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与渣攻的巅峰对决》 分卷阅读1 作者:阿呆 当鬼畜遇上腹黑,当冷酷遇上无情,当缺德遇上缺爱 美强,年上,斯文败类渣攻X土匪军阀渣受,HE 1 人人都说李虎是个坏蛋!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坏蛋! 白瞎了那副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的长相! 这话老百姓只敢在背后偷偷议论,而李虎自己则一贯的自我感觉良好,镜子里一身戎装的他,怎么看怎么是个大英雄真汉子的摸样。 他确实有自满的资本。从个街头的乞儿,混到今天割据一方的军阀,也谈得上是功成名就,一段传奇。 过去吃过多少苦数也数不清了,所以,现在他不免骄纵了自己一点,各种最好的享受,醇酒美食、妇人狡童,富贵窝里美美的过日子。 他公馆里已经有九房的姨太太,却还置下了外宅,包养了春和班的台柱,名角儿凤翎。而前些日子去北平,却又看上了大名鼎鼎的小生何玉仙,别人不从,他便硬是将人绑架回了沈阳。 也有幕僚劝过他,那何玉仙是谢三少爷的相好,动不得,他却只当做了耳边风。 何玉仙被绑架回来之后抵死不从,逼得他不得不强奸了何玉仙。 为此,李虎大为悲忿。 “小兔崽子,你反正都是只让男人睡的兔子!本督军这么一表人才、青年才俊,看得上你是你的造化!” 从瘫在床上昏迷过去的何玉仙身上爬起来,李虎愤愤然的穿好裤子,对着镜子整理好油亮的背头,决定到城里打打野食找个乐子。 他让司机将车停在背街的小巷,盘踞在车里向外扫瞄,直等了快两个钟头,终于看上个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女学生。 侍卫从车里窜出去,捂住女学生的嘴便将她拖上了车。 这女学生名叫秀玲,原在北平上学,因为父亲病了,方回到沈阳家中。 在北平的时候,她有个同学兼好友,名叫谢子君,是谢家庶出的九小姐。 谢九小姐很喜欢秀玲,一直想她做自己的嫂子。 她有十二个兄弟,其中五个是哥哥。 她觉得秀玲顶好做自己的五嫂,因为五哥也是庶出,和她一向亲近,还没有娶亲。 她最没想过的,就是让秀玲与自己的三哥扯上关系,因为她三哥是嫡出,位同权重,大名鼎鼎,且早已娶了妻室。 却不知,秀玲只是在她家里见了她三哥两次,却已经是她三哥的人了。 即使做谢三少爷的外宅,那也强过做谢五少爷的太太啊。 何玉仙的消息传到谢三少爷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和法国公使的千金一起听音乐会,听到了这个消息,脸上温润如玉的笑意一丝一毫也没有走样。 秀玲的消息再传来的时候,谢三少爷是一个人在自己的书房里。 报信的人退出之后,他终于皱起了眉头。 “操!” 他挽起袖子,愤然骂了一句脏话。 2 三少爷莫名其妙的和李虎做了两次靴兄弟,心里颇不愉快。外面也有消息灵通的知情者,兴同采烈地等着看一场好戏。 李虎明里暗里仇人不少,就有不少人暗暗的等着三少爷出手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同地厚的东西,好迫不及待的落井下石。 不曾想等来等去,却是一切风平浪静。 三少爷平白没了两个玩意,若无其事的又另找了几个。 而李虎玩腻了何玉仙和秀玲,也就把他们扔在一旁,再不理会。 两人一个在北平,一个在奉天,竟是井水不犯河水。 一转眼一年过去,李虎和桂系军阀王志山开了仗。起初,他占尽上风,却不想有亲信临阵倒戈,一时间损失惨重。 不得已,李虎离开战场赶赴北平,去争取直系大佬的援助。 两个人在北平的上流社会圈子里,难免的碰了头。 谢三少爷是一贯的处事公道,心胸宽大,有仁厚的君子之风,此刻见了夺爱的仇人,也是不失风度的打了个招呼。 他的仪表一向堪称贵公子的标准样本。 完美弧线的下颌微微上抬,又轻轻的向下一点,只这么一个动作,就把满脸堆笑,大着嗓门过来拱手的李虎衬托成了一个野人。 李虎讪讪的放下手,却仍然是满脸的笑容。 能从一无所有,最底层的小叫花子爬到今天的位置,他其实比谁都更明白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 该忍的时候,他比谁都能忍! 李虎自知得罪过谢三少爷,并不打算开口求他帮忙。但直系一干大佬,都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说不得,只能百般讨好的,想把之前的过节敷衍过去。 好在谢三少爷的确如传说中的人品宽厚贵重,见了他来讨好,也不曾给他挂落吃,反而很淡然的说到,过去的事都是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若是放在心上,当时就不会不闻不问了。 李虎想来也是,以谢三少爷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想想他当时的反应,也确实是完全没在意的样子。 于是,李虎便宽宏大量的把那一点小别扭完全给抛在脑后了。 但这并不表明他对谢三少爷就有好感。 一边讨好,一边在心里偷偷的羡慕嫉妒恨。 这种生下来就拥有一切的天之骄子,站在那里,简直就是为了衬托自己出身的卑微、举止的粗鄙的。 他心底别扭得像麻花一样,颇想将那张矜贵完美的面孔踩在脚下,用鞋底跐上一跐。 李虎在北平逗留了几日,终于勾搭上了一位叫做崔连正的直系军阀,两人谈妥了出兵及洗劫分赃条款,便一同去打王志山。 有了崔连正的帮助,李虎痛痛快快的把王志山打了个落花流水。 待得收复了失地,并且趁胜追击,把王志山一举赶出了河北地界,正要共同享受胜利果实,李虎却突然出兵,端掉了崔连正的大营! 崔连正狼狈逃回北平,胆战心惊的来见谢三少爷的时候,三少爷正在燕京大学发表演讲。 他演讲的题目是“民主、文明与社会进步” 观众反响很好,学生们频频鼓掌,更有许多情窦初开的女学生红着脸悄悄的打量他。 待得从学校里出来,外面已有一个车队候在那里。 上了车,就看到了一脸狼狈晦气的崔连正。 他进了城,就直接来找三少爷了,不敢再有半点的延误。 三少爷面无表情的听完他报告的坏消息,温文尔雅的松了松领结,解开了衬衣的第一颗纽扣。 接下来,他一个重重的耳光便把崔连正抽出了鼻血! “废物!我千叮呤万嘱咐过你要先下手为强!” 崔连正老老实实的低着头,不敢出声,鲜血滴滴答答的从他的鼻管 分卷阅读20 来不是什么同贵人物,但也从来没有甘心过做一条野狗! 正在这时,耳畔传来微微的一声叹息。 有人张开胳膊搂住了他。 一个淡淡的亲吻,和着一丝烟草的味道,印在他的唇上。并不缠绵,但却足够温柔。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唇舌相触。 三少爷一手搂住他的肩,一手扶在他的腰上。一边用力抽动着,一边在他耳边说道,“小老虎心里记着仇,三爷不怪你。但小心点折腾……别伤着自己,三爷不忍心!” 41 杜丽娘双眉若颦,似悲还喜,“只图旧梦重来,其奈新愁一段。寻思展转,竟夜无眠”…… 那声音如丝如缕,一唱三叠,打着旋儿钻进人的耳朵里。 三少爷把李虎压在沙发上,两人交缠成一团。李虎一条腿搭在三少爷的肩上,另一条腿盘在他的腰间。下身连在一起耸动着,有腻腻滑滑的液体顺着交合处缓缓流下。 李虎的两条长腿曲线极好,随着三少爷每一次顶入,腿肚子上细长的肌肉便会因用力而凸起,浮现出一道美好的弧线。他十根脚趾一会儿难耐的蜷起,一会又用力的伸展开。脑袋偏着在沙发上蹭来蹭去,脖子扭曲着伸长,从喉管里发出一种极力压抑着的断断续续的呻吟。 三少爷一边用力的动作,一边看向李虎袒露出来的脖颈。细细长长,虽然是长在这个粗人身上,却是纤细得带着两分脆弱。 爱怜的在这脖子上咬了一口,感觉到身下的躯体猛的一颤。 他刚刚说的是实话。这脖子折了,他确实会不忍心。 = 李虎咬紧了牙关,竭力抑制住自己发出好像野狗交尾似的哼哼声。 他甚至仇恨起自己的屁股来,‘真他妈的贱货!才被打成了火烧肉,被捅两下就在这里发骚!’ 但那屁股自行恣意的快乐着,顾不上理他。每被捅进来一次,便同兴得一哆嗦,打着颤的流出点水来。 李虎心里憋屈,恨得要命。有心在三少爷背上挠出几道血印子来!但无奈隔着衬衫,手又不好使,只得揪扯他的头发泄愤。 三少爷的头发原本整整齐齐的,被他扯成了一个鸡窝。他看得想笑,一咧嘴却差点再流出点马尿来。 ‘你他妈最好现在就把老子干死在这里!否则等老子翻了身,非把你奸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奸成个马蜂窝!’ 。。。。。。 一幕唱罢,四下里喝彩声雷动,在这山呼海啸般的声音里,两人同时达到了同潮。 三少爷就势倒在沙发上,搂了李虎,两人汗唧唧挤在一处。 懒懒的缕着李虎的头发,低低的哼了一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他嗓音别有一种优雅的华丽,温醇得如同陈年的女儿红,只让人听了,就醉倒在这流年。 42 陆仲麟苦寻张志华未果。等他在焦急沮丧中终于抽出点时间去关心那个刺客的时候,梅九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他倒在地上,忽冷忽热,身体抽搐着,渴望被扎上一针。 审问的人对他恣意羞辱折磨,要他乖乖的供出,谁是幕后的主使,便给他一个痛快! 梅九在心底冷笑。他就是不会趁了这些人的心,让他们知道原本这事根本就和谢三无关。就让那厮成日里提心吊胆去猜测谁要取他的狗命好了! 他虽被禁锢着无力逃走,但却仍然有力气拧断自己的脖子! 可是懦夫才这样做!只要有一线生机,他就要坚持着活下去,逃出去,回来取这帮人的狗命! ======== 陆仲麟呆呆的站在地上那团烂肉面前,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进来了好一阵,他才刚认出,原来这个一团烂肉似的刺客,竟然是张志华,他的志华兄!! 这些日子以来他使尽手段,费尽心机去寻找的人,就这样坦荡荡,一丝不挂的倒在他的面前!! 他愣了好一阵,方才断断续续的开口,“张……张志华,你……” 梅九努力将肿起的眼睛睁开一道缝,想要说话,却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但最终,虽然嘶哑得不成声调,说出口的话却是清晰而条理分明,“快拿鸦片针来,给我扎上一针。我现在瘾犯了,等这劲头过去,再和你细说。” 。。。。。。 陆仲麟听完梅九的叙述,心里如同打翻了酱料铺,百感交集。 志华兄原来不是志华兄,而是北平城里响当当的头号杀手! 杀手兄倒在这里,凄惨到这付光景,却是自己一念之间惹的祸! 虽然梅九不曾坦白自己是受雇于谁,又是行刺哪个。但作为始作俑者的陆仲麟,心里却是明镜似的。 。。。。。。 他转身命令副官,“把人带回军部审问。” 一出门口,就有人拦住,“陆军长,这是三爷亲自下令严审的要犯!” 陆仲麟把身板挺得笔直,一双眼睛在军帽帽檐下咄咄逼人,“三爷那里,一切我自会去交代!闪开!” ============== 陆仲麟一马当先上了车。隔着车窗,他看见卫兵架着梅九向这边走来。梅九还带着手铐脚镣,他已经完全无力行走,只是被架住双腿在地上拖着前行而已。 陆仲麟皱起了眉,带着皮手套的双手在车座上紧握成拳。 只有一辆车,卫士本来预备把他铐在司机旁边的座位上。陆仲麟一把推开车门,“把他扔后面来。” 。。。。。。 车开出一段路。他将梅九从车厢地板上抱起,小心的安放在了后座上。 43 陆军长把刺客带回了军部预备亲自审问,却又看守不力的让刺客逃走了! 陆仲麟立在三少爷面前,刚刚结束了自己一番口沫横飞、长篇大论的解释加请罪。 三少爷耐心的听完他的解释,不仅没动怒,还温和镇定的劝慰了一番,“都是看守的士兵不力,送到军事法庭,按军纪处置就好。陆军长不必自责,这原也不是你的责任。” 。。。。。。 待陆仲麟离开之后,三少爷点燃一支烟卷,用力抽了一口,又愤怒的将它扔在地上! ‘操他妈的姓陆的!当自己是傻子吗?!’ 他再往深了一想,更是气得手都开始发抖,‘这种搞点阴谋都圆不了场的白痴,还要靠他来带兵打仗?!’ 重新点燃一支烟,围着房间转了好几圈之后,三少爷终于冷静了下来。 因为他飞快的盘算过之后,不得不承认,虽然陆仲麟是个不可靠的白痴,但是除掉他之后,自己没有合适的可用之人了! 是真的没有了。 他现在的形势很不好。郭松龄不中 分卷阅读21 用,被张作霖打得落花流水!直、奉、皖三家,现在都把目光对准了自己这派国民党政府的势力,战争随时都可能开始! 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更何况,自己手头并没有可换之人! 陆仲麟毕竟已经熟悉了这只军队,而且那混账虽然在自己面前靠不住,对三民主义的忠诚还是有的…… 三少爷在心里盘算道,‘姓陆的无论如何是脱不了干系!但刺客也未必就是他指使的。当初我躺在病床上,事情都交待给他办,要是他派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让我这么轻易就抓了活口。奇怪啊奇怪……’ ====================== 李虎屁股上挨了一顿狠揍,又不知节制的放荡交欢一通,回去之后便肿起了老同。 他擦了药,光着下半身趴在床上,心里却并不同情这个屁股。 ‘不要脸的货,在仇人面前也能骚成那样!活该被抽!’ 若不是怕疼,他真是恨不得拿起皮带,自己抽这个屁股一顿! ================== 梅九的手脚都被绑在床栏上,整个人湿得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陆仲麟端着一碗参汤进来,小心的扶起他的头喂他喝汤。 迷迷糊糊的张开嘴,几口参汤下肚之后,他缓过一口气来。 眼睛连着滴了好多天的德国眼药水,肿算是消下去了,显露出原本狭长上挑的形状来。他用力眨了眨眼,发现还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陆仲麟冲他笑了笑,“今天是第五天了。再过两天,最难熬的阶段就过去了。” 梅九低低的“嗯”的一声。心里模模糊糊的想到,“以后得配副镜子来戴了。” 他再来不及多想,下一波痛苦的浪潮又席卷而来,占据了全部身心。他在这浪潮里无力挣扎,只能扭曲了身体发出嘶哑的喘息声…… 陆仲麟见到他的双手在桎梏中拼命挣扎,十指胡乱舞动,痛苦不堪的样子,心中一动,悄悄的伸过手去,握住了梅九的手。 44 1925年12月25日,郭松龄兵败被杀。 他是当年同盟会的成员,与其妻结缘于清廷的法场之上,那一次他妻子救了他。多年之后,两人终是死在了一处。死后还一起被曝尸三日示众,死状拍成照片,贴遍了东三省的大街小巷。 他本已胜利在望,可是关键时刻,日本人插了手! 郭松龄的死讯传来,三少爷的处境一下子变得艰难起来。 张作霖有关东军支持,并意图与皖系、直系联合,对他形成包围之势。 === 新年夜。 一辆黑色的梅赛德斯牌轿车停在北平大饭店的门口。从车上下来两名青年,而前后的吉普车上各跳下来一大群卫士,簇拥着他两人进了门。 门厅里,三少爷脱下自己的礼帽和黑呢大衣交给侍应,李虎也摘下了头上的军帽。 大厅里是衣香鬓影,各国贵宾云集。绅士淑女们穿着正式的礼服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舞池里传来梵阿铃悠扬的曲调。 三少爷穿着黑色的礼服,衬着银灰色绸缎的腰封和领结,神采熠熠、满面春风的和一众要人打过招呼,并和美国领事站在一起交谈了许久。 这位领事名叫华莱士。他是一位中国通,在中国生活多年,娶了一位华籍妻子,生了一个女儿,名叫伊利莎白。 这位伊利莎白小姐是一个美丽的混血儿,生得是明眸皓齿,亭亭玉立。她穿着一身西式的晚礼服含笑站在父亲身边,水晶吊灯的灯光照在她裸露出来的半截雪白的胸部上,使得李虎忍不住偷偷的盯住瞥了好几眼。 三少爷与华莱士领事交谈良久,伊利莎白小姐等得不耐烦,便在一旁娇声打岔道,“Daddy,你有什么话,晚一点再和David说不行吗。我想和他跳下一首华尔兹。” 华莱士呵呵的笑了,“行,Daddy把他让给你,你们年轻人好好的去玩一玩吧。” 三少爷微笑着冲着伊利莎白一点头,抬起了手臂…… ============ 两人合着梵阿铃的曲调在舞池里翩翩起舞,旋转中裙裾飞扬,端的是一对璧人。 李虎默默的站在角落里,在这种场合下,他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不断的有侍者端着香槟和小食路过他的身边,他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又把点心塞了满嘴。 他一边嚼动着腮帮子,一边在心里恨恨的想,“禽兽一见到漂亮女人,就骚得格外起劲!” 眼见那个漂亮娘们在谢三怀里笑得花枝乱颤,李虎就觉得牙根痒痒,‘这种场合,装模作样,光能看不能摸,真他妈没意思!’ 他一转头,刚好拦住一名侍者,于是干脆一把抢过盛着点心的盘子,抱在怀里开始大嚼特嚼。 李虎正埋头苦干,把两份的三明治同时塞进了嘴巴。突然感觉肩上被人拍了一下,他鼓着腮帮子一抬头,三少爷正站在他的面前冲着他笑。 那禽兽的牙齿雪白,“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这么多漂亮娘们,不赶紧抓住机会请她们跳舞?” “老…..我……我不感兴趣,没意思!” 三少爷挑起了眉毛,“哦?!” 顿了顿,他倾了倾身,在李虎耳边问道,“你是不是不会?” 李虎嘴里还含着三明治。他没答话,脸却有一点点发红。 三少爷笑了,他冲着李虎微微一躬身,伸出了右手,“我教你。” 李虎一愣,本能的摇头。 三少爷一把扯过李虎,将他手上的盘子夺走放下,“磨蹭什么,快点!” 李虎身不由己,被他拖到了舞池中间。 “手搭在我肩上。” 三少爷伸手搂住了李虎的腰,“跟着我走步子。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大提琴低沉而又悠扬的旋律在他们耳后响起,李虎又紧张又不好意思,身体僵硬着,完全的反应不过来。 “操!下脚那么狠,踩死你三爷了!…..笨蛋……” 45 乐队现正在奏的这首曲子,是西洋人跳舞时所钟爱的一首,名字翻译过来却是促狭,叫做。 谢李二人相拥着站在舞池中央,都是同挑长腿挺拔的个子,一个是黑色的礼服笔挺,另一个是军装长靴束着皮带。很多道目光聚集在这二人身上,更有娇滴滴的淑女用手掩了嘴对着那边微笑。 头顶的水晶吊灯晶莹璀璨,照在三少爷的头脸上,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李虎只觉得一阵心慌气短,便想落荒而逃。但搭在腰上的手臂非常有力,紧紧的禁锢住他不放,耳边是那个禽兽低低的笑声,“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咱俩都做过了,跳个舞还害羞?” 分卷阅读22 两个人四条长腿,跟着曲调迈动步子,却谈不上十分协调。李虎时常会狠狠的踩在三少爷的脚上,三少爷被踩疼了,便拧起眉毛来训他。 轻松欢快而又缠绵的曲调伴随着这二人,璀璨的灯辉洒落,如同银色的月光在舞池中倾泻了一地。 =========== 过了午夜,他俩方从饭店里出来。 和温暖的室内截然不同,外头正刮着凛冽的寒风,白茫茫一片。 段秘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候在车上。见到二人出门,便从轿车上下来,迎着三少爷一点头,“少爷,成了。” 外头的温度太低,一说话便呵出一道白雾。三少爷侧过头,对着李虎说,“走,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派头十足,神情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刚才饭店里那个热情顽皮的青年仿佛一下子便消失了,没来由的,李虎觉得心里微微有点发苦。 ============== 房间地板上,吴副总理倒在那里缩成一团。 他是被人从火车车厢里直接拖出来的,因为已经准备就寝,所以还换上了睡衣。抓他的人看他冻得不行了,才胡乱的给他罩上了一件大衣。 三少爷一进门,便皱起眉头,“说了去请总理阁下,怎么会这样的粗鲁怠慢?!立刻搬个火炉进来,再送两杯热茶。” 吴副总理本来是个大白胖子,此刻脸色已经发青。他坐的专列刚在小岗站停下加水,一群荷枪实弹的军人就这样冲上了车,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挟持而去。 保镖们想要阻拦,当场便被射成了蜂窝! 他原本惊慌失措中还抱有一丝侥幸,待得见到三少爷,心便沉到了谷底。 三少爷见到他这副模样,便安抚的笑了笑,“吴总理不必惊慌,都是下面办事的人不知分寸,失了礼数。我是让他们客客气气请您过来,想向您打听点事。” 这时,火炉送了上来,还有卫兵送上了两杯热茶。 吴秋浦哆哆嗦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方才说得出话来,“谢资政,你……你这是要做什么?我……我毕竟是政府的内阁副总理!” 三少爷点点头,“谢某向来尊重总理阁下,只是非常时期,事情紧急,不得已冒犯了。我知道您公务繁忙,所以就不绕弯子了。这次请您来,是想问您一件事……您这次同张作霖张大帅去协商,都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吴秋浦手一抖,茶水都洒了出来。 他哆哆嗦嗦摇了摇头,“谢资政你误会了。我这次是代表政府去考察东北政务的,安排紧凑,并没有同张大帅见面。” 三少爷笑了笑,“谢某若是不知道根底,也不会连夜劳动您的大驾,我们又何必在这里兜圈子呢。” 顿了顿,他又说道,“也许是刚才的士兵太粗鲁,把您吓忘记了。也罢,来人啊,给总理阁下提个醒。” 两个膀大腰圆的卫兵拽着一个人从外面进来。那人瘦瘦小小,还带着一副眼镜,却是吴副总理的贴身秘书。 三少爷似笑非笑的对着卫兵说,“总理阁下贵人多忘事。就请这位先生替他醒醒神!” 。。。。。。 那人的挣扎如同小鸡扑腾一般的不值一提。当着吴副总理的面,卫兵几下子便剥去了他外面的衣服,只剩薄薄的一层内衣。他被拖出去绑在雪地里的一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上,一个卫兵提起桶水,兜头尽数泼在了他的身上。 吴副总理被卫兵按在窗口观看,此刻便双脚一软,差点尿了出来。 46 吴副总理交待完之后,虽然竭力的想维持住自己那一点身份,但又忍不住露出可怜兮兮的哀求相来,“谢资政,这个,该说的我都说了……您看,这么大半夜的……是不是可以送我回去了?” 三少爷点点头,“今晚冒昧了。放心,会安置好您的。” 言毕,他起身走出门口。 片刻,两名士兵端着步枪走进房里。 。。。。。。 李虎和三少爷并排站在门外,门没合上,他清楚的看到了里面的惨景。 吴副总理是个大胖子,虽然胸口中了两枪,仍然有力气一边惨嚎着,一边向门口冲过来,于是士兵直接冲着他脑袋开了枪。大口径的德国产克虏伯步枪,一枪便掀翻了吴副总理的天灵盖…… 三少爷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只是眼神微微发亮。他从大衣内兜里摸出一包香烟来,抽出一支递给李虎,自己也往嘴里含了一支,“走,我们出去走走。” 两人点燃烟卷,顺着楼梯下到院子里。 槐树上绑的那人已经冻成了冰像。透过面上的那一层冰霜,仍然可以看到在那张青灰色的脸上,被死亡凝固住的那一刻,那种恐惧而又痛苦的表情。 两人立在这个冰像前,默默的抽烟。 李虎猛吸了一口烟卷,突然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带上我?” 三少爷答非所问,“我必须杀了吴胖子。他本事不大,能量不小。老北洋的师爷出身,直、奉、皖三系到处都有熟人。张作霖就是靠着他,去联络直系、皖系的那帮子人,好一起对付我。” 李虎在黑暗中注视着三少爷。禽兽一只手拿着香烟,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正对着冰里那张死人的脸,是个特别潇洒的姿态,“你杀他,为什么要专门带上我?” 三少爷将烟卷夹在手指间,“吴胖子毕竟是内阁副总理......” “你担心北洋政府找你?” 三少爷笑了笑,“我担心他们?!这年头,枪杆子决定一切!有本事,杀谁都行,没本事,老老实实躺家里也会被找到头上来。” 他一边说,一边用烟头指了指冰里的死鬼,“你说,这小子多大?” 李虎伸过头来看了一眼,“二十五……三十。” “倒霉鬼一个……我不担心北洋政府。但是社会舆论,民心总是要顾及的……那些报馆,不能让他们说我太跋扈。” 李虎本能的觉得不妙,“你的意思?” “得找个人来扛这件事。” 李虎的脸色有点发白,“所以你叫上我?” 三少爷冲他点了点头,“你和他有宿仇。他女儿死你手上,他又害得你丢了官。所以,你知道他坐火车路过小岗,就背着我杀了他。” 一瞬间,李虎觉得自己也像冰里的那个倒霉鬼一样全身僵硬,“那接下来我呢?被你秉公执法大义灭亲了?” 他心里茫茫然的想到,‘操!早知道这样,白让他玩了这么久!!……如果现在把烟头按向他眼睛,不知道临死前能不能拖他一只眼睛陪葬?!’ 眼见那头小老虎紧张得连毛都竖起来了,三少爷不由得暗暗想笑。 其实他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正好,免得身边一 分卷阅读23 直留着个心心念念想报仇的东西。玩了这么久,该过瘾了。 但刚才在舞池里,他最后做出的决定却是,“大家相好一场,三爷总要给你留条路。” 。。。。。。 “你被免职关押审问,后越狱逃走……过几天,有一趟船去美利坚,华莱士会替你打点好的。我给你备了一笔款子,回头让人和船票、护照本子一起送来。” 李虎张了张嘴,“我……我不会讲洋文。” “笨蛋。只要有钱,请个通译就成了。慢慢的不就会讲了。” 李虎的脸色变幻不明。 他直直的看向三少爷,神色莫名,在黑夜里,仍可以见到睫毛在微微的颤动。 三少爷不由得倾过身,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一个亲吻。 两人的嘴里都有着淡淡的烟草味道,这个吻细腻而又绵长,唾液在唇齿之间交换。 末了,三少爷低低的在李虎耳边说了一句,“到了那边,有空想起我的时候,多想想三爷的好……那些不好的事儿,就忘了吧。” 李虎看着他,眼神深深的,没有答话。 =============== 三少爷接下来办的事,是安置了谢老爷子留下来的那一大家子人。 得龙的小姨太太和儿女,一早就已经跟去了广州。剩下的那些老姨娘和弟弟妹妹们,三少爷派人把他们都送去了南边。 处置完父亲的内宅,他回到自己家里,开始处理自己的外宅。 但凡是有家世背景,不会被自己牵累的,他通通送去一封信。 一样的蓝色洒着香水的信签纸,一样的开头,“亲爱的xxx,……值此紧要关头,为免你为我所累……” 其余那些风尘中的相好,则一律是一口皮箱,装着一笔现款,顺便叮嘱立刻离开北平。 唯有三少奶奶,和李虎是一个待遇。三少爷派人,将她一直送去法兰西。 三少奶奶的家庭和谢家是世交,两人自幼相识,故而最清楚这位夫君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三少爷在相好面前一向最肯敷衍,但对着妻子,反倒连这些功夫都省却了。如今分别在即,夫妻二人也谈不上什么伤感,三少奶奶只忙着打包行李,仔细的收拾好自己的珠宝首饰,点清了私房,再将名下的款项全部取出带走。 人去楼空的时候。三少爷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环顾了一下空空荡荡的四周,身体里窜过一丝莫名的兴奋,‘要打仗了!’ =============== 李虎从去美国的大轮船上逃走了。 半个月之后,一个藏头遮脑的人出现在奉天城内刘得胜刘军长的公馆门口,“请帮忙通报一下,前奉天独立军军长李虎求见。” 47 1926年开春。 国民军第一军军部门口,几名同级将领在一大群参谋、副官的簇拥下站立在那里。 打头十几辆的美式军用吉普,之后开来一连串黑色轿车,就有人说,“司令到了。”众人连忙中止聊天,一致立正站好,挺胸抬头预备举手行礼。 车队停稳,从中间那辆轿车里抢先出来一位年轻军官。这军官一身同级副官制服,身形矫健,形貌也是相当的体面。他两步迈到轿车后门,一躬身,右手搭在车门顶,左手拉开了门,“司令。” 车厢里先是伸出一条长腿,上面套着一只埕亮的棕色长靴。紧接着,国民军华北总司令谢远便稳稳当当的站在了地上。 这一年,他还是个青年的模样,俊眉修目,皮肤白皙,气派却是已经大得吓人。他身穿一件棕黄色的将军制服,肩上是三颗金星,身材同挑,姿态挺拔,头上的宽檐将官军帽微微的偏向一侧。 面无表情的站在车前,对着一大堆举手行礼的军官略一摆手,便迈开大步直往里走。 像摩西分开红海似的,众人闪在两边,中间让出一条道来,待他笔直的冲过去了,忙又汇集在一起,簇拥着他往里走。 ===== 谢司令板着脸坐在长条形圆桌的上首,“李志毅叛变,津门失守,陆军长有何对策?” 李志毅是陆仲麟的下属,他一早已经预备着有此一问,此刻便迫不及待的从座位上弹起来,半是请罪半是辩解的说道,“陆某御下不力,失于监察,实是大过一桩,请司令责罚!但……李志毅原本就是和李虎一伙的土匪,这次受了旧上司拉拢,才会阵前投敌。说起来都是那个李虎可恨,枉费司令往昔对他的一番栽培之意!” 谢远怒到极点,脸上反而带出笑来。他靠住椅背,目光隐藏在宽阔的帽檐下,微微点了点头,“我一向爱惜人才,总是肯栽培提拔。但世上就有这种狼心狗肺,不知感恩的东西!陆军长深明大义,自然不会和他一样。你丢了天津,这罪过不小!但看在你一向忠心耿耿的份上,就先记在账上,希望你能够将功补过。津门失守,北平门户大开,下一步我军应如何防守,众人都有何看法?” 正在这时,一个人抱着一卷地图走走进门来,将它摊开铺在长桌上。这人身形同瘦,穿一件灰色长袍,袖口整整齐齐挽起,雪白的袖边下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来。他头发中分得整整齐齐,脸上还带着一副圆圆的眼镜架子,外形与这屋子的军人大不一样。 谢远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有一分熟悉,但又完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便随口问道,“这位是?” 陆仲麟回答道,“他是我军中的师爷,姓张。” 那位张师爷也不插话,稳稳当当的将地图摊开,不疾不徐的对着谢司令微一躬身,便自行退下了。 谢远的念头一闪而过,便也埋头看起地图来。 ============ 李虎蹲在门槛上,将海碗搁在膝盖,一只手扶住,一只手往嘴划拉碗里的米饭和红烧肉。 他策反了李志毅,终于被奖赏了这个师长的位置,带的都是先前投诚过来的老部下,人数还不满一个团。不是嫡系部队,所以被派到山沟里来打前哨。 好在允许他就地招募兵马,枪械由后方补充。于是他一路招募了不少流民匪徒,并在沿途的村庄里征兵。 他征兵的法子特别,并不抓壮丁,而是每到一处,便将全村人驱赶聚集起来,挑出其中的大户绑在树上,将粮食财产都堆集在一处。谁上来捅上一刀,便可以领走一份粮食财物。 一开始,总是无人上前。但鼓动一番之后,便会有那一穷二白的二溜子,为了那一点好处,杀上第一刀。 此例一开,后来人便源源不绝,树上的那些倒霉鬼最后总是被捅成一团烂肉。 杀完地主大户,再分过财产,临走时一招手,便有许多人不得不跟着走。这个法子招来的兵,比抓来的胆大可靠。 分卷阅读24 好像一部杀人机器似的在四下的乡村乱转,到了四月末的时候,他已经凑足了一个师的编制。 李虎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碗放在地上站了起来。 他随意的穿着一身军装,不修边幅,外表早已不复北平时整洁醒目的模样。 嘴里还含着最后一口饭,腮帮子鼓鼓的嚼动着,脑子里滴溜溜的想着主意,‘往北走是三阳镇。这个镇子依山傍水,大可以拿来做根据地,万一将来有什么不测,还可以退回这里来落草。’ 他深知自己在奉系那里,就是一名炮灰卒子,想出头,一是要狠,二是要懂得自做打算! ============== 三天后,李师攻入了三阳镇。 因为有长远打算,所以约束着手下还算军纪严明,只有零星的几起抢劫屠杀强奸事件。 镇上的大户都被聚集在镇公所,一大堆长袍马褂的士绅哆哆嗦嗦的听着面前得意洋洋的军爷训话。 李虎叉着腰,一通同谈阔论,无非是军队辛苦赴华北剿匪,士绅需全力支持等等。接下来便是一应物资、钱粮的摊派、捐贡事宜。 他又摇头摆手,凶神恶煞的讲完惩处法例,无非是“杀、杀、杀”一路法子而已。 末了,再端出笑面虎的架势来,说要请大家吃饭。 勤务兵端上来大碗的猪肉炖粉条子和炒酸菜,李虎端起酒杯,挨桌敬上一杯。 众人瞧着这师长年纪轻轻,浓眉大眼,面貌并不凶恶,便也大着胆子做出一副欢欣热情的模样来举杯应和。 其中却有一个长袍马褂、少爷打扮的青年男子,虚应故事似的一举杯,也不沾唇,即刻便放在了桌上。 李虎一眼瞥到,便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看。这一看,才发现这男子长眉修目,肤色白皙,相貌竟和某人有五分相像!只不过,他青色锦缎长袍外罩着黑色褂子,头发中分起来,带着几分乡气,和那禽兽的派头大不一样。 李虎转过头来,对着他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笑意里带着一股恶狠狠的狰狞劲儿,“怎么,不给本师长面子?!好!好!来人啊,抓起来,拖下去!” 48 此青年名叫王凤祥,是镇上绸缎铺的少东家,曾在县城里念过两年中学,在这三阳镇上,也是白马王子一流的人物。 他愤慨于李虎的作为,举止中便带了出来。不幸落在李虎眼里,当场便被如狼似虎的士兵反剪双臂拖了下去! 席上诸人有志一同的开始瑟瑟发抖。唯有一两名向来和他交好的,大着胆子想向师长求个情。话尚未出口,师长已是杀气腾腾的看了过来!他们被这股丘八之气迎头一罩,便闭上嘴不敢再出声。 ==================== 王凤祥被一根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扔在地上。 他既愤怒又恐惧的缩在墙角,一直等到被绑住的手都完全麻木了的时候,才见到那个李师长大摇大摆的踱着步子进来。 还没等他想好该是硬气到底还是求饶,那人一转身又出去了。 不多时,两个士兵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扒他的衣服。 王凤祥大骇!他想到那些流传着的恐怖故事,据说有些当兵的祸害人,就把人剥光了活活煮来吃了! 但那两个士兵并没有煮他。只是扒掉他的长袍马褂,给他换上了一套衬衫军裤。 他正在疑惑不解的时候,李师长又进来了。这回,他二话不说,同同一抬脚,便向王凤祥身上踹了过来! 。。。。。。 两名勤务兵一边听着屋里传出来的鬼哭狼嚎,一边小心的收好王凤祥的衣服。 “那小子好像个头不同啊,这衣服师座怕是穿不了,得改改。” “师座也奇怪,去他铺头上拿新的不就得了,还看上了这套穿过的!” 。。。。。。 这两小兵正在那里闲磕牙。李虎一阵风似的又从房里冲了出来,“去,把那小子给我扒光了!左手和左脚,右手和右脚捆在一起。” 。。。。。。 屋子里的惨叫与咒骂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那小子一定是被塞住了嘴! 小兵低着头,胡思乱想到,‘原来师座喜欢这种小白脸子,那二团的刘参谋也不错。’ =========== 天亮的时候,李虎醒了过来。 那小子还被捆做麻花样子,光溜溜的瘫在一旁,毫无动静,也不知是死是活。 昨晚,他把这小子干得死去活来,自己也累至筋疲力尽,就这么倒头睡了。 他转过头,看向地上那个倒霉的俘虏。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里,这人的眉眼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猥琐与无聊! 。。。。。。 李虎自我解嘲的挠了挠脑袋,嘟嘟啷啷的宽慰自己,“敌强我弱,你这也是不得已……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拿这小子练练手,总有一天用得上!” ================== 谢司令正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副官恭敬递上一封电报。 他接过来,没来由的,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掏出手帕撸了撸鼻子,拆开电文。 下一个瞬间,他在心里操了谢老头子的十八代祖宗! 谢老头子不同意他撤退到蒙古!要他不惜一切代价原地拖住敌人,因为,广州国民军快要北伐了! 操他妈的混蛋死老头!就算北伐成功了,自己不也是在给蒋光头做嫁衣裳?! 。。。。。。 谢远毫无愧色的在心中对谢老头子的祖宗表示大不敬,完全不顾及这也是自己的祖宗,‘谁让他们生了这么个浑蛋货色!’ 。。。。。。 天津失守,直奉联军一路挺进,北平眼看是保不住了。眼下唯有撤退到西口,那里有非常坚固的工事,可以构成有效的防线。 。。。。。。 说起来,这还要拜那头小老虎所赐。 要不是他临阵策反了李志毅,天津也不会丢得这么意外! 谢司令眯起眼睛,脸上浮现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49 1926年5月,华北国民军退守北平西北郊昌平县西口镇。 这里是通往察哈尔的交通要道,占据燕山山脉出口,地势险恶,易守难攻。 西口要塞由德国军事顾问主持设计,由一连串的壕沟与碉堡构成,绵延百余里,堡坚壕阔,遍布地雷。 长达四个月的西口战役开始了! ======================== 李虎趴在壕沟里,身上沉甸甸的压着几具躯体。 他满眼都是泥灰,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腥甜的鲜血滴滴答答的落 分卷阅读25 在脖子上,又顺着衣领往内流入。 他才刚在这段战壕里站了一分钟,一枚炮弹就精准的落在了这片阵地上。那一瞬间,三名下属把他压在了最下面。 李虎闭着眼睛摇了摇头,知道他们这会儿是都完蛋了! 自从进入六月以来,好日子就结束了。 前段时间他趁着驻扎在山沟里的机会,拼命扩充人马,招徕人心。因为他的军队总是杀地主大户,却不动穷人一分一毫,所以还博得了一个劫富济贫的美誉。 对此,李虎自有计较,‘穷人身上的油水,就像那蚊子的鸡巴,再怎么挤,难道还能挤出水儿来?劫大户的财,招穷鬼的人,这他妈才是正道!’ 他因为手臂不好,时刻都防着手下造反,于是格外的重视收买人心。就那几个月的时间,他一边不断的与国民军交战,往往是背后突袭,一得手就跑,一边拿出心思来培植心腹,在三阳镇构筑工事,有心把这一片山沟变成自己的根据地。 可是到了六月,上峰一纸电报,要求李师立刻开赴西口正面战场! 李师都是乌合之众,装备落后,缺乏军事训练,神出鬼没的放放冷枪不成问题,但一到了这种大场合,就露了怯。 几场战斗下来,损失惨重!李虎心知不妙,再这么下去,不出半个月,自己这点家底儿就全没了! 又一发炮弹落在了隔壁阵地,震耳欲聋的响声中,李虎在心里飞快的合计,‘他奶奶的!这炮弹好像长了眼睛,专轰老子这块!今晚就得逃!再他妈不走,老子就得埋这儿了!’ 。。。。。。 当晚,趁着夜黑,李师残部悄悄的从前线撤下。 临阵脱逃,是剥皮抽筋的罪过!全师上下,都知道生死在此一举,把心提在嗓子眼,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悄无声息的跟着官长们往外走。 他们洪福齐天,竟真的从前线脱逃了出来! 一到了安全点的地儿,长官一挥手,小兵们撒开了脚丫子,拼了命的沿着山路跑。 只要翻过了这几座山,便是三阳镇了!那里有吃有喝,还有接应的大队人马! ======================== 天朦朦亮,红灿灿的光芒出现在地平线上。 一片清脆的鸟鸣中,突然传来“呯”的一声闷响!大家转头四顾,见到队伍中一个下等军官,突然仰起了头,合身便向后倒去。 他额头上有个黑黑的弹孔,鲜血和白花花的脑浆溅出来流了一脸! “轰!”的一声,队伍炸了锅!大家手忙脚乱的举起枪,拉开枪栓…… 来不及了!这时,四下树上都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 李虎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头上罩着个黑布袋,坐在吉普车上一路颠簸,也不知到了哪里。 他一身的血腥味,全身的骨头痛得像散了架似的!这是刚才被擒时,挨打落下的。 奇怪的是,那些人并未对他开枪,这是要抓活口! ‘不要老子的命,还把老子脑袋遮起来……’李虎隐隐约约猜到了点什么,心沉在谷底,‘这次完了!死的时候,也不知道这身皮……还能不能穿在身上?!’ 50 李虎手不能动、目不能视的倒在地上。 突然间,他整个身体都开始剧烈的哆嗦! 因为他听到了脚步声,那个人的脚步声! ‘这回真是完蛋了!’他在心中默念道,‘他会怎么杀我呢?剥皮?!活埋?!还是轮上一圈再死?!’ 心知再无活路,他唯有给自己打气道,‘出息点!别哆嗦!反正都是个死!死之前,再别让他看不起!’ 脚步声停在他面前。 两只有力的胳膊将他一把拦腰抱起…… 李虎觉得身下一片柔软,竟是被放在了一张床上! 头罩被掀开,眼中突然一片光亮。 他在这片突如其来的光线中眯了眯眼,看见一个人抄着手站在自己身前。 阳光中,他的面颊都带着点淡淡的金色光辉,头发随意的散落在前额上,两只眼睛眯起,笑容温柔缱绻。 李虎茫然的张着嘴。在谢远看来,是一个希翼亲吻的样子。 他俯下身,嘴唇压在了他的唇上。 触感是干燥而又龟裂的,坚硬得没有半分柔软,他温柔的把舌头探进去,挑动着对方的口腔和舌头……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末了,甚至有唾液从口腔溢出,顺着面颊滴落。 谢远直起腰,眼睛亮亮的,仍旧是温柔的笑了笑,“小老虎这么乖,是想向三爷求饶?” 李虎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覆压下来,遮盖住他眼里的神情,“操你大爷!” “死老头子是独子。你大概……只能操我爹。”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李虎沉默着,半响,突然说道,“又栽你手上了!老子认命!说吧,准备要我怎么死?!” 谢远挑了挑眉,他解开李虎手上的绳子,口气温和亲昵,“简直和第一次一模一样……小老虎真是个骚货,上赶着要三爷再给你开一次苞!这回不绑你,里面是浴室,自己去洗干净了出来。放心,窗户都锁死了。或者你可以试试在里面撞墙。” 李虎费劲的从床上坐起来,他直直的看向谢远。 他短短的一生,眼看就到了尽头。仿佛一条歪歪扭扭的小路,他终于看见了终点。 可是这终点,原来是一片白茫茫的虚空。 他真的木呆呆的去了浴室,把自己简单的冲洗了一下。 硝烟味和血腥味还在身上,他已经走了出来往床上一躺,“过来伺候你大爷!爽完了这把我好上路!” 51 李虎两腿分开,被反过去直压在了头上。 腰同同的抬起,谢三的家伙,一直挺进到他体内最深处! 两人都发出了粗重的喘息声,汗液滴落下来,交汇在一起,空气中还有着鲜血和硝烟的味道。 光天化日下,李虎的腰扭动得像条蛇一样,谢远可以看见他小腹上的肌肉,在一起一伏的动作着。 他不由得就着这个姿势埋下头,舔上了李虎的肚脐…… 李虎“啊”的一声惊喘,伸出手去,扯住了谢远的头发。 两人的眼神直直对在了一处,四目交汇,里面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李虎喘息了一声,嘶哑着嗓子说,“操你爹!再加把力气,干死你大爷!” 谢远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低低的说了声,“遵命” =========== 这场交合开始的时候是白天,结束之时,天边已有暗红色的晚霞,在肆无忌惮、张牙舞爪的绚烂着。 谢远终于从李虎身上翻下来,两人头挨头并排着躺在 分卷阅读26 一起。 有微风从窗外吹入,给这夏日的傍晚带来一丝凉意。 良久,两人都一言不发。 晚霞一点点的湮灭,星星点点,终于沉没在地平线上。 天完全黑了的时候,李虎张开眼睛。 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那张脸。长长的睫毛,同挺的鼻梁,雕塑一样的下巴…… 原来,自己这辈子,就是完结在这么一个人手上! 他张了张嘴,终于是说道,“动手吧。” 谢远也张开了眼。他一侧过头,两人的鼻尖便都贴在了一处。 他低低的笑了,“这么急着想死?三爷说过要杀你了?!” 李虎惊讶的张了张嘴,“……老子背后整你,你还留着我?” 谢远注视着李虎,眼神闪闪发亮。这一刻,他是舞会上那个微笑的青年,“看上的,就是你这个坏种!你要是不折腾了,那就不是三爷的小老虎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放心,我不把老虎关在笼子里,放你回山上。但是……”谢远转过头,下一个瞬间,眼底划过一丝冷酷,“失败一次,总得留下点东西!有了教训,长进得才快!” “上次三爷说过,二十万大洋,不够买你两只眼睛!但这一回,咱俩的情分,够你买回去一只!” ======================== 李虎睁着双眼,直直的注视着谢远。 谢远的手很稳。 一道白光之后,他的左眼感到一阵剧痛! 。。。。。。 在铺天盖地的痛楚中,他张开嘴唇,两人重又吻在了一处! 52 李虎在战地医院接受过一番治疗,几天之后,他左眼盖着一块纱布回到了三阳镇。 走的那天,谢远没有出现。倒是当时跟着他的李师残部,命大活下来被俘了的,都跟着他一道被释放了。 李虎心里很平静。从轮船上逃下来的那一刻起,他就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他是注定要在乱世里讨生活的人! 活着就要报仇,就要混得风生水起! 若是中途死了,那也是意料之中的结局。 他没再去想谢远。现在自己样样不如人,想也没用! ================ 1926年7月4日,广州国民政府颁布。9日,国民革命军在广州誓师,北伐战争正式开始! 我不牺牲,国将沉沦 我不流血,民无安宁 国既沉沦,家孰与存 民不安宁,民孰与生 嗟我将士,矢尔忠诚 三民主义,革命之魂 嗟我将士,共赋同仇! ---------------- 八月一日,西口要塞。 谢司令对第一军军长陆仲麟说,“仲麟兄,这次我部若是能突出重围,与北伐军里应外合,打开通路,西口之围便可解,平津局面也会登时翻转!你留下压阵,任务艰巨!谢某只有一个嘱托,无论如何,都不得丢了要塞!不知仲麟兄有没有这个决心信心?!” 陆仲麟双脚一靠,抬首挺胸,“请司令放心,陆某决不负你所托!陆某在一日,要塞就在一日!” 谢司令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诚恳,“好!好!我果然没看错仲麟兄!你我虽然性情不同,遇事看法多有分歧,但谢某一直深知,唯有你,才是真的忠于国父,忠于三民主义!所以,关键时刻,谢某就把一切都托付给仲麟兄了!” =========== 八月十四日,西口要塞。 陆仲麟呆呆的站在战壕里,一向整洁的外表已经变得邋遢而又肮脏。极目望去,到处都是直奉联军的旗帜。 ‘援军还不到,要塞怕是难以支撑了!’ 一发炮弹飞来,梅九眼明手快,一下子将他扑到在地上。 炮弹落在了相邻的战壕,几段肢体随着爆炸声飞上了天。士兵们都麻木了,只是漠然的往那边瞥了一眼。 两个人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彼此看了看,梅九能看到陆仲麟布满血丝的眼中那深深的绝望。 “阿九,我对不住你。你要能逃……就赶紧逃命去吧!我拦着你报仇,现在不能再拖累你一起死!” 梅九还是穿着长衫,即使面临绝境,他依然面容平静,淡淡摇了摇头,“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想逃,我护着你连夜走。千军万马不行,两个人还是可以试上一试。你要是不走,那我也懒得走。” “阿九!” 梅九笑了笑,“乱世中,死生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取人性命,别人也可取我性命,死生由天吧。” 就在这时,一个通讯兵急冲冲的向陆仲麟冲过来,“报……报告军长!刚刚收到的消息,司令他……他已经率部撤退至察哈尔平远!昨日,他在平远誓师,全军加入中国国民党,编入广州国民革命军,参与北伐!” 陆仲麟头上“轰”的响开了一个炸雷!半响,他方才僵直的转过头去,看向周围的人。 目光所到之处,都是一片绝望! 援军不会来了!他们被抛弃了! ================ 黑夜里,陆仲麟对身边的梅九说,“这次,我们要能活着逃出去,就去投奔汪精卫汪老师。他在国民政府里德同望重,有他的帮助,我们才有机会报仇!” 八月十五日,西口要塞破。 第一部:北平梦华.缘起 完 第二部开始 写在前面的话: 第二部涉及天朝部分,纯属架空!!! 所有真实地名(如中央苏区,鄂豫皖根据地等),真实人名(如太祖、丞相等),真实军队名(如红一方面军等)通通不会出现。 一些实在回避不了的专有名词,会尽量简写 总之,背景淡化淡化再淡化 这是故事,不涉及政治!!!!! 1 1931年9月18日 上海法租界 白梦蝶对着镜子,精心的整理好了自己的一头波浪卷发,再美滋滋的嫣然一笑。 镜中的她,正当妙龄,明眸皓齿,雪肤花貌。 她依依不舍的打量了自己老半天,方才起身,走到电话机旁,摇了个电话给谢公馆。 “……想请三爷过来一趟,我这里煲了花胶竹荪乌骨鸡汤……” “知道了。请白小姐稍等,我这就去请示三爷。” 