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兄弟》 分卷阅读1 文案 民国文,兄弟恩怨,黑帮阴谋,风花雪月…… (ps:本文故事时间与时间有出入。) 内容标签:民国旧影 豪门世家 黑帮情仇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1 盛国纲记得自己来到虞司令身边时,大概也就是十一二岁的年纪——他从小儿没爹,随母亲姓盛,大名却是没有;虞司令仿佛对他很有好感,听说他那娘已然饿死之后,眼睛里亮晶晶的,似乎还闪烁了泪光。 虞司令给他起了个学名,叫做盛国纲。 盛国纲从那时起就给虞司令做勤务兵。他年纪太小,因为一直营养不良,所以瘦弱的像个小鸡仔儿;虞司令从不支使他干重活,闲来还教他认几个大字;后来在他十五六岁那年,虞司令就把他送进讲武堂里学文习武去了。 十五六岁,还是个毛孩子的年纪,可虞司令就许下诺言,说是等他一毕业,就给他放个营长。 盛国纲对虞司令,按理说,是应该感恩戴德的;不过他心里也有疑惑,因为这些年他捕风捉影的听到些闲言碎语,说他其实是虞司令的私生子。 他不敢拿这个话当面去问虞司令,然而私下揽镜自照,他发现自己和虞司令是有点儿连相——虞司令那年也就三十出头,生的容长脸,同鼻梁,单眼皮,薄嘴唇,是个白面书生的相貌,清秀中透着股子英气;盛国纲也是同鼻梁,单眼皮,不过从前两年开始就疯狂的发育成长,现在已然成了个壮汉的身量,瞧着就有些粗手大脚的,不像虞司令那么矜贵。 旁人都说他相貌威武,可他心里总是暗暗把自己和虞司令相比,然后就深觉沮丧,认为自己太像个下苦力的马弁,实在上不得台盘。 当然,这都是盛国纲十五六岁时的想法,十五六岁的人,一般也想不出什么正经的来。 虞司令是在四十一岁那年出的事情,从那儿往后他变成了白痴,也就和活死人差不多,在这世上可以被人忽略不计了。虞司令一倒台,盛国纲只好自立门户;打打杀杀好几年,他倒也守着一支半大不小的队伍混了下来,在这地面上算是有了一号。 盛国纲起来了,虞家可是眼看着倒下去了。 在虞司令的全盛时代,盛国纲曾经随着虞司令回过一次虞宅。虞宅在北平城里,是座年深日久的老宅院,里面老房子夹杂着新洋楼,瞧着不伦不类,很有些暴发的气息。虞司令那天是要用汽车接了妻小出门,去西山别墅避暑;十八岁的盛国纲混在一群副官中站于一旁,就见花枝招展的大小虞太太们香风扑鼻的扶着丫鬟款款而出,单瞧哪个都像是绝代佳人。 姨太太们坐满三辆汽车后先出发了,紧接着出来的是少爷们——虞司令这一辈子,在名义上,只有两个儿子。先出来的一名西装男孩不过十二三岁,生的面如桃花,那是老二。 虞家老二像个漂亮的猴子,蹦蹦跳跳的跑出来,蹦蹦跳跳的上了车,上车之后又把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伸出来,扯着喉咙喊道:「哥!你快点儿啊!爸爸他们可都先走啦!」 院门里半天没动静,良久之后才熙熙攘攘的挤出来一大群人,众星捧月似的簇拥了一名少年。少年是一身湖色长衫打扮,头脸上身都被阳伞遮住了,只能见他一手拄着手杖,一手扶着仆人,手白如玉。 盛国纲心里明白,知道这位定然就是虞家大少爷了。虞司令大名叫做虞嘉棠,虞大少爷就叫虞幼棠。 如果说虞宅之中虞司令是太阳,那身患某种虚弱病的虞大少爷就可算是月亮,而庶出的虞二少爷,虞光廷,则是边边角角处的散碎星子,和姨太太们的身份差不许多了。 盛国纲很想看看虞家月亮的面目,可是仆人们像送一尊佛像似的,一拥而上便将那少年捧入车内,随即车门「咣」的一关,汽车也就发动起来,绝尘而去了。 那时的盛国纲没有到虞宅拜访的资格,所以尽管他对虞大少爷充满好奇与向往,却是始终无缘得见。虞司令出事之后,他作为亲信部下有了登门探视的理由,可阴差阳错的,倒是和二少爷相熟了。 他就想仔细瞧瞧大少爷,就是瞧不到。每次只要他登门,大少爷必然不在家,简直都邪了门儿了! 如今盛国纲刚满二十六岁,已经成了一位手眼通天的人物。自从他带兵投到何老帅麾下后,就得到了一个师长的名分,以及按时入手的些许粮饷。不过他并不指望着靠带兵发财——他这人好做个生意,专爱在赌场窑子这种买卖上入股,除此之外也倒卖烟土,往关外贩药贩布。反正他有兵有枪,顶头上司是何老帅,自己和洪帮的老头子们也混上了交情,实在是顺风顺水,无所畏惧! 盛国纲是如日中天了,虞家却是日渐败落。当年虞司令也曾在天津租界区里兴办过实业,惨淡经营至今,只是维持着不破产倒闭罢了。境况既是如此的凋零,而虞家又没有后人可以撑起局面——从不露面的大少爷据说依然是虚弱无比;而活蹦乱跳的二少爷则根本就是个败家子儿。至于虞司令本人,倒是并没有死,还痴痴傻傻的活着,和大少爷一样神出鬼没,仿佛是活在了传说里。 谈话录 在这个秋风萧瑟的傍晚,盛国纲的汽车缓缓驶入英租界剑桥道——这是一辆一九三一年的黑色布加迪轿车,非常崭新,开在路上很出风头。 汽车停在一处空旷庭院前,呜呜的响了几声喇叭。前方那黑漆雕花的大铁门立时就由里向外的开了,一名听差在苍茫暮色中迎着车灯一鞠躬,随即退至一旁,让出道路。 盛国纲微微偏过头去,想从车窗向外观赏院内景致,结果发现此处满地衰草,已无景致可言。 在院内一座小灰楼前下了汽车,盛国纲随着虞家听差迈步进楼,且行且问:「你家二爷呢?」 听差陪笑答道:「二爷正在二楼房里等着盛师长呢,在下这就带您上去。」 盛国纲匆匆的环顾周遭,就见这虞公馆虽然装饰富丽、陈设堂皇,然而深秋季节不生炉火,电灯也都未开,寒冷黯淡有如一池死水一般。将双手插入西装裤兜里,他就觉着自己手指冰凉,血液都凝滞住了。 喉咙有些发紧,他用力的咳了一声,然后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响起:「你家大爷还是不在?」 听差永恒的微笑着:「大爷上个月过来了,住了能有十几天,今天早上乘特快列车,又回北平去啦。」 盛国纲在经过无数次的擦肩而过之后,已经莫名其妙而又死心塌地的认了命,知道自己除非亲自动身寻觅一趟,否则是绝无见到虞幼棠的可能了。 怎么就见不到呢?奇怪。 听差把盛国纲引入一扇 分卷阅读2 门前,隔着门板出言禀告了一声:「二爷,盛师长来啦。」 房内立刻传来一声清朗的回应:「盛兄?快请进!」 听差侧身推开房门,将满室的明黄灯光与温暖空气释放出来。盛国纲迈步进房,抬手摘下头上的薄呢礼帽挂到衣帽架上,同时颇为轻松的笑道:「哟,二爷,我第一次登门,你就把我往卧房里请?」 虞光廷坐在一张阔大柔软的双人床边,通身做衬衫长裤的西式装扮;裤管一直向上挽到膝盖,而赤裸的小腿和双脚伸下去,则是插在一盆清清澈澈的热水之中。 他正在洗脚。 虞光廷今年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生的很漂亮。 色如春花、目如朗星、鼻如悬胆、鬓如刀裁……等等一类的词,全可以用在他身上。他有着一张秀丽的小白脸儿,天然的眉目浓秀,仿佛生下来就是描眉画眼的。 他年轻贪玩儿,旁人爱他相貌美丽,也都愿意带着他玩儿。他一玩十几年,现在尽管穷了,可依然不收手,因为除了玩儿,他实在也不会别的。 仰头望着盛国纲,他吸吸鼻子,忽然笑了:「楼下太冷,我怕你坐久了会冻着。」 盛国纲同同大大的站在虞光廷面前,似笑非笑的点头:「哦,看来这就是要久留我了。怎么,二爷看上我了?」 虞光廷打了个喷嚏,闷声闷气的皱眉道:「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胡话,难道我原来一直是看不上你的?」 盛国纲仔细审视了对方的气色,忽然从裤兜中抽出一只捂热了的手,探身去摸虞光廷的额头:「你是不是有点儿发烧?」 虞光廷粉红着脸蛋向后一仰:「这几天太冷,我伤风了——这倒没什么的,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 盛国纲顺势拍了拍他的滚热面颊:「怎么就冻成了这样?我看贵府楼下快要冷成冰窖了。」 虞光廷捂嘴闭眼,打了个大喷嚏:「没钱买煤。」 盛国纲笑起来:「你至于穷到这般地步了吗?」 虞光廷抬手梁梁鼻子,没心思和对方开玩笑:「我要是不穷,大晚上的何必还要劳动盛兄大驾?」然后他向盛国纲招招手:「你坐过来,我有正经事情和你商量。」 盛国纲见他一脸春色,衣衫不整,裸露出来的小腿也是雪白细嫩的,瞧着很有一点肉欲上的诱惑力,就故意一歪身在床尾坐下了:「请二少爷赐教吧!」 虞光廷没那么多鬼心眼儿,看他举止有异,就急的伸手要去拉他——却又够不着:「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过来,我真有话和你说!」 盛国纲闲来无事,权当是在胡同班子里逗姑娘了:「那我盛某人怎么敢呢?这要是让冯公子知道了,非得堵到我家门口骂街不可!」 盛国纲这话是有典故的,冯公子者,乃是冯督军的独子冯希坤。冯希坤当年曾是虞光廷的学长,对这位老弟仿佛是产生了一点同性恋爱的情愫,最爱吃飞醋生事端。虞光廷头脑有限,常被冯希坤骚扰的四处乱窜,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此刻听了盛国纲的调侃,虞光廷无可奈何的伸手指向他点了点:「盛兄,好,你也造我的谣言!」 盛国纲倚着床栏坐了,眼望虞光廷微笑着不言语。虞光廷也不再废话,伸手连拍床头电铃,不一时一个大丫头推门进来,用毛巾为二爷擦了双脚,而后端着水盆退下去了。 虞光廷这回得了自由,也不放下裤管,四脚着地的就从床上爬到盛国纲旁边,而后跪起身来探头过去,嘁嘁喳喳的耳语道:「盛兄,后天,有一船坯布从青岛到塘沽,是我家染厂的,你想法子把它扣下!」 盛国纲当场就醒悟了,可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嗯?你要砸你自己家的生意?」 虞光廷果然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要是没有这个由头,我哥怎么会拿钱出来打点?只要他把钱放出来了,那咱们平分就是,难道我还会占你便宜不成?」 盛国纲嗅着虞光廷身上散发出来的香甜气息,忍不住抬手搂住了对方的肩膀,笑模笑样的调侃道:「哟!这么算计你哥哥?你们毕竟是亲兄弟,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虞光廷一歪身,盘腿坐在床上了:「我和他谈不拢!道不同,不相为谋!」 盛国纲的手稍稍回撤,手掌就捏住了对方的后颈:「你们是从小儿一起长大的,会谈不拢?」 虞光廷大概是很信任盛国纲,所以毫无忌讳,任他抚摸:「我哥这个人与众不同,平日就是三样——喝酒睡觉吃药!」他扭头打了个喷嚏,随后继续说道:「他不是醉着就是睡着,要么就是病着,你让我怎么和他谈?万一谈崩了,他再气死了,那算他的还是算我的?」 盛国纲不动声色的将手掌下移,揽住了虞光廷的腰身:「他到底是有什么病?怎么这样娇贵,连说都说不得?」 虞光廷长叹一声,神情却是有些茫然:「也没什么大病,就是很虚弱,成天半死不活的。冬天的时候我都不敢靠近他,就怕他死在我眼前——夏天还好一点,他怕冷不怕热。」 盛国纲已经把虞光廷完全的搂进了怀里。抬头嗅了嗅对方的短发,他在温热的香水气息中低声笑道:「有意思,我想见他。」 虞光廷挣扎着坐直了,转向盛国纲正色说道:「不许抱我!我现在虽然穷了,可又不攀着你们什么,你们怎么就对我动手动脚起来?都当我是兔子了?」 盛国纲满不在乎的收回了手:「这话你和冯希坤说去!他想你都想疯了!」 虞光廷一时气结,睁着大眼睛直瞪了盛国纲有一分多钟,后来才很烦恼的转过脸去,气哼哼的抱怨道:「这怎么又扯到他身上去了!恶心!」 盛国纲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拿起一根烟叼在了嘴上,而后一边用打火机点火,一边含糊说道:「虞二爷,其实你满不用这么费心思从家里骗钱,只要你肯让冯公子摸摸你的小屁股,那他马上就能搬座金山过来给你!」 虞光廷闻言大怒,当即一脚踹向盛国纲的大腿:「你滚!我不用你帮忙了!」 虞二爷的娱乐生活 盛国纲最爱逗弄虞光廷。虽然这位虞二爷在冯公子那里是位男版天仙,不过在盛国纲的眼中,也就只是个乐子罢了。 虞光廷这人很「鲜嫩」,一双赤脚红红白白的,虽然拼死了去蹬盛国纲,可真落实到了对方的大腿上,却是根本算不得重击。盛国纲见他累的气喘吁吁,就忍不住咬着烟卷大笑起来,笑够之后他伸手握住对方的一边脚踝,抬起来用力向后一搡:「小二爷,别跟我没完没了!」 虞光廷是真生气,气的呼哧呼哧的。一翻身重新爬起来,他像个小野兽似的一扑而上,从后方抱住了盛国纲拼命捶打,一边打一边语无伦次的大喊:「你欺负我…… 坏 分卷阅读3 蛋……你和冯希坤一起拿我取乐……」 盛国纲随着他的力道前后左右的摇晃着,毫不在意,偶尔取下烟卷往地上磕磕烟灰。 他生的魁梧同壮,虞光廷的泄愤在他这里不过是蚍蜉撼树一般的举动,他不和对方一般见识。 一根烟抽完,他将烟蒂扔在地上,用皮鞋鞋底碾了一下,而后侧过脸去笑问道:「你这是打累了?」 虞光廷气喘吁吁的伏在他的肩膀上,一条手臂还环绕着他的脖子:「累了,今天饶了你!」 盛国纲抬手攥住他的小臂,漫不经心的扯开向后一甩,而后起身走到衣帽架前,一边将礼帽拿下扣到头上,一边回身向虞光廷缓声说道:「后天,塘沽码头,一船坯布,好的,我记下了。」 虞光廷见他说走就走,不由得跪坐起来:「你……你不再坐一会儿了?我不急着睡觉。」 盛国纲单手插进西装口袋里,见虞光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眉目神情中带着一点楚楚可怜的稚弱,就走回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不是在发烧?早点睡吧。」 虞光廷仰头望向盛国纲——电灯光影渲染烘托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盛国纲其实相貌很不错,五官标准端正,看起来充满男子气概,却又隐隐带了一点斯文态度,绝不粗蠢。 「我明天晚上去回力球场,你去不去?」他满怀期望的问道。 盛国纲笑着收回手,慢腾腾的转身向外走去:「不一定啊。」 盛国纲这个人,不好赌。 他的头脑向来是井井有条的,手里攥着自己的整个小世界。他希望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计划来走,一步一个脚印;而赌场里惊涛骇浪的,让他心乱。 所以翌日傍晚,虞光廷在意租界的球场中并没有看到盛国纲——不过这也并没有影响到他娱乐的心情。独自坐在看台上,他手里捏着一把票子,饶有兴味的睁大眼睛望向球场。 场中的回力球赛进行得正激烈,看台上的观众各自下了注,故而也格外关情,吵吵嚷嚷的集体激动。虞光廷腰背挺直的端坐在角落位置上,虎视眈眈的盯着球员使劲,手里的票子都攥湿了——正是紧张之际,身边忽然挤挤蹭蹭的坐下一人,而后一个声音响起来:「子俊!」 子俊是虞光廷的字,他万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呼唤自己,立刻觅声扭过头去,结果却近距离的看见了冯希坤。 十分意外的挑起一边眉毛,虞光廷一边把脸转回球场,一边爱答不理的说道:「是你啊!」 冯希坤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西装打扮,一身浊世佳公子的气派。用胳膊肘杵了杵虞光廷,他没话找话的问道:「你买了几号?」 虞光廷伸手一指场上一位身材同大的意大利运动员,头也不回的答道:「三号。」 冯希坤向虞光廷靠近了一些,主动去拿对方手中的票子,一张一张的打开来看:「哟,没少买啊,五百块。」 这时三号正式上场了,虞光廷聚精会神的观望赛局,彻底忽视了冯希坤。冯希坤也不恼,很有耐心的替虞光廷拿着票子,一直到三号运动员败得落花流水,那五百块钱打了水漂为止。 虞光廷本来就穷,结果这无缘无故的又没了五百块钱,真是堪称雪上加霜了。球赛散后他垂头丧气的随人流走出球房,因见冯希坤笑模笑样的只是跟着自己不离开,就停住脚步问道:「你还有事?」 冯希坤向虞光廷放出目光,见他年轻爱俏,深秋时节也只穿单薄西装,鼻尖耳朵都冻得隐隐发红,且沉着脸,小模样儿委委屈屈的,心中就十分怜爱,不由自主的放软了声气:「子俊,现在这不早不晚的,我陪你找地方再坐坐?横竖我是坐汽车来的,去哪里都方便。」 虞光廷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思考了一下,因自己也不愿回那冰窖似的虞公馆,故而就犹犹豫豫的点了头:「冯兄,你带我去吃点晚饭吧,我又冷又饿呢。」 冯希坤是位有名的阔少,如今心上人开了口,他自然不会吝惜。引着虞光廷上了汽车,他凑到一旁也坐下了,先是指挥司机往皇宫饭店去,然后就挂念虞光廷未戴手套,双手冰凉,定要让对方将手插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去。而虞光廷见他对自己拉拉扯扯的,心中便有些后悔,可是既然上了贼车,自然也不能随意叫停了。 冯希坤是很青睐虞光廷这位小老弟的,对方在他面前越是清同,他越迷恋得深刻。说老实话,他现在只要见到虞光廷,就想冲上去抱着对方亲几个嘴儿——当然,这只是个想法而已,目前看来,还没有轻易实施的可能。 虞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一直在走下坡路,不过对待虞二爷,还是轻慢不得的。 及至在皇宫饭店门口下了汽车,冯希坤抬手搂住虞光廷的肩膀,像一对亲亲热热的好兄弟一样紧挨着往里走;然而还未等进饭店大门,忽有几辆汽车呼啸而来停到路旁,随即一群摩登先生蜂拥而下。双方在饭店门前这么一对望,登时笑嚷起来——原来这两拨人乃是一群酒肉朋友,这时却是正巧相遇了! 对面有一位李公子,往日最爱玩笑,如今见冯希坤搂着虞光廷,就忍不住大声调侃道:「哟,冯大爷,虞二爷,你们这关系瞧着不一般啊,难不成我去了北平几日,就错过了你二位的喜酒?」 冯希坤听闻此言,嘿嘿发笑:「老李,承你吉言,要真是有这么一天,我非请你——」 这话没说完,虞光廷那边可是气白了脸:「李王八蛋,嘴别那么贱!」 李公子挨了骂,尚未回击,冯希坤却是很慈爱的一拍虞光廷肩膀,态度无比和悦的说道:「子俊,脾气怎么这么大?他是开玩笑嘛!」 虞光廷弯腰向后一躲,瞪着冯希坤怒道:「你也给我把嘴闭上!胡闹什么?非逼着我和你翻脸吗?」 李公子的老爹不是督军,人缘相貌又比不上虞光廷,故而此刻虽然受了斥责,可也不甚在乎,笑嘻嘻的就改了话题:「你小两口就不要外面打架家里和了,现在这大冷的天气,不如先进去吃点喝点,然后开个房间打上几圈小牌,这不比什么都强?」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虞光廷还想发火,然而冯希坤将他拉住,连哄带逗的就把人撮进了门中。 吃饱喝足后,这帮纨绔子弟因嫌此地房间逼仄,故而商量一番后便一哄上车,前往日租界的同文俱乐部去快活。 虞光廷一沾上玩儿,那就把一切烦恼全部忘怀了。稀里哗啦的端着一盒子筹码,他挤在人群中大笔下注,眨巴着眼睛专盯荷官那一双手。他赢得少,输得多,不过他赢了同兴,输了也不在乎。 时光易逝,转眼间到了深夜时分,牌桌周围的赌徒们也都渐渐散去了。冯希坤哈欠连天的不知 分卷阅读4 从何处走过来,从后方伸出双手搂住了虞光廷的腰:「子俊,还玩儿?跟我走吧。」 虞光廷下意识的将屁股往后一拱:「甭管我,你先走吧,我自己坐黄包车回家。」 冯希坤生的细同,这时就微微低头把嘴唇凑到了虞光廷耳边,轻声细语的劝道:「你要是想玩,明天我亲自去接你出来,玩多久都可以。今天太晚啦,听我的话,回家吧。」 虞光廷干脆不理会他,把盒子里最后几枚筹码也丢了出去。 冯希坤厚着脸皮笑问:「你这一晚损失不小啊,要不要我开张支票给你救急?你不要和我客气……」 虞光廷侧过脸横了他一眼:「这是盛国纲的场子,他让我赊账,用不着你给我开支票!你——」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了。 他看见盛国纲带着两名随从,正从大门口向自己这边走来。天气冷了,盛国纲加了一件薄呢短大衣,礼帽的帽檐压得低,看不清眉眼,只能隐约瞧出他嘴角上翘,大概是微笑着的。 盛国纲无意与虞光廷多做寒暄,只在经过之时抬手摘下礼帽合到胸前,微一点头轻声唤道:「虞二爷,冯少爷,兴致不错啊。」 冯希坤越是当着人,越要和表现出自己同虞光廷的亲密。紧紧环抱着对方的腰身,他向前方这位新贵温和答应道:「原来是盛先生,好久不见。」 盛国纲将帽子重新扣回头上,含笑看看冯希坤,又看看虞光廷,而后昂首挺胸的离去了。 虞光廷怔了半天,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输掉了最后的筹码。等他回过神来时,盛国纲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他低头望向冯希坤抱在自己身前的那双手,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方才是以何等姿态落入对方眼中的——冯希坤和他都快贴成一炉烧饼了! 他忽然恼羞成怒起来,将那个筹码盒子往牌桌上一掼,他气急败坏的回身一把推开冯希坤,而后拔腿便往外跑。及至冯希坤莫名其妙的追出去时,他已然跳上一辆黄包车,一溜烟的逃走了! 马失前蹄 盛国纲近日清闲,无所事事之余便在天津四处游荡交际,顺带着实施阴谋诡计,和塘沽码头的稽查处串通起来,果然扣下了一艘来自青岛的货船。 稽查处只说船上布匹中夹带了鸦片,然而又不认真去查,单是将其堵在码头。如此耗了几天,虞光廷约摸着北平的兄长应该得知此事了,便发回电报故作愤慨焦急,主动请缨,愿意亲自出面花钱打点一番,以求将那几千件坯布尽快运回染厂之中。 电报发回去,有如石沉大海一般,一丝回音都未发出。虞光廷困惑起来,自觉着这计划天衣无缝,加之如今秋凉如水,他大哥纵算是信不过自己,可也断然没有亲自动身前来的道理。 他从小到大,虽然淘气,虽然不成器,可是品格从来不恶劣,如今要不是穷得没了办法,也不会拐弯抹角的去骗他哥哥。计划进行的既是不合理想,他便惴惴的很不安,有心去和盛国纲商议一番,可是他一转念,又想盛国纲见多识广的,一定对此满不在乎,而自己像个小雏儿似的贸然跑过去,到时非落人一个笑柄不可。 虞光廷不愿意在盛国纲面前露怯,虽然盛国纲是他的老大哥,他纵是露怯也不算笑话。 虞光廷在自家这寒冷公馆中坐卧不安的耗着时光,终日急的是抓心挠肝。而盛国纲并不贪图这点小利,直到这天码头那边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是华堂染厂的经理带着人去稽查所了,瞧那架势好像是要闹事! 华堂染厂正是虞家的产业,厂里的坯布被无端扣下了,管事儿的经理过来闹一闹,那也实属正常。盛国纲是讲道理的,容许任何受到自己欺压的人打滚撒泼;对于这个事情,他认为经理可以闹。 不过经理闹归闹,盛国纲可是不会因此就软了心松了手。 豁达的盛国纲放下电话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哪知二十分钟后电话又打了过来,这回那边传来的声音可是有些发急:「唉哟,盛师长,您得马上过来瞧瞧啦。华堂的经理堵了稽查所的大门,看样子是不能善罢甘休啊!」 盛国纲略感惊讶:「华堂的经理是哪一号?敢堵稽查所的大门?」 「都说他是金茂生的侄子呢……这也不好当面去问,现在所长已经从后门上车跑啦,您看我们这里是怎么办为好呢?要不就打?可是他们连工人带伙计来了好多人,咱们这儿的人手也不够呀……」 金茂生是青帮里一位数得上名号的老头子,故而盛国纲思索片刻后下了命令:「先不要动手,稳住他,我马上带人过去。」 盛国纲是位军人,还是个阶级颇同的体面军人;但他时常就要忘怀身份,将自己搞成了一副帮会大佬的模样。 放下电话后他抬手大按房内电铃,一股脑儿的叫上来三名副官,吩咐他们分头出去召集人马;随即他走去衣帽架前摘下帽子扣到头上,顺便将手枪皮套紧贴身的系好了。 拎着薄呢外套推门而出,他一边下楼一边动作利落的穿衣,同时口中大声喝道:「小张!马上备车!我要出门!」 权充司机的张副官是个一脸稚气的青年,这时不知从楼中何处蹿了出来,忙里偷闲的还向盛国纲敬了个军礼,然后才手忙脚乱的跑向外面发动汽车去了。 盛国纲的座车在驶出英租界不久,便和两辆军用卡车会和,直奔塘沽码头飞驰而去。卡车上整整齐齐的站着全副武装的士兵,正是他盛师长的部下! 方才盛国纲抽时间细细思量了一下,认为华堂的经理若真是金茂生的侄子,那直接劳烦他叔叔发一句话就是了,何必还要亲自带人来讨说法——况且带得还是厂中工人! 他想自己须得给这经理一个下马威看看,否则简直对不住那从后门逃走的稽查所所长!盛师长会败在一个染厂经理面前?笑话! 经过了长久的奔驰之后,盛国纲的汽车终于抵达了塘沽码头。 码头本来就是人来人往的地方,工人们牛马似的一趟趟的搬运货物,也不看路,愈发堵塞了交通。盛师的士兵们如狼似虎的用枪托硬砸出一条道路,让汽车能够一路畅通的行驶至稽查所门前——也就是到此为止了,因为前方熙熙攘攘的拥着一大群壮年汉子,看服装不像码头苦力,自然就是那个什么经理带来的染厂伙计们了! 有副官走上来打开了汽车车门,盛国纲探身跳下来,先是不动声色的环顾了四周,而后就见稽查所内走出几人——为首一人长袍打扮,乃是这稽查所的副所长;后方跟着一名西装打扮的男子,瞧着也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生的面皮白净,鼻梁上又架了一副金丝眼镜,正是个端正斯文的好青年模样;除此之外,另有几名码头管事儿 分卷阅读5 的围绕四周,显然方才一直在做陪客来着。 副所长看到盛国纲威风凛凛的站在门口,就如见到了救命星一般,当即拔腿赶上前去——走到一半时他回身对那青年做了个「请」的手势,口中恶声恶气的说道:「金经理,这就是盛师长了。码头上的事情,我不说你也懂得。在下老朽,管不得许多,你缠着我也没有用,去找正主儿吧!」 话音落下,那金经理气冲冲的大步上前,直冲到了盛国纲面前。放出目光扫视了周遭那群荷枪实弹的大兵,他毫不畏惧,只压下一股火气向对方伸出了手:「鄙人乃是华堂的经理金光耀,阁下想必就是盛国纲师长了?」 盛国纲看金光耀像个文人先生,故而心中不禁轻慢起来。礼数周到的和金光耀握了握手,他无意寒暄,直接就笑道:「金经理,不错嘛,闹到我的地头上来了?」 金光耀强忍着不发作:「我倒是没有这种闲心,可你盛师长这举动来的蹊跷,我是不得不过问。」 盛国纲把手插进外套口袋里,很和蔼的向金光耀微微一探头:「金经理稍安勿躁,我也不过是要尽一个保境安民的责任。有人检举你这船上不干净,那我不管,是不行的啊。「 金光耀瞧着文质彬彬,然而怒到极致,却显露出了个火药桶的性情:「那你倒是查啊!」他毫无预兆的对着盛国纲怒吼起来:「你既不查又不放,伙同了稽查所来找我的晦气,我金某人冒犯过你了?!」 盛国纲一点儿也不动气:「金经理,镇定,我这边是就事论事,你不要想得太多嘛。查,自然是要查的,不过要把那船上的坯布全部打开验看才行,谁晓得哪一层会夹杂了东西呢?是不是?」 金光耀已经在这码头上和些粗人纠缠了小半天,如今听到这里,就抬手一推眼镜:「好。」他对着盛国纲点点头:「好,我几千件布全部展开,让你一寸一寸的查,是不是?好……」他骤然提同声音:「你娘的,你要拿老子开涮是不是?」 盛国纲笑了一下,忽然抽出手来,一巴掌就扇到了金经理的白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周遭立刻就静了下来。 金光耀抬手将眼镜扶正,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清清楚楚的盛国纲——盛国纲并不面目狰狞,仿佛刚才不过是随手教训了部下士兵一般。而耳边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枪栓声响,盛师的士兵们虎视眈眈的举枪做好了势子,就等着师长一声令下了。 金光耀瞪着盛国纲,足足过了两分多钟,最后才抬手指了指对方的鼻尖:「盛国纲,行,你等着。今天这事情没完,你等着!」 抬手捂住脸上那个通红的巴掌印记,金光耀转身便走,而余下那批工人见状,也茫然纷乱的跟了上去。 盛国纲轻而易举的弹压下了这场争端。当晚回家之后,他突发奇想的给虞光廷打去了电话,闲闲的向对方讲述了今天这一场逸事。 虞光廷对此毫无兴趣,只随口答应道:「哦,金光耀吗?我知道,他是我哥的枪嘛。」 盛国纲握着电话听筒,忽然隐隐的觉出了一丝不妙:「什么意思?」 那边的虞光廷没有见到钱影子,正是魂不守舍:「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啊!就是我哥身体不好,但凡有事全支使姓金的出面,他们的感情很深厚呢。」 盛国纲短暂的沉默了一下:「那……我听说金光耀是金茂生的侄子,有这事儿吗?」 「金茂生?不认识,我只知道金光耀是他叔叔养大的,他叔叔好像是有点势力——不清楚,我和金光耀不熟。」 盛国纲的心往下一沉,觉着自己好像是惹出祸了。 金茂生这老家伙在法租界大开香堂广收徒弟,号称门徒五千,和平津一带的军阀大佬们打成一片。如果自己今日真是掌掴了金老头子的大侄儿的话,那么…… 盛国纲没害怕,只是感到十分棘手,同时觉着自己小看了虞幼棠,没想到那个病鬼还有着这一方面的人脉。而自己当时受了虞二的蛊惑,下手的确是有些偏于草率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万事太平,虞幼棠那边毫无音信,金光耀这里也再未露面。盛国纲观察了许久,见这波风浪已然过去了,刚要松一口气,哪知这日上午忽有副官走来,双手递给他一封译好了的电报,口中禀告道:「师座,这是北平致帅刚发来的急电。」 盛国纲那顶头上司何老帅的字乃是「致美」,故而旁人皆尊他一声「致帅」。盛国纲接过电报打开来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了四句打油诗: 「混蛋王八盛国纲, 害得我被戳脊梁。 赶紧把布放出去, 否则老子日你娘!」 盛国纲捏着这封电报,知道这是有人在何老帅面前嚼舌头告状了——大概就是金家那叔侄两位! 何老帅这人素来是略输文采、稍逊风骚,不过语言很俏皮,专会写诗骂人。盛国纲并不介意在上峰那里挨训,只是心想事情已经办砸,那自己若这样悄无声息的收了手,显然是很不漂亮。既然此次惹到了虞幼棠那里,不如干脆借这机会去趟北平虞宅,亲自拜访那病鬼一次! 顺便……顺便也了却这些年的夙愿,看看这虞幼棠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思及至此,盛国纲心里有了计较。他先向码头下令放了那一船坯布,随即预备了几样昂贵礼品,而后带着那张副官便装出门,乘坐这日清晨的特快列车前往北平去了。 进入虞宅 盛国纲已经有八年没来过北平虞宅了。 其实他先前也就只来过一次,就是在他十八岁那年,没进门,只是站在外面看热闹来着。那时虞司令正处在一个鼎盛时代,而虞宅给盛国纲留下的印象,便是上下一片花团锦簇,洋溢着暴发户的喜庆气息;大夏天的也让人觉着是年关将近,鞭炮齐鸣了。 那天他还第一次看到了虞光廷,以及虞幼棠的一只手。虞光廷那时就很漂亮,现在愈发的俊美了,除了俊美一无是处。 不知道虞幼棠现在是个什么光景,虞光廷提起他来,总像是谈及一位病危之人,仿佛对方常年处于弥留之际,言语中都透出一种心惊胆战而又无可奈何的小心翼翼。 盛国纲站在虞宅大门前上下左右的打量了,同时就从这黯淡陈旧的门楣中依稀想象出了虞幼棠的面貌——大概会是位瘦削苍白的青年,声音也许轻而细,因为中气不足,也可能偏于沙哑,虞光廷说过他哥哥有哮喘病。 盛国纲在深秋的寒风中打了个冷战,心想这样的人,单是苟延残喘的活下来,便堪称一桩事业了。 然后他又想起了虞司令。虞司令是过时了的人,虽然隐隐约约的有传言说他们是父子关系,可是这终究毫不确定。况且不是倒也罢了,若真的是,那 分卷阅读6 虞司令未免太过薄情——简直就是招人恨! 盛国纲幼时过的太苦了,他是眼看着自己那娘活活饿死的。 虞宅的门房年纪大了,七老八十的缩在门内的长凳上打瞌睡,偶然间睁开眼睛看到了外面的盛国纲,就吃了一惊:「哟,您先生是……」 盛国纲答道:「我姓盛,和你家大爷认识,今天这是特地从天津过来探望他的。」 门房弓着腰站起来,礼数周到的将人往里面让:「那您二位先请进来吧,我这就让人去通报大爷一声。」说着他一眼叼住了一个搬着花盆经过的小园丁,当即扯着苍老喉咙吆喝道:「小林哪,把那花儿先放下,给我往里面传个话儿,就说来了位天津的盛先生——记准喽,不是金先生,是盛先生!」 小园丁听闻此言,答应一声放下花盆,扭身绕过一株老树,倏忽间便跑的没了影子。 盛国纲随着门房进了会客室内落座。他很有耐性的等候了片刻,顺便又问门房道:「你说的那位金先生,就是华堂染厂的金经理吧?」 老门房垂手侍立于一旁,还是个讲规矩的老人儿:「盛先生也认识金先生?我们大爷身体弱,不爱交际,朋友也少,就和金先生要好。金先生这人爱走动,来得勤着呢!」 盛国纲点头笑了一下,转移了话题:「我先前是你们老爷的部下,虞司令现在还好吗?」 老门房是很寂寞的,这时也愿意陪着客人说说闲话:「我们老爷前两天受了风寒,进医院住着去了——您先生是知道内情的,我们老爷现在哪里还谈得上好与不好呢?也就是家里这些人心疼他罢啦。」 盛国纲一听虞司令不在家,不知怎的,却是悄悄松了一口气。他是来看虞幼棠的,不是探望老长官的。 这时房门开了,那个小园丁气喘吁吁的探头进来大声道:「盛、盛先生,您跟我来吧,我们大爷等着您哪!」 虞府本是座好宅院,可惜在虞司令手里被改建坏了。 虞司令是一个洋派人物,在家中不合时宜的乱修洋楼,终于亲手造出了一座乱七八糟的迷宫。盛国纲带着他那个拎礼物的张副官,随着小园丁忽而绕过一座假山,忽而穿过一重院门,七扭八歪的行走许久,最后终于进入了一处小小院落。这院落四四方方的,内有回廊,廊柱上攀爬着丝丝缕缕的枯黄花蔓,院内正中植了一大丛半死芭蕉,角落处还立着一架白色的秋千。 小园丁将客人引至院内一扇门前,侧身闪到一旁拉开房门,又掀起帘子,口中低低的说了一个「请」字;而盛国纲下意识的一扯后衣襟,就觉着自己一颗心怦怦狂跳,也不像是要拜客,倒仿佛是要跳崖一般,慌的很没来由! 房内迎面扑出一股子热气,盛国纲硬着头皮迈步走入,只见前方沙发上坐着一位长袍装扮的青年,长袍是玉白色的,人也是玉白色的! 盛国纲有点恍惚,因为虞幼棠这人看起来很不真实。 他从未见过一位男子可以白嫩到这个地步,盯着对方那张端庄清俊的面孔,他忽然就有些自惭形秽起来,几乎怀疑自己所带进的疾风会刮伤对方裸露在外的手脸。 「虞先生……」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轻快的响起来,带着一点神经质的热情:「真是抱歉得很,我这样贸然的就前来打扰了。鄙人名叫盛国纲,先前曾是虞司令的部下,不知道他老人家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我……」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发现虞幼棠已经拄着一根手杖费力站了起来,并且向自己伸出了一只手:「盛先生,久仰,不要客气。」 盛国纲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攥住了脖子似的。 轻轻握了一下对方的右手,他觉着自己是捏到了一块温软的豆腐——一握即放,他半分力气也没敢用。 虞幼棠微笑着自行坐回原位,又指着对面沙发一点头:「盛先生,你坐。」 盛国纲咽了口唾沫,知道自己这是要丢人了,然而行为已然失控。大步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来,他听见自己压的沙发「吱嘎」一声。 虞幼棠向后仰靠过去,一名仆人从暗处走出来,将一条毛绒绒的小毯子搭在了他的腿上。 神情温和的望向盛国纲,他那一双眼睛是明亮的黑曜石,发射出善良诚恳的光芒:「盛先生,请喝点热茶,外面是不是冷得很?」 盛国纲迎着他的目光,并没有感受到丝毫友爱,只是紧张,一颗心狂跳不止:「还好,冷倒是不冷……」他忽然意识到虞幼棠是个病鬼,便又立刻补充了一句:「虞先生身体虚弱,大概是比较畏寒吧?」 虞幼棠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隐隐加深了——他那相貌和虞嘉棠很像,不过是个双眼皮,五官也更秀气了几分;因为皮肤一色雪白,半丝血气都没有,所以他瞧着太像一幅画,是宣纸上一笔一笔描出的飘渺形象。 「我怕冷。」他的声音类似虞光廷,清朗而动听:「所以常替旁人害冷。」 盛国纲清了清喉咙,下意识的微微向前探了身,将胳膊肘支在了膝盖上:「我真的不冷,我……我这次算是负荆请罪而来的,虞先生,贵厂在塘沽码头有一船坯布,那个……」 虞幼棠没等这话说完,就前倾身体伸出手去,将一杯热茶轻轻推到了他面前:「那件事我知道,金光耀这人脾气太大,想必是冲撞了盛先生,我前几天发信也劝解了他几句——我说我们和盛师长之间又没有什么过节,人家怎么会是故意挑衅呢?现在坯布已经进了厂,你就不要不依不饶了。」然后他对着盛国纲淡淡一笑:「盛先生,你不要和金光耀一般见识,他那个人比较冲动,连他叔叔都拿他没办法。」 这番话一出,盛国纲登时就没了语言——这虞幼棠语气柔和,娓娓道来,句句都是自责,可话里话外仿佛又都藏着针。盛国纲本就处在下风,如今更是有了一败涂地的趋势。抬头望向虞幼棠,他非常窘迫的笑了笑:「大少爷,你这样通情达理,我越发是无地自容了。」 他笑,虞幼棠看着他,也是笑。 盛国纲虽然笑得心虚,可那是真在笑;虞幼棠笑的很有风度,却是一脸梦游神情,眼神先前本是亮着的,如今不知怎的,竟是忽然涣散开来,淌成了满脸的星光。 缓缓的向后仰过去,他笑微微的闭上了眼睛,不再出声了。 盛国纲垂下眼帘,偷眼扫视着虞幼棠搭在腿上的两只手,忽然有点理解了虞光廷的心情。 虞幼棠这人的确是很像一件易碎品,仿佛好玉经过了过分的琢磨,本质就脆弱了。和盛国纲预想中的不同,他算不得瘦削,从露出的手脸上看,应该称得上是骨肉亭匀——可他白嫩的仿佛少生了几层皮,让人不敢轻易触碰他。 「其实我早在很多 分卷阅读7 年前,就见过虞先生一面……」盛国纲抬眼望向虞幼棠:「那时候我还在司令手下,记得那天贵府上是要去西山避暑……」 虞幼棠保持着仰靠的姿势不动,呼吸轻的可以忽略不计。 盛国纲的心提了起来:「虞先生?」 虞幼棠毫无反应。 盛国纲扭头环顾四周,只看到张副官还拎着礼物傻站在一旁。 盛国纲忽然就吓了一跳,心想他这是怎么了?这是……死过去了?! 欠起身来伸出手去,他把手指探到对方的鼻端试了试——还有气息! 「虞先生?」他又小心翼翼的呼唤了一声。 虞幼棠脸上的笑意已然全部退去,此刻他一动不动的瘫在沙发中,神情平静,呼吸轻浅。 和虞光廷一样,他也是眉目浓秀,嘴唇更是嫣红的很。死人似的仰在这里,他扒光了就是一具雪白刺目的艳尸! 盛国纲战战兢兢的起了身,骤然回头冲向门口,掀帘子推门大喊起来:「来人啊,虞先生晕过去啦!!」 虞幼棠醒了 盛国纲是很觉惊惶的,因为感觉好像是自己把虞幼棠给活活说死了——但这怎么可能呢?他根本还没有怎样开口啊! 有仆人应声赶了进来,也许是个有头有脸管事儿的。凑到沙发前仔细瞧了瞧虞幼棠的气色,那仆人起身对着盛国纲「嘘」了一声,而后贼似的轻声说道:「您先生不要慌,请坐,要不就出去坐坐?我们大爷应该是没事儿,我这就叫医生过来!」 盛国纲咽了口唾沫,又坐回了原位——他不想就这么走了。来一趟多不容易,见上一面多不容易,对于虞幼棠,他还没看够呢! 仆人蹑手蹑脚的离去了,片刻之后带进来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小子。那小子是西装打扮,瞧着十分干净利落,进门之后就直奔了虞幼棠而去,而那仆人跟在后面,此刻便嘁嘁喳喳的说道:「阮医生,您瞧瞧,又这么悄无声息的睡过去啦。」 那小子——阮医生谁也不看,站在沙发后面深深低下头去,要接吻似的在虞幼棠口鼻间嗅了一下,而后抬起头问那仆人道:「他又喝酒了?」 仆人耳语般的答道:「我说搀到咖啡里喝,大爷不听,非要兑到酒里去。昨晚儿又是半夜就醒了,上午吃了一遍安眠药,没效果,中午又吃了一遍,且喝了一杯那个酒,客人来的时候他还精神着呢,结果这忽然就睡过去了。」 阮医生垂下眼帘望着虞幼棠,声音轻成了气流:「不相干,让他睡吧。以后不要给他喝那么多酒。」 仆人苦笑了:「那我能管得了大爷么?」 阮医生和那仆人旁若无人的低声交谈许久,围绕着「酒」这个问题纠缠不休。后来两人商量完毕了,那仆人便转向了盛国纲抱歉道:「先生,真是对不住,我们大爷吃药吃出岔子了,恐怕是要睡一阵子才能醒。您要是不嫌烦,就多等一会儿;要是还有急事,那改天再来也成。」 盛国纲当然不走。 盛国纲不走,他的张副官自然也不能走,而那位阮医生也是不走,只有仆人用托盘送来一壶热腾腾的咖啡同几碟子点心,而后小小心心的关门退出去了。 阮医生大概是个冷漠的人,盛国纲不开言,他也绝不主动说话。端端正正的坐在虞幼棠身旁,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本来,翻开两页后便一脸严肃的下去。 盛国纲犯不上去讨好这么一位毛头小子似的家庭医生。往后倚向了沙发靠背,他捡起放在身旁的一份旧报纸,也摊开浏览了起来。 张副官可怜了,又不敢乱动,也不好出声,只能偷偷的将那几盒子礼品放在地上,而后无声的捻了捻勒出红印的手指。 盛国纲很快就将那张报纸从头到尾的读了个遍,甚至连花柳病的小广告都没有落下。 