心是在翻腾:小出,他对你的好,我当然看得见;可我只会越来越心不甘,我想给你的,想比任何人都多…… “那就好。”小出笑得好好看,又软萌起来,“我去给你们泡茶。” “嗯。”静训低头又亲了亲她。小出再转头向友圣王一颔首,明相的家教一览无余,很讲礼节的。 望着小出进屋,滚滚王爷也可爱,他抿嘴沉了口气,再对静训着急说,“这小姑娘是讨喜,可她是……” 静训不慌忙框柱父王肩头,慢慢一同往里走,“您听我说,她进日月府……”讲了小出出处儿以及明千醒迎她进明家的原因, “你是说这丫头真有点神叨叨?”滚滚王爷一听,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她不神叨叨我也稀罕她,”静训一手搭在父王肩头,一手插入裤子口袋,微歪头望着厅里在桌旁站着捣鼓茶叶的小出,“一开始,她还挺招我烦的,屁事儿多,又笨,但小出不禁处啊,处久了那就跟个小深渊一样,栽里头只想往下坠,出不来了。她老出事儿,您不知道,我多担心她,怕她哭,怕她没精神,您看得出么,她才逃过一个死劫,她迷迷糊糊喊‘死了算了’,我心都碎了……” 滚滚王爷就扭头望着儿子迷恋又忧郁的样子,心想,情种莫过于此吧,哎,可我儿子想要的,怎么偏偏都是他明千醒的? 友圣王两手背后叹了口气,率先往里走了。静训就是苦笑,晓得老爹心有不甘,但又心疼自己没话讲。 进来,友圣王一开始还端着,威严坐到桌边,尽等着小出“伺候茶水”就是, 小出把一碗茶两手捧着放他面前,“您尝尝。” “嗯,”友圣王还装模作样大贵族一样一手掌着桌边缘、单手端起来尝, 结果,只一口哟,瞧这迅速变化的坐姿!胖胖的身子一下挺直,两手都握住茶盏,又抿了一口, “放了荔枝!” 小滚滚眯眼一笑,“嗯,荔枝和龙井最配了!” 静训两手都插裤兜里就站门口望着他们笑, 看来,滚滚们连口味都挺一致。 2.103 之后就更相谈甚欢了。没想到他们还有诸多共同话题,静训一旁听着,哭笑不得, 什么“鱼也会口渴”, 大滚滚说,“鱼是会口渴的,只不过它们饮水的方法和人类不同。” 小滚滚说,“是的,鱼分咸淡两种,两种鱼饮水的方法不同,咸水鱼用吞水的方法喝水,淡水鱼经由食物和鱼鳃得到水分。” 什么“猪不能仰头望天空”, 小滚滚说,“猪在一般的时候是看不到天空的,除非背躺在大地上。” 大滚滚说,“那是因为猪的前额(俗称招头肉)非常高,挡住了它的视线,所以猪只能前视,再加上猪颈椎直,肉又厚,所以根本无法抬头。” 比赛似的抢着说,看谁奇怪的知识点掌握得多! 哎,夜深了,大滚滚还不舍得走,静训“赶人”了,“父王,您这会儿赶来到底为啥,”主要是这一大一小越讲越带劲儿,静训怕把小出讲兴奋了不好好睡觉了。 “哦,是这么回事,”滚滚王爷终于想起来他来的目的, “我听说……嗯,小出,你也去给我泡杯蜂蜜牛奶吧。”静训正给她调蜂蜜呢,滚滚王爷这么说,明显是想把小出支走一会儿。“你去把咱们放冰窖冻着的生牛乳拿来。”静训推推她,小出乖乖跑去了。 静训手里搅动没停,“父王,您这性子得改,说风就是雨,有什么着急的不能先打电话,” “哎,我问你啊,”滚滚父王扒他胳膊,压低声儿,“是不是明一庙的腿好转了?” 静训睨他一眼,“您这信息流挺畅通啊,” 还真没不透风的墙!你说奇迹不?明一庙的腿近期确有“重大好转”,说是都能慢慢起身了。这,日月府都传遍了,功臣是谁,还真叫人不得不咋舌,青州侯!信不信,这位侯爷如今名声大燥啊,他把小出救回来了不说,一庙的腿在他找来的人手上一看一调养竟也有如此“神效”! 你信不?反正静训不信。 自打明千醒奶妈的葬礼上,他把小出握得那么紧开始,静训就疑上这个“懦弱子”了。看来都挺会装,也对自己够狠,这么些年了,人设不倒,装精到底,为啥呢?静训暂时管不到他头上,没兴趣探知,所以哪怕明一庙有天突然“精明厉害”起来,静训也不会那么惊奇。 就是明一庙这腿好了,他爹这激动干嘛,真有意思, 嘿嘿,再一听呐,静训更哭笑不得, 刚才说到“猪不能仰头望天空”了,那是他爹真有头爱不释手的宠物猪,吉利。 这头“奶牛花样”的猪已经快十岁了,可见,他爹有多深的感情在养它。可惜,去年,吉利后右蹄瘫了,滚滚王爷到处求医问药,比救个人花费还多,一直没治好。 这下好,他一听说“明一庙这样的常瘫都治好了”,那我家吉利是不是更有希望!这不,赶来就是为这。 “父王,您叫我说您什么好,这理儿是说得通,可吉利毕竟是头猪……” “猪怎么了!我也养了它快十年了,跟儿子差不多!” 静训就望着他老子咬唇笑,怎么办喏, “怎么了?”小出抱着冰冰的生牛乳又跑回来了, 滚滚王爷不顾啥了,拉着小出叨叨,“吉利真的很可怜呐,它从前活蹦乱跳,能蹦那么高,绝对是猪里面最能蹦的!” “哦哦,是的呀!”不得了,把小滚滚也给激动起来了, 她先望向静训,“一庙真的能站起来了?”那是,这些时她被明相“严密保护”着,什么都不知道。 静训就是把生牛乳夺过来,笑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小滚滚滚他身上啫了,抱着他腰扭,“要真治得好就帮帮吉利吧,我也想看它蹦……” 大滚滚渴望地望着他, 小滚滚一啫一扭, 静训哟,以后你怎么办! 2.104 “小出来了。” 康衢进来对一庙说,一庙放下书,“哦?”兴味挑眉,这还是他老婆头回自己主动往西路来。 走至窗台边,双手插入裤子口袋。望见小出往这边来了,小包儿斜背着,遮阳帽戴着,看来一会儿也是要出门的。 “站住!”一庙一喊, 小出果真吓一跳站那儿不动。再抬头望见窗子里笑眯眯的他,小出一跺脚,后又跟做贼地左右看看,小声些“你站起来了,别人都知道了么,” 一庙在窗台边趴下,“大点声儿没事,这都是我的。”说着,脑袋晃一圈,示意这一片领地,当然,把此时站下头的她也包圆进来了。 小出还是谨慎,噘嘴瞪他一眼,走上来了。 一庙亲自为她掀帘,“老婆大人,这还是您第一次亲临咱家,怎么不早说,我好准备准备呀。” 小出就是望着他腿,眉头小蹙,自己嘟囔“他们说你的腿是那个什么青州侯找人治好的,”又望向他“我知道是鬼扯,你怎么不装了!” 小出啊,她自己怎么好的都不大清楚,明相不告诉她,就说吃药好的,小出也信,毕竟她那时候迷瞪瞪,喝了人血喝谁的血都不记得。明相只反复叮嘱她,不能再接近多毛的大动物了啊,你过敏! 一庙啧啧望着她,“你怎么就不想想我腿可能真的有点毛病,就是见着你强忍着也得站起来?” 小出果然信懂,一下眼神就软和下来,“真的么,”望向他, 一庙揽过她肩头,一同往里走,“不管怎么说,我必须得走动起来了,要不你出啥事儿,我都无能为力。” “那你有法子治好一只猪的腿么,”小出这跳跃的思维叫一庙都接不上“啊?”小出赶紧解释“我有个朋友他的宠物猪的后腿也瘫了,想治好……”一庙揪她脸庞“你真把我当猪,”小出被揪着还急于认真解释“不是,是真的有这么回事,”一庙松开又摸摸,他知道他的眼神有多专一迷人么,“好,我给你办。” 小出满意了,从小包里掏出来一包糖果笑眯眯给他“可好吃了。”一庙接着,“你的小书店打算什么时候开业撒。”父亲为她这小乐趣百忙里还抽空特别亲自去看过一次。 “不着急,我要多去进些好书来。”小出笑,站住不走了,“你今天上班么,” 一庙猜出来她这出门就是去防大,看来父亲终于放心她一切恢复正常了,“就知道你放不下操练,我送你去。”一庙笑着捏捏她肩头。 防大门口边儿上就把她放下车,一庙抓住她手腕,“中午到我这儿来吃饭。” “不行呀,都是一样吃的,再说休息时间本来就短,我不能破坏纪律!”小出这认真也是有原因的,她高中后就没上学了,心里哪个又不向往大学生活呢?这次操练苦是苦,但一板一眼,仿若回到学生时代,小出内心而言是欣羡不已的…… 一庙笑,也是无可奈何,“小嘎巴子。”松手放她走了。直到她拐弯不见才叫康衢再慢慢驶入。 小出返岗,她这些时的同伴都是欣喜的,小出只说病了现在好了,肯定得赶回来参加有始有终呀,都蛮亲热,还说今天操练完一起出去吃饭呢。 剩她单独和青棠一处了,小出还注意到他手腕那边贴着绷带,“这是怎么了?” 青棠望着她,心里还真不好说,晓得她不知道肯定是明相那头瞒着了,可又确实有些心不甘,我为你流了血,你却丝毫不知…… “狗咬了一口。”末了,这么说。 2.105 明日即友圣王大寿,小出也归队的是时候,赶上了带妆彩排,很辛苦,好在最后顺利收工。伙伴们说一起出去吃饭,青棠小出同往。 青棠在里头不属于出风头的,小出又是他介绍来的,一桌子闹得很,他两就是绿叶,静静笑笑呆角落里。 上了新的烤串,青棠都会起身给她拿来几串,他自己却吃得少。皮皮虾上来了,青棠拿过来两串放她盘子里,小出摇头,她其实是已经吃饱了。青棠不吭声,拿过来一串,动手开始剥,剥好再放她盘子里。 才离开那盘子,小出抓住他这左手放腿上,低头小心翼翼揭开绷带……青棠也没动,垂眸瞧着,任她。 小出蹙起眉头,望向他,“没牙印呀,” 青棠似笑非笑抽回手,继续给她剥下一只虾。 小出凑近小声,“而且是刀印。”神秘兮兮的,她就是纯粹岔巴子好奇。 青棠把虾再放她盘子里,“我自杀行不行。” 小出噘嘴,晓得他就不告诉她咩,拿起筷子夹皮皮虾蘸酱吃,诶,蛮好吃,这颗还在嚼,另一颗蘸了酱也塞嘴里。青棠起身又拿了三串来,开始给她剥。小出玩手机,不跟他讲话了。 这时,一位同学放下手机兴奋说,“诶,复兴礼堂有个舞蹈比赛,我哥拿的到内场票,去不去看。” “什么舞蹈比赛,” “哎,景厅内部的,也是为明天的寿诞,我听我哥提起多次,早该选拔赛了,后来青鲜来了,说也要参加,那肯定她势在必得,选拔赛一拖再拖,今儿就走个形式。” “青鲜?那个超模么!” “人家何止超模,长阳郡主不知道……”这说得声儿轻好多, “那得多大阵仗,我们能进去看么,” “我哥说能去就能去,再说人走亲民路线不行呀,你们去不去!” “去!这难得的机会怎么不去!青鲜多仙呐……” 被“裹挟”着大伙一起行动,青棠小出也一起去看这稀罕的比赛了。 青鲜,小出也耳闻过呢, 她在路上还跟青棠拿着手机搜出来的照片嘀咕“是她么,好漂亮。” 没错,青鲜,就是九静宪的艺名。青棠当然晓得,可没兴趣,“漂亮什么,妆化那么浓。”青棠是个小直男,典型直男发言,再说,青棠年纪小,可见过的倾国倾城的东西不在少数,他自己的喜好偏冷色系,素净的,这点,雍帝的审美就超符合他的观感。 说起来,雍帝即静训的祖爷爷的祖爷爷。作为日理万机的大帝,琐事繁多,就这样也没能磨灭雍帝对身边装饰工艺品的关注与喜爱之情。他在即位之初就下旨表达了自己的审美要求:“外间所进香囊中,有装饰华丽、雕刻精工者,此皆开风俗奢侈之端,朕所深恶而不取也。” 可见他偏好的是简约、朴素之风,厌恶奢侈华丽。但这并不意味着简约等同于粗糙,在简约之上的是更深层次的精益求精。这一点在雍帝对工艺品一套审美标准中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从器物的器型、样式、花纹都曾亲自参与指点,并且多次强调要“文雅”“素净”“秀气”,这些,都被造办处的《各作成做活计皇档》忠实的记录了下来。 而只要青棠过手的“雍帝朝王用”,多半他会私藏,精品无数。 小出却不知道这些,端着手机还欣赏“你知道什么,她很像漫画里的……”嘚啵起她看过的漫画里的仙子。哎,小出啊,你这会儿是把她当“仙子”,一会儿看了,可别嫉妒得面目全非就是! 2.106 这位同学的哥估摸是景厅宣传科的,平常又很宠弟弟,加之弟弟也有幸参加明日寿诞大典,再来的这几个孩子都是防大的,所以开了后门进了内场让他们看。在礼堂二层平台,也嘱咐他们不要大声喧哗。 小出趴栏杆上还在想,会有柔加吗。 她这一连又是出车祸又是生病的,也没过问柔加舞蹈比赛的事儿,眼巴前望见都是景差想起来了。望着手机,想给他打电话的,后一想,他要落选了,你现在联系他说这些不是戳心,算了,看看谁得了第一再回去跟他嘚啵吧。 看了会儿,一直也没跳,放着轻音乐,就是进进出出一些人,好像在等候谁。 诶,小出看见柔加了!那脱口就要喊得呀,两手抓着栏杆都要跳起来,嗯,还是克制住了,晓得这是什么场合。 一旁青棠自是立即注意到,顺着小出视线看过去……他是也认出来了,就是抢他车那位…… 青棠也没动,双臂环胸靠栏杆上,扭头望着她, 小出回头笑起来,“有我认得的。”一副小确幸。 再转头过去看……哟嚯,可就慢慢敛起笑容了。 不过场上可一下热烈起来! 另导也好,观众也好,精神抖擞, 因为或许等待的人终于出现——青鲜到了。 很美, 一袭橄榄绿丝绒礼裙,简约的挂脖设计,用若隐若现的刺绣蕾丝,隐藏在裙身之上,圆弧版型的抹胸搭配百褶薄纱裙,露出的罗马长靴,化身为女战神般的存在。头戴碎钻发箍,露出纤细的肩膀和锁骨曲线,曼妙从容,真把“仙”展现得尽善尽美。 而仙女一到,径直走向的,就是柔加! 放下一切身段,和所有之后陆续走出来的女伴一样,站在柔加左侧身后——她竟是柔加的舞伴! 舞蹈开始得自然,悠扬的音乐响起,男士们转身抬起右手,接过女士的手,然后上前环住她们的腰…… 她美她仙,小出是承认的, 她能当柔加的舞伴,小出是承认他们都优秀的, 哪怕不叫她看见,光听人说,柔加有个特别出色的舞伴,跳得多么多么好,小出估计也能接受, 可, 亲眼所见, 一对璧人,流畅的徜徉在舞池,牢牢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小出眼里,柔加抱着她,尽管带着他一贯轻飘飘的笑意,但带领得多好,一个滑步一个转身,默契非常;而仙女,目光盈盈,带着娇俏的笑意,专注地眼里只有他,放心地全心全意把自己交给他…… 小出是受不了的。小十年了,一个玩具她破了补、补了又洗的,也舍不得别人碰一下呀!因为那是她的,她的所有权! 何况柔加,小动物心里,这就跟自己随手可拿的东西,猛然被人抢去!…… 小出气得手都在颤了,她使劲儿点开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的号码,手机就抵在耳朵边,一手垂着,死盯着楼下的柔加,多重的怨念呐…… 手机在柔加裤子荷包里放着呢,一直震动,他没感觉?若没有如此强烈的感受,他不会管手机。是呀,可就这么邪乎怎么办,是他们多年的“心有灵犀”也好,是小出的怨气太强大也好,反正柔加就这么突然心脏剧烈一收缩,本不该转身的一个滑步,他突然大力转身,静宪都险些掺倒……柔加看到小出了。 2.107 两人对视的刹那,小出转身离开。一旁青棠明显看他一眼,跟了去。 柔加松开静宪,立即从荷包里拿出手机接通贴在耳边,“你让我来跳的!” “你接着跳吧!”那头小出小喊,挂了电话。 众目睽睽下,柔加跑出去了,一眼未看尊贵的静宪,所有人也是惶然,只晓得他是望着左侧二层平台那里,而那里,只剩下几个孩子同样惶惑的模样…… “出出!” 跑出去,看见小出戴着头盔正要跨上一辆摩托后座,柔加上前去抓住她,小出这时候劲儿真大,一把推开他“走开!” 这句“走开”算彻底刺入了柔加的心, 小出是转头犟着又要上摩托,头盔戴着根本看不清她表情。 柔加却是坦坦白白完全看得到神态,那种一瞬的疯怒!——柔加又开始摸裤子荷包,拿出一串钥匙,完全不假思索,握着一只向自己右腿狠狠扎去!“行,”好像轻喃了一句。 手握着钥匙,钥匙深深插入右大腿,他向后颠簸了一步,慢慢露出轻笑——小出向他跑来了…… “柔加!!”小出丢了头盔跑来,这才看清呀,满脸是泪,哭得一塌糊涂,“你,你疯了!”抱着他慢慢坐到地上, 柔加仰着头看她,表情平静,“这下好了吧,跳不成了。” 小出跪地上抱着他头使劲儿捶他,哭得说不出话来。 而柔加,竟带着浅浅笑意就望着站那儿、也摘下头盔的青棠,嘴里说“出出,你现在嫁人了,玩伴也越来越多,是不是不差我一个了。” “柔加…”出出稍分开些望他,柔加就盯着她“下回再跟我说‘走开’,我就去死。”“柔加!”出出又紧抱住他头,哭死。 这时,见那边青棠拿出了手机在拨打,柔加在她耳朵边说“不准他打120,你快打!” 小出抽噎着眼泪糊一团看那边一眼,也没说什么,自己摸出手机打了120。 柔加被抬上救护车时,就已经出来不少人了,主要是静宪出来了,站那边望着…… …… 明日就是友圣王寿诞,这次是个举世欢庆的日子,明相也早早归府,结束一日工作。 “明天是你父王寿辰,你也早些回去,明儿还有得忙。”对静训说, “是。”静训才要离开,他也是想好了,小出今天去防大彩排,现在还没回,正好去接她一起回王府,她一直想看看吉利的…… 正这时,柏青掀帘进来,举着手机“小出来电话说今晚不回来了。” 明相当时就蹙起眉头,一抬手,柏青两手将手机递过去, 明相接过来放到耳边,“怎么了,” 那边,小出说着, 明相眉头是愈蹙愈紧,“既然没大碍,你一晚上守那儿干嘛……好,那明天的队列不去了?……”最后,挂了电话。 眉心就没舒展,握着手机停了会儿,明相将手机还给柏青,柏青双手接住。“你去把她接回来,别管她怎么闹,一晚上都在医院呆着怎么成。”明相起身背手离开,吩咐静训说。 “是。”静训颔首得令。出来从柏青处得知全貌,她在友谊医院,柔加受伤了。 2.108 静训进来, 小出趴床边正跟靠着的柔加小声说话,感受到柔加瞧过去的视线,小出回头,望见静训,本来挺高兴立即立起身,后可能意识到是明相叫他来接她的,毕竟刚儿电话里明相并未答应她一晚不回家,就又扭回头来,神情也是翘气的。 静训不急,她的性子他还不晓得?加上,这个柔加不是个好东西……静训心里有数。 静训微笑,双手插入裤兜,微歪头瞧着她, “你一晚上守这儿是你的心意,明相晓得,就是替你可惜。多长时间了?快一个月了吧,日晒雨淋都不歇息,回到家累瘫也咬牙挺过来,前儿病得要死,没好几天呢,就赶回来今儿的彩排,为啥呀?不就为明天的一个成果么。” 高手对决,讲究的就是“掐心歼敌”!静训此来,目标是小出么?是她就大错特错了!带得走她才有鬼。对头,是柔加,掐死他的心才能带走小出。 静训望着的是小出,余光可留意着柔加一丝一毫的动静。诶,找到一个痛点:当他提及“前儿病的要死”,柔加看向了小出……他不知道? 静训更放缓口气,“明相叫我来就递两句话,你还在喝药,一晚上在外头要注意休息;再,付出了那么多,结果没个收获,后头就别后悔,别闹脾气,是你的选择。” 说完,真是一眼未正眼瞧柔加,手抽出来,转头离开了。 他掐得是柔加,不得不说,短短几句,掐得又狠又准! 一层意思:小出前儿病重你不知道?那行,你要不心疼她就继续留她在你这儿,药也喝不成,觉也睡不好,担惊竭虑耗着吧。 二层意思:小出是个什么德性你不会不知道,她为了寿典队列付出那么多,因为你这儿耽误了,是的,一时是她“非要守着你的”,这件事过去了,你好了,她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又找各种不顺心闹?咱们都知道,别到时候你还成了“讨人嫌”的那个。 柔加是摩挲着手指头,心里的恨怒可想而知。这个静训是谁他不会不知,这样厉害也不是不晓,就是他这几言几语对小出的影响力简直不要太爆裂!你看看你眼前小出情绪波动的……小出坐那儿,腰绷得僵直,两只手都虚握成了拳!静训说是掐柔加的心,可对她的“杀伤力”绝对更立竿见影! 是了,柔加不在乎他是谁,在乎的是,难道他跟小出有什么?小出太听他的话了…… 柔加放松再放松自己,他知道自己一步不能错,失去理智地疯争小出只会一败涂地……柔加啊,心里何其痛怒,他已经走错了一步,放任小出嫁入明家,若再不小心,难道真的叫她离自己越来越远,更不可控?! 柔加手包住了小出的拳头,“畏涩”得像个孩子,“你前几天生病了?” 小出这才吐出一口气,望着他点点头“就是在丰州骑马……”大致说了经过, 你从柔加愈握她的小拳头愈紧可以看出,柔加心情何其疯魔!因为小出提到,一开始久久找不到病因,一度还以为是他那天带她去夜放风筝造成的风寒,之后才晓得是大体多毛动物过敏……柔加心里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出出,这才是你性命攸关的,从前,你无论如何都会跟我叨叨,这次,你都快死了,你不说!……柔加心在剧烈收缩,因在他想来,这就是小出在远离他的点滴…… 柔加两手都把她的手抓住抵在了眉心,小出是看不到,柔加几近咬牙切齿,“以后,这些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好不好,” 小出忙揽住他头抱住,“我是要跟你讲的,可现在都好了……” 柔加抬起头,小出见他双眼通红,“好了?好了还听个外人跟我提起,出出,我一直听你的话,你让我来参加跳舞比赛的是不是,你不高兴了,我瘸一条腿都行!可你变了,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了。”柔加推开她,目光伤心透了的又疏离地看她。 小出肯定急了,两手揽他,“柔加不是的,我前几天真的病得稀里糊涂的,都不认得谁了……”哭起来。柔加揽紧她的头死死吻住,出出,我往你心上钻得还不够深吗,好,那就粉身碎骨得再钻吧,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2.109 静训就在楼下通道等着呢。 两手交叠在胸前,靠坐着栏杆,脚踝也交叠,放松得很,也胸有成竹得很。 果然,还一脸翘气的小出自己走下来了。 静训起身,手放下,一手向她抬起,要牵的模样。 小出走来,一手与他握住,一手也捉着了他胳膊,仰头跟他嘟嘟说着。 静训与她握着的手变成十指交握,一手也捧住她半边脸,笑着与她也说些什么,最后,单手揽抱着他的小圆妞走去车,独自驾车如愿带走了她。 …… 柔加在窗台边单腿转过身,子灼要去扶他,他一抬手绕过去了,柔加的眼色沉得吓人,“跟着了么,” “跟着了。”十望答, 柔加单手拄着拐就往外走,子灼手还是扶着的姿势,“柔加……”要劝,十望一抬手轻轻摇摇头,子灼只有叹口气跟着了。 …… “你放心吧,已经嘱托好院方一定悉心照料他。”边开车的静训说。其实,确实跟院方嘱咐过,但静训晓得且属多余,柔加远比他想的复杂,他来这边时,走廊静得跟有鬼在暗中窥视。静训大大方方走进来,不怕他们看。 小出静坐,望着车窗外就“嗯”了声儿,显得心事重重。 她还不算全任性,晓得今天的嫉妒心闯祸了,看把柔加害的……也是柔加劝她今晚不在那边守着的,“回去吧,我也没大事,明儿你还是该干嘛干嘛,晚上来接我出院就行。”小出觉得自己今后不能再一上火就不管不顾了,但是,她当时真的好生气……不觉又噘起嘴。 静训注意着她呢,刚儿小出也没瞒他,讲了经过,现在看她样子就晓得是后悔了,可又委屈。 静训伸过手去握住她手,“小出啊,妒忌是蛮正常的情绪,要我看见哪个那样搂着你跳舞也会不舒服,事儿都过去了,你两都能闹,肯定不是第一次吧。” 小出扭,嘴还噘着,可情绪上比刚儿那要活泼些,静训这样“各打五十大板”的说法挺好,至少减些了她的愧疚感。 静训又把她的手握起来放嘴边亲亲,“开心些小乖,明天还是我父王生日呢。给你个小惊喜。” “什么,”果然小动物还是好哄的,好奇心最旺盛,一说有“小惊喜”头就扭过来了, 静训松了她的手,稳稳握在方向盘上。宽阔的大道上,下个路口就转弯了——而,通常,这个地方一般车辆是禁止转弯的,因为已经入了宫禁区域。 小出这时候也注意到窗外了,这已经到了大紫阳宫跟前了! …… “怎么办,”开车的子灼问。这边确实跟不了了,可以预想,如果硬跟,转了弯,不出十分钟,宫戍卫景就会有车堵上来,事儿就闹大了,特别是明儿还是大日子——帝最近十分重视的友圣王寿典! 坐副驾的柔加靠着椅背,望着前方“直走。” 于是, 等到了路口, 两辆前后距离并不算近的车辆,在这个路口交错汇成个十字:前头一辆右拐入禁区,后面一辆直行, 直行的车辆超越了右拐的车后就加了速, 柔加与十望具向后张望去,好在右拐的车并未再开远,在乾宁门前就停了下来。 子灼将车开到了前一个路口再右转一点停下来,其实也属逆行了,但并不属禁区了。隔着一个宽阔的大马路看着对向宏伟的乾宁门前, 发现,不久,一辆车从乾宁门内驶出来, 停稳, 一个宫禁卫从前副驾下车来,恭敬地拉开了后车门,再一手挡在车顶……友圣王圆滚滚的亲自下来了,更叫人想不到,他怀里,还抱着一只猪! 而小出早已开心地迎了上去…… 2.110 “它就是吉利呀,”小出欣喜地看着这只猪,果然滚滚们对这类格外中意。 “是呀,你看它可灵活了。”友圣王把吉利放下来,着实,尽管瘸了一条后腿,吉利依旧两只前爪爪扒着他腿,后头一条蹦蹦蹦! 小出蹲下来要去摸它,静训弯腰捉着她胳膊,“看可以,别碰了。”这是对她上回的病还心有余悸。 小出两手摊着比向小猪,仰头反问静训,“它有毛么,它大体么,我会24小时都抱着它吗,所以了,我摸摸怎么不行。” 静训咬唇捏了下她胳膊,“你呀。”真信她邪。 滚滚王爷是蹲不下来,他弯下身来抱起吉利把它放小出怀里,边还训静训,“就是,她摸摸怎么不行。” 小出如愿以偿抱住了小猪,“呵呵,它好圆,跟我一样。”还拿她圆圆的脸蛋儿去蹭猪鼻子,吉利似乎一下也喜欢上了她,发出呼噜声,头直摆猪鼻子拱,那小细尾巴摇得那叫一个欢! 滚滚王爷看着那也叫一个高兴,还跟静训说,“我说我的吉利通人性吧,它晓得谁可爱。”静训呢,又弯下腰扶抱起小出,“小乖,车里坐着玩。”小出边起身还在讲“它后腿腿肯定治得好,你看摸着还好好儿的……”滚滚王爷跟后头直点头,“是的是的,好好儿的,就是不得劲儿。”哎,三只滚滚凑一堆,实属有趣。 那边,小出开心着,这头,柔加回过头、身子往椅背一靠,“走吧。” 子灼开车驶离。 “老爷子那边怎么回话,张尧来了几个电话问情况。”十望说, 柔加头靠着睨着前方,“就说我执勤出了意外……”诶,正说着呢,十望电话震动,接起一听“嗯,知道。”放下说“老爷子来了,正在你病房。” 柔加没动,泛起轻笑,一声不吭,戏谑非常。 回到医院, 站在门口的张尧见他们从电梯里出来,忙迎过来,“没事吧。” “没事。”柔加淡说,这边被子灼扶着走进去, 只见窗边,他老子杏当廷背手面对窗户站着,听见动静回过头,“去哪儿了,” “探望同样受伤的同事去了。”柔加答, “一派胡言!”杏当廷转过身来,指着他要发火的,见子灼、十望还站着,又一挥,“你们出去!” 子灼十望是没动的,柔加放开子灼的手一抬,他们才走出去。张尧在外头小心合上了门。 见人都走出去了,杏当廷再不掩饰,疾步走来,“加加,你怎么想的!多好的机会,九静宪看上了你……” 慢慢坐下的柔加抬起了眼,“您什么意思,她看上了,我就该狗一样往上蹭是吧。” “胡说,我是那个意思么,可交好岳王府不是坏事,你和九静莲好容易有些交情,若他姐姐再偏向你,不是更顺当些。”当廷弯着腰,一手背着,跟儿子掏心掏肺说。哎,他没有错爱这个小儿子,幼子虽非正出,却是最有出息的一个,智谋、见识、担当……只有他是杏家的希望! 柔加放好拐杖在一旁,不紧不慢,拍了拍身旁位置,“您坐。” 当廷又直起腰,“我坐得住吗,”顿了下,又指指他说,“我看你又是被那个小出迷晕了头不知所向,” 柔加这才又瞧上他爹,神情暗下来,“别扯上她啊,我说过,她是我的事儿,谁都管不着!” 当廷也是没办法,加加什么都好,就是遇不得那个小出,他难道不晓得这个小出如今是“谁”,又不是没跟儿子闹过,闹了又怎样,他完全管不住这个儿子,处处还得靠他……哎,简直那就是他家加加的劫数,一丁点说不得,一说,你看加加就翻脸! “好好好,不说她不说她,你自己把控得好就行,……来,我看看,伤得重不重啊,”还是疼儿子,坐下腰都弯下去了,要看看伤, 柔加垂着眸,带着轻笑,“不重,明儿就出院了,您放心,对了,别叫您那几个儿子来看我笑话就行。” 当廷拍了下儿子伤口,“气死我得了!” 小儿子何尝又不是他这辈子的劫数,气死人也爱死人呐。 2.111 今天小出起的特别早,叮呤咣啷的一通准备,穿着白衬衣筠裤的小出斜挎个大包就要走,明相掀帘出来,“过了早再去。” 小出指指腕子上的表,“六点半之前就要集合,那里有过早的。” “我说来得及就来得及,来,坐下。”她那边天没亮就开始捯饬,明相这头睡得安稳么,应该说,这一大早的,半个日月府都动起来了,瞧这一桌子热乎乎的精致早点…… 小出只有过来坐下,柏青给她把包儿又卸下来,明相亲手给她舀了一碗粥,“你看你急个什么,”小出诶诶叫“吃不下那么多!”明相看,也只添了一小碗她就嚷,不过也没说什么,没再添了。 这孩子不知是兴奋的还是紧张的,确实胃口不好,只喝粥,其余什么都不想吃。明相也没吃,蹙眉望着她。小出挑眉瞄他,晓得他担心,摸了个小包子过来吃,“你今天也在场么,”包一口问。 “嗯。”明相肃着脸只哼了一声,小出再抓过来个小包子开始叫“我真的只能吃这么多了,一会儿动了才会饿!” 明相这才叹了口气,“好好,随你。”小出赖笑,喝了一大口粥,起了身。明相从柏青手里接过她的包儿,亲手给她挎上,“晚上别在外头野太久,自点觉,早点回来。” “知道,我去接了柔加出院就回来。”笑眯眯走了,临了,还朝他挥挥手,“看我表现哟。”明相两手背后,站阶上看她小跑着出去也是没办法。 过了会儿吧,明相在餐桌旁也在过早,正听着简报,一庙掀帘进来,“父亲,”明相放下筷子起了身迎上儿子,单手扶住了他胳膊。一庙能起身自己走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尽管走得慢,时而也有些不稳,但,终归是好事!“还好么,康衢还是得跟着。” “知道,他在外头,是一直跟着呢。”一庙的笑容也开朗好多,就着父亲的搀扶也坐到了桌边。侍者赶紧给添了新的碗筷。 “今儿是你头回走到世人跟前,该在爸爸身边。”明相拍拍他手背, 柏青给他盛了碗热粥,一庙抬头笑着对他一点头,又看向父亲,“应该的,不过,我想一早去学校先处理点事,到点,会去您那边。” 明相笑着点头,“好好,来,多吃点。庙儿,你这能站起来,爸爸真的很高兴。”亲自给儿子夹这夹那呀,看得出明相是真心地高兴,其实他也知道,儿子这一直“站不起来”多半也不是身体原因,心理,是的心理障碍,看看,这一突破障碍,有了多大的起色!至于,是什么叫他突破了障碍,明相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数的…… …… 今儿天也是真好,怎么搞的,连天上的云朵都是一团一团,滚滚可爱。 小出却没空欣赏这些,所有的演职人员六点半都在雄伟的乾宁广场集合,旭日初升里照应的全是张张青春的脸。 这万千人群里,小出只是里头极渺小的一个,但她依旧有自己充足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他们的队列是在最前头的,就在乾宁门城楼下。广场上欢快的音乐奏响着,各个方阵都在做最后的排练,他们也不例外,刻苦的孩子们还在举着牌喊着最响亮的口号“千山短褐,掬水擎花,为君增祝灵椿”…… 一座城楼相隔, 大内里,清音阁,远远儿地都听得见外头的热闹。 今日的大寿星友圣王九耀尔正在享用他最精美的早餐。 耀尔是享福滴,出生恁得纯正高贵,尽管朝堂诡事汹涌不断,他该自在还自在,管它外头人怎么看他。都像晓得的不得了,说,这次帝把他的寿辰抬得这样高,几近举国同庆,那就有不可预料的祸事在后头。耀尔在乎不?不照样该享受就享受,他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典型,帝愿意这么给,他就照单这么接,怕甚! “静训,小出吃了没有啊,她这么早就在外头等着,要不你去先把她接进来,开始了再送去。”大滚滚还真记挂着小滚滚咧, 静训今儿肯定得守在他老子身边滴,坐在一边翻手机的,抬起头笑笑,“您操多心,小出没那娇气,她个小孩子精力旺盛着呢,没事儿。” 大滚滚又抱起他旁边趴着也在嘛嘛嘛吃得香的吉利,“我吉利可喜欢小出了,要腿好了,精力也旺盛,能跟着到处跑。” 静训继续看手机,没接茬儿。他父王非要一会儿看寿典也要抱着吉利,谁劝得住?算了,只要他开心,任他了。 2.112 盛大的寿典开幕了! 鸣礼炮19响。天朝迎宾式中鸣放礼炮最高规格21响,一般为帝鸣放;其次即19响。 帝与友圣王携手登上了乾宁门城楼,明相等一众大员随后。 首先是巡游庆典, 巡游队伍中有超过1400名骑兵侍卫,200匹威风凛凛的马儿,还有来自10支军乐队的400多名演奏者。——此前,这只有帝的生日庆典才能看到。 下面就是各大单位的演绎节目,在宏伟的乾宁广场前,此起彼伏,精彩绝伦。 其间,最引人瞩目的,就是由总备后组织的防大空院等筠院团体进行的队列表演,为啥?因为这个节目时,友圣王做了个出圈儿的举动! 孩子们在下头山呼贺岁口号“阳春正献瑶池瑞,吉星高照日月长”,哟,友圣王竟高举起他的吉利小猪猪跟着下面举牌的孩子来回摇晃,就跟得到了应援超级开心! 这下广场更欢腾了,欢呼一浪盖过一浪,热烈得啊——说个大不敬的,比帝哪次生日庆典都热闹! 明相跟着优雅鼓掌的同时,是看去了静训一眼的。 静训也知道他看过来,却没有回应。他知道明相心里有数,友圣王这是在招呼小出呢,你看他的目光,就瞧着小出,小出在下头也挥得可开心啦! 静训这时候什么也不在乎了,这世上,他最在意的两个人如此开心,难道还有比这更难得的吗! 尽管他也清楚,父亲这个仅仅孩子般的举动会惹来多少“添油加醋”的猜测:有人会觉得友圣王这是故意装傻,小孩子一样开心反倒可以更减轻帝的猜疑,多少有些类似后主刘禅的“乐不思蜀”;也有人会完全相反地认为,看看友圣王这风头出的,现场热烈程度比帝还甚,是不是说明他在民间的认可度超过了帝?……静静拍手、面露微笑的静训表现得一如既往的稳静沉着,内心的喜悦不露丝毫,同时,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洒脱,看着心爱的人高兴着,内心也有计量,为他们遮风挡雨…… 火热的庆典结束,宫里肯定还有盛大的宴会等着,友圣王也得随帝而入。 “静训,你再该把小出接进来吃点东西吧,”大滚滚下来时还不忘跟儿子小声嘀咕, 静训无奈瞧他父王一眼,“您真是操心,还用我去接,明相在呢,”静训是不想说那句“她现在还是他家的人”。 “哦。”大滚滚挺可爱地哦了声,他又握握儿子手腕,算安慰儿子的憋屈了。这时,正提着“明家”,明家就来了一人。 “王爷寿辰安康。” 竟是明一庙被人搀扶着自个儿走来! 友圣王一手还抱着猪,一手抬起,“哟,一庙啊,这才是天大的喜事儿,脚好多了!” “谢谢您关心。”康衢始终搀着他,不过在外人看来,今儿这实属第二桩得茶余饭后畅聊的大事:明一庙竟然站起来可以走动啦! 一庙笑着,也比从前看着开朗好多哦,虽然还是有些腼腆,“您这小猪真可爱,不过我刚儿在下头看,它后腿这是……” “哎,一庙,你别见外,我这就直说了,他后腿这边骨头折过……” 反正这一聊二去,一庙竟主动说要帮着治好吉利这后腿儿! 大滚滚面上自然是开心的,感谢得很;下来了,又捉着儿子疑惑问,“诶,他怎么这么热情咧?” 静训微笑,笑里也有几分戏谑吧,“您现在该知道我那小妖精在明家的地位了吧。”静训这才望向明相那头,他并没有立即往宴会地点去,静训想,顾初应该去接她了…… 2.113 静训走来,顾初迎上,“你怎么还是亲自过来了,”今儿是他父王的大日子,明相说了叫他专心那头。 静训笑笑,稍一抬下巴向里头,“怎么还不去宴会那边。” 顾初也笑,“小出开心着呢,她不吃完饭,明相得移步?” 两人边说往里走去。 春和堂,是大紫阳宫外朝部分从前放折子的地儿。掀开门帘,听见里头一阵儿呼啦啦扒麻将的声儿,再掀开第二道门帘,见,桌子上真洒了一桌麻将,小出在高兴地扒拉,明相一旁面对她坐着,一手肘搁桌边,手里是一碗扬州炒饭,显然是喂她的。 这挺少见,除非小出病了,明相不得这么任她玩着还喂她,宠得很也不至于这样。不过,小出今儿是真开心,一见他就拿起一颗麻将子儿晃,“静训你看,小牛皮的!” 这套麻将着实稀贵,牌面皆是以小牛皮缝制,外面收纳盒则是以稀有的红木雕刻而成,其余像是打牌必备的筹码、牌尺和骰子等,也都应有尽有,且同样是手工雕刻。 刚儿顾初也提到了,宫里得了两副,一副给了明相。这个对小出的味口,才送来就拆了封,给她玩。看来玩得饭也顾不得吃,明相就喂,稀奇的是明相并未像平常那么训她“先吃饭再玩”啊。 面对小出的招呼,静训笑的得体,一点头,再望向明相。 明相喂了小出一口饭,话儿是对静训说的,“那头忙呢,你还过来一趟干嘛,” “也没什么特别忙的,父王正好叫我过来问问,小出今儿也辛苦了,一会儿席上有什么特别想吃喝的,好给先准备着。” 静训啊,谨慎得很,刚儿父王出圈一举时,明相向他投来的那一眼,静训是知道的,这会儿这样大方一讲,反倒坦率起来:不用你疑心,父王知道你儿媳妇在下头为他祝寿,这会儿也该表达谢意不是。 明相微笑,“谢谢王爷记挂,你看看她,有得这个玩,正经饭都不想吃了,还特别想吃啥。你先过去招呼吧,我给她喂饱了,就带她过去坐坐。” “是。” 静训如常出来了, 走着的,心上,其实感觉特别不好! 依他对明相的了结,他这就是故意!明明那头有大餐,他私下给小出单独弄一桌都轻而易举,为啥偏在宴会之前就用一碗炒饭把小出喂饱了? 明相就一个意图:小出是不吃外人席的!哪怕是王亲贵戚的国宴,都不及我明千醒家里带来的一碗炒饭。对小出的全全占有意,明千醒从来不掩饰…… 静训走着,心上的悲愤意又添重一分,难道我和小出之间永远横跨着这样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吗!…… …… 明相不到,再盛大的宴会,也是不会正式开席的。 这就是权相,是掌了实权权倾天下的第一人! 明相到,包括王位上的帝都起了身, 友圣王走来,“明相,今日欢乐,谢谢你的支持了。” 明相也有礼,一颔首,“王爷生辰快乐,愿你安康顺遂。” 友圣王看向他侧后的小出,小出还是那身刚儿庆典时的衣着,整齐的筠校学员常服,不过脱了外套,衬衣扎着领带,筠裤扎得腰身紧。王爷只向她笑着点点头,并未多言。小出识礼,向他很恭敬地一行礼。 友圣王刚一转身,比了个请,一同要走向王位,向帝行礼, 这时, 忽传来一声儿“圆出?!” 只见一个男孩儿从志愿者那桌儿冲了过来,他身后,另一个男孩儿惊慌失措地要拉住他“云翊!” 宴会是有一桌专门为今日庆典上的“演职志愿者”开辟的,也体现亲民。不过,能选拔来坐到这儿参加国宴的,想想能是普通人吗,再,听他的名儿“云翊”,是皇家九姓儿里“云”字辈儿的吗?反正这两孩子背景都不会简单。 那孩子冲过来,被侍卫是一把拦住了,但捂不住他嘴呀,云翊指着忽然也惊懵的小出,“你根本不是防大的!甚至假冒舞蹈学院的学生!……” 小出当时吓的,没一辟谷坐下去都算好了! 明相已经向后伸手紧紧握住了她手腕,眼睛,望向那两孩子。——明千醒的眼神并未显得凌厉,但,权相的威严一如既往,是叫人胆寒的…… 报备:明天开始,我要开始今年的暑期旅行了,估摸8月中下旬复更,欢迎大家到时继续追更滚滚哈,嘻嘻。 报备 明天我又要开始我一年一度的暑期旅行啦,也算休整一下。八月中下旬复更,欢迎大家届时继续追更滚滚哈。 大家暑假愉快哟! 《神敌》报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114 其实这件事再好解决不过了,此时也就明相一句话,“谁说我小出不是防大的?”相信不出一个小时,小出一整套在籍档案都能拿得出手。 关键是,出乎所有人意料,明相并没这样做。 他回头望向圆出,“假冒舞蹈学院学生?” 这种“不掩饰的疑惑”无疑将圆出置于“基本犯错”的定论,小出早已惊怕失魂,头低的不能再低,不过明相握着她的手可丝毫未松,脸冷着,威严依旧:我家孩子是犯了错,可她是我的! 只不过多少眼睛就此盯着了,乱纪的事儿就这么摊在世人跟前,特别是帝眼下,看你明千醒怎么处理了…… 此时心急的人肯定多。友圣王赶紧圆场,“什么大不了的事,小孩子想法子好学而已……”说着,亲手来虚扶小出这头,一起上座。明相微笑,有礼比了个请,并未放开小出的手,一同走去帝座,当然还是得首先跟帝请安。 场面再次“欢悦”起来,那两个孩子早被带出去了,有人敢往那头看么…… “圣人安。”根本不将刚才的小插曲放在眼里,明相安稳向帝一颔首。手握着的小出还是有魂在的,跟着规矩一鞠躬。 “明相辛苦了,今天是友圣王好日子,替孤照顾好他。”帝也祥和,温笑着一抬手。 “是。” “谢圣人。” 明相与友圣王再一颔首,同走去座下一桌。 帝再落座,全程,除了小出跟他行礼那一会儿,他微笑一点头,眼神就没往明相手握着的那孩子身上再落一眼。似,完全置之事外。 坐下后,小出两手紧握,头一直垂着。友圣王心疼看着她,小声,“你是何必,一句话的事儿,看把孩子吓得。小出不怕,多大点事儿,来吃点东西,那么早就在场子里候着……”手上把她爱吃的往这边挪。 明相到如常拿起杯子吃茶,不理她,也不理友圣王的话茬儿,看上去镇定自若。 小出动也不动,友圣晓得明千醒不发言她是不会好的,转身刚对侍从说“把吉利抱来……”明相开口了,睨他一眼,“您那猪是抱来给她玩儿的?”友圣王也刚,“是呀,你吓得孩子吃也不敢吃,还不能叫吉利来宽宽她的心?” 明相又睨向出出,“小出,”喊了声儿,“你敢抱吗,” 小出抬头望着他,眼泪唰得就流出来,直摇头。 “说话。” “不敢。” 友圣气呀,“你什么意思,这有什么不敢……” 明相伸手来亲自为他斟茶,“您今儿生日,是何等的万众瞩目,她本是我家的孩子,已经是千刀暗处,万剑难防,您还嗔目堂堂下要给她恁大的脸面,人不冲她冲谁。” 一番话说得友圣怔那儿真不知如何是好。 小出早已泪流满面,见明相又望自己一眼,赶紧地拿起纸巾还不敢明着擦,垂下头赶紧抹泪,更噤若寒蝉。 这桌儿国宴才叫吃得难过!面上功夫做足,明相起身,再次手握他的圆出,离去了。 你晓得,更难过的多得是。眼见明相起身离开,再下一桌早就揪心揪急的静训也要随行起身,却,这头父王朝他轻轻摇摇头,静训没起身,端起茶盏喝了口茶,但是浇不下胸口的那阵火气呀…… 下来后, 他父王抱着吉利走在他身侧感慨道,“这次是我错了,不该由着性子明着冲小出好,” 静训扭头看父王,不发一言, 他的父王也看向他,一脸忧虑,“我的儿啊,明千醒心眼子太密了,也心狠得下来,小出那是他心尖上的人,可为了给她教训,给我们这些人警示,他愿意把小出往火里抛看见没有。” 静训眼中泛红,回头看向远方彩霞处, 父亲这么说,他一下就明白了,明千醒为什么一句话的事偏要那么大庭广众下给小出难堪。一石二鸟啊:既给小出教训,你胡来撒,看见没有,迟早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的一天!更主要的,明着就是冲友圣王一干人等,你们这么抬举我小出,打量那城楼上你抱着吉利欢腾挥手为谁我不清楚,以为我很高兴?大错特错,小出自有我明家疼,明家抬举,其余一切,都是越矩了…… “父王,知道了,我以后也会注意。” 友圣王望着儿子眼中昭然若是的痛楚,会不心痛吗?却也真的想不到,儿子心中这一刻,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俺回来啦!继续哟,嘿嘿。 2.115 回到家,小出默默无言回去自己房间,明相也没阻拦,柏青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抬手刚要张嘴,明相一摆手,任她进去了。 这边刚换好衣裳,就见一庙走进来,“父亲,能谈谈么。”他看似镇定,实则已经不同寻常,几时这样唐突闯进。 明相面相依旧温和,“我知道你要说小出的事……” “是呀,父亲,我很不明白这件事您为何非要这样处理,就算现将小出放入防大或舞蹈学院也未尝不可,她还能继续读书……”一庙当然着急,“冒充舞蹈学院”一出儿最初原本就是他操作而来,现在到成了祸引害了小出。 明相望他一眼,忽轻轻点点头,向他招招手,掀帘而出,“你来。” 来到中厅, “小出,”唤了声儿。 不多会儿,小出从她屋也掀开门帘, 可怜的小人儿哟,明显哭着,泪水是擦干了,眼睛红通儿的,怯怯站门口。 明相也没招呼她,却看向儿子,“你问问她,愿意正经进学校读书么,愿意,我现在也可以改主意。” 一庙先还一喜,可立即就琢磨出味儿来,“正经读书”?那出出可就未必了……果然,他还没开口,小出走出来,“我不读!我宁愿坐牢也不读!” 看看,这就是圆出,她高中毕业后辍学,没考进大学,除了成绩真不行,没想学的心才是根引。她是羡慕人大学生活哟,终归还是只瞅着人潇洒快活的一面,真送她进去读书,她怎得会干?关里头苦读,哪有她现在快活,开个小店,搞个代购,时而到处鬼混,自由自在多好…… 看她这不成器的样子,一庙心里也是叹气,小混蛋你就不会“虚与委蛇”一下,叫你“读书”还不是缓兵之计,总比现在“架着火上烤”好呀。一庙走来捉着她臂膀,他也不怕父亲笑话了,小声“先答应,又不是真要你读……” 偏偏父亲这会儿也跟杠精似的,明相一偏头,似笑非笑,“可不兴假读。” 他这就“激将”,小出更信懂,“不读不读!” 父亲这时又一正色,“以后还敢不敢,” 小出抹着泪直摇头,“不敢了,” “不敢什么,” “不敢再造假胡来。” 明相往椅背稳沉一靠,“那就公事公办,肯定要刑拘几天的……”话没说完,一庙已经搂住又哭起来的小出,“爸!你这是何苦!”哭着的小出却挣开他小声“应该的。”又跑进自己房间去了。 明相向儿子压压手,也叹口气,“一庙,这件事就这样处理了,她还这样年轻,又在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恣意撒野惯了,对出出绝非好事,我相信这个道理,你懂。”起身背手回去房间了。 知父莫若子,父亲这次如此不心软,一庙心中总有些蹊跷感,觉着绝非仅为给小出教训这样简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父亲绝不会真苦着出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掀开帘,一庙望着趴在床上掉泪的小出,也晓得这小家伙也不会听劝的,别看她这样伤心,肯定还是只听父亲的话,别以为你们做多觉得对她好她就接受得了…… 一庙走进来,坐她床边轻轻拍她小腿,“别哭了,这件事归根是我的错,当初给你弄音乐学院的证件就该做全乎,” 小出翻身坐起来,手背抹泪,“不怪你,你也别傻得去跟明叔全招了,没得把些他不知道的全弄出来了。” 一庙笑,歪头瞧她,“你还有啥不想叫他知道的?” 小出水汪汪地瞪眼望他,好小声“我还不是为你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可爱死了,又委屈又仗义的样子! 看看能不狠抓一庙的心吗!他倾身抱起她,头扭着抵她耳朵边儿“老婆,放心,我不会亏了你,你这么‘舍身取义’地保我的生意,今后有你大赚的。”嘿嘿,出出这个“忠心的小马仔”可太会抓她老板的心啦! 2.116 岳王府。 柔加随静莲沿湖边走。 看似都笑着交谈,彼此心里都知道有小疙瘩:上回,柔加“捷足先登”劫了静莲的车;随后,静宪又那样“不期而至”偏挑柔加做舞伴……不过,面上似乎都能一笑而过,不提也罢。 “你三哥,哦,杏未晴在西南山区主持的几次反诈清缴都很成功呢,”静莲微笑说, 柔加慎敬答,“也是岳王爷全局筹谋有度。” 静莲一挥手,“哎,他就挂个闲说儿。”自是这样,岳王爷一年里莅临多少动员会,全都哼哈两句官话,那会儿“全境反诈动员”他着实也参会了,显然柔加这样讲是抬岳王的桩。 不过静莲今儿单挑杏家老三的功绩出来说,也不是高抬,着实这杏未晴在西南干得出色。柔加前头这三个哥,老大杏未临,老二杏未尤,老三杏未晴,也不全是草包,各有各的精狡能力。杏未晴是唯一参筠出来的,身上有果敢,比老大老二深入基层都更适应,也能吃些苦,干事如若扎得进去,自然好出成绩。 “听说西南景械一直相对落后哇……” 柔加一听静莲这么叹,就晓得他今儿招他来什么心思了,无非看中老三那边“换装备”的大肥肉了。若是老大老二的地盘领域,柔加现在就能把话应下来,这种事,和“文人”打交道易;但,老三是个“武将”,带些匪气,这方面更是自有主张,柔加得花些心思介入…… “好,我先看看。”活儿,还是接了。显然静莲满意,抬手邀住了他肩头,“柔加,你是能干人,办事我当然放心,今儿找你来最主要还是想……” 正说着,忽听那上头亭子里一阵哭声,还是个老人家的哭泣,静莲一顿,放下手循声往前走了几步,细听, “王爷,老朽给您跪下了,我就这么个重孙子,怕是没指望了啊!……” “韩公你这是何必,跪下了我也没辙啊!你家那小子也是作死,那个日子,那大个场面,他鬼迷心窍了哇去戳穿这些干嘛……”是他老子岳王的无奈声, 静莲轻蹙眉,又往前走了几步,抬头。诶,那上头的一个老内侍望见他了,赶紧下来, “莲哥儿,”这么喊他,说明这个老内侍地位不低,是岳王近身大侍了。 “谁呀,”静莲往上轻抬了下下巴, “咳,重郡府的老韩公,他重孙子就是前日在友圣王生诞国宴上胡言论语那位,被削了筠籍不说,还拘起来了,这不,来求咱们王爷……” 静莲当时也在场,当然晓得说得谁,叫“云翊”是吧,着实也是找死,公然去冲冒明千醒咩,下场自然而知。 至于明千醒那个宝贝得出格的儿媳妇……静莲心里更像落下个事儿,因为“似曾相识”啊,就好像在哪儿见过,可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老人哭得声儿越来越大,静莲摆摆手,老内侍走上去了。自始至终,柔加都没挪步,规矩站原地等。 静莲走来继续虚扶着他胳膊,“走,带你去见个人。” 柔加微笑一点头,顺从柔和。 …… 去见谁? 柔加着实没想到,当然,静训也想不到。 巧了,他们首回正式面见的地儿,竟然是“万堂殿”——还记得么,圆出大婚的地儿。 静训在这边开会,静莲约他见面,静训说那就“万堂殿”这边吃个便饭吧。 进来时,静训背对着他们站窗口正在听电话,也是棘手的事儿,没工夫瞧身后。柔加已经望见他了,心里头一沉,有些烦躁,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静莲不会知道,看似这短暂的等待时光里,柔加心头几个大跟头,早已云海翻覆,念头一转再转了…… 2.117 “好,我知道了,那就再审,面扩多大都没关系。” 静训挂断电话,望着窗外又静默了会儿,才回头——望见柔加,怔了下。 “七哥,”静莲笑着敬重喊, “来了,”静训一点头,单手握着手机放入裤子口袋。 “哦,这位柔加,我其实一直都想带他来见见你了。”比了下柔加,静莲回头再对他说,“这是我七哥。”看情态都知道,只是他真心亲近的人了。 却,柔加一直就望着那头静训,不卑不亢,“您好,我们又见面了。” 这声“又”可立即叫静莲一抬眉,自是疑惑。 只见静训缓步走至桌边,直望着他,“你这模样可与往日里见着不大一样。”轻松坐了下来,又比了比,“坐。” 柔加没坐,规矩站着,却也直言,“我与出出快十年的情谊,在她面前自是最放松的。” “哦,那到底哪个是真的你,哪个又是装的呢。”静训也是一针见血, 柔加这时泛出微笑,真纯得哦,那是在出出跟前的模样,“我惟愿今后在她跟前与在您面前,是一个模样。” 贼得很,这是一种求和,又不是妥协,我和出出不改,但于你,我真诚接纳。 静训笑,也大气得很,往后靠,又一比叫他们坐。静莲坐下,又看一眼这才一同坐下的柔加,也笑着,“你们认识?” 柔加答,却似答了个不相干的话,“我上回冒昧夺了您的车,就是为出出。” 出出……他俩自见面就一直在提这个名字……静莲那忽像“落着个事儿”的记忆似有端倪, 静训温和也替他“解答”了,“小出是明相的儿媳妇,我上次托你买车也是为她……” 静莲真的一时怔那儿!他的记忆如流水一下开闸泻出来,不过叫他怔愣的不是“那明相的儿媳就是小出”,而是,更早远,那个哄闹的酒吧,那个从后头冲来摸他喉结的女孩儿……不过静莲没宽裕时间叫他去多回忆这些,只听柔加沉下了声儿,“出出这几天电话里都在哭,说她牢坐定了,明相若下定决心怎么不快给个痛快?” 静训听了,也是沉下脸,放在桌上的一只手手指摩挲,低声说“我猜,明相另有他图。” 柔加双手放在双腿上,坐得还算笔直,规矩也真挚,望向前方,“我知道,出出哭不是怕坐牢,她看着胆小,其实担得了事儿。她是心里憋屈,事儿拖着悬而未决,总跟有个石头没落地似的,不痛快。”柔加看向静训,“当时戳穿,立即就把她拘起来,出出也不是扛不下来,这么拖着,是磨她的耐心。” 静训心里不由叹,到底是跟她厮混小十年的主儿,完全把她摸得透透的!小出这几日简直煎熬,其实明相并未限制她的自由,甚至还叫人送她去店里,是小出不肯,在家虬着似时刻等人来拿……明相的态度也扑朔迷离,对内对外都是“严办严查”的说法,见小出抹泪也不劝,搞得小出越发心虚不定,哀怨忧郁不绝…… 静训坐起了身,“其实,我怀疑这事儿后头不简单,云翊那孩子没这大胆儿。” “那当时拖出去就没问个详尽?” “怎么可能没问,只说嫉恨,可他一个男孩子嫉恨她干嘛……”哪知静训没说完,柔加就抢道,这时候是看出些他的桀骜意了,“庆典上,老王爷举起那小猪对着她摇也不要太明显,捧得太高可不就能惹任何人的嫉恨。” “柔加,”他这“冷言冷语”惹静莲喊了声他, 静训却稍一抬手,显然并不在意,反倒“他说得也对,父王已反省过。”再看柔加,也卸下尖锐,轻垂下头,“您见谅,我也是着急。” 静训望着他,“你来正好,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不瞒你说,我怀疑这件事的幕后,是个叫青棠的孩子,可查了这么些天,没一点线索,云翊这些人嘴咬得紧,看来宁愿自个儿挡前头粉身碎骨,也不愿把事儿掏深里去,” “青棠?”柔加心一紧,是那日和小出一起来看他“舞蹈比赛”的摩托少年么…… “是,这孩子背景深,自己更是能量大……” 于是乎,这“王见王”的初次,这样容易双方就“放下前嫌”统一战线了,原因很简单,安内必须攘外,当遇上共同的敌人,自然不需任何虚伪,就站到一处了。 只不过苦了一头雾水的静莲,太头脑风暴了,得赶上他们的节奏,在几近盲区的境况下想理清思路,这一时,得多难……不过,静莲着实不弱,几个事件、人名一串,也理解大半了,还想起,临了,刚儿那亭子里重郡府的老韩公哭嚎的几声,“我家云翊是个傻孩子啊,是被人蛊惑了不自知啊!……” 2.118 “我去了啊,”出出站在门口说。明相抬头朝她招招手,“来。”小出走进来,斜背着包儿,像个要去上学的孩子。 当然不是去上学,今儿她那新开的漫画屋开张,这才“独立”出门——前头也提过,自被揭发,小出如履薄冰,心口悬刀,不晓得哪天就被逮走。明相也没把她怎么着,还叫她出去逛逛,她不,整天家赖懒呆着,顶多栓明相裤腰带上,他去哪儿她去哪儿。今儿,算头回单独出门了。 明相起身,将放桌上看来早准备好的一个保温杯递给她,“加了蜂蜜。”说。这些时啊,她完全跟着他吃喝,习惯上更随他,一些小零嘴都戒了,爱喝茶,最近是普洱,喝的时候,内侍们会给她添点蜂蜜。 小出接过来点头,掀开包儿放里头,“你过会儿来接我么,”又啁啾抬眼看他, 明相给她正了正头上戴的棒球帽,“我今天要去京郊走走,你不回来就在店里住也行。” 小出一听,攀着他手腕,“我也去!” 明相掌着她头、拇指摸她眼角,微笑“才开张多新鲜你不在里头多磨磨,玩几天吧,我后天就回来。” “还要去几天呀!”小出这会儿是黏他,着急得, 明相环着她肩头两人同往外走,“两天,你玩你的,这些天不往店里去你也不操心你的生意了。” 小出欲言又止,她想说“头上还有把刀吊着,到底什么时候来人把我捉走撒!”可又怕问,只得嘟囔,“我这边完事儿了,去你那儿。”明相望着她小无奈,只得环着她轻拍拍肩头“好。” …… 要没出这糟心事,小出对这边的漫画屋开张肯定兴致盎然,只怕还得柔加来放放鞭炮,弄得十里八乡的小朋友都来观瞻。却,这会儿是胆子畏缩着,心情也不好,小屋做得可漂亮,人却意兴阑珊。 大屋是麻将室,连廊下的小屋是漫画屋,外头还搭着帐篷,可以喝点咖啡啥的,弄得挺温馨的。出出端着小凳坐在连廊下,这是她打下的江山,按说该何等的高兴快活,可惜这会儿人懒懒的,靠木柱上,腿上放着大画本,晒着太阳,手里抱着泡着普洱的保温杯,倒似数着点儿混日子…… “出出是没精神。” 车里驾驶位上,十望望着她说。 后排,柔加望着她就不眨眼,心上又恨她,又心里疼。是自己该死,一步错,步步错,叫她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脱手不好管…… “昨儿不是订了好些花篮嚒,一会儿还放炮仗么,”一旁子灼问, 十望回头望一眼柔加,“都弄好了,出出不要。” 子灼也看柔加,柔加回过头微垂头两指磨自己左手食指,“不要算了,反正一会儿她得哭死。” 十望与子灼都暗自叹气,柔加这次稍叫人看不懂了,竟然主动把“功劳”给了静训,为他筹谋,给他出主意……虽柔加这么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九静训毕竟是友圣王府的小王爷,他前途更是无可限量,咱们得有考量。”但,拿小出妥协……怎么想都不是柔加的心性儿! 哎,反正他们也是全听他的,全力支持吧,也惟愿出出一碗水端平,别太伤柔加的心了。想不到,小出实在出息了,这才飞出去多久,看看招惹多少?她自己也难以招架了吧,扎心事一桩接一桩……十望和子灼看着,心里还不是跟着揪,小出啊,他们还不是陪着小几年了…… 2.119 时间往前推半晌午。 防大操场,学员们才跑完操,三两往食堂走。 “诶青棠,小出的漫画屋今天开张,中午我们溜出去给她捧捧场呗。”一个那会儿一同寿诞庆典操演过的同学笑说。 青棠心里是一顿,面上没表现出来,答应了一声“嗯。”其实呀,他还不知道小出漫画屋开张呢,从旁人口中得知,心上的滋味可想而知……这段儿,给她打过多少个电话,她一个不接,原因嘛,青棠心中或许有数:小出并未眼见的这般“糊涂”……“她也给你们打电话了?”貌似平常问, “我们打过去的,上回聚餐她不钱转多了么,退她钱一直也没收就问问,提起了。” 青棠点头,没再多说。这时,一人远远喊他,“青棠!”看过去,是肖睿,他另一个同学,青棠走过去了。 一开始两人还有说有笑,到了无人处,青棠脸默下来,就听肖睿忙急汇报,“刚得到消息,今天可能就会有动作!” “什么!”显然青棠变了脸! …… 小出在长廊下赖太阳里眯着,以为她在翻开腿上的画本,其实心里有咕咕唧唧其他的想法。 打麻将那边有个大爷经常大嗓门说话,小出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经常讲这样一句话,“三十不学艺,真老爷们儿,四十岁之后不必读书。”小出也不爱读正经书,但是也觉得这话浓重的油腻感。如今,有网络和书,随时随地皆可学习。理儿还是对的,腹有诗书气自华,人到中年更要多学习,吹牛能让我们有瞬间的快感,但不能改变我们对一些事情所知甚少的事实,不能代替多读书和多学习。人脑是人体耗能最大的器官,多学习、多动脑的另一个好处,也可以帮忙减肥呀…… 诶,阳光烫脸了,她圆墩墩的身子提着小板凳就这么往后挪了挪,再一抬头,吓得站起了身! 不好了,两辆景车咋这样悄无声息就开来她眼前了? 她是犯了多大的罪,用得着这般阵仗?各个荷枪实弹……我小出出就是个圆滚滚的可爱肉丸子,你们这是把她真当罪深恶极的大坏蛋了呀!…… 出出吓得腿软,本能转身跑,如天兵天将,立即包抄到她身后! 出出又往前,人家已伸手来捉! 小出啊, 你这模样叫远处早已“埋伏”好看着的人心里如何不揪疼! 你是明明怕得要死,往下掉泪,却愣是没喊出来一声儿!再怕,还是认命得被人逮住了。不仅若此,人没想给你上铐子呢,你却这样“伏法”地乖乖伸出了两手,画本早已砸在地上,和你的泪一样,见了砸人心…… 不同的车里, 静训握起了拳, 柔加咬上了唇, 但,都是同一个信念:再忍忍小出,鱼快上钩了…… 果不负他们望, 鱼儿上钩了! 却,又这样挑战着他们的怒意! 小出一脸懵咋,景差们还没把她带上车呢,突然四面再如神兵降,哪来这样多的少年兵,各个更凶狠,开了枪,动了武,生生将小出抢走了!!越野车枪林弹雨里飞快疾驰而去,静训柔加啊简直追不上了…… 可想,场面混乱得有多离谱! 2.120 柔加冲在最前头!跑得气不打一处来,实在追不上了,痛喘着双手按在双膝弓着身侧头看。后面子灼朝他比了个“OK”,示意车牌全看清了。 柔加又看向后面也是跑得气喘双手叉腰站住的静训,看来他们想法一致,都没有立即开车冲出去追,这是想转过来有意任局面“失控”——怎么个说法?来,慢慢讲。 静训认准寿诞国宴上起哄的幕后是青棠,可苦于没证据,就得逼青棠再出手露出破绽。柔加给出了个主意,若他与小出相熟,一定晓得“漫画屋对小出的意义”,若在开张这天拘捕了小出,以小出“记仇的小性儿”,势必更恨害她的人。柔加说,莫看小出小事糊涂,大事上清白得很:她“冒充舞蹈学院去国防大操练”,青棠一直在她身边,这么知底细地举报她,她会不怀疑青棠?所以,如果青棠真在意小出,一定也极在意“早不逮晚不逮,偏这么重要的日子给她沉重一击”所呈现的后果,势必会亲自出动。当然,如果没有动静,大家都放心了,青棠要么不在意她,要么就算在意,也是个“没用的主儿”,这么不了解小出,何足挂齿。 好咯,青棠来了,见鱼儿上了钩,静训与柔加是又喜又恨,喜,自是计谋得逞;恨,也是果然青棠上了心,把小出真放心尖儿上琢磨咯。 只不过,没想到,青棠这样大的反应,逼急了一样,全然不顾,打仗一样抢人呐!看看这麻密的枪战,青棠是杀疯了呀!…… 柔加走近静训,“明相那边怎么交代,” 静训沉着脸,“这个不必担心,举报这件事的调查是交给我负责的。闹大好,这次,彻底将这个祸害解决干净。” 柔加点点头。内心,却无不沉戾翻腾,九静训,你也不得了,看似波澜不惊,其实是大开大合的大狠绝呐! …… “什么!”明相是一下站起了身,显见的勃然大怒!当然了,小出出了这样的事!“叫静训问话!”顾初赶紧拨通了电话,再交到他手上。 显然那头静训恐怕只来得及唤了声“明相……”这边明相已不掩饰叱道“怎么办事的!小出现在在哪儿!” 那头,静训就算言简意赅,也知道眼下必须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 听了好一会儿,明相是边走至窗边才又开了口,声儿比刚才那一下沉下来些了,脸色却依旧严厉,“好,务必要保证她的安全。你和顾初对接,查出来几个,当即查办!”末了又加了句,“把他们家长都给我带现场来,一个不准落。” “是。”静训稳答。 这边静训放下电话,事实,他们已经围在了洛河旁。你青棠能量再大,到底处于京畿内,又是明抢,天罗地网的,跑得掉吗。 如果是旁的事,你看眼下青棠的队伍那是吓人,各个儿年纪不大,却谁不是世家大族的背景,有个厉害的老子。能干出这样持戗当街抢人的事儿,要么胡作非为惯了,要么豁出去疯一回,也算为自己的恣意青春留个纪念。 却, 这次着实闯大祸了! 你家的背景再刚,老子再厉害,比得过明千醒么, 明相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子不教父之过, 那被围里头的狼崽子们,你疯,行啊,我把你老子们全押上去,看你们怎么办! 2.121 洛河边有一大片石滩,可以做停机坪,几辆越野就停在此。 此时,这些刚经历过惊心动魄“大战”的孩子们自以为蒙面作战,还没被发现,大部分还沉浸在刺激得爽快与洋洋自得中,只有少数核心人物晓得,这是个莫大的冒险,随时死到临头! 肖睿点了根烟,抬头望天上,“这么安静,” 冯云歪头笑望他,“你是指来接的飞机没来,还是来捉的没动静。” 肖睿吐出一口烟,“就算临了被捉,只要能顺利让青棠带着小出走了也值呀,”再垂下眼眸“就怕来接的飞机迟迟不来……” “你什么意思,”冯云敛了笑脸,“你还在怀疑屿漾?他肯定会衔接好,飞机马上就来!” 肖睿也不跟他争,只说“但愿如此吧。” 冯云也点了根烟,“我知道你们现在还怪屿漾这次没跟来,他是个心细的人,调派飞机来接应,又是从海外,还得规划接下来的隐藏路线……你要相信,他是青棠最铁磁的兄弟,怎么会不全心全意为他筹谋……” 肖睿不吭声了,望向那头最靠边的越野,心里只是再次默哼:但愿如此吧。 …… 这边越野里, 后座挤着三只, 一只圆出, 一只青棠, 中间还有一只好大好肥好长毛的藏獒! 可想小出早吓得瑟瑟发抖,她本就害怕多毛大体动物,尽管这只藏獒貌相憨傻痴呆,窝着一动不动,就是有时候转头看看她,那眼神不把她当食物也不当活物就是。 青棠弓着身,双手交握,扭头看她。 小出整个人身子蜷着,向窗外望着,青棠不见她面也知道一定满脸幽怨,泪水集聚在眼眶,就差一个刺激,会喷涌而出。 “小出,你恨我是么,” 好久, 小出哼唧“你现在放我回家我就不恨你。” “我就不放你回家,我就要带你走,你恨我就恨我吧。”青棠双手变成抱拳撑在脸蛋儿处瞅着她, 小出回头,一下又望见傻狗流哈喇子望着她,赶紧又扭过头来,眼泪砸下来了,哽咽道“我知道是你找人揭穿我的,我不怪你了,本来就是我做错。可是你现在可是犯大罪,你是劫狱!” “劫狱又怎么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是,我故意揭穿你的,可他明千醒怎么就舍得你真坐牢,我原以为他会为保护你顺理成章就正式送你进防大了,那咱们不名正言顺就是真同学了!” “是我不想读书!”小出忽然扭头喊, 才好玩,傻狗伸出舌头来舔她,确切讲,更像来舔她脸上的泪水,可小出吓得尖叫,又抱头窝成一团。本来青棠听她说是她不想读书,言外之意好像不是明千醒非叫她坐牢还一怔,可看她这样儿,实在可爱,心再一横,误会又如何,事已至此,我绝不放手! 是了,确为青棠指使,他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通过这一激将,明相顺水推舟当时就搞定叫小出进了防大不好?这样,他和小出又能时刻一处儿……青棠啊,到底太年少,也许对小出也非多刻骨铭心的情爱,但,受到吸引难舍难分肯定是有的,特别是那回亲眼所见柔加为挽留小出“不管不顾那样狠绝往大腿上一钥匙戳进去”!男孩子呀,就起了占有心了。 但是,从寿诞国宴揭露后的意外起,加之小出一直不接他电话,青棠终于沉不住气,加之今儿这“漫画店开张她却被捕”,想着小出会多么恨自己,青棠头脑一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她远走高飞!反正他也算了解小出了,恨气也恨不了一辈子,细磨细磨,总有好的一天…… “行呀,不读就不读,咱们都不读了,外头有趣儿的事多得是……” 正说着,忽,听天上似乌云压阵,传出轰隆雷鸣般的螺旋桨声! 青棠一听,却一合眼,眉心深蹙——他知道,这不是来接他的飞机……但,又猛地一睁眼!他还有机会…… 小出也听到了,不顾后面傻狗往她身上拱,也张了头焦急往外看! 还隐隐听到,那边一个男孩儿的怒吼,“屿漾!你他妈调来的飞机呢!!” (点收藏哦,争取今日过2千,嘻嘻) 2.122 首当其冲肯定是青州侯九耀元,你看他站在警戒线边的哭嚎,“青棠!快别犯糊涂了!!” 他身后,一众大员,或与他一样哭天抢地;或沉默不言,面如入土;或捂胸痛喘,气急攻心……这就是个大型“坑爹现形场”,哪个爹不想将里头的不孝逆子踹回娘胎! 这时候,刚儿那些还沉浸在“恣意自得”的狼崽子们终于晓得闯大祸了,但依旧凭“一腔对青棠的忠勇”硬扛那儿, “青棠,我们还能为你挡会儿,你走!” “是呀,当初咱们选这儿落地也是因为那边有片密林,可以暂避,或许一会儿飞机能来…” “还在放屁!你看看天上!还有地儿叫他飞来吗!屿漾他妈的就是摆了老子们一道!” 这时,见青棠轻抬起一手,“事已至此,谢谢大家了。”他回头望了望车里,车门大开着,没人守着她,小出却一动不敢动,因为傻狗两只爪爪耷她肩头。小出哟,双眼惊惧又企盼地望着他……青棠是舍不得!但是,他知道事已至此,走是肯定走不了了,好在他还留有一手…… 青棠两指放入嘴中用力一吹!傻狗应声越过小出跳出跑来,围着他谄媚打转。青棠弯身摸它安抚时,小出已经不顾一切跑去警戒线那头,只听那边,“小出小出!!”多少人在迎她…… 青棠直起身一手还摸着那只傻狗,目不转睛望着那远去的小出轻喃“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青棠!”男孩们谁不为这一幕谨记深刻,惧意早已被一颗记恨之心淹没,错儿,只怕全算在了那个叫“屿漾”的孩子身上了…… …… 这头,小出安全回到明相车里。 是了,明相已亲自赶来,要不,这些大员们怎会如丧考妣、惊怕非常! 明相捉着小出肩头左看看右看看,一开始是真没什么,除了受些惊吓她有些抽泣,都还好。明相遂放下心来刚要安慰她几句,本来还啫不过的小出突然打个寒战,“小出?”明相心一噔,小出还应了声“啊,”接着就额头开始渗汗……她这不舒服的劲儿是一小股一小股来袭的,看着渐迷糊,左摇右晃,明相再喊她,她还应,就是应得弱些“哦”,最后倒在明相怀里,跟那会儿一样,不停流汗,晕晕沉沉,哼哼唧唧地哭…… 这也就在刻把钟内发生的,你晓得车外静训他们望见是何等的惊骇!连顾初都冲口而出“是那只狗!!” 是呀,要说青棠年纪小小,心深也歹毒呀,这是破釜沉舟之举啊,难怪他会心忖自己还留有一手:他深知小出上回脱险靠的就是自己的血!此番,他让傻狗与小出“亲密无间”呆了这长时间,小出不犯病才有鬼!现在小出回去了又如何,你们把我捉住了又如何,最后,你们还是会找到我…… 明相的脸色已沉至戾色,不过依旧低头沉稳地给小出擦汗轻声安抚,倒未见明显的慌急。 静训已前去将青州侯抓拽了来,“你看看你外甥做得好事!”真的,静训实属气极,险些不管不顾,真想就地正法了那小畜生!! 昨日收藏过两千了,谢谢大家。 2.123 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 或许,青棠此时心里就这么想:我以我血纵着你们这些达官财狼的气焰又如何,只要我这血没白流,小出需要我…… 是了,你看看这个从来气傲而生的少年郎被惨打成了什么样子!烂肉成泥,毫无痛惜地放他的血! 这头,小出已经再次饮下了他的血,也立竿见影,明显好转。 明相将她轻放下,小出翻个身沉睡去了。 明相起身,手里的血碗交给内侍,掀帘出来,静训他们在外静候着。 内侍们陆续再端来水盆,毛巾等,明相擦洗,更衣。 明相擦着手,静训在旁轻蹙眉稳沉说,“这样也不是办法,他相当于用血辖制着,好似唯他不可。” 顾初也应和,“是呀,万一还有下回呢,他再使阴招?” 明相擦完手,将毛巾递与内侍,坐到小沙发上,拿起了茶盏,吹吹茶。不语,也不似太忧急。 静训忽然心一噔:他是关心则乱,怎么就忘了明千醒是个怎样的人!他是个这样轻易受制于人的吗,回想刚儿小出才发病那会儿,他心疼是心疼,但再也未表现出犹如第一次小出发病那会儿的忧切——是呀,他这样细枝末节的情绪,也只有静训这样的身边人能分辨得出来了……静训又疑惑着又期盼着,莫非他有了对策? 明相喝了口茶后,放下,再才看向他二人,“你们这次也看到了吧,贪婪心没有止境,只会越往了阴险里走。”明相起了身,背手走至窗边,“任何人答应你的事都不算数,只有自己能做主的,才作数。静训,” “在,”静训上前一步, 明相回头看他,“一会儿柏青会交给你一个血液样本,你拿去和青棠的最后再比对一下,确保万无一失。”明相转过身去,望向远方,“这世上也没有绝对的‘唯一性’,缺了谁,都能活。” “是。”静训终于放下了心。看来确实如此了,明千醒到底是明千醒,估计早在小出发病第一次之后他就在“遍寻同血”了吧。只是静训不知道的是,这“寻访”的过程是多么残酷又艰辛,但为了小出,千醒可以不顾一切…… …… 深牢大狱的外侧走道里,青州侯连声向一人道谢,“多谢多谢,您算帮了大忙了。” 这人承接着他的双腕也微躬着身,“侯爷莫这样说,您知道,若无上头授意,允许您进来探望,我是万不敢开这道门的。侯爷要谢还得谢明相开恩,哎,抓紧时间快进去看看吧。”人也是欲言又止,主要是到底是个孩子,打成这样,实属不忍,但谁叫他们胆大包天,招惹的是日月府呢!也叫咎由自取吧。 耀元疾步往里走,再避过人前,神色已沉。待推开牢门,望见打得血肉模糊的青棠独自躺在那儿……耀元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青棠!!”跑去,眼眸渐渐红起来,能想象他会受罪,倒也没想到会受成这样的大罪!心里的怨与恨,可想而知,勃发着…… 孩子可能不懂事还不自知,他这样的牺牲简直万分不值,已经是一枚弃子了…… 2.124 “孩子,你就服个软认个错儿,跟我到明相跟前说,再也不见那孩子……” “舅舅,她离不开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侯爷苦口婆心劝他家小棠,但是平时那样沉稳心里有数的孩子,这会儿怎么就这样轴!可说就是“傻”!完全听不进去! 侯爷一下悲愤起身,指着他,“小棠!该醒醒了!你还以为那孩子若发病,明千醒只有你的血可用?”青棠显一怔,侯爷扶着他双肩再慢慢躬下身,望着那双此时无比赤诚的眸子,“儿啊,你还是太嫩,明千醒是什么样的人,为了这救命的血,他可以再毁了多少人。你看看,”多心疼地看着自己外甥,“真狠心呐,就算你已是弃子,最后一次,也要尽力用光你的血。” 青棠轻轻摇头,“不可能,他或许会找,但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得到……” 侯爷扶他肩的手更重一捏,残酷说出事实,“你醒醒吧,若你真是唯一,他不会这么玩命地打你,丝毫不怜惜;更不会此刻还允许我进来看你。你是多么重要的药引,那是会怎样防备地保护着,岂容我来叫醒你!小棠,你和她没有缘。” 本已虚弱的青棠沉沉地合了眼,却依旧那样倔强,拒绝听舅舅的规劝。他不相信自己和小出就这样“缘尽”,更不会去为了“讨命”说出“我错了,再也不见她”的鬼话!…… 青州侯何尝又不是痛心疾首从深牢大狱里走出,他悉心疼爱培养了这么些年、寄予厚望的孩子,算完了……青州侯何尝又不恨!恨明千醒!在九耀元眼中,明千醒这就是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毁了他家的孩子!这恨意,只会随着对青棠“貌似正义的严厉审判”越来越深重,孩子的前程彻底没了,且身心具毁…… …… 这世上,就是谁的孩子谁疼。 那头伤心怀恨,这边,算往好了走,渐渐宽了心,小出慢慢又恢复人气儿。 友圣王府, 小出放吉利在桌上走走,又抱起来摸摸,玩得可心爱。 此时有三个男人围着她, 静训环臂靠着桌边在她左边面对她站着, 她右手边,柔加坐着,一手还随时托着,怕还走不稳的吉利一下跌下桌,毕竟它那后肥小腿腿才“修好”。 这里,像个外人的,反倒是静莲了。他站得远远儿的,但能听清他们说话。 小出呢,更是自打进来就没看他一眼,好像根本就没这个人,因为她手里抱着吉利呢,已夺走她所有的注意力。再说,静训还在训她。 “你看看你,虽说是那男孩儿劫走的你,可闹这出儿,像不像你们要私奔?还是走了再也不回来那种!”静训说着都后怕,是呀,真险,没想到青棠还耍了这样的阴招,小出要在犯病的情状下被他掳走藏起来,无疑,找起来的难度会无限加大,小出也不知得遭多少罪…… “什么私奔,私奔是双向奔赴,我又不愿意,”小出摸着吉利还噘嘴犟嘴, “就是私奔,你要不认得他,他会带你跑?”柔加在一旁小声说,在她跟前,柔加还是那样儿,小孩子一样,贴心又幼稚。 小出扭头冲他吼,“你什么鬼逻辑,我认识那么多人,那人人都想跟我私奔?” 柔加忍着笑,“是。”非跟她鬼犟。小出气死了,推他一下“不跟你讲了。”柔加又笑着去摸吉利,“它好肥,给它做身武将的衣裳吧。”看看深入骨髓的了解她吧,这看似无厘头的突然转折,却深得小出心,小出嘴还噘着,却点点头“嗯。” 静训垂眸瞄着,一直手也没放下,望着活蹦乱跳的她,既安心又还有些生气,这小东西,太招人了…… 静莲静静站那头看着他们三儿,一种奇异的和谐感。当然最留意的还是她,心里的想法跟静训有些不谋而合:不可小觑这看着憨傻的小姑娘,能量忒大呢。 2.125 一场风波过去,她算暂时安逸了。 细心的人会发现,最近舞蹈学院网页面上出现了一则优录公示,里面一长串名字里有“圆出”。公示是公示,并不意味她就一定会被录进去,但,起码可以把上回寿诞国宴上的“揭露”彻底平息了下去:至少她不是“冒充”。 而且,青棠劫持小出这件事也被升级为“他及其同谋嫉恨小出在寿诞演出里的优秀表现,蓄意残害她,手段恶劣”,这样追随青棠的一众少年被不同程度处罚,如今,相当于对各类筠校进行了一次洗牌,内里的震动可想而知。 小出也安生了一段时日,一来她再次犯病还得恢复,再,晓得闯祸心虚了也得老实阵儿。 这天,明相往南山口大营走走,属于不打招呼的私访,带上了小出。 车停在山坡儿上,视野开阔,风拂面,心情也会变好。 明相和他的几个智囊随从站那儿正在说话,小出无聊走几步到处晃晃,忽然,跑回来一手捉着明相后衣襟,挨着他身后站着,挺害怕的样子。 “怎么了?”明相一手向后环抱住她,回头问, 小出望向那边一条小径,不多会儿,走出来一个人。 看着是挺吓人,全身草灰的防护服,带着防毒面具,手里还提着一只箱子和长棍。 一行人肯定都看过去,明相的近卫早已警觉挡在前。 明显那人见着他们也一怔,不过立即恢复镇定,只见他稳稳取下面具,远远站那儿向明相这头规整行了筠礼,看来是认出明相了。 这再一看,哟,是个好清隽的少年,眼睛干净得这么远望着都是欣悦,感觉如此清纯的孩子忽然掉入山野,是哪个神仙落下的童子吧…… “你是哪个不对的,”顾初问, “**营新冰连,编号***,屿漾。”少年敬稳答。 “你这是来做什么,” “后山这边近来多有马蜂窝袭击村民,连长命我们时常来收拾。” 一听“马蜂窝”,明显小出拽着他后衣襟的手一紧!——哎,也不是小出实在胆小,确实小时候被马蜂蛰过,记忆犹新! 那时候她和她叔儿住竹远洞那头,地广人稀,老树参天,高高的树上总能看见黑呼呼一团的马蜂窝,一棵树上常常挂着七八个。小孩视力好,可以看见马蜂窝上马蜂们的自由出入,于是不甘心别人自由安逸的生活,以骚扰为快事,三两成群,常常结伴用弹弓袭击马蜂窝,以击落为荣。 马蜂窝最爱在老榆树或大枣树上做巢,秋天枣红了的时候也正是马蜂们穷凶极恶之时,所以最好在夏天将其除根,以便秋天打枣时无虞。现在的孩子打游戏机打得好,但未必打弹弓打得好,更不要说制作弹弓及弹子的技巧了。小出他们那会儿野孩子们为了打得准,都自己制作弹子,用上好的黄泥反复揉搓,团成小丸,晾干,揣得满兜欢喜出门。 结果可想而知,每次不是蜂窝落就是有人受伤,出出倒霉,就被蛰过,还蛰在了脸上!啧啧,难怪她现在心悸不已,马蜂蜇在脸上的后果十分可怕,头大如斗不再是句成语,多大多双的眼睛也会眯成一条细线,掰都掰不开……又丑又疼,该她受! 所以这会儿能不害怕嚒。 看来明相是晓得她这个经历的,笑着回头看她,“没事,再蛰不着你。” 反正再看那头,看着与她同般大的孩子人家已经又戴上厚重的面具,向树木灌丛里走去。 顾初和一位近卫已随后而去,看来一来是确认他的身份,再若确为小占士,得提醒他不要暴露他们此来的行踪。 小出这时仰头跟明相小声了几句,见明相笑“你不怕了呀……”小出摇摇头。明相喊住了顾初,又一手牵着小出递去,“带她去瞧瞧吧。”顾初笑着止步,等她。小出跑去。哎,怕的要死也比不得小动物这旺盛的好奇心,倒要看看他怎么收拾马蜂窝的。 2.126 看这孩子做事真是赏心悦目。 只见他麻利地拿出长杆绑上易燃物,点燃,挺有技巧地捅伸到马蜂窝下面将其引燃。不多会儿,马蜂窝烧透掉落下来,他再使用一个似“金刚罩”的东西迅速将其牢牢盖住,少量马蜂飞出也是带着火星儿,不久如“飞蛾扑火”也燃尽落地……干净利落,一个马蜂窝完美“击落燃烧殆尽”。 小出虽还有些忌惮地站在顾初身后望着,可着实看着新奇,从前那样可怕的马蜂窝他三下两下就搞定了,着实能干。 顾初回头看她,笑着开玩笑,“你敢不,” 小出不吭声,顾初接着逗她,“要不你试试,”话还没说完呢,那头,人家已经收拾好东西转战下个战场,根本不把他们放眼里,熟视无睹。 小出还算懂事,人家是工作,你一个看客不是什么都能拿来玩儿,摆摆手。说实话,如今除了静训,明相身边哪个不是她保姆,所以顾初也能这样亲近逗她。在完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小出真想试试,难道顾初还不满足她?所以说,还是小出懂事,并未完全养跋扈,有她的分寸感,这样她才一直能兜人爱撒。 顾初最后正经脸色公事公办与那小占士交代了几句,嘱咐他不要泄露明相行踪,小占士立时立正行礼,又是另一个忠诚不阿的样子。顾初带小出离开了,是没见,直到他们走远,这头继续工作的小占士是停下手上的事,隔着那个面具注视他们良久,谁也不知那面具下的神色如何了…… …… 几个月过去了,生活一直平静地过着,谁还记得那场寿诞国宴上的“揭露风波”,谁还记得青州侯府家的那个绝代少年、青棠后来如何,各人依旧过好各人的日子罢了。 这天小出又接到防大一起训练的学员的邀约,一同聚餐。本来青棠在时都隐藏得深,没几人知晓他真面目,这些普通同学更是不晓,如今青棠不在,他们都还以为他转学了呢。小出本不想去,想断了这些不愉快的往事,可人家一再诚挚相邀,又是一人过生日,拗不过,小出答应了。 约在“美竹”,倒是她熟悉的地儿。嘿,小出这趟出来也算值了,毕竟又“见识”不少。 “生日快乐!”一起碰杯喊,属于少年人的恣意热闹,也是畅快, “出出,听说你们学校正在排演《上神传》,谁演雅典娜呀,”说了,那场风波普通孩子是不知情的,都还以为她跟刚来时青棠介绍的那样、是舞蹈学院的呢。 这叫小出怎么答,她正支吾想怎么岔开这个话题,忽场子中央一阵起哄吹口哨,大家都被吸引去倚在栏杆边往下张望, 只见一个穿着黑长风衣戴着头巾的女孩儿被推到了舞池中央, 前头也提到过“美竹”可是帝都夜店的翘楚,什么样的妖孽没见过,加之顶上那斑斓如梦的大彩球随着荡人心魂的音乐迷离入魂,没喝酒也能达到醉生梦死的地步。 女孩儿站那里,静静的,没觉着无措,尽管像是被毫无准备被推了上去。 口哨吹得更响,起哄声儿更大。 终于,女孩儿似给了面儿,开始抬手卸掉头巾……哇!好一头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 你看这魅力大不大! 就这头长发披散下来这么一下,全场安静了下来——是这样了,绝世美女的出场该有这样的阵势,啧啧,小出要被比下去咯。 2.127 黑色长风衣也卸下了,一件简单白T扎在微喇的牛仔裤里,女孩儿婀娜的曼妙身段尽显。 更美妙的是,她的舞姿。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幽兰精灵,长剑胜雪,顾盼生辉。 是了,太过夺目的漂亮一下就褫夺去了所有人心魂一般,易叫人感慨,不由的,小出他们中一人就叹道“这才是我心中的雅典娜呀!” 小出望向他,有些幽怨,小动物的嫉妒心肯定被触发了点,但是也接受事实,这女孩儿是有叫人羡慕的漂亮。 “诶!”另一个突然叫道,“那不是林幼微吗!” 他们这一伙又有些躁动,都往舞池侧方看去,“是她么,我刚还准备问小出雅典娜是不是她跳,毕竟是舞蹈学院当仁不让的首席。对了,小出,是她吗?” 完了,又都看回她。小出是着急,他们说得谁是谁呀,她哪认得?她刚儿倒是顺着他们瞧的方向也看过去,那侧方站着几个人,是有个女孩儿,远远看都气质超群——哎,这不是刺激小动物咩,舞池中央那个都还没消化好,这又来个?是不是今儿把她比成渣的都来了? 小出刚准备“哦哦”应一声蒙混过关,幸而下头来了热闹再次救了她,大家又都看过去—— 这个热闹想想挺俗气,无非争奇斗艳呗,但贵在从古到今都能叫看客们高嘲得起来,爱看!特别是美女们“互相推搡”的戏码,打架都这么漂亮! 一看,就是这个叫林幼微的首席强势得厉害!更因为她有后盾,那身后站着的些男孩子,包括不远处包间里坐着的人,都给了她敢于跋扈了上去一把推开绝世漂亮女孩儿的底气! 看来呀,这个绝世漂亮女孩儿初来乍到,也没几个朋友在场,尽管骨气在,冷眼看,不还手,甚至冷静捡起黑长风衣及头巾,但,毕竟势单力薄,看着就可怜。 公道自在人心,更也有心切的怜香惜玉在里头,小出这些小伙伴都小声对林幼微一派表达了不齿,“小出,你们学校这首席据说混迹在挺高的二代圈儿里,这一看是横得厉害呀。你逢到过她没……” 出出心里着急,就不能放过我啊?嘿嘿,何止她这些小伙伴不放过她,现场突然来了这么一声儿,更不放过她! “小出!我们看见你了!” 这一声儿恁大,音乐还响着呢,愣是全场听得到。小出吓死了,小动物应激一样转头就跑!是呀,她也不知道是谁喊她,但这种场面,更惊吓她。 哎,“美竹”作为夜店的翘楚,什么妖孽没有,又谁服谁?尽管有林幼微及她背后的这些厉害孩子们,又有绝世漂亮女孩儿这样的空降遗珠,更不乏常年在此厮混的孽障们。喊这句的,小出确实不认识他们,不过人家把她认出来了,怪只怪她也算来此鬼混过多次的主儿了,早就引人瞩目。这些孽障们最喜欢“不嫌事大”,眼前“斗艳”的场面不如更来劲儿些,把小出也拖下水……哎,越叫越欢!“小出!别跑呀!你也来段儿,肯定跳得更好,我就最喜欢你!”……小出,早不顾同伴的叫唤,跑不见咯! 这叫什么,热闹瞧着瞧着,自己也成热闹了。小出算不敢再来“美竹”了。 2.128 出出才溜到门口,就被小伙伴们截住了。 “你跑什么呀!” “小出,他们喊得是你吗,” 出出简直无奈,只想先快点离开这儿,还装糊涂,“怎么会是我,哎,我家有点事……” 里头的吵闹轰响又吸引了小伙伴的注意,一人跑进去看了眼出来说“打起来了!是挺乱,还是走吧。”毕竟都是防大的,还是有纪律性,晓得避嫌,赶紧都要走。 却,走不成了。 里头的乱局,不晓得谁报了景,两辆景车开来将“美竹”围起来警了戒,这下,谁也别想任意出去。本来站在门口的小伙伴赶忙走向角落更低调起来,彼此也使眼色,微垂头,老实些,小出自是也埋在了里头。 一会儿也听见里头音乐停了,小出刚稍抬眼瞧去——眼神一怔!不好,她的劫数来了。 景差一些往里走, 只见刚儿那个绝世漂亮女孩儿快步走出来,还算沉着——你说几个景差往里走,她谁不迎面走去,偏偏直面柔加!是了,柔加他们所里碰巧在附近有执勤任务,接了这个景。 女孩儿与他说着, 柔加戴着帽子,那俊颜侧面绝了!加之他根本不为这绝伦女色所动,他的几个同事都回头看了眼这姑娘,他听了几句似有些厌烦,指了指一边“你一旁先站着。”完全不把美女当数儿,进去了。 可想,出出是欣慰的。 刚心平静下来等着呗,诶,“出出?”又是谁把她认出来撒, 这下她小伙伴都佩服她人脉广了,景差都认得她! 谁呀,老熟人田乐呗,田乐手里拿着记事本走来,伸手先拽着她袖子把她摘出来,低声“你怎么在这儿,刚儿看见柔加了吗。” 小出点头又摇摇头,“别告诉他,你先放我走,我和朋友来这儿玩儿的。” 田乐鬼笑“好哇,偷玩不告诉柔加是吧,看他一会儿怎么收拾你。”小出抬起头乞求“先放我们走吧,我们搁里头什么都不知道,正准备走的……”好死不死,她这一抬头,另一位老熟人也看见她了,“出出?”老江走来。田乐手上的笔比了比她“瞒着柔加出来玩儿。”老江也笑得贼,手指头直点她。小出有点生气了,“快放我走!” “好好,你急什么,哪几个是你同来的撒。”田乐瞧过去,小出真像个小朋友回头指了指。她几个小伙伴也机灵,赶紧拢过来。田乐询问了几句,做了记载,“好吧,你们走吧。”却把小出袖子又拉住,“你等会儿,”再低声“老江已经进去喊柔加了,你不能走。”小出气得直噘嘴,不过还是跟小伙伴们告别,继续留在了这糟心地儿。 接下来,田乐就像只看着她了,又是逗吓她“哼,柔加几次说带你出来打牌,你不来,跟别人出来玩儿到爽快……”小出横他“我就是开麻将室的,你们要玩儿来我这儿玩呀。”田乐拿笔点她“这你说得啊,我们去了你可别收台位费……”正说着,柔加急吼吼出来了! 中秋快乐! 2.129 柔加着急跑出来,可走过来了还是很温柔,轻声轻气“和谁来玩呀。”扶着她胳膊肘。 “防大一起训练的朋友。”小出倒也坦诚,可也不耐,“我得走了。”人就要走。柔加捏紧她胳膊肘“你等一会儿我呀!”说着,另一手摘下帽子就丢给田乐,“帮我请个假。”田乐笑倒还没说什么,小出着了急,“你上班儿呢!”柔加盯着她了,“你还知道我上班儿呢,那你刚才看见我不喊我?”诶,这才算气儿开始发了。 小出刚要张嘴辩“我就是看你上班才没喊……”柔加忽然一把将她拦腰搂近,唇都要撞到她唇上!咬牙切齿“你要一见着我就喊我了,我这班儿还上得下去,可你要干嘛,装着不认识我?还是你眼里根本就没我了!”“柔加……”小出也委屈。田乐在一旁还添油加醋,“出出,你是不该,见着人怎么不喊呐,还有,现在赶紧跟柔加道歉,赶紧滚,在这儿搂搂抱抱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好好,我不对好不好,快走快走!”小出是不禁哄,扳,就要走。柔加还是狠亲了她一口,刚回头想跟田乐再交代几句,就听见那边他们副所郝连喊“柔加!田乐!跑哪儿去了,”小出更急,抱他了,“你先去上班好吧,我们回家说。”“不!”柔加抱起她要走,小出终于捧着他脸额头怼着他额头,“我也不走,等着你,你快去好不好,别生气了。”柔加还犟望着她,出出亲了口他唇,“快去。”柔加这才罢休。 怎么放心丢下她,非要一起,小出只有跟着去了。 郝连看见她也是问“出出?”哎,这所里上下谁不认得她, 小出不好意思地喊了声“郝所。” 田乐赶紧打岔,“我们那边问话呢,您什么事儿,” 郝连立即言归正传,声音也小了些,“是这样啊,我晓得你们俩是爱在外头玩的,应该也知道这家夜店来头不小。”田乐又岔嘴“郝所,瞧您这说得,我们哪爱在外头玩,咱纪律性可是很强的啊。”郝连瞪他一眼,“我说你们纪律性不好了?我这又不是坏话。”柔加笑“您说,您接着说。”还扭头看一眼小出,把她拽身后。小出又抵不住好奇心往里瞧呢。 郝连接着说,“我刚才进去看了看,”又摇了摇头“人员复杂。老同志们办案刻板,怕生出些没必要的麻烦。这样,我把你们俩留下,我也已经给这边苗栗路的拍处所打电话了,他们一会儿就来人。这片儿本来就该他们负责,我们是这边执勤碰着了就接着这景。你们呢,等着,他们来了再说。” 嗯,郝连也是老狐狸,晓得这“美竹”背景不简单,来这儿玩的,更是不晓得里头有哪路神仙,一个处理不好,惹得一身麻烦。这又不是他们的辖区,何必呢,干脆能推就推。 “好咧,您放心,我们心里有数。”田乐应道。 “行,那你们留下。”郝连神情轻松不少,走时还跟小出打了个招呼,“出出一会儿所里有羊肉汤,让柔加给你带一碗。” “谢谢郝所。”小出笑着跟他摆手拜拜,哎,小朋友。 2.130 瞧这两! 等苗栗路的同事来时, 是景差,自有威严,呵斥得起来;又到底是总在外头玩的,好言相劝也来得了。反正就是把现场秩序维持得妥妥帖帖。 其间,有那喝醉的还在起哄,“小出!来一个!” 田乐似笑非笑朝柔加瞅一眼,柔加挺拔站那儿,低头在警务本儿上记着什么,不为所动。这里多少人的眼都往柔加那儿聚呢,太帅!他吼人也是真他妈狠,劝起人来又着实一套套,“您们都是有头有脸的,稍等片刻说不定一会儿还能继续嗨;何必这会儿跟咱们小当差的过不去,没得来惹些麻烦。”跟相识的人打招呼呢,正,正得洒脱;邪,又邪得合群……反正,看得人太多,谁心里不忖,这小景差有两下子。 小出呢,藏门口不打眼处呢,一听里头有人还这么瞎嚷,心一战,烦死,可又不敢走,柔加真生起气来,她也难对付,就盼着苗栗路的快来,他们好撤。 诶,偏还这时候还有“好戏”! 小出也是又进来才看到舞池那儿躺着个受伤的男孩儿,额头打破了吧,血流。而绝世漂亮女孩儿跪在他身旁,用头巾包着的是冰块儿吧,敷他肩膀那儿,一脸焦急! 看来是实在等不及,几次起身走去柔加跟前着急交涉,柔加都是轻描淡写话挡回去。最后,女孩儿怒了,“赶紧叫救护车来不行吗!难道见伤者就这么躺着?” 柔加还是轻描淡写,平稳得很,“我们叫救护车了呀,它还在路上,来快来慢由它不是,你着急也没用。” 女孩儿恨怒望着,仿佛这里是吃人的一切。忽眼色一沉,生出无穷的胆气与犟气,先轻轻扶起男孩儿,而后,吃力地将男孩子驮到肩上,背是背不动的,愣这样驮着拖着往外走去…… 田乐说,“你这是何必,救护车又不是不来,你这样他不得更难受。” 女孩儿不听,固执地艰难继续往前走。 看着,这一幕,真得还挺叫人动容, 一个这样漂亮的女孩儿,眼神犟韧,仿佛咬牙也要逆着这吃人的世界,顽强地带着这个男孩儿走! 柔加这时候才回头望一眼小出, 暗处,小出坐在那横凳上,微弓着腰,两手肘搁双膝上,像个野孩子,两眼炯炯,写满不耐。 你不用担心小出会有什么同情心,也不是说小动物没有感同身受,只不过柔加会用出出的思维想,这个姑娘的举动看上去再“悲壮”,也是多余,救护车又不是不来,你不动他,这受伤的只怕还好过些。柔加想,我的小出有时候就是这样“拎得清”,虽说是显得冷血点。 这幕“悲壮的好戏”没驮多久,因为苗栗路的同志们终于赶来了。柔加和田乐赶紧做了移交,小出早已走老远了。 车里,田乐还问出出,“刚儿那姑娘多可怜,你坐门口也没想搭搭手,” 小出望着车窗外,轻蹙眉头,“你们不说救护车马上就来吗,那何必动他。再说,你觉得可怜,你怎么不搭手。” 看看,柔加猜她猜得准吧。柔加笑着两手搂住小出靠她肩头,“就是,你怜惜你怎么不帮。”看看,多像个妖精,又啫又媚。开车的田乐望后视镜笑,两活宝哟。 此时,是没想到哦,这事儿远还没结束。 2.131 你看她神吧, 躺床上两腿绷直举着,蹬那个玉九鼎玩,跟玩杂技一样。圆出虽圆,但四肢着实柔软灵活,称一绝。 这只玉九鼎是她讨回来献给千醒的,小出心里老记着这是一对儿呢。那会儿会再同意接近青棠也是为了试探是否能把另一只弄来,结果东西没下落不说,还惹了一身骚,可谓得不偿失。哎,现在小出回想起来还遗憾着,越蹬越没劲儿。 她想她的入神,是没发觉一庙早倚门口瞧她半天了。 她可不神么,心不在焉的,脚这么举着蹬愣是还没把这小鼎摔下来,再摇摇晃晃,小鼎也能在她那肉乎乎的脚心里端坐。一庙看着又好笑又好玩。 走进来,在床边坐下,顺着这笔直的腿看上去,一庙说“有这腿功,难怪美竹那天脚底抹油跑得快。” 小出一听吓一跳,玉九鼎终于落下差点砸到一庙,一庙身子潇洒一晃,单手稳稳接住。小出早一个鱼打挺翻身坐起,“你知道了?”后一想,他不是美竹老板么,肯定晓得呀,又心虚瞅着他,小声“你生意没受影响吧。” 一庙微歪头手里把玩小鼎,“我受什么影响,闹事儿的多了,又不是我叫他们争风吃醋,砸了我的场子,我还找他们算账呢。” 小出狗腿子一样连连点头,“嗯嗯,夜店本来就是是非之地。” 一庙凑近她,“是非之地,你还是爱往那儿凑是不。” 小出又憨实点头,“是呀,好玩嘛。” 一庙将小鼎塞回她手里,“尽管玩,别怕,这回是没见你怎么着,他们就没出手,有热闹尽管前排看,我们家的地儿怕谁!” 小出笑起来,举起小鼎,没说啥,不过看得出愉悦。 一庙也顺着望向她对着光照着的小鼎,“看它上面的纹路……看出什么了么,” “应该有一对儿。”小出顺嘴儿就说了, 一庙还挺惊奇看向她,“这么灵光,一会儿就看出来了?” 小出咬唇,“早看出来了,可惜另外一个在哪儿呢……”手指头摩挲上头的纹路, 一庙两手交握放前头,扭头望着她笑,“另一个也想要?” 小出放下小鼎,眼睛都亮了,“你又有门儿了?” 一庙点点头,“那就麻烦媳妇儿再走一趟咯。” 小出盘腿坐着像个喜娃娃,铆劲儿点头,笑得老开心啦! …… 这几天,小出的代购生意如火如荼。一个知名文具店只在京都开了首店,在网络上炒得实在火,小出天天出去排队采购,干得不晓得几大劲儿。 今儿天真燥热,本来排队就耗人耐性,如果还有那加塞的,就更叫人恼火了。 小出前头站着几个附近高中的学生,再前头是几个时尚青年。加塞的基本上都是时尚青年,说是代排。你说塞一个两个就算了,不停来来往往,愣把学生们搞怒了,先是吵起来,后来要动手!得亏保安过来劝架,搞笑的是,把小出又连累进去了,她一副嫩嫩的学生样儿,人家还以为她和高中生是一伙的呢。反正扯了半天,高中生和时尚青年最后都被请出去了,小出意外往前走了好多,也算得了些安慰。 没想,过了会儿,又走来两位,“你出来下。”招呼小出。 小出还以为是保安呢,连忙解释,“我和他们不认识……” “你叫圆出?” 小出这才一愣,人怎么连她名字都晓得?直到人家报了出处,才算真把小出吓住, “我们是苗栗路拍处所的,一起伤害案需要你协助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 小出彻底懵逼! 2.132 苗栗路,她当然一听就晓得哪回事,不过就想不通怎么还会找上她。 两位景差却是直接把她带往了医院,柔加就是干这的,她肯定也不糊涂,认真看了人证件,该配合的还是配合。 走进病房,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位绝世漂亮姑娘,那会儿夜店里灯光时而璀璨时而昏暗的,她的美貌都迷人眼,何况这光天化日之下,看得更是亮眼逼人。 见他们进来,本来坐在病床边的姑娘起了身,她低扎着一只麻花辫儿,甩在肩前,更让人垂怜。双手放前,举止闺秀。漂亮的眼睛真切地直望小出,带着殷切。 再看病床上, 小出着实心中一顿……因为,这个男孩儿,她面熟。 是了,小出记得他,上回跟千醒往南山口大营走察,遇见的那个“捅马蜂窝”小占士不就是他嚒。——通常小出对一面之缘的人建立不起多大印象,对这位能“面熟”完全因为“马蜂窝”曾经吃痛太多,有胆识那样利落“捅马蜂窝”的,她当然佩服…… 男孩儿合眼靠躺在病床上,额头上敷着小块纱布。听着响儿睁开了眼,望向小出……两人视线相碰,倒是小出怂了,赶紧避开。 景差说明了情况: 原来,这男孩儿和绝世漂亮女孩儿并不认得,那天在“美竹”,他纯粹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舞蹈学院那个首席林幼微太霸悍了,嫉恨就当众霸凌姑娘,他出手相助“以一敌十”对方几个也受了伤,之后又讹上他,说他先动的手,让他赔天价医疗费。 这不,景差办案寻找当时在场的目击证人,找到小出就源于那会儿多少人喊她的名字呢,她遂成了“重点证人”。小出听了后,可想多心恨那几个“嘴欠的醉酒货”! “你也不用紧张,带你先来这儿是来认认人。当时你在场,见到她二位了么,” 小出如实点头,“见到了。” “好,见到他时,他受伤没有。”指了指病床上的男孩儿, 小出轻蹙眉头,其实她确实在回想,小动物晓得分寸,这种时刻该为自己的话儿负责。“我进出过一次,第一次出去之前没看见他,后来进来看见他就受伤了。”这是实话。 “好,你出去的时候有没有听见……”景差继续问着,看得出女孩儿对她的回答极在意,一直关切望着她;男孩儿也看着,神色就平静多。小出像个好学生,如实答,反正她要做到问心无愧,像摄像头一样负责任地还原真相。 正这时, 令人吃惊的一幕又发生了! 小出都觉着,这些人未免也太猖狂了些,一些人就这样强悍闯入!几个男孩儿脸上都带着伤,林幼微也在其中,仿若人间富贵花,被战斗气息特别浓重的男孩子们包围捧举着,蔑视一切…… 这些孩子眼里完全没景差,“你们干什么!”人家要拦,这些孩子手里的夯棍一抬,虽未直接碰触景差,但生生将他俩困个满圆,且动弹不得!气势十足,“听说找着证人了?我们也来瞧瞧,说得是事实么!” 2.133 不善的视线自然投向小出。 他们如此张狂,连景差都不放在眼里,小出真的好反感,小动物自生胆气,竟无畏地看向他们,没躲。 “你在现场?”问她, 小出点头,模样还是萌,圆圆的脸蛋儿上圆溜溜的眼睛,实话实说。 “你都看见什么了,敢乱说一个字,拔了你的小乳牙!”威胁里着实还真的听得出一些逗弄呢。谁还没个“一眼眼缘”,此时站着三个姑娘,两个都是数一数二的大美女,可是就眼前这个小萌物真的最得眼缘!虽说憨,水灵感直往外溢。圆出就这么个东西,普通人、俗人可能还真get不到她,她是圆旮旯这样的神棍养出来的,现在又在明千醒这样的大神手上盘,说不好听,就不是给普通人get的…… 才好玩,小出眼神闪了下,是怕了下,但,还犟望着,“没乱说,你们是打架了,他就一个人。” 这还真算不得她什么胆气,顶多就是一个憨犟,就是实话实说不转弯。 “诶,你还不信邪了是吧!”一个男孩子举起了夯棍,或许他也不是真想打她,就是吓吓她,甚至,还有点逗她……可,“住手!”景差严阵以待,反抗要冲出来。诶,男孩子们是狂,这两儿就不放在眼里了,公然真要动手! 眼看这病房里又要乱起来,忽,那一直靠坐病床、即使这些人目中无人冲进来都没动身、冷眼旁观的男孩子慢慢坐起,如狮王,眼神变得格外凌厉,喝了一声,“闹够没!” 真的,这些强横的男孩子突然也似习惯性听命的,竟然全停了动作!——仿若,从前,他也是他们的王,他一个眼神,一个抬手,一个指令,他们也愿为他冲锋陷阵,为他赴汤蹈火…… 然而,这个习惯性动作并未持续太久,立即,那恨意再次潮头一样袭来,甚至更汹涌!男孩们红了眼,眼看又要向他扑去!男孩却只轻启唇,“叫冯云上来吧。” 男孩们更激愤,“你还有脸提他!” 男孩冷沉了眼,“别干后悔的事儿,让他上来看看,什么都清楚了。” 总算,男孩们还算听了他这句。 这时候,算终于看清楚形势了:林幼微算个什么呀!她就是他们亮在前头的一个靶子。看来呀,男孩们对他下此毒手,绝非为什么林幼微争奇斗艳,这就是个由头,他们与他,早有渊源…… 此时,既然撕下了遮羞布,林幼微的“人间富贵花”场面就该撤了,真是毫不怜惜,她还想说什么,一个男孩儿就那么把她一推“这没你什么事儿了!”——林幼微那美丽的脸庞刹那胀红!但,愣是憋屈下去了,站到了一旁,依旧万分嫉恨地看着那头绝世漂亮姑娘。 显然这绝世漂亮姑娘就稳重得多,她可能也为眼前一幕诧异着,但又分寸得多,默默退回角落,如无形,静静望着这一切…… 就小出清醒了,她晓得害怕了,有不祥预感。为啥,因为“冯云”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2.134 冯云进来了,神色阴沉。望向病床上的男孩儿更是一股子恨意与说不上来的难过…… 男孩儿看他一眼,特别专注,再又由浓转淡,视线移向小出……这真是难得的默契,冯云顺着他视线望去,看见小出了,那真是明显眼神一震! 小出啊,早又缩回壳里,好在冯云才进来这一会儿她根本防御性在寻求躲藏,等她做好心理建设防备十足再看向他……冯云那心神风暴早已掩饰,也没看她了。 这一切的一切就在几秒中流转,病床上的男孩儿与冯云就达成了“心照不宣”,看来呀,没多少年的朝夕相处,何来如此默契! 冯云一手叉上了腰,先依旧冷血十足看向景差们,话语倒是软和“您们辛苦了,我们愿意和他调解。” 景差望向病床上的男孩儿,他沉静一点头。 连柔加他们的郝所都晓得“美竹”里出来的纠纷不好处理,才找来它本来所在的苗栗路拍处所来解决,可想这些苗栗路的景差更知道如何处理这些难缠的纷争,既然双方都愿意调解,他们更愿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面上走程序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就撤了。——看看,刚才多严重的局面呐,也就这样算了,可想这里头的水几深。 景差走了,小出肯定也走了,她低着头跟出去那叫一个快!不过真没人拦她,路上景差公事公办还对她的配合表达了感谢,下楼就分道扬镳了,小出拦了辆的士逃也是跑了。哎,若问她“想起来这个冯云是谁没”,就是想起来了才跑得这快撒! 而楼上呢,小出是没见呀,那间病房的窗口里,冯云站那儿,可是眼未眨一下望着她钻进的士,的士远去不见,才慢慢回过的身。 他慢慢走来病床边,坐下。 此时,病房里只有他与床上靠着的男孩儿,以及站在床尾的绝世漂亮女孩儿。 冯云望向前方,他两手撑在膝头,眼竟是渐有些红润,“屿漾,你知道,我是最信你的那个,当时,他们都质疑你为什么不一起去,我还为你说话,总得有个人为咱们留后路吧,可一直等到最后,”冯云终恨怒红透了眼,转头看他,“你在哪儿,屿漾,你在哪儿!!” 冯云撑在膝头的手都攥成了拳!这声沉痛的吼问,与那天小出被困车里,那只傻狗还不断往她身上拱,听见顶上乌云压阵的直升机螺旋翼呼啸声的同时,隐隐听到的那声“屿漾!你他妈调来的飞机呢!!”一样的愤怒,绝望,难过…… 原来,他就是屿漾呀,那个青棠愿意把不顾一切“抢小出”最后的希望留给他为之善后的过命兄弟……直到最后的最后,青棠都那么信任他,屿漾会来接他走…… 可想,如今这个结局:青棠失去一切,冯云肖睿等一众从前的死忠嫡系走得走、罚得罚……能不都恨他吗!恨死了他!恨不能见一次痛剐他一次。却也着实没想到,他还会回来,还会在帝京公然现身……是了,那天在美竹,是出事后,屿漾头回现身帝都!这些孩子们往死里打他,哪里会是为两个女孩儿的斗来斗去——只不过,有意思的是,天意吗,那天,罪魁祸首,最根儿上的祸端,圆出,竟也在现场! 嗯,细捋捋吧,难道真是天意?一切,还是“事在人为”得多吧。 2.135 看得出,病床上的男孩儿伤心着,对于冯云的责骂却默不作声悉数承纳了,毫无怨言。 “他有难处。” 他不说,倒是已走至窗台边侧身背对他们的绝世漂亮女孩儿开了口,不过声音沉,跟之前或冷艳或倔犟或娇躁的感觉都不一样! 冯云眯起眼,抬起手指着她,却是盯着屿漾,“你现在孬得话都不会讲,要叫个娘们儿接嘴?” 屿漾眸微掩,“她是静佑。” 只见此名一出,冯云指着她的手都怔那儿!接着,立即起身,“静,静佑?” 窗台边的女孩儿转过脸来,面带微笑,“很吃惊么,我比你们那时候见着好看许多是么,”说着,她将脸又侧过去,微仰头,指指自己鼻尖,“看见透明的么,”指尖顺着鼻息下来到下巴,“全是整的,没一处是原装的,可悲吧。” 冯云站那儿,一下子变得都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九静佑,是青州侯九耀元唯一的女儿,是了,是青棠唯一的表姐。 她曾出过严重的车祸,毁容,自此再没出现在人前,有人说她由于毁容性情大变,甚至精神不正常,青州侯将她送去了海外隐居…… 静佑见冯云局促的模样,笑笑,走来,边摆摆手,“我这模样亲妈都认不得了,你们没认出来再正常不过了。”说着在床边坐下,也比了个请,再请他坐下,冯云这时候可礼貌得多,轻轻坐下,认真听她说。 “青棠是我弟,他出事,我绝不会坐视不管。那个小出,我们都晓得她背后有明千醒,这是块硬骨头,得慢慢来。”静佑两手交握放在身前,眸,看向了窗外,“不用我多说,你们都了解青棠,他从来还没有这样强烈地想要过一个东西,还要得这样狼狈……我弟现在还在大牢里,命运由人摆布,这样显然不行,”静佑的眼神变得细而戾,“我们得帮他,而我们都知道,怎么才是让他真正的得偿所愿。” 说着的,冯云的神情也变得愈加坚定起来,一点头,“是!什么筠籍前程,青棠的江山从来也不受限于此。唯有小出,那是他真正想要的!我们坚决得给他弄来!” 静佑听到此,眼神渐渐又变柔和,弯唇再转过头来,眸子都变得水盈盈——说实话,她这张人造的“绝世美颜”加之她无敌的媚术,迷惑住一般男子还真是小菜一碟!坚韧又优雅一点头“我代青棠谢谢你们了。” 好在冯云他们这些嫡系一心系青棠,肯定也不得对静佑有非分之想,冯云这时恢复了些从前的憨直,一笑,摆了摆手。但是,望向屿漾的笑容又敛下些,看来那心结啊还没解。 静佑见此,也望向一直就望着窗外霞云的屿漾。——刚才她说话,他一直就这么冷漠望着窗外,眼里刚儿冯云责骂他时泛起的伤心已稀释,就是很冷静很冷静地听着。 “屿漾,你出了什么事儿也告诉他们吧。”静佑叹口气,“你的仇,相信你的兄弟们也愿意为你分担。” 2.136 看看,冯云是如何激动地跑出这幢医院大楼的! 一上车,男孩们都围过来,“屿漾到底怎么回事!”见冯云在上头呆这么久,肯定晓得事出有因了。 冯云一抹脸,露出这些时好容易见着的畅快笑意,“他还是他,没变。”冯云记着刚儿屿漾给他的交代呢,细中缘由先不透露出去,是的,这是盘大棋,很大很大,要把小出抢过来,这次,得永除后患!“慢慢来,咱们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冯云的眼神中透露决心,欢喜,无穷的期待…… …… 自认出冯云,小出又老实了阵儿,怕摊上事,在家窝着不出门。 静训掀帘进来,见她趴她那小书桌上像模像样地记着什么。这小书桌呀,是她屋里最没用的摆设了,几百年没正经用过,上头全堆着她代购回来的乱七八糟东西及包装盒。 “画啥呢,”静训走来,两手背后凑近一瞧呀,她在本子上不晓得弯弯扭扭在画啥鬼符号。 “这是这个珠子的六十种组合拼法,我得都记下来,然后再拍视频……”是的,她手边是还放着一些银色的磁力珠。小出不抬头地说,多认真。 静训在她扶手边坐下,也没吭声了。多心爱地瞧着他的小出。晓得这些都是她代购回来的玩具呀文具,估计得她自己先熟悉一下。小出她这些工作才上心,学着别人也做视频宣传,全一点点亲力亲为,有时候一弄一天。 就这么陪着她坐了半天,小出终于歇会儿了,回头看他,笑得不晓得几灿烂,“我手笨,你帮我拍几条吧。”静训把手伸过去,“我手也不聪明啊,”小出一下两手把他手抓过来就啃,像小狗“咬咬就聪明了。”静训弯下腰把唇也递上去“嘴巴也要……” 亲得难舍难分,静训抱起她走至门帘边,更好听外头的动静。“小乖,你明叔又要派我出去出公差,能申请把你也打包一起带走么。”小出手脚都缠他身上,几啫哦“好呀好呀,包这里头一起带走。”只往他衣领里钻,静训仰起头那吼结上下,你晓得多米离…… 隔着几层帘,听见明相他们边说话边往里走的声儿渐近,静训再次掀帘出来,人面色已无异,但,气息稍有不稳,待到明相等全进来,已沉静如常。 跟着明相进来的,都是他最重要的几个幕僚长, “这次覃少君亲自主持四祭,实属近年少见,” “是呀,少君近些时身体好些了么……” 幕僚长们与明相低声说着,明相始终神色平静,不言。 是呀,少君九静覃是若帝唯一帝子,前也有提到过,他一直多病,常年居深宫,极少公开露面。这次,竟罕见说亲自出来主持四祭——四祭是紫阳宫最重要的祭祖仪式,一般在太庙进行一周七日。——所以说,也是举朝大惊之事了。 这也是静训这次没有拒绝明相外派出差的原因,本来小出才安康下来,静训肯定不愿离她一步的。但,这时候东宫出山了。对静训而言是能避则避。为啥?莫忘了若帝可一直还存着将东宫之女九云滴许给他的心思,这个风头上,静训肯定离东宫越远越好…… “四祭本就是宫中要事,少君亲自来主持也理所当然。”明相一抬手,将幕僚们的担心平息了下,“他后日还邀请我一家去东宫相聚,”明相在内侍的服侍下脱去了外套,待内侍们退下,才又轻说,“至于他具体的身体状况,及,人员往来……需仔细看着了。”幕僚们一致垂首称是。 2.137 这严格算来,是小出头回深入紫阳宫。 她眼里,与红墙绿瓦的外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到处雍华却也冷清,叫人心窝窝冷冷怕怕的,并不得小出喜欢。 她被一庙牵着随明相步入东宫,今日,受少君静覃之邀,明相一家前来赴宴。 恐怕只有小出的心思最单纯直白了,来吃饭嘛,再精致的吃食恐怕也没宫保鸡丁、凉拌西红柿、水煮花生、不凉的大瓶啤酒此时得她欢心。吃饭,终究还是讲究个“和谁吃”,氛围很重要,显然这等环境小出吃不好的。 明相的心思肯定最难猜,少君静覃出山头一顿就尊请他,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这深宫本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再孱弱的人,弱的也只有身体,一点也不会影响他们的心思深且毒……千醒静待人心渐渐浮出。 一庙倒是轻松的,这也算他这么些年来头回正儿八经随父亲入宫,毕竟自己能走动了;再,这不还携家带口呢。不由紧握了握小出的手,看她。小出懵懂般转过头来,一庙笑容更灿,出出轻蹙了下眉头,她恐怕觉着这地方笑不得,严肃的小模样更逗心软一庙。 想起来时路上,父亲安抚她“尽管是少君宴请,你也只当家宴,吃你的就是,紧张个什么。” 小出望着车窗外,忧伤喃,“他又不是少君承岩,也能写出‘一笑相逢蓬海路,人间风月尘如土’么,此少君非彼少君。” 父亲当时听了都似对她刮目相看一样,拍拍她膝盖,“你哪儿听来的。” 小出不说,继续望着车窗外忧愁着。 她口里的这个少君九承岩,是静训往前五世祖,也就是后来的唯帝。唯帝才华横溢,可惜是个情种,他性情太浪漫洒脱,治国就容易出乱子。这些,都是小出跟静训一处混时,静训跟她提起过,之后友圣王爷跟她唠嗑也说过不少,小出印象还蛮深刻滴,毕竟,她就喜欢这类“不务正业”的人物。 小出啊小出,有时候跟个小万花筒一样,粗粗看平常无奇,得细瞧,冷不丁就给你惊喜……一庙不禁与她十指相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庙真觉着这样很幸福,感激父亲把小出带来他身边…… 哎,一庙啊一庙,你也算骄子里的翘楚了,难道天爷也实在嫉妒你的顺遂,当你好容易有了“幸福感”,就要来一道霹雳彻彻底底把你考验……回头来看,今儿这趟“东宫之宴”实属他噩魇的开端,一庙啊,会否后悔来此一遭?且看下去吧。 门前, 少君在嫡公主云滴的搀扶下亲自来迎, “明公!”走下台阶时竟还有些激动,就似那久违恩人…… 明相双手接住他,“少君保重,”微笑着,一如他对待每一位常人,眸里有暖阳,掌心里有持重。 少君说了好些想念的话,小出一直望着他,心里觉着奇怪,这个病恹恹的男人表现得像个幼童,明叔跟前倒豆子似得,迫不及待想把所有他最近做过的事儿都说一道……少君的视线终于看过来了,小出掩下了眸,就听, “一庙,腿好了,真好。” 一庙好听带着笑意的声音,也那么单纯,“少君安康。” 2.138 “小出,真好。”对小出,少君就说了这么一句。含义倒也丰富,一来说明他是晓得她这么个人儿的,直接唤的“小出”,跟着的是明相的喊法,既不与明相生疏,也注意了分寸。但是,话意又这样简洁,还是显出了区别,毕竟第一次见面。 小出早练好了礼性,她是连若帝都见过的,何况少君,老实躬了身,“少君安康。” 接下来,又有意外,寿安公主竟主动上前,“小出姐姐好。”虽为行礼,但笑着十分示好。 小出也跟惯性的,立即给她行礼,“公主安康。”像个小机器人,请安成了反射弧。 寿安立即两手扶住了她,“不必了。” 听少君也笑道,“云滴比小出年纪小,该叫姐姐的,以后私下就不必这样生分了,小出只当多个妹妹,姐妹间多往来,互相照应。”这该是多亲近的话呀! 明相只说,“该讲的礼数还是得讲。”一同进去了。 席间也还欢悦,聊得都是些家常,少君多说他身体不好,看了哪些医书,都成了半个医,又向明相讨教了些杂书知识,又和一庙讨论下防大他教的这门课的一些日常,倒也没冷落小出,云滴和她就坐一处,有小声蛐蛐儿地说话,少君问起小出时,云滴也会认真听。少君对云滴说,“你也该向小出多学学,生活充实些,把自己的爱好也能服务于民。”这着实抬高了小出的那点小买卖,她一个开麻将室的,顶多丰富了一些老头老太太的晚年生活,“服务于民”,大了。 一庙肚子都要笑疼。 说得她做了多大贡献似的,关键是少君的话都很大,出出听得似懂非懂,小动物个憨头还一直点头,一庙看父亲只怕都觉着无奈好笑了,几次垂眸是含笑吧。 提到他教授的这门课,有本典籍还真只有东宫典藏,少君也不吝啬,一庙起身,随大侍去少元殿取。 要依一庙本性,他见小出那坐不住的样子——是了,这种“不熟的饭局”,再欢悦,吃得也总不痛快,正儿八经坐一会儿还行,时间久一点,真叫人烦。一庙也看出来了,尽管寿安对她挺贴心,但毕竟是生人,而且只怕出出对她心里还有小疙瘩:这一庙也想到了,上回他家老奶葬礼上,寿安与静训的亲近,小出可还记得呢。总之就是别扭。——一庙真想把她一起捞出来,哪怕出来透透气呢。可惜,这样贵重的宴席上,一庙还得保持面上人设,又在父亲跟前,也任性不得,只能自己出来了。 哎,给她发个小笑话看吧,她偷摸瞧瞧手机可还行,嗯,就是别叫寿安看去……一庙边走微笑着拿出手机,逗趣给她发信息,是没注意,迎面走来——竟与他轻轻一撞! 是个内侍,双手端着吃食,看来是去前头上菜的。他见撞着了一庙也很惊慌,赶紧弓着了腰,都不敢抬头。领着一庙的大侍也立即训斥了他,一庙肯定轻抬手拦了拦,示意算了。这个小插曲自是也没在意,继续前行。 尽管在撞着的刹那,一庙确实闻到些香气,但他手上端着吃食,香气也无大特别,也就以为是食物香了……哎,就是说,防不胜防啊!何况人家用着心的、下了比天大的功夫盯上了你,自是各方面极致得要做到万无一失!光这抹“香气”已经极尽可能地想往“无色无味”上锻造了,就算一庙再机警,还是闻得到一点,可人手上不还端着吃食么?又多了一重迷惑呀…… 若开个上帝视角咱看清楚,是绝对骇人的!这哪里是香气,分明似邪灵,就撞着的这一下,丝丝扣扣已浸入一庙的鼻息中,势必破坏极大地干扰他的意志脑力了……哎。 2.139 距东宫宴回来又过去了半月,日子细水长流。 小出最近看了许多装修博主,又开始心血来潮翻修下她的小店。才跟柔加聊起过,说起似乎男孩子更喜欢开小酒馆,得交通方便但又相对安静,最好有个小院子或者露台,至少有些茂盛的植物,桌椅舒服而干净,菜品简单新鲜,常吃不厌。当然得有酒,酒的来路清楚,加价合理;当然也要有老板娘,老板娘可以来路不明——柔加抽着烟说起这些时,那眯眼的邪样儿,“得醉眼看上去手腕很白、脖子很白、瞳孔很黑、头发很黑”他说。 小出瞄着他,一开始是瞪,慢慢抽丝,变得格外亮!因为突发奇想,“要不就布置成酒馆的样儿吧!” 柔加按灭烟,把她扯过来狠狠咬一口,轻声“想得美,你还想当别人的‘老板娘’呀。” 此时在日月府她房门口这小院子里,小出又翘着腿靠摇椅里刷装修视频,贼心不死呗。 偶尔一抬眼,瞧见一庙往屋这边走,她主动站起了身,“一庙!”喊。主要是这一晃半月过去了,他不说另一个玉九鼎有门儿嚒,有进展了吗。 一庙却淡望来一眼,完全没有想搭理她的意思,径直掀帘要进屋了。 小出还没觉察异样,她追过来,也掀了帘跟进来,压低声儿“那玩意儿有动静么。” 一庙看了看他父亲那屋,淡稳说“有动静自然会找你,慌什么。” 其实与往日跟她说话的情态已经截然不同了,小出却还没觉察,这里也不怪小动物反应迟钝或者不敏感,处这么久了,一庙已经是家人,你想想她身边的男人,哪个持之已久地总对她说软话,别提明相了,就算静训、柔加,时不时还得撅她一下呢,所以一庙这么说她,小出不在意的。 她还笑着把手机端起来给他看,“你看这个小酒馆有特色么……”哪知,一庙竟稍推开她的手,“我现在没工夫看你这些,父亲什么时候回来。”——这才把小出搞得一愣!——是呀,这就是太明显的疏离了…… “不知道,这得问问柏叔吧,”小出还是老实答, 一庙没再说什么,也不看她,举步离开了。 这下,留小出怔愣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自是觉着……是了,这才感受到,一庙的气息整个都变了……再想想,这半月来,她竟一次都没再见过他,一庙再没来找过她,似乎又回到她才嫁进明家,她和他只是一对“陌生的夫妻”…… 再说一庙从父亲屋里一路出来,不觉也蹙起了眉头,不知怎的,这段时间他对小出越来越……失了兴趣。想想,自己本性到底如此,确实遗传了父亲血液里的一个点:冷酷。对什么都热不久,原来可能那样心爱的,觉着索然无味也就一刹那,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不觉轻轻呼出口气,眸色愈冷,女人不留恋也罢,还是干点有意义的比较实在。想起东宫里的那位少君及他的嫡公主……一庙的唇不觉又微弯起来,真有男人不喜欢权力吗,这也是一庙觉得自己这段时日的一个“大开悟”:原来我也是喜欢“权”这个字的呀。这时候觉醒不晚,东宫,可以是起点。 2.140 出出虽觉得一庙对她疏离不少,但还真没觉出不妥,一来一庙到底不如柔加、静训跟她这样亲近,再,一庙也只是私下对她比从前疏远些,当着明叔的面儿,可没异常。出出尽管心里也有疑惑,但小动物终归心思没那样细腻,注意力又容易转移,因此并未在意。 这天一家人又一道进晚餐,席上,一庙也给她夹菜呀说说软话,挺正常。再,就是和他父亲讲些公事。 “爸,我准备竞选校长了。” 明相听了筷子真有一顿,而后正常夹菜,也“嗯”了一声。 一庙边给小出盛汤,微笑说,“我知道您很意外。魏院长也找我谈过,我也考量好久,就试试吧。” 明相也还是一句“好。”看着依旧是宠爱孩子的父亲,孩子的一切决定,父亲都支持。 只不过,一庙再起身去接过柏青亲自端来的鸽子汤时,明相是抬眼深望了他一眼…… 饭后,一庙陪小出出来走走,消消食儿。 小出牵着吉利——友圣王经常把这只已经治好腿的小猪寄养在她这儿——只欢喜一路瞧着吉利小肥腿腿的小出哪里又注意到一庙虽走在她身侧,却一直眼色深沉……更可怕的是,淡淡星光下,他若偶尔抬眼,那原本清朗洒脱的双眸里会划过似血光的尖锐亮意!浓重的心机啊…… “小出,另一只玉九鼎真有门儿了。”他说, 小出一下拽紧牵绳站住“真的吗!”好高兴, 一庙环住她肩头,二人再一同行走,边说边交代了“交易事宜”……看着,跟从前真没不同,但,交代得绝没有从前那样亲近细致了…… …… 今儿小出很忙,一早她先出去采购了漫画,中午还去给执勤的柔加送了盒饭。 “出出,这边!”马路牙子边,景车旁,柔加拿着帽子扇风,看见她了,抬手喊她。这大中午的,正热,他们还站在大日头下查酒加,确实辛苦。 出出开着小摩托过来,柔加帽子夹腋窝下,抬脚一跨,与她背靠背反坐在小摩托座板上,两条大长腿撒野撑直,打开后头的小后备箱,拿出保温饭盒,就搁箱子上吃起来。 小出起身把车子停稳,手肘拐了下他“等我把车子停好呀。”柔加吃出猪叫“我饿死了,你才来……”景车里,外面站着的,同事们都笑“出出你做啥好吃的,柔加根本不稀罕咱们的工作餐,非等你来。” 小出迷糊糊地“你们有工作餐呀,那他非要我送。”说完又瞪柔加, 柔加把饭盒端起来,帽子也掉了,小出给捡起来拍拍就拿手上了,还蹙眉头说“你慢点,里面还有汤……” 柔加包一大口边嚼边笑非要凑她耳朵边蛐蛐,“我告诉你啊……”且不讲大帅哥的形象了,又啫又赖。 小出一开始听着还蹙着眉头,忽,慢慢睁大眼“真的?我能去么,” 柔加又嘀里咕噜说了些,小出笑起来“好啊,” 确实不是啥“好事”,他们这鬼打架得呗——柔加说接下来他们所又有查瓢堵的,也要她来“送饭”,这不就能赶上“想看的热闹”了。 柔加吃得干干净净,再起身收拾的时候就全是他动手了。 “慢点啊,晚上我给你送饭!”小出小摩托都开起来了,柔加跟后头追着说,送得看不见了才慢慢走回来。同事们又笑他“宝贝得哦。”大帅哥恢复形象,慢条斯理戴上帽子,笑说“当然宝贝,最宝贝了。”一点不害臊。 2.141 小出下午也没闲着,最重要,去接头。 来了,出出才觉得有意思。这是个城乡结合部的小集市,极富有生机,卖的东西以吃为主。自己种的就便宜点,贩来的加钱就卖。这类集市的好处就是新鲜利薄,时令商品变化及时。而来这儿闲逛的人都没有去超市那么目地直接,购买的随意性强,没有必买的东西,也就没了火气。招呼声充满了人情味儿,张家长李家短王家不长不短地构成这块儿特有的人情世故。 出出老喜欢这种氛围了,很符合她的性子咩,这边做买卖的凭得就是运,争不来也轰不走。知道生活中什么可以争、什么不可以争方为明白人,活得明白不是活得精明,精明就累了,糊涂才会轻松。比如在集市上问东问西实际上是不问东西,问归问答归答,各说各的,要的只不过交流过程,传达生存理念罢了。 小出站在一个咸菜铺跟前,看老板在那流动的货车后头怎么搬坛子,怎么捞出各色腌制好的咸菜,剁,熟练地分装,还能抹在大馒头上一起放在火炉上烤……忽听见一阵悦耳的口琴声,小出立即回头,这可是接头暗号! 循声望去…… 经不住的似水流年,逃不过的此间少年啊, 那棵丰茂的大梧桐下, 他斜背着筠帆布包,专心吹着爱恋的曲子—— 一个人,风尘仆仆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要为喜欢自己的人而活着。这才是最好的态度,不要在不喜欢你的人那里丢掉了快乐,然后又在喜欢自己的人这里忘记了快乐。 ——这幅画面给小出的,就是这个感受,美妙又清醒。 不过,小出还是惊着愣在那里, 因为,她这回再次一眼认出他来——第一回,他是“捅马蜂窝”的高手少年;第二次,他倚靠在病床上,受伤后又冷漠又脆弱的犟美感…… 小出硬着头皮还是过去了, “此时情绪此时天,”她说, 他放下口琴,清冷地说“无事小神仙。”接着,转头走去树后,小出赶紧跟上。 他低头从筠帆布包里拿东西,边说“先刷卡。” 小出见他似乎也没认出自己,也就装着不认识了,“哦。”赶紧也从包里掏卡。 两个像生瓜蛋子的,互不看一眼,只顾掏自己的东西。 他掏出POS机,她拿出卡, 交卡前还是谨慎了下,“我还是先看看东西吧。” 他也没吭声,挎包这边的身子向她侧了侧,小出一个手指头勾开他的包儿,望见里头一只深蓝锦袋包扎着,她两手都伸进去,恨不得把头都埋进去地,解开深蓝锦袋……嗯,是只玉九鼎。 卡交给他,他开始插进POS机操作着,好玩得很,小出一手还捏着他的挎包咋口,生怕跑了一样, 却, 还是出鬼事了! 就跟那突然冒出来的鬼,一下子冲过来几个小伙子,跟当地地痞一样,嘴里说着典型帝都乡下乡音,“盯你们好久了!啥好东西!”不由分说,生抢走了他的包儿,连POS机,连小出的卡…… 两个孩子不是没追,追得都要吐血了!可,对方都是当地地头蛇,人多,路熟,跑得也太快,又是车的接力……小出喘着直抹泪,因为真跑到极致说不出话了。他呢, 屿漾,双手垂着望着远方,同样喘得脸苍白……这下好,两个孩子都交不了差! 2.142 “你别哭了,我会先想办法把你的钱补上。”他酷酷说,往回走。 小出抹着泪跟后头,“我没哭,我就是……”她还想惜面儿狡辩一下,毕竟他这样沉着,显得她多没担当似的。小出又怕他跑了,不晓得跟几紧,“我们得报警呀,他们这是抢劫!” 他一下停步,回头望她,像看傻子,不过还是耐烦说,“你看看他们的做派,肯定在这片极其嚣张,报警是一种途径,但走程序周期长,保不齐这乡野之地还有内外勾结。现在最怕的是他们会立即转手玉九鼎……”不想多说了,继续往前快步走。 小出蹙着眉头,虽不认可他的说法,觉着报警还是最行之有效的,可是毕竟她也考虑到这是一庙的一桩“暗黑事业”,或者一庙也不想宣之公堂,遂没再争辩,说“我的钱你也别操心,追回玉九鼎更要紧。”这话大气,确实也是,当前,钱都是小事了,这么珍贵的玉九鼎丢了,可够叫人焦躁! 原来他也是骑一辆普通的小摩托来的,出出的小摩托停在那头,哪有空再回去牵来,直接不客气坐上他的后座——“你打算怎么办。”小出已然自觉与他“拴在一根麻绳上”,甩不掉了,他去哪儿她去哪儿! 他也没空跟她废话,骑上摩托就出发了,一启动,小出自然而然抓上他腰间衣裳,小摩托飞跑出去! 一路来到九蓝路的一间酒吧, 里头的低音炮震荡心灵, 小出跟在他后头走下仄窄的楼梯, 门口,一个叼着烟正在玩桌游的男孩儿看过来,“干嘛!” 屿漾双手垂着,“找冯云。” 男孩儿两指夹起烟,嗤笑“口气不小,他凭什么见你。” “我叫屿漾,他说的那事儿,我愿意。” 男孩儿听此,上下扫了他一眼,起身推开门进去那小屋了。 咳,小出一听“冯云”真想转身跑! 上回医院里,冯云一来她就溜了,就是不想再与青棠旧人们有牵扯,没想,转一圈,咋又绕到这边来?不过这回小出没退却,一来玉九鼎多重要,她得拿回来呀!再,小动物着实也好奇极了,他到底要怎么追回这玩意儿呢?……出出默默从她的包包里拽出棒球帽,压低戴上了。 不多会儿,小屋门打开,男孩儿站门口朝他们五指弯曲招招。屿漾这时候却回头,冷淡望她一眼,“你不用进去,外面等吧。” 出出抬头犟嘴,这时候像胆子恁大,“不,我的钱也丢了。”意思,我必须参与。 屿漾也没再拦,径自往里走去,小出紧跟。哎,小动物是没见,待他们进去,门口这男孩儿弯起的唇多么愉悦,是呀,刚儿,生怕小出真就转头走咯!她这个胆小鬼,一丁点风吹草动就躲得找不着的,多不容易把她勾过来呀…… 越往里走,小出越咋舌! 原来地底下有个这样宏大的场所啊,像进入了异度空间,布置得很科幻,还有个真飞船造型的游戏室! 小出哟,可笑极了,她把棒球帽压得极低,为的是遮眼目,可她又好奇,要到处张望,就仰着头垂着眼,这看看那瞄瞄——她知道么,此时,整个“地下”都在屏住呼吸!这是青棠舍弃一切想要带走的小出啊……终于,她自己进笼了。 2.143 几块天幕一般的大屏前,男孩儿们正在玩赛车游戏。 随着他二人进来,屏幕上按下暂停键,中间的冯云转动椅子扭身过来,睨着的是阶下屿漾,余光、气息、唇角,全身心的,却是为他身后压低棒球帽站着的姑娘——小出,终于把你等来了…… 稳稳心神,这出戏一定要演好! “愿意了?”冯云带着傲慢轻启唇, “你得先帮帮我。”屿漾直视他,“大禹村一伙人抢了我的东西,帮我要回来。” 冯云一挑眉,向后靠,“你还真当自己是个货色了。” “我是拿命帮你搏,总该有些交换。” 小出听到此,不禁都抬起眼看向他,拿命?搏什么呀? 上头冯云停顿了会儿,转椅转了过去,“行,先试试吧。” 他们被带了出来。 走的路上,小出赶紧靠近他,小声焦急,“拿命搏什么?你别瞎搞!” 屿漾回望一下她,唇边似有轻忽的笑意,“下头再来的,还真不是你能看的。”转过头去,眼神再次变得刚毅,口气清淡好多,“13*********,这是我电话,晚九点你再打来,我会把东西给你。” 小动物的好奇心早就被钓到了天上!怎会离开——“什么能不能看,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跑,不,我得跟着。”小出嘟囔,坚决不走! 屿漾的神情里,似有更愉悦的一面,可惜,小出看不到。 他们上了车,又下了车,来到不远处一间像仓库的地方。 依旧在地下,顺着长长的楼梯下去,视野再次逐渐开阔,嚯,甚至隐隐有些恶臭味,像屠宰场的味道……小出心揪紧,又害怕又撑着胆子往里走。 大大小小的擂台展现在眼前,有些栏杆旁明显还有未清洗干净的血迹,小出不由抓紧外套下头,给自己壮胆。 “啪!”忽场内的大灯全部打开,一盏还直照在她与屿漾身上,小出吓得不顾什么躲在了屿漾身后,两手紧紧拽着他腰两侧衣襟。 屿漾没动,敞敞亮亮两手垂着站那儿,无畏的沉静感给小出也带来些许安慰,不禁更贴紧他,好似,他能保护她…… “你多重,”声音从上头传来,躲在后头的小出顺着他肩线望上去,那头有个小露台,冯云正站上头,脚踝交叠,两手放松地撑在栏杆上。 “75。” “我们这儿的规矩至少一倍。”冯云浅笑说。 屿漾一点头。 小出一开始肯定搞不清咋回事呀,直到——那边铁栏杆打开,擂台上被牵上来一头壮重无比、獠牙龇龇的纯黑野猪!!小出省悟,他们指的是猪的重量至少超人一倍多! 望着这头野臭的獠牙猪,小出心想,同样是猪猪,我的吉利跟它,简直——就不是一个物种! 小出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她和柔加去过地下斗狗那儿看过热闹,看过一次就恶心半月!眼下,再明白不过了,他们更疯狂,让人与野猪斗!你看看这头猪,两个人拽着都吃力,尽管嘴上、身上还绑着卡嘴器、铁镣铐,但是猪已处于兴奋,那是上来就咬得死人的! 这还真是小出见不得的!也明白屿漾这真是豁出命要冯云的助力尽快追回玉九鼎!小出怎会眼见这样下去?那她绝对是想都不想,本来拽着他衣襟两侧的手变成完全抱住他腰,铆劲儿往外拖呀,“不行!绝对不行!咱们另想办法,走!快走!” 却, 还没等屿漾回答,那上头,听见冯云的声音,这才叫小出彻底心惊! “小出,那是小出么。” 2.144 出出本能肯定不承认,她要有劲儿恨不得抱起屿漾跑。可惜,这已经是人家的地界儿,跑得了嚒。 “小出”名字一出,除了这围上来的,冯云也跑下来了! 小出躲,那身前的屿漾就是她的挡箭牌,她愣是不冒头! 是没见,屿漾与冯云正面照面,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冯云上来就凶狠抓住屿漾的衣领,“小子,你还想靠她保命不成,场子都给你摆好了,上不上!” 屿漾双手也抓住小出死揪住他两侧衣襟的手,要甩开,“上。”说得坚定。——小出一下仰起头“不!”——愣是逼得她露了面呀! “小出?真是你。”此时三人像夹心饼干,冯云还抓着屿漾的衣领,透过他,直视小出的眼睛,眸里全是汹涌的火苗! 小出躲不了了,哀求迎上,“使不得,要出人命的……” 冯云抓着屿漾衣领的指尖只怕掐白,可想,何其激动!他多想说,“那会儿你怎么就看不到青棠的命,他为了带走你,也在豁命!”——愣是压下了冲出的火苗,冯云慢慢松开了他的衣领,一手垂下,一手还轻轻拍拍他的肩头,眸子却是不移地盯着小出,面带微笑,“你既然来了,这事儿,咱们也能换种方法解决。” 屿漾这时一手向后反抓住小出腰身,护着,“没有别的法子,来吧。”说完一推开小出就要跳上擂台! “不行!”小出那个护得紧,再次上去死死两手揪住他衣裳,“我认得他们,让我来和他们说!”接着看向冯云“不在这儿说!换个地方……” 冯云面似沉静,依旧带着笑意,一点头。 冯云亲自领着他们上楼回到地面, 小出这一路走上来,心神怎么定得了,她一手还揪着屿漾一侧衣裳,怕他冲动,又惶惑着,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上头是一片大仓库,还是有个小铁皮房子,里头布置得就还干净,有办公桌,有小沙发。 冯云走去弯腰给小沙发上的坐垫摆正了正,抬眼看过来,神色柔和好多,“小出,来,坐坐。”小出肯定不敢,冯云立起身,轻轻拍拍座背,“你也别害怕,我们看在青棠的份儿上怎么敢伤害你,就是这事儿又牵扯旁人,咱们得一码归一码说清楚不是。你先听听,要不愿意,我们肯定也不得强迫你。再说了,”冯云笑得更放松,“你什么背景,我们都清楚,可不想再招大祸。但是,事事儿都有理,道道儿都有规矩,咱们也不能全乱了套是吧。” 他说得有理有节,加上听到“你什么背景,我们都清楚”时,屿漾也轻蹙眉向她投来“疑惑的眼神”,小出松了揪着他衣裳的手,硬着头皮走来小沙发边坐下。——是呀,小动物觉得他这点说得对,“一码归一码”,现在明显冯云他们很有实力更有可能快速能拿回玉九鼎,不失为一条途径,为何不听听再说…… 小出坐下后,还有男孩儿贴心地端来蜂蜜红豆粥,这她与青棠“寿诞大典排练”那会儿,青棠经常给她备着…… 小出此时哪有心思吃这,就仰起头望着坐在对面沙发扶手上的冯云,“你们到底怎样才愿意帮我追回玉九鼎?” 2.145 冯云弯下腰,双手交握,诚恳望着她,“小出,不是我们帮你,是你得帮帮我们。” 着实有些可爱,小出像个圆圆的弥勒佛坐那儿,浑身纯的没杂质,圆溜溜的眼睛全是一眼望到底的迷惑。 冯云不觉把身子压得更低,就是哄,就是求,就是臣服的姿态了,“青棠暂时不在这儿,群龙无首,你得把他的事儿都接管起来……”冯云轻声说出, 小出一听,可想而知多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关我什么事儿!”站起身,不可能,不愿意,不想干! 冯云随着她又稍抬起身,还是仰视着她,苦笑着一手一摊,“你知道他管着多少人么,现在问题是,谁也不服谁!” “那我算个什么!”小动物急了,这不是妄自菲薄,这是真觉得搞笑,怎么想也想不到他们提的是这个要求,离谱的姥姥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算王!现在就这么个现状怎么办,青棠可是为了你豁出了一切,命交你手上都不在话下,为了你,他现在这么个下场总没假吧。现在大家只信任你,一,你是青棠最看重的人,他暂时不在,任何事交你手上就跟交青棠手上一样。再,也不讳言,你本来背景强大,我们甘愿臣服。” 冯云不愧青棠得力干将,笑着说这一切,真还没反驳的!可小出不听不听就不听,她狡辩“哪个听我的撒,我才不信你说得哩!” 冯云一拍大腿,“友林!把他们都叫来!” 走来一个男孩儿,看着就有学霸气质,十分沉稳地“好。” 当场就拨电话呀! 还开了免提——这就是故意给她听呢! “程纳,冯云请你过来一下。” “老子没空!”那边就要挂电话, “小出在这里。” “啊?”隔了一会儿,“好。” “王瑜,冯云请你过来一趟。” “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事,电联吧……”也是要挂电话, “小出在这这边。” “真的?好,马上过来。” 不夸张,一连打了十来个电话,极少数有痛快说立即来的,可一听“小出在”,没一个犹豫了,都是“立即到”! 这是要小出的命!看看小动物“完全信不足”的样子,那种惊讶,烦躁,还是不信的反复交织……出出的可爱表现得更淋漓尽致! 等的功夫,冯云都要搀扶着她坐下了, 此时,这哪里是一张普通的小沙发, 这是“王座”! 是她,圆出即将“登基”的王座!! “来,小出,尝尝这个蜂蜜红豆粥,袁庆祥的,跟青棠给你买的一模一样,一滴蜂蜜糖都不敢少给……” 人家端着,就差喂她嘴里了。小出还是没丁点心思喝它,无比哀怨又着急地两手揪着,完全无措…… 冯云单手又接过热毛巾递给她,像晓得她一紧张就手心出汗,还是边小声哄她,“小出,你想想,你把这摊子事儿捡起来了,以后要办什么事儿不是更轻而易举。又不是真叫你亲力亲为全管上,咱们现在就是名义上差个头儿,你给把旗帜立起来!也算,也算最大限度减小了青棠离开的损失。他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能说完全没责任是吧,想想从前青棠对你,没最后那一桩,还是蛮好的是吧,总得还是给他留下点什么吧……” 这是十足的打感情牌了! 小出的眸神是骗不了人的,她那渐渐“哀怨”没过“焦急不信”就说明了,这一切一切的手段都在渐渐起作用…… 小出,被强架着,着实要在青棠的江山上,“登基”了! 2.146 人,陆续到了。这满满当当一屋子各色精怪少年,将来,全是她的“臣子”了……不过,这刚来,虽说对她“充分重视”,可眼神都可以看出来:打量,思忖,计算,反正各也有各的小心思。哪个一上来就“臣服”呢,看得起你,还是因为青棠看得起你。 出出虽说也是个“唯颜控”,这么些好看的一下子集一屋,看都看不过来,该新奇的,可惜这会儿哪有这心情?人就是着急,这可怎么搞!毕竟属于架着火上烤…… 说女人多都是戏,精鬼的少年们堆一堆了,还不是全是戏! 看,要当女王,必承其重,第一个叫她决断的问题立即就来了。 简直吓人! 出出都傻了, 是用那种小拖车推进来的,一车接一车,全是文件夹! 冯云弯腰给她介绍:这些是哪条街哪条街的产业,这些又是哪个学校哪个学校“社团”组成,有明面上的各种“正式比赛”项,橄榄球联盟,篮球联盟,足球,棒球,电竞;也有类似眼前暗面里的“斗兽”,赛车,地下格斗;还有各色买卖,最先进的手机出来了东区什么价,卖到西边的一系列学校又是什么价,游戏卡,虚拟币,包括漫画,手游,只要年轻人涉及的,无所不有! 青棠啊青棠,小出好像这才真正认得他!看着你在防大“低入尘埃”,其实,如此大的能量,号召力…… 出出圆滚滚一团坐那小沙发里,腰挺的愣直,眉头深锁,是无措,更是惶恐,我可怎么办……诶,她恍恍惚惚竟抬起了脸,这里看看,那边看看,找谁?哦,她还记得刚儿来这儿不是她一个人,还有他…… 屿漾站在那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一旁有人“看着”他,其实比起“万众瞩目”已成为焦点正中的她而言,他更似埋在暗暗的角落里,无人问津,与当时“低入尘埃”的青棠何其相识…… 小出像想要张开嘴喊他,可惜又喊不出来,她竟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而冯云此时已将一个文件夹放在了她手边,“小出,现在就有个棘手的事儿你得拿个主意。” “啊?”小出还没反应过来,冯云坐在她小沙发旁的扶手边,已帮她把文件夹打开,边说,“这是西林山上新开辟出来的一个赛道,设施建制等一律是现在最先进的,就是该谁负责这块儿一直悬而未决,就由你指派吧。” “啊?”这些,早远远超出出出的认知了,小动物再单纯,也晓得这不是儿戏,但一切的发展看来,又如此“儿戏”,简直荒唐不可思议…… 出出真的脑子一团浆糊又发胀,她刚想干脆发赖再起身“真是胡闹,我不干!”诶,又本能朝屿漾望去,却…… 屿漾这孩子身上真有种能叫人心定的气质!沉定得很,心静,胸有成竹,跟那会儿他“捅马蜂窝”一样,又有条有理,又有智慧与狠绝…… 只见,屿漾淡看她一眼,视线,却是又移向一个穿着筠装的少年。出出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忽然认出这是防大的常服嚒,又似灵光一闪,西林山不就在防大附近! 出出犹豫又怯怯抬手指向了那个少年, 冯云弯着腰,也顺着她指的抬起手,笑得可高兴!“是他吗!” 出出点点头,只说了一句“西林山在防大附近。” 你是没见,在场的少年们,无论他多吊儿郎当,亦或多飘逸出尘,均露出会意的笑容,也是满意的吧…… 那个被她“第一个御指着”的少年也大方向她微笑点点头, “谢谢信任,我叫沈炼,会不欺你望,管理好这个场子。” 2.147 信赖感往往就是这么一蹴而就的。在她被架在火上烤最举足无措时,是屿漾让小出开场就“顺利通关”,可想,她会觉着,与这样一群阎王孩子打交道,屿漾是离不开的帮手…… 就在冯云低声夸奖她“办得好”,誓让她在“王位”上坐稳时,小出壮胆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她快步走至屿漾身边,先极诚恳小声询问了声,“你叫什么名字,” “屿漾。”他也回答了。 “好,咱们也算风雨同舟,接下来你也得帮帮我。”不及等屿漾再搭话,小出迅速抬头望向冯云,声儿大些,“我得把他留下来帮我,你们不能再欺负他!” 你瞧屿漾望向她的眼神……一会儿咱们就知道这里头的“意外”、或者叫“兴味感”怎么来的。 细瞧也会发现,那头冯云笑眼里也是真高兴。这回应得爽快,“好!” 这个看着普通的仓库,此时,谁又想到如此“蓬荜生辉”,因为聚集着这样多的精鬼小子,各个都是京都各校招惹不得的阎王头子。却,小出在这里,取得了他们的一致首肯,登基了,成为了青棠这么些年“东征西战”打下来的一片江山的女王! 这会儿,女王还是迷迷糊糊不知道发生了啥地被送回去了,反正冯云是向她保证,明天,玉九鼎就能回到她手上,还有她丢失的卡。小出也算目的达成,她本来就是个懒得动脑筋伤神的主儿,烦恼解决一桩是一桩,离开了,即当做“没发生”吧。 她哪里又知,这送走她后仓库里再发生的一切?已然换了画风。男孩儿们再次有了新的面孔,分成两阵营:信任屿漾的,与依旧对他半信半疑的。 屿漾终于从角落走至“聚目”下, 反正冯云是对他百分百再次坚信,兴奋得哦,“屿漾,她真来了!” 当然,信任屿漾的还是占大多数,也愿意再听他的号令!“屿漾,还得是你!接下来咱们再怎么办!” 能把小出这样一步一步骗过来,且,顺利勾进了他们的笼子,也不得不说,就算心里还记恨着他在青棠最后最需要他的时候没来的,依旧心有芥蒂,但,这一步确实得承认他干得漂亮!即使没说话,眼睛也都还看着他,想听听他下一步计划。 没错, 可以这样说,最早从小出遇见他“捅马蜂窝”开始,屿漾已经在织大网了,就“亦步亦趋”推着小出入笼呢! 屿漾走至她刚才坐着的小沙发旁,一手搭在了椅背上,垂眸,望着手指像敲摩斯密码一样在上头轻轻敲击,说, “还是得让她入防大,一来,这样能让她和咱们捆绑得更紧,咱们也更好亲近她办些事儿;再,这也是青棠当初的愿望。”他抬起眸,望向前方,眼神谋定,“青棠肯定有回来的一天,那时,他和她能在防大重逢,肯定是最好的。” 这句,无疑最打动人心!就连对他还不信任的那小拨儿人神情都有了动容咩,确实,青棠那会儿冒那样大的险让云翊在寿诞国宴上揭发小出,不就想迫使明千醒“顺水推舟”承认小出是防大生…… “对对!”从冯云激动的神情里更可看出,他们从前一直信赖的“二号人物”屿漾,回来了!“那你是不是也得尽快回来,毕竟小出刚还说要你帮她……” 仔细看,屿漾唇稍弯,或许是个轻松的笑意。是呀,这确实不在他筹谋里。刚儿,确实有几样他想不到:一,出出看着憨,却有些意外的“小机灵”,譬如他一望向沈炼,她就会意,而且说得出个像样的理由,“西林山在防大附近”;再,她竟然没丢下他不管,“我得把他留下来帮我,你们不能再欺负他!”……这些,想想,屿漾确实觉着几分舒心…… 屿漾继续保持沉定回过了头,面对的,是所有人, “我会想办法立即回防大,所有的事项,保持原有既定,咱们得把他的事业保住,等他回来!” 再不是两拨人, 至少这一刻,取得了高度的一致! 屿漾,他们从前除了青棠,最信赖、折服的屿漾,也回来了! 2.148 “明叔,你为相这么些年了,怎么管好这么些事儿,这么多人的。”早饭时,小出竟然对他提了这么个问题,弄得正在盛汤的柏青都停了下手,与明相互看一眼。再看小出,她无心扒着碗里的粥,着实一副苦恼求问,仿若千金担子已落在她肩头,她着实也搞不懂,应付不来…… 是呀,小出虽说想把这件事忘了,但是睡前不觉又想起来,烦恼起来,这不一早醒来,都没纾解。 明相不过望了她会儿,也没表现惊疑,更没问她怎么回事,继续动手里的筷子,不紧不慢说,“管理驾驭,着实是一门学问,你要问我最大的心得,我觉着就是个‘静’字,你要静静看着他人,也要静静回望自己,不乱手脚,勤动脑,会举一反三,也会走一步,看三步……” 小出停了勺真认真听呢, “就是说,尽量不动声色,但自己要胸有成竹……”出出肯定是有悟性的! 明相微笑亲手给她揪短了油条放进粥里泡着,“驭人如斗兽,也还是个输赢问题,你想赢,就得专注,就得有恒心,一点小问题就退缩,人家只会爬到你头上。”深望她一眼。小出似懂非懂,可还是笑呵呵起来,“我就要爬你头上。”明相似嗔横她一眼,“快吃。”小出小老鼠一样贴着碗沿大口扒进泡软了的油条,吃得香起来。 这时, “父亲早安。”一庙进来了。 “一庙来了,吃了么。”柏青问, 一庙自行在小出身旁坐下,“还没呢,麻烦柏叔了。” “这麻烦什么,和小出一样?” 一庙笑着的,却明显眉头轻蹙了一下,“太油腻了,我喝点清粥就可以了。”嗯,他看小出碗里那一眼,似还有点嫌弃。 “好。”柏青还是笑着只为他添了碗粥。 一庙这些时常来他父亲这边,却极少再提小出相关,最多的,就是他竞选防大校长一事,这不,又说起的这些。出出吃完了就离开了,一庙只是望着她“你路上小心。”不痛不痒说了句,也没见说要送她。小出呢,昨儿没把玉九鼎拿回来,她对一庙扯了谎说落店里了,反正冯云保证今儿给她要回来的,拿到手她再联系他也不迟,所以根本就没在意一庙送不送,不送更好! 一庙在这边又跟父亲叙了不短时间才离开。 他走后, 柏青明显一脸忧色,“一庙这……不对劲呐,他好像把康衢等人都遣走了……” 明相就是望着儿子离去那摆动的门帘,眸子里的深沉不见底,最后,起了身,一拂手,两手背后,“再看看。” …… 小出接到屿漾发来的信息,“拿回来了。”终于露出快乐笑意,玉九鼎总算平安回归。 和屿漾约好在北集里街口见面。 小出骑着小摩托过去。 北集里是京都最大一片旧城,胡同套胡同,不熟悉的人能把你绕晕。 出出曾经代购认识了一位大姐就住这一带,不苟言笑,公事公办,头发盘起来,一副大出实际年龄十几岁的样子。之后她看过一个电影,觉着这位大姐跟里头的“王佳芝”特别像,没阁明过却似造过好几次反的架势,没杀过人但是要有杀过好几个的架势——出出问过这位大姐,为啥这样拼。她说,家里有老母,想叫她走出北集里,衣食无忧走完最后的路程。 所以,北集里,是个特别梦幻的地方,一半是大户人家的大宅门儿,一半,是穷苦人家最无奈的人生…… 2.149 路口,小出戴着耳机站在小摩托旁等。她属于来早了。 忽,她望见远远一个身影提着两桶水走过去——那不是屿漾嚒。小出摘了耳机跑过去。 这个胡同基本属于大杂院儿,人多,门口坐着大爷大妈唠嗑的,小嫂子奶孩子的,小孩子跑来跑去的。小出没喊他,隔着些距离追着,主要是她也想看看他在干嘛,难道他住这儿? 走着走着,是听到道旁有人说今儿水压低,一早起水龙头那出来的水小得急死人。再看他走至一个院儿门前,将一桶水放到门口,提着一桶进去了。小出站在阶下角落等了会儿,他出来了,继续提起另一桶水走。小出跟上,路过刚儿他送水进去的那个门儿,里面,一个老奶奶正站那桶水跟前笑呵呵直喃喃“太好了,今儿够用了……” 不远,他又提着水进去另一个门儿, 不多会儿,一个大爷追着他出来,“屿漾,吃馍,我自己做的……” 屿漾笑着边说边出来,“我吃过了,刘大爷,今儿若还差用水,给我打电话哈!” 小出站对门儿角落望着他走远,也没喊他,折返回小摩托处。走着,不觉弯唇,他真是个好孩子呢。 再没等多久,他还是斜背着他那个筠用帆布包儿走来。也没废话,从包里拿出依旧深蓝锦袋包着的一团交给她,“卡我收了。”说。 小出点头,边将锦袋放入自己包里,抬眼看他一下,“你住这儿?” “不是。” “我刚才看见你了,”小出边还在放东西,“你给两位老人家送水。”没见他吭声,小出望向他,他望向一旁,好像不愿多说什么。小出微歪头追着他瞧,轻声“咱们找个地方坐坐,我有些话也想跟你说。” 他一直也没与她对视,小出忙又说,手还指向前方,“那前头有个挺安静的小茶馆儿。” 他这才看向她,“今儿这片水压都低,茶馆也不见得开门吧。” “那就去我的麻将馆儿!”小出蛮热情, 他已往前走去,“那边有个小花园。”小出赶忙推上车跟上,“好呀。” 小花园人也多,但总有僻静的地方,两人找了个大树下坐下。 真要说了,小出又不晓得怎么开口,抱着包儿就望着他, 他微笑起来,好好看,“说什么你说呀,” “我那天说想让你帮帮我,是真心话,”小出垂下眸,无措感又袭上来,“他们那样一群人,我真没办法应对,一个人挺着,不如有个伴儿……” “你是防大的?”他突然问, 小出扬起脸,茫然摇摇头,“不是呀,” 他眸子里黯了下,回头望向前方,“我还以为你是的……” “怎么了?” “我马上也要去那儿读书了,如果你也在里面,咱们互相有个帮衬还差不多,你不在这个圈子里,怎么说都是白搭。” 小出蹙眉头,“非要是防大生么,” “你和他们认识难道还不清楚他们的底,防大是他们的根,辐射出来,势力越来越大,你都不身处其中,怎么有效抉择。”他沉了口气,眸神更深,“你刚儿看见我做的事儿了,这些老人家的孙儿都在当冰,从前也是我的占友,我们干这些事儿,有些确实见不得人,可究根结底,还不是被逼的,一层一层,你惹不起的,就真惹不得,命不由己。”小出明白,他说得“见不得人的”,可能指的就是他“贩卖玉九鼎”之类的,甚至,去之前那样的“地下斗兽场”拿命拼,息事宁人…… 他再扭头看向她,“所以,别说互相帮衬了,你我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站起身,就要离开。 身后, 小出也起了身,喊道,“我进防大,你就愿意帮我了嚒。” 他还是没说什么,也没回头,走了。 出出眉头始终就没纾解,站那儿。她清楚这件事后,冯云那些人缠上她已事不可免,她需要屿漾这样一个能商量的人,何况,她确定,他是个好孩子…… 2.150 玉九鼎拿回来,出出肯定迫不及待端详,结果,挺失望,纹路不对,跟那只根本不是一对儿! 她赶紧去找一庙,哪知一庙根本也不在乎,甚至有些不耐,“不是一对儿就不是一对儿,挺精致嚒,还不够你玩儿。” 出出又拿回来了,想想叹口气,还得继续找下去…… 晚间,一块儿吃晚饭,明相都看出她郁郁不得劲儿,问她,小出肯定不得说实话,就说最近她代购生意不好做,竞争大,没从前挣得多了。 明相给她捻菜,“虽说没指着你这些,可你当事业做本是好的,但也别一些困难就唉声叹气,没谁真轻松得了地活在这世上,总有个不顺心。你也要学会克服,积极看待这些。”还是正面鼓励她。 出出受教,点点头,扒了几口饭,似思忖了下,又抬头问他,挺直接,“明叔,我想去防大学习一年,有可能么,我看见那里头有学艺术的,我也不是正式去里头,就跟,就跟旁听生一样?” 明相看似如常吃了口青菜,再望向她,挺有深意,“小出,你可不是个好学的,怎么突然想去上学了。” 小出心里是怵了下,倒不是怕他怀疑,而是他说得对,自己并不情愿上学啊,这要真去了,适应得了么……可还是撅起了嘴,“还不是代购的时候发现自己见识少了,生意都被人抢走了。”所以说,别小瞧小动物的弯弯绕心思,她张嘴就来,能量大着哩…… 明相弯唇,示意一旁随侍内侍盛小碗热汤上来,放下碗筷,再好好看她,“你若真想学,我求之不得,别说旁听,咱们正儿八经请先生回来教……”小出立即顶了嘴,“可我就怕我学不长时间呀!所以,先去那儿试试,行不。不当正式的。”直摇头,特别强调“不当正式的”,肯定了,小出可没想长久地与冯云他们纠缠下去,总有法子摆脱的…… 明相望了她会儿,内侍也小心将热汤盛上来了,明相亲手舀起一勺,凉凉,递她嘴边,“好,试试,但愿你能真学些东西。” 就这样,小出还是进防大了。 …… 第一天入学,明相将她送至门口,静训亲自开车送她入学。她这学上的,明面上着实是个“插班生”,低调,悄无声息,知晓她来历的,校级层面都无几人。特殊的点也有,全走读,整个防大像她这样“全走读的”没几个吧,要么人家是“带职深造”,她这个年纪这个专业,嗯,几乎没有……给出的理由是“身体原因”。 静训这些时下基层调研,好容易回京休整一天,全投身到她上学这件事上来了。