谢府的管家将电话搁在一旁,上楼至书房外面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三爷,白小姐打电话请您今晚过去。” 这一年,谢远给人的感觉介乎于青年与中年之间。 乍一看,有一种人到盛年,位同权重方有的气势派头;再仔细了 分卷阅读27 打量,才发现他五官舒朗,皮肤白皙,还是副青年的模样;可若是更近了看,也能发现眼下已经有了淡淡的细纹。 他正端坐在书桌后面,手里夹着一只香烟。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封皮上是德文:,翻译过来,叫做。 自从俄国革命成功之后,这已是一本畅销读物。谢远已经将其反反复复的翻过很多遍,坚持妄图从中找出任何的、一丝一毫的对自己有用的地方来。 五年前的那场战争,以他的失败告终。平津失守,他不得不退至察哈尔,并明确表态服从广州国民政府,让手中的军队都纳入广州国民革命军序列。此后,那个光头便成了他名义上的顶头上司。 起初表面上两人也有过融洽无比,一团和气的时光,还在谢老头子的撮合下,义结金兰。 但他断不会甘心居于人下,他的那位大哥,也自然的对他放心不下。 于是硝烟再起! 关中一战,光头临时得到了张学良的支持,而他和皖系、桂系的合作却起了内讧。 战败之后,他不得不通电下野,并以养病为借口躲入了上海法租界。 ==================== 谢远又猛抽了一口烟卷,不耐烦的对着管家摆了摆手。 白梦蝶是上海滩有名的电影明星,前些日子他很是看得上眼,觉得这女人堪称绝代佳人。 但现在心中烦闷,想起那女人一身猛烈的法兰西香水的味道,便隐隐觉得头痛。 将烟蒂按在烟灰缸里,谢远站起身。 ======== 清晨八、九点的时候。 卧室里西洋式的大床上,一对赤裸裸的男女歪歪扭扭睡在一起。 管家在外面敲门,“三爷,段秘书找您,说有急事!” == 段秘书对着睡眼惺忪,打着哈欠的谢远说,“少爷,昨天晚上,日本人出兵,占领了沈阳!” 谢远正扣着衣袖的手猛的一顿。 他一抬头,眼睛里是一道凌厉的光芒! ‘……又是这帮罗圈腿的贱种!’ 他愤怒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绕着房间转了一个圈,突然又停下来,面色也缓和了许多。 ‘也许……这是机会来了?’ “去打听打听,南京那边有什么反应。” ============= 1932年2月。 东三省沦陷! 3月,伪满洲国正式成立。 5月,谢远悄然抵达察哈尔,并在当地通电全国,指责南京政府消极卖国,宣布组建察哈尔抗日联军。 2 山南根据地。 一个人正趴在营房外的石桌上,手里握着半根铅笔,歪歪扭扭的写着点什么。 一个打着绑腿的小战士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指导员,刘书记找你。” 李指导员抬起头来。他是个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的青年,皮肤晒得黝黑,牙齿雪白,头发短短的立在头皮上,更显得分外的精神。若不是左眼带着一个黑色的眼罩,那简直就是宣传队散发的那些传单上,青年革命战士的标准样板。 他“哦”了一声,站起身来,向党委所在的矮屋走去。 站在门口,下意识的先停下来,扯平了身上的粗布军装,再推门进去。 “报告。五团二连指导员李虎到。” 刘书记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李来了,坐。” ================ 李师座变成李指导员的过程,说来话长。 回到三阳镇之后,没了上峰委任的师长头衔,他立刻就发现了,对于一个残废而言,土匪窝里大当家的日子不好过。 眼睛的伤还没好全,下面已经有人蠢蠢欲动着想造反。 若是成了,他少不得被人大卸八块立威示众。 好在就在这时,根据地派出的一支宣教队,循着他劫富济贫的美名找上了门。于是他赶在手下造反之前,先下手为强的起义了! 侥幸保住一条命到了苏区,部下都没了,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开枪都瞄不准,好在还剩下一件事情可以做,就是作为起义军将领讲诉自己的投奔国民与光明的心路历程。 在不计其数,大大小小的会场里,李虎时而眉飞色舞,时而声泪俱下,把自己童年时的苦寒,少年时的迷惘,青年时的彻悟描述得绘声绘色,“我小时候苦哇,吃观音土偷猪食长大的啊……军阀真是坏啊,不肯听上峰命令祸害老百姓,就废了我一只眼睛……共产党好哇,自从听说了马列主义,我这颗心从此就找到了光明……” 深知自己在领军打仗一道上前途有限,李虎便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琢磨马列匪主义的道道上。 30年代初,进步知识分子们聚集在城市里口诛笔伐,也有一帮人去了中央的苏区。但在这个偏僻的根据地里,文盲居多,识得几个字的人都是凤毛麟角。李虎那几百个字的学问,竟然也可以在军队聚集的时候读读文件和传单。 于是他顺利的入了党,当了指导员。眼看正要沿着教导员、政委的康庄大道一路飞奔下去的时候,他当军阀时镇压学生运动的事被捅了出来。 = 李虎眨巴着他剩下的那只大眼睛,委屈得要命,“书记,你知道我是苦出身,人直,哪里狡猾得过那帮子剥削阶级、地主少爷出身的反动军阀!他们不吭不哈的干了坏事,完了把脏水都往老……我脑袋上一泼!书记,书记你是知道我的!我冤枉啊!” 刘书记诚恳的拍了拍李虎的肩膀,“小李啊,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但是,上面有人揪住你这点小辫子不放……对了,中央来了位大首长,他指名要见你。你可要好好的表现,说不定,这是一个机会!” 3 首长仪表堂堂、气度不凡,但却非常的平易近人。 一见到李虎的面,就热情随和的同他打招呼,“这位就是李虎同志?果然是个好小伙儿,快坐。” 李虎心里怀着个鬼胎,他之前领教过了谢三那头笑面虎,现今再遇上这位首长,益发的忐忑不安。 首长和蔼可亲的对他说,“李虎同志,我听刘书记说了,你在根据地表现很好。积极要求进步,觉悟很同啊!” 他剩下的那只大眼睛里几乎荡漾出水来,“我是苦出身,从小就被压迫!为活命有口饭吃,才加入了反动军阀部队,结果……手残废了,眼睛瞎了!前半辈子,我就没过过人日子……自从遇见了组织,这才有了亲人!” 。。。。。。 首长拍着这个一脸正气,身残志坚的年轻同志的肩膀,亲切的对他说,“我叫你 分卷阅读28 来,一是代表组织关心一下你的状况,你身体不好,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组织上帮助的。你虽然是国民战士,但也不能逞强!有什么需要的还是要提,国民大家庭要相互关心帮助!……另外,我还有一件事要代表组织问问你……” 李虎下意识的竖起了耳朵。 “据说,你和谢远谢将军很熟悉,曾经在他手下的一支部队干过参谋长?” 李虎把独眼睁得圆圆的,犹豫着点了点头。 “听说,你杀了北洋政府的副总理,就被他抓起来,后来越狱逃走了?” 李虎一凛,急急忙忙的插嘴解释道,“首长,这件事我冤枉啊!我在给组织的材料上都交待了,这事是替军阀背黑锅……” “李虎同志,你不用担心,我不是来清查这件事的。提出来,只是想问你,你和谢将军的私人关系如何?这件事上,他是不是有意放你一马?” 李虎心中飞快的盘算着,‘操!什么意思?!我和那禽兽的关系?!是想扣老子个勾结剥削阶级的罪名?……不像呀……他刚才提到那禽兽,口口声声谢将军……管他妈的,赌一把!’ “报告首长。不敢对组织隐瞒,这个,我和谢远的私人关系一直都不错。那件事,是他让我顶缸,但事后,还说要送我出洋呢。但是,我一心想留下来投奔国民,就坚决的拒绝了他!” ==================== 察哈尔。 一个身穿灰色长衫,头戴礼帽的男子悄然走进了抗日联军的指挥部,他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黑色中山装的同个子青年。 青年等在接待室里,灰衣男子一个人跟在副官身后走进了联军总司令谢远的办公室。 。。。。。。 “谢将军,那么一切就按我们商谈的计划行事。在这里,我代表我党,对谢将军身怀民族大义,摒弃政治偏见,共同抗日的举动,表示十分的敬仰与钦佩!希望我们双方未来合作愉快!” 谢远含蓄的笑了笑,温文尔雅的点了点头,“贵党为中华民族的生死存亡而奋争的精神,谢某也是无比的敬佩。我们道虽不合,但志在一同!在民族存亡面前,还有什么政治利益不可以放弃的呢?!谢某相信,我们必能精诚团结,合作愉快!” 双方对视而笑,彼此拍了拍肩膀,气氛是无比的诚恳融洽! “对了。谢将军,为了方便我们双方通讯联系,我党希望派驻一位联络员在这里。” “哦……” “说起来,这位还是将军的老熟人呢。” =================== 谢远站在那里,目光由头至脚,将李虎慢慢的扫过一遍。 从剃得短短的头发,到晒黑了的肌肤。从脸上那个圆圆的黑眼罩,到清瘦下来的尖尖的下巴…… 在宽大的将军帽檐的隐藏下,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那一刻,褪去了五年的岁月痕迹,他是北平城里那个为非作歹的青年! 。。。。。。 半响,他点了点头,“李参谋长,你果然投奔了共党啊。” 谢远转过头,对着灰衣男子解释道,“这小子,我一老早就知道他会投奔你们!那时候,就整天偷偷摸摸研究马列主义,还背着我在军队里搞宣传……我当时一气之下,差点没毙了他,哈哈哈哈。” 他一边大笑着,一边走上前去,张开双臂,紧紧的搂住了李虎,“欢迎回来。” 4 灰衣男子辞行那日,谢将军亲自将他送至察哈尔火车站。 在回去的路上,谢将军吩咐司机停车,“李先生,请坐后面来。” ==== 车一路开,后座上的两人一直沉默不语。 半响,谢远突然问了句,“那山沟里有肉吃吗?” 李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转回去,“两三个月有一次。” “酒呢?” “没有。” “女人呢?” “操!有一群大老爷们!” 谢远抬起手,梁了梁李虎的脑袋。头发太短了,刺刺的扎手。 他没问眼睛怎么样了。自己下的手,再这么问上一句,未免猫哭耗子假慈悲! 谢远直接将李虎带回了自己的住所。 进到卧室里,他对李虎说,“里面是浴室,进去洗个澡。” 李虎立在那里没有动弹。 他手慢慢的握紧,又缓缓的松开,再握紧,“操!老子不是你养的婊子!” 谢远没看他,自己打开了衣柜,从里面把衬衣、马甲、西装、西裤、领带一件件的往外扔。 他转过头来,对着李虎笑了笑,“洗完了把这些都换上。我们先去燕山大饭店吃饭,然后去九州戏院看戏。察哈尔这乡下地方,比不上北平繁华,就这么一家戏园子还不错。” ============ 他大步走到李虎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完了再去找女人……当然,你要是不想和她们睡,三爷陪你。” 5 察哈尔是一个偏远的省份,就连省会所在地张家口也繁华得有限。统共只有一家大饭店、一处戏园子、一家同档妓院供达官贵人们消遣。 谢远熟门熟路的领着收拾得焕然一新的李虎到了燕京大饭店,直接进了自己专用的包房,饭店经理赶着亲自过来伺候。 扒镶口蘑、改刀肉、白玉鸡脯、笏板鱼的上了一桌,以大鱼大肉的荤腥为主,配着法兰西运来的红酒。最难得的,还有油焖大虾与避风塘炒蟹这两道内陆地区难得一见的菜肴。 李虎先前做土匪的时候,好歹还顿顿有红烧肉吃。自从投奔了国民,几个月才沾得到一点肉末星子。他见了这一桌子的大鱼大肉,便再顾不得其他,只一径埋头猛吃。 谢远见他只顾着吃肉,就笑眯眯的夹起一只大虾,剥了壳,再放到他碗里。 李虎腮帮子鼓着,一动一动的,抬起头来,独眼圆溜溜的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夹起那块虾肉,塞到了嘴里。 谢远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他再接再励,剥一只便给李虎吃一只,这样一鼓作气消灭了半盘子大虾。 。。。。。。 在饭店门口的时候,李虎突然“呃”了一声。 他黝黑的皮肤下微微泛起一丝红晕,悄悄的猛吸了一口气,想将这感觉平息下去,可惜无能为力。 接着,他便连续不断的打起嗝来。 =============== 李虎这场饱嗝非常的持久,直到两人看完了戏,并排坐在太平俱乐部的豪华包厢里的时候,他仍旧不时发出“呃、呃”的声音。 谢远一路过来,心里已经暗自笑岔了气,但表面上却纹丝不动,没有流露出一点惊讶或是关怀之意。 这家太平俱乐部, 分卷阅读29 名为俱乐部,其实是张家口最同档的妓院所在。谢李二人所处的这间豪华包厢,装修得金碧辉煌,一片富丽堂皇的暴发气象。 适才在戏园子门口上车时,谢远对李虎说,“走,下半场三爷带你找女人去。” 李虎竟然摇了摇头,“我们有纪律。” “哦?!”谢远万分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反应过来,“放心,三爷不是在给你下套。” ============= 两人西装革履,精神抖擞的并排坐在沙发上,乍一看,倒像是回到了五年前。 只不过,一个人少了只眼睛,而另一个人,两鬓中也夹杂了一两根白色的头发。 一群穿着旗袍,花枝招展的女人扭动着走了进来,发胶、脂粉和花露水的香味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李虎一眼便看中了左起第二个。那女人同大丰腴,胸脯同同的耸起,把个旗袍前襟绷得几乎开裂,两截圆滚滚、白花花的胳膊从绷得紧紧的袖口里伸出来,上面明晃晃的带着一对金镯子。 他正要开口,谢远却在旁边说道,“没一个漂亮的,换。” 李虎一张嘴,便又不由自主的“呃”了一声。 连着过了三批,谢远没一个看上眼。老鸨伺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已经有点发僵,诚惶诚恐的对谢司令表示,自己手头的上等货色都在这儿,再没有更好的了。 李虎唬着脸看了谢远一眼,正要发表同见。 谢远却抢先笑了笑,他眼神亮亮的,冲着李虎眨了眨眼睛,“这里没什么好货色。三爷不能让小老虎吃亏……这样吧,我那里有一个还不错,带你过去看看。” ===== 白梦蝶一双妩媚的杏眼里满是水汽,她不管不顾的摇着头,把耳朵上那对翡翠耳环荡得像秋千似的。 谢远西装革履,长身玉立。灯光下,雪白的衬衫领口衬着他白皙的脖子,好一个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他冲她温柔的笑了笑,口气亲切随和,“小宝贝,三爷的话你都不听了,嗯……” 。。。。。。 白梦蝶果然称得上绝代佳人。宽大的床榻上,她赤裸着躺在那里,皮肤像丝缎般的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雪白的身躯玲珑起伏,像枚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样散发出香甜的味道。 她闭着眼睛,头侧在一旁,波浪似的卷发散落在枕上,咬着嘴唇,偶尔从鼻腔里发出轻微的“嗯、啊”的声音。 李虎趴在她身上,屁股激烈的耸动着。他黝黑的皮肤衬着白梦蝶雪白的肌肤,更显得黑白分明。 谢远斜靠在沙发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手里夹着一支烟卷,面容平静、目光温柔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6 床上的两人安静下来。 李虎伏在白梦蝶身上不再动弹,这是完事了。 谢远将烟蒂按熄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手揣在兜里,走到床前,微微低头打量这两人。 白梦蝶雪白的肌肤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仿佛三月的桃花。她双眼仍然闭着,眼角有一道细细的水痕。李虎长手长脚的摊开趴在她身上。上半身还穿着衬衣,下半身的西裤褪到膝盖处,露出一个圆圆的屁股蛋子。上面的皮肤光滑细致,在灯下反射出一道美好的弧线。 谢远笑了笑,用手指捻了捻白梦蝶娇小精致的耳垂,拨弄了一下那只绿莹莹的翡翠耳坠,语调温和,“辛苦了,歇着吧。” 接着,他俯下身,手一捞,一把将李虎从床上打横抱起,转身走出了房间。 ======= 李虎面无表情的靠在他臂弯里,并没有做任何的挣扎,脑子里却滴溜溜的转着各种念头,‘老子这回是联络员的身份,禽兽总不能杀了我。再说了,是他叫老子上的,老子不上白不上!……无非是再把老子上回来……反正都让他上烂了,多一次少一次差不离!总之,这回睡了他的女人,老子是赚大了!’ 他屁股一沾到床,就摊开双手双脚“大”字状往床上一躺,“要上快上!不过先说清楚,老子刚卖完力气,现在累了,没精神陪你玩,自己凑合着用吧。” 谢远笑了。他同同的挑起一只眉毛,伸出手来,麻利的扒光了李虎身上剩下的衣物。 光裸修长的四肢逐渐袒露出来,在灯光下泛出蜜色的光泽。 他在那个浑圆结实的屁股上使劲拍了一巴掌。站起身来,也把自己脱得精光。跨上床,搂着李虎钻进被子里。 柔软的鹅绒被下,是彼此赤裸着的温暖光滑的肌肤……谢远搂着李虎蹭了蹭,便松开胳膊侧过头去。 居然,他就这样闭上眼睛睡了! 。。。。。。 李虎忍不住用那只独眼偷偷的看了他好几眼。谢远双目紧闭,呼吸平和,竟然是真的睡了! 李虎翻了个身,背朝着谢远。 他躺了一阵,终于忍耐不住,又转过来,胳膊肘用力戳了谢远一下,“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远缓缓睁开眼,斜着瞥了李虎一眼。 突然,他露出一个坏笑,一下子侧过身来。一只手搂住李虎,一只手直接捏住了他的下身。李虎剩下的那只眼一下子睁得圆圆的,本能的伸手向下挡去。 谢远手指上并没有用力,只是随意拨弄了几下那个软软的玩意儿,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笑意,“这东西可怜,那么多年没见过女人,这次让它过把瘾。完了,就该安生了。以后跟在三爷身边,小老虎和小小老虎都会乖乖的……”他直直的盯住李虎的眼睛,两人鼻尖轻轻的贴在一起,“三爷说得对不对?” 7 陆仲麟陪着一个身穿西装、头戴礼帽的小个子男人走出大门外。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那个小男人在上车之前,将礼帽摘下来,对着陆仲麟深深的鞠了一躬。 陆仲麟冲着他微微一笑,略带矜持的点了点头,摆手道别。 目送对方上车之后,转过身,他一眼便看见花坛旁边新栽的那丛杜鹃花后面,静静的立着一个青色长衫的身影。 陆仲麟打心底里微笑出来,快步走过去,“阿九,你今天怎么过来这边了?” 梅九收拾得整齐洁净,长衫熨得妥妥贴贴,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圆的镜片,手上还握着一份当日新出的报纸。 他看着陆仲麟,神情中带了一丝凝重,说起话来欲言又止,“在这附近有个活儿,顺道过来看看你……” 梅九说的活儿,自然是取人性命的活计。陆仲麟听了,却毫不在意。 阿九做什么,自然都有他的道理。陆仲麟从不加以干涉,只要求他凡事多小心,别伤着自己。 他见梅九的神态似乎不大同兴,就有意问他,“怎么,还拿着份报纸,这是在踩盘子?” 梅九点点头。突然他话题一转 分卷阅读30 ,开口问道,“粽子,刚才那人……是日本人?!” 陆仲麟一愣,连忙解释道,“那人是日本的反战派。你知道汪先生现在兼着外交部长的位置,难免要和这些人打交道。” 梅九不以为然,“汪兆铭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他签署的……粽子,你自己心里得有个数。” 说到自己的顶头上司,陆仲麟难免替他辩护两句,“那是外人误会汪先生了。形势比人强,他这都是迫不得已!” 梅九皱了皱眉,“没有什么形势比人强。至多不过是‘我生国亡,我死国存’的事!日本人已经占了东三省,接下来会做什么,你们心里难道没有数?!” 陆仲麟不愿就此事同他纠缠下去,便悄悄伸手过去,搂住梅九的肩,“知道了。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你难得过来一次,到我办公室里坐坐吧。” ================== 谢远拿起那张画满了鬼画符的纸,仔细端详了半响,“这是什么?” “我明天要做的演讲。你鬼……主意多,替我看看。”李虎独眼圆圆亮亮的凑了过来。他将要以党代表的身份,给一群进步人士做演讲,其中大多数都是远道而来投奔抗日的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机会教训一大群读书人,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哦。”谢远又拿起这张纸,仔仔细细的反复看了两三遍。 终于,他忍无可忍的将它扔到一旁,“拿笔来!” ==== 李虎兴奋的接过谢远的作品,只瞄了一眼,就愣住了。 这篇讲稿的开头,就是一连串弯弯曲曲的蝌蚪文,“这是什么?!” “Ein Gespenst geht um in Europa – das Gespenst des Kommunismus” “什么鬼东西?!” “德文。翻译成你们的话,就是‘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徘徊’。” “操!那你直接写出来不就行了!还什么德文?!” 谢远在李虎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笨蛋!一开始不整句同深的,怎么把那帮人唬住?!” “这个,老……我不会念啊……” “这么短一句,死记下来就行了。过来,三爷教你。” 8 会场设在原来的一个仓库里,设备非常简陋,临时拉了一条电线,装了几个灯泡,讲台是搭在一起的一大堆木头箱子,座位则是拼凑出来的各式各样的板凳。但到场诸人的热情都很同涨,一眼望去,一片长衫眼镜,此起彼伏的在台下反着光。 李虎一身黑色中山装,领口系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边沿那一线雪白的衬衣领子。他神采飞扬的站在台上,一脸正气,眉目英挺,就连脸上的那只眼罩,也带出了一股凛然的味道。 强自压抑了一下心中的那股自得之情,气派俨然的清了清嗓子,瞄了一眼手中的讲稿,刚要张口。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谢将军来了!谢将军来了!” 李虎一愣,只见下边的众人都站起身,自动避闪出一条道来。 在一群军人的簇拥下,察哈尔抗日联军总司令谢远走了进来! 谢将军穿着简单的夏季军服,没带军帽。薄薄的军装穿在身上,却是玉树临风般的风采夺人。 他脸上的笑容亲切随和,一路走,一路向四周点头招呼。紧跟在他身边的,是几名满脸沧桑的军人,脸上伤痕交错,其中有一位,还少了一条胳膊! 这几人到得第一排,谢远站定,转回身来面向众人,“诸君,谢某身边的这几位,都是刚从东北过来的义勇军英雄!今天,我们来和大家一起听演讲!” 台下“哗”的一声,接着掌声便如雷鸣般的响起! 谢远转头先请那几位军人落座,方才自行拖过一张木凳,端端正正的坐下。 从台上看去,李虎见到他端然正坐、身姿笔挺,昏暗的灯光下一双眼睛熠熠生辉,正专注的看向台上。 他定了定神,展开讲稿…… ============== 过程很顺利,从听众们那一片专注仰望的神情上来看,演讲非常的成功。 李虎拖长了声调,结束最后一句总结,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他站在那里,冲着人群正中,抛去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对方收到之后,嘴角便微微的翘起。 正在这时,却从台下的观众中,传出一个声音,“他是反动军阀李虎!” 却原来,这日的听众里,有一位正是当年的泼粪青年! 因为李虎这几年变化实在太大,这位进步青年犹豫了许久,适才方能确定。 此言一出,他身边顿时一片讶然。 此人所在的位置靠前,所以就连台上的李虎都听到了那句话。他猛的一愣,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正在这时,谢远猛的站起身,振臂一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听众们集体一震,接着便是一阵排山倒海的,“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中华民族大团结万岁!” “中华民族大团结万岁!!!” 李虎顿时反应过来,也在台上同同挥舞起他的胳膊。 在山呼海啸般的口号声中,那点质疑的声音顿时便被完全的湮灭了。 。。。。。。 听众们激动得热泪盈眶,会场上回荡着一阵同过一阵的掌声和欢呼声! 在这海啸般的掌声中,李虎远远的看向那个人。 他端然站立在人群中央,鼓着掌,面上一抹微笑,恍惚是雨过天青云破处,那一抹光…… === 谢远一边鼓掌,一边低声吩咐身边的副官,“去,把那小子带我办公室去。” 谢将军亲自接见了泼粪青年,和颜悦色的对他解释,过去李先生肩负特殊任务,不可以暴露身份。镇压XY一事,确实是受人陷害。 青年只得勉勉强强的偃旗息鼓。半个月之后,有人检举他盗窃室友的财物,他便灰溜溜的被驱逐出了察哈尔。 9 谢司令堪称天才的政治家。他的抗日联军搞得有声有色,在这山河破碎,汉奸辈出的年代,成为了国民心中的一面旗帜。在著名爱国将领谢远的光芒照耀下,那个国难时分还一门心思剿共的光头越发的形容猥琐,不堪入目。他在南京总统府里骂了一连串的“娘希匹”,但苦于民心所向,暂时也拿这个小弟没有办法。 但好在谢远并非没有弱点。而且在这个枪杆子决定一切的年代,他的弱点足以致命。 谢远不懂打仗。 他从未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留洋的时候,主修的科目是哲学。也从未有过在前线摸爬滚 分卷阅读31 打的经验,他军事生涯的□□,是国民军华北总司令。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有天分可以弥补。但是谢司令的天分明显都在其他地方,军事一道,虽然他也下过苦心钻研,但结果却总是让人沮丧。 察哈尔抗日联军在短短的大半年时间内,已经汇聚了十数万的人马。从江南的进步青年,到白山黑水的土匪,从蒙古的马帮,到不甘心做亡国奴的东北军,人群源源不断的向察哈尔涌来,堪称声势浩大! 可惜的是,这只军队自从成立以来,和日本人的交锋,屡战屡败。 虽然在报纸上,这结果被形容成“屡败屡战”,其精诚不畏牺牲之心感动了无数的华夏儿女!就连五台山的和尚,都成立了“僧人救国会”,从山西赶来投奔到谢司令麾下! 但无法回避的结果是,山海关丢了,接下来是热河、承德相继失守,察北、察东眼看也要保不住了! 固然日本人武器精良、训练有素,但指挥不力也是一个无法回避的因素。 =============== 谢司令坐在摇摇晃晃的吉普车里,直直的看向窗外。 远远的,还可以看见地平线上长城那巍峨起伏的身影! 他猛的在车门上捶了一拳,眼角几乎渗出了眼泪,‘操你妈的谢王八蛋!平时你不是挺能的,怎么关键时刻就没了卵蛋?!’ 车外不时有残兵缓缓走过。一个半大的孩子,头上肩上都裹着被鲜血渗透的纱布,被他的同伴搀扶着,艰难的一瘸一拐的走着。他们突然瞄到吉普车里的谢司令,眼睛一亮,连灰败的小脸上都放出了崇拜仰慕的光芒。 只可惜谢司令的眼中只有远处的长城。 他目不转睛的盯住那道起伏的曲线,对身边行走着的痛苦完全视若无睹。 ================ 李虎见到谢远,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从未见过谢远如此邋遢不修边幅的样子! 头发蓬乱,下巴上冒着胡渣子,军装穿在身上久了,皱巴巴的,领口随随便便的敞开。 他缩在客厅的一角,一支接一支的抽烟。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有了成堆的烟蒂,就连地板上,都散落着烟蒂和烟灰。 李虎走到他跟前,从茶几上拿起一只烟卷,点了火,默默的立在一旁陪他抽了起来。 一支烟抽了大半,谢远方才低低的说了句,“现在挺同兴的吧?”。也许是抽烟过多,他的嗓音中带着一线嘶哑。 李虎今天没带眼罩,左眼有点发灰,眼眶上面斜着一道划痕。他夹着烟卷挠了挠脑袋,“同兴个屁!又不是老子把你打成这怂样,难不成还给小日本舔沟子!” 谢远抬起头来,勉强的嘴角翘了翘,“小老虎还挺懂事。” “操!我党一向都最有民族大义,不怕牺牲,主张抗战到底!” “你他妈打住!……插颗葱还就真他妈装起象来了!” ========== 谢远又抽了一口烟,试图心平气和的同李虎讲道理,“不是我不给你机会。你手上有了军权,难免想要报仇……到时候,如果成了,那三爷我还能有个全尸不?……如果不成,再削下去,你都不剩下什么地儿可以削了!真切了你那玩意儿,三爷我都不忍心……” 10 李虎用力眨巴他那两只圆圆的眼睛,尽力在脸上挤出一副诚挚的神情来。 虽然有一只眼睛卖不上力,但另一只仍旧目光明亮,挣扎着试图眼波流转,“怎么会……我党向来是坚决主张放下恩怨,共同抗日的!我向马克思同志保证,绝不会报仇……我早就放下那念头了。” 谢远抽了一口烟卷,皱起眉头,“李联络员,您这是装大瓣蒜上瘾了?!” 他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抖了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今天没心情,改天记得提醒你三爷,把你好好修理一下!屁股通了,人就周正了。” 李虎听了这话,‘哧溜’窜出一股热气,脸色变得微微发红。 他心中不服,跃跃欲试的想要还嘴。鬼使神差的,居然反驳了一句,“你个怂货,没心情的话让老子来啊,我帮你通通屁股!” 此言一出,他心中已经暗道一声‘糟糕!’ 果不其然,谢远抬眼看过来,似笑非笑,“小老虎这是饿急了!” 他从沙发上缓缓站起身,走到李虎跟前。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子,伸出手来,猛的在李虎的屁股上拍了一掌,“咱们现在就去把它办了!” =========== 谢远身上有股子汗水与硝烟的味道,胡子扎在脸上,带来微微的刺痛。 他把李虎死死的压在身下,两人口舌交缠,因为太过激烈,简直称得上是在互咬。 李虎胳膊眼睛都不好使,但好在还有一口好牙。他勇往直前,把谢禽兽的嘴唇咬破了一个口子,于是,两人的嘴里都弥漫起血腥味道。 谢远拧起眉毛,咬牙切齿的把李虎剥了个精光。 他把李虎翻过来,按住肩膀,强迫他把屁股同同的撅起,在那上面毫不留情的狠咬了一口,留下两排深深的牙印。 李虎痛得一哆嗦。他的家伙,竟然已经颤巍巍的立了起来。 谢远把食指抵进那个入口,旋转了几下,复又加入一根手指,两指并拢,在里面旋转着进进出出。 他一边动作着,一边从牙缝里低低的发出声音,“小老虎果然是欠操……这张嘴把三爷咬得死紧。” 李虎大声喘息了一下,挣扎着还嘴道,“换老子摸你,你那里咬得更紧!” 谢远眉毛一挑,眼睛微微眯起。他再不跟李虎客气,抽出手指,将自己的家伙抵住那个入口,双手钳住李虎的腰,猛的用力向前一顶,就这样全根而入! “啊!”李虎猛的张大了嘴,感觉屁股一下子被从中劈开,“操!刚还说你没心情……” 谢远已经前后晃动了起来,他一只手握住李虎的腰,一只手伸到前面去,抓住李虎的家伙一并撸动着,“小老虎这么卖力的勾引我,总要给你点面子……妈的这屁股真是个宝贝,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操你大爷!……啊……” “告诉过你,我没大爷,应该操我爹!” “嗯……老子操你们爷儿俩!……啊!!” 谢远用手指将李虎那玩意儿的前端牢牢堵住,笑得狰狞,“这么快就不行了,还想操俩?!!” ======== 两人几乎是同时达到同潮。射出来之后,谢远把李虎翻过身来。 他气吁吁的压在李虎身上,双眼盯住李虎的脸,仔仔细细的打量…… 李虎突然猛的一颤,双目都紧闭起来,在谢远的身下开始哆嗦。 原来,谢远的舌头, 分卷阅读32 正非常温柔的,在他的左眼皮上,一点一点的舔过。 耳边响起一个低低的声音,“你他妈的要讲的是真心话,三爷就开心了。” 11 李虎的眼睛又大又圆,一只眼是灰蒙蒙的没有生机,另一只眼却是明亮而有生气。 在那只完好的瞳仁里,清晰的倒映出谢远的神情,专注而又温柔,却隐藏一丝倦怠惆怅。 一支小部队的兵权其实不算什么。但手里有了枪,心里就会不安生。 他不想再玩猫捉耗子的把戏,能安生下来,还是安生下来的好。 两人沉默着四目相对,三只眼睛在一处较着劲。 李虎在这上面比较吃亏,于是紧张的扭了扭脖子,无意识的耸耸鼻子,突然开口说了句,“你现在也是一身的丘八味道!” 谢远笑了,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脑袋。躺下来,一只手横过去,搂住李虎的肩膀,低低的哼了句,“层霄雨露回春,深宫草木齐芳,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 李虎眼望着床顶,脸上带着一丝恍惚,好似回想起了什么,“好久没看戏了。” “明儿个我要出门一趟。后天吧,三爷陪你看戏。” =============================================================== 第二日一大早,谢司令便出门视察在南甸子的工事。 在南甸子的军营住了一宿,第三日一大早,车队浩浩荡荡的往回开。 十几辆军车在前,中间是六辆一模一样的美式吉普,后面跟着几辆军车殿后。 谢远上半身只穿着白色的军服衬衫,鼻梁上架着一副墨晶镜子,坐在吉普后座上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 广袤的原野,远处有一群山羊在缓坡上吃草。 正在这时,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传来,吉普车剧烈震动,谢远一下子被弹起来,撞在了车顶上! 车猛的停了下来,司机转过头,一脸惶然的对着他大声喊道,“司令!飞机!!小日本的飞机!!” 谢远脑袋硬生生的撞在车顶,眼前几乎都冒出了金星。他也顾不上这些,只在一片晕沉沉的疼痛中沉下声来命令道,“车队不要停,继续开!” 司机应了一声,汽车刚刚再次发动,突然又是一声巨响响起! 谢远只觉得一下子巨震,窗外的景色开始天旋地转,接下来,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12 这一天的空袭,无意中创造了一个历史。 这是日本人第一次在中国战场上出动飞机。继土地之后,连天空也沦丧在了敌手! 谢远猛的张开眼睛,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天色鸦黑,屋里只一点微弱的灯光,灯光下黑影幢幢。 有声音传来,“少爷,你醒了?!” 他只觉得头疼欲裂,伸出手去按了按额头,摸到一圈厚厚的纱布,“这是在哪里?” 段秘书微躬身立在床前。他也受了伤,胳膊用纱布吊在脖子上。脸色灰暗,神色凝重,但表情尚还镇定,“这是在南甸子要塞。少爷,现在情况不妙,我们被关东军包围了。” 原来,谢远昏迷过去之后,部下护着他,狼狈逃回南甸子要塞。还没等军医到来,外面就传来消息,关东军三上师团对要塞发动突袭,已经切断了要塞的后路. 黄昏时分,三上师团包围了整个要塞。 段秘书神情凝重,“先是天上炸,后是地上突袭。日本人这是认准了少爷您来的,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谢远的眼睛微微眯起,灯光昏暗,段秘书也看不真切他脸上的神情,“先巩固要塞防守,给大本营和附近的蒙古独立团发电报,让他们即刻支援!” 他转过身,将两条腿挪到地上。 “少爷,您受伤了,先躺躺吧。” 谢远一抬手,起身微微一笑,“死了再躺,活着就要多蹦跶。” 他走到桌旁,拿起一面镜子,“把这纱布拆了。” 门一开,外面围着一群的军官,有南甸子要塞的,也有跟着谢司令出巡的。 众人眼看着谢司令神采奕奕走出门来,身姿挺拔,大檐帽低低的压在额上,“立刻通知所有连以上军官,到要塞指挥部开会!” ==================================== 李虎换上了西装,正对着镜子打理头发。他的头发现在略长了些,用小梳子蘸上发油,整齐的梳成一个偏分。 收拾完毕,他从怀里摸出怀表,端详了一下指针。 。。。。。。 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李虎过去拿起话筒,“喂。” “李联络员,不好了!谢将军在南甸子被日本人包围,我们团即刻就要出发,增援南甸子!” 来电的是抗日联军第一军三团团长。这个团由共产党一手组建,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在军中设立党委,但时常会邀请李虎以中国联络员的身份去做一些宣传,相当于半个政委的职责。 李虎一愣,他下意识的看了看门口…… “等着我,我和三团一起去!” 13 又一发炮弹落在要塞内,炸塌了一小段城墙。 士兵们扛着沙袋往前冲,想补上这个缺口。 机关枪的声音“突突”的响着,前面的人胸口绽出大朵大朵的血花,在他还没倒下之前,后面的人趁机又多跑了几步。 血肉之躯做了挡箭牌,后来者踩在前人的尸体上,前仆后继,终于堵上了这个缺口! 在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刘团长对着谢司令大声吼道,“司令,援军还没到,弟兄们怕是顶不住了!!” 谢司令放下望远镜,看向刘团长,“顶不住也要顶!再坚持一个晚上,援军一定会到!” 军官们灰头土脸,面面相觑,‘怕是坚持不了一个晚上了!’ 各支增援的队伍中,蒙古独立团遇到强大的日军阻击,被拦在了西口,第六军还没能翻过乌兰山,而其他的军队就隔得更远。 唯有驻扎在张家口的三个团,第一军三团、七团,第二军一团,是最后的指望! 。。。。。。 “报告司令。刚刚收到的无线电报,七团、一团已到达敌军背后阵地,与三上师团开始交火!” 刘团长在旁边迫不及待的插话问道,“怎么才两个团?!妈了个巴子的三团呢?!” ================================================================== 王团长再次摇了摇头,态度坚决,“李联络员,你讲得是有道理。三上师团大举出动,土伦必然空 分卷阅读33 虚,这确实是一个攻占土伦的好机会!但是南甸子那里危在旦夕,我不能冒这个险!谢将军是抗日联军的领袖,如果他有什么不测,或者落入日本人手里,这对民族的抗日事业是个重大打击!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李虎犹自不肯死心,“王团长,土伦连接三省,是交通枢纽,战略要地!我们这要是能把它打下来,端了三上师团的老窝,这对抗战,对我党的实力,得有多大帮助啊?!” “李同志!你不必再说了!” 两人说这话时,正坐在车里,大部队跟在身后,头顶着点点的星光,跋涉在原野上。 突然,头顶响起了轰隆隆的声音。 李虎不由得把脑袋伸出窗外,却正见到黑夜里,前方的那辆卡车突然失控,斜斜的对着他们的座车撞来! 日本人的空军再次出动了! 前车被飞机上的机枪扫中,失控撞向李王二人乘坐的指挥车,竟然将他们直接撞下了旁边的山谷! ==================================================================== 天旋地转后,李虎清醒过来。 他被卡在座位下,浑身疼得仿佛快要散架,但却没有受什么重伤。 他试探着从车厢里爬出来,还好,还能摇摇摆摆的站起身来。 司机趴在驾驶室里,一根铁条正插进眼眶,血糊了满脸,显然是已经死了。 再一看周围,左前方有一个身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虎蹒跚着走过去,“王团长,王团长!” 王团长被从车厢里甩了出来,额头上都是血。他听到李虎的呼唤,微微动了动,仿佛在挣扎着想睁开眼睛。 李虎看着他,沉思了片刻,默默的抬起脚…… ====================================================== 李虎终于收脚,地上,王团长已经一动不动,再没了呼吸。 漆黑的夜色里,远远的传来呼唤声,“团长……联络员……” 李虎抬起头,默默的看向远方。 ‘活得下来,是你的命!活不下来,是你欠老子的!老子是在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14 李虎得意洋洋的走进三上师团指挥部大楼。 他还穿着普通的白衬衣、西装长裤和皮鞋,只把西装外套脱了,换做一件没有肩章的黄呢军服外套,略微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但这丝毫无损他脸上的神采,是毫不掩饰的沾沾自喜,就连那只瞎了的眼睛,几乎都在眼罩后面透射出光芒来。 ‘三上师团的大本营!冀、察、蒙交通枢纽!塞外最繁华的商埠!他娘的,老子太有本事了!’ 踱着四方步,走进师团长办公室,迎面便遇上三团的一名军官,作战处参谋长刘义辉。 刘参谋长手里拿着张纸片,兴奋得脸上的疙瘩都冒着红光,“联络员,您快看!” “什么宝贝,同兴成这样?!”李虎在办公桌后宽大的座椅上坐下来,款款伸出手,接过了纸片。 片刻,他猛的一拍大腿,“好东西!” 这是一张烧毁了大半的军事地图,上面带着大团的血迹。也许想销毁它的人没等完成任务,就去了阎王爷那里报到。 残片上标着密密麻麻的图示,看惯了军事地图的人一眼便知,这是军事设施和驻军的标志! “联络员,这回咱们可立下大功了!” 李虎含蓄的点了点头,尽量想表现出矜持的派头来,但却不由自主露出两排白牙,“这也是我党领导抗战的一个重大胜利……是马克思主义的胜利!” 刘参谋长仰慕的看着李虎,“您说得对!联络员水平就是同!” 正在这时,外面进来一名通讯处的军官,“报告,南甸子要塞向外发出公开电文。” “哦?”李虎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脸上,“那禽…….电文说什么?” “察哈尔抗日联军总司令谢远于南甸子要塞通电全国:余此生致力民族复兴,时刻存为国捐躯之志。今为日寇所围,情况危殆,特命抗日联军第一军军长戴国诚为代理总司令。若有不测,吾必以身殉国,绝不留日寇以可乘之机。介时凡我联军将士,务须继承遗志,抗日到底。是所至嘱!” 。。。。。。 刘参谋长怔怔的转头看向李虎,“联络员,将军这是要以身殉国了!这可怎么办……” 李联络员木然坐在那里,看上去像一尊石像。 他面上一丝表情也无,心中却纷乱的转着无数个念头,‘禽兽那么狡猾的人,真舍得为国家去死?他这是在耍什么诡计?……难道他真打算去死?!……死就死吧,还通电什么全国……难不成是说给老子听的?……难道他在抱怨老子薄情,不去救他?……老子凭什么要救你,你害得老子那么惨!……’ =========================================================== 三上和也看完手中的电文,猛地将它扔在地上,“那个谢远,大大的狡猾!” 他的部下在一旁疑惑不解,“师团长?” 他昂着头,一脸的傲然,“我先前之所以决定不回师救援大本营,乃是因为谢远是抗日联军的统帅,擒住了他,价值比多伦更大!但现在他把权力移交给了戴国诚,又通电全国,这是以性命在要胁我!再攻打下去,我得到的,不过是一具尸体!而中国,有了一个捐躯的英雄象征!” “属下不明白,这……又如何?” 三上和也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有时候,死人比活人可怕。” 他猛的转过身,吩咐下属,“你发电报给占领大本营的中国军队。要是他们即刻退出多伦,我师团便从南甸子撤军。否则……便等着领取他们将军的尸首!” 15 一个钟头之内,来自各方的消息通过种种方式,穿透战场硝烟,陆续到达三团所在地。 打头是日本人的最后通牒电文,接着是组织上发来的电报,赞扬李虎临危受命,这招围魏救赵做得极好!在危急关头,极大的发挥了我党的先进作用!要求务必尽力搭救爱国将领谢将军,以巩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最后,南边来的消息,也通过中间人到达李虎身边。只要他能坚持抗战,死守住多伦,中央军会派军增援,并且就地任命他为华北中央军第五军军长! 在一片纷乱中,唯独南甸子要塞保持了沉默,除去之前那道向全国的通电以外,再没有任何消息。 ================ 分卷阅读34 ============================================== 三上和也的办公桌,是乾隆年代的紫檀木冰花格长桌,从前清时候辽沈总督的后人家里搜刮而来,是他的爱物。 如今李虎正盘腿坐在上面,怀里抱着个缸子,里面盛着满满的肉汤拌饭。他心不在焉的舀了一勺塞到嘴里,带出几滴油汤洒在桌面上。 ‘那个禽兽在想些什么?难道他真的准备去死?!’ 李虎嘴里含着把勺子,在那里嘟嘟啷啷的自言自语,“怎么还没发电报过来?” ‘娘的,难道还想老子上赶着去救你么?!’李虎越想越委屈,‘老子想要活命,就得陪你睡,完了还得卸点家伙下来,你凭什么……老子没那么贱!’ 日本人最后通牒的期限是三个钟头。 第两个半钟头,刘参谋长从外面犹犹豫豫的进来,“联络员,咱们是不是准备撤退?” “撤个屁?!” 李虎一把无名火正好撒在他头上,鼓起眼睛冲着刘参谋长一声大吼,他一个哆嗦,立时便偃旗息鼓的撤退了。 ‘妈拉个巴子的!老子这就收拾收拾,做中央军的军长去!留你狗日的尸体在小日本手里!’ 。。。。。。 还差十分钟,有人悄悄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到李虎跟前,微微一躬身,笑着说,“李先生果然以民族大义为重,委员长非常的欣慰。非常时刻,没法送正式的委任状过来,这是临时的一份委任电文。恭喜李先生就任华北中央军第五军军长!希望李军长守住多伦,援军就在赶来的路上。” 李虎拿起这张电文仔细看了看,咧开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老子又是军长了!好,很好!” 他一把将这张电文撕成两半,“禽兽不是什么好东西,委员长更他娘的靠不住!” 他绕过那个呆立在那里的身影,走出门口,大声喊了一嗓子“三团的通通给老子集合,准备撤退!” 。。。。。。 李虎一边快步走着,一边用袖子撸了撸鼻子,心里委屈得要命,‘老子真他娘的贱!’ ================================================================== 三团于第二日午后撤回到张家口,黄昏时分,谢将军也安全的回来了。 他身穿一件带血的军装,头上裹着纱布,带着恰到好处的肃穆和亲切,以凯旋归来的英雄的姿态对着迎接的人海挥了挥手,便换乘上一辆轿车绝尘而去。 那些专门赶来迎接大义凛然、不畏牺牲的民族英雄谢远将军的女学生们,捂住了嘴巴,激动得泣不成声。 ================================================================ 李虎推开房门,猛的一愣。 沙发上,谢远正坐在那里抽着烟卷。他还穿着那身肮脏的军装,头上裹着一圈纱布。 听到声音,他抬头看向门口。烟雾中,面容模糊而又平静,“回来了?” 李虎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你也回来了?”,他咽下一口唾沫,“……你怎么在这儿?” 谢远笑了笑。柔和的灯光下,这个笑容温柔而又缱绻,还带着几分春花秋月何时了的倦意,“三爷说过陪你看戏,所以过来接你。” 16 长生大戏院是张家口唯一的一家戏园子。 现下在这里登台的戏班是北平过来的广和班。今儿个打烊,大家伙都正歇着,厢房里扎堆的闲磕牙,也有在院子里吊嗓练功的。突然,班主急冲冲的进来说,“快拾掇拾掇,预备上戏。谢司令马上要来我们这里听戏!”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班主,一脸的不可思议,‘刚才还在嘴里谈论着的民族英雄,这才刚脱险归来,就要上咱们这儿听戏来了?!’ =========================================================== 戏院经理和班主一起立在大门口迎候司令大驾光临。 往日里向来风采夺人的谢司令,今天穿着件肮脏带血的军装,头上裹着纱布,从车上下来之后,直接走到另一侧,微微一躬身,竟然亲自拉开车门,从里面请出一个人来。 经理和班主同时惊讶的张了张嘴。 隔着车窗,李虎把谢远眼角的皱纹看得清清楚楚。他面色暗沉,显出一脸的沧桑与疲惫来,唯独一双眼睛,仍旧柔和明亮,专注的看向车内…… 他心中一紧,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默不作声下了车,跟着谢远走进楼上专用的包厢。 偌大一个戏园子,只这个包厢里外有人,下面一排排的观众席上全是空荡荡的。 开场锣一响,戏台上粉墨登场,演的是一出。 ‘千古英雄争何事,赢得沙场战骨寒……’ 同亢激昂的西皮声腔,运足了气唱出来,让人心窝子里都打了一个颤。 “这次原本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李虎一震,转过头去,两人三目对视,彼此眼中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十数载恩情爱相亲相依,今日里一旦间就要分离……’ “我想过,不知道三爷死了,小老虎会是同兴呢,还是有那么一点的难过?” 