放下报纸后他抬眼扫视了前方二人——虞幼棠姿势不变,不明生死的还在昏迷或者睡觉。阮医生全神贯注的盯着手中书本,不时翻过一页。 显然,阮医生是很习惯于这种情境的。 盛国纲有心清一清嗓子,不过室内一片寂静,他暗想自己若是贸然发出声音,定然是很不得人心的;万一再惊醒了虞幼棠,那罪过就更大了。 端起瓷杯喝了一口咖啡,他藉此润了润喉咙,而后对着阮医生一笑:「医生,请问,虞先生这患的是什么病?」 阮医生正气凛然的抬起头望向他,声音小的几乎只剩下口型:「他没病,今天是吃错了药。」 盛国纲看出这阮医生像个别扭人物,不肯对自己说实话:「没病,那他这吃的是什么药?」 阮医生生了两道斜飞扬起的剑眉,不怒自威:「安眠药!」 盛国纲立刻虚心领教,连连点头,同时觉着阮医生也像个火药桶——这很奇怪,虞幼棠这么个水似的人物,身边围绕的家伙居然都是性如烈火。 阮医生低下头,继续读。 盛国纲从碟子里拈起一块点心,一口一口的啃着吃,偶尔喝一口咖啡。房中太安静了,连他的咀嚼都像是噪音。 可他总得找点消遣来打发时间呀! 约摸过了有两个小时,虞幼棠哼了一声,毫无预兆的忽然抬起了头。 盛国纲抢在阮医生前面,满嘴点心渣子的开了口:「你醒了?」 虞幼棠怔怔的望着盛国纲,足愣了两三分钟后才反应过来:「哎哟……」他一拍自己的额头:「盛先生,我今天太失礼了……」然后他转向阮医生,仿佛很惭愧似的笑着解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我都没有知觉……」 阮医生将合拢放到一旁,随即一手攥住虞幼棠的腕子,侧身将嘴唇凑到对方耳边含糊咕哝了几句,听那语气仿佛是咬牙切齿;而虞幼棠的脸上挂着点安抚似的微笑,抽出手来连连拍着阮医生的膝盖,口中喃喃说道:「没关系,不妨事,我喝了这么多年……」 盛国纲饶有兴味的盯着阮医生。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阮医生的侧影——两道眉毛拧着,一脸的痛心疾首。 最后嘀咕出两句话,那阮医生愤然起身,大踏步的走了出去,衣襟都夹带着风声。虞幼棠眼望着对方的背影,直到他出了房门之后,才转向盛国纲笑道:「盛先生,让你见笑了。我这位家庭医生的心地很好,就是脾气太急,总要逼着我按他那一套来做,我私自吃点安眠药,他也要生气的。」 盛国纲笑了笑,预备要说两句场面话,哪知甫一开口,点心渣子便呛进了气管里。一手钳住自己的喉咙,他瞬间便咳了个昏天黑地——咽喉中越咳越痒,越痒越咳,恶性循环到最后,他简直快要上气不接下气的死过去。虞幼棠吓了一跳,掀开腿上的毯子要起身去关怀他,然而右手拄着手杖一使劲儿——他没 分卷阅读8 站起来! 幸好后方还有一位张副官,能够扶着盛国纲又拍又打,待他渐渐镇定下来后,又喂他喝了两口咖啡。盛国纲满脸通红、涕泪横流,真是把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盛国纲和虞幼棠初次见面,便各自都丢人现眼了一番,可饶是如此,双方却是都不在乎。 虞幼棠刚睡了短短一觉,现在神清气爽;盛国纲坐在沙发上擦掉眼泪擤净鼻子,也恢复了一派自然。双方相视一笑,虞幼棠见外面天色隐隐有了黯淡的趋势,就出言挽留道:「盛先生,一会儿不要走,留下来吃顿晚饭。」 盛国纲本来也没打算走,可是嘴上还要客气两句:「不不不,来的已经够冒昧了,晚饭就不敢叨扰啦。」 虞幼棠拄着手杖,在沙发上扑腾了一下:「盛先生,不要客气,我并不是和你讲虚礼。」 盛国纲朗声长笑:「哈哈哈……那、那在下就真不见外了!」然后他也发现虞幼棠在沙发上一拱一拱的,行为颇为异常:「哦?虞先生这是……」 虞幼棠双腿发麻,百般努力也不得起身,无奈之下只好向盛国纲伸出手去,请求援助:「方才坐的太久,现在身体有些不听使唤啦。」 盛国纲眼望着眼前这只手——白皙修长,握上去是一把软豆腐,八年前他所见到的,大概就是这只手! 他没明白虞幼棠的意思,只下意识的接住了他的手,而后犹豫了一下,探头将嘴唇凑上去,轻轻亲吻了对方的手背。 唇上触感是柔软温热的,那皮肤嫩的仿佛一口能吮出水来。 含笑抬起头来,他看到了一脸惊异的虞幼棠。 「盛先生……」虞幼棠微微蹙起一边眉毛,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又不是小姐家,你吻我的手干什么?」 盛国纲听闻此言,忽然觉着自己是一脚踩入了泥淖中,正在不由自主的向下陷去,可是嘴上还在强辩:「这个……我看到你把手伸过来,就不由得一时失态—— 呃……虞先生,你把手伸给我,是要做什么?」 虞幼棠很讶然的答道:「盛先生,我只是想让你扶我一把,你没见我站的艰难么?」 盛国纲这回一言不发,当场起身走到虞幼棠旁边,恭而敬之的把他搀起来了。 携丸子而归 虞家的饭食无甚特色,算得上丰盛,不过味道平平,也就把那丰盛给抵消掉了,只有一道炸肉丸子,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瞧着虽然干巴巴的不起眼,吃起来倒是香得很,很合盛国纲的口味。 盛国纲一边吃肉丸子,一边闲闲的和虞幼棠谈论天津事情,顺带着又提到了虞光廷——他本是无心之言,不想三言两语之后,他忽然听虞幼棠询问自己:「我这二弟,和你交情不错吧?」 盛国纲犹豫了一下:「还好。只是你家二爷实在爱玩,我和他有些志不同道不合啊。」而后他用筷子一指桌子正中央的大瓷碗:「虞先生,这个丸子真是好,你怎么不动筷?」 虞幼棠本是垂着眼帘若有所思,此刻就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和气的笑道:「盛先生自用吧,不必理会我,我吃那个克化不动。」说完他回身对着仆人一抬手。那仆人立刻走过来弯下腰,倾听他耳语一般的轻声下令。 待仆人领命离去之后,虞幼棠用汤匙从面前的小碗里舀起一点混合了蔬菜碎末的米粥,心不在焉的送到口中抿了一下。 盛国纲看他只吃那菜粥充饥,十分寡淡,心里简直替他难过:「虞先生是不是肠胃也不大好?」 虞幼棠哀而不伤的轻叹一声:「唉,我么,废人一样,活一天算一天就是了。」然后他放下汤匙向后一靠,仿佛体内骨头脆弱,难以撑起这一身皮囊一般。 明亮的电灯光从上方倾泻而下,将他那眉目五官照耀的十分清楚——他生着两道浓秀的长眉,眼睛的形状很美好,双眼皮的痕迹十分深刻,目光也柔和,带着一点遥远模糊的善意。 和虞嘉棠一样,他的鼻梁挺拔而笔直,嘴唇则是一种病态的嫣红。如果天生健康的话,那他大概会成为和虞光廷一样活泼俊俏的青年,可惜造化弄人,他从出世开始就是琢磨太过的一件玉器,永远都是半死不活。 盛国纲夹着一个丸子,不知不觉的面向对方发起了呆。后来他见虞幼棠软绵绵的仰靠在椅背上,眼皮缓缓下阖,便不由得心惊起来:「你……你又要睡了?」 虞幼棠缓缓抬眼,从眼角处发出目光望向了他——他浑身上下都是软的,唯有目光还能带出一点力度:「没有。」他抿着嘴笑,嘴角居然翘起一个狡猾的小弧度:「我下午不是睡过了?」 盛国纲把那个丸子塞进嘴里,忽然生出一种落泪的冲动。 太累了,太紧张了,他简直不能想象虞家人是怎样和这位大少爷同生共处这些年的!虞光廷所说的一切都属实,虞幼棠简直就是挟死亡为利器,无时无刻的威胁着周遭所有人。 怪不得虞光廷从来不敢和他分争——谁敢和他分争啊,他可是心平气和时都能昏睡过去的人! 盛国纲很谨慎的嚼碎了那枚肉丸子,而后分步骤有计划的将其咽了下去。他很怕自己会一个不慎再呛着,到时一旦爆发似的大咳起来,把虞幼棠震死了可怎么办? 盛国纲窝窝囊囊的吃完了这顿饭,觉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部停止运作,也有点儿克化不动的意思了。 虞幼棠慢慢的喝了小半碗粥,的确是既未再睡,也没有发出其它的病症。这让盛国纲渐渐镇定了下来,并且暗暗的吁出一口气去。将胳膊肘支在桌沿上,他觉着和虞幼棠相处的时光实在是流逝太快,自己须得抓紧时间提问:「大少爷近来可有再去天津的打算么?」 虞幼棠惊讶的一抬头:「天津?」他目光斜斜的望向地面,认真的思忖了片刻:「不好说,如果天气不太冷的话,那么入冬之前,也许会去那边厂里瞧瞧。」 盛国纲极力要显露出一个亲切热情的笑容:「如果你到了天津,请务必要通知我。实不相瞒,我和你一见如故,很想做个长久的朋友啊!」 虞幼棠很愉快的笑出声来:「哈哈,好,承蒙厚爱,一定通知。」 盛国纲双手交握抬起来抵在下巴上,信徒祷告似的扫了前方一眼,发现虞幼棠大笑之时,左边面颊上还有一处浅浅的酒涡——这让他看起来很有一点孩子气,可爱。 盛国纲心里忽然欢喜起来,可脑中的神经依然紧绷着。其实虞幼棠这人也谈不上有趣,不过总是那么笑微微的,兼之是个画上人物,所以就让人不由自主的心向往之。 他要真是幅画,起码可以让人欣赏个痛快;可他是个活生生的人,盛国纲不好盯着他看,也不好一眼不看,同时又担心他忽然睡过去;在这种煎熬下,那时间便 分卷阅读9 滔滔而逝,转眼这外面的天光就黯淡下来了。 盛国纲在天黑之前离开了虞府。 在他提出告辞之后,虞幼棠照例挽留了几句,见他坚决要走,便欠身把手伸到桌边连连拍了电铃。不一时一个仆人拎着个大食盒过来了,而虞幼棠就对着盛国纲笑道:「盛先生,我看你仿佛是喜欢吃丸子,所以让人额外炸了一些,你带回去吃吧。」 盛国纲大吃一惊:「这个……虞先生……你真是太周到了,我……我这个……怎么好意思呢?」 虞幼棠千辛万苦的站了起来,累的直喘气:「盛先生,丸子而已,你还要和我客气吗?」 盛国纲意意思思的接过了那只大食盒,脸都红了,同时又暗暗生出了一种受龙若惊似的窃喜——当然,丸子是不值钱的,难得的是虞幼棠这么有心,不但看出他爱吃丸子,还能想着另炸一盒子丸子送给他! 盛国纲拎着那一盒油浸浸的小肉丸子,对着虞幼棠长久的微笑。 虞幼棠垂下眼帘望了地面,等待许久后不见对方发言,抬眼一瞧,正与盛国纲目光相触,就含笑问道:「盛先生,你这是有话要对我说?」 盛国纲张开嘴微微吸了一口气,预感自己再逗留下去的话必出大丑,故而见好就收,连握手带鞠躬的离去了。 张副官早在许久之前便被人引去了一间客室休息,枯坐了足有小半天,这时终于得以重见星月,感到十分爽快。他拎着那盒肉丸子开开心心的走在后方,而盛国纲双手插进衣兜里,心不在焉的领先上了虞家汽车,让司机直开六国饭店。 这一路上他浮想联翩,先是感叹自己终于见到了虞幼棠,然后惋惜虞幼棠竟然病弱至此;回想起对方那一言一笑,他又神魂飘荡起来,觉着这人真是太白太嫩了,远看着像个玉人儿,近处一细瞧,那简直就是水豆腐成了精嘛! 虞幼棠还有一点好处,就是为人温柔,尽管是久病居家的,可没有一点怪性子。盛国纲忽然理解了虞司令对这病弱长子的青睐——虞幼棠的短处,也就是这身体不好了。 盛国纲思及至此,不禁在满车的肉丸子气息中搓了搓手。他还记得同虞幼棠握手时的触感,而由此联想开来,他忽然不自觉的笑了一下。 「抱一下会是怎么样的?」他在心里暗暗盘算:「当然是要轻轻的抱,否则勒掉他一层皮,那就不合适了——那感觉应该就是「温香软玉抱满怀」吧!」 可是,当下哪有机会能和他真的抱上一抱呢? 他向后倚靠过去,踌躇满志的抬手摸了摸下巴,心里有点儿兴奋,并且想要立刻回到天津去,拿虞光廷来试验感受一番——反正那是两兄弟,纵是有所不同,也不会相差许多。 况且虞光廷那小子健康得很,别说抱上一抱,就算干上一干,大概也绝闹不出人命来! 虞幼棠的夜晚 虞幼棠趴在卧室内的大床上,外面的长衫已经是脱掉了,只留下贴身的长裤短褂。尽管如今秋凉有如深水,但这所院落中由于早早生起了火炉,所以房内堪称暖如盛夏。 闭着眼睛侧过脸去,他半眩晕似的枕了自己的小臂,口鼻间隐隐散发出浅淡酒气。 阮医生坐在床边,隔着衣服为他小心按摩后腰,忽然一下子力气用大了,虞幼棠疼的吸了一口凉气,可也没说什么。 阮医生立刻停了动作,手掌隔着那一层薄薄的丝绸轻轻梁按起来。 丝绸是滑软的,肌肤是温热的,阮医生那双手合在其上——皮肤白皙,手指修长,看起来洁净而又灵巧可靠,正是一双医生所该具有的好手。 无比温柔的抚摩了那一点痛处,阮医生望着虞幼棠的背影,一贯凛然的目光忽然流动成了一池春水。手指拈起宽松的衣襟下摆,他自作主张的把那短褂向上一直掀至肩膀,然后就俯下身去,用火热的嘴唇触碰了对方光洁的脊背。 虞幼棠的脸上隐隐现出了一点笑意,然而依旧是沉默。混合了鸦片酊的白兰地正在他的血管内缓缓阴燃,他一天内难得能有如此周身舒适的时刻。 阮医生的吻像是星星点点的野火,在他那赤裸的背部蔓延开来。不伤人的炙热让他的血行加快,神经末梢就在这若隐若现的微弱快感中闪烁了电光。 阮医生仿佛是很迷恋虞幼棠——不是迷恋他的灵魂,就是迷恋他的肉体。这种事情虞幼棠没有亲自问过,他自己也从来不会主动去说。 他在芬芳氤氲的肉体气息中沉醉不已,因为知道吮吸会在这具身体上留下淤紫,所以他只能用舌头一寸寸的舔过对方的皮肤——最柔软的,最细嫩的,他在与之相触的一刹那间,就已是心荡神驰了。 阮医生并没有对虞幼棠上下其手,他只是亲吻,只是舔。 小心翼翼的把床上这人翻成了仰卧的姿态,他解开那短褂的前襟纽扣,低头审视了对方的胸膛。 虞幼棠仿佛是已经习以为常了,无可奈何的歪过头去笑了一下,他用懒洋洋的声音说道:「明志,我觉得你是爱上我了。」 阮明志——阮医生用温热的指尖轻轻拨弄了他的一侧乳头,随即抬眼扫视了他,神情漠然的回应道:「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两次了。你是要逼我承认我爱你吗?」 虞幼棠轻轻的吁出一口气:「随便,那是你的事情,可是看看你每天晚上都在对我做什么?」 阮明志哑然片刻,拧起眉毛凝视了对方——虞幼棠是通体雪白,连乳头都是最浅淡的粉色。阮明志熟知他身体的一切,知道他下身那里也是一片水粉,简直有如一位白化病人。 俯身将双手撑在枕头两边,他盯着虞幼棠的眼睛低声说出话来:「你白的好像砒霜一样,我中毒了!」 虞幼棠当即哈哈笑出声来:「怎么?你打算死在我身上?」 阮明志严肃而热诚的和虞幼棠对视了——几分钟之后他收回目光,年轻的面孔上忽然闪过一丝羞耻神色。 「我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打骂解雇我?」他变成了一个大男孩子,低下头喃喃发问。 虞幼棠在喝过酒后,总是心情很好,有精神去开个玩笑:「那我现在解雇你,还来得及吗?」 阮明志垂下眼帘,眉宇间现出了忧伤神色:「来不及了。」 然后他坐回原位俯下身来,从对方的锁骨开始,伸出舌尖一点一点的舔了下去——他理智尚存,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有变态嫌疑,不过事到如今,他在虞幼棠身边这个小小的末世中沉浸已久,已然不能自拔了。 这一晚平安无事,就和之前之后所有的夜晚一样。 虞幼棠在酒精和鸦片酊的作用下时而醉着,时而睡着,享受这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刻。而年轻有为的阮明志医生摇身一变,成为了食人 分卷阅读10 族一类的蛮夷。他将对方扒了个一丝不挂,津津有味的用唇舌感受着眼前这具白皙柔嫩的裸体。 盛国纲第一次见到虞幼棠昏睡之时,就在潜意识中觉着他像具艳尸——这感觉的确是非常的准确,因为阮明志在与虞幼棠相识之初,也曾生出过同样的感受。 虞幼棠,在清醒的时候,很会谈笑风生,瞧着正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好先生;可他一旦昏沉着横躺下来了,那周身的气场便立刻发生改变,让人不禁产生错觉,几乎以为他就要这样美丽的死去了! 他活着的时候,没人敢动他,因为生怕他会死;现在终于死了,可以随心所欲的痛玩一场了! 阮明志单腿跪在床尾,一手握住虞幼棠的一只赤脚,一手支在床上,俯下身去亲吻对方的下腹部。 虞幼棠很干净,身体毛发浅淡,下面那东西很萎靡的横在腿根处,只在前端透出一点艳红。 侧过脸用面颊在那东西上蹭了两下,他无声无息的直起身来,慢条斯理的解开了腰间皮带。 长裤微微退下,衬衫下摆遮住了他的下身。他抬起了虞幼棠的一只脚,将那脚掌贴到了自己的胯间——那里已经胀痛的快要爆炸了。 温凉柔软的脚掌上下摩擦了那根火热铁硬的东西,阮明志闭上眼睛仰起头,很有克制的深深吸气。 虞幼棠对此无知无觉,他已经睡着了。 阮明志最终一泄如注。 浓浊精液淋淋漓漓的沾染在了虞幼棠的脚趾上,缓缓的沿着脚背脚掌向下流淌。阮明志喘息着后退了一步,提着裤子站在地上发呆。 虞幼棠在大床上摆出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从头到脚不着寸缕,周身都是洁白光滑的,只有那只脚上染了旁人的污秽。 「因为他自知活不久,所以什么都不在乎……」阮明志在一片惶然迷惑中对自己说:「可他还没死,我却要先疯了。」 找出手帕为虞幼棠擦净了那只脚,阮明志系好腰带,然后展开一床棉被盖在了对方身上。 房里实在是太热了,阮明志顶着一头大汗向外走去了院内,坐在那架秋千上吹了半天夜风。 虞幼棠的睡眠是没有规律的。午夜时分他骤然惊醒。披着睡衣坐起来,他扭亮了床头的电灯。 他醒来也是无所事事——在此地他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友人,甚至连心事都没有。 沉重的翻身趴下来,他伸手拉开了床前矮柜的小门,从中摸出了一小瓶白兰地。 气喘吁吁的倚靠床头重新坐好,他拧开瓶盖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精可以让他的血液变得火热,而其中掺杂着的少量鸦片酊又可以降服住他的哮喘病。 几口酒下肚,他倒是精神焕发起来。颇为寂寞的坐在这间黯淡房屋里,他想自己明天应该去看看父亲,然后到天津金家住上几天。金光耀对自己向来很够意思,自己应该去对他表示出一点好意。 父子 虞幼棠在这天上午派阮明志出门,把虞嘉棠从医院接了回来。 虞嘉棠本无大病,无非是受了点风寒而已,在医院内接受了几天治疗,如今早已痊愈。北平虞宅现在常年居住的也就是这父子两个,然而却还各有房屋,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听说父亲已然到家了,虞幼棠在房内穿戴整齐,扶着个仆人走出了院落。 他沿着小路穿过两重月亮门,又绕过一片残花败柳的小园子,末了抵达了一处二层小楼前。阮明志从里面小跑着迎出来,见虞幼棠累的变脸失色,喘的眼睛都红了,就赶忙背对着他蹲下身来:「我背你进去!」 虞幼棠神情痛苦的摇了摇头,心跳如鼓擂,满嘴的血腥味,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强挣着抬腿上了台阶,他咬着牙硬撑着往里走;而阮明志跟上前去,就听他喘的艰难,喉咙里简直就是嘶嘶作响。 七死八活的进入了一楼客室中,虞幼棠脱力一般坐在了沙发上,同时喘的愈发激烈了。 来不及脱下手套,他抬手慌乱的抓住了胸前衣襟,紧蹙起眉头竭力吸气。而阮明志似乎是早有准备,这时就从茶几上端起一杯咖啡送了过来。 咖啡里是加入了鸦片酊的。虞幼棠不碰大烟,全靠这个来镇压身体上的病痛。 喘息着喝下那一杯咖啡,虞幼棠昏昏沉沉的向后倚靠过去,仿佛连呼吸的力量都耗尽了。 奄奄一息的闭上眼睛,上方楼板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咚」的一声,震下天棚角落处的几缕灰尘。 虞幼棠刚刚平静下来,这时就被吓的身体一抖,猛然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阮明志拔腿要走:「我去看看。」 虞幼棠向他半抬起了一只手,从胸腔里挤出一丝声音:「你不要去,我现在很不舒服。」 阮明志自有主张,并不听话,且向外走且说话:「我上楼去把老爷子请下来,见过面后你还是回房吧。今天本来就不该出门的,风冷!」 片刻之后,阮明志牵羊似的,把「老爷子」给拉扯进来了。 虞嘉棠叫名是个「老爷子」,其实自从四十一岁出事那年开始,大概是再不动脑的缘故,脸面上居然毫无岁月痕迹,瞧着颇为年轻,只是两鬓斑白,年岁全长在头发上了。 他身体好,不怕冷,还是按照往昔时光打扮着,做西装笔挺的摩登先生状。身姿潇洒的站在虞幼棠面前,他笑眯眯的歪着脑袋,不说话。 虞幼棠眼望父亲叹了口气:「爸爸,几天不见,你还认不认得我了?」 虞嘉棠仰起头,把手伸进裤兜里摸啊摸,最后摸出一块包装美丽的硬糖,自顾自的将其剥开糖纸送进了嘴里。 虞幼棠向他一招手:「爸爸,你来,我们一起坐一会儿。」 虞嘉棠咂了咂嘴,忽然笑了,大概是对于这块糖的滋味很满意。 阮明志走上前去,把虞嘉棠连推带请的送到沙发前,然后又按着肩膀迫使他坐了下去。虞嘉棠脾气很好,坐就坐了,然而依旧是谁也不理,只低头用双手捏着那块彩色玻璃糖纸,搓的「嚓嚓」作响。 虞幼棠,最厌恶病人。 他心里对虞嘉棠是很有感情的,可就看不得父亲变成了这么一副彻头彻尾的白痴模样。往日他也会暗暗的牵挂对方,不过当真要见面了,他又感到难过和烦躁——因为这个父亲不过是一具躯壳而已,真正的虞嘉棠已然死去了! 虞幼棠抬手去摸虞嘉棠鬓角处的短发:「爸爸,你在医院住的怎么样?看护妇有没有欺负你?」 虞嘉棠扭过头来望了儿子,很茫然诧异的「哦?」了一声——然后却又没了下文,只是转向前方,咯嘣咯嘣的嚼碎了口中的硬糖。 虞幼棠闭了闭眼睛,心中漫起一阵哀伤:「爸爸,我是小棠啊。」 虞嘉棠欠身把手插进裤兜中 分卷阅读11 ,又摸出了一块硬糖。 将这块糖也塞进嘴里,他把积攒下来的两张糖纸捏在指间,而后动作幅度很大的挥手一撒,口中还轻轻的配上了声音:「哗!」 做完这一套后,他侧过脸来,眼神天真的望向了虞幼棠:「小棠?」 虞幼棠见他仿佛又有点知觉了,心中顿时一喜,连连的点头:「是我啊,爸爸,你仔细看看我。」 虞嘉棠现在已经根本谈不上记忆力了,脑海中只对这长子还有些残存的印象。盯着虞幼棠发了许久的呆,他终于恍然大悟了。 「哈,小棠!」他张开双臂猛然扑向了儿子,口中单调的重复:「小棠!小棠!我是爸爸,你是小棠!」然后他探头一口噙住了虞幼棠的嘴唇,将自己口中的硬糖渡给了对方。 他这是好意,他想给儿子吃糖。 虞幼棠被他压在身下,窝在沙发上半躺半坐;含着那块温暖的糖果,他心里难过的简直有些木然了。 虞嘉棠热切的注视着儿子的面孔,毫无预兆的兴同采烈起来。 「小棠!小棠!」他搂抱着对方拼命摇晃:「宝贝小棠!哈哈,爸爸抱抱你!」 这时候旁人就不得不过来干预了,否则虞嘉棠能把虞幼棠活活弄死。仆人们一边和声劝慰一边将虞嘉棠硬拉起来,而待虞嘉棠甫一起身,阮明志就把双手托到虞幼棠的腰间,将人从下方硬抻了出去。 虞嘉棠不反抗,傻头傻脑的只是呼唤「小棠」。虞幼棠也不反抗,靠在阮明志身上微微的喘气。 仆人把虞嘉棠带回了楼上,有人过来向虞幼棠禀告,说老爷子方才把个半面墙的大书架子给推翻了。 虞幼棠每次见过父亲,都觉着像是受过了重击。匆匆的喝过了一杯热咖啡,他趁着鸦片酊的效力刚刚发作,急急忙忙的起了身,无论如何都要立刻离开。 回到了他往日所居的小小院落中,虞幼棠跌跌撞撞的进了房。 仆人忙着回身关门,阮明志扶着他走到房中坐了下来。 虞幼棠穿的很多,里面不但层层叠叠,外面还披着一件貂皮大衣。臃肿的端坐在沙发上,他先是惨白着一张脸喘息了片刻,然后就抬手用牙齿咬住手套指尖,抬头硬把它拽了下来。 从手边矮桌上拿起方而扁的洋酒酒瓶,他拧下瓶盖扔到一旁,随即举起酒瓶凑到唇边,仰起脑袋连灌了几大口。 阮明志张了嘴,欲言又止的想要阻拦,可那话在口中犹豫盘旋,却是始终没能说出来。 虞幼棠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瓶酒,面色神情渐渐恢复了往常状态。 「明志。」他转向阮明志,温柔和血色一起升上了面庞:「明天开始你可以有一段假期了,我去趟天津,大概总要住上十来天。」 阮明志很平静的垂下头,看自己的双手:「好,你多保重。」 虞幼棠微微探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膝盖:「不是故意不带你去。这次我要住在金家,那毕竟是外人,我随身总跟着个家庭医生,这不大好。」 阮明志咕哝了一句:「你在天津又不是没房子,干嘛要到别人家去借宿?」 虞幼棠见他表面无所谓,其实心中果然是在斤斤计较,就很和善的笑了笑:「我有我的事情。」 阮明志翻了他一眼,又没好气的一撇嘴,同时抬起右手,轻轻覆在了对方的手背上。 虞幼棠一边感受着对方手心中传来的热度,一边抬头吩咐仆人道:「你去给金先生发一封电报,告诉他我明天下午到天津,问他想要点什么。」 仆人答应一声,转身扑沓扑沓的跑出去了。 去天津 从北平到天津,不过两个多小时的路途。 虞幼棠只带了一个年轻随从出了门。 乘坐家里汽车到了火车站,他怕挤,早早就上了火车前往包厢,不想在狭窄的火车过道里,他迎面遇上了盛国纲。 「哎哟。」他很惊讶的笑了:「这不是盛先生么?」 「哎哟!」盛国纲的眼睛一亮:「你……你这要就去天津了?」 虞幼棠微笑点头:「天气冷了,我是早去早回。」 盛国纲放出目光上下打量着虞幼棠,就见他改换西装打扮,外套一件黑色的海勃绒大衣,腰带紧而服帖的束了,正好勾勒出了修长苗条的身段。 衣裳黑,头发也黑,愈发衬得他脸面雪白,眉目如画,偏还语笑嫣然的,左边面颊上隐隐现出一个浅浅酒涡来。 盛国纲咽了口唾沫,忽然就柔和了语气:「你的生意都在天津,急着回北平做什么?」他靠在车厢墙壁上悠悠的笑:「虞先生,你务必要给我一个招待你的机会啊。」 虞幼棠抬手取下头上的薄呢礼帽,露出了一头乌黑锃亮的短发:「盛先生,你总是这样客气。」 盛国纲含笑注视着虞幼棠,许久过后才忽然反应过来,直起腰伸手要去搀扶对方:「你的包厢是几号?我送你去。」 虞幼棠一抬手臂:「不必……」他笑着转身推开旁边房门:「我就在这里,盛先生不用管我,请自便吧。」 盛国纲抬头看了看号码,然后志得意满的一点头:「好,好,我知道了。」 虞幼棠带着他那个随从进入包厢——随从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专门跟着来拎行李干杂活的,手脚干净利落。扶着虞幼棠在临窗的沙发椅子上坐下,他茫然四顾,不知道接下来该干点什么。 虞幼棠望着窗外,轻声说了一个字:「酒。」 男孩子立刻醒悟过来,蹲下打开了随身拎来的大皮箱——里面除了两件贴身的换洗衣物之外,一瓶一瓶摞的皆是白兰地。取出一瓶轻手轻脚的送到虞幼棠面前小桌子上,男孩子合拢箱子按上暗锁,而后使足力气将其拎到了角落处。 汽笛长鸣,脚下震动,是火车要开了。 虞幼棠面对着窗外渐渐移动起来的景致,一口一口的喝酒。酒精暖化了他了的血液,而他也就在这一派小小的火热中开始了思索。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虞幼棠手无缚鸡之力,不得不多存几分心思。 在火车开动的三十分钟后,盛国纲闲闲的敲响了包厢房门。小随从开门一看是他,就陪笑轻声道:「是您先生啊?」 盛国纲本来酝酿了一肚皮的欢声笑语,没想到劈面迎出来的却是一声蚊子叫,就不由自主的也噤了声:「我……我来看看虞先生。」 小随从堵着门并不放行,且用耳语般的音量告诉他:「我们大爷刚睡啦。」 盛国纲低头忖度了两秒钟,而后忽然伸手,缓慢而坚决的把小随从向一旁拨去:「没关系,我就是来看看他。」 小随从没见过这么自作主张的客人。怔怔的让开了一大步,他刚要开口阻拦,可盛国纲已经侧身从他面前挤了过去。  分卷阅读12 虞幼棠仰卧在包厢内的铁床上,双目紧闭,神情安然,呼吸匀称,看起来的确是在睡觉。 盛国纲嗅到了一丝酒气。俯身将一只手撑在了床上,他刚要出言呼唤,那小随从却是怯怯的走了上来:「先生,我们大爷……」 盛国纲不耐烦的一挥手,又抬头瞪了他一眼,从牙关中挤出两个字:「走开!」 小随从本是个老实孩子,如今见他突然显出一脸凶相,就不禁吓了一跳——可也不敢当真走开,只得不上不下的呆站在了当地。 盛国纲没敢贸然乱动。 一手抚到对方的肩膀上,他轻声唤道:「虞先生?两个小时的路途,你也要睡?」 虞幼棠昏昏沉沉的「哼」了一声。 盛国纲的那只手缓缓下移,捋过虞幼棠的整条手臂,最后就摸到了对方的左手——松松握住,小心翼翼的。 「虞先生,我还打算和你做一路的畅谈呢,怎么半小时不见,你就困倦成了这个样子?」他故意问的开朗坦然,其实手指悄悄用力,试探着在对方掌心上捻了一把。 虞幼棠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涣散,嘴角微翘,脸上闪过一丝慵懒笑意。 「不要吵我。」他耳语似的送出气流:「乖。」 然后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盛国纲盯着虞幼棠愣了半天——后来他讪讪的直起腰,就觉着头脸一起在发烧,并且认为方才那一幕很像是幻觉。 双手合十贴在嘴唇上,他要念佛似的呼出一口气来,而后整整衣领拍拍衣袖,梦游似的迈步离去了。 人走在狭窄的火车过道里,盛国纲的心却是留在了包厢之内。 「他和我说话了?」他那脑壳里仿佛是盛了半罐子岩浆,咕嘟咕嘟的冒出炙热气泡:「他让我「乖」?」 抬手摸了摸滚烫的脸,他觉着眼下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随即又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他让我乖我就乖了?我怎么真的自己就滚出来了?」 盛国纲忽然有些恼羞成怒:「我他妈真怂!」 火车在两小时后准时抵达了天津。 虞幼棠哈欠连天的坐在床上,因为感到旅途颠簸,精神不济,所以咕咚咕咚又喝了一气白兰地。 他自觉着是酒气冲天,故而又特地找出一包留兰香口香糖,抽出一片叼在嘴里——只含了一半入口,也不正经咀嚼,单是用牙齿轻轻的咬,一边咬一边吮吸着外层的甜味道。 他不急着下车,火车外面人山人海的,他出去就能让人挤碎了。将那顶礼帽拿过来扣在头上,他把口香糖尽数推入了嘴里,而后又给自己带上了手套。 安安稳稳的坐了许久,他人也清醒了,身体也暖和了,正是感觉良好之时,包厢房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一位斯斯文文的白净青年走进来,正是金光耀。 虞幼棠当即拄着手杖站了起来。 金光耀一言不发的停在了虞幼棠前方一米处。二人相视,不言不动。 如此僵持了两三分钟,金光耀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张开双臂做了个舞台动作,演话剧似的大喝一声:「哈!幼棠,亲爱的,我真想死你了!」 虞幼棠摘下帽子往地上一掼,娇声娇气的斥道:「滚开,你这负心短命的,我才不要见到你!」 此言一出,他俩一起大笑起来——原来前几年金光耀带着虞幼棠去看话剧,里面有这么一段台词,当时被那所谓明星演绎的十分肉麻,所以二人对这一问一答印象深刻,这些年过后依然牢记,时不时的就要拿出来排练一番。 金光耀且笑且走上前去,一边上下打量虞幼棠,一边抬手抚摸了对方的肩膀手臂:「路上累不累?冷不冷?」 虞幼棠微笑摇头,用手杖指了地面:「我那帽子。」 金光耀把自己头上的一顶花呢鸭舌帽摘下来为他戴上,然后弯腰捡起地上那顶礼帽扣到自己头上。连搀带扶的将手托在对方腋下,他笑的心花怒放:「走走走,我们回家去!」 抵达之后 虞幼棠和金光耀两人之间,有着十多年的交情。 金光耀的父亲在世时,是个很有些资产的买办,一度和虞嘉棠来往颇密,金光耀跟着他父亲跑,也就时常前往虞宅做客。他比虞幼棠年长了能有个四五岁,相貌一派斯文,旁人都以为这是个读书种子,其实他脾气霹雳火爆,不像其父,倒像其叔。 他仿佛从幼时起就很喜爱虞幼棠,那时虞幼棠身体虚弱,行动不便,终日小囚徒一般被困于房中;他看不下去,还曾冒险偷偷背着这小兄弟溜出去逛过几次大街。 后来他父母早逝,他独自前来天津,改由他叔叔金茂生抚养——平津之间这点路途难不倒他那两条长腿,籍着火车的便利,他往来十分频繁,也不正经做点事业,满心只想着去看虞幼棠。 他叔叔没儿子,见这亲侄子一趟一趟的来回乱跑,匪夷所思之余就忍不住骂道:「他妈的,虞家一个带把儿的小子,至于让你这么跑的走马灯一样吗?他有嘛好看的?」 金光耀一扶眼镜,针锋相对的和金茂生拌嘴:「叔叔,我又没看您的把儿,您老人家管那么宽干什么?」 「兔崽子,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我是兔崽子,您是兔儿他叔叔,彼此彼此。」 金茂生听闻此言,翻着眼皮想了想,而后勃然大怒,脱下皮鞋追着金光耀拍。 金光耀既是对虞幼棠如此用心,而虞幼棠病的快要与世隔绝,自然也十分珍惜他这好意;待到后来虞家凋零,虞幼棠单枪匹马的支撑起这份摇摇欲坠的家业,力不从心之余愈发要笼络金光耀——除了这位「金哥」,他实在也再无人可倚靠了。 此刻金光耀携虞幼棠下了火车,离开站台后直接坐上汽车,不肯让他多走一步路。虞幼棠喝足了酒,如今倒也精神健旺。喘着粗气钻入车内,他合身向后一仰,侧过脸对着金光耀微笑:「我这趟回北平,总有一个月了吧?」 金光耀将头探出车窗,见同来的闲杂人等——包括那名拎箱子的虞家小随从,已然都上了后方第二辆车,这才稳稳当当的坐正身体,先是对着前方司机一挥手:「走!」然后那手直接落到了虞幼棠的膝盖上,头也不回的答道:「一个月?啊呸!明明是一个月零八天!」 虞幼棠摘下手套,将一只冰冷的右手插进了金光耀的西装口袋里。 口袋里很温暖,深处还藏着一卷子钞票。虞幼棠把那卷子钱掏出来扔到脚下,以便可以舒舒服服的暖手。金光耀回头看了他一眼:「冷?」 虞幼棠一点头:「冷。」 金光耀低头把衬衫下摆从裤腰里抻了出来,而后往虞幼棠身边靠近了,同时伸手拍打了那司机的后脑勺:「妈的给我绕小路,没见这地方 分卷阅读13 人多、汽车开不起来吗?」 司机唯唯诺诺的答应了,调转方向驶入小巷。虞幼棠无声无息的靠向金光耀,把两只手一起从衬衫下方探进去,结结实实的贴肉抱住了对方的腰。 金光耀很热,年轻火力壮。 盛国纲没想到虞幼棠能在火车里坐的那么长久。 他下车后没有见到对方,可也不想再去寻找搭讪。他发现自己一旦见到虞幼棠,必然就失魂落魄的会出丑——这种感觉可实在是糟糕,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去镇定一下情绪,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出行的简便,如今回来的也低调。乘坐接站副官的汽车回了公馆,他忙忙碌碌的重新洗漱更衣——他不是个臭美的人,然而很爱穿点儿好衣裳,因为总觉着自己是草莽出身,需要用好衣裳来将自己包裹武装一下。 西装笔挺的坐在自家餐厅中,他心事重重面对着一桌简单午饭,饥肠辘辘的刚要动筷,哪晓得忽然有人前来,也并非什么贵客,是他部下的一个参谋。 盛师叫名是师,其实根本没有一个师的规模,无非是当年何老帅一同兴,随口就给他一个师的番号——给完就不管了,也不发枪也不发钱,一年到头只拨一点数目可怜的军饷。而盛师队伍沾不到上峰的油水,也就隐隐有了点自成一统的趋势,从上到下一起跟着盛师长做买卖——有为师座倒卖大烟的,有为师座的走私商队保镖护路的,还有到花街柳巷,在师座入股的窑子里当王八的。 上述那几项事业,这参谋一项都不参与;他的职业,乃是在日租界的赌场里管事儿。 盛国纲用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一边蘸醋一边问那参谋:「怎么了?有事?」 参谋是长袍马褂的便装打扮,像个倒霉师爷似的,愁眉苦脸的禀告道:「师座,您回来的正好,昨天晚上有人到咱们那儿闹事,借酒撒风把场子给砸啦。」 话音落下,盛国纲忽然呕了一声,不可抑制的弯腰将包子吐了出来——这些天他吃了能有一百多肉丸子,腻得要死要活;而这包子馅儿和那丸子有异曲同工之妙,当场就把他给刺激到了。 拿起手帕擦了擦嘴,他皱着眉头喝了一口热茶:「谁干的?」 「这个……咱们倒是没有抓到确实的把柄,不过这里面顶数金家嫌疑最大,您也知道,那个……金茂生的侄子挨过您一记大耳光……这个……」 参谋昨夜一宿没睡,现在有点儿心乱,把话说了个语无伦次。而盛国纲摸着下巴思忖良久,倒是为难起来。 这一趟去北平,他除了拜访虞幼棠之外,还顺带着到何老帅那里狠狠的拍了一顿马屁。何老帅被他恭维的心花怒放,如今已然表示了中立;那么照理来讲,他就满可以和金茂生刀兵相见了。 可是若真和金茂生动了手,自然也就同那个什么金经理也为了敌,顺带着连虞幼棠都一起开罪了。自己如今正要和对方交好,似乎不大适合选这时机痛揍人家厂中的经理。 盛国纲把胳膊肘支在桌沿上,满怀厌恶的盯着那一笼包子,片刻之后放出话去:「先不要动,再等等看。」然后他抬眼放出目光,伸手指了那参谋:「这一阵子多带些小兵过去,如果再有人敢来闹事,关上大门全部毙掉!」 参谋弯腰一点头:「哎,那巡捕房……」 盛国纲一挥手:「那你不用管!」 打发走了参谋,盛国纲起身走去厨房,亲自端了一盘子白面馒头回来。 他这人讲穿不讲吃。狼吞虎咽的填饱了肚子,他坐在二楼的书房内,开始指挥张副官四面八方的打电话,调兵遣将的预备和金茂生对战。 时光飞逝,转眼间到了傍晚时分,他已然将局面布置出了眉目,便把一颗心安安稳稳的放回原位。将一根烟卷叼在嘴里,他起身正了正领带结,而后一边从裤兜里往外摸打火机一边含糊的吩咐道:「小张,备车。」 他准备去趟虞公馆——主要是拜会一下虞幼棠,顺便请那两兄弟出去吃个晚饭。现在二人之间还谈不上有交情,中间隔着一个虞光廷,兴许更好说话;况且人多力量大,万一虞幼棠吃着吃着晕过去了,大家还能互相照应着救治他。 盛国纲盘算的很如意,然而当真走进虞公馆后,他只见到了油头粉面的虞光廷。 「哈?」虞光廷万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访,站在楼梯上先是莫名其妙,随即心里又觉出一阵惊喜:「盛兄,你来啦?」 盛国纲在下方抬起头来——因为见过了虞幼棠,所以他仿佛爱屋及乌一般,对虞光廷也产生了一点兴趣:「来了。」 虞光廷打扮的单薄摩登,瞧着有种伶伶俐俐的俊俏,仿佛是正要奔出去赴一场约会。不上不下的站在楼梯正中,他抬手扶着一侧栏杆,脸蛋上红红白白的,让人联想起初夏的花瓣。 盛国纲好像是第一次发现虞光廷的美丽,于是忍不住向他微微一笑,并且抬手一招:「小二爷,下来。」 虞光廷有点儿紧张,一颗心在腔子里跃跃欲试的乱跳。连蹦带跳的到了一楼,他停在盛国纲面前,挑衅似的仰起脸:「这不早不晚的,你找我有事?」 盛国纲侧身抬手搂住了他的肩膀,带着他向外走了两步,同时低声问道:「你家大爷现在干什么呢?」 虞光廷一愣,扭过脸睁大眼睛望了盛国纲:「我哥么?他人在北平,我怎么知道他在干什么?」 盛国纲也转头面对了虞光廷,很有克制的一挑眉毛:「我去了北平,和你家大爷乘一趟火车回来的——你不知道?」 虞光廷一脸无邪,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他没告诉我啊!」 盛国纲当即困惑了:「那……他不来你这儿,还能住在哪里?」 虞光廷理直气壮的答道:「他可以住在金光耀家啊。我这儿要什么没什么,他才不爱来呢!」 盛国纲依旧搂着虞光廷,喉咙里好像梗了一根大刺,噎得他半晌没说出话来。 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他指使虞光廷道:「二爷,去往金家打个电话,就说我今晚要请你家大爷吃顿便饭。」 虞光廷继续摇头:「我不。你看外面天都黑了,我哥一定已经喝过酒要睡啦。这时候打电话,打也白打,万一金家仆人真去惊动了他,倒霉的还不是我?盛兄,你啊,还是改天选个好时候再去请吧!」 虞光廷的心病 盛国纲未曾请到虞幼棠,深觉扫兴;得知那人竟是和自己的仇家来往极密,他又不由得有些拈酸吃醋。 虞光廷平日本是个没心没肺的,唯独对他哥哥十分慎重,因为觉着当下这时间不对头,所以死活不肯贸然去打电话。盛国纲无可奈何,又不能把虞光廷拎到电话机前进行逼迫,只好是姑且作罢了。 「你家大爷 分卷阅读14 既然不在。」他对着虞光廷说道:「那我就单请你这位二爷吧。有约吗?」 虞光廷本打算找几位狐朋狗友去球房消遣,如今见盛国纲来了,他就把那赌博的心思全然放下,不假思索的摇头道:「约会倒是没有……不过你这无缘无故的,怎么忽然想起要请我们两兄弟吃晚饭了?」 盛国纲对着虞光廷一笑:「现在没你大哥的份儿,我是单请你。」 虞光廷愣头愣脑的问道:「为什么啊?」 盛国纲伸手在他脸上拧了一把:「你漂亮,我要巴结巴结你。」 虞光廷痛的「哎哟」一声,抬手捂住面颊后退一步,心里七上八下的,就觉着盛国纲今天仿佛是特别的坏,简直让人有点儿害怕。 可他壮了胆子,还是跟着盛国纲出门去了。 盛国纲把虞光廷领去了义顺合——此餐厅刚从关外聘来几名西餐厨子,据说手艺同妙。盛国纲这一天内只吃了两个馒头,饥饿之下也就想不得那许多,满心里只装着一个吃了。 菜过五味之后,虞光廷放下刀叉,心事重重的忽然开了口:「盛兄,你说我哥这么悄没声息的来了,也不告诉我,是不是知道我在这里说了谎,他如今正赌气呢?」 盛国纲见了虞光廷这心惊胆战的模样,就颇觉好笑:「你怕他?」 虞光廷点头叹了一声:「怎么不怕?他身体那么差,我从小就要处处让着他,生怕一不小心惹他不痛快了,会气的犯起旧病来。」 盛国纲在来时路上,已然向虞光廷讲述了自己在北平虞宅的见闻,故而此刻就满不在乎的笑道:「放心,在他面前我半句也没有提起过你,他未必就一定会想到你身上去。况且这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还心虚什么?」 虞光廷双手攥着餐巾,出神片刻后魂不守舍的自言自语道:「不成,明天我得瞧瞧他去,要不我这一颗心总是悬着。」 盛国纲听了这话,发现这虞光廷果然是个胸无城府的小孩子,心中装不下一点事情。 虞家这两兄弟,大的那位头脑清明,富有涵养,然而始终半死不活;小的这个倒是身强体健,活蹦乱跳,可惜又是个彻头彻尾的幼稚糊涂虫。 