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为秦》 分卷阅读1 ? 书名: 作者:苏幸安 文案: 二缺弟弟暗恋高冷哥哥的年上文 秦进心里一直埋藏着一个不敢跟任何人讲的秘密——他喜欢秦钊,喜欢自己的哥哥,血脉相连同父同母,不存在任何领养抱错等狗血问题的嫡亲的哥哥。 秦进从来没有见过比秦钊更光芒万丈的人。 秦钊也从来没有见过比秦进更笨的家伙。 秦进总是在想,我多么幸运,生来就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如果这一声足够漫长,我可以和他在一起很久很久,这血脉上的羁绊是比爱情更笃实的存在。 秦进这人说好听点叫邪魅痞帅,说难听点就是混混一个,三岁上房五岁揭瓦,一天不挨两顿打就算过年,跟他清冷禁欲英俊又优秀的嫡亲哥哥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小痞子爱上了骑着白马的唐僧,且看妖孽如何横行。 当光芒万丈遇见平淡无奇,当禁忌的爱情遇见砰然的心跳,我有一个故事,想要说给你听,我还有一场深爱,想要让你看见。 【主角】:攻 秦钊 受 秦进 【关键词】:兄弟 年上 青梅竹马 虐恋情深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进,秦钊 ┃ 配角:许铭嘉,楚年,周赫森,许铭深 ┃ 其它:年上,兄弟,青梅竹马 1 秦进就读的那所体育院校最近正在搞什么大学生网球比赛,连带着他们的训练量也跟着直线上扬,眼瞅着奔着涨停板就去了。加训的日子过了还不到一个星期,秦进就累得跟濒死的野马似的,舌头天天都在嘴唇外面挂着,迎风还颤悠悠地抖上三抖。秦少爷平生即怕苦又怕累,实在是过不下去五点不到就爬起来跑步的日子,厚着脸皮从年轻女校医那里讨来了一张病假条,秦进连教练的面都没敢见,随便拖了个冤大头帮他把假条递上去,扭脸回家泡热水澡啃红烧肉去了。 秦进的手刚搭上自家的门铃,还没来得及按下去,先冲地结结实实地打了两个大喷嚏,秦二少正在心里嘀咕“哪个三孙子又在背后骂你小爷呢”,门锁咔哒一响,老妈举着锅铲从门缝里探出来半张脸,张口就是一串没有标点符号的念叨:“秦进你都到家门口了还不进去等着谁铺红毯请你是怎么着我告诉你啊你哥忙了一星期好不容易抽时间回家歇歇你动静小点吵醒你哥我把你剁碎了当荤菜吃!” “行了行了,您大儿子是从娘胎里爬出来的,您小儿子也不是垃圾桶里捡的啊,我不指望您一碗水端平,您也不能偏向的这么明目张胆吧!真当我情操高尚不会吃醋啊!”秦进一手痞了吧唧地把卷成一团的运动服往肩膀上一搭,一手揽着老妈的脖子带着她往客厅里走。 刚在客厅站稳脚,一股子爆炒臭袜子的味道就涌了上来,秦进本就脆弱的呼吸系统再一次受到攻击,他还来不及别过头去捂嘴,喷嚏就带着唾沫星子一起飞了出来。老妈嫌弃地睨了他一眼:“二少,咱能讲究点么,对着人脸打喷嚏,你要是挨揍了,我都不好意思管人家要赔偿!” 秦家妈妈貌美肤白,除了嘴毒点,基本上找不出别的缺点。秦进小时候被他妈损得欲哭无泪的时候,曾恶意幻想过,老妈一定是因为嘴巴太毒找不到婆家,才委身嫁给了哪方面都不出挑的老爸,害得他整个前半生都要在一条毒舌下讨生活。当然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秦二少也就敢在洗澡的时候对着镜子念叨念叨,要是让自家威武雄壮的妈咪知道了,秦进捉摸着,他的美丽的人生也就该画下句点了。 秦进一边找纸揩鼻涕,一边推着老妈的肩膀,把她往厨房里送,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快去瞅瞅你那爆炒臭袜子吧,原料已经很让人担心了,再糊锅里,楼下该到物业那里投诉说咱没事在家炼丹玩了!” “秦进,我就没见过比你更讨人嫌的孩子!”老妈用锅铲在秦进脑袋上虚晃了一下,转身向厨房走去:“你才爆炒臭袜子呢!” 秦进借着喝水的名义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地溜达了一圈,见他家娘亲正忙着往爆炒臭袜子里头放作料,没空搭理他,转过身鱼一样溜进了他哥秦钊的房间。 秦钊今年三十有二,在一家相当出名的跨国公司任总经理一职,开着保时捷住着八十多坪的高级公寓,有车有房,标准的高收入群体,黄金单身汉。秦钊平时工作忙应酬多,自秦进上了大学住校以后,兄弟俩见面的次数就像学校食堂卖的丸子汤里的肉丸子一样,秦进都不忍心下手去数。逃课跑回家来偷懒,居然能撞见秦钊躺在床上睡得香香软软,中五百万也就这个运气了吧。秦二少一边埋头扒拉小算盘一边把嘴叉子咧到了后脑勺上。 秦钊的卧室色系偏冷,以浅灰为主,配上正中间那张马都能上去打两滚的黑色大床,简直堪称清冷禁欲一派的掌教真人。秦钊赤着上身侧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些许细碎的阳光从落地窗帘的缝隙里跌落进来,越过线条凌厉的眉毛和鼻梁在飞薄的嘴唇边上亮起一条漂亮的折线。秦进像条看家狗似的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哥,看得两个眼珠子都快对眼了还是觉得看不够。 秦家两兄弟从身材到相貌长得都像妈妈,可是优良基因在遗传到秦进身上时,被老爸悄然中和,于是秦二少一向引以为傲的细腰长腿在他哥面前也就完全不够瞧了。秦钊身高将近一米九,八块腹肌平整得让人嫉妒,脸部轮廓像是烈火淬炼过的冷兵器,刚硬凌厉却又英俊得不像话。 睡得这么香,我偷偷干点羞羞的小坏事应该不会被察觉吧。 秦进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屏住呼吸双手撑在床沿上,伸长了脖子小心翼翼地向秦钊的侧脸靠了过去。眼看着胜利在望,秦进突然觉得有人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接着用力一拧,秦进只觉一阵天翻地覆,缓过神来时已经被脸朝下扣在了床下的拖鞋上。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没有那个本事,就别学人家耍流氓! 秦进听到些许被褥摩擦时发出的声音,他没敢动,继续脸朝下趴在拖鞋上,头一次如此鲜明的感受到什么叫做生无可恋。 “您这是干嘛呢?在我床边上练平地托马斯?”秦钊的声音里还带着些未散的睡意,听起来格外性感,他在秦进腰上轻轻踢了一脚,道:“想趴着滚一边趴去,拖鞋还我,我要上厕所。” 秦进觉得自己真是不要脸到一定程度了,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偷吻他出了名冷清禁欲的亲哥,真不是找死二字能形容的作死新招式。秦进在老妈特制的绒面拖鞋上蹭了蹭脸,心虚地露出一只眼睛向床上看去,秦钊正靠着床头伸长了手臂去 分卷阅读2 够外套口袋里的烟盒,背上的肌肉线条嶙峋起伏,秦进只看了一眼就险些滴口水,连忙没话找话地转移话题:“哥,你今天晚上没什么事吧,陪我去买副网球拍呗,我们学校正搞比赛呢,之前的那副我用着不太顺手!” 秦钊单手点燃烟,叼在嘴巴上,看都没有看秦进一眼,赤着脚朝卫生间走了过去,含糊不清地道:“今儿晚上有个饭局,我回来拿件衣服顺便补一觉,缺什么自己去买,回头记我账上就行了,不喜欢记账就拿我的卡去刷,多大的人了,买个东西还得让人陪着!” 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秦钊应该是开了热水器在洗澡,秦进躺在地上翻了个身,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秦钊的,打记事起他就一直在围着秦钊转,秦钊就是他的偶像是他的天。秦钊说会弹钢琴的人手很漂亮,他咬着牙生生考过了钢琴十级;秦钊没事的时候喜欢去体育馆打两下网球,高考的时候他眼睛都没眨直接报了体院,主修网球;秦钊喜欢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尝试,秦钊厌恶的东西,他统统敬而远之。 秦进想,也许在我知道什么是爱情之前,我就已经爱上了你,只可惜这份感情,我不能说给任何人听。 近些年,秦进眼看着无数的女人在秦钊身边来了又走,他一边为秦钊从没有对任何动心而庆幸,一边又觉得无比悲凉——没有动心又如何了,秦钊到底还是个直男,就算有一天他弯了,也不会弯到自己弟弟上身来,这是一局死棋,从头到尾,就没有留给秦进任何胜算。 秦进在秦钊从卫生间里出来之前离开了他哥的卧室,他现在情绪低落,再多看秦钊几眼,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哭出来,更怕自己会揪着秦钊的领子问他:“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光明长大的爱你一次!就一次!” 2 秦进换过衣服洗完澡,从自己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刚好听见老妈送秦钊出门地声音,他故意在楼梯转角处磨蹭了一下,等玄关处彻底安静下来,才慢悠悠地下了楼。 秦爸爸被老战友约去钓鱼,估计不到凌晨不能回来,餐桌上只有母子两个人,秦进看着一桌子色香味全无的菜,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不留在学校跑圈,好歹训练结束后还可以去校外撸点烤串什么的解解馋。老妈最近被电视上那些脑残养生节目洗脑洗得厉害,做出来的菜无论搭配还是味道都极其惊悚,秦进的筷子在那道菠萝番茄银鳕鱼上空徘徊了很久,实在是不忍心下手,只能闭着眼睛干啃白饭。 勉强混饱肚子,秦进放下筷子就想开溜,被老妈拎着衣领倒提了回来,扔进了厨房的洗碗槽前,警告他洗不干净碗哪都不许去,家务活平均分配,人人有责!秦进正认命地在洗碗槽前吭哧吭哧地埋头洗碗,口袋里的电话突然震动了一下,秦进举着两只沾满泡沫的白爪子,格外费劲地把电话从口袋里掏出来,屏幕上显示是条未读短信,他顺势点了进去——进哥,城西的场子里有人炸刺儿,来么? 所谓的城西场子是家名叫路西法的酒吧,老板是秦进高中同学的叔叔,自从大学住校,夜生活丰富之后,秦进就成了那家酒吧的常客,偶尔也会带着体院的师兄弟们一块去,歪打正着地帮着赶走了几个声称要收保护费的山寨古惑仔,为了表示感谢老板特意送了他一张金卡,不论什么时候来都能享受半价优惠,秦进也就在吃喝玩乐的同时顺便帮老板看看场子。 说是看场子,其实也没什么血腥暴力的内容,现在农民伯伯都奔小康了,社会都是法制的了,小事有保安,大事找警察,秦进顶多就是碰见屁事不懂的半大小子砸杯子砸碗开启装逼模式的时候,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装逼,吓唬吓唬那些电影看多了的小屁孩。托了路西法的福,秦进在城西那一片的酒吧区也算小有名气,沿着城西那条主街走一遍打招呼能打到舌头抽筋。 秦进看了眼号码,不认识,估计又是老板随手点了个谁谁,让谁谁给他发的短信。秦进一边加快速度洗碗,一边还在心里吐槽了一下,爷的号码是不是被人用一号字体放大描了红边在街边的电线杆子上挨着贴了一排,不然怎么谁家的谁谁都知道他号码呢! 秦进洗完碗,一边拽过纸巾擦手一边溜着墙根瞅了一圈,老妈正在浴室里鼓捣着,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出来。秦二少三步并作两步地蹿到楼上,光速脱掉身上的运动服,换了条紧身牛仔裤和一件纯黑的胸前挂着一个金属大骷髅的T恤,沾着发胶随便抓了两下头发,然后跑到了自家车库里瞅了一眼。运气不错,老爸是开车走的,但是秦钊的那辆保时捷居然在家,估计是怕应酬的时候喝大了第二天想不起来车停在哪了,索性把车扔在家里打车走。以前秦进他老爹就干过这号缺魂儿的事,跟人喝酒喝大了,结果第二天死都想不来车停哪了,还是警察蜀黍帮着找回来的,毒舌老妈带着两个亲生儿子足足笑话了老爹大半年,秦进一想起老爹那个尴尬又羞愧的表情就想乐。 现在是晚上九点不到,路上人并不多,秦进依然开得及其小心,原因很简单,他没本儿,驾照还不知道在哪个印刷厂里蹲着呢!秦进大一那年就报过驾校,结果老天爷跟隐形眼镜碎了似的,让他科二科三轮着挂,秦二少登时就跟四个轮子飚上了,仗着住校没人管,天天跑到盘山公路那块跟一群赛黑车的混一起。断过两跟肋骨瘸过一次腿之后,又被秦钊拎回家一顿胖揍,才算迷途知返没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堕落成法制频道里的失足小青年。 每次想到这些事情,秦进都会觉得很神奇,秦钊虽然对他不错,但绝对谈不上温柔,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愿意折腾他找找乐子,这样的人居然能让他喜欢得如此死心塌地,明知前面是南墙也不愿意回头,死磕着就想撞过去,真是……好神奇呀好神奇! 我究竟是中了毒了还是中了邪了——秦进盯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又龇牙咧嘴地自己跟自己笑了笑——喜欢就是喜欢,想那么多干球! 附近并排挨着两所高校,路西法的生意一向很好。秦进开着他哥那辆很是扎眼的保时捷围着路西法转了仨圈,愣是连个能把车插进去的空都没找着! “嘿!今儿真是日了狗了!”秦进一边骂了句娘,一边捉摸着,要是一个不留神,把他哥的爱心小坐骑给刮了蹭了,他哥想不知道他开着车出去瞎嘚瑟都难!转悠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跟在一个正从车位上开走的切诺基后头拣着一个位置。 路西法门面装修得很简单,甚至有那么点安静的意思,推开门走进去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个意思,音乐热烈得能把人掀个跟头。炫 分卷阅读3 光舞台上站着一水儿的露着大腿的姑娘,秦进只用眼角瞄了瞄都觉得晕得慌,一边用手堵着耳朵,一边撞着的人肩膀往吧台那边凑。 酒吧老板姓陈,没混熟的时候秦进跟着高中同学一起叫陈叔,混熟了之后姓陈的搂着他的肩膀让他改口叫陈哥,完全不介意自己亲侄子就此矮下去一辈儿。夜生活刚刚开始,路西法里面热闹得跟喝酒不花钱似的,陈哥正趴在吧台上跟一个不知道在哪条路上混的小野模胡扯。秦进一路打着招呼挤过去,敲了敲陈哥面前的酒杯道:“我里里外外瞅了好几圈也没看见一个不法分子,大半夜的把我折腾过来,不会是想让我替你看着收银台吧?” 姓陈的咧嘴一笑,露出几个成色不错的金牙来,挥手轰走小野模,把自己面前的杯子推到秦进手边,道:“小进越来越会说笑了,今天陈哥真是遇上倒霉事了!你看见楼上被绿植挡住的那个包厢没?里面来了几个挺有分量的客人,其中一个不知道哪根脑线没长对地方,看上了咱这的酒保小野,拽着小野的手非要带他出去过夜!小野那孩子哪见过这阵仗,话说得有点过,几位爷登时就翻脸了,我搭了两瓶好久和一筐好话才勉强送进包厢,不过一个个脸都拉老长,眼看着要结梁子。刚才送酒进去的服务生告诉我,那些人里面有个看着挺眼熟,好像跟你认识,叫什么许……” 秦进不动声色地把杯子格开,随手剥了片口香糖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补全了陈老板没记住的名字:“许铭嘉!” 搞了半天是让老子来给你擦屁股!秦进恶狠狠地咬了两下嘴里的口香糖道:“陈哥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人家许铭嘉许少爷肯不肯卖我面子还真得两说,毕竟我跟他真心算不上多熟!” 见秦进肯上去替他趟雷,姓陈的登时笑得牙眼不见,用力在秦进肩上拍了拍:“有你这句话陈哥就放心了”,扭头吩咐正摆杯子的服务生,“去!把我藏在柜子里的那两瓶好洋酒翻出来,让小进一并带上去!算我请客!我请客!” 秦进懒得再跟姓陈的犯话,一手拎着一瓶传说中的好洋酒,晃荡着就上楼了。刚走到那间被绿植挡住的包厢门口,还没来及推门,感觉到有人在他腰眼上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秦进转过身,就看见闯了祸的酒保小野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看着他,秦进被他的表情弄得一个恍惚,差点误以为自己要去拆炸弹。 小野只看了秦进一眼就垂低了脑袋,小声道:“小进哥,我是不是又连累你了?” 每次看见小野,秦进都想捏捏他圆滚滚的肉脸蛋,可惜这回一手一瓶洋酒,倒不出空来,秦进抬了抬下巴,对小野道:“行了,别琢磨那些有的没的!这个月工资拿到手,就赶紧辞职吧!姓陈的不是什么好人,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这次他没把你卖了,只能说对方给的价钱还不够诱人,下次遇见个开价合适的,你指定被他卖得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小野垂着脑袋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秦进看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想叹气,回过身,示意在包厢门口看门的服务生给他开门。 3 包厢里光线昏暗,秦进冷丁一头扎进去,只觉眼前一片雾蒙蒙,里面坐着的是人是鬼都看不清楚。就算外部条件苛刻成这样,他还是一眼就瞄到坐在沙发中间的一个家伙,穿衣打扮的风格跟他哥秦钊及其相似。 无论什么地方,无论什么场合,只要是跟秦钊有关的东西,他都想多瞅几眼。秦进一边自来熟地跟屋子里一群不认识地妖魔鬼怪打着哈哈,一边往沙发中间看去,看清那人长相的瞬间,秦进的大门牙结结实实地磕在了自己的下嘴唇上,险些左脚拌右脚,给一屋子人行个跪安礼—— 我操!!!那人真是他哥!!!!那人为什么会是他哥!!!!!真他妈日了藏獒了!!! 秦进把一直握在手里的洋酒瓶杵在了包厢正中央的水晶桌的桌面上——不行,腿软,站不住,得找点外力支撑,不然,他真能顺势跪下去! 大半夜跑出来鬼混居然跟秦钊碰了个正着,惊悚的现实瞬间把秦进惊得大脑一片空白,他连自己来这屋是来干嘛的都给忘了,只能愣愣地对着秦钊幽深的眸子发傻。 好在除了秦钊之外,这屋里还是有人认识他的。沙发的角落里,一个挺眼熟的身影远远地冲秦进举了举手里的杯子,说了声:“好久不见!” 秦进透过昏暗的光线勉强辨认出,跟他举杯的那个家伙就是许铭嘉,看到许铭嘉,秦进终于想起来自己来这屋是来干嘛的了,他避开秦钊的目光,晃了晃手里的酒瓶,笑道:“刚听陈哥说,店里的一个小孩不太懂事,坏了各位的雅兴,陈哥特意让我带两瓶好酒上来给各位老板陪个不是。小孩不懂事,各位老板多担待,我先干为敬!” 秦进一边挥手招呼服务生过来开酒,一边满桌子找空杯子,可是离他最近的一个干净杯子居然是个扎啤杯,秦进都快哭了——这么大的杯子,我他么倒进去多少酒合适啊!重点是,秦钊还在哪看着呐!!!!啊啊啊啊啊啊!!!! 秦进瞪着那个深得跟井似的扎啤杯瞪了足足半分钟,正想着要不要让服务生帮忙那个小点的杯子过来,突然肩上一凉,一只爪子搭在了他的肩膀。秦进转过身,就看见许铭嘉带着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站在他身后。 秦进跟许铭嘉有梁子这事在体院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去年秦进带领的网球队参加跨界合唱比赛,需要一个好的钢琴伴奏,当时秦进打球伤了手,腕子使不上力,就通过朋友的朋友,联系上了音乐学院学钢琴的许铭嘉。许铭嘉来了之后,从设备到音响,从服装到曲目把体院批得一无是处,秦进越听越火大,也顾不得什么朋友的朋友了,指着许铭嘉的鼻子说了句:“我请你来,是让你做钢琴伴奏的,不是让你来给哥几个上课的!这曲子能不能弹,给个痛快话,能就留下,不能就滚!” 许铭嘉父兄都是军界高层,属于很有背景的那一类,长这么大估计还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登时就黑了脸,抓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转身就走。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秦进一眼,一脸“小子,爷跟你杠上了”的表情。秦进从小混不吝混惯了,心道,小子,爷先给你上一课吧!从运动服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网球来抛向半空,身体微微后倾,一记反手扣杀就抽了过去,网球带着凌厉的风声擦着许铭嘉的头皮撞在了门框上,砸出一个不小的凹陷。 许铭嘉有些惊讶地转过身,秦进把球拍斜架在肩膀上,噙着一抹坏笑冲许铭嘉挑了挑下巴,那德行,要多痞子有多痞子。 从那以后,无论是音乐学院还是体育学院的人 分卷阅读4 都知道,秦进和许铭嘉不对付,而且是很不对付。 秦钊为什么会和许铭嘉搅合在一起?秦进偏过头,有些不痛快地瞟了秦钊一眼,秦钊嘴唇微动,说了句什么,秦进虽然没听清,但是只觉告诉秦进,那应该是一句“小兔崽子”。 秦钊爱憎分明的个性,从他对人的称呼就能看出来。心情好的时候叫“秦进”,心情不好了直接喊“喂”,准备动手揍人的时候,“小兔崽子”就是简明扼要的开场白。 我干什么了你就要揍我!秦进有点委屈,心里的不痛快又上升了两个度,再转头看向许铭嘉的时候,就不自觉地带出来点痞劲儿:“好久不见啊许少,您这是要给我下达指示?” 许铭嘉弯着眼睛道:“指示不敢当,不过,秦少既然是来道歉的,喝洋酒多没诚意啊,我这有两瓶82年的茅台,下属送给我爸的,据说味道和度数都挺不错,您来点这个吧!”说着,就像到白开水一样咕咚咕咚地往扎啤杯里灌大半杯。 用扎啤杯喝茅台,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包厢登时就炸了,起哄的喝彩的架秧子的自己已经高了还跟着别人瞎咋呼的,北京申奥成功的时候估计也没这么热闹。 秦进笑了笑,伸手把杯子端了起来,杯底在桌面上一敲:“许少给满上的酒,说什么都不能剩下!客气的话不多说,这杯酒算我代陈哥跟大家赔不是,我干了,各位随意!” 秦进仰着脖子往肚子里灌酒的时候,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秦钊。秦钊把两条修长的腿架在桌面上,手里转啊转的玩着一只高脚杯,脸部线条锋利而英俊,黝黑的眸子无比平静地跟秦进对视着,谁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秦进用了足足两分钟才把这大半杯茅台灌下去,呛得他眼泪都快下来了,胃里难受得跟炸过一个原子弹一样。屋子里像申奥又成功了一次一样,响起一片叫好声,秦进极慢地吐出半口气,冲许铭嘉扬了扬杯底:“酒不错,您父亲的下属挺有品味!”话音还未落下,一股酒劲冲了上来,秦进觉得腿软得跟煮熟了的牛筋面似的,就想顺着桌腿往下出溜。腰上猛地一紧,有人按着他的脖子,像夹小鸡仔似的,把他夹在胳膊底下。 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秦进顺势抱住秦钊的腰,把脸埋进了秦钊的衣服里,心想,哎呦,您终于肯站出来替我做主了,我的亲哥! 许铭嘉明显愣了下,迟疑道:“哥,您这是……” 你他妈管谁叫哥呢!要点脸行吗!秦进刚想损许铭嘉几句,喉头一堵,胃里的粮食精翻着个的要往外倒,秦进连忙捂住嘴巴,像个软体动物似的挂在他哥身上,东蹭一下,西摸一下,可劲占便宜吃豆腐 秦钊在秦进背上拍了拍,对许铭嘉道:“一直忘了介绍,这是我弟弟,平时他就一杯的量,今天能喝这么多已经很给面子了。按理说你们小朋友之间的事,我这个做大哥的不该参与,可是闹归闹,伤了身体就不好了。”秦钊转身跟屋子里的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各位慢慢玩,下次我做东!” 秦钊挂着秦进走出包厢的时候,许铭嘉还不死心地追了出来,跟在秦钊身后小声道:“哥,我真不知道秦进是你弟弟,我今天不是故意的。我车上有解酒的药,要不要先给秦进吃点!” 秦钊还没来记得回话,猫在他胳膊底下装小鸡仔的秦进先不乐意了,秦进往旁边的垃圾桶里吐了口酸水,冷笑道:“你他妈叫哥还叫上瘾了!他姓秦,你姓许,从哪头轮,也轮不到你管秦钊叫哥啊!快把你那点卑鄙无耻的小善良收起来吧,别让我误会,刚往死里灌我的是您的双胞胎兄弟!”说完,秦进往秦钊身上一挂,耍赖道:“哥,我头疼,想吐,咱快走吧!” 4 秦进在许铭嘉面前还能强撑着保持两份清醒,出了酒吧的大门,小风迎头一吹,登时就晕得东南西北都糊成一锅粥了,抱着他哥的胳膊直想往脸上啃两口。可惜秦钊没给他耍流氓的机会,出了酒吧的门,就把秦进从自己身上拽下来,挂在绿化带的树杈上,让他吐利索了再上车。 秦钊站在上风口从烟盒里敲出来一颗烟来,一边叼在嘴里点火,一边含糊不清地问:“你开车来的还是打车来的?” 秦进正晕着,实话顺嘴就溜达了出来,连点修饰都没加:“开车来的!你的……”最后一个“车”字刚摆出一个口型,秦钊抬腿在秦进屁股上踢了一脚:“本都考不下来还敢开车上路,我最近没揍你,你又颠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是吧!车停哪了?” 秦进扶着老腰抱着横在眼前的小树杈思考了半天,胃里的粮食精一个劲地往上翻腾,别说车了,他连自己姓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得闭着眼睛晃了晃脑袋:“忘了!” 秦钊叼在自己嘴巴里的烟扯了下来,塞进了秦进嘴巴里,秦进正呈死鱼状大口喘气,冷丁一口烟雾涌进来,他被呛了个正着,弯下腰咳得昏天黑地。秦钊借着秦进弯腰的姿势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伸进裤袋里去摸钥匙,微凉的手掌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擦着腿侧肌肤滑过,秦进觉得自己原本就有些急促的呼吸频率瞬间又提升了一个档,快得都能发电了,他正想着要不要趁机耍个流氓,秦钊已经把车钥匙拿到手,转身走向停车场,边走边道:“您老先跟这醒醒酒,我去把小坐骑找回来!秦进,我把丑话撂在这,你再敢开着我车出来瞎嘚瑟,我就敢打折你的腿!三条一起打!” 停车场里乌泱泱的一片小车车,秦钊只瞅了一眼就觉得头大,心里默默地拿出小皮鞭在秦进屁股上狠抽了两下,拿着遥控器一路按下来,绕了大半个停车场才找到自家小坐骑。秦钊打开车门把西装外套扔了进去,想了想,又从后备箱里翻出来一瓶矿泉水和一包湿巾,放在了副驾驶对面的车头上。 秦钊开着车倒回到路西法门口的时候,秦进还保持着抱树的造型,嘴里的烟也不知道是吐了还是咽了,反正连点烟灰都没剩下。秦进打记事起就爱围着秦钊转,让秦钊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有种看见他就上火的感觉,恨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人道毁灭了。秦钊比秦进大了十岁,为了避开牛皮糖似的秦进,秦钊高中时就开始住校,工作之后更是早早就买了房出去单过,细算起来兄弟俩相处的时间也不过就那么几年。他明明很少给秦进好脸色,这小子却从来不怕他,无论分开多久,见面之后都没有任何生分的感觉,撒娇耍赖粘人,一样不少地往他身上招呼。秦钊一度以为这是性格使然,后来他留心观察了一下,发现秦进其实算不上一个好相处的人,脾气又痞又坏,同龄的孩子见着他都想绕着走。 秦进明明就是头狼,唯独在他面前,活生生乖成了一条大型宠物犬 分卷阅读5 。这种类似于人格分裂的差别让秦钊觉得很有意思,也微微有些困惑。秦钊透过半开的车窗看着秦进看了很久,直到那小子都快抱着树睡着了,才下车去把他拎了上来。 秦进像摊烂泥似的瘫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秦钊抽了张湿巾仍在他脸上,他也完全没反应,秦钊叹了口气,踩下油门专心开车。 保时捷开出去还不到五百米,一直生死不明的秦进突然动了一下,声音极轻地喊了一声“哥”,秦钊下意识地一脚刹车踩到了底,转过头来看着秦进等着他的后续内容。可秦进喊完一声“哥”之后,又回到了生死不明的状态,秦钊等了半天连屁都没等来,带着一脑袋莫名其妙,重新踩油门。秦钊刚踩下油门,秦进用一样的音量一样的语气又喊了一声“哥”,秦钊没再理他,秦进就像被按下了回放键的复读机一样,隔三分钟喊一声哥。秦钊怒了,直接打开音响把音量开到最大,秦进丝毫没有收到影响,一声接一声的,喊得格外执着。秦钊觉得这车载音响一定是坏掉了,为什么音量都已经开到最大了,秦进那一声声“哥”他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秦进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秦钊那套公寓的客房里,身上还穿着那件坠着骷髅头的衣服,衣服都没换过自然不可能洗过澡,秦进迷迷糊糊地把衣领揪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呃,他自己都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人道毁灭了,减少点大气污染。 秦进揉了揉眼睛,像烙饼似的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跟头,喊了秦钊好几声也没人回应他,屋子里静得跟墓地似的。秦进跟撒酒疯似的对着天花板嚎了几嗓子,才慢吞吞地爬起来,钻进浴室里去搞个人卫生。打开莲蓬头之前,秦进留了个心眼,多看了几眼洗脸池旁的架子,发现上面只有几款秦钊常用的男士护肤品,牙具毛巾什么的也只有一套,秦二少美滋滋地冲着镜子笑出了一口小白牙。 洗漱完毕之后秦二少很自觉地拿着秦钊的毛巾擦了擦脸,然后踩着拖鞋晃晃悠悠里溜进了主卧。卧室的装修风格依旧是秦钊所钟爱的冷色系,地上铺着厚厚的白色长毛绒毯子,边上是一组浅灰色的懒人沙发,书架和床头柜一并都是浅灰色的,整间屋子最扎眼的就是正中央那张黑色的大床了。秦进粗略目测了一下,这比家里那张特意定做的还要大,大象都能在上面撒欢了。 秦进围着秦钊那张超级大床左转三圈右转三圈,然后张开双臂一猛子扑了上去,扑倒在床上的那一瞬间,属于秦钊的味道呼啸着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秦进抱着枕头,一边唾弃自己真是猥琐,一边更猥琐地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秦进撅着屁股在床上折腾了半天,一转头刚好看见衣柜的拉门没有关严,几件衣服露出了一点边角在外面。凭借着那点是什么部位都看不出来的边角,秦进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件不是秦钊的。 5 秦钊的衣柜里居然有一件女式的真丝睡衣,款式还很性感,这个无异于惊天霹雳的发现,生生震折了秦二少系在他哥身上的所有纤细敏感的小神经,直到上了训练场都没有换过神来,被发球机里蹦出来的网球打得满头是包。 当秦进第二十八次被砸中下巴的时候,蹲在场外监督他们训练的楚年楚教练终于看不下去了,随手抓起一个什么东西就砸了过去。秦进听见耳边风声不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只听脚边哐当一声响,低头一看砸在他脚边的居然是个铅球,登时脸就绿了,冲着楚年道:“楚教,你想让我去死,你就直说,我自己回家割腕还不行么!” 秦进填志愿时报的是运动医学专业,因为分数不错被调剂到了最热门的运动人体科学专业,还歪打正着地撞了个一等奖学金。秦进刚入学的时候老院长还满心欢喜地等着他修炼成一个理论与运动并行的全能型人才,结果,秦进刚报完到就被网球队的主教楚年给截杀了,连哄带骗地拖进了网球队,从此,秦进的生活重心彻底跑偏到了网球馆,这都大三了,他连自己的主修专业是干嘛的都没搞清楚,天天跟楚年混在一起,挂科挂得一塌糊涂,把老院长气得吹胡子瞪眼。 “眼瞅着球飞过来不躲不闪不挥拍儿,正手截杀,反手击球都让你就饭吃了吧!早上撸管的时候你连脑子一并撸出去了吧!”楚年是整个体院脾气最凶残的教练,秦进这种从小痞到大的斯文痞子在他面前也只有甘拜下风,埋头听骂的份。楚教声音不小,半个网球馆的人都笑嘻嘻地看了过来,秦进脸上有点挂不住,顺手把拍儿一丢,道:“撸多了手上没劲,要不您给我揉两下?” 楚年抬脚就踹:“要不要我给你揉揉屁股啊?” 秦进抓过放在一旁的运动服外套和挎包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远远地把话音递了过来:“要揉也不能光揉屁股啊,前后一起才带劲儿嘛!楚教,哪天有时间咱们床上切磋一下呗!” 出了网球馆,秦进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看了眼腕表——六点不到,家里老妈雷死人不偿命的营养晚餐应该刚上桌,秦进只是想象一了下那个画面就觉得肾疼。家不想回,宿舍更不想回,那能去哪呢?网吧?酒吧?电玩城?KTV?还是秦钊那……? 有些念头不起来还好,一起来就再也按不下去,非得付诸实践才能安生。 体院这边向来不太好打车,出租车司机都牛得跟土皇上似的,轻易不让上车,上了车也不打表,漫天要价,碰见个黑点的一张嘴都能让人哭出来。自从看见秦钊柜子里那件女式睡衣,秦进的心情就不怎么美丽,再碰上个不开眼的司机,他估摸着两句话说不完就得动手,索性走到大学城外面去等公交车。 正是客流高峰时段,公交车上挤得满满的都是人,左边一个抱着一大捆芹菜的大妈,右边一个芹菜一大捆的阿姨,沾了满身的芹菜味。秦进下车的地方离秦钊的公寓还有一段距离,得步行过去。 心情不好天气也不好,秦进一边顺着人行道慢慢向前走,一边从口袋里摸出烟来,刚准备往嘴里送,身后突然传来两声挺急的喇叭声,距离太近喇叭声听在耳朵里跟惊雷似的,秦进吓了一跳,手上一抖,险些把烟塞鼻孔里。秦进把拎在手里的包往肩上一甩,拧着眉毛转过身,就看见秦钊的那辆卡宴停在离他屁股不到一米远的地方,而副驾驶上坐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长发女人。 那女人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是气质温柔娴静,长发又黑又直隐隐泛着光泽,肤色雪白,颈间垂着一个小小的玉石吊坠,和身上的那件单肩连衣裙配在一起,说不出的柔媚好看。 柜子里那件款式性感的真丝睡衣举着小红旗欢呼着从眼前掠过,秦进觉得天上那 分卷阅读6 些阴沉沉的小乌云咣当一下全砸他心头上了,堵得整个胸腔想要炸开似的难受。 秦钊降下驾驶座那一侧的车窗,把架在鼻梁上的太阳镜向下勾了勾,道:“这是打算去我那儿?” 秦进用舌尖顶着烟尾转了两转,刚想说“我就是路过,你忙你先走”,眼神一错,看见那个陌生女人带着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坐在秦钊身边,瞎话不受控制地顺嘴溜达了出来:“哥,我钱包丢了,连学校食堂的荤菜都吃不起,你请我吃顿好的吧!” 秦钊像看二傻子似的看了秦进两眼,讽刺道:“您老丢过的钱包,连起来能支援灾区三回了吧!把烟掐了再上车”秦钊说这话的时候,秦进刚打开后面的车门,正想往上爬,听到秦钊在外人面前损他,还是个叫不出名字的陌生女人,有些不爽地顶了句:“烟我压根就没点!你丫一初中起就烟不离手的资深肺癌预备役,装什么社会主义五好青年!” 话说一口,秦进就后悔了,他也是一个不留神,居然把跟楚年说话的架势用在了秦钊身上。秦钊看起来脾气不太好,实际上真实的脾气比看起来的还要不好,秦进捉摸着,今天这顿饭是蹭不成了,没准还得挨顿揍。 秦钊透过后视镜看着秦进看了好半天,浓黑的眉峰微微挑起,淬利的目光像刀子似的从秦进脸上刮过,清凌凌的,犹如实质,秦进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跟做仰卧起坐似的站起来被削趴下,削趴下再重新站起来。 秦家大哥天生气场强大,秦进在他哥面前本来就行惯性腿软,再加上点磁场干预,彻底软成一棵豆芽菜了,他跟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似的,蹭到驾驶位后面,抱着椅子的靠背,堆出一脸谄媚的笑:“哥,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还真生气啊?旁边坐着一位这么高水准的美女,你也不说给我介绍介绍!” 秦钊这才收回停在秦进脸上的目光,哼了一声,道:“你还没到那个能让我生气的分量!以后说话注意点,别跟个小痞子似的,讨打!这是我一同事,周晓佳,你就叫她周姐吧。” 自打认识许铭嘉之后,秦进对名字跟jia这个读音沾上边的都没什么好感,奈何这是秦钊带来的人,他就是再不爽也得给人家三分面子,趴在驾驶位的椅背上,脸都没有转过去,不咸不淡地挥了挥爪子:“周姐好!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周晓佳倒是转过头来很认真地看了秦进一眼,声音柔得都能掐出水来:“你就是秦进吧?常听你哥哥提起你,听说你网球打得不错,我一直想学,但是你哥哥太忙了,总是没时间教我,你有空的话,能教教我吗?” 我哥经常提起我?你们认识很长时间了吗?聊过很多次天吗?想从我身上下手打入我们家内部?秦进极其不开心地疯狂腹诽着,心里酸得跟搬进来一个镇江陈醋生产厂一样。 见周晓佳正满脸期盼地看着自己,拒绝的话本来都涌到嘴边上了,秦进突然转了转眼珠,冒着闪到舌头的风险,硬生生地改变了话头:“行啊,我们学校就有个挺不错的网球馆,周末我都有空的,随时欢迎来拜师!” 话音未落,秦进只觉一道有如实质的目光带着烫人的温度,热辣辣地停在他脸上,他下意识地转过头,透过后视镜跟秦钊黝黑的眼睛撞了个正着。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迅速涌上心头,秦进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目光。 6 周晓佳一身江南女子的温柔韵致,秦进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出来这姑娘指定不爱吃辣,从小到大吃过的辣椒估计都能数得出个数来,所以当秦钊问想去哪吃的时候,他抢在周晓佳开口之前报了个川菜馆的名字。 那家川菜馆藏在一条老街的小胡同里,位置有点偏,但是菜很地道,尤其是辣椒,不兑水不掺假实打实的能让人吃出嘴里冒火的感觉。刚走进餐厅的包厢,秦钊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他对周晓佳做了个抱歉的表情,避到走廊上去接电话。秦钊前脚出去,后脚秦进就拎着把椅子不着痕迹地在周晓佳身边坐了下来,拿了本菜谱有一下没一下地胡乱翻着,漫不经心似道:“周姐跟我哥认识很久了吗?之前好像没见过你和我哥一起出来吃饭。” 周晓佳脸色有点红,柔声道:“我跟秦总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读大学的时候我……嗯……就很欣赏秦总的才华和能力,可惜毕业之后就断了联系。三天前我跳槽到新的公司,没想到秦总就是我的顶头上司,是不是很巧很有缘分?” “巧!是挺巧的!”真他妈巧啊!秦进恶狠狠地搓了搓后槽牙,心道,同样是暗恋,人家占据着性别和道德的优势,他连个下战书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KO掉了大门牙,这感觉,真他娘的操蛋啊! 秦进想了想,又把屁股底下的椅子往周晓佳的方向拽了拽,摆出一脸单纯无害的笑容,道:“周姐,我多句嘴,你别介意哈。你是喜欢我哥想追求他,还是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周晓佳脸色更红,手里的菜单被她揉得变了形状,嗫嚅着:“我跟秦总就是普通朋友,还没……” “原来是普通朋友啊,”秦进端起杯子来喝了口茶,状似无意地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还以为我哥公寓里那件女式睡衣是你的呢,刚想问你是在哪家店买的,料子真不错!” 周晓佳愣了愣,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什么睡衣?” 秦钊刚好打完电话推门走了进来,秦进摆出一脸我不方便多说的表情,脚掌在地面上用力一撑,重新和周晓佳拉开了距离。 “还没点菜吗?”秦钊看了看垂着脑袋不说话的周晓佳,又看了看抱着杯子喝茶水的秦进,按铃把服务员叫了进来,“这家掌勺师傅的手艺很地道,想吃什么,随意。” “我想吃的东西太多了,哥你带够钱了吧?”秦进一边翻着菜单,一边笑眯眯地道。 “就你废话多!”秦钊抓起果盘里的一个小樱桃对着秦进的脑门砸了过去,“点菜!” 秦进接住樱桃,转手往嘴里一扔,磕巴都不打一下地报出了一串菜名:“剁椒鱼头、水煮肉片、辣子鸡丁,香辣牛肉丝多放红油,再来一份捞汁儿,冰镇的!” 秦钊偏头看向周晓佳:“还需要加点什么吗?” 周晓佳似乎正在出神,也没顾得上留意刚才到底都点了些什么菜,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够了够了,我没什么想加的!” 秦进一边喝茶一边用余光瞄着周晓佳的反应,郁闷了一路的心情终于露出点要云开雾散的意思。一桌子的菜不是辣就是凉,秦进估摸着周晓佳吃完这顿饭得遭几天罪,他一面想着,秦进啊秦进连个女人你都欺负你真是他妈没品到家了,一面又想着,我敢用命跟你赌,我肯定比你更喜欢那个名叫“秦钊”的家 分卷阅读7 伙,所以,对不起…… 秦进正琢磨些有的没的,放在桌面上的电话突然震了起来,他一晃神,也没看号码显示,直接按下了接听键,一个明显喝高了的声音顺着听筒飞了出来,音量大得估计连养在大厅水族箱里的俩王八都能听见:“进进啊,快来,哥新弄来个极品,光那俩大长腿都能玩一年,你不是还没开过荤么,这个正合适!” 秦进只觉头皮一炸,刚喝进嘴里的茶水走错了道,顺着气管就淌了下去,他一边捂着嘴巴撕心裂肺地咳着,一边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贴着钢化膜的屏幕上显示着三个字——金牙陈! “陈哥陈叔陈大爷,您能用正常人类的方式跟我交流吗?进进还是未成年,进进不能听黄段子!”秦进把电话放回耳朵边上,觉得太阳穴连同半个脑袋都在一跳一跳的疼,姓陈的那一嗓子嚎得惊天动地,秦钊就在边上坐着,肯定一个字不落全听了去,秦钊听了不算,旁边还有个红果果的情敌也跟着听了回现场直播的黄段子。 秦进抬手在脖子上揉了揉,只觉脑袋更疼了。他站起来想往外走,余光瞟见秦钊正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唇角虽然微挑着,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黝黑的瞳仁里透出严厉而危险的光,像极了有着尖牙和利爪的大型猫科动物。秦进很没出息地腿软了,只能重新坐回去,在秦钊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把这通电话打完。 陈大金牙虽然是个开酒吧的,但是沾酒必醉,醉了必犯浑,秦进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把这通电话给挂了,姓陈的继刚才那个黄段子之后,又说了段让他更扛不住的话:“进进啊,咱俩什么关系,你跟你陈哥装哪门子纯情!不是陈哥我嘴甜会说话,就凭你这年龄、身材、长相,只要你肯松松裤腰带,陈哥保证让你俩月挣出一辆玛莎拉蒂!” 秦进这回是真彻底崩溃了,他还来不及说话,秦钊把手里的筷子往桌面上一拍,啪的一声脆响,秦进条件反射似的缩了缩脖子,暗叫一声不好,秦钊直接走到他面前,一手夺过他的电话,一手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拽进了卫生间。 餐馆的厕所不大,一共就三个格子间,秦钊拎着秦进冲进去的时候,一哥们刚尿完正在提裤子,生生被一脸煞气的秦钊吓得愣在了那里。秦钊单手按着秦进的脖子,抬脚在格子间的小门上挨个踹了一遍,确定里面都没有人,转头对拎着腰带傻愣愣杵在原地的那哥们道:“劳驾,您换个地方尿吧,我有点私事要处理,我怕崩您一身血,洗不掉!” 那哥们连裤腰带都顾不得系紧了,低着头跑了出去。 秦钊转身关上卫生间的门,背靠在门板上,近乎凶狠地瞪着秦进,咬牙道:“我还真是小看二少了啊,没想到您还偷着经营副业呢,打算什么时候给你亲哥也换辆玛莎拉蒂开开啊!” 秦进本来想拿棵烟出来点上,余光瞄见秦钊那副恨不得生吃了他的架势,愣是没敢,只得用手狠揉了两下脸,镇定了一下,才抬起头来看着秦钊,道:“哥,你别误会,姓陈的喝点马尿就满嘴跑火车,我就是偶尔带几个同学去他那喝点酒摇摇骰子什么的,其他的我一概都不碰,也不许别人碰我,真的!” “那上回你替姓陈的出头,跟个鸭头似的,到包厢里陪酒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啊?”秦钊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秦进,唇角的弧度绷得极紧,像是到了某种临界值,“秦进,我是你哥,我不是你妈,我不想像个碎嘴老太太似的天天追在你屁股后头,问你交了些什么朋友,平时都跟什么样的人玩在一起,有没有学坏!我不想管你,是因为我觉得你长大了,是个男人了,有些事情不用点透你就该明白,可是二少您今天真是活生生地给我上了一课,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光长个头不长心眼’!姓陈的都把主意打到你屁股上了,你还一口一个陈哥的叫着,还跟一个惦记着你屁股的人凑一块玩,秦进,你到底是傻是贱,还他妈是想开荤想疯了!” 秦钊已经很多年没有一次性跟他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了,秦进心里闪过很多种情绪,闪得眼圈都开始隐隐发热,他低着头,脑袋里自虐似的回响着一个声音——我知道你是我哥,你永远是我哥,你他妈永远只能是我哥!你敢不敢再跟我牵扯出点别的关系,秦钊你敢不敢…… 秦进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彻底激怒了秦钊,他拽着秦进的领子把人拎到眼前,鼻尖相抵,呼吸相闻,两人间近得再也无法插进一张薄薄的纸。 秦进在极近的距离凝视着秦钊的眼睛,纯黑的带着阳光般的烈度的眼睛,听着那个人在他耳边说着恶狠狠的话:“秦进,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太纵容你了是不是,纵容得你眼里都没有我这个哥了是不是?” 我眼里没有你……我眼里没有你…… 我眼里可能没有全世界……但……绝对不会……没有你…… 因为我爱你……很爱很爱……爱得我自己都觉得怕……怕会毁了你……怕我会成为你一生的污点…… 太多的话涌到嘴边,偏偏一个字都不能说,秦进挥开秦钊拽着他领子的手,后退了几步,靠着冰冷的墙壁上。两个人明明离得很近,却像是被某种沉重的东西横亘中间,压得彼此都透不过气来。 秦钊无意识地扯了扯领口,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动这么大肝火是在什么时候,这些年,他独自在外面摸爬滚打,酸甜苦辣都一个人扛,性子磨得越发滴水不漏,过了而立之年,更是鲜少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整个人像是沉在冰面底下的人鱼,跟所有人都隔着一层,不远不近。 可是秦进,唯独这个秦进,能真正让他气到心里去。 秦钊深吸一口气,按下掐死那小子的冲动,咬牙道:“秦进,我警告你,你可以玩,可以混,但绝不能跟那些下三滥的人和营生扯上关系!” “下三滥?你口中的下三滥指的是什么?”秦进依旧低着头,略长的刘海垂下来,挡住了所有表情,他抬手在眼睛的位置揉了揉,哑声道:“是指出来卖,还是指……同性恋?没错,姓陈的是惦记着我屁股,我早就知道,第一眼见着他的时候我就知道!秦钊,你别以为你多干净多高尚,这方面你跟姓陈的他妈一样,都他妈是一根会走路的烂黄瓜!周晓佳喜欢你,你知道吧,你柜子里那件女式睡衣是谁的你还记着吗,你还记得你这些年换过多少个女伴吗?大家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谁都他妈甭瞧不起谁!我愿意跟姓陈的一起玩,我愿意吊着他,就像你今天带周晓佳出来吃饭一样,大家各玩各,你没资格嫌我恶心……” 秦进的话还没说完,秦钊反手便给了他一记耳光,啪的一声,力道极重。 7 “啪”的一声脆响过 分卷阅读8 后,卫生间里安静到了极致,秦进依旧垂手靠墙站着,没有声音也没有表情,就好像那一巴掌打得不是他。秦钊却觉得手掌心里一片灼热,像是握着一块烧得通红的煤炭,滚烫至疼痛。一种从未有过的暴躁感从心底升起,逐渐向上蔓延,呼啸着要将谁彻底吞没,秦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拂袖而去。 耳边传来沉重的关门声,秦进从口袋里摸出烟来单手点燃,秦钊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发现,秦进点烟和吸烟时的动作都像极了他,这不是刻意模仿,而是太过在意,在意到一不小心就将自己活成了对方的样子。 苍蓝的烟雾升腾起来,模糊了视线,秦进只觉眼角处猛然一凉,似有什么东西要掉出来,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仰起头,狠狠地眨了两下眼睛,让所有情绪统统逆流回肚子里,让所有难过统统破碎在不会被人看见的地方。 他的爱情见不得光,他的悲伤也一样。 他不仅是个同性恋,还是个惦记亲生哥哥的变态,他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悲伤。 秦进回到包厢时,包厢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桌子动都没动过的菜,服务员站在里秦进三步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道:“和您一起来的那两位已经结账离开了,您是继续用餐还是我们帮你打包?” 秦进坐在秦钊坐过的位置上,守着满满一桌子菜愣了好一会,才对一脸忐忑的服务员道:“不用打包,都撤了吧。” 从餐厅出来秦进抬手拦了辆出租车,直接报了路西法的地址。华灯初上,夜幕沉沉地覆盖下来,秦进摊手摊脚地仰面躺在出租车的后座上,霓虹的斑斓的光影水一样从皮肤表层上流过,秦进突然觉得格外疲惫,噬心跗骨的疲惫,连眼神都变得空洞起来。开车的师傅透过后视镜一直向后看,秦进被看得实在受不了了,无奈道:“师傅,瞅路,别瞅我,我脸上没有斑马线也没有红绿灯!” 司机师傅讪讪地笑了笑,秦进闭了眼睛不再说话。 路西法里一如既往的热闹,秦进刚走进去,站在吧台后面的酒保宋小野隔着舞池冲他喊了句什么,人太多音乐太乱,秦进没听清楚也懒得走过去问,冲宋小野摆了摆手,直接进了楼上的包厢。 推开包厢门的那一瞬间秦进恍惚的想,这一次要是还能看见秦钊翘着两腿长腿,坐在沙发的正中间,他立马就扭头出去,撞死在路西法门前那颗歪脖树上! 然而,秦进的寿命还长着,包厢里自然也不会有秦钊。 包厢里灯光打得很低,一个叫不出名的女歌手站在小舞台上唱着叫不出名字的歌,几个腿长长的衣服少少的姑娘挤在女歌手边上各种扭来扭去,秦进有些好笑地想,保持这个频率蹭下去,准能把内衣扣子蹭开! 秦进踹翻一票人挤到姓陈的身边,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眼前的景象结结实实地震了一下。姓陈的明显喝高了,眯着眼睛大着舌头跟坐在他右手边的一个小姑娘吹老子当年何等何等牛逼,而他的左手边坐着一个扎着的领结的男孩,男孩的年纪绝对超不过二十岁,模样很是清秀水灵。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男孩身上只有一个领结,其他地方都是裸着的。姓陈的一只爪子从男孩的胸口滑落到小腹,又顺着小腹继续滑落下去,消失在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秦进觉得今天整个就一崩溃的二次方,他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呆在网球馆里让楚教蹂躏折磨,不该跟秦钊见面,更不该接金牙陈的那通电话。他转头就想走,姓陈的一错眼刚好看见他,抬手轰走了右手边的那个小姑娘,大着舌头道:“来,小进,坐哥这!” 秦进站着没动,随便摸了个杯子,跟金牙陈手里的杯子碰了一下,道:“陈哥,今天我真的有事脱不开身,喝了这杯,就当我给你赔罪了,下次我陪您喝个尽兴!”说完,秦进仰头一口喝了下去,酒在舌头上滚了一圈,一股说不上是什么味道的味道呛得秦进险些吐出来,秦进刚想说,陈哥你丫又在洋酒里面瞎掺什么了,这味道都能跟我妈的爆炒臭袜子有一拼了!金牙陈拽着他腰上的衣服直接把他按在了沙发上。 姓陈的凑在秦进的耳朵边上,笑嘻嘻地道:“小进,你既然来了,是走是留就由不得你了!看见陈哥旁边坐着的那个孩子没?喜欢吗?一句话,陈哥送你了!” 一股浓烈的酒气夹杂着汗味扑面而来,秦进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连带着脑袋都开始犯晕。秦进晃了晃脑袋,一手撑在金牙陈的肩膀上,一手下狠劲揉了揉太阳穴,道:“陈哥别开玩笑了,我早就说过,我不玩这个。今天我必须得走,搅了您的兴致,我也只能说抱歉了!” 秦进想站起来,却发现无论是腰还是腿,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头晕也在不停地加重,短短几句话的功夫,看人都已经自带柔光效果了,就跟在眼睛上罩了个美颜相机似的。秦进觉得不大对劲,心里闪过若干种情绪,他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金牙陈:“陈哥,有什么话咱直说了吧,我刚才喝的那杯酒里,是不是加了什么不该加的东西?” 姓陈的抬手在秦进大腿上拍了一下,笑道:“小进啊,你跟陈哥一块玩的时间也不短了吧,这么长时间别说女朋友了,你连个女伴都没带来过,甭管多风骚的姑娘打你面前过去,你都脸不红心不跳,连看都不多看一眼,所以,陈哥早就知道你是个弯的,还是个天然弯,对不对?” “没错,我天生就是个同性恋,对着女的,我硬不起来。”秦进仰面倒在长条沙发上,一只手里还握着个高脚酒杯,整个人看起来很放松,然而他藏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却用掰直了的钥匙圈一下又一下地戳着自己大腿,每一下都带着血丝——不能睡,绝对不能睡过去…… 姓陈的抬手在秦进脸上摸了一把,压低声音道:“我就喜欢你这个敢做敢动的痛快劲儿!小进,陪陈哥玩一宿吧,就一宿,价钱随你开,行不行?” 秦进转了转手里的杯子,笑道:“你在酒里下东西,就为了这个?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喝这杯酒,万一我拿了别的杯子呢?” 姓陈的整个人都贴了过来,一手绕道身后,挑开衣服,在秦进腰上来回揉着:“你拿哪个都是一样的,酒没问题,是杯子,所有杯子上面我都抹了东西。陈哥知道你性子烈,不来这么一手,我怕你不肯听陈哥的话。秦进,你今天走不了了,要么乖乖躺床上让陈哥玩一宿,要么等你晕过去后让人轮着玩,你个大老爷们想告我性侵都告不了,聪明一点,乖一点,少遭点罪!” 姓陈的明显发了情,秦进感觉到有个东西硬硬地戳了他一下。金牙陈在秦进腰上占够了便宜,又绕到前面来要解腰带,秦进把掰直 分卷阅读9 了的钥匙圈塞进沙发缝里,一把握住金牙陈鼓捣他皮带扣的那只手,道:“陈哥愿意跟我玩,是看得起我,今天我就陪陈哥玩点不一样的!” 秦进榨干身体里仅存的一丝体力,一个翻身直接坐在了金牙陈的膝盖上。姓陈的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能得手,乐得都快找不着北了,几颗金牙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爪子往前一探,就要去摸秦进的下身。 8 秦进握住金牙陈的手腕,把他那只越来越不规矩的爪子按在了沙发的靠背上,上半身随着手上的动作前向倾了倾,在外人看来就像秦进要借着坐在姓陈的腿上这个姿势跟他接吻一样。 能跟姓陈的凑在一个包厢里玩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见秦进和金牙陈一副要就地脱裤子办事的架势,一个个嗨得跟磕了过期海洛因一样,鼓掌的吹口哨的抢过女歌手手里的麦克风扯着嗓子鬼哭狼嚎的,包厢里瞬间就炸翻了天。 秦进自上而下俯视着金牙陈,看见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欲望,秦进觉得有点恶心同时也微微有些困惑,同样是男人,为什么秦钊的眼睛就黝黑如深渊沉着让人心醉的光;同样的男人,为什么只有秦钊能挑起他的欲望,让他坐立不安;同样是男人,为什么他只爱秦钊爱得无以复加。 秦进一直觉得自己其实算不上一个正真的同性恋,体院里身形流畅劲瘦眉目英俊的小帅哥一抓一大把,那些脸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在他眼前匆匆而过,哪一个都没能如秦钊般让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的眼里,他的心里,只有一个秦钊,别人再美再好都与他无关,他想要的只有一个秦钊。 姓陈的一直再跟他说着什么,秦进脑袋晕得像是要从脖子上掉下来,只能看见几颗大金牙忽隐忽现,姓陈的究竟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清,皱着眉毛敷衍地笑了笑。秦进这一笑直接把姓陈的笑激动了,没被制住的那种手作势要往秦进的衣服下摆里钻,秦进猛地向后仰了一下,躲开金牙陈的同时,回身猛地抬了下手臂,直接把手里的高脚杯磕碎在了桌沿上,只剩下一个底座并半个细颈留在手里,断裂面张着尖锐的棱角。 秦进握着半截碎玻璃杯,一点没犹豫,直接戳在了金牙陈的脖颈动脉上,玻璃尖锐的边沿刺穿肌肤,血液顺势涌了出来。秦进晕得厉害,手上其实没有多少力气,你给他把刀他都未必能一下就把姓陈的给割喉处理了,更何况他现在唯一的武器还一块又薄又脆的碎玻璃。但是秦进毕竟是学人体学的,位置找得及极准,那一下稳稳地戳在了脉搏跳的最汹涌的地方,血液被挂在脖子上的汗水泅开,营造出了一种血流不止的效果,看起来格外唬人。 画风突变到这种程度,真是有点出乎意料,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秦进低下头,那双跟秦钊极其相像的眼睛里跳跃着火焰似的光,他死死地盯着金牙陈,一字一顿地道:“就这点能耐还想跟小爷玩迷奸,姓陈的,你出生的时候把智商落你妈肚子里了吧!你刚不是给了我两个选择么,现在我也让你选一把,要么现在就让我走,要么我先做了你,然后再走!”秦进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碎玻璃又往前送了送,于是血流加倍。 姓陈的有些慌,硬撑着一副大哥的派头,咬牙道:“秦进,路西法是我的地盘,你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秦进冷笑了一下,一只手悄悄摸进了沙发缝里:“想威胁我?姓陈的,你道行还不够!”说着,秦进猛地一抬手,金牙陈只看见一道微弱的暗色流光迸射而出,紧接着痛感便在眼睛上炸开。金牙陈惨叫着捂住眼睛,歪倒在了沙发上。 秦进从金牙陈的膝盖上跳了起来,他在路西法混日子的时间也不短了,屋里的人起码有一半是跟他敲着桌子喝过酒的,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拦还是该劝,就这么大眼瞪眼地面面相觑。 秦进扔掉手里的碎玻璃,跳跃着火焰的目光自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歪倒在沙发上的金牙陈身上,他双手抱拳对姓陈的拱了拱手,笑道:“陈哥,得罪了!” 秦进抬手推开包厢的实木门,一个酒保带着几个保安正堵在门口,一副要往里冲的架势,姓陈的已经挺过了最疼的那一阵,捂着眼睛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手一挥就要吩咐酒保带着保安把秦进按下。 姓陈的抬起手来的瞬间,坐在包厢角落里的一个家伙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按住金牙陈的肩膀把他按回了沙发上,那人凑在金牙陈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声音太小隔得又远,秦进只隐隐约约听到一个“秦钊秦先生……” 在姓陈的被人按在沙发上的同时,秦进撞开酒保并几个保安走了出去。一楼大厅里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炫光舞台上露着大腿的姑娘已经脱得就剩下胸罩了,底下一群男男女女疯了似的吼得震天响,秦进捂着耳朵拖着跟灌了铅似的两腿条,在舞池里人最多的地方转了好几圈,然后直奔酒吧后门。 酒吧后门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子,并排放着四个大型垃圾桶,秦进从后门走出来,扑到垃圾桶上就开始扣嗓子眼,奈何他晚饭没吃,折腾了一晚上就喝了那么一杯酒,早消化得一干二净了,扣了半天,也只是干呕了几声。 头很晕,腿很沉,恍惚有嗡嗡声在耳边不停地响着,想要打电话求助,手伸进口袋里才想起来,他的电话被秦钊拿走了。秦进郁闷得只能用脑袋撞墙,撞得咚咚作响,却丝毫感觉不到疼,只是晕。 真他妈比让狗日了都难受!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攀上了他的肩膀,秦进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想把那只手拍开,却把自己晃了个趔趄。那只手的主人似乎想来扶他一把,秦进贴着墙连退三步,哑声道:“小爷我正晕着呢,您有话说话,别动手,不然,别怪我防卫过当!” 那人笑了一声,微沉的声音散在夜色里听起来倒是挺有感觉。小巷子里没有路灯,秦进借着月光循声看了过去,是个男人,三十岁左右,穿着整齐干净,越看越觉得有点眼熟,却死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人抽出一张纸巾来递到秦进面前的,道:“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秦钊那个阴冷寡情的家伙,居然会有愣头青似的一个弟弟。姓陈的再不地道,也不至于废他一只眼睛吧。” 秦进没接那人递过来的纸巾,低头往垃圾桶里吐了两口唾沫,嗤笑道:“我就是在他眼皮上开了不到一寸长的小口子,眼球碰都没碰着。其实我挺想废他一只眼睛的,工具不给力,手上也没劲,可惜了,我下次努力。” 那人掰开秦进的手,硬把纸巾塞了进去,低声道:“就算一朝被蛇咬,也不用谁都防着,我要是有心想害你,刚才就不会替 分卷阅读10 你拦着金牙陈了,我若是不拦着他,你也走不出路西法的门,说来你还欠我一声谢谢呢!” 秦进愣了一下,歪着脑袋认认真真地看了那人好几眼,还是眼熟,还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想不起来干脆不想了,秦进用纸巾擤了把鼻涕,道:“我谢谢你,谢谢你全家,谢谢你一户口本,你要是能帮我打个车,把我送到体院门口,让我跪下给你祖宗十八代磕一个带响的都行!” 那人没绷住乐了,一边笑一边道:“你这孩子到底是心大还是缺心眼呢,都到这份上了还不好好说话!把你家的地址给我,我送你回家,你这个状态回学校,门卫大爷能让你进门就怪了!” 秦进抬手抹了把脸,道:“您要是我混成我这德行,你敢回家让家中二老看见吗?只要你把我扔到体院门口,自然有人把我捡回去,放心扔!” 那人笑了笑,伸手把秦进扶了起来:“走吧!” 9 秦进这一觉睡得跟昏迷一样,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脸朝下趴在床上,跟痔疮犯了似的,身下铺着的浅蓝色格子床单皱得一塌糊涂。房间里冷气开得很足,秦进觉得有点冷,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件白色的棉质睡衣一杯清水还有一件崭新的黑色内裤。 秦进打了个哈欠,在他认识的人里面,能体贴到这种地步的家伙只有一个,能让他一觉睡醒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一床皱床单上而毫不紧张的家伙也只有一个。秦进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没穿内裤,直接像披斗篷一样把睡衣往身上一披,熟门熟路地溜达进了厨房。 厨房是半开放是的,里面各种设备一应俱全,却都崭新得可怕。楚年正站在料理台前对着说明书研究面包机,表情严肃得像是在研究原子弹,脚边的垃圾桶里睡着一大堆研究失败的面包片。 秦进赤着脚走过去,把自己往楚年肩膀上一挂,开始哼唧:“楚教,您这除了凉白开之外有其他能解渴的东西吗?我现在一张嘴能给你吐出俩撒哈拉来!” 楚年把烤糊的面包片往垃圾桶里一扔,头也不抬地道:“除了凉白开还有热白开,饮水机在客厅,自己拿杯子去接。” 秦进乐了,单手在料理台上一撑,直接坐了上去,晃着两条长腿,笑道:“楚教您天生跟灶王爷就没缘分,何必难为自己,麻利儿订外卖去得了,我又不会笑话你,何苦死要面子活浪费!” 秦进没穿内裤,也没系睡衣带子,这么一坐胸前和腿间的景色一览无余,楚年掀起眼皮上三路下三路的看了他一会,薄薄的丹凤眼里噙着一抹冰冷的光:“秦进,你要是不犯贱也不会招上那么多恶心事儿,金牙陈是什么货色,你居然敢跟他凑一块玩,没让人轮了,算你哥面子大!” 秦进挑了一个看起来不是那么糊的面包片拿在手里,撕成一条条的扔进嘴里嚼着玩,对于楚年竟然知道他和金牙陈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一点也不惊讶。 楚年毕业之后直接留校任教,是体院脾气最凶残的教练也是最年轻的教练,只比秦进大了六岁,今年还不满二十八,正是爱玩爱折腾的年纪。 秦进曾不止一次看到他出入各种高档的声色场所,高兴了跟人称兄道弟,不高兴了泼人家一脸拉斐也是常有的事。楚年相貌中等身材中等,扔进人堆里并不显眼,却生了副跟那张脸极不相称的喜怒无常的脾气,发起狠来也是不见血不算完的主儿,但是秦进从来没见过警察找他的麻烦,甚至连个闹到学校要赔偿的家属都没有。 所以,秦进一早就知道,楚年身后有一个来头很大的人在保着他,只要是楚年想知道的事情,自然会有人上赶着让他知道。 秦进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面包,慢吞吞地道:“这事跟我哥没关系,是我自己惹出来的,别往我哥身上扯!他是正了八经的生意人,跟我们这种在外面混着玩的不一样。” 楚年伸长了手臂从餐桌旁边拽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了秦进对面,两条腿顺势架在了料理台上,嗤笑道:“秦进,你是真傻还是装纯?放眼整个H市,也就你把秦钊当成出水芙蓉白莲花看!秦钊的确跟一般人不一样,一般人狠不到他那种程度,上高中的时候打架就敢抡大砍,书包里常年装着凶器,26寸的ASP伸缩棍他玩得比特警都溜,你知道他用那玩意砸折过多少人的大腿么!姓陈的最后没敢跟你动真格的,不是怕了你那破玻璃和小铁丝儿,他是忌惮你哥。秦钊早些年的名声太凶太狠,就算近几年收手不玩了,他也不敢硬碰硬的去招惹!你这点道行,比你哥差了两个十万八千里都不止!” 楚年鲜少跟人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停下来的时候觉得口干舌燥,莫名想起秦进那个“张嘴能吐出撒哈拉来”的比喻,觉得一阵恶寒,连忙站起来去客厅里找水喝。秦进系上睡衣的带子,迎着从窗口透进来的阳光微微眯起眼睛,有些自嘲地道:“我从来不知道,秦钊还有跟人逞凶斗狠的时候。” 秦钊从高中起就开始住校,偶尔回家也是蒙头大睡,一副刚刚支援过抢险救灾第一线的样子。秦钊睡觉的时候秦进不敢吵他,只能在秦钊一觉睡醒起来洗漱找吃的时候,跟他屁股后面絮絮叨叨地说话,秦钊心情好的时候点个头或者嗯一声作为回应,心情不好的时候理都懒的理他,由着他自己说得口吐白沫。 秦家是个配置奇特的家庭,老爸忙老妈二,哥哥是管教弟弟的主力军,秦进在外面揍别人,回家之后秦钊揍他。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经常旷课打架惹麻烦,就是希望老妈能打电话跟秦钊告状,这样,不管多忙秦钊都会抽空回家来揍他一顿。 有那么一段时间,这是他见秦钊的唯一方式,兄弟俩之间的交流简单得近乎粗暴—— 妈刚才在电话里跟我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是。 然后,动手开揍。 原来,他严肃而优秀的大哥也曾有过那样轻狂的年少时光。原来,就算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他也从来没有正真走进过秦钊的生活。 秦进想起周晓佳,想到那些在秦钊身边来了又走的女人们,突然很想知道,秦钊有没有跟她们说起过自己的那些过去。 一定有吧。 午夜时分,旖旎尚存,秦钊赤裸着上身靠着床头,像讲故事一样讲述着那些轻狂而血腥的往事。那些娇滴滴的姑娘们一定会被吓得花容失色,秦钊就会把她们抱进怀里轻声安慰,唇边挂着一点浅浅的笑。 只有他毫不知情,只有他始终站在离秦钊最远的地方。 我是不是该感谢这份血缘上的羁绊?秦进抬起手捂住眼睛,眉毛微微皱起,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如果没有这份牵扯,我是不是早就已经失去你的消息 分卷阅读11 ?早就不再是你生命中的一份子? 秦钊,我有多爱你,你就有多不在乎我,这辈子,我注定要在你手中一败涂地,输光所有感情和心跳。 楚年端着一杯清水靠在门框上看着秦进,沉默了半响,道:“秦进,其实,你一直活在秦钊的保护之下,秦钊给你的东西,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多。” 秦进转头看了楚年一眼,两粒同样黝黑的眼珠撞在一起,谁也看不清谁的心事,谁也不知道谁的心里究竟藏着多少秘密。沉默片刻,秦进先笑了笑,从料理台上蹦起来,窜进了客厅,一边到处寻摸电视遥控器一边道:“他是我哥,自然要照顾我,难道还指望着我去照顾他?哎呀,好饿,楚教你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话咱就订餐吧,大中午的,别跟自个的胃过不去。” 楚年晃了晃手里的杯子,跟着笑了起来,从沙发底下拽出遥控器,递了过去:“让一个男人承认自己不行很伤自尊的!冰箱里还有一袋速冻饺子,谁饿谁自便!” 秦进看了一眼楚年手里的遥控器,又看了一眼找到遥控器的地方,乐了:“沙发底下藏遥控器,您床底下不会塞着金条呢吧?” 楚年扬了扬手里的遥控器作势要拍他,秦进连忙从沙发靠背上翻了过去,溜进厨房去找饺子吃。楚年端着水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边吩咐秦进多煮些饺子他留着当宵夜,一边按下了电源键。 正是播放午间新闻的时间,各个电视台的节目都大同小异,没什么看头,楚年换了一圈台,最后停在了一个地方新闻台上。肤色和妆容格外不配套的女主播正拿腔拿调地讲述着新推出的各项政策,画面一转,镜头从女主播身上移开切到了嘉宾席上,一个西装笔挺的声影撞进了楚年的视线里,楚年手一抖,电视画面瞬间消失,只剩下一个漆黑的屏幕,映出他失了血色的脸。 秦进趁着烧开水的功夫从厨房里探出来半个脑袋,道:“楚教,你看见刚坐在女主播旁边的那个家伙没?省里下放来的钦差大臣,现在坐着市委的头把交椅,出了名的面狠心黑,刚来没几天就把市委的领导班子收拾了一遍,特警大队和武警支队的那帮牛人向来横行无忌,在他面前也只有点头哈腰的份!我爸在饭局上见过他一次,之后念叨了好几个礼拜,说是碰上活阎王了,叫周什么……” 楚年把遥控器随手一扔,仰面倒在沙发上,轻声道:“他叫周赫森,不叫周什么!煮完饺子快吃快滚,我要睡午觉了。” 10 楚年不知道是脑袋坏掉了还是味觉失灵,冰箱里的速冻饺子居然是洋葱鸡蛋馅的,秦进吃了不到三个就快吐了,抱着饮水机狂喝水,生生把自己混成了一个水饱,然后被楚年连推带踹地从家里轰了出去。 秦进衣衫不整地站在楼下,对着楚年家洞开的窗户狂吼:“老大,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好歹赏个打车费吧,也算小爷没白伺候你这么半天!” 话音未落,几张纸币晃晃悠悠地从半空中飘了下来,看傻了一票刚好路过的大爷大妈! 秦进拿着楚天女散下来的人民币拦了辆出租车,直接报上了秦钊公司的地址,这个时间秦钊应该还没下班,他的手机还在秦钊手里,电话可以不要,但是里面有很多重要的号码。秦进思考了一圈,觉得去秦钊公司堵人要电话,对他来说安全系数值是最高的,秦钊再怎么气再怎么恨,也不可能当着一干下属的面就把他吊起来抽。 秦钊任职的那家跨国公司在寸土寸金的商业街上有一栋独立的写字楼,秦进刚走进大厅就被前台小姐礼貌的拦了下来,客气的询问是否有预约,秦进摇头说没有,前台小姐马上翻出一脸很遗憾的表情,但是语气无比坚定地告诉秦进,秦总正在开会,没有预约的客人,秦总恐怕没有时间接待。 秦进数了数自己剩下的胆子,加一块也凑不出在秦钊工作的时候给他打一通电话的勇气,索性到停车场去等着。这家公司有自己的停车场,但是占地面积有点可怜,放眼望去一辆又一辆汽车像沙丁鱼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挤在一起,看着就眼晕。秦进拿出训练结束后满场捡球的耐心,一辆一辆找过去,在紧挨着墙的车位里找到了秦钊的那辆卡宴。 秦钊和他都有一个毛病,喜欢靠墙的车位。有一次秦钊带着老爸老妈出去吃饭,为了找一个靠墙的位置,愣是开着车围着停车场转悠了半个多小时,保安实在看不下去了,凑过来敲了敲车窗说,先生,您要是不会停车就吱一声,我帮您停,免费的,要是刮着蹭着了,我把我自己脸皮揭下来给您补上去行吗? 当时秦进也在车上,被保安那一本正经的口气逗得不行不行的,险些乐瘫在副驾驶上。秦钊抬手在秦进脑门上盖了个锅贴,对着一个空着的车位一脚油门就踩了过去,结果这一脚踩狠了,卡宴直接越过停车位撞在了一辆正准备开走的马自达的屁股上。 马自达的车主是个比强森块头还大的肌肉硬汉,带着一脸怒容从驾驶室里蹦了出来。秦进知道他哥心里不痛快,赶紧抢先一步下了车,想着先陪笑脸后赔钱,本来就是他们全责,能私了就私了,闹大了反而不好看。没想到马自达哥们压根不按套路出牌,两步蹿到秦进面前,挥起沙包大的拳头就要揍人。 秦进虽然灵活,但毕竟不是一个重量级的,眼角被对方凸起的指骨蹭了一下,浮起一道红彤彤的血痕。秦进挨了这一下,心里也蹿火,但是想着爹妈都看着呢,硬挤出点笑容,打算把这事和平解决了。马自达哥们以为遇上软柿子,一下没砸中,反手又挥过来一拳,秦进还没想好是该跟他对打还是先躲了,颈子上一紧,秦钊按着他的脖子把他拖到了身后,一把攥住了肌肉硬汉挥过来的拳头。 秦进连他哥到底是用的哪门功夫都没看清,马自达哥们就被反剪着手按在了卡宴的车轱辘底下,另一条胳膊松松垮垮地垂在身侧——脱臼了。秦钊身形劲瘦,站在筋肉人似的马自达哥们面前对比很是明显,但是秦家大哥天生气场强大,清凌凌的目光一扫,生生把筋肉人压得矮下去了一头 秦钊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叠人民币,也没数直接塞进了马自达的上衣口袋里,面无表情地道:“这钱是给你修车的,不是医药费,先动手的是你,挨揍活该,看病的钱自己掏吧。识相的话,从哪来滚哪去,否则,我现在就压断你一条腿!”说着,秦钊一脚踢在了车门上,警报器应声嘶鸣,马自达哥们哆嗦了一下,爬起来就往车里钻,屁都没再放一个,乖乖滚了。 解决了马自达,秦钊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秦进,黝黑的瞳仁里像是淬着火,炽烈而逼人。秦进被那目光刺得不禁向后退了一步,秦钊一把抓住他的 分卷阅读12 衣领,把人拎到自己面前,拇指狠狠地抚上秦进眼尾处的那道血痕,秦进疼得哆嗦了一下,秦钊板着他的脑袋,强迫他看着自己,一字一顿地道:“再让我看见你傻呵呵地站在那里挨打不还手,我就把你锁在屋子里,这辈子你都别想再出来!我的事情,我会解决,轮不到你出头,想在我面前逞英雄,你先争取下辈子早点投胎吧!” 秦进背靠着副驾驶那一侧的车门,一边等人,一边一件接着一件地回忆着以前的事,想着想着整个人就开始放空,连秦钊什么时候走出电梯向他走过来都没有发现。等他察觉到身边气场不对的时候,秦钊已经站在了他的斜前方,两粒深渊似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秦进被那道犹如实质的目光看得有些无措,正捉摸着是该先打声招呼,还是该单刀直入地说:“把电话还给我”,一颗圆圆的脑袋从秦钊背后探了出来,笑吟吟地对秦进道:“秦进,我们又见面了!” 当秦进看到那个躲在秦钊身后的人居然是许铭嘉时,他有种转身就走的冲动,在心里默念了不下三十遍“忍一时风平浪静”,才勉强把脚步定在了原地。秦进抬手揉了揉脖颈,硬生生地挤出一丝不算笑容的笑容道:“哥,你和许铭嘉什么时候认识的?这是打算一起出去吃饭吗?” 秦钊没吭声,到是许铭嘉笑吟吟地开了口,他上前一步,跟秦钊并排站着,右手似挎不挎地停在秦钊的手肘处,上挑的眼尾带着些许挑衅从秦钊脸上滑过,道:“我和秦哥认识快一年了,秦哥喜欢到人民大路上的那家健身房健身,刚好我也喜欢,一来二去就混熟了,约好了每周五,也就是今天,一起去健身房。之前我不知道你和秦哥的关系,对你态度不太好,在路西法那次也是我不对,秦哥已经骂过我了,秦进你也别生气了行吗?其实,说起来咱俩也挺有缘分的,到哪都能碰上。我管秦钊叫哥,你也叫他哥,以后我们就像自家兄弟那样相处,行吗?我保证不任性,也不气你了!” 一席话说得进退有度,轻轻松松地就把秦进划到了外人的范围里,轻轻松松地就把他放在了离秦钊最远的位置上。 认识快一年了……秦进埋头算了一下,去年的这个时候,正是他跟许铭嘉闹得最不可开交的时候,缘分!真他妈是太有缘分了!好像所有跟他秦进过不去的人,都是秦钊的座上宾。 秦进想起他在微博上看到的一句名言——你我之间哪有什么缘分,不过是我一个人在死撑。那一瞬间,秦进突然他的世界、他的生活、他的整个人连同他那点不敢对外人道的小心思都没透了,他无时无刻不在绝望里挣扎,秦钊却在安安稳稳里活得坦然。 秦钊的生活里从来没有他,也不需要有他。意识到这一点,秦进有些自嘲地笑了,他低着头扒了两下头发,再抬起头时,又带上了那副痞了吧唧的面具,毫不躲闪地迎上秦钊的眼神,似笑非笑地道:“您别抬举我了,您那是跟我哥有缘分,哪里是跟我有缘分!我这种街头混着玩的小痞子跟你做兄弟,你多亏啊,这种赔本的买卖不能干。对了,你们要是有约,就先走吧,我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把电话拿回来,里面有几个号码挺重要的。哥,你要是消气了,就把电话给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去路西法了。” 许铭嘉下意识地想讽刺一句“秦少,您是吃坏脑子了还是转了性了”,转念想到秦钊就在身边站着,生生把话咽回了肚子里,有点不屑地看着秦进笑。 11 秦进被许铭嘉那副满脸不屑的样子勾得心里直冒火,火星子直冲天灵盖,按都按不住,秦二少从小在外面招猫逗狗,年纪比他大两三岁个子比他高出一头的孩子见到他都打怵,还真没碰到过几个敢当着他的面不把他当回事的,更何况这个不把他当回事的人,还是一向被他视作小白脸的许铭嘉。 秦进越想越窝火抬腿在秦钊的车门上踹了一脚,指着许铭嘉的鼻子道:“你他妈站在我哥身边跟我装什么大爷,要笑就笑,要哭就哭,摆出一脸不屑一顾的样子恶心谁呢!许铭嘉,我告诉你,别以为有我哥撑着,我就把你当人看,咱俩的账没那么容易了了!” 许铭嘉那张清秀又水灵的脸瞬间绿成了圆白菜,抬手就想把秦进指着他鼻子的爪子打开,他一动秦钊也动了,秦钊按着许铭嘉的肩膀带着他向后退了两步,皱着眉毛不悦道:“别在公共场合打打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秦进也是在气头上,大不敬的话顺嘴就溜达了出来:“不想我给你丢人,就管好你那个眼睛长在天灵盖上的小情儿!” 话音还未落下,秦钊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秦进,秦进被他哥那成年猛虎似的眼神刺得心头一跳,偏偏嘴上还不肯服软:“瞪我干什么,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秦钊不再言语,反手推开一直腻在他身边的许铭嘉,两步走到秦进面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按着他的脖子把他塞进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然后自己也跟着坐进了车里,将油门踩到最低,卡宴咆哮着窜了出去,留许铭嘉一个人愣愣地站在一片烟雾般的灼热尾气里。 秦钊一边开车一边把别在胸前的墨镜架在了鼻梁上,阴着声音道:“秦进,你丫跟我来劲是吧!长了张人嘴不会说人话,今儿我就好好教教你!” 秦进长这么大敢动手揍他的人,除了他亲爹就是正开车的那位亲哥,他也算是被秦钊打皮实了,他不怕秦钊揍他,怎么揍都不怕,他只怕在秦钊的世界里有属于另一个男人的一席之地,那会让他生不如死,那是他做梦都不敢想象的酷刑。 秦进透过后视镜看见许铭嘉还不死心地踉踉跄跄地追着车跑了几步,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突然穿胸而过。许铭嘉从来没有公开表示过自己的性向,他不交女朋友也没有过男朋友,像很多二世祖那样每天豪车接送,活得远离人间。但是同类之间有种奇特的荷尔蒙,能让他们于千万人中嗅出彼此的气息,他猜不出许铭嘉究竟是不是gay,他的直觉却在隐隐不安。 也是这一瞬间,秦进无比清醒的意识到,秦钊终有一天会离开他,和另外一个人走完漫长而短暂的一生,生同穴死同椁,而他不过是秦钊生命里一个毫不起眼的过客,一抹不太好看的风景,甚至是一种难以启齿的污点。 那样优秀的人,却有一个同性恋的弟弟…… 秦进不敢再想下去,他默默攥紧安全带,偏着脑袋看向秦钊,看似口不择言实则无比忐忑地试探道:“这么容易生气,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你玩腻了女人,想玩男人?那也不该找许铭嘉啊,他那小身板,也算男人!” 秦钊猛地打了下方向盘,卡宴跟漂移似的从一个左转向的路口 分卷阅读13 飞了过去,屁股后头跟着一片叫骂声,秦钊转过头来看着秦进,深色的瞳仁藏在墨镜之后,目光却依旧凌厉像是有滚烫的烙铁贴着肌肤滑过,他咬牙道:“秦进,你跟金牙陈在一起混傻了吧,看谁都他妈是同性恋!今儿我把话撂下,我不是,你也不许是,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外面跟男人不清不楚,秦进,我能让你后悔从娘胎里爬出来!” 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刺进一把无比锋利的刀,碾磨着翻搅着,把整颗心脏撕扯成血肉模糊的一团。秦进转过头把脑袋靠在车窗上,看着前方闪烁不休的信号灯和如织的车流,唇边浮起自虐似的笑:“秦钊,你累不累,明明打心眼里不喜欢我,还非要端着兄长的架势管天管地。在你心里,是不是连许铭嘉都要排在我前面啊?你难道不觉得特没劲吗?我觉得特没劲!咱今天就把话说开了吧,我不再缠着你,你也别再管我,咱俩各玩各的,行不行?” 前面有一辆车突然变道,秦钊狠狠砸了下两下喇叭,目视着前方咬牙道:“秦进,你非要跟我较劲,是吧?” 秦进依旧笑得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小痞子,目光里却满是与年龄不符的空洞,他想说,我不是想跟你较劲,我只是觉得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了。我天生就是要被这个社会边缘化的小众,可你不是,你有着似锦的前程和幸福的人生,你会娶妻你会生子,你会成为爸爸妈妈的骄傲,所以,就算我爱惨了你,我也不能在你面前吐露半个字。 我已经身处地狱,我知道这里风多凄苦雨多萧瑟,怎么能忍心把你也拽进来。 这一生我注定孤独。 那么多话涌在嘴边,偏偏每一句都是不可说的禁忌,秦进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他似乎已经看到了秦钊与人互换戒指的画面,那么美丽又那么绝望,他偏过头去,清了清嗓子,道:“停车吧,我要下去!” 秦钊一脚急刹把车停在了路边,秦进上半身猛地一晃,整个人像脱离了弹弓的石子一样朝风挡玻璃飞了过去,好在他有系安全带的习惯,飞了一半就被安全带扯了回来,狠狠地撞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秦进还没来得喊疼,只觉衣领处一紧,紧接着眼前视线一暗,秦钊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挤在了胸膛和车门之前那点小小的空隙里。 秦钊身上独有的味道瞬间撞进鼻腔,热辣辣的,像是在草原上奔跑的大型兽类,秦钊单手摘下鼻梁上的墨镜,一双深渊般黝黑凌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秦进。秦进只觉心跳越来越快,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秦钊的眼神,秦钊用虎口卡住他的下颌,不许他乱动,兄弟俩目光相撞,似有火星迸射而出,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秦钊伏低了身子,伏在秦进耳边,咬牙道:“秦进,我说过多少遍,别在我面前胡闹,也别跟我任性,我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和耐心可以惯着你容忍你!想跟我玩独立要自由,你他妈下辈子再来吧!各玩各的?你有那个本事和立场吗?住了几天学校,你胆子见长啊?从今天起,除了上专业课,你哪都别想去,下了课就给我滚回公寓里蹲着!秦进,你最好乖乖的按照我的话去做,否则我不介意让人天天盯着你!” 12 秦进后脑抵着车窗,被迫微仰着头,像是在跟谁索吻,纤长的睫毛在肌肤上筛下细密的光影,琥珀色的眸子躲在一片水光之下,滟滟的,显得极其纯净。其实,秦进长得很好,不染发不纹身不打耳洞,短发刺黑,肤色健康,干干净净的,好似阳光下最挺秀的那杆翠竹,只是脾气太坏太痞,常常让人忽略了他的长相。 自秦钊买了房子搬出去单过之后,兄弟俩很少这样近距离接触,这一瞬间,秦钊忽然意识到,那个喜欢跟在他屁股后头到处跑的小男孩,那个喜欢仰着头用无比崇敬的眼神看着他的小男孩,已经变成了英俊的大人。这个英俊的大人有着同他相似的五官、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身高和同他一样不让人省心的脾气,这个英俊的大人和他来自同一个母体,身上处处都有着他的痕迹。 他们外表相似血脉相连,他们之间有着任何人都无法割断的羁绊—— 秦钊突然觉得胸腔里盈满从未有过的柔软,之前积攒的怒气刹那间消散得干干净净。他抬起空闲的那只手,拇指轻轻抚过秦进的眼睑,黑色雨林似的睫毛开始剧烈颤抖,紧接着,一滴眼泪,极亮的一滴,顺着眼尾的弧度,蜿蜒着滑落进鬓发之中,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 秦钊愣了一下,难得地流露出几分无措,手指顺着泪水蜿蜒的痕迹插入秦进的头发,指腹紧贴着发根,强行把那颗面朝着椅背的脑袋扳了过来:“嘿,不就是说了你几句么,哭什么,丢不丢人!” 秦进睁大眼睛看了秦钊一眼,眼眶里全是水汽,雾蒙蒙的,透出些许委屈的味道。秦钊觉得胸腔里那团小小的血肉猛地刺痛了一下,像是隔着厚厚的鞋底踩到图钉,疼得并不汹涌,却疼在最柔软的地方。 秦进看了秦钊一眼之后猛然发力,狠狠打开秦钊的手,双手抱膝,把自己团成一团缩在椅子上,脸埋进双腿之间,看不清楚表情,只能看见肩膀在微微颤抖。秦钊有些无措地清了清喉咙,小心翼翼地用手掌贴着秦进的后脑,正斟酌着是该继续教训他,还是该说两句软话哄哄他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就听见一些带着鼻音的哭腔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不喜欢我……你从小就不喜欢我……我怎么做你都不喜欢……我怎么努力你都不喜欢……” 秦进的声音压在唇齿之间,弱弱的,断断续续,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他是在说话还是哭得噎住,秦钊却皱起了眉毛,眉心处的褶皱深刻而严厉,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 “秦进,我觉得咱俩之间可能有点误会”秦钊斟酌着开了口,开场白还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截断了话头。 在秦钊开口的瞬间,汤圆般团在椅子上的秦进突然弹了起来,一头扎进秦钊怀里,额头抵着他哥的胸膛,手指紧紧地攥着秦钊的衣角,深吸一口气,然后扯着嗓子开始哭,一边哭一边控诉:“误会?哪有什么误会!你就是不喜欢我!小时候打我也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可现在我都二十二了,都能跟人领结婚证了,你居然还打我,还往脸上打!打完连句关心都没有就把我一个人扔在饭店,自己跟小情儿跑一边快活去了,秦钊你摸着良心说,有你这么当哥的吗?别人家的哥哥恨不得把弟弟捧在手心里,你就只会对我凶,对我吼,我不要你做我哥了,我要妈重新生一个哥给我!我不要你了!” 秦钊想说,就算咱妈现在还能生,也只能给你生个弟生不出来哥。不过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抬杠,还是咽了吧。 秦进一口气控 分卷阅读14 诉了那么长一段,故意停了一下,想看看秦钊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秦钊以不变应万变,根本就不搭理他。秦二少激怒攻心,既想哭得再惨点又想接茬控诉,结果悲催地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个正着,趴在秦钊怀里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钊吓了一跳,连忙翻出一瓶矿泉水来,单手拧开盖子,一边拍着秦进的背给他顺气,一边把他的脑袋从怀里挖出来,强行喂了口水。秦进歪着身子趴在他哥怀里,脸颊埋在秦钊的肩窝,红红的鼻尖蹭着秦钊深麦色的颈侧皮肤,怎么看都有点暧昧,秦钊却浑然不觉,把塑料瓶的瓶口凑到秦进嘴边,一点一点的喂他喝水。 秦钊有些无奈地想,我这辈子为数不多的那点耐心,大概都用在你身上了,你究竟是我弟弟,还是我的冤家? 秦进喝饱了水,脑袋一偏,又重新把脸埋进秦钊怀里,顺便把挂在鼻尖上的那点成分不明的液体,一股脑地全蹭在了秦钊的黑色衬衫上。秦钊有些好笑地敲了敲秦进的脑袋,低声道:“闹了半天,原来是为了那一巴掌的事情在跟我赌气,秦进,你真是越活越出息!好了好了,上次的事情是哥不对,我们二少长大了,我保证以后再不动你一下,行不行?” 秦进吸了吸鼻子,露出一只眼睛,眼泪汪汪地看着秦钊:“你是我哥,你要打我我没话说,但是,许铭嘉凭什么站在你身边冲我耀武扬威的!一口一个‘哥’叫得比我这个原装的亲弟弟都顺溜,我不喜欢他,你离他远点,行不行?” 秦钊叹了口气,顺手在秦进脸上捏了一把:“本来我跟他就没什么交情,不过是在健身房见过几次,你不喜欢我就离他远点。现在话都说开了,还想跟我‘各玩各的’吗?” 秦进没说话,只是撇了撇嘴,脸上没有了那副小痞子似的神情,显得格外乖顺,像极了还未成年的小猎犬,黑森林般的长睫毛上凝着水珠,随着秦钊的呼吸微微颤抖,如同展翅欲飞的凤尾蝶。 秦钊盯着那两只凤尾蝶看了一会,只觉胸腔里柔软得一塌糊涂,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舒适安逸得像是得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我这是怎么了?秦钊微微有些困惑,同时强迫自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到脑后,正色道:“既然不准备跟我各玩各的,该管的地方我就要接着管!明天去学校办个走读申请,搬到我的公寓来住,以后十点半之前必须回家,双休日想去哪里玩,必须先跟我报备一声,否则,我让你连公寓的门都走不出去!” 秦进哼了一声,没有开口拒绝,只是坐正了身子退回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秦钊下意识地想摸摸他的脑袋,手抬到一半想起来孩子长大了知道跟他要主权了,手腕一转,从杂物箱里摸出来一包湿巾砸了过去:“擦把脸吧,脏得跟叫花子似的!” 秦进撅着嘴开始撕扯湿巾,车子启动的瞬间,秦钊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脸来看着秦进道:“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管着你,气急了会动手抽你,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秦进,我希望你能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秦进愣了愣,柔软的湿巾从指缝里跌落下来,掉在身上溅起微湿的凉意。 多年之后,当物是人非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变迁,秦进依然劳劳地记得秦钊说的这句话以及说话时眉眼温柔的样子,那是他沉睡一生都不愿醒来的梦,亦是他此生唯一的信仰——他最爱的人希望他幸福,他怎么能让深爱的人失望。 13 秦家大哥行事素来雷厉风行,当天晚上就把无法无天的秦二少拖回了自己的公寓。秦进在屋子里转悠了好几圈,确定没有什么可疑人员留下的可疑物品后,摊手摊脚地横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哼哼:“哥,我饿了!” 秦钊算半个洁癖,一进家门就脱掉外套钻进了浴室,隔着层层水雾和嵌着磨砂玻璃的浴室门对秦进道:“冰箱上有外卖电话,想吃什么自己订。” 秦进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地折腾了一会,又打开电视胡乱换了几个台,才慢吞吞地爬起来,踩着拖鞋往厨房移动。 秦钊的厨房装修得极其专业,进口的德国厨具各个光可鉴人,能吃的东西却少得让人心酸。偌大的一个双开门名牌冰箱,除了冰镇啤酒和矿泉水,连袋儿速冻饺子都没有。秦进心想,以后老妈再骂他不是过日子的料,他就带着老妈来参观她大儿子这个能把老鼠饿晕过去的厨房! 秦进翻了翻贴在冰箱门上的外卖电话,不是披萨就是炸鸡,又油又不好吃。秦二少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一副人类中的仙人掌的架势,其实也是宝哥哥般养大,挑嘴挑得厉害,看不顺眼的东西,饿死都不肯吃一口。 浴室里水声一直没停,按照秦钊那个拿洗澡当蜕皮的劲头,估计没有半个小时出不来。秦进关上冰箱,在料理台下面的柜子翻了翻,找出来两包在保质期内的泡面和一小包乌江榨菜。 秦钊家里没有围裙,估计自打买了房子就没在家里开过火,秦进很有DIY达人精神地用两张旧报纸挡在身前,还顺手给自己折了顶厨师帽。趁着烧开水的功夫,秦进把榨菜放在温水里滤了一边,然后和自家做的牛肉酱一起下锅爆炒,香味瞬间爆了出来,原本冷冰冰的厨房也因此有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秦钊洗完澡走出来的时候,餐厅的大理石桌面上已经摆好了两副碗筷,冒着热气的泡面上铺着自制的肉酱和色泽碧绿的菜叶,卖相出奇得好,味道闻着也很诱人。 秦钊原本正拿着毛巾擦头发,他看了看碗里的内容,又看了看冰箱门上的外卖单子,确定这不是任何一家餐馆送来的外卖之后,有些意外地在餐桌旁边坐了下来,一脸警惕地拿起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面条和肉酱。秦进顶着报纸折成的厨师帽,扒着门框从厨房里探出来半个脑袋,唇边噙着小小的带着得意的笑容:“哥,你等一下,煎蛋马上就好!” 秦钊随手把毛巾搭在椅背上,顶着一头微微湿润的头发进了厨房。秦进正拿着锅铲忙活着,抽油烟机质量过硬,工作起来悄无声息,原本光可鉴人的料理台上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沾着蛋清的鸡蛋壳,粘着油渍的调料包,秦钊虽然是半个洁癖,却对秦进弄脏了他的厨房这一行为毫不反感。 秦钊靠在门框上,顺手点燃一根烟,苍蓝的烟雾弥散开,秦进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却依旧好看。那是个白杨树般挺拔的孩子,生了副好相貌,绷着脸时严肃英俊,笑起来又灿烂得如同阳光。 秦进身上一直有种干净爽朗的气息,剥离那些桀骜的表情,五官之中处处都透着单纯和不设心机。秦钊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一直在下意识地保护着 分卷阅读15 秦进身上的单纯,他想让秦进一直活在他能控制的世界里,他想让秦进永远不会接触到那些这世界原有的肮脏。他甚至希望秦进永远都不会去碰触情欲,就像现在这样单纯任性地活在他身边,就像现在这样,一栋房子两个人,不需要再有任何人加入。 秦进垫高了脚尖去碗柜里拿盘子,T恤的下摆卷了起来露出一节细窄的腰。皮肤是浅浅的小麦色,看起来健康又柔韧。秦进为了跟他哥保持同步性,从小就跟秦钊一起练长跑打网球,拉长了身量不说,还练出来一幅结实的身体。秦进天生不太爱长肌肉,怎么练都是偏瘦的样子,配上那张干净帅气的脸,显得格外清爽利落。 秦钊想,你怎么就偏偏长成了我最喜欢的样子,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巧合。 秦进把两个煎蛋撒上一些细盐然后装盘,转过身来看见秦钊正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褐色的黑魔香烟叼在唇间,细密的烟雾弥散开来,向来冷硬如兵刃的眉眼也有了温柔的味道。黑色的微湿的头发凌乱地搭在额前,白衬衫只系了最底下的三颗口子,露出一截纤长的脖颈和大片深麦色的胸膛,真是性感得不要不要的! 不带这么色诱的! 秦进心里哀嚎一声,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视线顺着秦钊发尾跌落的水珠一路向下滑,越过锁骨和胸膛,消失在了被白衬衫遮挡住的部位。秦进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随手抓起一条毛巾扔到秦钊身上,一边端着盘子往餐厅里走一边道:“别顶着湿头发进厨房,会沾满油烟的味道,澡都白洗了!” 秦钊跟着秦进往餐厅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用夹着烟的手点了点秦进胸前的那两张废报纸,道:“我都已经穷到这种程度了吗?” 秦进在秦钊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心想,谁看过您那个冰箱都得以为您穷得揭不开锅了! 一人一碗面配一个煎蛋,兄弟俩围在大理石的餐桌边上吃得香甜而安静。夕阳灿金的颜色透过玻璃窗打照进来,餐厅里失了火般温暖明媚。秦进抬起眼睛,从碗沿的上方偷瞄秦钊,秦钊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用筷子尾巴敲了敲他的鼻梁,道:“有话就说,别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秦二少上天入地穷折腾了二十年,早已不知道羞涩为何物,在秦钊墨黑色瞳仁的注视下居然难得一见地红了脸,咬着面条含糊不清地道:“哥,你真要我收拾东西过来跟你一起住啊?你说你而立之年如狼似虎的,养我这么个闪闪发光的大电灯泡在旁边,不碍事吗?” 秦钊咽下碗里的最后一口面汤,似怒非怒地瞪了他一眼,道:“让你住你就住,我的事儿用不着你管!” 秦进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刚想顶嘴,秦钊已经把碗扔进洗碗槽里转身进了书房,摆明了不想搭理他。 秦进怔怔地看着秦钊笔挺如箭的背影有些出神——你不该给我机会,离你这样近——秦进近乎自暴自弃地想,我怕终有一天我会控制不住,把你拖进地狱…… 14 秦钊吃过晚饭就进了书房,秦进不敢打扰,乖乖地洗了碗拖了地盘腿坐在沙发上蹂躏遥控器和电视。把所有电视台轮过两圈之后,秦二少烟瘾上头,可是摸遍了身上的所有口袋,也没找到熟悉的硬壳盒子。秦进憋得实在难受,开始在屋子里头转圈圈,想找出一颗烟来解解馋。 秦进在客厅和客房里寻找无果后,摸进了他哥那间放着一张黑色巨床的卧室。秦钊习惯把烟盒收在床头柜里,洗完澡上床后顺手来一根,秦钊还没有搬出去单过的时候,就因为改不了在床上抽烟的毛病,被秦妈妈毒舌问候了好几回,险些动用家法,再后来有了自己的房子,再没人约束他,这毛病也就彻底没了扳过来的机会。 秦二少翘着两条长腿往卧室里那张黑色大床上一趴,抬手就拉开了床头柜上的小抽屉。抽屉打开的瞬间一枚长方形的浅蓝色小扁盒子顺势掉了出来,秦进连忙伸手接住,一串如雷贯耳的英文字母顺着小盒子跌落的弧线自眼前飘过——Durex,后头还跟着三个让人想入非非的小字——凉感装。 秦进像是摸到一块烫手的山芋一样,把那个浅蓝色的小扁盒子又扔回了抽屉里。瞪着身下的纯色床单愣了会神,秦二少留心听了下书房那边的动静,见秦钊还没有出来的意思,又忍不住伸出手去把那东西捡了回来——说实话,他是头一回实打实地见着这传说中的玩意儿,还真有点好奇。 秦进虽然是在外面混着长大的,但是毕竟有他哥管着有家教压着,再怎么混玩混闹,也是有限度的。像跟人上床这种比较出格的事儿,他也就是嘴上说说,真要到了脱裤子的时候,他比谁躲得都快。 秦进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情感洁癖,他只知道除了秦钊,他不想碰任何人,也不愿意让任何人碰他,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除了秦钊,他对谁都没性趣。所以活了二十年,他连自慰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真真儿是活得阳春白雪,某些方面干净得简直到了让人惊讶的地步。 一盒杜蕾斯一共十二枚,秦进把盒子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铺散在床上,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遍——只有八枚,少了四个,差不多是一晚上的量。秦进眼前猛地闪过周晓佳那张含羞带怯的脸,心里像是被刀剐过一样的疼。 秦进正对着满床的套套生闷气,衣领处突然一紧,直接被人拎了起来,跪在了床上。这屋子里一共就俩人,秦进心知不妙,连忙拽过一个枕头,试图挡住他哥的视线,秦钊一巴掌拍开秦进举着枕头的那只手,露出了底下的八枚套套。 秦钊似笑非笑地横了秦进一眼,道:“用这玩意儿练数数呢?会数吗?用不用我教教你?” 秦进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仰视着秦钊,鼓着脸颊气滚滚地道:“我数过了,少了四个!婚前性行为是不道德的!” 秦钊被秦进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忍了半天实在是没忍住,抬手顺了顺秦进刺黑的短发,秦二少像不倒翁似的被他哥扒拉的东倒西歪,嘴上还不忘痛斥不文明不道德的某行为:“你带人回来过夜,还跟人发生一夜情!我不过是在电话里跟人说了几个黄段子就被你甩耳光,你这都动真格的了,又该怎么算!” 秦钊揉够了他弟的头发,弯腰捡起散在床上的八个套套,一股脑地全扔进了垃圾桶里:“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行了吧?” 秦进没说话,只是换了个姿势,由跪坐改成了盘膝坐在床上,把一颗圆滚滚地胖枕头抱在怀里,下狠劲地揉。脑袋垂得很低,额发挡住了眼睛看不清楚表情,只能依稀看到两排黑色雨林似的睫毛,时不时地颤动两下。 刹那间卧室里有种诡异的沉默,秦钊盯着秦进看了一会 分卷阅读16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把钳住秦进的脖子,迫使他抬起头来。秦钊神色阴郁地看着秦进,近乎凶狠地道:“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从小到大,你处处爱跟我学,我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跟人上床了,你也想试试那是个什么滋味是吗?秦进,我劝你趁早把脑袋里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清理干净,不然,我饶不了你!洗澡!睡觉!” 秦钊揪着秦进的衣领把他扔进了浴室,秦钊压抑住从骨骼深处升起的施暴的冲动,踩着地毯来回踱步,好几次都想把垃圾桶里的套套连同装着套套的垃圾桶一起踹到楼下去,他防备了所有人,唯独忘了防备自己。 秦钊把秦进扔进浴室后,并没有体贴到再给他递一条干净的内裤和一套睡衣。秦进洗完澡后,在浴室里转悠了好几圈,连条能把关键部位包住的大浴巾都没找到,只能光着身子走了出来,赤脚踩在长毛绒地毯上,极其无辜地站在空调下面打着哆嗦。 秦妈妈在被养生节目洗脑之前,做饭的手艺还是很养人的,起码秦进就被她养得很好,身上的皮肤柔韧细致,没有任何瑕疵和疤痕,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少爷底子。 秦进扒了扒还在滴水的头发,小声道:“哥,你这有多余的睡衣和干净的内裤吗?” 秦钊没想到秦进居然会光着身子直接出来,他几乎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视线不收控制地滑过精致的锁骨和紧实的小腹,最后落在了秦进腿间那颜色粉嫩的一根上。成年男人沉迷性事,那一根的颜色往往透着污浊,秦进腿间的东西跟他的人一样,看着生龙活虎,其实满是不谙世事的单纯干净。 秦钊有些狼狈地别过头,随手抓过一套睡衣和一盒没拆封的内裤扔到了秦进身上。纯白色的内裤是按照秦钊的尺寸买的,穿在秦进身上有些大,越发显得双腿笔直脚踝精致。秦进把睡衣拿在手上看了看,料子还算不错,但是胸口上那个硕大的米老鼠图案一看就不是秦钊的风格,准是别人买来送他的。秦进有些嫌弃地把睡衣连同睡裤一起扔回了柜子里,只穿着一条内裤爬上了秦钊的那张黑色大床。 秦钊站在床尾处皱着眉毛道:“客房保洁已经打扫干净了,去客房睡!” 秦进趴在枕头上拉过被子挡住脸,只露出一只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秦钊道:“哥,我都好久没有跟你一起睡了,就让我在这睡一晚上吧,就一晚……” 秦钊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但是只今天一天他就在秦进面前缴械投降了太多次。我究竟是怎么了?秦钊一边在心里纳着闷,一边脱掉衣服,调高空调的温度,掀开被子爬上了床。 秦进早就知道秦钊睡觉向来只穿内裤,才会大着脸硬赖在主卧里不愿意走。灯光熄灭,厚实的窗帘挡住了所有月色,卧室里只剩下空调运作的声音和细微的呼吸声。 秦钊的黑色大床尺寸惊人,兄弟俩一个躺在右边一个躺在左边,中间宽敞得还能再塞两个人进去。秦进趴在枕头上一边咬着被角装睡一边小心翼翼地往秦钊身边移动。 近了一厘米,近了两厘米,近了三厘米,秦进好不容易挪到床中间的位置,只觉身边被褥一陷,一条筋肉遒劲的手臂狠狠地箍住了他的腰。温热的气息伴着醇厚的嗓音响在他耳边:“别乱动,我会睡不着!” 秦进只觉耳根处一炸,心跳如同脱轨的火车般凌乱着呼啸着奔向悬崖。 很久很久以后,秦进依然清晰地记得他在秦钊身边沉沉睡去的那个夜晚,像是历经了寒冬的小松鼠遇上了初春的第一缕阳光,所有生命不能承受的轻重伤感都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谢谢你,曾给我温暖;谢谢你,教会我勇敢。 15 秦钊睡相很好,不打鼾不磨牙能保持一个睡姿到天亮。秦进幻想了好几次该如何借着翻身的机会一脑袋扎进他哥怀里,只可惜秦钊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抢先一步翻过了身,背对着秦进睡着了,一整夜再也没有搭理过他。秦进对着他哥肌肉紧实的背影意淫了无数种体位py,带着一脑袋黄色小片片睡了过去,在梦里做了个够本。 秦二少一觉睡到了上午十点,厚重的窗帘遮光效果良好,秦进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好一会才算把脑袋里的瞌睡虫清理干净。床头柜上粘着一张便签,秦进顺手撕下来凑到眼前细看——面包在餐桌上,牛奶在微波炉里,尽快办好走读手续,我的确承诺过不再动你,但是这不代表我没有其他的办法收拾你! 被褥间满是秦钊身上的气息,像是拥抱,让周身骨骼都柔软下来。秦进对着天花板呵呵傻笑了一会,心想,生活啊,其实挺美好的,真的! 秦钊下了死命令不许他继续住校,秦二少默默权衡了一下死扛着不听话的后果,决定还是乖乖地滚回学校收拾行李。 秦进住的是四人寝,上床下桌,屋子朝阳,采光还算良好。三个室友都是外地人,也都是爱说爱笑的外向性格。秦进脾气虽然爆,但是讲义气又爱护短,寝室里的谁谁跟外边的谁谁有了矛盾,往往是他冲在前面,能劝和的就劝和,碰上挺着脖子硬装逼的抬手就揍,那股子又快又狠的劲头,像极了他那位嫡亲的大哥。 一来二去秦进就成了寝室里的领头羊,有个什么大事小情的都上赶着邀他插一腿。其他寝室的人知道他是什么脾气,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也都客客气气的。所以,秦进虽然经常打着各种名义窝在家里当蛀虫,跟寝室里各路牛鬼蛇神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秦进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天气热得厉害,大多数人都在午睡,他轻手轻脚地推开寝室的木头门,三个室友正围在窗前讨论着什么,见他进来,反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沉默了。 秦进随手把运动背包甩到自个床上,一边找杯子接水喝,一边搭茬道:“聊什么呢,这么热闹,继续聊,别停,我正好跟着拣点乐儿!” 秦进的对床是个矮个子的圆脸男生,年纪小,名字里有个“乐”字,关系不错的都叫他“小乐”。小乐是农村孩子,黄土地养育出来的性格,朴实本分带着点笨拙,看人时目光单纯还有点羞怯,跟陌生人说上一句话能脸红半天。秦进挺喜欢小乐身上那股子纯朴劲儿,能关照到的地方,他一般会多关照一点,所以,大学读到第三年,小乐还真没被人欺负过。 往常小乐看见秦进回来,都会笑眯眯地凑过来说两句话,今天居然一反常态地端起水盆就往外走,一副躲着谁的架势。秦进抬手揪住小乐的衣领把人拎到眼前,扳过小乐的脸对着天光细看——颧骨上一道五六寸长的红印子,肿得厉害,还沁着血丝。 秦进有点蹿火,没好气地在小乐脑门上一推 分卷阅读17 ,简明扼要:“谁干的?” 小乐怯怯地看了秦进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站在一旁的室友赵树斌倒是先开了口:“秦哥,你别管了,这事赖不着别人。小乐明知道自己不会玩台球,还往台球室里头凑,这不是找打么!再说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一个不小心碰了他一下,没想到就留印了。也怪小乐娇气,都三天了这印子居然还没消……” 秦进笑了,气笑的,他把小乐拽到身后去站着,面对面地看着赵树斌,道:“你脑子他妈被福尔马林泡过吧!什么样的不小心能在脸上碰出这么长的一道印子,还带血丝的,你现在碰一个让我瞅瞅!别他妈以为我不知道这里头是怎么回事,小乐会进台球室,十有八九是被你拽进去的!你惹了事儿,怕了跑了,让小乐替你挨打,赵树斌,你行,够爷们!” 赵树斌脸色一变就想顶嘴,转念想到秦进那暴起来神鬼不惧的狗脾气,又生生忍住了话头,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秦进最看不惯他这副窝囊的样子,转过身瞪着小乐,道:“我再问一遍,谁干的?” 小乐对秦进向来是又敬又怕,被他这么一瞪,圆溜溜的眼睛里霎时蒙上一层水雾,结结巴巴道:“是……是许铭嘉……” 话音未落站在一旁的赵树斌突然不冷不热地补了一句:“秦哥,以前兄弟们有事都是你出头,大家都挺感谢你,也请佩服你的。但是这一回,你还是别去了,我听系主任说许家的老爷子和兄长最近扳倒了一个挺大的人物,正处于上位期,校领导都一水儿地宠着那位爷,这一段时间还是别去招惹许铭嘉了!” 秦进背靠着床架子很认真地看了赵树斌一眼,黝黑的瞳仁淬利如古法锻造的冷兵器,刺得人心头一跳。秦家大哥气场强大,秦家二少也不是吃素的,真的动了火气气场全开的时候,绝不是赵树斌这种段位的人能承受的。 赵树斌目光一飘,下意识地想躲开秦进的眼神,秦进就近勾过来一把椅子,长腿一抬猛然发力,椅子携着凌厉的风声飞了起来,结结实实地砸在赵树斌的肚子上。赵树斌疼得哀嚎一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小乐吓得直哆嗦,带着哭腔小声说了句:“秦哥,你别这样……”秦进挥开小乐,两步走到赵树斌面前,抬脚踢在他的肩膀上,把人踹翻了过去。小乐吓得再不敢出声,另一个胆子更小,在秦进踹凳子的时候就悄悄溜了。 寝室里一时间静到了极处,秦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趴在地上的赵树斌,道:“我不管你跟许铭嘉是什么关系,只要你还想在这个寝室里呆着,就别让我从你嘴里再听到‘许铭嘉’三个字,不然有你好受的!” 秦进转身从柜子里抽出一个半人高的长条状黑匣子,握在手里轻轻挥了两下后对缩在一旁的小乐道:“行李箱在柜子的最底层,帮我把衣服都装进去,一会我回来拿。”说完,秦进抬脚踹开寝室的门走了出去。 实木门板狠狠地撞在墙壁上又反弹回来,巨大的声响在走廊里激荡出回音,其他寝室的人纷纷扒着门框探出头来瞧热闹,看见肩膀上斜搭着一个黑色长条匣子的秦二少迎面走过来,又都把脖子缩了回去。 体院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仅有的几个姑娘也爷们得让纯爷们都自惭形秽,一群荷尔蒙分泌过量的小伙子只能把过剩的精力消耗在无尽的竞技游戏中,所以,体院附近三步一个电玩城五步一个台球室,间或穿插着一些网速给力的网咖。 秦进刚进大学的时候就被楚教看中收成了嫡系,训练量比网球队的其他人要重一些,练完了自己的那份还要帮着楚年拉练那些跟不上教学进度的队友,一天下来往往累得比狗都惨,看见圆形球体就想吐,所以,秦进很少去台球室自虐,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在路西法找个犄角旮旯窝着,听听音乐看看大腿睡睡觉。 秦进不常去台球室,不代表他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 体院附近最出挑的那家台球室叫仇杀队,仇杀队的老板曾在许家老大许铭深手底下当过几年兵,算是半个许家人,许铭嘉也就把仇杀队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在里头呼风唤雨地把自己当山大王使。 抛开一些个别的偏见,秦进不得不承认,许铭嘉确实有穷折腾的资本。许铭嘉比秦进小一岁,有点男生女相,眉梢斜挑,唇色粉嫩,一双眼睛又亮又媚很是勾人,和秦进那种不妩不媚干干净净的帅气相比,许铭嘉更显风情万种,属于扔到哪都有人愿意多瞅几眼叫一声“漂亮”的级别。 长得好,背景又深,这种人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缺拥护者。 秦进走进仇杀队的时候,里面已经凑起来了好几桌。厚重的遮光窗帘挡住了窗子,只有实木球案正上方的位置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小吊灯,其他地方都是昏暗的,各色人影隐在其中,有种鬼影重重的感觉。 体院的人都知道仇杀队是许铭嘉的地盘,也都知道许铭嘉和秦进有多不对付,所以,当秦进扛着他的小黑匣子逆光出现在仇杀队门口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正俯身对角度的也都半抬着脑袋怔怔地看向门口,忘记了起杆。 还是仇杀队的老板最先反应过来,笑着招呼了一句:“呦,来了位稀客!” 16 秦进临时被秦钊捉到公寓里去过夜,根本没带换洗的衣服,今天身上穿的这一身是他从秦钊柜子里挖出来的旧衣服。秦钊为人冷厉,挑选的衣服也都带着极重的线条感,很考验身材和气质。秦进虽然没有他哥英武挺拔,好歹是一个妈生的,也是纯天然的衣服架子,秦钊的衣服他穿起来出奇的合身好看。 他下半身穿了条纯黑色的牛仔裤,做工精致,面料考究,裤脚处收紧,拉长了小腿的线条。上身是一件白色的V领棉质T恤,衬着小麦色的皮肤,显得格外干净清爽,短发刺黑,还带着薄薄的水汽和洗发水清香的味道,再加上一双擦得雪亮的棕色踝靴,堪称“风神俊秀”四个字的标准模板。即便及这满屋子的人都对秦进没什么好印象,也不得不在心里叹一声——许铭嘉有穷折腾的资本,这位秦少爷也没逊色到哪儿去! 秦进从门口的台阶上跳下来,走到许铭嘉占着的那张球案旁边,暖黄色的吊灯光线自带阴影效果,加深了五官的轮廓,风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是同样的年轻好看。旁边围观的闲散人等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把秦进和许铭嘉闪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仇杀队的老板姓孙,还不到三十岁,性子磨得滴水不漏,据说这是许家大哥许明深一手调教出来的结果。老板脑门上有一道三指宽的伤疤,颜色微微发红,看起来很是狰狞骇人,因此得了个“老疤”的外号,不过外号是给相熟的人和有头 分卷阅读18 有脸的人物叫的,不够重量的小角色要低头弯腰尊一声“疤爷”。 秦进用手中的黑色长条匣子在球案边沿轻轻一敲,发出“哒”的一声脆响,目光自穿着一身白色运动套装的许铭嘉身上轻轻扫过,最后落在了仇杀队的老板那里,老疤未言先笑,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牙齿:“来者是客,客人就是上帝,难得秦小爷看得起我这小店,我陪您来一盘?” 秦进也笑了,清秀俊挺的五官在灯光下显得给外深邃动人,老疤看得心中一动,心想难怪许铭嘉和这位格外不对付,在体院在外貌方面,能和许铭嘉一较高下的,也就这位小哥了。 秦进围着球案踱了两步,顺便拿起了一个枪粉在手里一上一下的抛着玩:“孙老板肯给面子,按理说,无论如何我得接着,但是,不好意思,今天谁的面子我也不能给。许少,咱俩较了这么久的劲,你应该最清楚我什么脾气,有什么不满意的你直接冲我来,文的武的要杀要剐我陪你玩,没必要迁怒别人!小乐脸上那道红印子你是拿球杆剐出来的吧,堂堂许家三少爷,欺负个农村出来的孩子,许少,您不觉得丢人吗?今儿我跟您来一局,我倒要看看,您是怎么个不小心能在孩子脸上留下那么长的一条印子!” 话音未落,秦进三两下拆开手里的长条匣子,把里面的东西往球台上一扔,“啪”的一声脆响过后,众人只觉眼前一亮。 秦进带来的是JohnParris旗下的TRADITIONAL款球杆,白蜡木的前支,17寸长黑檀木的后把,插花是爱里古夷苏木加后枫木,堪称球杆里的传奇。爱玩台球的没几个不知道这个品牌的,出了名的死贵,一根木头杆子能卖到三百多英镑。而且是典型的有价无市,国内基本买不到真的,只能到英国的手工场里去找,空运的运费加上球杆本身的价格,足够唤起贫民百姓对现代社会贫富不均现象的思考。 秦进性格虽然张扬,但绝对不是爱显摆的那种,同校的朋友大多只知道他家条件不错,但他到底是谁谁和谁谁的儿子就没人知道了,秦进也从来不提,用自己的方式任性无忌的活着。 周围的人见他这架势,心里都有点打鼓,都知道这位相貌不凡的小哥,出身肯定也不凡。老疤上上下下地看了秦进好一会,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转过头来看了许铭嘉一眼,意思是——许少,您看这事儿怎么处理? 老疤这一手看似是敬着许铭嘉,不敢在他发话之前强出头,但是有点心机的都能明白,他这根本就是不想替许铭嘉得罪人,秦进来势汹汹,这种来路不明又出手奢侈的人,往往是最不该得罪的那一种。 许铭嘉大概也是很久没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他上前两步,双手撑在球台边上,面对面的看着秦进,嘴边噙着一抹嘲讽的笑,道:“秦进,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跟我玩?你配吗!宋乐成是我打的,我看见你养的狗,就跟看见你一样不爽!你最好把宋乐成拴在裤腰带上,走到哪带到哪,不然,我不敢保证这种事情没有下次!” 秦进觉得脑门上一顿火花乱闪,噼里啪啦的都能燃起一个小型火焰山来了。他探身拿过球杆,让杆尾竖起,几乎和球台的台面垂至,手上拿捏着力道,对准母球猛地一刺,白色的母球旋转着跳了起来,朝许铭嘉的脸飞了过去。 秦进动作极快,眨眼的功夫,母球便飞了起来,许铭嘉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被老疤握着后脑一把推开,母球重重地撞在许铭嘉身后的墙壁上,砸出一个不深不浅的小坑,墙上的白灰簌簌落下来,许铭嘉转头看了一眼,神色变得凶狠起来。 老疤挡在许铭嘉身前,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道:“秦少,有话好说,扎杆这种违规的招数,就不要使了吧!” “滚你大爷的!谁他妈跟你有话好说!”秦进本来就火大,一个扎杆使出来居然连许铭嘉的头发丝都没碰到,让他更加火大,单手在球台上一撑,干净利落地翻身跳了上去。手中价格不菲的球杆高高扬起,越过挡在前面的老疤,笔直地往许铭嘉肩上砸去。 老疤的手下有一半是跟他一起当过兵的,当兵的都是职业流氓,下手又黑又狠。见秦进跳上了球台,一个拿起放在一旁的架杆狠狠地朝秦进腿弯处砸去,另一个跟着跳了上去,立手成刀,一记手刀朝秦进握着球杆的那只手的手腕劈了下去。 秦进再怎么灵活跟职业流氓也不是一个段数,他躲过了面前的手刀,没躲过身后的架杆,只觉腿弯处一痛,直接矮身摔在了球台上。脑袋磕在球台边沿正对着许铭嘉的位置,没有人看到那个自秦进开始动手,就一直躲在老疤身后的小少爷从哪里翻出来一枚瑞士军刀,秦进只觉额头和脸颊上同时炸开火辣辣的痛,紧接着鲜血糊满了眼睛,他的脸随着刀锋划下的弧线偏向一边,视线里一片血红,让他有种失明的错觉。 那一瞬间,秦进首先想到的居然是,这事儿死活都不能让秦钊知道,不然他哥肯定得气疯! 谁都没想到,许铭嘉竟然动了刀子,更加没想到的是,这一刀还划在了脸上,一旦留了消不掉的伤疤,秦进这张算得上相当不错的脸就交代了。 原本火药味十足的台球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站在球台边上手里还握着刀子的许铭嘉和半跪在球台上的满脸血痕的秦进。有血滴顺着指缝流下来。落在深绿色的球台上,泅开醒目的痕迹,数双眼睛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个小小的痕迹,忘记了动作。 一番挣扎下来,秦进的T恤领子被拉开,露出一块挂在脖子上的黑色石头,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块成色极好的墨玉,被雕琢成了及其诡异且少见的神兽的形状。老疤原本是想低头找烟,目光一错,刚好瞄见秦进脖子上那块神兽形状的玉坠子,先是一愣,紧接着一股寒意从尾骨出升起,细细密密地向上蔓延—— 他曾经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同样的坠子,同样少见的优质成色,同样诡异的神兽造型,同样在边角处有一个小小的凹陷…… 那个人让他不得不脱了军装滚蛋回家,那个是狠在骨子里的家伙…… 老疤想把秦进拽起来,问一问他跟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同样姓秦,同一个坠子…… 老疤的手刚搭上秦进的肩膀,台球室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力道极大,连带着门框都跟着剧烈晃动,紧接着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逆光走了进来。 那人身高将近一米九,挺拔如神祗,逆光的缘故,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却莫名让人感觉到,那应该是个相当英俊的男人。 老疤触电一样收回了搭在秦进肩膀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冲着那道有些模糊的身影,试 分卷阅读19 探地道:“秦钊?” 老疤那一声“秦钊”没吓着别人,倒是结结实实地把秦进吓了一跳,身子一歪就要从球台上栽下来。腰上一紧,有人握着他的腰把他半搂半抱进了怀里。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秦二少还是头回吃这么大的亏,视线里一片血色,辨不清方向,懞里懞懂地探出手,秦钊顺势握住他的手,把人劳劳地抱进了怀里。 秦钊用一块干净的手帕覆在秦进的伤口上,然后抬起头来看着站在这屋子里的所有人,纯黑的剔透如古法水晶的眸子里跳跃着鲜红色的火光,那目光极亮,像是有无数的火把在黑夜之中燃起,像是繁星闪烁的银河贯穿茫茫无边的宇宙。 秦钊掐着秦进的腰,把他整个人都扣在了怀里,以一种要和全世界敌对的姿态,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亮至极处的目光里渐渐聚集起凌厉的杀气。 炕戏小番外 【作者声明:这只是一个为了满足的大家对床戏的渴望的小剧场,跟上下文没有任何关系,不涉及剧透,可自由欣赏。】 月中的时候秦钊被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主义上司派去上海出差,一走就是整整十二天,任秦进想人想得抓心挠肝,硬是连通报平安的电话都没有打过。 你这是出差去了还是出轨去了?秦进看着日历上被红色马克笔圈出来的,秦钊回家的日子,恨恨地咬碎了一嘴小白牙。可是气归气,一想到秦钊马上就要回来了,嘴角还是止不住地往上翘,眼睛里满满地都是高兴。 秦进一边唾弃自个真是越活越没出息,一边起了个大早,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衣服只要是穿过的全部塞进洗衣机,锅碗瓢盆全部手洗一遍各归各位,地板擦了三遍,床单也换过之后,客厅里的座钟刚好叮叮咚咚地响过两下。 秦进正准备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家里的座机先响了起来,秦进一步三跳地蹦过去按下免提,一个比大理石还要刻板的声音传了出来:“您好,秦先生让我通知您,他晚上有应酬,可能要在外留宿,行李同城快递会帮忙送回家,秦先生说,让您不必等他吃晚饭了,早些休息,明天……” 秦进不等秦钊的秘书说完话,抬手就把座机扫到地上,摔了个粉碎,气得像是被蒙住眼睛的小毛炉一样开始原地转圈圈,一边转一边嘀咕着:“明天?明天你大爷!秦钊你丫真有种!出差十二天不理我也就算了,这都到家门口了,居然让同城快递送行李!需不需要同城快递顺便帮你上个床啊!你行!你丫等着!” 秦进三两下脱掉身上绒绒软软的家居服,换上了一套被秦钊严令禁止的衣服,甩上门出去了。 秦钊最近真是忙得妈都快不认识了,养了十多年的太子爷终于翻身做了皇上,一上台就给董事会来了个大换血,老人走了一大半,新人还处在磨合期,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偏偏太子爷野心勃勃,又在上海成立了一个分部,一位德国的大客户不知道吃错了哪味中草药,非要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看一看他远在中国的合作伙伴。秦钊下了飞机连衣服都顾不得换一身,就要跑去伺候那位药没吃对的大客户。 究竟是日了什么狗! 负责接送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秦钊一眼,道:“秦经理,您先睡一会吧,今天晚上有的折腾呢!” 秦钊已经累得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十二天的高强度工作,让他的大脑处于异常兴奋的状态,很累但却睡不着,这种操蛋的感觉让人恨不得吃上两百片安眠药,再找个十六层以上的高楼去跳一跳。 秦钊按亮手机屏幕,低头看着屏保画面上某人没心没肺的笑脸,道:“算了吧,忙完了这一阵一起睡吧!” 司机点头说了声好,专心开车不再言语。秦钊见司机没有看着后视镜,把手机凑到嘴边轻轻亲一下——这么多天没顾得上搭理你,一准儿又赌气了吧,小东西…… 太子爷虽然做人脱线了一点,但是在吃喝玩乐方面还是很精通的,五星级饭店的豪华包厢,四五位相貌堂堂的高管,再穿插几个肤白貌美长裙曳地的女公关,秦钊一看这阵仗就有点想笑——海天盛宴么这是,一会服务员会不会端一盘套套上来…… 其实应酬客户这一块不是秦钊的专业,太子爷之所以点名让他去只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硬朗英俊身形挺拔,很符合西方人的审美,可惜德意志那哥们从酒宴一开始,眼珠子就掉在了女公关们高耸的胸脯上拔不出来,秦钊乐得清闲,索性跑到走廊里去躲清静。 太子爷选的这家酒店式五星级的,吃喝玩乐桑拿酒吧一条龙服务,秦钊正站在走廊里思考该用什么方法哄哄家里那个炸毛的,一个穿着白色紧身背心和低腰牛仔裤的人从他身边撞了过去,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卫生间。 那个身影无比眼熟,眼熟得秦钊想一把捏死他! 秦进酒量不错,但是不能掺着喝,偏偏楚年不知道跟哪个乡村非主流学了一个损招儿,一定要往拉斐里兑红茶,秦进喝了不到半瓶就晕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躲到卫生间里用冷水冲脑袋。 突然腰上一紧,被人从后面拎了起来,紧接着咚的一声被钉在了卫生间的隔板上,后脑撞得生疼,秦进□□着眯眼看过去,正对上秦钊纯黑的凶狠的眼睛。秦进之所以会出来找罪受,就是因为跟秦钊赌气,现在正主儿就在眼前,秦进抬脚就踹,秦钊一把握住秦进的脚踝,猛地一用力,秦进直接撞进了他哥怀里。 秦钊顺势把秦进抬起来的那条腿盘在自己腰上,掐着他的脖子,道:“白色背心配低腰牛仔,我不在家,你他妈打扮成这样是要给谁看啊?秦进,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秦钊一边说着一边屈起膝盖在秦进胯间轻轻地磨蹭,酒能乱性,这话不是乱说的,沾了酒又没醉到硬不起来,是人最敏感的时候,秦进只觉胸膛里像是燃起一团火,呼啸着一路涌向小腹,被牛仔裤包裹住的部位逐渐立了起来。 两人离得这么近,秦钊不可能没有感觉,他探出舌尖在秦进下巴上轻轻扫过,笑的有点坏:“十二天没有打电话给你,生哥的气了?” 秦进小猫似的微微眯起眼睛,脑袋后仰,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喘息着道:“您这句话跟废话有区别吗?您是出差去了还是出轨去了,整整十二天,别说电话了连个短信都没有!我知道的哪点消息还是咱妈转述给我的,秦钊,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仗着我舍不得离开你,你就可劲欺负我!在你眼里我是不是跟条狗似的,想起来的时候抱在怀里顺顺毛,想不起来就冷在一边,秦钊你哪天要是跟我说,秦进,咱俩就这样吧,我腻了我想去结婚,我都不带惊讶的,我……” 秦进话还没说完,只觉颈间一痛,秦钊 分卷阅读20 掐着他的脖子吻了过来,舌尖狠狠地撞开齿列挺进口腔,吮吸啃咬,牙尖先磕上去,舌尖再探过去轻轻舔舐…… 秦进那点道行在他哥面前完全算不上道行,很快就软的像个面条似的挂在他哥身上喘息。 秦钊一面顺着嘴角吻到耳边,一面挑开低腰牛仔裤的扣子探进去,微凉的手掌顺着小秦进的弧度来回移动,沉声道:“秦进,是不是只有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你才能明白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是不是每次生气的时候,都要拿一把刀子往你哥的心坎里捅,你才能舒坦!” 秦进被秦钊压在唇齿间的愤怒和伤感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就看到秦钊刀刻似的眉眼间染着极深的疲惫。额发全部梳了上去,有几根发丝略显凌乱地垂了下来,眉色浓重,唇线凌厉,极度英俊的人疲惫起来有种致命的诱惑…… 秦进觉得胸口疼得像是要裂开,他想,秦进你丫真是个傻缺,他这么拼命为了什么,不还是为了让两个不容于世俗的人,有能力继续相爱,还不是为了能让你衣食无忧任性到死…… 秦进放下马桶盖,推着秦钊让他坐在上面,抬手脱掉身上的背心,在秦钊面前半跪了下去,先是在形状精致的喉结上轻轻一吻,一颗颗挑开衬衫扣子,舌尖顺着脖颈划过胸口,绕过小腹,最后停在了那个微微蓬起的部位。 秦进抬头看了秦钊一眼,那眼神有多深情就有多旖旎,有多眷恋就有多魅惑。秦钊觉得他迟早会死在秦进身上,死在这个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惦记的小东西手里。 秦进伸手解开秦钊的腰带,拉下拉链,在那个尺寸惊人的东西跳出来的瞬间张口含了过去,舌尖在顶端轻轻舔过,然后沿着柱身一路向下。 秦进没有多少经验,更谈不上技巧,只是一个男人依靠本能想取悦另一个男人,如果舌尖和嘴唇还不够,那就加上深喉,如果亲吻和舔舐还不够,那就加上揉弄。 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快乐,秦钊,你告诉我…… 一记深喉之后,秦进被呛得微微有些咳嗽,秦钊还没有要射出来的意思,秦进又气又恼地瞪了秦钊一眼,那一眼真真儿是风情万种,眼角微红,眼睛里荡着清浅的水光。秦钊有种想秦进揉进自己血脉里的冲动,他一把把人拎起来,拎到面前狠狠地亲吻,一边吻着一边利落地剥掉了秦进的裤子。 秦进跨坐在秦钊腿上,从秦钊的裤子口袋里翻出一小管KY,拧开盖子把液体挤在秦钊手指上,然后把秦钊的手往自己身后送过去。 秦钊在唇齿相交的间隙,断断续续地道:“我没带套……、 ” 秦进把秦钊的手送到入口处,用大腿内侧的肌肤轻蹭着剑拔弩张的那一根,撒娇似的小声嘀咕着:“进来……要你进来……要你射在里头……我要你……哥哥……” 我身边住着一只妖精——秦钊的脑袋里骤然闪过这样一句话,他按着秦进的后颈让两人更加密实地贴合,一边将裹着润滑剂的手指探向那个即将接纳他的地方,另一只手在大腿内侧来回摩擦。 KY有点凉,接触到肌肤的时候秦进哆嗦了下想要躲开,被秦钊劳劳地按在身前动弹不得。秦钊一边亲吻着他,一边小心扩张,手指从一根变成三根,剑拔弩张的东西坚硬的如同铁器,秦钊抽出手指,抚着秦进的肩膀示意他自己坐上去。 秦进偏头看了秦钊一眼,红艳艳的嘴唇勾出一抹狡黠的笑,他凑到秦钊面前,抓住秦钊的手放在小秦进上,秦钊放缓了力道轻轻抚弄,坚硬如山脉的脸部轮廓变得温柔起来,轻声道:“你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秦进舒服地半眯着眼睛,享受了一会秦钊抚弄,刷的一声抽出秦钊的腰带,利落地将他的两只手绑在了身后。秦进动作极快,等秦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打好了死结。 秦钊像只晒太阳的雄狮一样慵懒地垂下眼睛,道:“你可捆结实一点,万一被我挣开,秦进你今天就别想合拢腿!” 秦进俯下身在秦钊胸前的那一粒上轻轻一咬,笑道:“我说错了话,该罚!你十二天不理我,也同样该罚!” 秦进扶着秦钊铁器似的那一根,用湿软的润滑充分的入口一下接一下地摩擦着,偶尔会探进去一点,但是马上就退了出来。秦进一边摆动着腰,一边歪着脑袋对对着秦钊笑:“想要吗?想进去吗?偏不给你!偏不让你进!” 秦进一边逗弄着秦钊,一边□□,□□声压在唇齿之间,断断续续的,格外甜腻。 秦钊看得到听得到甚至感受得到,就是不能尽兴地吃到嘴里。最磨人的方式,最甜蜜的酷刑,秦钊被激的红了眼睛,浓黑的眉毛渐渐皱起,他看着秦进沉声道:“小兔崽子,你真以为你能翻天!” 秦钊手腕翻转,从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抽出了被捆绑住的手腕,秦进愣了一下,紧接着眼前猛地一花,回过神来时秦进已经被按趴在了隔板上。□□处一阵火辣辣的,秦钊及其凶悍地撞了进来,铁器划开柔软,撞进身体的最深处。 尖叫已经涌到唇边,偏偏外面传来杂沓的脚步声,秦进带着哭腔恳求:“有人进来了,轻一点,求你了……” 秦进比秦钊矮了半个头,背后进入的体位让他的后脑刚好卡在秦钊的肩窝处,刺短的头发扫过秦钊的下巴,露出一只圆圆的耳朵任人处置 秦钊凑到秦进耳边轻声道:“怕人听见你就别出声啊!”话音未落,秦钊探出手去握住小秦进,同时腰部猛力动作,深入在深入,用力再用力,最敏感的一点被摩擦,被撞击,最脆弱的部分被抚弄,被轻柔。 秦进觉得自己快疯了,反手勾住秦钊的脖子与他接吻,甜腻的凌乱的疯狂的□□声,消失在密实相交的唇齿之间。 极致的放纵,极致的狂乱,极致的爱与被爱。 究竟有多幸运才会遇见这样一个人,秦钊吻住秦进的嘴唇,眼角飞起一点晶莹的湿润,这样一个人,他想把最好的东西统统捧到你面前,他用尽了生命去爱你,却还时常担心对你不够好,他把阳光雨露阴晴雨雪统统给了你,却从未想过自己还剩下些什么…… 秦进……秦进……秦钊觉得这两个字,连同这两个字的主人都让他喜欢得无以复加。 做到最后尽管秦进软著嗓子极力挽留,秦钊还是坚持射在了外面,秦进光溜溜地瘫软在秦钊怀里,只剩下喘息的力气。空气里残存着交欢的味道,激情退去,酒劲退去,秦进终于想起来还有个东西叫“羞耻”,尤其是用自己的一身光裸面对秦钊的衣衫整齐。 秦进抬起爪子捂住脸,无处可躲地把自己蜷成了一团,秦钊捡起衣服把小祖宗收拾整齐,咬着耳朵道:“拿着我的车钥匙去车上等我,我很快就来。” 分卷阅读21 秦进自觉无颜见人,低着头溜得飞快。 秦钊这一趟出去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回去的时候包厢里居然还热闹,德意志同学早就喝多了,瘫在椅子上大飚德语,太子爷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打量着俗世众生,见秦钊走进来,眼角飞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大手一挥——示意要滚快滚!秦钊也不啰嗦,转身就走。 天已经黑了,市中心的霓虹太亮,掩盖了星光,微凉的空气撞进鼻腔,秦钊抬手抚上胸口,爱情真的是个很好的东西,它让人的心永远是暖的,烫的。 17 秦进觉得自己这种打架打输了就让他哥替他出头的行为,实在有点降低辈分且拿不出手,简称太孙子了!他动了动腰,挣扎着要从秦钊怀里钻出来,秦钊手劲儿不轻,动了火气的时候更是没轻没重,肌肉抽紧,手上猛然法力,秦进觉得腰侧像被一辆重卡碾过一样,疼得差点叫出声来,只能放弃挣扎,窝在他哥怀里不敢乱动。 许铭嘉自秦钊出现的那一刻就变了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圈颜色换下来,反而淡定了。他出身好长得也好,身边一直不缺主动扑上来的男男女女,属于人生得意须尽欢,从不为难自己的哪一类。 秦钊是他最喜欢的类型,高大英俊气场十足,年过而立有头脑有手腕,正是一生中最好的时候。能得到最好,得不到他也不会放在心上,更何况他坚信顶着许家三少爷的名号,秦钊再气也没胆子真把他怎么样,所以他很是坦然地迎上秦钊的眼神,甚至还往前踏了一步,带着点鼻音地叫了声:“秦哥!” 秦钊看到都没看许铭嘉一眼,抬手抽下衣领上的领带隔着手帕蒙住了秦进的眼睛。秦进觉得有点不安,下意识地攥住秦钊的手腕,压低声音喊了声:“哥”。