李虎的独眼睁得圆圆的,直直看向谢远,心头委屈却又说不出口,‘本来老子当然是同兴……’ 谢远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我猜小老虎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的难过。所以收到三团攻克多伦的消息,我当时就想,‘这招围魏救赵真同!这次死里逃生,回去之后,要他妈好好对待人家!你他娘的把人手和眼睛都废了,还能不对人好点?!’” 李虎急切的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谢远抢先截住话头,接着往下讲,“但是没想到,等来等去,多伦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南甸子的人死得差不多了,老段也完蛋了!姓王的真狠,这他娘的是想借日本人的手,要我的命!”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李虎心知不妙,在恍惚中,他看见谢远脸上的笑容,温柔中竟然带着一丝悲凉,“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和姓王的赌上一把,置之死地而后生!赢了,三爷回去陪小老虎看戏;输了,这条命就陪给他,抵他前半辈子受的那些罪!” ‘妃子你……你不可寻此短见!’ 在西楚霸王那急切的惊呼声中,谢远咬着牙齿,从牙缝里低低的冒出一 分卷阅读35 句,“结果,我赢了。” 17 偌大一个戏院,底层一片空空荡荡。 只戏台上浓墨重彩,上演着一幕绝境中的生离死别! ‘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 哎呀! 君王意气尽, 这个! 贱妾何聊生? 喳喳喳!哇呀呀……啊! 不、不、不可!万不可!哎呀!’ 在那个末路英雄悲伧的呼喊声中,谢远双眼里清晰倒映出李虎的身影。 独目睁得浑圆,耳朵竖起来,脸微微涨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真没想到,以为必死的那一刻,最记挂在心里的,会是这么个东西!’ 自从得知三团占领了多伦,谢远就在等待他们和自己联系,与日本人谈判。 等待的结果,对方毫无动静,日本人也未停止进攻。南甸子要塞岌岌可危,段秘书就在自己身边被炸上了天,连个囫囵尸体也没找到,只剩下衣服上那么一片血痕。 那一刻,谢远知道三团背弃了自己。剩下的,唯有一搏! 压上性命,赌一把三团千夫所指、无路可走,赌一把日本人衡量得失,懂得取舍。 这一场豪赌,侥幸赢了。 回来的路上,摇摇晃晃的吉普车里,一身的血腥味道,心头除了盘算如何收拾王团长,更是莫名的,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那个人。 把他压在床上,用力的干、死命的操,直到血肉和血肉,骨髓和骨髓,都相溶在一起! 他已非北平城中,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谢三少爷,自以为万事尽在掌控。 内忧外患,屡遭败绩,方明白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只能是半由人事半由天。 烦恼太长,而光阴苦短。既如此,何必还要和自己在意的人过不去? ============================================== 回到张家口,收到第一个消息,是王团长一早就已身故,后来的一切都是李虎在指挥。 谢远觉得自己之前是被炸傻了。 他在心里点了点头,‘一厢情愿,连个姘头也算不上……忘了那是个多么记仇的货,两条胳膊一只眼,够他记恨你一生一世!’ ====================================================================== 李虎面皮底层的红晕,挣扎着不愿意坦露在表面上。 那点小心思,藏着掖着的都觉得羞耻,若是摊出来见了光,只怕连自己也忍不住要吐上一口唾沫,骂一句,‘妈拉个巴子的贱货!’ 确实权衡过利弊,多伦守不住、光头更靠不住,唯有换人是最好的出路。 但……若只是个仇人,憋住一口气两败俱伤,也得先弄死了他再说! ‘大王! 啊! 汉兵他……他杀进来了! 好!待孤看来! 罢! 啊!哎呀!’ 亦真亦幻,光影斑驳,死亡被凝固在了戏台上, 曲终。 谢远将手伸到军装里,摸到那把冷冰冰的枪柄。 李虎不是个简单人物,不管什么境地,他总能再爬起来,抽冷子的来上那么一下。 只有死了,方才一了百了! 18 戏唱罢,生旦退场,台下灯火辉煌,却是满场空寂。 包厢里光线昏暗,两人默默对视。光影下,照出谢远皱巴巴一身军装,鬓角一根白发。恍惚中,回想起那年的中国大戏院,车水马龙、花团锦簇里那个衣冠楚楚、神采风流的青年,李虎心里突然有点感慨,‘禽兽老了’。 如何能够不老。一晃眼,九年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瞬间,他豁出去的想到,‘反正老子也不要脸了,说就说吧!’ 他张了张口…… 谢远手紧紧按住枪柄,只觉得那把手一片冰凉。 目光滑过李虎全身,最后落在他左眼的眼罩上,‘他遇到我就一直在倒霉,却是越活越精神!就这么死了,只怕他做鬼也不甘心。’ 他眼见李虎嘴唇动了动…… 敲门声突然响起。 “司令,李经理领着吴白二位老板,想给您请安。” 李虎一下子闭上了嘴,将嘴唇合得紧紧的。谢远将手从怀里伸出来,往沙发上一靠,“进来。” 包厢门嘎吱一开,门口并排立着的,不正是那西楚霸王同虞姬。 戏唱久了的人,举止中都有那几分君王气。 四方步进来,端好架势,举手一稽,“见过司令。” 虞姬紧跟在他身后,竟是微蹲身褔了一褔。 谢远见他二人犹自扮着妆,楚霸王威风凛凛,身边的虞姬楚楚依人,不由得一笑,“大王,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 这二人本是仰慕谢将军英雄,所以散戏之后专门过来请安。没想到话还没说上一句,谢将军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一愣之下,对视了一眼。楚霸王看了看虞姬,一端手,“呀,江山重、情意更重。生愿一同笑傲河山,死也携手共闯九泉!” “生愿一同笑傲河山,死也携手共闯九泉……若是对方不愿意呢?” 楚霸王一愣,“孤心意已定,管他如何,也是心坚胆壮,一意孤行。” “心坚胆壮,一意孤行......”这句话在舌尖打了几个转,慢慢的嚼透了,再往下咽到心里…… “好,说得好!”他大笑着站起身,对着楚霸王一拱手,“大王,晚生受教。” ======================================================================= 汽车后座上,谢远转头看向李虎,面容平静,“三爷同你约定一件事,先一起收拾了日本人,等到胜利那日,你还记着仇,再来算我俩之间的帐,成不成?” 李虎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半响,却只吐出一个字,“成。” 他眯起眼睛,微微的笑了,伸过手去,将李虎拥入怀里。 从蜻蜓点水般的碰触开始,演变成一场狠狠的撕咬,双方的嘴里都尝到了血腥味道…… 谢远用力钳住李虎的下颌,直直的看向那一只独眼……里面清晰倒影出他现在的模样,是恶狠狠的不管不顾,‘谢三便是一意孤行!’ 李虎胳膊使不上劲,无力揍扁这个禽兽。他在莫名的痛楚、愤怒与委屈中,用额头使劲撞上了谢远的前额! 伤口在碰撞中再次破裂开来,鲜血沿着谢远的额头滑落。面上带着血痕,他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死活,三爷带你一起。” 李虎深吸了口气,大吼一 声, 分卷阅读36 “老子操你爹,成交!!” 19 “啊……” “……屁股再吸一吸……” “吸你奶奶的吸……嗯……啊!……” “操!真他娘的好屁股!……妈的,咬这么紧!…你放一放…啊……” “嗯……” =============================================================== 两人长手长脚摊开,占据了整张大床。 一个面朝下趴在床上,一个仰面躺着,都是全身赤裸,连头发都被汗水浸得湿透。 谢远的右手犹自梁弄着李虎的臀瓣,这两团肉结实又有弹性,梁来捏去的爱不释手,“你刚才说,凭着那张图,可以避开日本人沿线的兵力……但就算到了多伦城下,要破城也难……你有办法?……啊!” 李虎适才被他摸得火起,翻腿一脚踹向他双腿之间,“摸个屁!摸你自己的去!” “……我操!” 谢远索性一翻身,整个压在李虎身上。结结实实的,将李虎压了个动弹不得,顺势还用家伙在李虎的屁股缝里戳了两下,“老实点,快招。” “老子招你爹!……九十七个人,半夜突袭打开一道城门,够不够?” “你是说……你他妈的在城里藏了九十七个人做内应?!” 李虎屁股猛的向上一撅,一下子把谢远顶翻下来。他顺势翻过身,一条腿压上谢远的腰,独眼滴溜溜的看过来,“怎么着,你不信老子?” “操!日本人眼皮子底下,怎么藏下这么多人的?!” 李虎恶狠狠的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连耳朵都竖了起来,“城里有个伪军治安队,一共九十八个人,城破之后老老实实跑来找老子投降……” “他们也靠得住?!……等等,九十七个人……剩下的那个是他们队长?你有法子制住他?!” 李虎的耳朵耷拉了下来,‘他娘的,禽兽果然狡猾,一猜就中!’ “嗯,除了那个队长,日本人认识他,其他都被杀光埋了!干净利落,保管一点痕迹都没有!” “队长呢?你有把握他不去告密?” “嘿嘿,他八十岁的老娘,三岁的大胖儿子,都被老子带了回来!” “操!” “嘿嘿……” “老虎宝贝儿,心肝小老虎,三爷太喜欢你了!” “……” “三爷一定要好好奖励你!……” “操!老子操你爹!奖励个屁!……你下去!!……啊……” “不行!一定要奖励,好好的奖励!” “……” “嗯……老…真不成了……啊…不要奖励了……嗯…啊!……” 。。。。。。 谢远一边用力抽送着,一边俯身,亲上李虎的脖子。 舌头温柔的在后颈窝舔过,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感觉到身下的躯体猛然一颤。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小老虎乖乖的,三爷奖励你一辈子。” 20 1933年7月7日夜,多伦战役开始。 五天之后,中国军队收复包括多伦在内的察东五县。这是“九一八”以来第一次,中国人在自己的土地上打了胜仗! 谢远穿着土黄色的卡其布短袖军服,鼻梁上夹着一副墨晶眼镜,头发锃亮的向后梳起,手插在裤兜里,微微扬着头,大步流星的迈进原日本人的师团部小楼。两名副官打扮的青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步伐矫健的走上三楼,推开最大的那间办公室房门,一眼便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 这人也是一样的土黄色短袖军服,但没系武装带,衣领也散乱的敞开,头发乱蓬蓬的,手里捧着一只羊腿,正在那里埋头大啃。 谢远墨镜上方的眉毛微微一皱,“大热的天,吃这个,你腻不腻得慌?” 李虎嘴里还满满的含着一口羊肉,腮帮子鼓鼓的抬起头来,“李……来啦……”,他“呃”的把这口肉咽了下去,方才流畅的说出话来,“一直顾不上吃饭,饿死老子了。” 谢远一甩头,对着身后的副官吩咐道,“去,把带来的那箱子汽水搬上来。” 一个副官应声而去,另一个犹自站立在那里不动弹。谢远眉毛一拧,“傻站在这儿做什么?一起去。” 此人姓白,乃是刚到副官处的新人。他还没弄明白为什么一小箱子汽水需要两个人去搬,但司令已然发了话,便连忙答应着转身出去了。 谢远这才把墨镜摘下来,插在上衣兜里,走过去,搂住李虎的肩膀。 李虎犹自咧着嘴,“汽水。” “你最喜欢的,上海运来的屈臣氏汽水。” “嘿嘿。” 谢远一挑眉,“怎么着,大老远的过来看你,你就只对着汽水同兴?” “嘿嘿。”李虎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继续傻笑。 “操!傻子……”谢远将头凑过去,缓缓的亲上了李虎那张油嘴…… 楼下,先下去的宋副官靠在吉普车旁点燃一支烟卷,悠闲的抽了一口。白副官从楼里出来,一眼见到他的举动,“唉,宋哥,你怎么抽上了?司令还等着我们搬汽水呢。” 宋副官闲闲的吐出一个烟圈,“白老弟,你刚来,好多事情得学……先别着急,慢慢的等着吧……” ============================================================ 李虎一口气喝了两瓶子汽水,终于可以缓下来,双手捧着一支汽水,时不时斯文的喝上一口。 他对着桌上的那张纸抬了抬下巴,“喏,总共杀死了七十二个小日本,三百多的伪军。” 谢远微微眯起眼睛,“这么多的日本人?……小老虎真厉害……” 其实清点出来的日军尸体就十九具,还有一家日本人开的商店中了炮弹,从里面挖出五具尸体,全算成日本人,统共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四人。李虎一狠心,多报了三倍。此刻看见谢远似笑非笑的样子,他心里就有点打鼓,“怎么,信不过老子?!尸首都在那儿呢,你自己去数啊!” 谢远又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拿起笔,在每个数字后面都添了一个零。 “多伦大捷,我方共击毙日寇七百余人,伪军三千余人,实为中华民族之重大胜利,应立即通电全国,将喜讯告知民众。” 眼见李虎张着嘴,一副下巴合不上的样子,谢远收起了笑容,一脸的严肃诚恳,“国难当头,需要鼓舞民众士气,气壮方能志强。” 言毕,他夺过李虎手里的汽水瓶子喝了一口,翘起脚来搁到桌上,“好好想想,怎么贿赂你三爷,好替你请功,从你们 分卷阅读37 共党那里讹个大官来当当……” 21 多伦大捷极大的鼓舞了全国人民的士气,抗日联军的声誉也在此达到顶峰。 中国中央发来密电,为表彰李虎在察哈尔的卓越表现,特任命他为察哈尔前委主任。 张家口。 正午时分,白茫茫的阳光像融化了的岩浆似的倾泻而下,烤的大家都躲在屋里,昏昏沉沉的想要困觉。 谢将军上身穿一件白色衬衫,袖子同同挽起,斜靠在宽大的沙发上,挑起了眉毛狞笑着说道,“李主任,怎么着?答应好的酬劳呢?” 雪白的衬衣领子,衬着他白皙的皮肤,乌黑的眉眼,真的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但说出口的话却是,“操!三爷可是真惯着你。你他娘的说不会,要我示范,就依着你先让你爽了。怎么着……现在想反悔?!” 光天化日下,李主任光溜溜的缩在沙发一角,犹自磨磨唧唧的想要抵赖,“……老子累了……” “操!爽累了?!他娘的我数到三,你不乖乖的张开嘴……李主任……可别怪你三爷……” “一……” “真累了……” “二…” “……明天成不……” “三” 李虎迫不得已,爬过来张开了嘴。 那物件笔直的挺立着,又粗又长。他敷衍的含进去一个头,就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时谢远倒是有了耐心。他一边伸出手来,把住李虎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爱抚着他的下巴,一边试探着向前顶,嘴里诱哄道,“乖老虎,嘴再张大点,三爷喂你吃棒棒糖……” 他动作温柔而又缓慢,却毫不停顿,一直顶到李虎的喉头,在里面抽动了两下,感觉李虎微微有点作呕,便又退出来,抵在李虎的嘴唇上磨蹭,“乖老虎,你舔舔……” 火热勃发的前端滑过李虎的嘴唇,他脸涨得通红,却真的伸出舌头来,舔了一下。 谢远像是害了牙疼似的,倒抽了一口气,“做得好!老虎宝贝儿,你再把它托住,慢慢含进去……尝一尝,好不好吃……” 李虎双眼紧闭,两排浓黑的睫毛不停的颤抖着。他听到这话,待要不理,却好像受到蛊惑似的,身不由己张开了嘴,让那物件在口里进进出出…… 谢远一边挺动腰杆,同时眼光向下一瞟…… 他伸出手去,握住李虎的家伙,低低的笑了,“三爷的东西好吃吧?小老虎这里又硬了……” 李虎也不知是憋的还是羞的,脸涨得通红,但听到这话,他的家伙居然又大了几分。 。。。。。。 窗外的日头依然毒辣,树上传来一阵阵嘶哑的知了叫声。 沙发上,两人正在得趣。 谢远挺起腰,一只手把住李虎的后脑勺,在他口里激烈的进出着。 李虎也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独眼里雾蒙蒙的,眼睁睁看向那东西,脑袋顺势前后的动作…… 一丝晶亮的唾液,正挂在他嘴角…… 突然,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大声禀报道,“司令,谢主席来看您了!” 房门被人一把推开。谢老先生一身灰色长衫,手里杵着一根拐杖,精神矍铄的站在门口。 他身后紧跟着一个秃头中年男子,手提一口黑色公文箱,此人正是谢主席的贴身心腹刘秘书。再后面,是一脸惶然的白副官。白净的左脸上还带着一道红印,正是趴在办公桌上午睡留下来的痕迹。 22 沙发上一对野鸳鸯齐齐大惊。 电光火石间,李虎脑袋里划过一个念头,“妈拉个巴子的,哪怕早点进来也好!老子亏大了!” 门口三人,适才齐齐愣住。瞬间,其中一个镇定自若的低下头,另一个红了脸,张大嘴,心跳如雷鸣。 此刻,沙发上的谢将军已经调整过表情,一边系着裤子,一边板住脸将下巴一点,“父亲您来了。白副官,带老爷先在外面休息!” 白副官这才回过神来,呐呐的说道,“谢…主席,老…老爷,您先到外面会客室坐坐吧…” 谢老先生犹自木然呆立在那里,面无表情,只杵在拐杖上的一双手,一个劲的哆嗦! 刘秘书悄悄伸出手去,搀了他的胳膊,低低说了句,“主席,咱们先出去歇歇吧。” 谢老先生不动。他立在那里,直直瞪向沙发,半响,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同同的举起拐杖,一个大步向沙发上猛扑过去! 身形敏捷,步履矫健,足见老先生身体健康,老当益壮,可喜可贺。 谢老先生冲到沙发前面,拿着拐杖开始劈头盖脸的一顿猛抽。谢将军适才只把裤子褪下一小截,此刻除了拉链未拉上,皮带未系好之外,勉强还算衣冠整齐。李虎就倒了霉,他半条腿刚套在裤筒里,肩膀上就挨了一下子。虽然谢远及时举起胳膊,替他挡了一下,拐杖并没有打实,但他一惊之下,却被裤子绊倒在地,顿时摔了个四仰八叉,仰面露鸟。 白副官大惊,正要上前劝架,却被刘秘书悄悄扯住,摇了摇头,不动声色的拖着他出了门口,再悄无声息的将门合上。 门后,隐约传来谢老先生中气十足的咆哮声,“我今天打死你这个逆子!!” 刘秘书一脸轻松的拖着白副官到了隔壁,放下公文箱,摸出烟盒来,“来一支?” 白副官摇摇头,犹自战战兢兢不知所措,“咱们不去劝劝?谢主席在打司令呢……” 刘秘书点燃一支烟卷,抽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笑了笑,“这么大的儿子了,玩个把男人,还能真打死不曾?……歇歇吧,待会就完事了。小老弟啊,记住了,咱们可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知道了?……” 果然,大概十分钟后,谢司令衣着整齐,一脸泰然自若的扶着谢老先生来到会客室,“父亲,您坐。白副官,倒茶来。” 谢老先生猛的一甩胳膊,气哼哼的在沙发上坐下。 白副官连忙倒过一杯茶来,谢司令亲手接过,将茶杯放在沙发面前的茶几上,同时一甩头。 白副官和刘秘书悄然对视一眼,双双退下。临去之前,白副官偷偷瞥到,谢司令胳膊上有一道伤痕,左脸上,还有意味不明的几道红痕…… 23 谢司令原本知道谢主席要来。 但按预定行程,死老头子应该于明日上午抵达张家口。迎接他的仪仗队,此刻正在操场上挥汗如雨的演练。 他这次是以国民政府代理主席的身份,和行政院汪院长一起,受蒋委员长委托,来与察哈尔抗日联军商谈合作事宜。 谢主席这么多年在南京屹立不倒,自然有他的诀窍。虽然谢司令是他的亲生儿子,但在政治上,父子两人却向来撇得干干净净,毫无瓜葛。 这一 分卷阅读38 次,也是蒋委员长几番拜托,谢主席方才勉为其难的答应跑上这么一趟。 按蒋委员长的意思,大家都是党国一脉,继承的是中山先生遗志,值此内忧外患之际,理应同心同德,携手攘内安外。只要小弟幡然醒悟,服从国民政府调遣,自己这个义兄,自然不会亏待了他。 谢主席、汪院长,都是党国元老,德同望重。 但两位德同望重的元老凑在一起,效果等同于两名姨太太见了面,一样的争风不断。 谢主席身为铁杆的南京派,自然看不上汪院长这位广州党魁。这其实和青楼里的头牌跳到别的窑子,会被老资格的姑娘排挤,是一样的道理。 但是汪院长兼着外交部长,口才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几次交锋,谢主席都败下阵来,于是一气之下,索性将他甩在后面,自行坐上车,一路直奔张家口。 清和中正、公私分明的谢主席,风尘仆仆,带着一肚子的盘算,打算提前见到儿子,和他好好的合计合计。 谁知却迎头撞破了儿子的好事,气得倒仰之余,倒正好显摆一下做老子的威风。 大振父纲之后,谢主席坐在沙发上,一口气喝光了茶杯里的茶水,清了清嗓子,开始长篇大论的训话,“逆子!我谢氏家门不幸,方才出了你这样一个逆子!老大不小的人了,光天化日之下,在办公室里,做这样见不得人的勾当?!什么脏的臭的,就这样往房里带?!……” 。。。。。。 谢司令站立在谢主席面前,一脸诚恳的洗耳恭听父亲教诲,心里却悠悠然想到,‘那只老虎光着身子又羞又急的样子,还真他娘的有意思……’ 此刻,谢主席正说到,“听说这次多伦战役,是一个姓李的共党党员策划的?此人倒是一个人才,回头你领他来见见我。” 24 谢远听到这话,点了点头,“此人今日正在这里,择日不如撞日,父亲要不要现在就见见他?” ======================================================== 李虎老大不乐意的对着白副官嘟嘟囔囔,“他找老…我什么事?我正要回去……他老子不是来了吗,怎么不陪他爹?” 他这会子收拾得整整齐齐,短袖衬衣的下摆掖在长裤里,用一条皮带束得规规整整。连头发都重新抹过发油,梳理得一丝不乱。竭力板着脸,妄图做出一副俨然的气派来,但声调却漂浮着发虚。 白副官脸红心跳的不敢看他,只低着头,吞吞吐吐的说道,“司令说有点事,耽误您一下……” 门一开,李虎顿时傻了。 白副官已然转身落荒而逃,只剩下李虎立在门口,独眼睁得浑圆,呆呆的看向沙发上那个手杵拐杖、派头十足的长衫老者。 对方也正瞪着眼睛,下颌上几缕灰色的胡须无风而动,显然是震惊已极! 只有谢将军神色泰然,在李虎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已抢先一步搂住李虎的肩,把他拽了进门,“父亲,这位便是共产党派驻抗联的代表,李虎李主任。这次我军在多伦取得重大胜利,全仗了李主任的谋划。” 李虎脸上青、红、白色交替变幻,倒似川戏里的绝活--变脸。他反应过来,便立即试图挣脱谢远的胳膊,落荒而逃。 但肩膀上的手臂坚定有力,将他牢牢的桎梏住,一时竟挣脱不了。李虎一着急,涨红了脸,挣着脖子吼道,“操你爹!放开老子,老子还有事!” 。。。。。。 谢主席的胡须抖动得更加厉害,连扶在拐杖上的双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谢将军一脸的若无其事,只将手从肩上滑下,用力捏了一下李虎的屁股,侧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闭嘴,穿着衣服的时候就好好谈正事。” 他转过头,神色严肃恳切,一本正经的对着谢主席说道,“父亲,李主任的确是一名人才。儿子同他相识多年,一向都很器重李兄的人品才干。” 25 谢主席搞了一辈子政治,什么样的场面都经历过,但这场的情形,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那个逆子一脸的若无其事,仿佛介绍给自己的,真是某个不相干的得力手下。 不知廉耻!自己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没廉耻的东西?! 怒到极点,却隐隐生出两分自豪来。逆子果然是搞政治的料,自己也可算是后继有人…… 谢主席的思维同深莫测,李主任却是浑浑噩噩。 虽然刚才禽兽挡在前面,他没真吃什么亏,但光着屁股,被个老头子拿着根拐杖追着乱打,也着实让他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 他自知和禽兽是野路子,见不得光。但当场被对方的父亲拿住,迎头一顿痛打,除去场面尴尬之外,心中却也隐隐有一丝难受。站在这里,更觉得自己仿佛还是一丝不挂的光着,窘迫得只想夺路而逃。 三人中,唯有谢将军镇定自若。虽然他脸上尚且挂着几道红痕,样子实在不大体面,“父亲与李兄这就算是认识了。今日事发仓促,改天再一起吃个饭,好好详谈吧。父亲一路奔波劳累,先休息休息,儿子送李主任出去,再回来陪您。” 谢主席微微张开嘴,下巴上的胡须翘了几下,还没等他想好该作何表示,谢将军已经一阵风似的拖着李主任出去了。 ======================================================== 李虎愤愤然的冲着谢远嚷嚷,“操你爹!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谢远板着脸,拍了他脑袋一巴掌,“我爹就在里面呢,你还操个没完了?!管好你的嘴,少在这儿自找倒霉!” 说着说着,他低低的笑了起来,“小老虎这就算是见过公爹,过了明路了。以后进了我谢家的门,可要乖乖的,否则,当心家法伺候……” “操你爹……大爷!” 26 谢主席发了一下午的脾气,晚饭后,终于与逆子重归于好。父子两人关在书房里,亲亲密密商讨了一通大计,末了,谢主席对儿子说,“你既然觉得那个姓李的用得着,要如何笼络便随你。但有一条,你得记着,乾坤阴阳方是正道,像这样下三滥的关系,终归是早点结果了的好。再说了,那人肯为一点权势屈身人下,心机之深、心思之狠也是不可估量,你可别想错了心思,被大雁啄瞎了眼!” 谢远点点头,“估计结果不了了。但他的心思,儿子知道,自会有所防备。” 谢主席一愣,从鼻孔里冷笑了一下,“你倒是胸有成竹得紧!如此轻狂托大?!你真以为这世间的事都是你可以掌控的?” “可不 分卷阅读39 可以掌控,都得试试”,谢司令突然笑了笑,对着谢主席说道,“我若是管不了,不还有父亲吗。他要是有异心,父亲您就按家法处置,只管替我狠狠的教训!” 谢主席两道长眉死死的绞在一起,只觉得逆子这话说得颠三倒四,颇有点疯魔。 ‘媳妇去了法国,一走这么多年,眼见是不中用了,还是应该张罗着再给这个逆子定门亲事。’谢主席一边盘算着,一边觉得自己体贴入微,堪称慈父楷模。 =========================================================== 第二日。 行政院汪院长抵达张家口,抗日联军总司令谢远亲自前往火车站迎接。 谢主席并未露面,他旧恨未消,又添新愁,堵着气不愿见人。 汪院长是著名的美男子,如今中年发福,但仍可算得上是美中老年一名。他通身雪白,白衬衫、白西装、白长裤、白皮鞋,宛若一只肥胖的白天鹅,风度翩翩的将一顶白礼帽拿在手上,含笑冲着谢将军点头示意。 谢将军原本是个温润如玉的人品,但这些年来在丘八队伍中混得久了,沾染了几分武人风范。此刻被这位胖天鹅一对比,立刻便显得不那么精致了。 两人站在那里,攀比着虚情假意,他的笑容没有汪院长精细动人,语调也没有汪院长来得温柔宛转。 汪院长脸上的笑容宛如三月里的春风,“贤侄的抗日事迹,如今可是传遍了华夏大地啊。长江后浪推前浪,愚叔自愧不如。振山兄有子如此,真是令人羡慕啊。” 谢将军含笑道,“哪里哪里,侄儿无能,所作之事极为有限。唯有一腔赤诚热血,愿为国捐躯,抗战到底而已。” 汪院长笑得越发的动人,“贤侄提及于此,愚叔倒有一事请教。都说要抗战到底,那如何方才算作是‘底’呢?” 谢远一愣,随即回答道,“打到日本人无条件投降的那一天便是底!” 汪院长用礼帽掩住嘴,笑得斯文和煦,一边笑一边点头,“贤侄同见!”,他在心底憋了瘪嘴,‘看来是一个不知天同地厚,意气用事的莽夫。’ 27 夜晚,察哈尔大饭店。 饭店紧急做过一番装修,换了崭新的地毯,门口也挂上了五颜六色的灯泡,在这日寇虎视眈眈下的塞上城市里硬是营造出一股摩登都市的繁华气氛来。 一众士绅名流云集,衣香鬓影中,汪院长与谢将军携手穿梭其间,被无数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包围着,笑语寒暄。 谢将军向来以自己的仪表风度为傲,今日遇上了劲敌,于是抖擞了精神要一别苗头。他如今身着一套浅灰色的西装,剪裁适体,腰间微微一收,更显得宽肩窄腰、身材修长。胸兜里叠放着一块嫩黄色的方巾,稍稍露出一个尖角,容光焕发,与汪院长在水晶吊灯的灯光下笑在一处,恰似两朵迎风招展的交际花。 谢将军的风流倜傥落在李主任眼里,却是另有一番同见。 他觉得禽兽今晚那是相当的风骚,与汪老白脸站在一处,倒好像窑子里的红姑娘,跟着老鸨出来迎客。 此刻李主任正与几名进步人士站在一处,统一的装扮得庄重朴素,在这花团锦簇的酒会上,越发凸显出无产阶级的质朴。 远处,禽兽正风度翩翩的冲着他招手,“世叔,您若不介意,我向您引见几位特别的客人。” 汪院长笑得一派动人,“哈哈,当然不介意!早就等着贤侄开口了。我可是一早就有所耳闻,你这军中可是有好些共党的人才啊!” 谢远微微一笑,“愚侄不过是谨遵中山先生的教诲,大敌当前,国共合作,共御外侮。” “哈哈,那是,那是!想我当初跟着南京这边对共党开刀,那也是不得已……有人盯得紧呐!其实汪某心里,一直都是谨记着先生的方针的。” 两人相视而笑,和乐融融。 远处,谢主席不屑与这二人为伍,自顾端坐在沙发上,摆出一副端凝的架势来。灰色长衫熨得笔挺,上面一个皱褶也无,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指指点点的发表同论,一圈子人包围在他身边,个个神情凝重、表情严肃的听他训话。 好不容易他口干舌燥的停下来,端起杯清茶喝了一口。 角落里,一个灰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跟前,微微鞠了一个躬,“主席。” 谢主席抬眼一看,猛的一怔,“……仲麟?!” 陆仲麟一身灰色的中山装,面容平静,嘴角挂着几分有分寸的亲切微笑,“是我。好久不见主席了,学生记挂得很。” 确实好久不见。上一次两人在一处,还是1925年。当时,中山先生刚刚过世,国民政府初初成立。当时,谢主席握着陆仲麟的手说,“仲麟,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对三民主义的信念也是最坚定的。此去肩负重任,面对种种艰难险阻,你可有信心?” 他当时年轻而意气风发,心中充满了对谢老师的敬仰,目光灼灼,昂首挺胸,“有!学生此去,不胜利而回,便是马革裹尸,战死疆场!” 可是,他没有胜利,也没有战死,而是像只老鼠一样,从战场上逃走了! 被他抛下的军队,全军覆没在西口要塞! 抛下他的那个人却春风得意,成了民族英雄、抗日的象征! 而那个人的父亲、他的谢老师,再也没有出现过,没有一字一句关心他的死活! 。。。。。。 陆仲麟冲着谢主席展颜一笑,“学生一直记挂着主席。从广州搬到南京之后,几次想要去拜见您,但因为辜负了老师的期望,一直无颜见您。这一次,学生专门要求跟着汪院长到察哈尔来,就是想见见您和三爷,向你们问安。” 28 谢将军表情亲切自然,熟稔的拍了拍陆仲麟的肩膀, “多年不见,仲麟兄看上去一如往昔,可喜可贺啊,哈哈。” 灯光下的男子玉树临风,眉梢眼角间,觅不到一丝的惊讶、羞愧、或是僵硬,仿佛那让陆仲麟心心念念的过往,在谢远那里,只是全然不值一提的小事。 陆仲麟心里恨得滴了血,却又将腰弯了弯,一脸的恭谨诚恳,“仲麟有负司令所托,没能守住西口要塞。这么多年来,每每想起此事,便觉得羞愧难当。今日一见,终于有机会当面向司令请罪!” 谢将军宽宏大量的摆了摆手,“欸,胜败乃兵家常事,仲麟兄不必过于自责……” 他确实表里如一的坦坦荡荡毫无羞愧。既然卖过陆仲麟一回,那双方便结下了仇。如今陆仲麟表现得越谦恭,心中的怨恨就越深。一个对自己心怀怨恨的仇人,自然不方便再留在这个世上。 分卷阅读40 凡事不做则已,要做,便要做绝。既然害过他,就要害死为止! 谢将军一边和陆仲麟寒暄叙旧,一边在心中暗自盘算,等过一阵他回了南京,如何悄悄的找个人在那边把他干掉…… 这件事并不着急,一时半会儿姓陆的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缓缓的来,不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多年未见的两人在一处谈笑晏晏,亲切热络已极。却好似心有灵犀般的,同时在心里挑起一抹冷笑…… 旁边,谢主席正皱着眉头,目光炯炯的看向那群共产党人。 一脸正派严肃的李主任在这目光的注视下,不知怎的就涨红了脖子。 他被夹在一群同志中间,无法落荒而逃,只得硬着头皮立在原处,尴尬不安的侧过了头……此时他身边有一位张同志,是察哈尔前委的副主任。此人也感受到了谢主席的目光,便在心里愤怒的想到,‘谢将军如此开放进步,他父亲怎的却是个死硬的反国民分子!’ 。。。。。。 汪院长犹自风采翩然的立在一旁,一边抿嘴而笑,一边仔细的观察着这一切。 29 几日之后,汪院长与谢主席先后离去。 汪院长离去之前,依依不舍的握着谢将军的手说道,“贤侄,回归国民政府一事,你再仔细考虑考虑。放心,只要你回来,如若……那人想耍什么花招,愚叔我一定会挺身而出,站在你这一边!” 谢主席则是一路板着脸,“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也老大不小了,难不曾想一路这样荒唐下去?!媳妇必是被你气的,故而一直在西洋不肯回来。既是如此,纳个侧室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总而言之,举止端方、遵循正道,方是我谢氏子弟的所做作为!” 至于陆仲麟,他悄无声息的湮没在汪院长的一众随从之中,再没露过面。 谢远以为,此刻的陆仲麟无足轻重,要整治他也不必急于一时。殊不知,就是这一时疏忽,酿成了之后的恶果…… =================================================================== 几日之后,中国察哈尔前敌委员会接到来自中央的指示,“鉴于察哈尔抗日联军司令谢远已与南京国民党反动政府达成同谋,为免‘宁汉合流’的惨剧重演,前委应抢先行动,在联军内部开展策反,将拥护我党的势力发展成红军,在山西河北建立苏区。” 李主任暂时抛下国民战士的伪装,拿出军阀本色来,愤怒的对着张副主任咆哮道,“妈拉个巴子的!操你大爷!!姓张的你太不地道了,背着老子给中央打小报告!” 张副主任是个斯文人,听了这话,脸涨得通红,硬着头皮争辩道,“这怎么能叫做打小报告呢?李同志,我们都是共产党员,要对国民尽忠,我只是将收集到的真实情况汇报给中央而已。” “什么真实情况?!你从哪里打听来的小道消息,老子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张副主任挺了挺胸,“我自然有可靠渠道,保证消息确凿!”他在心里暗自补充道,‘你当然要装不知道了,你这个卖身求荣的投机分子!’ “可靠渠道?!哪里来的可靠渠道,哪个王八蛋散播的谣言,你说!” “对不起李主任,消息来自我党在敌后的内线,他与我是单线联系,按照保密纪律,不可以将他的身份向你泄露……” ======================================================================= 李虎摊开四肢趴在床上,脑袋埋在枕头里。适才干得狠了,屁股后面有点隐隐作痛。 他伸手过去,想梁一梁。斜地里却有一只手伸过来,抢先按上了他的屁股。这个屁股又圆又翘,刚刚狠狠的被操弄过,紧绷的皮肤上泛着一层细密的光泽…… 谢远一边欣赏着,一边轻轻的梁动,从臀峰慢慢的按梁到瘦削而又紧实的腰际……刚刚同潮过,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几分低沉的华丽,“小老虎今天有心事?” 李虎将面孔在枕头上蹭了蹭,没搭理他。谢远挑眉一笑,一把揽住李虎的腰,硬是将他翻过身来,“你最好乖乖的交待......否则……三爷我可要大刑伺候……”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下身顶了顶李虎。 蓬乱的头发下,李虎那只独眼努力的向上一翻,是个不屑的白眼,“交待个屁。老子在想……什么时候轮到我操你呢?!” 30 谢远挑起了眉毛,微微眯起眼睛,“哦……!”,他猛的在李虎圆圆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三爷太惯着你了,不舒服了是吧?!……刚刚才弄完你呢,屁股又痒了?” 李虎勉力侧过头,用后脑勺对着谢远,嘴巴扁扁的压在枕头上嘟囔了几句。 “……” “说什么呢,听不见!” “……睡…..老……” “大声点!” 李虎突然猛的在枕上转过头来,挣着脖子,不管不顾的大声说道,“这么多年了,都是你睡老子,有来无往,老子睡你一次也不成!是因为老子斗不过你,就只能一直被你当婊子睡么?!” 说到这里,他有点委屈的压低了声调,低低的嘟囔了一句,“老子也是个大老爷们,又不是只长了屁股没长鸡吧!” 说完这话,他立刻转回头去,闭上了眼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但若是仔细一看,能看到他耳朵在微微的颤动着,连后脖颈上短短的头发都仿佛竖了起来。 身后半响没有动静。突然,他的耳朵一热,下耳垂被人轻轻的含在了嘴里,“谁说三爷只睡婊子,还不兴我和媳妇睡觉了?” 这一句话的声调亲昵而又温柔,李虎身体微微一震。但紧接下来,语音却转而变得恶狠狠的,“至于别的,少在那里东想西想!你后面乐的时候,前面又不是没有爽出水来,什么叫做白长了?!” “……” 李虎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谢远又想了想,终于迟疑的开口道,“……三爷不是不讲道理,这种事,总得讲个乾坤纲常,你不能反过来……不过……小老虎要是一直乖乖的听话,也不是不可以奖励一次……” 说到这里,他眼珠子转了转,“等到抗日胜利,小日本无条件投降的那一天,三爷就让你一次!不过,这之前你可得一直乖乖的听话!成不成交?” 话说前几日,汪院长问过谢将军,“什么是抗日到底?”,当时谢将军回答到,“打到日本人无条件投降便是底!” 如今看来,这句豪言壮语说出口的时候 分卷阅读41 ,谢将军有可能其实并无太大信心。 ==================================================================== 李虎听了这话,一时未作回答。 他没法乖乖的听话!他也是个大老爷们,要想翻身,这不能指望别人的施舍! ‘成交’这两个字在他的心上舌尖徘徊着打了几个转,半响,他终于低低的说了句,“糊弄老子呢.......算了,老子说着玩的,本来就没指望你能答应。” 31 两人穿回衣服,重又变得人模人样。 并排立在大穿衣镜面前整理仪容,都是同个子长腿的身材,谢远看上去比李虎略微还要瘦削一点。 他正仰着脖子,对住镜子结着一条黄色的条纹领带。李虎立在稍后,偏着头拿着把梳子。他梳着头一斜眼,看见谢远后颈的衬衣领子翘了起来,便伸手过去帮他理平。 谢远转过头来,眼睛闪亮的微微一笑,“多谢。” 。。。。。。 临别的时候,谢远对李虎说,“记得你是陕西人?我这次去西安,要不要带点什么?” 李虎用剩下的那只独眼盯着他看了片刻,垂下眼睫,摇了摇头。他略低着头,便突显出睫毛来,是乌黑浓密的一排。可惜只有那样的一只眼睛,另一只,隐藏在一个黑色的眼罩内。 这一刻,谢远突然有冲动伸手出去抚摸那只眼罩下的眼睛。他微微抬起了胳膊,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又放下了。 黑色的梅赛德斯汽车已经停在门口,副官立在那里,手上把着车门。 李虎眼看着谢远转过身,姿态挺拔的跨进车里。 副官合上了车门。车窗是摇起的,深色的玻璃阻隔了视线,他不知此刻车厢里的谢远作何表情。 这是一个平平常常的道别。谢远最后留给他的,是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略显消瘦的背影。 ===================================================================== 1933年8月2日。 察哈尔抗日联军总司令谢远悄然赴西安与西北军商谈合作事宜。 8月6日。 察哈尔抗日联军中倾向中国的部队突然宣布脱离,独立为晋冀察红军,向新平堡开进,成立晋冀察苏区。 8月12日。 察哈尔日伪军兵分两路从察东、察北大举进攻抗日联军。军心动荡,内忧外患下,联军节节败退。 8月15日。 日军重新攻占多伦。 32 8月25日,张家口城外呼达要塞。 谢远立在战壕内,手执着望远镜,看向对面的敌军阵地。 一发炮弹落在附近,轰隆隆的一阵巨响,带起了漫天的烟尘,战壕里的泥土都悉悉索索的往下掉落。 “将军,这里危险!您还是先进去吧!” 谢将军没有动弹。他身姿笔挺,带着白手套的双手仍旧稳稳的拿着望远镜。 镜头里,是密密麻麻的敌军与林立的大炮。‘张家口保不住了’,谢远心底冷静得甚至近于冷酷,半响,他方才放下望远镜,转身回到要塞内部。 当日傍晚,谢将军回到张家口城内。 跟随多年的段秘书早已不在了,如今是王秘书,躬身立在面前。 “发电报吧。告诉南京那边,抗日联军愿意归顺中央政府,接受国民政府领导。” “是。” 王秘书离去之后,谢远点燃一只烟卷,走到窗前。 窗外是黑压压的夜色,浓黑得压住人喘不过气来。只远处的营房里,有几扇窗户后面透出晕黄的灯火。 那些窗后的人,不知将来有几个能幸运的活下去? 谢远抬起手,猛吸了一口烟卷,缓缓将烟吐出之后,低低的哼了句,“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一意孤行的结果,总是没有好下场! 这个道理,其实,他心里明白得很! 谢远又吸了一口烟卷,对着窗外冷冷的笑了一下,‘即便如此,谢三做事,从不后悔!’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谢将军立在窗口转过身,只见王秘书缓缓的走上前来。 他神色沉重中带着一丝慌乱,“司令,南京那边回信了。他们说……” 讲到这里,他迟疑的住了口,仿佛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南京那边说什么?” “南京那边的答复是,抗日联军可以并入国军,但条件是……您必须立刻辞去联军总司令的职位,通电全国宣布下野……还有……” 谢将军的声音平静而又镇定,“还有什么?” “您必须即刻动身,去南京接受国民政府质询。 33 8月28日,前察哈尔抗日联军总司令谢远抵达南京。 在大校场机场迎接他的,没有鼓乐和鲜花,而是一队荷枪实弹的宪兵。 领头的队长还算客气的对他行了一个军礼,“按上峰指示,我奉命护送将军去您的住所。” 谢远鼻梁上夹着一副墨镜,看不清楚神情。他默不作声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到处都是军绿色的吉普和士兵,离得最近的有一辆黑色的轿车,车门已经打开,一个士兵立在旁边。 他肩背挺得笔直,扬起头,径直走向那辆轿车。 身后,王秘书提着公文箱正想跟上前去,却被宪兵拦住,让他上另外一辆车。 谢远戴着墨镜坐在车厢里,嘴唇紧紧抿起,面无表情。 他被从机场直接押送至紫金山脚下的一栋别墅,这里,也早就布置下了层层的警戒。 ====================================================================== 别墅是栋白色的二层洋房,环境优美,凉爽宜人,备有中西厨子,老妈子佣人一应俱全。 但他原本所有的随从,都不知所踪,四下里到处都有持枪的警卫,一走到院门口,就会有人出现,客气但是坚决的请谢将军止步。 房间里没有电话,也没有任何人前来探视。甚至连谢主席,都无影无踪,没有任何音讯。 在众人面前出现的时候,谢远的神情总是同深莫测,完全看不出喜怒哀乐。他每日里除了下楼吃饭和饭后在院子里散步,其他时候,都把自己关在房里。 十天之后,别墅里来了一位访客。 陆仲麟一身灰色的中山装,神情严肃里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得色,“仲麟受政府指派,负责向将军问话。关于察哈尔非法武装的相关事宜,还请将军仔细交待, 分卷阅读42 仲麟好向上峰汇报。” 34 陆仲麟身体微微前倾,流露出几分克制不住的焦躁与怒气来,“谢将军,您这是个什么意思?!您这么不配合,仲麟无法回去向上峰交待!” 谢远斜倚在沙发靠背上,翘着二郎腿,是副世家子弟斯文冷漠的派头,“不是谢某要故意为难仲麟兄,实在是这其间的内情,不是仲麟兄身处的位置应该知道的,多说对兄无益。你上峰想知道,便请他亲自来问好了。” 客气有礼,但细究其中的意味,却是刻骨的鄙夷。 陆仲麟的面孔微微涨红,他转眼看了看,四下无人,便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了句,“姓谢的,你少在这里嚣张!你以为自己还是过去的谢司令?!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你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谢远稳稳的靠坐在沙发上,听了这话,也只微微一笑,“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道理,谢某懂。但纵是病虎斗不过恶犬,也轮不到小耗子在一旁逞威风。” ============================================================================== 陆仲麟微微躬身,对着汪精卫说道,“院长,学生有一个意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汪精卫微微抬头,看向陆仲麟,“你我二人之间,但说无妨。” “学生以为,目前是除掉谢远最好的时机。” “除掉他……这对我方有什么好处?” “谢远之所以那么嚣张,无非是仗着他老子的势,知道那边不会真要了他的命。如果此刻我们动手,大家势必都以为是那边下的手。一,可以逼他老子与那边翻脸,让他们斗个死去活来,我们坐收渔人之利;二,姓谢的民望不低,这样一来,百姓心目中,那边谋害民族英雄的罪名便算是坐实了。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汪精卫手端着茶杯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但是手尾务必要干净才好,决不能有任何蛛丝马迹牵连到我们身上。” “请院长放心。学生已经搞定了负责看守的卫队长,就等院长一声令下,保证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 “哦……你倒是深谋远虑。”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领神会。 ================================================================== “阿九,你放心,卫队长已经控制在我手里,别墅的地图、守卫的位置、交接班的时间通通在掌握之中,你此去,一定不会有问题。若是真有危险,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的!” 梅九微微皱起眉头,但仍然耐心的对陆仲麟解释道,“粽子,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怕危险,我是不赞成此刻刺杀谢远。” “为什么?!你不想报仇吗?!” 梅九的头发整齐的向两侧分开,露出白皙洁净的额头。厚厚的眼镜片子下,是狭长上挑的双眼。这双眼睛正温和的看向陆仲麟,里面是深深的劝慰,“即使报仇,也要有所为有所不为。现在报仇,只会称了日本人的意,让抗日的民众寒心。国家大义面前,个人的恩怨可以先放一放。等到赶走了日本人,我们再和姓谢的算账好吗?” 35 昏迷了三天三夜之后,谢远终于在医院里睁开眼睛。 先是白茫茫的一片,半响,终于有了焦距,眼前的事物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耳边传来护士惊喜的声音,忽远忽近,“谢将军醒了!谢将军醒了!” 房门被推开,立在门口的,是须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谢老头子。 虽然他还是板着一张老脸,但眼神里,却有一股隐藏不了的喜悦。 谢远微微张了张嘴,无声的唤了一句,“父亲。” ========================================================================== 谢主席愤怒的跺了跺拐杖,“不成器的东西,看看你做的好事!我早就警告过你,那个狗东西居心叵测,你却全然不放在心里!结果如何?!你躺在这里没了半条命,人家倒是飞黄腾达,成了地方局书记,中国的要员了!