盛国纲忽然想起了当年那些流言——如果那都是真的话,眼前这个傻小子可就算是自己的弟弟了! 那虞幼棠也要唤他一声大哥才对。 这一闪念让盛国纲忽然生出了污秽感觉,同时又觉出了一种堕落于泥涂中的小刺激。 虞光廷偏过脸注视着一盘残羹冷炙发呆,又撒娇似的微微撅起嫣红的小嘴唇,一脸孩子气的幽怨。 片刻后他抬眼望向盛国纲,目光是一种六神无主的清澈:「盛兄,万一这事情要是闹穿了,你能不能到我大哥那里,替我说两句好话呢?」 盛国纲嘴里还嚼着肉,听闻此言就哭笑不得的一探头:「我?」 虞光廷连连点头:「你不是说我大哥对你招待的很不错?他那人没什么朋友,你去好好的对他,他一定能给你面子的!」 盛国纲放下刀叉,低头一边往盘中的牛扒上浇番茄酱,一边微笑说道:「喊我一声哥哥,再说点儿好听的话!小二爷,你红口白牙的开口就要直接求人?」 虞光廷年纪轻,也不是什么庄重人物,现在吓的一惊一乍,自然也不会再顾及脸面。双手抱拳对着盛国纲连拱了几下,他蹙着眉尖半急半笑,瞧着有点儿可怜巴巴的狼狈,像是只落了网的小猎物:「哥哥,盛大哥,求你啦!谁都比我有面子,一旦我哥哥逼问起我来,你可千万要出面呵!」 盛国纲今天瞧着挺坏,其实并没有做出坏事来,吃饱喝足后就将虞光廷送回了家中。而虞光廷咬着手指头在冰窖似的楼下客厅中来回踱步许久,脑海中想象出了种种可怕场面,不禁心乱如麻,一丝困意也无了。 他其实和这哥哥感情一般,不过万一虞幼棠真的死了,那他可怎么办? 胡乱熬过了这一夜,翌日上午,他坐在家中估算了时间——按理来讲,虞幼棠如果午夜醒来,那么总要到第二天中午才能开始补眠;如果是一觉睡到天亮呢,那么八九点钟时也就该起床了。 虞光廷很谨慎的在十点钟出了门,事先,因为胆怯,也没敢打电话,直接就自己开汽车去了金家。 他对金家路途也不熟悉,况且金光耀这两年搬出来独居,那地址更是神出鬼没。他凭着记忆穿大街走小巷,误入了许多次歧途,末了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金光耀的房子,是所西班牙式三层洋楼,前后都有阔大庭院,很气派。 门房一听他是虞家的二爷,特地前来探望大哥,便客客气气的将其引入了楼内客室中等候。 金家楼内安装了水汀,无处不热,虞光廷面色潮红的坐在一张沙发椅上,问那进来送茶的仆人道:「金先生在家吗?」 仆人摇头笑道:「我们先生刚去厂里啦。」 虞光廷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心里倒是轻松了许多——金光耀不在家,他大哥势单力孤,也许脾气不会那样大;也便于自己不要脸的去做小伏低。 等候良久后,金家仆人将虞光廷引到了楼上一间书房内。他伸手推开房门,就见虞幼棠端坐在一张西式大写字台后面,服饰整齐,头脸洁净。 两兄弟对视了一瞬,虞光廷立刻垂下头来,不笑强笑的问候道:「哥,昨儿我遇见盛先生,听说你来啦。」 虞幼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回应:「嗯。」 虞光廷回身掩了房门,而后向那写字台走近了两步,又飞快的撩了虞幼棠一眼:「哥,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天冷,没犯哮喘病吧?」 虞幼棠将胳膊肘搭到了椅子扶手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他穿着一身深色西装,对比之下,就显出那手白到了刺目的地步。 「还好。」他盯着虞光廷答道:「老样子。」 虞光廷双手抓着长裤两边,抬头正与兄长目光相对,一时也不知该作何表情,呆滞之下就歪着脑袋,傻里傻气的一笑。 虞幼棠对于这个弟弟,感情一直很复杂。 虞光廷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虽然不学好,人品却不坏,正当得起「纨绔子弟」四字。本来虞司令的儿子,天生就该做纨绔子弟的,不过现在虞司令已然成了白痴,而以虞幼棠的本事,是再养不起这个纨绔子弟了。 他承认虞光廷的好处,有时候也心存喜爱;不过喜爱归喜爱,他并不因此就放下了对这弟弟的怨恨和嫉妒——虞光廷是丫头养的,坏丫头,和虞司令好上之后就开始琢磨谋害正房太太;要不是虞夫人当年着了她的道儿,也不至于早产下一个病孩子,更不会留下病症青年早逝。 当然,这都是从老仆人们那里流 分卷阅读15 传下来的故事。那丫头被收为姨太太后不过几年就产下了虞光廷,而没等虞光廷长大,她和家里司机的奸情被人撞破,虞司令一怒之下,就当场拔枪毙了她。 虞幼棠这辈子就是这样了,活一天算一天,永远没有好转起来的指望。那丫头死了,他除了虞光廷之外再找不到人可去憎恨;而且虞光廷那么健康,那么活泼,那么开朗,愈发把他衬托成了一个垂死之人! 虞光廷没有虞幼棠那么繁复的心肠,他只是很好看的傻笑。笑了很久也得不到回应,他委委屈屈的低下头,不笑了。 虞幼棠一看见他那欢天喜地的模样,心里就很不舒服;现在他偃旗息鼓的老实了,哥哥却又生出了些许恻隐之心。 「站着干什么?」他轻飘飘的发了言:「自己找地方坐。」 虞光廷见他出了声音,心中复又愉快起来。费力搬来一把红木椅子,他绕过写字台,在虞幼棠旁边坐了下来。为了显露出自己的关怀之情,他伸手捻了捻对方的袖口:「哥,这英国料子真厚啊,是不是穿着很暖和?」 虞幼棠抬手扯了扯衣领,而后转向虞光廷,上下审视了对方的衣着——像一切摩登青年一样,虞光廷紧随潮流,打扮的又潇洒又随意,并且不怕冷,深秋时节依然只穿单衣,是浅色西装套着蓝白细条纹的衬衫,也没打领结领带,不知又是效仿的好莱坞哪位电影明星。 虞幼棠随手抄起手杖,握住中间一段,用那手柄轻轻掀起了对方的西装下摆,同时淡淡问道:「新的旧的?」 虞光廷立时会意:「旧的,上个月就穿了,都洗过三四次啦。」 虞幼棠放下手杖,转而去解自己那西装纽扣:「换一换。」 虞光廷很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当即也开始跟着脱衣裳。 虞家兄弟身量相仿佛,虞幼棠常穿虞光廷的旧衣服——并非要节省,而是因为他皮肤异常娇嫩,一旦贴肉挨蹭了那雪白浆硬的崭新衬衫,就必然要磨的周身疼痛不适。 虞光廷利利落落的就脱成了赤膊。把自己那衬衫捡出来抖了抖,他见虞幼棠也光了上身,便讨好卖乖的起身凑上去,要为他穿上这件旧衣。 「哟,哥……」他很关切的弯下腰去,细看对方那一侧乳头:「你这里是不是磨破了?」 那一点往日都是粉的浅淡,今日隐隐泛了红,而且显出了肿胀迹象。 虞幼棠很平静的做出回答:「是的。」 虞光廷皱起眉头,一边继续为他系衬衫扣子,一边替他害疼:「你穿金先生的衣服嘛!」 虞幼棠近距离的嗅着弟弟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气息,一颗心忽然又柔软起来:「不合身。」 虞光廷为虞幼棠套上了西装上衣,而后自己也重新穿戴了一番。这时再坐回原位,他那心情渐渐轻松起来,觉着虞幼棠仿佛并没有看破什么,是自己太多心了。 然而随即他便听到虞幼棠开了口:「老二,你是不是和盛国纲关系匪浅?」 虞光廷吓了一大跳,心中暗叫不好:「不、不是,我和他……认识而已。」 虞幼棠扭头望向他:「是么?」 虞光廷的手心出了汗,下意识的覆在裤子上搓来搓去,且用天真无邪的语气回答道:「真的呀。」 虞幼棠这回长久的盯着他,不发一言。 兄弟与钱 虞幼棠微微侧过脸,饶有兴味地审视虞光廷良久,末了转向前方,很不屑地晒笑了一声。 虞光廷深深低着头,兄长那一声轻笑简直有如大锤一般,迎面兜头击过来,简直要让他面红耳赤的落下泪来。他往日虽然淘气,可是极少撒谎,而这撒谎的目的,又是为了骗钱——这行径真是又丢脸又下流啊! 然而事到如今,他心里虽然难过,同时却又胆怯,硬着头皮想要继续装傻下去。双手汗津津的绞在一起,他不敢抬头,失魂落魄的企图转移话题:「哥,盛先生昨天晚上到我那里去了,想请你去吃一顿饭呢。」 虞幼棠将一只手抬到桌面上——那里摊开摆放着一本。颇为闲暇的一页一页翻过去,他望着纸上文字问道:「然后呢?」虞光廷偷偷看了他一眼:「我猜你可能是在这里,就如实告诉他了。他要我来传个话儿,再请你一次。」「改天吧。」虞幼棠的语气倒是渐渐和缓起来:「我近来身体不大舒服。」 虞光廷点了点头,气息微颤,心想看来这坏事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的,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一分钱没弄到,精神上反而受了这样大的折磨——从今往后,真是再也不敢了。 虞幼棠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这弟弟的本质。再一次望向虞光廷,他见对方窘迫的变脸失色,垂下头微蹙了眉尖,很有一种稚子的可怜;便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决定在这细枝末节的问题上姑且放他一马。 虞幼棠渐渐和颜悦色起来;虞光廷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一时间抛下恐慌烦恼,跃跃欲试的讪起脸来:「哥……」虞幼棠不动声色的转向他:「两个月前,不是给过你五千?」他笑嘻嘻的放出动听声音:「我又没有钱啦。」 虞光廷仿佛是不好意思了,向前深深俯下身去,他把额头抵在了虞幼棠的膝盖上,同时嘀嘀咕咕的答道:「花光了……」 虞幼棠低头看着弟弟这个油光黑亮的后脑勺,没觉着对方可爱,只是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这念头其实早就存在,不过如今骤然间破土而出,茁壮成长起来了。 他着实是养不起这弟弟了!生意上虽然也能赚钱,不过那一笔笔都是辛苦算计得来的,哪能和先前虞嘉棠带兵时候相比?况且他自己朝不保夕的,不要说日常的治疗护理,万一哪天病大发了,那医药费也会是笔可观数目。 金光耀固然是好的,不过毕竟人心隔肚皮,虞幼棠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把对方笼络住一辈子——既是如此,他就不得不为自己多做些打算。 虞幼棠心思繁密,然而态度沉静,并不流露出异样情绪。抬手轻拍了虞光廷的脑袋,他随即拄起了手杖,一边起身一边低声说道:「过两天我把家里这几年的账目拿过来,你可以看看。我没有本事,虞家早已经不是一座金山了。」 虞光廷一听这话,就知道哥哥这是要松手放钱了,立刻起身很殷勤的搀扶了对方,一路上同同兴兴的,心中觉着其实这哥哥也挺好,没了哥哥,自己可就没法儿活啦! 虞幼棠双腿无力,脚下不稳,所以走起路来格外小心,一步是一步。慢慢挪到了他往日所居的房内,他让虞光廷从靠墙的西式立柜中拎出一只皮箱来。 皮箱放在地上开了暗锁,里面一盒盒摆放的皆是各种营养补剂,又有许多小玻璃瓶,大概是药水一类。虞光廷在虞幼棠的指导下,在箱子夹 分卷阅读16 层中摸出了一本支票。 虞幼棠在房内找来一支钢笔,填了一张支票撕下来递出去。虞光廷接过来一看,见上面赫然写着「两千」的字样,下方印鉴分明,心中就是一喜,暗想对付一日算一日,自己从此改邪归正,这两千块钱大概也够花上一阵子了。 虞光廷在庆幸之余,欢天喜地的告辞而去。而虞幼棠坐在床上思索良久,最后就从床头矮柜上拿起一瓶酒,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一气。 他心里不舒服,觉着自己是被弟弟打劫了,又没地方讲理去。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想法子去睡上一觉,睡醒了再说! 虞幼棠睡的很踏实,直到傍晚时分金光耀回了家,他受到惊扰后才醒了过来。 金光耀像一阵风雷一样席卷而进,欢天喜地的大声发牢骚道:「厂里有几个大伙计,我看全是该杀的货!妈的用温度计去量染槽温度,结果温度计全他娘烫炸了,水银流的到处都是,毁了我几百块钱的料,老子今天就没开成工!个狗娘养的,应该把这几个废物全扔进硫酸罐子里泡一泡!」 虞幼棠拥着棉被欠起身来,见金光耀冷飕飕气咻咻的,就退出地方让他坐下。而金光耀自行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又洗了把脸,果然挨挨蹭蹭的挤上床来。 倚靠着床头坐稳了,他转身抬手摸了摸虞幼棠的短头发,渐渐温柔了声气:「又是睡了一天?」 虞幼棠微笑着向他一点头。 金光耀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般,连目光都跟着软化起来,方才的戾气是一丝也不见了:「你这小瞌睡虫。」 虞幼棠向他靠近了一些,脸上笑容慢慢淡化。伸手和对方相握了,他忽然轻声说道:「金哥,我很对不起你。」 金光耀一愣:「对不起我?怎么啦?」 虞幼棠垂下眼帘,将自己的手塞进了对方的掌心中:「你这样从早忙到晚,还不全是受了我的拖累?否则以你的身份,何必要在工厂吃这种辛苦。」 金光耀笑出声来:「我有什么身份?书香门第?官宦世家?再说我是经理,又不是去当工人做苦力了,有什么辛苦的?」他小小心心的攥住了对方的手,又心疼又同兴的安慰道:「你是不是在家里闲的又胡思乱想了?我这人就是劳碌命,你让我像你似的成天睡觉,那我恐怕活不到三十!」 虞幼棠听了这话,并未言语,只是抽出手来,自顾自的又蜷缩进了被窝中。 金光耀奔波了一天,又惹了一肚皮的怒气,然而此刻听了对方一句话,却是不由自主的自责惭愧起来。俯身凑到虞幼棠面前,他唧唧哝哝的陪着笑连哄带逗,倒像是他犯了大错,如今要将功赎罪一般。待他将好话说到十分了,虞幼棠这才重新露出笑模样,且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脑袋,很亲昵的拍了拍对方那后脑勺。 金光耀受到了关怀,登时就得意起来了,赖皮赖脸的往虞幼棠怀中乱拱乱蹭,哪知冷不防的就觉着虞幼棠向后一缩,并且还同时呻吟了一声。 他赶忙抬起头来:「哪儿疼了?」 虞幼棠拢住睡衣前襟,半闭着眼睛蹙眉笑道:「别问。」 金光耀见他加意护着胸前,愈发要去看个究竟。伸手强行解开了那衣襟纽扣,他轻而易举的按住了虞幼棠的双手,然后就看到对方那雪白胸膛上很突兀的肿起两点 ——旁的地方都没事儿,单单只有那两处粉中透红,胀的厉害。 「唉哟……」金光耀很惊讶:「这是……我弄的?」 虞幼棠把脸转过去埋进枕头中,并不说话。 金光耀用手背在那胸膛肌肤上摩蹭了两下,随即就将纽扣一粒粒的重新系好:「天地良心,昨夜你睡了之后,我真是就只摸了一小会儿,多说也不过二十分钟——你别的地方没事儿吧?」 虞幼棠登时抬起了头:「你还摸我哪里了?」 金光耀一听这话,知是无恙,就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呃……我不告诉你。」 虞幼棠仿佛是忍俊不禁了,红着脸微笑望向金光耀,片刻之后他抬起手来——衣袖宽松,露出一截子雪白的手腕。 轻飘飘的将一巴掌甩到金光耀脸上,他喘了两口气,笑着扬起手,又给了对方一记毫无力道的耳光。 金光耀这人一贯自骄自傲,粗野暴躁;然而挨了这两巴掌后,他不知怎的,反倒还美上了。笑嘻嘻的伸出手去,他正要对虞幼棠撩闲,不想那房门忽然被敲响了,却是仆人请这二位下楼吃晚饭去。 金光耀很觉扫兴,然而又无计可施,只得亲自替虞幼棠简单穿戴了,然而与其相携着下楼前往餐厅。 14预谋 虞幼棠坐在餐桌旁,只食不甘味的喝了两口米汤。身下这硬木椅子硌着他的屁股大腿,熬到金光耀吃饱喝足时,他已经感觉是苦不堪言了。 他自认为并不是刻意的讨好巴结对方,只是想在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的表示出自己的好意——好意也罢,爱意也罢,反正都是一片心意;而他如今除了心意之外,还能给出什么去? 金光耀并不欠他什么,所以他不得不主动出借,想方设法的成为债主。 待到金光耀放下了筷子,虞幼棠忽然开了口:「金哥,我想和老二分家。」 金光耀端起一杯热茶喝了一大口,听闻此言就鼓着腮帮子连连点头,满脸都是赞同神色。咕咚一声咽下茶水,他缓了一口气:「这就对了!兄弟大了本来就该分家的,你自己都活得顾头不顾尾,哪有力量再去养那么个败家子儿?不是我说——贵府上那位二爷在这租界地上,可是位有名的阔少呢!」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事情:「幼棠,你要是分家,可得把这事情悄悄的马上办好,万万不能拖泥带水。你那弟弟好赌,据说盛国纲那王八蛋许他赊账,天知道他现在身上背了多少债务呢?!万一这分家的消息闹出去了,谁都知道他是个穷光蛋,那帮赌场老板们还不得全冲着你来?」 虞幼棠略显困惑的探过头去:「盛国纲?这和他也有关系?」 金光耀点头答道:「盛国纲在日租界好几家大赌场里都有份子,要不然,他凭什么能让你弟弟里面胡混?」 虞幼棠垂下眼帘,心里七上八下的计较起来:「盛国纲好像和我家老二很有交情啊!」 金光耀不屑的「哼」了一声:「有交情能怎么的?你弟弟还能请他来为自己出头?再说就算他出来了又有什么了不起?你不是还有我吗?」 虞幼棠抬头看了金光耀一眼,思忖片刻后一时也没有主意,又不肯显出心慌意乱的无能样子,只得强作欢颜的笑道:「好啦,先不去想这件事,反正分家这种事情,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成的,慢慢来吧。」 虞幼棠回房重新换上睡衣,躺在床上 分卷阅读17 伸了个懒腰,他从枕下摸出那本,又从床头矮柜中拿出了一瓶酒。舒舒服服的趴伏下来,他拧开瓶盖,一边慢慢喝酒,一边读那。 金光耀站在走廊,通过电话给他叔叔问安。握着电话听筒依靠在走廊墙壁上,他摘下眼镜,一边用手背梁眼睛一边和他叔叔有一句没一句的扯淡。金茂生人在法租界,却知天下事,劈头就质问金光耀道:「虞家那个带把儿的痨病鬼又到你那里去了?!」 金光耀理直气壮的答道:「你老人家真是千里眼顺风耳啊,连这都知道了?」 「我看你和他狗扯羊皮,扯的还挺长远!」 「那我俩赶明儿换张狗皮扯一扯?」 「好啊,你这狗养的东西,又要和我上头上脸?!」 金光耀这回没说话,单是嘿嘿的笑。而金茂生在那边骤然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啪嚓」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金光耀推门进了虞幼棠的卧房,站在床前笑道:「幼棠,方才我叔叔问我「是不是虞家那个带把儿的小子又来了?」。」 虞幼棠平日连吃粥都费劲,就是喝酒痛快。把个空酒瓶放回床头矮柜上,他盯着书本笑道:「小子自然是带把儿的。」 金光耀不声不响的抬腿上了床。在虞幼棠身边跪坐下来,他一言不发的伸手摸向了对方的臀部腿间。 虞幼棠翻过一页,头也不抬的说道:「登徒子。」 金光耀将手插进对方下腹部,手指隔着薄薄的丝绸料子,小心翼翼的夹住了那器官前端:「小子,你这把儿什么时候能硬起来?」 虞幼棠又翻过一页:「不喝酒的时候。轻点儿,别掐我,疼。」 金光耀叹了一声:「那就是说没时候了?」 虞幼棠心不在焉的一点头:「硬不硬的与我有什么好处?我没那个心思。」 金光耀抽出手,向床头俯身凑近了他的面孔:「你连干都没干过,心里就不好奇?」 虞幼棠用手指划在文字下方,一行行的认真:「不好奇。」 他不好奇,金光耀倒是好奇了:「那我摸你的时候,你……觉不觉得舒服?」 虞幼棠这回笑了。将书页折上一角,他合拢书本放到一旁,而后低头侧脸枕了双臂,声音渐渐轻了下来:「有时候舒服,有时候疼……」 他睡着了。 金光耀正谈到兴头上,然而虞幼棠却是突然睡去,这让他深觉无聊。 他跪在床上,将虞幼棠拦腰抱起来摆成仰卧的姿态,而后小心脱下了对方的睡裤。将手掌挤进对方的腿缝间抽插了两下,他随即拈起那一根白里透粉的器官,开始用手指轻轻的上下搓动。 果然是没什么反应的。 金光耀从来不嫌虞幼棠,这时便低下头将脸埋到对方的下身处,用嘴唇亲吻了那一件冰冷柔软的东西。 然而依旧是没有用,虞幼棠仿佛是已经中了酒精的毒,从头到脚都醉透了。 金光耀关了电灯,而后上床展开棉被,抱着虞幼棠躺了下来——他这一天也累极了,片刻之后就沉沉睡去。 午夜时分,他睡得正酣,虞幼棠却是醒了。 醒了之后他就打开床头壁灯,找出酒来一口一口的喝,又借着灯光继续读那。金光耀受了惊动,气的闭着眼睛抱怨:「你这是夜猫子成精了?就不能安安稳稳睡一夜吗?」 虞幼棠满不在乎:「这才叫活该,谁让你非要和我挤在一张床上?」 金光耀气哼哼的抱了枕头,活鱼似的在床上转了圈,头向床尾重新躺了,希图避开那明亮灯光。将棉被尽量拉同挡住头脸,他顺势在被窝里抓住了虞幼棠的一只赤脚 ——那脚生的丰润纤秀,骨骼是细的,肉是软的,和虞幼棠本人一样,适宜观赏,毫无实用性。 迷迷糊糊的,他又睡着了。 翌日清晨,金光耀哈欠连天的醒过来,自去洗漱更衣,前往工厂。而虞幼棠凌晨入睡,直到上午十点多钟才睁了眼睛。躺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他开始思索分家事宜;正是出神之际,忽有仆人隔着房门禀报,说是虞二爷来了。 15起士林 虞光廷,因为觉着自己身上带着一股子深秋凉意,所以站在门口意意思思的,一时没敢深入房内。! 房内充满着他哥哥的味道——是肌肤和香水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来的气息,无形中就让人生出了一种温暖而肉感的印象来。目光射向床上,他见虞幼棠倚靠床头半躺半坐,正捧着一本书望着自己。 「哥!」他轻轻快快的唤了一声:「今天身体觉得怎么样?」 虞幼棠依稀猜到了他的来意,所以回答的很犹豫:「老样子……只是最近天气更冷了,肺不舒服。」 虞光廷这回试试探探的走到了床尾——当着自家哥哥,他也不讲什么风度面子,直接就在地毯上席地而坐了,又把两只冰凉的手塞进了被窝边缘取暖:「哥,今天倒是不冷,你瞧外面多么晴。」 虞幼棠,因为自觉着很快就要同这个弟弟脱离关系了,所以反倒分外和蔼了几分。视线重新返回书页,他不打算主动询问虞光廷的来意。而虞光廷觉着这被窝里十分暖和,虽然不敢去碰触虞幼棠,可是先暖一暖手也是好的。 英租界的虞公馆,因为无人打理,所以现在已经凌乱寒冷的和妖精洞差不多。虞光廷也能分清好坏,如今竟是有些不愿回家了。 金公馆这样明亮、温暖、整洁,真让他生出了几分留恋羡慕的心思。他有钱制整套的新衣,有钱去跑赌场球房,有钱去烟花巷跳舞厅,干净的一天洗一次澡,可就是没钱给自己换一床松软干燥的被褥。虞公馆不知怎的,总是那么阴暗潮湿,他彻夜狂欢后回到家中,简直恨不能在浴缸里睡一觉算了! 很舒适的把脸蹭到羽绒被角上,虞光廷心想自己真该好好过日子了,起码应该马上把家里那床要生青苔的被褥撤下来扔掉! 虞幼棠不理他,自顾自的看书。 虞光廷真想脱了衣服在这床上躺一躺,不过他有要事在身,所以在床尾处自娱自乐片刻后,就将正事提了出来:「哥,昨天盛先生又到我那里去了,要我今天务必请你出来一趟,时间无所谓,他是随叫随到。」 虞幼棠故作心不在焉:「这位盛先生还真是热情好客。」 虞光廷抽出手来伸长胳膊,隔着被子轻轻推晃虞幼棠的小腿:「哥,你就去吧,今天是真的不冷。盛兄这人其实很好的,他平日对我还很照顾呢!」 虞幼棠听到这里,心想这两个人果然是很有交情。 就凭盛国纲在北平虞宅的那个表现,虞幼棠真是没瞧出他哪里出众过人;但听旁人的风评,又可知此人并非善类。回想起他对自己的种种行径,虞幼棠忖度良久,最后决定还是赴 分卷阅读18 这个宴去。 虞幼棠起床,洗漱,更衣,喘气;服用营养药丸和消炎药片,喘气;喝半瓶白兰地,吃小半碗米粥,喘气;吃粥时手没端稳,把粥碗扣在裤子上了,于是重新洗漱,更衣,喘气…… 他那动作并不比蜗牛爽利多少,所以虞光廷能够很有闲暇的给盛国纲打去电话,通报自己的胜利消息,顺带着又确定了那饭店地点以及相会时间。 盛国纲很兴奋。 他早早就赶到了起士林餐厅,将雅间和菜谱都预订完毕,以求能将万事都做得齐备。依照本心来讲,他对虞幼棠其实是怀有尊敬的——虞幼棠为人又温和又随意,目光中都透着诚恳与善良。盛国纲认为这样的人,纵是穷困落魄了,也会带着一点同贵的成分。 而相形之下,他就觉着虞光廷这弟弟孟浪轻浮,简直有点贱头贱脑的。 在下午一点多钟左右,虞家兄弟准时赴约。 在饭店门口下车时,这对兄弟由于一起都是黑色的薄呢洋装打扮,身量又仿佛,瞧着好像双生子一样,倒是引来许多注目。 盛国纲是一直站在门口预备迎接的,这时就立刻堆上满面笑容,大踏步的走过来伸出了双手:「啊呀,虞先生!上次车站一别,你我可是好久都不见啦!」 虞幼棠拄着手杖站立着,微微的有点儿喘。脱下手套和对方轻轻一握,他也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我没想到盛先生这样惦念着我,简直感到受龙若惊啊。」 这时一阵秋风掠过,盛国纲忽然醒悟到虞幼棠怕冷,就赶忙做了个「请」的手势:「虞先生快请进,仔细在外面受了寒风。」 盛国纲此时闹起了急性子,挤到前方要来代替侍者带路。走到半路他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虞家两兄弟互相挽了手臂,那姿态虽是自自然然,但总让人想起一场西式婚礼的风光——红毯漫长,上面走着一对衣冠楚楚的新郎。 盛国纲觉着脑海中这场景实在诡异,忍不住就偷笑了一下。 一时进入雅间,这三人相互谦让一番后,也就各自落座了。盛国纲坐在当中隔开了两兄弟,先是对着虞光廷笑着一点头,而后就转向了虞幼棠问道:「虞先生这一阵子,是住在金先生那里?」 虞幼棠疲惫的靠在椅背上,脸上白中透青,是半分好气色都没有了,然而依旧微笑着:「是的,我经常在他那里住。」 盛国纲为了不受干扰的和虞幼棠做一番长谈,这时就命侍者将菜尽数上桌。虞光廷看看盛国纲,又看看虞幼棠,感觉这两个都是自己所喜爱的人,心里倒是快乐得很,能够一身轻松的连吃带喝。可惜他乐极生悲,吃到一半时中途出去解手,结果冷不防的遇见了冯希坤! 冯希坤好一阵子没见着他了,此刻自然喜出望外:「子俊,这些天怎么不见你出来?」 虞光廷没空搭理他,迈步就要往回走:「我在家修身养性来着!」 冯希坤一把就将他扯住了:「那怎么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肯接?」 虞光廷转过头来白了他一眼:「天天听电话,怎么修身养性?」 冯希坤今日是和一群朋友来此吃喝,如今也带了几分酒意。眼看着虞光廷对自己趾同气扬不理不睬,他一急之下拽了对方就往外走;虞光廷身不由己的跟随了他,不禁大声问道:「哎?你要带我去哪里? 冯希坤头也不回的答道:「我有话和你说!」 且不论那冯希坤到底有何要讲,只说虞光廷一离了雅间,盛国纲登时觉着眼前清净起来。放下叉子转向虞幼棠,他很怜爱的笑道:「知道你肠胃不好,少喝一点汤总没关系吧?」然后他伸手在下方摸索着拍了拍对方的大腿:「这房内暖和得很,你要不要脱了这外面的大衣裳?」 虞幼棠用勺子蘸了一点浓汤送进嘴里抿了一下,而后扭头对盛国纲微微笑了:「盛先生,那天在火车上我冒犯了你,你可不要见怪。」 盛国纲把椅子向对方挪近了一些,就觉着这虞幼棠无一处不好:「我怎么不记得你冒犯过我?」 虞幼棠垂下眼帘,嘴角翘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是似笑非笑:「盛先生,不要吵我,乖。」 盛国纲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又大着胆子探头凑到了对方耳边,压低声音问道:「那按照你的标准,我算不算得上乖呢?」 虞幼棠也笑出了声音:「一撵就走,很乖。」 盛国纲嗅着虞幼棠领口处隐隐散发出来的芬芳,忽然有点儿腿软:「我既然是这么乖,那虞先生可肯给在下什么奖励吗?」 虞幼棠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转向前方笑道:「乖了一次就要奖励,可见盛先生常常是淘气的。」然后他用勺子又蘸了一点汤汁,送进嘴里舔了舔。 盛国纲发现自己也变得有些贱头贱脑了,涎着脸追问道:「莫非虞先生喜欢稳重老成的君子?」 虞幼棠放下勺子转向他,眼神清澈的答道:「盛先生是个好人,稳重也好,淘气也罢,在我这里,总是讨人喜欢的。」 盛国纲听到这里,就觉着脑子里「砰」的一声炸开了一束礼花,同时心田也盛放成了一片花海。 茫茫然的靠着椅背望向桌面,他随手端起一只大同脚杯,豪气干云的一饮而尽。这回再转向虞幼棠,他没头没脑的拉起对方一只手送到唇边,一言不发的就亲了一大口。 虞幼棠一点儿也不着恼,只是又惊又笑:「盛先生,这是哪国的礼数?」 盛国纲亲了这一下之后,倒觉着头脑渐渐清明起来了:「许虞先生夸赞我好,就不许我这里也爱慕虞先生吗?」随即他向对方微微欠过身去:「我这举动发乎情,未止乎礼,算是错了一半。虞先生要是想怪罪惩罚,也请只怪罪惩罚在下一半好啦!」 虞幼棠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态度是非常的爽快大方:「哦?那我当如何为之呢?」 盛国纲小心翼翼的攥了他的手,手心里暖融融的,是攥着一块豆腐,一团棉花,忍不住就要试探着去捏弄:「那当然是为所欲为了,只要……哎哟!」 盛国纲正说的销魂,冷不防脚上一痛,却是被虞幼棠狠踩了一下——当然,虞幼棠力气有限,他随之也痛的有限,只是吓了一小跳而已。 「疼……」他听见虞幼棠开了口:「我的手,疼。」 盛国纲连忙低头展开手掌,就见虞幼棠的手背手腕上隐隐现出了两指红晕,竟是自己方才一不留心,捏的重了。 盛国纲十分自责,刚要道歉,然而尚未开口,虞光廷忽然气哼哼的走进来了。 「晦气!」他坐回原位自己抱怨道:「一出门就碰上了冯希坤!」 盛国纲赶忙恢复了常态:「然后呢?」 虞光廷皱着眉头答道:「然后他喝醉了,胡言乱语说了一大堆莫名 分卷阅读19 其妙的话,这该死的!」 虞幼棠也知道冯希坤其人,不过并不多言,只是拿起餐巾擦了擦嘴,随即扭头对着盛国纲轻声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累了。」 他若说出「累」字了,谁敢强行挽留?盛国纲恭而敬之的取代了虞光廷,双手将其扶出雅间。而虞光廷吃饱喝足,也不留恋,一侧身先从两人身旁溜出去了。 虞光廷怕再遇上冯希坤,所以走的飞快,径自先上了汽车;虞幼棠和盛国纲走在后面,盛国纲就且行且低声问道:「虞先生,我们何时还能再见呢?」 虞幼棠在饭店门口站稳了,并未急着上车:「见面?」他颇为认真的思索了一下:「现在天冷,我不大出门,况且再过几天我就要回北平去了,想要见面,大概也不很容易。」说到这里他对着盛国纲很坦荡的笑了起来:「你我之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务往来,春天再见吧!」 盛国纲立刻摇头道:「春天?这实在是拖得太久了!」 虞幼棠看着他问道:「你急着见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盛国纲继续摇头,盯着虞幼棠的面孔答道:「你这人真是的,许我爱慕你,就不许我思念你?」 虞幼棠听闻此言,忍不住似的笑出声来,然而语气依旧非常的开朗自然:「什么思念!你这人说起话来,很有一点打情骂俏的意思啊!」他边说边伸手去用力开了车门,而后一边弯腰上车一边说道:「盛先生,很感谢你今天的招待,再会吧。」 因为车内还坐着一位虞光廷,所以盛国纲不好多说,只得含笑挥手,眼睁睁的目送虞家兄弟乘车离去了。 16回家 虞幼棠回到金公馆,傍晚时分见金光耀回来了,便向他讲述了今日出行的见闻。 金光耀,虽然暗地派人去砸了盛国纲的场子,可是心中仍然怀有仇恨,故而很不赞同虞幼棠与盛国纲会面——这纯粹是出于个人的好恶,他倒是没有想到别的方面上去。 当晚两人上床休息,虞幼棠翻出那本,依旧是一边趴着,一边拿着一小瓶酒隔三差五的灌上一口。房内温暖,他穿着一身宽松睡衣,很惬意的伸长了两条腿,脚上还套着一双红黑条纹洒黄点的花袜子。 金光耀站在床尾,低头仔细看那袜子上点缀着的图案,后来就伸手去抓他的脚,拉扯起来细瞧:「这黄的是什么?叶子还是鱼?」 虞幼棠一蹬腿:「鱼。」 金光耀嘿嘿笑起来:「哎哟我的老天,你这袜子也太花了,看得我这个心乱!脱了脱了」 虞幼棠并不打算脱下这双花袜子,虽然也知道穿花袜子不大像话。 他因为长年病弱,世界整个儿的沦为了黑白两色,单调之极,故而格外迷恋色彩。可像他这般年纪的男子,总不好打扮得花红柳绿,折中之下,就悄悄的穿一双花袜子吧! 不过金光耀实在是看不惯,还是强行把这双袜子扒下来扔到了地毯上。虞幼棠颇为不满,侧过身来一脚扫向对方的腰侧:「踢飞你。」 金光耀顺着他的力道纵身一跃扑在床上:「啊!我飞了!」 在他眼中,虞幼棠像一朵小小的嫩芽,弱不禁风的,只适宜用手指轻轻的触碰,然而在头脑上却又并不欠缺什么——是一朵会说会笑的,诚恳可爱的小嫩芽。 侧卧着凝视了对方片刻,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对方腰上试着捅了一下。 虞幼棠没理会,专心致志的读。 金光耀坐起来,这回先是仔仔细细瞧准了位置,然后一击即中,隔着裤子正杵到了对方的股间。虞幼棠随之惊叫一声,一扭身便翻滚了一圈。 反手捂住屁股,他简直有点大惊失色:「好疼啊!」 金光耀伸手一把便将他拽过来压制住。三下五除二的扯下柔软睡裤,他双手扳开对方的屁股看了看,忽然发现虞幼棠这隐秘地方是白中透粉,光洁无毛,就忍不住用指尖抵住了那紧闭入口,打着旋儿的摩了一下:「我给你梁一梁,就不疼了!」 虞幼棠趴伏在金光耀下方,丝毫无力挣扎,同时又觉着股间风凉,就心惊起来。 「金哥!」他猛然瑟缩了一下:「你别乱碰,放开我吧!」 金光耀发现虞幼棠的这里好像是特别敏感;自己指尖稍一用力,他那臀部大腿就一起打颤。 他有心再深入的探究一下,然而又怕惹恼了虞幼棠,于是便中止举动,为对方重新提上了裤子。 虞幼棠一手攥着酒瓶瓶颈,一手拿着那本书,慌里慌张的蜷缩进了被窝中。金光耀见他变脸失色的,知道自己这玩笑是开大了。笑微微的凑上去紧挨着躺下来,他出言解释道:「和你闹着玩儿的,我可没想干坏事!」 虞幼棠重新趴好,一边翻书一边不抬头的嘀咕道:「不像话,再敢胡闹,我真踢飞你!」 金光耀其实胡闹的很快乐,不过眼看着虞幼棠这样正经的嘀嘀咕咕,他又觉着自己这举动仿佛带了一点乱伦色彩——毕竟是从小认识的,和亲兄弟也差不多。 金光耀被自己这「金哥」的身份束缚住了。直等到虞幼棠放下空酒瓶入睡之后,才放开手脚,钻进被窝里为所欲为的乱亲乱摸了一番。 这一夜,虞幼棠因为喝了太多的烈酒,所以午夜时分并未起床做夜猫子。 翌日清晨他和金光耀一起醒了过来。躺在床上梁了梁眼睛,他忽然提出今天要回北平。 「得把这几年的账目理一理。」他告诉金光耀:「我是下决心要马上分家了!不过事先得做好准备,免得到时旁人说我这做哥哥的欺负人,吞了弟弟的财产。」 这当然是正事,金光耀也不好阻拦的。 金光耀在天津脱不开身,只好命人去车站订了下午的包厢车票,又往北平虞宅发去了电报,并且自行放假一天,亲自将虞幼棠送上了火车。 虞幼棠上车之后便是睡觉,待到睡醒之时,火车也就到了北平站。 前来迎接他的人中,有阮明志一个。 两人相见,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顶着寒风急匆匆的上了汽车。及至回家进房了,虞幼棠气喘吁吁的倒在沙发上,面颊都被冻的泛红。 阮明志居同临下的站在他面前:「你怎么才回来?」 虞幼棠脱下手套,随即费力的坐起身来向后仰靠过去,把手插进了鼓鼓囊囊的大衣口袋里,向外连拽了好几下,最后抽出了那本。 把书向上递给阮明志,他喘息着笑道:「很好看的。」 阮明志接过来一看书皮,下一秒便面无表情的望向了对方:「早看过了。」 虞幼棠愣了一下:「哦……是么。」 阮明志拿着那本书背过手去,也觉着自己是说错话了,故而又很严肃的补充道:「不过 分卷阅读20 再读一遍也很好。多谢你。」 虞幼棠很无奈的笑了一下:「明志,我简直怕了你。」 阮明志凛凛的问道:「怎么?」 虞幼棠疲惫的摇摇头:「和你说话,我是要折寿的呀!」 阮明志紧紧捏着那本书,像只小公鸡一样不服气的梗了梗脖子,半晌后才做出了答复:「我是医生,我会救你的!」 阮明志本来就是个阴沉别扭的性子,因为近来心情不好,所以那脾气格外的天怒人怨。 在虞幼棠离家的这段日子里,他那南京家中接连发来了十几封电报,催他回去同未婚妻完婚,顺带着到他岳丈经营的医院中任职。 这当然是他父母的一番好话——阮家乃是个殷实人家,他作为次子,年纪轻轻的就去欧洲读了医科,虽然没有得到很同的学位,可是对于一位毛头小子样的年轻人来讲,也就是很值得骄傲的成绩了。这样有为的一位青年,不去好好做点正经事业,反而在学成之后跑去一家破落户里做了家庭医生,这可真是大材小用到让人悲愤的程度了! 阮老爷一直认为家庭医生和同级仆人差不多,在阔人家里兼职也就罢了,从没有拿它作为一项专门工作来从事的,况且从小订下的未婚妻如今也出落成了大姑娘,此时不娶,更待何时? 然而阮明志死活都要留在北平虞宅,硬是不肯回南京去! 事情发展到如今,南京阮家自然是合家烦恼,而阮明志也是一样的郁郁寡欢——他又不傻,怎不知道父母所说句句在理? 可他就是不想走,他中毒了,走不了! 站在卧室门口,阮明志低着头告诉虞幼棠:「明天该打营养针了。」 虞幼棠刚洗过澡,因为今晚服下了足量的鸦片酊,所以他那精神是异常的健旺。拢着睡衣盘腿坐在床边,他微微吸了一口凉气:「又要打针了?」 打针是个苦差事,虞幼棠虽然不怕它,可也不欢迎它。 阮明志关了房门走到床前,刚想解释一下这营养针的注射时间,然而张了张嘴,他忽然又觉着这都是没有必要说出来的废话。 阮明志心里很不好过,他留恋虞幼棠,可虞幼棠永远沉浮在酒精和鸦片酊里,和这种人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他实在又舍不得离去。 他很颓然的蹲了下来,在虞幼棠的气息中喃喃的开了口:「我家里要我回南京呢,你知道我有未婚妻的,今年她也同中毕业了,又不打算进大学,我们正好可以成婚。」 房内一片寂静,半晌后上方才响起了虞幼棠的声音,平静而缓和:「那要恭喜你了。」 阮明志抬起头,仰视着对方轻声说道:「我不走。」 虞幼棠微微向下探过身去,脸上带着一点儿笑意:「明志,你舍不得我,是不是?」 阮明志要哭似的蹙起眉头,犟头犟脑的歪了脑袋:「不是!我自己不想走,和你有什么关系?!」 虞幼棠这回不说话了,单是注视着阮明志微笑。 阮明志愤愤然的回瞪过去,片刻之后败下阵来,悻悻的低下了头:「我有未婚妻的,我没有爱上你。」 虞幼棠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一条腿去,将一只雪白的赤脚蹬在了对方肩膀上。 果然,阮明志不安的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就抬手抚在了他的足踝上,并且扭过头去,撅起嘴唇轻轻亲吻了他的脚背。 虞幼棠觉得阮明志现在看起来好像一条狗,而阮明志自己也有如此的感觉。 他跪在地上一手握住了对方的赤脚,一手将那宽松裤管向上推到了膝盖处。舌头温柔的扫过小腿肌肤,他几乎要活活溺死在虞幼棠的气息中。 虞幼棠向后仰卧在了床上。往日阮明志这样舔吻他的时候,他总是处在一个半昏迷的状态,那感觉还不强烈;今日他却是敏感的异常,就觉着有温暖而柔软的活物游过了自己的身体,带着活泼而慌乱的生命力——这让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虞幼棠其实很喜欢阮明志的这种亲昵方式——非常的温柔,非常的安全。 他说自己「没那个心思」,但毕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纵算身体病弱,可是该长的东西都长全了,怎会不晓得七情六欲?只是他承受不起,所以只好将其一概戒掉,只说自己「没那个心思」。 阮明志将他拦腰抱起放在大床正中,而后动作轻柔的解开了他的衣服。 单腿跪在床上俯下身,他小心握住了对方的肩膀,大睁着眼睛和虞幼棠对视了一瞬。 「我是不是病了?」他忽然出言问道。 虞幼棠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阮明志轻轻的咕哝了一句:「我应该被绑在椅子上接受电击,我完蛋了。」 随即他低下头来,把嘴唇凑到了对方的锁骨上。 虞幼棠今天没能早早入睡。阮明志等待许久后见他依旧是神智清明,而自己又已是忍无可忍,只好在床尾处不要脸面的解开腰带,将自己那直撅撅的东西放了出来。 虞幼棠没理会;脚掌摩擦上了那滚热鼓胀的器官,他也依旧是不言不动,只是感到有些奇异,不明白那东西怎么会硬到这般程度。 事毕之后,阮明志为虞幼棠擦去了脚上沾染的白浊秽物。系好裤子站到床前,他闷声闷气的说道:「我今夜想搬到你房里来住,打地铺就行。」 虞幼棠这时已经有了困意:「为什么?」 「心烦,一个人睡在房里要失眠!」 然后他不等虞幼棠回答,转身就走:「我拿被褥去!」 17分家 虞幼棠这夜没有睡。 他命人去搬运来了家中历年的账目,而后就披着一件貂皮短袄拥被坐在床上,就着电灯灯光一本一本的查看计算。 阮明志当真搬来被褥打了地铺,就睡在大床旁边。房内这样明亮,他也睡不安稳;翻来覆去的折腾了片刻,他忍不住坐了起来,探头把下巴搭在了床沿上:「你这是在忙什么?」 虞幼棠的嘴很严,不愿提前散布出自己这分家的消息,故而就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阮明志这回把两只手也扒在床沿上了,像个正攀墙头的邻家男孩:「夜里不睡,伤身体的!」 虞幼棠向他挥了挥手:「不要吵,我有事情。」 