早上送她去学校,中午就把她接回六巷。一来小出这天课表上确实只有上午的课,再,两人分开这么些时,都想得紧,出出黏他,他就回来这么一天,出出肯定就想跟他腻一处。下午,两人就没下得来床。 晚间,难舍难分,可静训要随筠机去下一处,出出因为第一天上学,明相也重视,早回来要问她话。分开时,出出啫,静训恋,又黏糊好一会儿,静训才依依不舍将她的小出送进屋,静训要出去时,小出眼神都拉丝儿了,这要不是柏青进来了,静训真禁不住再抱抱亲亲她…… 所以,小出第一天入防大相当于只神出鬼没般出现半日, 却不知,她没来的这下午半日, 防大暗处暗潮汹涌的!——没办法呀,他们的“地下女王”终于到来了! 2.151 对于出操,小出还是熟悉的,毕竟那会儿寿诞庆典她日日这样,比这还辛苦。 她走读,却还能来这样早参加统一出操,自律可想而知。 周围同学虽说一个都不认得,但每个人都认真对待,好似今天尤为专注,所以小出深受感染,也很容易投入进去。 跑步,不掉队。 做操,整齐划一。 震撼得来了! 做操完毕,筠校嘛,都要喊几句振奋人心的口号。以为还是那几句,结果—— “迎出苍苍风玄武,万岁万岁万万岁!!” 哇哦!这震耳欲聋!想想,几千人山呼万岁的气势!反复三次,一次比一次气势如虹! 小出是初来乍到,一开始不明白的,到了第三遍,她也喊得大声了——就是好笑,那隐在队伍里看见她这样的人可不觉着好笑!小出啊小出,你晓得不,这“迎出迎出”迎的就是你呀,万岁万岁万万岁!是对出出女王驾到最直白的表达了…… 看来呀,学生们这样忽然“山呼万岁”,防大另导们教职工是没人晓得怎么回事儿的,都惊奇不已! 一庙正在办公桌边站着看文件,听到后,眉头轻蹙,走至窗边, “这是干嘛,” 许宁站在其后也是一脸疑惑,“难道今天少君要来的消息传出去了?” 这个许宁是一庙这段时间亲近的亲信,因为不多话,不质疑他的举动。康衢等对他忠诚依旧,但显然偶尔会疑惑一庙怎得性情不一样了…… 一庙望向他,忖了片刻,轻笑,捏着手中文件双手背后轻叹了句,“有心之人玩这套也是白搭。”负手背立在落地窗边的一庙,姿态挺拔,眸神却深阴,说不出的野心磅礴…… 刚儿操场上的海啸山呼,出出稀里糊涂地跟着喊,解散后,随着兴奋激动的学生人潮又涌向各区食堂,该吃早餐了。 防大小出肯定有认得的人,那群一起寿宴操练的老伙伴们都在,只不过你晓得防大多大么,又不在一个系,这一时半会儿也碰不上呀。小出随新同学走入他们所在区的食堂用餐,一进去就明显感到大家的喜气洋洋! “今天竟然有烤鸭!” 烤鸭都不算什么了,从这会儿早餐开始,没想到的是,今儿一整天的餐食都如此丰盛,甚至,到奢侈! 小出也加入新奇的队伍,防大伙食一下这好了呀……竟然还有她挺喜欢的“老花鸡”! 这道菜好难搞的, 鸡胸肉,去皮,去筋,去血水,上浆、醒发,批为极薄片,贴在汤碗内壁待用,碗底静置火腿片和茉莉花骨朵, 老鸡、老鸭、火腿、瑶柱、排骨等,吊成高汤,反复扫清后,加热至100度,汩汩然冲入汤碗,只见被冲入汤里的鸡胸肉顷刻间色变,埋伏于汤底的茉莉花香瞬间绽放,仿若长夏最后的热情一涌而出。花香上扬,汤味下沉,人在其中,心旌摇曳,几不能自持…… 小出品尝着,听着对面坐着的两个男生小声交谈, “听说今天这是少君要来,” “嘘,别说出来呀,沐浴皇恩的事儿说出来就忌讳了。” 哦,原来如此,小出再吃得像心里有数了一样, 其实,她还是心里没数儿。 她哪里知道,偌大的防大,大伙儿明显都兴奋惊喜着今儿的一切异常,却没一个人敢私下议论! 独她对面坐着的这两儿——除非就是这么故意说给她听…… 女王驾到, 总该有满满的仪式感! 不过,少君来的也太是时候,正好完美给这一切做了遮掩, 冯云他们实属有心了…… 2.152 少君这天确实少有的驾到防大,一些精明的眼已经看出风向标:防大下任校长非明一庙莫属了!这不仅仅因着明一庙是谁的儿子,更瞧得出少君对一庙“独有的满意与护爱”,甚至,有点“半儿”之感……好吧,之后的发展确实往这个方向惊速行进,待到爆发的那一刻,再回想此一时,一切都有征兆…… 小出入学三天后,屿漾也出现在了防大校园,只不过还是因为防大太大,小出迟迟都碰不着他。 这天,出出坐在大教室的靠窗边听课听得正兴味,难得有她真正听得进的东西,讲“从绘画看宋朝的生意经”,她做小买卖的,大小也算个生意人吧,自是感兴趣。 做生意,做买卖,产品质量与宣传并驾齐驱。这点在宋朝人身上得到了完美体现。 现在的广告意识其实在宋朝就有了。那时候没有网络,而为了让更多人看到广告,就会到人多的地方去投放广告,而且对于宣传点的把握很是劲道。比如北宋有这样的记载,“京师凡卖熟食者,必为诡异标表语言,然后所售益广”,还有“京师食店,皆大书牌榜于通衢”。这里的“牌榜”,就是广告招牌;“诡异标表语言”,就是标新立异的广告词。这些,《清明上河图》都有体现,看看上头多少广告牌…… 小出撑着下巴听得有趣,眼睛无意往窗外一瞟哟——正好看见下头操场跑步的屿漾了。 他们在体能训练,一圈一圈围着操场跑。 他果然也来防大了…… 别看出出没动,唇边是带笑的,毕竟在她眼里屿漾是个多好的孩子啊……余下就没听多少课了,光看他去了。少年人跑得再艰苦那也是叫人心之所往,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美好无惧得不像话…… 一下课,出出立即收拾好东西就跑下楼去了, 屿漾也刚收拾好东西单肩背着包儿,正在仰头喝水。那额上的汗珠子,那浑身蒸腾出的火火朝朝,无一不显示少年独有的力与美…… 出出也没吭声,就微仰头望着他,等他喝完。 屿漾仰着头的垂眸斜望过来,也没惊奇,喝完扭上瓶盖,看过来,“下节什么课。” “筠事素养。你呢。” “在九大阶?”指“九号大阶梯教室”。出出点头“是呀。” “走,一块儿,我们也是那个课。” 这确实也正常,筠事素养一向几个系的一块上,要不也不得在九大阶那样的大阶梯教室上。 “屿漾!”忽有人喊他,屿漾回头,操场上打篮球的同学要把球传给他,屿漾多自然地顺手就把手里的饮水瓶塞小出手里,稳稳接过球,就这个位置,跳起朝篮筐一投!多准,一投即中!兄弟们朝他竖大拇哥,他笑着摆摆手。小出也开心弯唇,再把饮水瓶交还给他。 边走边讲,都是小出问他,你读什么专业,什么时候来的……他如实答。 大课嘛,自然人多,百来号人呢,人潮涌涌一样都爬那截长长的阶梯,九大阶在半山上头。 人多,屿漾自然而然也把她护着,那有些着急的,赶忙赶急几步台阶跨往上跑,要撞着她了,都是屿漾捉着她手肘往自己这边护才避开。之后,藏在他臂弯挎着的外套下,屿漾干脆环着她胳膊,后头再有那着急往上跑的,他就一抓紧紧一环,绝不叫碰着她。小出嘴不停,直管问不完的话,他还有功夫都给仔细答了。 忽, 后头又上来一个男孩儿, 屿漾照样把小出拽过来,却这个男生并未越过去,而是手稍抬起递给了出出一张小纸条。出出接过了,他才两步并一步跨上阶梯越过去上去了。 什么呀,小出展开了小纸条低头看,反正屿漾扶着她走也不怕摔着。 屿漾一瞟眼也望得见,上头简单写着“中午,四维路路口。” 就算小出晓得这纸条肯定是冯云他们塞给她的,还是蹙眉头抬头看屿漾,“怎么办。”屿漾就在身边咩,正好依赖。 屿漾望了她一眼,又看看纸条,说,“下堂课你想不想上。” 小出立即就摇头。 屿漾扶着她放慢脚步,更往墙边靠,几近挨着她耳朵旁了,眼睛还是看着路,“那好,若能赶他们之前去看看不就行了。” 小出连连点头。 2.153 快到四维路路口,结果被拦住了。一家全球知名的巧克力品牌做活动,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小出不才在课堂上听了“生意经”,这会儿对这种推广活动也不排斥就是,停下来就停下来看看呗。 主持人嘴甜,带动现场气氛也嗨,一盏布灵布灵的光线打到哪个女孩儿身上,只要她身旁的男孩儿愿意吻她一下,限量款的巧克力套盒就送给她了! 哪个女孩儿又不想要?这里多半也都是小情侣,吻起来也不费工夫,关键,这盏幸运的光线如何能打到你身上。 小出肯定也想要,毕竟这套礼盒在她的代购生意里也火,就是此刻身旁站错人了,要是柔加就好了……小出不免有些遗憾,眼神不免复杂得很,微仰头,瞧着那束光线,心想,你就算打到我身上也没用…… 怨念太深了嚒,还是……反正出出那张怨怪又娇嗔的脸庞肯定是吸引了某些人注意的,要不,你以为这“光线”真的随机?主办方需要的“幸运女孩儿”肯定还是得有些特质的。这不,她的“矫情小怨念”终于起作用咯,布灵布灵的光线满满地笼得她全身,小出出幸运得一塌糊涂! 她能不高兴吗! 那瞬间亮了的脸,仿若花骨朵儿绽放,娇艳明媚!主持人就势造势,“小姐姐旁边的大帅哥还等什么!”目光全聚拢到屿漾身上了! 人家扛得住这样万众瞩目的视线!——再说,主办方将光线打在小出身上,没他的原因也说不过去,多好看一对儿,怎能错过! 幸运不到她头上她不做指望,可现在幸运就属于她,小出实属不想错过!你看看她,小出身子都扭过去面对他了,仰着头,那企盼娇啫的模样——小动物咩,心想的就是,一个吻算什么,我能白捡个好难得的礼盒呀,卖出去赚三倍不止,我好久没这么痛快赚钱了!…… 别看屿漾闲淡着脸,眸神不怵,看似“兵来将挡”的模样,其实,心里烦躁着呢! 今儿“递纸条来四维路口”自是设计好了的,无非进一步取得她信任,可眼前这个荒唐一幕,实属突发,你以为屿漾没想走?他拽她多少次了,暗里,明着,最后都扯了,可她愣不走呀! “帅哥,等什么呢!”主持人催了, 出出也不吭声,就那样小孩子非要东西期盼看着他, 屿漾是做大事的孩子,还真被这点小麻烦困着了?亲一下就亲一下,就当哈口气擦枪了。 似笑非笑,也是瞧着她焦急的模样好笑, 屿漾抬起单手,捞过她后脑,低头挨了下她唇锋。 两唇相碰,都软得如沾在了棉花上,感受是极好的,但是太快了,几乎没停留。因为都想快结束。屿漾不用说,小出是太想得到礼盒了,他掌着她后脑的手都还没放下,小出就扭头了,期盼的点早就做了转移——我的大礼包!! 别看这样轻描淡写一轻点,在所有人眼里,可比深吻更浪漫,原因无他,还是男孩儿帅气,瞧动作又利落又似吊儿郎当,女孩儿呢,不纠缠,可爱,眼里只有礼物。这对如今的年轻男孩儿女孩儿而言都挺致命。 出出如愿以偿,抱回来好漂亮个大礼盒。最后走时,提还是屿漾提,更帅,这手,礼盒,这手,牵着可爱的姑娘,走远,谁眼里的艳羡褪色了的?这就叫天造地设。 2.154 四维路路口一个较隐蔽的角落, 屿漾双手放在裤腿荷包里,右手手腕上还框着她才得来的礼盒。小出站在他身后双手也兜在外套荷包里。两人俱目视街口观察着。 “他们会找我干嘛呢。”小出稍倾身,在他耳旁问。 “这么热闹个地儿,危险到不至于。”他沉着。气质上,着实他更像王。事实也如此咩,如今就是屿漾“垂帘听政”,只不过出出这个“儿皇帝”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有他在,小出心安一截,问是问,可心里一点也不慌,加上才白得了那大个礼包,心里高兴着呢。脚还一踮一踮的,继续东张西望。 “兹呜”好低重轰鸣的引擎声,几辆超级炫酷的超跑停稳在路口。 仔细一看,冯云就坐在中间一辆里! 出出一手都拿出来抓着屿漾右肩头了,小声又幸运地“得亏咱们先站这儿看着了!这要这阵势我遇上……他们这是要干嘛!”没错儿,吓着小出了。出出“普通惯了”,忽然遭遇这样的“奢耀”,不习惯。再说了,她是在“车”上栽过大跟头的,对车现在也不感冒了…… 屿漾也没回头,“你打电话问问他什么事。” “哦,”小出赶紧地掏出手机,好听话的。 “喂,小出,”那头冯云明显笑意冉冉,小出迎头就问“你找我干嘛!” 冯云好声好气说了些。 小出把电话掩着,头凑到屿漾跟前,报告一样,“他说找我巡店。” 屿漾这时候回头,淡淡瞧她,“那你就说不要这阵仗呗,叫他们换车来就行了,一两个跟着就成,没必要这多人。” “嗯嗯。”小出边点头边松了掩着的手就对那头说,“巡店就巡店,我不要这阵仗,你们赶快换车!一两个跟着就成,要这么多人干嘛……”鹦鹉学舌一般。 “你在附近?”眼见冯云四处看了, 小出个鬼,还弯腰,躲屿漾身后,“快换车!换车我就出来!” “好好好,马上换!”耀眼的超跑车队立即开走,“兹呜”远离。小出笑得跟朵灿烂的小花,直拍屿漾肩头,“幸亏有你,咱要不先来,算得把我窘死……” 屿漾目视前方,小出是没见,那唇轻轻弯的弧度是笑意吧……或许,是一切在掌控中,这一切,肯定是设计好了的。 昨儿,冯云问他,“明天领着她去巡店,有什么要注意的么。” 屿漾想了想,“她是不是出过车祸?” 一旁友林答,“对对,出过,撞上的还是老侯爷的车。那会儿还好些人相中一款车要送她,最后,车青棠收了。不过听说自打那次车祸,小出就不开车了,青棠提过一嘴儿,说是怕开。” 屿漾一直垂眸听着,最后说,“那就明儿这么办……”于是有了今儿这一遭。无非,屿漾也是想不浪费任何一个机会更接近她、取得她的信任。 哎,这世上呀,什么都是“双刃”,你看似更宏观地操纵着一切,把她吃得死死的,可世事难料,看看,不照样“小插曲意外频出”!你以为你一步一步捏住了她,实际上,无形中,她何尝又不是步步在“捏住你”!你此刻微弯的唇,有计谋得逞的欢心,难道就不细细想想,这份愉悦里,难道就没因着小出此刻“依赖着你而欣喜”的“不由自主的快乐”? 所以说,鹿最终死谁手,还真不好说呢。 2.155 小出现在才晓得她“统御的领地”有多广,有多刺激。 首先巡的就是西林山赛道。 难怪他们给她带来一件大袄子,山上的妖风甚大,都能把她吹着跑的地步。 她站那儿,冯云一手扶着她胳膊,指着这里指着那里地给她介绍, “这块山势特别像纽博格林,距离长、坡度大、路面窄、弯道多、路面复杂、缓冲区小……”为她细致介绍着。 她这边右后站着屿漾,再就是两个男孩儿。其中一个就是她那会儿“钦点”的沈炼。 “好险呀,”小出感慨, 冯云扭头笑望她,“你想不想试试,走平些的路。” 小出直摇头跟拨浪鼓似的,“才不。”是没见,冯云是往屿漾那头望一眼的,眼里也是笑意盎然:看来,她是怕开车。 “那我们载你跑一圈,开慢点,你好好看看。”冯云又说, 小出还是摇头,蹙起眉头,把棉衣更拢了拢,“冷。”冯云见状遂赶紧手向后扶着了她背,“好吧好吧,以后开了赛事你再来看看,热闹着呢。”转头上车离开了。 又去了几个仓库,试了几款最新的游戏设备,大到VR模拟器,小到掌机。这些小出还比较感兴趣,玩了好一会儿呢。 再就是巡店了。 巡了几个酒吧夜店下来,小出还是收获颇丰的,毕竟她也做着小买卖,学了好些经验呢。 正好见着一响当当酒吧对新员工的内部培训,老板亲自跟小出介绍: 作为管理者,首先你自己的酒水知识要丰富,每一位新员工进来,尽量亲自培训他们。你要求他们做好的每一件事都要告知他们原因:比如补充冰箱看着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是你要让他们知道补充的同时得记住每一瓶啤酒摆放的位置,及这瓶啤酒的产地、英文,这样客人点酒你就能很快知道放在哪里。洋酒更要如此。酒水的盘点同样非常重要,盘点利于发现是否有人飞单,或者偷偷地把酒水往外带更甚自己上班偷喝的情况等等,这样可以有效控制成本…… 出出听得才认真,边听边点头,才不是听汇报式,那绝对是虚心求学哩。 冯云坐她身旁,一手枕在下巴处手肘搁在膝头歪头望着她,就觉着小出真的好可爱,她也会提问,一问还能问到点子上,说明听得多仔细。 每到最后人家向她汇报完工作,小出会起身,双手放前轻轻一鞠,小雏菊一样真诚的笑容,“辛苦,拜托大家了。”这是她的好教养,也是她的真性情。 一晃就到晚饭时间了,肯定去自家饭馆儿吃呀。早准备好了,小出爱吃汤泡饭,这家的潮州砂锅粥做得就是一绝。说实话,屿漾本身也挺喜爱,自己这边偷了师回去也做过几次:水滚后,落米,落猪油,如此才能煮出颗粒分明、汤色清而质地稠的潮州粥水。粥煮滚,切好的奄仔蟹倾泻而入,滚得两滚,蟹壳红,一锅白粥被染到黄透黄透。适时再来一个全乎的,白胡椒,南姜茸,冬菜,芹菜粒,往里一搁,滚烫出来的泡饭粥哟,一个字,美! 都是心情尚愉悦地往那边去,哪知还没到地儿,电话先来了。 冯云亲自接的电话,饭馆儿那头说“刚来了一些人,霸横地非要立即包了整个饭馆儿,砸了三倍的价钱。” 冯云不悦,“砸十倍也他妈是畜生啊,你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坐他一旁的小出问:“出什么事儿了?” 冯云压压手“没事儿,”可看前头副驾坐着的屿漾也回头瞧着他,还是说了,“饭馆儿有人包场,不要紧,我们吃我们的。” 屿漾回过了头去,冯云只剩安抚小出了,心里还不是躁骂“哪个不清白的,偏偏这时候要包场!打发走都不解恨,老子非敲打一下才好……” 2.156 最怕扫兴,偏偏这会儿就是十足的扫兴! 来包场的根本打发不走,还在门口大闹,显然也是被惹毛了,“我们千里迢迢慕名而来,好说歹说,甚至愿意给五倍的价钱了,怎么就说不通!” 出出他们都没下车,店里老板其实就站在车外对友林嘀咕着什么。 友林走来,车窗外弯腰对里头的冯云讲,“西南过来的,横得很……”他说这话时,很轻,其实是反常的,这是他们的地盘,哪个再横横得过他们,用得着这样“好像看人脸色似的”——其实,就是看人脸色!看谁,屿漾。 屿漾的外祖家就是大名鼎鼎的“西南王”阮家。这个家族盘踞西南超过了三百年。 所以这一听“西南来的”,冯云立即会意,他与友林都没刻意去看副驾坐着的屿漾,相信他也都听到了……怎么搞?其实还得看屿漾的意思。 屿漾坐在前头副驾貌似一直低头看着手机。 这时,回了头,对小出平常说,“我学校突然有点事得赶紧回去,就不在这儿吃了。” 果然,出出立即就要下车,“我也回学校吃!” 好办了,冯云顺势就说送他们回学校,一路都在跟出出抱歉,说,下回单独巡大小馆子,一定叫她吃好! 送出出回了学校,车绕了一圈再回来,这回屿漾坐回了后座,刚儿出出坐的位置。 这会儿,友林汇报得更详细了, “打听清楚了,不是阮家人,是杏未晴……” 一听“杏未晴”的名字,冯云见屿漾那放在腿上的右手两指明显一捏!明白,这是掐进肉里的恨呐…… 杏未晴,柔加的三哥,还记得不,杏家唯一参筠出来的孩子,在西南很有一番功绩。 说起屿漾与杏未晴的仇怨,自然逃不开阮家。 想想阮家在西南超三百年的统御,一直是“铁帽子外姓王”。但是天朝在西南还有最高长官,这两年也到了卸任的时候,新任长官最强有力的竞选者就是这几年功绩尤为突出的杏未晴了,人家不仅来自豪门杏家,个人能力又如此出色,怎得不似囊中之物! 本来杏未晴与阮家一直也还和睦,相处良好。问题就出在屿漾的表姐阮容兮与杏未晴有了感情纠葛后……这就涉及到青棠最需要他的时刻,为何屿漾未及时赶来的真实原因了: 因为,那时候,屿漾深受重伤躺在医院里。 对于和青棠商讨好的一切,屿漾全部亲力亲为其实安排得非常好, 却就在他动身出发的前夕,眼见从小一直对他十分好的表姐阮容兮像疯了一样要跳崖!——屿漾为救表姐一起摔下了悬崖,却,他卡在了树杈上得救,表姐,还是……你要屿漾如何忘得了表姐在坠落的时候还在嘶鸣着“杏未晴”的名字!……这恨,如何忘得了…… 这就是那日冯云在医院见到他、一旁静佑说的真相(2.135),也只冯云几个最肱骨的晓得,并未告诉所有人,所以才会至今有人对屿漾存疑。 不把真相告诉所有人,也是为了他们接下来的一系列“计划”。所以,屿漾的归来,确实带着“多重仇恨”,有为青棠的,也有为他自己的。哎,年纪小小,身上就过早地背负了这么些,屿漾啊,你本就重的心思,怎会不更深重。 2.157 这个饭馆儿布置上也很别致,就一层,无论包房亦或大堂,一桌桌,上面牵起纱幔,所以若站在独栋二楼的小办公区,可以一览无余,不过纱幔起伏,人影绰约,看不清内里实在一切。 今儿这些人因是包场,认为没外人,遂要求将纱幔全升起。这样立在小办公区的落地纱帘后,下头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屿漾一手放在裤子口袋里就立在纱帘后,挑开一条缝隙往下瞧。望见一人后,目光就阴霾定在了他身上…… “那个就是杏未晴?”冯云在他一旁也凑着缝隙看下去,问, 屿漾轻嗯了一声。 “我爷爷寿宴上见过杏家老大杏未临,一副伪善,说话总得藏半句叫人猜。这货看着挺能交往。”冯云说。 “客观讲,杏未晴是挺能吃苦,也很讲义气,三教九流他都能处。这些来的人在西南关场上没几个上得了台面,但是你看,他都能处成跟家人一样的感觉……”屿漾说,眸神狠沉,却也实话实说。 是呀,你看看下面的杏未晴,没穿筠装,却穿着质朴,一点王侯世家子的架子都没有,对长他的,双手端酒敬酒,或走一处关怀交谈;同岁或小他的,也开得起玩笑,框肩挎背的,就跟哥们儿一样。十分亲近人。 “杏当廷就三个儿子吧,他家老二是干嘛的……”冯云又问——看来啊,柔加在杏家是隐得好,真是极少人晓得他的存在……“杏未尤是稽查……”屿漾正回答,忽被走进来的饭馆儿老板打断,看过去, 老板忙走来,说道“他们要求升起一间纱幔,看来是有大人物要来!” 屿漾也扭头又看向下头,果然,杏未晴在一人陪同下,疾步向外走去。 “调监控看看。”冯云说。 来到操作间,调出门口监控, 只见一辆小车确实停在门口, 先下来的是个年轻男子,便装, 杏未晴与他面对面说了几句,到看不出亲疏。——此时,屿漾还不知,这个监控里他并未看清长相的年轻人,就是柔加,他日后斗得最惨烈的劲敌…… 再说,此一刻,屿漾的重点全集中到后从车上下来的这位……因为一见到这人面孔,友林叫了出来,“九静莲!!” 说来像九静莲这样善于伪装的顶级小王爷,着实露面不多,不是很多人能认得的。屿漾就没见过。倒是冯云和友林在参加友圣王爷的寿诞庆典时,可能有过一面之缘。冯云不像友林这样一眼认出,也是友林和青棠小出一同参加过方阵排演,当时离城楼更近,看得更清楚…… 九静莲此时亲自现身着实是叫人吃惊的, 冯云也不由忧虑望向屿漾, 这说明,杏未晴背后的势力更不可想象了,你只看眼前,他这算偶然回京述职之类,竟得如此身份的小王亲自前来私会…… 可想,屿漾心里何其沉痛,对方如此得势中天,是不是就可以轻易草菅人命!我姐为了他死在了花一样的年纪,他却愈攀愈上……你叫屿漾怎得咽下这口气! 此时,唯一幸运的还是小出咯,就前后脚咩,差点她就撞上柔加了,要不呀,又有得她不消停。 2.158 见到静莲,杏未晴先立正行礼,再双手奉上与他握住。柔加静立一旁,神情淡静。 “莲爷好,您还亲自过来一趟……”杏未晴很恭敬。 静莲微笑,“我和柔加正一处打球,他说你在这边,离打球那地儿也近,一步就过来了。”言语间不避与柔加的亲近。杏未晴也笑着看一眼幼弟,比了个请,一同进来了。 他家三兄弟呀,对这个异母的小弟弟感情复杂着呢,特别是杏未晴,对柔加那就是“爱恨交加”。父亲偏爱的这个幼子,阴毒得很,记着小时候他们不喜他的仇,你想跟他亲近都亲近不起来;但是,杏未晴又是三兄弟里脑子最清白的,更晓得柔加这么些年来成长得有多么出色!不怪父亲越来越倚重他,柔加背后给老大老二擦了多少屁股,为杏家挡下了多少灾……这些,杏未晴心里都有数。 最里头一间纱幔已经放下,私密性有了。 静莲望了望这间馆子,“还挺有情调。”这是对柔加说。 柔加微笑,“这个地段离几个筠院都比较近,小孩子的情调现在都玩得足。” 静莲笑着点点头,其实想说“小出现在不正在防大混么,这是她的情调吗。”场合不对,没讲,坐下了。 杏未晴边亲手为静莲斟茶,也笑着说,“我也是听朋友介绍说这家的潮州砂锅粥一绝,位置还不好定呢,刚来时还纠缠了半天,加了钱才进来。” “是吗,那得尝尝。”静莲说, 哪里又想,这一尝,味道是真好!柔加当时就说打包带走一吊子,静莲心下笑,晓得这是给谁准备的。所以说小出还是好福气,人走了,却也没错过这碗好粥呀。 “西南那边的景械换代……” “您放心,柔加跟我提起这些后,我已经开始着手摸底……” 显然,杏未晴积极响应的态度很得静莲满意,他又连赞了几声这里粥煲得好、有诚意。“未晴,你这几年扎根西南,兢兢业业,干出来的一番事业我们都有目共睹,上上下下也很得人心。”静莲低着头喝汤,又轻声道,“和阮家的关系也要搞好,毕竟他家是那儿的根。” 未晴听此,神色是有些涩然,轻轻点头,“我知道。” 说明,他与阮家之前出现的那点“间隙”可能也传到京里来了,不过,知道是因为感情纠葛的,估计还是不多。毕竟阮家也顾体面,绝不会说,我家姑娘因与你有感情问题丢了命我就不依不饶……你知道,都是多大的门庭,这点尊严还要。 柔加晓得他三哥与阮家这些秘事嚒?肯定晓得,但,不care。毕竟柔加与他家三兄弟私交都不好,只要不影响杏家大局,管得着这些。 一直不说话的柔加只专心品粥,想着回去还得加哪一味出出可能更爱喝。 这时,倒是他三哥主动与他攀谈,“柔加,我前儿回家遇着宗祥,他说你到处在找好的棕榈皮,是要入药么。” 柔加这才稍抬眼,“不是,我要的是大块的棕榈皮。” 未晴望着他微笑,“你找我呀,西南那边多得是好棕榈。” 柔加也就没客气,“那就先谢谢你了。” 回去的路上,静莲才忍不住问道,“你要大块的棕榈皮干嘛。” 坐他一旁的柔加放松许多,笑起来,很真纯,“给出出坐蓑衣啊,喏,马上就梅雨季了,我隔两年就给她重做一件,她好去山里拍照玩儿。” 静莲也是无奈笑,他该想到的哇,柔加做私事儿哪件离得了她。不过,静莲望向车窗外也轻轻出了口气,我七哥为这小妮子付出得就少了?还不是一心一意,全心全意…… 2.159 大会议室旁的休息室里,长长的条桌一边,静训坐那儿写着什么,一旁,小出也坐着扒手机,没人时,她会把下巴搁静训胳膊上看两眼,“还没写完呐。” 静训就会低睨着弯唇,“抄抄写写的作业你能做吧。” 小出就嘴一噘,“不做。” 干啥呢,说起来真造孽,她上个鬼学,一点作业都不愿意做,全是静训代劳了。静训这会儿就在给她做作业,还得仿着她的字儿,她这上学,完全就是见鬼。 “你说你,何苦,开个小店儿,搞个代购,够逍遥了,非去上个什么学。”虽这么说,静训给她做起作业来轻松着呢,值当调剂生活了呗。 小出侧身向他单腿儿弯曲搁凳上了,“除了做作业、考试,上学还是挺好的,活动多,有时候听课也能听好些新鲜东西……”出出发表见解。没这些好,就算有冯云他们的“胁迫哀求”,她也早不耐烦跑了。 静训看她一眼,手上笔没停,“来来,你跟我说说,你上课都听得些啥了,” 小出开始嘚啵, “郑和下西洋时,他船上肯定带了大量的财富,无数的钱,就是他舰队发明的麻将,要不怎么会有一万、两万这样的牌名?……” 小出说着,又低头抠她指甲盖儿上翘起来的指甲油皮,她特别喜欢抠这些。 殊不知,这时候她背对着的门窗那头,静训望见明相已要走进来。 出出还在嘟囔,“就因为他船上带了好些钱。麻将又分一饼、两饼,也是因为他的舰队是木船,不能生火,就带了好些饼当军粮。出海的时候,没事干他们就钓鱼,所以一条,两条……” 明相要进来了,静训也不着急,就是心里如何不爱死眼前这个小糟心,看看她入学都爱听什么,还是跟她的老本行相关,麻将! 她头一直低着,静训已经将作业推到她桌前, “他们是出海呀,肯定老碰着东西南北风,所以就有“风”的牌名了。麻将这么伟大的东西,就是郑和舰队在海上实在太无聊才发明的……”小出还在说,全然不知明相已经进来了。 静训不慌忙起了身,“明相。”这才把小出吓一跳,才可爱,她立即两手背后向后看!明相不准她抠指甲咬指甲,偏偏这些恶习静训也管,但没明相管得更严厉,她更怕。所以说,这会儿静训就是故意的,看你把个指甲抠得稀巴烂。 出出心里腹诽静训呢,可余光也瞟见静训已经把作业摆她跟前了,没露馅,就少骂两句。又装着若无其事,趴桌上开始继续写作业,“今天作业好多哦……”还说。 明相进来是听见她后头两句的,在她这边背着桌儿坐下来,身子稍往后仰瞧了眼她作业,“多你还有闲工夫嘚啵,是静训在帮你做?”可把小出吓着,但反应好快,恼羞成怒一样把作业举他跟前,“不信你问好吧,我都会做!”她这贼,找了个“逻辑差”呢,不回答是不是静训做的,你会做题跟你这作业是不是静训做得有关系吗。 站一边的静训心里笑死,这就是他的小出出,有时候糊哒哒,有时候一冒精光,还贼兮兮的,可爱极了…… 明相才懒的真检查她作业呢,本来就晓得她这闹着上学就是一时心血来潮,难道还真指望她读出个啥?只要小出快快活活的,她不惹上事儿,事儿不惹上她,就够了。 明相拍拍她背,“你这上学了,时间也不自由了,有件事我还得先给你打声招呼你安排好,下月初家里祖祭,都得回去啊。” 出出一听高兴着呢,“回弘农!” 小出被明相带回去入家谱去过一次,好吃好玩儿堆着,当然喜欢! 明相微笑着点头,出出又开始摇头晃脑假嘛假做作业了,小动物呀,其实很容易快乐的,明相包括静训,都惟愿她一直这样快活无烦恼下去。 2.159 2.160 出出在东操场跑步,你要细瞧,多少人在照顾女王。 跑一段距离,一个男孩儿迎面跑来,递给她一块温热毛巾,一句话不说,错身跑走。 关键是,待小出擦完汗,再一个转弯,有男孩儿从那阶梯铁架子上慢条斯理走下来,站路旁单手插裤兜儿里,小出跑来后,毛巾交给他,人家拿走转身离开也是一句话不说。 不多会儿,那边篮球场打球的男孩子,潇洒一抬手示意自己下场来休息一会儿,小出弯道过来了,他拿起一瓶水就跑过去,交给小出转头就跑回来继续上场…… 通常热热闹闹的操场上,除非有心人,没几人注意得到这些细节的。刚开始这样,小出肯定懵逼,也不自在,人家递什么上来,不要。后来冯云专门找来,又是“威逼”又是哄劝,小出噘嘴接受,日子长了,就习惯了,就自然了。 出出跑完好几个大圈儿呢,她呀,还是挺好动的,你瞧小动物这腿,多结实的少女长腿,辟谷浑圆但看着好健康。出出单手叉腰又迎着风走了一圈,望见这边阶梯铁架子上屿漾一人坐那儿、手里摩挲着手机想着什么。小出笑着跑过去。 “想什么呢,”拍了下他肩膀在他一旁坐下, 屿漾轻摇摇头“没什么”,其实,此时屿漾心头悲愤异常。 刚接到家里来的消息,杏未晴主动来阮家求和,说是态度极诚恳……愈是这样,愈消不了屿漾心头那腔仇焰! 说起来杏未晴这叫“能屈能伸”,却,恰恰也是这人野心勃勃的猖狂心机!退一步如何,暂时委屈求全一下如何,只要能拿下西南最高长关,他暂时地低一下头又算什么。叫屿漾悲愤就在这里,家里人放下了表姐的死,永远还是把阮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接受了,对,接受了杏未晴虚情假意的求和…… 家人这样的决定,屿漾不认同却也左右不了,唯有坚定自己心里的信念了:杏未晴,总有一天,我屿漾会向你成倍讨回,祭典我姐亡魂! 他心绪阴沉,自是一时又不说话。出出坐他一旁可说了不少,“我过两天要回老家一趟,我老家可好玩儿了,那边的柿子两个拳头一般大……”边说还边比豁。 屿漾算慢慢听进去她一些话了,这才转头看向她。她刚开始下操场跑步,他就望着她了,算下来这姑娘围着跑了整六圈呢,一般女孩儿可受不了,她却跑得轻松。你再看看此时她一点儿不显累,额上的汗都擦干了,口也不渴……屿漾当然晓得这一圈圈跑下来多少人伺候着她,这就是命么,有些女孩儿的命就是好,有些,像他表姐,就注定红颜痴心一场,碎如血…… “要是有人不喜欢你,不要你了,你会想死么。”屿漾突然问她, 出出蛮高兴的,她确实挺盼望着跟明相回弘农老家,这一听他问这,怔了下,脱口就说, “死什么呀,不喜欢就不喜欢,他不喜欢我还有别人喜欢我呗。” 这就是小动物的心里话。所以呀,这本质上是个心枯的小姑娘,估摸你不喜欢他,她会闹阵儿,但,渐渐也会疏远你,大不了她再找下家…… 屿漾竟无奈笑起来,“我是指你也特别喜欢的那个他,譬如,譬如明相不要你了……”哪知小出一听,噔得站起来,“不可能!他不可能不要我!” 屿漾不动,眯起眼,“那就不要了怎么办,” 你看出出,两只手垂着,拳头都要握起来了一样,呼吸稍急促地,显然已经气极地,望着远方,似乎真想象到那个情景……最后,出出松了拳头,无不悲伤,“那我就回去找我叔儿了,再也不来这儿,再也不来这儿了。”跑了。 屿漾看她跑远也没动,眼睛一直望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心上因为她这句“再也不来这儿了”竟然,还有几分不自在…… 2.160 2.161 屿漾不知道,他这么一问还真有点影响小出的心情了。回来后,出出一人呆房里,半天不吭声,柏青都觉得奇怪了。你晓得她自上了学,生意也不落,忙得很,哪天这样安静过?柏青几次找话进来跟她讲,“小出,你想吃的香蕉酥做好了,现在吃么。”出出就是骗赖在床上也不玩手机,发呆,摇摇头。……这么反常,柏青还真有点着急。 静训等随明相回到后面, 一开始还在讲正事,柏青遂边伺候着明相更衣,待他们说完话,再向他说说小出的异样。 静训一一汇报完,明相也一一有了交代,末了,顾初又报了一件事,微笑着,看来是喜事,“今天,一庙正式当选防大第***位校长了。” 但是, 明相似乎并未露喜色。他只是轻一点头,柏青为他套上家常背心,再未对此有下话。 顾初也不会觉得奇怪,毕竟明相一直喜怒不形于外,这是大人物的涵养。静训却不这么认为。明一庙近段时日的反常,静训也是注意到了。这位明少,前头也提过,一直以“孱弱”示人,那时候就不提什么“事业抱负”了;即使之后娶了小出,似乎变得有点意思,腿奇迹般治好后,“孱弱”劲儿是褪了些,但也是“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置之度外。 却,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么个“急转弯”,变得如此急功近利,看看最近他争夺防大校长的劲头——完全判若两人…… 静训不信明相对自己的儿子如此“大转变”不起疑,一直若旁观、按而不发,这才是明千醒处理事情真正的风格:再等等,再看看,不深挖源头绝不轻易动手! 说实话,静训也就冷眼旁观,看看接下来又会是怎样的血雨腥风…….br> 见正事都处理完毕,柏青这时候才小声向明相提起,“出出回来了,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诶,这一说,本来心静如水的静训一下小躁起来——就说不能提她,她就是他唯一的劫数,什么都能心静眼清耳明,独独一沾她,就什么都乱了…… 明相扣马甲的手一停,这也是他的个宝气,安生不了几天,明相眉心都蹙起来了,没说什么,直接往她屋里走去。 静训手里还拿着重要文件,跟上也没啥,但是走到门口就进不去了,只得与顾初站门帘外仔细听里头——小姑奶奶,这是多揪扯他的心! 明相掀帘进来,见滚滚已经窝成一个圆背对外头侧躺床上。一动不动。 明相走近,稍倾身望了望。她也没眯着,睁个圆溜溜的眼睛望着窗外发呆呢。 明相在她背后坐下,问,“想什么呢。” 出出噘了下嘴,不吭声。可她这模样就是又有得作的样子,明相放些心,起码不是身体不舒服的缘故。 明相拍了拍她腰侧,“又有什么不如意的,坐起来好好说,这样骗赖跟没骨头一样……”还没说完呢,小出把他拍她腰侧的手拿开,也不看他,“你要哪天不要我了,可得把我叔儿找来接我回去,我可再也不来你们家了,再也不来了!” 明相真有一怔,别不信,您细瞧,那浩瀚深邃的眸里绝对滑过一丝特别尖锐的肃杀意! 就算不知小出何故来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作意说法,在千醒听来,都是决意不可容忍…… 2.161 2.162 明相双手交叉放膝上,不再拍她,就是回头看她,“谁跟你说了这些胡话。”瞧瞧,他还是了解小出,无缘无故她不会这么“悲作”,一定是有人挑了她这根筋。 滚滚一下爬起来,盘腿就望着他,“你只说会不会有这么一天。” “不会。”明相多干脆。 出出也干脆,马上就放了心一样,是得多信任他,且无任何怀疑的,他说“不会”那就决不会——小出松了口气,伸手过来抓他手,“没人跟我说胡话,我就今天看了个电影……”她现在越来越会撒谎。明相任她把自己左手捞过去握着,听她嘀咕些有得没得,什么“我叔儿肯定不得不要我,我还是有去处的……”千醒就望着她,晓得她没说实话,可也不急着刨根问底,就一挑眉“你是有去处,这意思,你还有可能不要我。”. 出出把他手抱起来,“你承诺我的事儿还没实现呢!” 千醒这才笑起来,这只手确实霸道地把她抱过来——真的,以往除了生病,他还真很少这样抱她。这次,抱得一点不含糊。望着怀里的她,在她耳朵边小声说“是呀,长生不老……” 这些,饶是门外的静训再仔细着听、也听不到了…… 可想静训的心情。 出出这样离不开明千醒,是好事儿吗!显然不是!可到底他们间有什么秘密?静训也实在无头绪,所以静训才会越来越忧躁啊…… 好,你以为这个小风波就这样过去了?才不!它只是开始。 正明相在里头还在安抚小出,静训在外头心忧躁郁之时,火上浇油的来了。 这时,一庙掀帘进来, 静训与顾初都向他望去,发觉一庙神色沉灭,似乎带着极重的心思,这可一点不似一个才得了校长大位的人该有的情态! “父亲在么,”他问, 顾初往里一比。 只见他直接就掀帘往里去了——这就绝不是一庙正常的举动,哪有这样急躁…… 可想,一进去,见到的就是床边明相抱着小出在她耳旁轻声说话的……一庙似心火更盛,冲口而出,“既然这样,父亲,我和她离婚吧!” 你知道,这一听,静训等何等心惊! 丑事,又不是今天才摆在明面上,这冷不丁,忽然撕破脸,着实叫人想不到。 看看,静训与顾初立在门口眼都不眨,全身心听着里头的动静,生怕错过一个呼吸一样…… 而里头, 明相稳得很,既没有放下小出,也没有对儿子急躁,只好好儿地看他,“没有“既然这样”,一庙,你想和小出离婚,不是眼前这个理由,实话实说,你想干什么。” 一庙眉心蹙得紧,似攒着一团黑火,人焦躁得还想狡辩,“就是这个原因!父亲,既然你属意她,为什么非要把我绑着……” 这一听,包括静训和顾初都再确认不过:一庙极不正常!别说这表现,就是说话的口气都完全变了个人!怎么回事儿呀……哪个又不是惊疑重重! 小出也疑惑地看着他,他提“离婚”到没多惊着她,就是他这个样子……出出有种小动物的直觉,他被什么困着了…… 明相依旧稳沉,抱小出抱得结实,望着儿子也是凝神专注,似要望进他心里头,还是不慌忙地开口,甚至温柔,“一庙,你慢慢说,到底为什么想跟小出离婚。你知道,离也很容易,可离了后,你想再做什么事儿,我可不会轻易答应。” 一听,一庙果然神情更一凛,面相上戾气十足,终于开口说了实话, 但, 这句实话足以叫所有人听了,心上更一炸! “好,父亲,我就实话对你说了,我要娶寿安公主九云滴。她才是最配做您儿媳的不是吗。” 2.162 2.163 小出眉心蹙更紧了,一庙跟她离不离婚,她配不配得上他,都不重要,就是看他这样,出出忧心更重,他被妖魔施了咒么……小出就仰头看明相,圆溜溜的眼睛都在说话,想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明相这时候也垂了眸看她,且安抚地一下一下轻拍她。话儿,却是对儿子说,“好,你想娶寿安也没问题,”这才转眸看向急躁的儿子,“寿安愿意嫁给你吗,少君,同意吗。” 门外,静训与顾初都是屏气凝神听着。 只听一庙见父亲这样爽快松口似一下放了大心,口气这才见欢悦,“当然同意,父亲,这么长时间了,我知道小出已是我们的家人,您放心,就算我和她离了婚,也绝不会慢待她……”看来他最担心的,还是怕父亲太过看中小出而不愿同意他们离婚,且忘了,自己这样痛快地答出“当然同意”四个字已泄露太多…… 静训与顾初互看一眼,连他们都有所了悟,原来,这背后还有东宫的影子……何况明相。千醒再次垂眸望怀里的小出,轻轻拍她的手没停,依旧缓缓、温柔地说,“好,既然如此,也是好事。不过,你才当选校长,”这才又看向儿子,“立即就来了这样一系列操作,恐让人质疑,毕竟咱们家,再加上东宫,都是显耀之地,强强联合也得有个循序渐进……” 一番话说下来,一庙也渐渐平静,甚至慢慢点头表达赞同,“父亲说得是,我们慢慢来。”再掀帘出来,静训与顾初都垂首与他行礼一般,一庙看着更显得意之色……望着这个远去的背影,静训神色静稳,但内心惊震,也有了深深的警觉:世上难道真有如此厉害的邪术吗!一庙显然被人害了,看这性情大变…… 一庙一离开,小出立即坐起身,“他是不是中了妖术!”脱口而出! 明相额抵着她额,好小声,“是,很有可能。” 出出不淡静了,扳,“怎么办,他看上去脑子都坏了……”又十分可爱, 明相拍了下她辟谷,“什么脑子都坏了,一庙就是暂时神志不清,”说着,合眼又叹了口气,“所以说,最坏是人心,最纯也是人心,我的一庙从前那样洒脱,权欲、物欲几近全无,正是这样的心境,毫无防备就最容易被邪妄大举侵入。” “是么,那你就不容易被侵入了,”瞧瞧,小动物该是个小宝贝疙瘩吧,她坦率直言得一塌糊涂, 明相睁开眼,望着她满眼笑意,两手捧着她脸蛋,额心晃晃,“是呀,我野心大,欲望也大,本身就是邪妄,它怎么轻易入得了我身呢。倒是你,真要小心。” 哪知,出出一噘嘴,“我物欲也大呀,我什么都想要!” 明相笑着抱紧她直轻轻晃,“好好,邪妄也近不了你身……”望向远处,眸里的笑意渐渐抽丝为精戾,千醒心里自是有了思量,他且是“人不犯我我都犯人”的人,如今,东宫竟然主动出击招惹,就莫怪我不客气了…… …… 虽说静训心里有数,这实属明相风格,先“顺势而为”,待时机成熟再动手,但,明相确实在操作小出和一庙离婚的事宜,而且,全部交给他执行……这在静训心里难免不起涟漪,这会否是一次有利时机,真的能让小出脱离明家…… 人心不再静了啊…… 而出出的小日子还在有条不紊地过,乐子,永远都有。 这天,柔加所里助农得了好些新鲜糯米,厨子老王就准备做他们家乡的“油饭”,柔加一听有这等口福,去店里把出出也接来了。 糯米饭先蒸好,料随意,但都是好料:干鱿鱼,干香菇,大开阳,干葱头,三层肉,炒香,混入糯米饭一起回蒸,最后,上头还铺满樱花虾,一上桌呀,一派桂子满地景象。 所里干景或坐或蹲或立,人手一碗“油饭”享用时,老王说这种“油饭”在他老家是群众办大事专用,弥月、周岁、男子弱冠及嫁女时登场,都跟生育有关。顿时一听,大伙儿都喜气,瞅着出出柔加喊“你俩啥时候办事,”柔加拐子就撞出出,“你说呢。” 出出横他,柔加就是笑,继续撞。 嗯,柔加从静训处也得知“明一庙吵着要跟她离婚了”, 这人心呐,哪个静得了哦! 2.164 出出秀气又香喷喷地品尝着油饭,小动物才会吃,专注的模样很撩拨人心。 再看柔加,如何不更直白的撩拨人心! 差服外套敞着,衬衣领口敞着,一手撑着下巴,眼眸慵懒眯着,一手轻轻抚着小出的背,心爱又有那么点漫不经心,主要是在想心思。 “好吃,这个虾特别好吃。”出出边吃还嘟囔,柔加靠近、手放到她小肚子上揉“还不够辣”说,出出挑一只出来塞他嘴里“有辣的,因为他有的辣酱没裹开,”柔加边嚼边凑她小油嘴巴边“还要,”出出小气说“没多少了……” 正鬼闹,同事在门口喊,“柔加,出景了。” 柔加才不见多积极呢,单手扣领口扣子,一手还抱着小出,想起来啥了就笑说,“你知道我们这会儿去干嘛,” 出出专心吃食,“我管你们去干嘛,” 柔加坏笑凑她耳朵边嘀咕,出出一听就转过头来“我能去吗,”柔加微仰下巴像索吻,“再给我吃颗虾。” 柔加就这个执着心,小出越心爱什么,他越要分一杯羹,好似小出能把她最心爱的拿出来与他分享才叫真把他兜心里!说过,柔加最看重的就是小出把不把他放在心上…… 出出把自己攒旁边的虾捻一颗塞他嘴里,“你尽跟我争这些,”柔加才不嫌弃她油溜溜的嘴,掌着她后脑边嚼虾还要去重重亲她“就争就争!”柔加的心呐,这是他的心里话…… 出出会对他什么任务这么感兴趣,无非抓瓢呗。 她肯定不得跟着上他们的景车,骑着小摩托后头跟着。 车里,坐后头的田乐回头望一眼后车窗外,再看向柔加,“你又把出出带上,小心郝所又不得了你。” “怕他吧,”柔加看看手表,“我出出现在忙得很,她下午还有课,这会儿瞧了热闹我带她去买点东西,他们问起我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田乐笑“晓得。” 柔加这才转头看后头跟着的出出,眼里都是笑,“现在能让她觉着这么带劲儿的也就抓瓢了,你发现没,我出出特别岔,越来越爱看热闹,” 田乐双手环胸,“还不是你纵的,出出本来就是个小孩子个性,你又不加以引导……” 柔加懒懒转过头来,“引导个啥,我还嫌现在热闹少了呢。”这是实话,十年了,柔加自己加的“热闹”少了吗……田乐直摇头,这两以后要结了婚,天天都是热闹。 车竟然开来了君佑。七星饭店呐! 田乐边戴景帽还笑,“这抓的得是条多大的鱼。” 柔加看看后头出出,见她跟着进来了也放了心。不过此时心里是有些存疑,也没想到竟是来君佑。——君佑确实在他们辖区,你想想这种地方多少有些权势感,一般这边若有案情,着实是派不到他们这样的小拍处所的。今天一早开例会,也没异样,就是郝连一通习惯性屁话后带了一嘴:今天有个抓瓢任务。最近都在严大这些,所以谁也没放在心上。 柔加还是如常站在队伍最后,显得极不积极,看着又在玩手机。其实发了两条短信出去,一条给子灼,让他去查查君佑这边的事;再,就是给小出,叫她跟紧。 回头望,看见出出才从手机抬头,向他兴奋比了个“OK”。柔加笑。帽檐下,这远远站着的、对工作“心不在焉”的柔加哦,眉眼看不清,只有这坚挺的鼻梁,好看过分的嘴,竟有些帅的惊心动魄咯! 2.165 结果,出出还是被发现了,郝所跑来指着柔加的鼻子,“你搞清楚工作纪律!宠女朋友也得有分寸!” 出出其实站在楼梯口还没拢来呢,远远地,吓得直摆手,意思“我走我走”。柔加对郝所是嬉皮笑脸,“您发这大火干嘛,她来这边买东西……”见出出跑得兔子快,柔加也顾不得郝连啥脸色,跑来捉住出出,“跑啥,一会儿保管叫你还是进得去!”小出反倒推他,“算了算了,是我糊涂了,你这是工作……”诶,正说着,那边几个电梯同时“叮咚”一声,只见呼啦啦上来好多人,全是黑色的武差制装,最前头,一人小心领着的,是个全黑衣裙的看着怒意冲冲的女人! 乱咯! 拍处所这边还没进去,郝连在交涉,黑武差们那确实比他们更横,根本不听,意思这边没拍处所什么事儿了,他们接管。郝连呢,这次好像格外提气,愣是不走,“你们证件呢!”吼起来。 见到那个全黑衣裙的女子,柔加确实有一顿!这边出出见热闹更大,好奇心肯定更大,但是她是真怕郝所再骂柔加,还是走吧……柔加野呀,干脆打横把他出出一抱,“今儿不叫你看着这热闹我还不信邪了!”出出挣吧,可也矫情,她确实想看咩,嘟嘴捶了下柔加肩头,被抱过去了,所幸那头乱,谁还注意他们呀。 越来越乱。 黑武差们强行要闯进,郝连今儿一根筋一样非不叫他们进,所里人这时候自然也跟着他们郝所,两边人差点动起手! 还是黑武差人多更有气势些,他们抢先刷开了房卡。其实这么看蛮滑稽,房门一刷开,全又争着往里进,自又是一番争夺的挤,看,柔加坏死,他还抱着出出也抢……他这跟原来广场演唱会他抱举着小出在人潮里往第一排挤有什么区别?都是为抢前排看最新鲜的热闹! 结果一进来……这你就可以看出柔加多好的心理素质了! 整个豪华套房里还弥漫着一股子疯狂的银靡味儿, 床,沙发,洗手间,滚得乱七八糟, 此时,床上只趴着一个果男,一动不动, 黑武差的人走前去探了探他鼻息,再挨了挨大动脉那儿,互相看一眼,轻摇摇头……这时,黑衣女郎才被保护着匆忙走来,“杏未临!!”本来还怒气冲冲,结果,一看这个场景猛一惊怔那儿! 还虚扶着她的那人朝床上轻一扬下巴,询问情况, 探鼻息的再次轻摇摇头, “小蕊,”扶她的人轻喊了声儿,这一声儿这才惊醒了她,女人忽然爆发出剧烈的哭声“未临!!”真的凄厉,接着就晕倒在扶着她的人怀里,被急匆匆抱了出去。 里头再次乱起来,这下,就不是什么抓瓢了,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命案现场! 郝连边打电话边指挥自己的人保护现场,但是黑武差们不依不饶,“这边由我们接管了,你听不懂人话!”依旧横! 只,柔加酷着脸抱着出出走到窗边,探出去,往下看……小出在他怀里惊怕抬头,小声,“是不是有人从这里跑出去了?”柔加低头亲亲她头心,沉声“嗯”。忽然郝连又骂过来“柔加!你是不是疯了,还把她带进来!……”只见柔加不慌不忙又笑,“看看怎么了,你看我一直抱着她呢,又没破坏现场。”赶在郝连又要吼,柔加像好玩儿地拔腿就抱“好好,走走,我们走!”跑了。 出出情绪这才将刚亲眼所见的命案现场的惊怕冲淡,被柔加抱出来跑老远后,紧紧环抱住柔加的脖子,“怎么死的啊,女的呢……” 柔加就不住亲她安抚她,“我会搞清楚的,再告诉你好吗,别怕……” 其实,你再看看柔加的眼,那里头的戾色哦……所以说柔加这心理素质,死的谁呀,他亲大哥,杏未临呀!! 2.166 出出的小摩托开走转弯不见,站在路边的柔加才沉了眼,往马路对面瞧了一眼,子灼的车摇下车窗,戴着墨镜的子灼向他轻一点头。 柔加也没再上楼去,就立这马路牙子边点了支烟。 不久,郝连带着他的人都下来了。柔加往树后站了站,听见他在上车前还一肚子火,“柔加呢!个臭小子,就属他不务正业!”田乐还笑着给他打马虎眼,“哎,出出这几天病了,您又不是不晓得柔加就这么个宝贝……”郝连还是骂连连上车了。当然了,他刚儿接了个电话,估摸是上头人打来的,叫他撤,相当于在那群黑武差跟前没搞赢咩,郝连肯定一肚子火。 拍处所的车开走不见了,柔加才从树后走出来,往饭店侧面偏僻处走。子灼也赶紧下了车跑来跟上。 到了无人处,柔加还叼着烟,摘了景帽脱了外套交给子灼,子灼已经开始汇报已知信息,“带李蕊过来的叫杜廷,是武差四部……” 那个黑衣女郎,柔加肯定认识。李蕊,是杏未临的未婚妻。是的,他大哥下月就要结婚了…… 李蕊的父亲李东俞是武差一哥,外界普遍极其看好这门婚事,毕竟景武强强联合,杏家的长子娶了李家长女,天作之合,再般配不过! 这下好,杏未临这样个死法……而且,再明白不过,李蕊绝对是事先得了风声,看架势,今儿是十足来捉奸的!但看来也大大超乎她的预料,没想,杏未临死在了这样银靡的床上…… “我们还是比他们快,君佑这边所有的资料应该都拿到手了。”子灼的神情也不轻松就是。此时,站在楼梯间,柔加还叼着烟,头仰着,往上看,眼神阴沉。 柔加与他这三个异母哥哥一直都不亲,死不死,确实没多大的情感因素。但是,明显这次是要了他杏家人的命了!而且,更毒的是,涉及到了李家……明显这招一石二鸟,要了人命,还能离间杏、李两家的关系——看看李家现场那个气势,不要你景界插手,多恨怒的气焰呀!好在柔加在暗呐,这边动作更快,还是掌握了现场第一手资料…… 柔加一直不吭声,既然已经拿到一手资料,他知道自己的人会怎么去做,马上,这边的监控会无死角一针一针去找蛛丝马迹、这间套房的信息、他大哥的轨迹、包括今日布置到郝连这边的抓瓢任务都会查得清清楚楚!这些细节,柔加是不操心的,他考虑的是,如今这样个形势,谁会对他杏家这般仇恨!人命都不惜…… 烟快没到烟蒂了,柔加的手机震动。他也没低头,从裤子荷包里拿出手机,连看都不看屏幕,拇指一碰,接起。果然……因为他知道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加加,你大哥……”父亲的痛音里有明显的哽咽,毕竟,儿子啊…… “我马上过来。”柔加挂了电话,手里就捏着手机,这才吸了最后一口烟,丢地上踩灭。“走,上去看看。”与子灼走上三楼才乘坐电梯上去。 武差已大量涌入,更多的调查人员,里里外外封锁了君佑。 “铛”,电梯停到事发那层楼, 门外已有大冰驻守,肯定拦着不让停留。 柔加已重新穿上景服,先亮出证件,又比了比身后子灼,“这位先生居住在这层楼****室,他报景称他的宠物鼠丢了,我们上来看看。” 大冰就瞧着他们,意思还是不让进。 子灼像个忒个性的冷酷少年,“看什么看,Jerry是我家人!” 柔加一笑,很耐心,“我知道这上面出了什么事儿,绝不打搅,就去他房间看看,马上就走。” 大冰一见房间就在他们手边儿,也好掌控,最后还是一点头放行了。 子灼刷房间卡时,正好见那头,人,裹着白布被抬出来,又听见李蕊的哭声了…… 柔加那沉冷的眸就在帽檐下,子灼小声,“她对杏未临感情还挺深。” 2.167 柔加便装跟着黄览上的楼,所以外头站的这一些人也没人关注他是谁。 黄览推开办公室门,再来就格外恭敬焦急,手一比,将后头的柔加请进去。“加加,”坐沙发上的杏当廷本来垂着脸,这一见小儿子终于来了,神色可说更依赖,倒显得站旁边的二子和三子没用似的…… 柔加走来,也没看他二哥三哥,弯下腰来双手搁膝盖上看他老子,“那女的,我们已经盯上了,跑不了。” 这就是效率!和他大哥同房的女人已有踪迹,没立即逮捕,也是想顺藤摸瓜,看后头还有没有更大的鬼。未尤与未临互看一眼,这个小儿子是厉害,这才几个小时…… 杏当廷抬手捉住他胳膊,悲恸又愤怒,“你大哥死得惨!” 柔加慢慢起身,他本来想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可毕竟人已逝,老子又这样伤心,尖锐的话就不说了吧,只说“他的尸检还是得我们来,李家要先动了手,你可不能依。” 杏当廷一听更怒,一下起了身,“那是肯定!未尤!你跟李家交涉得怎么回事!” 老二戴着细边眼镜,一股子希姆莱的斯文败类样儿,也挺得力,稳说,“他们不敢动,已经去接了。”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大儿子,当廷又是一股子刺痛,到底白发人送黑发人,任何一个父母都过不了这一关!不免颠簸,又有些站不稳,未临赶紧扶住父亲,让他再坐下,“爸,您也要保重身体……” 当廷坐下,眼望着窗那头,眼眶红润,“你们都大了,各有各的想法,也各有各的活法,但毕竟都是我的孩子啊,再不济,连命都没了,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 “爸……”未尤都蹲了下来, 柔加只两手垂着,望着他,眼里也没一丝活气就是。 这时,黄览再次推开门,有些着急,“老总,明相来了。” 当廷转过头来,神色一定,轻轻沉了口气,又恢复稳沉,起了身,抬手扣领口的扣子,向门前走去。 脚步声临近,明相一行走进来, “明相。”当廷先向明相敬了个礼,后面的未尤未临均立正敬礼,柔加因穿便装,并未抬手。 明相伸出了两手与他握住,当廷肯定也是双手接,“节哀啊当廷,”明相诚挚,到底是铁杆。_o_m “谢明相关心,您还亲自过来一趟……”当廷还握着他手,另一手一比,领着他往更里头的小办公室去了。 门轻轻合上,里头,是大佬们的私聊。 黄览恭敬招呼着明相的随行,柔加注意到,静训并未跟来。 未尤接了个电话,走来对未临与柔加低说,“我去接大哥了。”看来李家放人了。未临点点头,“辛苦二哥了。”未尤一抬手,出去了。 未临与柔加立在窗边,“看来这是有人想至我杏家于死地,” 柔加轻动嘴,“死不了,” 未临这才好好看弟弟,或许,刚才父亲伤心欲绝的话还是起了效果,未临很真诚,“加加,从前哥哥们对你若有照顾不周,是哥哥们错了,爸爸年纪也大了,咱们再闹不得,从此一心才是……” 柔加望着窗外,不言。 里头,两位大佬的谈话也没多久,明相日理万机,能亲自赶来一趟安慰老友也算十分尽心了。出来时,似望见柔加,只看了一眼……这一眼,却不知怎的,叫柔加内心一扎,不好的感觉。父亲和未临送他们下楼去,因此柔加并未跟上。 父亲再上楼来,未临并未跟来,且,父亲一人进来,亲自合上了门。 柔加站在窗边就没动,望着明相一行上了车离开。 “加加,” 父亲走来,站在了他身边,柔加就扭头盯着他,看他怎么说, 父亲却是望着窗外,神色紧绷, “他来,主要两层。(本章未完!) 2.167 意思。无错更新@第一层,不希望我们与李家就此交恶,”父亲轻轻出了口气,“他说,反正我家还有儿子,李家也还有未婚的女儿,亲家还能结。” 柔加眯起了眼,眼神有些疯戾,“你要敢打主意到我身上,不用别人来结束杏家。” 父亲这才将眼光移到他身上,眸子里竟是无疑的心疼, “加加,怎么会,爸爸晓得你的心思,但是,那孩子,你也别想了。他刚才说,”父亲语气足够轻,足够怕伤害儿子的,“出出已经和一庙办好离婚手续了,但是,明千醒会自己娶她,小出,永远是明家人。”。 2.167 2.168 滕平高速上,一辆越野如脱缰的野马疯狂飚速。高速上本来车速就快,它更快,几次都似要失控撞上前车了,就那么千钧一发,错开了…… 后面还有一辆越野也是急速铆足劲追赶,但,它看来也不是追逐,就是紧跟。开车的是十望,脸沉如罗刹,却头脑清醒,偶尔瞧一眼天空或旁道,“又有人盯上了。”副驾,子灼坐着,手里拿着对讲机,不停指示“又他妈跟上了,叫他们撤!”当然了,如此狂飙,走到哪个区间都会有高速景盯上,子灼就是在指挥着解决这些。_o_m 他们都知道柔加此时陷入如何的狂怒中!需要这样的发泄…… 车,终于在一片麦浪里停下……是冲入的麦浪…… “柔加……”他们下车冲去,也不敢大喊,看见柔加开车走出来,甩上门,人坐到了车前盖上,点了支烟。 都不出声, 看着他几口猛吸完了一支,丢开,又点了支。细看,手有点抖。 手指头夹着烟,柔加突然指着前方,吼“十年了!***十年才想起来要娶她!活该!!***就是贱!活该!!” “柔加!”他们赶紧上前,因为,柔加狠狠朝自己扇起嘴巴子,扇得指尖夹着的烟都扇掉了…… 最后,柔加缩起脚抱住,头深埋在双膝间,“我怎么就不能想,出出,我和她一起十年了,我怎么就不能想……”他的父亲不知道,他的一句“那孩子,你也别想了”多么刺痛了柔加,这句话彻底揭开了柔加深埋在心底里最不愿示人的自卑,他是个私生子,好似得来的,全不正当,“别想了”,因为你本就不配……. 十年了,他如此残忍地好像在玩弄出出,也是这种心理一直在作祟,好像,好像一来正经的,他就不配了,不正经些,胡闹些,反倒正常。但是,明明他就是多么正经多么正常地爱着出出啊……一个人有几个十年,活在这世上,有几个十年能始终如一地专注着她一人,绞尽脑汁夺得她的注意,愣像小狗一样博得她的怜爱,到头来,一句“你别想了”,柔加想,我就真活着这么廉价了,这么不值一提了? 所以说,今儿,父亲这句话真的伤着他了。倒还真不是说明千醒自己要娶小出,什么“永远是明家人”,出出嫁给了谁,难道还会影响自己和小出的关系?不是,就是这句话,太伤柔加了…… 好久好久,十望子灼都以为柔加是不是这么窝坐着睡着了,柔加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也没抬头,摸出了手机,就那么脸靠着膝盖看一眼,放到了耳边,“喂,”口气还是轻轻的, 十望与子灼互看一眼,肯定,那头是出出打来的。 “柔加,还没下班?” “下了,往家走呢,你在哪儿,” “你家门口呀,我煮了猪脚汤,今儿咱们遇着那样的鬼事都得压压惊,你快回来啊。” 柔加已经动身跳下车盖,“嗯,你先进屋,我马上就到了,”末了,加了句,“出出,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你今天不走好不好。”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你快回来,柔加,我也好怕……” 柔加看一眼子灼,子灼举了举手里的对讲机,口型“已经来了。”指的是直升机,保管他十分钟之内能到家! “嗯,不怕,我马上就回来!出出,我……我马上就回来……”柔加今天太脆弱了,差点就说了那三个字……他背对着十望他们,眼里盈盈模糊,出出要此时在他面前,那眼里的水雾是万万再忍不住的,会砸落下来……。 2.169 “出出!”柔加推开家门就喊!……站在门口,心愈发空得无所依,家里没人。 她说在家门口的呢, 她说怕的呢, 柔加一手还捉着门把,垂下头,眉头紧锁,有种想毁掉这一切…… “铛,”身后电梯门打开, 柔加身未动,只头扭向后, 出出提着一个袋子,一手还捉着一把葱,“你怎么才回来!……”还没埋怨完,柔加已经跑来重重抱起她,头深埋在她心口那里……是呀,这就是他的全部,是他的救星,险些,险些柔加就要走向狂乱…… 出出抬起捉着葱的手、腕子那儿蹭他头,“你跑哪儿去了,汤都冷了,我才想起来没有葱,喏,我还买了包子,”一下望见仰起头的柔加通红的眼了,出出变成两只腕子都抱住他头,“怎么了,又出大事儿了!” 柔加仰望着她,像要哭,“出出,你今天给我吧,我今天实在过不去了!” 给啥?小出还一时愣那儿,柔加已经抱着她冲进屋,大门被他后脚一踢关上的声儿好大,直接将出出放闯上,出出两手的葱啊包子啊被他抓过来就丢地上,小出“干什么”的“什么”还没叫出口,柔加就像伤心的困兽已经压下来了,真就一个“干”字了…… 出出也不是没想过自己会和柔加这样,柔加陪了她十年呐,耳鬓厮磨少了?自二人亲过,这样就更不可避免。给柔加,出出是愿意的,她和柔加的亲密再过分都是应该,所以柔加该心安,小出心里一直有他。 就是,这太突然了,小出肯定还是害羞。你看她被柔加亲迷糊后就任他盘了,但是始终闭着眼,咬着唇,有时还会手背搭在额上,这是典型的娇羞……柔加呢,十年了,今天才碰她,是才想起来?肯定不是。柔加也别扭,他在这事儿上比小出还干净,想想这是个心上自卑、又不愿轻易与人交心、遂逐渐走向变太扭曲的孩子啊,所有,柔加任何一个突破都需要临界点,今天,是遇上了! 一个羞,一个迷得愈发走向了痴,都不说话,就是身、心仿若都交融成了一个人儿……地上的包子滚老远,小葱,也撒一地,这就是生活不是,需要吃喝拉撒,也需要情爱。小出,就是柔加生活的全部。 好,柔加这头因此得到了抚慰,殊不知,出出的伤心人还少么,静训,同样在煎熬。 他一手办理了小出与一庙的离婚手续,小出未到,一庙却亲自过来了一趟。 办公桌上, 一袋子文件就摆在上头,里面是他们的离婚文件。 静训靠在办公椅里,一手撑在鼻息间,就望着这袋子文件出神。 明相竟然叫他们真离了,是静训想不到,毕竟一庙有问题,静训是肯定明相一定觉察得出来的。既然明知有问题,就算有缓兵之计、表面答应了他与东宫的联姻,也决计不想叫他们真离,能拖就拖,能缓则缓……却,真离了,一时还真叫静训搞不懂明千醒了…… 望着这文件袋子,静训心中唏嘘有,更有些不安。那会儿,明千醒说他的儿子要结婚,娶谁,静训还不知道的时候,也是静训拿着陌生的出出的证件去办得手续……可说,她这段婚姻的结也好,离也好,都是他一手操持…… 离了,这不是静训一直企盼的吗,但是,真到这时候离得如此干脆,静训反倒更不安,因为他知道明千醒不会放开出出,他说过,出出会永远是他明家人……一种可能迅速划过静训的心!静训一下坐起!这时,二秘张元敲了敲门,恭敬说,“八助,明校长上来了,找您。” 是的,一庙现在已经正式上任防大校长了。 2.170 一庙进来了,静训已稳定心神,起了身,微笑“明校长。” 一庙笑着向他一抬手招呼,“我来拿离婚资料。” 静训拿起桌上的资料袋,“都在这里了。”交给他。 一庙接过,笑意更深,望向他“谢谢。静训,中午有空么,一块吃个便饭?” 静训稳得很,“好。” 就在办公楼不远的一个小餐厅,二位再次见面。 一庙先到,已经点好了几个小菜。 “听说你喜欢来点辣口的,这都是几个川味的做法。”一庙笑着一比对面座位,静训礼貌坐下,还是带着静如湖水的微笑,“都可以。” 一庙惬意坐下,却说着“我父亲从前不喜辣重,自从小出来,也跟着吃些辣口了。我倒一直吃不来。”他笑着摆摆手。静训没接话,却把他这话里有话给听出来了,心里一沉,看来这“变了性子”的一庙着实失了好些城府,果然,他下面接着的话更轻浮。看似笑得亲切,“静训,你不知道吧,小出可能对你还有点意思呢。” 回到一庙这头,他确实记得些从前小出对静训不一样的片段,却真的失了本性里的判断,更如静训感觉,轻浮又自以为是,他还以为这是对静训最出其不意的试探呢,殊不知,高手绝不会这样过招。从前的一庙多清白,他哪怕看出来小出和静训的猫腻,也一直做壁上观,伺机而动,绝不会这样轻易试探,把主动权交到对方手上! 你看看静训的松弛大气,他轻轻往椅背一靠,唇边的笑意也变得稍显轻浮,“是么,这我还真没看出来,她对明相那样依赖,看谁都像个玩意儿。”所以说,“现在的一庙”简直和静训云泥之别,根本不再一个层次上!看静训怎么“俯下身子”开始跟你玩儿了吧,他反倒开始套他的话, “对了,你这跟她离了,一时半会儿明相恐怕也不得立即就给你办了你与云滴的婚事,小出那边儿他得安抚吧。” 听听,这句就直插此时一庙的心窝子呢! 一庙这会儿为什么会主动来亲近他,无非看中的就是静训的地位,他是正儿八经九家人,自己与东宫的联姻需要更多九家人的认可……是了,一庙想拉拢静训! 而一庙多切他的心思,一口一个“云滴”,寿安公主的名字是谁都敢叫的?他确实属于这世上少有的,敢如此脱口而出的。 一庙似无奈笑笑,“是呀,你还真是看得准,小出就是这么个样子。”看来,静训这副放松下来“隐隐瞧不上小出”的样子着实叫一庙放心了:九静训也不过如此,也是,这么普通个姑娘,也就他老子当宝贝,谁看得上呀…… 一庙给他倒上茶,静训还是有礼坐直身子双手接住,就听一庙口气里似嘲弄又似好笑,“怎么安抚,倒真不瞒你,父亲真准备娶小出了……你说这是个什么事儿,老婆一下变小妈了,叫外头人笑话……” 一庙后头的话静训已经听得模糊了,光这句明明白白的“父亲真准备娶小出了”,叫静训险些两手去接茶的手抖了下!! 饶是他刚才有过这一闪而过就叫他痛彻心扉的猜测,这会儿,真当听来,还是叫静训撑不住啊! 明千醒!!! 静训内心在怒吼,心上破了洞地嘶吼,小出,我的小出,就当真这样被你霸得再无出路?!! 不过,到底还是撑住了,静训稳稳接过茶杯,却也立即放到了唇边,貌似在微笑,其实,那抖动的唇齿,“明相是真的稀罕她呀……” 这是在凌迟他的心! 橘子 2.171 静训从饭馆儿出来第一件儿就是给出出打电话,这时候,好像不听听她的声音人就过不去了! 可,存心叫静训煎熬不是,关机? 哎,小出那时候在干嘛呢,菜市场跟人挑猪蹄呢,她不要炖猪脚汤压惊嚒,烦得很,手机这时候没电,她付款都是用的现金。 静训急了,直接往她店里去,今儿她又没课,一准儿待那儿。结果,谢花姨一人看店,说出出今儿就没来。 静训开着车跟个游魂就在她常往的地儿晃,手机都打爆了……你说今儿就这巧,菜市场门口,愣生生错过;出出从菜场出来,望见英子家正好烧新炉子,用吊子炖的猪蹄汤肯定更好喝,她就蹭了人家第一锅炉子炖了猪脚汤,跟英子叽里呱啦聊天都忘了手机充电。汤煨好才想来,冲上,于是给柔加打了那通电话。偏偏这时候静训又不给她来电话了,静训像垮了的,车停在她小店对面,人趴在方向盘上出神,出神的伤着心呐…… 好咯,他多忙的人,找他的电话也多,静训全按了,又傻了一样再按出出电话,诶,这回通了!静训一下坐起,人眼睛都眯起来, 响了三声,那头接起,静训都不待那头讲话,人跟真的不行了的,劈头盖脸“你干嘛呢!怎么不接电话!我都要死了知不知道!” 静训啊,出出这要死要活的,潜移默化到你这儿了是不是…… 小出又在干嘛呢,她跟柔加第一次混战才结束,柔加还抱着跟她啫呢,这下好,一听,出出“腾!”坐起来,扯得柔加一叫,幸亏小出急切,“又出什么事儿了!什么死不死!”她叫的声儿更大,一身子小肥膘都在抖!看看今天就这么多巧事,她不才看到一场命案嚒,经得起静训说这? “你在哪儿!”静训这时候可没一点儿好脾气,恨不得顺着网线就冲过来! “我在柔加家……”静训电话挂了,他边启动车边咬唇,眼睛都红了,一方面终于听到了小出的声音,情绪崩溃了,再,也悲愤,所有她爱游荡的地儿都去过了,是故意忘了么,她还有个柔加…… 柔加开的门,这时候,二个人好像都装不下去了,柔加死气沉沉,静训还在阎王殿里游走, 只互看一眼,静训大刀阔斧走进来,小出衣裳是穿上了,可还坐在毛巾被里,静训哪还管得着这屋子里多浓重的滟气,上来就扑倒小出狠命地亲呐,抹呐,揉呐,这是他的出出,谁也抢不走,谁也不能! 出出就是哭着任他,抱着他的头这摸摸那摸摸“怎么了静训,你别吓我,什么死不死……” 静训咬她鼻子,咬她嘴巴,真咬,小出都唉哟叫,静训何其悲戚呀,“你要心里只有明千醒一个人,把我给忘了,我就真死给你看!对,做鬼都不放过你!” 柔加就像只灌了一身子冷血的死鬼靠在门边,眼里一丝光亮都没有,他知道静训一定也是晓得明千醒的决定了,倒也能感同身受,小出是他们共同的死穴,明千醒,狠狠地给点了。 静训的扣子都没扣全,端来了热乎乎的猪脚汤。她还坐在床上,跟个坐月子的,就在床上给她支起了一个小桌儿。“快快,”柔加跟百米冲刺的,举着锅铲跑进来,锅铲上是才出锅的炸鸡蛋,小出爱吃上头还滋啦冒油这种,放进她猪脚汤的碗里。 把她伺候好了,她边吃边看投影里的电视剧。两人出来,静训说“我洗把脸。”柔加指指洗手间“给你拿个干净毛巾?”静训说“就用她的吧。” 静训捯饬好出来,扣子扣全了,第一颗还解着,衬衣袖子卷着。 柔加还半果着,端着也是一大碗猪脚汤站房门口边喝也盯着里头的投影。见静训出来,问“你喝么,” 静训摆摆手,在客厅沙发坐下,“来根烟吧。” 柔加走来,下巴稍一抬,“那下头有。”静训往后靠,微歪头一瞄,茶几下头是有几包烟。拿出来,拆了一盒,点了一支。 柔加就在对面小凳上坐了下来,猪脚汤放茶几上,继续舀里头的骨头啃。 静训鼻子里出了烟,敲烟灰的时候瞧着他说,“你大哥的事节哀。” 柔加把啃完的骨头丢脚边的垃圾桶里,“嗯”了一声。 “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这事儿摆明冲着你杏家。” 柔加刚再“嗯”一声,出出里头喊“我要喝凤梨汁儿!”柔加赶紧又走去厨房,静训手上夹着烟也直起了身儿,冲柔加喊“别加冰,她又拉肚子!”柔加倒了一杯凤梨汁出来,还朝沙发上的静训抬抬,“就这么点了,你快下单,她肯定不够。”静训赶紧咬着烟,拿出手机下单。 柔加再出来还坐那儿继续吃猪脚,见静训依旧咬着烟,烟灰都快掉下来了,手里发着信息。 信息发完,静训手机往茶几上一搁,“明千醒要自己娶小出。” “我知道。”柔加一手伸进一坨猪脚上,上头有根好细的绒毛没剔除,他掐着拔,“杏当廷跟我说了,还叫我不要想小出了。” 静训手再夹着烟抽,瞄着他,别看他这时候说得好似平淡,静训也能感同身受他,明千醒,这是往死里点他们的穴! 2.172 “他们这婚结不了。”静训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说。 柔加这时候看向他,“明相可向来说话算话。” “这次可不一定,”静训两手肘搁双膝上认真望着他,“他娶小出的前提是明一庙能娶寿安。” “寿安公主?”柔加放下了筷子,听到也认真起来。 静训点点头,“明一庙最近明显反常,我看,有人对他催了眠或下蛊,可能是东宫的手段。” 一听这么邪乎,明显柔加眼都亮了,感兴趣嘛!“难怪他会和小出离婚!” 静训且心里有数地望向远处,看来见着小出、切切实实抱着她了,静训心是定下来好多,沉谋回炉。 “如果明一庙娶不着寿安呢,他娶小出可就失了前提,儿子单着,强娶儿媳,他明千醒再悖论常,也得顾及明家的脸面吧。再说,”静训越说越稳,“马上就到明家祖祭,他更不得在这个节骨眼闹笑话,所以我们是有突破口的。” “寿安?”柔加多精,一听就听到点子上。 静训再点点头,又望向他,这回唇边带些讥诮的笑意了, “寿安从前找过我一次,这姑娘其实有自己的想法,她想离开这儿,想过自己的小日子。”是呀,还记得那回帝想撮合寿安与他嚒,九云滴可是亲自来找过静训、表达想要自由的意愿!(85章) 静训轻沉了口气,“就是现在还不确定,寿安是不是也被他们精神控制了,这个得探探。如果寿安还有想自由的心……那咱们就好办了。” 是呀,对寿安,着实得谨慎!毕竟这是唯一的嫡公主。一切行事都得万般小心,如果寿安跟一庙一样也被魇了,这件事就麻烦些,得更精细谋划。所以当务之急,是得探探寿安的状态。 “这个交给我来办吧,”柔加且也放松许多,重又拿起筷子,好玩儿一样挑猪脚的骨头,“女孩儿爱不爱自由,灯红酒绿里最能参透人心。” 静训也笑起来,这个,他赞同,也完全相信柔加的能力。 两人终于稍拿下些前行的方向,正这时,他们共同的小劫数又在里屋叫起来,“这个信号老断!” 原来她看投影上的电视剧信号一下变得不好,时断时续。 两人都赶紧起了身走去,柔加拿起遥控调整边说“这几天楼下电缆改造,是有点问题。”静训说“看看漫画咧。”小出噘嘴往后一靠,“不看了。”静训就煨她旁边,“那我给你读好不好。”又抽出床边一张餐巾纸给她擦嘴巴。出出说“好。”啫死。柔加收了她吃喝的小桌子,边还踢了踢床下,“都是她的。”指全是她的漫画。静训下床,裤脚一提,“好咧,我来看看啊,读哪本咧……”开始翻找。 此时柔加或许还觉着“试探寿安”不是个难事,嗯,着实不是难事,就是,怎得又想的到,正这试探的时候,反倒还碰上了“女王巡店的大阵仗”!女王是谁?嘿嘿,柔加你且还有得气怄! 橘子 2.173 说说寿安第一眼望见柔加的感受吧。——心驰神往。 小出是最会不自觉叨叨成语的,如果叫她来解释,她跟复读机一样可以给你念叨出来: “心驰神往,心神飞到向往的地方。宋·欧阳修《祭杜公文》有道:‘系官在朝,心往神驰,送不临穴,哭不望帷。’” 柔加安静地站在车边,淡静着,却依旧有“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的洋洒。耀眼。吸引人。 静训将她引到车边,“这是柔加,今天就由他带你去逛逛。注意安全。”后一句是对柔加说的。 公主还在读书,也有论文要完成,恰,事关“市井文化”,她喊静训一声“小友叔”,静训领着她“实践调研”也理所应当。 柔加一点头,“是。”亲手打开了后车门,寿安坐进去,他合上车门,自己坐往副驾。子灼开车。 寿安不得晚上出来,确实得考虑安全因素,柔加安排了一间还不算最火的酒吧,一切当然最低调行事。 一开始车里很安静,子灼专心开车,柔加靠坐目视前方。是寿安首先主动开口问,“是去酒吧么,” “是,”柔加也没回头,看向后视镜。镜子里的寿安多欣悦地望着他,许是有一会儿要探奇的兴奋,也有对他这个人感觉好的欢心吧。“热闹么,”又问, “该有的热闹还是有,不过比起晚上肯定还是要差点儿。”柔加微笑,如实说。 “我能尝尝酒么,”想想这位地位举世无双的嫡小公主也是可怜,难怪那么向往自由,被限制的地儿太多太多了,活着其实是没什么意思……柔加不由想起他的出出,出出那一直以来玩得多野,更是个受不得憋的,这要像小公主这样,出出早跑了……不过就这寥寥几语,包括她的情态,柔加心里其实已然有点底,自由对于寿安而言还是十分具有诱惑力的…… “清酒可以,但要适量。”柔加这才转头看着她说。 寿安身子都往前倾了,好高兴的样子,“嗯嗯。” 连子灼唇边都微弯,这种妞儿,比一张白纸还白,太好勾了…… …… 小出双手环胸,筠装外套框在手肘上。屿漾立在她一旁,一手放筠裤荷包里,单手拿着手机、拇指在刷新闻看吧。 他们站在这个无人的路口就等着冯云的车来接。刚儿,又有人给她塞纸条了,说,今天是突击查账的日子。 出出大小也是个老板,自己有“产业”滴,账目这些也不是完全不懂。刚儿她亲自给冯云先去了个电话问过,查账具体查哪个方面。冯云说,“吃空饷!咱们说起来‘家大业大’,可还养不起这些个闲人!” 小出之后就一直细忖了,她那个小麻将馆儿加漫画屋,统共就一个员工:谢花姨。还不说她如果懒得动脑筋算账,全交给静训了;就算叫她自己搞,又有个啥难?谢花姨还搞个人出来吃她的空饷不成。所以说,“查这种账”小出还真没经验。 出出蹙着眉头望向一旁屿漾,“你说,”她还真愁上了,“店那么多,人那么多,关系又复杂,怎么查呢?” 屿漾看她一眼,心里好笑,不处不知道,她还真是个容易操心的。明明之前她自己都说,“我是不管的啊!”你就安心甩手做大王就是,真还操这份心了。 屿漾继续看手里的手机,“也好查。他们的工资结构也分月结+一次性奖励或年终绩效,你去了后,要来他们的月结工资名册,再把年终结算名册也要来,一比照,若有存在月结人员但没领取一次性奖励或年终绩效的,有可能就有疑点。还可以多比对几组,工资发放名册和工作人员通讯录……” 出出身子都转过去望着他了!忒专心,直点头的! “还有,大店人多,人也精,恐时刻都有准备;你随机找个小店,人员相对简单,窥一斑而知全豹嘛。” 出出更点头如捣蒜了!直朝他竖大拇哥“你真扎实!就这么办!” 她看到屿漾弯起的唇了吗,呵呵,本来他就是老大,垂帘听政你个小傻瓜罢咯,你还操那多心…… 2.174 子灼在最前头,寿安中间,柔加走在最后。走进这家名为“闻溪”的酒吧,在护城河边儿上这家也算知名了吧。 他们在靠窗边坐下,这里视野好,即可看到外头护城河的景色,酒吧内也一览无余。 白天,这边确实清冷些,可也有客人,三三两两,坐着私聊。 寿安不熟,喝什么且是子灼为她操作,柔加不言语,靠着垂眸看看手机。 选这家也是因为这边的酒吧比兰陵路那边的妖孽劲儿小些,大妖大祸出没得少,你看看寿安这关狠的样子,也用不着下那么猛的药试探。还有,护城河边的酒吧更偏小资,没兰陵路那头花样玩头多,所以也就滋长出一些较文艺的玩法儿,柔加觉着也适合小公主。当然了,他和出出也极少来这边混,太清淡了,出出能玩多疯呐……想起小出,柔加划开了手机里她的课表,看看这会儿她该上什么课呢…… “这杯叫什么,”子灼已经为她点了合适的饮品,小公主却哪哪儿新奇,翻开了桌上的酒品图册,还专问柔加。 柔加看一眼,也耐心,微笑说,“特基拉日出,适合夏季喝。” 看看,确实少女心,小公主一眼喜欢的就是这类,因是用龙舌兰酒加大量鲜橙汁佐以红糖水调制而成,于是色彩艳丽鲜明,由黄逐步到红,像日出时天空的颜色,极具卖相。 出出是看都不会看这类的,每次上来就是“教父”“莫斯科骡子”…… 小公主又问了几款,柔加都答,他翘着腿,手指摩挲手机,黑了的屏幕下是小出的课表,意态闲适内敛。 子灼瞧着,喝了口白水,唇边都是好笑。这深宫里呆着,有个什么劲儿,花花世界只露这么个小指甲缝儿出来,就惊喜不已,本质里,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有什么区别……眸子不经意一移,才移向窗外……你看子灼哦!忽得人都坐起来了!那,那是小出吗! 可不是小出!一人从越野前头副驾下来,为她拉开后车门,她下来,随后,还跟出来一个男孩儿,胳膊上挽着的,是她的筠装外套吗…… 子灼立即看向柔加,柔加还垂眸漫不经心讲着图册上的酒。子灼轻咳了一声,柔加抬眼,子灼一示意,柔加看过去了……这一看,柔加明显眸色变得好深好深! 未免小公主察觉,子灼赶紧接过话为她介绍一些酒品知识,边说,还不是有意无意往窗外瞧…… 那头,小出下了车,她不知道装什么精,一伸手,后头的男孩儿从斜背的筠布书包里拿出一副墨镜交给她。戴上墨镜后的出出哦,简直不伦不类到极点,穿着的是筠装,没外套吧,衬衣袖子卷着,腰身扎得紧,像才跑完操;偏又戴个那么酷的大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小嘴巴半嘟不嘟,完全就看不到她那双不安分的眼了…… 连开车的,为她拉开车门的,后面挽她外套的,一共三个男孩儿跟着,另两个都还是便装,只这后头挽外套的,看来就像她的个忠仆!他自个儿的筠裝外套又搭在斜背的书包上,那书包里啊,好像全搁着她的东西,她要墨镜有墨镜,她要喝水有保温杯…… 出出呢,又不知道作什么,她还两手插进自己筠裤荷包里,那个为她拉开车门的微弯腰低声跟她说了些什么,她就脑袋到处转,找什么,又像选什么…… 巧字就这么来的,她选中了“闻溪”。也确实稍微缓了些柔加的心,毕竟她要选了别处,柔加万千也得想办法跟去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鬼!——可想柔加此刻内心的焦灼啊!该死的出出,你这时候不该在上你还比较喜欢的“艺术品鉴赏”吗!还有,这些围着的小畜生又是谁……柔加心烦意乱啊,从前他不得着急,可自出了青棠这件事,想不躁都躁!原以为她上学有明相管着,该不会再出幺蛾子,看来啊,明千醒这方面也看不住她! 2.175 就像个土皇帝! 她一行人才走到门口呐,明显“闻溪”老板都小跑迎上去了! 小出不晓得作什么鬼,进来了还戴着大墨镜,被簇拥、小心引领到角落一处。 柔加内心焦灼,因为那个角落他坐着的这个位置看不完全了。不过这样也好,不至于惊动寿安。柔加平常起了身,一手放进裤子口袋,“我去那边抽根烟。”这是对子灼说,子灼自是明白他什么意思。又看向小公主,“一会儿外头有活动,你可以看看。”也是示意子灼尽量将寿安注意力引向旁处。小公主明显有些不舍,更依赖他,不过还是点点头。 柔加走去楼梯口,这里已是避人处最接近小出坐的位置了。 好,开始她的表演! 全站着,就她一人坐着, 侧后,给她挽筠装的男孩儿东西没放下,变成一手握着一手腕子放前,她的筠装搭在腕子上。 副驾下来给她开车门的,微弯腰问,“喝点什么,” 她跟个人物,一哼“喝什么呀,干正事!”弯腰的都笑起来,直点头,“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接着,她还真是人物!人老板亲自进进出出办公室几趟给她搬来一桌子文件夹,柔加听得很清楚,“这是我们一年的账目明细,这些是分册……” 出出伸出一手假嘛假翻几页瞧瞧, 柔加一手枕着额角透过缝隙瞧她,都咬唇笑。不用看那大墨镜底下,小出那圆溜溜的眸子一定鬼主意横流!出出啊,她是没主意的时候就赖就故意装“痴呆模样”;她有主意了,才会装精!怎么知道她此时有主意了?看看她连酒都不喝了…… 翻了几页,她那肉坨坨又白嫩嫩的爪子忽然一合账本,这一下,蛮有气势咧!“把你们的月结工资名册和所有员工通讯录拿来。” 哟呵!连柔加都对她刮目相看咯,不过心倒一沉,这是有人教的,小出没这个见识……柔加不由细瞧她身旁环绕的这三个男孩子…… 老板肯定遵命,不一会儿,工资名册和通讯录全奉上前,放到她手边儿了。 接下来, 就不是只“惊艳”柔加咯,身后的屿漾与冯云都互看了一眼!——也正是这一眼,叫柔加更眯眼细忖他们间的关系…… 出出手指头像孩子一样摩挲着名册边角角,显示她还是有些紧张,仰起头看向给她开车门的那个,对,就是冯云,说, “你晓得美竹吧,” “美竹”,那大妖大孽的顶级夜店,谁人不知! 冯云一点头,还是带着笑的,“晓得。” 出出目光是看向门口的,“‘美竹’最近实行了邀请制,要进去,必须要有邀请手牌。”这个,常外头鬼混的,都晓得!而且,“美竹”越来越火爆,一些特殊日子更难拿到手牌呀!……冯云又一点头,听她继续说。出出爪爪将手里的通讯录最后一页一翻,点点最后一个数字,“这里有23个人,我现在就按名单每人分发一个‘美竹’跨年夜的手牌。” 哇靠,大手笔啊!你知道,这背后可不仅仅是硬关系,有些地方,不是你有钱有势就都进得去…… 可柔加晓得,莫说23个,230个她都搞得来! 冯云似顿了下,“现在?” “是,你让他们把这23个人都叫来吧。”说着,出出从自己筠裤口袋摸出手机,低头通讯录似乎翻找了会儿,按通了一个电话。只听她小声,“是我,嗯,我现在要‘美竹’23个跨年夜手牌,嗯,现在就要,我可以叫人去拿。哦,那就送来河边上的‘闻溪’吧,对,我在这里。23个够了!”她突然提声儿,稍显不耐,挂了。 余下,滚滚似乎胸有成竹,她把这些账本往旁一推,没兴趣样儿。“来杯教父吧。”要喝的了。 2.176 23个人是陆续前来,望见,整整齐齐站在店外,一些人虽不清楚为何不当班的被叫来,可经理亲自一个个说明,都能规矩等待,毕竟这大的惊喜好处不是。 更早来的,是给她送手牌的。 一辆蛮炫酷的帕加尼超跑稳稳停在“闻溪”门口,下来一位十分帅气的男人,没穿外套,衬衣领口一二颗扣子都解开着,扎在精窄的裤腰里。戴着很酷的墨镜,下来后一个标有“美竹”字样的宣传袋和一瓶酒全提哩在一只手里,悠闲走进来。 望见出出了,摘下了墨镜,“小出!”手一抬,笑得阳光都灿烂了! 出出只稍仰起头,见他走来,宣传袋、酒都搁她面前,“这是最新的‘白鲸’,你尝尝。”指这瓶酒。 白鲸,Beluga,是罗国最老的伏尔加品牌,采纳最优质的酒精和自流水,带精巧的燕麦味,柑橘味较小,辛辣更重口。 还戴着大墨镜的小出抓住瓶身也开心,“谢谢。你还亲自跑来一趟。” 烟尽——对,这位就是烟尽。记得不,那会儿她和柔加去“沸海”玩,遇见女扮男装的静莲,他那时候还叫“宝莲”,小出吃醋,出来个妖孽一旁怂恿她用轧爆的酒瓶子去和宝莲干仗的,就是他。(40章) 是的,烟尽是一庙的人,从前说过,“美竹”“沸海”这样的顶级大夜店都是一庙的产业。其实,现在一庙且变了个人样儿,一心扑在“仕途野心”上,早不理他从前这些玩乐事业,也疏远了烟尽他们,想想,康衢这样的近臣他都远离了…… 但,他从前的这些个老人们并未远离他,康衢烟尽他们自是也瞧出一庙的“不对头”,暗自也有调查呢,这个稍后再表。如今,一庙执意和小出离婚,康衢烟尽他们更知道不对劲,却也清醒地意识到要帮一庙“守住小出”! 加上,小出与一庙渐渐疏远,可万离不开玩乐,更是“美竹”的常客,所以,这些时,康衢烟尽他们和小出反倒越走越近…… 柔加可能具体还不知晓一庙从前这些庞大幕后产业,但,他是晓得小出和美竹这些人玩得近,所以,搞来几个手牌算什么……见男人东西送来也并未立即离开,在一旁随便拉个椅子坐下,笑望着,瞧热闹一样。出出也由他。 余下,继续她的表演。 23个人齐整叫她跟前来, 小出亲自起身,抓起袋子,边从里头掏手牌,边笑着、还带点小羞涩说,“大家辛苦了,这是杨老板送给大家的一点心意,跨年夜去美竹玩儿吧。” 啧啧,她会“借花献佛”啊,杨老板,就是这个酒吧“闻溪”的老板杨历,这样说,即安抚了杨历的心,我们来查账不是来找茬儿啊;又帮杨历讨了员工的欢心。 柔加一手捧着半边脸咬唇笑,他的出出其实蛮小聪明的,十年了,他越来越离不开她,难道不就是这无数个点点滴滴强有力地彻底霸占了他的心神…… 诶,重点来了! 正兴高采烈分发着,发的人开心,接过的人更开心……忽然,门口撞进来两人,一人高声喊,“这么好的事儿为什么没人通知我?!” 咳,你看小出哟……忽如其来这一茬,她好像更开心! 小出墨镜都摘了,看似是受了惊,其实——柔加是本来还带笑的眼又沉了下去的——出出回头多么欣喜地是望了那个给她挽外套的男孩儿一眼,眼里好像都在说,“真有猫腻!!” 柔加心里极不爽,他的小出对那个男孩儿表现出来的“不疑有他”的信赖啊……而事实是,根本不用“旁观者清”,任何一个妖孽若仔细观察都能看出来,什么查账,这就是一出戏,这些个男孩儿陪她玩的一个“专为讨她开心”的剧本杀! 2.177 这人闯进来就“愤愤不平”喊,愣像直接就往她的枪口上撞咯! 小出起了身,拎着墨镜的手稍抬抬,扭脸问杨历,“他叫什么。” 杨历不敢隐瞒,“侯旭。” 这个叫侯旭的见杨历开口更嚣张,“姐夫!开福利怎么不喊我……” 杨历似“恼羞成怒”“闭嘴!” 而这边她的“忠仆”屿漾已经一手翻了翻月结名册,然后望向她,轻轻一点头。 出出哟,更得意。她看一眼冯云,冯云似笑非笑,也不吭声,垂眸手指轻轻点桌面。 什么意思?小出有些恼怒,他们这是真撒手不管,全赖上我拿主意了?你看看出出,她着实也在兴头上,愿意跟他们闹就是, 出出直视杨历,“你刚才说所有员工都在这本通讯录上,我还问过你有没有遗漏,你再三肯定没有。” 杨历欲言又止“我……” “这里面没他名字,可月结名册上他可是每月没落工资。你或许有难言之隐,但不是跟我说,我是他找来查账的。”她才直截了当,一指冯云,一脚直接把皮球踢回去! 冯云单手插裤兜儿里,再扬起脸陪笑,球接住了又捧给她,“小出,你现在是老大,既然有猫腻,处置呗。” 出出瞪他,坏犊子!这她又接不住了,还是回头望屿漾——她最依赖的忠仆呗,哦,主意还是得他拿。也就是她这太急切看屿漾了,是没见现场这些太多“群演”的微表情咯,冯云瞧着屿漾眼里都是笑,包括杨历眉眼有笑意,更过分,还有那个“来闹”的侯旭都憋不住样儿…… 屿漾到沉静如一,就是清淡看一眼那边枕着下巴瞧热闹的烟尽。烟尽难道就没瞄出来些猫腻?不过晓得小出的世界永远不缺热闹罢了,捅破就没意思了。这屿漾看过来一眼,他也不着慌,静待接招。 就是小出这越来越不藏对屿漾的依赖,实在叫暗处的柔加受不了啊!因为有“似曾相似”不是,十年里,他对小出使的这些小手段少了?虽说目前这一幕实属他“芸芸手段”中最小儿科的,但是,他难道不就是从这些“小儿科”中逐渐成迷,最终真陷进去了? 更抓心挠肺的是,看来这位已经与她的默契养成,看,他瞅一眼烟尽,出出竟然立即会意! 小出头跟拨浪鼓一样立即调向烟尽,赌气似得问,“你店里有人吃空饷怎么办。” 没错,屿漾好军师,就会教她怎么找下家呢! 烟尽双手一环胸,都是老妖孽,玩儿不是,那就玩狠点! “吐出来呗,心呀肝儿呀都吐出来。” 这“心呀肝儿呀”表意可广又歹毒,可以是字面上的“肉体上的心呀肝儿”,也可以人最心爱最珍贵最不愿示人的“心呀肝儿”,总之,不死也没个多好的活路。 小出眉心一蹙,她又不是听不懂,可万不得这样不是。烟尽不当正经答,她也烦了,不看他了,自己再正经想办法。烟尽却笑着起了身,肯定晓得不能真惹她不痛快,走近扯了扯她胳膊肘袖子拉一旁准备正经教的,忽然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烟尽低笑说“等会儿,”拿出来一看,竟是康衢,这肯定更得接, 哪晓得这接起一听说,烟尽本来扯着她袖子一下子都变成牢牢捉着她胳膊肘了! 康衢问,“你在河边上?我看见你车了。我和一庙也在这边……” 乖乖,今儿是巧气大集合吗,都撞一块儿了! 2.178 一庙现在是不大管他从前这些野产业了,今儿和康衢也是有事聊、顺道来河边上自己的一个餐厅吃饭。 康衢一听烟尽说小出也在,瞧了眼对面一庙,轻声开口,“小出也在。” 一庙眉心一蹙,“这个点儿她不该在上课吗,” “烟尽说她在一个酒吧查账。” 一庙听了明显有些烦躁,手里的餐巾往桌上一丢,“胡闹。” 对小出,一庙现在只觉是个麻烦,父亲娶不娶她、顾不顾明家的脸面都在其次了,只要他能顺利娶到寿安……一庙急切想娶寿安肯定也无任何情爱色彩,一切都为“权力”,他现在完全就像一头“权力怪兽”,一心一意只有这两个字……康衢心里也揪急啊,他们暗地里也在查,这是中了邪术!但是和静训一样个想法,摆明的不对劲,为什么明相不采取行动呢?康衢他们更不敢贸然行动了…… 一庙视线过来看向他,康衢立即正色、掩了忧色,一庙沉声说“她在哪儿,去看看。”是呀,没与寿安成婚一日,都不能让任何不安定因素干扰,现在,小出就是个“不安定因素”。 康衢对电话那头烟尽说了句,“一庙过来了。” …… 烟尽挂了电话,就捏着小出胳膊在她耳旁说,“一庙来了。” 小出这一听还得了,她怕他呀!变了性子的一庙本来就阴森森的,何况眼下她在干嘛,一庙现在是她的校长,她不好好上学,跑这来鬼闹啥! 小出被他拽着走着急得“我不想见他!”烟尽用力一捏她胳膊,“现在你不能惹怒他,我们都知道他不……”正常这两个字,烟尽没说,“小出,暂时顺着点他,他吼你两句你就听着,起码把今天要平安度过去吧。”小出嘟着嘴,“他老不正常了……”烟尽都变成环抱住她了,低声安抚,“我们知道,我们知道,都忍忍。” “小出!”见此,冯云肯定上前拦呀, 烟尽且变了模样,眸子冷戾,那就是遇佛杀佛的意味。 冯云才不怕,“你带她去哪儿,” 还是出出下了命令,“我出去一会儿,你们都别跟来!”出出还不是好意,来的谁呀,防大校长呀!这里头,连她起码四个防大生,往枪口上撞呀! 烟尽遂抱着她继续往外走,冯云还不挪步,那也是狠冷瞧着, 是把出出搞烦了,“今儿非要闹出大事才好是吧!” 冯云冷着脸往旁边走了一步,他们走出去了。 所以,这时候柔加算清清楚楚看明白这几个小兔崽子谁才是真正的头儿咯——就是到现在都不放她外套,手腕上搭着的这个!因为,烟尽带着小出一离开,拦着的这位立即看向他,这伪装得好的小狼崽子只是淡淡一点头,转身走向窗口,她的外套依旧不放下…… 而这时候柔加自己这边也出状况了, “小主子!” 柔加看过去,寿安这时候竟然也起了身往外走,子灼追出去,边拿起了手机,柔加立即接起,子灼说“外头玩滑板龙灯,她非要出去看!”柔加镇定,“让她看,小出也出去了。”子灼明白柔加这时候是没一点心思顾这头的,“好,这边你放心,我盯着她……”哎呀,这边“放心”才落音呢,意外就发生了! 柔加听见子灼那头,“云滴?!”是谁这么喊寿安?柔加立即走向这头窗边,正好望见!……眼前一幕发生的太快了!柔加都翻窗跳出去了!! 如果放缓镜头,咱们来有序梳理一下: 寿安确实被外头河边上正在玩滑板龙灯的吸引,拢去看, 这时,一庙康衢正好走来, 想想一庙在这个地儿望见寿安——该何等的震惊!“云滴?!”喊着跑去,也是,这里也只有他敢喊寿安的名字了。 就这么巧,他一心跑去,突然横叉一个少年滑着电动滑板车高速过来, 这边小出早看见一庙了,根本也没听清他喊什么,就看见电动滑板车要撞着他了,“小出!!”烟尽都没捉住她,小出已经奋不顾身冲扑过去要救一庙!…… “咚!!” 千钧一发,小出扑着一庙躲过了电动滑板车,却双双落入了护城河! 柔加跳窗而去,就是望见了这惊吓一幕! 2.179 水里,如烟云笼罩。 他两面对着面, 一庙却大睁着眼,一种从未有过的怔愣, 小出也睁着眼,惊茫得望着他,却也带着忧虑,隐隐的悲悯……一庙心口兀得就似聚集一团黑雾,堵得他都要发狂了!脑海在爆炸,从前一幕一幕强烈闪现,穿着嫁衣的小出,坐在父亲怀里的小出,戴着宽大墨镜的小出,防大交易玉九鼎的小出,夜店恣意快活的小出,奶妈葬礼上他牢牢牵着她手的小出,见到自己为了她终究还是站起来高兴的小出,床边两人靠一处嘀哩咕噜商讨的小出,他性情大变不耐烦牵着她翘气的小出,面对他执意离婚迷茫的小出,从前,他一口一个“老婆”的小出啊…… “呼”,又一阵落水,眼前的出出被一人抱着冲了上去,望着远去的出出,一庙竟急切抬起了一只手想抓住……随后,他也被人抱住往上而去…… “柔加!”子灼都不顾上惊在那儿的寿安了,伸手去拉抱着小出冲出游过来的柔加,后面还有三个男孩子也游过来。那头,烟尽康衢也把一庙救起。 “小出!”上来后,那几个男孩子湿漉漉也不顾就要过来抢出出,子灼凶恶拦着“滚他妈蛋!”男孩子们一点不示弱,上来就要动手!这时只听小出剧烈咳嗽几声,又都担忧望过去…… 柔加一手环抱着她头像宝宝轻轻拍,一手抚着她胸口,“乖,吐出来就好了,吐出来就好了,”出出听见他的声音了,渐渐转醒,眯眯开一点眼,望见柔加了,那就是大哭,“柔加……”一手紧紧勾抱住他脖子,那就是再也不分开!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怀抱咩…… 柔加紧紧抱着她站起来,不住亲她,真像哄宝宝的,边走边摇“好了好了,我的出出,你好棒哦,你怎么这么勇敢……” 男孩们这才愣站那儿,屿漾的神色尤为沉冷……子灼时刻防备着这几匹小狼的同时,迅速打了个电话,眼还机警赶忙地望去寿安,喊了声“小主子!你过来!”寿安痴望着柔加,子灼一把把她拽过来拉到身后,手也松不得! “一庙!一庙!”康衢和烟尽也俱是湿淋淋,焦急按压着一庙胸口……这肯定是不正常的,一庙水性好得很,这样的落水简直小儿科,可,他现在不不正常吗,一庙脸色惨白的吓人,太让人揪心了! 寿安听见“一庙”,又立即望过去,“一庙……”要跑过去,虽说她与一庙也没见过几次面,但是毕竟这里他是唯一的熟人了,又这个样子,肯定要过去看看!但是,子灼牢牢捉着她手腕,她一动,子灼露本性一样黑着脸“别动!”寿安吓一跳,也不敢动了。 “兹呜,”一辆川崎摩托急速而来,停稳在柔加跟前,骑手一身黑酷劲装,戴着黝黑的个性头盔,斜跨一个好大的包儿,从后座拿起一块毛毯跑来,也不摘头盔,先将毛毯包裹住柔加怀里小出,而后熟练地从包儿里拿出来保温杯,倒出来温水递给柔加, 柔加毛毯给出出包好,接过水喂给小出,“乖,漱漱口,” 出出也稍安神下来了,就好奇望着骑手,也听话,叫漱口就漱口,咕噜咕噜几口,吐掉。 骑手再拿出来几个小分装盒,是药,倒在柔加手心,柔加又喂她喝,边哄“这都是安神清肺的,乖,喝完就喝蜂蜜牛奶,” 小出不愿意了,头扭过去“我没事儿了,”柔加手就随着她头动“乖,喝一点,让我安心……”小出非不,发脾气了“我没事儿!”柔加“好好不喝不喝,”又把药还给骑手,骑手迅速放回,又从包里掏出另一个保温杯,带吸管的,柔加看都不看接过来,吸管儿嘴塞小出嘴里,而骑手已经双手拿出来一条干净毛巾,哎,他那个大包儿好像宝藏袋,咋啥都有,不过都是关于她的…… 小出喝着牛奶就一直盯着骑手,“你把头盔拿下来。” 骑手一直一声都不做,像个机器人,变成一手举着干净毛巾了,另一手又在宝藏袋里捞,一把她爱吃的巧克力摊手心里,小出还湿漉漉却终于笑起来,一手抱着柔加头,偏扭头小声嘀咕“他是个哑巴还是长得丑,就不把头盔拿下来……”柔加也坏笑,“嗯,是个哑巴,也丑得吓人。” 子灼听了真想翻白眼,想,头盔里的十望只怕已经翻白眼了。 这时,只听一阵儿咳嗽,“一庙!”看来人也醒了。小出一听,在柔加怀里扭要过去,柔加已经往那边走“过去看就是,你别动!”抱着小出走过去,蹲下来, “一庙……”小出忧急喊他, 一庙听着这声儿,若眼皮千斤重却也要强睁开眼,手还顺着声儿艰难抬起……着实不该这样啊,你看小出一会儿就缓过来了,一庙却像死过一回!……出出立即伸出一手去握住他手,一庙忽然大睁开眼,反手牢牢捉住小出的手,“呕!”生生呕出来一口黑血! 触目惊心! “一庙!!”多少人心魂惊惧喊, 一庙呼吸急促,仿若强挣扎着醒来就为说出这句,“东宫害我!”倒下去了,牢牢握着小出的手却没松开…… 2.180 老百姓看这就是个普通的夜晚,外头车水马龙,家家户户热乎饭上桌,烟火气如常。 殊不知,权峰的顶端有多剑拔弩张! “一庙还好嚒,”饭桌旁,明相还是如常与小出一起吃饭,小出倒忧心得很。 明相亲手给她剥虾,剥好放她碗里,“还好,你吃你的。” 出出今儿也算不老实,逃课跑外头玩惹了这些事儿,她也怕他生气,此时格外听话,叫吃就吃。 见她乖巧吃饭,明相好像也更安心,剥完一个又剥一个。小出像个做错事的小兔子,胆小又心虚地啁啾瞄他,“你也吃。” 明相不看她,“你吃。”反正就是少和她说话。出出噘嘴,晓得他还是生气了,可又不敢啫,毕竟一庙还晕迷着。 外头传来声儿,柏青出去了。不多会儿,又进来,走至明相身旁弯腰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千醒点头,剥完手上的虾放她碗里,接过柏青递来的手帕擦手。 出出筷子也停了,就望着他,好担心好啫。明相没办法地叹口气,摸摸她脑袋,“没大事,一庙也不会有事,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小出拉着他衣角,“我这几天哪也不去,就跟着你。”明相弯腰挨了挨她额顶,“嗯。”小出这才安心样儿。 出来,明相的神色可彻底换了样儿。肃冷却也成竹在胸。 向嘉乐堂去。还记得不,这里从前是他家老奶妈的居所。 此时,这边沿途都用明黄的万字幔帐遮掩,铺天盖地! 愈往里去,愈听得清喇嘛诵经声,好听至极,犹如置身梵音天堂。 内堂门口,静训顾初等站在阶下。 明相过来,静训上前为他掀开了最后一层幔帘,里头,一庙平静地躺在床上,由两个小喇嘛悉心照看着。 “嘉木仁波切,”明相先双手合十尊敬向床边立着的这位活佛行礼, 高僧手持五股杵,头戴高高的红色鸡冠帽,身披漫长的披肩,轻一躬身有礼回礼。 余下他们交流说的藏语,静训听不懂,但从明相逐渐更宽心的神态来看,一庙状态没有那么糟糕,尽管迟迟不见苏醒…… 眼前一切,刚一见到,静训内心绝对不平静!这边好似早有准备,活佛是立即就请来了的,说明明相肯定清楚儿子被魇的事实!叫静训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就在这里:既然早有准备,也有实力解一庙的咒,为何明相迟迟不动手呢?…… 明相也没在里面呆许久,与活佛交谈完,走至儿子身旁躬身像刚儿摸摸小出脑袋一样也轻抚了抚儿子的头,眼里都是慈爱……出来了。 “静训,”喊了声儿他,静训不敢怠慢,肃整神色稳重跟上。 明相两手背后,长廊月影下慢慢走,静训跟其侧。 “刚才叫你带寿安来这边看了看,如何。” 是呀,这是静训心上不平静其二:他竟然叫他领着寿安来到这漫天梵音、万字铺天的向乐堂走了一遭!明显,小姑娘吓坏了! “她好像特别怕这个场景,不敢往里走。”静训如实答。 明相轻弯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静训是真的担忧,大胆问了句,“明相,就算东宫使坏也是少君使然,您,您不会也魇了寿安吧,她还是个孩子……” 明相回头望向他, 立在月下的千醒竟是一种高洁洒脱,神眸磊落, “你说得对,她还是个孩子,我怎么会动她?”继续回头往前走,“孩子,得亏她是个单纯的孩子,也还是个心里有善的孩子,所以她见到这些会怕,那也定是东宫隐秘行这些邪坏之事时也曾吓到过她。”千醒朗朗往前行,眸神逐步尖锐,“我不会去伤害他人的孩子,冤有头债有主,谁使坏,谁才会付出代价。” 此时,静训依旧还是疑惑的, 只待夜半, 当那浩瀚的大紫阳宫传来惊悚急闻:少君薨!!……据说,是寿安公主回宫后与父王哭诉一席话后,少君心脏病发作……听说,人倒下时,双眼惊惧大睁…… 静训终于明白,也再次领受明千醒的狠辣毒绝, 他确实“不伤害他人的孩子”,他只不过将“他人的孩子当成了利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寿安回去定将这相府佛事告知父王,少君心中本就有鬼,他也知道事情败露,明千醒会疯狂报复……可笑的是,他哪里是明千醒的对手,他不过是个本就身弱体虚的小人,女儿转述一吓,竟然当场吓死了! 2.181 外头天巨变,可是,关小出什么事呢?她的小日子照过。 说这几天不乱跑就不乱跑,防大也请了假,天天老实待家里。 阳光好好,出出坐在廊下栏杆上,两腿撑直脚踝交叠,还晃啊晃的,边嗑瓜子儿边看吉利小猪到处拱,那细小还打弯儿的尾巴随着它跑动直颤动,好玩极了。 “出出!”柏青也没走进来,站在门口喊她,朝她招招手。 “诶,来了!”小出放下瓜子儿,跑去先抱吉利,吉利还跑,小出一把抓住“叫你跑!”又去拍它拱得肥爪爪上的泥土。柏青朝里头内侍抬起手,“毛巾拿来,”赶紧地帕子奉上。出出拿着边给吉利擦,柏青扶着她胳膊往外走去。 “一庙醒了?”出出抱着吉利摸它肥耳朵,边走问, 柏青接过她擦完的帕子,“没有,不过今儿你可以去看看他了。”微笑说,不过细瞧,眼里还是有忧色啊。 一庙的情况,明相每天都跟她说说,不过一直没叫她过去瞧,出出只晓得说能恢复,就是得段时间。 走进嘉乐堂,那掀天入地的佛事梵音早已撤了,只有好闻的佛香环绕,沁人心脾。 柏青掀帘,小出进来,望见明相坐在一庙床边,静训顾初都在一旁站着,看着两个小喇嘛在服侍着一庙擦身子吧。 见她来了,明相抬起一手,出出走来,明相环着她坐在他身前。小出也就抱着小猪也专心望着他们伺候一庙更衣。 出出仰起头回头,“他怎么还不醒,” 明相一手抱着她,头挨着她额角“会醒的,就是今儿他好像格外不安稳,你看,他眉心都蹙着在。”喃喃说,只有怀里这个才能分享他对儿子的忧虑一样。 出出也看过去,着实,旁人看着他好像就是静静睡着,只有真正关心了解他的,才看得出来一庙眉心有愁容…… 小出探身一手摸过去,抚他眉心,很专注很小心,连吉利从她怀里跳出去,又跑去床边拱那纱帘她都没管, 明相抱着她的嚒,本来随着她探身、一路也轻弓下身的,这时直起了腰,一手还扶着小出腰身, “静训,”喊了声,也没看他, 静训稳稳应,“在。” “你去一庙边儿上跟他说说,他和小出的复婚手续已经办好了,出出永远是他媳妇儿,谁也夺不走,爸爸那会儿同意他们离婚也是权宜之计。” 你晓得,这句看似简单的吩咐,对静训……有多大的伤害吗! 如果说某种时刻需要下定决心,这句,无疑就是最致命的“最后那根稻草”! 静训得付出多大的冷静自制下强压得下此时胸口燃起熊熊怒火!明千醒这是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凌迟他的心! 他们结婚手续,是他办, 离婚,他办, 现在,不仅复婚接着要他办,还,叫他亲口以此来安抚他“睡不安稳”的儿子! 出出永远是他媳妇儿,谁也夺不走……静训看似平稳走向一庙身旁,躬下身,靠近他耳旁,实际,静训的五脏六腑早已被烧得痛彻心扉! 更,残忍, 小出就在他呼吸咫尺之间, 他甚至余光能望见出出那啁啾胆怯又心疼的眼神, 小傻子,你还知道心疼我吗!!求求你了,在你眼里只有明千醒的时候,看看我,看看一心一意爱你的静训啊…… “一庙,你和小出的复婚手续已经办好,她永远是你媳妇儿,”说到此,静训看似有一顿,一个如常断句,其实,你晓得,这个男人已经心恸的……“谁也夺不走,”这五个字,静训知道有种“恨”已然生根,拔不出来了。 2.182 天着实变了。 少君这暴毙,果然沉重打击了帝,帝的身子骨也眼见着不行了,可他这份大业还能留给谁呢,寿安是不能做指望了,这回,帝也终看清他这小孙女的决心:她的父亲死后,寿安竟以死相逼坚决离宫!帝就算心里疑着这背后定是有人撑着她的胆呢,但如今这个局面……罢了,唯一的骨血了,又是这样弱小个孩子,难道真忍心见她也牺牲在这权力的洪流中?放她一条生路,就是放自己这一脉一条生路啊……帝也是彻底灰了心,决定将大位传给自己的亲弟,岳亲王九耀罗。不错,就是静莲的父亲。 于是乎,可想岳王府如今这灼灼耀眼的关注度!岳亲王一双儿女,静宪静莲,静莲还好,他本来就神秘,又阴狠,谁敢多“关注”他一眼?静宪就不同了,职业原因,她本来就受关注度高,这立即就要成嫡长公主了,更是不得了!安保成了最迫切问题。 赵安寺的红叶是最美的,猎猎翩翩,一片飞来,似碧罗袖尾滴猩红。 柔加随静莲一同下坡,他亲自送柔加出来,尤见现在静莲更重看柔加。 “你大哥那案子的女人这么看着都能跑,愈发说明对方水不浅。”静莲说, 是呀,他大哥杏未临死亡现场出现的那个女人,竟然可以在如此严密监控下脱了踪影?柔加也蛮意外,但这只会更狠辣柔加的心,很好,对方越狡诈,柔加越来劲儿! 不过,面上还是谦忧,柔加眉心稍蹙,垂下了眸,“是难搞。” 静莲望着他,“需要我帮忙你尽管说。” 柔加抬眼看他,眉心舒展,“谢谢,有需要我会说的。你也放心,长阳郡主的安保我会尽心。” 是的,这次他们见面主要还是谈静宪的安保问题。 静莲一手放在他肩头拍拍,“明儿,明相会来王府赴宴,也邀请了你父亲和李东俞。” 柔加一点头,“我知道,总长与我提起过。”哎,外头,柔加还是不称杏当廷是他父亲,即使杏未临之死,柔加与父亲、与哥哥们关系有缓和。 静莲手未放下,“可你知道明天这桌宴会为了什么,”静莲顿了顿,接着说,“明相的意思,杏家和李家破了一桩婚,要修补最好的法子就是,再续一桩婚。” 柔加又垂下了眸,他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他清楚父亲不敢打主意到自己头上。 静莲这会儿告诉他其实也是好意,“不过你放心,你家还有两个未婚的儿子呢。”只不过,这个“好意”……嗯,之后柔加晓得了静莲的“真心思”,可不恨毒了他! 柔加上车,子灼即开了车。 子灼见他沉冷着眸子望着窗外,说“他还真是宝贝他这个姐姐呢,为了静宪的安保,还特别把咱们又喊来说一趟。” 柔加啊柔加,这真是个九窍玲珑的人儿,柔加就是直觉静莲今儿特别跟自己提起“杏李两家的婚事”言外之意不会涉及自己,绝不是因为他晓得自己和出出的亲密……他是另有所图! “给九静宪上窃听器。”柔加还望着窗外,说。 子灼一听,一点头“对头。”是呀,你在九静莲那儿按任何东西现在都不现实,且不提他如今身份,这人本来精得很,直接监听追踪他恐露馅;但是追踪九静宪就不一样了,即使被发现,也有“安保”的由头。柔加这一手,心也是野,不光是想防着静莲,也是为着,第一家庭的事儿,他得有些实在的东西握手上,要不,这么些年了,柔加凭什么成为他父亲最依赖的“秘密武器”呀…… 2.183 如今,这岳王府肯定是显贵得不能再显贵的地儿了,因为,它即将成为“帝王前邸”。 饶是岳王府再想低调行事也不可能了,四面近府两条街外已列入禁行,安保极严。 经过层层停车查验,杏当廷的车才驶入府前门街。 却待下车时,柔加说,“你们先进去吧,我稍后再来。”他三哥还不晓得他这是为何,但想着他与静莲的熟稔,或有旁事,也不敢详问。倒是他老子望了他会儿,不过也没说什么,先下车了。 进府,有专人接待。先来到前厅,这里,李东俞也带着他一个姑娘已先到。当廷立即走去与李东俞握住了手,“先来了。”到底是“准亲家”,就算当下彼此见心里还有芥蒂,大佬们面上还是亲热着。李东俞也是带笑,“才到才到。小荷,问杏伯伯好。” 他一旁的女孩儿看着温柔典雅,很有礼貌地稍一欠身,“杏伯伯好。”大家闺秀。 “好好,未晴。”当廷微侧头一唤。杏未晴一步上前,洒洒脱脱,向李东俞行了个筠礼,“艏长好。”不近不疏刚刚好,将门虎子。 “未晴,好久不见。”李东俞这笑着可眼见得开怀许多,杏家三子,当下多炙手可热的年轻新贵!他在西南打下的江山,谁人不晓,若他能成为自己的女婿……李东俞与他握住,眸里的赞赏简直不言而喻。 “小蕊还好吧,”当廷轻声问,对于这个未过门的“大儿媳”肯定还是有愧疚。李蕊怀孕了,而且坚决不愿打掉这一胎——这个遗腹子是杏家的啊,再如何,杏家都是欠他们李家的。 “哎,身子还好,精神差点儿……”李东俞这么说,一方面肯定也是真心疼女儿,他就两个姑娘,都出色,老大李蕊本来多好的姻缘,到了出了这么个不堪的事儿,当时李东俞肯定恨死杏家呀!可这后来,一来有各方面的施压,逼迫着他不得不与杏家和解;再,这也是实话,刚开始都拿他小女儿的婚事来做开解,叫他继续与杏家结亲,李东俞当然不愿意!哦,我一个女儿折进去了,还要毁我一家不成! 不过,杏家儿子的“太耀眼”摆在这儿也是不争的事实! 加上东宫变故,李东俞更是耳闻上回杏未晴返京,九静莲竟然亲自前去与之会面……不愿早已变成求之不得了。 哎,是呀,别看今儿好像是岳王府做东,调和两家的关系,他李家似乎更占上风更得安抚;实际,势儿,还是更偏向杏家呀,毕竟,今儿真正的东家是明千醒,而咱们这位即将上位的岳王爷从始至终就没跟他亲大哥站到过一边儿,一直就是明相的忠趸!更不提,杏当廷还是明千醒的铁磁…… 正聊着,见,岳王爷携静莲静宪一同外走,不用想,能得岳王爷亲自出来相迎的,一定是明相到了。 杏当廷这看过去,心里一叹,这才晓得小儿子为什么不愿一起跟进来了, 明相把小出也带来了。 你看看,他牵着小出走进来,一点不避讳这是他儿媳妇,就跟自己到哪儿都得衔着的小姑娘……当廷心里晓得柔加苦,可又有什么办法呀…… 这一见明相把小出也带来了!——你瞧瞧各人眼里的神色, 杏未晴,李荷,按说应该才是今儿的“主角”吧,这“调解宴”虽说超豪华得不像话了,可毕竟“议题”是他们的相亲时刻哟!——却,你看看,哪个的眼睛离得开明相手上牵着的这小姑奶奶,咱如今的储君岳王爷迎上去的第一句可也不是冲明相呢,“哎呀,你也没说今儿小出要来呀!”还一拍腿,跟真着急一样。 明相微笑,看一眼出出,这么些人跟前,小出肯定认生,头低着,手握着他可紧,“她最近也没上学,家里赖着我看也没事儿,一起来凑凑热闹嚒。”明相说。 “那得给她弄点……诶,小出说是爱吃辣是吧,”岳王爷亲自张罗, 明相摆摆手,“没那精细。小出,”喊她, 出出这时候抬起头,“王爷好。”怯怯问了声好, “好好好,”岳王爷直点头,一直就着急着怎么招呼好她,“诶,不说出出有个小猪总带手边儿上?” 静莲看他不得章法的父王瞎忙活也是好笑,终于开口了,“父王,先请明相进屋坐呀,您这一句一出儿的,” 倒是小出这时候正儿八经还回了岳王爷的话儿,“吉利送回尔大爷那儿了,他说他今天也来,一会儿再带来。” 尔大爷? 这听明白了才知道是指友圣王爷九耀尔呀! “哦哦哦,”岳王爷又是直点头,这回晓得引着他们往里走了,算是把“吉利吃什么”给憋回去了。说起友圣王爷,这才看向明相身后跟着的静训,“静训,你父王什么时候来呀,他不来怎么好开席呢。”这都是家常话了。 静训笑着稳稳答,“一会儿就到,父王说他今天会带来一坛女儿红。” “哟,那咱们有口福了!”岳王爷笑呵呵,向明相又指指小出,“我觉得都是沾小出的光呢。” 明相就是微笑,“抬举她了。” 可谁又看着不惊心动魄,明相家的小出,这才是比此时哪怕正儿八经的郡主静宪,更甚,那大紫阳宫里唯一的嫡公主寿安,都金贵呢! 说起静宪,望着小出却也不移眼,倒不是她被明相牵进来,或父王对她这样小心珍捧,静宪只是心中猛地一紧!——她不就是那个,让柔加眼里再无其它疯狂追了出去,最后,为了留住她,毫不犹豫向自己大腿狠狠扎进一钥匙的小姑娘吗! 2.184 人一多,出出就显得更沉默,这种席面又真能吃好什么,大人们即使聊起的“家常”她不熟悉自然也就不感兴趣,反正坐着挺无聊的。 这也怪不得别人,是她自己要跟来的。也说了她这几日老实,总黏在明相身边,他说今天有个宴席,小出不犹豫就跟来了。这会儿无聊也只能自己受着,幸而口袋里还装着一本小人书,见没多少人注意她,就偷偷拿出来在桌子下看。 怎么会没人注意她?不过没几人敢盯着瞧就是。——原来这就是那个传闻里明相“唯一的轶事”:他的宝贝儿媳小出呀。文文静静,像个小孩子。看是看不出来特别的,不过只“明千醒的宝贝”这一条,就够人好奇的……席间,估摸除了稍微熟悉些小出的,大多会这样想吧。 “来,这是专门给小出做的辣子蒸蛋。”内侍双手捧过来,岳亲王特意抬手还给比了比。小出就坐在他与明相中间,此时还没正式开席,毕竟友圣王爷还没到。 “饿不饿,”明相偏头问她,倒也不避讳疼爱,饿了就先吃,不必在乎开没开席。 小出是真不饿,摇摇头。有人看过来了,她就紧张地把自己手上的小人书往肚子下掩了掩。 这桌子下,也只有她两旁的明相和岳王爷望得见了。明相拍拍她膝盖,虽没看她,却面带笑容,意思也很明显了,要看就看,藏什么。岳王爷就当没看见的,继续去听席上的说话。 席上说什么呢,说静宪的安保呢。 当廷有礼问起长阳郡主参与的不久将在西城举办的发布会情况, 静宪到底王女,气质仪态都担得住“凤仪天下”,“多谢您关怀,也有劳您费心了。” 当廷职责所在,尊敬一颔首,“这是我该做的。” 一旁静莲微笑着也答谢,“总长费心了,我和令郎已有商议。”这个“令郎”就很有趣,肯定不是在座的杏未晴,不明白的,多半以为是他的另一个儿子杏未尤吧。只不过这里静莲决口不提“柔加”……看来只有该心里有数的心里有数。 静宪是借拿起茶杯稍看了眼一旁的弟弟,心情也是复杂。不否认,她一直没忘柔加,静莲也向她保证,今后重要活动的安保一应由柔加负责;但,柔加与对面这个“明相儿媳”又是如何的纠葛呢,叫静宪又好奇又揪心的……不由又看向那个女孩儿,诶,一怔,因为她正直愣愣望着自己呢! 出出是还别扭到底看不看小人书,闲下来就捡个耳朵听到他们的交谈了,这才认真看向静宪——哟,认出来了,她不是那个名模青鲜吗! 出出倒真没记着那回她跟柔加闹就是因为柔加和这位“青鲜”跳了舞,她就是在心里挠痒痒地想,原来青鲜是长阳郡主!是岳亲王的女儿呢!网上有说过吗,那那些狗仔以前敢跟踪她吗……你看这娃的后知后觉加一时新鲜来劲儿,她就想马上掏手机出来查查,说干就干,低头掏手机了。 静宪被她盯着瞧还在整理情绪怎么应对呢,诶,这娃突然又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这时候, “见谅见谅,来迟了!”一阵儿憨实又爽朗的笑声,圆圆的友圣王爷终于来了! 身后跟着静训。是的,静训出去迎他父王了。手里提着一坛子红布扎的酒。 都起了身。 出出还在搜度娘呢,也跟着起身,哟,腿上摊着的小人书掉地上,她又去顾那儿,明相亲自弯腰给她捡,捉着她手腕小声说着什么,出出嘟嘴……还是以为没人瞧这边呢,哪知,大滚滚一来就顾她,“出出,喏,洗干净了!”把他怀里的吉利小猪举给她, 出出这时候不晓得突然闹什么别扭,也是,明相刚才小声跟她说,你要坐不住,到外头园子玩去好吧。出出也是误会他了,她以为他这话是训她呢,其实明相是真心话,她想玩让她玩去。所以眼见小出头低着,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还被明相牵着手腕,不接小猪呢。 友圣腰都弯下了,“出出,咋了这是?” 明相微笑转了弯儿,“快坐吧,都等你这好酒呢。” 友圣面上笑,看了眼静训,将吉利交他手上,自个儿走到岳王爷左手边座位,向他抬手抱拳摇摇,“今儿喝好,我酒管够。”都笑着再坐下。 只见,那头,静训蹲下,将小猪放她脚边儿上,吉利早和她熟得不行,两个小前爪只往她腿上扒,静训仰起头笑,眼睛里好像在说“抱一下”。小出单手把它捞起来如常放在自己肩头趴着,吉利才消停,好像在她耳朵边呼呼呼喘气。静训这才站起身,回去自己座位。——这一幕是惊心的! 当然还是各有各的“惊心”, 那是谁呀,九静训!再如何,那也是赫赫有名的王孙!就算屈尊明千醒门下,却卑微到如此程度,真如他明家一仆人,这样服侍他家的人! 而知内情的,譬如静莲,更是心潮汹涌,静训对小出那绝对是掏心掏肺都不够!……静莲一路看下来,都有些迷离之感了,仿若不为静训得到小出,自己都会失去了些什么一样…… 2.185 友圣来后,好像人都来齐了,明相话也多些起来,小出是忙她的小九九,又和吉利玩,又翻手机的,是无觉察,可她知道不,这一桌子,只就她一个不在乎千醒到底说了什么,其他人,心惊震魄啊! 千醒仿若从未有过的放松,他甚至一手搭在了小出身后的椅背上,浅笑着说着这些堪比核爆的话儿, “今儿大家坐一处,不容易,看看,都是一言行、一举动,能深刻影响这个国家的人,”着实,这一桌子坐着的,已然天朝权峰上最举足轻重的几人了。 千醒先望向李东俞,“东俞,”这一喊,亲近却也真真儿勾出李东俞对他近一生的忠诚,李东俞起了身,非同一般地敬重看着他。千醒却没着急叫他坐,“我记得,你就和你小姑娘这般大的年纪跟在了我身边,这么些年了,你勤勤恳恳,抵达过多少艰苦的地方,没有跟我抱怨过一句,我记着呢。” “明相!”显然李东俞情绪也很激动,生生眼睛都有些抠红。明千醒啊,无论多少人如何评说他,在东俞这辈儿对他死忠的追随者来说,永远是神,指哪儿打哪儿! 千醒轻压压手,请他坐下,那压压的手再指向当廷,眼睛却还是看着东俞, “当廷是我年少之交,我和他一路风风雨雨相携而来,你若信我,就原谅他这次,我们都知道,如今走到这样的位置,有多少身不由己,他到底也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千醒!”当廷也牢牢望着他,甚至直接唤了他许久不会直呼的名,今儿千醒怎么了?要和解,也不是他这样个情态,愣似搞得,搞得他就要…… 明千醒这时候却望向了他的小出,此时,出出还是单手抱着吉利,一手捏着手机,甚至指尖放在屏幕上像才滑动完,却,已经抬头望向他,终于,出出抽空关注到他了吗。 千醒手握住了她肩头,捏了捏,仿若安抚,乖,你玩你的。小出真听话,又低头去刷手机。 千醒笑笑,手腕稍抬朝当廷摆摆,继续“投核弹”。 他竟是喊了声,“静训。” 静训应声起来,要走过来,他坐在他父王身旁。 “跪下。”千醒竟是又这样一声!这下,所有人都心一紧! 静训心头一怔,但也没二话,就在原地跪了下去。 “面向岳王。”千醒一个指令,静训照做。 此时,出出再次抬起了头,她也疑惑,一会儿看看千醒,一会儿看看静训。 千醒这时候郑重起了身,双手拿起了酒杯,向友圣,“圣王爷,这些年静训在我身旁历练,多有得罪,您别见怪。”说着,多豪爽,一口喝下了这杯酒。 大滚滚已经起了身,“千醒你这是……”“千醒,”岳王爷也要起身,千醒抬起双手,俱压压,“坐,听我说完。”虽说还有威严感,但更多的,是真诚。 他转头望向静训,眼里都是欣慰,静训跪立那儿,腰直神态清朗坚定,却牢牢望着他, “静训,” “是,” “你说过会一生效忠于我,听我的话,” “是,” “好,那你当着这些人的面,向岳王爷起誓,会做好一个丞相,尽心尽力辅佐他,继续荣我天朝。” “千醒!!”这下岳王等再也坐不住,全起了身! 千醒反倒慢慢再坐了下来, 抬手摸他小出的脑袋,这小脑袋里也一定都是疑惑吧, “出出,我们回弘农老家吧。” 这就是叫静训痛彻心扉的,出出竟然没有犹豫一点头,“嗯,” “把你这边的店都关了,咱们回老家再开。” “嗯,就不开漫画店了。”出出还说, 千醒拇指抹她额边,真正慈爱的父亲,“好,都听你的。” 这是在抠现场所有人的心!! 明千醒竟然就这样要放弃所有的一切…… “明相!!”静训竟然就这么双膝跪着忙急走来抱住了他的腿,有多少人知道他咬着打颤的牙,仰着头,如赤子,“我说过追随你一世,你到哪儿我到哪儿,不能食言!”静训抱住他腿的手都握成拳拽住了他裤腿,可想,多么用力! 千醒却是低垂着眼看他,眼看要说出看似温柔其实绝情的话儿——静训这样,静莲知道有多痛,友圣更是知道! 我的儿啊,明千醒!你这是要我儿的命! “千醒!!”友圣一喝,接着,笑容根本就抵达不了眼底,“静训,起来,带着出出去外头园子转转,这里,我们有话说。” 岳亲王也是赶紧地,“是是,静莲!招呼,招呼他们去外头逛逛,咱们园子的海棠开得可好了,”又亲自走来,端起小出跟前的辣子蒸蛋,“出出,去园子看戏好不好,可热闹了!”出出还望着千醒,千醒浅笑一点头。 “静训,”友圣又喊了一声, 你看看静训呐,红着眼,再多么凝神地看了看千醒,千醒没与他对视……静训起了身,静莲赶紧地过来扶他,静训抬起胳膊没叫他扶,走来接过了岳王手里的蒸蛋,一手握住小出的手腕,也不看她,拽着走出去了。 静莲这才稍心安,狠心的出出啊,幸好你这时候还晓得担心你的静训,他怎么这么红着眼,愣似一吼就要掉泪了!乖乖跟他走出去了,手上吉利都没抱住…… 静莲抱起了小肥猪,现场也就他笑得最自然了,向那头早已震惊无法的杏未晴和李荷抬手一比,“两位这边来,咱们王府的海棠今年确实开得艳,欣赏欣赏。” 杏未晴和李荷到底大家出身,表情管理自是一流,不过行动上还是看出匆忙,立即走来,“多谢。”杏未晴向静莲一点头,李荷也轻一欠身,多少有点夫唱妇随的味儿了。 静宪最后走出,出来前儿,她回头望去了一眼明相:真的,明千醒就是尊只会叫人仰望的神!站在那样的高位,退下来,却只是轻轻一言,转身仿若就能投入人潮不见……多叫人神往啊…… 2.186 静训牵着她出来,悲愤的心呐,多少年了,静训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是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从前的静训呢,从前那个心静,大气,深远望着远方的静训呢?静训都替自己悲哀,那个静训好像死了一样,如今的自己,行尸走肉。 可是,他万不后悔! 此刻,他手上牵拽着的,就是他的命!再回头重新来过,他还是会这样选,选择这样剜心活着。或许,从前那样着实荣光一生,看看,好似就沿着他初来明千醒身旁的既定路线在走:他终有一天接过了明千醒的衣钵,就要大展宏图,再来彻底抹去明千醒的身影! 却,那样的活着,没有小出,没有小出啊! 静训想,既然我选择了这样行尸走肉的活着,就要牢牢、牢牢地握紧她,有她就有我,小出的命里就该有我! 静训到底是静训,心底血流得再多,也保持清醒,其实,那个站在静处看着这个人间的静训始终都在…… 到了一处池子旁,静训找准一处开阔又美丽的地儿,俯下身用手拂了拂台子边,还一吹,再回头,手强势带在将她按坐下来。 小出坐下来仰头望着他还不眨眼,“静训,你哭了,” 你叫身后跟着的静莲也心恨呐,他为谁哭你不知道! 可是,小出就是不知道呀。小动物心思直白,她觉得即使千醒带她回老家也不是就说会和静训分别呀…… 静训松了握她手腕的手,蹲下来,手里用银勺迅速搅拌碗里的辣子蒸蛋,再抬起赤红的眼,“要加点米饭吗,”问她, 小出摇摇头。静训遂舀起一勺喂她嘴里,小出也乖乖吃,就是噘嘴望他,小出也晓得他现在在生气,甚至镇住出出了,叫她不敢瞎说话儿。 这一幕在杏未晴、李荷,包括静宪眼里看着肯定是心惊的!虽说多少心里有些往那方面想,但又不敢确定,毕竟,静训刚儿表现出来的,绝对是对明相至死不渝的疯狂忠诚!这也不奇怪呀,前赴后继,多少静训这样的甘愿为明千醒去做死士,就是这样死也不离…… 静莲走来,先将小肥猪还是放在她脚边儿,到了外头,小肥猪就不那么专一扒她了,到处嗅,可以不离她脚边儿就是。 静莲笑着向静宪,“姐,吃蟹粉面吧,刚儿在里头肯定也都没吃好。”又望向杏未晴他们,“可以么,” 杏未晴还敢有异议,赶紧一点头,“好好。” 静宪就是轻一蹙眉,看一眼小出,“她,她愿意吃么。” 静莲边指挥着王府内侍们已经就地摆桌,撑起幔帘,边说,“她要吃什么外头再去买。”意思,她不见得想吃这里做的。 着实,吃几口蒸蛋,出出就扭头喂不进去了,静训也没勉强,起了身坐到她一旁,一勺一勺像机器人,把她吃剩下的往嘴里递,吃着,也形同嚼蜡吧。 出出嘴明显嘟更厉害了,先还一直盯着他,最后也失了耐性,到处看, 静莲指着连成片的假山那头,“海棠都在那头,这边戏台子一会儿就搭好,其实也可以去那边搭戏台,只是这边有游鱼,一会儿放些干冰,配着戏文听很有意境。”对她说。 太用心了啊…… 出出乖巧点头,“谢谢,”她也领情,又瞄着静莲,而且独看他喉结那儿,“你扮女孩儿怎么那么好看。”嘿嘿,看来小动物对他印象也蛮深刻滴,特别是他那会儿还摔了她个大屁兜,小出屁股疼几天躺床上呢。 静训已经扭头盯着她了, 静训身子弯着,手肘搁在双膝上,这是人疼痛时最自然的表现, “你倒记着他扮女孩儿的样儿。”轻说。 出出没心没肺地扭头哧他,“他扮女孩儿还去诱惑柔加呢!”这就且是嫉恨的语气了,非叫静训心上血里再刺一刀,小动物就是嫉妒比她漂亮的姑娘,更过分,去抢她的柔加! 诶,真是说谁来谁, 出出被静训那么恨冷看她的眸子也激生气了,哼,扭过头去不看他,却这一偏头,一望见……“柔加!!”出出一下站起了身,真当到哪儿都像唤她的狗一样。下句,就是宣誓所有权,“你怎么在这儿!”她再市井不过的小狗狗怎么会出现在这雍贵不可一世的王府了? 2.187 别忘了,柔加可是在静宪身上装了东西的,所以宴席上讲的话,他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情绪会好于静训吗,只会更躁怒!好你个明千醒,你这是要把出出彻底霸到死,更锥心的,该死的小出,听话得很呐…… 所以这会儿叫柔加怄得啊,她那么喊他,柔加就是站着不动,不过来! 小出急了,回头问静训,“他怎么在这儿!” 静训心上本来就在喷血,她这更在火上浇油!静训一直就保持着躬身,双肘撑双膝,手里端着蒸蛋碗,这会儿一声不吭,就盯着她,想要吃了她! 他这样儿,出出还晓得怕,可她现在心里也有气,这是怎么了?都冲我! 他不过来,她要过去逮他了,可还晓得一手去拽静训手腕要带着一起走——嗯,这才稍微宽了些静训的心喏……静训顺着被她拽起,小出这才想起来静莲不在旁边嘛,一手还紧紧抓着静训的腕子,扭头冲静莲,“是你把他弄来的?你对他还不死心!” 静莲刚要笑着说,这时,杏未晴开口了——不否认,未晴这会儿是真的“护弟”,无论多么震惊眼前这个小出与柔加的关系,毕竟他家才死了一个大哥,对这个幼弟,未晴是真心维护,不想看弟弟受委屈,“柔加是我弟弟,他是来这儿负责长阳郡主安保的。”诚心解释。 可,未晴哪里又晓得柔加与小出这么多年的纠葛呢,这捅破窗户纸的一句话……哎, 静莲只向他投去一眼,笑容是淡了,可毕竟还有。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到底是不好还是好呢,静莲是有私心的,私心觉得好。 静训没动, 那头的柔加,也没动, 此时此刻,这两尊神远还未到交心的时刻,而且同样都被明千醒刺伤得血流,正在气盛时刻! 静训觉得捅破得好,你宝贝他呀,他瞒了你十年,有意思吗? 柔加也不在乎捅不捅破了,那家麻将馆是他帮衬着她一点一点弄起来的,明千醒说要带她回老家,“把你这边的店都关了,咱们回老家再开。”她一声“嗯”就同意了……十年了,十年了…… 所以说,神祇也需要成长,不经历更大的错儿,不撞向更硬的南墙,永远突破不了自我的迷局。当然,宏观来看,这又何尝不是有“圆出”这么个货在世的意义呢,好好,住口,天机不可泄露…… 杏未晴这两个分句肯定是不同程度在小出脑子里炸出涟漪的, 首先,“柔加是我弟弟”。诶,你们都还想错了,都以为捅破了窗户纸的是这句,出出可能对这句反应更大。其实不然,他是谁的儿子很重要吗?何况,十年来,柔加对她真正的“隐瞒”绝不是这一个信息点可以涵盖。出出对这句只觉错愕,甚至生出不满:你说他是你弟,怎么你混这好,他一直那么窝囊?你家里人都不管他吗! 看看,这就是这货能吃死这两儿的点了:她伤你再深,摸下去的那一下,永远足够烫慰你心魂!就像刚儿,她再一心望着柔加,也会下意识拽起静训一起走…… 其次,就是这句“他是来这儿负责长阳郡主安保的”。对头,你们谁都搞不定她,因为你们永远不知道小动物自我世界里突然会触发她哪个点! 出出听后,就是望着杏未晴好一会儿,望得杏未晴——这雄霸一方的新贵小侯呀!杏未晴都想抬手摸摸鼻子了,就是不自在呀,出出的眼神太直白,她怪怨你都在她那圆溜溜的眸子里,毫不掩饰! 一声不吭还是拽着静训往那头柔加走去, 过来了,柔加就盯着她,双手垂着,他此时穿得再正式又如何,再帅神又怎样,跟个闹脾气的孩子就没两样儿! 你们都搞不赢她的,对,搞不赢她! 出出松了静训的手,双手放进外套兜里,突然笑起来,又咬嘴巴从上至下,从下至上,把个柔加看得那个心哟!……柔加猛地把她拽过来,两手捧着她脸蛋儿狠狠亲,狠狠亲! 出出手也没拿出来,就这么赖他身上仰着头任他两手挤成个小猪脸,嘟嘟嘴还说,“我晓得你在生什么气,这么豪华的宴会,你爸爸只带你哥哥来参加。”“小出!”柔加都吼起来,咬着她唇不松口! 静训站那儿,轻轻吐气,小出,小出……心颤得无法,这叫我如何离得开她…… 出出嘴巴被咬得通红还坚持说,眉心突然蹙起来,“你不能去搞那个什么安保,多危险呐,你一直孬种得蛮好,你家里人……怎么回事儿呀!” 柔加挨着她的嘴巴,“我是私生子,出出,我和你一样,早没父没母了,所以你千万别丢下我,没人可怜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听见没有。” 静训冷冷看着这两儿,在一旁栏杆边坐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看来,他真的得为自个儿好好的,好好的,筹谋一下了。 橘子 2.188 静莲是始终顾外头去了,没看这里头大佬们的情形——否则,他得大骂他老子的! 其实,这往细了看,会发现一个蛮好玩的点:原来啊,要说这几个王爷的“不务正业”,各有各的“孬”,一眼看去,还真不准! 看着友圣王贪玩吧,家里又有尊静训大神,一副不操心不着急,就“玩物丧志”去了。结果,大滚滚才沉静得住!你看明千醒一说退位,还把这大个权力交给了他儿子,人家心静如水,宠辱不惊,心里才有数,刚儿训儿子叫他拽走小出那一吼,颇有圣祖遗风呢! 反倒岳王,平常看着端着多稳,嫡王叔的范儿才正!临了,一听千醒撂担子不干了,看把咱这位继位之君吓得……岳王爷这会儿跟耍赖的小出还真像,恨不得骗跪地上去,就差抱着千醒的大腿哭诉了,“我战战兢兢才接了这要不得的位置,你就走,不是存心把我往死里逼!” 所以说静莲听了可不得骂死他没出息的爹,离了明千醒这天还塌了?求之不得他赶紧下台,正好还把权力全给了静莲最敬重的静训!——反正,静莲这一遭也更看清楚,他爹着实不堪大任。 说起静莲,的确也是一痴儿。生在这样的人家,多少沾点野心吧,他还真没有。你说你爹不行不还有你吗,这江山迟早也是你的呀。静莲不这样想,他只信静训。前头也说过,静莲老早就觉得这天下迟早该是静训的……这下好,更坚定了这个想法咯。 话说里头岳亲王哭闹成这个样子,叫旁几位大佬怎么插嘴?友圣不得说,当廷东俞更是不敢说!还是只有千醒收拾局面,扶起岳亲王,“耀罗,我总有放手的一天……”“但不能是现在!!”岳亲王又要往下骗赖,这劲儿真跟出出一模样,哎,也难怪,九耀罗年少就跟着明千醒“说是历练”,比起他哥若帝,千醒才更像他大哥!耀罗人生里全部的大主意都是千醒做得主,早离不开千醒的掌舵指方向了…… 千醒唯有叹气,“你先起来。你看我小出来才吃多少,我得去看看。” 耀罗仰着头,“那今天说的话不能再提!” 千醒就望着他。耀罗也跟个犟头,就望着他!千醒沉口气,松了手,转身走出去了,耀罗赶紧起身跟上,反正他坚决不让他退! 大人大事,出来了,人前,耀罗还是稳得住,心想今天这顿饭吃得也好,千醒竟然有这个心思,我一定得防住! 再一看呀,外头戏台子呀幔帐呀吃食呀都准备好了,怎么小出静训在那边小亭子里,静训坐着,小出抱着的是谁?……恐怕只有当廷最形于外的一惊了!他的小儿子呀,还不是他心尖儿上的人,这突然暴露人前,小出还抱着……当廷立即去看明相!明相表情放松,不过两手背后继续往那头走去。 “小出,”明相在下头喊了声。 静训早已起了身,手里还拿着蒸蛋的碗。 小出回了头,抱着柔加却不撒手,她说,“他们说柔加是来做安保的,我觉着不行,他就是个小干景,处理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还可以,安保,”小出喘口气,望向一边,“安保那是要给人拦子弹的……” 你晓得,别人怎么想当廷是顾不上了,当廷只知道自己听了这后眼窝儿都发热!——为自己的小儿子值啊,起码,起码出出是真心维护他,我儿子这么些年来绝不是一厢情愿…… 千醒立在下头,手依旧背后没放下,不过回头看了眼当廷,面带微笑,“他真的一直就只是个小干景吗。” 当廷心跳得特别快,他最了解明千醒,小出是他明家人,任何人不得有妄想!但是,这个时候,他首先还是个父亲,他得保护自己的儿子! 当廷面上也是极稳地向明相轻一颔首,并未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走向前去,仰起头,很小心地对出出说,“小出,我是柔加的爸爸,你和柔加相持相携有十年了吧,杏伯伯是知道的,你是个好孩子,一直帮助柔加上进,杏伯伯特别感激。你也放心,你要觉着安保这事儿柔加有危险,咱们就不叫他去做。柔加一直在基层干得很好,是我觉着这些年太亏欠他了,也没考虑好,给了他太多……”当廷说着都有些哽咽,这哪里是说给小出听呢,加加,爸爸这些年只顾自己,都没考虑过你的感受,爸爸也有错…… 柔加撇过头去,该他垂着双手叫小出紧紧抱着他了,小出就只细细地瞧他,你看个小抠心的,她还小声说“别哭,你爸爸是欠你的。”哎,小畜生,你又了解多少?可,能否认她这护犊子护得不抠心吗! 静莲沉着脸,他眼里只有站在一旁垂着眸的静训那直着的脊梁——小出,你得回头看看静训,他对你的爱绝不比你抱着的这个少一分一毫! 静宪心揪得生疼!柔加,本就叫人一眼千年,他的每一面又恰巧如此细腻地展现在她面前过……静宪望着他,愈渐成迷…… 未晴心上也软成了泥,父亲的话再次裹紧了他们的父子感情、兄弟感情,摸着良心讲,这么些年来,是柔加一直跟在父亲身旁护卫着他,护卫着这个家呀,父亲不容易,加加也不容易…… 然而,叫所有人想不到的,柔加这时候松开了出出抱着他的手,他从阶梯上快步下来,竟是重重跪在了明相身前, 双手放在双膝上,仰起头,像他最忠诚的信徒, “明相,您就通过我做您的近卫员吧,我知道您一直压着我的考核没通过,我愿意接受您任何考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亭子上的静训这时候慢慢扭头去看他了——果然呀,这小子已经精出妖道了,原来一直打着这个主意呢! 2.189 面对这样的赤子,明相只浅笑说,“你还是首先保障好静宪的安保吧。” 柔加还没回话,小出首先就不干了,她跑下来,站明相跟前,仰起头“不行!” 明相稍扭头瞧着她,“你想不想他做我的近卫。” 小出肯定点头,“想!”出出还是想叫柔加离她更近些的。瞧,又摸了一下,柔加是越来越欣慰,静训呢?哎,这时候这两还容不下彼此呢,自然对静训而言就是刺心的怒疼! 明相望着她,“我的近卫也要给我挡枪子儿,更要给你挡枪子儿,他要没点真本事,我放他在我身边干嘛。”小出还要抢话,跪着的柔加这时候清晰开口了,“我听您的话!”意思,明相叫他怎样他就怎样! 这块人多,出出也懒得跟他吵了,她蹙着眉头横柔加。明相伸出一手牵起她腕子,“你吃饱没。”出出还横着柔加,“你站起来呀!”柔加起了身,对她笑得那个软糯真纯,眼里全心全意只有她……就是要叫这些看似都踩在他头上,好像一攥拳就能要去他一条命的高高在上的“主子”们看到,我柔加是贱命一条,可,这条贱命是小出的,我死也不离她! 岳王府这场宴席,看似最后结束的也和气,其实,肯定暗潮汹涌,在每个人心上投下了不同的强音! 柔加上车,开车的依旧是子灼,十望坐在后座,他身旁放着一只类似电台的箱子,其实无非就是高精尖的窃听设备。 “你们都听到了,”柔加靠着缓缓搓着自己的腕子,眸子里沉得没一丝光亮,黝黑,鬼气。 “嗯,他这也做得太绝了,可是这是明千醒的真实意图吗,他真的舍得放权给九静训,回老家?”子灼说。十望一手还在控制设备,看来还在继续监听。 柔加谑笑起来,“怎么可能,他若真想退隐,最佳的时刻难道不是要等岳王坐稳了位置,他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再功成名退。现在提出来……”柔加搓着腕子的手劲儿越来越重,看向车窗外,“试探吧。新旧朝交替之时是审视忠诚最好的时候,各方势力都在观望,他抛这么大个饵出来,越把局势搅合的浑浊不清,他越好看清某些人,某些动向……”所以说柔加是摸心的孽畜啊,有时候,脑子真清醒,眼真毒! “诶,又有动静。”这时,十望突然说。柔加不慌忙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只耳机再戴上。嗯,静宪那头确实又来了“大炸弹”! 且说这边岳王府, 还是刚儿静训,小出,柔加呆着的那个亭子, 静训面朝外,坐在栏杆上,双手妥在双腿前,望着这黑夜里美丽的园子,心上,堵得透不过气来,但,依旧眸子里清明一切…… 静训到底大气,想想他所承受的,肩上扛着的,背负着的——静训是天上最亮的那颗星!他的耀眼毋庸置疑,就算这一而再、再而三地强击着他的心,伤他,辱他,静训还是能把一桩桩一件件理顺,如常做好每件事。 他平静地将明相小出送回府,这是他的职责。 他温柔安抚为他担心的父王,这是他的孝心。 虽说这些全做完后,心里的血依旧在流,伤还在,静训却更眼明心亮,愈加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做…… 静莲手里端着壶与茶盏走上来,弯腰放一旁,倚着栏杆面朝里,也坐了下来, “七哥,你很爱她是吧,”静莲轻轻开口, “嗯。”静训应了一声,这一声,一切都在其中,不言而喻。 静莲歪头看他,“既然爱,为什么不用力去将她抢过来,哥,你绝对有这个实力!” 静训没看他,只不过唇边轻弯,依旧静若这月下的流水,偏头来单手拿起壶往茶盏倒着水,“什么实力,实力也是人家给的。” 静莲一下坐起了身,“胡说,我可不是指今儿明千醒那惺惺作态的‘让位’!哥,”静莲站起了身,恭恭敬敬面向他,“你绝对不要妄自菲薄,你知道这一直以来有多少人心里默默地,只认你为王吗,” 静训握壶的手一顿,再如常放下,眼眸一直未抬, 只听静莲继续在这静夜里说着惊心动魄的话, “宗室里,几大支,无人不服友圣。友圣一脉,才是九天朝最正宗最嫡传最高贵的血脉,九家王朝,本来就是你们家的。哥,我们已经做好准备,皈依正统,我父一继位,即会颁诏退位,还朝给你。静训,你才是我九家最名正言顺的未来!” 2.190 这头车里, 十望单手拿着耳机笑,说“哟,九静训想一劳永逸呢。” 柔加靠着椅背,头仰着,闭眼轻笑,他好像找到一个更好的方向了…… 不过,接下来再听到的,又叫柔加深陷恨怒中,更恨静训。 他们这头之所以听得到那头的动静,肯定还是因为在静宪身上放的窃听器,所以,此时亭子里除了静训静莲,静宪应该也在不远处。 是了,静莲与静训说话的时候,还真没发现他姐就站在暗处。静训离开后,静莲独自坐亭子里喝茶,静宪这才现身。 “姐?”静莲一开始有惊讶,“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静宪走来坐到他身旁,眼神怔怔的,“你和静训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静莲一顿,接着慢慢倒茶,也不甚在意了,“那是我的心里话,你知道我从小就只信七哥,他的能力,他的为人也有目共睹,为国为家,这都是正确的选择。” 静宪望向他,点点头,“我明白,我也不是个糊涂人,父王那样子是担得了大任的吗,他太依赖明千醒了。九家,上上下下这看来,只有静训是未来。” 所以说静莲护着他姐,因为他姐也不似一般宗室子女,她头脑清醒,也有自己的想法……静莲握住了姐姐的手,“姐,我也明白你的心思,柔加,我会给你夺过来的。” 也就这时,十望、子灼都望向了柔加……那边姐弟说的体己话,可不恨怒了柔加! “柔加……”静宪是对他迷得太深了,连吐出他的名字谁听到心不会一颤,太柔情脉脉,也太哀怨。静宪轻轻摇头,美丽的脸庞也尽是忧伤,她今天算是再看清不过,原来这世上真正的宠爱是这个样子的,无论柔加,还是明相,那个小出才是真正被捧在手心的至宝……“他心里有人了,怎么样也夺不过来的。”静宪伤心地说。 静莲看着他姐,倒放开了她的手,重新又握住了茶盏,拇指摩挲,眼眸低垂,轻言轻语“心里有人了,抵得过野心么。柔加是杏当廷的私生子,连他家族谱都没进,就算被杏当廷重用着,看似在几个儿子里最贴心,可到现在他连他老子一声爹都没喊过,这是什么,这还是心里有怨气呀。” 静宪听了已经抬眼望向她弟弟了, 静莲也看向了她,眼里都是安抚的笑意,“姐,咱们身处这浩瀚九家,看得还少了,有怨气的人,感情纯真得起来吗。放心,当权力和小出一起摆在他面前时,怨气也会让他选择权力,放弃所爱。再说了,”静莲松开茶盏起了身,背对他姐,“你今天也看到小出了,那是个多么纯粹的孩子,她已经被宠的眼里揉不下沙子,任何一丁点儿对她的不顺意,她都无法再接受。柔加心里有怨气,这是刻他骨子里了,情爱里多少都会流露出来,小出的世界恰好是容不下丝毫怨气的,所以,别说夺不夺,注定柔加和小出也走不远……” 静宪惊怔地也慢慢起了身, 弟弟这番如此透彻的话,难道不也是多么用心地在摸着小出的性子走? “莲儿,你是不是对她也……” 静莲这时却稍一扭头,手指再次摩挲上茶盏边缘,面带璀璨的俏丽笑意“小出确实很迷惑人,我却不敢对她有非分之想,只这样望着七哥对她用心用情,我已经很满足了。” 九静莲,这如何又不是个妙人?他看得通透,活得明白,又藏着疯狂与强烈的自制…… 是呀,他一番话听在此时车里的三人耳里,溃耳震心! 子灼十望多么忧心地望着柔加,那是因为他们心里清楚,九静莲字字说的没错呀! 十年,柔加是陪在小出身边,但伴随着多少谎言欺骗甚至欺辱,难道,这不是静莲所说的“柔加的怨气”在作怪? 柔加此时也早已睁开了眼,他望着前方,眸子里的情绪实在也……太狂乱了,呼吸都显迷乱,小小而急促地出着气, 静莲着实也是一魔了,他字字诛心,字字如刀刺向柔加最脆弱的内心! 是呀,怨气,他再不剔骨沥血,将这口深埋在骨子里的怨气给除咯,小出迟早会舍了他! 好,好得很!静莲虽说此一番话叫他恨毒了这些人,但何尝不一语中的,惊醒了柔加! 柔加坐起了身,扣着衣领的手都在抖, 他眼睛还有些殇怔地望着前方,却急急地开始说,“十望,你得把这十年我做的错事给小出好好交代交代了,一件不能隐瞒,一件都不许藏!” 可不好得很,恶魔终于害怕了…… 2.191 “柔加,又拿这么多东西来呀!”谢花姨望见柔加从车上又拿下来米呀油呀送进来,笑得合不拢嘴。柔加是所里有啥福利都往小出这边送,谢花姨眼里他就跟上门女婿一样。 出出也跑出来了,“这么多?” “快过节了嘛,又不发钱,全是这些东西。”柔加还穿着志服,边叨叨全给她拿小厨房去了。 出来,柔加牵着出出,“花姨,那里头有一箱豆包,你拿回去给心怡吃。”心怡是谢花姨的小女儿,今年六年级。“她有她有,留这儿我给小出蒸着吃。”出出抬起两根指头,“两箱呢,我有。”谢花姨望着柔加环着小出走向车,她心里都是甜的,多可爱一对儿,多少年了…… 柔加今儿开得景车,小出坐在副驾这边,有些忧虑地望向窗外说“我其实不想去参加这个同学聚会。” 柔加启动车却没急于去安抚她,而是目视前方很平常说了句,“去站站,不好玩我们赶紧走就是。” 小出扭头看他,“十望他们会去吗,会不会又找我们麻烦。” 开车的柔加似乎轻吸了口气,这时,右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眼睛还是看着前方,“不怕,没看我今天穿着志服开着景车呢。” 小出两手都抱住了他这只手,“嗯,他们今天要再过分欺负咱们,一定报警,都抓起来!” 柔加就是仅仅握着她的手,望着前头开车,不发一言了。 …… 小出啊,真不是块读书的料。她那些不顶用只够玩的偏巧学问,多数也是她叔儿圆旮旯教的。小出的高中平淡无奇,除了偶尔受十望这些学霸加恶霸“不当人”似的戏弄,真乏善可陈。 人说最美的夕阳美景都在晚自习后,一点不假。此时,柔加和她一前一后走在从前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操场上,晚霞就艳美地披在他们身上,如画儿般。 柔加回头, 小出显得还是踌躇不前, 柔加单手放在裤子口袋里,也没抬手牵她,就说,“出出,今天肯定是个回忆过往的时刻,你要实在受不了,可以打我。” 小出跑来,牵着了他这只没放进口袋里的手腕,一下挺有主意一样,“打你做什么,这么多年了,谁还认识咱们呀,要真碰见那几个混蛋,咱们躲着点,赶紧走也行。走,”把他一扯,“先去报个道,也不枉人专门给咱们打电话邀请。” 余下,就同往常一样,她跟他大姐大一样,牵着护着他一往无前向前走——放心,柔加,有我呢,我能扛! 却,来到了学校的篮球馆,门一推开……人呢? 一个人都没有, 安安静静, 只有那艳美的夕阳从四面大格子窗洒进来,青春,年少,纯真的气息钻进人骨头缝儿里。 “怎么回事?”出出好奇往篮球场中央走去,只那里架着一个落地的大屏幕,她肯定得去看看,是没见,柔加一人独自向场边的阶梯走去,在一个位置上坐了下来,人弓下了身,双手交握抵在呼吸间——从没有怕过,柔加此时怕了,非常害怕,就跟一个濒死、等待处决的人,那扬起要斩首的大铡刀,已经架起…… 而那头,小出还在边嘟嘟边找地说“是电脑签到吗……” 突然, 屏幕打开了。 2.192 视频很长,小出两手放身前,指甲在那边抠,一直在看,柔加的心呀…… 小出终于回头看他了,柔加慢慢起身,双手垂着,眼神全是惊怕,一个等着判决的人呐, “原来是这样,”出出声儿不大,嘴巴在动,多么的委屈, 视频里,几乎走过了这十年。 有些有画面,有些是录音,细细碎碎,有些小出自己都不记得了,一听,想起来了,原来是这么回事……视频里的柔加也在变化,一开始,完全就是个小畜生,无法无天又狠心,“就这么办,她不哭你们不能收手……”渐渐长大,还是狠心,可多了笑意,“把我就往死里打,要不她不得抱我……”再后来,更多的,是对他自己更狠心,“我了解她,出出会为我散尽家财,你们不把我逼进绝境,我怎么能看到她为我不顾一切?我就爱我的小出这样……” 出出当然委屈,原来十年来,哪有那么多人欺负她,根本,恶魔就在身边……可是,小出没办法恨呀!十年,柔加是她最最贴心的人儿,愣像长在一处了,撕开都会扯着肉丝儿带血的…… 出出泫然欲泣,望着恶魔向她跑来,一下跪在她腿边,仰着头哭,“出出,你打死我吧,我死也不离开你!其实我知道,自己没有一天安宁,怕你发现,可是我又控制不住自己,”柔加哟,这是剖开了心全摊开给她看呀,他好像自己也无措,头回用嘴说出这些话,人惶然地望向四面,毫无焦点,“妈妈死得早,我对她都没什么印象,杏当廷他养我,好像什么都给我了,可是不让我回家,我从没有喊过他爸爸,他几个儿子更是从小不把我放在眼里,”说着,柔加眼神又狠冷孤绝起来,“我就到这个世上来孤苦伶仃地白走一遭吗,没人疼,没人在乎,甚至连姓什么,都不知道……”他跪在那儿,双手摊在腿上,前后轻轻晃荡,望着一个点,汹涌地流着泪,不过下面又提到小出了,眼眸再次热软起来,哭得也更像个孩子起来,“出出,我真的害怕失去你,哪天你不那样对我着急,不为我不顾一切,我就怕,我好容易找到你,你要不要我了可怎么办……” 你看把个出出也哭得哦,她就两手握拳放在嘴巴里望着他哭得好伤心好伤心,出出到底是个心好善的姑娘,何况眼前是柔加,她最亲近的柔加,好像就只剩下感同身受了,这些年,他如何欺骗她,甚至不择手段地做笼子欺负她,好像都不记得了,只有柔加哭得狠,她也哭得狠,柔加说害怕,她也害怕,柔加说“我可怎么办呀”,出出也“可怎么办呀”…… 其实,此时站在篮球馆外的十望子灼等,好些男人哟,出出要仔细辨认,应该都有印象,曾经,这些坏孩子、混账们如何欺负她,她该都记得的呀。而这一刻,是恶魔们集体垂泪的时候,各个眼通红,能憋住的,眼眶是湿润的,不能憋住的,还不是泪流满面。 为柔加,也为小出。十年,是他们纠葛的十年,又何尝不是他们陪伴着的纠结又无悔的十年。这段疯狂又刻骨铭心的感情,其实他们每个人都是亲历者,他们也会揪心,也会欢笑,也会,痴迷……为柔加,为出出…… 子灼哭得好狠,愣像他也要被处决了,回头望着十望,“要不我们也进去跪着吧,哭死她,说不定她就原谅柔加了,”后边儿还有一句没说,“也原谅咱们了。” 十望眼睛也是抠红,说得像好理智,可是听听这话儿,他还在笑“那要说起来,她最记怕我,那我是不是得跪她跟前不说,还得切腹。” “进去先跪着吧,大不了给她一把刀,她要来一下也好。”男人们说, 这一排如今如何优秀耀眼的男子们喏,到底从前也是由小混蛋成长起来的,说到做到,疯魔的因子一点没褪,真的准备踏进去一起下跪的!——诶,柔加牵着小出出来了。 一时,怼门口都站那儿, 出出还在抽噎,显然还没回过神, 哟,看见十望了,果然本能往柔加身后躲, 乖乖,你看十望,多大气地双腿往下一跪,从腰后真抽出一把匕首,单手举给她,“你扎吧,把所有的气都发泄出来。” 柔加也没反对,就牢牢十指相扣握着她,回头戚戚看她, 小出还在抽,噘起了嘴巴——这会儿,愈发看出我出出的可爱咯,她说,“我才不扎你呢,你是医生,怎么样都好得了。老天真不公平,这么坏,还能当医生……”是呀,我出出最怕医生也最佩服学医的了,可不觉着不公平,这么个畜生,竟然天生是干这样救死扶伤伟大事业的人。 2.193 就在学校旁边一个小饭馆儿,这也是学生时代小出最爱吃的馆子,把整个小二楼都包下来,就他们一桌儿。 一桌儿都是她爱吃的,棉花糖都有。可除了她,其他人都没动筷子,因为这时候谁有心思吃,都还在心里扒拉细数自己对她造过哪些孽,可不能有遗落,一会儿轮到自己都得一桩一件交代出来! 是呀,你看搞人吧,一桌子耀眼的男人,有人单手托着腮,像搁那儿发呆;有人摩挲着杯沿,眉心轻蹙,思考得很带劲儿;有人望着窗外,有时候小指甲轻轻挠挠脑门儿,想得入神……嗯,都在铆劲儿回忆啊,我参与过那次吗,***的什么来着…… 嗯,一个一个排队, 想全乎了的,就自觉往她跟前一跪,开始老实交代,最扎心,最后还得想个成语囊括自己,而且,无一例外,全说完了,再狠狠给自己一嘴巴子,小出「哼」一声才算完。 总有人要上来添菜吧,一开始上来的服务员小伙子上来一次眼睛瞪穿一次,有人还穿着公捡法志服,有人穿筠装,虽说都脱了外套,可还是看着吓人。男人们各个下跪一点不含糊,裤腿一提,两腿就跪下去,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都他妈狗屎。 仰着头,不晓得几诚挚地跟她说话。女孩儿呢,有时候不晓得几哀怨摸一颗棉花糖塞嘴巴里。她身旁,一个景差侧着身面朝她坐着,一脚踩在自己椅衬子上腿曲起,一手肘就搁这只曲起的腿膝盖上,一手伺候她,给她倒她爱喝的西米露,给她夹她爱吃的菜,不发一言,人也是微怔。 这些男人估计也是太专心自己的赎罪里,没发现,再上来添菜的已经换了个小伙子…… 小饭馆对面,停着一辆越野,副驾屿漾靠着,手里捏着一支平板,垂眸瞧着。一旁驾驶位冯云也侧头来看着,有时候笑笑,就是平板画面里男人们铲自己嘴巴子的时候。 是的,他们跟她一路了。 今儿周天,小出肯定不到校,屿漾给她来过电话说账目核对目录已经搞好了,小出说我今儿有事,你送我店里来吧,给谢花姨。 说过,现在小出拿他当秘书用。 屿漾是独自来送目录的,碰巧,正好见着那会儿柔加牵着她上景车走了。上回「查账落水」风波,属屿漾与柔加首回照面,虽说都是在暗处打量彼此,但是,均「印象极深刻」! 柔加在暗处仿若见着自己的翻版:一人扮猪吃老虎,号一些人陪着跟她演戏。 屿漾在暗处见识到原来一旦成为她的嫡系是这个样子,她就是全然的信赖、娇啫…… 肯定都没完,事后,都探了彼此的底,至于探到多少,只能这么说,都厉害,可都还没探到「最底」,这肯定还需要时间…… 今天,屿漾再次见到柔加,不放过,跟着了。 竟是跟到一所高中,屿漾当然晓得这是小出读过的高中,想进去,诶,还拦着进不去了呢。屿漾免打草惊蛇,没进去,唤来冯云,就在高中门口守株待兔了。 再看她出来这阵仗就大了。尽管她一直只被柔加牵着,两人就没分开过。可陆陆续续走出来的三两男人,各个默着脸,跟参加完葬礼一样,丧得不得了!也都没上车,就去了这家饭馆儿。 「这是干嘛?」冯云好奇死,他肯定盯着小出看了的,绝对哭过,而且哭得很厉害过! 