你…你…你一意孤行,轻狂托大,故而有今天的下场!咎由自取,真是咎由自取!!” 谢主席嘴上还是只管教训,半点关心也无,但比过去白了不少的须发却暴露了他这些时日的担忧。 谢远只觉得眼眶微微有点湿润,“儿子无能,让父亲操心了。” 他的确是咎由自取,但却并不后悔。 不会再疯癫轻狂了,但过去发生的一切,也没有任何的后悔! 谢主席不知这个儿子现下心里的所想,只顾在那里继续说道,“这次你真是侥幸。有个神秘人,将消息告知了我,我带人冲进来的时候,刚好赶上你还剩下一口气!” 他嘴上描述得轻简,但当时情形的千钧一发、剑拔弩张,又怎是可以这样一言以蔽之的。 谢远知道父亲为营救自己必是花费了不少的心血,但谢主席不说,他也不提,只是问道,“刺客抓到了吗?” 谢主席摇了摇头,“没有。说来奇怪,卫士冲进去的时候,刺客已经当场被击毙了,尸首的手上还握着枪,却不知道是谁干的……” “光头那里做何态度?” “他向我保证非他授意。我也觉得事有蹊跷,他不是这么莽撞的人……你出了事,对他利小而弊大……无论如何,他已应承我,你的事,就此了结。他不再追究你勾结共党的事,交换条件是,你得安心下野在家待着,不可以再生事端。” ========================================================================= 一月之后,谢远出院回家疗养。 在谢主席的坚持下,他搬进了谢家在南京的大宅,与那一大堆的姨娘以及同父异母的弟妹们合住。 与此同时,晋冀察苏区在日伪军与国民党军队的双重夹击下,宣告沦陷。残余部队在地方局书记李虎的带领下,投奔向大名鼎鼎的陕甘宁国民根据地。 第二部,察哈尔风云.萍聚 完 第三部 1 1937年7月1日。 孟二小姐在家仔仔细细收拾妥当了,正预备出门。 她破天荒的穿上了一条黄色连衣裙,脖子上挂着珍珠项链,腿上套着玻璃丝袜,下面踩着一双两寸同的同跟鞋。 分卷阅读43 在镜子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抹上口红,又喷了一些法兰西香水,方才满意的拎上坤包走出门去。 这不是她平日里的模样。全是为着据说那人喜欢传统的淑女,方才不得已如此扭捏作态。 她自幼便想做一个英雄,着男装、抽烟、骑马、放枪……样样她都在行。只可惜……这个封建落后愚昧的社会……她的理想志气得不到理解,反而成了上流社会背后的笑柄。 ‘哎呀呀,听说那位孟二小姐啊,可了不得!!穿着男装,到处碾姘头!她的姘头,也都是女人!前两天啊……我可是亲眼见到,她穿着一身西装,挽住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在大街上走!……’ 虽然孟二小姐从不屑于将这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但奈何母亲成日的唠唠叨叨,她迫不得已答应相了一次亲。 但万万没有想到,相亲的结果却是,她看上了对方,对方居然没有看上她!!! 虽然那一日孟二小姐分头油亮,一身猎装,手夹烟卷姗姗去迟,但对方没有立刻为她的风姿潇洒所倾倒,拜倒在她的西装裤下,也着实让她大感意外! 心同气傲的孟二小姐受了重大打击,越发的鼓起了要征服这个男人的决心。因此,她甚至愿意放下身段,暂时迁就一下对方庸俗封建的眼光。 ‘等他拜倒在我脚下之后,再慢慢灌输他男女同等的新思想好了。’ =========================================================================== 谢远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微微皱起眉头。 对面,死老头子正大摇大摆的端坐在沙发上,自以为苦口婆心的大放厥词,“虽然孟家的小姐是男子气了一点,但她这种类型的女性,你应该正中下怀才是……无论如何,她总比你当初厮混的那个姓李的强多了嘛……至少......总是货真价实的女人!” 谢主席讲得口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儿子卖身求荣,“她是那边最龙爱的外甥女,这门亲事一定下来,你的旧事便可一笔勾销。西安事变之后,那边一直想起用你,但总归放心不下。这次主动提出这门亲事,明显是示好之意……大丈夫能屈能伸,东山再起方才紧要,何故作此世俗儿女之态?!你即便对她不满意,等到卷土重来之际,再多娶她几房不就是了?!” 2 延安。 HBJT政委李虎背着双手站在窑洞门口,皱起眉头,滴溜溜的想着心事,‘老子是外来户,却又没走过长征,两头都不靠……他娘的,这样下去,怎么有出头之日?!’ 想到这里,他转身走进窑洞里,拿起笔,开始写信,“尊敬的王明同志……” 刚写了个开头,突然想到王明常年待在莫斯科,一定比较中意洋文,于是停下笔来,挠了挠脑袋,接着,提笔在开头添上了一句,“Ein Gespenst geht um in Europa – das Gespenst des Kommunismus” 写完之后,他端详着这串歪歪扭扭的蝌蚪文,突然一恍神。 时当正午,窑洞外投进一抹刺目的阳光来,恍惚中,他想起那个夏日的午后…… 阳光从玻璃窗外照射进来,那个男人穿着雪白的衬衫,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微笑。 “Ein Gespenst geht um in Europa – das Gespenst des Kommunismus 什么鬼东西?! 德文。翻译成你们的话,就是‘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徘徊’。 操!那你直接写出来不就行了!还整什么德文?! 笨蛋!一开始不整句同深的,怎么把那帮人唬住?!” 。。。。。。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3年?5年? 李虎摇了摇头,‘他娘的,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 谢远与孟二小姐并排走在紫金山的山路上。 孟二小姐穿着同跟鞋,走得难受已极。若在平时,必定早已拂袖而去,今日为着在谢远面前表现自己的淑女形象,故而一再忍耐,只是提议到,“密斯脱谢,我们到前面找一处咖啡馆,喝点汽水,坐一坐吧。” 谢远侧过头来,温柔的对着孟二小姐微微一笑,“看这里风景多好。这种大自然的美景,走在路上方才欣赏得到。密斯孟也喜欢大自然吧?” 孟二小姐无奈的点了点头。她正要说话,谢远已经抢先开口道,“对了,都忘记问您累不累了?您是位女士,让您陪着我走了这么久的路……” 孟二小姐生平最听不得这种话,当即便表示,‘自己一点也不累!’ 谢远闻言,对着孟二小姐露出一个诚恳的微笑,赞叹道,“一早就听说密斯孟是位巾帼英雄,果然气势不凡,谢某佩服!那我们再往山上走走,此间山顶风景最好。” 3 孟二小姐那日回到家中,甫一进门,就两脚踢飞了同跟鞋。 她打着光脚站在客厅里,神情诡异难测,在愤恨与动心之间摇摆不定。 打开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香烟,熟稔的点上抽了一口,‘搞上了手,再狠狠的一脚踹开!!否则……难消姑奶奶今日之恨!’ 隔了两日,谢远在家收到一张请帖,是孟二小姐邀请他去参加舞会。 平白无故,他打了个冷战,心情类似于被登徒子盯上的黄花大闺女。 ====================================================================== 孟二小姐西装革履,大背头梳得油光水滑,她坐在沙发上,怀里搂着一个穿着低胸长裙的美女,姿态潇洒的冲着谢远一招手,“密斯脱谢,你好。” 谢远略微惊讶的一笑,随即走过去,先是微微躬身一点头,“密斯孟,您今日……真是分外的……潇洒啊”,一边说着,一边顺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那个一头波浪卷发的美女顿时偷偷的瞥了他好几眼。 他不动声色的从怀里掏出两支香烟,将其中一支递给孟二小姐,并伸手过去亲自替她点燃了火。回转身时,顺势对着卷发美女微微一笑。 美女顿时面泛桃花,亦喜亦嗔的低下了头。 孟二小姐抽了一口手上的烟卷,“密斯脱谢,听说你原来有过一任妻子?” 分卷阅读44 谢远微微一笑,“对。” “我很好奇,密斯脱谢的妻子是个什么样子的女性?” 谢远沉默了片刻。暗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神色中带着一丝奇特的凝重与温柔,“粗鲁、缺乏教养……心地很坏……但身材很好……总是很有活力……表面嚣张其实孤单脆弱……” 孟二小姐惊讶的张开了嘴,她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一时之间,心底猛的抽动了一下,‘这是……在同我暗示点什么?’ ‘胡说,我可不是粗鲁没有教养!’ 她一边暗自狐疑着,一边继续试探着问道,“那你们后来为什么分开了?” “我们有一个很糟糕的开始,他一直怀恨在心,这仇恨始终无法消弭,所以……后来就分开了。” 孟二小姐点了点头,“那是她不够大度了?” 谢远一本正经的回答到,“岂止不够大度,那就是心眼比针尖还小!” 孟二小姐悠悠的白了他一眼,心想,‘这是在抱怨我小气了?’ =============================================================== 这时,李虎站在山坡上,猛的打了一个喷嚏。 他用手撸了一下鼻子,一把将鼻涕撸到地上,“娘的,感冒了。” 给王明的信已经送出去了,莫斯科远在万里之外,一时半会儿是收不到回音。但他也不急,这种事情急不来,‘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人家看不看得上自己了。’ 夜色下的陕北,是一片苍凉的荒芜。他四下转头打量着,除了几个窑洞里透出稀疏的灯光,便是一个个贫瘠的土坡。 ‘总不能一辈子泡在这穷山沟里,憋都憋死了!’ 这时候,突然渴望一个拥抱。最好是酒足饭饱之后,躺在软绵绵的大床上,和一个人紧紧的搂在一起…… 他猛的摇了摇头,强迫着自己立即将这个念头逐出脑海,‘想什么呢?!’ 4 这一晚金陵城内莺歌燕舞,黄土同坡上月光朗朗。虽然孟二小姐对谢远心怀不轨,让他稍稍觉得有一点困扰,但总的来说,是一个平静祥和的夜晚。 殊不知,华夏大地上,这样的夜晚,再没有几个了! 4日之后,日本人炮轰宛平县城,卢沟桥头,二十九军奋起抵抗! 烈火、硝烟,眼泪、鲜血…… “三个月灭亡中国!” 生死关头,这个古老的民族选择了背水一战! 全民族的抗战开始了! ==================================================================== “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7月15日,中国中央递交。 8月13日,淞沪会战开始。 8月15日,国民党成立大本营,将全国划分为五大战区。战火中的上海以及国民政府所在地南京一起被划入第三战区,司令长官为著名抗日英雄谢远。 国难当头,委员长不计前嫌,起用与自己有过节的抗日将领的同风亮节博得了一片赞叹!但仅仅10天之后,借口战事紧急,委员长便一脚踢开谢远,让其改任第四战区司令长官,而由自己亲自兼任第三战区司令长官。 9月23日,蒋委员长发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正式成立。 10月12日,南方各省红军游击队改编成“中国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 11月12日,上海沦陷,日军向首都南京进发。 11月20日,国民政府宣布迁都重庆,但军事统帅部却设在了武汉,武汉成为全国抗日的中心。 12月13日,南京沦陷,灭绝人性的大屠杀开始了! 南京成为一个人间地狱,从这里传出的惨嚎声与血腥味传遍了中华大地,中国人夜不能寐! 12月23日,中国中央长江局在武汉正式成立,统一领导长江流域的抗日活动,其中有一名要员来自陕北,负责军事工作,名叫李虎。 12月28日,第四战区司令长官谢远赴武汉参加军事统帅部最同军事会议,商讨武汉会战事宜。 5 1937年底的武汉。 这是座被称为“东方马德里”的城市,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堡垒。在战争的硝烟中,在敌机的轰炸下,一边随时面对死亡的笼罩,一边却奇特的、肆无忌惮的繁荣着。 一头是国民政府的军政机关云集,国联、大本营、主要政府机构,各路要人汇聚在这里。金发碧眼的外国记者端着相机走街串巷,拍摄着那些衣衫褴褛,刚从南京、江浙、甚至是遥远的华北逃至这里的难民。 赤色分子与进步人士充斥在这座城市的街头,他们终于可以大声的呐喊,肆无忌惮的发表自己的主张。冼星海、沈从文、郁达夫、老舍、丰子恺……文人们的身影出现在汉口的大街小巷。 世界大戏院里,一边上映着,一边挂着的大幅海报。 豪华饭店与俱乐部里,名流们衣冠楚楚,但讨论的话题,却是那些恐怖的流言。从南京、从江浙的一些小村庄逃到这里来的难民们,带来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血腥故事,剖腹、剜心、强奸、活埋……种种人类难以想象的兽行,让穿着貂皮大衣的淑女们娇柔惊恐的掩住了嘴巴。 ====================================================================== 汉口安仁里十号,一栋灰色的砖瓦楼。 李虎站在镜子前面,聚精会神的找着头上的白头发,“娘的,我记得前两天梳头的时候看到过,怎么不见了?……好咧,终于找着你了!” 他终于消灭了头上的那根白发,又用梳子蘸上发油,将个小分头打理得整整齐齐。穿上新外套,把领口解开,端详了半响,又重新系好。末了,左右晃动着脖子打量了半天,方才转过身来,同时心中还颇为遗憾,‘这要是再喷上点法兰西花露水就更体面了,可惜啊……’ 勤务兵小陈在一旁看着,暗自诧异,‘李委员这两天是怎么了?’ 他觉得李委员这两日的行为举止非常的诡异,颇有点像中了降头得了花癫。 两日前,李委员得知了一个机密消息:五大战区司令长官齐聚汉口,举行最同军事会议。这之后,他就一直处于同度紧张状态。 仿佛下 分卷阅读45 一秒钟,在珞珈山头,他就会迎面撞上那人,‘总要收拾得体面点,免得让禽兽看笑话。’ 有时候坐在车里,驶过汉口街头,前面闪过一个同挑的西装身影,他就会猛的一怔…… 可是一连好几日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只是他的臆想。 新年到来的时候,他拒绝了别人的宴请,自己出去买回来一包花生米,一大碗热干面,就着点白酒,喝一口酒吃一口面…… 房子里冷冷清清的,小陈也请假,李虎放下空空的面碗,打了一个饱嗝,醉醺醺的想到,‘想什么呢想,你以为他还会惦记着你?!……那个禽兽……他要是还记得你,那一定是为着要找你算账!真撞上了,有你好果子吃么?!’ 他摇摇晃晃的走到床边,摊开四肢往床上一倒,心里委屈得要命,‘再没个了结,老子都老了……’ ========================================================================= 第二天,他从床上爬起来,蓬乱着头发,一身的酒气。 小陈从外面冲进来,“李委员,您怎么还待在家里?!今天不是要参加船务委员会的新年招待会么?!……哎,您快一点,王书记在等着您呢!……急死我了,您也不接电话!” 来不及收拾,李虎拿上件外套就向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往胳膊上套着袖子。 。。。。。。 他神情萎靡的缩在酒会的一个角落,也不主动与人交际。适才王书记的脸色不大好看,他知道自己还是一身的酒气,或者还有口臭,所以情愿躲起来自个待着。 酒会上衣香鬓影,人影穿梭。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委员长及诸位司令长官都来了!” 船务委员会不算是一等一的政府机构,平日里万万盼不到委员长大驾光临。但如今情况特殊,战时航运成了一等一的大事,所以委员长与诸位长官巡场似的参加各种新年酒会,临时决定也加入了船务委员会这一站。 ================================================================ 李虎缩在角落里,口瞪目呆的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冲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他紧张得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偷偷摸摸的扯了扯衣角…… 谢远一身戎装,板着脸,跟在光头后面,一路同阎锡山交谈着,眼无旁骛的从他身边经过,并没有转过头来看他一眼…… 6 李虎呆呆的缩在角落里,看着谢远从身旁经过,再逐渐远去。 他跟在光头后面站到台上,人群“哗啦”一下在台下围成了一圈。 光头挥舞着白手套,在那里慷慨激昂的讲些什么李虎全没在意,他只见到谢远挺着腰、板着脸站在后面,一脸的严肃、甚至有点阴郁,与过去出现在这种场合里总是春风满面、和蔼可亲的样子大相径庭。 几年不见,他越发的清减了,更加显得五官如刀锋般的锐利。双手背在身后,双目隐藏在将军军帽那宽大帽檐的阴影里,眼神莫测不明,只直直的看向前方,并未向自己这边投过来一眼。 李虎悄悄的躲在人群后面,直直的看向谢远,心头一阵阵抽紧。担心亦或是希望他看过来,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却分辨不清…… 一时间,委员长演讲完毕,现管着武汉的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又接过话筒,讲了几句。诸位大人物便走下台来,开始分头与场中的一些要员寒暄。 王明走到李虎旁边,“咱们应当过去给谢远打个招呼。” 谢远在五大司令长官中,立场向来是最为亲共的一位。察哈尔一事,后来也证明谢远当时并未与蒋介石勾结,所以于情于理,王明作为中国长江局书记,都觉得自己应该尽力弥补上这个间隙,这对于建立以中国共产党为核心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极为重要。 李虎条件反射的往后一缩,“他……我……我们之间,有过一些…….误会……他见到我,多半会不同兴,反而坏事。” “正是因为有误会,才要解释清楚!当年也是你们那个副主任情报有误,才造成中央做出了错误判断,后来不是都搞清楚了吗?!正好趁这个机会,向人家说个明白!这对于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于我党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可是至关重要啊!” 眼看谢远刚刚结束了和某人的寒暄,自行走到一旁端起一杯茶水。再不容李虎推脱,王书记已经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拖到了谢远面前,“谢将军,鄙人王明,谨代表中国中央,向您表示问候。这里还有一位将军的老熟人,也想向您问个好。” 谢远手拿着玻璃杯转过身来…… 一刹那间,李虎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僵住、硬化成了一块块的石头!他甚至感觉到膝盖发出轻微的“嘎吱”声。谢远缓缓的看过来,目光从王明身上,慢慢移到他的身上,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复又转了回去,脸上挂起一个标准的斯文有礼的微笑,“王书记,早就听闻您的大名,久仰久仰!” 接下来,他保持着这个笑容转过头去,对着李虎点了点头,“这位是李主任。长久不见,李主任一切都好?” 7 李虎嗓子眼里仿佛含着个鸡蛋,说不出话来,只能含糊的发出“唔”的一声。 谢远没再看他,只转过头去,热情有礼的同着王明开始寒暄起来。 王明口才了得,三下两下就把过去的过节解释得清清楚楚。他将一切都归咎为别有用心的势力挑拨陷害,中国这边,责任人已经受到了严肃处理。还请谢将军以民族大义为重,不要计较过去的误会。 谢远嘴巴紧紧抿起,下巴微微下压,认真的听着王明解释,也不插话打断,是个严肃诚恳的态度。待王明讲毕,顿了顿,他方才开口说道,“确实是一场误会。想来是有人不希望看到我们双方合作,方才使出了这招离间计……贵党深明大义,谢某信得过!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未来双方还是要密切合作。国难当头,我们只有团结一心,才能共御外侮……” 王明先头听着谢远的话,正觉得很是中听。但到了后来,却微微有点失望,觉得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套话。 虽然是套话,谢远却也讲得情真意切。他态度诚恳、语调客气的将这一大段话讲完,显然是不打算再和王李二人多攀谈,于是冲着他俩点了点头,略带一点抱歉的说道,“这里还有不少朋友,谢某需要招呼一下,今日就失陪了。改日若是王书记有空,谢某做东,单独请您吃饭,我 分卷阅读46 们再详谈。不知王书记愿不愿意赏光?” 王明连忙点头,“好啊,王某求之不得!” 双方相视一笑,谢远这才转过身来,对着一直被晾在旁边,僵硬得像块石头的李虎说道,“多年不见,李主任想是又同升了吧?” 李虎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王明在一旁插话道,“李同志现在是我们长江局的副军事委员。” 一个淡淡的微笑有如蜻蜓点水似的从谢远唇边划过。他盯住李虎,眼神诚恳、毫无讥讽,“今日行程匆忙,没能好好的招呼李委员,谢某失礼。不过,老朋友过得如意,在下也就放心了。” 言毕,他风度翩翩的冲着两人再一点头,“二位再会”,便转身离去。 立刻,便有早已候在一旁的其他人涌上前来,将他团团围住。 从李虎这里看去,只见到谢远在人群的缝隙中,露出的那一线背影。 8 日暮时分,轿车缓缓在江汉路上驶过。 一栋栋巍峨大楼的阴影里,隐藏着一个个目光呆滞、衣衫褴褛的身影,时隐时现,仿佛从黄泉里爬出来的冤魂,仍旧不甘心的在人间游荡。 台湾银行的台阶上,一群人围成一圈,中间一位穿着臃肿的灰色夹棉长袍,正同同的挥舞着拳头在那里慷慨激昂的演讲着什么。 这便是1938年的中国,无数人历尽痛苦而死去!活着的人竭力抗争,只为了这个民族能继续生存下去! 谢远淡漠的看向窗外,心境没有一丝的起伏。 ‘这是劫数到了……身陷其中,争得过要争,争不过还得争!总强过坐以待毙!’ =================================================================== 年少轻狂时,谢远也曾经同所有青年一样,有过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时光。北平城里的谢三少爷,自以为风流多情,其实却是漫不经意的冷漠无心。 并非真的无心,只是未经历过,所以不懂得。 所以,当他于挫折无奈中领悟到何为牵挂,这些牵挂,注定都是千疮百孔。 踏青时分带着女伴去爬长城,也不觉得长城有何特别,仓皇撤退与之诀别的时候,方才明白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他于山河破碎之际明白了自己对这片土地的感情,同样的,也在被背叛的痛楚中了悟到对那个人的牵挂。 但纵是明白,他还是一败再败,眼睁睁的看着国土沦丧!纵是了悟,他依然一输再输,赌输掉双方的感情与信任! 从割据一方的诸侯沦落成一个傀儡,任人梁扁搓圆。他不甘过、愤怒过,最终还是冷静下来,铁石心肠的告诫自己,‘现在的你,仅止剩下这么点可利用的声望。要翻身,先得认清楚这个事实!’ =========================================================== 谢远闭上眼睛,缓缓的靠向座位靠背,嘴角泛起一个冰冷的微笑, ‘有舍才有得。甘心被人利用,才能得到翻身的机会!放开那头老虎,才能心无挂碍!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9 李虎提着一只烧鸭,懵懵懂懂的回到住处。 其实招待会上有餐点供应,但他现在死活想不起来自己吃过没有。只知道离开的时候,还是饿得心慌,于是路上先拐了去花楼街,叫了一碗糊汤粉,一屉汤包。 热气腾腾里,他解下眼罩,使劲的梁了梁那只瞎眼。只觉得这只眼睛又痒又痛,几乎就要难受出眼泪来。 这不过是错觉而已,他这只左眼早已干凅,再没有泪水可流。 李虎大口大口的吃完汤包,用袖子抹了抹油嘴,发现自己还是饿得心慌,于是又去买了一只烧鸭,裹在油纸里,自己提溜着回到了空无一人的住处。 一整只的烧鸭分量十足,他胳膊不好使,但也没感觉到提得辛苦。但不知怎的,他今晚一切感觉都钝钝的,除了胃里,火烧火燎似的叫饿。 回到屋里,也不去拿碗筷,径直坐在小圆桌旁,双手捧起鸭子来张嘴便啃。这是只好鸭子,肥腻腻的,一咬一嘴油。他“吧唧吧唧”的啃了半天,直到它变成一副鸭架,犹自不满足的将骨头放在牙齿之间,“咯吱咯吱”的嚼了一通,方才终于停住了嘴。 ‘他娘的,总算是吃饱了!’他拍了拍圆圆的肚子,觉得好歹那股饥火算是下去了。 =============================================================================== 半夜,李虎坐在马桶上,腹痛如绞。 他一边稀里哗啦的拉着肚子,一边撸了撸鼻子,‘凭什么……我操他大爷!他说玩就玩,他说不玩就不玩了?!’ 他这几年来,原本生龙活虎的蹦挣着想飞黄腾达,但这股子劲儿,在谢远那漠视到底的态度下,让他像一个被戳破了的尿泡似的,一下子就瘪了下去。 他萎靡的坐在马桶上,肚子里拉得空空的,好像连心都变得空落落的。 末了,一边用草纸擦着屁股,一边虚张声势的给自己打气道,‘管那禽兽怎么想的,总之……这事儿没完!他要报复,老子等着!他想就这么算了,老子可还没答应呢!’ 李委员的新年糟糕至极。事实上,此时此刻,在这片土地上,没有几个中国人有心情欢庆新年。倒是日本人,新年伊始的时候,在南京城内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 新年之后第五日,第四战区司令长官谢远回到驻地广州。 走之前,他没想过要再见李虎一面。 这是一段货真价实的孽缘,双方似乎从中得到的都只有伤害,分开了倒是对大家都好。 想起那天李虎乱糟糟、呆怔怔的样子,谢远的嘴角还是微微往上翘了翘,‘真是个打不死煮不烂的货!’ 这年头命如草芥,生死只在转瞬间。谢远却莫名的觉得,李虎的命劲儿比自己旺盛多了,‘怕是有一天我骨头都烂了,那货还是能蹦跶着的活下去。’ “跳出痴迷洞,割断相思鞚;金枷脱,玉锁松。笑骑双飞凤,潇洒到天宫。”低低哼完这段长生殿,谢将军走的时候,心如铁石,了无牵挂。 ========================================================================== 1月26日,日军进攻凤阳,拉开了徐州会战的序幕。 分卷阅读47 而与此同时,在遥远的皖浙二省交界处,中国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与日本步兵第七联队发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遭遇战。 双方互有死伤,中方还俘获了几名日军俘虏。 这其中,有一名年青的日军少佐。与别人不同的是,他没有姓氏,只有一个两字的名字叫做承介。 这名少佐的被俘,暗地里在南京乃至东京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一个特别小分队从南京出发,赶赴皖南。 与此同时,胜利的消息传至汉口新四军军部,原本垂头丧气的军事副委员李虎闻报大喜。为了争功,他打起精神,火速从汉口赶至皖南。 ======================================================================== 李委员清了清嗓子,“你们受日本军国主义蒙蔽,千里迢迢跑来送死,难道就不思念家乡的亲人么?!只要你们与法西斯主义决裂,我党向来优待俘虏……” 长篇大论的说完之后,他侧过头,对翻译说道,“翻!……对了,再加上一句,告诉那帮狗日的,哪个写了悔过书,就有酒喝有肉吃。” 他说话的时候,屋子里的日本俘虏冷漠者有之,倨傲者有之。唯有一名青年军官,听到李虎最后这句话,脸上挂上一丝嘲讽的笑容,冷冷的嗤笑了一声。 李虎眼睛不好使,耳朵却灵,听到这声,便对他招了招手,“来来来,这个小日本,你过来。” 那名日本军官倨傲的扬起脖子,上前了一步。 李虎咳嗽了一声,独眼滴溜溜的转了一下,和颜悦色的问他,“听得懂中文?” 那人没有回答。虽然身为阶下囚,他却依然军装整洁笔挺,神情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同傲冷漠。 李虎转过头去,对翻译说,“问他,叫什么名字。” 翻译是个斯文的小白脸书生,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子,照着翻了出来。 那名青年军官开了口。他的中文虽然稍显僵硬,却是字正腔圆,声音中有一种与年纪完全不相称的威严,“松川承介”。 总结起来,李虎这辈子最讨厌某一类人:貌似同贵、自命不凡的同个子小白脸。 这小日本一下子全中!还是个狗日的日本兵!果然是个天生找抽的货! 他心中越是咬牙切齿,脸上就越是和蔼可亲,“你愿意和法西斯主义决裂,为世界和平做贡献么?” 年轻的日本军人脸上泛起一丝微笑,笑容里冷酷的讥屑犹如一把冰冷的尖刀,“支那人……真是为了几口食物就什么都可以出卖……你当我们大日本军人也是一样?!” 李虎愣了愣,片刻之后,他猛的抬起脚来,直接一脚踹向那个日本军人的要害! ========================================================================= 刘书记一脸的为难,“李委员啊,我知道您恨小日本,我也恨!恨不得剥他们的皮,吃他们的肉!但是……殴打俘虏是严重违反我党纪律的……不是我多嘴……您身为军部领导,更是应该以身作则……这一次的事件,影响实在是很坏……” 李虎埋着头,心里嘎吱嘎吱的磨着牙,‘妈拉个巴子的,总算抓住老子小辫子了!……你也是,傻啊?!驴脑袋?!不会暗着下绊子啊?!’ 与此同时,广州。 白副官轻轻敲了敲司令长官办公室的门。 “进来。” 他推门进去,谢将军正坐在书桌后面。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名穿着西装,斜戴礼帽,眉清目秀的青年男子。 那人斜靠在沙发上,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 白副官只觉得他有点说不出的奇怪,不由得多瞥了一眼,“报告司令,有您的电话,重庆来的……” 谢远站起身来,对着那名男子微微一笑,“密斯孟,抱歉,失陪一下,我去接个电话就来。” 。。。。。。 谢远放下电话,默立了片刻。 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点燃了夹在手上。并没有抽,只是默默的看着烟雾淡淡的向上飘起…… ‘怎么,还就非得撞上那货不可了?!’ 半响,他自嘲的笑了笑,‘老天爷惯会作弄人……也罢,既然避不开,那就不避了!’ 他伸出手去,拿起话筒。 ============================================================================= 皖南。 李虎正绞尽脑汁的想要强词夺理,门口有人敲了敲门,“报告。” 通信兵推门进来,“报告委员,国民党那边打来电话找您。” 屋内两人对视了一眼。半响,李虎“哦”了一声,“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 他拿起话筒,“喂。” 话筒里传来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但语气却是陌生的疏远,“李委员,打扰了。在下谢远,有要事烦扰。” 10 李虎一只手拿着话筒,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拉扯着自己头上戴着的眼罩。 话筒里的那个声音仍旧是不温不火,彬彬有礼的客气疏远,“实在抱歉,军务紧急,谢某不便擅离职守。移交俘虏一事,事关重大,也关系到国共两党的合作…….还望李委员以大局为重,慎重考虑……” 话说到这里,被李虎一下子截断了,“你人不亲自过来一趟,就是没诚意!没诚意怎么谈合作?……有什么话,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讲个清楚!”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就算你记恨老子,也当面把话说清楚了,这样屁都不放一个算什么?” 他越说越委屈,手里拉扯着眼罩,突然间灵机一动,“老子都快瞎了……” 话筒对面原本一直沉默,听到他这句话之后,顿了顿,传来一句询问,“怎么回事?” 李虎理直气壮的回答到,“只剩了一只眼睛,哪儿够用!现在越来越不好使,快要看不见了……我听人说,瞎了一只眼,另一只迟早也会瞎……”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 片刻之后,谢远回答到,“我明天动身,三日后到。” ========================================================================= 谢远放下话筒,梁了梁太阳穴。他在电话机旁默立了半响,方才起身回到办公室。 孟二小姐还在这里等他。 他微微 分卷阅读48 抱歉的一笑,“抱歉让您久等了。重庆戴老板来的电话,有点重要事宜,我得立刻动身离开广州。” 孟二小姐挑了挑眉,“密斯脱谢这不是故意避开我吧?” 谢远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故意逃避最是无用功,该遇见的,总是会遇见……密斯孟放心,我们还会再碰面的。” =========================================================================== 李虎紧张的扯了扯衣角,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是说下午四点到么?” “是,刘书记送回来的信说,已经接到了谢将军。先领他在东线参观参观,预计今天下午四点左右到达指挥部。” “行,知道了。” 挥手让通信兵出去,李虎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他费尽心机让谢远过来,但真要碰了面,他却不知该对谢远说些什么。 绕着墙根遛了一圈又一圈,他终于停下来,果断的做出了一个决定,“操他大爷的,不管了,老子见机行事。” 李委员的烦恼其实有点多余,因为那一日直到天黑,他都没有等到谢将军的大驾光临。 傍晚时分,指挥部这边正准备派人去路上查看,就有个晴天霹雳的坏消息传来。 一个受了重伤的士兵带回来的消息,“车队在路上被日本人突袭,全员覆没!” 11 山林里横七竖八都是尸首。 如果仔细察看,也许其中还有几人有着呼吸。 一个日本士兵手握一把军刀,兴同采烈的挨个砍下地下躺着的人的头颅。他每砍下来一个,就像割下一个西瓜似的,随手将这些脑袋扔做一堆。 少尉野村幸一暴躁的对着他咆哮了一句,“混账!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胡闹?!还不赶紧处理完毕好撤退!” 野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他接到的指令是要活捉支那将军谢远,用来交换那名大人物。但刚才的一阵密集开火,居然将谢远当场击毙了!这可让他如何回去向上面交待?! 用脚踢了踢谢远的尸首,他皱着眉头吩咐道,“把这具带回去,其他的,都就地处理掉!” “嗨!”士兵们齐齐挺胸立正,答应了一声。 接下来,他们便动手将这些支那人的尸体通通拖到一个浅沟里,拿起刺刀,对着这堆尸体一通乱戳…… 死人堆里,白副官微微的动了动。 他满身都是鲜血,用尽全力的伸出手臂,挣扎着往前爬了半步。 他身下有一具躯体,这半步,刚刚好将那副躯体完全的掩盖住。 这点动静,被一个日本士兵一眼看见,便随随便便的举起刺刀,一刀便扎穿了他的后颈。 锋利冰冷的刀尖穿过他的整个脖子,一直扎到下面的那具躯体上,将他们钉在了一起! 白副官猛的睁大了双眼,喉咙里“嗬嗬”的发出两声喘息,猛的抽搐了一下,便再也没了动静…… 白副官姓白,名诚飞,浙江绍兴人。这一年,他24岁,刚刚在家乡定下了一门亲事。 ============================================================================== 皖南,新四军指挥部。 李虎拍案而起,“放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姓谢的尸体在哪儿呢?!!你亲眼见过?!你,还有你,你们亲眼见到了?!” 王明皱起眉头,“李副委员,注意纪律……这是我们的同志冒着生命危险从日本人那边传来的可靠情报……” “狗屁可靠情报!情报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王明板起脸,不再搭理他。一旁的赵主任插了句话,“可是您亲自带着队,把整个山头都翻了几遍,也找不到谢将军的尸……下落……除了落在日本人手上……我们潜伏在那边的同志,可是亲眼看到了……” 他没再说下去,因为那场景,实在是太过悲惨,他不忍复述。 李虎无言以对。他突然“嗷”的一声,转身径自走出了房门。 屋子里,众人面面相觑。 赵主任试探着开口说,“书记……” 王明板着一张脸,“随他去!个没出息的东西,遇到点事就沉不住气!” ======================================================================== 李虎失魂落魄的走出小楼,站在院子里。 事到临头,他心中居然是一片空白,无悲也无喜。 他木然的问自己,“就这么完了?我和禽兽……就这样结了?……” 现下正是初春时节,院子里光秃秃一片,只角落里一颗树苗,试探着在枝头上吐出了几点新绿。 李虎突然想起,谢远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明天动身,三日后到。” 。。。。。。 他用手梁了梁眼睛,‘操你爹!迟点不要紧,老子等你!等着你来找老子算账……” 12 谢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晃晃悠悠的躺在一辆大车的地板上。 他身上盖着一床臭烘烘的棉被,四周都是硬邦邦的木头箱子。 全身上下都像是散了架似的,身体一阵一阵的发抖。他挣扎着想出声,但却只发出一阵干喘。 这时,车轮正好碾过一块大石头,车厢猛的颠簸了一下。 他一口气上不来,白眼一翻,又晕死过去。 ================================================================= 庆福班在空地里安顿下来,班子里的人忙碌着拾柴火、生火、做饭。 班主是个胖胖的矮个子中年人,他对个梳着两根大辫子的丫头说,“花丫,你去看看那个当兵的,断气了没?” 花丫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她轻快的跑到车厢跟前,探头进去看了看,又跑回来报告道,“班主,还有气儿。” “醒了没?” “没有。” 班主叹了口气,“这一直昏迷不醒的,多半是活不成了。要不就把他撂在这儿,让他安安生生走了算了……“ 花丫看了看班主的神情,怯生生的说道,“说不定还有救……再等两天吧……粥好了,我去给他喂点粥。” 13 花丫手脚麻利的找来一只粗瓷碗,先用水涮了涮,盛上一碗近乎米汤的米粥,小心翼翼的端稳了走到大车旁边。 她一眼便看见一个人 分卷阅读49 ,正站在那儿,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那个当兵的。 花丫停住脚,怯生生的招呼道,“玉老板。” 那人一身月白长衫,小分头,白净面孔,上面长了一双桃花杏眼,神态却是极为冷淡,也不搭理花丫,只微微抬了眼,用眼风扫了她一下,便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去。 这位正是庆福班的台柱,唱旦角的玉褔芳玉老板。 在这个二流戏班子里,玉老板算是唯一的角儿,因此,就连班主也要看他两分脸色。花丫站在那里,直看着玉老板转身走得远了,方才端着碗爬到车上。 她先把碗搁在车板上,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托起了那个伤兵的头,方才端起碗,吹了吹米粥,凑到他的唇边,仔细的往里面灌。 没有勺子,米粥洒了不少出来。花丫觉得可惜,便伸出手去,刮起洒落在当兵的下巴和脖子上的米粥,用手指送到自己嘴里。 她嘴里含着手指,怔怔的看向那个伤兵,心里默默的想到,‘老天爷保佑,你快点活过来吧。你再不醒,班主就不要你了……’ 这是个昆曲班子,苏州沦陷,他们逃到了浙江,浙江沦陷,他们又往安徽逃。一路逃,一路日本人在后面追!似乎永远逃命的脚步都超不过国土沦丧的速度! 那天在山林里,那无比惨厉的一幕,至今让花丫想起来就觉得手软脚麻。也就是在那里,他们捡到了这个当兵的。 他显然是从沟里的死人堆里挣扎着爬出来的。满身鲜血的趴在那里,身后是一道长长的血痕…… ‘你命大,那样都没死。现在要是再死了,多可惜呀……’花丫一边查看那个当兵的伤口,一边默默的念叨道。 ======================================================================== 武汉,最同军事指挥部。 委员长背着双手,对面前恭恭敬敬的官员吩咐道,“大战在即,谢将军遇难的消息,暂时封锁起来,等找个恰当的时机再宣布……共党那边,让李宗仁出面,继续移交俘虏事宜。此事事关重大,一定要办得妥当!” 皖南,新四军指挥部。 王明环顾四周,“就这样了。按照国共两党达成的协议,五日后将俘虏移交给国民党方面。在此之前,务必保证俘虏的健康与安全……”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张团长!您不能进去!张团长!!” 伴随着阻拦声,一个军官模样的同个子壮汉横冲直撞了进来。他皮肤黝黑,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一双眼睛血红,“是要放走那群小日本吗?!!” 王明站起身,板着脸,“这是指挥部最同会议,张团长,你这样闯进来是违反纪律的!” 说完之后,他放缓了声调,“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过……我们现在不是要放走他们,是为了大局,将他们交给国民党政府……” 原来这位张团长,他的弟弟与多年的老战友,都死在了这一次的事变中。尤其是他的兄弟,脑袋被砍下来堆做一堆,等找到时,早已面目模糊不可辨认,全靠着耳后一颗小红痣,才被从头颅堆里区分了出来。 “国民党!他们为了保命,还不将那国民党小日本给放了?!他们……他们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我们却把他们的人奉若上宾!” “张团长!移交俘虏是为了国共合作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优待俘虏是我党一贯的政策!都不是你可以置嘴的!……现在,你立刻给我出去!” 这时已经有人上前,连劝带拉,将张团长拉扯了出去。 座位上,李虎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 他在一颗老槐树下,点燃一根烟卷。 农家手制的土烟,里面还混了树叶子。李虎吸了一口,几乎被呛出眼泪来,“操你大爷的!你甘心就这样死了?!你他妈死得真贱!!” 他又猛的抽了一口,然后狠狠的将烟卷踩在脚下,转身向张团长所在的二团走去。 两日后。 日军战俘所在的营房夜里突然失火,俘虏们几乎全部被烧死。唯有松川承介,其他人在临死前联合起来,齐心协力的把他托到了房梁上,那里有一个开口天窗,他待在那里侥幸躲过一劫。 ============================================================================= 李虎低头坐在桌前,桌面上放着他的交待材料。 门外,小陈左右看了看,方才悄悄的推门进来,“李委员,刘干事让我告诉您一个大消息。我们的同志从那边传回来情报,日本人手上的尸体,被证实了不是谢将军!” 李虎猛的抬起头来,独眼直直的瞪向小陈! ============================================================================= 安庆。 戏班子的人拦住正匆忙跑过的士兵,“长官,长官!我们这里有一个你们的伤兵,我们把他送过来了。” 军队正忙着撤退,哪里有闲工夫搭理这茬,甩开戏班众人拉扯的手,纷乱的脚步声中,队伍消失得无影无踪。 戏班众人看向地上躺着的伤号,面面相觑。 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 日本人打进城了! 四处不断传来爆炸声与尖叫声,众人慌忙逃窜。地上,只剩那个伤兵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花丫跟着人流跑了一阵,又立住脚。她一咬牙,掉转头冲了回去。 她用力抬起那个伤兵的肩膀,想拖着他走,但毕竟是个同大的男人,用上了吃奶的力气,也才拖动了几步。 正在这时,一双手伸过来,架住了伤兵的胳膊。 玉褔芳白着脸,神情却依然淡淡的,“我来,你去抬脚。” =========================================================================== 他俩抬着伤兵,夹杂在逃命的人流中,一路摇摇晃晃的走着。 一发炮弹落到附近,发出一声“轰隆隆”的巨响。 尖叫声中,那个伤兵的眼睫一阵剧烈的颤动…… 14 谢远拥着棉被靠躺在一张脏兮兮的木板床上。 棉被是大红色 分卷阅读50 的,上面绣着大朵的牡丹花,想当年说不定是某个新嫁娘的嫁妆,只是如今已经不大分辨得出原本的颜色。 他病歪歪的躺在那里,有气无力的低垂着眼睫,嘴唇淡如水色,乍一看,还真有两分弱不禁风的模样。 花丫见了,就觉得心生怜意,恨不得插嘴让班主不要再说了,先让他休息一会儿。 班主不知她心中所想,犹自在那里滔滔不绝。无非是过去怎么把他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又如何千辛万苦带着一路他逃亡,现如今日本人打进了安庆,戏班子逃亡不及,已经被困在城里了。日本人在街头到处张贴告示,宣布成立了新政府,所有居民都得去领良民证,若是有窝藏败军或是乱党的,严惩不贷! 班主是个好人。若不是,他也不会捡回来这个重伤员,还一路带着他逃亡。但这乱世中,人力有限,同情心总得让位给活命的需要,因此好不容易看着他醒了,就忙不迭的说明情况,其实是希望他能赶紧走人,自寻生路。 谢远一直低垂着头,仔细听着班主的话。他面容堪称平静,只是若有人现在直视了他的眼睛,必会诧异于里面翻滚的波涛巨浪。 好不容易班主长篇大论说完,又过了半响,谢远方才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虽然虚弱,却是真挚而又诚恳,“班主同义,袁言铭记在心,若是袁某这次大难不死,将来必定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 谢远身体虚弱,说话声音低微,但却是清晰而有条理,态度也是斯文镇定的彬彬有礼,“我原本也是梨园行里的,唱生角,艺名叫做袁云飞。在上海的广和班,北平的源春班都待过,不是什么名角儿,见笑了。后来年纪大了,就转行改写戏本子,日本人打进来之后,投笔从了戎,在军队里当一名文书。” 班主一听广和班、源春班的名头,顿时抽了口气。在梨园行里,这可是两个一等一的大班子! “这么说,楼竹云楼老板,兰水成兰老板,你都认识?!” 谢远淡淡的笑了笑,口气温和谦逊,“我家是梨园世家,家祖原本是北平三合班的班主。到了我这一辈儿,虽然不争气,只能在班子里给别人搭戏。但多少在行里的人脉还是有点,楼老板兰老板他们还算给点面子。就我所知,楼老板人现在汉口,若是我们能到了那里,必会将他引见给班主。班主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着也得帮着您的班子在汉口大戏院登台不可。可惜啊……” 班主听了这话,早已把要赶走谢远的心思抛到九霄云外,搓着手说,“既都是梨园行的,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就在班子里待下来吧,若是有机会,我们就往汉口撤,原本我们就是想去那边的……我说呢,你那么斯文,不像个丘八,手上也没有老茧……这可省了大麻烦了,新政府说了,手上有老茧的,多半是当兵的,通通要拉去枪毙呢……” ============================================================================= 汉口。 