秦钊低下头,用嘴唇在秦进额角上极快地贴了一下,轻声道:“别怕,哥在呢。” 那声音极轻,带着点温柔的意味,秦进觉得心头一跳,肾上腺素瞬间就飚到了最大值,他甚至想拽着秦钊的衣领直接一口啃上去,为了防止自己真的脑袋一抽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秦进干脆把整张脸都埋进了秦钊的肩窝里,摆出一副小鸟依人的鹌鹑状。 秦钊替秦进整理好衣领,顺便把那块成色极佳的墨玉握在手心里摆弄了两下。老疤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不禁眉心一跳,他不动声色地拽着许铭嘉的衣袖把人往后拖了拖,自己迈步横插到秦钊和许铭嘉之间,伸手递过来一颗烟,挂着笑容道:“秦先生,别来无恙!” 秦钊的视线在老疤手里的烟和嘴边的笑容之间来回游移了很久,那张英俊而毫无表情的脸配上眼睛里火光凌厉的杀气,显得格外危险。许铭嘉神经再粗也意识到情况不太对,悄悄对老疤的手下摆了摆手,老疤的手下配合默契,彼此之间连眼神沟通都不需要,就准备一起扑过去。 老疤的手下还没来得及行动,秦钊倒是先动了,他没有打开老疤伸过来的烟和手,也没有理会那句“别来无恙”,半抱着秦进利落地转身,朝仇杀队的大门走了过去。 搞了半天,原来就是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老疤的手下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有人鄙夷地朝秦钊的背影吐了口口水,声音不高不低地道:“草,真是装得一手好……”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只听“咣”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紧接着玻璃碎片雪花般散开,尖锐的边角在人身上开出一道又一道带血的口子。 老疤的手下捂着脑袋四散奔逃,有几个机灵的已经通过零星的碎片辨认出,这是摆在仇杀队门口的废弃鱼缸,更加机灵的已经想到,那个是将近半米长的大鱼缸。 老疤在鱼缸朝许铭嘉飞过来的瞬间就把小少爷护在了身下,巨大的碎裂声在耳边响起,碎片兜头砸下来,老疤被砸得连头都抬不起来。突然,有人拽住他后脑上的头发用力一扯,紧接着一个冰凉透骨的东西刺进了他的眼睛里,无法形容的疼痛迅速汹涌而来,老疤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撕心裂肺的惨叫撞破漫天飞舞的玻璃碎片,钻进每一个人耳朵里。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惨叫声吓了一跳,转过身就看见老疤跪在地上用沙哑的喉咙惨叫着,而他的右眼上正立着一枚寒光流转的玻璃碎片。秦钊甩了甩手上的血迹,顺便在老疤肩膀上擦了两下。老疤的惨叫声越来越沙哑,全身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像是濒死的动物。老疤的手下见状齐齐打了个冷颤,看向秦钊的目光里充满了惊恐。 秦钊揪住老疤的头发,硬扳过他的脑袋,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他脑门上的那道伤疤说:“那件事情之后我没想过再找你麻烦,是自己不知死活的撞过来,怨不得我手狠!孙云鹤,当初我在你脑袋上留下这道疤的时候,就提醒过你,再落进我手里,我会让你求生不得,你不该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你是不是忘了,早些年‘秦钊’两个字在道上有着怎样的名声!” 话音未落,秦钊抬起手,握住立在老疤眼睛上的那块玻璃碎片猛地一抽,鲜红的血液迸射而出,在地板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痕迹。老疤的惨叫声骤然拔高,然后戛然而止,留下一室静谧得近乎凝固的空气。 秦钊迈步从老疤瘫软的身体上跨过,走到许铭嘉面前,小少爷早就吓得脸色惨白,强撑出一丝名门之后的尊严,咬紧牙关不许自己求饶。秦钊用那块沾满了血液和组织的碎片在许铭嘉脸上轻轻拍了两下,道:“替我向你大哥问声好,就说我想他了。” 许铭嘉抖着嘴唇慌忙点头,闭着眼睛不敢去看那快鲜血淋漓的碎玻璃。秦钊低头看了许铭嘉一眼,相当不屑地笑了笑,轻声道:“你这副样子,哪里像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真给他丢人!” 秦钊丢掉手里的碎玻璃,转身朝秦进站立的地方走去,从一个小弟身边路过时,他抽出一打纸币塞进小弟的衣领里,小弟吓得连连后退,粉红的毛爷爷顺势一路飘洒。秦钊回头看了小弟一眼,笑道:“怕什么,你主子还没死呢!这是赔给你们的医药费,不够的话记得再来问我要。”说完也不管小弟青中泛紫的脸色,半搂着秦进的腰,带着他向外面走去。 秦进被蒙住了眼睛,但是耳朵还没聋,巨大的碎裂声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统统听在耳里,背上滚过一道又一道的冷汗,脑中蓦然闪过楚年的那句“一般人狠不到他那种程度”,只觉满心沉重。 秦钊,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现在的你是衣着光鲜的外企高管,父母的好儿子员工的好领导,用昂贵的西装玫红的葡萄酒掩盖住身上的暴戾,剥离了这些伪装的你又是什么样子的?我还有没有机会能彻底了解你? 秦钊,让我 分卷阅读22 离你近一点吧,再近一点,我会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让自己能够名正言顺的站在你身边,让自己变得配得上你…… 秦进心头闪过无数种情绪,在秦钊伸手揽住他的时候,他扑进秦钊怀里揽着他的脖子死死地抱住了他,冰凉的鼻尖蹭着秦钊的颈侧皮肤,像是某种受到惊吓的皮毛柔软的小动物。 两人正站在仇杀队的门口,身后是满室血腥和众人惊恐的眼神,面前是热烈的阳光来往的车流和芸芸众生,两个人站在光影交界的地方,一半光明一半黑暗,一念地狱一念人间。 秦进的眼睛上缠着领带,秦钊的手上还有血红色的痕迹,有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秦钊毫不在意,用手掌干净的部分揉了揉秦进的头发,轻声道:“不怕,不怕……” 秦进攥着秦钊的衣角,小声道:“哥,我没害怕,就是觉得自己特别没用,打个架都打不过,还要你来出头。”秦进一边说着一边皱了皱鼻子,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揉眼睛,刚碰到领带的边沿就被秦钊一巴掌打开。 秦钊打开副驾驶那侧侧门把秦进塞了进去,顺便用手背蹭了蹭秦进的侧脸,带着点怒气地道:“打架打不过,会不会躲?我刚才看了一下,伤在额头和颧骨上,虽然没有碰到眼睛,但是就冲你这细皮嫩肉的架势,很可能会留疤!智商已经很拿不出手了,再把脸毁了,秦进,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秦进皱了皱鼻子没敢顶嘴,老老实实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等着秦钊送他去医院。 秦钊从车头前绕到另一侧准备打开驾驶室的车门,刚好看见楚年坐在临街咖啡店的落地玻璃后面对他笑,抬手在耳边比了一个接电话的动作。 秦钊看了看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上的秦进,走到离车稍远些的地方按下了接听键,楚年带着笑意的声音热热闹闹地撞进了耳朵里:“还好老子够机灵,一看见那臭小子气势汹汹地往仇杀队里冲,就打电话通知了你,不然,你等着给他收尸吧!姓孙的不是个吃素的主儿,除了许家的那位大爷估计也就你能镇得住他!” 秦钊把电话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空出手来找湿巾,一边擦手一边慢悠悠地道:“我没镇他,直接戳瞎了他一只眼睛”,秦钊回头往仇杀队的方向看了一眼,顿了顿,接着道:“嗯,我看见救护车已经开过来了。” 电话另一边静了一下,片刻之后楚年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姓孙的上辈子哪柱香没烧对,这辈子碰见你们兄弟俩!一个满级活阎王,一个专业扫把星!” 秦钊把湿巾团成一团塞进垃圾箱,活动了一下脖子,道:“秦进脸上挂了彩,我要带他去医院,有事快说,我没工夫听你啰嗦!” 楚年呵呵笑了几声,略略正经了一点,道:“我从周赫森的秘书那里挖了点边角料,许铭深回国了,时间没算错的话,现在应该刚下飞机,秦爷,您没赶上好时候啊!” 秦钊冷笑了一声,道:“你还真敢往周赫森身边凑,不怕他一枪崩了你替他儿子偿命?”说完,秦钊利落地挂掉电话,转身上了车。 阳光很好,落地玻璃清晰地倒映出人的影子,楚年看着卡宴嚣张的在视线里疾驰而去,电话的忙音在耳边嘟嘟响着,有种全世界都将逝去的荒芜感,楚年很小的时候就体会这种感觉,而他在很久之后才知道,这种感觉有个很残忍的名字叫“抛弃”。 楚年抽出奶茶杯里的吸管,用纸巾擦干净,随手挽了一个很漂亮的玫瑰花的造型,递给了隔壁座位那个一直趴在椅背上看他的小男孩,小男孩怯生生地羞红了脸,接过吸管挽成的玫瑰花转身跑开了。 楚年对着小男孩的背影笑了笑,恍惚想起自己也曾趴在椅背上怯生生地看着那个严肃而英俊的男人,也曾怯生生地试图从男人那里获得一点点关心。 他不敢奢望爱情,那是太宝贵的东西,只要一点点关心就够了,可是连这点微薄的东西,那个人都不愿意给他。 楚年对着空荡荡的玻璃窗,对着玻璃窗上投映出来的自己,弯起唇角笑了笑——直到现在你还他怀有期待吗?你亲手杀了他未出世的孩子,你猜他现在有多恨你? 市医院的外科主任姓高,是秦钊的高中同学,俩人不常联系,但一直很铁,已经到了“甭管对方出了啥事另一个提刀就上”的程度,秦进还曾酸了吧唧的YY过那个带着圆眼镜的白面书生是不是对他哥有什么想法,在得知人家是个比象牙筷子还比直的直男后,才算给了人家几分好脸色。 高主任本来今天轮休,被秦钊一个电话召回了医院,在看到秦进一脸血迹的样子时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心想,秦钊护短护得厉害,护他弟护得更厉害,哪个不开眼的敢往这位祖宗脸上招呼!连忙消毒、缝针、上药,动作快得像是加了倍速。 许铭嘉划在秦进脸上的那一刀下了狠手,刀锋从额头上划过,跳过眼睛,割破颧骨上的肌肤,消失在脸侧。高主任仔细看了下伤口,凑到秦钊耳边小声道:“这一刀是奔着眼睛来的,还好你弟够机灵,躲得很有技巧,保护了眼睛。不然,你就直接带他去手术室摘眼球吧!” 秦钊脸色有点发绿,高主任纵横医疗前线多年,察言观色早练得炉火纯青,余光瞄见秦钊脸色不对,连忙把无菌口罩往脸上一罩,一边通知麻醉师待命,一边推着躺在病床上的秦进向手术走。 额头上的伤还好,颧骨上的伤口有四寸长,需要缝针。秦进躺在病床上,抿着嘴唇冲秦钊笑。脸上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越发显得伤口狰狞骇人,纤长的蝶翼般的睫毛轻轻翕动着,墨黑的瞳仁里盈着水光,看起来像某种乖巧无辜的小动物。 秦钊觉得心头最软的位置猛地疼了一下,他抬手抚上秦进的眼睫,示意他闭上眼睛,轻声道:“睡一会吧,醒来伤口就不疼了!”黑漆漆的睫毛刷过他的掌心,闭合成一条细长的线。 轰的一声响,红灯亮起,秦进被推进了手术室。 18 手术室上方的红灯亮起,艳艳的,像是一个小小的太阳。秦钊恍惚想起秦进出生时,他刚满十岁,秦妈妈原本说要生个小妹妹给他玩,没想到出来的居然是个弟弟。他当时很不开心,总是背着秦妈妈掐秦进的脸,小家伙被掐疼了也不哭,只是瞪着一双黝黑水亮的眼睛对着秦钊笑,那笑容秦钊到现在还记得,满满的信任和依赖。 秦进很晚才学会说话,说出的第一个完整的词汇,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而是哥哥。那个圆滚滚的肉团子,伸出藕节似的手臂要他抱,一叠声地喊着:“哥哥,哥哥。”清脆的带着奶香的童音,像是挂在天使手腕上的小铃铛。 再大一些,他开始整天整天不回家, 分卷阅读23 跟一群半大孩子混在一起,有好的有坏的,秦进就搬来一个小板凳静静地坐在门口等他回家,无论等了多久,看见他时那双漆黑的眼睛都会亮成星星。 秦进在智商发育方面要比同龄的孩子晚一些,起先他并不知道秦进在外面被欺负,有一次他逃课出去陪小女朋友看电影,路过幼儿园时看见六七个孩子手牵着手围成圆,把秦进圈在中间,那些孩子嘲笑他不会背儿歌,骂他是傻子是笨蛋,朝他丢石头甚至吐口水。代班的女老师躲在树荫底下忙着看韩剧,对一群闹翻天的孩子视若无睹。 那时候秦进太小,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做侮辱,只是本能地感到害怕。秦钊站在幼儿园的铁栅栏外面,把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甩开扯着他袖子的小女朋友,后退几步,一个加速助跑,轻轻松松地跨过栅栏跳了进去。 他推开那些小小年纪就知道欺负人的熊孩子,走到圆圈中央把秦进抱了起来。小家伙早就红了眼眶,一直强忍着不肯哭,就算看见秦钊来了,也没让眼泪掉下来,用牙齿在两片水红色的唇上咬出了深深的印子。 那一年,秦钊十五岁,已经出落成了五官英俊轮廓坚硬的少年模样,他还知道什么叫做心疼,却下意识地开始保护。 一连串的响动终于惊醒了沉醉在韩剧里的女老师,女老师收起手机走过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秦进,你怎么可以随便让陌生人抱?智商低不会被东西也就算了,连点最基本的安全意识都没有吗?你妈妈没有教过你吗?” 秦钊扣着秦进的后脑把他整个人都抱在怀里,劈手夺过女老师的手机狠狠地朝地面摔去,“啪”的一声,新手机四分五裂。女老师气红了眼睛,秦钊指着她的鼻子道:“你瞎吗?长眼睛了吗?没长的话我出钱给你移植一双!他在被其他孩子欺负你看不见吗?视力不好也就算了,连点最基本的为人师表的责任心都没有吗?你妈妈没有教过你吗?” 女老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秦钊抱着秦进转身就走,走出幼儿园大门的时候一直等在外面的小女朋友马上迎了过来。那是个皮肤细腻妆容粉嫩的萝莉系女生,她看了看秦进脏兮兮的脸和衣服,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不悦道:“你干嘛要去帮一个傻子出头,他的老师都不愿意管,你替他出头傻子也记不住你的好!” 秦钊看了女生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他叫秦进,是我同父同母的弟弟,他不是傻子,只是智商发育比同龄人慢一些,等他再长大一点,他会变得很聪明!请你记住,他不是傻子,他有名字!” 小女朋友变了脸色,嗫嚅着不知道该如何圆场。秦钊看着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请你向他道歉!”女孩极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哭着跑远了。秦钊左手抱着秦进右手拎着他的小书包,迎着灿金色的落日余晖朝回家的方向走去,秦进低着头把脑袋埋进他哥的肩窝里,含糊不清地叫着:“哥哥……哥哥……” 再后来,秦进一点点长大,圆滚滚的小肉团真的像他预言的那样,变得聪明又英俊,一举一动谈笑之间都像极了他。秦进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甚至超出了他的期望。那个孩子变得越来越好,他从来没有夸奖过他,却一直看在眼里。 这么多年,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起过,却默默地将秦进置于他的保护之下。他希望那个孩子能一直任性而桀骜的活着,像头不服管教的小狮子,在广袤的草原上肆意奔跑。 缝合伤口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秦钊一直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等着,烟瘾犯了又不想走开,索性翻出一根黑魔香烟,碾碎包装,把烟草挑出来扔进嘴里细细地嚼,口腔里满是清苦辛辣的味道,让神智都为之凛。 秦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忆着秦进小时候的事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秦钊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没有名字但是完全不陌生的号码。 秦钊吐掉嘴里的烟草末,把电话贴到耳边,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秦钊,大家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你居然还有力气折腾,真是让我刮目相看!”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真,不像是传闻中那般不近人情。 秦钊轻笑了一声,不辨喜怒:“我跟你可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不能放在一起比较!听说天水一阁来了批好茶,我做东,您赏个脸吧?” “一个小时之后我要飞巴黎参加一个全球性会谈,你最好抓紧时间,不然,你要等好久才能再见到我。”说完,那头利落地挂了电话。 天水一阁是市郊的一家会所式的茶馆,上等的好茶配上精致的瓷器,再加上一位眉眼精致的茶艺师,每一杯茶都代表着奢侈和享受。那人早些年还没这么多讲究,有了些年纪之后越来越爱往这些附庸风雅的地方跑,明明就是个流氓的底子,偏偏爱穿中山装扮深沉,怎么不痛快怎么折腾自己,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 市医院距天水一阁很远,一路红灯闯过去也要一个多小时,那人摆明了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见他。秦钊心里憋着火,也顾不得等秦进从手术室里出来了,直接把卡宴横在了去机场的必经之路上,很顺利地拦住了那辆挂着京字头车牌的辉腾。 这年头肯砸下上百万人民币买辉腾的,脑回路多少都有点不正常,秦钊一边捉摸着许铭深的脑袋究竟是被门挤了还是被水泡了,一边拉开辉腾的后侧车门钻了进去。 许铭深依旧穿着那身万年不变的中山装,每一颗扣子都扣得严严实实,膝盖上放着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摞文件,手边的高脚杯里斟着色泽醇厚的葡萄酒,真是刻板禁欲到了骨子里。 秦钊端过许铭深手边的高脚杯一饮而尽,叹了句:“这是摆在你家酒柜左手边第一排的那一瓶吧,你藏了这么多年,终于舍得拿出来喝了!” 许铭深降下车窗,看了眼外面不阴不晴的天,低声道:“北京雾霾越来越重了,本以为家里会好些,这么看来也没多大差距。老疤的那只眼睛,你打算怎么向我交代?” 秦钊习惯了许铭深的跳跃性思维,顺着他的视线向外看了一眼,道:“没什么可交代的,秦进脸上的伤若是能顺利愈合,不留痕迹,我不会再找任何人的麻烦。若是真的留了疤,你让你弟弟上学的时候小心点,老疤的一只眼睛,还不够换秦进的下半辈子!” 许铭深转过头来看了秦钊一眼,目光冰凉坚硬得像是不可撼动的山石,只有眼角处细小的纹路透出几分人间烟火的气息。 再怎么保养得当,也是将近不惑之年的人了,秦钊有些感慨,对许铭深道:“我知道,处在你这个位置许家的人你不能不护着,毕竟你那个不是爹的爹还没闭上眼睛,你得给他一个交代。 分卷阅读24 你有你要守护的东西,我也有,当年九爷一刀扎在我胸口上都没能让我松口说一句软话,你以为你现在这副样子就能让我害怕?许铭深,我们两个一旦对上,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只会让别人钻空子。我只戳瞎了老疤的眼睛,碰都没碰许铭嘉一下,已经给足了你面子,礼尚往来,你也该给我留点余地。” 许铭深的目光定定地停在秦钊脸上,一字一顿地道:“你真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秦钊?” 秦钊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讽刺,他想说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毕竟曾是可以以命换命的关系,就算成了路人,也不该往最疼的伤口上撒盐。 两个人熟悉到一定程度,只看表情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许铭深收回落在秦钊脸上的目光,闭了闭眼睛,道:“算了,许铭嘉你不能碰,老疤的事情我也不跟你计较,这事儿谁也不准再翻后账,就这么算了吧。” 秦钊变魔术似的从袖管中抽出一根黑魔香烟叼在嘴里,他用鞋尖碰了碰许铭深的鞋跟,指了指叼在嘴巴上的未点燃的那棵烟。许铭深余光都没有瞄一下,一把夺过秦钊叼在嘴上的那棵烟,单手碾碎,顺着半开的车窗扔了出去,道:“别在我面前抽这东西,我烦!” 秦钊呵了一声,神情里的讽刺意味更浓了一些,道:“这事儿我可以不再折腾,但是不能就这样算了。首先,仇杀队必须关门,老疤要么出国,要么跟你去北京,总之,不能留在本市,我信不过他。其次,许铭嘉必须退学,不能继续跟体院里呆着,您家小三爷心狠手黑,秦进不是他的对手。我们走的路差得太远,过了今天我们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大家都好自为之吧。”说完,秦钊推开车门跳了下去,路过车头时,他屈指在引擎盖上敲了两下,那声音清脆而沉重,像是某种告别。 他能感觉到许铭深山石般冷硬的目光一直凝在他背上,他很想转过身去问他一句——你后悔过吗?将年少时宝贵的东西全部葬送,换来如今的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你可曾有一点点后悔? 秦钊回到医院的时候,秦进已经打完了吊瓶,正坐在注射室的椅子上休息。脑门上缠着绷带,脸颊上贴着纱布,看起来还真是挺惨的。秦钊在秦进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道:“饿不饿,想吃什么?” 秦进顺势把脑袋搁在他哥的肩膀上,想了一会,抽着鼻子道:“哥,虽然我眼睛被蒙住了,但是我耳朵没隆,我听见仇杀队孙老板的惨叫声了,我从来没见过你动那么大的火气,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秦钊没做声,只是把秦进扎过针的那只爪子拽了过来,消毒棉签没有按好,有细小的血滴子顺着针孔涌了出来,秦钊轻轻地用拇指抹去。秦进的目光落在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指上,愣愣地看了好一会,一时间俩人都没有说话,就在秦进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秦钊微沉的声音响起:“秦进,我是你哥,我保护你、替你出头是天经地义,不用为此感到不好意思。不过话又说回来,知道我会生气,就照顾好自己,别再血淋淋的出现在我面前。还有,你嘴严点,伤口彻底愈合之前,别让爸妈知道,老头老太太年纪大了,没那么多力气为你提心吊胆!” 秦进垂着脑袋乖乖挨训,秦钊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自己都嫌弃自己太婆妈,拎着秦进的后脖领朝医院的停车场走去。路过主任办公室的时候,高主任扒着门框探出来半颗脑袋,啰嗦道:“对我的患者温柔点,能吵吵尽量别动手,否则线崩了,还得回来麻烦我!” 秦钊上半身纹丝不动,下半身抬脚就踹,高主任啪的一声关上房门,cos了一把缩头乌龟。 秦进脸上有伤,高主任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忌口。外面卖的东西不是重油就是重盐,都不利于伤口愈合,兄弟俩索性买了些食材回家煮粥喝。秦进想喝皮蛋瘦肉粥,秦钊坚持小米粥更有营养,俩人石头剪子布,秦进光荣落败,于是晚餐就是小米粥配凉拌小黄瓜和素炒藕片。 吃过饭后秦钊打发秦进去洗澡,他把两人今天穿的衣服装进黑色塑料袋里,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曾经那人总爱在他耳边念叨,沾了血的衣服不吉利,时间久了,他也跟着有了这么个毛病,凡是沾过血的衣物必须统统扔掉。 秦钊站在垃圾桶前叹了口气,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有些事情就算你不记得了,它还替你记着。秦钊处理完垃圾回到家里时,秦进已经很自觉地滚到了主卧的大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茧。秦钊看着秦进满床滚来滚去,越看越火大,掐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脑袋固定在枕头上,不许他乱动:“您老心疼一下自己这张脸吧,万一把缝合的伤口蹭崩了,我可不负责赔偿医药费!” 秦进眯着眼睛笑,借着秦钊弯腰跟他说话的姿势,抬手揽住了他的脖子。秦钊被他带着向前趔趄了一下,手肘撑在秦进的脑袋两侧,鼻尖相对,看起来就跟要接吻似的。 秦钊身上穿着棉质睡衣,料子极软,秦进忍不住挑起一点边角搁在指尖上轻碾,沙沙的布料摩擦声,听在耳里格外暧昧。秦进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就这么揽着他哥的脖子跟他对视着,其实秦进也没想好自己究竟要干嘛,就像急于取悦主人的宠物犬,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和秦钊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想离他近一点,想在他身上蹭一蹭,留下属于自己的味道。 恍若时间静止,两个人就这么一站一躺地对视着,秦钊突然发现秦进的嘴唇其实很性感,形状饱满唇线清晰,没被口红和唇彩浸染过,带着原始而干净的水粉般的颜色。秦进见秦钊有些愣神,大着胆子探过头去,在秦钊唇角边轻轻亲了一下,一触即分,实在是算不上一个吻的吻。 秦进深知什么叫“见好就收”,偷袭得手后马上松开了环在秦钊脖子上的手,乖乖地躺好,准备睡觉。秦钊拉开被子在秦进身边躺下来,道:“您这一下算什么?付给我的救场费?” 秦进趴在枕头上,凑到秦钊耳边小声道:“哥,说实话吧,虽然你偶尔很嫌弃我,嫌我笨,嫌我只会瞎玩胡闹,但是多数时候,你还是很疼我的对不对?其实,你也挺喜欢我的,对不对?” 秦钊单手垫在脑后,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他没有说话,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秦进趴在枕头上看着秦钊线条坚硬的侧脸,笑着笑着红了眼睛。 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是带着怎样的心情问出这句话的;你永远不会知道,当你承认你也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时,我开心成什么样子;你更加不会知道,当我真走入你的生命,看遍所有前尘往事时,我心碎成什么样子…… 秦钊,你不该 分卷阅读25 给我希望,让我以为你是可以得到的,真的不该…… 19 秦进脸上挂了彩,实在狠不下心带着一脸的绷带纱布去学校里接受各路损友的目光慰问,索性大着一张老脸,托楚年从系主任那里坑了七天病假。楚年咬着嘴唇在电话那边呵呵笑,罗里吧嗦地念叨了一大串,总结起来就一句——二少,您也有今天,太他妈解气了!秦进气得正想摔电话,楚年跟个神算子似的慢吞吞地又加了一句——许铭嘉退学了。 秦进握着电话愣了愣,一时间没有掂出这句话的分量,却本能地觉得不太对劲,脑袋里跟循环放映PPT似的闪过若干个念头,最终也没整理出个头绪来,只能含含糊糊地应一声,表示他知道了。 楚年似乎对秦进的这种不惊不讶地反应毫不意外,轻笑着道:“秦进,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得扛住了。”说完,自顾自地挂了电话。 秦进听着电话那头的盲音有点摸不着头脑,索性把电话一扔,从床上蹦了起来,踢踏着拖鞋进了和卧室相连的浴室。 时间还早,秦钊正裸着上半身站在洗手池的镜子前刮胡子,下半身穿了条浅灰色的棉质睡裤,系带的裤腰拉得略低,露出一截劲瘦流畅的腰线。秦进背靠着门框,视线顺着腰线一路向下,落在了双腿之间的某个部位上,棉质睡裤很薄,若隐若现地暴露着某样东西的轮廓。秦进下意识地清了清喉咙,莫名觉得嗓子有点发干。 秦钊有个怪癖,那就是刮胡子从来不用电动剃须刀,只用那种需要更换刀片的老式剃须刀。雪亮的刀头从鬓角下方一点点移动到嘴角,再到下颌,划开雪白的泡沫,露出细腻的皮肤和淡淡的青色。秦钊下颌处的线条极其凌厉坚硬,重金属似的,衬着两道剑眉和浓黑的瞳仁,满满的男儿气概,让人想不多看两眼都难。 秦进有些自豪地想,谁敢说他哥不帅,他敢提刀上去剁了丫的! 秦钊转身拿毛巾的间隙,看到秦进跟尊门神似的杵在门口,楞眉楞眼地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秦钊懒得理他,转过身去继续拾掇自己的脸。秦进看准机会泥鳅似的从他哥的手臂底下溜了进去,面对面地站到了秦钊的双臂之间。 秦钊用一根手指抵着秦进的脑门往后推了推,道:“留点神,我手里拿着刀呢。” 秦进笑眯眯地把剃须刀夺了过去,微扬着脑袋道:“我小时候经常给咱爸刮胡子,还从来没给你刮过呢,让我试一次吧!碰破了皮儿,您怎么揍我,我都没二话!” 秦钊算着反正时间还早,这蠢孩子昨天刚吃了亏,他有力气折腾就让他折腾吧,略略抬起下巴任秦进摆弄。秦进没想到秦钊居然这么痛快地答应,兴奋得手都有点抖,秦钊伸手握了握秦进的手腕,顺便在他脑袋上揉了一下,微眯着眼睛道:“悠着点,划出口子来,我可真揍你!” 秦进难得没有顶嘴,踮起脚尖,整个人紧贴在秦钊身上,凑到秦钊眼前认认真真地刮着他脸上那些不听话的胡茬。秦钊怕秦进重心不稳,手臂松松地搭在他的腰上,手指挑开睡衣下摆,在腰侧肌肤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刮蹭着。 兄弟两人密实地贴合在一起,一个微扬着脑袋一个垂低了眉眼,一个忙着讨好,一个乐得享受,互相嵌套彼此相依,默契和谐得仿佛他们本身就是一体的,任何介入与分离都是一种恶性破坏。 秦进抹掉秦钊脸上多余的须泡,顺便在他光溜溜的下巴上摸了好几把,秦钊猛然收紧手臂,秦进一边踉跄着摔进他怀里,一边慌手慌脚地将剃须刀远远拿开,秦钊压着嗓子道:“干嘛呢,跟逗狗似的!” 秦进用脸侧肌肤蹭了蹭秦钊的下巴,眼睛里漾着湖水般柔和的光,笑道:“没逗狗,逗你呢!”。秦钊低下头,用嘴唇在覆盖着伤口的那块纱布上轻轻碰了碰,道:“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 秦钊向来是九点钟准时出门,结果生生让秦小进拖得晚了半个小时,油门踩到底,一路加着倍速往公司的方向冲。 秦钊无意间的一句话秦进倒是上了心,是啊,要是我们能一起养条狗就好了。你是它的爸爸,我也是他的爸爸,我们一起带它下楼遛弯,你左手牵着狗绳右手牵着我,刚刚放学的孩子哄笑着从我们身边跑过,你看着他们,就像看见当年的我。它是我们共同养大的小生命,它见证着我跟你在一起的所有时光,多好…… 秦二少越想越心动,也顾不得会碰上熟人,顶着一脸的战后遗留问题就了门。临出门前秦进查了下地图,发现隔壁那条小商业街的街尾处有一家叫极北之深的宠物店。名字取得挺文艺,秦进特意看了眼街景地图,宠物店浅蓝色的招牌架在姹紫嫣红的咖啡厅和网咖之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秦进留心记了下路线,带着手机和钥匙出了门。 宠物店临街的玻璃门上挂着一串浅铜色的金属风铃,秦进推开门的时候,风铃发出一串悦耳的脆响,一个穿着棉质T恤的年轻男人闻声看了过来,嘴角微微向上翘起露出一个有些羞怯的笑容:“您好,欢迎光临!” 宠物店的占地面积不算大,一面贴着墙壁摆了三层金属笼子,另一面立着两排高高的货架。中间隔着一条三人宽的过道。笼子里面打扫得很干净,或站或趴着各色毛茸茸的小动物,并排摆着两个小碗,一个乘着清水,另一个装着少量的食物。 空气里散着甜甜的橙子香和轻轻如水的音乐,那首歌挺好听,秦进听了几句歌词觉得有点耳熟,如果他再仔细想一想一定会想起来,那是一首秦钊曾经很喜欢很喜欢的歌,喜欢到整夜整夜的单曲循环。 可是秦进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就被一只绿眼睛的波斯猫夺走了注意力。小家伙翘起尾巴喵喵叫着,一副不太友善的样子。秦进用钥匙扣敲了敲笼子外面的金属栏杆,小家伙半是惊吓半是恐吓地立起了脊梁上的绒毛,龇着牙叫得更凶了。 秦进觉得挺有意思,索性一个笼子一个笼子地看过去,正是上班的时间,宠物店里没什么客人,穿着浅色T恤的年轻男人也是个难得的好脾气,用一次性纸杯倒了杯温水递到秦进手里,叮嘱他小心些别被猫爪子挠到,有些小家伙还没来及打疫苗。 秦进接过水杯顺势多看了那人两眼——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略微有些娃娃脸,黑色的头发软软地盖过了眉毛,算不上帅气,但是干干净净地挺讨人喜欢。那人见秦进看着他,垂低了眼睛笑得更加羞怯。 在这种姑娘们都撸胳膊挽袖子变成女汉子的年代,居然还有如此容易害羞的老爷们,秦进觉得挺好玩的,看了眼挂在墙上的员工姓名表,对照着照片找到了年轻男人的名字——晏小北,居然还是店主。 秦进心情好 分卷阅读26 的时候就有点话唠的趋势,一边咬着水杯喝水,一边存心逗他:“我想养只狗,大一点,乖一点的那种,金毛太憨厚了,我怕会被欺负,有没有又凶又温柔的那种?” 秦钊要是听见这话准会一巴掌呼在秦进的后脑上——您这是买狗呢,还是选美呢?要不要再测一下三围和小丁丁的尺寸啊?晏小北丝毫不觉得这人是在没事找茬,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指着角落里的一个金属笼子对秦进道:“其实棉花糖很符合您的要求,但是……但是它有点小问题……” 20 棉花糖是一只半岁大的雄性阿拉斯加,黑白相间的绒毛柔软光滑,眼角微微上挑,精神得像是随时都能站起来跟你唠十块钱的。小家伙乖得都对不起雪地三傻的名号,老老实实地趴在笼子里,下巴搁在两只前爪上,呼哧呼哧地吐着粉红色的小舌头,鼻头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分辨空气里的味道。 秦进看了一眼就喜欢得不行,正想伸手揉揉小家伙的脑袋,目光一错,却发现了点不对劲的地方。阿拉斯加天生自带两只尖耳朵,绒绒软软的,揉起来手感极佳,棉花糖的右耳朵没了耳尖,只剩下一部分耳根挺立着,断口处平整,明显是被利器切掉的,只是看着都让人替它疼得慌。 谁会舍得对这么漂亮的一只阿拉斯加下手? 秦进心里有点蹿火,指着棉花糖残缺的右耳朵问晏小北:“怎么回事?您这还虐待宠物?” 晏小北连连摆手,道:“它是我从对面小区捡回来的流浪狗,听小区里看门的大爷说,棉花糖的前任主人经常被丈夫家暴,有一次男的怀疑女的跟邻居有染,拎起菜刀要砍掉女的小拇指,棉花糖扑过去要保护女主人,结果被男的切到了半个耳朵。当时闹得挺轰动,民警都来了,批评教育了一顿,两口子言归于好,可女的却说这狗太生性,喂不熟,连自己家人都扑过去下口咬,以后有了孩子可怎么办,把它赶出来不肯要它了……” 棉花糖像是知道别人在说它的故事,呜咽了一声,完好的左耳朵耸拉下来,一副犯了错的委屈样子,晏小北看着心都疼,隔着笼子外面的铁栅栏摸了摸棉花糖的脑袋,轻声道:“明明是为了保护主人才受的伤,怎么就变成了喂不熟呢?” 秦二少皱了皱眉,道:“你开个价,这狗我要了!” 晏小北半蹲在地上,微扬着头看着秦进,道:“我跟几个熟客推荐过棉花糖,他们都嫌它不活泼不好看,你不嫌弃它吗?你会一直对它好吗?” 一人一狗四只圆溜溜黑亮亮的眼睛一齐看向秦进,秦进默默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这个晏小北怎么看都有点智商欠费,是怎么混成店主的,傻人有傻福么……秦进翻了个白眼,道:“我把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都留给你,随时欢迎你来回访视察,行不行?” 晏小北很高兴地笑起来,打开笼子利落地给棉花糖系好项圈和狗绳,把牵引绳地另一头往秦进手里一塞,道:“过来登个记,棉花糖就是你的了!它是我捡回来的,只能送不能卖,不然我就成黑心商贩了。只要你能保证会一直对它好,我可以提供免费的宠物洗澡服务,呃,你要是能保证棉花糖每周能吃上一次排骨补充营养的话,我还可以加送一套免费修毛服务!” 秦进一边在登记卡上填写姓名住址,一边有些好笑地道:“您这店到现在还没关门大吉,完全是靠我佛保佑吧?” 晏小北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秦进填写的电话和住址,甚至还打开电脑到街景地图上去确认了一下,才道:“其实我挺会做生意的,但是棉花糖不一样!它是朋友,不是生意。” 秦进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心想,傻人养傻狗,你们俩都挺傻缺的,转念想到这狗以后就是他的嫡系了,得叫它多长些心眼才行。秦进在棉花糖面前蹲了下来,摊开右手在棉花糖面前晃了晃,憨憨傻傻的阿拉斯加吐着舌头把一只前爪放进了他的手心里,一副领导人友好会晤的样子,秦进握着狗爪子揉了揉狗头,道:“以后你就跟着小爷混吧,爷有肉吃绝对不让你喝汤!棉花糖这名字太少女了,我给你换个霸气点的,叫凯撒吧,好不好?” 曾经的棉花糖如今的凯撒大人很乖地用鼻尖碰了碰秦进的手指,秦进忍不住笑了起来,晏小北笑得更开心,道:“你看你看,它在跟你打招呼呢!棉花……不对,凯撒真的很好很乖,你得好好对它才行,要是不喜欢了,你就送回店里来,千万别把它赶出家门,它会被欺负!” 秦进觉得他这辈子的白眼都在要这里翻完了,见过不会说话的,还是头回见这么不会说话的,哭笑不得地道:“虽然我脸上挂了点彩,但我可是个货真价实地好人!我会好好对它的,别婆妈了行不行,您这是送狗呢,还是家闺女呢!” 晏小北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趁机又拽住秦进跟他啰嗦了一堆养阿拉斯加的注意事项,直到秦进烦得都快砸店了,才不情不愿地放了手。 离开宠物店的时候,晏小北一直送到店门口,秦进这时才发现,那个看起来傻呆呆的小店主居然有点跛脚,右腿膝盖似乎受过很重的伤,难以弯曲,连带着那张清清秀秀的脸都跟着蒙上了一层可怜的色彩。 受过重创还能有力量去同情更加弱小的生命,还对整个世界怀有最纯真的善意,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秦进很认真地记下了晏小北和宠物店的名字,顺便把自己归类到了宠物店常客的范围里。 很久以后,每当秦进想到他初次见到晏小北时的情境,都会觉得讽刺又好笑,命运这东西真是作弄人作弄得厉害。 养狗是个技术活,得有装备,离开宠物店之后秦进又特意跑了一趟宠物超市,狗粮狗窝狗罐头狗咬胶狗罐头狗食盆狗饼干狗外套,活生生装满了三个箱子,出租车都不愿意载他,秦二少好话说尽又多付了一个起步费,才把一人一狗和三个大箱子平安运回家。 到了家秦进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事儿他还没有跟户主商量过,一时冲动地去了宠物店,一时冲动地领会了凯撒,目前为止,秦钊还毫不知情。秦二少痛苦地抬爪子捂住脸,他哥要是不同意养狗,这事儿可就热闹了。 秦进蹲在沙发上犯愁,凯撒蹲在沙发旁看他犯愁,毛茸茸的大脑袋搁在沙发扶手上,乖得不像是一只被誉为雪地三傻的阿拉斯加。秦二爷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当即气壮山河地一拍大腿——老子就养了,大不了再被削一顿呗! 秦钊早上陪着秦进胡闹出门晚了,又碰上一路大红灯,堪堪踩着点进了公司的大堂。等电梯的时候碰上了设计部的刘总监刘向华,刘向华是个没羞没臊的自来熟,放眼整个公司,也就他敢吊在秦钊肩膀上 分卷阅读27 跟秦钊说话。秦钊不耐烦地推着他的脑袋把人推进了电梯,道:“离我远点,一身香水味儿,马都让你熏死两匹了!” 刘总监装模作样地揪着自己的衣领凑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靠着电梯墙懒洋洋地道:“秦总啊,咱俩跟一块共事也有些年头了,您说您换女朋友跟收麦子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怎么就安定不下来呢!人力部那个周什么的小姑娘,看见你眼睛都是亮的,您就一点机会都不给人家?” 电梯先运行到了设计部所在的楼层,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秦钊拎着刘总监的衣领把人扔了出去,边扔边道:“连人家的名字都没记全,就跑到我这拉郎配!皮痒了吧你!” 刘总监踉踉跄跄地从电梯里摔了出来,领带歪向一边,对着尚未合拢的电梯门嚷嚷了一句:“秦钊,我赌两个馒头,你心里有人!跟哥儿们都不说实话,你迟早会没朋友的!” 接待处的两个小姑娘垂着脑袋偷笑,刘向华一个眼风杀过去,没好气儿地道:“都离他远点,那家伙心黑着呢,卖了你们你们还帮他数钱呢!” 不是刘向华提醒,秦钊都快忘了那个长相清秀永远带着三分羞怯的小姑娘,上一次带她出去吃饭,结果半路上被秦进换了心情,他连解释都没跟人家解释一句,就让小姑娘下了车,自己到酒吧去胡混了一夜,后来秦进那小兔崽子一天赛过一天的不消停,他一直忘了跟小姑娘说,他对她没有任何想法,去找个更合适的人谈恋爱吧。 总的来说,秦家大哥虽然私生活混乱了一点,但是绝对不是渣男,吊着人家小姑娘当备胎当床伴的事儿,他干不出来,更何况他从来不跟这种较真又爱动真感情的人有任何肉体交流,太麻烦也太罗嗦,他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善后。 很多时候,越是看似花心的人越是对感情执着,他们不是没有心,只是把真心藏在了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只有遇见了对的人才会拿出来,也只有那个对的人才能看见,他专情的样子有多美好。 秦钊一边捉摸着什么时候找小姑娘聊聊,一边接过秘书递来的长条形包裹,收件人一栏是空白,秦钊垫了垫包裹的重量,眉梢不自觉地跳了一下。 他猜得出来包裹里面是什么,也猜得出来东西是谁寄过来的,只是有点想不通,这份示好代表着什么。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久到再过些年差不多就是一辈子了,何必呢,何苦呢。 明明当初最先撑不下去,转过身放了手的人不是我,又何必摆出这样的姿态彼此难堪。 秦钊拉下办公室的百叶窗,拆开包裹外面的层层包装,和他预料的一样里面躺着那支丢在仇杀队里的台球球杆。这是秦进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他送给那小兔崽子的生日礼物,秦进宝贝得不行,有一次被朋友借去,还回来的时候发现杆尾被蹭了条七八厘米长的道子,那道伤痕蹭得挺深,做了很多养护也没消掉,秦二少把人堵小巷子里揍一顿的心都有,闷闷不乐了好些日子。 人人都有执念,只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必要抓着不放,输光最后的风度和气量。 秦钊抚摸着球杆尾巴上那道划痕,仰面倒在椅子里。正午的阳光浓烈得让人晕眩,落在秦钊烈火淬炼过般的脸部轮廓上,有种悸动心弦的俊美。十六岁相遇,十七岁分开,之后是十三年的形同陌路,没有人说过爱字,也没有人提过喜欢,如果那个人不出现,他自己都快忘了,他也曾有过那样疯狂而执着的岁月,也曾有过那样激烈而欢快的心跳…… 不加糖不加奶的清咔苦得吓人,秦钊一连喝了两杯,脸色才逐渐好些,他下意识地想把那根球杆扔到垃圾桶里毁尸灭迹,手抬到一半又想起来,这是秦进很喜欢的东西,犹豫了一会推开办公室的门对秘书道:“把我桌子上那根球杆送去做一下保养,然后直接快递回我的公寓,留我弟弟秦进的名字和电话,寄件人写我的名字和公司地址。” 21 秦进发来短信的时候,秦钊正坐在会议室里听人事经理啰嗦一堆毫无营养的东西,刘向华躲在文件夹后面,用手机玩开心泡泡猫玩得专心致志,秦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人事经理的废话,一边在心里预测刘向华下一个泡泡会往哪个方向发射。可惜那个没羞没臊的家伙准头实在太差,秦钊看了不到五分钟就有一种自戳双目的冲动。就在秦钊研究着从哪个角度踹过去,既能不打扰人事经理跟他汇报工作的激情,又能让刘向华手里的手机沿抛物线飞出去的时候,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刚好震动了一下。 秦钊瞟了一眼屏幕,看到秦进两个字,顺手输入了解锁密码,一条短信跳了出来——哥,你今天加班不? 作为一个连微信都不玩的怪胎,秦钊上一次发信息大概要追溯到高中时期,也许是人事经理的工作总结是在太无聊,秦钊居然拿起电话用指尖点着键盘一个字一个字地回了一条短信过去——不加,晚上想吃什么? 发短信的秦进正牵着凯撒在秦钊公司楼下转悠,咖啡厅和商场都不让携带宠物进入,秦二少可怜兮兮地在喷泉池边上找了个能坐的位置,绒毛蓬松的大狗蹲在他脚边,呼哧呼哧地吐着粉红色的舌头。 如果秦进脸上没有碍眼的纱布和绷带,画面还是很养眼的,眉目清爽的高挑帅哥和一只憨憨傻傻的阿拉斯加,回头率很高的组合,可惜秦二少一脸的战后遗留问题,把那点美感破坏得干干净净,怎么看怎么像偷了谁家宠物狗的不良少年。 秦进本以为秦钊会一个电话招呼过来,没想到收到的居然是条信息,秦进都有点受宠若惊了,跟背着父母早恋的小男孩似的,咬着唇角,每输入一个字都要来回琢磨好半天,唇边的笑容却闪闪发亮。 很久以后秦进回忆起那段时光时曾感叹,那大概是他生命中最简单的日子,他的狗和他喜欢的人都在他身边,没有亏欠没有辜负,没有人跪在他面前撕心裂肺地求他给一个成全。 秦进把秦钊发来的条信息,哦,确切地说是那几个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咬着唇角点下了回复:吃饭是小事儿,我有件大事儿要跟你说,你要不要先做个深呼吸、原地深蹲啥的,我们教练说那有助于平复躁动的情绪。 这回秦家大哥给的回复更简洁:少废话! 秦进哆哆嗦嗦地又回过去一条:有人送了我一条狗!大狗!毛茸茸的,贼可爱! 秦钊:不许养! 秦进:T^TT^T为啥!凭啥! 秦进一连发了好几串感叹号过去,还是分成好几条发的,秦钊直接选择性屏蔽,理都不理他。秦进怒了,一个快捷拨号就把电话电话打了过去,那边嘟嘟几声忙音想过,居然是“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 分卷阅读28 务区”的系统提示,秦进举着电话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秦钊这是把他给黑名单了,不想跟他在养狗的事情上多费口舌! 姓秦的,你丫算什么男人!秦进气得心血逆流,在脑门上凿个窟窿就能喷出座火焰山来阻了师徒四人的取经之路,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一句把他自己也骂了进去。 所以说,再天资聪颖的人,也有智商感人的时候。 秦钊是在下班签退之后才把秦进从黑名单里拽出来,那一串的惊叹号惊得他绷不住想乐,当初那个软萌萌喜欢抱着他含糊不清地喊哥哥的小团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爱炸毛?秦钊自娱自乐地想些有的没的,走出办公区的时候秘书及体贴地追上了问了一句:“秦总,球杆已经送去养护了,店主说大概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做过养护的球杆需要送过来给您过目一下吗?” 秦钊第一次觉得应该把没眼力见定性为三等残疾,作为拒绝聘用的理由,他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迈步走进了电梯。昨天用MSN跟刘向华谈工作的时候,发现那个大老粗把签名换成了——敬往事一杯酒,提上裤子咱就走。秦钊一边感叹人类脑部构造的奇特性,一边又可耻地觉得这话挺有意思,念叨了几遍,就记住了。 他已经被往事恶心得太久了,他一直在努力往前走,不想再被谁拖回去,说什么身不由已,不过是借口罢了。 秦钊在停车场里找到自家小坐骑的时候,发现车头前居然蹲着一只体型不小的黑色大狗,脖子上挂着项圈和宠物名牌,名牌是银色金属材质,四周镶了几个亮闪闪的水钻,精致中透着荡漾,一瞅就是自家二少爷搞出来的东西。秦钊叹了口气,有秦进在他的生活真是永远不会无聊。 大狗很乖,见到生人不乱扑不乱咬,蹲坐在车头前吐着舌头摇尾巴,瞪着一双深褐色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你,秦钊顺手在狗脑袋上揉了两下,看到那只断耳的时候,拧了下眉毛。 狗跟这蹲着呢,秦进指定也在附近,秦钊正想把秦进叫过来问问这耳朵是怎么回事,一抬头,就看见秦进背对着他蹲在驾驶室那侧的空地上,拿着奶茶吸管在地上画着什么,嘴里还不住地嘀咕着。 秦钊走过去,用鞋尖在秦进小腿上碰了碰,道:“您这是玩哪出呢?面壁?冷战?无声的抗议?” 秦进头也不抬,闷声道:“你不让我养狗,我要画个圈圈诅咒你!” 秦钊再次没绷住乐了,硬朗而深邃的五官轮廓骤然柔软,纯黑的眼眸里起伏着层层光晕,秦进抬头看了他哥一眼,悄悄地红了耳朵,用手里的吸管一下一下地戳着地面,嘀咕着:“凯撒的前任女主人被丈夫家暴,凯撒为了保护女主人被男主人切掉了耳朵,结果女主人嫌弃凯撒居然会扑咬自己的男主人,嫌弃它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不肯要它了。我要是不肯收留它,它就要送去执行安乐死了!你们家那么大个地方,就不能空个犄角旮旯出来放个狗窝吗?我跟你说,做人啊,心眼儿得好,不然……” 秦钊让秦进这一通念叨,念得脾气都没了,拎着衣领把人扔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打开后座处的车门把那位狗爷也请了上去。秦进在秦钊开后面车门的时候,转过身趴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冲他哥笑,极其狗腿地补充了一句:“不然啊,怎么生出又帅心眼儿又好的儿子!” 秦钊回手在秦钊脑门上扣了一巴掌:“就你话多!” 秦进眯着眼睛,笑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随手从放杂物的地方摸出来一个pad玩单机游戏,凯撒从驾驶和副驾驶中间的空挡里探出头来,盯着花里胡哨的pad屏幕东看看西看看。秦进一边在屏幕上划来划去,一边对着凯撒念叨:“见过这玩意没?它叫艾派德,外国一不长头发的老头发明的,以后你下楼便便的时候,要是在草丛里看见这玩意儿,记得给我叼回来。拿在别人手里的你就不要去抢了,人家会揍你,我要是打不过人家,你就得吃亏了……” 秦钊有些好笑地想,他家二少估计是世界上最可爱的话唠了,没有之一,对着只人话听不懂的狗都能念叨上这一大篇。秦进不知道从哪又摸出来一袋牛肉干,咬在嘴里撕开包装,摸出一块来在秦钊面前晃了晃。秦钊手里握着方向盘,往秦进那边靠了靠,直接把牛肉干咬进嘴里,嘴唇从手指尖端轻轻擦过,秦进只觉心跳一乱,像过电了似的,慌乱又窃喜,忍不住又抓起一块往秦钊面前递。 秦钊摆了摆手:“我吃着味道不对,你看看保质期,这还是周晓佳扔我车上的呢,没准都过期好几个月了。” 秦进暂停了游戏正想研究一下保质期的问题,一听这话,直接抓起一把往凯撒嘴边一放:“来,宝贝,别客气,敞开吃,吃出毛病来我带你洗胃去!” 秦钊抬手在秦进后脑上盖了个锅贴,笑道:“您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呢!当初周晓佳让你整得还不够惨?一桌子菜不是辣就是凉,还好人家姑娘一口没动,不然有得折腾!你不提这茬我都快忘了,你跟我说你不再去路西法,为什么啊?闹掰了?” 秦进玩开心泡泡猫玩得正开心,听秦钊这么一问,手一抖,一个泡泡奔着诅咒泡泡就射了过去,屏幕一黑,gameover!秦钊还没来得及细问,手机倒是先响了,听声音是好友分组里的那票人,秦进正不知道该如何岔开话题,听见手机铃声跟听见天籁似的,就差双手合十跪地上给慈悲我佛磕一个了,连忙把耳机听筒递给秦钊,示意有事您先忙,闲话过会儿再说。 秦钊一边塞耳机一边转过脸来看了秦进一眼,纯黑的瞳仁里暗芒流转,像是极具攻击性的头狼在巡视领地,秦进不太明显地瑟缩了一下,没敢跟他哥有任何眼神交流。 秦钊一眼就能看出来小兔崽子有事瞒着他,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不说实话没关系,等他把事情搞清楚再一块算总账!秦钊一边捉摸着得找个时间跟楚年碰次面,一边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道:“我是秦钊,哪位?” 秦进听不太清电话那头都说了些什么,只听秦钊嗯嗯地答应了几声,挂断电话之后,对秦进道:“几个发小想一块聚聚,你都认识,从小跟我一起胡闹那几位。现在也都混得不错,你马上就要毕业工作了,嘴甜点混个脸熟,以后办事也方便,跟我一块过去吧,估计不能玩到很晚。” 秦进对蹭饭吃向来没意见,更何况只要秦钊不再问他路西法的事儿,把他当马喂让他吃草他都干,忙不迭地点头:“行行行,我的确该认识点像样的朋友了,不能再这么胡混了,晚一点也没事,我不喝酒,回来的时候我开车!” 秦钊把秦进的反常都看在眼里,心想,兔崽子,有你说实话的时候! 吃饭的地方是 分卷阅读29 家私房菜馆子,地址很偏价钱也不人道,但是人气儿特旺,饭点儿那阵车位比金条都值钱。好在秦钊赶过去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间高峰期,挺顺利的找到了车位,下了车要往里走的时候秦进才想起来,这还一宠物呢,也不知道老板能不能让进。 秦钊停好车绕到秦进身边试探着叫了声凯撒的名字,大狗估计也看出来了秦小进是个做不了主的,以后能不能生活在小康水平线以上,还得靠这位穿西装的帅大叔,连忙乐颠颠地跑到秦钊脚边,用脑门蹭了蹭秦钊的裤脚,又乖又谄媚。秦进没好气儿地想,这破狗的前任主人得什么德行啊,能把这狗教成这样! 秦钊抬手在秦进脑袋上揉了一把,道:“进去吧,老板我认识,亏待不了您这位狗爷!” 秦进弯腰给凯撒系好牵引绳,进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喝上了,人不多,就四五位,点了一桌子的飞禽走兽,光Romai就开了三瓶,刚才秦钊只是跟他说这些人混得不错,真是太委婉了。 这几位爷秦进虽然叫不出来名字,但是绝对眼熟,都是家里有背景自己有手腕,走到哪都有小姑娘拎着高跟鞋追在屁股后头主动倒贴的那种。要是搁在平时秦进也不太在乎这些人怎么看他,反正他就是个吃蹭饭的,山水轮流转,以后指不定怎么着呢。可现在他一脸的战后遗留问题,杵在一群衣着光鲜的精英中间,还牵着条狗,怎么看怎么像马戏团的小丑走错了地方。 秦进正犯怂,秦钊随手抽了张椅子让他坐下,拍着他的肩膀对一群来头不小的各种二代们道:“我弟弟秦进,出去跟人胡闹不小心把脸蹭了,以后我要是有什么照看不到的地方,麻烦各位帮我看着点,我弟弟我自个动手修理就行,其他的人不劳烦。” 坐在秦进对面的一位笑道:“护短都护到我们面前来了,显摆你有弟弟呗!我们家仨呢,牛什么啊!” 另一位马上接口道:“您快歇会吧,人这是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您家那仨有哪个是跟您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四个儿子四个妈,您快别抖落那点家底了,教坏了秦进,秦钊不给你上一套满清十大酷刑我以后蹲着撒尿!” 话音一落一桌人都笑了,说话的那两位长什么样秦进一个都没看清,就看见人手一块的百达翡丽腕表逆着灯光闪闪发亮,秦二少默默腹诽——真他妈壕! 坐在秦进左手边那位估计是今天买单的,扔过来一本菜单,道:“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再点几道,姓宋的今天嘴漏,口水到处飞,别给咱弟伤口弄感染了!” 姓宋的就是有仨弟弟那位,秦进废了好大劲才从记忆的小旮旯里刨出这位的名字——宋敬崎,家里搞房地产的,他家老爷子有四个儿子三大爱好——抽烟喝酒睡嫩模,经常因为花边新闻上娱乐版头条,给一众看客提供了不少闲磕牙的话题。 秦进端起杯子喝水的时候看了宋敬崎一眼,不到三十岁,穿了件浅色衬衫,领口半敞着露出一块黑色的石头,发梢处漂染着淡淡的栗色,耐看中透着点性感,总体来说长得算是不错。 秦进正准备收回视线,宋敬崎单手垫在脑后,微扬着下巴,一副藐视众生的派头,用口型无声地道:“别他妈盯着小爷看!” 秦进登时火冒三丈,头发都快立起来了,虽然咱没有过开着私人游艇在希腊海上彻夜狂欢的腐败经历,好歹也是捧在手心里养大的,看不起谁!秦二少都想扑过去用牵引绳勒死那厮,薄薄的眼皮向上挑起,斜斜地杀过去一记刀子似的眼风。之前说过,秦家两位爷长得都像妈,尤其是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秦进的瞳仁颜色要浅些,不像秦钊那么深沉严肃,但是一记眼风杀出来,气势上还是很唬人的。宋敬崎明显楞了一下,眼尾处浮起几道笑纹。 秦进翻着白眼心想,您快谢谢老天爷吧,我的腿要是跟我哥一样长,我早从桌子底下踹过去了! 秦钊没留意两人间的暗潮汹涌,看了看菜单又点了两个清淡的菜和两碗鱼翅粥。秦进知道秦钊平时的口味没有这么淡,点的菜和粥都是顾忌着他脸上的伤口,很没出息地被这点细心感动了,弯着眼睛笑得挺甜。 秦进一边埋头吃菜喝粥一边听那帮二代天南海北地胡侃,他看得出来,秦钊跟这群人在一起时挺放松,衬衫衣袖向上挽起,手臂搭在秦进身后的椅背上。秦进吃得正开心,一低头刚好对上凯撒可怜兮兮的眼神,懊恼地拍了下脑门—— 这狗实在太乖,乖得他都把它给忘了。 凯撒估计也是饿得狠了,满屋子的饭菜香,闻得到吃不到,又不敢叫唤,只能盯着秦进看,看了一会又怕新主人会觉得自己不够乖,委委屈屈地垂低了脑袋,都快把大脑袋埋进地毯去了。 秦二少心疼了,对疑似东道主地那位道:“我再加个水煮排骨行吗?来之前忘记喂狗了,这家伙还饿着呢!” 疑似东道主笑了笑没说话,宋敬崎倒是开了口:“店是我开的你问谁呢!我这的菜都是给人吃的,你拿来喂狗,这跟骂人有区别吗?” 秦进刚下去的那点火气又窜上来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撂,一字一顿地道:“我刚还寻思呢,这是哪个黑心的开的黑店,价格贵得跟不收人民币收冥币似的!”说完,也不按铃,直接拉开包厢的门,对站在外面的服务生道:“端两个不是人吃的荤菜上来,我要喂狗!” 22 一句话吼得气吞山河,连秦钊都忍不住笑了,更何况那几位憋着一肚子坏水等着看好戏的二代。秦钊握着秦进的手腕,把人拖回来按在椅子上,揉着他的头发道:“别听姓宋的逗你,水煮排骨一会就端上来了,他是遗传性嘴贱!” 秦二少谁的面子都敢不给,唯独舍不得不给他哥面子,用白眼珠子狠狠剜了宋敬崎几下,蹲到桌子底下逗狗玩去了。秦钊从烟盒里敲出一棵烟来叼在嘴里,坐在他旁边的那位很有眼色地将燃烧的打火机递了过去,秦钊一边低头点烟一边含糊不清地道:“秦进嘴够损,你嘴够贱,我就不该让你们俩凑到一起。” 宋敬崎牵起唇角笑得有点痞,道:“您家这位二少脾气可够冲的!” 秦钊在雪白的骨碟里磕了两下烟灰,似笑非笑地道:“都是我给惯出来的毛病,不过我倒觉得小男孩有点脾气是好事儿,不然谁都能上来欺负两下。” 宋敬崎剥了颗戒烟糖扔进嘴里,舌尖顶着乳白色的糖块扫过齿列,发出细碎的脆响,沉默了两秒钟后,端起自己的酒杯在秦钊面前的杯子上碰了一下,笑道:“刚才算我嘴贱,先干为敬,您随意!”说罢,微微仰头大半杯红酒就咕嘟了下去,痛快得跟喝白开水似的。 秦钊掀起眼帘看了 分卷阅读30 宋敬崎一眼,纯黑的深邃的瞳仁里像是凝着薄薄的光刃,谈笑之间虏敌百万。他将手里那根抽了没几口的烟按息在酒杯的杯壁上,顺便把烟屁股扔进了那汪红宝石似的酒液里,摆了摆手道:“开车来的,喝多不好走。” 宋敬崎对着浮在酒液里的烟屁股挑了挑眉毛,正想说话,刚好服务生端着一份水煮排骨推门进来。宋敬崎的这家黑点虽然价钱坑爹,大师傅的手艺却很过关,水煮排骨汤色很清,只放了鸡精和葱花调味,却香气扑鼻,肉质鲜嫩的仔排沉在汤底,即清淡又诱人。 服务生看着一桌子的人和菜犹豫着不知道改啊这道“不是人吃的荤菜”放在那里,秦进蹲在桌子底下挥了挥手,道:“放这放这。”服务生挂着满脸黑线,把雪白的瓷碗放在了秦进面前的空地上。晏小北告诉秦进,狗不能吃太热的东西,秦进就用筷子把排骨挑出来,吹凉了一根一根喂给凯撒,一人一狗配合得默契,秦钊看了一会觉得挺好玩,伸手拎着秦进的衣领把他从桌子底下拽了出来:“过来,先把你的食儿吃完。”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面前那晚鱼翅粥转到了秦进面前。 坐在宋敬崎身边的一人道:“看着大秦对小秦的这份贴心,我都想有个弟弟了,老宋你那么多弟弟挑一个送我吧,我保证给你喂得白白胖胖!” 宋敬崎的目光越过秦钊落在了秦进身上,那小兔崽子一边埋头喝粥一边从碗沿上方瞪了他一眼,宋敬崎勾了勾唇角依旧是那副痞了吧唧的德行:“行啊,看中哪一个直接抱走回去养吧,我替我爹答应了,丑化说前头,概不退货!” 秦钊一边乐一边用食指关节在桌面上敲了敲,止住了那俩人越扯越没边的话头:“吃喝吃了,喝也喝了,后面要是没什么内容,我们俩就先回去了,这还一伤员呢,不能熬夜!” 宋敬崎道:“别介啊,好不容易聚一回,找地儿再续一摊吧。听说金牙陈那又鼓捣了不少新花样,去路西法再喝一杯吧”说着,用手里的筷子指了指秦钊,“别总拿开车说事儿,我花钱请代驾给你送回去行不行?” 秦进本来喝粥喝得正开心,冷丁听到“路西法”三个字,一口热粥直接咽进了气管里,手忙脚乱地抽出几张餐巾纸,堵住嘴巴咳得天昏地暗。秦钊偏头看了他弟一眼,勾着嘴角,笑容看起来凉飕飕的:“行啊,就那儿吧,我也很久没去了。” 秦进觉得有九天惊雷滚滚而下,直接劈在了他脑袋顶上,嘁哩喀喳火花带闪电,劈得他骨头架子都成了炭黑色,用手指头轻轻一戳,就能碎成一地煤炭渣子。秦进清了半天喉咙才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心虚,咬着勺子道:“路西法就在我们学校附近,我没课的时候净跟里头浪费了生命了,那地界有几只公耗子几只母耗子,我比金牙陈都清楚,我说各位壕,咱能换个高档点的地方吗?” 秦钊侧着身子,一只手松松地搭在秦进的肩膀上,冲着一个生了张桃花眼的年轻男人挑了挑下巴:“市里排得上档次的娱乐场所全都在祁远他姐夫手里攥着,问问你祁哥,有胆子去吗?” 祁远没好气地把一块鸡骨头嚼的咔咔作响:“要续摊就赶紧换地方!哪么多废话!” 一群人没再啰嗦,穿上外套往停车场里走。秦进垂头丧气地跟在秦钊屁股后套,祈求漫天神佛保佑,就让金牙陈睡死在小野模的被窝里吧,千万别跟秦钊撞上,那个场面光用想的他就快疯了。 秦钊去提车,秦进牵着凯撒站在饭店门前的空地上等着,宋敬崎今天有点喝大了,不敢自己开,打算蹭祁远的车,所以跟秦进一块站在树底下等着。秦进现在看见姓宋的就觉得瘆的慌,不动声色地牵着凯撒往旁边移了两步。宋敬崎低头点了颗烟,吐了几个漂漂亮亮的烟圈出来,他靠在树干上,隔着苍蓝的烟雾,看着秦进懒洋洋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去路西法,金牙陈给你下药那天我也在场。” 秦进今天被雷劈得都劈麻木了,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宋敬崎一眼,低下头去继续数蚂蚁,顺便在心里默默吐了个槽——那天灯光太暗场面太乱,光顾着风紧扯呼,没注意到角落里居然蹲着这么一位瘟神!所以说,人要是倒霉,奥利奥都能吃出白加黑的味儿来!宋敬崎弹了两下烟灰,笑吟吟地道:“不打算收买我,替你保守秘密吗?” 秦进依旧低着头,像是结满了果实的向日葵:“收买了你还有个金牙陈在等着,我收买得过来吗?” 宋敬崎道:“如果我告诉你我能让金牙陈今天不出现,你会不会来求我?” 秦进明显顿了一下,蔫头巴脑地道:“您老一块腕表都上百万了,得什么价位才能收买你啊?我有那心,也出不起那个钱!快别逗我了,我得攒着劲一会挨揍!” 宋敬崎屈起手肘撑在树干上,烟夹在两指中间,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别特气人,他把烟送到嘴里狠抽了两口,然后手腕翻转,用烟尾那头冲着秦进,道:“收买我挺简单的,把这半棵抽了,我就帮你把姓陈的弄走!” 秦进瞪着那半截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宋敬崎是什么意思,反应过来的时候脸都气红了,道:“您什么意思啊?” 宋敬崎笑吟吟地道:“没什么意思,刚你瞪了我好几眼,让我挺不爽的,我也不能揍你,只能想招儿膈应膈应你,怎么样,成交还是不成交,给句痛快话!” 把给别人抽自己抽过的烟划分到膈应别人的范畴里,也不知道这个宋敬崎是怎么想的。说实话,秦进一点都不想让他哥知道他跟金牙陈之间的那点糟事,他好不容易赖在秦钊身边,混到了如今能撒个小娇吃点豆腐沾点便宜的地步,一旦那点事被抖出去,秦钊估计这辈子都不想再跟他有肢体上的接触了。 如果今天宋敬崎能把金牙陈弄走,他挑个恰当的时候主动跟秦钊坦白,也许还能争取到宽大处理。秦进抬起头来定定地看了宋敬崎一会,探过头去把他手指间的那半截烟咬进了嘴巴里。两腮上肌肉抽搐,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宋敬崎在秦进探身过来的瞬间,拽着他的衣领把人抵在树干上困在了自己怀里。秦进一口烟雾卡在嗓子眼里,憋得头都大了,连忙别过脸去,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先是被粥呛着再被烟雾卡着,秦进这副嗓子跟着他也算遭了罪了,秦进吐掉嘴巴里的半截烟,膝盖屈起猛地向上一抬,奔着宋敬崎的命根子就撞了过去。宋敬崎早有防备,抬腿猛地向下一压,卡住了秦进的双腿不许他乱动,嘴里轻轻挑挑地念叨着:“小兔崽子,你损招挺多啊,这要是让你撞结实了,老子得软半个月!” 凯撒是只护主的好狗,见秦进被人欺负,汪汪叫着扑到宋敬崎背上,用脑门连拱带撞。大概是上 分卷阅读31 一次被切掉耳朵留下了心里阴影,凯撒叫唤得嗓子都劈叉了也不敢下口咬,只是一个劲地用大脑袋撞人家。 秦进看在眼里这个气啊,心想做人不能太实在,做狗更不能太实在,满嘴武器随身携带愣是不敢用,我就日了! 宋敬崎掐着秦进的下巴扳过他的脸,秦进心想腿不能动老子还有手呢,立手成刀准备往宋敬崎的脖颈上劈过去,宋敬崎反应极快,握着秦进的双手狠狠一拧,把他的两只手都锁在了身后。宋敬崎低下头来,鼻尖停在秦进的脸侧,带着烟草味道的呼吸全吐在他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吟吟地德行,道:“我不过是逗了你两句,秦钊就好顿给我摆脸色,他能护你一时还能护你一世,到底还是让你落在我手里了!呵,说句好听的来听听,不然我可就亲你了,一直亲到你哥回来为止,让他知道他一心护着的好弟弟是个对着女人硬不起来的gay!” 秦进脸上又是纱布又是绷带的挡住了大半张脸,连他长什么样子都看不清,这样拉近了距离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小孩真是生了副好皮囊,瞳仁晶亮眉宇之间透些许桀骜,没有半分脂粉气息,帅得干干净净。小麦色的皮肤细腻无暇,没有黑头没有痘痘,摸起来触手绵软,宋敬崎用拇指碰了碰秦进的嘴角,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道:“难怪姓陈的对你起歹心,你他妈真是个极品!” 23 低沉的引擎轰鸣声自身后,宋敬崎唇边笑纹加深,他凑到秦进耳边气息轻缓地道:“两分钟之后秦钊就会看见我们了,你再不求我,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秦进偏过头看了宋敬崎一眼,瞳仁剔透如古法锻造的琉璃,流转着珠光似的色泽。宋敬崎看着那双眼睛不禁有些愣神,秦进瞅准机会,脑袋向前一探,对准宋敬崎的额头狠狠地撞了过去。 这小破孩一脑门子伤,这下要是让他撞瓷实了,能疼哭他!宋敬崎一边恨恨地想着一边仰身向后退去,压制着秦进的力道变得松懈,秦进猛地挣脱开来,抬脚便踹,在宋敬崎的小腹处留下一个形状清晰的鞋印,同时右手甩出一记勾拳,稳稳地砸在了宋敬崎的下巴上。 清脆地骨骼碰撞声,听得人牙齿发酸,这一招用上了十足的力道,也是十足的帅,动作行云流水般使出,痞气十足,又带着点傲气,再配上秦进清瘦修长的身形,生生在暴力之中融入了视觉的美感。宋敬崎疼得直不起腰来,蜷缩成一团,在心里默默读秒,好熬过最疼的那一阵,脑袋却自虐似的闪过秦进动手揍人时的样子,同他的外貌一样,帅得干干净净。 秦进一招放倒宋敬崎,也不恋战,牵着凯撒转身朝停车场的方向跑去,天大地大,秦钊最大,他知道在这种邪性的地界,只有秦钊能罩得住他。宋敬崎一边揉着小腹上被踹疼的地方,一边轻笑起来,兔崽子,咱们来日方长! 秦进跑到停车场的时候,秦钊刚好开着车从出口处出来,看着秦进一路急行军似的跑过来,皱着眉毛打开了车锁。秦进先把凯撒塞到后座上,然后拉开副驾驶那侧车门跳了上去,动作快得跟被鬼撵了一样。 秦钊眉毛皱得更紧,一边踩下油门一边道:“怎么回事,怎么沾了满身宋敬崎身上的那股子香水味?你抱她了还是他抱你了?” 秦进一听这话头发都快立起来了,他本来就没打算在秦钊面前提宋敬崎那个幺蛾子,这会他哥主动问了,他也不能不答,含糊着道:“没啥,刚跟他凑一块抽烟来着,不小心沾上的。”一边说着一边从眼角处偷瞄秦钊的神色,秦钊把他那点小动作全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反手一个锅贴扣在了秦进后脑勺上,道:“脸都成那副鬼德行了还敢抽烟!要脸不要!” 秦进被拍得向前扑了一下,险些撞在风挡玻璃上,半恼半怒地转头嗔了秦钊一眼,眼睛里光泽盈盈,盛满了星星似的,秦钊通过后视镜跟他对视了一眼,笑道:“瞪个屁啊,骂错你了吗?一脸战后遗留问题还敢抽烟,找揍呢吧你!” 秦进敢怒不敢言地撇了撇嘴,从放杂物的小盒子里摸出一板戒烟糖,剥了一颗扔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试探道:“哥,那位宋少爷什么来头啊,今儿一晚上净用那双死鱼眼嗖嗖地瞪我,我得罪他了吗?” 秦钊手肘抵在车窗上,掌心拖着额角,似笑非笑地道:“他就那爱好,看见眼生的就想摆谱,不过他倒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论辈分路西法的那位陈老板还要尊他一声‘太子爷’呢!” 一听这话,秦进眼前一阵阵犯晕,要不是角度不合适,他都想出溜到车轮子底下让轮胎给自己开开光,蹭个饭都能碰上耍流氓界的领军人物,这运气也是没治了。 宋敬崎的那家黑店离路西法并不远,算上堵车的时间也就半个小时,车子刚开进大学城区域,秦进一眼就看见了路西法那块五颜六色的牌子,脑袋里跟刮沙尘暴似的闪过无数个念头。秦钊停好车见秦进还愣着,刚想催他秦进却抢先一步开了口,道:“路西法里面的耗子都认识我,我带着一脸绷带进去,明天你在体院溜达一圈能听见八九十个不同版本的八卦,每一个都有鼻子有眼,听着跟真事儿似的。更何况我这张车祸现场似的脸,让熟人看见也有点太丢人了,要不,我今天就不进去了,你喝两杯意思一下就出来,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秦进最近跟他哥撒娇撒顺手了,尾音略略一挑,就带出了一股恳求的味道。秦钊站在副驾驶的那一侧,车门敞开着,他单手撑在车顶低下头来看着秦进,车厢内灯光昏暗,愈发衬得那双眼睛波光流转,琉璃般好看。 秦钊沉默了一下,道:“行吧,你在车上等我,别乱跑。”正说着左后方突然追过来一束远光灯,秦进看见秦钊转过身去摆了摆手,猜测应该是祁远他们到了。秦钊跟祁远打过招呼正准备关上副驾驶的车门,秦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扑了过来,秦钊连忙伸手挡了一下,才没出现车门夹脑袋的历史性悲剧,有些愠怒地道:“能不能老实一点,还嫌脖子上顶的那颗冬瓜不够惨是不是!” 秦进顾不得顶嘴,挂在秦钊身上从上衣口袋里把他哥的电话摸了出来。这一片的WiFi密码秦进都能倒着背下来,连上无线网,找到那个绿颜色的微信软件,果断点了下载。注册微信号的时候秦二少留了个心眼,故意没有用秦钊本人的电话号码,而用了他自己的QQ小号,这样秦钊的微信就不会出现在手机通讯录的友有推荐里,只要秦钊想不起来主动加好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好友栏里只会有秦进一个人。 秦二少一边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珠子,一边乐呵呵地给秦钊选了一个两只小松鼠头碰头蹲在一起的头像,然后指着输入框下方一 分卷阅读32 个红包形状的功能键,道:“为了防止你玩嗨了说话不算话,小爷我得采取点违约措施!咱先说好,半个小时后你就要出来带我回家,如果过了半个小时你还没有出来,就要每隔五分钟给我发个红包,金额不能低于五十块钱,教经济学的那个小老头说了,罚款是世界上最有效的惩罚方式!” 说完秦进把手机往秦钊面前一递,还顺便在车门上拍了一巴掌,一副“小爷智商天下无敌”的嘚瑟样。秦钊挺喜欢看秦进那副带着点小坏的乐呵样,万事不愁似的,他在秦进脑袋上揉了一下,道:“您这生意做得好,稳赚不赔!不想让熟人看见,就蹲在车里别乱跑,后备箱里有水和吃的,看着点你家狗爷,别让它尿在我车上!” 秦钊甩上车门转身往路西法的正门走去,一边走一边还低头摆弄了两下电话,秦进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机,两秒钟之后一个翻着白眼的小人出现在了兄弟俩的微信聊天页面上,小人屁股底下还飘着一行字——就你事儿多! 秦二少险些乐瘫在椅子上,他降下贴着遮光膜的车窗玻璃,半趴在车窗上看着秦钊一步步走进路西法,被各色凌乱的灯光挡住身影,有些惆怅地转过身摸了摸凯撒的大脑袋,自语似的道:“狗爷啊,今儿这事儿我心里是真没底,按理说金牙陈应该没胆子跟我哥提他想占我便宜的事儿,但是姓宋的会怎么折腾我就猜不出来了,弄不好,我今天就交代了!” 凯撒不明所以地用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秦进的手腕,顺势把脑袋搁在了副驾驶的椅背上,陪它的新任主人一块犯愁。 秦进犯愁犯得正投入,突然一股大力从车尾处传来,“咣”的一声,整辆车都跟往前耸动了一下,秦进正趴在洞开的车窗上想心事,这么一震,他的半张脸连带着半个脑洞结结实实地磕在了边角尖锐的窗框上,疼得他眼前一阵接一阵的发晕,秦进抬手狠狠地揉了两下脑袋,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传说中的追尾了。 当当正正地搁在车位上都能被撞,你他妈跟停车场里练起飞呢吧! 秦二少怒而腹诽的时候显然忘记了,当初他哥是如何一脚油门把马自达哥们从车位上搥出来的,所以说,别跟护短的人讲道理,他们的世界压根就没有道理。 秦进心火上涌,踹开车门就跳了下去,两车相连处一地乱七八糟的碎片,也不知道谁比较惨,秦进连车主是谁也没顾得上看一眼,指着撞在卡宴屁股上的那辆宝马商务的脑袋怒道:“嘿!嘛呢?神舟十号独自上天,您怕它孤单,想把我这车当做神舟十一号搥天上去给它作伴吗?停车场里你练什么发射啊?显摆你多能呢!” 商务的车主是个难得好脾气,被秦进一通挤兑也没急眼,默默地把车向后倒了一下,车头和车屁股分开的瞬间,卡宴的后保险杠吧嗒一声掉了下来,骨碌碌地滚到秦进脚边,跟主人他弟来了个最后的告别。秦进原本已经涌到嗓子眼的火星子噌的一声蹿上了脑瓜顶,两步窜到商务面前,挥手一拳狠狠砸在风挡上,怒道:“别他妈装孙子,下来说话!你敢跑我就敢追着你撞,一路撞到市中心,不怕死你就跑一个我瞅瞅!” 秦进侧身站在驾驶室的那一侧,只听“嘭”的一声车门被人大力推开,险些撞在秦进身上,秦进连忙后退一步,心想,这哥们要把车门当暗器使啊!紧接着一个化成灰秦进都不会看错的身影从车厢里跳了下来——带着Amani鹰标的T恤揉得皱成了一团,头发染成了扎眼的银灰色,耳廓上亮闪闪的一排耳鼓,本就风情肆意的一张脸显得媚意更重。 秦进还捉摸过来这到底是吹得那一阵邪风,许铭嘉已经踉跄着朝他扑了过来,秦进只觉一阵酒气扑面,呛得他忍不住别过头去打了个喷嚏,然而脑袋还没正回来,脖颈处的衣领已经被人攥在了手里。许铭嘉比秦进矮了不止一点,踮着脚尖拽着秦进的衣领,秦进还要低头看着他,这画面怎么瞅都透着点搞笑,秦二少甚至还抽空在心里默默地吐了个槽——喝成这样估计已经早就分不清自己开的是汽车还是飞碟了,难怪会在停车上里练起飞! 秦进正想抬手把人挥开,这一身乙醇的味道都能把鼻炎勾出来了,他可不想找罪受,许铭嘉猛地向前探了探身子,用被烟酒熏染过度的沙哑的声音,咬牙切齿地道:“原以为你哥还算个男人,如果不是许铭奕喝多了,说漏嘴了,我都想不到,你们兄弟俩都是吊男人的好手,都是一路贱货,表面上装的一副严肃禁欲的德行,背地里指不定爬了多少回别人的床!别以为我退学了就不能收拾你,秦进你给爷等着,早晚有你们哥俩跪下来求我的那一天!许铭深那个杂种生的居然胳膊肘向外拐,帮着你们整我,算你哥床上功夫到位,咱们走着瞧!” 许铭嘉这一番话信息量略大,秦进觉得他脑袋一定是锈住了,反应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重点在哪里,却下意识地一拳砸在了许铭嘉的脸上,谁也不能在他面前侮辱他哥,无论秦钊曾做过什么,都不行! 许铭嘉侧着身子飞出去四步远,秦进觉得全身的血液滚烫得犹如岩浆,呼啸着翻涌着带着摧枯拉朽之势迅速吞没了全世界,连眼白都是炭火般的红。秦进两步蹿到许铭嘉面前,拎着他的头发把人扯了起来。身后不远处响起杂沓的脚步声,秦进猜测应该是那许家派来贴身保护这位小少爷的人追来了。 秦钊初中起就有随身带着带着防身武器的习惯,秦进左手拎着许铭嘉,单手打开后备箱探进去随便一摸,碰到一个金属触感的东西,也没顾得上看究竟是什么就扯了出来。秦进扯着许铭嘉的头发,屈起膝盖在他背上用力一压,同时右手向前猛地一甩,把握在手里的金属抵在了许铭嘉的喉咙上。到了有光亮的地方秦进才看清,他摸出来的是一把战俘刀。 刀身呈菱形,灰白色,三面血槽,整刀经过热处理,硬度极高,据说这东西可以刺穿两个成年人的胸膛,曾严令禁止用这玩意屠杀战俘,这东西扎在身上就是个方形的窟窿,而且刀身带有坤元素,使伤口极难愈合。秦进也只在兵器杂志上见到过图片,还是头一回见到实物,他还来不及琢磨秦钊随身带着这么危险的玩意干嘛,杂沓的脚步声已经到了眼前。 出现在秦进面前的是四五个穿着黑西装的年轻男人,说实话长得都没什么特色,秦进还是认出他跟着自己老爹到处混饭吃的时候,曾经在省厅的年度聚餐上见过这些人,都是许家老大许铭深的私人保镖。 秦进抬起头来对着他们笑了一下,瞳仁里跳跃着地狱业火似的光芒,嘴边的笑容被拐带得一个劲往邪性里跑,如果这些人中有人见过秦钊二十出头 分卷阅读33 时的样子,一定会惊讶,眼前的少年跟彼时秦钊一模一样,英俊凛冽,骨头里都是狠厉的味道。 喝成许铭嘉这样基本上已经忘了什么叫害怕了,他仰着脑袋,气息不稳的尖着嗓子对秦进道:“秦进,别他妈以为你哥有多牛逼,他不过就是仗着替许铭深那个杂碎坐过牢,仗着许铭深惦记着他的屁股!你们俩兄弟真是一对贱货!” 耳边全是轰然的血脉涌动声,瞳仁里的火光浓烈到一定程度,有种视网膜被烧穿的错觉,什么都看不真切什么都听不真切,只有那句最刺心的话被设定了循环播放似的在胸腔里和心脏同步震动着—— 替许铭深那个杂碎坐过牢! 替许铭深坐过牢! 坐过牢…… 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让一个人有勇气替另一个人去坐牢…… 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秦钊啊秦钊,在你的那些过去里,究竟藏着多少让我心死成灰的往事…… 秦进觉得嘴里满是腥甜的味道,像是咬破了舌尖,又像是有滚烫的血液要从喉咙里涌出,身上的每一块骨骼都在颤抖中粉碎着,他握紧战俘刀的刀柄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口说话时,声音沙哑得像是声带已毁:“我叫秦进,是秦钊的弟弟,请你们管好这位三少爷嘴,不然我随时都会割断他的喉咙!我哥绝对不是他能侮辱的!” 说完秦进立起刀柄在许铭嘉脖颈上狠力一敲,直接把人敲晕了过去,像丢破抹布似的丢在了地上,保镖训练有素,利落地把许铭嘉扶上车,踩下油门倒车走人,没有看秦进一眼,也没有一句废话,这也正透漏出,秦钊跟许家老大的关系有多么与众不同,不同到他的嫡系手下连这个打伤了许家小少爷的弟弟都要顾忌。 秦钊秦钊,秦进反复咀嚼着那人名字,胸腔里震动出疼痛入骨的回响。 24 耳畔全是血液逆流的声音,呼吸炙热纷乱,秦进只觉得双腿抖得发软,近乎站立不住。他背靠着卡宴的车门缓缓滑坐下去,坐在冰凉的地面上,胸口像是被人狠狠地锤了一拳,疼到发堵,疼得像是快要裂开。 在他的印象里,秦钊一直是一个强大到不容许质疑的存在,英俊而狠厉,凛冽如兵刃,纯黑的眼瞳像是浓郁的夜色,脊背笔直如钢铁铸就,不会弯折。眉目之间藏着可虏敌百万的杀伐果决,笑起来却又有着让人一见倾心的温柔,就像那个曾在课本上读过无数次的漂亮句子所描写的那样——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这样的人,会甘心替另一个人坐牢,由人间堕入地狱。 这样的人,会甘心替另一个人低下头去,折断了钢铁般的傲骨。 这样的人,也会有情深似海,也会有念念不忘…… 秦进背靠着车门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想找出一棵烟来,却一无所获,只能把手指送到嘴边狠狠的咬。破皮见血,也不觉得疼,只觉一颗心空旷如沙漠,了无生机。 那是他当做信仰一般去喜欢的人,那是他爱到了骨子里,也不敢吐露出一个字的人,那是比他的生命还要宝贵的人,却给他了最致命的一击。 泪水毫无预兆的涌出来,无声却汹涌,像是压抑了整整一个旱季的雨水,又像是阳春三月,凋零了一地的樱花如雪,带着美至极处也哀至极处的决绝。秦进把脸埋进膝盖里,上下齿列紧紧咬合,把锥心的苦和噬心的痛全部咬断在唇齿之间。 秦钊可能会爱上任何人,男人女人,唯独不会爱上他,“乱伦”的名义谁都背负不起,谁也不想为了一段爱情去毁了一个家,从此活在永不超生的暗黑里。 所以,就算他痛得快死了,疼得快疯了,也不能在秦钊面前吐露半个字,只能让这份爱情在肚子里溃烂,带到坟墓里去。祈求漫天神明,下辈子给个好轮回,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面前,说一句:“我一直喜欢着你,从前生到今世……” 秦进从地上爬起来,连黏在裤子上的土都顾不得拍干净,跌跌撞撞地往路西法所在的方向跑去,眼睛里光芒凌乱,却透出一股子孤注一掷的执着和疯狂——有没有一点点可能,哪怕只有一点点,你跟我是一样的人?也曾一样迷茫,一样不知所措…… 给我一个答案,就是此刻,就是现在,让我知道其实我一直离你很近,我们一直活在同一个世界里。给我一点点希望,别让我永远看不见光明,哪怕我这辈子都没有资格说一句爱你,给我一点可以摸到的希望也好啊,这点希望就足以支撑我独自走完此生…… 路西法里灯光凌乱,各色光柱晃得人眼前发晕,鼓点密集得让人透不过气,低音贝斯划下一串又一串诡异的音符,电吉他的声音穿透力极强,舞池里疯狂晃动着身体的男男女女被这声音鼓动得尖叫声不断。 秦进像是一个走错了时空的旅人,面无表情地撞开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影,沉默着走向喧闹最烈的地方。扯下缠在额头上的纱布远远丢开,露出底下黑色的缝合伤口的针脚,在妖娆的夜色里,释放着悲伤而暗黑的气场。 这样的场合里,越是危险的人越是引人注意,有人拦在秦进面前轻佻地抬起他的下巴,秦进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抬手一拳挥过去,将人放倒,然后跨过去,继续前行。狂乱的舞池生生在他身边绕出一个小小的弧度,没有人知道这个模样英俊中透着邪气的少年要去哪里,要寻找什么人,只是莫名地感受到他身上绝望而危险的气息。 自从上次在路西法里被秦钊拎出去之后,这里的酒保都晓得他秦钊的关系,不用他开口问路自觉地把他带到了包厢门口,歌声透过门板飘出来,是一首秦钊喜欢了很久的歌—— 一个人在孤独的时候 走到人群拥挤的街头 是在抗议过分自由 还是荒谬的地球 一个人在创痛的时候 按着难以痊愈的伤口 究竟应该拼命奋斗 还是默默地溜走 唱歌的是个女孩,声音安静如天使却透出铭心刻骨的沧桑,唱得听歌的人都跟着心境苍老。秦进觉得视线又开始模糊了,他连忙快速眨动眼睛,让所有泪光全部碎在瞳仁里。 他握着把手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隙,包厢里灯光昏暗人影憧憧,一道亮光从缝隙里跌落进来,刚好打照在秦钊身上。秦进看见一个模样清秀的男孩半跪着在沙发上,探过身去凑到秦钊耳边跟他说话,秦钊似是笑了一下,坚硬的轮廓骤然柔软,有种动人心魄的俊美,他侧着脸回复了一句什么,男孩笑成一团,往秦钊身边又凑近了几分。 周身的血液从沸腾跌落至冰冷,什么道德什么底线,什么逃避什么顾忌,门板上铜黄色的金属配件反射出冰冷的光,秦进看见自己的眼睛倒映 分卷阅读34 在金属上,那是一双野兽般暗红色的眼睛。 既然已经疯了,那就疯个彻底吧…… 夜色太浓,光线太暗,没有人看清秦进是什么时候钻进包厢里的,也没有人看见他从哪里抓起一个空的红酒瓶子,当他拽着清秀男孩的头发,将酒瓶拍碎在男孩脸上的时候,众人才受到惊吓般清醒过来。 悬挂在头顶的巨大水晶吊灯亮了起来,光明散下,刺得人眼睛生疼,音乐停止,唱歌的女孩尖叫着跳下舞台,秦进握着半个残破的酒瓶站在众人面前,任一道又一道意义不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犹如鞭挞。 宋敬崎最先反应过来,他一边冲立在门边的酒保招了招手,让他把受伤的男孩扶出去,一边横插在兄弟两人中间,面对着秦进,笑呵呵地道:“我们二少小朋友脾气够冲的,这架势一看就是大秦的亲弟弟!刚摔酒瓶子的时候碰疼了手吧,宋哥找个又香又软又漂亮的小女孩给你揉揉好不好?来,跟宋哥走!” 说着宋敬崎抬手搭上秦进的肩膀,秦进猛地退后一步,躲开宋敬崎的手,走到秦钊身边。秦钊依旧坐在沙发上,纯黑如深渊的眼睛里怒气森森,笔直地盯着秦进,似是想在他身上灼个洞出来,沉声道:“抖威风都抖到我面前来了,二少好气魄好胆色啊!我倒想问一句,人家好端端的哪碍着你了,你上来就下死手!打人不打脸的道理没听过吗?这一手损招是跟谁学的!” 看着秦钊眼睛里不加掩饰的怒意,秦进突然有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畅快感,最伤人的话顺嘴就溜达了出来,一句一句锋利得像刀子,听得人疼,说的人也没好受到哪里去:“跟谁学的?当然是跟你啊!惺惺作态,道貌岸然,这些东西不都是你教我的吗?人前装得一副性向正常无比的直男样子,人后却把顶罪坐牢的倒贴事情都干尽了!哥,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替别的男人定罪吗?是为了江湖道义,还是什么不方便说的原因啊?当初,金牙陈在电话里调戏我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来着,同性恋是下三滥!你呢?你敢用全家人的姓名起誓从来没有对同性动过心吗?你……” 秦钊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睛里的怒火浓烈得如同滔天之焰,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与狼狈,一记耳光狠狠抽在秦进脸上,“啪”的一声格外清脆。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秦进被打得栽倒,受伤的侧脸刚好撞上水晶桌的边沿,缝线断裂,伤口撕开,鲜血迸涌而出,刺骨的疼。 秦进反手抹去脸上的血痕,眼睛里雾蒙蒙的全是泪,嘴巴却硬得像刀子,净挑狠话说,一句都不肯服软,像极了受到伤害却不知该如何自保的无助的小受:“怎么,我说到你的痛处了?让你难堪了?你知道吗?做人最可悲的不是身为小众,而是明知道自己是小众还要往大众那一队里挤,苦了自己恶心了别人!我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是同性恋,你敢吗?我敢说我对着女人硬不起来,只对着男人才行,你敢吗?你敢像我一样堂堂正正的承认,不躲不闪吗?” 秦进用那双火种般明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秦钊,嘴上说的话有多狠,眼睛就有多少期待——其实,我们一直是一样的人,对不对?他偷偷把抖得不成样子的手藏到身后,眼泪已经挂满睫毛却毫不自知,屏住呼吸等秦钊给他一个答案,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着,像是随时都能破体而出。 时间似乎静止了,一分一秒都有如实质,从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尖上撞过去。就在秦进觉得他都要忘了该如何呼吸的时候,秦钊垂下了眼睛,森然的怒火,凛冽的杀气,统统藏进眼睫之下,再也没人能看真切,第一次他避开秦进的眼睛,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向包厢门口走去,第一次让外人在他身上看到落荒而逃的意味。 在秦钊从秦进身边走过的瞬间,那个眼睛里满是泪水的青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臂,然后狠狠地吻住了他。唇与唇火热的贴合,鼻息相闻,气息相撞,最干净纯粹的吻,最绝望无措的吻。有眼泪落下来,滑过合拢的睫毛,滑过紧密相贴的唇瓣,消失在挨在一起的胸膛之间。 25 在秦钊的生命里有过很多次接吻经历,狂热的性感的充满暗示的目的明确的,然而他只在和一个人接吻时有过那样急促的呼吸和不受控制的心跳,尽管那只是唇和唇的贴合,甚至不能算得上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却让他乱了方寸。那个人干净清朗,坏脾气的表层之下住着小动物般单纯柔软的灵魂;那个人是他的血亲,同父同母,血脉相连。 秦钊承认,当秦进踮起脚尖吻住他时,他的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似有鎏金的砂砾自眼前倾泻而下,金灿灿的炫目到极致的光雾里,他看见秦进那双漆黑似蝶翼的眼睫悄然合拢,湿漉漉的还带着泪水的痕迹。眉心处微微蹙起,有多迷醉就有多伤感,有多沦陷就有多绝望。那一瞬间,秦钊心里涌起大片大片洪荒泛滥似的压抑以及难受,沉重得近乎疼痛。 很久很久之后,当宋敬崎能够重新坐在秦钊面前跟他碰着杯子喝酒的时候,曾告诉秦钊,当秦进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吻住秦钊的时候,他就知道兄弟俩之间还有很多很多的故事要写,还有很多算不上美好的路要走。 一个勇敢得仿佛满身铠甲的勇士,一个强大得恍若神明,一个微扬着头,一个微微颔首,处处都透着相似的两个人,胸膛挨着胸膛站在一起时,有种无比奇妙的和谐。本应是不容于道德世俗的爱情和画面,却偏偏有种末世来临前的哀凉之美。也是在那个时候,宋敬崎意识到这世上真的有“命中注定”这东西。 包厢里安静到了极致,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就此回避还是应该把这两人分开,没有人说话,却有一个共同的词汇在安静得近乎凝固的空气里无声的浮动着——乱伦! 秦家兄弟真的乱伦! 就在秦钊凭借本能想要加深这个吻时,理智猝然回归,他箍着秦进的肩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凝固的空气破冰般碎裂,秦进死死地攥着秦钊手臂处的衣服不愿松开,眼睛里的水光亮到极处,终于掉下来了一滴,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躲在角落里的唱歌女孩抬起手揉了揉胸口,她不知道那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叫什么名字,只是觉得喘不过气来,那个个子高高脸上带着伤口的年轻男人,哭泣时的表情实在是太刺心,就好像他正在失去生命中最贵重的东西。 如果有人在那时盯着秦钊的脸仔细地看上一会就会发现,那双纯黑的上古兵刃般的眼睛里满是烽烟四起的兵荒马乱,却都在合拢复又张开的刹那间被抹得干干净净,只剩一泓古井无波似的平静无澜。 分卷阅读35 跟世俗博弈过无数次的人,早已把伪装修炼成本能。 秦进擦去眼底的潮湿和水汽,视线恢复清明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双眼睛,无波无澜无喜无怒,把他垂死挣扎和歇斯底里对比得像个天大的笑话。秦进的心都凉了,冰凉冰凉的,像是被人扔进了雪地里又狠狠地踩上了两脚。他抖着嘴唇声音黯哑地喊了一声“哥”,秦钊就像没听见一样,扣着秦进的后脑把他拽到面前,随手拆开一片湿巾,小心翼翼地抹干净了秦进脸上的泪痕和血迹,声音平静地道:“闹够了吧?闹够了我让人带你去医院。” 秦钊扔掉被染成红色饿得湿巾,转过身去看了一眼,视线在宋敬崎身上顿了一下,最终落在了祁远那里,道:“送我弟去医院缝合下伤口,我还有点事儿,改天再聚吧!” 祁远还是那副处乱不惊的样子,端着酒杯懒洋洋地点了点头,给了宋敬崎一个揶揄的眼神。 秦钊轻描淡写地交代完,探身去拿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秦进仍然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放手,指节音用力而泛白,显得整个人更加单薄。空荡荡的目光笔直地落在秦钊的侧脸上,像个耍赖的孩子一样急切而又无措地道:“我没跟你闹!我不是在闹!今天不把话说明白谁都别想走!秦钊,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有多……” “我什么都不明白!我只知道我是你哥!你非要闹到天下皆知,闹到全家人都因为你抬不起头来为止是不是!秦进,想想爹妈,想想身为人子的责任,你这样子眼泪鼻涕一大把地缠着自己的亲哥哥像话吗!”暴怒的声音混合着森然的怒意在包厢里炸开,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秦钊的话每一句都站在道德与伦理的双重高度上,每一句话都让人无法反驳却又无比诛心。祁远清咳一声别过头去,他不想去看秦进脸上有着怎样的表情,那样的话,局外人听着都觉得刺心。 宋敬崎却像个没事儿一样,背靠着墙壁,单手托着下巴,有些出神地想,上一次秦钊像这样不要体面不要风度地歇斯底里是在什么时候来着?五年前?十年前?还是更久之前?这兄弟俩真是有点意思啊! 秦进那句“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有多爱你”生生断在了喉咙里,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怔怔地站在原地,任由秦钊扯着他的领子把他扔在沙发上,然后反剪着他的双手,用外套把他绑在了沙发扶手上。 秦钊吐出一口浊气,冲祁远挑了挑下巴,道:“看着他,别让他跟着我,等我走远了再带他去医院!”秦钊身上气势未散,纯黑的瞳仁里压抑着森然而凌厉的怒意,目光落在哪里都犹如实质,祁远被他盯着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规规矩矩地站直了,点头道:“交给我,您放心。” 秦钊没再看秦进一眼,踢翻挡在他面前的酒瓶和矮凳,朝包厢门口走去。秦进的目光一直黏在秦钊的背影上,见秦钊打开包厢门真的要走,开始剧烈挣扎,手腕弯折得近乎变形,哭着吼道:“秦钊!你站住!你不许走!我不配为人子!我让秦家蒙羞!谁都可以看不起我,谁都可以嫌我恶心,只有你不可以!我爱你!我他妈像疯了一样爱着你!我究竟爱了你多少年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谁都可以嫌弃我,只有你不行!” 秦钊在秦进的哭喊声里打开包厢的门走了出去,门板合拢的瞬间,一个被抽噎声碾得断断续续的句子顺着门缝飘了出来:“我的爱情……我给你的爱情……并不丢人……那是很好很好的东西……” 金牙陈整晚都不在,大概是宋敬崎见情形不对让人清了场,幽长的走廊里空无一人,没有服务生也没有烂醉的酒鬼。秦钊在包厢门口站了很久,包厢的实木门板隔音很好,按理说他应该听不见秦进的哭声,可是那声音却无比清晰地响在他耳边,甩都甩不掉。 我的爱情,我给你的爱情,并不丢人,那是很好很好的东西…… 秦钊觉得眼眶有些潮湿,温温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那是个打断了骨头,筋脉还能保持站立的强硬男人,他已经太久没有过眼眶湿润的感觉了,久到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体验这种感觉,没想到,到底还是败给了那个小兔崽子…… 秦钊在包厢门口又站了一会,然后抬起手,有些凶狠地抹了把脸,大踏步地走远了。 秦钊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凯撒已经快把车门挠穿了,硕大的狗脑袋贴在玻璃窗上不住地哼唧,秦钊还以为他要上厕所,连忙打开车门。凯撒从车上跳下来,并没有跑远,而是绕到车尾处叼起了一个什么东西,又跑到了秦钊面前。秦钊仔细看了一眼才认出来,是扔在后备箱里的那枚战俘刀。 秦钊把刀推回刀鞘,又看了一眼卡宴惨烈的屁股,揉着凯撒的脑袋,小声道:“你是想告诉我你的新主人被人欺负了是么,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不管的。” 秦钊扯着凯撒的项圈把它塞回车厢里,自己绕到驾驶室的位置爬上车,没开车灯也没开音响,把车座向后放倒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凯撒的大脑袋就搁在他脸边上,时不时地用湿漉漉的鼻尖碰他一下。 秦钊闭目养神了好一会,才摸出手机来拨通了祁远的号码,忙音响过两声就被接了起来,秦钊闭着眼睛道:“怎么样?好些了么。” 电话那边挺安静,没有哭声也没有闹声,秦钊略略放了心,听祁远道:“挣扎得厉害,按不住,脸上的伤口都快豁开了,我没办法,找人推了半针镇定剂。”秦钊这边刚皱起眉毛,祁远马上补了一句:“您放心,剂量控制得很严格,就是让他睡一觉,不会伤害身体。” 秦钊睁开眼睛,把车座提高,一边挂档把车子慢慢往外面开,一边道:“他脸上的伤是二次撕裂,缝合做的不好会留疤,带他去市医院找一个叫高远风的外科主任,其他的大夫我信不过。” 祁远一一点头应下,秦钊想了想又道:“他醒来之后估计还会闹,哄着点,不许再推镇静剂,那东西的副作用跟吗啡有一拼!” 祁远在电话那头撇了撇嘴,心想您要是不气人家,我至于又是镇静剂又是医院的两头忙吗?这话他也就敢腹诽一下,表面上依旧是恭恭敬敬的:“我有数呢,您放心。” 挂断祁远的电话之后秦钊又快速地拨了另一个人的号码,这一次忙音响得比较长,在自动挂断之前被人接了起来,电话那头的人笑呵呵地道:“通常你主动打电话给我都没什么好事儿,说吧,您家二少有作什么幺蛾子了?” 秦钊静默了一下,沉声道:“见个面吧,地点你定。” 电话那头传来“咔”的一声脆响,紧接着是烟草燃烧的声音,楚年吐了两口烟雾出来,慢悠悠地道:“是该见一面了,我也有挺多事儿 分卷阅读36 要跟你说,我发给你一个地址,到那个地方来找我吧。” 26 楚年发来的定位是一家酒吧,地址在一条商业街的尾巴上,这个地方秦钊半个月前还和客户一起去过。半个月前这家酒吧的牌匾上还挂着中规中矩的中文名字,现在却变成了纠缠成一团花纹的英文字母。秦钊站在酒吧门口,扬着脑袋看了好半天,也没认出来那一团花纹究竟是由哪几个英文字母拼凑而成,忍不住腹诽,设计这块儿牌匾的设计师,指定也是个鸡血打多了的主儿! 牌子虽然抽象了一点儿,里面装修得倒是挺有情调,相貌耐看的年轻歌手抱着木吉他唱着一首偏冷门的法文歌,猩红色的沙发卡座里三三两两的散落着些许客人,扎着小领结的服务生见秦钊走进来,也不多话,帅气地一挥手臂,做了个“里边请”的动作,秦钊微微颔首,迈步跟了过去。 秦钊的西装外套拿去绑秦进了,身上只穿了一件金属色的暗纹衬衫,衣袖挽起堪堪停在手肘处,衬着小臂上遒劲的肌肉线条显得格外性感。衣领笔直地立在颌下,脸部线条英俊而锐利,飞薄的嘴唇轻抿着,透出几分寡情的禁欲气息。 相貌气质俱是一脉硬气的男人放到哪儿都特别扎眼,秦钊又是个中翘楚,服务生一边带着他往酒吧深处走,一边用余光偷偷地瞄,秦钊只当没看见他的小动作,鞋跟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轻轻一磕,“啪”的一声,小服务生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规规矩矩地在前头带路,再不敢转着两粒眼珠子乱瞄乱看。 秦钊本以为楚年正蹲在哪个包厢里面嚼着花生米等他,没想到服务生七转八转地把他带到了经理办公室,门一推开,就看见楚年翘着两条长腿,坐在办公桌后面龇着一排小白牙冲他乐。办公室四周的墙壁上挂了好几副裸女油画,细腰大胸圆屁股,红果果的三点全露,秦钊半是无奈半是眼晕地揉了揉额角——得多扭曲的三观才能培养出这种档次的审美啊! 楚年抬手轰走服务生,顺便关门落锁,秦钊踩着羊绒地毯环视了一圈,索性侧身斜坐在了宽大的实木办公桌上,从金箔纸里拆了一棵雪茄出来,用雪茄剪慢慢剪着冒顶。楚年关好门转过身来就看见秦钊正在对他的小心肝儿们下手,一叠声地嚷嚷着:“省着点抽!古巴产的!外包装上全是蝌蚪文!贵着呢!” 秦钊用夹着雪茄的手指点了点四周墙壁上那些三点全露的L女,笑道:“好东西到你手里也看不出好来!说说吧,什么时候学会的变戏法?不动声色的变出这么大一家店来!” 楚年重新窝回椅子里,双腿架在桌面上,两只手垫在脑后,挑着眉毛对秦钊道:“怎么样,不错吧!钱是周赫森出的,不狠狠宰他一笔,老子怎么可能乖乖地滚出周家!真当小爷的脑子是白给的呢!” 秦钊笑了笑没说话,却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句——姓周的到底还是没舍得让楚年净身出户,一个是连自己都信不过的头狼,一个是天生心眼不够偏偏喜欢硬装聪明的傻狐狸,这俩人之间的烂账一点都不比他和秦进的差。 想到秦进,秦钊不由得皱了皱眉,一边划着长梗火柴点燃雪茄,一边对楚年道:“秦进性向的事儿,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秦钊在来酒吧的路上,把秦进在路司法撒的那通失心疯大概跟楚年说了一遍,楚年一直笑,笑得秦钊心里没着没落的,总觉得这个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三孙子没安好心。 楚年看着雪茄细腻的烟雾在空气中弥散,一股坚果混合着橡木味道的干爽香气撞进鼻腔,有种飘飘欲仙的错觉。秦钊身材比例完美不说,一双爪子生的也格外好看,指骨修长骨节纤细,指腹上染着薄薄的茧,不影响美观,反而显出一种力度,持烟的手势异常优雅,像是天生的贵族。 楚年有些慨然地想,难怪前有许铭深后有秦进,为了这么个人飞蛾扑火似的奋不顾身,秦钊也确实担得起这份情深。 楚年埋头想了一会,拖着长调子懒洋洋地道:“秦进刚入学那会我就觉得他不对劲。你私下里跟我说他脾气差,好惹事儿又不大会自保,让我多照顾他一下,索性我就把他拽进了网球队,放在眼皮底下看着。秦进的样貌在荷尔蒙过剩的体院也是数一数二的,追在屁股后头的小女孩,组不出一个连也能凑出两个排,偏偏他一点性趣都没有,宁可跑到路西法去敲着桌子拼酒。当着人面笑得神佛不惧,背过身去却是藏都藏不住的满脸落寞,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这小子准是个gay,只是没想到他心里的人居然是你。” 秦钊没心思琢么楚年口中的那个“xing趣”究竟指的是哪个“xing”,挥挥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楚年偏偏转了话题,对秦钊道:“事到如今再去追究秦进是个天然gay还是后天gay已经没意思了,问题的关键在于你是怎么想的。秦进的疯劲儿你也看见了,他对你,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很多年了,你连‘冷静一下’、‘好好想想’这种屁话都不用跟他说,因为他早就已经想得快烂了。秦钊,我从小跟在你身边混到大,你的性格我最清楚不过,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但是你一定要记住,秦进爱你,命都可以不要的爱着你。” “爱?呵,难道你要我和秦进手拉着手站在爹妈面前,跟那两个生了我们养了我们为我们操劳了一辈子的人说,对不起啊,爸妈,你俩儿子不仅是同性恋还要玩乱伦,你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也得接受,因为我们有伟大的爱情,全世界就我们的爱情最伟大最纯洁,所有人都得无条件的给我们让路!”秦钊掀起眼帘看了楚年一眼,目光无比冰冷,神情却透出一种说不清的哀凉,也不知道是为了当初那个顶罪坐牢的自己,还是为了在光明和黑暗的边沿挣扎不休的秦进。 楚年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得在秦钊小腿上踢了一脚,恨恨地道:“反正谁心里难受谁清楚!” 秦钊低头抽了一口雪茄,细腻的烟雾在薄唇间反复吞吐,沉声道:“当年因为那件事,我家里闹成什么样子你不是不知道。我在牢里替许铭深顶罪,我爸气疯了,说,我一天不肯认错,他就一天不会把我保出来,如果我一直死挺着不肯跟许铭深断了,不肯认错,他就让我坐牢坐到底。我咬着牙硬是不肯低头,我妈劝不动我爸,又见不到我,把秦进送到乡下后,自己反锁了房门吞了一百多片安眠药……”故事讲到一半突然停住了,秦钊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只能叹息似的道:“人有是非对错,爱也一样,这是错误的爱情,就必须在能纠正的时候把它纠正过来,更何况,我走过的路,不希望秦进再去走一遍,那 分卷阅读37 样的日子,他一天都过不下去。” 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孩子,再怎么胡闹也是在大人的精心呵护之下,从来没有经历过风霜雨雪,受过的最大的委屈也不会大过一记耳光,这样的孩子,他还不知道一生究竟有多长,就轻易地许下了一生的诺言。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承受住那些堪称诛心的痛苦,和最亲的人站在对立面,看着他们眼神日益被失望填满,那种滋味,经历过一次就不想再有下一次。 所以,这爱情是错的,既然是错的,就该被舍弃。 当秦钊点燃第四根雪茄的时候,被楚年一把抢了过来,办公室里没有开窗,满满的一室烟雾,楚年把那根刚点燃的雪茄按熄在烟灰缸里,咬牙道:“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想得肺癌自己回去注射病毒,别连累我跟着摄入二手烟!” 秦钊盯着空荡荡的手指发了一会呆,道:“人活着,不能只考虑自己。当初为了许铭深,我不是没有任性过,结果呢?感情这东西最靠不住了。我不是同性恋,秦进也不是,我们只是一时走错了路而已,纠正过来就好了,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别人怎么活,我们就怎么活。” 提到许铭深,楚年的目光变得意味悠长,他将一直攥在手里把玩的钢笔扔在桌面上,盯着秦钊的眼睛道:“十多年了,我一直没有问过你,对于许铭深,你还有多少念想?” 秦钊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秦进和许铭深不一样。我从牢里出来的那一天,许铭深连同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情绪,在我的世界里就已经死了,但是秦进不一样,我是他哥,不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不管他。” 楚年勾了勾嘴角,心想,这么大爱无疆的话你可千万别再秦进面前说,丫的一腔情意,就换回一句“我是你哥”,他不撕了你,我生吃了你家户口本! 秦钊从办公室的小冰箱里摸出两听冰镇啤酒,自己开了一个,扔给楚年一个,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坐在桌子上,一个窝在椅子里,就着易拉罐对饮。秦钊仰头喝下半罐啤酒,对楚年道:“明天我会向董事会申请,调到外地的分公司去待一段时间,秦进留在这里,你帮我多照看一下。宋敬崎爱搞小动作,别让秦进跟他走得太近,许家的人你也防着点。” 楚年举杯跟秦钊碰了一下,专心喝酒没再说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秦钊若是真的能做到娶妻生子过回正常人的生活,也就不会在这里把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都考虑周全。许铭深当初让秦钊栽了那么大的跟头,也没见他借酒浇愁,如今不过一个吻,就让那个铜筋铁骨似的男人乱了方寸。 人人有心里都有软肋,不到磕着碰着的那一天,永远不会知道这块肋骨能带来怎样的疼痛。 “你会后悔的!”楚年扔掉手里的空瓶子,凑到秦钊耳边贱兮兮地道:“我用周赫森的仕途打赌,你一定会后悔的!” 27 秦钊离开酒吧的时候天都亮了,地平线上晕起浅浅的金与红,给水泥森林蒙上了一层灿灿的霞光,整个世界都像是沉浸在油画里,虚幻得线条模糊。临走前秦钊把那只缺了耳朵的大狗托付给了楚年,顺便很八卦地问了一句,这店到底叫什么名字?设计牌匾的那位仁兄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在仇视全世界。 楚年的脸色变了一轮又一轮,无奈道:“吃坏了肚子的设计师就是你面前的本宝宝,牌匾上刻的单词是‘forever’,也是这家店的名字!” 秦钊简直被雷倒,嫌弃那个烂俗的名字嫌弃得皱弯了英挺的眉毛。楚年自己也觉得挺没面子,一叠声地把人往外轰:“快走快走快走,别耽误了上班打卡,回头人力部查考勤的时候该扣你工资了。” 秦钊一边放松衬衫的领口和袖口一边被楚年推着往外走,也不知道是该嘲笑楚年的蠢,还是该叹息他一棵树上吊死的傻小子劲头。 先是在路西法里被推了一点镇静剂,接着又被送到医院挨了一针局麻,秦进醒来的时候觉得脖子上扛的不是他自个的脑袋,而是一颗坐着宇宙飞船到太空里溜达过一圈的变异大冬瓜,整个脑袋沉得跟灌了铁水一样,想转个头都费劲,只能闷在枕头里穷哼哼。 高远风高天使带着小护士刚好查房查到这,听见病床上有动静,把硬壳子的病历本往胳膊底下一夹,探过头来往秦进脸上瞄了瞄,笑呵呵地道:“伤口轻微感染引起了并发症,昨天后半夜你的体温都飚到40度了,烧坏了好几支体温计,记得按原价赔啊!话说,少爷,我是真心好奇你是怎么做到在酒吧里把自己弄成这德行的,伤口二度撕裂加轻微脑震荡,你这是跟本拉登拜巴子去了吧?” 秦进本来就头重脚轻,晕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这一通念叨更是让他头大,埋在枕头里挥了挥那只没有挂吊瓶的手,示意高天使能滚快滚,最好滴滴打车滚。高远风纵横医患界多年,脾气好得能立牌坊,医德过硬人品靠谱,就一点不太好,嘴碎,爱唠叨,他一边调慢了吊瓶的输液速度,一边道:“高烧及伤害身体,你这几天得留院观察。你哥外地出差去了,恐怕不能照顾你,大事找我小事找楚年,住院期间你归我们哥俩儿管,小弟弟,要乖哦!” 高远风堪称手贱界的标杆,嘴上念叨着,顺手在秦进的下巴上轻轻刮了一下。身后的小护士忍不住拿白眼珠子瞪他——这做派哪像个正经医科大毕业的博士! 秦进连高烧带震荡,难受得只想把脑袋切下来送回娘胎里再造一遍,高远风那通唠叨他基本上全没听清,但是跟“哥”有关的那几个关键字他却听进了心里去——外地,出差。 昨天晚上被表白强吻,今天就外地出差,你敢跟我说这不是在躲我!他妈上坟烧报纸——糊弄黑白无常呢吧!秦进觉得太阳穴抽筋似的疼,牟足了一口气儿,“唰”的一声从病床上弹坐了起来,力道大得直接把插在手背上的针头甩了出去,几滴嫣红的血点子落在床单上,有种触目惊心的冲击力。高远风没料到这位小少爷都蔫成小鸡仔了还有战斗力残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把夹在腋下的病历卡往小护士胸口一拍,手忙脚轮地把秦进按回了床上,一叠声地叫着:“小祖宗,你可悠着点!” 秦进仰面躺在病床上,哑着嗓子道:“你跟秦钊说,甭躲!他有替别人坐牢的勇气,我就有跟他死磕的胆量!我这辈子……只有他……我……” 体热没有全退,两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截住了话头,秦进别过脸去咳得眼睑飞起红晕和晶亮的液体,纤长的睫毛湿漉漉的,像是刚刚飞跃了沧海的蝴蝶。 这哥俩真是十足十地相似,一个死轴一个死犟!高远风俯下身去替秦进重新把 分卷阅读38 吊瓶的针头扎好,难得一见的摆出正经模样,抬手轰走小护士后道:“我不管你们哥俩抽的是什么邪风,进了医院躺在病床上就是我的病人,病好之前你必须听我指挥,出了院你们爱怎么折腾是你们家的事情!” 秦进刚刚玩过一回“垂死病中惊坐起”,现在也是真的没力气了,头晕脑胀地瘫在床上喘粗气,道:“你跟秦钊说,别躲我,要打要骂要动手怎么着都行,就是别站在我看不见碰不着的地方,我会害怕,特别害怕……” 尾音渐渐消失在了断断续续的清咳里,高远风觉得满心压抑,那个是太阳般光芒万丈的少年,只要他愿意,走到哪他都是人群里的焦点,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让他甘心卑微成即将熄灭的烟火…… 高远风揉了揉秦进的头发,温声道:“别想太多,你哥就是出差,很快回来。” 高天使忙着安慰秦二少那颗碎成粉末的小心脏,楚年站在病房门口,透过半开的门板把秦进的状态统统看在眼里,他没跟高远风碰面也没见秦进,直接拐进了医院的楼梯间。 秦钊这次匆忙出差,想晾一晾秦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分公司那里确实是出了点问题。秦钊就职的跨国公司总部设在德国,世代豪富的大家族出资建立,在中国一线城市设有多个分部,涉猎领域多样。秦钊是C市分公司的业务负责人,除了一个总部派来监场的钦差,C市这里他一人独大。 上海地区的分公司负责人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惹得总部震怒,被直接召回到德国,前途未卜。那位负责人又是个不太能容人的性子,手底下员工不少,但是没有能撑起主心骨的,总部一纸调令,直接从离上海最近的C市下手,调个高管过去主持大局。秦进那一吻实在信息量太大,秦钊索性借着这由头躲了出去,两个人都有空间静一静。 秦钊连行李都没拿,直接让秘书定好机票,从公司出发直奔机场。临行前只给楚年和高远风发了条短信,内容不一,主旨却出奇地统一——看好秦进,照顾好秦进。 楚年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掐好了时间,在秦钊走进机场通道的前五分钟把电话拨了过去。秦钊捏着电话就像捏着他的脑袋,恨声道:“我还以为你死在forever里面了,原来还有气儿!” 楚年也不生气,躲在医院的楼梯间里,蹲在安全通道的防火门后面偷偷抽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道:“秦进是轻微脑震荡加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热不退,我看过路西法停车场里的监控了,是许铭嘉把你那点糟事捅给了秦进。不过秦进真不愧是你弟,拿着你那把战俘刀往许铭嘉脖子上架,力道错一点就是一条人命!” 秦钊皱了皱眉,他和许铭深搅合不清的时候,许铭嘉和秦进都还太小,秦进不知道的事情,许铭嘉按理说也不应该知道,那么这件事情就很值得玩味了。 楚年吐了个烟圈到空气里,看着苍蓝的烟雾缓缓消散,漫声道:“许家人没一个好东西,你考虑一下,送秦进出国吧,你清净他安全。让小少爷在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里浸淫几年,也许他会移情别恋也说不定啊” 秦钊在楚年不还好意地笑声里直接挂断了电话,再拨过去,响起的是“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停机”的系统音,楚年抱着电话中邪似的呵呵傻了乐很久,眼神里的光却越来越悲哀。 去相爱吧,趁着年华正好,趁着时光还未老去,别等到回不了头的时候才想到还有诸多遗憾没有实现。 楚年蹲在楼梯间里哀悼往事秦进躺在床上打吊瓶的时候,秦钊已经带着助理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上海,他让助理去安排酒店等一系列生活问题,自己直接扎进了前任负责人的办公室。当他把前任负责人秘书准备的资料和事件说明通读完之后,忍不住笑了,气笑了。 世界之大,二逼可遇不可求,偏偏让他碰见了一个二逼中的战斗机,总部的土皇上们会把这位负责人直接召回去,估计也是想看看这么个活二逼究竟长什么样子。 事情说起来及其简单,上个月上海分公司和诸多企业竞争郊区一块地皮的开发权,市政厅走出来的些许风声暗示着那块地皮将是未来城市规划的重头戏。这是块太诱人的肥肉,上海负责人也是抢红了眼睛,索性把负责考核竞标公司的陪审团全部贿赂了一遍,而问题就出在这个审核团上。上海负责人拿到的审核团名单上写着11个人的名字,而当天出席竞标会的却有13个人,被漏下刚好是审核团的核心,这场竞标落败得简直毫无悬念又及其憋屈。 秦钊仰面倒在办公桌后面的真皮转椅里,目光从十三个名字上逐一掠过,最后停在了名单最顶端的那个名字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原本和许铭深一同在C市任职,许铭深高升进京后没多久,他被调到了上海,看似降了半级,却和许铭深的职位相辅相成,换句话说,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许铭深的嫡系! 怎么就这么巧,没有贿赂到的偏偏是许铭深的嫡系。 28 上海分公司的里子面子都被之前那位二逼负责人丢了个干净,秦钊实打实地接手了一个烂摊子,内部管理层断档不说,在市政厅那里也算是上了黑名单,企业形象简直跌落到了不忍直视的地步,约等于在脑门上挂了大写加粗的三个字——不靠谱! 负责人虽然二了点,但是市场部的新任总监却是个极聪明的,在竞标现场发现评委和之前名单上的人数有出入,马上动用自己的关系跟当地的几家主流媒体打好了招呼,才没让“跨国企业恶性竞争,公然行贿审标评委”等惊悚标题爬上当天的头版头条。 开会的时候秦钊留心看了那位年纪轻轻的市场部总监一眼,眉目清秀肤色雪白,天生一双桃花眼,未言先笑,一副心无城府的样子。秦钊有些慨然的想,这人跟刘向华简直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好基友,都是笑里藏刀的顶级代言人,表面上笑呵呵的背地里下手又狠又毒。 秦钊忙着把丢出去的脸面一点一点捡回来,糟心的事儿一抓一大把,睡觉的时候都是皱着眉毛的。秦钊有轻微的神经衰弱,蟑螂在屋子里劈个叉都能把他吵醒,所以睡觉的时候向来是手机关机座机拔线,天大的事儿都得等他睡足了八小时再说,来了上海之后他却从来没有关过手机。 那个小兔崽子还病着,再怎么气他不懂事,也不能让他在难受得想哭的时候找不到听他哭的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秦钊来上海整整三天,都没接到秦进的一通电话,只睡着一个好友的微信APP也是安安静静。 凌晨两点半,这个以“魔幻”号称的都市依旧灯火通明,秦钊站在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玫红色的液 分卷阅读39 体在水晶杯里浮浮沉沉,和透过落地窗打照进来的霓虹融在一起,激荡起别样的旖旎动人。 他睡眠虽浅,但是很少彻夜无眠,来上海之后,或者说在路西法里和秦进不欢而散之后,他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喝再多的酒泡再久的澡也没有用。他越来越猜不准那个小兔崽子的心思了,这种没着没落的感觉真心操蛋,同时也让他微微忐忑。 你究竟在想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 秦钊放下水晶杯,顺手点燃了一支寿百年香烟。金色的滤嘴配上漆黑的修长的烟身,漂亮得像是一件艺术品,他还记得第一次抽这个牌子的烟,是在二十五岁生日的时候,秦进在萤火似的烛光下凑到他耳边,声音小小地唱着…… 那天,他在外面疯到很晚,带着一身酒气晕沉沉地回到公寓,一走出电梯秦进就扑了过来缠抱住了他的腰,整张脸埋进他怀里,瓮声瓮气地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你要去别人家里过夜……” 软绵绵的尾音,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委屈。 秦钊被他撞得险些栽回电梯里,一边稳住身形,一边抬起手腕瞄了眼腕表——凌晨三点整,天都快亮了。 秦进熟门熟路地从秦钊的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门的瞬间,他勾在秦钊腰间的那只手轻轻一带,两个人一起踉踉跄跄地摔了门里。屋子里漆黑而安静,只有连绵的呼吸声响在耳边,秦钊背靠着门板,秦进用下巴抵着他的胸口,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那张轮廓日益英俊的脸藏在层层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一双清透的眼睛,跳跃着火焰似的光。 秦钊的指尖在秦进的眉骨上轻轻刮过,触感微凉酒气醉人,用醉酒后独有的喑哑嗓音道:“妈总说兄弟两个里面,你最像她,我觉得你更像外婆,尤其是眼睛这里,非常漂亮……” “嗤——”的一声,夜色里突然亮起一束火苗,秦进将打火机燃起的火焰拢在掌心,像是抓住了一颗走错了路的流星。火光柔和温暖,弥漫着浅金的色泽,将秦进的五官映衬得格外安静,像是提前进入了冬眠期的小动物。 秦钊背靠着门板,整个人出奇的放松,左手松松地抚着秦进的背,眼尾和眉峰的弧度柔软,漆黑的瞳仁里跳跃着一星光亮,整双眼睛都变得深邃起来,有种震慑灵魂的浓烈的英俊。 被那样一双眼睛注视着,没有人能控制住心跳。秦进觉得心跳越来越乱,他从口袋里挑出一支形状修长的香烟,叼在嘴里凑到火焰上点燃,烟草燃烧的声音在空气里爆开,秦进深吸了一口,然后将滤嘴递到秦钊面前,小声道:“这烟叫寿百年,俄罗斯的牌子。黑色的烟身金色的滤嘴,形状细长,第一次见到这东西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衬你,越是细小的地方做得越精致,你尝尝,味道挺不错。” 烟雾升腾,弥散在指尖和发际,尼古丁的味道并不是很浓,反而有种清爽的薄荷香,秦钊从秦进手里接过烟,夹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秦钊手背上的肌肤格外细腻,指节精致,脉络起伏,修长的烟身配上同样修长的手指,的确好看得不像话。 秦钊笑了一下,哑声道:“眼光不错!这东西,就是我的生日礼物吗?” 秦进垂着眼睛盯着秦钊的手指看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道:“哥,我想把这世界上最好看的东西都给你。你等等我,等我长到跟你一样高的时候,我一定已经变成了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到时候你就舒舒服服地坐在家里,我会把所有你想要的好看的东西全部送到你面前,到那个时候,我们两个就住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个,好不好?” 也不知道是酒喝得太多还是被烟草麻痹了神经,秦钊当时并没有嗅出这段话背后有哪些意味深长的东西,只是单纯地当做小孩子的幼稚愿望。他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掐了一下秦进的脸,笑道:“好啊,我等着你长大,等着你变成很厉害的人,然后养我!我们二少野心不小啊!” 秦进微扬着头,清透的目光执着地凝在秦钊脸上,一字一顿地道:“哥,你一定要等我长大!我一定会变成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那晚,夜色深浓月光极黯,兄弟两人挤在小小的玄关处,交换着抽完了一支寿百年。肢体纠缠,烟雾弥散,一个五官冷厉一个眼神清透,相似的轮廓下住着截然不容的灵魂,却有一种奇妙的和谐。尼古丁的味道混合着少年身上极淡的香气,穿过鼻腔涌入肺泡,秦钊突然有一种灭顶似的沉溺感,他想就此安睡在这种味道里,这种让他莫名心安的味道里…… 从那以后秦钊的烟瘾大了很多,寿百年并不是他最喜欢最常用的品牌,却一直随身带着。极累的时候,他喜欢抽一支寿百年解乏,他总能从尼古丁和薄荷交杂的味道里,嗅出一种极淡的香味,那味道让他心安。 现在想来,秦进对他的深情并非无迹可寻,明明是满身桀骜不屑与人亲近的孩子,却喜欢钻到他怀里耍赖,喜欢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话,喜欢用鼻尖轻触他的嘴角,就像一只满身尖刺的小刺猬,小心翼翼地向喜欢人的靠近。 夹在手指间的寿百年燃烧殆尽,秦钊伸长了手臂,把烟尾按熄在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里,猩红色的一点在眼前细熄灭的瞬间,秦钊脑海里毫无预兆地浮现出一个及荒唐地念头——如果他们不是兄弟,如果没有血缘上的羁绊和道德的枷锁,他会不会相爱,然后在一起…… 那个身量修长眉目俊朗的少年,长成了他最喜欢的样子,桀骜的表层之下安睡着柔软善良的灵魂;那个少年有着一双清透的眼睛,看着他时永远热诚而真挚,即使泪眼迷蒙也丝毫不显得懦弱,只会让人觉得悲伤;那个少年曾哭哑了嗓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的爱情,我给你的爱情,并不丢人,那是很好很好的东西…… 秦钊扔掉烟蒂反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手掌在身侧紧握成拳,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捏碎在掌心里,永远不让任何人看见。 曾经,因为他的任性险些拆碎了一个好好的家,绝望的哭声白色的安眠药,医院幽长的走廊和监狱里逼仄的天空,他有身为人子的责任,不可以肆无忌惮地活着。 每一次任性都将付出代价,并不是所有代价都能够承担。秦进可以不懂事,但是他不能不懂,这个家有多美好就有多脆弱,再也禁不起任何波澜。 这一次由他来退缩,这一次换他来扮演软弱。 29 秦进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两天,才算勉强把体温降下去。楚年和高远风本来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高天使镇静剂都准备了好几管,没想到脾气死轴的秦二少突然转了性,让吃饭就吃饭,让吃药就吃药,从不乱跑乱动,规规矩矩地躺在 分卷阅读40 床上养病,睁开眼睛发呆闭上眼睛睡觉,乖得像是中了邪。好几次楚年都想化身容嬷嬷,拿针扎他两下,看他会不会有反应,被医德过硬的高医生一脚踹出去好远。 午休时间,楚年和高远风一人叼着一支烟,蹲在医院小花园的凉亭里闲磕牙,楚年吐着烟圈道:“我说天使,你确定脑震荡不会把人震失忆?我怎么觉得秦进这两天不对劲呢,乖得都瘆的慌!” 高远风的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上去了,默默地把楚年划到了天字一号大文盲的范畴里,无奈道:“你韩剧看多了吧,失忆这东西在医学上就是个伪命题!让你先来个轻微脑震荡再来个高烧四十度,你也得趴下!别瞎捉摸了,他就是病没好呢,等他养好了病,咱俩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你……” 高远风絮絮叨叨说得正欢,眼风一偏,一个很是眼熟的身影撞进了他的视线里,高天使蹭地一声跳了起来,直直地朝那个站在小路尽头的身影跑了过去。楚年被他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一口烟雾呛在气管里,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楚年一边问候着高远风的整个族谱,一边眯起眼睛朝小路的尽头细看,隔着层层树影和将近一百米的直线距离,实在是看不清高远风在和什么人说话,只能隐隐约约地听见高天使在扯着嗓子嚎:“晏小北,你能有点身为病人的自觉么!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按时复查按时复查,你拿医生的话当笑话听呢!因为你肚子里那颗破肾,我老婆都跟我冷战俩礼拜了你知道么!要不是早知道你都已经弯成北回归线了,我简直怀疑你跟我老婆有一腿,那妞天天连饭都不记得吃,你的事儿倒是门儿清……” 高远风的叨逼叨神功已经修炼到了最高境界,涉及到他家那位宝贝老婆的时候更是没边儿,楚年只听了个开头就觉得脑仁疼,拍干净身上的烟灰准备回去关心一下在床上挺尸的秦二少。起身的瞬间,“晏小北”三个字在楚年的脑海里打了个波旋——非常耳熟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楚年站在小花园里想了好半天也没能想起来,也就放弃了。 后来,当楚年终于记起晏小北是那座庙里的和尚时,也只能感慨一句,命运这东西,真是邪性得可怕。 秦家大哥出差前预支了一笔数目很可观的医药费,高远风又是个滥用职权的惯犯,不动声色地给秦二少弄了个VIP级别的单人病房,有窗户有茶几,还有小护士定期更换花瓶里的插花。楚年第一次来探视的时候,围着病房里里外外转悠了好几圈后,对秦进道:“这待遇,都能跟正科级干部划等号了。二少,说句公道话,你哥真挺疼你的,嘴上再怎么死撑,心里还是惦记。”秦进躺在床上皱着眉毛转了个头,一脸“宝宝正在赌气中”的别扭表情,露出一个头发都压扁了后脑勺给楚年。 楚年一边捉摸着自己还要做多久的免费高护,一边拎着打包好的饭菜往病房的方向走,刚踏出电梯,穿着浅粉色护士服的小护士慌慌张张地迎了过来,拽住楚年的衣袖结结巴巴地道:“楚先生,不好了,七号房的那位病人不见了!刚刚我去查房,发现病床是空的,吊瓶也没挂完,粘着医用胶带的针头扔在被子上,药水洒了满床,挂在卫生间里的私人衣物也不见了,这要是让高医生知道,非揭了我的皮不可!” 拦住楚年的这个小护士看着有点眼生,不是往日给秦进送药的那个,楚年留心看了眼小护士的胸卡,发现姓名前头还有“实习”两个字,心里清楚这是老护士怕挨骂,把个没有经验的实习生推出来扛雷。楚年也不着急,拍了拍小护士的肩膀,道:“这事儿我有心里有数,你不用害怕,高医生那里我去说,就算是有责任也推不倒你身上,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打发走了哭鼻子的小护士,楚年转身又钻进了当初给秦钊打电话时蹲过的楼梯间,安全通道的防火门后头还残留着他偷摸抽烟的痕迹,楚年在老地方蹲下来,顺手又点上一根,只不过这次他拨的秦钊的号码,而是秦进的。 盲音响了好半天,电话才被人接起来,楚年叼着烟半眯着一双细长的狐狸眼,道:“吊瓶都没挂完就敢往外偷跑,嫌命长是不是!”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呼吸不畅的闷咳和汽车的鸣笛声,接着才是秦进沙哑的声音:“楚教,我跟我哥的那点事儿估计你早就了解透了,我不是在跟谁赌气,就是想站在我哥面前告诉他,我是认真的,不是躲我两天就能躲过去的。” 楚年眯着眼睛笑得有点狡猾,语气依旧是凶巴巴的:“你们俩那笔赖账我才没兴趣管,当初你哥我把你交给我,就是让我看着你,你这么一声不响地跑没影了,我怎么跟你哥交代!” 电话那头静了一下,秦进叹了口气,道:“这次算我不仁义,对不住你。我就是想见见我哥,跟他当面说两句话,见着他我马上就回来,哪都不乱跑。”说完,秦进就挂了电话。 楚年一手把烟屁股按在台阶上,留下一个黑色的圆点,一手把手机捏在指尖滴溜溜地转圈玩,有些好笑地想,这哥俩真是一个妈生出来的,犯轴时的德行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大拇指自秦钊的号码上轻轻滑过,楚年顿了一下,然后干净利落地按下了关机键——谁都别来找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秦进在病床上乖乖趴了两天,不是在玩心计,而是真的爬不起来。轻微脑震荡加高烧,脖子上跟顶了个站台似的,一天到晚能跑四五十辆小火车,咣当咣当震得他头晕眼花,全身的骨头比天津大麻花还要酥软,连给自己到倒杯水的力气都匀不出来,只能躺在床上穷哼哼。 第三天刚有点起色,就趁着没人的空挡,拖着两条比面条硬实不了的腿溜了出来,秦进都想绣一面“良心追求者”的锦旗给自己,真的太敬业了! 像“秦钊去哪出差”这种问题自然不能去问高远风和楚年,那俩王八蛋一肚子坏水,说出来的话根本就不能信。秦进出了医院就上了出租车,一边指挥着司机朝最近的机场开,一边拨通了秦钊办公室秘书台的电话,电话一接通,秦进直接道:“您好,我是秦钊秦总经理的弟弟,我叫秦进。秦总出差前把一份文件落在家里了,需要我立即快递过去,他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麻烦你跟我说一下秦总现在所在地的地址。” 秘书道:“秦总在上海分公司执行外务,如果是公司文件的话,您直接寄到上海分公司就可以了,地址是……” 秦进把手机开了扩音,一边听着,一边用手机地图定位。挂断电话后,直接用手机买了最近一班飞往上海的航班机票。 车窗外天气阴沉,像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雨,秦进靠在出租车的椅背上,脑袋里又开始咣当咣当地过小火 分卷阅读41 车,秦进有些无奈想,什么时候把这条命折腾没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彻底放下这场执念了吧。 楚年临时叛变,高远风被小插曲牵走了注意力,忙成狗的秦总经理完全不知道秦进正以急行军的速度向他靠拢。为了重新塑造良好的企业形象,秦钊天天都是竖着出去,横着回来,宴请了一场又一场,各种颜色的乙醇跟不要钱似的往肚子里倒。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酬光交错的间隙,秦钊莫名想起秦进仰头喝下一整杯茅台时的样子,侧脸英俊,喉结滑动,漆黑的睫毛合拢如蝶翼…… 好在饭局到了尾声,大多数人都跑到桌子底下接地气儿去了,仅剩的几个能保持人形的也没发现东道主跑神儿跑得厉害,一顿饭也算是宾主尽欢。 送走市政厅的最后一批客人,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秦钊仰面倒在包厢的沙发上,横起手臂挡住脸,西装外套丢在一边,领带松散,露出一片通红的胸前肌肤。酒劲上头,他正晕得厉害。 其实秦钊有轻微的酒精过敏,不严重,就是沾了酒身上就泛红,一大片一大片的,脱了衣服看起来触目惊心,穿上衣服一点都看不出来,旁人还以为他是李白的酒量,千杯不醉。 秦钊侧着身子窝在沙发上,想等最晕的这一阵过了,再让司机送他回下榻的酒店。脑袋里正咕嘟咕嘟地煮着泡泡,有冰凉的一点突然落在他的额角处,顺着侧脸的弧线一路滑向胸口,沿途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秦钊心头悚然一惊,抓住那冰凉的东西顺势从沙发上翻坐了起来,睁开眼睛就看见许铭深逆光站在他面前,他握在手里的是许铭深的右手食指。 30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天幕阴沉沉地压下来,没有半颗星子,像是酝酿着一场极大的雨。秦钊整个人都陷在沙发里,一边抬起手来揉着后颈处,一边偏头看了眼窗外,大片大片的霓虹落进他眼睛里,衬得一双瞳仁清水洗过般的黝黑凌厉,像深夜里独行的头狼,无论身处怎样的绝境,都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气。 许铭深有些慨然的想,当初我最爱的就是这双亮到了极致的眼睛。 许铭深难得没有穿那件老掉牙的中山装,而是换成了深色衬衫配西裤,衬衫剪裁得极其合身且精致,线条柔软,中合了不少与生俱来的戾气,但是依然让人觉得不可亲近。十指修长苍白,骨节明显,没有戴戒指,越发显得硬气铮铮,钢浇铁铸似的不可弯折。掌心里结着成形的枪茧,触手粗糙,也平添了几分世态沧桑。 严格些说,许铭深的相貌只能算中等偏上,秦钊的英俊浓烈,秦进的干净爽朗,都胜他不止一筹,但是这世上有这样一种男人,他们不需要华服豪车亦不需要绝世美貌,只需一个动作一身气度,就能让太多的人低下头来俯首称臣,许铭深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说秦钊身上有大将之风,那么许铭深就是帝王之相,天生反骨,杀伐过重,手腕和头脑都毒辣到了极限,周身压抑着高处不胜寒的上位者的凛然之气,威严透骨,不可逼视。 每一个知晓许铭深身世的人,在看到他现如今的样子时都会觉得讽刺,明明就是个地痞流氓的命相,却偏偏把自己活成了龙太子。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秦钊还没有进监狱的时候,曾经用过这样一句话来形容许铭深的童年——冰雪里出生,暗夜里长大。 人世间的至悲至苦都被他一人尝尽,没人有资格指责他狠绝寡情,那样的故事里长大的孩子,能拥有今天的权势地位,已经不是“传奇”二字所能形容的。 许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曾坐过C市监狱的头把交椅,许铭深的母亲是彼时新近入狱的女犯人里最漂亮的一个。在风月场里学会走路的女人,往上数三代干的都是卖肉的买卖,想爬上一个男人的床简直轻而易举。许家老爷子也是个有腥可偷绝不客气的主儿,半个月之后,许铭深的母亲凭借一纸孕检报告和许老爷子的故意放水,混了个保外就医。 本该是一场各取所需的鱼水交易,许铭深的母亲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在许铭深五岁的时候抱着他叩响了许家的大门,要许铭深认祖归宗,要许家给他们母子一个名分。当时许老爷子正在和一位高门出身的小姐商谈联姻,大好仕途正待徐徐展开,却硬生生断在了这桩丑闻里。 许老爷子大怒,直接把许铭深的母亲又扔回了监狱,随便寻个罪名判了个死刑立即执行。 行刑那天,天气阴沉得可怕,闷雷滚滚,却一直没有雨降下来。五岁的许铭深被荷枪实弹的士兵按跪在母亲身边,亲耳听着枪栓被拉响,亲眼看着子弹穿透头骨。他的父亲,他的生身父亲,就站在不远处,讥讽的笑。 许铭深永远记得,那个叫许翼焜的男人贴在他耳边跟他说得那句话——你虽姓许,却一辈子活得连许家的狗都不如! 至悲至苦,至哀至怒,冰雪里出生,暗夜里长大…… 秦钊的思绪飘得有些远,回过神来时,许铭深已经自顾自地寻了张椅子坐下来,手搭在桌沿上,苍白食指轻扣着桌面。秦钊没去看他,站起身来系好领带,连西装外套都工工整整地穿了回去,眨眼间又变成了那个无懈可击的外企高管。 许铭深开口时声音不辨喜怒,唯有一双眼睛寒意森森:“跟我就真的没话可说?” 秦钊随手摸了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掉的茶,在沙发扶手上坐下来,一边喝一边道:“你跟我都不是什么恋旧的人,何必抓着那点屁事儿不放。牢我坐了,苦你也没少吃,哪怕回过头去重新活一把,你跟我还是要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不是命运弄人,是我们俩都太自私。” 