「进去看看不得了。」屿漾盯着那饭馆儿低说。 友林亲自进去,他本来长着一张清纯的脸,高中的校服一套,和那才出校门的儿子伢没区别。进去也不惊动老板,只找那打工传菜的男孩儿,塞一千块什么都顺了。友林亲自送菜上去,不露声色在旁桌放了个「茶壶」,这不,就叫车里的屿漾他们窥见了一切…… 都是鬼,玩这些巧,都是祖宗!行云流水。 2.194 「很有意思是吧。」屿漾挑眉看一眼冯云, 冯云撑着下巴笑,「看来这个柔加真不简单,十年呐,是个大工程呢。」 屿漾将平板往车前一搁,「不简单的可不止这,他看着就是个拍出所的小民景,怎么浩得动这么些人陪着他玩儿。」屿漾眼色一沉,「这人,底子不薄,还得挖。」 行了,两边都把手往对方身上摸,抵不住一个更迫切,显然,这一程,屿漾更急切,于是,收获也就更早更多!这下好了,只一摸到「柔加竟然是杏家秘而不宣的幼子」,杏未晴的亲弟弟!——咬牙切齿啊,屿漾放得过他吗! …… 「上次,原油管道的事儿,程宁还是有点情绪,你这次去……」屋里,明相与静训交代着,静训也认真听,该请教就请教。 现在是,明相也没再说隐退的话儿,但是行动上也着实有手把手教静训,一些事放静训去代理的趋势。静训如常,他交代他去做,他就做,不卑不亢不扭捏;可关键问题还是会请示明相,回来,也会做详细汇报。 明相说着的,突然撇头往窗外一看,静训顺着望过去,心一下就软和下来。小出出来了,筠裤扎着腰身,两手背后正在台阶上蹦上蹦下,她这是今儿要去参加学校的运动会热身呢。昨儿,静训接她回了趟家,她也是折腾了好半天,说她报了好几个项目,总得有一个项目拿得出个好看的名次吧。 明相蹙着眉头,手里还拿着文件,掀帘走了出来。天儿渐凉,虽说小出是个小火球,本来就圆滚滚,加之爱动,看着结实着呢,但毕竟一大清早寒气多重,她还是一件衬衣,薄薄的单裤,看着叫人担心。 「一会儿到了学校你再动,这一大早你折腾什么。」明相说, 小出还在学蛙跳,她的头发全揪到脑瓜顶,歪歪一坨,随着她一跳一颤,特别可爱。回头说「我一去就有项目,肯定得活动开呀。」 「你过来!」明相把手里的文件递给后面的静训,手一招。出出噘嘴巴只有过来,明相扯住她胳膊,另一手伸出,内侍赶紧将温热的毛巾递过来。明相边给她擦脸,已经一手掌着她背抱住,「你就是人来疯,有项目怎么着,非得一早起来折腾,去了我就不信人家不给你们时间热身。」毛巾递过去,又接过她的外套给包住,变成两手环抱着,还揪了揪她不服气的红扑扑的脸蛋儿。 她是个人来疯,啫赖了会儿,突然想起来一样,挣着抬手从外套荷包里掏出来一条红绳子,绳子上还吊着个纸牌牌,纸牌牌上鬼画胡涂一些,就往他脖子上套。 明相也任她,无奈笑问「这什么,」 小出揪着纸牌牌一本正经,「下月是我叔儿生日,每年我都给他画寿辰符的,今年我多画了几个,也保佑保佑你。」 她还晓得把丑牌牌往他衣领里塞,边小声嘀咕「保佑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一定无病无灾……」又仰起头命令道「我叔儿生日之前不能摘听见没有!」 千醒拇指抹着她脸蛋儿,笑得多好看呐,「好。」 还是静训送她去学校。 一上车,小出就爬他腿上坐着,也跟框所有物一样在他脖子上框了个丑牌牌,一模一样的话儿「保佑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一定无病无灾……」静训紧紧抱着她,不住亲她,「小出,不管你到哪里都不能丢下我听见没有,」静训这些时老跟她说这样的话,不管怎样,出出听了心里肯定软和呀,「我到哪儿去撒……」静训封住了她的唇,心下的决心早已下过千遍万遍,是呀,绝不离她,死也不离…… 静训指头抹着她小嘴儿,「你做多少个这样的小牌牌,」 出出就笑,圆溜溜的眼睛软乎乎的,「五个,我叔儿一个,明叔,你,柔加,一庙,你们都得好好儿的。」 静训挨着她眼眸,「嗯。」心里的一种想法似乎又更坚定了一分,静训着实离神又近了一步…… . 2.195 防大不会因为没有校长就有所改变,热热闹闹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展开了。 也有很有趣的开幕式。防大本是筠校,平常就很严格了,反倒运动会成了放松,规矩没那么大,也算适时宽严有度。出出因为报了不少项目,就没参与开幕式,坐在看台上观赏,高兴着呢。 不久,比赛项目正式开始,几个大操场同时进行各类项目,大喇叭一会儿喊检录的,一会儿放音乐,一会儿加油的,好不热闹! 小出不多会儿已经参加完两个项目了,都没进入决赛,可她一点儿沮丧,防大多少人才!再说,这两个也不是她长项,小出能跑,特别是长跑,那是下午的项目。. 不过,她「地下女王」的「隐秘伺候」可一点没落,你仔细看,只她参与的这两个项目,广播一下就停了,特别是她上场那会儿,仿若怕打搅她发挥……出出运动外套搭肩头,两手反叉着腰向看台走去,一个男孩儿手里提着纸袋与她错身而过,纸袋交给她,没停留就走了。 出出坐台阶上,打开纸袋一看呀,里面热乎乎西米露,还有干净毛巾,一些她平常爱吃的小零食……出出两手捧着随手杯弓下身子手肘搁膝盖上喝西米露,一抬眼,望见一个男孩儿手持小型摄像机站那头对着她, 出出愣了下,朝他招招手,男孩儿走了过来,也没停下拍摄。 出出也没动,就仰起头问他「一直拍我呢,」 男孩儿点头,也没做声, 出出笑,「那我刚儿比赛都拍下来了?」 男孩儿还是一点头, 出出也一点头,「好,去吧。」男孩儿单手持摄像机就那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出出也再没看他,喝西米露,玩手机,看比赛,都当没那个人。有认得的,跟她打招呼也好,坐下来跟她聊几句也好,如常得很。 出出手机上处理了几个代购的单,手机放回裤子口袋里,站起身,撑了个懒腰,眼一定,望见屿漾了,他估计也才参加完项目,正边穿着外套独自往教室那头走去。 小出追过去,「屿漾!」 屿漾才套上外套袖子手还抬着呢,顺声回头——砰!意外发生了。 一颗铅球就那么咻向他脑袋飞来,屿漾算反应快了,一偏头,可铅球还是擦着他脑门儿过去,见了血…… 「屿漾!!」小出都吓坏了,声儿尖了跑过来! 屿漾捂着脑门儿稍低下头,指甲缝儿都渗出血,小出跑来两手举着去抓他手「我看看我看看!」这个角落本就人不多,要不刚儿小出也不得把拍摄她的男孩儿喊过来。可也不是没有人,三两路过的,但也都不敢靠近。出出哪还有心思注意这些,着急得,一手都环抱住他,一手还紧紧捉着他捂着脑门的手腕,到处看。 首先望见一个胖胖的姑娘已经跑过来,吓得脸色儿都变了!手上白白的粉,显然铅球是她不小心扔过来的——这确实是个意外,这姑娘正在练铅球准备上场比赛呢,怎晓得一时真脱了手…… 她也不敢完全靠近,就是嘴里不住「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小出忧心地望她一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眼一转,望见拍她的那个男孩儿还举着摄像机在远处拍呢!小出一时来气儿,「还拍什么呢!快过来帮我把他扶去医务室!」 男孩儿不动,稳稳捉着摄像机依旧「敬业」拍。 小出一跺脚,「死脑筋!」 这时屿漾倒笑起来,「没事,我又不是走不动。」说着放下手甩甩手里的血,又望向那惊吓的胖姑娘,「你去吧,没事儿。」胖姑娘怯怯望他一眼,转身跑了。屿漾继续往教室那头走,出出依旧环着他腰,边走也忧心地抬头去看他额角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小出回头,冲摄像机,「冯云,叫车在门口等!」愣像冯云就在摄像机那头,然后,多霸道,环着他腰的手变成拽起他手腕拉着就往大门去……这才是真小女王! 屿漾哟,被她拽着,头上血还在流,却,你知道你在笑吗, 屿漾哟,摸摸现在心口行嚒,是不是热乎乎都不知道怎么办咯…… 2.196 静训这次去禹州公干,显见不同。来送行的人多,接近明相出行的规模了。 其中也包括静莲和柔加。 与其他人告别时,静训都握了手,到了静莲和柔加这里,没握手恰说明更亲近。 与静莲说了几句,再看向柔加,静训只说了句“照顾好她。”柔加一点头。 目送静训稳行上机,后面跟着的助手们精干务实,颇有明相风格了。回程的路上,车里,柔加微笑说,“训主任其实最像圣祖,行事稳妥,也有气魄。” 静莲看向他,“你真这样觉得?” 柔加望着前方,一直带着温顺诚挚的笑意,“您或许会觉着因为小出我对他还有芥蒂,实话实说,怎么可能没有,可也不能否认他确实优秀,他主持的那个全系统绩效改革,实事求是,很公平,在基层很有好评。” 静莲望着神情更温和起来,点点头,也看向前方,“柔加,你能这么客观地看待他,很好。你安心,咱们尽心尽力辅佐他,他日,咱们自己也定当有所作为。” “嗯。”柔加应了一声,扭头看向了他这头车窗外。静莲是没见,柔加那温润的眸子里又浸了些锋利刀光去了的…… …… 宝丽公园外,柔加的景车被拦住了。 “你哪个单位的,证件。”门口的安保看着都是统一的黑色笔挺西服,但专业,警惕性极高。 柔加拿出证件,“我是六七路巡景,奉命来……”正公事公办答,子灼跑来,一抬手示意,“知道的。”安保立即放行,望见子灼拉开景车副驾坐上去,只怕也是有些疑惑,一个小景差罢了,子灼亲自出来迎? 柔加今天确实是巡景任务,来这边看看也是顺道,刚才给子灼打的电话。 宝丽公园今天这场露天大秀,安保三天前就开始布置了,还是因为有静宪参加。 “后面有辆车一直跟着我,前头那个路口才离开。”柔加突然说,子灼“啊”一声立即回头看,“哪个吃豹子胆了!” “昨晚就开始跟了,有些技巧,挺有意思。”柔加微笑,这才是恶魔的笑意,又毒又兴奋。 子灼还是担心,“九静训?” “不像,他去禹州了,走前儿那情态……不像。” “那是谁,……跟那个女的有关?”指杏未临那案子里跟丢的女人。子灼很严肃,“柔加,还是小心点好,对方可是下得要命的手段。” 柔加慢慢开车,情态一直都是似笑非笑,仔细看,全是怒意!“放心,我还怕他们不接着下手段呢,你记着,我要真被阴了,别慌着救我,一定要把大鱼吊出来。” 子灼一点头,“知道,可你也要自己当心,别真伤着了。”既然发觉了对方有动作,他们这边肯定防得住,又是个反下套,更该有把握。可毕竟这次是柔加亲自以身涉险,子灼他们会更小心谨慎。 车停下来,下来站站,子灼给他点了支烟,柔加刚偏头点了烟吸一口,听见“柔加?”睨过去,那头被人环绕的静宪抬手拦了下,不叫人跟,自己疾步走来。 新 2.197 「过来了。」她这真是艳光四射!就算没有这样的大牌走秀华服加身,静宪本来就属于很明艳的那种漂亮,更何论,长公主啊!——可眼前,面对柔加,两手放前,感觉巧笑倩兮都带着羞涩,甚至小心翼翼,十分小女儿态。 柔加夹着烟也两手放下,轻一颔首,很有礼,「过来看看,这边安保您放心,子灼一直亲自督促着。」子灼也有礼一颔首。 「谢谢,费心了。」静宪也向子灼一点头,又看向他,这也是静宪第一次见他穿景服,就算是件平常景服,柔加也有他独特的气质。柔加啊,真纯与邪妄,内敛与吊儿郎当揉得这样好,着实太迷人…… 静宪也只简单与他聊了两句,「我过去了。」也有她的大方得体,轻捻裙摆离开了。 她转身离开,眼见着子灼看她背影的眼神就戏谑起来,「她会不会使坏。」说。这些坏东西眼里,长公主又如何,若胆敢犯我也就他妈是个玩意儿! 柔加看去一眼,一点儿不当数地轻摇摇头,「她不敢。」这是识人的妖神,哪个什么秉性,想得到哪一步,又做得到哪一步,心里明镜儿似的。 小出正在操场上跟人打乒乓球,打得带劲儿呢,额上颈子上都是汗,出出的马尾辫长了不少,低扎,一些甩在肩前。 停下来了,正低着头手擦球拍,嘴里还在和同伴说笑,一个不经意抬眼,望见那边角落又有男孩子拿着摄像机对她拍——小出这会儿有点生气了,怎么还拍不停了? 上回运动会有人拍她,全程记录,小出还没觉着咋样,拍就拍,运动会对她来说也是个稀罕事,记录一下无妨。可接下来几天,小出看见每天都有人拍,她上课有人拍,跑步拍,食堂吃饭拍,这又是干嘛呢!小出找到冯云的,冯云笑说「哎,不想多留些你的影像咱做个纪录片那样的,多有意义!」小出不愿意「不需要!别老拍我了。」 诶,没想,还在拍!小出当然生气,可这会儿没发作。 散场不打了,小出和同伴分开后独自往教室去。往常一样,一个好像要往图书馆去的男孩子,一手还托着几本书,另一手提着纸袋,两人交错时,就往她手里一搁,看都不看她准备就走过去的——这时,小出却没接纸袋,那男孩儿这才疑惑一抬眼……哟,小出一把捉住了他手腕! 你看看出出, 小动物圆溜溜的眼睛里都是怒意, 也不看他, 直接扭头望向那头角落里还举着摄像机的男孩儿,沉声说, 「你们要再拍,明儿我就不来上学了,告诉冯云,都是他逼走我的!」 松了,纸袋也不接,跑走了。 望着是,提纸袋的男孩儿也没耽搁,平常模样继续提着走去图书馆了。那头举着摄录机的,好像走人少的走廊还是跟着她跑了去……不过,不一会儿接到一个电话,也没再跟了。 哎,归根结底,哪里是冯云提出继续跟拍的, 是屿漾。 那天运动会提出拍她确实是冯云,目的跟他说得也没差,记录一下运动会的出出呗,多难得,她报了那么多项目。原本也就想拍那一天,哪知,屿漾说,接着拍,多拍些,越多越好,寄给青棠看看也是个念想。冯云一听,当然说好,于是拍不停了。 却,谁又知道,这些拍下来的第一手素材全交给屿漾亲自拿着,都以为他会再给青棠看,实际,一个都没有。 屿漾全自己留着了,一个人独处时,拿出来翻翻看,有时候看着看着都会笑起来……出出啊,她哪里又是由得人这样认真去看得了的!会中毒的知不知道…… 2.198 今早的升旗仪式尤为正规庄严,后来小出才知道有人来检阅。 上完一堂大课,出出正趴那儿完成作业,这会儿静训去禹州了,没人帮她搞作业了,只能自己来。 有人轻轻敲了敲她桌面,小出抬头,是个和颜悦色的帅哥,穿着笔挺的校关筠服,「圆出么,请你去北楼五楼会议室一趟,有个随堂小调查你参加一下。」 「哦。」出出很听话,收拾东西放包里,背着跟去了。 北楼是行政楼,电梯上五楼,筠关帅哥一直为她引着路,到了,为她推开门,「请。」很有礼。出出心里有疑惑,可看到里面站着的静莲——起码晓得不是什么小调查了。 出出就站门口,她没立即转头走也是因为里面还有几位校另导,她是面熟的,毕竟才参加完升旗仪式,这几位都在主西台正中站着呢。 这几位且当「睁眼瞎」这长时间了,一庙在时,其实都心里有数来了这么位小祖宗,不过明家明示不张扬,也只有当「睁眼瞎」了。今天静莲来防大视察——九静莲如今是什么身份,马上的帝独子啊!防大上下能不惊动,简直严阵以待!静莲来参加了升旗仪式,又听了一堂课,之后就是这个大课间,说找几个优秀学员来谈谈——静莲亲自点了「圆出」。这谁也不敢妄议呀,毕竟本来他岳王府与明家就关系紧密,明家有个小祖宗在这边上学,他晓得也不稀奇了。 「圆出,来,这位是十主任。」和日月府上下称呼静训一样个道理,「九」是天姓,不敢直呼,都喊静训「八助」。静莲这里,就称「十主任」了。 另导招呼,小出还是规矩,被虚扶着走来,朝静莲行了个筠礼,也没说话。 静莲微笑,和蔼向她一点头,说上下级见面,说家里的长晚辈见面,这样的情态都说得过去。同样,也没说话。 「小出,十主任今天来咱们学校调研,前面已经会见过几位教师代表和学生代表了,你呢,这次运动会你又是运动员又是志愿者,参与面也广,就跟十主任介绍介绍我们学校的一些文体活动吧。」 另导这样说,小出也当回事,再认真一点头。另导们再朝静莲恭敬一颔首,都出去了,只留下刚儿带她进来的那位帅哥筠关在里面。原来他是静莲的助手。 都出去了,静莲望着笑容就扩大,他走去桌边招呼她,「出出来,这是才糟好的佛跳墙,七哥走前就嘱咐我要数着日子了,喏,糟好就赶紧端来给你看了。」帅哥助手也已经从椅子上的黑色大保温袋里双手端出一个乳白瓦罐子。. 是了,小出那会儿看杂书,瞧了个「糟钵斗佛跳墙」,一时好奇,就跟静训在家琢磨着做了。 所谓「糟钵斗」,即本地糟货盛之以钵斗(瓦罐),罐中「糟货」,系以酒糟浸泡「糟醉」的各种荤素,万物皆可糟,猪杂为最,经静训之手,大肠头跳下去了,猪肺、猪肚、猪脚也跳下去了。至于干货,有海参,鲍鱼,花胶,悉数被收入罐中,自不在话下。 出出过来凑近看了看,又闻闻,露出笑颜。四起的糟香里,回勾一缕初夏的余韵,可待追忆;翻看时又散落几分当时的情怯,惘然若失。白色的酒肉白色的香,节制的放纵,委婉的浓郁哟…… 静莲看她陶醉的模样,觉着今儿这拐弯抹角来一趟也值了。没想,小出弯着腰还满意陶醉着的呢,忽扭头看他,「不说汇报文体活动嚒,」却又蹙起了小眉头,看来并不乐意。 静莲本来随着她轻弯腰,他本就人长得艳,一开心笑哟,更大美似牡丹,好看不得了。可这一看小出本来蛮高兴一下又愁上了,不由自主也跟着愁上了,立即就跟那贵妃艳容染愁似的,让人跟着揪心,赶紧说「还真叫你来汇报呀……」 哪知小出一听立即起了身,「那没事我就回去做作业了,」 静莲本能开口「慌什么,」 小出瞪他一眼,「当然慌,今天全是大课,作业还那么多,我不快点今晚叫我不睡觉啊。」她也是没理地戳人家,你自己没板眼学习还怪人家说,也是没办法,静训惯的,作业一多,静训得叫她动手? 静莲忽然想起来,看来他要么听静训随嘴说过要么亲眼见过,静训给她写作业,这时竟脱嘴而出,「今天作业又很多么,我看看,我来给你做嘛……」 好得很,你自己找上门来的——小出还在瞪他,不过显然已经不是生气了,小动物眼里都是:真的吗! 2.199 就很搞人,本来她是进来汇报的,结果变成恁大的艳神趴那儿给她做作业!她呢,喜咪咪关照佛跳墙,想起来了还是得完成任务,坐一旁有一句没一句地把她见过的“文体活动”再嘚啵。关键是静莲一边洋洋洒洒写着,还能照顾到她说的话,她东扯西拉,人家都还应得上! 总之,都还比较愉悦。小出稍微对他改了观,原来他也能对我耐心耐烦,最主要,作业他也能做得那么好! 静莲呢,确实也不觉着小出的嘀嘀咕咕烦人,她呀,坐一边想起什么说什么,描述得还比较有趣,着实有她特有的奇妙一面,反正愿意让人听,听着很放松。 愉悦的氛围一直延续到静莲提起说“王府外头一条街今晚有庙会,你去不去瞧瞧”,小出作业也解决了,一听有这热闹当然直点头。静莲边给她收拾书本,说“咱们先回去准备准备。”小出问“准备什么呀,”静莲这会儿可全坦露了真性情,瞧她一眼,眼里都是笑意,“我觉得还是扮个姑娘陪着你逛比较好。” 小出一手托着下巴望着他,想起来第一次见面他就是个大艳大美的女王样儿,又蹙起眉头“你不能比我太漂亮了。”瞧那小气样儿! 静莲笑得更放松了,微歪头望向她,“你叫我扮成什么样儿就什么样儿。” 出出甜甜笑,一拍巴掌,稍扬起头“行,我打扮你!” 余下的,就是快活咯,双方的愉悦又抵达到另一个高度,彼此更亲近,说不完的话。小出凑头问了他好些私密的问题,你怎么隆得凶啊,怎么能把嘴唇画得那么好看……车里,静莲一身筠装,右腿压着左腿,依旧一副从容小王爷状态,但,跟她凑头讲的话啊,全是花红酒绿吃喝玩乐,又说不出的风流意…… 回到静莲私宅,静莲脱了筠装外套,皮带抽走,只衬衣筠裤,赤着脚坐在小沙发扶手上,两腿分开落地,洒脱又亲近地,指指一个屋子,“你去挑,我等着。”两手一摊,就是任她盘的意思。 小出一走进那屋子啊……小动物的整个脸庞都亮了! 这该是每个女孩儿的梦想境界吧, 一屋子漂亮的衣裳、鞋、包儿,一屋子全种类化妆品,一屋子好看的假发,帽子,各类饰品…… 小出就像走进了美妙世界,一下“这是我代购了好几天的卡子!”一下“这双鞋是限量版!”一下子冲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匹乌黑蓬松特长的假发,“这个好好看!” 静莲还那么坐着,向她招招手,“这个这么戴,”亲手给她把她的马尾辫拆掉,不用任何工具,静莲轻松就给她盘了个小髻在颈后,再将假发戴好,“然后这么编起来,”小指甲勾着,食指与拇指熟练操作,编了个好漂亮的发辫哟! 看看小出在落地镜跟前美得! 望着镜子里后面的静莲,小出说“我一直没有耐心留长发,总是一到这里,”她比了比自己肩下,“我叔儿就给我剪了,不过,我叔儿把我的头发都留着呢,要是接起来,也有老长了……”小姑娘嘛,就爱美,又啫,就在镜子跟前扭来扭去, 静莲走来,两手放进筠裤口袋里,“你的发质很好,留长留短随便一打理都好看。”静莲这也不是瞎说,出出的发质是特别好,短发的出出配上她圆溜溜的一切,俏丽可爱;稍长些呢,披散下来,像小公主,又是静谧美好的另一个范儿。 此时出出戴着这编好的都长到屁股那儿的假发,精灵一样,镜子里她望着自己都好喜欢,“我能戴回去吗,” 静莲当然一点头,“你喜欢都可以拿去。” 新 2.200 姐妹一样出门了,却还没来得及好好逛,大事儿来了! 和小出正在一个铺子跟前看簪花,他远远随行的助手遥演,也就是之前防大领着小出去会议室的帅哥筠关,便装靠近,与他低语了几句。——静莲明显有一顿,眉心也蹙起来了,望向遥演,看来是有震惊忧虑的。不过,不由又往小出那头看去……静莲最后做出决定,与遥演交代几句,还是如常走去她身旁,和她一起挑穗子呀。 殊不知,此时就立在王府门前的十望子灼有多焦灼! 柔加被劫了,这在预料里,也有防备,因为要钓大鱼;可毕竟柔加此时在险境,甚至听得到正遭受折磨,十望子灼他们能安得下心吗! 现在的进展是,对方是狂,看来把柔加的底也摸得一些,竟指名道姓「叫九静莲出面免了杏未晴的职,否则,等着给柔加收尸吧。」想想,十望子灼他们受得了?可也得忍下来呀,这事儿怎么往下走是一回事,可必须得跟九静莲通气呀!就是没想,他妈九静莲着实是个烂犊子,明显敷衍,就叫一个助理出来传话:我知道了,会处理。他妈你怎么处理也得跟我们通个气呀,这时候拽味儿,王八羔子! 气得十望子灼啊……可毕竟都是沉得住干事儿的主儿,面上遵命走了,车里,俱脸沉如阎罗,肯定还是得冷静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做。 诶,就这么巧, 副驾的十望一直默着脸扭头看他这边车窗外,心里是在想事儿……忽然,「停车!」一喊还把开车的子灼吓一跳,紧急踩了刹车, 「怎么了?……」诶,顺着十望紧盯的视线看去,子灼当然也能从人群里一眼望见他们到底也处了十年的出出,就算她戴着长长发辫的假发……再看她一旁,他们可也都是见过九静莲女装的,照样一眼能认出这王八羔子! 子灼轻轻点头,「好哇,个龟孙子原来是因为这……」 十望扭头看向了他,眸子里全是戏谑狠戾,「这事儿咱们得赶紧换招儿了,柔加要晓得九静莲为了小出可能还会落井下石……」 子灼一捶方向盘,「干!」 「你去试试,」静莲推她腰,小出就迟迟不敢上前。 一些少年男女正在跳那种好长的皮筋儿,都抻到腋下了,看谁跳得进去。 静莲躬身凑她耳朵边儿问她「你能跳进去么,」 小出点点头。静莲就一直推她「你去试试呀,」小出就不敢。 静莲刚准备干脆捉住她手腕拽着「走,回去咱们练练再出来跟他们跳……」 「小出,」 静莲已经握住了小出的手腕,听见有人喊她,同小出一同回头, 「十望?」出出自然挣脱他的手走了过去…… 这地儿遇着十望子灼小出当然吃惊,自从上回「全下跪认错儿」,出出连续几日都被他们捧着到处玩「求原谅」,早亲近不少。 「小出,你有柔加家的钥匙吗,」是这夜晚的庙会灯光太晶亮吗,怎么照应着轻声与她说话的子灼眼眸泪汪汪一样,子灼像个小奶狗,要钥匙的啫兮兮。 「有啊,怎么了,柔加呢,」出出肯定这么问呐, 连十望都跟憋着忧伤一样,只伸出手,「你把钥匙借我们用一下,你好好玩儿你的吧,柔加没事……」说着,眼神都撇过去,明显躲避, 真是两个要命的畜生,装可怜都这么「俏生生」! 非把小出逼急不可!出出上去一下捉住十望的胳膊,「柔加怎么了!你们又纵着他做什么坏事了?!」 . 2.201 十望欲言又止,可神耳意心全在走来的静莲身上! 静莲扶着她的腰,因是女孩儿装扮,就算被出出打扮得没那么耀眼,漂亮脸蛋是遮不住的,一笑,像姐姐一样亲近又软糯,「做什么坏事,我才和柔加联系过,他在开个高层会议,人家那块通讯设备都关了。」说着,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十望,上头连着视频,确实在开会,小出不认得,十望子灼看一眼就瞟见不少大佬……静莲意思很明白,慌什么,柔加的事不正在办吗! 子灼接过来手机,十望这才望向小出,「他电话一直打不通,我们就着急了,想去他家里看看……」小出赶紧也掏手机,静莲忙收紧了扶她腰的手,低头「不才说他在开会,哎呀,放心,会开完了叫他立即给你来电话好吧。」一抬眸,望着十望,眼里已经警告十足! 十望遂像个孩子反握住她腕子,「放心,我们这就去他开会的地方,一见到他就叫他给你来电话。」意思也很明白,赶紧救人,小出可等着柔加呢! 出出是心上还不定,可晓得再闹下去也实属无理,加之这时候家里也来了电话,柏青问她怎么还没回来,出出只有放了手,正经说「你告诉他,今儿他不给我来电话,我不睡觉!」 遥演送小出回去了。 回到车里, 后座,静莲抹了假发,就望着前方,肯定有怒意,这两个胆子不小,胁迫到他跟前来了! 十望子灼看似恭敬立在车外,一言不发,可神色沉郁的,就胆大包天怎么了! 静莲看他们一眼,心下更认定柔加是个极不安分的,疯野起来可不好掌控……他轻轻将假发放在了身旁,口气缓下来,「你们直接和对方联系吧,杏未晴立即免职。」 十望拿起手机就拨通了电话。 静莲合眼靠在了椅背上,身上还穿着女装,唇上还抹着樱桃红的红艳,这车窗外的霓虹夜色打在他侧脸上,美不胜收,如梦如幻…… 却见十望说了几句话,走近车门,沉戾弯下腰,将手机递给他,「对方要与你直接对话。」 静莲没有睁眼,手递过去拿住手机放在耳边,口气是不耐的,「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堵得自己一点后路都不留。」 嗯,对方不知说了什么,静莲慢慢睁开了眼,就望着他仰躺的上方,目光冷酷,思索了会儿,说,「好,你先放人。」 电话挂了,他坐起了身,沉稳对十望说,「你们去友好医院接他吧,记着,让他给小出打电话。」 十望也稳,依旧那么弯下腰在车门边,「谢谢您,今儿多有得罪。」 车门合上,望着他车开走……十望与子灼跑向自己的车,子灼说「得跟着他呀!」十望望一眼天上「放心,跑不了。」 却,着实他们也没想到,静莲回到王府根本就没再出门!——到底怎么回事,稍后表。 话说十望与子灼赶去友好医院,他们的人早已第一时间布控好,「我们来时,柔加已经在加护病房,医院内外监控、四面街区天眼都已掌控。」 「嗯,柔加情况怎么样,」当然最关心的还是他的身体,十望本就是医生,问得更仔细些, 「都是皮肉伤,脚指甲全被拔了,再就是脸。」说的人那个咬牙切齿!着实,这伙人好像最痛恨柔加这张脸,愣像嫉妒他好看得不得了,脸上生生用匕首划拉的;最叫人后怕的是,说衣领子那儿,裤裆那儿,都有硫酸味儿,这估计是收手了,要不真就往废了柔加去的…… 子灼当时听了脚狠狠一踢,怒得哦!「这他妈就是情仇!!」 十望残戾地望他一眼,子灼这声脱口而出的骂倒真给了点灵光,可一闪现,又没捉住……都赶紧进去了,看柔加要紧! 2.202 出出说不睡就不睡,接近凌晨接到柔加的电话。柔加照样那样的娇啫,「他妈这些人开会跟坐牢似的,手机都没收了。出出,我保证下次一定藏好一个在身上……」那头出出照样教训他「别瞎搞,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她是没见着他,能说出「放心」两个字,要见着了,出出得疯! 电话一挂断,子灼赶紧拿开举他耳旁的手机,柔加为保持和出出的通话无异,简直豁命一样,你看话一说完,急喘得!——十望亲自上,和医生们又是稳定仪器,上药,推针,柔加这才渐渐又平息下来…… 他合着眼,可他们晓得柔加还醒着, 子灼靠近他耳旁轻轻把一些细节全说了,包括静莲的态度。 柔加轻轻蠕嘴,刚儿跟出出说的那几句已经耗尽他所有心力,这会儿实在发不出大声儿了。子灼耳又贴他唇旁,细细听闻他讲了四个字,「防大,屿漾。」 子灼一下坐起身子,「是那群苍蝇犊子!」 柔加再说不出任何话,又要晕迷过去,子灼赶紧又靠近,「放心你好好养伤,我们等你醒,不会轻举妄动的。」 十望和子灼出来,走到走廊这头窗边。子灼点了支烟,眉心蹙得死紧,「不容易,柔加这死扛终于还是捞出些线索。」 十望两手放裤子荷包里,望着窗外远方,「你刚儿那句还真说对了,情仇。当时青棠想掳走小出,败了,现在屿漾又死灰复燃,他一定是见过柔加,哪次呢,」十望眯起眼,轻轻喃,又缓缓点头,「应该是明一庙落水那次了……」 子灼猛吸一口烟,怒意啊,烟从鼻腔里出来伴着浓戾的沉音,「这本来是奔着要柔加命去的,怎么突然收手了呢,」 十望回头看他,「所以说刚才九静莲那通电话很关键。」 两人都沉默了会儿,动九静莲那就是大事了,确实得等柔加醒来后再拿主意了。 十望又沉了口气,眼神阴郁,「既然为小出,怎么又提到杏未晴呢,」 子灼不吭声,只一劲儿吸烟,眼里全是风暴,不查个底朝天怎能行!!Z.br> …… 好吧,视线回到静莲这头,既然对方要见他,为何他回到王府后就没再外出呢?很简单,对方早就入了王府。 刚才电话里,对方单刀直入「灵,计,丰,玢四州都愿意直接拥举您上位,都吃够了明千醒的苦,大位既然就要落入您岳王府,偏偏您家王爷依旧执迷不悟,非明千醒不可。十主任,您意下如何。」 所以静莲才会愿意与之「再谈」。 静莲肯定立即回王府,显然事情已经往更「不可料」的方向而去!首先,灵、计、丰、玢,四州怎么回事?!再一个,对方这样明确「越过他老子,直接拥举他」,要么试探,要么确实知晓他早有异心……这些,想想都足够静莲万分警惕! 却,叫静莲惊心的还在后头。 他刚梳洗换回平常模样, 他的管家佳林匆匆而入,「莲哥儿,有人求见。」 静莲一顿,找上门了?手上的茶还是端到唇边,「谁,」 「一个小和尚,他说他叫青棠,」 「什么?」静莲吃惊的回了头, 佳林更忧心的一句还在后头,「他不是从外头进来的,是直接来到我屋外敲的门,看来早潜入王府已久……」 2.203 着实,青棠早已在王府某个不起眼的杂物间呆了一晚上。 说起他的回归,也给不少人带来冲击。首先没想到的,就是屿漾。 可想,屿漾对柔加怀有多大的恨意,那就是想置他于死地!他是杏未晴的幼弟,现在叠加上来,他还是陪伴了小出十年的人啊……恨里缠绵着妒,屿漾的毒辣在柔加身上一点不想收手! 如今,这些孩子早已奉他为王,他把青棠留下的基业打造得更稳固庞大,关键,他把出出也制衡得这样好!孩子们服他的气啊……所以他说一不二。 着实准备把柔加往死路上整,最直接,脸和命梗,硫酸都准备往上浇了!——一声“住手!”青棠现身! 有些少年,鲜衣怒马,他可以有;青灯朴衣,他也可以有。 青棠在牢里其实只呆了半月,后“因病”保外就医,一直藏在西峰召宁寺修佛——可想在明家如此强大压迫下,他舅舅九耀元得费多大的心血才将他保全下来而且还给秘密藏起来了! 青棠到底是“非一般少年人”,西峰多苦啊!海拔5000多,除了雪山就是石头,水都烧不开,物资更是匮乏。青棠愣是在这个极致艰苦的地方生活了大半年,学习,修行,日复一日。现在,他已能短时间内背诵长达25页的经文。在给僧众素民灌顶时,不仅能各种法器运用自如,也能保持诵经的音调不变,这让许多高僧都自叹不如。 而这大半年,他除了苦学,也下过山,多半深夜,随舅舅各州秘密斡旋,青棠从前就心深有远见,现在又有渊远神秘的佛法加持,一言一行甚至比舅舅在“关键斡旋”时还有分量!能量不可限量…… “青棠!”当他突然出现在屿漾冯云他们面前——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完全变了样儿,这就是一尊小佛! 青棠穿着灰朴短褂,腰身藏红的带子系着,扎得紧,小腿上还绑着绷带,就是一副才练功回来的小和尚。他并没有走进来,只是对屿漾招招手。屿漾当然立即走了过来。 “青棠,”看见他,就算有震惊,屿漾喊他还是喊得稳。 青棠面带微笑,“屿漾,这大半年,谢谢你。” “你回来就好了,我们间还谈什么谢。”屿漾望着他很清朗。 青棠一点头,“可眼下,柔加你不能动他。” 屿漾面色是无异,可他垂着的左手食指明明轻轻弯动了下,而且,清朗的目光也转向了前方,唇轻轻蠕动,“为什么不能,” 青棠依旧看着他,情态更似劝说,“我知道你和杏家不共戴天,特别是杏未晴,你也放心,到时候他跑不了,定会还你姐姐一个公道。但是柔加,碰不得,” 青棠也望向了远方,“柔加和小出这么多年,小出对他已经有很深的感情,柔加若有不测,小出一定会伤心,更会记恨害他的人,我不想成为那个被她记恨的……” 细看屿漾这边垂下的左手,食指的尖利已经刺入掌心。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青棠对小出的情感毋庸置疑,他那时候不顾一切想要带她走,那么坚定无畏,只怕到了现在,这样的坚定会更加不可动摇! 听听他这番话,他已然不想任何人破坏“这种坚定”,你们任何人做任何事都不能坏了我的事,我想要的是“小出对我无怨恨”,你们就不能为我平添这种风险!是,屿漾听出的就是这个意思。而此时,屿漾内心深处已经不能接受这种“意思”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屿漾不觉得自己这么做仅为他,为他青棠。拿下柔加,他是仇人!我为什么不能处决,为什么还要看你的“感情顾虑”行事?你怕她记恨你,你把她放在第一,我呢,我就该为你的顾虑而收手?小出,出出……屿漾不想再往深里想了,青棠突然这样出现,他甚至并无多大喜悦…… 可面上,屿漾依旧无二话,不过轻轻点头,说了句“好。”一如从前,为青棠,他可以全然赴汤蹈火……其实,裂痕已存。 新 2.204 「你怎么进来的,」静莲翘着腿靠坐沙发,望着对面小和尚。 他就是青棠。静莲没见过他,但对他可「如雷贯耳」,他曾差点就掳走小出…… 青棠规矩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前交叠,腰身直着。这孩子筠校出来的,又寺庙里苛严修行来,气质不消说,太特别,干净又利落。 「王府每日有垃圾换运。」细节也不用多说了,跟着最底层最不起眼的进来。 「几天没吃饭了,」 「两日,」 「受得住?」 「受得住。」一句废话没有。吃得了苦,干得了大事。 「你舅舅主使的?」 「没有主使,都是自发,既然有压迫、不公,肯定都想找出路。」 静莲笑笑,轻轻摇头,「别说这么冠冕堂皇了,要说你舅舅和明千醒有什么仇怨,也全从你这里来,你想掳走他家的出出,他绝了你的路,可也没要你的命呐,喏,你现在不好好儿的。」静莲放下腿,身子前倾,两手肘搁双膝,凝望着他,「归根结底,还是你不死心。」 「是,」他到干脆,直白望着静莲,眼神干净里都是一心一意,「我只要小出。十主任,您是有理想有魄力的人,而您的父王却骨子里根本摆脱不了明千醒。有些机会稍纵即逝,有些人的忠诚始终带有随机的条件,眼下,是最好的时机。」青棠轻轻微笑,「九静训在禹州,而已经明确对您效忠的四州护其左右,我青州是前哨,加之还有观望的金蒙十二地,再没有这样更好的「钳帝图」了。」 静莲望着他,看似不动,其实,内心何其不激越! 这个局布得不要太好不是!六百年前,金祥的蕣帝就是用比这还「缺一角」的「钳帝图」一举拿下天下,今天他们的布局,不得不说,更完美! 再,你看如此年少的一张面孔坐在对面,笑意这样轻,但话语这样重,背后,是胸有成竹,是势在必得! 可这样的少年,他只有五个字为他自己,「我只要小出」。 是的,静莲的脑子也在飞快地动,这笔「以天下换一人」的交易,根本行不通!因为静莲深知小出对静训的致命性,没有小出,这天下就算你完好如初献给了静训,他会要吗! 但这也是个可以操作的买卖,首先,静莲深信,这天下迟早是静训的,不过时日快慢、艰险不一罢了。眼前的「捷径」肯定有他诱人的一面,最厉害的,说不定可以彻底剿灭明千醒!——所以说,得筹谋,得稳住对方。 静莲直起了身体,缓缓呼出一口气,貌似真被这个计划折服而无法抗拒, 他望向了一旁,「你容我再考虑考虑,我会给你答复。」 小佛真是个吃心的魔,他点点头,末尾说了这么句,「待事成,我也不用带小出四处躲藏了,我只想和她平静地在防大把书读完,她有工作,我有工作,她去哪儿,我去哪儿。」 更诱人了不是!「我只要小出」并非一人独占啊,只是想安平跟随,不离不弃罢了,这是佛的心境了…… 别说把咱出出一下拔到这高的位置,都和「天下」比肩了,她也确实有点鬼就是。 这天夜晚,吃过晚饭,书房,她和明相各霸一方。千醒在书桌前运笔写副字,他也是好久没这样的闲心惬意,写几笔爱写的字儿了。出出呢,霸那头窗边的摇椅里边摇边热热闹闹看手机里的综艺,她声儿不大吧,到底跟这雅致的意境极力冲突着,吵人。可千醒不觉得吵,谁还敢有异议?吵吧,他的小出出在旁边陪着,心境上只怕更松软。 看得蛮好的,还咯咯笑,忽,就跟有什么牵引着,视线一撇,她就望见窗台边停落下来的一只喜鹊了。 想想多有意思,天上的月光洒下来,落在窗台本就柔和;一只不容易出现在夜晚的喜鹊落在窗台上,隔着玻璃还似歪着头望着你……出出稍起了身,也歪着头望它。 喜鹊多么优雅地往左边走了几步,出出脑袋就跟扫描仪跟着它移动, 它又横着步子再移过来,出出也移过来, 它像跳芭蕾的跳了几步,出出也上下点头几下……真的,可爱的一塌糊涂,都是小动物,小精灵,细碎又认真的小动作,都无比认真地对待着…… 喜鹊又头歪到这边,望着她会儿,飞走了。小出这才回头,「明叔!」大喊, 千醒抬头起来,刚想说「怎么了?」一望见那头摇椅里直着腰扭过头来兴奋着小脸蛋的出出,心猛地跟漏掉一拍一样!——小出的神态太击打人心了!纯真得把你往天堂上拽! 然而,都抵不了她接下来说的话儿, 「我刚才看见了喜鹊,好喜庆!一庙要醒了!」 鬼不鬼, 当晚,一庙果然、终于醒来。 2.205 「一庙,感觉怎样,」明相坐在床边,扶着儿子的手腕问,看得出也激动。小出呢,叫她坐她也不坐,就跪在床边,两手交叠放下巴处磕着,看着,一庙好些了嚒? 一庙望着父亲轻轻点点头,又一偏头望向出出,「没离成吧。」第一句就是问这。 明相笑「没离,」这只手摸摸小出脑袋,「小出还是你媳妇儿。」 一庙也弯开唇,这笑容一看就叫人放心,从前的一庙回来了…… 「我那会儿稀里糊涂的,现在还是记得些的,父亲,叫你操心了。」一庙虚弱说, 明相握握儿子手腕,「是你吃苦了,那些人心太毒,差点害我儿子一辈子。一庙,爸爸其实也早看出来你不对劲,求教过大佛,指示说强行为你解咒也不是不可,但是会对大脑有损伤;大佛说叫我放心,会有机缘叫你自己解咒,看看,小出就是那个「机缘」……」明相更柔和地望向出出, 出出就是笑,圆圆的眼睛笑弯弯。 一庙把手伸过来,小出两手去握住,「爸爸,谢谢你把小出带来我身边,她果然是我最大的福气。」一庙多依恋地望着出出,一手五指与她相扣变成十指交握,「出出,也叫你受委屈了,等我好些了,许你的加倍给你。」 出出稍抬起身,就是好奇问,「你还当防大校长吗,」 一庙与她十指相扣的食指轻轻磨她手指背,「你说了算,你想让我当就当,不想就不当。」 小出仰头又望向千醒,就是个小坏蛋,「我读书的这段时间就当,我不读了就不当了吧。」 明相就是笑,依旧摸摸她头。 小出再看向一庙,虚弱里的一庙却笑得好好看,「好。」 她不可能几天都不见柔加,柔加那伤也不可能这几天就痊愈,肯定还是得叫小出发现了。 还是十望子灼去接来的她,好在这些时柔加恢复得还好,人也已经能坐起来,大半脸庞还缠着纱布。 车里出出就哭了一场,总也是要叫她见着人的,不可能把伤势讲轻。受伤的原因,讲的是执行任务受的伤,具体任务十望子灼他们没讲,小出没问,可哭着的伤心里有怨怒,好像她心里有数一样。 「出出,」病床上的柔加已经坐起了身,还向她张开臂膀,要抱;脸上缠着纱布可也在笑,笑得好小心,破碎, 出出站在门口一时就是不进去,就是两手垂着望着他哭,这叫人看着几难受!可十望子灼一人站她一边,俱扭头仔细看她,不得过吧可也好欣慰好欣慰的样子——小出还讲良心。 「出出,」她不过来,柔加张着手要下床来抱她了,小出一下跑过去奔床上跪着就抱着他脑袋护胸前,边哭边低头仔细看脸上的伤口,「叫你不听我话,非要去搞那个鬼安保!就当个小景差怎么了,不准再去了!」听听,她就认准了是「安保静宪」惹得祸!所以小动物记仇得很,你不顺她的意,她就记着这个坎过不去! 柔加直点头「不去了,再不去了……」肯定得顺着了,出出的哭声是抠柔加的心,一切的「意难平」甚至「意甚怒」这一刻抱着了她仿佛才真正平息下来,这才是我的归宿,我的终点…… 出出宝贝着柔加呢,看了脸,掀被子就要看身体,「还有哪儿伤着了,」所以说瞒不了她,她肯定都得检查。柔加老实说「身上还好,就是脚指甲,没了……」出出一听,呜咽一声那么明显,跪着又挪去他脚边抱起来哭,回头「那些歹徒抓住没!」喊。. 这边,十望站着的,两手放进裤子口袋,似笑非笑,心想,抓着怎么了,你会手刃他们吗。 子灼走过来,还是得小声哄,「在抓在抓,抓全了一个个给你处置好不好。」 柔加就是还两手抬着,「小出来,抱……」他只负责啫就够了,也是真实心情,抱不够…… 这时,一人走进来,沉稳望向柔加说,「九静莲上来了。」 2.206 静莲已经来探望柔加几次了,他确实在医院也留了眼线,柔加太野不好控制势必得防着,所以静莲一落地,就已得知小出在此。 一眼就望见她了,她背对门外,依旧还是那么跪床上抱着柔加。把柔加也遮着了,静莲就看不到她个正脸,也看不到柔加。 病房里十望子灼都站着,貌似见到他很恭敬一点头,眼神可都冷漠着呢。 「柔加,好些了么。」他真像个闯入者,多余得很。可静莲依旧温和微笑开口,很关怀。 出出怀里的柔加动了动,看来要望向他打个招呼。可小出更一搂紧,不让!望着他一脸翘气。柔加不动了,就乖乖软软仰头望着她。 静莲一点不尴尬,往前走几步,身子都要往前探了,看。 哪知,小出一扭头瞪他,「回去告诉你姐姐,他不干那个安保了!」看看,这就是「连坐」,她恶这个事儿,连带着,连这事儿沾边的所有人都恶上!才多久?那时候出出和他还跟多亲的姐妹两儿一样开心逛庙会呐…… 静莲明显一怔, 他搂得住这一屋子的冷漠,搂得住进来明显谁也不欢迎的尴尬,可是,一时,有点搂不住小出这忽然甩来的恶感, 静莲竟是想:要此时上来的是七哥,她还会抱着柔加这样紧好像唯一,还会厌恶所有一样的只护着怀里这一个吗…… 静莲内心再大的波澜也只在心里,面上,怔容立即缓了缓,慢慢,在床边坐了下来, 还是微倾着身,却是对她小声哄,「柔加这次是遭了大罪……」 小出根本不听,她捧着柔加半边脸拇指磨他纱布没遮着的好地方,垂眸看着,多犟,「他不想有大出息,就当个小景差就蛮好,要这边容不下他,我就带他走。」 你晓得这一句听了,柔加抱着她后背的手都一抓!紧紧抓着她后衣裳,心颤动无法!这是柔加十年纠缠该得的! 静莲的心却又再次被重重捶了下,可还温柔那么笑得出来,貌似就这么接她孩子气的话,「走哪儿去,」他更想问的是「静训呢?你想过带他走吗,」更更真实想问的是,真的眼里只有怀里这一个吗,旁的,都入不了眼了吗…… 出出嘟嘴,「明叔说了,等我这学期上完了咱们就回弘农老家去,一庙现在也醒了,可身子还很弱,弘农气候好,对他好,对我也好。你愿意跟我去么,」这话是问柔加,揪了下他的好肉。柔加当然直点头,小出这才像露出些笑意,「不准再去搞安保听见没有!」又命令,柔加还是像小狗狗听话点头。 静莲忽然放松,就那么坐床边,带着轻轻的笑意,望着前方……是呀,不会有人看出来,静莲这一刻终体会到最最深刻的恨意,那种剔骨挖心般的恨怒!明千醒,明一庙,包括,柔加……静莲终于也下定了决心。 人家来了,到底还有事要谈,出出还是懂事的,不可能老这么任性着,她下床来,说「我回去给你煨藕汤,你一定要好好养着,一些不该你操心的别管。」还在嘱咐,末了又问了句「你爸来看你没。」柔加点头,「天天来。」小出这才点头。子灼送她走,说还陪她去买藕和排骨。 病房里,就剩他两了, 静莲往他身旁挪了挪,还坐床边,甚至还扶着他靠好,很亲近。 笑着「到底是十来年的感情,小出多心疼你。」 柔加眼神也柔和,对他还有尊敬,「这次谢谢您出手相助,对方藏得太深,也怪我大意了……」真沉得住气!一点不露分毫,好像全然不知对方底细,这次真吃了大亏。「长阳郡主这边的安保我确实不便露面了,看来对方是把咱们杏家盯上了,也怕连累郡主。您也放心,子灼他们会更尽心,确保郡主安全。」 小出这一闹,柔加自然而然把静宪的安保脱得一干二净,瞧这理由也说得绝妙,根本不提是因为小出。 静莲点点头,拍拍他手背「你好好养伤,凶手我定当缉拿,还你公道。至于你三哥,也叫总长放心,不会受牵连,我那会儿答应也是权宜之计,就想把你先救出来,这会儿你安全了,还真顺着他们不成。就是你提到的这点是要重视,对方明显冲你杏家,还是要多加小心,包括总长安全,都得顾及。」Z.br> 「是,谢谢。」 看着多亲近,你关怀我,我感念你, 实际, 各人心中一本账!各怀鬼胎,含着恨丝儿都演得好罢咯。 2.207 柔加一天一天好起来,一庙也一天一天好起来,看上去都往好了走,小出又省心上,开心把学上,而且她已决定把这学期读完就拉倒,圆坨坨到底不是读书的料,熬不下去那长时间。 又在打乒乓球,来上学最大的快活就是有大量的伴儿陪她运动玩耍,加上女王地位,随时随地又有那么多人隐秘伺候着,要不啊,她一点都不想读了。 「听说这回与五炮的联谊活动很丰富啊,篮球赛,辩论赛,拔河,还有拉歌比赛呢。」 「我当年就犹豫到底是报考防大还是五炮,听说五炮活动更多,课余更精彩,哎,到底防大还是最高学府,为前程,还是选了这里……」 出出喝水,听到旁边几个同学议论。她也没多在意,毕竟她个学渣后门生,高等学府认都认不全,晓得哪里好,哪里又有啥弯弯绕。矿泉水瓶放下,继续上场和同学拼杀快活去了。 小出一看就是大运动后下来,圆脸蛋儿红扑扑的,发丝儿上都染着蒸腾的水雾,外套挎手臂上,单肩背着包儿,一手拿着矿泉水瓶来到七号楼大教室准备上一堂选修大课。哟,来晚了,座位都没了,这堂课的老师是个帅哥,语言活泛互动又多,选他课的人多。没位置了咩,小出也不强求,不上了就是,她转身下了楼,走去离七号楼最近的自习室准备先把作业干完。 边看手机边下楼,忽胳膊被人扶住,小出扭头一看,见是屿漾,笑起来「你也选这节课?没位置了吧。」 屿漾看她一眼,「我给你占了位置,你个睁眼瞎跟你招手都没看见。」 「啊?」出出个傻样儿,「你在哪儿呀……」 「算了算了,不上也罢,去做作业撒。」看,屿漾现在简直太了解她了…… 出出直点头,笑得更甜更啫「你给我做吧……」她现在是一丁点都没想学的心思了,就是来混日子,玩儿。 屿漾捏着她胳膊直往下走,也不看她,也不做声。反正小出更开心,因为晓得他这就是答应的意思。 自习室,大片大片的阳光洒进来,人家都是真在学习,电脑完成作业的,书本上记笔记的,耳朵塞着听专业视频的,专心看书的……安静的角落,更没几人,屿漾在电脑前专心为她完成一篇小论文,只有她,最散懒,面对着他,一腿弯着搁长凳上,一脚踩地,也塞着耳塞玩手机游戏,要不得。 一局下来输了,她泄口气,又倾身撑着脑袋过去看他写东西。屿漾一手半捉着自己下巴,正在思考,她凑过来,他瞟她一眼,小出讨好地笑, 「好难是吧,」她小声, 「嗯,」屿漾就应了一声,继续写。尽管不在一个专业,倒也难不倒屿漾,要动点脑筋的是,人屿漾还考虑到要以她现有的水平写出相应的结论,要不太假算个什么帮她写作业。看看,人家为她想得多周到哇…… 出出也识好赖,从荷包里掏出一颗她最爱的糖,剥了糖纸伸手就往他嘴巴里塞。——这要从前,屿漾肯定一抬手就打过去了,估摸还得讥诮腹诽几句「真当我是你养的狗了,干得好,就喂口糖。」可这会儿……屿漾张了嘴,含进去,尽管烦死这腻死人的甜,可还是含住了,不过轻蹙起眉头,实在不喜欢吃咩。 小出却开心,她自己也剥了一颗塞嘴巴里,又喜滋滋看他写。——屿漾是斜眼又瞄她一眼的,哎,不知怎的,糖分太高了吗,怎么润到心里全是那么痒痒的甜呢…… 搞完作业,两人一同又从自习室出来去食堂吃中饭了,出出问他,「五炮那个联谊什么时候搞啊,」 屿漾背着她的书包,把外套递给她,「穿上,起风了。后天他们过来。」 她接过外套边穿边嘀咕,「我后天没课不想来的……算了,还是来瞧瞧吧,听说好热闹。」哎,她就是来玩儿的! 屿漾没好气儿看她一眼,等着她把扣子扣好后继续扶着她胳膊肘走,心里倒想到,她这么感兴趣,搞大点? 2.208 搞几大?反正来联谊的五炮都震住了,阵仗比嘉年华还豪华! 出出当然爱,她还问同学“每年都这么热闹吗,我还以为跨年狂欢呢。”同学显然也有点懵,“没啊,以前是热闹,可没这……烧钱。”同学说对了,就是烧钱,从场景布置到奖品,全是金钱的味道,不把孩子们惊懵不罢休! 竟然还引进了小吃一条街,全是大饭店的大厨操持,曲高和寡的来得了,街边摊也来得了,不过街边摊也用摆盘的大餐形式呈现,谁来这么一份都是上宾礼遇,全是钱呐…… 最精彩的当属拔河比赛了,赛前放了数万好看死的气球上天,气氛浪漫得烘托到最高,再来一曲孩子们都喜欢的热歌全场大合唱,情绪嗨破天啦,热血沸腾的比赛开始! 又出现小出第一天来防大时的山呼, 为防大加油声后,又是震耳欲聋的,“迎出苍苍风玄武,万岁万岁万万岁!!” 别说这是防大的主场,就是这气势磅礴的口号喊得——五炮来的孩子们都震傻了,喊得什么呀…… 就算不明为何一直要这么喊的防大孩子,喊着喊着也喊出了泪,防大的齐心协力呀,仿若释放了防大最团结的魂!…… 当然赢了,“迎出万岁”的口号一浪更是盖过一浪,简直要掀天了! 最好玩儿,完全搞不明白的小出也跟着喊,喉咙都喊哑了,蹦蹦跳跳,大笑,一身汗,看来是高兴坏了。 一个男孩儿悄然扶着她的胳膊肘走去一个凉棚下,冯云似个普通学生微笑站那儿,亲手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提着纸袋, “快擦擦汗,也没见你参加什么项目呀,搞一身汗。”冯云毛巾递上,又从纸袋里捧出一个小保温桶,“趁热吃,才做出来的蟹籽粥。” 出出接过毛巾擦汗,却瞧一眼小保温桶摇摇头“吃不下了,那边小吃吃了不少。”冯云也没勉强,笑着收起来,继续提着。一手放进筠裤荷包,“今天好玩儿吧,来这儿上学还是有意思的吧。”歪头问她。 出出擦完汗,毛巾交给另一个男孩儿,笑着点头,可能又瞧见那边操场的热闹了,翘首望着那头嘟囔“可又不是天天都这热闹……”冯云没好气儿望着她,我们倒想每天给你整这出热闹,可防大也不是让人天天这么闹着玩儿的地儿啊。冯云手拿出来,亲自扶着她胳膊往那头操场走,低笑说“也不是不能天天有这样的热闹,多了你也会腻不是……” 这边也是要开始另一个精彩项了,障碍跑。且考验真正筠校生的“智勇双全”咯,因为除了比试速度这样身体素质之类,里面设置的“障碍”还包括解锁密码等智商技巧类,只能说,无论防大还是五炮,都会玩。 显然五炮那边的孩子兴奋起来,刚儿包括拔河全输了,只这一项,他们就算输也会骄傲,因为里面出战的会有五炮赫赫有名的易木冉! 说起易木冉这个小姑娘,简直全才,精灵一样的存在,永远的第一,各方面的学神。小姑娘凭实力在五炮一步步建立威信,身后拥趸一拨又一拨。当然易木冉的名号在防大也响,这次听说她也会来,防大还小躁动了下,这会儿,指不定还有人认为这次咱们这边搞这大阵仗,就是为了迎她易木冉…… 冯云随出出隐在人潮里,对方来哪些人,他们当然早晓得。据说易木冉玩双杠美得像飞燕,她既然来了,叫她来一个,给小出助助兴也无妨……冯云似笑非笑望着那边已经走出列的小姑娘想。所以说,以为这阵仗为易木冉的,要知道真相该情何以堪,这边,哪里把她当人,全似个表演杂耍的玩意儿了。 这轮这么玩儿,既然来是客,单挑的话,由对方挑对手。 易木冉已经褪了筠装外套,筠裤扎腰身掐得那个水灵,沉静走至起点,对裁判员讲了一个名字,点了她挑的防大对手。 明显裁判员顿了下,又与她交涉,她摇摇头。 原来就算挑对手,也应该从报名的名单上挑,易木冉此时讲的名字却不在名单上。看来交涉也没用,人家认准了这个人。 来是客,防大讲谦让,只听裁判长在广播里说,“易木冉同学选的对手是,屿漾。还请**系**级屿漾同学速来签到处。” 别说这一瞬冯云沉了眼,再看小出,那本来兴奋着的眼都默了下来。 先说易木冉这头,她指名道姓点了屿漾,还真不是因为晓得屿漾真实背景,只因为他这个人。屿漾他们系上回去五炮进行了一个联合演练,许就是这次这一面,易木冉记住屿漾了。 出出一早肯定是与屿漾碰过面的,这是她的个秘书,只防大里,小出是离不开他的,走哪儿都想有他。屿漾说,这热闹你自个儿享受吧,我去把你下次的论文也弄出来。出出这一听才放他走。 没想,对方这样个女孩儿就这么万众瞩目下点了她的人!出出心里肯定不高兴。 新 2.209 小出拿出手机,只见她目光里都是翘气,“喊你呢,你怎么不来。” 哦,打给她的狗头军师呢。 “我在写论文。”屿漾答。 “广播声儿那么大你没听见?你来不来!”他答得够好了,我在给你写论文,干嘛去?可小出不依不饶,非要他明确说! 电话里屿漾声儿还是一如既往平稳,“我听你的。”谁又晓得,靠在窗边的屿漾唇边多美好愉悦的笑。 “那就别来!”出出电话挂了。自始至终冯云都带着笑意看着她,倒是没往别处想,就觉着小出这惯出来的霸道真好! 出出手机还拽手上,也不看他,就望着那边易木冉,“我能上吗,” 冯云笑意更深,歪头瞅她,“小出,你晓得‘迎出苍苍风玄武’里的‘出’是谁吗,谁‘万岁万岁万万岁’呀。” 小出一下望向他! 冯云笑着推她后腰,“去吧,今儿这就是你的游乐场。” 出出也不矫情了,想不了那么多,她现在就想把这事儿平了,屿漾怎么能来,他还要给我写论文呢! 出出把手机交给冯云,又开始解筠装外套,圆溜溜的眸子里已经静下来好多,可还噘着嘴“输了别怪我。” 冯云接过她手机,外套搭在手臂上,“陛下,臣等的用心您还不明白?这就是您的主场,输赢算个屁啊!” 见出出露出些笑意了,对头,小动物就是要这样哄的。她瞧一眼冯云,尽是欣慰了,再大步走去,也全是兴奋与决心。 是没见,冯云捉着她手机的大拇哥竖了下,这就是指令了,着实这属于突发,可也有完备的应对。冯云说得没错,今儿她有兴致来这一趟已属难得,万岁万岁万万岁白叫的?输,怎么可能。 小出跑来,朝气蓬勃哟,“报告,我是**系**专业的圆出,屿漾是我弟弟,他今天有事没来,我能替他上场吗。” 说完,她望向易木冉,很坦荡。你不同意,你就下去,我已经说了屿漾今天有事来不了,你们换个人上来,这事儿就过去了;你同意,咱们就来一盘。 出出啊,平常糯糯糊糊的,可真到她来兴致的时候,挺有胆儿。别忘了,她跟柔加在夜店混玩时不就是这个气质,疯得很。 易木冉看来,这是女孩儿间的挑衅,为屿漾,她愿意比试比试。一点头。 挑衅?小出还真不是,只见易木冉一点头,出出眼里迸发出真心的兴奋,好玩呀!她进取心不大,可抵不住眼前这有趣的赛道;加上,一旁她认得的同学们已经有人给她招手了“出出!加油啊!”小出还对他们握拳一压,咱出出是个好动的,对这类竞技类有兴趣。 跑起来了,出出本来就能跑,也不慢,起步两个姑娘实力相当。现场再次爆发热烈的躁动。台面上,毕竟没几人认得出出,别说出出,屿漾又有几人认得?所以易木冉点了这么个人,大多还是奇怪的,谁呀?可眼下,谁还在意她点了谁,易木冉已经上场了不是,咱们这头管他谁上,都得拼命加油不是!这里到底是防大的主场,出出就算不是女王,也感受得到来自现场对她掀天的加油声——小动物本就属于人来疯,一下子真的很爆发! 这看出来了,出出好灵活哦, 比如其中有个环节,是将一只筠用信件筒拾起,奔跑,然后投掷穿过一个轮胎圈儿再准确落入之后悬挂的信箱。 挺有难度,毕竟要有速度还得投的准, 行,咱小出的高光时刻来了, 到这趴时,易木冉是稍快她的,只见易木冉是常规拾起信件筒,跑去投……却,这时全场都一声惊呼,易木冉感受到一只信件筒从她身旁嗖飞过去!…… 她着实还有没看见的, 落后她的小出拾起信件筒并未跑,而是向上一抛,跳起来,人像踢毽子的,将这只信件筒直接踢向那边轮胎中部! 出出是有神助的,信件筒直穿轮胎中心,再准确落入信箱牢牢插里头! 全场都有那么一刻的愣神,接着,爆发出多么疯狂的欢叫!! 小出不受影响继续往前冲,像只小猛虎,不骄不躁迎接下一个挑战去…… 现场,你晓得,多少个男孩子隐秘手持手机牢牢跟着她的身影,心上,激动得已无法言说!这是他们的女王,是他们当之无愧的出出女王!! 新 2.210 险胜,赢了几十秒吧。也不是说她实力就比易木冉强,出出占了不少便宜罢了:首先主场优势,说过她属人来疯,山呼的加油声只会叫她更爆发;再,有些小聪明里头,比如密码解锁那一趴,她实属灵机一动,不才被冯云提示「迎出万岁」为了谁嚒,出出遂用自己的生日试了试,一试就是那个事;最后,就不消说她那顶了天的神助,信件筒一踢就踢进去了!……总之,赢了。 这下,更神话了咱小出,不用鼓动,当时多少人拥过去抬起她往上抛哦,全场沸腾了!——主要赢的是易木冉。 小出当然开心啦,冯云他们这次马屁算拍得太正点,讨了小出个大欢喜,出出笑眯眯,手一挥,「美竹」满请! 如今一庙醒了,「美竹」更是她的天下,她说「满请」那就是所有最高规格的请,壕得很。 出出长发全揪到头顶,拿个亮晶晶的圈圈箍住,又可爱又光耀。她穿着一件喇叭裤,裤腿那儿的银色拉链全打开,一件遮住屁股的黑色大T恤,背后金色大骷髅。坐在吧台上,脚踝交叠晃啊晃,一手握着酒瓶,一手捉着一只遥控器,这是遥控半空那只黑黢黢仿真老鹰的——这个玩具是烟尽他们给她搞来的,她一直没空来玩,搁店里有小半月了,今儿来,才拆封。老鹰噗嗤展开双翼,在美竹糜烂的灯光里简直邪魅无法,出出新鲜劲儿盘了会儿,边喝酒,身旁她的男孩们围绕,有说有笑,好不快活! 美竹里照样人挤人,妖孽丛生。她这样,认得她的,晓得这是「美竹」的小老板,难得见着,可来一次必定美竹倾其所有地让她玩好;不认得的,肯定不敢招惹,莫说「美竹」不敢惹,就她身边这些孩子,看气质都非池中物,摸不清水几深喏…… 出出微仰头对着酒瓶吹酒时,又斜眼瞄旁边站吧台边对着电脑打字的屿漾了, 「还没写完呐,」她还催,屿漾给她搞了一天论文了!除了写好下次的题,还有上回她被老师打回来要修改的,要命,这要期末,屿漾能出师了。 「等会儿,这段要全部重写。」他看都不看她,手在键盘上流利操作。 「你过来,」出出还不是心疼他,这来了,她在玩儿,他还在给她做事——出出现在还蒙在鼓里,不晓得他真实身份,所以她眼里,这就是从进防大一开始就跟着她的唯一嫡系!而且,以前那些鬼打架的恩怨她也没忘,冯云他们可还欺着他呢。——「等会儿……」屿漾还没看过来, 「你过来!」出出大声儿了。屿漾这才看来,脸上神色冷淡,却在美竹炫迷的灯光里异常贵美! 出出噘着嘴抬起拿酒瓶的手招招,屿漾还是走来了,始终是听话的秘书。 冯云都用手反捂着嘴要笑了,可想屿漾现在是憋着多大的性子,也是不容易呐,从前多冷傲个神童…… 他过来了,小出就高兴了,马上不噘嘴,笑盈盈「你喝点什么嘛,今儿都是好酒。」 「我不喝酒。」他倒也不是矫情,屿漾不沾酒,有点酒精过敏。中文網 小出倒也没逼他,「饮料咧,美竹的果汁儿调得也好喝,对了,」她瓶子往台面一搁,扬起手就叫「来个玫瑰蛋花儿,我口味那种!」食指还指自己。 「我不喝,你玩儿你的,我把最后这一点弄完。」屿漾微笑起来,晓得她也是好意。出出就一手伸去拽过来他胳膊,捉着臂膀那的衣袖,这真是她的个唯一秘书,格外亲近,头凑过去,都要抵住他额头了,又噘嘴「我今天都赢了,这么高兴!你也高兴一下呀,」 「我很高兴,」屿漾的笑容着实更软和咯,刚要抬手去握她捉着臂膀衣袖的手,口气只怕还要更软暖的,「真还有一点就弄完了,搞好后你叫我喝什么都喝行吗……」 才说着, 只见身边冯云他们都向门口那边看去,冯云冷哼了声儿,「找这儿来了。」 2.211 才与他们比试过的五炮的些孩子们进来了。里面有易木冉。 小出见了明显一蹙眉头,扫兴不是。 屿漾一开始没动只回头看了一眼,再转头来看小出这蹙起的眉头,倾身凑近她耳旁说了几句,出出拽着他衣袖不松手,“不准转身!”哪里是不让他转身,就是不叫他看易木冉!屿漾笑着点头“我背着身写。”电脑拿过来,就背对着外头只对着她,挨着她身旁继续修改论文。 小出这才又看向那头,他们进来了并未过来,而是一隅站着说笑,像就是过来玩儿的。 出出冷漠地也不看那头了,又遥控老鹰玩儿,老鹰有时一下俯冲,如恶兽扑食;有时又展翅缓缓上升,如日如王。 “生的贱吧,走哪儿追那儿还不依不饶起来了。”友林哼一声, 冯云就仰头望着出出,拍拍她膝头,“别生气,今儿这高兴的,别为一个贱东西坏了心情。” “我才不生气呢。”出出就望着自己的老鹰,现在它已经飞到自己头顶,像王冠一样护着自己一片天。 这时,听见一声,“你要的玫瑰蛋花来了。” 熟悉的声音首先是叫面对吧台内的屿漾抬起了头,明显一怔! 冯云友林他们这些背对吧台的几乎立即回头,都是一怔——因为谁也没想到他会此时来到这里! 小出也已循声回了头……只见一个男孩儿戴着全黑的棒球帽,帽檐压得低,漂亮的鼻峰下漂亮的唇,笑得好看至极——仅凭露出的这一部分容颜,小出已经认出他来!怎么忘得了,她毕竟与他也朝夕相处过那么些时,青棠,最后差点就把她劫走的恶魔少年…… 几乎在小出慌乱就要跳下吧台逃走的同时,几只手抱住了她! “小出别怕!”冯云友林是也有些慌的喊,他们着实都没料到青棠会这么突然过来,毕竟商量好的是,他暂时不出现。 青棠是单手立即环抱住她腰,毕竟他一手还端着玫瑰蛋花。抱住后,将这碗蛋花放在了屿漾面前。 是的,屿漾没抱,站那里手都还放在键盘上,就望着他。 青棠却没看他,倾身单手环住出出后,他撑着脖子仰头望出出,笑着多宠溺,又那样小心翼翼,“小出,你看看我呀,我入佛门了,真的不敢再害你了。” 一听“入佛门”,毕竟还是想不到的,出出防备的稍稍扭头来看他了。果然,见他棒球帽外露出的脑袋是剃了发的……青棠又稍稍让开些身,朝自己身上努努嘴,“你该认得的,从前咱们一起去看过密宗展,他们的缦衣果然用劫贝、叉摩做的,你摸摸,还有点铬手。”他敞着的外套里着实是一件斜襟缦衣……“出出,不怕,从前是我错了,真的,我知错了……”仰着头的帽檐下露出他的眼睛,青棠啊,一双眸里汪汪的全是温顺豁哄…… 出出终于不再那样紧绷,冯云也在一旁小心哄,“真的青棠这次回来晓得错了,我们都晓得错了,再不敢害你……”小出就蹙眉头看着他,身上还是没放下戒备。青棠轻轻拍她腰,“乖,你转过身来,我有东西给你看。”出出不愿意,又开始扳,青棠二话没说爬上吧台里的桌子跪着,“好好不转,你看。”掏出手机单手快速划开,环着她腰的手一直没松,因为攀上了桌子跪着,挨着她更紧,远处看来,就是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绝好看的男孩儿跪后头抱着她、两人凑头一起看手机, “这次,我真的找到另一只玉九鼎了。上回拿的那只是假的,你看出来没,”说着,还耸耸怀里的她, 哎,小动物再记仇,比不得好奇心呀!上回与屿漾初遇就是因为交易这“另一只玉九鼎”,可惜假的不是,她怎么不记得! 出出嘟嘴了,哼一句“晓得这个是不是又是假的,” 青棠笑,把手机交给她,“你扒大一点看呀,看上头的纹路……” 出出扒大一看……诶,小出都扭头看他了! 这时候,冯云友林才敢松了护着她的手,松口气,脸上带了笑容。出出哇,还是青棠最能准确捉住你的注意力! 这时候,又有谁去看一旁一直没动的,屿漾呢……屿漾望着他放在自己面前的玫瑰蛋花,心上的抠动只有自己能懂了,却也还是没想到,更刺他心的还在后头…… 新 2.212 「嗯,」小出就这么吭了声,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然后她还是扭扭扳开他的手,却是抬手向屿漾,要牵他,「我们走。」——你晓得这一下是狠狠打中屿漾的心呐!有时候,认准了,就只需要这么一下。 可想,这一扭挣开,再一抬手向他,对青棠而言……果然,刺出了血! 青棠手还抬着,维持着抱她的模样,这才,看向屿漾——他的好兄弟,从小到大最信任、信任得像另一个自己的、即使在最后关头等不来他的飞机也不疑有他的,好兄弟…… 青棠轻轻弯开了唇,那样专注地看着他,却说道「小出,我还没有向你正式介绍呢,屿漾是我……咱们三岁就认识了吧,一块儿读小学,初中,高中,你学理,我学文,你说过,我蒸蒸日上,你在后面托着,我落难,你托着……」 看看小出周身这些本来围着她说笑豁哄的少年们呐,全起了身!. 震惊,迷惘,甚至带着痛……或许,都没想到青棠会这么就捅破了一切,不是说好,暂时维持现状的么……都是些精鬼少年,看看青棠,再看看屿漾,难道看不出些什么吗,所以才会痛…… 冯云惊茫后是立即去看小出!说实话,现在哪个的脑子都是乱的,但是,首要还是得顾小出!旁的都不提,冯云他们这么些时为小出……付出得少吗,不提情爱,他们也真心接受了她是「他们的女王」呐,尤其在今日小出如此争气耀眼之后…… 「小出!」友林赶紧去抱跳下吧台的小出了,出出却狠劲儿甩开他,喊道「都是骗子!!」 「小出!」冯云忙急去拉她手,「这之后我们害你了吗,你想想,我们害你了吗,我们……我们都是真心的……」 小出看来是气极了,不听。也是,柔加骗她那是有十年扎扎实实的陪伴打底,就这,她至今都还在折腾十望子灼他们。还来?还有人这么挖空心思骗她?真心,她难道就没付出真心,她刚儿那一抬手要牵他走,就不是真心? 「烟尽,烟尽!」出出叫嚷起来,美竹的音乐都停了,冲过来好些人,将小出完全保护起来。 「出出!!」冯云他们赤红着眼,被强悍拦下,可也没反抗,到底是些精鬼少年,晓得再差池不得,逼不得,她在盛怒中,你要更激烈,出出只怕明儿就消失…… 有人从他们面前的吧台桌面拿回了她那只老鹰的遥控器,冯云友林他们望着,半空中的老鹰缓缓飞走,隐没在小出离开的方向…… 始终,青棠跪着吧台里的桌子上,不吭一言,望着她走。 始终,屿漾没有回头,维持着背对外头,甚至将手再放在键盘上,写完她的论文…… 小出盘腿坐床上,手里抓一把金瓜子儿往沙漏里放。 一庙侧靠在靠枕上,手撑着脸,看她玩儿。一庙醒后,身子弱是一方面,人性子回归慵懒也是一方面,看看书,偶尔下床逗逗那廊下的鸟雀儿,就这些闲趣儿,活得蛮好。 小出回来就跟他叨叨了另一只玉九鼎再现的事儿,美竹发生的一切,一庙肯定是知道的,这么段时日来小出和防大这些鬼孩子的纠葛,出出也没瞒他,一庙微笑听着,逗她一会儿,又劝她,「不值当生这么大气,只要自己开心,有些曲折还有趣些不是。就是确实该兜着些心眼,被蒙在鼓里肯定难受,如果对方真存着害你的心,那就不是生个气了事,咱得讨回来。」一庙将她的碎发绕到耳后, 出出摇摇头,「真假我还是分辨得出来的,他们是真心对我好,我也确实开了心。我就是……总这么叫人骗,像个傻子一样。」 一庙笑,手放她脑后一捞,额头顶着她额头,「那就还是叫我们小出不舒服了,得讨回来。」侧卧这么身上始终环绕佛香,又如此霸意宠溺的一庙,真是无以言说的魅, 小出呢,还是直摇头「不不,」 一庙额头顶了下她,「你呀,」 对方真不真心,一庙自是会去调查,不过有件事,一庙着实一直在办。另一只玉九鼎找不找得到是一回事,一庙现在更感兴趣的是,两只玉九鼎合拢后纹路上明显是一个图影,那又是个什么呢? 说过,一庙本性就看淡一切,猎奇,还是有的。 橘子 2.213 最近时髦的小姑娘都爱玩一种星空溜溜球,按星座分,有些热门星座还蛮难得买到呢。小出几天都没去上学了,天天搞这,她反正有大把时间去排队,抢回来许多热门星座的,能大赚一笔,喜死。 正往家走,边拆一个***座的溜溜球包装,听说新的这批货又加了新玩法,她也想先看看,一会儿加到自己宝贝的说明里…… 忽前头一人拦住了她去路,出出站住,望去, 一个男孩儿微笑向她,「圆出是吧,」 出出本能防备,退后一步,蛮可爱,摇摇头,往旁边走打量要绕他老远快速通过! 「诶,你别走,我们是五炮的,找你商量点事。」男孩儿要上来拉她胳膊了,小出侧身一避,「别碰我!」男孩儿举起双手,依旧带着笑,「真的是有事找你商量,你看这大马路上,又快到你家了,绝没歹心,就是好好说事。」 小出不听,她确实也不怕就是,着实快到家了,这就她的地盘,你看她要嚷起来,能出来多少街坊活剐了他! 「我不是圆出。」小动物就是犟,死不承认,要跑了。男孩儿见她这样任性难缠也是能理解,防大联谊、美竹狂欢,他都见过这位「出出女王」的多面,能专注不骄不躁地跑那好,也能浪漫疯纵地玩那欢,她才是真正被无时无刻捧手心儿里的主儿,能这么个性子也自然。 她和木冉完全是两种「收服人心的女孩儿」,她这种,还真不好伺候…… 「不是圆出是吧,那行,我们直接找屿漾,反正那天说是他姐的又不是你。」说明五炮这些孩子也不简单,会打七寸。 小出还真站住了, 就见她手上还拽着溜溜球的包装,蹙眉瞄他,反正不高兴! 男孩儿又往那头一比,笑得更开怀些。出出挪动脚步跟过去了,哎,还是舍不得她的狗头军师啊…… 那边大树下,一个女孩儿和一个男孩儿站那儿。出出一眼就望见女孩儿是易木冉,心上更烦,她对屿漾怎么就不依不饶! 出出没有走再近,反正听得见人声儿就行。 她像个怨鬼站那儿,就望着易木冉,像这姑娘随时会上来抢她的东西! 女孩儿到大方,双手放外套里没拿出来,旁边站着个好看的男孩儿,加上之前「请」她过来这位,一看也都是「唯她马首是瞻」的。人家就极有气质了,起码一看就是能拿得住这些男孩子的气质,不像小出,圆圆的,别别扭扭的。 「你别误会,我是真的只想和屿漾比试一下,他魔方玩得太好了,我想他脑子一定极好用,那个赛道难度还可以再提高。」 女孩儿虽然面带微笑,但,出出根本不傻,她就是瞧不起自己,觉得上次防大的赛道也许就是小儿科,输了也不可惜;要跟屿漾比试,可以在智商类再加强度,可以玩得更难更险更有意思! 「不玩。」出出直接拒绝,转头就走。 「你这样未免也太自私了,我们今天来找你还是看在你说你是他的个姐,尊重他,也尊重你,不是我们不依不饶,而是那会儿他来我们学校基地一块儿联合训练,也看得出他是个极有好胜心的,友好交流一下怎么了,就这么不大度吗。」她身旁的男孩儿说。 出出没停脚步,反正单手拽着还没完全撕开的溜溜球包装的手捏的可紧…… 生着气呢,低头下坡儿,跟冲一样。忽,手肘被人一拽,「看路走!」出出一下抬头,这时见到他,出出这圆溜溜的眸子里可太丰富,又惊又气又啫的…… 出出抬手扳不叫他拽着,「别碰我,」总之,还是气占最大, 屿漾怎会放手,此时心正热软得无法呢……她几天没上学,屿漾就几天来她麻将馆这边 望她。小出不可能总在这边,她住还是主要住日月府;屿漾能望见她的时候毕竟小会儿,可就这小会儿,可能已是屿漾这几日的全部…… 今儿,正好还遇见刚儿那一幕!是呀,屿漾全看到听到了,想想,心上能不烫热到无法!出出还是会为她止步跟去那头,还会为他坚决说出「不玩」…… 才好玩,屿漾坚决把她的胳膊夹自己咯吱窝下,从她手里扯过来她还没完全撕开的溜溜球,就站那儿,低头,给她细致拆开包装,取出来,看看说明书,又递她跟前,「喏,可以这么玩儿。」只见他将绳儿套在右手中指,溜溜球丢出去,掌心向下,中指每一绕,溜溜球就在半空中翻飞,发出漂亮的星空斑斓光……他就是这么聪明、实际操作能力就这么强怎么办,你叫出出弄,她只怕半天都弄不出这个效果,他一上手就成…… 小出也不动了,就嘟着嘴哀怨想,他们刚儿没说错呀,这是个脑子多好用的人儿,***嘛霸着人家不叫他出去跟人比试,要叫对方彻底死心,就该叫屿漾去彻底打败他们,叫他们输的稀里哗啦,再不敢来缠他……Z.br> 「你去五炮跟他们比一场吧,只准赢,而且要赢得他们再也不敢来找你。」出出就望着那翻飞的溜溜球赌气说。 屿漾夹着她胳膊的这只手向上握住了她手,侧头一点头「好」,又紧紧一握,「不过,去比之前,我得去个地方,这事儿办了,小出,我就永远是你的人了,永不背叛!」 2.214 「去哪儿,」先去她店里把溜溜球都放好,他又牵着她出门了,小出问。 跟在校园里一样,屿漾扶着她胳膊肘,小声说「一会儿发生任何事你都别害怕,我,该的。」 竟是一路来到柔加住院的医院。 小出是不知道,他牵着小出一下车只出现在门口,就有多少眼如鹰隼立即警惕! 上电梯时,出出似懂非懂一下抓住他手,「你!……」小出是敏感的,似乎抓住一些线头,再想深咯就害怕了,柔加是他害的?可他这样只身而来,难道不是献祭一样……出出啊,一时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惊怕,柔加不是善茬,屿漾他们也坏透了,原来这针尖对麦芒早已碰上了,早已如此惨烈…… 屿漾沉静地看着她,依旧轻声,「我现在领着你来已经不地道了,要真认错儿,就该一个人进来任他处置,可小出,我还想留口气在你身边,我不想离开你,死也不想。」 出出抓着他手的指尖都要抠破他的皮!又怒又怕,「不行,我不能让你进去!」新 屿漾望着她,真是眼见的眼睛泛红又柔软,「出出,你这样,我为你死都愿意!这是债,他家欠我家的,我又欠他的,可要想清清白白再呆在你身边,必须说清。」 继续往里走,出出死死拽着他手,「不,他们真会把你打死!我了解他们……」小出掉泪了,这泪里不仅有对屿漾的担忧,还不是有心疼柔加,所以说小出此时是脑子彻底乱咯,她晓得自己快控制不住局面,真要出人命了! 「出出,」听见十望喊她这一声,出出双手都去拽屿漾了,一把拽到自己身后,惊怕得望向那头十望,「你们不能胡来,要真闹大了,我要明叔来,对,我现在就叫明叔来!」 所以说,谁最坏,她最坏! 你这时候提个什么明千醒,对两方坏透了的东西而言,这才是往死里抠心,看看把她逼急了,她最后的退路是谁,还是明千醒!——当然,她这一提明千醒此刻看,还是最有效,一剂最强清醒剂,叫每个人都一激灵,晓得错不得半分! 十望意态放松,露出微笑,向她一抬手像招呼她过来,「看你,动不动就拿你明叔吓唬人,我们都怕他好吧。来,柔加早上才吃的小肉包还给你留着呢。」 出出两手向后都捉着屿漾的腕子,「你们别打他,我也恨他,我有办法叫他难受!」 十望手还抬着,情态淡了些,「难受,怎么难受,柔加这几天是好些了,他刚进来那几天的样子你忘了?」 话音还没落,「屿漾!!」他趁出出心一分,袖口落出一把小匕首照着自己右脸狠狠一划拉下去!再要划拉第二下时,出出无论如何都掰住了他的手「你要破相,我不要你了!!」 十望真想说「柔加呢,这也是多悉心的照顾着才保住这张脸,要真破了相,你就不要了?」可也晓得不能这么说了,激着这狗崽子事小,把小出真惹毛了又失了柔加的心不好办。 十望一点不受影响的,依旧温柔地抬手招呼小出,「哎,闹啥,快进来吧,真叫柔加下床来接呀。」 出出夺过了屿漾的匕首丢得远远的,又紧紧拽着他手腕扯着往病房里去,只顾自己手背抹泪,也不管他脸上血滋拉撒了,她又一想,划拉这一下也好,为柔加想,他放点血也该! 哎,这就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偏着谁都难受! 2.215 小出坐在床边,两腿撑直脚踝交叠,两手放身前搁着,脸上还有怨气听着。 柔加坐她身后,单腿盘着,就瞧着。他脸上的伤确实好了许多,还有些痕迹,不过一点不影响他那特有的帅劲儿,反倒更像坏孩子! 着实,这两老乔子,十年相伴,相互气质搭配得早已炉火纯青。眼下这一幕,愣似一对儿狼狈为女干的,在考察新入伙的,不过对面这狼崽子,着实不是善茬就是,脸上血苍苍,眸子却沉静如不见底的湖水,稳稳说着一切…… 出出对他说的他姐和柔加的哥之间乱七八糟的事儿一点不感兴趣,就是恨呐,干嘛连累我,我害死你姐了? 屿漾突然住嘴不说了,这都是钻她骨缝里的虫子,晓得她已经不耐烦了。 柔加手肘碰了下她,「现在的小孩儿比我要歹毒多了吧,跟我们有逼关系!非把老们牵扯进来!」坏透了,挑唆着都要把她搞更烦! 出出噘嘴,「幸亏我没姐姐哥哥一大堆,要不还被连累一大些,明叔说了,孩子多了就生是非,说得真没错!」 呕死人呐,你又提明千醒干嘛,再说,他当时说这话的语境是这意思吗,你这瞎搬弄使用…… 柔加心里恨得咬牙,面上也只有揽着她腰摇摇,「子灼看见旁边那个巷子里炸米炮的又出来了,你去炸点儿。」 出出扭头看他说,「你和他说事儿行,不能打他!」 柔加咬唇掐她,掐她胳膊,「你都不是最疼我了!」 出出蹙眉头,「胡说,你肯定是吃亏了的,」又死盯向屿漾,「我也吃亏了的,我肯定要找回来的!」 柔加推她,「信你个鬼。」不过最后还是保证「还打他打鬼,有正事谈,你又听不进去,炸米泡去。」出出这才起身,走到屿漾跟前,还是小声嘱咐了的,「该服软就服软,别惹他。」哎,手心手背。 小出走后,剩下,全是直来直往的仇与恨了。 不打他? 怎么可能,.五 十望轻轻合上了门, 门缝渐消里,望见柔加下了床,走去,抬脚就向男孩儿腹部狠踹去…… 不打脸,脸除了他自己划拉的那一刀,得给小出留个好脸。 尽往下处用力去了, 要踩他脚踝处时,像沙袋任他打的男孩儿小声说「留我一双好腿,我还要为她去比赛。」 那就尽往他最脆弱的地儿去了……要命得疼啊,男孩儿一声不吭…… 再该柔加坐床边,指头上夹着烟,边还喘着气,打累了。 男孩儿被十望捞起缩着身子也得跪着, 十望蹲下,凑他脸庞低声说,「今儿你把小出带来,应该想得到,从此往后,在柔加跟前只有伏小的份儿了,因为***没用!躲女人后头,是个男的吗!」 屿漾仰起头,漂亮脸蛋儿上血苍苍都凝固了,却惊人的美艳!因为眼神坦荡又锋利,「我知道,我这辈子在你跟前是硬不起气了,」望着柔加,又那样真实不夹杂一丝杂质,「你们有十年,我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我不想争,我只想干干净净呆在她身边,其他,不重要了。」 记住,这孩子现在说得每个字,他今后一生都在遵照执行!就算在后头的学业、事业,他遭受了再大的冲击,柔加想帮他一把,屿漾都拒绝了,就是要「干净」,不连累小出一分毫的,全自己扛,有时候甚至柔加都骂他「死脑子」!…… 真的,若摘开小出,这些男人男孩儿,要看到彼此真性情,会真心互相欣赏,彼此惺惺相惜吧。可惜,就是摘不开出出啊,夹杂了情爱,势必彼此做不到肝胆相照,但,不你阴我一下,我鬼你一下,已实属难得,也算小出的功德了,没叫这些不得了的,再混战一团…… 免费.. 2.216 「今天又去上学了?」明相挑开门帘问,小出在里头立镜跟前扣衬衣领口扣子。 「嗯,」她扣上又觉得勒人,又解开低头看扣子, 「怎么了?」明相进来,一手拿着的书放柜子上,过来看她扣子。「这个扣子掉了,我自己缝上了,是不是位置缝歪了?」小出仰着头蹙眉说。 明相一看,笑起来,可不缝歪了,而且缝得巨丑,后头线头子一大坨。「看你瞎搞,脱下来,换一件。」拍她背。 出出摇摇头,「就这一件了,其它两件……我也不知道放哪儿去了。」她呀,那天生气一回来赌气说再不去上学了的,当天穿的那套筠装当时就甩了,这套还是放在家备用的,柜子底下掏出来,结果领口扣子还掉了。 「脱下来,重新给你缝上。」 「来不及了,」小出看那墙上的挂钟,「我还要去跑操。算了,我拿个别针别一下。」 要从前,明相肯定打她头,筠装能这么穿?这会儿也只能摇摇头,千醒现在是事儿管得少许多了,加上明显她这几天又在家不晓得跟谁怄气,一阵儿阵儿的,好容易正常了,还不任她高兴。 回来校园了,跟平常就没区别,照样跑操,上课,图书室,食堂这些地儿转。也没人问起她怎么好几天没来,也没人因为上次她跑赢易木冉争了气就对她另眼相待。当然还是和从前一样,跑几圈下来,会有男孩儿不着意给她递水,递毛巾;再大课、自习室满了,会有男孩儿找她问路一样靠近,却指了指某个空着的位置,示意那是她的……特权隐秘着还在,小出如常消受。.五 「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人类有目的、有意识、客观、自觉、能动地改造世界的活动称之为实践……」 午后,僻静的廊下,只听闻小出持续又不熟练地背书声, 「实践的客观性,客观性……」 「自觉性与动物的本能性形成了鲜明对比,这是人类与动物相区别的重要标志。」屿漾流畅耐心地提醒,又像呢喃。 再一看呀,小出和他都跨坐在栏杆上,面对面,小出仰着头,拿着书的手垂着,两只脚还晃啊晃的,想起来就背。屿漾呢,正仔细给她订领口的扣子,她要背不出来了,就惯性提醒一下。 你提醒她,她要还背得下去就没啥废话;要还想不起来背不了了,就不耐烦了,眉头蹙着「背这些有啥用!」好,你说不背了,背了是没啥用。她又不愿意了,「可我要考试呀,还是面答,真要命!」那就没办法了,她又好这个面子,笔试还能想点花样,面答,怎么放水!出出又非要自己体面过关,还是硬着头皮自己再背…… 屿漾这会儿对付她的不耐烦也有办法,她一躁,就塞颗好吃的糖她嘴里,诶,小动物注意力才容易转移,一下就转过来,含了会儿细细享受里头的甜蜜,跟六月孩儿面一样,又笑眯眯「好好吃,你哪儿买的?」 屿漾笑「不告诉你。」 出出就抬起没拿书的手去抠他脸上的伤痕,「你还不听我话了!」她就跟拿着令箭了,这更是她所有物了,一点不如意就虐他。 屿漾任她,凑嘴过去要扯断已经缝好扣子的线,这一靠近,叫小出看着这容颜更惊心动魄的美感,他睫毛好长啊……出出心想。 一扯,咬断了,跟小狮子一样,更帅得没办法,小出一时抠得更狠,小动物咩,占有欲里又起了嫉妒心,这么好的人儿,外头不晓得有几多人肖想,他怎么这么好,又好看又聪明,分我点撒……「除了这个话梅味儿的还有其它味儿的吗,」她下手狠,嘴里又没话找话, 线咬断了,线头还在他唇边,他也没离开,就这么抬起眸望着她,漂亮的惊心动魄的颜就停在她呼吸咫尺间,「有,我嘴巴里就有……」话还没说完呐,小动物已经没办法地撞过来,书都丢掉了,两手抱着他的头使劲儿亲他要命的嘴,「不准这么看别人!」吻得人只往他腿上蹦,霸占得啊…… 屿漾紧紧抱着她仰起头吻得鼻头、唇四周都红艳艳,眸子里靡爱爱的,有个小爱神一直勾她,「好,就看你,就看你我的小出。」 免费.. 2.217 一家网红豆浆店门口,越野车停着。 车里, 后座,屿漾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低,两手放筠大衣荷包里靠着,大衣没扣,小出靠他身上玩着手机,有时候抬起来问问他好不好,屿漾要么一点头,要么轻轻摇头「丑。」 小出搞好手头上的事,又开始埋怨「他们为什么要晚上赛,」 驾驶位的友林也侧坐着朝后座,手里也掰弄着手机,笑「晚上好啊,因为添了野兽,玩起来才带劲儿呢。」 「啊?」小出一下坐起身「什么野兽?」 屿漾掏出一手揽她腰「我养的怕什么。」 「不好,」出出眉头蹙着,「不好,」连说了两个不好。 屿漾轻拍拍她腰,人也没动,那懒劲儿比野兽还野,唇边带笑,又有点坏,「就是些小野猪,个儿都不大,比你平常抱得那小猪大不了多少。」他说得轻巧,个头是不大,但各个獠牙霍霍!一嘴咬下去吃得了人肉那种。在西南,屿漾家养的小野猪比野狼还凶狠,出了名的! 「那还是会伤人呐,多得是家养的大型犬咬人呢。」小出主要还是担心伤着他。 屿漾手还轻轻摸她腰那儿,心是暖的就够了,嘴上还是顺着她,「好。」好什么就不知道了。 「来咯!」冯云捧着一个筠用水壶上来后座,随后程纳坐上了副驾,出出是注意力全看水壶去咯,没见,程纳上来后轻轻与后座屿漾一点头,意思,都布置好了。 「快尝尝,黑豆的,让他们没弄那么多糖。」冯云一袭筠大衣竖着领走进这家豆浆店时,晓得多少倾慕的眼而来,人家忒绅士地还是排队,到了他,叫一定要最新鲜熬煮出来的,不是新鲜的,他可以再站后头去排队。 小出也没喝,就是凑近壶口闻了闻,笑起来,小动物满足的笑意最得人心,「真香。」壶就给她抱着了,车,向西林山开去。 还记得西林山不,新开赛道还是她点的沈炼负责。(146) 车停稳,望见沈炼他们已经候着呢。 车门打开,沈炼在车门外弯腰向里头的小出两指并拢额边一点行了个礼,「小出。」笑着再递进来一个pad。 冯云接过来,「拍清晰点啊。」刚儿车里跟小出说了,整个赛程会拍下来,车还是会载着她到每个最佳观赏点看,但夜晚寒气重,她也可以就在车里通过pad看实时。 屿漾要下车了,出出拽着他手又交代好些,主要还是注意安全,赢不赢她真的不在乎了……屿漾抱抱她,在她耳边也说了好些,叫她宽心。 出出的车开走,貌似去最佳观赏点观赛去了。事实,接下来,她就算下车顶着寒风瞭望看,也着实看了一场更澎湃人心的「山地障碍赛」!却,完全不知,这就是为她精心筹备的一场「表演赛」,那戴着棒球帽奔跑着的男孩儿,与之拼搏比试的女孩儿,根本不是屿漾和易木冉! 那,屿漾去哪儿了呢? 出出车开走后,是没见,沈炼他们围拢来簇拥着的屿漾那压低帽檐里的眸子多冷漠狠绝。「他们已经过去了?」「嗯,等着呢。」原来他们和五炮的孩子们约好的,根本在山体的另一侧, 另一侧,早已不似这头「热烈的障碍赛」这样朝气蓬勃有趣了, 另一侧,是血腥地狱,是野兽们的天堂。 免费.. 2.218 山坡上野风嗖嗖,鬼火点点,仔细看,是几辆越野、皮卡前,男孩子们点的烟。 「屿漾好久没这么下狠气了,」吐一口烟说话的是颜西,他们昨晚从西南飞过来,带来了西南孩子们特有的邪辣。他右耳上钉着一只幼小黑蜘蛛的耳钉,笑起来右唇一个深深梨涡,漂亮,却渗着毒。王瑜晓得他们祖祖辈辈都有睚眦必报的信仰,骁勇善战,西南几百年都是铁皮一块,外人很难打进去……这么想,杏未晴着实有他过人的一面,他真在那边立足了不是。 「也有,上***训了个叫柔加的,不过,」王瑜笑着又摇摇头,「冰释前嫌了。」 颜西望着他一抬眉,「我总觉得屿漾到你们这边来后性子磨好了,」 王瑜咬着烟又笑着摇头,「那是因为有个忒磨人的在这边……」说着,见屿漾沈炼他们的车过来了,男孩们灭了烟,全起了身。 「屿漾,」 「屿漾,」 屿漾下车,西南来的都抬手跟他打招呼,说实话,这些才是他的最嫡系。 屿漾两手依旧放在筠大衣口袋里,黑色棒球帽戴着,少年王的气质沉美有力。 「都放出去了?」走至皮卡车后车斗前,屿漾问。车斗里还有一只笼子,里头关着一只小野猪,嘴巴用铁罩锁着,锋利的獠牙伸在外头,月夜下看着十分凶残。它却有个可爱的名字,妞妞。妞妞是这一圈里的「发号魔」,发出刺耳的嚎叫,放出去的小野猪都会被召唤回来。 「放出去了,见不得活物。」颜西微笑答。 屿漾拇指摩挲妞妞的獠牙顶端,妞妞认出来他了吧,竟然撒娇得往上顶顶。屿漾笑,一回头,望不分明他帽檐下的眼睛,可这笑起来的唇愣是这样真纯温柔,「我们觉得她再可爱,小出肯定还是怕她的,其实妞妞是通人性的……算了,小出不亲近这些也好。」 颜西他们这些西南过来的,第一次听说「小出」,自有疑惑,不过能感受得出来屿漾的真心爱意,挺好奇的,是个姑娘? 屿漾将手又放回口袋,再转身看去那山坳,唇可抿起来了, 非要来惹我咩,那就叫你们认得我。 小出说「只准赢,而且要赢得他们再也不敢来找你。」赢,当然容易,可小出太善良,有些人是你赢了她她就会放过你的?像这样目中无人的***,你跟她礼尚往来,她只会得寸进尺。又不是没比试过,小出不是赢了你么,非要再来,可知,她就是私欲不断,太自我为主。 这回,我自是要叫你再不敢来找,以后听着我的名字都吓得绕道走。还真跟你跑一圈?再看见你都是脏了我的眼。 可想,这次,易木冉,包括五炮这些拥护她的,真真见识到「屿漾」两个字代表了什么, 她依然没见着他,仿佛那次他来五炮联合训练,望见的,都是梦幻般的泡影。 太可怕了,只怕这些孩子以后都不敢吃猪肉了,梦里都是獠牙向他们撕咬而去的腥臭可怖!特别是易木冉,你的「美好」「优秀」「吸引人」,都在阳光下吧,这暗黑恶臭的一面,不是你驾驭得了的,你还是太贪,见识太浅薄,不知「人外有人」…… 免费.. 2.219 男孩儿们会玩吧, 这边斗鸡,斗鸡胜负决定那头你爬杆、下来射箭的走势,又博运气又拼斗技巧速度,纯雄性沸腾! 屿漾坐在台子边,两腿吊着,喝口水,他身旁都是好哥们儿,环着他肩头的,坐旁边抽着烟说笑的,一起起哄鼓掌的,笑得都好开心,都是真情意。 「下次把小出也叫来玩这吧,」冯云笑着说, 「她看得了斗鸡吗,」友林放下烟说, 「那就换两只小乳猪在上头打架呗。」屿漾下巴往擂台那边一扬微笑说, 「对对,」冯云一拍腿,夹烟的指头直点,「就找她小猪吉利那么大的猪,咱们现在就可以训练训练,」又望向那边的杆儿和靶场,「这爬杆儿,射箭,小出可都能来,肯定喜欢玩儿!」笑得更开心啦。 「小出小出的,到底谁呀,」颜西弹弹烟灰问,他们当然好奇死,防大这边的没几句就是她,还说什么下次巡店要怎么搞怎么搞,热闹死! 「小出啊,那是咱们现在的头儿哦,管着咱们呢,」程纳吸口烟摇摇头笑说, 「怎么,你还不服她管,」王瑜手肘撞了下他, 程纳一直起腰,「能不服吗,老子哪次喊「万岁万岁万万岁」不是最大声,就冲她给我生日那天炖的猪脚汤!真的好鲜,小出真会煲汤。」 所以说,出出收服人心是有付出的,你们都对她好,她自然也对你们好,她记得你们每个人的生日,就算不都大张旗鼓煲汤,也会给你来个电话,「生日快乐啊,」就五个字怎么了,说明她记着呢!这就是情义! 「说实话,我有时候真挺好奇出出的运气,真是顶了天的好哟,她就能心想事成!你说上回咱们说去山上撵兔子玩儿,结果一出门就下那么大的雨,多扫兴。小出就望着车窗外头,也不知道她对着天念叨啥,回过头誓言旦旦跟我们说,咱们到了山脚下就会放晴。真的,一到山脚,天上出太阳了!可把小出乐的……哎,不服都不行。」友林描绘得有声有色,听着又邪乎又有趣的,更乐。 哎,小动物哦,所以说人不能跟她太亲近,亲近了她就使劲儿把你往她麾下拽咩…… 正说着,忽见冯云拿下唇边叼着的烟,人也从坐在屿漾身旁的台子边跳下来,站好,微笑「青棠,」 都看去,坐着的也都起了身,「青棠,」「青棠,」都喊了声吧,也有尊敬意,可,笑容好像都淡了下去,没刚儿那么放松了…… 青棠还是小武僧的模样, 走来,Z.br> 「青棠,」屿漾也站定,喊了声他,和从前一样,敬他, 青棠却看他一眼,望向了冯云, 「都在就好,有事找你们商量。」 「哦,」还是都听他话的,准备往那头二楼去, 青棠忽向屿漾一抬手,「你就算了。」 你知道,气氛一下就窒住了! 「青棠……」冯云要劝,青棠往他一望,「如今我说话不作数了是吧。」 「不是!……」冯云还要说,屿漾已经垂眸,没说什么,转身走了,随后,西南来的这些孩子都跟着他转身走, 忽,友林着急说道,「青棠,是不是还是说怎么拿玉九鼎诱小出跟你去青州的事,我觉得,如果小出真喜欢那玩意儿,你又真有,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直接给她,就算你想带小出去青州,如果真只是去青州玩儿,我相信好好跟小出说,她不会不同意……」 友林的话一下顿住, 因为,从来没见,青棠拿如此狠毒的视线看他, 只见青棠轻轻点着头,「看来,你们确实都变了。」 免费.. 2.221 今天柔加出院,未晴亲自来接接。柔加这次大伤对家里人他也不说真实原因,就说小事情都过去了,父亲和他们兄弟都不好再细问。着实,这里头的细节一点都未透露出去,包括对方曾经威胁要削了未晴的职,这些,未晴丝毫不知。 未晴进来时,望见柔加背对外头站床边低头看什么,未晴唤了声「柔加,」柔加回头,露出些他面前盘腿坐床上的人儿,未晴这才看见她。 小出正在划弄手机跟柔加说着,听见这声都没抬头,还在说自己的话「这个不好,太占地儿了……」柔加也只回头望他一眼点了点头,又转头过去窝下身两手撑在她两边凑头去看她的手机,「要不定做一个。」出出啊,说她最近老梦见一个圆头圆脑的东西,总在找那种又圆又暖和的窝,小动物啊,说风就是雨,她就在网上找那种大猫窝,说自己窝里头试试,反正她也圆圆的…… 「定做一个……」柔加反正是陪着她胡闹的,这一听,她望向一旁,还真思索上了,做个什么样的呢?我得好好想想。 柔加脸挨着她脸蛋儿揉揉,又埋她颈窝里亲,这才起身转头,「坐。」微笑对他三哥说。. 未晴点点头,手脚也轻,在那头小沙发边坐下。 这时,子灼进来,两手都占满,又是热腾腾的小笼包,又是奶茶, 望见未晴,笑着手一抬,「搞两个,才出炉的。」 未晴也笑着摆摆手,往那头一比。 子灼走去,「快趁热,喏,佐料。」柔加接过包子,就用手捻起一个喂她,「先吃个本味的,再蘸酱。」出出咬一口,汁儿都流出来,柔加手端着,「好多肉,」冲她呵呵笑。小出爱吃,第二口就都包进去了,嚼着仰头还问子灼,「他家明天就关门了吗,」子灼把吸管捅进奶茶杯,也拿着递她嘴边,「嗯,人家要回去过节了。」第二个包子柔加蘸了佐料、酱,再给她咬一口,剩下的包自己嘴里,也是边嚼边说「是好吃,等他回来我去看看他怎么豁馅的……」 看她那么爱吃,未晴不禁都真想尝尝这包子啥味儿,她吃东西的模样叫人看着很有食欲,呵呵。 「我有点事,」出出捉着手机要下床,柔加坐床边抽出纸巾擦擦手,蹲下给她穿鞋,仰头望她「晚上要回来啊。」 出出点头,「晚上我把汤煲回来,你焖点米饭。」 子灼把外套递给她,出出边穿出去了。 柔加继续拿起包子和奶茶吃着走来这边小沙发,坐下,「这边都准备好了,明天你还是小心。」 「我知道,」未晴身子弯下,两肘搁在双膝上十指交握,望着前方,「我想过了,还是得把容兮的事儿跟阮家说清楚,」停了下,未晴低下头,「是我害死了大哥,这件事,我处理得太糟糕。」 容兮,就是屿漾的表姐。这件事肯定得告诉了未晴,未晴听后大为震惊!震惊得倒不是屿漾误会自己表姐是为他自杀,而是,这件事,直接导致了大哥的死! 原来,还真有隐情。 未晴初至西南时,阮容兮确实对他有意,但之后,用情已不在他身上,而是他的副官邱齐。 邱齐已婚,且有一子一女,容兮与他往来被他的妻子霍琳知道,争吵时小女儿跑出去被车撞死了,阮容兮也受不得良心的煎熬自杀了…… 未晴之所以一直替邱齐把这事掩着,最重要还是邱齐对他有救命之恩,邱齐为他挡过子弹……哎,女儿死了,容兮也死了,霍林疯疯傻傻,这就是婚外情的代价。邱齐带着儿子去了边疆,未晴答应他不因此事耽误他儿子今后入筠籍,对阮家隐瞒一切也是怕阮家再有追究。只是未晴没想,这一扛,仇恨引到自家来了,甚至搭上了大哥一条命! 柔加吸了口奶茶,腿翘着,也阴沉沉看着前方,「未临的死也不全是因为你,最终,他们想扳倒的是杏家。屿漾不说那女的是谁,咱们把她揪出来一样的。」 嗯,屿漾在叙说原委时,只提自家,青棠家的一揽子事,一字未提!柔加着实逼问过,他大哥死时,那女的到底是谁!屿漾被他踩着疼得身体蜷着,也不开口……是啊,再如何,青棠也是兄弟,帮不了,也绝不背叛。 不过他不说,不意味柔加就停滞不前想不出辙,既然知道未晴是「仇恨的种子」,那就再撒一次饵,看她上不上钩! 2.222 “静训!”小出一上车就扑他怀里,静训更是早已侧身张手迎她,想疯了!“我的小出,出出……”亲呀,揉呀,最心爱啊…… 是呀,刚儿在楼上小出一接到他短信就迫不及待往下跑了,虽说大半月没见,哪天静训不和她联系,可毕竟分开着,出出还不是想他,总问怎么去那么久,甚至说“要明叔换个人去替你吧”,每每这样,静训恨不得立即飞回她身边, 这不,又是啫得要静训命,静训抱着她直抽气,多想就这样一直腻着,一直腻着,天长地久……“再不去了吧,”小出咬他。静训掌着她颈窝后,唇抵着唇“小出,你跟我说实话,要明相真带你回老家,你只记着带柔加走吗。”出出直摇头,有了泣音,“不,你难道不和我们一起走吗,你自己说的要永远跟着明叔的!”“是跟着你!!”静训低喊,和心爱的小出一起摸向天际…… 相聚是短暂的,送走他的小心爱又是如此艰难,小出一步三回头,“快回来啊。”车里,驾驶位侧坐着的静训衣领全打开,颈脖下全是她的小齿印,目光里全是粘稠的不舍,声儿却沉稳,“去吧,小乖,到尾声了,等结束了我再也离你半步。” 直到看不见她身影,静训往椅背一靠缓缓出了口气,车里还长长久久环绕着小出的味儿,带着奶茶香,静训感觉特别舒心,这大半月来最最放松的时刻……他这趟算隐秘潜回,谁也不知,一来着实熬不过思念,太想她了,每次视频也好语音也好,小出影像声音一出来,静训鼻子都发酸。他爱她爱得苦了些,可这是心之所向,静训甘之如饴。 静训行事,一向都是顺心而为。依心意走,前头阻力再大,甚至逆势,心在哪儿,人在哪儿…… 慢慢系上领口扣子,谋定眸更定,启动车,依旧稳帅得叫人心颤。 …… 男人的帅万千,杏未晴的帅来自于他对这件事的掌控力。西南,人都说铁板一块,外族很难打进去,杏未晴愿意撸起袖子要么低入尘埃,要么拿出杀伐决断的气魄,愣是闯出了一番事业。他深知这一切的“度”在哪里,逐一拿捏,自是游刃有余。 女人于这类天生“控度”的骄子而言,更不在话下,拿捏起来愈松弛越轻易。 “西南的蓑衣用棕榈皮编成,蓬蓬松松,挺重的,即使没打湿披在身上已经沉甸甸,多少还有点儿行动不便,如果雨天往身上一披,想想也就是画面很美,什么‘一蓑烟雨任平生’,抵不住身上累呀。”他笑笑,手里为你剥着虾没停,稍一歪头,虽未看你,却觉这笑意能叫人直接溺死在他的洒脱里…… 对面坐着的李荷一手撑着下巴,半掩唇,从她望着他的目光里就能感受到,这个女人已为他完全沉溺,无可自拔。是呀,自上回岳王府那次惊心动魄的“相亲”,她与他又见过几面?三个指头都数得出来,可就是见一次更沉迷一分,能嫁给他的话,人生再圆美不过了…… “你这样说,我更想试试穿戴蓑衣了,到底‘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这样的唯美意境,人生还是需要体验一下的。”再怎么说,李荷也是豪门高女,教养学识摆着呢,再倾心,面上也有大方应对。接过他剥好的虾,小口轻尝,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外人怎么看都是幸福的美人儿…… 未晴再为她斟上红酒,二人说说笑笑,十分放松, “诶,对了,你这回回来……”李荷刚抬眸笑着问去,忽见未晴倾身张手捉着她左臂往旁一拽“小心!” 一大碗滚烫的热汤倾头而下,这要不是未晴拉她及时——李荷完全惊吓跌站在那里!不敢想,人差点毁了…… 只见一个推车而来的“服务生”已被忽然旁几桌站起的男人们牢牢制住! “服务生”被押走时,那垂下的发掩不住的唇边还发出残戾的轻笑,“贱人,原来你就是个饵。” 餐厅外,街对面,停靠着的一辆黝黑车里, 驾驶位上的子灼单手端着pad,另一手小指甲挠挠唇边,笑,“这女的不像恨死杏未晴呀,要不,一枪或一刀子应该向他呀。” 柔加,爱神一样懒懒张眼望向车窗外,“没意思,又是个因爱生恨的故事。” 新 2.223 哎,柔加还劝他,大哥的死不全因为你,这一看,还是因为你。女人下如此毒手,终究跟情爱分不开。 谁呀?还记得静佑么,小出初遇屿漾时,在美竹遭遇过的那位绝世漂亮女孩儿,其实,是个整形美女,九耀元唯一的女儿,青棠的表姐。(135) 和青棠与屿漾自小相识一样,静佑和阮容兮也是幼时长起来的伙伴,容兮情感上的秘密她都知道,一开始对未晴有意,之后热恋邱齐……容兮对她知无不言,感情上的迷茫,痴恋,绝望……却没想,静佑心中也有不解的情愫,她也迷上了未晴,且更疯狂…… 前也说过,静佑遭遇过车祸,毁容,精神受过刺激,人变得极偏执,即使整成了“绝世漂亮”,内心里肯定还是有自卑。她对未晴有心,更不敢表露,渐渐养成了癌。 她表面说为青棠要夺回小出,其实真实的目的还是为协助她父亲九耀元的“全局阴谋”,其中重要的一环就是斩断明千醒的铁杆:杏当廷。正好,杏家倒了,杏未晴若成丧家犬,若九耀元再得了大势,静佑觉着自己可能才有勇气站往杏未晴面前…… 于是,静佑用美色接近杏未临,制造出轨,同时匿名告诉了李蕊,也报了景想闹大,这才有李蕊适时来的“气势汹汹的捉奸”以及柔加他们所里的出景,企图以此来离间杏、李两家,造成乱局。 却没想,对杏未临用药过度,未临竟然死在床上! 当时静佑也慌了,眼看李蕊人马都要上来了,得亏她还有父亲一方的保护,得以脱身,虽然之后有段时间也被柔加捕捉到身影,紧跟过……说明九耀元着实能量不小,最后还是叫女儿躲过了柔加的跟踪不是。 这次,也实属柔加走运,若真只是他们认为的“未晴与阮家的纠葛”想把人诱出来,还真不一定能把静佑招出来!关键还是“未晴与李荷约会一幕”彻底刺激到静佑了……没想,就算杏未临死了,杏家和李家也未决裂,甚至更要结亲,未晴要娶李荷了……女人的妒意彻底激发成疯狂,静佑冲出来了,自投罗网…… 柔加与未晴走下楼梯,未晴一直抽着烟,沉默阴沉。 柔加望他一眼,“人你带回西南,还是要看好,九耀元晓得他姑娘丢了,谨防他们计划会提前,你回到西南势必也得稳住那头的大局。” “这我知道。”未晴点头,又看向柔加,神色缓和柔软了些,“你也再要小心自己,父亲这边,靠你了。” “放心。”柔加步下阶梯,走去自己的车, “加加!”未晴在身后又喊了声他,柔加回头,未晴两手垂着,一手还夹着烟,情态却更悔悟一样,“我们这个家拖累你了。” 是呀,兄弟几个,自小,他们最看不上他,却,到头来,各个出状况,没说为这个家兴旺出分力,还处处惹事,反倒是柔加扛下了所有……未晴当然羞悔,外头他看上去再风光,心里清楚,自己不如幼弟啊…… 柔加上了车,十望见他真心舒展了呼出一口气,至此,柔加能彻底摆脱原生家庭的自卑情绪,更赤子赤心、再无别扭地陪着小出了吧…… 新 2.224 赵安寺,佛堂被笼罩在霞光里,异常壮美。 柔加走进来时,发现静训站在窗格子边还心中一顿,他回来了? 静莲微笑着往小沙发一比,「坐,今天有要事商议。」柔加依旧有礼一点头,规矩坐下。 静训走来,「伤好些么,」看来这边发生的事,他都知晓。也在一旁小沙发坐下。 「好多了,」柔加轻说, 静训弯下腰,手指摩挲,「小出在防大看来也不安生,」目光向前,「不过,已经不重要了。明相下定决心卸任,估计下月就会公布。」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手指。 柔加眉心一下蹙紧,望着他,「他非要带小出离开这里?」 静训点点头,「他已经着手在弘农修复老宅,明一庙听说也在处理京里各地的产业,这些,他都没有叫我再插手,」静训苦涩地笑笑摇头,「到底亲疏有别,这个时候他真正信任谁,最清楚不过了;今后谁还见得着他,谁还能留在他身边,大概也有个苗头……」 「难道他打算以后再不见外人?」柔加腰都僵着,恨怒啊!他明千醒见不见人关他屁事!可他要带走小出啊,他不见人,不意味……他要把小出也这么藏着? 静训这次看向他,「柔加,你和小出一起十年了,真的了解她吗,」 这一问,柔加有些惊茫,他什么意思? 静训再次望向前方,似望着一个他也不明方向的去处,「明千醒当初让明一庙娶小出,是为了给他奶妈冲喜,我当时也觉着可笑,可后头,我不止一次听见他跟小出小声嘀咕什么「长生不老」……邪不邪乎,可这是小出和他最深的秘密,小出信他,离不开他……」 柔加确实第一次听说这些,首先的,肯定觉着荒谬无比,可是,那是小出啊,她信懂的一些,你忽略不得,就算明千醒拿这些糊弄她,都顶不住她愿意信!再说,这世上的邪乎你敢百分百不在乎吗,不关小出事柔加当然不信,但是,真切在小出身旁有过发生,明一庙前段儿不就是被邪乎的魇了稀里糊涂那么阵儿吗! 「所以别说明千醒今后不见人不可信,小出心甘情愿跟着他不愿再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柔加放在膝盖上的手一握!眉心扎一下痛……不,我现在不能乱了方寸,坚定自己的想法,我得稳住……他告诉自己。 始终,静莲双手环胸靠坐在那头桌边,不发一言听着。听着心里头还不是震惊万分。明千醒背后,小出,还有这些邪乎的渊源吗……静莲终于晓得静训为什么下得了决心同意这件事,明千醒带走小出,很有可能就再也轻易见不着她了……这叫静莲想着心中也是一躁郁!.. 静莲不由看向窗外, 一会儿, 九耀元就要上来了, 青棠这个舅舅终于走向前台,撕开一切沉默的伪装,蛰伏,准备实干一场了! 外头山雨欲来风满楼,影响得着小出吗?她当然她的小世界里舒心过。 那个圆头圆脑的东西找窝的梦这几日做得愈加频繁了,出出真的开始着手给自己「造窝」,她也没去定做,自己亲手做,网上翻找、自己设计,终于捣鼓出一个自己相当满意的「棉窝窝」,再到处买材料,这几日除了上课,哪也没去,就在家亲手缝做窝窝呢。好像就指望着这个过节,特别认真。 一庙进来时,小出屋里乱糟糟,缝纫机,布料,棉絮,码得到处都是。出出正盘腿儿坐她床上绣花儿呢。她不算手拙,可也巧不到哪里去,针脚时而看着还好,时而一坨粑粑,可耐不住是她亲手所做,喜欢得很! 一庙也没打搅她,坐床边,歪头看她绣,秀的……是个带鳞片的珠子吧,肥圆肥圆的,又毛毛剌剌。有的大,有的 小,分布在缎面上。没错儿,这就是总出现在小出梦里的形象,最近越来越清晰,鳞片的色泽,浑圆的分量…… 小出自己发现他,抬头笑,也有点不好意思吧,她自己晓得自己秀的水平,「是不是糟蹋东西,」 一庙摇头,挺一本正经,「你很有想象力,小出,永远别觉着你在糟蹋什么,想做什么尽管做,我们又不是供不起。这线,」他小指头勾起绣线,「你要用金子做的我都能给你弄来。」 出出才好玩儿,她捂嘴笑像个小兔子「别瞎说了,还金子做的……」一庙不禁拥紧她,唇抵着她额头,小声说「出出,我最近感觉不好,总觉得……」没说下去。出出仰起头了,「觉得什么?」啁啾眼神。一庙不住亲她眼眸「也没什么,可能药性问题。」终没讲,其实啊,一庙自被魇醒来,是一直沉在佛香里浸润出些超然的敏感了吗,最近着实有些不安,又说不出所以然。如果再开个上帝视角,会发现,他的不安就从小出开始梦见这圆头圆脑的东西开始的,出出对这玩意儿梦里见得愈清晰,一庙的不安感愈甚…… 肯定还是不想影响到她,那一会儿情绪也是见小出太可爱了,太舍不得又说不上来的揪心才脱口而出……镇定下来的一庙顺着她背,额挨着她额恢复安稳,「对了,我终于找着个好玩意儿了,我们一起去取回来。」出出自是感兴趣,直点头。 2.225 这天出门,夫妻俩跟平常出门买个菜的,也没开车,一庙骑个小绵羊后头载着出出出门了。 竟然先来了美竹。白天的美竹肯定没夜晚那么妖气,又在打烊时间段,亮堂堂,像玻璃罩子里的梦幻城堡分明呈现出来,响着舒缓不吵闹的音乐。 夫妻俩提着过早的进来。小出爱吃的酸辣粉,黑豆豆浆,豆皮,一庙提着;出出手里举着两个五彩风车,路上买的,老手艺人做的,围着的都是些孩子,给她买了两个插在小绵羊篓子上,跑起来转的欢,出出才喜欢。 一人端一碗粉正在嗦,康衢烟尽抱来几沓文件夹。一庙筷子还拿手上摆摆,「今儿签不了那些,一会儿我们就得走。」 签啥?全是转让协议,土地,店铺……不过美竹还是留下了,毕竟这里有太多出出的回忆。 「你越不得卖什么越有人盯着,天天有人来问……」坐沙发扶手上,烟尽一手叉腰笑着摇头。指的就是美竹。业内一些晓门道的,见美竹一些姊妹店都拿出来卖了,就望着美竹,打破头地抢! 一庙一捅,把吸管插入黑豆豆浆盖里,喂出出嘴边,边也轻笑「这我得卖?我出出以后还得常来玩儿的。」小出一手一直就晃动那小风车,一听「卖什么?」一庙笑「美竹。」出出当即就蹙眉头「卖了干嘛!」一庙又喂她一口豆皮「是说不卖撒……」扶手上的烟尽弯腰,逗她,「咱们这儿天天有人来问,都出到这个数儿了。」一个巴掌撑出来, 「多少,」出出好奇, 烟尽只动唇型,「千万。」 你看她傻乎乎吧,马上改口「卖吧,好赚呐。」 一庙单手揽着她腰直咬嘴唇,爱到不行,看她个财迷样儿…… 从美竹出来,又是小绵羊骑着夫妻俩一路去了图灵寺。 说起这个图灵寺,一点不出名,从前就是京郊一个荒废的旧庙,两年前,来了个大喇嘛,说来京里「抄经」,得找个落脚处吧,看中了图灵,遂自掏腰包简单修缮了下,居于此。于是近两年由附近几个村子的信徒香火扶持着,勉强又续上了佛烟。(可咱们知道,图灵并不简单,上部里它可是关键!) 所以说「祸福相依」,要说渊源,一庙还得感谢自己被魇了这么回,要不他怎么结识得到强湫。没错,强湫就是这个修缮了图灵并居于此的大喇嘛。明千醒请来的圣城活佛照看到一庙醒来后就离开日月府了,之后,就是强湫每周前来关照。 一庙与强湫特别合缘,谈得了,强湫知识渊博,一庙悟性极好,互相欣赏也就建立起很深的信任感。 之后强湫告诉了一庙一桩图灵寺的秘事,就是他在庙里正北一个杂草丛生的角落发现了一口大缸,对称两只龙首,一开始并未在意,可那天一夜大雨后,再去看,甚为惊奇,里面积满的水清澈见底,望见里头竟然卧着一个东西,拿出来一看呀,更不得了,是枚玺,黄金的! 这强湫真乃心清心静的大喇嘛,若一般人望见这东西,扛不住的,黄金玺呀!又在这样诡异的龙首大缸里,肯定早把持不住,占为己有!强湫不是一般人,他放回缸中,至此再未去看一眼。 他说与一庙听,也是一庙对他交心说了自己的一些私念: 还记着一庙醒来那会儿与小出十指交握说「出出,等我好些,许你的加倍给你」(2.205)一庙许她啥了,不就是另一只玉九鼎么,. 可一庙通透着呢,要另一只玉九鼎干嘛,还不是因为它是一对儿,而更叫人稀罕的,是它们凑一处更是一幅蜿蜒的图影,这又是个啥呢?直到……一庙身体好些后,亲自来到图灵寺拜访强湫,诶,灵气儿就在这儿,当一庙第一次来到图灵寺,望见它与后头的山势搭配而来的形状……一庙真在那儿伫立了半晌啊!仅自己手上有的这一个玉九鼎,它的暗纹走势,和这形状的一半,不恰恰吻合吗! 再来时,带来了玉九鼎,举起来一看……一庙笑得可不更有灵气儿!这才是大气洒脱的一庙该有的气象,捕捉一个东西这样敏感。于是还用得着找另一个玉九鼎吗,一庙对这座「图灵寺」更感兴趣! 好,这再一听强湫的叙述,一庙基本已确定,一对儿玉九鼎指向的,就是这只黄金玺!——所以说,回过头来看,青棠就算得了另一个,还想用它来勾小出,也是枉然了。冥冥里,她真正想要的,从来不是用手段「勾得来的」,还是得靠真纯一颗心呐…… 2.226 「停!」小绵羊后座的小出嚷,一庙停了车,取下头盔回头看,笑,就晓得她会在这儿喊停一样。 果然,出出的敏感一点不亚于他。瞧一庙转身给她取下头盔一看呀,小出圆溜溜的眼睛就盯着山坡上那图灵寺,抬起手指着,「你看那个形状!」着实,一庙来回摸索几次,正是他们停住的这个点是看图灵寺和后头的山势组合成最像半边玉九鼎纹路的,看看小出眼多精! 「东西就在那庙里,走,去瞧瞧。」 一庙继续骑车上坡咯。其实他也没跟她详讲怎么回事,小出一脑门糊涂,可一庙带她去看的,多半是稀奇,她超级期待着呢! 山门都很破旧,里头更不谈,尽管修缮过,依旧是个破庙,寥寥几个村民在很破败的大雄宝殿上香膜拜,清冷萧条。.五 一庙牵着小出走过大雄宝殿,直接往后院去,出出突然站住,一庙扭头,「怎么了」 你看个小出哟,她圆圆的脑袋一歪,甜甜笑「我觉得好高兴喏!」 神里神经。 可你知道,出出这个模样好喜庆!就像,天降祥瑞,人间得了这么个圆溜溜、大圆满的妞儿,哦哟,人间了心上好舒畅好舒畅,都会不由跟着她笑,她乐。 一庙情不自禁一下抱起她,仰着头,「出出,亲亲我,」 小出亲了下他嘴巴,呵呵笑,真像个福娃娃, 一庙跟个孩子一样扭,「不对,不是这么亲,你亲那只猪也是这样,重来!」 小出两手捉捧着他脸了,压下头,先唇抵着他唇,然后,张开…… 这算小两口正式的初吻吧,足够销魂。在这朗朗晴日下,虽说破败的庙宇,却也佛香萦绕,意境够美,熏熏然……一庙都没放下她,抱着她一路亲着走过去,小出听见猫猫叫好奇侧过头去,一庙也追着她的呼吸,心上软烂大美得哟……叫一庙觉着此刻是人生最美妙无敌的时刻了。 强湫就在那口大缸跟前等着他们, 好玩的是,强湫也是个圆滚滚的喇嘛,看着胖胖憨憨的,眼睛又特别有神。 一庙就抱着小出走到这口双龙首大缸前,缸也旧旧糙糙的,龙首上都似起了锈。 小出对所有和她一样「圆不溜秋」的都有好感,像静训的父王友圣王爷,这个强湫也是那一挂,小出一眼望见就亲近。强湫呢,慈爱地望着她,心上是有异样的,这孩子不同一般…… 大喇的佛眼是不会错看的,接下来的「奇景」,还真应了他的观感。 一庙将她放在大缸旁站住,小出就扒着大缸往里瞧,一缸子水和她的眼睛一样清澈,清清楚楚看见缸底里躺着的黄金玺,美不胜收。 强湫主动说,「你拿出来看看吧。」 小出还回头看一眼一庙,一庙抱着她腰点点头, 出出遂两手伸进缸里,水丢丢要捧出来,却,这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出出爪爪一挨这黄金玺,这玺若入了幻境,黄金四散,竟渐变成一颗圆溜溜粉嘟嘟的珠子!关键是,上头还有极为金贵的鳞片……你晓得一庙能震惊成啥样儿,小出在她窝窝上绣的一坨一坨的不就是这个样子!! 「一庙!!」出出都尖叫了,她肯定更觉不可思议,这圆头圆脑的东西,跟她梦里的一模一样! 捞出水里,她捧着回身就给一庙看「我梦里就是它!它好软和哟,」说着,出出手指头还捏呀捏, 一庙一惊,与强湫互看一眼,莫非还是个活物?哎,饶是强湫是个大喇,是比俗世之人要超脱,可毕竟还是个凡人呐,这诡谲奇妙的一幕看在眼里,还不是惊异不已,不过人涵养修行都摆着在,不可能目视的大惊小怪罢了。 「我看看,」一庙也强装镇定伸手接过,却,奇异再次出现,珠子只挨了一庙的手,瞬间变回玉玺的模样!一庙手一松,又只小出捧着,立即又成粉嘟嘟鳞片珠子!一庙再次去接,反复几次,就这么变来变去…… 活该这鳞片珠子只入她梦,它只在她手里才现原形咩! 2.227 出出没把这奇异稀罕的鳞片珠子带回来,主要是她的窝窝还没缝好。不过这颗珠子好像特别舍不得她,当时她要走,这珠子在缸里恢复玉玺的模样,一沉一浮愣似蹦!出出俯在大缸边跟它柔声劝呢,「我把窝窝做好了就来接你……」玉玺才似消停,沉入水底。 因为这,她这几天特别高兴! 她什么事不得瞒千醒的,特别是这种鬼怪事,他们不总嘀咕什么「长生不老」咩,回来小出就跟明相全嘀咕了。 千醒舒适地靠在床边,一手压在脑后,一手捏着书放在胸前,两腿撑直,脚踝交叠,一旁盘坐着嘚啵不停的出出,惬意松弛。他这些时更懒散了,闭门谢客。你晓得前些时每天日月府前多少车辆停留,全是要求见明相的。这次千醒也一改霸意,没说「门前搞禁行勿扰」,一律温柔谢客,好生规劝回家……人们看到的,明相这次着实「去意已决」,他的时代,真的要过去了,渐渐,车辆少些了…… 他听了小出讲鳞片珠子,一开始放下书还有一顿,慢慢笑起来「我家一庙和你是有缘,」小出栽他怀里歪着头看他,「我和你最有缘。」因为眼见为实,叫她看见稀奇事儿了咩,那以往千醒跟她说的那些「长生不老」就更可信起来,叫小出更亲爱他。 千醒温柔地拇指摩挲小出的脸蛋儿,眸垂着,唇微弯,意态慵懒得像只美狮王,十分迷人,「你还记得咱们见过一枚假玺,」出出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还真回想起来,「哦,那次,外头打仗!……」她坐起身,手指头还朝天一指。 是呀,观客若没忘,计州九耀先叛乱那次,明千醒斩了九耀先、血洗计州前,是带着小出秘密见过九耀先一面的(2.56),当时九耀先就捧出来一枚黄金玺,结果,千醒到递给小出看,出出只看了两眼,没兴趣,之后,就是九耀先的末日了…… 说明什么,千醒着实是晓得出出身上存诡异的呀! 千醒着实一直在找这枚黄金玺, 这玺,特别有来头,据传是武帝的贴身物,通身黄金,上头刻的龙惟妙惟肖,下有印文「天子之宝」。 玺,帝王至高权力的象征。明千醒作为近百年来最霸权臣,想拥有它,好像也无可厚非,尽管它是个前朝的玺,可象征意义足矣。 九耀先可能就是知道这只玺对千醒的意义,把它当成了最后的最后保命的法宝,也确实把千醒亲自迎来了不是,却哪里想到,千醒就看一个小姑娘把玩这只玺的态度,就断定这只玺的真假,还是绝了他的路——哎,九耀先到了黄泉只怕也弄不明白,他手上着实有过一枚真黄金玺,是武帝贴身物,通身黄金,刻龙也惟妙惟肖——只这玺被这颗「鳞片珠子」看中后…… 哎,也只能说,你确实不是这枚玺的正主,镇不住它不说,还搭上了性命……想想,这颗「鳞片珠子」如何又不厉害呢,它为了找栖身之所,一州叛贼做了陪葬! …… 且说那头,静训秘密回京里已有三日,三日都在密集密会,会见各方各色人马,全程,柔加都在,一字不瞒,听得清清楚楚。不过,柔加没出现人前。 此时,静训与静莲又在与九耀元密商,桩桩件件都是大逆不道!如何调兵遣将,如何夺了明千醒的后路,置他于死地……柔加站在旁边一间小房的窗边帘后,叼着烟,合眼听着,唇边带着轻无的谑笑。 九静训,九静莲,这二位小王爷看来是把他视为了自己人,一起干大事!可柔加晓得,「自己人」终不是「贴心人」,你以为事成后,他们还会把胜利果实分自己一份吗,不会,首先九静训就不答应!你看看他对九耀元说的话,「青棠想陪小出读防大读下去,可以,但若再起独占心,想着带她远走高飞,我可不能容。」 不能容,哪里又是只「不能容青棠」! 你说青棠会起「独占心」,明明是你有了此意,为了「独占」,你甚至不惜真要抢了这天下,恨不能将明千醒置于死地永世不得超生! 柔加轻轻笑,不是「贴心人」就不是「贴心人」吧,本就不是一路人,总有分道扬镳的时候…… 听见外头,在九耀元接了个电话后,说了一句……里头柔加瞬间睁了眼! 只听得九耀元沉声,「我姑娘找到了,在西南。」 柔加后脊梁骨那根妖筋都绷直了!晓得,他们要动手了…… 2.228 小出做窝窝做晚了,睡得熟,可半夜被尿憋醒了,起来上厕所,完后闭着眼正往床边走,忽听外头有动静,进进出出的,她挑开门帘往外瞧…… 「小出,哎,还是把你吵醒了。」柏青指挥着几个最亲近千醒的内侍正在清东西,装箱。出出也没奇怪,他们要回老家了,午后已经把她的东西都清好了,看着这会儿清的多半是书房的东西。 出出摇头,「我是要上厕所,」意思不是他们吵醒的,说着她掀帘就要出来往千醒那屋去,因为看见他屋里灯还亮着。 柏青忙说「衣裳披着!」生怕她着凉,出出却已经跑出来「没事,我就看一眼……」诶,她已经掀帘跑千醒那屋去了,却,站着了门口,「柔加?」只见柔加跪千醒脚边,仰着头望着他,泪啊,直淌! 她突然跑进来,背着手站在书桌边的千醒回头眉头一蹙,人走来,「冻着了!」拥进怀里,这时柏青也拿着她家里穿的棉袍进来,千醒接过来给她穿好,尽管屋子里有暖气,可她这单衣跑来跑去,还是怕着凉。 出出却直望着柔加,还向他伸出手,「柔加你怎么了?」挺着急。柔加只扭过头来望着她哭,却不敢动。 千醒拍拍她,「没什么,他爸爸病了。」 柔加听了,也直点头。 小出走来,要拉起来他,「病得很严重吗,哎,你怎么不跟我说……」搞得像她能拿多大主意似的, 出出拽着他胳膊要拉他起来,柔加不起,就回头望着千醒,真好像维他命是从,他若叫他跪一辈子,他真能跪! 小出拉不起来他,烦了,一松手,回头向千醒,「他爸爸病了给你跪着干嘛,你不给治?」 千醒一手背后,到微笑起来,走到桌边,继续翻他要收拾的文件,「你这话问得好,我又不是医生,病了,我能治吗,」 柔加跪着就那么急切地走向他,仰着头,依旧那么赤子之心的,「明相,你能治!我求求你了,我说得每个字都是真的,若今后做不到,我天诛地灭,我永世,再也见不到出出……」柔加俯地痛哭,这真是对他自己最最致命的赌咒了…… 出出一听,更急,再次窝腰去抱柔加,还是心疼,「到底怎么了撒,」又抬头「你有办法就给治治吧。」朝千醒。 只见千醒手上的文件一压,也没看过来,好似叹了口气, 「好,」 一声好,就似给了柔加全部的生机!柔加一下仰起头来,「谢谢明相,谢谢明相!」不住磕头啊,死心塌地…… 「你回去后,一切如常,和你三哥好好照顾你父亲就行。」 「是,是,」柔加磕得额头上都出红印儿了…… 小出嘟着嘴把还在吸鼻子的柔加领回了她屋里头这边, 一进来,还翘着气,可还是走进自己的卫生间给打湿了个热毛巾出来,柔加坐她床边,她不晓得几用力地给他擦脸。柔加呢,就死死抱着她腰,仰着头望着她,泪还不停,愣似止不住的,却不停念叨「小出,小出」说着说着,又呵呵笑起来,像个神经病! 出出用毛巾狠狠揪着他鼻子「醒!」柔加真听话一醒。出出挪开毛巾,柔加笔头红的,额头红的,唇也红艳艳的,眼睛更是红的比兔子红!却望着她那是不予余力地用心爱恋,「出出,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再也!」 出出却还在翘气,「你那样儿,到像他是你老子了,他又不是神仙,能救你那救你这,」小动物这是又妒忌个啥,她心想,要说小神仙,我才是哩,看那鳞片珠子离不开我……信她邪! 可柔加就信她的邪!出出着实是不晓得,今晚对柔加来说是人生里最最重要的一晚!真似决定了他生生世世一样…… 没错儿,这个深夜里,柔加是个不折不扣的告密者!他星夜而来,将静训静莲九耀元一伙的计划一字不差,全盘托出!知无不言地全倾告诉了明相…… 其实,这就是柔加一直的计划与决心:服服帖帖取得他们的信任,深入他们一伙,然后,一定全部告诉明相! 是了,柔加唯一活着的目的就是不离出出,他深知,小出也离不开明千醒,那么,明千醒再如何霸着小出,何必再去反抗,然后适得其反,他只会离小出越来越远……与其如此,不如全然倒向明千醒,不做无畏挣扎了,被明千醒如何瞧不起使唤又怎样,只要能和小出在一起,尊严不算什么,我柔加不在乎! 刚儿,柔加跪在千醒脚边,全盘托出后,真的哭了,只一个请求,做牛做马都行,只要留下他在身边……所以,哪里又有什么「父亲病了」,柔加刚才每个字的乞求赌咒,都是为了留在他身边……但,最终的最终,是为留在他身边吗,抛却一切尊严,只为小出,只为永远无忧无虑地陪伴出出啊! 就可想,千醒一个「好」,叫柔加放下了多大一颗心,这个「好」字,定了他的命,叫柔加真正踏踏实实能抱稳他的小出了…… 明相交代「你回去后,一切如常,和你三哥好好照顾你父亲就行」,柔加也明白其意:不做手脚,让他们搞,他只需要和未晴牢牢稳住西南就可以了…… 看来啊,千醒什么不知道啊…… 2.229 出出这几天的生活都是日夜颠倒,晚上做了不少事,譬如,趁夜,她和一庙还是去图灵寺接回了鳞片珠子,不过饶是她再去捧,它还是黄金玺模样,再没现原形,出出还给它找上理由:窝窝没做好咩。 再譬如,他们一家趁夜离开日月府回老家去,还是走的日月府一条密道,小出一路新奇。 她不晓得的是,只他们离开的第二日,日月府就被重兵重围,要「灭他明家一门」的架势! 这天早上,府上一切安详,甚至还能听到「小出跳绳的声音」。府中人如常进进出出,各司其职。 「柏总管!」 柏青正在如常整理明相的书房,外门廊下的人紧急来报,说,京畿景备的张朝宁要见明相,带着冰。 柏青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沉声,「慌什么,」又往书房里间看了一眼,「明相正在教小出书法,我一会儿进去通报,外头你们招呼好,我马上就来。」 「是。」 待这人出去,柏青走向里间,掀开门帘,「准备好了?要镇定。」 里头,. 站着一男一女,恭敬一点头「准备好了,您放心。」身形装扮,俨然假明相和小出! 原来这一早,人们见到的「明相」出入书房、「小出」跳绳都已是「偷梁换柱」了的…… 柏青极镇定走了出来,面带他如常儒雅谦和的微笑。 廊下站着的,除了口头上说领兵来的张朝宁,后面还有,静莲,那位青州侯九耀元,再,静训。 静训算他日月府的人吧,所以柏青只对他讲话, 「静训,这样的阵仗,怎么说。」 静训依旧站在台阶下两步,微笑,「柏叔,只是来请明相去问问话,」 「问话?谁来问?凭什么问,」柏青也是一直微笑。感觉就是不愧日月府,包括刚儿门口前来接待的人员都是从容不迫,更不提这位明相身侧的老奴。 静莲往张朝宁看了一眼,张朝宁似大着胆上前一步,虽说开了口,语态还是极尊敬的,「确实来请明相问话,这里是上下议公文,包括岳王府公函……」也出示了一系列公文, 柏青接过来一一看过, 又递还给他,「好,我进去汇报给明相。」转身刚要走,只听身后,「不必汇报了吧,公文明示清楚,直接进去请吧。」柏青慢慢回头,望向说话的人……九耀元……这位侯爷多时不见,眼里的唯诺小心可褪去了不少,直白的凌厉冷漠穿透人心,他恨明千醒…… 这里好像还轮不上他说话,柏青根本不准备应他,还是直往里走。这时,忽听外头一阵乱,接着车急刹声!回头望去…… 「畜生!!」 好看了,岳王爷和友圣王爷竟同车下来! 岳王爷指着静莲气得手直颤,快步走来! 圆圆的友圣王爷抱着吉利小猪也碎步跑来,气喘。 后头,几辆筠用吉普跟来停下,下来的人都是着急,愧色,「拦不住……」是呀,这日月府周围早警戒一层又一层,可谁敢真拦下岳王爷的亲驾呀! 静莲都有些懊恼地蹙眉头了,瞒他老子他也是做足了一些功夫的,怎么还是透露了风声? 倒是友圣王爷「自告奋勇」认了,只见滚滚王爷一手抱着小猪,一手也是气急败坏地指着他,「我告诉你父王的!得亏我纳闷静训这小子……」话没说完呐,这么圆滚滚的王爷忽张脚就朝静训狠踹了去,「你个不孝子!忘本了是吧!!」 「友叔儿!」静莲立即扶着了静训,这一脚可不轻,看把静训踹得都快栽地上…… 2.230 静莲把静训扶起站稳后,静训望着脸上还带多无奈讨好的笑向他老子,却也看一眼那杨检等——杨检几个是他行助,都有点功夫在身上的。只见这几位会意后,动作那个干脆利落,一下子就将友圣王爷和岳王爷撇了!「得罪了。」沉稳地两人抬一个,将两位尊贵的大佬直接抬往车上去了。「兔崽子静训!!」「静训!!你敢!!静莲!!」可想两位喊得有多带劲儿!现场真是噤若寒蝉,可谁又敢吭一声,撇他们的,是他们的亲儿子,最关键,这会儿亲儿子才手握实权! 这会儿算真看出来了吧,静训实乃真正的王者风范!他不慌不乱,一手抬起向柏青一比,继续「去请明相」的意思。 这时,才见柏青明显愤怒的神色,「静训!你实属白眼狼了!亏明相悉心教导培养你这么些年,原来你野心真不小,根本不满做相是吧……」 「是,就不想做,更别说你家明千醒安排好的相。行了,去把他请出来吧,还能这么「请」已经很看得起他了。」静训没答,静莲淡然说。 静训这时回头看向随后的九耀元,一点头,轻说「侯爷,可以动手了。」 哪知九耀元不停步,显然还要跟进去, 静莲都停了步,回头,显些不耐,「侯爷这是信不过我们了?」明明商量好,全听静训指令,他这会儿反倒执意跟进,静莲更担心他瞄准的是出出,怎么,这会儿跟进来要第一时间抢走小出吗!…… 九耀元这才停了步,「怎么会,我至少要确定里面是明相吧。」 「你!」静莲当然恼火,老狐狸,从前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到了,看来还是存私心根本走不到一路! 倒是静训依旧不疾不徐,「可以,侯爷,您亲自进去逮他都可以,」淡淡看看腕上的表,「可时间不等人,西南等地已经进入倒计时了,一开弓可没有回头箭。」 听至此,九耀元才缓了缓神,再向静训恭敬一点头,「是。」转头向外走去。 静莲望着他背影眼里都是沉戾,看看,这要不是静训提到「西南」,为了救他姑娘,他还不得这爽利去「执行计划」…… 好吧,之后,九耀元肯定会经常回想这一时刻的经历,然后,悔恨万分!——最后一步了,就那么离「明千醒」最后一段距离了,为什么不坚持跟进去看清楚!!功亏一篑啊,哦不,根本不能称之为「功亏」,从来没有过「成功」,哪里来的「亏」!早早的,你已是猎物,掉进了猎人织好的深络大网中,人家收网得如此干脆,再不会给你留喘息的机会了……中文網 话说这边,静训静莲等人随柏青一走进书房内室……其实,想想这画面又挺搞笑,一下子全变了脸,只除了真的在懵逼的静莲!…… 静训哟,一瞬又回到明相身边最得力的一助!「给他穿筠装!」指给那个「假明相」, 柏青也是立即去拿,还说「都备着呢,可怕突然闯入,又太刻意……她呢?」指那个「假小出」 静训手机一直在操作,头都没抬,「出出那件运动外套还留在家里吧,」 「留着呢留着呢,我去拿!」柏青小跑往那头屋去。 静训手机一通指令,这才抬头看一眼懵着却也渐渐回过神来眼神里不知如何的静莲,静训甚至都没空停下来看着他与他说话,又走去假明相与假小出跟前,沉稳指示,「一会儿出去,要表现出来的状态一定要把握好,任何突发状况都要有心理准备。」 「是,您放心,我们都有准备。」二人点头应。看来已不是少时训练出来的了…… 静训这才看向静莲,眼里没有一丝杂质,全是沉定的决心,说, 「静莲,我绝不会把小出置于有像九耀元这样的女干邪小人的环境里,谢谢你一直以来这样看重我,可是叫你失望了,我确实志不在此。小出在哪儿,我在哪儿,她选谁,我跟谁。」 这一刻,静莲望着他,忽觉醒,静训根本没变!反而,他比从前更叫自己信服了…… 2.231 这人筠帽一压,整体看上去真跟明相无异,特别是露出来的唇锋肃严凌厉,不仔细看真无破绽。叫静莲都不禁怀疑,明千醒只怕老早就给自己找好了这样的替身,甚至,曾有场合使用过…… 左右四个武景将他带出来,“小出”是柏青亲手抱出来的……这样也是做给九耀元这些外人看的,细节其实很到位:明千醒的霸道尊严到最后即使他被捕,也一定最威严的整套筠装加身;而小出是他的最宝贝,就算最狼狈的时刻,也不舍得假他人之手,出出又娇气,肯定也吓坏了,只有柏青抱得住…… “明千醒”随静莲单独上了一辆车, 柏青“被强迫”着把“小出”要放上友圣和岳王那辆车,柏青假嘛假还被“拉扯”几下,“小出,别怕,过几天就去接你!”“砰”沉闷的阖门声,阻绝了“小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反正,看着是揪心的,整个日月府静默如鬼衙,所有工作人员无声垂头站列两行,由大冰分别清点所在部门后,带走。一层院门一层院门的闭阖,贴上“封禁”字条……哗啦啦,大厦倾,如日中天的日月府就这么,倒了…… 悲戚唏嘘的在那头,好玩的在这头, 车门被拉开,叫本来气呼呼的友圣和岳王也吓一跳!主要是柏青戏足,丢进来的小姑娘哭喊的模样也十足“小出”,却,不是小出呀! 车门一合上,小姑娘立即收声,恢复沉静。挨着车门坐好,很有礼貌,“两位王爷,叫您们受惊了。” “这,这怎么回事!”岳王怒问, 滚滚王爷心里有数了,心道“好你个静训,兔崽子,不愧我儿子!”却,手上还是贪玩,他把怀里的吉利小猪往小姑娘身上放,看它亲不亲近她。哪知,小姑娘抱起小猪,吉利虽不似跟小出那样那样的亲热,倒也没排斥。小姑娘摸着小猪,微笑也有些涩然地对友圣,“我跟在出出身边伺候好久了,平常没少帮她抱吉利。”原来如此。 岳王也终于醒过神些,蹙眉看着友圣,“看来这都是……” 友圣依旧像个圆佛爷安然靠着椅背,微笑点点头,“让他们折腾吧,我们配合就是。对了,”忽睁开些眼,眼中还真显利落的凌厉之色,“宫里咱可得留意着。” 岳王事不宜迟,“进宫!”虽说若帝已入膏肓,可还是防着宫里一些不入流的小门派趁乱作乱,虽说以静训筹谋不会伤大局,可毕竟会添小乱,两位王爷想,咱总不能啥都不做吧,真当棒槌了?呵呵。 这边,静训上来静莲的车,假明相坐在他们中间,前头,张朝宁坐在副驾。 车行不久远,朝宁就立即从脚下拿出折叠微型防弹衣给后面的静训静莲,“您们还是穿上吧。” 尽管静训微笑着“我相信你们都准备充足了……好吧,”还是接过来,又看向有疑惑的静莲,“还是穿着吧,”静莲没做声,脱去外套,穿上了。又看向假明相,“他不需要?”假明相微笑着实诚“我早穿好了。”“哦,”静莲这时候憨实得有些可爱。 原来,真有凶险在后头! 进入隧道后,朝宁领着他们迅速下车,窝身上了侧后另一辆车;司机是个老道的特种冰,副驾门微掩,车,一驶出隧道,只见他如鲤鱼跳出水从副驾车门钻出!下一幕,眼见这辆车“轰隆爆破”!…… 静莲看着驶离过去的惊心火雾一团,愤怒地一捶腿,“好你个九耀元!你这是!……” 静训目视着前方,眼底一片沉静,“是的,他根本就没想给你我留活路。” 新 2.232 历史上把明千醒这次“清缴青州九耀元”及对部分州“筛选式清算”视作圆帝登基前最后一道“清道夫”行动,虽说当时一些中青骨干、包括后世学者,更倾向这次行动的主宰是九静训——好吧,还是听听宁帝九静莲当时在这次“清算”后发的感慨吧。 首先解释一下为何叫“筛选式清算”。因为青棠当时与静莲提起的所谓“钳帝图”里的所有“有异心的州、地区”,最后的最后,能闻风而动的都没几个,更不提真跟着九耀元去“干一场”。当然,这些不安分的人马势力不可能一夕间就转了风向,离不开,明千醒“洞悉,辨别,筹谋”。最后摘出来的,一定是最顽固不化的!明千醒有句名言“混乱不是深渊,混乱是阶梯”,比起稳定,他其实更懂驾驭“混乱”! 不乱,他看得到不稳定的洪流到底涌自何处?不乱,他如何将这些有邪有鬼的异心摘出来?所以,当静训老早就跟他提起“九耀元有心蛊惑静莲作乱”时,千醒竟是露出微笑的——多好的混乱啊,终于可以让他再上一层楼,看得更远,更清晰…… 还是那个岳王府,那个月圆下曾藏有多少人不明心思的亭子,一场掀天风浪后,人心渐渐明朗,亭子里再现新气象。 摆着几个下酒菜,四个男人完全是不同心境地坐一处,一时竟有些相对无言。 “未晴,听说那几天你胃有点出血,还好吧,今儿就不给你倒酒了,这是米浆,也养胃。”静莲亲手给他倒了小碗米浆。未晴赶紧要起身两手接过,静莲一压手“家里就不讲这些了。”未晴还是两手接了来,“谢谢。” 静莲慢慢坐下,再望向柔加,竟有几分涩然意,不过还是大气地拿起酒杯,“柔加,今儿,咱们能真心碰个杯吗。” 柔加微笑,拿起酒杯不犹豫、豪爽地与他一碰,“真心的。”一饮而尽。 静莲竟然吸了下鼻子,也一饮而尽,可杯子还举着,“从前,我做错了不少,说实话,还是心窄了,兄弟,你见谅。” 至此,从静莲男扮女装与柔加一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到这一刻他一句“兄弟”,算终于彼此敞开了心怀,再透透亮亮的。 这时,静训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向柔加,没说话,意思“咱两也走一个?” 哪知,柔加把酒杯放下了,眸子都垂下来,“你,我可一时还‘见谅’不了。”显得“好小气”, 静训却笑起来,拿起酒瓶给他杯子里倒满,边说“我可不要你的‘见谅’,咱两还有一辈子磨呢,只咱们都记着,谁也离不开她,今后使再大的绊子,绝不把她招进来就行。” 柔加听了,明显笑意更深了,待他把酒倒满,还是拿了起来,却是正眼正色看向静训,举起酒杯,“谢谢你。”这一杯,仰头喝得开心! 柔加这次是真服了他,服了静训的大气! 也是待局势骤然明朗,柔加才觉醒,原来静训这一路根本就是故着意把自己带在身边“筹谋”,他甚至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又故意放自己去给明相告密”——静训有两层考虑:一来,肯定还是想保万无一失,明相能更充分的了解事态发展及其中细节,多一个人观察、详记、分析,也给明相多一分参考;再,也是给柔加在明相跟前提供“留守的机会”啊!明相不曾说过“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柔加这次不就立了大功,除了“告密”,他协同杏未晴稳定了西南要塞,还有他父亲景武系统的安定平顺……明相对柔加的一个“好”字,是明相的认同,也是静训的成全啊…… 正因见此,静莲才会激动感慨地说了以下这句——实话实说,竟有些破了明千醒“天机”之感, 静莲说, “我觉得啊,咱们确实都不是明相的对手。他好像老早就知道,出出是把利刃,你,你,”指静训,柔加,“包括我们这些人,会一码带十连,全顺着他指引的方向走……” 这话不好听的意思就是,明千醒老早就晓得出出的“魔力”,放心得很,这些只要沾了出出的男人,不可能生异心——简单讲,就是明千醒拿圆出征服着一切不安定的心呢! 话不好听,意思好像也是这么个意思, 可,静训和柔加互看一眼,微笑又无奈摇摇头,是又如何,他们早已心甘情愿了呀…… 新 2.233 明相的专机在九苑机场降落,滑行,停稳。 现场接机的人并不多,局势虽已平稳,静训等晓得明相回京肯定也不想引大关注,遂只有亲近数人前来。 可想静训柔加的心情,虽说没见着小出也就这七八天,但毕竟历经大劫,心上怎会不想得紧!快步步上舷梯。 却,还是有了意外,并未见明相和小出,只一庙在舱体会议室等待着他们。 这叫静训心上的感受特别不好!因为一瞬就想到上回也是这样接机,小出遇上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疑难杂症,最后还是青棠的血救了她……无疑,静训几乎可以肯定小出出事了! 「出出她!……」静训的忧急简直不掩饰,柔加甚至不信地走去内舱掀开门帘看! 一庙向他们压压手,神色确实藏伤心,「你们先别急,听我说……」 原来啊出出确实出问题了,这是还没叫这二位见着她,要不都得哭!他们圆圆滚滚的出出啊,怎么就瘦成这样了,圆圆的型瘪了,圆圆的精气神怏了,整个人像消了气的球,了无生机……出出的窝窝做好了,整天她就抱着那颗黄金玺窝在里头不言语,茶饭不思,谁和她说话也不应,魂神不知跑去何处了…… 「父亲找到她叔儿了,旮旯说现在国本没定,还是先定国再顾她。」 「什么意思!」柔加冲急地问,小出都这样了,还什么国不国! 静训眉心蹙得紧,「国本,他的意思是,是让新帝立即登基?」 一庙一点头,望着他,着实静训领悟快,「旮旯让父亲先回京处理这些事情,说小出由他来照顾,父亲肯定不愿。我回来就是协助你们赶紧着手登基事宜,」一庙扭头望向了舷窗外渐渐黑沉下来的夜,「从前,我也觉着父亲信她这个叔儿挺荒唐,可自从看见这颗珠子……」一庙将图灵寺里这颗鳞片珠子的事儿也与他们讲了,「是邪是仙,旮旯的话现在咱们还是得信,他既然非要新皇登基,只能如此了。」 是呀,小出本来就是这些人的命根子,加上她身上又带这么些邪乎,眼下,可不能只有照办。 已经是快马扬鞭了,又过去了半月,可想这半月对这些人而言如何煎熬,明知她这个鬼样子,又见不着,干着急!唯有把手头上的事办好,办快。哎,别说她瘦了,连累着这些以她为命的男人们各个又精神到哪里去? 好在民间到无觉,一来自帝子静覃死后,若帝已明确诏令传位亲弟岳王九耀罗,如今他因身体缘故提前退位,让位耀罗,也正常。再,即将立春,是个万物复苏、始发的好日子,这时候新帝上位也有个大好的兆头,理所当然。 遂,正值春临大地的日子,圆帝九耀罗正式登基了! 自当举世同庆,天地一贺, 却这样喜庆的日子,布置得何等荣华的宫里,人心是忧急伤戚的——小出,那个一直圆圆的姑娘,末了,却瘪下去了的,终于要回来了…… 2.234 这大殿之上,极贵的金黄由天至地,叫人彻悟「无上」到底意味何如, 但眼下,再极贵无上,也比不得她。出出啊,你在防大玩闹似的当了这些时「地下女王」,这会儿,你叔儿非叫把你带到这才承载新皇登基的正殿之上,你的「女王范儿」才是真显露无疑! 她这消瘦着、瘪下去的模样是叫人看了伤心心疼不已,可,自打明相把她抱进这大殿之上,软绵的出出一下就跟打了强心剂,兀得来了精神!Z.br> 出出此时穿得没多仙,反倒就是一般小孩子生病在家全棉的乳白秋衣秋裤,到背心的长发散下来,额头上的刘海往两边分,眼睛还是圆溜溜的,此时特别有神。圆溜溜的脸蛋儿塌下去了吧,可这会儿也红扑扑,她这几天都在高烧,烧的,什么法子都没用,体温降不下来。 她在明相怀里扳,终于露出些情绪,好容易这么长时间来有了点「人间反应」——你晓得,静训啊柔加啊,抱着她哭得死去活来,小出跟个佛爷坐那儿望着远方一丁点反应都没……就是手上抱着黄金玺不松手,他们才是一体…… 「放她下来吧。」旮旯在明相身后说。 这也是静训等第一次见到她这个叔儿。柔加到见过几次面,旮旯是个神棍,印象里也是圆圆胖胖,戴个圆眼镜,满嘴胡话,爱笑。这次见着也有些心惊,旮旯竟然也瘦成了麻杆儿,不过脸圆眼睛圆到没变,还是笑模样。 明相把出出放了下来……明相这些时也变得沉默不少,熟悉明相的,其实会细致发觉,明相也总会带些审视地看旮旯,或许他这次见到他也觉察出些旮旯的不同寻常,可眼下小出这个样子实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听旮旯的,但千醒疑虑啊…… 小出一落地,她抱着黄金玺就直往那无极宝座上去! 才好玩,耀罗才登基,这位置才坐稳没一下,当然,这会儿小出来了,他也起了身,就站在宝座前, 出出站在下头,「你下来!」中气十足咧,跟抢没两样! 这大殿之上的人们呐,千醒,一庙,静训,柔加,静莲,友圣……幸而都是最亲近的,丝毫不会觉着冒犯不敬,只会为她揪着心,小心翼翼呵护着…… 「好好,我下来,」耀罗还不赶紧的,他才走下来,只见小出抱着黄金玺昂首挺胸地,走上去,转身,跟真女王一样,慢慢坐下来。 她还环视一圈,像巡视自己的江山。……这要不是晓得她犯病,她这样子,可爱得犯规呀!想想,一个宝宝一样的秋衣秋裤小姑娘,手里抱着玺,像模像样女王一样「自个儿登基了」…… 「窝窝呢,」她坐好后,下了第一道「圣旨」, 柔加一直抱着她亲手缝好的「丑窝窝」呢,不吭声,走去,两手递给她。她却往旁边一让,柔加也懂,上来给她把窝窝放宝座上攒好。 柔加边下来边回头看她,只见这货享受着呢,她把窝窝又扯扯,非放在宝座正中央,然后抱着黄金玺陷坐进去,腿都拿上去,全身都窝在了窝窝里……出出啊,仿佛到家了…… 所以说,客观讲,她这真的不叫「大逆不道」,因为饶是你真人间帝王九耀罗,坐在这无上的无极宝座上,会有这等神迹吗! 叫所有人开眼了, 只见窝在里头的出出,渐渐整个身体笼在了一层薄薄的黄金雾里, 而她怀里的黄金玺开始慢慢「变身」了, 一颗圆不溜秋,带着鳞片的粉嘟嘟的珠子在她怀里慢慢晃动,小出微微笑,像极养育它的小妈妈…… 这时,听见旮旯说,「看来,出出离不开这个宝座了,千醒,你该放手了,小出最终还是得属于得了这个位置的人。」 2.235(圆出篇 完) 旮旯这话一出,人心又是一大为震动! 耀罗大喝一声「胡言乱语!」而后担忧地望向千醒,「千醒,小出她……」耀罗是急于想解释,即使小出是这样个「神来神往」,他也绝不会私心占有!这回「九耀元一乱」,耀罗更看清千醒的大格局筹谋,他着实是一心想托举着自己上位,给自己留个更清白稳定的江山;千醒若真有「取而代之」的心,真的,你觉着此时此势,谁还能阻止他登上这个宝座! 所以旮旯这一句,在耀罗看来,是亵渎千醒的气魄,更是看轻自己的为人! 可惜耀罗是个嘴拙的,说了半天,连「若出出实在喜欢这个宝座,搬走就是,哦不,你来坐!」耀罗还和少时一般,些许幼稚,一急起来话儿不打脑过啊……他儿子听了心里都摇头,不过,静莲也更清醒意识到,得亏这一直以来是有千醒在后头托着父亲,护着他,若帝时期,甚至更早,朝野上下多少人心浮动,像父亲这般懦弱纯直,哪里坐得稳「岳王」位置,更不提最后还能登上大宝……也难怪耀罗如此信赖依靠着千醒…… 此时,目光自然都聚焦在千醒身上, 这个伟岸的男子,一世似乎都是「野心」的代名词, 可回过头来细数,他做过一件伤天害理、有毁人间的事没有? 他杀伐无度,可手上沾的血,哪一滴不是邪恶之人真正想危害国家,制造动荡的, 他培植势力,再看看这个国家每一处的螺丝钉,哪一个不是「方到用时刚刚好」, 最后的最后,他给自己留下了什么吗, 「明相」或许只是每一个肱股之臣心里信仰的称呼,实实在在的,是有一份产业,一分钱财吗! 他的家人,只有明一庙一个亲生子,一庙的品格、能力摆在这里,对权欲有分毫的留恋吗, 回过头来再看呀,明千醒,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呐……此时,千醒再次为自己做出了明确的定义, 他很平静,不过眼眸一直温柔地不离宝座上、窝窝里像小妈妈一样环抱着粉嘟嘟鳞片珠子的出出, 「耀罗,不必着急,我知道你的心意。旮旯说得对,我是该放手了,因为我的使命也完成了:于你,于天下,再没有险乱,有这样一群人真心的辅佐你,国家只会越来越好;与小出,」 仔细看,千醒的眸子里竟然生出一丝愧疚, 「是的,我把出出放在身边,着实是利用了她。」千醒背手走到大殿门前,望着远方,「十几年前,我就开始做一个梦,一个叫冒青乘的女道士告诉我,会与一个长相圆圆的小姑娘来到我身边,她会帮助我辩忠贞,明是非,阚谋略,览大局。没想,旮旯真把出出带来了,而他们还姓圆……」 回头望向旮旯,却见旮旯似没听这头,他只定神望着小出怀里的珠子…… 「出出其实看上去很普通是吧,圆圆憨憨的,可她有奇思妙想,她也热爱生活,无形里,她也能温柔安定着大家的心。静训,柔加,一庙,包括静莲,大家心里头的戾气在与她的接触中,不也慢慢得到了抚慰抚平吗。其实我也是这样,所以,我知道只要与她深入接触过的,不可能再有邪妄,」 千醒回过了头,再次看向座上那憨憨的小出出,「我着实利用了你们对她的感情,坚信,你们不会背叛我。」 看来,静莲那会儿在亭子里发的感慨,还真说对了:千醒着实拿圆出征服着一切不安定的心! 不过,也似那回提到的,这里何人此时又不参透了这一点呢,都已心甘情愿,也就不提「对错是非」咯。 好咯,就在千醒刚要说出「如今,小出既然找到她的喜爱,离不开这个宝座,我愿意放手,出出该享受她想要的一切……」忽,窝窝上的出出一下爬站起来,眼睛瞪得更圆,她直丢丢望着千醒,充满着怨气,不高兴,大喊一声「我不离开你!!」喊着,铆劲儿就把她怀里的珠子向她叔儿砸去! 瞬间哟,旮旯渐渐虚化,成金金点点融进了这珠子里,再这珠子不停转动,绽放出十分之耀眼夺目的金光,若佛光普照,映着整个大殿金碧辉煌! 升高, 再升高 悬至半空, 似还跟站在窝窝上的出出点了点头, 搞笑的是,出出抬起手还跟它「拜拜」了下——珠子一阵儿快速旋转,转眼消逝不见了…… 大殿上,再恢复平静,人间祥和的一面又回来了, 只见,那太极宝座上窝窝里站着的圆姑娘,多爽朗地笑出声, 「它要去下一个修炼旅程了,在我这里,它已经长出了鳞片哟!」 跟做广告一样。呵呵。 (圆出篇完) 3.1(梦爱篇) 「0751,鹿梦,吃饭。」 牢门打开,一个狱景推着一个小饭车走进来。躺在床上发呆的鹿梦赶紧起身。狱景将小推车停稳,就出去了,一句话没有。 鹿梦走来,望见小推车上四个保温碗,掀开盖儿,热气腾腾的好菜好饭。 鹿梦站那儿,垂眸望着这些饭菜,一点胃口没有。也是,谁像她这样个情状,再好的饭菜,估计也吃不好。 她是三天前醒来的,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关在这大牢里,什么都不记得了,自己叫什么,哪儿来的,姥姥家谁,奶奶家谁,统统不记得了。就关在这间牢房里,应该是个十二人间,可里头就只她一个人,睡在中间一个铺好的床铺上。 三天来,一日三餐,都这么由狱景专门送进来,好吃好喝。到了下午,也有人来领她出去活动活动,小篮球场上,丢颗球她,想玩就玩,想跑跑就跑跑。 她也觉着自个儿可能才大病初愈,走几步就喘上了,可特别想抽烟。找狱景要,他们先不理她。是的,没人和她说话,全是吆喝「0751,鹿梦,吃放。」「0751,鹿梦,活动。」大牢之内,鹿梦还是有点胆寒,不敢造次。不过,第二天活动的时候,狱景给了她三根烟。她坐篮球上窝铁丝网角落一口气儿全抽了,眯眼望着天,感觉才有些回魂…… 鹿梦, 自己叫这个名儿,一开始她连哪两个字都不知道,可想这忘得多彻底。实在无聊,她把自己***,身体上仔细瞧,有没有什么特殊印记可以想起来啥。——身上真光溜,连个疤都没有,她也没精神再探寻了,起码有一点她认识了自己:很没耐性。 就这么要死不活又过了七天。也就是她醒来后,第十天,中午,终于进来两个狱警了, 「你下午可以出去了。不过属于保外就医,你得戴上这个电子脚镣。病情有好转就得立即回来。」一个狱警说,拿着厚厚的文件夹,一页纸一页纸地叫她签名。「鹿梦」,她写了接近二十个。也没感觉,这就是记忆空白的人的好处,毫无负担,爱咋滴咋滴。 另一狱景交给她一套衣裳,从内到外,抖开一看呀,竟然是套筠装。鹿梦也懒得问了,问了他们会说吗?去洗手间穿上了,电子脚镣一人蹲下给她铐上。 一路出来了,才发现这真的是个森严的大牢,关着不少犯人呢,只不过她确实关在最里头最偏僻处,着实像,重犯,单独羁押。 两个狱景在她一前一后,还是从较偏静出将她护送出来。 大铁门只开了一扇小门, 外头, 要说还蛮震撼, 三辆黝黑价值1260万的迈凯伦超跑,依次停靠着, 车头前全扎着白花, 副驾车门挂着小花圈, 超跑装饰成灵车,这是死了人。 几个男人站在车前,见她出来,走来一位,才点着的烟吸了一口,走近后,递给她,鹿梦如常接过来,好像搞习惯了,她很少自己点烟,总有人这么给她递来点好的烟…… 男人伸出一手向狱景,好像也熟悉程序,晓得要签字, 狱景递过去文件,又是一页一页,冷漠地说「电子脚镣如果取下来了,她再没有保外的可能……」 男人边签边笑,「我们要发现这脚镣里有窃听装备,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狱景不吭声,所有文件签完,转身离开,也懒得跟他们废话。 再看鹿梦,她一手放在筠外套口袋里,低着头,多用心在抽她那根烟。 男人一手放进裤子口袋里,晓得她这一根是不够的,眼看她抬起头,向天、鼻子嘴里都吐出烟,男人拿出手开始点第二根,递给她, 她丢了烟头,接来第二根又低下头,继续用心抽, 等着, 全等着, 这边的男人, 那边超跑旁的男人们, 等,等她抽回魂。 接过第五根,她没有再低下头,而是边抽边问男人,「你叫什么,」 「拿云。」 她抬起夹着烟的小指甲抠了抠眉角那儿,「我呢,」 「鹿梦。」 「哪两个字,」 只见男人懒散的笑,慢慢开始解外套,然后从皮带里抽出白衬衣摆,一手拽着衣角,右手中指放到唇边一咬破!挤压血,在衬衣摆写下了两个字:鹿梦。 鹿梦很淡然,没觉得怎样,好像从前都这样,人们再极致的做法,也就这样。 她吐着烟往超跑走去,「谁死了。」 「你姐,鹿安。」 她站住脚,回头看他,「不会是***掉的吧。」毕竟她如此「重犯」被关在牢里。 男人摇摇头,「不是,她艾滋,该死了。」 3.2 鹿梦注意到这一路,沿途隔个一公里左右,都会停着一辆超跑,也是车头白花,副驾车门花圈。然后,车前摆着个铜钢火盆,里头火烧得极旺! “这是干嘛,给她烧纸钱的么,”鹿梦两手交叉搁在身前,侧头望着车窗外问, “她的纸钱用不着咱们烧,这是接你出来驱晦气的。”一旁拿云翘着腿轻笑说。 是呀,不久,鹿梦会见识到真正给她姐烧纸钱是啥阵仗。 到了路口,车忽然停了下来, 拿云那头的车窗摇下来,一个男人微弯腰看一眼鹿梦,说“拦着了,不让进呐。” 鹿梦这边已经推开车门走下车, 哦豁,这才是豪车开会!一字摆开,跟车展似的,每辆车车顶全竖着高大的黑色招魂幡,一个鲜红的“安”字。 对面的男人们更气魄,全是筠装,戴黑袖章,袖章上也是“安”。 从鹿梦走下车,男人们全冷眼看着她,不移眼,瞳孔里是仇恨,也是不屑,但,不移眼。 她这边的人过去交涉,“她来吊唁了,还要怎样。” 那边的人说,“跪下来,磕九个头。” 她的人盯着,眼里冒寒光,“得寸进尺了是吧,今儿咱不怕再拼个你死我活。” “拼呗。”对方更寒气袭人,薄唇一动,血腥味儿十足。 “鹿梦,”只听后头拿云轻喊了声,虽不愿,可也任了。 全看向了她, 因为鹿梦极干脆地跪了下去,不拖泥带水,连磕了九个头。 她的人回过头去看对方,唇边带讥诮又残戾,“这是她全忘了,偷着乐吧,她想起来了,这九个头要找回来的。” “想起来再说吧。” 对方也没食言,豪车让路,他们的车继续前行。 再看到怎么给她姐烧纸钱了, 大路都给小盆儿那么大的金色圆纸钱铺满一层又一层,跑车跑过,卷起一浪又一浪。沿途两侧10米间隔一个庙里头那种大铜炉,金纸钱用锹铲起来往里烧! 招魂幡越往里走越多越密,这真是一点不想让她的魂走…… “鹿梦来了,” “鹿梦来了,” 鹿梦都快成幻听了,这是招她姐的魂呢,还是奔走相告地恐惧着她的到来,细碎的声音,远远大声的疾呼,好似她是恶煞降临! 灵堂更是豪奢得不成样子,恨不得天宫给她搬下来, 灵堂前,一层又一层筠装男子,不晓得还以为死了多不得了的大另导,全是正装,戴黑袖章,为她守灵,为她哭灵,为她招魂…… “鹿梦来了,” 她都走到灵堂跟前了,还有人细碎地叫。她也被团围住,好像杀伤力还那么大,她是能把上头那个有一个幕墙大影像里的美人儿的魂带走撕碎不成! 着实举世无双的美人儿, 笑起来倾城那种, 即使挂在墙上,也足够人挎下肿胀心魂迷乱那种, 这么多人围着她防着她,鹿梦就是回头问拿云,“我和她一个妈生的?” 谈不上云泥之别吧,鹿梦也晓得自己长得几斤几两。 拿云就保护性握着她胳膊肘那块儿,依旧低笑“一个妈生的,好像就听说你妈怀你那会儿中毒最甚。”哦,了解了,没生好。 “所以生出来你这个贱东西,忘恩负义,要了鹿安的命!” “诶,信口雌黄吧,鹿安个臭表子死于艾滋还不信?他妈全国多少个医院作证明了,还不信!” “撕了他的嘴!你他妈还有脸说,不是这个贱货差点要了有容的命,鹿安一口气上不来……鹿安!!你一家都毁在这个贱货手里,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闹起来了,对方的男人们或哭得撕心裂肺,或默默流泪,一个个杀红眼地真恨不能这灵堂上撕碎了她! 她跟来的人呢,也是高度戒备,用身体把她护着一层又一层,生怕真哪个不清白地拔枪或拔刀要了她的命! 现场差点失控,只听一声吼“闹什么!真要她的命,是这个时候吗!” 看过去, 只见一个男人,身着筠装,戴着筠帽,戴黑袖章,筠帽下星目冷沉,搀扶着一个看着也战战兢兢的太婆站在鹿安巨大遗像下。 拿云凑近鹿梦耳旁,“他是鹿安的狗腿三号人物,江星晚。” 鹿梦又问,“刚才他们提到的有容是?”看看,她还是挺敏感的,说明在记事儿。 “汤有容,鹿安的一号狗腿。” 鹿梦蛮想问,那你是我的几号狗腿。忍着了,也晓得不合时宜。 “我怎么他了,” “你差点阉了他。”拿云低笑。末了又加了句,“嗯,你被关着也是汤有容不依不饶。” 鹿梦一点头,心想,也活该,你估计下手忒不地道,差点从男人最脆弱的地儿要了他的命,人家想关你一辈子都不稀奇。 “那太婆是谁,” “你家的老仆人曹太婆,她从伺候你外婆开始。” “对我怎样,” “还行。” 曹太婆矮,一开始她被群情激奋围着看不见她,这会儿江星晚一吼,人群让开些,太婆看见她了, “梦梦!”大哭一声,缠过小脚的太婆颠簸伤心跑来。行,鹿梦决定问问她一些事,这太婆哭着像真心的。 