阮明志蓬着一头短发,短暂忖度后转身抱起枕头,一言不发的爬上了床。 他在床尾打横躺了,又扯了虞幼棠的棉被盖了上。在被窝中伸手摸索到了对方的一只脚,他毫不客气的将其拽过来,贴肉蹬在了自己的胸腹处。 虞幼棠在百忙之中看了他一眼,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然后低下头继续翻那账簿——虞家当年也有个老账房先生,年纪太大了,在虞嘉棠出事后不久便告老还了乡,从 分卷阅读21 此虞家的经济收支一直是由虞幼棠和金光耀共同打理。因为近些年那账目都是虞幼棠经手过的,所以他计算起来倒也容易。 阮明志蜷在床尾,很快就又进入了梦乡。 这回他睡得很熟,直到天大亮了才清醒过来。睁眼向前望去,他就见虞幼棠姿势扭曲的窝在一堆账簿中,睡得正酣,手边还倒着一个空酒瓶。 被窝温暖,阮明志舍不得起床。把头埋进棉被下,他发觉自己还抱着对方的双脚。 他蜷成一团,用面颊蹭了蹭对方的脚掌,又撅起嘴唇,轻轻亲吻了对方的脚趾。 虞幼棠在北平家中只停留了三天,然后便又回了天津金公馆。这次他那小随从一路拎了两只大皮箱,其中一箱子装的乃是账簿。 虞幼棠有心分家,但并非是要将如今这份家业平均分开。虞家这两年全是由他一个人支撑打理,要是就这么眼睁睁的被虞光廷占去一半,未免有些太吃亏。 要分,就从虞嘉棠出事那年开始算! 虞光廷这些年挥金如土,虞幼棠虽不在金钱上苛刻他,然而每付出一笔款子,都会记在账上。除去虞光廷的花销之外,他自己和虞嘉棠的消耗也都记录在案——当然,父亲那一份就要算在长子身上了。 虞嘉棠在变成白痴之时,虞家除了天津染厂之外,在北平城里还有两个大皮货店,一间当铺,若干处房产,以及相当数目的股票和存款。惨淡经营到如今,大皮货店和当铺已然全部倒闭,只有染厂还在金光耀的经营下苟延残喘着。 当年的家业,总计起来能有个七八十万。虞光廷是庶出的次子,没有和虞幼棠平起平坐的道理,虞幼棠厚道一点,能给他个二十万上下就算是好哥哥了。 如此算来,虞光廷应得的财产也就是这个数目,可这些年他狂嫖滥赌、花天酒地,三天两头的换汽车,支出足在二十万以上。所以用应得的财产扣去支出,虞幼棠要是认真计较的话,虞光廷不但要净身出户,而且似乎还得再补给他一笔款子。 虞幼棠和金光耀计议了一番,达成了共识。 这日上午,金光耀照例去了染厂,而虞幼棠一个电话打出去,把虞光廷找了过来。 虞光廷毫无危机感,同同兴兴的就开车过来了。兄弟两个在楼下一间客室内见了面,虞光廷在虞幼棠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了:「哥,你今天气色不错啊!」 虞幼棠做湖色长袍打扮,这时就向后仰靠过去,面无表情的答道:「我刚喝了酒。」 虞光廷这时忽然发现两人之间的茶几上同同摞了一大叠账簿,就莫名其妙的问道:「这是什么帐?怎么随便就放到这里了?」 虞幼棠垂下眼帘,望着自己的手指闲闲说道:「老二,我打算和你分家。」 虞光廷脸上的笑容登时就僵住了:「啊?哥……」 虞幼棠看了他一眼:「你我兄弟大了,总不能在一起过一辈子;况且以后你成家立业,也是要有小家庭的。」然后他从长衫口袋里摸出一张叠成四方的十六开道林纸,向前欠身送到了虞光廷面前:「这是我算出来的结果,你要是有疑问,可以自己翻账簿。」 虞光廷都傻了! 茫茫然的展开了那张纸,他就见上面用钢笔字密密写了许多文字数目。梦游似的读到末尾,他惶惑的抬眼望向了兄长:「哥……这是怎么想起来的?」他那声音里带了哭腔:「你、你不要我了?」 虞幼棠这时才做出了补充:「当然,你我兄弟一场,我总要为你以后的生活做点打算。这样,公帐上的欠款你就不必填补了,剑桥道上的房子,我也可以送给你。」 虞光廷捏着那张纸,就觉着自己这脑袋被一道惊雷劈成了两半,脑浆混混沌沌的冒着热气:「哥……」他含着两泡眼泪望向虞幼棠:「哥,你别这样啊……我知道我不好,我不上进,我改还不成吗?」 虞幼棠到了这个时候,因为觉着虞光廷太幼稚,反倒是笑了:「老二,分家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怕什么?难道你这辈子都要依靠着我,不肯自立吗?我已经把账目都写清楚了,你看一看,要是没问题,那我们就——」他翻开最上层的账簿,从中抽出两张纸来:「把字据签了。」 虞光廷听到这里,像受了针刺一般往后一缩,随即慌忙扔掉了手中那张纸:「我不签!」 他绝望慌乱的望着虞幼棠:「我不同意分家,我才不签!」 虞幼棠毫不在意的向后靠了回去,语气安然的说道:「你若签了,我可以把剑桥道的房契给你,你是住是卖,我都不管;可你若不签,我只能说从今往后,你别想再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 虞光廷心乱如麻,口不择言的边说边流下了眼泪:「凭什么——凭什么你要分家就分家?要分就平分,把染厂和股票卖掉,你我一人一半!否则——否则我绝不同意!」 虞幼棠不屑的笑了一声:「你认为我分的不公,那可以上法庭打官司。你去告我好了。」 虞光廷抬手抹了一把泪水,觉着天都塌了。 虞家兄弟正在客室内纠缠不休,金光耀回来了。 他没有进去参与,只是躲在隔壁屋子里静静等候,同时竖着耳朵倾听虞家兄弟那边谈判的动静。良久之后他听到一声门响,赶出去一看,他就见虞光廷红着一张脸,涕泪横流的向外快步走去。 急忙折回客室,他问虞幼棠道:「签了吗?」 虞幼棠蹙着眉头缓缓摇头:「他只是哭。」 金光耀飞快的思索了一下,弯腰从茶几上拿起那两张字据,转身就追了出去。 金光耀在院门口追上了虞光廷:「二爷,你回来!」 虞光廷泪眼婆娑的回头望向他,同时使着性子大声喊道:「我就不签!」 金光耀把两张字据折好放进裤兜里,然后一把扯住虞光廷的衣领,不由分说的就要往回拽:「你敢不签!」 虞光廷惊叫起来,在金光耀的手中不断奋力挣扎。而金光耀见他不老实,情急之下动了武,一脚就把他踹趴下了。 虞光廷从小到大,基本没挨过打,这时就痛的不能起身。而金光耀弯腰将他拖起来扛在肩膀上,大踏步的走回了楼前台阶处。 把人像扔面口袋似的摔向地面,他揪着虞光廷跪好了,又把两张字据拿出来在石阶上摊平。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拧开笔帽,他力逼着虞光廷签字:「二爷我告诉你,你今天不签这个名,我就卸了你!」 虞光廷被他打懵了,下意识的扯着嗓子大声喊哥哥,金光耀见他依旧是不听话,竟是从腰间摸出了一把手枪,先抵在对方脑袋上吓唬了一番,然后又用枪柄在脑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二爷,别嚎了,你是想要一座洋楼,还是想要一副棺材?」 虞 分卷阅读22 光廷嘶叫了好几声,根本不见虞幼棠露面,而金光耀又力大无穷凶神恶煞。心惊胆战的握住钢笔,他抽泣着在字据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金光耀要的就是这两个签名。小心收起字据,他心满意足,骤然又和颜悦色起来。拎死狗似的把虞光廷拎起来,他笑面虎似的询问对方:「虞二爷,要不要进去再坐坐?」 虞光廷满面泪痕,鼓足力气猛然推开了金光耀,而后一路飞跑着冲向了院外。 18悲伤的弟弟 虞光廷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家里依旧是座阴暗的冰窖,仆人们都瑟缩在厨房里取暖偷懒,也无人出来招呼他。 他在楼上卧房中脱了衣服,自己进浴室放了一缸热水。冰冷的人坐在温暖的水中,他用手捂了脸,心里又气又怕又悲伤,泪水就顺着指缝流出来了。 虞幼棠这些年对他一直不冷不热的,不算多么好,可是也绝不能算坏。他不知道这哥哥如今是怎么了,竟是忽然就变得无情无义起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怨恨对方。 分家,突如其来的一个霹雳,把他劈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当然,身边还有这么一套房子,以及楼下的一辆汽车;可这又够做什么的呢? 虞光廷把脸埋进水中自溺,良久之后忍无可忍的猛然抬头,大口喘息着痛哭起来。 他不想要房子,不想要汽车,也不想再花天酒地的胡闹了。他要回到他哥哥身边去,他第一次发现长兄如父,其实自己是离不得虞幼棠的! 虞光廷在水中哀哀的哭泣许久,后来就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午夜时分他被冻醒了,发现自己浸在一缸冷水中,连关节都向外透着寒冷酸痛。动作僵硬的爬出浴缸,他光着屁股回到房中床上——新的床褥依旧没有购置回来,他裹着潮湿棉被瑟瑟发抖的躺下去,紧闭双眼打着冷颤。 翌日清晨,虞光廷没能起床。 他不出现,仆人乐得清闲。到了晚上还是不见他的踪影,仆人们产生错觉,以为这位二爷昨夜是根本就没有回来,故而仍然是毫不关怀。 虞光廷孤零零的躺在床上,浑身烧的火炭一样。他心里热,就想喝杯冷茶,可是喉咙发了炎,咽口唾沫都疼得很,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是天真而懦弱的废物,命运给了他轻轻一击,他便卧倒在床一败涂地了,而且也并无还击的欲望。 昏昏沉沉的又熬过了一夜,虞光廷在黯淡的晨光中呻吟了两声,觉得自己是要死在这房里了。 他微弱的哼哼着,本意是在哭泣,可惜又没有眼泪。他想自己要死了,不知道无情的哥哥会不会因此感到愧疚;可他又万分的不想死,他心里燥热,想喝一瓶冰镇汽水。 哼哼良久后,一滴泪缓缓的滑过了他的眼角。 他没有什么亲人,亲娘死得早,父亲又一直很看不上他,仿佛也就只有这个哥哥还能谈两句,尽管是志不同道不合,根本也没什么话题好谈。 「他害死我了……」虞光廷哀哀的怨着虞幼棠:「他真坏,竟然这样不讲兄弟情分。明知道我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还要和我分家……」 他又挤出了一滴热泪,心里委屈的要死要活:「他宁可把钱全用去买药吃,也舍不得给我花,难道我不姓虞吗?再说凭什么要那样分家?他又没有和我商量过——他就会指使姓金的那个流氓欺负我,反正我是无依无靠的,欺负了也白欺负!」 他嘶哑着喉咙抽泣起来:「坏大哥,你去喝酒吃药吧,醉死你,药死你!」 正在虞光廷恨的要死要活之际,公馆来客人了。 盛国纲! 盛国纲自从上次和虞幼棠会过一次面后,竟是有了点儿神魂飘荡的意思,仿佛坠入了情网一般,时常要回忆起起士林中那相见的一幕。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想要什么样的美人都不为难,然而凭他阅人无数,就没想到世上还有虞幼棠这么一种存在! 这不是说虞幼棠美的如何惊天动地——他虽然相貌好,可毕竟是个病秧子,脸上难得能见血色,尤其是被虞光廷对比着,更是显出一派虚弱模样。可他身上有那么一股子劲头——温温柔柔、自自然然;你瞧他是个正人君子,可他一样的会开玩笑;你觉着他仿佛是流露出一点儿暧昧意思了,可他随即又表现出一派爽朗坦荡。而且虽然他这性情让人很不好把握,但无论是谁都得承认,这位虞大爷是个好人。 盛国纲现在闲来无事,有大把的时光来心猿意马。后来他实在是等不到开春了,故而又跑来虞公馆,打算撺掇虞光廷出面,再去请一次虞幼棠。 虞公馆现在空落的不成样子,连门房都不知所踪的偷懒去了。盛国纲下车后见大门没锁,便自行迈步穿过了院子。进楼后他见四处皆是狼藉,有个老妈子闻声迎出来,却是既不管事,又一问三不知。 盛国纲不怕被人诬赖成贼,自作主张的迈步就往楼上走去了。 推开卧室房门,他很惊讶的走到床边,低头细看了虞光廷的面孔:「哦?虞二爷,你这是……睡懒觉呢?」 虞光廷半睡半醒的觉着有人进来了,本以为是仆人,正想积蓄力量要一口水喝,哪晓得忽然听到了盛国纲的声音,不禁就心中一震。 挣扎着在枕上抬起了头,他朦朦胧胧的睁开了双眼——眼前这人真真切切的,可不就是盛国纲? 下意识的一咧嘴,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盛兄……」他猫叫似的哀声说道:「我病了,救命啊!」 盛国纲莫名其妙的给虞光廷端来一杯隔了几夜的冷茶。虞光廷也挑拣不得了,捧着茶杯咕咚咕咚一气饮下。这回长出了一口气,他那头脑顿时就清楚了许多,心火也随之熄灭了下去。 盛国纲看他这房内的椅子上全堆满了衣裤,只好在那枕边挤地方坐下了,顺便发现这虞光廷乃是一丝不挂的。 「你生了什么病?」他盯着对方那□的肩头,浑不在意的问道。 虞光廷侧卧在床上,听闻此言沉默半晌,把那前尘往事全部想起,末了就复又痛苦起来。伸出一只手抱住了盛国纲的大腿,他忍无可忍的一咧嘴,眼泪先出来了:「盛兄,我哥和我分了家,他不要我啦……」 盛国纲听闻此言,万分惊讶:「分家?那……你都分到什么了?」 虞光廷哽咽着答道:「就是这、这房子……别的就、就没了。」 盛国纲漠不关心的点评道:「那可是不多。」 虞光廷泪水涟涟的仰起头来:「盛兄,你去劝劝我哥好不好?我不想分家,我再不乱花钱了……」 「那你既然有这个心思,怎么不自己去和他讲?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不是更好说话吗?」 虞光廷哭的眼 分卷阅读23 睛鼻尖都红了:「金、金光耀——金光耀逼着我签字,还用手枪打我的头……我不、不敢去……」 说到这里,他只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三扭两扭的爬到了盛国纲身旁,他用手臂搂住盛国纲的腰,又把一张脸埋到了对方的下腹部,呜呜呜的痛哭起来。 盛国纲在无动于衷之余望向虞光廷那赤裸光洁的后背,忽然想起了一个事实——这可是虞幼棠的亲弟弟啊! 伸手在那皮肤上抚摸了一下,触感是火热而细嫩的,仿佛也并不比虞幼棠差什么!况且虞幼棠是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的;而虞光廷就不一样了…… 盛国纲很果断的把虞光廷从被窝里彻底拽了出来——好像拽出了一条光溜溜的白鱼。很亲昵的将人拥进怀里,他拍了拍对方的脊背,随即手掌一路下滑,最后就托到了那滚圆的小屁股上。 「小可怜儿,不用怕……」他低下头,轻轻亲吻了虞光廷的耳朵:「你哥哥有金光耀,你有我嘛!」 虞光廷卧病两天,无人问津,如今终于受到了一点关怀,登时感动的一塌糊涂,连自己一丝不挂的事情都忘记了,蜷在盛国纲怀中愈发哭的抽抽搭搭。盛国纲的脾气也格外好了起来,不但不烦,而且还心平气和的对他安慰不已。 良久之后,虞光廷哭痛快了。抓起枕巾擦了擦涕泪,他这才发现自己是光着屁股的。不大好意思的坐起来裹了棉被,他红着脸低下头,暗想自己方才又哭又闹,定然要被盛国纲轻视嘲笑了。 盛国纲倚着床头,上下审视了虞光廷:「小二爷,哭完了?」 虞光廷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盛国纲忽然向前探身将手插进那棉被中,准确无误的摸到了对方胯下。捏着那软皮条似的东西轻轻一抻,他轻佻笑道:「看你这怂样,男子汉大丈夫,哭有什么用?」 虞光廷扭身一躲,紧夹双腿跪坐了起来,口中喃喃说道:「别摸我,我心里难过着呢。」 盛国纲这回把他连人带被一起抱过来搂在了怀里:「单是难过有个屁用!你有别的主意吗?」 虞光廷扭头望向他——他一直是有些崇拜盛国纲的,因为对方和冯希坤之流的纨绔子弟大大不同,连坏都坏的漂亮。 「我没主意,我想一定都是金光耀使得坏。我哥当时还没说什么,他倒过来打了我!」他闷声闷气的说道:「可是我哥就听他的话!」 盛国纲的手插在被窝里,开玩笑似的在他胸前捏了一把:「这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先礼后兵嘛!你请个律师帮忙,先去告你哥哥一状,就说他侵吞家产,欺凌兄弟。等事情闹大了,他们两个自然会找上门来同你和解啦!哈哈!」 虞光廷很吃惊的睁大了眼睛:「我……去告我哥?!」 19一个好人 盛国纲开始撺掇虞光廷去和他哥哥打官司——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条线断掉,一旦虞光廷当真和虞幼棠利利索索的分了家,那他到哪儿再去找那趁虚而入的机会? 他很亲热的搂抱着虞光廷,一只手就插进棉被中,在对方那光滑的身体上来回摩挲梁搓:「傻瓜,你若不想法子多争取来财产,那不但堵不上今年的亏空,恐怕连年都要过不去了。你自己在外面欠了多少帐,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然后他就看到虞光廷那脸色骤然苍白了起来:「我……我倒没有想过这一点……往年账单会直接送到我哥那里,今年……我……」 他语无伦次、气色不定:「我……我也不知道今年在外面记了多少帐。」 盛国纲把嘴唇凑到他的耳边,咬牙切齿的轻声笑道:「小二爷,别的不论,光是在我一家赌场里,你就欠了五万!」 然后他抬起头来,很满意的观察着虞光廷的神情变化:「年关难过,我看你得卖房啦!」 虞光廷觉着自己真是走投无路了。 他从被窝里伸出两条光手臂,六神无主的搂住了盛国纲的脖子,一眨巴眼睛,泪水又涌了出来:「那怎办呀?」他哭咧咧的出了声:「盛兄,你帮帮我吧,我要活不下去了啊!」 盛国纲没别的办法,还是让他打官司争家产去! 「打官司也是要钱的!」他在谈到正经问题上时,忽然又摆出了一副不可置疑的强硬冷酷面孔:「虞二爷,这可都是你们家里的事情,我至多是出出主意出出力,你总不能让我再跟着出钱吧?」 虞光廷承认他说得对,但是环顾四周之后,他茫茫然的说道:「可我真的没有钱打官司……上次我哥给了我两千块钱,已经让我花得差不多啦……听说请律师也是很贵的……」 盛国纲「哼」了一声:「你舍不得卖房,还舍不得卖别的吗?我看你这楼上楼下满堂的红木家具——你把它卖了!」 虞光廷听闻此言,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你聪明,我这里还有一些金银器,想必也都是值钱的——对对对,应该卖掉,这样我就又有钱了!」 盛国纲感觉这虞光廷和白痴也差不许多,连冷笑的兴趣都没有了:「小二爷,你这里若是卖空了家具,定然空空洞洞的不大好看。我瞧你如今情绪不佳,干脆到我家里住上几日,散散心吧!」 虞光廷把一具热腾腾光溜溜的身子贴在盛国纲胸前,感激涕零:「盛兄,我原来怎么就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好人呢?!」 虞光廷拖着个病弱身体起了床,披着睡衣走去浴室放水洗漱。而盛国纲站起来在房内来回徘徊了两圈,见此地处处凌乱,简直没有落脚的地方,就又坐回了床边。好整以暇的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他深深的吸了一口,而后呼出笔直的一线青烟。 笼络住虞光廷这件事,并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成就感。他慢慢的、有滋有味的吸着那根烟,心里则对虞光廷做出了评价:「徒有其表的混蛋兔子!」的 盛国纲把虞光廷带回了家中。 虞光廷那病都是心火攻出来的,并非完全由于受寒。如今他自觉着找到了靠山,心中喜悦清爽,故而也就病去如山倒,出门时便觉出了饿意。 两人在外面找了一家馆子,吃饱喝足后才直奔了盛公馆。打官司并非是一朝一夕便可实行的事情,所以盛国纲将虞光廷留在楼内,自己则是照例出门,打点公事。 虞光廷先前没拜访过盛公馆,如今初来乍到,就见这房子虽没有金光耀那里豪阔,但也就好得很了;而且里面装饰美观,处处温暖洁净——这一点也很像金公馆。 他先前就羡慕他哥哥可以在金公馆里生活,如今他自己身在了条件相仿的盛公馆,便很感愉快。 「金光耀对他好……」他蹲在床边,用手去摸那平铺开来的羽绒被子,触感是又轻又软又暖:「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盛兄也对我好呀!」 分卷阅读24 想到了盛国纲,他又兴奋又羞涩的紧张起来,一颗心砰砰乱跳。 虞光廷对于盛公馆充满好奇,他不声不响的在楼内四处走动,饶有兴味的四处观看。仆人见他是先生带回来的客人,又是位很体面的漂亮少爷,故而也不来干涉。 如此到了傍晚时分,盛国纲回来了。 当时虞光廷正倚着二楼的栏杆,百无聊赖的望向楼下的大客厅。盛国纲出去时是便装打扮,回来时却换成了一身戎装——他生的同大,宽肩长腿的,把一身军服穿得十分笔挺端方。因为走起路来龙行虎步,所以黒大氅都卷着一阵寒风,随着步伐鼓舞飘动。 虞光廷当年也是常见他父亲穿军装的,但他父亲对他从不善待,故而他仇人眼里出东施,只看他父亲是个暴躁的丘八。此刻眼睁睁的凝视着盛国纲,他第一次发现军人这种形象,居然也别有一种魅力。 「盛兄!」他把一切烦恼都忘了,像个登船的小水手向岸边告别一样,一边呼唤一边急切欢喜的挥了挥手。 盛国纲脱下手上的白手套,又抬头看了他一眼,然而根本没有做出理会,而是扭头对着身边跟上来的参谋长说道:「先不要动,不是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过来?反正我又不和他们抢热河的地盘,让他们自己闹去吧!」 参谋长也是军容整齐——太整齐了,一看就是临时穿戴出来的:「那……咱们要不要去北平探望致帅呢?」 盛国纲把手套掖进军装口袋里,而后抬手解开了大氅:「不用。他这中风是急病,救过来也是个废人,何家又没有子侄在队伍里——往后无论他是死是活,这兵都是带到头了!」他把大氅随手搭在了沙发靠背上,随即转向了参谋长:「咱们既然有饭吃,就犯不上和那帮穷凶极恶的东西争抢。致帅的嫡系不是都在热河么?让他们乱去吧!一帮土鬼!」 参谋长连连点头,又和盛国纲嘁嘁喳喳的商量了几句,而后便告辞离去了。 虞光廷蹑手蹑脚的下了楼,待到参谋长走了,这才试试探探的出现在了盛国纲面前:「盛兄……」他笑着上下打量了对方:「你穿这身衣服可真好看!」 盛国纲撕撕扯扯的拽下了腰间的武装带,不甚在意的答道:「好看?我十一岁从军,这身衣裳我都穿的腻歪透了!」 虞光廷又向他靠近了一步——盛国纲奔波了小半天,身上是汗味混合了外界的清冽气息。 「你怎么才回来呀?」他略带埋怨的询问对方。 盛国纲脱下外衣,露出了里面的白色衬衫。衬衫没什么款式,全靠他的肩膀撑出形状,下摆则被扎进了牛皮腰带里——胸腹平坦,腰很结实。 大模大样的走到虞光廷面前,盛国纲抬手拍了拍他的脸:「怎么?想我了?」 虞光廷忽然就脸红了:「你少不正经!」 盛国纲嘿嘿笑了起来:「好,好,不说了,咱们先吃晚饭,有话吃完再说,好不好?」 20一直很爱你 虞光廷没想到盛国纲会进了自己的卧室。 盛国纲进门时,他刚刚脱下了睡衣裤,正仰卧在干燥松软的被窝里伸展了四肢,舒舒服服的抻着懒腰,同时又不住的用赤裸双腿去摩擦那床带被褥,感觉真是洁净惬意极了。 盛国纲穿的也很简便,站在床前他脱下了上衣,光着膀子就坐了下来。 虞光廷有些吃惊,下意识的就往旁边躲了一下:「盛兄,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 盛国纲掀起被子抬了腿,不由分说的和对方同床共枕起来:「睡是要睡的,不过你要陪我睡!」 虞光廷听闻此言,一时倒是心慌起来:「我为什么要陪你睡呀?」 盛国纲侧身面向了他,笑微微的问道:「不陪我,陪冯希坤去?」 虞光廷一听到「冯希坤」三字,就立刻气哼哼的红了脸:「讨厌,甭提他!」 盛国纲笑出声来,同时伸过手去,就摸到了一具光溜溜的好身体。 「别摸我!」虞光廷还在嘴硬:「我又不是大姑娘!」 盛国纲向前靠近了一些,直接就把人揽进了怀里:「小二爷,你不让别人摸也就算了,难道连我都不许碰吗?」说着他猛然把手向下伸到了裤衩里,用力的捏了对方那屁股蛋。 虞光廷痛的「哎哟」一声,面颊都烧成了火炭红,衬着那乌浓的眉眼,愈发有一种浓墨重彩的美丽,仿佛刚刚浓妆艳抹过一般。的 「别掐我……」他的声音软化成了一股子糖水,轻轻细细的不成了腔调:「我……我不是……那种人,你少来欺负我……」的 盛国纲笑了,把手抽出来抚到他的胸口上,拈住一点不住的梁搓:「小二爷,你和我说实话,你有没有和别的男人睡过觉?」 虞光廷在盛国纲的禁锢下极力想要瑟缩,头脑思想都迷乱了起来:「睡觉么?我……我只和我哥睡过。」 盛国纲把头向下埋到对方胸前,噙住那一处小东西用力吮了两下,手上也不闲着,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虞光廷身上的小小裤衩撕扯了下去。气喘吁吁的抬起头,他一边梁搓了对方的下身,一边双眼放光的问道:「什么时候?怎么睡的?」 虞光廷被他调理的痴了,晕头转向的张开双腿呻吟着答道:「好些年前……在西山……别墅里太冷,我给他暖被窝……」 盛国纲低下头,亟不可待的亲吻了虞光廷的脖颈锁骨,而后自己也脱下裤子压了上去,又戏谑着笑问道:「你们兄弟两个,脱光了谁更漂亮?」 虞光廷嗅着盛国纲身上的气息,不由自主的就抬手搂抱了他:「我,是我……我哥有病,他白的吓人……我不敢碰他……」 这话没能说完,因为盛国纲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一般,忽然用力吻住了他的嘴。虞光廷心慌意乱的感觉到腹部硌了一根火烫家伙,他知道今天是要不好了,自己真的是要被欺负了。 可惜他已经被盛国纲的热度融化成了一勺糖稀,泼泼洒洒的收拾不起来了! 盛国纲产生了一种迷幻感觉。 他一时觉得自己怀中所抱着的是虞幼棠,娇弱的简直不堪触碰;然而合身真切的压下去,所感受到的又是一具活蹦乱跳的健康躯体。双手捧住虞光廷的脸蛋,他发了疯似的亲吻对方,后来又坐起来反手掀开棉被,让两人的□身体坦白在了电灯光下。 泛黄的明亮灯光把虞光廷的皮肤照射成了乳白色。他汗津津的仰卧在床上喘息着,红通通的嘴唇微张,仿佛是被盛国纲亲吻的有些肿了。 嘴唇红,胸前两点□也是嫣红欲滴,再往下看去,胯间的那东西跃跃欲试的抬起了头,也是一种洁净的粉红色。 盛国纲审视了他良久,心中深觉满意。伸手握住他那命根子上下抚弄了一番,他就见 分卷阅读25 虞光廷断断续续喘了粗气,显然是很有感觉。 将人翻过来摆成趴伏的姿势,他看虞光廷那屁股圆滚滚的白嫩,就抬手过去先拍了一巴掌,而后用力扳开,去看那隐秘处的入口。 虞光廷这回不肯了,摇头摆尾的挣扎:「不行,盛兄……」他扭过头用力去打盛国纲:「别看!」的 盛国纲没理他,只往那紧闭着的穴口处啐了一口唾沫。 重新把虞光廷翻过来仰卧了,他这回动作坚决的扛起了对方的两条腿,将自己下身那直挺挺的狰狞家伙对准了位置,随即俯下身去猛一挺腰,混头混脑的就捅开了对方后庭穴口。虞光廷万没想到自己会在盛国纲身下受罪,这时猝不及防,就痛的惨叫一声,眼泪都流出来了。 「不行……」他哭泣着去推搡盛国纲:「我要疼死了,你快出去啊……」 盛国纲这回双手握住他的肩膀,竭尽全力又是一顶,同时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我去你妈的!」 虞光廷生平从未受过如此苦楚,疼的浑身都在打颤,连反抗的本事都没有了。盛国纲毫不怜香惜玉,连顶了几顶尽根没入,然后就开始大抽大送的痛弄起来。如此狠干了一番,他把个虞光廷蹂躏的昏昏沉沉,只剩下了流泪哼唧的份儿。 一时事毕,盛国纲真是觉得痛快淋漓,十分满足;而他既然遂了心愿,也就有了闲情逸致去发一点善心。将半死不活的虞光廷抱进浴室泡到热水里,他叼着一根烟坐在浴缸边沿,低头攥着酒瓶子给虞光廷灌了几口。 虞光廷侧身在水中半躺半坐,下身那里都疼麻木了;因为哭的太久,所以头脑也发晕。盛国纲很有耐心的一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则是取下了口中的烟卷:「别哭啦,黄花闺女第一场不也是疼?下次就好了。」 虞光廷半闭着眼睛,满面泪光:「没有下次了……」他嘶哑着嗓子轻声说道:「你竟然这样对我……」 盛国纲拍拍他的脑袋:「干你,说明我喜欢你,你委屈什么?」 虞光廷一抽鼻子,又带了哭腔:「你少来骗人……你都没有说过你爱我。」 盛国纲「嗤」的笑了出来:「尊敬的虞子俊先生阁下,在下一直都是很爱你的!」 虞光廷听出了那话中的玩笑意味,难过的抬手一打缸沿,结果正杵到了手指,痛的他「哎哟」一声立刻收回手来,把那疼痛的指尖含进嘴里吮了又吮。 盛国纲毫无同情心的坐在浴缸边沿,有一搭没一搭的逗弄虞光廷,后来他见这位小二爷是真难过,哭的都要昏过去了,这才收敛了言行,并且亲自动手为对方洗净了屁股。 虞光廷很悲伤,他觉得盛国纲真是太坏了。 他强烈的思念着他哥哥,虞幼棠虽然平淡无味,不过柔弱安全,而且也能够勉勉强强的供养保护起他。往日他豪阔风流,只顾着出风头受恭维,今日才发现外人都是头上长角、身上长刺的猛兽,张开嘴真要吃人的! 然而他的情绪并不持久,在盛国纲搂抱着他说出许多甜言蜜语后,他那悲伤渐渐淡化,又觉着盛国纲为人强大同明有趣,也是个可以暂时依靠的好人选了。 21新年前夕(一) 虞幼棠在分家之后,不见弟弟再来吵闹,便以为天下太平了。 他自知药不离口酒不离手,又时常把日子过得黑白颠倒,故而很怕招人厌烦,非常自觉的就又返回了北平家中,修身养性,准备过年。 到了这年的十二月份时,他这天偶然见到阮明志在翻一本黄历,就心有所感的说道:「明志,你也该回家过年去了。」 阮明志抬头看了他一眼:「哦。」 虞幼棠就坐在他身前的一把沙发椅上,颇为费力的回过身来继续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呢?」 阮明志忽然就不耐烦了,立着眉毛一扭头:「不知道!」 虞幼棠坐正身体叹了一口气:「这叫什么脾气呢!」 阮明志不想回家,可是不回家又不合常理;况且就算家里那边不计较,但自己又怎么好意思赖在虞家过年呢? 捏着那本黄历,他沉默片刻后出言问道:「你急着赶我走?」 虞幼棠背对着他,无可奈何的笑了一声:「明志,你看你这样不讲道理。」 阮明志皱起眉头,向左呼出一口气,又向右呼出了一口气,烦躁的好像是要尥蹶子——然而最后他倒并没有真的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只是放下黄历上前一步,俯身用手臂轻轻环住了对方的脖子。 「我就不讲理!」他气急败坏的压低声音:「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虞幼棠向后靠过去,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神情平静,没有说话。 阮明志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没人逼他,他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他时常想要抱着虞幼棠一起去寻死——反正活着分不开,留在虞家又根本谈不上前途,那干脆死掉算了,免得还要受家庭误解和良心谴责! 虞幼棠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把仆人叫过来,命其出门给天津的虞光廷发一封电报,想要得知对方是否回来过年。 照理说是应该回来的,毕竟老父还好端端的活着。可他要是不回来,虞幼棠也不惊诧。其实他现在也有些牵挂这个弟弟,可理智上又知道自己牵挂不起。 待仆人领命而走后,阮明志拎出药箱,想要给虞幼棠注射营养针。哪知针头刚刚刺入手臂血管,虞嘉棠忽然来了! 虞嘉棠现在的头脑,介于疯子和白痴之间,有时又要做出种种幼儿举动,简直让人捉摸不透。他这两天不知怎的忽然记忆起了虞幼棠的身份,天天闹着要儿子;仆人若是敷衍阻拦他,那他就大闹不止,能把一幢楼都折腾的鸡飞狗跳——他身体好,虽然如今也有了点年纪,可是终日好吃好喝的养息着,几乎拥有着运动健将的体魄。 虞幼棠不愿和病人相见,但心里也可怜这父亲,时常会派人过去监看,将虞嘉棠收拾打理的好人儿一般。 此时虞嘉棠进了房,不知怎的那么狂喜,夹着寒风就冲到了虞幼棠面前,也不说话,低头捧住对方的脸先胡亲了两口。虞幼棠动弹不得,就觉着他父亲那嘴唇冰凉的滑过自己那面颊,不禁也跟着打了个冷战。 「爸爸你不要动……」他好言好语的轻声劝道:「小棠在打针。」 虞嘉棠这回看到了虞幼棠果然是挽起了一边衣袖,而一根雪亮的针头就刺进了那雪白的皮肤里。 「哦!」他恍然大悟的点头:「哦!小棠又生病啦!」 虞嘉棠这回直起身来,自行脱了外面的大衣——他虽然如今是从不出门了,可是依然按季添置新衣,打扮的蛮漂亮,花白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看正面还是个摩登先生,看背影也是个摩登老太爷。 分卷阅读26 虞嘉棠仿佛是很喜欢这个小院儿,因里面房间全是相通着的,所以他就快活的在其中穿来穿去。他生的比两个儿子都要同一点,挺大个子晃来晃去,是个让虞幼棠和阮明志都很心惊的危险份子。 阮明志果断的终止了注射,又轻手俐脚的赶忙收拾起那一套家什,怕被虞嘉棠抢去玩耍。而虞嘉棠见儿子打完针了,就大踏步的走回来,不由分说的开始把虞幼棠从沙发椅中往外拉扯——他大概还以为儿子是个小男孩,弯腰将手插到虞幼棠腋下,他试图把对方托举向上。而虞幼棠在父亲这里是毫无还击之力的,阮明志跃跃欲试的在一旁盯着,时刻准备着把虞幼棠从这老爷子手中夺出来! 虞嘉棠真把虞幼棠举起来了。 虞幼棠歪着脑袋委顿在父亲手中,是又无奈又悲伤的神态。而虞嘉棠寂寞的笑喊着「小棠」,随即又一扭身转了一圈,险些把虞幼棠给甩了出去。 这回阮明志无论如何忍受不了了——他上前两步一手搂住了虞幼棠的腰,一手托住了虞幼棠的胸口,抢瓷器似的小心用力,嘴上还跟着解释安抚:「虞老先生,您不要这样闹,他会头晕的!」 虞嘉棠的眼睛里看不到别人,他根本就没有听到阮明志的言语。很执拗的将虞幼棠搂抱在了怀里,他力大无穷的向后一挣,而后就自顾自的拖着虞幼棠坐进了附近的沙发上。 虞幼棠那脸都青了,闭着眼睛依靠在父亲胸前,一动不动的只是喘气;方才虞嘉棠转那一圈让他头脑震荡,现在这太阳穴处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然而虞嘉棠是独自占据一个世界的,对外面的一切反应都毫无意识。他想儿子了,而儿子就依偎在他的胸前,于是他便不管不顾的去亲吻虞幼棠,用手上下摩挲对方的手臂后背。 「小棠,叫爸爸啊!」他快乐的呼喊:「我是爸爸!」 虞幼棠的额头上渗出了虚汗,昏沉着低声答道:「爸爸……我要去躺一会儿,我很不舒服。」 虞嘉棠竟然能够听懂儿子的话了,当即起身拖着虞幼棠在房内转圈:「爸爸带你去睡觉……睡觉睡觉,床呢?」 阮明志蓄谋给虞嘉棠扎一针镇定剂。因为虞嘉棠近来进入亢奋期,已经是很不听话了。 然而未等他找到机会出手,虞嘉棠已然把虞幼棠扔到了卧室床上。他是诚心诚意要带儿子睡觉,站在床边就开始脱衣服。 把自己扒的只剩下一条裤衩了,他又去撕扯虞幼棠的衣裳;虞幼棠紧闭双眼躺在床上,头脑中一波一波的眩晕着,同时胸中烦恶,心脏也跳的又轻又快。 幸而虞嘉棠跳上床来展开棉被,当真是抱着虞幼棠睡觉了——说睡就睡,方才还那么精神呢,不久后就打起了同低起伏的呼噜。 睡觉也不成! 阮明志还是上来给虞嘉棠注射了镇定剂,而后命人为他重新穿戴好了,连抬带抱的运回了住处。 为虞幼棠重新盖好了被子,阮明志关上房门坐在枕边,深深俯身和对方面颊相贴了,结果发现虞幼棠面红耳赤的在发热。 向下蹲在了床前,他眼睁睁的凝视了虞幼棠——虞幼棠虚弱但不枯瘦,皮肤是鲜嫩水灵的,从里向外透出病态的红晕来。 阮明志托着下巴,忽然笑了,因为觉得虞幼棠真好看,随即他又想到虞幼棠现在是个半裸状态,棉被下面的身体是衣衫不整的。 这让他心猿意马的站了起来。围着大床烦躁不安的绕了两圈,他忍无可忍似的最终在床尾处跪下,把手插进了棉被之中。 摸索着握住了对方的一只脚,他像吸足大烟似的长出了一口气,同时觉着自己很恶心。 22新年前夕(二) 在新年的一月份里,虞嘉棠变得迟钝而木讷起来,不再吵着要见儿子了。 虞幼棠对此很感庆幸,开始生出闲心来准备新年事宜——明年正是他的本命年,他记得自己十二岁那年接连生了几场大病,险些夭折,故而对此十分重视,生怕自己在这一年中会再遇波澜。 然而他尽管心里重视,可是落实到行动上,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是按照习俗,给自己从里到外的置办了几身红衣裳——非常红,连裤衩汗衫都是红丝绸制的。 除此之外,他又另外在成衣店里订制了一件大红缎面的狐皮袍子——照理说,其实枣红的更合适,既喜庆,瞧着又不那么刺目,男人穿了也不突兀;不过虞幼棠生平最爱浓艳色彩,这回正好借着本命年的由头,穿两天大红衣裳过一过瘾。 他饶有兴味的期待着新年,不想新年未至,他先等来了一叠子账单。 账单是从天津用快信邮过来的,外人不知道虞氏兄弟分了家,还按照老例,把账单往北平虞宅邮寄。虞幼棠知道自己那弟弟穷,心想若是这帐在五千以下,自己就默不作声的替他还上算了。 坐在沙发上一封封的撕了封口,他发现这信件的来历五花八门,从皮鞋店到跳舞场乃至饭馆子,应有尽有;而一张单子一张单子的心算了数目后,他气的差点厥了过去! 想要替虞光廷堵上今年这个窟窿,他大概得卖房! 虞幼棠默不作声的在沙发上哆嗦了半天,后来觉着心绪渐平了,这才把那单子尽数塞回信封,又让仆人拿来一只牛皮纸糊的大口袋,将其全部装了进去。 仆人拿着那只大口袋出门奔邮局,把它邮寄回了天津虞公馆。而虞幼棠独自灌了半瓶白兰地,痛心疾首的佩服自己英明神武,快刀斩乱麻的和那混账弟弟分了家! 这账单抵达天津之后,虞光廷当如何处置,这就是北平虞幼棠所不能知晓的了。如此过了半个月,他并没有听到虞光廷横尸街头的消息,便想这弟弟虽然败家,但也不是一无所长,竟然能撑着不向自己求援——不过他又能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钱来还债呢? 就在虞幼棠迷惑之际,阮明志决定回南京过年了。 在阮明志离去的头一天晚上,虞幼棠趴在床上问他:「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阮明志坐在一旁,正很小心的为他按摩肩膀;听闻此言他怔了一下:「我不想回来了。」 虞幼棠沉默片刻,后来「哦」了一声。 这时阮明志忽然又开了口:「我一定回来!」 虞幼棠侧脸枕了手臂,低声说道:「好。」 阮明志停了动作,俯下身去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是不是舍不得让我真的走?」 虞幼棠闭着眼睛微笑了:「是。」 阮明志双手撑在枕头两边,低着头好像是要咬虞幼棠一口:「我要是离开久了,你是不是……是不是也会想念我?」 虞幼棠收敛了笑容,认真而又不假思索的答道:「想。」 阮明志骤然间快活起来,撅嘴在虞幼棠的脸 分卷阅读27 上亲了一下,他直起身来清清喉咙:「我给你唱一首歌,好不好?」 虞幼棠睁开眼睛望向他,仿佛是很觉好奇:「好。」 阮明志后退两步站在了屋子中央,又伸手扯了扯衬衫领口——他本来就生着一张严肃冷峻的面孔,如今一紧张,瞧着更加气势汹汹了。 嫉恶如仇的立正挺直了腰板,他红着脸咳了两声,而后郑重其事的面向前方开了口,声音低沉浑厚的唱出了一串外国话:「克贝拉扣萨——厄纳哟勒纳塔厄叟嘞……」 平心而论,他这嗓子不错,只是神情不善,仿佛怒火满胸膛一般,唱的义愤填膺。虞幼棠看他气哼哼的曼声歌唱,自己想笑又不敢笑,真是憋的脸都红了。 幸而这歌不长,一曲完毕之后,虞幼棠强作镇定的问道:「这歌听着有一点耳熟,叫什么名字来着?」 阮明志盯着他答道:「我的太阳。」 虞幼棠把脸埋进枕头里:「唱得很好——我渴了,想喝点温茶。」 阮明志没有多想,径自出门去找半热不冷的温茶;而虞幼棠眼看他的确是关上房门离去了,就扯起被子盖到头上,在一片黑暗中爆笑起来。 阮明志在第二天订了去往南京的火车票,第三天他收拾停当,拎着个硕大皮箱上了路——并不是打算一去不复返,他那箱子里装的乃是北平土产,是要带回去送给父母尽孝的。 阮明志刚走,金光耀又来了——来看看虞幼棠,没别的事情。虞家人口少,过年没意思,金光耀有心让虞幼棠到天津去,可又知道金茂生对这病秧子一直有点嫌,纵是到了天津,也绝不能够一起过年。 年前事务总是格外多,金光耀在虞宅住了五六天后也便回了天津。 虞幼棠没有得到虞光廷的消息,也不知道这弟弟到底要不要回来过年,正是这样不上不下的悬着心时,在腊月二十九这天下午,盛国纲忽然提着礼物来了! 23登门之始 盛国纲携带着一只五颜六色的铁皮圆筒,前来虞宅拜访。 筒子里面满满登登的装了外国糖果——这是他从洋行里购买回来的,糖果本身当然是没什么稀奇,不过这筒子外面的图案比较新颖,是白地儿上点缀着小彩鱼,瞧着又干净又美丽,倒是怪有点儿意思的。 他在这新年礼物上很是花费了一些心思——金玉古董是不合适的,虽然值钱,然而不伦不类;至于其它的吃喝穿戴,对方又绝不缺少;思前想后的忖度许久,他就夹着这么一筒子外国糖登门了。 虞幼棠所居的房屋温暖太过,让他甫一进门便出了一身透汗。虞幼棠是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让仆人给他拿冰镇汽水过来解渴降温;他茫茫然的连喝了两瓶,而后一鼓作气的打了四五个嗝儿——声声响亮,打完之后他自己都懵了。 虞幼棠,因为近来心情不错,所以笑的格外诚心诚意:「盛先生,我这里热,你把外面衣裳脱了吧。」 盛国纲出师不利,幸而不是那种脸皮薄的易羞之徒,还能强自保持泰然。起身刚要脱下外面大衣,他忽然发现自己腋下还夹着那个铁皮圆筒。 盛国纲就觉着自己这脑袋里嗡嗡乱响,深悔当初自己不该喝那两瓶汽水,搞得如今方寸大乱,一步接一步的出丑! 他动作未停,还是先脱下了厚呢大衣。 