许铭深看着秦钊手里的杯子皱了皱眉——皱眉这可能是他近些年来唯一能外露的情绪了——沉声道:“上次不是说要请我喝茶吗?赶早不如赶巧,就今天吧!”说完也不等秦钊回复,起身走了出去,身形依旧是山石般冷硬。 秦钊对着许铭深的背影伸了个懒腰,甚至还分神思考了一下,天气阴成这样,搞不好要下雨,车上有备用的雨伞没有…… 走心还是没走心,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秦钊跟着许铭深走进酒店停车场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那辆挂着沪字头车牌的辉腾,秦钊有些肾疼地想,别扭的人开别扭的车,我吐槽这车都快吐槽吐了,您家库的辉腾凑一起能斗三桌地主了吧,没准还能余出来俩下象棋的! 在许铭深坐进驾驶室后,秦钊跟着上了副驾驶。 许铭深表面上看着是一个人来的,这辆沪字头的辉腾开出去没有两百米,窝在停车场角落里的一辆纯黑的奥迪就跟了上来。秦钊懒洋洋地瘫在副驾驶上,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也不去理会许 分卷阅读42 铭深的脸色,抓过车载对讲机,道:“你丫跟瞎子阿炳学得跟踪吧,再跟近十米远都能撞着你家主子的车屁股了,滚远点!” 车里冷气开得很低,许铭深依旧是那副不喜不怒的样子,甚至没有看秦钊一眼,侧脸雕塑般轮廓深重,算不上英俊,但是掌权太久气势扎人,让人没有勇气认认真真地看一眼他究竟长什么样子。 秦钊吼过一通之后觉得舒坦了不少,调低座位的椅背,准备补上一觉,毕竟跟许铭深喝茶也是个斗智斗勇的力气活。 秦钊低下头调整椅背高度的时候,许铭深的车刚好从酒店门口的主干道上开过,与刚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秦进实打实的来了个擦身而过。秦钊和许铭深的半个剪影刀子般戳在他的视网膜上,烫出一线猩红的烙痕。 秦进下意识地跟在那辆辉腾后面跑了几步,很快就因为气息不稳而停了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咳得喉头腥甜,背上滚过一道又一道的冷汗,刺黑的短发像是被水打湿过,愈发显得背影单薄。 驾驶室里,秦钊已经闭上眼睛开始假寐,许铭深瞄了眼后视镜,不动声色的加重了踩油门的力道,辉腾箭一般平稳却飞速地射了出去。 秦进转身爬回到出租车上,拿出笔来在掌心里刷刷写了几笔,对司机道:“三万块,追上挂着这个牌号的辉腾,干不干?” 司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手指哒哒地在方向盘上轻扣着。秦进拽过背上的背包,从里面挖出一张银行卡来,扔到方向盘上,顶着一脑袋冷汗,用沙哑的喉咙道:“密码XXXXXX,卡里有没有钱你去对面的ATM一查就知道!干还是不干?” 镜片后面的小眼睛明显眯缝了一下,转头盯着秦进看了一眼,审视的目光里透出狡猾的味道,皮笑肉不笑地扯出满脸横肉:“小兄弟年纪轻轻就出手阔绰,以后了不得呦!” 秦进闭着眼睛冷笑了一声,心想,这是给你带着老婆孩子跑路用的路费,我在带着你往火坑里跳呢懂不懂,山炮! 山炮先生显然不是一个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的高知分子,一边用车载对讲机狂喊方言,一边调转车头开始追,秦进用脑袋抵着车窗,眉毛皱得能夹死两只苍蝇,脑袋里的小站台已经由一个变成了两个,咣当的也不再是普通小火车了而是高铁。身上冷热交替,手背贴在额头上也试不出温度,手和额头都是一样的烫。 司机师傅递了瓶矿泉水给他,秦进拧开盖子直接倒进了嘴里,咽进喉咙里才反应过来居然是冰的,瞬间被激起一身冷汗,涔涔地打了个哆嗦,脑袋里的小火车又开始提速了,咣当咣当咣当…… 许铭深带秦钊去了一家建在小弄堂里的会所,时值午夜,会所里已经掌了灯,前院里种了大片艳丽的牡丹和海棠花树,衬着高高挑起的宫灯烛火,像是穿越了寂寂时光,走进了某一任王朝的宫阁殿宇。 院子里没有一处监控,许铭深却显得很放松,轻车熟路地进了一间安着木雕红菱窗的屋子,灯火燃起,映亮了一方小小的圆桌和两把椅子。桌上摆着温热的好茶,白雾袅袅,偶尔能听见些许古琴的声音,听不出是什么曲子,却格外静心。 秦钊猜得出来,这是为了接待某些特殊客人而建立的会所。 穿过抄手游廊的时候,一个染着黄头发满身金属挂坠的少年从秦钊身侧狠狠撞了过去,目光嚣张的冲回身看他的秦钊比了比中指,身后跟着的两个保镖似的男人,也是一脸的生人勿进。秦钊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莫名的想到了秦进,同样的轻狂年纪,秦进却带着一种风骨,再怎么混玩混闹也是有底线的,心干净,玩的东西自然也不脏。 想到秦进就不由得想到那兔崽子至今都没有联系过他,秦钊碰了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有那么一丁半点的不安。 窗外的天气又阴沉了些,两个人隔着圆桌半坐着,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气氛反而没有在酒店碰面时来得好。香炉里焚着上等的香料,秦钊抬手落下半遮着的窗帷,不说话也不喝茶,仰面靠在椅背上,继续闭目养神。 许铭深突然很想叹气,站起身走到秦钊身侧,笔挺的脊背弯折出嶙峋的弧度,鼻尖堪堪停在距秦钊侧脸不足寸许的地方,两个人鼻息相撞,却丝毫不觉得亲密,仿佛都能听见钢与铁碰撞时发出的铮铮回声,让人从骨子里透出凉意来。 太过相似的人是没有办法相爱的,都是铜浇铁铸出来的筋骨,谁都看不见谁的真心和柔软,硬碰硬的外人看着都觉得疼。 许铭深的目光在秦钊脸上胶着了很久,开口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沉沉的,一如外面的天空,他说:“当年我像疯了一样的喜欢你!” 秦钊没想到许铭深这么个看起来挺有意思的人,会说出来这么没意思的一句话,睁开眼睛时眼底的光芒很冷,没有多少讽刺,也算不上讥诮,只是能冻进人心里去的那种冷,象征着一种无可挽回的漠视和不再缅怀。 许铭深被那记目光刺了一下,哑声道:“到底还是你更心狠些。” “我不是心狠,只是你比清醒得早”,秦钊换了个姿势摊在椅子上,两个人依旧面对面,只是不再鼻息相撞,指尖轻轻敲着椅子的扶手,哒哒的声音像是敲在人心上,秦钊顿了一下,继续道:“你喜欢过我,我知道,但是这份喜欢有多少含金量,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明白。这么多年,你真正在揣在心里,再苦再难都不肯放手的那人,不是我,所以何必抱着些早就死去的情分,假惺惺的来缅怀。说穿了,我不过是你用来堵许翼焜的挡箭牌而已,你利用我保护你真正在意的人——这是我坐牢的时候悟出来的道理。” 许铭深直起身来,垂下眼睛看着秦钊,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秦钊转头看向窗外,道:“人这一辈子真的挺短的,就那么几十年,眨眼就过了,违背心意的事儿不能干太多,否则死的时候可闭不上眼睛。” 秦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跟许铭深隔了一步远的距离,明明彼此的眉眼近在眼前,偏偏寻不出当年的样子。当年啊,那么久远的事情,十六岁的秦钊,十九岁的许铭深,一个英俊浓烈如头狼,一个桀骜狠决如猛兽,目光撞在一起都能碰出火星儿来的两个人,已经变成了谁也不认识谁的样子。 不是时光太残酷,而是人心太难测。 许铭深给自己点了根烟,把烟盒往秦钊那里递了递,通身光亮的一个金属盒子,看不出是什么品牌,秦钊摆了摆手,道:“以后真的别再见面了。我这人脾气不太好,烦磨叽,更烦恋旧。这些年,我没想过你,也没恨过你,过去了就真的是过去了。哦对了,谢谢你把球杆送回来。” 说完,秦钊拿起外 分卷阅读43 套转身往外走,许铭深嘴里叼着烟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道:“陪我喝完这壶茶再走吧。” 秦钊没回身,在门口停了一会,说了声好。 31 秦进碰见的这位出租车师傅还是个老司机,估计平日里没少干盯梢儿跟踪的勾当,超车压线躲监控,溜边加塞儿钻小路,样样都格外顺手。秦钊前脚跟着许铭深走进会所,后脚秦进就找到了会所所在的小巷。 巷子里太窄,撂了车走人就不方便,所以去小巷子里面腐败的财主们都把车停在了巷子口,数量并不多却各个都是真金白银的低调奢华。秦进一眼就找到了那辆沪字头的辉腾,秦二少像看阶级敌人一样,把辉腾上三路下三路瞄了好几遍,很是豪迈地在司机肩上上一拍:“师傅好手艺,下次有这种挣钱的活,我还找你!” 司机师傅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自然清楚藏在巷子里头的是个什么地方,后知后觉地吞了口口水,对秦进道:“小哥,你跟的这位不是普通人吧,我一个普通小老百姓,您千万别害我!” 秦进有点想笑,心想,贼船都上了还惦记着当“感动中国十大人物”呢,真以为这社会是法制的啊!他从摆在车头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巾出来,刷刷写了几笔,然后把纸巾往风挡玻璃上一贴,道:“跟您没关系,要诛九族诛的也是我的七大姑八大姨三叔四婶二大爷,找不到您身上!这是银行卡的密码,您收好!” 秦进从副驾驶上跳了下来,回过身正准备关车门,一束远光骤然亮起,笔直地打照在他身上。视线里一片失火似的刺目明媚,秦进下意识地抬手搭在眉骨上挡了挡,同时眯起眼睛,迎着光线打照过来的方向看过去—— 一辆黑色奥迪从斜刺里挑了出来,当当正正地横着停在小巷的入口处,一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悍匪架势。瞎子都能瞧出来这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秦进刚想嘱咐司机一句“快走,别回头”,那位仁义无双的老司机同志已经一脚油门退出了秦进的视线范围,连副驾驶的车门都顾不得关,像个成了精的大蝙蝠一样,忽闪着半扇车门跑远了。秦进还保持着单手撑在车门上的造型,只得讪讪地把手收回来。 奥迪车侧面对着秦进,车窗上贴着遮光膜,看不清里面究竟坐着什么人。秦进笑得有点讽刺,纯黑的眼睛里映着冷兵器的光,小豹子似的又凶又漂亮。他拢了拢搭在肩膀上的书包带子,摊手摊脚地做了下伸展运动,然后径自朝小巷口走去。路过那辆奥迪车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往驾驶室里多看一眼,手在引擎盖上一撑,直接从奥迪车头上跃了过去,跳进了巷子里。 落地的瞬间,秦进听到身后响起了车轮擦过地面时发出的让人牙酸的声音,他没有回头,单手扯着书包带子,一步一步稳稳地向小巷深处走去。雪亮的光线从他身后追过来,引擎轰鸣,马达作响,秦进冲身后那辆准备扑过来撞他的奥迪比了比中指,朗声道:“这地界儿小爷是闯定了!有本事你就撞,没本事你就滚!滚回去跟你主子说,跟我抢人,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眼瞎的决定!” 话音还未落下,身后的轰鸣声骤然大了起来,秦进依旧没回头也没有躲。奥迪车像头脱缰的野马一样朝他扑来,雪亮的灯光下,秦进唇边的笑涡越旋越深,纯黑的瞳仁像是剔透的顽石,凝着阳光般的烈度,嚣张而雍容。就在车头上的保险杠即将碰到秦进双腿的时候,秦进只觉腰间一疼,有人掐着他的腰,把他带进了怀里。紧接着“嘭”的一声脆响,奥迪车的风挡玻璃被人生生敲碎,无数闪着流光的玻璃碎片在他眼前绽开,奥迪车上的司机满脸血痕,下意识地一个急转弯,保险杠擦着秦进的衣角斜着飞了出去,撞在了小巷两侧的墙壁上。 滴答滴答,有鲜血凝聚在指尖,然后悄然下落。 极淡的血腥味在小巷里弥散开来,秦进吓了一跳,转过身就看见秦钊怒气森森的侧脸,满是血迹的手里还握着一个一寸来长的小棍子。秦进认得出,那是根ASP伸缩棍,也就是当年秦钊用来砸人大腿的东西,杀伤力惊人…… 一声“哥”哽在喉咙里,秦进只觉后脑处一重,秦钊扳着他的脸把他扣在了肩膀上,ASP绕着指尖旋转一周,秦钊反手抓住,用棍尖指着暗处的一个人影,沉声道:“你的人不许别人碰,我的人同样不许!这一次,就当是还了老疤的那只眼睛,下一次,再让我看见你背后下阴手——” ASP脱手而出,透过风挡上的破洞,硬生生地砸在了奥迪车司机的脑门上,惨叫和令人胆寒的碎裂声同时响起,秦进伏在他哥肩膀上,冷汗涔涔地打了个哆嗦——头盖骨啊头盖骨…… 站在阴影里的那人神情不明,秦进露出一只眼睛偷看,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和衬衫袖扣雪亮的反光,他听见那人的声音是常年身处高位压抑出的阴柔黯哑,那人道:“呵!那就看好你的人,我不确定下一次,你还能有这样快的速度,他还能有这样好的运气!秦钊,我和你之间的事,没这么容易算了。回到许家认祖归宗的第一年,我活的生不如死,想着要让你看见崭新的许铭深我才撑过来。你说我利用你做挡箭牌,这一点恕我永远不能承认。路还长,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那人也不去看奥迪司机一眼,转身回了会所。会所里的宫灯一盏盏暗下去,奥迪的车灯成了巷子里唯一的光源,秦钊站在灯光极盛的地方,却觉得满眼黑暗。 许铭深邀他留下,喝完那一壶茶的时候,他隐隐觉得不安,却只当那人还念着旧情,不能释怀。当他听到引擎轰鸣的声音时,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透心而过,他摔了茶杯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正对上许铭深森冷的眼神,许铭深对他说:“秦钊,走出这个门你一辈子都逃不开‘乱伦’的骂名!一辈子都是抬不起头来的怪胎!一辈子都是变态!” 秦钊的眼睛里露出凶狠的光,是一种底线被触及的愤怒,抬手便掀翻了两人中间的圆桌,茶盘茶盏碎了一地。秦钊道:“你要怀旧要回忆,都冲我来,离秦进远点!他还不满二十二岁,我跟着你犯傻的时候,他路都走不利索!” 许铭深依旧是那副寒意森森的表情,只是眼睛里暗的没有一点光:“你现下所有的烦恼都是因他而起,他死了,你就彻底解脱了。秦钊,我只会救你不会害你!” 秦钊笑了,气笑的,两粒眼珠子嗖嗖的往外冒着火光,嗓子全哑了:“许铭深,你充什么救世主,我为你坐了半年的牢,晏小北为你废了一条腿,谁碰见你谁他妈没有好日子!过去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不代表我对你没脾气,你敢碰秦进一下,我就敢原 分卷阅读44 原本本地从晏小北身上讨回来!不就是戳心窝子么,你会我也会!咱们就比一比,看看谁更狠,谁的心更疼!” 秦钊踢翻一地狼藉,踹裂门板,跑出会所的时候,刚好看见那样一幕。炽烈的远光灯线下,秦进昂着头像个勇敢的小战士,丝毫不去理会身后巨大的危险,一步一步坚定的向他靠近。 不是不震撼,不是不感动,只是这份心意太沉太重,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担得起。 秦钊突然很想回到那个夜晚,在秦进吻住他的那一刻,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一句——值得吗?和全世界为敌,换回一个心比石头还冷的我,值得吗? 32 秦钊心理清楚,秦进这算是被许明深盯上了,那是个有多少隐忍就有多少狠戾的角色,你永远都猜不出,下一秒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秦钊想起许铭深那双永远寒意森森的眼睛,突然觉得他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也许就是曾和许铭深纠缠不清。 多么讽刺,秦钊淡淡地想,竟然会有这么一天,我会后悔曾经认识过一个叫许明深的家伙。 秦进还不满二十二岁,那么好的年纪,那么好看,小太阳似的招人喜欢,全家都拿他当宝贝,一点小伤小碰,都能让人心疼大半天,所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遇到危险。 秦钊的左手手臂一直横在秦进的腰侧,轻轻一带,两人间的距离就缩小到了极致,秦进的鼻尖堪堪停在秦钊嘴畔,他微仰起头,浸着星光的视线刚好和秦钊相撞,索吻似的,带着小心翼翼和压抑不住的恋慕。 秦钊在秦进幼兽似的仰视中,渐渐有些心猿意马,喉结不受控制的上下滑动着,心里的不安却在飞速扩大,最终演变成一种愤怒。 我努力把你隔绝在危险之外,你为什么一定要闯进来,为什么不能乖一点,听话一点… 秦钊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崩塌复又建立,狼藉一片,表面上依旧是那幅寡情禁欲的样子,只是纯黑的瞳仁比以往暗了几个色度。秦二少尚不知危险已然临近,反手握住秦钊搭在他腰侧的那只手,用一副咳哑了的低沉嗓音喊了声“哥”,话音还未落下,秦钊突然抬起右手,将ASP甩到一边,卡住秦进的脖子把他推撞了身后的墙面上。 秦钊是留了力的,但是秦进本来脑袋里就装着两座小站台和数不清的高铁,再加上这么一撞,晕的差点吐出来,掰住秦钊的手腕就想还手,口不择言的嚷嚷着:“怎么,被我撞见地下情恼羞成怒了?我一直以为你跑到上海来是为了躲我,眼巴巴地追过来想告诉你,我爱你,是躲不掉的!现在看来我他妈简直太能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他妈算老几,那位可是高官,有钱有貌有气场有背景,在你眼里我是不是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秦钊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至今都还在爱他……” 尾音渐渐沉了下去,秦进眼睛里浮起泪光,雾蒙蒙的,看向秦钊的眼神里有不顾一切的狂热和不敢靠近的无助,两种情感撞在一起,像沧浪之水遇上滔天的烈焰,霎时间寂灭成一池沉甸甸的黑暗,他说:“哥,我不闹了,也不缠着你了,你去结婚你去生子,你去做什么都行,只是别去爱另外一个男人,那会让我生不如死。哥,你去结婚吧,求你了……” 去结婚吧,过回普通人的生活,我会祝福你并且再不会去打扰。我甚至会以你为荣,我的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兄长、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父亲,留一点幻想和尊严给我,别让我什么都得不到,别让我一无所有,别让我廉价到底…… 秦钊听得一愣,像是有人在他心上撒了满满一把小图钉,然后又上去踩了一脚,尖利的棱角刺进心头最柔软的地方,那疼痛无比细碎,却绵延不绝。他的手指还卡着秦进的脖颈,一滴泪,滚烫的一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忍不住向后缩了一下。 “秦进,你不要这样,”秦钊不自然的清了清喉咙,心里堵得发慌,第一次在这个从小被他管教到大的男孩面前失了气势,语无伦次,“爸妈养了我跟你,不是为了让我们手牵手的去相爱……那样是不对的……我们不该那样……” “我知道那样不对,所以我劝你去结婚啊!”秦进笑了一下,眼睛里满满的全是泪,连带着那个笑容都变得湿漉漉的,他低下头,慢慢收起笑容,“去结婚吧,生个女儿,据说女儿像爸爸多一点,我猜她一定会有一双和你一模一样的眼睛,纯黑的颜色,平时看起来有点冷,笑起来又格外温柔。以前我夜里做梦,总能梦见你弯着眼睛对我笑,我在梦里都能笑醒……” 秦进握着秦钊受伤的那只手,摸遍身上所有的口袋,才找到一张纸巾,还是从出租车上带下来的。秦进把纸巾对折,压在秦钊的伤口上,轻声道:“她叫你爸爸,叫我叔叔,我会看着她长大,给她买最漂亮的鞋子和衣服,陪她过生日,偷偷带她去吃冰淇淋,她和我们一样姓秦,就好像,是我们两个的女儿……等我老了,看着她,就像看着当年的你……” “别说了!”秦钊反手捂住秦进的嘴,眼神乱糟糟的,不知道该看向那里,不断重复着,“把嘴闭上!一个字都不许再说!我不想再听见你说这些东西!” 明明是在许铭深面前都敢亮出爪子的幼兽,在他面前却柔软卑微成了这幅样子,秦钊觉得心里的疼痛又扩大了一些。那种痛感,自他听见那句“我给你的爱情,是很好很好的东西”之后,就再也没有消失过,压在心里,越积越重。 你快变成我的心病了,偏偏我还舍不得连根拔起。 秦进背靠着墙壁,后脑抵着坚硬的裸砖,眼神湿润而温柔,像是某种皮毛雪白的小动物。如果有一个熟悉秦进的人看见这一幕,一定会无比惊讶,那个眼神嚣张的坏小子,剥去了痞气十足的外壳,骨子里竟是这样的柔软而英俊。 他的柔软和温存都给了同一个人,可惜那个人不愿意领他这份情。 秦进拿开秦钊的手,声音很低地叹了口气,退后一步,将脊背挺得笔直,原本残存着些许暧昧的距离瞬间变得格外光明磊落,像天底下所有好兄弟那样,拍了拍秦钊的肩膀,道:“你总是说我长不大,不知道身上背负着什么样的责任。现在我想清楚了,你说得对,我不是同性恋,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和任何人发生关系,除了你,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欲望。我……” 秦进很想心平气和地去解释,刚说了个开头就哽住了,眼睛里再一次冒出泪来,瞬间他讨厌极了自己这副娘娘腔似的样子,恨恨地擦了一下眼睛,道:“我是畜生,是变态,注定要让爸妈失望蒙羞,但是秦钊你记着,我对不起全天下的人,唯独对得起你。因为我 分卷阅读45 爱你,所以我努力向你靠近,弹钢琴学网球,练长跑长肌肉,都是为了你。也因为我爱你,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会离你远远的,去过你想要的,正常的生活吧,我把正常的人生和生活,统统还给你。” 秦进转过身,背对着秦钊,他想走,潇潇洒洒的走,却迈不开脚步。他一步都不想离开秦钊,却再也没有立场留在他身边。秦钊有太多理由拒绝他,每一个他都无法反驳,所以只能退步,退到没有人会注意的角落里,守着他的爱情,独自地老天荒。 没人看见秦进的眼神有多哀伤,也不会有人知道,在秦钊面前转过身的那一刻,他的心碎成什么样子。 喉头突然奇痒无比,秦进止不住地咳,咳得弯下腰去,咳得喘不过气,摊开捂在嘴巴上的手掌,一片滟滟的红色映入眼帘—— 我操,这就吐血了啊,电视剧里不是这样演的啊!不是应该像小喷壶一样对着空气狂喷吗?秦进有些自嘲的想,二少啊二少,你丫还打网球呢,就你这身体素质,也就能蹲在家里玩玩玻璃球了! 秦进若无其事地把两只手都揣进口袋里,心想,过了今晚,他就再也没有爱情了。 33 秦进背对着秦钊把血迹握进掌心,若无其事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胸口闷得像是要炸开,他自虐似的用拳头锤了两下,感觉还是不舒服,索性不去理它,反正死不了人。 秦进道:“我会乖乖吃饭,按时睡觉,认真训练,不让爹妈操心,你别再管我了。说真的,在你这里我总是容易犯贱,你多看我一眼我都能脑补出若干剧情,你要是在对我好一点是,不用窜天猴我都能上天。我不会再缠着你,你也不要去喜欢许铭深,算我求你,行不行?” 我用我最后的骄傲及深情作为筹码,换你不要再为另一个男人沉溺,可不可以? 完全低到了尘埃里的姿态,任谁听见这样的话,都会打心眼里觉得难受。秦进双手插在裤袋里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瞳仁的颜色比厚重的云层还要暗些,没有一丝光亮,了无生机。 秦钊盯着秦进的背影看了一会,突然横起手臂,自身后勒住了秦进,秦进也不知是没站稳,还是想最后再占一回便宜,脚下微微一退刚好摔进秦钊怀里。秦进的后背倚着秦钊的胸膛,完全不旖旎的姿势,却有一种厚重的质感。 秦钊贴在秦进耳边,声音压得很沉,像是淬过烈火的重金属,每一个字砸在耳朵里都带着滚烫的火星,他说:“秦进,我越来越搞不懂你究竟想干什么。主动送到你面前的你不稀罕,自己伸手去抢,又害怕被烫了爪子畏畏缩缩。行啊,今天我就把当年那些事儿一件一件的全告诉你!让你彻底了解一下你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随便拽个阿猫阿狗都能左右我的生活!跟我走!” 秦钊手下加力在秦进的胸口上勒了一下,秦进只觉得喉头一甜,嗓子眼又开始发痒,秦二少知道八成自己又要变身小喷壶,从秦钊怀里挣脱出来,疾步向小巷口走去。口腔里腥甜的味道越来越重。他只想快点从秦钊眼前消失,不想让秦钊看见他这副玻璃娃娃似的没出息的样子。许铭深高大英挺位高权重,样样都比他强太多,已经被秒成渣了,吐血这么减分的戏份还是剪了吧。 面子都输进去了,好歹留点里子给自己。 秦进一边在心里自己跟自己碎碎念,一边加快脚步试图跑路,手腕上蓦地一紧,秦进感觉到有人自身后狠狠拽了他一下,他原地画了个半圆,踉踉跄跄地退了回来。这一次,秦钊没给他掩饰的机会,掐着他的下巴强行正过他的脸,整张脸都暴露在天光之下,飞薄的唇片间殷着一条艳丽的红线,触目惊心,艳丽无比。秦钊伸出手去在秦进额头上略略一探,果然温度高得吓人。 秦钊的眉毛猛地跳了一下,纯黑的瞳仁里霎时间光线凌厉,心里翻涌起大片无法言说的愤怒和心疼——居然病成这个样子! 病成这个样子还要追到上海来! 秦进! 那两个字带着声势浩大的回音在他心里喧嚣而过,留下一地荒芜和巨大的震颤。 若不是爱到了极致,谁会连自己的生死都顾不得计算。 他总说秦进是被宠大的,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他是长子,又生了副好头脑和一身轩昂气宇,在家里双亲都要让他三分,在外面更是做惯了领导者。人人都敬他畏他,却从来没有人敢把一颗真心如此赤裸的放在他面前,被他踩疼了都没有一句抱怨,只是想给他最好的感情。 从来没有人敢小瞧他,却也从来没有人给他过如此真挚热烈的感情,不求回报,不计后果,只要他想,命都可以拿出来双手奉上。 许铭深同他,是你给一分我便还一分的势均力敌,两个人都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谁也信不过谁,谁也不肯露出最柔软的部分,都躲在盔甲之下。即便是拥抱,碰在一起的也只是坚硬的外壳,暖不到心里。 他一直当秦进是小孩子一时冲动的胡闹,直到此时直到此刻,他才悚然惊觉,秦进给他的是多么贵重的东西。 那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爱,是将灵魂燃尽爆发出的最炙热的感情。 不设防备,毫无遮掩,最赤裸的真心,摔碎了就再也补不回来的那颗心,却被他的满身盔甲伤的鲜血淋漓。 越是受尽岁月宠爱,越是擅于参破心机的人,越是胆小多疑。看得太透懂得太多,再三推敲,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第十五步时的招式。周全完美,却也只是完美在表面上,心里永远缺了一块,空落落的,没有羁绊。 活的太清醒,也就失了趣味。 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在渴望着能有那样一个人,真挚的不造作,热烈的像一团火焰,困住他,锁住他,缠住他,让他相信这世界上还有美好,让他有动力继续向前走。 为什么偏偏是秦进,为什么秦进偏偏是这样一个人。 秦钊把秦进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然后俯下身去把他横抱了起来。夜雾弥漫星河遥远,秦二少咳得全身无力,下巴搭在秦钊肩窝里,神情飘移不定的看着秦钊。 秦钊像是在刹那之间卸去了所有情绪,瞳仁里只剩下一种纯粹的黑,茫茫无边,神秘莫测,他说:“先把病治好,病好之后,我给你讲一个关于许铭深的故事。” 秦进隐约嗅到秦钊有些许不一样,鼻息轻轻吐在秦钊颈侧,低声道:“我不要紧,了不起就是个消化道出血而已,我的身体我最清楚。如果你是因为我病了才向我妥协,那就更没有这个必要了。秦钊,你知道的,我受不了你,对我好是在给你自己找麻烦。” 秦进半躺在在秦钊怀里,从他的角度向上看,只能看见凸起的性 分卷阅读46 感的喉结和刚毅如上古兵刃的下颌轮廓。秦钊的发色极黑,同他的眼睛一眼,一种纯粹而精致的颜色,秦进搭在秦钊肩膀上的那那只手,从他的发尾出轻轻掠过:“哥,我爱你不是为了让你对我感到亏欠,为你疯魔为你背弃全世界,是我自愿的。我……” 秦钊在秦进的碎碎念里突然低下头来,嘴唇停在距秦进的鼻尖不足寸许的地方,额发散落下来,衬着颜色漆黑的眼睛,如同一只成年的漂亮而强悍的头狼。嘴唇和眼睛的形状都带着冷兵器般的锋锐,却好看得一塌糊涂,这是个把英俊一词诠释到了极致的男人。 这就是我最爱的男人。 秦进在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之中,半是紧张半是忐忑的丢了话头,完全忘记了自己接下来应该说下什么做些什么,只能愣愣地对着秦钊的嘴唇发呆,听秦钊对他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但是秦进,你也要记住,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再难再苦你都要扛着,没人能代替你承受这其中的煎熬。” 34 秦二少高热不退,虽然没有再吐血,但是神智越来越迷糊,秦钊一个电话把正在酒店睡觉的助理召唤了过来。助理的车停在小巷口的时候,秦钊有些意外地发下副驾驶上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绝顶聪明也绝顶美貌的市场部总监从车上走下来,笑吟吟地道:“我是本地人,对环境比较熟悉,我猜秦总应该是碰上了什么麻烦,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吩咐!” 秦钊神色未变,抬手拉开后侧车门把秦进先放了进去,不待他直起腰,秦进猛地勾住他的脖子,抱了过来,秦钊险些被他带个跟头,听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嘀咕着:“不要去医院!病死也不去医院!你又要把我丢在病床上自己跑路,秦钊我告诉你,现在你在哪我在哪,你别想把我扔下,谁也比别想把我从你身边轰走,我警告过你别招我的,是你自己不听……” 秦进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咳,双颊涨得通红,眼睛里滟滟的全是水光。秦家大哥很没出息地觉得有点心疼,转过身来还没开口,就听那位市场部总监道:“我认识一位私人医生,进口设备,医术也很信得过,这位……小少爷要是不喜欢去医院的话,在酒店就诊也是可以的,我现在就联系那名医生,他出诊向来很快。” 秦钊依旧是那副不辨喜怒的样子,眼睛里暗沉沉地泅着凶兽似的光,他盯着助理看了一眼,略略地点了下头,道:“名片先给我一张吧,我总是记不住你的名字,最近人多事杂,不太重要的我一般不过脑子。” 这位年轻有为的笑面总监姓萧名乐,随身携带的名片质地精良,浅金的底色上烫着玫瑰暗纹,凑到鼻端微微一嗅,能闻到栀子花的味道——显然不是公司的制式名片。 秦钊倚着半开的车门,用名片的边角一下一下敲击着掌心,道:“呦,好精致的东西,萧总监总是能带给我惊喜。” 萧乐正应了他的名字,无论什么时候都在笑,即便是大半夜的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也看不见半分怨怼,弯着眼睛道:“秦总不必对我有所顾忌,我曾受过刘向华刘大哥不小的恩惠,您同刘大哥交情匪浅,对我来说都是恩人。更可况,您如今也算是我的顶头上司,我巴结着点也是应该的。” 短短几句话说得滴水不漏,萧乐也不过是二十八九的年纪,显然已经修成了人精,而刘向华更是人精中的人精,秦钊心里清楚,这俩人绝不是一个施恩一个承惠这么简单,背地里指不定藏着什么上不得台面的糟心事。秦进还病着,他也不急着戳破,极轻地勾了勾嘴角,道:“你们俩之间的账不用我往身上算,我担不起你们这份人情,回酒店吧,让你说的那位私人医生来看看,丑话说在前头,我弟弟若是有什么闪失,你们俩可得给我兜住了!” 说完,秦钊转身上了副驾驶,助理极有眼色的钻进了驾驶室,萧乐站在车门外对秦钊略略欠了欠身,道:“您放心,我推荐的人若是做得不好,自有刘大哥来修理!” 秦钊冷笑了一声,对助理挥了挥手示意他抓紧开车,没看见后面躺着一个快断气儿的么!助理一脚油门踩到底,引擎的轰鸣声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刺耳。直到萧乐彻底消失在后视镜的捕捉范围里,助理才略带忐忑的开了口:“秦总,我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他堵在酒店的停车场,怎么甩都甩不掉,我……” 秦钊从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间隙里伸出手,替昏睡过去的秦进掖了掖盖在身上的外套,道:“萧乐是应该是许家的人,他不会害我,却也不会真心实意地帮我。加点小心,上海这地界邪性的事儿多着呢!” 秦钊无意识地透过后视镜向后看了一眼,似乎是想透过层峦叠嶂似的高层建筑,看见那家藏在小巷子里的会所和那个守在会所里的人。他想,当我们之间出现算计和防备,你就已经彻底站在了我的对立面,你不是不知道我有多擅于参破,就有多讨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你跟我都是自私且寡情的人,同样的罪孽深重,同样的罪无可恕,你不要逼我对你露出最凶狠的样子,那是连我自己都不想看见的样子。 萧乐推荐的那位私人医生来得很快,秦钊前脚带着秦进回到酒店,后脚就响起了敲门上。医生姓白,随身携带的大箱子了装满了德国设备。公司的总部设在德国,早些年秦钊没少去哪出差,德语也算是过得去,他借着机身上的生产商大概估算了这一箱子器械的价钱,不在一个小型家用飞机之下,心里愈发的肯定那位萧总监的话没一句可信的。 秦进高热不退是伤口感染和轻微脑震荡引起的,看起来病势汹汹,其实没什么大问题,一瓶点滴输进去,人已经安安稳稳地睡着了。秦钊打发走医生和助理,天都蒙蒙亮了,这一夜有多漫长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床上扔着个病人,秦钊连澡都不敢泡,简单冲了一下,打内线电话让服务生送了份早餐过来。 牛奶温热,煎蛋和面包的火候也是恰到好处,房间里出奇的安静,秦钊穿着浴袍,单膝跪在床边,扳过秦进的脑袋,强行灌了半杯牛奶下去。秦二少还晕乎着,半睡半醒地睁开眼睛,看见秦钊正守在他身边,嘴角一勾,弯出一个极孩子气的笑容,压着嗓子道:“哥,我很乖,以后我可以更乖一点,别再扔下我好不好?我是真喜欢你,特别喜欢特别喜欢的……那种喜欢。我给你的爱情,不是罪孽,也不肮脏,它是很好很好的东西,你别喜欢其他的男人行不行?给我点余地让我可以安慰自己说,你看他不是不喜欢你,他只是不喜欢男人而已……你真的不能什么东西都不留给我……” 那一瞬间秦钊心头闪过无数种情绪,酸的甜的 分卷阅读47 苦的辣的,各种滋味交织在一次,酿成一杯至浓的惆怅。他遮住秦进的眼睛,轻声道:“没有别的男人,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睡吧,先把病治好。” 秦进念叨了一大串,到最后自己把自己给念叨睡着了。好看的眉毛轻轻皱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秦钊抬手揉了揉秦进的头发,窗外的阳光逐渐盛大起来,这世界有着诸多规则,每一次打破都将带来沉重的代价,当你无法承受的时候,会不会后悔曾经这样执着。 我已经被放弃过一次,不想再有下一次。 35 秦进这一脚睡了将近20个小时,除了被秦钊扳过脑袋强行喂了点牛奶和流状食物,其他时间都处于生死不明的状态。你就地挖个坑把他埋了,他都不知道要坐起来敲敲棺材板。 秦进这一次虽然病势汹汹,但是胜在年轻,常年锻炼身体底子也好,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除了嗓子干得厉害四肢还有点虚软,没有其他感觉。秦进从堆得像小山似的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眼前的景象全然陌生,晕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秦钊下榻的酒店。 秦钊没把他丢在医院里拍屁股走人,已经算是很明显的让步了。 秦二少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欣慰还是该叹息,游泳似的在床上滚来滚去地摸电话。 秦家大爷有两大怪癖,停车喜欢靠墙的车位,睡觉喜欢马都能打滚的床。秦进发烧的时候除了一身汗,湿漉漉的裹在身上,觉得哪哪都痒,一边找电话一边满床打滚地蹭痒痒,顺便余出点心思来思考了一下,见着秦钊的时候第一句话该说点啥。 说谢谢,太生分。 说你以后离许铭深远点,他又没这个立场。 说哥我错了,又太被动…… 所以说,爱情这东西,有一种魔力,能把最烦纠结的人变得无比纠结。 秦二少正瘫在床上cos哈姆雷特,门锁被拧动时的脆响突然撞进耳朵里,他兔子似的支棱起耳朵尖,一只眼睛埋在枕头里,一只眼睛露在外头,试图装可怜,博取点同情分,为今后能继续占他哥便宜奠定情感基础。 卧室门被推开,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逆光走了进来,秦进只瞄了眼小腿的长度就知道来的人不是秦钊——他哥的腿可比这长多了。 确定来人不是秦钊,秦二少瞬间没了兴趣,单手撑在床上支起半边身子,跟进来的人来了个实打实地面对面。 萧乐本以为这位属性不明的小少爷还睡着,只见小山似的被子微微一动,一双跟秦钊极其肖似的眼睛猛地出现在视线里,他不由得愣了一下,比证件照还要标准的笑容瞬间就挂了出来:“我叫萧乐,远洋集团驻上海分公司市场部总监。秦总今晚有应酬,要回来得晚一些,怕你醒了没人照顾,让我来看看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想吃哪家的?都可以告诉我。” 秦进挖了挖耳朵,心想这人怎么比高远风还啰嗦。那天晚上秦钊和萧乐碰面时,他虽然病得厉害,但毕竟没死,还是偷听到了些许谈话内容的,比如那句“不太重要的我一般不过脑子”,再比如那句“萧乐是应该是许家的人”,前后一串联,秦进一点没犹豫地把这位笑得跟人大代表一样的市场总监归到了阶级敌人的范畴里,还是不共戴天的那种级别。 秦进随手抓了件浴袍披在身上,冷冷淡淡地道:“你外头等会,我先洗个澡。” 萧乐顺手端了杯温水递给他:“水温调高些,你刚刚退烧,不能激着。” 秦进一手抓着浴袍的带子一手搭在脑后,闻言回过头来看了萧乐一眼。秦进瞳仁的颜色和他哥相差甚远,却是一样的嚣张凌厉,大型猫科动物似的又精神又厉害。萧乐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句,真是一对漂亮的兄弟。 秦进道:“我不缺老妈子,你越啰嗦我越烦,少说两句没准我还能对你态度好点。” 萧乐标标准准地露出八颗牙:“那我外头等你。” 秦钊这次来上海出差是替人收拾烂摊子,总部那群狐狸都是修炼过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哄着什么时候该紧着,所以这一次的出差的福利格外优渥。五星级的酒店总统套,睡一宿能在黄金地段买一平米方的那种价位。 这种价位自然代表着一种享受,浴室是用水晶玻璃围成的,通体晶莹且没有一丝接缝的痕迹,暖黄色的灯光打照下来,像是闯入了童话里的水晶宫,到处都是金灿灿暖融融的。水晶墙的中心处放着一个尺寸惊人的浴缸,缸底用靛蓝色描着荷花的纹样,本应是极清雅的图案,被水光和瓷白的底色一衬,显出一种妖冶的美,仿佛有人鱼睡在花心深处。 秦进把自己脱得精光坐在浴缸边上,盯着缸底的荷花纹样看得出了神,那是一种极致的漂亮,艳丽得不似人间风景。秦进越看越出神,无意识地向后探了探身,刚好撞在放杂物的金属架子上,一个裹着薄薄一层的水汽小盒子应声摔进了他怀里。 秦进把小盒子凑到眼前细看了一下,不由得一囧。盒子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蝌蚪文,字虽然看不懂,但是那一男一女肢体纠缠的宣传画已经胜过了一切形容。 很显然,这是一盒药,在某些特定时候用来激发某些特定情绪的神奇的药。 秦进回过身去看了一眼,小小的金属架子上乱七八糟的堆了一大堆男士洗护用品,估计这是酒店提供的特殊道具,秦钊一时粗心没发现,把它和自备的洗漱用品混在了一起。 秦二少一双眼珠子转来又转去,反手把小药盒塞进了浴袍的口袋里。 这么好的东西,别浪费! 秦进让萧乐外头候着,他就真的坐在卧室外的小客厅里规规矩矩地等,双膝并拢,两手自然垂放,不喝茶不抽烟电视也没有开,就这么干巴巴地坐了将近四十分钟。秦进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浴室里走出来,猛地看见萧乐这样子还以为人代会搬到酒店里来召开了,忍不住嗤笑了一下:“你见客户的时候也这德行么,板成这样你怎么跟人谈合同啊?” 萧乐眯起眼睛笑了一下:“小时候家里管得严,习惯了,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吃饭吧,爱吃甜的吗?爱吃我就带你去吃上海本帮菜。” 秦进擦着头发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道:“吃饭不着急,我还不饿。你肯定知道秦钊今晚在哪有场儿,送我过去,”说道这,秦进停顿了一下,想了想继续道,“算了,你把地址告诉我,再借我辆车,我自己过去。我哥今儿晚上肯定得多,我得去接他回来,他那个助理看起来脑子就不富裕,我哥喝多了不太好弄,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秦二少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行动派,扔下毛巾拐进卧室就换了身行头出来,白T恤配深色牛仔裤,尺码不太合身 分卷阅读48 ,应该是从秦钊箱子里翻出来的旧衣服。脸上没缠纱布,露出黑色的针脚,不难看,反而有种原始的野性。 萧乐跟在秦进后面,看着他换完衣服又抓了个双肩包过来往里丢东西,纸巾、矿泉水再加一小杯解酒用的酸奶,萧乐道:“你们兄弟俩感情可真好,秦总身边那些小姑娘加在一起,都赶不上你一半心细。” 秦进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把双肩包往肩膀上一甩,修长的手指摊在萧乐面前,理不直气也壮地道:“少废话!车钥匙给我,明儿一早让我哥还你。” 萧乐慢吞吞地从口袋里翻出车钥匙放在秦进手心里,别有深意地道:“我说秦总而立之年都过了身边怎么还有个固定的女人陪着,有你这样一个知道疼人的兄弟,再体贴的女人也变得不够瞧了。” 萧乐说这话的时候秦进正在玄关处弯腰换鞋,他系好运动鞋的带子,原地蹦了两下,对萧乐道:“知道我哥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因为你不仅笑得太假,嘴巴还太贱。人已经长得党报宣传画似的了,嘴就别随过去了,否则,你得死得多惨啊!” 说完秦进推开房门,侧过身子做了个“慢走不送”的手势,萧乐扬了扬眉毛,跟秦进擦肩而过时,压低了声音凑在他耳边道:“我不知道秦钊为什么不喜欢我,但是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小少爷,路还长着,但愿你能一直这么嚣张!” 秦进背靠着门板静默了片刻,瞳仁里闪过无数种情绪,最后压抑成一种沉甸甸的黑,他转过身对着萧乐的背影道:“转告你主子,我一定比他嚣张得久!年轻就是我最大的资本,除非他再去投次胎,到时候我不介意让他叫我叔叔!” 萧乐没回头,鞋跟踏在地上吭吭作响。秦进拢了拢肩上的书包带子,心想,什么我都可以不计较,唯独秦钊,一丝一毫我都不会退让。 他是我此生唯一的爱,刻进了骨子里,与生命同存共亡。 秦钊今晚宴请的是跟上海分部合作了很久的几个供销商,包下了威斯汀饭店的整个露台区,木质桌椅钢琴伴奏,服务生全是穿着白色晚礼服的妙龄姑娘。香槟喝多了也会上头,秦钊一边指挥着那些个男秘书女秘书把自家东倒西歪的总裁大人扶走,一边下了狠劲掐太阳穴——这些日子睡不好又饮酒过多,脑袋疼得跟做开颅手术没打麻药似的! 秦钊正靠在露台的围栏上骂娘,余光瞄见服务生引着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年轻人走了过来,那人身上的衣服看着很是眼熟,刺黑的短发还是湿的。秦钊唇边旋起一个极温柔的笑容,笑意还没漫道眼底,就看见喝醉了的某某公司的某某总脱离秘书的搀扶一脑袋扎进了年轻人怀里,嘴唇色情地贴在年轻人颈侧。 秦钊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随手拿过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某样带着金属色光芒的东西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失,快得让人怀疑究竟是真的看见了什么,还是自己眼花。 36 秦进活了二十多年,除了被金牙陈灌了点不干不净的猫尿之外,还真没被人公开调戏过,毕竟一个一米八十多的大小伙子,挺直了腰杆站在那里还是很有压迫性的。 当那个一身高档西装的中年人摇晃着向他扑过来的时候,秦进单纯地以为丫是喝多了要摔,甚至还伸出手去扶了一把,事后秦二少回想起那一幕时恨不得踹自己两脚再补一巴掌——你个傻逼! 中年男人一头扎进秦进怀里双手顺势缠住了秦进的腰,嘴唇紧贴在秦二少颈侧,那点乙醇的味道一点没糟践,全喷在了秦进身上。秦进大病初愈本来就有点虚,被个醉鬼结结实实地一撞,身子一歪,奔着身后的小喷泉池就栽了过去。突然腰间一重,有人扣着他的皮带,把他从醉鬼怀里捞了回来。 秦钊在秦进脑袋上揉了一下,顺手把他推给了跟过来的助理,秦进隐隐觉得气氛不对,下意识地想拽住秦钊的衣袖,助理不着痕迹地在俩人中间拦了一下,对秦进道:“小少爷别急,秦总跟邵总有公事要聊。” 秦钊转身两步走到中年人身边,单手扣住了他的肩膀,腕上使了狠劲,直接把他推进了洞开的电梯里,电梯门叮的一声合拢,隔绝了众人的视线。 中年人姓邵,一家中型企业的后台老板,黑白两道都有点关系,一身暴发户的气质和乡土气息浓郁的优越感。不少人当着他的面叫他邵老板,背过身去淬着唾沫叫他邵王八,没少干欺男霸女败人品的事儿。刚刚用餐的时候,就他一个人动不动就把一双爪子往服务生的屁股上放。秦钊冷笑着想,剁了你三条腿都算为民除害! 邵老板狠狠撞在电梯墙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常年烟酒浸染,让眼白变得浑浊不堪,秦钊回头看了眼摄像头的位置,侧身挡在邵老板面前,在他膝盖上很踹了一脚,邵老板踉跄着跪了下去,喉咙里刚发出几个嘶哑的音阶,只觉额头上蓦然一凉,一管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抵了过来,冰凉的触感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恐惧。 邵老板僵着脸色半抬起头,看见白刃似的光自秦钊眼底一闪而过,哑着声音道:“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你还敢随身带着这种东西,秦钊,你好胆色!” 黑色的显示屏上红色的数字一点一点递增着,秦钊一手撑着电梯墙,另一只手连带着手枪都藏在外套之下,角度选得极其巧妙,从监控器里看过去,不过是两个人一站一蹲的在说话。 秦钊笑了一下,声音低沉得像是进攻前的号角,他道:“害怕吗?实话告诉你,弹夹里装得是空包弹,没弹头,死不了人。但是班蝰蛇手枪穿透力无敌,这种距离,子弹会透过你的头皮把头盖骨打得粉碎,骨骼逆向刺入脑组织,你不会死,却会变成一个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的傻子!好玩吗?想试试吗?” 邵老板咬了咬牙,两腮上的肌肉都跟着抽搐了一下,他道:“秦钊,你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这里是上海,没人能保你全身而退!” 秦钊屈起膝盖抵在邵老板的胸口,用力向下一压,邵老板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张大了嘴巴拼命呼吸,却吸不到多少氧气,秦钊略略送了些力道,狠声道:“绝?你偷着往我弟弟书包口袋里洒冰毒粉的时候知道什么叫‘绝’吗?我知道这里是上海,我还知道你跟那个人是什么关系!七年前你摊上命案,是他帮你抹掉了所有罪名,把你放了出来,你人前装作跟他素不相识,私底下尊他一声‘许爷’,那辆沪字头的辉腾,就是你名下的东西。你回去跟他说,有什么不爽的冲着我来,他敢碰我弟弟一下,这就是下场——” 秦钊把手枪向上一抛,帅气地反手握住枪管,猛地一挥,套筒座狠狠抽在邵老板的脸颊上,邵老板偏过脸去吐出两个带血的槽牙来。秦 分卷阅读49 钊的膝盖依旧压在邵老板的胸口上,黝黑的瞳仁里光芒起伏,每一道都凌厉得像是能烫穿别人的虹膜:“你在背后搞了多少小动作,我统统都看在眼里,我不说不代表我怕了,我只是嫌你恶心,嫌他更恶心。有睡别人老婆的功夫,不如去C市打听一下,秦钊两个字有着怎样的名声!算起来他还是九爷门下,早些年九爷名声最狠的时候,只有我敢跟九爷硬碰硬,生生从九爷手底下抢出了两条街,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两条街就是你主子唯一的底牌,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乖乖挣你的钱,过你的日子,别来惹我!” 秦钊抓住邵老板的头发,用力向后一磕,后脑撞在电梯墙上,声音沉闷。“叮”的一声电梯恰好到达指定楼层,秦钊退后一步,拇指顶开保险,单手凌空把班蝰蛇拆成了一地零件,他一边抖开外套穿回身上,一边对抱着脑袋晕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邵老板道:“这是他的东西,我还给他了!” 秦钊踏出电梯,从口袋里拿出一片湿巾来很仔细地擦了擦手。他没急着下楼,而是坐在安全通道的台阶上,点燃了一根烟,烟雾苍蓝地升腾起来,他好像看见了很多当年的事情,又好像看见了秦进很小的时候。他想,我真的是不如从前了,从前没有软肋,什么都不怕,现在有了软肋,也就有了害怕。 他可以亲眼看着许铭深跌落谷底,再伸手拉他一把,却无法允许秦进有一分钟过得不好。他不愿秦进知道他那些凶狠的鲜血淋漓的以前,害怕自己再不是他眼中完美的兄长,他一直以为那是源自于血亲的天性,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唯独在入狱的时候求父亲别让秦进知道,他连教训邵老板都不想当着秦进的面,他想给秦进最安全的最干净的世界,他想要秦进百分之百的信任和依赖。 这不是从血脉里带来的天性,他早该知道,这不是。 37 秦钊下楼的时候没坐电梯,走了安全通道,到一楼大厅的时候,看见秦进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鼓着嘴巴咬橙汁吸管,助理一脸热切地似乎很想跟秦进搞好关系。秦二少眉峰一扬,冷厉的光自飞薄的眼皮之下斜飞而出,刮在人脸上犹如实质,寒毛都被削掉了好几根。 小助理被一记眼风杀得丢了话头,很没面子地结巴了,呐呐地说了句:“二少,你跟你哥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不了几年,你会像他一样牛掰!真的!我看人可准!” 秦二少身上自带亲哥雷达,秦钊刚一露头,他就感应到了,把书包带子往肩膀上一搭,顺势站了起来,肃着一张脸对助理道:“我超越不了秦钊,即便有一天你觉得我比他厉害了,那也只是你觉得,我哥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厉害的,谁也比不上。” 小孩子炫耀偶像似的语气让秦钊不自觉地弯了唇角,他站在原地没动,任由秦进兔子似的一步三跳蹦到他面前,往他肩膀上一挂,开始念叨:“哥,你跟那个醉鬼去哪里,他不是故意撞我的,你别不高兴啊,我以后见着醉鬼绕着走还不行吗?这一场又没少喝吧?头晕吗?我带了酸奶,原味的草莓味的都有,你要喝哪个?” 秦钊被这一通念叨念得想乐,但是他绷住了没笑,眉峰下沉,眸光变得深邃无比,道:“走吧,找个地儿,给你讲讲你一直想知道的那些事儿。” 秦进那点道行也就能折煞一下小助理,在秦钊面前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软成了牛筋面,呐呐地道:“我也不是特别好奇,你要是不想说,我不问就是。” “装什么蛋!”秦钊抬手把秦进从肩膀上轰下去,拍了下他的后脑,道:“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来堵人,不就是害怕我跟谁谁又搅合到一起,怕一不留神我又跑了,把你自己扔在这!秦进,你那点小心甭在你哥面前卖弄,你在想什么我都不用猜。” 秦钊寥寥几句把秦进没说出口的满肚子话全扫了回去,灰头土脸的,满腔心疼全称了带着戒备和目的的小心眼儿。秦进张了张嘴,想解释,又觉得特没意思,气鼓鼓地转身就走。 秦钊扯着书包带子把人拽了回来,秦进顺势转了个圈,把书包卸下来往他哥怀里一塞,赌气道:“你喜欢就送给你!我贱,我病还没好透,饭都顾不得吃一口,巴巴地带着酸奶、解酒药跑过来看你。怕你酒精过敏喝得太多有危险,怕助理对你体质不熟悉,给你吃错了东西,怕……” 怕你嫌我一无是处,连个和那个人争一次的机会都不给我。 最后一句话太没出息,秦二少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抿着嘴唇咽回了肚子里。 秦钊对着秦进微红的眼圈愣了一下,轻声道:“你怎么知道我酒精过敏?” 秦进有些尴尬地偏过头,下了狠劲揉眼睛,想把眼底的湿意揉散,低声道:“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有一次你喝醉了回家过夜,我半夜溜进你房间帮你盖被子的时候看见你身上红彤彤的,问了大夫才知道,是酒精过敏。虽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也要注意些……” 秦钊抬手拍开秦进揉眼睛的那只爪子,扣着秦进的后脖颈把他拽了回来:“一爪子细菌,不怕得角膜炎啊!行了,这委屈的,刚才是哥说话过了,哥不对。病还没好透,不能空着肚子,我带你去吃小馄饨吧,几十年的老字号了,特别好吃。”说完,秦进转手把书包扔到助理脚下,道:“这个你拿去处理了。” 助理点点头,道:“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秦钊说带秦进吃小馄饨的时候没注意时间,都凌晨好几点了,卖吃食的店早就关门歇业了。兄弟俩只能一人抱着一个24小时便利店买的三明治,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cos强壮版紫薇和擅长冷暴力的尔康。 长椅太硬,秦钊是个享受惯了的人,觉得各种不舒服,索性伸直长腿,手肘弯曲着支在秦进的肩膀上,缓解一些臀部的压力,道:“我替许铭深坐过牢的事儿,你是从许铭嘉嘴里听说的吧,那个小王八蛋是不是把话说得特脏,把你哥形容得特别不堪?” 秦进觉得肩膀上麻酥酥的,嗯了一声,紧接着补了一句:“他的话我不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他更清楚。” 秦钊笑了一下,摸出一根烟来咬在嘴里,秦进要帮他点上,他偏头躲过去了。小少爷病还没透,不能再熏一肚子二手烟,这话他没说出口,说出口的全是别人的故事:“许铭深现在看着风光,小时候其实挺惨的。他妈既没有名分又是死刑犯,在他五岁的时候被执行了枪决。他爸不肯认他,把他丢给一个母系的穷亲戚养着,那户亲戚太穷,自己的孩子都养不活,更可况个拖油瓶。他五岁起就自己想法子弄吃的,东 分卷阅读50 家捡一口,西家给一点,他那个时候骨头就硬,别人可以主动给,他绝对不会伸手去要,他说他不是要饭的,死都不要。” 秦钊顿了一下,转过头去看了秦进一眼,小少爷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鞋带猛看,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秦钊撕出一叶烟草,扔进嘴里嚼着:“遇见他的时候,我还小,但是已经很不省心了,初三还是高一,记不太清了,大概就是那么个时候。他是城西贫民窟里的孩子王,我是好几所学校公认的头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碰到了一起。他那个时候特别不体面,脏兮兮的,裤子衣服都是破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看不清是什么模样。本来约好了要在城北的小湖边上干一架,见面之后一看他那模样,我特别不给面子的说了句,这么脏,我都找不到下手的地儿,算我输算我输。” 秦钊换了个姿势仰靠在椅背上,轻声道:“我当时以为他会扑过来跟我拼命,没想到他只是很认真的看了我一眼,用处在变声期的哑嗓子问我,我洗干净了,你就跟我打吗?我当时觉得特无语,没说话,就点了点头,他也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第二天,他真的洗得干干净净的出现在了我们校门口,身上的衣服裤子还是那套破的,但是脸和身上洗得很干净,我这才发现,这小子长得算上不上帅,但是眉骨轮廓和脸部线条非常坚硬,像是未经打磨的名贵兵器,带着极其罕见的气度。我特别欣赏硬气的人,那一眼我就知道,我们不会是敌人。” 秦进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秦钊挥了下手示意他别出声,指尖轻弹,那支没吸过的烟画着弧线飞进了垃圾桶。秦钊双手交叠着垫在脑后,仰头看着星空,道:“那一架许明深被我揍得很惨,我知道他在故意让我,后来我问他,为什么要让我,他说那天我穿着白色卫衣,又干净又好看,他不想把我衣服弄脏。再然后我们就成了能敲着杯子喝酒的朋友。” “许明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全靠一身硬骨头死撑着当老大,我教会他如何做一个真正的上位者,给他买体面的衣服,带他混迹夜场,教他怎么玩,教他享受和挥霍。有一天他突然问我,如果他变得很有钱,我想要什么他都能买给我,我是不是就只守着他,再不去认识新的朋友。我骂他傻逼,我说老子除了自己谁也不守。他突然抱了我一下,说秦钊你醉了。” 凌晨的公园有点冷,秦进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瑟缩着抱紧了手臂,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不知道是该欣喜秦钊的坦白,还是该无助他们曾那样年轻和热烈。 秦钊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秦进的表情,自顾自地说着:“紧接着好几天我都没见过他,他再次出现的时候,神色特别不对,身上穿了一件我没见过的军大衣。他让我等他几天,再过几天他就会变得很有钱了,我撕开他的大衣,发现棉絮里藏了很多一小包一小包的毒品。这时候警笛声响了,我抢过他的大衣让他快跑,他不肯走,我一巴掌甩在他脸上说,我进去了有我爸会想办法救我,你进去了谁能救你。他突然就哭了,那是第一次看见她哭,他说秦钊,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秦进扶在自己手臂上的十指渐渐抽紧,指甲陷进皮肤,他不觉得疼,只觉得茫然,那些没给他留一丝一毫余地的年少时光,他该如何去用新的记忆去取代和覆盖。他忽然很想问一问秦钊,在你心里,我究竟有没有彻底将他取代的可能。 秦钊依旧维持着望天的姿势,眼神很难得地有一点飘忽,像是浸在往事里回不过神来:“我进了少管所,事情闹到爸那里,爸说只要我保证再不跟许明深来往,好好回去读书,他就保我出来,我说我答应过要等他,我得说到做到。爸气疯了,要让我坐牢做到底。半年后,有人带了条口信到监狱里,让我别等了,许明深已经回许家认祖归宗,被许老爷子送到部队里当兵镀金去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许明深不是穷小子,他是被抛弃的许家大少爷。” 38 故事讲到最后,连秦钊自己都开始恍惚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只能看见四角天空的狱墙之下,无数麻木而冰冷的脸自他眼前一一闪过,最终定格在许铭深落泪时的表情上。 秦钊有些慨然的想,如果连我自己都忘了,谁还会记得曾经真的想过要在一起的我和你。 但是,过去的事情就是真的过去了,任你如何挽留,我都不会像当年一样发傻,那些所谓的感情早就耗尽在了你背身而去的那一刻。从那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不再有我们也不再有故事。 眼睛的里神色过于复杂,秦钊索性闭上眼睛,晚风微凉拂过皮肤,像是某种冰凉的触碰。秦钊在心里默默读秒,看秦进能憋到什么时候,结果十个数还没数完,秦进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沉沉的,像是被掐住了尾巴的小兽。 秦进道:“他突然找上来,就是想让你回头吧,这么多年,你们真的没有联系过吗?” 你出狱之后,他退伍之后,那些漫长得我看不到尽头的日子里,你们是否还在自己的生命里给对方留着一席之地? 秦钊摊开手臂搭在身后的椅背上,秦进只要稍微向后靠一靠,就能顺势窝进他哥怀里,藏在骨子里的那份倨傲却逼迫他把脊背挺得笔直。楚年曾说过,秦进身上最值钱的不是他那张脸,而是那身跟他哥有一拼的硬骨头,就算天塌下来,这哥俩都能挺直了,把自己当擎天柱使。 “有什么可联系的呢,”秦钊闭着眼睛笑了一下,眼角蔓延起细小的纹路。三十二岁的男人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历经岁月沉淀,却丝毫不显得苍老,肌肉线条和侧脸轮廓都带着钢铁般的锋锐,像是正午时分最烈的阳光,“该散的都散了,该忘的也都忘了,各自奔向各自的前程,谁还顾得上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 秦进没有转过头去看秦钊的脸,犹豫着问了一个最不合时宜的问题:“哥,你究竟是不是……” “是什么?同性恋吗?”月光穿过浓密的黑色发线,落在饱满的额头上,秦钊极轻地皱了下眉毛,他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却被秦进截住了话头。 秦进道:“别说了,你不用回答这个问题,我不想知道。过去的事情,我无权参与也不想追究,我只想好好的跟你一起走完下面的路。哥,我说过无数次我爱,你每一句都是真的,我考虑了很久,不是一时冲动,你要相信我。” 秦钊叹了口气,道:“我和你之间不仅有性别的阻碍,还有亲情的羁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最先要面对的要战胜的,不是别人,是那些从小把你捧在手里当做宝贝的人,你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无数的哭声,无数的指责,还有那些站在道德 分卷阅读51 之高点上的鄙夷与蔑视……秦进,等你有勇气承担这些东西的时候,再到我面前来谈论你所谓的爱情吧。” 你一直活在美好的象牙塔里,受尽宠爱,你不知道外面风多凄苦雨多寒冷,所以才能这样坦然无谓地把一份不被世俗包容的爱当成此生信仰。 你还太小,太多的东西你还没有经历过,如果可以将你送回正常的生活,我愿意亲手把你推回去。 因为我是你哥哥,还因为我比别人更清楚你有多美好。 秦钊闭着眼睛,突然听见身边响起衣料摩擦的声音,紧接着唇上一烫,两片比烙铁还要火热的东西贴了过来,清凉的薄荷香在唇齿之间弥漫开来,这是属于秦进的味道,干净而浓烈,一如他的人他的爱情。 秦进单膝跪在长椅上,双手扶着椅背,俯下身去吻住了秦钊,先是唇与唇之间密实得贴合,接着舌尖挑开齿列,迅速探进了秦钊的口腔深处。 如果说上一次只是简单的唇与唇的碰撞,那么这一次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接吻。秦进虽然情史空白,但毕竟也是岛国爱情动作小电影的忠实观众,换句话说猪肉没吃过,猪跑还是见过很多次的。 舌尖在秦钊嘴里肆意翻搅吮吸,带着不谙情事的青涩和深爱到极致的热烈。秦进实在是过于缺乏实践经验的,勇气可嘉技巧不足,牙尖不止一次擦过秦钊的唇瓣,淡淡的血腥味逐渐升腾起来,好好一个吻,搞得跟命案现场一样。 秦钊半仰着头,在心里暗暗喟叹,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想试着闯一闯。秦进啊秦进,你究竟可以傻到什么地步…… 秦钊一边喟叹一边抬手扶住了秦进的腰,手指灵活地挑开皮带的扣子,在内裤边沿轻轻磨蹭。秦进脑袋里正咕嘟咕嘟地煮着小泡泡,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不待他反应过来,秦钊骤然法力,掐着他的腰把他抱了起来,放倒在了长椅上。 秦钊整个人随之倾身覆了上去,一只手撑在秦进脸侧,另一只手顺着腰线探下去,握着秦进的腿弯,分开了他原本并在一起的两条长腿。膝盖挤进双腿之间,顺着接吻的幅度,一下一下地在小秦进上轻轻蹭过。 秦进觉得自己快疯了,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喷吐着热气,秦钊先是在他唇上轻轻一咬,接着力道加重,霸道且极富技巧地在秦进嘴里肆意翻搅着,甚至拖过秦进的舌尖吮吸舔弄。 秦进那点算不得道行的道行,很快就在他哥的强大攻势面前溃不成军,双臂环抱着秦钊的脖颈,随着他的节奏轻轻律动。眼角飞出晶亮的液体,秦钊放开秦进的嘴唇,在他湿润的眼角处落下轻轻一吻,低声道:“这才叫接吻,您那个叫咬人!” 秦进还沉浸在那一吻的余韵中回不过神来,偏过脸去喘得像是离了水的金鱼,胸口剧烈起伏着,脸颊红得像是泅着两团火焰。秦钊先自己站直了身子,然后伸出手去把秦进拽了起来,道:“风越来越凉了,我们回去吧。” 秦进迷迷瞪瞪地跟在秦钊身后,走出去好几步才反应过来刚发生了什么,他愣了三秒又思考了三秒,快步绕到秦钊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道:“你刚才亲我了!你真的亲我了!” 秦钊有点好笑地揉了揉秦进的脑袋,道:“是啊,我亲你了,我不仅亲你了,你还咬我了呢!看这一嘴的血,你这是报仇呢还是接吻呢!” 秦进很小心地看了眼秦钊的表情,轻声道:“不觉得恶心吗?两个大男人,还是……” 秦钊想了想,扣着秦进的后脑把人拖近了几分,道:“秦进,你知道的,我一直不讨厌你,无论是作为兄弟还是作为你想要的……那种关系,我都不讨厌你。刚才你问我是不是同性恋,其实我也不知道,许铭深没给我思考这个问题的机会,跟他断了联系之后,也没有遇到能让我涉及到这个问题的人。所以,你对我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但愿我能在你身上找到那个问题的答案。” “哥……不对,这个时候,应该叫名字,”秦进大着胆子环抱住秦钊的腰,脸颊埋在他的肩窝里,嗅着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轻声道:“秦钊,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没有拒绝我,你在给我机会,给我机会让我一点点向你靠近,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 许是太紧张太激动的缘故,秦进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秦钊犹豫了一下,最终抬手回抱住了秦进,他没否定也没肯定,只是用力箍住了秦进的脊背。 那是个温暖而用力的拥抱,很多很多年后,秦进忘记了很多事情,唯独记得那个拥抱所带给他的力量,支撑着他走过了生命中最黑暗的七年时光。 39 兄弟俩吹够了冷风,准备回酒店去洗澡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马路上路灯幽幽的亮着,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更别提出租车了。秦钊转过头来看了秦进一眼,秦二少极其无辜地摊了摊爪子:“我本来是打算开车来接你的,车钥匙都从笑面虎手里要来了,可是你扔在酒店停车场里的,是辆没油的废品,我只能打车过来……” 秦钊喝了不少酒,夜风一吹整个人都是晕的,大脑的运转速度明显下降,他皱着眉毛思考了一下,道:“笑面虎?你说的是市场总监萧乐吧?离他远一点,刘向华带出来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随主!” 秦进最喜欢他哥喝多了酒晕晕乎乎的样子,身上所有凌厉的线条都柔软下来,像是正午时分躺在草原上晒太阳的大型猫科动物,慵懒得近乎性感。秦进吞了口口水,抱着肩膀踩着小碎步往秦钊身边凑了凑,不待他找好位置,秦钊突然抬起手臂大大方方地揽住了他的肩膀,温热的手掌搭在肩头,还轻轻握了握。 秦进一愣,只见秦钊垂低了眼睛,看着他道:“你那点小心思我又不是不知道,偷偷摸摸的有意思吗?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在想什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在我面前你装个什么劲。” 秦进半是尴尬半是羞恼地撇了撇嘴,小声道:“那以后我想亲你就直接亲呗,不用打招呼,不用提前预约?” 秦钊笑了一下,眼角弯出细碎的纹路,轻声道:“你可以大着胆子过来试试,我要是不想揍你,算你捡了个便宜,我要是控制不住揍你了,你也得受着。” 秦进垂下脑袋揉了揉眼睛,他的确年轻,但是不傻,有些问题他并不是看不透彻,只是不愿去想。他是个天生弯,自懂事以来,秦钊对他来说,首先是“喜欢的人”,其次才是血脉相连的哥哥。性别的阻碍也好,亲情的羁绊也罢,在他面前都没什么说服力。 但是秦钊不同,从本质上说秦钊是个直男,即便被许铭深带歪了方向,最多也就是个暧昧,从来没有过实质性的身体接触。更何况,二十 分卷阅读52 多年以来,秦钊一直把他当弟弟当孩子,他占据着秦钊心里最干净最温暖的地方,这是优势也是死结。 秦进悄悄把手伸进口袋,握住了那个在酒店浴室里发现的小盒子,他想,我必须做些什么,让秦钊彻彻底底地懂得,我想要的是真正的全部的爱情,灵魂相依,肢体纠缠。 爱上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不再是孩子,你不能继续把我困在象牙塔里,用糖果哄我开心。 我想要更残酷也更甜蜜的东西,如果你不想给,那么我只能自己动手来抢了。 两个二傻子在马路边上站了半个小时也没拦到一辆车,秦钊只能翻出电话来折腾助理。可怜小助理刚刚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就被上司大人一通夺命连环CALL叫了出来。小助理敢怒不敢言,一路上小脸绷得像牛皮鼓面。 秦钊半躺在后座上闭目养神,指骨抵着额角,侧脸在变幻的光影之下,有种浓烈的英俊,像是希腊传说里终日站在奥林匹斯山上的神明。现在秦进一靠近他哥,就想往他哥怀里钻,干些羞羞的小勾当,为了防止自己控制不住,他大义凌然地爬上了副驾驶。 秦二少之前睡了二十多个小时,现在精神得跟磕了蚂蚁大力丸一样,秦钊正晕着,他不敢去闹,只能逗小助理玩,一会捏下耳朵,一会讲个不是特别健康的小段子,小助理脸上的颜色变了一回又一回,秦进压低声音笑了起来。 秦钊被笑声惊醒,微眯起眼睛,透过后视镜不动声色地凝视着秦进脸上的每一份表情,瞳仁深处翻涌着黑色的风暴,寓意不明,危险难测。 秦进出门之前没顾得上收拾屋子,换下来的衣服乱糟糟地坨在卧室里的小沙发上,秦钊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毛,一边扯开领带往浴室的方向走,一边对秦进道:“我洗完澡之后这里还是一团乱,你就去楼下睡标间吧!” 秦进眼瞅着他哥进了浴室,灯光亮起,门板合拢,他转身把衣服团吧团吧塞进了沙发底下,然后小跑着从饮水机里接了半杯清水。 小盒子上面全是蝌蚪字,不是英文不是法文也不是德文,秦二少学艺不精,实在是看不懂说明书,只能先敲出一颗来扔进水杯里做实验。红豆大小的白色药片,没有糖衣包裹,浸在温水里很快就溶解不见。 秦二少像科研狂人一样端起杯子摇了摇晃了晃,没看见任何颜色,也没闻到任何味道,喃喃地嘟囔了一句:“无色无味,这到底是春药还是毒药啊,不会死人吧……” 一颗看不出效果,秦进索性又丢了一颗进去,三秒钟都不到,白色小药片再次消失不见。秦二少端起杯子凑到灯光下细看,不待他看出名堂,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探了过来,一把夺走了他手里的杯子。 秦进做贼心虚,刷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转过身就看见秦钊仰着头,正大口大口地喝着杯子里的温水。秦钊刚洗过澡,刺黑的头发还滴着水,浴袍松散,露出紧实的腹肌和黑色的底裤。 不过,秦二少现在没心情欣赏他哥的美色,腿一软险些跪下去,哆哆嗦嗦地把小药盒藏进沙发缝隙里,强作镇定地道:“哥,你刚喝过酒,别喝太多水,对身体不好,我煮碗面给你吃吧。” 秦钊一口气把水喝干,杯子扣回到原位,斜眼看着秦进道:“煮碗面?你刚才在车上跟助理说的不是‘下面给你吃’吗?怎么到我这里就成了‘煮碗面’了?” 秦进老脸一红,心想,你丫的原来没睡着啊,白捡了那么多黄段子。 秦钊把秦进的尴尬看在眼里,抬手捏了一下他脸上的软肉,不再逗他,准备上床睡觉。 秦进慢吞吞地跟在秦钊身后,简直快疯了。情感化成的小人蹲在他的左肩膀上,说天赐良机啊,二少快扑过去睡了丫的;理智化作的小人蹲在右肩膀上满脸忧心忡忡,说那玩意到底有没有啥副作用啊,连扔了两颗进去,秦进你是打算毒死你哥吗! 秦钊脱掉浴袍穿着底裤钻进了被子里,一点没注意到旁边站着个强吻过他的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秦进在床边杵了整整半分钟,直到秦钊拽过枕头作势要砸他,才僵着手脚脱掉衣服爬上了床。 秦钊睡觉时不习惯开灯,连小夜灯都不开,遮光窗帘质地良好,卧室里弥漫着纯粹的黑。秦进挺尸似的躺在床沿下,支棱起耳朵听着秦钊那边的动静。秦钊这一阵子累身又累心,酒喝得也多,躺在床上不睡也晕了,呼吸声很快就沉了下去。 可怜秦二少有贼心没贼胆,活生生把自己折腾出一身冷汗,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进索性蹑手蹑脚地溜到酒柜那里,给自己倒了杯烈酒。 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阿不,雄人胆,秦进觉得一杯烈酒下肚,胆子真的大了不少,他正捉摸着要不要再喝一杯,这样事后秦钊追问起来,他也有理由搪塞,正犹豫着,躺在床上的秦钊突然呻吟了一声。 低沉的旖旎的性感的浓烈的,万种滋味汇在那一声浅浅的呻吟里,瞬间唤醒了秦进身体里最原始的欲望。 他爱了那么多久那么久的人,如今就躺在唾手可得的地方。 黑暗寂寂,秦进摸索着走到床边,房间里没有任何光线,他看不见秦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沉重。秦进伸出手,在即将碰触到秦钊的时候,反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他允许你睡在枕边,把你当做最信任的人,你竟用这种肮脏的手段算计他,秦进,以后你还怎么好意思在他面前谈论你所谓的爱情! 滚烫的液体冲上眼眶,秦进把手腕递到嘴边狠狠地咬,破皮见血,满嘴都是血腥的味道。 这样的你,跟金牙陈有什么区别,不择手段,卑鄙无耻! 可是……可是…… 爱情已化作执念,刻进骨子里,那是死亡都带不走的执着。如果错过了这一次,两个人的关系可能会一直这样尴尬的停顿,秦钊有的是手段拖延,拖到他心力枯竭,换来一个天下太平的大结局。 秦钊秦钊,你告诉我,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彻底拥有你,又不会让你恨我。 秦进蹲在床边,低着头,轻轻碰了下秦钊的嘴唇,有眼泪掉下来,在白色的床单上泅开小小的痕迹。 我不是变态,也不是故意要算计你,我只是太害怕了。许铭深来势汹汹,你们之间有太多我没办法参与的曾经,他身居高位背景显赫,我甚至连跟他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又该如何去公平竞争…… 秦钊,给我点希望吧,让我知道你不会走…… 秦进直起上半身,抬手扯掉了身上的T恤。胸膛紧致,略微有些单薄,皮肤细腻如上等瓷器,他单膝撑在床边,覆在了秦钊身上。 火热的吻,自耳际开始,一路蔓延向嘴角,嘴唇贴合的瞬间,秦进心 分卷阅读53 头骤然闪过一丝慌乱,睁开眼睛就看见秦钊正定定地打量着他,纯黑的眼眸里一半混沌一半清明,没有情绪,只是黑得幽深。 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自心底铺陈开来,秦进跨坐在秦钊身上对他笑了一下,笑得满眼泪水,笑得有眼泪掉下来,落在他精赤的胸膛上。 秦进摸索着从床头翻出一柄瑞士军刀,用拇指推开刀鞘,把刀柄塞进了秦钊手里。 秦进俯下身,一边吻着秦钊的耳垂一边哽咽着道:“你最讨厌这些肮脏的招数,如今我却把它用在了你身上,你是不是恨极了我,恨极了有我这样一个弟弟……秦钊,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下辈子,也别再遇见我……” 眼泪簌簌地落下来,很快便打湿了秦钊的耳际和耳边的发,秦进只觉腰间一紧,秦钊掐着他的腰,把他掀翻了过去,紧接着肋下一凉,瑞士军刀贴着他的肋骨刺进床垫里。手腕倾斜,刀刃横着扫过,床单被撕成条状。 秦钊扬手将刀子远远扔开,抽出布条,捆住秦进的双手,按在了头顶。 40 秦进身上沾着烈酒的味道,激得秦钊一阵阵头晕,血液里浮动着危险而躁动的气息,秦钊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压抑、冲动、按耐不住的血脉激荡,这种陌生而糟糕的触感,逼得他几乎发疯。 他力道凶狠地掐住秦进的肩膀,努力控制着自己施暴的冲动,控制着那种想要进入和占有的危险欲望。 束住手腕的布条系的有些松,秦进扭了几下手腕便挣开了。外面天空逐渐转亮,透过窗帘的间隙漏进来几缕光线,让秦钊赤红的眼睛和脖子上嶙峋起伏的筋脉显得格外鲜明。 受了伤的猛兽,最是凶狠也最是脆弱。 秦进顾不得肩膀上传来的阵阵疼痛,他抬起手摸索着环抱住秦钊的脖颈,细碎的吻顺着下颌的弧度一路蔓延到鬓角,梦呓似的低语着:“秦钊我爱你……秦钊……我爱你……” 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软糯的尾音和哽咽声混在一起,像是热烈盛开的罂粟蓓蕾,美丽、危险、醇香,摇摆着细嫩的枝叶,指引着通往幽冥的路。 秦钊觉得血液里的躁动又浓烈了一些,精赤的胸膛上布满汗水,体温逐渐飙升。他想,我必须离开这间屋子,离开这个人,不然所有的一起都将失去控制。 秦进心有灵犀一般察觉到了秦钊的意图,他张口咬住秦钊的喉结,小兽似的轻轻吮吸,屈起膝盖磨蹭着秦钊腿间的某个部位,压低了声音道:“难受吗?我让你变得舒服好不好?别再抗拒我,好不好?” 让我得到你,让你占有我,让我们两个融为一体,别再让我忐忑不安,好不好? 秦钊扯着秦进后脑上的头发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纯黑的瞳仁里跳跃着火焰般的光芒,炽烈如即将发怒的凶神,他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声道:“秦进,我把你留在身边不是为了让你算计我!不是为了让你用这些下三滥的招式来对付你哥!” 秦进被迫向后仰着,喉结不安地上下滑动,两个人都cl着胸膛,说不清是谁的汗水沾湿了谁,总之都是湿哒哒的一身。秦进抬手攀住秦钊的肩膀,指尖沿着肌肉的纹理轻轻摩挲,哑声道:“秦钊,我早就不是三岁的孩子了,不再是一颗棒棒糖就能哄好的傻小子了。你口头上说要给我机会,其实处处把我划分在你的世界之外,你一直拿我当弟弟当孩子,从来没有把我当做是可以和你并肩站立的男人!我爱你,所以我想得到你,即使被恨,我也要得到!我要你明白,我和许铭深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你对我来说,比生命更重要!” 像是达到了某种临界值,秦钊脑中回荡起巨大的轰鸣声,眼眶里翻涌着火辣辣的湿意,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汹涌而出。秦钊闭上眼睛,皱着眉毛道:“秦进,你真的可以有很好的人生……” 你会成为爸爸妈妈的骄傲,会成为众人仰视的对象,受人尊敬,被人仰视,只要你肯远离我,你将收获很好很好的人生,会遇见更好的爱情。 “我不要什么更好的人生!我只要你!”秦进打断秦钊未说完的话,几乎是在哭喊,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眼尾的弧线滚落下来,落在床单上,落在谁的心上,“没有你的人生,再美再好我也不稀罕!究竟要我说几遍你才能懂,秦钊,我只要你,我只爱你……” 像是被点中了穴道,抓住秦进头发的那只手骤然失去了力气,秦进顺势摔落在床上,他连忙仰起身重新缠抱住秦钊,这一次他没有小心翼翼地躲躲闪闪,而是直接吻住了秦钊的唇。 舌尖撞开齿列,冰冷的与火热的,生涩的与成熟的,秦进的吻毫无技巧可言,胜在干净无暇,带着薄荷叶似的清新味道。 秦进闭着眼睛吻得几乎虔诚,秦钊垂下眼帘,目光扫过秦进脸上的每一份表情,最后定格在了眼角那滴尚未滴落的泪水上。 透明至纯净的一滴,流转着细碎的光泽,秦钊抬起手,用拇指狠狠碾碎那滴泪水,同时箍住秦进的后脑,从他手里抢回了主动权。 原本被压制住的冲动与渴望瞬间沸腾,如岩浆冲破山体,点燃了每一寸骨骼,CL的胸膛贴在一起,失了火般灼热炽烈。 秦钊的吻同他的人一样凶狠果决,秦进很快就败下阵来,颤抖着摸索着握住了秦钊的下身。蓄势待发的东西在他手里勃然跳动,秦进吓了一跳,强自镇定了一下,然后再一次颤抖着握了上去,手指隔着内裤轻轻抚慰,千般讨好,万般温柔,一举一动都透着青涩与小心。 秦钊觉得他从来没有被一个人这样感动过,也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样心软过,他握住秦进讨好他的那只手,放开秦进的嘴唇,轻声道:“既然害怕,那就算了吧,你还小,不急于这一时!” 秦进眼睛里还残存着水光,雾蒙蒙的,睫毛如暗夜中的雨林,唇瓣被揉得鲜红,明明一脸懵懂的表情,却从灵魂深处透出一种风情绝艳来。 秦钊闭了下眼睛,太阳穴突突地弹跳着,血液呼啸着沸腾着,他想压抑住这股悸动,秦进却突然扑了过来,将他推倒在床上。 湿漉漉的舌尖顺着胸口一路向下,跳过结实的肌肉和小腹,退掉秦钊身上仅有的一块布料,然后张嘴H了进去。没有任何技巧,青涩笨拙,因为过分小心显得有些畏首畏尾,却越发可人疼惜。 秦钊垂下眼睛,角度的关系只能看见秦进黑色的发顶,视线受阻,于是感官加倍。血脉逆流,心跳激荡,耳膜轰然作响,眼前是明暗交织的光影变幻,秦钊抬手扼住秦进的发尾,呻吟着呢喃着他的名字——秦进……秦进…… 秦进在秦钊的大腿内侧落下轻轻一吻,嫣红的唇瓣微微抿起,低声道:“哥,我想让你快乐,我想 分卷阅读54 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轰然倒塌,尘埃飞扬,残垣遍野,秦钊握住秦进的手臂将他从身下拉了上来,额头相抵,鼻息相撞,两对形状相似颜色相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对视着。秦进额头上染着薄薄的汗,短发刺黑且湿润,胸膛快速起伏着,像是落进了猎人圈套的野生花狸,有多害怕就有多漂亮。 秦钊盯住秦进的眼睛,掐住他的手腕扣在脑袋两侧,两人贴合得没有一丝缝隙,某样勃然跳动的东西危险而有力地抵着秦进的腿侧肌肤,传递着炙热的温度。秦进略显畏惧地瑟缩了一下,秦钊劳劳地扣住他的手腕不许他动,一字一顿地道:“我最后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可以喊停,从此你是你,我是我,大家各自过回各自的生活,就当从未发生过;你也可以选择继续,鄙夷、不屑、唾弃、痛骂,很多很多你从未经历的东西,会在某一瞬间将你吞没,你会活得生不如死,在各种异样的眼神中苟且偷生。告诉我,停下来,还是继续?” 秦进迎上秦钊的眼神,他甚至笑了一下,睫毛合拢复又挑起,勾勒出冰冷绝艳的异世风情。瞳仁里压抑着沉甸甸的光,像埋在暗夜之中的火种,等待着某一个瞬间侵吞苍穹浩渺。 秦进道:“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你不爱我,除此之外,再没什么是我不敢面对的!只要你同我站在一起,即便是末日,我也能为你创造出新的世界!” 眼眶里火辣辣的感觉终于浓烈到了极致,极烫的一滴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落在秦进的眼睛里,同他的泪水汇在一起,凝成永世不灭的琥珀。 之前的压抑被全然释放,密实的亲吻,没有一丝缝隙,唇齿纠缠间情话被碾成碎片。秦钊似觉醒的兽类,蕴藏在骨骼里的暴戾和霸道崭露头角,完全不给秦进任何进攻的机会,将他压制在角落里,肆意占有。 没有润滑就用护肤品代替,好在TT是现成的,凉感装,贴合着紧绷的火热的肌肤,触感美妙异常。 年轻的身体修长纤细,形状精致的骨架上包裹着匀称的肌肉,线条流畅如尚且年轻的云豹,再过些日子,不知道会漂亮成什么样子。双腿被分开被屈起,未经探入的领地被打开被扩张,秦进缩在秦钊怀里微微发抖,目光依然倔强的让人心生怜惜。 秦钊俯下身去吻住秦进的眼睛,火热的吻顺着鼻梁一路延展到唇角,秦进双眼通红地看着秦钊,喃喃地说着我爱你。 秦钊拂开秦进额头上湿润的发,一只手悄悄探向他的大腿内侧,上古兵刃似的眼神直直地看进他的瞳仁深处,一字一顿地道:“秦进,你记住,从今天开始,我跟你是一体的!” 话音尚未落下,坚硬如钢铁的东西狠狠契入,疼痛瞬间淹没了一切感官,秦进脖颈绷得笔直,腰部几乎悬空,细细的尖叫压在唇齿之间,被秦钊的吻堵住。最原始的占有,镌刻在灵魂上的印记,从此两个人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融为不可分割的一体。 痛感太过鲜明,秦进哭着要躲开,秦钊扣死了他的腰不许他躲避,毫不留情的冲撞,力度铿锵,却不野蛮,极有技巧地挑逗着身体里敏感的一点,快感与痛感,哭声与呻吟,极乐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放佛身处亚当与夏娃的伊甸园。 痛得狠了秦进张口咬住秦钊的肩膀,牙齿磨破肌肤,腥甜的味道涌进口腔。双腿缠住腰身,手臂环绕脖颈,全身心依附的姿势,宣告着毫无保留的信任。 如同一场彼此交换的仪式,从此我们再不是单独的个体,而是并肩同行的伴侣,生同穴死同椁。 41 秦钊年值而立,体力和欲望都是最盛的时候,秦二少初尝情事,根本不是他哥的对手,很快就溃不成军,把滚烫的汗湿的脸颊埋在秦钊肩窝里,软软嗓子哀哀地求,乖得让人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疼。 秦钊身下频率渐缓,指尖挑开秦进漆黑湿润的额发,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泪光迷蒙的眼睛,在眼角处轻轻一吻,温柔绮绻,足以融化最寒冷的冰霜。 秦进伸长手臂勾住秦钊的脖子,舌尖沿着喉结的弧度轻轻勾勒,腰身迎合着秦钊的节奏舒展而后收紧,纵然生涩却诱惑初现,像带毒的蜜糖,诱着人一点点吞下去,穿肠腐骨。 在床上秦钊一向温柔与凶狠并存,占有时有多凶狠,安抚时便有多温柔,细碎的吻落在秦进脖颈之间,飞薄的唇上染着情欲,每一次触碰都带着失火般的滚烫。 秦钊的唇停在秦进耳边,低声道:“疼不疼?我第一次跟……,力道掌握得不好,弄疼了要跟我说。” 秦进偏了偏头,主动把耳垂送到秦钊唇边,微闭着眼睛笑容温柔,吐出来的话音被压抑的喘息冲得支离破碎:“不疼的,跟你在一起,什么都是甜的……” 秦钊纯黑瞳仁里席卷起怜惜中夹杂着悲哀的淡色光雾,沉郁剔透,漂亮得像是握在法老手中的水晶球。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同性有肌肤之亲,不觉得恶心,更不厌恶,反而有一种浓烈至滚烫的畅快感,仿佛淬烈的刚遇上冷厉的铁,让心跳为之停顿,让骨骼都在熊熊燃烧。如同世界顶级的美味佳肴,未尝过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好,一旦接触过,世间的其他便再也入不了眼。 你让我落入了地狱,让我爱上了地狱,让我再也不渴望回到人间。 秦钊张口咬住秦进的耳垂,齿尖轻轻研磨,同时下身猛烈撞击,温柔与凶狠,占有与安抚,最折磨人的方式,然而快感叠加得无与伦比。秦进轻喘着哭出声音,手脚并用地缠抱住秦钊,任他索取,任他侵略。指尖沿着脊柱的线条轻弹跳跃,两个人都快乐到了极致,眼前绽放出无可比拟的盛大光芒。 先是饮酒过度,然后是纵欲,再加上两片成分不明的奇特药片,秦钊脑子里本来就不宽裕的睡意算是被彻底格式化了。把秦进按进浴缸里收拾干净后裹着床单往床上一扔,秦钊背靠着床头,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精赤的胸膛上肌肉嶙峋,苍蓝色的烟雾在飞薄的唇片间吞吐如云朵,眉峰厉得像是出鞘的剑,趁着那双形状凛冽的眼睛,没来由地让人心跳凌乱。 秦钊身上有一种冷硬的性感,初见望而生畏,再见铭心刻骨。 秦进侧着脸趴在枕头上,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跳加速,他裹着床单,小动物似的爬起来,伏在秦钊身上,抢夺他嘴里烟草的辛辣味道,一口烟雾浸染着两个人的肺,连万恶的尼古丁都变得美妙起来。秦钊半眯着眼睛,一手夹着烟尾,一手扶着秦进的腰,由着他放肆胡闹。 秦进占够了便宜,把下巴搁在秦钊肩膀上,小声道:“据说不带T会更舒服,下一次,我们也试试吧,我允许你留在里面……” 分卷阅读55 秦钊嘴里咬着半支烟,抬手在秦进脸上轻轻抽了一巴掌,沉声道:“要舒服不要命了是不是!自己去百度一下不带T会有什么后果,留在里面会有什么后果!你这知识面到挺广,来,跟你哥讲讲,那个‘据说’是谁跟你说的!” 秦进脸色一红,掀开盖在秦钊腿上的被子游鱼一样潜了进去,探出舌尖来绕着小秦钊细碎地亲吻。秦钊微扬着头,脖颈线条干练精致,余光扫过被子里隆起的那一团,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滋味让他无比留恋。 秦钊探出手去,掐着秦进的后颈把人捞了出来,曲起膝盖在秦进腰上轻轻一撞,道:“做得还不够彻底是不是!疼不疼?不疼,我们就继续!” 一股酸麻得近乎刺痛的感觉自尾椎处向上蔓延,秦进倒抽了一口冷气,摔倒在秦钊胸口上,委屈道:“我就纳了闷了,明明是两个人一起,为什么你就一副爽透了的样子,我就一身后遗症!” 秦钊抬手揉了揉秦进的头发,没有说什么,但是温柔又安静的眼神已经他彻底出卖。 秦进体力不比秦钊,闹着闹着就睡了过去,脑袋安安静静地搁在秦钊胸口,眼睫合拢与候鸟的羽翼。秦钊抽过被子将他盖住,怕闷着他只能将自己大半个肩膀露在外面。 空气里浮动着复杂的味道,酒精、烟草、沐浴露还有来自男性的某种液体,秦钊手臂松松地搭在秦进肩上,目光安静地望着天花板,没人能看出来那一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秦二少一觉睡醒,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床边的小几上放着热好的牛奶和早餐,其他地方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秦二少再一次红了脸,心想,老子这睡眠质量是不是有点太高了,连保洁什么时候来过都不知道。 吃过早餐洗过澡,再换上干净衣服,秦进扶着酸软的腰把自己移动到沙发上,捋着缝隙找到了昨天塞进来的那盒小药片。包装盒上一男一女纠缠火热,秦进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脑袋发晕,之前的一幕幕实战经验翻涌上来,自己把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居然就做了,还做了个彻底! 秦进抱着脑袋团在沙发上冷静了一会,然后跳起来一边揉腰一边满世界收拾东西——抓紧跑路,不能蹲在这坐以待毙! 不管怎么说,他给秦钊下药是板上订钉的了,在床上秦钊不跟他计较,不代表下了床不跟他记仇,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也来个重整河山待后生! 秦二少一边念经似的给自己灌输心灵鸡汤,一边光速定好机票,拖着行李直奔机场。 秦进这一次跑路跑得很果决,只在临上飞机之前给秦钊发了一条短信,告知自己已经回家,勿念。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音一响,秦进就果断按下了关机键,没办法,太心虚。 到达C市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幕沉沉,夕阳一直坠到目光触不到的地方,凭生出几分萧索肃杀。秦进伸了伸又酸又疼备受凌虐的老腰,忍不住感慨这世道变得可真快,不过几天的功夫,他和秦钊的关系已经翻天覆地。 改变来得太快,以至于让人一时难以判断出真假。秦进没急着回家也没急着去秦钊那里打扫空了好几天的屋子,而是抽出一条口香糖来,坐在机场外的台阶上慢慢地嚼着。 他现在一脑袋浆糊,需要一个玩得了犀利又装得了糊涂的人来帮忙分析下,秦进搜索了一下自己的通讯录,楚年二字第一时间就蹦了出来。 的确,没有人比楚年更适合,兄弟俩在他面前同等透明,简直就是出馊主意,哦不,参考意见的不二人员。 秦二少心虚的劲儿还没过,没敢给手机开机,随便找了个公共电话亭,拨通了楚年的手机号码。盲音响了很久才被人接起来,秦进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一声暧昧浑浊的喘息声震得愣在了那边。 楚年一把嗓子哑得一塌糊涂:“我操,半年的量你想一次性做回来是怎么着!我腰,前几天练发球的时候刚扭过,轻着点!草,你属狗的!电话通着呢——” 这几句话明显不是对着电话这头的人说的,秦进觉得自己脑浆子都快凝固了,全身关节都僵得像是锈住了一样不听使唤,想着要不要先把电话挂了,等人完事了再打过去,毕竟他没有听现场直播的爱好。 正犹豫着,楚年那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奇葩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上,一声标准的楚氏冷笑顺着听筒飘了出来,秦进头皮一炸,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楚年一点都没客气,张口就是一通没有标点符号的数落:“秦二傻逼你特么终于想起来这世上除了你哥还有个惦记你的人叫楚年了!别以为弄个公共电话我就猜不出来是你,在你哥那没占着便宜想扑我怀里哭一鼻子吗?我要不要烫条热毛巾预备着给你擦脸用啊!倒贴倒到您这份上也够格出本自传了,让全世界人民都看看某个傻逼是如何的要爱情不要命!现在你哥我正卖身呢,没工夫陪你凭吊你伟大的爱情,一个小时之后再到我家来吧!” 最后一个“吧”字还没说完,听筒里头就只剩下了盲音。 42 直到电话被挂断,秦进才从庞大的信息量里缓过神来,脸冲下对着大地母亲接连说了好几声“我艹”,电话亭的老板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秦进一眼,秦进笑了笑道:“我骂我儿子呢,丫又逃课。” 楚年给他一个小时,秦进无处可去,随便找了家卖加州牛肉面的馆子,点了碗面消磨时间,可惜掌勺师傅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面太软牛肉太硬,秦进只尝了一口就再也不愿意碰第二下,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筷子挑汤碗里的葱花玩。 秦进特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天色一点点暗下去,街上车流如织,各色霓虹打照在玻璃窗上,明晃晃的一片白光,秦进莫名想起藏在上海小巷子里的那家会所,和许铭深转身走进会所时映在他背上的暗色光线。 那样一个久居高位傲在骨子里的人,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落魄时的样子,能让秦钊一眼动心,想必应该是很突出的一个人,即便身处泥沼也不掩其光泽。 秦进挑出小半碟葱花时,一个跑得跌跌撞撞的身影突然撞进了他的余光里,身后还跟着四五个手拿家伙的年轻人。秦二少正琢磨怎么对付他的情敌,脑袋一时当机没反应过来,等他想起那个被追打的人究竟是谁时,眼底瞬间亮起束道幸灾乐祸的小光芒—— 我操!有好戏看! 被追打的不是别人,正是占过秦二少便宜、黑心私房菜的幕后老板——宋敬崎宋大仙。秦进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了两下,没摸到钱包,他顾不得细找,随手从旮旯里抽了张百元纸币出来,压在桌子上就冲了出去,小面馆的服务生急得 分卷阅读56 直喊:“先生!零钱!找您的零钱!”秦进头都没回,跟在手拿家伙的年轻人身后,尾随了过去。 秦进追上去的时候,宋敬崎已经被人堵在了跟小面馆一街之隔的巷子里,巷子是死路,一眼就能看到底,四五个人堵在巷口,把出路堵得严严实实,宋敬崎不当不正地卡在中间,画面有点不太好看。秦进站在巷口转角处,背靠着墙壁,一边藏住自己的身形一边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张望。 眼光一扫,刚好跟宋敬崎的视线撞在一起,宋大仙眯着眼睛笑出满脸的不坏好意,梗着脖子冲秦进藏身的方向道:“别躲着了,哥哥今天有难,见死不救可不爷们!” 秦进叹了口气,心想,就不能让我简简单单地看个热闹么! 看都看见了,再藏着就没意思了,秦进犹豫了一下,一边往巷子里走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指虎套上了上去,这东西是秦进用一辆哈雷的价钱从一个日本商人手里弄出来的,个头小巧造型精致棱角坚硬,冷眼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地下摇滚乐队的抽象logo,被它贴肉撞一下才知道这东西有多厉害。 堵在宋敬崎面前的那些人没想到他还有帮手,猛地看见秦进走来,神色明显僵了一下,其中一个冷笑着对宋敬崎道:“宋少,您坏规矩在先,怨不得兄弟几个不给您面子,我们老大要您一根手指头,今天无论如何我们也要给他带回去,得罪了!” 宋敬崎看起来一副不着调的样子,视力倒是极好,一眼就瞅见了秦进手上戴着的东西,眉毛一挑,笑容越来越往邪性里跑,道:“呦!好东西啊,留点神别让这几个杂碎打架的时候给你顺走了,他们可不知道什么叫‘拾金不昧’!” 秦进按下翻白眼的冲动,心道,您迟早得毁在这张贱嘴上。 堵在宋敬崎面前的那些人目光一撞,同时攥紧手里的铁棍木棒就要往前冲,没想到被他们追了好一会只知道玩命逃的宋大仙倒是先动了手。宋敬崎眸光闪烁,右脚在墙面上一蹬,一记侧身飞踢就甩了过去,速度太快,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直接遭了秧,鼻梁正撞上宋敬崎的小腿迎面骨,令人胆寒的碎裂声响起,那人捂着脸趴了下去,开始鬼哭狼嚎。 秦进在宋敬崎使出第一招的时候就楞了一下,秦二少之前做过一段时间伪军迷,别人迷军械,他迷各国特种部队的格斗招式,宋敬崎这明显是受过海外集训的人才有的套路,快、准、狠,一旦让他黏上,不见血也会伤筋动骨。 宋敬崎揍趴下第一个,气都没喘一下,拧身平踢,足背铁条似的抽过去,空气受到震动,发出嗡嗡的声音,秦进隔了十几步远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下,堵在宋敬崎面前的那些人更是躲得毫无形象。 专业对业余,不出三招就能见分晓。宋敬崎找准关节,掐着一人的手腕猛地向下一折,碎裂声清脆又胆寒。宋敬崎顺势反剪着那人的手臂,把人锁在怀里,手中寒芒一闪,一枚小刀从袖子里探出三寸长的刃口,自肋骨与肋骨之间的缝隙刺进去,在内脏上轻轻一碰便收了回来,够疼出血量也够多,但是性命无忧,标准的折磨人的法子。 那人在宋敬崎怀里嚎得惊天动地,血顺着衣襟滴落下来,看着真是触目惊心。宋敬崎跟这帮人纠缠了好一会了,乱了发型,满身尘土,略显狼狈,但是不难看,笑起来的样子狠辣邪性,像是成了入了魔道的妖灵,自带火红色的背景光芒。 秦进皱了皱眉,道:“差不多得了,一会警察来了,我没工夫给你当目击证人。” 宋敬崎看着秦进笑了一下,道:“小帅哥替你们求情,我就放你们一马!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小爷十三岁开始混街头,跟他那种爹妈宝贝着养大的不是一个套路,玩狠的你们玩不过我,换个法子吧!滚!” 宋敬崎在那人屁股上一踢,那人顺势扑了出去,几个人恶狠狠地看了宋敬崎和秦进一眼,互相搀扶着从小巷子里退了出去。那伙人刚不见了踪影,宋敬崎就一屁股撂在了地上,啰啰嗦嗦地抱怨着:“有年头没打架了,可累死本宝宝了!” 秦进没绷住乐了,双手环胸绕道宋敬崎身边,道:“这是哪一出啊?这么好的身手,上次在私房菜馆居然会着了我那点道行,故意逗我呢吧!” 宋敬崎瘫坐在地上,冲秦进伸出手,懒洋洋地道:“扶一把啊,没看见你哥我站都站不起来了么,秦钊那么机灵个人,怎么把你教的这么没眼力儿呢!” 秦进原本还想扶他一把,见他话风一偏就开始往秦钊身上扯,顿时满脸不悦,抬手扫开宋敬崎递到他面前的那只爪子,道:“能起就起,不能起您就接茬坐着吧,反正也没人来收占道费,没准儿碰见个好心的还能往你怀里丢俩硬币,攒一天就能换包烟!” 宋敬崎被逗得直笑,心想,果然是有点脾气的小孩才好玩,难怪秦钊当个宝贝似的护在手心里,谁碰跟谁急,这位的确是个宝贝! 秦进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烟来,自己先敲出一支点上,剩下的连着烟盒一起扔进了宋敬崎怀里,还附赠了一片湿巾。 宋敬崎一低头看见半包烟,再一低头看见那片湿巾,边乐边道:“你这点洁癖的劲头跟你哥真是有一拼!你还算给点面子,扔过来的是湿巾,你哥那时候跟许铭深打架,还没动手呢先丢过去一管免洗洗手液,让人把爪子搓吧干净了再来碰他衣服,连我们这边的自己人都以为他神经了。那个时候啊,其实挺有意思的。” 最近“许铭深”三个字在秦进生活里的出现频率实在是有点高得吓人,连秦二少自己都听麻木了,他狠抽了一口烟,对着自个脚面吐了两个不怎么圆的烟圈,镇定了一下,道:“想说什么你就说吧,我保证不去我哥那里告状,说你挑拨我们兄弟俩关系。” 宋敬崎也抽出一支烟来背着风给自己点上,笑眯眯地道:“我可不敢挑拨,就你这护短的劲头,我敢说你哥一句‘不好’,你还不得刨了老宋家的祖坟!我奶奶的骨灰目前还不需要晒太阳。” 宋敬崎正满嘴跑火车,小巷口处突然响起引擎的轰鸣声,听起来不像是小个头的家伙,原本背靠着墙壁的秦进警觉地站直了身体,丢掉掐在手上的烟尾,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挡住了坐在地上的宋敬崎。 宋大仙十三岁离家出来混街头,见过大富大贵也经历过至贫至苦,真的应了那句最俗气的话——流血不流泪,没想到却在一条一眼望得到头的小巷子里,被一个毛头小子的无意识的小动作暖了一下。宋敬崎自嘲的笑了笑,懒得站起来,伸手抻了抻秦进的裤腿,道:“别紧张,是我的人。” 话音未落,两辆崭新瓦亮的路虎停在了巷子口,从车上跳下来几个手臂上一溜纹身的彪形大汉,那些人看 分卷阅读57 也不看秦进一眼,径自跑到宋敬崎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宋先生”。 宋敬崎被手底下人搀着站了起来,抻手抻脚地活动了下四肢,对秦进道:“咱哥俩也算共患难了一回,走吧,找个地儿陪你宋哥喝一杯。” 那声“宋哥”一出口,围在宋敬崎身边的那些彪形大汉不着痕迹地看了秦进一眼,神色明显恭敬了很多。秦进涉世太浅,没注意到这些小动作,看了眼腕表见时间差不多了,推辞道:“我还约了朋友,等我哥出差回来,咱们一起喝个痛快的。” 宋敬崎笑着抬手在秦进肩上捶了一拳,道:“别他妈防我跟防贼似的,没你哥坐镇不敢往我身边凑是吧?上次那事儿,宋哥跟你道个歉还不行么!” 秦进脸色一红,心道好的是你坏的也是你,打一巴掌给颗裸钻,真是个奸商的好苗子。 宋敬崎见好就收,正色了一下,对秦进道:“我初中的时候就跟你哥混在了起,算不上以命换命的兄弟,也担得起‘好朋友’三个字。那个时候你跟个豆芽菜似的,丁点大的小东西,你哥身边一兄弟蔫坏,背着他把你往水坑里推,你哥看见了差点把他按河里溺死,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直接把满身泥巴的你抱进怀里哄了大半天。不论发生了什么听说了什么,你都要记住,你哥是真心疼你,从小到大,我在没见过他对第二个人这么好。” 秦进点了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宋敬崎也不再多言,只是在上车之前转过身来说了句:“刚刚那些要剁我手指头的人,是我二弟派来的,无论是从亲情的角度还是从爱情的角度,我都挺羡慕你们兄弟俩。人活这一辈子,碰上个掏心掏肺喜欢又肯掏心掏肺对你好的人不容易。” 很久之后秦钊曾问过宋敬崎,为什么会不图回报的对秦进这样上心,这不是宋家人惯有的风格,宋敬崎想了很久,跟秦钊说了一句:“大概是因为这小兔崽子够仁义吧” 43 先是在宋敬崎那里耽误了不少功夫,又赶上堵车,秦进赶到楚年家的时候八点都已经过了,天黑得一塌糊涂。 楚年的公寓位于大学城附近的高档小区里,上百平米欧式装修,还是全款支付,房产证上红果果的楚年俩字,让秦进一度以为楚大爷是哪位富商养在民间的小太子。直到有一次楚年喝多了,跟他痛说革命家史,说自己从小没爹,只有一个职业和下落同样不明的妈,秦进才明白,楚教身后的故事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多。 楚年和秦钊有都一个算得上是臭毛病的习惯,爱把备用钥匙放在门口的盆栽下面,方便自己也方便贼。秦进半蹲在地上,探出手去摸钥匙的时候,很不纯洁的思考了一下,万一里面战事未歇,他是该原路退回,还是该坐在客厅的少发上喝着茶水录个音。 秦进莫名回想起秦钊精赤的胸膛和滴在他脸颊上的汗水,唇齿纠缠时燃烧般灼热的温度……思路一旦发散开来就有点收不住,秦进略带些自我厌弃的意识到,他想秦钊了,尽管分开还不足十个小时,想念已经展露出了柔软的触角。 秦二少正半蹲在盆栽旁边少男怀春,身后的防盗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秦进吓了一跳,转过身就看见楚年一手握着门把手一手扶着门框,神色嘲弄地看着他。深蓝色的珊瑚绒睡袍看起来有点皱,腰带松松地卡在跨部,露出大片肌肤和睡裤的边沿。 秦进登时就乐了,指着楚年道:“一看就是刚被人蹂躏过,楚教,赏个剧透,用的前面还是用的后面?” 楚教抄起拖鞋就砸,哑着嗓子道:“不进来就滚,蹲在我家门口学什么母狗撒尿!” 在拌嘴方面秦进从来占不到楚年的便宜,灰头土脸的跟在楚年身后进了家门。作为一个资深洁癖强迫症,楚年已经修炼到就差用牙签剔地板缝隙里的灰尘了,家里哪哪都干净得一塌糊涂。秦进换好拖鞋后,格外鸡贼地四处溜达了一圈,即没在垃圾桶里看见用过的ky、tt,也没发现藏在衣柜里的只穿着内裤的秃顶老男人。秦二少甚是失望的踢掉拖鞋往客厅的布艺沙发上一横,结果姿势选择失误,躺下去的瞬间腰部骤然涌上来一股酸疼,疼得秦进险些叫出声,只能站起来揉着腰四处溜达。 楚年一边泡茶一边用余光瞄着秦二少的反应,看着他坐下又起立、起立又坐下地来回折腾,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道:“看您这架势,用的应该是后面吧?” 秦进脸色一红,也不溜达了,拽过一只抱枕垫在腰后,脑袋枕着沙发靠背,眼巴巴地看着楚年,低声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恶心很奇怪,居然去勾引自己的亲哥哥,同性恋也就罢了,还……” 楚年抬手把秦进架在茶几上的两条长腿扫了下去,一边往厚厚的白瓷杯里倒新煮的奶茶,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变态?谁变态?你还是我?如果我告诉你,刚刚睡在我床上的那一位,是我亲妈的前男友,你会不会觉得我更恶心更变态?” 秦进一口热奶茶直接咽进了气管里,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伸长了手臂去抓纸巾盒,楚年慢悠悠地抽出几张递了过去,道:“我爸死得早,我妈把我扔给外婆一个人跑出去闯世界,这一走就是十年音讯全无。我十三岁那年,她突然出现,把我接了回去,带我住很好的房子,上最好的学校。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她一直在外面给人当情妇,按位份,可能连三儿都算不上,就是款儿爷们养的一个小玩意儿。” 秦进一边用纸巾擦着嘴角的奶渍一边略带迟疑地道:“那今儿这位……” “是我妈的金主之一”,楚年答的极干脆,拇指轻轻摩挲着白瓷杯的边沿,“不过,后来变成了我的金主。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差不多都是他给的,掐着指头算一算,我真是稳赚不赔啊,就我这种姿色和年纪,能卖上这种价钱,也算奇迹了。所以,面对我的时候你不要有压力,且不说我跟你哥是以命换命的兄弟,单就是重口味的程度,你对我来说也是小巫见大巫。” 秦进被楚年那种自我厌弃的口气吓了一跳,想劝,却有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劝,只能端起白瓷杯跟他的轻轻一碰,声音小小地喊了一声:“楚教……” 楚年摆了摆手,顺便从茶几底下摸了半盒烟出来,寿百年的包装盒出现在秦进视线里的时候,他不禁有些恍惚,仿佛跟秦钊凑在一起,两个人交换着抽完一支寿百年香烟,就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 秦进想了想道:“他说要给我机会,但是我知道,他有底线,按着他的套路走,我到死那天都等不到一个明确的结局,所以,在他喝水的被子里加了点料。” 楚年弹开Zippo的盖子,隔着雪亮的机身注视着秦进的眼睛,道:“所 分卷阅读58 以,你连再见秦钊一面都不敢,占了便宜提上裤子就滚回来了?” 秦进揉了揉鼻子,小声道:“明明是他占我便宜!” 楚年像看隔壁二傻子一样看了秦二少一眼,指着客房的房门,一脸无奈地道:“赶紧里头趴着吧!再跟沙发上蹭一会,你那就要变成凋谢的小花朵了!俩新手凑一起,能记得带T就算我佛保佑了,想都没想过要‘事后上药’吧?” 秦进脸皮再厚也是初经人事,被楚年这么直白地点出来,难免有些挂不住脸,结结巴巴地道:“上什么药啊,哪那么娇气。” 楚年恨铁不成钢地在秦进脑袋上一拍,直接把他脸儿冲下扣在了床单上。伸手挑开秦进的T恤下摆和腰带,露出一截细长的腰和半个浑圆的屁股,细嫩的皮肤上残存着几个红艳艳的印子,昭示着曾经有过怎样疯狂的欢愉。 楚年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挑高了眉毛,心道,把人里里外外睡了个透,还要被睡的那个怀有负罪感,秦钊啊秦钊,果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八蛋! 客房里只亮着一盏小台灯,暖黄色的光线在秦进后腰的凹陷里筛落下细密的阴影,越发显得肌肉紧实,骨骼修长,蕴藏一种蓬勃的力量之美。秦进自上大学以来就跟在楚年屁股后头混,俩人挤在同一个小隔间里冲澡换衣服是常有的事儿,楚年不仅是网球队的带队教练还兼职半个队医,平时运动员有个小嗑小碰的,都来找他给抻吧抻吧,因此秦进身上那二两肉早就被楚年看了个遍摸了个遍。秦二少毫无防备,楚大爷却使个坏心眼。 秦进枕着自己的半条胳膊,小猫崽一样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地犯迷瞪。楚年侧过身去,被对着秦进悄悄拿出手机,对准赤裸的腰身和小半个浑圆的臀部线条,点下了拍照按钮。 暖黄色的灯光给秦进细嫩的皮肤镀上了一层薄薄的亮膜,腰细胯窄,凹陷生动,天生一副勾人的妖精身板。楚年纤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了两下,与此同时秦钊的手机微微一震,一封新邮件出现了通知栏的提示框里。 44 收到邮件的时候秦钊正在开会,偌大的会议室里塞满了定制西装和笔记本,连空调喷吐出来的冷气,仿佛都带上了金属般的棱角。提示音响起时,站在主讲台上的萧乐刚好停止讲解去切换PPT,嗡嗡的震动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突兀,秦钊掀起眼帘瞥了萧乐一眼,后者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好脾气样子,但是眸光闪烁得太厉害,总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秦钊拿起手机站了起来,对主讲台上的萧乐微微颔首,说了句“稍等”。声音沉浓如酒,隐隐带着威慑和压迫,在座的高管们不禁齐齐喟叹——只有天生的上位者,才能有这般气度。 楚年没想到秦钊会这么快就把电话打过来,按秦钊的习性算,他应该正蹲在会议室里,跟那些居心叵测的下属对掐。震动声响起时,楚年手一抖险些把电话扔出去,转身看了眼小猫崽般趴在床上打呵欠的秦进,一边按下接听键一边将通话音量调到了最小值,然后把手机反扣在了床边的小几上,屏幕朝下露出银亮的金属色后壳。 秦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半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地道:“要不要检查这么久啊?我俩还是入门级新手,没解锁什么奇怪的姿势!” 楚年险些笑出声来,佯装清咳了一下,一边挑开外用消炎药的盖子,一边对秦进道:“小菊花都快肿成波斯大野菊了,你还想怎么着!我是真心挺好奇,你俩一对新手,不会一边百度一边做的吧?” 秦进见楚年的时候向来不带脸,没羞没臊地道:“我哥在这方面无师自通,百度只会告诉你‘相关结果可能不符合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未予以显示’,我哥却能零距离贴身指导,从理论到实践!” 楚年笑得手都抖了,用棉签挑出来的一小块消炎药膏“啪”的一声又掉了回去,反手在秦进腰窝里拍了一巴掌,道:“我听着怎么有点酸啊,二少,人都给你睡了,你这是吃得哪门子飞醋?” 凭心而论秦钊算是很知道心疼人的了,第一次坐车上路,力道一点没失控,除了几道印子秦进身上几乎看不到其他痕迹。楚年回想了一下自己第一次被人按在床上,第二天起来下半身基本全废的情境,默默感概了一句——人比人得死! 秦进丝毫没有察觉到楚年的小嫉妒,就像没察觉有人正隔着迢迢千里把他说的话全听了去一样,喃喃地道:“楚教,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我特别没出息,但是我真的很害怕。我问他你究竟是不是同性恋,他皱着眉头告诉我他也不知道,那一瞬间我特别难受,我就想,许铭深那么优秀的人都没能做到的事,我靠这点死皮赖脸的劲头就能做到吗?我不是让他动心的第一个男人,也做不成他喜欢的第一个女人,我在他的生活里究竟算什么?你说,我到底算什么?” 楚年刚进入发情期就碰见了那位男女通吃的金主,算得上这方面的老手,上药时动作又轻又快,秦进还没想起来尴尬,楚年已经帮他把裤子穿了回去。楚年一边用湿巾擦手,一边在小沙发上坐了下来,老神在在地道:“你不会真的以为,秦钊是因为沾了药才会碰你吧?” 秦进忽然翻身盘膝坐了起来,手肘撑在腿弯处,手掌垫在颌下,一副小和尚入定的架势:“不全是因为药,但也跑不出去这个原因,就像他不讨厌我,但是也没有多喜欢我一样。我没皮没脸不要尊严不要自重,不顾一切地往他身边凑,就是因为我爱他,我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他看看。可是每次我说爱他时,他脸上平静的表情都让我觉得很无力,他什么都有了,什么道理都懂,我有时候甚至想,不如让他生一场大病吧,然后从我的身体里摘出某样器官,用来拯救他,哪怕是这样也好啊,让我为他做些什么。” 楚年笑了一下,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轻声道:“原来你就是这么看待秦钊的。” 秦进委委屈屈地吸了下鼻子,脑袋垂得很低,鼻尖上沁着一点微微的红,像极了某样小动物,他轻声道:“我太害怕许铭深了,害怕他会带走秦钊,害怕我连跟他争一次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宣判出局。” 夜已经深了,卧室里溢满暖黄色的的灯光,暖融融的,格外让人心安。秦进皱着眉头盘膝坐在床上,像是正在犯愁该到何处去化缘的小和尚。那一瞬间,楚年仿佛透过秦进看见了情窦初开时的自己,一样的爱至深浓,一样的患得患失,面对完美无缺的心上人时,一样担心自己付出的不够多,做得不够好。 楚年很想抱一抱秦进,就像越过那样漫长的时光和不可回首的往事,抱一抱当年的自己,那个傻得可 分卷阅读59 怜无人疼惜的自己。 楚年叹了口气,甩掉脑袋里那些自哀自怨的想法,走到小几旁边拿起电话看了一眼,发现居然还处于通话状态,楚年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毛,反握着手机对秦进道:“你就非秦钊不可吗?换个人喜欢,也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秦进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把我所有的爱和喜欢都给了秦钊,这辈子,再没有力量去喜欢其他人了,甚至连我自己都没力气去喜欢了。” 楚年伸手揉了揉秦进的脑袋,顺便按下了挂断键,把电话揣回了口袋里。秦进打了个呵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嘟嘟囔囔地道:“我是偷跑回来的,别跟我哥说我在你这里,等我想好怎么跟他解释下药那件事,我再回去自首。”说完,秦二少拖过被子往身上一裹,翻个身睡了过去。 楚年站在床边鼻子险些被气歪,怒道:“一声脏兮兮的,也不洗澡,秦进你真把这里当你家啊!” 秦进大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含糊不清地道:“明天会帮你洗床单的,乖,不要吵,我跟你说我们家可遗传起床气!” 楚年心想我们家还遗传杀人不犯法呢!嘴上虽然凶得厉害,行动上却没再去吵秦进,楚年关掉小台灯,轻手轻脚地从客房里退了出去。 客厅里没开灯,月光透过玻璃窗洒照进来,映出大片冰雪似的白。楚年在黑暗里静静站了一会,摸出电话来拨通了一个没有存在通讯里的号码,盲音响过不到两声就被人接了起来,楚年还没开口说话,眼睛就涌起了大片泪光,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冷静,说出的话却无比卑微:“我再不任性,乖乖的待在你身边,你离婚吧,好不好?” 许是电话失真的缘故,那人得到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冷,只说了一句“喝醉了就去睡觉,我已经答应过你不会有孩子,别太得寸进尺”,便挂断了电话。眼睛里的泪光浓到极致的时候,楚年扬手把电话砸了出去。冰雪般银白的月光里,那个永远噙着三分冷笑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电话被挂断后,秦钊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窗前静静地站了好久,西装的线条太冷硬,月光落在他身上被割裂成无数流光。直到助理第三次跑过来示意请他回去,他才慢吞吞地道:“把原本定在三天后的机票改签成明天吧,我要提前回去。” 助理楞了一下,迟疑道:“时间上会不会太匆忙了一点?” 秦钊脱下西装外套反手丢进助理怀里,微微放松了下领口,轻声道:“足够了,有人想要机会,我就给他机会,让他放心大胆的去作死!” 秦进还缩在床上睡懒觉的时候,秦钊已经交接完工作,准备带着助理奔赴机场了,行动又突然又迅速,后勤部硬是没有找到能举办一场欢送会的时间,忐忑不安的垂着脑袋等挨骂。 秦钊顾不上理会这些细节,临行前,将萧乐提到了上海地区分部总负责人的位置,那个相貌出色的年轻人即不惊讶也不感动,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眸光闪亮。 萧乐一路将秦钊送到了几场,候机大厅里人流如织,秦钊换了身浅色西装,越发显得器宇轩昂俊美非凡,自带撼动人心的气场,站在那里就像传说中的宫廷贵族。萧乐恭恭敬敬地欠了欠身,道:“谢谢秦总提拔。” 助理提着行李等在不远处,秦钊一身轻便,完全不像是个正在出差的人,他抬手看了眼腕表,道:“我跟刘向华的关系远比你想象中的要深。到公司任职的第一年,所有人都不看好我,想法设法挡我的路,是向华冲在前面,一刀一刀替我铲平了所有阻碍,扶着我坐上了今天的位置。他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一点的。” 萧乐楞了一下,唇边的笑容变淡了一点,直视着秦钊,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钊冷笑了一下,道:“字面意思!当初为了前程在他最难的时候抛弃他,就别再回去找他,他担不起你这份情,更何况他身边已经有了新的人,同你一样的年纪,没有你长得好,没有你聪明,也不及你长袖善舞,只有一点比你强,比你爱他多一点。” 萧乐唇边的笑容彻彻底底的淡了下去:“秦总这话我不明白。” 秦钊笑得更冷,嘴唇弯折的弧度,厉得能割裂人的肌肤,他道:“不明白没关系,记住了就行。给你点小提示吧,许铭深心里有人,那个人跟了他三十年,从他最难的时候陪着他一步步走过来,不是你这种倒贴上去抱大腿的人能取代的。做人可以功利也可以好胜,但是不能把爱情都算计进去,真的会有报应!” 说完,秦钊头也不回的走了,萧乐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如织的人流从他身边路过时生生弯出了一个弧度。 45 秦进被楚年从被窝里拔出来的时候,还不到九点,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柠檬香,应该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秦进人醒了大脑还睡着,穿着内裤踩着拖鞋赤着上半身就从卧室里钻了出来,半闭着眼睛原地转了仨圈硬是没找到通往浴室的路。楚年一巴掌抽在他后脑上,才算清醒过来,慢吞吞地缩到浴室里面洗漱去了。 楚年一边拿着长颈鹿形状的小花洒给养在阳台上的多肉植物浇水,一边忍不住摇头,明明还是个孩子,从未见过疾苦,又怎会懂得黑暗。 秦进从医院溜出来跑去上海的时候,什么行李都没有带,从上海回来的时候穿的是秦钊的旧衣服,作为一个处女座死洁癖,楚年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不能容忍有人连续两天穿着同一套衣服在他面前晃,从柜子里翻了一套连商标都没有剪掉的运动装出来,拍在了秦进的脸上。 秦进一边擦头发一边翻过衣服吊牌看了一眼,是一个意大利的品牌,国内少见,不是一个小小的高校教师能消费得起的东西,心里对那位敢包养人类中的仙人掌的伟大金主愈发好奇。 上衣还好,质地柔软穿起来很舒服,但是裤子就明显不合身了,好好的一条长裤,到了秦进身上就变成了不伦不类的九分,堪堪卡在脚踝上方,丑得一塌糊涂。 秦进拎着裤脚对楚年道:“老大,您一把年纪了怎么还穿童装呢?” 楚年面无表情地夺过裤子,反手塞进衣柜里,嘬着柠檬红茶慢悠悠地道:“那你就光着屁股吧,反正我不姓秦,丢的不是我家的人!” 秦进变脸比拆快递都快,马上翻出一脸讨好的笑:“我跟您闹着玩呢,认真可就没劲了!” 楚年懒得跟他废话,钻进衣橱里翻了两下,拽出来一条纯色牛仔裤,款式略老,但是质地精良,一看就不是便宜的东西。秦进穿上试了试,裤脚居然有些长,还要挽起来一些,秦二少嘴巴永远跑在脑子前面,顺嘴就秃噜了出来:“ 分卷阅读60 楚教,这裤子不是你的是你姘头的吧?看着品位,应该比你大挺多,我一直以为您好年下忠犬攻那一类,没想到居然跟我一样控年上,咱俩快握个手吧,战友啊!” 话音未落秦进就反应过来这话好像有点犯忌讳,连忙嚷嚷了两句“好饿好饿啊,老大,我们外头找吃的去吧”,想把话茬岔过去,楚年极认真地看了秦进一眼,道:“包养我的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介绍给你认识是为了你好,更何况我跟他也走不了多远了,就快散了。” 秦进噎了一下,抽自己俩嘴巴子的心都有,腆着脸凑过去扯了扯楚年的衬衫袖子,道:“楚教,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嘴贱,跟您贫习惯了,没篓住!” 楚年扯了扯嘴角,笑容很淡,道:“走吧,我带你去吃馄钝,几十年的老字号了,大骨熬汤,特别好吃。” 秦进很乖觉地顺着楚年的话头把这页就此揭过:“我要吃大碗的,最大的那种!上海菜简直不是人吃的,我在那就没吃饱过!” 楚年说的那家老字号,离他住的地方还真有点远,下了地铁还要再倒一路公交,顺着小巷子七绕八绕,才能看见馄饨店简陋的招牌,遮雨棚夹杂在层层叠叠的各色民居屋檐之下,像是一只孤零零的候鸟。 店面很小,外面是灶台,里面放着几张深色的木头桌椅,吃早餐的高峰期已经过了,店里冷冷清清,连个服务员都看不见。楚年熟门熟路地挑开帘子走进里间,秦进跟着走了进去,抬眼就看见一铺火炕和小小的炕桌。 楚年和秦进在炕桌两边刚坐下,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两只瓷碗,小姑娘奶声奶气地道:“爷爷说让你们先喝点新煮的热汤,混沌一会就好!” 新鲜牛骨熬出来的浓汤,撒了点葱花和香菜调味,又鲜又浓,蒸腾着白色的雾气。秦进怕烫着孩子,连忙把托盘接了过来,顺便捏了捏小姑娘水嫩嫩的小脸,笑着道:“这是谁家的小美人儿,芳龄几许,可否婚配啊?” 楚年冷着脸用筷头敲了敲秦进的碗沿,道:“别在孩子面前没正形儿!” 话音未落,就听小姑娘奶声奶气地道:“许了人家啦!早就许了人家啦!周叔叔说等我再大点就娶我过门!” 秦进楞了一下,道:“周叔叔是谁?” 小姑娘手一伸,直指楚年的鼻尖:“就是坐在你对面的那个呀!” 秦进下意识转头看了楚年一眼,楚大爷喝汤喝得无比投入,就好像背上了娃娃亲的人不是他。秦进脑中快进播放似的闪过若干个念头,突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饿了。 楚年推荐的地方向来靠谱,满满的一碗元宝馄饨,鲜香十足,薄薄的馄饨皮裙摆似的在浮着些许油花的汤水里散开,秦进照旧拖过一只小碟子,一点点地往外挑葱花,一边挑一边想些有的没的。 小姑娘的那声周叔叔实在是包含了太多信息,C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排得上名号的周姓人家却只有一个,那可是个真正的望族,据说就连省里来的钦差大臣周赫森都是出自那个诡谲莫测的庞大家族。 那样的家族不是一个单亲家庭长大的穷孩子能轻易攀附的,秦进咬着嘴唇想,楚大爷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到底选了一条错到离谱的路。 一碗小馄饨还没吃完,楚年的电话就响了,秦进以为是秦钊打来的,耳朵伸得笔直,想蹭点边角料听听。没想到楚年把电话接通之后,直接递到了秦进面前,头也不抬地道:“找你的!” 秦进愣了一下,刚接过电话一个沾着火星子的声音就在他耳边炸开:“我操,姓秦的小神经病滚回来没啊?这都多少天了,他脸上的线想不想拆了,在他妈绷下去都要烂在肉里了吧!大的甩手就走,小的也是个不长心的!” 秦进抬手摸了一下脸上未覆纱布的伤口,颤颤巍巍地道:“高医生,我回来了,今天就去医院拆线,您消消气儿。” 高远风笑了一声,道:“拆线?拆什么啊?就跟那儿烂着吧,没准儿还能烂出朵花来!”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就只剩下了盲音,秦进有些茫然地看了楚年一眼:“最近流行吃枪药吗?” 楚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汤:“最近不流行吃枪药,但是流行倒贴犯贱!” 言语之间讽刺的意味太过浓烈,也不知道是在嘲讽秦进还是嘲讽他自己。秦二少觉察到气氛不对,乖觉地把大半张脸都埋进了汤碗里。 楚年的那辆小坐骑被送去检修了,馄饨店所在的位置又极度不好打车,俩人只能去挤地铁。通往市医院的那条线路向来人气火爆,秦进紧贴在楚年身后,犹豫了很久,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说老大,您明明姓楚,干嘛骗人小姑娘说你姓周啊?怕人家家长带着彩礼上你家抢亲是怎么着!” 楚年盯着壁上电视里的无声广告看得无比投入,就在秦进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听见他轻声道:“我曾是周家的养子,寄养在周赫森名下——就是你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周赫森,后来被撵了出来。楚是母姓,周算是父姓吧。” 寥寥数语之间不知藏了多少故事,楚年单薄的身影在川流的人群里像是一叶孤舟,秦进的手在虚空里抓握了几下,冒着挨骂的风险落在了楚年的肩膀上。地铁到站的时候,秦进听见楚年极轻的叹息了一声,那声音沧桑而压抑,与楚年一贯薄凉嚣张的样子大相径庭,让人莫名觉得心头发堵。 楚年和秦进赶到医院时,高远风正在手术室里站台,一时半会出不来,给秦进拆线的是个圆眼睛的年轻医生,拆掉黑色的缝合线条,局部消毒,重新覆上纱布,小医生的手法很稳,纱布取了最小的尺寸,就像是在脸上贴了个大号创可贴,看起来清爽了许多,也没那么吓人。 秦进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对小医生的专业水准赞不绝口,正想再套几句近乎,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母上大人”四个字赫然跳跃在屏幕上,秦进腿一软险些跪下去,连忙按下了接听键,只听自家女王大人阴测测的声音响在耳边:“秦进,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踏进这个家门了?自己掰着手指头脚趾头数一数,多久没回来了?你哥大老远的出差回来都知道先到家里看一眼,你个混吃等死的居然想不起来回家!皮又痒了是吧?” 秦进一愣,心脏瞬间狂跳起来,结结巴巴又带点小惊喜地追问了一句:“谁会来了?我哥吗?我亲哥吗?不是邻居二大爷家的表哥吧?” 秦家女王大人正在气头上,“啪”的一声直接摔了电话,秦进举着手机愣了一会,转身就去抱医生大腿,哀嚎道:“赛华佗!赛扁鹊!神医!你能不能把我脸上这东西摘了或者换成个创可贴啥的,这么一大块纱布我跟我妈没法 分卷阅读61 解释啊,这老太太一急眼,直接把我锁家里,半年之内我就没法去我哥那蹭床了,人命关天你快救救我啊大夫!!!” 46 小医生明显还没过实习期,奇葩见得不够多,吓得直摆手,叠声道:“使不得,使不得!伤口刚刚拆线,摘了纱布会感染的,就不是留不留疤那么简单了!” 楚年扯着秦进的后衣领直接把人从诊室里扔了出去,转头对医生道:“大夫,您别害怕,这货脑子虽然有点问题,但是不咬人,咬了人也没啥传染病。” 小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圆脸,笑得一团和气,道:“高主任进手术室前特意交代过,要照顾好这位小少爷,您跟小少爷说,纱布摘不得,定期消毒换药,别沾水,忌辛辣,他皮肤底子虽好,但是是易留疤的体质,弄不好可就是毁容。” 看清小医生容貌的瞬间,楚年愣了一下,本来已经侧身准备往外走了,又转了回来,单手托着下巴斟酌着道:“大夫,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上个月,远洋海运的企业年会上,你是跟着刘向华刘总监一块来的吧。” 小医生一边收拾器具一边抬起头来看了楚年一眼,一团和气的圆脸上浮起几分歉疚的神色,道:“我有轻微脸盲症,记不住人,远洋海运的年会我确实去过,如果你见过我,那咱们也算老相识了。” 楚年神色不明的哦了一声,回过头见诊室的木门关的好好的,对小医生道:“您跟刘总在一起挺久了吧,秦钊您知道吗?刚出去那位,就是秦钊秦总的亲弟弟。” 小医生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笑道:“难怪看着有些眼熟,兄弟俩一个比一个长得好看。”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面容和气的年轻医生放好托盘,转过身来认认真真地看了楚年一眼,接着道:“我跟向华在一起七年了,秦总我见过几回,您我倒是没什么印象,可能是我的脸盲症又加重了吧,您也是向华的朋友吗?” 楚年笑着摆了摆手,道:“朋友算不上,在秦钊的饭局上见过几回,刘总最近喜欢到我名下的酒吧喝上一杯,有时间的话欢迎您二位一起过来,我们那每周更新情侣套餐,很实惠的。” 楚年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倒是很唬人,一边说着一边从钱夹里抽出一张浅金色的熏香名片递了过去,小医生看到名片上的酒吧地址,细不可闻地皱了下眉毛,楚年全当没看见,简单客套了几句推门出去了。 楚年走出诊室的时候,秦进正围那个住院时天天到病房里给他换献花小护士打转,软磨硬泡地求人家把他脸上的纱布摘了或者换成创可贴,小护士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憋屈表情,都快哭出来了,好在楚超人从天而降,一巴掌把秦妖怪抽走,拯救了无辜的小护士。 秦进揉着被抽疼的后脑,道:“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打脑袋,真的会变笨的!” 楚年冷下了一声,道:“放心,您那智商已经没有下降空间了”两人沿着幽长的走廊边说边向外走,走到医院正门,正准备打车的时候,楚年突然转过头来,对秦进道:“我渴了,去买瓶水来,要凉的。” 秦进认命地叹了口气,袖子一甩,做了个奴才给爷请安的动作,道:“喳!主子,您稍等。” 眼看着秦进的身影朝马路对面的小超市走去,楚年背倚着铁栅栏,摸出手机拨通了秦钊的号码。秦大爷在非工作时间永远带着三分慵懒,一个“喂”字都能让人品出性感的感觉,秦钊嘴里似乎叼着烟,说起话来有点含糊不清,道:“小兔崽子在你身边呢吧?让他抓紧滚回来!” 楚年也有点犯烟瘾,翻出烟盒来,跟保安室里的大哥借了个火,一边吞吐着烟雾一边道:“小兔崽子的事儿先放一放,有正事儿问你。你身边那个封疆大吏刘向华,是个有伴的gay吧?” 秦钊“嗯”了一声,道:“俩人在一起挺久了,快七年了吧,是个大夫,我见过几回,挺踏实的。” 楚年心道,我果然没猜错,心里越发肯定,嘴上却斟酌着道:“姓刘的最近到我那儿去玩过几回,有两次是自己带人来的,还有两次,直接点了我店里的小鸭子。也就半个月的功夫,前前后后一共来了四五次吧,带的人都不一样,有一次在包厢里就他妈做上了,保洁收拾了大半天,才把乱七八糟的痕迹弄干净。有固定伴侣的人一般不会这么胡来,你小心着点,太反常了。” 秦钊显然不知道这件事儿,恨恨地骂了句“我操”,楚年听见听筒里传来衣料的摩擦声,估计是秦钊起身把烟按熄了,再开口说话时声音果然清亮了许多:“刘向华本来是个直的,掰弯他的人叫萧乐,那小子是个不踏实的,跟刘向华过了两天苦日子,熬不住了,不知道通过哪条线,搭上了许家大爷许铭深,拍拍屁股甩了刘向华跟着许铭深跑了。向华不是个花天酒地的人,这么反常,应该是萧乐又作什么幺蛾子了,萧乐有动作,必然是许铭深授意的,这俩人一狼一狈,没一个好东西,刘向华再去你那寻欢作乐,你通知我!” 俩人正说着,楚年余光瞄见秦进拎着矿泉水走了回来,跟秦钊知会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秦进把拧开盖子的水瓶递到楚年嘴边,没好气儿地道:“主子,您的生命之源回来了,趁凉喝!” 楚年今天第一次真心实意地露出点笑模样,招手叫来出租车,把秦二少推了上去,隔着洞开的车窗对车里的人道:“快回家吧,你哥正等着跟你谈心了。脸上的纱布不准动,还想要你那张脸就乖乖听医嘱。我新开了家酒吧,我先去店里看一眼,想知道酒吧地址回家问你哥。他不告诉你,就是不希望你来,你也别让我为难。” 秦进恹恹地说了声“知道”了,指挥着司机朝回家的方向走。秦进自打上了出租车,就开始琢磨怎么跟家中二老解释这一脸纱布的问题,瞎话攒了一肚子,感觉哪个都不可信,带着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进了家门。 秦妈从秦爸检查出来有轻微冠心病之后,就格外注意养生,不到三十度家里的空调一台都不许开,谁偷着打开跟谁急。秦进一踏进家门就把外套脱下来搭在了肩膀上,甩掉鞋子,赤脚溜达进了客厅。 厨房里传来炝锅的声音,应该是老妈在忙活,家里两位顶梁柱正坐在小茶几边上下围棋,老爸一手拿着棋子儿,一手拎着个小紫砂壶,有一下没一下地嘬着茶水,秦钊穿了件白色的V领薄衫,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条细细的白金链子,纯黑的瞳仁和头发,漂亮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秦小进只看了一眼就有点迈不开步,愣愣地杵在那里,忘了要打招呼。 秦爸抬手吃掉秦钊的两粒白子,横了秦进一眼,肃声道:“回来了连声招呼都不打,你可真是越来 分卷阅读62 越出息!” 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能让秦小爷觉得害怕的,那他亲爹得排第一位。秦爸年轻时候当过兵,复原之后凭着老领导的关系开始混仕途,一路摸爬滚打下来,最辉煌的时候比如今的许铭深还要高半级。在某次大洗牌中明哲保身,退居二线,在C市市委挂着个不高不低的闲职,虽说已不在高位,但是谁也不敢真把这位曾经陪着第一领导人上过天安门城楼的人,当成过了气的老干部来看。 秦进一直觉得他爹就像漫画里的终极反派大boss,秦钊是外冷内热,这位亲爹则是外冷内也冷,嘴刀子心也刀子,仅有的那点柔情都给了他老婆,到两兄弟这就剩下森严的管教了,所以,秦进想象得出,当年秦钊替许铭深坐牢时承担着怎样的压力和威慑。 秦进先喊了声“爸”,又喊了声“哥”,然后紧挨着秦钊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手背在秦钊大腿外侧轻轻擦过,两粒眼珠子往棋盘上一扔,摆明了装乖。 秦爸喝了一口茶,道:“脸怎么弄的,听你妈说你快一个月没踏进家门了,本事见长啊!” 秦钊看也没看秦进一眼,只是一味地盯着棋盘,却抢在秦进前面开了口,道:“他那脸是之前打比赛的时候被对手拿球拍蹭的,您放心,我都处理好了,保证不让您小儿子吃半点亏。这一个月他一直在我那住着,脸上有伤怕回家来让妈看见担心,小进胆子小,您有话好好说,别总吓唬他。” 秦进吞了口口水,心道,我的哥哎,也就您敢跟这尊佛爷横着说话。 秦爸对秦进拿着一本的分数去读体院始终有着很大意见,半抬起眼帘看了坐在对面的秦钊一眼,冷哼道:“少在我面前摆你那外企高管的架势,你就惯着他吧,他这一身毛病都是你惯出来的!大没大样,小没小样,你们俩一对儿欠收拾的!” 秦钊一子落下,直接吞掉了老爸的半壁江山,他一边慢悠悠地捡着黑子儿一边道:“不让我摆架势,您也别在家里摆官老爷的派头,搞得进进都不敢说话了,能不能有点家庭温暖了!” 这话茬接得有点硬,秦进心里慌了一下,估摸着老爸要急眼。果然,秦爸直接站起身来掀翻了棋盘,黑白子蹦跳着散了一地。秦进乖觉地蹲下去收拾,老妈适时从厨房里探出半个头来:“饭都没吃,你们还有力气吵架?真是一对冤家!来来来,先存个档,吃完了饭再接着吵,过来一个帮我端菜。” 秦爸向来对秦妈没脾气,袖子一甩进了饭厅。秦进收拾完棋子儿从茶几底钻出来,听见秦钊压低了声音道:“想跟我有未来就要先克服恐惧,爸越是凶狠你越不能怕,要让他知道,你是不可控制的。” 这是秦进第一次在秦钊口中听到“未来”两个字,心头一暖,险些红了眼眶。老爸在饭厅老妈在厨房,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真是天时地利人和,秦进翻身扑倒秦钊身上,手指从白色薄衫的下摆探进去,揉着秦钊胸前的突起吻住了他。 