新 3.3 “梦梦,瘦了,少沾点烟酒……”太婆握着她手含着泪说, 鹿梦一点头,“诶,”应得挺好,又笑着点点自己脑壳“全忘了,我都不记得您是谁了。” 太婆一听哭狠,直拍腿,“你一家子看着多少人捧着,心疼着,含着嘴里宝贝着,可命都薄啊,安安才多大,你看你也瘦成这样……” 鹿梦摸摸自己脸,“还好啊,”没心没肺的,一吞唾沫,她一说“烟酒”,觉着自个儿这会儿又想抽了,来口酒也好,望一眼那边站着的拿云,到底没要,主要太婆哭得太狠,太可怜自己了,鹿梦忍忍,没再刺激她。 鹿梦就那么半捧着自己的脸,等她哭好,才又问,“她死的时候您在身边吗,” 太婆摇摇头,“安安最后不见我呀,我听见她在里头又哭又叫的,我喊她,她说看到我想到你妈妈了,不想见你妈妈,” 鹿梦一笑,“您放心,我到那时候一定见您,我还挺想见见她的,”没心没肺,还是估摸和忘了一切有关,挺好,什么都无所谓了,跟看别人的人生一样。 太婆听了就打她手“你现在就想要我命是不是!” 鹿梦忍不住了,她坐直身向拿云一招手,拿云走来,蹲下,手里已经夹着一支烟,放唇边,点燃,交给她。 太婆握着她这只腕子,“不能抽了啊梦梦……” 鹿梦放在嘴里吸了一口,望着她,还是把烟交给了拿云,手指弯曲跟拿杯子一样晃晃“搞点酒。”又望向太婆“不喝点受不了,”太婆就是望着她泪流“你妈妈害了你们呀……” 拿云再走来,一瓶酒一个玻璃杯,倒了大半杯酒给她。鹿梦拿过来也没说多馋,她和她姐一样,出生就是在酒里泡大的,喝酒跟喝水一样,但各有各的范儿:鹿安品酒跟个毛毛喝奶,喝着喝着就甜甜笑;鹿梦喝酒像千年老妖,镇定,特别贵气大气。 轻咳了一声,这酒其实特别辣,一般人适应不了,冲喉咙管那种,鹿梦到底大病初愈,咳了几下就适应了,喝了第二口。又看向太婆,“那她死前有交代什么嚒,家里还有什么事我能办?”鹿梦想,我来吊个丧,无非也就尽那最后一点亲人情分,看样子她这一家子,除了她,也就绝户了。 她这一问,太婆也像想起来了,抹了抹泪,“你妈妈那对儿粉珠耳坠子,在你那儿不,” 这鹿梦哪知道,她稍仰头望一眼拿云。拿云轻摇摇头,这鹿梦直觉还是信他的。“不在吧。”她说。 太婆又开始哭,“那去哪儿了,安安这边也都说没见着,那是你家的定魂珠子,你姥姥留给你妈妈,你妈妈死前拽手里不松,非要带走一起烧了,安安抢走了,后来说给了你一颗,你又来闹说安安两颗都独霸着藏起来了……” 鹿梦又抬头看拿云,拿云一点头“是闹过。肯定不在你这儿。” 鹿梦蹙眉头望一眼那边的筠装们,他们其实都站在垂落的幔帐后,一直监视着她这头。“您就没问问她近身的几位,她的东西,他们该知道放哪儿吧。” “问了,都说没见。” 鹿梦与拿云又互看一眼,拿云眼里都是讥诮。 鹿梦望着他,笑起来,“那就先打开我妈的坟看看呗,说不着,我妈障眼法其实自个儿收着了。” 拿云也笑,点点头。其实,鹿梦的机灵劲儿——或者这么说,叫人抓狂的劲儿,一点没随她失忆消退一点儿,瞧,立即就发威了! 果然, 江星晚走过来,“不行,你不能开她的坟。” 拿云一手搁裤子口袋,回头瞧他。鹿梦也稍歪身子瞧他,“我要搜鹿安的身你们肯定也不愿意呀,那怎么办,老人家说了,这是我家的定魂珠子,我姥姥留下来的,总该知道下落吧。” 江星晚阴沉着眼睨着她,“不劳你费心,珠子的事儿,我们会和太婆交代清楚。” 鹿梦垂眸又喝了口酒,没说什么,也没继续跟他逞个什么强。 鹿梦出来的时候,走几步,她单手扶腰狠喘了几下,拿云抱着她腰“没事吧,”她抬手摆摆“烟。”这是要死,可没人阻她,拿云单手又摸出烟咬嘴边,点燃,递给她。她还是那么垂头猛吸了几口,还有些轻喘,可人明显像快活好多,真是至死疯狂的劲儿。 她回头,边抽着烟、吐烟,夹着烟的手还指指鹿安的遗像,“我觉得啊,这张像没选好,好看是好看,没人味儿。” “要你瞎几把说!”真有一只金法器向她砸来!拿云抱着她弯腰一躲。其实这灵堂上,任何一个男人单独拎出来都是神,平常任何场合绝对镇得住全场那种,今儿哭啊,嚷着要杀她呀,包括这会儿如此冲动幼稚拿起什么就砸她……实在是抽离的痛,抽离的疯,抽离的恨了,有些都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她走后,这幅巨大的遗像男人们着实亲手撤下来了,换上了鹿安更让人想哭心碎的一张,一看,鹿安好像就在眼前,男人们哭红了眼,抱着“鹿安,鹿安”的叫唤…… 鹿安死了,中都一大半世家子的心魂被她带走了;当然,还有一半,举世狂欢,毕竟,活着才是最大的胜利,他们的鹿梦还活着不是吗。 是呀, 人都说中都有魔怔, 其实是两姐俩儿“统御”着, 一城子弟全靠她姐两选边站:大鹿派,小鹿派。 大鹿肯定还是占绝对优势,拥趸更多,势力更大。小鹿都是青少派,叛逆派。 这鹿家姐妹肯定也有来头,她们的外公鹿戴许是九大元勋之一,战功赫赫。可惜独女鹿夭采是个出了名的败家女,五毒俱全,有着极臭的名声。 鹿家第三代就这两姐妹,鹿安,鹿梦, 从小就有小团体,都是被捧在心口往死里宠的主儿,名声更不好。更坏的油流。关键彼此也是活剥生吃了对方那种。人都说中都的世家子心眼子最毒,手段最阴狠,干仗最没人性!跟这姐两的性子分不开。 如今,终于死了一个,却感觉中都的消停日子远没到来,反而黑云压城,更叫人不安起来了呢…… 新 3.4 “去哪儿,”车里,鹿梦仰靠着椅背望着车窗外问, “你想去哪儿,”开车的拿云微笑说, “我有家吗,” “当然有,我们家都是你家。” 鹿梦扭过头来看他,“我是指我常住的地儿,” “住团里,你有正经工作,乐团里敲三角铁。” 鹿梦这才来了兴趣,稍坐起身,手比豁,“哪种三角铁?没多大技术含量啊。”拿云笑,他发现失忆后的鹿梦还是有变化的,从前谁敢说她干得这活没技术含量?这会儿她自个儿觉醒了。“还是挺重要的,起码没你敲这一下,人家整个乐团不敢开始或不敢停。” 鹿梦点头,明白了,自己从前果然是个霸王,一个敲三角铁的,比指挥还厉害,曲子跟不跟得上没关系,反正人家以你敲这一下当号令,开始或停止。 她又点点头,带着笑意,还蛮喜欢这个感觉的,这个工作现在想来都还挺喜欢。 鹿梦翘起腿,两手环胸,还看着车窗外,笑说“我还以为我是个吃干饭的,看来应该是拿工资的,” “有工资,你到要的不多。”这么和她聊天,拿云竟然觉着比从前更多些惬意感,从前的鹿梦啊,说不好听,阴森森,脑子来得特别快,可是不好跟她讲话,她总压你一头。 “可我花销不小吧,钱哪儿来呢,我不觉得自个儿是个吃软饭的。” “你家里有点家底,你妈挥霍得差不多了,她死后你和鹿安把房产一分,一些你拿出去放租子,”拿云抬起右手、小指甲挠了挠右眉心那儿,“你还放了些高利贷,还行吧。” 鹿梦环着胸就望着他,觉着他这说得有些“保守”了,“还行吧”……鹿梦觉得应该是“很行”。 “我和鹿安哪个更能哈钱。”这点她直觉不错,她姐两都不是吃软饭的样子。 拿云一直也没看她,就是笑,“你们都会挣钱,而且,”拿云咬了下唇,说实话,这模样挺可爱,“都挺抠,用钱狠,可也精打细算,你比她更节省,起码穿这点,就几身筠装,又住团里。” 鹿梦笑得更满意了,说实话她怕自己是个不会过日子的,钱虽说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可这人间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什么都不如自己有,鹿梦放心了。 好一会儿,她又吭声,“那就是说鹿安应该有不少遗产,” 这又是拿云有点想不到的,从前的鹿梦就算再小气哈钱,绝对看不上鹿安的吧?拿云这会儿看她了,“你以前不会惦记她的东西。” 鹿梦扭头还看车窗外,“她死了呀,她是我姐,我该是财产第一继承人吧。” 拿云笑着直点头,“是是。”就觉着这样的鹿梦又特别好玩儿,从前她爱玩深沉,什么该说什么不说,心里有数得很。现在,她全说,爽得很。 又过了一会儿,她似吐了口气,“去我妈坟上看看吧。” “现在?”拿云倒不是觉得不可,就是挺欣喜鹿梦现在比从前更直接,感觉更利落。拿云依旧面带微笑,“现在去的话,不出半个小时,那边的人又该出动了。” “来呗,我到想看看那个最大的会不会来……”鹿梦两手交叉覆盖额头,似撑了个拦腰。 拿云笑意更深了,有些还是没变的,比如,钓大鱼,她最会! …… 鹿夭采的坟并不豪华,虽说地段好,坐落山顶最开阔地,面朝万家灯火,可一个连碑都没有的坟堆子,看着还是寒酸了。 鹿梦穿着筠大衣,风吹着她发丝铺满面,唇都有些干裂。 一只手从大衣里拿出来,伸过去,“锹。” 拿云他们这些都准备有,递给她一把,不过还是问“真掘了?” 鹿梦接过来不犹豫一铲子下去,脚踩在上头磴更深,确实开始掘,咳了几声,说,“嗯,不过我一个人掘,你们别动手。” 她真开始一锹一锹开始挖,挖得热了,脱了筠大衣,拿云拿着,又给她递过去一杯酒,她一口全焖了,辣得喉咙管直滋啦啦,可痛快,继续挖。 挖了大概不到半小时吧, 阵仗大了, 天上的直升机, 蜿蜒开上来的筠车, 跟搞筠演一样。 鹿梦冷漠瞧一眼,继续挖。 “住手啊!要不真对你不客气。”直升机上有人喊话。 鹿梦听他的?已经挖出一个小坑,她还跳进去,又扶着锹直起身,只喘粗气,又伸手要酒,拿云又递过去一杯。 正仰头喝着,一道强光打向她,筠车吉普开上来了,“砰砰”,人下车沉闷合上车门的声音, 鹿梦望见一些人围过来,为首的,还是那个江星晚, 鹿梦这回只喝了半杯,一手扶着锹,一手端着酒杯, 酒杯往上一敬,却是掠过江星晚、往后的车辆上,“汤有容来了吗,下来喝一杯?” 新 3.5 “你还有脸喊他,你把他害成什么样子了!” 江星晚厌恶说, 哪知,鹿梦一嘟嘴,喝一口酒,像个宝宝,超级无辜,“我还真有脸喊他,我全忘了呀,把他害成什么样子,忘了呀!” 显然对方都怔了下, 这头,拿云他...... 《神敌》3.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6 鹿梦单手松了松领口扣子,望着前方,眉心蹙着,又抽口烟,真有些恋奸情热后的不耐烦,说“别把这见不得人的关系说出去。” 有容哧一声,搞得像事后他成了不依不饶的?眸更冷,懒得跟她再多废话,“你去做件事,珠子还你,鹿安的遗产给你,你妈的坟你想怎么折腾怎么...... 《神敌》3.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7 “铛”,随着一声三角铁轻灵的敲响,“EmpireofAngels”磅礴的气势出来了,整个音乐厅笼在恢宏、狂喜、激昂中。 星晚等三人进来后就在门口过道旁的座位坐下了, 翘起腿,看着舞台上的鹿梦坐在乐队中后的位置,手里始终拎着...... 《神敌》3.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8 拿云和知勒跟她来的排球馆。很少看见鹿梦把长发全盘上去,露出皙白幼嫩的颈项,她垂头抽烟,掉下来一些碎发挨在颈项,在烟雾缭绕里很烂漫。 上场前,她依旧喝了好大一口烈酒,鼓着嘴巴跟漱口一样,跑上来。 不爱打不意味不会打,打得不好就是,接得到球,可看看这场上—...... 《神敌》3.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9 曲宁是曲谦的堂弟,和中都多少世家一样,就“大鹿小鹿”的“信仰”而言,严重分歧! 曲宁是“小鹿派”,此时就在医院走廊外站着,见曲谦一行电梯里走出来,和同伴一样“势不两立”地拦了上去! ...... 《神敌》3.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0 有容显然还没完全恢复,单手扶着后腰站那儿望了她这小病房一圈儿。 此时,房里就他两儿,剩下的,全是烟酒,整面墙整面墙地堆着,愣似这些才是她续命的所在。 所以,窗口下歪着的一只半人高棕色大熊玩偶就显得格外突兀。 有容走去拿起来,“你喜欢这?” ...... 《神敌》3.1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1 鹿梦家的祖屋占地还不小,一半还做了她外公的纪念馆。演奏会就在纪念馆门前的小广场举行。 规模没搞大,鹿梦想法很简单,演奏的都是老辈儿喜欢的曲子,给外公听,给家里的老祖宗听,这是我鹿梦孝敬你们的! 看台弄得雅致朴素,来的,基本还是她小鹿的人,算个内部纪念活动吧,没搞那铺张。...... 《神敌》3.1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2 大都,海筠俱乐部。 “看见小鹿了么,” “看见了,就是个孩子嘛,是蛮清纯的,可也就剩下清纯了,没多大新鲜,一般。” “怎么可能,中都那可是她姐两的天下,怎么可能一般。” ...... 《神敌》3.1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3 玉羊来,还是提前几天叮嘱过:不必张扬,更不要告诉她。目的很明确了,就是来看看鹿梦。 可鹿梦看着年少,底子是老妖啊,且她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这个“洛玉羊”,周身一丁点“不同寻常”都感知得到:譬如今天早餐提前了一刻钟。 相应所有...... 《神敌》3.1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4 淮恩抬起夹烟的手给她看,“是呀。”走来,浅笑,“尝尝?” 鹿梦真直接,把嘴凑过去, 淮恩轻笑着稍倾身夹着烟递她嘴边,鹿梦嘬了一口,烟雾从口鼻而出,她一点头,“挺好。”淮恩不自觉吭了声,“...... 《神敌》3.1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5 纪念活动着实很丰富,鹿梦也是真心想出力办好,毕竟她那骨子里“光宗耀祖”的心没碎。 牢还是得做,这就看出来洛玉羊的“制衡术”如何滴水不漏,他用你,一,不落外人口实,没搞特殊啊,只是该调用她的时候正规手续调人出来,服刑照常;再,也是对你的...... 《神敌》3.1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6 他笑着没说话,亲了上来。真的,想象不到的甜蜜。 他捧着她半边脸蛋儿,她还揪着他下巴, 她说,“我是处女座,” 他说,“我也是,” 她说,“我其实不谙世事,” 他说...... 《神敌》3.1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7 洛玉羊身旁有“三仙”:叶听鱼,林今一,弗灿灵。 各个势大,各个难搞。 当然,在提到这三人前,势必咱们得了解了解一些权力场上的渊源。 若说天朝盛世,理智讲,还是在前朝。前圆艏南山浦那才是伟人,堪与“秦皇汉武”比肩...... 《神敌》3.1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8 星晚手里提着一只被棉布包扎的长东西, “那是什么?”鹿梦问,见她算把“烧死”这事儿撇一边,曲谦宋瑜也就顺着她把注意力往这头引,“你猜猜看呀。” “鱼竿儿?”鹿梦猜。星晚提着已...... 《神敌》3.1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9 出来三人一时半会儿都没说话,各在各的沉思里头吧。 直至上车, “这伤到底怎么回事,”与星晚一同坐在车后座的宋瑜才蹙眉问起。 星晚翘着腿望着车窗外,轻摇摇头,“没什么,小事儿。”这些人神呐,说过单拎出来谁不是数一...... 《神敌》3.1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0 鹿梦被堵在排演厅外宽敞的走廊。瞧,就这么猖獗,一些事不关己的看到了,也只是看到了,不靠近,不「多管闲事」,该干嘛干嘛,好似平常。. 鹿梦冷淡看一眼,垂眸,往左走,左边被人拦住;往右走,右边挡着了。听道「你哪儿来的,」推了下她,小鹿往后掺了几步。望见有人手里提着滚开的水壶,鹿梦晓得可能一会儿这壶水会「泼沾」些她手上——乐队嘛,手是命脉;但不会毁你,难受阵儿是有的。 「中都。」鹿梦倒也回了话。小鹿确实有心理准备,生地方,又都是「天之骄子」,她晓得自己这样无端***来个「敲三角铁的」,势必会惹眼红,为了立威,他们得上点手段;可小鹿不想惹麻烦,能忍的话,她准备忍过去的。 但是,对方第二句出来,鹿梦晓得自己忍不了了,也是巧,叫她正好才望见了星晚脖子上往死里咬的牙印——一样的手段,不会毁你,难受阵儿是有的。 对方道「又是中都?怎么中都的乡巴佬这些时都跑出来讨生活了?防大那个课也是……」 对方也注意到鹿梦抬起了眼,「看什么看!——」却话还没讲完,哪里想得到鹿梦速度和狠劲儿这样爆发! 任谁看了,都得赞一声「利落漂亮」吧,或者男人们见着的第一反应是「嘶」——倒吸冷气,感同身受的疼。 小鹿这先一脚向嗤笑人下处踹去的力道,奔着就是断子绝孙;对方痛得一弯腰,正好叫她跳上去反勒住了他的脖子,真是利落,又如何不漂亮?鹿梦右手脑后一拔那根插在髻上的长筷子,抵着男人右眼,随时往里扎穿了的狠劲儿—— 看看眼前的鹿梦吧,这才是透着她骨子里的本性:我想忍的,是你们逼着我不忍! 披肩的发散下来,发,半遮掩,阴沉沉,她又抬起右腿晃了晃,叫惊叫的人们望见了她右脚踝还闪着红点的电子脚镣, 「送老子出去。」女王下命令了。 好吧,这些人堵着她,拿下她也是易如反掌,其实最起作用的还是她最后「这一亮」脚踝叫人有了迟疑,这是脚踝,更是追踪器,反倒叫她的来历不可捉摸…… 这下,连事不关己的都跟着一路看来了,保安也都跑来,叫嚷着叫她放手。鹿梦劲儿还真大,拖着这个刚儿还猖獗嗤笑、现在只会痛苦捂着***的男人往走廊外走。其实也没走多远,出了走廊,骑楼下,淮恩的车就停在阶下,嘉里稳稳坐在驾驶位,淮恩甚至靠在车门边,两手放前交握,面带笑容望着她。 这一切,他们全看到了! 把小鹿送进这排演场,怎么会没人隐蔽跟着?不说别的,他们还真怕小鹿跑了。跟着的人身前都有监视摄像头,都拍下来了…… 鹿梦一被拦,车里的嘉里和淮恩通过手机监视屏都看到了, 「怎么办,」淮恩问,问是问,也没见起身呐。 「看看。」嘉里说,并指示跟踪人员原地待命。 这会儿,「劫持画面」已到他们跟前了,淮恩更是放松,朝她招招手,「好了,梦梦。」 虽说这里没一人认得他俩儿,可见这气质,好吧,就光看他们筠装肩头扛着的杠星吧——「天之骄子」的心里恐怕都得落了侥幸:幸亏还没怎么着……更不谈,接下来慌忙跑出来的大小另导,这里头总该有认得他二位的吧,最大的另导跑过去连连哈腰…… 但是,鹿梦并不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人,她心头还有气。 她微微低头,问,「防大讲课那个,你咬的?」 「不是不是!」「天之骄子」早成了酒囊饭袋, 鹿梦一点头,「好,可你提到了,说明是晓得情况的一个,得罪了。」那人还呆愣了一下,接着,「啊!!」一个大男人呐,如此痛叫!——鹿梦那筷子狠狠扎进了他右肩骨,肯定疼,能疼晕了那种。 鹿梦走下台阶,依旧散着发,右手掌围那里还在滴血。淮恩亲手为她打开了后车门,血腥女王坐了进去。车开动前,开车的嘉里还看了眼那倒下去、右肩插着筷子的男人,想到鹿梦前不久说的「筷子正好」……是呀,可不正好,没进去的+她手握住的,正好一根筷子长度,可想,插得有多深!小鹿,太狠了…… 你以为这事儿完了?没完。叫人这才更加肯定:中都,都是疯子。 3.21 鹿梦甩甩手上的水从洗手间出来,又站那儿不动了——见玉羊坐在病床边,单腿盘着拿起她刚儿撂下的牌在打。 出了那事儿后鹿梦剧咳不止,送进医院住着了,嘉里、淮恩不离身地亲自照料。玉羊去瓯州访问,看来今日才回来——又或许早回来了,今天才来她这儿。 ...... 《神敌》3.2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2 嘉里坐在茶几边的沙发上,把那油条揪成一小段一小段泡在酸辣粉里,边说,“这事儿,啧,怎么讲呢……” “有什么不好讲,公事公办呗,幕后谁在使坏,揪出来,法办。”一旁沙发上翘着腿坐着的,这位叫卫泽如,是林今一的属...... 《神敌》3.2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3 拿云进来,竟是拖着一个那种货运的小推车。 直接进来走到她身旁坐下,从小推车上拿下一个黑色的大手提袋,弯腰打开,里头全是“黄鹤楼金砖”,整条整条。 拆了一条,抽出一包,小指甲盖儿一挑,又拆了一包,递给她一根,打火机凑近,点上。也不说话,看她垂头抽去了半根。 ...... 《神敌》3.2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4 “今一来了,”嘉里来说。 玉羊还抽着烟,和身后给他捏肩的鹿梦说着话儿,听到此,按灭了烟,拍拍小鹿腿,“你接着玩。”一直站在乒乓球台那头的淮恩拿起球拍,笑着“我休息好了,这盘一定赢你。”鹿梦跳下球台,...... 《神敌》3.2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5 监景才送进来饭,鹿梦正在吃,牢门又打开,监景带进来两人,其中就有那个卫泽如。 监景出去,门合上。鹿梦看他们一眼,继续吃自己的。 泽如微笑说,“你的演讲稿改好了,今一叫咱们来接你去瞧瞧。” 鹿梦这才抬头,眼看要把筷子放下,泽如柔和说,...... 《神敌》3.2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6 小都之所以最前沿,跟小都人最务实有关:目的性强,前瞻性高,绝不走弯路。 林今一将这点践行到最精髓。 她一下车,他们递给她的那杯酒一定有问题,鹿梦全身发软发懒,看人都是眯着眼。 所以她是被泽如抱着见着的林今一这“第二面”—...... 《神敌》3.2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7 灿灵就这么坐着慢慢吃橘子,瞧着那头今一,反正是他有求于自己,不着急。 今一起了身,走到床边,单手捞起鹿梦,揪着她衣领那儿呢,把她真不当玩意儿。也是,今一自对姓事起了反感,对女人更是不当回事,管她是谁的女人,此时跟一辆代步车没区别。 “醒着在?”今...... 《神敌》3.2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8 鹿梦是能把汤有容搞到手,而且能害到他的人,想想,有多能弄。 今一着实吃亏了,不知咋的,「我就是个不经人事的清白姑娘」这句愣像魔咒箍着他了,以下愣是下不得狠心反抗她的胡搞,加上灿灵趁虚而入,搞鬼,这第一盘,他愣像被他两联手玩了! 怪只怪你一上来就薅她衣领咩,生生把小鹿推向了灿灵。其实都是这方面的老手,你对这事儿反感,加之她一句「清白姑娘」勾起了你的迟疑;灿灵可不像你这方面「低敏感」,他一瞧就晓得什么「狗屁清白姑娘」,不破磨可不代表「不经人事」!而且,他和小鹿这头一遭碰击好像就有了默契,一个眼神,一个举动,就晓得彼此深意,早达成「共识」:今儿就玩死你!. 当然,今一也不可能一直蒙在鼓里,待潮头渐落,精明回归,也看透一切,不过又不是玩不起的人,恨归恨,爽也爽了啊,此时身心都懒得费神「去恨」了,趴那儿寐神,听这两畜生说话。 「有烟吗,」鹿梦问, 灿灵手指头埋在她黑发里一抓一松,他特别喜欢小鹿这头蓬松又软和的乌发,真正绕指柔,整个埋***去像置于云朵里,十分舒适。 「住院哪来的烟,」灿灵说,他们都才接触她,还没领受过她这嗜烟酒如命。不过,随着渐渐熟悉,后来再鬼混,床边堆着烟,小鹿的「事后烟」成了最叫他们迷恋的一个点呢。 显然之前再过瘾,这会儿不来根烟,鹿梦也得不到大圆满,她稍许没了精神,也趴着,脸埋在枕头里,眉头都轻蹙起来。灿灵靠她身后抓她头发呢,看不到她表情;今一虽与她平行趴着,可头扭这边闭着眼养神呢,也没看。 「怎么想要钱呢,你底子也不薄吧。」灿灵又问, 「谁还会嫌钱多,再说我也没多少了,鹿安把妈妈留下的都哈在手里不给我,她死了,连带她那份又被汤有容把持着,也不给我。我又坐了牢,财产全冻结了,也不知道等我放出去的那天,还能给我多少……」 听她说着,灿灵抓她的手渐渐都停了,今一也睁开了眼, 灿灵勾着头想看她,梦梦埋枕头芯里,发又遮掩着眼,只见红透了的唇涌动。「玉羊会给你想办法呀,」灿灵再说, 梦梦笑,而今一扭过头来正好望见的,就是她这笑意——还是个孩子呀,却如此苦涩, 「没有人会真正帮我,中都我判的是死缓,转来大都后也是无期,我听话,也许能改判,几十年后出得去,可我已经老了呀,更没人会帮我了。」小鹿把指头放嘴巴里咬着,又像个孩子没办法,认命, 灿灵扒开她遮着眼的发,「嗯,你听话,肯定还是有转机的。」说着,去亲她耳朵。今一就看着她,依旧冷漠。他们可都是道行更不知几深的人神,哪里就这样轻易被她迷惑?狡诈的见多了,肯定不得全信小鹿此时展现的状态。但,要说心没点波动也不可能,毕竟她说得都是实情,鹿梦确实是个被中都抛弃的旧时宠儿…… 鹿梦看来是有点忍不了了,她需要一根烟来个彻底大圆满,又咳起来,起了身,全然不顾身上遍满他们的痕迹,「来根烟吧,」还在咳, 灿灵捞过裤子套上,笑着睨着她「你还真作死,咳成这样,还抽?」不过也亲自出去了,或许被她说得这些真弄心软了。 出来,灿灵半果着,向笑云伸出右手,「烟。」 外头,笑云和泽如各霸一方沙发,俱翘着腿靠着低头看手机,别说说话,连眼神交流都没有。见灿灵出来,都起了身,泽如却没走来,手上,还抱着鹿梦的筠大衣。 但是,这一见灿灵要烟,泽如走了过来,从鹿梦筠大衣里掏出一盒黄鹤楼,递过去,「她抽这。」说。 灿灵看他一眼,不过也接过来烟。泽如回头再走回沙发边。见灿灵微歪头,笑云凑近,听他讲了几句,笑云点头「好,知道。」灿灵拿着烟进去了。 笑云也外出。再进来,见他手上拿着一捆信封包着的,好像是现金。 3.29 灿灵进来,见鹿梦像个蛤蟆趴着,今一框着她脖子更像按着她头,在她耳朵边说着什么。 灿灵坐床边,手里拿的这盒烟上下一晃,一根烟跳出来,他直接用嘴衔出来,烟盒丢一旁,微歪头,打火机点燃了这支烟——特别有韵味,灿灵的贵气是他老祖宗给的,更是他自个儿独有的品味,灿灵的性子其实缓缓的,爱琢磨,享乐人生,也参透人生,特别有想法。 这见着烟了,鹿梦着实欠这口,起了身往他这边靠,今一不放手,手真掐着她后脖子呢,眼见鹿梦一烦,使劲儿挣开「我知道。」甩开他手就挨着灿灵了——所以说,今一后来你也少怄点,一开始灿灵就尽往她爱的方面行进着咩。灿灵手指头夹着烟,侧头斜睨她,递给她一口,小鹿垂眸含了一口,唇、鼻子里冒出烟,灿灵自己再来一口,再喂她一口……第一支烟两人就这么分享了。想想,之后灿灵什么不能与她分享,你今一可慢后好几拍,就别怪他能成为她的「最爱」…… 鹿梦有了烟,心更定了,盘腿坐下来,像个菩萨,唇边还露笑。 灿灵指头上还夹着烟蒂,又将另一包他拿进来的鼓鼓囊囊信封放她跟前,「本来想给你卡,可卡这玩意儿容易让人操纵,现金你自己好收拾。」 所以说你怎么叫鹿梦不对他印象好?小鹿本就是个「最识好歹」的,你敬我一分,我百倍真心奉还的……就算初始这灿灵也不见得对她是真心,可灿灵也是真性情的表现,你要钱,我给钱,既然愿意给,就得给的人称心如意,别扭着「给」,还真不是灿灵的范儿。 鹿梦两手拿起这个信封,夹着捧一拜,真心实意「谢谢。」 回程,自是谁带她来的谁带她走。车里,她就坐在今一边儿上,一手放筠大衣荷包里,估摸手上就捏着烟呢,一手搁在腰间那块儿——刚才,他和灿灵都看见了,鹿梦把这个厚厚的信封绑在腰侧皮带里,和她右脚踝的电子脚镣一个方向。 别看今一冷淡放松地坐那儿,瞧着车窗外,其实,心上不知怎的是躁烦的。 她要钱,灿灵给她钱,本没什么,要搁平常,今一介意这?反正灿灵是财神爷,再说老子本来就是来放他一笔血的。 可, 「我就是个不经人事的清白姑娘,可我不怪你,因为我要钱。」 是我跟她谈得这事儿呀,她要钱,找的是我,怎么最后她接着的,是灿灵的钱呢。 「谢谢。」想起她刚才那真心实意望着灿灵的模样……今一甚至不自在地摩挲了下手指头。烦就烦在这里,我介意个什么呢,今儿事办得再顺利不过了,灿灵爽快,走前他就嘱咐笑云和泽如对接了放款的事儿;玉羊的人,玩也玩了,这第二次显然比第一次销魂多了;再,「封口费」还不是自己出,灿灵个冤大头全包了……该说,全方面胜利了呀。可,介意个什么呢?…… 这会儿不得直接放她回去的,毕竟玉羊「嘱咐的事儿」还是得办,给她改的稿确实已经弄好,肯定不是今一亲自改的,但也得与她对接一下吧——嗯,其实对接、自己也可以不参与的,交给泽如惟深,后面,他就跟她没必要再见面了……可,这会儿,他还是留下来了自己办这事儿呀, 今一想起刚才自己按着她脖子说的话,「别猖獗,今儿的事你敢说出去一个字儿……」小鹿抬眼望向了他,很沉稳「银货两讫的事儿,我知道。」也就这时候灿灵进来了,她看见了烟急于起身,今一不放手,她不耐烦「我知道。」连着两个「我知道」反倒显得今一「好小气」……今一啊,常日里多洒脱一小王啊,实话实说,「三仙」里追捧他的人最多!小都着实人杰地灵,三教九流,男女老少,今一聚集的人气儿是最旺的!也难怪圆艏至今还是忌惮小都林家这个「从前最强劲的对手」,他的 位置是人家当年「让给他」的呀……今一,这张永远像停留在「青春年少」的脸,吸引这多少人前赴后继靠近他,追随他,就跟有魔力似的,好似跟着他,自己也能永葆朝气,青春永恒…… 可,怎么到了她这里,今一的魔力像气球,一下就戳破了呢…… 今一还是心平气和,扭头看她, 鹿梦本来百无聊赖看着前方,见他看自己,也坦坦荡荡看向他, 今一的侧脸在车辆行进中、阳光透过车窗打在上边,实在嫩美得不像话了,鹿梦笑起来「你好像长生不老。」 今一又懒得看她,却说「给支烟抽。」 这是点小鹿的妖筋! 鹿梦放外套荷包里的手拿出来,捏着烟盒,向他, 今一抽出来一根, 小鹿不可能不来一根,和刚才灿灵一样,烟盒上下一晃,直接用嘴抽出来一根, 她再把烟盒放口袋里,拿出来打火机,先给他点燃,再自己。 今一吐一口烟出来,又看向她,「那稿子万把多字,得全部背下来,两晚上时间够不够。」 小鹿突然咳起来,烟照样从口鼻而出,蹙眉头望向他「这是要我命!我背书最不行!」 是呀,鹿梦哪里是读书的料?你叫她背两首诗都费劲儿。 今一稍一抬手,开车的泽如从后视镜看到,立即从车头将一只烟灰缸递给他。今一接来,就放在他和小鹿座位中间, 垂眸弹弹烟灰,这才见今一露出些浅笑。 3.30 是挺让人沮丧,小鹿不是脑子不好,实在是没耐心背这些。泽如都蹲她跟前,烟酒伺候得全,类似哄了,“你耐点烦,一段段理解着来,你看,这前边儿是你外公在屏山战役……” 小鹿也烦,看着他“为什么非得背,那前头不都有个提词器么...... 《神敌》3.3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31 鹿梦坐在矮凳上叠盒子,黏盒子。这是大狱里必做的活儿,算工分的。 她做的不快,倒也仔细,每个盒子成品杠杠的。 淮恩坐在她床边,弯着腰,手肘搁双膝上,抽着烟,有时候帮她递个半成品盒子。嘉里坐在那边椅子上,翘着腿,手撑着额,也看着她做。 看着还是挺心酸的,这么个绝...... 《神敌》3.3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32 鹿梦进来了。 这间包房也临湖,不过可不是临什么“东湖”,这间馆子地理位置极好,临护城河河道拐弯处,如此以来,视野更开阔,左右河岸四面风光尽现。 包房内布置也讲究,这一把把四出头官帽椅,细节都是老家具的榫卯,不用一根钉子。 鹿梦拍拍官帽...... 《神敌》3.3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33 「灿灵,」 灿灵来,嘉里淮恩都起了身,这才晓得今儿是他的人包得场。 嘉里淮恩肯定不晓得鹿梦已经和他遭遇过,可清楚他现在露面一定冲得还是小鹿,毕竟小鹿现在在玉羊身边,他不可能不知道。 都晓得灿灵还住着院呢,他这「一住院就不轻易出来」的瘾也都熟悉,所以,此时灿灵亲自来这一趟,还是挺叫嘉里淮恩意外的——不过想着的是,他可能真对小鹿好奇,自个儿来瞧瞧;到没疑到他已经和小鹿有什么那上头去…… 小鹿肯定也站起来了,她还一身囚服,低着头,乖顺模样。 灿灵没看她,就和气看嘉里他们,「酒如何,喝得还好。」 「好,谢谢。」嘉里答,客客气气。 可灿灵已经看到鹿梦手边儿搁着的茅台,龙坛那明黄的酒壶放得远——看来啊,不得她心。笑云跟后头进来其实也瞧见了,心里苦笑,灿灵还说「不至于」,这位也不好这口啊…… 「鹿梦。」嘉里往鹿梦一比,面上还是要介绍一下的, 「梦梦,这位,灿灵。」显然,嘉里跟她说话亲近许多。 鹿梦抬起了头,向他一点头,也还大方。 灿灵微笑,「今天斐开请客,一开始耽误了你们会儿,抱歉啊,今儿这一桌算我的。」灿灵洒脱,说是对着嘉里他们,其实,小鹿心里倒明白,他这是解释给自己听——上次头回见面,虽说一上来就是那般「深入交流」,可,说过,灿灵一开始就给小鹿留着挺好的印象。 「是呀,底下人办事也不周到,我们也有疏忽,海涵啊。」笑云也说,他的意思也很清楚,「我们有疏忽」是实在不清楚你的口味,酒没送好,你「海涵」。 淮恩笑着比了比,「坐,坐,什么海涵不海涵,之后我们吃得也很愉快。」毕竟灿灵都亲自过来了,他的面子还是得给。 刚儿是这么坐着的:鹿梦坐在圆桌最外头,因为那头瞧得见窗外景,嘉里坐她左手边,再下来,淮恩坐着。 这时候,笑云拉开了鹿梦右手边的座椅,灿灵坐了下来,笑云又在他一旁坐下。 灿灵坐下后也直接,抬手向龙坛那壶酒,笑云拿过来递给他。灿灵接来往自己酒杯倒,也没看她,却明明问得就是她,「不合口味吗,」 嘉里,淮恩不说话,刚儿他们明明还说「好」,可也不尴尬,都笑望着小鹿。 鹿梦拿起刚才因他们进来放在了烟灰缸边还没抽完的烟,吸了一口,也不尴尬地小指甲又习惯性抠抠眉角,「香挺香,寡淡了些。」 笑云记住了,她喜欢烈酒! 灿灵拿起酒杯,这才看过来,很有范儿地先向嘉里、淮恩敬敬,嘉里淮恩都拿起了酒杯,也一敬;灿灵再看她,「哦,那是我还不清楚,」再一敬她,「你随意,」超帅,一饮而尽,算赔罪了。 小鹿也拿起了酒杯,人向她敬酒,干了,她向来全陪,指头上还夹着烟,微仰头,这杯也干了。 余下,气氛就轻松多了,聊聊吃喝聊聊酒,小鹿还是话语不多,可带着笑,烟雾里也轻言几句,叫笑云真见识了这位「中都小鹿」的魄力,太能喝了,酒如水,烟也抽得猛,间歇她还会轻咳,嘉里一旁会拍拍她背,她摆摆手,拿酒缓……这嫩的模样,脸脖子那儿嫩白得掐得出水儿来,眸子澄澈,沉定,特别是烟雾从口鼻出、她认真听人说话的模样,说不出的漂亮,甚至叫人心碎…… 她又向嘉里问起大鹿在九里胡同的事儿,继续刚儿因灿灵进来打断的话题。——这事儿,当时闹得极大,灿灵、笑云怎会不知,就是也玩味儿,小鹿竟然不晓得?笑云那会儿望向淮恩,淮恩摇摇头,指指脑壳,无声「失忆了。」可想灿灵心中……她还真是个宝藏,恁大的仇,忘了?难怪「甘愿」这么受汤有容摆布,判了死缓就死缓…… 小鹿是不管他们这小动作的,她当趣事儿听大鹿的逸闻, 「据说是你姐看上听鱼了,听鱼不搭理,你姐就找到九里胡同,哦,那胡同里都是做皮肉生意的。」嘉里说着,弹弹烟灰,垂眸带着轻笑。他是这么一说,九里胡同里的「皮肉生意」可不是谁都能进去光顾,他们这一桌儿,除了灿灵,其他人去都得预约呢。 鹿梦到不在意这胡同是干嘛的,她只感兴趣她姐干赢这一仗没有,「你说干架了的,谁赢了。」 「鹿安输了。」灿灵回答的, 鹿梦慢慢转头看向他,手上还握着酒杯,「她被打了?」 灿灵一手摩挲着酒杯边缘,面带轻笑,也慢慢扭头望向她,「回去她就住院了,听说,再很少能下床走动了,直到她死。」 桌上的男人都没吭声,也不明白灿灵为啥非这样表达,表达得好似鹿安的死跟「这一架」也有些牵连似的,实际,都晓得,鹿安死于艾滋…… 鹿梦喝了手上这杯酒,放下酒杯只「哦」了一声。 3.34 余下,也没再聊多少,他们要去防大看「大比武」了,与灿灵道别,灿灵上三楼去了,却走廊间又停了步,因为楼下要出门的小鹿被拦着了。 竟是这个「东湖滨馆」的经理,客客气气对小鹿说,「鹿小姐凤仪光临,一开始不知,怠慢了,请一定见谅。今日一餐,小店敬上,餐食若有不妥,鹿小姐敬请指出,下来半年,您来,都免费。」 意思很明白了,今儿一顿,单免了,不仅如此,下来半年里,你来,都免单。 这怎么说,有点扫灿灵的面子,刚儿不说灿灵「赔礼」这顿算他的了吗……嘉里淮恩反正心里有数,这「东湖滨馆」底子里是叶听鱼的背景,来这出儿,管它什么用意,用意里一定也有看今儿灿灵竟亲自过来一趟。钱是事儿吗,灿灵就是财神爷!由他们店里来免单,还一上来就是「半年的单」……给足小鹿面子啊! 那,其它的用意又是啥?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鹿梦自是晓得这「面子」挣来的「不会便宜」,小鹿微笑,「您客气了,倒也不必,吃饭花钱,天经地义,我无功无禄,受不起您这优待。」 经理也微笑,到底是大店,很稳。他稍一侧身,一比,后面一位副手两手捧出来一卷卷轴,松开,哗啦一下来,一笔俊逸绝尘的字出现在眼前,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嗯,鹿安的字儿。 「这是令仙姐来咱们店留下的,她也极爱咱们店的佛跳墙,赞不绝口,留下了这笔字儿。今日就想您也留下一笔,这算我店大稀罕荣耀了,自是要有优待。」 嗯,还真非嘉里淮恩所想,背后有叶听鱼什么什么想法,人听鱼日理万机的,管你鹿梦上哪儿吃饭!只能说他下头的人,哪怕一家店的经理,何时何地都撑得住这样的场面,且,极有心机,有敞亮的视野——大鹿小鹿,声名斐然,若这对姐妹花都在店里留了笔墨,大大的营销效果哩! 淮恩坏,他这时凑到小鹿耳边低说了几句, 眼见鹿梦稍挑眉头,对经理硬轴说了句,「你非要这笔字儿,我可以写,今日往后的免单倒罢了,我也不会来了。」 经理真稳,笔墨还是端上来了, 小鹿沉着眸,大笔一挥,与大鹿的俊逸绝尘完全相反,也是,字如其人,大鹿的精髓在精致,小鹿就是个粗野,一个又草莽又大气的「呸」献上! 诶,人经理还不晓得几珍惜地收了这个「呸」,「多谢。」 小鹿笔一丢,扬长而去。——哎,所以想想,听鱼也冤枉,面儿都没见过,就被她这么「怀恨在心」了…… 淮恩在她耳朵边嘀咕些什么呢,无非告诉她这家店是叶听鱼的背景。咱说过,鹿梦是个「恋乡」之人,再说她姐死了,恩怨且放下,难怪她只在乎大鹿「打赢那场」没,结果,输了。叶听鱼,算被小鹿记心里了,你是搞赢过鹿安、搞赢过我中都的人…… 哪知,又是这么个「小插曲」叫灿灵再次「愉悦了身心」,这家店驳他面子,小鹿一个「呸」给找回来了! 灿灵回到三楼还是坐了会儿,跟笑云斐开他们说笑了会儿,就离开了。谁也不知,他自个儿又往防大去了,灿灵这会儿就觉着「有她的地儿就有热闹」,反正闲着,他想继续瞧。——哎,就是还是那个理儿,叫你瞧见的「插曲多了」「热闹多了」,相当于,鹿梦就往你心眼子里钻呐,几个人又受得住她这「钻」…… 话说回来,之后某天,听鱼有工作宴请在「东湖滨馆」。. 听鱼来,没那大的排场,他独自驾车来。门口的服务生甚至不认得他,「欢迎光临,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 「哦,有预定,304。」听鱼推推眼镜。平常看,听鱼就是个内敛的基层干不。 「好,这边请。」服务生领着上去了, 却,就搁一二楼拐弯最显眼地儿,一个好野蛮的「呸」字儿啊,杵那儿! 听鱼还一怔, 这迎头一来,还真似谁啐呸了他一口呢! 小事儿,听鱼是完全没把这一桩放心上,提都未提。 是好久之后了吧,小鹿说也白说,她还是来了回这「东湖滨馆」,听鱼在她手边儿上。小鹿像模像样两手背后,她才像干不,指着这个「呸」问他「你就没感觉?」 听鱼摇头,两手垂着,真不解,「我该有什么感觉,」 小鹿横他咬牙,「写给你的,坏种!」 3.35 鹿梦是个没读多少书的,人家这讲得专业性又强,她听得懂个狗屁。不过小鹿有她的看点,她姐两身边环伺的绝色还少了?身条容貌,言谈举止,看多了也就会了「品」,猜猜他(她)性情如何,是个能亲近到几分的?她们身旁太多人精了,看人,心里得有个底。 别说,这是她姐两天然的「防备心」,亲姐两尚且能斗到这般你死我活,何论外人。所以「品人」是她们必备的能力,也是习惯。 「这个不错,讲得流畅,互动也好。」淮恩评价, 小鹿枕着脸庞听着,不发一言,装温顺听着。其实,心里摇头,这个挺好,可惜求胜心强,似乎并不得下头这些评委所爱。——是了,小鹿揣摩的是人,除了选手,评委们也是人,为什么不看? 淮恩侧头看她,就这么笑着,「可怎么好也不会比江星晚好是吧。」 看,这就是人精。她怎得偏要来看这么场和她风马牛不相及的「教学大比武」,淮恩他们自是也揣度过,直到看到里头有「江星晚」——来自中都,且是个不普通的世家子弟,江家,是中都几百年盘踞的老贵戚了。猜想,他应该是汤有容的人。可这也无关紧要了,依这么些时与小鹿的交道渐深,嘉里淮恩都清楚,鹿梦,别看着她年幼,胸怀真没外头人想得那样狭窄:她恋乡,视中都一切为她「切身」,窝里斗得再厉害,出来了,那里是家,败不得!这些,从她刚儿写了个「呸」给东湖滨馆就可看出了…… 「是。」小鹿答得干脆,她也不避讳就想看江星晚赢,这是她来此的本意,没什么好遮掩。 淮恩也撑着头,真心问,「梦梦,这要在中都比,你姐还在,你还希望他赢吗。」 「没外人,就中都的比,我肯定希望我的人赢。有外人,只要中都的赢,谁都一样。」鹿梦眼睛还瞧着前头,自然答。 虽然晓得答案定是如此,可淮恩好像就想听她说出来。无比愉悦地,淮恩看向嘉里,「得,那咱们得想想办法了。」嘉里就是一直翘着腿,微笑着手搭在膝头、手指一点一点,是赞同的,也在想办法吧。 鹿梦根本也不说什么,她的目的达到了,还说什么呢?就等着看结果吧。 鹿梦啊,心机几何,她牵着嘉里淮恩的人心到这里,不就想,哪怕「借势打力」也要星晚赢!她虽说已失了大势,该有的霸道还有,这样的走势,她料得到…… 可是,结果,还是没料到。 …… 灿灵亲来现场,再不见人,也有人关注得到他。得亏是今儿这「大比武」没他的人,要不,又得是另一番景象了,所以,灿灵这来且当热闹瞧了,不过以他的势儿,肯定能更多的知晓一些内幕。 小昌坐他身旁,知无不言,说着今儿一番「兴风作浪」。喻小昌是组教科的,按说组教课是林今一的地盘,所以作为灿灵的人插这儿,小昌作用不小。 「嘉里他们不依不饶啊,非要改结果,老娴这回看来真破釜沉舟了,那个铁面无私!坚决不改……」 好,咱们先把这里头的「弯弯绕」理理: 这就是小鹿没料到的结果,最后的第一名不是江星晚,是一个叫张程越的稳稳拿了第一! 为什么说「稳稳」,小鹿是看不懂,人内行大有人在,从专业角度看,这位张程越,着实方方面面力压群雄,优秀得当之无愧! 而且,张程越背景确有加持,他是叶听鱼的人。——所以说,叶听鱼呀,他手下才真是强将如林,你想想,一个饭馆儿老板面对小鹿的「野蛮」都如此镇定…… 星晚肯定也不差,若平日,有嘉里淮恩这样的「太子背景」后面助力,超越张程越拿下第一也定当可行。可这次,确也叫嘉里淮恩没想到,主考官娴继徳变得这样「硬骨头」,愣是不买账! 其实,还是灿灵看得透,他听后,就笑笑,「什么破釜沉舟,娴继徳这还是私心占了上风啊,他马上防大提正高,肯定不敢轻易得罪叶听鱼(前也说明,叶听鱼管官),再来,咱们刚儿也都看得清楚,这个张程越确实优秀得没话说,就算到了玉羊跟前,老娴站玉羊的角度刚直不阿一番陈词,也说得过去……」后头的话,灿灵是没说,一个鹿梦算得了什么,比起大局,玉羊也不想就这个「摆明站不住脚的比赛」去和叶听鱼理论一二吧…… 所以说所幸这回没他弗灿灵的人参合里头,灿灵到对鹿梦这一遭还真起了些「怜惜心」,是呀,鹿梦没如愿咩,而且还是在叶听鱼跟前「节节败退」——第二天,笑云就亲往狱里去了。这是灿灵的人第一次私下去会她哟。 3.36 鹿梦还真是个经不起经常干一件事儿的,总干,定能把它干成精髓。比如排球,越打越精劲了。 发球狠,干净利落,几种技巧都熟稔了:下手发球、上手飘球,上旋球,跳发球……总之,往日里不精通的,这会儿都练熟了。 笑云两手搁筠裤口袋里,铁丝网外笑望她的狠劲儿,小鹿酷着脸,发丝尖儿上都落着汗水。这姑娘,旁人看来这估计叫「奶凶奶凶」的,笑云可不敢小瞧她,很厉害了不是,才几天,灿灵对她感兴趣了!. 鹿梦望见这头他了,拍着一颗球走来,一点头,也没说话。 笑云拿出一只手,「上次饭没吃好,灿灵接你出来再聚一下。」 小鹿现出些忧虑,「我每次出去还是得有个正当理由的。」 「这不难,一会儿我在外头等你。」说完,侧身走了。 灿灵,财神爷呢,接她出来面上是得有个理由,可终究里,还是钱作祟,他哪个地方卡扣你一点,谁都难受。一会儿一监就接到上头电话,放她出去「办事」了。 车里,笑云递了两包黄鹤楼她,小鹿全接了,筠大衣荷包一边一包。这算不得什么,听笑云说「给你房里也放了两条,夜晚拿出过过瘾。」这小鹿才一顿,牢里带了两条烟进去,玉羊都没这么纵她!「多谢了。」所以得叫小鹿最亲近灿灵,他为她做的事最彻底。 笑云开车,车里也没和她多说什么。鹿梦抽着烟望着车窗外,神情空茫,有那么一瞬,笑云在这个据说撒野的姑娘眼里看到了「孤寂」,而且是一种很苍老的孤寂,仿若过尽千帆,看淡所有…… 车,停在了九里胡同口儿,没往里开。笑云说「走,我带你下去走走。」鹿梦推开车门下来了。 今儿天还不错,阳光好,临近中午,路上走的人也不多。胡同挺普通,两旁的民宅拥挤,途径有富丽堂皇的大宅门,也有朴素的连廊小门小户。笑云和她手都揣大衣口袋,笑云一路会笑着跟她介绍这从前是谁谁谁的宅户,这家后来如何被抄了、现在分给了几家在住,小鹿听得也带劲儿,会问「这小门户买下来若一年放租能收多少回来?」是,她只关心「钱」。 笑云也跟她直来直往,「你若投资,这类胡同不划算,看起来这片地贵,加上一些「大卖肉」的在这里盘踞,好像显贵常往,反倒不接地气,租金是高,可多少人愿意租这头日常着住?不划算不是……」 一下拉近了他和小鹿的距离,鹿梦之后一些大都的投资后头都有笑云的影子,真正的「财略谋臣」! 再下来,小鹿和他话也多起来,问这问那,笑云本就是个笑模样,加上耐心答话、真心建议,小鹿与他真亲近不少。进来前儿,小鹿问他「鹿安干仗的是哪家,」笑云一扬下巴,「喏,灿灵晓得你记挂着这件儿呢,今儿他包下的就是这家。」 小鹿看去,前方是有一处高门大户,说它「高门」,主要是一眼望见那建筑格式就大气,飞檐上的走兽都雕得精怪有趣,可一看,除老梁大柱是老物件,其余也就近一年翻新的吧。 「你姐当时把这片烧得精光,所以说,你只见到这有翻新痕迹的门户都得小心,恨你姐呢,有些老几百年间的东西都烧没了……」笑云笑说,有些女干贼。 哪知,小鹿微笑「烧得好。」笑云又内心摇头,咋忘了这是个更不得了的主儿,她再落魄,也是个欺不得的主儿…… 「这家和叶听鱼什么关系,里头卖肉的是他喜欢的情儿?」小鹿问, 笑云摇摇头,「这得说个规矩话,叶听鱼不好这。这家的女孩儿叫游艺娩,」小鹿一挑眉「女孩儿?」 笑云一点头,两手揣兜儿慢慢往前走,闲庭信步一样,「是个女孩儿,20来岁嘛,舞跳得好,主要是她哥游奇是叶听鱼的近卫,车祸死的,护着叶听鱼了。这姑娘听说从前玩得特开,后来非要到这胡同安家,叶听鱼就给她弄了这处。」 哦,鹿梦听明白了,属于「报恩」:哥哥为他卖了命,妹妹想要什么,也就都允了。 「这姑娘卖身吗,」 「卖,不卖怎么赚钱。」 「你买过吗,」小鹿直白, 笑云笑,挺好看的,「买过。」 3.37 「你刚才说叶听鱼不好这,」鹿梦问, 「他好权,就算经常来这边,也是拿这姑娘「识人断事」。」笑云浅说几句。鹿梦多问几句「叶听鱼」也不稀奇,她败他几截了。 「那你还买,不怕他「识」你,」鹿梦歪头笑看他,看着俏皮,笑意可不单纯。 笑云笑得玩世不恭些,「为什么不买,漂亮的为什么不试试。」 来到宅邸跟前了,门上很简单两个字,游园。 门口一个漂亮男孩儿相迎,「您二位右侧电梯请。」统共三层楼,左右还各一部电梯,里头布置陈设挺后现代,符合年轻人审美。 笑云说了,今儿这整「游园」都被灿灵包了,平常一些游乐室全空着,没人。鹿梦看过来,也都是些年轻人玩乐项目,几间大的游戏机室,还有射箭室,大小餐厅,所以平常摆私宴会客也是没问题的。 上至三楼,风格又有些变化,素净,没有房门,都是全红沉重的门帘。又一个漂亮男孩儿站在一间前,已为他们掀开门帘。 「灿灵,」笑云先进来,让开身子往后一看,鹿梦走进来。 灿灵侧坐在窗台边的矮桌上,双腿一高一低,两手交握搁身前舒适惬意地望着窗外,这时,转过头来,不待鹿梦脱下大衣,向她抬起一手,「你来看。」 鹿梦走过去,灿灵单手环着她肩头,另一手指了指窗外远处,「那个白塔尖尖下有个消防大队,过来这边,最快20分钟。」 鹿梦看他,「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灿灵环着她肩头的手就是拍拍,歪头看她,笑而不语。这笑意,跟刚才她问笑云「不怕他「识」你」时的「俏皮笑意」一个样儿。 这间小套房,外头小会客室,现已摊开小桌子,摆好了餐具。里间,鹿梦瞟了眼去,比外头大,是女孩儿的闺阁…… 笑云亲手为她脱下了大衣,挂好在衣架上,就出去了。 鹿梦也放松,边从烟盒抽出烟,走去刚儿他坐着的矮桌旁,也看着窗外,点了烟。小鹿依旧一身囚服,发盘在脑后,烟雾里一股子认命。 灿灵此时坐在小饭桌旁,两腿撑直,一手搁桌旁虚握拳撑着脸庞,瞧着她,「给你那些现金你藏哪儿了,」 小鹿背对着他,「你管我藏哪儿,」 灿灵啧一声,觉着她这态度就不好愉快聊下天去了,可也耐着烦,声儿柔,「你甭这防备,我也就好奇,今后你钱还会不少,大量现金不好保存。」 小鹿扭头向他走来,眼眸超级沉着,坐在了他身旁,「我知道你是财神爷,最会盘钱,灿灵,你我初识,算彼此一张白纸,并无积怨,我真心想和你交好,请你保好我一条财路,就是给我生路。」小鹿很真心,说着,没有夹烟的手拽着自己衣领往下一拽,露出整个皙嫩的颈项和锁骨,「我现在已然什么都没有了,就这个身子,你找这地儿很好,我也是卖的。」 灿灵面上没什么,可心里……怎可不一动! 他什么人没见过,太多太多各色的心眼子在他跟前攒动了,可眼前这个,如果像外传的,本该有最多的心眼子,可眼下,太一览无余了……鹿梦啊,确实在轻贱她自己,但,真在求一条活路! 灿灵确实有些不懂,就算看着她前途是不明朗,毕竟无期还在身上背着,可到底玉羊不是背着世人与她交往,既然将她护在人前,势必不得真让她前途无望。那为何她还这样……惶然…… 灿灵虚握枕着的手已变成半捂口鼻,瞧着她。是的,不否认,灿灵的好奇心完全挑起来了,他想看下去,看看这姑娘的结局……. 鹿梦见他这样,渐渐拉下衣领的手,松了,眼中的真诚却没变,只不过声音更沉,「又或者,今儿我领错意了,你并不想要我的身子,而是想看我烧了这儿。」要不他提什么「消防大队」…… 是没见灿灵眼眸是多么嗔怪一勾,伸手一把把她拽过来抱起来起身往房里走,低头边亲「胡说什么,我要的就是你这个人。」 小鹿哦,被他抱着的吊在外头的右腿晃荡,露出那脚镣上的红点摇曳……她夹着烟的手也吊着摆,烟灰星星点点落下,鹿梦黑白分明的眸子依旧带着不解,「那你跟我提个什么消防队,」 灿灵把她压在了身下,垂眸睨她,边直起身脱起了衣,如豹慵懒,「你呀,爪牙还真磨光了,我打量你有心来此再烧一回呢,给你指好了路,你不领情呢……」俯下身埋进去了,只听得小鹿还算清亮的声儿传出,很坦荡,又大气,「烧什么烧,不得钱了!」 3.38 床上,鹿梦和他比喝酒吹烟。两个浪荡货一起往天上吹圈圈,谁更圆更多就赢,输的一大口酒闷进去。灿灵肯定搞不赢她,这货烟酒里找命,灿灵只有狠狠折腾她才像搞赢一盘。 这会儿,两人又清爽衣裳加身,只除了都领口没扣扣子,发尾湿漉显示几情过后,再坐下来天南地北的聊,实在快活! 鹿梦手边上一只笛子,是这房间里本放着的,灿灵捞过来递给她,「会吗,」小鹿沉口气点点头,「会,可没有鹿安吹得好,我是不记得了,他们都说鹿安吹笛天下一绝。」 「也是奇了怪啊,你失忆了,这些技能到都没忘。」灿灵微歪头笑, 小鹿睨他一眼,「你失忆了就不会算计了?」 灿灵踢她一脚,「你就不能把我往好里想。」这次的「深入交流」肯定比第一次更深入了,无论身,还是心:小鹿是个真招人喜欢的姑娘;灿灵呢,更不赖,他活泛,有着与小鹿性情上契合的匪野,这样的男人,没人扛得住,无论男女。 鹿梦笑,直起了腰,拿起笛子,这范儿一起就是那个事儿,微笑向灿灵,「送你一曲《扬鞭催马运粮忙》。」.. 接着,喜气洋洋的曲调就出来了,忒喜庆,灿灵听着笑呵呵止不住,跟着摇头晃脑的,小鹿也带劲儿,跟着动身子,好像真忙活那丰收后,马蹄击节,车轮吟唱,快乐的农夫扬鞭催马,把喜悦铺撒在运粮的小道上……灿灵觉着,就笛子这块儿,不一定小鹿就比大鹿差,不过瞧瞧,小鹿爱得是这样喜气乡土的,大鹿呢,一定空灵绝唱,显得高级些罢了。 一曲下,灿灵忒给面儿热烈鼓掌,「好!好!」小鹿笑嘻嘻,倾身过去亲了口他,「傻样儿。」灿灵侧头睨她,迎上她的唇,自是春光无限……正吻得入迷,那头门帘外头一个女声,「吹得真好,我能进来见见你吗,」 小鹿扭头脱离了他的呼吸,灿灵还追了下,也没堵上,就挨着,「老板娘都吸引来了。」 「你上过她吗,」小鹿揪着他下巴, 灿灵笑,「想上,人家不卖。」 小鹿哧「还没笑云有用,笑云说他都买着了。」 灿灵这才慢悠悠抱着她往她座位上一搁,「叶听鱼敢拿她试我吗。」说得又超霸气。小鹿就是笑,坐好,也礼貌回了句「可以呀,请进。」 一个女孩儿掀帘进来,单手还端着好大一盆草莓,走来,直挺挺放她面前,「尝尝,我自个儿种的,超甜。」一点不见外。 「谢谢,」小鹿也爽,真拿起一颗整个包嘴里,汁水横流,跟她本来被灿灵亲得红透儿的小嘴一搅合……看不得! 灿灵不禁无奈笑,鹿梦,是个真妖精啊,你谁也无法否定这个事实。 眼前这个游艺婉多亏鹿安一把火给烧了出来,从前都是躲着祸害人间,之后,名声大噪!是这样,前赴后继对她感兴趣的,最主要还是她是叶听鱼的人。个个都晓得她是叶听鱼「一把刀」,拿她来「识人断事」,可依旧叫人这么,难耐不舍。游艺婉同意「卖」的入幕之宾极挑,她也不避讳,对叶听鱼有用的,才考虑。 这姑娘漂亮是漂亮,却也叫不得顶级的漂亮,吸引人的可能还是个性。她舞跳得好,游戏玩得超级溜,而且一手好厨艺,据说学历不低,可之后辍学了……反正经历也算精彩。 灿灵不信她不晓得小鹿,估摸鹿梦一下车、踏进九里胡同,就盯上了。可灿灵也看得出,此时此刻,她对小鹿的「欣赏喜爱」发自真心,所以说,鹿梦啊,是真难得,她在中都那么多那么多「年少拥趸」——小鹿就招这样的孩子为她卖命! 艺婉坐下来,这才有礼向灿灵稍一欠身,「弗主任好。」一句「主任」又不得不叫人重视起她的背景,叶听鱼 的「刀」啊,怎会不晓关场…… 再望向小鹿,又是笑模样,「你笛子吹得真好,听着身临其境,我都想撸袖子去运粮了。」 鹿梦也笑,「你的草莓也好吃,说明「地里运粮」事儿是真没少做。」看来,小鹿对这姑娘一眼印象不错,这个游艺婉但凡有一丁点「作」,小鹿这会儿都不是这个态度! 你直爽真诚了来,我就真诚直爽了去;你若作一分,我也自有办法把你打回原形。鹿梦心里有杆秤。 艺婉点点头,笑意温婉下来,「你好,我叫游艺婉,你叫鹿梦我也知道,你姐姐鹿安来我这儿闹过,烧得这儿只剩大梁和承重墙了。可是我想说,没人打她,她毫发无伤地走的,若真有什么不痛快,也只能去问叶哥。我这里,确实跟她带来的人动过手,但没人动她,我保证!」女孩儿还竖起了两指。 鹿梦笑,笑意也软糯好多,她扭头看向灿灵,「看看吧,你还想借我手再烧这儿一回,若真是想借此讨我痛快,我还是领情谢过;若目的在叶听鱼,不好意思,我就算要找这人寻仇,也不伤及无辜。」说完,又拿了颗草莓一口包进嘴里,再次嚼得汁水横流。 你说,是不是抠灿灵的心! 灿灵冤枉又不冤枉。他是想撺掇着她再烧这里一次的,有看热闹的心,可是,也不全为针对叶听鱼呀…… 「你呀,」灿灵狠狠点了下她额角,也拿起一颗草莓包嘴里嚼,嗯,甜! 3.39 「鹿安烧九里胡同」的真相到底如何,她到底被打了没,鹿梦也绝不会只听各方这「片面之词」,真真假假吧,鹿梦知道关键在「叶听鱼」,只不过,现在她没精力去管这件儿,也不想去招惹叶听鱼,毕竟唯今,她只想快点摆脱汤有容,捞钱出走,再也不回! 余下,聊得都是不会冲突的吃喝玩乐话题,自是相谈甚欢。 「你这出来一趟不易吧,」艺婉注意到她脚踝上的电子脚镣,说, 鹿梦也不避讳,筷子指了指灿灵,「全凭他们一句话。」这满桌菜确实可口,大部分出自艺婉,更添了鹿梦对她的好感。 灿灵拿起餐巾沾沾唇边,慢条斯理,「你有话就直说。」 「弗主任爽快。」艺婉笑眯眯向他一点头,接着是期盼地看向鹿梦,「我想请你帮个忙,你笛子吹得这样好,真给我灵感,最近我和人有个比舞,单人舞,不如你给我来个笛子伴奏吧。」 灿灵似笑非笑瞧着她,艺婉两手搁桌边手指头揪成团,真显出女孩儿的涩意,但是,确实诚恳,「我知道这个请求挺贸然的,从前那过往,你也信不过我,可你,可你笛子真得吹得太好了!」 鹿梦到不紧不慢又拿起酒杯喝,微笑着,「吹首曲子真没什么,就是……」连灿灵都瞧仔细她,她的迟疑是什么呢?结果她一说,灿灵又无可奈何,她是真想搞钱!鹿梦说,「忙不能白帮,得算钱。」 看艺婉高兴得,「你说多少是多少!」看这姑娘又机灵得,立即又看向灿灵,「她不好出来,弗主任多多帮忙了,您的答谢我也算,就是这是咱们间的交情,不牵连叶哥。」讲义气,就这,也记着不把叶听鱼关联进来。 灿灵看一眼她,就又看向小鹿,底下的手搭在她膝头,一捏,「你真是……」 鹿梦又点了支烟,小指甲习惯去挠眉间,「又不影响什么。」看得出是真心高兴。 灿灵握着她膝头的手又一拍,「好,」倒是瞧向艺婉,「我的那份答谢也算钱给她吧。」小鹿夹烟的手放下握着了他手。 …… 你知道,一直以来,面上,弗灿灵和林今一是不熟的,两位仙顶多维持工作上的必要往来,高级场合可能才会同框。譬如,这种圆艏亲自主持的内参会议。 休会间隙,通常这二位各有各的谈话圈子,互不打搅。今儿,到大大方方在窗边站定,貌似简单聊上几句。当然,这也算不得太稀奇,毕竟年底了,最近这二位「工作上」确实要多沟通。 不过,这是没人敢靠近细听,是「工作上的事儿」嘛! 「你最近,和她走得挺频繁。」今一单手插筠裤兜儿,一手端着茶杯,年少年少,却有着一丝不苟的老成感。 灿灵两手环胸抽着烟,看着窗外轻笑一下,「你和她走得也不远,隔三差五接出来干嘛,」 「她得背稿子。」今一喝一口茶, 灿灵吹出烟,「得了吧,馋她就直说。」 今一面不改色,不过望着窗外轻蹙起眉头,「你和她怎么鬼搞没什么,可搭上游艺婉……」 灿灵也学上她,抬起手小指甲盖儿抠抠眉心,「没那复杂。」接着简单说了「比舞」的事儿。今一这才一挑眉头,「原来如此。」 灿灵这才看他一眼,「她是真爱钱。」 今一掩眸又喝了口茶,「也不全是钱,这个月她过生日。」说完,转头就走了。 灿灵一直望着他背影会儿,再转过头来,轻轻露出笑,林今一,心够细的啊…… …… 泽如现在单独把她接出来更「顺理成章」些,她纪念活动大小稿子都赖着今一这头把控了,今一管的就是宣传口,给她添几个「小任务 」也是分分钟。 说过,小鹿和他鬼混时间最长,稿子多,背得就多,今一「特殊法子」用的就多。. 这会儿,两人像水里捞出来的,都仰躺床上抽着烟。在今一看来,小鹿还挺争气,下不队讲了几场,蛮是那个事。这孩子属于「一上场就来劲儿」,可能台下还有那么点不够自信,一上去,该有的范儿就出来了,能不疾不徐讲述艰难困苦,也能分寸感极好的激昂鼓舞士气!不少人夸她呢,「想不到中都小鹿也不全是废物。」这话不好听,可也代表一部分人扭转了对她的误解。 不全是废物也不光在此,起码在闯上,小鹿给他的劲儿是越来越足,今一越来越适应了。他跟灿灵说「这月是她生日」,也不全是他心细,小鹿在他闯上起码叨咕这事儿三次了,当然多半是诉苦,瞧瞧现在又在说, 鹿梦已经坐起身,夹着烟的手直点他,「你就不晓得心疼心疼我,一个月背三万多字了,我脑子都要爆炸了!」又抽一口,多怨怼地看一旁去,「我这个月还过生日呢……」 今一摸她腰,「别说的自己这可怜好不好,一万个字一万块,我这还有体力付出,够可以了。」 小鹿压他身上,「我过生日呢……」看,又说一遍,所以想叫今一不记得都不行。鹿梦啊,今一对她下得了狠心,她对他更啫得起来,好像她也知道这能克他。今一一翻身,侧抱紧她,「梦梦啊,明天这个演讲你争气点,底下坐的全是大佬,各个筠分区都有人上去讲……」小鹿揪他脸颊,「所以这根本就不是外公纪念那茬儿,你拿我到别的地儿当枪使去了。」 今一笑,捉着她手腕抽一口她的烟,烟雾扑她面上,「你是我的杀手锏,没有比你更好的了,放心,你生日我记着呢。」 小鹿也笑,突然像想起来啥,一下又压着他俯看他,「明儿,有叶听鱼的人上台讲吗,」 今一眯眼,「有哇,怎么……」他话还没说完呢,小鹿狠啃他一口,「有就好,老子这盘非搞赢!」 3.40 林今一派的「额外活」,今儿接,还是嘉里来接的她。嘉里都说「今天的活动很重要。」 嘉里给她端着酒杯,鹿梦换上了筠装,而且是崭新的呢质常服。嘉里坐床边仰头望着她,「梦梦,今天是得讲好。」 鹿梦单手扣着外套扣子,很从容,轻笑,「林今一擅自给我加私活,你们也不问问。」 嘉里抬手扶着她腰侧,「今儿这单该你自个儿来。」嘉里很正经,「上回防大那大比武可叫人堵心,你不想找回来?」看来上回「防大的不买账」嘉里他们可记恨在心里呢,这次,势必要扳回来!也就难怪对今一给她的这「额外派单」不仅不反对,还得助力。 「而且,今天不仅有叶听鱼的人在上面讲,叶听鱼,也会到场。」嘉里望着她,是深知小鹿心理的。是呀,上回,中都败了,败给了他叶听鱼的人;这次,你既亲自来了,当着你的面扳回来岂不最大快人心! 扣子全扣好,再看小鹿,发盘在脑后,笔挺的筠装,脊梁笔直,星目红唇,鹿梦,多少人的梦……她接过嘉里手里的酒,仰头全喝了下去,润的红唇更红,「好,找回来。」 礼堂角落, 嘉里框着她筠大衣站在她身侧,鹿梦单手还拿着稿子在默看。 其实,即使她二人站在再不起眼的角落,也会引人注目。且不说「鹿梦」是个多惹人关注的符号,只说嘉里——现下玉羊不在国内,他出现,即意味太子一方也有人在场,自是忽视不得…… 但是,光看这站姿就够人内心静不了:小鹿到底是小鹿,谁说她落魄了?虽然筠呢裤腿牢牢遮住了她脚踝的电子脚镣,可囚犯的身份改不了。却,好好看看小鹿吧,筠装加身,身旁,嘉里亲自为她框着筠大衣、事事亲为守候着……洛玉羊也真不避讳,鹿梦,是他的…… 当然,小鹿的风采还在后头,但她只这一现身足够激起人心千层浪…… 「梦梦,」嘉里突然小声喊了句她,鹿梦从稿子里抬眼看向他,只见嘉里注视着侧前方,「叶听鱼。」鹿梦望过去…… 这是鹿梦第一眼望见他,远远的,ap. 他虽在人群里,和那些助理一秘二秘着装无异,都是提着一只公文包,普通筠装,可鹿梦还是一眼识得他,他,就是叶听鱼……所以说,鹿梦是相信缘分的,她迷恋的人,即使在雪山里冻成一把枯骨,在火里焠成一把黑灰,她都认得!气息,吸引着她的气息变不了…… 尽管她已忘记,但鹿梦晓得自己从前迷恋汤有容一定也是这个感觉:他再坏,我总会对他心软;他是鹿安的,再难得到,我毁了一切也要得到他! 鹿梦忽生出一些无奈,她和鹿安你死我活,可品味怎么就恁得一致!她看上的,她一定也会看上……这个叶听鱼,也就这远远一眼呐,小鹿心里已有数,我扛不住……但是,鹿梦下定了决心,绝不能重蹈覆辙!不能再像对汤有容那样,那个坑,我已极力想逃开,难道这个,还傻傻往里再跳?还是能躲就躲吧…… 这么一想,今儿的「输赢」又显得随缘起来——其实咱们旁观着看,鹿梦这也是心乱了,中都的荣誉难道不重要了?重要!只不过,叶听鱼,太厉害了,这才第一眼被她看见呀,就乱了小鹿的心…… 小鹿已掩下眸继续看稿,嘉里是不知小鹿这九转心肠的,只继续小声说着,而且,更似感慨,「梦梦,你一定要小心他,叶听鱼,看着普通,甚至老实巴交,这是个真能通晓人心的……」 小鹿没抬头,「前面那位大佬是?」 「哦,那是陈宋文,中组总长,叶听鱼的老板。」嘉里这才回神,简要介绍了下叶听鱼职位,原来他面上正职是陈宋文的一助,所以人多称他「叶助」。 三仙再厉害,到底天下还是大佬们说了算。只能说,大佬们的派系更复杂,这位陈宋文也是满都老人,要论起来和当今圆艏同属满都叶氏家臣,可见地位不一般,你看这进来前前后后浩荡的队伍…… 「酒,」小鹿这时拿着稿子的手垂下,才又抬起了头,陈宋文一行人早已进入礼堂内厅。 嘉里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给她,微笑着,「梦梦,你今天代表的是林今一,小都人也会为你鼓掌的。」 鹿梦包一口酒在嘴里慢慢咽下去,像个孩子,眼神精灵。 酒瓶和稿子都递还给他,拉一下筠装衣摆,「稀罕。」小鹿往里走了。这就是中都小鹿,心一旦定下来了,怕啥!嘉里笑着也雄赳赳跟着往里去了。 免费. 3.41 该小鹿上场了, 嘉里忽然捉着了她胳膊,「梦梦,」鹿梦回头瞧他,嘉里欲言又止,最后只牢牢握了握她胳膊,「好好儿的。」鹿梦上场了。 其实嘉里是忽生一丝后悔,放这样的小鹿走上这样的前台到底对不对,明知她如此耀眼……嘉里毕竟更要为玉羊考虑,你把她越推到人前,她会越耀眼,越招人招事儿,一时,真不知是好是坏…… 事实,嘉里没想错,鹿梦实在不得了!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这就是我们的现在,一个最好的时代……」中文網 张口这段是稿子里没有的,她松弛不失风度地站在讲台后,年少的脸庞尽显沉稳,丝毫没有那种「人尽皆知的撒野放纵」,最得人心的是她的眼睛,真诚会说话,看进人心底,娓娓道来,安抚也提醒着你,她是鹿梦,世上独一无二。 随着掌声升起,鹿梦抬起右手行了个标准筠礼,从容转身走了下来。那暗处里,不少人都看见嘉里虚环住了她的背,低头笑着与她不停说着话儿,又提醒着各位,鹿梦,太子占有着…… 这场演说,不是比赛,却扎实是一场选拔,无几人知道,看似各大单位推一人出来借「演讲」这种形式宣说自己单位功绩或展望,其实,圆艏办的人唱主角,他们要从中选拔一位随圆艏就近期一连串接访、会见外使外宾时,专门介绍近一年我方「大宗采办意向」,代表郭嘉招商,可见要求高到何等。 此时,小会议室内大佬们团坐,圆桌边都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当然主题还是先就原有这次活动本体进行讨论,最后,圆艏办的人开口,才明说了这个目的。 看来在座多数人到此时才晓圆艏办有这个意向,A大佬就微笑开言,「在这种活动里面找,草率了点吧。」 圆艏办A也微笑从容回答,「当然不是只在这个活动里找,这不,艏掌们都在,更好掌掌眼。」 B大佬嘴和他性子一样快,「你们有这个目的没事先透露出去吧,咋不该来的都来了。」这话儿,就有点意指「小鹿」了,毕竟她还是囚犯,一晃筠装加身,这种场合都大大方方上来了,太子的用意「不要太明显」。 圆艏办B沉稳也霸气,「艏掌多心了,您若指鹿梦,她不在我们考虑范围。」 却,这时候谁也没想到,还本分坐在陈宋文稍后侧的叶听鱼,开口了, 「为什么不考虑她。」 诶,都傻了眼。 是的,无论大佬们还是圆艏办,都傻了眼。叶听鱼,谁人不晓,他的个性,更是谁人不晓,从来都是「低调无闻」,莫说这种场合,就算私下他自己的人环绕,也极少听他如此直白的「反问句」。 还都不敢轻易开口接他这个话了, 此时,也只有他正经「老板」陈宋文侧头望向他,低声,「她怎么行,她还在坐牢……」 其实,陈宋文也没有多说什么,叶听鱼更没有再说话,却接下来的气氛明显「收紧」许多,也「和谐」不少,再提出来的人选,「和平」地说好说坏,再无阴阳怪气儿。 「鹿梦」自是再没提起,她好也罢不好也罢,与这个会无关,可又好像更挥之不去…… 这个效果最好了!鹿梦本来就不可能成为「人选」,不过,好似也「报了大仇」,扳回了足够的面子。只不过,在嘉里看来,美中不足,这个面儿好像还是叶听鱼亲手「送回来」的,或者,毕竟他还是碍于玉羊…… 鹿梦晓得这回事是在和灿灵鬼浑的时候, 灿灵折腾她不停手,遄着「你说他什么意思,他要真提名你去,你去不去!」 小鹿轻蹙着眉头,但绝对不是因为这个问题,一种此时灿灵给她的快活又折磨叫她爱恨交织。灿灵见她不答,又狠劲儿了下,小鹿轻叫又咳嗽起来,灿灵赶紧又轻哄「你说说呀,」 「不去,」鹿梦很干脆,她不舍地亲灿灵漂亮的唇,貌似醉生梦死,「我只搞钱,不涉正。」 灿灵爱死她这个模样,「对,搞钱……」又陷落疯迷…… 紧急通知:启用新地址-,请重新收藏书签! 免费. 3.42 灿灵有空就陪鹿梦和游艺婉排练,这就可以看出来鹿梦的天分与「孤独」。 她与游艺婉交流不多,一人坐在场边,单手捏着笛子,这只手夹着烟,抽一口,侧头望着落地窗外,神情静默。 就算灿灵来了,也不去打搅她,坐在远远的角落看她。小鹿这样,本来就是一幅极美的画儿,好似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人间,她也清楚自己该往哪儿去,谁也捉不住她…… 游艺婉需要笛声配合了,她会放下烟,坐那儿吹出,奇准!游艺婉想要任何的感觉,她都能极到位地给出,所以说别看她漫不经心,她认真领会着呢,也是极有天分的表现,就算游艺婉表达得很虚,她也能一奏给出! 灿灵事后也有后悔,太专注小鹿了,还真忽略了游艺婉的动向——咳,鹿梦又添了一劫。 这天又值排练,灿灵没来,笑云从狱里把她接来游园,也有事离开了会儿,这也平常,一般排练时笑云也不会一直在场,都是大忙人,只快结束时他一定会到再将鹿梦送回去。 如常练了会儿,其实已经很有默契了,舞与笛的融合,美不胜收。 「梦梦,今天我接了一个私人堂会,离这不远,走着去都行,咱们把这个舞就在那堂会上练练吧。」 艺婉单手叉腰递给她一瓶水说, 鹿梦接过来水,瞧了眼自己右脚踝,「我这不方便吧。」 「没事儿,你就在场下给我伴个奏。对了,这个堂会的报酬分你一半。」 鹿梦就笑笑,一点头。事后,鹿梦也没埋怨自己大意了,她看人还是很准的,游艺婉即使有那么丁点想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她也不是坏、想害自己,反而,这姑娘的勇气让人佩服…… 确实不远,穿过两个街区,游艺婉鹿梦他们走过去的。 不大的宅院,但依旧处处小细节隐藏奢华,是个私人聚会,他们四人被礼貌地带来这间小套房准备,游艺婉要上妆。 鹿梦帮忙她上妆换衣,给她描眉时,艺婉仰着头望着她,忽然说「梦梦,对不起,今天还叫你费心了这事儿。」后来回想,艺婉这声「对不起」先搁这儿了。 鹿梦淡笑,「没事儿,我有钱拿不是。」很大气。小鹿自己很少化妆,她也不需要化妆,但描眉抹唇那像一小的基本功一样。是了,越年幼时小鹿上妆越频繁,你知道,五六岁时的小鹿浓妆艳抹,和鹿安对打——那时候大鹿也才十一二,头发被她扯下来一缕!疯狂朝她喊「你就是个小贱妇!」但大鹿也是奇人,不多会儿,长发揪起来,贵族少女坐在餐桌边优雅用餐,一丁点没有才打过架的痕迹…….. 「梦梦,你真的有魔力知道么,」艺婉被她掌着下巴描眉,望着她不眨眼似迷离说,「咱们要不是有那样一些前情,我也愿为你马前卒……」 鹿梦松了手,望向那头圆镜里的她,「抬举了。你看看这样成吗。」 艺婉转头看去,这个女孩儿也是个有骨头个性的,眼眸清明起来,笑得更灿烂,「很好。」 「游小姐,可以开始了吗,」 对方工作人员站门口有礼问。 「可以。」 艺婉起身,一身仙飘飘,堪称绝色。 鹿梦佩服她的第一点就是,这身打扮,她把那把小手枪藏得真好! 3.43 两桌精致酒宴,主桌五六个男人相谈甚欢。 独艺婉走至前台,鹿梦和另两个同来的男孩子坐在侧边。艺婉已足够吸引人眼球了,也不否认她的背景——能把「叶听鱼的人」请来,真不是任何人都有这个面儿!所以鹿梦一开始还真没怎么招人眼,只除了她笛声响起,那种惊艳感……有人向她这边瞧来,鹿梦其实有留意,她左侧的男孩子有意帮她遮掩着,叫人看不清她全貌……后头再想想此时,也是游艺婉对她的一种保护吧…… 笛声美妙,人美,舞更美,一时让人陷落如梦如幻……笛音落,鹿梦握笛的手都还未完全放下,惊心动魄的一幕发生了! 「砰砰!」只见艺婉是从大腿处抽出的一把小手枪吗,朝主桌正中那个男的连开两枪!! 鹿梦这样的大王遇到这样的情况是惊慌不起来的,只会惊奇,她立即起身!却,只见,她右手边的男孩儿已经冲过去,「艺婉!」去拉她,而自己左侧的男孩儿也拽住自己「走!!」看来事先是有安排,左侧这个男孩子是照顾好自己的…… 但是,惊心动魄就这么延续着,「艺婉!!」随着冲过去拉艺婉的男孩儿一声痛吼,他们彻底出不去了,鹿梦他们都往艺婉奔去……一支箭射中了游艺婉左胸膛,她漫长的发丝随沙丽舞裙铺到了地上…… 鹿梦看去二楼,也没说布置有什么弓箭手,就是可能二楼正好有个射箭的游乐场,这里的警卫肯定不得放过凶手,一箭射来……鹿梦再看向胸口已血染红晕迷过去的游艺婉,小鹿锁着了眉头,晓得自己又被拖入困局了…… 先说说笑云,人笑云笑里藏刀、多半只有他给人「阴鸷吓人」之感的,不晓得今儿怎么回事,心上就跟上了发条,一跳一跳不得安宁!Z.br> 开会间隙,他出来给家里去了个电话,「妈,家里还好吧……」家人说一切安好,遂心安一点。 抽了支烟,又给灿灵打了电话, 灿灵在九道堂那边调研,「梦梦到游园了吧,」首先就是问, 笑云忙答「已经送去会儿了,我过来4处开会,这边的审议通过了……」说了下公事,看来灿灵那边也无异样。 见了鬼了!笑云自个儿都觉着神经,烟灭没久又点了支,心下笑,这是跟鹿梦接触时间长了,怎么她那天大的烟瘾还过给自己了,一根接一根……刚想收回去,手机响起,一看,灿灵!笑云立即接起,根本不容他张口,灿灵阴沉又焦急的声音传来,「鹿梦出事了……」 笑云人生头回这么跟奔命一样飙车往九里胡同赶呐,心里没骂吗,他妈的就这么见鬼吗!老子就离开这么一会儿啊!骂她游艺婉九十辈儿祖宗了,浪蹄子!不愧叶听鱼的贱畜,害人这么不讲良心,鹿梦待她真心,她就这么害她?鹿梦还在坐牢啊,你这不是火里又踹了她一脚!…… 笑云晓得事大,但脑袋清醒,倒也不难处理,他自己是法务处的,弄张滴水不露的证明去把小鹿先单独摘出来应该问题不大——笑云是筠装赫赫,如公干一样,带着卫冰去接人的! 但是,气人的都在后头! 九里胡同已经四方戒言,别说摘人了,笑云的车堵在路口,枪逼着,进都不让进! 3.44 一直在她左侧手边儿上的男孩儿叫褚昉,看来就是游艺婉安排在她身边一直保护她的,很尽责。 这会儿受伤的游艺婉已经被对方抱走,他和另一个男孩子楼缓尽管焦急,可也没说不顾一切非跟去,还得看顾好鹿梦。他们三儿还被关在宅院一间房里。.z.br> 当时,对方还要搜他们身,褚昉是奋起阻拦,「她身上什么也没有,你们别碰她!」也是怕暴露她脚踝上的电子脚镣吧。对方就要下手揍他,鹿梦主动亮出脚镣,「我这上头有录音,你们无故打人可都录着呢!」向褚昉稍摇摇头。对方看了会儿她,出去了。 「对不起,还是把你拖累成这样,这不是艺婉的本意。」褚昉坐到她身旁低声说, 鹿梦很镇定,手上还拿着她的笛子,「可她的本意里也没想彻底把我摘干净。」褚昉不做声,一直站在窗边的楼缓扭过头来,眉深蹙,「是我们失算了,郑栩个***警卫不少!」气愤得…… 「郑栩?」鹿梦看向褚昉, 「没错儿,艺婉射中的那个,他害死了艺婉的哥哥。」 没再多说什么了,鹿梦也没再问。 可想笑云在外头被拦着心里骂娘成啥样了,面上还是稳得,他和灿灵通话,让他不慌露面,他已与嘉里联系,嘉里正赶过来。灿灵说「好」。 灿灵没来,心里就不急吗,肯定有点儿。中枪的郑栩可不是个简单人物,是圆艏智囊团里的翘楚,从前也是叶听鱼父亲叶之府重要高参之一。灿灵晓得现在都在观望郑栩的伤情,死或没死,伤成什么样儿,对这事儿的定性都不同。 笑云立即与嘉里联系也是正确的,这件事绕不开嘉里他们的,再说,这个局面,嘉里他们出面更有力,毕竟是太子一方……再等等吧,看下头如何发展,就是稍微要苦一下小鹿,毕竟遭困忧心……哎,话说回来,这个时候的灿灵也好,今一也好,毕竟是与小鹿才混一道,肉提是混熟了,感情毕竟还没到那个程度,看事情头脑都还蛮「清醒」,没到不顾一切…… 这大的事儿,今一没得信儿?怎么可能。 泽如给他点烟,还问「要不要去帮忙捞捞人,」 今一吐出烟,眉心蹙着,「弗灿灵个***,我当时跟他说让她跟游艺婉相处盯着点,他不在意嘛。捞什么捞,有的是人捞她。」话这么说,也没见今一舒坦呐,那眉头蹙着就没展开。也是气得,主要气灿灵大意了。 「也是,嘉里他们肯定得出手。」泽如也抽了口烟,肯定得密切关注那头动向,不得叫小鹿在里头困太久。「不过单说这事儿本身挺有意思,郑栩从前可是老叶的鼎力助手,现在小叶的人去刺杀他……看不透啊!」 「狗咬狗罢了,郑栩现在可在圆艏身侧,归根结底,还是圆艏和叶家的间隙。」今一弹弹烟灰,「所以这事儿把鹿梦参合进来……」今一望着前方眸里划过一抹戾色,「叶听鱼考虑得还真周到。」 今一以为「游艺婉去刺杀、把鹿梦捎带上」就算不是叶听鱼的主意,也有他的考虑,毕竟把鹿梦牵扯进来,就意味着把玉羊也带进来了。 实际,今一这一判断还是错怪听鱼了。小叶此时眼里的忧戾色不比他少呢,游艺婉这惊天两枪,着实,听鱼没想到。 3.45 深夜,医院这一层走廊像监狱,光线暗气氛冷凝。也是,这一层住着「重犯」,别看无人走动,却监管极其森严。 林放站在电梯前,看了看腕表,一点二十。一刻钟前,医生说给她用了「强醒针」,估计二十分钟内会苏醒。再看看跳动的电梯楼层数,听鱼已经上来了,时间应该正好。 「铛」,电梯门打开,陆寅随听鱼走出来,林放迎上,「应该已经醒了。」听鱼一点头,眼镜里的眸沉稳平静。 这间病房门口本有警卫,已撤去。林放推开门,门里有一名警卫,恭敬向他一点头,林放走去,拉开白色围帘,里头还有一名警卫,听鱼走去床边,警卫出来轻轻拉回围帘。陆寅站在床尾,林放立在围帘口,听鱼在床边慢慢坐了下来。 病床上的游艺婉已醒,见他,再艰难也要立即起身,「叶哥……」唇口苍白,声音如游丝。听鱼向她压压手,「躺下,慢慢说。」 游艺婉泪水已涌出,「我知道我擅作主张……后日,是我哥忌日,我下去陪他……」 「别说这样的话,还有缓和的机会,我也有错,你心魔这样深,我竟疏忽了。」 「叶哥,我唯一愧对的就是你,我一条命搭进去不足惜,可还是给你惹了麻烦……」中文網 听鱼缓缓出了口气, 「艺婉,你哥是为我而死,你如何做,都不过分。接下来,别再想太多,安心养伤,当然也不要再有私下行动,下面,我来办。」起了身。 艺婉泪流满面,向他伸出一只手,「叶哥,还有一件事,」听鱼回头看她,「我牵扯上鹿梦,私心里是想用她的背景,可她……梦梦也有无辜,是我对不起她。」听鱼停了下,还是一点头,「放心,不连累她。」走了。 出来, 陆寅小声说,「刚收到消息,郑栩抢救过来了。」 明显听鱼也松了口气,一点头,没多说,进电梯下楼去了。 上了车,林放开车,陆寅才详细说了下郑栩那边的情况,生命体征是缓过来了,不过醒不醒的过来还堪忧。 听鱼摘下了眼镜,合眼缓缓揉着眉心,「救过来就好,他家属那边还得好好安抚。」 陆寅答,「已经都安排好了。」又沉了口气,望着听鱼,「现在是盛怀安不松口。」 听鱼刚才说「下面,我来办」,真是「实打实地办」!事发突然,确实叫听鱼没想到,但是你看应变能力多强:有关游艺婉一整套的「精神状况评估」已做好,对外释放她「开枪的理由」是,有强烈的「被迫害妄想症」!「当时舞蹈时,她恍惚看到有飞箭射来,自卫开枪,误伤郑栩」——啧啧,叶听鱼呐,你这不仅要保她,甚至还想「倒打一耙」!现场确有射箭场,而且当即,游艺婉也确被飞箭所伤!……厉害吧叶听鱼。 权力场,本就是个真假难辨之所,操盘手们只要善用权谋,黑白颠倒之事难道不常有?但是、再强大的操盘手,权谋用得再溜,「人心」这一环没算计好,照样功亏一篑。叶听鱼敢于这里使这一套,其实也是算准郑栩本人「不敢深究」,原因今后表,这两枪他只能生受着了。却,没想「不依不饶」的倒是另有人跳出来? 一听「盛怀安不松口」,听鱼揉眉心的手一停,睁开眼,看向陆寅。听鱼似怔着,其实他的身边人都晓得这是他脑海里飞快思索的样子, 盛怀安是谁,还真叫人玩味,他也是目前圆艏近身主智囊之一,常日里与郑栩颇有「既生瑜何生亮」之间隙,这会儿,竟然会为郑栩「打抱不平」,坚决不饶凶手……听鱼慢慢戴上了眼镜,又恢复平日里的清朴平静,「看来是圆艏不松口。事儿闹这大,他没这大个胆撑这个头,除非有圆艏默许。」 陆寅忧心,「那圆艏又是何意?这是明显针对你啊!」停了下,陆寅眼沉,「对了,鹿梦他们也没放,嘉里和淮恩闹了一下午,那头愣是不松口,不放人。既然如此,把太子也牵连进来呀,他要捞他的人就势必得会会盛怀安,看看盛怀安挡不挡得住太子了。」 应该说,陆寅的思路是正确的,既然盛怀安坚决「不依不饶」,那就把太子也拉下水,反正鹿梦也在案中,算「同谋」。你但凡要敢买太子面把鹿梦放了,那就是「不公允」,这案子你就甭想「公允地办下去」! 但是,听鱼摇了摇头,他看向了车窗外,「不把她牵扯进来。既然艺婉说她是无辜,不想连累她,我答应了,就不连累。」 哎,陆寅和林放听了心中也是无法,游艺婉的哥哥游奇之死,是听鱼心头一根刺,牵连着听鱼对游艺婉如此宽容……也只好作罢,算放小鹿一条安生路了。 3.46 嘉里淮恩已经有一次没如鹿梦的愿了,这次再这么窝囊,他们都没脸见她! 「干吧,抢也抢出来!」淮恩愤懑说, 嘉里重吸了一口烟,还在思索。 这时他这边的车窗有人敲了敲, 车窗降下,外头一个穿黑色长大衣的男人两手背后,戴着墨镜,稍弓下身,看了看腕表,「梦梦在里头困着已经快十七个小时,」慢慢放下手,「你们到底有没有辙,她不想我们插手,可以,可你们要太没用……」车窗升起,淮恩已掏出手机,怒视前方,「老子这回还非把她抢出来不可!」 嘉里没吭声。外头这些是中都的人,他们不是不知道,都看着呢,也不怪人这么激将,梦梦在里头是困太长时间了。就算不提玉羊这一层,单拎嘉里或淮恩的个人背景哪个又不是吓得死人,淮恩的舅舅杨历就是大都景备司老大!只不过,他们确实比中都这些人顾虑要多,中都的,小鹿这些拥趸,为了小鹿绝对可以不顾一切…… 「干。」嘉里按灭了烟,也下定决心,为她不顾一切一次又怎么了,梦梦这回是太倒霉,她姐在这条逼胡同就折过,难道叫她继续折下去? 诶,这时候嘉里的手机又响起,嘉里一看,赶紧接起,是玉羊。事发后,他们与玉羊联系过一次,当时还想着没这***麻烦,应该立即接得出来人,结果——是该嘉里心里窝火至极,连着上次防大那回,接连碰壁,妈的,如今老们就这么好欺负了? 「玉羊,」嘉里还是稳着与玉羊通话,却看着淮恩,眼神不言而喻:不管怎么着,干就是干!淮恩推开车门下去了。 「人还是没接出来是吧,」 「是,圆艏办的直接干预,不放,可也没挪地方,一直在九里胡同。」 「好,我知道了。」 「玉羊,」嘉里欲言又止,想跟他打声招呼他们准备行动了,可,还是没张口, 却,玉羊像知道他想说什么,「你们准备硬抢是吧,」 「这次确实太窝囊,归根结底,他们驳的是你的面子。」.五 「不至于。」玉羊似轻轻笑,最后,「你们先别动,十分钟后我给你电话。」 嘉里也下了车,走向淮恩低语了几句。他们已看到对面街边停靠一长溜黑色越野,淮恩两手放在外套口袋里,沉眸说「这回我还真想跟他们一心,冲进去。」嘉里只望着重冰团围的宅院里,「这回叫玉羊亲自开了口,盛怀安后头日子不会好过。」淮恩哼一句,「老子都不饶他。」 十分钟后,玉羊电话打来,只说「接她出来吧,先别回一监,去西山。」 「好。」嘉里收了线就往里走,淮恩却返回跑向车,从后座拎出来一个保温袋,匆匆跟着往里去…… 再过了有一会儿,嘉里环抱着穿着筠大衣戴着雷锋帽的小鹿出来,淮恩一手还提着保温袋,另一手端着酒杯。上了车,车疾驰而去,消失在深夜寒冷的夜色里。 却不知,身后,「好戏」才开始! 那一长溜黑色越野里下来的全是黑色大衣蒙面男子,深入九里胡同诸多角落,酒瓶开瓶器「砰砰」四起,撒酒,再就是打火机点烟,一嘬,燃着的火机往酒里一丢…… 这个凌晨,九里胡同重燃大火。这次,竟然没有及时扑救,整整看着烧到天亮!可是就这,看来也扑灭不了一些人胸口憋着的怒火,对了,西城还有一桩火情,也是烧得房屋剩空架子了也没人搭理,天没亮的时候隐约听见女人哭声,「老盛你想想办法呀!……」 3.47 西山别墅,鹿梦坐在烤火炉旁吹着笛,「妆台秋思」。小鹿披着发,卷着衣袖,腰立着,亭亭玉立之感,又秀丽又沉稳,伴着笛声,叫人看得入迷。 淮恩单手撑着半边脸庞,瞧着她,心想,这样有才个孩子,怎么就被外头传成那样的?还是确实因着她失忆了,从前的张狂做派全忘了,倒似转了性儿……刚儿回来这一路,得亏是后半夜,人们都在熟睡中,要不这街道两旁一会儿出现一排类似经幡大举招摇,还会吓着人呢!其实,你细看,还恐惧些,不是经幡,是杆儿上缠着红布,上面缀满蜘蛛,纷纷往上攀爬,支着的杆儿寒风里立在一辆辆超跑顶上呼哧摆动,有时会吹下来几颗没用的爬不动的蜘蛛。 这是什么?问她,小鹿说是「喜蛛」,多的也不说了。一路她也没看,合着眼参瞌睡。 到了西山别墅,她去洗漱了。这头,门铃响,门房说有人送东西来,淮恩亲自打开厅堂大门,门前,一个男子举着好高一支杆儿,有两层半楼那么高呢。 「这是今天爬得最高的喜蛛。」放下,靠着门楼,人就要走了。 淮恩走出来仰头望着杆儿那上头,红布的最上头,确实还牢牢趴着一只蜘蛛。「这什么意思?」淮恩问, 男人已走下两层台阶,可还是停步回过头, 「这已经是后半夜了,梦梦一般睡得熟,后半夜不容易醒,可是一旦醒,她就要看到蜘蛛,叫喜蛛。」男人也抬眼看上那杆儿顶头,「喜蛛不能大,小的才能带来好运,后半夜看到它最吉利,它爬的越高越远,寓意,步步高升,青云直上。」 走了。留淮恩站那儿看好半天呢。 鹿梦洗漱出来了,淮恩挽着她胳膊直往阳台上走,「你去看看,你的喜蛛在外头,他们说是今天爬的最高的……」 梦梦抽回手,往火炉边走,「不看。」 淮恩跟着,「怎么不看,你后半夜一醒就要看的。」 鹿梦有点烦,「现在不想看了。」 淮恩都有点小声哄她,「我觉得……你现在是不是很困,」鹿梦的样子是有点起床气一样。却见她走到火炉旁坐下,点了根烟,确实也没多大精神,「以前那些虚头巴脑的,他们老记着,我让他们不弄的,我现在还在坐牢……」抽了一口,合着眼吐烟。 淮恩在她旁边坐下,轻轻摸她背,「你这小脑袋瓜子真能想,喜蛛,挺有意思呢。不过拥护着你的这些人也是他们一片心,多执着,你的规矩一点不敢破。」 鹿梦轻笑,还闭着眼,「什么规矩,都是鬼打闹。」 「梦梦,你现在确实太悲观了,这样不好。」淮恩说的真心话,看看从前小鹿虽跋扈,可多有想法!这么多人誓死追随,再胡闹也牢牢记着她的一点一滴,并丝毫不敢怠慢地践行——想想,一路啊,那么多车,那么多杆儿,那么多蜘蛛,多少人力物力……多少颗炽热的心呐! 要不是她还时不时手夹烟凑到唇边,你都以为她就这么坐着睡着了。淮恩也没停手,摸她背不停…… 这支烟抽完了,她睁开眼,淮恩就给她倒了杯酒,她喝完就开始吹笛了。嘉里从书房出来继续陪着她,淮恩还是去外头取下来那只喜蛛,装在很漂亮的一个盒子里,放在了小茶几上。 小鹿看着很困,你让她睡她又说睡不着,脑子烦;是的,熟悉鹿梦的都晓得她其实睡眠质量很好,基本上一觉到天明,所以那人说得对,梦梦极少后半夜还醒着。——这么一想,今天是叫鹿梦遭罪了,生生折腾到后半夜,小鹿就处在人极其烦躁中,想睡,可又睡不着,吹笛或许能心静一下下…… 嘉里淮恩也就陪着她这么熬了后半夜, 天蒙蒙亮,也就九里胡同火烧得最旺的时候,嘉里淮恩都起了身——玉羊也是风尘仆仆,从别墅外的停机坪停靠的直升机下来了。 3.48 火炉旁,玉羊坐了下来,拿起她的酒杯喝了一口,「这酒味儿不错,要来盘小羊肉就更好了。」见她怏怏的也不说话,拿起笛子又要吹,伸手过去捉着她手腕,「我回来了,你也不跟我说句话。」 「老舅,」她就喊一声,像应付,着实心不在焉。玉羊低笑,倾身把她抱过来,「乖乖你困极了,怎么不睡呢。」鹿梦开始不耐烦「笛子也不让人吹吗!」 玉羊抱着她起身,真跟抱毛毛一样,还轻轻拍她背,走来走去,「怎么不让吹,睡醒再吹。乖,眼闭着……摇啊摇,摇啊摇,我的宝宝摇睡觉。小花被,盖盖好,两只小手放放好……」他竟真跟摇毛毛睡觉一样小声哼, 鹿梦先听话眼睛闭上,之后笑起来,「好好听。」玉羊揪她辟谷「你要不好好睡,我走了啊。」鹿梦赶紧抱紧他,「老舅……」这再啫的……他又接着哼,别说,鹿梦真渐渐静下来……想不到吧,玉羊啊玉羊,他做得出来,也做得好,很见效呢,梦梦在他怀里好放松,逐渐睡熟…… 嘉里吸一口烟,仰头望向楼上的落地窗,里头炉火旁,玉羊抱着小鹿走来走去哄睡的身影,想来叫人看着是会惊掉下巴的吧,可,嘉里竟觉理所当然,玉羊这样,不奇怪,小鹿也该她享受……「这下该睡着了吧。」淮恩也叹口气,好像终于安心。嘉里弹弹烟灰,眼沉下来,稍抬左手看看腕表,「盛怀安也快过来了。」.五 淮恩看向他,「老子真想抽他个老逼登!邪了,谁的人都敢扣。」 原来,刚儿嘉里在书房主要就是接这个盛怀安的电话,这会儿这老货可吓得要死,房子被烧得精光,一辆救火车都叫不来!终于脑子开始清醒,晓得害怕了,竟然「敢叫玉羊亲自开口才放人……」你听令圆艏又如何,你有胆挑这个事儿,看看,真到了得罪人的节骨眼儿上,谁保你了?哎,叫你明白的就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就算「圆艏与太子间」,你还是得学学平衡术啊…… 电话里,盛怀安就差对嘉里直呼「救救我」了,嘉里还是笑模样,云淡风轻,「盛参,您有为难处我们都知道,下午我不一再跟您说这后果您担不起,您实在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嘛……」是没见这头嘉里手指摩挲打火机眼中带毒得啊,是呀,下午我怎么「好言跟你说的」,这会儿就叫你多屁滚尿流地求老子求回来! 最后,电话里真听见泣音,嘉里才松口,「您呀,是犯了糊涂,鹿梦和圆艏家还沾亲带故呢,您以为真外头传的那些腌臜事儿?」这下,真把盛怀安吓傻了!嘉里再加把劲儿,声儿更轻,「哎,玉羊为此亲自赶回来了呢,您老,还是自个儿过来跟他说说缘由吧。」电话挂了,想也知道,那头的老货真吓得浑身颤,以为鹿梦不过太子一个玩意儿,哪知,还是亲戚?看看玉羊重视的,亲自赶回来?!——这盛怀安还不赶紧地滚来亲自谢罪,而且,必然把实情一五一十要对玉羊坦白…… 着实遭了不小的罪,哪是一来人就见得着的?生生立在别墅外头寒风里「侯见」了大半日!站那儿,微躬身,头一刻也不敢抬,这是废了「跪礼」,要不,得跪到废了他老膝盖…… 鹿梦睡了多长时间,玉羊抱着陪了多长时间,盛怀安在外头,就站了多长时间…… 3.49 「玉羊,我实属是糊涂了,鹿梦这件事没处理好。」盛怀安站那儿战战兢兢,特别愧疚地说。 玉羊微笑着还是走来,抬起一手亲切地请老同志坐,「坐下说。」 盛怀安哪敢坐啊,「玉羊,我真有难处……不,今后再有难处也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玉羊笑着还是扶着他的胳膊一同坐下,轻声「有难处就说,我能理解。」 你理解个鬼!理解得了就不得叫他家烧的家徒四壁到现在还无人敢接手管! 盛怀安坐着腰背都是直的,「是这样……」可不敢再有隐瞒,内情全说了…… 鹿梦这一觉睡得香,醒来玉羊还在身边,像孩子一样侧窝在她边儿上,头枕着向外撇的手肘上,是男人最不设防的样子。 鹿梦好好儿看他,说起来这都是年纪轻轻就手握大权、捏死她易如反掌的人物,其实终究还是普通人,也会累,也会疲倦……鹿梦发现他袖口那儿有点泥渍,怎么搞得,他去挖土了吗?小鹿轻轻起身,去捞自己筠大衣,口袋里一阵翻,摸出来一支去渍笔,这玩意儿她常带,身上有点污渍点点点抹抹抹就没了。 鹿梦以一种十分柔软又别扭的跪姿趴他手边儿、用去渍笔点抹他袖口上的泥渍,主要还是她喜欢这么玩,又能满足点小洁癖,挺认真的。 玉羊睁开眼,见她若此赶紧要起身「怎么了?……」梦梦握着他手腕,「别动!就快搞干净了……」还在认真涂抹。玉羊看清楚咯,慢慢放松,又躺了下来,这只手就任她拽腿上搁着,让她弄。 「你挖泥了的?」梦梦问, 「嗯,路上碰见个老乡的拖拉机陷泥地里,去搭了个手。」玉羊完全放松平躺着了,另一手枕在脑后笑着说。 「哦,我还以为你去检查工作都是些轻松地儿呢,原来也有这么艰苦的环境……」这只袖子估计弄好了,鹿梦放了手。玉羊赶紧放下枕在脑后的手伸过去,「这只也有!」梦梦「哦」就跟个老实坨坨又挪到他手这边儿,还拽腿上搁着,低头开始点点点抹抹抹地弄。 「就是,哪有你想的那么享福,」这是接她上一句的话,这只手又去拉拉她胳膊肘的衣裳,「诶,艰苦的环境也有野趣儿,不久你得重走你外公当年的战场路,就跟我去呗。」哪知小鹿摇摇头,「我吃不了苦。」玉羊刚要环住她腰「我怎么得真叫你吃苦……」这时候嘉里在门口轻轻说「盛怀安来了。」玉羊才慢慢起身,还是小声笑说「吃不了苦的……」.z.br> …… 玉羊与盛怀安在书房说话时,嘉里与淮恩都在外头候着。 他们一同走出来,盛怀安依旧一副小心翼翼,遇着嘉里了,又是道歉。嘉里笑模样的有礼一比,「您这边请,慢走,放心,您家里的事儿已经有人专程去解决了,这段时日您一家就住在……有什么困难尽管讲……」周到得哩,典型「打一下摸一下」,盛老货又是「感激涕零」的……哎,看你还敢得罪太子及他身边这些厉害鬼! 盛怀安走后,玉羊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与他们说了盛怀安刚才坦白的「这件事为何不依不饶的缘由」, 嘉里与淮恩听了,俱是一惊,「什么,圆艏想叶听鱼娶金兔?」 就难怪玉羊脸色不好了,父亲竟然打着这个主意:借「游艺婉枪杀郑栩」这件事不松口,逼迫叶听鱼为了「息事宁人」而接受这桩天婚:娶洛金兔! 都知道圆艏独女,也是玉羊唯一的妹妹金兔因一场车祸伤了脑子,如今智商如稚儿。圆艏有多疼爱这个小女儿,玉羊就有多心疼这个幼妹。说过,「三仙」说起来是他太子派,可又有多「近心尽力」?尤其叶听鱼!——叶家,好似他洛家根儿上的主,总还是压着他洛家存在着……玉羊当然也明白父亲用意,与叶家可以有分歧,但不能真离心,终究还是要以笼络为主,那么,势必联姻是最好的方式……可,玉羊真心不愿啊,妹妹已经傻了,傻就傻一辈子吧,起码生活在父兄羽翼下安乐一生又有何不可?嫁给叶听鱼,非良人啊…… 3.50 玉羊星夜赶回,极少人晓得他回国了,所以这个会、冷不丁望见太子出现,多少叫人意外。 又是个极高规格的会,大佬云集,最惹人瞩目,三仙到齐,是不是难得! 更叫人想不到,玉羊竟然公然把鹿梦也带来了! 面儿上是说得过去的,议程里最后一项:「探讨老一辈卓越筠事理念与圆艏筠改的联系」里,主要提到的就是她外公鹿戴许的筠事文集。鹿梦作为老姜军唯一的后代,列席听听,也说得过去。 不过,瞧瞧今儿是谁主讲这个环节:嘉里。 懂行的再细听听,把鹿戴许的历史地位又拔高好多呢! 不言而喻,玉羊这是「爱屋及乌」,且,都不避讳……不少人心里甚至有了这样的想法:莫非,这还坐着牢的中都小鹿,真一飞冲天,搞不好,还摸着「太子妃」的路子了?…… 鹿梦却很淡定。面上,她来到会场「悄无声息」,与玉羊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也是,圆形的小汇报厅,就算坐在边角旮旯的,都是大另导,她个旁听的再旁听的,远远看见玉羊就不错了。不过,淮恩全程陪在她身边,有时还会与她耳语几句……想想,这周围又有多少人想跟淮恩打招呼,可也是看见小鹿了吧,不敢轻易张口了……这就是她的「存在感」。 鹿梦一张纯艳的脸庞在这个权力空间里显得那样特殊又,叫人心惊——因为,不少老人儿都不禁想起了从前另一张纯艳的脸庞……南枝……恍惚间,好似回到那个妖魔又让人心沸腾的年代…… 这样的会,鹿梦是听不进去的,可她能装能忍,面上文静听着,内心烦躁要死!嘉里淮恩与她说再多,「这是玉羊的心意,你受委屈了,得叫你扬眉吐气。」她心说「不如给钱。」最后,嘉里笑着睨她,手里拿着一打文件掂量着,「四个钟头,我都在看这些,不比你背那些稿子轻松,你也不来验收一下我讲讲你外公事迹的成果。」鹿梦烟屁股按熄在烟缸里,叹口气,「你不知道开会比坐牢还烦……」来了。 尽管惹人瞩目,可她毕竟坐在角落的角落里,别说会议还没正式开始就没几人敢「正眼看她」,会议一开始,更没人「看她」了,可,肯定还是有「几人」敢看她。 譬如,今一,譬如,灿灵。 这二位仙儿,今天坐的位置也真巧妙,圆形的汇报厅嘛,二人分别落座二、三排,但,都在她坐的角落对面,所以不用刻意左右张望,一抬眼,那个角落,一眼望见她——小鹿在这些筠装赫赫的权力面孔里也着实太显眼,当然,她不怯场,毕竟她的「权力感」在他们的闯上,他们最了解…… 看一眼就都晓得她在「云游」,小鹿是个想象力特别丰富的姑娘,她跟你干那事儿时也能分神去想她突然想着的好玩儿事,最可恶,做着做着,她可以突然十分扫兴地跟你探讨起摄影,说她可以用光圈最大的镜头,在暗处对焦人的瞳孔,抓住他(她)最本真的一刻……今一和灿灵这种时刻都有骂娘的时候,「你专心点,老子快死了……」很气人,但又好喜欢…… 看一眼,也晓得她什么时候是「不云游」,鹿梦看到自己感兴趣的,会不掩专注,神情专一,她迷那个,你们就迷着这样的她…… 此时,要命吧,搞得今一和灿灵都有点「心烦起来了」, 她肯定没有认真听报告,但也没有「云游」,她在看一个人,完全不隐藏视线的,看着……叶听鱼。 3.51 鹿梦内心也很懊恼,邪乎了不是,汤有容我抗拒不了,他,我怎么也扛不住……不由自主,那么些人,她就是一眼望见他,看着了,就一直看着,跟蜜糖一样。我甚至和他还是陌生人…… 失忆了,鹿梦对汤有容其实也不熟悉,同样是陌生人,可是那份吸引,根深蒂固一样。再来一次,鹿梦还是会不折手段从鹿安手里把他「偷来」占为己有!就这份儿占有欲! 这个叶听鱼也是,尽管小鹿现在「韬晦」好多,甚至逃避,只想搞好些钱,早日自由,躲得远远儿地过自在日子,不想再招惹。但,看见了啊,就跟带着勾儿一样的勾她,小鹿那份「狠毒的占有欲」又蠢蠢欲动…… 散了会,玉羊直升机飞走继续他的访问,鹿梦回到一监一根烟都没抽完,又被接出来,落在了今一和灿灵手里。ap. 胡天胡地,他们像在教训她。鹿梦呢,无所谓了,两个都是她闯上熟的不能再熟的讨债鬼,她又不是没有享受,鹿梦要还管他们「为什么要教训自己」,就是自寻烦恼,干脆痛并快乐地享受,得过且过呗。 今一每次要完她都像个洁癖少年,只管搞干净自己,再安稳各税各。灿灵不同,他会更照顾小鹿,一同洗再相拥而眠。可想,事后小鹿肯定更喜欢灿灵。 今天确实稿得有点狠,今一累得都腰疼,去洗手间前,一手撑着腰拿起手机看了眼,诶,一挑眉,短信里的内容竟叫他有点意外。 灿灵还在和小鹿腻歪,只见今一懒懒瞟他一眼,说「叶听鱼给我发来短信,想见见我们,他说也联系你了。」 灿灵没回应,却是紧紧一抱怀里的鹿梦,「你动了下!是听见叶听鱼了?」眼见今一的视线也从手机屏幕转过来, 鹿梦合着眼,「没有。」 灿灵讪笑了下,推开她也要下闯,小鹿却不似刚儿今一离开那样、她转身紧紧抱着灿灵腰啫,灿灵单手就捞起她,跟腰上框着个八爪鱼一样要起身,笑着小声「你骗谁呢,会上看了他半个小时不止……」却,这时今一伸手就把她拽下来,「你等会儿!」小鹿不愿意呢,她要和灿灵一道,今一发了火,又把她呀在神下,灿灵笑笑,自己去洗手间了。 「等会儿,我想洗洗,」鹿梦啫, 「等他弄完,」今一说, 鹿梦哀怨地看向洗手间那头,「灿灵会给我洗……」你晓得今一的心情!好像被人揍了一拳头,小鹿明显更黏灿灵,原来哪个又不是一点一滴积累,你看看你这么「傲洁」,其实就是没心眼爱护她,可这又是你的错儿吗,你天生没灿灵懂女人,知晓如何讨好她……今一手劲儿小了些,头埋在了她颈项里,好小声,「一会儿我给你洗。」 鹿梦倒笑得像个温柔的妈妈,还摸摸他头「你不会,」今一突然扭头咬上她脖子「我会学!」小鹿不吭声了,就是轻轻摸他发尾,望着顶上,很安逸。 灿灵出来,叼着烟,手上也划着手机,「是给我发了消息。」指叶听鱼那茬儿。 小鹿就望着他嘴边的烟,灿灵敲敲烟灰,如常捏着烟往她唇边送时,小鹿忽然开口,「我也去。」 灿灵捏烟的手一停, 埋她颈项的今一也看过来, 眼神都有些危险呢, 「去哪儿,」 「去见叶听鱼。」 「见他干嘛,」 「想看看他找你们干嘛呀,」小鹿眼神好坦白,我好奇这事儿,我没撒谎。 今一和灿灵互睨一眼,今一抱起她往洗手间走「去就去」,说。灿灵坐闯边继续抽着烟,脸色沉下来,可不大好看。 3.52 没去成。当天嘉里来接她又是她外公那摊子纪念活动,错过了。也好,今一和灿灵哪里真想她一起来,明明觉着她对叶听鱼「不一般」…… 约在「庆宜堂」,是个风景极好的书屋。 今一和灿灵都是独自开车而来,听鱼也是一人在庆宜堂前迎接,看来三方都默契,这次见面,是「三个人的事」。 灿灵先到,今一路上堵了下。 车里,今一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两天它至少摸着女人的湿发不下五次。 那天,他不熟练地给她洗完抱出来,还是交给了灿灵,灿灵给她熟练地吹头发,有时还会轻轻摸摸她肚子,小鹿像只贪晌的猫儿好舒服地窝在他怀里慢慢睡着了……新 今一说是这边抽着烟看手机,又如何不是轻蹙着眉头、时而会看向那头,女人的头发那么湿,他是怎么吹干还能梳顺?……今一自个儿也觉着不可思议,可他真这么干了,这几天,叫泽如每天找一个女的来,洗发后,他来吹干;一开始真不好上手,今一帅死啊,两手叉腰,眉头蹙着,「怎么搞,」你晓得泽如那心里头——大为疑惑加震惊!也是两手放裤子口袋,苦笑摇头。 来的女的没一个敢吭声。各个绝色。湿发后更是美艳无铸!可只能腰肢挺立,像个假人儿坐那儿任天神手不分轻重地吹发、梳发。 今一默着脸会说「疼你就说。」 女人只会柔软应声「好。」也不完全是不敢喊疼,而是,不舍得,他把自己弄的再疼都心甘…… 神还是神,几个以后渐渐上手就顺了,一头乌发,吹干,梳顺,较流畅,他也慢慢满意。 今一到时,听鱼立在阶上,双手垂着,有礼迎接。 今一下车,听鱼走下来,二人握住手, 「叶助,」 「欢迎,这边请。」 三仙啊,「不熟」是真的,场面上,私下里,都客气。 一间很朴素的小茶室,桌上摆着些小点心,两面墙的书架,一面开阔落地窗迎湖,湖面浩渺还有雾气,让人看了心静气爽。 今一与灿灵或许心下会一致想到,这种环境,鹿梦来了不感兴趣,小鹿烟酒人生,习惯大鱼大肉大开大合,这种「清雅」对她而言太寡淡了……可你再看叶听鱼这个人,如何又不是「寡淡」呢, 就今一与灿灵对他的了解,叶听鱼也不全是装,他这个人权欲旺,但「人生乐趣」真可谓「聊无意义」,他不碰烟酒,所以他不善应酬;他脑子是动得快,看得透,深入人心,可真到人前又「不善言辞」,他甚至有点「社交障碍」……你说说这样的人,其实今一和灿灵就算觉着鹿梦对他有那么些「不一般」,估摸也是跟她姐那些仇怨有关,真要鹿梦与叶听鱼相识、切实接触了,小鹿会厌倦的吧…… 三人落座,着实都不熟,客气些又累,淡公事也到不了这个地步、说三人亲自一桌说的,所以,还是速战速决,直切主题的好。 听鱼眼神平静,「我请二位来,是想商议一件事。我想娶鹿梦。」 轰! 够直接。 别忘了,叶听鱼再「寡淡」看着「木讷」,这人的心机,世上无几人能及! 是炸弹投入二人心湖,可都是仙儿,谁也不比谁差! 灿灵笑,「想娶就娶啊,用得着和我们商议吗,」 今一也是「礼貌」看着他,一个意思。 听鱼望向杯盏,「你们和她混了快两个月了,我想还是打声招呼好,也是想说明,婚后,她和你们的关系不变,我不插手。」 这说的,就叫二人心里恼火了。一,你是想说你「通了天眼」是吧,无非就是你眼线多到庞杂,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我们和她的那点事儿,你早知道了。二,你娶了她,你还是同意她和我们鬼搞,你不管。关键是,你管得着吗!用得着你这么声明? 今一抬起一手,握住杯盏摩挲着杯口,「你怕是找错人商议了,」睨向他,「和玉羊说说才对吧。」 听鱼明确看向他,轻轻摇摇头,「这事儿必须先和你们商议,鹿梦和洛金兔不一样,你们目前还放不开她。」 轰! 好,好得很呐,叶听鱼!你厉害! 这下,今一和灿灵不得不俱换了心境看他了——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儿,叶听鱼,你还真知道了…… 3.53 灿灵点了支烟,放下打火机,「你为什么非要娶她。」既然说到这份儿上,也就没啥好掖藏,摊开了说吧。灿灵是最精于算总账的,总得全局了看,再考虑怎么做才值得,保证自己不吃亏。 听鱼一手抬至桌边搁着,指尖摩挲。说实话,你跟他熟了,会发现这个细节动作也是他多半表达无奈之举, 「艺婉这事儿,说到底是圆艏不松口,他想以此,让我娶金兔。」 这,今一和灿灵是真不知道,互看一眼,才有恍悟:原因竟和咱们当初相似。他这个更棘手,这和洛金兔是不是傻子无关,她是洛家的姑娘,叶听鱼就势必不想沾边! 这点,今一和灿灵到「一点就通」,挺能理解他的。圆艏之意很明白,想笼络他叶家,联姻是最佳之策。叶家的意思到不好猜,同意、不同意都有利弊;但,就叶听鱼本人意愿来看,肯定不愿。这就有可能涉及两方对他的施压:圆艏方,或者还有叶家自身。 且不提旁的,今一和灿灵当初那样混账害了金兔,不也是一个「不服」恨在心里了:我的命运怎能操控在他人之手?同样,眼下,叶听鱼就是这样,他也是在自救。 只不过,这就更叫人玩味,他为什么会选择鹿梦? 今一注视着他,又问了一道,「为什么是鹿梦。」 这时,听鱼把放在桌面上的那只手放了下去,相较刚才或者还有些的「无奈」,这时,更干脆些,「她不麻烦。」 她还不麻烦? 可,今一和灿灵都懂他的意思。说实话,如果他二人有此境地要出此下策,也会选择鹿梦。为什么,小鹿也干脆啊,可以不带感情地只说事,她还能和你配合得极好,更能好聚好散,绝不拖泥带水…… 「看来,你还是挺了解她的。」今一不紧不慢拿起了茶盏。此时,他和灿灵似乎心里都有本账了,晓得接下来该怎么跟他谈。 「没你们了解她,所以还烦请你们帮我去劝劝她。」啧啧,听鱼啊听鱼,这是多会「说话」。可听在他二位心里,真有「一抠」之感,抠他们的心!再听听下面的话, 「玉羊呢,你就确定玉羊会同意?」 听鱼再回答,更从容了些,「比起让我娶他妹妹,玉羊,会同意。」 抠他们的心!就是说在叶听鱼这里,娶小鹿,其他什么都不是事儿;小鹿愿不愿意,才是唯一的障碍。所以,他最先找到你们呀!所以,他说「没你们了解她,还烦请你们去劝劝她」是真话。说到底,你们同不同意真在其次,他求你们的,唯一只是想让你们「帮忙去劝她」…… 今一一捏茶盏,「我可从不受威胁。」意思,洛金兔的事儿你知道了,我是不惧的。 「小都今年的人事安排……财正步预算倾斜……」 这才是今天谈的重点! 灿灵算着总账呢,叶听鱼今天的承诺有分量也有诚意,他和林今一该叫「收获颇丰」。可回程,他和今一还是各自开各自的车离开,心情恐怕都一样:尽管好像做了桩不错的买卖,鹿梦,为他们赚回来好大一笔!但是,就是不得开心颜,甚至还有些「怅然若失」,好似,今后会后悔的…… 近半个月了,再没有任何人来接她「出去办事」,鹿梦老实坐牢,好像和外头切断了联系。 鹿梦心里肯定纳闷,可还不至于慌。汤有容承诺的两样还有:烟酒管饱;一个月能外出「活动」一天。明天就是她能「外出」的时候。 鹿梦坐在矮凳上,默着脸貌似专心叠着盒子,其实心里已盘算良久:还是去九里胡同看看吧,烧是烧了,地价会不会便宜下来……是了,小鹿还是一心搞钱比较重要。 这时,听见外头铁门开锁声,鹿梦也没在意,以为监景进来运盒子的。她头都没抬。 却听身后, 「鹿梦,起立。」 鹿梦放下手里的盒子,起来,转身——心里还是有一怔的,因为,身后三位监景穿着更正式,一人手持一本文书,看她一眼,打开了文本, 「鹿梦,现向你宣读你的免罪释放决议,二十天内你有权向……」 鹿梦垂着的双手都颤动了下! 免罪释放?! 3.54 鹿梦内心当然是雀跃的,无论如何,重获自由都是好事,出去了,就有她自己的一片天……可难免不有疑虑,无缘无故,哪有这好的事儿…… 她进来时就孑然一身,出来,更是啥也没有。还是那身旧筠装,常穿的筠大衣。鹿梦看着他们给她卸下电子脚镣,一袋文件递给她,她自个儿走了出来。——多年后,鹿梦也回想起这时候,要是,趁这个空档,她就独自一人跑了……命运会改写吗? 主要是此一时的鹿梦说到底还是豁不出去,她钱没攒够,顾虑也多…… 文件袋夹腋下,她站在路旁抽了根烟,今儿天并不好,阴沉沉的,鹿梦边抽烟边瞅那天上慢慢流动的乌云,着实气压低,人心闷闷的…… 一辆车慢行驶来,她跟前停下,车窗摇下来,嘉里开车,淮恩攀在副驾车窗一手枕着脸庞,「梦梦,重获自由感觉如何。」 鹿梦看他一眼,烟屁股丢地上,踩灭,「什么自由,你们不还跟着么。」拉开后车门上车了。 淮恩笑,下了车跟着也坐上后座。车开走。 车里,淮恩给她又倒酒又打开早准备好的小零食,「垫垫肚子,今儿事多。」鹿梦也听话,吃吃喝喝自在得很,反正事儿也不是她着急就能解决了,等着呗,自会知晓。 「梦梦,你还认玉羊是你老舅吧,」淮恩歪头瞧着她笑,像个好孩子,是她的好知己。 鹿梦一点头,「认。」也干脆, 「那就好,今后我们就是你娘家人,婆家对你不好,尽管回来跟我们说。」淮恩又给她拆小零食袋子,前头嘉里开车也是始终带笑。.. 鹿梦单手捉着酒杯,「婆家,」又喝了一口,垂眸,「敞开了说清楚吧。」这才是小鹿的范儿,什么她都扛得住。 嘉里开口了, 「梦梦,叶听鱼想娶你,玉羊还是舍不得,怕你们不合适,所以只同意你们先订婚,处个半年,合,再结;不合,就散了。」 鹿梦就一直望着杯里的酒,她乌黑柔软的发丝一些还飘在唇边,说来,这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啊,听着自己的终身大事,却恁得稳沉!——一旁的淮恩就盯着她;车开得很慢,嘉里也是会不时通过后视镜看她, 任谁,自己的婚事就这样被人决定了,嫁的,是仇人,更是陌生人,多少都会有些情绪波动吧,至少问问「为什么」……鹿梦只是许久后,点点头,意思,知道了。她这种「稳」,这种「扛」,叫淮恩嘉里看着心里又有些揪着,鹿梦的「认命」感很吃心,因为你明明就觉得这个孩子该是个「最不该认命的」!…… 不过,替鹿梦揪心,难道就不更为玉羊揪心了?肯定的,嘉里和淮恩作为玉羊最近的「臣」,最清楚,这一盘,玉羊承受了什么。 父亲,要叶听鱼娶金兔,玉羊不愿,心疼妹妹,哪怕她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想将她作为牺牲品投入权力场。 叶听鱼,这次算挺狠地击准一次玉羊的心,他看似「退一步」:「我也不想娶金兔,为了绝人摆弄我婚姻的妄念,我必须先下手为强。我想娶鹿梦。娶她最合适,她要说有背景,现在也只有你;面上,她又是孤女一个,我和她姐姐从前又有那样的误会,照顾好她,也能澄清过往……」字字句句,有理有节,叫玉羊冷静地想,确实是最佳方案! 但,冷静后呢?点点滴滴的小鹿会冒出来折磨他, 他人不在她身边,嘉里和淮恩就是他的眼,哪一桩哪一件没告诉他!他人在她身边时,鹿梦一声「老舅」那是越来越深入他心底,这样个有个性的小姑娘,他舍不得放手啊…… 而且他最清楚叶听鱼,他是「吸人的魔」,看着淡朴甚至有时不善言辞,可一旦熟悉,亲近,几人不折服?包括玉羊自己都难以抗拒……他怕鹿梦一旦为听鱼所有了,鹿梦就,忘却所有了,眼里只有他……这是极有可能的! 所以,玉羊这几日是极致矛盾的,理智告诉他,听鱼娶鹿梦,是上策;感性里,又时不时被细细密密的琐碎折磨着…… 最后,玉羊做出「最大的让步」,告诉听鱼,你可以和鹿梦先订婚,一来缓解对你婚姻方面的施压;再,也要给鹿梦一个缓冲。听鱼答应了。 玉羊这次没回国,甚至不和鹿梦直接沟通!不过,你看看接下来,鹿梦的桩桩件件,哪一点少得了他的影子!正如淮恩所说,「我们是你的娘家人」,是了,至此,玉羊当真做起了她的「老舅」,什么都管,决不能叫叶听鱼全把鹿梦霸占了去! 3.55 音乐学院旁边有个新安里胡同,陆寅在路口就站着等他们了。 嘉里下车,陆寅笑着迎上来与他握手,「里头不远,这边挺方便,离央院乐团隔一个院墙……」 嘉里是没想到叶听鱼在这片也有住宅,显然是为鹿梦才买的,问道「多久买的这边的院子,是挺方便。」估摸今后鹿梦的工作关系会落在央院乐团。 哪知陆寅笑说,「早有这边的院子了,一直堆些杂物……」见那边淮恩和鹿梦下车了,陆寅比比前头,「走过去吧,不远。」嘉里点点头,朝鹿梦招手,「梦梦,那边就是央音院。」 这边淮恩扶着她胳膊小声,「他还挺懂事,把你安排在央院乐团,今后你就继续敲三角铁,中都怎么来,这边继续。」 小鹿笑笑,「算了吧。」 淮恩看着她,「梦梦,你有顾虑我们理解,可这些不影响大局,你该有的性儿能使。」 小鹿也望着他,「好。」 淮恩握着她胳膊更亲密,走过来。 嘉里挨着她这边胳膊,「这位是陆寅。」 陆寅干净帅气的笑容十分养眼,「听鱼在家包饺子,听说你喜欢吃韭黄馅儿的。」 鹿梦一点头,「谢了。」她是没什么,再神的人给她擦鞋都没啥。就是听在嘉里和淮恩耳朵里,可不一样,啧啧,叶听鱼还会包饺子?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叶听鱼就是个心眼子烂多的权力机器,只怕生活都难以自理,这时候竟然亲手包饺子?对鹿梦的重视不言而喻倒没什么,就是听着过于新鲜了。 一路走进去,着实也是车进不来,胡同里好窄,时不时家长领着背着乐器的孩子走过去,这里氛围倒是极好,基本上除了原住民,都是租住的学音乐有梦想的家庭,能在央音院及其附中附小上学或找着里头的老师学课的,除了孩子天分,家里实力应该也不错。反正一路走来,鹿梦还挺喜欢这儿。 一处独门独户,小院子很干净,一棵红枫给院子又添色不少。 嚯,真是见着这样的叶听鱼着实新鲜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背心,衬衣袖子卷着,眼镜戴着,手上都是面粉,掀帘出来,好像一时见来了这么些人还怔愣了,站那儿。 「听鱼,」嘉里主动喊,走上前,笑着「你还真亲自包啊。」 「哦,」他像这才反应过来,指指正中的屋子,「里头暖和,进去坐。」他却走向院子里的水池子去洗手。他们走上台阶,鹿梦跟他像走了个九十度错身,两人有过对视吗,太快,谁也没看清……淮恩给鹿梦掀开门帘,里头是一股子好暖气涌来,而且一眼感受屋子摆设很温馨,就是住家人的样子。 桌上整齐摆着包好的饺子,特别优秀,像一个一个小元宝。淮恩给她脱了军大衣,鹿梦也不掩好奇到处看,陆寅赶紧给她倒酒,可一手还是端来小炉子上一直热着的茶盏,「这,还是先喝点茶暖暖?」陆寅也不知道怎么办,都晓得她是酒不离手的,可,不能一进来就当水喝吧。 嘉里直接接过来酒杯,「还是这个吧。」再递给小鹿。小鹿搁嘴巴就喝,瞧着墙上那幅「醉八仙」,有抹子熟悉感,可肯定想不起来哪儿见过,她失忆了呗,本来忘的事就多…….z.br> 听鱼洗了手再进来,都看向他,包括小鹿。鹿梦酒杯还搁在唇边,打量地看他。 你说,听说叶听鱼想娶自己,鹿梦啥感受?真实点,还用得着什么今一灿灵来「劝劝她」,或者玉羊来跟她「打打招呼」,鹿梦心里肯定笑死了! 她愿意呀!这本来就是个她极力压抑着、生怕自己又犯浑要「强取豪夺」使坏占有的人,美滴很,自己送上门了! 小鹿就想,目前看,「美事太多」估计不祥,可真顾不了那么多了,从牢狱里出来了,眼馋的人就在眼前……美死一时也好呀,嘿嘿。 鹿梦望着他不移眼,看不出有多馋,可坦荡又直白,淮恩是两手背后,觉着好笑,叶听鱼好像还不敢看她呢。 叶听鱼呀,这么个不得了的人物,私下却内向,接近社恐,怎么得了,弄得住小鹿吗…… 「水烧开了,我去饺子煮上吧。」他走来, 鹿梦开始卷袖子,不做声把饺子往一旁的盘子里放,一点不认生。 好玩着呢,这就是她头回「到家」的样子。三个地位也不低的权少,或两手背后,或端着她的酒杯,或只剩掀帘的动作,俱看他「小两口」默契地一人一盘生饺子端着去厨房煮了……也是,他们是客,该等着吃。 情人节快乐,小鹿第一次回家。 3.56 鹿梦也发现了,他确实不敢看自己。 锅里煮的饺子水扑出来了,他从容地往里点凉水,很专注地煮饺子。 鹿梦走到灶台这头一个桌边靠着,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点燃,抽着看他。既然他不吭声,就她来, 「你和鹿安上过床吗,」 记住,这竟然是她与他此生说的第一句话。往后长远了看,鹿梦对他的占有欲真是由始至终,第一句就是计较这个。 听鱼还是没看她,摇摇头,「我不认识她。」 鹿梦笑,吐口烟,「不认识?她在你这里吃了那么大的亏,还说挨了打,回去一直郁结到死,好个不认识……」鹿梦弹弹烟灰。 听鱼垂眸点完手上这碗水,才看向她……真的,这一眼望来,可就全没什么「不敢」,很笃定,甚至霸意,「你姐姐在九里胡同发生的事,全程有录像,不错,那会儿我这边的人可能对她有点过激,可跟我认不认识她不冲突,我是实事求是告诉你,我不认识她,话都没说过,上什么床。」水又扑出来了,他去水龙头碗里再接水。 鹿梦吸口烟,盯着他,「那为什么要娶我。」 他再往锅里倒水,又不看她了,「原因很复杂,以后慢慢说,反正,我会对你好。」 鹿梦突然凑近他,往他脸上吐口烟,「怎么个好法。」 他脸往旁边侧,明显躲,「以后慢慢说。」 鹿梦身子撤回来,冷眼看他,「以后的日子晓得还长不长,我知道你们谁也不会真把我当回事,用过即丢,也可以,就是一开始咱们就把话说明白,最后不能一条生路都不给我,记住,真把我逼进了死路,你们谁也别想好活。」 也是,别怪小鹿防御心如此重,毕竟她一直以来接受的所有关于他的信息——他就是豺狼!馋他是一回事,小鹿也不会馋得把自己搭进去。 这是听鱼第二眼看她了,只说了一个字「好」。锅里的饺子在滚水里都翻起来飘着了,听鱼拿起一个漂亮的碗想给她盛了几个,「你尝尝合胃口么,不好,就重新点餐吧。」 鹿梦啊,心哪里又不是这样被他带着沉沉浮浮走,一下子告诉自己要冷静,和豺狼打交道千万小心;一下子又心软得没法,怎么办,我真的对他抗拒不了,今后,他但凡这样对我好点儿,说说软和话,我是不是就狠不下心了?…… 鹿梦手上还夹着烟,接过来碗筷,夹起来尝了一个……鼻子都有些发酸,太好吃了,怎么办,他太揪我的心了…… 鹿梦就在他身旁愣是吃完了这几个饺子。看他盛起来一盘,也不急于拿出去,好像她不吃饱他不会给任何人再吃。鹿梦忽然小声,「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不准再和任何女人有牵连,你保证。」 「我保证。」他端起第一锅饺子水倒掉,热气熏得他眼镜雾蒙蒙…… 她和听鱼一人端两盘饺子从厨房再进来,淮恩笑「好香。」 鹿梦自己走去桌旁倒酒,嘉里坐桌边呢,仰头看她「你吃了吗,」 鹿梦点头。嘉里望着她眼睛,「怎么像哭过。」鹿梦喝口酒,「怎么会,煮饺子热气熏的。」陆寅端来一盘饺子放他跟前,「趁热吃。」听见那边淮恩已经吃起来,「真不错!梦梦是你爱的味儿。」嘉里浅笑着拿起筷子,还是小声跟她说,「有合口味的时候,也有不合的时候,饿了就叫我们,随时随地,别忘了我们是你娘家人。」 鹿梦笑着望向他,「我知道,你跟老舅说叫他放心好吧,我没那么容易变心。」.br> 嘉里根本不在乎陆寅还在一旁,或者,听鱼就在不远处,这只没拿筷子的手抓住她后腰衣裳,仰着头好讨好,「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陆寅轻笑着转头走向听鱼,听鱼正低头看手机,忽,眉心似蹙了下, 陆寅小声问「怎么了,」 听鱼却喊了声,「嘉里,你们先带她回西山别墅,现在就走!」 3.57 晚了,已经听见外头的高音大喇叭! 「徇私枉法!我们要公正!交出鹿梦!!」 嘉里沉眸看向听鱼,「中都的?汤有容。」 听鱼一点头。 嘉里回头望向鹿梦,鹿梦拿起筷子,又吃了颗饺子,好似和她无关,尽管外头「交出鹿梦」一声比一声激昂凶烈! 还真不能忘了中都这位汤有容呐,你们各个都「分了好处」,就这么把鹿梦放了,嫁了,问过汤有容吗? 说过,中都就像个野孩子,像个炮仗,各个土匪窝子出来的,一点就爆!你们还真敢这样眼睛都不瞟他就把伤他的人放了?他得愿意?! 看看,听鱼手机接到一则陌生短信,很简略:「今天不交出鹿梦,我就炮轰了这条巷子,一起死。」像个正常人说的话吗,疯子。 听鱼和陆寅掀帘出去了,淮恩这头也与嘉里低声交谈, 「你觉得需要怕他们吗,真敢轰啊,」淮恩两手叉在胯两侧,言语轻蔑。也是,京里人最瞧不起的就是中都人,富庶比不过小都,历史厚重比不过满都,加上被鹿安鹿梦姐两折腾出的混账气,总觉着就是些没出息的。 汤有容,「孬」出名了的,极少敢出中都,一直又躲在鹿安裙子底下,他还真敢拉中都的炮来大都撒野?觉着不过就跟疯狗叫几声罢了。 嘉里却侧头望向鹿梦, 坐在桌边的鹿梦抽着烟,就稍仰头望着那幅「醉八仙」,沉默,平静,不晓得她在想什么……嘉里就走过去,弯下腰,「梦梦,汤有容说今天不把你交出去,他就炮轰了这条街,让你死,你觉得他敢吗。」 鹿梦笑,烟灰在烟缸弹弹,「可能敢吧,他反正见不得我好。」这话,鹿梦说得似真似假。也是,当前说「让她死」,鹿梦觉着还不至于,毕竟他让她办的事儿还没成;可,鹿梦也能想象汤有容能气成什么样儿,毕竟她「电子脚镣都下了」,「免罪释放」,凭什么啊!其实鹿梦跳出自个儿这一环想想,也觉得这些人「太把自个儿当回事」又「太不把汤有容当回事」,是气人,「被伤害的」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伤我的人」放了? 嘉里干脆蹲了下来,握着她手,「放心,保你……」 保你什么都还没说完呢,听鱼进来了, 就站在门口说, 望着她说, 「看来只有先委屈你一下,今天还是先回一监待一会儿。」 鹿梦似有轻笑,起了身。却淮恩疾步走来手就按在小鹿肩头,「干嘛,还真怕他呀!」嘉里也慢慢起了身,眸冷着说「人是正常手续出来的,就没有再送回去的道理。」 听鱼望向他,「刚才南林基地发来景报,中都的美林091「雄风」处于预射状态,大都已经启动空域关制了。」 乖乖!汤有容这次已经不是疯!是魔怔了!是不惜内占也要得逞,也要,小鹿!! 这下,嘉里、淮恩都震惊得有些明显,因为这是叶听鱼亲口说,可想事态已经紧急到何种程度了…… 鹿梦还站那儿,像个无事人「听候摆布」, 听鱼望向她再次出了声,「你也放心,会妥善解决这件事。」 鹿梦看他一眼,又看向那幅「醉八仙」,神态平静、无谓。妥不妥善解决,与我何干。 3.58 说他不出中都,他这不出来了? 鹿梦又回到一监从前那间牢房,坐在床头正在剪指甲,门有动静,鹿梦看过去,一个监景打开门,进来一个。 帽檐压得低,进来就站门口。 鹿梦揪着指甲剪走过去,倾身,歪头看他,慢慢笑起来,「气死了吧,怎么没有我的允许就把她放了呢。」阴阳怪气、娇娇气气学「别扭小孩子」的声音说。 他单手一把抓过来她的腰箍住抱起来,这只手多帅地摘掉帽子丢床上……汤有容啊,他就是鹿梦的魔,不见不想,一见就悲恼:我为你如此着迷,你始终不是我的…… 有容抱着她就慢慢走几步,小鹿两手妥着,身子往后仰,眯眼睨他,不屑又轻佻。 他微笑,「是气死了,可好在结果还比较满意,你这会儿不乖乖又在牢里呆着了。」 小鹿视线往旁一挪,貌似注视他身后的远方,神情也沉静起来,「你安心,我答应你办好的事一定办好,没忘。」 有容这只手捉住她下巴别过来,「你也安心,别失望,这次你可以出去,假释,可脚镣还得带着,一个月回这里报到一次。」 听了,鹿梦明显神色振奋起来,「你们谈好了?……」又一想,他一定是从大都这头得了多丰厚的「条件」才和那帮子人达成「和解」,明显都有让步,取了个折中的法子:人可以出去,但不是什么「免罪释放」,「犯人」的身份不能改,所以脚镣还得戴,「自由」得「上把锁」…… 所以鹿梦刚放出来那会儿对「完全的自由」没投入太大的欢喜是对头滴,看看,这会儿心理上好接受多了,说起来还是高兴的,起码「生存状况又好了些」,「半自由」总比「全没自由」好。 梦梦心情一好,就像要奖励自己一样,笑眯眯两手框住了他脖子,垂眸看他的唇,「你是得了多大的好处愿意这样让步。」 有容抱着她走到床铺边,坐下,松了抱她的手,躺下,惬意两手枕脑后,「说了你也听不懂,」又拿下一手去解她领口的扣子,再一揪她一侧领口往下一拉,拉至眼前,「叶听鱼,你不能饶了他。」 梦梦跨坐他腰上,领口还被他揪着,两手撑他脸两旁,眼神妖亮注视他,低声,「我为什么不饶他,他挺好。」 有容一个翻身把她抱进怀里,唇压在她耳旁密密说了一些话儿…… 只见小鹿听得眼神一下震惊,又慢慢细眯,半信半疑……「我不信,你存心骗我呢?」有容仰头,正好把喉结对着她唇锋那儿,笑得……梦梦心里痴,他就这么会勾我!他妈我就是抗拒不了!小鹿抱紧他头死吻下去,开始了,只听有容轻轻笑语,「你不信可以去问曹太婆啊,这是你家的顶级丑事了……」 鹿梦悠悠荡荡也只能信,他是鹿安的宝,家里祖坟里的丑事定不瞒他,何况自己失忆祖宗是谁都忘了……只是,这一说来,叶听鱼,你还真是顶级祸害啊!难怪鹿安和我都对你「着迷」,原来是遗传…… 小鹿把他折腾的不成样子,汤有容坐床边不停捶腰。 鹿梦还讲脸,虽说是个通铺,可床褥子扳得乱七八糟,她披散着发还在利落整理,不能一会儿人进来就晓得怎么回事,特别一会儿进来的人肯定是他的人。 有容瞄着她也是无奈,「你这就是掩耳盗铃,窗子那么小,味儿都散不出去。」 小鹿一瞪他,「不准叫任何人看出来!」 鹿梦就这么点别扭了,她也不晓得为什么,就不想叫任何人晓得他们的关系! 有容伸手拿起她抽了一半搁桌边的烟放唇里吸一口,「好好,看不出来……」.z.br> 小鹿又不屑睨他一眼,「不中用,养了这么长时间了还养不好,」他那儿被她伤了,能用,吉列起来也吉列,可伤痕依稀可见,再看他一场下来力不从心的样子,小鹿瞧不起,可又好像心疼, 有容站起来身,嘴巴还叼着烟,慢慢扣衬衣扣子,神情戏谑,「我养不养的好,不劳你操心,***一次够本儿就行。」 他的情态,小鹿面上无觉,继续铺床,可心里,难过,她和他肉提再近,心,永远近不了…… 3.59 这次,是叶听鱼亲自来接她出来。这也说规矩话,上回是他有心在家亲手包饺子迎她第一次归家,所以没亲自来,这后头,听鱼只要没事,关于鹿梦他都尽量亲力亲为,毕竟鹿梦已属他私事。私事,叶听鱼极少用他人手。 监景在为她装上新的电子脚镣,改良了的,更轻巧,像个银脚环,要不是那熟悉的「红点儿」,愈发像个饰品。 「给我吧。」听鱼接过来她所有东西,包括文件袋,没搞完的烟酒,装一个手提袋里。鹿梦空手跟着他出来。 这下面人是没几人认得他的,鹿梦情况又特殊,她出出进进本就不敢有过多人干涉,两人一路走出来,阳光透过铁栏杆斜影洒进来,把两人的倒影拉得老长,最后,融为一体…… 是辆很普通的小轿车,听鱼为她拉开副驾门,鹿梦坐进去。 听鱼走来坐进驾驶位,见鹿梦望着那一监大门,他抵抵眼镜,「以后每月我陪你来报到。」 鹿梦没回头,她晓得这话儿听得心里该多暖,梦梦竟也有点不敢扭头看他,怕沉迷…… 开车了,他两手把着方向盘,很稳,说,「先去给你买个手机吧,顺道儿,咱们去看看奶粉什么的,我有个同事今天生娃,是个姑娘,」他笑起来,扭头看她一眼……好日常,好似他们就没有陌生这一道坎,老夫老妻好多年了,这些人情,一起去送…… 鹿梦这才放松下来,也看他一眼,「嗯。」 两人好普通,跟所有街上的平常夫妻,挤进热闹的商场,逛了几家手机店,买了个她满意的手机,第一个输进去的就是他的号码。又去超市,除了买要去探望同事的东西,给家里也添置了些日常的东西。两人两手都提着袋子,自己家的放后备箱,送人的,放车后座。 再上车,话多些了, 「我们家虽然和乐团一墙之隔,可真正走进去还得绕弯儿,这辆车我留家里你用,看是不是还得买个小电动车,上班儿其实更方便。」他边开车边说。其实呀,鹿梦是不晓得,叶听鱼今儿绝对绝对的算他话最密的一天,这可是个社恐型人格、又秉持「言多必失」的人物…… 「买,」鹿梦很干脆, 听鱼一点头,又说「家里离乐团近,我问过了,音乐学院、乐团都有食堂,伙食还可以,要着急了,咱们就在里头端菜回来吃,」 鹿梦这摇摇头,「家里能弄为什么不弄,」 听鱼这时有点涩然了,他又抵抵眼镜,「我是真不会弄……」 鹿梦这下盯着他了,「我弄给你吃呀!」 听鱼明显唇边有笑意,「好。」 也没回家,直接开车去了309。 你说叶听鱼这大个仙儿,他怎么也有这样小的人情往来,所以说这就是叶听鱼这个人的「不一般」呀,一来,他平常工作就是陈宋文的特助,陈宋文办公室的大小杂事是他分内事;再,个性使然,他细致,看顾得到每个人的感受。所以他得人心呐,人家没说这高个地位就拉不下身段做些平常事务,叶听鱼接得了地气儿,普通人的日子他近得了。你看看之后买了那小电动车,他和鹿梦换着开,平常经常看到叶听鱼开着小电动车要么后头载着鹿梦,要么自己去,买菜啊,去超市采购啊,日常得很…… 听鱼又是两手拎着东西,牛奶鸡蛋,还有一整套婴儿床上用品,鹿梦选的,鹿梦他手边儿跟着一同等电梯上楼。 「那不是!……」这边喻小昌和笑云才从灿灵病房出来,走廊玻璃窗无意一瞟,就似瞟见啥不得了的!「叶听鱼?」对,看见听鱼了,也是,他们这冷不丁看见他,还是他单独一人,还是这么个两手都拎着东西的样子……是太稀奇了! 而笑云顺着他「不得了的惊诧」看过去,一眼看见的,却是小鹿。. 等电梯的人多,她和叶听鱼挨着站着,有时会抬头和他说几句,手里拿着的,是手机吧,有时还会把手机拿起来给他看…… 小鹿最近的变故,笑云是晓得的,就是亲眼所见叶听鱼和她站在一起,还是这样个好日常的人堆儿里……笑云扭头又往灿灵病房去。「笑云!」小昌后头喊,忙跟去,还以为要出大事了! 3.60 灿灵单腿儿盘着坐床边,手里拿着一支烟也没抽,就是在膝盖头轻轻敲啊敲。 汤有容来闹那么一场,知详情、晓根本原因的人着实不多,灿灵肯定晓得。这会儿灿灵心里是稍微复杂,叶听鱼还像模像样第一个来找他两,「烦请你们帮我去劝劝她」,灿灵不由嘲弄笑,她「愿意」得很呐,还用劝? 还有就是,灿灵觉着这次也低看了叶听鱼的「决心」,甭说自己和今一这边从他那里「捞的好处」,玉羊呢?汤有容呢?听鱼这回岂止「节节退让」,简直似「不惜一切」要娶鹿梦……为什么呢?为了鹿梦?灿灵始终还是不信叶听鱼是为「情」,可,一时半会儿还真看不见他的底…… 灿灵唯有这么想:好在玉羊没同意他们立即结婚,只是订婚。还有,变数依旧在小鹿这里,叶听鱼心深是心深,终究是个无趣之人,就看小鹿能忍他多久了…… 灿灵把烟放回烟盒里,含笑望向笑云,「一会儿你悄悄问问她,她订婚了,想让我送点什么她。」灿灵起身捶捶腰,走向窗边,「问清楚好,免得送去了又不合心意。」 笑云也笑,「那肯定送钱最实在。」小鹿哈钱,都知道。 灿灵抬手摆摆,「以后不能随便给她钱了,叶听鱼的老婆,我还落个行贿不成。」这是玩笑话了,但是,是没见灿灵眸子着实暗沉了下,她爱钱,我可以给,可今后再给,真不能不长心眼地给了…… 笑云和小昌再出来,最震惊的当属小昌了,灿灵和鹿梦的关系知道的人就不多,鹿梦和叶听鱼要订婚了,更是还没宣扬出去的事儿……可想,小昌那心肝儿颤!乖乖,乱得够刺激! 笑云就是两手背后,提点他,「你在圆艏办,清楚点这些关系也好,鹿梦啊,这姑娘今后绝对不简单。」 喻小昌说来背景也强,他家老几辈儿都在紫阳宫混迹,当年就他老子喻柠站对了队伍,在弗灿灵的姑母弗澜这头,其余喻家人都是坚定的「南枝派」,结果,看看,死的死,坐牢底坐穿的坐穿,只他家一支还能继续在紫阳宫风生水起的混迹下去…… 小昌本人也是顶级油滑,哪里不懂这里头的利害关系,连连点头,「我晓得我晓得,就是,不见玉羊多宝贝这鹿梦吗,舍得给叶听鱼?」 笑云就笑叹口气,「所以说梦梦也可悲,看着在这些神仙里头打转,终究由不得自己。」 鹿梦由不得自己?或许「大命运」上看似是「由不得自己」,可「细节处」她还是王。 听鱼身段是拉得到低处,可真走进人堆儿里了,这人是不会处理人际交往,甚至嘴儿都不晓得怎么张。 到了病房门口,听鱼一下站那儿。也是,一个女同事,刚生完孩子,里头肯定一股子奶香肉香,加之女人间的家长里短……听鱼实属不晓得该怎样落脚。 好在,他现在有小鹿。qδ 鹿梦见他不走了,还望着他,怎么了? 听鱼抿抿嘴,实属社恐的显著表现,「我,你,你进去说吧。」 梦梦真不会瞧不起他这个样子,反倒,她想上去咬他一口!抱着怀里抱进去,这是我男人,他胆小,有我呢! 鹿梦看似笑起来扭过头去,「没用。」小声嗔一口,又利落走来夺去他两手的东西,大大方方走进去,才好玩,听鱼赶紧跟着。 首先,轻轻敲敲门,「您好,请问是……」小鹿啊,一身朴素筠装,两手提着礼品,这么门前一站,漂亮的脸蛋儿,漂亮的情态,多喜人! 当然,叫里头人全一下起立的,还是因为她身后的「社恐大人」,叶听鱼。 人家多热情的把他们迎了进去, 「恭喜喜得千金,全家美满。」梦梦嘴巴好甜, 「社恐大人」只说了一句,「恭喜。这位是内子,鹿梦。」 好得很,你个鬼一句话别把人一家吓得心跳出来!叶大人,什么时候结婚啦?!!! 所以说,叶听鱼的「喜讯」正儿八经还是最先从基层一线传出去滴,还是他本人「透露」出去滴。 3.61 回到新安里胡同,这是鹿梦第二次回来这个家,上回就在这正中堂屋呆了会儿,汤有容的「导弹」就说要射来了,匆匆离开,今儿,算里里外外左左右右都熟悉了下。 院儿不大,可左右厢房都全乎着,正中,方正的堂屋后是主卧,洗手间都有。.五 鹿梦站堂屋里,「我睡哪儿,」问他。因为刚儿她左右厢房都看了,没见有床,只有那个主卧有张大床。 听鱼在堂屋那方桌边站着、清他们才从超市买回来的生活用品,望一眼主卧,「里面呀。」 「你呢,」 听鱼低下头,「也里面呀。」 鹿梦都觉着不可思议,他不和自己分房睡吗? 搞得鹿梦也有点想不到,她走到主卧门口,掀开帘看一眼,又看向他,「就,就一张床吗,」 听鱼手上不停,像多忙,头就低着,「就一张床,够大了,够我们两睡。」 这是大的问题吗! 鹿梦放下帘子,就看了会儿他,心想,是他自己不要私人空间的,我怕个什么……末了,心里又叹口气,我确实有点怕,床是大,他估摸一人一边他又没邪念,自是没啥;可我对他的「邪念」不小呀!……梦梦不觉都有点噘嘴了,他这是在考验我…… 当然,鹿梦也没在这上头纠结太久,他个社恐都无所谓了,睡就睡,今后哪天她没忍住把他睡了,也是他自讨苦吃。 梦梦脱了筠大衣,也开始动手清东西了。这两人生活上肯定是互相适应得了的,因为两人都过得了朴素日子,东西能用就好,糙点都无所谓。前头就说过,梦梦是一直过得糙,节俭惯了。听鱼呢,他为人本来就清淡。你看看他两那衣柜,除了几件基础款常服,都是筠装。要说多,之后家里书多文件多,叶听鱼的;再就是小鹿的各种乐器,运动器械譬如滑板、棒球棍,还有游戏类,游戏机,游戏碟片,外头左右那两个厢房基本堆得这些。 第一顿「二人晚餐」,小鹿下的肉丝面,规矩话,听鱼那模样叫「笑眯眯」吧,因为是真好吃。小鹿还谦虚,「许久不做了,你凑合吃,等我慢慢把佐料凑全了,味道会更好些。」社恐大人点点头,「很好吃了……」一碗连面汤都喝光了。 听鱼在厨房洗碗呢,小鹿还在看那幅「醉八仙」,她怎么这喜欢这幅画儿,想着挪卧室里去吧,我睡觉前看看做梦都香些…… 诶,放桌上她的手机响起来了, 今儿才买的手机,里头就存了一个号,叶听鱼的,谁会打来? 小鹿接起,没吭声,对方「我是第一个给你打来电话的吧,我,灿灵,这个号码存好了。」 小鹿笑起来,「好。」 「出来看看,」 「什么,」 「我在你家门口,出来看看。」电话挂了。 小鹿赶紧往外走, 一拉开院门儿, 灿灵骑在一辆小电动车上,手上还拿着手机呢,拍拍车把手,「大小怎么样,代步应该没问题吧。」 小鹿想起来刚儿在医院遇上笑云了的,当时没说几句话,笑云就避着叶听鱼小声跟她嘀咕几句,问她最缺啥,小鹿张口就说「小电动车吧」。喏,灿灵就送来了。 小鹿当然开心,手背后头前后看看,「真好。」 灿灵站起来,往后一坐,坐在了后座上,拍拍座板,「走,带我溜一圈儿。」 小鹿也没推辞,过来骑上,听见门里头,叶听鱼「外套穿上没有,」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鹿梦又要下车进来穿外套,灿灵却把她胳膊一握,「穿我的。」说着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包住,鹿梦边穿边回头问「你呢,」灿灵暖暖把她腰一抱,「这样不就好了。」 小鹿启动了小电动,载着灿灵串胡同熟悉路去了。 3.62 想想怎么不浪漫,人间烟火里,灿灵陪着她吃路边摊。小鹿披着他的外套,灿灵和她一起撸串,两人用一个吸管喝奶茶,路灯下亲密笑语,自在又温馨。 「我就喜欢看穿越剧,多有趣,人生里的一个死命题:无法回到从前,这里全破解了……」 「穿越嘛,古来就有,古诗里叫「倒戟而入」,唐人李颀的「朝闻游子唱离歌,昨夜微霜初渡河」就是时空倒置……」 到家门口了,两人还在聊,小鹿手上还举着一串糖葫芦, 推门进来,一怔, 今一两手插裤兜儿站小院子那棵红枫下——鹿梦一怔倒也不全因为没想到他来了,而是,今一那绝伦卓尔的少年感呐,「有上界神仙,乘风来往,问我平安」,漫艳的红枫下,就是这么个感受直扑而来!叫鹿梦心驰神往…… 小鹿举着糖葫芦向他,笑眯眯,「吃不,」 今一拿出一手指指西厢房,又东厢房,「你们不分房睡?」 噗!今一啊今一,你站院子里半天,眉头蹙着,想得就是这个呀, 灿灵进来,听后竟也走去西厢瞄瞄,再晃到东厢瞧瞧,是没床。也看着小鹿,「睡一起?」 小鹿吃着糖葫芦包满口大大方方,「他说主卧床大够我们两睡。」 这时听鱼掀开正中堂屋的门帘,有礼貌地,「进来坐吧,里头暖和。」 小鹿率先走进去,还跟他说「外头好多小摊,小吃多得是,以后可以加餐……」听鱼就是点头「好的,我也去看看……」 鹿梦指指那幅「醉八仙」,「挪卧室里去吧,好看!」又直言赞赏一番。 听鱼走过去看看墙面,木头房子,看是楔上去的还是就那么挂上去的,边说「行,好像是楔上去的……」鹿梦也跟着看,「有工具吗……」 她两口子研究怎么把画取下来呢,今一和灿灵不客气是直接去掀主卧的帘子,进去了, 灿灵点点头,「是挺大。」指床, 今一搞一句,「睡三个也可以。」灿灵看着他,那眼神就是「***比我混账多了!」 哎,都混蛋!今后呐,这二位把听鱼这个家一点不客气地「当自个儿家」,经常在东厢西厢打地铺,听鱼若不在京,一起鬼混也常有。 听外头动静,今一和灿灵也出来搭手帮忙了,还不得立即遂她心愿,把这幅「醉八仙」挪楔在了床对面墙面上,小鹿还试试躺床上看看,美滋滋哟! 这会儿,四人坐进一辆车。 听鱼开车, 今一、鹿梦、灿灵三人并排坐后座。 去哪儿?今一来说,你外公纪念活动里的纪念章做出来了,去看看。今一管着宣传口,这事儿着实该他和小鹿商量。听鱼倒不是和他们一道去瞧这,只是开车顺道送他们过去——听鱼晓得,小鹿这「正式放出来第一晚」,这两都找上门来,意思很明显了:你说过,她和我们的关系不变,你管不着的,这第一晚,她得是我们的!——听鱼让这个步,也无所谓大度,他和鹿梦来日方长,不差这一晚。 「总吵着生日生日,你想怎么过。」今一腿翘着,右手拍上她左膝, 小鹿好放松瘫中间,头仰靠着椅背,笑笑「不就是吃吃喝喝。」 灿灵左手捏住她右膝,另一只手慵懒地支着半边脸庞撑车窗上,也笑笑「从前怎么过的,你说说撒,」 小鹿真好像想了想,「以前怎么过……你们是不是傻,我失忆了呀,记得个鬼。」那你还想!所以说她不是真糊就是真拐。 灿灵笑着又拍拍,「行,你是考验我们。」 今一漠上她打退,瞧上她,一时似欲言又止,最后眉头一挑,「行。」也一点头。 听鱼全程专心开车,静心静气,是个好司机。 3.63 叶听鱼和鹿梦的订婚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头里举行,这天早上他两挺平常,跟这一周里住一起没啥区别。 鹿梦的作息还挺规律,毕竟牢里就规律,不熬夜,11点睡,早七点起。反到听鱼极不规律,他太忙了,有时候一个会能开到半夜,不过再忙,听鱼尽力回家跟她要见一面,一定得说上话,如果梦梦还没醒,他坐着等也等她醒来哪怕说几句无油盐的废话都好。 今天订婚,他昨天中午就回来了,一下午都呆家里,鹿梦还没正式去单位报到,这几天独自外出也不知道捣鼓什么,回来时,发现小院子里晒一大些,原来听鱼把新买的床上用品全过水洗了一遍。鹿梦还问「这是为啥,」后一想,他洁癖成这样了?听鱼却支吾「听说你从前要睡有太阳味儿的被子。」小鹿诧异「谁说的?」后又一想,她忘光了以前,可能从前自己是屁事多。又一耸肩大咧咧摆摆手「没那事,麻烦,别弄了。」 听鱼还在弄,而且,一早爬起来继续洗。 他和小鹿现在确实一张大床各睡一边,天还没亮,轻轻起身,生怕把梦梦吵醒。 轻手轻脚起来,才好玩,梦梦正好翻身,听鱼跟吓得不敢动一样,就停那儿,侧头看她,听她呼吸平顺,再慢慢继续动作。 洗漱洗手间门关着也不敢大声,走路跟做贼似得,出来又勤勤恳恳拆包装,洗呀。 有些他用洗衣机,有些他还真手洗,有些他更打着赤脚在盆子里踩。人家虽出身大族贵戚,可打小也是严苛着「生活自理」来的,筠校里也好,出国留学也好,下部对基层也好,没说有谁谁谁伺候的,全自个儿来,所以这些也会。 听鱼在小院儿里一遍一遍换水踩洗被单的时候,还抽空望望天,心想等亮透了,就可以出去买过早的了,昨天早上好像看她吃得糊汤粉,今天给她买馄饨吃?……叶听鱼其实也算说到做到了,「我会对你好」,他确实尽力对她好…… 鹿梦醒来,在床上还玩了会儿手机,她一般就是玩网游,不是一般的厉害,她还没登以前的账号,全都重新开新号,玩得已经「段位节节高」。 起床才发现听鱼还在洗,梦梦翻白眼儿,这人有强迫症吧,说了不用这么全过水了……她踮着脚在窗户口看了眼,又看到堂屋桌上热饭煲灯亮着呢——热饭煲是鹿梦买的,这玩意儿好实用,特适合他们这经常饭点不一的两口子,一个人给另一个人留口饭吃,怕冷了,就热里头,回来吃还是热乎的。——看来他买了早点了。 鹿梦洗漱出来,掀开堂屋门帘就吆喝一声,「诶,你吃了吗,」 听鱼赶紧从盆里出来,「你醒了啊,煲子里热着馄饨呢,还有佐料,你说要现锅炸辣椒,我来炸……」 鹿梦朝他按手「我来我来,你没吃吧,」 「我吃了个馒头,」社恐大人笑得好「羞涩」,所以说鹿梦经常陷入「自我怀疑」,这么个胆小腼腆的,能有多大魄力做那么多缺德事儿? 跟着进来了,鹿梦给他拿来毛巾擦脚,「让你别洗了你怎么上瘾一样,今儿还要办事儿你不嫌麻烦……」边叨叨他。听鱼接过毛巾规矩坐在门边擦,「洗洗还是好些,」又说「今天早点买的不多,一会儿订婚宴好吃得多……」鹿梦拿出馄饨就是笑,「我还以为你家订婚规矩大,顾不了吃呢。」 那头擦脚的听鱼却是一怔,望着她,「梦梦,我以为你想订婚简单点儿,该有的仪式感是有,可没那,怎么说,盛大吧,我,我不会搞错了吧。」社恐大人真的挺惶然的样子, 梦梦看向他,指指他,「对!很好!你会我的意会的很好,搞那盛大干嘛,自己大喜的日子自己累死,」走去厨房炸佐料了,还在说「应该自个儿怎么舒服怎么来,吃好喝好玩好,多好。」 听鱼赶紧穿好鞋跟过去,洗好手帮她打下手,「嗯,所以今天请来的人也不多。」又顿了下,「我想请中都的人来的……」没说下去,小鹿晓得他的意思,中都是她正儿八经娘家,虽然死绝了,可也得有中都影子啊。小鹿不在乎,边炸油锅边说「没事,中都会来人的。」 诶,鹿梦晓得今儿日子「不寻常」,不是她说「不盛大」就「不盛大得起来」的。 3.64 订婚还是不一样,小鹿穿了件白衬衣,黑色半裙,中跟皮鞋。好多年小鹿没这身装扮了,那年她十二,初中毕业,毕业典礼上,小鹿也是一件白衬衣,一件黑色半裙,及腰的蓬松长发披着,极艳的正红口唇,舞台上洋洋洒洒演绎了一段低音提琴,《巴塔利亚》。 这支海因里希比伯创作的曲子里有一段描绘的就是「一群浪荡分子」酩酊大醉的景象,原因只是因为鹿安来参加了她的毕业典礼,小鹿以此向她「致敬」! 今天,小鹿稳重好多,没有艳唇,素着脸,可也应有她摆脱不了的灵动。发还是规矩盘起来,只在一旁别了个红卡子,大喜的日子嘛,得沾红。 她走出来,堂屋里站着的男人们全看向她,绝对的惊艳。 嘉里还挽着她的筠大衣,两手放前,好好端详,「梦梦,今天,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得记住你的模样。」 她走到桌边,点烟,抽一口,笑笑「记着干嘛,有事儿再往我身上扯?快拉倒吧,好容易出来了,我真只想过安顺日子咯。」仰头,合眼,往天上泄了口烟。 淮恩走来,直接环着她腰,又往她手里塞了个红包,显然里头包着一卷不瘦的钱,「你又不收卡,这是我们的私人心意,其他的装你大衣口袋里了。」鹿梦这睁开眼,笑眯眯,看到嘉里稍抬起挽着的大衣,拍拍口袋那儿。 梦梦张手抱住淮恩,头靠他肩头,眼睛望着那边嘉里,「谢谢。」 淮恩抱紧她,挨着她脸,「差钱就跟我们说,别找叶家,他家麻烦。」 梦梦就说「好」。 早上过完早叶听鱼就先出门了,他说,今日订婚该有的仪式感是有,哪里又仅仅是「有」,今天简直是个「万众瞩目」的日子!多少人瞅着,思量着……洛玉羊着实把着鹿梦「娘家人」的位置不放了,订婚,得他这边的人「送」过去,叶家人接。 订婚仪式的位置也很搅动人心,竟然在奉安殿! 奉安殿在大紫阳宫东门外东侧,最先是洪武帝建造为祭祀自己父母的地方,之后历朝历代都有「小太庙」之称。 前圆艏时期,奉安殿也有名,据说南枝一与圆艏闹脾气就往奉安殿跑,一晚上不回去,圆艏就夜不能寐。还有,南枝被烧死的地儿,有多个说法,奉安殿就是之一。 平乱后,洛家登位,现圆艏洛寒午为表达自己对「主家」叶家的「诚谢」,将奉安殿权属赠予叶家。所以今叶听鱼在奉安殿与鹿梦订婚,也确无僭矩,只不过,「奉安殿」象征意义太多,它虽在宫城外,却毕竟属皇城一部分,叶家动这个地方,着实叫人浮想联翩…… 三辆车从新安里胡同开出去, 中间一辆淮恩亲自开,嘉里陪小鹿坐后座。 「梦梦,玉羊今天不回来送你,你应该明白他心里很不舍。」嘉里说,.五 昨晚鹿梦与玉羊私下通过话,玉羊话浅,只说订婚后一切如常,让她照顾好自己,等他回来再详聊。 梦梦点点头,望着车窗外,没说话。玉羊「舍不舍得」,她当然在乎,汤有容的事儿还没办成,玉羊这步棋还长着呢…… 嘉里把她一只手拽两手里又说了好些,话里话外小鹿也听得明白,无非怕她「变心」,被叶听鱼「迷惑」,远了玉羊。小鹿就是「乖巧」点头又点头,心中讪笑,我近得了谁?还是我跟叶听鱼说得那话:你们一个二个利用我没问题,就是别把我往死路上逼,我没活了,你们谁也别想活好…… 忽,鹿梦一握紧嘉里的手,「停车。」沉稳说, 嘉里顺着她视线看向车窗外, 路旁,一个男人站在一辆车旁。嘉里认出来,叫江星晚吧,上回防大讲课比赛就是他。 鹿梦独自下了车,面带微笑向他走去。 3.65 「恭喜。」星晚将手里一个文件袋递给她。 「这是什么,」鹿梦接过来拆开看, 「小安在大都的几家店铺,包括地契。」 鹿梦一顿,看向他。 星晚微笑,「你订婚,小安要在,肯定也会有表示。」 鹿梦遂没再继续往下拆,些许讥笑,「汤有容就拿这么点出来给我当嫁妆。」 「这么点也是安安一点一点谋来的,鹿梦,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咱们中都人在大都更是难立足,你好自为之。」打开车门,坐进去,车开走了。 梦梦独自站那儿站了会儿,还是拆开了手里的文件袋每张都看了眼,收好,稳稳回到车里。 这一路,鹿梦更沉默了,嘉里晓得江星晚的出现勾起了她的「乡情」,也不多话了,可也隐隐感知「接下来这一路」还会不平静。 果然, 嘉里注意到车窗外道路两旁的人们纷纷抬起头,有人惊呼,有人忙着举起手机拍照, 「什么,」淮恩放慢车速,降下车窗,往那万里无云的晴空一看呀……是得惊奇,只见,左边,是一行大雁,这时候见到雁群实属稀罕,它们飞得整齐,昂扬。 右边,还有一行天鹅,它们飞得比雁群低,但你知道,天鹅其实是飞高冠军,它的飞行高度可达九千米,能飞越世界最高峰珠峰的……然而此时,它们飞得低,飞得优雅。 一行雁,一行天鹅,就这么伴飞着他们的车队,好似最忠诚的护卫,护送着她前往奉安殿,她将要订婚的地方…… 大雁和天鹅,都是忠贞的代表, 雁有情有义,雌雁雄雁相配,向来是从一而终。不论是雌雁死或是雄雁亡,剩下落单的一只孤雁,到死也不会再找别的伴侣。 天鹅一生严守一夫一妻制,若一方死亡,另一方则不食不眠,一意殉情。 鹿梦没动,她靠着椅背,望着窗外,神情平静。她口袋里的手机里还留有一则短信,是拿云发来的,也只两个字:恭喜。 是呀,这样的季节,雁难寻,鹅难觅,还是这样的身姿绝、飞行路线更绝,肯定难逃人为。多少心血,多少的心意在其间! 小鹿要订婚,她的嫡系队伍能没表示? 遵循她的心意,不见人,只见心意, 而心意,直指叶听鱼! 是了,这两行训练绝佳、身姿绝佳的雁与鹅,伴飞小鹿,就是要告诉叶听鱼:你天大的福分,能与她今生订婚,哪怕只是订婚,有没有后缘还另说。但,就算只在这「珍贵的缘分」期间,你也定要和这大雁与天鹅一样,忠贞,拥趸,心里只有她,一心为她好…… 一路,地上三辆车,天上两行忠禽,送她来到了奉安殿前, 可说蔚为壮观, 小鹿下车来,身上没有金银贵饰,还是朴素的筠大衣,干净,美好。却,那一行雁,一行天鹅就落在奉安殿高大的红墙绿瓦门楼上,在她身后,衬得小鹿独一无二,这世上,仅有她,只有这一个小鹿了…… 车驶进来,嘉里和淮恩一眼就望见站在那棵大槐树下的玉羊了,肯定还是有一惊——玉羊,他还是亲自回来了……甚至,有那么一瞬,嘉里和淮恩有感知:玉羊后悔了。 可玉羊还是微笑地抬手迎上小鹿,挽着她胳膊两人一同往里走。 「不说忙么,」小鹿歪头看他笑, 玉羊望着她,挽胳膊的手放开干脆环抱住她腰,「梦梦,我是真舍不得。」 鹿梦微垂下眼帘,「老舅我知道,你们都有万不得已,我念你的好,也惟愿你能保我一世安顺。」 玉羊真想抬手捧着她脸亲上去,他晓得这不是她的真心话,鹿梦这么有个性的孩子,怎么会「俯首乖巧」到这个地步,命运任人摆布?无非汤有容把她打压得太狠,剥夺得太多,她也逐步在成熟,不得已收起锋芒,或者也学着韬光养晦起来,可,愈是如此,不更显小鹿不一般?玉羊肯定十足矛盾着,鹿梦是最好的刀刃,你使好她或真可以扬名立万,但,你的血也必定为她而流…… 玉羊抱更紧,「我保你一世安顺。」此言,在此是笼络,可未尝又不是真心?玉羊越来越不想放开她…… 望过去,叶家人正式站在这奉安殿主殿的大门口, 玉羊松了抱着她的手,却更紧地握住了小鹿右手,甚至,十指相扣! 叶听鱼, 今日我把小鹿送进你家家门,幸而只是订婚,缘深缘浅,自来日方长。 3.66 玉羊五指扣着把小鹿的左手交到听鱼手上,「托付给你了。」 听鱼掌心摊着,握住,郑重一点头,而后,将一枚戒指戴在了她中指上。 一眼望见这枚戒指小鹿就很喜欢,钻的设计形似已经挂进她卧室的那幅「醉八仙」里的八仙站位图,精巧得很。 听鱼再牢牢握着她的手,「您放心,我会专一待她,护她周全。」 这个「专一」既应着还落在那高墙上的雁与鹅,更是再次回应承诺那日他们第一次见面,在厨房,他们一同煮饺子,她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不准再和任何女人有牵扯,你保证。」 梦梦仰着头望他,听鱼握着她戴着戒指的左手,贴近,沾了下她唇锋,「我保证。」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又说了一遍。 梦梦低下头,严格说来,他的唇沾她这一下,都说不上吻,但是小鹿真的心动不已!甚至想哭,或者是这三个字,「我保证」,小鹿像个孩子觉着好珍贵,好难得…… 玉羊默默往后走了几步,余下,听鱼要带着她去拜见叶家长辈了。谁又知道,玉羊的心此时在发颤,他清清楚楚望见梦梦仰起头被听鱼轻沾唇锋的悸动,又,颔下首的感动……错了吗!…… 「这是我父亲,」 鹿梦看过去,知礼一点头,「您好。」 「好,接下来,望你二人相持相扶,好生生活。」 鹿梦不知道,这是这位叶家大佬近一年来首次公开场合露面。 叶之府,满都叶氏当前的掌门人,看着着实威严,外界对他是一致的「噤若寒蝉」,不敢随意评价。也是,这么个都貌似「太上皇」的人物了——如何不是?洛寒午如今是圆艏,但,一小就是他的伴读!洛氏一门,几世都是他叶家家臣,登了天又如何,也得他首肯,才拔得了这头筹…… 一对新人见过叶家再各位长辈后,先一辆车去宴会厅了。玉羊与叶之府再从大殿而出, 「伯父,父亲问您安,您这次回大都可多歇些时,父亲还说陪您走走,下下棋。」玉羊在他跟前也知礼,笑说, 之府与他并行,更知礼,「谢圆艏惦念,他日理万机,不忙招呼我了。」到底「君臣」,叶家有分寸,「听鱼这定下来了,说来还愧对圆艏,你也多与你父亲说说,哎,儿女债,管不了……」之府叹气,摆摆手。玉羊明白他指的是「听鱼没娶金兔」,也笑着似无奈摇摇头「缘分是逼不来的,父亲明白这个道理,您也不必再挂心这件事。对了,这回满都提交的「稻改桑」,父亲很重视……」 之府两手背后,微笑,「这些提议由楼缓具体操持,还是和他详聊吧,我最近老毛病又犯了,这湿老的骨头总不得劲儿……」 「是是,您也得保重身体……」玉羊两手搀扶着他,心里,可沉。 