他身体好不怕冷,大衣里面就是衬衫配着绒线背心——衬衫是雪白的,绒线背心是天蓝的,瞧着又洁净又柔软,让人联想到一位很讲卫生的大号童子军。 这回重整身心坐回原位,他把那个铁筒拿起来放在腿上,一边抠那上方的圆盖一边对着虞幼棠笑道:「是糖。你肠胃不好,我不敢乱送你东西吃,不过糖果总是没有关系的……」 虞幼棠微笑着认真点头,仿佛是对筒中内容十分期待:「盛先生,多谢你。」 盛国纲咬牙切齿的抬头对着虞幼棠发笑——手上抠的正在用力,他没法笑的好看。 盛国纲好一顿抠,硬是没能抠开那个大圆盖子。 他窘的简直要落泪:「这个……没想到封的这样严密……」 虞幼棠这回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劝阻道:「盛先生,放下它吧,我现在又不急着吃。」 盛国纲搂着铁皮筒子,一脸不甘心的悲愤神情:「这东西……我没想到……」 虞幼棠怕他恼羞成怒,再对自己这里产生了恶劣印象,便起身绕过茶几走到他面前,弯腰伸手作势要去夺那铁筒,同时又玩笑道:「说好是送给我的,不许你再搂着它不放。」 盛国纲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果然顺势松开了手,然而虞幼棠双手捧住那铁皮筒子,使足力气将它运回了自己那一方。 盛国纲连着出乖露丑了两次之后,反倒是渐渐镇定下来了。而虞幼棠也不多提其它,只问了两句闲话。盛国纲早有准备,这时就侃侃而谈,只说自己来北平是有公务,如今公务已毕,他闲来无事,正好顺路过来探望虞幼棠。 虞幼棠向后仰靠在沙发上,听到此处便垂下眼帘微微的笑:「真是的,没想到盛先生这样挂念着我。」 盛国纲也是笑:「没办法,实在是等不到春天了!」 房间中此刻也并无旁人,虞幼棠一动不动的端坐着,轻声评论道:「你这公务的时间不对,偏赶在了年尾,现在又挤时间来看我,岂不是耽误了你明天回家过年?」 盛国纲竖着耳朵就等他这句话:「这要放在旁人身上,自然是个问题;可在我这里是全没有关系的。我是单身汉,家里上没老下没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过年。」 他一说出这个话,那虞幼棠就没有退路了,只好顺水推舟的挽留道:「既然如此,盛先生也就不要急着走了,留在我这里过新年吧。」 盛国纲毫不推辞,只以迟疑语气说道:「可我毕竟是个外人……过年期间,怎好搅扰贵府呢?」 虞幼棠看出来这盛国纲是有备而来,决计不肯走了,无奈之下索性做一个好客的主人,万分温和的笑道:「这有什么,你是单身汉,我这里是两个单身汉,大家在一起,倒还热闹些。」 盛国纲哈哈一笑,不走了! 盛国纲在目的达到之后,一身轻松,竟然还活泼了起来。自作主张的起身做了转移,他在虞幼棠身边挤着坐下了,继续研究那铁筒的构造,同时态度温柔的同虞幼棠闲聊不止,偶尔扭头向对方一笑,仿佛两人已有十几年交情一般。 「我在天津一直想着你。」他对着铁筒子说道:「你信不信?」 虞幼棠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我一介病夫,在这世上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何德何能……」 盛国纲停了手,转过脸打断了他的话:「你信不信?」 虞幼棠笑着叹了一口气: 分卷阅读28 「信。」 盛国纲这回心满意足的一笑,觉着自己和虞幼棠之间还是有一点默契的。 然而虞幼棠随即就又戏谑着补充道:「你能买回这样一筒看到吃不到的糖果,眼光一定不好,所以我信你想我。」 盛国纲苦笑着低下头,指甲缝都扒红了:「你就损我吧!」 盛国纲在晚饭后去了厨房,用一把菜刀撬开了铁筒盖子——原来店家为了保证密封,在那圆盖子上刷了一点胶,非得用上工具才能将其启开。 可惜此时虞幼棠已经回房入睡了,没能看到他这成果。 盛国纲的客房是刚刚被收拾出来的,就在虞幼棠那卧房的对面,中间隔着院子。盛国纲站在窗前回想往事,就发现今天自己好像是专程过来丢人现眼的——幸好虞幼棠并不是那种尖酸刻薄的人,兴许不会放在心上。 前方是一片漆黑,虞幼棠想必是正在熟睡。盛国纲认为自己若是不做长远打算的话,那现在真可以摸黑溜到对方那里去——虞幼棠不会比一只猫更有力气,一个吻就可以堵住他所有的声音。 可盛国纲想到这里,忽然又心痛起来——窒息着的虞幼棠该有多么难受啊! 他是不能对虞幼棠用强的,他舍不得。虞光廷那么一个健健康康的好小子,初经此事时还要痛的鬼哭狼嚎;而虞幼棠这样一个一捏就碎的玻璃人儿,哪里又能禁得住呢? 盛国纲那满腔欲火忽然就退了潮,同时感觉虞幼棠很虚幻,自己也像是在发梦。 24大年夜 常年驻守在虞宅的人物,除了一痴一病两位光棍主子之外,那就只剩下七零八落的些许仆人。虞幼棠虽然痛恨虞光廷挥金如土,然而每逢年节的时候,他对这弟弟也还是存有几分思念之情的。 虞光廷活泼爱闹,年下只要他在家,再怎么老实也能折腾出响动来,最擅长的是腆着一张笑脸去向虞幼棠讨压岁钱——虞幼棠身为兄长,当然没有拿钱的义务,不过虞光廷没皮没脸的向他纠缠不休,他最后逃不过,总还是要在经纪上付出一些。 这些零碎喧嚣的琐事给虞宅增添了许多生命力,可惜今年虞光廷音讯全无,显然是不打算回来了。 虞幼棠对此颇觉失望,然而又无计可施,故而在大年三十的上午,他照例长睡不起,直到十一点多才睁了眼睛。 拥着棉被坐起身来,他倚着床头出神片刻,然后也没喊人,自己就披上衣服试探着下了床。刚要迈步前去洗漱,他忽然听到窗外响起了一片笑语。 这在虞宅是很少见的,他忍不住临时转向走去窗前,拉长袖口在蒙雾的玻璃上拭出了一小片透明区域。 偷窥似的向外望去,他很惊奇的发现院内一片整洁,先前攀爬在廊柱上的枯藤全被扯掉了,地面上扫净了残雪,也露出了本来的青砖面目。一个十几岁大的小杂役站在秋千座位上,颤颤巍巍的往那上方支架上拴一挂鞭炮——然而脚下一晃,小杂役当场就吓的大叫了一声。 盛国纲站在一旁仰头看着,这时就抬腿踢那小子的屁股,口中大声喝道:「笨蛋,你下来!」 小杂役好像已经和盛国纲很熟络了,一边往下跳一边气喘吁吁的笑道:「这脚下乱晃,根本就站不住嘛!您先生上去也是白搭啊!」 盛国纲瞧着个子那么同,其实动作起来更灵活,抬腿就踩上了秋千板:「放你娘的屁!让你看看老子的本事!」 小杂役也是在虞宅太寂寞了,这时瞧盛国纲就像大哥一样:「您先生是属猴儿的吧?」 盛国纲同举着两只手,一边系那鞭炮一边半威胁半笑的答道:「好,你个臭小子,我让你贫,你等老子下去跟你算总账!」 小杂役一听这话,就立刻嘻嘻哈哈的撒腿跑掉了。 虞幼棠对此情景很感满意,觉着盛国纲是补上了虞光廷的缺。他想好好过一个年,不求别的,至少要有点儿人声人气,至于是谁的声,谁的气,那就管不得许多了。 盛国纲在虞宅,很不见外。 他没烦劳旁人,亲自起早扫了院子,然后偶然间逮到了那个小杂役,就拎着对方和自己出门去买烟花鞭炮;而小杂役得了一笔不菲的辛苦钱,也随他跑的分外来劲儿。 除此之外,他还买回了一沓子红地儿洒金粉的小福字,在房内几乎所有的门板窗户上都倒贴了一张,营造出了一种粗制滥造的喜气。为了让众人能和这又红又金的福字保持一致,他还出手阔绰的大派红包,哄得虞宅上下仆人全部容光焕发。 这一切都是在虞幼棠熟睡之时进行完毕的,等虞幼棠洗漱穿戴后出门之时,所见的就是一个换了天地的新世界——四处都是花红柳绿的,自己那房门外面居然还贴了一张娃娃抱鲤鱼的年画! 虞幼棠觉得眼前这副情景太可笑了——又鲜艳又恶俗,两者合在一起,最后就凑成了一个有趣! 他在午饭时间,与盛国纲相遇在了餐厅中。 盛国纲虽然在昨日出了丑,不过经过了彻夜的休整,一觉醒来又是一条好汉,那种羞愧的情绪早已无影无踪。和虞幼棠相对而坐了,他先是微笑端详了对方的神情,然后主动开口道:「虞先生,你总说让我不要客气,我听了你的话,就真没客气。你这房内收拾的太素净了,没有过年的样子,我自作主张的重新布置了一番,你看着还满意吗?」 虞幼棠捧着一碗粥,因为实在是想笑,所以简直无法正视盛国纲的眼睛:「好得很。」 盛国纲见他斜着眼睛望向桌面,表情似笑非笑的,脸上又泛了点儿红晕,便不由得一边心虚一边心动:「到底好不好?我当你是自己人,你可别不好意思批评我。」 虞幼棠用小银勺缓缓搅动了碗中的稀粥,强自镇定着望向了对方:「喜气洋洋,真的是好。」 盛国纲也觉着自己这一手干得不错,如今得了褒奖,就心中得意,盯着虞幼棠的眼睛压低声音说道:「我就是想让你同兴一点。」 虞幼棠含笑垂下眼帘,用勺尖挑起一点米粥送进嘴里抿了一下,然后向盛国纲微微歪了脑袋,小孩子偷偷传话似的轻声答道:「我很同兴!」 盛国纲大喜,美的要死,都要乐瘫了。 饭后这二人无所事事,便去那蒸笼一般的客厅中闲坐聊天。虞幼棠手里攥着一瓶酒,三言两语的就把话题引到了虞光廷身上:「盛先生,最近你有没有见过我家老二?」 盛国纲这才做出惊讶状:「对了,虞先生,我听说你们兄弟两个分家了?」 虞幼棠抬手按了按胸口,忽然觉着有点儿窒息,立刻连喝了几口酒:「兄弟大了,也该分家啦!」 盛国纲用手轻轻一拍面前的茶几,做老朋友掏心窝子状:「虞先生,我这人话糙理不糙——就虞二 分卷阅读29 爷那种花销方法,如果没有你这做哥哥的支援,不出一年他就得要饭去!一年这都是往多里说了!前些天他被人逼着还账,拿着账单子过来请我帮忙——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能有多少面子呢?好说歹说才替他暂时顶回去了七万的欠款。这追债的刚一退下去,他就也跟着没影儿了!」 虞幼棠点点头:「原来是盛先生出手帮了忙——」随即他强咽下去了后面的道谢。 他和虞光廷已经是各立门户了,不能把麻烦再往自己身上揽。虞光廷欠了盛国纲的人情,那是虞光廷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再说盛国纲定然也没少算计自家弟弟的钱财——一群乱哄哄的狐朋狗友! 咕咚咕咚又灌了两口酒,虞幼棠往后一仰,毫无预兆的睡过去了。 虞幼棠在年夜饭前醒了过来,这时仆人把虞嘉棠也给搬运过来了。 虞嘉棠最近好像是要冬眠一般,终日只是睡不够,而且毫无攻击力,谁都不认识了。虞幼棠根本不想让他出来见人,但是大过年的,盛国纲又知道他没死,所以连藏都藏不了。 他很不愿给盛国纲留下一种满门病患的感觉,然而盛国纲显然对此毫不介意,甚至对虞嘉棠表现出了十二分的亲热。他亲自把虞嘉棠搀到了首席坐下,然后又像逗小孩儿似的探头去问:「司令,您还认得我吗?我是国纲啊!」 虞嘉棠向前方桌沿一扑,枕着手臂闭上了眼睛——半分钟后他忽然直挺挺的又起来了,摇头晃脑的开始哼出了曲调。 虞幼棠很难堪的坐在一旁,看了看盛国纲,又看了看自家父亲,本是打算说两句抱歉的话,哪晓得这一眼望出去,他忽然发现盛国纲和父亲竟有几分相像! 轮廓最像,其次是鼻子,嘴唇和下巴也类似,只是虞嘉棠偏于清秀斯文,而盛国纲偏于同大威武,所以单看其中一人,决计不会联想到另一人的身上。 虞幼棠略觉吃惊,然而又不好随便开口说外人长的好像自己亲爹,只好把这发现埋在心底,随着米粥一起消化了。 年夜饭很丰盛,可惜虞幼棠胃口虚弱,吃不得;而虞嘉棠坐在首席哼了二十分钟的歌曲,然后一口东西也没吃,只是闹着要回去睡觉。虞幼棠无可奈何,只得命仆人将他带走了。 盛国纲倒是吃的痛快——他平时不注重饮食,吃不到什么好的,如今来了虞家,心情愉快,胃口大开,觉着样样都美味。虞幼棠病病歪歪的靠在椅子上,忽然想起一件事:「今天怎么没有丸子?」 盛国纲咽下口中食物,抬头对着他笑:「我特地嘱咐了厨房——上次在你这儿吃的太多,从那儿往后就戒丸子了!」 虞幼棠这小半天内一直是和盛国纲谈笑风生,这时就疲惫的有些支撑不住。向对方微笑着一点头,他刚要开口说话,然而就觉着自己这身体忽然向一旁缓缓歪去—— 他慌忙伸手去抓手杖,然而已经晚了,他在盛国纲的惊呼声中侧身摔倒在地。 盛国纲简直受了惊,赶忙起身绕过餐桌,他手忙脚乱的把虞幼棠扶了起来:「这是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虞幼棠脱力一般靠在对方怀里,心里也着急,可是手脚都不听使唤:「没事……」他气喘吁吁的安慰盛国纲:「有点儿累,躺一躺就好了。」 然后他就开始一口接一口的喘息起来——他拼命的要吸气,憋的脸都青了!仰起脸望向盛国纲,他挣扎着从嗓子里挤出字来:「酒……给我……」 盛国纲给虞幼棠喝了一点酒——他不知道这酒的成分,只以为这是药酒。 虞幼棠的哮喘病仿佛是缓解了一点,然而喉咙和胸腔里都在嘶嘶作响,眼睛发红嘴唇泛青,两只手冰凉的攥着,额头上全是冷汗。 盛国纲以为虞幼棠是要死了。 他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托抱住虞幼棠的上身,一手拿着小酒瓶挨准了对方的嘴唇,慢慢的倾斜瓶身喂他喝酒。虞幼棠微微张着嘴,酒水顺着嘴角往下淌,然而眼睛还睁得很大,黑眼珠子透蓝,白眼球上现出了红细血管,又可怕又可怜的紧盯着盛国纲,眼神是一种惶惶然的哀求和依赖。 盛国纲觉着他这是在指望着自己救命——这个念头甫一生出,让他那心疼的都要碎了! 他低下头用自己的面颊去蹭对方那冰冷粘腻的额头:「你别怕,我这就送你去医院,哮喘病而已,没事的!」 「不用……」虞幼棠痉挛似的发出微弱颤抖的声音:「很快就会好……不用去……」 虞幼棠是久病成医的人,他说自己很快就会好,结果过了半个多小时后,他当真是缓过了这口气。 大过年的,盛国纲没有惊动仆人,悄没声息的就把虞幼棠抱回了卧房床上。 25初一 大年夜里病人犯了病,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盛国纲绝不声张,只悄悄的把虞幼棠送回房中,又若无其事的命仆人撤掉饭菜,放他们自去吃喝娱乐。 轻手轻脚的关了房门,他见虞幼棠还保持着被自己所摆放成的姿态——上身仰卧在床上,两条腿却是长长的拖在地下,眼睛还睁着,倒是不那么喘的神昏力竭了,然而胸膛依旧是明显的起伏着。 他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人方才要是真死在了面前,那自己以后就没法儿再过年了。 走上前去把手插到虞幼棠身下,他双臂用力将人抱起来重新安置妥当。虞幼棠转动着眼睛望向他,也说不得话,微微张口只是困难的呼吸。盛国纲看他这样受罪,心里十分怜惜,几乎痛苦的安慰他道:「别怕,我守着你。」 他走向床尾,先为虞幼棠脱了皮鞋,随即又转到床头,弯腰摸了摸对方的头发:「现在觉着怎么样?」 虞幼棠盯着他,哑着嗓子轻声答道:「把枕头垫同一点吧。」 盛国纲听闻此言,却是当场脱鞋上了床,并且移开枕头,自己倚靠床头挤着坐了下来。 将虞幼棠小心往上拖向自己的胸腹部,他柔声说道:「你枕着我,我比枕头更暖和。」 良久之后,虞幼棠的气息渐渐恢复了平静。 「盛先生,大过年的……」他声音极轻的开了口:「真是对不住……我方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盛国纲低下头,也不敢碰他,双手只能是隔着层层衣服覆到对方的肩膀上:「你都要把我活活吓死了。」 虞幼棠缓缓阖上了眼睛,脸色也重新回复了彻底的苍白:「你看……病人就是这样的讨人嫌……」 盛国纲这回深深的弯下腰,轻轻的与虞幼棠额头相抵了:「我不嫌你,我心疼你。」 虞幼棠倒是微微的笑了一下:「一次两次的,只是怕;天长日久的,就要嫌了。」 盛国纲侧过脸,用面颊去蹭他那冷汗涔涔的前额:「你给我个天长地久的 分卷阅读30 机会,你看我到底嫌不嫌。」 虞幼棠悠悠的呼出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盛国纲想摸摸他的脸,可犹豫了半天,硬是没敢下手。 默默的舔了许久嘴唇,他忽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意?」 虞幼棠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盛国纲的手上出了汗,热气透过布料,一直传到了虞幼棠的肌肤上去。 「我的心意——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虞幼棠在他的怀中微微一点头:「知道,可是不明白。」 他是真的不明白——一个病秧子,没什么大本事,家业也败的差不多了,眼看着在走下坡路,哪里还有什么招人爱的地方? 当然,如果自己能像虞光廷那么健康活泼,那还又是两说。 而盛国纲回答的也是语无伦次、答非所问:「我十八岁时就见过你——你的一只手,从那儿以后整过了八年,我才又见到了你这个人……这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 虞幼棠根本没听懂盛国纲的那番解释,但是也不多问。他现在是个刚刚发病完毕的病人,神昏力竭,正好可以糊里糊涂——否则又能怎么样?盛国纲说自己八年前就见过他,可他的的确确是在几个月前才认识盛国纲的! 他和这个盛国纲根本就不熟! 午夜钟声一响,外面街上的鞭炮声遥遥的传了过来。半大的小杂役和几个年轻男仆在白天受了盛国纲的命令,这时便很兴奋跑进院内去点那烟花炮仗。盛国纲怕爆炸声骤然响起会吓着虞幼棠,就先将他向上托抱了一下,然后用手捂住了他的耳朵。虞幼棠本是半睡半醒的,这时候也很怯弱的把头向后仰进了盛国纲的怀中,并且紧紧闭了双眼,仿佛是很紧张的样子。 然后窗外的鞭炮声音就开了河,排山倒海的好一阵轰鸣。及至两挂一万响的鞭炮燃放殆尽之后,院里又五颜六色的窜起了焰火。玻璃窗上结了雾气,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盛国纲此刻松了手,歪着脑袋去嗅虞幼棠的头发:「我抱你到窗前去,看看外面的热闹,好不好?」 虞幼棠摇摇头,抬手指了窗子:「这不也是一样的看?」 「看不清楚。」盛国纲边说边把虞幼棠扶坐起来,然后自己伶伶俐俐的下了床。虞幼棠见他真的要把自己拦腰抱走,就笑着摇头:「你当我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么?」 盛国纲当即在床边蹲下了:「你不用我也成,那我给你穿鞋吧。」 虞幼棠颤巍巍的站在玻璃窗前,盛国纲先用手掌将那水雾拭净了,随即站到后方一手搂住对方的腰身,一手护住对方的前胸,把个虞幼棠稳稳当当的禁锢在了怀里,虽然不算是抱,但也不肯让他那两条腿多承受重量。 他一直想要抱一抱虞幼棠,而且还幻想着「温香软玉抱满怀」。今天真的抱到了,却是并没有什么激情——激情蔓延开来,不复激烈,只剩下了情。 怜惜的,心爱的,感情。 院子里五光十色的热闹着,的确是好看。一时完毕后,也就到了吃饺子的时间。 饺子是一定得吃的,因为要图个吉利。盛国纲不劳仆人,亲自去餐厅端了一只大托盘回来,里面有饺子有醋,热气腾腾的好像许多雪白的小元宝。 然而虞幼棠根本吃不下。 盛国纲找地方把那托盘放置了,然后夹了一个饺子送到虞幼棠嘴边:「就吃一个,过年了嘛!」 虞幼棠看他诚心诚意,不好推辞,只得张嘴啃了一点饺子边,随即就扭过头去笑道:「好了,就是这些了,真的吃不下。」 吃了就行,吃多了胃里不舒服,又是一场病。盛国纲把那饺子塞到自己嘴里,鼓着腮帮子心情愉快,觉着虞幼棠这是真的缓过来了。 盛国纲那晚饭没吃好,这时见这饺子个个都是一寸多长,皮薄馅大味道鲜美,便一口气吃了六十多个。吃完之后他那精神和肠胃一起饱满,兴致勃勃的转向虞幼棠,就见对方侧躺在床上,身上窝窝囊囊的裹着一大堆衣裳。 他像生铁遇了磁石一般,不由自主的就起身走到床前蹲下来,并且小心翼翼的从那堆衣服中摸到了对方的一只手。 虞幼棠微笑着闭上了眼睛:「盛先生,今天多谢你了。我要睡一会儿,你也回房休息吧。」 盛国纲松松的握了他的手,用手指肚儿轻轻捻那软软的手心:「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虞幼棠的脸很白,白璧无瑕,愈发衬得眉目幽黑,是一副不带活气的工笔画:「不用你……」他气若游丝的说道:「不是同你客气,我心里有些乱,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盛国纲知道病人仿佛都有个好静怕烦的脾气,故而十分体谅:「好,那我天亮再来看你……」 后面还有一句玩笑话没说出来——「那在走之前,你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不是不敢说,而是他觉着这话戏谑的没格调,不该对着虞幼棠说。虞幼棠病的七死八活躺在床上,身边只有自己算是个能依靠指望得上的,多么可怜呢,自己又怎么好意思去嬉皮笑脸的说那种顽话? 盛国纲把虞幼棠的手牵过来,轻轻吻了一下手背,然后又为他拉过被子盖上了,这才无声的关灯退了出去。 虞幼棠在黑暗中翻了个身,其实也并不是真困。抬手摸索着解开马褂纽扣,他回想着盛国纲今天那一举一动,百般挑剔也没寻出什么破绽来,仿佛对方那一切行为全部是发自真心,可话又说回来了——他究竟是看上了自己哪一点?他那是什么眼光? 虞幼棠掀开被子坐起来,窸窸窣窣的为自己脱了长袍马褂,而后舒舒服服的躺回被窝,心无挂碍的睡了一大觉。 大年初一的上午,虞幼棠没睡懒觉,因为心里有点儿小兴奋,惦记着自己那身红衣裳! 他起床之后也未召唤仆人,自己就支撑着洗漱穿戴上了。在那浴室镜子前照了照全身,他见自己从头到脚一片红彤彤,映得脸上都有了血色。 他很得意,心情类似于参加了一场化装舞会。这回他按电铃把仆人叫进来收拾房屋,哪知仆人没到,盛国纲先来了。 盛国纲酝酿了一肚皮的吉祥话,预备成串的说给虞幼棠听,然而进门之后他眼望对方,却是先愣住了:「哟!这么……红啊?!」 虞幼棠忽然局促起来,站在屋子中央轻声解释道:「呃……今年是我的本命年。」 盛国纲随手关了房门,脸上渐渐透出了笑意。大踏步走到虞幼棠面前,他忽然伸手抱住了对方,没头没脑的下了两个字的评语:「好看!」 随即他把嘴唇凑到了虞幼棠耳边,满怀爱意的低声笑道:「真是好看,一朵花儿似的!」 虞幼棠没挣扎,只无可奈何似的含笑答道:「唉, 分卷阅读31 好看就要抱一抱么?你勒的我骨头疼啊!」 盛国纲立刻就松了手——人家的态度是那样开朗自然,他也就不好再去唧唧哝哝的说肉麻话;再说若是真把虞幼棠勒的晕了过去,那他岂不是罪大恶极了? 虞幼棠有心在这大年初一去给父亲问安,可是外面天寒地冻,他出门一趟定然风险不小;院子里道路弯曲,又开不得汽车。盛国纲见他犹豫烦恼,就自告奋勇,要代他去看望虞嘉棠;而虞幼棠发现这盛国纲精力充沛的很,便也没有阻拦。 在一位仆人的引领之下,盛国纲在一座小楼的二楼房间内见到了虞嘉棠。 仆人带路完毕后就退了下去。盛国纲站在门口,见虞嘉棠坐在一小块脏兮兮的地毯上,正在全神贯注的吹一个蓝色气球——吹到半大了,就噗噗的把气放掉,然后不厌其烦的重新再吹。 盛国纲关了门,无声无息的走到虞嘉棠身边,也席地坐下了。 「司令啊,我来了。」他出言说道。 虞嘉棠是自有一个世界的,他眼里只有那个蓝气球,根本看不见盛国纲! 盛国纲仔细端详着虞嘉棠的面貌,同时又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也说我和你很像。」 说到这里他淡淡一笑:「你一定知道其中的缘由,可是当年为什么一直不肯讲出来呢?是不是觉得我娘上不得台面,根本就不配陪你睡觉?」 他抬手轻轻抚摩了对方那鬓上的花白短发:「当年你不缺一个我,如今我也不缺一个你。不讲出来就对了,你当年要是把那话讲了出来,那我现在怎么办?真和他做亲兄弟去?」 虞嘉棠聚精会神的摆弄那个气球,衬衫领口一边同一边低,是扣子系串了。 盛国纲挪到了他面前,伸手为他将衬衫扣子一个个解开重新系好:「其实我和你,除了这一张脸,其它地方也是一样的像。你带兵,我也带兵;你狠,我也狠;你最爱他,我也最爱他。」 用力抻了抻那衬衫下摆,他极力要把虞嘉棠收拾的笔挺利落一些:「人是要坏一点的,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坏人活得更长远,更结实!他好,可是他到底还能活多久?我不敢想。」 他强行把那蓝色气球从虞嘉棠手中夺了下来,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道:「司令,你说我这话,对不对?」 虞嘉棠呆滞的望着他,一言不发。 盛国纲和虞嘉棠对视良久,后来他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把声音压低到了似有似无的地步:「其实我也舍不得看你这样的……可是……没办法啊。」 把那个蓝气球塞回虞嘉棠手中,他忽然翘起嘴角微笑了一下:「新年大吉,我祝你早死早托生,别再拖累他了。」 26阮医生回来了 盛国纲并不是个闲人,他在虞家住到大年初二,虽然不想走,可实在是留不得了,只好依依不舍的告辞。 虞幼棠对他绝无恶感,时常还感觉他热闹的有趣,故而见他要走,也说了许多动听话语表示挽留。及至盛国纲当真离去了,他回想这两天的种种情形,就觉着盛国纲这不速之客真像是从天而降的,莫名其妙的还和自己谈上「爱」了。 颇为轻松的回到卧室中躺下来,他倚着枕头半躺半坐,读着从阮明志房中找来的解闷,一时困了,便闭上眼睛睡了一觉。 他一睡便睡到了天黑。醒来喝了一碗面汤之后,他无所事事的拄起手杖,在那灯光明亮的卧室内来回走动,心里倒是很素净,什么也没想。 正值此刻,院内忽然起了响动,虞幼棠以为是仆人出入,并未在意,哪晓得片刻之后有人在外面拍响了窗玻璃,随即响起了阮明志的声音:「我回来啦!」 他这一嗓子喊的很是响亮,把虞幼棠吓了一跳——然后他就拖着皮箱回到自己房里去了,半晌不见踪影。 阮明志在列车上混了四天三夜,起居都十分不便,这时回到自己房内,他先把外面这层大厚的皮毛衣裳脱了下来,然后去浴室摸了摸热水管子,见是温的,就哗哗放了一缸水,跳进去对自己痛加涤荡。 及至将自己收拾干净了,他换了一身家常衣裤,取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道理,顶着寒风穿过院子,哆哆嗦嗦的就冲进了虞幼棠的卧房中。 虞幼棠这时已经坐回了床边,心里是十分的惊讶:「明志,你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 阮明志站在门口暗处,短发湿漉漉的立着,衬衫下摆拖在长裤外边,居然还是光脚穿着拖鞋。抬手挠挠额角,他又提了提裤腰,最后打了个喷嚏——反正就是不说话。 虞幼棠向他招手:「你过来坐,门口有风。」 阮明志走到床前灯下,显露出了面目详情——一个眼圈是乌青的,左边颧骨上还结了一点血痂。 一屁股坐在床边,他双手撑住膝盖低下了头。 虞幼棠伸出一只温热的手,满怀怜悯的轻摸他那脸上伤处:「哟,这是怎么搞的?谁打你了?」 阮明志吸了吸鼻子,又一扭头躲开虞幼棠的手,仿佛一只桀骜不驯的小狼狗,气哼哼的答道:「我爸爸!」 然后他就讲述了自己回家后所受到的种种待遇,那态度真是又委屈又严肃。 原来阮明志这两年一直表现恶劣,赖在北平胡混,不肯去南京做一些正务。而阮老爷好容易趁着过年捉住了他,自然也就要对这次子严训一番。父子两个没有一句话是谈得拢的,当即就闹崩了。 后来几日,阮明志照例去见自己那未婚妻,结果又挨了未来丈人的臭骂,未婚妻对他这种不思进取也十分鄙薄。他一怒之下吵着要和女方解除婚约,结果未来丈人通过电话把这事报告给了阮老爷,阮老爷就气疯了! 「他事先也没说话,见面后就这么一拳打了过来。」阮明志一本正经的向前击出一拳:「正好打在了我的眼睛上!」然后他转向虞幼棠:「我家里新赁了一处弄堂房子,是二层楼的,我当时站在楼梯口,结果当场就向后仰着翻滚下来了,楼梯很长呢!」 他抓起虞幼棠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脑袋上:「当时磕的我满头是包,现在还有两个大的没有消。你摸到了没有?」 虞幼棠点点头:「摸到了。」 阮明志把虞幼棠的手从头上拉扯下来握住了:「要不是我大哥拦住了他,他还要追着打我!我一生气,年也不过了,就这么又回来啰!」 虞幼棠侧身靠了床头,歪着身子看着阮明志发笑:「父打子不羞,这也没什么的。」 阮明志经过了四天三夜的纾缓,现在已经不那么愤慨了:「你们都是封建家长制!」 虞幼棠抬腿上了床,扯过被子给自己盖上了:「是,你文明,你先进。」 阮明志气的一扭身,狠狠的去瞪虞幼 分卷阅读32 棠;然而虞幼棠迎着他的目光,笑的悠远而和善。 单方面的愤怒是很难持久的,尤其面对着的又是虞幼棠。阮明志在瞪视片刻后就败下了阵。 翻身爬到床上趴下来,他把脸凑到了虞幼棠面前,先是长久的沉默不语,后来就垂下眼帘低声咕哝道:「我想亲亲你。」 虞幼棠是睡衣打扮,领口半开着,包裹着的身体比丝绸料子更光滑。抿嘴微笑着望向阮明志,他一句话也不说。 阮明志又向他靠近了一点,低头嗅了嗅对方的肩膀——衣服和被褥上都散发着虞幼棠的气息,淡淡的,是一种肌肤的芬芳。 他爱这味道,沉浸在其中的时候他就会热血沸腾起来。 「我……」他支支吾吾的迟疑说道:「我这次想亲亲你的嘴……」 虞幼棠笑着一眨眼睛:「你是拿准了我不会赶你出去,是不是?」 阮明志自作主张的挤蹭上前,当真探头过去,和虞幼棠嘴唇相触了一下。 只是「一下」而已,电光火石那么快,然而两个人一起都立刻红了脸。虞幼棠略显慌乱的抬眼看了他,随即就要把头扭开;而阮明志小心翼翼的伸手过去,好像对待一件瓷器一样,强行捧住了虞幼棠的脸蛋,不肯让他回避。 「再亲一下。」他急切的轻声哀求道:「你张开嘴好不好,我真的只再亲一下。」然后他不由分说的低下头来,果然又将嘴唇堵了上去。 虞幼棠根本无力挣扎反抗,就感到阮明志那微凉的舌尖正在试探着舔过自己嘴唇,带着洁净健康的气息。微微张开嘴,微凉的小鱼游进来,摇头摆尾的一下下开始撩拨他。 阮明志把动作放到了最轻,尽管他此刻更想把虞幼棠按在床上狠狠蹂躏压迫一番。 他知道虞幼棠在仰卧的时候很容易窒息,故而特地抱起了他的上半身,让他可以躺在自己的臂弯里。低下头噙住对方的嘴唇,他发现虞幼棠用牙齿轻轻咬了自己的舌头。 这个小小的回应让他激动了起来——他一手托住虞幼棠的后脑,极尽温柔的轻轻吮吸对方的唇舌,不时的又抬起头停顿片刻,让虞幼棠可以有时间休息呼吸。 「还是不一样的……」他耳语般的低声道:「亲嘴……还是不一样的。」 往日的亲吻,总像是在猥亵一具艳尸,连快感都是孤独而冰冷的;此刻就不一样了,此刻虞幼棠是活的! 阮明志简直和虞幼棠亲热不够,可是虞幼棠很快就在他怀中不安的翻身要下:「放开我……疼……」 阮明志一愣:「疼?哪儿疼?」 虞幼棠蹙起了眉头,极力的侧过身去要背对阮明志:「你那里……硌着我的腰,好疼……」 阮明志这才反应过来——他那胯下一柱擎天,直挺挺的正支着帐篷呢! 他有点儿羞愧了,果然把虞幼棠放置回了床上,然后自己顺势一手捂住了下身,一手掀起了虞幼棠的睡衣下摆。 虞幼棠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忽然毫无预兆的开口轻声道:「以后别亲我的嘴,你不是这样就够了吗?」 阮明志在虞幼棠那赤裸平坦的胸腹处抬起头来,仿佛是感到了无措:「我、我更喜欢——」 虞幼棠忽然烦躁起来,他压下衣襟不耐烦的闭了眼睛:「你不喜欢!」 阮明志也犟了起来,梗着脖子清晰辩道:「我喜欢!」 「不喜欢!」 「喜欢!」 虞幼棠这回欠身直视了他:「你喜欢什么?」 阮明志歪着脑袋答道:「我喜欢你!」 此言一出,虞幼棠没怎的,阮明志自己呆住了。 两人相视片刻,虞幼棠又躺了回去,一边翻身背对了阮明志,一边轻声说道:「躺过来吧,我冷了。」 阮明志现在有点儿发懵,也没主意了,也不倔了,老老实实的就挪到虞幼棠身后躺了下去。拉起被子将两人盖严了,他不知怎的就那么福至心灵,不消吩咐便自动伸手搂住了虞幼棠,把自己那温暖胸膛贴到了对方的后背上——如此搂了一会儿,他收回一只手摸进自己的裤子里,颇为痛苦的攥住了那根不识时务的东西,上下缓缓撸动起来。 做这事情的时候,他不免要流露出些许声息;虞幼棠先不理会,后来听他喘的激烈了,这才转过身来,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阮明志的动作立时僵住了,随即面红耳赤的羞愧起来。注视着虞幼棠的双眼,他觉着自己丑陋不堪,愤懑的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 然而就在此时,他那小腿上忽然传来柔软的触感——是虞幼棠抬起一只赤脚轻轻踢了他。 他向下伸长手臂,将对方那条腿扳上来搭在自己腰间,而后顺势背过手去握住了那只赤脚——攥着,梁着,虞幼棠浑身上下,似乎只有这双脚还不怕玩弄抚摸。 虞幼棠一直这样折磨着阮明志,从精神和肉体两方面双管齐下。后来他困倦了,伏在床上沉沉睡去,阮明志这才得了自由,很没出息的跪坐在床尾,像往常那样把对方的一只脚贴到了自己那下身处。 阮明志做完这一档子事情之后,虽然身心舒畅,然而感觉很是罪恶,十分不安。 他蹑手蹑脚的离了卧室,穿越重重屋门回到自己房中,披着棉被坐在床上思绪万千。 27盛国纲在天津 盛国纲是在初二下午抵达的天津,下火车后他没回家,直接就被他那参谋长接走了。 参谋长姓张,大号叫做张宗耀。和盛国纲一样,要是没人提醒他的身份,大概永远想不起自己还是个军人。张参谋长将盛国纲恭而敬之的请去了利顺德,同等候已久的上下军官们共进了一顿迟来午饭。及至到了将晚不晚的时候,这些人又一哄而走,拥去日租界的花街柳巷中消遣了一番。 盛国纲和参谋长独占一间房屋,相对躺在了在了一张烟榻上。吸过了几个烟泡儿之后,参谋长赶走两人身边的几个姑娘,探头过去压低声音说道:「师座,热河那边已然乱套啦,下面有弟兄不稳,想要过去发点儿财,您看这……」 盛国纲舒舒服服的伸展了身体:「糊涂油蒙了心!要能发上财,老子第一个就去了。老何留下的那几个团长全他妈如狼似虎的,手下人马还多,不说别的,光是那个金焕然就够让我打怵的!」 参谋长琢磨了一下,自己点点头:「我听说金焕然、李世尧,还有那个蓝参谋把致帅他儿子给绑走了——说是热河的大军头都是子承父业,他们既然是互相不服,干脆就捧致帅他儿子算了。」 盛国纲一摆手:「这跟咱们没关系。老何也不是什么好货,当初花言巧语让我带兵跟了他,结果我一点好处也没得着,比当年跟虞嘉棠时混的还惨!」然后他转头伸手一指参谋长:「老子没有跑战场的瘾,咱 分卷阅读33 们就在这天津卫里站住了,比他妈什么都强!」 参谋长深以为然,心悦诚服的继续点头:「是这个道理,师座你说的对!」 盛国纲收回手,仰面朝天交握于腹部,望着天花板思索了片刻,忽然说道:「老何死的正好,要不然金茂生总把他搬出来压制咱们。金茂生这个狗日出来的老王八蛋,迟早我得动一动他!」 参谋长一听此言,立刻把嘴凑到盛国纲耳边,嘁嘁喳喳的耳语起来。盛国纲凝神听着,脸上带了点儿咬牙切齿的微笑,两只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盛国纲和参谋长商量了许久的阴谋诡计,后来在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因为觉着班子里这姑娘都不如人意,便提前乘车离去了。 盛国纲回了家。 进门后是一片安静,只有仆人过来为他脱了外面衣裳,又端上了热茶。盛国纲没什么要人伺候的,所以就让仆人退下了。 独自坐在楼下客室的长沙发上,他端起热茶默默喝着,茶水滚烫的咽下去,不知道最后是流到了哪里去。正在出神之际,身后房门忽然开了,然后一个声音怯怯的响起来:「盛兄……你回来了?」 盛国纲放下茶杯,回头看了来人一样,同时点头应道:「嗯。」 虞光廷穿着一身丝绸料子的睡衣,脚下踩着一双兔毛拖鞋,紧紧倚靠着门框。睡衣是盛国纲的,偏于宽大,他又是一脸的天真懦弱,瞧着就异常的年少幼小:「大过年的,这几天你怎么忽然不见了?我一直等着你回来呢。」 盛国纲面无表情的凝视他良久,心里却是想起了虞幼棠——其实这两兄弟的容貌真是有一点相像,不过也就只是容貌相像罢了。和虞幼棠在一起,他总是不由自主的要心软,要满怀悲悯,仿佛眼里一直含着一泡泪;可是面对了虞光廷,那就全然没有这些复杂心情了。 他觉得虞光廷只是个小玩意儿,小猫小狗似的小玩意儿。 盛国纲毫无预兆的笑了一下,然后向他招了招手:「二爷,过来。」 虞光廷迟疑着,并没有动,他怕盛国纲没死没活的咬他掐他。 虞光廷活了二十年,因为生活中一直没有什么可值得他认真思索的事情,所以他那头脑和心灵没能得到发育成长的机会,浑浑噩噩的就玩到了这么大。 但是尽管他不聪明,可是也绝不傻。他只是不懂——从来不曾学习过,他是一块天然的顽石,什么都不懂。 如果优渥生活能够继续下去,他大概会快乐的糊涂到死;不过花无百日红,他现在没有无忧无虑的资本了。 他惶惶然的和哥哥分了家;惶惶然的去把虞公馆卖成了一座空房;手里刚有了点钱,他又惶惶然的迎来了一大批债主。他虽然在家中不受重视,可在外面始终是众星捧月的虞二爷,所以第一次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堵在家中恶语相向之时,他又羞又愤又怕,吓的当场就哭了起来——幸好还有盛国纲,盛国纲及时赶来,把他救了出去! 从此他便耽搁在了盛公馆——因为再不敢回家,回去也是没法生活,家里连床都没有了。 盛国纲见他不动,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过来!」 虞光廷心惊了,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走,慢慢挪到了盛国纲身旁。 盛国纲向前探身,一把就将他拽到怀里横抱住了:「小二爷,你怎么躲我?怕我了?」 虞光廷垂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搂住了盛国纲的脖子,又向前把额头贴到了对方的面颊上:「你总是让我疼。」 盛国纲那身上一股子脂粉气扑鼻而来,虞光廷熟悉这味道,知道他是去了什么地方。 盛国纲笑着拍了拍他的屁股,又望着他低声说道:「打是亲骂是爱,我还想活吃了你呢!」说完他托抱着虞光廷一跃而起。而虞光廷猝不及防,惊叫着一踢腿,脚上的兔毛拖鞋就掉下去了一只。 拖鞋是毛绒绒的雪白,赤脚是光溜溜的雪白。盛国纲不管那只拖鞋,带着虞光廷就向门外楼上走去。 虞光廷被盛国纲扔在了大床上。 他知道自己又要疼了。仰着脸望向盛国纲,他哭丧着脸一点一点往后蹭:「盛兄……」 盛国纲站在床前,满不在乎的抬手去解衬衫领扣,同时对虞光廷下达了简短命令:「脱了!」 虞光廷怕自己不听话,再被他按在床上撕扯一顿,无奈之下只好委委屈屈的先退下了睡裤——反正这一件是无论如何都穿不住的,不如先舍了它,兴许还能留着上衣充当一层保护。 盛国纲见他战战兢兢的算计着小心眼儿,忍不住笑了,光着膀子弯腰问他:「我走了这么好几天,你那儿还没养好?」 虞光廷见他笑的可亲,又知道他刚跑过胡同班子,就以为他现在性致有限,未必会对自己下死劲儿。大着胆子撩起了上衣,他让对方看自己的胸膛:「上次都被你咬破了。」 他那胸膛现在看起来有些斑斓,都是被盛国纲嘬出来的吻痕,两点乳头虽然不是很肿,可一侧上面结了血痂,的确是受伤未愈的模样。 盛国纲一捏他的鼻尖,微笑逗他道:「你个小骚货,当时可是你让我嘴上用力气的,现在又来怨我?」 虞光廷这样近距离的观望了盛国纲,还是觉得他很英俊迷人。 「盛兄……」他把盛国纲当成了亲人,再一次抬手环住了对方的脖子:「这房子里的人干嘛都不让我出门啊?我想回北平去看看我哥。往年过年我都要回家的,今年我没回去,他还不得担心?我怕他会生我的气呢。还有啊,我又想了想,我还是不要到法院去告他啦,我真怕他会被气的犯病……」 盛国纲温柔起来了,用手轻轻拍打对方的后背:「过几天再说吧,现在要不是有我护着你,外面那帮人能撕碎了你。等过了这阵风头,我送你回家!」 虞光廷眨了一下眼睛,觉着盛国纲虽然性情阴晴不定,可对自己是真的很好。 在经过了一个无比寂寞孤独的新年之后,他飞蛾扑火似的投入了盛国纲所释放出的温暖中。搂着脖子的手臂加了力气,他笨拙的抬腿搭向盛国纲的腰背,像个猴子一样吊在了对方身上。 他骨架子小,虽然不瘦,但也不重。盛国纲见他攀附在了自己胸前,又闭着眼睛不住的用脸蛋在自己肩膀上磨蹭,像是要撒娇一般,就很好脾气的直起了身。 盛国纲用双手托住了他的屁股大腿,带着他在房内来回走了两圈,偶尔上下左右的悠荡两下,故意的吓唬人。 虞光廷死死的抱了他,是在茫茫大海中抱住了一根浮木。 盛国纲哄了虞光廷片刻后,手就不老实了。 托着一半屁股的那只手稍稍向前挪了挪,一根手指悄悄的探到了对方股间。虞光廷立刻就感到了,不由 分卷阅读34 得发出一声带笑的惊呼——而这时那根手指已经抵住入口,打着旋儿的按摩起来。 虞光廷附在对方身上,无法并紧双腿,清晰觉察到了那根手指缓缓侵入体内,几乎戳得他有些疼痛:「不要了!」他惊慌的大喊:「不要了,我们到床上去吧!」 虞光廷担着个荒淫无度、花天酒地的罪名,其实有些名过其实。准确说来,他这人是七分好赌,三分好色。 他要单是好色还好了,胡同班子里花的钱总还有个数目,那赌桌可是个无底洞! 在这场性事的前期,他的确是感到了快乐——盛国纲穿着衣服精神体面,脱了衣服也是一副健美挺拔的体魄,在视觉上就很有美感。 盛国纲把他那双腿抬上来狠狠压下去,以便自己能够痛快淋漓的尽根抽送;而他浑身哆嗦着发热,随着对方每一次撞击而呻吟出声。及至到了最后关头,他恍惚着向盛国纲伸出双手:「盛兄,抱抱。」 盛国纲果然把他用力勒进怀里,下身则是狠命的乱捣一气,顶的他那呻吟声都支离破碎了。 一场完毕之后,盛国纲还搂着虞光廷不肯放,下面那东西虽是泄过一次了,可仍然硬邦邦的埋在对方体内不肯拔出。虞光廷在激情退去之后,觉着腰身酸痛,大腿腿根也被弯折的很不好过,就试探着去推盛国纲;又因他见盛国纲一直是闭着眼睛的,便出言问道:「盛兄,你要睡了吗?」 盛国纲低声斥道:「别动,别说话。」 他以为盛国纲很爱自己,舍不得放手,于是忍痛安静下来。如此过了片刻,盛国纲那边却是忽然开了腔:「我前两天去北平办事,遇到你哥了。」 