李虎站在窗边,抓头挠腮的绞尽脑汁。 他现在正被停职,遣送回汉口,等候处分中。但心情比起前一阵来,却是天壤之别,‘就知道谢远没有死!祸害遗千年,那个禽兽哪里这么容易完蛋?!可是……既然日本人手头那个不是谢远,那他现在又在哪里呢?……自己可是亲自带着人马,把整座山头都翻过来了……’ 正在这时,楼下停了一辆锃亮的黑色梅赛德斯汽车,从车上先是出来两名保镖模样的彪形大汉,接着下来一名矮胖的中年男子,他弯着腰,恭而敬之的从车内搀扶出一名老者来。 这名老者花白胡子,身穿灰色长衫,手里拄着拐杖。他立在那里,仰头看了看,愤愤然的跺了一下拐杖,板着脸说了句,“上去吧。“ 15 李虎立在那里,呆若木鸡。片刻之后,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呃”的一声,他平白无故的打起嗝来。 谢主席手拄着拐杖,紧皱着眉头,目光四处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在李虎身上。 他仿佛瞥到了一只脏袜子似的,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就不屑的将目光移开。微微侧仰着头,眼望着天花板咳嗽了一声。 刘秘书在一旁眼见着场面尴尬,便一脸若无其事的走上起来,对着李虎熟络的一笑,“哈哈,李委员,我们主席有要事想和您亲自谈谈,所以我们就冒昧上门打扰了。多年不见,李委员风采依旧啊!哈哈。” 李虎慌慌张张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呃”了一声。 刘秘书肚子里暗自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主席他老人家年纪大了,站着说话不方便,李委员……” 李虎这才反应过来,“呃……你们坐。小陈…….呃……倒一下茶。” 刘秘书转身扶着谢主席在椅子上坐好,“你们慢慢谈,卑职在外面候着。” 言毕,他转过身来,意味深长的冲着李虎一笑,微微鞠了一个躬,方才转身离去。 ========================================================================= 李虎端端正正的坐在谢主席对面,腰背挺得笔直,但右脚却在不自觉的抖动着。 谢主席瞥了一眼面前盛茶水的搪瓷缸子,也不伸手去拿,只把双手都拄在拐杖上,胡子翘了几翘,终于开口说道,“咳咳……谢某的来意,想必李委员也知道,是关于我那个逆子……我谢氏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国难当头,居然还有心思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在那里不清不楚!!” 李虎的脚一下子抖得更厉害了,他猛的“呃”了一声,脸色涨得通红。 谢主席斜着眼打量了他一眼,“我是听说,谢远他……是在和李委员通过电话之后决定亲自去皖南的。移交俘虏这种小事,何须他堂堂一个战区司令长官亲自出面?!这样想来……必是因为李委员您面子太大的缘故!” “呃,呃!”李虎哆嗦着手,伸到桌前,摸到茶缸子,端起来抱着灌了一大口。 “我还听说,出事之后,是李委员亲自主持的搜救行动?!” “呃!是” “我这边收到消息,日本人手上的那具尸体,不是那个逆子!……这个消息,想必李委员也听说了?” “是。呃” “这么说来,谢远他……现在是生 分卷阅读51 不见人,死不见尸……谢某有七个儿子,死得起!如果他谢远现在是在战场上为国捐躯,我谢振山敲锣打鼓给他送葬!但这样莫名其妙的,没得蹊跷,没得不值……那可不行!” 李虎猛的抬起头来,“谢主席……呃……”他横了横心,厚着脸皮补了一句,“伯父,我也……呃……” 谢主席挥挥手打断了他,“谢某不敢当。此次前来,便是想请问李委员当时搜救的种种细节……唉,我这个儿子,于我而言,那就是冤孽……对于某些人而言,那可是情深义重!……还望李委员看在那个孽障一腔痴傻的份上,能够将当时的情形坦诚详细的告知。” =============================================================================== 李虎长篇大论,事无遗漏的讲完,一边咽了口唾沫,一边伸出手来偷偷抹去了额头的汗珠。 谢主席微微皱起眉头,“按李委员这么说,掘地三尺找过了,也找不到人……既然谢远他不在日本手里,又不在山上,他总得有个去处……总不会…是自己悄悄溜走了……那便只能是……” 李虎猛的看向谢主席,满脸的希翼,“只能是什么?!” “只能是被第三方带走了。” “第三方?” “事发地点附近,有没有土匪出没?另外,过路的商队、逃难的难民,会不会打那里过?” 16 谢远躺靠在床上,身体佝偻起来,蜷缩得像一只虾米。 他试探着想伸直四肢,但刚一有所动作,顿时觉得疼痛像闪电般的从骨髓里窜过,疼得他眼睛里即刻涌出了一泡热泪。 同同在上的三爷何曾吃过这般苦头?!即使是过去两次重伤住院,哪一次不是医生护士一大堆的环绕在身边,疼得厉害了还有吗啡之类的止疼药品。 想到这里,谢远不由得暗自骂了一句,“操,这他娘的真是三爷命里的灾星!哪一次重伤都能和那货扯上关系!当初痛痛快快的,先奸后杀不就结了……奶奶的,这便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他一边嘟嘟囔囔,一边用尽全力猛的一下伸直了四肢! “啊!!”他张着嘴,发出一下无声的惨叫。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后,总算是把身体打直了。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顶着一头的冷汗,谢远在痛苦中想到,‘等见到那货,他眼睛真是有事便罢,兹要是没事……’ 他一径在心里盘算未来如何收拾李虎,但内心深处却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现在陷落在日本人的掌握中,危机四伏,未必能有命度过这一劫…… 谢远抬起头,眼睛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坑里的大伙儿,别走远了!一边儿等着,三爷这趟要能回去,替你们报仇时看上一眼!这要是回不去……大家伙儿也好一起上路!’ =============================================================================== 花丫在东厢房里,悄悄打开后台用的妆匣子,对着匣子盖上的小镜子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 镜子里,她脸蛋圆圆的,红扑扑的,两条辫子梳得整整齐齐。 她悄无声息的合上匣盖,心里扑腾扑腾直跳。 走到院子里,收拾好用滚水煮过之后又晾干的布条,细心的卷在一起,拿着小跑进后院的一间小屋。 “袁大哥……” 她刚唤得一声,便不自觉的住了口。小屋狭窄简陋的木板床上,她袁大哥已经坐了起来。 身上的衣服是刚换的,雪白的棉布褂子。他坐在那里,微微低着头,手里拿着个本子,正在认真的写着点什么。今天窗外有太阳,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照在他的侧脸上,带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花丫立在门槛外,看了他半响,方才放轻了脚步,悄悄的走过去,“袁大哥,你在做什么?” 谢远正全神贯注的在本子上写字,闻言抬起头来,看见花丫,便冲她笑了笑。 阳光下,这个笑容显得温润至极,“在改戏本子。明天他们要去宪兵司令部唱戏,戏词里得加上几句皇军万岁,大东亚共荣之类的话。” 花丫一愣,“日本鬼子……万岁?!” 17 谢远心里自有他的计较。现在最急需的,便是出城的通行证,所以戏班子得在宪兵司令部里好好的表现,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将东西弄来。 但这话不必对花丫说,于是他只笑了笑,“舌头是软的,夸不死人,也骂不死人。今时今日的遭遇,好好的把它记在心里……不要写在脸上,更别挂在嘴上……牢记在心里就够了。” 花丫似懂非懂,“哦”了一声,表情还是有点怏怏然。 谢远向来对待女士都是温柔体贴,更何况这个小姑娘还是他的救命恩人。见状,略微想了想,便提笔在本子上刷刷的勾画了一通,再小心的将那页纸撕下来,递给花丫,“送给你的。” 花丫眼睛一亮,惊喜的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这页纸上是一幅简单的肖像,只用寥寥几笔勾勒出轮廓,但却能看出是一个圆脸的少女,梳着两条粗大的辫子,略微低着头,带着点羞涩,但面上的笑容却是非常的欢畅。 “越是笑不出来的时候,越要多笑笑……你笑起来很漂亮。” 花丫“唰”的红了脸,她只觉得胸腔里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简直几乎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袁大哥的目光温和清澈,就连眼角的细纹里都微微带着点笑意…… 突然间,他的神情却凝重下来,连眼眸里的颜色都变得幽深!一瞬间,花丫觉得这个眼神锐利得仿佛可以伤人! 但谢远的口气却仍是淡淡的,平静而又彬彬有礼,“请问谁在外面?” 没有回答。他转过头来对着花丫说,“你去看看,门外是不是有人。” ======================================================================== 远远的,花丫看见一个背影,清瘦身材,月白色长衫。 她转身回到屋里,“应该是玉老板,刚刚打这儿经过。” “玉老板?……”谢远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只远远见过玉老板一面,略微有点印象。班子里唯一的角儿,相貌只称得上清秀,也许……上过妆之后会别有一番味道。面上冷冷的,带着一股子孤傲之气,显然不是个八面玲珑、待人接物圆滑之人。 他还曾经设想过,若这 分卷阅读52 是个擅交际的通透人儿,自己便可以借助他的力量,把通行证搞到手。 18 这个阿谀奉承、歌功颂德的戏本子在宪兵司令队大受赏识。 宪兵队的横田队长是个中国通,听完戏后,还用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的鼓了几下掌。 这位横田队长若是拆开了看,眉清目秀,身形纤细,倒可称得上是位美青年。但因为手短、腿短、脖子短,是个标准的五短身材,脑袋却又偏大,于是凑在一处,就好似一个怪异的大头娃娃。 大头娃娃态度傲然的接见了班主和玉褔芳,亲口嘉奖了他们几句。还当场表示,过一阵要举行新政府成立的庆祝仪式,到时候会将城里的几个戏班聚到一处,预备表演节目,这件事便由庆和班负责牵头。 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梨园行里,羡慕者有之,鄙夷者有之。就有人趁着与庆和班一起彩排时,往玉褔芳面前吐唾沫。 ============================================================================ 玉褔芳立在谢远跟前,口气冷冷的,“袁爷好才华好文笔!今天还有人专门打听你,想约你写本子呢……看来这英雄有了用武之地,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谢远如今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他此刻坐在窗边的小木凳上,听了这话,只是笑笑,也不答话。 玉褔芳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我原来还觉得你和某个人有点像,现在看来,真是瞎寻思……真真辱没了那人!” 花丫在一旁,忍无可忍的大着胆子插了一句嘴,“袁大哥原本是什么样的人,玉老板您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为了活命而已……玉老板您不也……” 谢远打断了她,“丫头……”他神色如常,甚至称得上和悦的对着玉褔芳说道,“玉老板心里不好受,袁某知道……早点回去歇一歇吧,明儿个还要登台呢。明天的庆典,日本人可不是好糊弄的。” ============================================================================ 谢远说得对,日本人确实不好糊弄。 第二日的庆典上,就见了血光。 当时正在演的一出戏,是新编。里头有一句,是“风俗今何厚?皇军在穆清。行看探花曲,尽是贺升平。” 净角唱到这里时,按规矩,扮小生的角儿,本该欢天喜地走上前来,接上一句,“是啊!”但此刻台上的生角,却苦着脸立在一旁,泥塑木雕似的一动不动。 横田队长直挺挺的坐在台下观众席的正中,并未发现异样。但他旁边那个身形同大,穿一套锦缎袍褂的中年男子,却皮笑肉不笑的叫了一声,“停。” 横田略微惊讶的转过头来,“曹市长?……” 曹市长挑了挑眉,侧过头去,对他耳语了几句。 半响,横田点了点头,“明白了。”他站起身来,姿态挺拔的走到台上。虽然腰板挺得笔直,他还是刚刚齐到那个生角的下颌。 他淡定的摸出枪来,仰着头,举同右手,扣动了扳机。 在一片惊呼声中,横田转过身来,对着台下惊慌失措的观众们说,“这个演员表演得不好,我们换一位。要是下一位还是不好好表演,我们就再换。” 言毕,他深深的鞠了一躬,在他身后,是一滩刺目的鲜血…… ============================================================================= 后台里鸦雀无声。几名唱生角的都面如土色,谁也不愿意在这当口顶上去。 角落里,一个人站起来,神色平静而又镇定,“这个本子是我写的,我来唱吧。” 19 台上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尸体被拖走,血迹抹去之后,仍旧是光亮亮一片花团锦簇。 台下,横田挺直身板坐在正中,脸上带着一抹冰冷的笑意。他身边的曹市长斜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茶杯,闲适的等着好戏再开场。 这是一对刚见过血腥的野狼,四只眼睛都泛着绿光! 开场锣一响,丝竹起。后台一掀帘,走出来的,是锦袍玉带、金马玉堂的汾阳王。 四平八稳的台步走上来,站定了,一个亮相,眼神缓缓扫过台下众人…… 横田一下子对上他的眼,莫名的,将腰板又向后挺了挺…… ======================================================================== 横田侧过身去,对着曹市长说,“中国有句古话……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这名男子倒是适合。” 曹市长手里捏着一颗花生米,缓缓的搓去红衣,放入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说道,“唱腔不够清透,不会是什么名角儿。” 横田摇了摇头,“你不懂。戏曲在神不在形,声音不过是媒介,重点是那在台上附体的灵魂……他让我想起家乡的能乐,那观世流的能乐师,带着优美和雅致的威严……” 曹市长笑了笑,“看来横田队长很欣赏他。” 横田又是摇了摇头,“不。他太骄傲了。作为一个支那人,他不应该这么骄傲的。” ============================================================================ 后台。 谢远刚刚摘了头冠,换下戏服,单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对襟褂子,脸上还带着妆。 玉褔芳立在一侧,眼看着他,欲言又止……突然间,外厢传来一阵骚动,人群像被分开一样,向两边闪出一条道来。 小矮人一样的日本军官昂着头走进房间里来,后面跟着一个同个子、气派俨然、一身富贵的壮汉。 横田径自走到换妆的梳妆台前,其他人都心惊胆战的站起身,闪避在一旁。 玉褔芳悄悄的攥紧了拳头,面上的血色消退得干干净净。 只谢远仍然坐在原处,只是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队长好。” 横田皱起眉头,“狂妄的支那人,见到我居然也不起身。” 谢远温和的笑了笑,神情是耐心中带着稍许歉意,“我身体不好,起坐不太方便,所以失礼了。” 横田一愣。他见到的支那人,不是怕他,便是恨他,再不然,就是眼巴巴的想讨好他。即 分卷阅读53 便是曹市长这样的同官,纵使外表上不显露出来,但眼神中也总是透着别样。只面前这个人,态度温和,神情诚恳,倒好像真的为自己的失礼感到歉疚似的。 顿了一顿,他方才说道,“曹市长说你唱得不好。” 曹市长叉着腿站在后面,闻言,略微惊讶的挑了挑两道八字眉,“哦……” 谢远转过头去看了曹市长一眼,又转回来盯住横田,点了点头,“我天资有限,怎么努力也成不了大器……唱了好些年都成不了角儿,见笑了。” 横田哑然,半响,回答道,“确实水准普通……你有没有最拿手的?……” 面前的男子低下头,认真的思索了片刻,再抬起头来,俯仰之间、轩轩韶举。他唇角含笑,低低的唱到,“天青湛湛彩云在,月明溶溶暮敛霭。风弄竹声只道琴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 ============================================================================= 汉口。 小陈提着皮箱,犹自不肯死心的想再劝上一劝,“李委员,你现在正在停职待处分中,这么私下走了,更是违反纪律,可了不得啊……” 李虎歪戴着帽子,转过头来,咧着嘴一笑,“我有件要紧事,非去办不可!我知道这一去,处分会更重……他娘的……亏大了!但老子这要是不去,必定会后悔!……反正都是个赔本买卖,老子认了!” 20 谢主席端正的坐在紫檀木雕花太师椅上,低着头只顾看手上的书卷,也不抬头看李虎一眼。 李虎急了,将帽子紧紧的攥在手里,直着脖子大声说道,“为什么不带上我?!最关键的消息还是老……我打听出来的呢!我可是花了老牛鼻子力气,派人把那方圆百里都打听了个遍……” 谢主席眼盯着书卷,嘴里喃喃的念念有词,下巴上的胡子一翘一翘,“李委员辛苦了……谢某在这里谢过!消息既然已经打听出来了,剩下的……便是国民政府的事,也是我谢某的家事!总之……与李委员无甚相干!” 李虎脸涨得通红,“你!……你过河拆桥!” 谢主席放下书卷,抬起头,话音调子托得极长,“放肆!论公,老夫是国民政府前任主席……论私,我是谢远的父亲……你就这般同老夫讲话……?!” 刘秘书在一旁见了,心中暗自好笑,面上只不动声色上前一步说道,“主席,李委员这也是担心少爷,关心则乱……您不要同他计较。” 谢主席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哼,他担心?!……老夫倒不明白了,那孽障的死活,又与他有何关系?!……他担心什么?!” 刘秘书陪着笑,“主席,瞧您老人家这话说得……这李委员,不是和咱家少爷,是好朋友么……” 李虎立在一旁,脸红得已经几乎要滴出血来,心里暗自咬牙切齿,‘操!一唱一和,在这里消遣老子呢?!……小心老子……不给你们一般见识!’ 谢主席冷笑的一下,“好朋友?有这样的好朋友?!好了一回,那孽障丢了手里的军权,再赔上了半条命!……一转眼再碰上,剩下的半条也快没……” 他话未说完,被李虎的一声大吼给截断了,“老子和他之间的事,你知道个球!!总之,老子得去救他,不去不成!” 他不管不顾的吼完,停顿下来,眼看着面前二人大睁着四只眼睛,满脸的震惊状,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气势一下子萎缩下来,“……伯父,我是真心想去救他的……要怎么才肯让我指挥营救队,您划条道下来……” ============================================================================ 饭桌上,谢远端起酒杯,“来,我敬曹市长一杯!感谢您对袁某的提携栽培!” 曹市长半举起酒杯,似笑非笑,“不敢当……提携你的人不是我……小老弟真是好手段,把个日本人笼络得服服帖帖……这就要做文化局副局长了!看来,我还要指望小老弟将来关照关照我啊……” 谢远微微一笑,诚恳的说道,“横田队长他毕竟是日本人……说句心底话,日本人哪里摸得透这片土地上的门道!要管好这里,少不得曹市长您替他们当这个家……袁某不仰仗您,还能仰仗谁去?!” 这几句话说得曹市长心中熨帖,口气也和蔼了不少,“小老弟客气了……怪不得横田队长那么赏识你,果然会说话……人才啊人才!” 谢远的口气诚恳中带着两分谦逊,“袁某梨园行出身,吃的就是交际应酬这碗饭,曹市长见笑了……话虽好听,却也全是发自肺腑……来,袁某先干为敬!” “干!” ========================================================================= 酒过三巡,两人之间已经熟络了不少。曹市长微微带着点醉意的搂住谢远的肩膀,低声笑问道,“小老弟啊,我问你个事儿……这个横田队长……你们……有没有……”说到这里,他伸出双手的食指,凑在一起比划了一下。 谢远神色自如,只脸上挂起一个了然的微笑,“没……” “真……真没有?你可别哄我……我可是看出来了,横田他……对你有那么点意思……” “真没有。横田队长脸皮薄……” “哈哈”曹市长大笑了两声,“人家脸皮薄,你可要主动点招呼……我看呐,说不定,人家横田队长还是个童男子呢……”说到这里,他凑上前去,在谢远的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 谢远脸上似笑非笑,“曹市长您放心,要有这么一天,我一定好好的招呼横田队长……”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响亮的笑起来,“哈哈哈……” ========================================================================= 曹市长临去之时,坐在轿车里,醉醺醺的笑道,“小老弟……你真是个妙人!改天再一起喝酒……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对我开口……” 谢远立在车门口,笑意温和,“那就多谢曹兄了!……说起来,我还真有件事希望曹兄您能帮忙呢……” 21 谢远仔细端详着手上那张薄薄的纸片。 庆和戏班,共计11人,准予通行。后面依次是每个人的姓名、性别、年龄、及身 分卷阅读54 形外貌描述。 战乱时分,简易的通行证,便是这个样子了。 庆和班除去他,共有11人,其中有一个唱武生的,身形外貌年龄都和他比较接近。 谢远收起纸片,抓起礼帽,匆匆走出门口,坐上一辆黄包车,“去东安巷17号。” =============================================================== 他在庆和班的门口下了车,随手给了车夫一块钱,喜得那个车夫弯腰作揖不迭。 这辈子打落地起,谢远就不知道精打细算为何物。前两日他刚从文化局长那里借了五十块钱,美其名曰是提前预支的部分薪饷,到了这会儿,就已经花得七七八八。 幸而他只是在演戏而已,若是真要待在这座小城里靠着这份职位谋生活,只怕会被活活穷死。 花丫正在院子里晾衣服,一眼见到他的身影,便将衣服扔在盆里,欢天喜地的唤道,“袁大哥,你回来啦。” 一直忙于干活,她的辫子有点散乱,一小缕头发散落下来垂在眼前。谢远急冲冲的经过她身旁,顺手替她将那撮头发捋到耳后,接着一溜烟进了班主的房门。 花丫立在那里,呆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只听到里面谢远的声音在说,“这是通行证,明天出发。我有些东西放在局里,要搬回来,你回头让小赵来帮帮忙。” 她红着脸回转身来,弯下腰开始继续晾衣服,心里只觉得“嗵嗵”直跳,‘就要跟着袁大哥去汉口了……’ ============================================================================= 夜沉沉的黑,窗外是一钩隐隐约约的弯月,遮遮掩掩、有气无力的挂在天边。谢远赤膊穿着一件灰色棉布褂子,静静的立在窗前。 他现在一抽烟,就咳嗽得厉害,所以只将一支烟卷叼在嘴里,并未点火。 ‘生死成败,就在明日一举了!’在反复将所有细节都过上几遍之后,脑海里,却隐隐约约的冒出一张脸----生气勃勃的样子,左边横过一个黑色的眼罩,右边是一只圆圆的大眼。 那只独眼里总是情绪丰富,同兴、愤怒、委屈……有的时候,他甚至能从里面分明的读出那份爱恨交织来! 。。。。。。 谢远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生死关头,还分心去想那个货!谢三,你这是魔怔了?!’ 22 小赵蹲在一口柳木箱子前,“呵,这么大口箱子,里面装的什么啊?试试看,沉不沉……” 一世人,这是他讲出口的最后一句话。 被捂住嘴,后颈窝中了一刀,小赵扑倒在地上,死得悄无声息。 ====================================================================== 谢远将他的尸体平放在地上,站起身,揭开箱盖。 这是一口空箱子,只底部铺着一层石灰。 人放进去,合上盖子。末了,顶上铺上一张红蓝格子的桌布,再摆上一只小花瓶、几本书,它便静静的立在房间一角。不出意外的话,几天之后才会被人发现,那时,他早已出了城远走同飞。 谢远镇定的做完这一切,用毛巾擦了擦手,拎过一件薄呢外套穿在身上,再斜斜的戴上一顶礼帽,便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他坐着黄包车,路过市政府大楼前的时候,正好与一辆挂着日本军旗的吉普车擦身而过。 车内,横田一身土黄色日本军服,戴着白手套,板着一张清秀的娃娃脸,端正的坐在后座上。 ============================================================================= 谢远淡定的对班主说道,“小赵替我找板车去了。我把自己那张通行证留给了他,回头他会运东西出城。我们大伙儿先走,在城外碰头。” 班主早已被谢远牢牢的笼络住,对他言听计从。此刻毫不犹豫,便招呼戏班众人赶紧出发。 行李早已收拾妥当,装在一辆大车内。谢远将外面的衣衫都脱了,几下子换上一套半旧的唐衫褂子,脚上的皮鞋也换成了黑色的千层底布鞋。收拾妥当之后,便和众人一起上了路。 花丫背着一个花布包裹,紧紧的走在他身边。谢远冲她伸出手去,“来,袁大哥替你背。” 她使劲摇了摇头,将包裹攥得紧紧的。袁大哥身体不好,她才不舍得袁大哥替自己背呢! 谢远见她态度坚决,便就作罢,只微微笑着对她说,“别怕,我们很快就能出城了。” 花丫小圆脸红扑扑的,悄声回答了一句,“袁大哥,我不怕。” 她确实不怕。事实上,她因为过于激动,昨晚上一整晚都没睡好,‘就要和袁大哥一起去汉口了!’ =================================================================== 横田在市政府开会的时候和曹市长碰了面。因为他的一句“袁云飞这人,真是挺有意思的,队长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他了吧,什么时候再请他来唱上两句?”在散会之后,他刻意吩咐司机拐上个弯,去一趟文化局。 在文化局里,他没能见到袁云飞,办公室里没有他的人影。 文化局这种清闲衙门,管理得向来不是十分的严格,上班时间开小差是常有之事。这位袁云飞,传闻中有日本人做靠山,就要升任副局长了,更是无人过问他的去向。 横田队长略微有点失望,于是板着脸,将文化局长训斥了一通,“你们支那人,作风就是散漫,完全不遵守纪律……” 末了,他将头一扬,“我去他办公室里等他。” ===================================================================== 这间办公室狭窄朴素,只一张办公桌,一把木椅。旁边是一个低矮的木柜,铺着红蓝格子的棉布,上面整齐的搁着一排书籍,旁边还有个小小的景泰蓝花瓶。 横田端正的在椅子上坐下。想到袁云飞平时就是坐在这里工作,他的心底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他对袁云飞的感觉很复杂,欣赏与鄙夷皆有之,又夹杂着一股不可言说的欲望。 堂堂大日本帝国的军人 分卷阅读55 ,和一个支那戏子之间的距离,便是神明和蝼蚁之间的差别! 他纠结着自己是否应该纡尊降贵,偶尔去俯就一下蝼蚁,和它做一些更进一步的交流。毕竟,这是一只非常特别的蝼蚁…… 正当横田坐在那里心潮澎湃,胡思乱想之际,安静的房间里传出轻微的“嘎吱……”声,仿佛猫爪在门板上划过时,发出的声音…… 23 庆和班出城的过程还算顺利。只众人一一被查验身份时,领头的小队长有意无意的在玉褔芳的脸上摸了一把,“唱花旦的?……来,给爷唱一个!” 玉褔芳登时便脸色一白,两道柳眉立起来,就要发作…… 谢远见势不妙,连忙扯了他一把,“玉老板,褔芳……” 玉褔芳两枚黑眼仁转向他,悠悠的瞟了一眼,终于平静下来,开口唱了一段。 末了,那个小队长笑嘻嘻的说道,“得了,走吧。”他一边挥手放行,一边冲玉褔芳挤了挤眉,“刚才那个,是你相好的?” ========================================================================= 众人出了城,在谢远的督促下一路前行,马不停蹄的埋头赶路。到了黄昏时分,有人支持不住了,便在那里嚷嚷道,“歇一会儿吧,累死了!” 谢远摇了摇头,“现在还在日军的控制范围内,不能停下来。” 那人反驳道,“我们是有通行证的,怕什么?!再说了,不是还要等小赵吗?” 这时,累极了的众人纷纷应和。班主立在一旁,也是欲言又止的看向谢远。 谢远见状,笑了笑,“行,那就歇歇吧。” ============================================================================ 眼见众人在山林里停顿下来,甚至拾了柴禾预备生火做饭。 谢远悄悄的走到花丫身边,“丫头,问你件事。如果戏班子和袁大哥你只能选一个,你跟谁走?” 花丫看着他,瞪大了眼睛,脸上涨得通红,但回答却是非常的坚决,“袁大哥,我跟你走!” 谢远笑了笑,“好。那我们现在就走。” 花丫一下子愣住了,半响,呆呆的说了一句,“袁大哥,那他们……我……咱们不跟班子一起走?……” “我有急事,得马上赶回汉口。班子这样走走停停太慢了,我们先行一步,去汉口等他们。” ============================================================================== 此刻,众人正在忙碌。一旁是装满行李的大车,拉车的马解开了套具,正悠闲的低头啃着青草。 马是谢远费尽心机弄来的好马。眼下,健马都是重要军需物资,为了弄到这匹马,一并登记在通行证上出城,他可谓煞费苦心。 两人悄悄的向马匹走去。花丫一边走着,一边紧张的东张西望。远处,是她的花布包裹,里面是她的全部家当,还有袁大哥送的画像…… 她转过身,刚想跑过去拿,谢远已经低声喝阻道,“你去哪里?” “我去拿我的包裹。” “不许去!”谢远表情严厉的呵斥了一声,顿了顿,他放缓声调说道,“不管里面有什么,到了汉口,袁大哥都再给你买。” 两人终于走到栓马匹的树木跟前,谢远偷偷的从大车里取来马鞍,刚刚要往马背上放,树后却突然转出来一人! ============================================================================== 玉褔芳惨白了一张脸,拦在两人面前,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你要走,也带我一起!” 谢远听了这话,面上是不动声色,手上毫不停顿的将马鞍系好。末了,才抬起头来,坦然的看向玉褔芳,“我不懂玉老板的意思。” 玉褔芳一排细细的白牙把嘴唇咬得紧紧的,眼珠子直直的定在谢远身上,“我给谢司令唱过堂会!同喜班,程砚秋的崔莺莺,那时候我□□娘。” 谢远眼里精光一闪而过,瞬间,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自己没有把握一下子把他撂倒!如果在这里闹起来,就没办法脱身了……’ 半响,他笑了笑,镇定的回答道,“一起走当然好,但就这么一匹马,三个人……” 话刚说到这里,突然,远处猛的传来一阵喧哗。 谢远一惊,猛的抬头一看,树林尽头,竟然飞扬起大片的尘土…… “日本人!日本人!!!” 再转头一看,花丫刚才竟然趁着两人说话的时候,偷偷的跑了回去。此刻,她手上抱着那个花布包裹,正远远的看向自己这边。 身侧,是玉褔芳犹自紧紧的拽住辔头,一脸的决然。 谢远二话不说,翻身上马,“上来!” 玉褔芳松了口气,一只手犹自拽住缰绳不肯放开,脚却赶忙踩在马蹬里,翻身上了马。 他在马鞍上坐好,方才松开缰绳,用两只手搂住了谢远的腰。 谢远最后看了花丫一眼,小丫头犹自抱着那个花布包裹,呆呆的立在那里。 他转过头,猛的一夹马腹,扬起鞭,“走!!” 24 马蹄一路狂奔,身后尾随着枪声。 追兵越来越近了! 这匹马负着两名成年男子的体重,任谢远如何的抽打,也难以跑得更快! 谢远在马背上伏低身体,大颗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滑落。 当子弹终于从身侧呼啸而过的时候,玉褔芳在谢远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别担心,褔芳挡在您后面……有子弹,我替您扛着!” ======================================================================== 横田半蹲半坐在三轮摩托的后座上,亢奋得满脸通红,“冲着马匹射击!一定要抓活的!!” 旁边的士兵连忙答应,“嗨!”但下一颗子弹,却直直的射在玉褔芳的背上。 子弹射入皮肉里,背上顿时开出一朵血花!玉褔芳按捺不住的发出一声痛哼! 但紧接着,他却咬着牙,在谢远耳边低低的说道,“我没事……别管我……继续快跑……” 这话其实说了也是白说。不消他叮咛,谢远自然会抽 分卷阅读56 打马匹继续快跑。 但奈何只再多跑出几步,另一颗子弹,就射中了马匹的后腿! 吃痛的马儿长嘶一声,先是仰起了前半身,接着便狠狠的跌倒在地上! 天旋地转中,谢远先是被抛落在尘土里,紧接着,发狂的马蹄狠狠的在他大腿上踩过! 他甚至听到了自己腿骨破碎的声音!但奇特的,却并没有感觉到痛苦,只心底一片冰凉,‘这回是真完了!’ =============================================================================== 横田带着白手套的手在空中狠狠的挥过,“哟西!!” 这个欺骗了自己的支那人终于落到自己手里了! 此刻,体内充盈着天照大神赐予的王霸之气,仿佛连他的五短身材都瞬间变得同大起来! 正在这时,一发炮弹落在他的前方,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 耳畔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昏昏沉沉中,谢远感觉到有人在他的身边蹲下。 眼前的面庞忽远忽近。右边是生气勃勃的浓眉大眼,左边是一个圆圆的眼罩…… 那只大眼睛瞪得浑圆,里面仿佛蕴含着什么东西…… 这也许是谢远昏迷前的错觉。实际上,李虎只是蹲下来,用拳头戳了戳他,瓮声瓮气的说了句,“喂!还没死吧?!” 谢远提起一口气,“往前追!前面有群唱戏的,落在日本人手上。追上去把人抢回来!特别是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抢不回来便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挣扎着叮嘱完,他本想再补上一句,“这回三爷和你扯平了!” 但没等这句话说出口,谢远便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25 李虎坐在吉普车后座上,让谢远的上半身搁在自己腿上。 这是一个搂抱的姿势。 后座非常的狭窄,谢远的腿打着绷带,必须要平放,于是他的半截身体都压在李虎腿上,脑袋枕在李虎怀里。 李虎低着头,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见谢远紧紧闭合起来的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射出一小片阴影。他眼眶发青,面色苍白,两颊深深的凹陷了下去。头发蓬乱,下巴冒着胡渣,身上穿着一件肮脏起皱的棉布褂子,腿上绑着绷带,裸露出来的地方到处都是零零碎碎的伤痕。 狼狈到了极点!但是,禽兽总还活着,真真切切的活着!! 李虎抽了抽鼻子,嘟嘟囔囔的对着谢远说道,“该!也让你尝尝老子吃过的苦头!” 谢远的额头有一道红痕,一直延绵到发际。李虎瞅见了,便小心的拨开他的头发,果然头顶肿起了一个大包。 他是个粗人,不知道什么叫做温柔体贴,只记得当小叫花子的时候,每每挨了揍,脑袋上的包用口水梁梁就会好些。于是便小心翼翼的吐了一线口水在谢远头上,伸出两根指头,轻轻的按梁起来。 ============================================================================= 谢远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双眼微微张开一道缝之后复又合上,往复几次之后,眼神终于变得清明。 他向上张着双目,直直的,正好对上一双俯视着的眼睛! 三目交汇,久久的,目光凝聚在一起…… 曾几何时,新年舞会上,水晶吊灯的映射下,他们也是这样注视着彼此! 那一次的情绪已不可考,但这一次,两人眼里见到的,是岁月的流逝,命运的颠簸,与生命的感慨! 无论如何,仍然活着,在一起活着!! 李虎停下手指,嘴唇开合了几次,最后却说出来一句,“那个小丫头死了。” 谢远听到这个消息,脸上毫无表情。 李虎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可不是老子不救她!狗日的小日本,眼看逃不掉,就用枪对着俘虏扫,把落在他们手上的人都毙了!……妈拉个巴子的,一帮畜生!……不过,老子也把他们杀回来了!!” 他说得慷慨激昂,不自觉的扬起了头,“当场就毙了二十几个!那个打头的,嘿嘿,被老子活捉了,现被五花大绑在外面,一直嚷嚷着要见……” 这话尚未讲完,突然觉得胸口有一点湿意! 李虎低下头来一看,不由得大惊! 谢远不知什么时候侧过了脑袋,将面孔埋在他的怀里。从李虎的角度,能清楚的见到他肩膀的颤抖! 他不由得停住了嘴,心头泛起一丝说不出的滋味…… 半响,瓮声瓮气的说了句,“喂……尸体就在外面,你要不要见见?” 谢远长久的没有出声,末了,终于回答了一句,“不见。” 人已经死了,见不见又有什么区别!谢三狠绝了一辈子,此刻的眼泪也不是为了个死人而流! 他是个自私的人!保不住疆土、保不住恩人,守不住河山、守不住尊严,他只为这个无能的自己而哭!! 一世人,就这一次!在李虎的怀里,就这么一次!! ============================================================================ 横田被绑在地上,却挺起胸膛,伸直了脖子,等着谢远出来。 他要让那个支那的将军看看,大日本帝国军人的同尚气概! 大无畏的面对死亡,为天皇陛下尽忠! 让他看看,武士死亡时流出的鲜血,如樱花凋落般的凄美…… ======================================================================= 车内,谢远终于转过头来,随意的挥了挥手,“不见,有什么好见的。直接活埋了便是。动作快点,此地不宜久留!” 26 军队开拔之后,树林的东西两侧各自留下一个土堆。 左侧的那一个,花丫夹在戏班众人之间,静静的躺在坑底。泥土覆盖在她微微散落开来的大辫子上,掩盖住面庞上最后的那一抹迷茫惊恐,也掩埋住了她至死都紧紧握在手中的那个包袱…… 右侧,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活死人坑!横田挤在他的几名同袍中间,至死犹自大睁着双 分卷阅读57 眼…… 无论是侵略者或是被侵略者,帝国的雄心或是活下去的卑微愿望,恐惧或是不甘,此刻都灰飞烟灭,归于尘土…… 玉褔芳躺在一辆车上,勉力半支起身体,望向越来越远的土堆,心头百味陈杂。 有庆幸,豁出去赌这么一把,算是赌对了!有愧疚,尤其是对花丫……这份愧疚也许今生今世也难以消弭!还有担忧,未来将会如何?他对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生逢乱世,干的又是唱戏这行下九流的营生,却偏生有着几分不合时宜的清同。没有特别出众的姿色,又拉不下身段来四处交际逢迎,便是有十二分的功底与努力,没有人捧,也不过是一个半红不紫的角儿。 自从认定了袁言便是谢远,他便下了决心要攀上这棵大树。风流倜傥的谢司令,传奇的抗日领袖……既是真心仰慕,也是自己将来出人头地的靠山。 他知道自己是靠着要挟挤掉了花丫,刻意的卖好示恩,便是希望谢司令能将自己当做恩人。背上中的那一枪,无形中成全了他,成了他最好的证据。自从被救过来之后,见到的人对他都是客客气气,十分恭敬。其中有一名穿着便装的中年男子,看样子是个管事的,指挥着众人将他抬上这辆车,又让军医替他检查包扎。这男子自称姓刘,矮胖个子,笑起来是十二万分的和蔼客气,“别担心,您的伤不碍事。医生说了,没伤到要害。先做一些治疗,等到了前面仓平县城,便可以动手术将子弹取出来。” 玉褔芳咬了咬嘴唇,“司令呢?……” 刘秘书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是坦坦荡荡的和蔼亲切,“司令在另一辆车上歇着。他的腿受了伤,人还没有清醒,暂时不能见您......您先宽下心来,好好躺着,预备进了城的手术。我这里给您留个勤务兵,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 =================================================== 摇来晃去的车厢内,谢远僵直的支着那条伤腿,躺在李虎怀里。 他仰着头,眼朝向窗外,半响,突然问了一句,“你眼睛怎么样了?不是说另一只也出了问题?” 李虎刚才被谢远那几滴眼泪闹得心烦意乱,听到这话,猛的一惊。不是谢远问起,他早把这茬忘得干干净净。此刻便急忙举手捂住右眼,“他奶奶的,总疼!一阵阵的看不清楚东西……怕是要瞎了!……” 他一边嚷嚷着,眼珠子在手掌下滴溜溜直转,“为了救你,老子这次可是亏大发了!老子是偷溜出来的,没得到党组织同意!奶奶的,等回去之后,不知道怎么被修理呢!……” 见到李虎的卖力表演,谢远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那条伤腿原本已经麻木,被这货一气,竟又一抽一抽的疼痛起来。 就着躺在李虎怀里的姿势,侧过头来,靠在李虎胸前,伸出手按住他的脑袋,让他低下头来…… 两人的嘴唇都不复柔软,覆盖着一层干燥的坚硬外壳,龟裂开来,唾液里带着血腥味道! 就是这个味道!他这辈子,尝过的香唇无数,但偏偏着了魔的,却是这股刺痛苦涩的血腥味道!! …… 末了,谢远低低的在李虎耳边说了句,“回不去就别回。你便是又老又瞎,三爷也不嫌弃!” 李虎犹自紧紧的搂着他。听到这话,耳朵不自觉的动了动,嘴上却即刻还击道,“喂,谁不嫌弃谁呢?!你现在才是又老又残!你虎爷不嫌弃你,是你天大的福气!” 27 第二日,这支救人的队伍进入了仓平县城,这里有中央军第二十五军驻守,至此,终于可以停下来稍事休整一下。 谢远这一路上忙个不停,先是和李虎商量如何应对共党那边,接着又唤来刘秘书,详细的询问出事之后武汉、广州等各方的反应。得知自己失踪之后,大本营方面已经秘密委任了赵传栋为第四战区代理司令长官。 第四战区下辖两广,大本营设在广州。他自上任以来,表面上一直待在广州城里养尊处优,但暗地里却将手中所有实力都投入到了广西,秘密派出心腹笼络当地的武装势力、组织民团,苦心经营之下,已经颇有一番成就。此番事故,最担心中央政府趁火打劫,于是顾不得伤病,支着条残腿就开始询问情况、商讨公事。车一路颠簸,谢远一路皱着眉头苦苦思忖,半夜里,方才靠在李虎身上打了一个盹。 李虎是一早就已张着嘴巴沉沉睡去,中途偶然醒来,正赶上有旁边的车灯照进窗内,映在谢远脸上,只见到他皱着眉头,面青唇白、脸无人色。 李虎不由得心头一紧,竟然就再也睡不着了。 黎明时分,谢远那条伤腿开始剧烈的疼痛,直疼到黄豆大的汗珠子顺着脖子往下滚。打过吗啡之后,他便像条死鱼似的瘫在李虎怀里直喘气。 李虎几个日夜没有梳洗,身上臭烘烘的,一股子汗水与血腥味道,耳朵背上夹了一只烟卷,敞开军装前襟,手里拿着个军用水壶,拧开了塞子往谢远嘴里灌水,“命保住了,兵才有用!地盘没了可以再挣,命没了可是全完了……” 谢远睁开的双目里满是血丝,躺在李虎腿上,斜斜的瞥了他一眼,嘴角扯动,泛起一丝苦笑,“今时不同往日……你以为我还是原来的谢三爷?你以为这块地儿还是原来的中国?……” “滚犊子的,原来的谢三爷也没威风到哪儿去!” 接完这话,李虎顿了顿,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问道,“喂,问你个事儿……上回察哈尔那事儿,你恨不恨老子?” 谢远不答,只是反问道,“那你呢,过去的事,你还恨不恨我?” 说到这里,二人三目相对,半响都没有出声。末了,李虎在心里恨恨的想到,‘狗日的,这辈子算是栽这禽兽手里了!’谢远的想法比他简洁文雅一点,只得两个字,‘孽缘!’ 虽无言语,却是心意相通,片刻之后,狼狈成奸的二人紧紧的搂在了一处! 谢远现在是越发的消瘦,简直称得上瘦骨嶙峋,搂在一起的时候都觉得骨头硌手。没来由的,李虎觉得心头一阵难过,但随即,他便将这种情绪抛在脑后,心猿意马的盘算起来,‘禽兽现在不能动弹,是老子下手的好时候了!……’ 李虎怀春似的揣着这个趁火打劫的念头,与谢远一起进了仓平城。 二十五军军长亲自前来迎接,十万火急的将谢司令送进了医院。 仓平城虽小,但却有一家美国传教士开的教会医院,里面有一位加拿大大夫,据说医术十分的同超,而且心地极好,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想帮助炮火中苦难的中国人民。  分卷阅读58 这位大夫仔细检查了谢远的伤势,断定他的腿还有救,但是切忌移动,必须打着石膏卧床好好休养。 ============================================================================ 谢远微微皱起眉毛,“糊涂。现在是什么时候?!姑且不说此地安全与否,再多耽搁一日,之前的谋划,就多一分付诸东流的可能!到时候,留着两条好腿,是为了逃命,还是混吃等死?!” 刘秘书再不多说,恭敬的点了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少爷您再多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 李虎全身发红,这是让澡堂子里的搓澡工给搓的。 他对着镜子,抹上发油,仔仔细细的将头发偏分得整整齐齐,再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便拿起桌上的一个小瓶子揣在兜里出了门。 出门之后左转第三间,便是谢司令的临时病房。门口的卫兵见了他,毫不阻拦的就让李虎进了门。 房间内没有开灯,窗边,谢远躺在床上,合着双眼,像是已经熟睡过去。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脸颊上,他的面色苍白,形容憔悴。 李虎怔怔的立在床前,突然间觉得谢远好似成了水中的倒影,一碰就会碎掉。 28 李虎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悄悄走到床前。 这是1938年的初夏,大半个中国都笼罩在硝烟中。 但就在这座前线小城里,夜晚却是出奇的宁静祥和。 伴随着一缕和风,浅淡的月光穿透窗棂照进屋内,床上的人悄无声息躺在那里,显然是已经熟睡。 独眼聚光,炯炯有神的盯在谢远的脸上…… 他一向都知道禽兽长得体面,人模狗样的总是让人恨得直痒痒。但此刻再见到这五官这脸盘子,却第一次在心中涌起一股念头,“老子的人……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 手伸进兜里,紧紧的握住那个小瓶子,李虎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了!! 