满都的主产业里有丝绸生产,着实这么多年来不断扩大进出口贸易,充盈了不少国库。最近满都提议将产能扩充,推满都外、异地「改稻田为桑田」,其实,叶之府老谋深算,贪心不小,借此推满都势力,并其他州地土地! 看看,叶之府一贯的「不出面」,他的堂侄叶楼缓就是他的代言人,前台全由他操持。 不过,玉羊阴沉冷哼,随着叶楼缓的逐步走至前台,叶家的分裂似乎也逐渐显现:头个,就是叶听鱼与他父亲的矛盾!就拿这次「订婚」来看,玉羊猜,别听叶之府这么「无奈」地说「儿女债,管不了」,他其实是应该赞成「听鱼娶金兔」的,可,儿子意志太独立强悍,之府只怕也越来越难以掌控儿子,唯有在婚事上退让……这样也好,一个家族最可怕的就是「堡垒从内部攻破」,叶家父子越不和,只会越有利大局。 .qqs 3.67 车里,小鹿望着车窗外,手指摸着她的订婚戒指。 听鱼坐在她身旁,双腿放下,两手也放在双腿上,右手轻捏左手中指,望着前方。听鱼呀,这一刻是有点惶然,她已是你的未婚妻,无论这个缘分因何而起,到底是一个人的生活从此变成两个,你要对她负责,要照顾好她…… 「哦,对了,这个给你。」听鱼从外套内里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小鹿转过头来「这是什么,」 听鱼自己打开小盒,从里面拎起来一条金链子,「戒指你要平常戴着不方便,可以……」又没说下去,「当然,你不想戴身上也行。」想得很周到了,意思,还可以用链子框着戴脖子上。 小鹿接过来,「行,戒指我会常戴,怕弄坏了我就框脖子上。」小鹿歪头朝他笑,链子也往脖子上框。「我来,」听鱼帮她把链子也戴好。事实,这枚戒指小鹿几乎没取下来过,这条链子,小鹿更是从未离身…… 「我家近亲不多,父亲常年居住满都,一会儿你还会见到堂哥堂嫂……」听鱼又给她介绍了下家里的情况, 小鹿点头,「我的近亲更不多,母亲,姐姐,都死了,这你知道……」小鹿也非刻意,她就是觉着这会儿也似个仪式,彼此介绍一下「家里人」,她如实说。 听鱼握住了她戴着戒指的左手,「以后,我们彼此也是近亲,你别和我见外,有什么事和我说,我们一起解决。」 小鹿心定是暖的,甚至发烧!她掌心向上也握住了他的手,但,视线依旧看着车窗外,心想,若这一切都是真的该多好,他真能成为我的依靠……可是,小鹿没糊涂,且不提光「叶听鱼」这三个字身上还蒙着多少未知,就是她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敢把自己托付给谁?这世上,没有人让我信得过……小鹿还是噙着笑点点头「嗯」,她不指望任何人,只叮咛自己一定要明确前行的目标:攒钱,安安稳稳走好每一步,等这里的一切结束,远远地走开,再也不回…… 梅里山庄,叶家在大都最大的私宅。 订婚宴在这里举行。 听鱼握着梦梦的手牵着又见了些叶家人, 「哥,嫂子,这是梦梦,」 终于见着了他刚才都称之为「近亲」的堂哥堂嫂,叶楼缓,关宛卿。 楼缓有礼向她一点头,「恭喜,以后是一家人了,常来常往。」 倒是这个堂嫂……鹿梦心里浅笑,女人呐…… 关宛卿只听鱼向梦梦介绍她这会儿「优雅」向她一点头,余下,带着「美丽的娇笑」就在兄弟间展示她「一家人的熟稔」, 「听鱼,长辈们都说我这头胎孩子出生,还请你来取个名字呢。」 叶听鱼手里握着梦梦的手,神情到回到他一贯的清淡凉薄,「我取个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个事儿。」 梦梦是惊艳的! 想不到社恐大人在家人跟前又是这样个嘎得不听见的模样!对头,这才符合她一直听来的他「坏种」的名头嘛…… 一时弄得关宛卿几难为情喏, 倒是叶楼缓像见惯咯,自己老婆作得活该,叶听鱼这么「二百五」也是意料之中,就是始终带着温和的微笑,也不说话。 那边热菜上来了,听鱼变成环抱梦梦的腰,「吃饭去吧,肚子饿了。」 梦梦乖巧一点头。 听鱼再朝哥嫂一点头,直接走去桌边干饭了。余下,谁也不搭理,他老子、玉羊等一众大佬再临场,他也不看过去一眼,就给梦梦盛汤。梦梦还问「我们不过去打声招呼?」听鱼轻轻一摇头,「仪式感已经结束了,该吃饭了。」 梦梦真是佩服他,好像全场此时都站起来了,迎接大佬们,就他两口子坐着吃这吃那,真应了她所说「自个儿怎么舒服怎么来,吃好喝好」,嗯,就差玩好了。 3.68 还是有玩的。 订婚这摊子事全结束,小两口回新安里家,没想,里头热闹,东厢房装修一样、小院儿拆得都是包装盒。今一和灿灵真不把自个儿当外人,给她安游戏投影等玩意儿。 今一两手放裤兜儿就站东厢房门口,看里面的专业人员调试。正中堂屋的帘子掀起来着,灿灵坐在桌边边抽烟边在摸一套麻将。 小鹿肯定挺高兴的,进来了都不晓得先上哪儿看看——哎,还是烟的魅力大,她先往抽烟的灿灵那头去,不过向转头瞧她的今一招招手「马上过来!」跑去堂屋了。今一手就这么揣兜扭头望着她跑进去,心里肯定有点恨,怪鬼,头儿没开好咩,她就是更黏灿灵,不过这会儿错怪小鹿了,她真的只是冲烟去的。 听鱼还是往他这边来,微笑着「谢谢了。」心也是大。 今一看他一眼,「你这边不好停车啊,」 听鱼还是微笑着摇摇头,挺无奈,「赶上学区房了都,都是送孩子读书的,放学的点儿更堵。」 两人聊着,好家常。说实话,任谁来瞧都得把眼睛瞪突!想象里,三仙儿没这么聊天的!…… 这边,灿灵直接把自己抽了一半的烟递给她,「你看看这麻将子儿,摸得顺手不,」 小鹿一手抽烟,一手摸,「不错,做旧得好。」 灿灵推了把她腰,「乡巴佬样儿,这副子儿起码两百年。」 「真的?」小鹿捉起来一把仔细瞧,小皮革的,老旧却着实精致,若两百年了,上头刻的字儿依旧清晰,质量着实杠杠的, 灿灵仰着头,「宫里就两副,我拿出来的这副成色较好的,另一副有的皮都烂了……」说, 小鹿呵呵笑,烟从口鼻出,模样又那么稚憨,「晓得多少娘娘的胭脂粉卡这缝儿里……」 说着,听鱼进来了,灿灵招呼他,「诶,我记得宫里还有一副跟它成套的牌九,怎么不见?」 听鱼过来给她脱筠大衣外套,「哦,再找找吧。」 小鹿瞄着他,问得却是灿灵,「你问他干嘛,宫里的东西他怎么这么熟。」 听鱼给她脱下大衣,折好,拿进去卧室,也没说话,即使问到的关于他,好像并不打扰她与灿灵说话。 灿灵就是笑笑,「这你得问他,他在宫里呆的日子比我们谁都久。」也完全不避讳听鱼,听鱼放好大衣出来,灿灵就望着他走来走去,唇边带轻笑,纯粹像个瞧热闹的。是呀,灿灵的姑母还是前圆艏之妻,按说他应该对宫里最熟,可,正像他所说,还是没叶听鱼熟…… 小鹿这会儿没空再「探索」这些,她走出来,单手框住了今一的后腰,「说搞来真搞来了。」啫笑。 今一瞟她一眼,不吭声。 小鹿早已习惯他的「傲娇」,框住他后腰的手抓住他后腰衣裳,抱得更紧,「那一关,没你我真不行……」哎,啫死个人哟!今一算露出些轻笑,玩赛车游戏他两绝对灵魂搭档,今一说给她弄一整套「游戏大件儿」来,喏,今天她订婚,说送来就送来了。 小鹿手上的烟差一口搞完,今一从裤子荷包里抽出一只手拿过来吸完最后一口,丢地上踩灭。小鹿就两手都抱着他腰嘀嘀咕咕, 「叶听鱼怎么对宫里那么熟啊,」 是这样啊,她着实最黏最护灿灵,但是今一才是她最贴心的,看看这会儿,尽管今一还是睇她一眼,「你直接去问他不得了。」说是这么说,可还是耐不住她磨,告诉她了, 「叶听鱼从小就被选进宫做内卫,可以说在宫里长大的吧。」 「哦,那他肯定见过南枝咯,」小鹿是真对这个「南枝」感兴趣, 今一又睇她一眼,「这你真得去问他,还有,少打听那女的事儿,又不是啥好事儿。」 「听说她是被烧死的……」你越叫她少打听她越来劲儿说,还踮起脚往今一耳朵跟前凑, 今一就是笑「别说,你祸害程度不见得比她小,到时候……」 小鹿抱着他摇,「到时候怎么了,烧死我?切,我才没她那大的野心呢,多搞钱多快活不好,弄那么些事儿……」 今一低眸瞧她,细看真是温柔至极的笑意,「你拎得清就好。」 3.69 鹿梦第一天去央院乐团报到的早晨,她起得还蛮早。 掀帘出来一看,听鱼坐在堂屋那沙发上双肘搁在膝头,弓着身,取下眼镜正在揉眼角,鹿梦一怔,「你怎么不到床上去睡?」他昨儿晚没回,发来短信说过又开会很晚。 听鱼见她出来赶紧起了身、走去桌边,「我给你带回了早餐,趁热吃吧。」 鹿梦望着他,「你才到家呀,」 听鱼端出热乎乎的牛肉面,「嗯,一会儿我送你去乐团。」听鱼没说,这会其实还没开完,他无论如何抽空回来一趟,毕竟今天是梦梦第一天上班。 鹿梦却是想到了他这么辛苦,走来,也一同拿出早点,「你不用赶回来的,有这个空档时间你休息会儿多好。」 听鱼笑「没事,我也安排好了,送你上完班我还回来再睡会儿。」 「嗯。」一同吃了早餐,听鱼就骑着那小电动载着她去了央院乐团,听鱼没进去,朝小鹿挥挥手,「你去吧,我走着菜场顺便带点菜回去。」 鹿梦点头,「你睡会儿!」 「知道。」两口子分开了。 鹿梦的到来,除了团里几个核心另导晓得她的来历,一切走正常程序,报到,分配到具体岗位,见同事,包括知晓作息,演出安排……一来二去也去了半日。 鹿梦着实还敲三角铁,既然走正常程序,团里还是得试试她的乐感,安排了明天一个小型彩排让她参与,鹿梦拿了乐谱出来,也要积极准备一下不是。 一晃也到了正午饭点儿,鹿梦往食堂去,听说伙食好,正好体验一下,若真好,以后听鱼不在家,她大部分就食堂解决了,一个人怎样都好混。 一瞧,哟,着实不错,没说「应有尽有」,就「家常菜」而言,每个看着也是「色香味俱全」。鹿梦打了几样她喜欢的,找位置坐下。 才动筷子, 对面也坐下一人, 鹿梦看他一眼,无异常地继续动筷子吃饭。 喝口汤,放下碗,鹿梦又在捻菜,慢条斯理说,「你这斯文的样子,恐怕后头一潮排女孩儿跟着吧。」 对方貌似乖巧往嘴里扒饭,隐笑,「我老实着呢,况且人设是天才,木讷得很,哪个女孩儿跟着撒。」桌下的腿膝盖碰了下她膝盖,「喏,云烟,上回你说味道不错,我又搞了些来。」 鹿梦拿下去一只手,从桌下接过来他递来的两盒烟,直接放外套口袋里,「啧,味道是不错,就是味儿太大,身上挥不去。」 他再貌似漫不经心筷子里捻鱼刺,「好,再换换,是的,换换口味,现在小众烟草做得真不错。对了,梦梦,这个央院乐团虽然隶属不队,可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筠籍,平常可以不穿筠装的,你要不要添置几套衣裳呀。」 梦梦摇头,「暂时没这个必要,我现在囚服和筠装也穿习惯了,挺好,省钱。」她又喝两口汤,再放下碗,垂眸,神色却收起得更正经,「那几套房子的价钱谈下来了吗,」 他也喝了口汤,看似又拿起筷子挑鱼刺,「价钱其实不是问题,我们出的不少,对方迟疑的是他这个地权属于筠产,本来就不好交易,我们又是中都来的,他嫌我们背景弱了,怕交易了以后有麻烦。」 梦梦轻轻叹口气,「看来江星晚说得没错,鹿安在大都置下的那几块地着实不容易,中都人想在大都落脚真难。」 「没事,咱们慢慢磨,那人急需用钱,会有松口的一天。」 梦梦稍有噘嘴,「我要不是看它地段好,至于跟他细磨细磨这么些天吗……」 「是啊,看好了就沉下心,无非多些日子嘛,再说初小学生艺考新学季还没开始,咱们赶得来开始前办起来…… 」 拿云将碗里鱼肉和饭拌好,「喏,吃不吃,」稍将碗向她跟前推了推, 是呀,对面坐着的正是拿云! 你想想,这是她的最嫡系,怎么可能就她一句话「别管我,再不见面」就真不见面了? 拿云与梦梦很正式地说道理,「我理解你想一个人闯的心,我也相信你自己闯得下来,但是梦梦,有个帮手,很多事绝对能事半功倍,你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这样好不好,其他人就算了,咱也不搞一帮子跟着,就我一人,你让我在你身边帮衬着,面上,咱们谁也不认得谁,我是你的影子,你试试,看是不是能事半功倍。」 梦梦想想,也是啊,我这脑子忘得一塌糊涂,是得有个帮手背后帮我顺顺,什么事儿帮我托一托,譬如这钱怎么藏、怎么用,都是事儿……遂答应了。 拿云也真是没话说,一切办得妥妥儿的,从她还在牢里时、自有心搞钱,拿云就在外头秘密给她理财了。之后,出了这个变故,她与叶听鱼订婚,出来了,拿云就跟梦梦说,正好,我也进央院乐团吧,反正我那大提琴也还拿得出手,咱两面上照样不认得,可一个单位里更有照应…… 于是,央院乐团半月前就横空出世一「海归天才大提琴手」,几场演出下来,惊艳世人! 可拿云也低调,业务能力强,交际能力却差,这也省了不少麻烦。 另外,梦梦住进这新安里胡同,看中了这边的「艺术培训热」,想到不如也搞几间房做个小投资,或租出去给办培训班的,或干脆自己搞,都行呀,反正「艺术类」也是她和拿云长项。. 这不,今儿,也算他们头回在「工作单位」接头,挺好的,外人看去,两人真互不打搅,各吃各的,陌生着呢。 3.70 鹿梦骑小电动回家来,听鱼果然没在家里睡,鹿梦撇撇嘴,他忙,哎,哪那容易听你话休息。 一下午就搁家看着谱子听曲了。 没个东西驮着宽大的谱本,鹿梦把它架在卧房衣架上吊着,她一腿盘坐在床边,嘴里叼着烟,手上拿着三角铁,合眼沉浸在曲子里,有时一敲,真是恰到好处。 陆寅跟着听鱼进门来,就听见里头隐隐传来的乐曲声。 听鱼手上还拎着菜,回来路上,还真拐到菜场停了会儿,他进去买了菜。 听鱼把菜交给陆寅拎进厨房去,他走进卧室掀帘看了眼,小鹿合着眼听曲,他又轻手轻脚,没打搅她。听鱼出来,往西厢房去,开始翻找,陆寅也过来,问「找什么,」 「家里我记着好像有个老画板,拼起来暂时先给她搁乐谱吧,哎,忘了这茬,明天再去买个谱架回来……」听鱼边翻找边说, 陆寅进来也帮着找,他刚儿也瞧了东厢房一眼,一屋子游戏设备,顶配,布置得真好!笑着说,「东厢那一套可不便宜,」 「林今一送来的,」听鱼只说。陆寅哪里晓得今一和灿灵与她这更进一层的关系,只以为最近林今一从听鱼这里得了小都多个职务自任权,感谢他,遂借听鱼订婚「投小鹿所好」的「答谢礼」。 「小都好像对「稻改桑」试点也感兴趣。」既然提到林今一,陆寅说, 听鱼终于找到画板,翻出来,直起腰,「这事儿留意着动向就好,尽量不参合。」 「明白。」陆寅正色答。明白听鱼的意思,「稻改桑」虽说是叶家主导,可这件事听鱼和父亲的意见是相左的,并不支持。可父亲一意秉持,且明面上是叶楼缓主持,听鱼冷眼旁观就是,还不到因反对要作对的地步。 听鱼和陆寅在小院儿拼画板的时候,鹿梦出来了, 「回来了,这是什么?」小鹿手上还夹着烟, 「哦,今儿先用这个画板撑曲谱吧,是我疏忽了,明天带个正经曲谱架回来。」 小鹿走下台阶,望望这画板前后,「这个大小挺好,就用这,不用什么曲谱架了。」她弹弹烟灰,又走去水池子边洗了块抹布走来,要抹干净这块画板。陆寅伸手接来抹布,「我来吧。」鹿梦递给他,笑眯眯,「大小真的挺好,就放在衣架子旁边。」听鱼望着她,「今天还顺利吧。」梦梦吸口烟,「挺好,这不明儿就叫我上个彩排试试乐感。」 「嗯。对了,我买了菜,」听鱼往厨房走,梦梦跟去。 晚上,陆寅在这儿吃的饭。梦梦也没叫他两个男将打下手,她一人承包弄出来一桌子菜呀。 桌边,两个男人都还不敢坐,陆寅小声,「没想到她还真能干,」 听鱼「嗯」了一声, 梦梦又端菜进来,听鱼赶紧接过来,「还有吗,这些够了……」 梦梦风风火火又往厨房走,「还一个鱼!」 「她其实挺节省,自己也能做,我在家基本上都她弄。」听鱼这时候又全然没了「权谋」味儿,回归社恐男,说话老实。 陆寅其实是真没想到鹿梦真实这个样儿,主要是从前传的她太「疯魔」了……别说,这一桌子菜有模有样,很不错呢。 梦梦最后端了一盘烧整鱼出来,「坐呀,开始吃,今天是陆……」陆寅笑着「陆寅。」「对,陆寅第一次来家吃饭,前几天还谢谢你忙进忙出,今儿吃个便饭啊。」「好咧,那我就不客气了。」看看,小鹿怎得不得人心,你跟她接触久了就知道,她随和,熟人了,对她好的,都哥们儿气重,也讲理,讲礼。 坐下来,听鱼不喝酒,陆寅一会儿开车也不喝酒,小鹿招呼他们了的,也不勉强,自己喝。边吃也边聊,叫陆寅更是感受到小鹿「中都得一潮排人拥趸」的原因,也明白了,听鱼这回决定与她订婚也绝非「勉强」,小鹿着实有她的「不一般」…… 饭后,两个男人收拾洗碗,小鹿就没和他们争了,也是,她下厨可以,洗刷刷的事儿不爱做就不做。她把画板搬进卧室,正好放曲谱,挺满意。 陆寅离开后,小鹿在东厢房玩了会儿游戏,听鱼在堂屋电脑前又处理了些公务。 快11点,小鹿要睡了,他还在看文件。小鹿心想,位高权重有什么好?这样的日子叫我当皇帝我都不稀罕…… 她都洗漱睡下了,望着那画板搁着正好的曲谱,想不过还是爬起来,走至门前,掀开帘也没出去,「诶,你还是早点睡吧,昨儿就熬了夜,这么搞迟早把身体拖垮。」 听鱼好听话,「好好。」起身收拾文件。 等他洗漱好轻手脚进来,又轻轻慢慢在他那边躺了下来, 原本背对他的鹿梦翻过身,望着他,「你得把身体顾好,起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不能垮,要不谁照顾我。」 听鱼扭着头看她,「好。」 3.71 鹿梦工作挺顺利,日子细水长流地过着。 这天,过了早往排练厅走,忽被人抬手一拦,「这边不能走。」 鹿梦看他一眼,转头另择它路走了。没必要惹麻烦。 着实要绕好大一个圈儿,鹿梦两手放筠大衣荷包里低头行。 有人靠近,一杯酒递过来,鹿梦接来,喝的时候望望左右,没人。 拿云笑「知道为什么那边不能走吗,」 鹿梦望着他就是「有屁就放」。 拿云是不得了,他把自己的人设处理恁好,业务好又低调还不讨人嫌,事实这乐团里的大小屁事儿他门清儿,经常跟小鹿嘀咕「秘闻」,现在只怕院长经常上哪个洗手间鹿梦都摸清楚了。 「今天你们排的那场林今一会来,小提琴独奏打起来了,两女的那边干仗呢。」 「幼稚。」鹿梦只觉荒唐,当然明白为什么「林今一来」会生出这种是非,无论林今一的身份亦或他本人魅力,想趁此机在他跟前哪怕露个脸都是稀罕!就是没想一个堂堂郭嘉级乐团,「争风吃醋」还搞「校园剧」一出儿,不可思议。 拿云瞧着她微笑,「是幼稚,可也情有可原,这又不是咱们中都,你在的乐团,哪个敢?不过,你们今天排的这个曲儿又不是最近团里主推,林今一怎么点了这场。」 梦梦好大方,直接笑起来,「他想来看我呗。」好啊,他昨晚还在她家过得夜,也没提这出儿。 「所以,就有今早的打破头,你自己进去看,保管独奏乐手换一大半了,都是想在他跟前露脸的。」 鹿梦一手揣兜一手还拿着酒杯,腋下,还夹着乐谱。拿云见她如此真是由心欢心,好似从前的小鹿回来了,中都游走在乐团的鹿梦就是这个样子。见小鹿还瞧着自己,拿云就是笑,「我晓得你想什么,我也可以凑这个热闹露一脸是吧。」眼神好精怪。中文網 小鹿把杯子还给他,眼神淡定,「露什么脸,你在我跟前露脸就行了。」霸气得很。拿云心好暖…… 果然,独奏乐手换了大半,一场平常排练弄得跟正式演出还紧张。 林今一管着宣传口,相当于这行的老大,他来,肯定充足地得重视不消说,只不过,这里头多半的雌性更冲他的颜吧。 今一和灿灵都潇洒,可又各有不同。灿灵的潇洒,大气也魅惑,像繁花,奢艳而来,叫人呼吸不得。今一呢,矛盾感着呢,他本人有少年感,但神眸又老沉,近佛又近仙,坐那儿就让人心驰神往。 鹿梦坐在台上稍后的角落里,大大方方看他。他还是昨晚那身筠装,鹿梦为什么晓得他没换,说实话只有她看得出这点细节来了,他领口风纪扣那里稍有点紧,为啥,扣子掉了,鹿梦给他缝上的,缝得像狗屎,还缝歪了。当时鹿梦笑死,边勒紧他领口边亲一口他唇,再亲一口,「对不起,你受点憋了。」今一垂眸瞧她「你故意的吧。」鹿梦张开左手五根指头晃「你非要我缝咩,我哪做过这种事。」 今一却捉住了她左手,望着她中指上的戒指,好久不说话。 鹿梦缩手,今一不放,这才吭声,「平常你就不能把它取下来?」 「不!」梦梦挣脱开他的手又两手去勒他领口,今一使劲儿亲她,还是不说话,反正又作狠了一番,叫梦梦身不知何处,只会出气儿了…… (报备,本周末,也就是周五周六周天三天我得外出,这三天不更了哈,周一继续。) 3.72 头儿们相当紧张了,站在舞台上笑着说话,讲些曲目的来源呀,估计好多乐手许久未见他们这样了。 鹿梦第一听,还挺认真。 今一望过去——那边坐着几排乐手,谁又晓得他望谁呢?鹿梦一晃眼看见他,两人对视,今一还真上手似无意扯了扯自己领口。梦梦似笑非笑,转开眼去。 开始演出, 几段独奏,小提琴的,钢琴的,都很出彩。 不能强行说她那几声三角铁就如何如何,可,今一肯定把她敲的这几声「最当回事儿」!表现在哪里?也一定不会表现在人前,要不无疑把鹿梦一来乐团就架在火上烤,再说,也降了今一的格调,哦,为了自己的女人,强行夸这几声铁敲得好听?不笑话嘛。. 表现在接下来抬「演奏这首曲子」全体成员的桩,今一面带微笑首肯了大家的艺术造诣及用心程度,说,不久在小都举办的「商贸会」就用这支曲子开幕了。唉哟!全团振奋!「商贸会」国不国际级不提,只提「小都」,林今一的老巢呢!今后,评先晋级,只提「这一次出场」,绝对个人「大资本」。 而且,破天荒,今一中午还留在团里吃了顿饭。说是「体察民生」,又怎么真叫他去吃普众大食堂,就在食堂三楼一个小厅招待他吃了顿便饭。 桌上,团里的主要另导依旧客气与他汇报工作,今一面带微笑听着,意态松弛,可依旧叫在座另导们压迫感十足,丝毫不敢怠慢。有时候他会说几句,有时候漫不经心看看窗外——嗯,他早看到鹿梦了,不为她,也不得留下来吃这顿饭,还不是想了解了解她平常都吃些啥呢…… 鹿梦挺会烧菜的,她和她姐都是会吃会玩也会亲手做的,兴致来了,烧个大菜出来丝毫不输大店的掌厨。 这也是鹿安鹿梦姐两得这些男人心的一点,女王霸道吧,可又极贴心软烂。每次今一回她家,再晚,她会问声「吃了吗,」没吃,她亲自下厨,哪怕一碗面做出来都色香味俱全。据今一所知,只要叶听鱼在家,鹿梦从来都是亲手做,自己买菜自己做,这就家也像个家的样子,你说怎么留不着人。 今一想,她自己做的就极佳了,这食堂若次点儿,就属于她平常吃不好了。今儿他得尝尝,真若不行,他得「说说」,哪儿能叫她「平常待大半时间」的地儿反倒吃不好…… 诶,正想着呢,才要从她那头不着意转回视线,视线收不回来了——今一不禁挑了下眉头。只见她对面坐下一个男孩儿——嗯,反正这么看去十分年轻,平常男孩儿头,背着琴。坐下,放下一手端着的餐盘。 嗯,任何人不认识小鹿的,或者不留意她的,这么看去有什么嘛,不就一个男孩子找位置坐下来吃饭碰巧坐在了她对面。 可今一怎么能饶了这一幕? 他了解小鹿,要真是个不相干的,她头都不可能抬一下,吃饭,看手机,眼无它物。 这位,小鹿看了他一眼。——了得吧,这么远,今一同志愣看得这样细致! 「绘廷。」一位另导还在轻声与他说话呢,他突然这么喊声,霸气却一点不突兀,一桌儿都像吓着了,全噤若寒蝉。 绘廷从容起身走至他身旁,今一也没再看窗外,而是稍侧头,绘廷弯下腰侧着耳听他说——也是人精,听见他说着楼下的小鹿,也没往那头看一眼,只一点头「好。」走出去了。 再面对这一桌儿不敢呼大气的另导们,今一依旧微笑起来,手比了比,「诶,我看他们都喝那个罐子汤……」另导赶紧接嘴,「那是冬瓜鸡汤。」「我尝尝。」一个另导立即就要出去布置,今一慢条斯理添了句,「不麻烦了,就楼下端员工餐一小罐上来吧。」 她和那个男孩儿都要了这罐汤,今一想,好喝吗? 3.73 也是巧了,小鹿和拿云约好校内未名湖边取个东西,拿云正好就在未名湖畔被人拦下。 「干嘛,」 「你叫喃云?」 拿云望着对方不说话。他在乐团的名字是叫喃云。 拦下他的正是绘廷,今一让他去找找当时坐小鹿对面的这个男孩儿是谁,一查呀,原来挺有才一男孩儿,大提琴拉得妙,据说手风琴也奏得出色,不过为人内向,不爱说话。反馈给今一,今一和蔼说,请来欣赏欣赏他的大提琴,若真好,可以加到「商贸会」演奏乐队里去嘛。于是就有此刻绘廷来「请人」。 可惜不顺当,人家根本不把你当回事,甚至真懒得跟你说一句话,你问他名字,他也不回应,饶过你就要走。绘廷还是耐着心,追了一步,笑着,「别误会,我是总后文艺部的绘廷,听你们另导提到你大提琴拉得十分出色,我们正在物色「商贸会」开幕式演奏乐团的人选,想听听你的拉奏……」这话骗骗那些为「他们来」「打起来」的伙计们可以,拿云,一看就晓得是林今一看见自己和梦梦坐着一块吃饭了吧,也不是怕他看见,就是梦梦恐不愿自己暴露,一想到此,拿云更添心烦,突然起跑,不想与他纠缠。 诶,绘廷得放弃呀,怎么好说不听呢,也烦上了,出手就狠了些,上来两位把拿云撇了。 巧得是,这边他们一人一边揪着拿云往楼里去时,鹿梦过来了,正好看见他们远去的身影。可想,鹿梦眼有多沉。 很难猜吗,他今天来,今天今一就被拦下带走,好你个林今一,不愧仙儿一枚,一来就把我的人揪出来了! 鹿梦站在湖边就给今一打了个电话。 话说这边今一才放下绘廷来的电话呢,绘廷说,这男孩儿头挺硬,不从,硬给押过来的。今一还在微笑「说明真是她的人。」 才要放下电话,她的电话打来了,今一还颇为舒适地往椅背靠了靠,想,她看见了? 「喂,」声音慵懒, 小鹿却冷冷直冲而来,「你带走了一个人是么,为什么。」 「是,他叫喃云是吧,你的人?」 「不是。」说实话,小鹿这会儿有气,拿云来到她身边一直隐得好,他第一次来就撞破了,小鹿是有点不服。 「不是你慌个什么,……」话没说完呢,小鹿那头电话挂了。 今一都莞尔,他坐起身,一手支着下巴又把电话拨回去,小鹿一开始还不接,今一都要开始咬唇了,心里又有些急,又有点恨,他怎么就这么不会讨好她,啧,又搞犟了可心烦。好在小鹿还是把电话接起了,今一赶紧说,「你就会跟我怄气,我看你就没挂过灿灵的电话……」 又是话没说完,梦梦冷一句,「灿灵不会这么玩阴的,随手就把不相干的人带走。」 这下今一气着了,一下站起来,「他不玩阴的?这人要他撞见……」好在这时候有人敲门,让今一冷静了下来,他叉腰吸了口气,努力让口气再好些,「我请他来不是坏心,商贸会那个乐团他也可以参加,不信你过来,看看我是会吃了他还是剐了他。」 要平常对任何人,别说打回去这个电话解释啥了,就是说完这句话今一也得立即挂了电话,叫你自己决定,反正我该说都说了。 可这会儿,今一还是没挂电话呀,就心烦意燥地听着那头她的呼吸声, 磨人的小鹿半天就「嗯」了一声,今一还怕她立即把电话挂了,抢着说,不过也有点火气就是,「我在勤励楼三楼。」「你快过来」愣是没说出口,把电话挂了,就望着手机那个气呀, 「咚咚,」外头人估计也听到他里头口气不好,小心惊怕得哟,可又有必要的事要跟他汇报,不得不又敲门, 「进来,」听见这一声,人推门进来那神色……今一立在窗边,背对着外头,一手搁裤子口袋,一手还捏着手机呢。也就自这人进来回头看了眼他,这一眼也够人呛,就始终背对着、注视着窗外。那人还算稳把事儿汇报了,今一简略指示了几句,那人赶紧出来,一头虚汗。哎,「仙儿心」难测啊…… 3.74 见鹿梦来了,拿云也就不「认生」了,明显感觉人意态都松弛下来,微笑,弯腰从手提袋里拿出绒布包着的酒杯,再倒好酒,向鹿梦走去。 鹿梦接过来一口抽了,挺恨地说,「窝囊,你大大方方奏给他们听怎么了!」 拿云笑,「你说了我只在你跟前露脸就行了。」 今一他们就瞧着。 这要泽如在,早认出拿云了。泽如第一次见小鹿,医院里,还记得不,拿云那回就牵着一辆小车上来,全是黄鹤楼的烟……哎,可惜这会儿他不在,叫今一头回见到她嫡系对她的「常规伺候」。 拿云又给她点了烟,自觉站在了她身后。 小鹿找沙发扶手跨坐了下来,吸一口烟,烟雾里瞧着今一,笑起来,指指拿云,「他拿手的是大提琴,可光听大提琴没意思,拿把小提琴来,我们给您奏一曲「重归苏莲托」,一定叫您满意。」 今一气得哦! 她这是明显把他当「外人」,还「轻贱」自己,好像他真拿她当取乐的……想起昨晚他和她如胶似漆,她低头凑床头灯跟前给他缝扣子,缝的乱七八糟,但是那也是一心一意,那时候,好像他是她的,她是他的,多好啊,怎么一睁眼就这样无情,纵使他做错了,也不敢这样翻脸不认人,你我昨晚还是那样的枕边人…… 今一靠坐桌边,貌似平静,「都出去。」 绘廷他们出来了,拿云不动。 今一就望着她。 小鹿弹弹烟灰,侧头对拿云说,「你下午没排练吧,」 「没有,」 小鹿一点头,「一会儿我载你去。」 拿云也一点头,过来收拾东西出去了。 他出去后,小鹿就从扶手上滑下来陷进沙发里,还原翘气的小姑娘,一劲儿抽烟望着旁边一个点,反正气呼呼的。 今一比她更气!他指着她走来,「你还有脸跟我撒气!我错哪儿,就是把他绑来撒,那是他不识好歹,我本来好生去请……」今一自个儿完全没意识到吧,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跟什么人,他这样完全不过大脑地跟人吵,真是气死了,也有点委屈…… 小鹿也不遮掩了,她再韬光养晦,到底是个霸气的姑娘,加上,今一着实已是她最熟悉的人之一了,不想装了,一下直起身,夹着烟的手指他,「你没错,你想见谁本就是恩赐,他当然太不识好歹了,他算个屁,你让他拉琴他还矫情个啥呀,赶紧拉呀!」 今一一个跨步过来抱起她,看似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呀,其实,「是我错了好吧!我就是,我就是看见你和他坐一起吃饭,好奇……」堵住了她的唇,是他熟悉的烟与甜蜜的相融,今一好容易沦陷在这种味道里,愈亲愈黏,越抱越紧,开始不停地嘬她,「你真是太会气我了,你还要和他一起奏给我听,我……」差点儿,今一就说出来「是他跟你亲,还是我跟你亲!」 小鹿也会顺坡下驴哦,她搂紧他的脖子,啫起来,「他潜在我身边不容易,你别盯着他,别盯着他……」还扭! 咳,今一就吃她这套!陷进她颈脖里,「鬼管你的这些事,可是梦梦,你得听人解释再气人……」梦梦开始亲他了,「要……」这是更要他的命,还去解他领口她自己缝的狗屎一样的扣子,今一心里恨气地想,这茬儿过去了,可她记着我说的了吗……咳,显然没记着,后头还有更气人的,今一的怄气还在后头呢。 接下来半月,小鹿忙起来,除了她所在的这个曲组被确定参加小都开幕的「商贸会」开幕式,需要密集严格地排练,她在家附近胡同盘房的事儿也一波三折,小鹿属于越挫越勇的性子,只要有丁点希望她都不放弃! 还是有收获的,三家里已经谈下来一家,另外有一家的房主是个老爷子,爱盘鸽子,拿云打听来他最近特想要雪鸽,这是种一般栖息于海拔高处或岩石和土坎徒壁、河谷岩坡上的野鸽。这好说,拿云肯定弄得来,可触动了小鹿爱冒险的心,她关牢里不短日子了,好容易出来,碰着这样有由头的趣事儿,肯定想亲自去搞来。遂,和拿云往最险的地儿捕鸽子去了。 女神节快乐! 3.75 鸽子捕得顺利,而且看着肥美,小鹿把它搁笼子里外头还罩层薄布。 关键是放的地儿不好,搁在了厨房门口。行!灿灵正好回来,给红烧了。 所以听鱼回来就听见鹿梦那气急败坏! 「你就那么馋!我才搁下出去办点事儿,你回来就给我剁了!」 灿灵是真好性儿,就坐那廊下栏杆边抽烟,笑着挺不好意思的,也不说句话,她骂再难听也听着。.br> 鹿梦是又跺脚又骂,再进去厨房乒里乓啷。灿灵就站起了身,往里瞧。 听鱼也像吓着了,站门口好半天,她阎王一样进去厨房了,才敢走向灿灵,「怎么了,」小声问, 灿灵笑的无奈,「她逮了只鸽子回来,就放厨房门口,我还以为要烧着吃呢,就带回来个厨子给处理了。」 「什么样的鸽子……」听鱼还问着呢,阎王横冲直撞出来了,连他一起骂,指指他再狠指灿灵,「你们这些人,眼里只有弱肉强食,搁不住个东西!活该什么都是给你们享用的是吧!」也别怪小鹿这么不「大度」,吃她一只鸽子气成这样,主要还是她等着这鸽子办事儿呢,明儿她就要去小都了,本来计划得蛮好,今晚和拿云把鸽子给老爷子送去,说不定对方一高兴,房就盘下来了,可不叫人开心!这好,空欢喜一场…… 其实,灿灵也好,包括听鱼,这是事儿吗,当下给她再弄来一屋子鸽子都成!主要是小鹿动了气,他们这跟她打交道时间不短了,鹿梦的性子摸得也够够,她要真生了气,一时半会儿别赶着哄,反倒惹她更嫌。让她把火发出来,你乖乖听着,她有时候自己会转弯,冷静下来,再哄,可能比当时就哄效果好得多。 所以你瞧瞧这外头多牛逼两仙儿,一时乖乖儿一样,各干各,收拾厨房的收拾厨房,重新买菜择菜洗菜的重新来,还不敢掌厨,她在家,就得她弄,否则她不吃。 又听见她在廊下冷冷打电话, 「是的,我今晚会回团里,肯定跟团里统一一起走啊。」「用不着,难道跟着团里去小都还没我一地儿住?」「我就吃枪药怎么了,你不愿意搭理我就不搭理。」 电话挂了。听鱼和灿灵都晓得,这是今一打来的,他肯定更懵逼,她哪儿突然来这大的火气!今一肯定心里也更麻麻比,远水救不了近火呀,他现在人在小都呀!——着实,今一本来人舒适靠车后座椅背,想着今晚她会过来,还去接接她,哪知看这电话打得人窝火的!……后座的今一久久望着她挂断的电话,那不信、恼火……前头开车的惟深,副驾的泽如互看一眼,都不敢大呼吸,刚儿对面小鹿那噼里啪啦他们可也听到了,是挺够呛!见,今一又靠回椅背,合着眼,眉心蹙,慢慢呼吸,显然在压火气, 过了会儿,见他睁开眼,也没动,就是稍抬手腕按下手机,放耳旁, 不一会儿, 「怎么回事儿!」 对方说了些什么, 今一坐起来,那模样真是嫌弃,「你说你贱不贱,吃她的鸽子干嘛!……」 到底今一和灿灵一起和小鹿的荒唐事儿藏得好,毕竟头回是泽如逮鹿梦跟今一一起去会的住院的灿灵,估摸有点眉目,可也不敢妄猜。惟深是完全不知,望向泽如,这谁呀? 泽如坐好,看向前方,就是一副淡定,心里却在叹气,鹿梦啊鹿梦,你真厉害! 电话再次挂了,今一仰靠着歪头看车窗外,说,「小都哪儿的野鸽子最密?」 惟深忙回头,「马上找找。」 泽如也回了头,「要不,先找个地儿把鸽子放出去?」都是机灵人,晓得今一这是在找地儿给她「捕鸽子」玩儿。 今一看来心情突然变好些了,翘起腿,想了想,一点头,「可以,就小昆山吧。」 今一当然心情得变好,小鹿发火冲的又不是他,她这会儿气死灿灵了,关我什么事儿! 3.76 小鹿还是亲自把饭菜做好了。三人上桌,那碗大厨烧好的鸽子她也端上了桌。 他两位各吃各的饭,哪敢多话。小鹿自己尝了口鸽子,还赞许点点头,「你们吃呀。」 不敢。 小鹿一人碗里捻了块肉,「吃呀,挺香的。」 听鱼「听话」吃了口,她「监督」完他,再看向灿灵,灿灵就是笑,一口肉包嘴里了。 听鱼吃完饭,多自觉,去厨房收拾了。灿灵挪着板凳坐过来,侧身两腿包住她,两手抱着她开始认错了。是呀,这时候看她火气下去了,再来,她才听得进去。 「我错了好吧,可你放厨房门口……你看我好心办错事儿了吧,我还特别找了个最会烧鸽子的来……」小鹿嘟着嘴,又捻一块肉塞他嘴里,「是蛮好吃。」她就这样,违心说不出「不好吃」的话儿,可总还有点气吧,也是啫。灿灵边嚼边脸挨着她,「我以后再也不擅作主张了,先问问你……」小鹿睨他,「那,那以后怎么给惊喜!」灿灵装为难,「我尽量揣摩对你心思咧,」 两人磨磨唧唧,听鱼进来,灿灵辟谷不动,就松开一手稍离开些她,枕着额边看她吃。听鱼端进来热开的银耳汤,这是早上她炖的。她站起身,抬手「碗。」听鱼递过来,她给他二人各盛一碗,「我晚上坐高铁先去小都了,今一说他那边接我。这锅汤你们在家喝得完就喝,不爱喝就倒了。」灿灵笑,「怎么舍得倒。」小鹿又嘟嘴,横他一眼,「那鸽子肉给我装起来,我带小都去吃。」说明是真弄得好,她爱吃。灿灵一拍腿「好咧!」几高兴起身端起鸽子去厨房打包咯。 听鱼也笑,斯文坐下来喝她给他盛好的银耳汤,小鹿站着看他,「你受委屈了,我刚才不该吼你。」 听鱼抬起头,「没事,你消气就好。我一会儿送你去高铁站。」 小鹿继续望进锅里,「不用了,我自己去可以。」 听鱼也低下了头,「哦。」喝几口,又抬头问,「那是只雪鸽吗,你还要吗,」 他这样把她的事儿装心里的模样真叫小鹿……听鱼比起今一灿灵在她心里肯定不一样,太矛盾了,不似今一灿灵无负担,想让他对自己好,又怕他对自己太好…… 小鹿摇摇头,「不要了。」 这时候灿灵厨房喊她,「梦梦!」小鹿跑出去了。听鱼回头看那她跑出去的门帘摆动,又回头来,慢慢取下眼镜,合眸揉着眉心…… 鹿梦给拿云去了电话,只有他再去捕几只雪鸽给那老爷子送去了。她星夜搭乘高铁来到小都。 今一接到她,见她抱着个保温桶不离手,「这什么,」 「上车说,」 梦梦开心推他一块上车、车后座挤一起,小鹿不晓得几好东西的扭开保温桶,就用手捻一块鸽子肉出来塞他嘴里,「快尝尝,可好吃了!」 今一也没让,一口嚼着,眉头却蹙着,「就那鸽子肉?你不心疼了?」 梦梦自己也捻一块自己嘴里吃,「还心疼个啥,烧都烧好了,好吃吧,真入味儿!」 你说不得把今一气死,他还等着瞧她跟灿灵怄气、来了把他继续骂的狗血淋头呢,没想,灿灵这烧的鸽子肉这得她心,她还给带小都来了? 今一就望着她,梦梦又捻还往他嘴里塞,今一一撇开脸,又酷又帅,斜睨她,「你这回气儿怎么消得这么快,还没隔夜呢。」阴阳怪气儿! 梦梦听不出来,还傻呵呵坚持往他嘴递,「好吃嘛,诶,我还特别给你带来……」今一张嘴了,恨恨地吃,「好吃个什么,你不说你熬了银耳汤。」「哦,那算什么,回去吃不了一些。」她靠他怀里还在保温桶里挑辣椒吃,悠哉悠哉。今一哦,低睨她恨不得咬死她!这偏心,她对灿灵怎么就这么宽容,生气儿的时间都这么短!今一怄死了。 . 3.77 泽如他们上车来时,见鹿梦赖今一怀里还在啃鸽子骨头,今一脸挨着她不知在想什么。见旁人上车来,小鹿要起身,今一抱紧不叫她动,小鹿遂又懒懒靠回去。 还是惟深开车,泽如坐副驾,回头笑着礼貌冲小鹿一点头,「梦梦。」 鹿梦「哦」一声也没吃了,今一抽出湿纸巾给她揩手。 泽如说「都准备好了,这会儿就去?」 小鹿仰头望今一,「干嘛去?」 今一还是酷酷地睨她,「捕鸽子去。」 小鹿马上就笑了,晓得这是他的心意,这要不是有人在,她得啫死亲死他。小鹿坐起身,边揩手边瞧着窗外,忒好的心情,「走,捕鸽子去!」 鹿梦真得好勇!这陡的山坡,一开始她安全绳都不想戴,今一拽着她胳膊,「那只雪鸽子你就是这么逮来的?」梦梦点头,「喃云托着我呢。」今一更气儿不打一处来,小声「我不管你一些稀烂事儿,可你得把小命保着!」末了又添了句,「灿灵那逼是贱,烧了你玩命逮来的鸽子。」梦梦这时候不管跟前有没人了,单手搂紧他脖子埋他颈项里使劲儿亲,「没玩命,我惜命着呢。」qδ 这会儿戴了安全绳,今一他们都没上去,让她一人玩够,逮了一笼子鸽子。 泽如背手笑,「见识了,从前听说她上哪儿玩都要最刺激的独一份儿,果然不极致不尽兴。」 「活到现在不容易。」今一抽口烟说,手上这根还是刚儿小鹿上去前抽了一口留下来的。今一弹弹烟灰,「水织那边去看了吗,」 「看了,确实是个好地方,海拔适宜,光照充足,温度特别好。」 今一点头,「评估好了,就定那儿吧。」 叶家提出的「稻改桑」得到了圆艏首肯,这会儿各方涌动,都想在里头捞一笔。小都人向来对「利益」的前瞻性最好:地改不改得好,得靠技术。今一对「改地」的地盘没兴趣,他着重在「改的技术研发」上,今后管你谁得了哪块地盘,都得技术支持吧,我小都总能从中分杯羹。 水织位于计州东部,经考察是最适合做「改地」试验田的,泽如最近关注着这件事呢。 「好。不过最近斐开经常往计州来。」 今一望向他,泽如笑笑,「看着说是他看中了计州舞蹈学院一个姑娘。」 斐开是弗灿灵的人,计州的水织今一这会儿才看上、盯住,他的人这么「巧」就常来常往的……别「醉翁之意不在酒」,也瞄上水织这块「肥田」了吧。 今一又抽了口烟,沉下眼,「盯紧点,弗灿灵是个财迷,从来不嫌赚得多,又是个狗鼻子,到口的肥肉可别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叼走了。」 「是,你放心。」 小鹿下来了,这事儿遂没再提。 说过,鹿安鹿梦跟汤有容一样,中都人都是家麻雀,少出远门。小都,鹿梦从前来得少,可肯定来过,可自她失忆,这还是她头回来。头回来,也比她从前哪次来都不一样,毕竟,她跟林今一的关系已不一般。 不过,小鹿没那么张扬,今一想让她「贵不可言」来着,小都是他家,怎么造都行,但鹿梦早已「安分守己」惯了,吃住行常规都在团里,低调着呢。 小都是天朝最富庶的地方,真正的温柔富贵乡,团里人来了也都有些「乱花渐欲迷人眼」,特别是年轻人,一到夜晚玩的都有点「乐不思蜀」。小鹿和团里一些年轻人还是玩得到一处的,经常艰苦的排练一解散,一些人一邀,就出去吃喝玩乐了。 今儿又是一帮子,夜店里游戏吃喝好不快活。 「诶知道吗,现在小都划拳流行一种玩法,输了的,得找个陌生人一起对唱「百鸟朝凤」,」 「什么百鸟朝凤,」 「啧,「凤凰得病在山中,百鸟前来问吉凶,十姐妹双双来看病,八哥儿忙着请郎中,请了天鹅来诊脉,气坏了鹞子向天冲,画眉在笼中干着急,鹦哥在架上不宽松……」」那人食指打着掌心鼓点儿一样唱起来,「关键是边唱还得有动作,可好玩儿了!」 「行呀,这有个啥难,咱们也玩儿。」 说着,他们这伙人也开始划拳嘻乐。还没轮着鹿梦上场,她就一旁边抿酒笑着瞧。哎,鹿梦是忘了,这只《百鸟朝凤》还是从中都流出来的,玩法,都是汤有容捧着鹿安玩剩下的…… 3.78 说实话,斐开这时候真没心思来夜店耍,妈的,计州之行恁的不顺,小都人未免手伸得太长,计州就是离小都近,又不该他管,他林今一凭啥防贼一样守他一路?斐开想起来就窝火! 音乐喧嚣,斐开像只懒豹蛰伏在一隅,喝酒,听身边人讲事,本来意味阑珊。 诶,那头突然吵起来。 「你们不能唱!」几个人指着小舞台那儿本来蛮快活抢话筒唱歌的凶狠说, 「为什么不能唱,这歌就是玩儿……」 「说得不够清楚吗,这首歌今儿全小都都不能唱!」超横的,一时现场伴奏音乐都停了,看来是地头蛇了,对方也囊了,退下小舞台。 斐开本来就是瞟那头一眼,忽然眯眼坐起了身,他身边人还以为他是烦这些横的,还特意为他解释道,「估摸是林家人,要不也是他家狗腿,你看这只吼一嗓子,老板都来了。」也是,反正夜店的负责人是赶紧从二楼下来了,走向横的那伙,直赔笑。 「什么歌不能唱,」斐开开口,眼睛还望着那头,还都以为他望着那些横的呢。 「百鸟朝凤,小都最近猜拳玩兴起的一首歌,哎,霸道着呢,这种场景也不是头回见,一看那些就不是本地人,欺生呗……」 斐开眼不移瞧着的,是鹿梦。 这地儿看见她,本来就稀奇,更稀奇的是,她还被「欺生」了。 当时她还没上小舞台,站在个高个女孩儿的旁边,和她说着话儿,看来还挺高兴的,结果,就这一嗓子「你们不能唱!」这么远,可能也跟斐开盯着她看看得仔细,反正看得清鹿梦神色是立即默然下来了的。 这是位吃不得亏的主儿,斐开本来还来了兴致准备看下文的,他的手机震动,一瞧,是笑云,接起了,还没开口,就听那头笑云严肃的,「你还在小都?」 「在,」斐开神色也正了起来, 笑云接下来说的话,斐开一下站起了身,眼神凶戾啊,「真是邪了他们!」人往外走,身边人赶紧拿了他的外套跟上,忽,斐开又停了脚步,眉头蹙得紧,小声,「什么,灿灵是为她来的?……」对方又说了些,斐开开始又往那头看,「我正好看见她了……」说着,他向随行人一抬手,意思他们止步,自己独自向那头走去。 不让唱,又被这么横了一把,同事们的心情肯定受损,玩得也没刚才起兴了。鹿梦也安静抿酒,肯定不快,是挺扫兴。 「鹿梦,」忽一人站那儿,一手背后,一手捏着手机,向她礼貌微笑一点头。 同事们都看过去,又看向鹿梦。毕竟斐开卓尔不群的样子实属耀眼。 鹿梦不认得他,可也不想惹麻烦,又在才像招惹了地头蛇的档口……鹿梦起了身,「您好,」不亲不疏,大大方方走来,反正同事们看来她是遇着认得的人过去了。 她一走来,斐开立即虚扶她胳膊向更避人眼处走去,「灿灵遇袭了,」说着把手里电话递给她。 小鹿肯定一惊!可也沉着接过电话,「喂,」 斐开都不晓得电话那头已经是灿灵了,灿灵的声音还是轻松的,「梦梦,我给你弄了只赛鸽……」 小鹿一手都插上腰,「说正事!你在哪儿,受伤了吗?」 3.79 灿灵确实来给小鹿送鸽子的,哪里烧了她的鸽子就哄几句能过去的,灿灵心里也过不去,瞧给她弄来只多精贵的鸽子——叫「卡梅隆」,共获冠军20多次,身价达600万!听说它还有个「兄弟」,也是「豪门冠军」,叫「神奇」,目前正在海外参赛未归。 不才说「我尽量摸对你心思」,灿灵还是想给小鹿惊喜的,星夜接来鸽子就一路往小都赶,挺高兴的,路上遇着车出点小问题都没影响灿灵心情。 那会儿,车抛锚在高速旁边,灿灵也下了车,主要去后备箱看看鸽子——或许就这一会儿他「抛头露面」被人盯上了吧,反正在下高速时,车胎明显被「有预谋的钉子」扎破,得亏笑云等人机警、车技高超,甩掉了「冲过来要图谋不轨的车」,所以就有斐开接着电话「灿灵遇袭」一说。 这在小都的地界呢,谁这么大胆敢对他下手,斐开他们是义愤填膺、称绝对非林今一莫属!笑云是晓得灿灵和今一与小鹿那点粑粑事的,慎着些说「林今一不大可能吧,跟林家人有点关系到有可能。」斐开气愤「林今一怎么不可能!他把灿灵盯得死呢,我来计州他们就差给老子身上按跟踪器了!」笑云就是笑,邀上他肩头,「给你装了又咋样,不照样想到哪儿到哪儿。」ap. 他们那边说着,这头,灿灵一点不影响心情地坐车后座边沿,微侧身仰着头笑着跟她嘚啵鸽子,就想讨小鹿开心呢。 可,小鹿开心的起来嘛。斐开那头嚷嚷的几句,鹿梦是听见了,她瞄着的是鸽子,心里可计较着:这小都,是邪!——嗯,鹿梦是几件事都计较上了,一,刚儿她在夜店才被吼了的,不准唱《百鸟朝凤》!多霸道,说不准唱就不准,夜店最后连他们这桌客人都冷落了,摆明欺生。二,最主要在眼前,看把她灿灵「也欺生」的,不就给她送个鸽子来嘛,怎么还险些出了车祸! 小鹿过不得,又看向灿灵,他还在笑,一点儿不把刚儿那「惊心动魄」放心上。鹿梦抬起一手搁他肩头,「你觉得是林今一么,」 灿灵还仰着头,「你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鹿梦「假话是,」 「就是他弄的!你得给我做主!」灿灵还笑得一扭, 鹿梦咬唇要笑又不笑,捏一下他肩头,「真话呢,」 灿灵索然无味一样看向鸽子,还拿手去逗它,「林今一还不至于这么蠢,」就这么一说。可,稍后,小鹿更用力捏了下他肩头,灿灵望向她,鹿梦凶怒望向鸽子——奶凶奶凶的,事实灿灵已经上手了,张手抱紧她赖她怀里又扭,「你还是要给我做主的是不是。」鹿梦睨他一眼,真一点头,「嗯!」哎,又得今一受苦咯。 两辆车再次开来了她刚才才玩过的夜店, 管它多少人瞧着, 鹿梦筠装外套一脱,牵着灿灵的手走到小舞台边上,跳上去坐着,灿灵多神帅地两手环胸就靠挨着她身旁, 鹿梦左手接过笑云递给她的一杯酒,一口干光,另一手举起,比了个「八」,超级豪气地,「谁上来跟我划拳,赢了,可以和他,」「八」的手势向下一比,是个小手枪呢,点点灿灵,「一起唱「百鸟朝凤」!」 灿灵就笑,多宠他的女人…… 可想这捱到深夜场的人们多幸运!没几个认得灿灵,可又有几人真见识过这等极品?人家的「极品」还在后头, 听此,肯定立即有刚儿那一伙之类的地头蛇不知天高地厚地蹦出来,冲来,指着「诶!今天不准……」话还没说完呐,斐开上去就把张嘴这个抬起的手撇折了! 「你们!你们……」又冲来好些, 最管用的是笑云从后腰抽出来的一管长管小左轮手枪,比着最张狂那个的眉心, 「再说一个「不准」头一个挂的就是你。」 「不……」真敢说, 「啊!!」准字还没说,那人一声惨叫,左耳打开了花! 现场静得大抽气都听得见,音乐也停了, 只有,小鹿依旧愉快地一手捏着酒杯,一手高举「八」,声音奶亮,「谁来划一个呀!」 说实话,「中都小鹿」的范儿又回来了,这要拿云在,会甚欣慰。 3.80 今一一辈子的气都在今儿受够了! 他得知这事儿时,事儿已经闹大了,最心烦的是,当时他还不在小都。 搞人的是,他还正和叶听鱼坐在一个会场开会。 几乎同时,小都「枪响事件」已经报到林今一和叶听鱼耳朵里。也不怪灿灵非闹得水响,他在小都「吃亏了咩」,更主要,他得叫鹿梦顺气儿,正好又是给林今一添堵的事儿,何乐不为! 听鱼当时还不似今一坐在主要圆桌旁,他随同他老板陈宋文来开这个国级会议,主持的是玉羊的副手肖明敏,玉羊并不在场。 肖明敏还在正中首座「一二三」地慷慨而谈, 一人来到圆桌旁,慎微俯首在今一耳旁低语几句,眼看今一错愕抬眉。接着,几乎立即就往叶听鱼方向看去,果然,也有一人正弯身在他耳边低说着。听鱼几乎立即就起了身!…… 今一想都不想,起身就往外走!——你晓得,两位「重量级」大少同时起身离席……肖明敏都住了嘴!身子坐起,望着他二位…… 出来,「叶助!」今一主动快步走来叫住他, 听鱼已经正在打手机, 他稍一抬手,显然,那头人已经接起了电话, 听鱼眉心是蹙着的,声音却柔和,「梦梦,」今一站住,脸沉下来。听鱼再没多说话,听那头讲,一直也就「嗯」应着。过了会儿,「你没事就好。」看一眼今一,「今一在我身旁……」那边又是一串话,听鱼又只「好」,挂了电话,显然,梦梦根本不想和他对话! 你说叫今一怄不怄,还当着叶听鱼的面儿! 好在今一还没气糊涂,他算心平气和对听鱼说,「我两这一时都出来了,里面肯定不好说,你放心,我这就赶过去,这边你先兜着。」 听鱼一点头,「你快去吧,都是小事。」大气得很,从容再次往会厅里走。今一望着他背影,心上气着可还顾不得刚儿鹿梦当他面不和自己说话,已经速离开会场,他的人早已安排好直升机…… 直升机上,别看今一默着脸合眼靠着,心上没一下静得下来! 鹿梦和灿灵现在还被堵在夜店……今一不禁抬手看了看表,啧,心头又是一烦,说过小鹿算作息较好的,这个点,后半夜了,她还没安睡……今一烦得眉心明显一紧,身旁,绘廷小声「要不要打声招呼……」 今一算搂不住了,一下睁眼发怒「打个什么招呼!堵都堵了!困死他妈的……」头侧一边去, 绘廷也晓得今一这骂的肯定是灿灵——该骂个***的,这里头绝对有灿灵「激将」!围是把他围住了,他弗灿灵亲自在场,且不说真凭板眼出不出得来,这次灿灵绝对罕见又罕见得「太示弱」,只除了开了那「搓火的一枪」,之后,他一伙人多「良善恭顺」,枪也被缴了,说不让走就不走,「乖」得比孙子还孙子!可不这「大错儿」全落今一这头了! 真是今一的人把他弗灿灵堵那儿还好了,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别来这虚头巴脑假把假式一套,憋屈的是,确实不是今一的人——怎么说呢,都凑不上今一的队伍,狐假虎威一群罢了! 这谁呀?在小都这横。说来也还是他「林家人」。 时间回到灿灵的车抛锚在高速上,他也就下车那么一小会儿,孽缘呐,被另一辆车上的一个姑娘「一眼就惊艳住了」! 这姑娘确实也不一般,今一的表妹,时可橙。.br> 今一的父亲林中轩是小都之王,一直很信赖内弟时意眠。说来今一这个舅舅时意眠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才略不凡,在小都威望不低。 时可橙,怎么讲,也绝非意义上的俗女,想想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爹养出来的 ,不会差。只不过,天之骄子的问题就在本性上,若本心是真不俗,即使作为看着「再稀烂」,人也会「非凡脱俗」;怕就怕本心是个不善的,虚荣的,那就难讲。 时可橙随着年纪渐长,瞧不起中都鹿安,却一心要超越鹿安。(看,人家根本就还没把小鹿放在眼里。)她身旁确实也环伺一众拥趸,做派想往鹿安那条路上走。只可惜,她身边没有「江星晚」这样的,更不谈「汤有容」!只一些不成熟的世家子,甚至比不得小鹿身边拿云一排,虽说胡闹,但有原则有范儿!就一些乌合之众,更「捧杀」得这时可橙乱了心性…… 要说今一为何不管管这个表妹,咱跳回去往最早了看啊,林今一是个「兄友弟恭」的人物吗,冷毒,功利,掠夺……今一对玉羊的亲妹妹都像玩意儿一样践踏,这个表妹能亲近几多?何况,他一向还提防着他那个心眼颇不安分的舅舅…… 好,时可橙肯定听说过灿灵,不过真还没亲眼见过!只路旁这一眼……与她表哥齐名的「三仙」之一啊!哎,灿灵也是害人,这一现身,彻底乱了时可橙的心,誓要……怎么着,誓要如何?看看,这就是这姑娘的局限性了,都没想好要怎样呢,手段就开始不打心眼过地啪啪啪往下拍了,又是高速「撒钉子准备掳人」,又是一听「夜店枪响」闻讯而来、堵人个水泄不通,愣跟个野蛮人,逮住灿灵不可! 要说,还是灿灵太害人,惹得人一个小姑娘发了疯一样。这下好,连累了她哥,这下,她那一向眼睛角都不想瞥她的「上仙表哥」该「正眼看看她」了吧。 3.81 今一到,现场真有「抖一抖」之感! 灿灵也是勇,重围下泰然自若,他依旧悠闲地坐在小舞台边,和小鹿一样腿吊着,小鹿趴在他腿上已经睡着了,盖着他的外套,头也蒙着。今一进来时,一眼就望见灿灵窝着身头低着,两手都抱着鹿梦,好像也在打盹儿。 还用今一说吗,头件儿就是清场,重围的人有那不清白的,还似「愤愤不平」地要嚷,今一只一个利眼过去,那不清白的还不待发声就被拖出去了——要绝对的安静,别把小鹿吵醒了。这是绘廷他们都明白的,可接下来,只剩下绘廷惟深几个的时候,那望见……你晓得绘廷后来怎么跟泽如「大惊小怪」的,「鹿梦太厉害了!她不会同时和今一灿灵……」泽如就笑着轻轻摇头,「是乱的很,可说不得。」. 是呀,这会儿今一一点不想掩饰了,他过来就要抱小鹿,灿灵也放手,两手往后一撑,更悠闲,更「没事儿找事儿」一样地睨着他,说,「别把她弄醒了,你晓得,她这时候盘醒了气儿更大。」 今一这会儿真不想跟他一句废话,扯开自己的外套把小鹿包进去,灿灵的外套丢给他——诶,小鹿是睡着了,可哪里睡得熟呢,还是盘醒了,她不耐烦地左右扭头,今一真的挨着她的脸轻轻晃啊,小声「睡,继续睡。」小鹿蹙眉喃了声「灿灵……」真是使劲儿抠今一的心呐!今一气,可还是抱着她转头就走,灿灵撑起身子追着笑,「她要我呢!」今一这会儿是实在不想呆这儿,本就忍着,继续走。该死的小鹿醒透了,一望见他,更作死,她开始扳,开始推他,回眼望,「灿灵!」喊得那个啫…… 绘廷惟深几个离得不近,可还是没眼看!因为灿灵更做得出来,他跳下小舞台不晓得几潇洒地笑着,也啫啫地眼睛望着小鹿,拉丝儿那种,伸手,「还是我来吧……」绘廷是稍咬唇望向那头灿灵的几个队伍的,什么笑云,斐开,全站那头,或抽烟,或单手插裤兜儿噙着笑,也是没脸看呐…… 今一抱着不放,怒了,「你真不怕丑?」说灿灵还是说她呢,反正他还不是一样,你放手不啥都没了,偏偏此时三人就当众揪一坨,灿灵非抱,小鹿头仰着,好像迷迷糊糊还以为平常他们三儿在闯上,今一非不放手…… 还是小鹿最不要脸,她忽然狠狠一踢今一,「你别再碰我!」愣把今一气极了,一手揪过她脸低头就咬,「你今儿非气死我不可是不是!」 小鹿委屈得像要哭,「谁气死谁呀!今儿一天我就没个开心的时候!小都人了不起啊,我非要唱百鸟朝凤怎么了!还欺负灿灵!差点要他命了知不知道!」该死的灿灵哟,躬身紧紧挨着她脸还点头,「就是。」 全没脸看了! 绘廷抬手朝笑云他们招招,意思「撤吧,这有啥好看的」,斐开才拐,他好像小声其实声儿都听得见,「还没唱百鸟朝凤呢,」 今一忽然狠狠把她抱紧拽过来,大步跨向小舞台,「话筒呢!」简直火冒三丈, 惟深赶紧跑来把话筒递上来, 今一拿着话筒凑她嘴边,「唱呀,唱够!」 她死啫,望着她,「你也唱,」 现在都晓得「中都小鹿」有多……你说这个被男人紧紧抱在怀里,高高在上的,迷离的灯光下,小鹿,是个活妖啊!怎能不吃人心…… 今一一点不做作了,埋进她颈项了,先说了个「对不起」,然后,「凤凰得病在山中,百鸟前来问吉凶,十姐妹双双来看病……」他会唱,而且,唱得很认真,是真的想讨她开心…… 都听见了。别说今一自己的队伍了,就是灿灵的笑云斐开等,哪个不心里「啧啧啧」又叹气的,不禁也看向灿灵,灿灵两手搁裤子口袋里,微歪头带着轻轻的笑意瞧着小舞台上头,是享受,是心满意足……都想着,这要小鹿让他唱,灿灵也会开口…… 台上的小鹿已经抬手搂紧今一的脖子了,看不着她面目了,只望见今一单手拿着话筒背在身后,坐在高脚凳上,一脚支地,一脚踩在凳衬上,一手紧紧环着怀里的她低头是亲还是小声说着什么……今一的气儿总算也能顺顺了。 3.82 上车,回今一私宅。 灿灵一抬手与笑云斐开告别,他今儿是不走了,也蹭今一家去了。神佛啊!这要不是小鹿,灿灵可能进得了今一的私人领地?这就跟狮虎永远不可能同巢穴一个道理。 绘廷开车,又是叫这位也称得上权少的啧谈连连,所以说这下来后,绘廷显得格外聒噪,在泽如跟前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直嘚啵,泽如只有笑着连连摇头。 小鹿坐中间,喝着酒,跟喝水一样。人有点怔,估计还是欠瞌睡。 灿灵坐她右边,单手抱着她,歪头看她小声和她说话,小鹿有时候点点头,反正眼神萌萌的,像个乖孩子,又像神游。 今一和绘廷后来上来,同开车左侧门,一个坐进后座,小鹿左手边;一个坐上驾驶位。车门合上,绘廷启动车。 今一上车来也扭头看着她,说「还是想睡觉。」 灿灵挨上她脸「就没睡醒。」 小鹿蹙眉扭扭身子,又回头看后备箱,「鸽子呢?」 灿灵亲她,「你是糊涂了吧,鸽子早送你住的地儿去了,放心,好好的呢。」 小鹿回过头,又喝口酒,又变得沉静得很,「这么名贵的鸽子我哪儿养得好,我玩几天你还回去吧。」 灿灵也坐回身子靠着,「你这又打我的脸是吧,已经是你的鸽子了,我拿回来干嘛。」 小鹿扭头朝他笑,又大咧咧傻呵呵,「你烧了吃了呀!」 灿灵额头去顶她的额头,两人笑闹。 今一就是酷着脸靠椅背上,瞧着前方。吃心!这气儿就不得大顺,她就更亲灿灵怎么办,吃了她的鸽子也只气一会会儿。再说,灿灵那么舍得花钱,当然最主要是那么会讨好她……今一靠着椅背不禁又看向孽障,正好,孽障也扭头看他呢,小鹿凑近他跟要吻一样,「坏蛋,你这么欺负我,可我回去还得给你熬银耳汤,你没喝着咩。」绘廷听了心都是漏半拍的,何况今一!今一也没抱她,就是探近狠狠吻住她,他这辈子绝对做出了一件事,招惹上她,怎么还越陷越深…… 吻,酒,都是不得了的东西, 后面的呼吸叫绘廷听了都躁! 听见小鹿又软又特别清晰的声音,「有人!」自然指的是开车的他。 绘廷又不是傻子,人多稳,目不斜视,甚至轻松说,「要不要停一下。」 听见今一慵懒的声音,「算了,地儿太小。」 却,今一垂眸望见已经倒在他腿上小鹿的眼睛了……又说,「前面停一停吧。」 绘廷在一个人少的路边停下,下了车,始终没看后方一眼,走得离车还比较远,点了支烟,这才瞧了眼那车,心,绝对不平静!甚至有点呼吸急促…… 大约过了大半个小时吧,今一给他打来电话,他走向车,已经抽了两三根烟了。 回到车里,所有的车窗都打开了,可依旧有种道不明愣叫人心痒难耐的气韵浮在车里……绘廷稳住心神继续开车。 这时,灿灵双腿微敞,躺靠椅背,合眸像养神。 小鹿呢,就她脸最红,像个红红的大苹果啊,却眼神妖亮,一腿盘坐着,腰挺得笔直,跟练功一样垂眸看着手机,有点声音出来,是在玩游戏。 今一翘腿,一手搭在车窗边两指撑在颊边,望着车窗外。 一路下来,绘廷心都快躁疯了!因为后头三只鬼太杏感了!尽管似各想各的,但空气里漂浮的那种疯狂后的因子太叫人迷乱…… 终于到家了, 又是灿灵最先下车,人大方透顶,一点不以第一次闯进甚至叫仇人的私人领地而不适,他下车后,还轻跺跺脚,然后弯腰看里头小鹿,笑「走得动吗,」 小鹿拿起搁她脚边的酒瓶就丢出去,灿灵一推车门挡住了,哈哈笑跟不晓得几轻松地,手一背,自己家一样往宅院里走去了。 今一打开了他这边的车门,倾身要抱她出去,小鹿吼他「滚!」今一点点头,下车来,可依旧车门跟前弯着腰往里看, 小鹿,哎,是软骨头一样,才起身就跌回椅座,气死了!狠狠一捶座椅。 今一弯腰探进身来抱她,小鹿打他呀,今一直亲她,「好好好,我一会儿都听你的,今天都是我的错好不好,哎哟,欺负死你了……」小鹿像有哭音,「叫你们轻点,你们……」抱走了进去了。 车门前,绘廷终是轻轻出了口气。今日,他一辈子难忘。 3.83 这一补觉就是整一个白天,又到傍晚。 灿灵盘腿坐着抱着小鹿的脚给她剪脚趾甲,小鹿躺着,乌黑的发铺在今一手臂上,她在打游戏,今一靠着她瞧着,有时候「啧」一声说明她打错了,小鹿又不听,结果输得惨,她就不好意思地蹬脚,灿灵一捏紧「别动。」今一懒懒合眼「真是菜……」 反正肚子饿了有人送吃的,要什么有什么,又都懒得动,赖玩呗。 这时,听见外头窗台边有人轻轻敲窗,「今一,」是绘廷。 今一起身出去了。 今一这处私宅也是个精巧的小院子,有前后之分,一个很有意境的影壁相隔。今一攒紧一件筠棉大衣出来,绘廷与他说了些话。 再进来时,见灿灵拿着她手机在玩了,她勾着头瞧着不晓得几大劲儿,「这边!快点快点!」灿灵不慌不忙,手指灵动,「不慌……」 今一瞧他们一眼,进去书房,取了个文件出来。再出去递给绘廷。 诶,这边玩游戏的两人忽然听外头,「诶,叔儿!叔儿!」「怎么,我今天还见不成他了?」 小鹿像个敏感地爱瞧热闹的,爬到窗边,轻掀开帘一点儿……灿灵也挪过来,小巴磕她肩头往外瞧, 只见今一站在这边门前,看来也是刚要进来。而那头,才要出影壁的绘廷拦着一位中年姜军说好话,可拦不住呀!人已经进来了,看见今一了。 今一没动,那位站在影壁前,也没前进。 「舅舅,」今一平淡称呼, 「可橙你是执意不放了?」那位口气也没多重,就是问, 「是。」今一可干脆, 那位看了会儿他,扭头走了。 小鹿一直注视着影壁那头,灿灵都望向她了,「怎么,感兴趣?」 「他是谁,」小鹿也没否认,还问。是不好否认,那是个一眼就好有魅力的男人。 灿灵懒懒又靠回床头,「时意眠,林今一的舅舅。路上给我下钉子,不叫你唱百鸟朝凤的,都是他姑娘时可橙干的。这会儿林今一肯定把时可橙收监了,当爸爸的,急了。」 小鹿放下手里的帘子,还跪坐窗口那儿,不说话。 灿灵就踢她,「诶,你没这没良心吧,仇人的老子也能看上?」 小鹿就笑嘻嘻爬过来抱紧他,「可那真是个极品……」可想,时意眠着实是极品了,一面就叫「见多识广」的小鹿这样。灿灵似笑非笑揪她,「我劝你别搅合这趟浑水,林今一和他舅舅关系可不好,极品多得是,何必招惹个身边人的心结。」小鹿瞄着他,「你还真当我是花痴啊。切,说风就是雨……」灿灵再紧紧反抱住她,「话说回来,你不是花痴,可你也是个招人儿的,梦梦,我真心问你一句啊,哪天真叫你站队,你会抛下我吗。」 这已经是第二个和她谈「站队」问题的人了,从前,玉羊也提起过。鹿梦明明晓得自己是走钢丝的人,如今刀火里四处沾惹,谁都一翻脸能捏死她,可笑的是,好像今后他们都会给她「选择」的机会?——鹿梦内心嗤笑,挑个什么,我能安稳熬到「万事大吉」那一刻就好咯……ap. 鹿梦点头,「不抛下你。」不停亲他。灿灵尽管有感觉她说得并不真心,但真到了那一刻,鹿梦选择别人,抛下了他……再回想此一刻,得多抠灿灵的心!…… 今一进来,灿灵和她吻得正深情, 今一在床边坐下,望着他们,不发一言。 小鹿吻到灿灵的肩头, 灿灵轻舛地望着他笑说,「她说你舅舅是极品。」 小鹿像羞愤地一下咬上他脖子, 今一望着她愈发危险,「你今晚就带她回大都吧,省得又出事儿。」 小鹿埋在灿灵颈项里一直不吭声。 看看,她的命运还由不得自己,这些人握得牢牢的! 3.84 灿灵手臂框着她的筠大衣一同往外走,大门外已是灿灵的车来接他们。 小鹿说「稍等,我上个洗手间。」去洗手间了,阖门。 灿灵看见今一推开了洗手间门进去了,晓得不是一会儿,点了支烟。 小鹿洗了把脸,正在擦脸。今一进来后面抱住她,不住亲她,低声「都是我的错,这回来叫你受委屈了,我会补偿你的……」小鹿手上还拿着洗脸巾半捂脸,一双漂亮的眼睛带笑就望着镜子里的他。今一更控制不住,亲得更厉害,捧着别过她脸亲她的唇,稍有些急切了,「梦梦,你发誓不去招惹时意眠。」鹿梦头往后仰,睨着他,「你有病吧。」今一两手都捧住她脸,是不掩饰的急躁了,「你发誓!」 梦梦放下洗脸巾,转过身来好好抱住他,「我发誓。你也是太多虑了,我都不认得他,再说……哎,你们真是……」今一好情深地吻住她,「梦梦,这回是我对不起你,叫你这样扫兴,回去了我一定好好补偿你,你还要给我熬银耳汤啊……」今一是真的不舍!真的! 出来,看见灿灵右手还框着她的筠大衣,伸出左手向她,梦梦走去,与他十指相扣,出去了。今一站在内廊廊下,两手放在裤腿荷包里,没动,也没再送他们出去,望着他们走出那道影壁,心里滋味是不好受…… 今一啊,你也是好心,你「铁面无私」收监了你表妹,坚决法办,得罪了舅舅,也是怕她再呆在小都不安全,连夜送她走。你内心又不放心她,怕她真沾上你那心里九道湾的舅舅,矛盾着。哎,世事难料,到底你还是低估了舅舅这次「被惹毛的心」,也高估了鹿梦「招人能力」,她哪有那闲工夫看上你舅舅撒,倒是你这个舅舅着实心狠手辣了些,最后,还是小鹿吃了亏…… 竟又是个大半夜不在她正常「作息时间」里折腾得回了大都。 听鱼也得了信,家里守着等她回来。 听鱼都站在了门前,车停稳,小鹿推开车门自己下来,拢紧筠大衣不发一言径自走进家门。大都比小都更冷些,又是深夜,听鱼早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厨房里也热着她爱吃的烫饭,可这些还来不及说,望着小鹿是直接往内卧去了。 这头,灿灵也下了车,亲自打开车后备箱,取出来一个藏青缎布包着的鸟笼,递给听鱼,「喏,她的。」听鱼接过来,还是说了声「谢谢。」灿灵回到车里,车开走。 听鱼关好门,提着鸟笼进来,走到廊下有亮灯处稍举起鸟笼,掀起缎布看了一眼,有一怔。而后,直接拎着走去左廊,将鸟笼挂了上去。诶,一旁,竟然也有一只鸟笼。细瞧啊,这只鸟笼里窝着的一只鸽子与他才挂上的笼布里的那只,神似呢! 当然像,一母同胞嚒。 前头不说过,灿灵给她搞来的这只价值连城的赛鸽「卡梅隆」还有个「兄弟」叫「神奇」,也是只「赛鸽豪门」。没错,这只就是。 灿灵听说「神奇」还在海外参赛呢,没想,听鱼给找回来了…… 一双金贵无比的赛鸽王静静悬挂在她廊下,鹿梦可没心思管这,她累了,连着两天都不在正常作息,就算白天睡了一整天,这会儿睡是睡不着,可也没多大精神。她回到卧室,脱了筠大衣,就靠在她床这头百无聊赖地翻手机看。 听鱼掀帘进来,就站在门口像个局促的仆人,「饿不饿,有烫饭,」 鹿梦也不看他,摇摇头,不想说话。 听鱼也不敢多问了,出来了。 他能感受到鹿梦现在情绪很低落,想也是,多扫兴,去小都几日,除了紧凑严厉的排演,玩也没玩着,演出更没演出成,闹一场,灰溜溜就这么回来了…… 听鱼就坐在堂屋沙发上,双手交握手肘搁在双膝上,透过窗户望着外头左廊下挂着的双鸽。梦梦是超不开心的,她本来是应该能很快活的啊,可总有这样那样的烦心事缠绕着她…… 鹿梦刷了会儿手机,又合眼躺会儿,终于意识过来这么晚了,听鱼也该睡觉了啊……她起身走来掀开帘子往外看, 沙发上听鱼一下坐起身,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望着她。 梦梦有点不好意思,「我洗洗要睡了,你也休息吧。」鹿梦晓得她要不好好睡下,他是不得上床安睡的。 听鱼赶紧起身,「洗澡水我已经弄好了……」梦梦点头,「我自己来。」去洗手间了。 终于她洗完上床睡了,听鱼也弄完,睡下了他这头。 可这一夜,谁又睡得着, 梦梦是白天睡多了,实在睡不着。可又不敢乱动,她怕影响他。 听鱼是明知她没睡着,也不心安,不心安了一整夜,如何安眠,但也不敢动,怕她「因为怕影响了自己而更不自在」…… 床两头,睡不着的两人就这么背对背,心里却放着对方,枯守了一夜…… 3.85 小鹿仰头望着这两只鸽子,甚觉兴味。 一瞟眼望见从门里出来的听鱼了,翘起一指指了指,「另一只你弄回来的?」 听鱼也没走来,站门前点点头,「它叫神奇。」 小鹿笑望上头,「两只长得还挺像。」 日子又恢复日常,两口子各忙各,心里也还记挂对方,听鱼尽力抽空回来过小日子,只要他回来,鹿梦吃喝把他照顾好。 爱玩鸽子老爷子的那套房还没拿下,拿云在鹿梦去小都后肯定又逮回来雪鸽送去了的,老爷子反倒不在京,几次去都没碰上。正好小鹿回来了,又该她拿主意,小鹿说「送什么雪鸽,我有两只祖宗鸽子,养着干嘛,拿一只送他算了,剩下一只,看什么时候也赶人情送了。」所以说,你们目前还不晓得「讨好她的点」在哪儿,这么名贵的鸽子,她根本没兴趣。 诶,她走火,提着鸽子和拿云一上门,就遇上老爷子了,看把老爷子稀罕得!小鹿也笑眯眯,事儿成一大半了。哦,对了,挂梁上那两只鸽子谁是谁她心里根本没数儿,随手拿的,送去的是「神奇」,于是有了后来这些事儿,也是全没想到,稍后表。 房子的事儿有了好眉目,小鹿日子就过得顺,最近开始放松和拿云大都到处逛,逍遥。有时候她骑车载着拿云,有时候拿云骑车载着她,反正就她那辆小摩托,绝不招摇,就两个年轻人穿着普通,大都四处闲逛。 这几天老去八名庙附近,那边老手艺人多,譬如说老弦子扎得扎实的,还属八名庙刃重胡同一带,小鹿心血来潮想学学这门手艺。乐器玩得好的人呐,基本都是半个工匠,小鹿小三弦、京二胡都能上手,可调弦差点儿,这会儿正好补补课。. 八名庙一带最出名的自是这个「八名庙」,据说求子最顺,周边养着不少老神棍,大白日香火缭绕,外头一个摊一个摊的,全是戴墨镜装瞎子胡说八道主儿,特有的一道风景线。 这天小鹿骑车载着拿云,诶,差点撞上一个老神棍,不待这老货讹上她,小鹿机灵给他送上生意,「您别急,咱碰上也是缘分,来来您看看他命数如何。」把拿云供上前。 拿云浅笑,伸过手去。 哪知,这老货望着他,忽然瞎子也不装了,取下墨镜差点半跪,「我是撞着圣人了!」 小鹿好笑地和拿云互望一眼,背手弯腰,「您说清楚,怎么个圣人法儿?」 老货仰头,「天子仪……」接下来一串胡言乱语,不过意思小鹿懂,就说拿云是帝王相。 小鹿来了趣儿,刚要伸手过去,「那您看看我……」手被拿云握着拽回来了,「听他胡说。」丢下几张「一百」,牵着小鹿走了。 小鹿还笑,扯回自己手,「只许他说你是皇帝不准他看看我啊。」拿云挽着她手臂,「你的命是凡人看得了的?」嘴甜。一起往扎弦子的那儿去了。 哪知,今儿全关了门。只得返回,找车,回家。 诶,回头那老神棍又拢来,无比忧心地瞧着小鹿啊,「您最近有凶煞,得留意些。」拿云上脚就要朝他踢去,小鹿拦着了,还笑「谢了您嘞。」拽走拿云了。 路上,拿云坐她后座就是不发一言,到学院外了,小鹿叫他下车,拿云望着她,「梦梦,留把枪放身上吧。」 小鹿瞧他一眼,「真神经了吧,你还真信那话,哦,你真当皇帝。」 拿云捉着她手腕,「行,可有样东西你必须带身上,我一会儿就给你拿来,隐形对讲机,当耳钉一样带耳朵上,不费事儿。梦梦,听我的!」 小鹿叹口气,「好。」拿云遂松了手,立即转身走了。 好吧,是说那老神棍真准呢,还是她着实背时,着实遇险了。 也就隔一天呢,大中午的,小鹿从学院出来,还骑着她那小摩托,刚行至背街,人守着就是监控盲区那一会儿,小鹿被冲上来几个块头大汉劫了,口鼻被上了药水的湿巾一捂,晕过去了。 3.86 小鹿醒来时,全身无力,被***了,包在一张柔软的毛毯里,躺在车后座。 她首先摸了摸自己脖子,还好金链子在。 金链子是听鱼给她框戒指的那条,戒指她还戴在手上呢,不过金链子上她把拿云给她的「隐型对讲机」别上头呢。 刚要捏捏那玩意儿,启动。车前座的两人有动静,他们也是耳麦,似乎得了信儿,下车来抱她,小鹿合了眼似还在晕迷。 至于迷钥怎么对她效果这么浅,她甚至自己能醒,小鹿自己也搞不明白,体质问题?可这个对有危险的时候是好,但,真当她身体有恙需要用麻钥时,照样醒得快,那可就是痛苦了…… 被轻放下来,小鹿照样云朵一样软,昏死一般。 直到确认周身无人,小鹿慢慢张开眼,同时手摸到金链子上的对讲机小点儿,一捏,启动了。 「梦梦!」那里发出细小的声音,但,你可知,拿云那头是用多大的声儿在喊! 拿云这两天就没个安稳,不是他信那老神棍,但凡是个小孩子胡说八道梦梦要倒霉他也恨不揍死那孩子!鹿梦的安危,宁可信其有。 梦梦不会那么无聊,这玩意儿一触发一定是她遇事儿了! 梦梦小声,「我被人迷了,不过还好自己醒来了,这是什么地儿我再看看,你别急,我顾得了自己。」鹿梦很沉着,她边说边慢慢挪动身体坐起,机警看看四周,这是个挺高档的卧室。「别急别急,我还真想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儿……」梦梦轻喃,边爬去床旁,那里有个台灯,离它近点,必要时拽起就能夯过去! 「梦梦,千万别大意!……」拿云当然着急,再任着她把这些当刺激,毕竟这属于失控的档口,她在哪儿都不知道! 「嘘,别说话了,来人了。」 拿云心都揪起来了!全神贯注听着那头…… 鹿梦再次瘫软在床头, 感觉有人欺近,似端详她。 「她就是鹿梦?长得不错。」 只听一人品味说。 而,当另一人开口,那头的拿云几乎同时眯起了眼!判断出是谁来…….. 「长得是水灵,这类长相的,都是祸害,南枝儿不是?」 这人说话音色偏尖,讲几句还清咳一下似清嗓子。 赵吉。 弗暝的第一秘。 此人有喉疾,音色像太监,口气里总藏着女干恶。而且,一般人不会喊「南枝儿」,后头带个儿化音。宫里人才喊「南枝」「南枝儿」…… 没错,弗暝是前圆艏的小舅子,他的人多半宫里来的。 而弗暝是谁,弗灿灵的老子啊!拿云怒毒就向外走,这事儿争分夺秒了也得往大闹!! 灿灵正在吃午餐,工作餐,没多好,不过基层不队有这样的招待已是破费。 他是财神爷,到哪儿都得最诚挚地捧,要找他拨款呐, 正和几个另导边吃边说话,来了个电话,灿灵一看,是个陌生电话,还是沉眸接起了, 对方张口就说, 「弗灿灵,你老子要上鹿梦呢,」 灿灵一下眯起眼! 不过面上带着微笑,稍掩电话,对这些另导「我接个私人电话。」另导们很知趣,起身去了旁桌。 灿灵背靠椅背,笑意未灭,可眼眸已浸毒,「你胆子不小,这张嘴不想要了,」 「先别提胆子了,找找赵吉吧,他把鹿梦就迷你老子床上呢!」电话挂了! 灿灵起身就往外走,他的助手瑾年立即跟上,灿灵厉声「打赵吉电话,问他在哪儿!」 瑾年还有点懵,赵吉是他老子一秘,老狐狸一个,但交道并不多,怎么突然找上他?可也不敢耽误,立即拨通电话, 几声了,没人接。 灿灵已经坐上了车,亲自打了电话,声儿沉的哦,「父亲在哪儿。」 3.87 给她鼻下嗅了个啥,反正小鹿打了个喷嚏,醒了。嗯,装醒了。 装得好,那种刚醒来的迷懵,之后发觉不对,惊怕,防卫……层次感很好,节奏也很好,起码一个小姑娘该有的娇怯展现出来了,柔柔可怜,蛮抠男人心肠的。 赵吉和那人互看一眼,眼神含义丰富:一来,心被撩了一下,玩味。再,少许失望吧,以为「中都小鹿」会不同凡响,不说她玩得很开吗,怯个什么劲儿?看来,高估她了,离「南枝儿」那还是掉几个档次。不过漂亮水灵的姑娘谁不爱,总体觉着「掳来」还是值的。 赵吉微笑,「鹿梦,见过了,不好意思这种方式把你请来。」 小鹿侧过头去,蜷缩得紧,不发一言。 这应该是一般姑娘的正常反应,可在他们看来,小家子气了些,你是「捧那么高」的「中都小鹿」呢,怎么这么……拿不出手的感觉。 赵吉兴味的神色淡下去许多,都懒得亲自再跟她谈下去,淡漠看她一眼,一手背后出去了。留下这个人虚伪地还轻声劝,「小鹿,可以这么喊你吗,听说你在中都……」意思,你鹿梦在中都也算个人物,该晓得圈儿里一些事,弱肉强食嘛,你如今虽说赖在玉羊的大树下,又和叶听鱼订了婚,终究不过利益关系,他们说哪天抛弃你那就是一个「抛」,翻脸比翻书快,凡是还得为自己多着想,怎么不利用自身优势多攒些人脉…… 鹿梦渐渐真还望向他,因为觉着他「有些部分」说得在理呀,看看世人都看的如此清楚:什么洛玉羊,叶听鱼,眼巴前对你好,不过你有利用价值,哪天你没用了,狠心些,命都给你搞没了…… 小鹿还真跟他对上了话,「那这么个样儿请我来又是什么意思,不能好好说吗……」ap. 正说着,「砰」门被人一脚踹开! 门,还是灿灵亲自踹开的,所以灿灵是打头第一个瞧见里头状况的——所以说灿灵怄啊,没瞧着你有多「无助」可以理解,你本来就是个妖精;可怎么你还真跟他聊上了?你不晓得这些人是在害你呀! 这人一见灿灵也是惊骇的,「灿灵……」都没喊明白,灿灵上来一拳头就把他打翻在地,「他妈你们都不想活了是吧,」这一拳头好狠,直接把人打晕了过去,接着进来的人把他拖出去了。 再往那外头瞧瞧啊,赵吉也没好下场,撇得哇哇叫,嘴里塞上布带走了。 笑云轻轻合上了门,屋里只剩小鹿和他。 床上的小鹿慢慢挪动了下身子,像换成了个盘坐,神情淡淡的。 灿灵过去一把拉开窗帘,两手叉腰站那儿呼出口气, 再,扭头看她, 「你怎么还跟他聊上了,」蹙眉头, 小鹿垂下头,毯子里的手在摸她金链子,「拖时间呗,」 灿灵走来,微弯下腰,两手还叉着,盯着她,「可我怎么觉着你还甘之如饴?」 小鹿抬头看向他,「什么甘之如饴,我不这么跟他周旋晓得他们会怎么伤我,」 灿灵摇头,「不是,我可没看错,你那不是周旋,梦梦,你在真考虑他的话吧,」 「什么话,他都还没说重点,」 「意思我来的不是时候?」 小鹿也烦了,「你要跟我吵是吧!」 灿灵直起身,指着她,「可不吵!你清不清白啊,你是被人迷晕了劫来这儿的,还真跟他商量起来了?」 灿灵声儿不小,外头笑云等都听见了, 「这怎么他们还吵起来了?」 笑云站在门前,稍侧头听着,小鹿口气也不好,「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商量?诶,我不想跟你吵,我够倒霉了……」灿灵今儿火气也有些大,「倒霉?我不觉得你认为自己倒霉,估计他们让你干嘛你都能……」笑云晓得不能再这么吵下去了,林今一的教训还在前头摆着呢,灿灵这时候是气极了,你看等他冷静下来肯定后悔,那时候鹿梦可就没这么容易哄下来了,难受的还是灿灵。 笑云先敲敲门,推开门一点,笑得不晓得几和事佬,「灿灵,一会儿可能会下雨,咱们还是先下山吧。」又向小鹿赔笑一点头,再轻轻阖上门。 灿灵转过头来,是沉了口气,倾身过去抱她, 小鹿噘着嘴头扭过去, 灿灵抱她,又扯开一点毛毯往里看,见是完全光着的,又是怒火直冒! 小鹿也晓得人家其实还是在担心她,又转过头来,仰头小声「他们没敢碰我,」 灿灵抱着她往门走,门关着呢,他踢一脚,听小鹿这一说,明显更抱紧她,却咬牙切齿,「碰你他们就死定了!」 笑云他们赶紧开了门,随其下楼去。小鹿出来才看清,这是山里一座独栋别墅。 3.88 灿灵火不火大,肯定火大呀! 底下人真是邪了,敢搞到他身上来,怎么个回事呢,也是离谱,还是得回到小都闹那一场说起。是了,祸根还在小都。 林今一「大义灭亲」收监了表妹时可橙,惹怒了舅舅时意眠,这时意眠绝对人物,心一歹毒,你犯我啊,可别怪我不客气了!他盯上了赵吉。 赵吉就是个小人,但能呆在弗暝身边做一秘这长时间肯定不是废物。他擅长算计人,包括用女色。赵吉有把柄捏在时意眠手上,这也侧面瞧出时意眠板眼不小,把柄捏得多,要用起人来信手拈来。 既然小都闹的这一场里头有弗灿灵的影子,罪魁祸首又是鹿梦,时意眠遂来了个「一石二鸟」,挑唆赵吉掳了鹿梦来做诠色交易的棋子儿。至于说「赵吉要把小鹿送到的是弗暝的床上」,纯属拿云的激将,赵吉还不敢。只不过这内情听下来已足够灿灵火冒三丈了!就算赵吉不晓得鹿梦和他的关系,敢动鹿梦,但毕竟是听了时意眠唆使,做了吃里扒外的事儿! 本来这下边人勾结小都人都叫他怒了,再看鹿梦「不慌不忙」还「正儿八经」等着听赵吉忽悠,灿灵更怄!回来后,把她送到家,灿灵就饶不过她,卧室里折腾得小鹿哦…… 听鱼回来,掀开堂屋帘子就听见里头……听鱼一时站那儿。 尽管今一和灿灵常落脚他这儿,也没少和鹿梦鬼搞,但还有些避讳,都精得很,怎么会叫他撞上?今儿这是怎么了……是的,小鹿被掳、被救都发生得快,且捂得严,就算灿灵早已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快速处置了一众「家贼」,事儿并未露出去,所以听鱼也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 听着里头的声儿,听鱼也站不住,掀帘出来了。他手上还拿着才买的菜,刚转头要去厨房,大门推开了,嘉里笑着一抬手,「听鱼,」 听鱼稳,「来了。」心上是叹气,这来的是时候,诶唷,气儿才叹完,更刺激的来了,玉羊随后走进来,望见那廊下他还提着菜,也是笑,「你在家还真买菜啊,」 听鱼这可得抓紧咯,若嘉里一人到还无所谓,他不敢到处走;玉羊可不一样。 听鱼貌似落了东西在堂屋,多自然一挑门帘,喊「梦梦,上回买的蒜呢?正好和腊肠一起炒,玉羊来了……」 再笑着走下来,迎上玉羊,「也不常买,有空就带点回来。」这是答他刚儿那句,而且,端起了自己手上的袋子,这样,玉羊和嘉里都凑来看,听鱼还在笑说,「都是小菜……」无形中拖住了玉羊进屋的步伐呀…… 行,里头小鹿行动还是快的,她倒率先挑帘出来,出来后的小鹿,听鱼都赶忙看过去, 小鹿发披着,衬衣筠裤到穿得结实,可还赤着脚,脸蛋儿红扑扑的…… 这冷的天儿,她脚光着踩地,又穿这么少,玉羊都蹙眉头赶紧走去,拉过她一只胳膊瞧她脚「你这是干嘛,不怕冻着?」 小鹿噘嘴,「刚才骑车摔了一跤,脚扭了,正在敷冰呢。」 玉羊一听就一手框起她抱进去,「你真是!……」 尽管听鱼晓得刚儿她在干嘛,可一听她这么说,心还是紧了一下,走上廊去,菜放地上,也掀帘进来了,嘉里随后。 把她放沙发上,她两只脚都放玉羊腿上,玉羊仔细看她脚踝,「还疼吗,」 小鹿摇头,「幸亏扭得不很。」 玉羊握着她脚踝轻轻扭动,「这样呢,」 小鹿还摇头。 嘉里也弯腰瞧着,「要不还是找大夫来看看,」 小鹿直摇头,「没必要!」 「那也不能只拿冰敷敷就好了啊,」玉羊叱, 「家里有红花油,」听鱼进去卧室 了。 进来,灿灵也穿上了衬衣和筠裤,没系皮带,坐在床边弯着腰看手机。 他二位也就听鱼进来时互看一眼,听鱼直接去柜子边弓身拿出红花油,灿灵继续看手机,彼此一句话不讲。 红花油递到玉羊手里,玉羊还搓搓手,热乎了,倒在手心,捂她脚踝处。「你呀,这是年轻,瞎造,不保暖,不爱惜,老了有你受……」边还嚼她,. 小鹿就像噘着嘴瞧着,愣似还有好大的委屈。也是,灿灵折腾她,二人可是吵了架后的…… 听鱼是看在眼里的,鹿梦这不像是跟谁闹小别扭,处久了,你看得出来她有多不耐烦。再看看刚儿灿灵那神色,也没胡搞快活后的样子,神情严肃着呢……听鱼得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又走进卧室,重新给小鹿拿了干净袜子,把她的外套,大衣,围巾都抱出来,说「还是去医院瞧瞧吧,玉羊,麻烦你带她去,我在家把饭煮着,这也快到饭点儿了。」 在嘉里看来,听鱼这是「懂事」的,晓得玉羊来,小鹿该跟他一处。玉羊一点头,又拍了下她脚踝,「听话,不去瞧瞧谁放心。」 余下嘉里给她穿鞋袜,穿衣,穿戴好,玉羊抱着她,一同出去了。 合上大门,听鱼再回到堂屋,灿灵已经站在沙发边,好似就等着他呢, 「中午,她被人迷晕了劫走,我才把她接回来。」 听鱼沉下了眼。 3.89 叶听鱼够直接! 听完灿灵的叙述,听鱼侧头就往外走,「走,去小都。」 这次,叫灿灵对他都刮目相看,这个社恐的阴货,这样有血性! 全程灿灵跟着他,不发一言。坐他的车,跟他上直升机,直抵小都都府办公楼。 都侯林中轩正亲自主持高层会议,一众小都核心大佬,林今一、时意眠都在。 肯定得有人先进去转达,叶听鱼到了,但是,听鱼根本不等你回话,直闯了进去, 「诶,叶助!」 高光时刻来了, 叶听鱼进来谁也不看,直往时意眠去,上去照他面目就一拳头,直接打得时意眠鼻血呛呛啊! 指着他,「你有种冲我来,鹿梦是我未婚妻,你千里迢迢跑去算计她,什么意思。」 帅的!很帅的! 要鹿梦此时在场见到,更不得了,她眼里会更没别人了吧…… 「听鱼,你这是……」 肯定都站了起来,林中轩走来, 听鱼对他又恢复客气,「林侯,今天冒犯了,可您小舅子这回做的实在不地道,我得为我鹿梦讨个说法。我候着您的决定。」转身走了。 或许,这一屋子人都没发现灿灵!灿灵大衣领竖着,又跟在他随行的几个中间,也没走进来,一样站门口瞧着。听鱼走,他也离开了。 这一屋子那心里头的惊疑!时意眠肯定被立即扶着了,头低着,用人赶紧递来的纸巾捂着鼻子,人们也看不到他的脸色。倒是林家父子的脸色看得清,林中轩走向小舅子,今一直接走出去了。 听鱼和灿灵都已上车,但没立即离开,见今一走出来,听鱼与他对视一眼,车窗上升,开走。今一的车再开来,今一上车,也开走了。 车里,灿灵那艳颜掩在竖起的衣领下笑,「你这一拳头算把时意眠的退路全堵没了,可这仇怨也算结定了。」 听鱼这时候淡定得像个菩萨,「怕什么,只要不是和林今一结仇。」 灿灵笑里清朗看向车窗外,他的意思他明白,小都毕竟姓林,时意眠是个人物,却到底欺身林家下。听鱼这一拳头打在台面上,看似打了小都人的脸,可他一来为鹿梦,值!再,明晓得今一更不得放过他舅舅,小都自个儿窝里斗,听鱼更没损失。 听鱼翻看手机,回复信息。嘉里说,鹿梦无大碍,今儿歇玉羊那儿了,听鱼回复「好。」他也晓得自己这会儿来小都,不多会儿信就会传到玉羊那儿,所以他和灿灵必须早跟今一碰碰头,有些事玉羊还不能知道,譬如今一和灿灵与她的关系,势必「小都这一系列事儿」一些细节都得掩掩。 灿灵手机里已经与今一联系过,在小昆山山脚一个坡儿会和。 今一上来他们这辆车副驾,车门合上,今一回头,「怎么回事!」 灿灵说了一气儿,那听得今一靠着椅背拳头都握起来了! 该死!时意眠真该死!! 今一还不是有自责,他大意了啊,梦梦……想起那天送她走,自己还亲她不放心地「你发誓别去招惹时意眠!」……今一刺痛一合眼,梦梦发誓有什么用,是蛇盯上了她…… 「我不会放过他。」后视镜,今一盯着听鱼说,那黑沉的怨毒啊, 听鱼依旧静稳也看着他,「当务之急,你得把这件事里你和灿灵摘出来,玉羊现在肯定知道了,就不知道,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灿灵懒懒手背支着头,轻笑一声,「他会怎么做怎么可能不知道,权衡利弊呗,你这边揍了时意眠一拳头,都摆台面上来了,林侯肯定会处理,也算给梦梦出气了;至于,接下来再处理得轻重缓急,玉羊也会找到你,劝你息事宁人。」是对听鱼说。 听鱼手里还握着手机,扭头看向他这边车窗外,却淡淡说,「我不会息事宁人。」 灿灵望着他,今一转过头也看着他, 着实是有些想不到,这次他这样「坚决」!——为鹿梦,叶听鱼这次着实怒在心上了,那他到底要把时意眠怎样?. 今一心上不好过,他也放不过时意眠呀,可,亲眼见叶听鱼这回为她如此「豁得出去」——叶听鱼啊,那一拳头,恐怕是他一辈子都不会「伸出的手」……灿灵也心有一揪扯,看得出,他这一听「鹿梦出事」后,没有多余的利益思考,纯粹就是生气,恨时意眠伤害了她…… 是呀,别看听鱼这会儿淡静着,心上,火气依旧没压下去, 他答应对她好,好在再多一些小事上又如何?最起码的都保护不了她,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这等事儿?——听鱼想想都发躁! 3.90 果然,一回大都,玉羊叫他去见他。 途中,鹿梦给他发来短信,「我还好,放心。」听鱼只回了「好。」没有说些别的,也是怕她手机在玉羊手里。 依旧在西山别墅。 小花园里,鹿梦坐靠在妃靠里,腿上摆着pad,淮恩弯腰正在她一旁的小桌上放才洗好的葡萄,玉羊与嘉里那边廊下站着正说什么,听鱼走过来了。 鹿梦就抬眼望他一眼,听鱼也望她一眼,规矩站那儿不动,等玉羊过来。 听鱼也看见了鹿梦手机放在矮桌上——她手机一般不离手,要玩,也是玩手机里的游戏,像这样放在桌上,显然手机玉羊看过。 玉羊走来,神情严肃,「怎么回事,」都没叫他坐的, 「上回梦梦去小都演出……」听鱼从容,讲了经过,肯定是经过「慎重重组」过的,和今一灿灵商量好了的,但也没一句假话,经得住玉羊去查。 「好你个时意眠!」玉羊看着也很生气,两手都插上了腰,这时候扭头去看鹿梦,「你刚才说的那个声音尖的是赵吉。」看来他定也是问过鹿梦了,小鹿更知道「言简意赅」,她只就自己「被劫」的那段经历讲,其他早已知晓的「内情」自不会说。灿灵折腾她的时候早跟她说了:就是今一那个你说他「极品」的舅舅挑唆赵吉劫持得你,看你还说他「极不极品」! 极品,小鹿依旧要说! 只不过自是含怨怒了,今一还怕我招惹他,看看,你不犯人人犯你! 小鹿低下头去,淮恩一直弯着腰,亲手剥葡萄递给她,梦梦摇头,淮恩叹口气,直起身。 玉羊望着她,却是小声说,「谁不知道梦梦是我的,敢动她……」 听鱼垂着眸,不言。 玉羊走去鹿梦妃靠边也坐下,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擦手,拿起一颗葡萄也剥起来,「怎么是灿灵把她接回来的,」 「我拜托灿灵过去的,毕竟赵吉是……」听鱼答, 玉羊点点头,这才抬起头看听鱼,「以后这种事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就没叫他坐,这时候「尊卑」似乎特别明显。 玉羊将剥好的葡萄递给梦梦,梦梦还是摇头,手里拨着pad上的游戏。玉羊手里还拿着葡萄,「害你的人都找着了,你想怎么处理。」问她, 梦梦不抬眼,就是轻笑了下,「我能怎么处理。」 玉羊看了会儿她,手里的葡萄放进自己嘴里嚼着,吐出小胡手上接着,「梦梦,这个脚镣还是装上追踪装置吧。」 前儿也说了,鹿梦的脚镣一直还戴着呢,不过是改良过,更轻巧的银脚环,而且只有定位记录,去掉了追踪功能。 明显小鹿怒了啊!她手指一停,腰都挺直了!结果,又慢慢妥下去,就是一哼笑,「行啊。」 鹿梦怎能不怒,她吃了亏怎么到头来反倒该她受罚,枷锁重新再上上?没地儿说理的,看看,这就是这些人,他们指东就是东,偏一点儿都不行…… 玉羊也晓得她生气,却捉着她脚踝捏捏,「我不放心呐梦梦,这次是你没事儿,要……」又拍拍,再拍拍,「乖,这也是一重保障,你在哪儿我们至少有个方向。」 同时,我在哪儿,你们也好箍住我了!——梦梦内心何其悲愤呐,何时我才能挣脱开这些,挣脱……鹿梦沉了口气,手指刮pad屏幕的劲儿有多大…… 这时,嘉里走来,「玉羊,电话。」 玉羊一直就望着梦梦呢,抱起她的双脚,脸就挨着她脚背轻轻摩挲,「梦梦,别生气……」 梦梦伸手去抓了几颗葡萄也不剥皮塞进嘴巴里,嘴巴里鼓鼓囊囊嚼,玉羊又笑起来,再拍拍她脚,「你呀,」放下,起身去接电话了。 始终,听鱼都站着,仆人一样。 淮恩笑着弯腰把手伸她嘴巴下,「吐籽,」 梦梦别过头去, 淮恩小声,「气什么,玉羊也就这会儿心里后怕,过阵子会给你取下来的,连这个鬼环儿都不用带了……」 梦梦不动。 淮恩直起身,冲听鱼无奈笑,「就这么犟,你在家她肯定也难伺候。」 听鱼就淡淡笑,没说话。其实心里说,她才不难伺候,她很能干,梦梦是个好姑娘…… 3.91 一直就淮恩伺候她,和她低声说话,听鱼坐在稍远的椅子上,不发一言,小鹿也没看他。 玉羊再走来,直接走向他,听鱼起了身。玉羊站着与他说了些,看来刚儿那个电话来自小都,也如灿灵所言,玉羊得有平衡,这会儿与他说的意思,时意眠得严惩,可也不宜把他逼得太狠。 见听鱼不言,玉羊望着他,「那你到底想要他怎样,毙了他?」 听鱼笑笑,这会儿气度出来了,没一点「仆」的意思,根儿上,他姓叶的还是你姓洛的主儿, 听鱼看向小鹿, 「毙了他干嘛,他当众给梦梦跪下谢罪,梦梦要他怎样就怎样,梦梦原谅他,就好。」 玉羊看着他,心口是一抓的!听鱼这一口一个「梦梦」啊…… 听鱼也不怵,就看着梦梦,眸色是很强势的,他刚说的每个字必须如此! 玉羊心愈抓愈紧,愈发觉着自己走错了一步路,可还有回头路吗,看,小鹿犹如一把利刃已悄然发挥她的作用了:这闹一场下来,「轻而易举」就斩下小都林家一员肱骨!——时意眠的落马,再如何讲,对玉羊而言都是好事。 可,看听鱼这「惟梦梦意愿」的态度,虽说玉羊觉得他也不见得就是全为鹿梦,毕竟小都内斗,叶听鱼也乐见其成;但,就是刺了玉羊的心呐……错了吗,可又该怎么办呢,玉羊心里有大小抉择之分,此时,梦梦依旧只占小的那个部分。 玉羊没留鹿梦在西山别墅过夜,她跟着听鱼回家了,也是梦梦说她脚没事儿不想耽误上班,玉羊说我这几天会天天去看你的。 回程路上,听鱼开车,鹿梦坐在副驾上,一直扭头望着窗外,没多大精神,也不说话。 听鱼开车会时不时看看她,小鹿也不扭头来。 一个红灯停了车,听鱼转头对她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添上追踪器的。」 小鹿立即转过头来,「能行吗,」又望向前方,很小声,「你们是一伙的……」 听鱼蹙起眉头,「没什么一伙不一伙,那要说,我们订婚了,住一个屋檐下,睡一张床上,我们才是一伙。灵活的法子多得是,他们给你装,我能给你拆,你怎么都不往好方向想呢。」. 你晓得,这番话,听得梦梦心里多烫! 真的,要是真的该多好,他真跟我一条心,我能什么都依赖他…… 梦梦憋着没掉泪,又把头扭过去,轻轻点点头「好。」她着实防备心太重了,可也是没法儿,她自从牢里醒来,忘了的怎么也想不起来,背得牢狱之灾就是死罪,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来,都是一句话能叫她丢命的,她错不得一步,不能傻不拉几轻信一步…… 进家门,听鱼开得门,回头,「你洗洗床上坐着吧,我去街口买牛肉回来,刚才看见冷记还没关门,」说着,匆匆就往厨房走,自鹿梦有次拿家里的沙煲去兜牛肉,他也学着了,梦梦晓得他去拿沙煲,而且得快,这个点,冷记马上就打烊了…… 梦梦忽然跑几步,从后面抱住了他, 「你,你也歇歇吧,今天你可累了,小都大都来回跑,饭都没吃……我去买,我回来给你下面。」 听鱼都怔那儿! 好半天, 听鱼慢慢回头,「我不累,梦梦,这次我也有错,你遭这么大的罪,我怎么,才知道……」 明显梦梦抱更紧他,「你没错。」又松开了,拢拢她自己的大衣,声音恢复正常,「你去歇歇吧,我去买牛肉。」转身出去了。 听鱼身子没动,就是扭头望着她走出去,梦梦昂首阔步走出去…… 3.92 早餐摊儿, 鹿梦拿上来一个小保温盒放拿云面前,「快趁热吃,」里头是她自己做的煎饺。 「嗯,」拿云暖暖地抱过来,打开,还热气腾腾,梦梦细心还在一旁放了醋。 鹿梦是很会照顾人的,可她自个儿不觉着这有多了不得,有多暖化人心…… 她自己喝着早餐摊儿买的豆腐脑,垂眸搅合,「那老头儿几天又没来信儿,不会又变卦了吧。」名贵鸽子送去了,指着立即就能办手续了,老头儿戚戚说房子的事儿毕竟还是要跟儿子打打招呼,加上鹿梦被劫这事儿,就耽搁了这几日。 拿云抬头望向她,「梦梦,这房子要再出幺蛾子我是定要下手段了,咱不能这么憋屈地活,你看看你被这帮孙子劫了,又按着我们不让这不让那,这房子再……」拿云再低头拨弄保温盒里的煎饺,「梦梦,总得有件事儿叫你顺心吧。」 鹿梦依旧搅合着豆腐脑,没说话。 这时她放在手边儿上的手机震动,梦梦拿起看一眼,陌生电话,却显示来自小都, 接起了,「喂,」 对方出声,却叫她明显一顿,因为实在想不到, 「你好鹿梦,我是时意眠。」 余下,鹿梦没说一句话,就听他说了…… …… 午间,鹿梦如常买了菜,端了一大碗学院食堂熬的萝卜排骨汤,回家来。 才停好小电动,灿灵出来,「哟,买了这大些。」忙接过她端着的汤,又去提她放在车前篓子的菜。 小鹿跟着他进来,「你怎么现在回来了?」大中午呢,这时候见着他是稀奇。 哪里只有灿灵,进来了才发现,今一从东厢房探头出来,听鱼也是在厨房门口小池子边洗手,过来接过灿灵手里的菜,说「今一带回来一条新鲜桂鱼,我已经处理好了,你看怎么弄。」 小鹿手上还拿着车钥匙呢,直接走去厨房,站门口瞧了瞧案板上摆盘子里的弄好洗好的大桂鱼,「肯定糖烧啊,我来弄。」灿灵跟着她后头接她包儿、钥匙,小鹿脱了大衣给听鱼,已经卷袖子要上场了。 小鹿开始大展身手,灿灵听鱼也不闲着,打下手。小鹿烧鱼的时候往窗外看了一眼,「他怎么现在也回来了?」今一一直就待东厢房里,透过那边窗子望见他电话不离手……「哎,送桂鱼回来呗,你过来看,你买的什么韭菜花,都掐不断。」灿灵那头择菜呢。 小鹿忙走来,「啊,我刚掐了的呀,挺嫩的……」也来掐,是有点老。小鹿蹙眉头,就要开始解围裙,「我去找他!」灿灵拉住了她手腕「算了算了,」小鹿气呼呼「他还跟我说是今儿才摘下来的……」痛斥无良卖菜的。 小鹿能干,人突然都回来了也难不住她,一会儿,一桌像样的菜摆上桌。 她辛苦了,菜做完就上桌坐着了,等着听鱼给她添饭,她还要喝酒,灿灵给她点烟, 今一还在东厢房, 小鹿抽了一口烟,就在桌边站起身冲外头东厢房喊,「你回来干嘛!忙死的,又回来干嘛!」烦了,她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他一会儿照面不打,真忙的话,回来干嘛! 灿灵这会儿都劝,「诶诶,你烦什么,」 小鹿坐下来又吸口烟,接着,蹙着眉头烟放烟灰缸旁搁着,起身往东厢房去了。 听鱼忙出忙进,又是端菜,又是把她拿回来的汤热好端出来。 灿灵拿起她搁那儿的烟接着抽了一口,再搁下,笑说「我还是去找卖韭菜花那孙子理论理论吧,要不她得气憋晕过去。」走去厨房拿上那老了的韭菜花出去了, 走院儿里,路过东厢房时往里瞧,今一紧紧抱着她说着什么……灿灵晓得今一今儿是有点不敢见她,心里疼啊,叫她吃了那大的亏,对不起她咩…… 3.93 灿灵提着新鲜一把韭菜花回来时,桌边儿,他们三儿已经坐着吃了。 小鹿一下起了身,筷子还拿手上走来,「换了一把?」 「可不,还退了钱。」灿灵把手上一把毛票子塞她裤子口袋里。小鹿好欢喜的,牵起他手腕「走,洗手去。」甜蜜蜜的,嘴里还咬着筷子。 出来,灿灵就抱紧她,小鹿密密实实地吻他「灿灵,你最好了,」啫, 灿灵把她怼在墙面上,「我肯定是最好的,就是你得有良心,和我吵的时候也想想我是最好的。」小鹿噘嘴巴,「哪个跟你吵……」哼,一会儿就得吵。 好了,他们在外头腻歪,里头,两个男人饭吃得并不安生。 今一看一眼腕表,「快到了。」 听鱼一手捧着饭碗扒饭吃,「嗯,陆寅会接应,直接带进来。」 今一手指摩挲水杯沿,「梦梦会想怎么处置他,」 听鱼微微弯唇,捻一块糖醋桂鱼鱼肉吃,「这我还真不知道,」 行的,一会儿梦梦的反应会叫你们「还真想不到」…… 再四人一块吃饭时,梦梦话还挺多,高兴呗,她一会儿说自己现在弦子调得有多好,又说她还学会了一种剪发的技巧,能把层次打得很好看,抽着烟边说的小鹿神采飞扬,是她真正快活的样子。 今一手机震动,他看一眼,望向听鱼灿灵他们,「来了。」 小鹿疑惑,「谁来了?」问, 今一望向她,「我还没吃饱,你给我饭里泡点汤,再捻几筷子那个霉千张,挺好吃。」 小鹿伸手掌着他半边脸,「不都跟你说清楚了吗,你怎么还这么重的心事,什么事儿啊……」今一覆上她掌着自己这半张脸的手,握着,「你这口气儿不顺了,我永远有心事。」说着,起了身往卧室里去了。 小鹿像个呆头鹅望听鱼灿灵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灿灵起身,「你快给他汤泡饭了,哎。」也是叹气, 根本没叫她动手,听鱼给饭里盛了汤,捻了几个菜,端着送卧室去了。小鹿像个大王坐桌儿正中,见他们一阵忙活,挪开了小沙发,大白天的,灯全打开…… 梦梦也懒得理他们搞什么鬼了,喝酒,吃自己做的菜, 一会儿, 林放先进来,向听鱼一点头,再望向外头,「进来吧。」 听鱼慢慢在桌边坐下,两手都撑在膝头,面朝外, 灿灵也坐了下来,只为她倒酒。 梦梦再捻起自己刚放一旁的烟抽一口,烟雾里,望见两个全副武装的五景押进来一人,梦梦突然眼都睁大了一圈!可抽烟的姿势也没动,不过呼吸稍有些变快了——是时意眠,他们押来了时意眠! 只见这位极品將帅,此时穿着囚服,手脚都带着铐,如死刑重犯, 林放左手往下一压,五景一人踏向他小腿逼迫他跪下,时意眠自是不愿,可一腿已支持不住弯下,已然半跪,另一位也踩向他小腿,他脚踝别着了,不得已,全跪下。 这是一个男人最屈辱的时刻,眼见他两手都握成了拳,但他垂着头,没发出一声儿。 听鱼扭头望向了梦梦,「他今天必须跪这儿给你道歉,不张嘴,他们有的是法子让他张嘴。」 这才是梦梦「认知里」的叶听鱼,执拗的霸道,没有一丝热度的残忍。 梦梦坚持还是吸了口烟,她也不是善茬,眼前这个,害她,死有余辜。可是,她这会儿有私心…… 梦梦低头弹弹烟灰,「慢着,我想弄清楚一件事,你们今天把他这么押来我跟前,是由我处置的意思吗,」 听鱼一点头, 灿灵桌下握着了她膝头,笑而不语。 此时,包括站在里面卧室的今一,都心里多么一心一意地对她在说:梦梦,别怕,直管搞!你今天就是搞死了他,我们都帮你兜着! 却,他们都错了。错在还是低看了时意眠,小鹿说他是极品,小鹿才说的没错…… 梦梦按灭了烟,又拿起筷子捻鱼肉吃,垂眸,始终再没看时意眠一眼,却说出了叫这三位执意为她复仇的、不解又伤心的话儿,「好,多谢你们好意,我心领了。如果你们真看顾我的感受,就到此为止,他落得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后头若有再过分的,跟我也无关了,我本就是戴罪之人,承受不起。」 灿灵握着她膝头的手都狠狠一捏!气得啊…… 其实,他们又哪里了解小鹿此话之意,这话,是说给时意眠听的啊: 行,我放你一马,可也只能放到这里,余下他们若再执意对你如何如何,和我无关。 3.94 「你到底咋想的呀!鹿梦,原来谁在你敲三角铁宣告演出结束后胆敢发出一个音你都得断他家一周口粮,这次,有人这么阴你啊!你的脸呢!」灿灵气死了,弯着腰在她跟前直拍自己的脸,愣似自己的脸这次被人打肿了不能还手。 今一坐她一旁,也是把她胳膊一拽过来,「来来你跟我说说你是不是还有后招,靠中都那些人!」 听鱼把押解那些人送走后进来站在桌边也是望着她, 小鹿烦死了,眉头蹙得能夹死苍蝇,「没有后招,我就是觉得够了。」 「够了?」今一更大火,「他把你迷晕托光就剩弄死了!你还够了?」 「那要我怎么办!也去弄死他?」小鹿一下吼起来, 今一立即起身,「对!现在就去!」 小鹿抓住他衣摆,「疯了!那是你舅舅!」 今一眼通红,「我管他是谁!现在看来,是你挺怜惜他的,他到成了你的谁!」今一一下握紧她左边臂膀提起,「鹿梦,你说过他是极品,你就想放他一马……」 「不是不是!」鹿梦开始扳,「你们怎么就非要逼我呢!我不是以前的鹿梦了,我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想积积德多活几年可不可以!」 最先「投降」的还是听鱼,社恐大人好像被她这样吓着了,手指头直在桌面上点,「算了算了,她说怎样就怎样吧……」 今一和灿灵又能如何,心里再气,你说她这样了,又能如何! 今一放开握着她臂膀的手变成单手抱紧她,另一手抹她好似要掉泪的眼睛,手劲儿倒轻就是,「你,你呀!」 灿灵也坐了下来,就阴望着她,总之,这两儿老记着她初次见时意眠那句「极品」了,总觉着她这回这样轻易收手、放过他,就因为这句「极品」……事实,是因为这么? 肯定不是。 说过,鹿梦还是那个鹿梦,别她嘴巴上说「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什么「积德」都是屁话,她本性里就是吃不起亏的,要没时意眠「及时」「准确」地先给她打来了那个「求和」电话,你看看她「狐假虎威」不整死他!什么极品不极品,鹿梦就爱看「极品」受罪…… 所以说,是时意眠被「三仙」小瞧了,他看准自己的「命」这回捏在鹿梦手上,精准击破了。 如何个精准法儿? 提起的,都是小鹿心坎儿里的事儿。 时意眠说,「这次是我心窄了,关心则乱,了解清楚可橙的霸道行径,她确实该受罚。梦梦,我能这么叫你吗,也该这么叫你,你和你妈妈真像,到处玩也不露个面,叫人得罪了都不晓得上哪儿去道歉……」 你说叫不叫小鹿一下来劲儿! 「你认识我妈妈?」 「嗯,何止认识,夭采来小都都是我们招呼啊……也是,你妈妈生下你后基本就没怎么来小都了……」 鹿梦啊,从中都出来,除了汤有容的事儿,自己家几件事她还是记心上的,头一件,她说过她妈墓碑上只要上过床的,都得留名字不是?猛地,这么个极品「主动撞上来」,认得她妈,说不定,还有一腿?——你说小鹿得放过吗。 哎,她的这点私心是不得告诉任何人的,包括拿云。遂,这会儿看似「放时意眠一马」就算憋屈死三仙,小鹿也不得透露一个字,只能憋屈他们了,好在小鹿讲良心的,她不吭声,去厨房亲手给他们熬甜汤了,你说她这么个乖乖样子,他们还能说啥! 听鱼边抹桌子边小声,「算了,就这样吧,时意眠职也撤了,软禁半年,林侯也拿出了他的态度。」 「职撤了还能再恢复,半年后出来照样风生水起,小都,还有他一席之地。」灿灵讥诮弹弹烟灰说, 「没有,我说没有就没有。」今一望着一个点沉声说。灿灵笑笑,心说那就得看你的手段了,抓紧这半年的时间好好肃清他的爪牙吧。 灿灵心里说的,难道今一不明白?他又不傻,这半年契机,他可得好好利用,把时意眠的影响力彻底打灭! 今一也点了支烟,抽一口,不慌忙望向灿灵,「正好在听鱼这儿,你们不商量商量,弗主西马上就位,他身边这重要的一秘可还悬而未决呢。」 瞧瞧,这三儿也就鹿梦能把他们捏一块儿一小会儿,你们才看完我小都的笑话儿,今一一缓过神,可不就开始等着瞧他们的好戏了! 灿灵老子弗暝铁板钉钉的下任二把手,一秘赵吉不才落马,这重要个职儿空出来,现下可是争得头破血流! 叶家有出手,叶楼缓是大热人选。 再就是灿灵的人,喻小昌,各方都看好。前头也介绍过小昌的来头(3.60),那可是有圆艏办加持的! 你看看今一这时候会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两位幕后操手直接「掰头」一下呀,到底谁上啊! 3.95 小鹿端了甜汤进来,听鱼接住。 今一多潇洒,仰身椅子往后一翘,伸手捞过来矮桌上的报纸,撕下来两条,叼着烟,写下来两个名字,捏成团。 一丢, 「梦梦,抓一个。」 听鱼和灿灵明晓得他写的什么,无非「叶楼缓,喻小昌」,如此儿戏,到都没说什么,抓就抓,还真想看看她抓个啥呢。 灿灵吸了口烟,笑眯眯瞧着她, 听鱼帮忙盛甜汤,也不多言。 鹿梦这时候没那傻,也不问为什么,贪心得很,全抓起来,「为啥抓一个,有多少我抓多少。」 这逗笑了灿灵,他单手环住她,额头顶着她腰直摇,「有你的。」 今一也笑,舀起甜汤喝一口,也点点头,又说「你别的事儿上也贪一下呀,该刚的时候不刚。」还在上件事上计较着。 灿灵听了也直抓她腰,「就是,孬种。」 看看,还是有变化不是,从前这种暗地里藏着的尔虞我诈,起码现在三儿当她面都能摆到台面上大大方方讲了。小鹿也自有她的聪慧,她不搭理这些事,也谨慎着不叫自己搅合进去。 灿灵今一离开后,夜晚,又是他两口子的独处。 小鹿在里屋看谱,听鱼外头堂屋看文件,看似互不打搅,其实听鱼是有心事的。 听鱼翻了会儿文件,起身,走去里屋, 小鹿靠着枕头上,仰头合眸,手上捉着谱不知休息还是在想心思。 「梦梦,」 听鱼站在床头,眼里有关切,好像有许多话想讲,可一时,又不知从何讲起。 鹿梦抬起头望向他,见他这样,她轻轻拍拍一旁床铺,「来,坐着说。」 听鱼走来,在她这边坐下,扭头望着她,「我觉着你还是受委屈了,今儿把时意眠押过来,就算你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处置他,你也该出出气,他跪着,该向你赔罪。」 梦梦望着他,笑笑,轻轻摇头,「心意我领了……」qs 听鱼有些强势地抢说,「这不仅仅是心意,是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梦梦,今天灿灵有一点说得对,从前在中都,你有你的恣意,你有你的规矩,现在完全可以一如既往。」 梦梦翻过身背对着他,「我说了,我不是以前的鹿梦了,」 听鱼就是望向了前方,「可你明明还能做以前的鹿梦,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我的保证不值得你信任是吗……」 梦梦不说话了。听鱼再转头看着她,眼里有种小孩子一样的迷茫,不知道怎么走近她…… 哎,就这么折磨人,接下来一件事更加深了社恐大人对她的「无措」感。 二把手一秘之争日趋白日化,此时说实在的,今一那天的「嘲讽看好戏」对听鱼还用错了意,是叶家希望叶楼缓得胜,听鱼对这件事可和他今一一样「旁观即可」。前也提起过,在某些政见上,听鱼与父亲是有分歧的,如今,父亲跟前,反倒这位堂哥更得信任。 这天,一个较松弛的会后,大佬们都已进入餐厅,开始日常工作餐。 听鱼刚要上车,返回自己办公室, 陆寅走来,「听鱼,」弯腰跟他说了几句, 听鱼一怔,抬头看他,「是吗,」 陆寅还弯着腰,点头,「我没看错,你知道那只鸽子花色特殊,我亲自接回来的,不会错看。」 听鱼下车来,「去看看。」 怎么回事?陆寅说他刚儿路过走廊一隅,瞥见叶楼缓的秘书周延岐提着个鸟笼走过去,定睛一看,陆寅也惊奇,不是听鱼才亲自过问弄到手的「神奇」那只百万身价的赛鸽吗,怎么在这儿?既然是听鱼这么重视的一只名贵鸽子,陆寅肯定得告知一声。 还是有叫陆寅没想到,重视是重视,没想到重视到这个程度! 听鱼是直接走进叶楼缓的办公地点,还当着那么多人面呢,直接问,虽然带着微笑,口气也好,「哥,刚才是不是拿进来一只鸽子?」 天呐,不敢瞧的也是再耐不住惊奇往这边瞧了,叶听鱼呀,进来冲叶楼缓这么家常地问了这么句?简直太有异于听鱼大人平常的肃整感! 3.96 「鸽子?」显然叶楼缓也顿了下,回头往周延岐望去, 周延岐赶紧上前,「那只鸽子是……」 听鱼相当强势呢,「那只鸽子拿出来我看看好吗,」 显然周延岐也不想拿出来,听鱼神情都默冷下来,叶楼缓抬起一手,「拿来吧。」 一拿出来,可不就是「神奇」。 听鱼望向他哥,「这只鸽子叫「神奇」,是我花650万买来给我家梦梦的,一直挂我家廊下,就不知怎么到了这里。」 叶楼缓一听,或许为这只鸽子的「如此昂贵」有些意想不到,他眉心稍蹙了下,再次看向周延岐。此时的周延岐似乎也才意识到这只鸽子竟「如此贵不可言」,更主要,脑子都炸了,怎么是听鱼家里的?慌了,神情一时都绷不住,不知如何是好,「我,我也……」叶楼缓再次一抬手,算当机立断吧,起了身,将鸽子笼亲手接过来递给听鱼,「这里头有误会,我稍后与你说,你先拿回去给梦梦吧。」 听鱼也不客气,陆寅上前接了过来,听鱼一点头「多谢。」转身就走了,霸道啊…… 回来这头,门合上,办公桌边,叶楼缓含怒意,「怎么回事?」 周延岐赶紧说,「老齐送来的,是说名贵,可我也没想到这么贵。本来想着老齐说的也在理,弗主西要换宅邸了,家里得有些装饰,送鸽子这样逗闷子的活物过去也不打眼,哪里想到这么贵?怎么还是听鱼家里的,这,这只有老齐来说说了!」 听清楚没,有意思吧,这只鸽子是叶楼缓的人献上来本想送去给弗暝的——搞笑了,这要是小鹿手上另一只、灿灵送她的那只「卡梅隆」,兜一圈儿,搞成「灿灵的鸽子」送回他老子那儿,还搞人些!——行,只能说小鹿当时「随手一拎」,没拎着这只「卡梅隆」。 肯定立即得把老齐招来问明白,这一听,其中细节更糊涂:说是也是一个求老齐办事的送给他的,老齐一听这鸽子原本是听鱼家的,吓死,「他肯定不是贼!他总后卫生步的,还是个科掌……哦我想起来了,他提起他家老爷子也住新安里胡同,听鱼是不是现在也住那儿……」 糊涂账是糊涂账,楼缓还是把这鸽子的来历与听鱼通话说了下,听鱼看来真重视这鸽子,「能让老齐来我跟前具体说说吗。」老齐战战兢兢来听鱼跟前又如实汇报一次。 此时,「神奇」就悠闲立在他办公桌上,好生照顾着。别说老齐,那个求老齐办事的总后卫生步的科掌都立即找来了,人更是吓坏了全说了……才算弄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就是个「求人办事」的圈儿:小鹿随手拎起「神奇」送给了老头儿,也就是这位科掌的老父亲;科掌回家见鸽子不错哟,又送去了老齐;老齐更识货,献到了楼缓跟前;再准备送去弗暝眼巴前时,诶,被听鱼「劫回来」了。 至此,听鱼也终于晓得小鹿有想买宅子的想法,至于她买来干嘛,听鱼在乎这些吗,只小鹿想要,听鱼就想为她实现。 具体如何实现?听鱼还是很慎重,他决定亲自去拜访一下老爷子,小鹿的事儿,给谁办他都不放心;再说,虽见过老爷子的儿子,也就那科掌,毕竟一些细节科掌也不可知,听鱼还得安抚他,叫他别回去再细盘查老爷子。最怕的,还是惊动了小鹿…… 结果,恐怕就是越小心越出错儿,阴错阳差,正是这日听鱼独自平常地去拜访老爷子,诶,拿云也正好过来……瞧见了,意思就会错了。 小鹿才排练一场出来,她现在不仅敲几声三角铁,也帮着最后收拾曲谱、规整入库这些,吃苦耐劳的,一点架子不讲。 全做妥当了,准备下班,正开锁小摩托,想着今儿买点啥菜呢,电话来了。 一接起,就是拿云,讲的就是这事儿。 小鹿立那儿半天哟,整个人就是一种郁闷,越想越烦,越想越躁, 也别怪拿云那么想,她一听还不是立即就气上了:难怪这么久谈不下来,不顺,原来是他在背后搞鬼! 小鹿哟,你也是这时候太不信任他,你就不好好想想,你买个宅子,他干嘛要反对?他事儿那么多,哦,你一点屁事儿他还亲自去「阻拦」? 听鱼得受委屈了。 3.97 灿灵和小昌走出骑楼,笑云快步走来,阶下几步就仰头笑着说,「在你车里。」 灿灵对小昌稍一抬手,「今天就说到这里,你现在也不方便到处走,我这就不留你了。」 小昌一点头「好。」见灿灵算快步、甚至还有些欢快地下楼走去自己的车。小昌晓得鹿梦在他车里,刚儿她给他打来电话,灿灵在开视频会议走不开,叫笑云去接的她。 小昌笑「这会儿小鹿把灿灵迷得是不要不要啊,」 笑云轻轻摇头,「不止一会儿了……」 …… 灿灵打开车门,弯下腰来,往里一瞧啊……这一瞧,真有小昌说得「不要不要」,心咋得突的就收紧!——小鹿窝在车后座,靠着那边车门,灿灵这边一开车门,她缓缓扭过头来,夜色里,车窗外透进来的散亮洒在她身上,加上小鹿那复杂、抠死人心的眼神,又委屈又烦躁……灿灵进来反手合上车门,扑了过来就紧紧抱着她,不停亲她,「梦梦,你要我命……」 鹿梦也紧紧环抱着他,仰着头任他亲,「我今晚不想回去了,」 灿灵一顿,低头看她。是呀,鹿梦自出狱来与叶听鱼订婚,没有一天在外留宿,每天跟个老实的贞妇,她本身作息又极规律,你看看就算灿灵和今一想跟她鬼混也是去她家……所以这一听她说「今晚不想回家」,灿灵肯定惊奇,但,尤其高兴!梦梦凭啥每天都回叶听鱼那个家呀,难免叫灿灵和今一都有疙瘩。 「好,不回去,我又不是没家……」可想,灿灵今天能多好心情,管她为啥,梦梦能「不想呆在那个家」都是好事! …… 听鱼今天是正常下班的点回的家。一般不是周末,都是小鹿带菜回来,听鱼遂直接开车回来。 小鹿还没回来,他一开始也没注意,回来后又是收衣服,又是做了下庭院卫生……六点了,小鹿还没回来,听鱼几次看表,想给她打个电话问问,需不需他去买菜。小鹿极少这个点还没到家,她正点下班,菜场逛逛,五点半左右都该回来了。 几次犹豫还是没打,谁还没个有事拖住,听鱼坐着庭院里等。 可也只能等到七点了,天已黑,小鹿没回来。听鱼拨通了她的电话。没人接。 听鱼望着手机会儿,心里有点担心了,因为有上次「被劫」,他最怕出事…… 七点一刻,他再次拨通她的电话。没人接。不过小鹿回了他一个短信,就五个字「我不回去了。」 听鱼足足看这五个字近一刻钟,这等精明的叶听鱼,她简单的这五个字却彻底难倒了他,到底是「我不回去吃饭了」,还是「我有事不回去了」,还是……听鱼暂时还没想到更绝情的那个意思。.五 他带着些许不安心还是出去买了菜,回来做,现在听鱼烧菜也有进步,起码做几个家常菜还行。 独自坐在饭桌边,他竟然还是放了两副碗筷,没动筷前,想了又想,又想给她打电话,问「吃了没,回来吃吗?」终究没打。 收拾好厨房,他回到堂屋,坐在小沙发边看似翻着文件,心总不定,老望向手旁的手机。 再看挂着的老钟,九点一刻了。 这已经极不寻常,鹿梦就算再有事拖着,最多七点一定到家,她作息规律,看会儿谱子,玩会儿手机,她九点半左右到十点,要入睡了……可现在,还没回来。 听鱼果断拿起了手机,半天又是不接。听鱼起了身,走至窗边,不停拨打,已经决定甚至不惜动用天眼,他要找到她! 又是来了条短信,还是那五个字,「我不回去了!」看看,也有点变化,标点变了不是。 听鱼也立即给回了条短信,「你接电话,我要听见你的声音。」再打, 她接了, 却, 还是那五个字, 「我不回去了!」 就只说了这五个字,鹿梦挂了电话。 听鱼举着手机放在耳边的手都没放下,电话里已是「嘟嘟嘟……」 听鱼心是收紧的,他终于想到了这五个字最绝情的意思…… 而也就是此时,鹿梦才放下手机烦躁地靠着车门,灿灵拉开了那边的车门…… 3.98 第二天一早,鹿梦还是骑着她的小摩托来上班,大门口,车闸一捏,单脚站那儿。听鱼独自站那儿,好像站了许久。 这大个人物,一大清早站那儿,好在就是这顶级个仙儿,普罗大众也没几人认得,再说认得他的,这么早也不得来上班。 梦梦就跟见不得他似的——也是,她是见不得他,鹿梦对他本来就「抵御力」低,看不见还好说,该气就气;这一见,又是这么早他站那儿,梦梦那又怨又啫的气啊……鹿梦也是急了,她竟然跟手足无措似的,下车推着车调转车头就要开跑! 听鱼跑来抓住她车头,「你有什么就直跟我说,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好!」听鱼说得有些急,又似怒意,又似无措, 鹿梦着实晓得自己该拿出些大气,要么跟他直讲,你凭什么干涉我买房!要么,你就傲到底,坚决不跟他废一句话。 可惜,她不就跟他别扭着吗,又爱又恨的……梦梦手犟着,坚决要往前推,头却又撇到一边去,嘴噘天上去了……听鱼还是一心一意想为她的,眉头蹙得死紧,声儿小些,「是为二弄里那个房子吗,」看看,人到底是仙儿,一晚上还想不明白? 梦梦更犟,要往前走。你也别说她会儿这样,换任何一个人,她都拿得出「她小鹿的范儿」!叶听鱼不行…… 听鱼一手握着了龙头,一手捉着她手腕,「你消消气,过早没,吃了的话,我们现在就去那儿,说得清楚的,你听我说得清楚的。」 小鹿还是听得了劝的,再说,她最直接的目的:要房子啊!既然他说去那儿,她就去看看! 小鹿松了手,换听鱼骑上小摩托,像往日一样,小鹿坐后座。一开始小鹿跨坐好,手还指头勾着放身前,以往都得抱着他腰的。听鱼扭头捉着她一手腕放自己腰上。小鹿最后还是抱着了。车开走。 这头,远远巷子口,灿灵也启动车跟上了。 昨晚,灿灵也算正式把小鹿带回了自己最常住的家,两个人鬼闹鬼闹,灿灵也没问她为什么,反正肯定也感受的出来小鹿情绪不佳,懒懒躁躁的。灿灵也没像往常那样折腾她,反倒黏黏糊糊特别温情。梦梦有心思,心不在焉,原来是这个样子啊……反倒是灿灵心上并没一开始那样开心了,明晓得她心里装着叶听鱼,尽管是跟他怄着气…… 你说灿灵怎么可能不好奇?不明着问她不代表不想搞清楚。尽管灿灵似乎想着叶听鱼一早会出现,可真当看到他早早就在梦梦单位门口守着……灿灵心里还是揪了下,叶听鱼,他也是真上心了…… 小鹿一早他是送她从家出来,去取了她的车,梦梦再不叫他送,自己上班去了。家里,灿灵已经招呼她一起过了早。灿灵就守着看叶听鱼到底为什么事得罪了她呢。 两口子一路往他们住的新安里胡同二弄里行去,其间,到了早餐集中地听鱼是停了下的,梦梦摇头,又开走了。 到了一家门户前,听鱼停好车,梦梦看表情更不悦,她也没下车,还那么跨坐着。听鱼却下了车,站好,一手扶稳龙头,一手掌着车座,侧身扭头对着她却是严肃又意切地说了好些……只见,梦梦脸色看着转变起来,一下抬头看他,由惊,慢慢变蹙眉头,慢慢变不好意思,嘴巴又噘起来,这次是晓得自己做错事了…… 灿灵早已是下车步行而来,站在那棵大槐树后,两手放裤兜揣着,微歪头远远看着她……心中是肃整的,当,看到她下车来,与听鱼一前一后往那院子里走去时,她忽然往前跑几步,一手搭上听鱼后背,紧紧捉着他后背衣襟,两人再一同走进去……灿灵眼眸已沉。小鹿在他后背那一握,是牢牢的信任感呐! 3.99 老爷子这家终于拿下了! 小鹿当然高兴,从老爷子家出来时她捉着他后衣襟的手还没松。听鱼一手背后,看这个院子里一共住了三家,说「这个地段确实不错,其它两家也可以考虑下。」 小鹿笑眯眯,指指左手一家,「这家我已经买下来了。」 听鱼望着她,「你该直接跟我说的。」意思三家他一口气给她搞定也不是难事。又望向右边最后那一户,「这家谈了没。」 小鹿摇摇头,不过说「我先自己接触接触。」听鱼也没强求,点点头,反正搞不定他再来也一样。 这一场下来,鹿梦由心而言,肯定更贴近他一些,你看看再坐上小摩托,她抱听鱼那个紧,那个甜…… 今儿一天心情都是好的, 廊下,小鹿腿交叠翘着喝着酒,脸庞一种熏然的笑意, 一旁,拿云跨坐栏杆,身前放着pad在扒看,说「我去看了,鹿安在香纽路那个店面位置确实好,它旁边全是知名酒吧,肯定不愁租。」 小鹿揉揉眼睛,「租什么,我想自己开酒吧呢。」 拿鱼抬头望着她笑,「你能这么想当然更好。」 看小鹿今儿心情是好,或许跟听鱼给她的安全感更足了一分有关,从前她是不敢在大都出头搞这些事业的。其实拿云他们一直是鼓励她大胆搞的,小鹿出来后却显得畏手畏脚。 小鹿揉眼睛的手忽又一停,「想起来了,要真弄这些,我得先做一件事。」 接着,她给拿云把事儿布置下去了。 听鱼今天又是正点下班回来,到家首先看门口停了小鹿的小摩托没,哎,都有点心里落疙瘩了,怕她不回家…… 他才进来院门,小鹿端着菜正从厨房往堂屋走,看见他就笑眯眯喊,「回来了,正好吃饭!」 听鱼一时站那儿都有点走不动样儿,主要心上太……今天跟昨天的心境这一对比啊,简直天壤之别…… 小鹿掀帘出来,见他还站那儿,「快点呀,我今天炖了牛肉汤,毛肚下进去立即就得捞起来吃,」 「哦,」听鱼立即走来,脱了外套就加入她忙活的行列。梦梦做了几个大菜,还摆上了好酒,就他两人吃,却也好隆重。一时听鱼心情又七上八下,是因为他给她摆平了房子的事儿吗,可这是他该做的啊…… 坐下,梦梦亲自给他倒酒,再举杯,笑盈盈,「谢谢你,也向你道歉,我昨天任性了。」说着,一口抽干,很豪爽。 听鱼却捏着酒杯,专心看着她,「梦梦,你不必这样,你任性也好,我给你做这件事也好,都是应该的,没必要弄得这样,客气。」 小鹿放下酒杯,又慢慢给自己杯子里倒酒,垂着眸,唇边始终带着甜甜的笑意,「我也不是跟你客气,不过,我的心意吧。」 再看向听鱼,听鱼点点头,举杯,也将这杯酒喝光了。她知道他不怎么喝酒,能这么全喝光,是因为她敬他的,也是她说,这是她的心意。 小鹿又给他涮毛肚,「尝尝,毛肚我腌了一下午呢,」 她捻给他的,听鱼全吃了,也直点头「好吃。」 听鱼还在吃,小鹿放下筷子,似乎咬了下唇,「听鱼,还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清楚,」 听鱼望向她,慢慢,筷子也放下。 小鹿却又垂下了眸,貌似看着自己杯中的酒, 「买这些屋子,是我自己的钱,在大都,鹿安也留给我一些店面,」她沉了口气,「虽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可没这些,人也活不好是吧。我呢,虽说现在出来了,可终究是保外,谁也不知道今后是怎么回事,说实话,我是挺担心的,担心我这些钱哪天就……」 「梦梦,」听鱼截住了她, 很干脆,听鱼真的很干脆, 「你说,要我怎么做。」 这样看,叶听鱼真的很爷们儿,也很灵透,他不问原因,只,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只要你不担心…… 你让梦梦怎么不感动,她抬起了眼看他,眼里的情绪……想冲出来,可还是极力收住了。 她起身走去里屋,拿出来一个纸袋,走来,放在他手边儿, 「里头,是一份有法律效应的承诺书,无论我鹿梦今后与你成仇如何,你不能以任何理由动我财产一分。」 梦梦眼睛是湿润的,却,冷静地说。 听鱼望着她, 轻轻点点头, 「我签。」 梦梦看着他打开纸袋,抽出文件,一一签上了他的名字,叶听鱼。 梦梦泪流满面…… 晚上, 一张大床上,小鹿依旧睡在她这边,听鱼侧卧在他那一旁。 可谁又睡得着, 小鹿心绪难平,听鱼给她带来了太多的感动, 听鱼呢,眉心都是蹙着的,想,梦梦,心事这么重,她把日子过得这样如履薄冰,听鱼也晓得结症在哪里,她与汤有容那个案子一日没个了结,梦梦一天没个安稳…… 梦梦轻轻翻身,回望他的后背, 实在忍不住了, 小鹿爬过去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他,「听鱼……」小声喃, 听鱼显然一顿啊, 不过也没动,就是两手都覆在了她环抱在自己身前的双手上,轻轻拍, 听鱼心里在说, 梦梦,总会见到阳光的…… 3.100 你以为她只和听鱼签了这个劳什子「协议」,才不,和今一灿灵都签了一份,人家才不惦记她那点「小钱」呢,横她一眼,都签了。 现在今一和灿灵也都晓得她在新安里胡同买宅子的事儿,又横她,「你是不是豆腐盘成肉价钱,瞒着我们干嘛?」小鹿又点点那「协议」,「我的钱。」反正从一开始她和他们鬼混小鹿都是「要钱」,晓得这是个贪财的主儿,懒得跟她扯下去。 今一是没亲见那天小鹿和听鱼「闹别扭」,这事儿翻篇翻得快,灿灵就不同了,心里还有疙瘩。 小鹿在堂屋大桌边坐着边择菜边听相声,间隙还抽口快活的烟,笑得咯咯神。 灿灵立在外头廊下,也抽着烟,抬头望着那上头挂着的两只鸽子笼。哪里是她在养,都是听鱼在费心思维护。 灿灵进来在她一旁长凳坐下,夹着烟的手指指鸽子笼,「你当时怎么把「神奇」送出去呢,」 小鹿还瞅着pad屏里的相声,乐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手背擦擦,「我随手拿的,」哪里又真在意他的问题。 灿灵酷着脸,抽口烟,「你算没把「卡梅隆」送出去,」 「要把它送出去那就有意思了,转一圈儿,到你爸爸手上,也算你孝敬他了。」小鹿此时瞎聊完全不过脑子, 岂料,灿灵此时心上正介意这事儿,要真那样,灿灵得多搓火!灿灵就瞄着她,讥诮地,「是呀,那多有意思,我孝敬我老子还得经你的手。」 小鹿终于听出不同寻常了,转过头来看他,见灿灵几沉着脸喏,小鹿又开始啫,捉着他手摇,「哎呀,我错了好不好,我知道你什么意思,那鸽子我再好好养,谁也不送。」 灿灵过来搂紧她,一手捏夹她脸蛋儿,「你再敢把我送你的东西往外弄……」小鹿被他捏成个小猪嘴巴,还咯咯笑,灿灵狠狠亲上去! 这不算,灿灵这次更介意的还是听鱼对她的「一片心」,连带着,又跟听鱼「较起劲儿」来。 弗主西荣任二把手已有月余,近期弗暝办公室整个运作得用「忙翻天」形容不为过,又是搬住址,又是一连串外事访问安排,弗暝这位前圆艏小舅子重返正坛巅峰,你晓得多少人瞩目着。 却,他的独子弗灿灵若避嫌,这段时日极少往父亲这边来。所以,难能,灿灵今天回到二把手新官邸,弗办的人都稀奇。 「灿灵还是那么帅得没天理,他这一两年越发回来少了,见着一面好难,」 「帅有什么,关键是有钱,哎,我每天都拜灿灵,多多给我们涨工资。」 「我好像听说老大想把他儿子更往上推,几个筠区在选呢,」 「那肯定,灿灵能管一辈子钱袋子?往上走,往更高处走才是这些二代的奋斗目标,像叶听鱼,陈宋文现在手把手地教,今后这位置就是他的……」 「叶听鱼不会就满足一个中组总长吧,他家的野心更大……」 下头人这样议论,灿灵听着了也不稀奇,你还封得住人每张嘴? 笑云跟在侧,微笑「看来老爷子在给你选地儿的事儿也不是秘密了,」 着实,灿灵要有更大作为,得到地方去磨砺一下,也得有地方「切实实绩」, 据笑云所知,灿灵原先最满意北部占区,毕竟这是主力占区里他自己嫡系最扎实的一个,又其总部就在大都,更根深蒂固。ap. 灿灵一手背后,没有说话。他今天来见老爷子不是主要谈这。 进来了, 父亲眼镜还架在鼻梁上,边看简报,边吃着简单的工作餐,一点粥,几样清淡小菜。 「爸,」灿灵喊了一声, 弗暝抬起眼,由眼镜上方看去,「来了,吃了没,」视线又回到简报上, 灿灵微笑走来,「吃过了,」又看一眼他这简单的餐食,「您这还是要注意些荤素搭配,老吃这么素也不行。」 「习惯了,」又看看他,还是由眼镜上方,「你也要清淡些,最近练练体能没,要真下了基层,别跑几步就喘,让人笑话。」 灿灵潇洒地拉开座椅坐下,「爸,瞧您说的,我还真成酒囊饭袋了。」灿灵一手搁在桌边,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似漫不经心,「爸,我今儿来真有件事想拜托您,」 弗主西拿简报的手稍放下些了, 因为,儿子从来没这么讲过话,直截了当,「拜托」…… 灿灵看向父亲的眼眸却无比认真, 「让小昌做您的助理吧,是的,我请求您。」 弗暝内心确实震动! 灿灵这回直白得非常不同寻常! 3.101 「我会考虑。」弗暝心里再震动,面上还是掩下来了,继续拿起简报如常说。 「爸,不是考虑,是一定要。」灿灵却似不依不饶,手肘都搁在了桌上,身体前倾,更注视父亲。 弗暝望着他,眉心蹙着,「你怎么回事,这件事该你操心吗,」 「当然我得操心,爸,你我都知道小昌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是自己人,您身边的一秘,何等重要,难道握在叶家人手里?」 「我心里有数,……」 「爸,我当然知道您有您的思量,叶家是绕不开的坎儿,圆艏都得看顾他家的脸面。可这是您身边最机要的一个职务,请神容易,送神可就难了。」 灿灵咄咄逼人! 弗暝尽管有疑惑,但儿子说得也没错。目前,他身边这个最主要职务的悬而未决,着实棘手,看来必须当机立断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豪伐之家,也有一场「父子对话」。 父亲叫他带小鹿回老宅吃饭,听鱼推辞了,说「梦梦最近有演出任务,排练都到很晚,等她闲一些我再带她回来。」这天,听鱼自己回老宅了。他清楚,一来父亲找他绝非「吃顿饭」这么简单,再,小鹿一定不习惯这种氛围的「家宴」。 果然,饭后,父亲即招他去书房,进入正题。 「你最近和灿灵走得很近,」 叶之府作为叶家当代掌门人,带领这个满都近四百年不衰的顶级豪门走至今日,甚至,威慑力辐射至紫阳宫之上!可想,谋略,气度,一定卓尔不凡。 他是「知进退」的典范,眼界,决策,堪称权谋教科书。 不过,近年来着实身体缘故,渐渐已淡出人前,他的最佳代言人,反倒不是他这个外界普遍看好的独子叶听鱼,之府明显更信任侄子叶楼缓。 父亲晓得他这些动向也不稀奇,毕竟「时意眠事件」他和灿灵的交往都曝露在了人前。 「是,」听鱼大方承认, 「也好,楼缓成为弗暝一秘的事,你也更好尽尽心。」 看来,父亲心里楼缓的分量愈加重了,为他铺路的事儿都直截了当找上自己。 听鱼微笑望着父亲,「您觉着我要尽几分心这事儿能成?是的,即使目前我与灿灵面上交好,可都知道,喻小昌那是他的嫡系,您觉着弗灿灵会买我几分面儿而舍了他自己人?」听鱼垂眸,手指轻轻拨弄手背,「再说,您也实属看轻了楼缓的「尽心尽力」,他有法子在投弗暝所好。」 之府听了心上一愤呐,这是他的亲儿子啊!唯一的骨肉!怎么就渐行渐远……之府自己都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人神艳羡的听鱼,就跟自己离了心。说实话,他纵横权术这么多年,内心而言,他越来越怕儿子,对,怕!听鱼叫人完全看不清他所思所想,也冷血得叫人心寒,父亲都能这么伤…… 之府是一下坐起来了的,可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攒拳,还是忍将了下来。面上依旧严肃,口气却不得不有所缓,甚至,在求, 「我当然晓得这里头的艰难,这才找你来商量呀。」 哎,是他所愿吗!信任楼缓,是迫不得已啊,若儿子与自己一心,他去信外人?无奈,世上只有一个叶听鱼,楼缓终究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他有法子在投弗暝所好。」之府事后得知楼缓竟然想用「送鸽子」这样拙劣又降档次的法子去直接讨好弗暝……之府都要气晕!幸亏鸽子被听鱼「劫回来」了,要不叶家的老脸都得丢尽! 不过,之府这回着实错想听鱼「要回鸽子」这个举动了,听鱼是一心为小鹿,才不是为什么叶家脸面…… 见儿子静淡的脸庞,不为所动的样子——是呀,听鱼如今对叶家所为「尽力旁观」,只要不伤根本,他大多懒得搭理。 之府起了身,走至窗边,两手背后, 「听鱼,你和鹿梦订婚,玉羊看来是有悔意的,」他转过身来望向儿子, 果然,听鱼抬起了眼,眼眸里淡静已褪去,变沉静。 「你若真对她有意,爸爸当然是站在你这一边。」之府说, 只能说,有些时候,姜还是老的辣,他能看到本质,并善加利诱。 3.102 但是,最好的猎手往往首先把自己装扮成猎物的模样。 你又如何保证叶听鱼此时就真迫于下风甘被你利诱? 仔细看,听鱼是轻轻呼出一口气的,似,有了放心。 但面上,他依旧如「被父亲掐住软肋」「只能臣服」,听鱼「冷下眸子」看往旁处,沉沉说,「您完全可以让楼缓先放弃这一局,」 之府已经完全转过身来,背光的他注视着儿子,似有启发, 听鱼慢慢起了身,还是没看他, 「放话出去,让他去北部占区,哪怕是个二级副职,可一定要在筠部。」听鱼再看向父亲, 他这以「老谋深算」著称的父亲早已深望他,眼神里那复杂的情绪简直再也掩饰不住!既有骄傲,欣慰,赞叹,更有深深的哀怨,我这样无双的儿子啊,怎么就不能和我一条心! 是呀,听鱼这招「以退为进」简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北部占区,那是弗暝父子都中意给灿灵落脚「建功立业」的地儿,如今放话出去,貌似叫叶楼缓「操后路」先进驻、就直捣你弗灿灵的「福地」啊!弗暝势必为保儿子前程顺畅,就得把叶楼缓立即「收之羽翼下」,这是逼弗暝不得不抉择出手! 听鱼望着父亲,最后淡淡落下一句,「希望您记得今儿给我的承诺。」走了。是呀,这一盘到底谁「利诱」了谁还真说不准,听鱼今儿来这一趟,就等着父亲这一「求救式利诱」呢,要的就是父亲这个「承诺」:若到时玉羊在婚事上反悔,你可得记住今日的承诺,你站在我这一边。 听鱼啊!…… 这天,鹿梦都觉着奇怪。 首先是今一背手提着两瓶好酒进来,好像蛮高兴。他放下酒后,竟然又推上梦梦的小摩托,「梦!走,咱们去路口买点春卷回来炸着吃,我看见那老太婆又出来摆摊了。」 梦梦跑出来「好呀好呀!」坐上后座,今一载着她买一些回来,还有臭豆腐,亲自炸,弄得满院子炸物的油烟子及香气。 听鱼回来,卷着袖子的梦梦直招呼他,「你快来尝尝,我调的酱好吃极了!」 梦梦亲手把蘸了酱的臭豆腐一手接着喂他嘴里, 一入口,那冲口的辣味儿直冲他鼻腔和眼眸去,听鱼眼睛望着都湿润了,辣的,可他还半捂着口「好吃好吃」, 今一也卷着袖子,就一边半叉腰,望着他轻轻摇头,「也是佩服你,你还吞的进去?辣的我都想跳脚……」 梦梦萌萌地还举着筷子,「真这么辣?」她再一吮筷子,「还好啊……」 听鱼摆摆手,让开手露出的唇红的滴血,「可真的好吃。」梦梦赶紧给他递水,绝对还是笑眯眯的,他多捧场啊,「去漱漱口吧,看来你们都不能吃辣。」 菜都上桌了,火锅咕噜咕噜,好酒也摆上来,梦梦依旧像个等着吃的菩萨坐中间,笑眯眯,这桌菜还是她做的,看着都色香味俱全。她弹弹烟灰,望那挂着的老钟,「灿灵怎么还不回!」 听鱼还在布菜,垂着头似接她的话「是呀……」 只今一最「心里有数」了,他望一眼听鱼,也弹弹烟灰,眉弯着笑,却细看,一定有讥笑意,「等等吧,说不定堵车呢。」 堵车?今一心里嗤笑,堵心才是吧。该好堵心哦…… 小鹿拿起电话,亲自给灿灵打电话,「你到底过不过来吃饭?」 你知道灿灵此时在哪儿? 他站在他父亲办公室门口正被父亲的高参们拦着,「算了灿灵,你这会儿找艏长他确实也……」 你想想灿灵该多气,他是亲自过来跟父亲直截了当提起这件事的!结果,宣布了,父亲定了叶楼缓做他的第一秘。 灿灵当然也晓得这其中的缘由,自是更恼火,叶听鱼!…… 也就这时,小鹿打来电话, 灿灵眼沉沉接了电话,走去一边, 「你到底过不过来吃饭?」小鹿问,听着心情是不错的, 「林今一回来了?」灿灵声儿可沉, 「回来了呀,还带了两瓶好酒,我们还去买了春卷、臭豆腐,你快回来,我调的酱可好吃了!」小鹿为她这酱今儿心情是好,可她哪里知道,愈是这么说,愈是给灿灵添堵!林今一,你也等着看笑话是吧…… 「叶听鱼呢,」灿灵这才是咬牙问, 小鹿听不出来,继续心情好答,「都回来了,就等你呢,你过来吃不吃!」 「吃!」灿灵放下了电话,站那儿望着窗外沉了口气,压住火气, 行!都等着在是吧,倒去看看,你们能多「开心」! 3.103 灿灵回来了,情绪还挺稳定,脱了外套面带微笑坐下来,「哟,这一桌菜。」 小鹿最心里没数儿的,还高兴着,「快尝尝我做的酱!」就自己的筷子蘸了点酱凑他嘴边,说实话,她确实跟灿灵最「无间」,瞧瞧,灿灵也是最合她性儿的,尝尝,眉头都不皱一下,「嗯,是不错,再撒点芝麻就好了。」完全不怵辣。一听,小鹿一拍腿,「哎呀,是真忘了!」跑去厨房拿芝麻了。所以说,这点你是嫉恨不来的,灿灵就这么贴她心。 桌上就他三儿了,彼此也不说话,心里恨得咬牙,面上都是神仙。 小鹿抱着芝麻桶回来了, 「要捣碎点吧。」小鹿说, 「我来。」灿灵倒点一个干净碗里,就用勺的背面碾,边说「也不能太碎,搅合里头就不香了,」小鹿笑眯眯就跟他把碗掌着,还是灿灵最懂她…… 灿灵碾着,带着轻笑,看一眼正在规矩吃菜的听鱼,「听鱼,今儿菜这么丰富,咱走几个呗。」 倒是小鹿望向他,「他不喝酒你不是不知道。」 今一开口了,他烟叼嘴边抽一口,吐烟,笑意好魅,「你慌什么,这么好的菜,又在家里,喝几口怎么了。」 小鹿眉心蹙起来了,还要维护,「可他……」 听鱼微笑,「没事的,喝点可以。」 今一伸手,在他面前放了酒杯,单手托酒给他满上。小鹿掌着碗的手都放下了,眉心还轻蹙着,小声「少点儿。」 灿灵睨她一眼,眼里那个毒啊,再拿起自己跟前的酒杯,依旧带轻笑,举向听鱼,「恭喜你。」 恭喜什么?小鹿觉察出异样了,可她瞄着听鱼,恭喜的可是他,他有啥好事儿…… 听鱼拿起酒杯,放到唇边,真是不疾不徐,垂着眸,他也把这满满一杯喝进去了。 不喝酒不代表不会喝,但是,比起对面这三儿的酒量,听鱼肯定不行,一杯可以,再多,就有点…… 今一继续给他满上, 小鹿也没显得那么急了,再看不出来点什么,折她道行。她声音冷了些,「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恭喜他什么,这么倒酒撑他也不地道。」 灿灵心上那火呐,一冲而起!可面上,依旧带笑,「你怎么回事,好歹不分呐,恭喜他,自然是好事儿,他多喝两杯怎么了,我怎么不地道了?」 小鹿清清朗朗看着他,「别当人都是傻子,你今天有什么气直接说,你要对他不满,你和他出去单说,别在我这儿……」 灿灵起了身,垂眸睨着她,「行,我扰你清净了。」转身走去拿起外套,走了, 「灿灵!」小鹿坐那儿突然大喊!她怄得眼通红! 行,你不能不说他们这是真有了感情才会如此,无论灿灵,还是小鹿,想想从前都是容易这么失控的人吗。灿灵其实也在压火,他气疯了,从前,他有好多法子来压这把火,可今天,他用了最不成熟的一种,恰恰说明他反倒在小鹿跟前更坦诚了。 小鹿呢,何尝不是如此,他明显今天「以外找歪」,我要不在乎他走了就走了啊,我不也说了「你有不满就出去解决」,他走了不正好?你该吃吃该喝喝。 可,他就这么「一转身」鹿梦都不愿意! 梦梦也觉得自己矫情了,可她是真委屈呀,为什么呀,关我什么事儿呀,要惹我不痛快! 还是听鱼心里最过不得她, 听鱼这时候起了身,对今一说,「你们吃,我还有个会……」 梦梦一听,更火了,「你有个什么会!坐下!」 大人大事,不能真这么闹得像小孩子一样不可开交了,听鱼就是再看一眼小鹿,朝今一 一点头,果断走了。 「叶听鱼!」小鹿还是嚷, 也就今一最悠闲了,他一手撑着半边脸,笑,「他们多听你话,你叫他们到外头去扯,他们就去了呗。」 小鹿拿起酒杯要摔他,今一起身抱住了她,「哎,你怄个什么,」又低头轻轻心疼地亲她眼眸,小声「还怄眼通红……」挨着她脸拿过来手机,「给灿灵打电话,信不信,他就在门口站着呢。」 小鹿都泫然欲泣了, 今一打通了灿灵电话,「她都怄哭了。」又低头亲她,「诶,你还越来越来劲儿,真哭了,」 今一把手机贴她耳朵边,里头,灿灵说「你哭个鬼,你护着他伤透我的心都无所谓咩,」可还是过不得的,「好了,出来,我们吃流水席去!」 今一抱着她也出门了, 留下堂屋一桌子还没动多少的好酒好菜。 哪里又知, 一直站在拐角的听鱼见他们的车离开才回了家, 一人坐在桌边,先捣碎了那些芝麻, 调进酱里, 再蘸春卷吃, 依旧辣的他啊,手背直搁在唇旁, 可没放弃,一口一口吃完, 是真好吃…… 3.104 闹啊,一地鸡毛,可这就是过日子不是? 灿灵真带她吃「流水席」,唯湾沿崖壁岸边全是高档餐厅、网红餐厅,一家家吃,哪怕一家吃一道菜。 这一家家,确实有灿灵的产业,可也未必全是,流水席嘛,最好连着,跳几家「怎么流水」?好在今一也在,他的一罗列出来,嘿,真找着一段全连着了。好得很,这也是逼今一透底,灿灵对他又「刮目相看」,行,你把手都伸这边来了!难怪泽如过来后无奈笑,「咱握着这好的地段好几年了,这下全摊牌了。」今一靠着椅背,衬衣的第一颗扣子开着,弹弹烟灰,「算了,让她高兴。」 可鹿梦高兴得起来吗。以后这种两难的「选择题」,甚至更残酷的,必须选其一!她都得抉择,有取舍……是,你这会儿在灿灵身边,叫他心里舒坦了;听鱼呢,鹿梦明明晓得他那是「开个屁会」啊…… 梦梦一个人进来了,本来坐桌边懒懒的今一坐起了身,「诶,怎么回来了?不是外头点炮仗吗,」 梦梦摇摇头,「风大,点了就灭,他们外头折腾呢,」显得没多大兴趣。 泽如起身给她拉开座椅,笑说「这有什么难……」说了一些法子, 今一边给小鹿倒酒边笑,「你以为她就为放那几个炮仗,她就想听响儿,」看来这回倒是今一更懂她了,小鹿心烦,越响好像越能驱散心中的烦闷。 「听响,行啊,拉门炮过来对着海轰就是。」泽如手真往裤子荷包掏手机了,不仅说笑、真能这么干的意思。 梦梦又摇头,「疯了,我没那么无聊。」 今一侧坐着对着她,瞧着她讥笑,「是呀,她还没那么无聊,她就是心里还记挂着家里那个。」嘿哟,今儿今一真是钻她肚子里的虫子,什么都懂! 梦梦瞄向他,「你非要这么阴阳怪气说话是吧。」 要平常,今一非得气死,跟她得再杠几句。可今天今一眼见那两家「两败俱伤」,他坐山观虎斗,心情好着呢,何必又把自己搭进去跟她闹? 今一大气笑笑,把酒杯往她跟前推推,「好好,你喝酒喝酒。」 梦梦拿起酒杯喝,今一又心疼不得了,抱紧她晃,低声「是不是想听响撒,拉门炮来你亲自推好不好,」梦梦噘嘴扭,今一抱更紧低低笑地亲。泽如坐正斯文喝茶,唇边含笑。 「梦梦!」灿灵外头喊她, 梦梦懒懒地一偏头,本来不想动,可一想,哎,又怕灿灵翘气,拿着酒杯起身还是出去了。 她出去了,泽如放下茶杯又笑说,「她现在是低调好多,脾气也温和得多,」 今一两手肘撑着桌边抽着烟,烟雾里,眼神也迷懒,「鹿梦啊,其实心事重得很,她年纪轻,想得却远,而且都往悲观了去,」今一再敲敲烟灰,「终究还是汤有容拿着她的死穴,那死罪一日不除,她不会觉得自己前程光明。」 看看,都看的清清楚楚呢。可这时候,谁都没真拿出一分实际的力来解她这个套儿,或许,此时的今一也好,灿灵也好,肯定跟她感情更深了,但,依旧没到「不顾一切」的地步,有「死穴」的小鹿还是握在手里稳妥些,一旦她挣脱、海阔天空了,他们真的更拉不住她了…… …… 都是最会人心拉扯的祖宗,灿灵这会儿也掌着分寸呢,没说这一夜霸着鹿梦不叫她回去。该遵守她的作息还是遵守,九点前送她回家了。. 回来,听鱼依旧在堂屋桌边一大打一大打文件地看着,Pad上也满是文字,那盏灯下,看着这样一个仙儿一样的人物,好像活活要被这些人间事累死! 梦梦一时竟又有些泫然欲泣,心里喊,他哪有那么坏,他明明这么孤单,这么累! 特别是她才从灿灵今一给她造出的那「人世奢荣」里回来,更是看着他这样心绞难受。 听鱼一望见她就起了身,「那些酱我装小罐子里了。」 梦梦点点头,「你吃好了没,」 「吃好了,」听鱼又一顿说,「我开完会回来,又吃了些呢。」 梦梦再点点头,进里屋去了。 听鱼看着她进去,慢慢坐下,手里拿着眼镜,一时也没戴上。主要是他也没想到……他以为她今晚不回来了…… 过了会儿时间呢,听鱼刚要慢慢再戴上眼镜,听见,「听鱼!」里面梦梦喊他, 赶紧起身走去, 掀开帘,望见梦梦坐在床头,拍拍她一旁,「来,你坐。」 听鱼走来坐下,扭头望着她,以为她要跟他说什么, 哪知, 梦梦起身, 好自然的,两手抓着他肩头人跨坐进了他怀里, 紧紧搂着他脖子,脸挨着他脸, 梦梦哭了, 说「听鱼,我忍好久了,你让我亲亲你好吗。」 3.105 听鱼没动,手都不敢抱她,可人不自觉往后仰,两手撑在两侧,仰着头,望着她……不敢抱,可眼睛里都是「愿意」,他在等小鹿对他为所欲为一样……Z.br> 这样的听鱼,小鹿彻底崩溃,捧着他脸蛋,「听鱼,」梦梦的哭音带着啫颤,愣跟爱惨了的呀,迫不及待……却,这时她的手机响起! 多少是有些败兴,可小鹿是看去自己手机了,听鱼到还那么不移眼望着她,你得叫小鹿受得了,梦梦重重吻上去,听鱼甚至微微张唇……但是,这个电话太顽强,小鹿不是有多强的意志抵抗得住这样的听鱼,而是,她刚儿看手机那一眼,已经瞟见是拿云,谁她都能忽略的,拿云不行,他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这个点打来……梦梦啊,要她命一样多难过地推开听鱼,爬过去接起了手机,「喂,」 你看看听鱼,看看这座神,他望着她多缓多缓地出了口气,说明听鱼那一刻心都揪成什么样子了! 可,当望见梦梦忽然变了脸色……接起电话的梦梦听了几句后,什么情啊爱啊,一下全抽离了一样,只剩无尽的沉戾,她蹙着眉头,从跪坐着的床边慢慢起身,小声,「好,我就来。」 听鱼也变了神色,「梦梦,」他要起身跟她站起来, 梦梦却走去拿起自己外套,眸子一下怎么就变得这样冷静,「我出去有点事,你别跟着我。」 听鱼慢慢又坐回,「好,可你得随时保持电话畅通。这么晚了,你知道,我很担心。」 梦梦一点头,「我会联系你。」边穿着外套急匆匆出去了。 听鱼那心呐!揪成团的都没展平,又高高提起,出什么事了她这样……可依旧没起身跟着。听见梦梦外头推小摩托出去,关合大门,听鱼躺了下去,抬手揉自己眉心,心怎么定得了,这么晚了,她独自出门,唇上,还有她的温度…… 梦梦骑着小摩托心绪也是浮上浮下,有些嘟嘟嘴地想,折头差点就缠上他了……我真的对他没有抵抗力,怎么办,我会越陷越深的……旁边一声车喇叭又把她召回现实,小鹿神色又酷戾起来。刚儿,电话对面是知勒,他说,「梦梦,拿云被车撞了,现在还在晕迷中,我们觉得这事儿得第一时间告诉你。我们在三要路的养和医院。」 转监来到大都后,她的队伍一直很尊重她,看,大事儿都有他们的影子,但,从不给小鹿添一分毫的麻烦。梦梦晓得,要不是拿云这次出事太紧急,他们也不会这样联系她。 养和医院是一家私人医院, 鹿梦小摩托还没到门口,知勒一人就站在坡下等她了。 梦梦停车,知勒跑过来,眸子里明显有激动,或许这么长时间没面对面这样望见她了,或许也因为拿云出事, 「梦梦,拿云这样了,怕你找不见他着急,所以才……」知勒还在解释,说不轻易打搅她的…… 鹿梦望一眼那医院方向,「他的情况,」 「撞着胸骨这儿,三根骨折,已经处理好,也做了检查,所幸,头,脏器都还好。」 梦梦点点头,这才稍加放些心,外套摸出烟,知勒也赶紧拿出打火机给她点燃。 「你放心,这家私人医院是我们的,周围警卫也布置得很好。」 梦梦吐出烟,再问,「为啥,」 知勒说了前因。 梦梦听着,眉头一直就没舒展 她垂眸弹弹烟灰,小声,「拿云不跟我说这些,你们瞒着我……也怪我太自私了。」 「梦梦!别这么说,」知勒一手扶住了她小摩托前杠,「你有你的想法我们都理解,而且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梦梦挑头看他,又点点头,「我要不来大都,你们好好儿中都逍遥,何必……」 「梦梦……」 这就是个剪不断理还乱的事儿, 你当了他们这些人这么多年的「主心骨」,他们唯你马首是瞻,奉你是信仰,宠你,爱你,爹娘老子都没这孝敬的,你说断,断得了? 是,他们来大都发展,毛细吸管一样往方方面面渗透,说的是「他们自己的想法」「他们自己的奔头」,梦梦哪里又不清楚,他们各个依旧死忠着呢,依旧想帮衬你,想抬着你,不叫你在大都受一丁点委屈啊…… 北环赛车场,钱不是问题,车更不是问题,人才是关键。 拿云盘车一流,碍着一些人眼了,威逼利诱拉不笼,人就想要他的命了…… 梦梦下车,手指头还夹着烟,一步步往坡上那医院去。知勒身后,推着她的车。 梦梦抽一口,吐一口烟,就在想:有时候真不是你想「退隐」就退隐得了。她站住,回头望,知勒堆着车,仰头望她,依旧视她为他唯一的神。以及,那身后茫茫的青山,那黑幽幽的天空,鹿梦轻轻叹口气,她丢不开这些,她既然叫鹿梦,就丢不开这些了…… 3.106 一接到鹿梦电话,听鱼就出门了。梦梦叫他不开车,她就在不远的路口等他。 待听鱼跑来,跨坐小摩托上手指头夹着烟的梦梦站起了身,「你跑什么,看这一头汗。」 听鱼笑「动动也好。」 听鱼接过小摩托,梦梦说「我们走走吧,我有点事跟你讲。」一手还夹着烟,一手抬起拇指给他抹抹额上的细汗。听鱼望着她,见她情绪还好,遂才有些放心。 听鱼推着车,梦梦灭了烟走在他身侧,一手环在他腰上捉着他腰间衣衫。梦梦之所以不回家再跟他说,也是怕了那张床,冷静冷静,你看看她这会儿半抱着他都是不得撒手样儿…… 梦梦低着头,似还是考虑了下,才说,「拿云他们一直跟着我……」 说了中都她的人,也说了她曾想远离他们,也说了他们的不离不弃,也说了这次发生的事。 鹿梦确实又彻头彻尾想了一遍,既然撇不开就努力维持吧,她一开始来大都着实把许多事情想简单了,可该她承担的,她还是得挑起来,就算想脱离,也不是这么「一时半会儿」;再说,她现在手上有今一,有灿灵,有,听鱼……是,她悲观了些,觉着这些都是水月镜花,但,在还没有破灭前,她能为拿云他们、为自己「谋些福利」为什么不用?梦梦终归还是在为自己筹谋着…… 梦梦扭头望着他,「现在是对方想要拿云的命了,我也知道拿云他们不能善罢甘休,我不想……」 「我明白,」听鱼也望着她,「这事我来处理,会妥善解决的,你放心。」又顿了下,「梦梦,你现在告诉我是对的,我能帮你解决的,你不用,反倒只会让事情更复杂,你更为难。」 梦梦不敢看他了。他的话,似乎明白自己在「用他」,也心甘情愿。梦梦却汗颜,她如果对他没这么浓烈的情感,包括今一、灿灵,如果对他们没感情,借势打势,梦梦用的毫无心愧,可偏偏她用了情啊…… 一时,梦梦也无话,只是手抓着他腰侧愈紧,望着前方慢慢走着, 听鱼却望着她好一会儿,也明白,梦梦与从前的她还是有区别的,她要真没顾虑,她中都这些人早在大都闹翻天了,毕竟如今她能「仗的势」可比中都大得多…… 路过夜市,快十二点了还这么热闹,梦梦心事重可也不得不瞧上这份热闹。 路过一个小摊儿,棉花糖机就搁在车后备箱里,年轻的摊主想法儿揽客,你能把吹起的泡泡吹过他那个心形圈儿,免费送你个心形棉花糖。 几个年轻人吹得满脸是泡儿,笑死。梦梦也终于笑了。听鱼也望着她笑。梦梦一转眼瞧上他了,还抓着他腰间的手晃晃,「你试试。」 听鱼还带着笑意望向那心形圈儿,不紧不慢真的去取下眼镜了。 「我试试。」 你知道取下眼镜的听鱼,面庞如此高贵静美,摊主那灯光下,叫人看了摄魂呐!更不得了,接过来泡泡杆儿,他也没费多少劲儿,轻轻一吹,那脱离泡泡杆儿的五彩泡泡真跟菩萨垂落一叶,悠悠荡荡,从从容容就穿过了心形圈儿,整个过程,泡泡美,泡泡穿圈儿美,人,更美。 一旁的年轻人们眼睛都看直了! 摊主竟然崇敬地把心形棉花糖递给他,也许是再戴上眼镜的听鱼那种又逼人的权势感吧。 「谢谢。」听鱼把棉花糖再给他的梦梦, 他的梦梦手接过棉花糖,眼睛却还望着他。谁又知道鹿梦此时心中在念叨:这是逼死我吗,非让我今天亲死他不可吗! 不经念叨, 鹿梦一手捏着棉花糖,拽起他的手就走,听鱼一手还推着车呢,「梦梦,车,」 梦梦简直凶狠回头呢,「先搁着!」 听鱼还是稳重,单手停好车,梦梦个鬼,噘着嘴待他一停好拽着就跑, 跑到无人的路灯背光下,梦梦回头冲上来——都跳上他身腿环着他腰,抱着他头低头就亲呐……梦梦要哭,跟多大个愿终于遂了,狠亲着,都有些哽咽。这鬼,手里还紧紧拽着他给她吹来的心形棉花糖。 听鱼的眼镜都被她拱到头顶,听鱼就紧紧环抱托着她,仰着头,眯着眼,迷离地任她摧残,梦梦,梦梦…… 哼,这是床的事儿吗,没床,她还不是忍不住。终于亲到他了…… 3.107 拿云这件事,听鱼给她处理得很好,肯定是叫拿云这边拿到实际好处,对方还不敢动。这种「不敢动」也不是含怨那种,恩威并施吧,彻底平了。当然,这件事还是有「蝴蝶效应」的,今后再表。 小鹿每天都会去照顾他,拿云也从那家私人医院转回央院附属医院,住普通病房,小鹿去,对外都说是「表姐」。梦梦说,趁这次「公开就公开」了,我就是你表姐。拿云笑,行。当然小鹿愿意问起他们那伙的事儿,拿云也全数汇报了。 梦梦轻轻搅合碗里的小粥,垂眸说,「你们也有你们的想法,我不参合,就是遇着难事儿了,要跟我说。」 拿云安静地靠着,望着她,「梦梦,你不必有负担,这次我训了知勒他们的,本没必要惊动你……」 梦梦一下扭头,狠瞪他,凶戾说「要真有板眼,你就不该躺这儿!」 拿云还真知错般点头,「你训得对。」 梦梦掐住了他手腕,逼近,「我说了,再有事,不能瞒我。」 拿云专注望着她,一点头,「是。」 梦梦又狠狠揪了下他,「你这回肯定是吃亏了,我记着呢。」看吧,所以说之后的「蝴蝶效应」要没她这「记仇」也起不了大涟漪,终归还是鹿梦记着拿云「挨这么下」了…… 拿云笑起来,「嗯。」这头点得用力。 一场场风波,掀起了又都平下去了,还算顺。特别是她这「三仙儿」,看看前儿桌上闹那难看,回头,一起坐一块吃饭又平平和和。这就是「大人大事」,心里再恨得咬牙,凭板眼「其他战场」再战,也不会再带回「家里的小饭桌」,显得没度量、小家子气。 「快快,顺道儿把我这外套洗了,刚儿老陈他们那边装修甩我一身泥点子。」