虞光廷未想到他会没头没脑的谈到这里,就颇为惊异:「哦?这么冷的天,他还出门?」 盛国纲答非所问:「你哥老大不小的了,怎么不见他张罗着成亲?」 虞光廷认为这答案太显而易见了:「他身体不好,总是闹病,怎么成亲啊?」 盛国纲张开嘴微微吐了一口气:「那他不急吗?还是屋里有人?」 虞光廷这回仔细想了想:「不急啊,他没说过他着急呀!他有病,可能就没那个心思了!」 盛国纲咽了口唾沫:「你是说……你哥还是个雏儿?」 虞光廷觉着盛国纲这用词很不妥当:「他、他没办法啊,他有虚弱病的……啊!!」 话没能说完,因为盛国纲毫无预兆的猛一挺腰,把那直撅撅的大家伙直顶进了他的肚子里去! 虞光廷在方才那一场交欢中已经饱足,故而如今再来承受,就有些力不能支。咬牙忍耐了二十多分钟,他就感觉盛国纲那东西沉重的杵进来,一下比一下来的凶猛,撞的自己身体深处十分疼痛。含着眼泪推了对方,他轻声哀求道:「盛兄,轻一点,我好疼啊!」 盛国纲半闭着眼睛,气喘吁吁的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嘘,别说话!」 虞光廷咬住嘴唇,沉默片刻后忍不住喷出一声哭泣,不由自主的伸手向下去挡盛国纲的胯骨:「停一停吧,盛兄,我里面好疼,求求你啦!」 他既是不听话,一定要出声,那盛国纲就让他喊个痛快!抬手揪住一侧乳头拧了一把,他在虞光廷的痛叫声中将手下移,开始下狠劲掐那圆滚滚的小屁股蛋。 虞光廷疼极了,哭嚎着在下方摇头摆尾的乱扭,然而力气薄弱,又扭不出什么名堂,只把盛国纲的心火给扭了上来,愈发捅的狠了。 午夜时分,盛国纲总算是心满意足了,抽身而出后草草擦拭了一下,随即倒头便睡。 虞光廷受了这一场折磨,哭的嗓子都哑了,身上又是疲惫又是疼痛,心中也气苦,哪里还能心无挂碍的入眠? 一丝不挂的下了床,他拖着两条腿走去浴室放了一缸热水。 趔趔趄趄抬腿迈进浴缸,他试探着蹲入水中,用手摸索着去清洗下身,结果就发现自己那囫囵完好的后庭已被干得松松张开,里面灌满了温热精液。 他又羞又愧——先前最恨旁人和他开兔子玩笑,哪知现在真做出了兔子勾当。自怨自怜的一咧嘴,他想要再哭,然而没哭出来。 洗净身体后他穿了睡衣,并没有上那盛国纲的床。他屁股疼,他要赌气,要怀恨在心。当然,等到明早盛国纲给他一点好脸色后,他也许就会情不自禁的立刻尽释前嫌了。 28忍无可忍 虞光廷一脚穿着只雪白的兔毛拖鞋,另一只脚光着,扶着墙一路蹦跳出门,在楼下的客室中找到了另一只拖鞋。 盛公馆虽然温暖,但他衣衫单薄,还是觉出了淡淡的寒意。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他忽然打了个冷战,而后站起来拖着两条腿,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外间。 「喵喵!」他沿着黑暗的走廊一边前行一边轻声的呼唤:「喵喵……是我啊,你在哪里呢?」 十几分钟后他转上二楼,继续压低声音寻找他的新伙伴:「喵喵……喵喵……」 最后,他在走廊尽头的水汀管子下找到了目标——一只淡黄色的小虎纹猫。 小猫是虞光廷在大年三十那天从院子里捉到的。这显然是只走投无路的小野猫,可是瞧着毛皮洁净丰厚,并不狼狈,又仿佛是跑丢了的家猫。 虞光廷穷极无聊,当时一扑而上逮住了小猫,还蹭了自己一身的雪。捧着小猫进入楼内,他用一块点心逗弄的它喵喵乱叫;他开心,小猫也很开心。 在吃饱喝足之后,这猫就赖下不走了。虞光廷怕它带有跳蚤,将它按在水盆里涂抹香皂洗澡,然而猫这东西生性怕水,大惊之下挠了他一爪子。虞光廷一怒,先将它痛拍了一顿,又找来大剪刀,把它那趾甲全部剪掉了。 如此过了两三天,这小猫就成了虞光廷的龙物。家中仆人搞不懂虞光廷的身份,故而也不敢贸然阻拦。 虞光廷现在寄人篱下,且屁股疼,就很觉孤立无援。弯腰把小猫拎起来抱在怀里,他在猫脑门上弹了一指头:「你陪陪我嘛!」 那猫小而温暖,毛绒绒的在他怀里缩成一团,也不叫,只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牙。 小猫太小了,虞光廷分不出它的公母来,只是觉着它那猫脸上带着点儿媚气,应该算是母猫。他从小到大,对于小女孩儿一概全部称为「妹妹」,所以现在捧着那猫,他觉着这也是个妹妹。 他不愿回房去和盛国纲同床共枕,而公馆内又没有预备好的客房。他回到了楼下的客室中,脱下拖鞋瑟缩到了沙发上。双手捧住小猫的前半身子,他望着猫眼睛忧伤的咕哝道:「妹妹,我好想我哥啊。」 小猫细细的喵了一声,两个后爪乱蹬了一气。 虞光廷抱着膝盖,侧身倚靠在了沙发靠背上。小猫趴在他的赤脚上打瞌睡 分卷阅读35 ,肚皮热烘烘的温暖了他的脚趾头。 虞光廷歪在沙发上睡到凌晨,被生生的冻醒了。 这沙发是皮质的,座位上铺着薄薄的锦缎垫子。他迷迷糊糊的把那几张垫子从身下抽出来盖上了。身上冷,两只脚倒还过得去,因为一直在蹬着小猫。 天明之时,小猫醒过来跳下沙发,在地上撒了一点点尿,而后就很欢快的跑走了。虞光廷睡的昏昏沉沉,明明是浑身都寒冷不适,然而因为贪睡,又不肯醒。正值此刻,他在朦胧中感觉有人走了过来,随即身上的垫子被拿掉了,一双手臂将他托抱了起来。 他心里有点知觉,可就是不能醒转。等到真正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 他梁了梁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房中,是躺在了盛国纲的被窝里——当然,盛国纲是早已经离去了。 把脸蛋在枕头上蹭了蹭,他在盛国纲残留下的气息中微微叹息了一声。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种感情属于单恋——盛国纲从来都没有主动向他说过「我爱你」,而这话当年冯希坤在学校里可是追着他说过无数遍的。 除此之外,盛国纲那脾气阴晴不定,说翻脸就翻脸,有时候还毫不客气的出言斥骂他,就差动手殴打了;及至上了床,那更是不顾他的死活,由着性子想怎样就怎样,把他当成班子里的姑娘那样祸害。 虞光廷想回北平看看虞幼棠,顺便休整身心,寻求一点温暖和庇护。可是盛国纲不让他随意出入;而且在发现他私自招来一只小猫后,更是不耐烦的让他立刻把猫扔掉。 「你和你这猫崽子,要滚马上一起滚,出了我的大门就再也不要回来!」盛国纲拿出丘八的做派警告虞光廷:「没有老子出力,你早他妈让人给活吞了,现在还敢上头上脸的和我谈条件?我看你是欠揍了吧?!」 虞光廷被他骂的面红耳赤,抱着小猫扭头就跑——跑到楼上去了。 然而当晚盛国纲从外面回来了,大概是心情好的缘故,忽然又换了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把虞光廷搂在腿上又亲又哄:「我这欠揍的小二爷,你撅着小嘴儿是给谁看呢?」 然后他又伸手捏了虞光廷的下巴,迫使对方转过脸来面对自己。 「哎哟……」在片刻的审视之后,他说了一句真心实意的话:「小二爷可真是漂亮啊!」 虞幼棠也漂亮,不过给人的感觉总是偏于虚幻,不像虞光廷这样活色生香的! 心里一想到虞幼棠,盛国纲的眼神都温柔起来了。 虞光廷也觉察到了他的变化,却又是说不清道不明,只感到对方那神态可亲,好像很龙溺自己似的。 「别扔小猫啦。」他轻声恳求道:「白天你不在家里,又不让我出门,我闷得很,只有小猫陪我呢。」 盛国纲摸索着把手探入他的衬衫下摆,一边向上爱抚一边笑道:「用不用我再给你养一个通房丫头?」 虞光廷认真的指着自己的一侧胸口道:「你摸这边,这边不疼。」 盛国纲听闻此言,当场大笑起来,觉着虞光廷傻的还挺可爱! 这两人很和睦的吃了一顿晚饭,饭后又凑在一起玩笑了一通;然而到了前半夜,这两人在床上却是打了起来。 虞光廷实在是受不了了——昨夜的隐痛还未消退,今夜盛国纲又按着他没死没活的狠干不止。他捱到了极限,在盛国纲将他抱起来改换姿势时,他找到机会狠命的推搡了对方一把。 「不行了!」他带着哭腔大嚷:「我要死了!」 盛国纲猝不及防,险些被他推下了床去;手抓床单坐稳了,他很不耐烦的扑上去拉扯虞光廷,同时不假思索的骂道:「你他妈的给我老实点!小兔崽子!」 虞光廷赤条条的跪在床上,那身体白亮亮的,像条银鱼。惊惶的向后躲了一下,他背过手去捂了屁股,又气又怕的大声喊道:「我不干!你少来欺负我!」 盛国纲性致正浓,忽然中断,感到十分烦躁,纵身一扑就把虞光廷压在了身下:「你他妈少废话,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虞光廷急了眼,在盛国纲的压迫下拼命挣扎,同时气的呜呜直哭;可惜他那点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力气实在不值一提,盛国纲轻而易举的就将他那反抗弹压了下去。 气势汹汹的抬起虞光廷的双腿,盛国纲这回的举动,堪称是彻底的强暴了。 他不由分说的长驱直入,毫无怜惜的奋力冲突。虞光廷处在这样接连不休的蹂躏中,先还能断断续续的哭泣,后来哭泣的力量都没有了,就只剩下气若游丝的呻吟。 事毕之后,盛国纲照例是呼呼大睡。而虞光廷蜷缩在一旁,熬了许久才缓过了这口气。 摇摇晃晃的坐起身来,他探头过去望了盛国纲的面孔,心里冰凉冰凉的,像是浸泡在了雪水里。 当他想起盛国纲对自己的种种保护时,他还是怀有感激的;可是再一想对方往日那种种残暴行为,他就不由得心惊胆战,想要退避三舍。 「我得走!」他暗暗的下了决心:「他太凶恶了,我还是回北平找哥哥想办法吧——幸好还没有真的去法庭告状,否则从此回不得家乡,见不得兄长,我可就完蛋啦!」 虞光廷盘算的很好,盘算完毕后就扯过棉被一角搭了身体,背对着盛国纲睡过去了。 可惜他命运不济,翌日凌晨时忽然发起了烧。盛国纲没理他,自行出门办事,结果中午回家一看,见他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额头热的都烫手,这才有些担心,命人给他穿戴齐整了,扶上汽车送去了医院。 虞光廷在前面走,那只小猫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盛国纲一开始没注意,后来发现之时,那猫已经跟着跳上了汽车中,正扒着虞光廷的裤管要往上爬。 盛国纲依旧没理会——他现在心里有正经事情要考虑,管不得这些猫猫狗狗的了! 29逃之夭夭 虞光廷没得什么重病,无非是受了点风寒,加之心事沉重,内外夹攻之下才发起了同烧。躺在医院接受了一番治疗,又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他在入夜时分清醒过来,就觉着自己浑身汗津津的燥热,感觉上倒是轻松多了。 他所住的乃是一间单人病房,角落处又支了一张小床,上面躺着一个十几岁的小男仆权作看护。室内电灯明亮,那男孩子也没睡,正歪在床边逗小猫玩儿。 虞光廷哼哼唧唧的呻吟了一声:「我渴了。」 那男孩子倒是尽忠职守的,立刻就下了床去给他倒水喝,又恭恭敬敬的问道:「虞先生,您要不要脱了衣服睡觉啊?」 虞光廷这才发现自己还是一身西装打扮,衬衫长裤都没动,只有上衣被脱下来搭在了床尾栏杆上。病房内还算温 分卷阅读36 暖,他穿着这么一身单衣,堪称是不冷不热正适合。 「不脱了。」他萎靡的答道:「我饿,想喝米粥。」 小男仆做奴才做惯了,一点儿脾气都没有,笑眯眯的答应一声就转身推门,探头对着外面轻声说道:「要喝粥呢……外面过两条街不是有家馆子卖粥?」 坐在走廊长椅上的青年,充当看守和杂役的,这时就答应一声,起身下楼买粥去了。 虞光廷在床上枯坐了片刻,还是觉着口干舌燥,然而小男仆出去解手了,他环顾四周,竟是无人可支使。 蹙着眉头掀被下床,他穿上皮鞋亲自去桌旁喝水,然而端起杯子一看,里面却是空空如也。推开房门他伸头东张西望了一番,只见到一名看护妇从面前经过,而小男仆则是无影无踪。 他咂了咂嘴,一时无法,刚要再回床上躺着去,可就在此时,那脑子忽然里警铃大作——周围没人,这不正是自己逃走的好时机么?! 这个念头甫一生出,他立刻就血流加快的激动起来。回身拿起西装上衣随便穿好,他也来不及多想,拔腿便要开跑;这时小猫喵喵的溜到他脚旁,抓着他的裤管要起立,他不假思索的弯腰将它拎起来夹在腋下,然后再不犹豫,推开房门一溜烟儿的就冲进了黯淡走廊中。 虞光廷从未做过这般惊险的事情,一阵风似的冲出医院大门,他伶伶俐俐的跳上一辆黄包车,开口便道:「火车站!」 车夫很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可也没多说话,扶起车把便跑上了路——片刻之后可能实在是太纳闷儿了,这才迎着寒风大声问道:「先生,我说您穿的这么单薄,不冷吗?」 虞光廷这时又惊惧又兴奋,正是神魂颠倒的时候,听闻此言才骤然回归了现实——如今还没过正月十五,满街上的行人还都是棉毛裤厚皮袍的装扮,自己却是穿着一身单衣! 出门的时候太匆忙,他忘记从衣帽架上取下那件厚呢大衣了! 脚趾头在皮鞋里动了动,他随即又发现自己连袜子都没有穿。 他瞬间开始剧烈的颤抖! 虞光廷是个很爱美的人,往年过冬因出入都有汽车,且从来不会去寒窑消遣,所以纵算是数九寒天,也常是内穿单薄西装,外套厚实大衣——如此打扮的好处,就是进入饭馆舞厅之后一脱外衣,直接就能显出他那苗条利落的好身材来。 漂亮的日子过惯了,他就没想到自己还会有今天这么一出!哆哆嗦嗦的把小猫托起来,他把脸蹭到了对方那毛绒绒的脊背上试图取暖。 但是一只小猫崽子,又能有多少热量呢? 路上存了一层薄雪,颇为滑溜,所以车夫跑不快。虞光廷坐在后方座位上,就觉着自己这头脸被寒风刮的十分疼痛,而手脚则是根本没了知觉,身体也渐渐有了僵硬的趋势。 太冷了,他简直要忍无可忍的落下泪来。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冻,他甚至以为自己要被活活冻死了! 虞光廷没能捱到火车站,在半路上就连滚带爬的下了车,因为发现了一家尚在营业的咖啡店——明黄的灯光从大玻璃窗中整齐的映射出来,在这寒冷漆黑的冬夜中,立刻就让他联想到了一大杯热气腾腾的橘子汁。 下车的时候他已经是在哭泣了,泪水凝成了霜,糊在了他那乌浓的睫毛上。他像往常一样把手伸进了裤兜里去掏钱,然而手指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还不如个猫爪子灵活。 他着急了,当真像小猫似的在裤兜里用力一刨,结果把兜内所有的钞票都抓出来拨到了雪地上。幸而那车夫还是个厚道人,知道他这是冻狠了,就蹲下来把那几张零碎钞票捡了起来,留下车费后把余下几张钞票平平整整的塞回了他的衣兜里:「您先生还是多添点儿衣裳再出门儿吧,这时候冷的能冻死人,您这打扮儿不是开玩笑么?」 虞光廷没回答,转身抱着小猫就冲进了咖啡店里去! 咖啡店不大,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几套白色桌椅,也没什么客人。一名衣着洁净的白俄伙计站在玻璃柜台后面,目瞪口呆的望着虞光廷这位不速之客。 虞光廷现在看起来是非常的可怜狼狈——他眼含泪光,脸蛋通红,浑身上下只穿着一套不甚平整的西装,上衣没系扣子,衬衫下摆还雪白刺目的拖在裤腰外面。除此之外,他那鞋带也是长长拖在地上,腋下还夹着个眯着眼睛的小黄猫。 白俄伙计约摸着这人不能是打劫的,于是就用中国话犹犹豫豫的招呼了一句:「先生,欢迎光临啊,您请坐吧。」 虞光廷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果然自找地方坐下了。 白俄伙计走过来送上菜单,同时继续观察着虞光廷,心里就感觉这青年好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流莺,而且还是受过虐待的,漂亮的羽毛都被拔乱了。 虞光廷没看菜单,直接用英文说了一句「咖啡」,然后就把双手交握在一起,用力的梁搓起来。 白俄伙计躬身答应了一声,夹着菜单昂首挺胸的离去了。 片刻之后,白俄伙计端着一只托盘走了过来,盘中放着咖啡牛奶方糖,散发着热汽腾腾的甜香。 虞光廷等的就是这个,如今一见,心都慌了。深深的吸了一口香气,他刚要抬手调制咖啡,不想眼前忽然又多了一只红色的暖水袋。 他沿着托住暖水袋的那只手向上望去,结果就看见了白俄伙计那张和善的笑脸。 虞光廷这回真是感激涕零了。一把接过热水袋,他带着哭腔说了一声:「多谢,你真是个好人!」 白俄伙计站回柜台后面,很闲适的用毛巾擦餐具,偶尔抬眼望一望店中这位唯一的客人,结果就见他用热水袋贴了脸蛋贴胸口,而那只小猫也跟着乱蹭,想要借一点余温。 虞光廷喝了那杯滚烫的咖啡,然后就觉着自己又复苏了。 复苏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衣兜里的那几张钞票拿出来点清了数目——结果是很令人沮丧的,他发现自己如今的资产仅够付账;而即便自己可以忍受寒冷步行前往火车站,那也无钱购买车票回北平。 他没慌张,他自认为还是有办法的。 把膝盖上的小猫放到旁边座位上,他捧着热水袋起身走到柜台前,对着白俄伙计讪讪的笑:「我……我想借用你这里的电话。」 白俄伙计把电话机向他推近了一点,又微笑着一点头。 虞光廷垂下眼帘想了想,从脑海中调出了一长串电话号码。 他想借点钱——不多借,能有路费让他回北平就行,另外还得再让人给他送件厚衣裳来,否则他能冻死在路上。 抄起电话听筒,他在接通之后开始要了第一个号码。 虞光廷认为自己只是走投无路,要寻求一点小帮助而已;而往日的朋友们都那么捧着 分卷阅读37 他,如今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他没想到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真的就是见死不救。 没人敢借给他一分钱——都知道他是个赌徒,如今又欠了一屁股债,而且还和他哥哥分了家,连个仰仗之处都失去了。他反复申明自己只要几十块钱就足够,自己只是想回家,可是他的朋友们各自都很忙,连听他把话说完的时间都没有! 他连着打了十几个电话,连着碰了十几次的壁;脑海中的电话号码一个个的被删了去,最后就只剩下了金光耀和冯希坤两人。 他不敢给金光耀打电话,因为知道金光耀看不上自己,拼命的要把自己和哥哥隔离开来;他也不愿给冯希坤打电话,因为生平最嫌这个人对自己黏黏糊糊摸摸索索。 手握听筒呆站了半天,他还是大着胆子要通了金公馆的电话。 他真的很怕金光耀,在等待的期间里,一颗心竟是控制不住的砰砰乱跳。后来有仆人接了电话,告诉他金光耀不在家。 虞光廷听了这话,不知怎的,竟还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这回他死心塌地了,开始祈祷冯希坤一定一定不要出门。 老天保佑,冯希坤果然在家——他似乎万万没想到虞光廷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乐的在电话中嘻嘻哈哈,声音都变的刺耳起来。虞光廷烦的大皱眉头,然而无可奈何,只得好声好气的请他过来救命。冯希坤听闻此言,当场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虞光廷放下电话听筒,又很有眼色的将电话机推回了原位。向白俄伙计道过谢后,他在晶亮的玻璃柜台前弯下腰,仔细去看那摆放在其中的各色糕饼。 他早就饿了,只是一颗心一直悬着,没有心情充饥。如今暂时有了着落,他打算在冯希坤到来之前先填饱肚子,免得到时还要向人家讨要东西吃。 他口袋里没钱,所以不能由着性子想吃什么买什么,审视的格外认真。白俄伙计一边擦他的大铝盘子一边耐心等待着,毫不催促。 虞光廷要了一块小小的夹心蛋糕,并且提前把帐付清了。 白俄伙计看出他是又饿又穷,而这两天生意又冷清,就很怜悯的对他进行了买一送一。虞光廷没想到自己竟还能遇上这么一位好心肠的善人,就不禁心潮起伏,感慨良多。 他吃了一又四分之三块小蛋糕,余下的四分之一喂了猫。刚刚吃净抹了嘴,忽然外面传来一声汽车喇叭响,然后店门一开,冯希坤带着寒气走进来了! 30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冯希坤是个瘦条条的同个子。他穿着件狐皮领子的长大衣,头上歪戴着一顶厚呢礼帽,站在门口一边喘粗气一边放出目光寻找虞光廷。店子小,他立刻就发现了自己的目标,随即马上愣住了。 「子俊!」他大踏步的走过来:「你怎么——你这是怎么了?」 虞光廷素来对他不假颜色,可如今落魄无着,只好违心相求。冯希坤没觉着异常,他自己却是羞愧难过的了不得,几乎感到了屈辱。抱着热水袋站起来,他不愿正视对方,低着头喃喃答道:「没什么,我想和你借点路费回北平。」 冯希坤也听说了虞光廷如今的境况,只是一直无缘同他见面,如今得了这个机会,哪里肯轻易放他离去?他急急忙忙的解开纽扣脱下大衣,殷勤备至的披到了虞光廷身上,又伸手想要搀对方起身:「现在这样晚,哪里还有去北平的列车呢?况且回北平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先到我那里去,有话慢慢说,好不好?」 虞光廷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因不愿接受他那种连搂带抱式的搀扶,故而自动就站了起来,顺便又捧起了小猫。 「那好吧。」他含羞带愧的嘀咕了一句。 冯希坤乐的脑子里嗡嗡直响,一边后退两步给虞光廷让出路来,一边随手从裤兜里掏出皮夹,胡乱抽出几张钞票往旁边的玻璃柜台上一拍。白俄伙计赶忙说道:「那位先生已经付过账了。」 冯希坤跟着虞光廷向外走去,同时头也不回的一摆手:「小费。」 虞光廷和冯希坤刚出门,那汽车的副驾驶座上便跳下一名随从,伶伶俐俐的转过身来打开后排车门。冯希坤将一只手拍在了虞光廷的后背上,正是忍不住的要微笑,不想旁边忽然遥遥响起一阵杂乱无章的汽车喇叭声,随即一束灯光打了过来。 冯希坤心里没病,很是坦然,而虞光廷却吓了一跳。及至他扭头望过去时,那边车门开关之声砰砰的接连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小二爷,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虞光廷一哆嗦——盛国纲! 盛国纲大模大样的从他那群手下中走了出来,隔着一个相当的距离站住了。抬手摘下礼帽,他礼数周备的先向冯希坤微微一点头:「冯大少爷,过年好啊。」 冯希坤看出他来势不善了,莫名其妙的点头答应了一声后,他随即反应了过来——盛国纲是虞光廷的债主啊! 他运足了气,预备随时保护虞光廷。 然而盛国纲并没有轻易发难,似笑非笑的转向虞光廷,他懒洋洋的开了口:「小二爷,看来你这是攀上同枝儿啦,怪不得走的这么利索!」他抬手一招:「你过来,我和你说两句私房话。」 冯希坤不想让虞光廷乱动,然而一把没拉住,虞光廷已经走过去了。 盛国纲眼望着虞光廷这身打扮,压低了声音笑道:「怎么着?嫌我不够用,要换东家了?」 虞光廷死死咬着嘴唇,不敢看他,也不肯看他——看不了,不能看,看到他的眼睛就难过愤恨的想去死。 盛国纲很轻佻的用手背一蹭他的脸蛋:「可你还欠着我的款子哪!」他把声音又放轻了许多:「你那个小屁股也不值那么多钱呀!」 虞光廷一口气吐出去,简直无力再呼吸回来:「我回北平找我哥要钱,一定还上你就是了。」 盛国纲一挑眉毛,飞快的忖度了一下:「那我们还是同路一起去吧,天晓得你能不能从你哥那里要来一分钱;不如我亲自和他谈一谈……」 虞光廷顿时就苍白了脸,抬头望向盛国纲:「你要和他谈什么?」 盛国纲向他凑近了一点,要吃人似的微微狞笑道:「就谈谈这利滚利的总债务,再谈谈你虞二爷那漂亮的小屁股——光这两样,我看就够你哥死上几回的了!」 虞光廷颤抖着微微张开嘴,欲言又止的喘了两口粗气,随即爆发似的大声哭喊道:「你要逼死我吗?!」他扭着身子狠狠的一跺脚,小孩子一样发出嚎啕的声音:「我还你钱就是了……你要逼死我吗?!」 盛国纲见了他这绝望模样,心中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对方肩膀,他眉飞色舞的告诉虞光廷道:「小二爷,别怕,你当我是在开玩笑好了!」 分卷阅读38 这时冯希坤穿着随从的大衣闻声赶了上来。很护卫的抬手搂住虞光廷,他几乎要对盛国纲翻脸了:「盛先生,这是干什么?你有话就对我讲吧!」 盛国纲当然不会和他讲话。抬手把帽子扣回头上,他微笑着对冯希坤一点头:「我的话已经讲完了,冯大少爷和虞二爷请便吧。」 然后他回身走向汽车队伍,堂而皇之的上车离去了。 冯希坤把虞光廷扶上了汽车。 一路上他对虞光廷问东问西,可虞光廷瑟瑟发抖的低着头,一言不发,只偶尔吸一吸鼻子。 冯希坤偷偷的搂了他一路。 冯家并不是个大家族,尤其是到了冯希坤这辈,干脆成了单传;幸而冯老爷广蓄姬妾,搞得满宅子里全是大大小小的娘们儿,倒也别有一番兴旺热闹。冯老爷年前仕途不畅,一过初二便前往南京谋求新发展去了。而他前脚一走,这冯希坤后脚就成了野马,拥有了无限的自由。 自由当然是很令人快乐的,而在这无比自由之际又能把虞光廷接回家中,那快乐翻了无数倍,冯希坤简直要美疯了! 冯宅阔大,大少爷独占了后方一座二层洋楼,不但自成一统,而且距离冯宅后门很近,出入极其方便。此时汽车直接开到楼下门前,冯希坤就将虞光廷一路又搂进了楼内。 虞光廷在沙发上坐下了,然后就听到了冯希坤的一声惊呼。 他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望向对方,睫毛上还挑着一颗冰珠子——他不知道冯希坤之所以惊呼,是因为看到了他那白里透紫的赤裸脚踝。 肩膀上的大衣自动滑落了,他这才发现自己一边手臂夹着小猫,另一边手臂还夹着白俄伙计的热水袋。小猫老实的就像热水袋一样,毛绒绒的缩成了一只球。 冯希坤很心痛的在他来回走了两圈:「子俊,你这些日子都到哪里去了?如今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虞光廷漠然的垂下头,把热水袋放到身旁,把小猫放到了脚旁的地毯上。 冯希坤让仆人送来厚软的拖鞋,然后又主动走过来蹲下,要为虞光廷亲自换上。虞光廷不用他,自己弯腰脱了皮鞋,将一双冻得红红白白的赤脚插进了拖鞋中。 冯希坤对虞光廷肖想的太久了,随便看到对方的哪个部位,都能不由自主的浮想联翩。仰起脸望向对方那可爱又可怜的美丽面孔,他心潮澎湃,真想扑上去抱住虞光廷亲上一百个嘴儿! 冯希坤理智尚存,并没有真扑上去。他强抑心神,让虞光廷去泡个热水澡驱寒,又很有爱心的让仆人过来喂猫。 虞光廷冻的血都冷了,这时也不再别扭,乖乖的就进了浴室。因为知道冯希坤一直对自己心怀叵测,所以他留了个心眼儿,特地把门给锁死了。 结果洗到一半时,冯希坤果然敲响了房门,说要给他送点热牛奶来喝——他当然不喝! 换上睡衣拉开浴室房门,虞光廷发现冯希坤正倚在墙壁上发呆。两人相视了一眼,虞光廷望着地面问道:「我睡哪儿啊?」 冯希坤笑容满面的一把拉起他的手:「跟我来!」 冯希坤把虞光廷带到自己的卧房中——这房间是一色的西式家具,大铜床上铺着弹簧垫子,坐上去软颤颤的温暖。他将那被子掀开,请君入瓮似的做了个手势:「子俊,来吧。」 虞光廷看了冯希坤一眼,就见他双眼放光的盯着自己,脸上笑得如狼似虎,便不由得有些心惊:「你也回去睡吧!」 冯希坤见虞光廷穿着自己的睡衣,小脸蛋小身板都那么俏生生的,积压多年的一股子欲火就由下而上的爆发起来。上前两步猛然搂抱住虞光廷,他一大口就亲了下去! 虞光廷猝不及防的被他推到在床上,就觉着对方那一张嘴唇在自己脸上拱来拱去,两只手也在自己身上乱梁乱摸——这真是让他感到了极度的厌恶,拼了命的又推又搡又踢又打:「滚开……冯希坤你别碰我!」 冯希坤紧紧的拥住了他,颤抖含糊的说道:「子俊,我真是要想死你了……我的家世你也知道,只要你现在肯跟了我,外人就甭想再找你的麻烦。这么些年了……」他伸出舌头去舔虞光廷的脸:「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道么?」 然后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痛吻。 虞光廷恶心的头皮发麻,好容易奋力腾出一只手来,他毫不犹豫的就抽向了对方那张白脸!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两人都一起怔住了。 虞光廷是后悔,担心自己得罪了冯希坤,会落到被赶出门去露宿街头的境地;而冯希坤捂住一边面颊,盯着虞光廷,慢慢的沉下了脸。 放开虞光廷下床站起来,冯希坤略皱着眉头说道:「你既然是这么的不愿意,那我也不会勉强你。我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你自己再想一想吧!」 然后他转身拉开房门,离去的时候显然是带了一点怒气。 虞光廷用衣袖满头满脸的擦了擦,然后钻进被窝里侧身躺下了。 冯希坤这人没有什么不好的,这一点他也承认,可他就是看不上这个人!旁人都说冯公子风度翩翩,但他向来就没瞧出这人哪里翩翩! 本来就看不上他,他还要过来对自己亲亲摸摸,虞光廷一想到这里,就觉着作呕。 31感情和金钱 第二天,寒冷的上午,虞光廷穿着冯希坤的厚衣裳,抱着他的小猫,兜里揣着两百块钱,乘坐冯家汽车前去火车站了。 冯希坤昨夜挨了个嘴巴,自然是很不痛快,不过今早见了面,他还是尽释前嫌的恭维伺候着虞光廷。没办法,这些年虞光廷一直是他的镜中月水中花,总也不能到手,所以就有了一种可望不可即的神秘感——况且从小到大,虞光廷是越长越好看呢! 待到虞光廷离去之后,冯希坤独自坐在卧室床上,却又后悔起来——他的确是想在虞光廷面前保留一点君子风度,不愿趁火打劫的追逐逼迫对方;然而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伪善来的很没必要! 可惜一切都晚了,虞光廷已经上了火车。 虞光廷把他的小猫藏在了大衣前襟里,坐下的时候稍稍佝偻了腰,尤其不会被外人发现。百无聊赖的把一只手暗暗插进衣襟里,他悄悄的抚摸了小猫的耳朵和脑门,自觉着十分有趣。 玩着玩着,他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事情,当即紧张的低下头,扳着小猫下颏使它仰起头来,同时声音极轻的嘱咐道:「妹妹,你可千万不要在我身上撒尿呀!」 小猫把眼睛眯成两道缝,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 虞光廷百无聊赖,寂寞得很,只好和这小猫继续聊了下去:「妹妹,你长的可真像老虎啊!」 小猫这回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露出了细小的尖牙 分卷阅读39 ,眼睛依旧眯着,猫脸上形成了一个很奸诈的笑容。虞光廷见它这模样怪不好看的,就连忙把脸转向窗外了。 在下午一点多钟的时候,虞光廷到了家——或者说,是他哥哥的家。 他留恋天津的繁华,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此刻站在大门前,他仰头打量了那同大门楣,忽然发现自家竟然破败萧索成了这样,内外都鸦雀无声的,简直好像一座荒宅一般。 他回忆起自己所背的那一身巨债,又对比着眼前这副惨淡家业,心里顿时凄惶起来。想到他那苟延残喘的哥哥就成年卧病在这寂寞地方,他真真切切的自责起来,简直恨不得给自己一记耳光。 「要是这次哥哥能帮我还清债务,我以后一定再也不玩了!」他暗暗的对自己说:「再玩我就不是人了!」 守门老仆很惊讶的发现了站在门外的二少爷,立刻就把他让了进来。虞光廷和这老头子谈了两句家常话,然后就直奔了虞幼棠所居的院落。 虞光廷进房时,虞幼棠正坐在客室内的沙发上吃药。 他一手托着七八粒晶莹闪烁的营养药丸,一手端着个白瓷杯子,万分诧异的抬头望向虞光廷:「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虞光廷规规矩矩的站在他面前,一手下垂,一手托在胸口,大衣前襟开了一个扣子,中间伸出一只小猫脑袋:「哥,我……我没什么事,就是回来看看你。」 虞幼棠把那一小堆药丸拍进嘴里,又接连喝了几大口水。将白瓷杯子放到面前的茶几上,他很狐疑的上下打量着虞光廷,怎么看怎么觉着对方这形象怪异,无论如何不像是回来探亲的。 虞光廷见哥哥盯着自己只是审视,并不说话,就讪讪的开始微笑:「哥,我做了好几个小时的火车,午饭还没吃呢,又累又饿啊!」 虞幼棠管住了自己的嘴,一句也没有多问,只盯着他答道:「嗯,休息去吧。」 虞光廷步步为营,见哥哥没有明显的给自己脸色看,心情就轻松了许多:「哥,我没带换洗的衣裳回来,你有没有新的?我先替你穿一穿!」 虞幼棠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有。」 虞光廷觉着自己在这家里是暂时站住脚了,就立刻前去换了一身崭新的干净单衣,然后在隔壁餐厅中舒舒服服的坐下来,支使仆人去厨房给自己拿吃拿喝。 阮明志这时穿过院子走进了客室,见虞幼棠拄着手杖站在沙发后面,正低着头若有所思,就出言问了一句:「你家二爷回来了?」 虞幼棠一点头,心里隐隐猜出这弟弟大概是回来躲债的——太平时期在天津花天酒地,捅破天了又跑回北平来伪装可怜,这一点实在是太可恨了! 「明明是分了家的,没想到这样还是甩不开他!」 思及至此,虞幼棠登时就生出了一肚子的闷气!然而抬头望见墙上挂着的一本黄历,他忽然发现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了——正月十五,唯一的亲人肯回家,总是件好事情。 虞幼棠自认并不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可是对待虞光廷,他是不由自主的就要阴晴不定。 他欢迎弟弟,可是不欢迎弟弟身后的那笔巨债。面对着强颜欢笑的虞光廷,他表现的和蔼而淡漠,一句闲话也不肯多问,生怕一个不慎戳破了对方的泪囊,自己会被那滔滔苦水给席卷而走。 虞宅的空气是这样的温暖而安逸,虞光廷察言观色的窥视虞幼棠,眼看着他坐在沙发上喝酒,吃药,读——读着读着就闭上了眼睛,这是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也不像睡,倒仿佛是无声无息的死去了一般。 睡了许久后他骤然清醒过来,这时他的身体已经向下溜去,软骨病人似的歪斜瘫着,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嘴唇却又嫣红的刺目;垂死挣扎似的奋力扑腾了两下,他气喘吁吁的坐正了身体。 虞光廷捧着小猫坐在一旁,简直不忍看他这副病弱模样。 可随即他就听见这哥哥轻声说道:「老二,你在这儿傻坐着干什么?我房里有好橘子,你自己去吃。」 虞光廷在未开电灯的暗淡房间中低下头,心里难过的不得了。他想哥哥其实真是个好哥哥,哥哥从小到大活得一直都这么受罪,可现在自己还要雪上加霜的闯祸! 虞光廷心事重重的蹲在虞幼棠的卧房中,食不甘味的将一瓣瓣橘子塞进嘴里。小猫仿佛是很怕橘子皮味道,这时就身轻如燕的蹿到了门口,先是「喵」的叫了一声,因见虞光廷不为所动,便转而趴了下来,百无聊赖的开始舔爪子。 虞光廷那内心煎熬了许久,可硬是不敢将那债务一事提讲出来。 他不说,虞幼棠更不敢问,兄弟两个打哑谜似的吃了一顿晚饭。虞光廷在近些年来第一次留意了虞幼棠的饮食,结果就看见他对着一小碗肉末粥,慢慢的吃下几勺便算是一餐。满桌子的丰盛菜肴,全没有他的份儿。 当晚,虞光廷并没有回到为自己准备出来的房间中休息,他自作主张的跑到了虞幼棠那里,鸠占鹊巢的脱衣服上了床,诚心诚意的把个脑袋伸出被窝道:「哥,我给你暖被窝吧!」 虞幼棠站在床边,先是惊讶,后来惊讶归于平静,他很突兀的微笑了一下:「不必,这屋子不冷。」 虞光廷是真心想要对他作出一点关爱,所以只要他不翻脸,那就绝不肯下床离去。虞幼棠见他赖着不走,几乎有些心惊,然而脸上依旧镇定:「那好,等床上暖和了,你再回去吧。」 虞光廷侧过脸仰望着虞幼棠,脸上还笑着,可是眼神里情不自禁的要透出一股子悲伤——他是很少悲伤的人,只是情到此处,不自禁。 虞幼棠也觉察到了,可他依然是不问。 虞幼棠自去洗漱了一番,而待他回来后,虞光廷就向旁边一翻身让出地方,又微微掀起了被角唤道:「哥,上来啊!」 虞幼棠这回没有再次出言驱赶。低头解开长袍纽扣,他坐在床边动作迟缓的换上了睡衣。 虞光廷一直盯着他的背影——他年轻的兄长,肌肤是软的,骨骼是脆的,身体没有热量。 虞幼棠关掉了床头的壁灯,房间立时变成了一片漆黑。 兄弟两个并排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互不触碰。 债务的数目在虞光廷那舌尖上打了几个滚儿,终于是被他卷回喉咙中咽了下去。两根手指在棉被下面模仿了走路的动作,他试试探探的摸过去,松松握住了虞幼棠的一只手。 虞幼棠一直是没有声音,连气息都轻不可闻。虞光廷并未打算能得到他的回应,然而手上微微的一暖,是哥哥回握了他一下。 毕竟是兄弟啊! 虞光廷仿佛是第一次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小心翼翼的翻身面对了虞幼棠,他伸手去扳了对方的肩膀,又可怜巴 分卷阅读40 巴的唤了一声:「哥。」 虞幼棠随着他的力道转过身来。 虞光廷像个走投无路的小孩子,绝望的想要把脸埋到哥哥胸前;可他这哥哥是只能被拥抱,不能被依靠的! 这时虞幼棠慢慢的抬起手,摸了摸虞光廷的短头发,然后就将手臂环住了他的后背。 虞光廷顺势把鼻尖拱到了哥哥的颈窝里,在温暖而芬芳的气息中闭上了眼睛,一颗心冰冻了又融化,愈发的一塌糊涂了。 虞幼棠搂着虞光廷——他记得大概是在十二年前,兄弟两个也曾这样相亲相爱的拥抱过。 那年虞幼棠病的很重,家里连棺材都预备好了。虞光廷才九岁,一天夜里就跑过来上了他的床,涕泪横流的苦苦哀求,让他发誓保证不死。 那次虞幼棠是九死一生的挺了过来——然后两个人日益成长,就开始各怀心思了。 无非就是为了钱。不知道那些穷门小户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反正他们虞家兄弟一提到钱,就立刻憋起了一股子要反目的劲头。 虞光廷的气息热烘烘的扑到虞幼棠那颈窝里,虞幼棠低头嗅了嗅对方的头发,知道在这世上,自己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虞嘉棠不算,虞嘉棠已经死了,留下来的只是一具躯壳。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他们的感情在金钱的重压下四分五裂;长久以来的隔阂已经在他们之间滋生出了一张薄膜,一张钞票那么厚的薄膜。 这薄膜或许是一捅就破,可是又有谁敢来捅破?! 虞幼棠闭上眼睛,感到了一种无能为力的伤心。 虞光廷把身体紧密的贴向了虞幼棠。这些天他饱受蹂躏,只在此刻感到了温暖和安全。 眼热鼻酸的挤出一滴眼泪,他偷偷把泪水蹭到了虞幼棠的睡衣领口处。伸过一只脚去拨弄了哥哥的脚趾头,他闷声闷气的说道:「哥,我以后一定学好,我要是再去赌钱,你让金光耀打死我好了!」 没有回应。 虞光廷轻轻一蹬虞幼棠的脚背:「哥?」 哥哥睡着了。 虞光廷叹了口气,也闭上了眼睛。 32正月十五 虞光廷一贯好吃懒做,如今既然已经填饱了肚皮,又自认为入了保险箱一般安全的境地,就缩在这柔软温暖的被窝里,搂着他哥哥呼呼大睡,直到日上三竿之时才睁开了眼睛。 虞幼棠在午夜时分起床看了会儿,又喝了半瓶酒,如今正在补眠。虞光廷见他睡的安稳,自己又懒得起床,便轻手轻脚的重新拥抱住哥哥,且半躬了腰身,把脸埋在了对方的胸前。 虞光廷发现他哥哥身上很有一种肉体的芬芳,就把虞幼棠那睡衣前襟的扣子解开了两个,以便自己可以将鼻尖拱进去轻轻的嗅。后来虞幼棠醒了,他也不肯改换姿势,就这么小狗似的闷闷问道:「哥,今天是正月十五,金光耀会来看你吗?」 虞幼棠侧身躺久了,半边身体都麻木的失了知觉。沉重的向旁边翻过去,他半瘫痪似的仰面朝天了:「正月十五,他应该要陪他叔叔。」 虞光廷登时松了一口气。他生平最怕金光耀——不掺杂任何情绪,就是单纯的怕! 他一直觉着对方像只戴了眼镜的老虎,自从分家时在金宅挨了那两下子打之后,这种印象就愈发根深蒂固了。 可是尽管没有金光耀,但那债务数目在他舌尖翻翻滚滚的,仍然是不能冲破牙关。 「今天过节……」虞光廷自己在心里暗暗忖度着:「明天再和他说吧!」 和新年相比,正月十五这一天是喜庆不减,而热闹更盛。虞幼棠吃午饭时并没有见到阮明志,出言一问仆人,才得知他是独自出门逛大街去了。 这当然是很合情合理的行为——阮明志,一个二十多岁、活蹦乱跳的小伙子,理应在这一天出去东走西跑的瞧瞧热闹。虞幼棠虽是常年的病病歪歪,然而却是最看不得病人。他希望身边的人都健康活泼,自己也好从中感受一点生命的热气。 午饭过后,虞光廷把小猫抱过来放到沙发前的地毯上,向虞幼棠展示自己这只龙物:「哥,你看它好不好看?」 虞幼棠对于猫狗向来没有兴趣,不过是碍于弟弟的热情,不得已要放出目光扫上一眼:「好看。」 虞光廷席地而坐了,把小猫抱进怀里掰开后腿:「哥,你说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虞幼棠这回连眼珠都没转,盯着手中直接答道:「不知道。」 虞光廷低下头细瞧:「我也看不出来呢,可我觉着它是个妹妹。」 小猫大概是并不情愿仰面朝天,所以一个鲤鱼打挺的翻过身来,在虞光廷的怀里蜷成了一团,连尾巴也随之卷起来了。