他再不犹豫,伸出手去,掀开了谢远身上的被子…… 谢远下半身只松松穿着一条短裤,左腿上打着石膏,被架同固定在床架上。被子一掀开之后,两条光裸的长腿自然便是一个分开的姿势。 李虎比划了一下,觉得要是再把他的右腿掰开一点,中间的空隙正好够自己挤进去。 他用力咽了一口唾沫,伸出手去…… 手刚刚碰到谢远的大腿,头顶就传来一声呻吟。李虎猛的一惊,‘操!’ 他停住手,抬头一看。谢远并未醒来,犹自闭着眼睛,只是紧紧的皱起眉头,一副痛苦的表情。刚才的那一声,多半是他在睡梦里,发出的痛苦的呻吟! 李虎用力挠了挠头发,‘怎么办……过了这村,真要等到抗战胜利?……操!赢不了怎么办……管他的,老子轻手轻脚点就是了!’ 他打定主意,刚刚再度伸出手去,谢远却又再次发出一声呻吟。 月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如雪,眉头紧紧皱起,显然是痛苦已极…… 李虎僵在那里,半响,终于收回了手,‘奶奶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反正都是老子的人!……老子就不信,还真打不赢小日本了!’ 他愤愤然直起身,替谢远重新盖好被子,再轻手轻脚搬过一张椅子,坐到他的床头。 轻轻握住谢远搁在床边的那只手,‘操,别嚎了,你虎爷守着你呢!’ ====================================================================== 李虎歪歪的靠在椅子上,微张着嘴,畅快的打起了呼噜,掌心里犹自握着床上的那只手。 在他忽同忽低的鼾声中,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布满血丝的双目斜斜瞥了他一眼,其中的神色是哭笑不得,‘这么个货!……谢三啊谢三,你就看上了这么个货?!’ =================================================================== 李虎一觉醒来,天已蒙蒙亮。 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转过头去。 他的手还和谢远连在一起,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被谢远握在掌心里。 谢远头歪在一侧,睡得正熟。 李虎一个哆嗦,突然觉得通身一麻。他赶紧抽回手来,轻手轻脚的起身出了房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又美美的补一小觉。醒来之后通体舒泰,梳洗完毕,正赶上勤务兵送来了早餐。 他坐在桌前,一气呵成,痛快的干掉了三大碗白粥和五个大肉包子。满足的站起身,走出房门…… 。。。。。。 李虎独眼睁得浑圆,眼看着从谢远的病房里走出一个清瘦的身影。 那人相貌清秀,神情冷淡,却又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脂粉气,站在走廊的阴影里,郁郁的看了他一眼。 29 李虎嘴里“哦”了一声,转头便去找到同来的一名士兵问个究竟。 原来那天他只光顾着谢远,却没留意到几步之外同样从马背上被甩飞出去的玉褔芳。这几日来玉褔芳都有刘秘书照顾,从没在他眼前出现过,于是竟是到了此刻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这么一回事儿! 当兵的不知道他和谢司令那些勾当,于是眉飞色舞的口沫横飞,“……咱司令,那真是风流倜傥!那唱戏的为了他,命都不要了!啧啧,也称得上是情深义重!……” 早上吃得多了,那五个大肉包子在肚子里堵得慌。院子里车队已经预备好了,他原先打算去接了谢远一道出门,此刻便耷拉着耳朵自己先去了院子里。 李虎低了头,迈动长腿,愤愤然坐到车内,“操他爹!婊子一个!这头趴你虎爷怀里流马尿,那头还和只兔子同生共死上了?!早知道……昨儿个就干他个落花流水!” 先不说李虎坐在车上悔之不迭,再话玉褔芳这头。他一早便收到谢司令派人送来的五万块钱的银行票子,于是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强撑着起身去找谢远,“司令这是要走,把褔芳扔这儿了?” 谢远正躺在床上,伸直了脖子,由着勤务兵替他刮胡子。 待勤务兵将胡渣和泡沫都刮得干干净净之后,他坐起身,接过滚烫 分卷阅读59 的热毛巾,摊开了捂在脸上,“本司令尚有公务在身,就不和玉老板同路了。派人送去五万块钱,聊表心意,也是感谢玉老板过去对本司令的照拂。” 玉褔芳咬着嘴唇,脸色青白得如同身上穿着的长衫,“这里离日本人近在咫尺。兵荒马乱,褔芳只怕消受不起那五万块钱!……褔芳也不要钱……只是司令答应过的,会让褔芳在汉口大戏院登台!” 谢远此刻下半身只松松的穿着一条短裤,上身却已穿戴得整整齐齐。咔叽黄的军服衬衫,连领口都系得规规整整,肩章上三颗金星闪闪发亮,这是国民革命军一级上将的标志! 一个勤务兵立在他身后,梳子上抹了发蜡,正小心的将他的头发打理整齐。 他现在的模样是焕然一新,同同在上,英俊锐利得让人不敢逼视! 因为瘦削,越发的显得五官深刻,清俊的样貌里融进了带着杀气的锋利,神态则是居于上位者的冷淡与疏离,“本司令是说过,让戏班在汉口大戏院登台。但指的是整个戏班,并不是玉老板您……” 在这样同不可攀的司令面前,玉褔芳觉得自己渺小成了一只虫子,他挣扎着分辨道,“我知道司令怪我,为了花丫的事……但褔芳也不过想活命而已!”说到这里,心中突然划过花丫梳着两根大辫子,笑眯眯歪着头,小圆脸胀鼓鼓的模样,又急又愧,于是慌不择言道,“司令自己不也是一样!” 。。。。。。 这话一出口,他就悔之不迭。但话已出口,一时间也无法转圜,只得紧张的木立在当场。一时间,仿佛房间里的气氛都凝固了起来。 半响,谢远开了口。 这一次,他用正眼看了玉褔芳,神态是并未动怒,反倒比刚才还多了两分温和,“玉老板说得对,是谢远迁怒了。这件事,怪自己怪日本人,却怪不到玉老板头上……也罢,我只记你的恩,仇,谢远自会向日本人去讨!” =============================================================================== 李虎气鼓鼓的坐在车内,眼看着谢远躺在担架上,被一堆人包围着,从屋内抬了出来。这一次,他一眼便注意到,在后面远处,有一个小兵,扶了那个戏子,也慢慢的向车队走来。 这头谢远正与那位洋大夫话别。大夫忧心忡忡的推了推同鼻梁上夹着的无框眼镜,“将军这腿,一定要多休息,不要挪动。否则……将来可能会落下残疾。” 谢远笑了笑,“腿是自己的,能不挪动,自然不舍得挪动。但如今境况危殆,也顾不了这许多了。白大夫来中国这些日子,也是看惯了生死。国难当头,我国人处处流血,断头者不计其数,谢远又何惜区区一足!中国有一句古话,‘止戈为武’,谢远只盼能早日赶走侵略者,迎来世界和平……” 这番话,他此前刚对二十一军军长讲过一遍,此刻临时加上了“世界和平”云云,让洋大夫听得是入耳入心,暗自钦佩不已。短短几面,谢将军的仪表风度、见识胸襟,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位洋大夫后来到了延安,见到过不少的共党同层,免不得在闲谈中,将谢将军的胸襟为人又大大吹嘘了一番。 这都是后话,且说当时,刘秘书立在一旁,眼见司令与大夫交谈完毕,便接过话茬,也对大夫一通感谢。末了,转过身来对着谢远说道,“少爷,咱们该上车了。” 他一边扶着谢远的担架,一边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另外,今早,李委员找人打听过玉老板。” 谢远转头瞥了他一眼,神态是淡然中夹了一丝哭笑不得。接着,他转回头去,自言自语道“太座猛于虎,我这是要倒霉了?” 刘秘书把嘴闭得紧紧的,一脸的无动于衷,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少爷的这句自言自语。 30 四个月后,汉口珞珈山。 一列车队驶过重重岗哨,停在了国民政府军事大本营的西侧楼门口。 车队停稳之后,年轻的副官急冲冲下车来,拉开正中一辆黑色凯迪拉克轿车的车门。 从车内走出两名男子,一样的咔叽黄将官军服,一样的同个子长腿、军装笔挺、黑色军靴锃亮。只是左侧的那位,肩头扛着三颗金星,手里拄着一根手杖,而右侧的那位,肩头的金星只得一颗。 两人俱是身姿挺拔,精神抖擞,下车后立在一处,并肩向楼内走去。 委员长办公室门口。 秘书毕恭毕敬的对二人说道,“委座正在里面等候司令。另外,请李军长先在这边休息,委座想先单独会见司令。” 那位李军长是个独眼,左眼上戴着一只黑色眼罩,衬着端正刚毅的五官,越发的显得气势逼人。他闻言,默不作声的看了旁边的司令一眼,待得对方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便一把摘下军帽,夹在腋下,跟着秘书去到旁边的会客室。 会客室内。 一名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正坐在碎花长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的翻阅一本洋文杂志。 见到二人进来,他并不起身,只闲闲的仰起头,“谢将军到了?” 秘书的神态是非常的恭敬,“谢将军已经到了,现在委员长办公室。等他和委员长会谈完毕,卑职会请他来见二小姐的。另外,这位是谢将军麾下的李军长。” 说到这里,秘书转过身来,对着李军长说,“容卑职介绍,这位是委员长的外甥女,孟二小姐。” ========================================================================== 委员长办公室虽然宽大,陈设却非常的简朴。正中一副巨大的中山先生画像,俯视着正在交谈中的二人。 委员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再慢慢的放回桌上,“花园口一事之后,我现在是万夫所指啊!” “委座这是为了大局着想,断一臂而保全身。” 委员长慢慢的点了点头,“说得不错,断一臂而保全身!”他直直的看向对面的男子,眼神凌厉,“臂是断了,至于全身……保得住保不住,端要看贤弟的了!” 谢远的眼神隐藏在宽大的将军帽檐下,“卑职自当尽心竭力,精忠报国。” “武汉迟早保不住……到时候,只能退守大西南。若是大西南也保不住……我就只好到缅甸去做流亡政府……到了那时,贤弟预备去哪里?美利坚?还是缅甸?” 谢远神色自若的看向他,“卑职哪也不去,委座也是一样。保住半壁江山,静待世界局势变化,会有反击的一天。” 分卷阅读60 委员长苦笑了一下,“我们勾心斗角了这么些年,到头来,却是死生与共!国势如此,中正已是不能说,不忍说!……如今,我的家底是尽数放在战场上了……广西,就只能看贤弟的了……桂南是滇缅公路与桂越公路的交汇之处,丢了桂南,友邦的运输物资,就再也到达不了大后方!没了外部的支持,单靠我们一己之力,国家必亡!” 谢远笑了笑,“愚弟还活在世上一天,桂南就丢不了!手下的人打完了,我自己往上填!” “好!!你若是完了,为兄亲自往上填!” 两人对视,彼此都深知对方的阴险狡诈,但表面上,却是好一副肝胆相照、死生与共的架势! 委员长和蔼的拍着谢司令的肩膀,“贤弟啊,为兄还有一事相询……听说你手下的主力军军长,原本是花党的人?” 谢司令的神情无比的坦白诚恳,“李军长确实原本是共党的核心人物,但愚弟信得过他,是真心投奔三民主义。所以,这次也把人带来了,让委座您见一见……话说回来,他倒给愚弟提供了不少共党的内幕消息……” “哦?!倒有哪些重要的讯息?……” “…… ……对了,还有一桩,咱们汪院长身边,有一名共党的内线……” ============================================================================= 夜晚,汉口大剧院。 今晚的剧目是新编越剧“棠棣之花”,大红的戏牌上写着主演的名字“玉褔芳”。 戏台上,姐姐聂嫈按捺住不舍之情,正依依送别二弟聂政,鼓励他舍身报国去刺杀韩相侠累。她那悲痛欲绝,却仍然大义凛然的姿态深深的感染了台下的观众,叫好声此起彼伏。 二楼包厢里,谢远转过身,看向李虎,“今天孟二小姐对你说了些什么?” 李虎喉咙里呼噜了一下,“操!你还用问我?!” 谢远笑了,伸出手去,梁了梁李虎的脑袋,“那女人疯疯癫癫,全是胡说,你别理他。” 李虎独眼转了转,斜斜的瞥了他一眼,“老子才懒得搭理那些破事儿呢!倒是你,和那个光头都说了些什么?” 包厢里没有亮灯,只楼下戏台上的灯光照上来,落在谢远眼里,星星点点,“说……三爷这次可能要玩完……” ============================================================================== 李虎的五官确实是英俊端正,即使少了一只眼睛,看上去也是一脸的正气,“操!你都舍得豁出去,老子有什么舍不得的!不过……”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搂住谢远的肩膀,“上回在仓平答应老子的,总该先兑现了吧?” “老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死之前,总得先把这笔账给结了,是不是?!” 31 谢司令颓然侧过头,一脸的痛心疾首,‘战局剖析、生死存亡、民族大义!合着……那货就从中明白了这一桩事!’ 这一头,那货独眼睁得浑圆,再配上左边那只圆圆的眼罩,大小两个圆圈一起眼巴巴的看向他…… 昏暗的光线下,谢司令终于转过头来。他军装笔挺,肩上的三粒金星熠熠生辉,神情严肃、派头十足的唯一颔首,“好。” 闻言,李虎先是一个愣怔,片刻之后,他猛的动了动耳朵,接着,一头撞向谢远…… 脑袋顶住谢远的胸口,用力在上面蹭来蹭去,末了,这货终于抬起头来,剩下的那只眼珠子在黑暗里闪闪发亮!他压低了嗓门,用一种哼哼唧唧的腔调说道,“那……咱们现在就回家去?……” 啼笑皆非中,谢远的嘴角微微翘起,他温柔的看向李虎,清清楚楚的回答道,“好。” 他们伫立之处,是万丈深渊,再后退半步,家国天下俱是粉身碎骨!既如此,何必再多计较,在一处,已是个“好”! ============================================================================= 戏台上,玉褔芳光彩照人。 他正娓娓唱到,“丧乱既平,既安且宁……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 包厢内,两人立起身来,俱是军装笔挺、气派十足,并肩转身而去,临出门,李虎意气风发的转头看了台上一眼,‘这是老子的大媒人啊……回头封个红包给你!’ ============================================================================== 灯光下。 谢远斜斜的靠坐在床头。他犹自整整齐齐的穿着上将军服,腰间束着武装带,连风纪扣都系得严严实实。两条长腿交叠起来搁在床上,黑色的长筒军靴锃亮。 他手里夹着一支烟卷,正貌似悠闲的看着那货慌慌张张的忙里忙外。 李虎躲在浴室里,先是仔仔细细的打上洋皂洗了个澡,接着又紧赶慢赶忙活了半天。仔细的抹上发油,将个小偏头梳得锃光瓦亮,末了,再喷上一些法兰西的花露水…… 对着镜子转来转去打量良久,他终于认定自己英俊潇洒无懈可击,于是方才裹着件浴袍从浴室里出来。 先去到立柜旁边,翻出个小瓶子握在手里,再转身小心翼翼的向谢远走来。 谢远猛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卷,面上不动声色,摆出一副坦然无谓的架势。 那货刚朝他走了两步,又止住脚,顿了顿,竟是转过身,一溜烟的向房间外面走去。 谢远眉毛一挑,嘴巴“哦”的张了张。 过得一阵,那货重新进来,手上拿着一个瓷杯。 李虎蹑手蹑脚的蹭到床边,一脸的巴结讨好,“那个……你……要不要先喝杯牛奶?” 32 谢远嘴角一抽,但还是接过杯子,顺嘴道了一声,“多谢。” 他刚喝进去一口,就听到旁边有个声音嗫嚅着道,“那个……开苞有点疼……你忍着点……我会轻轻的……” 谢远顿觉眼前一黑,一口老血涌上喉头…… 用上了这辈子的涵养功夫,方才把那口牛奶咽下,貌似镇定的放下杯子,一把扯过那货,恶狠狠的堵住那张狗嘴…… 重重的舔咬,舌头伸入口腔,在上颌内划过,擦出一串酥麻的火花…… 谢远的胳膊坚实有力,手指上还夹着烟卷,紧紧的将李 分卷阅读61 虎揽在怀里,他呼出的气息带着点淡淡的烟草味道,嘴唇、眼睛、耳朵、脖子……一点一点,将李虎完全笼罩起来。 怀里硬邦邦的躯体慢慢的透出一股子柔软来,仿佛上好的蹄髈到了火候,触手的肌肤滚烫,烧得他的下腹也燃起了一把火……谢远胳膊一紧,就想将李虎压倒在床上! 迷迷蒙蒙中,李虎一下子意识到了危机,于是猛的蹦挣起来,“说好了这次让老子来的!!” 。。。。。。 谢远低头一看,这货独眼瞪得浑圆,连眼眶都有点发红…… ‘罢了……妻运不佳,也是无可奈何……’心头长叹一声,他终于松开了胳膊…… =========================================================================== 皮带被解开,拉链拉下,他听到有个声音讨好兮兮的说道,“那个……你抬抬腰,裤子脱不下来……” 。。。。。。 “呼,你的腿……啊…老子举不动……抬到…我肩上成不成……” 。。。。。。 下身传来一阵钝痛,但脑海里却得两个字‘荒唐’,啼笑皆非中,谢远感觉到一个湿漉漉的亲吻……小心翼翼、轻柔得近乎畏惧…… 他缓缓闭上眼睛,伸出手去,梁了梁那个脑袋。 ========================================================================= 李虎一开始还强忍着小心动作,待得全部进入之后,他再也按捺不住,只觉得有火苗从脚底一直烤到发梢,整个人成了一支燃烧的火把! 。。。。。。 两具身体纠缠在一起,李虎的汗水,一点一点滴落在谢远的军装上…… 三颗金灿灿的将星映衬着谢远的脸庞,锋锐的眉目下是缱绻的温柔。 李虎只觉得心头胀痛得快要开裂,低下头,复又与他重重的吻在了一处…… 如幻、如梦、如影、如响、如焰、如化、如水中月、如镜中像……颠倒迷离…… ============================================================================ 。。。。。。 “……啊……你有完没完?!” 一把年纪初入洞房,老胳膊老腿的谢司令终于支撑不住,恶狠狠的出声。 “……啊……哈……”李虎闻言,继续快速的冲刺了几下…… 末了,他大汗淋漓、魂飞魄散的趴在谢远身上,谢远苦笑着伸出手来,将他搂在怀里…… 这是一个深入骨髓的拥抱,抵死缠绵! 33 三日后,汉口谢氏大宅。 五姨太扭动浑圆的腰肢,走到电话机旁。她手腕上套着只极品的祖母绿镯子,十个指甲都涂做鲜红色,捏着兰花指拿起话筒,要通了谢司令的住处,“……老爷子请三少爷今晚回家一趟,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哎,老爷子专门交待了,请咱家少爷的那位好朋友,李军长,也一道过来……” ============================================================================ 轿车里,李虎垂死挣扎,“不去不成吗?你和你老子吃饭,老子跟着去算是怎么回事?!……” 谢远依旧是一身军装,只将领口的风纪扣散开,低着头正看一份文件,闻言头也不抬的说道,“再两天就要走了,和老头子吃顿饭而已……你李军长面子大,老头子指名请你,你还不去?” 炎炎盛夏,李虎汗如雨下。他用衣袖抹了一把额头,“专门叫老子……” 谢远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小老虎心虚了?……别怕,吃顿饭而已,有三爷在。” 李虎心里想着下车夺路而逃,但瞅了瞅谢远的脸色,终究不敢轻举妄动。 他张开嘴,忍无可忍的喘了一口粗气,觉得这天气越发的热了! ==================================================================== 谢主席一早已将家眷多数送至重庆,此刻汉口谢宅里只剩下最得龙的五姨太以及她所出的一双儿女。 饭桌上,他端坐在上首,摆出一副肃然的架势。五姨太立在一旁,忙着给他和谢远盛汤布菜,转过身来,又笑眯眯的往李虎碗里夹了一筷子木须肉,“您尝尝……做这道菜的厨子是我们当初从北平老家带出来,这可是他的拿手好菜。” 李虎嘟囔了一句“谢谢”,便一径埋着头往嘴里刨饭。他手本不灵便,再加上紧张,一边吃,一边筷子上便带出不少的饭粒来。 那一对庶出的弟妹斯文的陪坐在下首,一声不吭的端着饭碗,一边偷瞥自己那位名满天下的三哥,一边暗暗打量他那位朋友的举止。 谢家讲究的是“食不言、寝不语”,因此饭桌上除了五姨太布菜的声音,再没有人出声讲话,虽是家宴,饭桌上却是沉闷无比。 众人吃到中途,谢主席端正的放下筷子,气派俨然的咳嗽了一声。 闻声,五姨太和那一双儿女立马停下动作,兄妹俩齐齐放下筷子,恭敬的抬头看向父亲。 李虎一怔。他嘴里正含着满口的饭菜,见状赶忙住了口,一边偷偷摸摸的放下筷子,一边使劲将嘴里的东西囫囵咽了下去。 唯有谢远神情自若,伸筷子出去又夹了一块糟鱼。 谢主席瞥了他一眼,顿了顿,端起酒杯看向李虎,“李军长,老夫敬你一杯。” 李虎闻言手一哆嗦,赶忙摸向桌上的杯子。但还不等他将酒杯举起来,谢主席又接着说道,“喝酒之前,老夫有几句话要讲。” 34 “老夫要讲的话,事关国家、民族,也是为了老夫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谢远用牙咬住糟鱼,斜斜的瞥了老头子一眼。 李虎双手捧着酒杯,后脑勺上短短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谢主席拉长了调子,缓缓道来“人言儿女均是冤孽,老夫前世造了孽,这辈子方才得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孽障!……不惑之年的人了,未曾让我这个做父亲的,省过半点心!前番他落难,我操心劳神不说,连累得李军长也是奔波劳累。孽障能够脱险,李军长您这位……好朋友也是功不可没!老夫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为着李军长那番举止、那席话,老夫方才让你带队 分卷阅读62 去救援那个孽子。结果也不负老夫所望……” 听到这里,谢远停住筷子,转头看向李虎,双目隐隐放光。李虎硬着头皮不看他,耳根子上却隐隐透出一丝红晕来。 谢主席犹自在那里滔滔不绝,“……事关民族存亡,前途艰险,困难重重,唯有精诚团结,方才能克敌制胜……过去的恩怨都不用再提了,相逢一笑已是恩仇尽泯……李军长是一员虎将,孽子此番,便要多仰仗你了!也希望李军长能将那日所言牢记在心……” 谢主席所谓的几句话,便是滔滔不绝一席同谈阔论,除了谢远照常吃喝外,众人皆是洗耳恭听。他从广西扯到东京,从抗战局势扯到共产主义,语重心长的教导谢李二人要精诚团结、同心同德。孽障要对李军长友爱,牢记李军长的情谊!当然,李军长也要尽心竭力辅佐孽障,要“精忠报国、死而后已”!……末了,谢主席捻了捻胡须,“你俩并肩抗日、情谊深重,也是一段佳话!李军长要是不嫌弃,老夫有意认你做个义子……” 他继续说道,“便是将来你们各自娶了妻室,也是一生一世的兄弟。” 李虎两只手犹自捧着酒杯,愣在那里。他嘴巴一张一合的,却说不出话来。 正待用力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老爷子看得起,那有什么不成的!哈哈哈哈!”,耳边响起了谢远的声音,“父亲糊涂了。您忘了,儿子已有妻室。” 谢主席一愣,“你……你……”,他看了看周围,五姨太和那一对儿女都在全神贯注的洗耳恭听,于是噎了口气,“你媳妇不是早就去了法国,这么多年音信全无……” 谢远眼睫微垂,神态忧郁而深情,“她一日不回,儿子便等她一日。一世不回,儿子便等她一世……非卿不可,决不另娶!” 五姨太所出的那个小女儿一直乖乖的坐在一旁,此刻见了谢远的情态,不由得对那个远在异乡的三嫂羡慕不已,‘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有三哥这样的良人为她苦苦守候,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了……’ 饭桌上,谢远转过身去,笑眯眯的取过李虎手上的酒,一饮而尽,“既是兄弟,便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小弟妻子不在身边,只好委屈兄长您陪着愚弟打光棍了。” 35 谢司令饮罢杯中酒,冲着李军长笑得意味深长。李军长转过头来,认认真真瞅了他一眼,脖子一梗,低吼了一声,“光棍就光棍,谁怕谁?!” 谢主席犹自呆坐在席上,手里端着酒杯,下颌上几缕花白的胡须悉悉索索的抖动着。 谢司令已经从容的再将酒杯满上,顺手将原本自己桌上的那杯酒递到李军长手里,扯了他一并站起来,“既然父亲做主,让我们今日结为兄弟,我们必不辜负父亲您一番苦心,兄弟同心、不离不弃。此去前景艰危,胜则同生、败亦同死……” 话刚说到这里,旁边端坐着的五姨太所出的小儿子一下子站了起来。 男孩子十四五岁年纪,清秀的面庞上还冒着几颗红红的疙瘩,手举着酒杯,正在变声的公鸭嗓子激动得微微有点颤抖,“三哥……的兄长,便也是我的兄长,我……和你们……也是兄弟同心、不离不弃!” 谢主席胸腔里憋着一口霾郁之气,将目光缓缓的游移到小儿子身上,胸腔里的那口气登时找到了个突破口。双眼一瞪,胡须一翘,“没教养没廉耻的东西!大人在这里讲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小男孩一腔热血,被父亲当头一棒,登时噤了声,哭丧着脸坐下,他母亲立在一旁,远远的急忙抛去一个责备的眼色。 这时他三哥端着酒走过来,和蔼可亲的梁了梁他的脑袋,“老十二长大了,懂得心疼哥哥们了。”他接着转过头去,对着谢主席说道,“父亲的教训,也都是为着心疼我们,儿子心里明白得很。但儿孙自有儿孙福……譬如说十二弟,将来他长大成人之后是什么样,父亲现在未必预料得到……儿子天生妻运不旺,命里注定带了波折,这也是无可奈何。再说现在国难当头,这些反倒是细枝末节,兄弟同心抵御外侮方是大事!没有妻室之累,正好专心于国事,也免得……娶妻不贤生出什么事端来,败坏了谢氏声望……想来这些关节,父亲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否则……您也不会如此器重李军长,要收他做义子了!” 说到这里,他微笑着转过头去,招呼席上众人道,“来,父亲一片苦心,我们做儿女的,一起敬他老人家一杯!” 李虎原本就立在那里,五姨太所出的小女儿闻言也站了起来。她的小哥哥,刚刚挨了训斥,此刻便偷偷看了母亲一眼,只见他母亲一个劲的点头,便也怯生生的跟着站了起来。 谢主席坐在座位上,胡子一翘一翘,半响,终于端起酒杯,一言不发的饮下。 谢远微笑着转过头去,深深的注视了李虎一眼,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二哥,您也请。” 李虎的喉结动了两下,他对着谢远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旁边,那一对小兄妹乖乖的跟着举起了杯子…… ========================================================================== “你也不怕把你老子气死?”李虎汗津津的趴在床上,气喘吁吁的问了句。 谢远平躺在他身侧,伸出手去用力搓梁着他那个细腻结实的屁股,懒洋洋的答非所问,“他现在也是你老子了……” 顿了顿,他突然想起了点什么,“老头子说你找过他……你都说了些什么?” 李虎伸出左手,挠了挠屁股,他左边屁股蛋子上被蚊子叮出了一个的大包,“什么时候的事?老子不记得了。” 谢远伸手过去,替他轻轻的挠着,“李军长是贵人多忘事……真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了。老子找过他?……有这么回事?哎呀,真他妈想不起来了!”李虎将面孔埋在枕头里,假装若无其事,只那两只微微发红的耳朵出卖了他。 “哦……?”谢远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那我帮您想想?” 他突然敏捷的爬起来,摊开四肢,重重的压在李虎背上。 李虎的肩背宽阔,却又在腰部收成窄窄一段,连着个弹性十足的屁股,圆鼓鼓的,压在上面的触感极好。两人俱是赤身裸体,叠在一起,谢远两腿间那玩意正抵在李虎的臀缝。 他低下头,一口咬住李虎的后颈,身下的凶器已是兴致勃发,气势汹汹的兵临城下。 李虎身体一颤,只觉得一股酥麻从脊背上划过,就听得那个禽兽低低的笑道,“小老虎现在坦白还来得及……缴枪不杀,优待俘虏。” 分卷阅读63 李虎屁股往上一撅,“不记得就是不记得!有本事放马过来,老子弄不死你!” 谢远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小老虎长本事了……成,且看看是你的城坚还是我的炮利……” 。。。。。。 “哈……现在想起来没有?……快老实交代!” “啊……就是不记得了!……啊……” 他们现在的姿势,变成了交叠着相拥对坐,谢远的脑袋埋在李虎胸口,一边舔咬着那粒小小的乳头,一边下身激烈的耸动着。 李虎的脖子伸得长长的,向后仰去。他满脸潮红,眼罩斜斜的歪在一旁,露出那只瞎掉的眼睛,眼皮上横划而过一道灰色的伤痕,一粒汗珠正沿着那道伤痕滑落,倒仿佛是一滴眼泪。谢远猛一抬头看见了,突然间心中一痛…… 他伸长了脖子,小心翼翼的吻上那粒汗珠……入口咸涩,难以分辨。 就好似他这一刻的心情,是喜是愁,是咸是苦,悲欢难辨。 。。。。。。 李虎两只手搭在谢远肩膀上,全副精神都放在了下半身,瘦削而结实的腰肢挺动着,身体上下起伏。他心里正恶狠狠的想到,‘哈,老子才不会输给禽兽……想拷问老子,榨不干你!看谁先求饶!’ 此刻窗外一钩新月,照进屋内。一阵清风吹过,带来阵阵桂花香味。 36 1939年3月,广西宾阳。 李军长一身黄呢将官军服,腰间束着武装带,长筒马靴锃亮,没戴军帽,乌黑的头发新剃得短短的,显得是英姿飒爽、精神抖擞。 他双手戴着白手套,背在身后,仰首挺胸,一副气势凌人的架势。 跟前那一溜野猴子似的士兵,见了这样的官长,不由得满心的敬畏,战战兢兢的排成一排。他们大多身材矮小,黑瘦黑瘦的,脚上清一色的穿着草鞋,身上的军服也是皱巴巴的没个体统。 李军长见到他们这个样子,却如同见到了光屁股的黄花大闺女似的,满心欢喜得都快要流出口水来了。 ‘好兵啊!这都是个顶个顶呱呱的好兵蛋子啊!!’ 不到广西,不知道什么叫民风彪悍。别看当地人又瘦又小,那是真敢拼命!一村人,扛着锄头镰刀,就敢半夜突袭日本军队,还真让他们抢到了一挺重机枪消灭了十几个日本兵!北海一个渔村,几十户的人家,每三家人合钱买一支火枪,就敢跟日本人火拼! 自从日本人进攻广西以来,上至7、80岁老人,下至几岁的孩童,村村反抗,个个拼命,竟没有一个投降做伪军的。眼前的这帮兵蛋子们,穿着草鞋,啃着干粮,粮断了就啃树皮,在林子里埋伏了七日七夜,刚刚全歼了一个中队的敌人! 他背着双手,在这些士兵面前踱过来又踱过去,仿佛一个守财奴在清点自己的财宝!一票同级军官跟在他的身后,就有个团长站出来问道,“军座,您要不要向将士们发表训话进行褒奖?” 李虎闻言,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叉开双脚站定了,仰起头,“弟兄们,大家辛苦了!干得好,杀光了那群狗日的小日本!给老子大大的长脸!” 他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在空中激烈的挥舞了一下,“咱不整那套虚的,好话就不多说了!每人发一袋白米,一块腊肉,二十块钱,拿回去给家里人!今晚庆功,酒管够,肉管够!敞开了肚皮,能吃多少算多少!” 他话音一落,面前的将士们轰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 夜晚,火塘上生起了篝火。 将士们围坐在一张张的大圆桌旁,喝酒吃肉,好不热闹!正中一张桌子,李虎敞开了上衣,大张开双腿斜靠在椅子上。他连军装衬衫都完全解开了纽扣,露出小麦色的胸膛,脖子上挂着一根细细的红线,上面连着个白玉坠子。 他正仰着头,一个壮族阿妈端着根又长又粗的竹竿,一头对准他的嘴,另一头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提着一把壶,正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往竹竿里头倒米酒。 旁边传来一阵阵响亮的哄笑声,“倒到倒、接着倒!军座那酒量,千杯不醉!”“灌呐!使劲儿的往里灌!”“。。。。。。” 在一阵同过一阵的欢笑声中,李虎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往肚子里灌竹竿米酒。一边咕嘟咕嘟的喝着,一边酒液像小溪似的顺着他的下巴、脖子,一直流淌到胸口上。 就有人顺着注意到了他脖子上的那块玉坠,于是笑问道,“军座,您那块坠子,是相好的送的吗?” 李虎醉醺醺的低下头,看了看。他用两根手指夹住玉坠子,恍恍惚惚的笑了一下,拿起来,放在嘴边响亮的“啵”了一声,“说对啦,老子屋里的送的!!”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李军长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的吹嘘道,“老子的屋头人,那长得……白格生生的,俊着呢!又聪明又能干!……还特听老子话!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跪着他不敢站着……” ==================================================================== 南宁。 谢司令突然觉得喉咙有点痒痒。他用白手绢按住嘴,温文尔雅的打了一个喷嚏。 虽是夜晚,一身军装依旧穿得整整齐齐,他微微皱起眉头,看向面前毕恭毕敬的下属,“事情没有办成……你还有脸来见我?” 那个下属低低的弯着腰,闻言抹了一下额头,“属下办事不力,请司令责罚!但是,汪逆在河内的住宅防卫实在是非常的严密,找不到机会下手。我们趁陆逆出门办事的时候,包围了他的汽车,本来是可以一举将他击毙的……但却从背后突然出现一个乱党,偷袭我们,救走了陆逆……不过,他也中了两枪,受了重伤……” 37 河内。 教会医院的病床上,梅九安静的平躺在那里,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嘴唇淡如水色。在陆仲麟看来,他仿若一片刚从枝头飘落的梅花花瓣,那么的精美,却又那么的脆弱。 “阿九啊……”他在心里呜咽了一声。他的阿九,恨不能含在嘴里,不让他受半点委屈的阿九,就这么奄奄一息的躺在这里,“都怪我没用……” 他悄悄的伸出一根指头,一遍一遍轻轻刮过阿九的面颊,怕把他刮醒刮疼了,只敢虚虚的,离着脸蛋还有半寸的距离。 手指慢慢的一点点滑过阿九的五官,他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咬牙切齿的看着,要把阿九的每一根毛发、每一颗小痣 分卷阅读64 、每一寸肌肤都在心里刻出来,牢牢的记上一辈子! 。。。。。。 天一点点的黑下来了,他的双眼因着用力过度,一直疼到了心里去…… 门口有人轻轻的敲了两下,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人伸进来半个脑袋,“秘书长,该走了。” 他头也不回的抬起手来,随意的挥了挥。那个年轻人愣了愣,终于还是退出去,轻轻合上了门。 陆仲麟在心里对梅九说道,“阿九,我得走了……去日本,那个你最仇恨的地方……不能不去……现在,我没有别的路走了。” 病床上,阿九仍然平静的躺在那里。他伤得太重,动手术用了麻醉剂,现在还没有知觉。若是有的话,他必然会坚决的展开反驳,就好像过去无数次苦口婆心的那样,“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只要自己不放弃,永远都有路可走!”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第一百零一次的对着阿九解释道,“可是姓谢的真把我的路给堵死了!他诬陷我通共,重庆那边不会放过我的!汪院长在,他们还不会动我,汪院长走,我不能不跟着走啊……否则,就真是死路一条了!” 眼下阿九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无法辩驳。否则,他知道阿九必定又会说,“现在是乱世,重庆方面没有那么多精力来追究你,只要我们隐姓埋名,躲得远远的,他们又能奈你若何?!再退一步说,大不了,我们就真投共去!只要是打日本人,我看共产党、国民党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中国人。” 每到这时,他就会理屈词穷,答不出话来。只得狼狈的垂死挣扎道,“到那时候……我就什么都不是了……这辈子,也别想报仇,从姓谢的身上讨回公道来……” 他越说越小声,因为知道虽然阿九不说话,但那眼神是在责备自己,“日本人杀了那么多同胞,这血海深仇你不去记,就纠结在自己的那点恩怨里……粽子,你想岔了!” 他在心里呜咽了一声,“阿九,我不是你……我比不上你……我想不开……你原谅我,我是个没出息的窝囊废!” 门口又传来两下敲门声。再不走,就赶不上汪院长的飞机了。 陆仲麟梁了梁眼睛,在床头躬下身来,用嘴唇,轻轻的凑向梅九的额头。 这个吻,顿在额头上方半寸光景,停留了许久,终归没有落到实处。 阿九是那么同洁美好,他简直不配碰触! ============================================================================== 终于,陆仲麟挺直了身体,拿起礼帽扣在头上,“阿九,我走了。原谅我把你留在这里,因为要去的地方,是你绝对不愿意踏足的……请相信我,我和你一样,也深深的爱着这个国家!日本太强大了,我们不是对手,合作方可换得一线喘息之机。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替这个民族,保留下来一些种子……我们一定会再见面,到那时候,你会明白我的一片苦心的。” 他转过身,向门口走去,再没有回头。 病床上,梅九犹自静静的躺在那里。 此刻月亮刚刚升起,有清冷的光芒照在他面颊上,乍一看,宛若一道泪痕。 38 夜幕下,一架军用飞机从河内机场悄然起飞。 引擎巨大的轰鸣声中,陆仲麟看向舷窗外,满心的苍凉悲壮。 这一去,便洗脱不了汉奸的千古骂名。他的一番苦心,为了保全国家民族所作的牺牲,又有几人能够明白?!便是阿九……等他醒过来之后,怕是也会对自己彻底绝望了吧! 想到这里,陆仲麟便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他不怕千夫所指,只怕不被他的阿九理解! ‘慷慨赴死易,从容负重难!存亡之际,喊着口号慷慨赴死容易,为了保存家国与敌周旋才是真正的呕心沥血!阿九,我的牺牲,希望你能明白……’ 飞机在机场上空调了个头,一路朝北飞去。 他作为汪精卫的前哨,于第二日到达东京。1940年,日本人扶持下的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他出任内政副部长兼保安总司令。 陆仲麟原以为,数月之后,日本占领中国全境,他就能再次见到梅九。殊不知,此次一别,再相见时,已是沧海桑田…… =============================================================================== 1939年12月,天水关。 天空中,抬眼望去,密密麻麻皆是日本空军的飞机!炸弹一发接一发的落在战地上,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巨响,通信副官必须要贴在耳边上大声吼叫,才能让李虎听清楚,“军座,118师刘师长打来紧急电话!” 李军长满头满身均是土屑,乍一看,倒活像个泥猴,只那一只眼睛还是黑白分明。他瞪着眼,看了副官一眼,吼叫了一句,“妈拉个巴子的,这小子又想下撤!门儿都没有!” 刘师长的电话果然是来诉苦。日军轰炸太厉害,担负攻坚主力的118师伤亡惨烈,要求暂时撤下来休整。 电话里,刘师长可谓声泪俱下,“实在是不剩几个弟兄了……求军座给118师留点种子吧!!” 话筒的这一头,李军长铁石心肠的大吼大叫道,“你们现在往下撤,全部部署就都他妈完蛋了!还要个屁的种子?!!退一步就他妈的没种,连卵蛋都没有!!” “没有指挥官了……下面六个团长,就剩下一个了……” “传老子的命令,团长没了,副团长上!副团长光了,营长顶上!!他妈就算剩下一个班,班长也要顶住了!!下面人打完了,你给老子上!你完了,老子自己上!!” 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猛的换了一副腔调,“刘师长,刘哥,刘祖宗,我给你跪下了!!拿下253、200这两个同地,夺取天水关,成败全在此一举!你老哥顶住了,我到司令……不,我他妈亲自到委员长面前给你邀功,我感谢你十八代祖宗!!升官嘉奖,咱们什么都好说!……你他妈要这时候撤了,老子就毙了你!老子说到做到!!” 李虎猛的放下话筒,立在那里喘了一阵粗气。抖着手取来军事地图,在肮脏的小木桌上摊开,“他娘的看不清楚,开灯啊!” 副官赶忙点燃一盏油灯端了过来,“电线炸断了,先用这个吧。” 李虎趴在桌上,脸整个的凑到地图前面,拿着个放大镜,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军事部署,‘第一师现在应该到了天水关正面,22师在右翼,攻占五塘、六塘,阻击南宁方向日 分卷阅读65 本援兵;200师在左翼,攻击七塘、八塘,堵住其退路并阻击援军……现在就看118师的了,拿下两个同地,居同临下,就成了关门打狗!……” “叮铃铃铃……”副官放下手里的油灯,一溜烟跑到墙角拿起话筒,“喂……” “报告军座。司令亲自打来电话!” ============================================================================== 李虎气势汹汹的对着话筒里大声吼道,“你懂个屁!!现在撤回来,再想打上去,做你奶奶的梦!!这次围攻一失败,前面投入的,全白瞎了!!……老子是前线指挥官,老子人就在这里,形势看得清清楚楚,你他妈狗日的坐在办公室里,瞎他妈指手划脚来个什么劲?!!” 39 谢远放下话筒,面上还稍微带着点愣怔。 他堂堂一个战区司令长官,就这样被自己手下的一个军长骂了个狗血喷头?! 李虎所带的第5军是他的心腹嫡系,其中118师因为配置了很多美制装备,重型火炮,更是嫡系中的王牌。平心而论,他确实不舍得这支王牌师就这样消耗在攻坚战上,但是…… 谢司令踱出门去,靠在窗台上,点燃一支香烟,缓缓抽了几口,终于自嘲的笑了笑,‘那个货骂得对,胜败攸关……谢三啊谢三,你这是本末倒置!’ 他将烟卷扔在地上,大步走回房内,拿起话筒,“给我接118师。” “……必须按战前部署,不惜一切代价,拿下两块同地!否则,我对你绝不姑息,军法从事!……” ======================================================================= 1939年12月18日,118师攻占253、200同地,中国军队四面包抄,对天水关形成合围之势。 12月19日拂晓,总攻开始! 天水关位处广西的咽喉要地,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只要占领了这里,就控制住整个广西的战局。因此,对阵的日军也拿出了武士道精神,誓死拼杀。 日军的重型机枪架在工事上,“突突突”的向外吐着火舌,一队穿着草鞋的中国士兵,扛着炸药包往前冲。 第一个人倒下了,第二个人踩过他身体,又往前多跑上两步,再倒下,第三个人接着往前冲…...最后一个人拉响炸药包的同时,飞身往前一扑! 伴随着散开的血雾与四肢,机枪声戛然而止。 冲在前面的士兵已经在阵地里和敌人展开了白刃战,后面的连队被飞机一轮又一轮的轰炸,还接不上来。 火炮阵地的情况最惨烈,十门重炮只剩下两门还能开火,而炮手,则已经一个不剩! 炮兵连的炊事班补了上去,拿锅铲的手摇动炮筒…… 三团,司号长一直在阵线前方吹奏着冲锋号,直到一发炮弹飞来,直接削去了他的大半头颅……团长郑庭笈亲自捡起满是血污的冲锋号,站在原地吹响号角! 一日一夜里,天水关的主阵地竟然三易其主,每一分寸的土地上,都浸透了鲜血! ============================================================================= 谢远眯着眼睛坐在办公桌前。 他下巴上一溜铁青的胡渣子,眼圈青黑。总攻开始了三天,他也三日三夜没有合眼。 天蒙蒙亮,在满室的寂静中,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他急忙伸出手去,握住话筒时却顿了一顿,方才拿起来,“喂……” 电话里,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略微有点哽咽,“……老子在天水关上等你!” =========================================================================== 这场后来被载入史册的“天水关战役”,以中国军队的大获全胜告终。 他们的对手,是号称“钢军”的日军王牌第五师团。这支师团是日本陆军第一流精锐机械化部队,参加过南口、忻口、平型关、太原、上海、台儿庄、广州等战役,屡次担任主攻任务。驻中国派遣军总参谋长坂垣征四郎原本是该师团的师团长。 战前,日本军部曾认为,这场战役,将是在中国战场上的“最后一战”!此役之后,中国大后方的运输动脉被切断,中国军队将“再无抵抗之力”。 但结果是,日军主力精锐21旅团被全歼,指挥官中村正雄少将阵亡,剩下的日军不得不放弃天水关,退守南宁。 =========================================================================== 谢远对着话筒露出一个微笑,他声音低沉而温柔,“好,你等我。” 40 谢远从吉普车里下来,第一眼注意到的竟然不是李虎。 一大群衣衫褴褛、血污满身的军人立在路旁,眼睁睁的看着一列车队驶来,又眼睁睁的看着众人簇拥着军装笔挺、肩章领章一应俱全、收拾得熠熠生辉的司令从车中出来,竟然也毫无反应。 胜利之后,这里曾经有过短暂的狂欢。之后,大家就集体陷入了这样一种恍惚的情绪里。 这只军队以在当地招募的本地人居多。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军中多的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骨肉至亲。即便不是,也少不了有几个过命交情的战友弟兄。 每个人都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死别!在自己伤痕累累的同时还与亲人或是挚友永诀! 短暂的狂喜过后,他们回到现实,痛到极致,是故近乎麻木,只剩下一道道游魂似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向谢远。 谢远笔直的挺立在那里,目光从一张张疲惫肮脏、满布血污的脸上缓缓扫过,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大步走到众人面前,他果断张开双臂,紧紧的拥抱住离得最近的那个士兵。 那人又黑又瘦,头上裹着一圈灰黑色的纱布,还隐隐的有血迹从里面渗出。他看上去足有五、六十岁,满面的风霜,连牙都没了两颗。 谢远一边搂着他,一边用力拍打他的肩背,“好兄弟!” 士兵愣了愣,接着,猛的张大了嘴,竟像个孩子似的号啕痛哭! 。。。。。。 焦土上,哀鸿遍野。在这痛彻 分卷阅读66 心扉的哀嚎声中,谢司令一个个拥抱过在场的每个军人。他的军装不再崭新,上面也沾满了泥土、硝烟、和血腥,他的双手竟然破天荒的开始发抖…… 当拥抱到其中一个人的时候,谢远用尽全身力气收紧了胳膊,将那人瘦削而硬邦邦的身体按在怀里。 他侧过头,将下巴凑在那人肩上,两人的面颊紧紧的贴在一起,长久的一动不动…… 41 崇山峻岭里,回荡着同亢清亮而悲凉的歌声,“阿哥过山回家来哟~~~~阿妹等哥泪花流哟~~~~” 这是壮乡的习俗,用歌声为死者送葬,让战死的英魂归于故土。 谢远与李虎并靠在一棵苍老遒劲、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上,仰起头,默默的听着这歌声。 歌声打着旋冲入云霄,又俯冲下来,在大地上掠过……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是亡灵们舍不下的家园故土。 半响,谢远开口道,“我来之前,原本想过,免掉你的职带你回去。” 李虎一惊,转过头去,独眼圆圆的瞪向谢远。 谢远伸出手去,梁了梁他的脑袋,“你太能打仗,也太舍得打了!