灿灵进门来就脱外套。梦梦正在洗沙发套呀桌布呀,听鱼一件件儿在洗衣机里甩干。鹿梦不爱用洗衣机洗,更不爱用烘干机,全她一脚脚踩,洗,吐水,再用洗衣机的脱水功能甩干,全晾在院子里大太阳自然晒干。 梦梦接过来外套,又看他裤子「裤子上有吗,」 灿灵也低头抬脚四处瞧,「裤子还好,主要就后背那儿,」 梦梦翻过外套后背,是有些,可颜色深,已经浸到料子里,不仔细看还看不到。梦梦细心,她走去拿出一些小夹子,夹在有泥点的上头,待会儿她一个个过细搓。 灿灵帮她拿小夹子,梦梦又抬头冲听鱼那边喊,「你要开会去吧,灿灵可以帮我了。」 灿灵也抬一下头,「你去吧。」 那边听鱼站起身甩甩手,「就这一锅了,我去晾好就走。」 灿灵又抬起头,「哎呀,我来弄我来弄,我看见那车还在门口等你呢,」 小鹿也直摆手,「你去呀!」 听鱼这才边放下袖子,进屋穿了外套,拿了公文包走了。快出门时,小鹿跑过去,灿灵看见她一手抓着他后腰衣裳跟他说了好些话,听鱼直点头。 走了。 小鹿又走来继续找小泥点子, 灿灵看她一眼,「跟他说啥呢,这高兴。」 小鹿笑,微歪头,「我让他回来带条喜头鱼,我烤着吃。」 「带条鱼嘛,说那些,」灿灵显得漫不经心, 「他怕辣嘛,我让他多带点豆瓣酱……」小鹿还无觉,笑眯眯说, 灿灵一起找泥点子的手指头停下来了,「他怕辣?我能吃辣呀!你就只为他?」声儿都提高了, 小鹿这下看着他了,直咬嘴巴又气又啫地狠狠揪他,「这你争个什么,我不要他买好几条嘛!」 灿灵就瞧着她,「我看你是对他越来越上心了,真住出感情了?别忘了,你们订婚都是假的。」.br> 「什么假的,是真订婚!」气死人,她还把她戴戒指的手举起来晃晃! 灿灵眯起眼,「你当真了。」 小鹿怕他这个样子,再说,真不真假不假,她自己都一时糊涂一时清醒的,反正她这会儿是亲着叶听鱼了,跟得了多大个逞似的,美着呢,一时不想想那多了。 梦梦抱住灿灵,她跟他还不是真真假假,一时糊涂一时清醒的,只不过这会儿太美,实在懒得多想,就混呗。仰起头,下巴枕灿灵肩头,「灿灵,我跟你也好真的……」就啫。 灿灵似笑非笑抬起手掐她下巴,「可你对我的真应该比他真……」 正说着,那边大门又打开,听见绘廷好大声,「梦梦,你看这个飞碟大不大!」他和今一一起抬进来个好大的箱子喏。 3.108 绘廷自上回送他们三儿回来,不晓得怎么搞的,特喜欢看他们三儿相处。尽管自个儿是今一的人,这么看,竟觉着灿灵也看顺眼了。当然仅限他们与小鹿相处时。 梦梦喜欢这个飞碟模型,可她不忘洗灿灵的外套,坐那儿过细搓,有时笑呵呵抬头看绘廷这边给她组装。 今一来了,那就跟灿灵一样,不晓得几熟练地开始脱水晾晒啊,有时候他们都会走来看看组装。 绘廷就想,今一今后还会为任何一个女人这样吗?估计不可能了,因为太深刻了…… 今一叼着烟,在她一旁蹲下来,给她看手机上一个新模型,「你看看这个,把你塞进去都可以。」 小鹿凑近看,「飞得起来吗?」 今一瞧她,「你想飞?我给你改装就是。」 小鹿把他嘴里叼着的烟抽出来自己来了一口,笑着摇头。 今一扒她胳膊,「你笑什么,真的可以搞。」 灿灵弯腰凑过来,「我看看,」 今一手机递给他,只望着小鹿,「真的,我这想起来了,他们说你有年过生日,就玩那个飞行翼,还掉山洞里去了。」 小鹿还抽着烟,「你怎么这么爱打听我以前的事儿。」 今一站起身,低睨她,傲娇劲儿又出来了,「怎么,我还打听错了。」. 小鹿手拽他裤腿儿摇,「又翘气,你们怎么都变得这小气。」 灿灵也直起身,手机交还给今一,也瞧着她,「那是,跟叶听鱼比起来,我们可不小气?」 小鹿嘴巴把烟叼着,又开始垂头搓洗,模模糊糊说「不跟你们说了。」 今一就望着灿灵,他这话里的酸味儿可不小,叶听鱼……她和他又发生什么事儿了? 打嘴巴官司是打,该做的事儿也没停,最后一锅晾晒好,见小鹿和绘廷在院子里继续捣鼓那飞碟模型,这边二人又都点了根烟,袖子都还卷着,靠坐廊下窗台边貌似闲聊。 「她和叶听鱼怎么了,」今一首先问, 灿灵抽口烟,望着小鹿那头,「也没怎么,就是觉着她对他越来越上瘾了。」 注意,灿灵用的「上瘾」。说明都不傻,梦梦对叶听鱼的「兴趣」早已显现,他们老一个屋檐下,也看得出一二。 今一弹弹烟灰,好半天,「叶楼缓现在在弗主西手下,我觉着也非坏事。」到说起这一桩。 灿灵终于看向他了,「你有话直讲。」 今一却看向了小鹿,眼有些沉,「你我现在对她在想法上应该还挺一致,都不想她跟叶听鱼真结了婚吧,」 灿灵直白,「别说结婚,我都见不得她跟他呆一块儿!」夹着烟的手又指指小鹿,「你看看她那样儿,信不信,总有一天她会为了叶听鱼跟我们掰。」 今一明显眉心一蹙,「掰」这个字刺的。 他也吸了口烟,神色更阴沉看向小鹿,「所以得有后招,叶楼缓,想他妈什么招儿都得把他拽手里了,关键时候,有用。」 灿灵没吭声,今一晓得,他心里一定有计较的。 好的,你们两个坏东西想着法儿谋篇布局网住她,鹿梦呢,「神通广大」,只会从网里时不时掏向一个你们怎么也想不到的方向,叫你们气上加气! 一晃大半月过去,拿云好多了,她又骑车载着他到处逛。那个大院儿就剩一家不是她的了,小鹿也开始着手筹办「培训班」了,她这会儿到处逛是「学经验」呢,看看人的招聘启事、课程设置、时间安排……反正就跟拿云捣鼓这些。 正假装家长混进一家试听一节大课呢,小鹿来了个电话,一看来人,梦梦跟拿云嘀咕几句,单独先出来了。 「喂,」小鹿声儿稳,因为对方是个她还「挺重视」的人,时意眠。 所以说,你今一和灿灵怎么搞也搞不赢她的,以为翻篇儿了的事儿,她总有后续。 一来,这位她曾「放过」的小都重器提起过和她妈妈认得,小鹿总得从他这里掏出点「妈妈的痕迹」吧, 再,就是叫今一和灿灵耿耿于怀的那句:小鹿说他是「极品」。极品,小鹿自是愿意接触。 「你现在有空吗,见一面吧。」瞧瞧人这邀约,大方自然,不把你当个小辈儿,口气里又洒脱江湖。 「行呀,哪儿,」小鹿更干脆。 鹿梦就骑着她那小电动,会这位从前「浸沉江湖」、而今却因她折了前程的极品虎将去了。 3.109 要不说他是极品呢,他找的这地儿真是有意思。 临湖, 这边窗口外头波光粼粼,景色养眼养心。 这头窗口外又是小运动场,少年们在打篮球,朝气蓬勃。 鹿梦上楼来,望见他两手撑在湖景窗棱这头,背对着。衬衣完美扎在西裤里,腰身比湖景养眼。男人呐,上了四十,虽称了「叔」,可犹如醇酒,愈久弥香。 鹿梦把车钥匙往桌上轻一放,制造了点动响,男人回头。其实鹿梦晓得他肯定知道自己上来了,这么一回头,更有感觉,他很尊重你。 他慢慢转身来,两手放下,一点头,「你好。」 鹿梦也一点头,「你好。」在一旁椅子边坐下。鹿梦不客气,却显得极大方,肆无忌惮看着他。 他也没挪步,任她如胜利者一样看着自己,保持谦逊,礼貌。 「谢谢你那天没接着折磨我。」叔儿也大气,该谢就谢。 梦梦一手肘搁在桌边,坐姿也少显霸道,腿微分,像个当家的。微笑,「可你我的恩怨还没完。说吧,你都知道我妈什么,我要知无不言。」 他也慢慢在那边桌边坐下,他们之间隔着两桌呢。 「你妈妈是个尤物,你觉得我们这样,」他一手她与他间比比,「这样说合适吗。」 鹿梦轻笑,得亏她不是个真单纯的姑娘,「有什么不合适,无非床上那点事儿。这样吧,我问你答。」 他似乎轻露微笑,看来梦梦的「有意思」也开始取悦他。——实话实说,鹿梦风评如此,以时意眠这样的「阅人无数」老妖审视,估计比自己姑娘骄纵更甚,要不也不会一开始不把她当人,只想用对等自己姑娘那种「骄纵」法儿对她。嗯,这里说一句,他宠自己姑娘,那是亲生的,纵成这样也是没法。但是这件事后,时意眠也好好收拾了自己姑娘,你看看现在时可橙夹着尾巴做人的样子,她老子这回是动了真格,改不了,打死都不心疼! 但这么一看,自己姑娘哪里比得上这位,你看看就眼前这份沉稳从容……鹿梦就算这个时候再「没大没小」,也是讨人欢喜的。 他轻一点头,却这时候,梦梦都受惊往后一躲,楼下怎么打球的,篮球竟然飞了进来! 但见,极品就是极品,叔儿反应恁快,只轻一稍抬身,一手伸出单手就抓住了球! 起身,走到窗口, 楼下的小子们还在喊,「丢下来啊!」 他单手把球就按在窗棱上,也不慌丢下去, 小子们急了,「诶,你干嘛!……」还没嚷完呐,叔儿单手一抛……你说是不是得叫梦梦再次确认他为极品,球一个好漂亮的抛物线,准确入篮!qs 小子们呆愣下,反应过来也不吝啬赞美,举起手拍,直朝他竖大拇指,「牛牛!」 叔儿慢慢合上这边窗了,明显唇边带笑意。 梦梦绝对是有感而发,「你这样的,怎么教个那样的女儿出来?」 他合好窗,回过头,也问,「你妈那样的,怎么生出个你这样的女儿?」 梦梦就近在桌旁靠坐着,笑起来,「我妈怎样,漂亮么,」 他一点头,「漂亮,」也在窗边桌边像她一样靠坐下来。 梦梦一歪头,「有我漂亮吗,」 「比你漂亮。」这他说得实话,鹿梦忘了一切,却见过鹿夭采的照片,顶级美人没说的。 梦梦又想想,「你和她上过床没,」 他摇头,「我对你妈没兴趣。」 梦梦又有感而发了,「时可橙的妈长啥样儿,」 他微笑,「没有你妈妈漂亮,可我喜欢。」 「因为不浪荡?」 「这不是浪荡不浪荡,你妈妈也不是浪荡,她是情种,遇上的也都是情种。」顿了下,看她,「这点,你和你妈妈挺像。」 梦梦一烦,一抬手,像另导,「不谈我。」 他这才是真放松地笑起来,点点头。 「那我妈的那些情种们你都知道有谁,」 他似乎沉口气,望向窗外,「这个问题,我慢慢告诉你吧,你知道如今有些人,我也惹不起。」 梦梦点点头,倒还愿意等。也是,一口气都说出来,以他这个地位、个性,反倒假了,像逗她玩儿,敷衍她。他这么说,恰恰说明,他会认真对待她这个问题,因为确实需要斟酌。 说实话啊,愈聊下去,二人愈放松,有时候「走走题」,甚至聊到吃上,都不意外了,毕竟一聊,又都有点「性情中人」的味儿,气味相投。梦梦愈发觉得他极品;意眠也愈发觉得,自己当初糟蹋她了,这孩子值得好好对待。 3.110 她和时意眠才叫「不打不相识」,接下来几周里他们又约过几次,都在这间小茶室,有时候还会下去小操场打打球。 「再远点,」 「不行,投不进去。」 「试试。」 说过大球类不是小鹿长项,她适合单打独斗。大鹿就十分有组织能力,个人技术也不错,大球搞得赢。篮球更不是小鹿擅长。 他把球抛给小鹿,教她投三分。小鹿因为跑跳脸庞蒸晕着红润,薄薄一层汗扑着,健康活力。还是向后走了几步,跳起一抛,动作是极好看的,身后马尾一甩,跳下来时,一些甩到前头。可惜没投进,她也无可奈何笑,又是那么好看…… 场地的少年人早已注意这一对儿,男的洒脱沉稳,特别是女孩儿,吸引人滴咧,她爱抽烟,有时候站场边看男人教她打球,手指头还夹着烟,目光专注,抽烟一吐,又那般老练……这样的姑娘,对少年们是何等杀器,丝毫无抵挡的余地。 小鹿没投进,她自己无所谓,一旁少年们都有人叹气,哎,就差一点儿了…… 她和男人走向场边,坐下,又拿起了烟, 意眠单手托着球,衬衣袖子卷着,「你这酗烟的样子和你妈妈也像,可是对身体实在不好。」 小鹿又是无奈摇摇头,手指头夹着烟一比,「实在戒不了,除非死。」 意眠似漫不经心放开球拍着,「别这么说,你还年轻。」 小鹿吐口烟,「我不在乎这些,我家早绝了户,鹿夭采和鹿安都死我前头,她们的下场我都看到了,我差不多也是这条路。」她是指「健康」这方面,常年酗酒酗烟,能活得长吗…… 意眠也发现了,鹿梦年纪轻轻,却十分悲观,活得特别通透,可这不对头,她还这样年轻,却似早已走过一辈子…… 意眠放下球,坐在了她身旁,扭头看她,「别这么想,你只是过早的拥有了太多,又失去了太多,路还长着呢,何苦这么早就下结论。」又稍稍垂眼,回到似闲聊上来,「你和你姐姐的关系好像一直都不好。」 鹿梦弹弹烟灰笑,「好得起来吗,」其实具体为啥不好,鹿梦都忘了,只不过就醒来后知道的这些,姐两儿都是这样尖锐的个性,又全是自私透顶的人,难得讲感情。 意眠望着她,好一会儿,似乎思量后,说,「鹿安要跟你没血缘关系,你姐两,会不会好些。」 你晓得这一听……梦梦放在唇边吸烟的动作都停了! 慢慢回头,望着他,「你是说我不是鹿夭采的种,还是她不是。」 「可能她不是。」 梦梦这下烟放下来了,腰都挺直!「什么?!」 …… 这几天今一忙得团转,可依旧记挂着给梦梦「改装小飞机」的事儿,才从车库出来,接到灿灵电话,「你去找找她,她怎么一天不接电话?」 都是多忙的人,他们也不可能天天见她,天天跟她通电话,想起来了或者有事儿,讲几句。灿灵这会儿在京郊,也是有事找她、打她电话,结果不接。一开始没在意,隔了会儿,再打,还是不接;再多搞两三次,灿灵就激挂着了,自从她被劫,都怕了。才给今一打的这个电话。 今一一听,也是心一揪,主要那回被劫太深刻。立即往家去。 人在家,小摩托停在门口呢。今一这才放下些心。 一路进来,静悄悄。 掀开内卧门帘,人侧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今一心更软,放轻脚步绕到这头,弯腰看她,又怕她是病了…… 哪知才抬手想摸摸她额头,小鹿突然睁眼,今一还一顿,手还是掌上她头,「你搞什么,吓我一跳。」 她懒懒翻身,「你心里没鬼,吓个什么。」 今一咬唇,心想你真是我唯一的个劫数了。在床边坐下,还是侧身摸她小副,「是不是不舒服,大白天的怎么懒懒的。」 小鹿这时候软和,她又侧过身来抱住他这只手像个小兔子软软地瞅他,「今一……」好啫好啫, 这是怎么了?可这样的小鹿今一也没抵抗力,他俯下身,抱紧亲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亲得好心爱, 小鹿手脚都缠上他,又笑眯眯「才没有呢,我好得很,就是今天心情好好,我怕太嗨,沉静沉静。今一,」咬他耳朵,「今一,我们今天出去吃好不好,吃最好的!」 今一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她咬化咯,埋她颈项里「好好,吃最好的……」这是最最甜蜜的时刻了,今一多想梦梦永远这么软软啫啫在自己怀里,不吵架,不闹,不分离…… 灿灵电话追来了,今一也变得懒懒出气,挨着梦梦的脸轻轻磨蹭。接起, 「她在不在?」灿灵可还在着急, 「在,犯懒呢,」一听今一的声音就晓得他们在干嘛,灿灵也放下心,可一想又觉着忒气人,「你让她接电话。」 今一还是把电话挪到梦梦耳边,梦梦今天不晓得怎么回事,特别滟!像个蘸了大喜事的软坨坨,媚死个人。今一又在埋头苦干,梦梦仰着头眯着眼,「喂……」能溺死人的声音, 「你干嘛不接电话!」灿灵心更躁,一手都扯了扯衣领, 「灿灵,」她又勾魂, 灿灵那头声音放低,「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梦梦声音又变得无比快活,「你快回来,今天我们去吃顿好的!灿灵,你快回来,快啊……」是喊他,还是……反正灿灵听得,「你给我等着。」灿灵咬牙切齿。 3.111 难得小鹿今天又穿上了裙子,黑色及膝,上面一件修身白衬衣,外面一件保暖大衣。 吃好的,一定吃最好的!王府饭店,最富贵的厅,金碧辉煌;最富贵的超大圆桌,明黄桌面,明黄碗碟;最富贵的菜,满上。当然,最好的酒,伴其左右。 但,一桌儿,就她和今一。今一算见识了小鹿拿出她「中都一霸」的魄力,是的,这些,都是小鹿的人安排的。 今一难免见疑,你乐个什么乐成这样?可她愣是不说,烦了就跟他噘嘴,「你就见不得我高兴是不是!」今一如今能咋办,她是不容易这么高兴,难道扫兴不成,忍着没刨根问底了。 不过这样开心的小鹿,今一也由心得跟着开心,梦梦又啫又豪气,话也多,天南海北地聊,又跟你腻歪不停,爱死个人喏! 「灿灵!」灿灵终于来了,一进来,梦梦就跑去扑他怀里, 灿灵抱着睨她,又看看她这一身,「今儿发什么神经,」 梦梦扭,「我高兴嘛,」又是啫着亲, 灿灵边亲边抱着走来坐下,也望向今一,「她这是怎么了?」 今一点了支烟,眯眼瞧着她,「鬼知道,她不说。」 梦梦单手揽着他脖子,捉着他的手往自己群抵去……灿灵看着就瞪眼「你没有!……」今一一听,这手也来掀群看,挨过来了,「我怎么不知道!」梦梦像个梦幻里的小精灵,又嗲又鬼,「就是不让你知道……」 一塌糊涂,这豪奢一桌儿啊,哪里是吃,尽鬼稿去了。 她这显然的不正常,一个不好比她说,两个就不一样了,非要她说! 梦梦也捱不住,只得剩出气的份儿,还笑眯眯,小声,「你们都是独生子吧,可能永远不知道当独生子的快乐……」只说了这些,还是叫人莫名其妙。但,这样的梦梦怎么不叫人沉仑,最后,还是没问出什么,只要她快活…… …… 梦梦的快活肯定不得只福泽今一和灿灵。听鱼,现在,她的最爱,能忘了他吗。. 林放送听鱼回来的,路上,听鱼接到小鹿电话。 「你在路口放我下来吧。」 「好。」 路口,林放望见鹿梦两手放大衣口袋乖巧模样站那儿等着。 听鱼下车,走去,鹿梦环上他的一只胳膊,两人慢步向家走去。 像老夫老妻。那么和谐。 林放觉着,听鱼是真把鹿梦放心上的,可这也好理解,虽说有「当初避免娶金兔的迫不得已」,也有「玉羊的一些因素」和「家族考量」,但听鱼本就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他既承担了鹿梦这份儿,就会负责到底。所以,在听鱼这些家臣嫡系看来,这个「放心上」或许无关情爱,仅听鱼为人的一种体现。 却,日子是自己在过,到底如何,恐怕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怎么回事了。 自从亲过,两人心肯定更贴紧了些。之后亲的到不频繁,一来听鱼拘谨,再,小鹿似「近情情却」,对他格外小心翼翼;当然,最主要还是梦梦从未真正敞开自己的信任感,近了一步,不代表就真「接纳」了。鹿梦,依旧有重重壁垒。 这会儿,小鹿是开心的,她环着听鱼的胳膊,也是不停嘚啵,尽说高兴的事儿。 听鱼当然觉察出她的开心,尽管心里也好奇,但更多还是心踏实,也放松,梦梦这样子才对…… 「你家就你一个,多好,没人跟你争竞。」小鹿歪头说,扯到这个话题,也是望见前头一对夫妻在孩子左右牵着小儿子,遇着水凼子了,两人齐手一拎,掠过去,小儿子笑呵呵。 听鱼就是笑,放松说心里所想,「一个孩子也有一个孩子孤单,兄弟姐妹一大家子,有时候吵吵闹闹也是福气。」 小鹿嘟嘴,「鬼福气,什么都要争,遇着那小心眼的,尽欺负你;再遇着偏心的父母,更扎心。」 听鱼晓得她说她家的事儿呢,这就不好插言了,再说鹿安也死了,劝什么呢,终归恩怨也该随风散去了吧…… 却,哪里知,树欲静而风不止,一桩轰烈的揪心事才刚刚开始。 鹿梦的家事啊,何止一个乱…… 3.112 「灿灵来了。」惟深坐今一一旁说。 今一看过去,慢慢随第一排这些人站起身。 如今他老子居高位,灿灵也更得瞩目,看看他一来,大人物都得起身与他握手。 这种汇演活动,是今一的直接管辖,他肯定也位列首排观瞻,灿灵一路握过来,势必也得与他握一握。 照样他们「这一握」最惹人注目,三仙儿哪怕出现在一个时空节点都是看点,何况这样面对面。 也没说话,就是一握,彼此一点头。——可着实看着养眼呐,权势感,颜值,气质,都是叫人心颤的地步。顶级权少,各方面就是让人想象颇多。 同排,灿灵在距离今一四个人的位置坐下,一旁是今一的上司大佬亲自陪同。 这二位,看着就是不熟。可谁想破天也想不到,一早儿,人可能还是从一个被窝钻出来的呢。 汇演开始了, 一先都正常,各个州市选上来的精华歌舞节目依次上演,美的享受。 却,报幕已报「中都歌舞剧团选送「春」……」,迟迟不见演员上台,一时,现场疑惑。 等了好一会儿呢, 报幕继续,「下面由迎州音院合唱团带来……」节目继续,现场才又恢复正常。 大部分人以为这只是个小插曲,着实没有人想到,这只是一场大风波的序曲。 演出继续着,惟深从后台回来坐下,挨近今一与他小声汇报, 今一没动,依旧那么翘腿从容坐着,不过,听后眉心又微蹙, 「罢演?」 「是,他们演员与相关工作人员都已乘车回去了。」 「为什么,」 「没说原因,只说不参加了。」 「这不是胡闹,由得着他们说的算?」ap. 「已经跟进去解决了。」 任何一个地儿敢出这样的事儿,今一都不会放心上,可它偏偏是中都……小鹿的中都!所以格外敏感。 这事儿没完, 接下来,再不敏感的人也看出问题了:中都,所有大都举办的活动都拒绝参加了! 篮球赛罢赛, 交流会议不入场, 参展,不来。 为什么呀?各个嘴又严,不说,反正就是对着干!跟大都对着干! 不管别人怎么想,鹿梦身边的这些人是觉着这事儿就跟她脱不开关系!因为,这些异常,全从她那天「不正常的开心」开始的…… 今一和灿灵一商量,鹿梦肯定不得告诉他们了,何必再去逼她?再想想办法,反正势必要弄清楚这事儿跟她有没有关系,梦梦现在已经成为他们心中一根针,丝毫绊动不得! 这天,终于找着一人可能会透露一点,中都都府的,但是是小都人。 瞧瞧多重视, 泽如平常一般请他喝酒, 一门之隔,今一和灿灵都起身竖着耳朵旁听着! 寒暄许久,又不能引起人的疑虑,要自然过渡到这些话题,终于,谈到了, 「哎,中都的现在哪个愿意来大都撒,闹这么僵。」还是他主动提起, 泽如顺着就问,边给他倒酒就跟聊天一样说,「又是为什么闹,不是我说你们中都,最排外!」 这人估计也是酒喝得有点多,嘴也放开些了,可还是小声,先叹了口气, 「哎,我们中都逃不开鹿家。」 此时,今一和灿灵互看一眼,果然是她! 「嗯,那是,大鹿小鹿,你们中都逃不开的劫。」泽如轻笑,像开玩笑。 那人连连摇头,望着泽如一副无可奈何, 「死了一个,以为要消停,结果,小的这个更能闹!这回是真把有容气着了,中都一夜间,大街小巷全是传单,」 「传单?什么传单,」 「一张那么大的硬纸,做的还蛮精美哩,家家户户都塞着有,说,鹿安不是鹿夭采亲生,就不该姓鹿!」 泽如都放下了酒杯,望着他,「谁干的?」有点明知故问了, 「你说还有谁,小鹿这是坐着牢都不安分!什么意思,大鹿要不是鹿家的种,那鹿家的一切都是她的呀。」更小声,「不是说鹿安死后,鹿家的东西都握在有容手里么,有容把小鹿又送进牢里打算关一辈子,小鹿这么搞,摆明要跟有容抢回她鹿家的一切呀……」 是的,至今对外,小鹿是来大都坐死牢的! 结果瞧瞧,汤有容「整死」小鹿没,没有啊!不仅整不死她,现在她还翻了天,开始造谣生事,质疑起他最爱的鹿安的身世了! 可想,汤有容能容? 3.113 她这么在外头兴风作浪,她看着像操心的样子吗?不,鹿梦这回镇定极了,因为她目标明确,她得要回些东西! 特别是拿云这回受伤,鹿梦那骨血里的「豪强」又绊动了下,再一听「鹿安可能不是鹿夭采的种」,更安分不了。 鹿梦在乎鹿安到底是谁的种吗?不,即使搞错了,她也想趁此闹一盘,起码,从汤有容手里拿回点属于自己的,也成。 小吃摊,鹿梦抽口烟,还在思索什么, 拿云倒了酒递她跟前,「汤有容这回气得不轻,不过他前段时间玩氢气球受了伤,脸这块划了一道,」拿云小指甲在自己右脸颊拉了一下。 梦梦夹着烟顿那儿,望着他,「伤口深吗,」 再如何,汤有容是她心里一根刺,使劲儿拔也拔不走,稍一撩拨,她就心动!梦梦也没办法呀…… 拿云摇摇头,「可他娇气,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得门的。我担心的是,他在家里憋着就更容易憋坏水儿,梦梦,咱们还是得小心。」梦梦这也不是第一次跟汤有容闹了,前头也说过,基本就没占过上风。拿云当然不怵跟汤有容正面刚,不过还是怕这阴货阴梦梦,前头多少教训了…… 鹿梦弹弹烟灰,「我知道,我小心着呢。」垂着眸,这样的梦梦心里特有数儿,沉稳,极有脑子,「律师那儿怎么说。」 「这个很顺利,反正咱们在大都申请的这件事,走的又是全境检验,在程序上,中都卡不了。」 梦梦点点头,又敲敲烟蒂,不紧不慢,再递到唇边,露出轻笑,「我还真想开棺瞧瞧,你说这大半年了,她尸体应该还没开始腐化吧。」 拿云摩挲杯沿,也露出轻轻笑意,「还没吧。」 其实心里清楚,梦梦想开鹿安的棺验什么DNA都是鬼扯,汤有容肯定不让啊!梦梦不过以此更激怒汤有容,你想把事儿平了,得跟我谈谈条件吧。 梦梦载着拿云骑小摩托从这个路口才拐弯过来,Duang!撞了。 撞着一辆车速也不快也要拐弯的小跑车名爵, 你说她一辆小摩托撞上跑车,车都没倒地,人还稳稳坐车座板上呢,可拿云多警觉,下车拿出手机就开始摄录——可见拿云这段时间多小心! 名爵上的人一直也不下车, 车里坐着两个男孩儿, 煦阳才从夜店把好好接回来,开车才没滑出来多少就擂上了。 副驾,一个宿醉的男孩儿连帽衫帽子戴着,说他睡着了吧,他还眯着眼瞅着外头;但是又一动不动,跟只剩出气的份儿一样。 这就是张好好。 他不能喝酒,偏又爱,一喝就跟生了场大病一样。 煦阳是张好好玩伴里最沉稳的一个,每次好好从山上下来,只要鬼混,到处捞人的都是他。 煦阳也没动,看着外头的男的手机拍来拍去,小摩托上坐着的那女的也没下车,就一脚撑地也看他拍。 「拍你妈比。」好好突然小声说。 煦阳看他一眼,手扶上车门,「我下去看看。」 「看什么看,等着吧,他还要报警。」 煦阳蹙眉,不信,又没撞得怎样,至于吗, 刚要拉门,真听见外头,「喂,110,我们在九里路口……」 煦阳回头看好好,好好烦躁合眼,「先下去好好说,后头跟着这男的。」 「嗯。」煦阳下车了。 先看看自己车,没怎样;再看看对方小摩托,也没怎样。 「您受伤了吗,」稍一歪头,是问骑小摩托的鹿梦, 鹿梦摇摇头,她这会儿完全没在意这件小事,不过拿云这么过细她也不管。 煦阳点点头,再看拿云,「我电话******。您们如果还有事,可以找我。」说完,掉头要上车了。 拿云说,「稍等一下吧,景差马上来,做个笔录比较好。」 煦阳算这圈子里性子好的,这会儿都不免阴鸷,看来真是个较真多事儿的,不弄你弄谁。 「好。」煦阳站住了。 不多会儿,景差来,双方做了笔录,景差也照了片。再各自离开。 煦阳上车来,戴上墨镜,打盘子,绕过那辆小摩托。 好好这时候侧头望那小摩托,「你看那女的,像不像后头有个长尾巴。」 煦阳后视镜看过去, 不过那女的穿着筠棉大衣,没坐屁股底下,而是撩座板上盖着,拖长,就跟有尾巴似的。 「嗯。」煦阳又只吭了一声,他晓得好好有后文, 果然,听见好好小声,懒懒的,「真给她安个尾巴吧。」 3.114 今天这个会属例会,说起来并不特殊。可还是引关注,毕竟好久没见玉羊与他的三仙这么整齐地出现在一个场合了。 「玉羊,」 「玉羊,」 窗边,今一、灿灵分别与玉羊打了招呼,三人站着聊了会儿,看情态,都很放松。 这时,嘉里走来,看着眸色有些着急,玉羊身边与他低语了几句,见玉羊抬起了头「什么!」转身就往外走。 今一灿灵互看一眼,今一喊道「玉羊,出什么事了!」 玉羊回头,轻轻摇头,「汤有容进京了,直接去了听鱼家。」脚步没停。今一灿灵也疾步跟上了。 玉羊这时确实不清楚他们与小鹿那些勾连,愿意直说。再说,自听鱼与鹿梦订婚那次,汤有容恁大反应,占斗机都起飞了!这回,他一举一动都牵扯着玉羊神经,这时也需要今一和灿灵的支持,于是他们跟来也不反对。 中都这回又贸然跟大都对着干,玉羊会不去细究原因?只要事关鹿梦,玉羊现在都高度戒备,防着汤有容又轻举妄动。 正匆匆下着台阶,见那边可能才下车的听鱼又立即折返! 「听鱼!」玉羊忙喊道, 正在开车门的听鱼望过来, 玉羊几乎是跑过去,与他说了几句,一同上了他的车。 这头,今一和灿灵也上了车随其后。 自晓得这场风波的始作俑者就是鹿梦,她要去招惹汤有容咩!今一和灿灵会不防着汤有容反扑?这不,两人手机里都来了信儿,显示汤有容动向。——也就是说,此时,汤有容哪怕是再低调来京,暗地里,多少眼睛盯着他呢!第一时间,几方全知悉了。当然,这里头肯定也包括听鱼这边。.c 鹿梦的所作所为,听鱼会不知晓?何况中都这回反应这样大。不过听鱼太任着她了,听鱼总想,我是来给她兜底儿的,不是给她添堵的。梦梦想这么干,自是有她的想法…… 行,梦梦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呢?一会儿,得抠死你们的心! 鹿梦今早没有排练,太阳这么好,她有口大箱子,想拿出来刷干净见见太阳。 鹿梦的长发盘起脑后一个髻,幼嫩的脸蛋儿不施脂粉也润红有艳色,因为一直在操忙。 衬衣袖子卷着,筠裤没系皮带扎着腰身,裤腿儿也都卷着,沉静着脸刷洗她那口大箱子…… 江星晚他们几个走进来,鹿梦弓着身在水池边冲洗,也只是侧头看一眼,回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宋瑜指着她,「你有心吗,***就是个臭鱼烂虾,烂表子!」 鹿梦无动于衷,冲洗好的大箱子,她单手拎着往台阶有太阳的地儿一搁,人就站在台阶上,一手还拿着刷子,只望着站在门边的汤有容, 「别骂了,谈点实际的吧。」 汤有容走来,靠近,忽伸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谈什么,你要敢动小安一分毫,还有什么可谈的,你到地底下去陪她吧。」 梦梦没动,两手还垂着,像被他无情桎梏住的木偶,她望着他,眼里,却无论如何都藏不住一些感情。如此近距离,梦梦望着他脸上那道还有浅浅痕迹的伤疤,多想去摸摸,问他怎么搞的……是呀,梦梦在心里拿刀逼着自己,要狠心啊!你抵抗得住的!可,她知道自己眼睛藏不住…… 汤有容淡淡弯唇,手里的劲儿却更狠了些,一丝怜惜没有,他到能保持狠心,永远记得,这是仇人,这是颗棋子儿……「别想些花里胡哨的了,这么久了,舒坦日子过得忘了本?抓紧的把正事办了,咱们按部就班,该给你的我肯定给。」 「你怎么不现在就弄死我呢,」梦梦问, 这时,「梦梦!!」 玉羊听鱼他们闯进来了,今一灿灵随后。 「汤有容!你这是干嘛!」玉羊呵斥, 有容单手掐着鹿梦脖子的手劲儿一点没松,慢慢回头,冷漠地,「这是家事,太子爷,您还是少管。」 顺着他回头这个视线看过去……梦梦看见听鱼了……这就跟一剂强心剂注入梦梦的心!同样是无法抗拒,会否,有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之异曲同工呢! 眼看着鹿梦的眸色冷下来了,唇齿也冷下来了, 「你要么现在就弄死我,要么就好好跟我谈谈。」 说着, 这才是「中都小鹿」的气势啊! 忽然,唰,三面屋顶齐刷刷站起来几十个少年人呐!腰背箭弩,张弓拉满,准狠对着屋檐下的汤有容! 这是要万箭穿心之势! 他掌心里的小鹿依旧没动,就是蔑视着他,什么刚儿那些「怜惜,依恋,不舍」,化作了云烟,鹿梦只有掠夺!我要我想要的! 3.115 曲谦宋瑜破口大骂,「鹿梦!你现在是两腿一张仗着更大的势了,个吃里扒外东西!那是你姐姐!你亲姐姐!***为了钱这么诋毁她。鹿梦!臭表子,你不得好死!」吼得眼通红啊。 鹿梦无动于衷,小鹿腰挺得笔直,被他掐着的颈脖仰着,面庞红润,眼神却愈发清澈,盘着的发落下一些碎发,幽幽小风吹到唇旁,「谈谈吧,你就算现在掐死我,也不用这么些人瞧着给你个后果了,我敢保证,万箭穿心,你陪我一起赴黄泉,我也是愿意的。」 梦梦啊!…… 你知道赶来的这些男人心口如何揪成了魔! 今一和灿灵能眼见她一直被这么掐着?这会儿,是真要不顾一切上前了! 「汤有容!你别太放肆!……」玉羊已经上来要亲自上手, 最后,还是听鱼最果断前来付出了行动, 他紧紧握住了有容掐着小鹿颈脖的手腕,「松手!你这么做两败俱伤有意义吗!」 有容是望向了他, 「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话。」 细忖,他这么一问,是很突兀的。可这个节骨眼,谁又真有心情去细忖?只当这是汤有容的狂妄,玉羊他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你叶听鱼。 「梦梦是我的妻,你这么伤害她,你说我用什么身份!」听鱼绝对是含怒的,可这时他极尽耐心与小心了,握着他手腕的手甚至摇摇,是哀求,「有容,放手,你真抓疼她了。」又去看梦梦, 得让所有男人心里揪更紧呐,滋味难明!——梦梦呢,自他上前来,视线就已从汤有容面庞移向他,那就是九曲柔肠,依赖娇啫尽显。听鱼,那是如今不比汤有容弱分毫让她难以抵抗的人物,更,他这番话,梦梦心大动啊,好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此时她不就能轻易打破了对汤有容的迷恋,听鱼,听鱼……梦梦心里在喊他。 可想,这对今一,灿灵,更,玉羊,是何等的打击。错了啊,大错特错,当初怎么就那样自信把梦梦送到了他一个屋檐下,难道忘了,叶听鱼,是何等的「吃人心」…… 更吃心的,恐怕是有容了,眼见梦梦眼中的自己「消失」,眼见梦梦眼中满满都是他……「我在等下一个叫我感兴趣的人儿」……梦梦,下一个,你找到了吗…… 有容突然松了手! 他似乎有些急喘,望向了一旁,目视前方,依旧冷酷,「行,谈。看看你们几何诚意。」然而更像是,他不愿看听鱼抱着梦梦,一眼都不愿看…… 一松手,听鱼确实紧紧环抱住梦梦,忙低头去看她颈脖,「没事吧,」 梦梦摇头,也没移眼,就望着他。 「梦梦!」玉羊跑过来了,真是毫不避讳,伸手把梦梦就拽进自己怀里……玉羊的心已经掐尖的刺痛着了!脑子甚至疯乱,这回,他是切切实实听着了听鱼说「梦梦是我的妻」,也切切实实看着了,梦梦眼里没有其他,只有他……错的离谱了!真看到这些,玉羊发觉自己竟无丝毫容忍的余地!…… 听鱼也松了手,也没再看梦梦,而是只盯着有容, 「她这样,定是有她心中憋屈了好久的,不妨先问问她,她到底想要什么,」听鱼是一心想「梦梦之所想」啊, 有容这才慢慢瞧上她,恢复从容淡定。有容的颜真是没话说,此时阳光斜洒屋檐下,映照他的面庞半明半昧,更是抠得人心颤的好看! 「她想要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都不足形容她,她恨不得全天下都是她的,你给得起吗,」又看向玉羊,「您,给得起吗。」 听鱼蹙眉,轻轻摇头,「你先听梦梦说说……」 梦梦这时候激动,玉羊抱着她的、她都恨不得冲出来,「 哪个告诉你我要全天下了!我就要我妈妈留给我的东西!属于我的东西!!」 小鹿啊,此时就是个毛毛,我妈妈给我的!还给我! 有容一挑眉,「行啊,你以为鹿夭采还有多少家产,你个脑子忘得精光,就听拿云他们跟你瞎掰嚯,你妈吃喝嫖赌抽样样俱全,败了多少?今儿你要非这么闹,可以,把你鹿家近五十年的账都翻出来细查查,鹿梦,到最后,你别认账就好。」 梦梦一下顿那儿!可脑子依旧热着,「放屁,账都是可以作假的!***鹿安才是吃里扒外,她把财产都放你名下,中都你一手遮天,我才是鹿家的独苗!鹿安就是野种!」 「住嘴!!老子撕烂你的臭嘴!」宋瑜,曲谦激怒地要不顾一切上前, 「嗖!嗖!」真有数箭射下来,擦着他们的脸庞飞过! 「住手!」玉羊发威了,他首先抱紧激动的梦梦,还是怕误伤着她;接着,又还是耸耸怀里这个糟心货,甚至用手去捂她红通儿激动的小嘴儿,「你也住嘴!」因为梦梦这回不忍,要跳起来对骂回去, 「灿灵!」玉羊喊了声他,「查账!就查她鹿家五十年的账,一笔一笔!摊台面上,我们所有人瞧着,查!」 要命,灿灵没吭声,就是眼沉沉盯着他怀里的鹿梦, 这货跟头小斗牛一样气势汹汹还在喘粗气。 3.116 她家这笔烂账真不禁查,灿灵心里都摇头,鹿夭采实在不是个好货,太败家了! 真实的,鹿安到实在,攒下这些家业,把小鹿养大——是的,一笔笔,细致到一个发卡的发票……这些都是到店查的到老底的,做不得假。——是鹿安一把屎一把尿把小鹿拉扯大的,鹿夭采在世时,她鹿家的老底子被她彻底挥霍一空,老宅,甚至她父亲鹿戴许的肩章将星她都抵押出去了!是个好妈吗…… 灿灵还是多恨恨地瞧上那头的小鹿, 她还是气鼓鼓坐那儿,可明显气势上弱下来好多——说起来,鹿梦还是认账的,就是……这里谁都看出来了,她这么闹,难道没一点点就为针对汤有容?这就是灿灵恨的所在,汤有容这点说得对,「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足形容她」,她确实不贪天下,可她贪天下最极致的人儿……梦梦这会儿气嘟嘟,可依旧盯着汤有容不移眼,太多怨毒,也太多……不舍…… 今一自始至终仿佛都置身事外,「来瞧热闹的」,可这「热闹」瞧得太堵心了啊!今一心上的恨绝对不比灿灵少,但,正是因为始终站在「圈外」,他看得更透彻,想得也更远。 玉羊一直就没松小鹿的手,此时账面大概已经出来了,打死小鹿的脸了,瞧她气得,可玉羊就扭头望着她,手捏着她手,有时候扯扯,打搅她的注意力,不叫她看太久汤有容,不叫她望去听鱼那里,也不叫她陷入自己的思绪…… 今一知道,小鹿的心归何处,暂时真的不重要,重要的还是「权势」!你只看看眼下,小鹿在谁手里,还是牢牢握在玉羊手里呢……所以他和灿灵聪明,这会儿一丝一毫不显露跟小鹿的瓜葛,完全局外人,因为知道,但凡要玉羊瞧出丁点异样,跟小鹿没「后来」了。倒不是今一真怵玉羊,而是都是聪明人,何必这时候硬碰硬…… 「你看看,再怎么说。」玉羊捉着她手搁自己膝头,扭头问她,真跟她老舅一样。 梦梦望着一个点,还是气嘟嘟,「我要那对儿粉珠耳坠子。」(文一开始就提到过3.3) 玉羊又望向有容,「就一对儿耳坠子,你给她得了。」 哪知有容笑起来,倒真有些无奈了,「她不懂事儿那我就跟您说,这对儿耳坠子是她家的宝贝,她妈死的时候只留了这一件首饰,到死都不松手,要烧了的,是安安愣从手里抠出来的。」不看小鹿,手却指向她,「一对儿,给了她一颗,她自己弄不见了,又来要?」 你看梦梦激动的,又大嚷起来,「放屁!反正我是都忘了,就听你瞎说是吧!拿云说你们根本就没有给我,现在还赖我弄丢一颗!」 真的,吵得玉羊脑仁疼, 他又捏捏梦梦手,训自己孩子一样,「你好好说,又吵个什么,」梦梦不愿,要挣开他的手,玉羊再狠狠一扯,「什么耳坠子撒,再给你做一对儿!」这且是哄的话了,谁都知道,她要的是「耳坠子」吗…… 梦梦就不愿,头扭一边,使劲儿呼气!气死了,其实这时候但凡有个她的嫡系在身边,都晓得,要么赶紧给她点烟,要么立即倒酒,梦梦的情绪可能才能得到平复……其实呀,这里至少四个男人晓得应该这样做,今一,灿灵,听鱼,对,包括有容。是了,只除了玉羊。可惜,如此明面上唯一一个「握着她」的人,却说了这样「哄小孩儿」的话,安抚不了梦梦啊…… 到底还在家,听鱼不做声,去那边到了杯东西过来放她一旁桌边。 梦梦拿起来一口就抽了! 玉羊这才会过来,是酒, 心又有一刺,可玉羊也晓得变通,看向听鱼,脸是沉的,「她的烟呢,」 听鱼拿过来她外套,刚要从口袋里取出烟, 玉羊一抬手,「给我。」 亲手从口袋里拿出烟,抽出一支塞她嘴巴里,再给她点烟……这些,从前都是嘉里他们常做的啊,玉羊动过手吗…… 小鹿此时最狼心狗肺的了,她管得着你们这些男人心有多难受吗,她只管她舒不舒心! 梦梦抽烟抽得又急又猛,抽着抽着又泪流, 听鱼过不得地望向有容,「要不,你把另一颗拿出来我们看看,我们照着样子……」 有容却望着他,全然没表情,「你们要么现在就直接解决我算了,那颗珠子,我死也不会拿出来的。」 听了,梦梦哭更厉害了,却夹着烟的手直摆摆,「算了算了,」 她这么算了, 到底是真放弃了这颗珠子, 还是,听到有容说「死」,听不得了呢…… 反正,各人心里一番滋味,自行体味去吧…… 这场闹剧,就此轰烈又稀里糊涂落幕了。听鱼这小院儿到处摆着手提电脑,卫星电话,打印机,账本……查账是用的。房梁上的屋瓦还破损了两块,她那些「执箭少年」不小心踩破的。新安里胡同街区外几层戒颜四小时后也解除了,恢复交通正常通行。 汤有容走了。 今一,灿灵走了。 小鹿被玉羊带走了。 只留下听鱼一人打扫「残局」,小院儿又收拾干净,她晾晒在台阶上的那口大箱子也收回屋了。 看似,落幕了。其实,人心的热血拼杀,好像才刚刚开始…… 3.117 玉羊这回把小鹿带走,简直形影不离,走哪儿都握在手边儿。 一堆人簇拥着他,玉羊两手背后,听着介绍,边走边看。基层现在文娱都搞得好,你看这小小的占士活动中心就弄得有声有色。 忽站住, 玉羊往后看了看, 身边人都晓得他看什么呢,肖明敏赶紧地轻推推鹿梦背。 鹿梦着实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停了脚步, 画儿这玩意,都是有眼缘的。有些都觉着好的,甚至名贵的,不爱看就是不爱看;有些都觉得看不懂,甚至觉着画得什么狗屁玩意儿,一眼喜欢了,那就是喜欢。 这幅画儿多半属于后者。看着似山水写意,但又不伦不类,一轮红日的颜色用得很艳俗,细看,还像一串手串儿。 肖明敏是玉羊身边最得力的行助,他这时候都陪在她身边,尤见小鹿地位。 梦梦被一推,就走动了。 出了活动中心,这次行程也到尾声,直接要上车离开了。 快上车时,还有基地大佬与玉羊话别,而玉羊此时毫无避讳,一手牵着梦梦,一手与他们一一握手……这是惊心动魄的!好在陪同的人已不多。 上了车,坐副驾的肖明敏就赶紧给鹿梦倒酒,递到后座,梦梦喝一口,默着脸望向车窗外。 玉羊侧头看她,抬手摸摸她后背,「喜欢那幅画?」 梦梦回头,酒喝光,摇摇头。 玉羊靠着,好像也有些疲累,还在顺她背,「我已经叫他们取过来了,一会儿带回家挂着。」 现在画不是重点了,他让她回家了?梦梦望着他,「我能回家了?」 玉羊手一停,「你家在哪儿,」 梦梦噘嘴,「你那儿。」 玉羊还是愉悦了下的,揪她脸庞,「记得就好。你以为我不知道,天天让你跟着我你也不高兴。」说着仰头靠着,合眼。 梦梦偎过来,摸他眼皮,「你们何苦呢,把自己都搞这累,偶尔给自己放一天假不好吗。」 玉羊捉着她手放嘴边一磕一磕,「怎么,听鱼也很累?」qs 梦梦环着了他脖子挨着他脸,轻轻「嗯」了一声。 玉羊就抱着她轻轻拍,「累就对了,你以为站这高的位置都是祖宗庇荫,没自己一点奋斗,谁服。打拼都是这样的。」 梦梦还噘嘴,「我可不想打拼。」 玉羊一拍她,「谁让你打拼了,你有祖宗庇荫,有我照看着你就好了。你呀,就像这几天给我弄点好吃的,和我说些开心的,」停了下,小声,「放你回去了,心里还有我,别……」别什么也没说,扭头亲她了。 有些话,玉羊现在也不想跟她明说了,什么你跟叶听鱼不得长久,别真陷进去了,我才是你「老舅」,我才是决定你命运的人……从前可能说得出口,半震慑半怀柔呗。现在,不能这么说了,玉羊也是驾驭人的好手,晓得现在要拉扯的是梦梦的心,不能伤她。 像现在,晓得箍住她越长时间越失她心,就斟酌着办,对梦梦,要像放风筝,线始终在自己手里,要拽的回来,也放的出去,否则,只知收回,收回的不是梦梦的「情愿」,也不行。玉羊想过,既然一开始就错了,不该让听鱼跟梦梦建立起联系,这会儿后悔也是白搭,不如重新布局,梦梦这只风筝放出去该发挥的作用还是得要,不过也要做好随时收回来、斩断他们联系的准备…… 玉羊抱着她轻拍,你以为就玉羊心里有盘算,鹿梦心里就没有了? 她跟玉羊住一起这么些天,还是在西山别墅,依旧接触不到她想见到的他的一些「私物」——别以为梦梦和汤有容闹了这一场,她就忘了她和他之间的交易。什么都抛开,鹿梦「忠人之事」,她答应过他,就非要办到! 梦梦后又懒散地想,慢慢磨也好,如今看来鹿家我是一丁点遗不到些啥玩意儿的,搞钱只有靠自己!是的,搞钱,谁说我不得打拼,今后我躲的远远儿的,也得过好日子啊……慢慢磨的这些日子,我得搞越多的钱越好……所以说,小鹿一心就剩贪财了。 午后,玉羊说话算话,梦梦提着那幅她瞧了几眼的不伦不类的山水画回家了。 却不知, 她上午才随玉羊视察过的这个连队, 好好正在锅台边颠着大勺, 一个占友跑进来,「好好!你挂活动中心那幅画被人提走了!」 好好眼皮都没抬一下,「提走就提走了,」 占友还挺着急,「你不说这幅画拿外头去还能卖些钱的,」 好好笑,「我说啥你都信!」 占友憨笑,「主要是你说的都应验了咩……」 这画,好好没放心上,他十分钟大笔一挥搞出来的一幅,垃圾桶里多得是!不过,要说能卖钱,还真不假。好好的画儿,画坨狗屎都有人收呢! 3.118 鹿梦提着画回来,厨房里竟是今一卷着袖子在张罗饭菜。 梦梦像个怨鬼站在厨房门口,「你怎么下厨了。」也是,听鱼可能围着锅台转,灿灵可能能动动锅铲,今一是从来不涉及一下的。 今一多帅呐!往锅里点着酱油,感觉分寸感极好。瞧她一眼,一点不像发生过那么大的事儿、她被带走几天了才回来,就跟平日里她才下班,「叶听鱼给你买煎饺去了,这锅烧着,难道让它糊咯。」继续手里的活儿。 「我来吧。」梦梦放下画,脱了外套大衣要来接手。今一一蹙眉,「你去歇着。」不让她弄。 梦梦上手抢了,「你又弄不好!」今一瞄着她,「离了你,我这一锅菜还吃不到嘴里了?」明显这是跟她怄气的话了。 不过也没到她发作,今一把位置让出来,拿过来她的外套和手里的东西出去了。梦梦噘嘴,该弄好菜她还是会弄好。梦梦这方面绝对是个好孩子,照顾她的男人们不遗余力。 不久,听鱼提着一袋子回来,显然他们都是晓得她会回来, 「梦梦,」听鱼喊了声她,一拎袋子「韭菜煎饺。」笑得又那么小心。梦梦放下锅铲转身就跑来抱住他。 听鱼放下手也抱住了她,没提袋子的手轻轻拍,「回来就好。」 梦梦仰起头,「我……」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听鱼就轻轻拍,「我都知道,都过去了,翻篇了。」指她和汤有容闹得这么一下,不影响什么,日子照样跟从前一样过。梦梦抱紧他,小声,「白闹了。」听鱼就望着她,「那对粉珠子耳坠,你是不是还想要。」 梦梦这时松开了他,走回灶台,掀开锅盖,摇摇头,声音恢复平稳,「不要了。」 听鱼望着她背影,过了会儿,轻轻应了声,「好。」 吃饭的时候,梦梦情绪好多了,话也多起来,她指着她拿回来的那幅画,筷子直点,「你们看看那个红日头像不像手串儿。」 那幅画就靠在对面的小沙发上。 今一看一眼,「不伦不类。」 听鱼点头,「像。」 梦梦就啫着抓着今一的手腕摇,「我就喜欢不伦不类!」 终于是逗软了今一的心,今一捻颗饺子她碗里,「吃你的吧,你就是个不伦不类。」 梦梦咯咯笑,又望着听鱼说,「这幅画也挂卧室里去,我喜欢。」 「好,一会儿就挂上。」听鱼也笑说,梦梦开心了,他心上也舒展好多了。 电视开着呢,播着新闻,三人再边吃边说,轻松不少。 梦梦叫听鱼拿来保温碗,盛了些菜,放了半边煎饺,留给灿灵。说灿灵今天下去检查了,虽说肯定有饭吃,梦梦还是想着给他留点备着,万一没吃呢。 正夹菜呢,一抬眼望眼电视上,哟,那不是灿灵。 播着他下基层视察的画面,虽说画外音没提他名儿一个字,镜头也没怼着拍,可人就这么上镜! 梦梦望着就不眨眼了,还傻笑,我灿灵不比你哪个巨星更耀眼?这是镜头不敢直拍他,想想,就这几秒的「边角余料」掠过他,真有心的看见了,不得往死里迷! 可,不一会儿,梦梦笑不出来了。 眼望着笑容冷下来,手上夹菜的筷子都停了。 咋了? 今一望着她都又气又好笑, 吃醋了呗, 还是镜头里的「边边角」里,望见灿灵背着手正和一个女人有商有量地说着话,灿灵有时候还会笑着点点头……画面切走了,再没出现灿灵,可这头,梦梦已经放下筷子,甚至把眼前的保温碗往旁边一扒,懒得搭理了。 梦梦也不是这么小气,见不得他跟别的女人说话,她哪儿就这么点心胸? 主要还是,就算「边角余料」的镜头里,掩不住灿灵的耀眼,同样,也掩不住那个女人的耀眼…… 女人身着筠装,肩头看着级别甚至不比灿灵低多少呢, 长发规矩挽在脑后,筠帽夹在腋下,她也一手插裤兜,显得潇洒,也极有气魄。 笔挺的筠装,从侧颜、站姿、仪态看,方方面面都是不凡的美女。 梦梦啊,要没她才跟汤有容闹这「极没意思」的一场,又什么都没捞着,心情沮丧着,或许会欣赏这一幕:灿灵和她还挺配的。 可惜,她这会儿处于霉势,望着这一幕那就是找歪: 就觉着,好没意思,弗灿灵多得是人讨好,多得是人关怀,我可着劲儿这心疼他打鬼! 3.119 今一带她去打球了。 灿灵回来,家里安静,见听鱼已在灯下工作。 「她回来了?」 「回来了。你吃了吗。」听鱼抬头问他。 灿灵笑笑,「扒了几口,厨房还有是吧,我自己去弄,你忙你的。她呢。」 「今一带她打球去了。」 「好,那我也不吃了,直接过去。」灿灵转身要走了, 「诶你……」听鱼叫住他,一时又顿了下,最后稳稳说,「刚才电视里,她望见你和陈画缇站一起,有点不高兴。」 灿灵也愣住了,接着,「我那是……」一想,他跟他解释个什么。再,听鱼看上去也好尴尬的样子。反正,该死的梦梦啊,你看你把这些男人搞成啥样儿了!他们这些权力尖峰的神们,平常除了玩心眼耍手段,彼此间连笑容都是假的,这下好,私下被你毁成这个样子,开始「互相提醒」这些了……都尬死了好不好! 反正灿灵最后一摆手也不晓得说啥、走了。听鱼稳稳心神,继续工作了。 灿灵这一路啊……心上就是又甜又咸、静不下来。 高兴是有的,她还吃起他的醋,虽然无理取闹;又小怨这鬼货,他都没找她算前账,她到先找起他的不是! 反正,就想快见她! 空院这个篮球场一到傍晚人多到爆!今一梦梦他们在左二那块场地尽情挥汗。 篮球这块,梦梦什么球技,今一还不清楚?虽说到不了稀烂,可也没排球那么好,特别是投球,命中率低。 诶,她这是练了的怎么着,一下子投的这么准!今一揪她几次脸蛋儿了,「说,你走什么火,狗屎运这么好!」梦梦就咯咯笑,「就运气好!」哪里又是运气好,看得出来她被人指教了的,今一这会儿还没多想,她玩头多,队伍也庞大,陪她打球的人不多得是…… 玩好几局了,梦梦这队都凭她几个三分球追平了比分,队友都疯了,恨不得把她举起来往天上抛!这肯定愉悦了小鹿,梦梦是真开心,汗水打湿了发,整个脸庞红润水灵得哦……看不得!妖精。 这边她又要发三分了,却,似乎余光瞟见……梦梦举着手刚要投的动作都停了,撒气一样球一丢,走下场去了。 咳,都望见灿灵走来了。她这样,那就是各个脸上讪笑。也是,这会儿陪她玩的都是今一的人咩,谁还见得好灿灵? 灿灵到一点不生气,走去蹲她一旁,又给她捞毛巾,又给她递水的,只小声不停说话,脑袋跟着她眼睛动,梦梦噘着嘴往哪儿,他挪哪儿。哎哟喂,就算都讪笑的,看着还不是心里啧啧,看灿灵这讨好的,就快跪着抱她摇了! 今一这边也没走拢去,瞧一眼那头,喝口水。 「这又是为啥跟他怄气,」绘廷问, 「刚儿视察时他和陈画缇站一起说话,电视里她瞧见了。」今一淡淡说, 「哟,这都不行?」男人们笑, 「陈画缇?」惟深也喝口水笑笑,「别说,弗灿灵说不准还真有心跟她套近乎。」 今一又望向灿灵那头,看来已经哄好了,小鹿愿意瞪着眼跟他说话了。不过要说灿灵对陈画缇有「男女」那方面的心思,今一都觉得胡扯;但,说「为为别的」,灿灵愿意搭理一下这女的……今一把水壶交给绘廷,走过去了。 「我肚子还饿着呢,」走来,听见灿灵说, 梦梦看来真操心他们吃喝,本来还翘点气的,一下又担心上,「那你还来这儿,去吃点东西!」 「我想吃你今天做的东西,我刚才回去厨房都没进,今天你们都吃了啥……」灿灵啫,梦梦就要起身,「好,我们回去……」灿灵又拉住了她, 「不慌不慌,上去把这局搞定再说,今天打得不错啊,分咬这么紧……」哄她又上场了。 这边,今一和他坐在了场边, 「今天吃的啥,」 「煎饺。」 「没给我留点儿,」 「看见你跟陈画缇了呗,气得全扔了。」 听今一这一说,灿灵慢慢转过头,看他一眼,又看向场内,「以后这种事儿,你不能一旁看笑话一样幸灾乐祸了,得帮我圆圆。」 今一微笑,到点了点头,又说,「陈画缇,怎么回事。」 灿灵看似完全放轻松了,两手框柱一腿膝盖还前后晃晃,「她呀,……我想把她调来弗办,她看来也有兴趣。」 「跟叶楼缓有关?」今一笑问, 灿灵一咬唇,觉着这人精就是精,咋这么会猜! 也不掖藏了, 「我上回见过她跟叶楼缓谈话,那情态——估摸有点意思。」 所以说刚儿今一会意点头答应「为他圆圆」撒,还记得前儿今一曾与灿灵说过,得抓牢叶楼缓,将来有用。这不,灿灵不一点点在找「机会」吗。 说起这个陈画缇,挺有来头呢,她是陈英的孙姑娘到在其次,有说,她是张圆簏的关门弟子才是值得大做文章……这些,咱们今后细表。 两位神为私利又在谋划, 那头场上小鹿又投进了一个三分,欢呼哟, 这时,几个男孩儿跑过来忽然喊道,「梦梦!你也在这儿打球啊!」 梦梦回头,心漏一拍,糟糕,遇见不该遇见的了。 3.120 是和时意眠经常见面的那个小篮球场打球认得的几个男孩子,你说叫不叫她头疼。不过小鹿应变能力强,她没见异样,拍着球主动走去迎他们,站定,依旧带笑轻松跟他们说话。 好在她的圈子,今一的人也不得拢来,只听见几句, 「再约一起打球啊,叔儿上回灌我们那几个,我们可记着呢。」 梦梦笑,一挥手和他们道别了,又拍着球走来继续和这边玩儿,算有惊无险过去了。 就是一道回来时,车里,今一忽然问了句,「叔儿是谁。」 小鹿心一紧。当时他还和灿灵坐场边,应该听不见她这头说话。瞧瞧他这些嫡系,真是什么都不藏他…… 小鹿镇定,迎上他目光丝毫不怵,「小舒,拿云他们带来的一个孩子,篮球队的,怎么了。」你看她也精得很吧,故意说篮球队的,也噎住了他对自己「忽然投球精进」的疑问。 今一笑,继续手上给她擦汗的动作,「没什么,难怪这么会投球了,经常打啊,什么时候约一场?」 「好啊。」小鹿大方,其实腹诽至极,瞧你们把我看的严…… 日子继续平实地过。年底了,小鹿乐团演出活动极为频繁,忙滴哩。除此之外,前头也说过,小鹿因「敲这个三角铁」活儿轻,经常也「兼些别的职」,这不,她还被借调去别处搞点文职的事儿了。 这天,她跟着单位组杆科的王姐一同前往九四礼堂协同一个会场活动,梦梦哪里想的到,今儿又得气她一回! 来了才晓得今天这个活动是由组织步举办的「基层技能五项」颁奖活动,听鱼直辖呢。小鹿一来就被选中「礼仪队」:就是授奖时,给另导「端奖状」那一波。还特别给换上了新筠装,高跟鞋,化了淡妆,训练好久…… 小鹿这边被严格训练着,那头,大佬们已至。听鱼随陈宋文等步入会场。 本来安排的陈宋文颁特等奖,有两个占士。随他颁奖的是江临,代表的是总后。 却陈宋文今通风犯了,膝盖疼得厉害,遂叫听鱼代他上去颁奖。 也是小鹿优秀,独独特等奖时安排她上去「端奖状」。本来蛮好,她给听鱼「端盘子」,两人都属意外「台上相见」,还蛮有趣儿的一件事呢。 音乐庄重响着,三二一奖依次颁完,该颁最重要的特等奖了。 两位占士光荣上台。 小鹿和另一个姑娘这边也端着奖状奖牌上来,先站在台一侧候着,等颁奖另导先就位。 也就这时,小鹿望见听鱼了。小鹿瞧着唇都弯起来了,她还霸道想着,怎么着我都走他身边去,给他个惊喜! 是呀,听鱼哪会注意谁是礼仪人员,这要真望着小鹿向他走来,无论如何他也会「特意」叫小鹿站他这边吧, 嗯,本来蛮好,偏偏…… 哎,也是巧,那个总后的江临忽然也不知出了啥事儿,他也换了人代他上去颁奖。换上的,竟是陈画缇。 你想想,听鱼也是人都走到台侧了,才发现要同他一同上去颁奖的是陈画缇。看看,听鱼这时候还没看见小鹿呢,听鱼都不愿意了! 陈画缇已经往台中央走去了,而叶听鱼,愣是站那儿不动。陈画缇还往后看了他一眼。 好,该礼仪人员走前来了, 听鱼一抬眼,就望见他耀眼的小鹿!——你想想,要不是这个陈画缇,听鱼心里该多么激动! 你看看小鹿, 新筠装,高跟鞋鞋跟没在笔挺的筠裤里,这还是听鱼首次看她穿高跟吧,仪态万方!小鹿的眉眼没在筠帽下,尽管看不清神色,可听鱼也知道她望着自己有多冷。灿灵那回,就是这个陈画缇惹她不 高兴了,这回,他要再……听鱼哟,见过这样的听鱼吗!他简直是扭头就走,真跟怕了什么似的! 一时搞得一些人都不知所措!这,这怎么回事儿?! 好在组织者还活泛,陈画缇也灵活,她一人在台上给两位占士都颁了奖,没叫冷场出事故。 小鹿转身是下去了,听鱼及时撤走叫她心里好想点儿,可还是烦了点,怎么又是这女的! 然而,她是不晓得,台上有一人是「细致」地看到了这一切,更,为此怀恨在心了。 听鱼对于小鹿的杀伤力本来就大,所以小鹿这会儿心浮气躁的,完全没注意颁奖时一些细节, 譬如,陈画缇给其中一个小占士授奖时,唇是弯起来的,眉眼是更亲昵的,甚至讨好…… 是了,这位小占士就是张好好, 别说有这茬儿,就算没有,小鹿也注意不到他。 小占士们穿得更朴素,筠帽戴着,站得笔直,更庄重。 再说,鹿梦和张好好就遇见过一次,当时撞了车,鹿梦没兴致也看不到车里坐着的人。倒是张好好把她记得全整。 她上台来,张好好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不光如此,早成人精的张好好瞟一两眼,也看出来一二:那头的叶听鱼是看见她后,干脆决绝扭头就走的!留下陈画缇一人尴尬地颁奖…… 陈画缇,虽说张好好从没看在眼里,但她毕竟是他老子的弟子,再怎么说,自家人被人当众欺辱了,张好好放不过! 3.121 听鱼一下午什么都不好做了,心里就激挂着颁奖时候的「梦梦不高兴」,一些事情处理完赶紧回了家。 梦梦还没到家,听鱼更心不定。当时会场外他是想过立即把她找来,可那会儿人多眼杂,他也是怕梦梦反感。反正不见着她说清楚,就心不定。 好在梦梦回来的也比平常早些,一听见门口动响,听鱼哟,几乎跑过去,「梦梦,」接她手里的东西。梦梦还是如常买了菜,还从单位食堂端了些炸物,藕丸子呀等等,「今天丸子都是现炸的,你看还是热的。」她看着情绪还好,笑眯眯的。 听鱼却不敢怠慢,跟着她边往厨房走,说,「今天的颁奖本来是总长……」清清楚楚解释着。 梦梦听着也没说大度,她噘嘴从袋子里捞菜出来,「怎么老碰着那女的,她是谁呀。」 「她叫陈画缇,是总后老艏长陈英的孙女,也是张圆簏的徒弟……」听鱼也帮着手捡菜,告诉她, 「张圆簏?」梦梦或许也就听到「徒弟」觉着奇怪, 「张圆簏,」听鱼停了下,「是个道士,他的事迹还挺复杂……」这确实是个敏感人物,听鱼还在想怎么跟她介绍他,诶,宁静的小院儿危机来临!忽然悄无声息就冲进来四五个「歹徒」,哦不,该说有九、十人,因为还有人分布他们家这小院儿各处盯梢! 且毫无防备……因为就是听鱼也想不到,胆子这么大,光天化日,这些人敢这么闯进他的家,上来就拿刀抵住了他们!对方动作十分利落,且不给你反应的时间,就算听鱼灵机有擒拿术要对抗或逃脱,可梦梦在他们手上!这些人很狡诈,晓得梦梦是弱点,两只匕首比着她,一处对着她右眼,一处抵着颈动脉。都蒙着脸,只露出眼睛,声音也处理过,「别动,要不戳瞎她一只眼。」 梦梦手上还拿着夹藕丸子的筷子呢,说明对方进来的多么突然,她完全没时间反应,不过心惊过后,梦梦还算镇定,她就望着听鱼,眼中都在说「我还好,不着急不着急……」不着急啊!怎么可能,接下来,得叫你鹿梦痛彻心扉! 听鱼当然更镇定,「你们要干什么,只要别伤害她。」望着刀刃比着鹿梦眼睛的,这是个发话的…… 看来对方今日主打就是「速战速决」,因为目标极其明确,弄得是你叶听鱼! 只听那变声人还呵呵笑了两声,「可以,不伤害她。」接着,叶听鱼就被大力拽了出去!! 「听鱼!!」梦梦的叫声极其凄厉! 你看看有多猖獗恶劣,qs 透过厨房对着小院落的那扇窗,鹿梦眼睁睁看见他们三人掰住听鱼左手小指头,一刀下去,剁了…… 鹿梦简直怒疯,完全不顾自身,一个扭身后踢呀,看来这些人确实不打算「伤害她」,要不那抵着她的两杆匕首怎么都没落下呢,反倒她这一疯踢,还真踢着一人下提,那人一痛叫,却捂着下腹也没耽搁,随大部队迅速撤退,一会儿间跑得干干净净,就听到外头呼啸而去的重型摩托声…… 「听鱼!」这是要梦梦的命呐!这些人临跑时狠狠将听鱼一推,听鱼忍着剧痛竟然往后跄几步还没倒,梦梦到踉跄跑去抱住了他,捉着他左手腕,剁掉的三分之二的指头还在地上,血喷溅,他身上都是!「听鱼……」梦梦声音都在发颤! 听鱼蹙着眉头依旧镇定,还安慰她,「你没事就好,不要紧,接的上去,」说着,要去捡起断指。梦梦也不是无能,她立即从裤腰抽出衬衣摆,蹲下捡起断指放衣摆上兜着,这只手真的是哆嗦着抽出裤腿荷包里的手机,「120吗!」…… 梦梦的心都要抠碎了,听鱼断了的指头,听鱼疼的额头上冒的汗,成了她多长时间的梦魇…… 3.122 叶听鱼家中遇袭,这可不是小事! 全城通缉,人是抓着了,可没抓全,最主要的几个都没抓着;抓着的嘴又死严,死都不吭声,关键是还不好逼迫,都是孤儿院的半大小子,真能拿命死扛那种…… 病房外间, 梦梦挺着腰坐着,脸上都是怒犟意, 玉羊坐她一旁,捉着她一只手,微弯腰,小声劝,「这事儿急不得……」. 梦梦扭头看他,冷着眼,「你们要嫌麻烦,我有我的路子。」 玉羊手一捏,「梦梦!怎么就说不通?这事儿这么恶劣,怎么会麻烦,就是哪个办案没个过程,我们都想把凶手赶紧抓到!」 梦梦手却一挣,目视前方,「我有办法。」只说。 听鱼的小指头接上去了,但是永远承不得力了,梦梦日夜守在他身边,望着他沉沉睡去,想着痛彻心扉那一幕,如何都过不去,她要以牙还牙,她要那些人的小指头!! 可,他们抓着人了,他们半天问不出来个什么,他们还句句什么「走程序」「按规矩」……梦梦等不了,梦梦就想以牙还牙,哪怕弄得血雨腥风,错杀一万!想着,梦梦呼吸又急促起来,恨呐…… 梦梦这样,玉羊也怒了,她这为了听鱼不顾一切的样子……玉羊慢慢直起身,目光变冷,「你为他,什么都可以不顾了是吧,包括我。」 梦梦胸口的火气一压再压,她知道这会儿任性不得,玉羊,不能真惹怒,可梦梦憋屈啊,听鱼被剁掉小指就在她眼前,她过不去……梦梦合上眼,垂下头,泪水从眼角滑落,违心地说,「我是怕,他们要不是针对的叶听鱼,而是我呢……」 玉羊这一听,才缓了口气,倾身紧紧抱住了她,「所以急不得啊,这事儿定当刨根问底,梦梦,我就是怕这啊,要是伤害的是你!……」玉羊似乎真想不得这,抱得更紧,「梦梦,你放心,这些人我放不过,放不过!」 梦梦在他怀里却慢慢眯开了眼,浸着狠毒,她查得出来的,查得出来的…… 叶之府来探望儿子的时候,鹿梦都在。 第一次,听鱼还没醒,玉羊在,之府与玉羊谈了许久。 第二次来,是个午后,听鱼已经醒了,梦梦在照看他喝药。 「父亲,」听鱼坐起身,之府快步走来,「躺下躺下,别碰着。」 梦梦也没说话,也没喊他,就默默在听鱼背后垫了个靠垫。听鱼还望着梦梦,小声,「你还没吃,去吃点。」梦梦轻轻摇头。 之府也看向她,「梦梦,这几天辛苦你了。」 梦梦这才看他,轻一颔首,「应该的。」神情很淡,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他父子。 梦梦明显对他老子很淡漠,原因也是之府第一次来探望时与玉羊交谈的几句,梦梦听到了。他竟然也说「调查急不得」,还说「听鱼正在进衔中,如果对那些孤儿孩子手段太狠,会影响听鱼形象」……梦梦连他老子一路恨上了,这是个父亲该首要考虑的吗,你儿子断了一指啊! 所以,这会儿之府再来看他儿子,与他儿子说话,梦梦不真走远,她在门外貌似倒茶,留意听下他会说什么, 一听,更确认这是个枯心的父亲,他还在劝听鱼要「放得下」,进衔的关键时期要有所收敛……梦梦握着杯沿的手指都发白…… 是夜,病房里只有她,今一,灿灵了。 今一和灿灵自是面上「做模做样」官方形式来探望过听鱼,这会儿,就是掩人耳目、他们四个一家子相聚了。 听鱼这副药下去有点晕睡,睡了。 又是病房外间,小鹿吃着饭,不吭声,这几天她都很沉默,话少。 饭还是灿灵亲手弄的,灿灵坐她这边手边儿,给她拌着虾酱, 今一坐她对面,就望着她,脸也沉, 他两个这几天还不是心力交瘁,心疼她,又气她,伤了个叶听鱼,看把她心痛的,真啥也不顾了一样, 可又怎么办,她不搭理任何人,他们能不搭理她吗!心里揪得疼啊…… 3.123 梦梦把筷子放下了,灿灵把汤递给她,「再吃点。」 梦梦摇头。 灿灵也没说什么,放下汤,就望着她。 今一盯着她,「你什么意思,怎么才能正常点。」 小鹿抬头,轻蹙眉,「我怎么不正常了,」 今一一下火大,「你这叫正常?饭吃不下,话也不说,整天闷着,你到底要怎样!」 小鹿看着他,「不怎么样,」要死不活, 灿灵神色也变阴沉,「他就是断了一根指头,你就这样谁也别想好过了是吧。」 小鹿又看向他,「你要断了一根指头,我也这样谁也别想好过。」 这话算还有点良心。灿灵伸出手捧住她半边脸蛋儿,晃晃,「你有气就撒出来,这样憋着,难受。」 梦梦头侧一边,「没气。」 今一起了身,「行,捉着几个,就跺几个人的小指头来,你看行不行。」 梦梦一下抽口大气,「行!」 今一露出微笑,「我说吧,她不见点血出不了这口气。」 「梦梦,」 听鱼站在那边门口,手上的点滴抽了,受了伤的手缠着绷带,暖光下显得脸色依旧泛白。 梦梦没动,就是回头,眉头还轻蹙着,「你起来干嘛,头不晕呀,」 听鱼要慢慢走来,「那几个人我去处理,」 梦梦还是没起身,转过头去,摸过矮桌上的烟要抽出来一支,后又丢回去了,「你处理什么,」略显烦躁,ap. 「剁了他们小指头。」 梦梦再次回头,烦躁更甚,「省省吧!你要进衔了!」 听鱼看她一眼,直往外走去。 梦梦始终没动身,沉着眼望着他走出去。 忽然,还是站起了身,疾走出去追上,「你回来躺着!」 今一灿灵听见听鱼的声音,也有些冷,「这口气我也得出,你别担心了,好好吃饭。」 梦梦走回来,又坐下。 灿灵已拿出一根烟,自己点上,再递给她,微笑着,「好了嘞,他亲自去跺,你再好想了些吧。」 梦梦也接过烟,一口一口抽,虽没说话,可看着,是情绪平静多了。 今一坐下来,望着她,也是轻轻摇头,不过这就是鹿梦,独一无二的鹿梦,她就是这个个性,睚眦必报,就得来个痛快。这复仇,还非得听鱼自己去,她才痛快,她这口气才出的了! 听鱼再回来,已是近两个小时后,陆寅扶进来的,还是那身病服,不过外头披了件筠装外套。 听鱼亲手将一个木头盒子放在她面前, 小鹿打开, 里头血滋拉撒四个手指头,她垂眸,也不嫌恶心,还一个个看是不是两节指骨——听鱼就是两节指骨。 小鹿回头往那病床上看,「你快去躺着吧,叫医生来把药还是打上。」 「好。」听鱼轻轻点头,望着她,「饭吃了吗,」 小鹿再仰头,笑,「吃了。」 听鱼再放心,陆寅扶着他慢慢走去病床。 是夜, 听鱼躺靠着,微侧头看着窗外,窗外天空黑沉,却也晴朗,空气很好。 听鱼在思索,好多事需要他去应对,父亲肯定会来「问罪」,他干脆狠绝剁了那四个孤儿孩子的指头,父亲会说他不听劝,「敏感时期做冲动糊涂事」;再,玉羊会来责备,他独揽过来这件事的所有侦办,玉羊会说他「独断专行」……听鱼轻轻舒了口气,可这些他势必会这样做,做了,他也舒坦了,更主要,放心。你知道,这件事听鱼最庆幸的就是梦梦没受伤,而最担心的,也是这件事如果是针对梦梦,会否还有后续,所以,他肯定得弄个透彻,侦办的主导权必须握在自己手里! 一回神,望见梦梦捧着那个木头盒子站在门口,听鱼立即要起身,「梦梦,」她刚才说回去一趟,才来。 梦梦跑来,窝上床抱着他,「我回去把指头埋在……」在他耳朵边蛐蛐, 听鱼也抱紧她,「好,等抓全了,都剁下来埋好。」 梦梦微起身,一手托着他头,一手捧着他脸,俯视好好看他,「听鱼,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你答应我,绝不会再出这样的事。」 听鱼捉着她捧着自己脸庞的手,一点头,「我答应你。」 梦梦俯下头去缠绵地吻住他,听鱼深情地回应着, 暖光下,那么温柔…… 3.124 听鱼半月后出院,日子恢复正常,可总似有暗潮涌动,人心不定,毕竟真正的凶手还未落网。 「你也不必这样焦心,你身边这三位哪个不神通广大,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也会多留意……」意眠放下茶杯说。 是了,小鹿和他依旧常有联系,这件事她也没瞒他。 梦梦抽着烟,「我总觉得这事儿不是冲叶听鱼,他们那口气……你说我是不是可以来个「苦肉计」把人套出来……」 意眠忙压手,「你别瞎搞,」又猛烈咳嗽起来。 梦梦忙按灭了烟,「呛着你了?」 他又摆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就严肃望着她,「你千万别瞎搞,别着急,等等,都有办法。」 梦梦也望着他,「你怎么老咳,」 他又摆手轻轻摇头,「不打紧。」 「你这身上要真有毛病,要治,」 他笑,「我知道,最近可橙也懂事好多,我身上有点不好,她也晓得关心我了。」意眠也确实拿她当个贴心人,说。 梦梦浅笑,也拿起茶杯喝,「孩子大了,知道心疼父母就是第一步。」哟,瞧着她多大多懂事似的! 「所以你也要放宽心,慢慢适应着和家里人和解。」意眠也开导她。 梦梦又摇头,这她就是个犟孩子了,「我家稀烂,和解不了。」诶,又想起来打听她妈的粑粑事了,「上回,你好像提到一个名字,张圆簏?他是个道士?」 「是,而且是个很有能量的道士,梦梦,不是我不愿告诉你更多,而是,这个道人太邪乎,反正我是惟愿你千万别和他沾上任何牵连,你记着,你妈妈再胡闹,不认得他,还能活得好好的,自认得了他,人就完全更毁的不成样子了……」 「你这样说,我还真特别好奇了……」 意眠又咳嗽起来,轻轻摇头,「所以这越往后,我真不愿意告诉你一些事情,可你毕竟已经在这个圈子里晃了,知道总比不冷丁遇上好……」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梦梦遇上时意眠还真是幸运,他是她打开所谓「这个圈子」的一把钥匙…… …… 「梦梦,最近还是把防身的一些东西带在身上啊,可千万要小心。」拿云真是忧心,时不时就规劝。梦梦都有些不耐烦了,「追踪器我都带着呢,不过真有事你得听我指挥,不能擅作主张!」看来她还是没死心,确实,小鹿到有些盼着自己身上再来事儿了,总比这么叫对手总藏在暗处好。 拿云唯有沉沉点头,他们肯定有他们的路子,可摸索这些确实需要时间,再,最怕就是这样「暗箭难防」的状况,真拿梦梦去涉险?谁干啊!肯定都紧绷着弦。 这时桌对面坐下来几个央音院学生,手里拿着一本名录,边吃边聊, 「看看今年待招的有几位大神,」 「有,可惜肯定有缺席,」 「怎么了?」 「听说小都的全被pass掉了,」 「啊,为啥呀!那不是煦阳进不来了?」 「可不,损失一个钢琴神童,不过人家估计也不稀罕,他的大奖都是国外拿的,海外顶级音乐学院可以开抢了……」 「啊…那多愁人,煦阳啊,我还想着能和他同校呢……」 走了后,那本名录就搁在了桌上没带走。小鹿随手拿起来翻了翻,直到有一页,停了下来, 「怎么了,」拿云问, 「这里头有时可橙的名字。」小鹿食指敲着那个名册。聊天时,时意眠也随嘴说过,时可橙钢琴弹得不错。你看看,她这一排,第一个就是刚才那几个孩子提到的「煦阳」,不过,连同时 可橙,从「煦阳」开始全被黑笔画了条线划掉了,是刚儿那几个孩子随手画的,意思,已经被pass了。 小鹿和时意眠有联系没瞒拿云,这是她最嫡系,上回时意眠提到鹿安不是鹿家的种,后头的事都是拿云他们去操作的。 「她是小都的嘛,显然,刚儿他们说得对,小都的这次都没要。」拿云看一眼,继续给她剥虾说。 梦梦没吭声了,名录丢一边,似乎这事儿跟她无关。 就是晚间回家吃饭时,就她和听鱼吃着鱼面。 听鱼手都可以活动了,可梦梦还不叫他动手,鱼都是剔了刺仅肚子上的肉给他挑面里再叫他吃。 边剔刺,梦梦垂着眸说,「最近央音院要招新生了,拿云有个远房小妹妹是小都的,可不知怎得,说,这回小都的,都不要。」 听鱼望着她,「是么,我去问问?」 梦梦笑,鱼肉捻他碗里,「问问,我就让你走后门呢。」 听鱼也笑,「对的,你有什么事就跟我直说,咱们把事儿干脆办了该多好。」 「可我觉着就办她一个人,那其它小都的,都不要,还是不好。」 听鱼多喜欢吃的挑起面到嘴边,边吃边说,「你放心,我会办妥。」 梦梦又攀上他胳膊小巴磕着,像个小娇俏,「可为啥小都的都不要呢,」 听鱼大人顿了下,也可爱,再继续吃,「我觉得和今一有关,要不要跟他说说……」 「不!你办!」说明鹿梦个鬼是心里有点数儿怎么回事的,. 自上回她在小都遭遇那一回,今一是恨心里头去了,特别是对他舅舅和表妹,看看当时,就差弄死为止了。这回时可橙有意考央音院,见又可能挨着小鹿,今一估摸一不做二不休,小都的,全不准! 听鱼大人直点头,「好好,我办。」 就是唯她马首是瞻,可心里清楚,估摸,又有得闹。 3.125 鹿梦骑着小电动载着拿云往她已经盘下的那两套房去,因为惹「鸽子纠纷」那老爷子如今已不晓得对她几客气,自己的房顺利卖给她不说,还「主动请缨」说帮她留意「第三套」、也就是他家对门那套房的动向——一直说这家主人目前不在京,所以鹿梦迟迟都没联系上对方。这个院儿如今就剩这一家没搞定了。 这会儿,老爷子打来电话说,他老邻居告诉他这套房昨晚有亮灯,估摸主人回来了,让鹿梦今天赶紧来看看。这不,梦梦赶早就来了。 才拐进巷子口,鹿梦一捏轧站住,刚好目睹一场「事故」: 一个老人拄着拐慢慢走,估摸遇着脚下地砖不平整,忽一崴,倒在地上。 正好一旁走着一个小占士,跟他没有任何接触,他要倒时还本能要赶紧去扶,结果没扶住。 行,老人倒地,小占士又刚好要扶的样子,恰巧老人的家人从院儿里出来,望见了,竟然跑来第一句斥责上小占士,「你怎么把我家爷爷撞地上了!」 这明显就是不讲理甚至还存坏心眼儿的,想着讹一笔是一笔吧。小占士站那儿,眉头轻蹙,他还没张口呢,鹿梦骑过来了, 「诶,你怎么张口就来呀,你家爷爷自己倒地的,跟人家没关系。」 不要脸的人就是这样,一听这只会恼羞成怒,「关你屁事啊,我看见他撞我爷爷的!」 车后座的拿云就指了指大树那头,「现在的路政监控……」一通说, 那人到底心虚,尽管大树那上头的监控明显对这边可能处于盲区,也怕生事儿吧,骂骂咧咧扶着老人进屋去了。 「谢谢,」小占士腼腆笑,看着就是个老实淳朴孩子。 梦梦微笑摇头,「没事。」载着拿云先走了。 是没见, 后面渐远、继续往前走的小占士是微垂下了眸,好好都不禁弯唇:要不要这么巧? 没错,这名小占士就是张好好, 这种巧合他都觉着有意思了:路上,跟她撞两回了! 好好是真不知道,巧的,还在后头。 话说鹿梦载着拿云先到这个院儿,虽说已经买下两家,两家也都搬走,可一直梦梦暂时也没管这边。她和拿云进院儿来,站在院子中央,看着这空旷的空荡荡,由心的乐,叉着腰笑,「最后这家要搞定了,咱们培训班就能做起来了,哎,快点就好了,正好这马上又到了新学期。」 拿云把车停好,走来,也是笑说,「也不用等着这家,这位置也够……」正说着,余光一瞟,门口进来那刚遇上的小占士。 该好好又一怔,她来这儿干嘛? 话说回来了,就这么巧,第三家,是好好家的房产,不过一直登记在下头人名下。好好想起这地儿也是确实想搬过来住,他们不队换防到这附近,平常好好也需要个「外出的落脚地儿」。这地方煦阳他们先来看过,越普通民居里越符合好好的「隐」。今天好好就是亲自过来看看。 鹿梦也看过去,明显一挑眉,觉着巧气儿了, 梦梦直接问,「你住这儿?」指了指第三家, 好好一点头,「是。」 梦梦和拿云互看一眼。 余下就是拿云开口问了,好好一听,看来他们打听得仔细,这家登记谁名下,属于哪个不队的房产,他们都清楚。 「这是我表舅的房子,目前我们不队换防到附近,他就让我有时候可以过来住住。」好好说,显得格外朴实。张好好啊,烟熏火燎里长大的,自有一股子平常人怎么也达不到的「真」,就信他,觉着不信,都对不起自己良心! 他说的,拿云肯定都会去查,此时就是带着微笑,「那你表舅现在在京里吗,」 好好点头,「才回来,」 「那方便把他最近的联系方式给我们吗,哦,我们有点事儿想问问他。」 「好。」好好走近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翻找出一个号码递给拿云看。他如此干脆其实也好想,毕竟刚儿他们帮了他,值得信任不是。 拿云拍了照,「好的,谢谢。」 始终,梦梦都没多言。她看了会儿他,就走去自己买下的两家瞧瞧了。好好也坚决不去看她。 「梦梦,」拿云向好好一点头,就也向那屋走去了。好好还是一眼不看,走去自己的屋。转过身神色是变了的,更玩味,她想要我这房子? 3.126 第二天,小鹿就见到这位「表舅」。 「表舅」说,「这房子我确实也一直空置着,能卖,就是最近好好得住……」 还是拿云和他谈,「可以的,卖给我,他接着住不打紧。」 「表舅」点头,「那行,我回去还是和好好说说,再和你们回话。」 又过了两天,回话说「能卖,好好也只用得着一间房,就是他住到什么时候一时说不准。」 拿云说「没问题。」 就这样,小鹿多欢心,第三套房也搞定了。接下来,她立即着手「培训班」办起来。 小鹿亲力亲为喏,细致到院子装修都时常过来看。.br> 好好也搬进来了,可一时竟一次都没遇上过。 这天,院子进场移栽过来一株海棠,小鹿过来看看。 工人师傅正在载种,小鹿站在廊下手指头夹着烟,欣慰看。有时和拿云说说话。 这时,好好回来了,一望见这些还一怔,西府海棠耐寒,移栽过来的这株极茂盛,红彤彤一片,极好看! 此时他和小鹿正处于对望,中间一株红艳。她望他,觉着他配,一种「浓妆淡抹总相宜」;他望她,觉得她配,「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小鹿没夹烟的手向他招招,好好走过来, 她向他伸出手,「你好,我叫鹿梦,今日正式认识一下。」 他伸手接住,握住,「你好,我是张好好。」 此时,多好啊,海棠旁,你淳朴,我真诚,两手一握,两位同穿最朴实筠装的孩子相识了, 却,哪里能想,彼此间已有「深仇大恨」,她不知罢了。他还在算计,还在戏弄。 更不知,这后头的撕心裂肺不胜枚举,到底会要了谁的命……不知,统统不知,此时,只有最美好的相识。 「还没吃午饭吧,我做了好些,一会儿一起吃?」梦梦邀请, 好好礼貌答应了,「谢谢。」 都在新安里胡同,这院儿离家近,一桌子菜确实都是梦梦做的,她带过来的。施工师父们在那个廊下摆了桌,招呼好他们,梦梦和拿云再过来,就在好好这套房的堂屋又弄了个小桌,他们一起吃。 「你能喝酒么,」梦梦问他, 好好摇摇头,「我下午还要回不队。」 「哦,那算了。」拿云就给她倒了一杯, 「你们这是要开培训班?」好好问,毕竟装修的大致模样也出来了,隔了些像教室的小间出来。再说新安里胡同本来就离央音院近,说过,大小培训班无数。 梦梦笑着点头,「是,乐器培训,所以有时候可能会打搅到你休息,我们尽量把隔音做好。」这也是梦梦这时候请他吃饭的原因,坐下来跟人家沟通一下很有必要。 「哦,没事,我也不是经常住这边。」 「等开学了,你身边有这方面需要的,也帮我们宣传宣传。」梦梦笑眯眯, 「哦,好。」 总之,就这么「愉快地相识」了,之后见面就时常了,见着都会打招呼。 这天,又是进场大件:安装黑板。就梦梦一人过来招呼,没见拿云。 梦梦也挺忙的,她本已请好了假,准备招呼一下午的,结果临时接到电话,有彩排, 「好,我马上过去。」梦梦挂了电话,眉心蹙着,低着头正准备再给拿云去电话,听见一旁,「你有事先去吧,这里我可以帮着招呼一下。」 是好好。 原来好好路过正好听见了她讲电话。 梦梦看过去,好好忙说,「你要信得过我。」 梦梦笑起来,「什么信不信得过,我是怕麻烦你,你下午没事吗,」 「没事,」好好摇头, 「那好,就麻烦你帮我看看。哪块黑板装在哪个房间都有编号的……」梦梦也干脆,带着他看了看,又看了眼自己手机,「我大概四点半回来,拜托了。」 「去吧,放心,我会认真对照。」 梦梦骑着小摩托走了。 四点半不到,梦梦就回来了,咦,黑板是都装好了,可院子里静悄悄怎么没人? 梦梦正疑惑着,手机震动,一看,是安装的领头师父, 赶紧接起,却是好好的声音,「你回来了吗,」 「回来了呀,都安好了,可人呢,我还没和他们结账呢。」 「哦,是这样,有位师父手上受伤了,我们都在六医院,我没有你电话,估摸你现在回来了,才用师父手机给你打电话……」 梦梦赶去六医院了。 你看好好多细致,事儿督促做好了,出了事儿还帮着处理了,估摸你到家才告诉你,一点不打搅你办正事…… 3.127 到了六医院才知道原来是师傅操作过程中误判墙体厚薄导致手受伤,当即好好就叫他们领头送人去了医院,剩下的活儿好好还搭把手完成。 梦梦先结了工人这头的工钱,再承诺医药费等一切后续她承担,才和好好一道从医院出来。 梦梦还推着小电动,好好走小电动这头, 梦梦想了会儿,扭头对他笑,「请你吃饭吧,今天你帮大忙了。」 好好还是笑得腼腆,「好。」 不是回去自己做,也不是下馆子,好好坐小电动后头,梦梦载他跑了几条街,进了一家夜店,倒不是别的,这家夜店的油焖大虾做得很地道。 进去前,梦梦说「筠装脱了。」她已经动手脱外套了,好好跟着脱,梦梦接过他的外套和自己的一起一卷,丢小电动后座上,两个俱是只衬衣扎在裤子里,进去了。 找了个靠边的位置,梦梦点了两盆虾,一些凉菜,酒。边卷袖子边笑着问他,「今天能喝点酒了吧。」 好好坐对面,头仰着,一手抬起比了比,「只能一点点,我喝不得酒。」好好是嗜酒的,可酒量实在不行,前头说过。(113) 梦梦肯定不得勉强,酒先上来的,梦梦只给他倒了一点点,自己一满杯,跟喝水一样先搞了一大口。 好好不眨眼望着她,「你真能喝。」 梦梦无奈放下酒杯,「我离不开这。」只说了这句,又指指这环境,「没办法,吵点是吵点,可这家请了个真的会做油焖大虾的师傅,好吃。对了,你能吃辣吧。」 好好这点头,「吃辣我行。」 梦梦遂放心,她靠向她这头大沙发背。请他嘛,梦梦也想他吃好玩好,这个空档卡座她全包了,她与他对坐着,一人一头超宽敞的大沙发。 从裤子口袋摸出烟,烟盒一颠,颠出几根烟,递给他,好好也接了,拿出来一根。梦梦先把打火机递给他,好好点燃,再还给她,梦梦点燃。 梦梦抽一口,缓缓烟从鼻腔口腔出来,依旧带着笑意,「你是什么兵,」 「炊事员。」 梦梦这还真意外,「哟,那我还真仓促了,你是个会做菜的呀,口味一定很刁吧。」 好好的烟也从口鼻出,斯文把烟灰敲在桌上烟灰缸里,摇摇头,「我们那都是大锅饭,我也不是颠勺的,就是白案打打下手,不是多会做菜。」 梦梦点点头,「那着实你时间机动些。我这个班开起来了,往往来来的人肯定还是会打搅你休息,见谅啊。」 好好摆手,「别这么说,本来房子就卖给你了,我住这儿已属麻烦。」顿了下,好好望着她,「你要不嫌弃,有事直管跟我说,值当我抵房租了。」 这时,虾来了,梦梦起身帮服务生挪了菜,一盆大虾放好好跟前,一盆放自己这边,「你这说什么话,什么房租。」吃虾的手套递给他,「不过有事需要你搭手,我就不客气了。」坐下来,梦梦边戴好手套,「快趁热吃,这虾做的真不错。」 两人别吃边聊,挺舒心呢。 夜店嘛,到底吵闹,可这种氛围吃虾又挺来劲儿,灯红酒绿,口腹之欲,人生享受不过如此。 梦梦自一开始给他倒了那小半杯酒,就没再加,她自己倒喝了许多,一来她酒量确实大,再,高兴嘛。梦梦是舒心,眼见她的院子一天一样儿,开培训班的想法即将实现,再接下来,梦梦还能把自己想开的店,想做的事业做起来,这些啊,今后就是她的赖活资本了…… 舒心的梦梦无疑是极养眼的,小鹿不加任何装饰,头发还盘着低髻,衬衣领口第一颗扣子解开,袖子卷着,腰身扎着,带着浅浅悠然慵懒笑意,品虾,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好好也在慢慢吃虾,会有时看看她,两人坐对面,无话说时就显出这长桌的距离,你走不近她的世界,感觉她把你甩的老远,就算她刚儿跟你那样亲切的说话,这会儿,就是陌生…… 「妹妹,喝一杯。」 过来两男的,都有点站不稳,明显酒大了。酒大了就壮胆,或许本来也不是好货,看着好看的,就要招惹。 梦梦干脆,起身拿起酒杯,还向他们一敬,一口喝了。 首先,夜店本就是是非地,梦梦晓得,她来这儿主要是为这口虾,是非若避免不了,就尽量减少。梦梦爽快应承了。 再,她着实心情好,什么样的人来,什么想法,她不在乎,人敬我,我就喝,我高兴就好。 那两男的来劲儿了,招手「酒酒!」再来! 梦梦就望着他们,轻带笑意,也慢条斯理拿起自己桌上的酒瓶,就那么低睨,站着往自己酒杯倒酒。 这从容姿态实在是诱人的, 男人们会为她疯狂, 「妹妹好酒量!」一人要上来拽她手臂了,好好起了身, 鹿梦到向他一抬手,示意他吃好,不必担心。 也就这时,疾步走来三个男子,拦住那两人,捉着他们手臂低语了几句。男人们就算酒烧着脑,一听,也似立即透心凉!跌撞被推走。 这头,梦梦无事一般坐下,放下酒杯,继续拣虾出来吃,又望向好好,「没事,接着吃。」 梦梦身上这样「无法无天的权势感」一瞬又叫好好内心讪笑:刚儿被她激起的一点好感,又消散了。刚以为她可能真有点「不一样」,这一看,还是那样,「中都小鹿」,呵呵。 3.128 回家的路上还是小鹿骑小电动载他回家。 忽,小鹿停了车,两脚站住,也没叫他下车,接了个电话, 「哦哦,我马上来,你别着急……」 小鹿收了线,回头冲好好说,「不好意思,你得自个儿回家了,我同事出了点事,我得去帮忙。」 好好倾着身子勾着头,「什么事,我和你一起去,也好搭个手。」 小鹿一想,好吧,遂骑上车带他一起去了。ap. 梦梦在单位人缘儿还是挺好的,不过和这个刘大姐交好多半是她也开了个小培训班,梦梦想找她「取经」呗,时常过去帮忙守个店啥的。 刘大姐是自家小院儿,一开始这个培训班她是租房给别人做的,后来人不续租了她就自己接着做。主培训钢琴,老师都是外头请的,慢慢做起来,她把邻居家的房也租了过来,快十个琴室了。 一直都是请了人专门做守店登记的活儿,这不刘大姐快退休了,那个姑娘也不干了,刘大姐就没想再请人,反正今后自己有时间亲自张罗。不过就是这段时间她不还要上班嘛,一没空就拜托梦梦来照看一下,反正她两家近。 刚才刘大姐电话里很着急,听着那头也吵,说是起纠纷了,叫梦梦过去帮帮忙。 一来,是吵,景差都来了。原来培训的小孩子淘气,课间疯疯逗逗,一个孩子把另一个孩子手伤了。想想,弹钢琴,手多金贵,两个家长扯起了皮,越扯越过分,赖到培训班儿头上。 刘大姐和双方家长要往派处所去,刘大姐的老公随受伤的孩子去医院了,这边还需要人照看呀,遂叫了梦梦来。 「多谢了梦梦,我这实在是人手不够……」刘大姐拉着她手着着急急,梦梦直安慰,「你安心去办事,我这看着。」 吵吵闹闹地走了,小院恢复正常,阵阵不娴熟的琴音传出,有些稚嫩,又有些另类的悠扬。 梦梦坐在廊下不禁叹口气,「看来办班儿没我想得那么简单,你看看,小孩子是最没个准儿的,你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个心惊肉跳呢。」 好好坐她一旁,「你也是操多了心,明显她这边缺人手又不舍得投入,看看这规模不算小,一两个人日常维持着,够吗。小孩子是没谱,可干教育的,有专业人做专业事,你只要不当草台班子做这回事,哪有那么多心惊肉跳。」 梦梦突然一手拍上他腿,「你说得对!」你看她可爱吧,一下坐直了身子,眼睛瞪着前方,像看清楚了多亮堂的前景…… 好好就注视着她「手握乾坤」似的捏着自己膝盖头的手,心上又是一阵动摇:她挺折磨人咧,刚儿「不可一世」叫好好讪笑,这会儿,又跟个小蜈蚣,多手多脚来摸他的心…… 梦梦像想清楚了一些事儿,不自觉又拍拍他的腿,也没看他,「好好,我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来提点提点我……」忽又转头来看他,眼中都是璀璨,「谢谢你。」 可不,她这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的,叫撩拨吗…… 今一出国公干,这几天都是跟她视频对话, 「你看,我说可以给你改装好吧,回去咱们就试试。」那个一人乘的小飞行器,今一非给她实现咯, 梦梦窝沙发里啫,「你什么时候回来撒,别耽误给你过生日啊。」 你想想今一那头得多掏心窝子,他也靠着沙发上,松松领口,瞧着那头应该还在办公地点,可今一一点不在乎,他人往下更滑坐一点,两腿岔开,坐得狂,眼神迷懒,「给我看看。」 看啥,看她最见不得人的。梦梦正在来好事,自那天说血量有点多,翻开酷子给他看了看,今一天天要看。 梦梦咯咯笑「快没了。」 「没了也看,快点。」 「变太。」 梦梦把手机往下移,她穿着家里的睡酷,松紧带的,就把酷要带勾着往上提哩,手机塞进去,再把开小内…… 正这时,听鱼进来了,他厨房里才洗过碗,一望见她这边捣鼓,扭头就要出去, 「站住!」她小声,听鱼大人就站那儿不动了。 拐梦梦还捣鼓,手上动作没停,眼睛却盯着那头听鱼。 听鱼大人哟,他想镇静的,可就是不能和这样的梦梦对视,他望向那廊下挂着的一对儿鸽子。 拐梦梦不饶他,「看我!」又小声命令。 听鱼大人听令只能看过来…… 3.129 梦梦跟今一这边收了线,还懒懒靠沙发上,朝听鱼招招手,听鱼走来,有些怔的坐下。 梦梦坐起身,拿手机戳戳他手臂,噘嘴巴,「今一都晓得看我血量估摸我第几天了,你还觉得我恶心。」 听鱼立即转过头来,「我没觉着恶心!」 「那你不看我!」她这就是故意找歪,他不看的,是你这? 听鱼耳朵都红了,「我看的……」心里说,我怎么不知道你第几天,我天天倒那卫生间的垃圾篓,日子我算的比谁都操心,你量多的时候特别睡不安稳,老翻身,甚至影响胃口…… 梦梦偎过来,脸蛋儿挨着他肩头,「那你看看,」 听鱼耳朵通红也说了声「好。」 梦梦又躺下,两手都握着手机磕在下巴处, 听鱼望着她……社恐大人这翻云覆雨手处理任何要务干脆利落,独独眼前这件,手都不晓得往哪儿放! 「脱酷子啊,」梦梦轻嚷, 听鱼转过身来硬着头皮上,这真是逼他!尽管如此,听鱼手脚依旧轻,拉下她酷腰,该死的梦梦超级乖巧,辟谷还一抬,腿敞着。该内酷了,听鱼手停了下,可接着没再犹豫,也拉下来了,梦梦夹着的卫生金里血量已经很少了,听鱼抬起头,「以后量多烦躁的时候,晚上睡不着你就亮灯,别怕影响我。」 你叫梦梦听了啊……她抬起双手要抱,梦梦眼里有个小啫包,揉碎听鱼的心。听鱼倾身抱起她,梦梦衬衫虬上去了,听鱼拉下来,轻轻拍她腰那儿,埋她颈项里,小声,「我晓得的,你中间两天最难受,你不舒服就说,跟我发脾气没事的……」梦梦单手掌过他的脸庞小声嘤哼地亲上去,如何焦灼,「听鱼……」梦梦差点儿就哼出「你别离开我……」 …… 着实,她好事走了,干净了,心情更好。加上听鱼又给她办成了事儿:小都那些孩子入央音院的事儿解决了。梦梦更开心。 窗边,好好给煦阳冲了杯山楂茶, 煦阳接过来喝了口,眉头鼻子皱一起,「好酸!」 好好自己也冲了杯,喝起来,「还好啊。」 这些茶包是鹿梦给的,她说是她自己做的。 煦阳还是喝不惯,放下杯子,又望了望他这间屋子,「小不小……」 好好就靠着桌角,「挺好,我有时候就过来睡个觉,要那大干嘛。」又喝口,他好像还蛮喜欢喝。 好好抬眼看他一眼,「这学,怎么又叫你上了?」 煦阳笑笑,「鬼知道,小都的都能上了。」 好好垂眸望着茶杯,晃晃里头的山楂片,「本来这事儿你不在意就算了,可这来来回回折腾就叫人生疑。当初说林今一霸道,要留小都人才不让外流,所以都不准考来大都。现在说变就变……」好好看向窗外,明显目光吸引过去,可还是说了句,「哪能真让他这么折腾你……」 煦阳也起了身,往窗外看去, 是小鹿推着小摩托进院儿来了,现在已是傍晚,尽管这几天温度高,不像在九里,可毕竟寒冬,别说大衣,她连外套都没穿,一件衬衣还卷着袖子,煦阳都轻轻摇头,「穿少了。」说。 好好就这么扭头看着,轻笑,「她肯定才打完球,前几天她来例假,动得少。」 煦阳不禁望向他,这他都知道…… 忽,明显觉着好好目光锐利起来,再望过去,灿灵进来了…… 灿灵手里抱着她的大衣外套、自己的大衣外套,也只着衬衣,显然一起打了球回来。 梦梦停好车,灿灵把手里这些就放车后座,梦梦过来挽着他胳膊走去一间房跟前窗户外,边往里瞧边挨着他嘚啵不停。 这会儿小院安静,仔细听,听得见他们说什么。 梦梦无非又在叨咕那天刘大姐家的事儿,说她要防患于未然,今后要规范请人,甭弄些没必要的事儿出来。 灿灵就靠着窗台边,搂着他的小乖乖一般,懒懒听,扫好好这边的屋子一眼。好好这屋临院儿,窗子却开得偏,所以好好选了这屋,他可以对外头小院一览无余,外头却难以望见他里屋的情形。 听灿灵说,「那边屋你完全可以不拿来做琴室,打通了,做家长休息室、小孩子活动室、办公区,反正那边屋和隔壁院儿挨得近,你也不必考虑隔音的问题……」 梦梦也往好好这边屋看来,感觉她觉着灿灵说得对,直点头咩——可就这点头,叫好好眼神更锐利!——她抱着灿灵又啫啫仰头,「可好好住里头,说好了的,怎么好……」灿灵低头亲她,尽管声音模糊,可好好仔细听还是听得见,「这还不好解决,就这附近,再给他找个住处就是……」 好好放下了山楂水,眼神转为毒辣。 3.130 灿灵走哪儿都受欢迎,财神爷嘛。 临上车时, 「灿灵!」这边的指导元跑来,手上拎着一刀肥瘦相间的小猪肉,递上来,「才杀的小乳猪,嫩着呢。」 灿灵笑纳了,「谢谢啊。」这要不是他家鹿梦是个会做菜的,他也不得亲手去接。 小猪肉放后备箱了,上了车,跟助手瑾年说直接回新安里胡同,这新鲜的肉肯定得先送回去。灿灵解了筠装外套扣子,放松坐后座跟鹿梦发信息呢,「我搞了一刀小乳猪,送回去了啊。」 发完信息,腿翘着,又看看别的信息, 却,这时,忽车一阵不同寻常的颠簸,灿灵放下手机「怎么回事,」开车的瑾年紧张地,「不好,刹车好像失灵了。」 要知道这在山路上,一边全是悬崖! 得亏车速不快。灿灵坐起身捞起安全带扣上,一手扶上前座,一手打电话,沉声对瑾年说,「稳着点。」 瑾年「嗯」了一声,专注开车,主要是要避开对向来车。 「喂,我在……」灿灵给笑云打了电话,说了情况。笑云一听,你晓得人都从椅子上蹦起来,「什么?!」 第二回了! 灿灵的车出问题,第二回了! 肯定立即去布置救援,最大的万幸是车速一直不快,路况一直也还好,加之自上回小都车祸,瑾年开车更谨慎,甚至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一驶离山路,就往路边隔离带撞停! 好在啊好在,还没驶出山路,刹车恢复了,车停在了路边。 笑云他们赶来时,灿灵站在路边抽着烟,神色可不好。 「灿灵!」神色都不好,先确认他的状况,灿灵轻轻摇头,「我没事。」夹烟的手指指那车,「上周才送去保养过,这两天开得都是它。」是的,自有了第一次车祸,灿灵身边的人对车已有了很大的警觉,隔段时间就会对所有的车做保养。「拖回去,给我拆了查。」灿灵眼里已有戾毒,他不信这是「偶然」! 「是。」谁心里又放得过,若这真有人下黑手,胆子大不大!更是想要灿灵的命呐! 鹿梦回来没见小乳猪啊,肯定给灿灵打电话, 「小乳猪呢,」 「哦,一会儿给你送去。」那头,灿灵说,听不出异常。 「哦,你哪儿呢,」 「我还在开会。」: 「好吧,挂了啊。」 梦梦肯定也没放心上,她骑着小电动往309去。 这会儿去医院也不是为自己,单位叫她去的,她不一直兼职打杂吗,单位让她去309取几个老同志的体检报告。 取了报告出来,梦梦正走向自己的小电动,不着意一抬眼,正好望见笑云了。 「笑……」梦梦正准备喊他呢,他这行色匆匆的,赶啥急?忽一想,这哪儿?309啊!别忘了,灿灵有这样个鬼癖好,没事儿喜欢住医院!梦梦心一下就不定了,灿灵多半不会瞒她,他要真没事儿又住这地儿,直接跟我说好了,刚何必还跟我撒谎「开会」!再看笑云这急匆匆模样……灿灵是真病了?! 梦梦跑过去了,这不得叫她着急! 好在灿灵在309的病房是不挪窝的,她直接而来,才走到门口呢,就「梦梦!」斐开撞见她了, 看斐开那惊着的模样,梦梦更不好想,直接要往里去,斐开其实也不是想拦她,不过灿灵就是怕她着急不想告诉她,斐开就赶紧过来虚扶着她,「梦梦你怎么来了……」笑着,又笑得有那么点心虚,这就,有点拦的意思了。 梦梦到站住,瞄他,「怎么,我不能来?」 「不是不是,」斐开忙摆手, 梦梦往前走,又停住,再瞄他,似笑非笑,「要他在里头鬼搞,我还真不能来。」 这下斐开恨不得拽着她往里去了,「哎呀你瞎想个什么!灿灵,灿灵又差点出车祸了!」 这梦梦还跟他废话,疾步走进去推开门就「怎么回事!」梦梦啊,听得了这? 3.131 梦梦坐床边,灿灵后头抱着她,还在笑「小乳猪送去了,肯定跟你错过了。」 梦梦回头,「还小乳猪呢!瞧瞧你吧,差点掉下去!」 灿灵更抱紧她,头埋她颈项里,无疑梦梦这反应叫灿灵窝心极了,梦梦是真担心着,后怕着…… 梦梦怎会不担心?听鱼的事儿都没水落石出,灿灵又……梦梦忽然挣开他,走去窗边,望着外头眼神笃定,「是针对我,连累你们了。」 灿灵走下床拉她胳膊,「你别瞎想……梦梦,听见没有,你别蛮干!」晃她。灿灵就是担心这才一开始想瞒瞒她,难道灿灵没这个心眼联想到上次听鱼遇袭?归根结底,弄到自己头上总比真哪天直接针对梦梦好! 见梦梦望着窗外无动于衷,灿灵又在这边床边坐下,抬头望着她,也沉下眼,「你先稍安勿躁好吧,这事儿我查得出来,上次我在小都出了那事儿后就留了心眼,车的事儿,都有迹可循的。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心都不定,叶听鱼那事儿进展缓慢,如果说,真是一伙人所为,这回,也未尝不是好事,对方不暴露更多了?梦梦,你知道我们最不愿看到的是你涉险,你要这时候轻举妄动,又把自己搭进去了,你说我们……」 梦梦泫然欲泣回头走过来抱住他,低头不住亲他额顶,「灿灵,你要这回真掉下去了,我可怎么办呐……」算把灿灵心烫慰到极致,值了,这回这事儿出得值了,起码看到梦梦这样,绝不比上回叶听鱼遇袭心疼得少…… 当晚,灿灵跟她也回家了,和听鱼都在她身边,梦梦还跟今一也通了电话,一致决定先没把灿灵这事儿告诉他,今一还在国外,怕他着急心也不定。不过今天和他通话的梦梦好啫,对着屏幕亲他好几回,就这,今一都恨不得立即飞回来…… 小鹿啊,心事又多了一桩,灿灵这事儿没宣扬,毕竟是条珍贵线索,她谁也没说,包括拿云。 今天小院先进场一架钢琴,梦梦其实还没想好到底是培训多种类还是专项一种乐器为主,不过这也不影响教室布置就是,且,整块场地肯定需要配备一架钢琴的,毕竟这是一项重要的协奏。 钢琴到位,小鹿跃跃欲试。她和大鹿反倒都不拿手钢琴,但都会弹。小鹿是忘了,从前在中都,只要是她常玩的几家夜店,必备钢琴,她经常拿琴做文章,一场子的人跟着她的琴声疯疯闹闹,荒唐又残忍……qs 好好回来,进院就听见欢悦的琴键单音。 走去瞧了瞧。 隔着玻璃窗望见,小鹿坐在钢琴边,一双手的两个指头分别在琴键上敲两下;她后边的拿云背对她正张开双腿劈着叉,听她的琴音,双腿往下滑亦或收拢。 听见小鹿问他,「那要听出的两个音间隔忒大,有没人把裤子劈叉劈破哟,」 拿云回头冲她笑,「这不就是你想看的?更狠,多少人腿就这样拉伤的……」 小鹿扭过头来双手多流畅地变成弹琴,微笑,「我那时候是挺坏……」 鹿梦弹的很好,拿云走来坐下,加入她,四手联弹,琴音更美妙。 好好走下台阶向自己屋去,看到钢琴自然想起煦阳,他是不折不扣的钢琴天才。好好有时就觉着自然造物确有它的偏爱,像煦阳,被它选中,造了那么双巧手、无与伦比的乐感和与琴一体的本能感,煦阳演奏出的琴音,真的能抚慰心灵…… 却,好好也没想到,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久这么久的煦阳啊,说是玩伴,情感已如兄弟的煦阳啊,一朝被毁,让好好痛彻心扉!…… 这天,是央音院新生最后一轮面试的日子。 可说,天朝这一届乐器里最顶尖的苗苗们都集聚一堂,角逐、揭晓就在今日。 不过学院今 天这么热闹,关小鹿什么事儿呢,她照常该上班上班,该操心她一摊子事儿,操心。 一早,她下了点牛肉手工粉,热了牛奶,煎了鸡蛋,和听鱼一起吃过早餐。 「我下午回得早,先去把大白菜买回来吧。」听鱼说, 「你大概几点钟回,」梦梦问, 「两点多吧,」 「嗯,我也回来吧,一起去买。」 「好好。」 听鱼上班去了。为啥赶着买大白菜?不灿灵搞回来一刀小乳猪吗,梦梦决定都剁了包大白菜饺子算了。听鱼也连连点头,这年底了,他和灿灵又要开始频繁下基层检查慰问什么的,家里多备点饺子,回来晚了都能对付,年底梦梦单位演出任务也重,省得她老记挂又弄新鲜的给他们吃。 鹿梦收拾好也骑小摩托上班去了,路上,遇着了好好, 「好好!」还是梦梦骑车追上喊的他, 好好站住,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见着她也是笑,「梦梦,」 「上哪儿去?」梦梦问他, 「我一个朋友今天在央音院入学考试,起得早还没过早呢,我给他送点去。」好好答, 「哦,上车吧,顺路。」梦梦爽快,热心快肠滴, 好好也没客气,如常坐她后座,梦梦载着他往央音院去了。两人都不知哟,接下来,面对的一幕,将如何深痛地再次把他二人「仇恨」拉满!撕心裂肺…… 3.132 梦梦一直把他载到小礼堂阶下才停车,好好下来,「谢谢。」梦梦一摆手,开走了。 可还没开几步远,就听见「煦阳!!」一个男孩儿十分怒戾的喊叫。梦梦停下了车望过去,只见一行森严武景装备齐全,竟四人押着一个男孩子!——如此重装地从小礼堂楼里出来。后头,几个男孩子跑出来,神情更是怒不可遏,又一些武景阻拦着他们,但这些孩子各个如猛虎出笼,直往前冲,要去捞回这个叫「煦阳」的孩子! 梦梦之所以没再走,留下来继续看着,也是这个「煦阳」的名字她有印象,上回不捡着个耳朵听过,据说是小都一个很不得了的钢琴天才…… 「你们凭什么带走他!」男孩们群情激奋, 「你们再往前走一步,妨害公务,一起抓了啊!」武景指着他们, 男孩子们哪里听,真要不顾一切上去抢人了, 这时, 煦阳开口了, 「别动!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扛得了。别做无畏的牺牲了……」 他被带走了,那些孩子们还被用力拦着,一股子想不顾一切往前冲的劲儿…… 鹿梦其实没看见一个细节, 好好已被淹没在看热闹的人群里, 但,煦阳喊那声「别动!」时,正是好好想扒开人群上前时…… 人群再次将好好淹没,鹿梦也骑小电动走了,殊不知,好好抬眼望去她离开的背影那样那样的恨怒!…… 早晨发生的这一幕,梦梦并未放心上,她日常地工作着。拿云跟团出去演出了,于是这桩八卦也没人跟她细扒,更不得在意。 只中午快下班时,她接到灿灵电话,「梦梦!」灿灵稍喊得有些激动,梦梦还一怔,心也提起来,「怎么了!」她现在真是怕他们出丁点事! 灿灵声音又缓了下来,「没事,我肚子饿了往回赶呢,我直接在学院东门对面等你啊,你载我回去,顺道咱们再买点昨天吃的烤鸭,我饿死了……」ap. 梦梦嘟嘴,「你真是——一惊一乍干嘛,吓死我了。」 灿灵就笑,「快点出来,我车快到了。」 梦梦赶紧收拾啊,开小电动往东门去了。 他果然站那儿等着,不过他的车也没走,笑云亲自开车,人还坐驾驶室呢。见梦梦骑车过来了,笑云也没和她讲话,只抬手笑着一示意、开车走了。 灿灵坐上她小电动,抱着她腰,脸还挨着她背,梦梦回头「你作啥呢,」 灿灵就摆手,「快去买烤鸭。」挺高兴样儿。 开到烤鸭店门口,灿灵亲自去买,还弯腰在窗口「多给点酱!」梦梦一手抓着他后背衣裳,凑头过去看,「辣酱也多点!」嚷。这时她手机震动,梦梦从大衣口袋捞出手机放耳边,对方还没说话,她就说「听鱼,中午回来吃饭吗,又买烤鸭了。」确实是听鱼给她来的电话,忙答,「马上回来。」又问「灿灵是不是在身边,」梦梦说「在,一起买烤鸭呢。」「好好,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挂了电话,梦梦就不说话了,抓他后背衣裳的手也没松就是,就看着他买哟、亲手装哟,热闹死。 再上车,骑着, 梦梦突然回头问他,「到底什么事儿,中午怎么都回来了。」 灿灵还那么抱着她,脸挨着她,挺安心样儿,轻轻拍拍她腰,「回去说。」 回来肯定先张罗吃的,听鱼回来后也跟着忙活。 一会儿一小桌像样的菜上桌,梦梦是能干,做的色香味俱全,叫人很有食欲。 吃起来,梦梦也不着急,她优雅给他们卷着烤鸭。 灿灵先搞了几口,再慢条斯理 望向她,「梦梦,凶手抓到了。」 梦梦手一停,望向他,「什么,谁!」 「一个叫煦阳的,小都人。」 「什么?!」梦梦彻底放下手里的,又看向听鱼, 听鱼望着她也点点头,「两桩都是他指使的,前头那些抓着的孤儿院男孩儿也重新提审了,证据跟前也都承认了。」 梦梦一时真无法消化这个信息,因为完全联系不上,早晨她才亲眼见到抓捕这个煦阳的过程…… 「跟我有关吗!」当即问, 听鱼沉口气,点点头,「他说你们撞过车。」 梦梦更糊涂了,「我的小电动?」 灿灵这时握住她手,「所以说,现在的孩子心思多歹毒,我们把当时的监控也调出来看了,你当时载着拿云,拐角和他的车撞了,拿云拿手机出来拍,还报了警……」 梦梦一下就想起那次(3.113),正和汤有容较着劲儿,拿云很小心,什么事儿都警觉留着心眼,所以撞得没怎样也拍了照,后来是报了警…… 「是他……」其实对人,梦梦完全没印象,就是现在想来都觉着不可思议,一来,是件儿多小的事儿啊,至于吗! 听鱼眉头始终蹙着,「这孩子我们也彻底调查了,家里背景到不复杂,就是这个孩子自身确实能量不小,钢琴弹得好,少年老成,他能做出这样的一些事,倒也不稀奇,心思缜密,行动力强。所以说,有时候对方实力不见得要有多雄厚,只要够心细,大胆,豁得出去,也是极可怕的。就是,我总觉得,光凭这一件事,他对你恨之入骨到这个地步,心思再老成,筹谋到这样精细利落……」 灿灵也望向他,「是的,想想是总觉着不现实,可是也不由你不信,现在的小孩儿睚眦必报的程度,冲劲儿……你刚才说对了一点,这孩子有能量呢,他三教九流的这些半大小子号得那叫一个全整,到现在,还有一些孩子在九处门口闹!」灿灵又看向梦梦,「也是梦梦以前名气大,中都也不尽是对她忠心的,人家盯住了,一门心地存着歹意弄她……」灿灵多忧心呀! 这次看来,还真是万幸,煦阳承认对她还有些「不清不楚的兴趣」,「舍不得直接搞她」,也是少年猖狂恣意、随心所欲吧,弄你身边的人,弄听鱼,弄灿灵,挑战权威的男性,更刺激! 梦梦已经蹙眉望着门外前方不眨眼,人心险恶,一个在钢琴领域那样有天分的男孩子,内心,如何这样扭曲!想不通…… 3.133 这事就这样落幕也好,鹿梦其实就想知道个来因去果,免得总带心事过日子,累。 年底乐团是忙,她往培训班的院儿这边来是少了,遇见好好的时候就更少了。 可得空,梦梦的心总牵挂这头。 这天阳光好,下午也没什么事,梦梦吃了午饭就晃过来了。如今这个院子已初具培训班气象,是梦梦想要的样子,她一人这个屋逛逛,那个屋摸摸,心上都是快活的。梦梦想过了,专业人做专业事,这个班儿办起来后,她不露面、不插手,交给一个行家全权打理,至于培训项目、课程安排、教师配备等等一切,都让人行家去专业张罗,她退居幕后就当个出钱的老板也蛮好。接下来,等这边上了轨道,她「第一个产业」算落实了,就可以着手第二个…… 此时梦梦就坐在钢琴边,边漫不经心敲着琴键,边想自己。忽感觉门边有人看着自己,扭头一看,是好好。 好好站在门口,逆光里,望不见他具体的眸神,只觉他专注地望着自己。 梦梦也没起身,笑,「回来了,好久不见。」 好好回到「好久不见。」说着,走来, 梦梦也没在意,回过头来继续想弹首曲子的, 没想,好好躬身从后面抱住了她,头靠在她肩头, 鹿梦肯定怔住,不过没慌也没挣,和他挨得这样近,也侧头瞧了,可以感受到好好的情绪低落, 「对不起,我现在好难过,让我抱抱你缓缓吧。」好好轻说。 鹿梦如常两手在琴键上弹,《月半小夜曲》,很抚慰人心的。 「怎么了,」 「我有个朋友出了事故,再也不能做他爱做的事了。」好好轻轻在她肩头磨蹭脸蛋儿,像个小朋友,.z.br> 「哦,那是很遗憾,好好劝劝他,还有许多有趣的事,可以换个角度重新出发。」梦梦用心谈,温馨说, 「嗯,我也是这样在劝他。」好好拥她拥得更紧些,「会好的……」 其实, 好好是多么多么「用心」地在看她呀! 煦阳,被剁了双手的小指头。对,两只手的都剁了。 叶听鱼信守自己对她的承诺,「等抓全了,都剁下来埋好。」煦阳的两只小指头全献到了她跟前,鹿梦亲手埋的,她这才解了全恨。 却,煦阳一双手就这样废了,跟毁了他一辈子有什么区别!他所有的天分、才华,靠得就是这双老天相中的手啊!——你叫好好如何「放得过」……放得过她……好好久久拥着她,听着这让人心舒的「月半小夜曲」,梦梦弹得很好,因为她用心:好好注视着她,仿若陷入自己的迷思,实际,已成「巨兽」要吞了她…… 今一回国是中午抵达,稍事休息,正好说央音院礼堂有个彩排他得去看看,今一觉着挺好的,正好顺道能接梦梦回家。 年底慰问活动多,大型演出也多,自然各类彩排就多,他正好管这些,免不了常得到现场。他来了,对任何演出团体而言都是大事,安排得不晓得几细致贴心,先会到小会议室听听主要负责人汇报介绍一下。 这次也没啥不同,今一一行到小会议室落座。才坐下来,端茶倒水的,客气不得了。今一就望见桌上有一堆文件夹,上面标题是「三轮面试」。今一随手拿起一册翻了翻,「这届新生入学的工作还顺利吧。」 陪同央音院这边的另导赶紧答,「顺利顺利,」 「我听说,那天面试,有个叫煦阳的被提走了?」 貌似随口问。灿灵第二次遇车祸,当时是没和今一说,可,元凶就此捉到了,肯定跟今一通了气。 别的没什么,今一心里有点疙瘩的是:这个煦阳,是小都的?……不过当时梦梦实在情绪不定,说幕后黑手捉到了吧,她该高兴,可又实在高兴不起来,太多唏嘘,后怕,疑惑……反正弄得今一又劝她,暂时没顾得上自己心里这点小疙瘩。 「是是,哎,就那么闹得,小礼堂的面试都没进行下去,转到这边大礼堂来……」另导正说着,忽见本还在漫不经心翻名册的今一手突然停了,人也望着名册这一面,眉心一下就蹙紧! 乖乖不得了,你说这一面录取名单里,叫今一看见谁了? 时可橙! 他那本「明令禁止」甚至连报考都不得报考来的表妹,赫然就这么出现在了录取名单里! 你说今一能不怒吗!谁这样大胆,我的地盘,我「说一不二」的事儿,竟然「悄无声息」翻盘了! 3.134 听鱼下班回来没见梦梦的小电动,却听见院儿里洗衣机烘干机运作的声音,进来一看呀,见今一卷着袖子在洗衣裳。 「回来了,梦梦回来了吗,」都晓得他今天回国了。 「没有,」今一看他一眼,继续手里的活儿, 听鱼看了看手表,有些疑惑,他回来不算早,梦梦还没回来? 「我下午去过央音院,也没遇上她,说她去社保局送东西了。」今一走到烘干机前,语气有些冷漠就是。 「哦。」听鱼本想进屋去。这三位远没到「离了梦梦,私下亲熟」的地步,他冷漠,他也不会没话找话。 「听鱼,」今一又叫上他,他手上还拿着已经烘干好的他的筠装外套,抖抖,也不看他,「时可橙是你操作通过央音院入学的吧。」 听鱼一听,住了脚步,并面向他,「是。」 今一放下手,望向他,很阴沉,「我不信你没看出来是我禁止她考过来的?你什么意思。」 听鱼眼神一直很淡静,「今一,这事儿我没有和你商量,着实有些先斩后奏的意思。」好在今一心里再怒意,也能听他解释完,特别是听他说「是梦梦主动提起这件事,她让我解决小都这些孩子的正常入学」,今一心上更冒火,但也压住了,「梦梦?」 梦梦当时找了个多拙劣的借口,「拿云有个远方小妹妹是小都的」,她提到的事儿,听鱼都是亲自去办,怎会不留意到这里头有「时可橙」?可也说了,当时他俩心里都清楚,这是今一故意卡他表妹呢,但只要是梦梦的意愿,听鱼都会尽力满足,正如听鱼这会儿对今一说, 「我明白你卡着时可橙不让她入大都,也是为梦梦,怕上回那件事还有连带,」听鱼顿了下,稍低下头,「我也担心,可是梦梦主动提起,我觉着,她内心是不想因着她自己捎带上其他人的前程,她这些时又太不顺了,想想,还是顺她的意吧,真出事儿,我们再帮她扛。」 今一哪里又不晓得「要顺她的意」,要不这搁从前,早爆了不是。今一这会儿更怄的还是,你要「顺意」,解决时可橙的事,直接找我呀!你叫叶听鱼来办,还瞒我……今一是心里怄。 好在啊,这磨来磨去这么些日子了,眼见她闹汤有容、听鱼遇袭,又灿灵车祸的,梦梦一直就没个安生快活时候,今一还不是心疼她……算了,先忍下来了,等她回来再找她「一对一算账」! 可,今日今一归国一回来就遇上这堵心,人顺道都来了央音院还没遇上她,就注定……不顺是吗, 接下来,何止不顺,简直扯着心肺的疼了!这一天,算得上今一一辈子「深刻痛心」的一天了…… 对听鱼来讲,第二次,小鹿第二次「不正常的不归家」也绝对叫他撕心裂肺, 六点了,梦梦还没回来,听鱼就已经开始揪心了, 今一给她打电话,她到接了, 「你在哪儿,怎么还不回?」 「我在六福路,这里堵车,快了快了!」挂了。 今一还有点火,我今天回家呢,一开始没想着跟你打电话是想反正我要去央音院,一会儿就见得着,还可以接你回家;后来是生了「时可橙」这气,你单位人又说你去送东西不在,我先回来了,想着你一会儿就到家……怎么,一通话你一句也不问问我呢,更过分,一句话就挂了? 今一是窝火,可人傲仙儿真是有风度,不计较这些了, 「她到六福路了,说堵着呢,一会儿到家。」还跟听鱼说, 「哦。」听鱼是应了声,反正是心不定,又想亲自跟她打电话确认,当着今一面还不好,他才挂了她电话,也说了原因,你又打,像不信任他似的。听鱼还走进房间 里来,又拨通了,结果,这次她没接。 想想,听鱼心不得更躁,可丝毫没表现出来,听鱼还出去买了菜,回来择菜洗菜啊如常。 半个小时过去了, 今一眉头就没舒展,又给她打, 那边,听鱼在洗菜,水龙头冲着,人却望着他这头呢, 没接。 今一走来,「不对劲,」还在拨她电话, 听鱼也关了水龙头,拿出手机直接拨打了她单位直属另导电话,「你好,我是鹿梦家里人,请问下午她回单位了吗……」 「怎么样,」见他挂了电话,今一忙问, 听鱼低着头,轻轻摇头,又拨打,还是拨梦梦电话, 今一想想,也拨了个电话,「给我查辆电动车,车牌号……估计它现在在六福路附近。快!」 听鱼这边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再下来,就是煎熬的开始了, 密布的天眼把六福路角角落落查遍了,今天一天,这辆小电动根本就没出现过此地! 梦梦在撒谎? 冤枉梦梦了,哪怕她与今一接通说得那一句,都不是她!模仿她的声音罢了,难怪说得那么快,又急急挂断…… 梦梦啊,你去哪儿了! 3.135 灿灵踏进这个培训班小院儿已是深夜,可想,从得知梦梦失踪,灿灵的心如何煎熬。 梦梦身边人,包括住这院儿的张好好,全摸了遍,一无所获。还不能宣扬出去,全仅三人嫡系力量一点点摸,一点点筛,主要怕惊动了玉羊。 听鱼坐在这架钢琴边,心思沉郁。他在想,如何去中都摸底,但不惊动汤有容……拿云此时还在外地演出,今一已与他通过话,扯了个很平常的由头,他那头并无异常,看来还不知梦梦这头的状况。 三人此时内心都揪成团,但都还保持清醒,晓得哪些人不能惊动,或者这么说,赶在事情闹大前,尽力摸底摸透,也好掌握先机……但,这不比任何事,是梦梦不见了啊!再努力保持清醒,心也无法安定,躁郁着,疼着…… 「我一会儿就去中都,」听鱼说, 灿灵望向还坐在钢琴边的他,「可我感觉这次跟中都没关系,拿云他们在中都布的线还不够多?若汤有容动手,拿云不会无觉。」 听鱼就望着窗外,「我是指梦梦自愿回去……」 灿灵明显一顿,接着,眼更沉,「那是,她要自己想回去了……」可又一躁,「她想回去就回去,躲个什么!」 听鱼这时望向他,「我也就这样猜想,若真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听鱼眼里尽是忧伤,叫灿灵见了心又是一扯——何时见过这样的叶听鱼!他这是竟有了「忧惧」吗,他是叶听鱼啊,怎么会有「惧」!因为,梦梦丢了,叶听鱼最怕的事情发生了…… 灿灵缓缓出气,为听鱼表现出来的「惧」,更摸摸自己的心,难道不怕不慌?是呀,若真是她自愿「走丢」是最好的结果了,只要她无碍…… 这时门口一阵躁动,急促的脚步声,灿灵望去,见今一打头,后头绘廷几个揪着一人后衣领推着进院来!ap. 灿灵出来,站在廊下, 见这人被套着黑头套,背手铐着, 尽管如此,灿灵一眼也认出他来,是时意眠。今一又把他舅舅铐来了。 今一一把扯下他舅舅头上的黑头套,时意眠还是那份镇定,不过眉头紧蹙,合眼先左右轻晃晃头,稳稳心神,再慢慢张开眼,望向今一,说的话却丝毫不客气,「你是无法无天上瘾了,今一,我看在你妈妈的份上,能忍,但有限度!」 今一指着他,「别废话,只说你把鹿梦又藏哪儿去了!」 这时,听鱼也走出来了,他和灿灵都明显见到时意眠脸庞刚还愤怒的神情一瞬变得恍惑,接着,深切的担忧起来,「你说什么,梦梦又不见了吗!」 这种真心的忧急不仅不叫今一好过,甚至更撩起他的妒恨意!包括灿灵,也是牢牢盯着他——都没忘,梦梦曾说他是「极品」,这样看来,她还真是不放过任何她确认过的「极品」,果然,她和他后来又搭上了…… 今一狠狠推了把舅舅,「梦梦是你喊得!说,你把梦梦又藏哪儿去了!」 也别说今一如此冲动,失了平日沉稳。想想吧,他应该是今日最难过的一个了,才回国,跟她面都没见到,还接连怄气,这下更是彻底慌了主张,梦梦不见了啊!想想上回她在小都受的罪,想想她近些时接二连三的殚精竭虑,今一心疼她啊!如今的今一和灿灵早已把她放在了心深处,她一丁点「不好」就扯心扯肺,你看看她来例假那会儿,血量多一点,今一都牵挂…… 时意眠这会儿能容忍今一的任何「打骂」,他更担忧梦梦安危,意眠看向那头廊下的听鱼和灿灵, 「你们确定抓着的那个煦阳就是元凶?是,这个孩子不得了,可他能接二连三害到你叶听鱼弗灿灵近身处!一个普通孩子再大的板眼……」时意眠摇头,「你们也是关心则乱,太想安梦梦的心了,这件事绝没这简单。」 一语惊破梦中人! 可不,他们三个,对梦梦太心软了,正因为心疼她至极,太想安她的心,甚至失了从前「挖根到底」的狠心…… 三个都脑袋直发麻,终究还是他们大意了…… 也着实如此, 当梦梦杳无音信三天,五天,一周,三周……你可想人心能痛击到什么程度! 事情终究会闹大, 当玉羊终于得知梦梦的失踪,开始盛怒里大规模寻找,也找不到, 甚至,汤有容得知,面上不闻不问,私下也翻天覆地翻找,无果, 你们才清楚,这次,才是真正的「太不简单」! 鹿梦,怎能就凭空消失得这样无声无息?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人心都要死了…… 3.136 今天是五炮建制一百五十年庆,九一礼堂举办隆重的庆典演出。 大佬们全体出动。ap. 底下黑压压坐着的,摸错都是二毛一往上走。 听鱼还是随他老板陈宋文一行走进会场,落座左片区三排。 今一早已到场,坐于正中四排。 灿灵是最后到场的,更靠前,二排位置。 有心人会发现这是三仙近三个月来头回一个场合露面,这是活动重要,必须参加,否则,还聚不齐,不是这个出差,就是那个下基层,好像最近他们总在外头跑…… 听鱼面目平静,偶尔他身旁的陈宋文与他说话,他靠近些,点点头。 今一靠坐那儿,翘着腿,轻合眸,似养神。 灿灵也翘着腿,看手机。 若真有人够细致,会发现三仙眉宇间都有疲累色,心事重…… 左侧入口处前两排开始有人站起身了,看过去,原来是二把手弗暝到了。 是的,听鱼他在左区,又是第四排,离得近,但是,他这一排没一人起身的!听鱼却,一下站起了身!! 恐怕叶听鱼这一起身,还更引人注意些! 这边的今一,灿灵全看去,再顺着他目光去……好得很,今一和灿灵简直像见了鬼的、一下全弹站起来! 二把手一行人肯定多,面上的人自是把目光全集中在弗暝身上,所以可见听鱼对她能敏感到何种程度,进来的这么多人里,听鱼一眼就望见她,梦梦!!!——关键是,显见的梦梦胖了,脸庞都肉嘟嘟起来,这要不是对她彻底熟悉,真,一眼认不出来…… 所以想想今一和灿灵吧,一时这样的冲击受得了吗!三个月了,梦梦像人间蒸发了的,三个月!突然出现在这个场合,还胖了这么多……最难以接受的,肯定是灿灵吧,她是随谁一起进来的?他老子啊!——灿灵冲出来了,今一也跑来,听鱼更早已走入了这一行人里快拉住了她手腕……却这时,更多人起立,几乎全场。因为圆艏到了。 注意力全到了圆艏这边,弗暝本走向一排偏正中位置,这时也回过头,迎向圆艏,与他握手。 就这么乱里,听鱼依旧什么都不顾,一把从后抓住了她手腕,「梦梦!」——是呀,这时候还顾得上什么,这是他的妻,失踪了近三月,更是他日日煎熬揪心找了三月都没找到的,梦梦啊…… 梦梦一回头望向他的第一眼,听鱼就觉察出不对劲, 那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怔愣, 接着,就是不耐, 「你是谁,放开!」 听鱼不放,反而握更紧,「我是叶听鱼,你未婚夫,你失踪三个月了……」可话还没说完,他堂哥叶楼缓已走来,低声十分紧急地,「听鱼,你先放开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听鱼简直是严厉地望向他,还不放, 楼缓声音更低,「不骗你,我也是刚才见到她,可现在确实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一手捉着他另一只胳膊紧紧一握! 而此时,鹿梦早已不耐,被他握着的手腕已经开始扭扯,「你放开听见没有!」相当任性! 听鱼松手了,就望着她,梦梦也望着他,后因台上的音乐转过去视线,这时弗暝身边的老内助苏台匆忙走来,一手扶着她手臂,听鱼听见他对她说,「安排好了,一会儿你就上台……」语气十分小心,像,招惹不起她,怕她发火。 梦梦微笑,挣开他的手,两手背后,她这谱儿到比这现场任何人谱儿都大的,「走吧,去后台看看。」苏台赶紧「好好,」还是扶着她手臂,也有点拉着她、怕她乱走的意思吧,往后台去了。 其实这一隅发生的这 一切十分快,待灿灵和今一跑来时,梦梦已经被苏台带走了。 「是她吗!」今一急问听鱼,听鱼点点头,灿灵回头就往他老子去! 「灿灵灿灵!!」却还没来得及靠近他老子,灿灵就被几个他老子身边人拦住——所以说,真正惹到面上引起人关注的,反倒是此时灿灵那「一怒冲冠恨不得揪起他老子衣领」的模样! 「滚!」灿灵连连掀开几人手臂,直往他老子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一直藏着她?!!」简直盛怒! 要知道,这时二把手才与圆艏握完手,圆艏一行才往首排正中走去,他这一拦,圆艏都回了头看过来…… 弗暝却很镇定,看来有准备会有这些「闹」似的,他稍偏头沉眸望向儿子,「你要不顾弗家的脸面,你自己的脸面,或者,想看她今儿个在这大庭广众下要死要活不得安宁,就接着跟我闹。」 灿灵哇,那心!——刀砍花了的乱!可好在还有理智, 松手了, 圆艏与二把手一行人如常落座。 好在,好在,听鱼与今一已往后台去, 灿灵也扭头匆匆而去, 灯灭,演出要开始了,刚才那样纷乱混乱的一幕幕实际也淹没在大佬们的握手里,没引起人瞩目, 该庆幸的是,玉羊在外访问,不在场,否则,只会更乱…… 3.137 胖胖的梦梦真的很有范儿。 这会儿细致的看,才发现梦梦穿着黑色细高跟儿呢,筠裤笔挺,裤腿儿没过的,只露出细跟儿。要晓得鹿梦筠装是不脱身,可很少穿高跟鞋,她属好动的,高跟儿箍住她了。 可现在,梦梦胖是胖,可爱穿高跟儿,范儿才足!且往下看,很能运范儿。 她站那儿,一手放裤腿儿口袋插着,苏台旁边跟着,她的个老奴似的。梦梦手一抬,苏台递上曲谱本儿,她单手拿着一瞧,「勇士之歌是吧,我的三角铁加在……」看着又内行又霸道,非要按她说的这样!苏台指着给她说「加在这一段后面……」不行!她曲本儿往下一放,扭头睨他,「这显不出我的气势!」眼要眯起来,肉乎乎的脸蛋儿这个神情,别说,好媚,又拐,「怎么,昨儿才说好的又反悔是吧……」转身就要走!苏台赶紧拉住她,「好好好,」连说三个「好」!真是怕了她的样子! 别说,跟进来的三仙看着……今一都要摸鼻子笑了!她真行! 且往下看,还有: 梦梦这才留步,眸微垂,又跟女王似的,「我铁声一落,曲子必须停。」 「好。」苏台应道。 她似这才满意,「烟,」真跟唤奴才的,苏台赶紧从裤腿口袋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烟递给她,再拿出打火机要给她点燃时,她手一抬——望向这边的男人们了。 胖胖的梦梦踩着那么细那么高的跟儿走来,停在今一面前,也不说话,就望着他, 今一笑,何等的妖孽。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打着, 胖胖的梦梦却不接,她往旁边走,走到听鱼跟前, 听鱼望着她,——听鱼其实看她看得仔细,心里起码是安心了些的,梦梦没吃亏。 「火,」梦梦「命令」, 听鱼慢条斯理也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要知道叶听鱼并不抽烟,可自跟她订婚,口袋里随时有烟,有打火机。 打着,递给她, 梦梦凑头来吸一口,又悠然烟从口鼻出, 她又看向今一,夹着烟的手指向他,「你身材比例不错,做我的模特吧。」 今一一嗤笑,「你真能作!」 梦梦一眯眼,「不愿意?」 今一也完全放松,两手都放进裤腿口袋,「凭什么啊,」都是人神,起码确定她这三个月没吃着亏,心是放下来了,能逗她了。 胖胖的梦梦一噘嘴,嘴里还在吐烟,「不愿意算了。」 扭头又面朝乐队,「肩章。」 你可以看出苏台是何等的无奈,又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两张肩章, 哟!两杠三星呢。梦梦现在贪得不小。 她搁那儿站着,心安理得等着苏台给她把肩章佩戴上,边抽烟,显然适应伺候惯了。 这时,今一走来抬起一手接过苏台手上的肩章,亲自给她戴上,边低头在她耳朵边蛐蛐,「你真不记得我了?」 梦梦一回头,「你不是弗办的?」 今一挑眉,「看来你把弗办上下都祸祸完了,全是你一碗菜了是吧。」 胖胖的梦梦有警觉,眼前这个不好应付,她往旁边走几步,「苏台!」还似唤她个奴才, 苏台走来,小声对今一,「您缓缓吧,具体的事儿再说,只现在别惹她,让她搞完这盘曲子……」 哪知梦梦听见了,眼睛一瞪,特别可爱,「什么搞完这盘曲子,不是为我弄得吗!」霸道得啊, 听鱼没说话,走来从今一手上拿起一件肩章,细致别在她左肩头。梦梦也不说话,就望着他,一时竟移不开眼……今一也走来,给她另一个肩头别上,轻说,「我做你模特,我叫林今一,你得记住。」 远远的,灿灵站得远远的,望着他两位一边一个给她别上「两杠三星」。梦梦瞬间更权势感起来!她始终一手放筠裤口袋里,胖胖了,但气场十足,腰挺得直,目光任性,霸道…… 梦梦走去她的乐团了。 今一向他走来,望着灿灵确实轻笑,「她把你老子整服了估计。」 灿灵沉着一身戾气,总要搞明白的! 3.138 着实霸气! 梦梦坐在她熟悉的位置,一脚点地,一脚踩在椅衬上,她一声三角铁,乐曲磅礴开始;其间,尽管她坐在她熟悉的东南角老位置,却腰挺得笔直,目视台下,似看着她的群臣,她的天下;再一声三角铁,乐曲达到高潮,梦梦唇边露出惬意笑;最后一声,乐曲恢弘结束。全场响起掌声。 这是哪里?这是有圆艏亲临的庆典演出啊!从某种意义而言,小鹿着实走上了最顶级的舞台。 现场有晓得她名头的,一时还真认不出她来,只这一声声「三角铁」起毕,算惊心动魄起来,天呐,那是中都小鹿!! 可也就这一首曲子,小鹿离开舞台,再次消失人前。 殊不知,二把手新宅邸,里头闹得一塌糊涂! 「她怎么到您这儿来的!」灿灵不依呀,非要弄明白! 弗主西简直头疼,可就是不说, 灿灵气疯了,指着他老子,「上回,上回赵吉是不是其实就是你主使的!你看上她了!!」灿灵啊,也只有遇着小鹿的事儿容易这么气血上头糊脑子了!想想也能理解,鹿梦是已经抠进他心里的人,加之上回赵吉就打过她主意,更,这三个月啊!灿灵不信他老子不知道自己一直怎么在找她! 这话也算彻底惹烦了他老子,看上她?这是冤枉得弗主西要吐血!这么个祸害,要不是实在「不得已的理由」必须把她放在身边,算得上「好脾气」的弗暝都想把这祸害塞回娘胎! 弗主西一下起了身,儿子跟前也不想压火气了,「弗灿灵,我告诉你,我让她暂时在我身边是为大家好,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可这之前,你给我老实点!」又一手背在后头,指着一旁,直点,「她是个祸害!」弗主西这句简直可用「痛心疾首」来形容,「太闹腾了!太坏了!」连着用两个「太」足以说明这三个月,弗主西绝对没一天安生!又指着儿子直点,「你,你也给我离她远点,她就是个……」 「砰!」门被踢开,胖胖的梦梦怒气冲冲进来,直盯着弗主西,「你说我什么?你再说!」 灿灵这会儿真是……被她搞服!是又好气又好笑,你看看他老子撒,甚至连退好几步,就是一个躲!又指着她,「你站住!」好像胖梦梦会随时上来咬他! 梦梦一下镇住了二把手,很满意,她又盯向灿灵,竟说,「你是第二个野种?」 灿灵冷冷望着她,不吭声, 胖梦梦显然「十分清醒」,晓得哪些是她搞不定的,哪些是她一盘菜的,眼前这个,跟刚才后台两个一样,梦梦本能晓得「难搞」——那就暂避风头! 梦梦又把气势扑向「可怜的弗主西」,也学着他一手背后,一手与他对指, 「中都,鹿夭采搞鹿安个野种出来跟我争家产,你也不落后啊,弄这么个东西出来跟我争!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把遗嘱给我写清楚,该我的,今后他一分也别想碰!」 灿灵算听出蹊跷了,看看她,又看向他老子,「她脑子现在是糊的,我知道,可她现在糊成什么样儿了?她把你,当她爹了?」.五 他老子还没张嘴呢,胖梦梦蹦起来了,真的是跳脚!「他是我老子怎么了!他跟鹿夭采鬼搞生了我怎么了!他财产就有我的!还要比你多!鹿夭采已经偏心了,把什么都给鹿安个臭表子,他敢再偏心试试!」手指向弗暝,气得哦,手指头直颤! 诶,灿灵就是灿灵, 好好儿看她, 突然,笑出来, 张手就抱住她,「好好,不跟你争,他的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好不好。」 诶,这下把小鹿搞懵了!呆头鹅一样愣那儿。 弗暝却真的被吵得受不了了,连儿子这么混账荒唐的话出来、此时好像都没心力去管了,只要她不闹! 手直摆,「歇歇吧,你每天怎么这么有精力!」完全就是被她整服,没办法。灿灵怀里的梦梦又回头看他,噘着嘴,几啫,「今天汽水肉做咸了,我还没吃到口呢!」 真抱进怀里了,灿灵才真觉得这三个月的「不安」归位了,更抱紧,还当着他老子的面呐,亲得多想念多心疼多舍不得,「好好,我给你弄,」 梦梦又是一脸迷糊,才好玩儿,她自己脑子也是糊的咩,这人,该说跟鹿安一样让我恨之入骨的啊,怎么,我一点都不排斥,还挺享受呢…… 可胖梦梦霸道啊,享受就享受,他们本来都欠我的,应该的!这一想,绝对心安理得起来,仰起头,「我还要吃兔子肉饺子!」 灿灵可爱她了,贪婪堵住她嘴,「吃吃,难怪长这胖了……」 弗主西呢,一手还背在身后,一手真抚额了!简直没眼看,但,目前有什么办法呢,儿子儿子,他向来降不住;这个祸害呢,他又不得不留着……头疼,头疼啊! 3.139 这就叫,灯下黑。怎么叫灿灵不气,你说他找来找去,怎么想得到她就藏在他老子宅邸横行! 老爷子起居在三楼,二楼基本办公区域,小会议室、作战室,都在二楼。 现在二楼全被她霸占了,把老爷子的一切全赶去了三楼。二楼,不得召见,谁也不得踏入! 灿灵踏入了,佩服她!这是鹿梦的天下。 一间画室。说她极自律,每天要临摹一个人物肖像出来。几乎弗官邸所有人她都临摹过了,包括厨娘。所以很壮观了,墙面上全挂着个人肖像,画得传神极了。不见得说画的有多像,小鹿的灵气在于人物的各类神态捕捉,专注的,思索的,苦恼的,欣喜的——说明她观察得多仔细,又敏锐。 连跟在他身后的苏台此时都放松下来,笑着说,「这是司机老袁,那天他添孙子了,瞧那眉眼,一看就美滋儿的……」灿灵拿起画纸,不由露出笑容,是很有感染力,让人跟着欢喜…… 「没听说她从前爱画画儿啊,可这些时放不下笔,画起来吃得都可以不顾。」苏台笑说, 「偶尔也画,不过就潦草几笔,」灿灵还望着这些画说,一听他提起「吃」,灿灵看他一眼,「她最近胃口很好?」 「你看看她长胖许多就知道,是胃口太好,不过嘴巴还是刁,除了她认可的几个大厨,让人做几个小菜她吃,大菜她必须自己下厨。」苏台停了一下,可还是在笑,「小气得很,她做的菜谁也不给吃,艏长也是哪天特别顺了她的意,才给吃些她剩下的。不过手艺是好,艏长私下还是认可的。」 所以说,她是妖精撒!父亲看着再厌恶她,可还是「一步再一步」退让地容下了她,梦梦不是草包,她霸道,她任性,她是有资本的。 灿灵又望他一眼,放下画儿,继续往前走。 画室其实是从前的作战室一分为二改装的,穿过中间一扇屏风,原来排放档案的柜子现在全摞着曲谱,最显眼,窗下摆着一架钢琴。 「这琴是才买的?」灿灵手摸着琴,问, 「是的,是说她懂许多乐器是吧,可别的都没吵着要,就要钢琴,而且要大量的曲谱。」苏台说, 灿灵摸着琴,这绝对是最好的琴,父亲是没亏待她……「三个月,她就没出过门?」 苏台点头,「几乎没出过门,除了……」没说, 灿灵扭头就盯着他,极具压迫感, 苏台只有小声,「除了几次去医院。」 灿灵回过头,猜着就是,梦梦这绝对是不正常的,可父亲就是不说!灿灵暗自咬牙,人找到就好,总会摸出线索的…… 不过,灿灵愿意暂时放过父亲,不再逼问,更是因为灿灵目视现在的状况,生起了一个莫大的私心:梦梦现在糊里糊涂地认为是我家人也好,那就是我弗家人吧!谁也别想抢走…… 继续往前走, 到原来的小会议室了,更荒唐,也挺壮观, 大会议桌上竟然铺着被絮,然后,围一圈,再围一圈,酒,酒,烟,烟,还是酒,还是烟!梦梦就在醉生梦死里过啊…… 「她平常睡这儿?」灿灵都觉着无奈至极, 苏台更是没办法地,「最里面给她布置了卧室,可她多半还是睡这儿吧。」 灿灵两手背后都摇摇头,「看来怎么着儿,她都戒不了这些。」 小会议室,其实也有小间,原来是艏长与人私聊的一个小会客室, 灿灵正要往里走, 忽,「站住!你敢进去,我打断你的腿!」 胖梦梦阴气森森,站那头小会议室门口。灿灵依旧手背在后头,望过去……他的梦梦头发长长了,披 散下来到肩头下了。她爱穿裙子了,看看,现在就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腰线上移,到汝下。说她胖胖吧,可肥而不腻,相反,梦梦这样特别艳美,牡丹花骨朵儿一样。 灿灵微笑起来,却不是跟她说,依旧问苏台,「她现在不少衣裳吧,」又想起来她刚儿穿过的高跟鞋,「鞋也不少吧。」 苏台点头,「不少,都在那边……」 话还没说完呢,梦梦冷冷走进来,拿起一个酒瓶,依旧像灌水地凑着嘴边就喝,喝完,手背一揩,依旧豪气,却冷酷死地盯着灿灵,「我衣裳多不多,鞋多不多,关你屁事。」 灿灵仍然微笑着,还是问苏台,「花了艏长不少钱吧。」 苏台也微笑,一点头,但没说话。 梦梦望着手里的酒瓶就丢砸过来!「出去!」这是女王的命令。 灿灵往后走一步,酒瓶没砸碎,有地毯呢。 他从容看一眼苏台,「你先去吧。」 苏台又一点头,礼貌走开,也好脾气地捡起酒瓶,走去放回她手边儿——看着,就是习惯了,从前她就是砸过多少东西,只要没破,都得给她再捡起来,放回原处。 小会议室里,从前多少大决策在这里应运而生, 此时,却是酒醉烟迷之所, 她站在那头, 他站在这头。 灿灵望着这只鬼,心里愈来愈紧,也升起火急火燎!不立即办了她,对得起谁! 3.140 「你是个畜生!」 她骂他,看上去吼得面红耳赤,像吃了多大的亏。其实超级虚伪。 她多舒服,他不信她不舒服,她自己也不信,鹿梦要摸着良心说,多熟悉的感觉啊,她其实比他更畜生! 灿灵紧紧蟾着她,让她骂,喜欢她这样儿。胖梦梦就是虚伪,灿灵爱死她「又恨又离不开他」的样子, 灿灵望一眼刚才她死都不让他进去的小房间,咬她一口,「我知道里头有什么。」 立即就感受到梦梦的蹂紧,「不准进去!」还不让。灿灵多了解她,梦梦可是个财迷,走哪儿都改不了的…… 灿灵非说,「让我猜猜啊,里头藏着现金,可能还有房本儿房契……」 「啊!!」梦梦抓他的脸叫,你刚才对她用墙她都没大反应的,说明准确戳中她软肋啦! 行,灿灵当小青趣逗她,可真当他强行抱着她走进这间小房间,灿灵还是得咬嘴巴,不晓得什么心情!. 说他老子「没办法」了,拿这些哄她。可,未免也太「真」,太「多」了。他是他亲儿子这么闹他,老爷子都不得真把这些家底儿抄出来。 看看,这是东三巷老王府的房契, 这是祖陵那边的, 这是,哟,大祖母绿宝石,应该是静宪皇后皇冠上的那颗吧, 灿灵还没说去碰它,就是眼光瞟到了那头,怀里的梦梦都抱不住了!那个蹦,「那是我的!!」 灿灵笑着亲她,「你的,是你的,我会跟你争吗。」就是这些话安她的心,也愉悦了她,嗯,这个野种比鹿安强百倍! 可灿灵箍紧她,在噘嘴的梦梦耳朵边儿也说了狠话,「可是你要记得,你是我弗家的种才拿得走这些,」微放开些她,低睨瞧着她,「你要不是弗家人,这些,可都是我的了。」 梦梦又龇牙咧嘴——哎,这孩子,钱财跟前就没气质可言了,跟饿狼一样,贪疯了!「他和鹿夭采都是混账!既然各自已经有了种,为什么还要生下我,」梦梦哭了,仰着头哭,「生了又不疼我,好的都给你们,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诶诶,」灿灵赶紧抱紧她,「胡说什么,这不都拿出来给你了,」边抹她的鳄鱼泪,尽管晓得这做作的成分多,可看见梦梦的泪,灿灵还是心疼。三个月,抓心抓肝地找这个宝贝疙瘩,受得了她受一点委屈吗……「好了,你说说你还要什么,别张嘴就要死要活好吧。」抹她的泪,又亲不完。 胖梦梦抽泣,软软的头发丝儿挂在唇边。灿灵刚才是狠劲儿尝了这变胖的宝贝疙瘩的,说实话,比从前更带劲儿,柔多还是好些,梦梦更软了……你看她是假哭吧,一听这,眯开泪眼,「鹿夭采的,我也要要回来。鹿安,汤有容,我要让他们不得好过!」 灿灵抱着她顿了下,望着她,「鹿安,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梦梦眼中显毒辣,「她个臭表子肯定在中都快活呐,」 灿灵挨上她的脸蛋儿轻轻揉,看来她糊涂了,不记得鹿安已经死了……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灿灵一时不敢去贸然触碰这些,就抱着她蹲下来,让她去抓那颗大宝石跟多心爱地挨着蹭,引开了话题,「梦梦,还有更好的酒,更多的钱,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梦梦就握着大宝石,颈子又扬起来,忒冷艳,「不是我的我不看。」 灿灵沉笑要她下巴,「让你去看,不是你的,给你看个鬼。」 所以说,这再次失忆、记忆混乱,梦梦遇上灿灵依旧最爱他,跟他最亲近!为啥,灿灵什么好的都给她堆着献呐,灿灵这之后只会比以前更宠她…… …… 如今,鹿梦在灿灵手上,灿灵又打定主意「私有」,绝不放手!——行,自她在演出现场「昙花一现」那一个露面,今一和听鱼就再没见着她了。 听鱼可能更淡定些,一来梦梦找着了,看着也没吃亏,听鱼放了心;再,听鱼似乎晓得灿灵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所以先「静观不动」。 肯定更受不了的是今一了! 头回,是灿灵和他一起搞的梦梦,之后两人一直「统一战线」,好像一直「处的还不错」。现在看来,仇就是仇,一旦利益的天平有了偏向,另一方是不会「让出一点便宜」再分给你的。 可想,今一恨在心里能到什么程度。不过,都是仙儿,今一本来又更阴沉一些,他看上去也「淡定」。不过这次,他还是得「统一战线」,叶听鱼,别看你「稳得像王八」,不可能真成王八,把「未婚妻」搞丢了吧…… 今一去见叶听鱼了。 3.141 听鱼一人在家还是维持着梦梦在家的习惯,回来了,自己动手弄点饭菜,坐在桌边认真吃饭。 今一回来了,听鱼也招呼他吃饭,「给你盛一碗吧,我手艺不行,凑合吃。」微笑说。听鱼穿着灰色背心,衬衣袖子卷着,像个老干部,清心寡欲,可也淡定从容。 今一也带着笑,脱了大衣外套,坐下来,「好,吃一碗。」 两位权仙儿,外头呼风唤雨,饭桌跟前,还是讲她的规矩,吃饭的时候就该正点儿,有菜有汤,不混点儿,不伤身。 边吃边说,跟谈家常没区别, 「灿灵,看来是不想让她回来了,你就不担心,下一步,他就该怂恿着梦梦和你解除婚约了。」今一捻一块红烧豆腐到碗里。听鱼是谦虚了,人什么学不快,这么长时间和梦梦在厨房打下手,上手弄几个家常菜还是信手拈来的,做得味道很不错。 听鱼似有一顿,接着扒了口饭,细嚼慢咽后,垂着眸摇摇头,「不担心,灿灵是会有这个想法,可他不会这么做的。」 今一正式看着他了,「为什么,」 听鱼捻了颗虾放盘子里,慢慢剥,「玉羊马上就会回来,这次他出国访问是带着忧心走的,那会儿梦梦他也找不到,只有嘱咐我。现在梦梦找到了,竟然在弗家,」听鱼望向今一,「你我都清楚,弗主西上位后,圆艏的心思又多了道坎儿,玉羊是断不会容忍梦梦在他家的。」又垂下眸,「或者这么说,我可以容下你们在梦梦身边,玉羊……」 今一望着碗里的豆腐,难道不懂他的意思吗? 上回,当警觉梦梦对叶听鱼的感情已不一般,灿灵和他是心里百般别扭,可也清楚一点,叶听鱼容得下他们,若到了玉羊跟前,玉羊那是会「赶尽杀绝」!所以他们才暂时没举动说把梦梦从听鱼身边摘出来。 今一学着梦梦把豆腐捻碎拌了点饭再入口,明白听鱼的意思,再等等,玉羊回来,逼上门,灿灵「权衡利弊」会做出「选择」的…… 听鱼果然看得准,是夜,玉羊回国,步下飞机,乘车直接去往了弗宅邸。 「玉羊,」弗暝亲自出来迎接, 玉羊与他握手,「弗公见谅,星夜赶来,打搅了。」 「你这一路也是辛苦了,出访还顺利?……」一手扶着他背,「友好亲热」地往里走去。. 事实,灿灵此时在家,在三楼。 鹿梦呢,又雄踞二楼,不得召见谁也不得踏入。她又在画画儿,灿灵给她弄来的一箱酒造型很独特,瓶盖儿上都有一个小小的龙角。哪知梦梦一看就入迷了,像个小疯子,她给她从前画过的每个人物头顶上都补上两个小角。忒专注,谁也不能打搅,管它外头什么纷争。 灿灵站在窗边,沉思着。 父亲早得知玉羊今晚会来,目的也很清晰,他自是来带走鹿梦。灿灵与父亲争过,既然把她留在身边了,那就一直留着,谁也别想带走。 父亲却望着他,「灿灵,我再对你说一次,你若真对她动了儿女私情,趁早斩断。这三个月看下来,我也清楚,鹿梦,很有诱惑力,这是个有才华有个性的姑娘,加上混乱的身世加持,确实容易让人入迷。」眼见父亲的眸色沉下去,是的,灿灵很少看见温文尔雅好脾气的父亲有这样、甚至狠绝的神色,「可终究,她只是一颗棋子,裹夹着野心被权术玩弄其中。」 「父亲!」灿灵想插嘴, 父亲一抬手,很果决,「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可在某些事情还没有弄明白之前,我还不能告诉你。」父亲最后来一手握住了他的肩头,「灿灵,我们弗家能一直荣盛于这朝堂,绝不仅仅只沾一个「后戚」的荣耀,根本还在于我们能审时度势。所以敏锐的权力嗅觉,适时的退让与谦逊,才能让我们走得更远更稳。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很优秀,爸爸一直很欣慰,可现在又到了一个很关键的时期,你要相信我,也要稳住你自己,不能因私情错一步啊。」 大道理,灿灵会不懂?他明知父亲这字字背后有深意,甚至,有危机,也知道他不明说也有他的道理,想当年,一样站在历史洪流的十字路口,「倒南枝,还是保她」……弗暝是经过大风大浪一路过来的…… 但是,私情。 灿灵绝不是会被「私情淹没」的主儿,却也绝不是「全然不顾自己感受」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父亲也不行! 所以,此时,灿灵有了思量…… 3.142 灿灵端着一碗甘蔗甜酒进来时,见梦梦坐在画板前,望着那小龙角的酒瓶沉思。 发觉他进来了,梦梦还不高兴,不让谁进来的嘛。灿灵豁哄着弯下腰,「我这不给你送才榨好的酒,没想打搅你。」 「已经打搅了。」梦梦噘嘴又拿起画笔。 灿灵在她一旁坐下,一手撑着颊边,好虚心求教的样子,「梦梦,你画的角和这个瓶子的也不像啊。」 梦梦一开始不吭声,后来还是说了,「我梦里的龙角就是这个样子。」说实话,她给每个人按上的犄角都很幼小,像个破壳而出的小龙新长出来的,幼幼萌萌。 灿灵把手撑在下巴上了,「你总做梦?」 「就这段时间,」突然就烦躁上了,笔在画板上都有些用力,「你别问我!」 「好好,不问。」灿灵知道,她这是脑子有问题,弄得爱发脾气——灿灵跟她处了这些天,心里又疼又怒,小鹿明显还是受了刺激的,她到底遭遇了什么?尽管父亲对她呵护,毕竟她还是受了罪的,灿灵肯定还是介意! 「梦梦,你心平气和听我说啊,你还是忘了些事儿的,我觉着还是得捡重要的跟你讲讲。你也不会想一直呆着这儿不出去吧,总要出去走走的是吧。」 灿灵的轻言轻语还是能安抚小鹿的,她点点头。 于是,灿灵将她其实已与听鱼订婚,一直住在新安里胡同,还在央音院乐团上班儿,反正捡她顺心的、估摸她爱听的,说了说。 梦梦手上还捏着画笔,可,已经望向他,眼里有迷茫吧,可也有新奇,「那天,那人说跟我订了婚,是真的?」 灿灵的心喏!若不是思量再三,看父亲的意思,这会儿玉羊来,若提出要带梦梦走,他不会阻拦;比起叶听鱼,玉羊若带走这样失忆的梦梦,你再想见她一面,可就难上加难了!——灿灵心下再沉口气,点点头,抬起一手捞住了她后脑,额头顶着她额头,小声,「梦梦,你和他是订了婚,可从前,都是,你,我,听鱼,今一,咱四个绑一起过,不信你回家看看,那里,才是你更爱更熟悉的一切……」. 所以说,听鱼还是吃得准灿灵的心的,临了,在最关键的时刻,灿灵还是选择了「他这个小家」,赶在玉羊来接她前,给梦梦「下了咒」,勾她「一定回家看看」,这样,玉羊也带不走她了…… 楼下, 果然,玉羊没有过多的废话, 「弗公,你知道鹿梦是我一手带来大都的,我就想知道,这三个月,她怎么会在你这儿,还失去了记忆?」 弗暝很淡定,看来已有准备, 「玉羊,你现在来若想带走她,可以,不过,至于她为什么会在我这儿,你可以去问问圆艏。确实,这孩子身上牵着的一些事儿……我也不好说。」 可想,玉羊心头是何等的震惊!圆艏?!父亲!梦梦失踪的背后,难道还牵扯着这么深不可见的原因! 玉羊疑肃地望着他,弗暝淡淡瞥过眼去,显得那么讳莫如深。玉羊知道想从这位平日看着温文、老好脾气,其实老谋深算、私下被人称作「老见风使舵」的权力场老狐狸嘴里,是得不到任何自己想知道的只字片语的…… 玉羊泛起微笑,平和了下气氛,干脆点点头,「好,也谢谢弗公这三个月对梦梦的照顾,等她再好些,我会再带她回来亲自道谢。」俨然,鹿梦始终是我的! 哪知,弗暝也微笑,「忘了跟你说一声,她现在脑子糊,以为是我姑娘,跟灿灵就好亲近,不见外,若她今后还想回来住,一样的。」 你知道,玉羊今儿这心也绝平静不了! 弗暝什么意思? 再,弗灿灵!…… 其实,咱把什么阴谋阳谋先放一边,跳出来看,不管弗暝什么想法,有一点,爱子之心无可厚非,到底还是疼惜灿灵啊,当老子的,其实也算「拉了灿灵一把」,这算给玉羊打了「预防针」吧,今后,灿灵与鹿梦的这点猫腻,算慢慢也浮到台面上来了。 3.143 玉羊上楼来,那间会议室间隔出来改造的小画室里,梦梦背对着坐在画板前正在专注描涂着。 跟随的嘉里与玉羊互看一眼,不言而喻,梦梦是长胖了,头发也长长了,编了个低马尾的麻花辫,穿着裙子和九分裤,很森女系。 这么看,梦梦好柔美,肉肉的,又添了无敌可爱感。 「梦梦,」嘉里喊了声她, 梦梦回头,光晕里,眼眸尤其漂亮,麻花辫也甩前头来了,一开始是陌生,接着开始冷漠,扭过头去。 嘉里走近,蹲她身边,「怎么这么没良心,知道你失忆了,可娘家人怎么也忘了,」说着,给她递上一支烟,和从前一样熟练的感觉。 梦梦伸手要接,嘉里直接放她唇边,梦梦含住烟还模模糊糊说,「你们是中都的?」 玉羊已经走来,两手背后,弯腰看她的画儿。嘉里望向玉羊,微笑又看向她,「那是玉羊,你最亲的老舅,以前总老舅长老舅短,这会儿真一点不记得了?」 跟她把烟点燃,梦梦吸一口就望着玉羊,好似在找记忆里的印象;玉羊也望着她,忽然挨近,额头顶着她额头,「你来大都,跟我可是最亲的,怎么忘了……」说着抱起她,手掌在她脑后,脸摩挲着她脸,边说边往窗边走去, 梦梦手指头上还夹着烟,「你是圆艏的儿子?」 玉羊一点头,「这你应该没忘,你外公跟我母亲是表亲,所以你喊我老舅。」 梦梦噘嘴,「可你都没有保护好我,现在才来……」你说这话如何不抠玉羊的心!梦梦这话儿其实也是她的个思维顺势,你这么厉害的人,又说我跟你最亲,怎么我遭了这大的罪,你才来?可听在玉羊耳里就是无与伦比的暖与抓心,你叫他怎么舍得她,越来越不舍得…… 玉羊重重亲她,「都怪我,是没有好好照顾你……」 嘉里就坐在了梦梦刚才坐着的画板前,望着那头的玉羊和她,也觉着暖心,可也理解玉羊的挣扎,他这个位置,不能有太多的随心所欲,方方面面,要思虑的,太多了…… 「你想要什么,梦梦,你现在最想要什么,」 玉羊仰着头,轻轻摇晃她,许是这回儿心被她抓的太纷乱了,玉羊急于想讨好她。 梦梦抽着烟,被他抱举着,望着窗外,还小噘嘴,一丝丝恨, 「你到中都去,跟鹿安说,你是我老舅,不是她的!」 孩子气啊!这又如何不是多深厚的积怨,鹿梦让他这么说,无非就为宣示「我才是鹿戴许最正统的外孙女,你鹿安屁也不是!」 玉羊望着她,怎么不立即会过来,她记忆混乱的连鹿安已经死了都不记得了……可,这时候的玉羊太情热,为了梦梦,他想疯一次又有何不可! 玉羊抱紧她,「好,我去说,梦梦,你是我的,你是我唯一的……」 哎,确实疯了。接下来的事,谁看,谁又不觉得疯呢…… 玉羊肯定接走她了, 三楼厚重的窗帘后,灿灵立着,望着他们步入小车。 灿灵拿起了电话, 打给的听鱼, 「玉羊接走她了。」 听鱼说,「嘉里刚才跟我来过电话,他们会来这边。」 灿灵听此,明显松了口气样儿,「算她有良心。」看来,前头「争分夺秒」「打的预防针」见效了,梦梦想「回家」看看,玉羊这会儿是不会逆她的意思的。 「谢谢你,灿灵。」听鱼说,很真诚。 灿灵没说话,挂了。 3.144 鹿梦回家了。 一踏进院门,包括看到大树下停靠着那辆小电动,她都有种无与伦比的熟悉感。再看廊下的叶听鱼……不服都不信,这就是刻骨的恋了,这是梦梦失忆后第二次见他,又在这样熟悉感泛滥的环境下,梦梦对他的依恋感直往上涌! 梦梦一声不吭,自己进屋去了,路过听鱼,她望他一眼。听鱼也望着她。这交错的一互视,感觉更强烈,梦梦差点想扑他怀里! 她自己掀帘进去了,听鱼接待玉羊。 「这次她失踪不简单。」听鱼说, 玉羊却只是轻轻点头,「不简单。」都没看他。听鱼注视着他,发觉出不对劲。对于梦梦这次失踪,玉羊一直很激动,即使在国外,没一天不与他联系,甚至出现暴躁的情绪,电话里就吼,「你怎么照看她的!废物!」——而不是,这样轻轻一句「不简单」…… 见听鱼一直看着自己,玉羊抬头,「哦,我现在回来了,肯定要摸清楚的。」尽管这么说,也很异样。听鱼却已掩下眼眸,看来,他是知道点什么了?能叫玉羊一下如此「冷静」,莫非,和圆艏有关?——听鱼不过敏锐这么想,可事实不能靠猜,这次梦梦的失踪,他是定要弄轻蹙的,不能稀里糊涂…… 「哦对了,中都的一些事儿她好像也忘了,不记得鹿安已经……」玉羊正说着,那边,梦梦掀帘出来,就站门边,「我原来住这边挺好,不到处跑了,还住这儿。」 玉羊望了她会儿,一点头,「好。」 梦梦又说,「我长胖了,这些筠装裤子都穿不了。」 「好,给你换。」还是玉羊答。 「我还要上班儿。」 「好。」 梦梦进去了,玉羊又望了那头一会儿,再两手背后向听鱼,接着刚才的话儿,「她忘了鹿安已经死了,她还让我去中都跟鹿安说,我是她一个人的老舅,不是她鹿安的。」 听鱼微笑起来,「那就去说啊,找个「活的鹿安」来也不难。」 玉羊望着他,心里是收紧的,听鱼似乎无惧,很淡定让他看。但,听鱼啊!这是多直接又无所顾忌地「宠」啊,鹿安死了又如何,只要能让梦梦开心,造个「假鹿安」出来成全她的「霸道」又何难! 玉羊此时也真心疼梦梦,且先放下对听鱼的「猜忌」了,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看看这是根儿上的心愿吧,梦梦其实是个缺爱的,归根结底,还是没有安全感……」不过,又看向听鱼,「这事全由我来操作,你不必插手了。」又这样霸意冷漠,似乎「给梦梦安全感」这件事,只有他能做…… 听鱼这到不介意,涉及中都,最主要去「碰触鹿安的一些事」势必会牵动汤有容,这么看来,玉羊出面反倒最好! 「是。」恭敬从命。 玉羊在房间里又陪她说了好些话才走,听鱼一直没进去,与嘉里等一直在庭院里等。 等都离开了,家里只剩他和她了。 听鱼站在门帘外还停顿了许久……心是疼的,又有些愧,即使梦梦找到了,听鱼又有几个能眠的夜?太多的心思压着他。梦梦胖了,听鱼反倒瘦了。 掀帘进来,梦梦不在堂屋, 在走去里间, 就站在门口, 见梦梦做在床头,两手撑两边,腿还在前后轻晃, 抬头望见他,梦梦一歪头,从上至下开始打量他——对他,梦梦似乎在任何时候都具有「主动权」,甚至侵略意。 「你叫叶听鱼?」 「是,」 「和我订婚了?」 「是,」 梦梦望望他们这张大床, 「我们睡一张床上了?」 「是,」 梦梦有点烦了,晃着脚停住,稍坐起身,「你能不能不一个字往外蹦!」 听鱼微笑,「可以。」 梦梦噘嘴,向他招招手。听鱼走来,停在她跟前, 梦梦再招手,「近点,」 听鱼再走近, 梦梦双腿环他小腿肚上,两手抱着他腰。——这是她刚儿门口与他交错一眼,就想这么干了。哦不,还有,她还想……梦梦仰起头,「亲我。」对,她还想亲他!这都是本能吗…… 听鱼弯腰低头直接挨到她唇上,梦梦比他更着急,一把抱住他头,加深这个吻,却又立即分开,摸着他脸庞,眼睛望着他眼睛,小声「我们……」又不说了,听鱼像知道她问什么,「还没有,没有发生关系。」 梦梦又狠狠亲,嘤哼,「为什么没有,你不喜欢我?」 听鱼终于张手紧紧抱住她,「不是,是你好像不喜欢我……」梦梦啊,你要没失忆,听见这,会疯的吧,为这样直白、又隐隐乞求着你爱的听鱼啊…… 这个吻无疑是热烈的,梦梦是霸王,她心里还不可思议地想着,我会不爱?我是有病吗,我不爱?!!听鱼呢,太多的担心,心疼,愧疚,交织着……梦梦啊,你要没失忆,感受这,会疯的吧,为这样主动、还是隐隐乞求着你爱的听鱼…… 3.145 还是没做。 