舌尖挑开齿列探进口腔,跟秦钊的撞在一起,流连缠绕。秦进经验太少,连换气都不会,顶多也就开个场,指着他撑完全套,他能把自己憋死。秦钊一边分神留心着周围的声音,一边掐着秦进的下巴抢回了主动权。 吮吸纠缠,唇齿亲密无间的贴合,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另一部位进入对方身体时的醉人律动。一吻结束,秦进毫无悬念的升了旗,他瘫倒在秦钊怀里,红着脸拽过秦钊的手隔着裤子覆在了小秦进上,声音小小地道:“哥,今晚你会在家里住吧,睡觉的时候记得别锁门,我想你了……”秦进略略动了下身子,凑到秦钊耳边,声音更小地道:“想你上我,用力的……” 秦钊笑了一下,刚刚接过吻的嘴唇格外殷红,锐利的脸部轮廓有种刀锋淬血般的浓艳感,趁着一双纯黑的眼睛,俊美如危险的头狼。他握着某样东西用力一揉,秦进半是疼痛半是舒爽地皱紧了眉毛,鼻音甜腻,已经带上了呻吟的味道,秦钊却在此时松了手,屈指在秦进鼻尖上轻轻一刮,转身进了饭厅。 秦进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挽留,只能抱过靠枕恨恨地砸了两拳,扯了扯裤子,给小兄弟争取更广阔的舒展空间。 47 秦妈妈的养生餐一如既往的奇葩,秦进拧着腿别别扭扭的走进饭厅的时候,另外三位已经落了坐,秦钊一看秦进那走路的架势就有点想乐,连忙往嘴里塞了一筷子牛腩。 秦妈妈虽然女王,但疼起儿子来也一点不含糊,指着秦进脸上的纱布,道:“我刚听你哥说是跟人打比赛的时候弄的,碰着眼球没?疼不疼?回头我专门制定个有助于伤口愈合的菜谱,给你开小灶!” 秦进在秦钊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一边从秦钊筷头上抢走一块红烧肉,一边道:“您快别忙活了,我这都拆线了,转天就好。我哥那离学校近离家也不远,我两头跑都方便,省的我总在家里玩游戏听音乐,吵得您没法打坐修禅。” 秦妈妈抓起汤匙作势要抽他:“你才参禅呢!那叫瑜伽!读书少就别瞎说话!” 秦进一边扒饭一边乐,不经意间撞上秦爸爸严肃深沉的目光,唇边的笑容瞬间就浅了下去,默默低头吃饭,不再言语。秦钊是“食不言,寝不语”的忠实拥护者,在饭桌上向来少话,少了秦进的插科打诨气氛冷了许多。 秦妈妈左右看看,顺手给秦钊夹了筷子鱼肉,笑容里明显多了些迁就与讨好,温声道:“好些没见着你了,我瞅着又瘦了不少,别光顾着工作顾不得身体,不愿意自己做饭吃就回家来,甭管几点,保证有你爱吃的。” 秦进的余光一直落在秦钊身上,瞄见秦钊咽下嘴里正咀嚼的食物后,浅笑着道:“最近是业务旺季,各部门都加班加点的赶进度,我这个做领导的总不能带头偷懒,过了这段,我会常回来看您的。” 态度温和,措辞得体,明面看着没有任何毛病,但是细品下来,总透着点不得亲近的疏远和礼貌。秦进莫名想起秦钊替许铭深坐牢的事情,他虽然对那件事印象全无,却能联想到以家中二老的脾气该是怎样的一场狂风暴雨。秦进把叹息声压在心里,悄悄伸出手在覆在秦钊的大腿上,用力揉按了两下。 秦钊仿佛毫无察觉一般在桌面上跟秦妈妈得体而礼貌地聊着家常,却在秦爸爸起身去客厅接电话的时候,将秦进覆在他腿上的有些僵硬的手指握进了掌心。温热的触感自指尖传递到心口,这世间所有的嘈杂瞬间归于沉寂。 小东西,你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猜不到。 饭后秦爸爸照例去宅书房,秦进洗完碗从厨房里出来时,客厅里的电视开着却连个人影都没有,秦进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珠一边朝楼 分卷阅读63 上走,路过秦钊房间时些许谈话声从半开的门缝里传来出来。 秦妈妈的声音温柔却低沉,欲言又止的味道浓烈得几乎让人透不过气:“阿钊,你是不是还在生你爸爸的气?” 秦进透过门缝向里看去,只能看见秦妈妈坐在床上的半个背影,完全看不到秦钊的影子,只能秦钊独有的沉稳声线:“没有的事儿,您别多想。我是真的工作忙,顾不上家里,这样吧,我出钱给您和我爸报个欧洲七日游的旅行团,二老出去散散心。” “秦钊,我是你妈,你在想什么我会看不出来!你别拿那套糊弄老年痴呆的法子来糊弄我!”秦妈妈的声音里沾了点火气,却又强自忍了下来,顿了一下接着道:“发生了那件事后,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怪你爸手段强硬,怪我以死相逼,但是秦钊你要明白,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我们两个更爱你。你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你出生的那会儿,你爸刚刚退伍,家里老人轮着生病,你爸那点转业费几天不到就花的精光,我身体不好奶水不足,家里连买奶粉的钱都拿不出来。你爸那么硬骨头的一个人,抱着你心疼得直掉眼泪,说对不起你,没让你出生在一个好人家。你爸从那个时候起就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再不让他的孩子吃一点苦。” “我知道同性恋不是病,我也不歧视这个,我只是接受不了。”秦进透过门缝看见秦妈妈背对着他抬手抹了下脸,接着道:“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这才是正常人该走的路,就算我闭了眼睛,也不能接受我的儿子跟个男人过日子,我既然生了你,就必须对你的人生负责,不能让你生活在别人的口水里,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声‘变态’。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这件事情上,我跟你爸爸是不会退步的。” 秦进听见秦钊叹了口气,尾音里尽是沉甸甸的无奈:“您既然了解我在想什么,就应该了解我是个什么脾气,你们都说我像爸,我觉得我更像爷爷,一旦认定了一个人一件事,是宁死不肯回头的。您不能接受同性恋,我也不能接受自己为了所谓的世俗目光跟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您要对我的人生负责,我也要对我自己的人生负责,如果您一定要不顾我的感受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那么我只能让您看看那个您不了解的秦钊、那个敢替许铭深坐牢的秦钊是个什么样子!” 屋子里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秦妈妈骤然站了起来,手臂无意识地在半空中挥了两下,最终绕回来挡住了自己的半边侧脸,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阿钊,当妈妈求你,你能不能体谅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我辛辛苦苦生下你,辛辛苦苦将你养大成人,妈妈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你说出来,我可以改,你不能拿着刀子往你妈心坎里戳啊!我只想看着我的儿子平平安安的娶妻生子,有个温暖的小家庭,这有错吗?为什么连这么点心愿你都不能满足妈妈呢?你就不能让妈妈死的时候能安安心心的闭上眼睛吗?” 秦妈妈的这一段话已经算得上诛心,秦进若不是单手撑着墙壁,能直接对着门板跪下去。像是有一根尖锐的鱼骨哽在喉头,吐不出咽不下,将筋肉刮得鲜血淋漓。秦进在心口处锤了两下,抬起头来时透过门板的缝隙跟秦钊纯黑的眼眸撞了个正着。 秦钊站在秦妈妈身边,伸出手臂将她半揽进怀里,一双眸子却笔直地看向站在门口的秦进,纯黑的眸子熠熠生光,古法琉璃般深沉莫测。秦进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秦进在秦妈妈走了之后溜进了秦钊的房间,进去之前还特意在楼梯口处侦查了下情况,见客厅和厨房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才略略放了心。 秦钊的房门依旧半开着,秦进进去的时候,秦钊正半躺在椅子上带着耳机听音乐,台式机的显示器上滚过浅蓝色的歌词,是一首余韵沉重的歌: 一个人在孤独的时候/走到人群拥挤的街头/是在抗议过分自由/还是荒谬的地球/一个人在创痛的时候/按着难以痊愈的伤口/究竟应该拼命奋斗/还是默默地溜走/只有你会理解我的忧/让我紧紧握住你的手/我们曾经一样地流浪/一样幻想美好时光/一样的感到流水年长/我们虽然不在同一个地方/没有相同的主张/可是你知道我的迷惘…… 秦进站在秦钊身后盯着他看了一会,然手抬手反锁了房门。 秦进俯下身自身后抱住秦钊的时候,刚好一曲结束,秦钊懒得动,抬脚踢在机箱的按钮上关了显示器。秦进缠抱着秦钊的脖颈,绕到身前来跟他接吻,指尖从白色薄衫的领口处探进去,在胸口处轻轻揉按。 秦进这一次拿出了全部的柔情,舌尖轻轻舔舐,嘴唇轻擦,鼻息柔得几乎感觉不到,额发垂下来自秦钊的眉眼上扫过,薄荷味的体香萦绕在两个人之间。秦钊第一次觉得原来接吻竟然是件如此美好的事情,温柔旖旎,让灵魂都栖息安睡。 一旦开始就有点停下来,秦钊就着半躺在椅子上的姿势把秦进拖过来抱进了怀里,秦进跨坐在秦钊身上,小动物似的伏在他胸口,从唇角一路吻至喉结,在凸起处反复舔舐。空气里浮动着暧昧旖旎的味道,撩得人心意缭乱。 秦钊微仰着头双目闭合,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秦进脑后的发尾,像是抚摸一只耍赖犯懒的猫咪。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到了极致,秦进忽然抬起头来,凑到秦钊耳边小声道:“哥,别担心,所有的不好由我来承担,你会永远像现在这样,完美优秀。我不会拖累你,绝对不会,犯错我的是我,不是你。是我勾引你,是我伤了爸爸妈妈的心,是我毁了这个家……” 秦钊睁开眼睛,扣着秦进的后脑把人拖到眼前来,拇指自他泛着浅红的眼角轻轻抚过,温柔的神韵在眼眸里似涟漪般一层一层荡开,几乎能将人溺毙:“你说过的,你给我的爱情是很好很好的东西,既然它很好,它不是错误更不是灾难,那么我们就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秦进,不要心存负罪感,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是我们的权利。记住,我们只是相爱了,没有做错任何事。” 秦进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最终露出一个带着泪光的笑容,挺直的鼻子微微皱起,眼睛里绽出单纯而满足的光芒。那个笑容在秦钊心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如同流星划过夜空,割裂了一望无尽的沉沉暗夜。 秦进被秦钊压在浴室的深深进入的时候,像是饮下了一杯入口即燃的烈酒,穿过肺腑,灼烫了胸口。秦进面对着墙壁,后背紧贴着秦钊赤裸的胸膛,秦钊一手死死地擒住秦进细窄的腰,胁迫他随着自己的节奏律动共舞,一手自秦进腋下穿过,挑开齿列,逗弄着柔软的舌。 墙壁太光滑不可着力,秦进双腿软得几乎站立不住 分卷阅读64 ,咬住秦钊的手指轻轻吮吸,甜腻的饱胀感自尾椎处升腾起来,秦进哑着嗓子声音小小的啜泣呻吟,软糯得声音衬着那张干净俊朗的面容,让人从心底涌出一股强烈的占有欲望。 秦钊骨子里是个极霸道的人,工作上不予敌人丝毫活路,情事上一贯猛烈凶狠。秦进软糯的嗓子和迷醉的表情像是一剂炽烈的毒,划破一切伪装与表现,裸露出原始的狂烈。秦钊将秦进整个人都压贴在墙壁上,每一次贯穿都不留余地,他张口咬住秦进颈侧,一只手顺着腰线滑下去,握住小秦进上下滑动,另一只手停在秦进胸口擒住某一点反复揉捏。 秦进被逼得近乎发疯,背过手去掐住秦钊大腿与他耳鬓厮磨,秦钊胸口嶙峋的肌肉线条咯疼了他的背,却透出一种极致的性感与狂热。秦进闭着眼睛找到秦钊的嘴唇与他接吻,舌尖探入彼此的口腔深处,配合着身下的节奏,很快便将秦进冲撞得溃不成军。 秦钊平时很少在家里住,卧室里根本不可能备着TT这类的私密性东西。用了点护肤品润滑便裸身进入,两个人都达到了从未有过的极乐。秦进微微睁开汗湿的眼帘,看见秦钊浓黑的眉毛骤然蹙起,身下微退,似乎要出来,秦进连忙反手缠抱住秦钊的脖颈,哑声道:“留在里面,我想拥有的你的全部,所有的全部的……” 秦钊掰过秦进的脸颊,一点点吻掉他脸侧的汗水,皱着眉毛轻笑着道:“宝贝儿,我早晚有一天得死在你身上,你啊你啊……” 到最后秦钊也没有S在秦进身体里,为了一时舒爽拿秦进的健康做赌注,秦家大哥是万万不肯的,热辣辣的液体在秦进腿根处喷薄而出,两个人同时晕眩了一下,一样的意乱情迷一样的欢愉迷醉。秦进还没来得叹息遗憾,秦钊用大浴巾把他简单擦了擦,然后横抱着扔在了卧室的大床上。 摔在床上的瞬间,秦进腰疼得险些晕过去,他刚刚试探着坐起来,秦钊便倾身覆了过来,秦进连忙伸手抵住秦钊肌肉紧实的胸膛,红着脸道:“去书桌那里,去那里……那种……” 秦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秦进说的“那里”和“那种”指的是什么,有点好笑,又有着无尽的温情脉脉,他拖着秦进的背直接把人扛在了肩膀上,道:“宝贝儿,今晚你说了算,你要什么样的我都满足你。” 48 虽然秦钊的房间里贴着两层隔音砖,毕竟是在爹妈眼皮底下,即便放纵也是有限度的。秦进双手撑在桌面上,腰线压得很低,弯折出一个性感的弧度。秦钊自身后覆过来,投下的阴影将秦进完全笼罩,就好像完整的一体。 快乐到极致时,秦进把手指送到嘴边狠狠地咬,防止自己禁受不住叫出声音。秦钊拨过秦进的脑袋将自己的手腕递了过去,喘息着道:“咬这里。” 秦进转过头来看了秦钊一眼,汗水迷蒙眼波流转,万般风情千种妩媚都韵在这一回眸的瞬间。仿佛有滚烫的烈焰自胸口汹涌而过,秦钊忍不住伏低身子吻住秦进汗湿的鬓角,凑在他耳边喃喃地道:“宝贝儿,你好得超越了我所有的期待。” 秦进正在半生半死间流转,猛然间感受到秦钊独有的清新气息喷吐在他脸颊上,瞬间就晕眩得连自己叫啥都往了,一口咬在秦钊手腕上,破皮见血,陷入筋肉。 秦钊忍不住笑了一下,轻声道:“吃人不吐骨头的小妖精,以后可不能随便放你出去,会被人捡走的。” 秦进一晚上洗了两遍澡,半边身子都被蒸腾成了红色,用大浴巾草草擦了两下,内裤也不穿,L着身子就滚到了秦钊那张纯黑的大床上,被子裹住半边屁股,闭着眼睛东嗅嗅西探探,像只正在晒太阳的纯种波斯猫。 秦钊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里走出来,坐在床边,随手在秦进光裸的背上拍了一巴掌,低声道:“不穿衣服就把被子盖好!” 秦进从床单和枕头的间隙里露出半只眼睛,额发垂下来,越发显得面容俊秀,指着秦钊半湿的头发道:“你等等我,别急着躺下。”说完,随便拽了一条内裤就套在身上从床上跳了下来,也没看究竟是谁的内裤。秦进一阵风似的钻进浴室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吹风机和一条干毛巾。 秦钊头枕着秦进的大腿在床沿上躺了下来,后脑处垫着白色的干毛巾,秦进把风速调到最低,一边放柔了动作帮秦钊吹头发,一边说些细碎的家常话:“以后我就住在你那里,把衣柜左边空出来放我的衣服和杂物。书房归你,我不跟你抢,在客厅里收拾个地方出来放我的电脑桌和电脑。厨房就保持原样,周末抽点时间出来陪我逛超市,把冰箱填满,时不时地让你见识下小爷的手艺!大四的时候我准备去朋友的网球俱乐部当教练,攒一些经验和客源,毕业之后自己出来单干,到时候我就负责赚钱养家,你就负责貌美如花……” 伴随着秦小进东跳一下西跳一下的碎碎念和吹风机细细的暖风,秦钊很快就陷进了半梦半醒的状态。秦进抽了条枕头垫在秦钊头下,又拽过被子给他盖好,准备溜回自己的房间去睡。 秦钊闭着眼睛伸出手,直接把秦进拽倒,长腿一划把人结结实实地锁在了怀里,含糊不清道:“完了事儿就走,也太没人性了吧。” 秦进趴在秦钊胸口上,张嘴咬住他肩膀上嶙峋的肌肉线条,硬邦邦的触感咯疼了秦小爷的牙,但是有着加倍的性感,秦进小声道:“我得回去,不然明一大早让妈看见咱俩好端端的睡在一张床上,我没法解释!” 秦钊主动让出一条手臂由他枕着,又拖过一条被子裹住两个人,闭着眼睛睡意朦胧地道:“放心睡你的,妈问起来我自有理由跟她对付!” “听你的!听你的!全听你的!我家大爷最牛逼!反正出了事也是你扛!”秦进一边嘀咕着一边将下巴搁在秦钊的肩窝里,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鼻尖凑到秦钊脸侧轻轻蹭了蹭,波斯猫似的又乖又漂亮。秦钊形状凌厉的黑色眼睛里再一次被温柔席卷,周身线条都变得柔软起来,如同安睡在锦缎之上的利刃,指尖自秦进刺短的黑发间轻轻穿过,然后关掉了暖黄色的小夜灯。 卧室里暗得毫无光亮,秦进在一片漆黑之中睁开眼睛,凭借着触感向秦钊的嘴唇凑了过去,两片同样飞薄莹润的嘴唇在黑暗之中悄然碰撞,然后紧密贴合。 无声的吻,与欲念无关,却有着火热的感情基调。秦进黑亮的眼睛里涌起无限柔情,他很想看一看秦钊是不是同他一样,只需一个亲吻便可以全部沦陷,可惜夜色太浓,他能看见的只有一室静谧的黑暗。 当那个吻结束的时候,秦进凑到秦钊耳边轻声道了句晚安——“晚安,秦钊。” 当我 分卷阅读65 叫你秦钊的时候,就意味着,你不再是谁的哥哥,我也不再是谁的弟弟,我们两个是单独存在的个体,站在完全平等的地位上,共同承担着我们的爱情。 秦钊,秦钊,我爱的人,多么幸运,你竟然真的变成了我的爱人。 虽然秦大爷拍着胸脯下了保证,但是秦小进胆子有限,最终也没有在秦钊的卧室里睡到自然醒,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过得真可谓是内容丰富,秦进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他涩着眼睛踢踏着拖鞋钻进饭厅时,发现除了老爸另外两位竟然都在,秦进有些意外地张嘴就贫:“这都过了上班打卡的最后时间段了,哥你怎么还跟家里不动如山呢?德国鬼子的精明劲儿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再高的管迟到了可都一样要扣工资的!” 秦妈妈正忙着把鸡蛋从小煎锅里搬运到盘子里,回身对着秦二少的后脑勺就是一记锅贴,呵斥道:“怎么跟你哥说话呢!你哥昨天刚到家,还不许他歇歇了!” 秦二少被抽得一个踉跄,险些磕在桌沿上,坐在桌边喝牛奶的秦钊极自然地伸手在他腰上扶了一下,叮嘱了一句“小心”。秦进笑眯眯地挨着秦钊坐下来,顺手捏了个小笼包扔进嘴里嚼着,道:“哥,你难得休个假,我们出去玩吧,看场电影怎么样?要不,去坐海盗船?好像太幼稚了些,陪我去买网球拍怎么样?上次说好的,送我一个新拍子,让我拿着去打比赛!” 秦进絮絮叨叨说得正欢,秦钊余光瞄见秦妈妈手上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虽然依旧保持着背对他们的姿势,但是肩膀却微微侧了过来。秦钊抽了张纸巾握在手里,一边擦手一边从桌边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道:“约了朋友谈事情,你当德国鬼子的高管是那么好当的么!” 秦进被噎得愣了一下,小笼包叼在嘴边都忘了嚼,眼巴巴地看着秦钊擦干净手披上外套走到玄关处换鞋,他没敢追过去,只是杵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直到关门声响起,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怎么好端端的就变了态度。 秦妈妈把剩下的食材用保鲜膜封好,分门别类码进冰箱,又在冰箱前愣愣地站了好一会才转过身来,对耸拉着脑袋蹲在桌子边儿上嚼煎蛋的秦进道:“从小你就喜欢缠着你哥,怎么都这么大了还没扳过来这个毛病!你不谈恋爱还不许你哥谈恋爱啊!他都三十人的人了,你娘我还等着抱孙子呢,你给人留点约会的空间行不行啊小少爷!” 秦进一口煎蛋险些咽进气管里,避开秦妈妈的眼神,插科打诨道:“哎呀呀没人陪我买球拍你家小少爷已经很郁闷了,您就别火上浇油了行不亲妈!我哥约了朋友我也约了朋友,午饭不在家吃,您别忙活了。” 秦进一边说着一边从饭厅退了出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电话震动了一下,解开屏幕锁就看见微信图标上亮起了一个小红圈,居然是秦钊发来的消息——半个小时候后到街角那家便利店等我,约了楚年今天一起去小燕山野营烧烤,别跟妈说,时机成熟些,我出面跟她细谈,你不要插手。 这颇具玛丽苏霸道总裁feel的语气搁在别人身上,秦二少准能写个八千字小论文来有条理有因果地嘲笑一下,但是主体换成他哥画风就完全不一样了。秦进笑弯了一双黑亮的眼睛,转身就要往外跑,跑了两步才想起来,秦钊规定的时间是半个小时之后,他又格外痴汉地退了回来,一步三蹦地蹿到楼上去洗澡换衣服。 秦钊说的那家便利店堪称兄弟俩的秘密基地,秦进出生那会儿家里条件已经很好了,但是秦爸爸家教严,不许秦进私自出去买零食吃,刚上小学一年级的秦进只能看着小商店里那些五颜六色的东西眼巴巴地流口水。 秦进班上有个孩子是个妥妥的暴发户二代,外形上看像极了天蓬元帅的转世投胎。转世天蓬打小就是个仗势欺人的苗子,见秦进对着小零食流口水,转身就买了一大把,递到秦进面前说,你学一声狗叫,我就让你吃一个;你要是肯趴在地上让我当马骑,这些都是你的! 秦小进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拳头砸歪了天蓬的猪鼻子,两个娃娃扭打在一起,身形单薄的秦进败得毫无悬念。秦进打了败仗又弄脏了衣服,还丢了一只鞋,蹲在街边的小凉亭里不敢回家,正哭着就看见逃课回家补觉的秦钊远远走了过来。 秦钊当时已经上了高中,身量发育得好,已经有了突破一米八的势头。黑白相间的校服外套系在腰间,露出隐约有些肌肉线条的臂膀和笔直凌厉的脖颈,下颌轮廓英俊且锋利,还没冒胡茬,却蕴含着某种力量。明眼人一瞅便知,这孩子将来必是个不好驾驭的狠角色。 秦进正是狼狈的时候,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哥,四处看看无处躲藏,索性一脑袋扎进了绿化带的小灌木丛里,只有半只光裸的脚丫露在外面。秦钊把秦进的一系列动作都看在眼里,单手拎着书包带子慢吞吞地走到绿化带边上,用鞋尖轻轻踢了踢秦进露在外面的雪白的脚踝,不耐烦道:“顾头不顾腚!出来吧,谁又怎么着你了!能不能有点出息!” “我没有不乖……是他先欺负人……呜呜呜呜……不是我……呜呜呜……”秦进一边哭一边嚎,断断续续地也听不出来他究竟在说些什么。秦钊听得火大,直接拎住秦进的脚踝把他从绿化带里拖了出来。秦小爷衣服脏了,头发乱了,脸上还有两道可疑的指甲印子,秦钊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毛,把他拽到干净些的地方,恶声恶气地问:“你跟谁打架了?毛还没长齐脾气到是不小,最近爸和我都不经常回家,妈一个人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秦进被他哥凶巴巴的态度吓得瑟缩了一下,紧接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黑亮亮的眼睛里全是泪,撅着嘴巴委屈道:“他有小零食!我没有!它让我学狗叫!要我趴在地上当马!我不肯!又打不过他!也不是打不过,是他太胖了……” 本来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被泪水冲得糊成了一团,哭得秦钊都没脾气了,想抽他两下,看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有点下不去手,只得版蹲下身子,扯过盘在腰间的校服袖子擦了擦那张比地图还要热闹的花猫脸:“行了行了,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以后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爸妈不肯给你买,你就来找你哥。谁欺负你了,你也跟哥说,脸上这道子,也是那个人抓出来的吗?” 秦进勉强止住哭声,一边抽噎一边揉了揉还挂着两滴鼻涕的小鼻子,傻兮兮地问:“那你会帮我买好吃的吗?你会帮我报仇吗?” 秦钊到底还是没忍住,恨铁不成钢地在秦进脑门上抽了一记:“我是你哥!你说我会不会!” 秦进被抽得踉跄了一 分卷阅读66 下,雪白的小脚丫蹭着地面上的杂草,很快就浮起了一道红色的痕迹。秦钊认命地叹了口气,伸手想把他抱起来,但抱孩子也是项技术活,秦钊基本上没练过,换了好几个姿势都觉得变扭,索性拎着秦进的衣领往肩膀上一甩,直接把人扛了起来。 秦钊一手拎着自己的书包一手拿着秦进仅剩的那只鞋,秦小进大头朝下地趴在他哥肩膀上也不觉得难受,反而抱着秦钊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他一下,奶声奶气地道:“有哥真好!我们班上其他小朋友的哥哥,都没有我哥长得好看!我们老师说的!” 秦钊十岁出头就有小姑娘主动追着他不干好事,亲一亲抱一抱这种小儿科的把戏早就习以为常,可是秦进这湿哒哒的一吻却让秦钊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佯装清咳了一下,偏过头刚好对上秦进乌溜溜的黑眼珠子,不知怎么的,兄弟俩竟一齐笑了起来。 一个英剧浓烈,线条锋锐,轮廓坚硬;一个白净可爱,像是成了精的小糯米团子,外表上差异巨大,那笑容却是同样的干净耀眼。 后来,秦进想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就会偷偷告诉秦钊,放学的时候就能看见秦钊拿着他想要的东西等在街角的便利店门口。 再后来,秦进班上那个总欺负人的小天蓬经常上学迟到,据说是因为他爹老天蓬那辆X系宝马总是莫名其妙的爆胎或是碎了风挡玻璃。老天蓬一度以为是犯了哪路太岁,直到有一天,有人指着一个白衣黑发线条锐利的少年告诉他,那是个出了名有多聪明就有多凶狠的家伙,他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比虚幻的神鬼太岁更加可怕。 他们从不信这世上有神有佛,只当自己就是破了这天与地的神佛。 49 秦进快速冲了个战斗澡,裹着一团水汽从浴室里钻出来,站在门户大开的衣柜前开始犯愁,愁应该穿什么。穿太正式了,好看是好看,但是烧烤的时候玩起来不方便,更何况还有个楚年在那里,保证一开口就能让他怀疑自己选衣服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踩脚底下了;穿太运动了吧,既不好看又显不出身材。秦二少现在完全是恋爱初期荷尔蒙爆棚的阶段,给他个尾巴,他能天天在秦钊面前玩孔雀开屏。 生了两个帅儿子,秦妈妈在着装上很舍得砸银子,秦进两个衣柜都赛得满满的。秦进像跳水运动员似的一猛子扎进衣堆里,翻出来一套自买回来就没怎么上身的运动服。 纯白的底色上印着简单的黑色纹样,领口和袖口加了些褶皱,裤型尤其精致,小腿处有抽紧设计,拉长了整条腿的线条。 运动服是个挺贵的外国品牌且样式过于花俏,买回来就被秦进收进了箱子底,在学校里穿这样的招风的衣服再配上他这个本身就招风的人,简直是个大写的没事儿找事儿。 配好了衣服秦进又从鞋柜里翻出来一双限量版的登山鞋,抓地力很好,他只在打全国性比赛的时候穿过一次,跟新的一样。秦进换好行头,格外臭美地在镜子面前转了两转,顺便挑破了两颗刚露头的痘痘。转过身就看见秦妈妈正在房间门口,愣愣地瞧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进现在在他家太后面前完全是下意识地心虚,一声“妈”喊得磕磕巴巴,连他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秦妈妈抬手在秦进脑袋上揉了一把,顺手帮他整了整衣领,道:“打扮得这么招人惦记,是要出去见小女朋友吗?” 秦进回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运动服颜色干净得近乎晃眼,刺黑的短发上残存着些许水汽,忽略掉脸上的大号创可贴不计,整个人似雨后新生的修竹,清冽爽朗。 秦进躲开秦妈妈的手,扒了两下头发,笑得有点假,道:“哪来的什么女朋友,我从小见到女的就紧张,您又不是不知道,就出去跟同学聚聚,挺久没见了,打扮得体面点,您脸上也有光不是!” 秦妈妈盯着秦进看了一会,突然道:“这段时间不知怎么的,我总梦见你小的时候,丁点大的小东西,皱巴巴的丑得厉害,我一度怀疑是抱错了,按照我和你爸的颜值,怎么也不可能生出个这么丑的儿子。”说到这秦妈妈笑了一下,秦进也跟着应景似的笑了一下,道:“我长得丑主要是随爹,跟妈没关系!” 秦妈妈没接秦进的话茬,自顾自地陷在回忆里:“后来你长开些了,变得越来越帅,身边的小姐妹都羡慕我,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优秀。尤其是秦钊,长得好,成绩也好,脾气虽然硬,但是心地不坏,透着股老江湖的侠义。我总是想老天爷是不是对我太宽容了,怎么会赐给我两个这么贴心的好孩子。” 秦进退到电脑桌旁坐了下来,他隐约能猜到秦妈妈接下来要跟他说些什么,心里越发忐忑,却也不忍心拂袖而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听着。秦妈妈拽过把椅子,坐在秦进对面,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钢笔握在手中把玩,笔帽弹开复又盖紧,盖紧又弹开,咔哒咔哒的声音像是敲在人的心上。 秦进佯装清了清喉咙,硬着头皮道:“妈,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我这人脑袋笨,圈子兜得太大,我可能会抓不住重点。” 秦妈妈突然探过身来握住秦进的手,两只手一起死死地握住,她看着秦进的眼睛,近乎哀求地道:“小进,当妈求你,你帮妈劝劝你哥吧,妈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错路!妈知道同性恋不是病,但娶妻生子才是正常人的生活,他总不能真的一辈子都跟男人过日子!” 秦进过电似的打了个哆嗦,掌心瞬间变得冰凉,他躲开秦妈妈的手,揉了揉鼻子,低声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哥跟您说过什么吗?” “有一件事情,我和你爸始终没有告诉你,是怕你年纪太小被吓住,也是怕你也跟着走错路。”秦妈妈咬着嘴唇垂低了头,散落下来的发丝里夹杂着几许雪白。 秦进心里乱得像是打过两次世界大战,犹豫了一下伸手把秦妈妈垂落下来的头发别到了耳后,轻声道:“您一直没有告诉我的那件事,是不是和许铭深有关,我哥曾经替许铭深坐过牢,他们两个差一点就走到了一起。” 秦妈妈有一瞬间的惊讶,很快就平静下里,她定定地看着秦进,眼睛里渐渐有了泪水的影子:“也是,那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完全瞒得住,我不说,秦钊不说,总会有好事的人跑到你面前去嚼舌根子……你哥那个时候才十六岁,才十六岁啊,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自己毁了自己,那是我的儿子,我当性命一样去疼爱和保护的儿子……” 秦进心里闪过若干个画面,最终定格在上海的小公园里,秦钊向他坦诚一切时微微带着疼痛的表情上,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无波无澜:“所以,在察觉到我哥不对劲儿的时候, 分卷阅读67 你和我爸都干了些什么?许铭深之所以回去贩毒,是不是跟我爸有关?是爸让毒贩子找上了迫切想要赚钱的许铭深,是爸安排了警力去抓他,想让许铭深一辈子待在监狱里,再不能和秦钊见面,对不对?” 秦妈妈没再说话,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沉默了很久,抖着声音道:“不是你爸,是我,是我设了个套去算计许铭深,是我在你哥坐牢后吞了安眠药以死相逼。你哥从牢里出来后,就再不肯跟我这个当妈的交心,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我真是害怕啊。小进,你帮我看着他好不好?千万千万别再让他跟许铭深搅合在一起,别让他跟任何男人搅合在一起,好好的去交个女朋友不行吗?为什么一要定要当变态,要一辈子被人说闲话戳脊梁骨……”秦妈妈终于哭出声音,“我是真的怕了……再不想经历一次……整个家都要散了的感觉……” 秦进身形晃了一下,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些茫然地在屋子里踱着步子,喃喃着:“居然是这样……是你诱导许铭深去贩毒……以死相逼……您怎么能狠心成这样……我哥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再一起啊……同性恋怎么了……没杀人没犯法没碍着谁……怎么就是变态了……” 屋子里安静到了极致,秦进的声音虽然很轻,还是被秦妈妈听了去,她疯了似的扑倒秦进身上,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几乎将指甲陷进肉里,通红的眼眶里全是泪:“我再怎么心狠也是一个母亲!没有哪个母亲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走上错路,我知道秦钊心里一直对我有意见,怪我用那么强硬的方式让他们分开,但是,但是就算重新来过,我依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我绝对绝对不能接受我的儿子跟个同性别的男人在一起!没杀人没犯法也是耻辱!” “够了!这不是爱!这是虚荣!”秦进的声音里沾了火气,任由老妈将他的手臂掐得生疼,嘴上却一点都不肯让步,“你受不了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变成外人茶余饭后的笑谈,我哥是同性恋,跟男人在一起,让你丢脸了是不是?你口口声声说这是错的,那什么是对的?让我哥违背自己的心意,一辈子活在痛苦里,一辈子不快乐就是对的吗?妈,你太自私了!” 秦进的话音还未落下,秦妈妈劈手就是一句耳光,声音清脆得震疼了人的耳膜。秦进被打得侧过脸去,脸上的纱布有些松散,他索性抬手扯了下来扔在地上,露出底下尚未愈合的伤口。 秦妈妈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转了一圈没找到趁手的工具,抓过一本摞在电脑桌上的硬壳书狠狠地往秦进身上打:“我虚荣!我自私!我处处为你们着想,反到成了我的错!大的恨我,小的怨我,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下你们两个冤家!为什么!生你哥的时候,我差点连命都没了!如今,都成了我的错!” 秦进一动不动地任秦妈妈抽打,硬壳书尖锐的边角磕得浑身生疼,秦进却像是被剥离了感官一样一声不吭,只是在秦妈妈哭得最凶的时候伸出手去抱住了她,低声道:“妈,你那么爱你的两个儿子,怎么能忍心看着我哥痛苦一辈子,你这样逼他,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同性恋不是变态,两个男人在一起跟一男一女没什么不同,你要是想抱孙子,领养代孕都可以,保证是秦家的血统,当我求你,别再让我哥难受了,行吗?你要是卡在这里一步不退,我哥该怎么办?你不想让他背着同性恋的名声被别人戳脊梁骨,就忍心让他背着不孝的名声,被人唾弃?” 秦妈妈打累了,双手松松地垂下去,书本嗑嗒一声掉在了脚边,半倚在秦进怀里一个劲地抹着眼泪。秦进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能说的能劝的已经全说了,可老妈还是一副不能容忍的不能原谅的样子,心里满满的都是无力,只得安抚地拍了拍老妈的肩膀。 秦进本想把老妈送回卧室去,哄着她睡下再走,没想到老妈突然将他推开,直接冲回卧室里反锁了房门。秦进隔着门板在老爸老妈的卧室门口站了将近二十分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异样的动静才算略略放了心,抬高声音道:“妈,刚才我说话说得太过了,是我不对,我道歉。关于我哥的事情,我也希望你能静下心来想一想,是外人的眼光和看法重要,还是我哥一生的幸福更重要。” 秦进临出门前用微波炉热了杯牛奶,用小托盘装着,放在秦妈妈的卧室门口。趁微波炉运转的功夫,秦进从冰箱里翻了点冰块出来,用布包着敷在脸上。秦妈妈那一巴掌完全没有留力,秦进现在半边脸上挂着道未愈合的口子,半边脸上挂着个鲜红的巴掌印,狼狈得一塌糊涂。冰敷了好一会,才勉强消了点肿,秦进把剩下的冰块扔进马桶里冲掉,叹着气想,一会见了秦钊可怎么解释啊…… 临出门前,秦进又跑到卧室门口去看了一眼,见牛奶还端端正正地摆在那里,不放心地敲了敲门,听见卧室里传来秦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别烦我,胳膊肘竟冲你哥拐,找你哥去!”秦进没再出声,带好钱包和钥匙出了家门。 秦进出门没打车,溜达着到了街角的便利店门口,一眼过去没看着秦钊的那辆卡宴,再一眼看见一辆白色的科帕奇跟路边扔着,车牌号眼熟得很,是楚年的车。秦进揉了揉刚挨过打的半张脸,凑过去敲了敲车窗。 深色的车窗降下来,露出秦钊带着墨镜的大半张脸,秦钊把墨镜往下勾了勾,眯缝着眼睛盯着秦进的脸看了两秒钟,道:“怎么回事儿?一个小时没见你,怎么又多了道彩?” 秦进压根没想过能瞒着秦钊,垂头丧气的一挥手:“车上说!” 秦钊没再说什么,沉默着看着秦进从车头前绕过来,蹦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科帕奇顺着小路滑出去的时候,秦进从杂物箱里摸出条口香糖,自己咬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强行塞进了秦钊嘴里。 秦钊一边开车一边乐:“你这什么爱好!” 秦进放低了椅背,把腿往车头前的空位上一架:“能占点便宜就占点便宜的爱好!你怎么开楚年的车出来了,他家这辆小科八百年不出回库,引擎里头没蓄满老鼠窝啊?” “秦进你再恶心我,我就把你从车上踹下去!”秦钊抬手在秦进脑门上轻轻抽了一巴掌,想了想,道:“你脸上这一巴掌,是咱妈甩的吧?” 秦进笑了一下:“哥,其实你是算命学院未卜先知专业毕业的吧?什么事儿看一眼就能猜出来前因后果。临出门前,跟妈聊了两句,没聊到一起去,老佛爷一怒之下赐了小的‘一丈红’。” 秦钊依旧是那副四平八稳的样子,眼神藏在墨镜之后,谁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手指在方向盘上哒哒地敲了两下,道:“聊了两句?那两句都跟我有关吧?妈是不是在你面前一哭二闹 分卷阅读68 的,先说我们两个有多优秀,再说她多以我们两个为荣,尤其是我,再表示一下她对同性恋可以理解但是没法接受的理论,再穿插点回忆杀,是这个套路吧?” 这下秦进是真惊着了,傻乎乎地半张着嘴,看着秦钊锋刃似的侧脸,喃喃地:“我靠,老大,你是混哪条道的半仙啊?有名片没,咱留个联系方式吧。” “这套路妈在我面前玩了快十年了,”秦钊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冷,“我哄过劝过软的硬的都试过,到底还是找到你这了。这老太太,还以为我是十六岁的那个秦钊呢。” 秦进枕着自己的手臂,慢悠悠地嚼着口香糖,含糊不清地道:“哥,那个时候你究竟是怎么挺过来的?妈竟然用死来逼你,爸也……”话说到一半,秦进突然从副驾驶上坐了起来,扑过去秦钊脸上狠狠亲了一口,道:“不管怎么样,这一次,我绝对不离开你,天塌下来我们两个一起扛!我绝对不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不开心的事儿!我们没杀人没放火没抢谁家金库,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对得起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怎么就是变态就是耻辱了!” “变态?耻辱?妈是这么跟你说的?难怪你会跟她吵架,妈在气头上下手没数,挺疼的吧?”秦钊空出一只手来摸了摸秦进的头发,笑得柔软了一些:“以后学聪明点,我不在家,别跟妈硬碰硬,挨了揍都没处说理。” 秦进被秦钊顺毛顺得挺舒服,笑眯眯地半闭着眼睛,轻声道:“越是你不在家的时候我越不能退缩,那是我们两个的爱情,我要好好保护它。你说过的,要让他们知道,我是不可控制的。” “学得倒挺快。”秦钊笑了捏了捏秦进的脸颊,墨镜之下的眼睛里闪过千万种光芒,明与暗交织在一起。 车子拐到了郊外,路上基本看不到什么人,公路两旁是大片的麦田,绿油油的,看起来格外舒服。秦进顺手打开车载音响,的旋律飘出来时,秦进猛地想起来什么似的,看着秦钊道:“哥,有件事儿你可能一直不知道,说实话,我真不想告诉你,但我又觉得,那样对你不公平。” “什么事儿啊,这么哲学。”秦钊趁换挡的时候转过脸来看了秦进一眼,见他一张小脸绷得跟包子皮儿似的,忍不住笑了一下:“别急着说哈,让半仙先猜上一猜——妈是不是跟你说,许铭深之所以会去贩毒,是她让人引导的,她想让许铭深一辈子待在牢里,再不能带着她美好的大儿子在违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错误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这回秦进连惊讶都省了,默默地竖起大拇指:“高人!” 秦钊叹了口气,表情看起来有点无奈:“秦进,我和许铭深没走到最后,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不是因为爸的胁迫,不是因为妈以死相逼,更不是因为那些见了鬼的粉末,而是因为我们两个都太自私,谁也不敢完全相信谁。说白了,我跟他是同一类人,薄情,功利,自私,心狠,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份就必须先拿出十分来给我,我跟他谁也不肯做付出更多的那一个,所以步步死路。” 秦进伸出手去握住秦进的衣角:“哥,我不仅给你十分,我把我有的都给你。” “当初看见许铭深衣服里的那些东西的时候,我就知道是爸妈在背后搞鬼,他一个饭都吃不饱的穷小子,怎么可能搭得上这条线。我敢替他坐牢,是因为我知道这事儿有爸撑着,我死不了。他敢头也不回地离开,也是因为看透了跟我搅合在一起,最多也就是做一辈子混混头子,走不上正路。谁也没有抛弃谁,心照不宣地一拍两散而已”秦钊想了想,接着道,“以妈现在的状态,我们俩的事儿估计瞒不了太久了,你要有个心里准备。” 秦进把秦钊的衣角死死地握在手里,道:“之前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坐牢没有毒品没有妈的搅合,你和他是不是就能一路白头到老。说句不地道的,我现在很安心,我知道该怎么样去爱你了。秦钊,我年纪小,我阅历浅,我不懂事,但是我愿意为了你尽快的长大成熟,我愿意为你变成更好的人,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要放弃好不好?” 就算之前经历过的黑暗,再次以更加汹涌的姿态袭来,你也不要放弃我,放弃我们的爱情好不好? 秦钊空出一只手来和秦进十指相扣,极轻地说了句:“好啊。” 50 楚年是个会享受的主儿,在小燕山的山脚下找了个有树有河还有小微风的空地,带着酒吧里的两个小伙计支起了三顶帐篷和BBQ的一系列器材。秦钊和秦进赶过去的时候,楚大爷正躺在可拆卸的简易躺椅上晒日光浴,脸上倒扣着一本摊开的武侠,两个小伙计跑来跑去的归拢着烧烤时要用的器械。 这地界没有停车场,反正车不是自家的,真有人来贴罚单也不用他交钱,秦钊也就随便一停。秦进一下车就看见三顶颜色各异的野营帐篷张牙舞爪地立在那里,拽了拽秦钊的衣袖问:“今儿晚上不回去了啊?” 秦钊抬手在他脑袋上柔了下,道:“不回就不回吧,我明天还有假,陪你买点衣服网球拍什么的,再吃点好吃的。” 这是要约会啊!秦进跟过了电似的,兴奋得都有点哆嗦,眼角眉梢挂满藏都藏不住的喜悦气息。秦钊又有点想揉他的头发,心想,看起来挺挑剔个小少爷,怎么就这么好哄呢。 兄弟俩锁好了车,一前一后绕到烧烤架旁边。秦进跟在秦钊身后本想吓一吓楚年,连躺椅的边儿还没摸着就听见一声格外熟悉的狗叫声,转过头就看见缺了一只耳尖的大狗脑袋从半敞着的帐篷门里探出了出来,冲着秦进一个劲的吐舌头,尾巴摇得哗哗作响。 秦二少嗷地一声,一路喊着凯撒的名字扑过去,抱着大狗绒毛蓬松的脖子滚进了帐篷里,一人一狗像两只还未成年的小狮子般闹成一团。 两个小伙计收拾完烧烤要用的东西,乖觉地跑到小河里游泳玩去了。秦钊取下墨镜别在胸前,踢了踢楚年垂在躺椅外的两条长腿,道:“让个地儿,开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累死了快!” 倒扣在脸上的武侠微微一动,楚年露出半只眼睛睡意朦胧地瞧着秦钊,哑声道:“这么大个地方搁不下您老的屁股?那不撂着好几个小马扎嘛,随便捡一个坐着呗。” 秦钊神色未变,抬脚又在楚年的小腿上踢了一脚:“一句话,让不让!” 楚年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起身让位:“得!您是爷!” 秦钊学着楚年的样子在摇椅上半躺下来,他腿太长,怎么放都不舒服,索性用鞋尖勾过一个小马扎,双腿交叠着踩在上面,悠闲地晃来晃去。楚年把垫在屁股底下,挨在秦钊手 分卷阅读69 边坐了下来,摸出烟来给秦钊点上,然后自己也叼上一根,一边吐着烟圈一边不怀好意地道:“瞧秦进这嘚瑟劲儿,你俩这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吧?前几天他还因为给你下了药,怕你记恨他,愁得跟十六年后的杨过似的,满头白头发,现在就敢光明正大牵你的手了,简直就是质的飞越嘛!” 阳光有点晃眼,秦钊咬着烟把墨镜重新架回到眼睛上,偏头看了一眼抱着大狗正在帐篷里打滚的秦进,道:“他还没长大,有些事情谁也说不准。” “快歇会吧!”楚年吐出一个不怎么圆的烟圈,道:“就您这神鬼不惧的狗脾气,您有心想定下来的事儿,还会有‘说不准’?我看得出来,秦进是真喜欢你,那你呢?有多喜欢他?不说等量代换将心比心,好歹也得是个对半分账吧?不然,秦大少你就太不是东西了!” 楚年给的烟是个不太眼熟的外国牌子,入口很柔,秦钊抽了两口觉得没多大意思,掐灭火星随手一弹,大半支烟蹦跳着飞进了烧烤炉里。楚年盯着烟蒂划过的弧线,愣愣地看了一会,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秦钊,一个人的真心是有限的,耗尽了就真的尽了,补不回来的。” 秦钊抬手像摸狗似的在楚年脑袋上摸了一下,道:“我在上海出差的时候听见了点风声,周赫森好像不大好,这次调回来做钦差大臣,不是什么好苗头。周家有新家主要上位,据说是个极厉害的角色,叫周谭,他一个旁系的子嗣,年纪又摆在那里,不论进退,都很危险。” 楚年低着头笑了一下,像是退尽了尖刺的小刺猬,在阳光下裸露着柔软的肌肤:“他原本也是能当上家主,是为了我,才放弃了那个位置。” “用一次舍弃换走了你的一生,”秦钊恨铁不成钢地在楚年脑袋上胡撸了一下,“真是比稳赚不赔的买卖!” “秦钊,我跟你不一样,”楚年难得正色了一下,转过头见秦进玩得正开心,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里,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你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少爷,有太多的人上赶着对你好,以至于你可以毫不吝惜地把真心扔在脚下踩着玩。我不一样,周赫森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这份好值得我用一辈子去还。他高高在上春风得意的时候,我绝不攀附,有朝一日他若是落难了,我一定是第一个伸出手去拉他一把的人,以命换命也可以,我希望他能好。” 秦钊莫名想起周赫森结婚那天,楚年在手腕上割出来的那道伤口,几乎将腕骨切断,大片大片刺目的红涌出来,浓艳得仿佛能吞没天与地。楚年半跪在那片诡异的颜色里哭得满脸泪水,抓住周赫森簇新的礼服袖子求他不要走。太久之前的事了,秦钊有点记不太清周赫森当时的表情,想来也应该就是尴尬里带着恼怒。 周赫森用施舍般的疼爱换走了一个傻孩子的一生,这份感情太单薄,秦钊完全能想象到楚年今后的生活会有多少寂寞孤苦,他想把他拉出来,可是他深陷在那份绮绻里,甘愿迷失。 秦钊没再说话,顺手在楚年脑袋上又摸了一把,自从跟秦进搅合在一起,他就多了个摸别人脑袋的习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秦钊摘下墨镜,眯着眼睛看向天空,阳光透过挡在眼前的指缝落下来,落进眼睛里,混合出一种饱满到极致的黑。楚年小时候命苦,将来只会更苦,周赫森年长他太多,总会有再不能把他护在身后的那一天。一旦事情败露,自己和秦进也会有自身难保的时候,真到了那个时候,谁来能保护楚年,不让他跟着周赫森走上死路。 通讯录像放电影似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纤长的手指在虚空中抓握了几下,最终落在了楚年肩膀上,秦钊坐正了身子,看着楚年道:“我和周谭打过几次交到,他虽然年轻,但还算得上仁义,和周家那些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东西不一样,这很难得。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周赫森和我都不能再护你,去找他,他会放你一条生路。千万别落在周家那些老顽固和周赫森的妻子手里,他们想收拾你,不是一天两天了。” 楚年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秦钊也不再多言,脑袋里乱糟糟地闪过无数个念头。 谁也不会想到,被寄予厚望的周家大少爷周谭也是个能坦然放弃家主之位的血性男人,与周赫森相比更多了两分清俊与潇洒,不过,那都是他遇见宋敬崎之后的事情了,而这两个人真的是谁也压制不住谁的势均力敌,最终两败俱伤,再无往来。 估摸着时间,秦进也该饿了,楚年先站起来,招呼着两个在小河里玩潜水的伙计过来穿肉串,准备烧烤。秦钊从袋子里捏了个煮熟的鹌鹑蛋扔进嘴里嚼着,拉开帐篷外的拉链钻了进去。 昨天晚上秦进闹秦钊闹了大半宿,没太睡好,帐篷里防潮垫铺的很厚,软乎乎的透着被阳光暴晒后的温暖,他搂着大狗毛茸茸的脖子有点犯迷糊,正要睡着,眼前突然一亮,就看见秦钊逆着阳光走了进来,本就高大的身影显得更加挺拔,像是神话里的阿波罗莅临人间。 秦进半闭着眼睛笑眯眯地伸出手:“抱!” 秦钊笑了一下,身形猛地一矮,直接扑倒在了秦进身上,抱着秦进的腰翻了个身,就变成了秦进趴在他胸口上的姿势。大狗有点怕秦钊,憋憋屈屈地退到角落里,低头咬自己的尾巴玩。 秦进探过头去,在秦钊还残存着须后水味道的下巴上亲了一口,舌尖扫过微青的皮肤,触感柔软。秦钊顺势挑开上衣下摆,在秦进的腰上摸了一把,道:“腰上和后面难不难受?觉得不舒服要及时说。” 秦进枕在秦钊胸口,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没羞没臊地道:“难受倒是不难受,就是有点怀念。秦钊,我被你喂馋了,看见你就想不干好事。” 秦钊也是个职业流氓,凑到秦进耳边低声道:“这个不干好事儿是怎么干的?你在下还是我在下?我还是更喜欢昨天晚上的电脑桌,下一次去我那儿,在地毯上试试,上好的羊羔绒地毯,据说会很舒服。” 秦进到底没有秦钊道行深,红着一张小脸去掐秦钊的脖子:“老流氓!” 秦钊托着秦进的屁股向上抬了抬,让小秦钊和小秦进更加密实地贴合在一起,笑道:“打个招呼吧,它也有点想你了。” 51 秦钊虽然嘴上流氓,但是这荒郊野岭的旁边蹲着只狗外头蹲着个楚小年,实在不是适合干什么少儿不宜的事儿。秦钊把秦进抱在胸口,两个人彼此依偎着,闭着眼睛都很放松,秦钊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拂过秦进的发顶,细碎的摩擦声钻进耳朵里,越发显得时光静谧。 秦进有些恍惚地想,就让我和你在这一瞬间老去吧,苍苍白发,同葬棺椁,再也不会有 分卷阅读70 变故和分别。 兄弟俩正腻歪,帐篷上带着拉链的小门被人从外面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楚年的声音里常年自带两分不正经:“二位把提提裤子哈,新鲜出炉的烤牛肉烤羊肉烤鸡翅还有各有滚圆小丸子,谁错过谁傻逼!” 秦进笑了一声,撑起半边身子在秦钊脸颊上盖了个口水戳,小声道:“哥,你烤鸡翅给我吃吧,我想吃你烤的,少酱多辣的那种!” 秦钊半闭着眼睛揉了揉秦进的头发,动作很软目光也很软。 楚年带来的这俩小伙计极懂规矩,干活利索话还少,一看就是楚老板亲手带出来的嫡系。楚年躺在小摇椅上一边翻着一边指挥小伙计烤这个烤那个,一副垂帘听政的派头,胸前赛俩馒头就能cos慈禧老佛爷。 秦进解开凯撒脖子上的牵引绳,让它一狗自由活动一会,转身拿出手机对着烧烤架上的一对荤的素的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挑出几张光线和构图都不错的,传到了微博上。 作为一个有点自恋的新一代网瘾少年,秦进没事爱在微博上晒点不露脸的照片,带着白金尾戒的纤长手指,运动后形状明显的腹肌线条,翘在课桌上的大长腿,一来二去也招了将近小一万粉,一堆半大姑娘在评论区里狂喊“老公睡我”。秦进的微博ID比他本人还不要脸,叫“我哥最帅我第二”,谁看见这名字谁都想抽他两巴掌——显摆你有哥呗! 秦进蹲在自家评论区里逗小姑娘逗得正开心,楚年懒洋洋地探过来半颗脑袋:“别光拍进口货,也拍拍你家亲爱的教练啊,给我来两张,回头洗出来弄个照片墙啥的玩玩,最近这个不是挺流行的么。” 秦钊按照他家二少的口味正往鸡翅上刷酱,听见楚年要秦进给他拍照片,头也不抬地接了一句:“我家二少有一特异功能,拍啥糊啥,自动失焦,连性别都得靠猜的,你用他拍出来的片子做照片墙,还不如糊一墙马赛克呢,看着还不闹心!” 楚年笑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秦进一脸悲愤,端着小手机撅着嘴巴嘟嘟囔囔:“我明明进步挺多了,你这种程度的人身攻击录下来都能够上法庭告一回了!有你这么当哥的么,别人都拿弟弟当个宝就你拿你弟当棵草,还是春风吹又生的那种……” 眼看着秦小进的叨逼叨神功又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秦钊拿起一串烤好的牛肉塞他嘴里,笑道:“我看看这玩意能不能赌上你这张批发来的嘴!” 秦进一口吞掉半串,剩下半串地道秦钊嘴边:“一人一半!” 秦钊给鸡翅翻了个面,似笑非笑故意逗他:“上面沾着你口水呢,我怎么吃。” 秦进在楚年面前是习惯性不要脸,俩小伙计完全可以归类到木头人的范畴里,简直是天时地利秀恩爱的好机会。秦进跳到烧烤架的另一边,跟秦钊并肩站在一起,揽着他的肩膀,凑上去嘴对嘴的亲了一口,小声道:“我的口水你吃的还少吗?现在才想起来嫌弃,是不是有点晚?” 秦钊没说话,楚年先不干了,把大狗拽过来一边摸头顺毛一边嚷嚷着:“我说你俩差不多得了,咱凯爷虽然是只大型犬,也吃不了太多狗粮,你俩这一把接一把地跟天女散花似的,也不怕噎着我们狗爷!” 秦进半倚在秦钊肩膀上,回身笑着对楚年道:“怕我们凯爷噎着,你可以帮他吃啊,我俩这撒的都是天然无公害健康狗粮,ISO9001认证过的!” 楚年一时没走脑子,顺嘴秃噜了一句:“秀分快的道理小学老师没告诉过你么,我跟你说哈——”话说到一半,楚年猛地反应过来,这哥俩看似花好月圆其实四面楚歌,那个“分”简直是敏感字里的敏感字,楚年心思再怎么活络,在这方面也有点转不过弯来,半尴尬不尴尬地顿了一下,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在旁边站着个有颗七窍玲珑心的秦钊,楚年话头一顿,秦钊极自然地接了一句:“秦进废话多,你废话更多,光说话不吃饭能填饱肚子是吧?” 秦进压根没察觉楚年一时说错了话,伸手就去抓刚烤好的少酱多辣的鸡翅,给结结实实烫了一下,险些甩手把鸡翅扔地上。秦钊皱了下眉毛,放下刷酱料的小刷子来握秦进的手:“我看看。” 秦进烫得不敢把鸡翅捏实了,两只手颠倒着拿,凑到嘴边一边吹气一边啃,含糊不清地道:“没事没事,凉了就不好吃了!” 楚年半靠在摇椅上,接过小伙计递来的一串不知道是什么丸子的丸子,人吃一口狗吃一口,闲闲地道:“你给他的东西,烫死他他也舍不得撒手,毒药他都敢吞。” 秦钊转过头去看了楚年一眼,黑沉沉的眼睛里居然透着点无奈。楚年假装没看懂秦钊的表情,用竹签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河,开始转移话题:“水挺干净的,小时候我经常到这来玩,不深,能游泳,吃饱了可以下去玩一会,我车上有两条泳裤,”说着往秦钊身下一瞄,挑着眉毛:“不过,好像没你能穿的尺寸。” 秦钊:“你早晚得死在这张贱嘴上!” 楚年既不接茬也不生气,笑啊笑地把这事抹了过去。 其实楚年是个很会粉饰太平的人,只要他愿意,多难相处的人他都能和平共处,如果他不愿意,跪下来哄他,他也不会多看一眼。当年周赫森最喜欢的就是他这种有点刺的敢爱敢恨,后来也是这点敢爱敢恨刺疼了周赫森,让周赫森即舍不得放手也不敢再靠他太近。 按理说烧烤和啤酒是绝配,楚年这一阵不知道在抽什么风,居然开始养生了,滴酒不沾,多素少荤,一副要活到跨世纪的架势。秦进脸上还带着伤,再加上秦钊在旁边看着,乖觉地不提喝酒这一茬,秦钊本身就不是好酒的人,除了躲不开的应酬,私底下是能不喝就不喝,于是几个大老爷们凑在一起,居然来了顿单纯的烧烤。 秦进吃点烧烤,跟楚年逗几句嘴,再跟秦钊那里占点手头上的小便宜,一来二去就有点吃撑了,扶着肚子直哎呦。 楚年气乐了,抬腿在他腰侧轻轻碰了一脚:“活动活动去吧,都存在胃里,一会有你难受的!” 秦进拖着肚子站起来,跟怀胎七月似的,绕着三个小帐篷来来回回溜达了几圈,又含了几口漱口水,绕到秦钊身边道:“哥,我们去游泳吧。” 秦钊刚把楚年从摇椅上轰下来,正眯着眼睛晒太阳,闻言指了指蹲在脚边吐舌头的大狗,潜台词是“你还是跟它玩去吧”。 秦进撅了撅嘴巴,今天秦钊耐心好得惊人,秦二少的胆子也跟着突破了历史最高值,直接动手拖人:“走吧走吧,活动活动去,楚教说了都存在胃里会难受,人是专业的,按他的话做准没错!” 楚年在一旁都快把白眼珠子翻出花来了,心想 分卷阅读71 ,平时怎么没见你听我的呢! 楚年把科帕奇借给了秦钊,自己不知道打哪弄来了一辆悍马,开厢大底盘高,杵在那里跟集装箱似的。秦进从悍马的后备箱里翻出来两条泳裤,款式一瞅就是从超市的运动区里随手拽来充数的,而且颜色选的还极其雷人,一条黑的还好,另一条居然是湛蓝湛蓝的荧光色,穿上跟海豚成精似的。 秦钊眼明手快,直接拽走了那条黑的,留秦小进站在原地抱着条荧光蓝的泳裤哭笑不得,秦进回身问楚年:“老大,您买的这玩意不掉色吧,别把我叽叽染了!” 楚年直接笑喷,头也不抬地回了句:“蓝色的叽叽,还是荧光蓝,多有情调,一天到晚游泳的海豚啊不停游……” 楚年越扯越没边儿,秦进懒得再跟他废话,趁秦钊还在帐篷里,连忙跟着钻了进去。 秦进进去的时候,秦钊正压低了身子脱上衣,肩胛骨从肩膀上凸出来,在空气里立起嶙峋的弧度,腹肌平整,胸肌紧实,锁骨处挂着条细细的白金链子,帅得有棱有角,看一眼就忘不掉的那种。 秦进回身拉上帐篷门上的小拉链,嘴巴里开始津液横生,他没边没际地一路呼吸乱想,人类是不是也有发情期,不然为什么最近他一见着秦钊,无论是穿着衣服的还是正在脱衣服的,脑子里都只剩下一票耍流氓思想,别的一概想不起来。 秦钊背着秦进脱掉上衣后,伸过手去正准备解腰带,腰间一紧,秦进从身后环抱住了他,双手沿着平整的腹肌一路向下,停在了带卡下面,用了力度轻轻揉按。 秦进比秦钊矮一些,站直了堪堪超过肩膀,秦进舔舐着秦钊肩头上一块小小的疤痕,沿着疤痕一路舔舐到耳垂,再原路退回来,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印子,秦进压低了声音道:“这道疤是怎么弄出来的?” 秦进像只未成年的小猎犬一样,埋在秦钊的肩头和脖颈间亲亲嗅嗅,带着些许凉意的鼻尖自秦钊的颈侧滑过,掠起一片细密的战栗。秦钊觉得有些痒,扳着秦进的脸,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秦进脸一烫,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喃喃地骂了一句:“老流氓!职业的!” 秦钊笑了一下,掐着秦进的下巴把人拖到身前来,闭着眼睛同他接吻。秦钊接吻时的表情很英俊也很性感,锋锐如刀的眉峰和眼尾线条都柔软下来,挺直的鼻梁近在眼前,呼吸间带着古龙水的味道和极淡的青草香,飞薄的唇瓣细密地碾过,带着滚烫的温度和顽劣的挑逗。秦进一时丢了话头,耳边只剩血脉轰然涌动时的声响,呼吸都有些不畅快了,脸色瞬间通红。 秦钊揽着秦进的腰把他困在双臂之间,有些好笑地停了下来,道:“换气都换不利索,秦进,你成年了没?你那身份证是电线杆的小广告上买来的吧!” 秦进急促喘息了两声,涨红着一张脸,恼羞成怒地甩开秦钊的钳制,转身就要往账外走。秦钊扯住秦进的腰带,忍着笑意连哄带骗地把他拖回来,抱在怀里顺毛。 其实秦钊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天生耐心不足,年少时血气方刚,一言不合最先动手的往往是他,后来任职外企高管,性子磨得滴水不漏但是火气还在,惹急了总部大老板的面子也是说不给就不给,工作能力和刺头程度都是在总部挂着号的,谁见谁想绕着走。 就是这样一个脾气硬得天塌下来都敢一肩扛的男人,学会了放柔了音调,把闹脾气的情人抱在怀里轻声抚慰,也许这就是爱情最神奇的地方,它让铁树开出了花朵,让浴血的战士甘愿脱下保命的盔甲。 秦进吸了吸鼻子有些埋怨地瞪了秦钊一眼,红着眼圈道:“没错,我是又笨又没技巧的未成年,比不过那些想想软软会撒娇卖萌的小姑娘,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秦钊实在是没绷住笑了出来:“不过一句玩笑话,就惹出来这么一大口干醋!二少,您这年纪也太有弹性了吧,打架的时候生猛得跟三十出头的大老爷们似的,这会儿又幼稚地跟三岁不到似的,抬起头来我看看,哭出眼泪来了没有。” 秦钊这么一逗,秦二少彻底成了恼羞成怒的二次方,在头顶凿个洞就能喷出小火苗来,把看笑话那位烧得渣滓都不剩。秦进越想越气,像一只刚完成究极进化的战斗暴龙兽一样,把秦钊扑倒在隔潮垫上,小白牙寒光一闪,结结实实地一口要在了秦钊的喉结上。 秦钊疼得嘶了一声,双腿用力一搅,把秦进反压在了隔潮垫上。眼看着翻身农奴要变成备受欺压的杨白劳,不待秦进跳起来叫嚣,秦钊利落地矮下身去,扯开秦进的腰带,含住了半硬的一根。 炽热的触感包裹上来,秦进几乎有马上有缴械投降的冲动,他下意识地想去揪扯秦钊的头发,手伸到一半,生生止住了冲动,转而去抓身下的返潮垫——这节骨眼上,他手上太没数,控制不住没准能把秦钊的头皮揭下来。 秦钊也是个被人伺候惯了的主儿,在伺候别人方面他比秦进还崭新,谈不上生涩,但也算不上技艺娴熟,小心地控制着自己别咬着秦进,然后凭借一个男人的本能去取悦另一个男人。 仿佛有电流在四肢百骸里蔓延,秦进无法形容现下的感受,他已无力顾忌其他,单是为他做这件事的人是秦钊这一点,已足够让他兴奋得不能自已。 秦钊半跪在秦进身侧,浓黑的眉眼向上斜挑,带着浓浓的情艳的味道看进秦进的眼睛深处,举世无双,风华绝代,各种与之相关的词汇在秦进脑海中飞奔着涌过,他已不记得除了秦钊这世上还有什么风景是值得留恋缠绵的。 两人目光相对的那一刻,秦二少毫无悬念的缴械投降,秦钊猝不及防被呛了个满口。秦进喘息着抽出纸巾来递过去,秦钊垂眸看了秦进一眼,挥开秦进的手,扑过去吻住了他的嘴,喃喃地道:“自己的味道,别浪费。” 两个人在防潮垫上扭成一团,秦进一边轻蹭着秦钊的唇角一边笑:“你个职业流氓!” 兄弟俩闹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换好泳裤去河里头泡着,秦钊换泳裤的时候秦进又凑过去占了满手便宜,直到秦钊抬脚踹在他屁股上,才傻笑着躲到一边去换自己的泳裤。 河水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能看见水底的卵石和细细的水草。秦进小学开始练游泳,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水准,高考的时候还加过分,进了水里跟回家一样,想怎么扑腾怎么扑腾,恨不得在秦钊面前演出一场男子个人花样游泳。 秦钊懒得理他,随便找了个浅点的地方踩着水晒太阳,对秦进道:“刚挖过河沙,水底下有坑,深浅不定,你小心点。” 秦进在不远处探出来半颗湿淋淋的脑袋,笑眯眯地道:“哥,水底下的卵石像宝石一样,各种颜色,你想 分卷阅读72 要什么样的?我给你摸上来一个。” 秦钊掬起一捧水淋了他一脸,笑道:“这是打算跟我求婚么,这种规格的宝石我可看不上啊,你攒点压岁钱,给我买个金的不行吗!” 秦进也笑了,划着水凑到秦钊身边,俩人一起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踩着水晒太阳。秦钊的脚踝上沾了一小块泥浆,秦进伏低了身子,伸出手去替他抹掉,抬起头来刚好看见秦钊背着阳光的侧脸,金灿灿的俊朗坚毅,那么好看,像是自带圣光的神明。 秦进看着看着就出了神,那点藏在心里的小心事顺嘴溜达了出来:“我也记不大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初中那会,班上的男生开始偷着看片子,就是……岛国的那种。我狐朋狗友一大堆,也跟着凑过热闹,看了几部我发现我对那些咿呀乱叫的女人没兴趣,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看那些身材不错的男人,一边看一边偷偷地拿你跟他们比较——这个没我哥个子高,那个没我哥帅。对比了一大圈,我发现我最喜欢的人居然是你。” “我也害怕过,同性恋、乱伦这些名词跟巴掌似的抽在我脸上,我做了整整一年的噩梦,那个时候我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怕得狠了也偷偷哭过,也试着纠正过,可我还是喜欢你,疯了似的喜欢,改不过来,也戒不掉。” 秦进揪了棵狗尾巴草咬在嘴里,小痞子似的拢了拢头发,只是目光里直白的忧伤太过明显,盖过了所有拙劣的伪装。他低头想了想,接着道:“你上大一的那年,有一次我旷课偷跑到你们学校,正好看见你跟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在小树林里接吻,我恨不得把眼睛抠出来假装没看见,难受得想去死一死。那天晚上我去酒吧喝了很多很多酒,约了一个喜欢了我很久的女孩去开房,当她试图抱我的时候,我发现我根本受不了跟除你之外的人有身体接触,我觉得很恶心,没有丝毫欲望。从那以后我就不再挣扎,我就是喜欢上了自己的亲哥,打死我我也喜欢,就算投胎到了下辈子,只要记忆还在我依然喜欢。” “秦钊,”秦进转过脸来很认真地看着他哥,“我对你,不是一时冲动的心血来潮,而是很多年很多年的朝思暮想。妈的态度我看在眼里,我们两个可能会被迫分开,也可能会天各一方再不相见,无论是哪种结局,我都希望你能记住,我爱你,永远只爱你一个人。” 秦钊在秦进吐出最后一个字之前,揽着他的肩膀把他抱进了怀里,秦进的下巴搁在他的肩窝里,凑在他耳边不住地喃喃着:“我爱你,特别特别爱……” 风贴着河面吹过,带着细碎的凉意,秦钊低下头吻了吻秦进的发顶,低声道:“以后你就睡在我身边,再也不会做噩梦了。以后我的身边不会再有别人,只有你一个。” 秦进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秦钊这句话里包含着怎样的信息,他窝在秦钊怀里轻轻微笑,笑着笑着却红了眼睛。 通透如秦钊,洞悉如秦钊,也没有想到,他们两个居然会为这段沉甸甸的爱情付出那样多的代价。开始的时候太多美好,以至于大家都忘了计算,尾声时的残酷寂凉。 这世上有一种比死别更可怕的东西叫做生离,我知道你还活着,却也只是知道你还活着而已。你的喜怒哀乐,你的阴晴雨雪,都与我无关,我们各守一方,各自惦念。 52 楚年是个神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好几个馕饼和一整只羊腿。俩小伙计里有一个出自吐鲁番盆地,地道的维族小伙,烤得一手好羊腿,外皮金黄香脆,一刀划下去香气四溢,沾着调好的烧烤酱,好吃得恨不能把舌头都吞下去。秦进尝了一口就粘在维族小伙身边迈不开步了,眼巴巴地盯着人家手里的羊腿,凯撒拖着口水淋漓地舌头蹲在它家主人旁边,一人一狗活像馋虫投胎,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秦进一边等着吃肉一边不住嘴地唠叨着:“少年,你这一手羊腿烤得太帅了,我跟你说,你要是带着这手艺去我们学校转一圈,指定能收获好几个男朋友,哦不,女朋友,我就喜欢你这种能下厨房长得还有特点的!” 秦二少越扯越没边,秦钊实在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拎着秦进的脖领子把人拎到自己脚边蹲着,顺手塞了个撬开外壳的山竹到他手里,让他嚼着玩。秦二少一贯没节操,吃着自己手里的惦记着别人手里的,眼风一个劲地往维族小伙那飞,就差在嘴边挂两道哈喇子了。 楚年向来是个看热闹不怕事儿大,起哄架秧子他样样在行,随手拽过一片硬纸板当扇子用,对着烧烤架上的羊腿猛扇,把香气扇得更浓。秦进实在馋的不行了,把山竹往秦钊手里一塞,道:“哥,我去那边蹲会儿,就蹲一会!” 秦家大哥眉毛一立,干脆利索地吐出两个字:“不许!” 秦进有些迟钝地意识到他哥好像不太高兴,蒙里蒙懂地转过头去向楚年求助,看热闹大王就着手中的硬纸板在秦进脑门上轻轻一敲——傻逼,你哥吃醋了你都没看出来! 四个人吃吃闹闹玩到了靠八点,这地方没有路灯,楚大神更加神奇地指挥着小伙计从悍马的后备箱里发出来俩野营专用强光手电,手电一亮,跟带了个小太阳在身边似的。 秦二少佩服得五体投地,对着楚年深深一揖,道:“小人眼拙,没认出来您居然是个人形哆啦A梦,请梦哥多担待。” 楚年颇有气势地挥了挥手:“恕你无罪。”彻底cos到了慈禧老佛爷的精髓。 悍马的后备箱里不仅有吃的用的,还有一把木吉他,秦进抱在怀里调了调音,发现这货居然是Martin公司生产的,贵到没人性的一个牌子,不好买,难保养,买回来一个等于请回来一尊佛,一个不小心就撂挑子坏给你看。秦进怀抱着木吉他里的贵族,越想越不明白,楚年一个五音不全张嘴没调的音乐界大流氓,整来这么一个烧钱的东西干嘛用,碰见不懂行的,连装逼的作用都起不到! 秦进正偷摸地可劲埋汰楚年,突然觉得后背一凉,偏过头就看见楚大神斜靠在悍马地车门上,抱着肩膀挑着下巴,嘴边一抹不怀好意地笑,整张脸都跟着妖孽起来。秦小进背后凉意更甚,讪笑着把吉他双手呈了过去,习惯性拍马屁:“楚教眼光一如既往地好,这东西的卖价一向只按美金算,不懂行的人都看不出门道。” 楚年抬手摆了个枪毙的手势,慢悠悠地道:“我记得刚上大学那会,你凭着一把小破吉他在迎新晚会上好顿得瑟,许铭嘉钢琴小王子的名号被你秒得一塌糊涂,这么好的夜色这么好的地方,不在你哥面前展示一下吗?没见过撩汉还没见过人家撩妹么!” 秦进虽然没有他哥那样的七窍玲珑心,却也是个一点就透 分卷阅读73 的聪明人,捧着胸口做了个中枪倒地的样子,笑道:“要是生在古代,您老准是一只好谋士,诸葛亮那等级的!回头我买喜糖给你吃!自费给你买!” 楚年扬起巴掌作势要拍他,秦进抱着吉他笑嘻嘻地凑到秦钊身边,就着秦钊递到他嘴边的矿泉水瓶喝了口水,低声道:“我唱首歌给你听吧,我唱歌不跑调,真的!” 秦钊抬手揉了揉秦进的头发,笑得很温柔:“好啊。” 三个强光手电三角形排开,冲盘膝坐在草地上的秦进集中打光,刺目的金属质感强烈的光线给秦进本就英俊的眉宇镀上了一层流光似的釉质,锁骨上泅着细碎的汗珠,整个人剔透得像是白玉雕就,那么干净,那么好看。 秦钊有一瞬间的失神,楚年趁秦进低头调音的功夫,自身后揽住秦钊的肩膀,凑到秦钊耳边小声道:“秦进刚考上体校那阵,你托我照顾他,说实话最开始我挺不待见这个眼神里总是带刺儿的臭小子,你们那种家庭用钱和溺爱养出来的孩子,很多时候连流氓都不如。” 秦钊敲出两根烟来,一个人一根,咬着烟慢条斯理地抗议道:什么叫我们那种家庭啊,您这可有点仇富倾向!” 楚年低头笑了一下,继续道:“后来我发现,秦进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仗义、聪明、有点护短但是心眼干净,心也摆得正。体院上千号人,有一半都是他朋友,剩下的一半,只要有机会也愿意交下他这个朋友,就算气急了动手,用的招数也不脏。老院长说秦进身上有种现下少见的侠义感,我觉得侠义两个字太大,这臭小子只是善良而已,实打实地善良,也是实打实地傻,认准了一条路死都不回头,所以你要好好待他。” 别让他真的把自己送上死路——最后这一句怎么听怎么透着股不吉利,楚年想了想,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兄弟俩真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楚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来过来,他咽下了最重要也是最该说出口的一句话。 秦钊吐出一个烟圈,笑得让人没着没落地,道:“绕了这么大一圈,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呢。放心吧,我有数呢,亏不着你干儿子!” 秦钊的确有自负的资本,他也一贯活得自负,那一瞬间楚年突然觉得格外不踏实,他莫名想起周赫然将他压在身下肆意进入时,贴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你自以为把什么都看透了,其实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你! 秦进轻轻拨动琴弦,明快的节奏流淌出来,打断了楚年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那是一首曾红遍了街头巷尾的歌,秦进的声音同他的眼神一样清亮,当他唱出第一句歌词的时候,两个已经准备进帐篷睡觉的小伙计都忍不住凑了过来,秦钊也愣了一下,他真没想到秦进唱歌居然这么好听。 “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心中满是悔恨。”秦进一边唱着一边偏过头来看了秦钊一眼,眼睛里含着星子般的散碎光芒,赤裸裸地坦诚着他全部的心意,不加遮掩:“你说你尝尽了生活的苦,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你说你感到万分沮丧,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秦进盯着秦钊看了很久,看到最后眼神都有些飘了,那些沉着年代质感的歌词,被他用年轻而清亮的声线唱出来,显得很有味道。秦进偶尔波动琴弦,偶尔在吉他背板上轻轻敲打,夜色和强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极虚幻的世界,他在那里立地封王,带着一种与烟火无关的琉璃般的色彩。 秦钊突然从坐的地方站了起来,咬着烟走到秦进面前单膝跪下,在秦进唱到:“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时,秦钊用夹着烟的那只手箍住秦进的后脑,然后低下头吻住了他,那是个带着烟草气息的吻,火热地近乎炽烈。下颌交错,秦钊用攻城略地般的气势肆意占有,秦进一路败退,抢不到丝毫先机。 秦钊的手从脑后游移到脖颈,掐着秦进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秦进手抖得几乎抱不住吉他。他知道他有个极霸道的哥哥,却从未如此鲜明地感受过秦钊的霸道,那是一种恨不得将他生吞入腹的占有欲,浓烈得随时都会燃烧。 两个小伙计惊得睁大了眼睛,楚年一巴掌抽过去,俩个小伙子后知后觉地背过身去装瞎。楚大神咬着烟将指节含在嘴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哨音,他放肆的尖叫大笑,可劲地起哄架秧子,眼神里却是浓得化不开的寂寞——你看,在这世界上还是有幸福的…… 那天,直到躺进帐篷里准备睡觉,秦进还有点没换过劲来,整个人像锅贴似的趴在秦钊身上,四条长腿乱糟糟地搅在一起,他一边轻蹭着秦钊的小腹,一边带着笑意低声道:“哥,我怎么觉得我下半辈子的便宜都在今天占完了呢,幸福都觉得有点飘了。” 秦钊有点犯困,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抬手把人抱住,道;“你才多大啊,跟我聊什么下半辈子!” 秦进探过身去咬住秦钊的耳垂磨了磨牙,心想,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开心。就让我们一直这样在一起吧,不能结婚,不能宣誓,见不得光,这些统统都没关系,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好。 只要在一起,就好。 53 四个人在小河边的空地上支起了三顶小帐篷,科帕奇和悍马停在外侧充当挡风墙。楚年店里的两个小伙计睡一个,楚大神抱着凯爷睡一个,剩下的一个被秦家兄弟霸占。 秦钊一贯浅眠,荒郊野岭地更是睡不踏实,天一亮就被各种乱七八糟的鸟叫声吵醒了,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才四点多一点。秦二少窝在他身边睡得正香,半张着嘴巴一副痴呆像,秦钊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烟,半道却改了方向,拽过自己的外套,盖在了秦进身上,然后拉开帐篷上的拉链钻了出去。 晨雾正浓,其他两顶帐篷都很安静,估计里面的人都还在睡着。秦钊做了几次深呼吸觉得头脑清醒了不少,先是绕着小河边慢跑了半个小时,然后就地取材,很神奇地弄出了三杯热巧克力。等秦进和楚年一觉睡醒洗漱完毕,巧克力居然还是热的。 秦二少还迷糊着,用漱口水漱了漱口,顺手塞了根烟到嘴巴里,没找着打火机,正准备打开烧烤架点烟,秦钊一巴掌把他抽了个趔趄:“大清早地空腹抽烟,还要不要你的胃和肺了!” 秦进揉着后脑委屈地扁了扁嘴巴,楚年抱着漱口水站在旁边傻乐,用口型无声地道:“老公找得好,胜过党代表!” 秦钊头也不回地把三杯热巧克力分给秦进和两个小伙计,独独把楚年晾在了一边,楚大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世界上有一条真理叫做“吃人嘴短”,腆着脸凑到秦钊身边,问 分卷阅读74 他还有热巧克力没有,都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不能厚此薄彼。 秦家大哥面无表情:“想喝热巧克力?找你老公要去吧!” 秦小进翻身农奴把歌唱,乐呵呵地站在一旁看热闹。 四个人靠昨天剩下的东西凑出了一顿早餐,吃饱喝足把杂七杂八的东西整理好搬上车,还不到九点。楚年要先把两个小伙计送回店里,然后回家补觉,秦钊要回到公寓去洗澡换衣服,两伙人完全不顺路,索性就地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秦钊还是开楚年的那辆科帕奇,临上车前楚年勾住秦进地脖子,把他拖到角落里咬耳朵说,城南新开了家温泉酒店,待天气再凉一些,咱哥俩组队去快活吧,不带秦钊!秦进埋头算了算,吃喝玩乐全刷楚年的卡,他只要牺牲下色相陪楚大神泡个温泉,就算不带秦钊,这也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当场就点了头,却没想到又一次栽进了他家楚教的坑队友陷阱里。 车子转进市区,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秦进瘫在副驾驶上嚼从维族小哥那里抢来的葡萄干,凯撒被请上了后座,硕大的狗脑袋往前爪上一搭,立起仅存的一只耳朵左探探右探探,捕捉空气里细碎的声响。 路上有点塞车,回到秦钊公寓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秦进是个彻头彻尾的懒癌晚期,一进家门就抱着大狗滚到了沙发上,呈大字状摊平四肢,一副刚上过抗洪抢险第一线的样子。秦钊跟在他屁股后头,把他到处乱扔的鞋子和外套摆好挂好,然后踢着沙发扶手开始撵人:“滚起来!满身的草叶子,不洗干净别来糟蹋我的沙发,还有你家那位狗爷,一对儿脏兮兮的,把你们俩捆成一串全扔出去得了!” 秦进抱着大狗一边打滚一下笑,眼睛弯弯亮亮的,心情好得不得了的样子,笑得秦钊都没了脾气。 楚大爷是自己都快养不活的主儿,狗放在他那里,基本上等同于寄养在了他家楼下的宠物店,能吃饱就不错了,洗澡这种耗时耗力的精细活想都不要想。哥俩一合计,决定先把大狗搓吧干净了再收拾自己。 秦进当初带凯撒回家的时候,是下定决心要当养狗小达人的,宠物用品买了一堆,包括狗毛柔顺剂和香波。两个人合力把大狗按进浴缸里,一个按着狗头防止它乱抖乱动,一个负责淋水抹香波。 阿拉斯加和哈士奇一样,骨子里都住着一个不省心的灵魂,水刚淋到凯撒身上,这厮就开始狂抖,浴室里满是蒙蒙的水雾和柔软的香波泡泡,秦进偷偷搓出满手泡沫,趁秦钊跟凯撒斗智斗勇的功夫,凑过去抹了他一脸。秦钊眯着眼睛举起莲蓬头朝那个使坏的小坏蛋笔直地浇了过去,秦小进大笑着远远躲开,暖黄色的灯光下,那笑容如星子般闪闪发亮。 狗洗干净了,两个人却是湿哒哒的一身汗,秦进脱掉湿透的上衣,光着膀子用吹风机给大狗吹毛,一边吹一边对站在浴室门口的秦钊说:“你先洗澡吧,我弄完狗再洗。” 秦钊凑过来自身后抱住秦进的腰,飞薄的唇轻轻掠过秦进的耳垂,哑着嗓子小声道:“一起洗啊……” 秦进只觉耳根处一片酥软,本来就没有多坚定的理智瞬间溃不成军,半推半就地被秦钊拖进了浴室。 莲蓬头洒下温热的水流,雾气在昏黄的光线里肆意氤氲,给小麦色的年轻肌肤镀上了一层光亮的水膜,秦进的侧脸贴着秦钊的脖颈一路滑过,张嘴咬住了他的肩头上的一小块肌肤,牙尖陷进肌理,轻轻研磨。秦钊侧过头舔舐着他的耳垂,吐着火热的气息小声道:“你这咬人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秦进的笑容里带着点小邪恶,双手沿着腰部曲线一路下滑,停再双腿之间的某处轻轻握住,道:“我怕它舍不得我改。” 秦钊轻喘了一下,眉毛微微皱起,纯黑的眼睛里弥漫起全然卸下防备后独有的温柔与感性,与锋刃凌厉的脸部线条配在一起,勾勒出夺人心神的俊美倜傥。他扳着秦进的肩膀让他面朝墙壁立正站好,火热的一根抵了过去,血脉跳动,带着蓄势待发的热度。 秦钊压着嗓子客串职业流氓:“它说它想进去,狠狠地进去……” 秦进身上泅着极淡的粉红,像是上好的脂玉,触手温润绵软,他向后退了半步,用自己最柔软的部位和某个火热的东西肌肤相抵,一边勾着秦钊的脖子同他接吻,一边用最纯净的眼神看进秦钊的眼神深处,带着小小的害羞和火热的渴望。 秦钊的脑海里蓦然浮现八个字——眼神清丽,眉目如画。 心头浮起大片柔软的情愫,理智呼啸着劝他不要沦陷太多,情感却孤注一掷甘心沉溺,最后连那点理智也都一并失陷,整个人整颗心,彻底交付。 秦钊想,这一次,恐怕我真的要输了,我和这世界斗智斗勇许多年,终是输给了你。 秦钊一只手停在秦进的胸口上肆意揉按,另一只手伸到架子上摸索着找润滑剂和TT。扩张做得细腻绵长,以至于进入的时候连秦进都有些迫不及待,半趴在贴着瓷砖的墙壁上,神情诱惑。 秦钊轻轻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扣紧了秦进的腰,开始了自己的频率。凶狠、深入、略夺、占有、攻陷,寸步不让,寸土必争,秦进被逼得节节败退,喉咙里压抑着细碎的哭声与呻吟,像是某种皮毛柔软的小动物,凑到主人手边讨要爱抚。 快感积累到要将人溺毙的地步,秦进伸出手想握住自己火热跳动的部分,却被秦钊挥手打开,秦钊猛地一挺腰进入到最深,然后格外坏心眼地停在了那里。秦进被激得几乎发狂,抓住秦钊的手臂险些掐出血来,秦钊由着他放肆,自身后绕过去掐着他的下巴,道:“求我啊,求我我就给你,求我我就让你释放出来……” 秦进的鼻尖和眼睛一样红红的,他有些茫然地看着秦钊,水润的嘴唇微微抿起,露出小动物般委屈的神色,小麦色的肌肤水光晶莹,腰线紧实,双腿纤细笔直,秦钊的目光顺着胸口一路滑下去,停在了某个生龙活虎地小东西上,轻喘着笑道:“求我啊……求我……我让你和它都舒服……” “秦钊,你混蛋!”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鼻音,眼睛红到一定程度,突然掉出来极亮的一滴,秦进的思维像是凝固了,反复呢喃着同一句,委屈到不行的样子:“你混蛋……” 秦钊探过手去握住小秦进,用上各种段逗弄轻抚,身下被临时暂停的某种运动再次开启,这一次力度更重,进入更深,研磨加倍,秦钊将秦进死死地压在墙壁上,不给他任何躲闪的机会,叹息着问:“喜欢吗?喜欢我这样的混蛋吗?” 秦进赌气似的轻轻哼了一声,小声道:“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仗着我喜欢你就各种欺负我,秦钊,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差劲的哥哥! 分卷阅读75 ” 秦钊笑了一下,用鼻尖轻蹭着秦进的耳垂,道:“时间还长着,哥哥慢慢疼你,你受得住就行……” 浴室的磨砂玻璃门上蒙起细密的水雾,隐约能看见两个同样高挑纤长的身影亲密地叠在一起,细语呢喃,耳鬓厮磨…… 秦钊向来张弛有度,无论是年少轻狂的时候还是位居高管的时候,都有自己的底线,从不过分放纵,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秦二少拖着酸软的腰和大腿爽完就走,留秦钊一个人打扫一塌糊涂的浴室。 这事儿实打实地是个体力活,秦钊收拾干净浴室换好干净的衣服,已经是下午快四点了,秦进抱着大狗瘫在沙发上装残疾,一边拿着遥控器胡乱换台一边懒洋洋地道:“哥,我饿了!” 秦钊擦干净手上的水珠,放下挽起的衣袖,在秦进身边坐下来,揉着他的头发问:“想吃什么,我带你出去吃。” 秦进咬着嘴角思考了一下,道:“出去吃太没意思了,我们买点食材回来自己做好不好,吃完饭刚好可以看场电影!” 秦家大爷越来越有纵容无度的架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秦小进再一次笑得眉眼弯弯,就好像占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便宜。 54 秦钊挑公寓的时候地段选得好,附近两家沃尔玛还有一个家乐福,秦进却坚持要去菜市场,说那里的蔬菜又新鲜又便宜,关键是有居然过日子的感觉。秦钊难得露出些许茫然的神色,无奈道:“真的不知道离家最近的菜市场在哪里,我就没去过!”秦小进晃着手机嘚嘚瑟瑟,没关系,咱有地图和导航! 清晨和傍晚是菜市场里最乱糟糟的时候,空气里浮动着泥土的腥气和肉类的味道。秦进特意在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个篮子挂在手臂上,像模像样地到处乱窜,大妈和小商贩砍价他都能凑过去津津有味地看上半天,转头趴在秦钊肩上跟个他咬耳朵说,我看出来了,所谓的砍价就是比着谁的脸皮更厚,我觉得在这方面我还是比较有天赋的!秦钊笑着骂他没出息。 秦家大哥爱吃素且视味精为天敌,秦进就挑着竹笋莲藕之类本身鲜味就重,不需要放味精来调剂的食材。笋只要最嫩的那一点笋尖,和瘦肉放在一起清炒;莲藕要通体雪白不带半点伤痕的,切片之后醋溜;番茄只要乡下运来的土番茄,加上点瓜片和蛋花,用来煮汤最好。秦进一路东挑西捡外带胡诌砍价,居然在方圆不到一公里的菜市场里找到了驰骋沙场的感觉,路过家禽摊子的时候,脑袋一热撸胳膊挽袖子地打算挑只活母鸡回去炖,秦钊连忙拎着衣领把人扯了回来,道:“买一只活蹦乱跳的大母鸡回去,你来杀还是我来杀?” 秦二爷低头看了一眼苦命鸡圆溜溜的黑眼睛,原地思想斗争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发扬风格,放过苦命鸡,秦二少能得瑟归能得瑟,还真没干过杀生见血的买卖。 活鸡买不得,肉类总是要买点的,一斤精肉加二斤上等仔排,秦进摩拳擦掌地打算回去挑战个高难度菜式——糖醋排骨。秦钊默默地为厨房里那些德国进口的厨具莫了个哀,但愿众卿家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秦钊仗着这地界没人认识他俩,大大方方地把手臂搁在秦进腰上横着,秦小进跟他哥混久了,也沾了点心有城府的边儿,脸上不露半分表情,一双眼睛却偷偷弯成了月牙形,挑番茄时手都有点抖,秦钊不动声色地自身后扶住了他的手腕,两个人后背叠着胸膛,就像寻常人家的小夫妻,烟火人间,幸福安乐。 离开菜市场之前正好碰上一个大妈跟摊主吵架,无非是缺斤短两三瓜俩枣那点儿事,为了两三块钱争得面红耳赤,吃瓜群众都不屑围观,秦进却站在旁边围观了很久,齿列轻咬着嘴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秦钊看在眼里心思默默转了两转,没说什么,只是催他快走。 秦钊那里空有一厨房的进口厨具,调料少得可怜,俩人买完了食材又绕到超市去买调料。秦二少现学现卖,蹭着超市里的WiFi下载了一本懒人菜谱,照着附录上的常用调料一览表,一一补全。 秦进一手一瓶酱油,一边对比这俩货究竟有什么区别,为啥价钱差这么多,一边头也不回地对秦钊道:“今天吃排骨,明天你下班的时候带条鱼回来,我做红烧鱼给你吃,据说那玩意儿补脑子。” 秦钊跟着贫了一句:“你这脑子要想补,吃鱼可不行,得吃座头鲸!” 秦进手上握着酱油瓶子,上半身纹丝不动,下面起脚就踹,秦钊躲的时候没留神,跟路过的一辆购物车撞在了一起,秦钊一边道歉一边伸手去扶,蓦一抬头发现推着购物车的居然是同公司的周晓佳。周晓佳怯生生地跟秦钊问了声好,视线转到秦进身上,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秦进对周晓佳可谓是印象深刻,想认不出来都难,三个人挤在两排货架中间,明明是正常不过的偶遇,秦进却莫名觉得有点尴尬,他下意识地想离秦钊远点,带着点避嫌的意思,秦钊却在他躲开之前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对周晓佳道:“这是我弟弟,之前你们见过的。” 周晓佳有点敷衍地对秦进笑了一下,视线转啊转的又回到了秦钊身上,斟酌着道:“刚刚在菜市场那里就看见你们了,还以为是认错了,一直没敢上前打招呼,秦总这是要做饭给弟弟吃吗?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我是独生子女,从小就想有个哥。” 听到“菜市场”三个字,秦进猛地惊了一下,他们躲在自己编织的壳里,幻想着现实安好,却忘记了随时都可能碰见一双不还好意的窥探的眼睛,在他们刚刚开出花朵的爱情里掀起腥风血雨。 秦钊搭在秦进肩上的手臂安慰性的收紧了一下,再看向周晓佳时不自觉地带了点气场,威慑逼人,寒意森森。秦钊这完全是领地受到侵犯时下意识地反应,通身气场只开了不足五分之一,却也吓坏了兔子似的周性小姑娘,推着购物车后退了半步,道:“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明天公司见,秦总。” 直到周晓佳不见了踪影,秦进还有点回不过神来,把两瓶酱油一起扔进秦钊推着的购物车里,闷闷地道:“我是怎么了,居然连个小姑娘都怕。” 秦钊拿起一瓶酱油摆回到货架上,顺手揉了揉秦进的头发:“怕什么,天塌下来有我扛着,你只管按照你喜欢的方式去活。” 秦进笑了笑,左右瞄瞄,见四下无人,凑过去在秦钊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是一个带有妥协性的动作,但是秦钊知道,积在秦进心头的压力其实从未被卸下,那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善良得近乎无私,他一方面想保护他所珍视的爱情一方面又希望不会有人受到伤害,偏偏他最在乎的人站在了两个不同的阵营,手心手 分卷阅读76 背,他必然要做出选择,必然要走过一段只有痛苦的路。 上天从不慈悲,人心终究薄凉。 有些苦难无从选择,只能硬抗,扛过去了才会有明天。 秦家大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唯独在厨艺方面让人汗颜,曾有为了热一罐八宝粥,弄炸了一个微波炉的黑历史,做饭这种高难度的工作自然不能指望一个厨房杀手。回家之后秦进非常自觉地换好衣服套上围裙进了厨房,秦钊被指挥着洗菜摘菜,外企高管成了打下手的小工,秦钊没觉得不习惯,反而有一种窝心的感觉,冷冰冰的高级公寓,第一次有了烟火气息和家的味道。 秦进做好一道菜就用筷子挑出来一点,塞到秦钊嘴里让他试试味道,淡了加盐咸了加水,秦二少的水平完全是傻子菜谱的等级,一点都没超常发挥。虽然味道有点对付,但是四菜一汤往桌子上一摆还挺像那么回事,算不上五味俱全好歹也能沾上俩。 秦进趁秦钊去厨房拿碗筷的功夫,溜到酒柜那摸了瓶葡萄酒出来,往杯里倒的时候被秦大哥逮了个正着,秦小进笑啊笑的企图蒙混过关,秦钊生生被他笑得没了脾气,抬手拍在他脑门上,道:“少喝点,后劲儿足着呢。” 天色将暮,夕阳染红了半个天空,秦进临时起意把餐桌挪到了靠窗的地方,灿金色的余韵里相爱的人彼此凝视微笑,一屋两人三餐四季,秦进觉得他的人生仿佛踏进了一个新的阶段,所有的一切都在闪闪发亮。 秦进探过身去,隔着大半张餐桌,用额头抵着秦钊的鬓角,轻声道:“哥,我觉得特别幸福,真的。” 秦钊就着手里的酒杯喝了口葡萄酒,然后吻住秦进反哺给他,浓郁的酒香弥漫在唇齿之间,秦进勾住秦钊的舌尖不肯放,贪婪地想要更多。 透明的玻璃反射出温暖的光,营造出一个童话般的世界,相爱的人彼此依偎,幻想着能在那个流光溢彩的世界里相爱到老,可天意往往随不了人愿。 秦进没有大厨的手艺却有大厨的毛病,爱做饭不爱洗碗,吃饱了就往沙发上一横,指挥着秦钊收尾善后。时间还不到八点半,寻常小夫妻这个时候不是在聊天看电视就是在揍自家的熊孩子,秦进琢磨着大好时光不能白白浪费,摸出手机订了两张情侣座的电影票。 昏暗的光线,邻近的座位,凑到耳边说话时刻意压低的性感的声音和灼热的气息,秦进像只煮熟的虾子一样团在沙发上,抱着手机笑出满脸的不坏好意。秦钊一边拖地一边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笑着骂了一句神经病。 秦二少是个打蛇随杆上的人来疯,借着秦钊弯腰的姿势跳到他背上去掐他哥的脖子,秦钊索性揽着秦进的腿弯把他背了起来。俩人闹得正疯,门铃声响起的时候,秦进还吊在他哥背上不愿意下来,秦钊只能一手拎着拖把一手半抱着个人形树袋熊去开门,秦进脸上还挂着孩子般甜腻的笑容,大门打开的瞬间就看见秦妈妈站在那里,画着淡妆的脸上渐渐浮现起不可名状的复杂神色。 55 看清站在门外的人就是秦妈妈的那一瞬间,秦进心里猛地闪过一个及其疯狂的念头,他想牵着秦钊的手告诉秦妈妈,告诉所有人——我们相爱了,请祝福我们。去他妈的小心翼翼,去他妈的躲躲藏藏,他要好好地谈一场恋爱,他要跟最爱的人正大光明地谈一辈子恋爱…… 好在秦二少的脑回路虽然异于常人,毕竟还是个在人间烟火里打滚的俗物,他很快就把那些疯狂的念头压了下去,松开揽着秦钊的那只手,强做镇定地喊了一声:“妈”。 秦妈妈的视线从秦进身上草草掠过,落到了秦钊那里,秦钊神色未变,自自然然地把拖把从右手导到左手里,向后退了一步,做了个请进的动作,嘴上道:“这么晚了怎么想起到我这来,进来坐,吃晚饭了吗?我跟小进刚吃过。” 秦妈妈像是刚刚参加过聚会,身上穿着白色的套装,长发一丝不乱地盘在脑后,妆容素淡又干净,全身上下让人挑不出半分不好。秦进趁他老妈弯腰换鞋的功夫,极快地瞄了秦钊一眼,发现他家大哥神色如常表情未变连多余的小动作都没有一个,就好像在浴室里这样那样的两个人里没有他,简而言之就是啥反应也没有。 也不知是秦家大哥的气场太强大还是秦二少最近定心丸吃得太多把心给撑大了,总是秦进突然非常神奇的不紧张了,了不起就是捉奸在床被出轨,同性恋又不犯法,他老妈也不能剁了他的小丁丁让他后半辈子性福无望。 这并不是一个好笑的笑话,秦二少却很变态地从中获得了能量。他小心翼翼地吐出半口气,跟在秦钊身后把秦妈妈迎进了客厅。落座的时候秦进留了个心眼,他紧挨着秦妈妈坐了下来,让秦钊独自坐在沙发对面,如同一场博弈,泾渭分明,他甘心那个腹背受敌的双面间谍。 凯撒刚刚洗过澡,容貌蓬松格外漂亮,硕大的脑袋往秦进腿上一搁,耸着鼻头朝秦妈妈的方向嗅了嗅,神情有些警惕,但是很乖地没有弄出声音。秦进在它脑门上揉了几下,对秦妈妈道:“它叫凯撒,是只弃狗,我看着可怜捡回来养着玩的。它很乖,不乱咬乱叫也不会随地大小便。” 秦妈妈点了点头没有多做评价,秦进猜着秦妈妈可能不是特别喜欢这么一大只毛绒生物,拍了拍凯撒的脑门让它回窝趴着。 秦钊放好拖把后,顺便倒了杯柠檬水,放在秦妈妈对面的茶几上,嘴里扯着毫无营养的家常:“这么晚了您怎么想来到我这看看,我爸呢?又跟老战友夜钓去了?现在夜里天凉,我爸又有风湿的老毛病,您劝着他点。” “几个很久没见的朋友约着出来聚聚,吃饭的地方刚好就在你公寓附近,我就顺便上来坐坐。”秦妈妈接过柠檬水,有些客套地说了声谢谢,然后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小瓶免洗洗手液,倒了一点出来在手心里搓着。秦进一看他妈这个架势就有点头皮发炸,小时候,这就是他要挨削的前兆。 秦小进暗搓搓地瞄了秦钊一眼,秦钊余光一直瞄着秦进的反应,看见他那副想跑又不敢跑的样子忍不住想笑,随手拽过一只抱枕扔过去:“行了,别看我了,刚才不让你玩游戏,是因为刚吃过饭马上坐下胃里会存食,现在去玩吧,把书房门关上,你那个破游戏音乐太吵,妈听见准心烦。” 秦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秦钊这是给他创造机会让他风紧扯呼,秦小进低头想了一下,然后抱着抱枕大咧咧地往秦妈妈肩膀上一靠:“妈好不容易来一回,你让我到书房里去玩游戏,这不诚心破坏我们母子感情呢么!妈我跟你说,你别看我哥在外面西装革履像个人似的,其实在生活琐事上就是个低能儿,九级伤残 分卷阅读77 的那种,方便面都不会煮,今儿晚饭还是我做的呢!” 秦进一边絮絮叨叨地分散着秦妈妈的注意力,一边伸长了腿在秦钊光裸的脚踝上蹭了一下——这是我们的爱情,我有义务和你一起保护它。 秦钊笑了一下,看着秦妈妈道:“妈,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按照懒人菜谱做了两个菜,得瑟得恨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厨神投胎,你小儿子别的东西不咋地,就修辞手法学得好,尤其是夸张!” 秦进白了秦钊一眼及时搂住了嘴,没跟着接茬往下贫,秦妈妈抬起头,略略环顾了一下周围,在客厅角落多出来的一套电脑设备上多看了两眼,对秦钊道:“我上次来还是去年冬天的时候,你这的布置好像换过,看着跟以前不太一样。” 秦钊接话头接得极溜,一点犹豫都没有,点头道:“客厅和主卧的家具基本上都是新换的,之前那套颜色太旧,看着老气。秦进马上就要大四了,他们那个鬼学校大四一整年都是实践,没有课,他要是找工作的话,住寝室也不方便,我想让他搬过来跟我一块住。他上学那会,您就管不住他,等到工作了,杂七杂八的人一接触,更疯得没边,在我眼皮底下还能收着点,他从小除了爸就怕我。” 秦进没想到秦钊这么坦然地就把他将要长时间同居的消息捅了出去,有些惊疑不定地把怀里的抱枕揉得变了形状。秦妈妈想了想,道:“秦进爱闹腾,你工作又忙,不打扰吗?” 秦钊有点想抽烟,把烟盒握在手里把玩了两下又放了回去,还没来得开口,秦进先不干了,嚷嚷着:“我说亲妈您这也太差别待遇了!都说了我马上就要实习找工作了,在我哥那里工作忙是工作忙,在我这就成了闹腾,你再这样你会失去你的宝宝的跟你讲!” 秦进平时爱刷微博,满口的网络用语,秦钊平时很少接触这些,乍一听差点笑喷,连秦妈妈都跟着笑了,抬手拍了下秦进的脑门:“满嘴胡说八道!” 母子三人简单聊了几句,时间就已经过了八点半,秦妈妈站起身示意去一下卫生间。秦妈妈前脚刚走,秦进后脚就从沙发上蹿了起来——操!他前几天手贱把牙杯换成了卡通情侣款,这下非被抓现行不可! 秦钊端过茶几上那杯没人喝过的柠檬水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顺便一脚踹在秦进膝盖上让他滚回去继续葛优瘫,秦妈妈还在秦进不敢造次,只能龇牙咧嘴地跟秦钊摆口型——牙杯!情侣的! 秦钊只当没看见,继续慢条斯理地品他的柠檬水。 秦钊偏爱冷色调,家里的摆设大多数灰白系的商务风,唯独卫生间里的装饰能看出点暖融融的意味来。纯白的瓷质洗手槽底绘着淡蓝色的纹路,水光一衬,妖冶盈盈,特别漂亮。 秦妈妈站在洗手槽前洗了洗手,水底的花纹太过惊艳,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腕上的黑玉镯子滑落下来,咔哒一声卡在手骨上,触感温凉像是一种提醒。她放轻了脚步在卫生间里四处打量,洗手槽旁的架子上摆放的日常用品都是双数,两条毛巾、两只牙刷、两种不同品牌的洗面奶、两只图案大同小异的牙杯。 牙杯上分别画着两只表情不同的卡通猫,一喜一怒,看着特别可爱,这一看就是秦进搞出来的,秦钊绝对不会主动买这么幼稚的东西回来。秦妈妈盯着两只牙杯看了一会,发现牙杯后面躺着一只电动剃须刀,这又是秦进的东西,秦钊剃胡子只用老式的刀片,她的儿子她最是了解。 秦妈妈绕着卫生间看了一圈,发现到处都是秦进留下的痕迹,杂乱无章,却无处不在。马桶圈套着嫩黄色的坐垫,秦钊之前从不用这东西,也是秦进搬来之后才有的;花洒下的防滑垫也是新换的,那绝称不上好看的图案和视觉强暴一样的颜色,绝对是秦进一时兴起买回来的东西……林林总总,数不胜数,如此强烈的入侵,绝不是一个临时房客该有的姿态,这又代表着什么? 秦妈妈单手撑在洗手槽上闭了闭眼睛,黑玉镯子磕在洗手槽上,哒的一声,那么清脆又那么刺耳。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闪过一个太过可怕的想法,只有不断的否定不断的告诉自己那不是真的,才能让慌乱的心跳回到正常的频率。 没关系的,秦妈妈想着,他们还是孩子,难免犯错,只要把他引导回正确的路上就可以了。 如果真的有那种如果,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拯救她的两个儿子,绝不让他们一意孤行地错到底。 秦妈妈从卫生间里出来时神色没有任何异样,秦进不敢盯着他妈妈的脸多看,只能暗暗在心里打鼓。秦钊刚好一杯柠檬水喝到底,站起来格外坦然地跟秦妈妈对视着,秦妈妈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手包示意要回去,秦进抢先一步披上外套,说,我送你下去坐车。秦钊没跟他抢,把秦妈妈送上电梯后就折回去刷杯子去了。 56 秦钊的公寓在十二楼,电梯向下运行的时候有点慢,秦进站没站相地靠着厢壁,盯着屏幕上缓慢变化的数字,心里哼着变了调儿的小曲,自己逗自己玩。电梯运行到一楼的时候,一直背对着秦进的秦妈妈突然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眸色深沉,像是弥漫着浓郁的大雾,谁也不知道迷雾后面是仙境还是地狱。 秦进被那记眼神刺得一个机灵,下意识站直了身体,立正稍息,脱口而出道:“妈,怎么了?” 刚好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秦妈妈收回目光转身走了出去,秦进顶着一脑袋莫名其妙在后头跟着,活像伺候老佛爷的知名宦官。 九月底,夜里凉意逐渐重了起来,秦妈妈身上那套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薄,风一吹就透,站在小区门口等车的间隙,秦进脱下外套披在了秦妈妈肩上,揽着她的肩膀,玩笑道:“天儿凉,晚上出门都的时候多穿点衣服,您当初怎么说我来着——别光顾着漂亮!” 秦妈妈转过身面对着秦进替他整了整衣领和头发,动作既柔且软,源自于一个母亲疼爱孩子的天性,秦进略微弯了弯腰,方便秦妈妈碰到他的发顶,眉峰和唇角的线条都压得很柔,一副乖巧到不行的样子。 秦妈妈叹了口气,道:“你哥工作忙脾气也实在是算不上好,你们两个要好好的,不要闹别扭,不要吵架。” 秦进听在耳朵里简直有点啼笑皆非,忍不住打断了秦妈妈的话,道:“妈,我今年二十二了不是两岁,我哥三十二了,不是三岁,我俩还能动手打起来么!” 秦妈妈盯着秦进的脸看了半响,突然探过身来抱住了他。秦妈妈个子不算高,而秦进已经突破了一米八的大关,所以她就算踮起脚尖想够到秦进额肩膀也还是有些吃力。秦进连忙将腰弯的更低一些,挺大的人都快缩成一个球 分卷阅读78 了,只听秦妈妈在他耳边轻声道:“小进,妈妈爱你们,真的很爱。” 秦进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秦妈妈这突如其来的一抱,让他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手忙脚乱地在秦妈妈背上轻拍了两下,道:“我俩也爱你啊,你永远是我俩的美女老妈,做的菜配料再暗黑我也能连盘子一起吞下去!” 本来挺好的画风生生让秦小进那张爱臭贫的嘴给带跑偏了,刚好出租车停在了路边,秦妈妈拍了拍秦进的肩膀,转身坐了上去。汽车启动,擦身而过时带起的气流让秦进忍不住缩了下肩膀,这才想起来秦妈妈没有把外套还给他,眼看着出租车渐渐驶到了视线不能触及的地方,秦进唇边的笑容冰雪消融般一点点淡了下去。 秦妈妈并不是一个看电视剧都能眼泪鼻涕一把抓的感性妇女,她和秦爸爸相互扶持多年,见过太多风浪,骨子里有种“人若犯我。斩草除根”的狠劲儿,早些年秦爸爸一贫如洗的时候,也没见她低过头弯折过脊背,永远姿态高傲地活得活得漂亮。 秦进觉得自己脑子越来越不够用了,现在他自己都说不清是害怕秦妈妈看穿一切,还是渴望她看穿一切。 同性恋而已,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啊,所以就算被看穿了又能怎么样呢,秦进一路臭不要脸地美好幻想着,一路又想到,你不仅同性恋你还乱伦啊老大,你勾引你亲哥生生断了秦家的香火啊老大…… 秦进脑袋里像是搬进来了一个跑马场,各种想法加着倍速横冲直撞,险些把他的脑回路成抻成直角平面的。转过身就看见秦钊抱着手臂站在路灯下,纯黑的眼睛里光泽荧荧,有种刀剑归鞘般的柔软温和。 秦钊半靠着路灯的长杆静静地看着他,头发软软地垂下来,发尾扫过眉毛,那是一种极放松的姿态,对眼前的人和世界防备全无,懒散而英俊,莫名让人心头一软。 那一瞬间秦进很想撒着欢一脑袋扎进秦钊怀里,这样那样地沾点便宜,这一晚上净玩智力竞猜了,猜得他脑浆子生疼。秦进刚摆出一个加速助跑的姿势,准备跳起来撒欢,秦钊突然抬手指了指他身后,秦进顶着满脑袋黑人问号顺着秦钊手指的方向向后看去,不禁囧了一脸。 秦进身后就是小区的门卫室,保安大哥正抱着一个掉了瓷的搪瓷缸子,一边唏哩呼噜地吃泡面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哥俩,一脸你们有奸情我要看直播的吃瓜群众特有围观表情。 秦进满脑子小情小坏像被霜打了一样统统萎了下去,他垂头丧气地蹭到秦钊身边,伸手拉了拉他哥的衣袖,小声道:“哥,如果我告诉你我现在才开始有对不起爹妈的负罪感,你会不会抽我?” 秦钊笑了一下,抬手揉了揉秦进毛茸茸的脑袋,道:“你要是到现在都没有负罪感,我才真的该抽你!” 秦进耸拉着脑袋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反正……反正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跟你分手的!活着的时候跟你睡同一张床,死了跟你住同一方棺材,这辈子,你都甩不掉了!” 秦钊笑得很软,把他家二少半揽在怀里顺了顺毛,道:“别怕,天塌下来我给你扛着,你啊,只管按照自己的喜好去活,有我在,没有能左右我们的人生。回家吧。” 罩在心头上的那片小阴云被秦钊几句话驱散得干干净净,秦进玩心又起,趁秦钊转身的功夫,脚下一垫,兔子似的蹿到秦钊的背上,双手揽着他哥的脖子,笑眯眯地道:“我累了,你背我回去!” 秦二少身高一米八,为了挂在秦钊背上几乎将自己团成了一个球,树袋熊似的,又乖又呆萌。秦钊伸出手来揽住秦进的两条长腿,背着他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天气微寒,星光却很亮,雾蒙蒙地洒下来,也有了几分夜色如醉的美感。秦进趴在秦钊的肩膀上絮絮叨叨地说些话:“明天我好好研究下菜谱,做红烧鱼给你吃。从今天,哦不,从明天开始你多加班少休假,攒点假,年底我们出去旅游吧,去云南怎么样?不好,季节不对,去巴厘岛吧,据说很多明星都在那里办婚礼……” 啰嗦到一半秦进突然想起了什么,慌手慌脚地从秦钊背上跳下来,掏出手机一看——已经是夜里九点半了。他没有想到秦妈妈会突然杀出来,定的是九点整的电影票。 昏暗的光线,邻近的座位,凑到耳边说话时刻意压低的性感的声音和灼热的气息…… 全泡汤了! 秦二少哀嚎一声,这生活啊,远比想象中狗血得多! 第二天是星期一,秦进一觉睡到自然醒,摸过手机一看,已经是七点多了。秦二少慌手慌脚地从床上蹦起来,急匆匆地钻进浴室去洗漱。 要死要死,他上午八点有课,大三整个学年他仗着有楚年撑腰包庇,旷过的课能绕地球三圈,再这么下去,老院长一发威,真敢在他毕业的时候不给他发学位证,让他白玩四年。 秦进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听到门响,一边擦头发一边伸长了脖子往玄关处看了一眼,秦钊穿着运动服拎着几个塑料袋从外面走进来,应该是跑完步顺路买早餐去了。 秦小进连内裤都没穿,赤条条地满屋溜达,秦钊看在眼里挑了挑眉毛,故意逗他:“大清早的,您这是遛鸟呢?” 秦进抓起一个橙子扔了过去:“流氓!” 早餐是豆浆、油条、煎饺还有几个茶叶蛋,秦进赶时间,随便塞了几个煎饺就要往外跑,被秦钊扯着领子拎回来,又强塞了半杯豆浆和一杯茶叶蛋,秦进一边把塞了满嘴的食物艰难咽下,一边哀嚎:“亲哥,亲爷,亲大爷!这个时间不好挤地铁,我马上就要迟到了,你放小的一条生路吧!” 秦钊把剥好的茶叶蛋放进秦进面前的小碟子里,拽过纸巾来擦了擦手,道:“我开车送你过去,不会迟到!” 秦小进换脸比翻书都快,一听这话立马笑颜如花,捧着杯子把剩下的半杯豆浆也给咕嘟了。 秦进学校里禁行私家车,秦钊只能把车停在校门口,秦进把书包甩在一侧肩膀上单肩背着,跑出去好几步想起来手机扔在车上了,又退回去拿,秦钊对秦小进这毛手毛脚的习惯相当无奈,通过副驾驶的车窗把手机递过去顺便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秦小进弯起眼睛笑啊笑,一边跟秦钊挥手一边急匆匆地跑远了。 秦进拿出比赛时追着球满场飞的速度踩着点堪堪进了教室,星期一第一节是理论课,任课老师和楚年是铁磁,连带着跟秦进关系也很好,见秦进火烧屁股似的跑进,笑着说了句:“稀客啊,秦少!” 这话粗听是玩笑,细品下来还带着点对秦进有事没事总旷他课的控诉,秦进理亏,只能摆出一脸憨笑假装没听懂 分卷阅读79 。任课老师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博士,私下里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懒得跟秦进一般见识,抬手一挥,让他哪有空座滚哪蹲着去。 体育里鱼龙混杂,又都是写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表面上称兄道弟,背地里都有点谁都不服谁的意思,分派分的厉害,上课的时候都是关系不错的凑在一起坐。秦进下意识地去找室友小乐,视线一扫刚好和赵树斌的目光撞在一起,后者很快便避开秦进的眼神低下头去,秦进这才想起来,他之前为了小乐跟赵树斌动手来着。 小乐和赵树斌坐在一起,看着他的眼神都有点复杂,秦进索性绕过那俩人在教室后面找了个空座。空座临窗,阳光暖融融晒进来,跟催眠曲似的,秦进半趴在桌子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课,一边捉摸着实习的事儿。 过了这学期他就大四了,当初脑袋一热就进了体院,还真没想过好不好找工作以及找什么工作的问题,眼下这个情况,去做职业的网球运动员,他已经过了最好的年纪;跨考考研,他又没那个耐心和定力;去俱乐部做教练也不是长久之计,要不,像楚年一样留校任教…… 秦进思考了一会就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等到撑在脸侧的手臂一软,把自己颠醒,一堂大课已经上到了尾声。秦进睁开眼睛就看见楚年的那位铁磁博士正站在讲台上拿目光狙击他,一脸“鳖孙,你丫又在老子课上睡觉”的表情,秦进擦了把嘴角的口水继续冲他傻笑,把“不要脸”三个字发挥到了最高境界。 上午就一节课,下午是网球队的训练,秦进收拾好书包准备找个地儿喝点冷饮,转身就看见小乐站在教室门口,想靠过来又怕他发货的憋屈样。 秦进叹了口气,对小乐招了招手:“过来吧,有事儿当面说。” 小乐估计是酝酿了好半天该怎么过来跟他搭话,开口的时候有点结巴,期期艾艾道:“秦……秦哥,你别在再旷课了,咱院的老院长退休了,新来的院长据说跟许家有点关系。前些天赵……赵树斌去系办汇报班务,听见新院长点名要任课老师严查你考勤。咱院是学分制,考勤不合格不给学分,修不满学分学校有权取消颁发学位证!” 秦进左耳听右耳朵冒,只当是赵树斌以讹传讹看热闹不怕事儿大,随口安慰了小乐几句就背着书包晃悠着出了教室。 事后再度回想秦进也只能苦笑,老天早就给了他剧透,是他自己低估了许铭深的恨意和霸道。 57 小乐的话秦进前脚听后脚忘,压根没往心里去,体院的食堂不许用现金,秦进又懒得往外跑,随便找人蹭了张饭卡,一边嚼着食堂的大锅饭一边想着晚上回去的时候一定要买本好菜谱,正正经经地做个红烧鱼,让秦钊见识见识小爷的手艺。懒人菜谱简单是简单,太影响水平发挥,好好一个主厨的苗子,生生给耽误成了新东方的劣等学徒。 秦进满脑子都是如何让夫妇同居生活过得更加有滋有味,下午训练的时候明显不在状态,走神走的都快出银河系了,让发球机打出来的网球砸了三回鼻子一回下巴,还有一次楚年使坏,拎拍一挥,网球旋转着飞了过来,要不是秦进听着风声不对,躲得快,那一下子就得结结实实地撞上他家小弟弟,那他近两个月就崩打算跟他哥这样那样地各种运动了。 秦进隔着球网冲楚年比了比中指,甩着满头热汗,把球拍和护腕随地一扔,在球场旁边上的休息区坐了下来。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一半往头上倒一半,湿淋淋的短发刺立着,越发显得轮廓锐利眉眼英俊。几个外校来偷看的小姑娘险些尖叫出声,嘁哩喀喳一顿快门声乱响,就差扑过来要签名了。 楚年挨着他坐下来,顺手把一条干毛巾拍他脸上,道:“这架势,你都快成体院形象代言人了。赶明把你的一寸照片按两米乘三米的尺寸打印下来,往校门口上一挂——瞧瞧,体院金字招牌!” 秦进龇着小白牙,笑得没羞没臊:“嫉妒你就直说,咱俩谁跟谁!”说完还转过身去冲躲在身后疯狂偷拍他的妹妹们摆了摆手,一副知名偶像小鲜肉代表文工团下乡慰问的架势。 楚年翻了翻眼珠子懒得骂他不要脸,正想跟他说几句正事,秦进放在运动背包里的电话先唱上了,他对楚年比了个手势,长腿一抬直接从椅背上跳了过去,单手勾起书包背带,把里面的电话抖了出来。 电话是秦钊打来的,告诉秦进晚上临时加班,不能一起吃饭,让他早点休息,不必等门。秦进蹲在椅子后头,半是不高兴半是撒娇地穷哼唧:“老子难得想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你,你个没口福的想吃红烧鱼下辈子再来吧!” 秦钊在电话那头好脾气地笑,又嘱咐了几句作势要挂电话,秦进转着眼珠子左右瞄瞄,见只有一个楚年在身旁,胆子不由得大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对秦钊道:“早点回来,亲爱的!” 这话别人听不见楚年却听得清清楚楚,酸得他一个激灵,手臂上暴起一片鸡皮疙瘩,学着秦进刚刚对他比中指的样子也对秦进比了一下,道:“一个带把老爷们活得跟闺中怨妇似的,丢不丢人!赶紧把你裤裆里那玩意切了吧,留着也是摆设!” 秦进把收起电话把运动背包往肩膀上一甩,单手拎着球拍,故意往前顶了顶跨,风骚道:“什么叫怨妇啊,人家明明是贤妻,过俩年我打算再生个孩子,生男孩就叫秦靓仔,生女孩就叫秦美女!名如其人!”说完,不等楚年扑过来揍他,转身就跑。楚年瘫在椅子上对着秦进的背影吼了一句:“哪儿去啊?” 秦进一边兔子似的蹦着往前撩,一边远远地把话音递了过来:“我哥晚上外头有场,我带凯爷去趟宠物店,最近丫不怎么正经吃东西,我去问问老板是不是买错了狗粮的牌子!” 楚年看着秦进欢蹦乱跳的背影,打心眼里觉得造物主真是神奇,明明守着个见不得光的庞大秘密,却比谁都活得光明磊落,他想了想,对秦进道:“院里换了新领导,我还没蹚平路子,你小心着点,撞人枪口上,我可没那个本事救你!快要毕业的人了,长点心吧!” 秦进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示意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秦进离开学校的时候还不到四点,避开上下班的高峰期还是挺好打车的,他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回了秦钊的公寓。一进门就看见凯撒蹲在玄关处的鞋架旁可劲摇尾巴,开心得不要不要的样子,秦进抬手在它硕大的脑袋上揉了揉:“等我冲个澡,带你去见见老东家。” 晏小北的宠物店离秦钊的公寓并不远,秦进找了根蓝色的牵引绳出来,准备牵着凯撒步行过去。乖狗就是乖狗,出了门也不撒欢,踩着小碎步慢悠悠地跟在秦进脚边,吐着 分卷阅读80 舌头是不是地滴两滴口水下来,真是傻萌傻萌的。 凯撒对晏小北和那家名字挺怪的宠物店还有点真感情,见秦进带着它往宠物店的方向走,摇尾巴地频率又快了些,秦进看在眼里很是担心这货一激动把自个的屁股甩脱臼了。 转过街角秦进就看见宠物店的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了围观的人群,警灯闪烁不休,在地面上头上明暗不定的光影。秦进愣了一下,握紧凯撒的牵引绳加快速度跑了过去,挤开层层人群就看见那个带着点婴儿肥的圆脸店主可怜兮兮地坐在一片狼藉的店子里,衣服被扯崩了线,半个袖子都垂了下来。 这明显不是被人打劫了就是被人欺负了,秦进觉得额角的青筋有点蹦,他找了个旮旯把凯撒栓好,凑到晏小北身边,道:“还记得我吗?我是买走凯……棉花糖的那个人。” 晏小北抬头看了秦进一眼,神情很憔悴甚至带着点病态,连眼神都是黯淡的,像是疲惫到了极致,他盯着秦进的脸看了好一会,才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嗯,名字记不清了,但是……但是人我还是记得的……” 做完笔录的民警有些狐疑地看了秦进一眼,然后对晏小北道:“还有其他请情况需要了解的话,我们会再联系你,请保持手机畅通。” 民警一边说着一边礼貌性地对晏小北伸出手,晏小北像是脑袋锈住了一样,愣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把手伸过去,机械地跟民警握了握。 警车开走后,围观的人群没有散反而越围越厚,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吵得人脑仁疼,店主大人一副我来自火星我不是很懂你们地球人的样子,秦进只得站起来像哄苍蝇似的往外赶人:“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该跳广场舞挑广场舞该接孙子接孙子去吧,眼瞅着天都快黑了,散了散了吧!我说大爷,您热闹也看了,临走还想拿我一包狗粮是几个意思啊?警察叔叔还没走远呢,我再把他们叫回来给您也做个笔录?” 秦进一通软硬兼施,人群很快就散了,秦进关上店门挡住所有或是嘲讽或是好奇地窥探的目光,走到晏小北身边跟他并排坐了下来。从烟盒里弹出一根烟递了过去,晏小北还是那副火星人的样子,看一眼愣三秒,然后慢半拍地摆了摆手:“我不抽烟,不会。” 秦进点了点头,转手把烟塞进自己嘴里,磕着打火机点燃,吐着烟圈对晏小北道:“有难处你就说,朋友我还是有几个的,虽然没有人民警察力量大,好歹也能帮你出出主意。” 晏小北像是没听懂秦进在说什么,他张开手臂环抱住屈起的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闷闷地道:“我的店被人砸了。” 秦进心想我又不瞎,我看见了,但是这么冲的话跟一个火星人说明显不太合适,他用舌头抵着烟尾转了两转,耐着性子道:“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晏小北依旧保持着小圆球佛的造型,头发有些长了,但是打理的很干净,凑近了能闻到洗发水的香味,发丝略微向前垂去,露出一只白白润润的圆耳朵,看上去手感很是不错。秦进正想着要不要上去揉一把,就听晏氏火星人慢悠悠地道:“知道……也不知道……肯定是我众多情敌中的一个……但是我不确定究竟是哪一个……” 如果晏小北在那个时候看秦进一眼,就会发现秦进脸上的表情跟活见鬼了一样。情敌!众多!秦小进默默吐血三公升,心道,您究竟看上了何方神妞啊,给您绿得店面都不保了,您还念念不忘呢! 晏小北难得在人情世故上通透了一下,没等秦进追文主动补了一句:“我喜欢的不是女的,是个男的,很厉害很厉害的那种,我喜欢他二十六年了!” 一口烟雾直接走错了道,秦小进一口气呛住,天灵盖都快给顶开了,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满世界找水喝,晏小北默默从满地的废墟里刨出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 58 秦进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一边喝水一边扒拉着手指头默默算了算,惊讶道:“二十六年?大哥,你今年多大?你这连早恋都算不上,得是婴儿恋吧!” 晏小北偏过头看了秦进一眼,额发盖过了眉毛,圆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呆萌又无辜。他上身穿了件纯白的棉质T恤,脊背弯起,骨骼支气嶙峋的痕迹,瘦且单薄,看起来像是比秦进还要小上几岁,他委屈道:“你会觉得我很奇怪吗?会歧视我吗?”说话时左侧脸颊微微凹陷,旋出一个浅浅的小酒窝,秦进莫名觉得晏小北这副样子很是眼熟,回忆了半天才想来,这这这这整个一动画片里的小鹿斑比嘛! 秦二少吃软不吃硬,对这种自带天然呆属性的生物一向没啥抗体,连连摆手,实话顺嘴就溜达了出来:“我自己就是个同性恋,我歧视你干嘛,我有病啊!” 这话一处口,秦进和晏小北齐齐楞了一下,晏小北虽然是个火星移民,毕竟在地球上生活得久了,get重点的基本功能还是具备的,他用一脸“宝宝读书少你不能骗宝宝”的表情看着秦进,期待他继续说点什么,随便说点什么都好,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这世界上孤独而怪异的个体。 最初的不自在过去之后,秦进心里反而升腾起来一种奇怪的释然感,有些话他藏在心里太久了,无处诉说无处表达。楚年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可惜他不仅是秦进的朋友,还是秦钊的朋友,有些话让他听见,就相当于变相告诉了秦钊。在这份充满不确定和不祝福的感情里,并不是任何话都适合坦白。 秦进想,我真的需要一个倾听者,他与我有着相同的经历,却与我身边的任何人都没有交集,他不需要给我任何意见,只要安静的听完就好。就像一种记录,帮我记着我曾那样疯狂的爱过一个人,曾经有过一段美好也心酸的感情,提醒我永远永远都不要忘,永远永远都不要向那些强盗般的阻挠与不赞同去妥协。 一根烟燃到了尾巴,秦进敲亮打火机又点上了一根,修长的手指绕着银亮的打火机外壳,骨节分明,肤质细腻,如同某种昂贵的重金属,好看得锋芒尖锐。晏小北智力上有点缺陷,最明显的就是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到奇怪的地方,他盯着秦进的手看了好一会,才把视线移到他脸上,小心翼翼地问:“你也是跟我一样的人吗?我的意思是,嗯,就是那种……” 秦进把烟咬在嘴巴里,像秦钊摸他的脑袋一样摸了摸晏小北的脑袋,笑着道:“有什么不好意的!来,跟我一起念——t-o-n-g,同,同性恋!没错,我是同性恋,你也是,我们喜欢上了跟自己一样性别的同性,这并不丢人,也不是什么心理生理上的疾病。凭什么异性恋受祝福,同性恋就活该被歧视,都他妈歪理!” 晏小 分卷阅读81 北的发质极好,柔顺光滑,触感像是上等的绸缎,秦进摸了一下没舍得撒手,索性揽着晏小北的肩膀放心大胆地各种揉。晏小北的脑袋随着秦进的动作幅度晃来晃去,像是一个巨大的人形不倒翁。 秦进手上揉着晏小北的头发,觉得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说一半和全说也没啥区别,心一横干脆利落地交了老底:“实话说,您要是能算变态,那我就是该天打雷劈的那种。我现在的男朋友是我哥,亲哥,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爹妈的那种。” 晏小北身为一个外来的入侵物种,好像天生对地球人的血缘伦理观没什么概念,秦进觉得自己扔出了深水鱼雷似的重磅炸弹,烟都顾不得抽了,一脸小紧张小忐忑地盯着晏小北,想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晏大侠只是不惊不讶地哦了一声,就好像知道了一个类似于“今天早上吃包子”的寻常消息。 这反应完全出乎秦进的预料,他哭笑不得地对晏小北挑了挑拇指:“您是爷!” 晏小北大概是曲腿曲得累了,他换了个单手托下巴的造型,用一种特别缓慢但是特别平静的语气,对秦进道:“我爸妈都是瘾君子,我出生后没多久就嗑药过量死了,我没家也没亲人,小时候靠街坊邻居给口吃的,对付着长大。后来就到处流浪,每天的生活重心就是想办法给自己弄到点能吃的东西,别饿死别冻死。那个人跟我一样没家没亲人,我们一起结伴流浪,在这个城市的最底层挣扎着活。” 秦进了然地点了点头,晏小北这么单薄这么瘦,大概就是从小营养不良造成的,换句话说就是饿伤了。 晏小北继续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也没人给过我那东西。我只知道,我想跟他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住一个房间,睡一张床,盖同一张被子,我喜欢抱着他,也喜欢他抱着我。以前潦倒的时候,没人会关注两个脏兮兮的小伙子是怎么活的,我还可以正大光明地跟在他身边,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变成了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接触到了更大的世界,也遇见了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我在他生活里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他却一直是我的全部,我的唯一……” 从小没有亲人也没有家,那人是他唯一的情感寄托与依靠,比亲情更厚重比爱情更笃实,那是凌驾于两种感情之上的更沉重的情感。可是,金鳞终究不是池中之物,那人虽出身微寒却天赋过人,他扬名立万,他飞黄腾达,他渐渐走到了所有人都必须仰望的高度。剩下的那一个,不好意思继续攀附却也舍不得放手,更加做不到和他站在同样的高度上平起平坐,所以只能被遗忘在角落里,独自黯然、神伤、然后灭亡…… 这其中包涵的痛苦和心酸,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没有办法体会的。晏小北把整张脸都埋进掌心里,秦进听见一个破碎的带着哽咽的声音从指缝中透出:“我没有想到,有那么一天,连对他说一声喜欢都会变成高攀……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却还是高攀不起……” 秦进觉得胸口一疼,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多的爱而不得,原来不是所有情有独钟都能同等地换回两情相悦。秦进一边把晏小北抱进怀里一下接一下地拍着他的脊背,一边想着我以后一定要对秦钊好一点,再好一点,两个相爱的人能都走到一起,需要太多太多的好运气…… 屋子里安静下来,能听见钟表滴答的声音,门口处突然一亮,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灿金的夕阳打着滚地跌落下来,铺出满地的浓墨重彩。秦进眯着眼睛逆光看去,来人是个姑娘,及腰的大波浪卷发撞上烈焰红唇,杜嘉班纳的西西里风情连衣裙配古驰的细带子高跟凉鞋,挺鼻深目五官立体,又范儿又漂亮,放在哪都有人跟在屁股后头倒追的级别。 晏小北从秦进怀里露出来半只眼睛,无限委屈地喊了一声:“吴丹姐……” 吴丹姑娘是个急脾气,进来后二话不说直接把晏小北从秦进怀里拽了出来,施华洛世奇的太阳镜一摘,就是一顿扑头盖脸的数落:“跟你说了多少次,咱家不缺你那点伙食费,就你拿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脑子,做生意不赔就怪了,现在可好让人堵门欺负!美了吧?满意了吧?手抬起来我看看,伤着哪没有!别让姐知道丫是谁,我非挨个阉了他们不可!” 秦进在一边听着险些笑喷,心道,这姑娘模样辣脾气更辣,而且跟楚年一个毛病,刀子嘴底下隐藏着一颗无限护短的心。 吴丹把晏小北训得跟三孙子似的,然后转过身来冲秦进挑了挑下巴,一副“赶紧自报家门,别让老娘多废话”的表情。秦二少卖得一手好乖,乐呵呵的冲姑娘挥了挥手,很是乖巧地喊了声:“姐姐好,我是小北的客户,今天路过的时候看着围了不少人顺便进来看看。” 吴丹点了点头,也没多说废话,直接对秦进道:“人我先拎走了,你帮他把卷帘门放下来,锁一下。” 吴丹是开车来的,纯黑的路虎配上她那一身名牌,气势简直能盖过天。晏小北被吴丹押上车之前,声音很轻地对秦进说了声谢谢,秦进很想摸摸他的脑袋,转身看见吴丹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愣是没敢,只是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人各有命,感情方面他实在是帮不了晏小北什么忙,因为连他自己都是站在悬崖上的那一个。 送走了晏小北,秦进转身去牵凯撒,走进了才看见那破狗不知从哪捡了个脏兮兮的纸盒子,俩爪一抱啃得正欢。秦进怕它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闹肠炎,连忙抢了下来,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个药盒,盒子已经被啃烂了,只能勉勉强强地辨认出几个字——海昆肾喜胶囊。 秦进愣了一下,这是治疗肾衰竭的药。 门外传来停车的声音,秦进还以为是晏小北忘了东西回来拿,连忙把药盒塞进口袋里,转过身就看见一个英挺的身影逆光走了进来。身上的中山装簇新笔挺,带着上位者独有的强烈压迫感。 59 做官做许铭深这个位置,做人做到他这个年纪,基本上很难在他身上看到明显的喜怒哀乐了,他把所有的情绪归纳总结分类罗列,留在表面上的只有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冰冷和平静,让人猜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秦进对许铭深既有敌意又有点畏惧,他找不准自己在许铭深面前究竟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又该用什么样的身份跟他交流。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秦进觉得这画风格外诡异,晏小北前脚刚跟他讲过一个高攀不起的爱情故事,后脚店里就来了一个对晏小北来说的确是高攀不起的人,这意味着什么? 秦二少的脑洞瞬间被打开,一个开玩笑一样的想法窜进了他的脑袋里 分卷阅读82 。如果事实真的像他猜想的这般狗血,他也就明白秦钊为什么能那样坦然地从许铭深的深情款款里走开。 二十六年的相濡以沫,至贫至苦中的生死相伴,世间还有比这更深刻的感情吗? 宠物店里一片狼藉,能摔的全摔了,晏小北应该是事先听到了什么风声,把店里的活物都送走了,只剩下大大小小的各种笼子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上。许铭深动了动脚尖,拨开挡在他脚边的一个粉红色的仓鼠笼子,目光厉得如同凌空向猎物俯冲而来的鹰隼,看着秦进哑声道:“他呢?” 这个“他”指代的自然是晏小北,秦进把凯撒的狗绳握在手里,顺便在它脑袋上摸了摸,道:“站着干聊多意思,找个地方坐下说吧。” 许铭深看了秦进一眼,目光极淡,连一丝情绪都没有,压根就没把他当成两条腿行走的人类。 秦二少也不恼,甚至有些好笑地想,估计在这位爷心里连空气都比我值钱,笑完了之后又忍不住叹息,如果真像他脑洞乱撞猜想的那样,那么晏小北真是实打实地撞上了个命里带煞的,遇见了一个差到不能再差的人,碰上了一段差到不能再差的姻缘。 越想越替晏小北不值,秦进忍不住试探着补了一刀:“我听小北说了挺多你们之间的故事,真是万万没想到啊,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许铭深早就练出了一身百毒不侵的护体神功,道:“我的故事轮不到你来听,跟我坐下来聊你更是没这个资格。我看得起你哥不代表我看得起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我和秦钊还有很多事情没了结。” 话一说完,许铭深转身就走,好像跟秦进多待一会就能感染上什么要命的病菌。秦进想了想,对着许铭深的背影大声道:“你跟秦钊之间的事儿我没兴趣参与,但是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我们是相爱的,并且已经在一起了。人各有命,与其强求那些注定得不到的,不如静下心来想想自己手里究竟有什么。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就是后悔,最让人觉得难熬的也是它,真到了后悔的那一天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许铭深的脚步顿了一下,背对着秦进冷笑道:“相爱?我倒要看看爱情这东西究竟有多值钱!” 许铭深命里带煞身上戾气又重,这样的人事业上有多成功,感情上就会有多狼藉,越是离他近的人越是会受到伤害,越是受到伤害越是无法自拔。秦进淡淡地想,过刚容易折,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越是狠厉的人,敲掉那一层又一层的外壳,骨子里其实越是脆弱;表面上柔弱的人执着起来反而加倍坚韧,狠厉如许铭深坚韧如晏小北,真的是应了那句老话——情至刻骨,不死不休。 思维一旦发散开去就有点收不回来,等秦进回过神时,他已经在家里的沙发上团了好一会了,茶几上的热巧克力已经失了温度,大狗蹲在双开门的冰箱前哈拉哈拉地吐着舌头,明显是饿了。 秦进这才想起来,他俩都还没吃晚饭,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竟然已经快八点了,给大狗准备了点罐头和饼干,自己却没什么想吃的东西,索性蹲在深棕色的狗粮碗旁边看凯撒吃东西。 以往大狗吃饭的架势格外搞笑,硕大的脸往碗里一埋,不吃干净不抬头,有时候能顶着狗粮碗走出去好几米。今天凯撒大概是有生以来头一回被人盯着吃饭,有点不太好意思,吃两口抬起头来看秦进两眼,再吃两口再看两眼,后来索性往地上一蹲,把整个碗都让给了秦进,殷切切地瞅着他——你也想吃啊?我碗里的都给你! 秦进囧得满头黑线,摸了摸大狗的脑袋,说了句“慢慢吃,别噎着”,转身去浴室洗漱去了。 秦钊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秦进调高了卧室空调的温度,只穿着内裤趴在床上卷着被子刷微博,他把之前的小松鼠头像换成了现下最火的耽美条漫的主角,两个Q版小人四仰八叉地睡在同一张床上,怎么看怎么可爱。秦进挑着发了几张训练时的背影和发球时手臂上嶙峋的肌肉线条,十分钟后评论区里一片灾难,全是“卧槽帅哥都出柜”了的逆天感叹! 秦进在评论区里潜水捡乐子,秦钊推开卧室门,走进来换衣服准备洗澡,顺手在秦进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躺在床上玩手机,回头近视了你可别哭!” 秦进卷在被子里打了个滚,笑吟吟地对秦钊道:“饿不饿?冰箱里有牛肉酱、鸡蛋和面,饿得话我给你弄吃的。” 秦钊一边摆手一边往浴室的方向走:“别忙了,晚上吃得多,现在我还觉得有点撑呢。” 浴室里水声一响,秦小进就有点心猿意马——既然有点撑,那咱就做点运动消化消化呗…… 秦小进把自己脱得光溜溜钻进浴室的时候,秦钊正面对着墙壁站在花洒下面洗头,一头一脸的白色泡沫。身形颀长,覆着薄薄的盈亮的水膜显得愈发挺拔刚劲,像是笔直翠绿的竹,带着冰雪般不染烟火的凛冽气息。 秦进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跳加速,他自身后环抱住秦钊的腰,双手顺着腰线滑下去,停在某处轻轻握住,一边用嘴唇轻抿着秦钊的耳垂,手上一边轻轻动作,柔声道:“累了吧?” 秦钊冲干净头上的泡沫,掐着秦进的脸,在他额角处亲了一下,笑道:“知道我累还来闹我。” 秦进身形一矮,横插进秦钊和墙壁之间,面对着他半跪了下去,薄薄的唇从大腿内侧的肌肤上轻轻擦过,在昂扬的那处上吻了吻,秦进抬起头,对着秦钊笑道:“我不是在闹你,而是想你了!” 60 口腔里温热的触感是最绝妙的享受,秦进眼角飞起淡淡的红,如同嫣然的锦缎,衬得一双本就精致的眉眼笔墨勾勒般好看。秦钊喉咙里压抑着细碎的呢喃般的口申口今,低沉的嗓音沾染上了情谷欠,肆意的放纵之中透出温柔的底蕴。 秦钊食指纤长,跳过眉梢和脸颊在秦进的耳朵上轻轻挑逗,水花飞溅之中秦二少只觉有细碎的电流自耳廓上迸发,如同蛇行,瞬间席卷了他的半边身子,秦进在亦真亦幻的战栗之中慢慢吞吐,技巧一般,但是柔情无限,带来无法形容的感官上的愉悦。 秦钊的身体渐渐绷紧,他向前挺了挺身子,似箭锋锐的眉毛微微蹙起,唇边却勾出极淡的笑,像是完全沉浸在这盛宴之中忘记了自己,又像是自幻境之中缓慢苏醒。 时间是静止的,水花溅落在身上带起细碎的凉,烫人的火热彻底迸发的那一瞬间,秦钊抬起手蒙住了秦进的眼睛。纯净的黑暗的世界里,秦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清澈的无暇的世界里,秦进感受到从秦钊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悸动。 这一刻,我和你用最原始最亲密的方式宣告着对 分卷阅读83 彼此的心意。 这一刻,即便是神站在我面前告诉我这份爱注定被诅咒,我也愿与你共赴地狱。 秦钊掐着秦进的下巴把他拖了起来,让他把嘴巴里的东西吐掉,秦进张了张嘴巴,示意您来晚了我都吞了。秦钊顿时哭笑不得,秦进适时凑过来抱着秦钊的腰同他接吻,细致绵密的吻自唇与唇相碰的瞬间无尽的延展开来。舌尖扫过齿列探入口腔,占有领地一般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秦钊掐着秦进的腰把他整个人都按贴在墙壁上,一边是冰冷的坚硬的墙壁一边是火热的吻与让人着迷的躯体,秦进好似撒娇一般细碎的呢喃着,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半眼幻境半眼人间,秦进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沦陷,无尽的下沉,无尽的疯狂…… 最后秦进在秦钊的手里释放出来,气喘吁吁的两个人挤在水流的包裹下耳鬓厮磨,秦进有点困了,挂在秦钊身上蹭来蹭去,吃着豆腐耍着赖。秦钊把两个人从头到脚洗吧一遍,然后大浴巾一裹,直接把秦进扛了出去,秦二少蹬着两条长腿嗷嗷抗议:“公主抱!老子要公主抱!你这个抗麻袋一样的造型是闹哪样!” 秦钊把人往床上一甩,顺便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道:“三条腿的大老爷们要什么公主抱!公主裙你要不要?” 秦进把浴巾一甩,赤条条地瘫在床上晾鸟,笑道:“行啊,我穿公主裙子你披张兽皮,咱也玩个角色py增添点性趣,你喜欢什么样的道具?回头我去买了当生日礼物送你!” 秦钊从柜子里翻出条新内裤砸在秦进脸上,道:“您能多少要点脸吗?” 秦进趴在枕头上笑啊笑的,一会就睡了过去,两只手虚虚的握成拳头,放在脑袋两侧,像是刚刚满月的小婴儿。