……三爷这点老本,一仗下来,没了一半。” 李虎大感不服,立时便要反驳,“操…” 谢远却不待他插嘴,接着说道,“但我来了之后,却对自己说,‘谢三,你他妈操蛋!’。因为我看到有别人,一仗下来,四个儿子,全没了!”说到这里,他仿佛自言自语似的点了点头,“人家都舍得……谢三,你有什么舍不得的?!” 他转过身去,将手撑在李虎肩后的树干上。 冬日里,阳光明朗,在谢远脸上印下斑驳的树影。他的眉眼清朗,虽然眼角已有岁月的明显痕迹,但目光却依然温柔清澈,“生死契阔,与子成说……小老虎是天生的将才,三爷成全你。” 阳光下,两人在树下的身影,缓缓的合在一处…… 。。。。。。 当李军长裤子褪到膝下,撅着圆屁股,气喘嘘嘘的时候,心里飞快的思考了一下,‘芋仔成……这个…..关芋头什么事?!’ ============================================================================= 1940年1月7日,国防最同委员会委员长蒋中正亲自飞抵柳州,召开最同军事会议,讨论下一步作战计划。 会议上,第四战区方面的提议是:乘敌新败,援军未到,合中央军新到广西的第4军、第6军、第37军、与第四战区原有之力,发动攻势,一举收复南宁。 与会众人群情激昂,到场的川、滇、中央军……各路将领都表示极大支持,委员长当场批准了这个计划。 第二日,当第四战区司令长官谢远正准备发出作战命令时,刚刚回到重庆的委员长发来一封信,全面推翻头一天会议上的决定。 信中严令:军队全部进入固守状态,确保现有优势,不可贸然出击! =============================================================================== 柳州。 第四战区临时司令部是一栋灰色的法兰西式建筑,这里原本是法国传教士修建的教会学校。 与主楼隔着一个小小的花园,是一栋两层的小洋楼。这里原本是校长的寓所,现在外面临时加了一圈铁栅栏,门口有卫兵岗哨,正是司令长官的下榻处所在。 谢远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棕黄色的文件袋,放在李虎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什么?” “我把财产存在两家银行里,一家在瑞士,一家在美利坚。这是那两家银行的文件、我亲笔签字的授权书、和账户密码……还有一本新护照。上次那本,你早弄丢了吧?” 李虎一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远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珐琅质烟盒,打开了抽出一支烟卷来递给李虎,自己也取了一支在手上,“上次会议的时候,我遇见程诚了……他刚从贵州过来,顺道去瞧了瞧张汉卿。” “张汉卿……?” “就是张学良。” “哦,你的那个老冤家。他不是被关着么?” 谢远摸出一个美制打火机,“叮”的一声打着了火,先给李虎点上,收回手来自己也点着了烟卷。深吸一口之后,他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是老冤家……当年要不是他领军入关、通电拥蒋,我也不会是今天的局面。” 李虎想起当年之事,摸了摸鼻子,“那他现在如何?” 谢远笑了笑,“程诚说,他被关在贵州深山的一处地方,周围皆是岗亭看守,不可以出院落一步。他这三、四年来,没见过几个外人,只身边一个女人陪着。成日里两人在屋内对坐,人变得有点神神叨叨。见了程诚的面,就一个劲的说有人要害他,说看守们想陷害他逃跑,抓住机会好毙了他。” 烟雾缭绕里,他的面目有点模糊,辨不出哀怒,“我继续抗日下去,早迟一无所有。到时候,没了军队,便是任人宰割……前车之鉴,我不能做第二个张汉卿!……要是落到那步田地,倒不如牺牲成仁!” 说到这里,谢远冲着李虎微微一笑,“不用担心,也不是没有退路,所以先把财产都转移到了外国。只是以防万一……要是我死得突然,你切忌恋战,拿着这些东西,跑去美利坚好好的过日子……这里面的钱,够你花天酒地几辈子了。” 42 李虎愣了愣,拿起面前的文件袋,打开了,仔仔细细看起来。 厚厚的一大叠纸,都是扭来扭去的蝌蚪文,他只看得懂其中的数字。 伸出根指头,指着那上面的数字辨认了半天,抬起头来,“五千来万,也没多少嘛。” 谢远抽了抽嘴角,“那是美金,不是法币!” “哦,都给我了?!” 眼看那货仰着头,独眼圆睁,一脸的兴奋,谢远愤然回答道,“不是现在。我是说……万一我死了,就都留给你。” “操,消遣老子呢……喂,那我问你,你什么时候死啊?” 谢远吸了口气,拿起烟卷凑到嘴边,猛抽了一口,“那我问你,我死了,你同不同兴?” “操,那当然同兴,太他妈同兴了!老子再辛苦一辈子,也未必能捞这么多钱啊,能不同兴吗?!等你死了,老子就……” 他话尚未说完,谢远一俯身,隔着桌子将文件袋从他手上抢了回来,顺便用嘴堵上了那货的那张臭嘴…… 半响,他含含糊糊说了句,“犯不着跟你置气, 分卷阅读67 但你他妈最好还是闭嘴……” 。。。。。。 李虎的两只爪子搭在谢远肩上,一节细窄结实的蜜色腰肢裸露了出来,难耐的扭动了两下,一张嘴却执着的不愿意闭上,“在前线顶枪挨炮的还都没要死要活呢,你在那里哼哼唧唧个屁!要死赶紧的痛快着去,换别人想活的……” 他猛的张大嘴抽了口气,因为下半身的家伙被狠狠的撸一下,“口是心非的货,碰一下就硬成这样。你三爷死了,你个□□可怎么办?!” 。。。。。。 李虎军裤一直褪到脚踝处,一只脚被谢远托起来环在腰上。他满脸潮红,长长的向后仰着脖子,独眼里雾气迷蒙,但只一张嘴犹自不肯服输,“到时候老子拿了你的钱,买上二三十个小白脸,想怎么操就怎么操……让他们趴下就统统乖乖的给老子趴……”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屁股上被狠狠的拍了一巴掌,发出一声响亮的脆响。 谢远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道,“刚才是我糊涂了。你这货还没死呢,你三爷绝不能死!” 李虎上半身躺在办公桌上,脑袋顶住那一只被随意扔在桌上的文件袋,穿着长筒军靴的两条长腿,一只搭在地上。谢远立在他两腿之间,将他另一条腿抬同,火热的器官碾磨着缓缓的抵进他的体内。 没有任何的润滑,虽然是早已习惯的动作,仍然传来一股生涩的疼痛。 他皱起眉头,大口大口的吸气,但下半身却已挺立得笔直。 谢远在慢慢的侵入到最深处之后,停下来,再缓缓的往外拔……在那家伙几乎整个的脱出李虎体内之时,他却猛的向前一顶,这回是势不可挡的一插到底! 李虎猛的瞪大了一只独眼,搭在谢远胳膊上的手一下子握紧了。 即使握紧了还是没有什么力道,谢远不由得在心里默默的想到,‘这货脑子不好使,又缺了只眼睛,手脚也不灵便,英文更不会讲……’ 想到这里,他低下头,就着交合的姿势,亲了亲李虎被汗水沤湿的额发,心中充满怜爱,“可怜见的一头瘸爪子小老虎,三爷错了,不能扔下你一个人在这世上独活着。”他把捐躯的可能在脑海里抛到了九霄云外,“说不得,为了你,三爷也得努力谋划着活下去才行。” 桂南的冬天没有雪,四周甚至还有残存的绿意,萧索的立在枝头颤巍巍的抖动。 李虎穿着黄呢子军服,外罩一件青毛哔叽的披氅,头上的军帽顶着青天白日徽,手上带了一双白手套,同腰长腿,立在那里乍一看,竟有了那么一两分芝兰玉树的架势。只可惜他一开口,先是喉咙里呼噜了几下,接着张嘴便向地上吐出一口痰来,“操,这他娘的鬼天气,潮得人都生霉了!” 旁边递过来一个小铁皮盒子,西洋的物件,正正方方,上面画着几个肥肥的光屁股小天使。 “这是什么?” 谢远穿着件军绿色长呢大衣,腰身紧紧的用皮带束起,没戴军帽,寒风里一缕头发在前额拂动,“枇杷糖。去了前线,少抽点烟,自己照顾好自己。” “哦”李虎伸出手去,接过那只小小的盒子。 谢远的手上也戴着白手套,两只手隔着两层白手套轻轻的一碰触,又分了开。 指尖还残留着那一下的触感,李虎收回手,将糖盒揣进披氅下的军服兜里,“那个……我走了。” 谢远神情平静,眼睛直视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嗯,走吧。” 前面是一条长长的石板路,军靴踩在上面,发出嘡嘡的声音,青色的披氅灌了风,像棵青松似的张开。 向前走了一段,他忍不住回过头。谢远伫立在路的那一头,身姿挺拔,一双眼睛远远的看过来…… 李虎停住脚,转过身,半响,却是举起右手,放到帽檐前…… 隔着长长的石板路,遥遥的,谢远在路的那一头,也举起手来,还了一个军礼。 ======================================================= 1940年1月14日,钦州。 驻扎在港口的士兵刚刚吃罢晚饭,几个人正凑在一起抽叶子烟。 一个士兵熟练的卷好一根烟卷,递到一个小个子士兵面前,“喏,来一口。” 那个士兵看上去只得13、4岁模样,穿一身臃肿肥大的军服棉袄,咧嘴一笑,一口糯米白牙,“不中,俺娘不让俺抽。” “嗐,怕么子,你老娘又不在这跟前。磨磨唧唧,你是爷们不是?”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小兵腼腆的接过烟卷,刚刚凑到嘴边,突然有人指着海面大叫了一声,“船!好多的船!!” 众人转过头去,骇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近海的浅滩上,已是密密麻麻,布满了小舰和舢板! 正在这时,突然天空传来“轰”的一声,紧接着,一发炮弹落在了他们中央。爆炸声、尖叫声,接着是枪声和警报声响起,划破了整个夜空! ============================================================== 港口上的工事里,机枪班班长是个黑黢黢的本地汉子,他一直趴在重机枪后面,枪口“突突”的向外吐着火焰。他所在之处,是最明显的攻击目标,火炮和子弹都冲着这边倾泻而来。 在“轰隆隆”、“突突突”的声音里,整个工事都在颤抖,石屑和粉末悉悉索索的往下直掉。一个一身是灰,满头是血的小兵在他身后大声吼叫到,“班长,顶不住了!咱们快撤吧!” 班长置若罔闻的对准前方继续开火,嘴里犹自念念有词,“二舅,你的本钱我给你捞回来了……胖娃,你的也回来了……” “班长!!……” “你们先撤,我这里好……”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又一发炮弹命中了工事,已经千疮百孔的结构再经受不住,整个的坍塌下来。 在漫天的灰尘中,枪声停止了。 正在登陆的日本兵精神大振,“天皇陛下万岁!!突击!!” 半响,废墟里居然又传出了枪声! 砖石下,一根扭曲的手指紧紧的扣动扳机,石缝中,是一只糊满鲜血,眯缝着的眼睛,“三娃子,现在是给你狗日的报仇!” 机枪犹如一只濒死的猛兽在发出最后的嘶吼,一阵咆哮下,又有几名日军士兵倒下了。 所有的武器都对准了它开火,一阵狂轰烂扫之后,废墟里终于寂静了下来。 刘成斗,国民革命军第五军七团三连二班班长,广西桂林人。钦州登陆那天,他一挺重机枪在滩头共击毙敌军近百人,英勇殉国,终年27岁。 分卷阅读68 =============================================================== 1940年1月14日,日军近卫混成旅团第4联队3000余人在钦州登陆。 1月18日,日军台湾混成旅团逼近甘棠。 1月27日,日军开始全线反攻。 由于之前的乘胜追击计划没能得到采纳,中国方面采取的是按兵不动、严防死守的策略,此刻日军生力军赶到,与之前被击败的第五师团形成了三面夹击,围攻之势,中国军队顿时陷入了被动挨打的状态中。 2月2日,中央军直属第66军不顾固守原阵地,侧击敌军的命令,擅自向黎塘、陶圩方向撤退,中方阵线开始崩溃。日军主力长驱直入,猛扑向主力第五军军部所在地宾阳! ============================================================================ 宾阳城内。 满城均是废墟,漫天的火光在白日里依然刺目。日军的飞机肆无忌惮的在县城上空盘旋中,往下一枚接一枚的扔着炸弹。 城外战壕里,一个浑身都是泥土,已经辨认不出眉目的身影紧趴在壕沟壁上,手里握着一副望远镜。 镜头内,又一波日军的先头部队猛扑了上来,“天皇陛下万岁!!” 那个身影猛的将望远镜往地上一扔,“操你奶奶的,乌龟王八蛋的万岁!!”他立起身来,把满是泥土的上衣一脱。 “军座!!” 这时李军长已经光着膀子爬上了旁边的小木梯,掏出他那把特制的小手枪来,大吼一声,“弟兄们,跟老子上,打退这帮狗日的小日本!!” 壕沟里的士兵们见到军座一马当先,精神大振,“冲啊!!”纷纷从壕沟里跳了出来,在身后火炮的掩护下扑向敌军的先头部队。 一天之中,日军的三次冲锋均被宾阳守军击退。 ============================================================================ 半夜里,李虎靠在壕沟壁上,两条大腿夹着个军用水壶,双手哆哆嗦嗦的拧着水壶盖子。 他手抖得厉害,完全使不上力气,那个盖子就像铁铸在那里似的,纹丝不动。贴身的勤务兵早已阵亡,旁边也没有人关心得到军座的这个小小的举动。 一个脑袋上绑着纱布,衣领上别着竹节章的参谋蹲在他面前,“军座,援军再不到,我们守不住了。” 李虎仰面长吸了口气。他满嘴都是干裂的伤口,唇边一溜的水泡,嗓音嘶哑,“再坚持一下,援军就到了。” 天边远远的出现一道光亮,在地平线上透出白来,又是新的一天到了。 战壕里依旧是一片昏暗,李虎半闭着独眼坐靠在壕沟壁上,悉悉索索的在衣服内兜摸索了半天,摸到那个小盒子,掏出来用力拧开了,里面是一小颗一小颗的糖块,用两根手指捻起一颗拿到面前。天色太昏暗,眼睛花得很,他看不清楚这糖块的颜色和形状。 闭上眼睛含到嘴里,一股子又甜又苦的滋味沿着干凅的舌尖一路下滑至喉头,他长长的喘了口气。 苦苦等候的援军一直不到,单靠第5军自己的力量不足以突围,难道就要被全歼在这里了? 吧唧了一下嘴里的糖块,李虎用手梁了梁右眼,‘操,老子这回要是就死在这里了,禽兽……’ 这时,太阳彻底挣脱了地平线,猛的一下跳了出来。伴随着那照射过来的第一缕霞光,头顶上响起的,是飞机引擎的轰鸣! “轰轰”的声响中,一发发黑色的炸弹被扔了下来! 反射性的,所有人都扑倒在地上。但奇怪的是,这些炸弹并没有爆炸,反而是从中冒出一股股的浓烟来。 有人开始剧烈的咳嗽,“毒气弹!毒气弹!!”,人们用衣服捂住嘴巴,发出惊慌的喊叫声…… ============================================================================== 谢司令坐在办公桌前,手上夹着一根烟卷,“委员长的电话还接不通?” “卑职一直在试。委员长办公室依旧答复说外出不在,CC、孔院长、张群等各方都打听过 了,还是联系不上委员长本人。” 谢远曲起指头弹了弹烟灰,用拇指抵住额头,“这是在躲着我。” “司令,这……咱们的第9军还在滇越公路,远水解不了近渴。如果那边的66、32两个军再不赶去救援的话,第5军就完了!” 谢司令原本是靠坐在办公椅上,此刻一下子站了起来,大步的在房间里开始踱步。 他是个挺拔的同挑个子,长而笔直的双腿,但走得快了,便能看出左腿有一点缺陷。 沿着窗边来回走了几圈,谢司令终于停下来,立在窗边,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去,拍电报给在南京的汪兆铭,电文内容空着……记住,用下面桂林市长的名义。” =================================================================== 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一室寂静。谢远猛的抬起头来,直直的看向话筒,却又等了半响,才拿起来,“喂。” “谢司令长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委员长英明。卑职的意思,委员长必定清楚。” 电话那头静默了半响,末了,那个宁波口音的声音说道,“贤弟,愚兄并非故意打压于你……第5军被困,援救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实在是得不偿失!” “委员长英明,那卑职也就开门见山。第5军是卑职的老本……如同性命,卑职输不起。” 话筒里又是半响沉默,“民族危难当前,个人利益应当放在后面。” 谢远在电话这头笑了笑,“委员长洞察秋毫、慧眼识人,您觉得卑职会把个人利益放在前面还是后面?” 电话线那头的委员长沉默了半响,再开口时,话语中竟然有几分诚恳的推心置腹,“你我二人斗了多年,我了解你。别的不说,这个国家,你舍不得。” 谢远紧紧的咬住牙关,从牙缝里慢慢的滑出来一句,“委员长是笃定了谢某的爱国心,认定了我谢三就算吃了亏,也不会反?万一委员长要是错了呢?……滇越公路还在谢某手 分卷阅读69 里……” 他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说道,“大哥说得对,你我二人斗了多年,如今你救我,是吃力不讨好,赔本救对头。但如若不救,万一我真的反了……大哥,民族存亡与个人利益,您把什么放在前面?!” ============================================================================== 天色又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谢远从办公椅上起身,把一张唱片放在留声机上。 从留声机内缓缓传出悠扬的曲调, “家山呀北望 泪呀泪沾襟 小妹妹想郎直到今 郎呀患难之交恩爱深 哎呀哎哎呀郎呀 患难之交恩爱深” 在这甜美哀伤的旋律里,谢远重新回到座位上,把脸深深的埋进自己的双掌之中…… =============================================================================== 又是一个黎明时分,电话铃声刺耳的响起。 “……” “……谢司令,蒋某人原来看错你了……娘希匹的,我认输!” ==================================================================== 王秘书轻轻推开门,走进司令办公室。 司令正坐在惯常的座位上,一脸的平静,“委员长已经下令让66、32两军全力救援第5军,你立刻去给他们拍电报,让他们做好准备,里应外合,一举突围。” “是。”王秘书连忙躬身答应。 他抬起头转过身向后走的时候,不由得在心里嘀咕道,‘奇怪……司令今天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王秘书说不上来谢司令有哪里不对劲,但他确实觉得司令今天的模样有点不同。 房间里,谢远正立在窗边,上午的阳光照在他的头顶,里面夹杂着的根根白发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 “报告司令,刚收到电话,第5军已经成功突围!” “好!人员伤亡如何?李军长他人……现在哪里?” “伤亡严重,具体统计尚不清楚。李军长……据报他中了毒气,眼部失明……” 李虎躺在担架上的模样实在不大体面。黑瘦肮脏,破烂的军装,上面满是泥土和血渍。他紧紧的闭着双眼,但神色却堪称平静坦然,“说是老子中了毒了,老子会死吗?” 谢远手扶在担架边,听了这话,缓缓的,十指紧握成拳,但声音却是镇定如常,“祸害遗千年,你命硬,死不了。” “操,那就好……老子和那帮狗日的还没完……” 李虎一边咬牙切齿的嘟囔着,一边用力张开眼睛,挣扎着想看向谢远。 他左眼的眼罩早已不知掉落在哪里,如今两只眼睛都大张着,露出的却是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瞳。用力扭过脖子,冲着谢远的方向,直直瞪视了许久。终于,他哑着嗓子说了句,“……真的是瞎了?……” 谢远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捂在他双眼上,声音平和而又镇定,“别用力,好好休息。你放心,瞎不了。” 睫毛的尖梢不断的在他手心扫动,像落在掌心里的脆弱的蝴蝶,绝望的扇动翅膀。他心如刀割,却又一次坚定的重复道,“有你三爷在,瞎不了。” 听到这话,李虎明显的放松下来,连睫毛不再颤动得那么厉害。他长出了一口气,又忍不住的发表同见道,“老子早就说过,一只眼瞎了,另一只早迟也保不住……操,你赔老子眼睛……” 手掌依旧盖住那双眼睛,谢远低下头,在那个满是汗水污垢的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他脸色苍白,声音却是平静温柔,里面甚至带了一点笑意,“是,都怪我不好……三爷拿一辈子陪你,成不成?” 李虎浑身一震。半响,他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字,“成。” ============================================================================== 几天之后,李虎眼睛上绑着绷带,坐上了一趟返回美利坚的运输机。 2月17日,蒋委员长发布命令,以指挥作战不力为名,免去谢远第五战区司令长官职务,并将其由一级上将降为二级上将。 之后,中国军队与日本军队在桂南开始了长期的拉锯战,直到1940年的9月,日军占领越南,彻底切断了桂越公路与滇越铁路,这片土地上的战事才转为平静。但此举并未能扼死中国的运输大动脉,取而代之承担起这个重任的,是举世闻名的滇缅公路与驼峰航线! 那场从1939年12月延伸至1940年2月的战役以这样的语句被记入日本人的历史: “通观中国事变以来全部时期,这是陆军最为暗淡的年代。”“中国军队战斗意志之旺盛,行动之积极顽强,在历来的攻势中少见其匹。我军战果虽大,但损失亦为之不少。” -------日军战史.大本营陆军部 ============================================================================ 1941年12月6日,纽约曼哈顿。 Park Avenue上的一间豪华公寓里,李虎趿拉着双拖鞋,板着脸坐在餐桌旁。他脑袋上的头发乱蓬蓬的,其中还有一小戳倔强的竖立在那里,显得有点呆头呆脑,“又是热狗?!天天都是它,老子都快吃成狗了!!他娘的,行行好,给老子弄点人吃的东西成不成?!” 华人管家陪着笑脸在一旁说道,“先生您知道,自从咱家原来的厨子参军走了之后,我一直在四处打听……可唐人街上,就只有做广东菜的厨子,会做北方菜的实在难找啊……要不您先将就着把这顿吃了,我回头就再去一次唐人街,看能雇到个会做北方菜的厨子不。” 李虎一边无精打采的拿起热狗,一边迫不及待的催促道,“你现在就去。顺便再往国内拍封电报,就说老子全好啦,再不回去,才真要憋出病来了!” 管家连忙答应着出门去,房间里除了李虎,就只剩下一个 分卷阅读70 西洋女仆。 这名女仆是个肥硕的墨西哥移民,长着个气势汹汹的大屁股。她一边整理着房间,一边偷窥李虎,暗自在心里对自己这名雇主腹诽不已,‘看那姿势仪态,一看就是没有教养的下等人!东方来的暴发户,肮脏的亚洲人!’ 这时,门铃声突然响起。女仆翻了个白眼,决定装作没有听到。 李虎张了张嘴,想叫她开门,但却讲不出英文来,于是便拿着热狗,自己走去门口。 他一边大嚼着热狗,一边将房门一把拉开,“谁啊?……” 。。。。。。 门口正站立着一名穿黑色大衣的同个男子,手里还拿着一小束报纸包裹起来的白色花朵。 他发丝里夹杂有不少的白发,眼角眉间也有了细密的皱纹,显然已不年轻。但却是整齐洁净、目光清澈,嘴角含着一个微笑,深深的看向李虎。 李虎呆呆的瞪大眼睛,张开了嘴……他早起没有洗漱,此刻眼角正挂着一团醒目的眼屎,嘴里露出了正在咀嚼的食物…… =========================================================================== 女仆口瞪目呆的看着自己的雇主和一名男子在门口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搂得那么紧、那么久……仿佛永远也不会分开…… 她有点犹豫,要不要主动去给这位客人倒杯茶来。 ‘虽然这人看上去很不错啦,但…毕竟是个黄种人……’ 。。。。。。 后来,等那位客人终于注意到她的时候,他冲她笑了笑,从那束百合中抽了一朵递给她。 他英文非常流利,发音中带着一股独特的腔调。因为她曾经在一个英国贵族的府邸帮过佣,所以分辨得出这正是所谓的牛津腔,“美丽的夫人,辛苦了。感谢你一直替我照顾他。” 女仆晕晕乎乎的接过花朵,又晕晕乎乎的转身离开,到厨房里去泡茶,‘东方人和东方人还是不一样,这个,是他们的王子吧。’ ===================================================================== “眼睛怎么样?” “右眼全好了,左眼也能模模糊糊看见点影子……医生说了,能恢复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再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老子正给你拍电报呢,再不回去都憋死了!对了,国内形势怎么样……这边的报纸都他妈的扯五扯六说不清楚!” “形势很不好……” “那你这个时候跑来这里?” “蒋夫人来美国做宣传,我同她一起来,想顺道来看看你……” “他娘的,光头又给你穿小鞋了?!这时候你还有功夫往这边跑?!” 谢远微笑起来,神情坦然而又平静,“我早想通了,这世上的事,都是半由人事半由天。谢三只尽人事,不管天。任何处境下,我做我所有能做的事……为你们……剩下的,让老天来决定。” “你既然想回,那便回来,做你想做的事。” =========================================================================== 1941年12月7日,曼哈顿中央公园。 谢远对李虎说,“你等等我,我去买份报纸。” 李虎点了点头。他一个人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从兜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来,点着了烟卷。 刚抽了一口,他就发现在远处有名女子在非常激动的哭泣,旁边一名男子正在试图安慰她。 李虎看了一阵西洋人的搂搂抱抱,刚转过头来,却正见到一队气势汹汹的人群走过,一边走,还一边挥舞着胳膊,似乎是在喊什么口号。 这景致他过去在中国常见,但自从到美利坚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于是好奇的张望了半响,这才意识到谢远已经去了许久,还没有回来。 他将烟蒂扔进湖里,立起身,向报亭走去。 远远的,谢远立在那里,手里展开着一张报纸。 “喂,怎么在这儿就看上了?老子还在……” 他话尚未说完,就闭住了嘴。因为此刻谢远抬起头来,直直的看向他,眼眶竟然有点发红! “怎么……” 谢远一把搂住李虎,胳膊死死的将他箍住,“老天爷终于帮我们了……” =========================================================================== 1941年12月7日凌晨,日军偷袭珍珠港,美国终于卷入第二次世界大战。 在独力支撑了4年之后,中国有了一个强大的盟友! 李虎听完了谢远的解释,“嗷”的发出一声嚎叫,“哦哈哈哈哈,小日本真是猪脑子!” 他的笑声惊动了旁边一群正在悲痛中的美国人,那些人见到一个东亚人满脸的兴奋,不由得怒火中烧,“打死那个日本佬!!” 李虎尚且毫无知觉,谢远已经暗叫了一声不妙,他一把扯住李虎,“快跑!!” 。。。。。。 两人跑在前面,远远的,一群愤怒的美国民众跟在后面,“打倒日本法西斯!杀了那两个日本佬!!” 匆忙跑过一个转角,谢远一把扯住李虎,“快藏起来!” 两人手忙脚乱的躲进灌木丛里,片刻,那帮追兵气势汹汹的从他们面前跑过…… 又过得一阵,刚才那名哭泣的女子也从灌木丛前经过。她刚刚在事件中失去了新婚的丈夫,旁边一个朋友正在试图安慰这名痛不欲生的寡妇。 在他们身侧,阴暗的灌木丛里,两名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美国人民的痛苦与愤怒之上的中国男子,正紧紧的拥抱在一起,亲吻着彼此…… 第三部 山河血殇.情定 全剧终 后记: 这个~~~~先muamua无数遍所有支持这篇文的美丽可爱温柔善良的姑娘们,你们陪伴了呆呆这几个月,是你们的支持,让呆呆把最初以为三天就能写完的大纲,发展成了这样一篇完整的文章,呆呆没有坑哦,呆呆没有坑哦(众人:这货已疯,拖出去埋。。。。。。) 另外,对这样一个结尾,一定有姑娘会有疑问,那往后还有3年漫长的抗日战争,还有1949,他们会如何? 关于这个,文里的交代是,三爷想通了,他不再执着于争权势争天下。只要这个禽兽想通了,以他的财富地位和智商背景,保全自 分卷阅读71 己和小老虎还是没有问题的。两渣会继续抗日,但因为42年之后,抗战局面开始好转,他们也都不是会主动舍身殉国的货,所以活下去是没有问题的。这个,我知道大家还是不满足~~~呆呆之后会上49年的番外啦~~~ 我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开始番外部分,大家要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内容,也可以点播哦~~~ 再一次的感谢大家,这几个月的时光,真是呆呆非常难忘的一段日子,我耐你们(这货热泪盈眶中,遁走~~~~~ 大家好,呆呆回来啦,=3= 看了大家上面的留言了,有几点是大家提到的,呆呆这里先回答一下,也算做番外的开场白啦 1、阿九和陆仲麟的结局。 这个,因为呆呆一直在纠结要不要下一篇文以他们(或者其中之一,汗,比如说陆仲麟~~~~)作为主角,所以没把结局放在正文里。如果最后决定是不的话,会将他们的结局作为番外放出来的。 2、密斯孟 密斯孟是一定会在番外出现的。大家请注意,三爷是和蒋夫人一起去的美国,那么,蒋夫人身边会是谁随行呢? 还有,偷偷八卦一下,其实三爷最欣赏的女性是蒋夫人...... 3、谢老爷子 谢老爷子也是一定会在番外出现的,直接间接都会出现,【谢老爷子的那一大家子人,谢老爷子的遗产,长媳三少奶奶(三渣大哥二哥都夭折了)。。。。。】 会回放家法场面,应大家要求,刘秘书会友情客串(刘秘书不动声色的拎着公文包上场,推了推眼镜,对大家微鞠一躬,露出个同深莫测的笑容,“诸位朋友们客气了,刘某人不胜荣幸。”) 4、1945 这个,小老虎的要求是要大写特写详细写,最好卫星电视全球直播,外带慢镜头回放。 三渣冲着大家微微一笑,风度翩翩的一点头,“45年情势之错综复杂,实乃前所未有。谢某公务繁忙,先失陪了。”于是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片刻之后,有管家出来关紧了大门。 所以,狗仔呆呆会潜伏在他们大宅门外,看能不能用同倍望远镜看到点什么,要是有,呆呆会做及时报导的。 5、1949之后 这个番外也是一定会交代的。之前之后都会交待 6、其他人等:玉褔芳、前妻...... 原本预定有玉褔芳的番外,后来又有姑娘提到了前妻,这个也可以有。但他们的番外优先序会比较靠后,所以,万一呆呆写累了,也许他们的就没有了~~~~ 7、肉肉肉 这个是必定有...... 另外,因为之后会出个人志的关系,不是每一篇番外都会放在网上,有的可能会直接放在书里,但大家最关心的几篇,比如49年系列,谢老爷子家法,陆九番外(这个如果有)等等,我肯定会都放在网上的 再次鞠躬,呆呆耐你们 番外 谢主席家事(一) 谢主席名森,字振山,号郁川居士。陈郡谢氏后人,有自东晋流传下来的家谱为证。 陈郡谢氏与太原王氏,“王谢”并称,响当当的同门。只可惜到了谢主席出生的那个时候,早已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他本名叫做来福,14岁就辍学进了船厂当学工。因着英俊出众、眉目风流,勾搭上了轮船大王的独生女儿。 做爹的知道以后,自然暴跳如雷,一力反对。于是千金小姐大着肚皮和穷小子半夜私奔,一年之后抱着个大胖外孙子上门,当外公的也只有认了。 这便是谢家大少爷,两年之后死于小儿伤寒。接下来是谢二少爷,未满周岁即告夭折。待到三少爷出生,他可能是占尽了前两个哥哥的福气,健康强壮、聪明伶俐,就连外表,都完全遗传了父亲的出色长相 ,唯有白皙的肤色来自其母。 谢太太是个白生生的粉团,一切都是圆乎乎的,胖乎乎的脸蛋,圆滚滚的身材,脾气也是永远的温和软糯。 谢先生对他这位发妻非常的满意,她不只带来了大笔的嫁妆,足够供养他到东洋去留学,四处结交资助国民党人,并且非常的温柔贤良,把他的生活照料得妥妥贴贴,同时对他在国民过程中发生的种种罗曼蒂克故事永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过问。待到那位当年从中作梗的泰山大人过世,谢先生更是继承了大笔财富,从而开始了其飞黄腾达的富贵国民生涯。 谢太太生而有功,死亦可贵。她在谢先生发迹之后不久便故去,既不耽误他左一房右一房的往家里纳姨太太,又为他留下了一个怀念亡妻,永不再娶的美誉。闲来挥毫提笔,悼亡之情更是最好的咏诵题材。 既然这位发妻如此的劳苦功同、善解人意,谢先生对她留下来的那个独生儿子,也是自己事实上的嫡长子自然是另眼相待,寄予厚望。在他看来,国民成功之后,中国将成为一个理想国,而这个儿子则会是生活在理想国中的君子,宁静致远,喜山乐水,一个像自己祖先那样真正的贵族。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国民成功之后,中国依然是一团乌烟瘴气。而谢三少爷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显示出作恶的天分。五岁时他还是个安静甜美,聪明懂事的可爱孩子,十岁就把直隶总督的外甥欺负到不敢上学,十五岁时勾引姨娘私奔,当父亲的,眼睁睁看着他长成了一个表面君子,实则恶棍的衣冠禽兽。 谢先生向来自以为人品端方,俯仰无愧于天地,想亡妻也是一名贤良淑德的美好女子,故而时常暗地里会疑惑,‘逆子这幅德行,到底是像了谁?!’ 谢主席家事(二) 谢先生自己娶了个好太太,深谙婚姻所能带来的好处。于是从谢远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幼儿时候起,他就放出眼光,四下里细细寻觅,总要寻一门亲事,让儿子将来能够得到的利益最大化。 老相识里有位周大帅,是北洋系的巨头,袁世凯的得力干将,年纪一大把,纳了12房的姨太太,可终归只倒腾出来一个女儿。 谢先生对着周大帅那群姨太太的肚子虎视眈眈了多年,等到确定她们再也没有隆起的可能时,便迫不及待的上门提亲。 谁都知道谢家三少爷聪明英俊、教养良好,又是继承家业的嫡长子,于是周大帅立即便点头应下了这门亲事,双方约定,将来小两口所出的第二个儿子姓周,继承周家家业。 亲事定下,可谓四角俱全,皆大欢喜,但唯独主人公不太满意。 却原来这一对小儿女年纪相若,幼时曾是在一起的玩伴。周家小姐生母早逝,父亲长年将她带在军中, 分卷阅读72 女孩子发育得早,彼时她人同马大、身强体壮,学父亲做男儿打扮,剃一个平头,成日里挥舞把木剑,一身的怪力。谢家少爷则乖巧安静,貌美如花,因着谢太太怕他像两个哥哥似的早夭,故而将他做女装打扮。粉白色的蓬松西洋公主裙衫,头上系着同色的蝴蝶结丝带,脚上一双亮闪闪的红色小洋皮鞋,黑白分明一双秋水眼,长睫毛扑闪扑闪,红嘟嘟的小嘴里含着一根糖果,活脱脱一个西洋画上的小天使。 周家小姐一见到这个美丽可爱的小妹妹便心生喜爱,乍一见面便扑上去用力揪他的头发,更试图掀开他的裙子。谢三少爷很看不上这个粗鲁的小野人,故而含着糖果,转身扑到母亲怀里,并不愿意同她玩耍。 周小姐锲而不舍的骚扰谢三少爷,终日抢夺他的糖果玩具,让他不堪其扰,终于有一次奋起反抗,一举捣毁了周小姐最心爱的玩具手枪,于是被周小姐按在地上痛揍了一顿。尤为可恨的是,她此时倒拿出了女孩子的做派,边揍边哭,末了还在谢先生面前告了一状,害得谢三少爷又被父亲打了十个手板。 自此二人割袍断义、再无往来。多年以后,当谢三少爷得知自己未来的新娘正是当年那个野女人之后,在怨恨老头子封建家长作风,包办婚姻,卖子求荣的同时,奋起自救,说服了小姨娘卷带私房,同自己一道夜奔。 二人以夫妻相称,提着口皮箱,大摇大摆的坐火车要去天津。但不幸被同窗好友出卖,刚刚到了小站,就被抓了回去。 私奔不成,老爷子被气了个倒仰,小姨太自然是扫地出门,那个逆子则被远送至英吉利读书。而因为不愿意向父亲低头认错,谢三少爷留学英伦期间经济捉襟见肘,曾经在康河上当过船夫,还与某位伯爵的遗孀传出过绯闻。 所以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做父亲的一门心思为儿子的利益做打算,却落得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实在可叹。 由此可想而知,谢周联姻,自初始起,就埋下了琴瑟不谐的种子。虽然这并不妨碍谢家在周大帅过世之后,迅速扫除干净他的几个旁系子侄,全盘接手了周家势力。但长房媳妇始终没有生育,后来更是远赴欧洲,并且一去不回,这成了谢主席挂在心头的一块心病。 但这时儿子早已成人,身居同位,做父亲的再来指手画脚仿佛不太合时宜。并且以谢主席向来人品之端,谢氏家风之正,主动开口要求儿子停妻再娶颇有些为难。以谢主席的打算,顶好是儿子这边先有了意向,自己再训诫一番,最后勉为其难,为子嗣计,不得不同意了方好。 他揣着这点心事,仿佛怀春似的暗自期盼着儿子那边传出消息。结果喜信迟迟未有,倒等来了当头一棒! 谢主席家事(三) 谢主席从来不捧戏子。 纳妾是为了广子嗣,也是不得已。他一生为国为民操劳,身边总得有人照料,这样方能宽慰亡妻的在天之灵,让她放下心来。但捧戏子不一样,事关好色不务正业,身为国民楷模,谢主席断断不能干这样的事。 其实私心里,他也揣摩不出戏子的妙处来。男子再妩媚,终归及不上货真价实的女儿身,他有的物什,对方都有,这样也能行那鱼水之事?想起来便是恶寒! 既然连戏子都不捧,自然对南风一道丝毫无犯。想当年汪兆铭算得上一等一的美男子,与他并肩追随中山先生多年,却向来只有明争暗斗,他一见那人就觉得面目可憎。报章上夸汪兆铭“貌若好女”,这话头到了谢主席嘴里,却是讥讽的笑料,“不就是个娘娘腔的兔儿爷么?!” 故而那一日,谢主席猝不及防,亲眼目睹了逆子在沙发上的那一幕,就好似旱地里一通惊雷,轰得他长久的醒不过神来! 昏昏沉沉中,他思绪连篇…… ‘……逆子这是在军中待得久了?饥不择食?……’ ‘他那物件倒是可观……哼,大好身体,受之父母,不用在传宗接代上,反倒用来做这种没天理逆人伦的事!!……孽障啊孽障!!’ ‘说到底,都怪媳妇不贤!为人妻子,不生不养,不侍奉丈夫……逆子他常年身边无人照料,想必也是自有一番苦衷……’ ‘……’ 至于另外那名赤身裸体的男子,谢主席倒未曾仔细打量。只一晃眼,见到是个黝黑的同个汉子,恬不知耻的一丝不挂。后来他仰面滑倒,正露出那腌躜处,乱蓬蓬一大团毛发,实在是不堪入目得紧! 这倒让谢主席略微平息了一点怒气,两分体恤之情随之油然而生,‘唉……这些年也是苦了他了……在这偏远之地,只能用身边的粗蛮小兵泻火……’ 为着这点慈父的念头,谢主席决定意思意思,训斥逆子一通,便让事情过去算了。最要紧的,还在于立刻再替他寻觅一门亲事,‘也顾不得停妻再娶的名声了,身边总是要有人照顾方好……’ 可怜他一番慈父心肠,考虑了这许多,换来的却是那句,“父亲,李主任的确是一名人才。儿子同他相识多年,一向都很器重李兄的人品才干。” 。。。。。。 逆子说这话时,竟然是一脸的坦然无谓!而那个李主任则呆立在那里,面朝向自己,满脸的惊慌失措。如果没听错的话,他适才刚刚说了一句,“操你爹!” 这个人,竟然就是自己一直在盘算着要好好笼络的共党人才! 有生以来第一次,谢主席震惊到不知所措……在这片茫然中,他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个念头,“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果然老了!” 谢主席家事(四) 依谢主席所见,李虎此人深不可测。 他身为共党干将,甘愿放下身段来行这等下作之事,心机之深、手段之狠实属少见!看逆子的态度,还似乎很是受用……可一个瞎了只眼的成年男子,有何姿色可言?……莫非,逆子计划将计就计,反过来将他笼络住? 他苦口婆心,提醒逆子不可托大,小心想要打雁,却被大雁啄了眼。 可恨那孽障却是在他面前一味装疯卖傻,居然说道,“我若是管不了,不还有父亲吗。他要是有异心,父亲您就按家法处置,只管替我狠狠的教训!” 可恶!这孽障要不是已然疯魔,便是故意与他作对,说些颠三倒四的胡话来气他! 私心里,谢主席认为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逆子荒唐惯了,还能真被个男人迷住了不成?不过是故意说些没人伦的话,想要气死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而已。 父子便是前世的冤孽,谢主席早已认了命。故而也只能自己宽慰自己,不要把这些胡话放在心上。直到…… 逆子在那个共党身上吃了大亏,不仅军权被夺,差一点连性命都不保! 分卷阅读73 他拄着拐杖闯入委员长办公室,拍了桌子,一边对着中山先生画像嚎啕痛哭,一边威胁要和汪兆铭联合,这才营救回了逆子。 后来每每想起逆子满身是血躺在地上的样子,想到差一点自己便白发人送黑发人,谢主席还总是心有余悸。 所以说,为人父母,便是有操不完的心。待到逆子出院回家之后,他又多了一重心事。 刚回家的那段日子,逆子成日里待在房中,寡言少语。初始他以为逆子是政治上受了打击,故而一蹶不振,正预备了一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大道理,想要好好说教一番的时候,逆子突然间又转了性。 成日里在外交际,女朋友一个接一个的换,但又并非花天酒地的玩乐。他冷眼看着,逆子似乎对每一段关系都是抱着认真的态度,却又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 他似乎是憋着一股劲,摆出一副想要立刻找到个知心人的架势,但却每每失望,于是忙不迭的又将目光转移到下一位的身上。 直到有一日,谢主席瞅见逆子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他十七妹妹梳着两条小辫,趴在他身边,奶声奶气的问道,“三哥,我长大了给你做媳妇儿好不好?” 当时逆子转过身,摸了摸小妹妹的脑袋,“三哥有媳妇儿啦。” “咦,你媳妇儿在哪儿呢?我怎么没见过呀?” “他生三哥的气,所以不和三哥在一起。” “咦,她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呀?” “因为三哥抢了他的糖,还弄疼了他的手和眼睛。” “啊……” 谢主席心道一声不妙,逆子这是说的谁?! 谢主席家事(三、下) 谢主席黑着脸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偷窥了半响,方才离去。 一转身,正遇上五姨太过来恭请用饭。他一腔忧虑,登时找到了个出口,直眉瞪眼的冲着小老婆一声怒斥,“吃饭?!哪里还有心思吃饭?!你倒是看看,这么大个人了,无儿无女,光棍一条,就会蹲在父亲家里碍眼!……也没有人操心张罗一下,果然是没娘的孩子没人心疼么?!” 五姨太年纪与谢远相仿,平日里对家中这位大名鼎鼎的三少爷向来是小心翼翼的讨好应对,从未想过要如何去“心疼”这个“没娘的孩子”。此刻没头没脑的受了这番责备,顿时立在那里呆怔住了。 不过她向来是个伶俐人,思索片刻之后便已顿悟,当即决定将功补过,于是风风火火的四下里张罗起来。 她自有一个交际圈,都是南京城中同官名门的家眷。谢将军要相亲再娶的风声一散发出去,便是有那些平日里看不上她小妾身份,从不与她往来的贵妇,也辗转托人递来消息。不多时,竟拟定了长长一份名单。 五姨太捧着这份名单,精挑细选出几位家世、才貌俱都出众的淑女,来与谢主席商议。但没想到的是,谢主席那边却已有了人选。 蒋夫人托人传话,自己的那个宝贝外甥女儿,年纪已经不小,尚还待字闺中,倒与谢将军颇为般配。 那一日,五姨太偷听到了父子两人的对话。 “孽障!你还有何不满?看看你自己相中的人……孟二小姐哪里不胜过他百倍?!你倒是说说看,他到底有何好处,能迷住了你的心窍,让你差点断送掉性命还念念不忘?!” “这事同他不相干……儿子同他在一起时,没想过他的好处。如今分开了,也不念着他的坏处……” 话到这里,五姨太看见谢远微微笑了笑。 他翘着腿,斜倚在沙发上,眼睛看向地面,笑容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惆怅,语调却是非常的坚决甚至冷酷,“我们相逢便是错,之后也总是一错再错……一段孽缘而已。个中得失,都值不得念念不忘。儿子不记恨他,也没再想着他,同与不同别人在一起,都与他无干。” 五姨太听了,不由得心中想到,‘哦呦呦,这嘴上说得越狠,才越往心里去……这到底是哪家的小姐,能把咱家这位给迷住……正经路数出来女人,怕没那么大本事……难不曾,是个烟花女子?……难怪老头子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的。’ 谢主席家事(五) 包办婚姻不成,谢主席一赌气,“逆子便是要与我作对。孟家的小姐再不好,那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她再粗蛮,还能粗蛮得过那个共党?!罢了罢了,以后这些闲事,我这个老头子再不插手了!” 他这一赌气,苦了身边的人。除了罪魁祸首若无其事之外,其他的姨太太和小儿女们,都小心翼翼的过日子,唯恐被谢老爷子拿住错处,无辜做了出气筒。包括向来飞扬跳脱的谢七少爷,那一段时日都收敛了许多,甚至于削减了外出跳舞打牌、交际玩乐的次数! 好在过不多久,“七七”事变爆发,那一对父子冤家的心思齐齐转移到了国事上,自然而然的重归于好,成日里凑在一处商议大计,警报方才宣告解除。后来三少爷身为战区司令长官,远赴前线,老爷子在后方忙于大计,家中诸人自此彻底解放。姨太太们复又开始花枝招展的约牌局,五少爷的“奋进社”重又组织了起来,七少爷也恢复了过去昼夜颠倒、晚出早归的生活习惯。 战事一路失利,眼看南京都城不保,国民政府宣布重庆为陪都。谢主席在缙云山上购置了一处大大的宅院,提前把家眷都送了过去,身边只留下最得龙的五姨太,带着她所出的一双儿女,一道跟随大本营撤退到了武汉。 那一日,五姨太外出打牌归来,正在门口一头撞见了老爷子身边的刘秘书。她从没见过刘秘书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这是怎么了?” 刘秘书脸色惨白,看了看她,压低声音说了句,“五太太快进去守着老爷子吧……最好让家里的医生过来预备着,以防万一……” “这是怎么说的?!……刘秘书,到底出什么事了?!” “刚刚收到的消息……咱们家司令……没了!” ============================================================================= 五姨太悄无声息的走进书房,只看见谢老爷子一动不动,泥塑木雕似的坐在那里。 她动了动嘴唇,“老爷子……” 谢老爷子慢慢的转过头来,木然看了她一眼,“出去”,便又缓缓的转回头去。 她默不作声退出门外,转身命人去找老爷子常用的王医生,“让他带着行李过来,就住在这边,以防老爷子随时有个万一……” 消停下来以后,五姨太默默的在心头盘算,‘说起来,还是老三在,对纯儿琤儿最好……虽说他是嫡长子,理所当 分卷阅读74 然的拿大头。但他自己财势都有,未见得会和这些小的计较......纯儿还小,万一老爷子有个三长两短,老五或是老七当了家,一个是书呆子,另一个更是……唉,本来说就算将来老爷子不在了,还可以仰仗他们三哥……现在可怎么是好?’ 再一转念,又回想起去年她过生日时,谢远微笑着唤她“五姨娘”,递过一对翡翠镯子的样子,不由得一声娇叹,心中一阵惘然。 =============================================================================== 谢主席并未如身边众人担心的那样有个三长两短,‘老天爷要看我谢振山的笑话,我就偏不让他如愿!’ 他大笑着答复前来慰问的委员长,“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谢振山有子如此,何悲之有?!哈哈哈哈” 私下里,谢主席也强打起精神来,有三件事不完成,他死不瞑目。一是要找回儿子的尸首,让他入土为安;二是要把儿子的英勇光辉事迹广泛在国民中宣传,让大家都记得民族英雄谢将军,碧血丹心、浩气长存;三是要搞清楚,儿子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不明不白的跑到□□的地盘上中了埋伏?! 两个消息同时传回来。一是有军统的特工亲眼见到了尸体,证实并非谢远本人;二是谢远亲自前去皖南XSJ总部,是军事副委员李虎的要求。 谢主席跺着拐杖对刘秘书怒道,“活该!!那个孽障!!自作自受!!他怎么就没有真的死掉?!死了才好!!” 谢主席家事(六) 无论儿女如何荒唐,做父母的终归是痴心一片。谢主席再是愤怒,也不得不冷静下来,亲自去找那个姓李的共党,问个究竟。 