鹿梦像有感觉,自己对他感情极为特殊,留这么大个诱惑在身边,还不占有……一定有她的道理。她得再看看。 不过梦梦此时话多啊,跟听鱼本能的最亲近,愿意跟他嘚啵。而且,怪了,鹿梦遇见听鱼就极居家,到了自己的地盘,她完全放开,又露本性,勤快着呢。 想不到吧,两口子又开始洗洗洗,梦梦说「这三个月,窗帘,被单,沙发套,你都没换吗!」 想想她不见了,听鱼还有心思干这?不过多虚心点头,「我疏忽了。」真的,人听鱼在外头多稳重权横一人物,她跟前,就是个干活的命,撸起袖子拆啊,换啊,洗啊,还是她那规矩,几乎手洗,脚在大盆子里踩。梦梦好能干,她胖胖了,可也利落,麻花辫甩身前,坐在水盆旁,用搓板搓,用手搓,可高兴呢! 「看来我以前就只穿筠装是吧,」梦梦边搓洗问他, 站在烘干机跟前的听鱼点点头,又看她,「你穿裙子也好看。」 胖梦梦手上还都是肥皂泡泡,起了身,低头,「我长胖好多,」噘嘴,「可我禁不住嘴,老想吃,就好像,」她迷惑望向远方,「就好像身体里养着个啥,它在长大……」 这时,她什么都愿意跟听鱼说,说得也好像极幼稚,甚至搞笑。听鱼是任何时候都把她的话当话听,但最后的最后,再回想到此时,也不禁觉着神奇又心疼,梦梦这时候其实在受罪啊…… 「想吃就吃,也没胖多少,」这方面,听鱼实在不会安慰人,嘴也不像灿灵那么甜,就只剩实在了。只要梦梦开心。 「可穿不进那些裤子啊,」梦梦就跟他着急,听鱼真着了急,他面朝她,两手还不是湿的,「要不我现在就去把新筠装拿来……」 梦梦又摆手,「那多浪费,改改吧,有改裤腰的,我刚才试了下,裤腿儿还行,腰紧了点儿。」 「好好,」听鱼刚要转过身去,这锅烘干机里的东西烘好了, 梦梦又折腾他,其实,就是啫,「你来,你知道我腰围现在多少,」 这要今一,灿灵,保管笑「知道!我抱你第一下就知道!」 听鱼还真不清楚,却也走来,「我看看……」看梦梦那个鬼啫笑,张起手,要他抱。听鱼抱住了,真的认真在感受腰围……梦梦在他耳朵边儿「是不是好胖,」听鱼摇头,「不胖,」梦梦又轻轻亲他脸庞,「你喜欢吗,」听鱼再傻也晓得她这是啫了,抱紧挨着她脸蛋儿,「梦梦,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的。」这话因为真心比任何情话都动人! 梦梦才拐,她晓得自己有原因搁置着他,可也要收他的心,夺他的魂!梦梦靠着他肩头,看她望着他那小样儿,简直勾死个人,「不准对任何人再说这样的话。」 玉羊这点到说得是对的,梦梦看似生活在蜜罐里,其实是缺爱的,没有安全感的……听鱼点点头,「绝不会的。」听鱼啊,回头看看,给她的承诺还少了吗,又有哪次没兑现…… 梦梦回来第二天,今一灿灵就登门了,要凑齐这一桌儿啊。 那天在后台,梦梦逢过今一,不说印象深不深,起码回到这个熟悉的环境,有些感觉变不了,譬如,坐一桌,梦梦就晓得今一得坐她左手边,她还特爱给他夹菜,今一有时候忙,难免看看手机,梦梦会敲他碗,「吃饭!」跟训儿子一样。 这会儿,今一就抱着她掌着她脑袋,细致看,扒开头发看头皮。梦梦也乖,任他,她在看今一手机里给她播放的给她做好的飞行器,刚才还反复问「给我做的?」你说叫不叫今一心酸,不给你做的,我花这么多心血……ap. 灿灵夹菜慢慢吃,今天的饭菜还是听鱼做的,梦梦现在不仅能吃,也能睡,一直睡到快十一点才醒。显然这是不正常的,可都没明说,各人心里有数就是。 「没疤,可是有针眼。」灿灵说,筷子指指她脑袋右侧靠后的位置,说明他早扒着看仔细了。 今一再扒开看,眯起眼,真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听鱼坐对面吃着饭,垂下眼。昨晚梦梦睡着,他也抱起她看了的,除了想知道原因,更多的还是担心,心疼,梦梦这样,脑子若受了伤,会有疤吧…… 今一望灿灵一眼,眼很沉。他们心里都清楚,有针眼,代表注射了什么,绝对人为了……今一心里肯定还是疼她,又密密亲她。 梦梦仰起头,「我什么时候能试飞,」 「随时可以,」 梦梦笑起来,「我上回过生日,也搞了个滑翔翼,结果掉下去了,」 今一望她,「我不会让你掉下去,你落那儿,我都会在下面托着你。」梦梦啫啫地回身框柱他脖子,「我怎么会忘了你们呢……」 是呀,梦梦难道就真这么得过且过?她其实也想搞清楚这乱七八糟的,是怎么回事儿啊! 3.146 鹿梦这次失踪的三个月里,自她醒来,记忆再次混乱,你以为她真就跟乖兔宝宝一样呆在弗暝身边什么都没干?怎么可能! 她可没忘拿云。要不,三个月呐,以拿云她这些死奴的个性,不得把天闹翻! 不过,听鱼他们也不会不去注意拿云等动向,这些人却掩藏得太好,表面,照样着急得跳脚,可终究是「没翻天」呐。没错,私下鹿梦早与拿云联系过了。不过也没告诉他自己在哪儿,只发出指令:一定给我找到张圆簏这个人! 拿云等唯她马首是瞻,只要确认梦梦无大碍,听她的就是! 张圆麓,是个道士呢,鹿梦找他干嘛呢?稍后再表。 且说梦梦回来个把星期了,一切照旧,她还去上班了,尽管全忘了,可这孩儿精得跟猴儿似的,很快就熟悉起来。 有件事,鹿梦这会儿就算不当「当务之急」,玉羊比她当回事! 这天,玉羊亲自来单位接她。不过,车停在央音院侧门口,嘉里进去接的她。 嘉里扶着她胳膊走出来,路上就跟她笑说,「哟,这身穿得合身。」 梦梦拍拍裤腿侧边,「改得好吧,我和听鱼自己在家拆的,拿裁缝那儿一件件改的。」 嘉里捏捏她胳膊肘,「你是不记得了我们从前有多好,淮恩、我呀,这些事儿都是我们给你做。」叹口气,望前方摇摇头,「你呀,有了叶听鱼,就常忘娘家人了……」 梦梦却歪头看他,「怎么,玉羊和听鱼关系不好?」看看她拐吧,明知这话敏感,还故意说、撑他。 嘉里变成环着她肩头,「别没良心啊,明跟你说,不管他们关系如何,你都得把心摆正,我们才是你最亲的人!看看玉羊为你做到什么程度了,」 「什么程度?」 嘉里笑,「去看就知道了。」 接来车上, 玉羊脱了外套,右腿压左腿靠坐着,手里竟抱着一只保温桶。 见梦梦上来了,玉羊放下腿,侧身向她,笑着「听弗公说这些时你特别爱喝这个萝卜排骨汤,快,趁热。」 梦梦还挑,「不是老计熬的我不喝。」 已经坐上驾驶位的嘉里回头,「怎么可能不是他熬的?玉羊把老计都请家里来了……」 梦梦这才欢喜打开,闻了闻,「是这个味儿,他熬萝卜汤爱放大枣儿。」 「来,快尝尝,我还带了米饭,想汤泡饭吃也行。」玉羊也过细啊,勺、筷子都备得齐。 梦梦红通儿的小嘴巴直动,几会吃哟!不过只搞了几口,就递他嘴巴边,「你也吃。」玉羊抱着她,笑得也好舒心样儿,「我看你吃就好。」 「不行呀,我现在不能多吃了,看长这么胖……」梦梦把碗直往他怀里推, 玉羊瞧着她,「胖怎么了,只要你开心,你高兴,不影响健康的情况下,爱咋吃就咋吃,谁还嫌弃你。」 开车的嘉里望着后视镜添一句,「听鱼嫌弃你了?」qs 梦梦横他一眼,「才没有。」 玉羊又单手搂过来她,「只管吃,这么胖胖的更好看了,我梦梦啊,天生就福相……」梦梦笑,在他怀里仰头,玉羊亲上去,小声,「谁敢嫌弃你,我可是你唯一的老舅,我能养你一辈子……」 这时候,谁说的话,又不是真心呢。 竟是一路到了中都。 这还是梦梦再次失忆后首次重回中都。 中都路上的车里,梦梦就没再说话,懒懒靠玉羊怀里,眸垂眯着,像眯着了,又像在想心思。 她这回失忆啊,忘了来到大都后发生的一切,能记得中都的,全还是仇恨:她有个不可一世的姐姐,自小,欺压她;鹿安背后,其实是有个更可恨的魔鬼在为她撑腰:汤有容…… 而且,梦梦已全然忘了自己与他已发生过关系,所以对他啊……梦梦是恨得切齿,又念念不忘的……你别看她这会儿躺玉羊怀里老老实实,心里的虫子直拱! 我要能搞到他就好了! 是的,叶听鱼她肖想,有感觉这个得留着,不能轻易占有;而汤有容,鹿梦更心里猫抓!也有感觉,这个我得立即占有,不能让他跑了!气死鹿安! 3.147 玉羊真会选位置,回到她外公鹿戴许纪念堂,也就是鹿家祖屋。 鹿梦若有记忆,会极为满意这个位置。当时,她如何屈辱地离开这里:一场汤有容「恩赐的」貌似能「光宗耀祖」的演奏会,结果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地铁盾构施工失误」造成的「地震」震得狼狈收场,搞得「她一献孝心」,祖屋都塌了!——这都是梦梦的深痛啊!(3.11) 也好在鹿梦没了这场记忆,所以「回到这个家」,很平静,但依旧像只包藏祸心的妖孽,把自己埋在毛领大衣里,只留一双圆不溜秋极有神采的眸子在外头…… 没有废话,甚至没有前戏,「鹿安」被引进来了。 他们还是小瞧鹿梦了,这可是她亲姐姐,而且不是一般的「姐妹爱恨情仇」,能恨进骨头里的一个!——鹿梦一眼就认出是个假的。 可她不动声色,心里笑死。好得很,这个老舅对我是真心,可还不够豁得出去,看来心里还是慎着汤有容,不敢真把鹿安搅合进来……梦梦是这么想的,可她不怪玉羊,反正她一向以拆鹿安的台为乐,等着吧,已经闹成这样了,想不惊动「真鹿安」,还有,汤有容,都难。是的,梦梦确实这么想,她还等着看下头更热闹的…… 「长这么胖了,」 「假鹿安」亭亭玉立那儿,也不走近,瞟她一眼,轻笑说。 说实话,他们下了功夫的,一定训练过这个假货,除了模样像她,举止神态上都挺是那个事。 鹿梦翘着腿又霸气、又娇气靠小沙发里,也只是轻轻一笑,一抬手,算打过招呼了。——这要真鹿安这么到她面前,鹿梦会冲过去先铲她一巴掌!然后像个终于得了势的土霸王,向玉羊他们狠狠喊,「等着干嘛,给老子划花她的脸!」因为机不可失。 玉羊恐怕也怕这假货「多说多错」,他立那儿,两手放筠裤荷包里,说话了, 「鹿安,你们姐两的恩怨该消停了,现在我是梦梦唯一的老舅,她由我照看……」 玉羊啊! 你能说他这不是疯了? 为了她,真搞个假货来,真说了这么「幼稚」的话…… 却正说着,鹿梦盼着的「真正高潮」来了, 「砰!」只见那么大个火球直挺挺就撞破了落地玻璃窗!一个,两个,冲进来! 玉羊还算镇定,看一眼嘉里,嘉里轻一点头,出去了。 他们怎么又没防着这些?不过也都算参透鹿梦的人,晓得她爱热闹。玉羊晓得这事儿绕不过汤有容,又在中都地盘上,他会过激可以理解——这么说吧,不叫鹿梦见到「汤有容闹这一场」,都显不出眼前这个「鹿安」的真!所以,玉羊有防备的,但,不能叫事态再扩大下去了。 果然,几个火球砸进来就消停了。 可,梦梦不消停。 她起了身,看着就是要直接走出去! 玉羊拽住了她胳膊,「算了,这样把鹿安找来,他们没反应也不正常是吧,让他们闹一下就好,也放心,闹不大。」 胖梦梦这时整个脸庞露出来了,是黑色毛领的缘故吗,丰艳的面庞这样逼人的冷魅! 她微微一笑,「老舅,你在,我当然知道闹不大。但,今儿回来了,有你在,正是我的底气。可你怎么弄个假鹿安来糊弄我呢,难道你也怕汤有容?」梦梦神色一凛,目视前方,昂首挺胸,伸出一手指指下方,「这是我家,也是我的地盘,还没说我想见谁见不到的!」 梦梦啊! 玉羊心里震颤再如何,还是不觉松了手……看着他的梦梦,真如女王,堂堂正正走了出去。 3.148 中都很久没有这样大的场面了, 大鹿派和小鹿派对峙在整条大街上,全是一副「我弄死你」「你不得好死」的劲儿! 多少小鹿派憋屈着,这大半年来,小鹿「隐忍退让」到这个地步了,他们猖獗地还不让她一分好过! 多少大鹿派也持续憋屈着,安安在天上还看着呐,她依旧作妖,她攀上更高的枝儿越来越忘恩负义,更不把安安当人,现在竟然还搞个「假鹿安」出来!……大鹿派怄得吐血啊! 小鹿出来了, 小鹿派激动,「梦梦!你终于回来了!别怕,今儿你要什么,天上的星星都给你摘!」都是些多么赤心的少年郎啊! 大鹿派其实更激动,不过都是一水有头有脸的少壮派,更有城府,更有手段,可跟上次鹿安葬礼上一样,有些,也按捺不住,指着鹿梦,「***真是良心不如猪狗!上次查账还不长记性?鹿安把你奶大,你个狗东西反咬她多少次了!鹿梦!你姐还在天上……」 「住嘴!」 嘉里及时一声呵斥! 「你们这些大都的狗跑中都来!……」中都的二代们是不同凡响,口无遮拦,丝毫不惧的点着嘉里他们的鼻子骂,看来一点不想给玉羊面子——真跟传的没两样,中都,就是鹿家姐妹的天下,这里的人魔怔了,只为她姐妹二人斗! 眼看梦梦沉思着,什么「天上」,玉羊就怕惊动了梦梦的神经,他牵起梦梦的手,低头轻声「我们先回去,你安心,今儿定叫你如意。」说实话,玉羊也是今儿亲眼所见这阵仗,有些震撼,越发稀得她。鹿梦,远比他所想的「牵动人心」的能量更大!当然,玉羊也由心心疼她,这些人是不明真相,只怕会更口没分寸的刺激到她…… 梦梦只望他一眼,因为她心里存疑,也就顺着跟着他走了。却这时,大鹿派不依不饶,小鹿派护她,场面一时又濒临失控! 「住手!」又是一声喝, 「有容,」 「有容,」 看看,这如何叫玉羊不慎看他! 他一来,现场就镇住了!就算小鹿派更骚动,大鹿派似乎也更拿出了狠劲气势,一定要让场面「安静」! 他下车,走来, 梦梦的眼里就再没有别人…… 这点,玉羊也看得清,他狠狠捏了下她的手,又一扯,「走!」玉羊心里更揪成团,梦梦对汤有容这种似渗进骨子里的「专注」叫人嫉恨得发狂! 有容停下了脚步,「玉羊,让我和她谈谈。」 玉羊驻了脚,却没完全回身,只微侧头来,睨着他,「有什么好谈的,这种场面可是我亲眼见着的,我在,尚且若此,从前她一个人的时候,这日子怎么过的?你总说这是她鹿家的家事,行,如今鹿梦是我家的人了,我是她唯一的老舅,是我的家事了,我也清楚地告诉你,她和鹿安的事,你也不要插手,轮不上。」 其实,也相当霸气了。到底少首太子爷,这次也是被惹毛了:我人都亲自来了,就算弄个「假鹿安」出来,那是我乐意,你中都的人未免也太放肆,不把我放在眼里到这个地步了?再说,这也是一种宣誓,鹿梦是我的人,是我家的事,是国事!你没资格多话了。 让人想不到的是,有容这次却相当的克制, 他上前一步,却喊道的是鹿梦,「鹿梦,你外婆那颗粉珠耳坠子!……」 看看,这就是叫玉羊真恨得咬牙的,因为他捏着梦梦的软骨! 小鹿向他走去,甚至,要挣开玉羊的手,「行!你有脸提!」梦梦冲过去,一方面,她抗拒不了「粉珠子」的诱惑,一方面,她也抗拒不了「他的诱惑」…… 是的,到底大人大事,玉羊这时候没有追过去拦住她,只冷眼瞧着,心里却扎扎实实开始「重视这颗珠子」了,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粉珠耳坠子」?既然叫梦梦这样牵肠挂肚,我该给她夺过来…… 3.149 车里, 汤有容岔腿靠坐着,两手放身前右手捏着左手食指,眸微垂睨着她。 梦梦侧头瞧着他,也不客气。就觉着,他好像瘦了,脸色也不健康,跟被吸走了大半阳气似的,不过,丝毫不影响他这妖孽的颜值,更叫人想一口吃了他!. 「鹿安呢,」梦梦不耐烦的问,也隐含嫉恨,她觉着他这样是和鹿安纵欲过度。 汤有容却抬手拍拍她背,「长这胖。」 梦梦更怒,掀开他手,「你管得着!」就瞪着他,「粉珠耳坠子呢,别老拿这来勾我,鹿安她什么意思,有什么直接来跟我说啊,」头扭过去,不看他,「总要你个狗腿子来传话,***!」 有容突然拽着她手腕一扯,「你看着我说话呀,」声音竟然含啫, 梦梦好像逢过他这样,他就是仗着看出些她对他的迷恋百般羞辱过她,梦梦坚决不回头,被他拽着的手腕都握成了拳,好似握紧自己的心,不能再自取其辱了…… 有容倾身抱紧了她,唇挨着她太阳穴旁,「长这么胖,是不是经常嘴馋控制不住,」 梦梦发火挣「你管得着……」可心呀,就是烈火一样炙烤着!她迷恋他只为他这身皮囊吗,自见他第一面,幼小的梦梦就觉着他能看穿自己,似乎比她自己还了解她!梦梦第一次来潮,谁也没告诉,那时已是万千瞩目的有容,却在黑暗的角落里拉住了她,塞给了她一包卫生巾,梦梦怒吼他是变太,冷艳的少年只是看她一眼,「今天是你姐第一次在大礼堂独奏,别拿这种事给她找晦气,烦她。」走了。——你说,梦梦能不恨透了他…… 有容抱得更紧,丝毫不容她挣开分毫,哪怕梦梦的长指甲已经抓破了他的眼角,他谑笑,「想吃就吃,胖就胖,反正你现在有太子爷傍身,谁还会嫌弃你,」 梦梦更听不得这些,他无非就是嘲笑她做了人的禁脔,攀着更高的枝儿,反倒更***……梦梦倒冷静下来,微侧头,斜睨他,「是呀,所以咱们谁也别嫌弃谁,你和鹿安继续你们的苟且,我走我的阳关道。汤有容,你以为我愿意再跟你们见面,你和鹿安干脆些,把属于我的东西都还给我,咱们几辈子不往来都行。何苦呢,就一对儿耳坠子,我亲耳听妈妈说传给我的……」梦梦说得眼通红。 他们挨得这样近,心靠得这样近,明明她感受到的他的呼吸都是热乎乎的,却,他非要说这样冰冷的话刺伤她吗,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亲耳听说?梦梦,你嘴巴里吐出来的「亲耳听说」还少了?忘了,上回你跑去我父亲跟前说,「亲耳听说你妈妈要把你嫁给我」,」有容勾着头望她,梦梦啊,你要这时有勇气去看他的眼睛,有容的眼里都是戏谑吗……可惜,你没有勇气,因为这时候的你恰好想起了这段往事,又是一个「自取其辱」的往事…… 梦梦悲愤地喘着粗气,眼通红,她恨,自己的心控制不住地为他动着,却,他和鹿安狼狈为女干,如此地欺辱自己,他丝毫不把她看在眼里啊…… 感觉他在自己脖子上框上了一个东西,有容紧紧抱着她一摇晃,「你听着,这小瓶子里是你妈妈最后留下来的一点血,鹿安就是想以此告诉你,你妈妈临终说的很清楚,听鹿安的话,鹿安是你亲姐姐,永远别想和她一刀两断!」 机场,贵宾厅。 鹿梦合眸靠坐着小沙发里,手里捏着脖子上的东西。 此时,这脖子上框着的,手里握着的,有两样东西:一个据说是与听鱼订婚时的那枚戒指;一个,就是汤有容才框到她脖子上的小瓷瓶。 梦梦恨就恨在这里,他太了解自己,她恨透了他,却也舍不得把这个瓷瓶拉下来摔碎!因为,这里面是妈妈的血,他知道她无论如何也舍不得…… 「梦梦,饿不饿,」嘉里蹲在她腿边,轻轻晃她。本来是可以立即乘机回京的,可中都突降大雨,他们就搁置在了这机场。既然晓得玉羊来了中都,耽搁在了这边,中都的人这才像回过神的,一个接一个的大员来「求见」。这里也确实是个太敏感的地儿,玉羊也不得不见一些重要的大佬…… 梦梦摇头,张开眼,「烟,」 嘉里立即给她抽出烟递她嘴边儿,点燃,边说「午饭都没吃,一点都不饿吗,」 「不饿不饿,」梦梦不耐烦了,抽着烟起身,「我要去洗手间。」 嘉里只得扶起她送了几步,她又不让。嘉里望着她走去,两手叉上腰,无奈摇头。 洗手间, 梦梦坐在一格的马桶上抽着烟,心里烦起来倒真肚子一点也不饿了,这近三个月来,她哪天像现在这样,嘴里不惦记吃的,怪事…… 忽,洗手间门打开,进来两个女的,她们可能在洗手台边补妆,听见她们边小声说, 「哎,多少日子没见过这种场面了,咱中都还真就是她鹿家姐妹的,不得安宁。」 「是呀,原指望死了一个能安生了,结果,看看,我说还是小鹿最……」 「嘘,说不得说不得,大鹿死了,小鹿这会儿更得势儿,有容也是艰难……」 出去了。 却,谁又知道, 这鹿梦呆坐在马桶上, 烟灰落在地上, 只「大鹿死了」这四个字,愣似一把利刃直剖向她那迷雾纠缠的乱七八糟的脑子!—— 过了好久好久哦, 梦梦再又拿起烟重重吸了一口! 三个月, 整三个月! 她终于想起来了怎么回事儿…… 114 立横那天也没再跟他多说什么,神晏也没再多话,默默跟着,反正立横也没赶他。就这么一路送她们回了家。 他们的交往就这么自然而然开始了。每次神晏来,都是独来独往。也总是那件再平常不过的筠装。 神晏明白,这是个极有个性的姑娘,真不要逆了她的鳞,少说话,也少叫人看见自己。其实神晏也愿意这样静静陪着她,哪怕跟着她走过寂静的山路,神晏都是开心的! 这样很好,一方面他的身份也特殊,少见人也好;再,这样也更纯粹的得见到立横的美好,愈发觉得自己幸运,犹如在这乡野寻到了真正的精灵! 立横真是个有许多奇思妙想的孩子——嗯,他当然还不知道她的真名。神晏对她的一切都小心翼翼至极,也更愿意“顺其自然”。所以说,这些王孙们也不同凡响撒,对“真正的喜爱”也一定有“超脱凡俗”的付出…… 搞笑得很,他就干脆随元颖喊她,不过改了下,喊“小姑”。杨过还喊小龙女“姑姑”呢。 回到立横的奇思妙想,该说她是个“博学的孩子”,兴趣爱好多,动手能力也强。正好她这段时日放春假,就泡这乡野林间了。 立横会背着背篓,拿起柴刀独自上山砍竹子。 要那种细软韧性极好的竹子。 还会卷起裤腿儿,挽起袖口,一个整下午在溪水林涧捉大王八。 这是干嘛,她亲手要做副老眼镜呢。 镜片用水晶,磨制很费工呢,先用三根精钢丝绞成线索,绑在她砍下来的柔韧竹子上作弓弦。把弦的一端解开使其围绕水晶,把这块水晶放在两个旋轴中间,锯。下放小水槽,锯下的水晶粉末掉进水槽。再用它濡湿弦,水里的水晶末同时可以给镜片磨光。……咳,老书上的记载流程拗口到头晕,但立横耐心耐烦,可以一整天不吃不喝像匠人一样做,试验…… 想想,神晏那会儿为了她的弩箭也能这样废寝忘食沉迷其间……可说,他们同属为了“偏好”能付出一切的人!这样,立横怎能不更深入他的心! 捉来的大王八干嘛用?嘿嘿,王八就是玳瑁呀。书上载,老眼镜的镜框就是玳瑁壳来做的。 壳做镜框了,肉自然炖了吃了。 神晏亲手捯饬,乡间架起大锅,不由想起少时下不队野战拉练也是如此“饕餮野食”。好好展现自己的手艺,“小姑,尝尝!”立横吃口王八肉,喝口王八汤,对他笑着点点头,二佛爷能半个月都好心情! 立横就用那副砍下的竹子又拼了个滑板。 这天,神晏远远就看到她,追来,“小姑,上哪儿去!” 立横继续滑行,像少侠,斜背一个布袋,“去城里赶个集。”开玩笑说,也不停下来,二佛爷一直就陪跑呀,还笑得开怀,“好呀,我们可以看看上回那个螺丝有没有配的……” 你看她坏吧,她扭头瞧他一眼,“我们?你就这一路跑去呀。”看见他跑,你停停呀!偏还脚下滑得更快了! 二佛爷在她跟前也实诚,一笑笑眯眯跟个乐乐佛更像! “嗯!腿跑断了也得跑呀!” 立横滑更快, 还时不时回头看,以为他会放弃…… 二佛爷是不会放弃的!坚持跑,坚持追…… 立横开心了, 终于停下来。 二佛爷追上,气喘得还不敢太明显,两手垂着,还得笑,啥也不说,就是傻笑!——任谁见到这样的二爷,简直简直与平常的“笑面虎”完全不是一个人呀!! “来,教你怎么滑吧,千万别太笨,我还准备给你也做副板儿呢……” 立横头回主动捉住他手肘,上板儿! 二爷都傻了——忽然心头莫大的喜悦淹没,咋脸蛋儿都有些红了呢……朝阳下,好看极了! 262 立横的运是顶着天的,怎会真伤她分毫?想想那次“险些的海难”,再往前的“坠崖”,无论大自然,还是人为,似乎都拿她没办法,所以“为她担忧”纯粹也就人心的自虐罢了。 瞧瞧,也就在即将破窗之时,天让赶来得正是时候,拔枪极准地射中这些猖獗人群的手或脚——是呀,你这些地头蛇再张狂,此时有枪吗!顿时惊愕,再待回神“愕转怒”想“以少战多”包抄天让,大不对呜呜泱泱也开来了! 不是说这些地头蛇就真孬、没来头,这里头不乏世家子,好多筠景背景,单拎这位“盛利”说吧,来历就不简单! 姓什么?黄!是了,那个才出了事的黄家人;老五的母族。 盛利本人虽是黄家“四承”的堂侄,属旁支,但,他老师也厉害啊,仰纯。还记得不,前头才出现过,老二老师仰其正的独子,老二自小的伴读。 这样硬的背景,想想别说“残塔寺路”这一片“新兴消遣地”霸横得起来,只怕大都哪哪儿玩字号聚集处都混得风生水起吧,难怪如此猖狂! 偏偏今儿狂到头了。 其实,到底“有眼无珠”撞着谁了,盛利一时并不清楚。毕竟,大不对一开来,比他们更野,声儿都不叫你出的,先把嘴堵上,然后全往“剩半口气”里打!——晕死过去了,还知道个屁啊! 到底皇家风范,宫里也是这个规矩就是,有必要是得“净街”。 怎么个净法儿? 所以说残塔寺路的“至暗时刻”由此开始撒,大不对速度那个快,整条街整条街得重冰界言:全部关门闭户,不得开窗,有窗帘得全部放下,无帘也得立即遮挡,任何人不得近窗!噤声,通信设备全部关机,人呆在原处不许走动。断电,保持绝对的静默,所有大店小店皆如此!街巷旮旯清得一个人都没有,有闹者立即被带走!所有人查验登记身份信息——可想,“次生灾害”是什么,这些个都是什么地儿?高档烟花柳巷之所;又都是哪些人消遣得起的?嘿嘿,算她的功劳吧,拖拉出多少泥泞乌糟…… 小圣这才出来, 守卫的重冰都是背朝这辆涉事车辆,所以也没几人见到她;见到的,那关阶就有点大了,还是“不识小圣”,到底也没关大到听闻过“小圣”的地步。心里有点数的,是思忖这是四爷的娇客吧,但依旧真颜不得见,也不敢多看。立横围巾始终遮着口鼻,在天让的单独护卫下迅速走向另一辆车,而后,车疾驰驶离…… 到这边停稳,小兰亲自打开后座车门,钻进去;后边儿,科寒合上了车门;前头,天让早已下车离开不见…… 小兰紧紧抱着,咬牙轻晃,“我听话吧,可我真的烦透了!” 立横咯咯直笑,摸他后脑不住亲,“听话听话,处理得很好。就是……”诶,立横心里肯定记挂夜茉,刚要跟小兰提要亲往那座残庙去瞧瞧,忽,瞟见外头,一人跑来与科寒汇报着什么,立横似有预感事关夜茉,单手还搂着小兰脖子伸手去按开车窗,喊道“什么事!” 2.11 所以说,如果静训回头看,第一次就这么“妥协”了,一定大错特错!因为“妥协”会成瘾的呀,静训。 不过,之所以会不知不觉“成瘾”也因为是她,是出出,任何一个人都不成。 看此时,她着实好好跟你说,而且,一听,真有道理不是, “这家店不好,卖的贵不说,一定是最先进的,来我馆子里搓麻的多半爹爹婆婆,手机都玩不清楚,你让他整这些高科技?” 静训瞄她好半天,傻子也不傻呀,再说,这一抱,手感出来了,圆是圆,软也是真软,没骨头似的香香软软摊你身上,静训不自觉抱着移动脚步,竟走了好远。 “好,那怪我事先没跟你打听这些,可你也不能一发脾气就犟成这样,赖地上坐着,是个姑娘能干的吗。” “你看你把我拽的!”她有理,她腕子上还有你的指甲印! 静训着实没话说。这会儿是还没觉察,她跟谁都自来熟,你跟她打过几次交道?瞧瞧现在你抱她走这远,讲话的语气,像头回遭遇?越来越你会发现,她就跟小畜生一个样儿,性情捉摸不定,有时候是社牛,跟个陌生人能叨叨叨一路;有时候极度社恐,熟人半天也不放个屁,搞得你尴尬死! “来都来了,还是先进去看看好吧,说不准人有基础版的呢。” 好在傻子还听劝,主要是你一直抱着她、又不放下来,她得过且过的性子又上头来,跟着你走哪儿就到哪儿咯。 接下来,还是静训夺回了主导权,人就是神,听了几句介绍,加上翻翻产品书,你有几个型号、如今市面上哪个流行、哪样更适配她那小店,门清儿!出出仅管吃着香甜的蛋糕,喝着咖啡,静训跟导购交代清楚,再看她一眼,圆滚滚点点脑袋,还是在这家敲定了。 出来,出出是开心的,人家思路比她清晰得多,反正她只知道结果,今天下午五点前,可以一切搞定,晚上那一场老头老太太们就能用上焕然一新的“傻瓜麻将机”、开心搓麻了。 回程,出出还是坐他身旁低头弄她的手机,静训多看两眼了,还是糟心的,算什么都要去找计算器,静训今天气够了,懒得理她,看向车窗外。按她说的把她送到她要到的地方,放她下去,车走不管了。 事情搞定了,他不多话,出出也没话跟他说,两人至分手时一个没句“谢谢”,一个也没“路上小心”,两个又跟路人一般,各自扬长而去。 圆出回到自己店里,谢花姨问,“你昨晚去柔加那儿了?”出出还在低头弄自己手机,“嗯”了一声也没详讲。她有时候跟柔加在外头一疯一晚上,谢花姨也不当稀奇。谁又晓得昨晚可“非凡”着呢:出出出嫁啦!当然,圆出没打算把这些告诉谁,因为她自己都没把这场婚姻当真,而且确实没多大所谓。 手头上事终于弄清楚,她一下抬头,又笑眯眯,“花姨,一会儿有人来把咱们这儿的麻将桌全换了!你不知道,多先进!自动洗牌都不算啥,它还能兜拢成五子棋呀,跳棋呀,可好玩了!”你看个圆墩墩,一条腿盘着,根本不费劲儿,酱个八婆手指头还“一二三”地点,兴奋说着, 突然, 插进来一声儿, “好大的财气,全换呀,看来你有钱!” 圆滚滚看过去,一下站起身,手却指着谢花姨,“花姨,你赶快跑!” 说她什么好!她这保护谢花姨的铁憨憨模样——十望多年来心里还不是受煎熬?哪次他“欺负”她的时候不憋出内伤:“欺负”出出太没含金量了,显得自己“坏”得太low啦! 2.220 「我们没变!青棠,我们只是不明白就这样和小出好好玩在一处怎么就不行?她喜欢什么,给她就是;她想去哪儿,随她去,为什么非要用欺骗?我们好容易才把她哄好,现在大家彼此信任,一块儿玩,一块儿快活,多自在!为什么非要把她带去青州……」 男孩儿们并未就此住嘴,程纳顶着他的视线继续说! 看看,看看, 到底变了没? 确实变了呀,可叫他们改变的,是青棠认为的屿漾吗, 屿漾还真没这大的魔力, 是小出啊, 是这个圆坨坨自身的「破坏性」! 若站个上帝视角看看这一切,可有意思了:屿漾冯云他们初始接近她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想通过「捧杀」牢牢捉住她,而后献给青棠。可看看眼下这个局面,出出把他们扭转成啥样儿了?堡垒从内部攻破,屿漾被她收得一辈子都抓在手里了;冯云他们呢,都不愿意青棠带她走了啊!我们现在玩得多好,你凭什么一回来就要独霸她带走她?我们和出出坦诚相待,你凭什么又要使手段破坏这种信任?……出出厉害吧,她愣是把人心都拽她这边来了! 可惜的是,青棠在小出这件事上太「执迷不悟」了,或许跟上次失败后,他舅舅九耀元对他说得那番话(124),「小棠,你和她没有缘」也刺激了青棠对小出越发走进了死胡同。这个为王的孩子呀,你看他之后入了佛门能吃那么大的苦,难道不也是心意上的执迷在支撑;再看,他回来后,找得静莲,也只有一个目的,哪怕搞乱一个国,也只要小出! 是了,进了死胡同就容易失了从前好多清醒的判断,何尝又不会失了本心…… 屿漾看到了这一点,你以为他在去找柔加前没和青棠沟通吗, 他们毕竟是自小的伙伴,心以前贴得那么紧,就算中间愣挤进来个小出……柔加,他都能去认错,能容,何况青棠?屿漾一通透下面自己该怎样做,首要的,还是去找青棠谈。 但是,青棠已然将他当仇敌了, 青棠冲他喊,指着他,身上的佛性一瞬抽离,全是凶魔, 「像这样陪着她读防大,是我的理想!看看,现在是谁在她身边!你抢走了她!你抢走了我的一切!!」 屿漾说,「好,我走,我可以避开她,我愿意默默守着她。青棠,只要你回来,咱们都放下仇恨,不连累她分毫,让她一直安心,舒心……」 「啪!」甚至不容他说完话,青棠狠狠抽了他一嘴巴!「闭嘴!我还用不着你教。」小佛的眸又冷又凶,早已斩断往日情义……为大局想,他现在还不能动屿漾,毕竟他身后是举足轻重的大西南!可一旦成功,这发小,可以消失了…….z.br> 屿漾挨了他这凶狠不容情一嘴巴,受着了,他确有对不起他的地方,有了私心,小出在心里渐渐确实没过了一切,这一巴掌,该。 屿漾心中何尝不苦, 一方,小出牢牢霸着了他的心,再也离不开, 一方,是眼见着青棠的执迷,在错误的方向坚决不回头!…… 所以,也可理解易木冉等遭遇的会是何等的可怕,毕竟,她撞上的,正是屿漾心火最躁旺一刻,实属撞枪口上了。 3.150 鹿梦从洗手间出来还是没异样的,只见她依旧独自坐在小沙发上,不过烟一根接一根抽。嘉里还是担心她肚子饿,她摇摇头,只要酒喝。嘉里就算担忧她空腹喝酒,可也拗不过,陪着坐一边。 只玉羊一进来, 梦梦起了身, 一手还捏着烟, 就望着玉羊,“老舅...... 《神敌》3.15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51 听鱼永远忘不了这样的梦梦了。 他们圆房后,梦梦给他洗内衣。 “梦梦,”听鱼站在洗手间门口,几次说想帮她, 梦梦穿着单薄的衬衣,卷起袖子,坐在小凳子上朝他摆手,“你去忙你的。” 听鱼哟,他在外头呼风唤...... 《神敌》3.15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54 他们得饶她? 把个还有些小胖的梦梦折腾得眼睛都不想睁开。 今一后面一手抱着她,一手从地上捞起一条裙子往她身上比,“这件?” 地上哟,抖开没抖开,折得整齐的,甩一边的,摊着的,全是漂亮裙子! 灿灵两手枕脑后靠被窝上,...... 《神敌》3.15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55 两个团一辆大巴车同往茗山。 央音的“小乐团”坐后半边,鹿梦不是“重要乐手”,又兼跑后勤,她坐在最后边一排,和一个跟她一样的“闲人”张罗坐一块,旁边是团里带去的一些杂物,矿泉水呀等等。 张罗也是个多话...... 《神敌》3.15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56 东西放到一处,好好看来跟这个占友很熟,边从荷包里掏出一包烟,递一根过去,“这是我一姐们儿。” “哦哦,”占友接了烟,了解样儿,“我说呢,”走一边去了。 好好再把烟递给她,梦梦接了,他递火过来,梦梦也接了。 ...... 《神敌》3.15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57 这山坡上的连续惊魂很快被压制下去了,因为涉及温至白。 山上卫生所条件并不好,可基本也把好好的伤势控制住了。 鹿梦一手撑在床边,一手去扒他肩头,“我看看,” 好好犟,就不让她看。 鹿梦叹口气,两手撑在了床边,“还...... 《神敌》3.15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58 楼缓望向灿灵,如今他和鹿梦的关系已在台面上。 灿灵一笑,“是吗,”笑是笑得轻松,可人已经起身,“我就不见他了,免得又是一些废话。”说还是说他家老爷子,不提“鹿梦”一字。 楼缓再坐起身,“...... 《神敌》3.15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59 刚才打电话也没细说,这会儿一提“野狼差点咬了她”,灿灵也不淡定了,揪她腿,“你说你是不是叫人心烦,怎么老不安生!” 揪得梦梦直躲,也踢他,“意外谁逢不上,再说……”又不说了,灿灵继续...... 《神敌》3.15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60 “你又在害她?” 要说,弗暝一向是儒雅的,这会儿,藏在黑暗里,也显一抹阴沉。毕竟,面对的是不折不扣的恶灵。 “美好”的好好放下书,“弗伯伯,您坐。”他还一抬手向床旁的靠椅。看来早准备好,似知道他会来,等着呢。 ...... 《神敌》3.16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61 好好在大都住院也没住久,大概两三天就返回驻地了。 他这股子韧性到引起了温至白的留意,觉着是个好苗子,于是除了关怀他的伤情,也交往许多,在大都治疗这几天基本都是温至白在照顾他。 所以说,像今一、灿灵这样尖尖上的仙儿们,着实具慧眼,多会挑人,他们看中的人才,除了个人能力突出...... 《神敌》3.16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62 温至白“搭白算话”,这天打电话给好好,“你们去通讯三院,找一个叫何为的,他会给你们安排。” 好好遂带着鹿梦来了通讯三院。 大门口,那个何为已经在此等候,笑着伸出手,“好好吧,至白交代过了。今儿我们院附属幼儿园、...... 《神敌》3.16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52 陆寅来接听鱼,停在他家院子外的胡同口。 他们已经许久没像这样来他家门口接他了,自听鱼和鹿梦订婚,要么听鱼自己开车,要么他还会开他家那辆小电动,多半不叫人来接。 这几天也不同寻常,听鱼连续两天没出门,就算出门也上不了半天班儿,早早回家。都是过来人,看得出鹿梦黏他黏得紧。这...... 《神敌》3.15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53 鹿梦想起来后,第二桩,就是她的事业。 回到“培训小院”,与拿云会和。 “你身体真的没事吗,”她还在弗邸就联系过拿云,那时候梦梦脾气冲,拿云多问一句她都不耐烦,只让他找“张圆麓”。现在想起来了,梦梦更...... 《神敌》3.15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63 鹿梦出来,在立柱那儿站了会儿, 一抬头,看见听鱼从楼下一个小厅出来,他也看了她这边一眼。 鹿梦低头继续看手机,又过了会儿,再往洗手间那边走去。 进去的却是男洗手间, 推开门,梦梦就笑得像朵花冲进去了…… 听...... 《神敌》3.16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64 鹿梦好一会儿才回来,好好关心问她,“怎么了?” 梦梦答“肚子有点疼,好了。” 好好望她会儿也没继续问。 这要不是他搞过她,好好也瞧不出来,他也听见“三仙儿”要来的话的,她这艳晕的脸庞,这...... 《神敌》3.16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65 梦梦正点回来,做饭,忙活。结果,一桌子菜全弄上桌了,一个都没回来。 她今天才在三院发了传单,听拿云说来联系打听的络绎不绝,心情好,一直跟拿云联系,自个儿边吃边和拿云短信说话,不亦乐乎,才管不着他三儿回不回来吃饭哩。 诶,回来一个。听鱼进来直解释“会开久了...... 《神敌》3.16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66 鹿梦小电动还没骑到云山饭店呢,她这俩神通广大的仙儿就已经得信儿“一家之主”驾到了。 怎么知道的?你晓得这沿路多少眼线。 再怎么说,如今今一和灿灵也算“一个屋檐下的人”了,能闹哪样?就算从前“不熟的日子...... 《神敌》3.16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67 鹿梦很有分寸,她进电梯上了三楼,出来,并未去305,而是就在三楼小厅的沙发坐了下来。她本意来也不是真去打搅她老公公宴客,坐这儿等等,更像守护吧。 弯下腰,从外套口袋摸出烟点了,慢慢抽。好一会儿,没人跟上来,她放了心。又走去窗边,往下瞧了两眼,嗯,心上更舒坦些,发觉楼下停靠的车陆续在开走咩。 ...... 《神敌》3.16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68 鹿梦从电梯走出来,一抬眼,笑云笑眯眯一手撑着后腰站那儿,“梦梦,” 梦梦看一眼他后头大厅,“都散了?” 笑云直点头,“散了散了,来,鸭子才烤好,你看看成不。” 梦梦跟他走了,总得给他们台阶下。 ...... 《神敌》3.16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69 这边也是不大的饭馆,不过二楼一半已经被小朋友占领,铺上泡沫地垫,还有半人高的篮球架,孩子们蹦蹦跳跳,年轻的妈妈们坐一旁聊着天,多半也聊得不上心吧,因为目光时不时会瞟向和孩子们一起在地垫上玩篮球的男人身上——岳别悉,飞行员的帅气在颈脖上挂着的身份牌上,在精窄有形的腰身上,...... 《神敌》3.16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70 好好不是装的,他是真心急。 梦梦进去前就是对他命令,“你站这儿等!才受了伤的别又往医院里住,我灵活,前几天团里才演练了救火……”她已经往里跑了,还回头指着他“别动!”狠着呢。 那一下,是狠撞进好好心里的! ...... 《神敌》3.17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71 听鱼去外地调研了,梦梦今儿午饭也没在食堂吃,自己回来做了点,因为另导早上找到她,说有个“事业单位常规素养抽查”,决定让她去,给了她一打复习资料。哎,她如今已然“后勤”成了主业,经常得应对这类行政工作。 做饭的时候,今一来了电话,...... 《神敌》3.17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72 听鱼的公务专机才落地,舷窗就已经望见林今一的座驾停在下方。 今一亲自来接他的机,外人看来可是天大的新鲜,不过都往政事上想,又出啥大事了? 只有听鱼明白,只事关梦梦。听鱼没有废话,直接步上今一的小轿,车门一合拢,阻绝了外在一切猎奇心。 听鱼一坐上来,今一一个文...... 《神敌》3.17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73 坠崖全程再惊险骇人,崖上再乱套,鹿梦这里都是能吹一辈子的事儿! 首先,她觉得自己那会儿反应忒快!惊人的快,就跟脑子过了电,她知道如何蜷着身子、护着头。不仅如此,她还能分心“照顾”到身旁的叶老总,“抱紧我!”奇了怪了,叶老总是...... 《神敌》3.17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74 老总出行,前后跟着的人也不少,出这大的事,肯定应对的人极多。你说他们老实待着,坐等救援也行,不过鹿梦此时想找着自己的手机,跟外头取得联系,也不失正确的应对。 可找来找去,自己的手机没见着,倒找着前头副驾那个老总助手林青宥的手机了。 也算行吧,能联系外头就行。 ...... 《神敌》3.17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75 永远?一厢情愿了吧。 梦梦才拐,她听见求援临近,你看看她混账吧,她竟然一把捧住老总的脸,噘嘴亲亲挨着他脸颊,咔嚓,一连几张! “你干什么!”老总气得啊——你知道以叶之府这般地位的大佬,早练就处变不惊的本能,遇上再大的变故,...... 《神敌》3.17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76 听鱼赶来时,梦梦和他老子都已经救上来了。要不,听鱼得主持大局并亲自打头阵下崖去。 他老子已经被抬上救护车,身侧伴随的阵仗够隆重,听鱼都没过去看一眼,他只紧紧抱着梦梦低头与她说什么。 朝章是之府的办公室主任,今日是有梦梦同行,他没与之府同车,躲过这一难。安顿好老总的救护车...... 《神敌》3.17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77 “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借调那儿去,”抱着她的两个冤孽,梦梦还是愿意说软和话的, “当然不喜欢!”今一一晃她,“叶之府又不同于弗暝,他更阴险,更没人情味儿,眼里只有权力阴谋。他干嘛把你调他身边去,准没好事!”今一说...... 《神敌》3.17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78 之府又开始一厢情愿了,你儿子那是管得好他媳妇的?第二天,你就又见到她了。 鹿梦好规矩,朝章看见她来了,迎上来,“梦梦来了。” 她一欠身,“朝主任好。” 朝章赶紧两手都抬起,小声“使不得使不得,在家多...... 《神敌》3.17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79 之府肯定挣,鹿梦这时候劲儿才大,薅着他脖子又凑他耳边像机关枪一样嘟嘟嘟, 之府一下就顿住了,看她,“跳楼?” 梦梦个小娇气噘嘴又点头的,“一早五点跳的,我来的时候白布还裹身上,吓死人的……”是滴...... 《神敌》3.17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80 好好几天没见她了,鹿梦培训班这边的事儿顺了根本就不往这边来了,好在梦梦还有“新事业”,也当好好是“闺蜜”一样的存在,还想着联系他。 他们今天一同前往三宁路,汤有容不放出来鹿安几个在大都的店铺给了她么,梦梦考察一二后,小一点的临街的,她...... 《神敌》3.18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81 菜都摆上桌了,饭还是要吃的,鹿梦和好好都似纯粹来吃席的,吃。 他两这样,弄得至白真难受,他明明知道男的听女的,女的犯嘎,男的跟着不吭声,聊什么好好都是“嗯”“好”,生分得厉害,你说有什么意思! 诶,这时候,意想不到的来了! ...... 《神敌》3.18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82 好好是谁,那是顶级恶魔。 梦梦是谁,那是顶级恶霸。 都是这么容易被迷晕的? 他们行走江湖,害的人多了,最怕就是被人害,所以早已“全方位”地做好“百毒不侵”的防范了。 当时,两人即使都有些...... 《神敌》3.18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83 梦梦转头又走, 可把老总搞毛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梦梦回头,噘嘴了,“我去拿样东西给你看。” 老总这才……哎,冤孽! 梦梦出去后,朝章赶紧说,“还是给梦...... 《神敌》3.18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84 “梦梦!” 今一回来了,外头喊她。梦梦正在厨房烧菜,灿灵边给她打下手边和她说话。家里没耗油了,听鱼出去买了。 这些时梦梦虽说去了叶办工作,照样按时回来做这顿晚饭,还是那样,他们三儿再忙,能回来吃一定回来吃,小日子如常。 梦梦出来,手上...... 《神敌》3.18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85 今儿一早,梦梦就不再去医院向老总报到了,因为老总已出院,今天回叶办主持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大巡。 梦梦照样骑着小电动来到位于东四三路的叶办。这边沿街全是那种古老的大梧桐,遮天蔽日。车辆少。长长的灰墙,一扇双开铁门,虽说不起眼,但门口荷枪实弹的威严哨卡,还是叫人望而却步。 ...... 《神敌》3.18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86 这一出去毕竟代表的是他的颜面,老总还是会抬他梦梦的。 瞧,弄来一套,肩头什么也没有,可制式、颜色起码一颗星的标准! 梦梦一穿,嫩嫩的脸庞压不住呀,老总两臂环着胸前,一手点点,“头发重梳。” 梦梦长发脑后盘了个规整的髻,刘海侧分往后一梳...... 《神敌》3.18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87 “什么五点半有人?”惟深还问,惟深呐,对她家那点破事特感兴趣。 “送烘干机吧。”今一笑说,一手已经框住梦梦脖子好好打量她这身。 梦梦肯定挣,还四处瞄,生怕人看见,她现在忒注意“她威严稳重的形象”,...... 《神敌》3.18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88 弗暝回来,太阳还没落山,院子里晾晒的被套呀,窗帘呀,都还没收呢。 见他儿子也是袖子卷着在家里指挥上下,“这里这里!”搬柜子挪桌子收拾。后头跟着的楼缓也是觉着稀罕,这是怎么了? “这干嘛?”弗主西问,家里跟遭贼了一样,乱七八糟。 ...... 《神敌》3.18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89 梦梦今天醒得早,一睁眼,看见听鱼熟睡的脸,不禁抬手摸摸,他昨晚又灯下看文件到老晚……这真得深入他们的生活你才知道,哪里像外头人想的,这些仙儿们手握大权,更是生活精致,耽于享乐……享乐个屁!听鱼熬得眼窝那里都发青…… ...... 《神敌》3.18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90 初始看着一切都还好,梦梦回到叶办,如常向老总汇报了一些工作,正儿八经,稳稳妥妥。 回到自己的小办公桌,嗯,梦梦在叶办也有个小办公桌,还就在她老公公最常用的小书房里。梦梦这会儿显得尤为沉默,她也不干事儿,也不看手机,就坐那儿像想事儿。 老总在自己办公桌前伏案工作好一会儿,...... 《神敌》3.19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91 楼缓出来还在想,这家里的事是故意排斥听鱼吗,听鱼自己懒得搭理呀!你这争的,好似二叔多偏心一样。说实话楼缓也无奈,好在他是见过她在弗家那霸横,要不还真容易多心,听鱼这什么意思,现在拱你老婆出来争个什么! 同样,之府也着实憋屈,儿子不亲近自己,家里的事还敢劳累他?这下好,这个不清白的货...... 《神敌》3.19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92 鹿梦今早才来大巡组位于美云礼堂的临时办公点,任就龄就对她说,今天陆六院有场考试,我们去看看。小鹿遂与就龄及一个一级巡视员房宁远一同驱车前往。 车上,小鹿大致了解了情况。 原来陆六这场考试是个有关基层后勤拨款的达标考核,事关钱款,就算还没巡到“钱库...... 《神敌》3.19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93 开考了,梦梦两手放前,一手捉着另一只手腕,站在任就龄靠后几步的位置。 此时他们都在监控室,灿灵也在那头。 忽然,屏幕里眼见一个考场,一位监考老师用屏蔽仪再一次扫坐着每位考生时,站住,在一位男性考生身侧再扫一遍,交涉,向他伸出手似要他交出什么…… ...... 《神敌》3.19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94 没错,这幕“作弊好戏”就是好好送给他钟摇光的。找到他,好好轻而易举,关键是他得把人“恰如其分”送至鹿梦跟前,叫她也“找到他”,并解气。 果然,晚间,鹿梦就联系到好好,说找到了这个“摇光”...... 《神敌》3.19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95 原来空九和这边修祠的工冰连是共建单位,那边妇联过来慰问的。 楼缓亲自过来,祠堂这边的大另导都出来迎,梦梦戴个大墨镜跟在后边,谁也不认得她,楼缓也没特别介绍,谁还敢详问,就这么跟着走。 梦梦却瞧着那头“妇联小分队”动向呢,也有人迎他们,几个小嫂子就...... 《神敌》3.19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96 鹿梦单手插裤兜,一手还捉着茶杯,在小书房这头听得仔细,脸色,并不好看。 任就龄这时候来亲自向老总汇报,自是大事: 有人举报小都的时意眠“问题特别大”,简直被形容成“国之蛀虫”了! 想想鹿梦听了能好脸色吗?一,涉...... 《神敌》3.19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97 好好这些近臣呀,没几个省油的灯!所以说,最先折了的那个煦阳真算好的。 这个觉夏也是个妙人,“山入夏来差觉老,花从春去久无情。”他顶着一张年幼的脸庞在监察一干就快十个年头,多少人栽他这双无辜的眼眸下。 此时就是万般无辜,“干嘛?...... 《神敌》3.19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98 “觉夏是吧,你看着纯,可能混迹在那样的狗场,说明也不是个好东西。” “你也看着纯,可能这么待我,一样不是个好东西。”他真能顶着这无辜的眼神反唇讥舌。 鹿梦抽口烟还点头,“是,所以咱们干脆就直来直往,你能跟我说实...... 《神敌》3.19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99 还是那个地下狗场, 好好的另一只王牌犬“机械师”上场,今儿就所向披靡,机械师简直是攻击疯狗的利器,它竟然知进退,更会出其不意搞偷袭,简直养成精了…… 好好依旧打着赤膊,唇角叼着烟,身上那些纯净全染着戾气,机械师真通人性...... 《神敌》3.19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00 今天老总有个战略会,任就龄也参会,鹿梦回叶办本职工作,老总身侧速记。 鹿梦一开始咳了一声还没多在意, 后来咳了好几声,她捂住嘴藏着了声,老总看去一眼。 又咳,鹿梦起了身。讲话的老总没停,不过朝章起身跟了去……这也没什么稀奇,鹿梦身...... 《神敌》3.20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01 311好久没这样紧张了,虽说大部分院部看不出异常,繁忙如常,但各科室秘宣这几天一定要注意工作规范,正副职24小时守岗待命……一开始反正都晓得出大事了,可谁敢细问?慢慢一天过去了,才渐渐露出一些风声…… 肯定还是在特护楼那边,三...... 《神敌》3.2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02 专机上,气氛十分凝重,哪怕空乘人员弄出一丁点大的声响,都有人去训斥。 都清楚,此时玉羊心情极其差,一丁点绊动不得。 玉羊独自坐那儿,右腿压左腿,一手肘撑着扶手、拇指中指抵着眉心间,深蹙着,一直就得不到舒展。 此时,311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不,确切讲,这一直...... 《神敌》3.2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03 听鱼没有立即答话,玉羊也顾不上他,走来弯下腰,脸挨在了梦梦脸庞,“梦梦,梦梦”喊她,看得出,是真心疼。 等他再起身,情绪稳定了些,听鱼说,“一会儿我得带她回小都。”看看,用的是“回”。 玉羊一下回头...... 《神敌》3.20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04 同意她去小都,肯定玉羊亲自带她去。也说得过去,林中轩毕竟一方豪侯,过世了,玉羊本来就要亲往。 听鱼,灿灵跟她就不能一路了,你们也能去小都,可,不能和她在一起。特别是小鹿这样病重的时候,无疑,这样是要人恨,特别灿灵,小鹿走后,他坐在她的病床边,眼神阴郁的哦…… ...... 《神敌》3.20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05 “治得好的梦梦,咱们前段时间带你何止做过一次全身检查,也没看到这玩意儿啊,现在及早发现也是好事,根除得了。”今一亲她劝她,梦梦就点头,她抚上今一的面庞,“你也是,别太伤心,别太操劳,”拇指心疼地挨上那唇角的血泡,“我明儿就给你熬些清火...... 《神敌》3.20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06 梦梦坐在那头单独的小沙发里,医护围着她丝毫不敢懈怠,回京被耽搁了,可对她的照看时刻不敢耽搁。 玉羊,今一,听鱼站那头说着什么,任就龄也在其旁,有时会汇报。 梦梦就望着听鱼,听鱼会看着她,嘉里蹲在她跟前,捏捏她腿,“梦梦,想吃点什么。”嘉里在国外公...... 《神敌》3.20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07 认命,不等于轻生。这点鹿梦还是拎得清,命就这么长,可以认;但还活着时,就不能亏待自己,这个也得认。 黄金宫,有个叫垣塔的区域,她这会儿就住这片。 她住的地儿自是舒适非常,玉羊把她当宝贝供养,怎会亏待她。 对于这个无极之地,鹿梦并无多大好奇,特别是她现在这个境...... 《神敌》3.20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08 也是,日子不多了,可也不能这么丧着过,起码还没弄清楚张圆簏的来历,还有钟摇光那样的小贼想谋害她,这下,汤有容又有秘密瞒着她……鹿梦又燃起斗志,生命不止,折腾不息! 她和拿云是不会断联系的,拿云在电话里十分揪心地哽咽,“梦梦,你剩下多少日子我都...... 《神敌》3.20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09 她的动向,那是多少人心中牵挂着,她出来了,谁人不知?不过都没动,跟她不过外出旅行了几天,人该咋样咋样,她呢,想咋滴咋滴。 嘉里把她送到新安里胡同口,梦梦下车前还说“家里还有腌好的鱼头,我回去炖个豆腐,吃了饭再走。” 嘉里拇指摸她的眼睑,...... 《神敌》3.20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10 梦梦还是骑小电动载听鱼去叶办。 路上,她跟他说,“那瘤子看着也不大,我咳是咳血可也就那一回,后来一次都没咳过血,最近更是咳嗽都没了,跟没事人一样。” 听鱼抱着她腰凑头看她,“可那东西留在身体里终究是个祸害,还是拿掉吧。”真...... 《神敌》3.21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11 “笑云,” 梦梦上车来对驾驶位回头笑看着她的笑云打招呼。 笑云从车头拿过来一碗豆腐脑递来,“才买的,”她后面跟坐上来的灿灵接住了,“糖放的多吗,” “多,一勺豆腐脑一勺糖。” ...... 《神敌》3.21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12 梦梦虽得了奖,可这几天没去单位也没去叶办,家里休养,因为要动手术了。 这天午后,她搁小院摇椅上坐着眯盹儿,手不自觉又摸向颈脖上挂着的瓷瓶。她着实舍不得取下来,里头有她妈的血,人呐,在最脆弱的时候,再无所谓也黏妈,挨着她,就觉着心安了。 梦梦没事儿干的把瓷瓶拿起来对着阳光...... 《神敌》3.21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13 好好和鹿梦均是便装,坐在书店立柱后的一个位置。 不久,只见钟摇光和一个很年少的小姑娘一前一后走进来,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鹿梦一手掌着下巴思索望着那头钟摇光,好好说这男的徒有其表,看着老实,花花肠子不小! 小姑娘看着多嫩,纯纯的,对他是一脸仰慕;他像个兄长照顾...... 《神敌》3.21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14 鹿梦要动手术了,摘掉她肺里那颗小瘤子。 她坐在床沿看着手机, “梦梦,吃饭了。”听鱼进来喊她。都快是进手术室的人了,哪个还愿意叫她亲自下厨,三个仙儿近段分配得才好,哪天我买菜,哪天你主厨,根本不叫她操半点心,每餐都有热乎好吃的。 梦梦...... 《神敌》3.21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15 四方的桌边,她和有容对面各坐一方,听鱼出门了,留下充足的空间给她。 菜不多,就四个,可都是像“砂锅焗梅童”是他爱吃的,叫鹿梦想起再多让他可口的也不可能了。 有容就拿起自己带来的酒给自己倒了杯,看看她,“你能喝吧。”鹿梦点头...... 《神敌》3.21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16 梦梦许久没有像这样将头发高高盘起,一个很精神的丸子头,大墨镜一戴,吉普后座稳坐着。 车外,拿云拉开后车门,觉夏坐上车来,人家一个正儿八经监察高处,她跟前软趴得跟个乖乖儿。 大墨镜遮着她大半张脸了,也看不清她什么神态,但,就觉着极霸道,觉夏晓得甭废话,赶紧捡最重要的汇报! ...... 《神敌》3.21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17 承行的避暑山庄是皇家园林,又称承行离宫,虽然闻名史册,但久为禁苑,历来光顾的人不多。 拿云一身轻便慢跑在离宫西苑的小草场,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戴着,一只耳塞着耳塞,眼神阴郁。 这是南家当朝时最喜爱的皇家园林,前圆艏南山浦一年两季都会带着南枝来这里狩猎,南枝确实有些野性,偏爱...... 《神敌》3.21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18 盘着龙的大红木柱下蹲着个姑娘,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拿云轻步走去,歪头看了看, 她跟前放着一个长漆盒,里头躺着一把木头剑,最醒目,剑柄上甩着大红樱子,这一看稍微晓内情的都知道,这是南枝的剑! 南枝野性呆不住,从前宫里人私下都说她是“野猴子...... 《神敌》3.21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19 今天通讯三院的篮球馆又是热闹的,一场篮球赛依旧在空陆两方角逐。 上回这边就闹得大,温至白和岳别悉根本不给三仙儿面子,非不遂愿加时决出胜负;今儿又逢上,看热闹的自然不嫌事大,又有怎个结果呢? 不过,今天显然没上次氛围足,首先,三仙儿没一个到场的,看点就小了好多。 ...... 《神敌》3.21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20 好好打得太好了!好得连连掀起场内‍‎‌‍高‎‎‌‍‌潮‍‌‎‌‍,他的占友队友都搞得激动不已,连温至白几次都不由拥抱他…… 赢了,险胜也是赢了。这才真是拼杀得彻底的比赛,看得人热血沸腾,人们似乎都忘了什么“派系不派系”“争斗不争斗”,...... 《神敌》3.22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21 鹿梦的病房这一层很安静,如今她的地位也享受得起这些,因为就她一个“重要病人”。 玉羊亲自安排的,也是嘉里淮恩随身伺候。灿灵和今一如今心只向她,惟愿她好,暂且把这些“恩恩怨怨”放下,没跟玉羊计较,只要梦梦手术顺利。 可,就在...... 《神敌》3.22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22 国之大事,又在宫里,规矩大,谁都按部就班跟着指令行事,但,就算面部沉静,心静的下来吗,梦梦在手术台上啊!心,都丢在了那边…… 灿灵和今一坐在看台的那头,听鱼跟着玉羊在这边,虽说并未多少人关注,可依旧叫这边的小范围人意外:洛金兔竟然也到场了! ...... 《神敌》3.22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23 就说这是个秘密统治着的世界吧,现在就看谁藏得更深! 没想,才走到僻静处,忽几名宫护卫上来就抓住了听鱼,听鱼警觉愣是没放金兔的手、反还想护着她,直到金兔自己挣扎……听鱼意识到原来……听鱼松了手,看向了这位小公主。 金...... 《神敌》3.22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24 回来戏台边落座,金兔还是那副“傻姑娘”,懵怕怯懦;听鱼如常。 听鱼还坐得下来,更重要,落座前,一位侍卫上前与他耳语了几句:一切顺利。是梦梦医院那边递进来的信息,这才是叫听鱼真放下了心。 听鱼照样右腿搭在左腿上,似瞧着舞台,其实心中思量起金兔这件事。 ...... 《神敌》3.22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25 梦梦彻底醒过来就好多了,问她她就轻轻摇头小声“做噩梦了。”玉羊安抚许久,非得离开了,只得又交代听鱼好些,走了。 玉羊走后,梦梦似来了劲儿非要坐起身与他们说话,还一手拔了氧气。吓得今一灿灵赶忙劝阻,“梦梦慢点!哎呀,别动了伤口…...... 《神敌》3.22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26 小都这段时间都禁娱,林中轩才举行完下葬礼。 办公室,今一和舅舅正在商讨事务,如今今一和时意眠已经相处十分融洽,意眠管理小都这段时间,并非独断专行,与今一保持紧密联系,舅甥有商有量,小都如今的政知生态也很好。 “梦梦状态还好吧,”意眠问, ...... 《神敌》3.22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27 今一讳莫如深瞧着劳力行这位失了势的老王爷,劳力行仿若找回“一方大吏的自觉”,诚挚又精明地看着他,“今一,你的眼界、魄力绝不弱于你的父亲,甚至还要强,当年他看准南家的末路,我想,如今你也应该看得清南家的出路。” 想得到吗,这老王爷今次找...... 《神敌》3.22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28 月朗星疏,今儿是个好天儿,好好头戴棒球帽坐在越野车后座,目视对面的空二所技校大门口。 梦梦手术后多些时也不联系他,好好主动打过去几次电话,梦梦接起来也没几句话就挂了,就说她情况还好,不必担心。好好心里再挂念她也无计可施,从前还狠得下心硬闯,现在她是才摘了癌,好好也明白这大个手术后她...... 《神敌》3.22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29 若张好好晓得,也就小簏现真身这一刻,那头,鹿梦从床上栽下来,下肢好像瘫痪了……会不会更恨小簏?毕竟他比他貌似跟鹿梦更有缘,两个“小lu”啊…… 鹿梦这边又乱了套,看看三仙儿的担忧没错儿,“事...... 《神敌》3.22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30 奇怪的是,鹿梦这回“瘫痪”了并不消极,这更瞧出来这姑娘的“不凡”来,本来她就主意大,反倒安慰起她的三仙儿来:“我不觉得这是坏事儿,且看吧,后头还有精彩的。”乐观得过分了。 但,谁心中不着急!“后头还...... 《神敌》3.23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31 鹿梦向往权力吗,瞧瞧这巍峨宫殿,每砖每瓦都透露着威严。不,她不艳羡这些,她更想要自由,自由地过她的小日子…… 鹿梦坐在轮椅上,被拿云推着走在这宫殿僻静处,这里处处有龙,房檐上,立柱上,白玉阶梯上……鹿梦顿感亲切,又平添忧心,为...... 《神敌》3.23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32 鹿梦立即回家。 家门口,拿云先将轮椅放下,再把她从车里抱出来, 这时,“梦梦……”好好站在不远处怔怔看着她,眼里显然有不相信,她一直说她很好…… 而梦梦只是看他一眼,低下了头,毕...... 《神敌》3.23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33 听鱼回来,梦梦一人坐在廊下,轮椅上靠着晒太阳,听相声。 “回来了,”梦梦笑着, 听鱼拎着手上一些东西就走来,“嗯,买了汤圆回来,现在就煮些?”梦梦刚才跟他打电话,说中午想吃汤圆,听鱼立即放下手头的事就去买了些。 ...... 《神敌》3.23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34 这是间普通的教工宿舍,在至白的一再请求下,摇光带他来见傅辞,也就是小簏。 来时,他正在清洗一把野菜,都没见过,摇光问他这是什么菜,小簏笑起来很暖和人心,说话也慢慢的,“这个叫‘害害’,”他虽读作“害”的音,却起...... 《神敌》3.23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35 今儿注定是个人心大作,不得安宁的日子。 听鱼才把梦梦安抚好,将她抱放至桌旁坐好,“汤圆煮好了,给你盛一碗。”梦梦木着脸点头,你们没给她痛快咩,真相还是瞒着。 有容都没跟进来,自个儿坐在她刚儿坐下的轮椅旁小凳上,双手垂着放在曲起的膝头,望着一个点不...... 《神敌》3.23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36 自听鱼在家遇险,听鱼灿灵今一就有了默契,这个家起码得是“安全”的!于是私下早有了一套“反应机制”:危机时,任何人群发一个什么符号,采取什么应对……别说,这三位还曾模拟过多次,全为梦梦安全! 所以当下,听鱼一...... 《神敌》3.23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37 原来,鹿梦才不是什么南枝的女儿,白争了,更不是鹿家的女儿,确切讲,她是谁,谁也不清楚。 只知道,她是个婴孩时,包在粉红的被子里被一个叫“冒青乘”的女道送至鹿安的外婆手上,被子里,还有一对儿粉珠耳坠子。 鹿安的妈鹿夭采,那确实是个玩乐一生、稀里糊涂...... 《神敌》3.23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38 有容手捂着心口,“放心,珠子现在还有微弱的震动,她暂时没问题。” 三人望着他,无不心颤,都是已誓言要一辈子和梦梦走下去,甚至不惜性命的,听到梦梦这样个来历,再大的仙儿,再稳静的心,哪里可能不起波澜! 敬佩有容,也敬佩那个已逝、却至死都守护着妹妹的...... 《神敌》3.23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39(梦爱篇 完)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终有他得手的一天。 张圆簏凭借这颗粉珠子遂“纵横天下”这么些年,霸道啊。 不过,着实江山代有才人出,一样的“就怕贼惦记”,同样的剧情,又在他与他的爱徒身上重新演绎了一遍。 小簏,原名也不叫...... 《神敌》3.239(梦爱篇 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1(封心篇) 实验二高并不是最最顶级的高中,却因为出了章怀明而永葆名校之称,章怀明是弘人之师。 每年学校都会有纪念章怀明活动,今年尤其隆重,今年是章怀明九十寿。 冯杏平常在学校是个极不起眼的姑娘,内向,胆小,不爱说话,成绩也不好……哎,一言难尽。这种活动若...... 《神敌》4.1(封心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2 首先赶来的是冯办外事处的李时开。 李时开来前儿,程智是只顾冯杏,谁也不管根本不得下车,景差来了都不下。 诶,开跑车的更毛躁了,拍他的车,“嚣张了啊,哪儿来的孙子,下来!” 程智只顾安抚冯杏,“不怕,一会儿就走,来,我看看,...... 《神敌》4.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3 章家,一直是外戚之家,他家才叫“天佑”,无论朝代如何更迭,他家总能出皇后,有点那个“永葆荣华”之意。 不过近代,自末代王后章捺死后,他家就好像一直在走下坡路,直至出了个章怀明,成了圆手之师,才似扭转颓势。 章怀明着实一代大...... 《神敌》4.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4 大操场上,几个班都在上体育课。 冯杏班上才跑完长跑,她和几个同学坐在阶梯铁架子上喘气,同伴们说去自动贩卖机买水喝,她摇摇头,同伴们去了,她一人坐那儿歇息。 坐着倒野气,两腿岔着,像只小豹子,可两只手就在脸上搓啊,愣像不是自己的脸,使劲儿搓。 这是干嘛呢,其实...... 《神敌》4.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5 她看球还发呆! 也缇也是坏,忽然一个球抛过去,有队友飞身去接,诶,还成就了一个胜球,队友当即那个角度一个三分,全场欢呼! 她身边的孩子们都惊呼起来了!无论‎‎‌男‎‍‌‍女‍‍‎‎‌,无论是对也缇抛球过来的刁钻弧线,还是队友的默契接住而后一个完美的三分,都往后退了几步,惊呼又仰慕的眼神喏...... 《神敌》4.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6 当冯杏也不看他说想找一个有眉心痣的景差,也缇当然好奇,“你不认识他为什么找他。” 冯杏就不说。 这时候的也缇还没意识到一个“眉心痣”将后来会成为他人生多大的怒妒!……不说就不说,睨这呆姑娘一眼,...... 《神敌》4.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7 也缇像养了个女儿,从一开始几天见一面,到后来几乎每天都要见她。 都是避着人前,跟做贼一样,冯杏不愿意跟他人前“认得”,只能偷偷摸摸。反正一开始也缇只当好玩,没当回事,她要这样就这样,只要她在他跟前时“听话”。 于是,也缇掌...... 《神敌》4.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8 夜晚的动物园几人进来过?也缇带她进来了,还直接换上饲养员的防护服能进来牙牙的内舍。 “去呀,”也缇单手端着一盆小苹果,她手上也抓着一个,也缇推她上前去喂牙牙。 牙牙还是个宝宝熊,可也足够大一只,此时坐在吊床上,眼巴巴就望着她手里的小苹果呢。 ...... 《神敌》4.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9 也缇在教冯杏拼航模,好在冯杏很有兴趣,动手能力还可,一教就会。也缇很欣慰,摸着冯杏的发,“你和我还真有缘,我喜欢的,你多半还有些天分。” 冯杏挺入迷,才不管他的夸赞,更管不了旁边男孩儿的笑意。忽,那头一直玩桌球的木里好像接了个电话,也不吭声,独自下楼去了。 ...... 《神敌》4.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10 这对‌‍‎男‌‌女‎‌‎‍‍进了一家高档餐厅,冯杏又裹足不前。 木里拽她,「进去呀,」 冯杏抬手要走, 木里干脆又挽住她,「怎么了,进去看看呀,」 冯杏也不言,就不耐烦执意要走,木里挽着她胳膊一紧,「下午你们考英语吧,我有答案。」 冯杏站住,望着她,「你不和我一个学校的吗,」现在才想起来,她应该和也缇一个年级吧,「你怎么没考试?」 木里笑着食指还戳她一下胳膊,「傻子,哪个跟你一个学校,我武一的,和你一个年级。」 「啊?」冯杏没吭声,可微张开嘴明显就是个吃惊的模样,吃惊的不是「明明上回体育室见她穿着本校校服,却不和她一个学校」,而是,武一!最最厉害的高中!! 那她还是相信「她有答案」的,管她怎么得来,反正冯杏是顺利被她拽进餐厅,就跟「傻子」一样,之后啊,木里就爱喊她「傻子」,可绝对亲昵。 坐在了角落,可也看得清那桌‌‍‎男‌‌女‎‌‎‍‍, 木里好大方,接过菜单,先递给冯杏,「你点,」 冯杏此时心事多,一会儿「那桌‌‍‎男‌‌女‎‌‎‍‍」,一会儿「答案」的,哪有心思吃,摇摇头。.z. 木里就做主了,「两份芝士茄香肉酱意国面。」做是做主了,可还是看向冯杏,冯杏点点头,木里愉快地把菜单交给服务生。嗯,之后木里会越来越喜欢她,她们吃得到一个锅里。 木里两手交握放桌上,倾身小声问她,「你跟着他们干嘛,目标是女的还是那个男的,那男的好像是个景差。」 冯杏斯文坐着,倒也吭声了,「男的,」不由又看向那桌,显见,那眼里的失望,甚至渐起的嫌弃…… 木里也转头看去一眼,「那男的眉心有颗痣,人家说有眉心痣的男的,心眼多,花心,」 哪知冯杏吭一声,「也有好的,」 木里转头看她了,「你喜欢?」 冯杏早已收回看那边的视线,而且,很干脆,好像与此诀别,再不会投去多余的一眼!又很干脆直接地问她,「答案呢?」 这妹子又嘎又孬又跳跃的性子,木里喜欢,笑起来,「放心,肯定有你的,可不许抄全对啊,那多假。」 冯杏回了句,「我真傻呀,还抄全对……」真的蛮可爱!她本来就一张「三岁脸」,又小妇人眼睛一横,木里都想上手捏她脸蛋泡儿!难怪也缇瞧上她当姑娘养…… 再没那「眉心痣」什么事儿,冯杏似乎真不当对方一回事儿了,那边‌‍‎男‌‌女‎‌‎‍‍起身走人,她瞄都瞄一眼,也不躲了,根本就不认得咩,而且已不相干! 倒是答案来了,她趴那儿无比认真地抄,边抄嘴巴还嘟嘟,边背。木里再找她讲话,她可耐烦了,也不嫌她吵她背答案,都回答。两人话也投机,木里说我其实不喜欢吃上头的芝士,可没这个芝士,下头蒙着的番茄肉酱也不香了;冯杏边抄还点头如蒜,「我也是,就跟拉屎不带书,其实也不一定看,可不带一本就拉不出屎一样。」木里凑头捂着嘴也直点头,「一样一样。」 你看看再出来,木里手搭着她肩头两人还嘚啵不停……哎,尿得到一壶的人,相见恨晚。 下来,木里肯定也把这次经历跟也缇讲了,当然,这之后啊,你说木里是更忠心也缇,还是更心爱冯杏……也是世事无常,之后的大风大浪太多了,总之,木里后头跟冯杏还是更亲密些了,但,也绝不背叛也缇! 也缇一听就晓得怎么回事,这听了还是五味杂陈滴,又为她终于「结束对那个景差的有兴趣」高兴,又为她对有「眉心痣」的依旧迷恋不已而无奈……嗯,这时候还只是无奈。 这长时间了,也缇早逼出来她对那景差感兴趣的原因了,原来是这丫头喜欢眉心有痣的,你问她为什么,她又说不出来缘由,就说「天生就喜欢」还强调一句「就喜欢!」也缇狠狠点她眉心,「以后给你这儿也抠个痣出来。」 至于她为啥跟踪那对‌‍‎男‌‌女‎‌‎‍‍,也缇大致也猜出来了,估摸那男的出轨了被她撞见,要不她这嫌恶。可为了证实,也缇之后想也觉得无聊,他还带着木里又去了那家餐厅,想法儿调了当日监控出来自己亲眼瞧了,果然,那女的不是他老婆。——也缇只能转弯这么想,她还算三观正,不盲目迷恋,这人身上有污点,她还是能及时清醒的……哎,也缇这么想还是早了,这确实是冯杏一次都没正面接触过这位撒,待以后真有机会她接触了「有眉心痣」的,且,对方显见的「光彩夺目」,你再看看她的三观能糜烂到什么程度。 4.11 一首章怀明的全新诗词递到了冯杏跟前,可她知道个什么呢,她知道这是她爷爷多么「引众怒」的一件事吗?她知道这是章也缇一家从上至下多么屈辱的一件事吗?不,她全不知道,她只知道这首诗是她将拿去学校应付差事的一件软笔作品,哦对了,还不用她亲自动笔写,程智已安排人手为她抄录好,毛笔字迹的分寸掌控极好,既不会暴露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笔锋,也会稍脱颖而出,叫人看到「这个孩子」有潜力的一面。.z. 这幅新诗毛笔成品再递到冯杏面前时,她也就点点头表示满意,而后,随意放进书包里准备第二天带去学校上交,在乎这幅字背后的心血吗?不在乎。 这个世界最辛苦的,就是读书的孩子们了,他们起的最早,要应那句「一日之计在于晨」。 六点,天还没全亮,程智提着她的书包一手还拿着保温杯,里面是热牛奶,扶着她背后穿过长廊往外走,冯杏边走还在啃面包,人估计还没全醒,反正日复一日,都这么个状态早起去上学。 忽走至爷爷书房附近,只听爷爷一声爆喝,「逆子!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会吃里扒外!」 把冯杏一下吓醒了,站那儿停住! 程智赶忙提书包的手接过保温杯,这只手都来捂她耳朵,「没事没事,快走,」 冯杏谁都怕,就不怕她爷爷;同样,谁不在乎,就在乎爷爷!一个平常恁胆小又懒的姑娘,这时候不知哪儿来的气魄,呼开程智的手径直就向书房跑去,掀开门帘一步踏进,里面有谁都不顾,只看见地上摔碎的茶杯,和叉腰明显气急立在书桌旁的爷爷,「谁不是亲生的,谁吃里扒外。」冲口就问! 冯杏的突然出现,冯禧也意外,房里几个最亲近的高参更意外,这几个都是晓得冯杏的,可也少见这位小公主,且都知道,这是个胆子很小、很认生的孩子,这会儿突然现身,而且问得可丝毫「不怯」,怎么不意外! 冯禧立即缓了神色,抬手挥挥,高参们尊敬一颔首,鱼龙出去了,可各个目色凝重,看来心事未除。 「杏儿,上学去呀,就吃这么点成吗……」冯禧赶忙走来弯腰环住孙女, 冯杏比她爷爷还严肃,「谁不是亲生的,谁吃里扒外。」又重复问了句, 这世上,冯禧最疼最疼这个孙女了,天塌下来都得护着她,「说别人家一个孩子呢,怎么你就捡了个耳朵……对了,杏儿,爷爷今天出国访问,东瓯那边你想要什么,一会儿你跟程智说,爷爷都给你带回来……」抱着摸摸她头,就是轻声问, 冯杏看了她爷爷好半天,拿面包的手递他嘴边,「爷爷你吃,这面包挺饱肚子的,别担心我。我也不要什么,我只要你一路顺风,万事顺意。」 所以说撒,你叫冯禧怎么不宝贝她!他的杏儿胆子是小,各方面是普通,可,真的贴人心!冯禧低头挨着孙姑娘额顶,轻轻拍她,「好,我听杏儿的,一路顺风,万事顺意……」 可,世事无常,你能想得到吗,冯禧可能更想不到,这个清晨,竟是他最后一次抱他心爱的小孙女了…… 4.12 章家。 也缇随祖父、父亲跪在太爷章怀明座前, 耻辱啊! 显赫章家衰败至此,就算近一个世纪再无「外戚之荣」傍身,可也从未受过如此之辱,被人「掐着脖子」当牛马唤使,指东不敢往西…… 座位上的怀明垂垂老矣,他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垂腰,内心悲凉叹息。 想想,谁见到自家长辈若此,都会悲愤吧,也缇这样的少年是不是尤甚! 这几日也缇的眸色里都带阴沉。 「也缇,这次你真要去?」以叙等围至他身旁。东片的孩子由来已久邀请他们入局飙车,也缇虽也有意涉足这个领域,但一直很谨慎,即使那头都开始挑衅,也缇总能沉得住气。这回,也缇一改常态,看着要「大杀四方」的样子,虽说近臣们也深受鼓舞,可明显感受也缇这段时间气性不一样,还是略有担忧。.. 坐在平常小摩托上的也缇一点头,「去。我想了想,不去正面刚一次,总摸不透那潭水的深浅。」又看看他们,「你们好好准备,咱们既然决定应战一次,就得干脆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沉稳还是沉稳,心里很有数。 「是。」都很振奋! 这时也缇启动小摩托,那边望见冯杏出校门了,都知道也缇要过去接她了。 还是那家豆花店门口, 冯杏跑来,也缇已端着热豆花一手接过她的书包,笑得一如既往宠爱,「慢点,才上完体育课是吧……」也缇的话忽一顿,接过来的冯杏的书包没完全扣上,一卷卷轴露了出来, 「这什么,」也缇开始并未在意,还笑着问,放下书包, 冯杏接过豆花就往嘴里灌,他还单手环抱着她一手去扶碗,「慢点!烫,」 冯杏还是豁进去一口,是有些烫,她又蹙眉头又皱鼻子的,也缇笑着松了扶碗的手去抹她额头上的汗,「你就吃东西是个急性子,其它的,也着着急呀,」 这一说冯杏想起来了,还挺开心,立即弯腰去拉自己书包,「我这次英语考得还不错,你看……」诶,卷轴滚出来了,也缇也弯腰去拾了起来,「什么东西,」 「我的书法作品……」冯杏还边说着喝豆花呢,卷轴在也缇的手里展开了…… 你知道,这卷轴此时等同潘多拉的盒子,一展开,谁都似要坠入万劫不复…… 果然,也缇定在那里, 他如何不识得这首诗, 这首让他章家蒙了近一个世纪以来最大的羞辱…… 冯杏还在边喝豆花,她也习惯赖他怀里了,还瞥一眼卷轴,「写得好吧,」又像小邀功, 也缇转过头来, 冯杏是本来就后知后觉,再说,她对他早已没了提防心…… 也缇睨着她,手里的卷轴展开着倒没动, 「这首诗,真好,哪儿得来的,」也缇说话很慢, 「不就是怀明老先生的吗,诗集上都有。」冯杏愈是这样漫不经心的,愈刺也缇的心!其实以他了解冯杏,这丫头真正读过几首太祖的诗?她不知道这是太祖的最新新作也可想,只不过此时也缇太盛怒,冯杏的一切举动都会被放大……对了,她姓冯。也缇的手都开始有些轻抖,看看,看看,章也缇你是被眼前这个傻子迷昏了头了吗!你不查她的底,原来她的底真能掀翻你的天! 也缇慢慢放下卷轴,变成两手环抱住她, 两人面对面, 她嘴里还有豆花的香甜,从前那么那么美好, 也缇注视着她,冯杏似乎也习惯了,她还顾我歪头像个孩子喝着豆花儿, 也缇忽然抓住她喝豆花的手腕,往下一按,唇几乎是暴虐向她撞去!……这是他们的初吻,却如此野蛮焦灼,一丝一毫没有呼吸的空间,冯杏手里的豆花都撒在他们身上了,肯定疼,肯定窒息,挣扎啊,也缇却似没了命一样的疯狂,坚决不放,不放!…… 分开时,两人俱是要命一样地大舛,冯杏接着还要要命一样的哭,人还紧紧被拥在他怀里, 也缇不放松,却低下了似也被冯杏咬出了血的唇,几乎又挨上, 「杏儿,我早想这样了,记住,我们永远得这样,血融着血的缠……」 哪曾想, 这一句,似成了魔咒,刻在了轮回之书上…… 是呀,冯杏应该最难忘这一日, 四月初八,也是佛祖诞辰日。 清晨,是爷爷最后一次抱她, 傍晚,是也缇第一次吻她,也是最后一次, 这天之后,冯杏再也见不到爷爷,再也见不到也缇了…… 请假,这个周五周六周天我要外出,报备请假哈,周一继续,嘻嘻。 4.13 世间世事果然如此,月有盈亏花有开谢,人无完满。 对章家而言,冯禧在出方途中忽然坠几而亡,本是解恨之事,却没想,胸中一口气都还未纾解完,一记重拳就击来心头!——他家那样优秀的也缇,竟被一场飙车夺去了年轻的生命,才仅仅17呀! 章家长辈们哭晕去了多少,实在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特别是,孩子死去时那眉心被尖刺的枝杈戳穿,似留下了一个血洞!这么漂亮的孩子愣像被佛祖标记了去……伤心呐…… 还是那个理,人无完满, 若说章家失去长孙令人悲痛,可哪及冯禧的骤然离世影响大,这是举世之惊! 「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真是冯家的真实写照。 冯禧死的这样突然,支持他的,一时惶然;反他的,解恨,叫好,甚至还要诅咒他永世不得超生!更要坟上踩一踩,啐一口,活该! 怎么?冯禧一生自诩「天上人」,睥睨一切,结果,长子一家死天上,他自己也了结在了天上;更讽刺的是,据说他唯一在世的小儿子也恨透了他,更有人传,这场「暴难」就是小儿子冯鲜的「杰作」,能逼得儿子「弑父」!可想这人可恶何极…… 大家的争斗永远最可怜的是幼崽,何况冯杏这么个本还「隐藏」起来的幼崽。 在外人眼里,冯家是彻彻底底垮了,垮的连砂砾都不剩,谁还能忆得起那豪门深处,从前被冯禧手捧捂在胸怀里的小杏儿…… 两年后,青州。 舞蹈学院西侧排练厅大楼四楼走廊最里面的一个小练厅里, 水桶,拖把,抹布,扫帚,一堆卫生工具旁坐着两个姑娘, 「这支怎么样,」一个姑娘摊开手掌,上面摊着一把各种各样的烟,拿起一只细长的交给另一个, 这个厉害,盘腿坐着,一手就捏着只打火机,接过来嘴巴叼着就点着,吸一口,闭着眼念经一样,又砸吧嘴,韵味儿好半天,睁开眼蹙眉摇摇头,「太冲,她们受不了。」 递烟的这个心里就感叹,两年呐,看老天爷把杏儿逼成啥样了! 递烟的这个还有谁,木里呗,也缇走了,这两年是木里紧追不舍甚至死缠烂打,追着冯杏天涯海角愣没跟丢,陪着她艰难地度过了这两年,眼看着一个胆小懒懦的姑娘如何求生存,愣是把自己逼成个打不死的小强! 哦,她现在也不叫冯杏了,改回了母姓,叫保杏。 她爷爷死后,冯家乱了套,谁还管得了她,先还有人照看,之后吃喝都成愁。按道理,她该由她小叔冯鲜监管,可据说冯鲜也重病,前后又耽搁过把月,最后那边传来话,说把她送回她外公老家成州。 哎,可怜的崽,爷爷这边倒了,姥爷那边还人丁稀少些,她妈妈就一个独妹妹保岚还在世,嫁的也好,青州千年世家裴家。 也就是说成州也回不去,那里也没至亲了呀,好在小姨保岚可怜这个独外甥女,愿意抚养,于是冯杏来到青州小姨身边,改回母姓。 事实,这来到青州也绝非顺遂,保岚身体一直也不好,有痨病,再美的‌‍‎‍‌美‍‌‎人‌‍‎儿是个病‌‍‎‍‌美‍‌‎人‌‍‎就命薄,她嫁给了人人艳羡大名鼎鼎的裴卿知又如何,一来抵不住自个儿身子不行,不能生养,更抵不住外头无数更耀眼的人世绝色对裴卿知的觊觎,夫妻离心也就自然而然…… 小姨在婆家过得艰难了,她作为小姨的小拖油瓶不就更艰难! 杏儿现在除了要养活好自己,更想要照顾好小姨!逼得一个从前那样养在金窝窝里的孩子,学会了洗衣烧饭,学会了缝缝补补,更学会了想方设法「赚外快」! 是呀,如今生存是第一,从前的养尊处优、不知钱为何物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 冯杏,不,保杏,现下唯一的目标,就是赚钱,养自己,活下去…… 4.14 「杏儿,这笔下来你能赚多少,」木里问她, 杏儿早已放下烟卷,她一直靠在这舞蹈学院里「做点小买卖」赚些外快。 冯家那边她是有遗产的,只不过都被她叔儿冯鲜把控着,说是等她成年再还给她。她今年十七了嘛,这两年足够她看透世态炎凉,杏儿一点不看好她这个「狠心的叔儿」到时会顺利把属于她的那份遗产还给自己,不过肯定下定决心,就是拼了命也得要回来! 小姨这头也有贴己供养她,可毕竟寄人篱下,小姨身体又不好,杏儿不想再给小姨增加负担,只得自己能赚则赚。 小姨的工作单位就在州文体焗,杏儿来了后,正儿八经高中她也读不下去了,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征求杏儿的意愿,小姨把她安排在了舞蹈学院舞蹈理论方面的大专班,一来这个不是直接习舞,学习理论知识的,杏儿舞蹈方面零基础也凑合;再,毕竟在小姨专业领域,将后来也好继续给杏儿安排工作。 杏儿从前是个多内向胆小的孩子,没办法,逼着自己和人接触,好在她长相不突出吧可幼态感鲜明,跟谁说话都像个孩子,慢慢悠悠的,可贵在真诚,不骗人的样子。她从一开始推销一些女孩儿用的小玩意儿,到后来跟木里渐渐整大,开始贩烟酒,手机,二手奢侈品……还是能赚点的。 「一万左右吧。」杏儿幼幼的样子捏着烟说不出的感觉,她真的不算漂亮,可是就这股子磨蹭,忧愁,不耐烦的样子很抓人,木里常说,你就是能勾出人的「贱瘾」! 一万,对常人来说不少了,可木里而言,哎,太少了,她心疼杏儿,看看为了贩烟,这孩子实诚,每款都得自己亲口试,明知她这么干也是对的,你不下水亲自控品,哪儿来的口碑?就是苦了杏儿,从学抽烟到会品会鉴,可想这孩子呛成啥样儿!到现在她还是不会像常人那样食指和中指夹烟抽,习惯的,还是拇指和食指像个孩子捉着烟,一口一口,吃棒棒糖一样……哎,这是木里晓得她的底了,想从前何等金窝窝里养着的小懒宝哦, 本性难移,杏儿到现在其实也懒,只是现实多数时间不允许她再发懒!杏儿爬起了身,边卷袖子,依旧轻蹙着眉头,「就那四种吧,一样五条,周末一定帮我带来。」 木里还盘腿坐着,手里的一堆烟卷还摊掌上,指指其中两根,「这两种其实还行,看着贵,可我能拿到进价最便宜的,」仰头看她已经拿起拖把拖地。今天该她值日,每周四这个小排练厅都该她和另外两个同学打扫,杏儿「收买」了另两个,活儿全包了,其实就是为了在此地和木里接头。当然,每次木里来,肯定得搭手帮她收拾。 见杏儿听了像个迟钝的熊慢慢停下来,撑着拖把杆儿又想了老半天,「好吧,你一样拿一条来,我试试那几个姑娘,她们贪贵。」 「好咧,我就说这两种差价大,你赚得多撒,傻子,」木里还是习惯喊她「傻子」,利索收拾好烟卷,起身也撸起袖子,帮她拖啊……木里钱多路子广,她读高三了也从不耽误每周来青州和杏儿的会面,木里从前还想直接塞钱给她,杏儿骨气大得很,翻脸了要跟她决裂呢!木里晓得了,小杏儿从前再爷爷惯宠得娇气,这「家道一中落,树倒猴孙散」的,愈发硬起气来,不蒸馒头争口气,一定好好养活自己! 回到家里已经晚上十点多,杏儿轻手轻脚上楼,还是听到楼梯转角两个佣人的议论声, 「这个周末裴家老宅的宴会,夫人不去呀,」 「去什么,她病成这样,」 「哎,我听祖宅那边的陈妈说,上回宴会先生带去的女伴可漂亮了,天仙儿一样,据说家世也相当……」 「嘘,小点声,哎,这要我说,这位也不长久了,身子这么弱,不是个长寿的,再说,这都多少年了,愣是没个后儿,我是先生也得想后路……」 杏儿听了心口一股子闷气! 小姨在这个家的窘境不是一日可见,但这样公然被她听见,还说小姨不长寿,还说那个姨夫已找好下家……杏儿眉心蹙得能夹死苍蝇! 她也不是不懂事,从前裴卿知对小姨还「礼让」,估摸也是看在冯家的面子,毕竟爷爷的权势在那儿;如今冯家倒了,甚至还多了她这么个小拖油瓶……杏儿不觉略显幼稚地狠捶了下心口,自己都把自己捶呛着了,恨这个世道,恨这个男人,有朝一日,她定当带小姨离开这个家,再也不见这个畜生! 是了,杏儿早已将她这个其实她也没见几面的姨夫,归位畜生了。 看書菈 4.15 「姨,还没睡。」见小姨房间还亮着灯,杏儿门口露出头问。她小姨和裴卿知早分房睡了,裴卿知就算回来也去三楼。 「杏儿,才回来啊,」床上坐着翻书的小姨向她招招手,杏儿忙走来,「嗯,图书馆看了会儿书。」杏儿也没说谎,她是喜欢在学校图书馆呆着,只不过不是看书,一直就是忙她那摊子生意。琇書蛧 温馨灯下的小姨更柔美。保岚绝对大‌‍美‌‎‍人‎‌‎,不过病容下显得憔悴了,加之刚才听到的那些碎语,杏儿更心疼小姨,「姨,等我放寒假,我们去北海道看雪吧,不是说从前你和妈妈老去。」 保岚一听,似有一顿,不过渐渐露出温柔的笑意,放在软被外的手敲敲腿,「我哪还有那腿力,」又抬手去抚杏儿的脸庞,「你倒是真可以去看看,北海道的雪……」小姨的眼眶有些盈盈,「很美。」 杏儿一冲动捉住小姨抚她脸的手腕,真想脱口而出「姨,你知道裴卿知……」却小姨似知道她要说什么,比她先开口,「对了杏儿,有件事小姨得嘱咐你一下,」 「嗯,」杏儿只得又乖巧点头, 「你估摸也听说过,你姨夫家是这青州的老侯府,可这世事哪有永久的如日中天,近些年来,青州的大小时政是时家说了算……」 若说两年前杏儿被爷爷保护得太好,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对权力场可以没有概念,可历经这两年的惊涛骇浪冷暖境遇,再不知些常识,她也就真叫「傻子」了。杏儿还是懂事了些的,或多或少听到些「争权夺利」,青州的老侯府裴家与新贵时家的恩怨,包括她爷爷的死,她那个「逆子」狠心的叔儿……杏儿心里还是有数的。 小姨摩挲着她的手指,「我那些年没与你多联系,是知道我的小杏儿在爷爷的照料下定当无虞,可你也是……」保岚不禁又眼眶红润,小外甥女的命运怎得也如此多舛,如此年幼就失去了这么多至亲!保岚稳定了下情绪,再握了握她的手,「从前你有爷爷护着,心眼浅,没事,但如今可得学会保护好自己,听说那时家最顽劣的孩子在大都都待不下去了,也要回来青州,叫…时如意吧,好像也才上高三,和你年纪相仿,我真怕因着这裴时两家的恩怨连累到我杏儿身上……」 杏儿一听,原来这事儿,小姨也是杞人忧天了,且不说我现在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跟真正的侯府裴家沾不上边儿,更不提那时家什么如意的,跟我一个天一个地的,完全不在一个世界嘛,碰不上!可杏儿还是听话地点点头,「姨,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心上,真没 当回事! 可世事就是如此,哪里是你想当然「碰不上」就真碰不上?老天爷还真这么着急打你的脸,第二天就叫你碰上!而且,一碰就是堕深渊…… 杏儿斜跨包里放三条烟,来到机场车库E区,她的一位客户今天要去外州演出,大巴车就停在E区,客户指定直接送来机场交给她。 舞蹈学院内部的生意,杏儿不知做了多少笔,这种都是熟客,杏儿交易过很多次了,晓得规矩,三条烟早已伪装成化妆包,客户好直接放团里的化妆行李走托运。 杏儿站在一辆黑色越野后门边避着,两手都揣进大衣口袋,手里捉着手机,探头探脑,就瞧着那边大巴车几时下来人。 完全没想到,这辆越野后门突然推开,一双手伸出‌‍‎‍大‌‍‎‎力‍‌‌‍野蛮将她拖拽进去,杏儿都来不及大叫,颈脖后被一击就晕厥了去! 彻底晕迷前,杏儿也绝对是大睁着眼不可置信,眼前,是一具完美的女提,‍‌‎‌‎妖‎‍‌‌娆‍‎‌绽放,却心窝窝上插着一只笔,血流如注! 杏儿是彻底晕过去了,她就没见到她身后了,是一具更完美的男提,更‍‌‎‌‎妖‎‍‌‌娆‍‎‌绽放,当男孩赤红着眼完全不把她当人地扯开她皮待……是的,老天爷就这么打她的脸,不仅叫她碰上了,还叫她如此不堪地碰上,碰的彻彻底底,碰的疯狂没人性…… 4.16 和被击晕前的惊惶不一样,杏儿睁开眼了,像个贪欢的宝宝还远离现实好久, 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就是仿佛自己沉浸在莫大的一团粉红云雾中,无比的美腻啊…… 可她这睁着眼回味的模样,在如意眼中,全剩痴傻,和所有见到他的女人,女孩儿一个样儿,花痴又无耻。 此时如意裹着筠大衣仰靠车后座,心中除了暴怒还是暴怒, 他被算计了, 算计他的,已被他愣是恨不能咬断自己指骨攒下的一点清醒用笔刺向了心窝!——还是刺偏了,人还活着,如意又凭借着莫大的隐忍攒住了怒意,留着,这个女人还得留着…… 再就是身边这个花痴,刚好她就站在车门外,他得泄火否则身体里的毒火依旧能要他的命!——如意不觉又看向一旁趴着睁着眼甚至恨不能吮手指回味的花痴,不由再一层恨怒,怎么偏偏是这么个货,丑不说,看着还不聪明,可,如意自己当然不愿承认,刚才那一会儿,可说他整个小半生最入迷的一刻了!仿若成仙,丝毫不夸张……. 如意不由抿抿干枯的唇烦躁看向一旁,不得不承认,人又丑又傻,可那里实在再好不过。 就在他望向一旁的一瞬,杏儿清醒回笼,她是一震,刚儿可怕的一幕一股脑冲脑! 女提,心口一只笔,血流如注…… 好在杏儿是个不爱尖叫的姑娘,她的害怕就是逃,逃得老远,所以行动比思想快,基本出于本能,这姑娘爬起来就要夺门而去,哦,车门锁了,没事,好在车窗微敞,她似乎认为自己能从那扇半关的车窗钻出去,事实,她头已挤出去…… 如意没动,就扭头来看她努力往那头车窗外钻,爬, 她是真傻吗,她都没穿裤子! 如意厌蠢地一把将她后脖子衣裳拽住扯回来!你知道,杏儿脸蛋儿这下被车窗摩擦剐蹭着多疼啊,嫩白的脸瞬间都刮出红痕, 可拽回来倒他腿上仰躺着的姑娘却死死闭上了眼,像个即将被行刑的壮士,生死随天了…… 他眼里,绝美的看过太多,这个定当归为丑,可这么带着剐蹭红痕的脸蛋儿加上视死如归的表情,不禁又有些逗笑如意。她有点好,看看,一直没叫。 如意也没吭声,就这么睥睨她,手上还紧紧拽着她后颈衣裳, 杏儿紧闭双眼,她脸上火烧的疼,她的心剧烈地跳动,有种真的快死了的感受,爷爷,我快要见到你了吗…… 僵持着, 这时,一声敲车门,如意要松了手,却见这姑娘神勇倔强地又要一头去钻车窗,不得已刚松又拽回来,低声「再动,抠下你眼珠子。」另一只手已点到她眼睑下…… 杏儿这时候才又睁开了眼,很干脆,睁开就瞪他,死前也要看看凶手长什么样儿吧……没想,杏儿的心魂哟,定在了那里! 男孩儿松了抓住她颈脖后的手,推开这边车门,去接外面递进来的包裹,只听,外头人说「笔已经取出来了,做过处理。」这边男孩儿一嗯,又合上了车门。 他挨着她眼睑的手一直没离开,却也注意到女孩儿一直注视他的视线, 确切讲,是注视着他眉间。 4.17 也就这么巧,这世上长眉间痣的人可能也不少,但怎么就这么难叫冯杏碰上?自两年前那个出了轨的景差遇上这么一个,冯杏也算辗转多地了,愣是再没遇上一个! 好,眼前这个——怎么说,也不算正宗的「眉间痣」,他不过眉心有个淡淡小小的红印儿,细看,还像颗心呢。十分漂亮。配上这么个诱人的五官,更漂亮。这么说,这样一张脸,有了这颗小红心的印儿,简直可达到媚人的地步,特别是个男孩儿,简直就是害人的一张脸皮…… 可想,多少人见到如意这幅脸皮,加之他的脾气,他的背景,他的个性,他的头脑,他的能力——算了,还是那个词,害人。 所以,作为如意这样的孩子,他有多厌烦此时冯杏注视自己的「痴相儿」,只会更瞧不起这个不起眼的姑娘。xь. 又把人推开了,这回冯杏肯定不逃了,人呐也可理解,她多痴心这么个「眉心痣」,愣是再遇不上一个,好容易,遇上个「类似货」,也挺珍贵不是。冯杏此时有点「稀罕」到什么「程度」,她裤子都还没穿上,也心里晓得自己被轻犯了,可,似乎能想开些,毕竟好容易碰上…… 如意却把手上的包裹不在意地翻出一个纸袋丢给她,再取出里头其它的衣裳,一件件冷着脸穿上。 这也该他瞧不起她,你不刚才那么刚烈有劲儿只顾跑,这会儿也太花痴了吧,一见着面,简直比一般的姑娘还不要脸,赶紧穿裤子啊,更过分的是,她一直就望着他那张脸,不过如意也还分得清「垂涎三尺」和「思索」的区别,稍有点区别,她就是带着「无尽个为什么」是的望着他,确切的,是眉心,可盯的太入迷了,好像,好像他眉心有答案一样…… 不过任何人被人这样盯着,特别还是个才被自己轻犯又不穿裤子的……别扭又特招人烦好不好!如意突然伸手掐住她喉咙,「看够没!」倒生出些更不一样的怒意,她又不像「花痴」你,她有点,像个瓢客在看妞儿…… 冯杏也不挣扎,就是些许痛苦地极力再仰头,可眼睛愣是不移,他眉心对她有这样大的吸引力呀!如意刚要再用力掐,忽她还完好的外套里忽手机响起,来电音乐也怪,好像是她自己唱的,「杏儿,来钱了,杏儿,来钱了。」令人佩服的是,即使如此难受,她还能坚持着去掏手机,按了听音键, 她也不说话,对方噼里啪啦已经来了,「你在哪儿!我都快登机了,诶,你想不想做成这单生意,你涨价我没说什么,就是看你还蛮实诚,服务质量好……」一个女孩儿特气愤的声音,xь. 冯杏终于看他眼睛了,不知怎的,如意竟然很享受她这「乞求」的一眼, 松了些手,冯杏立即吭声,「做,肯定做,我马上就来,要是影响你登机,你先去,我,我给你邮过去,」 对方态度稍微好了些,「邮?邮费可不便宜,你得包邮!」 「包邮!」她突然一大叫,如意的手都一颤! 对方满意挂了电话,再看这姑娘,她好自然——真的,是自然!她竟然拂开他还掐着她喉咙的手,开始迅速拿出纸袋里的裤子穿上,内库,外库,明显还在想事情,就瞧着前面一个点,十分忘我…… 如意冷眼瞧着她,虽说他挺好奇她到底做啥生意,可如意是个又冷血又不容易分心的孩子,不是十足引起他的兴趣,一般的「好奇心」他都能克服,不浪费自己的精力。就这么任其推开车门走了。 这也是如意的大气,她就算是个再能出幺蛾子的人,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她不足分心;就算我想收拾她,我多的是手段,不着急,让她走。 不过也确实有点「小分神」,因为她始终没跟他对过一句话!很难得了,连个惊得叫,疼得哼,都没有,穿了裤子就走人,干脆,不哭不闹,也确实不是「欲擒故纵」,她确实是带着满腹的心事走的,好像她那脑子里事情也多,你这头她暂时也顾不上……琇書網 着实,冯杏本来就「后知后觉」,她是普娃,脑子太复杂她也烦,顾不上,只能一件一件来,她失身,碰上了「类似眉心痣」,在「赚钱」跟前来讲,冯杏觉着都不重大了,毕竟如今她生存已经很艰难了,马斯洛需求层次论不说的很清楚吗,人得先保证基本的温饱,才能想些其它,冯杏现在就是,生意大于一切! 4.18 青州最好的高中崇美一高,最厉害的就是各类学科竞赛,每年不出一二个冠军都不正常。 如意此时穿着崇高的校服,收敛锋芒,回归高三学生一枚,坐在车后座正在刷一套竞赛题。 卫优、晋书去年已转回崇高,说明如意早有安排,所以他这次回来一切顺当,面上只是个普通转学生,并未引起大的关注。 「还行吧,」坐在副驾戴着眼镜斯文的晋书回头问他, 如意轻点一下头,翘着腿看着意态轻松,可手里的笔苍劲直划,说明解题毫无压力。智商超群的他,学习从来不是难事,哪怕因为旁事掉了半学年课,几周就能全补回来,有个好脑子就是不一样。 卷子递给晋书,晋书认真看了一遍,佩服地看他一眼,「这题还能这么解?有你的。」全是真心,能让晋书这样同样智商超群的学霸服你,可想如意得拿出多扎实的板眼来征服!.Ь. 「这次就只保证进实验班,哪怕垫底,还是有个循序渐进的步骤好。」卫优也笑着说, 如意靠向椅背,眼底有绝不符合这身校服的城府,他这次「被陷害了的赶回青州」,如意一直怀疑背后有裴家的动作。也好,从前老想回来,家里人还不让,总说他「顽劣」,怕回来与裴家正面遭遇上更危险,这次好得很,他被「赶回来」了,家里气急败坏也无法。不过如意这次回来着实借着「像怕了的」缩起脑袋做人,他是得蛰伏着好好玩玩儿了,他如今高三,据说裴家盯着他的高考呢,还以为他个「不学无术」的,想考筠,一定他时家会给他想办法走「不正之道」,就等着抓时家这个小辫子! 如意倒真想借此探探裴家的底,老子且「资质平平」一时,叫你们狂到天上去,看你们把能使的手段都使出来,老子再玩死你一家子! 想到此,如意轻出口气,小半辈子,这世上有意思的事似乎他都经历过了,心境慵懒得似乎早过了大半辈子,即使如此争斗,也不能完全激起太大的兴奋,原因只有一个,活着好像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如意内心也感慨,我终究想要什么呢…….Ь. 不由看向车窗外,眼神稍微定了定,看到谁了?说来也巧,人群里他一眼就瞧见了她。 她还是斜背着那天的书包儿,正靠着路边栏杆啃面包,等人吗,眼睛到处瞄。 如意也没动,就跟看个路边的猫狗一样瞧着, 这时候的如意毕竟还是个高傲到极点的幼崽,前头也说了,太顺了,什么都唾手可得,几乎零缺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以为能戏耍一切,能轻易征服一切…… 那天的「轻犯」他事后想想或者是误伤她了,当时,她就站在车门口鬼鬼祟祟,那种情况下如意把她当成「来者不善」也好理解,他又急于谢火,宁死也不得碰车里算计他的,退而求次,拉上了这么个……丑货,后头也说了,好在她那里太好了…… 如意有些不自在地动动翘着的脚踝,这时候的幼崽如意是学不会「认错」的,但完全可以选择忽视,不看她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算了,再不见最好。 偏偏却听前头卫优「咦」了声,「诶,保杏?」 晋书也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谁呀, 卫优竟指了指那丑货, 「那个,不打不相识,我捉过她。」 晋书转过头来,「捉过?」 卫优一直瞧着那货,「你看她老实巴交,胆子还像挺小的样儿吧,鬼得很,她来我们学校贩手机,手机都还挺新,档次不低,关键是她卖一部还说能搭一套期中考答案……诶,她又在搞什么,我去看看。」 不等晋书拦,卫优竟然好大兴致地推开车门跑过去了! 如意始终没动,也不说话,卫优急吼吼跑去也没说拦,就淡咩咩又瞧了去…… 4.19 就见卫优跑去快接近她时又慢悠悠起来,原来好似她等的那个人终于来了,骑着光冈的摩托,很酷。 骑手也没下车,头盔都没摘,就递给她一个纸袋。她接过来,嘴里还咬着面包。骑手似乎对她说着什么,她直摇头,最后竟有些不耐烦地摆手,叫他走。 兹呜,骑手走了,她低着头把纸袋往斜背的大包里塞。卫优等了会儿,才又走过去, 「又在干啥坏事儿,我报警了啊,」突然咋呼她一下,吓得冯杏一哆嗦,卫优根本不容她反应,框住她脖子跟擒拿一样,低声,其实眼眸里的笑意哦,「老实跟我走,否则我真报警。」 看来她真心虚,就这么被他框着脖子,一手甚至还在包儿里,估摸紧紧握着刚才那纸袋,老实乖乖跟他过了马路来到车前。 「纸袋里是什么,」卫优还不放脖子上的手,耸了耸, 冯杏也不抬头,不吭声, 卫优跟着她弯腰要去摸她包儿里,冯杏好犟,窝着身要成虾米就是死保包里的东西,卫优变成背后两手抱着她了,歪头看她,「不看也行,我们一块儿去吃饭。」 杏儿这时候抬头了,「吃饭就不管这桩事了。」看来她也是认得他的,且从前是吃过亏。 卫优点头,「你得喝酒。」 杏儿点头, 卫优笑,「你得跳舞。」 杏儿愤愤不平了,卫优晓得不能再逼,抱更紧了些,「行行,就喝酒,」抱着她移到车门前,嘴里还笑她「你还舞蹈学院的,跳舞跟要你命一样……」卫优单手打开车门,弯腰,如意在,自己今儿实属任性了,可撞着她不容易,卫优不想放过她。望着如意,小声,「不好意思,我下午再过去好吗。」单手可还环着站着的冯杏,冯杏头一直侧向外头,满脸倒霉。 晋书靠着副驾椅背,还是斯文优雅的,就是扭头冲他笑,「真还没见过你这样。」 卫优笑得也有点不好意思,「不容易逮着。」 如意更静淡,反倒说了句,「一起吃饭也可以。」如意心里可能还没想到会这么说,这次实属嘴比心快了。不知怎的,他明知这时候该不搭理,可嘴就是比心快! 卫优笑得更开心,「真的不容易逮着她。」晋书已经推开副驾门走下车,卫优绑着冯杏走来把她推上副驾,晋书坐到后座与如意并排。也是,怎么能让她与如意并排坐,而且,这相当是卫优的女人,应该坐副驾。 冯杏坐上来更老实,她也没心思看后座坐着谁,扭头就看着车窗外,手里紧紧抱着她的包儿。 卫优坐上驾驶位,感激地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如意,毕竟这是如意着实亲近自己,容得下这样,否则,如意顶级烦「不相干的事」,更何况还是个这么普通的女孩儿——如意身边,可想全是如何的绝色,光模样超绝怎么行,重点还是脑子!是的,所以卫优也不敢叫冯杏坐他身边,如意定当嫌弃透顶…… 卫优又侧身亲手上去给她绑安全带,说着「你越抱死你的包儿,我越想看……」杏儿抬手让他绑好安全带,也吭声了「你说了吃饭就不管这桩事了。」这是后面坐着如意和晋书,要不卫优得上手揪她脸蛋儿。上回「不打不相识」,卫优可没少欺负她,把她脸蛋儿都揪红透儿了!想想,到底都还是高三的熊孩子,何况卫优也算熊孩子里的霸王了…… 车里,再没多说话。如意看着车窗外,谁也不敢打搅他。倒是晋书挺好奇,蛮想再仔细看看冯杏,也是,围着卫优身旁的姑娘就次了?那还不是百里挑一的,着实没见过卫优这般外露的「感兴趣」,你说是不是稀奇。 到了本来就准备吃午饭的位置, 直到下车,冯杏才看清楚后面坐着的两人、包括卫优都还穿着崇高的校服呢,不过卫优把西服外套脱了去逮的她。 青州的崇高啊,全国都排得上名号的名高,校服更是贵族风,稍有型的男孩子穿着这身都好看,何况眼前这三个。 为免麻烦,他们选的餐厅也僻静,人不多。冯杏被卫优抓着手腕走在最后头,卫优还在逗她,「你又逃课,你这点心眼子都用在不务正业上了,上鬼学……」 其实都摆在冯杏嘴边上反驳的话了,「你还不是,哪有高中生这个时候开车出来吃饭的?」 可冯杏愣是说不出一句, 因为,她还在心下复杂里不知如何是好, 想当然,她看到如意了呀! 怎么认不出来呢,他是她这些时最常想起的人了,那么那么好看的眉心一颗心…… 4.20 冯杏也吃,一副「不吃白不吃」,不过也看得出来,挑食。要她喝酒,她喝,而且喝一大口,脸不红心不跳的爽得很,看得卫优都得拦一下「你慢点」,她像个三岁孩子包一大口,瞄着他倒吞得慢。卫优多无奈看着她,「你这哪是喝酒,是饮牛!」她吞完了,说「我又不开车。」这和开不开车什么关系?估计这酒她还蛮喜欢,就望着那酒瓶,倒是卫优再不敢给她倒了。 桌上倒一直没冷场,主要是三个男孩子说话,问到她她也说,可一眼没看如意和晋书,真的一眼不看,说话也只望着卫优。如意倒平常得很,该看就看,心里,肯定还是有点波动,她到底认出我没? 她去洗手间,要背着包走,被卫优拉住了包,「你别跑了。」她挺生气,「你翻我的包怎么办!」 卫优当即把服务生招进来,「他抱着你的包可以吧,他还可以用手机全程录像。」 冯杏也没那小气,去洗手间了。 卫优边喝酒边贼贼地盯着服务生老实抱着她的包站门口,晋书笑他,「你还是得守信用。」卫优垂眸哼了声「稀罕。」其实唇角带笑。 如意出去接电话了,真的是接电话,却无意瞟见那头洗手间,走过去了。 冯杏甩着手着急着忙出来,她确实出来上厕所,更担心她的包儿。 却,胳膊突然被人一拽,扯进男洗手间。 看来她受了惊吓是不惊叫,顶多睁大眼一副呼吸困难样儿, 如意合上最里间一格的门,把她怼在马桶右侧的墙上,「你不认得我了?」 冯杏就是逃不开他眉心,吓死的样子还是眼睛看着那里,如意狠狠一晃她,「你看我的眼睛!」 冯杏确实看他眼睛了,也说话了,「认得啊,」 行,如意至此开始了痛苦的自我折磨历程,理智明明白白这货他真的看不上,总想着「就这一次」了,我卸完火就甩,再也不沾,我也不亏待她呀,事后我都给钱了;却,一次又一次,冲动的,生气的,自贱的,沾上就又来一次…… 她就是看了他的眼睛,说了「认得」啊,如意怎么就不依不饶地跟她重蹈覆辙了? 外头人来人往,冲厕的声音,打电话的声音,小声交谈的声音……她自己的嘴巴都被她咬出血了! 如意又好到哪里,手都在抖!他自己也厌恶自己,看着她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脸,他想说点什么,却做出来的是,从口袋掏出钱夹把里头所有的现钞全塞她手腕下,一部分掉地上,也不管,甚至「从容」地小格里出来,还去洗了洗手,再「从容」地走出来,模样上纹丝不乱,只有如意自己清楚,他心乱成了啥样儿…… 哪次回来,如意一人静下来,哪次没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你这很不正常知不知道! 你每回跟个畜生一样,又如此轻贱地塞她钱,再「满足不得了从容」甩开她……很他妈该死知不知道!如意也知道对不起她,自己很不爷们儿,又欺负人又不负责任,可控制不住自己,于是,就出现了初始阶段,如意不断地远离她,又不断地沾上她,可能白天才说「永别」,夜晚就又缠在一起,像个畜生,也像个神经病,循环往复,极致拉扯…… 搞得如意对她感情极度复杂,厌恶,恨,愧疚,又分不开, 冯杏对他呢,想法倒挺简单,就是得过且过。 她本来就挺迷恋他眉间的红心痕, 胡缟了么,有怅惘,可也不至于那么在乎,后来多了,适应了渐渐更无所谓了,爱咋滴咋滴。 最后,他还给钱。冯杏就更好想了,无非她多了门生意。 他还有点好,不墨迹,不纠缠,这对冯杏而言最好不过了,她也实在没空处理感情债,再说,她懂什么感情?她自小就有爱又缺爱,爷爷爱她,可短暂又没原则,冯杏又是个脑子简单,后知后觉的,如意这样「越冷酷」反倒越减轻她的负担,冯杏觉得他这样蛮好。 行,一个纠结,一个坦率;一个装精,一个稀里糊涂,反倒奇异地「契合」上了,很长时间里,如意和冯杏都没有「精神交流」,真的,话都不多;但,乱来,太频繁了,频繁得过分了。 4.21 无论别扭的这个,还是稀里糊涂的这个,人前都还是很会装精的。 回到桌前,二个人巨镇定,跟没洗手间那回事,只除了如意垂眸翻手机再很少拿起筷子吃东西,冯杏反倒吃得多,饭盛了一大碗,泡鱼头汤吃。 卫优一手搭在她椅背后,「杏儿,以后叫你杏儿行吗,」 杏儿包一口饭,「最好没以后。」 卫优笑,「怎么可能,我还想跟你做生意呢。」 杏儿不吭声,她似乎是这个毛病,跟喝酒一样,包一大口,再细嚼慢咽。 卫优瞧一眼她已经拿回来放一边椅子上的包儿,「我猜,那纸袋子里是钱吧。」 杏儿一下瞪眼,「你偷看!咳咳,」呛着了。 卫优直起身不慌忙给她拍背,「慢点,急什么,我真是猜的。」杏儿拿起包就要走,嘴里的饭还在嚼,卫优起了身捉着她胳膊类似哄,「一会儿你数好吧,丢了什么我全赔,别这么着急,我是真想和你做生意。」又哄坐下了,杏儿再没拿起筷子。 卫优却贴心地给她又盛热汤,边说,「你真能搞得到我们考试的题目?」 杏儿又不吭声, 卫优把汤端她跟前,「来,好好说,是真心诚意地问这事儿。」 杏儿这才看他,「区统考的有的弄得着,你们学校的学生一般都厉害,用不上,再说,你们学校有时候也不参加区统考、自己命题。」 卫优看一眼如意,如意这时候是看过来。鬼的很!如意回来了,他自个儿低调,他要「统治的事儿」可一件不能落下!卫优是他的悍将,当然晓得见缝插针,他是对冯杏感兴趣,可也绝不耽搁如意的正事,得顺着冯杏这条线把她捞答案的「后台」全勾出来,能收就收,收不了,就灭! 卫优笑,又把筷子拾起递给她,「接着吃,」杏儿冷淡「吃饱了。」卫优也没勉强,筷子又放下,直切重点,「行,我就要这个月高三月考的数学答案,你开价。」 杏儿望向他,好半天,「你不像个差生呀。」 卫优挨近她,啫,「可我数学就是差。」 杏儿还是心思浅,一来她是运气好,自做她这摊子买卖来,基本除了谈价钱之类的扯皮,没遇上大事儿;再,她就想赚钱呗,想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人家还会有啥心思? 点点头,「我不纯卖答案,你得买我的货,这个算附赠。」 卫优拉了拉椅子,显得更热切,「诶唷,还有这样的好事儿,你都卖啥,」 杏儿这才扯开点她的包儿,从里头捞出来……啧啧,不少些东西呢! 多半香水,口红,护肤品这类女孩儿用的,还有一只最新款的折叠手机,竟然还有烟!.. 卫优拿起这盒烟,虽说还是女孩儿抽的,可牌子硬,几百块一盒了。 「这烟不便宜吧,」 「价钱可以谈的,」你看她这三岁孩子的样子,讲得好真诚,却感觉跟闹着玩似的。其实冯杏真的很用心在做买卖。 「我要一条,两千。」卫优着实爽,烟放下,拿出手机,「来,加个微信,我转账你。」 杏儿也不说谢谢,也没任何表示惊奇,真也拿出手机,他两互加了微信,卫优要转她两千块,她摆摆手,「货到再付款。」还真有原则。 「行,」卫优没收手机,却凑她跟前好亲昵地,「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呢,我看看你给我添什么备注,」杏儿手机摊着也任他看,卫优看了就笑,「你还真直接,‘吃饭客人一!我看看你这其他人叫什么……」杏儿再不给看了,手机直往兜里搁,卫优跟着扑,像扑她怀里了。两人闹,是没见,如意又垂下了眼眸,晋书到一直瞧着笑,又拿起她拿出来的手机瞧。 杏儿先走的,卫优送她出去。 晋书笑着对如意说,「就是一马仔吧,可是这么单纯,太好骗。」 如意似乎根本不想谈她,翘着腿,一手轻磕桌面,「裴家的晚宴,我要送的‘礼物做好了吗,」 「做好了,放心,我亲自剪辑。」晋书恢复沉着认真,如意交代的事不敢丝毫马虎。 4.22 冯杏哪里搞答案,还不是木里的路子。 卫优这单,冯杏真还没放心上,只当她生意里的普通一单,烟她有,答案的事她和木里通了气,木里说她来办。.z. 冯杏这几天真正上心是另一桩事。 自听了家里下人嚼舌根,杏儿就真把小姨的事儿搁心里梗着,好不舒服。恨那个姨夫怎么就这样薄情,我小姨哪里不好,你这么待她! 她还真想看看裴卿知的情儿长啥样儿,具体的,做个什么也不敢,就想看看,女干夫***啥样儿,以后若有辙再说。 杏儿凭着这几年做生意还是攒了些人脉的,诶,还真叫她搞到进入周末裴家老宅晚宴的机会,供应晚宴酒水的承办商里有个小青年月英和她打过交道,杏儿托说我想去见见世面,人家爽快,给了她一张后厨通行证就把她带进去了。 月英晓得杏儿是个实诚孩子,也没多交代,就说豪门规矩大,别乱跑。杏儿直点头,心想我能看到就看到,看不到也算了,才不惹祸。 她还真老实,紧紧跟着月英他们,眼睛可就管不住了,到处瞄。月英只以为小丫头没见过几多世面,这青州难得的一等大族豪宴,谁不稀奇,这样「乡巴佬进城」一样的模样也就怨不得了。 可杏儿是看奢豪吗,屁稀奇,她冯家这样的场面少了?她是找她那个畜生姨夫呢,裴卿知呢,按说这样耀眼的人物,应该很容易瞧见呀…… 走路不看路就这样了,很容易撞着人,诶哟,杏儿右胳膊跟人擂了下,杏儿刚想连说「对不起」,一抬眼……估摸对方也是真吃惊,这里能碰见她? 杏儿还是一眼认出,尽管他做了伪装,带了假发吧,还戴着眼镜,穿着服务生的衣裳,可眉心永远最吸引她的那朵心…… 如意当然吃惊她能跑这儿来,杏儿「对不起」已经说出口,两人俱看着对方……还是如意反应快,立即移开眼当不认识地离开;杏儿也回过神赶紧去追已走前头的月英他们, 可没跑多远,又被人扯住胳膊,耳旁听见他小声,「你过来!」拽着往人少处走。 如意觉得自己又不动脑子了,可没办法,动作就比脑子快,他走了几步转头就又把她拽住,完全不听脑子使唤咩! 「你怎么在这儿,」如意垮着脸低声问她, 杏儿张嘴反驳「我又不是跟着你。」她也是慌了,也不看看这什么地儿,再说她多听话,她得紧跟月英呀,要人家发现她跟丢了,今后再有什么事儿求人家,人家还跟你办? 杏儿转头就要跑, 如意倒没拉,也是,你管她怎么在这儿,你来这儿有正事办就行了,看看这节外生枝……如意脑子才冷静下来,酷着脸刚要走,诶,这傻子自己倒回来,抱着他头直往他怀里钻,愣要钻他心里头!…… 你说他们站这地儿是不是巧,旁边又是个洗手间, 如意才冷下来的脑子又嗡一下!……他是太不正常了吧,特别是碰见她!见了鬼,如意几乎野蛮抱起她踢开了洗手间门…… 惊涛骇浪里,杏儿身上火球滚过,心里却直呼「还好还好,躲过去了。」你说你有啥用,你不就是来偷瞧你那个畜生姨夫的***的吗,结果,眼看他走上楼来,反倒吓得跟个衰兔子!他离你还老远呢,别说他身边人你没看清,你只怕连他个整模样都没看清,就被另一个魔鬼裹挟着又走上歪道…… 不过,这个歪道她还甘之如饴,迷迷糊糊里,冯杏倒比前两次都乖顺, 软得如意更愤怒,我他妈肯定被这个傻子施咒了! 4.23 又是一如既往的用过即悔,可如意也不完全混蛋,杏儿个姑娘一个人在那儿捯饬自己,他这回晓得抽些纸巾递给她了。 如意想说点什么,哪怕狠话总比无言好,可杏儿低着头脸蛋儿红扑扑搞得如意真不晓得说啥,狠话倒有些不忍心咧。 倒是她比他干脆,胡里吗啦在洗手池洗了把脸,拉开门就走。如意沉着脸也早已把自己「伪装归位」,随后走出来,本又是个「打心眼里再不往来」。 诶,正好,如意稀里糊涂又干了件歪事,但他本次潜来裴家老宅要干的正事倒是如期而至:本来高端大气的晚宴,忽,那奏着乐浪漫海滩夜景的大屏幕上切换上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嗯,也着实污秽难堪的一幕! 众人简直倒吸一口凉气,有些兜不住的,甚至惊呼出来, 啥呀?太不堪入目了好吧,竟然是裴家二代里最厉害的裴卿知的热烈床战! 虽说精明的人一眼假,裴卿知什么人物,且不说他自律何极,就算他‎‍浪‎‎荡‌‍‎‌一把,能轻易叫人算计成这样?但毕竟影响太坏了! 却一眼假也仅精明之人亦或太熟悉裴卿知的亲近之人,这突然豪宴上的一锤子下来还是能立即迷惑不少人的,譬如咱还「少不更事」的杏儿! 冯杏那个看了气急败坏又类似「狂欢大喜」的心情喏,气肯定是气这个姨夫果然畜生的太不是东西!大喜呢,肯定是心里跳脚地喊「活该活该真活该」! 所以,这一时狂怒加狂喜的心情照应在她「少不更事」又才疯狂后的脸庞上,简直「好看」!冯杏「怒不可歇」又「幸灾乐祸」竟然敢大着胆子去找她姨夫的身影了,却,冯杏还是心一窒!她那站在楼梯口的姨夫,万众瞩目的畜生姨夫,这么多人这么多人瞧着他什么反应时,他却气定神闲好像,好像在往她这边看…….. 要平常,冯杏肯定躲到地底下去了,可这时候她太兴奋,不知是怒意乐祸他,还是刚儿被如意搞得癫狂了,冯杏竟然也狠狠瞪了回去!反正她自己安慰,两年了,这个畜生就没跟她打过几次照面,她这次跟着月英摸进来也着意修饰了下,他认出来个鬼!瞪死你个畜生! 可,你个小傻子怎么就知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姨夫没认出你来? 哼,还告诉你别吓破胆喏,刚儿你吓得像只怂兔子回头就往如意怀里缩时,你姨夫就把你认出来了, 而且,他还得感谢你,正因为你这一缩一躲一投怀,搞鬼,把如意也给暴露了!你姨夫现在气定神闲,甚至大屏幕根本不让熄灭,还让它明目张胆放着,就是因为他早已心里有数「这个陷害他的仇家」是谁了。 冯杏啊冯杏,你还太嫩,想象不到豪门大族间的争斗会激烈到什么程度,知己知彼才是全胜之道, 如意呢,你是小小年纪聪明逆了天,也有野心,也有沉着,更有胆略,但到底阅历,城府,手段,如何比得上裴卿知这样浸Yin在权力场多年的「老油条」,虽说他年纪也不老,可人家少年就是圆艏行书出身,出场局就比你高端几多,这么说吧,你十七还在读高三,虽说也小有统领,可人家十七已经行走内阁,和多少老谋深算的权谋大佬交心学心……根本就不在一个段位上。 如意,本身你一出手用这种路子来抹黑他,就用错了手段。后头,你会尝到苦果。 4.24 一晃月余过去了,冯杏不知道她小姨夫这才叫沉得住气,愣是静观其表,上回豪宴上的「抹黑」也没澄清,任流言散漫——其实,这才是狠人,你对方还是个崽子又如何,老子就是以大欺小了,根本没有心软之说,且暗中把一切都摸清楚咯,先把你的张狂心养大,最后一举灭杀! 如意遂也放松警惕,想这裴卿知不过如此,他家长辈跟前还是不敢造次,为了家族面子,这事儿不敢大查,私下摸又小眉小眼,一拖再拖,竟真成了人眼中的「风流子」。如意觉着,这青州,他回来了大闹一番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不过还是平添了些忧愁,谁,就冯杏呗。 卫优和这姑娘越来越熟,一次一次放长线钓大鱼试探她,看来她确实搞得到答案,每次还挺准。行,准备收网了,这次大调就预备掏她的底! 不过,这一次一次接触,如意真跟中了邪的,只要碰面哪次没农她!而且每次就跟前头说的,话不多,却一次比一次吉列。完事,如意发誓不再碰她,即使见了面一眼都不要看!可,越搞越邪,有时候白天见面那会儿确实忍住了,晚上,他怎么还能去她学校堵她…… 周末,卫优开车载着他去丰州办件事,路口等红绿灯时,卫优都没看见她,坐后座的如意一眼望见了。 冯杏骑着辆共享单车,后座搭着好大个包裹,可能车链条掉了,两个热心的小伙子在帮她。 她挺着急,又是蹲着一起瞧,又是弯腰凑上前看,反正跟小伙子挨得近, 人家也是帮忙,笑着说不是挺正常,可看在如意眼里……怎么就这么别扭! 一个小伙子掌着车,一个下伙子蹲着上手调弄,她也蹲着,仰起头焦急说着什么,掌车的小伙子温柔笑也跟她说什么,如意看着,觉着他就差伸手摸她扬起的脸了!——说实话,这场景若卫优看着,都不会生出这样奇怪的「觉着」,偏偏如意就「觉着」!心里兀得一阵窝火啊…… 他好不自在动了动身,先还忍住不看了,绿灯一亮走了就好了, 偏,这绿灯怎么这么长, 他烦躁地怎么又看到那边, 诶,火气冒上来了!那个蹲着调自行车的人起身,还一手把她的胳膊捉住一起站起来,关键她还在不停问啥,那人把她扶起来了还不松手,手一直捉着她胳膊那儿, 如意貌似轻一转眼,看一眼前头一手掌着方向盘,一边拿出手机抓紧时间和一会儿联系的人发消息的卫优,「那是保杏吧。」如意平淡说, 卫优立即先回头看他,再顺着他视线看去……此时,那边把她扶起来的,手已经放下了,杏儿推着车,看来车已修好,她再尝试走几步,小伙子们边跟着, 「真是她!」卫优哪次逮着她会放过,不过今次有事儿,他肯定晓得主次,再回头望着如意笑,「你看看她,肯定又是生意。」根本没下车再去逮她的打算。 反倒如意心里烦呐, 他慢慢靠向椅背,意态倒是极其放松的,似笑非笑,「碰着了就问问这次十调答案的事,她有把握么,这可是州考。」 卫优看看手机,「不会耽误事儿吧。」 如意微笑,「她能耽误什么事儿。」 卫优一点头,也是带着笑看来「极其愿意」地下车逮人去了。 可没看见,如意再转向车窗外看向她的眼神沉黑一片。笑容可没了。 4.25 卫优又是拉拉扯扯加豁豁哄哄把她拽来。 走近,听见卫优抓着她那只大包笑说,「你这又是些啥,挺沉的……」.. 她紧紧抱着她的包儿像宝贝,还回头,「车没锁,」 卫优要把她包儿卸下来,「没锁算了,多大点钱我转你。」她就要抱着她的大包,卫优轻声哄,「给你好好放着,放副驾好吧,我亲自守着。」 如意坐在后座呢,难道把她这大的包儿和如意放一起,只得让她坐后面去了。嗯,却最合了如意的心…… 后车门卫优一打开,杏儿就看见他了,可逼到这份儿上,只能坐上来。 他两已是闯上最熟悉不过的一对儿了,他熟悉她每一分骨骼的曲线,多少次他吻她难舍难分,想喊出她的名字,如意都忍住了,杏儿迷离里原本那样普通的五官兀得变得那么明媚起来,叫他情难自己,可还是忍住了…… 车开了,卫优还在前面开车笑着说她, 后边,黑暗里,如意牢牢捉住了她的手, 杏儿僵硬坐着还看着车窗外,她也不是怕,就是羞怯,毕竟卫优在前面, 如意捉着她的手变成了十指相扣,他的食指还在她手背上轻轻抠抚,谁说少年不懂情动,只是未到情浓时,在一起时,每次如意都是野蛮吗,不,像他这样的孩子都是无师自通的,他懂如何爱护自己的女人…… 又是一个红灯,如意突然说,「前边便利店停一下,去买箱水上来。」 卫优立即答,「对对,有时候油箱需要……」 如意始终不放她的手,他与卫优对话时杏儿挣了下,被他立即扣更紧! 绿灯行,前边不远就有个便利店,卫优下车去,回头还问了句杏儿,「你想吃什么吗,」杏儿直摇头,心都快跳出来,因为卫优回头的瞬间,他才松了她的手…… 卫优下去了,车门才合住不久,如意突然转身来紧紧抱住她吻上,杏儿挣了下,「不,」如意咬着她下唇,含糊说「为什么不,」杏儿还是扭头要向后看的模样,焦急地,「他快回来了,」如意扶着她腰,忽然觉得她的眼睛好看惨了,这样又急又怕的样子,偏偏含春水软糯的哦……如意捉住她下巴,跟着她的唇,「那你亲我,好好地亲,」杏儿终于好好看他了,好像又是看他眉心那儿,可如意这会儿真跟入了魔,完全顾不上,说是让她亲你的呢,你看你控制得住自己吗……这是他们吻得最忘我的一次了,也是,话最多的一次了…… 反正卫优上来时,车窗竟是打开了的,卫优还以为如意终究是嫌弃冯杏,看他两坐的有多开,如意还是那样松弛地翘着腿,低头滑着手机看。杏儿呢,她都快扒着车窗像只小兔子盼他快点回来了,不过车窗掩着些她的唇,哪里又知,有多么的红艳欲滴…… 车继续开,开上了高速,往丰州去, 如意再没去捉她的手,因为不能,一挨她如意怕自己又想找理由叫卫优停车,这多可怕,就这么没完没了的感觉…… 所以他们一直就这么分着坐的很开,直到杏儿的手机响起,如意才瞟去她一眼。 杏儿接了手机,是小姨打来的, 「你在哪儿呢,」 「和同学在一起,」撒谎!杏儿对别人撒谎都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唯独小姨,肯定心虚,一心虚她就咬嘴巴,如意收回了视线看向车窗外,是没见,他好像也小咬了下唇…… 「晚上能回来吃饭吗,」小姨温柔问,末了加了句,「你小姨夫也在家,」 杏儿一听就想拒绝,她讨厌那畜生,见都不想见!却小姨接着说,「今天是你外公四一讲话纪念的日子,家里来的都是些外公的老朋友……」 杏儿不好拒绝了,只能乖顺点头,「好,我和同学把事儿办完了就回去。」挂了电话,杏儿好像还气鼓鼓呢。 4.26 如意看出来她气呼呼,第一次特别想了解,别看瞧着车窗外,心思都是她。 「你还真是谎话张嘴就来,杏儿,你说说你骗我们什么了,」卫优还逗她呢,冯杏也不吭声,就是脸明显红了, 如意不由又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这次是拇指轻轻抚弄她的手背,温柔极了…… 没想,这一路并不太平,他们在下高速进入丰州境内时被路景拦下了。 「请出示行驶证,」 卫优出示, 路景看一眼行驶证,再看向卫优,「17,」 卫优微笑,很从容,「景差叔叔,我知道丰州未满18不能上路,可我这是青州的驾驶证,青州满了十七就能开车了,」路景刚要说话,卫优一抬手,那劲儿比当差的懂,「过了这个岗,我车就停这儿了,余下的路程我叫了车。」 路景实在找不出错儿,行驶证还给他,这时视线看向副驾的大包儿,「这是什么,」 明显杏儿呼吸都跟窒着一样了,刚要张口,如意握着她手呢,狠狠一握,并看她一眼,形容上可冷静得很。杏儿终是没出声,只听卫优依旧从容,「私人物品。」 「打开看看。」 如意握着她手呢,都感受到她的颤抖,轻轻松了些,变成揉抚,极力安抚她…… 卫优也知道这时候多话无用,反倒引起对方更生疑,干脆大方拿过来大包,管它里头是什么先打开看看再做分辨, 杏儿哪堪这等刺激,就要攀住前座喊出,如意及时侧身抱住了她,「杏儿,你手机是不是响了,」 路景看过来,见后座小情侣抱得紧,男生不住亲着女孩儿,「别生气了,我错了好不好……」如意背对着前座,又把杏儿完全抱自己怀里,是真亲,亲的用心,除了说给外人听得到的,唇靠着她唇呢喃,「别怕,我们兜得住,一会儿你先走,我们电话联系。」杏儿着急也要呢喃说,如意结结实实吻住她,「听话……」暗里,手都伸进外套轻抚她背。 前头,卫优已经打开她的包儿, 饶是卫优做好准备,里头是些麻烦物,也没想到这等麻烦! 全是现金,一打一打,少说小五万,再就是烟,还都是些世面上难找着的烟。.. 好在数量毕竟这些,不过肯定路景不得放过,叫他们把车开到一旁了。这时后座的如意倒笑的诚意,「叔叔,您要问什么就问,这些,跟我女朋友无关,你看看她吓得,」又摸摸怀里杏儿的发,心爱的哦,「您让她先走好吗,家里还等着她吃饭呢。」说着,又低头亲亲杏儿的发顶。 路景看一眼吓得像小兔子的姑娘,一点头。 如意低头又哄了她会儿,推开车门,推她下车了,「没事儿,宝贝,先回家。」还笑着说。此时侧坐着的如意真漂亮如仙童,因为眼里是真心的心疼爱护…… 杏儿被另一个路景引着离开了路岗,往出口而去,如意望着她不见才靠回椅背,这时的如意可恢复沉静,小小年纪,自是一股子霸稳气不可言。 殊不知,他的杏儿被带哪儿去了? 杏儿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就跟着那个路景走,心思乱到爆,可怎么办呐!那么多钱,那么多货……还有,如意和卫优怎么办,嗯,还算她有些良心,除了担心自己,也能挂念下他们……一时被路景引到另一辆车跟前都不知,直到车门打开,路景手一比,让她上车,杏儿才会过来,转头就要跑! 路景小心捉住了她,也不敢用力,杏儿挣喏,却听身后, 「杏小姐,你小姨让我们来接你的。」 杏儿怔那儿,吓得更不轻! 4.27 她又不真傻,小姨会用这个阵仗来接她?只有那个畜生姨夫了…… 这事儿想深还真叫人害怕,杏儿被请到车里坐着,面上肯定是受了惊,心上倒还算清白,这姑娘多少还是得遗着些她冯家的机敏吧,关键时刻,也没那么不济,反正冯杏就咬着牙想,既然如意他们已然帮我认下了那个包儿,我就顺驴下坡死不认账就是,起码可以解这一时之忧,接下来再怎么着,走一步算一步了。 旁边坐着个很斯文的男人,带着笑,戴着眼镜,杏儿一准把他当做「斯文败类」,反正裴卿知的人,不都是一丘之貉。 「杏小姐,别害怕,小姨给你打过电话吧,家里今天是真有事,不放心你在外头,特别来接你。」这人笑着说,相信不少人因这轻言轻语还会着迷,声音很好听。 杏儿这时候还真不辱她爷爷的基因,所以说,这孩子得逼,逼着来什么人格都能冒出来, 她模样是害怕的,说出来的话可杠,「小姨是打过电话来,可她不知道我在这儿,别骗我了,是裴卿知一直跟着我对不对。」 这人一顿,可能一直以来听闻这位「夫人的外甥女」都是个闷葫芦小胆子,没想到她会怼的这么直接, 也好,这世上不是说闷葫芦就不会咬人,这丫头能和时家那小子混在一起,还在宴会上弄了那么一出,就不该小觑。 男人靠向椅背,显得愈发松弛,说话还好似逗她呢,「裴卿知,你小姨就这么教你不尊长幼直呼姨夫名字的?」琇書蛧 瞧,多能勾出杏儿的悲愤,她忽然怒得跟头小狮子,「别扯上我小姨!」 男人笑着看向他那头车窗外,基本上还是把她当小孩子,再有心机如何,也是个被惯坏了的小孩子,想那冯禧众叛亲离就剩这么一个孙姑娘了,从前肯定也是毫无原则的宠溺,养成这样,也好理解。 什么好理解,你们这样看她,还真不知是高看了还是想多了,看看,一时你再不搭理她,刚才的「咬人」也好「小狮子」也好,瞬间就从冯杏身上又撤得无影无踪。他不说话也好,杏儿一人坐在这边看着车窗外,越想越害怕,无论你小姨夫是否一直跟着你,此刻算他把你逮个正着吧,还说不扯上你小姨,你不好好上学,尽整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小姨知道了不伤心呀,最要命的是,还被裴卿知抓了把柄,他要对小姨更坏可怎么办! 冯杏真是越想越怕,越想越悔,爷爷从前跟她说的一些「耳旁风」一下子全吹到了眼前,爷爷不是嘱咐过,宁躲着小人,也绝不主动招惹他们!看看,你该躲这个畜生都躲不赢,怎么还敢主动跑去他家的宴会……冯杏一下坐直起身子!身旁的男人还看过来一眼,看小姑娘脸一下卡白,不得不说了句,「怎么了,不舒服吗。」 冯杏慢慢转过头来,「叔叔,刚才是我不礼貌,冲动了,这件事能不告诉我小姨吗,」是呀,冯杏是想起来了,会不会上次在宴会他就已经发现了我!……越想越悔,不知现在可还有补救的可能。服软,也只有服软了,爷爷不也说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败得一塌糊涂,不意味着没有报仇雪恨的时候…… 男人看着她,笑笑,又是那么温和,「你小姨夫赶来不就是处理这件事的吗,不会叫你小姨知道的,放心。」 裴卿知还要来?原来他们搁这坐着,是等他? 杏儿更如履薄冰了, 她哪里又知道,只要裴卿知亲自过来了,这件事,没个血雨腥风,解决不了。 小姨夫的手段可从不走虚步。 4.28 冯杏肯定不知,她和这个「斯文败类」坐这边等裴卿知来时,她小姨夫早已到场,且足以把一只幼兽逼上绝路! 话说那头如意卫优也被路景带至一个小屋,如意从容,因心中早有对付。 可,万千说辞,愣是没想到眼下场景:他的父亲,他的叔叔,甚至他的爷爷!都来到了现场!且形容沉郁。再一看稍后位置站着的,谦逊的仅像随从一枚的裴卿知!如意愤怒了! 「裴卿知,你小狗日搞得鬼!!」如意不是个没沉着的孩子,恰眼前一幕,家里长辈悉数到场;再,看到裴卿知立即领会这是掉人笼子里了,而且,诱饵很可能是,是杏儿,他们好像才多起话来,好像才吻出些缠绵意的杏儿……如意再沉着,毕竟年纪摆这儿,受不了这样的双重刺激! 然而,这恰也是裴卿知的厉害,这个浸Yin在权谋里好多好多年的「还算年轻」的狮子,平常就如他此时的站位,靠后,低调,沉静。却极其会抓准时机给人致命一击! 此时,时家大佬们还有什么话说呢?裴卿知将上回裴家宴会陷害他的「床战视频」来龙去脉、点滴细节已展现给他们看。 裴卿知就这么厉害,展示的全程,他始终带着温和的微笑,没说一个字。因为展现的「物证」早已精细到「如意几点几分离开那个巷子口」这等细致,你时家长辈是万分抵赖不来的…… 如意的父亲是怒不可歇,儿子不是不争气,他顽劣是有,但本性还有谁比父亲更了解!「卿知,如意这样胡闹是我们管教无方,在此,我向你道歉。」时家,还是应有时家的范儿,错,认了,但是,「一码归一码,孩子犯了错,你告诉我们,我们来惩罚,你何必……」是的质问,这也是时家的范儿,你不能恣意「以大欺小」,这样整我家如意! 裴卿知这才谦逊一点头,哪知,也是直接认错,「是了,时伯伯,时大哥,是我心窄了,我只是听闻如意一向顽劣,而且他这一回来就给我上了这么一出,实在叫人担心……这样吧,无论未满18驾车,还是携带违禁包裹,事儿都不大,我们把他带进来,他若认了错儿,说明还是有悔悟之心的好孩子,您们带回去也好教导;若认不得错儿……」. 「认不得错儿也不由你教导!」时家老大时爷爷开口了,气如洪钟,也怒鄙至极! 裴卿知依旧带着谦逊微笑,稍一点头,再不吭声了。 于是,就有了这才将他们带进来,可想如意这暴怒一吼,莫说他老子,他爷爷都得举杖,「畜生,你还狂!!」 说过如意是个聪明孩子,若没有突然这么家人到来,更重要,没有杏儿乱心智,他一进来都不会这样直言不讳暴怒。 眼见爷爷发了怒,如意面上真是忍着气怒哦,过了会儿,你就见到这孩子的不凡了, 如意一腿先弯,再一腿,跪了下去, 「爷爷,是我错了。」 行!你说说这得多抚慰时家心,就说我如意真不是简简单单的「顽劣」可言, 长志气啊,爷爷和父亲,叔叔均看向裴卿知,看到没有,我家孩子真轮不上你「教育」! 好了,就说裴卿知亲自出手,从来不走虚步, 他似乎就等着你这「一跪」呢, 只见他稍让让身,如意这才见到他身后一人,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似打开了摄像头对准他,如意顿觉不妙!裴卿知已问出口,「好,我只再问一句,这只违禁包裹是你的吗,」 如意怒意横生,眼一下都抠红了! 「裴卿知!」咬牙喃出,是挫骨扬灰之恨呐, 爷爷父亲叔叔对他此一问,都又好奇,你既捉着他的小错儿,又逮着这问干嘛,莫非……也都不是糊涂人,莫非这包裹还不是我家如意的! 「如意!你说清楚,包儿到底是谁的!」父亲吼道, 这就是生生在逼他! 那只更靠后的手机对着他,对的准准的,如意知道,一会儿他只要说出「杏儿」,裴卿知会立即变了面孔,承认杏儿是他夫人的外甥女,并「万分自责自家没管教好外甥女」,甚至誓言旦旦提出,「定不会再叫他见到杏儿」! 而后,这只录了像的手机就会递到杏儿眼前……如意竟然一时这样不能容忍杏儿看到自己食言后的表情,或者她会震惊,会害怕,还会有,失望,明明他说了,「没事儿,宝贝,先回家」…… 「是我的,包儿是我的。」如意咬牙而出,他赤红着眼盯着裴卿知,看到他慢慢泛起更满意的微笑, 这里没有明眼人吗, 时家长辈气炸了,爷爷的杖已经打到他身上! 时如意,你个不肖子孙,你到底在为谁遮掩! 4.29 那个斯文败类坐去驾驶位了,她的小姨夫上车来坐到了她身旁。 杏儿害怕地往后一缩,裴卿知靠向椅背右腿压向左腿,转头向她,视线稍垂,慢慢向上,看到她的眼睛,虽温润,可压迫感十足。 杏儿怕是怕,可还是迎着了他的视线,这个没退缩,她怕只是怕他是强权且此时占着上风的一方,但,毕竟她还是恨他的,鄙夷他,对我小姨不好,在外头乱搞。 「杏儿,」他直呼她的名字,且随着她小姨,杏儿更反感,倒不看他了,冷着脸, 「你还小,在外头玩玩可以,但识人要清。」行,这往后啊,杏儿算把他此生跟她正儿八经开口讲的第一句话的第一个分句记清楚了,「外头玩玩可以」,看后来不气死他!不过此时,杏儿关注的是第二个分句, 「我识人清不清,用不着你教。」杏儿开口, 哟,裴卿知不由稍抬眉,看一眼前头驾驶位转过头来的霍君淳,嗯,杏儿觉着的「斯文败类」就是他,霍君淳,人家确实「败类」,可败类的相当高级,素有「律政杀手」之称,镐检里裴卿知安插的一把快刀! 霍君淳此时笑眼里就是这个意思:小姑娘也不是完全没个性。 裴卿知也稍露笑意了,此时他眼里冯杏还是个孩子,就算不似他从前想的「那么怯懦」,可毕竟是冯禧唯一的孙女,有些所谓「任性」的个性,也好理解,不影响他「盘」。是的,裴卿知这时候根本没将冯杏看在眼里,认为还是个能任意任自己「揉搓」的小孩子,会顺着他意行事。 「可以,我也不是教你,就是告诉你几件事实可以吗。」裴卿知微歪头看她,眼里真诚,绝对帅的! 杏儿不吭声,其实心底是慌的。果然,他说出的每个字,都足以她害怕的唇齿打颤! 裴卿知更松弛,逗猫儿一样,却撒下了最残忍的谎,他这样的人,天生精于玩弄人心于股掌,何况眼前幼齿都还没有完全长成花骨朵儿。 他还一直看着她,如真尽心尽责的姨夫,沉润出声,嗓音比之前的斯文败类更好听! 「如意说包儿是你的,他们冒着未满18驾车来丰州也是听你的话,送你来的,」这句已足以摧毁杏儿的驾驭防线!包儿是她的没错,如意食言把她供出来杏儿也有心理准备,可,他怎么还「雪上加霜」,来丰州是为我吗! 更刺激的还在后头, 「如意还说,上回裴家宴会,他构陷我放的那些视频也是听你指使……」话都没说完呐,杏儿惊,对,惊怒的眼神已怒瞪上他!杏儿腰杆挺直,唇颤动的,全然再没了刚才他一上车往后退的心怯模样,而是,不信,愤怒,愤怒…… 真的好大一颗泪珠子就这么砸下来, 嗯,连前面驾驶位坐着的通过后视镜看到的霍君淳都心软了,小姑娘好大的委屈! 或许裴卿知确实没想到,冯杏普娃幼嫩的脸庞砸下那么大颗委屈又愤怒的泪珠子后,会说出的是这么一句话, 杏儿还是些许激动的,可完全是隐忍的,忍的声音都有些抖,却那么懂事, 「我是做错事了,所有的错,我认我扛,请你,请你不要连累我的小姨,不要告诉她,她会伤心。」说着,杏儿这才哭出来,这哭,裴卿知看得出来,她只是心疼她的小姨,害怕她的小姨有事;其余的,这孩子竟然觉着,爱咋滴咋滴吧,摆烂了…… 4.30 裴卿知一开始还把她这种摆烂当成冯禧养出来的「任性」,之后越久,越发现这就是她「永远三岁」的一种延展:真碰见硬茬问题了,她根本不愿去解决,说怕也行,说懒也行。冯杏那颗心呐,跟颗小石头一样,完全不愿意动一下,操心也不愿,伤心也不长久…… 看看,车最后启动了,往家回,裴卿知也没再跟她讲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呢,哭了会儿,渐渐也收住了,望着车窗外发呆。一个后座,两人间坐着还隔着些距离,似泾渭分明,还是陌生人。 离家不远,车停了,裴卿知转头看向她,语态还是亲和,「你先进去,家里都是你外公的老朋友,你小姨今天也很高兴,今天的事先不谈,把今天家里的事儿办圆满再说。」 杏儿没看他,可又似很听话地一点头,自己推开车门下去了先进去了。 霍君淳转过头来,「这姑娘做的事复杂,可看着人不聪明。」你说他们都是识人多少的,一个小姑娘一眼还不能看穿? 裴卿知靠向椅背,无奈轻轻摇头,「我高估她了。」 「不过你这马上就要去丰州任职了,一开始还不想带家眷过去,现在看来,这小姑娘人简单可,惹的事都不简单,势必得举家过去了。」霍君淳说, 裴卿知合眼揉着眉心,一点头,「这孩子是简单,可小岚管不住她,只有都带过去了。」 目前这还是个「爆炸性的秘密」,看看,连刚才时家都无人知晓:马上,丰州的天就要变了,裴卿知将是下任州首! 操作这么长时间,裴卿知是想时局还未稳定时,不慌把家里人都挪过去,现在一看,家里这个小外甥姑娘不安生哦,还是得看在眼底下比较好,毕竟这孩子自己惹再大的事小,她的身份还是太敏感,特别是,她那个在京里的叔叔冯鲜……可才是大大的不简单呐…… 好咧,回到时家这头, 莫说不晓得裴卿知竟然一举拿下丰州!这么算,裴家已出两个州首了……或许,时家永远不会知道,同样的境遇,两年前,大都赫赫有名的章家也曾遭遇过: 章怀明,帝师啊,近九十了,他最出色的四代章也缇因飙车,车毁人亡,章家上下痛彻心扉。 没想,他时家同样这样……我家如意虽说不是那般完美,外头总以「顽劣」著称,可也算我时家三代里最最灵慧的了!却,同样一场车祸…… 时家上下,之后谁还敢提起这场车祸, 虽如意没向那章也缇丢了性命,却也伤重,晕迷近一年! 也就在两家在快近丰州高速这边分了手,各家领着各家的孩子回去,时家爷爷的车路途中出了车祸,命运的蹊跷就在这里,同车的如意为了救爷爷被甩出了车外!……一车人都轻伤,唯独这个金孙……哎。 好在性命还在,脑伤再重,时家也会在所不惜不是,如意当夜即被送往了国外……所以想想,这也成了时家人心里一道很久都带着伤痕的疑惑:到底,如意那天是为谁认下了那个包儿!逼卫优是没用的,这孩子对如意太忠了,死也不说…… 当然,时家倒霉,不意味裴家就真落着全好。 也就时家心碎地将如意送往国外最好的脑科医生那里医治的深夜同时, 裴家爆出了一声最撕心裂肺的哭咽, 这是个幼宝宝再次被抛弃的绝望与自艾, 或许是见到了这么多父亲的故人,保岚太激动了,她原本心脏就有问题,当晚,心梗,死在了还留有笑意的瞬间…… 冯杏再次痛失至亲。 至此,这世上,只有两个男人与她有亲缘关系了, 一个她恨的姨夫,裴卿知, 一个她也恨的叔叔,冯鲜, 真正疼爱她的,都走了。 4.31 小姨的丧事办得还是挺隆重,冯杏未满十八,还是个孩子,披麻戴孝作为保岚唯一的血亲为她守灵。 白天家里人来人往,全是人情世故。晚上,才是杏儿真正体味亲情痛苦的时刻,已经哭不出来了,杏儿跪那儿呆着,看着还是挺可怜的。 这几天倒还是裴卿知亲手照顾她,走哪儿也带着,让她吃她吃,让她喝她喝,有家人友人来了,提起,哭起来,她就跟着哭,裴卿知随时叫医生外头守着,安抚家人友人时,都会注意到她,并小声添一句,「谢谢,别惹杏儿再哭狠了。」 杏儿呢,总呆着,这下,真成个傻孩子了。 这会儿,灵堂寂静, 裴卿知端着一碗热甜汤进来,他这几天还不是心力交瘁,丧妻,政事,身心没一件放得下,可他尚且能凭借强大的意志力与能力扛下来,但对家里这个孩子,再尽力想拢在身边不假他人手,还是有疏忽,看,杏儿不就跟霜打的茄子失了生气一样…… 裴卿知弯下腰,把甜汤递给她,「喝点,」 杏儿一手也接,垂着眸嘴接住就喝了, 裴卿知直起身,轻叹口气,这几天都这样,她基本不说话,能出声的那就是在哭了,不哭的时候就呆着,也眨眼睛,也会到处看看,也会想些啥一样,能吃也能喝,反正说病了吧,又都正常;但,明显就不正常呀!ap. 裴卿知蹲了下来,「杏儿,跟你说件事儿呢,」 她单手还端着碗喝,也不看他,就轻微点点头,说明在听, 「你叔叔那边今天来了人,」 她喝着的一顿,碗还端着,手没放下, 裴卿知接着说,「你叔儿的意思,如果你愿意,可以接你回去,」 女孩儿掩下眸,一口喝完了碗里的甜汤,放下碗,还用手背抹了下嘴,终于开口说了这段时日里最长的话,「我不去,你也不必担心我今后去哪儿,给小姨守过了孝期,我有去处,今后都不必你们管了。」 裴卿知看来,这就是个孩子任性的话,你能去哪儿,你都还没成年!反正裴卿知是做好了打算,她是小岚唯一的外甥女,也是在世的唯一至亲了,小岚走了,她也是自己永远的责任;不过毕竟冯鲜跟她血缘更近,她若愿意回到她叔叔身边,也可以,若不愿,自己就养着她也没什么。 裴卿知刚开口,也是很温和的口气,「别说这样的话,你还有家人,我,你叔叔……」 杏儿突然捂着肚子窝了下去,好像剧痛,裴卿知忙去扶她,「怎么了?」 杏儿就是紧紧蜷着,一时跪都跪不住了,裴卿知有些着急了,因为完全看不见她的脸,她把自己死死窝着,真要窒息了怎么办!裴卿知都变成了单腿跪住,一把想将她抱起来,医生就在外头! 却,杏儿不知突来了何等的力气,生生将裴卿知掀翻,「杏儿!」就这掀开的一刹那,裴卿知看到她露出的脸庞,震惊不已! 杏儿的脸蛋像撕裂一样出现了道道血口! 「啊!」杏儿疼得尖叫出声,却如幼兽的嗲嚎,她像浑身着了火,烧灼得竟然滚到了灵桌下去! 「杏儿!」裴卿知肯定赶紧跑去要掀起白布捞出她呀, 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一股浓郁的粉色薄雾从桌底像蓬蓬裙一样蓬发出来, 香气腻人, 粉雾美艳的腻人, 裴卿知一时都有些眩晕感,跟喝了酒一样的,甜腻,熏熏然, 他使劲儿甩甩头,似甩走迷乱,沉着脸一把掀开白布也钻了进去!——却,完全想不到见到的…… 杏儿缩在那里还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但,全身果着, 这还不是重点,最诡异的是,杏儿明显长大了! 你知道,前头也说了,杏儿虽说长得普,却是个孩子脸,个头不算矮,可也是正常十七少女的样子, 眼前,这该说,该说是杏儿三,三十多的样子吧,身体发于十分丰雨了,脸庞也成熟不少,她原来挨肩的发,一下老长,披散着,又蓬又多, 这完全,就是个***啊, 可唯有那双眼睛,明明还是杏儿三岁长不大的视线呀!此时,惊惧,敏感,脆弱,似乎随时都会有人要谋害她…… 「杏儿……」裴卿知也完全怔住了,这种超自然的一幕就完完整整发生在自己眼前,太不可思议…… 4.32 两年后,丰州。 「杏姐,裴首什么时候动身去青州呀,」 「是呀,听说这次中部四州高层碰头会在青州办,算回咱们裴首老家了。」 