秦钊抖开被子给他盖好,俯身在他眉心处亲了一下,轻声说了句“晚安”。 第二天上午秦进没课,心安理得地拱在被子里赖床,秦钊洗漱完毕吃完早餐要出门的时候,他还没有睡醒的迹象。秦钊去床头柜上翻腕表,电话突然震了起来,循着声音找过去,是秦进的电话在响,那位少爷皱着眉毛哼哼了两声,一副要醒又有点醒不过来的样子。秦钊一手在他身上轻轻拍了两下,哄着他继续睡,一手把电话接了起来。 楚年的天生大嗓门顺着信号热热闹闹地撞了进来:“少爷,上次不是跟你说要去温泉酒店嗨两天嘛,昨儿同事送了我两张现金券,有截止日期的那种,浪费可耻,咱周末就去消费了吧!丑化说前头啊,这次不带你哥,他一个事儿爸死洁癖,这不许那不许的,净会妨碍人民群众找乐子!” 秦钊冷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你丫活拧了吧!秦进没睡醒呢,吃过午饭你再打过来吧!”说完干净利落地挂了线,还顺便关了个机。 秦小进不明所以,挣扎着睁开半只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秦钊:“怎么了?” 秦钊俯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亲,轻声道:“没事儿,睡吧。” 秦进上过两节专业课后去网球馆赶训练,在更衣室里被楚年堵了个正着,楚大神背倚着门框不动声色地从秦进挑了挑下巴,一脸你主动招了还是等我大刑伺候完再招的表情。 秦小进一边换衣服一边笑,道:“您有话就直说,这么深情的看着我,我会有压力的。” 楚年剔了剔指甲,一脸王婆跟潘金莲介绍西门庆时独有的猥琐表情:“男男同居小生活过得挺滋润么,哎呦,为师都要嫉妒了!” 秦进眼睛亮亮的,像是藏了两颗小星星在里面,眨一眨闪一下,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瞅着楚年放电,一副“这回真不是我虐你,是你犯贱主动凑上来找虐”的无辜表情。 楚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懊恼地一拍脑门——我跟一恋爱中的低能生物聊这话题干嘛,找虐么不是! 心思转了两转,楚年试图将话题搬回到正轨上,皱着眉毛生硬道:“周末有时间吗?” 秦进险些笑喷,弯着眼睛乐呵呵地道:“瞧瞧这一脸便秘了半个月的表情,不就是被我哥在电话里吼了一句嘛。那会我确实在睡觉,不过后来我都听他说啦,周末有空,咱不带他,怎么玩您说了算!一句话,您想看我光着,我绝对连双袜子都不穿!” 楚年没绷住,也跟着笑了起来,拽过搭在肩膀上的毛巾往秦进脑袋上抽了一记,笑骂道:“不要脸的东西!谁要看你光着遛鸟!” 自打从上海回来后,秦钊的工作确实很忙,他有心想跟去看着那俩活祖宗都抽不出时间来,只能话里话外地点着秦进,让他清醒点别一时脑热跟着楚年胡作。秦进当着秦钊的面乖乖巧巧,答应得又干脆又利索,转过身就把那一串念叨还给了圣母玛利亚。 楚年推荐的那温泉酒店是上了星级的,正宗的欧式装修,大厅里灯火辉煌地毯柔软,往来的侍者俱是年轻精神的姑娘小伙,一口标准中带着点软糯的普通话,听得人心里痒痒的。 楚年显然跟这家酒店的领导层打过不少交道,西装笔挺的大堂经理过来跟他聊了好一会家常,又客客气气地伺候先他订了个豪华套房,把酒店里需要预付款的娱乐项目都买了一遍。楚年挥别经理,转过身一手掐腰一手房卡,歪着嘴角冲秦进笑得格外得瑟——跟哥走,带你装叉带你嗨! 秦进摘下墨镜卡在白T恤的领子上,对楚年比了比中指——您老可以再丢人一点么! 楚年也不恼,乐呵呵地揽着秦进的脖子拖着他往楼上走。 门卡一刷,大门一开,秦进忍不住嘿了一声——套房位于十八楼,迎面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将大半个城市的景色都收在眼底、酒店的位置邻近市中心,可以想象到,暮色降临时,能看见何等惊艳的夜景,霓虹、车流、立交桥还有数不清的万家灯火…… 秦进踩着地毯溜达了一圈,还看见一个挺大的壁炉,一边想着圣诞节的时候一定要拖着秦钊再来一次,一边回头冲楚年挑了挑拇指——哥哥,我下辈子也想给你装叉给你嗨! 楚年屈起食指,用关节在下巴上磕了磕,像是历经红尘冷暖的狂浪剑客,表面上再怎么不羁,心也是老了。秦进看在眼里愣了下,心里升腾起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他家楚教好像不太对劲。 61 秦二少跟他哥厮混久了,也沾了个洁癖的边儿,办好房卡之后先钻到浴室里去洗了个澡,等他换好衣服出来,没见楚年踪影,跑去问了前台才知道,丫的已经浪去娱乐室了。 娱乐室里设备齐全装修精致,浅金的底色衬着吊在天花板上的巨大水晶吊灯,光线散下来周围一片富丽堂皇,跟中世纪时的西方宫廷似的,到处都是人民币的味道。秦二少看在眼里默默开了个小差,还好老子今天穿的衣服是 分卷阅读84 带着牌子的,要是穿着淘宝来的牛仔裤踩着人字拖,那可真是跌份跌到姥姥家了! 娱乐室里摆着一张台球案一台麻将桌,靠里的位置列着一个小吧台和几个酒柜,左手边的墙壁上摆着个球杆架子,上面陈列着各种型号的球杆,养护做得很好,油亮干净,秦进眯着眼睛瞄了瞄牌子——嗯,又是一堆人民币。 屋里除了楚年另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背对着秦进在酒柜边上倒酒,一时间看不清脸,女的就站在球桌边上,秦进倒是看得分明。二十出头的年纪,红色低胸裙配上大波浪,很是旷野风尘,脸上妆容精致浓重,看人时不自觉地带着股媚意,秦进不禁挑了挑眉毛,心道他家楚教果然不对劲。 红裙姑娘拿着球杆俯身对角度,瞄了几下,估计是找不太准位置,抬起头来跟楚年娇嗔了句什么,楚年笑了一下,弯低了腰覆在姑娘背上替她矫正杆头的位置,秦进冷眼站在旁边目测了一下,从楚年那个角度看过去,能把姑娘胸前那点东西看个精光,这算个什么事儿! 秦进佯装清咳,楚年握住姑娘的手腕,带着她用力起杆,红球顺利进网,然后才站起身来看着秦进,道:“过来陪我练一局。” 秦进站着没动,眼神往姑娘身上飘了飘,楚年笑了一下,站起身,半揽着姑娘的肩膀,道:“我介绍一下,这是曲柔,我新聘请的酒吧经理,那位是乐杨,酒吧热场乐队主唱,这位是秦家的小少爷,你们叫二少就行。” 曲柔模样娇滴滴的声音更娇,一声“二少好”能酥到人骨子里去,乐杨远远地冲秦进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模样极其清秀,扔到电视上绝对是一当红炸子鸡。 秦进随便拿了一根球杆,半靠在球案上,挑着花色打了一杆,毫无悬念的进洞落网,曲柔娇着嗓子鼓掌叫好。秦进没好气地冲她抬了抬下巴,让她闭嘴,转过脸来看着楚年道:“这就是你死活不让我哥来的原因?楚年,你丫到底在琢磨什么呢,人生过腻了想过过狗生?” 楚年依旧在笑,神色看起空荡荡的,让人没来由地心里发堵,他挑高了曲柔的下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一边招呼着乐杨给两人倒酒一边对秦进道:“我是做狗做腻了想做两天人,我知道你爱干净不玩这个,没关系,咱俩各玩各的,回头一切开销都算我账上,我只有一点要求,就算看不惯也别来扫我的兴!” 那一瞬间秦进真想摔了球杆转身走人,送给楚年一个大写的去你妈的!可是转念想到楚年明摆着心里有事儿,把他一个人扔在这种销金窟里他指不定作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秦进强忍着脾气站着没动,挤出点笑容来,道:“这说的什么话,说好了带我装叉带我嗨,转脸就想一脚把我踹开自己逍遥快活去,有您这么啪啪打脸的吗?” 秦进给台阶楚年不可能不接着,乐杨乖觉地走过来递给分别递给两人一杯红葡萄酒,楚年端着杯子跟秦进碰了碰,笑着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说罢,仰头一饮而尽,曲柔靠在楚年怀里娇滴滴地笑,丰满的胸脯有意无意地蹭着楚年的衬衫扣子,秦进看在眼里,简直想跳起来骂娘,强行把涌到嘴边的草泥马咽了回去,憋得都快成究极进化的暴龙兽了。 乐杨时时走过来陪秦进打球,他身上有种极淡的薄荷香,配上那副冷冷清清的眉眼还真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秦进把他和曲柔归在在了一起,打心眼里不待见他,佯装低头对角度,把他一人晾在一边。 乐杨也不尴尬,在旁边倒酒递枪粉,安静了好一会,开口道:“二少,是不是曾经去过路西法,我看着有点面熟。” 秦进心想我何止去过啊,那有几只公耗子我比母耗子都清楚,暗地里心思转了两转,又起了两杆打进两个球,才看着乐杨似笑非笑地道:“你要是常年混在路西法,看见我可不应该是面熟,应该是熟烂了才对,我对你却真的没什么印象。” 乐杨被不轻不重地噎了一下,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长长的手指微微弯曲,在球案上哒哒地敲着,想了想继续道:“我在路西法做过一段时间的调酒师,那个时候你总护着小野,护得我都有点嫉妒,我总是想,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哥就好了,长得又帅脾气又烈。我要是有这么一哥,让我干什么我都乐意。” 乐杨背靠着台案,歪着脑袋看向秦进,白衬衫的领口松松地敞着,露出形状精致的锁骨,指尖挑起衬衫下摆,露出一小块细致柔软的腰侧皮肤,不轻不重地在上面画着圈圈,乐杨咬着下唇,清秀的脸上明明没有表情,却莫名地透出一股子魅惑来。 秦进心道,人家这才是真真的诱惑,我那点手段跟人一比简直就是农村跳大神的,真是难为秦钊了。想到秦钊,秦进心头猛地一软,眼神里水光盈盈,那是沉浸在幸福里的人才有的表情。 乐杨目光闪了闪,手一动就想去拽秦进的胳膊,恰巧楚年手抖打出来个跳球,秦进身形一晃探手把球接住,顺便跟乐杨拉开了距离,秦进看也没看他,把球和球杆一并扔在桌上,对楚年道:“玩腻了,换个地儿吧。” 眼瞅着秦进开门走了出去,楚年把球杆放回到架子上,转身看着乐杨,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道:“那小爷脾气可烈,你别招他。” 62 秦进离开娱乐室没走几步,楚年就从身后追了上来,老大哥似的张开手臂揽住秦进的脖子,挂在他身上嬉皮笑脸:“出来玩就高高兴兴的,别总拉着脸!动不动就装严肃,你都被你哥带坏了!” 秦进没好气儿地想,你不带奇葩来气我我肯定不跟你拉着脸! 楚年余光瞄着秦进脸色不是特别好看,笑呵呵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道:“你不待见那两位,咱就不跟他俩玩,走,爷带你去个好地方!” 楚年所谓的好地方是酒店里的一个小夜吧,夜吧占地面积不大,呈半封闭式,没有窗子,只在角落里开了几个通风孔。正中央一个一米高的炫光舞台,四周散着十几个带小圆桌的卡座,再往外是吧台和吧椅,没见着服务生,只有几个白衬衫黑马甲带着小领结的调酒师站在吧台后面,手里忽上忽下地抛着雪克壶。 夜吧里的装修很是荡漾,没有明显的灯具,全靠墙壁上色泽暧昧的荧光装饰照明,连脚下的地板都散着淡淡的荧光。荧光的强度调得极好,只能让你看见来来往往的人影,却看不清任何一张脸。秦进环顾了一圈,心想,真是个夜妖出没的好地方。 卡座上影影绰绰地坐满了人,楚年带着秦进在远离卡座的吧台旁找了两个位置,挥手叫来调酒师,给秦进点了一杯新加坡司令,自己则要了一杯曼哈顿。 曼哈顿也被称为“男人的鸡尾酒” 分卷阅读85 ,口感极烈,秦进看了看自己手里那杯果汁似的东西,又看了看楚年手里的曼哈顿,很是无奈地敲了敲台面,道:“老大,你瞧不起人是不是?” 楚年笑着挑了挑秦进的下巴,伏在他耳边低声道:“别急,有你喝烈酒的时候。” 许是灯光昏暗的缘故,楚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极度暧昧,秦进莫名想起曲柔晃着胸前那俩大椰子蹭来蹭去的样子,手臂上登时炸起一片鸡皮疙瘩,同时整个人都进入了一整二级战备的状态。 秦进心想,凭我对这货的了解,丫的指定又要作幺蛾子! 楚年的话音刚一落,夜吧里荧光骤然消失,彻底陷入黑暗,只在舞台上留了一盏小小的白色的夜灯,巨大的幕布从天而降,将舞台团团围住。一首旋律妖艳的外文歌由低渐高,节奏进入最劲爆的章节时,围在舞台外侧的幕布骤然落下,露出挡在里面的金属栏杆,栏杆四周合围,将小舞台变成了绚丽的牢笼。 巫师灯和闪频灯纠缠着疯狂摇曳,舞台背后的大屏幕营造出星海斑斓宇宙无垠的炫目感,随着幕布的落下,四五个金发及腰身材火辣的外国姑娘四肢并用地挂在金属栏杆上,摆出各种撩人的动作和表情,身上缀满了金色的线条和水钻饰品,却没有任何遮羞的衣物。 胸前的风光,腰线之下的线条,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各色目光之中,撩拨着最原始的韵律。 原本昏暗沉寂的夜吧瞬间嗨翻了天,音乐开到最大,闪频快得让人昏厥,妖魔鬼怪向舞台围拢过去,能看见无数疯狂舞动的人影和摇摆的双手,偏生看不清任何一张脸。 秦进一口酒险些喷进调酒师的雪克壶里,他拎着楚年的领子把他拽到身前,吼道:“你他妈说的好东西就是这个!” 这世上还有比俩gay组团来看姑娘跳艳舞更讽刺更蛋疼的事情吗? 没有! 楚年依旧在笑,他半挂在秦进身上,荧光之下眼神浑浊而暧昧,对着秦进的耳朵吐气般道:“这世上有很多很美好的东西,我要逐一去享受,我不要再把自己当成是任何人的附属,不要再为了任何人而活。我要好好地纵情地去享受,享受这个美好的世界和美好的生活!” 说完,楚年在秦进肩膀上轻轻一推,从他怀里退了出去,伏在调酒师耳朵边上说了些什么。三分钟后,一群维密天使般穿着内衣背着翅膀的姑娘从舞台后绕了出来。 场面越发的狂乱,秦进从吧椅上跳下来,想拽着楚年的衣领把他拎出去,三四个背着翅膀的姑娘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把他和楚年隔绝开。音乐凌乱,灯光凌乱,秦进挣扎着透过翅膀的缝隙看见一个白人女孩从内衣里拿出来一样东西,然后拉开楚年的西裤拉链塞了进去。 翅膀柔软,内衣上的水钻流光闪烁,女孩长长的手指在楚年大腿上抚摸流恋,楚年似乎说了些什么,女孩面对着楚年蹲了下去,缠绵地隔着裤子在某一处上吻了吻。 秦进看在眼里只觉脑袋上有青筋在蹦,你丫都弯成北回归线了在这装什么直男!只觉告诉他,白人女孩塞进楚年裤子里的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祥的预感翻涌上来,秦进试图像楚年靠近,那些乱七八糟的野路子天使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意图,愈发疯狂地围拢上来,雪白的翅膀层层挡在眼前,有人趁乱抱住了他的腰,火热的手掌顺着腰线一路向下。 秦进只觉头皮一炸,怒气瞬间彪到了最大值,他摸索着抓过吧台上一瓶开了封的威士忌,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同时掀开Zippo的盖子猛地一甩,半米高的火苗窜了起来,野模们尖叫着四处逃窜。 秦进单手在吧台上一撑,长腿剪开空气,直接翻到了摆台内侧,却发现楚年所在的地方已经空了,白人女孩不见了,楚年不见了,连刚刚说话的调酒师都不见了。 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秦进撞翻一路人影跑到夜吧的最深处,看到一扇小后门开在那里,旁边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黑人保镖。秦进两步冲过去,一句废话都没说直接摸出来一把现金拍在两个保镖胸口,然后撞开小门冲了出去。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秦进冲出来的瞬间看到楚年的衣角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一闪而过。 四周光线昏暗,没有监控器的影子,秦进贴着墙根一路追过去,尽头是几间屋门紧闭的客房和一个正向上运行的电梯,秦进看了看显示屏上的数字,然后一脚踹开了离电梯最近的那间客房的房门。 秦进下了死力气,深棕色的门板重重地撞上墙壁又重重地弹回,走廊里满是声势浩大的回音。乐杨就站在离房门不远的地方,明显吓了一跳,手上一抖,银色锡纸并白色粉末散了一地。 楚年衣衫不整地靠着床垫坐在地毯上,眼见着秦进跟尊煞神似的冲进来也不恼,依旧是笑眯眯的:“动静小点,这地方贵客很多,惊动了哪个,我们都得拿命赔。” 秦进终于知道那野模塞进楚年裤子里,或者说楚年从那野模手里买的是什么东西了。他觉得自己连愤怒都没有了,心里满满全是失望和厌恶。 秦进做了个深呼吸再一次按下撂挑子走人的冲动,他带上房门顺便反锁,然后走到乐杨面前抬手便是一记耳光。手上打的是乐杨,秦进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楚年脸上。 乐杨被打得踉跄了一下,白皙的侧脸瞬间便肿了起来,秦进脚尖点着地上的白色粉末,对乐杨道:“你带他玩这个?你他妈活腻了吧你带他玩这个!” 秦进抄过摆在地上的小花瓶就要往乐杨头上砸,楚年爬起来横插在两人中间,笑嘻嘻地道:“不是他带我玩,是我带他玩,据说吸上之后会格外渴望来上一炮,我想尝尝那种吸一口做一次的感觉,会不会爽到天上去。我本来是想叫个姑娘来着,可惜弯的太久了直不回来,只能把乐杨叫来。他也不容易,让他走吧。” 秦进拎着楚年的衣领把人狠狠地掼在墙上,他觉得心里的失落和厌恶又扩大一些,像是破了个洞,凉飕飕的冷风打着波旋涌进来,冻得人变体生寒。秦进看着楚年的眼睛,问:“为什么一定要糟蹋自己?” 楚年的眼睛很亮,专注地看着一个人时会给人一种深情款款的错觉。他看着秦进微微泛红的眼睛,唇边的笑容一点点地淡了下去,他道:“周赫森给自己和妻子办了移民,他要走了,没打算带上我。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在他心里原来什么都不是,我爱他爱得可以去死,可我在他心里依然什么都不是……” 63 楚年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强悍得可怕,擅于折腾自己也擅于折腾别人。所以,当秦进从楚年眼里看见泪水的影子时,震撼之余还感受到了强烈的无奈,这狗血的生活 分卷阅读86 终于磨光了楚年仅有的一丝真情,那个在冰雪之中独自长大的孩子终于一无所有。 秦进给了乐杨一点现金,让他管好自己的嘴巴能滚多远滚多远。秦进那一巴掌在乐杨脸上留下通红的一片印子,乐杨脸上依旧淡淡的,看不太出来究竟有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是在秦进给他钱轰他走的时候,从那叠递过来的纸币里抽出来一张刷刷刷地写下一行数字,然后递回到了秦进面前,秦进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乐杨脸上浮起一个有点媚的笑容,说:“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需要可以联系我,各种需要都可以联系我。” 秦进强行按下拽着他的头发拿他的脑袋去招呼碎玻璃的冲动,连人带钱带电话号码一起拍在了深棕色的门板之外。 白色粉末散在了地毯上扫不干净,又不方便叫保洁,秦进实在是膈应那东西,索性把地毯整个撤了下来,团吧团吧塞进浴缸里,花洒开到最大,胡乱冲洗。 秦进这厢刚收拾完烂摊子,楚年那厮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两瓶烈酒,已经把自己灌了个半醉,衣衫不整地瘫在白色的大床上,手腕外翻着露出里侧狰狞的伤疤。 楚年平时从不穿短袖的衣服,训练的时候永远带着护腕,秦进也只是在洗澡的时候无意间瞄到过他腕上的伤口,这样清清楚楚地看见还是第一次。疤痕狰狞交错,明显是寻死时留下的痕迹。 楚年整个人都现在被褥堆里,把酒瓶子举起来,像倒水似的往嘴里灌,他已经半醉,手腕不稳,倒出来的酒有一半都溅在了脸上身上和被褥上。楚年爱干净,从来都是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没有半分单身男人的邋遢感,几时这样狼狈过,秦进看不下去了,半跪在床上连哄带骗地把酒瓶子夺了下来,然后沾湿了毛巾给他擦脸。 楚年眼睛里水光盈盈,也不知是醉了还是哭了,他拽着秦进的衣角,声音小小的道:“第一次见到他时,我还不满十五岁,他已经年近而立,那是我最差劲的时候,却是他最好的时候,多讽刺。” 秦进没接茬,只是拽过一个枕头垫在楚年脑袋下面,给他收拾干净了,然后自己也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听他絮叨,陪他回忆那些狗血淋漓的岁月:“我妈是KTV里的陪酒公主,除了长得漂亮没有别的优点,而且极其擅长作死,她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搭上了周家的人,被安排到周赫森身边做情妇。周赫森对她并没有太多的兴趣,见过几次之后就把她忘了,在城郊给她弄了个小公寓,由着她自生自灭。我妈在那个时候才想起来她还有个儿子,托人把我从乡下接了过来,我以为她是想我了,后来才明白,她是需要一个人看着她,看着她别在吸粉儿吸嗨了的时候把自己弄死。” 楚年顿了一下,偏过头在枕头上蹭了蹭眼睛,继续道:“她是吸粉儿过量死的,她死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家里没有钱也没有吃的,我饿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眼看着她注射完最后一支药,躺在地板上痉挛。那个时候她已经瘦得像骷髅,一点都看不出当年万人痴迷的样子,身上到处都是烂疮,枯草似的头发纠缠在一起,要多恶心有多恶心。挣扎了十多分钟,她突然回光返照似的坐了起来,死死地掐住了我的脖子她说她要死了,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世上受苦,她要带我一起走。多讽刺啊,我的生身母亲,不想着怎么带我一起好好地活,只想着带我一起死。” 秦进侧过身子拍了拍楚年的肩膀,他看见那个素来带着三分冷笑的男人眼睛里溢满了泪光,那么浓烈,那么刺骨,他已经饱受生活的欺凌,还要被深爱的人捅上最后一刀。 楚年盯着空气中某个虚无的角落,轻声道:“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逆光走进来,身形那么高大那么英挺,穿着昂贵的西装和干净的白衬衫,五官精致又英俊,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只一眼,我就疯了。从那以后,每当我在书上看到‘顶天立地’这个词都会想到他,我的救世主,我的神……他出钱替我母亲办了葬礼,全了她最后的体面。母亲的葬礼结束之后,我背着所有人拉住他的衣角,我说我想跟着他,我想像我母亲伺候他那样继续伺候他,而且我还小很干净可以调教,不会怀孕,不会给他找任何麻烦。是不是觉得我很贱?”楚年突然转过头来看了秦进一眼,眼睛和脸颊一样都是红红的,他喃喃着:“可那是我能留在他身边的唯一方式……” 秦进受不了楚年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抬手抹了把脸,道:“我真想掐死你们两个!” 楚年笑了一下,比哭都难看,他道:“我比你更想掐死他,掐死他,我就不用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以他的身份在外面养一个半大的孩子,是很不体面的事,他索性带我回了周家老宅,谎称是友人留下的遗孤。我不肯叫他叔叔,也不肯叫他爸爸,一直对他直呼其名,周赫森周赫森。我不到十八岁就爬上了他的床,在森严诡谲的周家老宅里用尽方式陪他放纵。我是男人,又是他名义上的养子,在他身边出入并不会引起怀疑,我抓牢了这一点疯狂的纠缠他。他身边的情人并不多,最长的也不会超过十个月,我却在周家老宅里安安稳稳地住了八年,那八年给了我太多的幻想,我以为我是可以留住他的,无论是人还是心,留住哪一样都好……可是……” 楚年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酒柜边上去开酒,白兰地入口灼烈,楚年一口气吞下大半瓶,激得胃和喉咙火烧似的疼。秦进去夺他手里的酒瓶子,被他很大力地撞开,他踉踉跄跄地一路后退,嘴里嚷嚷着:“可是……可是我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摇屁股的玩意儿……凭什么留住他周家少爷……”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来,秦进想,楚年这辈子所有的眼泪可能都是给周赫森准备的,他伤透了他的心,还要让他哭瞎眼睛。 楚年抱着酒瓶子缩在窗台上,脸上湿漉漉的,看着秦进道:“有一天,他跟我说他要结婚了,让我从周家老宅里搬出去,他要娶的人是门当户对的贵族小姐,我在这里会搞砸他的婚礼。我哭过求过闹过,连手腕都割开了,你哥说我没出息,全世界都看不起我,没关系,我只想留住他,我什么方式都用了,什么方式都没有用,我做了整整八年的梦,在那一瞬间全都醒了!” 楚年把酒瓶子摔碎在窗台上,烈酒混合着碎玻璃一起握进掌心,鲜血淋漓,疼痛刺骨:“就是这种感觉,当他为了别人把我丢在一边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秦进只看了一眼就要疯了,他真想一棒子敲晕这个作的一手好死的家伙。秦进连拖带拽地把楚年弄到卫生间里去冲洗伤口,玻璃尖锐,万一割伤哪个筋骨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楚年反 分卷阅读87 手把秦进推开,醉鬼的力气大得吓人,秦进的后脑磕在浴缸瓷白的边沿上,咚的一声。秦二少差点疼晕过去,舍不得骂楚年,只能把周性一族在口头上全阉一遍。 秦进缓过最晕的那阵,走出浴室就看见楚年又跑到酒柜里去摸酒瓶子,这一次更狠,直接摸出来一瓶五粮液,喝水似的咽下去大半瓶,摊手摊脚地扔在地板上,意识不清地喃喃着:“你讨厌吸粉儿……我比你更讨厌那东西……可是……可是我想见到他啊……他会在我妈吸粉儿过量的时候出现……会不会在我吸粉儿过量的时候也出现……我想试试……” 楚年彻底醉死了过去,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又是酒精,脏得没法看,秦进想着要不要给他弄医院去做个酒精测试,中的洋的红的白的,都快兑出王水来了,弄出个酒精中毒来可就好看了! 秦二少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瞎捉摸,房门突然被人敲响,服务生隔着门板礼貌地询问需不需要客房服务。秦进想都没想就从地上蹦了起来,需要!太需要了!这地儿都脏成什么样了! 秦二少乐淘淘地跳起来去迎接客房服务,门一推开却发现除了服务生还站着两个黑衣男人。两人都穿着长风衣,其中一个眉峰锐利鬓角斑白,眼尾处有了明显的纹路,已是过了不惑之年,但身材很好没有发福,能看出年轻时英俊飞扬的样子。 秦进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在电视见过这个人——省里反派回来的钦差大臣,秦爸爸口中的活阎王,和楚年纠缠了半辈子的家伙。 64 跟在周赫森身后同样穿着长风衣的年轻人是个有两把刷子的练家子,在秦进打开门的瞬间就捂着他的嘴巴,把他反剪着双手按在了玄关处的墙壁上,周赫森跟在两人身后走了进来,关门落锁,前后不过十秒钟,带人来的服务生跟瞎了似的,眼看着秦进被人控制住,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弄出来。 秦二少默默腹诽,真他妈的是个好贼窝。 楚年像只油焖大虾一样弓着身体瘫在地上,手臂搁在脸侧,掌心里的新伤和腕上的旧伤一并露出了出来,鲜血淋漓,峥嵘嶙峋,格外刺目。他睡得并不安稳,眉毛紧皱着,脸颊和眼尾都是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刚刚哭过,而且哭得很挺惨。 白衬衫向上堆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楚年跟秦进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运动型身材不同,他是实打实的瘦,一米七多的个子,可能连一百一十斤都不到,细瓷似的肌肤下肋骨的线条根根分明,越发显得腰线流畅。 周赫森看都没有多看秦进一眼,径自绕到楚年身边,长长的手指挑开他覆在额前的发,声音压得极低且温柔地叫声了:“年年”。 秦进被这声“年年”寒得直哆嗦,对身后按着他的那货甩了甩脑袋,示意放开你爷爷! 年轻人向周赫森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周赫森一边扶起楚年把他半抱进怀里,一边低声道:“那是秦家的小少爷,放开他吧。” 年轻人略微放松了对秦进的钳制,冷着嗓子喝了一句:“别胡来,这里的人你统统惹不起!” 秦进一直是蘸火就着的炮仗脾气,鞍前马后地伺候楚大爷一晚上也就算了,自家好闺蜜怎么着也不能嫌弃,但是被这俩货按着脖子教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秦二少窝了一肚子无名火,恶狠狠地磨了两下槽牙,在年轻人放松钳制的瞬间,猛地转身,一脚踹在了那厮的肚子上。 年轻人没防备,玄关处又狭窄,没处躲闪,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脚,只觉肠子都拧劲儿了。秦进丝毫没给他喘息的余地,拎着他的风衣领子往上一抬,同时抬起膝盖对着胸腔的位置狠狠地垫了过去,嘴里骂了一句:“装他妈什么大爷!别人不好惹,老子他妈更不好惹!” 这一下把那人磕得险些心脏骤停,秦二少手没停,掐着他肩膀上的关节,生生把他一条胳膊给拽成了脱臼,整条胳膊带鱼似的垂在那里,抬不起来。这是他跟秦钊学的打架新招式——卸膀子,文明有效不见血,削减战斗力的不二法则。 年轻人疼白了脸,瘫在地上站不起来,周赫森适时插了一嘴:“差不多得了,你真想闹出人命来是怎么着!” 秦进笑了一下,在卸膀子界他是新手,力道掌握得不够好,把自己弄得手腕酸疼,秦二少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对周赫森道:“我没想闹出人命,也没那个胆子,就是觉得有些亏不能吃了就算了,能讨回来的,我得讨回来!我今儿听了一天金主和小蜜的狗血故事,憋了一肚子窝囊气,正不知道找谁出呢,您老就来了,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周赫森抬起头来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这是在替楚年抱不平?” 秦进强按下指着周赫森的鼻尖骂一句我草你妈的冲动,学着周赫森的样子,冷冰冰地看了回去,唇边还挂着点不阴不阳的笑,道:“他十几岁就跟着你,把你当成神当成救世主当成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你呢?你摸着良心说,你把他当什么?一次性毛巾吗?用完就甩!” 秦进这话说得很难听,楚年要是清醒着肯定得跳起来跟他干架,你丫全家都是一次性毛巾,可现在那位神人正醉得人事不知,半靠在周赫森怀里无意识地皱着眉毛,眼角红红的,看起来格外可怜。 周赫森一手伏在楚年背上一手探到腿弯下,把他横抱了起来,下巴在他的鼻尖上轻轻碰了碰,这是个很宠溺的动作,从秦进的角度看过去却觉得格外讽刺,他冷笑着道:“都要移民了,你还管他的死活干什么?你把他从周家老宅赶出来的时候,不就应该恩断义绝了吗?” 周赫森站了起来,他个子很高,目测跟秦钊差不多,表情是上位者独有的威严,俯视蝼蚁般俯视着秦进,道:“这个世界的复杂性不是你这个年纪的人能想得透的,楚年我带走了,出去不要乱说话,否则你哥哥也保不住你。” 周赫然说完他想说的,不再去搭理秦进,抱着楚年往玄关处走。秦进双手插在裤袋里,在虚空中抓握了几下,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叫住了周赫森:“等一下,楚年曾说过有一句话,我觉得你应该听一听。楚年说你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你高高在上春风得意的时候,他绝不攀附,有朝一日你若是落难了,他一定是第一个伸出手去拉你一把的人,以命换命也可以,他希望你能好。这是楚年跟我哥聊天时,我偷听来的,周……周先生,我希望你能记住这句话,永远地劳劳地记住!” 周赫森转过头看了秦进一眼,很认真地从头看到尾,秦进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纯黑的眸子里跳动着火焰似的光。 周赫森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淡到不能再淡的笑容,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你 分卷阅读88 哥哥没有过告诉过你,偷听和管闲事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习惯吗?这家店玄机很多,每年都有人在这里莫名其妙地失踪,谁也找不到。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好的,但是也要掂一掂自己的分量,别什么事情都想着去插一脚。” 秦进正要开口说话,玄关处突然传来些许声音,紧接着,一个无比眼熟的身影绕了进来:“一把年纪的人还在这里吓唬小孩子,丢不丢人!” 秦钊嘴上叼着烟,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银白色的打火机在手指间翻转出各种花样,头发湿淋淋的带着水气,应该是刚洗过澡。身上穿着没系扣子的黑衬衫,腰带卡进去,把腰线杀得很紧,显得肩膀宽阔,腿型极长,立在那里像是烈火淬炼过的冷兵器,英俊锋锐,所向披靡。 看清来人的那一瞬间,秦进的眼睛星星般亮了起来,秦钊懒洋洋地对他招了招手,秦小进立马兔子似的跳了过去。 65 被秦进卸了膀子的那位倒了血霉的兄台还窝在角落里穷哼唧,秦二少已经完成了从老虎到兔子的转变,一脑袋扎到秦钊怀里求抚摸求顺毛。秦钊弯着眼睛笑得很软,抬手揉了揉他刺短的头发,自顾自地寻了张干净的椅子坐下来,双腿交叠,食指虚虚地垫在颌下,这是个格外放松的姿势,整个人有种雾气氤氲的俊朗雍容。 秦钊吐着烟圈周赫森道:“你有在外人面前逞威风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翻身,周谭即将登上家住之位,太多人都在等着看你的笑话,比过街老鼠还不如,楚年跟了你这么久,我不能眼看着他什么都拿不到。我的人我自会护着,你的人呢?你能护得住吗?” 这话算得上是大不敬,周赫森静静地迎上秦钊的目光,眉峰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这是他发飙的前兆,秦钊不是不清楚,只是这样的情况下,他突然很想彻底地激怒那个家伙,想看一看那个家伙是否真的已经心如铁石百毒不侵。 屋子里一时安静到了极致,楚年人虽然醉了,第六感大概还残存着,突然挣扎了一下,一副睡得不太舒服的样子,右手无意识地攀上周赫森的胸口,失了血色的纤长手指勾住他的领带尾端轻轻一绕,乖得出奇也安静得出奇,像是失了依傍的小奶猫,怯生生地用柔软的爪子跟全世界抗衡。 小小的一个动作,却让周赫森眉宇间的脸戾气骤然散开,像是刀剑跌落花丛,惊飞无数双翼染血的蝴蝶。他低头看了楚年一眼,侧脸在逆向照来的灯光之下有种杀伐决然的威严俊挺,像是刚刚凯旋的将军,月白的战甲上还染着温热的血。尖锐的棱角之下,反而彰显出一种异样的温柔,那种温柔像是早已刻入了骨血,不到筋骨尽断之时,不会露出分毫。 秦钊眯了眯眼睛,深邃的瞳仁里晕着闪电似的光,清凌凌的劈亮暗夜,他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卡,反手拍到秦进身上,道:“去前台把账结了,我跟你周叔叔单独说几句话。” 秦小进接过那张卡,皱着鼻子哼哼唧唧地抱怨:“又拿我当小孩儿糊弄!一到说正事儿的时候就把我支开!秦钊我跟你讲这和你有事没事儿愿意往盆栽底下藏钥匙一样,都是应该改掉的臭毛病,今天有外人在场我不跟你计较,下一次你再敢拿我当小孩打发,我当场发飙给你看!” 秦二少语言系统里自带叨逼叨选项,还是不定时自动启动的那种,原本剑拔弩张的两军对阵的气氛,让他这顿念叨给毁了个干净,秦钊险些没绷住乐出来,心想,我要是真笑出声来,对面那位能操刀剐了我。 秦钊抬脚在秦进屁股上轻轻碰了一下,道:“让你滚你就滚,哪儿那么多废话!” 秦进一边往外走一边侧着身子对秦钊做了个鬼脸,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把那位丢了膀子的仁兄薅起来,大着一张脸道:“兄弟啊,你看,我一走这屋里就变成三对一了,明摆着我老秦家要吃亏,我爸说了,身为秦家的儿子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所以麻烦你给我一起出去吧。我找个地儿给你把膀子装上,总这么耸拉着不易于构建和谐社会!” 年轻人寒着一张脸被秦进拖了出去,关门落锁的声音自玄关处传来,秦钊听在耳里,唇边似有所悟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洞悉事实的峥嵘老练渐渐显露出来,纯黑的衬衫随着肢体的舒展弯折出道道弧线,凸显了刀刻似的五官与眉峰。秦钊指了指旁边的床,道:“先放下吧,这么抱着,多累。” 周赫森不着痕迹地躲了一下,面无表情道:“不必了,有话快说,我没有太多的时间跟你耗着。” “也好,那我就长话短说。”秦钊慢吞吞地走到酒柜边上,挑挑拣拣了半天,略带嫌弃地翻出来一瓶朗姆酒,用开瓶器开了,倒了两杯出来。秦钊拿起其中一杯,手腕微晃,味道甘冽的酒水在杯子里轻轻一荡,秦钊就着那点似有若无的水声,对周赫森道:“三天前,我花了一笔大价钱从周谭手里买到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与你有关。周赫森,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已经落魄到了这般田地,难怪你如此急迫地要把楚年支开。” 秦钊端起另一杯酒递到周赫森面前,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这句话,送给你!” 楚年在酒店里上蹿下跳了这么久,消费的金额很是客观,秦二少看了眼账单上的数额,一边刷卡一边骂娘——说好的请客呢,姓楚的你他妈倒是起来结账啊,躺老公怀里放挺算哪门子本事! 被秦进卸了膀子的小年轻倒是个死心眼,出了房间的门也不肯走开,坚持要守在门口站岗。秦二少没办法,只能掐着关节把他脱臼的手臂重新装了回去,嘴上还不忘讨个便宜:“这位小哥,说句实话,咱俩真的没什么仇怨,只能说是各为其主身不由己,以后有机会再见面的话,我请你喝酒。” 小年轻看怪物似的看了秦二少一眼,转过身去不再理他。秦进热脸贴冷屁股讨了一脸没趣,耸耸肩膀,自顾自地找地方消磨时间。 一直忙着追在楚年屁股后头到处跑,没顾得上看时间,静下来才发现,竟然已经是夜里九点了,折腾这么久净吃惊了连点垫肚子的吃的都没捞着,秦二少捉摸着,这一趟他亏得真不是一点半点,等楚年醒了酒,不狠宰他一会不足以平民愤! 问了酒店经理才知道,过了九点,酒店里只有西餐厅还在营业,秦进脑补了一下带着血丝的外国小牛肉和颜色浑浊的鱼子酱,只觉阵阵反胃,索性溜达出去找吃的。 秦二少一边呼吸乱想一边循着香味钻进了一个有烤红薯卖的小公园,公园非常小,种着重重槐树和一片应季的小红花,风拂过,倒也有几分绿浪如荫花香浓的氛围。 卖烤红薯的是个笑起来很慈祥的老奶奶,老人家一边夸秦进模样长 分卷阅读89 得好一边挑了个又大又甜的红薯递给他。秦小进自幼跟奶奶感情极好,连带着见到上了年纪的长辈都有种自来熟的亲切感,他笑眯眯地接过老人家递来的红薯,一边啃着一边随口聊着家常。 正聊到今年雨大收成不好,一记人影从身边闪过,猛地在秦进腰眼上撞了一下,秦进被撞得一个踉跄,险些扑进烤红薯用的小碳炉里。 “我操,出门没戴眼睛吧!”秦进被撞得心头火起,手臂一伸,直接拽住了那人连帽卫衣上的帽子,把人拖到眼前来仔细一看,竟是那位火星来的宠物店主晏小北。 四海之内皆熟人,秦进勉强按下心火,对晏小北道:“黑灯瞎火的,你乱跑什么?” 晏小北咽了口口水,指着槐树林外的几个人影道:“别让他们看见我。” 秦进顺着晏小北手指的方向看去,几个挺眼熟的身影撞进了他的视线,他曾在许铭嘉身边看见过那几个人,黑西装黑皮鞋,长得没什么特点,但是目光狠厉,与其说他们是许家的人,不如直截了当的说他们是许铭深的人。 曾经,许铭深把他们安排在许铭嘉身边,保护小少爷的安危,当初在路西法附近的停车场,许铭嘉告诉他秦钊和许铭深有染时,带在身边的就是这几个人。 所有预感在心中连成一条线,秦二少默默骂了句娘,心道,让狗血来得更猛烈些吧。 66 秦小进其实很有蔫儿坏的潜质,红薯太烫,他一边低头吹着热气一边对晏小北道:“你再买个烤红薯给我,我就帮你躲开他们!” 作为一个外来的火星移民,晏小北对这种不着调的谈话方式有种极强的适应能力,他很认真地低头翻了翻口袋,从衣服口袋翻到裤子口袋,就差脱掉鞋子翻鞋垫了,翻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有些委屈地对秦进道:“我没带钱,先赊着行吗?躲过了他们我请你吃更好吃的东西。” 秦进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喷,心道这么实诚的孩子怎么就落在许铭深那个王八蛋手上了,秦进一边腹诽一边脱下上衣外套扔进晏小北怀里,道:“行,那我就先记个账,算你赊着。来,先伪装下,伟大领袖毛主席教育我们,迷惑敌人是取得胜利的第一步!” 晏小北身上是件连帽的白色卫衣,毛茸茸的,还挺厚实,穿着卫衣就穿不进秦进的外套,晏小北抱着外套眼巴巴地看着秦进,一脸的不知所措。 秦进抱着热乎乎的烤红薯一边吃着一边笑,道:“看我干什么?脱啊!难不成你们家有传统,谁看了你的肉体谁就得娶你?那澡堂子里的搓澡师傅得占多大便宜啊!” 秦进一边说一边笑,嘴边还沾着一点红薯屑,眉眼柔软下来,出奇的英俊好看。他脱了外套里面只有一件白色背心,纤细的骨骼上覆着小麦色的肌肉,紧实而柔韧,有种线条流畅的精致感。他本身个子就高,典型的运动身材,腿部线条漂亮得惊人,白背心加重了肌肉的线条感,越发显得精致锐利,夜色浓重地罩在他身上,像是嵌着红宝石的上等兵刃。 晏小北往秦进身上瞄了一眼,脸色微红,默默地背过身去换衣服。秦小进看在眼里再度腹诽感慨,这么纯情又傻缺的孩子,怎么就遇上了许铭深。 晏小北换衣服的功夫,秦进又让大娘帮他挑了一个又大又甜的红薯,用纸袋子小心包好,这是给秦钊留着的。眼瞅着那帮人在槐树林外头绕来绕去,越绕越近,秦进两口解决掉自己的红薯,手臂一伸,像夹小鸡仔似的把晏小北往胳膊底下一夹,趁着夜色,带着他往公园深处摸了过去。 秦进从小就喜欢到处撒野,夏天露营冬天爬雪山,最狠的一次他跟一群驴友跑到呼伦贝尔大草原上风餐露宿了仨礼拜,秦家妈妈还以为他出事了,急得直哭。最后还是秦钊发动强悍到变态的关系网,在大草原上找到了他的行踪,亲自开着车把他从蓝天白云里薅了回来,一脚踹倒在秦妈妈面前负荆请罪。 那些瞎折腾的经历极大地锻炼了秦进的方向感和记忆力,再曲折的路他只要走过一遍就能记个七七八八。小公园里到处都是树,没有光线的情况下基本可以约等于一个小型迷宫,秦进夹着晏小北七绕八绕,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绕出了那些人的围堵范围。 晏小北一路被夹在秦进胳膊底下,连东南西北都没搞清楚,再抬起头时眼前竟横起了一面两米高的石头墙。 火星移民还有点没搞清楚状况,愣头愣脑地瞅着秦进,一副我不太懂你们地球人的样子。 秦进抬手在晏小北后脑上敲了一记,笑骂道:“这是什么?墙!墙是用来做什么的?用来翻的!明不明白?” 晏小北让秦进敲得踉跄了一步,抱着脑袋道:“我腿上有伤,阿深,阿深不许我做危险的事情!我要听他的话!” 那个有些粘牙的称呼让秦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一手撑在墙壁上一手揉了揉耳朵,道:“翻过这道墙,咱俩也就算是同一个战壕里的革命战友了,在建立革命感情之前,有点事应该先说明白,”秦进斟酌着道:“你知道我叫秦进吧?” 晏小北作为一个火星人虽然和地球人没有什么情感上的共鸣,但是起码的感知不对劲的能力还是有的,他抱着脑袋悄悄地向后退了一步,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了声“我知道”。 秦进也点了点头,道:“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秦钊的人?他是我哥哥,亲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最开始的时候没有想到我们之间会有这么多联系。你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是许铭深吧?” 晏小北除了脑子不太灵光之外,性格上也有很大缺陷,这让他吃了很多的苦,也给了他一份超然于世俗之外的冷静。他很安静地看着秦进,剔透的古法琉璃一样的眼睛里没有太多情绪和起伏,干净得像是日出前的海面。 在那种目光的注视下,秦进莫名觉得自己有点理亏,他避开晏小北的眼神,摸着鼻子小声道:“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真的只是巧合而已,你别这样看着我呀,我会有负罪感的……” 秦进一紧张或者一心虚的时候就会话唠,晏小北打断了秦进的叨逼叨,嗓音低沉又沙哑,像是要哭出来,他道:“你在我最难过的时候陪我说话,听我讲故事,不嫌我反应慢,不嫌我笨,甚至还想帮我,我很感激……秦钊是很好很厉害的人,你是,阿深也是,你们都很好,是我配不上你们……但是……” 话说到一半,晏小北突然脱下身上的外套狠狠地向秦进头顶砸去,外套上的金属拉锁在眼球上蹭过,秦进疼得弯下腰去,心酸的眼泪瞬间逆流了一脸——我操,老大你以前是练飞镖的,专门扎人眼珠子! “但是你们也不能欺人太甚!我比不过 分卷阅读90 秦钊,我也争不过他,我不比了也不争了,我认输还不行吗!” 晏小北一边喊着一边转身往树林里跑,秦进缓过最疼的那一阵,刚想去追,身后突然射来摇曳不定的手电光线,有人呼喝着:“看到了,他在那!别让他再跑了!” 秦进抹了把脸,心道,算我哥俩欠你的,老子帮你扛个雷,再见面咱们也就扯平了! 心思刚转了两转,摇曳的手电光已经追到了身前,秦进随手捡起一根比较粗的树枝,撸掉上面的细小枝叶,甩棍一样朝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家伙抽了过去。 67 夜色凄迷,秦进出手又快,冲在前面的一个大老爷们被这迎面一击抽个正着,捂着鼻子就倒在了地上。秦进心道,大哥真是对不起啊,我高估了您的身高,本来想抽胸口的,没想到撞上了鼻子…… 秦进是练网球的,臂上肌肉发达,这一下虽然是留了力的,依然把那哥们抽得鼻血横飞,剩下的几个人反应很快,一点犹豫都没有,迅速从倒下的大哥身上跳过去,张着拳头朝秦进身上砸。 距离太近,棍子甩不开,秦进右脚在墙壁上一登,整个人飞似的跳了起来,双膝并拢弯曲,狠狠地砸在一人的右肩膀上,那人吃痛跪倒,秦进一个就地翻滚,滚出了那些人的包围范围,热腾腾的红薯蹦跳着从他怀里掉了出去,秦进刚要伸手去捡,一束雪白的手电光笔直地落在他脸上。 高强的亮度刺得双目生疼,虽然没有暴盲,但是泪水糊了满眼,短时间内也是看不清东西了。秦进没防备,心想这下要遭,正准备双手抱头护住要害,突然耳边一静,那些人竟然从他身边退开了。 秦进撩起背心下摆抹了把脸,半跪在地上,雾蒙蒙地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军靴、长裤和黑色紧身背心的人,绕过一干手下,站在了他面前。那人盯着秦进的脸看了半响,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哑声道:“原来是秦家的小少爷,我家先生一向不和秦家人为难,只要你说出刚刚那个人往哪个方向去了,今天哥几个就当没遇见过您。” 秦进没言语,闭上眼睛缓了半响,眼前蒙蒙的水雾渐次退去,他才优哉游哉地站了起来,活动了下脖颈和手腕,道:“刚刚那个人?哪个人?卖红薯的大娘吗?哎呦,这你可问倒我了,大娘四海为家,我真说不准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黑背心笑了一下,脸上横肉嶙峋,一副悍匪的模样,甩了甩手上倒握着的强光手电,道:“里子也好面子也罢,我这可都给齐了,您要是哪样都不接着,可别怪我们这些粗人手底下没轻重。” 秦进正要说话,寂静的夜里突然炸起一串嗡嗡的震动声,眼前光线一暗,只见黑背心肃着一张脸,把一只手机举到他面前,道:“我家先生要和你说话。” 情感上秦进十分之不想接这个电话,对面那人是谁用脚后跟想都知道,丫的就是个更年期和被害妄想症综合体,一沾上准没好事;但理智及时制止了这种任性没溜儿的行为,秦进顺着理智的引导,接过黑背心手里的电话,刚放到耳朵边上,就听见一个沉郁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晏小北在哪?” 许铭深的声音和他本人一样,极有辨识度,秦进心想,我果然一点都没有猜错,所有的人和事都在沿着最狗血的路数一路狂奔。 秦进想了想,道:“我真不知道,我告诉了他我和秦钊的关系,他就气跑了,比兔子还快。刚想追上去,你的人就杀到了,差点活剁了我去祭你们许家的列祖列宗,这一打岔,人就没影了,要不我受累去帮您找找,兴许还没跑远。” 秦小进很有当贱人的天赋,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电话那端静默了片刻,秦进有些好笑地想,许铭深不会是去吃速效救心丸了吧,这个年纪最容易得心脑血管疾病了。 许铭深的声音再度响起时,比之前更加沉郁也更加冰冷,他近乎一字一顿地对秦进道:“秦进,这一回你是真的得罪我了。” 秦进笑了一声,带着点挑衅的味道:“说得好像我之前没有真的得罪你一样!” 那边传来一声脆响,大概是许铭深推开打火机的盖子,点上了一颗烟,他就着吞吐烟雾时的气息,冷冰冰地道:“我活的不痛快,你们哥俩也别想过好日子,告诉秦钊,他欠我的东西,我要收回来了。” 听到“秦钊”二字,秦进身上那种不管不顾的小痞子劲瞬间便敛了下去,他转过身去,背对着许家的那些打手,压低了声音对许铭深道:“姓许的,你别太过分。我哥替你蹲了大半年的牢,是你先行退出选择回家去做大少爷的,就算我哥之前有对不住的地方,那半年的牢狱之灾也足够还了!” 电话那端的许铭深似乎笑了一下,也许是失真的缘故,秦进觉得那笑声里满是冰冷的毒与恨,他学着秦进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道:“从本质上说我跟秦钊是同一类人,冷漠、自私、对这世界恶意满满,在我已经一无所有的时候,他却活得幸福,这让我很不开心。既然是同类,那么就应该同样孤独,这样才公平,你说对不对?也许他真的不欠我什么,但我就是看不惯他活得高高兴兴,秦进,路还长着,我们一步一步,慢慢走!” 我对你妈了个比!走你个乌龟猪头二大爷! 秦二少捂着险些被气歪的鼻子,只觉鼻腔里一阵接一阵地热意翻涌,跟要出鼻血似的。心道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号脸比甩饼大的!真是神一样的逻辑啊,神都他妈想不出这么强盗的逻辑!你是拿脚后跟想出来的吗! 许铭深丝毫不给他骂街的机会,说完自己要说的利落地挂了电话,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秦二少气得抬脚对着墙面一顿猛踹,一直踹到脚腕生疼才停下来。 黑背心探手夺过秦进握在手里的电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摆头招呼着身后的人跟上,一群人逐一从秦进身旁撞着过去,打着呼啸走远了。 秦进一直听着那群人的脚步声,直到他们走远了,才转回去往酒店的方向走。进大堂就看见秦钊瘫在大堂吸烟区的沙发上玩着手机,后脑枕着沙发靠背,两条线条精致的长腿交叠着,手上夹着一支雪茄,细腻的烟雾散在空气里,有着坚果与橡树混合的草木香气。 门童弯腰问好的声音惊动了秦钊,他抬起头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扬起那只夹着雪茄的手,朝秦进摆了摆,黑衬衫的扣子半敞着,露出小麦色的紧实胸膛,暖色的灯光柔和地铺在上面,腾起一种细致且肌理分明的感觉。 秦进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嘴巴里津液横生,周围要是没有人,他早就冲过去结结实实地咬上一口了,水润的舌尖顺着胸肌的纹理一路向下,在脐部轻轻一吮 分卷阅读91 …… 毫无定力的小青年被自己的想象闹了个大红脸,秦进走到秦钊身边规规矩矩地坐好,秦钊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保卫萝卜,把手上的雪茄递到秦进嘴边,秦进就着他的动作轻轻吸了半口,水润的唇珉住眼尾,缓缓吐出细腻的白色烟雾。 秦钊顺势用手背在他的下颌上蹭了一下,道:“跑哪浪去了?我都在这等你半天了,电话也不接。” 秦进刚想说话,猛想起来他把给秦钊买的那个烤红薯落在路边了,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巴,嘟嘟囔囔着:“我跑去你买烤红薯了,特别热乎特别好吃的那种,然后来我打了一架,红薯就丢了……” 秦钊一口烟雾险些咽进气管里,他像看鬼似的看着秦进:“就这么屁大点功夫,你丫又跟谁打架了?” 秦进皱了皱鼻子,斟酌着道:“哥,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其实我也是刚知道,我买回凯撒的那家宠物店店主叫晏小北,就是……就是许铭深的那个……晏小北……刚刚他被许家的保镖追,我就手贱的管了个闲事……” 秦进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完全不敢正眼看秦钊的脸色。秦钊哭笑不得地抬手撸了下秦进刺黑的短发,笑骂道:“你可真能自己挖个坑自己跳啊!” 秦进声音小小地试图给自己往回找面子:“其实……其实晏小北也挺可怜的……脑子本来就不灵光……还死心塌地的喜欢那么个人渣……” 秦钊的手顺着秦进的发尾,滑落到他脖子上,在他后颈处轻轻捏了一下,道:“少他妈给自己找借口,你管的闲事儿还少?脸上那一道子怎么挨的忘记了?” 秦进敢怒不敢言地撅了撅嘴巴:“反正……反正晏小北挺可怜的……” 秦钊被他气得都快没脾气了,无奈道:“你知道个屁!那个傻子主意正着呢!许铭深之所以会在断了联系那么久之后,又回来找我,是因为那个傻子要离开他了。许铭深变态得很,想要很多,却不想付出很多,他身边注定是留不下人的,晏小北一走,他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所以,他才会回头来找我。他觉得我们两个是一样的人,应该一样一无所有,应该一样孤独,什么旧情难忘啊,说白了,就是自己饿着也不想看见别人吃饱饭。许铭深那个人啊,最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了!” 秦进莫名有种吞了苍蝇的感觉,心道,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逻辑! 秦钊一根雪茄抽到底,伸了个懒腰,道:“行了,闲事就管到这里吧,回家!睡觉!” 秦钊是开车来的,车停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里,依然是靠墙的偏僻位置。秦进坐上副驾驶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还有个奇葩名叫楚年,他正想问问秦钊,那俩人到底在折腾什么幺蛾子,心思一转,暗道还是算了吧,秦钊不会冷眼看着楚年吃亏,而他管的闲事也的确是够多了。 秦钊坐进驾驶室里,探过身去去拿扔在后座上的湿巾擦手,手臂伸得笔直,胸前半开的衣襟绷得更开,露出大片紧致而光滑的小麦色肌肤。 先前被强行压制下去的跳动的荷尔蒙再度活跃起来,秦进凑过去,就着秦钊探身够东西的姿势在他颈侧轻轻一吮,低声道:“哥,你试过在车上吗?据说很好玩……” 68 火热的舌尖顺着跳动的颈侧脉搏一路向下,在锁骨上流恋盘旋,齿列微微合拢,湿漉漉的触感里裹着细碎的疼,能将人撩拨得近乎发疯。秦进身体里大概睡着一只妖精,知道怎么做能挑起人内心深处的渴求,像是最具天赋的舞者,别人十年寒苦,比不过他即兴一曲,一舞倾城。 秦钊轻喘了一声,烈酒似的嗓音压在唇齿之间,好听得让人恨不得溺毙在里面。秦钊摸着骨骼的缝隙,捏住秦进的下巴,把他稍稍推开,带着笑意地道:“小东西,你这是在干嘛?” 秦进不满地皱了皱鼻子,像是血统纯正的波斯猫,又漂亮又干净还带着点天生的小傲娇,他舔着下唇道:“想你了,从看见你抽雪茄的那刻起,我就想你了……” 秦钊挑了挑眉毛,夜色加重了眉宇的轮廓,愈发显得五官立体,他一边揉着秦进雪白的耳垂一边凑到他耳边,带着些许戏谑地道:“春天都过了,你怎么还爱到处发晴?” 飞薄的带着点凉意的唇贴着耳侧肌肤轻轻擦过,秦进整个人都跟着抖了一下,荷尔蒙的暴躁度瞬间飙到了最大值,他抬手关掉车内的所有光源,长腿一伸直接跨过去,坐在了秦钊身上。 卡宴庞大的车厢设计方便了秦小进在各种意义上撒野胡来,他一边探手隔着黑色的衬衫抚上秦钊的胸膛一边不怀好意地想着,秦钊再买车的时候一定要怂恿他买悍马,全封闭的车厢与宽敞的后座,简直是不能言说的绝妙地方! 在秦进翻身跨坐过来的同时,秦钊顺手调低了座椅,方便秦小进放肆胡来。火热的年轻的躯体先撞进怀里,紧接着是细密的吻,激烈浓郁,仿佛整个世界都会在下一秒彻底灭亡。 秦进败在年轻且道行不足,最大的缺点就是攻势有余后劲不足,看起来气势汹汹,其实最经不得哄骗。而秦钊涉世太深,玩人的法子一套连着一套,格外擅长欲扬先抑,这俩人撞在一起本身就是一场绝妙的戏,再花写心思稍稍点缀,便是最甜的蜜与最烈的毒。 秦进咬住秦钊的耳垂报复性地轻轻磨蹭,一只手圈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探下去去解秦钊的腰带。火热的体温暖烫了冰凉的带卡,两个人离得太近,秦进拽了几次都没拽开,碰不到想不碰的东西,秦小猫委屈得连声音都走了调:“你帮帮我呀!帮帮我……” 窗子上贴着质地最佳的遮光膜,加上夜色的掩映,车厢里笼罩着浓雾般的纯粹的黑。秦钊从杂物箱里翻出一盒开过封的寿百年,敲亮打火机偏过头去点燃,火光骤然亮起又骤然熄灭,暖黄的色泽将秦进带着撩拨的眼神映得媚意横流。秦钊深吸了一口烟雾,然后近手强硬地技住素进的后脑,堵住了他的唇,带着果木香气的烟雲尽数渡到他嘴里,短兵相接般的你来我往,透出男性独有的炽烈与果决。 秦钊有些模糊地想,曾经让两人无比困惑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我就是天生的同性恋者,我迷恋这种刀锋相对般的爱与姓,它让我有活着感觉,让我有长生的冲动,让我的无比流恋眼下的生活,甘心被囚困。 这是只有秦进能给他的最极致的享受。 究竟有多幸运,能遇见这样的你,并且没有错过…… 秦进微微后仰扯掉了上衣,细瓷似的肌肤豪无保留地展露在秦钊眼前,秦钊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随便找了地方按熄香烟,然后抬手抚上秦进的后背,将他整个人都扣在了怀里。 心脏与心脏重叠在一 分卷阅读92 起,在同一个频率上砰然跳动,耳膜里鼓动着血液激荡般的声音,秦进狠力地扯拽着秦钊的腰带,声音里染着哭腔,像只在撒娇的小猫:“你帮帮我呀……快点帮帮我……” 纤长的手指挑开带卡,腰带被整条抽出,秦进还没来得欢喜,他的手就被反剪过去,用腰带捆住,束在了身后。 “哎?”秦小进余额不足的智商在这种时候充分暴露,他愣头愣脑地转头去,想搞清楚为什么好端端的他的两只手都动不了了。 下一秒,秦钊学着他的样子咬住了他颈侧的皮肤,牙尖微微陷入,湿润的触感裹着细碎的疼。秦钊道:“宝贝儿,是你主动找上来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就由不得你了……” 裤子被剥掉,同内裤一起卡在腿弯处,将双腿箍住动弹不得,秦进难耐地扭动了一下双手,怒道:“姓秦的,你胜之不武乘人之危卑鄙无耻又下流!” 秦钊笑了起来,道:“成语学得可真好,不过这里一共两个人,各个都姓秦,你究竟是在骂谁!” 话音未落,秦钊很是恶趣味地咬住了秦进胸口处的一粒,齿列轻合,秦进疼得哆嗦了一下,同时有隐秘的快感自腹下涌上,他哑着嗓子,喃喃控诉:“当然是你!为长不尊,卑鄙又下流!” 秦钊拉开拉链,放出早就兴奋不已的自家兄弟,同秦进的一起握进掌心,沿着筋脉暴起的弧度上下滑动,时缓时快,时轻时重,秦小进分神吐槽了一句,心道,您老是不是在国防航空部进修过啊?专门研究过怎么打……飞机。 心有灵犀这玩意就是个美好的幻想,秦钊当然不可能察觉到秦进的脑洞已经开到了国防航空部,他半是撩拨半是挑逗地轻咬着秦进的下颌处,含笑道:“我不卑鄙不下流,某生活可就没这么多花样了,你舍得吗?” 腹下的快赶积累到了极致,秦钊只用一只手便收走了他半条命,秦进向来能屈能伸,现下不是计较民族气节的时候,他极乖觉地软着嗓子哀哀地求:“舍不得舍不得……当然舍不得……再快一点……就差一点点了……再快一点……” 秦钊的笑容里满是恶劣的味道,他突然放开自己,单单只握住秦进的,道:“我还没痛快,你就想舒坦,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秦进就差临门一脚生生被踩了刹车,激得额头上沁出了薄薄的汗,他枕着秦钊的肩窝,吻着他的耳垂,哀哀地求:“要怎么样你说嘛……求你了……快点……好难受……” 车上自然不可能备着润滑,护手霜倒是有一管,水果香气,滋润度极高,秦钊正准备倒出来一些,突然想到现在不仅是没润滑的问题似乎连T也没有。同性亲昵本就是违反常理的一件事,染病的几率极高,若是别人他大可不管不顾,但是换成秦进一分一毫他都舍不得冒险。他太喜欢现在的生活和生活里的人了,他想两个人都平平安安的,长命百岁,一起变成小老头,拄着拐棍,沿着江边遛鸟散步。 秦钊苦笑着亲了亲秦进的额角,低声道:“宝贝儿,是我考虑不周,车上没备东西,你乖,忍一忍,我们先回家。” 秦进瞪圆了一双黑灿灿的眼睛,小松鼠似的赌气道:“这个时候你让我忍着!跟直接废了我有什么区别!秦钊你故意的吧!你他妈就想看我难受!你是不是缓过劲来觉得跟我做这事儿有点恶心啊?”秦小进清奇的脑回路在外力的促动下,奔着牛角尖的方向就去了,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眼睛里骤然溢满泪水,说出来的话却像针,尖刻又扎人,他道:“现在才想起来恶心是不是晚了点?便宜都占够了,才想起来我不是你要的菜,你他妈把我当人看了吗!我是天生的同性恋,你不是,你是正常人,是被我拐带着成了变态,现在想走回正常路了,是吗?但是你可得看好了,你底下的东西还硬着呢,你他妈回得去吗?!” 秦钊一向不擅长隐忍,有些时候比秦进还要急躁易怒,怒气涌上来的瞬间,他想也没想挥起一巴掌便抽了过去。秦钊还算有些理智,记得控制力度,但是他忘记了现在两个人是何等的亲密无间,再轻的巴掌落在脸上也是雷鸣般的响。 “啪”的一声,秦进一甩头,正撞在车窗玻璃上,溢在眼眶里的泪水全部落了下来,仿佛一场雨,他的手被束住了,额上和心里再疼,也没办法去揉一揉。浓郁的黑暗挡住了他被泪水打湿的悲哀又无措的表情,秦钊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那一句又一句尖刻刺人的话。 秦钊听到那一声脆响不是不后悔,不是不心疼,但是转念想起那些不识好歹的话,又觉得无比愤怒,咬牙道:“秦进,跟我说这种话,你有良心吗!是啊,我是被你拐成了变态,这他妈是事实,你得承认!” 兄弟俩一母同胞,优点上各有各的长处,缺点上却相似得可怕,越在气头上越不会好好说话,一字一句非得横着出来,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可劲儿的互相糟蹋。 “变态……”秦进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心像刀割似的疼,眼泪落得愈发汹涌,偏偏悄无声息,眼前蓦然闪过秦妈妈提到这两个字时厌恶的神情,胸膛像是生生裂开,冰冷的风雪涌进来,空荡荡的呼啸着。 这就是你给我的评价!这就是我在你心里的位置!真到位!真贴切! 话音未落,秦钊就知道自己犯了忌,再怎么生气,再怎么吵架,也不该在最疼的地方捅刀子,更何况秦进疼,他也不会好受。哄人的话都已经涌了嘴边,他不该动手,是他的错,他先退一步,本来已经有了和好的趋势,偏偏秦进抢先一步开了口,明明已经哭得满脸泪水,吐出来的话却依旧尖刻得不见转圜:“秦钊,你丫知道什么叫站着说话不腰疼吗?我是变态我承认啊,你呢?你他妈还以为自己多圣洁多白莲呢?都他妈跟我滚到一起了,你以为自己还是什么好东西吗?你不是有洁癖吗?有洁癖还能跟我滚到一起,你丫洁癖也是假的吧?假洁癖和真变态,咱们俩天生就该在一起混着,般配!” 秦进这话在贬低秦钊的同时也是在加倍的践踏自己,典型的伤敌一百,自损三千的路数,但凡秦钊还有一点点理智,不过是拍着他的后脑骂一句“傻逼”,轻轻松松地将这页翻过。偏偏秦钊也在气头上,本来心火就盛,再加上那些沾着火星的话劈头盖脸地砸过来,整个人都快炸了! 脸上浮起冰冷到近乎自虐的笑,秦钊两下扯松裤子上的拉链,青筋暴起的手臂狠狠地箍着秦进的肩膀,冷笑着撕磨着,挣扎着痛苦着,嗓音哑到最低,对秦进道:“般配?混?呵,行!秦进,你哥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混!你记住了!” 没有润滑的进入,凌迟一样的疼,秦进从来没有像现在 分卷阅读93 这样疼过,疼得仿佛连灵魂都要死了,黑漆漆的眼珠怔怔地望向某个并不存在的虚空角落,眼泪珠子似的落下,却没有任何声音。 秦进咬着牙把所有声音都咽回肚子里,痛苦的悲凉的求饶的无措的,他咽下了所有委屈,黑暗中,秦钊能感受到的只有他抵死不认错的倔强外壳。 于是,侵犯继续,那真的只能叫侵犯,通道被硬生生撞开,野蛮的进入和鞭挞。秦钊是他唯一的爱情,掰着手指算下来,他真的没有经历过几次Q事,遇到蛮不讲理的冲撞,完全不会自我保护,只能抖着身子硬抗。 每一下都极深,每一下都极疼,眼泪乱七八糟地掉落,秦进甚至想用头去撞玻璃,可惜够不到,只能下狠劲地咬自己的嘴唇。齿列切开柔软的表皮,有腥气涌进来,伴着身下的疼,噩梦一样的场景。 其实秦钊也很难受,没有润滑,两个人都极痛苦,他在等秦进认错,只要秦进肯说一句错了,今晚的事情就此揭过。偏偏秦进迟迟没有出声,怒气叠加着向上翻涌,秦钊简直要到怒不可遏的地步了,突然有什么东西落在他手背上,一大滴,火热的,带着腥气…… 那味道秦钊再熟悉不过,他近乎手忙脚乱地退出自己,拽过丢在一旁的衣服给秦进穿好,探手去给秦进扣扣子的时候,秦进突然躲开了,姿势扭曲的翻回到副驾驶上。 秦钊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丫的指定是要去开车门一言不合就要逃,这种时候要是真让他走了才叫真傻逼。秦钊抬手弄亮车厢灯,光线洒下来得瞬间两个人都被刺得眯了下眼睛,秦钊眯着眼睛朝秦进看去,看到的画面结结实实地震了他一下。 秦进整个人都蜷缩在副驾驶的车椅上,脸上泪痕交错,一双眼睛哭得通红,齿列割破了嘴唇,鲜红的血色抿成一条长长的线。 秦钊简直想抬手给自己一巴掌——三十几岁的人了,跟个半大孩子置什么气!他缺心眼,你也跟一块缺!现在傻逼了吧! 秦钊抬手抹了把脸,手肘撑在方向盘上,一下接一下地敲着自己的太阳穴,想着该怎么把这样难堪的场景滴水不露的圆过去,心疼,脑袋也疼,乱糟糟地搅在一起。 秦二少又抢先一步开了口,嗓音还是沙哑的,兔子般可怜:“我让你很苦恼吧?对不起呀……”秦钊愣了一下,转头向秦进看去,秦进避开他的眼神,黑森林似的睫毛长长地垂下来,眼泪凝在上面,极晶莹的一颗:“我也知道自己这德行挺愁人的,脾气急,还倔,不给自己退路,也不给别人退路,所以,如果你觉得累了,我能理解。” 话说到一半突然被哽住,秦进在椅背上蹭了下脸,正想着该如何表述接下来的话,秦钊突然冷冰冰的开了口:“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我的,秦进你真是好样的!觉得累了,嫌你烦了,就可以一个人不管不顾地抽身走掉!扔下你一个人烂在原地!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行!真行!” 秦钊气得手都在抖,费了好大劲才从杂物箱里抽出一把瑞士军刀。秦钊进入公司成为高管之前,在外面混得厉害,三天两头能碰上寻仇的人,武器不离身不离车是多年习惯。他弹开刀鞘露出雪亮的刃口,深邃的眼睛劳劳地盯着秦进,一字一顿地道:“今天我就把心挖出来让你看看,看看那里头究竟有没有你!” 69 秦钊反手握着军刀的刀柄,闪着银光的刀尖直刺向自己的胸膛,衬衫的扣子敞开着,露出大片小麦色的皮肤,肌理分明,线条紧实,遇上雪亮的刃口,生生碰撞出一种灼烫眼球的暴力美感。 秦进着实被吓住了,他那点道行在他哥面前连半局都走不下来,他顾不得抹一把满脸的泪水,手臂一伸,笔直地朝军刀的刃口抓过去。 秦钊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副驾驶那侧的车窗玻璃上,拇指上挑抬高他的下巴,纯黑的深邃的瞳仁狠狠地看进他的眼睛里,厉声道:“现在知道怕了?你戳着你哥心窝子说话时的那股狠劲呢?啊?跟你滚到一起就不算好东西了是吗?你糟蹋谁呢?你把你哥当成什么你又把自己当成什么?” 秦进的下巴被迫抬高,他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有豆大的眼泪珠子一个劲儿的往下掉,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秦钊是又生气又心疼,整个人憋得都快发了狂,道:“别哭了!对你哥还有什么不满的,今天一气儿说完吧!这种时候吵架,你不怕萎了,我还心疼我兄弟呢!” 秦钊撂下军刀,顺手就想摸烟,摸到一半想起来旁边还团着一个哭得快抽过去的,拿烟雾一熏,更得眼泪鼻涕一把抓。没烟抽就有点闲得慌,秦钊烦躁地耙了耙头发,把椅子升高回原位,盯着停车场里昏暗的光线,道:“行吧,您先哭着,我下去溜达溜达。” 说着,秦钊抬手就要去开车门,秦进虽然智商有点没在线上,但好歹脑子还有点,他连忙抱住秦钊的手肘,三岁孩子撒泼耍赖般挂在秦钊身上,不许他走。 秦钊有些无奈:“让你说话你不说,我要走你又不让走,咱俩都在这耗着能捡钱是怎么着?” 秦进哭得一抽一抽的,大眼睛里全是泪,水汪汪地瞅着秦钊,结结巴巴地道:“你别走……你……等我……等我哭完……再说……我有点……停不下来……等我哭痛快的……” 秦钊叹了口气,屈起一条手臂垫在脑后,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对秦进道:“您这还是孟姜女的体质,不哭则以,一哭长城不倒不算完!行吧,那就哭吧。我哪也不去就在这守着。” 秦进乖觉地扑过去趴在秦钊的胸口上枕着他的心跳,毛茸茸的脑袋垂得很低,从秦钊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耸一耸的黑色的发尖,像是躲在树洞里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的小松鼠。 秦小进是个很神奇的小孩,痞了吧唧的时候活像个打小混街头的小流氓,装乖得时候又玩得了一手纯洁无暇白月光,说哭也是实打实的纯哭,不嚎不念不唠叨,只是一个劲地往下掉眼泪,跟降低水位线似的。衣领翘起透出一小截颈子,干净的,柔软的,透出勃勃生机,仔细看去似乎能看到血管的脉络,诱着人很想咬上去,先是牙尖轻陷,会有一点点痛感,然后舌尖滚上去,轻轻一吮…… 秦钊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回过神来时,他的手已经抚上了秦进的脖颈,食指绕着黑色的发尾转着圈圈,莫名透出一股温柔的味道。 秦进的啜泣声小了很多,秦钊叹了口气,手指上移,在秦进后脑处的发里轻轻穿行,触感刺硬且温暖,像是摸着一头即将成年的小兽。秦钊忽然明白,秦进是真的长大了,不能再当做小孩子一样去打发和对待,他有了自己的思考与主张,说不定有一天他会成为比他的哥哥他的父亲还要厉害的 分卷阅读94 人。 秦钊心里突然升腾起来一种类似岁月不饶人的迟暮感,他毕竟大了秦进十岁,比他先长大也会比他先老,总不可能一直把他困在翅膀底下阻了他的路,不让他面对世界迎接风雪,应该给他足够的自由与信任,让他变成更强大的人,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两个人的爱情。 没有人能一辈子做小孩,都是要在伤害中长大的。 秦钊叹了口气,压在心底的那些不高兴散了很多,他半搂半抱地把秦进揽在怀里,轻声道:“哭够了?” 秦进没抬头,一只手搭在秦钊的腰上玩他的带卡,声音小小的道:“你说过再不动我一下,但是你刚才又打我了,你说话不算话!” 秦钊有点想乐,心道,还知道翻后账,应该是没被我打傻了!不待他说话,秦进又自顾自地补了一句:“不过,看在我先说错话的份上,这一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你再敢打我,我可就要还手了!小爷也是有功夫的!” 秦钊笑了一下,后脑枕着自己的手臂说话的声音也是慢慢悠悠的,好像没有那么生气了,他道:“说说吧,心里头究竟装了多少对我的不满意啊,能说出那么自我作践又作践别人的话!” 秦进偏头在秦钊的衣摆上蹭了下鼻涕,含糊不清地道:“我就是一时脑抽了,咱能把这页揭过去吗?” “话不说开,这一也永远都揭不过去。”秦钊把秦进从怀里挖出来,推回到副驾驶的位置,让他坐好,原本带着点情人暧昧的距离瞬间变得格外光明正大,秦钊拂了拂秦进有些散乱的额发,一只手搭在他肩头上拍了拍,像一个真正而纯粹的兄长那样,斟酌着道:“之前,我一直把你当小孩,遇见什么事总想着让你先躲开我一个人抗,这是个毛病,我会改。你和我,是应该比肩而立的恋人关系,就算是年龄上有差距,人格上应该是平等的,很抱歉,我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秦进被秦钊那一本正经的态度吓到了,怯怯的喊了声“哥”,秦钊摆摆手,让他先别说话,听他说完。秦进也收起了小孩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谑神色,坐直了身体,听秦钊接着道:“从今天开始,我会把你放在和我平等的位置上,遇到事情会和你商量并征求你的意见,不会再独断独行的自己拿主意。从今天开始,长兄与胞弟这个身份会在你和之间逐渐淡化,我会把你当成携手前行的伴侣,共同分担生活的重量。秦进,你做好准备了吗?”秦钊偏过头去看了秦进一眼,纯黑的眼睛里跳跃着细碎的暗金色的光芒,明亮又英俊,透出一种凌然于众人之上的气度。 从今天开始,我会试着放手,让你自由地长大,我会站在你身边陪着你,而不是挡在你身前,替你遮住所有的风雪与阴霾。 从今天开始,你将接触一个更加残酷的世界,甚至会质疑曾奉为信仰的感情是否真的正确。 秦进笑了一下,唇边漾开细小的纹路,像一个初次拿起武器保卫家国的小战士那样迎上秦钊的目光:“我等你说这些话,等了好久了。我早就说过,这是我们两个的爱情,我希望能跟你一起保护它。秦钊,你总是拿我当小孩子一样宠着护着,这让我极度没有安全感,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身为一个兄长的退让与施舍,就像是丢给了我一个玩具,等到我玩腻玩厌了,然后一拍两散各归各路。” “秦钊,我是真的爱你。不是一时冲动,不是一时兴起,是真正的,一生只有一次的爱情,你要相信我。”原本退下去的水色再度涌上眼睛,秦进哽了一下,他连忙半仰起头。 秦钊探过身来在他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低声道:“我明白的,都明白。所以,你也要相信,我是真的想要跟你在一起,我们两个是相爱的。我们会一起工作,一起养家,一起出去旅游,过些年甚至会去领养一个孩子,他会好奇为什么一个家里有两个爸爸。你负责陪他玩,我负责督促他的学业,我生气的时候你要让着我一点,你生气的时候我也会让着你。我们两个会一直住在同一座房子里,共同撑起一个家,就算死了也会葬在同一方墓地里。秦进,现在你明白我对你的态度了吗?” 秦进偏过头,两个人额头相抵,像是凑在一起取暖的大型猫科动物,他终于放下心,笑容随即漾开,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眼前雾蒙蒙的一片绚丽:“秦钊,很高兴能和你相爱。” 秦钊抬手抚上秦进的侧脸,在他的唇上吻了吻,轻声道:“秦进,我也很高兴,能和你相爱。” 那一晚月光很亮,金灿灿的洒下来,仿佛昂贵的金砂。秦钊公寓里的大床柔软又温暖,秦进侧躺在上面,枕着秦钊的手臂,睡得很安稳。 从今以后,他不再是秦钊的弟弟,他将试着去以一个伴侣的身份重新加入到秦钊的生活里,也许会有争吵会有矛盾会被鸡毛蒜皮的小事磨光了激情,在他们一点点老去的同时,他们的爱情也会一点点长大,终有一天,这份爱情爱情会反过来保护他们两个。 如盔甲一般,保护你和我。 秦钊,很高兴能和你相爱。 70 秦钊一向浅眠,大晚上的跑出去救了个驾,再被秦小进折腾一遭,那点稀薄的睡眠算是彻底崩盘了。大半个晚上都是昏昏沉沉的似睡非睡,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秦进那边呼吸声一重,他就醒了,闭着眼睛探过手去摸了摸,摸到一手滚烫的触感——发烧了。 秦进还在睡着,皱着眉头哼哼唧唧,很不舒服的样子,颧骨上泅着淡淡的红,小猫崽似的,看起来很招人疼。秦钊翻了个身,让秦进侧躺在他手臂上,空出一只手来挑开秦进的额发,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轻轻捏他的脸:“秦进,醒醒……” 秦钊的声音本就醇浓,刻意压低的时候更是性感至极,配上精致的五官与遒劲的肌肉线条,让人简直想溺死在那种刀剑归鞘般的温柔里。秦进人还没清醒,臭不要脸的劲头却醒了,寻着声音凑过去,滚烫的额头抵上秦钊的颈侧,撒娇似的念叨着:“哥,我好难受啊……” 秦钊单手抱着秦进,另一只手从床头柜里摸出温度计,含在嘴里一测,三十八度多,家里没有退烧药,连感冒药都没有,只有两颗生产日期不明的安眠药。秦钊一边吐槽自己真不是居家过日子的人,一边敲着太阳穴把秦进拽了起来,随便找出两身运动服,自己穿一套,给秦进套了一套。 秦进睡意朦胧地半睁开眼睛,揉着眼角哼哼唧唧说难受。秦钊抬手拍开他揉眼睛的那只爪子,道:“满手的病毒还敢往眼睛上放,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秦进打了个哈欠,黑森林似的长睫毛上坠着蒙蒙雾气,愈发显得眼神湿润,他盘腿坐在床沿上伸出手去抱住秦钊 分卷阅读95 的腰,滚烫的侧脸贴着秦钊小腹,哼哼着:“腿软,走不动,要抱抱,公主抱!” 秦钊没绷住,乐了,心想,这熊孩子怎么就这么能折腾呢! 心里头吐着槽,手上的动作却格外温柔,秦钊一手垫在秦进背后,一手横在他的腿弯出,腰上用力一挺,真的把个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横抱了起来。秦进原本就红扑扑的脸颊又升了两个色度,埋在秦钊肩窝里吃吃的笑,低声道:“突然觉得自己好没出息啊,这么大个子,还要哥哥抱!” 秦钊也笑了,眉眼弯出清浅的弧度,又英俊又温柔,他用下颌蹭了蹭秦进的发顶道:“下不为例,我也就是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一边说着一边还把秦进抱在手上垫了垫,道:“你好像瘦了呀,重量都不对了。” 秦进也跟着笑,眼神湿漉漉的,小鹿斑比似的又乖又好看:“哪有那么容易瘦,可能是我昨天多跑了两趟厕所。” 秦钊露出一个被恶心到的表情:“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凌晨时分,天空泛着一线似亮非亮的鱼肚白,贼都回家谁家去了,街上只有几个清洁工在缓慢的忙碌着,新的一天正待徐徐展开,却莫名有种萧索的味道。 等红绿灯的间隙里,秦进缩在车后座上睡着了,长腿蜷缩着,手臂环在胸前,像是刚刚离开母体的小婴儿。秦钊随便找了件衣服给他盖上,转过身时纯黑的眼睛里荡起一线极浅的伤感,很快便被与生俱来的强势和骄傲抹了去,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今天高医生轮休,值班的是个身材消瘦的男医生,白衬衫外头罩了件白大褂,文质彬彬的看起来家世良好。刚刚睡过一觉的样子,眼角有些红,没戴医生标配的大口罩,露出一张极干净的年轻面孔。 小医生一边给秦进测体温一边礼貌性地冲秦钊笑了笑,秦家大哥一宿没睡好,思维也跟着有点迟钝,那笑容看在眼里极其眼熟,偏生想不起到底在哪见过。医生开了方子让小护士去配药,秦钊去挂号处交钱的时候,瞄了一眼挂在走廊墙壁上的医护人员一览表,小医生露着八颗牙的标准相在一堆倭瓜白菜似的普通群众里格外显眼,秦钊一拍额头简直想把自己的记忆力从脑袋里挖出来,丢进洗衣机滚筒里去涮一涮! 这人,这人不就是设计部总监刘向华的小姘头嘛!姓沈名澈,行医世家出身,翻开户口本,大半本都是穿白大褂的,剩下那一半是研究新型西药的! 当初刘向华没少在他面前显摆沈澈是何等何等牛逼,那骄傲劲跟炫耀亲生儿子似的。 退烧药里有安眠的成分,等秦钊交完费用,秦进已经睡了过去,贴着医用胶带的那只手垂在床沿上,秦钊给他掖被角的时候顺便摸了摸,冰冰凉。秦钊正准备找个热水袋给秦进暖暖手,转过身就看见刘向华背靠着门框站在病房门口,金属色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一脸讨人嫌不花钱的嘚瑟笑。 秦钊立起食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没找到热水袋,只能对付着用农夫山泉的矿泉水瓶灌了点热水,放在秦进手边给他暖着,收拾利索后在刘向华肩膀上一拍,示意外头说话。 安全通道里贴着禁止吸烟的牌子,两个加起来快七十岁的老男人选择性失明,头碰头地凑在同一束火焰下点着烟,面对面的吞云吐雾。 天逐渐亮了起来,站在安全通道里的小窗子边上向外看,能看见不远处的小公园里有老人在舞太极剑,雪白的太极服迎着金灿灿的朝阳,还真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卖早点的小摊子一个接一个的支了起来,空气里弥漫着人间烟火的味道。 秦钊随便找了个空水瓶磕了磕烟灰,对刘向华道:“来接你姘头下班?” 刘向华呛咳了一声,用夹着烟的那只手点着秦钊的鼻尖,笑骂道:“姘你丫个大头鬼!会说话不会!我俩在一起八年了,正了八经的老夫老妻!” “老夫老妻啊,七年之痒啊,”秦钊似笑非笑地横了蹲在台阶上的刘大总监一眼,“日子不像刚在一起时那么甜蜜了吧,开始腻歪了吧,有点起外心了吧,当初爱而不得白月光……” 提到“白月光”三个字,刘向华倏然变了脸色,他一把拽住秦钊的衣领,低声道:“气我也就算了,你别在沈澈面前胡说,他是那种特别乖的孩子,没你我那么多弯弯绕,会当真的!” 秦钊叹了口气,他拍开刘向华的手,冲着地面吐了一个很圆的烟圈的,道:“既然这么惦记沈澈干嘛还要在外头胡搞,没有不透风的墙,也许他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刘向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吧,最终只是无奈的笑了笑,道:“我们俩的事儿,一时半会说不明白,先不提了。倒是你,最近好像状态不大对,咱俩可是搭档,刚进公司那会,老人不待见我们,新人不搭理我们,咱俩可是一步一个血印子拼上来的,左手跟右手的交情,你不能不跟我交底。” 秦钊抬手在太阳穴上按了按,道:“病房里躺着的那个人叫秦进,是我弟弟,亲的。几个月之前,我跟他上床了,现在我们两个在一起。” 刘向华一口烟雾直接咽进了气管里,趴在楼梯扶手上咳得上气不接下去,结结巴巴地道:“大哥……你这是……是乱……” 秦钊无比冷静的吐出两个字:“乱伦!”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我没几天好日子了,甚至可能会被迫离开这座城市一段时间。” 71 提到“离开”二字时,秦钊眼中席卷纯黑的无法名状的色彩,如同荒无人烟的冰冷仙境,生着金色犄角的独角兽踏着风声四处游荡,神明站在极高的地方吟唱着古老的诗篇,整个世界华美得了无生机。 刘向华莫名觉得秦钊这种样子看起来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叼着烟半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能不眼熟么,这不就是当初公司高层新老交替时抢权抢到发了狂的秦钊么,目光精锐,连头发丝上都染着凶狠的味道,精钢锻造的武器一样,永远思路清晰,永远精力充沛,不拍桌子不发火,只需一记眼神就能让人畏惧。一群尔虞我诈了一辈子的老东西们在气势上居然输给了一个入行不久的后生,现在回头过去想想,依然有一种血腥而痛快的感觉。 刘向华眯着眼睛有些欠虐的想,他还真有点怀念那段日子,以及那个时候的秦钊了。 秦钊一根烟抽完抬起脚尖在刘向华小腿上碰了碰:“以后,如果我出去单干,你还打算跟着我吗?” 刘向华伸手掸了掸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眯着眼睛似笑非笑:“以后?你少蒙我了,以你现在的状态,不出半年,你就得递辞呈出去单干!丑化说前头啊,当初老子是被你拽进那个洋鬼子公司的,你不能一个 分卷阅读96 人回归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把老子一人扔在腐朽的资本界!” 秦钊没跟刘向华胡贫,他一手拎着空水瓶用瓶底轻敲着身后的墙壁,一手搭在颈后揉了揉,夜里睡得不安生,再怎么精力充沛的人也会露出几分疲态来,秦钊斟酌着道:“跟你说正经的呢!你现在有了沈澈,我不敢轻易托你下水,毕竟是赔是赚,谁也说不好,我没那个自负能带着你过得比现在好,所以你要考虑清楚。我走这步,是为了给秦进换一个未来,而你已经有了安定的生活,没必要再多走一步后退的路。” 刘向华张口骂了句娘,食指忽上忽下地点着秦钊道:“这话说得就没意思了,你想给秦进拼一个未来,难道我就不想给沈澈拼一个?你的爱情是浪漫深情电视剧,别人的就是三流狗血小话本?过不了广电审核的那种?我去你大爷的!一把年纪了说这种,你怂不怂!干就脱了裤子抓紧上,不干就系好裤腰带装一辈子孙子,掉换个角度让你来做选择,你选脱裤子还是装孙子?” 秦钊没绷住乐了,掐着刘向华的脖子骂了句臭流氓,刘向华笑着伸出手去跟他碰了碰拳头。 其实秦钊心里比谁都清楚,两个人一步一个血印子在外企里头拼到如今的地步,如今要放下一切从头来过,不失为一场拿命赌命的冒险,就像曾经无比风靡的俄罗斯轮盘赌,谁也不知道枪响之后会不会有子弹飞出来。 所以,这是一场不能有任何失误的博弈——秦钊活动了下脖颈,骨关节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为了你的爱情,也为了别人的爱情。 秦钊和刘向华抽完烟绕回到住院部时,迎面碰上带着实习生准备查房的高远风,高主任冲刘向华点了点头,道:“沈医生下班了,他说他在你停车场等你。” 刘向华对高远风道了声谢,拍了拍秦钊的肩膀,做了个“有事儿电话”的手势,然后直奔电梯。 高远风随手抓了个外科医生过来,让他带着实习生们去查房,不顾小医生敢怒不敢言的委屈表情,自己拿出钥匙开了主任办公室的门,跟秦钊一起钻进去说悄悄话。 秦钊一进门就极度不要脸的霸占了办公桌后头唯一一张皮质转移,长腿一伸,交叠着搭在办工桌上,一副幕后大老板的派头。高远风气得吹胡子瞪眼,直接把一个半寸厚的牛皮纸袋子摔在了他脸上。 秦钊懒洋洋地旋开袋口的细绳,手腕一抖,里面的纸页雪花般散了出来,秦钊随便抓过几张瞄了两眼,挑着眉毛骂了句标准的国骂。 高远风侧着身子斜靠着办公桌的桌沿,手里转啊转的折腾自己的钢笔,他知道秦钊听不懂那些要命的医学名词,所以掐头去尾只说重点道:“今天刚收到的确诊通知,这种病很危险,即便做了手术,也不能归到健康人的行列里,后半辈子都得小心养着,不能冷着不能气着,得供着。” 秦钊把纸袋连同里面的诊断书一起甩回到桌面上,仰面笑了一下,道:“咱们这位许家大爷可能真的是命里带煞,谁跟他走得近谁倒霉,诊断书上这位算是他身边最贴心的人了,眼瞅着命都要搭给他了,真是狗血得狠啊!” 高远风故意气他:“这话不是把自己也绕进去了么,别忘了曾经你也算得上是他身边的人!” 秦钊抬脚要踹,高远风连忙躲得远远的,跑到一边的组合沙发上去瘫着,白大褂上揉得全是褶子,他满不在乎的伸手抚平,道:“这是我偷偷弄的复印件,你拿走吧。给你看这个东西一是要你留点神,许铭深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了,他要是想不开,第一个先拽你陪葬,毕竟你对他来说是启蒙般的存在。二也是有点可怜那个小傻子,他跟在许铭深身边日子过得太苦了!” 秦家大爷习惯性得了便宜还卖乖:“出卖病人隐私可不是什么好行为啊,高主任你不讲究!” 高远风想拽个什么东西砸他,摸了一圈没摸着趁手的东西,只能没什么气势地骂一句“滚”。 秦钊对着空气笑了两声,偏过脑袋,用鞋跟点了点牛皮纸袋的封面对高远风道:“打个赌吧,我猜许铭深现在还不知道有这档子事儿。上次秦进碰见许家的保镖在追那个傻子,估计是傻子隐瞒了病情想一个人找个安静的地儿终了此生,许铭深阴损了一世在最关键的地方糟了报应,弄不好,等他找到他心心念念的小傻子的时候,傻子已经没命了。” 高远风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这么狗血?!” “这不是狗血,是报应,”秦钊低声道:“许铭深亏欠那个傻子太多了……” “那这东西怎么办?”高远风指着桌上的诊断书,无奈地问。 “这东西放在我手上一点用都没有,”秦钊屈起双手垫在脑后,思考了一会,道:“许铭深一向爱捏软柿子,就算要拖我陪葬他也不会来找我,只会去找秦进,所以,这东西放在我手上擦屁股都嫌硬,放在秦进手上才有价值!” 高远风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你能找一个不是那么恶心额比喻么!” 秦钊没理他,自顾自地道:“这东西你得交给秦进,亲手给他,别提我名字,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我们家小少爷厉害着呢!” 高远风没好气儿地翻了白眼,心道,难怪许铭深当初疯了似的喜欢你,真他妈是阴损界的物以类聚。 72 秦进一觉睡醒,吊瓶已经挂完了,手背上贴着一道医用胶带,看起来丑兮兮的。小病房不大,一眼就能溜完所有陈设,秦进没看见秦钊在边上守着,有些赌气地踢了踢被子,正想着要不要给秦钊打个电话,问问他有没有点照顾病人的自觉,纯白色的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秦大爷拎着两人份的早餐走了进来。 小米粥鸡蛋羹还有一小碟凉拌小黄瓜,秦钊支起小桌子把早点一样样地摆在上面,然后抽出一张湿巾擦干净手摸了摸秦进的脑门:“嗯,烧退了,头疼不疼?” 没看见早餐的时候还不觉得,扣在小饭盒上的塑料盖子一揭开,鸡蛋羹浓郁的香味跟不要钱似的钻进鼻子里,秦进觉得自己饿得跟穿越回了1942年遭受过一遍饥荒一样,胃都快抽抽了。 秦进抓起小饭勺就往嘴里塞吃的,一边塞一遍胡乱摇了摇头——不疼,哪都不疼,除了饿得像难民,剩下哪里都挺好。 秦钊屈指秦进脑门上弹了一下,骂了句:“小没良心的,就知道吃!” 秦进哼哼唧唧地舀起一勺鸡蛋羹递到秦钊嘴边,道:“小没良心的来喂大不讲理的,来,张嘴!” 秦钊笑了笑,弯下腰探过头去,秦进在秦钊凑过来的同时猛地收回递出去的手,然后就着秦钊倾身过来的姿势在他唇边亲了亲,笑眯眯地道:“恭喜,上当了!” 分卷阅读97 秦钊一边乐一边抬手捏了捏秦进的脸,笑着说他是建国以来最大的流氓。秦进抱走了装着鸡蛋羹的一次性餐盒留下了装小米粥的那个,弯着眼睛道:“鸡蛋羹太好吃了,不给你,小米粥留给你,养生养胃还养精!” 最后两个敏感词字秦小进没好意思说出声音,张大了嘴巴做了个明显的口型出来,秦钊让他闹腾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抬手在他鼻尖上一拧,没什么力度地训斥了一句:“就会胡说八道!” 病房里没有热水,得到开水间去打,秦钊前脚拎着暖水瓶走出去,后脚秦进的电话就响了。屏幕上蹦出来的是个座机号,秦进挑了块看起来最水灵的小黄瓜扔进嘴里嚼吧嚼吧,顺手按了免提,呼啸的风声伴着一个沙哑的男音自电话那端传了过来,秦进吓了一跳,没嚼上几口的小黄瓜直接顺着食道滑了下去。 对方的信号似乎不太好,本就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失真,他哭了一般对秦进道:“秦进,你帮帮我吧,我快死了。” 秦进楞了好一会才分辨出来这是晏小北的声音,他完全无法从人类的角度想象到那个火星来的傻子移民到底把自己折腾成了什么德行。秦进手忙脚乱地放下一次性餐盒,手都顾不得擦一擦,直接抓起电话贴在了耳朵边上:“晏小北,是你吗?你在什么地方?” 晏小北再度开口说话时,巨大的声音震得他耳根一麻,他才想起免提还没有关,连忙关掉免提,再把电话贴回到耳朵边上的时候,只剩下明显的信号减弱的嘈杂声,乱七八糟的杂音里秦进勉强分辨出两个模糊的音节:“yan……shan……” 紧接着微弱的信号彻底终结,电话那端只剩下无法接通的盲音,再拨过去,就是你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Yan……shan……yan……shan…… 秦进拿起手机,用边角对着自家脑门一顿猛磕——说外语的哪门子外语,这他妈的都是什么鬼! 秦进拿着电话一连在自家脑门上敲了十多下,突然灵光一闪,闪得整个人都从床上蹦了起来——yanshan!燕山!我操这货不会是在小燕山上蹲着呢吧! 秦进找出刚刚打过来的那个电话号,用上各种乱七八糟的方式一查询,果然,那个号码是小燕山东坡脚下一个很小很小的小村子里的座机号。 小燕山处于两个城市的交界点上,上次跟楚年一起野营烧烤的地方在本市,东坡则划分给了邻近的一个小城,周围散落着好好几个城中村一样的小村子,全是出租屋,住这些外来务工人员和刚毕业租不起像样房子的年轻人。 秦进反手把自己拍回到枕头上瘫着,心想,晏小北要是真的藏在哪里,估计日子过得不会很舒服。他一副柔柔弱弱看起来很好欺负的火星移民的样子,村子里又都是些父母忙于奔波疏于管教的半大孩子,把他架在火上烤来吃都不稀奇。 秦进正胡思乱想着,门口轻轻一响,秦钊提着装满热水的热水壶回来了,他用从高远风办公室顺来的杯子,给秦进倒了杯热水,放在了小桌上。 秦进把关于晏小北的消息含在舌头上滚了一遭,在和秦钊视线相撞的瞬间便咽了下去。 这事儿不能告诉秦钊,起码现在不行。 秦进咬着勺子把剩下的小半碗鸡蛋羹吃完,心里揣着秘密,整个人看起来就不太活络,秦钊以为他刚退了烧身体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抬手在他头发上揉了揉,道:“我刚刚跟秘书交代好今天不去公司了,在家陪你,你想吃什么,晚上我给你做!” 秦进顺势窝进秦钊怀里,他在肩膀上蹭了蹭下巴,哼哼唧唧地道:“什么也不想吃,就想回家。” “回家”两个字从秦进嘴里吐出来莫名让秦钊觉得心头一暖,有种新婚燕尔般的甜蜜感。他扳过秦进不安分的小脑袋,在他下巴上轻轻一吻,低声道:“好,那就回家。” 离开医院的时候秦钊本想着去跟高远风打个招呼,走在半路上碰见个挺眼熟的小护士,小护士估计对秦钊有点好感,笑着告诉他高主任今天有两场大手术,已经进了手术室,有什么事情的话她可以帮忙转达。 秦钊挺客气地道了声谢,说了声不用。小护士有些遗憾地盯着他看了好几眼,才恋恋不舍地转身走了。 上车的时候秦进很自觉地钻进了副驾驶,车门一关,他就饿虎扑食般扑倒秦钊身上掐他的脖子,道:“居然在我病入膏肓昏迷不醒的时候对小护士下手,禽兽!没人性!” 秦钊一边咳一边笑,道:“夫人,你可冤死为夫了,这一早上为夫光忙着伺候你了,连那小护士是圆是扁我都没看清楚!” 秦进三寸厚的脸皮上难得透出点血色,在秦钊鼻尖轻轻一咬,嘟嘟囔囔地念叨着:“不要脸,叫谁夫人呢!我也是有小丁丁的人!” 卡宴驶出住院部楼下的停车位时,秦钊猛地想起来关于那份诊断书的事儿还没告诉秦进,转念一想,日子还长着,高远风自然会找机会私下里跟秦进碰面,而他最好是能不搀和就不搀和。 这么一想,秦钊就把诊断书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一步错,步步错,事后秦钊再回想起来这段弄巧成拙般的差池时,总会苦笑,老天爷想要玩你,你是怎么躲都躲不掉的。 秦钊说是请了假在家陪秦进,但是这头刚进家门,秦进还没来得好好享受凯爷毛茸茸的狗抱,秦钊的电话就响了,是工作分组专用铃声。秦钊举着电话含含糊糊地应了两声,神色难得地露出几分犹豫。 秦进笑眯眯地把秦钊的表情看在眼里,一手撸着凯爷的大狗脑袋一手驾着抱枕,整个人像哪个寨子里的土大王一样横瘫在沙发上,道:“有事儿你就忙去吧,小爷还没虚弱到要人搀着的地步。” 秦钊抬手揉了揉秦进的脑袋,道:“冰箱里有零食的,别总看电视也别总玩电脑,你刚退烧,多睡觉多喝水,中午自己定点外卖吃,晚上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带回来。” 秦小爷平素最烦有人在他耳朵边上不停的叨逼叨,但是情境一换到秦钊身上,他却有一种上瘾般的畅快感,不但不嫌烦还能品出几分嘴硬心软的柔情蜜意来。 秦钊交代完就拿起车钥匙转身下了楼,秦进保持着山大王的造型没有变,耳朵里听着秦钊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暗暗在心里做着估量——五分钟后,秦钊会通过直达电梯出现在小区的地下停车场里,七分钟后他会找到停在角落里的卡宴并打开车锁,十分钟后会完成启动、倒车、调转方向等动作,然后朝停车场的出口驶去最终和马路上的车流融汇在一起,总用时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二十分钟后,秦进把趴在它腿上打盹的凯撒推了下去 分卷阅读98 ,回到卧室里换上了牛仔裤、T恤衫和抓地性良好的运动鞋,想了想又在T恤外面加了件外套,虽说天气还不冷,但是毕竟他刚退了烧,再把自己折腾病了,秦钊能打折他的大腿骨。 出门前给凯爷的小饭盆和小水碗里分别添了狗粮和清水,摸着它的脑袋叮嘱了一句“好好看家”,然后带着钱包钥匙和手机出了家门,坐上出租车前他特意在路边的ATM机里取了五千现金。 等待着出钞的间隙里,秦进从上衣口袋里抽出墨镜架在了鼻梁上,深色的镜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冷的光,挡住了眼睛本身的颜色。 秦进想,我不是什么圣人,只是单纯地不想眼看着许铭深往死里欺负一个傻子,配得上也好配不上也罢,做人得有良心更得有底线。 73 去临市要坐高铁,好在旅程短,车次跟不要钱似的排列得密密麻麻,秦进用自动取票机取了票之后,坐在候车室里联系了几个朋友,都是在酒吧里勾肩搭背敲过杯底儿的狐朋狗友,借钱未必借的出来,但是打擦边球的事儿一准没跑。 秦进把晏小北打过来的那个座机号发给了他们,十五分钟后一个长得像猴外号也叫“猴子”的人给了他反馈信息。对比之下秦进才发现,自己穷鼓捣了半天,搞出来的定位信息根本就不对,而且错得简直十万八千里。 那个座机号根本就不是什么小燕山脚下村子里的,而是临市的一个老居民区里小便利店的公用电话,小便利店的名字叫“燕山”。秦进一边放大缩小各种角度翻看猴子发来的定位信息,一边感慨,道行不够,出门就踩坑,还好他托了朋友校正了方向,不然晏小北能不能找到先两说,他自己准得被人劫了盘子。 高铁发车前的几分钟,秦进接到了猴子打来的电话,这小子从小无父无母,一个人混着长大,地沟油都没他滑,电话接通未言先笑,明明比秦进大着好几岁,张口就叫“进哥”,磕巴都不打一下,见风使舵都没他调方向调得快。 秦进也跟着笑了一声,说:“猴哥您折煞我了,取经路上还得靠您保命呢,我可不敢充大头。” 猴哥笑得比秦进还起劲,听着那笑声,秦进脑袋里莫名其妙地蹦出来一个清宫剧里的太监形象,还是负责伺候后宫娘娘的那种小太监。俩人互捧着打了半天哈哈,猴子语气一转,带着些试探意味地道:“我的小进哥,放着好好的城里日子不过,你跑那种穷乡僻壤去干吗?别说做兄弟的没提醒你,那地方随便逮只刚出生的耗子,都比你四十八码的鞋大!” 秦进拧开从车站小超市里买的山寨矿泉水,笑道:“那是刚出生的耗子还是刚出生的猴子啊?你不用吓唬我,我小时候也是农村扣泥巴扣大的,有个挺久没见的朋友在那买了房子,听说最近准备结婚,我这不上赶着跟人送钱去嘛!” 猴子在电话那头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道:“鬼才信你的,你个小少爷要是能在那种地方有朋友,那我这种泥腿子就能玩似的进中南海瀛台!” 猴子也就是顺嘴胡贫,秦进却从这天壤之别般的比喻里嗅来了些许端倪,他把刚刚拧开的瓶盖又重新拧了回去,食指指尖哒哒的敲着瓶身,笑眯眯地道:“猴哥可真能抬举我,我算什么少爷,不过是个花家里钱不心疼的败家仔儿。听您这意思,好像对那地方挺熟悉的,怎么,以前混过?” 假猴子比真猴子还精,立马又开始笑啊笑的和稀泥,秦进也不跟他急,他那头笑着,他这头就听着。定位是猴子给的,消息是猴子卖的,猴子再怎么坑人不打草稿,也不能自己挖个坑自己跳,秦进要是真在那里着了什么道,第一个给他陪葬的人就是猴子。 猴子自觉撑够了场子,画风一转,用一种革命先行者般的语调,慢悠悠地对秦进道:“小进哥,看在你也请我喝过不少好酒的份上,我跟你交个实底儿。那地方明面上叫老居民区,其实就是贫民窟,还是最下层的那种,住的都是溜边儿的人。在那儿,什么都他妈值钱,就两条腿走路的最下贱,如果你真的是去找朋友的,我劝你掂量掂量,那位朋友安得是个什么心。” 说完这话,猴子客气了一句“您先忙着”就把电话掐断了,秦进收起电话顺便调低了椅背,看着窗外飞驰而去的景物慢吞吞地想,为什么晏小北非要躲到这里,如果许铭深身边是狼窝,那这里就是虎穴,两边都是死路,为什么不给自己换条生路? 也许秦钊说得对,那个傻子一点都不傻,他对这个世界有着属于自己的认识,他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义无反顾。秦进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么看来,我倒是不如一个傻子了。 下了高铁秦进直接拦了辆出租,他对这地方不熟悉,坐地铁或者公交很容易迷路。秦进低着头钻进出租车的后座,在司机问他去哪时,报上了那个老居民区的名字。 有了些年纪的男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秦进好几眼,想了想,道:“那小区太偏,我只能把你送到街口,你顺着长街走到底就是,车开进去不好调头。” 秦进笑了笑说:“行,走吧,尽量快点,我赶时间。” 司机师傅再度透过后视镜看了秦进一眼,有些犹豫地踩下了油门,出租车从原来的位置上滑了出去,开始并线行驶。 秦进降低了车窗一边吹风一边点着键盘指速飞快地给秦钊发了条短信,扯谎说网球队的队员临时有约,晚上如果玩得太晚,他就不会去了,直接在同学的寝室赖一宿,明天直接去上课。在点击发送之前,秦二少想了想倒回去把“上课”两个字删掉,换成了“训练”,这样看起来可信度还能高一些。 短信发动成功的提示音一响,秦进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塞回了口袋里,风透过车窗的缝隙吹进来,打在深色的墨镜镜片上,掠起一片凌乱的光。秦进单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迅速后退的小城街景,有些玩味地想,这一次他又会得罪许铭深得罪到什么地步。 司机师傅大概也是想快点把秦进这块来路不明的烫山芋送走,地图上说要走一个小时的路程,司机师傅只用了不到四十分钟。 出租车停在T形路口的交汇处,司机指着车门正对着的一条长街对秦进道:“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就是你要找的地方,车费给你打个八折,我就不送你进去了。” 秦进付了钱,前脚刚下车后脚司机就一脚油门到底,溜得比上了发条的电动兔子还快。秦进被车尾气呛得咳了两声,无奈地嘀咕了一句:“就您这胆子还开出租呢,回头可别被放屁的蛤蟆吓着!” 秦二少拢了拢衣襟顺着长街慢悠悠地往下溜达,路两旁都是些高低错落的违章建制,一时间也看不出来是废弃了还是住着 分卷阅读99 人,偶尔能看见几个脏兮兮的招牌,都是些麻辣烫、驴肉火烧之类的东西。 长街越走越窄,到最后彻底变成了一条小胡同,天光彻底被阻挡了长街的另一边,一股阴暗潮湿的味道迎面扑来,带着腐烂的气息。偶尔有瘦骨嶙峋的野狗夹着尾巴跑过,那模样比过街老鼠都不如。 秦进看着在眼睛无尽铺展开来烂尾楼和拆迁拆到一半的七零八落的各色建筑,心道,这他妈是居民区还是灾区啊?我这一眼瞄过去就没看见一栋完整的能称得上是房子的房子! 秦二少有些懵逼地原地转了一圈,正准备掏出电话打给猴子骂街,问问他是不是脑子秀逗了搞错了地址,烂成一滩的楼房残骸里突然跑出来几个人影,箭似的朝秦进所站的位置冲了过来,跑在最前面那人脚步微跛,像是有腿疾。 秦进极快地低头看了一眼,从一堆乱七八糟的建筑废料里捡起一根长度适中的螺纹钢管,拎在手里不轻不重地甩了甩——嗯,用来砸腕骨刚刚好。 74 跑在最前面那人穿这件白色的套头卫衣,帽子倒扣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他像裹着团暴风雪似的冲到秦进身边,一把抓住秦进的手腕带着他朝秦进来时的方向跑了过去。 秦二少被他拽得脚下一阵踉跄,险些倒栽进一旁的瓦砾堆里,脚下紧着倒腾了好几步才算调整过来跟上那人的步调。 秦进没好气儿地甩了甩手上的螺纹钢管,横着递出去猛地一挑,直接挑掉了那人罩在脑袋上的连帽卫衣的帽子,露出一张有些苍白的圆脸,和晏小北独有的火星移民似的茫然表情。 费劲巴力要找的人就在眼前,秦进也算略略放了心,一边跟着往前跑一边没好气儿地道:“你跑什么?怕我打不过他们!” 晏小北那副“我跟你们地球人不太熟”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他微微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该怎么形容眼下的局面,吞吞吐吐道:“我不是怕你打不过,是怕你没命!” 秦进低声骂了句娘,简直想一个扫堂腿把晏小北就地撂倒,顺便清理清理他错乱的脑神经。晏小北意识到秦进不听劝,要停下来跟追在身后的那些人硬碰,连忙死死地扯住他的手腕跑得更起劲了,就好像秦二少是一只刚成年的撒手没。 猛地一加速呼吸节奏全乱,秦二少还算半个病人,只觉胸口闷闷地疼。这次不等他开口骂人,晏小北抢先道:“你看看他们手里都拿着些什么!那些人一穷二白,连个像样的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不怕挨揍不怕受伤更不怕死,你是富贵人家娇宠出来的小少爷,他们是烂命一条,跟他们拼,怎么算你都吃亏!” 秦进听得一愣,回过身去匆匆瞟了一眼,那些人跟他们隔得有些距离,相貌衣着都看不清,只能隐约瞧见忍受一团的旧报纸里探出一截宽厚的刀身和雪亮的刃口。 一个久远到近乎陌生的名字横空劈尽秦进的意识里,震得他整个人都跟着抖了三抖——开山刀! 我操,这都法治社会多少年了,居然还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抡这东西! 不用晏小北再多做解释,秦进终于明白猴子那句“在那儿,什么都他妈值钱,就两条腿走路的最下贱”是个什么意思,这地方,全他妈四六不着的亡命徒。 这下不用晏小北带着,秦进不再废话,主动跟着他玩命地跑。晏小北虽然腿脚不太利索,绕路的本事倒是挺强,秦进跟着他七绕八绕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只觉淋漓的热汗出了干、干了出,都快在身上结出茧来了。 追在身后的那些人早就不知道被甩在了什么地方,秦进实在跑不动了,仗着手长脚长,大踏步地跨过去拽着连帽卫衣的帽子,生生把晏小北扥在了那里,喘着粗气道:“不跑了……不跑了……要杀要砍老子奉陪……你爷爷真是一点劲儿都没有了……我特么刚刚退烧……不带这么玩儿的……” 晏小北也是累得不行,双手撑在膝盖上喘了好半天,磕磕巴巴吧地道:“再往前走几步,就是我住的地方,到了那我请你洗热水澡!” 但凡秦二少还有一点多余的体力,肯定扯着晏小北的头发破口大骂:“滚你丫的,老子大老远的跑过来就是为了蹭个热水澡!” 骂娘的话在舌尖上滚了好几个来回,秦进实在挤不出力气,认命地一摆手,示意前面带路吧。 秦进满心以为晏小北好歹也算个个体小老板,就算逃亡在外不能住星级宾馆,再怎么也能混个农家乐,炖两只土鸡吃吃,当晏小北指着伫立在一片废弃楼最外侧的毛坯楼说:“就是那里”时,秦进简直想买票回家找妈妈。 秦二少强按下撂挑子走人的冲动四下环顾了一圈,发现晏小北手指的那栋毛坯楼,已经算得上附近最好的建筑。四层建筑虽然还露着水泥,好在已经安了窗子通了水电,一楼开着一家小超市和一个招牌油腻的小餐馆,二楼斜挑出一个简易招牌,上面印着“旅店”两个字。再往上的两层,窗子都用旧衣服挡得死死的,看不清是住着人还是废弃着。 晏小北再怎么不通世故也该知道秦进对这种地方除了嫌弃还是嫌弃,他甚至不敢看一眼秦进的脸,汗湿的圆脸上硬挤出一个有些难堪的笑,嘴唇开开合合了数次,只说了一声:“对不起。” 秦二少一边想着我这一身臭汗都是因为你咱俩谁也别嫌弃谁,一边抬起胳膊架在了晏小北的肩膀上,整个人跟瘫烂泥似的扔在晏小北身上,懒洋洋地道:“说实话,我不知道你跟那位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但是我想告诉你,人只要是活着,就会有倒霉的时候,而且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别人伸手拉一把,你咬咬牙站起来,也就熬过去了。挺大个老爷们,生下来就多着二两肉,别人可以看不起你,但是自己得瞧得起自己!” 秦进自认为算是个教育史上的大流氓,活了这么些年头回发现自己居然还有点撒鸡汤的潜质,立马弯眉笑眼地给自己点了个赞:“艾玛,少爷我可真是撒的一手好鸡汤!” 晏小北弯着眉眼柔柔地笑开,黑色的汗湿的头发盖过了眉毛,愈发显得干净软糯,像是一颗圆滚滚热乎乎的酒酿小圆子。秦进刚想抬手揉一揉晏小北的头发,脑海中莫名闪过许铭深棱角逼人的性格和面无表情的样子,顿时想一脚把晏小北踹到在地,踩着他的胸口告诉他——傻逼,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为什么要跟个人渣搅合这么多年! 晏小北身上的现金只够开一个标间,还得两个人挤一个,秦进要自己掏钱再开个房间,被晏小北拦了下来。火星移民难得露出点地球人的精明劲儿,踮起脚尖趴在秦进耳朵边上小声道:“这种地方,多开一间房等于多上一次当,你睡床,我睡地板,一间房 分卷阅读100 足够了。” 秦进笑着揉了揉晏小北的后颈,心想秦钊说得没错,傻子其实一点都不傻。 说是标间实际上就是一个十多平米的小屋,一张床一个床头柜,还有一个只能冲淋浴瓷砖碎了好几个角的卫生间,没有马桶,只有一个蹲坑。秦进探手摸了摸床垫,响起一串刺耳的嘎吱声,好像随时都能刺出俩弹簧来跟菊花亲密接触。 秦小爷默默地叹了口气,行吧,既来之则安之。 晏小北从一个灰扑扑的大旅行包里翻出来一条毛巾递给秦进,道:“新的,没人用过。” 秦进一边接过毛巾一边挑起眉毛冲旅行包努了努嘴,道:“跟在许人渣身边这么久,就挣来这么点家当?” 晏小北皱了皱眉眉毛,肃着一张圆脸,认认真真地反驳道:“我跟在他身边是因为喜欢他,不是为了挣家当。我从来没想过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只要他好好的,我就知足。” 秦进算是体会到秦钊气得想抽他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了,他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成心怼人,阴阳怪气地道:“呦,这么伟大呢!既然爱得这么死心塌地你跑什么呀?不应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地守在他身边,等着生同穴死同椁,百年之后往一个骨灰盒里撂吗?窝在这种鸟不拉屎地地方卖惨算怎么回事啊?” 晏小北原本有些苍白地圆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抬头看了秦进一眼,圆圆的眼睛里竟然透出些许凄厉的味道,嘴唇抖了好几下才发出带着颤抖的声音:“谁都可以看不起我,只有你不可以,秦进,只有你不可以!拆迁以前,这里是有名的贫民窟,所有地皮流浪下三滥都聚在这里,每天都有人被抢劫、被强J、被杀死,还有人干尽了恶心的事就为了换一口白面儿。所有从这里走出去的人都不愿意再回来看一眼,嫌脏嫌丢人,我却巴不得时光能够倒流让我回到这里……因为我就是在这里遇见了他,我长达二十六年的深爱就是在这里开始的。” 眼圈红到了极致,却没有泪水掉下来,水润的眼珠茫然地转了两转,掠起一片清浅的涟漪:“我以为我会和他一辈子在一起,我以为他就是我的一辈子。可是……可是,老天偏偏派来了一个秦钊,他只是远远地看了秦钊一眼,他就疯了!为了见秦钊一面,不惜越过一座城市赶到另一座城市,买不起车票就徒步,那么冷的冬天,我陪他走了那么远的路,就是为了去看秦钊一眼!我连恨的资格都没有!我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你们都是人上人,只有我活在地狱里……” 晏小北非常不想再秦进面前,在那个和秦钊有着六分肖似的人面前哭出来,难受到了极致只能把手腕放到嘴边狠狠地咬,破皮见血,满嘴苦涩。 秦进只觉得胸口一刺,满满的都是于心不忍,他下意识地想说声“对不起”,又猛地反应过来,这话一出口就相当于让秦钊背了锅,如果晏小北无辜那么秦钊亦是,无论如何这个罪名轮不到秦钊来扛。 秦进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只听晏小北沙哑的声音透过嘴唇与手腕相连的缝隙里传了出来:“我没有家……也没有亲人……离开他……这里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容身之处……他看都不愿意再看一眼的地方……却是我必生温暖的港……我知道我这样一面怨着秦钊,一面又向你求助很无耻,但是我真的找不到第二个能帮我的人了。许铭深断了我所有的退路,我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75 晏小北并不是一个开朗的孩子,很多时候他宁可把话烂在肚子里也不愿意多说一句,所以他才能在许铭深身边委曲求全这么多年。 因为隐忍得久了,所以爆发的时候也就显得更加凄厉,甚至有些面目狼狈。 秦进有些阴暗地想,从某些方面来看,许铭深和晏小北也算得上天生一对,一个阴郁寡情,掠夺起来犹如头狼,自己活不成也不会放过别人,而晏小北又是个从来不会心疼自己的受虐属性,把命拿出来赌一场不对等的爱情也不觉得是自己在吃亏。 破锅配烂盖,各人自有各人的命。 秦进突然从心里涌上来一股无力感,他抬手抹了把脸,拍了拍晏小北的肩膀,道:“行吧,那您就先跟这儿哭着,我去洗个澡。” 浴室即小且破,旁边还有个泛黄的蹲坑,秦进找了个塑料袋包着手才敢去碰莲蓬头的开关,温热的水迎头洒下来,疲惫渐渐露出痕迹。 发烧和跑步都是很消耗体能的事儿,秦进觉得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样疲惫过了,晏小北的逃跑,楚年绝望的眼神,生身母亲对同性恋的误解和厌恶,一桩桩一件件,积在心头变成沉重的锁。 秦进迎着水流睁开眼睛,黑色的纤长的睫毛如同孔雀绽放的尾羽毛,在水光下泛着幽微的色泽,他越来越深刻地体会到,秦钊深沉的目光之后躲着多么庞大的隐忍又蕴藏着多么巨大的力量。 我和你,是比肩而立的恋人关系。 这句话不仅仅代表着承认与诺言,还象征着信任,往后的路荆棘丛生,他们要学会背靠着背并肩战斗,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对方,彼此保护。 秦进猛地把莲蓬头的开关掰到最左边,冰凉的水呼啸而下,连呼吸都被冷得一滞,秦进在风雪般冰冷的水雾里默默起誓,秦钊,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成为足够优秀的人,与你并肩而立,并肩而战,你等等我…… 这种连营业执照有没有都两说的街边小旅馆并不是一个适合慢节奏生活的地方,秦进迅速洗了一个战斗澡,晏小北冲了两杯速溶奶茶,见秦进裸着上半身从浴室里走出来,抬手给了他一杯。 暖暖的草莓香气散在空气里,像是蓬开了一个巨大的粉色棉花糖。秦进有年头没喝这种小女孩的东西了,热热的纸杯子握在手里忍不住笑了一下,说了声:“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少女心?” 晏小北双手捧着纸杯子,光着脚盘膝坐在床沿上,目光自秦进肌理紧实肤质光华的光裸胸膛上掠过,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与眼眶周围的颜色融为一体,有种人在年少般的柔软与温吞,即便沾上了与qing色有关的字眼也丝毫不显得龌蹉,只是有种怯怯的羞涩感,所谓干净在骨子里大抵就是如此。 秦进随手将奶茶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学着晏小北的样子盘起双腿坐在他旁边。烟盒从扔在枕头上的外套口袋里露出一点边角,秦进勾过烟盒挑出一根叼在嘴上,正准备按亮打火机,想起来旁边还杵着一个火星移民,半偏过脸挑着眉毛撞了撞晏小北的肩膀:“不介意吧?” 秦进五官生的极好,正面侧面俱是一脉的精致英俊,他这样半偏过脸挑起浓黑的眉,英俊之上增添了几分少年侠客般的桀骜与痞气,晏小北看在眼里忍不 分卷阅读101 住低低地叹了口气,动作缓慢地摇了摇头:“不介意,你抽吧。” 光线昏暗的旅店标间里亮起一线暖红的光,紧接着青灰的烟雾袅袅散开,秦进习惯性地吐了两个烟圈出来,半仰着头,道:“你恨许铭深我能理解,你恨秦钊我也能理解,但是摸着良心说,在这笔烂账里秦钊同你一样无辜。是许铭深一手毁了三个人的生活,你可能不知道,我哥替他坐牢的时候,我妈吞了安眠药差点没命。秦钊就算欠你们什么,也早就还清了。” 这些话由秦进来说,纵然句句在理也有种莫名的讽刺感,晏小北没有接话,气氛一时有些冰。秦二少实在是有点摸不透眼前这个火星移民究竟在想些什么,有些烦躁的端起杯子喝了口奶茶,却被烫得啧了一声。手心里突然一空,接着又一满,是晏小北把自己的奶茶换给了他,低声道:“喝这个吧,你洗澡的时候,我把杯子浸在冰水里冰了一下,现在温度刚好入口。” 秦进叹了口气:“你和许铭深在一起时,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晏小北点了点头:“在一起太久了,习惯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说得这些我都明白,可是你总得留下些东西给我吧,我的爱情已经死了,再没个记恨的人,我都不知道自己活着要干什么。再说了,你们都是那么厉害的人,我的记恨与埋怨连你们一根汗毛都伤不到,恨与不恨,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个念想罢了。” 这种奇葩理论和许铭深臭不要脸的强盗逻辑简直有一拼,秦进张了张嘴,突然发现,奇葩归奇葩,还特么真挺有道理,只得无奈地道:“行吧,你要是有劲儿,你就恨吧。” 秦进真心觉得晏小北是个谈心界的天才,一串奇葩理论把他一肚子话都挡了回去,秦进正琢磨着该挑个什么话题继续聊,晏小北有些沙哑的声音慢悠悠地响了起来,一开口就是个重口味的问题:“秦进,你的第一次是给了秦钊吧,是什么感觉?彼此喜欢的人做那种事,是什么感觉?” 秦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第一次”是什么意思,愣头愣脑地“嗯?”了一声,晏小北大概也不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的第一次很疼很疼,我甚至以为我会死在那个漆黑的晚上……” 秦进作为一个清新界的臭流氓、流氓界的小清新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再联想到那算得上乱七八糟的第一夜,登时涨红了脸,连耳朵都烧了起来,他一边掩饰性的揉着耳朵,一边听晏小北道:“许铭深带毒出事的时候,你只知道秦钊帮他顶了罪,却不知道我为他在许家大宅的门前跪了一天一夜,生生冻废了一条腿。” 秦进揉耳朵的动作一顿,晏小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像是对着秦进讲述,又像是在对着空气讲述:“秦钊入狱之后,许铭深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与不堪一击,他疯狂地想出人头地,所以回了许家,向他最厌恶的生身父亲低了头。许铭深的文化课很糟,在许家的运作下,他被送进了部队去镀金,入伍的那天,刚好秦钊出狱,我背着他偷偷地去见了秦钊。我只是想替他看看,看看秦钊好不好,但是经有心人的渲染,传到许铭深耳朵里时就完全变了样子。” 听到这里,秦进胸口莫名一紧,心道这对冤家大概就是从这里开始崩盘的。晏小北闭了闭眼睛,似乎是后面的事情太痛苦,痛苦到连回忆都像折磨。 秦进把烟头扔进奶茶被子里熄灭,道:“算了,过去的就别再提了。” 晏小北笑了笑:“犯了那么多贱,不拿出来当笑话说给别人听听,岂不是亏了。他觉得是我挑拨了他和秦钊之间的关系,是我在秦钊面前搬弄了是非。那个时候我在他们的驻地边上开了一家小餐馆,原想着能离他近些,让他少些孤独,没想到却变成了对自己的讽刺。他翻墙出来闯进了小餐馆……” 晏小北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秦进完全入了戏,下意识地接了一句:“然后呢?”这种行为其实很傻缺,秦二少还来不及嘲笑自己,就听晏小北讽刺似的吐出两个字:“墙曝。然后他墙曝了我。” 不是你情我愿的情到深处,而是一场单方面的略夺,秦进能想象得到,以许铭深的阴厉,那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夜晚。 晏小北似乎完全掉进了回忆里,回到了那个小小的逼仄的街边小餐馆,一楼是厨房和摆放桌椅的小厅,他睡在楼上的小阁楼。一切都发生得太过匆忙,匆忙到来不及拉上窗帘,他仰面躺在老旧却干净的铁架子床上,透过狭小的玻璃窗能看到悬在天边的一弯冰冷的月,许铭深裹着寒气的身体紧贴着他,遒劲的肌肉线条如同钢铁铸就。 他觉得很冷,特别冷,仿佛连心跳都被冻住了。许铭深是穿着训练时的迷彩服来的,从扔在地上的乱糟糟的衣服里抽出武装带,利落地捆住了他的手,进入来得突然且凶狠,晏小北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哭,只记得许铭深探过手来捂住了他的嘴巴,让他把所有委屈与难过生生咽了回去。 他疼到疯狂扭腰躲闪,叠加了两个大活人的架子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许铭深压抑的呼吸同牙齿一起落在他的肩膀上,灼热的呼吸和尖锐的齿列,空气里弥漫起腥甜的味道,每一下退出与进入都伴随着刺骨的疼。夜色浓稠得近乎凝固,晏小北在漆黑得看不见边际的黑暗里围困在地狱与天堂之间。 恍惚中晏小北感觉到自己被翻了个身,那人砰然的心跳压在他背上,手指粗糙地擦过大腿与腰侧,留下青紫的线条,然后绕到身前握住从来没有立起的某样东西,喑哑的声音里带着陷入谷欠望时独有的味道:“不快乐吗?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都给你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灵与肉的折磨,晏小北似乎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疼了,他以近乎屈辱的姿势趴在床上,侧过脸就能看见窗外冰冷的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意料之外的平静,没有一点哭泣的味道,他对那个伏在他身上的男人说:“我很笨,脑子不清楚,但是我看得出你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不开心,你在许家过得并不开心,我看得出来;喜欢秦钊的时候你也是不开心的,我看得出来……” 有什么东西,极冷的一滴,掉在晏小北的背上,那个傻子只当是纵情的汗水。 浓郁的黑暗里,年少的许铭深突然停止了一切动作,他低下头,冰凉的额头抵着晏小北光华的脊背,两个人如同新生的婴儿般紧贴在一起。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各自守着各自的心事。 故事终结在晏小北那句几乎讽刺的“墙曝”里,秦进觉得喉头有点堵,他从来没有想过,从秦钊的角度和从晏小北的角度去看待同一个故事,竟然能够看出全然不同的两幅面目,然而无论 分卷阅读102 哪种样子,许铭深都是个地地道道的人渣。 秦进想伸出手拍拍晏小北的肩膀,但是心思一转到秦钊身上,就觉得做什么都是徒惹尴尬,只能又弹出一根烟来点上,吐着烟圈道:“现在想通了要离开他,也不算晚,你还有很长的大好时光。” 晏小北笑了一下,在回忆的浸染中,那笑容显得无比惆怅,声音极轻地自语着:“我再不会爱一个人,如同爱你;我再不会恨一个人,如同恨你……” 如果已发生的事情真的能被改写,如果秦进在找到晏小北之前,先看到了那份积在高远风办公桌上的检测报告,他一定能从这句话中品味出危险与诀别的味道,可是最该知道真相的人偏偏与真相错事,所有剧情都染上了覆灭前暗灰的底色。 秦进下定决心般叹了口气,看着烟雾在眼前缓慢堙没直至消散,道:“以许铭深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尿性,你要离开,他肯定不许,刚刚那些追杀你的人,不会就是他派来的吧?” 晏小北摇了摇头:“不是他。” 秦进冷笑了一下:“甭替他兜着了,不是他,也铁定跟他有关!你个火星移民怎么会招惹上那些个亡命徒,篓子是他捅的,报应却落到你这!真是日了他先人!你不是说要我帮你吗?我可以帮你,但是丑话说在前头,我帮了你,从此你跟秦钊之前纠葛一笔勾销,你不许再在心里念着他的丁点不好!” 晏小北转过脸来看了秦进一眼,目光清透却坚定,一字一顿地道:“我想出国,偷渡。” 76 “偷渡”两个字一落地,秦进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了摸晏小北的脑门,心道这孩子没发烧吧?说偷渡就偷渡,你丫以为太平洋归我们家管呢! 晏小北大概是看出来秦进脸色不善,低着头声音闷闷地道:“我不能通过正常的手续出国,他会根据身份信息查到我的位置,把我找回来,我不想再被他找到,我想彻底地离开。” 屋子的采光不好,裸着上身待久了会觉得冷,秦进拽过搭在床头柜上的T恤套上,踩着看不出本色的地砖来来回回地绕了几圈,道:“都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再耗几年差不多也就是一辈子了吧,为什么突然这么坚决地想要离开?” 晏小北似是没有想到冲动简单的秦小爷也会问出这样感性的问题,弯着眼睛笑了一下,身上柔软的白色卫衣同唇边的笑容柔在一起,有种单薄却哀凉的感觉,像是趴在草地上的梅花鹿,大眼睛里流转着无害的光:“他心里有秦钊,身边有各式各样的男男女女,我这样的人,一无所有,能霸占他三十年就应该偷笑了,凭什么去霸占人家的一辈子。他的一辈子,不在我这里。” 轮样貌晏小北算不上出挑,也就能排个中等偏上,再加上天生一张圆脸,看起来温吞吞的,不用说站在秦钊身边,就是站在眼神嚣张的野猫似的楚教练身边,都能被秒杀得渣都不剩。 就是这样一个普通又平凡的男人却用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去喜欢另一个男人,陪他吃苦,为他付出,被他误会,就算心疼得快死了,仍喃喃地念着:“我再不会爱一个人,如同爱你……” 秦进只觉心里头像是被人强行砌上了一面砖墙,堵得无以复加,眼一闭牙一咬,道:“偷渡就偷渡吧,我帮你想办法!趁早离那个人渣远点!” 晏小北眼睛里的光芒愈发浓烈,他没有说,大概也是不会说太多感恩戴德的话,只是看着秦进的眼睛,很真诚地说了声:“谢谢!谢谢你,也谢谢秦钊。” 秦进一边叹气一边偷偷地想,如果许铭深能够对晏小北好一点,哪怕只是好上一点点,那个傻子也不会想到要用这种方式离开他,那么等许铭深退了休,不再有那么多的牵扯和羁绊,两个人也能过上未必幸福但一定平静的生活,相互陪伴,再不孤独。 可惜啊,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两个人把该说得话都说得差不多了,秦进打发晏小北去洗澡,捞过手机来一看,竟然已是傍晚,收件箱里躺着一封秦钊发来的短信,提醒他别喝太多酒,早点睡,明天早点回家。 秦进隔着屏幕在秦钊的名字上亲了亲——何其有幸,能够与你共度一生。 晏小北虽然性格软了一点,好在并不墨迹,秦进一局酷跑刚开了个头,他就沾着一身水汽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头发湿哒哒的,整个人看起来愈发呆萌。 秦进看在眼里忍不住叹气,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偏就爱上了一只人渣! 晏小北急匆匆地用大毛巾擦了两下头发,道:“你饿了吧,我带你出去吃东西,附近没有什么像样的餐厅,你……” 秦进强退了游戏,按下锁屏键,站起身的瞬间把电话重新调回静音扔进了裤袋里,一串动作行云流水般完成,有种莫名的潇洒感,他挑着下巴冲晏小北道:“就算这附近有像样的餐馆,我也不敢去。今天晚上小爷带你玩,让你知道这座城市里除了贫民窟和许铭深,还有宝贵的夜生活,算是你的出国前party。” 晏小北呆了一呆:“可是,出了这里我对其地方都不熟啊。” 秦进搭着他的肩膀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道:“都说了,是小爷带你玩!” 秦小爷在吃喝玩乐上向来是无师自通,他打开百度和地图,迅速浏览了几篇比较火的针对这座城市的旅游攻略,并对攻略里提到的一些店铺和街道在地图上做了简单的定位后,迅速判断出了哪里的夜场最有料。 晏小北嘴上不说秦进也看得出来,他算是从许铭深那里净身出户了,旅行包里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都是平平常常的居家款。秦进有些嫌弃地用手指头戳了戳那件塞在旅行包最下面的蓝格子衬衫,撇着嘴巴道:“我算是明白什么叫直男审美了,走吧,先带你换身行头!” 秦进趁晏小北不注意跑到前台那里去办了退房,这鬼地方连房卡都没有,退房的凭证是挂在房门上的铁锁头和配套钥匙,秦进拎着铁锁简直想拍个照片,他可真是有年头没玩过这玩意儿了。 前台是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姑娘,模样算不上好看却生了双标准的丹凤眼,细长的眼睛在秦进身上来来回回地瞄了好几遍,腻着声音道:“帅哥,前台这里没有现金了,要不我们加个微信,我用微信红包把押金发给你。” 秦进简直有些啼笑皆非,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套路吗?他懒得跟小姑娘计较,直接点出收款二维码,道:“扫这个二维码吧,不用加好友,更快些!” 小姑娘还想再赖叽几句,秦进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押金到底退不退!不退的话,我就报警了!” 小姑娘没好气儿地翻了两个白眼,噼里啪啦地在台子后面的几个木抽 分卷阅读103 屉里翻了一遍,然后抽出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元纸币扔在秦进面前:“拿着,赶紧走!装什么呀!跟鸭子似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楚,秦进连生气的劲头都没了,抬手招呼了一下晏小北:“走吧,置行头去!” 晏姓外星人慢吞吞地反应过来:“呀,你怎么把房间给退了?我们晚上住哪啊?” 秦进把那二十块钱连同一记巴掌,一同呼在晏小北脑门上,道:“离了烂尾楼你睡不着觉啊?都说跟我走跟我走,再废话,我把你扔回许铭深的床上!” 晏小北涨红了一张圆圆的娃娃脸,嘟嘟囔囔地道:“我很无聊的,什么都不会,跟我出去玩,你会后悔的。” 秦进拉好外套的拉链,双手插在裤袋里,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边渐渐消退的夕阳,轻声道:“没关系,我不是为了找乐子才带你出来的,而是想让你明白,离开许铭深,你可以活得更好。” 77 晏小北用“无趣”二字来形容他自己,的确不是在自谦,小时候日子过得苦,能吃顿热腾腾的饱饭已经算奢侈,玩乐的事想都不要想。后来许铭深飞黄腾达,他虽是枕边人,但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也因着那份不可言说的自尊作祟,一直坚持经济独立,不肯当做金丝雀似的被养着,细细算下来,活了这么多年,他真的是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两个人在之前秦进下车的地方坐上了出租车,司机问去哪,秦进报上一个大商场的名字,直奔里头的马克华菲专柜。秦进受他伪处女座的亲大哥影响,看似大大咧咧,实际衣食住行上都带着点公子哥似的小挑剔,杰克琼斯和马克华菲是他钟爱了很多年的两个牌子,中等价位,剪裁大方,很显身材。 秦进是长手长脚的运动型身材,两条大长腿就算裹上沙滩裤也是一样的引人注目,但晏小北就算踮起脚尖也破不了一米八的大关,再加上圆圆的脸和眼睛,永远带着几分学生似的单纯和稚气,而立之年都过了,依然是懵懵懂懂的,让人忍不住想揉揉他的头发。 秦进甩开喋喋不休的导购小姐,亲自上场给晏小北选了一件暗色系的拼接款衬衫和收腿牛仔裤,外头配了件复古夹克,又从隔壁菲拉格慕弄了一双踝靴,行头一换好,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导购小姐下足了血本把晏小北夸成了一朵硕大的天仙,秦进被导购哄得自信心爆棚,觉得自己的眼光简直好得跟服装设计界的扛把子有一拼,直接刷卡结了账 晏小北扒着更衣间的小门探出来半个脑袋,有些犹豫地看着秦进,道:“我喜欢卫衣,穿不惯这样的衣服,你还是拿件卫衣给我吧。” 秦进抬脚作势要踹他,怒道:“一把年纪了还穿卫衣装嫩,要脸不要!赶紧换好衣服滚出来!” 晏小北被秦进吼得哆嗦了一下,再不敢言语。 置了行头理了头发,感觉人生格调都升了两个档次,秦进昂首阔步地在前面走,晏小北跟在后头试图把换下来的旧衣服塞进随身带着的大背包里,秦进余光瞄见,直接抢过来统统献给了垃圾桶。晏小北心疼得直皱眉:“哎哎哎,你这是干嘛?有了新的不要旧的!你这是浪费!可耻!” 秦进气得想笑,揪着晏小北的耳朵拧了一下,道:“小时候上思想品德课,你一定是课代表吧!浪费?可耻?觉悟这么高,怎么没把许铭深教育成二十四孝好老公啊!” 晏小北嘴比鞋垫笨,指着秦进“你”了半天,“你”不出下文来,秦进手上插在裤袋里,一脸街头混混痞子相,抬脚在他腿弯处轻轻一踢,晏小北踉跄着向前扑去,直接撞开一扇玻璃门,摔进了一家店面里。 站在门口的服务生礼貌性地扶了他一把,说了句:“先生小心。” 晏小北还没反应过味儿来,秦进已经拎起他的后衣领,拖着他向前走,晏小北比秦进矮了不止一点,双脚都要离地了,在半空中挥了两下爪子,道:“秦进,你要干嘛?放我下来!” 秦进带着他七绕八绕地进了二楼包厢,灯也不开,直接把晏小北扔在了水晶桌后面的长条沙发上。踝靴的鞋带勾住了沙发腿,晏小北险些磕在桌角上,慌忙直起身,就看见秦进脱掉外套,一边敲亮打火机点烟,一边开门走了出去。 晏小北怕黑,连忙起身要跟,被秦进点着脑门按了回去:“消停呆着,一会有你玩的!” 包厢里光线昏暗,只能看出个大概的轮廓,大红的底色陪着灿金的装饰,浮夸得一塌糊涂。晏小北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记忆,脸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时间仿佛静止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悬挂在包厢四角的立体音响,发出一阵极轻的轰鸣声,紧接着一段旖旎到极致的前奏音乐飘了出来。声音突然响起,晏小北吓了一跳,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音乐声越来越强,前奏过后,一个似呢喃又似呻吟的年轻男音响了起来,没有任何歌词,只有男性的声音和旖旎到近乎颓靡的伴奏搅在一起。晏小北一贯是反应慢半拍,他听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这……这根本就是加了编曲的做的喘西声! 晏小北像触到了烧红的烙铁般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慌里慌张地朝门口跑去准备跑路。他的手刚摸上门把,包厢的实木门就被人冲外面大力地推开,晏小北没防备,门板拍在他身上,直接把他拍坐在了地上。 从外面进来的秦进也被他吓了一跳,呦了一声,转头见晏小北一脸惊魂未定,顿时笑开道:“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你跑什么?” 秦进向旁边让了一步,几个端着酒水和果盘的服务生依序而入,很快就摆了满满一桌子。秦进翘着一双长腿瘫在沙发上,顺手扔了个小番茄到嘴里嚼着,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晏小北道:“跑什么啊?来来来,小爷让你见识见识人生的丰富性!” 羞人的音乐还在响着,晏小北涨红了脸,道:“音乐……能不能停下来……也太……” 秦进把眼尾叼在嘴上转了一圈,也不理他,只是对端酒进来的服务生抬了抬下巴,服务生从一堆酒瓶子里头挑了瓶百利甜酒出来,利落地开瓶倒好,在晏小北和秦进面前各放了一杯。 秦进端起来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的时候见晏小北正眼巴巴地瞅着他,笑道:“看我干什么?这是甜酒,跟饮料没什么区别!我是带你出来玩的,又不会坑你!” 晏小北皱着小脸犹豫了一下,然后端起杯子喝毒药似的抿了一下,秦进看热闹不怕事儿地添火加柴:“哎呀,马上就要出国了,故土难寻故人难忘,你说你就这么走了,他会不会想你啊,你就真的舍得?” 最后一个问题,让晏小北的脸色红 分卷阅读104 了又白,浅色的瞳仁里水光一闪,头一仰,一饮而尽。秦进眼风飞起,冲服务生使了个眼色,服务生动作极快地开了瓶伏特加,倒进了晏小北的杯子里,这一次他没有把杯子放在晏小北面前,而是直接放在了他手里,拖着他的手腕向上一抬,晏小北顺着走势懵懵登登地灌了一大杯烈酒下去。 火烧似的感觉自胃里升腾起来,耳畔撩人的音乐仿佛细软的绒羽,一下接一下地撩拨着心头最柔软的地方。晏小北的酒量差到令人发指,他松了松衬衫的领口,闭着眼睛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好热啊……” 话音未落只觉耳畔一脸,一只体温略低的手贴在了他的脸颊上,晏小北还以为是秦进跟他开玩笑,睁开眼睛却发现是一个容貌清秀的陌生男人,正侧身坐在他身边,纯白的衬衫牛仔裤,扣子开得很低,能看见胸前的风景。 他凑到晏小北耳边轻轻吐气,带着微凉的薄荷香:“热吗?现在有没有好点……” 音乐的音量又被调大了一些,整个世界都是那种亢奋到极致的声音,火热的酒精在脑袋里作用着,眼前的画面分分合合,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再模糊,渐渐幻化成一张折磨了他那么多年的脸。 晏小北的眼睛里瞬间溢满泪水,他握住搁在他脸颊边上的那只手,喃喃着:“我不想走啊……如果我好好的……我一定不走……” 他那句话说得声音太轻,屋子里音乐声又太响,完全被覆盖了下去,秦进撬开打火机的盖子弹了弹,光线昏暗的房间里猛地亮起一线灯光,一个画着妖娆眼妆的男人扶着钢管站在那里,长腿猛地一抬,绕着钢管做了个360度旋转,落地时动作异常轻盈,同时挑开了腰间的皮带。 晏小北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又像是被眼前的画面迷住,清秀男人低头吻了吻他的喉结,他也不拒绝,就那么愣愣地不知看向了哪里。音乐躁动,跳钢管舞的男人绕着钢管做着暗示性明显的暧昧动作,或动腰或扭胯,蛇信般缠人的目光一直绕在晏小北脸上,右手顺着挑开的皮带探进去,缓慢游移。 音响里突然爆出一声尖锐的高音,晏小北猛地哆嗦了一下,与此同时一直挨在他身边的清秀男人弯下身去咬住了他裤子上的拉链。 