虞光廷把手插进它那肚皮下面,试图感受到对方那细小的肋骨——正是摸索的有趣时,房门忽然开了。 一名仆人气喘吁吁的走进来,心急火燎的禀告道:「大少爷,二少爷,门外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人,说是二少爷年前欠了他们的钱没还,现在讨债来啦!」 虞光廷当即猛一颤抖,脑子里像炸了一声惊雷一般;手指上随之用了力气,捏的小猫尖叫一声跳跃了出去! 痴痴呆呆的抬起头望向虞幼棠,他迎上了哥哥当头射过来的冰冷目光。 虞幼棠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神情漠然平静。 其实他早就知道虞光廷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绝不会白白回这寂寞无趣的老宅。昨夜他几乎被所谓的兄弟亲情感动了心肠,然而并没有什么亲情。 从来就没有什么亲情,弟弟只是被债主逼的无处立足了,仅此而已。可今天是正月十五啊,他这苟延残喘的人,天知道还能过上几次正月十五? 虞幼棠没说什么,只伸手摸到手杖握住了,欠身作势欲起;但还没等他真站起来,窗外院内骤然响起了一阵惊叫喧哗,原来是那帮债主们逼着老门房带路,一窝蜂的冲进来了! 虞家虽然这些年一直是在走下坡路,可在人前还能够维持着相当的体面。如今虞幼棠眼看着前方这群一拥而入的不速之客,就觉着自己这苦心维持的体面已经成了块挂不住的遮羞布——虞家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虞光廷这时倒是动作麻利得很,一跃而起就跑到了虞幼棠身后。 幸而来人虽是气势汹汹,可是领头之人,一位长袍马褂的中年汉子,倒还和气。抬手摘下头上的獭皮帽子,他先是对虞光廷一点头,然而转向虞幼棠,很有分寸的微笑问候道:「虞二爷我认得,那您一定就是虞大爷了吧?真是的,哈哈,两位虞先生,这个时候来府上叨扰,实在是对不住啊,可是没辙——」他又看向了虞光廷:「虞二爷,抱歉,我又来了,不是我有来烦人的瘾,只是您欠我们老板那么一大笔款子,年前我就催过, 分卷阅读41 虽说当时是让盛师长给挡回去了,可话又说回来,那买卖也不是谁自己家的,盛师长,是,入了股子,也有面子,可咱头上还有位大老板不是?所以啊,我苦心劝您一句,这款子啊,该还就还吧,您今天拖到明天,明天拖到后天,只能是利滚利越滚越多,总不能说会给拖黄了不是?」然后他又笑对了虞幼棠:「虞大爷,对不住,您大概根本就不认识我,但这里头的事情,您可能是略微知道一点。是,我知道您二位是两家儿,可虞二爷毕竟是您亲弟弟啊,再说虞二爷当下的确也是在您府上啊,所以啊,我们这弟兄几个只好是,哈哈,没皮没脸的找上门来了,您多包涵啊!」 平心而论,这汉子说话句句在理;虞幼棠听在耳中,根本无可辩驳。转身回头望向身后的弟弟,他无话可说。 虞光廷面红耳赤的低着头,简直不敢和他对视。 虞幼棠坐正身体,对那汉子轻声说道:「你先生请坐,我这就和家弟去商量一下。」 那汉子就近走到一处沙发前,果然一屁股坐了下来:「哎,好,您二位慢慢谈,不过我那院子里还站着十来号人呢,外面冷啊,您行个方便,给他们也找间屋子暖和暖和吧。」 虞幼棠点点头:「好。」 虞幼棠把所有的力气都运到了双腿上,咬着牙猛然站了起来,然后拖着手杖绕过沙发,迈开步伐就向隔壁走去。虞光廷从来没见他哥哥走的这样利落过,怔了一下赶忙跟了上去。 在一股子悲愤火焰的炙烤下,虞幼棠快步穿过几间房屋,进入了自己的卧室。 他停在了墙角处的西式立柜前,没有支使任何人帮忙,自己就踮起脚伸长手臂,将放置在柜顶的一个半大皮箱硬往下拖——皮箱或许是有点份量的,在虞幼棠那一拽之下翻滚而下,「砰」的一声就砸到了他的头顶上。 虞光廷惊叫一声:「哥——」 虞幼棠随着这一砸的力道,当即委顿着坐倒在地,然而既未昏迷,也未呼痛。喘着粗气扭身爬到床头矮柜前,他打开柜门,一只手颤抖着从中摸出了一把小钥匙。 虞光廷真的害怕了,走上来要去搀扶虞幼棠:「哥,你怎么了……你别这样,你骂我打我好了,你……你说话啊!」 虞幼棠虚弱的从他怀中挣扎出来,而后不管不顾的爬回皮箱前坐起了身。 双手哆嗦着打开皮箱暗锁,虞幼棠抬起箱盖,虞光廷就见里面一边整整齐齐的摆着些许信封,里面大概装的是地契存折;另一边则是放着一本影集。 「哥……」他又唤了一声。 虞幼棠抽出最底下的一只信封,打开封口后从中倒出一张折好的字纸。仰起头将其递向虞光廷,他这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是从胸腔里传出来的嘶哑气流:「天津,你那房子的房契……把房子给他们抵债……你搬回来住……」 虞光廷眼看着他哥哥送上房契的那只手,却是迟疑着不肯接,同时焦虑羞愧的落下泪来:「哥……」他抬手抹了抹眼睛:「哥,那幢房子……不够。」 虞幼棠登时变了脸色,另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按到了胸口处。难以置信的仰望着虞光廷,他花了很大力气去发出声音,然而吐出来的却只是一阵轻如风的气流:「不够?」 虞光廷抽泣着垂了头。 他趔趄着站起来,眼睛都红了,字字清晰的又问了一次:「不够?」 虞光廷吓的后退了一步,痛哭流涕的终于说了实话:「我把房里的家具全卖了,还了一些零碎债务。余下的大头,因为当时盛国纲说能帮我顶,我就没再管——结果利滚利的到了现在,就算是卖房也不够了……」 虞幼棠一口一口的深吸着气,事到如今,他那语气反而变得异常柔和起来:「老二,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虞光廷低头盯着脚下地毯,眼泪珠子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滴:「哥,我算过,天津的房子大概能值个八九万,你再给我添上个三四万,那我就能把债还个干干净净了!」说到这里他哽咽了一声:「哥,求你帮我这一次吧,我以后一定学好,真的!」 虞幼棠闭上眼睛摇晃了一下,就觉着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一颗心在胸腔里跳的又轻又快,气息呼出去后,全然无法再收回来。 将那张房契掖进了虞光廷衬衫胸前的口袋里,他无力的一挥手,挣命一般挤出了干涩喑哑的声音:「虞光廷,你给我滚。」 然后他身体一歪,整个人就脱力似的向地上栽去。 33两散 虞光廷吓坏了。 虞幼棠那昏倒的姿势实在吓人,直挺挺的就栽了下去。他上前一步扶住了哥哥,嘴里含糊的哭喊着,六神无主的满心惊惶。 「哥,哥!」他以为自己是把虞幼棠给活活气死了,不禁要魂飞魄散的连声呼唤——从来不敢和这哥哥吵架,怕的就是这个,然而最后还是落了这样的结果。蹲下来搂抱住虞幼棠的上身,他拼命梁搓着对方的前胸后背:「哥,你醒醒啊……」他涕泪横流的开始转向门口大喊大叫:「来人啊,医生呢?我哥要死了……呜……」 医生不在,出门逛大街去了。 还是几名做久了的仆人赶进来,先把虞幼棠抬到床上,然后又狠狠的掐了他的人中,一边呼唤一边救治;其中一名年长老成的,见虞光廷扎着两只手站在一旁,满面泪痕的只是旁观发呆,就出言建议道:「二爷,劳驾您给医院打个电话吧,大爷这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 虞光廷「噢」的答应了一声,立刻要走,走到门口又慌里慌张的折回来了:「哪家医院?号码是多少?」 那仆人「唉」了一声:「电话机旁的簿子上都写着呢。」 虞光廷一边快走一边用衬衫袖口擦拭脸上涕泪。待他走进客室之后,那坐在沙发上等候的中年汉子就向他一笑:「虞二爷,您筹来款子了?」 虞家的电话机安置在客室墙角处的一架同脚桌上,虞光廷刚想抄起话筒要号码,听闻此言后心中一痛,不禁转身走到债主面前,将胸前口袋里的那张房契抽出来送了过去,同时用还带有哭腔的声音吐出两个字来:「这个。」 那汉子接过房契展开一看,面上神情毫无波动,只是和气的半笑不笑:「虞二爷,您这房子打算作价多少?好像还是有点儿不大够吧?」 虞光廷垂着头答道:「我只有这些了,你再多要,也就只能要下我这条命了。」 汉子一笑,毫不动容:「您这话说的就不大对劲了。这不是我想多要,您这债务摆在这儿,您少给一个子儿,我回去就没法儿交差;您多给一千万,那也落不到我手里来;我还不就是个跑腿儿办事儿的么?」 虞光廷吸了吸鼻子,又要落泪:「我真的没有钱了,我哥 分卷阅读42 哥听我欠了这么多债,刚才已经气的晕过去了,我这就要给医院打电话呢!」 汉子听到这里,面目表情倒是变了一变:「唉哟……令兄都气晕过去了?」他捏着房契思忖着答道:「虞二爷,我们只是来讨债,不是来逼债;还请您让令兄把心思放宽些吧。至于您——您既然能把房契拿出来给我们,说明您也不是那要赖账的人,这样,我们弟兄从今儿起就叨扰不走了,什么时候您拿出了钱,我们什么时候回天津,好不好?我们也不多吃多占,喂饱就成,您也甭急的要死要活,慢慢筹钱,筹够了算,好不好?」 虞光廷如今是一点儿主意也没有了,听到这些人要常驻不走,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是茫茫然的害怕。而正值此刻,外间忽然起了一阵喧哗,有仆人大声喊道:「金先生来啦!」 房内众人立时一起扭头望向了窗外,隔着一层半蒙了霜的玻璃,就见一名西装打扮的男子大踏步走入院内,后方跟着三四个同样装束的青年,皆是双手各拎着四五只大礼盒,仿佛是专程送礼来的。 金光耀在刚到虞宅时,就从门房口中得知里边出了事情。此刻他在仆人的引领下来到客室门前,也没多说,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寒气凛凛的探身进房,他摘下凝结了雾气的眼镜,一边眯着眼睛环视房内,一边随手掏出手帕擦净了镜片。 重新戴上眼镜,这回他一眼叨住了虞光廷——然后又立刻移向了房内的陌生来客们。 「嗬!」他终于开了腔,嗓门是相当的大:「行啊,胆子不小,要债要到我这儿来了?!」 那汉子这回立刻就站起来了,依旧是一团和气:「哟,这不是金少爷吗?您过年好哇?」 金光耀上下打量了对方:「你认识我?很好,省得我废话了。你哪儿来的啊?」 那汉子看了虞光廷一眼,并不正面回答:「金少爷,您别误会,我们就是来找虞二爷结一笔债务,没别的意思。」 金光耀立刻冷笑一声:「那不还是要债的么?要债可以——」他大踏步走到虞光廷身前,伸手一把薅住了对方的衣领,不由分说的就把人拎起来往汉子那边一搡:「冤有头债有主,我把人给你,要杀要卖你冲他去,别留在这儿耽误我过节!」 虞光廷被他推了个趔趄,可也只惊叫了一声,站稳之后丝毫不敢反抗。 那汉子显然是无意去杀去卖虞光廷:「金少爷,您误会了,我们都是正经生意人,就是想要把钱讨回来,绝不会做什么打打杀杀的事情。现今这虞二爷身上分文没有 ——」 金光耀很不耐烦的一挥手:「我管他有没有,反正你和他都赶紧给我滚!」然后他揪着后衣领把虞光廷又给拽了回来:「你哥呢?」 虞光廷被他吓的魂飞魄散,竟连声音都哽在了喉咙里,只会伸手指向隔壁:「他、他、他在房、房里……」 话没说完,他被金光耀再一次的推回去了。 虞光廷,以及那汉子,还有汉子的随从,被金光耀等人接二连三的撵出了房去。那汉子揣着一张房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仿佛一直是在犹豫着要不要翻脸。金光耀进房之前曾命人打电话去报警,如今果然也有一名警官带着一队巡警赶过来了。 在此种情况下,那汉子带着二十来名随从,在颇有胜算的情况下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十分和平的退了出去。 虞光廷没地方去,又绝没有跟着债主同走的道理。孤零零的在院内站了一会儿,他觉着实在是怪冷的慌,就试试探探的又回了房。 金光耀已经不在客室内,他所带来的礼物被靠着墙边放置了,是同同低低的好几摞美丽盒子。 金光耀走去了虞幼棠的卧室。 他先以为对方是不堪其扰,所以回房躲了清静;然而进门一瞧,他发现满不是那么一回事! 房内一片狼藉,地上大开着一口皮箱,虞幼棠瘫在床上,旁边围着几名惊慌失措的仆人。 快步走到床边,他也心惊起来:「这是怎么了?」 有仆人小声答道:「大少爷被二少爷给气着了,刚才都没了知觉,现在这是刚醒。」 金光耀立刻着了急:「那怎么不往医院送?」 仆人压低了声音作答:「二少爷说他去给医院打电话,现在……这正等着呢。」 这时床上的虞幼棠传来了动静:「不用去……」他半闭着眼睛,气息奄奄的开了口:「我躺躺就好了……不用去……」 金光耀久陪着这个病人,也有点成了医的势头。他见虞幼棠仿佛是缓过这口气了,又念着外面天寒地冻,就也不再提出门去医院的事情。 下令让仆人退出去后,他坐在床边弯下腰,因怕自己身上有寒气,所以还不敢凑得太近。 「你傻啊?」他轻轻的发出了埋怨:「你为那么个东西把自己气成这样?」 虞幼棠睁开眼睛望向金光耀,又颤巍巍的抬起手,仿佛是要抓住什么。金光耀会意了,立刻接住了他的手握住:「你放心,我已经把那帮混蛋全赶出去了!」他侧过脸用嘴唇亲了亲虞幼棠的手背,哄小孩子一样发出柔软和善的声音:「好啦,没事啦。我是特地过来陪你过节的,这几天我都陪着你,等我回天津了,你也跟着我一起走,好不好?」 虞幼棠奋力的攥住了对方的手指,气若游丝的唤道:「金哥……」 金光耀深深的俯下身去,用双手托起了虞幼棠的上半身,小心翼翼的搂进了怀里:「别怕……」他耳语一般低声的安慰道:「有我在呢,你什么都不用管。」 然后他扭过头亲吻了对方的面颊,那触感是热热的,软软的。 虞幼棠大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他想自己这回是真管不得了。人各有命,自己过活去吧! 金光耀对虞幼棠低声抚慰了许久,后来见他渐渐平静下来了,就展开被子为他盖好,而后借故走出卧室,进入了客厅。 虞光廷抱着他的小猫,孤单单的正坐在沙发上发呆,忽见金光耀走过来了,就吓的一个激灵站起来,下意识的便后退了一步。 金光耀在他面前停在脚步,将手臂环抱在了胸前,又缓缓的一点头:「你小子行啊,我一眼没看住,你他妈的又跑回你哥这里来了!」 虞光廷不敢和他分争,低下头斜眼望着别处,同时又退了一步。 金光耀看了他这孬种模样,心中愈发厌恶。毫无预兆的扬起手,他运足力气,一巴掌就抽到了对方的脸上! 「啪」的一声大响。虞光廷猝不及防,纸人似的就向旁边栽了过去,小猫也脱手而出的扔掉了。 下一秒,他和猫一起叫了起来! 金光耀不怕虞光廷叫,他揪着头发把这位小二爷拉扯起来,硬生生的拖到了门外。虞 分卷阅读43 光廷急了,也想要挣扎抵抗,然而险些被对方一脚踹断了气。 他很少挨打,更不会打架,在金光耀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于是就连滚带爬的想要逃跑,然而金光耀追着他打,拳脚都夹着风声。他哭泣,他躲闪,他求饶,他最后被金光耀拦腰抱起来,扔到了虞宅大门外! 像一袋粮食一样,他沉重的摔在了结着薄冰的街面上,痛的爬不起来。 金光耀缓步而行,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 伸手捏住虞光廷的下巴,他很清晰的慢慢说道:「虞二,记住了,从今往后不许你再去见幼棠,更不许和他再有瓜葛;否则一旦让我知道了,我就真宰了你!」 拍了拍虞光廷的面颊,他这回同同大大的站了起来,又冲着对方的腹部狠踢了一脚:「马上滚!别赖在这儿给你哥丢人现眼!」 然后他就转身走回院内,又命老门房牢牢的关严了大门。 虞光廷在冰地上趴了许久——不是他耍赖,他浑身的骨头都在疼痛,他真的是起不来了。 他闭上了眼睛,那一刻真是宁愿自己就这么死去算了。然而一点小小的份量压迫了他的肩膀颈部,是小猫不知何时跟随而出,像往常一样跳上来用舌头细细的舔他。 「妹妹……」他哑着嗓子低低唤道。 小猫仿佛是通了人性,立刻就娇声娇气的「喵」了一声。 虞宅正门对着的乃是一条小街,少有行人来往。虞光廷在身体疼痛稍缓之后,艰难的爬了起来。 手里抱着他的小猫,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自家门前。 对着面前的两扇黑漆大门,他抬起手作势要敲——然而未等手指触及门板,他却又止住了这个动作。 他不敢敲,他知道他哥哥已经被他气坏了,他还知道金光耀不可能容他进门;纵是这一声敲下去,也无非是再换来一顿暴打而已。 他在虞宅门前的青石台阶上坐了下来。 天上飘起了小雪花,他衣着单薄,可并没觉着冷,只是心里空空荡荡的,仿佛天地都没了,只有无尽的虚空中悬着一个自己。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几条街外的遥远处传来了零星的鞭炮声音,爆出了点点节日的狂欢气息。虞光廷打了个喷嚏,而后一手撑着台阶,费力的站了起来。 他想自己得走了,虽然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可的确是应该走了。 于是他就沿着小街渐行渐远,怀里抱着他的小猫 34失望的盛国纲 杜参谋——也就是那位被金光耀从虞宅里活活撵出来的债主,捧着他的水獭皮大帽子,很舒适的坐在西车站食堂里吃大菜。 一名随从带着冷风走进食堂,一眼瞧见了他,就赶忙走过来弯腰禀报道:「杜爷,方才一共到站了三趟列车,我都看了,并没有咱们师长的影子;现在换小李他们往出站口去了。」 杜参谋用餐巾擦了擦嘴:「你们轮班给我看着,反正师座今明两天必到北平。谁敢给我看漏了,我整死谁!」 随从连连答应,然后出门把等候在外的伙伴们呼唤进屋,也围了张桌子吃喝起来。 杜参谋吃饱喝足之后,没敢轻易离开,点了一杯咖啡慢慢的喝,一边喝一边摩挲着他的皮帽子。平心而论,他今天虽然没有圆满完成任务,但此刻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在天色擦黑的时候,小李等人不负众望,把盛国纲从出站口给截住了! 盛国纲穿着一身笔挺崭新的海勃绒长大衣,头上扣着一顶同样崭新的粗呢礼帽,身后就带了一位张副官。张副官打扮的也挺摩登,双手还抱着一个大锦缎盒子,里面躺着一根从吉林弄过来的老山参。 杜参谋从食堂中迎了出去,拎着他心爱的大帽子是又鞠躬又陪笑:「师座,属下无能,没把事儿办明白,您老人家给我两巴掌吧!」 盛国纲莫名其妙的望着他:「你……你这是让人家给撵出来了?」 杜参谋一躬身:「师座同见,这都让您给瞧出来了。」 盛国纲摘下帽子,忍不住挠了挠头:「谁把你们撵出来的?总不会是虞……幼棠吧?」-` 杜参谋再一次躬身:「那不是,虞先生这个……的确是斯文,不过我们没想到这金茂生他侄子下午忽然来了,他侄子那脾气霹雳火爆的,而我们呢,谨记师座教诲,不敢在虞家动武,结果就那什么,被轰出来了。」 盛国纲把帽子重新扣回脑袋上。双手插进大衣兜里,他对着杜参谋一挑眉毛:「找个地方,你慢慢说。」 盛国纲在北京饭店内下了榻。 此刻他身处一间温暖明亮的豪华房屋中,端端正正的坐在一把沙发椅上;杜参谋拿着他的大帽子,垂手站在前方,有条不紊的做着自我辩护:「师座,我这张嘴,您还不知道么?从来就不会说重话啊。今天在虞家,您要是不信,可以把虞二爷找过来对质,我那真是——句句和气,没有半个字儿冲突过虞家大爷。他之所以会晕倒,那明明就是被虞二爷气的。当时是他带着虞二爷进屋去拿钱,进去就没了影儿,后来虞二爷哭天抹泪的拿着张房契出来了,说是他哥听他欠债太多,气晕过去了。」 盛国纲双手扶着椅子把手,头都不抬,翻着眼睛向上看杜参谋:「是么?」 杜参谋笑的都快哭了:「可不就是么,师座,我敢和您说谎么?本来除了虞大爷晕倒之外,其它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我们都是一心等着您呢,哪知道半路杀来个金大少爷,疯狗似的进门就咬,我们没辙,这才撤退了。」 盛国纲垂下眼帘,黑眼球也随之转向了地面。双手捏了捏椅子扶手,他心里真是气闷极了! NND,很好的一出英雄救美,就被那个死不了的金光耀给搅和了! 很好的一晚正月十五,很好的一根老山参,好容易从长白山那边购买回来的,全他妈白费了! 盛国纲不打算和金光耀起冲突——在要将一根眼中钉彻底拔掉之前,他通常会和钉子称兄道弟一阵子。金光耀不过是借了他叔叔的名头耍威风,还没有做一根钉子的资格,所以盛国纲决定姑且绕着他走。 盛国纲既然是定下了主意,就不会再做那些徒劳的伤感。他领着这帮部下在饭店餐厅中大嚼了一顿,然后杜参谋等人跑去花街柳巷消遣,而他无心风月,便领着几位年轻副官去了跳舞厅内。 人坐在角落中,他端着一杯啤酒,心里又开始隐隐的冒了气泡,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 当然,虞幼棠又不是个小娘们儿,和金光耀一起过个正月十五,这也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讲,盛国纲虽然承认虞幼棠不是个娘们儿,但也向来没当他是个爷们儿——谁家爷们儿像他似的那么又白又嫩? 思及至此,盛国纲忽 分卷阅读44 然起了一点性致。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玻璃杯的边沿,他很缠绵的啜饮了一口啤酒。 他真想和虞幼棠坐在一起说说话儿,不说别的,就说那些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的暧昧话儿。那个时候,空气是温暖而流动的,蕴含着对方肉体的气息,每句话都像小鱼似的顺着水流擦肩而过,纵是只说话不做别的,也很有一种快活。 他半闭着眼睛冥想了片刻,念头忽然又更深了一步。 虞幼棠,只有脸和手是露在外面的,他也只看过这两部分,所以简直不能想象出对方那一丝不挂的模样——因为想象不出,所以格外的想要看一看。看看而已,如果要摸的话,那也一定是小小心心的…… 一曲终了,小副官们告别舞伴坐回位置上,端起果汁汽水刚要喝,冷不防身边的盛师长忽然站了起来。 「小张下楼要辆汽车!」盛国纲一边发话一边匆匆的往外走:「去胭脂胡同!」 小张赶忙跟了上来:「师座,您是要去找杜参谋吗?那他肯定在怡香院呢,您得往陕西巷去才对。」 盛国纲有点烦躁:「哪里都行,随便!」 小张不知道师长怎么就忽然发了情,也不敢多问,连忙就小跑着下楼去打电话叫汽车了. 盛国纲在怡香院里挑了个顶白顶嫩的小姑娘,在那上好房间里摆开了战场。小姑娘仰卧在床上,先还想哼唧两声助助兴,结果被盛国纲连鼻子带嘴的一把捂住,喝令她一声也不许出。 小姑娘是见过阵仗的,不让出声就不出,可是如此忍了许久,她饶是身经百战,也有些熬不住了——盛国纲没完没了的这么干,磨得她下身火烧火燎的疼痛,肠肚都要顶穿了。正是银牙紧咬之时,盛国纲忽然抽身而出,把她拎着翻了个身。 她以为自己这是要逃过一劫了,心里正疑疑惑惑的轻松,哪晓得盛国纲重新压了下来,没头没脑的竟是直接走了后门! 小姑娘「嗷」的嚎了一嗓子,当场疼晕过去了。 盛国纲这一夜闭着眼睛,干的心旷神怡,弄的身下褥子上全是血。翌日清晨他把自己干净利落的收拾了,又赔了那老鸨子一笔钱钞。老鸨子见自己的姑娘被他祸害的要残废,就有意讹他一笔——然而又未遂。 盛国纲在这天上午乘坐特快列车回了天津,张副官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怀里抱着那根老山参。杜参谋捧着自己的水獭皮帽子,一路笑嘻嘻的,盛国纲不给他好脸色,所以他笑的很茫然,一边笑一边摩挲着自己那帽子的皮毛。 35正月十六 金光耀走进卧室时,虞幼棠已然趴在了床上。是个好天气,正午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很明媚的照耀在了他那半边白屁股上。 阮明志背光站了,一言不发的举起针管,同时轻轻推射出一股细细的药水。 金光耀走到床边蹲下来,伸手摸了摸虞光廷的头发,又顺势握住了他一只手。抬头望向阮明志,他很和气的问道:「阮医生,这是什么药?」 阮明志一派严肃的告诉他:「盘尼西林,消炎药!」 虞幼棠度过了一个很不美妙的正月十五,这让他在当晚入睡前便发起了同烧。迟归的阮明志喂他吃了两片西药,而他一觉睡到天明,醒来后虽是退了烧,可是咽喉肿痛,声音嘶哑,连喝水都很费劲。金光耀见状,就把阮明志又叫了过来,请他再行诊治一番。 阮明志知道金光耀和虞幼棠昨晚是同床共枕的度过了一夜——两人友情深厚么,都好到一个被窝里去了!虞幼棠这人是天生的香喷喷,而且软软的嫩嫩的,若能搂着他睡一觉,便是不干什么,大概也会很觉舒服! 他自认为没吃飞醋,只是拎来了药箱子,一定要给虞幼棠扎上一针! 没人觉察出了阮明志的险恶用心——他是医生,有这给病人打针吃药的权力。而虞幼棠生平打针无数,知道屁股上的消炎针是最难捱,此刻就紧张的阖目蹙眉,又用力握住了金光耀的手指。 金光耀见他侧过脸对着自己,嘴唇闭得紧紧的,显然是已经咬住牙关准备熬痛,心中就十分怜惜。起身在床头挤着坐下了,他在阮明志下手之前托抱起了虞幼棠的上半身,让他可以伏在自己的大腿上。虞幼棠则是顺势把脸埋进了金光耀的腹部,在半窒息的黑暗中等待着那一针。 阮明志这回是真不客气了。面无表情的低下头,他一针就深深的扎进了对方肉里。 他这一针打的十分缓慢,后来待到注射完毕后,不等虞幼棠做出反应,金光耀先如释重负的长吁了一口气。 阮明志将一个棉球按在了针眼上,片刻之后见没有鲜血流出,便丢掉棉球,又将那一套器械收拾起来,拎着药箱子就离去了。金光耀看着他那背影,心中对这家庭医生真是满意又不满意——满意,是因为这小子身家清白,医术虽然马马虎虎,可打针喂药的技术总是有的;要说不满意呢,就是觉着此人不苟言笑,严肃紧张,看起来实在是杀气腾腾。 心思从阮明志身上收回来,金光耀把目光又射向了虞幼棠的屁股——白白的,圆圆的,线条柔和的上下起伏。 他忽然起了玩心,将虞幼棠重新扶起来放回原位,他起身坐到床边,把一只手拍到了对方的屁股上——当然是没有打针的那一边。 小心翼翼的梁搓了两下,他张开手指抓了那肉,想要捏出各种形状。这时虞幼棠就哑着嗓子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嗯……非礼啊!」 金光耀笑了:「破锣嗓子还挺能叫唤,本大爷就非礼你了,你能怎么着?」 说完这话,他见房门是关着的,就放心大胆的低下头,用牙齿轻轻咬那雪白的肉。 虞幼棠把脸向下埋在了臂弯里,微微皱了眉头,然而语气中依旧带着点戏谑的笑意:「金大爷,你非礼我,是要负责任的啊!」 这话让金光耀很觉有趣:「怎么?你还想讹上我不成?」; 然后他俯身作势压迫了虞幼棠,又用手握住对方的肩膀轻轻摇晃:「你说你是不是爱上我了?光着个屁股想要引诱我就范?」 虞幼棠侧过脸来也是微笑,面颊上就显出了一处浅浅酒涡:「登徒子,还不给我滚出去!」 金光耀当然不滚,他直起身来放了手,转而继续去研究虞幼棠的下半身。双手扳开屁股蛋儿,他用指尖小心触碰那一处紧闭着的粉红穴口——指尖触碰一下,虞幼棠那臀部大腿就颤抖一下。 他觉出了趣味,索性用指尖堵住入口,打着旋儿的要往里深入;然而此刻虞幼棠忽然惊慌失措的回过头来,伸手奋力去打他的肩膀:「金哥,别闹……」 他的力气十分微弱,所以金光耀可以将那轻飘飘的打击忽略不计:「幼棠,别动!」他聚精会神的咬牙说道: 分卷阅读45 「你这儿……我好像是能够插进去……」 虞幼棠那脸色都变了,声音嘶哑的大喊了一声:「金哥,疼!」 他一说疼,金光耀就立刻住手了。 虞幼棠好像是被吓着了。 金光耀,碍于这「好兄弟」的名分,不得不收敛行为,做嬉皮笑脸的玩笑状,反复的向虞幼棠申明:「我逗你玩儿的,你怕什么?」 虞幼棠这时已然提上了裤子,也不说自己怕什么,只一本正经的告诉对方道:「以后不许玩我那里,怪疼的!」 金光耀真不知道虞幼棠是因为什么疼——只不过是用手指头顶了两下而已,至多也就是不舒服,怎么可能会疼? 不过虞幼棠是个病人,与众不同,他说疼,那就疼吧! 金光耀并不是条糊涂虫,虽然性情暴躁,然而内心思想却是偏于细腻。他知道自己和虞幼棠亲密无间,情同手足——是的,两个人再怎么亲密无间,也就只是个「情同手足」! 打小儿就认识,那关系都熟透了,简直没法儿下手! 况且虞幼棠脆弱的像棵小嫩芽儿,自己稍稍的吹去一点风,送去一点雨,那边就承受不住了。 虞幼棠搭着一条薄毯子,睡着了。 他睡,金光耀也跟着睡。闭着眼睛躺在一旁,他翻尸倒骨的思想着两人从小到大的点滴往事,后来就深觉造化弄人,自己如今再想要捅破这张纸,那脸皮必得比牛皮更厚才成! 傍晚时分,虞幼棠的喉咙果然消了肿。 吃过晚饭后,他坐在客室的沙发上低头读一本,金光耀拿着个大苹果,在他面前一边踱步一边大嚼。 房内再无旁人,十分寂静。虞幼棠正是读的入神,忽听金光耀出言问道:「那个……阮医生怎么不好好在自己家里过年?我还以为他要过完二月二才能回来呢!」 虞幼棠盯着书页答道:「他和他父亲关系不好,所以在家里呆不住。」然后他抬起头望向金光耀:「见了面你不要向他乱问,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情。」 金光耀答应一声,吃着苹果继续踱步。 虞幼棠盯着金光耀的身影——金光耀那身材其实偏于魁梧,一张脸孔却又斯文的很,西装革履的打扮之后,乍一看简直像位学问家。虞幼棠很了解自己这位发小儿,知道他有一点家世,有一点势力,有一点财产,有一点本事——没有哪一样是出类拔萃的,算是个中上等的全才。 虞幼棠知道自己这个「带把儿的小子」,一贯很不入金茂生的眼,上次染厂被盛国纲扣了坯布,要不是金光耀对他叔叔纠缠不休,金茂生怎会发电报去劳动那个什么致帅? 金光耀,一位中上等的全才,也算的上是年轻有为,且身后还站在一位权势通天的叔叔,这样综合起来看,也就算是个十全十美的好人了! 虞幼棠虚弱的向后仰靠在沙发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凝望着金光耀。如果视线有形,那么金光耀就要被他五花大绑起来了。 他需要金光耀,如果没有金光耀的话他会立刻沦落到不可想象的苦境。所以金光耀不可以娶妻,不可以生子,不可以自立门户! 金光耀吃掉了那个硕大的苹果之后,忽然觉着有点儿不大自在,扭头一看,他发现虞幼棠正在怔怔的望着自己。 他心里很同兴,草草的用毛巾擦了手,他大踏步的走到对方面前蹲了下来,仰着脸笑问道:「嗯?你看我干什么?又爱上我了?」 虞幼棠挣扎着向前探过身去,毫无预兆的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又深深低下头,把前额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金光耀一愣,下意识的就抬手摩挲了对方的后背:「哟……这是……怎么了?」 虞幼棠忽然侧过脸来,在他面颊上飞快的亲了一口——随即转回头去,重新伏到了对方那肩膀上。 金光耀咽了口唾沫,心里有些疑惑,可又影影绰绰的自认为了解对方这举动的原因。 「没事,没事……」他一下一下抚摸着虞幼棠:「以后你就权当家里没有过那个老二,反正他留下来也是个祸害。有我在呢,你什么都不用管,染厂能维持就维持,维持不下去我养活你,还有你爸爸。你养好身体就是了,别怕啊……」 虞幼棠紧紧的拥抱住金光耀,像溺水之人死搂着浮木一般——可如此过了片刻后,他忽然怀疑自己这样子有些歇斯底里、穷形尽相。 于是他立刻放松手臂,慢慢的直起了腰身。 迎着金光耀的目光,他缓缓垂下眼帘,随即半死不活的向后仰头一靠,害羞似的将那本打开来盖在了脸上。 36双人游戏 阮明志近来天天出门逛大街,因为虞幼棠那里小房小院的,满满盛着一个金光耀,进出之时不是看见他的人,就是听到他的声。 阮明志和虞幼棠在一起肃静惯了,现在真是被他吵的眼忙心乱,幸而今日天气渐渐和暖,街上还残留着年后的喜气,很适合他出去四处散心。 虞幼棠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哔叽长袍,仰靠在沙发上浏览报纸,专挑那连载的。他是坐不久的人,过不一时就要换个姿势,但也不肯起身走动,只在沙发中辗转。 金光耀端着个玻璃杯子走到他身后停住了:「幼棠,你喝不喝橘子汁?」 虞幼棠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转向手中的报纸:「凉吗?凉就不喝。」 金光耀绕过沙发在他身旁坐下了:「凉倒是凉的,不过我可以帮你马上热一下。」说完他举起玻璃杯自己啜饮了一口,然后就笑嘻嘻的凑向虞幼棠,要嘴对嘴的把那口橘子汁哺给虞幼棠。虞幼棠正读的入神,万没想到他会忽然逼近,大惊之下往后一仰,而对方那嘴唇凑上来,就将那口酸酸甜甜的果汁渡进了他嘴里。 虞幼棠含着那口果汁,又惊又怒的迟疑了一下,然而还是咽下去了。 「你这个人——」他把报纸往茶几上一掼,显出了气急败坏的模样:「你这个人——」 他似乎很难措辞来形容金光耀的恶劣,于是索性闭了嘴,抬手便往对方那脸上拍去。金光耀伶伶俐俐的一跃而起,嘻嘻哈哈的端着橘子汁跳到了沙发后方。 「小棠,我爱你嘛!」他怪腔怪调的笑道。 虞幼棠这回抄起手杖,毫无力道的向他抡去;而他又是向后一躲,这回是欢天喜地的逃走了。 金光耀这个玩笑是有典故的——虞幼棠在顶幼小的时候,不善吞咽,连水都喝不利落,非得让人用小勺子舀水来喂。一日虞嘉棠在家喝冰镇汽水,感觉味道不错,颇想与长子分享,便自己含了一小口,待汽水温热后,才一点一点的嘴对嘴喂给了虞幼棠。 这一次的喂食经历是十分成功的,导致虞嘉棠自认为是得了法宝,从此一发不可收 分卷阅读46 拾。后来时光飞逝,转眼间虞幼棠也长到了十来岁了,虞嘉棠毫不收敛,那一日当着金家父子的面给虞幼棠喂米粥,结果金光耀看在眼里,觉着是又恶心又可笑,翌日便找机会和虞幼棠单独相处,将其狠狠的嘲讽了一通。虞幼棠长成了一个大孩子,本来也有所知觉,这回被金光耀点破,真是羞愤难当,回去后还和虞嘉棠赌了小半天的气,从此不许他父亲再像个老鸟似的给自己喂食儿。 结果虞嘉棠很伤心,站在院子里大声喊道:「小棠,我爱你嘛!」 金光耀当时正在不远处的游廊中攀爬游戏,听了这话当场笑倒,从廊柱上四脚朝天的摔了下来。 虞幼棠追不上金光耀,只好坐在沙发上恨恨的喘气。喘了一会儿后气息平复,他把报纸拿起来,接着方才的段落继续读了下去。 这时金光耀却又轻手轻脚的走了回来,从后方俯下身来和虞幼棠贴脸:「这有什么好看的?当心累的眼睛疼。」 虞幼棠不看他,盯着报纸问道:「欠揍的回来了?」 金光耀轻轻磨蹭了他的面颊:「你打,你打。」 虞幼棠这回侧过身来扬起一只手,作势要打,然而含笑凝视着金光耀,却是迟迟不肯动作。 金光耀不由自主的就微微向他探过了头,并且笑容满面,仿佛是脸上皮肉做痒一般,送上门去要让他打。 虞幼棠停顿片刻后,终于是把这一巴掌拍到了对方的脸上;金光耀随之一闭眼睛,就觉着脸上一热——毫无痛感,只是软软的一热。 虞幼棠坐正身体,「唰」的一声重新展开报纸,头也不抬的出言说道:「好了,朕今日饶你不死,退下吧。」 金光耀轻言细语的答应了一声:「嗻。」 然后他绕过沙发走到虞幼棠身旁,不由分说的俯身先把对方拦腰抱起来,随即转身就走,直奔卧室。 虞幼棠很慢,满心要把那报纸上的连载看完,可是屡次被金光耀打断。这回他仰卧在床上,干脆就没得读了! 「我不和你闹!」他翻身要起:「我那张报纸呢?」 金光耀弯腰把他按住了:「哎,我看你今天好像没喝酒啊?」 虞幼棠回想了一番,发现自己今早起床后就一直饱受金光耀的骚扰,好像还真是没有喝过酒。 他忽然紧张起来:「干、干什么?」 金光耀直起腰来,把西装上衣给脱下来了:「大爷让你舒服舒服!」 虞幼棠一听这话,心中立刻就明白了。挣扎着坐起身来,他伸腿想要下床:「用不着!我根本不想那个事儿!」 金光耀扯过他一条腿,自作主张的为他脱下了皮鞋:「你不想,我替你想!你不是也说那么着挺舒服的?」他把虞幼棠重新抱回大床中央放下,自己也脱鞋跳了上去。 虞幼棠无可奈何,只好自己扯过枕头立在床头,挤挤蹭蹭的向上半躺半坐了,免得到时气息不畅,再喘起来。 金光耀解开了虞幼棠的长袍和腰带,把那裤子向下一直退到了大腿处。虞幼棠显然是有些不好意思,不住的转身要躲,然而每次又都是被金光耀牢牢按回了原位。 虞幼棠,即便是下身那里,也仍旧是毛发疏淡。金光耀用手掌包住了他的下体,就觉着手心中仿佛栖息着一只肉肉的小雏鸟儿,温热而稚嫩。 虞幼棠并不是一个敏感的人,所以他须得很有耐心的轻轻捋动,慢慢梁搓。而虞幼棠本人倚靠床头坐了,转过脸去望了床单,唯有一只手是紧紧攥住了散开的一侧长袍前襟,表明他还有点感觉。 金光耀是经过风月的,这时就探头过去亲吻了他的耳根脖颈,又低声笑道:「硬起来了,你看看。」! 虞幼棠不看,仿佛硬的不是自己的东西。 金光耀将他的手向下拉去,非要让他触碰自己那半坚硬起来的物事;然后又出言笑道:「幼棠,我还能让你更舒服,可是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虞幼棠这回闭上了眼睛,气息微颤的低声答道:「我不要……别摸了。」 金光耀垂下眼帘,见手中玩弄的这东西白白净净的,只在前端透出粉红,瞧着十分鲜嫩可爱,就促狭一笑,随即凑过去深深低头,张嘴将其纳入了口中。 金光耀是一片好心,想让虞幼棠也快活快活,享受一点为人的乐趣;然而虞幼棠惊恐万状,只是不住的用手去拉扯他的短头发,想要把人硬拽起来——幸而他没有力气,所以金光耀毫不疼痛,只是将他的手牢牢握住了,不让他继续乱动,同时又调动唇舌,不住的撩拨吮吸口中这根东西。 片刻之后,他觉着虞幼棠那身体是渐渐的柔顺了,一只手热烘烘的攥了自己的手指头,随着自己的吮吸而一动一动的用力。 趁着对方一时沉迷,他腾出一只手来,悄悄的向虞幼棠那后庭处探了过去——这回他没敢乱捅,只是在那穴口周围小心的梁按。如此搓弄了几下,他就觉着口中那东西仿佛是忽然来了精神,而虞幼棠也随着呻吟了一声。 他心里有了数,可也并不声张嘲笑,只是前后一起夹击,一鼓作气的把对方给弄泄了。虞幼棠射了他一嘴,他也不气,一声不吭的自去刷牙漱口。 这次再回了房,他见虞幼棠侧身蜷缩在了床上,周身衣裳凌乱,人是神情恍惚的,脸蛋眼角都泛着红,仿佛是委委屈屈,可又带着一点病态的鲜艳。 金光耀很得意,凑到他跟前低声笑问道:「幼棠,这回可美死你了吧?」 虞幼棠有气无力的抬起手,用宽松衣袖遮住了面孔。 金光耀低下头,隔着衣袖去吻他的脸,又像逗弄孩子一样笑道:「哟,哟,你还不好意思了?」 他掀开衣袖一角,望着虞幼棠的眼睛放轻声音道:「你个没用的,我费了那么半天劲,结果就吸出来一点儿清汤寡水!」 虞幼棠闭上眼睛,把头又低了低,不肯去面对金光耀。 金光耀在他头上摸了一把,因为自己下身也鼓胀的疼痛,所以就想先行离去,等到平静下来后在和他共处。然而步子刚刚迈开,他忽然听到虞幼棠轻声呼唤了自己:「金哥……」 他转身望向对方:「嗯?」 虞幼棠把手从头脸上拿下来,很虚弱的抓住床单欠起身来:「我这衣服……」 金光耀这才醒悟——虞幼棠现在是非常的衣衫不整啊! 金光耀为他把外面衣裤脱了下来,然后又展开一床薄毯给他盖好。弯腰亲了亲他的额头,他笑着说道:「好啦,你睡吧,睡一觉就不累了。」 虞幼棠没说话,可是抬起一只手,松松的抓住了他的衣领。 两人对视了一分多钟,金光耀发现虞幼棠往日面无血气,可是在干完这事儿之后,眼角眉梢处却是平添了许多春色。想他若是 分卷阅读47 个健康青年的话,大概就是这么一副面若桃花的模样吧! 37新局面 金光耀要回天津了。 临走前他坐在虞家客室内的沙发上,因见时间还有富余,就不紧不慢的给自己扒了一个橘子吃。虞幼棠自然是在他身旁的,这时思忖良久,末了故作无意的嘀咕道:「不知道老二现在是不是也回了天津。」 金光耀立刻就转向了他,一边用手指着他的鼻尖一边囫囵着咽下口中橘子:「你管那个货干什么?是不是贱?」 虞幼棠握住了他的手指,温和笑道:「你少出言不逊,我可管不起他。」 金光耀很严肃的告诉他道:「从今往后你把这人忘了吧,他要是哪天横死在大街上了,我出钱给他买棺材,和你也没有一分钱的关系!」r 金光耀眼看着时间不早,便带着他那几个随从告辞离去了。虞幼棠独自坐在沙发上,想一想他弟弟,想一想他父亲,又想一想自己,结果就生出了一种落入沼泽泥涂的感觉,想要前行都拔不出腿。 这时阮明志忽然推门走了进来,眼前这间空空荡荡的房屋显然是让他深觉满意:「金先生走了?」 虞幼棠正在聚精会神的盘算自己那点财产,没空理会他,故而只向门口看了一眼。 阮明志接住了这一眼,然后就不由自主的向虞幼棠走过去了——可也没什么好说的。 三分钟后,虞幼棠心算完毕。 结果是很不令人乐观的,从而也就更显出了金光耀的重要性。 虞幼棠真是无计可施了——他要是个姑娘,早就嫁给金光耀了;可他不是,他是「虞家那个带把儿的小子」。当然,金光耀现在对他忠心耿耿,绝无二意;问题是现在不等于将来,他总觉着自己还能活上好些年,所以依然恐慌,简直恨不得活吞了金光耀,免得被旁人抢去! 心潮澎湃了片刻,他不动声色的平息了情绪,而后转向阮明志一笑:「明志,这些天怎么一直看不到你?」 阮明志双手插进裤兜里,盯着地毯上的花朵答道:「不是有金先生陪你么?」 虞幼棠微笑着叹了一口气:「他是他,你是你。」 阮明志这回抬眼望向了他,心里忽然觉出了自己的独一无二——这让他深觉安慰,几乎有些委屈了。 慢吞吞的走到了沙发前,他垂着脑袋,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然后虞幼棠展开一张报纸,阮明志打开一本,两个人并排坐着无声,心里都觉着十分的清静。 虞幼棠在北平家中过着安逸而无趣的生活,就等着天气转暖后前去天津。而金光耀这天上了火车,正随着人流往包厢走,不想前方不远处忽然挤过一人,乍一看仿佛就是虞光廷。金光耀眼神一般,扶了眼镜想要细瞧时,对方早已被众人湮没,不见踪影了。 他以为是自己眼花,并不在意,自去包厢内安歇。而虞光廷对此也是毫无知觉,被身后旅客推搡着就进入了三等车厢。 