「对啊杏姐,你们裴家在青州老牛了是不是……」 都围着问的这位「老姐姐」就是冯杏了, 是呀,如今她又换姓了,叫裴杏, 也是没办法,她突然变成个「老姑娘」,裴卿知又得把她带在身边,「保杏」是不存在了,只能对外宣称「保杏」已死,虽说为了瞒天过海,最难的是瞒过她那大都的亲叔冯鲜,裴卿知伤透脑筋了,好在到底本事大,算瞒过去了。那一年,外界只知裴卿知接连办了两场丧事,丧妻不久,听说亡妻娘家一个小姑娘也走了……不过,这些也掩不住裴卿知的仕途光芒,接着,他就突然接管了丰州,荣登全境最年轻州掌!……当时多少人感叹,他那亡妻到底无福哟,这样耀眼夺目的裴卿知,又回归单身,且,前途不是一般地似锦…… 裴卿知在外耀眼的无法,可怜的冯杏可就不能用「惨」来形容了, 她一下「老了」十几岁呀! 看着三十多,竟然比裴卿知年纪还大! 杏儿发福了一圈,身材是突兀有致了多,可整体还是偏丰腴,圆圆的脸蛋儿白里透着红,也就这肤色儿不像三十岁的人,豆腐一样软嫩,婴儿触感。再就是眼睛,愣是神奇,还是三岁一样的澄澈,甚至更懵懂!不过,平常总戴着眼镜,隔着一层了,给人的感觉就是迟钝呆呆的,因为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发呆。加上模样着实还是普,年纪又摆那儿,皮肤再好也实属惊艳不起来。 她这样了,内里还是个小孩儿性呀,毕竟十八都没到。家里,裴卿知还是她小姨夫,得带着她呀,刚变成这样那会儿,杏儿天天哭,裴卿知要顾着外头那么多事儿,还得顾她,天天带在身边,同乘一辆车,同坐一桌儿吃饭,甚至有时得一间房睡!怎么办,对外只能说,她叫裴杏,是裴家一个远方亲戚,现在作为裴办一秘一员,这样,许多事就顺理成章多了。 日久天长,冯杏还真做起了他的「一秘」,可哪里真干得了事儿,她个十九岁的孩子,还是个学渣,会啥?她坐在离裴卿知最近的办公室,还真有个像样的办公桌,上头文件还堆得高高的,可,就算两年过去了,她依旧啥也不必办,自然有人把面上功夫做足,顶多,有需要时她背一点「话术」,这都得裴卿知亲自操心,晚上跟她对半天词儿…… 不过,好在她小圆润的身材,又普的样貌,加之平常看着糊呆呆的性子,你说哪个会把她和裴卿知往不正当关系上想,再说,她也姓「裴」,人们都默认她就是裴卿知一个远房老堂姐,不过裴家的关系放在裴卿知近身处罢了。所以,这两年,冯杏在裴办倒一直人缘关系不错,不少人甚至爱跟她套近乎,套些裴卿知的消息什么的;裴卿知呢,还为了她好做人,经常叫她怎么跟人讲这些,冯杏也就傻傻照办,嘿嘿,杏姐的好名声于是更「好」。 「好,我问问。」杏儿逃也似的终于假装要倒水跑出来了, 站那儿喘气,心里烦老有人问她这些,算起来杏儿现在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小姑娘,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可生活,甚至比不得四年前她爷爷离开她那最惨的时候!至少,那时候她的心是自由的,她还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如今……杏儿又悲伤不得,也不是她不能想干嘛就干嘛,而是,她敢吗,三十岁的老姑娘了,杏儿更自卑了…… 「裴杏,裴首叫你进来速记。」裴首办公室的门打开,他真正的一助郝宁站门口喊她。 杏儿无精打采还提着水杯走过去, 到了跟前,郝宁本严肃的神情就立即变柔和了,小声,「快进去,他们又围着 你问什么,」郝宁精英里的精英,本身也是豪门二代,裴卿知的近臣,是知根底的。 杏儿没说话,进去了,郝宁也只有叹气,她身后轻轻将门合上了。 裴卿知坐在办公桌前正在写字,望见她进来了,放下笔起了身,向她走来抬起一手扶着了她胳膊,又去接她提着的水杯,「没倒水吗,」 杏儿没劲儿地摇摇头, 裴卿知又去摸她额头,「不舒服?」杏儿身上发生这样的诡异改变后,心脏变得特别不好,也很容易生病,所以裴卿知最关心的就是她的身体状况。 杏儿很不耐烦地一撇头,「没有!」 裴卿知看她一眼,两年了,这孩子什么性情早已烂熟,杏儿本身就不是个好性子,有冯禧宠惯的,也有自身的本性,加之身体发生反常变化后,性子更坏,私下越发像个三岁孩子,娃娃心,经常说变就变,说哭就哭,说发脾气就发脾气,当然,也有说懒就懒,说啫就啫,说娇气就娇气的时候。 裴卿知放下手也没再问,接了她的水杯去打水,边平常问,「他们又围着你问什么,是不是我去青州开会的事。」 杏儿终于抬头看他了,两年了,她也是不断地在了解他,可就没他这厉害了,他把自己摸得透透的;可杏儿始终看不透他, 可,无疑,他太厉害了,杏儿无数次再沮丧,也得承认,他太厉害!就比如他「未卜先知」的能力,杏儿走一步,他早已看到她走出三步外的样子……杏儿哀怨的想,我还是很恨他,可我已经离不开他了,离开他,我这样子怎么活…… ap. 4.33 裴卿知把水杯递给她又走回办公桌边坐下,「你就这么和他们说,高峰会改位置了,具体什么时候出发还未定。」 杏儿一听,抬了头,「改位置了?不回青州了?」 裴卿知看她一眼,继续拿起笔写,边慢条斯理说,「你不是不想回去吗,」 杏儿顿那儿,好半天,「可是,可是我不想回去就能改位置吗,」 「当然可以,你忘了,方译大伯还是青州侯,中部四州两个州艏都同意改位置,怎么改不成。」裴方译是裴卿知的堂哥,裴家主要的几个大佬都晓得杏儿的情况,杏儿在家还是「保岚外甥女」,随辈分喊他们。 杏儿又顿了会儿,走去办公桌边,放下了水杯,看向他身后的窗外,眼眸充满忧伤,「还是回去吧,两年没回去了,也该看看小姨……」说着,掉了泪。 她为什么不愿回青州,还不是身上发生了这般诡异的现象,她不敢回。这两年杏儿身边除了裴卿知还是裴卿知,一切「冯杏」的,「保杏」的,一律隔绝,估摸,木里都疯了,说她死了,想想吧,这一路陪她走过来的木里能接受吗…… 哎,又哭了,裴卿知只得又放下笔起了身走来抱着她抽出纸巾给她擦泪。其实他也清楚,杏儿除了这性子的缘故,有时候情绪来了确实也是她自己无法控制,刚开始「变大」那会儿,她经期都是完全混乱的,有时候一两个月不来,有时候一个月断断续续好几次,影响着杏儿也是「左不是右不是」,裴卿知再忙有时候也得空出一整天守着她,要不杏儿不吃不喝就是哭能搞一天,这不是她控制得住的…… 「好,你想回去我们就回去,去你小姨墓前跟她讲讲话,你晓得的,小姨只要你健康,快乐,她就安心了是不是,」给她抹泪,也轻轻拍她背安抚, 杏儿仰起头,哭得眼眶、鼻头红通儿滴,她虽是个大人样儿,可眼睛里的光芒太幼嫩,叫人忍不住怜惜。「会不会有人认出我,」她怕的就是这,她是个怪物,怕人害她。 裴卿知笑起来,好看死了,抚抚她额边的发,「谁认得出你,你看看你现在……」好玩极了,杏儿又低头看自己,抬起头来还是个孩子的不依,「这么胖!」其实也不叫胖,三十岁的女人成熟丰腴,可在十九岁的少女眼中那就是「不可原谅」。 裴卿知只得又连连拍她背,就是哄孩子,「这哪叫胖,这叫健康,那瘦的像麻杆儿一样的好看呀?」 比起十九岁那些心眼儿多的姑娘,杏儿显然属于迟钝的,她要会反唇相讥不是张嘴就来,「那外头传的你床上的天仙儿哪个不瘦」,不过她要真这么说了,估计裴卿知也是张嘴就能接,「你都说是外头传的了,我床上躺过谁你还不清楚,」也是,这两年来,他日理万机的,除了忙不完、根本忙不完的政事,连睡个完整觉都是奢侈,再就是照顾她了,也一整夜一整夜守着发烧的她,吐不止的她,晕迷的她,再就是哭着不歇的她…… 所以杏儿也不是个全不讲理的孩子,从前他对小姨不好,她还记着仇,可这两年他悉心照顾着自己,又不得不记着恩……哎,反正也是矛盾,杏儿有时候冲他发脾气,其实也是跟自己怄气的一种表现,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只能暂时这样了,得过且过吧,她是个怪物,怪物的未来会如何呢……杏儿完全是悲观的。 4.34 裴卿知专机晚上抵达的青州,选择黑夜落地,也是为杏儿。回来了,肯定第一件是要去她小姨墓跟前看看的,免不得又是哭一场,夜晚,可以省去许多耳目,也有利于她休息。 裴卿知从楼上下来,他堂哥,青州侯裴方译亲自来接的他,当然,全是黑夜隐得好,都是私人行程。 “睡了?” ...... 《神敌》4.3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35 四州高层巅峰会如期在青州举行。 会场外,车排成行,一层又一层,等待严格的安检进入。 还是卫优开车,他穿着笔挺的景差常服,神情肃整。 如意坐在副驾,瞧着他。卫优现在青州景大,这次峰会,就算他家有足够的背景把他正儿八经弄进去见见世面,卫优还是坚持自个儿整活儿! ...... 《神敌》4.3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36 他就坐在椭圆长桌的左侧前方,身旁坐落他的高参幕僚们。他是算里面最年轻的一张面孔了,却堪称权势感最重,一言九鼎。 卫优隐在这层层安保之后,注视着他:裴卿知!……卫优心中若说没一丝激动不可能。 他并没有告诉如意实情,他这样盯着裴卿知不放,绝不仅仅为舅舅。 是了,舅舅的解职或许有裴卿知的因素,但,之后舅舅调职去别处也还好。卫优放不过的,是保杏,是的,那场车祸之前发生的事,如意忘了,卫优可忘不了…… 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意愿意认下包儿是他们的,卫优是极为赞同的,男孩儿就该有担当,是他们把杏儿拉上车带上的,遇上岗查,遇上事儿了,就该他们担下来。 可,之后……卫优打小就跟如意一处,跟他这么些年,怎么看不出些端倪?如意和杏儿绝对有事儿!看他那般死扛又恨透了心,还,恨伤了心……他们被丰州景方放了后的那么一小会儿,卫优和如意是有一番私谈的,如意当时红透了眼,那种愤懑与伤心,卫优从未见过!当然如意不愿承认他与杏儿如何了,只说杏儿是裴卿知老婆的外甥女,这一切,他们是被算计了……当时卫优也是震惊着,可内心而言,以他对杏儿的了解,杏儿不是那样有心计的姑娘,她傻傻乎乎,还没心没肺,怎么可能……再说,卫优也有些小小的计较,明明我先认识她,我不比你更了解她?凭什么说她就为专门来算计你…… 再之后,也没想,他们这番私谈后分手,如意就出了车祸,伤势很重,接着还失了忆……如意出国了,卫优却没忘记保杏,也万万没想,千方百计再得到她的消息,竟然是说她,她死了?!……这叫卫优怎么相信得了! 确实,裴卿知的老婆保岚是心脏病突发去世,卫优能想象得出杏儿失去小姨会很伤心,可,像裴家所说伤心过度也承受不住跟着离世了……卫优怎么也信不了,觉着定是裴卿知把她藏起来了!主要还是怕她跟如意再有来往吧…… 两年来,卫优没有停止找杏儿,却毫无线索。回过头来想,还是得从裴卿知身上着手,他两年未回青州了,这次回来,趁他在自己的地盘上,卫优不会放过蛛丝马迹…… 这边,正式的第一场会晤已经展开近四个小时了,终于接近尾声,各位大佬的幕僚团、秘书团、安保团都在做准备、要撤的迹象, 卫优抵压帽檐,按住右耳耳麦,「他快出来了。」如意看他一眼,知道这是布置外边的,要紧盯裴卿知的车,并跟紧。 不久,裴卿知一行走出会议室,他自是在最中心,被团围保护着离开。 如意突然对卫优低声说,「你看看那个女的,」 卫优稍一偏头,目光如炬看过去,也是低声,「哪个?那个围着围巾半遮脸胖胖的?」 「嗯,她虽然是秘书团的一个,不打眼,可你发现没有,她无论什么时候都跟在裴卿知的周身,哪怕他起身单独出去。这个女人可能才是他最贴身的秘书,所有机密资料都在她身上放着。」 卫优一点头,不得不佩服如意的观察细致。这是个很重要的线索,大佬们有这样的套路,往往最重要的近臣不出现人前。 卫优又邪笑,「会不会是他的情儿呢,」 如意淡笑,「那就未可知了。」 卫优又打量了下那走过去的裴卿知团体里的她,「也不像,裴卿知再不挑,这女的看着就比他老,长得也不咋滴……或许真有脑子。没事,跟紧看看不就知道了。」. 如意轻一点头。他倒不觉得若裴卿知真喜欢这样的很奇怪,女人,真不能只看外貌,关键要有脑子有好心。也就近两年吧,如意觉着自己失去记忆后,对人的看法也发生了改变,外貌很次要了,最重要是心,是性情,是不能坏、假,那种顶着一张无辜的脸做伤人事的人,他最痛恨!仿若,他就深深受过伤害……咳,又不能细想,一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觉无尽地烦躁,烦躁…… 4,37 车里,杏儿还围着围巾,裴卿知要给她取下来,她不让,卿知也只有叹气。 「你可以出去转转,不用一整天跟着我在这里开会。」 杏儿看着车窗外,懒懒的,「去哪儿呢,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卿知靠向椅背,手一直握着她膝盖,微笑,「你还是胆小,从前一个人捣鼓买卖的劲儿上哪儿去了,」 杏儿膝盖一让,坐起,斜睨他,「我要惹了事儿,你不怪死我,还来算计我。」 她膝盖一晃,卿知握着的手也没脱手,也睨着她,「哟,我还敢算计你,你要哪天有了法术,不第一个把我碎尸万段。」 听了杏儿心里又挺欢喜,裴卿知有时候哄她就这么「夹枪带棒」,可就能准确戳中她欢心,你看她要笑不笑的, 又靠着了,扭头不看他。 卿知握着她膝盖的手变成慢慢抚摸,他修长好看的手无论怎样安抚她,都能叫杏儿安心,「怕什么呢,别说你这样子没人认得出来,就算认出来了,不还有我吗。杏儿啊,你这在家也窝两年了,对你身心也不好,还像从前一样出去转悠转悠,还想做些小买卖,我给你当后盾,不做实体,网上捣鼓一下也行呀,反正让自己充实起来,注意力转移了,咱病也病得少些……」 其实卿知像这样劝她少了?人抑郁多半都是「关」出来的,无论身,还是心,都得有交流。这两年,虽说杏儿在他身边顶着个「助手」混日子,可看看哪里真做得了事儿,也不是她喜欢,可不就容易「郁积成病」。 杏儿慢慢回头,还带些怯疑看他,「真没事儿?」 其实呀,你看看她,瞧着是普通,三十多岁的老姑娘了,身材也不说巨好,五官也不说特漂亮,但是贵在神态有时候就这样迷人! 她怯怯看你都像眼神带钩子,勾着你怜惜她;她想要什么的时候,就跟个孩子一样,真纯嗲啫的哦,就叫你不由想去抱她;她气鼓鼓的时候,真眼睛里冒火,亮晶晶,没有比这更澄澈的了…… 卿知再温柔一笑,「真没事。」手,稳稳暖暖握着她膝盖。 裴卿知也是,这位年轻权神的所有温柔都给杏儿了。他从前哪会哄人,现在不得不想着法儿哄她;他从前哪会照顾人,现在不得不细致到女孩儿月事都清清楚楚。时间是最「磨情」的所在,两年了,养个猫儿狗的,都有感情有经验了,何况是个活生生的大姑娘,还是个这样「奇怪的大姑娘」。有时候啊,裴卿知自己都想,我还成个什么家,或许杏儿就是保岚留给我最好的礼物,有她给我养老送终我也知足了,因为依她这个「奇怪」法儿,她肯定比我长命百岁多咯…… 可能也是由于回到青州,是她熟悉的地方,杏儿终于愿意独自出去走走了。 一出来,果然心情好许多,再左右一看,人群里自己依旧是那个再普通的一个,谁有空关注你撒,心情更好!所以杏儿愈发跟别的姑娘不一样,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外貌,反倒觉着越普越安心,想想,哪个妖怪下凡又不是这个心态,越像普通人越好,呵呵。 逛了好多从前常去的地方,也开始想念木里了……可万万是不敢联系她的,就是忍不住会想,木里也十九了,该上大一了吧,他们那样的孩子一般都是往筠校送,木里那样优秀,只怕还能跳级…… 想着的,突然她牵在手里的包儿被人从后面一夺!果然杏儿还是和从前一样不爱尖叫,就是傻愣了一下,立即「少女感」的一面爆发,哪像三十的女人,她拔腿不顾形象就开始追!围巾吹得乱翻不在乎,过栏杆呀不在乎丑不丑,爬过去,跳过去,翻! 别看杏儿之后病恹恹的,她的活动力还是十九岁的样子,很能跑,真把贼硬是逮住了! 「包还我!!」中气十足,吼得声儿还挺大呢!. 贼没她能跑,喘得像猪,她也喘,边把包儿再斜跨在肩头,一手还是拽着贼,「走,去警局!」 杏儿是这样,她胆小起来像个怂兔子,可别叫她占着理儿,有理了她才匪! 诶,这么巧吗,她一捉着贼,一辆景车闪着景灯驶来了。 4.38 「怎么回事,」 「他抢我包!」老姑娘就是这样,一鼓作气的匪气很勇,可毕竟两年都病恹恹了,喘不停,脸色红白,显得那张脸蛋儿更嫩软的掐得出水儿! 「不是她包儿!」贼做最后的挣扎还抵赖,气死杏儿了,指着他,「你,你……」 你什么你,景差伸出手向她,「先把包儿拿来,」 杏儿当然不愿,「这是我包儿,他前面一个路口抢的、我追这儿来,不信你问路人!」 若她愿意仔细观察,两个景差都很年轻,而且巨帅,帽檐压低挡不住高挺的鼻梁,好看的唇,特别是后边这个,绝色不止了……和她说话的这个一笑,一边唇角淡淡酒窝,也很迷人,人很友好,「大姐,是你的包儿也先拿来,搞清楚了会还给你,来,包先给我,你跟他都过来做个笔录,」他一手还揪着贼,再指着他,「你再敢动!」语气就狠多了。 杏儿这才不情不愿把包儿拿下来交出去,他接过来递给了后面那个,把杏儿和贼带去景车另一边具体询问。 这边, 背对景车, 如意翻开了她的包儿, 里面东西乱七八糟,有一本书,手机,也没个钱包儿,大钞小票零角角全趴里头,再就是药,各种药,再就是烟,几包烟……是呀,两年了,杏儿烟瘾是越来越大,特别是身上有疼痛的时候,她就抽烟好像稍能纾解,裴卿知狠话好话都戒不掉。 没看到身份证之类,那就在身上放着了,手机也是锁着的,看不了。 如意撇向那头瞧一眼卫优,轻一摇头,卫优会意,看向还气鼓鼓的老姑娘,「好,基本情况我们了解了,你身份证在身边吗,我们也需要登记一下,」说着,又踢了脚已经被铐着蹲地上的贼,「老实点!」 杏儿果然从裤子口袋掏出一张身份证递给他,脸面上已经好不耐烦了,她捉着贼反倒还被当贼一样盘问, 哪知,卫优一接过来她身份证看到上面的名字,「你也叫杏儿?!」 身份证上,她叫裴杏。 完了,这一喊,把本来还「理直气壮」的杏儿的胆小吼出来了! 杏儿惊恐看向他, 而此时,卫优也完全扬起了脸,帽檐下露出了他完整的样貌……杏儿完全吓傻了,腿都发软!因为,她也认出来卫优了…… 两年了,少年人自然也会有成长,可从前这些漂亮的男孩子们只会越长越帅,越长越迷人,因为他们遵循着自然规律,还享受着他们十九岁该有的胶原蛋白、正气盛的生命活力……杏儿不正常呀,她早早来到中年,皮肤再嫩,也是个三十岁的女人样儿,她胖了,圆了,再如何,也不是少女了…… 太多情绪一下子砸向杏儿,杏儿有点承受不住了,不过好在她家族基因里还有些「沉稳」,譬如她不爱尖叫,能逃的时候肯定转身就逃,这样不能立即就逃的,她会选择装,像她爷爷教她的:心里越慌,面上要越稳,爆了都要稳住! 杏儿又低下了头,其实也是一种完全的「自卑感」,卫优依旧这样少年朝气的脸庞刺激着杏儿的心,这是她眨眼间就已经失去了的……她伸出手,很稳,可细听,声音是在隐隐发抖的,「怎么了,我不能叫杏儿吗。」手真是快,已经夺回了她的身份证。 「不是,你叫杏儿?……」反倒是「心糟了」的是卫优,他弯下腰急于再去看清楚她,她也叫杏儿,她和杏儿是什么关系! 如意已经走来,实在也是没想到卫优怎么会突然这样,嗯,这样焦急,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了,就围着这个女人乱转,非要看到她的样貌!…… 杏儿躲是躲不过的,她此时也是被逼狠了,干脆站定,扬起头怒向卫优,「你 们到底是不是景差,凭什么还扣着我包儿!」 卫优一下定那儿,仿若看清她脸庞每个细节地看她……倒也不是卫优发现了什么,他再如何想也想不到杏儿会有这样的变化,只不过,卫优太想找到杏儿了,见到她叫「裴杏」,又是裴卿知的身边人,就想,她会不会是杏儿另外的亲人,或许,她真知道内情…… 要说不怕怎么可能,杏儿怕死了!可是,她也想试试,这样极端的情况下她会被认出来吗,要真被认出来了,她还有裴卿知,她还有裴卿知……裴卿知,都成了杏儿唯有的退路了,一想到他,杏儿心才略定。就让你看,就算认出来又如何,我死也不承认你能把我怎么着,再说了,我现在三十多了,比你大十几岁,你还想欺负我?对了,他才十九,怎么当上景差了?呵呵,杏儿终于脑瓜子动起来了,这一想,更沉着了。 只不过,卫优这如同看几世情人一样地仔细看她,算把如意搞糊涂了,卫优这是怎么了?这女人,到底是谁……如意也不由看向了她。却,此时杏儿眼中完全没他,因为杏儿要全力应对卫优,甚至可说,从开始到现在,如意就没入杏儿的眼过!要如意有记忆,会受不了此时这个情景的吧,你把她忘了,很好,她把你忽略的还彻底些,何况,她并没失忆呀,她甚至见到了卫优,都没想起来你的存在…… 4.39 不过,总有看到他的时候,看到他,杏儿还是给予了他「依旧足够的关注感」!——没错,杏儿的眼神明显怔定那儿,除了她和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旧情」,最主要,还是如意眉间那愈发红艳夺人的印记! 一场车祸,叫如意眉间的心印更深刻美艳了,家人内心还不是感慨,这样重的伤,除了记忆,旁的一切能恢复得这样好!甚至可说,比从前更好。如意改了顽劣,聪慧不减,城府更深,学业优秀的,望尘莫及……这场车祸就是一劫,如意仿若渡了这一劫后,重生得更强大,优越……他那眉心一点红,胜似佛手点下的一点,度化了整个人,更完美了整个人。 好在杏儿到底也在成长,加之愈加强的戒备心,能及时收住,没泄露太多,她转回视线回到卫优身上,「对了,你们的景管证呢,给我看看。」 不过她看去如意的那一眼太过深刻,好在收的及时,卫优包括如意自己都由此「一眼」反而还放松了警惕:毕竟有太多第一眼看见如意痴了迷了不知所向的女孩儿,她这般反应也太过平常;接着,她竟然能马上又想到看他们的「景管证」,联系她是裴卿知的身边人,这等「反应力」也平常。总之,她这个年纪,这个长相 ,这个「阅历」,这个身份,有这样一连串反应,都属「理所当然」,卫优不仅没见疑,反倒从她轮廓眉眼几分真像杏儿,而肯定她是杏儿的亲人,决定要抓紧了她,从她身上挖出些杏儿的真相…… 她要景管证,卫优从容且带微笑地真掏了出来给她看, 杏儿啊,你还是小看这些孩子了,他们那时候都敢带着你横闯各州,一张带着他们大名且毫无破绽的证件算得了什么。 傻杏儿心里还思度,十九,他们是十九吧,怎么就能参景了,可能是景校实习?哎,反正她也想不了那么多,既然冤家路窄,第一次出来就撞见了,算她倒霉,可好在他们也没认出来,反倒试验成功,看来现在她这模样人们把她认出来确实不可能……杏儿还挺高兴,心情遂更放松。 「好了,你们监控也在调取了,还需要我配合什么,快点。」杏儿不耐烦地催, 卫优把包儿还给了她,「可以了,你再留一个你的电话号码,有需要我们再联系你,今天谢谢你的配合,刚才一切也是走程序,望你见谅。」 杏儿把号码留给他了,转身就走了,走几步,就跑了。 傻杏儿,你是做贼心虚还是没被认出来太快活了,跑那快,你回头看看呀,这两「帅死人的年轻景管」,包括那「贼」最后竟然都安然坐上了景车若无其事驶走了。 车上,如意安坐副驾,懒懒靠着,扭头看他一眼,「这女人是谁,你晓得她是哪个?杏儿又是谁,」 开车的卫优脸色平静,稳稳开车,「我晓得个鬼,杏儿,」他停顿了下,还咬了下唇,「杏儿是我前女友,」 如意看着他,才轻笑了下,扭过头来看前方,「这两年我究竟都错过了些什么呀,你都承认有‘前女友了。」 后座的「贼」也扒了帽子,露出俊朗的脸庞,伸长脖子向前望卫优,「是呀,你小子哪来的前女友,不是女人都是用来盘的,不能讲感情吗,」 卫优完全放松下来,开着车,唇旁带笑,「杏儿不一样,她要愿意跟我谈感情就好了。」 「贼」和如意还互看一眼,哟,优少什么时候陷这么深的,怎么完全不知道! 「她人呢,」如意问了句, 卫优这时唇旁的笑容敛了些,末了,「死了。」 「贼」和如意又互看了一眼。 如意回过头看向了前方,不知怎的,他一句「杏儿死了」,自己心里竟然有狠狠一掐之感!如意看向了他这头车窗外,暗自直把自己心里不住往外涌的「类似痛」的东西往下压……见了鬼了!他这是怎么了? 4.40 「杏儿回来了,」 裴卿知一回来,郝宁就告诉他。裴卿知一点头,和行助们交代了些事宜,独自上楼了。 裴卿知当然关心她今儿第一次外出状况如何。裴卿知是不会搞「背后跟踪,暗自保护」那一套的,要杏儿知道了,肯定跟他闹翻天;再说,实属没必要,杏儿是特殊,可到底有她的自由,裴卿知想保护好她,却不是将她箍住,裴卿知只需要做好给她兜底的准备,不怕她惹事,他有能力给她全兜着。 推开门,见杏儿靠着床边翻手机在看,腿撑直脚踝交叠还晃啊晃的,显然心情不错,裴卿知放了心。 裴卿知在她床边坐下,手握住她脚踝,笑,「今天怎么样,」 杏儿没移眼,「还行,」 裴卿知又捏捏她脚踝,「不像只‘还行啊,」 杏儿放下手机了,露出笑眼,「真的没人认出来我,」 看看杏儿,就是这样,普普的五官,可笑眯眯的样子恁的好看又无邪,让人心特别柔软。裴卿知轻轻捏她的脚踝,似按摩,杏儿药吃得多,腿脚确实容易肿,裴卿知没少这么给她按捏。「看吧,所以说你有多多虑,再放心多出去走走,心情也好些是吧。」 杏儿收回脚,爬到他身旁靠着他举起手机,「我想了想,还想做生意,卖卖化妆品,看看我的客源都留着呢。」通讯录里她扒着全是标注哪里哪里的电话号码, 裴卿知环住了她,两手抱住,像抱着他的大闺女,真给面地看了看,「要不要搞个小店儿,」 「不要!」杏儿一下直了身子,「要那干嘛,我单线联系才好。」又窝他怀里,边扒手机边小气地说,「再说了,我一秘的职儿你可得给我留着,工资照发。」 裴卿知低头也笑眯眯地戳她脑袋,「财迷,你工资卡一直在你手上,自己看看我少发了你哪次的。」杏儿仰起头,小声,「我存了快十万了。」 裴卿知把头侧过去,「快别告诉我,要不又说我打你钱的主意。」是呀,那会儿才把工资卡给她,杏儿到处藏,你看看是不是像三岁孩子,她非不让裴卿知进她的屋,裴卿知叉腰没法儿地站在门口,「你至于吗,我贪你那点小钱儿。」说着,探头进来看看,哪知才一探头,杏儿就叫,「不准看!」裴卿知苦笑,小声是没叫她听见,「我把我的卡也给你藏着好吧。」…… 此时杏儿就呵呵笑,安心躺他怀里,手机抱着还拍啊拍的,「现在我这么老的样子也蛮好,可以办好些事儿呢。」裴卿知又把她抱紧些,「好是好,可也得要有分寸,记着保护好自己,有事一定跟我说,对了,出去药要按时吃,饭要按点吃……」像个老妈妈又开始嘱咐。杏儿心情好,要从前早烦了,这会儿像个佛爷面带微笑合着眼,鬼知道听进去没有。裴卿知额顶着她额头轻轻摇,最后小声,「杏儿,好好的,别叫我担心。」杏儿这才「嗯」了一声。 裴卿知从楼上下来,心情看来也蛮好,看看,只怕他自己都无觉察,他的情绪啊,早就被杏儿牵连着了…… 幕僚们还在小会议室等他,他进来,全起了身, 裴卿知稍压压手,面带微笑,「今天小厨房烧了羊肉,一会儿吃着暖暖身,这青州的天儿呀说凉就凉。」 幕僚们全笑起来,看得出来裴总心情好。 谈正事了, 「明天大都的钦使就要到了,这次是立竞亲自带队。」 裴卿知一点头,立在桌边一手插裤兜,边翻他们列好的文本, 「盛金溪也会同机过来是吧,」 「是,」 青州的四州高层会晤,大都肯定会来人参会。立竞是冯鲜第一助理,亲自前来,说明很重视这次 中部四州的高峰会谈。 冯鲜,是呀,就是冯杏现存世间的唯一血亲,她的那个叔叔。 世间都说,冯鲜是这世上最「大逆不道之子」了,拿自己老子献祭,捧出自己的万里前程! 距离冯禧去世已过四年,冯家确实又翻了个天。冯鲜如今是圆艏办第一助。冯主任,三个字意味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内廷」他都说了算。有人甚至私言,冯鲜架空了圆艏,早一手遮了天…… 两年前,冯鲜已得了势,所以那时候保岚骤然离世,消息给到冯鲜那里,冯鲜愿意收回冯杏,那会儿裴卿知确实尊重冯杏的选择,若她愿意回到叔叔身边,他可以送她走。但记着那会儿吗,冯杏是坚决否认了这一点,她是裴家也不愿呆,更不愿见她那个「无情无义」的叔儿,要独自出走记得吗! 后来冯杏「诡异变大」了,裴卿知朝夕相处守护到现在……人心肉长,不谈杏儿的「特异」,你现在叫裴卿知再交出杏儿,裴卿知可能就没那痛快了……可裴卿知晓得,说起杏儿,是绕不开冯鲜的,所以他现在尽力与冯鲜和谐相处,能不碰面就不碰面,更不愿他提起丝毫杏儿的事,因为两年前,他也是多绞尽脑汁才叫冯鲜相信他这唯一的侄姑娘已经死了…… 两年来,冯鲜提过杏儿吗,肯定提过,譬如侄姑娘的生辰日,忌日,以及有关冯禧的一切日子活动,还有她父母的大日子……冯鲜要么派人来丰州,要么亲自打电话给裴卿知,甚至提出想把冯杏的坟迁回大都回到冯家她爷爷父母身边。裴卿知都婉拒了,理由其实也充分,杏儿和保岚离世的日子挨得很近,当时就把她娘两儿葬一墓了,你动了冯杏,不就相当于动了我老婆的坟……冯鲜只好作罢。 所以,裴卿知由心不想跟冯鲜打交道,不是这个人有多复杂难缠,归根,就是因为杏儿! 于是裴卿知说,明儿我不见「大都钦使团」也就好理解了, 不过,他的幕僚们不会想到他是因为杏儿,他不后来又问了句「盛金溪也会同机过来是吧」,这就更合理了, 盛金溪是圆艏孙女,如今和时家的时如意关系密切,她来,时家势必会去相迎。裴时两家的恩怨,全境皆知。未免尴尬,裴卿知不到场确实很好理解不是。 4.41 小酒吧很热闹,地儿不大,生意火爆,人挤人。 这一隅,好多人都关注到了,可没人敢过来沾惹。 「你真不过去看看,」卫优给他倒酒,如意挡了挡,一直喝的都是白水。说的是盛金溪今日到青州,如意不过去接。 如意两条大长腿搭在前头矮桌上,靠着沙发背头往后仰了仰,「青州蛮好,我还不想去大都了。」 卫优放下酒瓶,也没喝酒,笑说「那哪个放得过你,都盼着你去呢。」 如意一瞄他,「老子怕他们放不过?」 卫优又笑,「也是,从小到大,谁做得了你的主。」 晋书在一旁,依旧那副斯文模样,望见卫优又放下酒瓶,也笑说,「搞鬼,来这儿弄得就我一人喝酒了,如意不喝是他身体原因,你呢,」 卫优靠向椅背两手交叉枕在脑后,舒展又慵懒,「我不一会儿还得去执勤嘛,」 晋书望着他,「你弄个假景差当还当上瘾了,」 「可不,我发觉穿上这身皮随时能拿人,挺爽。」 晋书放下酒杯,「你呀,为了那位阿姨要设多少个坑给她跳呀,」 「你别说,那个阿姨有时候真的……」卫优一撇头,本来想说「有时候真的还挺像杏儿,稀里糊涂又突然精明一下,蛮好玩」,可如意在身边,他不想提杏儿。这段时间,他是又找了一些坑给裴杏跳,这位大姐的反应蛮有意思,明明很不耐烦了,可就是不敢轻易造次的感觉,憋着气儿应对他们呐……卫优蛮喜欢逗她。 「真的怎么,」晋书还问,卫优刚想把话圆回去,诶,酒吧门口那儿的喧闹把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你们哪儿来的,你管我卖那种烟!」 「这是老子的店,老子说不能卖就不能卖。」 「哟嚯,有他妈这个小破店算个屁,跟老子搞这套地头蛇,」眼看打电话要号人来了, 店里的大块头保安们也集结起来,一场大仗在即。 卫优坐起身,轻轻一拍腿,「得,别枉费老子穿这一身皮了,是不是得管管,」扭头笑着看向如意,如意没动,唇微弯,也轻一点头。 「安静安静,吵个什么,」卫优下场了, 「你算个吊……唉哟!」那个吵吵打电话号人的还指着他骂,哪知卫优这暴脾气,上去照着那孙子脸鼻就呼去一拳头,顿时鼻血呛呛。而后,卫优还边轻轻甩甩手,从口袋里两指头拎出来一个证件晃晃,「要我叫人来?」 青州,景的势力不小,轻易不要招人他们。这下,稍微安静下来, 「什么事儿,慢慢说,」卫优还笑,两手背后瞧着那捂口鼻的孙子。哎,千万别说他年纪小了,卫优这些孩子的震慑力一小都给练出来了,他们「笑意里的狠」有家族遗传,也有天生带出来的。 捂鼻子的看来也晓得这样的孩子们不能招惹,还捂着流血的鼻子指着大块头们说,「我这正常跟朋友聊烟,他们不准,啥意思!」指头还敲敲桌子上的几盒烟, 卫优看去一眼, 是几盒稀罕烟, 卫优心里还一动,因为,又想起了杏儿。 杏儿就爱捣鼓这些稀罕烟,他们最后在丰州被人拦住,从她那大包儿里翻出来的,就有这里面的一两种…… 卫优稳了稳,「就只聊,不是卖?」 「卖又怎么了,就这几盒,朋友间……」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女孩儿的声音传出,「管你聊还是卖,我这儿不能出现这些烟。」 大块头们闻声让开,现出来一个……只见员工楼梯上下来一个绝世美少女, 高筒靴,格子衬衣 扎在修身牛仔裤里,长发编成麻花辫儿,明眸皓齿,好看极了! 卫优有一怔,除了容貌气质,还因为她这口气……这家青州新起的火到爆的酒馆酒吧是她开的? 卫优微笑,睨着她,「你是这儿老板?」 女孩儿站在楼梯三四节就没下来了,「这你管不着,」 这么靓的妞儿,这么野的性子,卫优还真不怜惜,你说「我管不着」,老子今天就硬杀杀你这威风! 卫优点点头,轻声,「行,你看我管不管得着。」接着,「晋书,打电话给老赵先查封这儿吧。」又是轻言轻语,ap. 女孩儿利眼看来,「凭什么,青州也不是法外之地……」 正说着呢,小酒吧不大的门又打开,「叮铃」门上的风铃还作响,只听进来的几人还说「快进来,里头好暖和……」 却,一下又没了声,因为进来就发现里头「剑拔弩张」的氛围了,见多数人都看过来,那几人又蛮尴尬,又往外退,「算了,我们还是……走了杏儿,」 这声「走了杏儿」愣像潘多拉的盒子一下打开了……「杏儿!!」只见女孩儿堪称疯狂激动地一下冲下来抱住那个原本慢慢跟进来,又准备一头雾水跟着走出去的大姐, 这头,卫优也仿若一身被冻住,却行动比脑子热,他也跑去要抓住那位大姐, 大姐呢,帽子围巾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却斜背着大包儿,从外形看,真跟两年前的杏儿一个打扮…… 大姐也僵住不行了!没错儿,不是杏儿是谁! 4.42 女孩儿是谁,木里呀! 想想她不比卫优跟杏儿感情更深! 木里是真哭呀,哭得伤心,「杏儿,你上哪儿去了,杏儿,你没死对不对!」 可把个杏儿吓出个二佛升天,不过,还是那句人心肉长,她跟木里的感情小两年了,能不想吗,可,这她最大的秘密攸关的……好在杏儿吓死,家族里的「优秀基因」又显现,没叫没乱,脑子是懵的,可反应还是蛮快, 「你,你谁呀,认错人了吧,」推是推,推得可没卫优抓她那会儿狠, 女孩儿哭都特别好看,加上极为真情实意,伤心的,「认错了吗,你不是杏儿吗,我是木里啊,你最铁的木里啊……」 杏儿心上也难受,好在口鼻捂着围巾还没拆,眼睛倒都是戏,一下睁大些,「木里?」 木里直点头,「杏儿,杏儿!」 杏儿抬起两手稍挡住了她的激动,自己扯下来些围巾,露出稍显肉嘟嘟又成年一些的脸庞,声音很稳喏,「我是也叫杏儿,不过叫裴杏,你是保杏的,朋友吧。」 木里一见她的面目,怔了些……杏儿心里是难过的,她和她同岁,看看人家越来越漂亮的,她呢,哎,现在也想不得那么多,先逞自己早想好的小聪明再说。杏儿蛮真诚看着木里,「我是保杏小姨夫家里的,两年前我们一块玩过,她跟我提起过你,说你帮了她不少……」说着说着,眼看木里又泪流,木里还抱着她不撒手,「杏儿……」情绪根本控制不住, 她这些话,倒把一旁过来要拉她的卫优听着也搞激动了,原来她真的认得杏儿! 可看此时这也不是说话的地儿,卫优一把捉着了杏儿胳膊,很真诚的,「要不,上那边去说。」 诶,抱着杏儿的木里,这时候哪个能从她手里把她抢走!木里哭着喊,「你滚开,别碰她!」 又乱起来。木里一动怒,大块头们就要上来拉扯;杏儿的这些个同行人,嗯,都是杏儿裴办的同事,杏儿是裴家人,这些人都知晓,杏儿平常跟这些人关系也好,一起也常有出来玩的时候,真到有事了,谁不生怕把她给碰着了!女孩儿抱着杏儿,看杏儿对她态度,还好;这上来拉她胳膊的,和涌动起来的大块头可就不行了,同事们也纷纷要来拉扯……哎,总之一时又是个乱法。.Ь. 最后,还是卫优拿了大局。他一声吼谁没吼怕,把杏儿吼怕了。「景差办事,你们非要乱来是吧!」 杏儿是这会儿才瞧他个正脸,心里还不是恨,卫优缠她一些时了,杏儿晓得他没认出来自己,可老毛病又犯一样,就喜欢逗自己。 杏儿许久没这大声音说话了,「哎呀好了!去那边说!」 她连木里都扒到一边,倒慢吞吞摘了围巾帽子,先对同事们说,「咱就这里坐坐吧,你们先玩,我跟他们聊聊,都认识。」她说得轻描淡写的,愣像没大事儿! 然后看一眼卫优,又看一眼木里,都挺不耐烦的,「上哪儿说,」 别说,她这不耐烦的样子,木里和卫优是真不认得,要不,得互相看一眼,彼此震惊一下:和杏儿多像!杏儿从前就是这样,多半时候都是不耐烦的,你一点不如她的意,她就不耐烦…… 木里这会儿也醒过神来,抬手手背擦擦泪,还哽咽着指指楼上,「上楼说。」 又是杏儿走前头,第一个上去——卫优可能不熟,木里再熟不过,杏儿私下改不了「冯家派头」,到哪儿,没人指点,她经常冲第一个,因为冯家的派头就是「那儿都是老大」…… 木里按下心里的激越与疑惑,跟着上来了,却发现后头除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小景差」,还有两人。 哎,别忘了如意和晋书吧, 其实木里惊艳出现,如意都没动一下身子的,直到——门铃一作响,那个老女人「意外闯局」……如意都没觉察到吧,自己几乎是一下放下腿坐起了身!见到木里跑下楼梯抱着她哭,如意就已经疾走而来了…… 他一动,晋书自然跟来。全程,两人都站在外围看着。 女孩儿口口声声喊着「杏儿」,老女人不紧不慢说着「杏儿」,杏儿,杏儿……如意的心却一声恰似比一声地紧! 这些时,是受卫优的影响吗,是呀,卫优哪次去「坑」那个老女人,如意不在旁?卫优哪次没带他,如意心里似乎还有点想法,他是故意不让我去? 除了头回捉住这个老女人,卫优提到过一次,他再没提「杏儿」这个名字。他说「杏儿」是他「前女友」,他说杏儿「死了」,他纠缠这个老女人……如意甚至觉得,卫优根本不是为了什么「他舅舅」,他就是为了「杏儿」…… 杏儿, 这个名字,在如意的心里也似烙了印儿了,而且,一次比一次深…… 4.43 杏儿两手放外套大兜里,还背着那只大包,她心里有数,这些从前她过往从密的人都是雷,可只要她小心,一时都认不出来她。可还是紧张,想抽烟,手就在大兜儿里紧捏烟盒。 「裴杏?」木里小声问,还有些怯怯,不敢相信的样子,xь. 杏儿强逞大方,还露出微笑,一笑也憨,真的跟少年时的她一模一样,不过她又刻意强加了些「大人的温柔」对木里,这样,从前的杏儿是不会有的,杏儿对她最铁的那帮子人,感情很少外露,不过他们要有事,杏儿能撸起袖子立即为他们拼命那种。 「是呀,算起来我比保杏还大一辈儿,她在家里喊我姨。」瞎编。不过她照着自己小姨的路数走就没错。 「那我也喊你姨了,」木里真实在。也是,再失去理智,也想象不出一个人刹那间能大了十几岁。木里确实想念杏儿,可现在脑子清醒了,也不得不接受她已经死了的事实。 「杏儿,怎么突然没了的,」这是木里最耿耿于怀的!那会儿,木里非要来青州,杏儿不让,说小姨才走,家里乱糟糟的,木里又不敢违抗她,只说接下来你想去哪儿一定得告诉我!木里当然晓得杏儿一些心思,恨小姨夫,也不喜欢她那个叔儿,就怕这一大变故杏儿又失联了。当时杏儿还答应了的,我是有些打算,可也得靠你,肯定联系你。木里这才稍微放些心…… 哪知,这一别,就是永别呢! 再疯狂打她电话,没人接了,木里肯定连夜赶来青州,得到的,就是杏儿已死,你说,木里能接受吗! 木里带着她和杏儿最亲近的铁磁们冲进了裴家,裴卿知亲自接待了他们,木里红着眼拿着棒球杆指着裴卿知,「你把杏儿藏哪儿去了!你要不把她交出来,今儿我灭了你信不信!」十七岁的少女简直跳脚! 裴卿知当时十分强硬,几重安保护卫着,可他冷酷着那张明显疲惫的脸,也没对木里他们「太不客气」,而是领着孩子们进了屋,拿出了杏儿有一人高的病例,特别细致,从她生病到抢救,还有医院的影像资料……裴卿知当时弓腰坐在沙发边,抬头望着不可置信的木里,「我骗你什么,杏儿外婆家心脏病是有遗传的,当年她父母车祸,她母亲是车里救下来了的,可惜还是死于心脏病。她小姨有这个病我们一直是知道的,可想着杏儿小,加上一直身体都还好,就算那会儿她爷爷走,也没见她这方面有问题,这次,确实是我大意了……」说着,低下了头, 你想想,裴卿知当时都能把冯鲜骗过去,一个小小的木里,能成问题吗, 木里哭得啊……裴卿知就那么坐沙发边看着她哭,脸沉着,没有一丝光亮。其实这个男人心里没有一丝庆幸吗,得亏杏儿没看到这一幕,要不又得跟着哭,那几天裴卿知的憔悴绝不是假的,他没日没夜照顾着确实也像病重又情绪极其不稳定的杏儿,还得应付这类突发的大小事件……哎,也是一种内耗啊。 此时,木里想起当时,又开始抽泣,琇書網 卫优,垂手站在一边也看着裴杏,木里问出来的,也正是他想知道的! 如意和晋书更站的远些,看着好似更置之事外。其实,谁心里平静!不提如意被「杏儿」这个名字搅合的难受;晋书也绝平静不了。 晋书虽然当时接触杏儿不多,可也认得,记得吗,他们第一次碰到杏儿时,他也在场。只不过之后他离开了青州一阵儿,后来如意和卫优跟杏儿的接触,他都没参与了。但,如意出车祸失忆,跟裴家有关,他是晓得的,他后来也私下几次询问过卫优详情,卫优都不言,晋书只当这是裴时两家的恩怨,卫优轻易不敢说也好理解。可这会儿一听,这个老女人竟然姓裴,提到的,又是「杏儿」,是从前那个卫优就爱招惹的女孩儿吗……晋书也疑 惑不止。 相当考验杏儿的承受能力了,所以说,她冯家这方面的好基因还是留个她了的, 老女人依旧站得稳,两手揣兜儿里,眼神却流露出「悲伤」, 「杏儿有心脏病,以前都没关注,你是知道的吧,那会儿,两年前她爷爷才走,对她打击就大,她就一个小姨了,突然,小姨也走了……」 说着,杏儿是心里又勾起伤心,流下泪来,声音也哽咽起来,「她受不了,以后她可怎么办……」 「裴卿知不是她小姨夫吗,」这时,卫优开了口,声音也是沉的,琇書網 杏儿看向他,一时还真不好接嘴, 还好,不用她说,木里愤愤不平怒向他,「别提那个畜生,他对杏儿的小姨不好,杏儿恨死他了!」 这下好,杏儿自己都咬嘴巴,她想反驳咧,现在,现在……可她说得出口吗, 倒是这一怒怼,叫卫优神情说不出的激动!是呀,那时候,如意不还误会杏儿和裴卿知是一伙儿专门来害他的吗,这下,你听听,杏儿根本也是恨裴卿知的,杏儿当时肯定也是无辜的!卫优内心更过不得杏儿了……一时,竟不禁看去了如意一眼。 好得很,如意这时候也看向了他,虽平静着,可卫优看他又立即移眼去……如意心本就静不下来,听这个「杏儿」的过往,听她的离世,听她恨裴卿知……如意心一阵儿比一阵儿的难受!这时候,偏偏卫优还看过来一眼,这一眼好像还含有怨对……如意垂下了眼,这个死了的「杏儿」绝不简单,和我家有关?看来,我一定得弄的清清楚楚! 4.44 悼念那个「逝去的杏儿」也悼念完了,木里还是很稀罕眼前这个「老杏儿」的,不仅因为她跟「年少的杏儿」相识,关键性子也好像,慢热,熟一点就有点不耐烦了,可估摸她「老些」,就有点端着。 「姨,你想喝点什么,」酒吧嘛,这两十五六就常混,这又是木里的店,杏儿想喝的肯定有,可她还有心眼,轻轻摇头,「最近身上不好,」顿了下,又「能抽烟么,」她是实在憋不住了,这打进来就高度紧张又「高强度的动脑」,她确实得来两口缓缓。xь. 身上不好还抽?可谁管得着,木里直点头,「您抽。」又忙请她坐在小沙发上,给倒了杯温水。 只见这货坐下掏出烟卷,自带的打火机熟练点燃挨着唇边的烟,吸一口又食指弓着蹭蹭鼻尖,呼出来,舒坦了。老烟枪了。 卫优注意到她的烟就是刚儿楼下这店里禁止出现的烟,卫优微笑走到她小沙发边,长外套衣摆往里一收,坐在她扶手边,「姨,你抽的烟杏儿从前也喜欢呢。」他也跟着木里喊「姨」,才好玩。 他拢过来杏儿就嫌弃地避开侧了身,这一说,夹烟的手一小抖,这时刻都要她命的,老杏儿真的烦了! 没等木里说话,杏儿自个儿侧头,像烟迷了眼,反正微眯着,还把手上的烟晃晃,「我不能抽吗,」 卫优躬下身,两手搭膝盖头,少年人的恣意美感哟,估摸谁被这样个漂亮少年这样近距离看着,都得扛不住。嗯,杏儿扛得住,而且烦,她要站起身,卫优拉住了她胳膊,「姨,」喊的好啫,「你怎么不能抽呢,就是刚才这店里,她不让这种烟出现。」说着,下巴向木里抬抬。 木里走来,使劲儿推开他,卫优笑着像个痞子也送了抓杏儿胳膊的手,身子往后仰,就是不起身。 木里指着他,「不管你是谁,别嚣张。」 卫优敛了笑,又只去看一口又一口只抽烟的老杏儿,眼里染了一层思念,「不瞒你说,我叫卫优,你既然和杏儿关系好,你肯定知道她以前的买卖吧,杏儿最后一桩买卖,那包儿,包里的烟,钱,我都留着……」 木里终于正视他了,「卫优……」接着轻轻点点头,「想起来了,你们是崇美一高的,买过答案。」 卫优这才看向她,再面带真诚,「果然你和她是一伙的,而且我估计你才是真正能搞到答案,甚至她买卖这些稀罕烟的主儿吧,」 木里冷着脸,「不见得,杏儿自己的路子也很广。」 要命!死杏儿抽着烟一旁听着呢,木里这真是抬她的桩,她有个屁路子,大多就是靠木里咩! 卫优坐直了身子,些许激动,「那你不让你店里出现这样的烟,是为杏儿吧,」 木里也没否认就是,又勾起她的伤心,倔强的少女才痛哭过,眼眶还通红着,看着一旁,「杏儿给我留下的,也不过这些回忆罢了,」 老杏儿又低下了头,木里对她的铁磁感情,能不叫她动容吗…… 卫优显然更实心实意,他站起了身,「木里是吧,我有个想法,能跟你商量一下吗,杏儿从前爱的这些生意,我们完全可以继续,」他顿了下,声音稍沉了些,「不知我猜得对不对,杏儿从前在裴家过得不好,她是想赚钱的,咱们继续她的生意,赚的钱,一半留给杏儿,一半咱们再分。」 老杏儿这会儿都抬起头了!卫优哪哪儿不好,起码他这句话说她心眼子里去了!那时候她确实在裴家过得不好呀,她就是想赚钱早些独立呀!可,荒唐不是,她「死了」呀,还「一半留给杏儿」,留着有屁用啊,死人用活钱? 哪知,见鬼的是,木里竟然不反对! 少女已变得沉静许多,她确实思考了会儿,你晓得木里那是比杏儿 要精明百倍的姑娘,她一看这卫优的劲儿,包括从前听杏儿讲他们崇中二世子的骄横板眼……木里有了思量。 再看向卫优的木里,也「生意」了许多,啧啧,都才十九啊,各个人物里的人物! 「可以,杏儿从前想赚钱就想独立,她也有好多未尽的梦想没尽,我可以去帮她实现。不过暂时这笔钱,」 木里突然望向老杏儿,「姨,你帮着收着吧,杏儿原来愿意亲近你,告诉了你这些,说明她也信任你。她信任你,我就信任你。」 诶,老杏儿这会儿也有自己的主张了,主要是「愤愤不平」造成的,凭什么「死了的」能赚钱,活着的反倒就望着?嘿嘿,她还吃自己的醋咧! 老杏儿此时也颇「稳如老狗」,她「秀气」的——是了,老冯家一些「贵族假把式」她都遗着了——烟灰在烟缸里弹弹,坐着沙发边腰身是直的,回过头微仰,看着木里, 「可以,不过,你们的生意,我能参与吗,」又低下头,摸摸烟蒂,不无哀怨,「我虽为裴家人,可也是远房,勉强在裴卿知身边某点出路……」 可话没说完呐, 只听一声,「只是‘勉强?你和裴卿知走得可近呢。」 谁?如意是也。.Ь. 他这「一针见血」,又把老杏儿的心潮搞乱了! 4.45 杏儿怒得很,「你哪儿看见我跟他走得近。」 如意不让她,针锋相对,「亲眼所见。」 「那,那是因为我姓裴,家里人,他,他肯定信任呀。」 傻杏儿,你跟他怼这干嘛,你直接问他,「你个小景差,怎么知道州掌的事。」反抄他的底呀! 不过杏儿这般直耿反倒可爱,气呼呼的,又说不赢人,只抽烟,没用又可爱。 还是卫优劝了劝,他先朝如意笑着压压手,如意也笑笑,竟然一时也想抽根烟了。卫优再看她,「别气,姨,你跟裴卿知走得近远跟我们赚钱没关系。」 事后,三人回到车里。 车开出好一段儿了,坐在副驾的晋书忍了好半天,才看向开车的卫优,「杏儿,是不是……」卫优看他一眼,轻一点头,不过眼神似有朝后座如意一撇,晋书会意,如意的失意和裴家有关,今儿再一听,杏儿竟是裴卿知老婆的外甥女儿!关系复杂,还是少提为妙。 哪知,独自坐后座、头一直朝车窗侧着的如意突然开口,「两年前,我的这个车祸,和裴家有关吧。」 至于车祸,至于失忆,家人一直避谈,仅说天气原因、司机视线问题,如意都忘了呀,也无从怀疑。 可就今儿遇见这个「木里」,提起的这些事儿,加之他近来对这个「死去的杏儿」不同寻常的心理感受,如意毕竟太精了,不可能没联想。 「没有。」卫优如常掌着方向盘,答得也平静, 他通过后视镜看一眼如意,「如果有关,想想爷爷能放过他们吗,当时你爷爷可也在车里,受了伤。」 如意没再吭声了。 卫优继续开车,不久又说,「如意,今儿你也看到了,不瞒你说,我找上这个裴杏,不仅为我舅舅,也为我前女友,我是真想为她做点事儿,所以,若到时真有时家与裴家冲突上……」 如意这时也通过后视镜看着他了,眼神放柔,「你放心,冲突上也不关这个裴杏的事儿。」 卫优一点头,谢意尽在不言中。 恐怕只有坐在一旁的晋书满肚子疑惑了:杏儿什么时候是他女友了?到那个程度了吗……哎,可回想那时候卫优就爱逗那个怨种姑娘,心里有点那个意思也不足为奇,就是没想到,他能「痴情」这么久…… 杏儿确实又开启一段新旅程了。 木里着实和她一个星球的,只要两人一搭上,新板眼层出不穷。 木里喊她「姨」,心里可疑着不少,她怎么这么像杏儿!可是一来不相信玄学,死了的人还能这么活?再,木里也「太过害怕再失去」,杏儿走了,有这么个「十分像她」的来到身边,难道不是杏儿冥冥里的一种「对她不舍」?珍惜吧,给杏儿挣多多钱,实现她未尽的梦想…….. 那么,杏儿到底有哪些梦想呢? 杏儿啊,其实说起来还是个小脑瓜子挺丰富的主儿, 她从前跟木里说, 她很喜欢李渔, 李渔是个闲不下来的闲散人,他放弃通俗意义上的名利,他的一生是吃喝嫖赌抽的一生,是把吃喝嫖赌抽的温润精细做到极致的一生。 李渔喜欢浅显的文字,白皮肤的女人,素雅的房子。 而她是个学渣,不好文学,所以谈不上浅显复杂。 她肯定也好色,可喜欢的又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美男子,至于什么样儿的,她又没明说。 她倒喜欢素雅的房子,略带粉的素雅,不要那么浓烈的热粉,浅浅的粉,趋白, 而后,里面摆上若干好剑, 是的,杏儿从小爷爷给了她许多兴致爱好的培养,可她普,都是「雨露轻沾」,独独,玩剑,玩花剑,她坚持时间长点。 所以,延伸而出,她喜欢剑。 行了,「梦想的开端」对于木里而言已经很明确了:她得给杏儿找套「素雅的房子」,嗯,起码得配得上安放若干以后找来的「名剑」吧。 4.46 推开门,裴卿知看到杏儿又拿出来她那把剑在抚摸,就晓得这孩子心情不错。 他知道依冯禧从前那样宠孙女,肯定为她收集了不少名剑,可最后家败了,杏儿来得及拿出来一直带在身边仅此一把:名鹿卢。 据说,冯禧从前给孙女专门建有「剑库」,里头摆放的,全是有名头有史书载的名剑。 这把鹿卢,《宋书.符瑞志》就有载:宋太宗为徐州刺史,出镇彭城,昭太后赐以大珠,鹿卢剑,此剑是御服,占者以为嘉祥。 裴卿知在她身旁坐下,逗她的语气,「这剑见过血吗,」 杏儿睨他一眼,「你想试试?」 裴卿知胳膊肘推她一下,「你心情好也不能总拿我开涮。」 杏儿像个佛爷还摸着她这把剑,「开什么涮,你要今后害我,我就让它见血。」 裴卿知看了她好一会儿,「咱们呆一块儿两年了,说不上相依为命也叫知己知彼了吧,你怎么还觉着我会害你。」 杏儿神色上出些怨怒,可就不吭声了。 「那好,」裴卿知拿起剑锋抵着自己心脏那块儿,「哪天,你要真觉着我在害你,你就直接往这儿刺,叫它开刃见血。」 杏儿赶紧夺过剑,真怕误伤着他一样,可神情的怨怒可没好转,就是气呼呼。 裴卿知叹口气,望着她,「你呀,」后边儿又没话了,两人就这么坐着不出声好半天。最后,还是裴卿知让了步,拍着她膝头转移话题,「一会儿的宴会你想不想去,不去,叫王奶奶给你炖鸡汤萝卜吃。」 杏儿扭头看他,「去,宴会上好吃的肯定多。」说着,还是气呼呼的,其实裴卿知也看出来,她就是这会儿又黏他,不愿意跟他分开。杏儿啊,有时候就三岁的性子摆脸上,才好看透。 裴卿知这才心上又舒服点,单手抱住她,「那还不快点把它收起来,难道扛着去吃席啊。」 你看她是个三岁娃娃脸吧,又笑起来,一笑眼都眯成缝,说明是真开心,「好吃的真的多吗……」到底十九岁啊…… 这场宴会当然隆重,四州首脑齐聚,还有大都「御史团」,更主要,圆艏孙女亲临。 老杏儿如今这样更普的模样,埋在各位大佬的「行助秘书团」里更不起眼,也好,她吃得顺心,也听了不少轶事。 「盛金溪这回亲自来青州,就为接时如意回大都的,」 「这小两口在一起两年了吧,」 「可不,公主稀罕死这位了,你说两人一起从国外回来,圆艏病了,如意直接回了青州,都不去大都看一眼,还叫公主亲自来接……」 「哎,也难怪,时家这如意是了不得,听说去年那个什么策,就是他一手暗地里给圆艏谋划的,才十九咧!这下,冯鲜都得防着他吧……」 「嘘,不要命了,这里提他的名字……」 老杏儿听到这儿,走的远远的。 冯鲜,那是她的逆鳞,她这个薄情薄义的叔儿就算此时再权势滔天,如日中天,她都恨不得他死!因为这两年杏儿在裴办呆着,也听了不少他的传言,说,他连自己的父亲都出卖,扳倒了冯禧,只为自己出头上位……冯杏能不恨吗,她最亲的爷爷啊…… 再一个,听到了「时如意」, 这个感情就有些复杂了,两年前,他们毕竟有着最频繁又最激烈的床第关系,杏儿至今其实也逃不了他强烈吸引着她的眉心那抹红,但面对依旧耀眼夺目的如意,杏儿只会更自卑,不谈两年前的混沌就是乱七八糟迷迷糊糊扯不清楚的,只提现在,她老成这样,更不想面对他的「鲜耀」…… 听说他出车祸,失忆了, 听说他这两年与圆艏孙女在一起, 杏儿心上唯有叹息,她与她「所迷恋的眉间痣」看来始终确实无缘…… 正叹息完,杏儿不想想了,又去找吃的,忽,她胳膊被人一拽,拉到了窗帘避人处, 杏儿惊是惊,回头一看呀,更懒得惊吓了,只剩厌烦, 怎么不想什么来什么,你时如意这么耀眼,怎么老爱在旮旯里拽上我! 4.47 「干嘛,」杏儿扯回自己的胳膊,头也侧一边,不看他,免得被他眉心‌‎‍诱‎‌‌惑‌‎。她现在真是一点不想见到他,好容易开心些,为什么又要陷入烦恼? 她烦厌他的样子一点不避讳,说实话,如意心里挺难受。 如意晓得今儿这个宴会势必他是打眼的,可家里人非要来参加只得来,不过他也有他的对策,还穿着那身景服,刻意低调,而且他来,心里想着就是看能不能碰见她。她身上秘密挺多,如意肯定想挖出来些,也解决自己的疑惑,但,她这真一点不装的「嫌弃,厌烦」……如意见她也不是一面了,就算对卫优,她也没这样啊,如意真有些不知打哪来的生气! 「你看着我说话行吗,」如意也不是两年前的如意了,他性子变得更阴鸷,但也更能忍, 杏儿头还扭着那边,一手抱着自己胳膊,生怕他再挨她一下,「有什么好说的,跟卫优不说清楚了吗,电话联系,而且木里……干嘛!」厚重的窗帘一动,如意拽着她彻底隐到窗帘后,一手紧紧环着她,一手狠劲儿掰过她脸蛋儿! 你说傻杏儿这时候还有空想这些,如此漂亮个人神共愤的少年要这等气势拽抱紧的是个美少女,该多浪漫,可惜,是个略胖的老阿姨……杏儿自己都受不了! 她低声声音终于抛尖,「快放开我!你恶不恶心!」 杏儿其实是超级自卑,觉着恶心的是自己, 可,如意冰冷的眼里,戏谑却带着强烈的怒意,他就着掰过来的脸蛋儿,竟不假思索狠狠吻住了她说「恶心」的嘴! 如意的少年心就是这样残戾,你说我恶心我就非恶心死你! 杏儿眼睛大睁着,一下怔那儿,因为看见他突然映入眼帘且如此靠近的眉心一妖艳红,这就是她的劫数,接着,她合了眼,竟是一种认命,杏儿难过的想哭,我真的太喜欢他这张脸了,可怎么办…… 如意见她合眼,还以为她厌恶成这个样子,看都不想看了,更生气,当然,也有种莫名的兴奋,竟然一挨上她的软又挺丰满的唇锋,有种熟悉,有种像终于落地的安心,还有种好想哭的喜爱……如意也合了眼,这个吻无师自通地加深了,竟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天呐,这正常吗,要不是突然有人声走近,他们都快!……看看如意的手都在拉她裤腰紧扎的衬衣摆了! 如意觉得自己中了邪,怎么对个老女人这般饥渴;杏儿呢,云里雾里,和他哪次这样她不云里雾里美得跟升仙一样就全听他摆布…… 人声走近,两人只不过分开了唇,倒还紧紧抱着,都没动。如意是万不得放手,杏儿是回过神吓傻了! 只听外头人说, 「一会儿谈对芒东机场的改造设想,轮到丰州,你就点裴卿知行助团里一个微胖,样子怯怯的女人,」 「那我怎么知道是谁,微胖,还样子怯怯的,全场多少?」 「啧,我们一会儿行助团的聚宴,都是人尖里的人尖,你看有几个样子怯怯的,保管你一眼就看到。」 「为什么找她?叫什么总可以告诉我吧,」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只听他们说,这个胖女人可能是裴家人,亲戚关系才塞在裴办的,人肯定没啥能力,你挑她问,保管出丑,反正咱们图一乐。」 「哎,你们也是真坏……」 走远了, 再看被他紧紧抱着的老杏儿哦,气得直咬嘴巴! 如意反倒特别放松起来,还抬手去摸她嘴巴,轻笑,「别咬,看你个没出息的,你厉害一回给他们看看不就得了。」 4.48 她厉害得起来吗,这时候她比谁都孬。 杏儿挣得更狠,一心就想跑。如意哪得放,就吓她「你再折腾帘子都挡不住咱们了!」 杏儿回头就凶他,不敢扳了也不敢大声,「你是有病吧,我比你大一轮都不止,你这样对我……」 如意是真的心情好,淘气的一面出来了,还要挨她的脸,「大一轮怎么了,你是个老奶奶我都……」如意突然有点怔,玩不玩笑的,他其实想说的是,你多大都没关系,是个少女,是个老奶,我都喜欢。可关键不在「喜欢」这个词,而是「无论年少还是老了」,他见过她年少嚒?……回头看看,他们也是孽缘不浅,这又莫名其妙沾上了,你说卫优对她也不清不楚,可也只是对「年少的她」念念不忘啊,现在总缠着她,还是为了解那个「死了的杏儿」,可丁点对现在的她没兴趣。如意就……你看看还真是她变成怎么样都能「下得去嘴」,没半点嫌弃。 杏儿就只顾自己,她才不管你心思几何,她现在一心就想跑,难道还等着「被点名」出丑?又挣,可还是不敢太大动作。 她一挣,如意又回了神,暂时的一些迷思散去,专心对付这娘们,他突然挨近她耳朵,一串稳健的话灌进她那糊孬的脑袋瓜,.. 杏儿也是听了会儿才听出来竟是那什么「芒东机场的改造设想」,如意说得太专业,杏儿像个棒槌还皱眉头回头看他, 如意忍不住食指一弯又敲了下她脑门儿,「可见你确实是走后门进的裴办,啥都不懂,」 她还顶嘴,「这我又没骗你们,我是什么都不懂!」 看看这模样哪点像三十来岁,杏儿啊,本身就有点「三岁长不大」的直肠子,加之冯禧宠坏了,虽说后来苦难不少,可也没说把她的性子打磨成熟点,最近两年,裴卿知其实也是宠护着…… 「行,你不懂得还理直气壮,行了行了,你再听我说,」如意比她老成多了,又掰过她脸凑她耳朵边,用更通俗易懂的语言告诉了她「一二三」,这下,杏儿不得不服了,最后还慢慢点头,还侧过脸小声,「说得真好,你好了不得……」 如意笑眯眯,少年的淘气与成熟的「运筹帷幄」感交织,拍拍她肩头,也是安抚,也是鼓励,「别跑,你觉得我说得好,说明你还听得懂,肯定到时也晓得怎么应对了,怕什么呢,其实许多方案展望都异曲同工,你只要……」又教了一些, 杏儿直点头,很虚心呢! 最后,如意反倒向外推了推她,「大大方方去,别怕,给藐视你的人最痛快的一击,就是在他们最瞧不起你的时候,狠狠甩他们脸子!」 该杏儿移不动腿了,「我……」 如意又把她一抱,「要不你先模拟跟我讲讲,」 杏儿仰着头,慢慢嘚啵, 如意一耸,「这不讲的蛮好?你还是有点出息的,语言组织能力不差……」 杏儿先走了,如意依旧淘气,帘子后只露个脸出来,还有一只手,直摆,「快去!」.z. 直到这货不见,如意才慢慢从帘子后走出来,感觉心情好舒畅的——对了,似乎好几年都没此刻这样舒畅了,他面对窗台,两手张开撑着,露出的笑意,那样快活,安逸…… 是呀,他是全忘了,杏儿呢,是根本没心眼在乎到这头, 发现没,单这一会儿他两说的话只怕比两年前他们加起来说的都多! 这个孽缘啊,看起来真不容易断呐…… 4.49 「裴州,」 裴卿知才跟一位大佬聊完,郝宁就上前与他低语,「***刚才来说,一会儿他们行助圈子聚一处,有人想故意为难杏儿。」 看来这圈子都是通的,哪有不漏风的墙。 裴卿知握着高脚杯的手一收,眼神阴郁起来,「杏儿呢,」 「我已经叫***去把她带过来了。」 裴卿知一点头,抿了口酒,「谁针对她,都找出来。」 「是。」 杏儿从一开始来到裴办,就有歹毒的心看不惯她,杏儿是不晓得,她能这么安安顺顺一直隐的下来,裴卿知给她挡下了多少暗箭…… 哪知,这头话音才没落久,***一人就匆匆而来, 忧心望着裴卿知,「她不愿意过来,」. 郝宁也是蹙着眉头对***,「你跟她明说呀,」 「说了,她说她能对付。」 诶,该裴卿知舒展了眉头,还稍弯起了唇,她能对付?行,我得去看看。 裴卿知也没惊动任何人,隐在了某个窗子背后。 那圈儿人确实聚集在了一处,都是一秘以下的行助,类似郝宁这样的级别不会参与。是这样,大佬们的聚会,也是这些大佬身边人「交流,互相套取情报或者打探小道消息」的机会,其实挺重要,往往一些「先机」还得从这样一群「稍远的近臣」嘴里笑语中流露出来,就看谁的人更精了。 一开始也是一个圈子一个圈子的喝酒,玩笑话呀,挺热闹, 渐渐一些话题又敏感又秘密的,人就聚集一圈儿了,嘀嘀咕咕,欢欢笑笑, 打头有人提到了「芒东机场」,又兴奋起来,说是中部一块肥地,又说哪个州若拿下这个大工程,又是多么肥的一个差……终于,有人开始把话引到丰州了, 「听说丰州对这个项目志在必得,」 「那若投票,我愿意投丰州,首先你看裴总上任以来,那咵咵一通改革,经济盘的多活!再,人有多扎实的背景……」 总之,一顿极致吹捧哟, 狠呐,先来个「捧杀」,再抛出来问题叫裴杏接,她若接不住,可不把丰州、裴卿知的脸咵咵踩在地上叫人笑话! 隐在窗后的裴卿知一手还端着高脚杯,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面容轻松,眼神也温和,可,该看到的全看到了。 哪个是谁谁谁的手下,哪个在笑,哪个在故意往杏儿那边瞟,嗯,竟然还有青州的谁谁谁,看来也该「提醒一下」二哥,这些人留不得…… 「诶,这个大姐,面熟,好像是裴办的吧,不如您给赐教赐教,您觉着这芒东机场该怎么改造好呀,」 终于,「引入正题」,雷抛给杏儿了。 裴卿知真的又好期待呢,你说个傻杏儿,她有时候是特会出其不意,有些见识你猜想不到的,或是她爷爷教得好,也或者这货天生看了些东西、学了些,举一反三挺灵光。但,这么专业的政务……裴卿知真不看好她。 可这时候裴卿知也不担心她出丑了,就算答不上来,裴卿知是只要是「杏儿愿意」,他就让着,她舒坦就好。.. 都望着她,这要往常,杏儿早「无地自容」了, 这时候,熟悉她的人都晓得,这货应该是晓得该怎么答,甚至还有些「踊跃想显摆」,要不,她不会这么脑袋还一直抬着, 好在也没得意忘了形,老杏儿两手放前揪着,仪态还是挺大方谦雅的, 可爱就在这儿,看她三十多了,可眼睛里好单纯干净,没算计,就是知道就知道,不知道我就说「不知道」。 「谈不上赐教,就是说说我个人的一些想法,可能也有些过于美好,脱离实际……」接着,「一二三」,杏儿不会添油加醋,可她逻辑表达能力真不差,能把话儿说得清楚透彻,同时简洁又不累赘…… 行了,别说这一圈子「精油鬼子」了, 就隐在后头的裴卿知都低头笑,她这背后的高人谁呀,教得好,她,学得也好。 4.50 显然还有些人不甘心,要追问,丰州的人已经出来维护杏儿了,「赐教也不能光怼着我们丰州吧,你们呢,有什么高见也说来听听。」私下已把杏儿拉出风眼,还给她连连竖大拇哥,「杏姐,真不赖!」 你当只有裴卿知隐着看这头,如意不来看看他的「教授成果」?肯定满意呀,正也隐着暗自好笑,忽听见别墅外一阵吵闹,才看过去一眼,余光瞥见裴办的第一助郝宁亲自过来扯杏儿的胳膊要带她走,可杏儿好似听见什么了,非要往外去!.. 如意忙走去楼上阳台僻暗处,居高临下,往外张望,只听, 「我要见裴卿知!裴卿知!孩子的事你就不管了!……」 不得了,这一吵嚷影响可极坏! 只见大量的警卫向那头跑去,如意出来也只听到个尾巴,不少人也已走出别墅,议论纷纷…… 如意看不见那头具体情状,可听得见同在阳台亮处的一些人小声议论, 「啧啧,这是他哪个情儿被逼疯了吧,敢这么闯来闹,」 「是呀,都有孩子了?这可是大新闻,」 「他老婆才死两年吧,那会儿丧事办得可隆重,看着多深情……」 「能有多深情,再深的情、人也死了,听说他亡妻的姐姐还是冯禧的儿媳妇,」 「是的是的,所以都说他跟冯鲜沾亲带故……」 如意淡漠着眼再看去楼下,裴办的一些人已经匆匆离场,其中,中间扶着走的,就是裴杏。 如意两手肘撑在了栏杆上,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神情漠得很。她和裴卿知的关系肯定没那么简单。刚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意隐在更广阔的视野里,已看到裴卿知就站在那窗后一直注视着杏儿那头呢;再说,这外头一闹,郝宁亲自过来接她走……想到此,如意眼神更阴沉,他对这个老杏儿的冲动还不明不白,就接着来这样类似的「醋意」,实在叫人很烦躁!可如意得放过她吗?肯定不!如意忽生一股子拗意,他还非得搞清楚她和裴卿知到底什么关系哩!. 嘿嘿,她和裴卿知到底什么关系,只怕她自己现在都变得不甚明了了。 杏儿气死了! 真的,气得手直打颤那种!一股火气就往上怼,急喘,要晕过去那种! 在回程的车上,直到回到家,上了楼,她对郝宁,对司机,对家里的管家,工作人员,都正常, 进了屋,一个人,就开始不正常了, 开始翻箱倒柜,衣服都拖出来堆在床上,抽屉全打开,把东西往外拿,边撒气地拿,丢,踹,边哭,哭得好伤心。 裴卿知之后也赶回来,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杏儿哦,哭得眼泪哗哗,大衣都没脱,围巾帽子也没摘,就在房间里来回走,到处看,是找什么呢,嗯,找箱子吧。 「杏儿,」 他也是外套未除,显然一下车就奔上楼来, 他一推开门,杏儿就站住了, 站那儿望着他哭, 他一出声喊她,杏儿彻底崩溃,真跳起来搭脚板手,「你别喊我!滚!」 裴卿知其实料想到她会这样,这两年,杏儿不是没跟他怄过气,也像小孩子一样摔东西甚至打他踢他,可这会儿,一屋子乱糟糟到在其次,杏儿明显身子在抖,脸色卡白,唇却红的艳滴滴,估计是自己咬的,反正整体看起来情状极为糟糕! 不过今次裴卿知还是错料了杏儿的火气,他以为他再来安抚她是可以安抚好的,结果,哪知他才要再走近她一步,杏儿突然指着他,「别过来……」她匆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杏儿!」 行了,该你裴卿知晓得她这次是真的「急火攻心」了, 杏儿一把老血呕了出来,指甲缝里都淅淅沥沥…… 4.52 「有。」 这一说,杏儿顿那儿,望着他,竟是有如要死去,连炸的力气都没了。 裴卿知坐在床边,一直扭头看着她,「别用你那恶心的小心肠来揣度我,我说的对不起,是没有照顾好她,而且,你小姨的心愿,今后,我恐怕也不会再为她完成了。」冷漠着脸说。 又转过头去,看向窗口,接着,如叙述别人的故事,讲了他和她小姨的往事…… 当初,裴保两家执意结亲,确也是政治联姻。不排除裴卿知有此野心,娶了冯家的姻亲保家的女儿,着实对前途有益。 但保岚是坚决不愿意的。因为,她在日留学期间已有所爱。 既然女方执意不从,裴卿知也无意勉强,本以为亲事就此作罢,没想,不久保岚又同意了。 婚后,保岚与裴卿知一直相敬如宾,双方家人跟前都过得去;私下,保岚也跟裴卿知交了底,「我知道你是个有抱负的人,我也必定不是你的良人,我父母身体不好,姐姐也走得早,我估摸身上也遗着一些病,总也是得拖累你几年,只希望在一起的这些年,你多担待些我,我身上的这个情债,是我一辈子的孽……」 原来,小姨在北海道的那个刻骨爱人,曾经还救过她的命,可最终还是另结新欢抛弃了她。小姨受了如此深重的情伤,之后又同意婚事也是一种逃避甚至报复。 婚后没一年吧,那个男人又找上了小姨,一次滑雪事故他瞎了一双眼,他和女友还有一对双胞胎要抚养,实在无力负担,用当年的「救命之恩」苦求小姨相助……一直都是裴卿知帮小姨摆平的这件事。 人呐,是有报应一说的。小姨离世,这个与她爱恨纠缠一生的男人竟然也「后脚」跟着就走了,仅仅相差一日。 留下来的这个「女友」……哎,实属一言难尽。「金丝雀」当惯了,后来有裴卿知的暗自相助,日子都还过得去。但是虚荣心重的人,哪里又真沉得下心过老实日子?人心不足蛇吞象,越来越贪婪,竟然一而再再而三打着「小姨的命是他男人救的」,全然不顾廉耻,向裴卿知索要越来越多的钱财,甚至房产。 裴卿知确实也实在,答应了保岚,担负了她这笔「情债」就不多说什么了,要说对付这样的小人,他万千法子不得整治?睁只眼闭着眼全过去了,也是看着保岚生前遗愿。 可这次,裴卿知不再纵容了,倒不是她有胆闹到了宴会上,而是她这一闹,叫杏儿气得吐了一口血! 想到这,裴卿知都暗自沉口气,人心的卑劣是不得纵容,总有一日,他们会坏到你想象不到的地步,好就好在她还不知道杏儿还活着,要不,她要伤害到了杏儿……裴卿知眼神更沉戾,自己确实做错了,竟然纵着了这么个隐患…… 他在想这些, 盘腿坐那边的杏儿早已驼下了腰,脑子里全是想法,想起小姨,只要提到国外留学的日子,当时还好,不久她就会真生病!而且,那次自己不还提到「一起去北海道滑雪」,小姨的表情……之后,她好像也病了,几天都没下楼…… 此时的杏儿忒好玩,她想入神了,不由自主抬手去挠鬓边,抓的头发乱糟糟,诶,又感觉手被拿下来,她呆呆看过去,是裴卿知捉着她手拿了下来。杏儿一下回 .神,又气汹汹甩开他手,「这些要都是你编的怎么办!」 裴卿知没松她的手,还那么侧头看着她,哼了一声,「为你个呆脑瓜,我还费尽心思编这么大通,浪不浪费时间?这事儿,你小姨都有日记,」他又顿了下,「她还有一封早写好的遗书,给你的,你自己去看。」 杏儿一下来了神,又提起腰,「你为什么不早给我!」 裴卿知望着她不移眼,凑近一点脑袋,「你,你自己变成这样,折腾了大半年,你顾得上你小姨吗,」 这话说到杏儿骨头上了,她也不算多「有心有肺」,自己大难临头,满脑子只有她自己了,顾得上谁? 说得杏儿又一阵羞愤,她还挣他的手,「你,你就不是个好东西,你也不是为爱和小姨结婚,你就是有所图!」 哪知裴卿知一讥笑,「是呀,归根结底,我贪的不就是你们冯家的势力……」可这一说,又一看杏儿抽泣的要哭,完了,想她爷爷了,想她冯家彻底没了,倒了,裴卿知「哎」一声又把她抱住,「好好,我不是个好东西,我是有所图好吧,我现在赎罪,好好养你好不好……」 杏儿仰起头,哭着,「刚才可是你说的,只有我一个孩子,只指望我给你养老送终,」 裴卿知这才心里好暖地抱紧她,「是的,只有你一个,好杏儿,不哭,你只记住,你是个神奇的人儿,来到这个世上,肯定是来享福的,好好的啊。」抱着她摇啊摇, 是呀,两年,足以裴卿知和杏儿待出个「相依为命」之感了,所以她会为他气得生生呕出一口血,他也定当要保她岁岁安平,无灾无难…… 4.53 老杏儿因一口血还是在医院住了几日。 想想裴方译亲自安排的,裴卿知又强调了要「绝对安静」,外人轻易怎么找得到她?这几日,如意是有心着意找了下她的,未果,可想更能肯定这个裴杏对裴卿知来说不一般。 如意还是有法子的,盯不住她,就盯住木里,木里肯定要单独与她联系。.Ь. 三日后,果然有动静了。 杏儿回到裴办就遇上喜事,她同事嫁姑娘,亲家还是青州州府一位要员,正好峰会期间,这位同事谁不请,肯定要给杏儿递帖子的,她的身份摆这儿,又恰好都在青州,就算平常不是特别熟,杏儿也不好拒绝。 「送多少合适呢,」包分子钱时,杏儿还问过裴卿知, 裴卿知在镜子跟前自己打领带,笑,「别人包多少你包多少呗,」 杏儿还像回事儿地苦恼叨叨,「不一样,我姓裴,那就代表裴家……」 裴卿知走过来蹲她跟前,「那就包个大的,是不能丢我们裴家的份儿,」 杏儿又像模像样看他,「那多大算大,可事实是我不姓裴呀,为什么要为裴家出这么多钱,」 裴卿知抬手揪了下她脸蛋儿,终归十九岁的思维,三岁的小心眼儿,「你呀,说到底就是不舍得动你那点儿家底,我出,我出好吧。」 杏儿转为笑,憨憨的,「那我就不操心了。」 裴卿知横她,谁叫她操这些心的,她自己爱! 可她又有什么事儿做呢,不操些闲心怎么打发时间?份子钱不算完,杏儿确实挺重视这次「做客」,因为这是人家第一次专门给她递帖子,钱,裴卿知可以出,礼物,她觉得自己还是得有点心意。 这不就找到她老搭子木里了, 找木里说买两坛子青阳山罐子沟里的「女儿红」, 说者无意,木里听着可激动流,「杏儿这都告诉你了!罐子沟里的女儿红是我和她去青阳山玩滑翔翼,掉沟里了,无意间发现他们那的村民家自己酿的女儿红特好喝……」 吓得这边打电话的杏儿直咬嘴巴,看你不打脑子过就说!又使劲儿往回圆,「嗯,有次一块吃饭,也有女儿红,杏儿提起的,她说如何如何好喝,我这边有同事嫁女儿,就想起来……」 「好好,放心,明儿就给你拿过来。」木里热心得很。 「嗯,不用这么急,婚礼是周六,你有空么,」 「有有,」 「那我们一块儿去吧,你把酒带来。」跟木里,杏儿就不由自主跟她客套不起来, 「好咧!对了,我要随份子吗,」木里也是,跟从前两个小姑娘在一起一样,没秘密。 「嗯,你就不用了,我包的份子钱够大了……」 挂了电话,木里久久抱着手机就是一种激动得想哭,好像杏儿真回来了…….Ь. 于是周六,小姐妹再次重逢共同行动。 旋空饭店对门街道口, 木里从车里下来,杏儿已经站路边等她了, 木里抱着手上的纸袋跑过去,杏儿没抬手,就是往里望了一眼,围巾把她半边脸都遮住了,可瞧那弯弯的笑眼就晓得她必定笑得甜***,「肯定很好喝。」 木里回头往对街送她的车一抬下巴,「还有两瓶呢,留着我们喝。」美少女的笑颜更灿烂, 杏儿一点头,两人像说不完的蛐蛐话儿挽着挤一起往旋空饭店里走去了。 没见,从一家咖啡厅里,如意低调的少年打扮跟了进去, 更没见,距咖啡厅拐弯一个街口,停靠着一辆黑色轿车。 有人见如意进去旋空饭店后,跑向黑色轿车,弯腰向副驾降下的车窗内说了几句。 车内,副驾一位特勤再回头,对后座坐着的美丽且高贵的少女恭敬说, 「他跟着那个女孩儿进去旋空饭店了。」 女孩儿一点头,星目沉静。 4.54 同事一听她来,包括同事的亲家,全亲自来迎。杏儿递上好厚实一个红包,还有忒喜庆的女儿红,被迎着要坐到主桌,杏儿忙轻轻摆手,被安排在了主桌一旁一桌。 好在有木里作伴,杏儿放松些。相熟的都问「好漂亮个小姑娘呀。」杏儿也高兴答,「家里亲戚。」这样,对她二人更殷勤。木里又好讨喜,「我姨长我姨短」的,跟人也聊得起来,反正杏儿以为终于吃上了一次顺心的喜席。 哪知,哪有顺心。 跟进来的如意也混进来了,他更好混,一张无敌的脸蛋子只要笑眯眯,上下迷倒一大片,谁还管他到底是哪家带进来的亲戚。 如意跟进来,一见是这场面,本来也不想打搅她的好心情,就想隐着一旁偷偷看她。看得出来杏儿好高兴,听别人讲话也笑眯眯,有时候跟木里凑头嘀咕几句,还像个小姑娘捂着嘴巴咯咯笑。还有,她能喝的。跟杏儿一桌的人只怕都没发现,如意看她看得紧,都瞧出来了,表面有人来敬酒,好像木里帮她挡了几次,其实偷偷的,她尝了好几口,估计是酒不对她味儿,她才不喝的,根本不是不能喝…… 如意就觉得奇妙,她长得真的一般,顶多皮肤好、一笑起来叫人跟着一块儿开心,再说性子也坏,小脾气多,可人海茫茫,如意就能一眼看到她,而且能不自觉看入迷那种……如意又想起亲她那会儿,她每个呼吸他都好熟悉,如果更深一步,她哪个时候喊疼他都知道!……如意深觉难以置信,好像上辈子,她就是他的……琇書蛧 诶,如意本迷柔的视线忽然锋锐起来! 只见,婚宴大厅门口,大伙儿都往那头瞧去, 主家也就是男方这边的父亲接到一个拜帖后,突然吓傻了一样地往那头跑去! 一人给他递上了红包,这位新郎父亲两手接过,都恨不能跪下去接! 而后,这人让开,走进来了一位少女, 很漂亮, 她带着微笑先向新郎父亲一点头,说了几句,似送上祝福,举止贵雅。 「天呐!!」 杏儿这桌都往主桌望去,因为那桌官儿最大的,刚儿杏儿来还与他握过手的,人也像吓傻了的,一下站起来!——估摸这全场,也就他一人认出来这位金贵的少女是谁了, 嗯,不对,还有如意也知道是谁不是, 那位少女与新郎父亲寒暄几句后,竟直接往主桌这边来, 如意直接起了身,阴沉着脸快步走来, 两人似三角形的两条边都在往主桌方向行进。 杏儿还在看那个漂亮女孩儿呢, 木里警觉,已望见如意,她起身就挽起杏儿的胳膊「姨,走!」 哪知如意更警觉,他突然起步,甚至一个强行突破跨越跳过一桌,直接跑来杏儿这头,像抱孩子一样完全抱起她,却是对木里大喊,「木里,她要害杏儿!」 木里可不放杏儿,她还紧抓着杏儿的手腕跟着跑了几步,「你捣什么鬼!」 如意根本不停步,「你再不放开她,我们都得死!」 他跑得快,加之杏儿再反应不过来都得惊叫,再看那少女确实也追了过来!……木里实在捉不住杏儿手了,脱了手,木里还差点摔地上,也是,再矫健,怎得敌得过一个男孩子坚决要带她走的决心! 也是好玩,木里差点摔倒在地,弯着身子往前冲了几步,却木里好机灵,眼见少女追上来了,干脆也没起身,一个滑倒脚铲过去,好得很,把少女也给绊得个狗吃屎!琇書蛧 两个美少女叠罗汉一样摔在了一起。 4.55 行,杏儿是被「掳走」了,否则待在现场她会更糟心。 木里真是个猛姑娘,摔一起后根本没犹豫翻身就抽出随身防身的匕首抵在了少女颈动脉! 「别!」现场属主家的新郎父亲和那位最***最吓破胆了!跑来基本跪下,「小心刀刃,都是误会……」 少女的特勤们也都跑来,看来训练极有素,有人已不动声色绕到后方,准备行动, 哪知,却是少女面带微笑阻止了她的特勤,她一抬手,眼睛往上撇,想看身后的木里,「听见没有,小心刀刃,都是误会。」 木里半跪在她身后,一手勒着她脖子一手匕首稳稳抵着,「你干嘛要害杏儿!」也是低声,说着手再一勒,同时机警地注视着四周, 少女抬起双手捉着了她手腕,木里心不禁一惊,她手心里的粗糙感根本不似她外表的精致,这劲儿……她是有底子摆脱自己的!木里更用力一勒,匕首也抵深了,「别动!我可不怕伤了你!」 这一勒一抵,还是要人难受的,特勤们见状要行动了!少女双手都举了起来,艰难吼道,「你们别动!」又忙对 xь.身后木里说,「这么僵持着,人来的越来越多,你会更麻烦,不如我来摆平这里,我跟你走,放心,我不认识什么杏儿,我是跟着如意过来的,我只找他。」 木里眼看着现场宾客们都正被紧急疏散,大门涌进来更多的安保,不久,景差们只怕也会上来……木里沉着,用力箍拽起她的脖子一起起身,别说,这会儿才发现她比自己高,身上重量也沉,木里暗自咬牙,今儿算闯大祸了,可这本来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孩子,当下,她更担心杏儿姨的去向,拖着这个,找着那***的如意再说!.Ь. 「去找如意!」这么看,木里真是个有胆有识的小姑娘,脑子再乱,行动上一点不失警觉。用力拖着她往后退,还兼顾四周,十分谨慎。 少女也十分配合,她一直举着双手是阻止她的特勤们,嘴也不停,「你们别跟着了,我们闹着玩儿的,她不会伤我。」眼神估计更用力,告知亲信特勤,说的是真的,别跟着! 终于出了个偏门,木里脚尖一挑,合了门,同时,这姑娘动作真快,狠狠推开少女,转身就往楼下几步并一步地跑! 少女动作更快,她几乎是转角就跳下楼梯,其实她完全可以一手就抓住木里了,并没这么做,而是追着喊,「你信我!我真的只找如意,而且我找得着他!你不想找那个杏儿了?」 木里根本不信她,她只顾自己跑,无奈,少女只有用力抓住了她一只胳膊,木里反手匕首就要招呼来,也被她牢牢捉住手腕,她劲儿好大,捏的木里举着匕首的手都快捉不住匕首! 「你怎么这么犟,我后面一大把人抓你不轻而易举,我号人了吗?我一个人跟你来很有诚意了,很简单的事,我找如意,你找那个杏儿,别再逞性儿了,耽误时间!」 少女星目如炬,也有不耐烦,可更多的是霸意, 木里急喘怒视了会儿她,两只被她扣着的手一挣,转头再一步一步下楼。不过,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贴在耳边,等了半天,这个电话没打通,看来是「那个杏儿」。紧蹙眉头又打了个电话,「侧门来接我。」 少女再跟着她下楼也没吭声,不过,好看的唇弯有些泛起,她眼里,这一切,发生的挺有意思。 4.56 其实,如意也没把她掳多远,还在同一幢大楼里。 一个无人的楼道,如意将她放下,老杏儿下地后就走老远,她没立即跑,也是担心木里。 「她是谁!为什么说她要害我?」不否认这货就是个胆小的,当时听他喊「要害自己」,避重就轻只得任他抱着自己跑,可又落下了木里,万千得弄清楚吧。 当时那个场景,如意也有万千法子处理,可他算任性一把,非走了这么个乱糟糟的路子:掳走她! 如意现在都是喜悦的,这一路,好似背着自己心爱的姑娘私奔,毫无顾忌,就为自己所爱…… 「她叫盛金溪,你知道她是谁吧。」如意微笑。 杏儿当然知道,竟是公主亲自前来!毫无疑问,她来肯定是逮他的,跟我有屁关系,还害我……杏儿晓得上当了。 她恨恨横他一眼,忒无聊了!转头往来时路走,琇書蛧 如意却不着急拦她,而是一手插兜儿,男孩儿忒帅气了些!微歪头,「我刚才是无聊,可那会儿她是没想害你,现在,百分百饶不了你了。」 杏儿没回头,心上可躁,不是不懂他的意思, 「杏儿,」他喊她,杏儿心上更滋味难明,两年前他们在一起,他几次这样喊过她…… 「她是我女朋友,大庭广众看我抱着你跑,你也知道她什么身份,受得了这些吗,」他还说, 杏儿突然回头,「你怎么这么无耻!我……」杏儿想说,「我真是瞎了眼!」可不,你就是瞎眼只认颜值不认心咩,确切讲,只认「他眉心一点红」,完全忘了从前的教训,那个出了轨的景差还记得不…… 「你怎么,」她愤然的戛然而止不知怎的一下勾疼了如意的心,如意不觉抽出了插在口袋的手,追来几步问, 杏儿这一回头,这一愤怒,这未完的话,可绝不像「仅仅此刻他戏弄了她」,说过,杏儿的眼睛最招人,那里可以纯真的过分,坦白的过分,此时,她眼里为什么这样深深的悔意,好似不该认得他…… 如意一下有点慌,可杏儿已经开始跑了,这是真的逃离,一种「再也不见」的逃, 如意用力抓住了她,竟脱口而出,「对不起,我今天冲动了,」 杏儿眉心一蹙,不想听,挣着要继续走。你可以感受到她此刻已不是怕了,是烦,她讨厌你…… 如意再一用力紧紧抱住了她,这次是沉了口气,「盛金溪是个男的,我和他怎么可能是‌‍‍男‎‌女‎‌朋友,今天是我错了,我太任性,想抱你,还想 xь.逗你玩……」 杏儿啊!你和他两年前是柔体滚缠,没几句话,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对你没有心!看看,威力何其大,再见面,早已物是人非,他失了忆,忘了你;你诡谲一瞬变大,都成了陌生人,可是,你在他骨头里已经「成功标记」了,再来一遭,他延续着你们两年前最后一面的「担惊受怕」,就怕你「再不见」他,厌弃他,竟一股脑这样「掏心肺的秘密」都吐出来了! 如意,你是个精鬼孩子,可面对感情,还是太稚嫩了,完全扛不住「丁点失去」。但这番话说得出口,也说明你是个有担当、对得起自己心意的孩子,你能立即悔悟「欺骗」是所有感情的致命伤,小小年纪,你及时止损,还是能把控得住自己情感大方向的…… 果然,老杏儿自个儿秘密一大桶,猛然窥见了这等「惊天秘闻」还是忍不住瞪大眼,扬起了头,眼里就是两个大字:我靠,男的? 如意低头就去亲她的唇,还笑着使劲儿去吻她的眼睛, 至此,如意爱上了她瞪大双眼看自己这种「我靠,怎么会」的感觉, 如意后来在「情报」方面干得这样出色,不是没原因的,缘起杏儿爱「一惊一乍」别人的秘密…… 4.51 「杏儿,」 裴卿知抱住她,看到这血的颜色深红且粘稠,触目惊心! 他又看她,杏儿一时也被吓傻了,她从未有过这样,不过这口血吐出来,刚才心口那种热燥淤堵几近晕厥的感受稍微好了些,可还生着气呀,依旧不好过就是。 嗯,这还是第一次,等再有这种情况出现,裴卿知就晓得厉害了,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气她,气狠了,她吐出来的血无论从血量还是颜色上,越来越吓人! 不过头回,裴卿知已经吓得不轻。 他抱杏儿,杏儿回过神来才不依,使劲儿挣「滚!」一吼,又呕,一种都要把心吐出来的样子, 裴卿知用了些劲儿,眼睛微红却无比厉色,「你听话,先把情绪给我稳定下来,我这次一定把话跟你说清楚。」 杏儿抬头,「什么说清楚,你就是个畜生!」 裴卿知特别严肃,「她说的孩子不是我的,」这一听,杏儿又要逃,裴卿知用力把她抱紧,「我和你小姨间的事如果是你心里一根刺,今儿,定把它拔了。再说,杏儿,我就算有孩子,也只能是你一个,你就是我的孩子,我还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琇書蛧 这话一说,杏儿愣了,慢慢回头,一些不解,一些乱糟糟。 裴卿知却干脆一把将她抽抱起来,往外走,「什么事都说得清楚的,可首先,得去看看这口血怎么回事!」 杏儿又开始小性子扭,「先说清楚!……」 「你不听话是吧,你非要弄得两年前那样最后人瘫在床上,哪哪儿都疼,」 杏儿不扳了,想起初变身那会儿真是生不如死,是的,人真的就瘫痪在床上,确实也跟换了副皮肉,哪哪儿都疼,疼的她每天都哭…… 这会儿也在哭,且埋在他颈窝里,不出声,就是哭得颤,泪水打湿他颈脖,顺着流到心窝那里,真把裴卿知也疼死了,心疼……可面上,这男人面色如铁,神情跟阎罗王刚打完了一场仗,沉着脸疾着脚步抱着她上车,吩咐郝宁,「联系裴方译。」直呼二哥名,说明心情又急又火。 车里,杏儿消停了,看着好多了,再没吐血,也没怎么咳,就是人怏怏的,泪给她擦干了,估摸一直裴卿知抱着,有些安全感,又恨着他,反正心里乱七八糟,面上神色哀怨,再就是发呆。 裴卿知有时低头看看她,然后脸一直挨着她额角,小声问她「疼不疼」,她也摇头,裴卿知再抱紧些,杏儿就有些呜咽, 待来到医院,二哥已将一切安排妥当,甚至要亲自赶来。送杏儿进去病房前,裴卿知交代,「打电话给二哥,先不要过来,免得惹得人注意,这里要绝对的安静。」这时候喊「二哥」了,估计一路下来见杏儿情况还好,心情稍微平静了些。 近两个小时,一系列检查、观察下来,奇怪的是,专家联合会诊,都说看不出来大毛病。裴卿知还提醒他们仔细验验杏儿吐出来的血,当时抱出来并没有仔细擦拭,匆匆赶来,就是为在有充分医疗条件的情况下更好查找原因。xь. 也说无大碍,一切指标都是正常的。勉强只能解释,当时气急了,火气太大,心肺负担不了…… 再回看杏儿,脸色也恢复红润了,不咳不喘,就是依旧气鼓鼓的样子,像个佛爷盘腿独自坐在病床上,一言不发。 这一折腾都到后半夜了,病房里只剩他二人, 裴卿知外套早脱了下来,衬衣扎在裤腰里,袖口也卷起来,在她床边坐了下来,「累不累,要不先休息……」 杏儿一抬头,「不,先说清楚。」 裴卿知这才放松些面容,可依旧严肃,很干脆,「好,你不累,今晚就说清楚,免得你一直气鼓鼓,又把肺气炸了……」还没说完,杏儿就厉声质问,「这么多年,你到底有没有对不起我小姨!」 4.57 「姨!」 木里跑来, 只见另一个美少女闲庭信步跟在后走来。 木里当看到杏儿安全才放下心,就算刚才她叫车来接准备向外寻找却被少女一把拉住胳膊,「他不会跑远,还在这栋楼里。」嗯,此时也找到了,木里还是厌恶这帮人。 木里先半抱住杏儿走远些护着,又上下看她,「没伤着吧。」 杏儿也先看她,「你没事吧,我没事。」. 木里直摇头,「不过咱们还是快走,」 杏儿凑木里耳朵边,「那个女的是男的。」 「啊?」木里先看她,又望向那头……然后稍稍点头,像有了悟一般嘟囔「难怪力气那么大,」 这两儿鬼鬼祟祟往那边瞅时,只听「少女」也不憋着嗓子了,推了一把如意,「你真是见色忘友,这么快就把我的底掀了。」如意就两手都放外套口袋里,笑,向她们走来,却是对木里说,「对不住啊,刚才得罪了,他有时候挺小心眼,我怕他打扰了杏儿。」说着,胳膊肘还「嫌弃」地撞了下跟来的「少女」。 「少女」这会儿大方,直视杏儿,轻笑,「我还是错了,我以为你的目标是这位,原来……」瞧着杏儿,这视线,这口气,杏儿明白,无非「嫌弃自己老」。.. 杏儿肯定自卑,转头就要走,木里抱着她呢,嘴特快,回头狠狠剐「少女」一眼,接着就开始跟上来也要抱杏儿的如意抢,大声吼,「你别再缠着她!」 如意只捉着杏儿胳膊,嘴也快,「你别生气,他是这样子,可现在我们得用他!你不是在收集那个杏儿喜欢的剑吗,想想他的身份……」 「少女」,嗯,也就是盛金溪且也不顾形象上来踢如意了,「***真是色字当头一点儿气节都没了啊!」 看得出来,他们关系极铁。 杏儿还气呼呼挣他的手,如意更弯下了腰勾头看她,「你不想知道他家的事儿吗,他怎么会是个男的呢……」 该气死盛金溪了,这等损友…… 尽管老杏儿还是别扭,无疑如意已经抓着了她的「点」,好奇心害死猫,何况圆艏家的大秘密……这里也不是说话之地,四人一车终于驶离了这幢大楼。好在之后盛金溪安排妥当,杏儿同事家的婚宴并没搞砸,反倒之后同事还对老杏儿「千恩万谢」:公主亲临道贺,何等荣耀…… 帝王之术,尤为要深谋远虑。. 圆艏有一子两女, 儿子早逝,独留这么一个孙子。 孙子幼年身体就不好,两个姑母又都不是省油的灯,孙子自小在圆艏身边就是当「女孩儿」养。 这是帝王心深,孙子好小就看出聪慧,可宫禁之凶,内外都得防。再一个,当姑娘养,「选婿」其实就成了为孙子将后来「培养心腹」的一种手段。 两年前盛金溪与如意相逢,也叫不打不相识,更因为,如意小小年纪,千里之外,已能为圆艏解忧!有绝顶的才,又性情相投,即为知己。 这也可看出盛金溪对如意的充分信任,如意都愿意「交底的人」,盛金溪不反对;再说,他这个位置更要会识人,虽说如意偏爱这个「老杏儿」,给盛金溪一个措手不及,但也可以理解,天才的「爱好」都偏冷门吧。不谈这个老杏儿,只说他亲自交了手的木里,这姑娘无论哪个方面而言算万里挑一的了吧,是人才就得招揽,先下手为强,为我所用,这是盛金溪从他爷爷那里得来的「教训」:爷爷对冯鲜这个人,就下手晚了…… 4.59 「姨,你要上哪儿去,」木里追上去,老杏儿也没停脚步,抬手瞎指支吾说了些,如意这头也听不见了,他也没追去,任她们走远。 盛金溪走至他身旁,依旧是美少女的模样,他两站一处,真是璧人一对儿,太养眼。 「不追了?」盛金溪笑问,.o 如意表情淡懒下来,摇摇头,「今天她已经受够惊吓了。」 盛金溪歪头看他,小女儿状十分娇俏,「你喜欢这样的?不提年纪,也很一般呀。」 如意回头往车边走,「还谈不上喜欢,就是……」拉开车门,他又望向杏儿她们走远的身影,「就是觉着她身上秘密不少,」垂下了眼眸,干脆上了车,回坐副驾时,少年的眸眼已回复清冷,「她叫裴杏,是裴家人,也是裴卿知行助之一,还是很亲近那种。」 盛金溪一直站着没动,看着他,表情已有了然。果然,如意接近这个老女人是有目的的,时裴两家的恩怨,可不是轻易解得开的…… 只不过,当真正车开走,如意望向车窗外的视线又看到街边木里陪着走的杏儿……如意清楚知道自己走每一步的用意,他「迫不及待」接近这个裴杏,肯定有诸多理由;但,又无法解释,每次真一靠近她自己那种且不受控制的「情不自禁」,甚至都要掏心掏肺……莫非,自己真的恋老?如意垂下眸,是有点烦躁。 杏儿经历这婚宴的波折回来,已然没了多少力气,回来就窝床上眯着了。 悉悉索索间,杏儿迷迷糊糊睁开眼,见裴卿知在衣柜前轻手轻脚整理衣裳。 杏儿也懒得动,以为他在清理他自己的衣裳,合上眼,却问道,「又有短途视察吗,」 裴卿知回头,手上还挽着一件衣裳,杏儿是没醒透,且没看到,折的都是她的衣裳。裴卿知走来坐床边,弯腰,「醒了么,」.o 杏儿眼还没挣开,「没醒。」 裴卿知衣裳搁腿上,伸手戳了下她鼻头,「没醒,眼睛皮直跳。」 杏儿笑起来,睁了眼,「去哪儿,」又问, 裴卿知直起腰边折衣裳,「不是我去哪儿,是你要走。」 诶,这下杏儿一下坐起来,「走?走哪儿去?你不走?」一连发问, 裴卿知看她一眼,将折好的衣裳放一旁,再一手握住她膝盖,「这几天,你先回丰州。」「为什么,」晓得杏儿着急抢着问,裴卿知拍拍她膝盖,「你听我说完呀,」又看着她,是怕吓着她一样,小声,「冯鲜要来青州看你。」 果然,杏儿只听他的名字就炸了,坐都坐不住,「他来干什么!看我?看***嘛,我都死了!」 裴卿知只得倾身去抱她,「杏儿,杏儿,你冷静点,听我好好说,」 杏儿被抱着了,还一副不安,又是副恨模样,她对她叔儿是敏感,又恨他又怕他知道自己没死, 裴卿知环抱着她轻轻扶着她脸庞,「你忘了,又要到你‘忌日"了,他每年都说要来你坟上看看的,是都各种理由挡了,今年,我们这不都在青州……」 杏儿仰起头,「你不能跟我一起回去吗,」越这时候杏儿是越发缺安全感, 裴卿知脸都挨上了她额头,「我想过了,他就是有这么个意思,也不见得真会来,只不过现在青州峰会期间,他说来就来不好挡。你安心,我不会跟你分开很长时间,就是明儿、后儿是个敏感时间,我怕他突然造访……」 你说惊心动魄吧,裴卿知的预感还真从来不差,但这次……就这么惊心! 忽然一阵急促敲门, 在家里,郝宁一般都晓得分寸,何况是进杏儿的房间, 却,这时候门敲得着实急! 裴卿知都有点不悦,再大的事,你看你敲得把杏儿更搞紧张, 裴卿知也没放开杏儿,依旧稳稳说道,「进来,」 郝宁推开门, 神色是急的,声音却一如既往稳, 「冯主任来了,人已到门口。」 「什么!」 裴卿知还是不能放开杏儿,因为,杏儿明显已吓得瘫软他怀里。 新 4.60 鲜, 鱼羊为鲜,一声,是为新鲜,美味。 但,也可读三声,少,罕见之意。 冯鲜,世人多叫他「一声」,因为观其人,确「鲜美得叫人移不开眼」,读一声的冯鲜极迷人,一副柔情的笑模样,带钩子的眼神直抓人心! 但是,他却实在应该叫「三声」,取其「少,稀贵」,真正从小优异到大,冯禧从前都不得不承认并钟爱的优秀与骄傲:我的幺儿稀世之宝!. 「冯主任,有失远迎。」裴卿知微笑着迎上并伸出手, 两只手握住。冯鲜一身朴素筠装,他一生都在不队里,少年就在边陲守边疆,可说「为国捐躯」至今,伤病落下无数,所以,英挺中又显病态。「裴州,好久不见。」好听的嗓音,极抚人心。 裴卿知暗自打量这位,他比前几年见到他时感觉更病容一些,他是杏儿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他身体状况不佳,裴卿知难免更忧心,会不会预示杏儿身体也……杏儿这身体本来就够诡异了,她母亲一脉就体质弱,有病根,父亲这一脉再…… 「您要保重身体,我看您这还是很疲累,深夜赶来……」裴卿知一方面也是关心他的身体,一方面也有深意,用不着这么「突然造访」吧, 冯鲜扶上自己的腰,也跟家里人一样不避讳对他说,「早年的枪伤到了寒夜都会难过,也是没办法,我这会儿去华州办事,飞机有点故障落在了青州,正好来看看,不打搅吧。」.bμν. 看看,每句话都是对决! 我也不是「特意前来」,是路过,飞机故障不得已落在了青州。 彼此笑着又日常寒暄进了屋, 不过,请他坐他也不坐,看来是「时间赶」,可时间再「赶」,也想看看他侄姑娘。 冯鲜很干脆,「今年是小杏儿走三周年了,我一次她坟上都没去过,今天来的仓促也不合适去。我特意直奔你家来,恕冒昧,她的房间还在吧,我就想看看……」 裴卿知很从容,「好,您请,」直接引他到三楼。 杏儿从来她小姨家就住二楼,两年前裴卿知带她去往丰州,这幢房子成色布局就没改变,这次回青州,杏儿还是住她原来的房间。 裴卿知肯定不得引他去二楼,胆小的老杏儿此刻还在她床上惴惴不安呢。三楼,有客房,有书房,有杂物房。恰好杂物房现在整齐摆放的都是保岚从前的东西。裴卿知引他去的就是这间杂物房。 推开门,裴卿知口气沉痛,「这间从前是杏儿的房间,她们都走后,就放着她们以前的东西。」.bμν. 这样也好解释房间的死寂感。 灯开了,冯鲜走进去,四面看看,站了许久。 他确实没逗留很长时间,来的大半时间就是站在「杏儿从前的房间」,坐也没坐,一口热茶也没喝,离开了。 裴卿知再回到杏儿房间,见杏儿躲在厚厚的窗帘后,不知是害怕还是在悄悄看楼下离开的车, 「他走了,没事,就是来看看你从前的房间,我把他带去了三楼。」裴卿知坐在床边向她招招手, 杏儿跑来扑他怀里抱得紧,「我可以不走了吧。」 裴卿知将她柔软的发丝绕到耳后,「不走了,不过这几天你就在家不出门了好吧,我也尽快处理完公事就回来。」杏儿直点头。裴卿知抱着她轻轻摇啊摇,「我觉着……」觉着什么又没说,只说,「峰会也快结束了,我们回丰州就好了。」杏儿还是直点头,抱他抱得紧,就想着,早点回丰州吧,总觉着她这个「坏叔叔」莫名其妙来逛这一遭,不会有好事…… 4.61 杏儿这两天也老实,真不出门,就数着峰会快结束,他们好回丰州。 终于捱到峰会最后一天,房间里又是码的到处是杂物,杏儿把她从前一些东西都翻出来了,考虑着哪些带回丰州。 裴卿知坐在床边,看她蹲地上在箱子翻找,都是稀罕玩意,冯禧给他孙姑娘到处收罗的一些「小玩意」绝对也价值连城。 一只金鸭子,看着就是哪个墓的出土文物,她看都不看扒一边,五岁那会儿抱着可能玩半天,现在入不了眼了…….. 裴卿知两手撑在身后睨着这孩子,金子里堆出来的孩子啊,要一直这么快活也好了,可惜,身上怎么这么不好,看,这两天天气稍有变化,她就开始咳了,喉咙里总似有痰,晚上睡觉都不得安宁,呼噜呼噜的。 裴卿知起身拿起床旁矮桌上的热水杯,两手捂捂,温度正好,「杏儿,来喝口水,」你不提醒她,她清着东西都能忘。 「嗯,」她就答应一声也不抬头,清得带劲儿,其实也是玩儿。 裴卿知弯下腰,「杏儿,」声音里有警告了, 杏儿才抬头,横他一眼,「我不渴。」可一说话就咳, 裴卿知伸过手去把她拽起来坐到他身边,他漠着脸也不说话,就轻轻摸她背,杏儿再才乖,听话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水。 杏儿扭头看他,「我们什么时候走,」小心翼翼,因为晓得惹他生气了, 裴卿知又摸摸她额头,杏儿一般要咳狠了几天后必发烧,「等你好了再走。」 杏儿不愿意了,杯子推给他,「我不想在这儿待了!」 裴卿知这才抱住她,「那你早点好,」 「今天就走!」 裴卿知额头顶着她额头,「你不发烧就走,」杏儿才想抱住他啫,听见郝宁在门外轻喊了声,「裴州,」 裴卿知又顶了顶她额头,「听话,把水都喝了啊。」起身出去了。 不久,又走进来,见杏儿捧着水杯还在喝,裴卿知满意,该他蹲在箱子边,拿起那只她刚儿扒一边去的金鸭子,手心上摊着,还挨在脸庞,「多好看,为什么不拿走。」.c0 杏儿这才笑起来,裴卿知真才是最会哄她的那个。杏儿两手捧着杯子,两腿惬意撑直,「原来是一对儿,我卖了一个,不好看了。」 「啊?」裴卿知稍拿开些,「糟心孩子,你怎么卖了,什么时候?」 杏儿这时候又横他了,「刚来青州那时候,你对小姨不好,我又想买其它的东西,就卖了。」 裴卿知就那么蹲着走到她腿边,一手搭在她两只膝盖上,「败家子儿,卖谁了?」 杏儿刚要说,又听房外郝宁轻声,「裴州,他们到了。」杏儿遂问,「谁要来?」 裴卿知却只摇晃她的膝盖,「卖哪儿了,说呀,」 杏儿遂又嘟囔,「吉兴街一个当铺,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诶呀,你说谁要来嘛,」 裴卿知又打了下她膝盖,这只手还端着金鸭子站起了身,却还弯着腰,一手撑自己膝盖头,一手把金鸭子奉她跟前,「我们不要走了嚒,一些大员来家里送行,甭担心,你继续清你的,我这就叫郝宁去那个当铺看看,」末了,抬手点了下她额角,「非找回来!多好一对儿鸭子,败家子儿。」 杏儿就傻笑。 裴卿知下楼迎接贵客去了, 当然贵客, 冯鲜的一助立竞,最重要,「公主殿下」盛金溪也亲自驾临了。 4.58 如意再对老杏儿「感兴趣」,盛金溪再信任如意,这刚刚开始也不得完全交底。倒是再提到的一些事儿,盛金溪愈发「看重」木里了,却,搅得杏儿更心惊胆战! 因为他们提起了一个在杏儿的记忆里好似「早已淡漠」,却,这么一说起,又强烈触动着杏儿心弦的人物:章也缇。 也缇,一个已经死去的少年,是杏儿更年少时的情债,她和木里走得这样近,也是因为也缇。所以,当盛金溪提到了「章家」,木里的激动可想而知, 「你说的哪个章家!」木里一步上前,脸上全是震惊与维护! 木里以为她是「裴杏」,自是觉着她不认得也缇。其实,被她护在身后的老杏儿,此时也是抬起了头……章,她认得的章姓,还有谁比也缇更叫她印象深刻。可也缇死的还是不值啊,对她的爷爷,特别是对她,那样深的仇怨,又那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杏儿至今悉数不知。 盛金溪与如意互看一眼,也没想木里一听「章」姓反应这样大, 盛金溪审视地看她,还是说了,「还有哪个章家更有渊源和资历能收藏‘太阿这样的宝剑,自是怀明老先生他家。」 原来,刚儿如意拦住杏儿抛出的勾儿不就是 ..「寻宝剑」,盛金溪遂顺着这个话题说起了最近的「热闹事儿」,恰好也跟「宝剑」相关。 还记得前头章家一出场就提起过,章怀明是「帝师」,没错,他是圆艏正儿八经的「人生向导」,圆艏开蒙、拔学全出于怀明门下,所以盛金溪提起章怀明口气也敬重许多。.. 眼看一证实是也缇家,木里眼眶都红了, 盛金溪与如意又互看了一眼,实在不明所以。如意亲口问,「你和他家,认识?」 木里现在郑重了好多,因为刚才盛金溪提到,现在章家收藏的这把「太阿」忽然成了大热,多少人上门求取,就为看一眼……事关也缇家,木里不得不郑重! 她一点头,语气又稍有些哽咽,「章老先生的重孙章也缇是我,是我最敬重的朋友!」 所以说,木里得盛金溪的「看重」,一个姑娘,提起这个男孩子,绝非情爱,你看得出来,那是一种「忠心」,一种本想一直追随的「太阳」骤然坠落的痛惜…… 原来如此,难怪她这样了,盛金溪不仅知道章也缇,甚至曾经这个孩子还是爷爷「重点留意对象」,是「盛金溪丈夫」——其实是为他积攒心腹的重点苗子。可惜那么小就离世了,章家也断了个好苗子,爷爷都为其可惜好久…… 「你刚才还说,冯鲜好像也在打听这把剑?」木里看上去忽变得十分气怒, 是呀,提起这些时这把「太阿」在京里掀起的热闹,首先就来自冯鲜这里,他对这把剑感兴趣!所以才会引起这么些「趋之若鹜」,其中不乏「趋炎附势」之徒。 盛金溪今儿又得感谢如意了,他现在甚至都怀疑如意接近这个老女人是不是事先就知道什么,看这一串串「惊喜」,这姑娘对「冯鲜」也这么敏感? 如意却一直瞧着木里,面带微笑,「冯鲜,你也知道他?」 木里开始变得咬牙切齿,小姑娘声音沉而恨怒,「怎么不知道,他是杏儿的叔叔,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 诶,终于提到杏儿了! 如意是不由自主往杏儿那边看, 木里是会过来,这个老杏儿还和死去的杏儿有关系, 盛金溪呢,是此时这三个里对杏儿最陌生的,他们都看向她,他也就顺着看过去, 结果, 三双、六只眼全看过来,只怕都得哭笑不得,因为,老杏儿早一副悄摸摸要「溜之大吉」跑老远的样子! 也是,她早吓得站不住脚啦! 提也缇就罢,还把她那薄情寡义的混账叔叔也扯出来说了,她站得住吗! 4.62 杏儿才把东西归置清楚,仰躺在床上看手机,忽,眼往上一抬,余光……吓死了!一个翻身起来「你怎么!……」其实,杏儿个性是不会喊的,说过,她不会惊喊鬼叫,可站在窗口的如意还是一把冲上来把她扑倒压身下按住了她嘴, 「我不怕人上来看见我和你搞得更过分!」他另一只手伸向她腰间还一揪,.qgν. 杏儿扳,瞪着他,惊恐的是他怎么上来的? 如意像晓得她疑惑什么,头一侧,往窗边顽劣一抬下巴,「我跟着盛金溪来的,不过没再楼下露面,顺着外头水管子爬上来的,嘿,我就没猜错,你和他走得还不近?都住一块了!」说着,「生气」地揪她脸了。 杏儿生气,可更怕他看到自己更多的秘密,譬如她才收拾好的箱子,虽盖严实了,可还在床脚边……杏儿生怕他往床这头地上看的,张手竟抱住了他,「你怎么这么坏!我,你,你都喊我姨了,这么欺负我,行吗!」你这动作,可跟嘴里呜呜的「辈分」不和啊, 如意才坏,她抱他,他就把她抱更紧,「什么姨,我可从来没这么喊过你,再说,你配当姨吗,你就是个骗子!搞半天就以色侍人待在裴卿知身边的是吧,还‘他家亲戚",说,你是不是他情妇!」 把个杏儿吼得,气得,吓得,愣是逼哭了,可这杏儿也坚决不放手,反倒缠他更紧,要往床这头滚咩,生怕他看到箱子了……「如意,饶了我好不好,你现在先走,我,我再听你的话……」只得求饶, 如意心里是得意了,真的,心里是笑坏了!爱死这个样子的杏儿了。面上还就是坏,狠劲儿亲了她一口,「你就是承认了?你就是个烂鞋是不是!」「不是!」如意又亲,亲的又狠又凶又爱死个人,就在床上滚,杏儿被亲迷糊了,可又生怕他注意到箱子,滚这边来了,她又抱着他滚过去,哎,整个「欲迎还拒」乱七八糟。 如意一手还揪着她脸蛋儿,「反正我这儿你就是烂鞋了,是你说的,听我的话,要不,我随时跑到裴卿知跟前,不对!我要昭告天下,裴卿知的情妇勾引我,破坏我和盛金溪的感情……」 「他是个男的!……」杏儿还怼,好像她还知道他们的把柄, 如意咬她鼻子一口,指着她,「诶,你还敢跟我提这,好,我们现在就下楼……」说着就要抱起她,杏儿慌的腿都缠上他腰了,「听你的,都听你的!」如意又亲上她了,这个吻好糯软,如意像只小狼狗又吓她又疼她的,把个杏儿心潮搅合的,杏儿不禁去抠他眉间的艳印儿了,这,从前在他们最热烈的时候,杏儿的习惯性动作,一下也像打开了如意的熟悉感,两人翻滚着差点就……好在如意及时刹了车, 如意边不舍地亲她边在她耳朵边「下指示」:「本来今天有件事你必须依我,可这一看,也用不着你答应了,裴卿知走哪儿都带着你,」说着,又像「生气」地到处咬她,「他喜欢你什么,你个老太婆……」哎,如意呀,你又喜欢她什么呢,你这抱着个老姑娘啃还不可思议些! 你说她「老太婆」她肯定更生气,可又被你亲的稀里糊涂,就一件儿心里悬着:切不可叫你注意到她的箱子!杏儿就哀怨地泪眼蒙蒙地看窗边, 这样,你又更舍不得她,亲的更柔情,更放不了手,可狠话还是要说,「等到了大都,不能跟我断联系听见没有!要不我夜夜来找你,就住你们床底下……」 大都?杏儿终于听到了重点,扭过头来, 如意唇锋还挨着她,小声呢喃,像他们的秘密一样,「先告诉你啊,他们在楼下说的就是这个事儿,上回盛金溪和木里提到的那个章怀明家还记得吧,他家有把名剑‘太阿"不说好多人惦记吗,昨儿,他家被人入室抢了,‘太阿"不见了。」 「啊,」杏儿眼睛睁大,「谁抢的?」这货眼睛里还润晶晶的,刚才逼出的眼泪,这会儿,又全被「好奇」替代。所以说如意晓得了,杏儿的注意力极容易被引开,像个毛毛一样。 如意接着靠着她唇说,像她的个独有「包打听」,知无不言, 「就是不知道是谁撒,闹大了,」又小声,「他们猜,是冯鲜下的手,」 「啊,」杏儿张着唇,只会一个「惊奇」加一个「惊奇」, 如意亲不完,嘟囔,「可冯鲜会承认吗,他贼得很,主张联合调查,就提名你家裴卿知调任重检长,亲自督办这件事!哦对了,圆艏这边也有招儿,盛金溪提名我,」说着,还可爱地指指自己,又亲爱地亲一口她,「可以去重检长身边实习,做他的助手,也协办这事儿。所以说,以后我们可是同事了经常在一起……」 后边儿,杏儿可没听进去了,就想着「太阿」不见,是不是冯鲜抢的?又恨恨暗自咬牙,肯定是他!因为,他最坏,坏事就是他做的!……哎,杏儿对她叔儿,就没一丁点好感。 4.63 裴卿知进来时,杏儿正把她清好的箱子也往床底下塞,回头看他一眼,继续奋力塞。 「这些不带回去了?」裴卿知问,杏儿摇头,「算了,没意思。」 裴卿知望着她,「怎么突然就没意思了……你听到什么了?」 杏儿撑着床慢慢起身,一手支腰,也没看他,「你升官了是吧。」 「是,你叔叔升我做总检长了,你说我去不去做呢。」裴卿知一手支着床,微歪头瞧她, 杏儿看向他,「做,怎么不做,就是你打算怎么安排我,」.qgν. 裴卿知沉了口气,「杏儿,你觉着我会抛下你么,」 杏儿低下头,「你要以后官儿越做越大,又成家生子……」裴卿知起身后头抱住她,还是那么歪头看她,抱紧紧又一晃,「你怎么这么能叫我生气,我是不是说过我就只你一个孩子了,你自己有小心思了吧,这要回大都了,见到你叔叔,再回去做冯家人……」杏儿转身紧紧抱住他,「我什么时候有这心思了!我是怕你去大都当大官儿了不带我去!」 裴卿知抱起她,杏儿有些沉呢,可裴卿知抱惯了,当小姑娘还耸啊耸,「说鬼话吧,我上哪儿去不带上你?那大都是洪水野兽,怕它?杏儿,我晓得你现在是处处怕人把你认出来,」又分开些,好好看她,「其实,认出来又如何,你还是杏儿,谁敢伤害你,我保着你呢。」 杏儿哭腔着抱紧他,「那你可不能有事,」 裴卿知抱上她走来走去,「我怎么会有事,你偷听又不听个全儿,(他自是以为杏儿晓得这些是刚儿躲楼梯间偷偷往下听到的)是这么回事儿……」接着说起了章家宝剑失窃的事,「我是这么想的,一来,你叔叔提名的我,不管你认不认他,他到底是你爷爷独苗儿子了,该帮得帮;再一个,宝剑呢,」仰头,唇挨她耳朵边儿,说悄悄话儿,「爷爷给我杏儿从前也收了不少好宝剑吧,你只带出来一把,其它呢?咱借这个事儿也好好找一找是吧……」.qgν. 杏儿挨着他耸鼻子也想了会儿样儿,最后点点头,又说,「回去了,我要给爷爷上坟了,好几年都没见爷爷了……」哭起来,唉哟,这才是真伤心事。裴卿知又哄劝好久,「那是肯定,我还准备找房子就住你家不远地儿,杏儿也算回家了好不好……」看着三十多岁的人,三岁的心境,是这样的,哎。 遂,外头的天儿有了小小的翻覆。 青州裴家可见的「蒸蒸日上」!他家裴卿知再次高升,如此年轻,已入「三总」之一。 同时,时家也不示弱,他家时如意还不得了些,是四代里入职「国字部」第一人,尽管是实习助理。 这两位中部州豪门之后挺入大都圈,一时确实瞩目。要知道,全境十二州,中部四州只算中等发展水平,最强的四州:咏、迎、成、华全在大都圈。这样一看,看出此次裴、时两家的风头有多劲了吧,裴卿知只是中部四州州首之一,都没在「大都圈」四州里磨打过,直升「三总」了,也可见冯鲜这次的「提拔」有多「破格」。 时如意可能更遭人眼红,一来他还没有裴卿知那样的仕程以及正绩,再,说起来,凭借的是「裙带关系」,圆艏孙女的男友……不提大都圈的了,光这最强四州里,就有多少看不起他的…… 所以说,这「一连跳」的都来到大都,其实都是挑战。除了杏儿,她只不过,兜兜转转四年,回家了。 4.64 「杏姐,新来的实习助理如意好帅,年纪也好小,就是不晓得是不是和我们一条心喏,」 「就是,虽说他也是青州的,可毕竟姓时,而且是公主的男朋友,啧啧,恐怕心眼多得很。」 裴卿知升调大都,带来的老人儿不多,自都是心腹里的心腹,他们围着老杏儿有这样的担忧也正常。你看看现在「裴办」的组成,复杂着哩,有像他们这样最早从青州跟着去丰州的,也有丰州期间优秀的留下来的,还有时如意这样「后期青州带来的」,更有原本「总检」的中坚力量新加入的……反正光「裴办」这么个机关单位都如此复杂,可想大都圈水几深。.Ь. 老杏儿自是属于裴卿知最身边的人,可就这样,也看得出大都人对他们这些「青州」所谓「小地方」来的瞧不起,态度清清冷冷的,不时用标准的「大都腔」挑你几句,「这儿都不会呀,怎么提高工作效率?」 杏儿你地地道道大都人,还是从前贵不可言的冯家人,可惜你三岁孩子的性子又担着那大个秘密,又几多年都在青州这样的「小地方」混,连口音都偏青州当地了,也被一并「瞧不起」还不敢吭声,哎,受着呗。 午后,就有几个人来跟她蛐蛐话儿,说,今天原「总检」这边的大助理乔璐请客,免不得又吃不好饭了。 乔璐,一看就是世家子,父亲是「总法」那条线的,属于有很深「大都大院」烙印的那种,人又精明又漂亮,学历好看的是叫人汗颜。可能她看杏儿也姓裴,又年纪大,没放心上,还算礼遇,一直挺客气。 可杏儿怕这种,也难怪和她熟的会来小声蛐蛐,这些大都的天之骄子们板眼才多,鬼晓得是不是鸿门宴。可又不能不去,才来就搞特殊,杏儿也不想自己在单位太难做。到底裴卿知心细,总还鼓动她,「你怕什么,拿出你爷爷在那会儿的作劲儿,把谁放眼里?哪个背后搞你,你大大方方弄他(她),错了我都给你扳正。」杏儿横他,「你又晓得我爷爷在时我很作,那时候,根本没人惹我!」裴卿知一挑眉,「那就是现在我叫你受委屈了?不行,你是不能在裴办待,」还没说完呢,杏儿就踢他,「我是那个意思吗,你别管我,我想怎样就怎样!」裴卿知只得抬手摆,「你这也是作,可真受了气要跟我讲啊,我这一忙起来有时候真顾不上这些,」又是没说完,杏儿朝他直摆手了,「不要你管!」 得,所以,要受气也是她自找的,所幸,可能也是裴卿知私下把了点,还没人敢动她。 晚餐在大都一个很有名的川菜馆子吃的,整个三楼包了,全是最高档的包间,吃得还算没事。 吃完后还有节目,去夜店唱歌, 也是大都最近偏红的夜店,又是包场。这可热闹,来了不少乔璐她那个圈子的朋友,更搞得裴办这些青州来的尬,好像他们真是土包子,他们青州再不济,又不是真乡下,夜店潮的也不要不要好吧,可玩嘛,不就讲个氛围,你故意把「阶级」搞这分明,再活泼的人深处其间也会尴尬,放不开;一放不开,就会显得「土」了。 吃饭的时候如意和她还不在一个包间,几辆车出来夜店玩,如意就不知不觉一直坐她身边了。 一开始,如意老实着呢,像个小学生,人递酒他喝,他还起身两手一档,「不喝不喝,最近喉咙哑,」 谁和他讲话,他都笑着像个新兵蛋子,又客气又可爱,人呐,长成他这样,再一纯起来,简直要命! 邀他上台唱歌,他也是摆手扯喉咙哑;一起猜拳玩,他摆手,「我和杏姐还有点话说。」;杏姐起身,他起身,杏姐只喝白开水,饮料都不喝,他也不喝。人就笑他,「你老缠着杏姐干嘛,」他一本正经,「裴总交代的,叫我今晚照顾好杏姐。」都笑,老杏儿低着头,恨死了,赶也赶不走他! 是呀,你看看桌子底下,如意把她的手十指缠着久久不松,还用指甲尖儿抠她手心! 更暗黑里,他故意把杏儿的手***地上,杏儿弯腰去捡,他也像帮她捡,弯下腰,掐着杏儿下巴就狠狠亲她! 简直坏透了,杏儿只能用力踩他脚,他更过分,小腿去缠她……杏儿真怕人看见,哪次不是她落败。 可杏儿哟,你是不晓得,他真正的「凶恶」还在后头呢,只不过不针对你罢了。 4.65 乔璐来她身边坐下,「杏姐,不喝点酒?」 杏儿摇摇头,「我一直有点咳嗽。」杏儿有点紧张,这样的人物不是一路人,她肯定不适应。刚才吃饭的时候她也来敬过酒,可客气几句就完了,这会儿,她坐在自己身边。 杏儿这边就是一直挨着她的如意。此时如意弓着腰,手肘都搁在膝头,捧着一杯茶水。乔璐过来,他也没瞧她。 「时助也不喝点?」乔璐喊他了, 如意这才转过头,微微一笑,也摇摇头,「我喉咙疼。」 「哎呀,你们怎么都嗓子不舒服呀,」乔璐说着,貌似亲热地还往杏儿挤挤,其实这媚态显然是冲如意,「诶,时助,你腕子上这佛珠很别致呢。」腻还腻杏儿身上,使劲儿想搭讪的是如意。.. 可想老杏儿有多么多么地不自在,而且,心上一烦,什么他腕子上的佛珠,明明是木里带给她的,杏儿随手放外套口袋里了,刚才这个鬼腻歪她,从她口袋里捞出来自己戴腕子上了! 如意看一眼腕子,「嗯,是挺好。」说完,还抿一口茶。 要命得很!这么年少一张脸,这样漂亮的一副皮囊,偏偏戴着佛珠,又禁欲又邪魅。还说「是挺好」,显得成熟稳重,但又张狂恣意,谁也不放在眼里。 乔璐更啫了,「如意,我妹妹和金溪还是小学同学呢,一会儿她过来和你聊聊?」还隔着一个老杏儿呢,她声音低了下来,是既不怕杏儿听见,也许就是故意,这种暧昧,这种说不出来的「高人一等」,我们才是一个圈子的…… 如意这才看向她,这眼神,也够魅野的,他一笑,点点头,「好,一会儿见。」 看乔璐开心的,可人家不得全露在脸上,而是一个垂眸后又看向老杏儿了,「杏姐,这里的水果茶也不错,一会儿给你送来啊。」端起酒杯终于走了,像女王。 她走后,不招人眼了,杏儿起身就要走,如意狠狠拽住了她手腕,「不想闹得大家都看见,就坐下!」 杏儿只得坐下,腕子别扭的劲儿啊,如意只得松手,不想拽疼她,用杯口掩着嘴还是低声说,「我的车在地下车库,黑色捷豹,车牌***,喏,这是车钥匙,」说着,一手已伸进她外套口袋。杏儿还悄扳,底下,如意又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的,「你要敢不去,我今晚就睡你和裴卿知床底下!」. 杏儿狠狠踩他一脚,如意肯定吃痛哦,可还咬着水杯笑,看着前方,像个坏老鼠,「踩死我我也去!」 杏儿先走了,去跟乔璐打招呼时,乔璐又是挺客气地还把她送到门口。这是裴家人的待遇。 杏儿出来,第一件就是快步走下几层楼,找着个人不多的洗手间,进来坐马桶上就拿出烟,点燃猛吸几口,嘴里不住轻声骂如意,骂的可难听了……哎,她有什么办法,他是个疯子,两年前她就领教过,他说他晚上会睡她床底下,是真做得出来的!杏儿抽猛了几口,又咳起来,咳得眼泪流,可,有什么办法,灭了烟,出来在镜子跟前又咒骂了几句他,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去地下车库。 绕了几圈,找他的车, 还是听到他「诶,这边!」杏儿真的撅起了嘴,像行尸走肉走了去。 他还跑来几步抱住了她,杏儿挣「被人看见!」 如意狠劲儿亲她,把她怼车门上亲,「你怕被人看见还弄这么慢,我都下来……抽烟了?」又捧着她脸像小狗一样闻, 杏儿推他,「哎呀,讨厌!」.. 如意更来劲儿,笑着瞎亲她,一边开了后车门,推着把她压倒在后车座,脚利落勾上车门,车门闷声一合,如意又在她外套口袋摸,「烟呢,」 杏儿再跟他对打了,捶他,呼他,「你真得很烦人!」 如意只管捧捏她的脸蛋儿,捏成个小猪脸,亲一口,再狠狠亲一口,「你不把烟拿出来给我抽一口,耽误时间,我告诉你啊,一会儿乔璐她那个妹妹就来了,看见了,我可不负责。」 杏儿更气死,「你去死!唔……」偏偏他有‍‍‎‌美‎‍‌‍‌人‎‌‍‍计,后车座黑暗里又有点光亮中的如意好漂亮哦,特别是他眉心那点艳,格外媚骨,如意再深情一吻,杏儿毫无招架…… 4.66 「杏儿,听,她来了。」 杏儿紧张地捉住他手臂,压在她身上的如意低头却好好看她,又温柔地拂开她的发,他对别的女人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冲动?再美如天仙,敢招惹我,我弄死她! 如意不禁抬起眼,又向车窗外看去,眸色已变沉,变冷,变得很凶狠…… 他像豹,从杏儿身上慢慢往车门处滑,嘴里却轻声,「别动,我去会会她。」 杏儿敢动啊?头都不敢抬往车外看! 如意下车来,轻轻合上车门,两手插入中长外套口袋,站在了路道中央。 一辆银色跑车缓缓驶来, 也是听见车门轻轻开合声, 驾驶位下来一位皮草外套、短裙的年轻美丽女人, 她款款向如意走来, 站定,好看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下如意,伸出手,微笑,「你好,我是乔敏,和金溪是小学同学,一起喝一杯,叙叙旧?」 如意唇一弯,这个笑相当迷惑人,伸出一只手似要与她握住,女人的眸还纠缠在他迷人 的笑意上,忽,如意手凶残往上一攒,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女人眼眸立即惊恐睁大,如意另一只手也从口袋拿出,手心摊着一块四折小手巾,人走往她身后,掐住她脖子的手始终不放,力气之大,女人都要翻白眼儿了,再及时这块浸了药的手巾一捂口鼻,手劲儿这时才松,因为女人呼吸一碰手巾已彻底晕厥了去。 女人要往地上瘫软下去,如意单手捉住她皮草外套后脖子那儿,就这么毫无人性地拖着走到自己车边,丢到车轮边靠着,手巾往她身上随手一丢,跟处理个畜生一样。 不久,又一辆车开了过来,停在了他车旁,下来的是个黑衣男子,连帽衫外套松垮的大外套,还戴着墨镜。 如意去拉自己车后车门,边说,「她说是你小学同学,」再伸手去扶还窝着后座儿不敢起身的杏儿,变轻声,「不怕了,我收拾她了……没事儿,没人看见,」xь. 黑衣男子到先撑脖子看了眼他车后座,「哟,杏姨也在啊,」 杏儿坐起了身,手还在打他扶她的手,首先看到歪在车轮边的女孩儿了,手又一掐他手腕,「你怎么她了!」琇書網 如意就任她掐着自己手腕,眼睨向晕摊在车轮边露出长白大退的女孩儿,戏谑说「我怎么她?我不先下手为强她就得怎么我了。」 杏儿明显掐他更狠,如意好单纯地看她,「你不信?」一手像告状的小子指着那女人,「不信你看,她内库都没穿!」 说着,那个黑衣男孩儿蹲下就掰那姑娘的退, 真畜生!可也是事实,果然没穿…… 如意像个「受欺负」的孩子连连告状,「你根本就不知道现在这些女的有多不要脸,她车上的酒里就有迷钥,还想强我,拍下来照片肯定没好……」 这时,黑衣男孩子起了身,「我想起来了,我好像真和她是小学同学。」 他谁呀!「公主」盛金溪呗。人第一次「男装」出现,没想,还是亲自来给兄弟处理这种「下作事儿」的。 4.67 杏儿支吾吼他,「还,还不是你太坏,要不她招你?」 如意瞧着她,一手还温柔抚她脸庞的发,「不是我太坏,是我们处的这个位置注定是险境,要八百个心眼防着,」说着看一眼那边的盛金溪,「他该防的够彻底吧,从小性别都变过来了,可遭遇的暗箭有多少你问问他,无非他是圆艏的孙子,位置在那儿,注定了。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家裴卿知,他从小到大,这样的女人也一定碰到过不少……」此时的如意格外成熟老道,像过尽千帆,像看透了一切……琇書蛧 那头,盛金溪也望着他,确切讲,是望着他们。不仅因着如意略显沧桑的话,更因着他抱着杏儿,抚着她的发说这些的情态,一种「自己的女人自己疼」,他要保护好她,还要教她好多。而杏儿呢……盛金溪突然似get到了这个老女人的一种「奇异的美感」,她轻蹙着眉头,但又很乖,似乎赞同如意说的话,可又不那么心甘,好像一种嗔怪,怎么这么多事儿,或者,一种极可爱的妒恨,怎么这么多事儿!一种不是一般女人学得来的幼态娇啫,确实很风情,很勾人,很勾男人那种…… 其实,杏儿是把他这句话听进去了,「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家裴卿知,」杏儿不禁想起不就两年前,就是你时如意陷害他,那样「生动」的床影公布在裴家宴会上!……杏儿突然好烦躁,好像立即就有女人要扑向裴卿知了……杏儿稍扳,要下车,如意也没再阻拦她,扶着她下来,非抱着又亲手给她整理了外套,挨着她脸又说了些,杏儿推开他独自快步离去,如意看着她走。 盛金溪一直站那儿,也望着她走远。再回头看向如意,下巴扫一下像垃圾一样倒车轮边的女孩儿,带笑意,「这真是送上门来的靶子。」 如意掏出烟来,点燃。坏东西,烟和打火机都是他刚才从杏儿外套内袋里「摸」出来的,杏儿还不知道呢,看,一会儿发现了肯定又气得像猪。 坏东西靠着自己车门抽着烟,烟雾里这张无敌的脸庞换上的是何等「阴诡筹谋」,千万别小看这个美丽的孩子,他有着太大的能量了,能利用的,能搅动的,绝不是一星半点…… 只见他弹弹烟灰,右手开始拨打手机, 「喂,木里吗,有个买卖做不做……」 杏儿赶回了「总检」大楼, 刷卡一层一层警戒,进入裴卿知办公室。 裴卿知还在五楼开会,没上来。 一个小时过去,杏儿动都不动,就坐在他的大办公椅上,不知呆想什么…… 裴卿知开了近三个小时会终于上来了,进办公室时还在和郝宁交代什么。走进来一抬眼,见杏儿坐在他的办公桌后好严肃地看着他,裴卿知还一笑,「饭吃完了,是不是鸿门宴撒。」杏儿着实什么都跟他讲,连抱怨乔璐的宴请是不是鸿门宴都说。 「你把门关好,不准人进来。」杏儿开口,她是老大! 「好,」裴卿知完全宠女儿似的,一副好爸爸口吻。 亲自锁好了门,再要走来问她怎么了,这明显是受什么刺激了……「站住!」杏儿突然吼道, 裴卿知站住,还带着笑。杏儿也不是没这么闹过,她月事前后,或者生病,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这时候,裴卿知从来不逆着她来,尽量顺着她。 杏儿站起了身,两手都扶在桌边,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裤子脱了。全脱了!」 裴卿知笑容敛了些,她闹,各种闹法,可也从来没这样过分, 「好好说话,到底怎么回事,乔璐欺负你了?……」没说完,杏儿就往门边跑,哭起来, 自是还没跑到门口就被他抱住了,裴卿知低头看她,「乖,好好说,受委屈了我给你报仇,不憋着,」 杏儿仰起头,「那你脱裤子啊!」 裴卿知好笑,「这跟我脱裤子有什么关系……」却,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杏儿的手…… 裴卿知真是处变不惊,只不过沉下脸,也没去拉开她的手,「杏儿,不是这么个闹法,你有事说事,这么……」 杏儿松了手使劲儿推开他,「那就不要你管!」开始哭得吓死人了,裴卿知怎么可能放手,抱起来她,又来回走,「到底怎么了撒,」突然站住脚,阴沉的脸也够吓人,又往门口走,「我去把乔璐叫来。」 杏儿不扳也不挣了,就是低下头淌着泪,「不关她的事,跟谁都没有关系,你要今天不按我说的办,我,我就走。」 「走哪儿去?杏儿,你要讲点道理,我……」裴卿知还试图安抚她, 杏儿忽然两手捧住了他脸,哭着,「我再说一遍,你不愿意,就再也见不着我了。」 4.68 裴卿知看她一会儿,抱着她走到办公桌旁,将她放到桌边坐着,开始解皮带,褪下长裤,再……退后一步,看着她。 杏儿哭着,看着,扭头一边又把手握成拳咬着哭, 裴卿知不着急穿裤子了,一步上前再抱住她,「到底怎么了,你好好说,」 杏儿呜咽好小声,「以后,要是有女人也千方百计想脱你的裤子,你们有了孩子……」裴卿知侧头努力听,终于还是弄明白了她的意思,抱着她轻轻一摇,也好小声,「你是怕有人设计我,」好半天,杏儿点点头。 裴卿知啊,望着她真是,又好气又心疼,可他知道杏儿这是又没安全感的一种表现,或许跟再回大都,又是这样个不可预料的花花世界……裴卿知脸挨着她额角,再小声,「我去结扎,这样肯定再没有孩子……」「不!」杏儿一下抬头,松开拳头紧紧搂住了他脖子,「不不,」使劲儿摇头,这是一种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可又好难过……新 裴卿知一手掌住了她后脑,唇抵住了她额角,「好好,都听你的,你以后叫我做什么我立即就做,不哭了听见没有,」杏儿还在轻轻摇头,哭得伤心,裴卿知垮着裤子又把她抱起来左右晃晃,像哄小毛毛,「你不担心,没人敢这么设计我,再说我对这些事儿机警着呢,」说着,又凑近她耳朵边嘀咕了一些,杏儿这才像个小傻子扭过头来看他,裴卿知抬起拇指抹她的泪,「你是身上不好,不敢瞎给你用这些,有些药说起来也是邪门玩意儿,以毒攻毒……」裴卿知说,他随身带着些药丸,就是防着人给他下药,和如意说得就是一个意思了,像他们这样的人,身处繁华其实也是险境,肯定得有法子自保。接着裴卿知又特严肃地开始教导她,「你在外头也是,不是我今儿出门前一再跟你讲,就拿咳嗽来挡酒,外头所有不熟的人给的酒,烟,包括水,只要是入口的,都得留心眼儿……」 杏儿再慢慢不哭了,就是有时小小抽噎一下,她呀,看着三十多岁的貌,内里就是个三岁的毛毛,看看这次还不是被如意一激就炸了,终归还是从小被她爷爷保护的太好…… 「我再可以把裤子穿起来了吧。」裴卿知额头轻轻顶了下她,杏儿再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了,头又扭过去。「你呀,」裴卿知也没后退,还挨着她,拉起裤子边穿好,再该他审她了,「今儿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好好跟我说说。」 三岁的毛毛,避重就轻扯起谎来可不「三岁」,她支支吾吾说了些,反正就是避开了如意那一段。 裴卿知既然同意把如意带在身边,就不怕他们遇上。他和杏儿是直截了当说起过时如意,「你们从前有过一段儿是不是」,杏儿却摇头像拨浪鼓,坚决不承认!说她胆小如鼠也好,说她枯心无情也好,裴卿知是知道她本性的,情爱方面,杏儿是「三岁」,没开窍一样,但是也如「三百岁」,特别自私枯心,或者说,没有心。看看她和时如意其实就是最好的写照,如意是失忆了,忘了她,忘了一切恩怨……她没忘呀,但这两年里,她心里有他一丁点的影子吗,她不关心他死活,他车祸前就算恨成那样,还是为她担下了所有,她挂念分毫吗……这孩子,对爱,没有心。 所以裴卿知也十分清楚杏儿此时对他的「占有欲」跟情爱没半毛关系,归根结底,这孩子怕失去他,跟怕失去一个「照顾她的保姆」一样一样, 这样,恰好叫裴卿知安心,他对杏儿也早已超越了情爱,说过,他把她当女儿,相依为命的女儿……但是,裴卿知你再神,可以防得住外来的一切狂蜂浪蝶,防得住身边这个「变化多端的三岁小儿」吗,像今次的出格,最后你还不是妥协了,有一就有二,今后的更出格,你可怎么办…… .. 4.69 当然,杏儿这黄金罐里的娃,哪里晓得裴卿知所面对的真正风险,绝非只这些个「‍‌‌美‍‍人‎‌计」,风浪会一个接一个……. 「总检」的事务肯定比从前丰州一个中等体量州府的要复杂庞大的多,就算杏儿是个摆设助理,手头落下一些机械性工作也变得不少。家里,裴卿知是问过她,要不适应就不干了,从前也是为了方便把她带在身边,现在她能「独自出门」了,换个活法也行。杏儿却摇头,说习惯了,现在手头上的事也应付得来,不叫他担心,裴卿知也就任她,只要她活得自在,反正有他给她兜底。 「杏姐,这些要赶紧复印出来,」 「杏姐,这些人下午要通知到,」 她的工作更像打杂小妹,当然她的身份摆在这里,人也不敢太过分。 总体上,杏儿能力还够得上,人也算任劳任怨,和人打交道本本分分,基层关系好,人家也就更不得故意为难她。 她一手提着袋子,里头装着几个寄来的公文邮件包裹,这只手又抱着几沓文件夹,从一楼大厅上电梯, 却,走到常用的专用电梯附近——这层电梯基本只能裴办最高层的几位一助使用,杏儿身份特殊,她也有专属卡。杏儿其实不准备坐这层电梯的,除非没人她坐坐无所谓,但凡有一个人站那儿她都不得拢去。这会儿那层电梯前站着几个人,一看还都是生模子,杏儿更不得过去。但是,就这,几步远外,她还是被人拦住了,「诶你,坐别的电梯。」指着她的,像便装警卫一样的人。杏儿立即停步,很快的,又转身离开,什么坐别的电梯,她现在电梯都不坐了!我等等不行,等你这些人全上去了,我再过去坐别的电梯。 可这时只听,「裴姐!」郝宁从另一个方向快走来,看来他是特意下来接这几人的。能叫郝宁亲自下来接……这些人身份不一般! 杏儿呐,怎么说你好呢,当然怪也怪不得你,你不到二十岁的人生里,见过几次你亲叔叔?小时候你就和他不亲,他常年在边疆,回京的日子指头掰得出来;他和你也不亲,回来了,就算一桌儿吃饭,有几次和你说的上几句话?你个小孩子……大些了,爷爷死了,家里出事了,你还恨上他了,更记不得他容颜,他比陌生人还陌生人,看看,就算近在咫尺,你也认不出他来…… 是的,这几人中间就站着冯鲜,他低调前来「总检」视察,也是直到到了大门口,出示了证件,楼下的才立即通知楼上,郝宁赶紧的亲自下来迎接…… 偏偏郝宁看见了你,你还拿着这么多东西……郝宁真算特别谨慎小心了,没喊「杏儿」,可就算喊了「裴姐」依旧后悔,不该把你招来……可喊都喊了,冯鲜那头也看过来了,郝宁只得恢复镇定,如常站在原地抬手再招招,「是上九楼吗,一起吧。」. 杏儿呐,要晓得站在中间的那个,就是你亲叔叔……她敢过来? 「哦,」杏儿走来了,好在胆小,不多话。 郝宁也不好帮她拿东西,心里还蛮紧张,暗悔自己做了件傻事,怎么把杏儿还摊在了冯鲜面前!——老杏儿就是从前的「冯杏」,郝宁其实肯定也不知道这些内情,但是作为裴卿知身边最近的人,老杏儿和裴卿知这「亲密关系」他还是晓得的,这都属于最底子里的事儿,这样的人,怎么能摊到冯鲜跟前?冯鲜这样个心细如发的人……. 已然如此,只有硬着头皮都上电梯了。 郝宁连喊「冯主任」都不敢,言多必失吧,好在电梯里也不必如此客套,只心里默念快到9楼。 杏儿他也不能多看一眼,当普通员工,可她手上拿着那么多东西…… 真是不想什么就来什么, 杏儿的手机忽然响起, 杏儿也紧张啊,没郝宁那一嗓子她得过来吗,手上这么多东西拿着,头一直低着,站在电梯的最角落…… 烦死人的是,手机又不合时宜的响起来了,你不接它一直响肯定也不好呀, 郝宁这时绅士地伸出手,「我来拿,你接电话。」挺好,正好他可以帮她把东西拿一些, 杏儿还是太紧张了,手机从裤腿儿里掏出来时,一着急,掉地上,还正好碰着了免提接通, 「杏儿,中午出来吃饭吧……」 木里的声音从手机里不大地传出来, 声音不大,却在这电梯轿厢里足以叫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乖乖个哦,冯鲜看向了她…… 杏儿却已蹲到地上接起了电话,面还朝厢壁,整个,就似个大兔子窝那儿偷偷讲话,「喂……」 要命不是,木里一直喊她「姨」的,今儿一开心却顺嘴喊了「杏儿」……这就是孽缘。 4.70 杏儿压低声音匆匆应付了几句手机里的木里,起了身,「谢谢,」再接过来郝宁手里的文件夹,根本就不敢抬头,尽管她明显感受到一股十分具压迫感的视线向她投来…… 郝宁这好的心理素质,心都怦怦跳!别的不晓得,他冯鲜唯一的侄女就叫「杏儿」还是知道的,所以他这会儿转过头来就瞧着杏儿,可以理解,但,太惊心。同名的多了,偏偏裴卿知身边最不能露面的也叫「杏儿」……郝宁也觉焦头烂额。 「铛」,到九楼了,电梯门打来, 裴卿知亲自就站在电梯口迎接,毕竟是冯鲜驾到。 你晓得,这一电梯,别管他杏儿站哪儿窝着吧,裴卿知肯定第一眼就能看到她。更何况,此时杏儿就杵在门口! 裴卿知心都一紧!好在这是如何个神,稳住了,照样持稳地微笑,伸出手,「冯主任好,」 他都伸出手了,任何礼仪下,冯鲜都该步出电梯与他首先握握,开始问候——事实,冯鲜也是如此,面带微笑,「裴检长,」步出来与他握住。 大佬们寒暄,杏儿早已又是提着又是抱着的快步走出,头肯定还是垂着的,快速离开也是正常的,哪知,听见身后, 「杏儿!你叫杏儿?」 冯鲜都还没与他松开手呢,忽然冲匆匆离开的杏儿大声问道, 得亏裴卿知是大神,细节!细节!稳得住啊,他们的手还握住,稍有一缩,一紧,哪怕轻轻一动!都有蹊跷……冯鲜精得很,故意这么问。 老杏儿站住了,吓傻了,她听见裴卿知那声「冯主任」了,她逃也似的……她知道,跟她一电梯上来的,里面,竟然有,冯鲜,她多少年未见的叔儿啊…… 杏儿脑子是麻的,可——你晓得,这就是杏儿到底是她爷爷一手带大,基因里有她老冯家霸气的一面!——脑子麻是麻,心,乱是乱,但奇异就能冒出些「不服输」!——他,现在到底长啥样儿……杏儿真有这番好奇呢! 「她……」得亏裴卿知还没说出一个字来为她解围,杏儿自己已经回了头, 此时, 她没动身子,手上提着,手上抱着,沉甸甸的,只动了脖子,往后瞥去, 准确的,一眼看到他, 不是他与裴卿知站在一起,不是血缘的指引,就是杏儿迫不及待的想看,你现在长成什么样儿了…… 两人的对视——裴卿知心里暗自叫糟 ..,杏儿啊,你把仇视展现的太一览无余! 是呀,杏儿,三十多岁的样子,眼睛,三岁孩子的至纯至真, 她恨他! 他背叛了爷爷, 他抛弃了自己, 他,不配姓冯!. 杏儿一句话没说,鄙夷看了他一眼后,转头依旧提着、拿着这么多东西走了,再抬起了头,心中压抑的恨气叫她低不下头,叫她恨不能上去狠狠抽他一嘴巴!为爷爷,为自己…… 而杏儿这痛恨的模样里,叫裴卿知如何不心疼呢,她是个胆小的,时刻担心被人认出来,可一听「冯主任」,骨子里的任性蹿出来了,为什么蹿得出来?还不是太憋屈,太害怕,也,太孤独……她才多大,经历的,够人几辈子去磨砺了…… 心疼她,裴卿知就越稳得住, 他又握了握还没松开的冯鲜的手,神色是严肃下来,小声,「她是叫杏儿,姓裴,我家一个旁支堂姐,因为同名,所以她和冯杏从前关系还不错,」顿了下,「估计小杏儿跟她讲过些体己话,所以她对你……」不说了,自己去体会。 「哦。」过了会儿,冯鲜才松开了他的手,眸是垂着的,叫裴卿知也看不到他眼底里的情绪…… 4.71 进了会客室谈的就都是公事了,跟杏儿无关。 但裴卿知心里记挂着杏儿,她这个刺激受的不小。所以冯鲜一行一离开,裴卿知立即回到办公室。 杏儿却没在他办公室窝着,一问,她还在忙活,打印什么的。裴卿知到着急把她招了进来。 门一关,裴卿知小心翼翼走她跟前瞅她,杏儿却推开他嘟着嘴走去小沙发坐着,裴卿知笑笑,看样子还好。 走去她跟前蹲下来两手搭在她身体两侧沙发上,笑着,「今天表现不错,」 杏儿怨怒看着一边,「一点不好,我该上去抽他一嘴巴。」 「你敢?」 杏儿一下怒向他,裴卿知笑着起身坐她一旁揽住她,「很好了,就该这样,怕什么呢,你越躲人越见疑,既然来了大都,这些人这些事儿总要逢着的,不怕,有法子解决。」 杏儿在他怀里抬起头,「你最后怎么跟他说的?」 裴卿知遂小声说了他的说辞,杏儿直点头,「对,这样以后没准我再碰到他真能给他一嘴巴。」 没想,裴卿知竟点点头,「也可以,我知道你不出了这口气也不得痛快。」ap.. 杏儿还仰着头,明显放松好多,终于露出笑颜,「我真傻呀,没事儿去惹他,我才不想理他呢,看见都讨厌。」说着又一脸嫌弃。 裴卿知抱紧她摇摇,「我杏儿才不傻,不过你今儿也看见他了,注意到没,他其实身上也不好,跟你一样,总病……」裴卿知说起这,也是心里担忧什么嘴上就说了什么,他自来大都,见到冯鲜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就没见他康健过,就拿刚儿的会面来说,冯鲜也有时不时的咳嗽,不由叫裴卿知心悬着,杏儿不也老咳,是不是又是她家遗传…… 杏儿却嘟嘴,「他病是他活该,心眼儿坏了……」所以说,你看看杏儿眼里,裴卿知还知道「担心冯鲜的身体」,多善意,可你冯鲜呢,裴卿知才来大都就要「害他」!也莫怪不久杏儿真要拔剑向她叔儿……看書菈 午饭还是出去和木里吃的,但吃饭不是重点,木里带她来到了一处市中心的空地。地段实在好,护城河旁,背靠永定宫的后墙。永定宫是大都最大的皇家藏庙,香火隆重永绵。 地儿不算大,可足以说寸土千金。 「这里不错吧,」木里问她, 杏儿就大都人,也知道这里靠近内城,极重之地,地段当然好;又面朝护城河,视野佳;背靠永定宫,寓意妙,肯定好得不得了。 点头,问木里,「干嘛用?」 木里歪头看着她,「给杏儿做藏剑的宅院呀!」 杏儿一愣,她还真把这事儿当事儿办了…….. 只见木里抬起手指着护城河对岸,「那边,就是杏儿家的老宅,她从前就住那儿……」 杏儿心有一哽咽,她哪里没看见,木里手指的那头,就是她从前的家,赫赫有名的冯家大宅,她在那里出生,爷爷在那里抚养她到十五岁,离开了她……杏儿要掉泪,低下了头。 木里只当她睹物思人,声音也悲伤起来,「全大都的人都知道,这个庞大的宅院已经封了快五年,即使冯鲜现在高高在上,他也没住里头,没脸住吧……」又一框紧杏儿肩头,「没事,我们就在她老家的对面安置这一处,完成杏儿生前的愿望,找回来她从前的剑,还要收集更多,就放在她出生地的对面,叫她看得见……」 低着头的杏儿已哭得泣不成声,不仅因为遥望老宅叫她伤心,更感动于木里对她的情义……当然,杏儿是不知,这处「藏剑极佳之所」的得来,定当还有如意的功劳。 4.72 话说木里还真有点来头。 她姓徐,家里往上推几百辈子都是武将出身,真正将门。 如今,木里的父、伯、叔依旧扎根将营,海陆空都有。 她家老底子还是在空,空三所院儿就是木里的大本营——也是,从前她是跟章也缇混的,也缇属「大都几大系」里的首脑人物,没点来头近得了也缇吗。 大都,多少世家盘踞,自古以来就是各种派系错综,近一个世纪以来,基本还是按「驻扎大都守营」的地段分布来组派系。 最初,按照不同的兵种,组成各种兵营,计有:骁骑营、前锋营、护军营、步军营、火器营、健锐营、九门护军营等。 到了近代,筠事有了飞越发展,当年的「营名」已多变成地名,但基本上各大区的各大院儿就分布于此,譬如空的几个大院就布于「骁骑营、前锋营」那几片。 再之后,就大致划片「四大系」了:「骁前」,「护步」,「火健」,「九门」。 也不是绝对的按「海陆空后」在分,比如「骁前」大部分是空,也有陆的几个小杂院;「九门」就基本没有不队的院儿,全部是央步委的…… 「四大系」从来都有领军人物,还都是从「孩子王」开始,章也缇那时候就是「骁前」系的头儿,之后英年早逝,肯定也换人了,不过跟着他的一些老人儿在那一片还是很有话语权的,木里算一个。 这样说来,「高处不胜寒」,像盛金溪这样的「正宗公主」反倒挤不进任何「系」,真在大都行起事来,有时候根本行不通。还不如一个「杏儿」呢,她算起来,也是「骁前」系?呵呵。 上回请杏儿吃饭的乔璐属「火健」系,前门西侧这头的全是他们的地盘。 这就是时如意的板眼了,他和盛金溪通过老杏儿竟意外认得了木里,木里的来头一盘算,怎得不可好好用用?.. 适时,乔璐送上门了。 所以说「人狂自有天收」,乔璐这个妹妹乔敏自恃和盛金溪是小学同学,又长得漂亮,在「火健」系作威作福,有人拜倒在她的裙下,也有不少人早看不惯她。 如意当时不就打电话给木里,「做个买卖」, 木里来,一听,这「买卖」还真不错,如意教木里拿「乔璐的这桩丑事」与「火健」系的「不喜乔家姐妹」派也谈了场交易,这不,木里就拿到了「火健」系作为酬劳给她的这块宝地! 经过这桩,木里也可以正眼看看如意了,这小子脑子动的真叫一个快,不浪费一人一事,乔璐等「一扑上来」,他就开始布局了,目的其实只一个:我要永定宫后墙这块地!. 能用的全利用尽了! 木里更从中也获益不少:从「火健」系捞到这块难得的宝地,叫她在「骁前」系地位更稳了! 如意呢,地拿到手,又讨好了木里,更可以说帮盛金溪「联络紧密」了「骁前」系。 是的,这也是如意的步骤之一:盛金溪要真正「掌权」,首先从大都开始,那么,第一步就要拿下大都这根深蒂固的「四大系」! (今天是少了点,事多,见谅哈。) 4.73 这块空地从前也是一不大的宅院,后来一把火烧了,至今还是残垣断壁。 杏儿站在一条黑乎乎的横梁上,忽然一些记忆被唤起,好像她十四那年还见到过这边的这场大火,那个火焰冲天,半边天空都照亮…… 她正想的入迷,一辆车驶来停在了门外。 如意和盛金溪走进来,盛金溪还是女孩儿样儿。 「怎么样,这地儿满意么,」如意走到她跟前,杏儿站在横梁上呢,比他高一个头。如意穿着一件过膝灰旧长风衣,连帽也戴着,里头还戴着一顶棒球帽,依旧少年潮的厉害,比他在「总检」实助的工作夹克显然又是他的另一面。 杏儿走下横梁,就原地坐了下来, 大家闺秀的坐样儿,却从外套掏出烟和打火机,点燃,抽起来。 盛金溪和木里两大美少女一左一右就站在不远处,真的,如若真再有来人,这个破败的场景下,你的目光不会放在盛木两位绝顶美少女身上,也不会放在帅气极顶的如意身上,一眼,望见的,是她。老杏儿。.Ь. 她这个气质,太适合这里的破败残垣了。 举止静慢里有股子灭不下去的贵气,加之体态丰润,更显雍容, 但又哀怨又沧桑, 仿若,朕的江山没了,我又怎么办?都怪我? 她抽着烟,眉心蹙着,呆想了会儿,略显烦躁望向如意, 「木里说,你的主意,拿乔璐妹妹那事儿弄来的这块地?」 如意一笑,在她身边也坐了下来,两手都放进风衣兜儿里,两腿撑直,身子弯下,歪头调皮看着她,「我聪明吧,」又直起身子,四周望望,「多好的风水,面朝护城河,剑气要水养,后头是永定宫,佛气镇杀气,不至于煞气抹到你身上。」 这一听,木里更得「正眼」看他了,想得周到至极!是呀,藏剑的地方,得有讲究。只不过最后这句「煞气抹不到你身上」,是这小子讨好的话了,藏的是杏儿的剑,老杏儿只是「经手人」,她们还是好友,怎么会煞到她? 所以就听见老杏儿啐了口他,「放屁,剑气才煞不到人身上,我们是握剑柄的,剑锋是直指敌人,只要你心正,与剑义一体……」突然杏儿不说话了,因为发觉都看着她……杏儿扭过头去使劲儿抽烟,胸脯都起伏不定,言多必失吧! 木里走来弯下腰两手撑着膝头,也歪头看她,「姨,你说话真像杏儿,她个傻子一激动也是这样,大道理直来,」又直起身,望着对岸恢弘的冯府,「杏儿总说她自己是个差生,什么都弄不好,有时候特别自卑,那是她根本就见不到自己的好,她勇敢起来九头牛都打不过,有主意起来没一件事 xь.儿办不成……」 杏儿烟抽得更急了,脸还烧得慌,主要是木里把她夸的「羞愧」,她哪有这好…… 当意识到如意一直弓着身那么侧头盯着她,老杏儿烟都抽到屁股上,放地上,高跟鞋还踩踩,彻底熄灭。边红着脸小吼,「你别再利用木里,你招的祸为什么叫人给你分担,这地儿风水再好,我想杏儿知道了是你利用她最好的朋友担着风险盘下来的她也不会心安!」 老杏儿起了身,哪知,如意直起身子,就这么仰头望着她,「好,我绝不再连累木里。」 木里却又弯下身子,从下往上瞅她「姨,没事,我们……」一副好小心的样子, 老杏儿看向她,一些冷一些烦,「你们要觉着没事我当然管不着,就是‘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愿你时刻蝉床(船)双得。」说着,走了。 又留下木里愣那儿,杏儿有时候说话舌头爱打结,一说快就「床船」那样结成坨坨,偏偏她一本正经,从来不觉得啥,说错了也无所谓。木里自晓得杏儿是冯禧的孙女,估摸着这就是宠出来的,反正说错也没人敢笑她,也都听得懂,杏儿也就从来不觉得有什么…… 杏儿啊,你快还是收敛些性子保持高度警惕吧,这越处细致下去,你从前的身边人也快被你搞疯魔不止了。 4.74 天儿往大寒里走了,风更紧,杏儿最艰难的时刻要来了,每年冬里她都要大病一场,裴卿知严阵以待,跟往年一样在她床边支起小床,方便夜晚照看她。 杏儿到还好,还安慰裴卿知,「我今年像还好,或许撑得过去。」 裴卿知给她攒好被子,房间里温度其实正好,可还是怕杏儿踢被子,她一些小孩子的毛病特别多。「又胡说,什么撑过去,你就是冬里体质弱,不会说话别开口。」 杏儿呵呵笑,就像个傻妞儿,但,下一秒就开始咳了。裴卿知蹙眉头,手伸进去给她拍背,「这段时间不上班了吧,咱在家好好养养。」 「不,养什么,往年不也在家里憋着,照样该病还是病,今年好容易敢出去走走了,我才不在家里傻待着呢。」就是个孩子吧,还噘嘴巴千万个不愿意。 裴卿知坐下来,手还在轻轻摸她背,俯看着她,也是没办法,着实想想往年,他哪次不把她护得紧,有时候一个星期都不叫她下床,可照样大病来了还是来了,就好像这是她的命……不!裴卿知这只搭在床边的手一握,哪里信命!杏儿这样特别,哪容易就这样随了命! 裴卿知弯开唇,声音还是轻,「好,不在家傻待着,也是,出去做做事儿,说不定一分心,还真没啥事儿了。」 杏儿终于展开笑颜,像孩子乖乖一点头。裴卿知摸着她颊边,心里还不是默念,杏儿,要好好儿的,一定好好儿的……. 老杏儿深冬里就不讲美不美了,即使在有暖气的地儿也穿得像个熊,这和讲美的姑娘们一比更挫,可她不在乎,她也知道要真病起来,难受的还是她。 和同事一行人出发,去基层单位调研。 车里坐着五个人,开车一个,副驾一个,后头坐着三个,老杏儿坐在靠右手车窗边。 「真冷,这大都的天儿是真冷,简直滴水成冰。」说话的是开车的徐毅,他和老杏儿一样是丰州裴办一块过来的,. 「是吧,大都就是气候不好,比不得你们丰州那边,四季如春。」副驾的老云说,他是「总检」的老人儿。 「也不,丰州也下雪,可感觉就没大都这边冷,你看它天晴着,地上都能结冰。」坐在老杏儿身边的是滕丽,她在丰州时就跟老杏儿关系好。 车里说说笑笑,也就老杏儿和滕丽左手边的小伙子关鹏言语少了,关鹏是资历浅,不敢多说;老杏儿是怕一讲话就咳惹人讨厌。 正如滕丽所言,外头还出着太阳呢,可阳光都似蒙着一层寒凉的雾气,地也滑,稍有水的地儿,不一会儿就成冰。 还都讲着话儿呢,突然「小心!」老云一喊,徐毅实属还在认真开车,可也避不及前头突然从右岔口驶出来的一辆电动车,为了躲它,猛打方向,「砰」还是擂到左边行驶的一辆车上…… 连着全是刺耳的急刹,终于都还是停稳了。吓傻了一车子人,滕丽回过神来首先看身旁老杏儿,杏儿有时候闷咳大伙儿也都听得见,加之她身份特殊,「杏儿没事吧,」老杏儿直摇头,心惊是有,可当前首要看看把人车撞得如何,都赶紧下了车。 没想,这就真惹上麻烦了。 看来被撞的这辆车不简单,因为它后方还有一辆随行车,见前方车被撞,下来的人有先去看前车的,有立即来把他们「控制住」的, 徐毅和老云前去交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也是避开那辆电动车,它突然冲出来……」电动车哪儿去了,肯定早跑了呀!看書菈 人指着他们,十分横,「都站着别动!」指的范围当然包括下车来站在车边的老杏儿滕丽关鹏, 见老云还带着笑,也在从外套掏出证件吧,「我们是总检……」也是,这架势,这横劲儿,帝都什么主儿都有,还是早点亮身份比较好交涉。 哪知人才不管你这些,看都不看,「没说清楚?站着别动!」 这头,关鹏年轻吧,可本地人,了解的也比她们多,他低声说,「好像是央后二处的,」他看着车牌, 老杏儿和滕丽都望过去,两辆车的车牌是有点不同,首字母是‍‌‎‎黄‍‌色‍‌‎‌。 「好好,我们绝对不走,我们站那边去……」老云两手都抬起来服软,指了指自己的车。 他和徐毅匆匆走了回来, 「这下麻烦了,撞得好像是央后二处的车,」老云自是更见多识广, 「央后二处?」他们几个丰州来的,肯定还不熟悉, 老云看一眼那被撞的车,沉声,「看这架势,别是真撞上了……程飞幼了。」 程飞幼,圆艏小女婿是也。 4.75 到现在都不晓得到底撞着了谁,老杏儿他们被带去了景局,什么也不讲,‎‎‍‍‌男‍‌‌‎‍女‍‎分别关押。 男的这边老云还跟徐毅关鹏说,不要紧,有杏儿在,会妥善解决。 杏儿这边呢,她咳得老狠了,滕丽隔着铁门要些水都不给,滕丽急死,低声「这些***的,到底把谁撞了撒,完全不讲道理!」边轻拍老杏儿后背。杏儿抬眼望望门边,也是一筹莫展,手机等一切随身用品全被没收了,也没来个人说了解情况,就把他们都晾这儿……杏儿只得尽力忍着莫咳,免得增添滕丽的焦虑,说,「总会解决的,我们这一车子人目的地也没去,单位也没回,一下子没了下落,肯定有人会问的……」滕丽点点头,是这样,他们几个就算没人反应过来,杏儿这一时半会儿没了音讯,裴总肯定会立即知晓…… 可,等待的时刻总还是叫人焦灼…… 盛金溪恰巧今日正在他小姑这儿。 圆艏的小女儿盛满徽是外交学院的老师,盛金溪对外还是这里的学生,有时候他来小姑这里「透透气」,毕竟一直女装也很烦。 盛金溪长发已经摘掉,坐在圆高凳上,一脚踩横木上,一脚撑直,边用勺舀着拌饭吃,手就抠着眉心那儿,这几天这里老痒了不晓得怎么回事。 盛满徽抱着一摞试卷过来,看见她这漂亮的侄儿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样儿挠着眉心,忙伸手打,「怎么了?这不是你的肉啊,」 他两个姑姑还是疼自己的,两个姑父就……见鬼。都他妈不是人。 金溪仰起头眼睛眯着还在抠,「姑,你给我看看,我这是被什么咬了,痒死了。」 他姑捧起他脸仔细瞧,孩子细皮嫩肉就眉心被他抠的一片红,「什么咬了,我看是过敏,你呀烟酒不忌吧,个小孩子,整日里酒肉池里混像什么话!」 金溪笑,「姑,我十八了,烟戒了几年了,是这几天……」突然又不说了。说什么呢?好定力不晓得怎么回事,那日护城河边断壁残垣,看到那老女人坐在那黢黑的横梁上幽怨抽着烟一时没忍住……哎,回来就又抽凶上了。 姑嘴里凶手上却轻,摸摸被他抠红的一片,「所以说你这还是心瘾,就没完全戒下来咩,别抠了啊,一会儿我给你去买点软膏擦擦,这几天再嘴馋也不能抽!」打了下他胳膊,还拉着他手防止他又摸上眉间,单手又给他把汤端过来。看書菈 姑侄两正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也是,第一家庭处处惹人瞩目,人前全是假的,看看连金溪的性别都是假的,太累了…… 有人敲门, 姑为了不打搅他吃饭,亲自去开门,把人就怼在了门外, 说话时间有点长,金溪端着碗也晃出来,隔着门帘听了会儿…… 姑进来了,就见金溪坐在外屋小沙发扶手上,碗端着搁在腿上,瞅着她,「程飞幼的祸?」 姑也瞅他一眼,拿起框脖子上的眼镜戴上,「管他。」 「姑,这回得管,邪了不是!今天是你们结婚纪念日,他一个情儿出了车祸就能把你撇一边?」 姑笑起来,真没事儿的样子,一哼,「谢谢他那个情儿吧,我还真不想过这个纪念日,要不是你爷爷每到这天非叫我们回去……」 金溪站起了身,「你确定不管?」 姑头都没抬,「不管。」 「行,我管。」金溪把碗端正放茶几上,走进里屋,再出来,还是那个傲贵美少女。 站在办公桌旁整理试卷的姑这才抬起头,「我要不是看你眉头痒不舒服得出口气,真不纵着你去管这事儿,犯得着嘛。」 金溪一抬手,什么也没说,出去了。 出来,金溪的眼神可变了,冷冽得很。 要往常,这些事儿听了也听了,他也懒得参合,他两个姑姑的家事都稀烂,可尊重她们的选择,她们自己去操心。 但刚儿,他听到姑问「谁撞的?」对方答,「总检的一辆车,麻烦的是,里头有个叫裴杏的,好像是裴卿知的亲戚……」 金溪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