嗑嗒,嗑嗒,拉链一格一格地向下滑着,在清秀男人张嘴含住他的瞬间,晏小北突然站起来,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画风变得有点快,秦进愣了一秒,直接踩着水晶桌的桌面跳了起来,跟在晏小北身后冲了出去。 78 晏小北冲出去的时候力道不小,棕红色的实木门板重重地摔在墙壁上又反弹回来,险些迎面呼在秦进脸上,秦进捂着鼻子向后躲了一步,心道,乖乖,这一下子要是挨上,小爷的脸就彻底成平面的了!等他再跟出去时,已经没了晏小北的踪影。 这地方鱼龙混杂,明目张胆地做着皮肉生意,晏小北又是个一根筋通到底的缺弦火星人,万一遇上个心存不轨的,那可真交代了。秦进越想越哆嗦,冷汗都冒出来了,正准备叫来大堂经理帮忙调监控,就听见走廊尽头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眼前人影一闪,晏小北又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眼圈里泅着星星点点的泪,他扯着秦进的袖子把他往两人刚刚待过的那个包厢里塞,嘴里神经质似的念叨着:“他来了……你快躲起来……快点……” 秦进被推得一个趔趄,后脑咣地一声撞在包厢的门框上,疼得他眼前一阵接一阵地发黑,晏小北还拽着他的手臂一个劲儿地推搡,秦小爷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心头火起一把扯住晏小北的衣领,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怒道:“你他妈慌什么?” 晏小北眼睛里的泪光愈发浓烈,说不清是慌乱还是悲伤,就那么亮晶晶地闪烁着,他看着秦进紧锁的眉头,嘴唇颤抖了几下,哑着嗓子重复着同一句话:“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秦进心绪一动,反手把晏小北推到自己身后,侧着头朝他跑来的方向看去。 走廊里光线明亮,黄澄澄的,像是古时大殿上奢华的宫灯。尽头的转角处摆放着一盆枝叶茂盛的绿植,切割出一半昏暗一般明亮的小小禁区。秦进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立在那里,周身线条凌厉,仿佛历经刀斧雕琢。 十一月中旬,天气还不算太凉,秦进只是在T恤外面加了件薄外套,那人却格外怕冷似的裹上了及膝的黑色风衣,扣子散开着,露出里面簇新而平整的中山装,衣领立在颈子边上,笔直得仿佛能割裂皮肤,触动筋骨。 秦进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许铭深,心跳微微有些乱,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觉耳边劲风一闪,紧接着下腹一痛,竟是被人一脚踹进了包厢里。 这一脚丝毫没有留力,脚尖格外阴损地在胃部勾了一下,火辣辣的痛感瞬间炸开,脆弱的内脏像是生生被抽了一鞭子,秦进蜷缩着身子倒在水晶桌的桌脚下不住地干呕,满肚子的国骂都哽在了喉咙里。 许铭深顺着秦进倒下的势头迈步进了包厢,反手关门,那个一脚踹翻了秦二少的手下很乖觉地守在门口没有进来,晏小北在许铭深走进来的瞬间张开手臂挡在了秦进身前,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哭腔:“你让他走,跟他没关系!” 方才绕着钢管跳艳舞的肌肉男和坐在沙发上的清秀男人虽然都已经退场,但是混浊暧昧的音乐声还在响着,钢管和酒瓶子也没有收,提醒着每一个踏进这间屋子的人,这里曾有过多少不可言说的故事。 许铭深眼神浓烈地环视了一下周围,他略略弯下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晏小北的眼睛,声音极轻却极具压迫感:“跟他没关系,那就是跟你有关系喽?相识这么多年,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不甘于寂寞的人。” 秦进被晏小北挡在身后,完全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带着哭腔的沙哑嗓音:“你让他走,我跟你回去。” 秦进好不容易挨过最疼的那一阵,挣扎着坐起来,抬手揽住晏小北的肩膀,嘴唇翘起,笑得像个横行世间的小恶魔,明明每一句话都是对着晏小北说的,眼神却一直落在许铭深身上:“跟他回去?凭什么啊?你命都不要地喜欢了他三十年,他给了你什么,精神出轨和一场辜负?我操,真以为八达岭长城是他们老许家建起来的呢,全世界都得围着他们转!” 许铭深没言语,只是看了一眼秦进搭在晏小北肩膀上的那条胳膊,然后绕到沙发边上坐了下来,拍了拍右手边的空位,眼睛盯着虚空里的一点,说了声:“过来。” 晏小北握着秦进的手臂把他扶起来,带着他一步一步地缓慢退至门口,眼睛劳劳地盯着许铭深,道:“你 分卷阅读105 让他走吧,算我求你!” 秦进按不住少爷脾气,还想跳出来强出头,晏小北连忙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袖,复读机似的重复着同一句话:“让他走吧。” 晏小北念到第三遍时,许铭深的眼睛里猛地亮起一线火星,像是恼怒又像是不耐,他随手抓起一个酒瓶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尖锐的碎片迸溅开来,秦进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正想开骂,突然身后一空,守在门口的那哥们听见声响,直接从外面打开了门,然后拎着秦进的衣领把他从包厢里薅了出来。 从包厢里被拎出来的瞬间,秦进听见晏小北极轻地说了声“谢谢你们”,以晏小北的逻辑,这个“你们”的“们”代表的自然是秦钊。 许铭深的手下下手极黑,拎住秦进衣领的同时还不忘在他的脖颈动脉上狠捏一下,这一下捏得秦二少眼前一阵阵发黑,换个身体底子弱一点的,估计也就晕了。 秦进扶着走廊的墙壁站了好一会,那股晕眩感才散去,骂了句“我操”,握拳就要干架,他刚往前踏了一步,一支通身银亮的左轮手枪便抵上了他的眉心。 冰凉的触犯自眉心处传来,仿佛死神微弱的呼吸,刚刚沉寂下来的冷汗再度暴起,秦进眼底滚过白刃似的光,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扑上去拼死一搏,许铭深的手下抢先一步道:“许先生已经包下了整栋楼层,电梯和监控都已经按照先生的要求停止了运行,就算你在这里被剁成肉泥也没有人会发现。先生放你出来,就是给你一条生路,别得寸进尺!” 秦进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底那股子命都不想要了暴怒感,抬手挥开顶在他脑门上的枪管,一脚踹在了包厢的实木门上,发出沉重的闷响。不等许铭深的手下再扑上来跟他叽歪,秦进转头朝安全通道走去,心里想着,这一次他和晏小北之间的帐算是彻底结清了。 出了那家娱乐城的大门,沁凉的夜风迎面扑来,冷汗滚过的肌肤上浮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粒子,秦进搓着手臂原地跳了两下,想着是买个车票就地回家,还是先在这附近对付一宿,明天一早赶车回去。 他正犹豫着,一辆通体乌黑的面包车突然从角落里窜了出来,车轮画着诡异的弧线冲到秦进面前,车门一开,一个穿着军靴、长裤和黑色背心的悍匪模样的年轻男子探出头来,咧开嘴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嘴上道着:“小少爷,我们又见面了。”手底下却一点不含糊,钢铁铸就般的手臂死死地箍住秦进的嘴巴,一把将他按进车里。 通体乌黑的面包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前后不过一分钟的时间。趴在角落里打盹的野猫,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将夜色衬得愈发死寂。 79 车上一共坐着五个人,一个是司机,剩下的四个分别坐在中排和后排的座椅上。五个人里除了看不见脸的司机,秦进只认识那个穿黑背心的,上次在公园里碰见晏小北,秦进为了帮晏小北脱身,就是跟这位仁兄起了冲突,秦二少依稀想起自己还打伤了人家的一个手下,出来混迟早要还,形容的应该就是眼下的局面吧。 黑背心很有违法犯忌的天分,他一把箍住秦进,力道大得直接双脚悬空着把他托上了车,两个手下利落地用绳子反捆住了秦进的双手手脚,捆得结结实实,让他挣扎不得。 秦进不知道是该感慨自己多管闲事还是该骂流年真他妈的不利,他蜷缩在双腿挤在两排座位间的空隙里,背倚着右侧的车门,破罐子破摔地叹了口气,看着黑背心道:“列位这是求财还是寻仇啊?” 黑背心大概三十出头的年纪,相貌普通,颧骨处一道疤,衬着深色的肌肤,显得格外阴厉,即便面露笑容也是一脸的歹人相。他抬手掸了掸裤腿处并不存在的灰尘,看着秦进的眼睛,轻声道:“财也求,仇也寻,二少自己干过的事情,不会不承认吧。” 秦进转了转脖子,尽量给自己找个舒服些的姿势,笑着道:“好事儿坏事儿我都干过,你说的是哪一件?” 黑背心前一秒还一口一个二少的叫着,下一秒便抬手甩了一记耳光到秦进脸上,嘴里骂着:“都到这份上了,还他妈摆谱呢,真以为自己是少爷啊!” 这一记耳光力道不清,秦进只觉口中猛的一甜,鼻腔里也是热热的,头一低,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耳朵里像是住进了一窝马蜂,嗡嗡地响着,半个脑袋都跟着一跳一跳的疼。 秦进侧着脸朝黑背心递去一记冷冰冰的眼神,嘴角依旧是翘着的,似笑非笑,寒透出沁骨的寒意:“看这架势,列位是没打算让我活着回家。许铭深既然已经放我离开了娱乐城,就不会再搞这一出,他没这么无聊,也没这么下作。我虽然性格不太好,但仁义还是有点的,这么多年混下来,其实也没几个仇家,细细数来,恨我的人不外乎两个,路西法的陈老板和许家的小少爷许铭嘉。你是替许铭深办过事的,要价应该很高,金牙陈请不起你这个段数的人——所以,是许铭嘉让你来得吧?今天晚上太多的人看着我和许铭深前后脚走进同一家店,我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许铭深是摘不干净的,一箭双雕!真是没想到啊,许铭嘉那个榆木脑袋也有开窍的一天!” 黑背心托着下巴任由秦进天马行空地自言自语,直到他报出许铭嘉的名字,才牵起嘴角笑了一下,抽出别在后腰处的钢条,一下接一下地轻抽着秦进的侧脸,道:“看不出来小少爷还是个聪明人,继续说,你还猜到了什么?” 钢条抽在脸上掠起一阵刺痛,疼不是最难受的,难以忍受的是其中的侮辱性。秦进整个人卡在两排座椅之间,手又被绑住,躲都没处躲,他闭着眼睛做了个很呼吸,继续道:“晏小北说许铭深断了他所有的路,让他无路可走,我猜这里头也有许铭嘉搀和的成分,许铭深忙着找人乱了方寸,让他钻了个空子。这样说来,论歹毒许铭深这个当大哥的可远不及他的那位小弟!”说到这秦进突然顿了一下,侧过脸冲黑背心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个孩子般顽劣的表情,带着笑意道:“我说得对吗?” 黑背心并不理会秦进的问题,抬手在他被钢条抽打得微肿泛红的脸颊上摸了一下,低声道:“又聪明又漂亮,你果然比许铭嘉那个绣花枕头强很多,难怪金牙陈惦记你的屁股,我都有点心动了。” 这句带着调笑的话里透露出太多的危险信息,秦进心下有些慌,表面上强撑出一张笑脸,道:“对着个个头比你都高的大小伙子,你也能硬的起来!” 黑背心俯低了身子凑到秦进面前,两个人之间近到鼻尖直接撞上了鼻尖,带着浓重烟草味道的呼吸直直地喷在秦进脸上,跟要接吻似的。从陌生人身上传来的烟草味道,让秦进止不住地 分卷阅读106 犯恶心,他下意识地偏头躲避,却被黑背心紧紧扼住了脖子,颧骨处狰狞的伤疤仿佛丑陋的毒蜈蚣:“只要长得够漂亮,不分男女,我都硬的起来!有人花钱雇我,让我陪你好好玩,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小少爷,夜晚才刚刚开始,有意思的还在后面!” 秦二少向来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他在黑背心的掌控下气息紊乱地道:“你不过是求财,无论许铭嘉给你多少钱,我都能双倍给你。而且,你之前对晏小北动过手脚,算是踩到了许铭深的底线,他不会放过你,我能把你平安送到许铭深找不到的地方,让你带着钱去逍遥快活,怎么样?” 黑背心脸上的笑容愈发放肆,扼着秦进脖子的那只手缓缓下滑,停在了筋肉紧实的胸膛上,按住某一点轻轻揉捏:“这么快就怕了,我还以为你能扛到被我扒掉裤子的时候!我知道你有一个厉害的大哥,但是你也不想想,许铭嘉连他自己的大哥都摆了一道,又怎么会放过别人的哥!” “秦钊”二字带着滚烫的烈度从秦进脑海中滚过,仿佛沸腾的油锅里掉进了一滴冷水,所有气血都呼啸着沸腾了起来。秦进猛地直起身,脑门重重地撞向黑背心的鼻子:“离秦钊远一点,谁都不许动他!” 黑背心没想到已经认怂的秦进会突然发难,鼻梁被撞了正着,酸的疼的苦的辣的,若干种滋味一起涌上来,眼眶里瞬间溢满了生理性的泪水。这一下算是彻底激怒了黑背心,他半直起身子一脚踏在秦进的小腹上,对开车的手上道:“他妈的!给脸不要脸!到仓库了吗?” 手下没有应声,只是抬手挥了挥,车子随之停下。黑背心拽过一条手帕猛地捂住秦进的口鼻,乙醚的味道扑面而来,秦进只觉脑袋里瞬间空白成一片,手脚坏死般瘫软下去。 黑背心用乙醚把秦进迷得半晕,然后衣领把他从车上拖了下来,拖进了一间废弃仓库。仓库挺大,四周的阴影里堆着些废轮胎和旧家具,光秃秃的屋顶上亮着盏白炽灯,灯下散落着一堆啤酒瓶子和几把椅子。 黑背心把秦进就地一扔,抬脚踢在他的胸口上,秦进横着身子滑出去四五米远,全身骨架跟被重卡碾过一样的疼。借着这个空档,秦进悄悄伸出手,捏碎了装在屁股口袋里的电话——任何人都别想从他身上找到伤害秦钊的方法!任何人都别想! 黑背心的手下睨着老大的脸色,把秦进重新拖回来,按趴在他面前。黑背心坐在椅子上,接过手下递来的啤酒,踩着秦进的肩膀道:“有一句话你说对了,哥几个确实没打算让你活着回去!你死了,秦钊肯定会去找许铭深算账,他们两个斗得两败俱伤,自然有人坐收渔翁之利,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你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秦进猛地抖了下肩膀,想把黑背心的脚甩下去,黑背心反而踩得更紧,啤酒瀑布般洒在秦进脑袋上:“花钱雇我的人特意言明,不能让你死的太舒服,收了人家的钱,我就得按照人家的要求办事——把他架起来!” 黑背心的两个手下利落地在地上钉了四个二十厘米高的木桩,秦进的四肢分别被麻绳捆着,绑在了木桩上,身体微微离地,让他整个人都半悬着,使不出任何力气。 乙醚还在起着作用,秦进咬牙狠狠挣扎着,粗粝的麻绳在四肢的腕关节上摩擦出深深的血痕,隐约能看见骨骼森白的颜色。黑背心走到秦进面前半蹲下来,抬手摸上他的腰带,一点点地缓慢地挑开他的带卡:“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长得很好看,还想着有机会一定要跟你套套近乎。没想到这么快,机会就来了,这种事情向来是越挣扎越难过,你顺从一点,还能在临死前舒服舒服。许铭嘉说你是个弯的,据说不同的gay喜欢不同的类型,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我们这里五个人,总有一个是你喜欢的吧!” 洒在脸上的啤酒逆流进眼睛里,刺得视网膜火辣辣的疼。秦进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手贴上了腰侧的肌肤,绝望又恶心的感觉,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秦钊的名字哽在喉咙里,哽得双眼湿润,他道:“放过秦钊,想怎么玩,我陪你……” 对不起,我的哥哥,原谅我在危险来临时,只能用这样懦弱的方式保护你…… 腰带已经被彻底解开,黑背心撕开秦进的T恤下摆,在小腹上来来回回地抚摸着,嘴边噙着一抹阴邪的笑,低声道:“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秦进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说了些什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放过秦钊,想怎么玩,我陪你……” 黑背心拍了拍秦进的脸,笑着对站在身后的手下道:“刚刚在车上还端着做派,一副见过大风大浪的样子,这么快就吓傻了!” 先前开车的那个人眯着眼睛把秦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笑出满脸的横刀肉,对黑背心道:“老大,这小子虽说长得不错,但是这男人到底跟女人不一样,玩起来也没啥意思!” “有没有意思,你上一次就知道了!一会塞条毛巾到他嘴里,别让他咬舌自尽了,哥几个痛快了之前,他可不能死,还要录视频呢!”黑背心站起来,扯松自己的腰带,对另外两个手下道:“把他的腿按住了,然后架起来,我给你们演示一遍,男人是怎么玩男人的!” 齿列被强行捏开,又被强行塞进一条毛巾,有人掐住他的腿弯猛地向上屈起,黑背心站在他双腿之间,探手摸上他的底裤边沿。血流激荡的声音自耳畔轰然而过,喉中撕扯出绝望的吼声,秦进用尽全身力气发了疯似的挣扎,血液顺着麻绳落在地面上,溅起染着尘埃的花朵…… 突然,只听“啪”“啪”几声脆响,数十个带着火焰的酒瓶子砸碎窗子上的玻璃飞了进来,瓶子里装着度数极高的烈酒,砸在哪里哪里就腾起一团火球。废轮胎和旧家具都是易燃物,仓库里瞬间溢满了浓烟和烈火。 黑背心暗骂了一声,反手抽出短刀朝秦进的喉咙割去,与其同时,仓库的大门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彻底撞开,吉普车呼啸着冲了进来!不待车子停下,一个劲瘦的身影直接踹开车门跳了下来,长腿在半空中滑过炫目的线条,两步冲到黑背心面前。 黑背心只觉一阵劲风扑面而来,紧接着就和一双纯黑如曜石的眼睛对了个正着,眼尾的线条如同刀剑刻就,有多精致就有多狠厉,泅着大型野兽般赤红的光。那人夺过他手里的短刀,反手一挥,黑背心的四个手指被悉数切下! 血光飞溅,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衬着滚滚的浓烟显得格外骇人。那人抬脚将黑背心踹倒在地,踩着他的胸口,用短刀挑起一个烧成火球的轮胎,狠狠地按在了黑背心双腿之间! 分卷阅读107 惨叫声凄厉到了极致,废仓库彻底变成了修罗场,见过狠的还从未见过这么狠的,剩下的四个人直接被吓尿了裤子。连滚带爬地朝仓库门口跑去,那人理都不理他们,解决了黑背心后,割断绑住四肢的绳子把秦进抱了起来。 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眼泪瞬间掉出了眼眶,秦进用血肉模糊的双手缠抱住那人的脖颈,喃喃着:“哥哥……哥哥……” 80 旧家具和废轮胎被烧得劈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江湖道义在这几个混蛋面前就是个屁,见秦钊直接用挂着火焰的旧轮胎烧焦了黑背心的下半身,剩下的四个人手都没还一下,抱头就跑,秦钊没心思搭理他们,一颗心全铺在了秦进身上。 乙醚的药性还没过,脑袋像生了锈的旧齿轮一样转动缓慢,秦进愣愣地盯着秦钊看了好一会,即将被侵犯的恐惧还印在眼神里,瞳仁黝黑,带着让人心生怜惜的盈盈水光。 他哑着嗓子叫哥哥,叫一声哽咽一下,委屈到不行的样子。手腕和脚踝上全是血,皮肉外翻着,仔细看去甚至能看见森白的颜色。 秦钊只觉眼圈一辣,眸底的赤色更浓,整个人像是发了狂,面对秦进时却依旧保持着奇异的平静。他像抱着还在上幼儿园的小男孩一样,把秦进横抱在怀里,浅青色的带着胡茬的下巴轻轻蹭了蹭秦进汗湿的额角,沉着声音道:“你又乱跑,不听话!” 秦钊生了一副好相貌,也生了一副好嗓子,压低了声音说话时,那种透入骨骼的磁质感,足以让人倾心得难以自拔。秦进最喜欢他沉声说话时的声音和样子,英俊又姓感,在某些时刻简直是崔情的良药。 秦进含着眼泪露出一个疲惫不堪的笑容,轻声道:“我知道错了……以后肯定再也不乱跑……” 小猫一样柔软乖巧的秦进,朝气蓬勃的漂亮青年,有着刺黑的短发和雪白的牙齿,就算做错了事情也不会让人心生厌烦,只会让人想摸着他的脑袋告诉他下次不许再这样…… 我那么宝贝的人,却被欺负成这幅样子…… 秦钊紧咬牙关把眼睛里热辣辣的液体全部逼回,咬得牙根酸疼,咬得两腮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紧,他抱着秦进走出满是火光的仓库,迎面看见先前跑出去的那四个人渣已经被悉数撂倒,捆成一堆塞进了那辆通体乌黑的面包车里。 仓库前的空地上停着五辆卸了牌照的牧马人,被火光映得像是匍匐在暗处的大型猛兽。车身四周站着七八个穿着深色西装的年轻男人,脚边散落着些许没砸完的装着烈酒的玻璃瓶子。 其中一人见秦钊走出来,连忙快步迎了过来,下意识地想要把秦进从他怀里接过来,探出手的瞬间正迎上秦钊杀气腾腾的赤红眼神,愣了一下,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对秦钊道:“秦先生,我家少爷已经联系了当地最好的医院和专家,我让手下就开车送你们过去。这里我会处理妥当的,您可以放心。”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家少爷随后就到。” 秦钊点点头:“里面还躺着一个,想想办法,别让他死了,我还有话问他。” 那人应了一声,转身带着两个手下进了仓库。秦钊抱着秦进上了其中一辆牧马人,开车的司机技术很过关,又快又稳,从郊外的野路子仓库一路冲到市中心的大医院,用时不到二十分钟。担架和医护人员早就候在了那里,秦钊将秦进放在担架上然后随着一路狂跑,简单跟医生说了下创伤情况和原因,随着大门洞合的声响,秦进再一次当着他的面被推进了手术室,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外。 手术室外的走廊上空旷旷的,头顶的灯光里散落下冰冷的光线,秦钊身上还沾着血迹,立在那里像是来自死域的修罗。偶尔有护士急匆匆地从手术室里跑出来,看见秦钊想个木桩子一样杵着,都会好奇地多看上两眼,第一眼惊艳于他的外貌,第二眼震慑于他徘徊在极静与即怒间的气势,然后就没胆子再看第三眼了…… 周潭来得很快,秦进被推进手术室不过十分钟他就到了。雪白的衬衫外头罩了件黑色的长及地面的斗篷外套,领口部位有一枚细细的金色搭扣,纯净的金配上极致的黑,撕裂出一种介于天使与魔鬼之间的神秘美感。两个人高马大的异国保镖跟在身后,愈发显得他身形清隽。 无论这世间有多少魑魅魍魉迷人眼色,你都不得不承认周潭长得是真好。肤质细腻如昂贵的瓷器,眉骨和眼睛的形状配合得恰到好处,泛着桃花般潋滟的光泽,猛地看去,还以为见到了痴迷已久的梦中情人。鼻梁高挺,唇色无暇,黑玉似的发丝略略盖过了眉毛,锦衣玉食、钟灵毓秀里娇养出的富贵公子,一言一行间永远带着温润不迫的从容俊雅。 周潭找到秦钊时,后者正坐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闭目养神,后脑倚靠着墙壁,眉心处镂刻着深深的皱痕。周潭自幼体弱手脚冰凉,夜里外出手上必然带着小羊皮制的黑色手套,碗口处嵌着一颗小小的钻石,随着主人的行动掠起阵阵流光。 周潭挥手让保镖离得远些,自己径自坐在了秦钊身边,桃花潋滟的眼眸看了看手术室门上的红灯,又绕回到了秦钊脸上。秦钊不等他开口,自顾自地道:“他犯了错,我打他一巴掌,都要先心疼半天,然后再哄上半天,我这么宝贝的一个人,却被那样一群肮脏的家伙送进了手术室!” 周潭笑了一下,带着手套的手指松了松领口处的金属搭扣,开口说话时声音像是最清丽的冰雪:“我真心有点好奇,分隔两地,你怎么就能感觉到他出事了?你们俩可差着十岁呢,说是有心灵感应,未免太玄幻了些吧!” 秦钊也笑了一下,没睁眼睛,眉头依旧是皱着的,低声道:“不是心灵感应,是心意相通,我们俩身体里留着同样的血,他在想什么在经历着什么,我都知道!” 闻听此言周潭不禁挑了挑眉毛,他眉骨生的极好,做任何表情都显得比旁人多几分丰神俊朗,怀疑道:“真的?” 秦钊紧皱着的眉毛终于松了一下,笑道:“假的!他之前跑出去玩从不会事先跟我报备,今天这么乖,居然想到提前打招呼,必然是说谎了。小兔崽子脑子里缺跟弦,跑出来胡闹居然还敢刷我的副卡,一查地点就知道他人在哪。我记得你在这里有几个铺子,原本想借你几个手下用用,帮我把小兔崽子揪出来,没想到不仅借来了手下,连你本人都一并借来了。这笔人情账我记下了,有机会还你!” 走廊里温度挺高,周潭摘下手套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对秦钊道:“你想还我的人情债还不容易,秦钊,都已经现在这种地步了,你还是不愿意考虑一下我开出的条件吗?” 秦钊下意识地想 分卷阅读108 摸烟,转念想到这里是医院,只能按照老规矩,把烟草挑出来扔进嘴里嚼着,辛辣的味道弥散开来,仿佛连心口的郁结都冲散了一些。 手术室的红灯依旧亮着,周潭想了想,接着道:“自打从牢里出来,你就试图用委屈自己换一个天下太平。毕业、上班、买房、买车,你丢掉所有戾气,把自己活成最平凡的样子,可是你看看,你的自我克制换来了些什么。加倍的退让只会换来加倍的欺凌——这个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秦钊把嚼碎的烟草渣吐在纸巾上,团成一个团扔进垃圾桶,转过头来迎上周潭的目光,沉声道:“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我?” 周潭是一个很爱笑的人,唇角永远向上翘着,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因为我们两个都处在了一个不进则死的位置上。周赫森算是废了,家住之位必然要落在我肩上,我必须准备好足够多的本钱去跟周家老宅里的那些怪物抗衡,否则,我会死的很难看。而你,你自己处境还需要我多说吗?许铭嘉敢明目张胆的出手,必然是备好了后招,一旦你和秦进的关系被挑明了,你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好你要保护的人吗?秦钊,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装乖装得太久了,久到你已经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了!” 秦钊的眉毛又重新皱了起来,眼角浮起淡淡的纹路,他揉着额角,声音压得更沉:“跟你合作,你能给我什么?” 周潭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瞳仁的颜色更深,连带唇边的笑容也变得深邃起来,他轻声道:“你我虽算不上知己,旧友总称得上,我的事情不瞒你——我母亲去世之前,背着周家所有人留了一笔遗产给我,我用那笔钱在金三角建了一个兵工厂,用来生产一流的枪械,但是……” “但是你只有生产流水线却没有销售的渠道,自古以来军伙zou私这一块就不是黄种人的天下。你需要一个足够狠辣、足够清醒又足够不怕死的人,来帮你从那些一流的军火商眼皮子底下抢出一条销路来,让兵工厂正式运营。想要和那些老家伙抗衡,需要大量金钱和黑色势力的提携,兵工厂无疑是个完美的结点。”说到一半秦钊突然停了下来,他微扬着头冲周潭挑了挑下巴,唇边浮起一抹冰凉的笑:“也就是说,你需要一个替你送死的人!” “富贵险中求!”周潭依旧是笑吟吟的,他把小羊皮手套反拿在手里轻轻敲着掌心的,道:“我借你的手,让兵工厂步入正轨,你借周家的势,让自己快速崛起,成为能够跟许家抗衡的新贵,保护你要保护的东西,多完美的合作!秦钊,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 81 当周潭说出那句“富贵险中求”的时候,秦钊骤然蹙起了眉毛。第一次见到周潭时是在德国,他去总部开会,遇上了和手下失散被追杀的周潭。那时候周潭还小,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眼是青涩的,没有如今的风华入骨,反而生出几分干净坦然的天真无邪。 周潭小时候被保护得太好,猛地遇上这种事,难免慌乱,他操着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向秦钊求救,让跟脑筋不转弯的德意志人民打了好几天秦大爷倍感亲切,甚至生出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惊喜感。 秦钊把周潭藏在后备箱里躲过了那场血光之灾,合上后备箱的瞬间一颗子弹擦着秦钊的眉骨飞过,秦大爷英俊端肃的神情分毫不乱,从容地坐进驾驶室,从容地关上车门,挂挡发动,下一秒,车子像离弦之箭般笔直地朝放冷枪的杀手冲了过去。前轮将杀手带倒,后轮狠狠地碾过他的腕骨。 周潭躲在后备箱里,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是骨骼碎裂的却声音听得一清二楚,秦钊刀剑刻就般的深邃面容随着那声脆响深深地印进了他的脑海里。 两个人似乎不约而同地回忆起了同一件事,周潭伸手搭上秦钊的肩膀,依旧是笑吟吟的样子,走廊里微微昏暗的灯光加重了五官的轮廓,愈发显得容貌倾城,有种男生女相的绝色感。周潭在秦钊的肩膀上拍了拍,道:“在德国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天才,生下来就注定是要刀口上讨生活的。秦钊,我给你考虑的时间,随时欢迎你来找我!” 似乎正是为了给周潭的这句话应景,话音刚一出口,手术室门上的红灯就熄灭了。秦钊避开周潭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站了起来,背对着他道:“当初我帮你,是因为你求我的样子,像极了我弟弟,可是你看看现在的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回去吧,我不想让秦进听见。” 周潭笑了一下,似叹息又似怅然:“呵,人人关注的都是周家家主,而不是周潭,我变成什么样子并不重要。”说这话时,因为声音压得太轻,话音一出口就散了,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周潭很快调整了表情,眉宇间绝色的感觉更重,他道:“我知道你疼他,放心,他一点风声都不会听见!” 秦钊没再言语,周潭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钟,然后在保镖的护送下,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最先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是主治医生,无菌口罩摘下,露出一张神色凝重的脸。秦钊心头猛地一乱,他一直安慰自己,伤口虽然看着吓人,但就是些皮外伤,最严重也不过是因为绑人的麻绳太脏带来点感染,不会有太多的危险,一定不会有…… 秦钊迎着医生快步走了过去,开口说话时,嗓子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大夫,他还好吗?”见医生有些犹豫地看了他一眼,连忙补了一句:“我是病人的哥哥,亲哥!” 大夫点了点头,说出来的话却让秦钊在一瞬间如坠冰窟般周身俱寒:“由于患者本人的暴力用力和一些外部作用力,造成了右手腕部韧带严重断裂,虽然送来的很及时,已经进行了缝合,但是恐怕会留下些后遗症,比如灵活性下降,不能做重体力工作等等。后期复健做得好,应该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很大的影响。” 秦钊觉得自己的脑子坏掉了,明明是一些很好理解的关键词,此刻听来却如同天书。他闭着眼睛强自镇定了一下,再看向医生时,目光深处带着些不自知的颤抖:“灵活度下降是什么意思?不能做重体力工作又是什么意思?大夫,我弟弟才二十二岁,他还在上体育大学,网球打得很好,吉他弹得也好,钢琴十级,拿过很多奖,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 “网球运动员吗?”医生略带些遗憾的摇了摇头:“那真是可惜了,以后他恐怕不能再打球了,至于弹吉他和钢琴,就要看后期的复健情况了。不过,我劝你还是事先做好心理准备,他的韧带断裂得很严重,右手的灵活性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患者已经通过手术室内部的电梯被送进了病房,你可以去看看他。” 说完这话,医生礼貌地冲秦钊点了点头,然后 分卷阅读109 擦着他的肩膀走了过去。 秦钊随着医生的走势向后踉跄了两步,赤红的颜色再度从眼底升腾起来,带着摧古拉朽般的庞大愤怒——他还那么年轻,二十二岁,朝气蓬勃,网球打得好,扛着球拍在赛场上耀武扬威的样子特别好看。秦进一直以为他这个做大哥的没有看过几场弟弟的比赛,其实不是这样的,秦进的每一场比赛他都没有错过。 有一次秦进的比赛日期跟他的公出行程撞在了一起,他为了在观众席上远远地看秦进一眼而错过了航班,不得不改签机票。他记得那一次秦进穿着网球协会统一制定的赛服,样式很老,也不衬身材,其他选手都有些惨不忍睹,只有秦进依旧漂亮。 五官生得太好,亮眼的笑容把所有人的风头都盖了下去,他站在赛场,球拍倒立着撑在脚边,像优雅的英伦绅士一样行了一记鞠躬礼,观众席上的女孩们集体尖叫,声音狂热得能掀翻运动馆的屋顶。 身后的秘书开玩笑说:“秦总,您可千万看好家里的这位小少爷,小小年纪就这么招人惦记,等他再成熟些,怕是没有人能降得住。” 他当时面上虽然没有表情,心里却满满的都是骄傲——看,最耀眼的那个少年是我弟弟,是我的人。 我的人,如今却躺在了病床上,再也不能像小豹子一样在赛场上耀武扬威…… 心头的愤怒累积到了极处,秦钊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传出去很远,像是一声幽长的叹息。 周潭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跟医院方面打好了招呼,没用秦钊言语,自觉地把秦进送进了条件最好的高干病房。 秦钊走进去的时候,秦进已经醒了,脸色苍白地陷在柔软的白色被褥里,像是刚刚破壳的雏鹰,带毛茸茸的柔软触感。看见秦钊走进来,瞳仁里绽出一抹极亮的光泽,右手动了动似乎想抬起来,秦钊现在心疼极了这位祖宗,连忙快步走过去把他按住,轻声道:“刚做完缝合手术,别乱动。” 秦进弯起眼睛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哑着嗓子道:“哥,你快抱抱我,亲亲我也行,我被吓坏了呢!” 秦钊眼睛里水光盈盈,极听话地俯身吻住了他,舌尖挑开齿列探入口腔,温柔地在口腔内部来回探寻。形状相似的唇瓣紧贴在一起,轻轻揉蹭,那一瞬间连秦钊都恍惚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的秦进还是那个脾气很坏的健康男孩,会跟他吵架也会软着嗓子哄他开心…… 成功地讨到了一记亲吻,秦进笑得愈发开心,四肢的腕关节上都缠着厚厚的纱布,他只能用侧脸贴上秦钊撑在枕头边上的那只手,道:“哥,你别生我的气啊,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晏小北实在是太可怜了,我想帮帮他。” 秦钊顺势用手背蹭了蹭秦进的脸颊,声音温柔得近乎失真:“谁家的闲事你都敢管,居委会的头把交椅,以后就由你来坐吧!” 自从看见秦钊,秦进的心情就格外好,一直笑眯眯的,像失去了痛觉神经一样。秦钊本想顺着他的意思,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右手腕上的纱布,嗓子哑得像是坏掉了:“很疼的话,不要忍着,跟哥说。也不要太害怕,会好起来的” 秦进眼睛里漾起涟漪似的波光,他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是不是韧带断裂?在仓库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挣扎得太狠,没弄个粉碎性骨折就算老天有眼了!” 秦钊不知道自己是该先生气还是该先心疼,胸口出翻涌过太多复杂而沉重的感情,憋闷得险些炸开。他甚至想不管不顾地一巴掌抽过去,抽死这个永远不知道轻重的小兔崽子——知道韧带会断,还他妈往死里折腾自己! 心下转过无数个念头,到底还是心疼占了上风,秦钊抬手蒙在秦进的眼睛上:“睡吧,睡醒了伤就好了……” 完全是哄小孩的语气,秦进下意识地想接一句:“打了那么多年网球,我知道韧带断裂意味着什么。”话音在嘴边滚了一遍,越想越觉得犯忌,还是咽回到肚子里最保险。秦进顺着秦钊手掌拂过的力度和他掌心里的温度闭上了眼睛,也许是麻醉的药效还没完全过去,没过多久他就真的睡着了。侧着脸陷在枕头里,小狐狸似的漂亮又安静。 秦钊在病床边上守了一会,强迫症似的给秦进掖了无数遍被子,直到把秦小爷彻底裹成了一个茧,才停下手上的动作。手机适时震动起来,秦钊看了眼显示在屏幕上的号码,黝黑如曜石的瞳仁闪过火焰似的光,有多浓烈就有多危险。 82 电话是周潭打来的,告诉秦钊那五个人已经被关进了远郊的一家废弃修理厂,他想问话的话,随时可以来,如果不想再见到那几个杂碎,他的手下可以帮忙处理掉,免费的那种。 秦钊只说了一句:“把地址发给我”就切断了电话,直接忽略了那些讨人情的画外音。 周潭的手下在一旁候着,虽然没有听见秦钊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是看着自家少爷的脸色,也能揣度出秦大爷是怎么个态度,忿忿地道:“这位秦先生究竟是什么来路?您已经给足了他面子,他怎么还敢托大不识趣儿!” 周潭挑了挑下巴,示意他闭嘴,手下察觉到自己不该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随便说话,垂着脑袋退到了一边。 周潭离开医院后让手下把他送到了一家中式会馆,会馆经营了有些年头了,由于管理方式过于老旧,再加上金融危机,面临着被迫停业的危险。周谭直接出钱收购了这里,表面上还是原来的老板当家做主,他躲在背地里当土皇上。 屋子里清一色的中式木制家具,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走起路来绵软无声,细纱屏风上倒映着佳人抚琴的倩影,衬着苏荷香的味道,氤氲出满室诗情画意。 周潭舒舒服服地躺在铺着羊绒毯子的摇椅上,抬手轻轻一挥,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软着腰肢半跪在他面前,拿捏着力道替他捶腿。随着手上的动作,浅青色的抹胸裙根本遮挡不住胸前的风光,脂玉般细软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诱着人探出手去摸一摸。 周潭垂着眼睛盯着女孩如瀑的青丝看了半响,突然伸出手握着女孩的肩膀把她拉了起来,女孩顺着那股力道伏在周潭胸口上,水红的唇停在距周潭下颌不过一指宽的地方,欲拒还迎,媚眼纤纤,糯着嗓子唤了一声:“周老板。” “乖,”周潭挑起女孩的一缕长发轻嗅着,无比温柔地道:“多大了?” 女孩脸色绯红,用软糯糯的声音道:“还有两个月就满十九岁了。” “还不到十九身材就这么好了,”周潭轻笑着挑高女孩的下巴,纤长的手指顺着女孩脖颈的线条一路滑到胸口,掌心细 分卷阅读110 细体会着细腻绵软的触感,唇边的笑容愈发温柔,赞叹道:“真是老天爷赏你饭吃啊!” 女孩的脸色也愈发红润,极有技巧地在周谭的衬衫上蹭了蹭,本就低胸的裙子又往下压低了几分,胸前的风光彻底落在了周潭手里,她道:“老天爷赏的是土饭碗,周老板给的才是金饭碗!” 周潭直接笑出了声音,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真会说话!我想不喜欢你都难!你一心一意地跟着我,我买大房子给你住,好不好?” 女孩极有眼力地拽过周潭的手放在裙子的拉链上,依旧是那副软糯糯的调调:“人家不要大房子,人家只要周老板,只要周老板喜欢!” “喜欢……我当然喜欢……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副吃里扒外的样子!”尾音骤然转向狠厉,女孩吓得一哆嗦,周潭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直接探手伸进裙底猛地一拽,一个硬币大小的监听器出现在了他的掌心里,“能把这玩意儿藏在裙子的内衬上,你也是挺厉害的!” 立在一旁的手下不待女孩哭喊求饶,利落地掩住嘴巴,把她从周潭身上拖了下来,按跪在地上。 周潭稍稍整理了一下揉皱的衣摆,眼神冰冷地看着那个女孩,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是谁派你来的,老天爷赏不赏饭是一回事,自己选择吃哪一碗饭是另外一回事,很遗憾地告诉你,这一次你真的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手下揣度着周潭的用意,斟酌着道:“拖出去沉河吗?” “沉河”两个字一出口,女孩抖得像是患了重病,豆大的眼泪和汗水一并掉下来,润湿了身下的地毯。周潭笑了笑,好像所有喜怒哀乐已经从他的生命力抽离,微笑只是一种本能:“这么好的年纪,这么好的脸蛋和身材,扔到河里让鱼虾啃烂了多可惜。L市有个堂口最近表现不错,把她送过去犒劳犒劳我的兄弟们,也算是她将功赎过了!” 女孩眼泪落得愈发汹涌,却融不掉周潭眼睛里的冰冷,他抬起手来挥了挥:“送走吧。” 周潭的手下做事一向利落,向后不过五秒钟,香气氤氲的内室又恢复了静谧,刚刚说话的那个手下凑到他身边,轻声道:“少爷,会所的老板要不要一并处理了,监听器这种东西会出现,恐怕跟他脱不了关系!” 周潭没回答他的问题,笑着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面对一个十九岁都不到的姑娘,居然能使出那么阴毒的法子。我也想做个好人,可惜没人给我这个机会,我被自家的亲人堵门追杀的时候,也不到十九岁呢。” 手下弯低了腰身,摆出臣服的姿态,道:“少爷的苦处属下明白,目前我方的形势不容乐观,周赫森虽然没了竞争力,但余威仍在,多少人等着看我们两方斗个你死我活,好坐收渔翁之利。这种时候,可用的人少,可信的人更少,秦先生的确是人才,但不能为我所用的人才实在没有留着的必要,要不然……” 周潭摇摇头打断了手下的话:“秦钊是我的恩人,秦家的老爷子也不是吃素的,我必须要给他三分颜面。秦钊太完美,能文能武,沉得住气也狠得起来,枪玩的溜,功夫也好,只是有一个缺点——软肋鲜明,他太疼他的那个弟弟了。我有预感,他早晚会来找我的,先铺垫点感情基础,对以后的合作有好处。” 属下了然地点了点头,道:“那我去修理厂那边盯着点吧,既然要铺垫感情基础,就先从混个脸熟开始。” 见周潭点头表示首肯,手下又拿出条毯子盖在他腿上才转身出去。 周潭按照秦钊的要求,让属下发了定位给他,秦钊换乘了三辆出租车,确定没有可疑的人跟着自己才拐进修理厂的大门。其实管着地方叫“修理厂”,实在是有点太便宜它了,它顶多也就能算个小作坊,拢共只有一间占地面积不到八十平米的平房,四周围着一米多高的红砖墙,正中一道黑色的双扇铁制大门,门环和门栓都锈死了,格外萧条地半垂在那里。 院子里堆着四五辆报废的桑塔纳轿车,几个黑衣手下聚在车顶上喝酒聊天晒太阳,先前和周潭说话的那个心腹也在,仰头一口啤酒下肚,刚好看见秦钊顺着洞开的铁门走进来,连忙从车顶上跳了下来,拦在秦钊面前,恭恭敬敬地道:“秦先生,我叫郑浩,之前救小少爷的时候我们见过。您要的人都在屋里捆着呢,您想知道什么,我让手下帮你问出来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躺。” 秦钊看了郑浩一眼,黝黑的眸子不带半分感情,冷得可怕。郑浩察言观色陪着笑脸给秦钊让出路,道:“是我多嘴了,人都在屋子里,要是有什么地方不老实冲撞了您,您言语一声就行。” 秦钊点了点头,没再多跟郑浩说话,推开平房外的小门迈步走了进去。秦钊前脚进去,后脚郑浩跟立在门边上的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转身跟在秦钊后头也要往屋子里走,一只脚刚迈进门槛,只觉脖颈处一个疼,秦钊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推了出来,下一秒,砰地一声大门被紧紧甩牢。 手下愠怒地一脚踹在门板上,骂道:“我擦,哪跑出来这么一货,谱都摆到他姥姥家了!” 郑浩皱着眉头冲手下一摆手,让他哪凉快哪歇着去,别满嘴跑火车。手下憋了一肚子气跳到车顶上去找酒喝,郑浩看了一眼被报纸糊得严严实实的窗户,喃喃自语道:“那几个杂碎要遭罪啊……” 83 秦钊在屋子里待了不过四十五分钟,踹门出来的时候手上全是血,寿百年香烟斜叼在嘴里,外套搭在肩膀上,金属的带卡发射出冷兵器似的光,一身悍匪般的外露杀气,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跟着降了温度。 郑浩自幼养在周家,搁在旧社会就是周家的家生奴才,习惯了周潭那种风云独乱我自孑然的兵不血刃的清高气息,猛然瞧见这种一言不合就提刀砍人的不要命的主儿,还真有点被震慑住。 秦钊踏过门槛往外走,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瑟缩的痕迹太明显,秦钊挑起眉骨清凌凌地看了他一眼,形状精致的眼睛里满是狼烟烽火般的凛冽气息,郑浩只觉胸口一凉,莫名有种被猛兽盯住了违和感。 郑浩略尴尬地笑了笑,正想开口说话,秦钊却抢先一步开了口,指着郑浩身上的外套问道:“什么牌子的?” 郑浩愣了愣,完全是下意识地接口道:“杰克琼斯。” 秦钊点了点头,唇边突然浮起点带着暖意的笑容,柔柔的,格外好看:“我说看着这么眼熟呢,我弟弟特别喜欢这个牌子,他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 郑浩见过不按套路出牌的,还真没见过这么没溜儿的,只能顺着秦钊的话头往下拍马屁:“小少爷长得确实好看,再过几年,怕是连秦先生这个 分卷阅读111 做大哥的都要盖过去了。” 秦钊唇边的笑意虚幻得像是水面上的涟漪,眨眼间就散了,他微闭着眼睛吐了个烟圈,苍蓝的烟雾加重了五官的轮廓,愈发显得气势骇人。手心里全是血沫子,黏腻腻的,秦钊甩了甩手,道:“行了,既然我看着眼熟,你就直接送给我吧,回头让周谭给你买件更好的。” 郑浩心头跟滚过一群七彩的草泥马一样,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了,连忙脱下外套递到秦钊面前,嘴上还得客气着:“多少人想给您送东西都找不到门,我这还是高攀了呢!” “嘴挺甜,像周潭带出来的人!”秦钊接过郑浩递来的外套,像团抹布一样那么一团,把手心里的血沫子悉数蹭了上去。郑浩只觉从他心头上跑过的那支草泥马的队伍似乎又壮大了一些,让他隐隐有了飚国骂的冲动。 秦钊擦完了手,眼都不眨一下的直接把衣服扔在了脚边,然后抬起右脚踩上去用力蹭了蹭。 郑浩看在眼里,默默地搓了搓后槽牙,心道,擦完了手还擦鞋,你要不要顺便脱了内裤蹭蹭屌啊! 右脚蹭完蹭左脚,等秦钊把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血迹打扫干净,嘴里的烟跟设好了定时器一样刚好烧到尾端,舌尖顶着烟尾朝郑浩努了努,郑浩认命地掏出烟和打火机替他点上。 郑浩大概是真气着了,打火机连按四五下才蹦出火苗来,秦钊凑过脸去把烟点上,在郑浩要收回手的瞬间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打火机,扔进了屋子里头。 郑浩只听到“啪”的一声金属落地的脆响,紧接着一丛火焰就窜了起来,他愣了三秒钟才想起来里面还捆着五个大活人,下意识地想冲进去,秦钊按着他的肩膀狠狠地把他掼在墙壁上。 聚在桑塔纳车顶喝酒的那些手下见状纷纷跳了下来,其中一个一边骂娘一边伸手去扯秦钊的后衣领,郑浩来不及出言阻止,那人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紧接着脖子上一凉,伸手一摸,摸到了满手的血迹。 那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秦钊那一刀是奔着动脉去的! 这人疯了! 郑浩闭了闭眼睛,强自镇定了一下,对手下道:“谁都别动!” 浓烟从糊着报纸的窗缝里涌出来,带着刺鼻的焦糊味,秦钊甩了甩瑞士军刀行的血滴子,把它反插回了腰间,看着郑浩的眼睛道:“闻到了吗?碳烤人肉的味道!这一次周潭肯出面帮我,我很感激,他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天知地知,他知我也知。你回去告诉周潭,秦钊从来不是任人鱼肉之辈,旁人敬我一分,我还他十丈,反之,亦然,里面那五个就是例子!” 秦钊放开郑浩,转身看了看那些将他围住的手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眸子却厉得恍若实质。那些人盯着秦钊看了半响,缓缓向两旁散去,给秦钊空出了去路。 秦钊满意活动了一下颈椎和肩膀,顺着众人让出来的小路向前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对郑浩道:“我只碳烤了一个主犯,四个从犯在边儿上捆着呢!虽然火烧不着他们,但是估计胆已经吓破了,现在送去抢救一下,应该还能捡条命!” 郑浩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秦钊,他闭着眼睛对手下晃了晃脑袋:“进去把那几个杂碎拖出来,看看那个被碳烤了的还有没有气儿,有气儿就补一刀,没气儿就地埋了!” 事后,郑浩像周潭汇报整个经过时,后者一副全然在意料之中的淡定表情,甚至还笑着反问了郑浩一句:“你觉得秦钊可怕吗?你怕他吗?” 郑浩垂着脑袋沉默了一会,然后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怕。” 那是个真正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世俗的规则与底线在他眼中形同虚设,半眼天使半眼魔鬼,一念地狱一念人间,他心中有着自己的原则与法度,越雷池者统统绝不放过。他可以很仁慈也可以很恶毒,他可以柔软地微笑,也可以不动声色地取走同类的性命,他用普通的外壳把自己包裹起来,假面之下,全是血腥的底色。 周潭唇边的笑容愈发深邃,他递给郑浩一杯伏特加,让他压压惊,拍着郑浩的肩膀道:“他可怕是因为他有血性,而我最喜欢的目前最需要的恰恰就是他身上这股子血性!” 离开废弃修理厂,秦钊没急着回医院,他随便找了个桑拿会所,把自己从头到脚搓吧了一遍。只有将血腥和狠厉的味道彻底洗去,他才敢回到秦进身边,他不想让他的小男孩看见另外一个自己,那个残忍的、狠毒的、乖张的、恶鬼一样的秦钊,那是连他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另一番面孔。 秦钊走进病房的时候,秦进一觉睡醒,正在被护士喂饭,他两个爪子全受了伤,喝口水都要靠别人喂,跟二等残废没什么两样。 医院的伙食向来不太人道,秦小爷一边吃一边皱鼻子,小猫崽似的,秦钊忍不住想乐,眼睛里那些未散去的戾气,在看到秦进的瞬间就散了干净。也许爱情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能让所有邪恶回归良善。 秦钊接过护士手里的勺子,说:“我来吧,麻烦你了。” 护士转身出去,病房里就剩下了兄弟俩,安静的空气弥散开来,连心跳都柔软了几分。秦进仰着小脑袋对秦钊道:“哥,你凑近点,我告诉你一个关于护士小姐的秘密!” 秦钊笑了一下,很听话地弯下腰凑到秦进面前,到:“你是移动八卦回收站吗?走到哪都能挖到边角料,你……” 秦钊的话还没说话,秦进的嘴唇就贴了上来,绵密的亲吻,舌尖轻轻碰上舌尖,秦小进一向是开头如猛虎后来如绵羊,气势汹汹地在秦钊嘴里探寻了半圈后,略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气息不稳地道:“医院食堂的饭实在太难吃了,我再不想法子给自己加点佐料,日子简直没法儿过!” 秦钊有些无奈:“你拿你哥的嘴当调料盒吗?” 秦进弯着眼睛笑了一下,再度贴上秦钊的嘴唇,含糊不清地道:“不是调料盒,是装满巧克力的糖果罐子!嗯……很甜……” 84 秦进住的病房环境挺好,有空调有电视有独立卫生间还有两张小沙发,那是给来探病的客人预备的。秦小进吃饱喝足幸福躺尸,简单回忆了下跟秦钊分外亲密地搅合在一起的这几个月,发现臭不要脸的事儿没干几回,医院倒是进了好几趟。医保卡要是有年度VIP,估计他都得是金钻会员了,积分都能兑换小礼品了。 嘴上再怎么皮实,秦小进到底是个病人,饮食清淡早睡早起这是最基本的常识,不管秦钊多宠着他,这种时候也不能由着性子来。时针刚指到八点,秦钊就关了电视和主灯,捏了捏秦进的下巴让他闭上眼睛睡觉,就算睡不着数羊也得闭着眼睛数。 分卷阅读112 秦进可怜巴巴地看着坐在陪护床上的秦钊,低声道:“哥,我想跟你睡一张床……” 秦钊转过身去脱外套,根本不跟他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顺带屏蔽了所有秦进牌语言攻势——开玩笑,一张病床三尺宽,两个一米八的大男人躺上去,胸摞着胸,肉贴着肉,还用擦枪走火?直接就是个自燃! 医院打扫得再怎么干净也是公共场所,秦钊没有备用的衣服,只能穿着衬衫和西裤躺下,拉过被子连头一起盖住,表明立场让秦小进消消停停地赶紧睡觉。秦钊拒绝得太干脆,让秦二少在感情上和面子都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脑袋一热非要挣个高低输赢,把身上的秦钊给他盖得板板整整的被子一掀,赤着脚就跳到了地上。 秦进光顾着脑子热了,忘了自己还是个病号,两个脚踝上都有伤,落地的那一瞬间疼的他“哎呦”一声,身子一歪,脑门奔着陪护床的铁架子就撞了过去。 秦钊知道他弟弟是个什么德行,就怕他不死心折腾幺蛾子,所有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秦进掀被子的时候他跟着坐了起来,抢在脑门跟铁架子亲密接触之前,抄着腿弯把秦进横抱了起来。 刚才那一下估计是真挺疼的,秦进眼圈都有点红,抬手环上秦钊的脖子,扁着嘴巴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秦钊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黑着一张脸,转身就要把秦进扔回到他自己的病床上。 秦小进是谁,脸皮厚界最不要脸的,不要脸界脸皮最厚的,关起门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加流氓。他死死地环住秦钊的脖子,张嘴就嚎:“我不要自己睡不要自己睡就不要自己睡!我就要跟你睡一张床,你不答应我,我就哭给你看!我跟你说,我不怕丢人,我可真哭……” 秦钊笑了,生生给气笑的,惩罚似的轻轻咬了下秦小进的鼻尖,道:“你哭一个我瞧瞧,能哭出眼泪来,我以后叫你哥!” 秦小进不仅仅会撒泼还会见缝插针以及见好就收,秦钊明显软化了态度,他赶紧打蛇随杆上,揽着秦钊的脖子探过头去,吧唧一口亲在他哥的唇角,声音小小地道:“我哭了你该多心疼啊……你就让我跟你一起睡吧,我保证什么也不干!” 秦钊叹了口气,心道,你能保证什么也不干,我保证不了啊,真他妈还不如去日狗呢…… 和陪护床相比病床还能宽点,秦进虽然没能爬上他哥的床,却成功地把他哥勾搭到了他的床上。床太窄,秦钊侧着身子努力往边上靠,尽量让秦进躺平了,别压着手上的伤口。 秦小进如愿以偿,美滋滋地握着秦钊的手,一根一根地数手指头玩。秦钊越想越气,张嘴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低声道:“现在美了吧!待会掉到床底下去你可别哭!” 在某些事情上秦进的口头承诺只能当成是屁来听,秦钊说话时热热的呼吸和清爽的薄荷味一起扑在他脸上,撩得他心烦意乱,瞬间把自己许下的“啥也不干”的承诺忘了个一干二净,像不足月的小奶狗一样,探出舌尖,沿着秦钊的嘴角一路滑倒喉结,并在那里反复流连。 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口腔独有的温热和舌尖的柔软,秦钊抢在呼吸完全乱套之前,掐着秦进的下巴把他推开,低声道:“再胡闹就自己一个人睡!能不能有点做病人额自觉啊二少!” 秦小进一撩得逞,弯着眼睛笑得很是满足,紧接着,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容蓦然僵住,侧过脸来,眼神湿润地看着秦钊,声音压得很轻:“哥,如果我真被……真被那个什么了……就是那种……你还会喜欢我吗?会不会不要我了?” 秦钊那个人,看着不好接近,实际上比看起来的还要不好接近,高傲寡欢冷漠端肃,是天生的宠儿,习惯了事事完美,一向容不得半点瑕疵。 所以,这样的你是否能接受一个不再完美甚至不再干净的我?会不会心生厌恶,会不会自此远离? 秦进那点小心思全在脸上,都不用猜,看一眼就明白了,秦钊抬手替他拉高被子,笑着道:“怀孕了就不要你了,我不喜欢小孩。” 秦进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却又不晓得该如何追文,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黑漆漆的长睫毛上沾着点水汽,透出一股柔软的味道。 秦钊不想让他的小男孩在这种事情上留下心结,他伸出食指挑高秦进的下巴,借着侧躺的姿势吻了过去。 不同于刚才那些带着调情意味的小打小闹,这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吻,浓烈狂热,满满的都是互相占有的谷欠望。 狠狠地撞开齿列,舌尖一探到底,不用抗拒地掠过口腔里的每一寸领土。轻咬吮吸,唇瓣被揉得微红发热,呼吸里满是对方身上传来的味道,空气开始变得稀薄。刚开始时秦进还能强撑着给予回应,后来彻底溃败,只能躺平了任由秦钊攻城略地。 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双腿之间难受得让人发疯。秦钊一边吻着他,一边一颗一颗地挑开病号服的扣子。指尖自形状漂亮的锁骨上掠过,然后按住胸前一点,反复地揉捏至疼痛再反复地轻轻安抚。 身体里似被注入了滚烫的岩浆,烧得五脏六腑都跟着沸腾起来,秦进下意识地伸手去碰自己小兄弟,秦钊放在他胸前的手猛地一用力,贴在他耳边,气息凌乱地道:“手脚不许乱动,老老实实地放着!敢不听话,我明天就去找个最好的高护,让他陪着你,我走人!” 秦进委屈地嘤了一声,眼睛里滟滟地浮起一片水光。 其实秦钊并不是一个喜欢柔软的人,很多时候,他更喜欢硬碰硬,空气里炸出火山喷发般的烈度,每一寸骨骼都紧绷着,那更能激起他的块感。 可是秦进,唯独只有这个秦进,不论什么样子都能让他喜欢。软着嗓子撒娇的,痞笑着混不吝的,不听话闯祸的,闯了祸后耍赖的,每一种样子他都喜欢得想要揣进口袋里贴身带着。 这份喜欢太强大,这份喜欢盖过了一切,即使你被欺负,这份喜欢让我只会憎恨自己不够小心,没能给你更好的保护,而不是去责怪你没有好好的爱惜自己。 所以,不要怕。 秦钊再度吻上秦进的嘴唇,这次轻柔了很多,唇瓣贴合在一起缓慢吮吸。秦进完全掉进了秦钊的节奏里,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出他英俊的样子,和印在深邃五官里的温柔表情。 停在胸前的手转而向下移动,越过小腹,拉低病号服的裤子,握住了激动不已的某个小东西。那一瞬间,秦进整个人都微微向上弹了一下,喉底压抑着心满意足的叹息。 秦钊指腹上染着薄薄的茧,握住时,触感更鲜明也更舒服。秦进半咬着唇角朝秦钊投去一记水光盈盈的眼神,压低了声音喘息着道:“我好后悔啊,后悔弄 分卷阅读113 伤了自己。如果我没有受伤,你就可以进来了……秦钊,我想你,特别特别想……” 伤口都在手腕和脚踝上,秦钊挑着角度翻身覆在了秦进身上,沉重的感觉压下来,让人觉得莫名心安。秦进张嘴含住秦钊的喉结,双手很规矩地放在身体两侧,手指安安静静地垂着,一点小动作都没有,专心地用嘴唇和舌尖讨好他的心上人。 秦钊挑开腰带,把两个同样剑拔弩张的东西握在了一起,火热的甜蜜的激烈的粗暴的,最原始的快乐,最滚烫的节奏。秦进的呼吸都快停止了,心神与思考里,满是秦钊的样子、秦钊的味道、秦钊的声音和呼吸,自秦钊颌下滴落的汗水,掉在他的脸侧。 情动时的秦钊格外好看,本就英俊至极的一个人,染上温柔的味道和淡淡的姓感。眼睫轻合,眉心皱起,线条刚烈的嘴唇吻着他的脖颈与锁骨,掌心里握着两个人的东西,全心相付,全心相依,灵魂漂浮在半空,静静地看着伊甸园之外的浑噩的世界。雪白的墙壁上映出交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盖在上面的被子略一起伏,秦进猛地向后仰头,脖颈绷得笔直,喷涌而出的东西溅在两个人的小腹上,沾湿了秦钊的裤子。 秦钊笑着吻了吻秦进汗湿的额角,道:“小家伙今天累了吗?我还没结束呢……” 秦进顺势用侧脸蹭了蹭秦钊的下巴,小动物般乖巧,轻声道:“要不,你进来吧,用枕头把腰垫高,我保证不乱动。” 秦钊翻过身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侧躺着,从床头柜上抽出纸来擦手,笑道:“你也不问问我舍不舍得?欺负病号这么丢人的事儿,我可干不出来!” 秦进尚在余韵里,眼神和表情都水雾蒙蒙,他盯着秦钊纤长有力的手指看了一会,突然探过头去咬住秦钊的食指关节,小狗似的晃了晃脑袋,含糊不清地道:“我想明白了!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不许不喜欢我!我那么喜欢你,你不能不喜欢我!” 秦钊笑得很软,把亲手挑开的病号服扣子再一颗一颗扣回去,道:“知道了,祖宗!安心睡吧。” 秦进也是真的折腾累了,脸往秦钊的肩窝里一埋,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呼吸就沉了下去。 夜色浓密地铺展开来,笼罩在两人身上,仿佛一张细密的网,秦钊唇边弯起笑容的影子,很淡却深邃—— 我的男孩,也许有一天,你会认识一个全然不同的我,他满手血腥,他残忍毒辣,但是你要记住,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会一直爱你,深爱着。 85 秦进在临市医院住了整整半个月,秦钊出面替他跟学校请了假,秦二少彻底没了后顾之忧,天天三个饱一个倒,吃得像猪睡得像狗,还有心上人鞍前马后的地伺候周全,临出院时上称一称,胖了将近六斤,腹肌都快胖没了。主治医生忍不住开玩笑说,你是我见过的心态最好的病人,长命百岁这个词儿就是给你们这种人准备的! 秦小进眯着眼睛笑得没心没肺,就好像他只是换了一场重感冒,吃几颗药打几次吊瓶就会恢复成以往健康的样子,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没有人知道,当秦钊出去弄吃的或是抽烟时,他也会盯着自己受伤的手腕长久地发呆,表情里也藏着落寞。 主治医生叫走秦钊时特意避开了秦进,两张ct片并排放在光板上,玄妙的人体被直观的展示出来。秦钊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有些恍惚地想,是不是真的有夏娃藏在骨骼里面,等待着时机成熟来拯救她的亚当,如果真的是那样,他要去哪里找到能拯救秦进的夏娃。 医生摘下口罩犹豫着要不要先吃一颗润喉糖,秦钊余光瞄见他的小动作,道:“吃吧,说话时那声音跟指甲划玻璃似的,我听着都难受,再不润润喉,您就该去耳鼻喉挂急诊了!” 医生笑了一下,普普通通斯斯文文的,含在嘴里的润喉糖从左侧转到右侧,人也随之放松下来,敲着光板上的片子,道:“脚踝和左手恢复得很好,留心调养,运气好的话可能都不会留疤。问题主要出在右手上,跟腱断裂得太厉害,从目前的恢复情况来看,手指可以进行简单的屈伸,但是手腕不能用力,稍稍用力就会痛得像刀割,而且会引发二次断裂,到时候可就真的危险了。” 秦钊盯着ct片子愣了一会,再开口时,声音听起来也像是需要一颗润喉糖:“如果加强复健的话,能够恢复到什么地步?” 医生抿了下嘴唇,道:“复健只是帮助恢复,治标不治本,你要做好长期的心理准备。” 从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出来,秦钊没急着回病房,随便在楼梯间里找了个旮旯。弹开烟盒和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根,这些日子天天围着秦进转,烟都省了,本来两天一盒的量生生给拖成了半个月一盒。 秦钊后脑抵着墙壁,烟尾咬在唇间,飞薄的唇衬着苍蓝的烟雾,纯黑的眼睛里一半深邃一半迷离,周身弥漫着笔墨难书的雍容与俊美,彷佛世间的钟灵毓秀都汇聚在了这里。这要让秦小进看见估计又得发疯,说不定会跳起来跟他抢烟,抢不到烟就抢他嘴里的烟雾解馋。 秦钊正跑神跑得天马行空,手机微微一震,刘向华的号码跳了出来。这些日子秦钊一直在医院陪床,充当五好家属,工作上的事儿一股脑全推给了刘向华。一个人干着两个人的活还不给加班费,刘向华一边替他开会开到吐血,一边骂遍了老秦家的列祖列宗。 秦钊把烟按熄顺手接了电话,烟雾还卡在喉咙里,一个“喂”字说得沙哑异常,刘向华听了直乐,习惯性嘴贱:“呦呦呦,秦总,平时您也没少给健身房贡献GDP,怎么陪了几天床就虚成这样?用不用我快递几盒六味地黄丸给你?治肾亏不含糖!” 秦钊挑了挑眉毛,道:“刘总监,我提醒你,作为分公司的负责人,我不签字,你是领不到薪水的,你再嘴贱,我连年终奖都不给你!” 拿人手短的刘总监立马像恶势力低头:“开个玩笑嘛!一把年纪的人了居然这么不经逗,活的可真没意思!” 秦钊不耐烦地屈起手指敲了敲手机外壳,发出一串哒哒哒的声音:“说重点!” 刘向华还是那副万事不愁的样子,乐呵呵地道:“重点没有,半好不坏的消息倒是有一则——许铭深遇上麻烦了,大麻烦!有人进京到老总面前参了他一本,据说列了十八宗罪,宗宗当诛啊!许家老爷子躺在床上没病装病,根本不管这个便宜儿子的死活,最后还是他的老领导念旧,拖着半截埋进了八宝山的身子骨,去中南海见了老总一面,保了他一条活路。命是保住了,也不用坐牢,但是开除党籍,取消一切待遇,不保留公职。许铭深高高在上了一辈子,眼下这种局面, 分卷阅读114 还不如让他死了来得痛快。” 说不震惊是假的,秦钊抬起头透过楼梯间狭小的窗子向外看去,一群鸽子略过浅灰色的天空飞向遥远的地方,苍凉的鸽哨声鼓动在耳膜深处,仿佛设置了单曲循环般徘徊不去。 那是一种躁动而悲凉的感觉,有心呐喊,却嗓音沙哑。 沉默了片刻,秦钊道:“知道是谁参的他吗?我猜和他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脱不了关系,许铭嘉敢这么嚣张,必然是手里握住了王牌。” 刘向华难得正经了一点,叹息声从电话听筒里传来,显得愈发沉重:“许铭深的倒台与其说是被人参倒的,不如说是两个政治集团之间的斗争拿他做了牺牲品,再加上那两个生怕他死得太舒坦的弟弟在一旁推波助澜,他不倒霉谁倒霉!处理许铭深的整个过程一直都很隐秘也很迅速,给类媒体上没有一点风声,前后不过七天就尘埃落定了,刀愈是快,心愈是虚,搞不好许大爷也是做了别人的替罪羊。” 对于许铭深而言,秦钊一直是个尴尬的存在,不够亲密却曾交心,他曾经是许铭深的梦想与渴望,走到今天这步,连简单的一声问候,都说不出口。秦钊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打这通电话,就是为了跟我八他许大爷的卦?” 刘向华又找回了乐呵呵的德行,笑啊笑的,活像个智障儿童,他道:“许铭深要出国了,净身出户,昨天他派了一个亲信来公司,托我转告秦经理——万事小心,然后保重。” 小心,保重,四个字,了结了之前的种种牵扯。 那一瞬间,冷硬如秦钊也不能免俗地生出了诸多感慨,他想,原来真正的永别是没有声音的,不知不觉中,就真的再也不会见面。曾经头碰头地用同一个打火机点烟,曾经碰着杯子不醉不休,也曾懵懂,也曾悸动,谈不上爱,也没有多少恨,却阴差阳错地见证了彼此最年轻也是最热血的那段岁月,带着微微湿润的青草香气。 小心,保重。 再多告别的话,再多说不清的心结,都在这四个字面前烟消云散。 好的,我会小心,你也,千万保重。 今生,再不相见了。 刘向华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自己想说的:“我留心打听了一下,许家现在是二少爷许铭奕当家,许铭深一倒,许铭嘉从中捞了不好少好处,居然也大着正印度甩饼脸做起了生意当起了老板,估计少不得要找你们兄弟俩的麻烦。” 秦钊听了一会,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就直接挂了电话。天色一点点暗下去,楼梯间是声控灯,秦钊没出声,把自己完完全全地沉浸在黑暗里,静默了很久。 出院的时候,秦钊想弄个轮椅让秦进坐,毕竟脚踝上有伤口,怕走多了路会难受。秦小爷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连连摆手:“不要不要!说就是蹭破点皮儿,又不是被截肢了,坐什么轮椅啊,二等残废似的!” 自秦进住院以来,秦钊的脾气好得可怕,让往东绝不往西,让烧水绝不杀鸡,只要没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他几乎事事顺着秦小进,把秦小进惯得恨不得架个梯子爬上天。 周潭本人没来,但是格外鸡贼地让手下送了辆吉普车到医院,让秦钊随便开,回头用不着了,发个定位给他,他再派个手下过去开回来就得,租车公司都没有这么好的服务态度。 秦进围着小车车转了仨圈,及没出息地道:“哥,你这位朋友可真大方,你说我是把这车扣下了,不还给他,他……” 秦钊毫不犹豫地接口:“他会派手下天天凌晨十二点准时砸你家玻璃,直到把你折腾得失去了某能力和某生活为止!” 听说过损的,头回听说这么损的,秦二少绿着一张小脸闭上了嘴,再不打那辆吉普的主意。 秦钊本来想出了医院直接开车回家,秦进却闹着非要找个地方彻彻底底地洗个澡。病房里的小卫生间只有莲蓬头,水流小得像重度肾衰竭的病人,住院的时候秦进不能久站,伤口也不能沾水,个人卫生全靠秦钊每天用湿毛巾给他擦一遍身子,虽说脏不到哪去,但是架不住自己心里膈应得慌,就这么脏兮兮地一路开车回去,秦进举手呈投降状:“万一吐在车上,可别怪我!” 秦钊再度让步,就近找了家上星的酒店开了个大床房,两个人住一晚再回去。 86 车子从医院停车场里滑出去,秦进抱着一排养乐多瘫在副驾驶上玩游戏。这是秦钊刚刚去医院里的小超市买烟时顺手给他带的,还特意问店主多要了几根吸管,顺着插了一排,排箫似的。秦二少猛一见到那排排箫酸奶笑得眼睛都没了。秦钊好脾气地揉揉他的脑袋说,怕他路上无聊。 秦进趁秦钊看着后视镜倒车功夫,用带着奶香的嘴唇亲了亲他的耳垂,轻声道:“我快被你宠坏了。” 秦钊抬起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捏了捏秦小进的下巴,声音低沉,目光却是软的,说了句:“好孩子宠不坏。” 秦进笑得愈发眉眼弯折,心里像是住进了一个糖果工厂,看见什么都觉得是甜的。 临市不是旅游旺地,客流量不大,也就没什么上星的大酒店,汉庭倒是有几家,秦钊让秦进上网去看看环境介绍和评论,综合着选了一家环境和服务质量都比较好的。秦进嘴里叼着养乐多,手指自一条又一条有图有真相的入住评价上快速滑过,脑袋一抽,下意识想跟秦钊说:“哥,你知道嘛,之前我跟你晏小北住的那家店居然还在用挂锁哎!那个看起来像失足妇女的前台还想要我微信来着!” “哥”字刚出口,秦进猛地反应过来,这句话从主谓宾定补状到前因后果都有点犯忌讳,连忙把话音就着嘴里的养乐多一并咽了,噎得打了个嗝。秦钊不明所以,听见秦进叫他,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秦进连忙把酸奶递到秦钊嘴边,秦钊哭笑不得:“你这个毛病算是彻底作下了,无论吃什么都是自己先咬一半,然后往我嘴里塞另一半,真当你哥不嫌弃呢!” 秦进笑得像个刚出院的二傻子,道:“毛病都作下了,你让我临时扳过来也来不及了,乖,张嘴!” 十字路口亮了红灯,秦钊偏过脸来嘬了一小口,还没下肚就皱起了眉毛:“这玩意儿居然这么甜!超市老板忽悠我说对健康有好处我才买的,上当了上当了,你也少喝点,容易闹牙疼。” 秦小进像护食的小狗崽儿一样,把“排箫”又往怀里抱了抱,摆明了“就算坏牙我也喝”。秦钊一向很喜欢秦进劲劲儿的那个小样,曲起食指敲了敲他的鼻梁骨,脸上温柔的神情能融化整整一冬的冰雪。 秦进选中的那家汉庭离医院挺近,拢共不过七个红绿灯,路上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堵车。办 分卷阅读115 理入住的时候,心思单纯的前台姑娘很推荐兄弟俩住特价标间,优惠活动叠加网上团购的代金券能便宜不少钱。 秦进舔着张大脸,指着姑娘身后的价格公示牌,道:“我们要一间大床房!豪华大床房!” 前台姑娘愣了一下,秉承职业素养笑着介绍:“豪华大床房也是有优惠的,每周前十五名入住的客户,都可免费获得红酒一瓶,不想要赠饮的话,可以兑换成等价代金券。” 秦小进单手撑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凑到前台姑娘面前小声道:“我不想要红酒也不想要代金券,能不能麻烦你给我换成等价的玫瑰花啊?” 前台小姑娘再一次愣住,视线在秦进和秦钊之间游移了一会,学着秦小进的样子压低声音,犹豫着道:“那个,我冒昧问一句哈,旁边那位……帅哥,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秦小进眼睛一亮,毫不知羞:“是的呀,帅不帅?” 小姑娘马上星星眼:“好帅好帅!你们两个都帅!我能拍张照吗?” 秦钊刚刚跑去刷卡办了入住,虽然没听见那句彪悍的“换成等价玫瑰花”,但是“男朋友”三个字听得格外鲜明,在秦小进把幺蛾子作大之前,拎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拎进了电梯。 一进电梯,秦进也不管是不是有监控,扑到秦钊身上笑得像是傻癌发作,秦钊无奈道:“让别人知道我是你男朋友就这么高兴?” 秦进笑了好一会才停下来,眼睛亮亮地看着秦钊,道:“我喜欢这种感觉,光明正大地牵着你的手,告诉每一个人,这个很帅很帅的家伙是我男朋友呢!他把我当成三岁的孩子一样宠着,跟他在一起,是我这辈子经历过的最幸福的事。” 秦钊低下头亲了亲秦进的嘴角:“傻子似的……” 秦进是个小狼狗的属性,得到的越多贪心的程度也就越高,电梯里那记安抚性的吻撩起了他全身的兴致。秦钊打开房门,刚把钥匙卡插进通电的卡槽里,秦进就从身后腻了过来。 甜腻的吻从颈侧一路滑到唇角,秦进半闭着眼睛勾出秦钊的舌反复舔舐,脸颊上晕起迷醉似的红。秦钊从来不是一个躺平吃亏的主儿,扳着秦进的手腕把他反扣在门板上,整个人随之贴了上去。 唇与唇密实地贴合在一起,舌尖撞上舌尖,空气里满是热烈而躁动的气息,脉搏在耳畔疯狂激荡。 秦钊屈起膝盖,在秦进双腿之前轻轻一碰,听见秦小进似疼似喜的喘息声,笑着道:“不洗澡了?不嫌弃自己脏了?” 秦进挑开自己的腰带,拉低底裤,人鱼线似露非露,一边抓住秦钊的手覆在上面,一边咬着他的耳垂含糊不清地道:“做完了一起洗,今天,陪你玩点不一样的……” 房间里的窗帘遮光性挺好,就算是大白天,全部拉上后,也能让整间屋子陷入一种灰黑的状态。秦进关掉主灯,只留了一盏开在床头的小夜灯,暖融融的光线辐散不了多远,三步之外就只剩一个雾蒙蒙的轮廓。 秦进吻着秦钊把他按倒在大床的正中央,半趴在秦钊身上腻了一会才跳下去。所谓的豪华大床房也就是情侣房,秦进在电视柜下面翻出几张CD和一台CD机,挑了一张调子格外旖旎的外文CD放了进去。 光驱转动,音乐声响,Ja Ja的声音旖旎而出,那是个连鼻音里都带着姓感的歌手,用水般柔软的嗓音唱着—— U anded me to wait for u But I smell u on my sheets Taste u on my skin so vividly 秦钊大概猜出秦进要玩什么花样,他靠着床头半坐起来,敲亮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目光暧昧地秦进脸上缓缓淌过,烟雾自飞薄的唇间轻轻散开。 秦进就着音乐的调子向前迈了一步,单膝跪在床沿上,CD机里女歌手的声音愈发柔软,秦进掀起T恤的下摆咬在嘴里,单手握住松散的腰带,把它从腰间抽了出来。 拉链拉到最低,露出底裤和小秦进的形状。秦进咬着T恤下摆朝秦钊飞去一记眼神,双手覆上腿间的某个东西,同时劲瘦的腰轻轻一摆,说不上风情万种,却也夜色撩人。 秦钊的眼神愈发暧昧,犹如实质,秦进觉得脸上有点发烧,他将外裤彻底脱掉,身上只剩纯白的T恤和同色底裤,双手用上技巧轻轻地揉,那个不甘寂寞的小东西愈发轮廓鲜明。 柔软似水的歌声还在唱着,暖黄色的小夜灯完全失去了力度,秦进手上的频率逐渐加快,他昂起脖颈发出甜腻的细碎的鼻音,和音乐的调子融在一起,让人分辨不出。 时间仿佛凝固了,画面被分割成一帧一帧的慢镜头,秦进在达到顶端的前一秒自虐似的停了手,拉低底裤的边沿露出自己备受委屈的小兄弟,歪着脑袋看着秦钊,道:“你不帮帮我吗?好难受?” 秦钊半眯着眼睛缓缓吹散一个烟圈,对秦进道:“你过来啊,过来我就帮你!” 秦进笑了,露出一粒不太明显的小虎牙,道:“不过去!过去了你会欺负我!” 秦钊像中了蛊毒一样缓缓点头:“嗯,也对,有时候我下手不太有数,容易失了轻重。”话音还未落下,秦钊猛地从半靠着床头的姿势弹了起来,掐着秦进的腰把他死死地收在身下,哑声道:“但是不论是轻还重,都是你自找的,今天你得死在我的床上!” 87 秦钊腰间冰凉的带卡撞上秦进的小腹,极热遇上极冷,冰得他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秦进顺势把昂扬的一根朝秦钊所在的方向递了递,柔嫩的顶端自粗糙的衣服布料上擦过,掠起似疼非疼的磨人触感,秦进哑着嗓子喘了一声,小狼狗似的歪着脑袋咬住秦钊的喉结,含糊不清地叫着他的名字:“秦钊……秦钊……” 秦钊很享受秦进软着嗓子叫他的名字时,所流露出的那种迷恋和依赖的味道,就像孤独无依的小男孩仰望创世的神明,给了他无限的满足与极大的荣耀。秦钊从秦进略尖的小虎牙下救出自己的喉结,掐着他的下巴用自己的鼻尖蹭他的鼻尖,存心给撩不给吃。 被抢走了玩具的小狼狗不满地嘤了一声,推着秦钊的肩膀把他掀翻在床上,然后整个人跨坐了上去。CD机里的音乐唱过一遍再度循环,旖旎的前奏和鼓点仿佛吐着芯子的毒蛇,诱惑着亚当和夏娃去品尝禁忌之果。 秦进一只手撑在秦钊脸侧的床单上,另一只手摸索着去解秦钊的衬衫扣子。光线打得太暗,他甚至看不清秦钊的表情,只能感受到秦钊胸口起伏的线条和呼吸时喷吐在他脸上的热量,带着烟草独有的辛辣味道。 秦进 分卷阅读116 皱着鼻子嗅了嗅,突然觉得有点馋,他用下巴抵着秦钊的肩窝,整个人都贴在秦钊身上,凑到他耳边问:“还有烟吗?我想要。” 秦钊屈起膝盖蹭了蹭秦进的小腹,温热的手掌顺着秦进的脊背一路滑下去,滑过劲瘦的后腰,落在肌肉紧实的凹陷处,指尖似弹琴般自皮肤表层跳过,笑着道:“想要烟还是想要我啊?” 秦小进上辈子应该是只道行了得的白狐狸,经过一次投胎转世,虽然法力尽失,但撩人的本事却刻在了骨子里,衬衫的扣子已经被全部挑开,他张嘴咬住秦钊的锁骨,声音含混地道:“都想要,但最想要的还是你!” 秦钊笑容更深,眼角弯出细小的纹路,不见风霜,只显成熟,衬着胸口嶙峋的肌肉线条,愈发显得面容俊美气宇雍容,落在后腰凹陷处的掌心再度下滑,攀上那线起伏的最高峰,指尖用上力道重重一捏,不待秦进出声喊疼,秦进抢先一步道:“那你在包厢里面花钱请人跳钢管舞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我啊?” 说话时秦钊的声音满是身陷晴欲望所独有的沙哑,秦小进满脑子黄赌毒,心神一荡根本没留意他哥说的究竟是什么,专心致志地咬着秦赵胸前的衬衫扣子撒欢玩。秦钊下了狠劲在他屁股上掐了一下,秦进疼得嘶了一声,短路的脑神经把秦钊的问题重新捋了一遍了,才搞清楚重点在哪,顿时脸色有些发绿。 秦钊也不着急,屈起的膝盖一下接一下地轻蹭着秦进腿间昂扬的小东西,慢悠悠地道:“我问你话呢!燕舞好看吗?那个舞男身材好吗?秦小进,我发现你在某些方面真的挺天才的,弄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简直无师自通!” 秦进徒劳地张了张嘴吧,试图给自己洗洗白,却悲哀地发现怎么说他都是一个大写的理亏,索性眼睛一闭,咬着秦钊的衬衫扣子把耍赖进行到底:“我不管,就算我理亏,现在也不是算账的时候!要杀要剐也得等做完再说!我要你!现在就要!” 秦进一向是个敢说敢做的行动派,话音还未落下,他就泥鳅般滑了下去,先是用红润的温热的脸颊在秦钊腿间蹭了蹭,接着便张口含了上去。带着点笨拙的吞吐和爱抚,秦钊微仰起修长的脖颈,喉底发出迷醉其中的暧昧叹息。他不自觉底探过手去抓住秦进的头发,哑着嗓子道:“我啊,这辈子算是交代在你手里了……” 秦钊在爆发的前一刻把秦进拎了起来,咬着他的嘴唇将一个吻厮磨成入骨的缠绵。许是刚刚被呛到了的缘故,秦进的眼角沁着点微微的红,他把自己团成小小的一团,蜷缩在秦钊身下,贴在他耳边声音极轻地道:“我不仅仅想要你的这辈子,还想要你的下辈子,秦钊,你给不给?” 秦钊抓过扔在手边的枕头垫在秦进腰下,涂满润滑的手指破开层层阻拦探进那处温热,秦进侧过脸去喘了一下,湿意盈盈的目光却固执地凝在秦钊脸上,借着喘息时起伏地呼吸,一字一顿地倔强地问:“你的下辈子我也要,你给不给?” 喘息时的鼻音还未散去,进入来得猛烈且突然,甚至带着细碎的疼,秦进尖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想扭腰闪躲,却被秦钊死死地困在了身下。 秦钊本就比他高了半头不止,骨架的形状也比他更显挺拔,山脉一样倾覆下来,把秦进完完全全地收纳在身下,困在了光线晦暗的阴影之中。 每一下都撞到最深,掐在腰间的手几乎触疼了骨骼,牙齿和嘴唇一起落在皮肤表层,留下斑驳的浅浅的红。 秦进蜷起双腿绞在秦钊身上,两副同样精赤的胸膛交叠在一起,碰撞出阳光般锋锐的男性气息,提醒着一同现在这片沼泽里的两个人,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也许它不够完美不够好,却有着强大的灵魂底色,它会在逆境中变得愈发坚韧,永远不会懦弱退缩。 时快时慢的节奏,让秦进觉得每一秒钟都如一生般漫长,他似乎一直处在崩溃的边沿,却碰不到那条可以任性肆意的底下,所以一切都在慢慢地累积,快乐、疯狂、极致、炫目;所有情绪都在层层叠加,刻骨、情深、以及这死生不可磨灭的一生仅有一次的爱…… 秦进一次次地攀上高峰又一次次地跌落,灵魂与身体都像是被打散了再重新拼凑,每一寸肌理中都被注入了另一个人的味道。秦钊陷入了同样的癫狂与迷乱,一身湿淋淋的汗水,永远梳理妥帖的额发凌乱地散了下来,挡住了眉眼,却真挡不住柔软的满是眷恋的目光。 他一边深深埋进秦进的身体里,一边重重地吻着他的额角,声音哑到了极致,反而生出别样旖旎,秦进用仅存的为数不多的理智记下了秦钊说的每一个字:“遇见你之前我无数次的幻想过爱情的样子,它们或是跌宕起伏或是平淡温馨,直到与你在一起,我才真正知道我想要的爱情究竟是什么样子。我把这一生的爱情都给你了,你要好好的收着,下辈子带着它再来找我……” 秦进眼中骤然涌起磅礴如雨的泪,滑过眼角和鼻梁落尽嘴巴里,弥漫起微甜与苦涩并存的味道。他环抱住秦钊的脊背,把自己全无保留地交付与对方,交付给这场深沉与旖旎并存的黑暗与夜。 说好了,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 88 秦小进正处于荷尔蒙过量分泌的年纪,能玩能睡,秦钊只是草草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发现秦二爷已经给自己摆了个大字型,摊着小细胳膊小细腿半张着嘴巴睡成了一具死尸,身上别说衣服了,连角被子都没沾着,小麦色的泛着光泽的肌肤衬着身下纯白的床单,仿佛上等的玉器,精致且名贵。 秦钊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无奈叹气,回手一巴掌拍在秦进腰上,把人抽醒,让他把自己搓吧干净了再睡。 秦进懵头懵脑地揉了下眼睛,朝秦钊所在的方向伸出手去,吐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字眼:“抱……” 秦钊把擦头发的毛巾甩到一边,拖着脊背把秦进半抱在怀里,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抵在秦进唇边,让他喝口水润润喉咙。 秦进格外享受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微微抿了两口,就晃着脑袋表示不要了,整个人懒洋洋地往秦钊肩膀上一挂,道:“我刚刚做了一个特别可怕的梦。梦见妈知道了我们两个的事情,逼着你去相亲结婚,逼着我出国留学,整个家乱成一团,我一直在哭,一直在哭……” 秦钊就着秦进刚刚用过的杯子喝了口水,微微湿润的嘴唇在秦进额头上轻轻一触:“害怕吗?” 秦进小半张脸都埋在秦钊的肩窝里,露出半只眼睛略微迷茫地打探着这个并不算宽容的世界,轻声道:“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和你分开,我怕无论多么刻骨的感情最终都会败给所谓的现实和伦理,我怕我们会投 分卷阅读117 降会认输,我怕我要一个人孤独地走完下半生……” 秦钊把秦进的手递到唇边,吻了吻他还裹着纱布的右手手腕,道:“我不是一个善于承诺的人,也不想和你说那些海誓山盟的话,只要你还愿意相信我,我就会对你负责,对我们的感情负责。” 话题似乎有点过於沉重,秦进脑袋里的瞌睡虫瞬间散了个干净,他跳下床去拉开窗帘,夜色混合着星辰的光亮浓密地铺站进来,晕出满室波光般粼粼的光亮。秦进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舒展着年轻而修长的身体站在那光亮之中,像是带着祈愿降临人世的圣子,每一份纯洁中都夹杂着无法与人言说的悲伤与沉重。 “哥,你看——”秦进屈起手指用指尖隔着玻璃窗描绘着整座城市的夜景,“这世界那么大,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野心、欲望以及变故,我只是其中最小的一份子,南北极不会因为我的某个抉择而调换位置,但是我的人生却会因此而陷入全然不同的境地,我不想做英雄,只想做个自私的小人,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守着我爱的人过完这辈子。” 秦钊自身后把秦进圈抱进怀里,那是个充满占有性和保护色彩的姿势,如同伟岸的树支撑着坚韧的藤。秦进侧过脸靠在秦钊颈子边,道:“我知道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成了这个家里最大的罪人,我有罪,我可以忏悔,我可以在所有人面前跪下,我愿意承受所有责罚,但是我不会改过。就算这份爱是原罪,是灾难,我也要抱着它走下去,带进坟墓里,与它同存共亡。” 秦钊笑了一下,眼角浮起细微的纹路,道:“我都明白,我知道我的小男孩虽然看起来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但内心深处有着旁人无可比拟的倔强和坚强,我相信我的小男孩是真的爱我,我也相信这份爱会如同堡垒般保护我们两个。纵然前路艰险,只要我们还是相爱的,就无所畏惧。” 秦进也笑了起来,眉宇间有着冰消雪融般的温暖感觉,他握住秦钊覆在他腰间的手,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去帮助晏小北吗?” 秦钊整个人处在难得的放松状态,顺着秦进的话头接了一句:“被他感动了吧,那么多年的坚守,放在许铭深身上,实在可叹,也是在可惜。” 秦进道:“被他感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希望能握住许铭深的弱点,我不希望在我们三个人的关系里,我是完全弱势的那一方。” 秦钊楞了一下,哭笑不得地道:“你真是……” 秦进孩子气地皱了下鼻子:“你也觉得我是不自量力、以卵击石?” 眼瞅着小少爷又要炸毛,秦钊连忙揉着他的头发顺了顺毛,道:“没有三个人,只有我和你,只有我们两个。” 秦小爷被顺毛顺得很开心,进浴室洗澡的时候顺便把秦钊也拖了进去,两个人站在温热的水流下缠绵接吻,玻璃门上蒸腾着白色的雾气,如同有独角兽来回游荡的缥缈仙境。 秦进吻着秦钊的唇角含糊不清地道:“听说荷兰为数不多的允许同性情侣注册结婚的国家,等我毕了业,我们就去荷兰结婚吧,租一个小教堂,我穿白色的西装你穿黑色,一起站在神父面前宣誓。我要纯银的戒指,不要带钻石,神父一定要满头白发的那种,看起来更庄重也更慈祥。” 秦钊用鼻尖蹭了蹭秦进的额角,唇畔的笑容温暖的像是藏着一个整个春天,笑着道:“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秦进怀抱着秦钊的腰,跟着笑了起来,道:“是呀,就是再跟你求婚!秦钊先生,你是否愿意与秦进先生结合,从此爱他尊重他,无论富贵还是贫贱,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不离不弃,与他同甘共苦,携手共创健康美满的家庭,直到死亡。你愿意吗?” 未落的话音消失在唇齿碰撞的瞬间,秦钊咬住秦进的嘴唇,反复地厮磨吮吸,像是要把两个人的生命合二为一,灵魂似乎脱离了躯体的束缚飘到了半空,秦进听见秦钊特有的沙哑声音里染着浓重的温柔的味道,他说:“我愿意,非常愿意!” 那天夜色深到极致时,秦进枕着秦钊的手臂上睡着了,刺短的头发上染着淡淡的水汽和洗发水清香的味道,秦钊吻了吻秦进的发顶,黝黑的瞳仁盯着空气里某个虚无的角落陷入思考。 那一夜似乎格外漫长,有人全无防备幸福安睡,有人彻夜无眠将未来细细思量。甜蜜也好,忐忑也罢,都是爱情最真实的样子,只要遇到对了的人,再多的苦难也愿意悉数咽下。 89 胡闹了大半宿,秦进一觉睡过去就有点醒不过来,整个人腻在床上拱来拱去,被子床单搅成一团,乱糟糟的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温暖,那是最平凡的烟火气息。 天光已经大亮,秦钊洗漱完毕来掀被子,他掀开这头,秦进就翻个身拱到另一头去睡,打地鼠似的四处乱窜。五分钟后秦钊的耐心彻底耗尽,直接把人拦腰抱起往浴缸里一扔,花洒的水温调至最低,冰凉的水珠落下来,死人都能给冻活了。 秦进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想要往外蹦,被自家亲哥一拳撂倒,下巴磕上浴缸的边沿,疼得险些飙泪。 秦钊冷着一张脸敲着他的脑门问了一句:“醒过来没?” 秦进揉着下巴气呼呼地往外哄人:“出去出去!一把年纪的人了居然堵门看大小伙子洗澡,为老不尊这种词就是给你预备的!” 秦钊生生给气笑了,捏着秦进脸颊上的软肉下狠劲地揉,道:“三天不动粗你就要上天,我就应该设个闹钟,每天定时定点地揍你一顿,看你还敢不敢犟嘴!” 秦小爷被捏得吱哇乱叫,带颜色的小段子顺嘴就溜达了出来:“三天不动粗?瞎说,你明明昨天晚上才对我动过,我看见了!很粗!” 这小黄段子说得挺有水平,连秦钊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梗在哪里,顿时非常想把秦进按在浴缸里溺死! 洗漱完毕秦进闹着要吃小馄饨,好在酒店附近的小街上就有一家早点铺子,秦钊办完了退房手续带着他弟去找好吃的。 早点铺子店面很小,前面的门厅里摆着几张木桌子和塑料凳子,一道灰布帘子隔在门上,后头应该是厨房。小店太小,没有服务员也没有菜单,所有东西都印在一张巨大的泡沫板上,挂在右侧的承重墙上。秦进数着板子上的食物点了两碗三鲜馄饨、两屉小笼包和一小碟酱菜。 点好了东西秦进一边用纸巾擦餐具一边压低了声音对秦钊道:“根据小爷吃遍八方的美食经验,就冲这店面不走心的装修,厨子做出来的东西肯定好吃,不然早被工商查抄了!” 秦钊有点想笑,抬手勾了勾秦进的下巴,道:“少胡说,当心让老板娘听见了拿 分卷阅读118 烧火棍子敲你后脑勺!” 说话的功夫馄饨和小笼包都上了桌,浓香的老汤上飘着碧绿的香菜,带着水汽的香味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秦钊很自觉地把秦进那碗端到自己面前来,帮他往外挑葱花和香菜,挑完了菜又用白瓷勺子舀起一个大肚馄饨,吹凉了递到秦进嘴边。 秦二少盖世无双的厚脸皮在他哥的柔情攻势面前光荣落败,蒸腾起浅浅的红,道:“我又不是三岁孩子,我自己会吃饭!” 秦钊一点让步的意思都没有,皱着眉毛催了一句:“张嘴,早吃完早出发,妈前天打电话过来,让咱俩今天回去吃饭,咱俩得到天黑之前赶回去!” 秦进红着脸咬下大半个,馅料鲜浓的味道溢进嘴巴里,别说还真挺好吃的。秦钊喂一口,秦进张嘴吃一口,一顿早餐吃得格外安静。秦进趁他哥起身找辣油的时候,试着用右手拿了拿汤勺,手指使不上劲不说,腕子还抖得厉害,一勺汤还没离开碗沿,就洒出去了二分之一。 秦进声音极低地骂了句:“我曹”,唇边的笑容看起来满是无奈。 秦钊找到辣油罐子回到桌边,看见秦进张大了嘴巴一副等投喂的智障像。秦钊笑了笑,夹起一个小笼包沾了点辣油塞进了秦进嘴巴里。秦小爷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道:“我发现啊被人喂饭容易上瘾,以后我一日三餐都承包给你了!” 秦钊还来不及回答,就听旁边的座位上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妈妈,我也要你喂!就像那个叔叔喂另一个叔叔一样!” 一口沾着辣油的小笼包险些噎进气管里,秦进勉强把包子顺下去,转过脸就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坐在塑料凳子上往这边瞅,紫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见秦进看过来一点也不怕生,圆鼓鼓的脸颊上一左一右嵌着两个酒窝。 小男孩盯着秦进看了一会,很认真地纠正道:“妈妈,刚才我说错了,不是一个叔叔在喂另一个叔叔,是一个叔叔在喂一个哥哥!” 秦进被小男孩奶声奶气的话音萌到了,转过身扯着秦钊的袖子问他:“哥,你喜欢孩子吗?” 秦钊把碗里最后一个馄饨吹凉了送到他嘴边:“喜欢怎么说不喜欢又怎么说,你要给我生一个吗?” 秦进嘴巴里嚼着馄饨心里又开始扒拉小算盘:“不能生但是我们可以领养啊!等我毕业了,工作稳定下来,我们也领养一个吧。男孩,两三岁那种,感情培养好了,跟自己生的一样!” 喂饱了秦小进秦钊低头舀了一勺馄饨开始喂自己,底汤凉了,吃起来有点腻,他简单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顺着秦进的视线转过身去看了看那个正缠着妈妈耍赖的小男孩,对秦进道:“先不说两个男人能不能办理合法的领养手续,等到孩子懂事了,你打算怎么跟他解释家里有两个爸爸这种情况,或者你打算怎么跟他的老师和同学解释?等他有了女朋友,你打算怎么跟你未来的亲家解释我们两个的关系,你觉得有哪家父母会放心把女儿嫁给两个gay一手带大的孩子?” 秦进愣在那里,无意识地“啊”了一声。 秦钊到底还是心疼他的小男孩,抬手在秦进脑袋上揉了揉,道:“我们是小众,所付出要远大于所拥有,你要做好只守着我一个人过一辈子的准备!” 明明是一句表白在此刻听来却莫名有种心酸的味道,秦进垂下眼睛想了想,轻声道:“那爸妈那里要怎么办?一直瞒着吗?” 秦钊想说,你太小瞧家中二老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转念想到秦进的小心脏可能承受不住,搪塞了一句:“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挨打我扛,挨骂你抗,分工合作呗!” 这并不是一个好笑的笑话,但是看在秦钊努力想逗他开心的份上,秦进还是配合着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结完账走出店子,秦钊去附近的超市买烟,让秦进坐在车里等他,秦二少忽然想起他把打火机扔在了早点铺的桌子上忘了带出来。他折回到店里去拿打火机,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老板娘一边擦桌子一边和在另一张桌子上吃东西的小情侣闲聊,言语之间满是鄙夷:“刚刚坐在这里的那两小伙子你们都看见了吧,啧啧……你们说两个长得好好的小伙子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去做……我要把他们用过的餐具统统扔出去砸掉,电视上说了,他们那种人都有艾滋病的!” 后面的话老板娘和小情侣都可以压低了声音,秦进听不清他们究竟聊了些什么,只有“变态”两个字狠狠地撞进了他的耳朵里,震得脑神经一跳一跳的疼。 垂在身侧的手攥起又松开,松开再攥起,秦进在踹门与砸门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很平静地推门走了进去,绕过满脸尴尬的老板娘和低头装瞎的小情侣,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打火机,转身走了出去。 街道上车水马龙,阳光暖融融地撒下来,多温暖的世界,又明亮又温暖。 秦进闭上眼睛心理暗示般反复告诉自己,他们没有恶意,他们只是不能接受,你终是要学会面对这种没有恶意的不能接受。 这个世界,这世界上的许多人都是这样,他们没有恶意,他们只是不能接受。 90 秦钊买了东西绕回到车上时,秦进放低了椅背赤脚搭在车头上,正舒舒服服地半躺在副驾驶上翻杂志,车厢里飘着音乐的声音,是秦进唱过的那首。 秦钊上车后把一个白色的小纸袋子扔进了秦进怀里,一边看着后视镜倒车,一边漫不经心似的道:“收拾东西的时候没看见你的手机,我猜是掉在仓库里了,刚去买烟的时候路过专卖店,顺手给你买了个新的。你先用着,不喜欢的话,我另找个时间带你去买。” 某些时候秦钊真是心细到令人发指,秦进抱着新手机凑过去在他哥脸上啃了一口,笑眯眯地道:“老秦同志,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咱俩到底是不是一个妈生的,为啥做人的差距会这么大!” 秦钊抬手一巴掌拍在秦进的脑门上,把他推回到副驾驶上,让他系上安全带坐好。 秦进刚退到自己的位置上,秦钊的电话就响了,听铃声分组是家庭那一栏,秦二少莫名觉得有点心虚,老老实实地扣着安全带坐好,不再腻着他哥占便宜。 秦钊踩着绿灯的尾巴并了个线,眼睛盯着红灯读秒,手上利落地翻出耳机来戴好。秦进听见他哥先是“喂”了一声,然后就是一串“嗯”、“行”、“好”的机械应答,前后不过十五秒,那头红灯的秒数都没读完,这面秦钊已经挂了电话。 秦二少踩着点贼兮兮地凑过去:“咱妈吧?她老人家又有啥指示?” 秦钊笑着揉了揉秦进的后脑勺,道:“爸的下属送了点螃蟹和龙虾还有一瓶好酒,看着挺 分卷阅读119 新鲜的,妈让咱俩晚上回去吃饭,说是要露一手。” 秦小进一听说他妈要亲自下厨,就觉得嘴巴里隐隐泛苦,哭丧着脸嘟嘟囔囔:“咱妈做菜跟炼丹似的,全凭心情放调料,螃蟹和龙虾这么高难度的东西,经她老人家的纤纤玉手一处理,不是砒霜也得胜似砒霜!我还是病人呢,我可承受不起这么大的摧残!” 秦钊被秦进这一通念叨逗得直笑,笑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略略收了下笑容,道:“你受伤的事儿,我还没跟妈说,你也先别急着告诉她,妈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打球扭着了。过一阵我会跟她谈的。” 秦进低头摸了摸右手腕上的伤疤,一时间有些沉默,再抬起头时,脸上的笑容带上了些许成熟的味道。他伸长了手臂把掌心搭在秦钊的大腿上,轻声道:“秦钊,你把我保护得太好了,我都不敢想象,如果生活中没有了你我该怎么活。” 秦钊没接话,只是抬手捏了捏秦进的脸。 一路畅通无阻,中途秦进嘚嘚瑟瑟地想替秦钊开一会,被他哥敲着脑袋推了回去。秦二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一只爪子变成了半残,别说手刹,可能连方向盘都握不住,带着这样一只爪子上路开车,跟坟头蹦迪没什么区别。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起初觉得无所畏惧不必挂怀,却随着时间段的推移渐渐变成了刺在心头的白刃,动一下,疼一次。 秦钊在快到家门口时又接到一通电话,这次是刘向华打来的,恭请圣安的同时问一下秦陛下打算何时启程回宫,秦钊带着耳机笑呵呵地逗他,说怎么着也得再等俩礼拜吧,伤筋动骨一百天啊我的公公。 刘公公登时就炸了,隔着电话线骂他是黄世仁,就会剥削无产阶级,有能耐你他妈一辈子别回来,死外头得了。 刘向华估计是真的遇到什么难事儿,吼完一句“滚蛋”,就气冲冲地摔了电话。秦钊抬手看了眼腕表,对秦进道:“我要回公司去看看,把你放在小区门口,你自己走进去吧。妈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有应酬,晚饭不必等我。” 秦小进乖乖点头应下,前脚下了车,后脚就扒着驾驶室那头的车窗,探进去半个身子,扣着秦钊的脖子狠狠地在他嘴唇上盖了个口水章。 秦钊推着秦进的脑门把他从车里推出去,道:“在小区门口就敢胡来,你也不怕被人看见!” 秦进用手背蹭了蹭秦钊的下巴,笑眯眯的样子活像得了道的白狐狸:“你把车停在这么偏的位置上,不就是为了这个么,我多善解人意啊我!” 秦钊笑着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然后一脚油门窜了出去。秦进站在路边目送着秦钊的车没了影子,又在路边上站了一会静了静神,才一步三晃地往小区里飘着走。 走出去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哒哒哒的高跟鞋声,秦进下意识地歪过头去瞟了一眼,正对上自家亲妈妆容得体的脸。 秦进身形一晃险些栽进路边的小花坛里,下意识地挺胸收腹,整个人都绷了起来,跟旗杆似的硬邦邦地戳在那里。 秦妈妈一手一个购物袋,水嫩嫩的蒜苗和小葱从袋子里探出点叶尖。秦进一边玩命地给自己做心理工作,告诉自己要冷静,秦钊的车已经走了好一会了,从时间上看,秦妈妈根本不可能看见什么,一边硬着头皮从他妈手里接过袋子,没话找话地打哈哈:“拎这么多东西走路多累啊,还穿着带跟的鞋子,回头又该嚷嚷脚疼了。您怎么没开车出来?让我爸来接您也行啊!怎么着,自己老公舍不得使唤啊?” 秦进一紧张的时候就有点小话唠,嘴皮子特别碎,放在平常的时候还好,但是此刻被秦妈妈身上那种访华首相夫人般的强大气场一衬,莫名有种心虚的味道。秦进适时闭了嘴,秉着呼吸等他妈开口说话。 即便只是出门买个菜,秦妈妈脸上的妆容依旧是精致的,她目光平静地看见秦进,然后抬手替他整了整衣领,微笑着道:“还以为你们今天又不回来了,正想着那一大桌子菜我跟你爸该怎么吃。” 听这话头,秦妈妈应该是真的啥也没看见,秦进小心翼翼地吐出半口气,跟着开了句玩笑:“怎么吃?用嘴吃呗,你跟我爸说,解决一个菜让他多调一个小时的鱼,他保证能把半个桌子吞下去!” 秦进右手完全不敢使力,两个袋子都放在左手上提着,重不说还有点勒得慌,秦妈妈和他并肩走在一起,并没有仔细地看过他的手,却突然扔过来一句:“右手怎么了?扭伤了吗?” 秦进楞了一下,脑袋里晃过秦钊先前的交代,磕磕巴巴地道:“啊,是,有点扭着了,打球时候弄的,呃,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这几天不能吃劲儿,休息休息就好了,您不用惦记。” 秦妈妈笑了一下没在言语,俩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进了家门。客厅里开着电视但是没见到老爸的影子,秦进把购物袋放在玄关的架子上,一边换鞋一边探头探脑地向屋子里张望。 秦妈妈脱下外头搭在臂弯里,转身对秦进道:“别看了,你把在书房呢。客厅茶几上有水果,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我再去弄两个青菜就可以开饭了。你哥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秦进把自己横着扔进客厅的沙发里,顺手摘了颗提子放在嘴里嚼着,含糊不清地道:“他本来是要跟我一起回来的,临时有个局,他让我们先吃,不用等他。” 秦妈妈点了点头,没再多问,系好围裙转身进了厨房。眼见着秦妈妈的身影被厨房的实木门挡住,秦进才敢吐出刚刚没吐净的那半口气,赶忙把电视的声音调大,然后拿出手机来给秦钊发短信汇报情况—— 你前脚刚走,后脚我就在小区门口撞见咱妈了!乖乖,吓得差点心脏骤停。 秦钊应该是不忙,回复消息的速度很快,秦进方发出短信就接到了回复——出息! 秦进抱着手机笑弯了眼睛,一边往嘴里扔着提子一边哒哒哒地戳着键盘对他哥进行语言骚扰。聊得正起劲儿的时候门铃响了,秦进随手把电话往茶几上一扔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个年轻小伙子,穿着一身快递的制服,看了秦进一眼,然后报出了老妈的名字,表示不能代签,一定要本人签收。 热恋中的人都有点智商短路,秦进满脑袋都是他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转身朝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妈,有你的快递,要本人签收。” 秦妈妈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玄关狭小,站两个人会很挤,秦进通传完毕就回到沙发上瘫着,继续语言骚扰他哥,余光瞄见秦妈妈签收完毕,走进来时手里多了个纸质快递袋。 秦妈妈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拆快递袋子,一不小心袋子里的东西散了一地,秦进只看见十几张照片从袋子里飞 分卷阅读120 了出来,等他意识到照片上拍摄的都是什么东西时,瞬间白了脸色。 91 照片飘落得并不规则,有的背面朝上,有的露出了色块斑驳的画面。纷纷扬扬,飘飘洒洒,不是初冬的新雪,却比新雪来得更加冰冷彻骨。 照片从快递袋子掉出来的瞬间,秦妈妈的脸上闪过些许茫然,而后便急速地白了下去。不待秦妈妈捡起照片细细查看,秦进直接从沙发靠背上跳了过去,姿态狼狈地将照片从秦妈妈面前踢走,哑着嗓子说了一声:“妈,别看……” 那声音压得极低,莫名有种恳求的味道。 秦妈妈眼睛里依稀泛起泪水的影子,极其淡,却极冷,像是呼啸而来的西伯利亚寒流,转瞬间便并冰封了整个季节。她动也不动地盯着秦进看了半响,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一般艰涩:“捡起来,我要看!” 腿软得近乎站立不住,秦进一手搭在沙发的靠背上,另一只手探出去,试图握住秦妈妈的肩膀,哀哀地道:“别看了,您想知道什么,我告诉您!” 秦妈妈向后退了一步,让秦进探出去的手扑了个空,电视里播放着吵闹的购物节目,将气氛压抑的秦家客厅衬托得愈发冷清。秦进的手在半半空中僵了片刻,然后缓慢地落寞地垂了下去,仿佛深冬来临时的最后一片花瓣,默默地走向生命的终点。 秦妈妈眼睛里的冷意渐渐盖过了泪光,她看着秦进,目光锋利得像是刀子,说出来的话也丝毫不留余地:“告诉我?你打算告诉我什么?告诉我你和自己的亲哥哥搅和在了一起!告诉我我的两个儿子在乱伦!告诉我我引以为傲的儿子一起做了天底下最恶心的事情!你张得开嘴吗?你怎么有脸在生你养你的亲生母亲面前,说出这些下作的事情!” 秦进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觉得身上冷得可怕,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秦妈妈尖锐的声音仿佛指甲刮过玻璃般刮过他的耳膜,留下让人汗毛倒立的刺耳杂音。 他想解释些什么,嘴巴无力地开合半响,最终只吐出了一个最简单的音节:“妈……” 那个单薄的音节里承载着所有灵长类动物与生俱来的本能和深情,然而秦进的声音还未落下,密集地捶打便抢先落了下来。秦妈妈抄起摆在沙发上的靠枕胡乱地朝秦进身上砸去,盘绕精致的发型乱了,描绘得体的妆容花成了一团,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进柔软的地毯里,凝成小小的水渍。 她这一生从未像今天这样不体面过,犹如一个市井泼妇般哭闹:“我防备了所有人从来没有防备你……我以为只要我赶走了许铭深……我的儿子就还会像以前一样完美优秀……为什么啊……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找个合适的姑娘结婚生子不好么……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不好么……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去做恶心的勾当……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孩子……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快告诉我……” 秦妈妈一边放声哭喊一边拼命捶打,体力流失得极快,秦进在她瘫倒的瞬间扑过去抱住了她,两个人背倚着沙发滑坐在地毯上,开口时声音里也染上了哭腔,但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甚至带着几分固执:“我和秦钊的确在一起了,就像……就像你和我爸在一起那样,这是真的。我知道你无法理解,但是请别用‘恶心’、‘下作’这样的字眼来形容我们,我们……我们是真心的,真的想一辈子都在一起……” “一辈子?”秦妈妈喃喃念着这个词汇,眼泪落得愈发汹涌,她扳过秦进的肩膀,赤红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他的脸,道:“错一时还不够,难道你们还想一辈子错下去?你想让你哥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做人吗?你要彻底毁了他吗?你知道什么叫乱伦吗?” “妈!”秦进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塞进了绞肉机里,筋脉尽断,献血淋漓,疼痛的感觉从骨骼深处透出来,将心脏反复啃噬,“我们是真心相爱的,真的,我们想一辈子在一起,我们……” 今天以前,秦进对出柜这件事做过很多假设,他甚至专门上网百度过,怎么样有理有据地向家人客观陈述他和秦钊都是同性恋这一客观事实,怎么样劝说他们像对待异性恋一样来对待同性恋。但是当他真的被推到这一步时,秦进才发现,自己的在做准备工作时漏掉了一个最重要的关键词——乱伦。 他们不仅是同性恋还是打破了常规伦理的乱伦者,无论他们受到怎样的唾弃与作践都是罪有应得! 直到这一个秦进才明白,他竟然是如此地词穷,能握在手里当做武器,去反驳歧视与侮辱的,只有所谓的“爱情”,可“爱情”又算个什么东西,它不能凌驾于法律和道德之上,也不能左右别人的意志,它甚至没有足够的说服力。 你有爱情了不起啊,你们是相爱的就了不起啊,还不一样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成是“恶心”,是“下作”,是见不得光的“肮脏”的东西! 秦进绝望地闭上眼睛,只能不住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我们是真心相爱的,真的……”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真的,所以,别拆散我们,让我们在一起吧,求求你。 秦进反复念叨的那句话终于彻底地激怒了秦妈妈,她榨干最后一丝体力,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把揪住秦进的衣领,道:“好啊,既然你一口咬定你们是相爱的,你们没错,那现在就上楼去解释给你爸听,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向你爸形容你跟你哥的关系!” 秦妈妈是真气急了,手上的力道极大,直接把秦进从地上拖了起来,秦进越过秦妈妈的肩膀一眼就看见老爸站在楼梯的拐角处,本就严肃的一张脸,因为缺少了表情的点缀显得更加阴沉骇人。 秦进抖着嘴唇喊了一声“爸”,然后下意识地垂低了眼睛。照片凌乱的散在地上,有的角度正好,有的背面朝上,落在秦进脚下的那张拍摄的是他和秦钊一起遛狗时的画面。 缺了半只耳朵的阿拉斯加又高大又漂亮,出门的时候忘了带容器,秦钊只能用手捧着清水喂给凯撒喝,他半蹲在地上,清晨时分灿金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下来,在他英俊至极的眉眼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秦进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左右瞧瞧附近没人,勾着秦钊的下巴,在他嘴角边印下了一记浅浅的吻。 画面就定格在他吻上秦钊的瞬间,无需解释也无需多言,只要看上一眼就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照片上的秦钊显得格外温柔,眉心轻轻柔柔地舒展开,连睫毛上都跳跃着光亮,那是沉浸在爱情里的人才会拥有的表情。 我们是相爱的,真的! 秦进盯着照片里的秦钊看了半响,突然猛地抬起头,迎 分卷阅读121 上老爸的眼神,道:“爸,我跟秦钊在一起了,恋人那种,有好几个月了。我们不是一时冲动,是真的想要一辈子在一起,所以……” 秦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记耳光打得断在了那里,秦妈妈半扬着巴掌,胸口快速地起伏着,声音里压抑不住的火气,道:“秦进,我真是小瞧你了,那么恶心的事情你也说得出口!你不嫌恶心吗?你们两个胡混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爸爸妈妈,有没有想过为人子应尽的责任!” 秦妈妈的手上的指甲划破了秦进的脸,她还要扑上来再打,秦爸爸适时从身后楼抱住了她。所有伪装都在那一刻被彻底撕毁,客厅里只剩下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仿佛末日来临一般,听到便会让人心生绝望。 秦爸爸强压下满心愤怒,一手抱着秦妈妈一手指了指楼上,对秦进道:“你去书房等我!” 迈步上楼的时候,秦进发现自己抖得厉害,全身肌肉不自觉地收缩着,跟过电了一样,甚至差点从台阶上倒栽下来,秦进扶着墙壁静站了一会,然后抬手抡起一巴掌甩在自己另一半脸上。 强烈的晕眩和耳鸣过后,整个世界陷入了诡异的沉寂,秦进拿出手机来翻了翻收件箱,看见半个小时前秦钊发来的消息——临时有应酬,今天晚上怕是回不去了,你跟妈说一声,我明天一早回去看她。 秦进揉了揉鼻子,抖着手点开了回复页面——老妈做黑暗料理的功夫更上一层楼,不想吃隔夜的爆炒臭袜子就别回来!我帮你尽孝,你负责挣钱就行! 发完那条短信,秦进把手机关了机扔进了裤袋里,然后推门进了书房。 老爸的书房还是以前的样子,一个巨大的书柜,一张书桌并几把椅子,窗前的小几上摆着一套上好的景泰蓝,秦进没敢随便坐下,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的功夫,秦爸爸也推门走了进来,秦进下意识地转过身去,一眼就看见老爸手里拎着那条早年当兵时用过的武装带。 92 秦爸爸走进书房之后顺手带上了门,清脆的门板合拢的声音落在神经紧绷的秦进耳朵里,效果跟惊雷差不多,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目光绕过秦爸爸拿在手里的武装袋,落在了窗前的那套景泰蓝上。 那套景泰蓝的茶具还是秦钊送给老爸的生日礼物,无论盏碗还是盏托都蓝光盈盈,花纹繁缛,再外行的人也能看出来,这是来路不凡的好东西,秦钊能把它弄到手,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秦进的心思一转到秦钊身上就有点收不回来,一路想着他哥那个人看着挺冷的,其实特别护短,对自家人真是实打实的好,只要你开口,就算是指名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法子给你摘下来;另一路却想着,也不知这些日积月累下的“好”,能从暴怒的二老手里换回多少宽恕…… “秦进”,秦爸爸拉开书桌后的实木椅子坐了下去,武装带的金属搭扣磕在桌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他只叫了一声秦进的名字就停下了,似乎也在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秦进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里的汗,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来两颗烟,带着点忐忑地往老爸面前递了递,道“您来一根吗?” 秦爸爸顺着递烟的角度抬起眼睛盯着秦进看了好一会,眼神里是早些年政坛征伐时独有的犀利。秦进被那记目光刺得心头一跳,按打火机时手指头一个劲儿地打滑,连按了四五下都没弄出火焰来,最后还是老爸拢着他的手才把打火机按着。 火焰燃起复又熄灭,苍蓝的烟雾缓缓飘散,父子俩同时叹了口气,这回是秦进抢先一步开了口,他斜靠着书桌的桌沿,道:“爸,刚才想必您也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我不仅喜欢男人,还……还和秦钊在一起了。我知道我们俩这事儿干的挺混蛋,我们也不是没有纠结过,但是……但是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滋味太难受了……” 秦爸爸眼神里的戾气又涨了几分,冷笑着道:“行啊,秦进,这阵子跟秦钊混在一起,别的没学会,他身上那股子混不吝的不怕死的劲头,你倒是学会了七成。既然你把话挑明了,我也把话撂在这儿,只要我和你妈还活着,你们两个就必须分开,各自找姑娘成家立业,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想都不要想!” “爸!”秦爸爸的话音尚未落下,秦进就跟着喊了一嗓子,他双手撑在桌面上,正面迎上老爸的目光,语速快且急,争分夺秒似的毫不退让,“我知道这事儿放在谁家父母身上都难以接受,为了你们也为了这个家,我和秦钊可以做出让步。他住他的公寓,我会搬回来住在家里,就像以前一样,这是我们能做出的最大的妥协,至于其他,我跟秦钊只能说声抱歉!” “反了你了!谈条件谈到你亲老子面前来!”秦爸爸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摆在桌面上的文件书籍兜头朝秦进砸了过去,他在纷飞如雪的纸片里近乎暴怒的吼:“别以为我不敢打死你们两个!我宁可活活打死你们,也不许你们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来!” 秦进抬手挡开那些凌乱的纸张,道:“就算被打死我们也是相爱的,就算化成了灰我们的灰烬也要融在一起!爸,就当我求你,你可以不接受,但是请别逼着我们分开,也别逼着我们结婚生子,让两个只有对着同性才能硬起来的gay去找姑娘结婚,才是真正的天理不容!” “你放屁!”秦爸爸抬脚踹翻面前的桌子,武装带携着凌厉的风声笔直地朝秦进脸上抽了过去。秦进不躲不闪,梗着脖子站在那里准备硬抗。房门处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紧接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箭一样冲了进来,那人扳着秦进的肩膀把他掩在了身后,然后顺着武装带抽过来的势头握住带梢,手腕猛地一震,直接把武装带从老爸手里抽了出来,扔在了脚边。 带卡敲在地板上声音清脆,秦进几乎被眼前的变故吓住,差点没认出挡在他面前的人就是秦钊。 秦钊赶回来得很急,身上还带着仆仆风尘和冰凉的户外空气,他将秦进牢牢地掩在身后,面对着秦爸爸,嘴边甚至还带着点笑容:“这是两个人的事儿,要抽也应该一块儿抽,只修理秦进一个,岂不是便宜了我!” 秦进拽着秦钊的手臂向后退了一步,也是想劝他给老爸留些余地,真逼急了,这个家也就保不住了。 秦钊顺势握住秦进的手,十指相扣,牢固又亲密。秦爸爸盯着那两只扣在一起的爪子看了半响,脸上的神色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他兜里要是有枪,估计能直接毙了这俩小兔崽子。 秦爸爸手臂一伸直指大儿子的鼻尖,道:“秦钊,真是好样的!抖威风都抖抖到你爸爸面前来了!你翅膀硬 分卷阅读122 了,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你以为你能扛着天转了是不是!” 秦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黑色的眉眼之中流转着气势凌厉的光。与秦爸爸身上那种沾着血腥味的杀伐般的戾气不同,秦钊更像是远古时代踏雪而来的刺客,有多凶狠就有多精致,所有残忍都被藏在了俊美雍容的表象之下。 他道:“我翅膀再怎么硬我也是您儿子,我有心想跟您好好聊聊,可是您看看您现在的态度,我要是晚回来一步,秦进的脸都得毁在您手上。武装带那东西打人留疤,我小时候您就用它抽我,我知道那东西打在身上有多疼。” 秦爸爸眯了眯眼睛,冷笑着道:“这是在埋怨我手狠?” 秦钊还是笑着的,眼睛里一脉纯黑:“埋怨?您真高看我了!我不敢埋怨,今天我不敢怨你强迫我和秦进分开,我也不敢埋怨妈当初用死来逼我。路是我们俩自己选的,坎坷再多,风雨再烈,我们俩也得扛着。” 秦爸爸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秦钊,哑声道:“你嘴上从未提过,我以为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原来你一直放在心里存着。我和你妈妈做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你都清清楚楚地记着……秦钊你真是好样的……我们不让你跟许铭深在一起,你就回头来找秦进,你这是在报复我跟你妈妈吗?” “爸,您别抬举我了,我连埋怨都不敢,又怎么敢去恨,”秦钊转过头来看了秦进一眼,神情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温柔,“我跟他在一起是因为他喜欢我,也是因为我喜欢他,跟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更不存在报复一说。让你和妈接受我们两个的事情,确实是强人所难,身为人子,我跟秦进也不是没有心,看着你们难受,我们也会难受。同样的道理,你跟妈忍心看我们痛苦一辈子吗?你们可以不接受,但是请别强迫我们分开。我们不敢奢求祝福,只求一人家不吵不闹,别再用‘变态’、‘下作’、‘恶心’这样的词汇来形容我们,行吗?” 秦钊的声音本就低沉,在这样的情景下更是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最后一句“行吗”,让人听在耳里只觉心酸。秦进用额头抵着秦钊的肩膀,呼吸着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突然很想无所顾忌地哭一场。 秦钊反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清了下喉咙,继续道:“刚刚上楼的时候我看见那些散在地上的照片了。爸,你不是糊涂的人,我相信你看得出来,这是有人故意整治我们两个。今天那些照片出现在了我们家里,明天它可能会出现在网络上,后天可能会人尽皆知,整个城市的人都会知道秦家出了两个不孝子,他们是同性恋,他们乱伦,他们做了不干净的事儿。我跟秦进将面对无数的指责、无数的鄙夷、无数的唾沫星子,您可以选择和其他人站在一起,对我们极尽羞辱,也可以关起门来就当没生过我们两个,还可以……还可以像小时候那样把我们两个互在身后,保护我们……无论您跟妈做出哪种选择,我跟秦进都绝无怨言,以前我没有埋怨过您,以后也不会。” 说完这些,秦钊拉着秦进的手准备离开,秦爸爸却叫住了他们两个,道:“秦钊可以走,秦进留下,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我还活着,你们两个就别惦记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 秦钊的脚步顿了顿,他没回头,保持着背对着秦爸爸的姿势,道:“那我也还您一句话,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放弃秦进,走到哪,我们都要在一起!” 走到楼梯口时,书房里传来清脆的瓷器碎裂声,秦进下意识地想回过头去看一眼,被秦钊按着脖子止住了,他看见秦钊的嘴唇抖了几下,然后浮起一丝无奈地笑,轻声道:“景泰蓝,可惜了……” 93 从秦爸爸的书房里出来,秦进还小忐忑了一下,生怕在客厅里跟老妈撞上,这种情况下,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能说点什么。秦进分神分得厉害,顺着楼梯向下走时,一脚踏空险些滑下去,秦钊眼明手快,一把揽住了他的腰。左右瞧瞧四下无人,秦进凑过去用额头蹭了蹭秦钊的下巴,像是尚未成年的小兽,在野性和庇护之间来回磨合。 秦钊已经修炼到不需要语言就能完全读懂秦进心意的地步,他背倚着楼梯扶手,在他的小男孩额角上落下轻轻一吻,以示安慰。 秦进张了张嘴巴似乎有话要说,猛地想起那些该死的照片还在客厅里散着,他连忙反手推开秦钊,三步并作两步地蹿到楼下,才发现客厅里已经被收拾干净,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 秦钊施施然地从他背后绕过来,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公文包晃了晃,示意照片已经被他收起来了。 秦进如释重负似的笑了一下,如果那时他面前有面镜子,他一定会发现,自己的笑容里有多少勉强的味道。 秦钊揽着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秦进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楼上,秦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要给他们一个缓冲的时间,也要给自己一点想想对策的时间。” 秦进叹了口气,临出门前去厨房里转了一圈,确定所有电器都被断掉了电源,才和秦钊一起走出家门。 家里剑拔弩张的味道盖过了一切外部声响,乘坐电梯走到楼下时才发现外面下起了暴雨。时值秋天,一场秋雨一场凉,秦进站在门口打了个哆嗦,正纠结着要不要回家去拿把雨伞,秦钊已经利落地脱下外套,罩在两人的头顶上,带着他冲进了雨幕里。 冰凉的雨水兜头砸下,有种莫名的畅快感。两人逆着风雨跑出去很远,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群像是失了音色的背景墙,默默地见证着这场绝境中的自我放纵。 飞溅的雨水打湿了衣服和裤子,呼啸而来的风将头发吹得蓬乱,秦钊不再整洁严肃,秦进也失了以往的痞气和桀骜,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在暴雨之中艰难前行。 雨越下越大,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到最后整条幽长的马路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雨水呛进鼻腔,秦进停下来单手扶在路边的树干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颈间一重,秦钊按着他的后脑把人揽进怀里,然后狠狠地吻住了他。 那是个极霸道的吻,不给秦进任何闪躲的机会。舌尖撞开齿列迅速探向口腔深处,唇瓣密实地贴在一起,然后用力厮磨。 秦进有一瞬间的沉溺,紧接着他马上意识到这不是在家里也不是在酒店,更不是在酒吧的卫生间,而是在全然公开的马路上。不远处大型商场的落地玻璃窗发射出幽冷的光芒,不晓得有多少人正在看着他们,也不晓得正在看着他们的都有谁。 意识到这一点,秦进只觉头皮发炸,他抬手抵上秦钊的胸口想把他推开。秦钊再一次感受到了他的意图,侧过头在他的颈间 分卷阅读123 重重咬了一口,趁秦进嘶声呼痛时,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看,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处境,禁忌的,疯狂的,在风雨之中逆向而行,没有保护伞,没有依靠,甚至没人理解。一面渴望被接纳,一面又害怕公之于众。明明没有违背任何一条法律条款,却不得不承受指责与歧视,没资格觉得委屈,更没有资格喊疼,因为我们放弃了大众的生活方式,选择遵从本心。所以,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和我一起做风雨之中的逆行者了吗?” 秦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原本抵在秦钊胸膛上的手临时改变方向,环抱住了他的脖颈。雨水疯狂地砸下来,在地面上腾起烟雾似的层层水膜,秦进在混沌一片的世界里放声呐喊:“秦钊,你听清楚,小爷这辈子就赖上你了!不管是他妈做风雨中的逆行者,还是上天堂下地狱,小爷都奉陪。即便你说要去跳油锅滚钉板,小爷也无条件奉陪!下辈子,我他妈还要接茬赖着你!就算又投胎成兄弟,我也不介意再乱一次伦!只要是你,怎么样都可以!” 眼中骤然涌出温热的液体,最后那句“怎么样都可以”,秦进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秦钊按着秦进的后脑把他死死地扣在怀里,磅礴如末世降临的雨声里,秦进听见秦钊的低沉的嗓音无比坚定地在耳边响起,他说:“从今天开始,秦钊这条命是你的,它为了你而活,也可以为了你去死!” 冰冷的雨遇上滚烫的泪,秦进紧抱着秦钊在呼啸的风雨之中哭出声音。 发泄完毕,两个人成了一对落水的鸭子,连头发丝儿都湿透了。秦钊把周潭友情提供的那辆车扔在了公司停车场,现在这种情况想打车都打不着,两个疯子只能你搀着我、我拽着你的步行回家。 秦钊赶去临市照顾爪子受伤的秦小爷时,把家里的狗寄养在了小区的宠物店里,秦进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冒着雨去把凯撒接回来,说是想它了。秦钊好声好气地劝了他一会,见秦二少越来越蹬鼻子上脸,直接一巴掌抽在他后脑上,秦进扁着嘴巴消停了,老老实实地让秦钊牵着爪子带他回家。 走到小区门岗时,岗亭里的保安差点把他俩当成流浪汉轰出去,秦钊报出自家门牌号和座机号,保安才认出这位业主大人,趴在岗亭的小窗口上笑着道:“秦先生,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玩行为艺术了?” 秦小进没忍住乐了,接茬贫了一嘴,道:“这不叫行为艺术,这叫冲淋浴不花钱,您要不要也出来试试,特别凉快。” 保安大哥笑点有点低,呲着一排小白牙笑得只见牙不见眼。 直到进了电梯秦进才发现身上湿的有多透,站在那一动不动,几秒钟的功夫脚底下就能聚出一滩小水洼。秦进指着地上那滩尿裤子般的液体,对秦钊道:“一会让保洁阿姨看见,还以为咱俩大小便失禁了呢!” 秦钊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笑道:“不管什么东西,经您老的嘴一形容,怎么就透着股恶心吧啦的味道呢!” 秦进本来想怼回去,刚一张嘴先冲地打了一串喷嚏,个数多得数都数不过来,跟豌豆射手似的。秦钊笑着揉了揉他弟的脑袋,道:“进了家门其他的先别管,赶紧脱下湿衣服去洗个热水澡,这要是折腾感冒了,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秦进吸了吸鼻涕,道:“行啊,我洗澡你做饭,晚饭我要吃红烧鱼!” 秦钊道:“梦里吃鱼去吧您!扒拉手指头算算咱俩多久没回来过了,冰箱里那点食材估计都能长出三斤霉了,晚上要么吃外卖要么吃泡面,二选一,你自己挑!” 兄弟俩一路闲聊着进了家门,房子有小半个月没人住了,猛地一进来,感觉到处都是冷冰冰的,秦钊衣服都顾不得换下来就四处找遥控器开空调。 秦钊空调开好,又去浴室里放热水,都准备好之后转身一看,秦小爷已经脱得只剩小短裤,赤条条地站在客厅里愣神。秦钊抬手扒掉上衣和外裤,屈起食指敲了敲玻璃门,见秦进寻声看来,道:“一起泡个澡吧?” 秦小爷歪着脑袋想了想,抬手把身上仅存的遮羞布也脱了,笑眯眯地说了声:“好呀!” 94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秦小爷就算有使坏的心思,也没那个力气了。温热的水流裹上来,秦进像皮毛柔软的小动物一样乖乖地窝在秦钊怀里,双手环抱着秦钊劲瘦的腰,不乱摸不乱碰,规矩得像是刚当上大队长的三好学生。 秦钊枕着浴缸的边沿,让双肩露出水面,秦进靠在他的肩膀上,即舒服又不会呛水。秦进把脸颊搁在秦钊的肩窝里,冰凉的鼻尖向上递去,堪堪停在秦钊的颈边,温热的呼吸吐在彼此的肌肤上,勾画出一种无比温暖的感觉,那是退却了激情与冲动之后的细水长流,是刻在骨子里的爱与深情。 秦进像是累极了,黑漆漆的睫毛悄然合拢,沾着蒙蒙的水汽,莫名透出一股委屈的味道。小麦色的皮肤上镀着晶莹的水膜,被暖黄色的灯光一照,瓷器般细致温润,诱着人探过手去细细抚摸。 秦钊抬手揽住他的肩膀,四条长腿乱糟糟地交叠在一起,沉在水下,如同纠缠的水草。他看秦进闭上了眼睛,自己也跟着假寐养神,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浴室里静到了极致,只能听见节奏平缓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秦钊感觉到窝在他胸口处的秦进突然动了一下,睁开眼睛就看见小少爷鼓着一张包子脸可怜巴巴地瞅着他,道:“哥,我越想越害怕,我们不会分开的,对不对?” 秦钊挑高秦进的下巴,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轻声道:“不怕,天塌下来,你哥顶着。” 秦进重新缩回到秦钊怀里,自言自语似的嘀咕了一句:“我害怕的不是天塌……” 秦钊只当没听见,摘下花洒把小少爷按在浴缸边上给他洗头。刺短的黑发遇上白色的泡沫变得格外柔软,清亮的水流从秦钊骨节分明的手中淋漓落下,落在秦进的发上颈间,比盛夏时带着花香的雨还要清爽温柔。 洗头洗到一半,秦进的鼻尖上不小心蹭上一点泡沫,他试图用眼神示意秦钊给他擦掉,却不小心把自己弄成了一个斗鸡眼,那副懵头懵脑的样子可爱得不行,秦钊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刮了刮小少爷的鼻梁,含笑道:“傻子似的。” 秦进最喜欢看秦钊温柔浅笑的样子,锋刃般锐利的轮廓融化成绕指的缠绵,眉宇淬烈,唇线精致,眼睛里像是盛放着一整个浩瀚无垠的星空,实打实地把“英俊”二字发挥到了极致。 秦钊一笑,秦进也跟着笑了,水光溅进眼睛里,漾起波纹似的涟漪,道:“你怎么会突然赶回来,我不是发短信告诉你,你要回来吗?” 秦钊替秦进冲 分卷阅读124 干净头发上的泡沫,一边把花洒放回到架子上,一边道:“欲盖弥彰懂不懂,平时你看见咱爸像是耗子见了猫,我在旁边撑着,你都哆嗦,这次居然这么出息,敢独挑大梁?这里边没猫腻就怪了!我越想越不放心,就赶回来看看,没想到正撞上一出大戏。” 一提到方才那场剑拔弩张,秦进脸上的笑容迅速淡了下去,他握着秦钊的手,道:“哥,说真的,你不该回来。” 秦钊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道:“我不回来让你一个人扛么,两个人的事情,岂能让你自己去堵枪眼?更何况就你那点胆子,咱爸一个眼风扫过去就给片没了,撑死也就能顶仨钟头,过了时限肯定缴械!” 秦进不服去地鼓起腮帮子,道:“我哪有那么怂!” 秦钊笑得无比温柔,道:“在咱爸面前,你那不是怂,你那叫秒怂!” 秦小进鼓着腮帮子嘀咕了两句什么,秦钊没听清,也懒得听,两个人都洗吧干净之后一个裹着大浴巾一个裹着浴袍,并肩躺在卧室的大床上商量晚上吃啥。秦钊趁秦进吹头发的时候检查了一下冰箱,里头拢共就三瓶矿泉水、两包方便面还有半袋保质期不明的狗粮,真是惨得可以。 秦进有点饿过劲了,一时也想不起要吃什么,索性瘫在床上挺尸。空调温度打得挺高,裹着浴巾没一会就蒸出了汗,秦进也是个没羞没臊界的领军人物,抬手扯掉浴巾,整个人赤条条地晾在空气里,周身风景一览无余。 秦钊检查完冰箱踏进卧室时,看见的就是这般情景,不说满室春光也算得上是秀色可餐。他站在床脚处猛地一矮身,整个人直挺挺地砸在秦进身上,身量略微单薄的秦小爷被砸得险些背过气去,揪着秦钊的头发彪了句国骂。 秦钊探下手去解开浴袍,两个人毫无间隔地贴在了一起,温热碰见温热,坚硬遇上坚硬,像是烧红的铁遇上了极寒的冰,迸发出灼烈的点点星芒。秦进轻喘了一下,哑声道:“施主的定力真是越来越不好了。” 秦钊笑了一下,枕着秦进的肩窝,道:“我修的是欢喜佛,讲求以欲制欲,早登极乐。” 秦进发现秦钊不要脸起来,也真是掌教真人级别的,无奈道:“佛爷要是在天有灵,准赐个雷劈在你的天灵盖上。” 秦钊突然探下手去抓住躁动不安的小秦进用力一握,秦进半是疼痛半是惊颤,猛地弹了下身子,怒道:“秦钊,你个老不正经的,从小爷身上滚下去!” 秦钊笑得不行,手上虽然放松了力道,但是依旧柔柔地握着,道:“困死了,就这么睡吧。” 秦进囧得满头黑线,连推带搡地把人轰走,抓过枕头垫在脑袋底下,摆了个背对秦钊的姿势,准备开睡。 秦钊没再闹他,抻开被子盖在秦进身上,由着他睡了过去。 又惊又吓,这一天过得着实难熬,秦进也是真的累了,沾枕头就着,两只手紧握成拳,一左一右地摆在脑袋两旁,像是还没满月的小婴儿。秦钊坐在床边盯着他看了半响,俯下身子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推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只开了站昏黄的地灯,照片一张张在客厅的小茶几上摆得整整齐齐,跟神秘组织的暗杀现场似的。秦钊按照时间顺序排了一下,不由得感慨,这人偷拍得挺有水平,挑的都是极亲密的角度时刻,他想赖都赖不掉。 最早的一张照片是秦进表白之后,他躲去上海时拍的,与上海有关的那几张照片里,甚至还能依稀辨认出几个许铭深的剪影。秦钊捋着时间脉络往回推算了一下,心里明白了一个大概。 他从湿透的外衣口袋里找到沾满了水汽的电话,别说这外国牌子的东西还真挺好用,被水泡了个半湿,居然没花屏也没关机,完好无损。秦钊从通信录里找出刘向华的电话,盲音响了没两声就被挂了,再打过去就是无法接通,秦钊笑了一下,把手机扔在沙发里,仰面枕着沙发靠背又开始闭目养神。 过了将近二十分钟,嗡嗡的电话震动声响起,按下接听键就听见刘大爷气哄哄地扯着脖子骂街:“姓秦的,我日你大爷,打电话之前能不能先看看石英钟,看看现在是北京时间几点几分!你丫没有谋生活,还不许别人有啊!” 秦钊懒得跟他打嘴仗,简明利落地道:“我跟秦进的事儿被捅破了,有人往家里寄了好些偷拍的照片。” 隐隐听见那头飘来句国骂,紧接着就是开门关门和划火柴点烟的声音,刘向华应该是跑到了阳台上,顿了几秒钟道:“风头不对啊,前脚来税务来查我们的帐,后脚后院就起火,我说,我们好像真是小瞧许家的那位小少爷了。” 秦钊跟着叹息了一声,隐隐露出些疲惫的样子,道:“是啊,小瞧了,他真是不弄死我们哥俩不算完呐!” 刘向华的声音听起来正经了很多,道:“现在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秦钊想了想道:“这只是个开头,许铭嘉手里肯定还有后招,王牌还没出现,再等等。” 刘向华猛吸了口烟雾,道:“再等,我怕会出大乱子,就冲他一鼓作气推翻许铭深的架势,这小兔崽子不能留太久。” 秦钊也想抽根烟,摸了半天只摸到一个被雨泡软的烟盒,捏在手里揉了两下,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向华,我有种预感,我在这座城市里呆不了多久了,在我离开的时间里,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下我弟弟。” 电话那头的刘向华明显愣了下,道:“不带他一起走吗?” 秦钊黑黝黝的眼睛沉在夜色之中,有种烈火淬炼般的刚硬与果敢,他道:“我要去做一笔拿命赌命的买卖,不能带着他。