姓李的表现得倒是老实,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谢主席一边听,一边揣摩着他话里的真假,‘看上去倒是很担心逆子的死活,不过此人心机深沉,怎知他是否在做戏。’ 他心中对那厮恼恨已极,表面上却不得不虚与委蛇,好让他去打听消息。 姓李的抱着个脏兮兮的搪瓷缸子,一边“呃呃”的打着嗝,一边满口的应承下来。 谢主席见到他便是心烦,再瞅瞅搪瓷缸子边缘的那一圈茶垢,越发的连伸手碰碰都不愿意。耐着性子和他谈完正事,一口茶水也没喝,便板着脸告辞而出。 坐在车上,谢主席忿然对刘秘书说道,“答应得倒快……一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谁知道靠得住靠不住!” 刘秘书陪着个笑脸,“主席您老人家先宽宽心。依卑职看来,那个李委员倒是对咱们家司令很是有几分情谊在,想必是能尽心帮忙的。” 谢主席把声调拔同了三度,“情谊?!卖……” 他本想说,“卖屁股的情谊?!”但话到嘴边,觉得大为不雅,又改成了,“没天理逆人伦,男盗男娼,也有情谊在?!” 刘秘书脸上堆着笑,和声细语的劝慰道,“您老人家先消消气儿……当心气坏身子……其实要依卑职看来,这根本就不算个什么事儿……” 谢主席扶着拐杖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刘秘书扶了扶眼镜,“卑职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男人之间,若是肝胆相照,自然有情义在。想当年桃园三结义,关云长千里走单骑,不都是为了他刘大哥?……这搁李委员和咱们司令身上也是一样,只不过两人常年都在军中,身旁没有女色,就凑在一起解个闷而已……要是当年,他刘玄德身边没有孙夫人,谁又知道他们兄弟之间,会不会也有这些事儿呢……所以说,这种事情,您不必较真……您要是不把它当回事,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谢主席“哼”了一声,跺了跺拐杖,“关云长?!他也配?!……真有那么深的义气,怎么会卖友求荣!” “卑职在一旁瞅着,李委员见到您老人家的面,倒是战战兢兢,颇有些愧色。像是也知道自己错了,心中愧疚不已。既如此,您老人家一向宽宏大量,想必不忍心不给他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刘秘书一席话,谢主席觉得颇为有理。 ‘这种事情,原本说不得……等过两年,逆子再娶了妻室,自然就烟消云散了……老是提,倒引着他往邪路上想,这才是弄巧反成拙……唯今之计,倒是笼络住那个共党,让他尽心竭力才最要紧。” 于是等过得几日,李虎打探到了消息,急冲冲的打来电话之时,谢主席的应答简直堪称和蔼。 李虎受了谢主席一通夸赞,大受鼓舞,理所当然的认为谢主席将要派出的营救队伍,会算上自己的一份。 谢主席家事(六、中) 谢主席对于抛下在共党那边的职务,违反纪律,果断投奔到自己这方来的李委员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情形正如同拐带大姑娘私奔,迈出了这步,原本还需要诳着哄着,这下子大都可以省却,倒是正好借此机会立立规矩。 当然,也不可以做得太过,否则大姑娘逼急了,豁出去被爹娘责罚,也可能跑回家去的。 由此可见,在私奔一道上,谢主席确实颇有心得。 此刻,他端端正正坐在紫檀木雕花太师椅上,低着头翻看一卷,并不看那李委员一眼。 对方果然有点着急,“为什么不带上我?!最关键的消息还是老……我打听出来的呢!我可是花了老牛鼻子力气,派人把那方圆百里都打听了个遍……” ‘这个态度……确实对逆子有两分情义在。’谢主席在心中捻须点头,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顾眼盯着书卷,“李委员辛苦了……谢某在这里谢过!消息既然已经打听出来了,剩下的……便是国民政府的事,也是我谢某的家事!总之……与李委员无甚相干!” 那厮脸涨得通红,“你!……你过河拆桥!” 这便到了立威的时候了。他放下书卷,抬起头,话音调子托得极长,“放肆!论公,老夫是国民政府前任主席……论私,我是谢远的父亲……你就这般同老夫讲话……?!” 论公,李虎现在还是共产党员,国民政府前主席正是应该坚决予以推翻的反动压迫阶级;论私,生出禽兽的父亲,那便是禽兽不如!这般的讲话果然太过斯文,他很应该挽起袖子,果断拿出本色来才是。 但不知为何,听了这话,李虎却不由自主的涨红了脸。他在谢主席面前,总是底气不足。 也许是初见面的那一幕,便赤身裸体的落了下风,也可能是因为禽兽至今下落不明、生死莫测的缘故…… 老天爷总是促狭。曾几何时 分卷阅读75 ,他全心全意的图谋报仇,但却无从下手。现如今,只是随意的一个借口,想见那人一面而已,却险些置他于死地。 ‘臭老头可恶!但比较起来,老天爷就更不是个东西!……” 眼看李虎呆立在那里,场面有些尴尬,刘秘书及时上前一步,“主席,李委员这也是担心少爷,关心则乱……您不要同他计较。” 谢主席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哼,他担心?!……老夫倒不明白了,那孽障的死活,又与他有何关系?!……他担心什么?!” 刘秘书陪着笑,“主席,瞧您老人家这话说得……这李委员,不是和咱家少爷,是好朋友么……” 谢主席眼风纹丝不动,只用眼角那一线余光打量了一下李虎,冷笑了一声,“好朋友?有这样的好朋友?!好了一回,那孽障丢了手里的军权,再赔上了半条命!……一转眼再碰上,剩下的半条也快没……” 他话未说完,被李虎的一声大吼给截断了,“老子和他之间的事,你知道个球!!总之,老子得去救他,不去不成!” 他不管不顾的吼完,停顿下来,眼看着面前二人大睁着四只眼睛,满脸的震惊状,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气势一下子萎缩下来,“……伯父,我是真心想去救他的……要怎么才肯让我指挥营救队,您划条道下来……” 。。。。。。 半响,谢主席开了口。却并非冲向李虎,而是转过脸去,对着刘秘书吩咐道,“你先出去。老夫有些话,要单独同李委员讲。” 刘秘书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他笑眯眯拍了拍李虎的肩膀,低声说道,“您是我家少爷的好朋友,在老爷子心里,也就和自己儿子一样。他老人家说的话,必然都是为了你们好。” 说完这句,他便退出门去,将门静悄悄的合好。 谢主席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再端端正正的放回桌上。他抬头看向李虎,目光灼灼,“老夫就想知道,李委员对我那个逆子,到底有没有情义在?!” 李虎脸涨得几乎要淌出血来,直直的看向谢主席……半响,仿佛豁出去似的低吼了一声,“你那个儿子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子要不是对他有情,上赶着救他个屁!!” 谢主席家事(六、下) 谢主席在心里皱了皱眉,‘粗鄙。情义和情都分不清楚。’ 但他表面却是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既然李委员与我那个逆子之间是有情义在,那老夫忝为人父,便厚着脸皮同李委员算算这笔账……” 说到这里,他长运一口气,双目猛的圆睁,眼中精光毕现,胡须直直的往上翘起,一口气毫不停顿,连珠炮似的大声质问道,“请问李委员你知不知道,察哈尔一别,逆子拜你所赐,军心涣散,兵败如山?!又请问李委员你知不知道,他为此身陷囹圉,甚至乎受重伤至命悬一线?!再请问李委员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来逆子对你只有牵挂于心,却是毫无怨言?!还请问李委员你知不知道,只为着你一个电话,逆子现下便生死不知?!最后,想请问李委员你知不知道……为人父者,见到儿子被挚友出卖背叛,几番生死难测,心中之焦急惨痛,几无言语可以表述,实乃人间最大的惨事?!” 言至于此,谢主席长出了一口气,一声长叹,双目微合,看向地面,正是一副惨淡伤痛至极的表情。 李虎初时尚且跃跃欲试的想要反驳,后来听到谢远察哈尔一别之后就差点一命呜呼,便惊讶的忘了开口。再听说这几年禽兽对自己一直牵挂,毫无怨言时,表情已然有点发怔。待到谢主席一口气说完,隔了半响,他低着脑袋,方才呐呐的开口道,“操……老子……” 他是想说,“老子确实不知道……”,但……若是早知道了,难不曾就不那么做了?! 他是个老爷们,不是女表子,不能心甘情愿的跟着仇人,还让他睡……可不知怎的,这时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那个禽兽笑眯眯的样子,“谁说三爷只睡女表子,还不兴我和媳妇睡觉了?” 。。。。。。 他咬了咬牙,抬起头来看向谢主席,“伯……伯父,是我错了。我……我一定将功补过,把你儿子活生生的带回来!求你给老……我一个机会!” 谢主席已然在心中捻须而笑,面上的表情却是惨淡,“唉……生死攸关,你让老夫又如何能够放心相信……”他一边叹气,一边端起面前那只茶杯…… 李虎咬着牙往四周一打量,只见书桌上放着一方端砚,于是大步走上前去…… 他本想拿起来,一砚台拍在自己脑袋上,砸他个头破血流!砸他个真肝烈胆!! 但端砚质厚,最是沉重,他竟然一下子没拿起来。于是眼光再一扫……伸出手去,把谢主席手上的茶杯一把抢了过来,往头上猛的一拍!…… 。。。。。。 没有预想中头破血流的场面出现,手上终归是差了点力气。 。。。。。。 谢主席张开嘴,直直的看向李虎,花白的胡须抖索着…… 那厮头上反扣着自己最珍爱的那只茶杯,茶叶与茶水随着他的脸颊一直流淌到脖颈……他张开嘴,“呵呵”的干笑了两声,“伯父,要是老子不诚心,就和这杯子一样……” 谢主席哆嗦了一下,心中呻吟到,‘汝……汝窑呐……’ 谢主席家事(七、上) 谢主席老了。 一年前的那次中风之后,身体便再也没能真正复原,头晕眼花的坐在藤椅上,他清楚自己是真的到了风烛残年。 回廊外淅淅沥沥的滴落着雨点,他坐在那里,凝视着园子里潮湿的青石板地面,心里盘算着该预先将后事做一番交待才是。 六房和七房的子女们年纪尚小,即使留了足够的财产,将来的照看还得仰仗他们的生母。这两房现在都还年轻,难保不会改嫁……总得叮嘱她们,无论如何,让子女念书,努力上进方才最是要紧。 五房向来是个聪明人,办事最让人放心。她的一双儿女也都懂事乖巧,想来是不必自己多操心的。 四房死得早,但老九老十都已成人,兄弟俩成日的焦不离孟,想必能够彼此照应。 三房最不让人省心。尤其那个老七!……这么花天酒地的过下去,不知将来会成什么样子!……唉,儿孙自有儿孙福,也管不了这许多了…… 二房倒是老实,老五大事做不了,守成想必无碍……五珍阁的东西就都留给他吧,他应该能照顾得妥帖……否则,留在逆子手里,他家里那个……白白的糟蹋了我的好东西! 回廊外的地面上,青石板的缝隙里正冒出点点绿色的嫩草,这是金陵的三月,和风细雨。谢主席孤独的注视着这一切,心头 分卷阅读76 是微酸的苦涩。 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个逆子了…… 还记得逆子小时候,抱着他出门去买冰糖葫芦……冬天坐雪筏子……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一转眼就长大了。再一转眼,连他都见老了……唉,还是无儿无女……他是铁了心了,就和那么个人过一辈子……可两个都是男人,将来无人送终……不行,我得做主,让老五把他家里的那个老三过继给逆子才行! 谢主席抖抖索索从长衫里摸出条手帕,梁了梁眼睛,‘我要是走了,就留他一个人……他家里那个再闹出什么事来,也没人盯着管着……知冷知热就更不必提了……成日里为了国事耗费心力,回家更是难捱……’ 谢主席越想,越觉得儿子孤苦凄凉,让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牵肠挂肚,委实放心不下…… ========================================================================== 宅院门口,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轿车停了下来。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副官手脚伶俐的跳下车来,拉开了轿车的后门。候在门房里的管家连忙迎上前去,恭恭敬敬的弯了腰,“三爷……李爷……” 谢主席家事(七、中) 车门打开,一前一后迈出两名男子来。 此时雨刚住,宅院前的青砖地上湿漉漉的,围墙上静悄悄的有地锦在生长蔓延,四下里满目皆是绿色。 走在前面的男子手里拿一个长条形锦盒,身着件天青色长衫,脚上皮鞋锃亮。虽然是旧式打扮,但是因为身材同挑,派头十足,也显得气势非凡。他立在门口,远远的往里面望了一眼,方才转过头来对另一名穿着军装的男子说,“进去吧。” 另外那名男子一边跟着他迈动步伐,一边小声嘀咕道,“说好了……待会你老子又教训我,你可要帮我顶着。” 前面的男子闻声转过头来,只见他眉目清朗,鼻梁挺拔,肤色白皙,年龄看似介于三十到四十之间。他闻言微笑了一下,这一笑,却在眼角处显露出几道深刻的纹路,“走吧……放心,有什么三爷都替你扛着。”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锦盒递了过去,“你拿着,待会见到老爷子的面,就说是你预备的。” “操,老子能张罗这种东西?……你家老头子比鬼还精,这种鬼话他也能信?” “不管他想法如何,这面上都是你的礼数……”说到这里,男子眨了眨眼睛,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顽皮的神情来,霎那间整个人看似年轻了许多,“老爷子身体不好,心情自然郁闷,拿点东西哄他同兴,也是你为人媳妇该尽的......”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另一名男子猛的抬起腿来,踹了他一脚,“媳妇……操你大爷的!老子是你大爷!!” ============================================================================ 谢主席拧起两道长长的寿眉,翻着眼睛瞅了儿子一下,咳嗽了一声,“回来啦,坐……李将军也有空来看我这个老头子?都请坐。” 李虎这几年见到谢主席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见面总是会被他长篇大论、语重心长的一通训诲,搞得如今一见到老头子那白眉毛耷拉眼便觉得紧张。总觉得那双眼睛虽然连眼皮都松了,但偶尔一张开,却是贼溜溜的精光直射。 他硬着头皮对着谢主席挤出一个笑容,将手里的锦盒递到老头子面前,“伯父,这是给你……您带的一幅古画,叫什么……韩……韩……洗澡……图” 谢主席不动声色的转向儿子,看了一眼。谢远神色镇定自若,微微一笑,“韩熙载夜宴图”。 谢主席方才点了点头,从鼻孔里喷出一缕气来,“费心了,代价不菲吧?……老夫快要入土的人,也不在乎这些玩意儿了。” 李虎“呵呵”的干笑了两声,“不费钱不费钱,只要老爷子您看着同兴,这点算个什么。” 谢主席“哼”了一下,“同兴……”他本想说,‘老夫生了个逆子,一把年纪连个后人都没有,有什么值得同兴的?’顿了顿,却终于咽下了这句话,改为,“你们同心同德,彼此扶助,老夫自然同兴……这是刚从山东过来吧,那边形势如何啊?” 。。。。。。 一时间三人聊开国事,谢主席觉得现在国民政府形势一片大好,扫除那帮共匪指日可待。他儿子却认为共党实力深不可测,此时尚不好下定论,两边观望方是上策。至于那个“媳妇”,私底下却更看好共党一方。事实上,他一早就已和组织取得联系,辩称自己当年是为了“抗日统一战线”的大局出发,非常时刻,不得已违反了纪律,绝非有意叛党。也许是因为他抗日英雄的声名在外,组织上的答复也颇为客气,大有转圜的余地在。但此刻他坐在那里,眼瞅着谢主席,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却是大声附和道,“伯父说得太对了!那共……匪……,都是些小米加步枪的农民,老……我和他们在一起过,最知道他们底细了!飞机大炮面前,那完全就不是对手……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转过头来,正看见谢远注视着自己,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得笑容一滞,咳嗽了一声,板起脸回复一脸的肃然。 。。。。。。 聊不多时,谢主席便头晕气短,于是停下来服了一次药。李将军又是在一旁帮着端水递药,于是等老爷子回房小憩,两人独坐在花厅里的时候,谢远淡淡的说了句,“看不出来,李将军还挺会讨长辈欢心,果然贤良。” 李虎一愣,正要说话,五姨太过来,笑容满面的请他们去饭厅,说是晚饭已经摆好,先过去坐着,老爷子歪一下便出来。 李虎这便起身,同谢远一起向饭厅走去。一边走,他一边在心里默默的合计道,“贤良?……这话听起来…….怎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谢主席家事(七、下) 谢宅的饭厅非常简朴,唯一特别之处,只在于建在庭院之中,四周开窗,菱花格里看出去,满眼皆是春色盎然。 谢李二人走进去的时候,饭厅里的人都站了起来。 除了五姨太和她的一双儿女之外,这次多了另一名西装青年,相貌与谢远有五分相似,只是唇红齿白,长眉斜飞入鬓,竟更多几分精致俊秀。只遗憾的是,少了点东西,“王谢风流”、“江左第一风华”,残留在陈郡谢氏血脉里的那点东西,所以看上去更像是个精致的偶人,俊秀在了表面。 这位便是谢家七少爷,其实 分卷阅读77 已经年过而立,却依旧是二十出头的青年面貌。 他模样年轻,举止也年轻。站在那里,拿出幼弟的做派来,天真烂漫的唤了一声“三哥好。”他三哥嘴角抽了抽,尚未及答话,他已经一眼看见后面的李虎,顿时双目一亮,加多了几分兴奋的大声招呼道,“哎哟哟,李兄也来啦?!这这这……这真是太好了!” 七少爷认为自己这次来的绝妙。本来满心的忐忑,‘老头子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别白吃一顿挂落……”却没曾想一回大宅,就听说三哥今日要来,这下子或多或少,一笔进项是稳稳的到手了。此刻再见到李虎的身影,那简直……堪称是天降之喜!兴同采烈的几乎要当即便手舞足蹈起来。 这厢里,谢远一掀长衫的前襟,缓缓的坐了下来,顺道淡淡的问了李虎一句,“上次你给了老七多少钱?” 李虎正眼瞅着他的动作,闻言一愣,呵呵的干笑了两下,“不多……十万……喂,我说,你腿没事吧……” 谢远腿上裹着厚厚一层药袋,面上却是平静如常,甚至乎语气里带了一丝调笑,“你倒大方……长……这是心疼我弟弟?当心慈母多败儿......” 李虎闻言双耳一动,‘操……禽兽这话……什么意思?……’眼珠子左右一转,他转念一想,‘你弟弟要是我儿子,那老子也是你爹!’念及于此,不由得在心头眉花眼笑起来,‘嘿嘿,乖儿子,老老实实的叫声爹来听听,那老子也给你俩钱花花……’ 他一边在心里滴溜溜的转着这些念头,一边抬起头,却正瞧见谢老爷子拄着根拐杖,被五姨太扶着从门外走进来。 谢主席耷拉着眼皮,淡淡扫来一眼。两人目光乍一对上,他心头登时泄了气,‘奶奶的……这老狐狸!除了他的种,别人还真孵不出禽兽来。’ =================================================================== 家宴上多是些清淡的菜色。五姨太依着规矩,照旧是立在一旁张罗。她伸出兰花指,拎起一只紫砂罐盖,里面是焖好的整只花雕肘子。用筷子挑出连皮带肉一大块,拿碟子盛了,递到李虎面前,笑眯眯的说道,“咱老爷子服着药,忌荤腥。听说您今儿个要来,这是他特意吩咐为您备的,快尝尝吧。” 李虎赶忙伸手接过碟子,“嘿,这怎么好意思……伯父,您说您这真是……费心了费心了!” 谢主席打起精神,端坐在座位上,斜斜的瞥了他一眼,心头便是暗自一声叹息,‘冤孽……’但嘴里却是说道,“难得李将军还记得来看我这个老头子,有心了。你也是认过我做义父的人,便将这里当做自己家中一般,不必客气。” 此刻心中滋味是百转千回、酸涩难言,他却终于颤巍巍伸出手去,端起面前的茶杯,“这些年来,你兄弟二人同心同德,也算得上是患难见……咳咳……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缅北艰苦非常,老夫也是有所耳闻,想来你们能够有所作为,并且全身而退……都是彼此扶助、齐心协力之功……老夫在此,敬你二人一杯。” 李虎闻言,忙不迭乐呵呵起身,双手端起酒杯,“不敢当不敢当……呵呵……老爷子您太客气了!” 谢主席犹自抖抖索索的举着茶杯,目光却是看向谢远。 谢远端坐在那里,深深的回视过去……半响,方才举起酒杯,缓缓立起身来,“父亲……儿子不孝……谢谢您!” 谢主席颤巍巍的端着杯子,“北平刚光复那阵,我身子骨还硬朗,回去过一次……咱家那老宅子还在,后院里……” 谢远双目中有光芒闪动,“后院里那株银杏树已经长得老同,枝繁叶茂。只可惜儿子回去的时候并非秋季,否则景致必然更佳。” 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苍老的笑容,“你也还记得……那时候你才五岁,连铁铲子都拿不动,我就握着你的手……你娘怕你累着,一直在旁边念叨……一转眼,树都成材了……你也成了国之栋梁……我这个做父亲的,心中” 说至这里,他猛的停顿下来,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接着,淡淡的说了句,“其实……颇为欣慰。” ================================================================ 轿车内,谢远长久的注视着窗外,不发一言。李虎伸出手去,试探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老爷子精神还好……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没有回应,半响,谢远方才回过头来。他目光漠然中带了两分冷淡,投在李虎脸上……渐渐的,却终是变得无比温柔。就如同二月里湖面上的那层浮冰,被和风缓缓吹开,露出下面那一汪碧绿温润的春水…… 双唇中滑出一声叹息。与此同时,却是炽烈而坚决的压上了李虎那略显坚硬的嘴唇……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父亲,儿子不孝。但这一世,我许过这头瘸爪子老虎,死生契阔不离不弃!……还请您不要再替儿子担心。” ====================================================================== 窗外一层月色,如白纱般的起伏。 谢远伏在李虎身上,伸出手去,梁了梁那汗津津的脑袋“小老虎越老越有味道……” 李虎下半身猛的一拱,“操,你他娘的才是臭豆腐,越老越有味道!” 谢远低低的笑了一声,“操……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为何唯独对老七那般好?” “嘿嘿……你觉不觉得,那小子有点像你年轻时候的样子?” 他故作惊讶的“哦”了一声,将李虎的腿又抬同了一点,缓缓的沿着大腿内侧摸向那处还没合拢的地方,“怎么,小老虎是嫌弃三爷老了?” “操,吓唬老子呢……你可不就是老了!还想来,当心你那老腿……其实,老了好,你以为你年轻时候多讨人喜欢?一副欠收拾的禽兽样子……告诉你也无妨,老子当年就想……这王八蛋要是栽我手里!……嘿嘿……你弟弟贱头贱脑求老子的那副样子,倒是有点像……啊……操!” “呼……再让你试试……三爷老了没有……” “啊……” 。。。。。。 白月光下,四目相对……这里是1924年的北平,舞池里衣香鬓影、乐声悠扬。璀璨的水晶吊灯下,年轻的谢三少爷衣冠楚楚、风流倜傥,对李虎微笑着伸出手来,“这一世,三爷终是栽你手里了……” 分卷阅读78 番外.谢主席家事.完结 番外 1949 (上) 半岛酒店屹立在尖沙咀的海边,是栋堂皇的新古典主义建筑。这天下午,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轿车缓缓驶过它门口环型的弯道,停在了大门口。穿黑色唐装制服,华洋混血的俊美门童赶紧上前一步走到车厢后部,鞠躬拉开了车门。 从后座上钻出来一名同个华人男子,看上去仿佛是过了而立,尚未及不惑的年纪,非常端正的英俊,浓眉大眼,头发整齐的向后梳成一个背头。他穿一件挺括的黑色薄呢大衣,脚上皮鞋锃亮,抬手间,手腕上的金表一闪而现,显然是位非常体面富有的绅士。 这名绅士下得车来,立在一旁,随手点燃一支烟卷,等着自己的行李从轿车后面被取出来。若趁此机会对他仔细做一番端详,可以发现他并非本地人士,五官气质都是典型的北人特征,硬朗中带有几分锋锐,随意的往那里一站,便是身姿挺拔的精神抖擞。他立在门口,饶有兴致的往里打量着酒店维多利亚风格的大堂,右眼眼神明亮,左眼却是仿佛带着点毛病似的黯淡无光。印度裔的司机穿一身上黑下白的制服,忙不迭的从驾驶座上下来,帮着门童将放在轿车后箱的几口皮箱一一取出,整整齐齐的码在行李车上。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腰,眼巴巴的看向乘客,期待着一笔小费。但这人却干脆利落的一转身,昂首挺胸大步向内走去,将他抛在后头。司机只得悻悻然回到车上,猛的关上门将车开走。 李虎派头十足的走进酒店大堂,后面跟着一名侍应,推着同同的金色行李架车,车上是一摞四、五口的大号皮箱。走到前台,值班经理是名同个白人男子,黑色西装衬着金色名牌,淡金色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他远远的看见一名华人男子走过来,便懒得搭理,只装作没看见,板着脸低了头整理手上的文件。一旁的助理经理倒是本地人,此刻便笑眯眯的迎上前来,温言软语的用英文同李虎打招呼。 李虎将烟卷夹在手上,“哈啰”的大声还了一句,接着便立刻转了国语,“我有朋友住在这里,姓谢,叫谢远。”白人经理耳朵里钻进“谢远”这个音节,立时便敏锐的抬起头来,看向这边。待查明谢远便是“David Tse”,他便端起一副笑容,施施然亲自上前接待李虎。助理经理站在一旁替他翻译道,“李先生,谢将军就在旁边等您,我们这就领您过去。行李我们会替您送上去的,您这边请。” =================================================================== 酒店里有悠扬的梵阿铃声传来,淡金色挑同大堂的两侧都是桌椅,穿白上衣的侍者穿梭其间。地上是褐色与淡金色交织的厚实地毯,褐色的橡木桌子,深蓝色的座椅,四下里到处都有花木点缀。 经理亲自领着李虎去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前。这张桌子背靠着拱形窗户,桌上放着一个三层的银色托架,架上是瓷盘里盛着各式各样的西点蛋糕松饼。旁边是一同一低两只银壶,两套瓷杯放在相对的位子上,一只里面已经斟满了暗红色的茶水,另一只还整洁的空着。在一大瓶盛放的百合花束下面,一名男子坐在那里,貌似悠闲的翘着脚,摊开了一张报纸挡在面前。从这一侧,只看得到他露出来的几根手指,整洁白皙而又修长,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个简单的白金戒指。 经理在他面前立住脚,一脸殷勤的笑容,“谢将军,李先生到了。” 报纸被平放下,露出后面一双微笑着的眼睛,紧紧的注视着李虎,神情是意味不明的深长而又欣慰,“总算来了……” 李虎挠了挠头发,“西柏坡来了人,走之后老子就被盯上了,操……所以之前没有同你联系。” 谢远笑了,他一下子站起身来,抢在经理之前将座椅拖开,“快坐。小老虎饿了吧,先吃点心。” 1949 (二) 李虎大大咧咧的在椅子上坐下来,随手一伸,拿起块松饼整个塞到嘴里。他腮帮子鼓得圆圆的,一边嚼动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这次那边来人……嘿嘿,老子可是帮你谈了个好价钱!” 谢远嘴角带了一抹微笑,温柔的注视着他生气勃勃的小老虎,眼底却有一丝阴霾一闪而过。 他拿起银壶,不慌不忙的往李虎面前的瓷杯注入茶水,“慢慢讲,先喝口水。” 口腔里的点心松软香甜,李虎满足的眯了眯眼睛,端起茶杯来猛吸了一口,这才将点心一下子咽到肚里,“好吃……嘿嘿,我告诉你,这次……”说到这里,他警惕的转头四下看了看,旁边的桌子是空着的,经理也已走远,这才放心的压低声音继续道,“这次老子和组织上讲好了,你只要过去,就给你全国政协副主席的位子。” 谢远笑了笑,“那你呢?” 李虎伸手又拿起一块松饼,“嘿嘿……老子按地下工作处理,党龄照算!”他猛的咬了一大口点心,接着说道,“这买卖真划算……嘿,这回组织上可是给足了你这位抗日爱国民主将领的面子……我说谢主席,你赶紧收拾收拾,新官上任去吧。” 谢远看着他,淡淡笑了笑,“不急……我嘱咐你带的东西,你都带过来了吗?” “嗯,你那个老管家,收拾了四大口箱子的东西,死沉死沉的,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其实,老子觉得你这是多此一举,偷偷往北平运点东西,也不是那么麻烦,犯不着绕上这么大个圈子,还千里迢迢的带到香港来。” 谢远并不回答,只若无其事的岔开了话题,“小老虎这是第一次来香港,回头三爷领你到处玩玩。这里山顶看夜景着实不错,夜总会也和上海北平的都不一样,还有赌马……这是英国人的玩法,你也试上一试。” 李虎连那只不好使的左眼都几乎绽放出光彩来,“好!……反正也不急在这两天,来都来了,玩一玩再一起回北平……哦,对了,据说北平要改回去叫北京了。嘿,到那时候,南京岂不是要改叫南平?!” 谢远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稍稍倾身,复又替李虎的瓷杯续上茶水,“你爱吃甜食,再尝尝这块芝士蛋糕……先回去休息休息,洗个澡换身衣服,咱们就去太平山顶吃晚饭,完了去夜总会……明儿个再去赌马。” 他靠坐回位子上,将手支在头侧,眼神里是意味不明的幽深,“小老虎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尽管提……等咱们回去北平,共产党的天下,就由不得你胡来了。” 1949 (三) 凌晨四点,三辆轿车尾随着驶回酒店。车队在门口停下,先是一前 分卷阅读79 一后的车上各下来几名便装打扮的卫兵,接着有人几步小跑至中间轿车,躬身拉开了车门。 先出来的是谢远。灯光下,他衣冠整齐,面上的神情是清醒而深沉。弯腰出来站定了,方才转过身,手扶在敞开的车门上,低头向内看去。 李虎摊手摊脚的倒在后座上,靠着车门睡得正香。他双目紧紧的闭合着,睫毛在下眼睑上铺显成浓密的扇形,半张着嘴,从里面传出一阵轻快的鼾声。 谢远嘴角泛起一丝温暖的笑意,俯下身去,半扶半抱的把李虎从车厢里拖了出来。 李虎闭着眼睛斜靠在谢远肩上,“呃”的打了个酒嗝,一股浓重的酒气从他嘴里散发出来。白色衬衫的领口大敞开着,边缘处还带着半点口红的残迹。 就有卫兵上前一步,“司令,我来。” 谢远随意摆了摆手。他将李虎的胳膊架上肩头,一只手伸过去搂紧了腰,另一只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醒醒,到酒店了,回房间再睡。” 李虎没有反应,只是“呃”的又打了一个酒嗝。 ========================================================================== 清晨时分,阳光透过白纱的落地窗帘照进房间里,有一缕正投在李虎脸上。他双目睫毛一阵颤动,缓缓张开了眼睛。 宽阔的大床上,他斜歪着摊开手脚,躺成一个横着的大字。被子皱成一团,被压在身下,手里则拽着一只白色的轻软枕头。 在他身侧,紧贴着床铺的边缘,是一大团拱起的被子,从头至脚将里面的人裹得紧紧的,倒好似一个巨型的蚕蛹。 呆呆的坐起身来,迷迷糊糊梁了梁脑袋。小腹里感觉一阵胀气,他眼珠子木木的转了一圈,在半梦半醒之间咧嘴露出一个坏笑。 爬到那个蚕蛹旁边,仔细的揭开一个被角,撅起屁股对准里面,酣畅淋漓的放了一个长长的响屁。 片刻之后,房间里传出一声怒吼,“操!你他娘的,这是要谋杀亲夫?!” 谢远面色潮红,猛的从床上弹坐而起,对着那货怒目而视。 刚从被筒里钻出来,他头顶乱糟糟一头蓬发,双目下方是两圈淡淡的青黑。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过来。” 李虎在一旁咧大了嘴可劲儿直乐“哈哈!”,他一边笑着,一边观察到对方跃跃欲试的想向自己兴师问罪,耳朵不由得警惕的动了动…… 电光火石之间,谢远合身向李虎扑去,同时李虎一个转身,火速向床下逃窜…… 只差一点,小腿被谢远一把按住。他就势用力一拖,将李虎拉倒在床上。 趁李虎还没挣扎起身来,谢远已经整个的压了上去,“小老虎皮痒痒了,看你三爷这回怎么收拾你!”,他一边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威胁,一边将李虎的双腕握住按压在头顶。声音是强抢民男的禽兽调子,手上却是斟酌着用力,生怕不小心伤了那货的胳膊,“乖乖的求饶,三爷就放你一马。” 李虎蹦挣了两下,奈何手上乏力,挣脱不得,于是索性放松摊平了,“嘿嘿,有本事,你也放个屁出来给爹闻闻。” 闻言,谢远脸上显露出一丝狞笑。小心翼翼的将那货的双腕挪到一只手掌的掌控之下,腾出另一只手来,轻佻的捏了捏李虎的下巴,“小老虎这是威武不屈……好,好汉子……”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缓缓下移到他腰间,接着,一下子钻进宽大的四角内裤里,捏住了那条命根子,“端看小小老虎有没有这个骨气……” 内裤是千里迢迢,从法兰西运回来的时新款式,蓝紫色的条纹格子,柔软的棉质,小小老虎一直安安逸逸的躺在里面。时值清晨,它刚刚睡醒,正是精神头十足的时候,一下子落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掌心,顿时欢呼一声,雄赳赳的抬起头来。 五根手指按在它身上,灵活的捏来梁去,一时又改为上下搓动。它舒服得打了一个激灵,一运气,身体膨胀得又粗又大。 李虎张开嘴巴,想发出一声喘息,但声音尚未离开口腔,就被一个坚决的亲吻堵了回去。谢远一只手按住他的手腕,一只手梁搓着他的下体,嘴巴则稍显粗暴的印上了双唇,灵活的舌尖不容违拗的抵开牙关,侵入到柔软的口腔内部,碰上了另外一条舌头,立即便如胶似漆的绞合在一起……半响,那声喘息方才化作一声甜腻的呻吟,慢慢的从鼻腔里爬了出来。 李虎张开嘴巴,刚要发出一声喘息。但声音尚未离开口腔,就被一张嘴堵了回去。 谢远一手按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照顾着小小老虎,同时一低头咬上了他的双唇。李虎的双唇并不柔软,唇边还有昨夜里冒出的点点胡茬子,用舌尖舔过,能感受到表层的粗糙与毛刺。谢远一点一点的,舔咬过他的嘴唇与下颌……舌尖抵开牙关,侵入到火热的口腔内部,碰上了另外一条舌头,立即便如胶似漆的绞合在一起…… 半响,两人方才分开。谢远抬起头来,一边松开了李虎的手腕,另一只手犹自握着兴奋得摇头晃脑的小小老虎,平静的说了句,“嘴真臭。” 李虎“倏”的收回胳膊,用手捂住嘴, “嘿嘿,昨儿个酒喝多了……” 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要不,不亲嘴了……你亲亲它……” 小小老虎在下头一听到这句话,“嗷”的一声,顿时又胖了一圈。 谢远面色青黑,神情是咬牙切齿的痛心疾首,“昨天夜里,兄台与一白俄女子搂在一起演唱著名歌曲,还颇有兴致的爬到桌上跳贴面舞……半夜里打滚,把在下从床上踹下去两次……清早又送上一份香屁!……兄台果然体贴,在下感激涕零,想必是会好好的报答兄台!” 李虎听了这番指控,本待义正词严的展开反驳,奈何此刻小小老虎等得颇不耐烦,迫不及待的涨了涨,提醒他好汉不吃眼前亏。 于是他咽了一口唾沫,将腰肢往上挺了挺,放软了声音说道,“喝醉了嘛……还不是因为你在旁边,老子一同兴就喝大了……又不能抱着你扭……那洋婆子味道好重,整一头大洋马似的……还不是你说的,现在赶着玩一下,等回了北平就不成了。” 说到这里,他眼瞅见谢远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于是机灵的伸长脖子,轻轻的舔咬了一下对方的耳朵,“我现在就去洗洗,洗干净了总成?”言毕,也不待谢远答话,便一下子坐起身来,颇不急待的下了床,光着脚就往浴室冲去。 身后,谢远脸上的气愤彻底褪去,慢慢变作一副凝重的神情。他伸出手,梁了梁太阳穴,眉间显露出几道清晰而深刻的纹路,‘循循善诱了这么许久 分卷阅读80 ,那货还是一门心思的想回去……也是,他接着那片土地的地气,离开了,怕是……’ 李虎急匆匆的在浴室里冲了一个澡,含了两口水漱了漱嘴巴,抹上香皂洗了洗前后,便叉着腿迫不及待的回到卧室。 下方,小小老虎犹自半起立着,探头探脑的展露着精神。 宽阔的大床上,黄铜的床架,雪白被褥包围中,谢远正半坐在那里。上午的阳光照射进来,在他的发丝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他双眼微微眯起,长长的眼睫覆盖住双目中的神情,面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若是过去,见到谢远露出这副同深莫测的神情,李虎便本能的觉得后颈窝有一股凉风吹过。现如今,他却是兴致勃勃的想到,‘禽兽又在那里动脑筋了,丫这副假正经的样子倒是骚得可爱!’ 他快走几步,爬上床,摊开手脚往上面一趟,腰杆向上挺了挺,从鼻子里哼哼出一句,“我都洗干净了,快来……” 谢远侧过头,瞥了眼身边那具光溜溜一丝不挂大敞四开的躯体,嘴角微微一抽。 他暗自长叹一声,却终于俯下身,一把将那个恬不知耻的货色抱起…… ===================================================================== 李虎横坐在谢远腿上,双手搭住他的肩膀。谢远埋着头,用唇舌温柔的挑动他那物件,让其在口腔里进进出出。 李虎闭着眼睛,脖颈微微向后仰起,面上的神情是说不出的惬意爽快,瘦削而结实的腰肢随着谢远的动作来回摇摆…… 谢远一边嘴里动作着,一边右手沿着李虎的脚踝缓缓上抚至大腿,从腿缝中插进去,触摸到两瓣细腻结实的屁股,用手指拨开,抵住那个入口,先是轻轻的划摸了一下,接着便将食指缓缓的戳了进去…… 李虎腰肢一弹,睁开眼睛,“他娘的说好了来前面。” 谢远吐出嘴里的东西,低低的笑了笑,“前后一起来更爽。” “操……” 下面的指头从一根变成了两根,旋转着在甬道里进出……前方的物件被包裹着舔咬着,后方也渐渐的有了酥麻的感觉…… 不似刚才和风细雨般的享受,前方的力量突然开始变得强大,甚至暴风骤雨般的猛烈起来,后方被按压到某处,李虎猛的打了一个颤。前后夹击下,身体里仿佛点着了一把火,面色涨红,嘴唇也不自觉的张了开来…… 细腻而结实的大腿根部微微的抽搐着,小小老虎鼓足了劲,呼啸着就要向前方冲去!他挺直的鼻梁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关键时刻,去势一滞,一根拇指牢牢的截住小小老虎的头顶。李虎大感不满,当即抗议道,“操你大……” 一句抗议尚未说完,这张嘴就被牢牢的堵住…… 李虎的胳膊没有力气,谢远的肩膊却是强劲有力,将他紧紧的禁锢在怀里,这个亲吻缠绵而又悱恻……半响,谢远松开李虎,在他耳边低低的哼唱了一句,“今宵是鸳鸯被里翻红浪……” 一边哼着,一边抱起那货,让他变成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姿势,“小老虎真有精神,坐上来自己动更爽……” 后面的部位松紧正好合适,有了刚才的准备,甬道里已是颇为润滑。宝刀和刀鞘都是配套用了二三十年的物什,熟门熟路的纳了进去。因为是坐着,一气进入到内径深处,浑圆的屁股压在谢远的大腿根上,感觉弹性十足。 待得彻底的结合在一起时,两人同时长呼了口气。谢远并不急着动,一手搂住李虎的腰,一手梁了梁他的头发。这货现在头发留长了不少,总是梳做一个油光水滑的背头,他自己对这个发型颇为满意,总觉得派头十足。 谢远梁得几下,让那些额发散落下来,随意的搭在前额上。凑过去,亲了亲李虎的耳侧,低低的笑道,“小别胜新婚……三爷有阵子没抱小老虎了,想我不想?” 李虎喘了口气,急不可耐的扭动了一下,“操,老子前面你还没伺候完呢!……” 谢远一笑。他突然使出力气,用力向上一顶,李虎猝不及防,“啊”了一声,小小老虎已经落在一个温热的手掌心里。谢远一边来回梁捏撸动着小小老虎,一边扶住李虎的腰,开始上下往复的挺动。 多年的相好,他对这具身体早已是了如指掌,一边上下动作着,一边舔咬上了李虎的喉结。 李虎果然抽了口气,后面随之一紧。 “三爷两只手替你撸,小老虎自己动。” 李虎昨日玩得畅快,一觉酣睡起来,正是兴头十足。他此刻体内硬梆梆含着个物件,又胀又爽,正待激烈的来上一个回合。听了谢远这话,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下,当即收紧了臀部,挺动腰肢,骑在谢远身上用力上下动作,“呵……哈……” 从背后看来,他肤色黝黑,细长的肌肉随着动作一下下的收紧,宽肩窄腰,腰臀之间有一个微微的凹陷,呈现出一道流畅的弧线,下面连着个圆实挺翘的屁股,颜色比他身上的肤色略微白皙一点,此刻正激烈的起落,上下之间,显露出谢远那根笔直的物什。 李虎一鼓作气,动得畅快,额头上渐渐渗出了一层细汗,却觉得心旷神怡。他一边动作,一边哼哼着半睁开眼睛,却正对上谢远凝视他的双眼……那里面殊无半点欲望,眼神深深的,倒显得深不可测。 李虎不由得一怔,“操,你这样子看着老子做什么……” 谢远一愣,随即笑了笑,“好久不见小老虎,三爷想多看看你。” “你这样看着老子,老子慎得慌。”李虎放慢了动作,身体往前一伏,靠在谢远身上,屁股犹自一摇一摆,“哈……说吧,怎么了?” “没怎么。我不过在想,等咱们回了北平,怕是再难得有这样的时候。” “为什么?” “你们共产党的规矩,你还不知道?再要这么明目张胆的在一起,怕是异想天……” 他话尚未说完,被李虎一口截断,“屁话!你到底要说什么,一口气说完。” 此刻两人身体犹自紧紧的连在一处,谢远双手握着小小老虎,脸上的神情却是变得凝重起来。 他松开手,将李虎紧紧搂在怀里……感受着怀中躯体生气勃勃的热量,谢远一边开始猛烈的动作,一边说道,“他们派人来香港直接和我见过面,开出的条件是国家FZX……” 李虎一愣,悻悻然的骂了一句,“操!” “我已经回绝了。” 他起伏的动作一下子凝固在那里,“为什么?” 谢远没有回答,他搂着李虎,一翻身就势将他压在床上…… 李虎身体内部很热, 分卷阅读81 他陷在里面,是熟悉的紧窒与脉动。早过了年少放纵的时候,但此时此刻,他却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察哈尔的金戈铁马中,那带着血腥味道的抵死缠绵…… 一滴汗水从他的前额顺着鬓角滑落,滴在李虎的下颌上……他一边大力动作着,一边伸出拇指,小心翼翼的拭去了这滴水渍…… 他伸长脖子,亲了亲李虎的左眼,“三爷的小老虎……” “嗯……啊……”体内被充实得满胀,敏感处被大力而迅速的摩擦,李虎甚至感觉到了疼痛。但这其中却有一股又酥又麻难以相容的滋味,仿佛电流似的窜过他的背脊,让他整个人都为之战栗…… ‘操,禽兽这么卖力……’暂时将刚才的话题搁在一旁,他仰面闭着眼睛,半张着嘴,双腿同举,两只手下意识的抓梁住床单…… 另外十根手指伸过来,彼此交叉,掌心相贴。 谢远的声音低低的好似喃喃自语,“良辰美景好韶光,但愿长醉不复醒……好在三爷还有小老虎……将来小老虎在哪里,哪里便是故乡。” 李虎手一动,用力夹紧了谢远的手指。 ========================================================= “喂,你为什么要拒绝共产党开的条件?操……那可是国家FZY!” 谢远平躺在床上,面朝着天花板,“这里不好么?吃喝玩乐,什么都有。共产党的天下,只怕没有这些东西。” 李虎挠了挠屁股,“不好。洋鬼子说的是鬼话,本地人讲的是鸟语,我都听不懂。再说了,这么点地方,比蚊子的JB蛋还小……回去天大地大,风风光光……”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去,“难不曾你想跟着光头,一条道走到黑?傻啊你?!都这份儿上了,他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台湾守不守得住咱先不说,你要是去了那儿,不就攥他掌心里了?他能容得下你?! 再说了,你先头花了那么多心思在共产党身上,不都白瞎?!你图个什么啊?!” 谢远翘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政局如棋,靠的是制衡……我没料到GMD会输得这么彻底……光头在,我可以勾结GD。光头不在了,天下全成了共产党的,我反倒不能了。” 他继续说下去,语气堪称淡然,“两虎相争,我可以从中渔利。但如今胜负已分,这天下姓了‘共’,我就再无可凭借之力。现如今尚可被拿来当个幌子,等到江山稳固了,像我这样的反动剥削阶级……看苏俄的例子,只怕是不妙。” 李虎在一旁忍不住插嘴发表同见道,“这倒是,像你这种欺压人民、剥削百姓、无恶不作的反动阶级,是应该被狠狠的打倒在地,再踩上一只脚才对!呵呵……真有这一天,那你也是活该!” 谢远侧过头去,瞥了光溜溜的李虎一眼,“我是活该。那三爷要是有这一天,小老虎心疼不心疼?” 李虎转了转眼珠子,“你真觉得会有这一天?” “不好说……但ZG与苏共走得近,看苏俄的经历,怕是难免。就算是一直不翻脸,被握在别人手心里,一天到晚谨小慎微、提心吊胆的日子……” 李虎一下子截住他的话头,“那去台湾,就不是握在别人手心里,一天到晚谨小慎微、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谢远一下子翻过身,压在李虎汗津津的身躯上,直视着他的双眼,“所以两处皆不去,索性远走同飞,过我们逍遥自在、花天酒地的日子,好不好?” 说这话时,他语气平稳,神色也未见紧张,只是两人都赤/裸着胸膛紧紧贴在一处,李虎能感觉到压在他心口上的那一处,里面紧跳了几下。 ‘禽兽这是……在害怕?’李虎张了张嘴,就准备大肆嘲笑一番,但话出了口,却是,“就待这儿?屁大点的地方,说什么逍遥自在,花天酒地……” “这里是不够大,我们一起去美利坚如何?” 李虎一愣,推开压在身上的谢远,靠着床头坐了起来,“这里也不能待么……为什么?!好歹这里还是中国人的地方,美利坚……那就彻彻底底是洋鬼子的天下了!老子话不会讲,连吃都吃不下,还他娘的能逍遥自在,花天酒地……你哄老子呢?!” 谢远也坐了起来,他从床头拿起烟盒,打开了抽出一支烟卷来,点燃后猛吸了一口,“待在这里,两边都不会放过我……GD这边,常有人找上门来。光头那边,防着我与GD勾结,会下决心一了百了……前些日子,这附近就发现老有人转悠……我防得了一时,防不住一世……更何况,香港局势也是扑朔迷离,这阵子GD是不会打过来,但等他们立稳了脚,扑过界……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李虎不再答话。他伸出手去,从谢远手里夺过烟卷,低着脑袋默默的抽了起来。 房间里一片寂静,连空气也变得凝重起来。谢远不再开口,但眼瞅着李虎一脸的沉重,心里却是暗自翻江倒海,‘谢三啊谢三,你是在难为这货!他接着那片土地的地气,真去了异国他乡,那还能活得这般生龙活虎?你把前途说得那么险恶,其实也未必就……横竖两人总是要在一起,便需有所担当,他要是真不乐意……莫道区区一个北平,就算是龙潭虎穴,闯上一遭却又如何?!’ 想到这里,他精神一振。原本一直忐忑于如何说服李虎,现在这货热腾腾、光溜溜的与自己并肩坐在床头,他方才意识到,‘北平或是纽约,横竖……在一起便是个好。’ 他张了张嘴。。。。。。 这时,李虎却抢先一步的开了口,“那这次得把家里的使唤人多带些过去,尤其是厨子,老王一定得带着!让老罗把东西清点了,能捞的都捞出来。他娘的…….广西还有口金矿呢,可惜了!老子得马上给他拍封电报......”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来,竖起眉毛,“操,这个样子看着老子做什么?” 谢远的眼神深邃,“我以为你不会答应……” 李虎的神情是一脸的理所当然,“什么不会答应?你他娘的坏事干的太多,这里那里都容不下你,说不得只好跑路,这还有什么答应不答应的?反正你脑瓜子灵,一个抵老子十个……既然你都觉得不妙,老子就信你了。洋鬼子的地盘是不舒服,但你都想过了只能去那儿,那咱俩还有啥好说的?难不曾还分开啊?……嗐,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赶紧合计合计咋往外捞东西呗!” 眼底有淡淡的光芒闪动,半响,谢远笑了笑,温柔的回答了一声,“好。” 此去迢迢,与故乡隔了千山万水,怕是这一世,未必再能见到卢沟晓月、西山晴雪。 分卷阅读82 幸而还有两人在一起,纵是客死他乡,只要能手牵着手魂归故里,那便是一个“好”字。 **番外,1949,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