这一次我可能要走很久,我什么都放心的下,唯独放不下他。” 刘向华沉沉地叹了口气,道:“你把他捧在手心里宠爱成那个样子,然后又突然间放手不管,他一个人可怎么活啊?” 秦钊眼中骤然闪过一抹浓烈的痛苦,和快便被强制性地抹了下去,他像是在对刘向华说,又是在自言自语:“他会长大的,他会照顾好自己的。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次我不想再受制于人。” 电话挂断后,客厅里恢复了死寂般的黑沉和安静,夜色沉沉地压下来,仿佛能听见神明悲悯的叹息。 凡人终有欲望; 凡人终有所求。 95 秦进睡到半夜猛地醒过来一次,脑袋里混浆浆的,也不知道是做噩梦吓醒的还是空调开得太高给热醒的,他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地伸出手,下一秒就被秦钊抱了个满怀。秦钊也是睡意朦胧,说话时唇齿黏连,吐字不清地道:“怎么醒了,要喝水吗?” 秦进闭着眼睛点了点头,顺便在枕头上蹭了蹭微微发痒的脸颊,一个呵欠还没打完,装着温水 分卷阅读125 的玻璃杯就递到了嘴边。秦进就着杯口抿了两下就甩头表示不要了,秦钊回手把杯子放在桌子上,重新窝进被子里,秦进很自觉地钻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秦钊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露在空气里的脊背,轻声道:“盖好被子,小心着凉。” 秦进假装没听见,抬手环住秦钊的腰,再度睡了过去。 这一觉结结实实地睡到了大天亮,睁开眼睛时屋子里一片肃静,秦进迷迷瞪瞪地摸出陷在被子堆里的手机,按亮了屏幕仔细一看,十点半都过了,就是他有心去学校销假也来不及了。 秦二少嘿嘿嘿地对着空气干笑了两声,那么多天都浪过来了,不差这一天! 秦钊出门前留了早餐,放在微波炉里转一下就行。秦二少洗漱完毕难得勤快一回,沾湿抹布擦了擦浴室里的地砖,擦到洗手池下方的时候,发现紧靠着下水管的地方碎了快瓷砖,顺手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了一笔——提醒自己周末请个瓦工师傅来把这块瓷砖换掉。 洗漱完毕吃了早午饭,把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收进来叠整齐,再一看时间还不到十二点,保暖思啥欲,秦进脑筋一转,想到昨天的照片事件,就想把那一沓子定时炸弹似的东西找出来研究下,可是满屋子转了仨圈,别说照片了他连点渣滓都没瞧见,早就被秦钊收拾干净了。 秦进愣愣地站在客厅里发了会呆,一路哭笑不得地想,秦钊若是有心把他排除在某样事情之外,真是一点尾巴都不会给他留下;另一路却又忍不住叹息,秦钊口口声声说这是两个人的事情,可到头来他还是试图把所有压力揽在自己肩上。 那是个强硬惯了也是自信惯了的男人,与这世界交手许多年,鲜有败绩,可是有些东西,不是仅凭强硬和自信就能解决的。 彼时的秦钊尚不明白这个道理,活在他羽翼之下的秦进更不能懂得。 找照片的时候,秦进瞧见秦钊的书架有些乱,站在客厅里发了会呆之后,转身进书房去整理书架。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就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一闲下来就忍不住胡思乱想,想到的全是些不吉利的画面。 秦钊的书架挺大,上头的书也着实不少,国内的国外的,中文的外文的,秦进只求整齐不求有序,一股脑地全排进了书架的隔断里。收拾到一本黄色封皮的书时,秦进愣了一下,书脊上用隐晦的笔墨勾勒出两个赤果拥抱的男人,笔触实在隐晦,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团花纹。 书里用得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秦进连个标点符号都看不懂,拍下封面在百度上一搜才知道,这是本德文书,名字叫,作者是位资深恐同,用各种所谓的科学论据将同性恋这一群体贬得不能再贬。 秦进盯着自己搜出来的词条愣了半响,莫名觉得有点喉咙发紧。 门铃声适时响起,把秦进从越来越跑偏的思维里拽了出来,开门的时候秦进半个脑仁还浸在那本小H书里没转出来,忘记了看猫眼,直到秦妈妈不带丝毫表情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又撞枪口上了。 秦妈妈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很清秀的年轻女孩,女孩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的框架眼镜,一副资深学者老学究的样子,秦进看在眼里莫名觉得有点瘆得慌。但是门都开了,总不能把人扔在门口晾着,秦进硬着头皮向后退了一步,道:“里面坐吧。” 屋子里的布局跟秦妈妈上次来的时候差别不大,秦妈妈环视了一圈,目光在客厅角落里那套多出来的电脑设备上停留了片刻,略带些讽刺意味地道:“上次我来的时候,你们俩一唱一和装得可真好!” 秦进没敢接话,转身去厨房端了两杯柠檬水出来,放在了茶几上,对秦妈妈和站在秦妈妈身后的年轻女孩道:“有什么话坐下说吧!” 秦妈妈在茶几后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做工精致的小手包平放在膝盖上,然后指着紧挨着她坐下的年轻女孩道:“她叫陈果,心理学博士,我觉得你应该跟她聊聊。” 秦进简直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他直接站起身,把刚刚合拢的大门再度敞开,道:“我没病,也没有任何心理问题,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你们可以走了!” 秦妈妈笑了一声,那笑声极冷,沉甸甸的,像是寒冬中凌空落下的冰柱,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秦进的侧脸,道:“没病?没病你为什么不能找个女孩好好的结婚生子,非要……总之,陈果是很厉害的心理医生,跟她聊聊,就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了!” 秦进只觉额头像是要裂开般疼,他无奈地摊了摊手,对陈果道:“你是个博士,读的书懂的道理都比我多,连我都知道性取向这种东西是由基因决定的,无法通过后天改变,不是一种选择,更不是自身可以控制的,你不知道吗?” 陈果瞄了下秦妈妈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道:“事实上,同性恋究竟算不算是一种病态,至今还没有明确的科学依据,但是我觉得这并不是不可改变的。很多习惯甚至是本能可以通过外界干扰加以矫正,理论上来说姓取向也是可以的。” 秦进觉得这姑娘真是读书读傻了,顺着话茬接了一句:“所以你打算用什么方式来矫正我的取向?把你跟我光溜着扔进一间不足五平米的小屋里,再给我喂点春夏秋冬药,然后看看咱俩能不能顺利造出小人?还是来点高科技,直接改变我的身体里的基因?” 秦进故意把话说的很难听,存了气走秦妈妈的心思,也是想让那个脑回路清奇的博士大姐知难而退。没想到那位高人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道:“这两种方法都有一定的局限性,我本人更倾向第三种——电击!借用外力将同性恋患者挑逗至B起,然后用适量的电流刺激大脑,理论上不出三个疗程,就能使患者不再对同性产生谷欠望。” 电击两个字一落地,秦进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蹿起,让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他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秦妈妈,眼睛里堆满复杂难辨的情绪。 秦妈妈也闭了下眼睛,开口时嗓音沙哑,她道:“小进,妈妈也不想这样,你们两个都是我生的,没有人比我更心疼你们。可是,可是你们一直执迷不悟的话,我……” “妈!”秦进突然出声打断了秦妈妈的话,他走过去半跪在秦妈妈身前,紧紧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像是置身于寒冬被夺去了皮毛的小动物,又像是缩在墙角里只能依靠火柴取暖的小女孩。、 他把整张脸都埋进秦妈妈的膝盖里,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看着秦妈妈的眼睛,道:“妈,我不气你了,我们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行不行?同性恋不是病,乱伦也 分卷阅读126 不是,也许您和爸一时之间还不能接受,但是请别只顾着想办法拆散我们,能不能也站在我们两个的角度去看一看,想一想?” 秦进努力让自己的态度软下来,不带任何尖锐的棱角,他拔掉自己周身的刺,露出脆弱的皮肤,试图唤起理解与共鸣,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碾过,带着鲜血淋漓的痛感:“你总抱怨我哥不跟你交心,你又几时给过他跟你交心的机会?一旦事情超出你的预料,不在你的控制之内,你就会歇斯底里。当年那件事,虽然我没有亲身参与其中,但是我能无比清晰地体会到,秦钊得知你吞了安眠药时,该有多绝望。身为人子,逼着自己的妈妈走上了绝路,这是比死更难受的惩罚!妈,将心比心,看着我和秦钊痛苦,您和我爸就不难受吗?” “我难受!我也比死还难受!”秦妈妈猛地推开秦进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快速起伏的胸膛昭示着她的愤怒,她伸出手似乎想握住什么,却只是在空气中紧紧攥起,握成坚硬的拳头,“可我宁可死,也不想看着你们走错路,也不想看你们一辈子抬不起头!” 秦进猛地抬起头,坚定地道:“我们没有抬不起头!我们活得很坦然!同性恋也好,乱伦也好,对我们来说都不是罪过,你的厌恶与不解,才是我们的痛苦之源!” “痛苦之源?说得好!”秦妈妈的眼睛里突然噙满泪水,唇边却弯出弧度柔软的笑容,她咬牙道:“好啊,那就让我们一家人这么痛苦的生活下去吧!就这么痛苦地活吧!” 说完,秦妈妈拎起手包径自撞开门走了出去,秦进像是打过一场战况艰难的战役般瘫坐在地上,手臂围拢成圈,挡住了整张脸。陈果没有跟着秦妈妈一起出去,她站在秦进面前盯着他看了半响,突然道:“我很好奇,那个名叫秦钊的家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这么不顾一切地去喜欢,去维护。” 秦进不带半点温度的声音自手臂内传出来,恍若凝着寒光的冷兵器,砸在地上溅起星星点点的火光:“你最好赶快带着你那套‘电击治疗同性恋’的理论离开我的房子,理论上我一个男人不该为难一个姑娘,但你要是敢在秦钊面前胡说,我不介意花了你的脸,让你整个后半生都人不人鬼不鬼!” 陈果推了推鼻梁上的框架眼镜,笑着道:“你身上一点坏人的气质都没有,冷着嗓子威胁人也没有任何杀伤力。我觉得你妈妈说得对,同性恋总不是长久之计,我这里有一些关于电击治疗的资料,感兴趣的话你可以看看,当然随时欢迎你来找我咨询!” 陈果将一打会议报告似的东西放在秦进对面的茶几上,细碎的关门落锁声响过之后,客厅里安静得可怕,秦进一直保持着环抱住自己的姿势,良久未动。 96 秦进不知道自己究竟蹲在地上静止了多久,直到腿和脚都麻得不行,站起来活动时,才发现客厅里一片黑暗,透过玻璃窗能看见些许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愈发显得屋子里空寂冷清,仿佛全世界都聚拢在暖融融的篝火旁边,只有他一个人守着横静不变的雪山冰河。 一天下来没怎么好好吃东西,竟然也不觉得饿,秦进懒得去开灯,摸着黑倒掉两杯基本上没动过的柠檬水,洗干净杯子,放回柜子里,下意识地又开始发呆。这种状态很不好,敌未动我先垮,典型的自我折腾。秦进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从秦妈妈带来的压抑而暗黑气氛里跳出来,但是心里依然溢满沉甸甸的负重感。 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八点,秦钊没有提前发短信或是打电话告诉他晚上有应酬,就一定是回来跟他一起吃晚饭。老早就张罗着要做红烧鱼给秦钊吃,这一阵子过得太折腾,净吃惊了,连口鱼刺都没吃到。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大不了晚餐变宵夜。 秦进衣服也没换,翻出压在沙发靠垫底下的钱包准备出门,行动间赤脚踩上陈果留下的一打资料,细碎的凉意自足底升起直抵肺腑。一看到那几张A4纸,就能联想起秦妈妈带着恨意的表情,秦进只觉心烦得像是要炸开,连踹带踢地把那几张纸全塞进了沙发下面,求个眼不见心不烦。 小区里养狗的人家很多,现在正值遛狗的好时候,秦进一出电梯就被一只格外热情的萨摩耶扑了个满怀,小家伙正处于尴尬的换毛期,好好的天使狗变成了不伦不类的四不像,说它丑哭了都属于夸它。 狗主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眉目端秀,一股子精英气息。小萨摩应该是个小姑娘,没啥节操,对长得好看的年轻男人自带好感度,腻在秦进身上摇头晃脑地求摸头、求抱抱,就差在嘴边上挂两滴哈喇子了。 秦进本来心烦得不行,看着小萨摩围在脚边乱转,唇边不自觉地带上点笑容,衬得眉目温和。他抬眼看了看狗主人,道:“我能摸摸它吗?” 狗主人一脸“这狗送你得了”的表情,无奈道:“您赶紧摸摸它吧,不然它该动嘴扒您裤子了!别问我问什么知道,这个月我都赔出去七条裤子了!” 秦进闻言直接笑喷,半蹲在地上一手撸着萨摩耶的脑袋一边对主人道:“您看着有点眼生,新搬来的吗?” 狗主人是个爽快人,伸出右手递到秦进面前:“岳千帆,三天前刚搬过来,我这狗爱扒人裤子,您多担待,多多关照!” 这岳千帆也挺奇葩,人和狗混一块说,也不知道他是想让秦进多关照他本人还是多关照他的狗。 秦进笑着跟他握了握手,道:“我叫秦进,也养狗,阿拉斯加。前一阵寄养在宠物店了,还没来得拿回来。” 岳千帆长得十分不错,皮肤又白又细,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娇宠出来的,他拍了拍萨摩耶的脑袋,笑道:“那还真是巧了,雪地三傻,咱俩占了俩,我住十七楼,有空来玩!” 秦进脸皮一抽,心道,刚见面就被你归到“雪地三傻”里了,我哪还有胆子等您家的门。 秦进急着去买鱼,岳千帆急着回家看八点档的苦情戏,俩人草草聊了两句就挥手作别。小萨摩显然很中意秦二少得颜值,眼看着心上人要走,扒着电梯门嚎得天昏地暗。秦进走出去好远还能听见岳千帆气急败坏地喊着“沈凌霄,你给我回来”! 乍一听这名秦进险些左脚绊右脚磕在那里,心道,这人身上奇葩点多得都能出本书了。说话不着调四六,正值壮年个大小伙子爱看八点档也就罢了,给狗取个昵称居然还有名有姓! 秦进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这岳千帆也是个祖坟埋得高不怕挖的路数,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他都敢招两下。 本来出门的时间就晚,被岳千帆和他家“沈凌霄”这么一闹又耽误了时间,秦进只能小跑着去超市。刚 分卷阅读127 跨出小区的大门就看见一辆白色的比亚迪唐画着外八停在了路边,还冲着秦进晃了两下车灯。秦进踩着车灯暖黄的光线走了过去,看见刘向华趴在车窗上笑出一脸的菊花褶子。 秦进知道这人是秦钊的得力干将,两人是典型的一狼一狈,狼狈为奸的组合方式。秦进一边跟刘向华打了声招呼,一边探头探脑地向车厢里看,一看就看见秦钊瘫在后座上生死不明。 秦进有些心疼地皱了皱眉眉毛,对刘向华道:“什么情况啊,刘哥。” 刘向华开了驾驶室的车门往下走,站在路边伸了个懒腰,道:“税务和工商这一阵跟吃错了药似的轮番检查。你哥作为分公司的扛把子大小责任一肩扛,送完菩萨送小鬼,几番车轮战下来有点顶不住了。我让他就近找酒店开个房间,他放心不下你,执意要回来,路上吐了一会,现在估计是睡熟了。” 秦进从口袋里翻出烟盒来朝刘向华递了递,刘向华咬着一根狠吸了一大口,掸了掸烟灰,看着秦进道:“你们俩的事儿我多少知道一点,不瞒你说,我家里那位也是个男的,我俩在一起挺久了。闹得最凶的时候也想过结婚生子,一辈子短短几十年,怎么过不是过啊!” 秦进不太爱听这话,刚想反驳,刘向华摆了摆手,接着道:“可等你真的去试过一次,你就会知道,枕头边上睡得不是你想要的人是件多么痛苦的事儿。梦里头看见的是一张脸,张开眼睛看见的却是另外一张脸,每天都想着跳楼割腕,心里头暗得一点光都没有,活着变成一种沉重的负担。” 刘向华这几句话简直说到了秦进的心坎里,联想到那个见了鬼的电击治疗,秦进觉得眼眶隐隐发热。他张开手臂抱了刘向华一下,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声:“谢谢你,刘哥。” 刘向华拍了拍亲近的肩膀,道:“秦钊强悍惯了,天王老子来了他都敢我行我素。可你不一样,你年纪太小,难免有扛不住的时候,觉得压力大又不好意思跟秦钊说,随时欢迎你来找我,咱俩就做那个……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哦,对了,闺蜜!男闺蜜嘛!” 秦进本来还有点小伤感小情绪,被刘向华那句“男闺蜜”全给恶寒回去了! 俩人齐心协力把秦钊从车上薅了下来,刘向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秦进道:“行了,我就送到这儿了!告诉秦钊,明儿一早有个电话会议,挺重的,让他千万别迟到。” 秦进对刘向华道了声谢,眼看着那辆比亚迪唐消失在车流里没了踪影,才搀着秦钊往家走。 折腾成这样死人都得醒了,秦钊揽着秦进的肩膀,把重心全摞在他身上,懒洋洋地道:“喝多了真他妈的难受!以后谁灌我酒谁死全家!” 秦钊难得露出这种孩子气的面目,秦进一边心疼他一边忍不住想笑,道:“人家灌你,你就喝?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我哥是个实在人呢!” 97 在秦钊解锁的全部技能里,拼酒应该算是最差劲的一项,别人喝酒上脸,他喝酒走身,身上一片片的起红印子,不疼不痒,但是极具视觉冲击力,看起来像是被活活剥掉一层皮似的。 知道拼酒这块是自己的短板,所以秦大爷再怎么横行无忌也从不在酒桌上逞强,能喝就喝,喝不下去就赖,白酒瓶子里灌凉水的拙劣手段他都好意思使出来,耍赖、装醉、藏杯子这种小学生的路是他也用得溜,简而言之就是能少喝一口是一口,谁喝多了谁难受。 今天这局请的都是些吃惯了飞禽走兽的主儿,自打上桌开席,不动筷子先端杯,劝酒词凑一起能出本诗集,带哲理的那种。秦钊见多了酒桌上糟蹋人的路数,喝了个开场就死活不肯再动杯子,把人模狗样的刘向华和两个胸大貌美的女助理推出去顶雷,自己猫在后头装孙子,数着手指头算一遍,拢共也就喝了半斤白的加两三杯洋酒。 酒劲儿上来的快,醒的也快,等到挥别刘向华,秦进扶着他往家里走时,秦钊已经差不多彻底醒了。脑子虽然醒了,但身上还是犯懒,秦进对待醉酒的他耐心出奇得好,秦钊秉承着有机会不要脸坚决不能错过的优良家风,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搁在了秦进身上,存心逗着他弟玩。 等电梯时秦进偏过头去看了秦钊一眼,他这一天应该过得很累,下巴上冒出了淡淡的青色胡茬,睫毛黑漆漆地垂下来,眉心处有常年皱眉而留下的纹路。越是外表强硬的人柔软下来时越是动人心脾,秦进抬手拢了拢秦钊额前的碎发,蹭了蹭他泛红发烫的脸颊,轻声道:“很难受吧?” 秦钊打定了主意装孙子,点头点得极溜:“嗯,难受!” 一想到秦钊被人按在酒桌上灌酒,秦进就心疼得不行,忍不住在他哥耳朵边上絮絮念叨着:“秦钊我跟你说,别以为你是我哥就能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年纪小不代表不懂事儿你知道吗?我上网查过了,喝酒脸红不是酒精导致的,而是乙醛引起的,啥叫乙醛呢,就是一种无色易流动的液体,啊,重点不在这,乙醛具有让毛细血管扩张的功能,喝酒脸红的人就是能快速地将酒里的乙醇转化为乙醛……等一下,不对啊,你不是喝酒脸红,你是喝酒全身红啊,啊,我好像查错词条了……” 一直赖在秦进身上装死人的秦钊终于听不下去了,哭笑不得地扳过秦进的脑袋,在他嘴角处亲了一口,道:“二少,初中化学没学好,就别出来装文化人了!算你哥求你,行不?” 秦进也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有点丢人,甩了甩脑袋摆脱秦钊的桎梏,赌气道:“反正你以后不许再喝得烂醉!饭局也少去!本来就比我老那么多,再不好好爱惜自己,等到年纪大一些,万一……” 后面那一句秦进降低了音量,电梯开门声响起,完全把话音盖了下去,秦钊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万一怎么着?” 秦进踢开房门,把他哥往沙发上一扔,叉着腰道:“万一您老人家英年早逝,我是不会为你守节的,第二天就去找其他小老头逍遥快活,让你一绿三千里,直接绿到阎王殿!” 秦二少乖的时候真心乖,气人的时候也的确是挺气人的,秦钊不知道是该跳起来抽他还是应该先把他拽到怀里顺顺毛,绿就算了,还得绿到阎王殿,这他妈是多大仇! 秦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点过,摸了摸鼻子,开始平底给自己起台阶:“我也不是真要绿你,就是……” 话还没说完,瘫在沙发上装死人的秦钊突然发力,一脚踢在秦进的膝盖上,秦进膝头一软,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撑在沙发靠背上找平衡,秦钊直接把他拦腰抱进怀里,道:“手腕上的伤还没好透,以后少用它发力,会留下后遗症的!” 秦进摔倒的时候下巴 分卷阅读128 结结实实地装在秦钊的肩膀上,疼得他鼻子泛酸,他手脚全被秦钊束住,不方便动手抽人,报仇全靠一张嘴,直接上口咬住了秦钊的肩膀,一边小狮子般蒙头撕咬,一边含糊不清地道:“小爷任劳任怨地伺候你,你倒好,恩将仇报!要死你个没良心的!” 喝了酒的人在某些方便周身敏感,秦进带着热气的呼吸吐在他颈侧的皮肤上,无异于邀请,秦钊觉得心底有火苗在荏苒跳动,一点点的将理智染成灰烬。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简直是行那苟且之事的绝佳时机,理智这东西打包扔了都不心疼。 秦钊打定了主意朝老流氓的道路狂奔而去,手指微动,轻轻挑开秦进的腰带,带着凉意的手掌顺着腰线弹了下去,径自绕道前段轻轻握住。 秦进被冰了一下,身子猛地弹了弹,秦钊顺势咬住递到他面前的耳垂,沾着酒香的灼热呼吸同秦进的混在一起,如同蛊毒般惑人心神。 秦进觉得喝醉的人可能不是秦钊而是他,心神意念里全是秦钊的味道和样子,一颗心仿佛沉到了鲸鱼居住的幽深海底,在寂静无声的世界里独自沉溺狂乱,走火入魔。 秦钊在秦进的耳垂上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湿润的唇顺着下颌的线条一路吻至唇角,秦进两膝顶住沙发,整个人跨坐在秦钊身上,环抱住他秦钊的脖颈回应着他的吻。唇瓣与唇瓣重重地贴合在一起,厮磨间拂乱了呼吸的节奏,淡淡的酒香弥散开来,如同伊甸园般幸福安逸。 秦进微微睁开眼睛,正对上秦钊满含温柔的眼神,有怜有疼,还深刻在骨子里的死生不可磨灭的爱。 早先在书本上读到“鱼水之欢”这个词,总觉得矫情,人和人之间的依附性怎么能等同于鱼和水,前者可以是朝合夕离,也可以是匆匆一晤,后者却是长长久久的命脉相连。 直到秦钊带着别样的姿态彻底走进他的生活,秦进才明白,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人,连接着你心里最柔软的方寸角落,可以带来无上的欢愉也可以带来地狱般的毁灭。 他占据了你心头最要紧的地方,他动一下,你疼一分,即便生不如死也要紧紧抓住不愿放开。 秦钊,秦钊。 秦进呢喃着心上人的名字,与他紧紧拥抱在一起,空气里浮动着撩人心神的味道,秦钊唇边旋出温柔的笑,他解开领带和衬衫的扣子,然后抬手脱掉了秦进身上的T恤。 略略古铜的皮肤碰上秦进身上浅浅的小麦色,遒劲的肌肉线条下仿佛藏着利刃,秦进抬手扶上秦钊的胸口,感受着筋骨之下蓬勃的心跳。秦钊扼着他的脖颈把他再度抱进怀里,握着秦进放在他心口上的那只手,道:“听见了吗?它在说,它爱你!” 秦进弯起一个极软的笑容,睫毛和眼珠一样都是湿漉漉的,像是雨后清脆的竹,他用额头蹭了蹭秦钊的下巴,轻声道:“我听见了,它还说要一生一世在一起!” 秦进身上最后一件衣服被秦钊彻底剥去,沙发太窄,两个人纠缠着滚落在地毯上,地毯上厚厚的长毛绒滑过皮肤,有点痒,秦进把秦钊推倒在地,然后翻身趴了上去,小声道:“地毯睡起来太痒,你在下面!” 秦钊从沙发缝隙里摸出一支小软管,一边旋开盖子一边道:“在我下面可是有代价的!” 秦进脸上浮起薄薄的红,舌尖沿着身体的中线一路滑下,在某个傲然昂扬的东西上轻轻一碰,不待他进行下一步的动作,秦钊直接把他拎了起来,裹着透明液体的手指尾随而至。 秦进的呼吸乱了一下,下巴抵着秦钊的胸口,用水盈盈的目光看着他,带着委屈的味道,轻声道:“干嘛不让我做?” 秦钊笑了笑,道:“在外面忙了一天,回来澡都没洗,你不嫌弃,我还嫌呢!” 手指的工作完成,秦进觉得身体里像是蕴藏着一团火,呼啸着寻觅着出口,秦钊抽出纸巾擦干净手,然后手臂交叠悠闲地垫在脑后。 秦进楞了一下,恨恨地在秦钊胸口上捶了一拳,口齿不清地道:“你……你倒是继续啊!” 秦钊屈起食指挑了挑秦进的下巴,笑着道:“我说过要付出代价的!” 秦进脸颊上的红晕更浓,怒道:“刚刚是谁警告我,手腕上的伤还没好,尽量不要发力的!” 秦钊唇边旋起恶魔似的笑,猛地拧身将秦进掀翻,整个人随着欺了上去,山脉般的身影将秦进牢牢禁锢,如同结界般密不可破,他张嘴咬住秦进的喉结,汗含糊不清地道:“那就老老实实地睡在下面吧!” 98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秦钊欺身覆上来时,秦进脑袋里猛地回荡过这句早几年听过的老歌,旖旎的音乐同耳边血脉激荡的声音连在一起,汇成失控的心跳和紊乱的呼吸。 秦进抱住秦钊的肩膀与他接吻,漆黑的眼睫合拢如蝶翼,微微湿润的尾端仿佛有星辰闪烁,掠起微弱而斑斓的光。 秦进有一双和说话的眼睛和适合接吻的嘴唇,眼神里臣服的意味和嘴唇上柔软的触感极易使人癫狂。秦钊也不知道是血液里的酒精浓度还没有退去,还是他对秦进的喜欢已经超过了以往的安全值,他只知道心神意念全是那个人的名字与声音。 我再不会爱一个人如同爱你,我再不会疼你一个人如同疼你。 你在我的计划之外,是我的意外之喜。 这些话在秦钊心里盘旋很久了,一直没有来得及跟秦进说,他以为他们还有很多时间,还有漫长的后半生可以用来将这些情话细细讲完。 秦进修长的双腿盘在秦钊腰侧,这是一个邀请与臣服并存的姿势,秦钊听见耳边满是血脉激荡的声音,血管里像是被灌注进了滚烫的岩浆,整个人都在熊熊燃烧。秦钊顺势拽过一个靠枕来塞到秦进腰下,完美的角度与姿势,剩下的时间全部交付与本能。 秦钊存心使坏,在秦进的颈侧与肩膀上留下好几个玫红的印子,秦进半羞半恼地用指甲抓他的脊背,道:“故意的是不是!我又得穿两个礼拜高领衣服!” 进门的时候两个人都忘记了拉窗帘,银白的月光落进来,在地板上浮动着涟漪似的光。秦进在那束微寒而旖旎的光线里翻了个身,把所有主动权都交付给秦钊,他专心享受,专心被掠夺。 那一夜似乎格外漫长,地毯被汗水打湿,秦钊又把他按在茶几上肆意欺负,茶几的边沿硌疼了胸口,秦进咬着嘴唇闹脾气似的哭出声音,秦钊笑着探过神身来与他接吻,一点点吻去眼角边湿润的水痕。 最后秦钊半躺在沙发上让秦进跨坐上来,秦进对这个姿势驾驭能力十分一般,试了几次都找不准位置,气得直接动嘴咬人,在秦钊形状精致的锁骨上留下一排红色的 分卷阅读129 牙印。 秦钊低头看了一眼,笑道:“肉都要被你咬下来了,您老真是好牙口!” 秦进不上不下地吊在那里难受得近乎发狂,气咻咻地皱起鼻子,秦钊一边扶着秦进的腰一边凑到他耳边,声音极低地告诉他该如何让自己快乐。 秦进听得面红耳赤却又忍不住想笑,最后抱住秦钊的脖子撒娇似的赖在他怀里,秦钊好脾气地揉了揉秦进的发顶,挑高了他的下巴与他旖旎亲吻。 夜晚仍在继续,有情人和快乐事也在继续着。 秦进到底是欠了点火候,体力和精力都比秦钊差了一截,到最后连动一动小手指的力气都没了,红着一张灼热未散的脸颊在令人战栗的余韵中睡了过去。整个人摊手摊脚地躺在地毯上,手腕横搁在唇边,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梦话,秦钊留心听了一下,从破碎的呓语里辨别出了自己的名字。 秦钊,秦钊。 据说爱一个人到深处连梦里都是他的样子,秦钊突然觉得心下一片柔软,仿佛暮春时节落在樱花上的透明雨滴,晶透莹润,华光流转。秦钊扳过秦进的小脑袋,在他的眉心处落下轻轻一吻—— 晚安,我的小男孩。 身上全是汗,睡着不舒服,秦钊准备去浴室里冲个澡,偏过头去找纸巾时,看见一打A4纸似的东西自沙发底下探出来小半个边角。秦钊楞了一下,顺手抽出来,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就让他瞬间变了脸色,眼睛里充满震惊的味道。 秦钊猛地从地毯上弹坐了起来,按亮身旁的地灯,将那几张A4纸握在手里细细翻看。上面记录的东西杂且乱,像是随便整理的,却透露出太多危险的味道。 秦钊觉得一股怒火从丹田处直窜了起来,呼啸着撞上头顶,几乎要把天灵盖顶碎,他扬起手准备一巴掌抽在秦进背上,把那个小兔崽子抽醒,好好问问这究竟是这么一回事。 心思转了两圈,又觉得在这件事情上秦进也算个受害者。秦进不会主动去了解这些东西,一定是有人强行把资料送到他手上,让他了解,让他接受,甚至让他去尝试。 情感攻势行不通,就玩高科技? 真是干得漂亮! 秦钊简直要被气疯了,抬手就想把那几张破纸片子撕得粉碎,低头看了一眼睡得像个孩子的秦进,到底还是心软了。他把A4纸重新放回到沙发底下,又抽出一件扔在手边的衣服给秦进盖上,然后套上裤子,带着烟盒和打火机进了阳台。 星子斑斓,月华如洗,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秦钊敲出一根烟来点上,纯黑的眼睛在苍蓝的烟雾里熠熠生光,如同蛰伏良久的野兽,又像是进攻前夕的无名死侍。他愣愣地盯着天空发了很久的呆,然后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没有存进通讯录里的号码。 周潭的声音永远清亮如新雪,秦钊听见他在电话那端轻轻地笑,仿佛胜券在握,他道:“终于想通了?” 秦钊吐出一个不怎么圆的烟圈,看着烟雾缓缓飘散,沉默了很久,然后道:“周潭,你有没有胆子跟我联手,玩一局更大的!” 周潭依旧在笑,心情很好的样子,道:“秦钊,我早说过,你是天生的亡命徒,注定要在刀口上讨生活,你终于要露出本性了,我很开心,也很乐意跟你合作!” 秦钊只说了句“那就好”,然后径自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版是和谐版的 还有一版为和谐的 我会制成长微博扔进读者群里 剧情没区别 就是啥戏写得更细致一些 偷笑偷笑偷笑 99 挂断了那通打给周潭的电话后,秦钊算是彻底过了困劲儿,走进浴室草草地给自己冲了个澡,然后沾湿毛巾,给瘫在地上睡得口水横流的秦二少擦了擦身子。 地上铺的长毛绒毯子再怎么厚实,睡久了也会觉得凉,秦钊打扫干净浴室,折回到客厅,俯下身连人带衣服一起沉甸甸地抱了个满怀。秦进半梦半醒,很自觉地伸出手臂揽住秦钊的脖颈,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哥,别忘了,明天一早你要去公司开会。” 秦钊亲了亲秦进的额头,轻声道:“我记着呢,不会忘,你放心睡吧!要不要喝水?” 秦钊的声音本就醇厚,刻意压低时简直姓感得无以复加,秦进摇了摇头,唇边浮起一个带着点孩子气的柔软的笑。他勉强撑起困倦的眼睛,伸长了脖子亲了亲秦钊的嘴角,说了声“晚安”,然后把脸颊埋进秦钊的肩窝里,寻了个无比舒服的姿势,再度睡了过去。 秦钊探出舌尖扫了一下湿润的唇角,唇边浮起一个同样柔软而温暖的笑,只是那笑容转眼间就消失在了深浓的夜色里,如同水面的涟漪般动人却短暂。 怀里抱着个大活人,秦钊踏出去的每一步都走得极稳,秦进在他怀里毫无戒备地睡着,像是回归了母体的稚嫩婴儿。秦钊踢开卧室的门,掀开平铺在床上的被子,轻手轻脚地把秦进放了进去,转身想去给自己倒杯水喝,手臂上一紧,竟是被睡熟了的秦进八爪鱼般的缠抱住。 秦钊在他弟面前向来没什么原则性可言,他顺势坐回到床沿上,抬手给秦进掖了掖被角,还格外贴心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哄孩子似的又耐心又细致。 早些年秦钊曾交过一个做幼师的女朋友,是个典型的江南女子,漂亮又温柔,喜欢用敬仰英雄般的目光崇拜地看着秦钊,秦钊的大男子主义在她面前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说,秦钊这样的人生来就不适合温柔,他注定要一辈子都如钢铁般强硬地活,即便做了父亲,也会是一位不善沟通的严父,让子女望而生畏。 当时秦钊还太年轻,对未来没有过多的憧憬,觉得那女孩说得很有道理。如今看来,他并非不懂温柔不会细致,只是没有遇到那个让他愿意放低了姿势小心对待的人。 有句话说得极好,没有人天生铁石心肠,只看他有没有把你放在心头最要紧的地方。 秦钊漫无边际地想了很多,想过去,想将来,想以后,步步规划,小心筹谋,目光自秦进身上略过时,再次看见他带着伤痕的手腕,神情里不自觉地染上了阴厉的味道。 秦进是个太聪明的孩子,心有七窍,自受伤以来,不提报警,也不在他面前说起任何与行凶人有关的话题,他知道这件事情和许家有关,他把所有处理权都交付给了秦钊。 秦钊选择暂时隐忍,他就只字不提,连“疼”都不会喊一声。 我的小男孩。 秦钊纯黑的眼睛里浮起水雾似的光,他小心地握住秦进的手腕,在那道嶙峋的伤口上落下轻轻一吻——我不会让你受太久委屈,再给我一点时间,再忍耐一下。 窗外泛起半透明的鱼 分卷阅读130 肚白时,秦钊才恍然惊觉,他竟然守在秦进床边静坐了一夜。脊背和颈椎处浮起酸麻的疼,秦钊扶着后颈转了转脖子,僵硬的关节爆出一串细微的脆响,像是大战在即前,兵甲相撞的声音。 会议时间定在了九点半,八点整他得准时出门。一宿没睡,脑子有点沉,秦钊换上运动服绕着小区慢跑了一圈。路过保安岗时,笑点很低的保安大哥探出头来跟他打招呼,聊家常时顺嘴问了一句,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男孩是不是他弟弟,长得可真帅。 秦钊听在耳里,心中隐隐自豪又隐隐感慨,再严密的保护也不能阻止秦进长大,更无法阻止别人窥见他的光泽。 秦进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秦二少正困得厉害,本想装死不接,等拨电话的人自动挂断,没想到那人还挺执着,一口气拨了三遍,震动加上滴滴答答的铃声,死人都能被吵活了。 秦进睡眼迷蒙地自被窝伸出手,摸索着抓住电话,也没看一眼号码显示,直接点了绿色的接听按钮。太久没联系,加上电流失真的缘故,秦进险些没认出室友小乐的声音,那头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串,秦进半个脑子还沉浸在梦里,无意识地“啊”了一声。 小乐是真急了,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秦进你醒醒,真出事儿了!” 这一嗓子还真挺有用,秦进脑袋里的瞌睡虫被轰走了一半,他看了眼手机上的号码显示,道:“我刚睡醒,脑子有点木,你慢慢说。” 小乐深吸一口气,语速有点快,还有点结伴,秦进趴在枕头上,听他磕磕绊绊地道:“老院长退休了,新院长新官上任,第一件事儿就是严查整个学院的出勤情况,不仅查现在,之前的出勤记录也全都翻出来过了一遍。秦哥,你所有违纪记录全被翻出来了,新院长点名要严肃处理,你快来学校一趟吧!” 体院是学分制,考勤不合格扣除相应学分,学分修不满,院长有直接取消颁发学位证的权利,让四年大学变成一场彻彻底底地“白卷”。自上大学以来,秦二少仗着有楚大爷护短包庇,旷过的课、缺过的勤,连起来能在数量上干掉包围了地球的香飘飘,真要严查起来,肯定不是记过处分那么简单了。 秦进只觉后脑隐隐作疼,紧接着很快想起来,小乐曾经告诉过他,这位新院长跟许家似乎有着那么点联系。当时他一门心思全在秦钊身上,又仗着学校里有楚年保他,完全没把新院长的事当个事情来看。 现世报啊现世报! 挂了电话后,秦进愣愣地坐在床上,一时有点缓不过神,摸过闹钟看了眼时间,十点都过了,秦钊应该正蹲在会议室里和那群心怀不轨的下属厮杀。心思转到秦钊身上就有点跑偏,秦进突然很想听一听秦钊的声音,不需要安慰,也无需情话,只要能听听那人的声音就好。 只是声音就能带给他许多力量。 情感扯着大旗疯狂呼喊着秦钊的名字,理智却控制着手指在通讯录里找出楚年的号码,拨了过去。 这时候找秦钊没有意义,抱楚年大腿才是明智选择,楚年是他在学校里最大的依靠,能不能拿到学位证,还要看这位祖宗跟新来的院长能不能战个平手。 盲音还未响起,机械女声倒是响了起来,硬邦邦地扔过来一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暂停服务。” 秦进默默爆了句国骂,快速地找出了楚年家里的座机号码。座机虽然没有被暂停服务,但是一直没有人接,空洞的盲音在耳边不住地响着,寂寥又萧索。 不祥的预感在逐渐扩大,秦进掐着鼻骨末端给自己醒了醒神儿,洗漱完毕之后,打车直奔学校。 100 路上有点堵车,秦进赶到学校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十一点半。这个点儿,系办肯定没人,得等到下午两点以后才能上班办公。想到这,秦进也就没急着往系办走,折回到校门口,在小超市里买了瓶矿泉水。 拧盖子的时候,手上抖得不像话,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像帕金森后遗症似的。秦进看着腕子上的伤疤叹了口气,心里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是难过多一点还是委屈多一点。 小超市的老板见秦进站在柜台前迟迟不走,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秦进自嘲地挑了下眉毛,转身把那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扔进了垃圾桶。逆着阳光走出小超市时,跟一个低着头往里挤的家伙装了个满怀,那人退后了一步险些跌到,秦进一边说了声抱歉一边探过手去扶了他一把,四目相对时才认出来,撞进他怀里的家伙竟然就是室友小乐。 小乐像受苦受难的战区人民看见了工农红军般一把攥住秦进的手,开口说话时又犯了老毛病——结巴。只听他磕磕巴巴地道:“秦,秦哥,你可算来了!这几天,我,我一直在找你!你,你手机打不通,那个,那个……” 乐大神“那个”了半天也没“那个”到重点上,秦进只觉后脑勺隐隐发疼。他抬手搭上小乐的肩膀,顺便揉了揉他圆圆的脑袋,无奈道:“天还没塌,地也没陷,有事儿慢慢说,不急不急!不就是学位证的事儿嘛,就算拿不到那张纸,哥哥我也不会回家割腕,你别害怕!” 小乐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一脸紧张地摆了摆左手,右手紧握着秦进的腕子,力道大得甚至能听见骨骼相撞的声音,道:“不,不只是学位证,还有,还有楚老师!” 听别人“楚教”来“楚教”去的叫习惯了,冷丁听见“楚老师”三个字还真有点懵,秦进楞了一下才把“楚老师”三个字套到楚年身上,忍不住有点想笑,心道,那货算个什么老师,明明是个持证上岗的专业流氓。 小乐一看秦进这表情,就知道这厮肯定是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当即绷着张小脸在秦进肩膀上拍了一巴掌,道:“你能不能正经点,楚老师已经被学校开除了!” 这句话小乐说得倒是一点都不结巴,字正腔圆,狠狠地砸进秦进的耳朵里,几乎能溅起火星。 出门前那种不详的预感终于落到了实地,像是在心窝里塞进了一大团带着冰碴的雪,阴凉的寒意从心底升腾起来,沿着中轴线笔直地蹿上了天灵盖。秦进用手掩着嘴巴咳了两声,他明明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个无意识地音节:“啊”。 小乐不是一个胆大的孩子,放在往常,让他在秦进面前大声说话他都不敢,更别说动手了。刚才那一嗓子差不多已经用完了他后半辈子的勇气,转眼又回到了那副说话结巴、走路不敢抬头的样子。他半垂着脑袋怯怯地看了秦进一眼,道:“还有,还有一件事,就是,就是通知栏上,上,那个……” 事情走到这份上,秦进哪还有耐心继续听小乐“那个”来、“那个”去,伸手将挡路的小 分卷阅读131 乐推开,直奔公告栏。 公告栏立在教学楼前,银色的金属架子,四面大玻璃合围,表彰在左,处分在右,中间夹杂着两张大型赛事的宣传海报。秦进还没走到近前,凭借2.0的视力,一眼就看见写着自己名字的那张大白纸,贴在公告栏的最右侧。 秦进在体院里也算小有名气,要脾气有脾气要长相有长相,属于男女通杀的那种。他刚一出现在公告栏前,就有好事儿地围了过来,指着公告栏道:“秦少,你真是够点背的,咱院那么多打架、惹事儿、旷课、夜不归宿的,怎么就单单把你抓出来立成反面典型了?还偏偏挑在这种要毕业的节骨眼上!我说,你听哥们一句劝,抓紧让家里帮你找找门路吧,不然上头真敢扣你学位证!读了四年大学,到头来什么也没拿到,这不成了冤大头!” 上来搭话的这位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故意来气人的,连“哪壶不开提哪壶”都算不上,整个一上赶着来撞枪口。秦进掀起眼皮来看了那人一眼,别说认识了,连眼熟都算不上,冷笑了一下,道:“你瞎么,没看见通告批评上写着‘给予该学生撤销学位证的处分’,我他妈还找什么门路啊,直接卷铺盖回家就行了!” 说完,秦进转身直奔系办,走出去没多远,就听见刚刚搭话的那位仁兄声音极响亮地嚷嚷着:“卧槽,都特么混成这德行了还以为自己是爷呢!行啊,少爷,想上工地搬砖的话联系我,我托人给您找个好位置!” 秦进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下回头揍人的冲动,迈开步子朝系办跑去。 系办在行政楼里,老院长还在位的时候秦进三天两头地往这跑,早就熟门熟路。办公室的门没关,秦进伸头看了一眼,正看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坐在办公桌后头往茶杯里蓄水,那是以前老院长坐过的位置,竟然就这么换上了陌生的人。秦进心头滑过一抹感慨,很快便被冰冷的警惕掩盖了下去—— 那不是陌生的人,那是许家的人,也就是敌人。 新院长戴了副金丝边眼镜,皮肤很白,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他给茶杯蓄完水,回身拿文件时,视线跟杵在门口的秦进撞了个正着。也不知是眼镜的反光还是错觉,秦进隐隐看见,那双躲在镜片后头的眼睛里流转着阴厉的光。 不待秦进细细查看,新院长的脸上已经浮起堪称慈祥的笑容,他朝秦进摆了摆手,道:“这位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别紧张。” 秦进走进去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门板轻和的声音响起,新院长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他指了指茶几旁的沙发,道:“坐下说。” 秦进径自走到办公桌前站住,想了想,道:“您可能没见过我,但是您一定听过我的名字,我叫秦进,人体科学系,三年级。” 院长脸上滑过一抹恍然的表情,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再度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沙发,道:“有事儿坐下说!” 秦进回头看了一眼那张黑色的真皮沙发,心想,我在那上面睡觉打滚吃酸辣粉的时候,您还在给许家那群王八蛋提鞋呢!心里再怎么不是滋味,表面上也得绷住了,毕竟他是来装孙子的。秦进抿了抿略干的嘴唇,起了话头:“我,我看见公告栏上贴出的处分决定了,首先,我对自己之前的错误行为道歉,对不起,我辜负了学校和师长的信任。” 说着,秦进弯下腰去恭恭敬敬地给院长鞠了一躬,标准的九十度直角,他本来个子就高,这一弯身显得极具视觉冲击力。 办公桌后头的院长没接茬也没表态,而是端起茶杯来嘬了一口茶水。水杯磕碰的声音响起,秦进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没动。过了好一会,他才听见新院长带着叹息的声音:“你们这些年轻人呐,拿出格当个性,那犯错当时尚,真是不知道说你们什么好!” 秦进站直了身子,继续低眉顺眼,道:“我知道错了。” 院长用杯盖撇了两下水面上浮着的茶叶沫子,道:“知错是好的,能改才是最重要的。系里给你的处理决定你也看见了,这是众位老师一起探讨的结果,如果你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求情的,那么我只能请你回去了。小伙子,世途艰难,做人得学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最后一句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别有深意,秦进点了点头,道:“您说的没错,既然系里给我的处理决定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我倒想问一问,按照校规,给予学生处分之前,要先走两道程序,第一调查取证,第二与学生谈话,有良好悔过表现者从轻处理。为什么到了我这,就跳过了第二步,直接下了处分通知?” 院长用杯盖撇沫子的姿势顿了一下,笑着道:“谈不谈话有区别吗?你看看你干的那些事儿,撤销你学位证上合情下合法,你到哪去哭闹,都不会有人站出来给你做主!” 秦进也笑了一下,冷冰冰的,道:“所以,您上手就祭出杀招,一点退路都不给我留,直接让我四年大学白玩?” 院长回手把茶杯放在办公桌上,道:“不算白玩吧,起码让你受了教训,知道该怎么做人了!” 秦进点了点头,道:“您说的挺有道理的,我确实知道该怎么做人了。我要是主动提出退学,您应该不会拦着我吧?” 院长抬手揉了两下下巴,道:“退学?手续不复杂,反正你也没有学位证了,写个申请,我批复一下就可以了,申请上面得有监护人签字,别忘了!” 秦进接着点头:“是啊,我已经没有学位证了,很多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话音未落,秦进抄起摆在茶几上的玻璃花瓶狠狠地朝院长脑袋砸了过去,怒道:“反正我已经没有学位证了,还写什么申请啊,您受累,直接开了我得了!” 院长猛地转了下头,花瓶砸在身后的墙面上,撞得粉碎。不待他惊叫出声,秦进跳上办公桌,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身下的转椅受力向后滑去,秦进踩着办公桌甩出一记侧踢,正踢在院长的脖子上,直接把人踹晕了。 秦进出手很快,院长也真是没想到还能有这么无法无天的家伙,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秦进站在办公桌上听了听门外的动静,见没人注意这里,伸手从院长怀里把他的手机拽了出来。院长的手机是滑动解锁,连密码都没有,秦进乐得省事儿,从通讯录里翻出来一个备注为老板的号码,拨了过去。 盲音响了好久才被接起来,许铭嘉的声音从听筒的另一端传来,带着懒洋洋的味道:“让你办的事儿都解决了?” 101 秦进听着电话里懒洋洋的声音,一时间有点恍惚,他记得最后一次见到许铭嘉还是在路西法的停车场里,那位爷用尖利的嗓音告诉他秦钊替许铭深坐过牢 分卷阅读132 ,间接地促成了之后的种种纠缠。 从某些角度来看,许铭嘉也算得上兄弟俩的半个红娘。 秦进被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古怪念头逗得想笑,失神间竟然真的笑出了声音,电话那头的许铭嘉反应很快,马上追问了一句:“是秦进?” 秦进扶着后脖颈活动了一下颈椎,骨节处爆出细微的脆响,像是蛰伏已久的大型兽类,对着电话格外虚伪地问候了一声:“好久不见啊许少。” 历经一番变故许铭嘉也成熟了许多,惊讶感消退之后,他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节奏,笑吟吟地也跟着虚伪了一句:“是啊,好久不见,还真有点想你!” 每一次听见许铭嘉的笑声,秦进都有种抑制不住地烦躁感,心道,你哪里是想我,分明是想我死。 办公室里虽然贴了禁止吸烟的牌子,但秦二少选择性无视,他摸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辛辣的味道弥散开来,躁动的脑补神经似乎安分了一下。秦进吐出一口烟雾,轻声道:“许少是不是真的想我,我不知道,许少的本事见长,倒是真的。我在外地被绑架,寄到我家里的照片,以及我学位证的事情,都是您的杰作吧?” 论不要脸,许铭嘉也是排的上前三把交椅的人物,极其无辜的表示:“二少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秦进没再客气,张嘴就骂街:“不懂你大爷!装他妈什么蛋!” 许铭嘉冷笑了一声,道:“这种下流又低俗的调调才是你秦进的风格,玩深沉,你还不够级!是我做的,你能怎么样,不是我做的,你又能怎么样?许铭深倒台了,灰溜溜地滚到国外养老去了,你们哥俩也没几天好日子可过了,且行且珍惜吧二少!你跪下来求我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话音未落,许铭嘉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嘟嘟的盲音声在耳边不住地响着,秦进攥着电话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许铭深倒了?那个强硬得仿佛连脊背都不会弯折一下的男人,就这么倒了? 以秦进的阅历,他无法脑补出这句“许铭深倒了”里究竟隐藏着多少曲折,却莫名生出一种魍魉横行、人间百鬼的哀叹。 你看地狱空荡荡,皆因魔鬼在人间。 那一瞬间,秦进心中突然涌起从未有过的危机感,他突然意识到,他和秦钊之前最大的阻碍并不是血缘的牵绊也不是秦妈妈的烟雾,而是这些躲藏在黑暗中的魑魅魍魉。 他们桀桀怪笑,他们爪牙尖利,他们喜欢看别人痛苦,他们善于刺破平静的表现,挖出底下溃烂的伤口。 也是在那一瞬间,秦进恨透了自己的渺小与无能为力,你看,危险来临时,他明明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却在秦钊面前大言不惭地表示要保护他们的爱情。 仰面瘫在椅子上的个倒霉家伙轻哼了一声,似乎要醒了,秦进手上的地道不够,只能照原样再补一脚。倒血霉的院长同志只觉颈间一痛,再度两眼翻白。秦进抹掉桌面上的鞋印和手机上的指纹,推门走了出去。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秦进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体校虽然鱼龙混杂,但也是一所实打实地重点名校,校龄百年,育人无数。食堂左手边第二家卖的盖饭很好吃,图书馆里的饮水机总是漏电,宿舍每天晚上十点半准时熄灯,冬天还好,夏天灯一熄,意味着空调也跟着断了,一群大小伙子偷偷把电表从限电模式改成了不限电模式,被电工师傅逮了个正着,一人背了个处分,秦进的身上的那个处分,最后用一个大学生网球联赛的冠军给抵消了。 以前不觉得,真到了告别的时候才发现,居然有这么多回忆。 秦进有点想找个人认认真真地说上两句告别的话,仔细想一想,又觉得完全没那个必要了。他是一个中途退席的不光彩的观众,说多了显得矫情,说少了还不如不说,所以啊,算了吧。 秦进的新手机还没来得及重弄通讯录,他从已接列表里找出小乐的号码,有些笨拙地点着屏幕发了条短信过去—— 以后我就不来上课了,多长点心眼,少吃点亏,离赵树斌原点,保重。 发完那条短信后,秦进把小乐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看着那个在屏幕上一闪而逝的号码,秦进也不知道是该骂街还是该苦笑。 有太多的人等着看他的笑话,从今以后,摆在他面前的只有艰难和加倍艰难两条路,没必要再把那个柔弱的孩子拖进来。 保重吧,我是,你也是。 秦进抬手招了辆出租车,上车的时候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秦进对新手机的新铃声还有点不太熟悉,冷丁一听吓了一跳,还以为小乐的号码成了精,已经修炼到能冲破黑名单的地步。摸出手机来看了眼屏幕,发现是自家老妈打来的。 提到老妈就不得不联想到见了鬼的电击治疗,秦进觉得后脑勺上的神经一跳一跳地疼,他一边挥手让司机开车,一边按下了接听键。 秦妈妈的声音有点冷,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张嘴就是命令的语气,硬邦邦的,扎得人耳膜疼:“晚上五点到凯利饭店,你爸爸的一位老朋友来拜访,咱们一块吃个饭。” 虽然心烦得不要不要的,秦进还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触他老妈的逆鳞,正想点头应下,只听秦妈妈又跟了一句:“不管你手上有什么事儿,都放一放,先招呼客人,我不想听见别人说我没教育好你!” 一句话把秦进噎得灰头土脸,秦二少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晚上会准时到的。” 秦妈妈没再多言,电话挂得无比利索。 收起手机,秦进趴在车窗上看着匆匆闪过的城市风景,只觉得满心疲惫。退学的事情瞒不了太久的,他能想象出秦妈妈得知这个消息时,脸上的神情会有多讽刺,也能想象到秦爸爸会有多愤怒。 然而,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以后要怎么办? 按照他目前的情况连肄业证都拿不到,只有个可怜兮兮的高中学历,也就比文盲多认识几个字。手上伤了韧带,搬不了砖,出不了力,有心割腕都无力握刀,真是惨出新高度。 秦进愣愣发了会呆,又从口袋里把手机翻了出来,通讯录里空空如也,微信、微博等社交APP还没来得及下载,短信列表里只有几条垃圾短信和10086的友情提示…… 艹! 秦进狠狠地彪了句国骂,纯黑的眼睛被抽走了生机般寸寸暗淡。 拐过街角,出租车上了主路,司机看着后视镜语气不耐地连问了三声“您到底要去哪”,秦进这才想起来他光顾着让司机开车了,还没报地址。 秦进想了想,报出了楚年家小区的名字,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得去关怀一下这位不幸失业的大龄男青 分卷阅读133 年。 楚年住的小区离体院不远,加上红绿灯的时间也只用了半个小时。秦进付了车费推门下车,一个衣冠不整地年轻男人擦着车门走了过去。那人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头发乱糟糟地纠结成一团,身上的衬衣皱的像是被水泡过的梅干菜,脚上的鞋子也满是灰尘。 秦进楞了一下才认出来那人是谁,连忙快步追了上去,嘴上叫着那人的名字:“楚教,楚教!” 102 楚年真的是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脸色白得像纸,整个人瘦了一圈,两粒眼珠子定定地凝在秦进脸上,好一会才认出来他是谁,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不能算作笑容的笑容。 秦进抬手搭上楚年的肩膀,触手皆是硬硬的骨头,说他瘦成了一副骷髅也不为过。楚年在小区里随便找了个长椅,哑着嗓子对秦进道:“有事儿就在这说吧,家里我也好久没回去了,哪哪都是灰,还赶不上外面干净。” 秦进有一肚子问题想问,看着楚年这样子又不不知道应该从哪句起头,低着头从口袋里摸出两根烟来,往楚年面前递了递。楚年接过烟,碾碎外包装,挑出几个烟叶子来扔进嘴里嚼着,一边嚼一边咳,脊背弯到了最低,脊椎骨从单薄的衬衣里支起形状尖锐的弧度,莫说同龄人,就是公园里遛鸟散步的退休大爷看起来都要比他精神些。 秦进半蹲在楚年面前,扳过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道:“楚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又没塌,你何苦把自己糟蹋成这幅样子!” 楚年挥开秦进扳着他肩膀的手,眼睛里是死灰般的颜色,空茫茫的没有一点光,他道:“你的天没塌,我的天塌了……” 秦进皱了皱眉毛:“这话什么意思?” 一滴泪,极烫的一滴从楚年眼睛里调出来,“啪”的一声落在秦进的手背上,秦进惊得整个人都往后缩了一下,慌乱间听见楚年沙哑的声音:“周赫森病了……癌……” 楚年大概也觉得自己这样子有点丢人,抬手在脸上胡乱抹了抹,狠狠抽了两下鼻子,接着道:“他原本没打算告诉我,我无意间撞见的,我撞见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重症监护室了。” 秦进觉得自己好像被小乐传染了,张嘴就开始结巴:“那,那次在酒店,就是你喝醉的那次……” 楚年明白秦进想问什么,似哭似笑地点了点头:“对,他那时候就病了,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强行让我离开周家,给了我很大一笔钱让我开始新的生活。”说到这里楚年突然哽了一下,他抬起手无意识地摆了摆手,示意不想再多谈这个话题。 那些看似寡情的表象之下竟然掩盖着这样残酷的真相,秦进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沉重的压抑。他仿佛从楚年身上看见了自己的陌路,在生活的安排与命运的波折面前,爱情这东西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任何语言安慰在这种时候都是苍白的,秦进半跪在楚年面前张开手臂抱住了他,楚年真是瘦到了极致,嶙峋的骨骼撑起尖锐的线条,只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心疼。他仿佛累极了,把脑袋搁在秦进的肩膀上静静地靠着,不知过了多久秦进突然感觉到肩膀上传来阵阵湿意,没有任何哭泣的声音与歇斯底里,只有湿润的感觉在肩膀上不断扩大。 秦进突然不敢想象失去了周赫森的楚年该怎么活下去,那样漫长的后半生,他一个人要怎么走。 那个男人曾亲手将他从地狱里带出,如今又用死亡,将他再度送回。 街边的商店里播放着一首很有年代感的老歌,秦进听在耳里,无意识地跟着哼唱了几句—— 匆匆爱你一场 不管换来一身的创伤 怕只怕人间不许姻缘长 匆匆爱你一场 用我一生一世来补偿 怕只怕迷失了方向 找不到你的眼光 一直安静的楚年突然张口咬住了秦进的肩膀,齿列切进肌肤的瞬间,有压抑的哭声轻轻透出。 那哭声里蕴藏着太多绝望的味道,黑暗的,沉重的,了无生机,再无希望。 秦进无意识地重复着那句听到的歌词: 匆匆爱你一场 匆匆爱你一场 秦进抬起手紧紧锢住楚年的肩膀时,才发现自己的居然也在微微发抖,眼睛里有温热的湿意,却一直没有泪水掉下来,就像是历经生死离别,早已泪竭的老人,一面悲悯着众生疾苦,一面无力改变。 秦进突然不敢想象他和秦钊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一直奉为信仰的爱情,又会在世事的凛然变迁中变成什么样子。 未来,未来还有那么长的路,究竟会发生什么,谁又能一次性全部说清楚? 103 那天秦进陪楚年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很久,楚年伏在秦进肩膀上很久没动,安静得像是睡着了。无数神色匆匆的行人在他们面前快步走过,像一部失了声音的默片电影,所有的悲欢离合都在沉默中缓缓推进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年突然哑声问秦进:“你说他会在奈何桥边上等我吗?” 这个问题让秦进没来由地红了眼睛,不待他回答,楚年自顾自地道:“哦,对了,他有妻子,即便真的有奈何桥,他要等的人也不是我。” 秦进用力地锢住楚年的肩膀抱了他一下,安慰的话在嘴边滚过一遭,说出口的只有一句:“楚教,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 分手的时候,秦进没跟楚年说学校里的那些糟心事儿,只是一遍遍地叮嘱他照顾好自己,毕竟未来的路还长着,再不会有人像周赫森那样容忍他任性无度。 休息了一会,楚年的脸色看起来缓和了不少,只是目光依然暗淡,秦进有些悲观地想,那个神采飞扬小野兽般的楚年大概再也不会出现了,那个亮着一双眼睛喝酒骂街的楚年也不会再出现了。 有些人出现一次就值得铭记一生,周赫森的死不仅结束了自己的一辈子,也结束了楚年的一辈子,以后春风再好,于楚年也不过是得过且过的了无生趣。 秦进再度坐上出租车,准备先回家去换身衣服再去饭店吃饭。出租车准备启动的时候,楚年突然敲了敲车窗,秦进放下车窗玻璃,楚年道:“告诉秦钊,小心周潭。兔死狗烹是周家人的惯用伎俩,周赫森这一病,周家的那些小辈争权争得红了眼,这节骨眼儿上,谁的话都不能信。” 秦进点头表示记下了,拍了拍楚年的肩膀让他多保重,楚年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目光里绝望的味道却没有因此而减少一分。 出租车开到秦钊家小区门口,秦进一打开车门就看见岳千帆和他家“沈凌霄”在马路对面的草坪上放风。小萨摩跟一只新认识的 分卷阅读134 吉娃娃玩得正欢,岳千帆走不开,只能抬手朝秦进挥了挥,算是打了声招呼。看见小萨摩秦进才想起来,他也是有狗的人,他家狗还在宠物店寄养着。 时间还来得及,秦进决定跑趟宠物店,把凯撒带回来,再找个时间让它跟岳千帆家的“沈凌霄”认识认识,交个狗友,没准还能生一窝阿萨混血的狗宝宝,甭管生多少只,一半叫“阿萨姆”,一半叫“奶茶”。 秦进被“阿萨姆奶茶”这个名字逗得想笑,然而笑容刚在唇边浮起个影子,就瞬速地冷了下去,他看见寄养凯撒的那间宠物店店门紧闭,门口贴满了寻狗寻猫寻仓鼠之类的各路启事,甚至还有人拉了横幅,白底儿黑字儿,触目惊心地写着“无良店主负债潜逃,还我宠物还我家人”。 画风突变得有点快,秦进两步迈上店门口的几层台阶,对着贴满启事的卷帘门一顿狂砸。店里面没反应,但是隔壁开超市的邻居受不了了,推开窗子探出来个脑袋对秦进道:“别砸了,没看见这一串的骂街启事吗?店主欠了高利贷跑了,跑之前把店里的那些个猫啊狗啊的,凡是能吃的全卖给各路饭店了!” 秦进脑袋里“嗡”的一声,对邻居道:“您知道店主把那些猫猫狗狗卖给哪家饭店了吗?” 邻居笑了一下,道:“那我可不知道,不过我劝您还是另养一只吧。这店主跑了都有半个月了,您见过哪家饭店收了来路不明的狗,不马上杀了,还带帮忙喂着的?” 邻居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不太好听,没等话音落下,就收回脑袋,关上了窗子。 秦进僵立在宠物店灰尘斑驳的卷帘门前良久未动,他保护不了自己也就罢了,竟然连只狗都保不住,真的是谁都能踩在他脑袋上欺负他两下。 胸口憋屈得像是要炸开,秦进原地转了一圈没找着什么趁手的工具,扭头走进超市,对站在收银机后头的店,道:“您家有木头椅子吗?借我一把,不,卖我一把。” 店主似笑非笑地瞟了秦进一眼,道:“怎么,您要坐在死等啊?哎呦,不是我说话不中听,宠物店刚关门那会儿,过来闹腾的人多了去了,拍照的、报警的、发微博、通知媒体哭天嚎地的,什么法子都用上了,跑路的店主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你……” 秦进懒得听他啰嗦,屈起手指敲了敲玻璃柜台,道:“少废话,卖还是不卖!” 店主也是胆小的,见秦进一脑门子官司,眼睛里火星直蹦,连忙从货架后面抽出一把折叠的金属椅子,道:“木椅子没有,金属的有一把,这个上面有软垫,坐着舒服点。” 秦进没问价钱,从钱夹里抽出一张一百的放在了柜台上,对店主道:“这些您拿着,不用找了,一会别管听见什么动静都别报警。” 店主怕秦进后悔似的赶紧把钱攥进手心里,笑着道:“放心,肯定不报。这时间人少,您抓紧,一会吃了晚饭遛弯的出来了,不好收拾。” 秦进说了声谢谢,拎着小椅子出了超市的门。 超市店主没说错,这时间人确实少,本来就是背阴的街道,又不是主街,没车没人,放眼看去,只能看见一片郁郁葱葱的绿化。秦进拆掉椅子外面的塑料包装,对着宠物店的玻璃窗就砸了过去。 这一下秦进用上了全身的力气,韧带上的伤口被扯得生疼,玻璃窗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然后应了爆裂,碎玻璃下雨似的散了一地。 闷在胸口的浊气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秦进活动了下手腕,再度对着窗框砸了过去,一下两下,手里的金属椅子和墙上的金属窗框全都变了形,他一脚把变了形的窗框直接踹断,然后扔下椅子踩着布满灰尘的窗台跳进了进去。 宠物店里头一片灰蒙蒙,金属笼子、宠物食品和用品扔了一地,秦进踩着一地的垃圾往里走了几步,一眼就看凯撒的项圈和名牌扔在一个洞开着的金属笼子里面。 银色的名牌上镶着几个质地很好的水钻,阳光下一晃灿灿发光,以前牵着凯撒出去遛弯的时候很引人关注,狗漂亮,牌子漂亮,主人也漂亮。 秦进捡起项圈抹掉上面的灰尘,心里空得发疼。坏事一件又一件地往他脑袋上砸,连个哭一嗓子的间隙都不肯留给他。 秦进杵在宠物店里愣愣地站了一会,又原路跳了出去。小超市的店主捏着一把瓜子站在门口嗑得正香,见秦进跳出来,笑眉笑眼地道:“小伙子脾气可够爆的!” 秦进没理他,把凯撒的项圈和名牌收进口袋里,转身走了。 这一通折腾下来,时间就耗费得差不多了,秦进回家匆匆洗了个战斗澡,转身从秦钊的衣柜里抽了件黑色的衬衫出来,又从自己的衣柜里找出内裤外裤,头发都买来得及吹就出门了。 凯利家最出名的是粤菜,整体偏鲜偏甜,秦进和秦钊都更喜欢热辣爽口的川菜,能吃出汗来的那种,去饭店的路上秦进就预料到这顿饭吃得不会太愉快,不喜欢的菜碰上不喜欢的人,非吃噎了不可。 出租车开到凯利楼下时,秦进给他妈打了个电话,秦妈妈的冷冰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告诉他已经开好了包厢。秦进挂断电话后对着驾驶室里后视镜整了整领口,司机笑眯眯地问了一句:“小伙子这是准备去相亲吧?” 秦进笑了笑没说话,心道,我哪里是相亲,分明是去挨削。 秦进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进了包厢,推开门的瞬间就觉得眼前一亮。凯利的菜做得好不好吃,那是仁者见者,但是这包厢里的装修是真漂亮。地上铺着红色的花纹地毯,正中间一张白底刻金色暗纹的圆形餐桌,餐桌中央的凹陷处是一座小小的美人鱼雕像喷泉,周围围着几把跟餐桌配套的宫廷椅,水晶吊灯光辉斑斓,像是走进中世纪时期的贵族宅邸。 秦妈妈从主位上站了起来,她穿了件白色的及膝连衣裙,外头罩了件粉色的西装外套,头发盘得一丝不乱,端庄优雅,有种冷冰冰的美感。秦进向前迎了一步,叫了声:“妈。” 秦妈妈盯着秦进身上的衬衫看了一会,眼中的神色变得极其复杂,顿了顿,才对秦进道:“这位是顾阿姨,这位是顾阿姨的女儿顾芊,小的时候顾阿姨还抱过你。” 不是说陪老爸的朋友吃法吗?怎么变成了一顿脂粉宴? 秦进转了两下心思,心道,恐怕还真让那位司机大哥蒙对了。 秦进转心思的功夫,顾阿姨和顾芊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顾阿姨笑眯眯地抱了抱秦进,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才十三岁,瓷娃娃似的又白又好看,顾芊一跟你说话你就脸红,一个劲儿地往秦钊身后躲。” 秦进笑着跟顾阿姨问了声好,又跟顾芊握了握手。顾芊长得很漂亮,黑色的头发编成 分卷阅读135 鱼骨状,点缀着几颗色泽莹润的珍珠,保养得宜的指甲上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显得手指白皙精致。 秦进打过招呼之后,在秦妈妈左手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对顾阿姨道:“也不知道阿姨啊和顾芊小姐喜欢吃什么,这里鲟鱼和填鸭做得不错,可以点来尝尝。” 顾阿姨依旧是笑眯眯的,对秦进道:“不急不急,等秦钊来了再点吧。”顿了一下,转头对秦妈妈道,“你啊真是个有福气的,多好的儿子,又高又帅又听话。秦钊今年有三十了吧?刚好比我们家顾芊大了四岁,男方大点好啊,有责任心,还知道疼人!” 秦进拿起拿起茶壶准备倒水,顾阿姨的话音尚未落他又把茶壶放了回去,哒的一声,茶壶底座磕在旋转桌面上,发出极脆的声响。 秦妈妈寻声看了他一眼,秦进顺势歪了歪脑袋,笑着对秦妈妈道:“妈,我哥知道你给他安排相亲宴吗?” 秦妈妈道:“怎么,你怕他不来?” 秦进整个人都陷进了椅子里,懒洋洋的,他屈起食指敲了敲桌沿,道:“他回来的,只要我来了,他就会来。” 104 秦进整个人都陷进了椅子里,懒洋洋的,他屈起食指敲了敲桌沿,道:“他会来的,只要我来了,他就会来。” 这话听起来有点刺,连不明真相地顾阿姨都楞了一下。顾芊应该是那种家教很好的乖宝宝型的女孩,低着脑袋小口喝水,连余光都没往秦进身上撩一下,一副全凭父母做主的样子。 秦妈妈眼神里寒冷的意味愈发浓烈,她偏过头眨也不眨地看着秦进,道:“妈妈知道你们兄弟两个感情好,但你也要稍微注意一下,挺大个大小伙子了,别总像跟屁虫似的缠着你哥,他总归是要成家的,难不成你想让他在新房的阁楼里给你铺张折叠床?” 秦妈妈知道哪里是秦进的软肋,这一刀可谓捅得无比精准。 秦进笑了笑,端起茶杯来给在场的三位女士倒茶,姿态不算好看,却也算是服了个软,强行把这一篇给翻了过去。 秦进刚撂下茶壶,手机就响了,“秦钊”两个字跳在屏幕上。秦进把手机屏幕朝秦妈妈所在的方向转了转,唇角沾着点似有若无的笑,道:“我去接个电话。” 秦妈妈恨不得从眼睛里伸出只手来掐死这个撩闲的小兔崽子,目光沉悠悠地送着秦进出了包厢的门。 秦进知道他妈一直在看他,但他实在是对一个能把电击治疗的相关资料拍在自己儿子面前的妈感觉很无力。他甚至有些自暴自弃地想,要不,就这么互相刺着活吧,谁先受不了谁偃旗息鼓。 秦进拐进了卫生间,靠在隔间的隔断板上一边接通电话一边叼了根烟,秦钊没废话,张嘴就是一句:“你到了?” 秦进刚磕亮打火机,正忙着点烟,匀不出嘴来回话,下意识地点了两下脑袋,猛地想起来隔着电话秦钊怎么可能看得见他是点头还是摇头,赶紧对着打火机猛抽了两口,含着一嘴的烟雾道:“老妈的小姐妹带着个亲闺女,摆明了要给我找大嫂。你来的时候要是能顺手捎过来一束玫瑰花,这事儿准能成!” 秦钊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道:“赶紧把烟掐了,带着一身烟味儿上桌吃饭,你不嫌熏的慌,我还嫌丢人呢。” 秦进在小隔间里缩头缩脚地面前伸了半个懒腰,这一天发生的烂事儿实在太多,铁打的人也会觉得累,他撒娇似的叹了一句:“哥,你快来吧,仨妇女往里头一坐,好好的包厢弄得像盘丝洞,为师一人招架不住,悟空你快来吧!” 秦钊应该是在喝水,笑得呛了一下,道:“你在卫生间里躲呢吧?站在原地别动,再过两个红绿灯我就到了。” 秦小进半闭着眼睛习惯性嘴贱:“别忘了捎上一束玫瑰花,哄哄未来的丈母娘。” 秦钊没有挂电话的意思,秦进听见他按了下喇叭,打蛇顺杆上:“你见过谁家女婿买玫瑰花哄丈母娘的?还不得被老丈人打成残废!丈不娘不能哄,哄哄老婆还是给你的,受累问一句,小娘子喜欢红玫瑰还是白玫瑰,我听说最近又出了个什么新品种叫蓝色妖姬,要不我捎上一打,回头放咱家花瓶里?” 秦进丧了一天终于在秦钊面前找回来一点好心情,笑得险些连烟都夹不稳,边乐边道:“大爷,你跟上点时代的潮流吧,我初中的时候就不稀罕买蓝色妖姬哄小女孩了,您居然今天才知道!” 秦钊又说了一句什么,秦进没听清,就听见倒车入位的声音。他掀开马桶盖子把烟头扔进去,顺便冲了下水,道:“这么快就到了?” 秦钊“嗯”一声,道:“小娘子在哪个坑里蹲着你?给个定位吧啊,为夫这就来了。” 秦进笑骂了一句“老不正经的”,然后口述了一下自己在哪个厕所的那个隔断里。耳朵听着外头响起了脚步声,秦进抬手划开了隔断门上的插销,秦钊刚换了个新的车载香氛,秦进鼻子属狗的,一见面就闻出来味道不对,捏着秦钊的衣领道:“小娘子有点想让你跪搓衣板了!” 秦钊楞了一下,侧过头在自个肩膀上面闻了闻,笑道:“狗鼻子,真够灵的!”说完这话,秦钊突然觉得哪不对对劲,盯着秦进上三路下三路地瞅了两眼,猛地反应过来,指着秦进身上的那件黑衬衫道:“你他妈又穿我衣服!” 穿就穿吧,倒霉催的,两人还穿了同一款,连颜色都是一样的,跟情侣装似的。 秦钊要是不说,秦进还真没注意到,两粒眼珠子在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上转了个圈,苦笑道:“得,老妈一准得以为我是在故意跟她叫板。天地良心,真是意外。” 外头那就是个鸿门宴,兄弟俩都有点不想出去,守在小隔断里头碰头地点了上烟。 秦钊眯着眼睛吐出一个眼圈,敲着秦进手背上的一红印子,道:“又怎么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呢。” 秦进也不说不清是在宠物店砸玻璃时候划的,还是在系办叫嚣的时候蹭的,混不吝地一挥手:“鬼知道什么时候碰了一下,没事儿。” 他不愿意说,秦钊也懒得追问,用夹烟的那只手捏了捏秦进的脸,道:“二少,你是越活越糙了!” 秦进是妖精投胎,自带荡漾技能,随时随地都能撩上一把,他借着被秦钊捏脸的姿势,顺势把秦钊的拇指咬进了嘴里,一边掀起眼皮用带着惑意的目光睨着秦钊,一边卷起舌头在指尖的软肉上轻轻一扫。 细碎的麻痒感从心底攒起来,一路呼啸着跑偏了方向。 秦钊笑骂了一句“小崽子”,拎着秦进的衣领把他按在隔断板上,然后倾身吻了过去。 带着烟草气息的吻,火热的,激烈的,辛辣的,深情的。 秦进感觉到闷在 分卷阅读136 胸口的浊气在被一点点抽空,取而代之的是秦钊身上独有的味道。 用你填满我,让我们融为一起,不可分割。 秦钊,我没法告诉你,我有多害怕 我怕不管多么相爱,我们终会分开。 105 秦小进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猫,犯懒,爱粘人,除了不掉毛,不用猫砂,其他习性基本上已经全随了过去。他用微凉的鼻尖抵着秦钊的颈窝,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偶尔亲一亲秦钊的嘴角,乖得让人只想把他圈在怀里。 秦钊心下软得一塌糊涂,揽着腰把人抱在怀里,轻轻咬住了送到他嘴前的耳尖。秦进应该是被咬疼了,皱着眉毛哼唧了一声,比小奶猫还要讨人喜欢。 客人还在包厢里等着,秦进再怎么不懂事,也不能一直缠着他哥耗在厕所里。两人缠抱着腻了一会,一前一后地从小隔断里走了出来,站在池子前洗手的时候,秦进透过半身高的镜子看了秦钊一眼,道:“妈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给你安排相亲宴,还要拽上我一道吃蹭饭,她就不怕我当场掀桌子?” 秦钊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珠一边往外走的,道:“妈把你叫来作陪,是怕我不来,怕我放她鸽子,这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她知道只要你来了,我就肯定跑不了,我不会把你一个人扔盘丝洞里头。再者,她让你来跟着吃蹭饭,也是一种示威,让你明白,一男一女过日子生孩子才是人间正道,咱们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关系,散伙是迟早的!”说到这,秦钊突然顿了一下,似叹似讽刺地呢喃了一句:“老太太把她那点聪明才智全放在折腾咱俩上了。” 秦进用湿漉漉的爪子蹭了蹭秦钊的脸,小声道:“没关系的,我不怕折腾。” 秦钊笑了一下,莫名觉得嘴里发苦。推开包厢房门时,他特意把秦进隔在了身后,果然,迎头就是老妈妈冷冰冰的眼神,改锥似的剜着那件兄弟同款的黑衬衫。 秦钊自带视线屏蔽系统,绕过老妈和顾阿姨以及顾芊打了招呼。落座的时候,秦钊坐在了秦进之前的位置上,嘴里客气着:“路上有点堵车,让您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扭头看见秦进还站着,极自然地拍了拍身边的椅背,道:“站着干什么?坐这儿。” 秦进僵着腿弯在秦钊身边坐下,顺手按了桌上的铃,叫服务员进来点菜。秦钊一边给顾阿姨和顾芊的杯子蓄水,一边道:“好久不见,顾阿姨还是那么年轻,顾芊越来越漂亮。我妈总在我面前念叨,说顾芊样样都好,她要是有个女儿,能赶上顾芊一半聪明懂事,她就知足了。” 秦大哥拍起中老年的马屁来也是一把好手,不仅顾阿姨笑得合不拢嘴,连秦妈妈的脸色都缓和了许多。 秦进心里泛酸,用鞋跟狠狠地在秦钊脚面上踏了一下,秦钊差点乐出来,借着从服务员手里接菜单的间隙,在秦进大腿上摸了一把。 秦妈妈坐镇,秦钊挑挑拣拣地点了八道本地特色菜。点到松鼠桂鱼时,一直低着投的顾芊突然抬起头来,羞羞怯怯地问秦钊:“秦大哥,你喜欢吃鱼是吗?我有个同学经营了一家很有格调的粤菜馆子,做鱼做得很不错,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你去尝尝吧。” 秦进端杯喝水的动作猛地一顿,心道,顾芊果然是看上秦钊了。 秦妈妈嘴巴一动,要见缝插针,秦钊抢在她开口之前,道:“我不太喜欢吃鱼,但是我弟弟喜欢,我们俩住一起,他经常做鱼给我吃,也养成了习惯,有他的地方必点带鱼肉的菜。” 顾芊明显一愣:“你们两个住一起?” 秦钊抬手摸了摸秦进的脑袋,脸上带着柔软的笑:“别人家的小伙子喜欢粘着女朋友,我们二少愿意粘着自己的亲哥。我们两个住一起挺久了,他身上这件衣服,还是从我的衣柜里翻出来的。” 顾芊张了张嘴,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眼看着好不容易挑起来的话题就要被秦钊聊死了,秦妈妈横插进来,背对着顾家母女,凉飕飕地看着两个不省心的儿子,道:“今天是主要是安排你和顾芊见面吃饭,总提你弟弟做什么?他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一直赖着你?迟早要分开的!” 秦妈妈把“分开”两个字咬得极重,硬邦邦地戳在空气里,秦进觉得心口一疼,从桌子底下探过手去抓住了秦钊的手腕。秦钊安抚性地在他手背上拍了拍,烈火淬炼般的眸子眨也不眨地凝在秦妈妈脸上,静默片刻,突然笑了起来,道:“安排我和顾芊见面吃饭?您这是要撮合我们俩?妈,您再怎么心疼自己儿子,也不能把别人姑娘往火坑里推呀,顾阿姨还是您多年的好朋友呢,您也太不厚道了!” 秦妈妈倏地变了脸色,指着秦钊道:“你少胡说八道。” 秦钊转过脸来看着顾家母女道:“我妈一定没告诉过你们,他引以为傲的大儿子是个同性恋吧?” 话音一落整个包厢都安静下来,秦进在餐桌下死死地攥着秦钊的手,力道大得近乎将指甲切进秦钊的肉里。 顾家母女完全被整个晴天霹雳似的消息震傻了,张着嘴,喃喃地:“小钊,你是在跟阿姨开玩笑吧,你怎么会是那个……怎么会……” 秦妈妈一直努力维持的端庄表象终于破裂,她猛地端起面前的水杯,将里面半凉的温水悉数泼到秦钊脸上,秦进紧挨着他哥,也跟着吃了个挂落,水珠子溅了满脸。 秦钊不闪不躲,生生挨了这一记“水帘洞”,他抬手抹了下脸,顺便抽出一张纸巾塞进秦进手里,这个小动作落到盛怒的秦妈妈眼里无异于火上浇油,她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凉意:“秦钊,你究竟想怎么样!你非要把这点家丑闹得人尽皆知吗?找个家世清白、温柔贤惠的女孩结婚生子不好吗?你非要我跟你爸跪下来求你吗?” “家丑?”秦钊笑了一下,那双烈火淬烈似的眼睛愈发光泽盈盈:“如果我是同性恋这件事算家丑的话,不好意思,您家的家丑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 秦钊起身拿过放在小茶几上的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一本在当地颇有名气的八卦杂志,他将杂志翻开,放在餐桌上平推到秦妈妈,道:“有人将寄给你的照片也寄给了这家杂志——官二代兼外企高层涉同性丑闻,对象竟是同胞兄弟——这样的八卦虽然比不上明星离婚出轨来得劲爆,但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围观的。拜这则八卦所赐,我的工作丢了,从现在开始,你一直引以为傲的大儿子,不仅是个同性恋还是个衣食无着的失业者。” 秦妈妈连看一眼那本杂志的勇气都没有,脸色一寸寸地白下去,到最后几乎是血色全无。 秦钊握着秦进的手臂带着他一道站起身,对顾阿姨道:“顾芊是个 分卷阅读137 好姑娘,嫁给我,完全是在跳火坑,我祝福她找到一个更好的人。”说完,秦钊抬手揽住秦进的肩膀:“走吧,回家。” 秦进完全被这反转剧一样的剧情给转懵了,稀里糊涂地跟着秦钊往包厢门口走,身后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紧绷在脑袋里的那根弦轰然断裂,秦进僵着脖子转过身,一眼看见秦妈妈面色苍白地倒在地上。 106 无论什么季节医院的走廊里都是冷冰冰的,秦进和秦钊并肩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一个望天一个看地,脸上都是师出一脉的沉重表情。 小护士端着医用金属托盘匆匆走过,像是踩着风火轮的哪吒,护士服带着一起细微的凉风,秦进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一双爪子冷得像是被冰镇过。 肩上突然一暖,秦钊张开手臂将他半搂半抱地将他圈在了怀里,微热的掌心蹭着他冰凉的手背,唇边带着点清浅的笑,道:“不怕,哥在呢。” 秦进转过头看着秦钊线条凌厉的侧脸,看着他眼角处逐渐加深的细碎纹路,也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心酸,他反握住秦钊的手,十指交叉,牢牢锁住。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握着彼此的手,在动荡的世界里静默成了一卷无声的黑白映画。 秦进有些颓丧地想,就算时间静止在了这一刻也没什么不好,纵然你和我共同背负着罪恶累累,但起码我们是在一起的。 我所有的祈求归总到一起,也不过一句“在一起”而已。 秦钊用后脑抵着墙壁正闭目养神,各种药水的味道充斥在一起,混出一股刺鼻的味道,刺得太阳穴突突地疼。折腾了一天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头疼加胃疼,让他眼前泛起一阵阵的黑雾,蒙蒙的,像是近视到了八百度。 他不想再让明显被吓到了的秦小进背负更多的压力,也没吭声,就那么雕塑似的靠坐在那里,缓慢地运转着大脑。 他早料到许铭嘉会有后招,但他真是没想到那个兔崽子敢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大清早的,他一踏进公司就觉得气氛不对,秘书小姐连刷了三层腮红都掩不住苍白的脸色,看向他时满脸的欲言又止。 秦钊只觉额角青筋一跳,心道,好的不灵坏的灵,指定是又出乱子了。 果然,他刚打开电脑就看见办公聊天软件里蹦出来一张截图,有人将刊登在八卦杂志上的那篇图文无比精细地扫描下来,发进了整个分公司的公邮里,人手一份,只要不瞎,都能看见。 秦钊滑着鼠标将那张截图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写这篇报道的是个人才,高潮迭起,起承转合,几句话就将他塑造成了一个下流无耻的浪荡胚子,还涉嫌那么点不可言说的暗箱操作。 配图是他的单人照片,虽然被打了马赛克,但身材衣着和发型都清清楚楚,凡是跟他有点交情的都能认出来。 许铭嘉这是下了死手,不把他踹进地狱里不得超生不肯罢休。 秦钊闭着眼睛很慢地靠回到椅背上,实木门轻轻一响,刘向华嘚嘚瑟瑟地晃悠了进来,抬手把一本杂志扔在桌面上,长腿一跨,斜坐在桌角上,道:“看过了高清扫面版再看看正版实物吧。我们部门一个实习生等公交的时候顺道买的,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在八卦头条上看到自家boss。” 秦钊做没做声,踩着转椅一圈圈转着,像是个乱了频率的小行星。 刘向华敲了敲杂志封面,道:“总部那面还没反应,你要想把事儿抹过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秦钊猛地停了下来,睁开眼睛看着刘向华道:“抹不过去的,分公司这边正试图跟政府部门建立公益性合作,拓宽整个企业在内地的发展渠道。在这个时候曝出丑闻,如果你是上位者,你会选择舍弃一个不那么重要的高层,还是舍弃一整个即将投入运行的策划案?” 刘向华笑了一下:“脑子很清醒嘛,看来还没被气糊涂。” 秦钊站起来把半敞着的办公室门关好,道:“这个高管我肯定是不能做了,总部的人也许瞎,但外面格子间里的那些家伙一定不瞎,没影儿的事儿都能在他们嘴里传成有头有尾的连续剧,更何况我这白纸黑字的实锤丑闻。我负罪请辞,这边群龙无首,你被扶正的可能性很大,自己留点神。” 刘向华活动了一下颈椎,捞过秦钊的杯子灌了口凉白开,道:“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这本杂志在本地的发行量可是非常可观。” 秦钊重新倒回到转椅里瘫着,指了指刘向华手里的杯子:“谁用过谁带走,别搁这儿——许铭嘉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他有整我的心思,但是一定没有这么大本事,连传媒都玩得转,他早上天了。我怀疑,这里头有周潭参与的成分。” 刘向华搓着下巴想了想:“周潭?周家那个小白脸儿?” 秦钊“嗯”了一声,想了想,道:“周赫森病了,估计连年关都过不去。周家那几个小字辈的,一个赛一个心狠手黑,争地盘儿争得六亲不认。周潭野心不小,他想玩一局大的,但是身边缺人。断了我所有的退路让我只能跟他合作,是个不错的方法。” 刘向华啧了一下,道:“周潭年纪不大,心思可是够毒的,都能跟宋家那个小儿子……宋什么崎的凑一局狼人杀了!” 刘向华话音未落,秦钊的眸光蓦地闪了一下,极亮且厉,如同末日前夕,最后一线返照的回光。他站在玻璃窗前看着窗外纷扰的城市和林立的楼群,没来由地突然生出一种悲哀感,自言自语似的道:“大家都是商人,无奸不商,无商不奸,他能利用我,难道我不能反咬他?” 眼前的光线似是被挡住了,秦钊的回忆忽然一顿,他听见秦进带着忐忑的喊了声“爸”,连周遭的空气都跟着紧绷了两度。 秦钊在心里叹了口气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家老爷子背着手站在那里,一脸公检法下基层狠抓贪腐似的严肃表情,秦钊都怀疑这老头兜里是不是装着两个开了保险的手榴弹,随时准备把俩败家儿子炸上天。 秦二少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他爸,自动自觉地起身溜墙角站直,给秦老爷子让出了位置。 秦钊待在椅子上没动,就这么一坐一站,大眼瞪老眼地跟他爸对视着,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只是目光的对峙已经炸出一地火星。 就在这时急诊室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小护士顶着一脑袋热汗从里面走了出来,道:“白慧珍!谁是白慧珍的家属。” 不劳父上和兄长大人费心,秦小进一个健步抢了上去,站在小护士面前道:“我是,白慧珍是我妈妈。” 小护士看了秦进一眼,摘下口罩,翻了翻手里的单子,道:“患者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高血压和低血糖,平时要注意保 分卷阅读138 养,按时作息,远离刺激性的食物。患者身体比较虚弱,尽量不要刺激她,否则可能会脑出血,到时候就麻烦了。” 秦进一叠声地应下,小护士告诉他,秦妈妈已经通过急诊室里的内部电梯被送进了高干病房,他现在就可以去探望。 秦进千恩万谢地送走了护士姐姐,转过身正碰上秦爸爸带着森冷寒意的目光,登时觉得腿弯发僵。 秦钊挥了挥手,道:“你去病房里陪着咱妈吧,我跟爸说几句话。” 秦进不知道从哪租来了勇气,径自走到秦钊身边,当着秦爸爸的面握住他的手腕,道:“两个人的事儿,要挨训也得是两个人一起,你别总拿我当小孩护着。” 107 医院大概是最能见证人间疾苦的地方,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哭声、叹气声、病入膏肓的咳喘声,只是听着就让人觉得心口憋闷。 秦钊原本想在医院周边找个咖啡厅,老爷子肃着脸摆了摆手,道:“别折腾了,住院部后头有个小凉亭,就那吧。” 太上皇都发话了,两位太子爷只能跟着。秦钊从长椅上站了起来,顺道拍了拍裤子上的皱痕,秦进显然没那么放松,左脚尖踢到了右脚跟,险些一脑袋磕跪在急救室外头。 秦钊身伸过手去扶了他一把,见秦二少一张小脸绷得死紧,像是要举着炸药包炸碉堡,忍不住有点想笑。老爷子迈步往前走,秦钊故意落后了一点,凑到秦进耳朵边上,低声道:“你这表情,让爸看见,还以为你要跟他拼命。放松点,那是咱爸,不是土匪头子座山雕。” 秦进眼见着秦爸爸像参加阅兵大典的老首长般走远,悄悄吐出哽在喉咙里的半口气,道:“座山雕可比咱爸温柔多了。” 小凉亭在住院部的花园里头,蚊子一大把,很少有人来,勉强算个能安静说话的地方,秦老爷子裤脚一拎,坐在了小圆桌旁的石椅上,膝盖外敞,脊背笔直,活像是纵横疆场的老将军。 秦钊本想溜个边坐下,老爷子清凌凌一记眼风扫过,秦钊耸了耸肩膀,站在原地抓蚊子。 秦进一见这阵仗就腿弯发僵,下意识地向往秦钊身边凑,他这边身形一动,那边老爷子用食指关节敲着小圆桌的桌面,开了口:“你们两个是真孝顺,生生把你妈气进了医院!我可真是生了两个好儿子。” 秦进嘴巴一动,秦钊扳着他的肩膀把他拖到身后,对秦爸爸道:“爸,今天这事儿主要责任在我,是我当着顾阿姨的面儿没给妈留面子。但是,妈又何尝给我留面子。他明知道我跟秦进现在是什么情况,给我安排相亲也就罢了,还让秦进在边儿上作陪,这不明摆着往我俩心窝里捅刀子吗?爸,老婆是你的,你感同身受,你心疼,俩这么大的儿子就不是你的?你就不心疼?” 秦钊这一通抢白挺呛人的,秦进一边听着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打摆子,甚至还抽空分出点神志来琢磨了一下,老爸要是真跳起来抽人,他是该就地跪下,还是该挡在秦钊前面。 老爷子到底是块老姜,呛喉的程度不是秦进这种小毛孩子能想象到的,他盯着秦钊看了半响,眼睛里的犀利能穿透三寸厚的铁板,顿了好一会,才讽刺似的嘀咕了一句:“这一通埋怨,我也不知道是该说你心眼多,还是该说你心眼小。” 秦钊笑了一下,顺便在老爸身边的石头椅子上坐了下来,从衣服口袋里摸出烟盒,往秦爸爸面前递了递,道:“来一根吗?憋好半天了吧?” 秦爸爸摆了摆手,道:“少来这套,家庭矛盾还没解决完呢。” 秦钊给按亮打火机,用手掌半拢着火光给自己点上了一根,苍蓝的烟雾缓缓弥散,秦钊在烟草辛辣的味道里慢悠悠地道:“爸,您看,我跟秦进的事儿在您眼里最多算个家庭矛盾,可在妈眼里却是十恶不赦,她宁可让我们俩痛苦一辈子,也不肯退后一步。有一件事儿,您可能还不知道,妈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找了秦进,给了他好些关于电击治疗同性恋的资料,试图说服他去接受电击治疗。” “电击治疗”四个字猛的从秦钊嘴里蹦出来,秦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傻愣愣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秦钊吐出一个不怎么圆的眼圈,瞅着秦进道:“你个二傻子,藏东西只会往沙发底下藏,我想看不见都难。” 秦进还想说话,秦钊晃了晃夹着烟的那只手,示意他先歇会。 秦进像个受气包似的咽下了后面的话,也不敢坐着,罚站似的杵在小圆桌边上喂蚊子。 老爸依旧沉默着,目光动也不动地停在秦钊脸上,秦钊拍了拍不小心落在裤子上的烟灰,抬起头来跟老爸对视着,道:“电击治疗改变不了同性恋的性向,只会把好好的大老爷们变成硬不起来的废人。爸,妈但凡给我们两个留一点退路,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 秦爸爸冷笑了一下,道:“你真以为你们两个能过一辈子?” 秦钊还来不及出声,一直缩在角落里的秦进突然走到秦爸爸面前,然后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小亭子里铺着坚硬的水泥地面,秦进跪下去的时候使足了力气,膝盖骨撞上硬石板,嘭的一声。 秦钊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跟着哆嗦了一下,他皱着眉毛拽着秦进的胳膊想把人拽起来,秦进却反手将他推开,昂着脑袋,满脸恳求地看着秦爸爸,道:“爸,我真的太喜欢秦钊了,喜欢到只是提起这个名字心都是软的。我不只这辈子想要跟他在一起,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哪怕他还是我哥,哪怕我还要承受现在这样的痛苦,我也会选择跟他在一起。爸,我求你了,你帮帮我们,帮我们劝劝妈妈,试着理解一下,行吗?别总想着拆散我们,我们不是怪物,也不是不孝,我们,我们只是相爱了……我真的太喜欢秦钊了……” 秦小进那点胆子就算四舍五入一下,都混不出二斤来,惹个是生个非还勉强凑合,到了这种关键时候,尤其是到了老爸面前就完全不够用了。他努力挺直脊背,让自己看起来无比坚定和可靠,但是一双垂在身侧不住颤抖的爪子却出卖了他。 他就像一个别设置了重复播放的机器般,一遍遍地重复着:“我真的太喜欢秦钊了。” 我是真的喜欢他,就让我们在一起吧,求你了。 秦进带着水光的眼睛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般狠狠地烫进秦钊心里,让他觉得很心疼。秦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和秦进一起并肩跪了下去,看着老爸道:“秦进说的话,也是我想说的,我们都太喜欢对方了。爸,我不敢求你成全,只求你帮帮我们,帮我们劝劝妈,别再想尽办法拆散我们。” 108 两个大小伙子直挺挺地跪在那还是很有视觉冲 分卷阅读139 击力的,那一瞬间,秦爸爸的脸上闪过诸多神色,复杂得难以辨认,秦钊甚至觉得他会一记扫堂腿踹过来,把他和秦进一并踹到身后的小花坛里去喂蚊子。 沉默良久,秦爸爸叹了口气,道:“行了,都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的道理都读到狗肚子去了?打哪学来的这一哭二闹三下跪的本事!丢人!小进,你先回病房去看看你妈,让我和你哥单独说几句话。” 秦进现在最害怕的就是秦钊和老爸私下里达成了什么协议,然后瞒着他,让他像个孩子似的被保护着,同时也像个二傻子似的被欺骗着。他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秦钊,眼睛里包着一汪水灵灵的泪光,小样儿看起来十分可怜。 秦钊自己先站起来,然后拽着秦进的手臂把他也薅了起来。秦钊弯腰拍了拍秦进沾满灰尘的膝盖,道:“磕疼了吧,一会找大夫要点碘酒,肯定破皮了!” 秦爸爸拧着眉毛重重地咳了一声:“差不多得了,在我面前腻歪什么!” “这不是让您近距离地感受一下我俩如火的热情么,”秦钊笑眯眯地贫了一句,屈起指节在秦进脑门上印了脑瓜崩,示意他乖乖听话,先回病房。 秦小进噘着嘴,一脸不情愿地往小凉亭外头走,对这种变着法子把他当小孩进行特殊照顾的行为非常不爽。 眼瞅着秦进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秦钊啧了一声,挨着老爸的肩膀在另一张石头椅子上坐了下来,摸出烟盒往老爸面前递了递,一边按亮打火机一边笑:“刚刚小进在这儿,您抹不开面儿,放不下做派,现在人都走了,您也别憋着了。我给您点上?” 秦爸爸透过打火机荏苒跳动的火光看了秦钊一眼,然后低下头去,借着秦钊手里的火苗引燃了烟。秦钊在空了的烟盒上撕开一道口子,放在小圆桌上当烟灰缸,他朝简易小烟灰缸里弹了两下烟灰,听见秦爸爸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我打算把秦进送到国外去待一段时间,你们两个都冷静一下,也给你妈妈一个缓冲的时间。” 秦钊没惊得蹦起来,也没指着老爷子的鼻子怒斥他棒打鸳鸯,挺平静地收回掸烟灰的那只爪子,屈起指节,像在秦进脑门上印脑瓜崩一样在桌面上轻轻一敲,道:“秦进不能走,您家二少比我脾气烈,你前脚把他架上飞机,他后脚就能从飞机上跳起来,死给你看。” 秦爸爸立着眉毛看了秦钊一眼,气哼哼地道:“他不走,那你走?” 秦钊咬了咬嘴唇,隔着苍蓝的烟雾,让他看起来神情疲惫,轻声道:“我确实需要离开一段时间,从被迫出柜,到登上八卦头条,这一路走过来,我被人捅了多少冷刀子,躲在幕后的人不解决,咱们全家都消停不了。” 秦爸爸往烟盒里磕了两下烟灰,斜眼瞅着秦钊:“我还以为你被伟大的爱情冲昏头了,连被人捅了冷刀子都不知道。秦钊,话既然说到这儿,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你再怎么混蛋,都是我儿子,我儿子我可以骂可以打,但是别人不行。” 秦钊跟着笑了一下:“我知道您护短。” 秦爸爸抬手在他后脑上抽了一巴掌:“别打岔。我知道许家的小孩不老实,一直在找你麻烦,咱爷俩做个交易吧,我帮你处理掉许家那几个不安分的东西,你劝秦进出国留学。” 秦钊笑了一下,那笑容无比讽刺:“爸,我是真没想到,您心里居然还藏着这么梦幻的想法。今天姓许的找我麻烦,您帮我解决了姓许的;明天姓周的看不我顺眼,您再出面帮我解决姓周的。等到您一百岁的时候,不能动的时候,谁家的谁谁招惹我了,你要怎么办?开着轮椅替我出面,用轮椅撞折他三条腿?自从许铭深那件事情后,我就发过誓,我爱的人我会护着,不用旁人操心。我不会用秦进跟您做任何交易,也不会答应您任何条件,您和妈都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这话,秦钊将烟头按熄在桌面上站起了身。秦爸爸掀了掀眼皮,目光里带着刀子似的力度:“秦钊,嘴硬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口口声声说你能保护秦进,可据我所知,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吧,我不出面,你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秦钊背对着秦爸爸站在那里,夕阳自眼前沉沉地落下去,凭生出几分残阳如血的苍茫感。秦钊迎着天光半眯起眼睛,线条锐利的侧脸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更显英俊,他想再对秦爸爸说些什么,可是嘴巴开合了半响,最终只能苦笑。 注射的点滴里大概有安眠药的成分,秦妈妈睁开眼睛见秦进守在床边,不禁沉了脸色,喝了两口水就又睡了过去,话都懒得跟秦进说。 高干病房环境不错,独立卫浴,还有沙发和茶几。秦进横在沙发上一边打游戏坑队友,一边等秦钊回来,心里瞎捉摸着老爸究竟会说些什么。他甚至想象到老爸拿出一张百万支票来拍在秦钊脸上,梗着脖子甩给秦钊一句:“离开我儿子,钱就是你的。” 不过,话说回来,两个都是他儿子,究竟该让谁离开谁呢! 秦进脑袋里正跑马,病房门轻轻一响,秦钊探进来半个身子,对他招了招手:“回家了。” 秦进一个轱辘从沙发上翻了下来,正想迈步往秦钊怀里钻,转念想到老妈还病着,犹豫道:“要不,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在这里陪妈一晚上。” 秦钊道:“你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二等残废,在这儿陪床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请了专业的陪床护工,你明天早上早点过来,带些妈爱吃的早饭和水果,不比苦熬一宿来的有意义。” 秦进抓了抓头发,弯起眼睛笑:“说的也对!” 踏出医院大门时天彻底黑了,秦进摸了摸溜瘪的肚子,委屈巴拉地道:“哥,我饿!” 那委委屈屈的小眼神儿,再配上委委屈屈的小表情,活像是迷了路的宠物犬,还是迷你版的那种。 秦钊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抬手揉了揉秦进的脑袋:“走,哥带你吃好吃的!” 109 在凯利点了一桌子菜,居然一口都没吃到嘴里去,秦进想想都觉得肉疼。秦钊问他想吃什么,秦二少仰着脑袋想了一圈,饿归饿,还真没什么想吃的,最后肩膀一垮,颓然道:“回家煮面吧!” 秦钊沈伸过手去替他扣安全带,顺便在他亲了一下他的嘴角,逗他道:“小娘子越来越会过日子了!” 秦小进一时没篓住,顺嘴秃噜了一句:“这不是没办法么,官人你都成待业游民了,再不精省点,咱俩迟早得蹲街敲碗去!” 话音还没落下,秦二少就意识到自己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恨不得将散在空气里的话音全部叼回来,嚼碎了,再咽回到肚子里。 秦钊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道:“放心,你哥还没憋屈到要让你 分卷阅读140 去蹲街敲碗的地步。” 秦进尴尬地搓了搓脸,道:“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秦钊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揉了揉秦小进的脑袋:“未来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秦进,无论到什么时候你都要记着,我是抱着相守一辈子的决心跟你在一起的。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够了,其他的,交给我。” 秦进握住秦钊放在他脑袋顶上的那只手,十指相扣,撒娇似的轻轻晃了晃。霓虹的光晕漫进车厢里,眼前是茫茫的光雾,如同金粉漂浮,秦进一边感受着秦钊掌心里细碎的温暖,一边很阿Q地捉摸着,是啊,他们还有那么多的时间,还有那样漫长的后半生,没有什么问题是时间解决不了的。 可有的时候,最万能的是时间,最伤人的也是时间。 秦进嘴上说回家煮面,路过小吃街,烧烤的味道一飘,秦二少嘴巴里的口水差点滴到自家脚面上,秦钊笑着骂他没出息。 这地界不是一般的乱,根本就没停车位这一说,秦钊也是心大,随便找了个空缺把车往里一塞,就带着他弟吃好吃的去了。 秦进是标准的肉食动物,在确定他哥虽然没了工作但存款还是很客观的基础上,要了二十个羊肉串、二十个牛肉串、十个板筋、十个蒜蓉扇贝、一堆乱七八糟的烤蔬菜,还有整一斤的麻小。 秦钊忍不住啧了一声,道:“你是不是跟烧烤有仇?这哪里是吃饭,分明是解恨来着!” 秦进没工夫跟秦钊臭贫,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盼着老板上菜,搀得都快吧唧嘴了。秦钊一边乐一边开了一瓶冰镇啤酒,先给自己到了半杯,又伸长了手臂给秦进满上。就在这时候,不知从哪飞过来一个玻璃瓶子,当当正正地落在秦进脚下,啪的一声,玻璃碴子乱飞,险些蹭到秦进的眼角。 秦钊哆嗦了一下,手里的酒瓶子直接捅过了界,大半瓶啤酒都洒到了桌面上。险些被殃及的秦进骂了句“我草”,直接跳了起来,道:“练飞镖回家练去,这是吃饭的地方!” 秦进这一嗓子吼得气壮山河,成功盖过一系列炝锅爆炒的声音,让自己的嗓门炸进了周围食客的耳朵里。一群或站或坐、或是举着竹签或是叼着小龙虾的吃烧烤群众齐刷刷地向他看了过来,秦进只觉眼前黑影一闪,紧接着自己的手腕就被拽住了,一个哭花了妆的年轻姑娘躲在他身后,结结巴巴地恳求:“哥,求你了,你救救我吧,求你了。” 这姑娘冷眼一瞅有点眼熟,没等秦进抽空想起来她究竟是谁家的倒霉孩子,三五个光着膀子纹着大花臂的一看就很社会的社会青年快步围了过来,带着一脸吊炸天的表情杵在了秦进对面。 其中一个脖子上挂着二斤金链子的大哥顺手抄起一个啤酒瓶,用瓶底儿指着秦进的鼻尖,道:“少他妈多管闲事儿,滚一边刨坑撒……” 没等金链子大哥把“尿”字说出口,秦进抡起一个塑料凳子对着大哥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金链子大哥的金链子是真是假暂且两说,他这脑袋倒是真结实,皮薄心脆的塑料凳子被撞得粉碎,小魔仙散花似的飘了满地,大哥“嗷”了一声就地蹲了下去,指缝里有血丝沁出来。 秦进活动了一下生疼的手腕,心道,要不是爸爸伤了韧带,这一下就不止沁血丝儿这么简单了,几个大老爷们欺负个姑娘,全天下男人的连都让你们丢出去了! 打架这种事儿不能犹豫,既然决心动手,就一定要快很准,占足了便宜再说。秦进不等金链子大哥的那几个小伙伴从懵逼的状态里缓过神,一脚踹在金链子的肩膀上,直接把他踹翻在了地上,然后膝盖一曲一垫,小腿迎面骨狠狠地砸在金链子的肚子上,金链子又是“嗷”的一声,既想捂头又想捂肚子,整个人拧巴着团成了一个半熟的麻辣小龙虾。 秦进发现他很留恋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畅快感,自从被迫跟家里出轨,他见谁都得哄着让着哭着求着,什么不相干的人都能到他面前抖两下威风,让他身体里像是憋了一团火,烧不起来,也不灭下去,全都团在胸口,闷得像是要爆炸。 就在秦进回头跟那姑娘说话,让她躲远点的时候,金链子大哥带来的小弟终于觉醒了,拳头一握,本着秦进的小腹就捣了过来。站在秦进身后的那姑娘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成心帮倒忙,竟然死死地拽住了秦进的手臂。 眼瞅着一记沙包大的拳头就要黏上秦进的衣角,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和肝胆俱寒的碎裂声同时响起,那个冲在最前头的小流氓侧身趴在一张餐桌上,手掌被尖头铁签子刺穿,牢牢地钉在了桌面上。钳子入木颇深,只是看着都觉得疼。 秦钊一边挽衣袖一边从秦进身后绕了出来,他手上还有血,额发散下来略略挡住了眼睛,衬得一双黑曜石似的眸子愈发冰凉锐利,眉峰一挑生生撑起一种侠之大者的气概,道:“还打吗?” 几个小流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咽了口口水,其中一个强笑道:“兄弟你混哪条路上的?留个姓名,以后我们躲着你还不行么。” 秦钊眼神淡漠地看了他们一眼,道:“不打就走,我点的菜马上就要上桌了,就着你们这几个货色,我吃不下去。” 几个人再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向后退了几步,真的是怎么来的,怎么跑没了影。 那个一直躲在秦进身后的姑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秦钊没理会,抬手在秦进后脑勺上轻轻一拍:“吃饭吧,饿了。” 110 周围的食客大概也是见多了这种情况,热闹一停,就各回各位,各吃各的,继续碰杯划拳撒酒疯。 给秦进做小龙虾的那位师傅估计早些年也混过江湖,一边颠勺一边冲秦钊挑了挑拇指,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小兄弟够烈性!” 秦钊笑了笑,道:“师傅您受累,再给我拿一张凳子两个杯子。” 师傅笑眯眯地一挥手,连声道:“好说好说。” 草草打扫过战场,秦进才想起来旁边还杵着个姑娘,直到那姑娘抽噎着喊了一声:“小进哥”,秦进才想起来这人是路西法的服务生,大家都叫她倩倩,跟小野关系不错。当年秦进没黑没白地混路西法的时候,没少从姑娘手里要果盘吃。 秦进从旁边拽了张干净的空凳子,示意姑娘坐下说,倩倩偷眼睨着秦钊的脸色,愣是没敢动,抱着手臂低着头,头发乱糟糟地散下来,衣服都被扯破了好几处。 秦进叹了口气,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路西法里应该没这号客人吧?” 倩倩抽噎了一下,低声道:“都怪,都怪我那个死狗男人,哦,也就是我男朋友。他,他在 分卷阅读141 外面欠了高利贷,还不上,跑了,把我扔给那群要债的,说是用我抵债。” 秦进一口啤酒险些咽进气管里,脑门上飞弹幕似的飘过五个大字儿——这他妈也行!心道,您家这位可真是渣得有棱有角。 倩倩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命和眼光都十分之凄苦,简单说完前因后果,就捂着脸不住地哭,那架势,扔在八达岭上就是新一任孟姜女,绝对能哭倒一溜小长城。 秦二少作为一个天然弯,在哄姑娘这门堪称高深的学问上可以说是毫无建树,面对一个哭鼻子的姑娘除了手足无措,还是手足无措,他甚至想干脆递过去一瓶冰啤酒,肩膀一拍,气壮山河的吼一句,这都不是事儿,来来来,咱爷俩干一个!好在理智化成的小人及时把他劝住了。秦进只能求救似的看向秦钊,道:“秦芳,你怎么看!” 没想到秦钊的目光根本没在他这儿,而是直愣愣地看着他身后的某个地方。秦进一时好奇正要转身,就看见秦钊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道:“跟我走。” 秦进对倩倩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向外走了几步,绕过各种遮阳伞的阻拦才发现二十米开外的地方聚集了七八个年轻人,正气势汹汹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秦进额角青筋一跳,心道,这年头人渣都这么嚣张么。 秦钊停车的地方离小吃街不远,秦进打开车门把倩倩送上后座,自己跳上了副驾驶。他前脚刚关紧车门后脚那群人就杀到了眼前,手里清一色的铁棒子,还有拿着带钉子的凳子腿的,秦小进忍不住啧了一声,心道,街头斗殴发展了这么多年,武器样式居然还是老一套,秦钊的车今天非得划成调色盘不可。 秦进脑袋里正跑马,就听秦钊低声说了句:“坐稳。” 话音未落,保时捷轰鸣着蹿了出去,直直地撞向那几个拦在车头前的小流氓。秦进只觉头皮一炸,下意识地满车找安全带往自己身上捆。坐在后座上的倩倩尖叫着捂住了眼睛,秦进连气儿都不敢喘了,眼看着那七八个小流氓慌手慌脚地向两侧退让,躲过卡宴的车头和轮胎。 其中一人抡起手里的铁棍子敲在了副驾驶那侧的玻璃上,秦钊一手握住方向盘有一手揽着秦进的脑袋将他按到,车窗玻璃在诡异的破碎声里裂成了一张蜘蛛网。秦钊没停车没犹豫也没估计到是否真的会撞到人,油门踩到底,直接冲了出去。 直到拐上主路,秦进还是有点惊魂未定,张大了眼睛看着秦钊,道:“我的哥,你是真不怕闹出人命啊!” 秦钊放慢了速度,用食指勾了勾秦小进的下巴,道:“本来就打算闹出人命的,这渣滓,见了血都不老实,非得断条腿才知道疼。” 秦进摇了摇头,小声道:“您可真能给警察叔叔添堵。” 秦钊笑了笑,抬眼透过后视镜看着吓瘫在后座上的倩倩,道:“你住哪儿?我送你吧。看这情况那群人不会善罢甘休,你要么回老家躲躲,要么去朋友那儿借宿两天,总之别自己一个人待着。” 倩倩完全吓白了脸,用带着鼻音的声音的道:“谢谢秦,秦先生,前面有个地铁站,您把我放那就行,我直接去火车站买票回老家,再也不回来了。那个死狗男人可坑苦我了。” 过一个红绿灯再转个弯就是地铁站,倩倩跟一大一小两个秦哥说了无数遍谢谢,才转身往地铁站的进站口走。秦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副驾驶上跳了下来,道:“倩倩,你等一下。” 小姑娘脸上的装已经彻底花得没法看了,抽搭着鼻子,满脸委屈。秦进叹了口气,把钱包里的整钞全都抽了出来,塞进倩倩手里道:“拿着吧,路上应个急。” 倩倩连连摆手,眼泪又要往下掉:“我不能拿,我真不能拿,今天已经够给你添麻烦的了!” 秦进仗着个子高,直接把钞票放进了她连帽外套的帽子里,道:“以后再处朋友的时候,多留几个心眼,别在遇上这种人渣,保重吧。” 说完,秦进直接转身上了车,卡宴开出去好远,透过倒车镜还能看见倩倩站在原地的身影。秦进又想叹气:“这年头,傻姑娘可真多啊!” 秦钊伸手在他头发上抓了抓,道:“傻姑娘多,傻小子不也挺多的么,我目测着那一打大钞,起码得八百吧?” 秦进像模像样地思考了一下,道:“没印象了,反正只多不少。” 秦钊笑了,道:“您都够格当选本年度最帅冤大头了!好好一顿烧烤又搅和了,咱再换地儿,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秦进单手拖着腮帮子,脑袋摇得跟拨浪鼓有一拼,道:“不吃了,不吃了。我今天可能跟饭有仇,一到吃饭的地方准没好事儿。咱们去河边转一圈吧,现在应该是看夜景的好时候。” 秦小进估计有点失误,这个时间并不是什么看夜景的好时候,而是广场舞大妈们放飞青春活力的好时候。河边的小广场上聚了四五个战队,音响一个赛一个大,调门一个赛一个高,领队的舞姿一个赛一个妖娆。 秦进坐在小长椅上看了一会就笑得不行,拽着秦钊评论说这个大妈一看就有腰间盘问题,那个大妈年轻的时候准有很多追求者。秦钊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拽出两个带着凉气的拉罐啤酒,秦进眼睛都亮了,道:“你从哪弄的?也没见你去超市啊。” 秦钊用拉罐磕了磕秦进的脑门,道:“逃跑的时候从隔壁桌上偷的。” 秦进华丽丽的囧了一下,冲秦钊比了比拇指——您永远是我哥。 街灯、音乐、啤酒,如果忽略那堆群魔乱舞的广场舞大妈,这氛围还真有几分意境。秦钊仰头吞了一大口啤酒,形状精致的喉结上下移动,向来没什么定力的秦小进只看了一眼就开始心猿意马,易拉罐在他手里被捏得变了形状,他凑到秦钊耳边,小声道:“我有点后悔拖着你来河边看夜景了,现在我只想回家,看你脱光衣服。” 111 秦钊用钥匙打开家门,刚走到玄关处秦小进就从身后腻了过来,嘴巴一张,对着秦钊的喉结就咬了下去。这一口咬得颇为结实,秦钊疼得皱了皱眉,用食指关节抵着秦进的下颌拉开两人间的距离,道:“你下嘴的时候也太没数了,再使点劲儿,我脖子都能让你咬断了!” 秦进笑弯了眼睛,道:“咬断了更好,我把你扒光了泡进福尔马林里,制成人体标本,每天对着撸一管。” 秦钊凑过去亲他的嘴角,逗猫似的小声道:“你可真够变态的。” 柔软的触感自唇角处向下弥漫,秦进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像是被塞进了一锅粥,咕嘟咕嘟地香气四溢,时不时冒出几个乳白色的浓稠的泡泡,让他再也无暇思考其他。 据说,爱人之间的吻是有魔力的,它可 分卷阅读142 以让灵魂落在柔软的天鹅绒上,栖息安睡;它可以让天使主动摘下金色的光环,跌落人间。 花洒里流出的水流有点烫,带着白蒙蒙的雾气浇在皮肤上,蒸腾起淡淡的粉红色。还没进浴室门的时候,秦进就咬着秦钊的裤链将两人剥了个精光,秦钊抚摸着他的发顶,笑道:“你这口牙还是多功能型的,什么都能干!” 秦进没言语,揽着秦钊的脖颈把他拽进了浴室,“咔哒”一声关门落锁。秦钊脑海里莫名闪过潘家小金莲妖娆的声音:“官人,奴家等你好久了!” 秦钊跑神的空挡里,秦进已经抬手打开了花洒,温热的水流浇下来,秦钊闭着眼睛忍不住仰面叹息了一声。刺黑的短发淋淋挺立,脖颈处脉络起伏,愈发显得筋骨硬朗轮廓深邃,是对“英俊”一词最好的诠释。 秦进盯着秦钊看了一会,只觉心跳快得像是脱了轨的小火车,咣当咣当,震得他眼前金星乱冒。不待秦钊睁开眼睛,他已经矮身蹲了下去。 身下蓦然一暖,竟是秦进含住了他,眼前闪过斑斓的流光,秦钊“草”了一声,手指顺势嵌进秦进的头发里,贴着发根一路滑道耳边,捏着他的耳垂反复轻揉,道:“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差点让你闪出来!” 秦进半抬起眼睛,似羞似怒地瞪了秦钊一眼,纯黑的瞳仁里雾气森森,漂亮得像是一对成色上等的古法琉璃。秦钊身子略微绷紧,忍不住向前挺了挺,用带着诱哄的语气,喃喃着:“宝贝儿,非常棒,再深一点。” 秦进脸上浮起色泽艳丽的红,他放软了姿势,乖巧地让秦钊往更深处顶了顶。膝盖磕在瓷砖上,有点凉,但是身体里有火焰在呼啸着肆虐,完全将这一点点凉意盖了下去。 情至浓时,不仅秦钊心意撩动,秦进自己亦难把持。 浴室里的雾气越来越盛,像是有独角兽奔跑的广袤仙境。秦进紧贴着覆在墙壁上的白色瓷砖,燃烧在身体里的火焰已成燎原之势,怒吼着,吞没万物。 秦进微微抬起沾满水汽的睫毛,湿漉漉的眼神自秦钊的侧脸上滑过,唇边浮起一点星亮的笑,秦钊莫名从他的神情里读懂了他没说出口的话——关于喜欢,关于爱,关于一辈子。 那些关键词让秦钊的心变得异常柔软,他拿出惊人的耐心将前戏扩展得无限长,如同一出没有配乐和台词的默剧,只希望剧中的两个人都能加倍快乐。 秦钊进来时动作很轻,扩张和润滑做得好,这种事情就完全变成了享受。 缓慢地填满,细碎的吻和爱抚,秦钊咬住秦进的耳垂用牙尖轻轻地摩,秦进痒得不行,笑着往他怀里躲,恰巧让秦钊撞入更深,更用力。 瓷砖太过光滑根本无处着力,秦小进作茧自缚,撑在瓷砖上的手臂在微微发抖,秦钊自身后扶住他的腰,让两个人都有依靠,然后放肆掠夺。 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秦进觉得在他被秦钊一点点吞没,如同鲸鱼沉落海洋,在深蓝色的氤氲水汽里无限下沉。 秦钊的手指带着薄薄的茧,越过秦进胸口和小腹,然后轻轻握住,用上力道反复轻柔。秦进的呼吸几乎停滞了,眼前只有炫目的光,他哽咽着哭出声音,喃喃地叫着秦钊的名字,带着点祈求的意味。 他说,哥哥,你快一点呀。 他说,哥哥,你抱抱我。 乖巧是秦进手里的一张王牌,轻而易举地就能让人陷入疯狂。秦钊近乎凶狠地咬住他的肩膀,将他翻转过来,抬起他的双腿盘在自己腰上,然后进入地更深,坚硬的东西狠狠擦过敏感的一点,带起两个人的节奏。 秦进彻底失去了着力点,完全依附着秦钊,被他送上天堂,再落入地狱。 快感累积成了风暴,放肆地穿过旷野与荒原,带起隆隆的回声。 秦钊抓住秦进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同自己接吻。这是一场完全由他来主导的戏,秦进将所有权利都交给了他,自己则安心做一个奉陪者。 他愿意陪他抵死狂欢,也愿陪他一生孤寂,只要那个人是秦钊,无论做什么他都愿意奉陪。 多傻的小孩,多幸运能遇见这样的小孩。 最后的时刻两个人都乱了节奏,秦钊都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就这么被一个小十岁的孩子牵走了心神。 秦进脱力似的倒进秦钊怀里,吮着他的喉结小声叫哥哥。秦钊把用过的套子扔进垃圾桶,挤出沐浴液揉出满手的泡泡替秦进洗澡。 秦小进向来是爽完就耍赖,躲在秦钊怀里等着人伺候。 秦钊在他屁股上拍了拍,笑着问他:“疼不疼?” 秦小进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花洒里的水顺势冲进嘴巴,他呸呸呸地吐了两下,道:“有点儿,很小的一点儿。” 秦钊动作缓慢地将沐浴露涂满他的全身,路小秦进时还刻意多关照了记下,秦进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道:“别乱动,没力气了!” 秦钊笑着在他腰上亲了亲,哄孩子似的无限妥协:“好好好,不乱动,你说了算!都听小娘子的!” 112 在浴室里头折腾完,秦进算是彻底没劲儿了,懒洋洋地往卧室里的大床上一瘫,内裤都懒得伸手去拿,就着昏黄的小夜灯开始刷手机玩游戏,身下的床单被他拧得皱成了一锅天津大麻花。 秦钊收拾完浴室里那乱糟糟的一堆,绕回卧室,一眼就看见他弟赤条条地扔在大床上对天晾鸟,造型十分不雅。空调嗖嗖地往外吐着凉风,吹在身上瞬间撩起一片鸡皮疙瘩,这温度,估计连二十度都不到,这不是上赶着找感冒是什么! 秦钊一巴掌抽在秦小进的后腰上,把内衣外衣摞一起,一并扔到他脸上道:“好歹捂上点,咱家一共就俩人,您那尺寸都进不了前三,露出来显摆什么!” 事关男性尊严,秦进登时就炸了,手机往床边的小柜子上一撂,立起膝盖,直挺挺地跪在床上,小腰板往前一挺,道:“埋汰谁个小呢!睁大眼睛看看,明明虎虎生威的!” 秦钊一面是真怕冻着这位祖宗,一面又忍不住想笑,拎起床上的被子迎头那么一罩,把秦小进整个人都包了进去,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在外面,像是探听风声的土拨鼠。 秦进在被子里拱来拱去,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活动空间,秦钊抢在他炸毛之前关了夜灯连人带被子地一并搂在怀里,紧紧地扣在胸前,道:“是是是,您老威风着呢!不闹了,乖乖睡觉。” 一边说着一边像模像样地打了个哈欠,像是真累得不行了。 俩人今儿一整天经历的事情都有点多,秦进也不忍心再闹秦钊,在秦钊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香香软软地窝了进去,从神态到动作,都像极了皮毛柔软的小猫 分卷阅读143 崽。 在浴室里放肆折腾完,真的到了床上,反而可以心无旖旎地聊聊天,不用担心碰枪走火。秦进有心想问问秦钊关于那篇八卦报道和他工作的事儿,但是这个话题无论怎么起头都像是在质疑秦钊的能力和两人间的关系。秦进在心里拟定了无数个句式,又逐一否决,纠结得眉毛都要皱起来了。 秦进那点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他哥的,秦钊屈起手指在秦进光溜溜的脑门上印了个脑瓜崩,温声道:“想什么呢?一副心浮气躁的样子。” 秦进伏在秦钊胸口上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那味道让他觉得无比安心。心安的感觉涌上来,纷杂的烦恼感奇迹般的散了下去。秦进想,秦钊要做什么就去做吧,他可以不听不看不问,做一个专心信任的傻瓜。 这样想来,心里悬空的那块石头倏然落了地,秦进揉了揉微微发痒的鼻尖,小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哥真好。” 仿佛真的心有灵犀一般,秦钊了然地笑了笑,温热的掌心自秦进的发顶抚过,落在赤条条的脊背,动作无比轻揉,秦进听见秦钊微沉的嗓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烈度:“有我在呢,什么都不要怕,就算是天塌了,也砸不到你头上。” 秦进没再说话,只是张开手臂箍紧了秦钊的腰。 半梦半醒间,秦进感觉到秦钊翻了个身,以更亲密的姿态将他圈进了怀里,秦进弯起一个带着孩子气的笑,主动往秦钊怀里靠了靠,他听见秦钊叹息似的声音:“以后别那么傻,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多想想自己,人善被人欺,懂不懂?” 秦小进打了和哈欠,唇齿黏连,含糊不清地道:“人善人欺天不欺!别人欺负我,我就回家找我哥!我跟你说,我哥可厉害了!他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没有之一……” 秦钊拉高被子盖住秦进的肩膀,一双眼睛在浓郁的夜色里仿佛带着某种烈度,他像是在对秦进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是啊,我必须成为一个厉害的哥哥……” 这一觉睡得无比的沉,如果不是柜子上的电话震得跟过了电似的,秦进捉摸着他能从太阳上班睡到太阳下班,水都不带喝一口的那种。 他还在闭着眼睛摸索着找电话,就听见秦钊“喂”了一声,秦进瞬间想到他在学校里闹出的幺蛾子还没来得及跟秦钊坦白,这要是学校打过来的…… 秦小进瞬间就精神了,一个鲤鱼打挺,从秦钊怀里弹了起来,慌手慌脚地去抢电话。秦钊还有些迷糊,被秦进这一连串的反常动作吓了一跳,握着电话眯眼看着他道:“这是我的电话,你抢什么?你的在枕头底下呢!” 秦进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吐出半口气。 这么一闹,两个人全醒了。秦进从枕头底下摸出电话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七点,去医院给老妈送早饭刚刚好。 秦进翻过身,先是在秦钊脸上啃了一口,然后从他身上迈迈过去,钻到浴室里洗漱去了。秦钊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道:“妈爱吃同源祥的抄手和千福楼的蟹粉包子,你每样都买点,钱不够,跟我说。” 秦进叼着牙刷从浴室里探出来半个脑袋,道:“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秦钊睡眼迷蒙地抓了抓头发,道:“妈刚缓过来劲儿,咱俩就组团往她面前凑,这不是诚心添堵吗?今天你别去上课了,在医院装一天孝子吧,我去把车修了,明天替你。” 提到“上课”两个字,秦小进心里一虚,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又钻回浴室里去了。 兄弟俩一前一后洗漱完,秦进下意识地到秦钊的衣柜里找衣服,秦钊一巴掌抽在他的后脑上,道:“穿自己的!总穿我的,完事儿还不洗,你坑傻小子呢!” 秦小进一边套T恤,一边龇牙咧嘴地冲秦钊做了个鬼脸。 秦钊先带秦进去同源祥买了抄手,又去千福楼买了蟹粉包子和红豆薏仁粥,然后把他撂在了医院门口。为了买个早点居然跑遍了大半个城市,秦进捉摸着,他兄弟俩也真够得上二十四孝了。 秦进从副驾驶上跳下来,单手撑着车门对秦钊道:“晚上你来医院接我吧,咱们一块去菜市场买条鱼,早就说好要做红烧鱼了,结果到现在都没吃上。” 秦钊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了声“好”。 秦钊坐在车里目送着秦进朝住院部的方向走,愣了一会,手机再度响了起来。他塞上耳机,就听见宋敬崎像是从冬眠里醒过来的大型兽类般懒洋洋地道:“好久不见啊我的秦总,出来凑一局?” 秦钊剥了片口香糖放进嘴里嚼着,透过后视镜,他看见自己眼睛里沉着沼泽般黑沉的颜色,淡淡地应了声:“老地方见。” 113 秦钊口中的老地方是一家射击俱乐部,早些年一群二代无法无天得厉害,仗着年轻精力旺盛,天天折腾幺蛾子,那架势,无论搁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一帮该拖出去凌迟的死纨绔。 晚上灯红酒绿酒池肉林,一手酒杯一手揽着浓妆艳抹的姑娘,奢靡的party的开了一场又一场,每一次睁开眼睛躺在怀里的人都不一样。白天要么开车着豪车绕着山路玩的士狂飙,轻则断根肋骨或者大腿骨,重则连人带车栽下盘山公路,油箱炸裂暴起一朵蘑菇似的云;要么蹲在俱乐部里对着靶子疯狂释放荷尔蒙,金色的弹壳瀑布般自手心里倾泻下来,眼睛里酝起赤红的颜色。 与前者那种典型的大脑充血的活动相比,秦钊更喜欢热兵器带来的悸动感。隔音耳麦、护目镜、靶子立在正前方,保险推开,子弹上膛,硝烟和枪械独有铁腥味混在一起,那位味道足以让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陷入疯狂,仿佛连阳光都染上了金属的烈度。 秦钊赶到俱乐部时,宋敬崎已经在那里等了好一会了。衬衫的扣子没扣好,露出大片斑驳的胸膛,腰带收紧,显得腰线劲瘦流畅,黑色的军靴擦得一尘不染,脚边架着一把4.6mm口径的HK步枪,一股子斯文败类的气息。 宋敬崎用鞋尖勾了勾HK的枪托,道:“先来一盘?” 秦钊脱下外套交给身后的服务生,将HK捞了进手里掂了掂分量,脑袋里瞬间蹦出一串数据——德国HK公司最新研制的单兵自卫武器,装备德国警察和特种部队。采用模块式设计,主要有机枪组件、枪托组件、枪管组件、供弹具,总共69个零件中有27个件为塑料件。 工作人员鸣哨示意靶位准备妥当,秦钊掀起眼皮看了宋敬崎一眼,后者姿态优雅地做了个“您先请”的动作。秦钊没言语,带上护目镜进入了用消音板间隔开的射击位。 暴虐与征服是男人的天性,当手指扣住扳机的时候,秦钊觉得他一直压抑的天性在缓慢 分卷阅读144 觉醒。打出去的明明是橡皮子弹,却让他有一种杀器在握的森冷感觉。瞄准镜上的十字星将他的瞳仁切割成半明半暗的混合体,像是法老手中的邪恶水晶,流转着恶魔的衣角。 枪托死死地抵着肩膀,后坐力将筋骨撞得生疼,耳畔仿佛传来苍鹰的鸣叫,秦钊想,我果然是天生的亡命徒。 直到把弹夹里的子弹全部打光,秦钊轻喘着停下来,甩着手臂活动酸疼的肩膀。 宋敬崎看了一眼工作人员报抄回来的数据,对秦钊挑了挑拇指,道:“不用比了,我认输。难怪周潭想尽了法子要把你纳入麾下,你他妈就是个天生的暴力狂。” 秦钊将外套搭在臂弯里,香烟斜叼在嘴上,道:“换个地方说话吧。” 俱乐部占地颇广,除了射击场还有休息区和娱乐区,宋敬崎包了个台球室,又让人从他预存的酒里挑了两瓶好的送过来。 开酒的服务生穿着大红色的抹胸裙,蓬松的及腰卷发,看起来充满了异域风情。宋敬崎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高脚杯,顺便用小指勾了勾她形状精致的下巴,服务生笑着回了一记如丝的媚眼。 秦钊斜靠着球案,挥开凑过来试图给他点烟的服务生,对宋敬崎道:“我没工夫看你调情,我妈还病着呢,有屁快放!” 宋敬崎咬着高脚杯的边沿笑出满脸的不怀好意,道:“最近秦总的日子不太好过吧,家里头那点事儿被人捅上了八卦头条,依着您家老头的爱面子程度,估计活剐了你的心都有。” 秦钊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把球杆往案子上一摔,转身就走。宋敬崎见状赶紧凑上来装孙子:“秦哥秦哥,我错了我错了,您老消消气儿,我真的有正事要跟你说。” 秦钊脚步依旧不停,宋敬崎叹了口气,贴着他的耳根低声道:“许铭深出国前在我这儿留了点东西,让我掐着时机交给你。” 太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猛地一听还以为是幻觉。秦钊眼睛里爆出冰雪似的寒光,对宋敬崎道:“姓宋的,你撒谎也得扯个像样的理由。许铭深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你们俩要是能扯到一起去,王八都他妈能上树!” 宋敬崎笑着把秦钊拽了回来,抬手挥散了杵在一旁的服务生,端起杯子抿了口红酒,道:“许铭深不是被人推倒的,他是自愿退下去的,外头流传的那些神话似的所谓真相,全是假的。他说他前半生欠了太多债,再不还怕是来不及了。” 秦钊皱起了眉毛,道:“他的事儿,你怎么会知道?” 宋敬崎笑了笑,将另一只高脚杯递到秦钊面前,直到秦钊抬手接过杯子,才继续道:“他救过我的命。十五年前,我跟我爸被仇家堵了,老头子带着保镖逃得飞快,顾不上我,是许铭深帮我扛了一记冷刀子,救了我一条命。他那时候不怎么体面,不要我的钱我也不要报恩,我以为他就是个疯子,没想到再见面时他成了许家大少爷。” “十五年”三个字从宋敬崎嘴里吐出来的时候,秦钊确实被震了一下,这两个看似八竿子到不到一起的人居然在十五年前就有了交集,这背后究竟还躲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事儿…… 宋敬崎吐了口烟雾,从烟盒里拆出一张纸来搓成团,隔着球案扔到秦钊面前:“他托我转交给你的,东西你拿走,我欠他的情也就还了,从此各不相干。” 秦钊抬手接住纸团,剥糖纸似一层层打开,不禁愣了愣。 那张纸居然是一份名单,列举着即将出狱的重刑犯,还有…… 宋敬崎弯下腰简单对了对角度,然后迅速起杆,红球翻滚着落了网,他在球身相撞的清脆声音里对秦钊道:“许铭嘉憋足了坏要给你们兄弟俩好看,只要许家还在,你们兄弟俩就别想过消停日子。” 秦钊仰头把被子里的红酒喝尽,道:“许家倒不倒无所谓,我想要的是许铭嘉的命,他必须死。” 宋敬崎杵着球杆笑得像个进村前日本翻译官,道:“他死在国内会很麻烦,得让他死在外面才行。” 秦钊“叮”的一声将酒杯倒扣在吧台上,看着宋敬崎道:“你跟我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这一次,我们来一次明码标价的相互利用吧。” 宋敬崎舔了舔嘴角:“我猜你给出的条件一定非常诱人,诱人到由不得我拒绝。” 秦进推门开病房们走进去,一眼就看见秦妈妈般坐在病床上慢条斯理地喝粥,护工将一碟洗好的水果放在沙发对面的小茶几上,听见开门声,转过身看见秦进手里的大包小包不禁楞了一下。护工是秦钊请的,没跟秦进打过照面,试探着问了一句:“您是来探病的吗?” 秦进站在门口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从护工身边绕过去,走到病床旁边,有些尴尬地晃了晃手里的袋子,道:“我记得你爱吃同源祥的抄手和千福楼的蟹粉包子,特别去买了点,还热着呢,你……” 秦进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秦妈妈把端在手里的小瓷碗放在了桌子上,对护工道:“张姐,我吃饱了,麻烦你把餐具收了吧。” 秦进叹了口气,心道,热脸贴冷屁股原来就是这个滋味。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站着,还是该坐下,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尴尴尬尬地杵在一旁,看着被秦妈妈称为“张姐”的护工忙里忙外。 “昨天你爸爸跟我说,要我不要太钻牛角尖。”冷场了好一会,秦妈妈突然开了口,秦进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跟自己说话,连忙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坐在离病床最进的椅子上,低眉顺眼地摆出一处聆听教导的样子。 张姐极有眼色地寻了个理由出去了,秦妈妈抿了口温水润了润喉,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衬得她神色苍白,透出一种病态的执拗感,她侧头看着秦进,目光依旧是凉悠悠的:“他说,儿子大了不由娘,我们两个老棺材板早晚都会走,日子究竟要怎么过,还要靠你们自己拿主意,他劝我放宽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秦进没想到老爸会跟老妈说这样的话,鼻子一酸,差点没出息地哭出来,他哽了一下,手臂向前探了一下,想要握住秦妈妈的手,没想到秦妈妈向后一躲,让秦进扑了个空。她继续道:“道理是没错,但我就是接受不了。秦进,我告诉你,不管我是活着还是死了,就算我被烧成了灰装进了骨灰盒里,我也不会谅解你们两个。在我眼里,同性恋就是病态,乱伦更是变态中的病态。我接受不了,永远都接受不了。” 好像被人当胸捅了一刀,周身的血液自数寸长的伤口中汩汩流出,手和脚急速冰凉。秦进被那种透不过气般的感觉压抑得说不出话,沉默了好一会,硬着头皮咬牙道:“那我也明说了吧, 分卷阅读145 我和秦钊是不会分开的。您接受得了也罢,接受不了也罢,我们两个已经下定决心要一起过完这辈子。现在我没有工作,经济情况不太好,等我稳定下来,我们会买一栋大点的房子,一起上下班一起还房贷。等年纪再大一点,我们可能还会收养个孩子,小男孩,秦钊教他看书识字,我教他弹琴打球。等他长大了,我会告诉他,爱情有很多种样子,不一定非要异性才能相吸,毕竟人不是磁石。” 秦进觉得他很久没在秦妈妈面前心平气和地说这么多话了,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甚至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眼巴巴地看了眼秦妈妈手里的玻璃杯,悄悄吞了口口水。 秦妈妈握着杯子的手猛地紧了一下,紧得骨节都泛起了森冷的白色,她移开落在秦进身上的目光,冷笑着道:“这样说来,我们也就没什么聊下去的必要了,你走吧,有张姐照顾我就够了。不需要你床前尽孝,你的孝心,我也承担不起。” 话说到这份上,确实没什么可聊的了。秦进站了起来,给秦妈妈手里的杯子又注了点温水,道:“中午别吃医院食堂里的饭菜了,油盐重,一定不合口味,我……” 秦进话说到一半再次被打断:“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秦进点了点头:“那,您休息吧。” 本来想着要在医院里耗一天,居然就这么空了下来,还真有点不知所措。秦进先是换了家医院复查了一下手上的伤,大夫说恢复得不错,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还要看复健情况和天意。秦进本想在医院里报一个疗程的康复训练,一问价钱,再一看银行卡里的余额,登时只能苦笑。 他现在连半个疗程的钱都没有。 以前是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小少爷,从今往后,他得学着养活自己了,说不定还得顺带着养养秦钊。 秦进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顺着林荫小路慢悠悠地往前走,没地方去也没事情做,整个人都空唠唠的。路过一件手工首饰店,秦进付了个加工费,让店主把凯撒的项圈改成了手带,宽度在一寸左右,没有任何装饰,只加了个古铜色的搭扣。 秦进皮肤偏浅,骨节又精致,衬着黑色的手带和古铜色的搭扣,意外地好看。 店主是个画着哥特式妆容的年轻女孩,她盯着秦进的手腕看了半响,道:“我能拍张照片,放到网店上去吗?只拍手和手腕这里,不会拍脸。” 秦进笑了笑,说没问题。 店主找出来一支黑色的钢笔让秦进拿着,镜头下修长十指自由舒张,骨节精致如雕塑,钢笔和腕带上的金属搭扣微微反光,那种凛然而禁欲的感觉能透过玻璃镜头直扑到人的脸上。 店主打开电脑稍微调了下光和比例,吹了个口哨,道:“你骨形太好,可以考虑一下做手摸,老天爷赏饭吃。” 秦进对着屏幕看了一会,也觉得不错,就让店主把修过的图传了一份给他,他拿去发了个微博。 秦小进微博上粉丝不少,他又八百年不更新一回,一群姑娘急得眼珠子都绿了,猛地见到福利,差点扑上来把他生撕了。 图片发出去不到五分钟,评论和转发就炸了锅,一群捧脸捂心,还有嘤嘤嘤卖萌求嫁的。 横竖没事儿可做,秦进随便找了个露天的冷饮店,坐在阳伞底下刷微博看评论。眼前突然一暗,有人挡住了阳光,抬起头就看见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女孩对他伸出手:“好久不见啊,秦进。” 秦进楞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人叫陈果,是秦妈妈介绍给他的那个一肚子奇葩理论的心理学博士。 秦进没敢握她递过来的手,只是略略点下头,顺便把手机塞回到裤袋里,道:“好久不见啊,我妈让你来找我的?” 陈果扶了扶眼镜,笑道:“其实,你没有必要这么防备我,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抛开这层雇佣关系,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偏见。” 秦进没接话,心道,我不是怕你,我是怕电击治疗把我电废了。 秦进不说话,陈果干巴巴地站在那里就显得有点尴尬,她耸了耸肩膀道:“好吧,为了挽救我在你心中的形象,我决定给你看样东西。你妈妈虽然是我的雇主,但是她的一些想法太过极端,我并不是特别赞同,所以,我觉得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 这话说得无比玄妙,秦进不可能不好奇,追了一句:“什么东西?” 陈果隔着眼镜笑弯了眼睛,道:“我家就在附近,进来喝杯茶怎么样?” 秦进心里有点打鼓,但好奇心像猫爪子似的闹着他的五脏六腑,最终心一横,站起来,道:“你家里不会安装着一套电击器械,就等着我上门呢吧?” 陈果依旧弯着眼睛,笑眯眯的,看起来毫无恶意。 115 陈果的住处的确离得很近,走过一个红绿灯就看见了小区的影子。路上秦进接到了秦钊打来的电话,说车还在维修,问他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秦进瞄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陈果,顺嘴扯了个谎,说自己刚把老妈捋顺了毛,想再接再厉尽尽孝。 秦钊在电话那头笑个不停,埋汰他是当代黄鼠狼,连尽个孝都带着不怀好意的意思。 秦进怕被秦钊听起来端倪,没敢扯太多,草草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秦进这边自觉谎话编得天衣无缝,秦钊那边却心知肚明,背景音里一溜的车水马龙,那不是医院里该有的动静。更可况老妈的逆鳞他捋了这么多年都没捋顺,就秦小进那点道行,吹牛逼都不带这么吹的。 秦钊坐在休息区的吧椅上,眼睛看着4S店的伙计手脚麻利地拆下旧玻璃、换上新玻璃,手里转啊转的玩着自己的电话,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心里已经晃过无数个念头。他闲聊似的问店主,我这车如果想倒手,您看能给个什么价钱? 这年头做生意的都是看人下菜碟,秦钊一身商务精英的派头还掺杂点匪气,个子高,身材又好,墨镜半架在鼻梁上,衬得一双眸子厉得可怕,放在哪都是扎眼的存在。 店主不敢怠慢,客客气气地道:“您这车是11年的新款,刚上市的时候内地都买不着,得去香港提货,配置不错,保养也跟得上,保险和相关手续齐全的话,倒到原价的百分之五十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我建议您还是采用置换的方式,以您这车的底数,再稍微加点钱,就能换辆更好的。” 店主给的报价很中肯,秦钊笑了笑,说我考虑一下吧。 更换玻璃需要点时间,秦钊等得无聊,跑到店外的树荫底下去抽烟。一首夹着烟尾,一手按亮了手机屏幕,在拇指在通讯录里滑来滑去,好半天才挑中一个名字。 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迎头就是一通稀里哗啦的麻将声,震得人脑仁疼。祁远 分卷阅读146 明显有点喝高了,在一堆杂音里咋咋呼呼:“三缺一啊秦哥,来凑一脚吧,赢了你拿走,输了全算我的,好久没见怪想你的。” 秦钊把电话稍稍拿远了些,咬着烟头道:“给你两分钟时间,找个安静的地儿跟我说话,不然我掀了你的麻将桌。” 秦钊把电话扣在腿上对天发了会呆,阳光有点刺眼,他勾起墨镜带好,顺便把烟尾吐进了垃圾桶里。再拿起电话,对面明显安静了,祁远“铮”的一声敲亮打火机,道:“你可是越来遇难伺候,说吧,什么事儿!” 秦钊弯腰掸了掸裤子上的褶皱,道:“我把名下的车和存款都给你,再加上一点投资和股票,够不够从你姐夫开发的楼盘里换一套商品房的?全款无贷!” 祁远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的烟,骂了句我曹,扯着脖子嗷嗷地冲秦钊喊:“我去你奶奶个爪的!你知道我姐夫那儿住的都是什么人,一套房子什么价吗?全款无贷!你让我拿肾去给你填坑吗?” 一听这态度秦钊就知道八字有撇了,笑呵呵地补了一句:“拿肾填多没意思,你明知道你姐夫想要什么。后天我去挑房,记得留个好位置给我!” 祁远骂街的水平在二代里也是数得上号的,气哼哼地道:“你他妈这是要攒嫁妆吗?头回见你对房子这么上心!” 秦钊笑了笑,卖乖道:“瞎说,我明明是在攒聘礼!” 祁远跟他姐夫有猫腻,秦钊是早就知道的,所以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敲竹杠。表面上敲的是祁远,哑巴亏还得是那位居心不良的房地产商来吃。 打完电话,车窗玻璃还没换好,秦钊给店主留了联系方式,然后打车直奔医院,他有点好奇,秦小进又在搞什么花样。 秦钊去往医院的时候,秦进已经进了陈果的家门。 房子是一室一厅的老房子,面积不大,但收拾得挺干净。客厅的墙壁上涂着绿色的墙面漆,做工有点糙,边边角角处还能看见白色的墙面灰。电视对面摆着一个布艺沙发和木质茶几,陈果指了指沙发,对秦进道:“别客气,随便坐。” 秦进刚坐稳屁股陈果就端了两杯柠檬水出来,秦进还真有点渴,接过来喝了一大口,一股说苦不苦说酸不酸的味道直冲脑门。秦进差点喷出来,心道,姐姐,你这柠檬不会过期了吧! 客厅里就一张沙发,陈果挨着他坐了下来,道:“秦进,你是知道的,我一直认为性向这个问题不是不可更改的。” 女士香水的味道迎面扑来,秦进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道:“跟同性恋聊改变性向的话题,就相当于指着和尚骂秃驴。陈博士,你在搞研究的同时应该想办法提高一下自己的情商,不然你很难在社会上立足!” 陈果被秦进不轻不重地噎了一下,脸上的神色有点变,她咬了咬嘴唇,看着秦进道:“你妈妈当初找上我的时候,说的很直白,只要我能改变她两个儿子的性向,她就会给我一大笔钱。这笔钱对我太重要了,没有钱我就没办法完成手头上的实验研究,完不成实验,我这么多年的书就算白读了!” 秦进差点被她气笑了,摊了摊手,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改变我?心灵疏导还是找个电棍来给我一下?” 陈果没接他的话,自顾自地道:“可是后来你妈妈又找到了我,她改变了要求,说只要我能怀上你的孩子并生下来,她愿意给我双倍的价钱。” 秦进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陈果的话是什么意思,他骂了声我曹,杯子一摔,起身就要走。站起身的瞬间眼前猛地一黑,脑袋晕得像是要从脖子上掉下来,秦进怎么站起来的又怎么跌坐了回去,他敲着太阳穴恨恨地道:“你在水里放了什么东西?” 陈果还是那副神情呆滞的样子,嘴唇抖了好半天才吐出完整的句子:“吗啡,四十毫克。” 秦进脑袋里迅速翻涌过几个关键词——中枢神经兴奋、致幻、生理性依赖。 陈果的手已经摸上了他的小腿,嘴里神经质似的念叨着:“秦进,你想象过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是多么美好的体验吗?等到他出现在你面前,等到你把他抱在怀里,你就会发现,什么性向,什么同性恋异性恋,统统都不重要了。你会把所有感情,所有寄托都放在孩子身上,你会像爱自己的生命一样去他爱!让我给你生个孩子吧,有了孩子,所有的矛盾都迎刃而解了!” 脑袋里像是住进了一个蜂巢,嗡嗡地杂音吵得秦进差点吐出来,他抬腿踹开陈果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在吼:“你他妈读书读傻了吧!你他妈离我远点” 陈果脸色苍白,僵尸似的往秦进身边凑:“放弃吧,单凭意志力是拮抗不了吗啡的。你就当睡了一觉,醒来一切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争吵,不会再有异样的目光,以后你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116 陈果的声音里带着诱哄的味道,秦进只觉脑袋像是灌了铅般沉重,所有感官都被蒙上了一层磨砂玻璃,朦胧混沌,听不透彻,也看不透彻。眼前有光影闪动,恍惚中似乎看见了秦钊的了脸,他说,不怕,哥哥在呢。 哥哥。 秦进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陈果的手已经攀上了他的大腿,摸索着去解他的腰带。秦进不知从来借来的力气,猛地推开陈果,挣扎间他从沙发上跌了下来,额头狠狠地撞上茶几尖锐的边角,血沁出来,带着刺目的红,却丝毫不觉得疼。 没有痛感,四肢无力,中枢神经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亢奋。 眼前的重影又加重了几分,有时是秦钊,有时是陈果,有时是秦妈妈冰冷的眼神,种种图像纠缠在一起,混沌成一滩难看的色块。 陈果犹不死心,扑上来试图控制住秦进,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没用的,别挣扎了,这么大计量的吗啡,别说人了,神仙都受不了。我需要钱,你就当是帮帮我可不可以?求你了,帮帮我!” “滚开!滚开!”秦进嘶吼着,憋着一口气从陈果的桎梏中挣了出来,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厨房。厨房很小,摆放着什么器具一目了然,秦进一只手撑在操作台上,一只手颤抖着打开了煤气阀门。 刺鼻的气味从管道里涌出,迅速填满了整个厨房。秦进从口袋里翻出打火机,撬开盖子,火石对着煤气,森白的齿列在唇瓣上留下深深的印痕,他红着一双眼睛看向陈果,哑声道:“要么让我走,要么大家一起死在这儿,你自己选!” 陈果脸色苍白,腿抖得几乎站立不住,喃喃着:“没用的,那么大计量的吗啡,你……” 不待陈果说完,秦进暴起全身力气吼:“不想死就他妈滚开!” 话音未落,人已弹了出去,秦进一脚踹开防盗门, 分卷阅读147 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楼道。 眼前是一团团颜色各异的光影,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清。他摸索着走出电梯,走上车水马龙的街道,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有人从他身边狠狠地撞过去,撞疼了他的肩膀,撞得他险些栽倒在地。 手机摔了出去,钱包也摔了出去,有人跟在他身后不停地喊:“小伙子,你东西掉了!” 顾不得了,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只想见到秦钊,只有在秦钊身边他才是安全的。 秦钊,秦钊。 秦进发了疯似的念着这个名字,全身都在抖,他迎面扑向一辆出租车,前保险杠撞到了他的腿,惯性让他向后仰倒。司机从车窗里探出来半个脑袋破口大骂:“你不要命了吧!想死回家割腕!” 秦进脸上全是涔涔的冷汗,他哆嗦着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报出了秦妈妈住的那家医院的地址。司机见他神志不清不肯开车,秦进抓起一样东西就往风挡上砸,歇斯底里着:“开车!快他妈开车!” 浓郁的香味爆开时,秦进才反应过来,他砸的是放在车里的玻璃香水座。尖锐的碎片散了一手,有些甚至嵌进了肉里,司机几乎被吓傻了,手忙脚乱地打着方向盘。 耳畔是隆隆的异响,骨骼酥软得像是中了毒,光斑和色块混在一起,眼前是一个天旋地转的世界。秦进跌撞着摔进病房里时,秦妈妈正半靠在病床上看杂志,护工守在一边,满室安静。 秦进“咚”的一声撞进去,把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张姐直接掩着嘴巴尖叫出声,指着秦进额头上的血痕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秦妈妈吓得弄掉了手上的杂志,看着秦进直问这是怎么了? 秦进眼睛里蓄满了泪,唇边却弯出一个苦涩的笑:“妈,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恨你!” 秦妈妈的脸色骤然僵硬,秦进依旧在笑,那笑容里渐渐溢满讽刺,刀子似的刺进秦妈妈眼睛里。他抬脚踩上窗台,唰的一声打开玻璃窗,带着热气的风迎面扑来,站在九楼向下眺望,整个世界都萎缩得如同一帧映画,巨大的高度落差让人眼晕。 秦妈妈彻底失了方寸,哆嗦着从床上摔了下来,床脚绊住了她的腿,她站不起身,只能半趴在地上朝秦进伸出手:“你要干什么!下来!” 她哭着命令张姐:“快去报警!去叫人!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 巨大而夺目的光芒自身后打照过来,秦进像是陷落在火焰之中,眼角发梢无不跳跃着金色的光。他半坐在洞开的窗框上,上半身几乎悬空,风声骤然汹涌,将他的衣角吹拂得凌乱不堪,他看着秦妈妈,眼珠被水光浸得湿亮,恍若琉璃:“我说过要跟他永远在一起,宁死都不会背叛他。我是真的喜欢他,非常非常喜欢,为什么你一定要逼我把事情做绝!” 秦进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一条腿越过窗栏。 秦妈妈完全失了气力,只能不停地哭。大夫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身后跟着拿着镇静剂的小护士和专业的谈判专家,原本空旷的病房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乱糟糟的,失去了控制的。 阳光大片大片地筛落下来,刺得秦进阵阵眼晕。楼下似乎聚满了人影,警车和消防车一齐呼啸,混乱的声音落在他耳朵里变成绵长的叹息。 吗啡的药效涌上来,什么都听不真切,什么都看不真切,只有那人的名字带着地震般的烈度滚过他的大脑皮层。 秦钊,秦钊。 秦进魔怔了似的不住地念着心上人的名字,反反复复,不住呢喃。肺腑之间,唇齿之间,皆是同一个人的印记。 秦钊,秦钊。 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就这么难。 据说执着到极处,是会出现幻觉的,混乱中,秦进似乎真的看见了秦钊。他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朝他伸出手,脸上带着英俊而温和的笑,他说:“你站那么高做什么?下来好不好?我们说好了,晚上要一起去吃的。你惦记了很久的红烧鱼。” 秦进试探着抓住秦钊递来的手,宽厚的掌心里有着他熟悉的温度。 指腹上染着薄薄的茧,触感有些粗糙,但是温暖加倍。 是秦钊,真的是秦钊。 秦进放松了所有戒备,顺着秦钊的力道跳下窗台,踉跄着扑进秦钊怀里。熟悉的味道和温度包裹住了他,耳朵紧贴着胸膛,胸膛里是他熟悉的心跳。 吾心安处,即是吾乡。 原来这就是心安的感觉。 秦钊动作轻缓地拍着秦进的肩膀,帮他顺气:“不怕,哥在呢,不怕了,乖。” 秦进在秦钊怀里安静地闭上眼睛,像是累极了,沉沉睡去。 不怕了,哥哥在这儿。 对不起啊,哥哥还是来晚了。 秦钊轻轻亲吻着秦进的额头,动作温柔得近乎小心翼翼。 大夫冲过来,试图把秦进扶到移动病床上,秦钊反手将他推了一个踉跄。上了年纪的老大夫这才发现,那个面貌英俊的年轻人眼里竟然浮着一层赤红的光,如血亦如泪,带着腾腾的杀气,只是看着都会让人心惊。 老大夫吓了一跳,哆嗦着道:“他现在需要注射纳洛酮来拮抗吗啡,你得让他躺下来,拖得越久情况越糟。” 秦钊用力闭了下眼睛,把那些从骨头深处涌上来的暴虐与嗜血统统压下去 秦进躺在病床上被一群大夫送进了加护病房小心照料。 秦钊狠狠抹了把脸,揉散眼睛里残存的血光,然后走到秦妈妈面前。秦妈妈依旧在哭,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住秦钊的手臂:“你弟弟……拦住你弟弟……” 秦钊脱下外套罩在她身上,然后将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低声道:“妈,我相信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虎毒不食子,你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把秦进往死路上逼,你必须告诉我你都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 117 秦妈妈像是被人抽走了精神头,瞬间就显出了老态,头发凌乱地散下来,没了往日气势迫人的样子,被秦钊搀着慢吞吞地坐回病床上,也不说话,眼睛里包着一包泪,直勾勾地盯着空气里的某一处。 秦钊心知这状态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挥手叫来张姐,让她好生守着。 张姐点点头,丝毫不敢怠慢。 折腾出这么大的乱子,消防来了,公安来了,医院的领导也来了一堆,还有看热闹不怕事儿的各路媒体,总得出来个人给个说法,不然明后天的报纸都有头条了。 秦钊翻出手机拨了刘向华的号码,这小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打得一手好太极,找来他帮忙再好不过。 这头刘向华的电话刚接通,秦妈妈突然开了口,涩着嗓子道:“从小就是这样,他要 分卷阅读148 是闹起来,只有你降的住。亲爸亲妈的话,都不听,就听你的。他眼里就只有你一个。” 秦钊草草跟刘向华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退回到床边握着秦妈妈的手,耐着性子道:“秦进是个好孩子,很乖也很孝顺,如果不是有人把他逼到了绝路上,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妈,你告诉我,那个女博士你是从哪儿找来的?” 秦妈妈直勾勾地看着秦钊,像是根本就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眸子里光芒惨淡,完全是老人迟暮的样子。 原来让一个人苍老,让一个人崩溃,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秦钊有点感慨,更多的是心累,他搂着秦妈妈的肩膀,用上些力气紧了紧,道:“我知道,今天这事儿不怪你,你也吓坏了,我都知道。” 秦妈妈转过头伏在秦钊肩膀上嘤嘤地哭,眼泪鼻涕一水儿地往他身上抹,秦钊按了按跳痛的前额,心里像是刮过一场声势浩大的台风,所有条理与逻辑都被搅和成了乱糟糟的一团,留下一地斑驳的伤痕和狼藉。 秦妈妈害怕,他又何尝不怕,当他看见秦进站在窗台上,逆着阳光周身斑斓时,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害怕是个什么滋味。 他第一次体会到被逼上绝境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 置之死地而后生,如若现在不抓紧机会翻身,那么他和秦进真的要一辈子任人鱼肉了。 秦钊心里闪过诸多念头,他从秦妈妈怀里拽出自己的手臂,嘱咐张姐好生照料,一边拨电话一边往僻静的地方走。小护士匆匆跑过来告诉他,秦进的状况已经稳定了,还在嗜睡,再过半个小时应该就能醒,问他要不要去看看。 秦钊握着电话摇了摇头,他现在一旦见了秦进,见了那个宁死也不肯背叛他的小家伙,就什么都做不了了。满心沉甸甸的温柔和心疼,会困住他的脚步,让他只想守在秦进身边,让他不忍露出狰狞的面目去还击敌人。 那个小鬼,真的是他的软肋。 所以,不论多么渴望,多么心疼,都要忍耐。 秦钊把右手紧握成拳放在嘴边狠狠地咬,咬到破皮见血,满嘴腥甜。 刘向华来得很快,西装笔挺,面容沉着。秦钊在电话里跟他草草说了下事情的经过,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打好了腹稿,从公安、消防到各路媒体,一路滴水不露地周旋过去,等到挨个送走了各路菩萨,他自己也是汗湿了脊背。 媒体暂时都安抚了下去,不会大幅度的报道,最多在报纸上的旮旯里提一嘴,化名青年情绪不稳意图跳楼,公安干警和消防人员如何如何,这已经是最两全其美的办法。 护士说秦进还在睡,秦钊没敢进病房去看他,只是隔着房门上的玻璃窗遥遥瞅了一眼,然后冲刘向华扬了扬手中的烟盒。两人是典型的一狼一狈,心有灵犀的指数极高,登时达成同盟,缩到安全通道里偷摸抽烟。 打火机亮起,在两人中间暴起一个小小的光团,秦钊盯着那团火光看了一眼,瞳仁深处煞气腾腾。刘向华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副恶鬼似的样子了,拿捏着力道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秦钊摆了摆手说了句“我没事儿”,话音未落,电话再度响起,刘向华现在真是怕透了这声音,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秦钊嘴里斜吊着烟,额头低着墙壁,听宋敬崎在电话那端絮絮地道:“秦进是见过一个名叫陈果的女博士之后开始不对劲的。我让人去摸了一下那个女博士的底,山区里来的穷孩子,过苦日子长大,上了大学之后学会了挥霍,从一个叫麻三的人手上借了数十万的高利贷。” “麻三?”秦钊喃喃地念叨了一嘴,一时间没想起来这是那座庙里的和尚。 杵在一旁的刘向华猛地拍了下大腿:“麻三?这人我有印象,他不是许家老二许铭奕带出来的人么。” 刘向华嗓门不小,被宋敬崎一字不差地听了去,那个天生一张狐狸脸的青年阴恻恻地笑,道:“没错,就是他。秦钊,你们全家都被姓许的摆了一道,差点连小少爷的命都搭上,真是耻辱也真是丢人。” 眼见着秦钊挂了电话,刘向华叼着烟卷啧了一声,道:“姓许的一家门拢共就那么点智商,全都长在老大许铭深的脑袋里上了,剩下那俩就是发育成人形的草包!他俩能想出这么绕的一个局来坑你?我是不信的!” 秦钊透过安全通道里的小窗向外看了一眼,恍惚中似乎又看见了秦进陷落在火焰里的背影,他背着自己,站在极高的地方,说着宁死也不肯背叛的话。 秦钊只觉胸口一阵闷疼,捂着嘴巴咳了两声,拿开手时,看见掌心里溅着几星血沫子。他沉默着拽出纸巾来擦了擦手,低声道:“你不信,我也不信。” 凭许铭嘉那个棒槌想不出这么多弯弯绕来,坑他不算,连秦妈妈都踩了一道,整个秦家都跟着得鸡犬不鸣。 母子离心,互生怨怼,差一点连人命都闹出来。 这么坑人的局,累死许铭嘉两回他也想不出来,必然是有高手在后头指点着。 许家兄弟是被谁当了枪使,鹬蚌相争,那个躲在后头捡便宜的渔翁又是谁。 周潭冰雪雕就般的精致五官在眼前冷冷闪过,秦钊瞳仁里的森森煞气又浓了几分。 刘向华嘴唇动了动正想说话,安全通道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西装周正的年轻男人站在台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秦钊,道:“少爷,先生要见您。” 这人是秦爸爸的司机,跟了老爷子好些年了,算是亲信。 让亲信来请,秦爸爸要跟他谈的恐怕就不是家事了。 秦钊扔了烟头吐出半口气,一双眼睛黑到了让人心惊的地步。 118 还是那个小花园,上次他跟秦进在这又哭又闹,演了好大一出戏,这次没了秦进在旁边搭台子,就他一个人跟老爷子面对面,还真有点不习惯。 秦钊见老爷子在小圆桌边上坐得腰杆溜直,下意识地就想去摸烟,动作进行到一半生生忍住了。 少往火上浇点油吧,老爷子也不是没干过拿拐棍敲他脑袋的事儿。 秦钊一向不怕跟人拼气势,他正打算火力全开,老爷子一反常态率先开了口,道:“你说你能处理好,这就是你处理问题的方式?眼看着你弟弟跳楼?” 秦钊叹了口气,道:“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秦爸爸哼了一声,眉毛都是立着的,道:“你的保证已经不管用了,我说过我会把秦进送走,不管你同不同意,他同不同意,都得走。我不能眼看着你们两个,把老秦家的脸面赔个精光!” 秦爸爸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关节在桌面上重重一扣,“哒”的一声,像是古时候县太爷手里的惊堂木。 “啪”的一声,各有赏罚,尘埃 分卷阅读149 落定。 秦钊盯着老爷子的侧脸看了一眼,眉心处有深锁过的痕迹,他抬手撑着桌沿,低声道:“秦进这个样子你送他走?你就不怕他跳楼跳到纽约去?您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送他走,相当于送他去死!” 秦爸爸目光一闪,黑沉沉地像是层层堆叠的阴云,压着嗓子道:“他不走,那你走?” 秦钊哽了一下,总觉得老爷子这是话里有话,偏偏找不出漏洞在哪。他垂下眼睛顿了两秒,道:“行,我走!” 秦爸爸终于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极冷,又带着某种沉重的味道。 傍晚的时候秦进才慢悠悠地醒过来,起先意识不太清楚,眨着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睛四下找人,秦钊把床板摇高,递了杯清水到他嘴边,道:“润润喉吧,打了一天的吊瓶,容易口渴。” 秦进张嘴咬住杯沿,被淹没的记忆一点点涌了回来。秦钊眼见着他的脸色一点点白下去,心知他是回过味儿来了,坐在床沿上把人抱进怀里,道:“没事儿了,都过去了。” 秦进缩在秦钊怀里胡乱点了点头,哑声道:“哥,我没打算跳楼,也没打算吓唬咱妈。我就是脑子不清醒,陈果,就是那个女博士,她摸我大腿,我怕我一时没控制住,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我就想着赶快让自己醒过来,别对不起你,我不想让你失望。” 秦进一脸委屈巴巴,像是被踩疼了尾巴的小仓鼠。 秦钊把下巴搁在秦进的脑袋顶上,抬手去捏他的脸,小声道:“傻乎乎的,下次别这么冲动,你亲哥都快被你吓死了。” 秦进埋首在秦钊怀里,没看见秦钊眼底泛出的淡淡的红色。他抬手环住秦钊的腰,低声道:“秦钊,我真的好喜欢你啊,你能不能亲亲我……” 声音听起来有些含混,莫名有种撒娇的味道。 秦钊挑着秦进的下巴抬起他的脸,先是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跳过鼻梁落在了他的嘴唇上,安安静静地贴合。 没有仿佛烈火焚烧般的辗转与厮磨,却有一种此生相依的温暖与柔软。 那是灵与肉的融合,早已成为密不可分的整体。 秦进听见秦钊的心跳在耳边砰砰砰的响着,那一瞬间,他觉得格外满足。 他还活着,还好好地守在秦钊身边,真好。 他爱的人也爱着他,真好。 他们还有那样漫长的未来与很多时间,真好。 那些暂时还解决不掉的烦恼,终会被时光治愈吧。 秦进自我安慰似的想着,突然听见秦钊喑哑的声音,他说:“秦进,我们可能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了。” 秦进觉得他的脑袋和耳朵一并出了问题,他看见秦钊的嘴唇在开合,偏偏听不懂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秦进一脸怔愣地看着秦钊,喃喃着:“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秦钊觉得嗓子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他狠狠咬了下舌尖,刺痛和血腥的味道弥散开来,他看着秦进的眼睛,听见自己魔咒似的声音:“我说,我们要分开一段时间。” 他去掉了“可能”两个字,抹杀了所有转圜的余地。 秦进半靠在他胸前仰头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才小声道:“你还是生气了对不对?我坐在窗台上的时候看见楼下围了很多人,有警察有消防有媒体,我让你丢人了对不对?所以你生气了。我知道错了,你骂我吧,打我也行,我真的知道错了。” 秦进拽着秦钊的手朝自己脸上回去,秦钊蜷起手指缓冲掉了所有力道。 生平第一次,他不敢去看秦进的眼睛。 生平第一次,他把他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的小男孩逼入了绝境。 “我真的知道错了,原谅我吧,行不行?”秦进眼睛里浮起泪水的影子,水光粼粼,沾湿了蝶翼似的纤长睫毛。 “我不是在怪你,也不是在跟你赌气。”秦钊扳着秦进的肩膀,手上用了很重的力道,甚至有点颤抖,他准备了成千上万个理由,却没有一个能说的出口,只能来来回回地重复同一句话:“我们暂时分开一点时间。” 秦进的眼睛里暗得没有一点光,他看着秦钊的脸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他笑了一下,有眼泪掉下来,顺着鼻梁一路滑下去:“你救我干什么?让我跳下去摔成一滩烂泥多好!你他妈救我干什么!” 秦进转身把秦钊压倒在病床上,抬手就是一拳头,眼泪和拳头一起掉下来,凌乱地砸在秦钊身上:“我他妈拼了命的保持清醒,就怕自己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儿,怕你会失望!结果呢?就换来一句分开?秦钊,你但凡还有一点心,都不会跟我说出那两个字!我把命都交在你手上了,你就这么对我!你他妈就这么对我!” 住院部很静,秦进嘶吼的声音在走廊里传出去很远,大夫带着护士匆匆跑了过来。他们强行把秦进从秦钊身上拉开,病号服崩开了线,白色的塑料扣子散了一地。 秦进哭得嗓子都哑了,名叫心脏的位置千刀万剐一般的疼,他哭着朝秦钊喊:“我不要跟你分开,我不要!” 秦钊转过身避开了他的视线,对医生道:“给他推一针安定,病房的门和窗子都锁好。” 秦进忽然有一种预感,一旦他在安定的作用下睡着,他就再也见不到秦钊了。 他拼劲全力挣扎,力道大得几乎将手臂甩脱臼,一个医生加一个护士根本按不住他,又进来了两个男护工。 所有人一齐扑上来,将他死死地扣在床上。 窗外是沉沉的夜,那样黑,那样暗,如同他的眼睛。 无边无际的黑,无边无尽的暗。 再不会有光。 秦钊背过身去没有看,玻璃窗映出他没有表情的脸。 他听见秦进的声音渐渐变小,喃喃着:“我不要分开,求你了,求你了……” 有设么东西从秦钊眼睛里掉下来,极烫的一滴,被他抬手抹去,消失不见。 119 秦钊在秦爸爸面前点了头,答应秦爸爸他会暂时离开,但是他究竟要去哪,要做什么,没人知道。秦爸爸要的似乎只是一个承诺,似乎只要这两个人分开,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大夫按照秦钊的意思给秦进推了安定,那个傻孩子直到睡着了还在掉眼泪。秦钊突然很想到他的梦里去看一看,看一看他的小男孩会不会连做梦的时候都是难过的表情。 大夫把秦钊堵在走廊的角落里问他到底要怎么办,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总不能一直靠安定来维持冷静。 大夫姓陈,早些年受过秦爸爸不小的恩惠,算是秦家的嫡系,但他的忠心似乎只给了秦爸爸,没有匀一点到两兄弟身上。秦钊靠着墙抽了大半根烟,道:“给他吃点药,让他睡三天,两天之后,我爸会来处理 分卷阅读150 的。” 陈大夫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很平静地点了点头,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人,早就冷成了一块石头。 离开,是个残忍而仓促的决定,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却又都来不及了。 走出住院部的大楼,一眼看见那个名为司机实为亲信的年轻男人站在绿化带的树荫下,身形很直,带着股刚正不阿的派头。秦钊心里冷笑,知道这是老爷子派来盯梢的,怕他阳奉阴违搞花样。 秦钊也不躲,径自走了过去,在那人肩膀上敲了一下:“我爸让你来的吧?” 秦钊这一下使了点损劲儿,故意让这小子疼一会。那人面不改色,把手上的烟尾扔进垃圾桶,利落地伸出手:“我叫柯阳。少爷要出国,免不了跑来跑去的买东西办手续,我是司机,跟在您身边也方便些。” 秦钊抬头看了眼日渐阴沉的天空,刚好有一群鸽子飞过,鸽哨声苍凉刺耳,有种王朝末世般的压抑感。秦钊突然笑了一下,目光很冷,他道:“我动作快,你可千万跟住了。” 柯阳自带车来,奥迪A字头,款式有点老。上车的时候秦钊想起来,秦进曾经跟他吐槽说,这款车已经到了喝威士忌都得加枸杞的年纪。 唇边隐约浮起一抹笑容的影子,眼神一错被柯阳瞄了个正着,那个人精似的家伙也笑了,道:“我一直觉得小少爷长得算是顶好看了,可是跟您一比,到底还是差了些火候。老先生只说您急着出国,别的都没交代,也不知道您机票定了没,要不要我现在安排人去定?” 秦钊心中感慨,老爸真是防他防到了骨子里,一点喘息的时间也不打算留给他。 他坐在副驾驶上透过后视镜盯着柯阳看了两秒,道:“去德国,机票还没定,要后天的航班,你去安排吧。” 柯阳点头说好,转头又问秦钊现在打算去哪? 秦钊说:“我现在打算找个地儿把你灭口。” 柯阳笑了笑,道:“我胆子小,您别吓唬我。” 秦钊敷衍着也笑了一下,道:“去我的公寓吧,行李还没收呢。 路过保安岗时秦钊探出头去刷脸,笑点很低的保安大哥随意聊了两句,说今天回来的真早啊秦先生,怎么没看到您弟弟。 单是弟弟两个字都能让秦钊心轻轻一软,他笑了笑说,小孩贪玩,还在外面野呢。 秦钊微妙的表情变化没逃过柯阳的眼睛,一边停车入库一边不轻不重地戳了秦钊一句,道:“您和小少爷感情真好。” 秦钊看了他一眼,表情变得十分耐人寻味。 进了家门,秦钊指挥着柯阳换上拖鞋,自己却大大咧咧地穿着皮鞋走了进去。他前脚踏进卧室,柯阳后脚便跟了进来,道:“收拾行李很麻烦,我来帮您吧。” 秦钊很想一拳头砸在他脸上,转念想到这是老爷子的授意反而坦然了,干脆把自己撂在小沙发上葛优瘫,指挥着柯阳弄这弄那。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秦钊也没打算带什么,老爸让柯阳盯他盯得这么紧,也明摆着不许他带走什么。银灰色的登机箱里只装了必要的证件和几件换洗衣服,算上行李箱本身的重量,可能还没个西瓜沉。 有柯阳忙前忙后,秦钊自然清闲,他屈起手臂垫在脑后望天发呆,余光滑过那张黑色的大床时,想起秦小进赖床撒娇时的样子,整颗心像是被扔进了火堆里,反复炙烤,烈火煎熬。 真疼啊,秦钊把指节含在嘴里重重地咬下去,原来与你分别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柯阳动作很快,收拾完行李,秦钊又说口渴,让他去客厅倒杯温水进来。 柯阳点头说好,他前脚走出卧室,后脚秦钊就落了反锁,摸出手机拨通了刘向华的号码。 刘大仙老神在在,张口道:“怎么样,被逼进死胡同了吧。” 秦钊开了衣柜一边挑衣服一边道:“老爷子不许我在国内带着,后天的航班飞德国,你去找宋敬崎,他会告诉你全部的计划。” 刘向华在电话那端轻轻叹息,道:“秦钊,这一步踏出去,你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秦钊道:“从我跟秦进滚到一张床上那天开始,我就已经回不了头了。帮我照顾好他,算我求你。” 刘向华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从秦钊嘴里听见“求”这个字,也不知道是该震惊还是该感慨,压着嗓子说了句:“放心吧。” 其实流向换很想告诉秦钊,我会照顾他,至于他过得好不好,就不是我能保证的了。你带走了他生命里所有的热情与光,他怎么会好。 这话太伤人,说者不忍,听者诛心,所以,还是咽了吧。 这边电话一断,那边就响起了敲门声,秦钊放慢了动作,就着那点略显急促的声音换了内衣外衣,扣好腰带,拉直裤线,才走过去划开门锁。柯阳端着水杯站在外面,活像是酒店里的保洁员。 秦钊看了一眼柯阳手里的玻璃杯,笑着道:“我突然不渴了,走吧,送我回我爸那。” 柯阳一愣:“您今晚住在那边?” 秦钊还是笑,脾气很好的样子,他道:“我不回去,我怕我爸睡不着。” 柯阳笑了笑,道:“您说的对。” 一家四口两个住了院,家里是从未有过的冷清。秦钊拎着箱子踏进家门时,秦爸爸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机里播着很吵的综艺节目,越发显得周遭冷冷清清。 秦钊叫了声爸,柯阳叫了声先生。 秦爸爸对柯阳挥了挥手,对秦钊道:“刚泡的好茶,尝尝。” 秦钊一天没吃饭,看见那汪绿汤就觉得胃部隐隐犯抽,他从橱柜里刨了小半碗凉米饭,把他爸递过来的半杯好茶一股脑地倒进碗里,搅和搅和,站在那对付着吃了。 秦爸爸恨不得拿鞋底子抽他,啧了一声:“越来越没个人样。” 混个半饱又洗了碗,秦钊甩着一手水珠子重新回到沙发上坐好,道:“机票定了,后天的航班,德国。您放心,说出去的话,我一定做到。” 秦爸爸端起茶杯嗅了嗅茶汤,半晌才道:“到了那边打算做点什么?进修个学历?” 秦钊笑了,道:“您觉得我还有那耐心吗?先玩一段时间吧,有几个朋友在那里,没准儿会搭伴干点事儿。” 秦爸爸点了点头,抿了口茶汤,道:“我就一个要求,三年之内,不许回来。 120 秦爸爸说出那句“三年之内不准回来”后,客厅里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秦钊脸上没什么表情,顿了顿,站起身直接往楼上走,穿着拖鞋的脚步踏在木质楼梯上,莫名有种沉重的味道。 “秦钊”,秦爸爸突然叫住了他,秦钊没回头,听见秦爸爸继续道,“我只是希望你们两个都拥有正常的人生。” 秦钊冷笑了 分卷阅读151 一声,声音跟电视里吵闹的背景音乐搅在一起,听不出是愤怒还是讽刺,他道:“秦进呢?还好吗?” 秦爸爸抬手揉了揉鼻梁,不过几天的功夫,他仿佛老了五岁不止,淡淡地道:“发烧。” “他这是心病”,秦钊忍不住在他爸心窝子上戳了一嘴,“得靠心药医。退烧针治标不治本。” 秦爸爸没在做声,秦钊拖着慢悠悠的步子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合拢,窗帘拉严,秦钊没开灯,仰面倒在床上,彻底把自己浸在了黑暗里。 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了一下,过了好一会,秦钊才翻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等你的 没有称谓没有落款,甚至连标点都没有,却让秦钊感受到了撕裂心肺般的疼痛。他在没有一点光亮的黑暗中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仿佛回归母体的婴儿,手机屏幕死死地贴在胸口,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紧挨着他的心脏。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我会的等你的。 难受的感觉从胃里蔓延出来,越过经络,爬进心室,在胸膛里撕扯出刻骨的疼。 秦钊张嘴咬住身下的床单,死死地,眼睛里涌起湿润的感觉,温温的,像是白色的羽毛。他闭上眼睛,继续咬紧牙关,咬得牙龈生疼也不肯放开。 疼不可怕,可怕的是疼痛背后的东西。 那些漫长得见不到面的岁月,那些无法有交集的白天和夜晚,他的小男孩要怎么熬过来。 他一手将他的小男孩带进了风月场,让他懂得如何在爱情里获取极乐,又亲手将他送往冰雪皑皑的极境。 秦钊,最终,你还是害了他。 疼痛的感觉在肆意扩大,连嗓子都在疼。 然而,那都不重要了。 身体上的疼怎么能和心里的煎熬相比,怎么能和他说出“分开”时秦进眼睛里骤然黯淡的颜色相比。 仿佛有大雪铺天盖地地落下来,掩埋了很多故事很多人。 秦钊抱着电话睁着眼睛在完全黑暗的房间里过了一夜,第二天走出房门时,秦爸爸迎面看见他明显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是有话要说,终是没有做声。 秦钊没心思分析他爸的心理变化,折进浴室洗澡换衣服,当他抹去洗手台前镜子上的水雾,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才明白秦爸爸脸上为什么会出现惊讶的神情。 不过是一夜的功夫,他鬓边已经有了些许斑白的影子,很少的一点,不仔细看并不醒目,却是真切地存在着。 一夜白头吗?要变成杨过啊这是。 秦钊一边弄须后水一边自嘲地笑了一下,随即他就意识到这个关于杨过的比喻有多不吉利。 杨过等了小龙女十六年呢。 十六年。 手上重重一抖,刮胡子的刀片从脸侧划过,留下一道沁着血珠的痕迹。 秦钊双手撑在洗手台上,脊背深深地折下去,如同迟暮的老人。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站了很久很久。 午饭的时候柯阳来了家里一趟,说机票已经准备好,一切顺利。 秦钊瘫在沙发上看综艺,脸上贴着一个卡通创可贴。秦爸爸站在楼上看着他,道:“要走了,去医院跟你妈妈和秦进打声招呼吧。” 秦钊拿起遥控器换台,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用了,您转达一下就好,见了面也没什么可说的。” 秦爸爸又盯着他看了一会,转身进了书房。 柯阳不尴不尬地杵在客厅里,秦钊等了一会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掀起眼皮懒懒地睨了他一眼:“还有事儿?” 柯阳笑了笑:“听先生说,您这一次出国时间可不短,走之前不去跟朋友告个别吗?我可以送您过去。” 秦钊顿了一下,突然伸出手指朝柯阳勾了勾。柯阳不明所以,弯下腰探过身,秦钊抓起茶几上的水晶果盘就往他的太阳穴上砸,柯阳听见风声有异,连忙后退,水晶盘子爆炸般在他脚边摔得粉碎。 柯阳变了脸色,瞪着眼睛看向秦钊。 秦钊换了个姿势继续瘫在沙发上,电视里的综艺依旧吵闹,他对柯阳道:“别以为我爸信你,你就能在我面前抖威风,你还差得远呢。” 柯阳脸上的神色变了一轮又一轮,最终压着嗓子说了声:“告辞。” 临出国的前一天,秦钊哪都没去,窝在沙发上看了整整一天的“奔跑吧,大兄弟”。给水就喝,给饭就吃,连电话都没有打出去一个,乖得像是转了性。 秦爸爸心怀恻隐,天再度黑下来的时候,他开了瓶茅台,倒提着两个小酒盅,对秦钊道:“咱爷俩喝一杯?” 秦钊刚洗完澡,头发和眼睛都是湿漉漉的,带着一种纯粹的黑。他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道:“不喝,戒了。” 秦爸爸一愣:“什么时候开始戒的?” 秦钊没看他,转身往楼上走,边走边道:“现在。” 秦爸爸脸色一僵,抬手砸了酒盅,想想还是憋闷,又把那瓶一口没喝的茅台也原样砸了。 十点三十的飞机,九点四十分,柯阳把秦钊送进了机场大厅。登机牌还没换,秦钊踢了踢脚边的行李箱,对柯阳道:“等等,我去下卫生间。” 所有的证件都在行李箱里,秦钊身上只有一部电话,连现金都没有。柯阳不怕他耍诈,说了声:“好。” 秦钊在柯阳的注视下走进离他最近的那间洗手间,早有人等在那里给了他一套尺码略大的运动服。秦钊在肩膀处垫了几块海绵,又在腰上绑了件衣服,活生生让自己大了一圈,然后压低棒球帽的帽檐,挡住大半张脸。 等在外面的柯阳低头看表,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甩脱了妈妈的手,在大厅里跑来跑去,一不小心撞在秦钊的行李箱上,箱子倒下来,砸疼了他的腿。小男孩仰头开哭,柯阳蹲下身将小男孩抱了起来,问他哪里痛。 小男孩的妈妈急匆匆地跑过来,一边训孩子一边道歉,各种声音乱糟糟都搅在一起,柯阳的视线被挡住,一个穿着运动服带着棒球帽的身影从他的余光里一闪而过。 十分钟后,机场广播里响起相关播报。十五分钟后,播报愈发频繁,柯阳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冲进卫生间检查了每一个隔断,哪里还有秦钊的影子。 冷汗岑岑地落下来,柯阳硬着头皮给秦爸爸打电话:“先生,我,我把人弄丢了。” 秦钊走出机场大厅,按照短信里的车牌号码找到了那辆出租车,秦钊坐进车厢,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谭先生让您来的?” 秦钊点点头,司机再不多言,车子沉默着滑了出去,融进车流。 转过三条街便是闹市,出租车在家乐福门口停下,秦钊摇下车窗向街道对面看去,一辆抹了牌照的英 分卷阅读152 菲尼迪停在路边。 做贼似的,至于么。 秦钊将垫肩用的海绵拆下来扔进垃圾桶,打开英菲尼迪的车门坐了进去。除了司机车里还有一个中年人,坐在副驾驶,笑呵呵的看起来面目和善。 中年人道:“我姓郑,是谭先生的管家,秦先生叫我老郑就好。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了。” 老郑打开放在膝盖上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对秦钊道:“一个小时后,我们会通过私人直升机把您送到中缅边境的山区里。档案袋里是您的新身份,一旦进入边境地区,合作正式开始,世界上再没有秦钊,您也不能和以往的亲朋联系。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秦钊已死。” 秦钊绕开袋子上的结绳,几张A4纸从里面掉了出来,他只看了一眼便笑了:“克钦人?周潭不去写真是可惜了。” 老郑也笑了,道:“谭先生说克钦人自幼习刀,骨子里带有血性,跟您很像。” 秦钊点了根烟,道:“你们谭先生太看得起我了。” 老郑只是笑,没再说话。秦钊降下车窗,把手伸出去弹了三下烟灰。 五分钟后,英菲尼迪悄然开动。不远处,一辆迈巴赫缓缓降下车窗,宋敬崎把架在鼻梁上的墨镜朝下勾了勾,对刘向华道:“一下是水路,两下是陆路,三下是空路。看来我们要回去研究研究,今天都有哪些民用小飞机飞了哪条航向了。” 121 中缅边境有什么? 秦钊仰面看着直升机旋转不休的机翼,脑海里滑过几个冷冰冰的名词—— 万恶的金三角、潮湿幽深的雨林、归属不明的武装势力、人间炼狱般的兵工厂、还有随时随地都在发生与上演的死亡。 那是开始也是终章,有救赎也有更深的沦陷。 一旦踏进去,就不可能干干净净地走出来。 直升机割裂出的强劲气流几乎将人掀翻,老郑将一部卫星电话递到秦钊手上,大声道:“谭先生有话跟您说。” 卫星电话长得有点像曾经风靡一时的抗摔神器诺基亚,秦钊握着电话朝远离直升机的地方走了两步,耳边杂音渐消,周潭慢悠悠地调子清清朗朗地传了出来,他说:“秦钊,希望我们的合作能足够愉快。” 秦钊舔了舔被风吹到干裂的嘴唇,有血腥的味道弥散在唇齿之间,带着火热的烈度。秦钊发现他挺喜欢那味道,忍不住用牙尖咬下去,将裂口撕开,成功地获得了更多的腥甜的味道。 周潭在电话那头自顾自地道:“作为你的合作伙伴,为了表示诚意,我准备了一份见面礼,希望你能喜欢。” 秦钊握着电话下意识地朝老郑看去,据说人活到一定岁数都会自动升级成老狐狸,这位谭先生的贴身管家,显然早就已经体现完成了进化。老郑打开手中的密码箱,秦钊看见一部通身银亮的手枪安然陈列其中,纯钢打造的枪身,握柄出嵌有黄金和宝石,漂亮得像一件艺术品。 秦钊拔出手枪,食指卡在扳机扣里绕了个枪花,两千克的空枪质量并不是理想数据,但秦钊喜欢这种沉甸甸的感觉,犹如握着一个人的性命。 他将手枪收进腰间,对电话那头的周潭说了声:“我喜欢这玩意儿。” 周潭淡淡地应了一句:“那就好。” 老郑没有登机,他站在机舱外对秦钊摆了摆手,道:“我只能送您到这里了,您多保重。” 杂音太大,说话都得靠吼的,秦钊懒得开口,抬手弹了下腰间的□□,唇边浮起一点隐约的笑。 直升机原地拔起,斜飞入空,秦钊屈膝坐在机场门口,看着脚下渐渐远去的世界,眼睛里满是黑沉的颜色。 也许真的是心有灵犀,病房里一直高烧不退的秦进突然睁开眼睛,正在更换点滴瓶的小护士被吓了一跳,连忙探手去摸他的额头,秦进拽住小护士的衣袖,哑着嗓子一声接一声地叫着那个名字—— 秦钊,秦钊。 他的嘴唇在微微发抖,手也是颤抖的,瞳仁上覆盖着一层生理性的水膜,像是走错了星球的小王子,惶恐而无助地叫着那个名字—— 秦钊,秦钊。 只是,这一次没人能给他回应。 病房里的窗子没关好,有风吹来,豁然洞开,夕阳金灿灿地落下去,一个火热的季节就此走入了尾声。秦进盯着那抹末日余烬般的颜色看了很久,失去焦点的瞳孔被洗得发亮,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来,掉在枕头上,泅开小小的痕迹。 我会等你的。 你要快点回来。 老话说病来如山倒,对秦进而言,这回倒下的估计是座珠穆朗玛,还是钢筋混水泥的那种,差点把他压死在下面。他在医院里躺足了五天才勉强爬起来,烧退了,人也瘦了一大圈,往镜子前一站,活像见了游荡人间的白无常。 从骨子透出来的憔悴感,丢了魂似的苍白孱弱。 出院那天,秦爸爸开车,秦妈妈亲自上手替他收拾东西,秦进站在一边看着,很久才道:“秦……我哥呢?” 开口说话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全哑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 秦妈妈的动作顿了顿:“听你爸说,原本是打算去德国的,司机刚把他送到机场,他就不见了。” 秦进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窗外有落叶飘过,秋天了,万物凋零的季节。 回家后秦进拎着箱子径自走进秦钊的房间,秦妈妈跟在他身后,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秦进指了指那张空荡荡的黑色大床,道:“我哥之前的租的房子已经退掉了吧?以后我就住家里吧,睡我哥这间,我那间改成客房或者储物室都可以。” 秦妈妈叫了一声“小进”,秦进迅速转过身,道:“我很累,想睡一会。” 直到听见关门落锁的声音,秦进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些。屋子里很静,整个世界都是静悄悄的,秦钊的东西都已经被搬走,连床单和被褥都是新换的,就算他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茧,也嗅不到任何属于秦钊的味道,就好像那个人从未与他有过任何交集。 就这么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秦进翻了个身,咬住被子的一角,把所有哭喊都压在喉底。 不能哭,不能哭。 眼睛越来越湿,头一涨一涨地疼。 这就是绝望的感觉吧,比死还要难受。 出院之后,秦进窝在家里,确切地说窝在秦钊的房里又睡了两天。反复地梦魇,惊醒,再梦魇。 冷汗一身一身地出,连床单都湿透了。 他一次又一次梦见秦钊抱着他亲吻他的额头,呼吸间带着极淡的烟草味道,睁开眼,只有满室冰冷的黑暗。 扔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 分卷阅读153 备忘录里的消息提醒。秦钊家的浴室里碎了一块瓷砖,他存了备忘录,提醒自己找个瓦匠师傅来把那块坏瓷砖换掉。 存备忘录的时候设错了时间,本该周末提醒的待办事项今天才提醒,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物非人也非,他的家和爱情都没有了。 手机又开始震动,是个陌生号码打进来的电话,秦进心里闪过一点微弱的期盼,按下接听键的瞬间一个热热闹闹的声音撞了进来:“是秦进吧?那个,我姓祁,你哥哥的朋友,之前我们在饭局上见过的。内什么,你今天要是没有其他安排的话,能不能出来一下,你哥给你留了点东西,在我这儿。” 秦进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动作过猛,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单身撑着柜子站了好一会才哑声道:“我马上过去找你,你发个定位给我。” 祁远发来的定位是个刚建好的楼盘,秦进在电视广告上见过几回,价钱和设计都非常小资。 秦进是打车过去的,他随手从衣柜里拽了件T恤,没穿外套,走出家门才感觉到冷,又不想耽误时间回去加衣服,咬牙硬撑。 祁远站在小区门口,一眼看见他T恤都撑不起来的孱弱样子,啧了一声,道:“你哥肯定不愿意看见你这样。” 秦进没搭话,咳了两声,道:“东西呢?在哪儿?” 祁远叹了口气,道:“你跟我来。” 楼盘是刚建好的,电梯里有残存着些许油漆味儿,秦进扶着电梯壁咳得喘不上气。祁远站在身后帮他拍背,道:“怎么会病成这样?” 秦进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高烧引发的肺炎,不严重,就是总咳,嗓子也不太舒服。”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九层,祁远在口袋里找了找,摸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右手边的一扇房门。秦进以为祁远住这,跟着走进去才发觉不对,房子根本还没装修,空荡荡灰扑扑的。 祁远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张开手臂对秦进道:“这就是你哥留给你的,一栋房子,或者说,一个家。装修的事情我来负责,最多三个月,你就能拎包入住了。” 秦进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也看不去怒,他目光空茫地围着房子绕了一圈,最终落回到祁远脸上,淡淡地道:“还有其他的吗?” 祁远哽了一下,哭笑不得地道:“少爷,你知道这地方多少钱一平吗?你哥为了给你留点念想,把所有身家都搭进去了,车都没剩下。” 秦进有点想抽烟,但嗓子实在疼得厉害,只能忍着。 他没办法跟祁远形容他现在的感觉,秦钊想得越是周到,他越是慌,总觉得那里面带着一种破釜沉舟、此生不见的味道。 秦进想了想,对祁远道:“我现在跟父母住,这房子你先经管着吧,别装修,也别弄什么手续。有秦钊在的地方才是家,他不在身边,给我个皇宫我也提不起兴趣。” “那什么……”祁远搓着鼻子走到秦进身边,“要不,你还是哭一鼻子吧,你现在这样,整个人都灰扑扑的,我一个外人看着都难受。考虑一下,哭一个吧。” 秦进笑了:“见你之前,我在家已经哭了两天了,现在真心哭不动,等我酝酿酝酿,过几天再给您哭个带响的。” 祁远跟秦进交情不深,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劝他,犹豫了一下道:“别怨你哥,他……” “我没怨他,”秦进打断祁远的话,“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我会好好的活着,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地等他回来。” 祁远好不容易想出几句安慰人的话被秦进一句“不怨”全扫了回去,他有些犯愁地抓了抓头发:“你心里有数就好……内什么……吃饭了吗?要不,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你也出去晒晒太阳,沾点人气儿,你看你现在,白无常似的。” 心念一动,秦进脸上突然浮起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他对祁远道:“祁哥,我们去吃鱼吧,红烧鱼。” -明天下班,你带条鱼回来,我做红烧鱼给你吃,据说那玩意儿补脑子。 -你这脑子想要补,吃鱼可不行,得吃座头鲸。 …… -行啊,我洗澡你做饭,我要吃红烧鱼! …… -咱们一块到菜市场买条鱼,早就说要做红烧鱼了,结果到现在都没吃上! …… 祁哥,我们去吃鱼吧,红烧鱼。 哥,我们去吃鱼吧,红烧鱼。 哥,你回来吧,我请你吃红烧鱼,我亲手做的,你还没吃过呢…… 122 祁远真的带秦进去吃了鱼,在江边挑了个游船餐厅,点了一桌子的生猛海鲜。 秦进病还没好,不敢沾太多的腥味,略略尝了几口红烧鲫鱼就放了筷子,扭头看着窗外的江影如织,睫毛垂在苍白的皮肤上落下深重的影子,带着了无生气的味道。 祁远借上厕所的功夫登录了一下微博,从职业段子手的主业里抄了几个很搞笑的段子,回到饭桌上后像模像样地讲给秦进听。秦进很认真地听了一会,然后用一双带着水汽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哑声道:“祁哥,我太难受了,我真的笑不出来。” 我太难受了。 我真的笑不出来。 祁远只觉心里一阵阵地泛堵,他很大力地拍着秦进的肩膀,像是要从噩梦里把他叫醒:“秦进,别这样。他活着,你也活着,世界就这么大,早晚有一天,你们会再见面的。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很多希望,别放弃。” 秦进点点头,说:“我知道。”然后扭过身子继续看着窗外发呆。 体重减得太多,侧面看去,已经有了轮廓尖锐的味道。 祁远突然觉得秦进这幅样子看起来格外眼熟。 像谁呢? 鼻梁挺直,眉峰簇厉,眼睛里是暗夜般沉沉的黑,侧脸的线条格外坚硬。 祁远脑中灵光一闪——这根本就是翻版的秦钊啊! 那天,祁远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让秦进哭出来或者笑出来,只是在分别的时候张开手臂给了秦进一个拥抱。秦进把下巴搁在祁远肩膀上,夜风里传来叹息似的声音,他说:“我会照顾好自己,然后等他。不管是三年、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我会一直等下去。” 祁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继续大力地拍他的肩膀说有事儿找你祁哥,你就是想上天去捞月亮,祁哥也能帮你架起梯子来。 秦进脸上终于露出一点隐约的笑意,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用沙哑的声音道:“祁哥,你知道么,其实爱情这东西是有名字的,我的爱情,叫秦钊。” 第二个来看秦进的人是刘向华,他本来想带秦进去喝杯咖啡,听听音乐,再谈谈心。秦进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用锯木头一般粗糙的音调,道:“我现在只能喝点胖大海泡 分卷阅读154 水,洋玩意儿统统吸收不了,咱还是别去浪费那个钱了。” 刘向华一琢磨,话糙理不糙,有那钱,咱干点啥不好呢。索性开车带秦进去了郊外,找了个树荫茂密的地方停了下来。 时间还早,小树林里浮动着乳白色的晨雾,蒙蒙的,像是一层柔软的纱。 刘向华降下车窗,秦进下意识地裹紧了衣襟,他现在体质极差,几乎到了见风就倒的地步,稍稍大意一点,夜里就会发烧。上次跟祁远去江边吃了顿饭,到家就开始发热,垫着冰枕睡了一天一宿才退下去。 刘向华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来咬在嘴上,却没有点,他道:“祁远说你状态不大好,让我过来看看。秦进,要我说,这事儿没那么严重,你就当你哥出差去了,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琢磨,好好过你的日子,没准哪天他就回来了。只要他的心还在你这里,人就走不远。” 安慰的话听得太多,秦进觉得他都快要免疫了,他没去看刘向华的表情,拢着衣襟淡淡地道:“那你能告诉我秦钊究竟去了哪里吗?” 刘向华单手把烟卷碾碎,挑出几个烟草来扔进嘴里嚼着,含糊不清地道:“不是刘哥不告诉你,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哥做事儿什么派头你最了解,他下定决心要瞒着谁,是一点消息都不会透出去的。” 秦进笑了一下,眼睛看着跳跃在树梢上的一抹浅金色的阳光,道:“不方便说就算了。” 刘向华被不轻不重地噎了一道,挺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快毕业了吧?毕业旅行打算去哪?沙漠?边境?要不去看看布达拉宫?我有朋友在那边……” “我旷课太多,学分没修满。”秦进打断刘向华的话,自顾自地道:“学校把我的毕业证和学位证全扣了。” 刘向华一愣:“什么时候的事儿?你嘴可真够严的,应该早点告诉我呀!” 秦进揉了揉鼻子:“告诉你干嘛?让你帮我把学位证要出来?没那个必要,大学这几年我完全是混过来的,主修专业的全称我都没记住,天天净跟着楚年旷课打球溜操场。以前想着毕业了去俱乐部做教练,抻练几年,攒点关系,自己也开个运动俱乐部。可是没想到。”秦进拉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疤痕,“出了点意外,把韧带伤了。” 刘向华拽过秦进的爪子,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下腕上的伤口,正色道:“你得抓紧时间去做复健,不然真的会留下后遗症。我家那口子是学医的,回头我让他给你找个好点的复健师。” 秦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用拇指轻抚着自己的手腕,道:“放心吧,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可是革命的本钱。” 刘向华没心思跟他逗,皱着眉毛道:“我有几个朋友是做运动器材生意的,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跟着他们跑一跑,见见供应商和客户。或者考个公务员也不错,公检法专业性太强,除了这仨地儿,其他部门你随便挑。” 秦进道:“我要想考公务员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直接回去抱我爸大腿就行,那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土皇上。老话怎么说来着,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才是最稳当的。这一次,我什么捷径也不走,老老实实地重新参加高考,重新拿个学位。” 刘向华真没想到秦进居然是这么打算的,惊讶的同时还有点佩服,想了想,道:“我侄子也是明年高考,这样吧,我把你的学籍落到他们学校去,你今年才二十二,年纪上差不了多少,就算是复读。学籍落好后,你不用去上课,跟他们一起体检一起考试就行。” 秦进终于转过头来看了刘向华一眼,很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刘向华胡乱挥了两下手:“这都是小事儿,对了,你打算考哪个学校?去外地?” 刘向华私下捉摸着,秦进估计是想借重读大学的机会离开家,离开父母的掌控,没想到秦进直接报出了一个本地的大学名字。 刘向华愣了一下才想起来,秦钊就是这所大学毕业的,本地最好的大学。 随即,刘向华意识到,眼前这个瘦得近乎脱相的年轻男人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的爱情,他用最强悍的姿态践行着那个关于一生一世的诺言。 你们可以让我与他分离,却没办法阻止我沿着他的脚步,活成他的样子。 当我彻底变成他,就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太狠了!真的太狠了! 刘向华默默叹息。 攻城为下,心战为上。这是红果果的攻心计啊!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哥俩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见过了刘向华,秦进又被宋敬崎带出来,在一个很高档的中式会所里,吃了顿贵到离谱的晚饭。 秦进看了眼菜谱,上面那些附庸风雅的菜名让他觉得十分没胃口,任由宋敬崎汤汤水水点了一大桌,他只挑了几口素菜,就搁了筷子。 宋敬崎挑着眉毛道:“难怪你瘦得都没人样了,我家里喂的那只金丝鹦鹉都比你吃得多。” 秦进摇了摇头,表示真的没胃口。 宋敬崎也不生劝,自顾自地混了个酒足饭饱,揉着肚子对秦进道:“你们兄弟之间的问题,我不多嘴,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些整天围在你身边,恨不得把你当成祖宗供起来的人,哪一个不是秦钊留给你的?他从未放弃过保护你,你不能白白浪费了他的一番苦心。” 秦进看了宋敬崎一眼,眼睛里突然浮起破碎的光,犹如流动的金砂,曲折浮动,光影明灭。他很用力地点了点头,道:“我记住了。” 123 想要顺顺当当地参加考试,就得先把秦二少那双半残的爪子治好。刘向华他姘头刚好跟领导一块外国听讲座去了,这事儿兜兜装转,最后落在了医德成谜的高远风高天使头上。 刘向华本来张罗着要陪他去医院,被秦进连人带车一块轰走了,秦进道:“小爷是残了又不是废了,用不着你跟保护娘娘似的保护我。” 刘向华隔着墨镜贱兮兮地笑,屈起手指勾了勾秦进的下巴,道:“笑一个,笑一个爷就走。” 秦进没说话,绕到车头前,对着明显开裂的前保险杠一脚踹了过去,饱经沧桑的保险杆应声掉了一半。 力道刚刚好,秦进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拇指,掏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两手插进口袋里晃悠着走了。 刘向华一句“我就草了”憋在胸口半天没骂出来,前几天走夜路的时候被一辆不开眼的比亚迪蹭了一下,保险杠有点开裂,他捉摸着还能对付对付,就没送修车厂,这可倒好,让小少爷一脚从半残踹成了全残。 这脾气,也太秦钊了。 算起来高远风跟秦进也真是有一阵子没见 分卷阅读155 了,在医院里一碰面,高远风看着秦进愣了足有半分钟,然后他皱着眉毛张开手臂给了秦进一个安慰性质的拥抱。 会好起来的。 高远风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秦进有点错愕,揉着鼻子道:“我没什么事儿,就是这几天有点睡不着觉。” 一听秦进的声音高远风的眉毛皱得更紧了:“你这嗓子又是什么情况?” 秦进叹了口气:“高烧后遗症吧,大概。中药西药我全吃了,草珊瑚含片不离身,吃糖似的有空就含着,就是不见效。” 高远风想了想,道:“我今天没有手术,时间挺充裕的,先带你到复健室那头报个名,跟主治打声招呼,然后再去五官科转一圈,你这嗓子得好好看看。听说你唱歌不错,不能毁在这上头。” 知识就是力量,秦进在刘向华面前还能嘚瑟嘚瑟,到了高远风只有低头听话的份儿。 市医院的复健团队在全国都排的上号,名气大的也就意味着主治们不是一般的忙。高远风连插队带刷脸才把秦进排进去,主治看了眼检查报告和秦进目前的恢复情况,忍不住摇头,道:“韧带上的伤本来就不好养,你这手还明显有二次伤害的痕迹,恢复如常的可能性不高,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秦进点头说好,高远风看向他时,眼神里明显有叹息的痕迹。 去过了复健室,再去五官科时,已经是中午了,高远风极不要脸地又插了个队,把埋头啃麻辣烫的小医生从饭桌上扽了下来,让他先给秦进看个病。 小医生的顶头上司跟高远风是师兄弟,县官不如现管,小医生很是憋屈。 检查的时间不长,小医生隔着口罩对秦进道:“就是上火引起的,没什么大问题。戒酒戒辣,刺激性的食物都别吃,多喝水,吃点消炎药,家里没有的话跟高医生要,他家的医药储备比医院的医药库的丰富。” 小医生也是个嘴碎的,饭都吃不上了,还不忘抽空挤兑高远风一句。 秦进抿着嘴唇笑得很含蓄,高天使抄起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对着小医生的后脑勺就是一下子,小医生脸颊鼓鼓,抱着脑袋敢怒不敢言。 这一圈折腾下来,都快两点了,高远风抬手看了眼腕表,道:“我还有半个小时的空闲时间,走吧,带你感受一下市医院的大锅饭。” 高天使的厚脸皮显然不是一天修炼出来的,科室里横行无忌也就罢了,食堂里他也玩的转,哄着大师傅给他开了个小灶,荤素搭配点了四样菜,还得不放辣不放鸡精和葱姜,盐也要少量。 秦进趴在桌子上笑,道:“天使,你能全头全尾地在市医院混这么久,没让人操刀砍死,真是我佛保佑。” 高天使抡起听诊器砸他脑袋,道:“我他妈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那千金小姐似的娇贵嗓子!” 秦进唇边的笑容淡了一点:“你说过的,会好起来的。” 高远风抬手摸了摸秦进的脑袋:“好好照顾你自。” 他把自己照顾得很不好吗? 送走了高远风之后,秦进钻进卫生间里对着镜子龇牙咧嘴。 牙还是一样的白,个子还是一样的高,脸还是一样的好看。 为什么人人都觉得他过得不好? 秦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当种种表情悉数退去,露出五官真正的样子时,秦进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是眼睛。 已经暗得一点光都没有了。 只剩一脉幽深和绝望的黑,沉着对某人刻骨的思念。 那个有点痞有点坏,笑起来满面阳光的秦进正在逐渐消失,逐渐成为回忆。 是长大了吗? 秦进隔着镜子抚摸自己的脸。 或者,用“苍老”这个词更合适。 我已经开始老了,在与你分别的那一天。 时间还早,秦进不想回家跟老爸老妈大眼瞪大眼地两看两尴尬,索性扫码了一辆共享单车,慢悠悠地闲逛。路过一家纹身店时,挂载店外的海报吸引了秦进的眼球。秦进跨坐在自行车上,单脚撑地,盯着海报看了好一会,然后锁好车,走进了那家纹身店。 两个小时后,秦进的手腕内侧多了个花体的黑色英文字母“z”,凯撒项圈改成的皮质手环盖在上面,谁都看不见,只有他自己晓得。 秦进抬起手腕,隔着手环吻住那个还带着血腥味的英文字母。 秦钊,我真的很想你。 回到家时,秦妈妈已经备好了晚饭,热气腾腾的一大桌子,明显是看着菜谱认真研究过的,也有了点“色香味”的意思。见秦进走进来,秦爸爸收了报纸,招呼他洗手吃饭,秦进在玄关处愣了一会,总觉得秦钊会从某个房间里走出来,问他又跑到哪儿去野了一身的土。 饭桌上,秦进斟酌着说出了准备退学重新高考的想法,秦爸爸吃饭的动作一顿,秦妈妈打了个圆场说你自己看着办吧,都是大人了。 自从秦钊离开后,秦进明显感觉到双亲对他的宽容度似乎高了很多,连一贯强势的秦妈妈都变得温和,对比鲜明得像是换了个人设。 秦进知道,秦妈妈是想找回以往其乐融融的样子,哪怕是个假象,她也希望能假得真一些。秦进能理解她的心态,也愿意配合,但是有些东西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掩盖过去的。 只要往坐到饭桌边上,他就忍不住会看向那个空出来的位置,那个原本属于秦钊的位置。有时候甚至会两眼无神对着发呆,久到饭菜都凉了,久到秦爸爸摔了餐具起身走人,他才惊觉。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控制不住。 秦进叹了口气,说了句我饱了,起身往楼上走。 秦妈妈站在他身后追问了一句:“小进,你是不是恨我……我们?” 秦进没转身,背对着秦妈妈摇了摇头:“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怎么会恨。” 怎么会恨,怎么能恨,正因为连恨都不能有,所以才加倍难过。 124 十一月初,复健疗程过半,气温开始大范围下降,秦进在衬衣外面加了一件深棕色的及膝风衣,配上黑色的休闲裤和踝靴,本就偏瘦的身形越发显得轮廓分明,英俊得一塌糊涂。 复健的过程中经常有小护士塞水果和零食给他,有时是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有时是国内不太常见的进口糖果。复健室的主治大夫跟秦进混得半熟,开玩笑说,科室里的小护士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他勾走了魂,手头的工作都顾不上了。秦进抿着嘴唇安静微笑,眉宇间带着淡淡的风霜的痕迹。 高远风双手插在把白大褂的口袋里,看着秦进的背影轻轻叹息,连他都有点想不起来那个爱笑爱闹爱耍赖的秦进是什么样子了。秦钊的不告而别和杳无音信让他在一瞬将长大,又在 分卷阅读156 一瞬间苍老。 韧带养得差不多,复习备考的事情就提上了日程。刘向华一向行动迅速,不过三四天的功夫就帮秦进落好了学籍,甚至很贴心地帮他弄了套全新的理科教材,语数英,生理化,秦进抚着带着墨香的教材封面,眼神变得很空,他对刘向华道:“第一次参加高考的时候,前一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抱着被子跑到秦钊的卧室往他怀里钻。秦钊虽然嘴上嫌弃得不要不要的,却也没真的把我轰出来,我问他,哥啊,你说我要是没考上可怎么办?多丢人呐!秦钊一面骂我没出息一面又说他还养得起他弟。我瞬间就安了心,没过一会就睡着了。考试的时候超长发挥,稀里糊涂的混了个重本,还碰上个一等奖学金。接到通知书那天我特别开心,拽着秦钊的手跟他耍赖,说哥你看,我考上了,你快夸夸我。我记得当时秦钊笑了,特别温柔那种,摸着我的头发说我很棒。我特别喜欢看秦钊笑,他对我笑一下,我能开心很久。” 刘向华叹了口气,咬着烟道:“他是真挺宠你的。” 秦进吸了吸鼻子,嗓子还是有点哑,道:“我被他宠坏了,离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了。” 刘向华没再说话,只是拍了拍秦进的肩膀。 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掐着指头算一算,距离高考也没有多长时间了。 秦进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学习文化课学得废寝忘食。语文和英语还算好说,语言类的,背好古文单词,题海战术刷起来,不需要太多的专业指导。剩下的那四科就需要基本功了,尤其是物理,秦进上高中那会物理成绩差得简直没眼看,牛顿牛老师要是活着,一准儿得用小苹果砸他脑袋。 秦进联系了四个研究生毕业的家教,一人负责一科,每科每天两小时,半个小时整理知识点,剩下的时间全都用来做题讲题,吃饭的时候手心里都攥着背单词用的小纸条,真的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地步。 刘向华在一旁看着都觉得怕,太拼了,一股子不要命的架势,他劝秦进缓着点。秦进抱着砖头厚的数学题详解摇了摇头,他道:“我不能让自己空闲下来,一闲下来,满脑子都是秦钊。” 我疯狂地想知道他去了哪里,疯狂地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疯狂地想他。 疯狂到一定程度,我怕我会恨。 刘向华只能叹息。 进入复习阶段后,秦进的生活变得十分规律,六点钟准时起床,慢跑一小时,然后洗漱吃饭,八点钟家教到位,开始填鸭式教学。秦妈妈把一天三餐料理得极其精致,虽然味道依旧欠佳,但是卖相上已经好了很多,她试图跟秦进交心,却发现她的小儿子早就把她关在了心门之外。 或者说,秦进把他自己关了起来,他变得话少且平静,不再冲动易怒,不再生机勃勃。 十点整,闹钟响起,提醒他该休息了。秦进关掉台灯换上睡衣,躺在那张曾经属于秦钊的大床上,开始一夜漫长的失眠。 他数过上万只羊,听过无数催眠的故事和音频,在安全线之内吞服过最大剂量的安眠药,折腾到筋疲力尽才能睡上两三个小时,然后就会被梦魇惊醒,醒来时冷汗岑岑。 睡不着那就起来继续做题吧。 一套模拟题做完,天边刚好泛起浅淡的鱼肚白,如同轻薄的丝绸。秦进瘫在椅子上觉得身心俱疲,但依旧毫无睡意。 失眠引起强烈的神经性头疼和食欲不振,疼得最狠时,止疼药已经完全不管用了,秦进只能用脑袋撞墙,咚咚咚,头盖骨像是裂开了,冷汗从鼻尖上滴下来。 秦妈妈敲了敲门,问他怎么了,秦进做了个深呼吸,哑着嗓子说不小心弄倒了书架。 秦妈妈沉默了半响,说,不早了,你早点睡。 秦进没言语,他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他瞒着高远风去医院做过一次检查,检查报告显示一切正常。医生建议他做针灸治疗,秦进有轻微的尖锐恐惧症,见到针尖似的东西就头皮发麻,针灸做不了,就只能咬牙硬抗。 秦进的生活被分成了三个模块,吃饭、做题、头疼。 撞墙都不管用的时候,秦进就用最锋利的刀片割裂皮肤,在大腿内侧上留下一排整齐的伤口。浴缸里浮起淡淡的血丝,秦进把自己埋进温水里,手腕上黑色的“z”纹身在粼粼的水光里闪闪发亮。 太阳每天都会升起来,但阳光照不进心里。 中途高远风出差了一段时间,回来时被秦进的样子吓了一跳,整个人又瘦了一圈,腰细得像是能一把攥住。高天使终于怒了,一脚踹在秦进屁股上,问他是不是在玩慢性自杀,这么瘦下去,早晚得没命。 秦进被高远风强行扣在医院里吊了一个星期的营养针,好歹让脸色缓和了一些。祁远打电话来说房子已经帮他装修上了,问他要不要过来看看。秦进说不用了,一栋空房子,有什么好看的。 房子是空的,心里也是空的。 平安夜那天下起了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橱窗里挂着翅膀透明的小天使,旋转间能听见铃铛的声音。 秦进坐在小区花园的长椅上拨秦钊的号码,收到的只有已关机的提示音。秦进啧了一声,着魔似的自言自语着:“又没电了吧,个不长脑子的,永远想不起来充电。” 秦钊有个微信号,还是他给注册的,列表里只有他一个好友,秦进点开头像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平安夜快乐,记得吃苹果,要平平安安的。 聊天背景是他和秦钊的合照,绿色的文本框孤单地停在上面,没有回复。 ——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你。 绿色的文本框又多了一条,依然没有回复。 秦进收起手机,把脸埋进臂弯里,良久未动,雪花沉沉地落满他的肩膀。 圣诞节那天刘向华约了一票狐朋狗友出来狂欢,把秦进也叫了去。一见面刘向华就嘚嘚瑟瑟地表示有礼物送给他,让他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的瞬间只觉手里一沉,秦进还以为刘向华脑袋进水了,弄了个砖头送他,睁开眼睛发现手上托着一个挺眼熟的大盒子,打开一看,金光闪闪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刘向华哈哈大笑,都是知识啊,知识就是金钱啊。 秦进无奈摇头,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 一群人在KTV里疯的没边,刘向华喝得半醉,撺掇着秦进唱一首。秦进不想当众拂他的好意,点了首老歌。 自从哑了嗓子他再没开口唱过歌,也不晓得现在能唱成什么样子。第一次歌词顺着话筒飞出来时,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你停在了这条我们熟悉的街 把你准备好的台词全念一遍 我还在逞强说 分卷阅读157 着谎 也没能力遮挡你去的方向 至少分开的时候我落落大方 我后来都会选择绕过那条街 又多希望在另一条街能遇见 思念在逞强不肯忘 有人鼓掌有人喝彩,不是好,是太好了,哑了嗓子反而显得更有味道。 秦进拿着麦克看着屏幕上的歌词,他唱得很认真,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人人都在喧闹,只有他身处沙漠。 字幕由白变蓝,他的眼睛随着颜色的滚动浮过一抹极亮的光,那段歌词仿佛正应了他的心境。 我陪你走的路你不能忘 因为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老薛的歌~给老薛打call! 125 圣诞节那天晚上,秦进喝了很多酒,他酒量并不差,但架不住他一心求醉。眼前的世界割裂成无数色块,旋转着跳跃着,分崩离析。 刘向华以为他会哭,纸巾都备好了,忐忑不安地等着秦进要么哭他一身要么吐他一身。有个姑娘也不知是胆子太大还是神经太粗,趁乱一口啃在了秦进脸上,吧嗒一声,好大一个口水戳,嚷嚷着:“小帅哥,你歌唱得真不错!” 刘向华连忙拽着姑娘的手肘把人拉开,他怕小少爷控制不住,一记左勾拳砸歪了姑娘刚垫好的鼻子。秦进抬手擦了擦脸上残存的口红印子,皱着眉毛看起来有点委屈,哑着嗓子道:“你口红什么牌子的,怎么这么难擦?我男朋友看见,我该怎么解释!” 姑娘愣了片刻,接着笑了起来,晃了晃手里的铆钉包:“我包里有卸妆湿巾,分你一张吧。” 秦进接过湿巾擦了擦脸,刘向华趁机凑过来把他拉到安静的地方,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别往心里去啊,就是玩疯了,没注意分寸,回头我替你训她。” 秦进攥着纸巾摇了摇头,突然转过脑袋看着刘向华道:“我有男朋友你知道吗?” 刘向华有点接不上频,点点头:“知,知道啊。” 秦进依旧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你知道他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吗?” 刘向华一哽,下意识地抬手抹鼻子:“早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进拽过一个抱枕垫在怀里,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怔怔地看着电视屏幕上逐行滚过的歌词,小声道:“麻烦你帮我转告他,我很想他,每天都想,他能不能抽个时间回来看看我,我不贪心,看一眼就好。” 刘向华琢磨着话都说到这地步了,怎么着也得哭一鼻子,他连忙端起纸巾盒,献宝似的递到秦进面前,却发现小少爷脑袋一歪,已经趴在靠枕上睡了过去。浓黑的眉毛紧皱着,眼角有点红,即便是在梦里,也带着委屈的样子。 刘向华抬手摸了摸秦进的脑袋,压着声音叹了口气。 圣诞节之后,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是旧历新年。 四个家教也该回家过年了,秦进付清了工资,又给每个人都封了一个数额可观的红包,也算是宾主尽欢。 物理家教是个研二的学生,姓赵名毅,看起来文弱清秀,说话时细声细气。他是最后一个走的,秦进递给他红包时,他顺势握住了秦进的手,掌心温热,带着薄薄的汗。 秦进有点想躲开,赵毅下狠劲儿攥住他的手指,道:“过了年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补课?我,我还想继续给你讲物理。” 秦进抽出手,拽过桌上的纸巾擦了两下掌心,笑着道:“过了年再说吧,我还没有计划好。” 赵毅看了秦进一眼,秦进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示意慢走不送。 前脚送走赵毅,后脚秦进就把他的联系方式拖进了黑名单。 赵毅看他的眼神他无比熟悉,曾经他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秦钊的。 徒惹烦恼的人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多一个。 夜里依旧失眠,秦进站在阳台上抽烟,顺手拍了张夜景照片发微博。小粉丝们眼尖得很,发现秦进的微博头像从两个Q版小人变成了一个孤零零的影子,纷纷跑到评论里询问——小哥哥,你是不是把你家攻弄丢了? 秦进点开评论,回复,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嗯。 嗯,我把他弄丢了。 嗯,是我不够好。 在接下来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我都见不到他了。 没有他的日子,真的很难熬。 秦家没什么近亲,秦爸爸的下属倒是不少,自打过了小年,一趟一趟,全是来送礼的。送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秦进亲眼看见从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里爬出来一只活王八,他也有点搞不清,送礼的这位是在变相表示祝福,还是在拐着弯子的骂人。 大年夜,秦妈妈下厨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有几道居然意外的好吃。秦进很想多吃点,让他妈高兴高兴,但是他饱经摧残的胃已经承受不了太多油腻的东西,吃了几口就搁了筷子,显得饭桌上冷冷清清。 秦爸爸端起杯子:“新的一年,希望我们一家人都健健康康的,家和万事兴。” 秦进端起杯子跟他爸碰了碰:“也祝福秦钊孤身在外一切都好。” 秦爸爸和秦妈妈同时僵了脸色,客厅的电视机里爆出热闹的歌舞声,饭厅里的气氛冷到了谷底。 秦进喝干杯子里的酒,起身回了房间。 秦家二老都没有守岁的习惯,不到十点就睡下了。秦进掐着点,套上衣服出了家门。 外头飘着点零星的雪花,干冷干冷的,秦进脚上的鞋有点薄,忍不住原地跺了跺。圈在怀里的一袋子爆竹跟着颤了两下,他连忙双手搂住,抱得严严实实的。 小时候,秦钊经常带他出来放爆竹,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把他拎起来亲亲抱抱举高高,爆竹绽出浅金色的光,他在光芒的围绕下搂着秦钊的脖子笑着叫哥哥。 邻居家的小屁孩看着眼馋,也凑过来要秦钊哥哥抱,小秦进一脚一个全给踢开。 这是我哥哥,不给你们抱! 他是我的,谁也不许把他抢走! 可他到底还是把哥哥弄丢了。 秦进低头咳了两声,冷空气撞进鼻腔,酸溜溜的发麻。 小区里有个小广场,杵着些健身器械,平时老头老太太们都愿意聚在那儿纳凉聊天,广场舞最风靡的时候也曾爆发过地盘之战。这会儿都回家过年去了,小广场上只有呼啸的北风,吹得人脸颊生疼。 秦进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点了根烟,他现在嗓子不好,胃也不好,抽烟基本上等于上刑,小半根烟还没抽完,就开始干呕。 强撑着抽完一根烟,秦进拆开塑料袋,把烟火爆竹什么的都拿出来,挑了个最大的立在广场中央,借着烟尾巴上的那点火苗点燃。嘶嘶的引线燃烧声响过之后,浅金色的光芒勃然而出,在半空中绽出一 分卷阅读158 朵小小的花。 秦进站在那道浅金的光芒里,学着秦钊的样子,低下头看着空气道:“秦小进,这就是你惦记了一天的玩意儿,好看吗?冻死爷了,鬼天气,怎么这么冷。” 说完这话,秦进马上蹲下身,就蹲在他刚刚盯着看的地方,仰起头操着奶声奶气的调子,对着空气道:“好看!哥,下一个让我来放行吗?拿在手上那种。” 再站起身:“做梦吧你!您跟帕金森晚期似的,上次让你拿个小的都拿不住,火星子掉衣服上烧出一个好大的洞,妈追着我骂了两天!要么我放你看,要么趁早回家!冻死爷爷了都要!” 又蹲下:“不拿就不拿,那你抱着我看行吗?我冷!” 秦进蹲在地上伸出手,喃喃着:“哥,我冷,你抱抱我吧。” 没有回应,只有风,吹红了鼻尖。 自己跟自己玩了会角色扮演,远方爆竹声骤然强烈起来,空气里有火药的味道。秦进撩起衣袖看了看腕表,还是有十几秒就要敲钟了。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大了起来,一片一片,落在皮肤上,融化成小小的水渍。不远处的家属楼里传来笑声和晚会的音乐声,秦进又点了根烟,在苍蓝色的烟雾里默默倒数。 5 这是我们相爱的第一年,也是分开的第一年,我刻骨铭心的爱过,也生不如死地怨过。 4 你总拿我当小孩子,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撑起一个现世安稳的谎言,让我睡在里面,做一辈子小王子。 3 你不愿说,我也不再多问,你让我等,我就等,一年也好,十年也罢,这辈子我就跟你耗上了 2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考一个好学校,找一份好工作,体体面面面地活着,等着再见到你的那天 1 新年快乐,我的爱人。 雪花纷飞里,钟声悠扬。周家大宅中一片歌舞升平,蛋糕塔、香槟酒杯、殷红的地毯和昂贵的银制的餐具,衣着光鲜的男那女女穿行其中,仿佛中世纪时期奢华的宫廷贵族。 周潭站在试衣镜前,眉毛和头发都被打理过,浓黑精致,弧度温润。老郑抖开一件崭新的斗篷外套披在他身上,道:“境外那面有新的消息传过来,您要不要看看?” 周潭点点头,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仿佛昂贵的细瓷。他接过老郑递过来的文件夹,转身在摇椅上坐下。 偷渡出国后,他并没有安排秦钊进入兵工厂,而将他送到位于南非腹地的秘密基地进行培训,这是他临时增加的项目,原以为秦钊会暴怒会想尽办法找他的麻烦,没想到那个刺头似的家伙竟然既来之则安之地适应了下来。 宝剑锋从磨砺出,将近四个月的地狱式训练,他精心挑选的兵器想必就要成型了。 周潭敲着资料上的一行字,示意老郑来看。老郑他探过身,只将周潭点到的那几行字看进眼里,听周潭道:“资料上说秦钊在训练的时候被弹片划伤了脸,留下了一道很是颇为狰狞的疤痕,他自己弄了个口罩式的皮质面具整天带着,和他关系远些的人连他长什么样子都看不清。” 老郑揣度着周潭的意思:“您怀疑他是故意的?” 周潭笑了:“草蛇灰线,伏脉千里。那是个从来不做无用功的阴沉的家伙,他现在听话,未必以后都会这么听话。告诉境外的人,秦钊这个人可用不可信,一定要好好盯着他的,等到兵工厂走上正轨,这个人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老郑点头称是,顿了一下,道:“还有件事儿,医院那头传来消息,两个小时前,周赫森去世了。” 周潭皱了皱眉:“真是个讨人嫌的家伙,偏偏挑在这种时候咽气儿。大过年的,寻常人家还要图个吉利呢,更何况我们。先别声张,过了年再操办吧。” 老郑继续点头,周潭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追问了一句:“他那个小情儿呢?姓楚还是姓什么的,当初闹得天翻地覆,周赫森一咽气儿,那小情儿还不得被他的遗孀活拆了。” 老郑想了想道:“听说那人跪在周夫人面前,求周夫人让他见周赫森最后一面,周夫人没有同意,在医院里闹了一场,被撵了出去。” 周潭笑了笑,目光凉凉的,看起来无比讽刺,低声道:“都是些不值得同情的蠢货,周赫森是,秦钊也是。走吧,晚宴就要开始了。” 黑音乐声响,吊灯璀璨,周潭沿着木质楼梯缓步走下,唇边一抹谦和有礼的笑,像是终日生活在象牙塔中不问外事的小王子,人群围聚在他身边,说着各色恭维的话。 升平的歌舞掩盖了夜色原有的黑暗,哭喊、煎熬、撕心裂肺的生离与死别都被隐藏着昂贵的羊绒地毯下,熬成溃烂的伤口。 大雪依旧纷纷扬扬。 新的一年了。 126 在秦进的记忆里那是个格外安静的新年,他关了手机,几乎不接电话,也不怎么上网,要么看书要么发呆,整个人直奔着修仙的方向发展而去。 夜里,秦妈妈来送水果,秦进埋首在数学题上,头也不抬地说了声谢谢。秦妈妈犹豫片刻抬手搭上他的肩膀,道:“注意休息,别太累。” 秦进点点头:“我心里有数呢,您别担心。” 似乎再没什么可以说的话题了,秦妈妈略站了一会转身朝外走,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看着秦进伏在书桌前的背影,道:“你跟秦……跟你哥真的一次都没有联系过吗?” 写字的动作顿了顿,秦进没回头,声音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笑,他反问了一句:“您是盼着我跟他有联系,还是怕我跟他有联系?” 秦妈妈被噎得楞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火气,怒道:“秦进,我是你妈,你跟我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有点尊敬和礼貌?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怨我蛮横怨专断,怨我不讲情面不讲道理,生生拆散了你跟秦钊。但是调换一下位置,你站在我的角度上思考一下,你会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背着一个乱伦的名义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吗?你会吗?” 秦进平静地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道:“这个假设不成立,因为我跟秦钊是不会有孩子的。” “秦进!”吼出这两个字的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秦妈妈抬手指着秦进,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就这么往你妈心里捅刀子?你是真把我当成敌人了啊!你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是恨我的,对不对?你不分昼夜的看书背题,就是想通过高考离开这个家,离开我跟你爸,找一个我们俩管不到的地方,跟秦钊双宿双飞对不对?老天爷是在故意作弄我吧,我十月怀胎,忍受筋骨分离的痛,就换回来两个仇人?” 秦妈妈终于哭出声音,她一边哭一遍反复念叨着:“你恨我,你们两个都恨我……” 分卷阅读159 秦进叹了口气,抽了张纸巾递到秦妈妈面前,用那副仿佛永远都不会好起来的沙哑嗓子道:“妈,你误会了,我重新参加高考,不是为了离开你。以前我一直活在秦钊的庇护里,天塌下来有他给我顶着,我只负责傻吃傻玩就行。可现在不一样了,秦钊不在,我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我得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替秦钊保护你们两个啊。” 秦妈妈略微平静了一下,她擦了擦眼泪,道:“少拿好听的话哄我!” 秦进拍了拍秦妈妈的肩膀,道:“妈,我说的都是实话,没哄你。我知道你跟爸在想什么,你们把秦钊弄走,让我们两个说不上话也见不着面,一年、两年、三年……久而久之,也就远了,淡了,断了,忘了,各自结婚成家,娶妻生子,让那些发生过的事儿统统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再提,再见面的时候,他还是哥哥,我还是弟弟,家还是家。” 秦妈妈握住秦进的手,近乎恳求地道:“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两全其美的方法了,年轻时候的这些荒唐事儿,总有一天会忘掉的。就当妈妈求你,秦进,你把秦钊忘了行不行,你不想结婚妈妈不逼你了,我退一步,只要那个人不是秦钊,你找谁都行!” 秦进笑了一下,有种凄凉的味道:“可是除了秦钊,我谁也不要。我爱他的人,只有他。” “什么情啊爱啊的,你就是成心跟我过不去!”秦妈妈喊了起来,抓过柜子上的小摆件就往秦进身上砸,“你就是想拆了这个家,自己往火坑里跳不算,还想拽着秦钊一起!秦进,你……就是个祸害……是个畜生……” 秦进一动不动,任由秦妈妈捶打,小摆件砸在唇角处,留下一块小小的淤痕,他探出舌尖去舔了一下,尝到了淡淡的血腥气:“我爱秦钊,就算过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也还是爱他,永远都忘不掉。他一天不回来我就等他一天,他要是死在了外面,我就给他立一座衣冠冢,给他做一辈子的守墓人。” 秦妈妈猛地抬起手臂,似乎是要一巴掌抽过去,却生生停在了半空,手指痉挛似的一根根收紧,秦进无比坦然地跟她对视着,缓慢道:“他活着,我也活着,他死了,我的心也就死了,这辈子,我只要他。” 吵过一架后,家里的气氛愈发沉闷。秦进越来越不爱说话,秦妈妈整日待在厨房里,把厨具洗了一遍又一遍,随便拽出来一个都能当镜子使。 不约而同的,大家似乎都在逃避什么。 元宵节那天家里来了几个秦爸爸曾经的下属,秦妈妈张罗了一大桌子菜,努力撑出一副热闹的场面。秦进陪着喝了几杯酒,就借口朋友聚会溜出了家门。 哪来的什么朋友聚会,他已经很久不和人联系了,刘向华偶尔会打电话过来询问近况,他都含糊着敷衍了过去,除此之外,也就各色广告商还惦记着他,动不动地发两条骚扰短信过来。 天黑了,外面挺冷的,好在没下雪,秦进立起外套的领子把自己裹成了球,绕着小区里小广场一圈一圈地走。左邻右舍都回家过节去了,就他一个人幽魂似的在外头晃悠,还真有点孤单。 也不知道究竟晃悠了多久,口袋里的电话突然震了一下,秦进以为又是垃圾短信,摸出电话来一看,屏幕上蹦着的竟然是楚年的名字。 秦进手一哆嗦,险些把电话屏朝下扣在地上,慌里慌张地按下接听键,听见楚年在那头笑了一声,道:“方便吗?出来见一面吧。” 秦进道:“我在楼下的小广场上遛弯消食呢,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楚年道:“你站那别动了,我马上就到,最多十分钟。” 楚年瘦了很多,及膝的风衣穿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嘴唇上蓄起了胡须,挡住了面容里的清秀英俊,多了几分历经变迁后的刻骨沧桑。 秦进坐在健身器旁边的长椅上朝楚年招了招手,楚年踩着将将没过鞋跟的积雪走过去,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走了,明天一早的飞机,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127 楚年说出那句要走时,秦进愣了一下,心里浮起一丝隐约的预感;“周赫森他……” 楚年强撑起一个苦涩的笑,眼神里全是暗淡,低声道:“走了……” 秦进无意识的“啊”了一声,仿佛有雪花落在心尖上,冰冷的一触,然后整个人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戏词里唱“成就迟,分别早”,原来就是这般景象,两情再是相悦,终会留下一个人只身独行。 楚年眼睛里没有泪,只剩一片茫茫的空,他翻出一根烟,秦进单手握着打火机,试图帮他点上,但是手指不住地哆嗦着打滑,连按了好多下也没能打出火苗。楚年笑着敲了敲他的脑袋,道:“几天没见,虚成这样!” 秦进讪讪地收回手,道:“打算去旅行吗?后半辈子就这么漂着?” 楚年摇了摇头,手上转啊转的玩着那支烟,道:“不是旅行,是定居,国外,赫尔辛基,他妈妈出生的地方。很久以前,有一次他喝醉了,跟我说,等到这边的事儿了结了,就带我去赫尔辛基,看一看他妈妈出生和长大的地方。” 秦进只觉鼻腔里酸得发麻,涩着嗓子道:“他都不在了,你还去那儿干什么?楚教,说句不好听的,你得学着自私一点,前半辈子你把心思全砸在周赫森身上,是痴情,是忠贞。现在他都……你还继续按照他的路去过自己的生活,那就是傻。” 楚年低下头,沉默了半晌,道:“我都明白,可是周赫森临终前跟他的发妻办理了离婚手续,将他名下的财产都留给了我,在他的自书遗嘱里,我是指定唯一继承人。” 秦进猛地吸了口气,楚年抬手抹了把脸,冰冷的指尖微微颤抖:“虽说是遗产,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了,周赫森的发妻跟周潭联手,早就已经架空了他,可那些为数不多的东西里,偏偏有一栋位于赫尔辛基的房产。你知道我看到那张房产证明时,是怎样的心情吗?我甚至想跟着他去,追到地底下,追到奈何桥边,问他一句,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楚年张开手掌捂住脸,拼命稳住即将决堤的情绪,低声道:“我恨过他,但更多的时候我爱他。” 秦进心里酸得发疼,偏偏没办法哭出来,他把食指关节送进嘴里狠狠的咬,破皮见血,味道腥甜。 楚年继续道:“他知道自己不行了,再也不能掌控周家的局,就派人把我关了起来,24小时盯着我,不给外人任何一点伤害我的机会。他不许我去他见最后一面,甚至不告诉他葬在哪里,却替我安排好了所有退路。他在赫尔辛基备好了房产,让他的亲信护送我去那里,用我的名字在当地的银行账户里存好了钱,秦进你告诉我, 分卷阅读160 这样的人,我该怎么忘……” 秦进很想让楚年哭出来,酩酊大醉也好,咬牙骂街也好,发泄出来,就表示放下了过去了。有的时候,越是平静越是危险,所有伤口都沤在心里,忘不掉,好不了。 秦进想,我跟楚年其实是一条路上的人,为了一场爱情,搭进去了整个人生。 那天,楚年并没有跟秦进在一起待太久,周赫森生前早已排好了全部行程。 分别前,楚年张开手臂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唇边带着点笑,很淡,很憔悴:“抱一下吧,以后见面机会不多了。” 秦进抽了抽鼻子,眼睛有点红,他抱住楚年清瘦的腰身,用下巴抵着他的肩膀,道:“到了那边安顿下来,记得跟我联系,我会过去看你的。不过是出个国而已,又不是上月球。” 楚年笑了一下,抬手揉了揉秦进的头发,道:“你一定要等下去啊,等到秦钊回来,向我证明这世界上还是有幸福的,还有终成眷属。” 下雪了,地面上泛起淡淡的冷光,秦进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抱紧楚年,紧皱的眉宇里揉着化不开的疼。 “我会等下去的,”他像是在告诉楚年又像是在告诉自己,“我们会终成眷属。” 送走楚年回到家里,已经是午夜时分,父母都睡了,在玄关处给他留了一盏灯。热气扑到脸上,秦进才发觉自己已经被冻透,手指和脚趾都是冰冷的。回到卧室换衣服时,不小心碰到了手机屏幕,滑到音乐播放界面,一道深情的男音飘了出来,和着伴奏轻轻的唱—— 我对你付出的青春 这么多年 换来一句谢谢你的成全 成全了你的潇洒与冒险 成全了我的碧海蓝天 秦进保持着探手拿衣服的姿势,在衣柜前静默了良久。那声音仍在唱着—— 所有悲伤丢在 分手那天 未必永远才算 爱得完全 眼睛涩得难受,头疼,心口疼,全身都在疼,偏偏哭不出来,一滴眼泪都没有。 秦进脱掉所有衣服,赤脚走进浴室,从洗手台下方的抽屉里抽出一枚盒装小刀片,用热水烫了一下,然后隔着纸巾握在手里。 灯光下刃口反射出流星似的微茫,浴室外传来安静的歌声。秦进躺在浴缸里,借着那点微弱的歌声划开大腿上的皮肤。 血红的颜色丝丝缕缕地散在温水里,秦进想起临别前楚年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走了的一了百了,留下的那个却要承担起两个人的人生,我都不敢去想,未来的日子有多长。” 温水漫过手腕,黑色的“Z”字纹身仿佛活了一般微微闪动,胸腔里压满悲伤的情绪,但依旧哭不出来。泪腺仿佛坏掉了,秦进迎着灯光眯起眼睛,手里薄薄的刀片再度划下。 看见更多的血流出来,他才觉得好受了些,锥心的痛苦的感觉逐渐淡了下去。 又在水里泡了片刻,秦进抹掉刀片上的血迹,将它裹在一团纸巾里扔进马桶冲走,然后避开伤口快速洗澡。所有的痕迹都被抹掉,没有人知道他在浴室里干了什么,只有大腿上的累累疤痕在逐日叠加。 洗了澡吹干头发,已经是凌晨,秦进在叼着烟在阳台上站了一会,睡眠之神无比吝啬,一点点睡意也不跟赏给他,他只能回到房间,摊开书本继续做题。书桌前的窗帘没有拉好,玻璃窗透出淡淡的反光,映出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秦钊,我也为你付出了青春 那么多年 128 三月,天气日渐暖和,秦进约刘向华出来喝了次酒,接到电话时刘向华简直受宠若惊泪眼婆娑,直言小少爷终于想起来他这个老人家了。 两人找了个临街的清吧,抱着木吉他的男歌手坐在小舞台上唱着安静的民谣,秦进敬了刘向华一杯,道:“感谢刘哥这些天为我劳心费力,离高考也不剩多少时间了,等考试过了我再请你吃顿好的,高考前我不打算再出门见人,提前跟您报个平安,不用惦记我。” 刘向华端着杯子连连苦笑,道:“我还以为你是打算灌醉了我,从我嘴里套秦钊的下落,原来是准备跟我楚河汉界。行吧,提前祝你考试顺利,等考试结束刘哥请你吃好吃的。” 秦进安静的看着他,道:“我把你灌醉,你就会告诉我秦钊在哪里吗?” 刘向华狡黠地眨着眼睛装可怜说少爷啊,不是刘哥不告诉你,是你刘哥真的不知道。 秦进早已不是以前那个爱玩爱闹的性子,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过头去静静地看着舞台上的民谣歌手。 刘向华忍不住叹气,道:“二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身上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了。” 民谣歌手一曲唱晚,抱着吉他鞠躬退场,秦进在转场的间隙里看了刘向华一眼,安静地道:“我一度以为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跟秦钊分开,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心惊胆战。可是你看,现在我不是一样适应了么。” 调酒师递来两倍龙舌兰日出,酒杯里浮着清透的橙色,非常漂亮,秦进看了半晌,继续道:“我不是变了,只是长大了。” 我长大了,把一腔孤勇变成了静水深流,以更决绝的方式等待着我爱的人。 他可以选择不回来,但我永远不会走。 除了叹气,刘向华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有刘向华刘大管家盯着,秦进其实并没喝多少,但那点微薄的酒精还是让他遭了罪,夜里胃疼得像是怀揣着一个挖掘机。他没惊动家中二老,悄悄穿上衣服打车去了医院。刚好赶上高远风高天使值班,天使看着拍出来的片子啧声道:“轻微胃溃疡,这么小的年纪就得这么磨人的病,你得提前进入养生行列了。” 高天使建议他住院挂两天水,胃溃疡这种病,也属于疼起来要人命的范畴。秦进摇了摇头,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快要考试了。 秦进重新聘请了四位家教,每天八小时,背过的书做过的题能垒出一截小长城。教化学的那位也是个嘴碎的,一本正经地问秦进:“你是要考博吗?” 秦进一愣,摇了摇头。 化学家教遗憾摇头,道:“我还以为你这是立志要为国家的科研事业做贡献。” 秦进想,我只是不敢让自己闲下来。 六月,天气越来越热,秦进瘦得太厉害,衣柜里的旧衣服都不怎么合身,他挑了个周末,去了趟商场。白T恤牛仔裤,腰线杀进去,小腿拉长,过分清瘦的缘故,愈发凸显了骨架轮廓,配上安静的眼神和平直的嘴角,有种清隽的味道。 导购笑眯眯地夸他长得好,秦进看着试衣镜的自己依稀觉得面目陌生。 真的变了,变了很多很多。 路过一家欧美品牌的男装店时,秦进看中了一件 分卷阅读161 金属色的衬衫,样式简洁,只在袖口和衣领处带了点设计感。导购很职业,说这一款的衣服适合偏大龄些的商务型男士,建议您看看同一品牌的另一个系列。 秦进摇摇头说:“我要买给我哥哥,包起来吧,就这件。” 买好了衣服时值正午,不饿,也不想吃饭,秦进找了个咖啡厅要了份甜点。咖啡厅对面是一家高档会所,透过落地玻璃窗,秦进看见一辆玛莎拉蒂开了过来,从车上走下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高个子的穿了件不合季节的斗篷外套,矮个子的染了一脑袋扎眼的奶奶灰。 秦进眉梢一动,染着奶奶灰的那个正是许铭嘉。 许铭嘉转身朝咖啡厅所在的方向看过来时,秦进站起身,拐进了咖啡厅里的卫生间。他站在洗手台前用冷水冲了把脸,那些微弱的情绪波动就这么顺着水流散了下去。 回家后,秦进把那件买给秦钊的衣服收到了柜子里,拿出手机给那个只有绿色对话框的微信号发消息。 -逛商场时给你买了一件衬衫,尺码有一点点小,在外面别吃太胖,不然就穿不上了。 -我觉得你穿金属色比穿黑色好看,以后多穿金属色的衣服吧。 -这几天天气升温了,有点热,老妈还是不许长时间开空调,说对呼吸道不好,我总是躲在你房间里偷着开,我聪明吧。 绿色对话框长久地停在页面上,没有回复。 秦进坐在床上发了会呆,摊开书本继续看书做题。 六月对于周潭来说是个特殊的存在,每年的这个月份他都会随便找一家安静的小酒馆,在里面耗上整整一天。德国黑啤搭配果盘和几样小零食,听一首歌喝一口酒,偶尔会有人来搭讪,他也乐得攀谈几句,已经算得上难得的清闲。 这一次周潭运气不好,天色刚刚暗下来,小酒吧里就涌进来一伙年轻人,顶着五颜六色的发型吵闹不休,把清吧当成夜店使。 周潭叹了口气,一边召唤酒保一边翻着口袋找钱包。 酒保核对了一下账单,道:“您一共消费五百三十八元,请问是现金还是刷卡?” 周潭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茫然半晌,无奈道:“我的手机和钱包好像都被偷了。” 酒保笑容不变:“对不起,本店概不赊账。” 周潭苦笑:“能不能把你的电话借我用一下,我找人来替我买单。” 酒保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对不起,本店有规定,员工当值时不允许携带电话。” 酒保虽然一口一个“对不起”,但是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实在让人火大,周潭扬手要摔杯子,腕上一紧竟是被人从后面握住,转过身看见一个带着金边眼镜的年轻男人。 那人夺下周潭手里的杯子,含笑道:“玻璃可是利器,摔了不心疼,伤了人就不好了。”语罢,转向酒保,“怎么回事儿?” 酒保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这位先生没钱买单,还想摔杯子。” 周潭险些气炸:“喂喂喂,你概述的也太简略了吧!我在你们店里被偷了钱包和手机怎么不说,我要求报警看监控。” 酒保笑着补刀:“不好意思先生,你坐的卡位刚好是监控死角。” 周潭又想摔杯子,带着金边眼镜的年轻男人却笑了起来:“算了算了,多大点儿事儿啊。这位先生的帐我付了”一边说着一边递过去一张□□,“刷卡。” 周潭眼神飞起,绕着那人转了一圈,道:“这位先生是……” 那人斜靠着吧台,姿态优雅地递过一张烫金的名片:“我姓宋,宋敬崎。” 周潭接过名片,夹在指尖转了转,心下叹了句原来是他,嘴上却道:“宋先生是吧,情分我记下了,后会有期。” 眼瞧着周潭走远,宋敬崎用屈起指节扣了扣吧台的台面。 酒保心领神会,从吧台后的储物柜里拿出一部电话和一款黑色的男式钱包:“您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了。那位可是周家未来的家主,您这么设局涮他,就不怕玩栽了?” 宋敬崎没做声,直接打开钱包,少量现金,一堆卡,还有一张身份证。 宋敬崎抽出身份证看了一眼,笑了:“刚刚应该跟他说一句生日快乐的。” 酒保坏笑:“还没到十二点,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宋敬崎四下看了看,抬手从小花瓶里摘了朵热烈盛开的百合花,酒保又笑了:“这一招也太老土了。” 宋敬崎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你懂什么,这叫朴实无华。周潭那种段数的人,什么样的调情手段没见过?跟他,不能玩技巧,只能赌真诚。” 酒保叹气:“我就不明白了,你绕这么一大圈,究竟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宋敬崎折掉百合的叶子,唇边一抹优雅却冰冷的笑,迈步朝周潭走远的方向追了过去。 129 高考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眨了个眼的功夫,就尘埃落定。公布成绩那天,刘向华兴冲冲地打电话过来问秦进考得怎么样,小少爷异常平静,操着微微沙哑的嗓音道:“还行,全市第六。” 刘向华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愣了半晌,很难把“还行”和“全市第六”联系到一起,默默地赞了一句:“少爷不愧为将门之后,果然有大将之风!” 不管怎么说,考了个好成绩都是值得庆祝的。刘向华嚷嚷着要请秦进吃大餐,问他想吃什么,秦进沉默半晌,说,我想吃鱼,红烧鱼。 刘向华不知其中原委,很痛快地答应下来。两人开了很远的车找了个临江的馆子,一边吃鱼一边看夜景,非常享受。 酒足饭饱,秦进瘫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刘向华问他试也考完了,要不要出去走走,他有个朋友在西藏做药材生意,时下的月份,正是进藏的好时候。 秦进眯着眼睛,看着车窗外的闪烁的霓虹灯影摇了摇头,道:“我不会离开这座城市的,万一秦钊回来了,我不能让他找不到我。” 刘向华轻声叹息。 秦进入学住校之前,秦爸爸同他喝了一次酒,在家里的阳台上支了个小桌子,一壶热酒,两个花纹精致的小酒盅。 细细想来,这是秦钊离开之后,他和父亲的第一次长谈,却是相顾无话。 秦爸爸先开了口,问他报了哪个学校,什么专业。 秦进说:“Q大,财务管理。” 秦爸爸点了点头,道:“挺好的,你哥哥就是这个学校毕业的,重来一次,你要好好的。” 秦进点头说好,父子之间,再度相顾无话。 沉默半晌,秦进爸爸仰头喝干杯子里的酒,道:“如果你能联系上秦钊,告诉他,我跟你妈妈都很惦记他,让他在方便的时候跟我们报个平安。” 秦进喉头一哽,眼睛里泛起难以抑 分卷阅读162 制的湿润,他低声道:“秦钊没有跟我联系过,一年多了,一次都没有,关于他的近况,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爸爸捏紧手里的酒杯,道:“小进,你是不是恨我们?” 秦进霍地站起身,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转身往楼上走。他没有回答秦爸爸,他到底恨不恨他们,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那天晚上秦进再度失眠,不用继续看书背题,夜晚显得格外漫长。他从柜子里找到一套录音设备,索性接上电脑,翻唱了一首刘若英的老歌——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夜晚太过寂静,秦进微沉喑哑的声音里杂糅着太多的情愫,一双眼睛被水光浸润得闪闪发亮。 后来,秦进成了翻唱圈里的一个异类。他总是在深夜发歌,不开微博,没有宣传,只在几个热门音乐网站上开了主页。说是主页,其实连头像都没有,只有个略显孤单的ID,叫“双秦”,签名栏里是一个街头巷尾人尽皆知的烂俗句子——愿天下有情人情,终成眷属。 渐渐的,“双秦”这个ID下也聚集起了一批粉丝,他们爱极了这个微微沙哑的声音,也十分好奇那些伤感情歌背后的故事,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秦进重新进入大学的第一年,也是他和秦钊分开的第二年,很多东西都在悄然改变着。刘向华从他和秦钊共事的那家公司辞了职,接手宋敬崎名下一家涉及海运业务的子公司。宋敬崎则成了频繁出现在周潭身边的奇葩面孔,很多人向周潭进言,宋敬崎狼子野心,不可轻信。周潭嘴上说着心里有数,知晓内情的人都明白,在与宋敬崎有关的事情上,他其实并不清醒。 年关将至,天气冷得不像话,加拿大境内的一座小城里,发生了一起两车相撞的车祸。涉嫌酒驾的白人司机和被撞车上的华人男子当场身亡。 世界各地,这样的悲剧屡见不鲜,以猎奇为主要爱好的围观者们并没有对这起事故投以太多关注。有细心人登录了一下当地的交通网站,查询到了死者的名字,又顺便在国内网站上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发现这个叫做“许铭奕”的家伙,似乎颇有背景,至于究竟是什么样的背景,就不是仅靠词条搜索能查询到的了。 许家如今的当家人客死异乡,消息传到周潭耳朵里时,已经是转年二月,周潭抬手便掀了桌子,恨恨地道:“秦钊!他真是好本事啊,人在中缅边境,手都伸到加拿大去了!” 老郑站在一边,道:“您怀疑这件事是秦钊做的?” “除了他,还有谁恨不得许家一家门都死绝!”周潭烦躁地绕着一地狼藉踱了两步,道:“当初我跟许铭嘉联手,让他无路可退,逼着他跟我合作,如今许铭奕死了,许铭嘉想必也不会太长命,接下来呢,他想对我做些什么?” 老郑目光一厉:“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周潭眯了眯眼睛:“也好,我们的兵工厂已经逐步走向正轨,秦钊的确没有太大的存在价值了,告诉那边的人,找个机会,把秦钊处理掉,生不许见人,死不许见尸。” 老郑领命出去的同时,女佣走进来,说宋先生来访。 周潭正在气头上,恨恨地一挥手:“不见,叫他滚!”话音未落,却又改了主意:“让他在客厅等我。” 宋敬崎跟周潭刚好相反,后者是怕冷怕得要死,他却像是自带小火炉一般,零下二十几度的天气里,只在衬衫外面加了件风衣,脚上穿了双长及小腿的皮靴,整个人斜歪在沙发上,翻着一本搁在手边的杂志。 阳光在他周身镀了一层暖融融的光,和周潭的眉眼绝色相比,宋敬崎最多算是斯文俊秀,但他身上有一种介于风流与深沉之间的独特气质,无论万花如何迷醉,他都能以自己的方式,活得片叶不沾。 翻动杂志的间隙看见周潭从楼上走下来,宋敬崎上下瞄了几眼笑道:“你怎么比我家里养的红魔松鼠还怕冷,周身上下,捂得都快看不见脸了。” 周潭没接他的话茬,在他对面坐好,开门见山:“听说,你曾经跟秦钊是很好的朋友。” 宋敬崎耸了耸肩膀:“算不上很好,酒肉朋友吧,不过后来掰了。” 周潭追问了一句:“哦?为什么?” 宋敬崎笑了,形状细长的眉眼亮得惊人:“因为我想睡他弟弟。” 周潭一哽,骂了句:“畜生。” 宋敬崎踩着横在两人中间的小茶几跳到周潭面前,膝盖抵着沙发,整个人都罩在了周潭身上,低声道:“我就喜欢漂亮且有脾气的,秦钊他弟弟好看是好看,但未经打磨,总显得浮,周老板才是真正的人间绝色。” 周潭手上一动,一支银亮的枪管冰冷冷地抵上宋敬崎的小弟弟,道:“滚!” 宋敬崎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周老板若下得去手,尽管开枪便是。” 说着,宋敬崎脖颈微低,重重地吻了过去。 周潭过生日时去过的那间小酒吧,也在宋敬崎名下。那里的调酒师手艺不错,刘向华偶尔也会过去坐坐。时间还早,酒吧里并不热闹,宋敬崎趴在吧台上玩着骰子,刘向华弹过去一支烟,道:“你让我送到中缅边境跟秦钊会和的那几个人,我已经送过去了,没出什么纰漏。” 宋敬崎咬着烟点点头:“许铭深曾经留下一张名单,那些人都是名单上的,信得过。” 刘向华道:“你天天往周家跑,比上班打卡都准时,究竟想干什么?外边全是风言风语!” 宋敬崎笑:“周潭太好看了,我想睡他。” 刘向华一脚踹过去:“说正经的。” 宋敬崎道:“秦钊孤身赴险,国内要是没有一个旗鼓相当的人来牵制周潭,他就危险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感情这东西,对我来说远远没有银行账户里的余额来得重要。商人重利,我是,周潭也是,真心这东西,不是人人都有的。” 130 和秦钊分开的第三年,秦进完全变了一副样子,他按时睡觉,努力读书,从不逃课,不做任何违规的事情,空闲的时候就去泡图书馆,专业书籍,国外名著,他也不挑,有什么看什么,在图书馆的借阅名单上留下一串长长的痕迹。 图书馆的管理员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他很喜欢秦进安静看书的样子,不浮不躁,透出一股不符合年龄的沉稳。老爷爷经常从家里带点小零食过来,逗小孩似的往秦进口袋里塞,一边塞一边说你太瘦啦,要好好补一补,有时间到爷爷家里来,我让老伴儿给你做好吃的。 “老伴”两个字让秦进 分卷阅读163 心头一暖,眼前隐隐浮现秦钊的脸,他想,我要是也能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该有多好,我们两个并肩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看日出,看夕阳。 暑假的时候,宋敬崎开车带秦进去了一次海边。阳光极暖,落在秦进黑色的发上,跳跃起浅金色的光斑,他迎着阳光微微眯起眼睛,念着秦钊的名字,想着他现在好不好。 宋敬崎脱了鞋袜,挽起裤腿,赤着脚走在秦进身边,他弯下腰盛起一捧细白的沙,有海水漫上来,每一粒都闪耀如星辰。 海风里有刺鼻的咸腥味,褐色的礁石沉睡在蔚蓝的背景中,漂亮得像是一幅着墨浓艳的画。秦进迎风站了一会,雪白的衣角翻飞如蝶,宋敬崎听见他疲惫却温柔的声音:“要是秦钊也在该有多好……” 宋敬崎倚着礁石慢慢坐下,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期盼天下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 秦进在有海水漫上来的地方站了一会,清瘦的背影被海风勾勒得出嶙峋的形状,宋敬崎静静看了一会,突然道:“秦进,你该庆幸的,庆幸自己还能这样不计回报、毫无保留的去爱一个人。如果能有人像你爱秦钊一样的爱我,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幅样子。实话说,我有点嫉妒你们。” 秦进没说话,只是笑了一下,他捡起一个鹅黄色的鹦鹉螺贴在耳边,据说通过鹦鹉螺可以听到远方爱人的声音,秦进透过呜呜的波浪声回忆着秦钊温柔了眉眼同他说话时的样子,整颗心都是软的。 秦钊我真的很想你,每一天,每一秒,都在想着你。 宋敬崎没告诉秦进,不久之前秦钊在一次交易中受了很重的伤,对方欺负他是生面孔,想要钱货通吃,秦钊断了三个肋骨险些没能走下手术台。秦钊彻底陷进了兵工厂的泥潭里,周潭想要他尸骨无存,谁也说不准他到底能不能从中缅边境活着回来。 谁也说不准,秦进究竟还要等待多久。 秋天快要结束的时候,秦进收到了一张来自赫尔辛基的明信片,楚年说他已经安顿下来,在当地的一家私立学校做中文老师,孩子们很喜欢他,有一个中德混血的男孩喜欢追在他身后问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浅蓝色的眸子里满是好奇和崇敬。楚年说,每当我看着他,总能想到我自己,当年我就是用这种眼神仰望着周赫森。 我总是梦见他,梦见他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头发是黑色的,眼角没有皱纹,他说他再也不走了,我高兴得哭出来,睁开眼睛才发现,身边是空的。 明信片的最后写着一句话——记得替我看一看终成眷属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秦进拿着楚年寄来的明信片站在阳台上抽了很久的烟。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秦进二十五岁,那是他跟秦钊分开的第四年。他依旧清瘦,瞳仁沉黑,眉眼间没了以往跳脱张扬的样子,日益成熟。失眠和胃疼的毛病依然在,他已经习惯了睁着眼睛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 没课的时候他会守在家里陪秦妈妈出去散步,陪秦爸爸下一盘棋喝一杯酒,做到了一个孝子应做的一切。 他把所有真实的情绪都藏了起来,没有喜怒也没有哀乐。 阳光正暖,地上洒满了铜钱大小的光斑。秦进和秦妈妈并肩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隔壁奶奶带着不满三岁的小孙子出来散步,孩子太小,走路走得跌跌撞撞,跑到秦进脚边时差点跌倒,秦进伸手扶了他一把,小男孩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口齿不清地说:“哥哥吃糖。” 秦妈妈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对秦进道:“四年了,秦钊一点消息都没有,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吗?不交新的朋友,不结婚,就这么一直等下去?不会觉得难受吗?” 秦进“嗯”了一声,折了枚叶片握在手里把玩,道:“最难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秦妈妈笑了一下,眼睛渐渐湿润:“还是你狠啊,我跟你爸爸,到底没有拧过你们两个。还是你们厉害。” 秦进没言语,把叶片撕碎,一点点的扔进泥土。 秦妈妈看了眼沉默不语的秦进,只觉心脏疼得厉害,她想说“我不拦着你们了”,可是哆嗦着嘴唇抖了半晌,终是没能把那句话说出口。 大四那年,学校给了秦进一个保研名额,本校直升,导师是个在业内很有威望的老教授。秦进想了想,决定继续读书,他喜欢学校里安静的氛围和图书馆爷爷塞在他口袋里的零食,那种喧嚣的嘈杂的生活已经离他太远,他早已找不回当初任性恣肆的样子。 秦进二十六岁那年发生了很多事,他从本科生变成了在读研究生,性格怪异的老教授居然很喜欢他,强烈建议他留校执教,秦进没有直接点头,只是答应他考虑一下。 也是在那一年,本应该锁在周潭办公室保险柜里的一份秘密文件悄然失窃,三天后,那份文件出现在了周家长辈们的案头,被周潭视为底牌的位于境外的那座兵工厂暴露在天光之下,周家老宅里流言如雪,一字一句皆是在指责周潭心术不正,难担大任。 那年冬天格外的冷,周家大宅里应景似的挂起了红色的灯笼,周潭跪在冰冷的雪地里仰头看向莽莽长空,那双堪称绝色的眉眼里,光芒寂灭。 兵工厂的事情还没完,一家颇具影响力的八卦杂志爆出了一系列尺度惊人的照片及视频,模糊的影像上,周潭和他那身标志性的斗篷外套格外醒目,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与另外一个男人亲密接吻,抵死缠绵。 已发行的杂志很快便被召回并销毁,然而抹的掉的只是表面的浮尘,堵不住的是悠悠众口。周家长辈以祖宗的名义搬出了家法,富贵乡里长大的小公子第一次承受皮肉之苦,脸色苍白得不像是还活着。 长辈沉甸甸的嗓音响在耳边,问他那个人到底是谁。 周潭闭上眼睛,殷红的唇瓣间酝起血色:“是,是宋敬崎。” 仿佛是为了辉映周潭眼里渐渐寂灭的辉光,宋家长子宋敬崎同澳门赌王之女订婚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座城市。周潭,这个曾被给予厚望的新任家主,成了笑话般的存在。 大雪无边无际的落下来,将所谓的爱情与傲骨统统压得粉碎,新年来临之前,周潭以养病为名义,放下一切实权,远走澳洲。 周潭一走,周家看似完美的空中楼阁便出现了倾颓之势,老一辈的病痛缠身,小辈们只知道争权内斗,没有周赫森的压阵,又失去了周潭掣肘,那些潜藏在骨子里的弊病彻底暴露。 宋敬崎等的就是这一天,他仿佛饿极的野狼,吞掉一切能吞的生意,抢走一切能抢的底盘,短短数月之内,俨然有了新贵之势。 失去了所有依傍的许铭嘉贴上来试图攀附,宋敬崎明码标价:“你把许家名下的所有产业统统无条件转让给我,我好吃好 分卷阅读164 喝养你一辈子。” 许铭嘉的脸色一寸寸白了下去。 宋敬崎把鹿皮手套攥在手里,在许铭嘉脸上轻轻抽了一下,道:“路还长着,许少,咱们过招的机会很有很多。” 宋敬崎订婚那天,秦进参加了晚宴,舞曲悠扬,礼服精致,处处都显露出体面二字,可也只是有个体面而已。 那天晚上宋敬崎喝了很多酒,金边眼镜下一双眸子清水洗过般光泽盈盈,秦进看了眼不远处面容柔婉的准新娘,低声道:“你真的爱她吗?” 宋敬崎没心没肺地开着玩笑:“她妈都多大岁数了,我为什么要爱她妈?” 秦进正想一脚踹过去,宋敬崎的私人助理急匆匆地跑过来,道:“有人寄了份礼物给您。” 长方形的盒子外头罩了层纯色的包装纸,入手触感很轻,宋敬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下去,他搁下酒杯,动作极慢地打开盒子,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出现在眼前。 百合被剪去了所有叶片,只有一朵白色的花苞孤单地躺在盒子里。 助理不明含义,疑惑道:“该不会是恶作剧吧?” 宋敬崎拿起花枝凑到鼻子下方闻了闻,似乎还能嗅到清晨时分露水的香气,他道:“你懂什么,这是有人在祝我百年好合呢!”沉默半晌,宋敬崎又笑了起来,转身将花枝扔进垃圾桶,自语似的嘀咕了一句:“我爱她吗?我最爱长得漂亮又有脾气的。可惜爱这东西,最不值钱。” 秦进只当他疯了。 兵工厂一经暴露,就成了一块诱人的肥肉,大家都想上来咬一口,群狼抢食的后果就是厮打不休。周潭自身难保,根本顾不得抢救他的底牌,按理说,这是秦钊脱身的最好时机,偏偏在这个时候,传来了秦钊失踪的消息。 宋敬崎一怒之下亲自带人前往中缅边境,他以兵工厂为核心,几乎将那片丛林整个翻了过来,依然一无所获。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 两个月后,宋敬崎一身狼狈,沮丧而归。刘向华站在码头上等他,两个人各叼着一支烟,沉默良久,宋敬崎道:“谁去告诉秦进?” 刘向华猛吸了一口烟雾,哑声道:“我去吧。” 刘向华知道秦进爱吃鱼,开了很久的车带他去上次去过的那家临江的馆子。秦进赶论文熬了几个通宵,扛不住困意,缩在副驾驶上睡了过去,黑漆漆的睫毛垂下来,孩子似的安静无害。 刘向华看着窗外不断更迭的景色只觉心境荒凉,他有点后悔从宋敬崎手里抢下这个烫手的工作了。 我该如何告诉你,你等待了六年的人,可能再也回不来。 车子转过一道弯,惯性让秦进晃了一下,他睡眼迷蒙地睁看眼睛:“到了吗?” 刘向华完全不敢看他,低声道:“秦进,已经是第六年了,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等下去?” 秦进降下车窗让风吹进来,黑色的额发拂过眉毛,挡住了眼底细碎的光,秦进的声音很沉,像是一种感慨,他说:“你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把我宠成什么样子吗?半夜醒来想喝水,都是他倒好了送到我嘴边,我连眼睛都不用睁开。我拥有着全世界最好的那个人,怎么能让他无家可归。” 刘向华只觉喉头一堵,眼前是一片湿润的凉意,他想说,秦进,秦钊不见了,我们找不到他,也许永远都找不到了。 他想说,秦进,别等了。 那些话锥子似的刺在胸口,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沉默半晌,秦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着刘向华,嘴角浮起一抹温柔的笑,他说:“刘哥,你还不知道吧,我在福利院助养了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出生还不到两个月就被扔在了福利院门口,险些冻死,没人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小孩很喜欢我,院长说可以让他跟我一个姓,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斯昭。‘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的那个斯昭,秦斯昭。” 秦斯昭,秦思钊。 秦进把他的一生,他的爱情,都藏在了那个名字里,等待着一个终成眷属的结局。 刘向华眼睛里的湿意愈发明显,他不敢让秦进看见,略偏过头,看着车窗外飞闪而过的景色道:“很好听,是个好名字。” 秦进没有注意到刘向华的异样,他伸出手,感受风自指间穿行而过的温度,道:“人活一世,哪能事事如意,你们都认为我过得辛苦,我却从不觉得。我爱秦钊,他也爱着我,我知道他会回来,他知道我在等,这就足够了,从某些意义上说,我们从未分开过。他就住在我心里,从来没有走远。” 一滴泪从刘向华眼睛里掉了出来,被他极快地抹去,他想起很久以前从书上看到的一句话,用来形容秦进如今的模样再合适不过—— 你无意间的穿行,困住了我的整个余生。 秦进终于觉察到不对劲,疑惑地看着刘向华:“刘哥,你怎么了?” 刘向华把车并到外侧,停在路边,张开手臂抱了秦进一下,低声道:“秦钊舍不得走太久,他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一定。 会回来的。 我们都要这样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心里的结局就到这了, 但是为了防止你们砍死我 我决定再写一章 下一章见呀 131 和秦钊分开的第七年,秦进二十八岁。 那一年他研究生毕业,顺带拒绝了导师给出的留校执教的建议。自秦钊离开后,他一直生活在别人的保护里,生活在秦钊为他精心构建的象牙塔中,无论是刘向华还是宋敬崎都在尽可能地给他庇护,如今年近而立,他该学着用自己的方式面对未来的生活。 更何况,他还要抚养斯昭,那个寄托着他全部心意的孩子。 离开学校的第二个月,秦进找到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进入了知名企业的财务部门,升职加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周潭远走澳洲后,宋敬崎变得格外忙碌,太多的人等着他去应付,太多的生意等着他去抢夺和舍弃,他抽时间见了秦进一次,一双略浅的瞳仁躲在金丝眼镜背后,带着惦念的味道,他说:“我原本想着等你毕业,就让你到我这儿来任职,我名下的子公司随你挑,历练几年,直升本部,后半辈子都跟着我。” 秦进笑了一下,眼角浮起细碎的纹路,清瘦的身体陷在咖啡厅的卡座里,周身弥漫着冷清且萧条的气息,仿佛一个迟暮的老人,他道:“我又不是你媳妇,哪能一辈子都赖着你,我总要学会一个人生活。” 宋敬崎抿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在嘴里爆开,犹豫良久,他斟酌着道:“秦进,已经七年了……” 秦进抬眼看了看窗外渐浓郁的 分卷阅读165 阳光,浅金的颜色落进他的瞳仁里,浮起水雾似的薄膜,朦胧而柔软,他叹息似的道:”已经七年了么,好快啊。再过一段时间,斯昭都要上小学了。小学上完了上初中,然后是高中,大学,那孩子很爱读书,像我一样读个硕士应该不成问题,等他毕业,我也就老了吧,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所以,你看,所谓一生,也不过如此,白驹过隙,沧海一瞬,就这样一直等下去,也没什么可怕的。 宋敬崎觉得自己有一肚子话要说,却在触及到秦进满是安静的眼神时统统化作了默然无声。 那天宋敬崎推掉了所有工作,陪秦进喝了很多酒,两个醉鬼勾肩搭背从马路这头晃悠到那头,一路叮叮咣咣,火花闪电。 宋敬崎指着天说,你看上头那个圆圆黄黄的东西,像不像周潭生气时,瞪圆了的眼睛。 秦进笑了一下,低声道:“你果然是爱他的。” 宋敬崎顿了半晌,仰头喝干瓶子里的威士忌,道:“爱这东西,其实最不值钱。” 晃悠到河边时,宋敬崎最先撑不住,抱着垃圾桶吐得天昏地暗,秦进胃疼得要死,偏偏什么都吐不出来,全闷在里头,活生生煎熬。 宋敬崎挣扎着从垃圾桶里抬起一颗惨绿的脑袋,看着秦进道:“你刚才说,最难消受是什么?” 秦进磕亮打火机,先点上一根烟,塞进宋敬崎嘴里,又点上一根自己叼着,在堪称折腾的胃疼中,慢悠悠地道:“是情深。” 宋敬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想了想,道:“那百无一用是什么?” 秦进逆风吐了口烟雾,眯着眼睛看着天边渐渐隐没的星斗,低声道:“也是情深。” 情这东西,最坚韧也最熬人,孤注一掷是它,画地为牢还是它。 宋敬崎突然无比庆幸,庆幸自己和周潭都早早的抽了身,纵然小有感伤,但不伤根本。不像秦进,已经完全魔怔在了里面。 送走了宋敬崎那个醉鬼,秦进自己打车去了医院,胃实在太疼了,疼得都哆嗦。 高天使出国学习去了,值班的大夫秦进看着眼生,一圈检查做下来,冷汗挂了满身。秦进咬了咬牙,道:“大夫,能给我点止疼药吃吗?” 大夫双手插兜,看着秦进道:“先吃点奥美拉唑吧,胃都这样了还坚持抽烟喝酒,你也真是挺执着。” 秦进默默听着,没敢还嘴,大夫又道:“烟酒和刺激性食物都戒了吧,真闹成癌变,后悔就来不及了。” 秦进缩在病床上盯着房顶发呆,他想,秦钊,如果我真的病了,你会不会回来看我一眼。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秦进出院没多久,秦妈妈就因为突发性脑溢血住进了ICU,好在抢救的及时,没有生命危险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是人变得格外憔悴,老了十岁不止,连呼吸都有了吃力的感觉。秦进跟公司请了长假,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 秦妈妈瘦了很多,头发白了一大半,眼神里也没有了以往的强势和精明,她松松地握着秦进正在削苹果的手,恳求似的道:“小进,你告诉秦钊,就说妈知道错了,让你们变成这样都是妈的错。妈真的很想他,你让他回来看看妈妈好不好?” 秦进垂下眼睛,声音低沉而忧伤:“妈,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七年了,他从来没有跟我联系过。” 秦妈妈“哦”了一声,眼睛里的光芒又暗淡了一些,喃喃着:“他还是恨我吧,我知道的,你们其实都恨我……” 秦进别开眼睛,眼底隐隐浮现出湿润,事到如今,他都不知道该恨谁了,是该恨秦妈妈还是该恨那个一走七年,音讯全无的家伙。 秦钊,我不知道我的人生还能有几个七年,我不知道我还能等你多久,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秦进搁下削了一半的苹果,转身进了洗手间,再出来时脸上全是水渍,护士问他怎么了,他说精神不好,洗把脸清醒一下。 护士不明白洗脸为什么会把眼睛洗红,嘴上却没再多问。 秦进辗转打听到了周赫森的安葬地点,去看过他一次。墓园里很安静,听不见哭声,但是随便踏出一步,踩到的全是悲伤的味道。 墓碑相片上的周赫森看起来很年轻也很英俊,秦进放下一束花,低声道:“他很好,放心吧。” 照片上的人不能言声,有风吹来,雪白的花瓣散了一地,像是一场迟了季节的雪。 安葬周赫森的地方是个很高级的墓地,环境不错,有花有鸟,还有很蓝的天空。秦进闭着眼睛呼吸了一口空气里残存的凉意,离开时,他刷掉信用卡里的半数额度,在墓园里给自己提前预备了一个小地方。 秦进给自己买墓地的事儿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刘向华耳朵里,刘向华撂下一会议室的下属,专门开车过来迎面给了秦进一记大耳刮子。 秦进如今的小身板比不得当年,踉踉跄跄地栽倒在绿化带里,唇边一抹嫣红的痕迹,刘向华抬脚踹在他的肩膀上,气得哆嗦:“秦钊一个人在外面吃苦,你却在家里琢磨着怎么死,秦进,你他妈对得起谁!我和宋敬崎恨不得搭个台子把你供起来,伺候亲爹都没有伺候你尽心,你就这么对我们?没事儿给自己买墓地玩?你他妈良心让狗吃了吧!” 秦进用手背蹭了蹭嘴角,低声道:“刘哥,你跟我说实话吧,秦钊是不是回不来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做着同一个梦,梦里秦钊浑身是血,就那么看着我……老话说,情到深处生同穴死同椁,我们两个这样又算什么?” 刘向华有心再抽他一巴掌,手举到一半就撂了下去,他看见秦进眼睛里涌出大颗大颗的泪,透明且滚烫,湿淋淋地挂了满脸。 刘向华半跪下去抱住秦进,秦进用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攥着他的衣袖放声大哭。 七年了,刘向华第一次听见秦进的哭声,那声音有多刺骨就有多绝望。 他说,谁能把秦钊还给他。 他说,秦钊要是真的回不来,他该怎么办。 这两个问题刘向华一个都回答不了。 那天之后秦进再没去看过周赫森,也没再去过那个墓园。他扔掉藏在卫生间里的那盒刀片,戒烟戒酒,吃饭都是按照养生食谱上的菜色,试着保养他饱经沧桑的胃。 像所有平凡而孤独的人一样,开始最简单的生活。 他把斯昭带回了家,小男孩刚满六岁,生的眉眼精致,十分漂亮,他站在秦家二老面前奶声奶气地自我介绍:“我叫秦斯昭。” 话音未落,秦妈妈猛地红了眼眶。 斯昭有点害怕,转身扑进秦进怀里,小声道:“奶奶是不是不喜欢我?” 秦进抱着斯昭往楼上走,边走边道:“奶奶很喜欢你,她只是心情不好。” 分卷阅读166 一转眼又是秋天,红叶落了一地。秦进在新公司升职很快,他把工作之余的所有时间都放在了斯昭身上,逛公园、放风筝、去游乐场、听音乐会,他像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担负起了斯昭的成长,秦钊则成了一个谁都碰不得的劫。 许铭嘉的死讯并没有大范围传播,只是落在了几个关联微妙的人耳朵里,比如刘向华和宋敬崎,秦进没有听到丁点风声。 宋敬崎的人递回来消息,说许铭嘉死于意外,他喝醉了酒,在开着空调的车厢里睡了过去,一氧化碳中毒,被发现时已经来不及抢救了。 一场完美的意外死亡,如同当年的许铭奕。 许家算是绝了后。 刘向华和宋敬崎对视了一眼,脑中同时闪过一个名字—— 秦钊。 宋敬崎放下工作准备再次启程前往中缅边境,他的未婚妻却拦住了他,声称一位身份显赫的华裔富商有意与宋氏合作,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撒手不管。 宋敬崎用了点手段弄到了那位华裔富商的资料,可惜只有文字,并无照片,资料显示那位富商和发迹于19世纪初、在欧洲乃至世界都久负盛名的金融家族有着密切的联系,甚至一度被八卦杂志称为“黄皮肤的养子”。 宋敬崎对那个久负盛名的家族早有耳闻,十分了解歧视亚裔是家族成员的惯有毛病,怎么会容忍一个黄皮肤黑头发的华裔成为家族的一员? 宋敬崎把资料拿给刘向华,刘向华匆匆一翻,啧了一声:“连照片都没有,只有一个烂大街的英文名字,这位富商先生神秘得过头了啊。” 宋敬崎剥了个口香糖嚼着:“事有反常即为妖。能在欧洲的上流社会杀出一条血路,融进那个至今仍坚持族内通婚的大家族,这位富商先生必定是个极厉害的角色。” 两人正聊着,助理送进来一分钱请柬。纯白的底色上印着象征着族徽的五箭齐发图案,带着历经岁月洗礼的庞大辉光。宋敬崎拆开请柬看了一眼,脸色骤然一变,刘向华莫名觉得心跳一乱,低声道:“怎么了?” 宋敬崎将请柬握在手里轻轻一磕:“这位神秘富商的中文名字叫做赵秦。” 斯昭一直闹着要去游乐场,秦进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用加班的周末,准备带着斯昭痛痛快快地玩一天。 天气渐凉,来玩的人并不多,秦进买了票又买了一大袋子的小零食,斯昭像个袋鼠似的全抱在怀里,高兴得不行。 秦进弯腰把他抱起来,斯昭小大人似的外头想了想,道:“昭昭抱着好吃的,爸爸抱着昭昭,那谁来抱着爸爸呢?” 秦进捏了捏他的鼻子:“你这小脑袋尺寸不大,装得东西倒是不少,天天瞎捉摸!” 斯昭弯着眼睛笑得很乖,他突然伸手,越过秦进的肩膀,指着他身后,道:“爸爸,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一直盯着你看,好半天了!” 秦进“嗯?”了一声,转过身时脸上还带着哄斯昭时独有的温柔表情。 阳光穿透云层,洒下大片大片斑斓的光,秦进被突然而至的光线迷了眼睛,视野里满是茫茫的白雾。 他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颀长身影向他走来。 盛大而炽热的光芒肆意飞旋,构建出一个金色的世界。 一瞬天荒,一瞬地老。 一瞬永恒,一瞬沧桑。 心口突然涌起难以抑制的疼,秦进怔怔地看着人影走来的方向,眼睛里蓄满了泪。 光芒愈发炽烈,将两个人牢牢笼罩。 唇上轻轻一暖,有人吻住了他。 蓄满眼眶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 滚烫的 炽热的 一如 我与你相爱的 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