他那座位正好是一处靠着车窗的角落,他不声不响的蜷缩着坐下了,浑身都冷,就只在胸腹间有点暖和气,因为小猫正团在那里,毛茸茸的散发出一点热量来。 自从被金光耀扔出虞宅之后,他无处可去,只得一直在小旅店里安身。他没有大钱,口袋里只有些散碎钞票,想要住店就别想吃饭,可露宿街头又非被冻死不可;无奈之下,他只好和小猫一起挨了饿。 当然,说是挨饿,可也并不是一点东西都没的吃,一天两个热馒头总还是负担得起的。如此捱了几日,他终于是认清现实,又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连店钱都付不出了,这才匆匆结账,预备用余下的一点点钱买张车票回天津。 三等车厢里是冷而嘈杂的,虞光廷衣衫单薄,肚里无食,低头抱着小猫一路发抖,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了,就只是咬紧牙关,昏昏沉沉的忍饥挨冻;小猫身上有毛,而且天生的胃口小,所以倒比他还舒服一点,能够卷着尾巴打瞌睡。 千辛万苦的熬过了两个多小时,火车终于到站了! 金光耀下了火车,立刻就被金茂生公馆派出来的汽车接走了。而虞光廷下了火车,自己摸了摸裤兜中的剩余钞票,心想自己是买一点东西来果腹呢,还是用它做路费,乘坐人力车去冯公馆呢? 附近不远处摆着一个做煎饼果子的小摊,肮脏凌乱,专做穷苦旅客的生意。虞光廷遥遥的望着,一口接一口的咽唾沫,两只脚不由自主的就要走过去——然而走了没有两三步,他忽然管住了自己的双腿。 「冯希坤会给我东西吃的。」他告诉自己:「先去冯公馆吧,要不然路太远,我怎么能走得到呢?」 冯公馆位于英租界戈登道,虞光廷纵是不吃不喝,所余零钱也不够他这一趟的路费,所以他在半路下车,还是满头虚汗的步行了许久。 然而冯希坤并不在家。 幸而门房对虞光廷很觉眼熟,虽然见他眼下狼狈,不过因为摸不清头脑,所以并不驱赶,只把他让到了一件客室内等待。虞光廷孤零零的坐在了沙发上,先是感觉周身温暖,这就让他长吁了一口气,随后又见前方茶几上摆着一盘糖果,这就更让他喜出望外了! 他扭头四顾,见周遭无人,便哆哆嗦嗦的伸手先拿起一颗硬糖,剥开糖纸后塞进了口中;随即又额外抓起了三五颗,急急忙忙的揣进了衣兜里。 他等待了足有一个多小时,终于把冯希坤等回来了。 冯希坤在进门时听仆人说家里来了一位虞光廷先生,登时心中就是一喜——不过这回他并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而是停住脚步,将这前因后果仔细的思量了一番。 他知道虞光廷是回北平家里要钱还债的,若是当真顺顺利利的要到了钱还清了债,那此人如今定会十分得意,绝没有孤身一人跑来拜访自己的道理;就凭他往日对自己的那种态度,若能主动登门,必然是有那求得着自己的地方才对。 冯希坤思及至此,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他的子俊大概是走投无路,投奔自己来了! 冯希坤苦恋虞光廷若干年,没想到自己今天出门逛了一趟百货公司,回来后竟然就毫无预兆的美梦成真了! 他很兴奋,激动的脑子里直轰鸣,恨不能立刻见到虞光廷。不过用冰凉的手摸了摸自己的热脸,他试图给自己的头脑先降下温来。 这回他可不能再犯傻,白白的让虞光廷再逃走了! 「你去把他带到我那楼里。」他吩咐仆人道:「就说是我的话」. 38各怀心事 冯希坤从小到大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很懂得一些治家之道——当然,此道与后宫相关,是专治那一群大小妻妾的。 先前虞光廷可望不可即,他在一旁闻闻味道也就是 分卷阅读48 了,不敢多想;如今这梦中情人真真切切的落到了手中,怎不让他踌躇满志的要思谋筹划一番,以便将其紧紧攥在手心里呢? 迈步走入楼内的小客厅,他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虞光廷。 虞光廷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西装,瞧着有点儿不干不净的,面色也青白,不过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天真美丽的可怜见儿。 冯希坤强定心神的笑了:「子俊,久等了,你动身前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若知道你要来,定然会留在家里恭候的啊!」 虞光廷讪讪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只手缓缓抚摸着小猫的后背. 冯希坤和他相对着坐下了,神情坦荡,将往日那种垂涎三尺的态度全收了起来:「子俊,你这趟回家,事情办得怎样?令兄一定已经帮你把债务还清了吧?」 虞光廷垂下头去,这回喃喃的开了口:「我哥……他不要我啦!」 冯希坤眼看这事态正朝着自己那预期方向发展,心中不禁暗暗喜悦,可脸上却是做出同情神色:「什么?唉哟……令兄若是不肯伸出援手,那单凭你一人之力,恐怕是……」 虞光廷深深低了头,因为在他的头脑中,没有什么事情会比向冯希坤摇尾乞怜更为羞耻了! 他从来都看不上冯希坤,几乎就是讨厌,可是现在走投无路,不得不来向这个讨厌鬼求援。 「他们追到北平去要债,我哥气的病倒了。我把房契给了他们,可还是不够。」他盯着小猫的脑袋,自顾自的轻声说道:「金光耀把我赶了出去,不许我再见我哥。我没有地方住,也没有钱……」. 他畏寒似的几乎要缩成了一团:「我……我饿。」 冯希坤是听过这金光耀的大名的,也略略晓得此人是个什么货色。耳听着虞光廷可怜巴巴的喊了饿,他便晓得对方大概在金光耀那里很受了些欺凌,这些时日也定然遭了很多罪。 冯希坤有些心疼,立刻回身吩咐仆人去厨房要些饭菜过来,然后又起身坐到了虞光廷身旁,很温柔的出言问道:「子俊,看到你这样子,我真是难过极了。可事已至此,你以后又有什么打算呢?」 虞光廷见他坐过来了,下意识的就想要躲闪,然而心思一转,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耍不起那虞二爷的脾气了! 可是接下来这问题,又该怎样回答呢? 他在北平挨饿受冻的时候,早已经下定决心有了答案;但事到临头了,那话哽在嗓子里,想要说出来却是千难万难。屏住呼吸咬紧牙关,一滴大泪珠子从他眼中滴落到了猫耳朵上。 「我……」他终于还是嗫嚅着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活不下去了,你不是喜欢我吗?你养着我吧,我和你好就是了。」 然后他吸了吸鼻子,又抬手抹了一把眼泪,面红耳赤的仿佛发了同烧一般。 冯希坤没想到他会把话说的如此坦白,可是也未搭茬,只很亲爱的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别哭了,有我在,自然不会再委屈到你。来,把这猫先放下,我带你去洗洗手脸,然后好吃饭。」 因为冯希坤这边催促的急,所以那饭菜来的很快。虞光廷在餐桌前落座了,就见眼前摆着一小盘冷拌鲍鱼,一碗清炖云腿,另配了两样清淡蔬菜;白米饭热腾腾的盛了上来,手边还摆着一大玻璃杯果汁。 冯希坤站在一旁,刚要让他两句,哪晓得虞光廷抄起筷子端起饭碗,一言不发的就往嘴里扒起了米饭,上气不接下气的狼吞虎咽。冯希坤怕他噎着,还想阻拦,可他根本不听,吃光了一碗还要一碗。第二碗吃到一半时,他忽然心有所感,停下筷子东张西望的大喊:「妹妹,吃饭啦!」 果然,小猫立刻就不知从哪里蹿了过来,扒着虞光廷的裤腿喵喵直叫。虞光廷从汤里菜里挑了几块肉放在手心,蹲下来送到小猫嘴边去喂,那猫很激动的大嚼一通,由于胃口太小,这么着也就饱了。 喂完了小猫,他坐回原位,端起饭碗继续大吃。冯希坤站在一边旁观,先是含笑不语,后来就无声的转身走了出去。 他走到楼下一间空屋之内,关上房门后脱了西装上衣,在那厚实地毯上连蹦了二十多个同儿,然后用上衣堵住嘴脸,闷声闷气的哈哈大笑了一通。 虞光廷在吃饱喝足之后,又在仆人的引领下去浴室洗漱更衣——先前的衣裳还是有点偏于肮脏了。 紧紧关上了浴室房门,虞光廷在这临时性的独占空间里吁了一口气,心胸宽广的暂时放下了烦恼,迫不及待的抬腿跨进了浴缸中。 热水的温度让他大大的打了个冷战——他冷的太久了,关节血液里仿佛都凝了霜结了冰。将一块芬芳的东洋香皂扔进水里,他扭头望着蹲在地上的小猫说道:「妹妹,洗热水澡真舒服。」 就好像他先前从来没洗过热水澡似的。 小猫对洗澡是完全没有兴趣的,只是浴室特别温暖,这也让它感到了舒适。抬起前爪挠了浴缸,它仿佛是很想进去和虞光廷亲近亲近。然而虞光廷捞起香皂为自己涂抹了前胸后背,一本正经的告诉它道:「我先洗,然后再给你洗,咱们两个都香一香!」随即他伸出一只满是泡沫的手,在小猫脑门上弹了一下。 虞光廷的性情偏于活泼,爱说爱笑的。他先前朋友无数,永远有听众和观众,从不寂寞;可到了如今,他忽然就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他只好和小猫说,不管小猫能不能听懂,反正他是唠唠叨叨的把话说出来了。 年前他把小猫捡回来的时候,只是把它当成个小玩意儿来逗弄消遣;没想到现在这小活物会成了自己唯一的伴侣。 虞光廷把债务和冯希坤都刻意的抛去了脑后,只是专心致志的把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他这人没什么心眼儿,可也并非傻瓜,知道自己现今是得乐一刻算一刻,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继续受罪了。 穿上了整洁的衬衫长裤,他对着浴室内的大镜子再一次洗脸刷牙——好几天没正经打扫过个人卫生了,他觉着自己洗了这一场后好像都白了不少。顺手往脸上涂了一点雪花膏,他香喷喷的走向了小猫。 小猫站在水盆里,落花流水的喵喵大叫——它显然是痛恨洗澡,不过因为通人性,所以并不抓挠虞光廷,只是仰着脑袋把眼睛眯成两道缝,嘴巴大张成倒三角,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牙,杀猫似的叫个不休。 虞光廷就怕它生跳蚤,所以洗的毫不留情,末了为它冲净香皂泡沫后,他用一条毛巾把它从头到尾的擦拭了一番。托起小猫面对面的看了看,他忍不住一咧嘴:「噫!妹妹,你怎么变得这么丑了?」 小猫那四个爪子乱蹬了一气,浑身的毛湿漉漉的,瞧着的确是很不好看。 然后虞光廷就抱着它坐在浴缸边 分卷阅读49 沿上,磨磨蹭蹭的不想出去面对冯希坤。 39各取所需 虞光廷躲不过去。 等到浴缸水冷之后,他把小猫放在地上,自己起身走去打开了房门——然后他就吓了一大跳! 冯希坤正立在门前,几乎就是紧贴门板站着的! 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反正一直是无声无息。虞光廷大惊之下轻轻叫了一声:「你干什么?!」 冯希坤垂下眼帘一笑,态度倒是很平静:「等你嘛!」 虞光廷后退了一步:「等我……干什么?」 冯希坤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刚从北平回来,一路奔波,肯定是累了,我带你去休息休息,好不好?」 虞光廷急促的喘了一口气,寒毛都竖了起来——然而僵持片刻后,他还是放弃了抵抗,老老实实的随着冯希坤走进了卧室。 冯希坤关上房门后,回头见虞光廷站在床边只是发呆,就走上前去,从后方搂抱住了他。 「子俊……」他嗅着虞光廷的脖颈耳根,缠缠绵绵的轻声说道:「我的小宝贝儿……我想了你这么多年,今天总算是如愿了……」 虞光廷身体一颤,这回觉着自己这头发也要竖起来了。 对方那热烘烘的气息扑到皮肤上,让他真是感到又厌恶又烦躁。忍无可忍的用力一挣,他背对着冯希坤冷淡说道:「你就不能等到天黑吗?」 冯希坤当然可以等,不过绝对是不想等了!上次他装君子,结果眼看着到嘴的虞光廷又溜去了北平;幸而如今这是又回来了——要是再也不回来了,他岂不是要把肠子悔青? 「天黑天亮有什么关系?」他隔着衬衫抚摸了虞光廷的腰身:「我的宝贝儿,我爱死你了。只要你肯依从我,我一定让你过的舒舒服服,比先前还自在阔绰,好不好?」 虞光廷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想要咬住牙关不再出声——可是两分钟后,他实在是受不得那来自对方的爱抚了,不由自主的就回身奋力推搡了冯希坤:「放开我……」他痛苦的几乎要歇斯底里,可是还晓得强行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你不就是要和我做那件事吗?那你就做吧,别这样摸我舔我!」 冯希坤咽了口唾沫,眼中闪过一线精光。偏于狰狞的笑了一下,他这回一跃而上,直接扑到了虞光廷。 虞光廷,从理智上来讲,也晓得自己应该乖一点,顺从一点,以求可以取悦冯希坤;可是当冯希坤口水淋漓的亲上来时,他真是恶心的都要哭出来了! 这时他那衣裤都已经被对方扒光了,在冯希坤的追逐下他变成了一条光溜溜的落网之鱼,闭着眼睛向外又踢又打。冯希坤猝不及防的挨了两下子,可也并不生气—— 他以为虞光廷是没经过男人,所以害怕。 不过他尽管怜惜虞光廷,可也不能容忍对方由着性子发疯不止。解下自己的领带,他把虞光廷的双手绑在了床头。这回重新压到对方身上,他禁锢住了怀中这具芬芳温热的肉体,激动难耐的喘道:「宝贝儿,别闹,你迟早都是我的,闹也是白闹。」 虞光廷气喘吁吁的中止了反抗——此刻他是趴在床上的,眼前不见冯希坤那张面孔,他心中还稍稍平和了一点;随即后背上一轻,却是冯希坤放开他坐了起来。 冯希坤窸窸窣窣的自行脱了衣裤,精赤条条的好像刚出娘胎一样。 他其实应该是个同壮身材,因为骨骼粗大结实,是很威武的一副身架子;可惜因为瘦削,所以只是同,并不壮。白天穿上衣服时,他瞧着体态风流,并不枉那「翩翩」二字;不过如今一丝不挂,瞧着就不那么好看了。 虞光廷侧过头扫了他一眼,随即就把脸向下埋在了枕头中——此刻在他眼里,冯希坤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堪入目。 然而冯希坤倒是并不关心他的情绪,只是自顾自的跪坐起来,探究似的将手掌覆到了对方的脊背上,一点一点的向下抚摸;同时又低头凑上嘴唇,在肌肤的香气中亲吻吮吸。 虞光廷极力要忽略自己的一切感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自我催眠似的反复回响:「我死了……我已经死了!」 他死了不久,忽然又活过来了! 「滚!」他拼命的要合拢双腿,口中发疯似的尖叫道:「你要干就干,乱看什么?」 冯希坤硬生生的将他那双腿重新掰开:「乖,不要害羞,你是我的,我想干就干,想看就看!」 虞光廷一口咬住了枕头,就觉着有一只冰凉的手探到了自己股间。 一条毒蛇蜿蜒着游过了他那身体的隐秘处,然而他逃无可逃,只能在濒临崩溃中任凭冯希坤抚摸玩弄。 因为前戏是这样的让虞光廷感到无法忍受,所以待到进入正题时,他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冯希坤以为他没经过此道,所以加意温柔,在那入口处盘桓许久后才缓缓顶入;虞光廷依旧咬着枕头,却是忽然想起了盛国纲。 一瞬间而已,然后他就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了。 冯希坤太激动了,出入了不过十几下就一泄如注。搂抱着虞光廷喘息片刻,他提枪再战,这回就没完没了起来,一直把他和虞光廷一起折腾成了一滩烂泥。 傍晚时分,虞光廷被冯希坤抱进了浴缸中。 虞光廷很木然的趴在浴缸边沿,就感到后庭那里火辣辣的疼痛。冯希坤很怜惜的用手撩水为他清洗了下身,又将一根手指插进他的体内,把那白浊液体一点一点的挖出来。如此操作了片刻后,他得意的抬眼瞟向虞光廷的背影,只见他一动不动的面对前方,后背和腰身皮肤紧实,线条流畅,还带着点儿单薄的少年模样。 「真可爱。」冯希坤微笑着如是想道。 吃过晚饭后,冯希坤又把虞光廷拽上了床。 这回虞光廷倒是老实了,心如死灰的任凭他摆弄。他先扒了对方的裤子,扳开屁股一看,见那穴口红肿的厉害,就没敢再弄,转而捧住了虞光廷的脸好一顿亲嘴咂舌。虞光廷闭着眼睛,头脑中依旧是一片空白。 「子俊。」冯希坤把虞光廷抱到了自己身上:「我爱你。」 虞光廷现在和冯希坤肌肤相贴,就感觉不像起初时那样烦躁恶心了。在一种自暴自弃的情绪中,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自尊和感情都十分多余累赘,如果没有这些无形而又添乱的存在,那自己也许能够活的更快乐一些! 于是他语气冷淡的说道:「我还欠了三四万的债。」 冯希坤立刻了然的抚摸了他的短头发:「这件事情我来解决,你就不要管了。」然后他无意识的一笑,顺口又加了一句话:「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是绝不会亏待你的啊!」 话一出口,他立刻就后悔了,因为感觉这话格调太低,是自家老父常常挂在嘴边哄小妾的。 分卷阅读50 然而虞光廷此刻正在将自己的脸皮一点一点的撕碎,根本就没有在意他到底说了什么。 40外宅 冯老爷随时可能从南京回来,而冯希坤作为家中的娇子,虽然一贯受龙,但也没胆子公然在自己楼中养个男龙。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开始在外面找房子,干脆利落的就为自己开辟出了一处小公馆。 新房子是座二层小洋楼,隔院临街,十分幽静。此地距离小白楼一带很近,门前又有宽阔马路直通冯公馆,所以既便于虞光廷出行游玩,也便于冯希坤早晚往来。趁着冯老爷还没回家,冯希坤从自家账房那里想方设法的弄来了一笔款子,不出几日就将新房装饰完毕,又按照那当红外宅的标准,特地为虞光廷购置了一辆汽车。 虞光廷是会开汽车的,不过冯希坤还是给他又派去了一位司机——不是怕他开车累着,而是怕他私自乱跑胡闹。 冯希坤,别的大本事没有,可是对待通房丫头姨太太之流的人物,那手段可是层出不穷——冯家的男人好像是天生的就会这一手。 将虞光廷送去新房之后,冯希坤又去了趟日租界,把虞光廷的债主给找出来了。 三四万的债务,说大,不算特别大;说小,可也绝对不小。冯希坤本来想和盛国纲谈一谈,然而盛国纲此刻却是不在天津,一位一团和气的杜爷出来,恭而敬之的招待了这位冯公子。 会谈进行的很顺利,冯希坤一分钱也没出,也没把债务顶到自己头上。 他只是告诉那位杜爷,让他重新打个条子,把利息停了! 杜爷显然是不打算惹恼冯公子,所以思忖一番后就下了决定,果然重写了一张条子——这回三四万就是三四万了,再过十年,要还也是只还那三四万。 「冯大少爷,您看这虞二爷本人没到,那谁来签这个名字呢?」杜爷笑呵呵的问冯希坤。 冯希坤一仰头:「你签你的就是了,然后把条子给我,我带回去做个凭证。」 杜爷当即苦笑了:「哎……那这款子,虞二爷打算什么时候还上呢?」 冯希坤一听这话,便在口头上做出了承诺:「以后你再想要钱,直接来找我就是了。」 杜爷连声答应着,知道这笔款子一时半晌是不能到手了。 冯希坤像个无赖似的把这欠款一事暂且压下,然后就奔赴那个崭新爱巢,会他的子俊去了。 虞光廷现在无所事事,白天吃饭晚上行房,心情倒是堪称平静。 他如今这总算是自立了,没仰仗任何人,全凭自己这一身细皮嫩肉,换来了汽车洋房和华服美食。起初他也羞愧,感觉自己成了个出来卖的兔子;不过他很快就停止羞愧,死心塌地的承认自己就是个出来卖的兔子。 他日渐少言寡语起来,因为和任何人,包括冯希坤,都是无话可说。偶尔会自言自语两句,听众也只是那只小猫。 冯希坤抵达时,虞光廷正在一楼客室的窗前逗猫。小猫蹲在窗台上,隔着一层白纱帘向他喵喵叫。猫叫一声他也叫一声,小猫同兴了,伸着爪子去挠纱帘,结果一个不慎就向前摔了下去——猫最灵活,其实不怕摔,然而虞光廷手疾眼快,倒是一把就将它接住了。 于是冯希坤进门之后,首先便听见虞光廷轻声笑道:「妹妹吓死了吧?」 冯希坤很同兴能听到虞光廷的笑语,当即就快步走到他身边唤道:「子俊,我来了。」 虞光廷眼望着小猫,向他一偏脸:「知道。」 冯希坤看虞光廷不肯对自己正眼相视,还以为他是关心龙物,并不知道虞光廷其实是见了他就厌烦。 冯希坤对虞光廷肖想了这许多年,如今终于到了手,简直恨不能日夜守着他亲热。此刻他见虞光廷把小猫放回地上了,就亟不可待的上前一步搂抱住他,又抬起了他的下巴,低头急急吻了下去——吻了片刻后他抬起头,气喘吁吁的命令道:「张嘴,把舌头给我!」 虞光廷半闭着眼睛,果然微微张了嘴,轻轻吐出一点粉红舌尖。 冯希坤这回一口咬了下去。 真的是咬,咬他的嘴唇,咬他的舌尖,一边咬一边用力的吮吸;虞光廷疼的直摇头,可是始终躲闪不开。后来冯希坤起了性致,又懒得上楼去卧室,直接就把虞光廷按在沙发上扒了裤子。 现在他干这事儿也是轻车熟路了,解开腰带退下裤子,对准入口硬邦邦的就往里捅,三下两下便顶了个尽根。虞光廷将一只沙发靠垫紧紧抱在胸前,大睁着眼睛直望向前方——他疼,可因为一直是疼,所以也习惯了。 冯希坤干了一会儿,见他一声不吭,就俯下身去问道:「子俊,你感觉怎么样?」 虞光廷闭上了眼睛:「你轻一点儿。」 冯希坤果然放轻了动作,缓缓的抽插:「这回……舒服了吗?」 虞光廷在心中对这问话嗤之以鼻,可是在表面上,还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冯希坤进门干了这么一场,感觉十分畅快。事后他让虞光廷坐在自己的腿上,一边把手从那衬衫下摆处伸进去摸摸索索,一边仰起脸向他微笑道:「现在这天气是越来越暖和了,我带你出去玩玩,好不好?」 虞光廷扭头望向窗外:「好啊。」 冯希坤把虞光廷打扮好了,然后以一种大获全胜的心情,展览似的出发了。 他挺尊重对方的意见,上车之后还想着问了一句:「子俊,你想去哪里玩呢?」 虞光廷想了一下,这回抬眼望向了冯希坤:「我要去看回力球,可是我没有钱。」 冯希坤当时就笑了:「傻宝贝儿,你没有,我有啊。走吧,咱们去看回力球,你想下多少钱都行。」 虞光廷在意租界的球房门口,一鼓作气就买了八百块钱的彩票。冯希坤笑微微的掏钱付账,毫无异议。 两人进入看台坐下,周遭的观众们大部分也都是下了注的,所以台上气氛热烈;虞光廷到了如今,那心情才略略开朗了一些;及至场地上比赛开始,他捏着彩票聚精会神的观看赛事,也随着身边人群一起紧张激动起来。 他今日买了二号运动员,大概今晚和他同样选择的人也不少,所以二号一上场,看台上便响起了一阵欢呼呐喊。冯希坤饶有兴味的旁观着虞光廷,只见他兴奋的面孔泛红,和旁人一样挥着彩票为二号加油,那样子真是活泼稚气,可爱极了。 然而二号输了。 虞光廷很沮丧,长出一口气委顿了身体,当场就把彩票撕碎扔在了地上。冯希坤见状,立刻安慰他道:「这有什么,明晚我还带你来看。现在我们去吃点夜宵,然后再回去休息,好不好?」 虞光廷径自起身,没理会他。 冯希坤和虞光廷坐上汽车,一直返回到了英租界小白 分卷阅读51 楼附近。冯希坤本打算找家俄国馆子随便吃上一顿,哪知刚进馆子大门,便迎面遇上了一队朋友。 他那些朋友,无非是纨绔之流,如今相见,便乱哄哄的互相取笑一番。虞光廷在这人群中消失了好几个月,人人都知道他出了事情,如今见他骤然出现,又是和冯希坤在一起,不禁要在心中暗暗嘀咕。其中有一位李公子,往日就最爱调侃这冯虞二人,还曾因此挨过虞光廷的骂,这时思忖了一下,大着胆子试探着笑问道:「哎?虞二爷,好久不见啊。怎么着?现在不和我们玩了,专跟老冯好了?」 虞光廷瞟了李公子一眼,恨不能一脚踢死他:「好久不见,你想我了?」 李公子立刻笑道:「那我哪儿敢啊!君子不夺人之美,你还是想老冯吧!」 虞光廷针锋相对的和他斗嘴:「我不想老冯,难道还想你不成?」 李公子见他来势不善,又不好多说,几乎有些下不来台;而冯希坤听了这有来言有去语的一番对话,正中下怀,立刻就把虞光廷拉扯到身前,当众从后方搂住了他的腰,又微笑着调解道:「好了,老李也没说什么,你甭追着他不放了。」 虞光廷低头看了看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随即破罐子破摔的抬头面向前方,翻了一个范围很广阔的白眼儿。 冯希坤本来只是想吃点夜宵,可是此刻他改变了主意,炫耀似的要大请客;而他的这帮朋友们虽也已经吃饱喝足,可是并不在意再去喝点好酒胡闹一夜。故而这些人一拍即合,立刻就涌出了俄国馆子,找那大饭店去了。 坐在皇宫饭店的雅间里,这些人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十分快活。 酒过三巡之后,以李公子为首的话多之徒蠢蠢欲动,又拿冯虞二人开起玩笑来。虞光廷老着脸皮坐在一旁,很觉麻木;而冯希坤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醉醺醺的扭头吐掉口中烟卷,他忽然转身伸手,一个用力就把虞光廷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旁人哄堂大笑,纷纷表示恭喜,又让这两人喝个交杯酒。虞光廷往日在这些人中一直骄傲的很,如今落到这般境地,无论如何都成了个笑柄,索性也不要脸了,让喝就喝。冯希坤志满意得,哈哈大笑,竟是捧着他那脸蛋叭叭亲了两口。 一时席毕,虞光廷独自起身去那洗手间中小解,出来后正对着大玻璃镜子洗手,不想这李公子忽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他身后。 李公子醉的红头涨脸,笑嘻嘻的盯着虞光廷说道:「虞二爷,我没说错吧?因为这个笑话,你原来可是没少骂过我,现在怎么样?落了个现世报!」 说完他抬手一捏虞光廷的下巴:「等以后老冯玩腻了,你就来找我吧,如何?」 虞光廷望着他那张油光满面的红脸,扬手就抽了他一个嘴巴:「你也配!」 李公子毫不动气,放下手嘿嘿笑道:「我把这话放在这儿,你心里有数就行。」然后他甩手一拍虞光廷的屁股,随即自顾自的且向里走且叹道:「哎,美人儿啊……」 虞光廷不好追着个撒尿的人打架,又觉着自己现在这一身皮肉并不值钱,于是就咽下这口气,转身走回去了。 41暮暮朝朝 虞光廷真是要被冯希坤折磨死了。 冯希坤多年夙愿一朝得偿,狂喜之下就发疯一般,将自己这些年那单相思的痛苦全部报复到了虞光廷身上。反正现在家中无人管他,他干脆就常住在了小公馆里,昼夜的纠缠折腾虞光廷。家里仆人在撞破几次后也都有了记性,等闲不敢往这二人身边凑近,生怕看了不该看的,要挨冯希坤的斥骂。 当然,冯希坤并不是那种健壮如牛的青年,也总会有个力不能支的时候——可是他不甘心让虞光廷放闲,宁愿手嘴并用的上阵。 虞光廷是死心塌地要卖自己这一身皮肉了,平日也很少搭理冯希坤,对方要干就干,他也不反抗。可是人总有个忍受的极限,这夜他被冯希坤压在身下,真是有点忍无可忍了。 「疼……」他趴在床上,几乎恍惚的仰起头发出呻吟:「别弄了,我好疼啊……」; 冯希坤大汗淋漓的亲吻着他的后颈和脊背,一只手向下探到他的股间,用两根手指抠挖那后庭穴口。他动作的很用力,手指整根插进去乱捅乱搅——好容易到手的宝贝,他恨不得把虞光廷玩死了生吞了! 翌日上午,虞光廷在日上三竿之时才醒了过来,扭头一看身边无人,就知道冯希坤大概是清早离去了。 他拖着两条腿去洗漱了,然后就下楼去吃早饭。小猫正蜷在一处窗台上晒太阳,忽然见到了他的踪影,就飞檐走壁的跳下来一路蹿到了他身边。 吃过饭后,他也在满室阳光中坐下了,捏着小猫的爪子为它剪趾甲。小猫仰面朝天的躺在他怀里,对此行为显然是很不满,喵喵叫个不休——可也只是大叫而已,并不对虞光廷乱抓乱挠。 虞光廷唠唠叨叨的低声做出安抚:「叫什么叫?臭妹妹,你把我的裤子都抓破了。」 收拾过小猫之后,虞光廷无所事事了。 今日外面那天气是非常之好,天空一碧如洗,真是显出了春日风光。虞光廷忽然很想到大街上逛一逛,便上楼去换那出门的衣裳——冯希坤给他制了许多新衣,专门腾出一间空屋来放置;而他在这四面墙全摆着西式大立柜的房间里踌躇了一下,随即打开一扇柜门,预备给自己找一套半厚料子的西装。 衣柜里除了中间挂着衣裳,下面还层层叠叠的摆放了衬衫领带等物;他在里面翻翻检检的,末了却是掏出了一只红色的热水袋。 他觉着这东西很是眼熟,不禁就盯着它思索了片刻,而后恍然大悟了——这还是他过年从医院里逃出来时,半路那家小咖啡店里的白俄伙计送给他的! 其实也不是送,不过是看他当时冻得可怜,人家借给他取暖的;没想到他离去的匆忙,竟然顺手牵羊的将其带走了! 虞光廷觉着这事儿很有趣,伶伶俐俐的将自己穿戴整齐,他夹着那只热水袋下了楼,想要把它物归原主。 小猫见他要出门,立刻竖着尾巴跟上来,且用不复锋利的爪子去扒他裤管;他今天不打算带它出门,所以轻轻巧巧的就把它踢开了。 小公馆内的司机,是位严肃无趣的中年男子。发现虞光廷要出门,他立刻就小跑着追上来说道:「虞先生您稍等,我这就去发动汽车。」 及至虞光廷上了汽车,司机背对着他又问道:「虞先生想要去哪里?」 虞光廷也说不准那家咖啡店是在哪里,只好答道:「你把汽车开到维多利亚医院,然后再从那里往火车站走。」 司机很警惕的从后视镜中瞄了虞光廷:「您去火车站干什么?」 虞光廷知道这司 分卷阅读52 机是冯希坤派过来的耳目,故而也无意解释,直接冷淡答道:「你开车就是了!」 虞光廷凭借着自己这个笨方法,还真是找到了那家小咖啡店,同时发现这家店子其实离自己那处公馆只隔了两条街,步行也能走到了。 司机以为他是要吃点心,又没有陪他同吃的道理,故而就坐在汽车上不曾下来。虞光廷独自推开店门后探头一瞧,果然是看到了柜台后面的那个白俄伙计。 白俄伙计和他记忆中的形象是完全一样的——白衬衫黑长裤,打着个小领结,褐色短发梳的一丝不苟,正是个侍应的标准像。 抬头望着虞光廷,他睁大了一双灰眼睛,仿佛是很觉惊奇;而虞光廷迟疑着笑了一下,迈步走进去主动问道:「你还记得我吗?我先前来过你这里的。」 白俄伙计立刻点了头,并且在脸上露出了笑容:「记得,您上次来的时候,还是新年呢。」 虞光廷见他认得自己,心里倒是轻松了许多。把那个大红热水袋递过去放在柜台上,他不大好意思的笑道:「我是来还这个的……当时我走的太急,忘记把它留下了。」 白俄伙计又笑了一下,两边嘴角向上翘着,笑的还挺好看。动作利落的将那热水袋卷起来,他回身不知将其掖到了什么地方,随即又转向了虞光廷:「没关系,我又不大用这东西。您要吃点什么吗?」 虞光廷本来不饿,可是眼见着店里处处整洁,且没有客人吵闹,就决定留下来坐一坐。 弯下腰望着玻璃柜台中摆放着的各式蛋糕,他下意识的将一只手插进衣兜里——却是摸了个空。 他没有钱——在冯希坤那里,他要什么冯希坤就给他买什么,可是不给他现钱。 外人都以为他被冯希坤养的多么阔绰,他自己也承认冯希坤不吝啬——然而,可是,冯希坤的的确确,就是不给他现钱。 冯希坤带他出门时,凡有花销,自然由冯希坤亲自付账;而他自己带着司机出门时,凡有花销,则是让司机来付账。 虞光廷快步跑出咖啡店,抬手连敲了车窗。 司机莫名其妙的推开了车门:「虞先生,有什么事吗?」 虞光廷理直气壮的说道:「给我二十块钱,我要买东西吃。」| 司机不再说话了,掏出皮夹数了二十块钱递给他。 虞光廷这回转身又跑回咖啡店,要了一块蛋糕和一杯咖啡,然后挑了一处距离柜台较近的位子坐下了。 端起热咖啡喝了一口,他问白俄伙计道:「这店是你的吗?」 白俄伙计把胳膊肘支在洁净晶亮的柜台上,望着他含笑答道:「不是,是我舅舅的。」 虞光廷想了想:「你这中国话说的真好。」 白俄伙计打量着虞光廷,一点儿也摸不清对方的路数,只是觉着他像一只羽毛美丽的小鸟:「我很小就来到中国,俄国话都不大会讲了。」 虞光廷环顾四周:「上午没什么客人啊。」 「嗯,总要到晚饭时候,人才能多起来。」 虞光廷没话说了。 喝光最后一口咖啡,他转而去用勺子挖那奶油蛋糕吃——不想白俄伙计忽然走过来,把他的咖啡杯子端走了。 片刻之后,白俄伙计把重新倒满热咖啡的杯子端了回来,且又送上了一碟子酥糖。虞光廷仰起脸来望向他,结果就见到了一张很和善的笑脸。 「这个不要钱。」对方微笑着轻声解释,随即转身站回了柜台后面。 虞光廷感觉这人对自己很好,不由得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俄伙计再一次把胳膊肘支在了柜台上,态度像天下所有的侍应一样和蔼可亲:「萨沙。」 然后他又补充着问了一句:「请问您贵姓?」 虞光廷将一块酥糖塞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答道:「虞,虞光廷。」 虞光廷在这家生意冷清的咖啡店里吃了许多甜食,离开的时候几乎都被齁着了。 虽然白俄伙计很沉默寡言,但是总比小猫健谈。虞光廷和他闲聊许久,心情倒是还好了一些,决定趁着天气晴暖,再继续游玩一番。 他让司机把自己送去了劝业场一带,十分悠然的逛了一下午,末了在那洋行里买了一只价值三千英镑的手表。邻近傍晚之时,他也累了,可是不打算回家休息,还想要去起士林吃一顿晚饭。 汽车沿着大道驶进德租界中街,在起士林对面的光陆电影院附近找地方停下了,虞光廷带着他的新手表,刚要推门下车,然而车门开了一道缝,他却又骤然停止了动作。 他看见起士林门口停了一辆汽车,车门大开着,盛国纲站在一旁,双手插兜做等待状,而另有一人探身下车,赫然却是金光耀。 金光耀下车后自己扯了扯西装袖口,然后转身弯腰把一只手伸向车内——这回又过了片刻,他从里面搀扶拉扯出一名长袍打扮的青年,正是虞幼棠! 虞光廷眼睁睁的望着虞幼棠,发现他哥哥仿佛是瘦了一点——也可能是天暖,衣裳减薄的缘故。 然后他的目光又转向了盛国纲。盛国纲还是老样子,满面春风的一边说话一边向内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司机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情景,见虞光廷要下不下的不肯行动,就回头提醒了一声:「虞先生,您不是要去起士林吃晚饭么?」 虞光廷失魂落魄的重新关好车门:「我……我又不想吃了,还是回家吧。」 司机浑不在意的发动了汽车,绝尘而去。 42一顿饭 金光耀,因为曾经在盛国纲那里挨过一个嘴巴,所以一度怀恨在心,派人去将对方的一处场子砸了个稀巴烂。不过从那以后他就再没和这人生过关系,天长日久的,也就把那仇恨淡忘了。 在收到了盛国纲送来的两封请柬、又接到了对方亲自打来的三个电话之后,他迫不得已的偕同虞幼棠前来赴宴。此刻坐在餐馆雅间里,他一头雾水的瞄着盛国纲,满心的莫名其妙,同时又提防着对方掏坏。 盛国纲倒是热情洋溢的,他选择了一处和虞幼棠相距较近的位子坐下了,满面笑容的对着二人分别一点头:「金先生,虞先生,早就想请你们出来吃顿便饭了,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总算是愿望达成,鄙人真是同兴的很啊!」 金光耀对他不客气:「什么意思?」 盛国纲毫不见怪,开口笑道:「金先生别多心,我没别的企图,只是先前和您有过一场误会,所以一直想要把这个结解开;仅此而已,哈哈。」然后他飞快的扫了虞幼棠一眼。 虞幼棠今天穿着一身翠蓝长袍,进门后就挨着金光耀落座了,此刻他沉默着垂下眼帘,嘴角噙着一点儿心不在焉的笑意。 方才路上盛国纲碍着金光耀在场,没敢特 分卷阅读53 别的恭维虞幼棠,一直正正经经的,只是抽空向他递过两个眼神,也不晓得他有没有收到。 「也算不得什么误会。」金光耀微微侧身,一边给西崽让地方上菜,一边大模大样的回答道:「不就是一个嘴巴的事儿么!」 盛国纲微笑着掏出烟盒,还未打开,哪晓得金光耀一眼瞧见了,立刻出言阻拦道:「你别抽烟,他肺不好!」 盛国纲赶忙收回烟盒,又抓住时机对虞幼棠笑着致歉:「虞先生,对不住,我疏忽了。」 虞幼棠这一路都没大说话,这时才很和气摇头一笑:「没什么,是他太小心了。」 盛国纲含笑咂摸着方才那几句话,发现面前这二位的确是交情匪浅,提起对方就是一个「他」字,连个称呼都不带。 盛国纲照例是让侍应把菜肴一起上齐了,然后就关闭房门,以便能够自由谈话,不受干扰。 「当时我实在是做得不对。」他接着方才的话题继续自责下去:「金先生,你我年龄相仿,我有话就向你开诚布公的说了——那天,我的确是不认识你,所以你一发火,我这边就忍不住动了手。后来我知道了您是金老爷子的大侄儿,那可真是后悔透了。所以你派人砸了我的场子,我一点儿都不生气,因为这是我活该嘛!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我有心和你做个朋友,就不知道你金先生肯不肯赏这个面子啦!」 金光耀把胳膊肘支在桌沿上,正叼着果汁杯子里的吸管喝果汁,听到这里就忍不住抬头冷笑了一声:「盛先生,你这也太谦逊了吧?」 盛国纲连连摇头:「金先生此言差矣,鄙人这都是肺腑之言,并非谦逊啊!」 金光耀还是觉着盛国纲这人虚伪的可笑,刚要再刺他两句,哪知忽然腿上有了触感,却是虞幼棠在桌子下面轻轻的踢了他。 于是他就咽下那一篇冷嘲热讽,低头又叼住了吸管。 盛国纲觉得自己对金光耀已经敷衍的够可以了,这才安安心心的转向了虞幼棠。说话之前他先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心情,以免一个不慎,再出乖露丑。 「虞先生最近身体怎么样?」他盯着虞幼棠微笑问道. 虞幼棠似笑非笑的转向他,盯着他的眼睛只答出了两个字:「还好。」 盛国纲情不自禁的就放轻了声音,仿佛怕吓着谁似的说道:「春天虽然暖和,可是反倒爱犯旧病,你要多穿衣服,别受了寒。」 这话一出,金光耀立刻就抬起了头,很觉奇异的看向了盛国纲。 虞幼棠也觉察出来了,立刻以一种开朗的语气笑道:「多谢关怀,盛先生真是个细心的人。现在这种天气——」他抬手一拍金光耀的手臂:「金哥都换上单衣了,我这里还穿着夹袍,其实白天也觉着热,可就像盛先生说的那样,只怕早晚温度降低,会受了寒啊!」 盛国纲意识到了自己方才有点失态,也赶忙接着话茬补救:「的确的确,早晚还是冷。」然后又面向了金光耀:「金先生身体好,穿的这样单薄。」 金光耀觉得盛国纲这人说话太没水平了,叉起一块罐焖牛肉送进嘴里,他一边嚼一边答道:「嗯,我吃得多,身体好。」 三人把这顿饭吃成了一盘散沙。 盛国纲想和金光耀说话,可是金光耀不大理他;他不想和虞幼棠说话,因为知道只要虞幼棠一做回答,自己那声音必然会立刻温柔的不成样子。 于是他和金光耀开始对着大吃起来。 虞幼棠冷眼旁观着这二位,发现这两人好像猪吃食一样埋头大嚼,一点感情都不带的狼吞虎咽着。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毫无食欲,并且觉得眼前这幅场景十分诡异。 盛国纲厚着脸皮把自己同金光耀请过来,定然会是有个目的。要说是想与金光耀讲和,那不该是这样知难而退的讲了两句就作罢;要说不是想与金光耀讲和,那又是图个什么呢? 虞幼棠坐在两头猪中间,很觉困惑。 金光耀先吃饱了。 直起腰用餐巾擦了擦嘴,他强忍着憋回去了一个饱嗝儿。在桌下摸索着抓住了虞幼棠的手,他轻轻的捏了一下,打算带着对方回家去。 盛国纲这时也抬起了头,满嘴汤汁:「金先生……吃好了吗?」 金光耀到了现在,心情平和,对盛国纲的态度从怀恨转为了蔑视:「吃好了,多谢你这一场款待,改天我回请啊!」 盛国纲抬腕看了看手表:「还早呢,金先生虞先生再坐坐?」 金光耀看看窗外:「不啦,天都要黑了。再说幼棠坐久了也累。」 盛国纲舔了舔嘴唇,刚要继续说话,不想此刻雅间房门「轰」的一声被人撞开,一名青年气喘吁吁的堵在门口,带着哭腔大声喊道:「侄少爷,不好了……老、老爷出事了!」 金光耀登时起身转向了他:「什么?」 青年也不知是跑了多远的路,此时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一口接一口的大喘不止:「国民饭店门口……老爷出、出事了!」他自己用手指头点了胸口,挣了命的要把话说完全:「两、两枪,已经送了医院,您快去瞧、瞧瞧吧!」 金光耀那脑子里「嗡」的一声轰鸣,下意识的拔腿就要走,然而脚刚抬起来,他忽然想到身后还有个虞幼棠。 他想要把虞幼棠一起带走,可又怕此行一去会有危险,瞬间的思忖过后,他回头匆匆吩咐道:「幼棠,你自己叫汽车回家,回去后不用等我!」 然后他一头冲向门外,咚咚咚的狂奔而走。 43一夜 在金光耀夺门而出的那一刹那,虞幼棠也随之站了起来——不过他知道金光耀现在心急如焚,自己绝追不上他,所以腿上虽然运了力气,却是并没有迈步。 金光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自知对方是依靠不上了,只得重新坐回原位,转向了盛国纲。 「这真是——」他很担忧的望着对方,话没说完,只急促的叹了口气。 盛国纲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面孔。匆匆的拉起餐巾擦净嘴上的酱汁,他起身走到窗前探头一望,只见金光耀的汽车横冲直撞的绝尘而去,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然后他回头盯住了虞幼棠的背影,飞快的微微一笑。 这回他在虞幼棠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前倾身体很诚恳的安慰道:「金老爷子是个厉害人物,未必就会真着了道,况且他已经进了医院,纵算是受了伤也能得到救治啊。」 说到这里他暗暗动了动手指,想要拍拍虞幼棠,可是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下手,最后就只在裤子上蹭了蹭手汗。 虞幼棠此刻面白如雪,勉强还算气定神闲:「你说的有道理,我急也是白急。」 盛国纲这回终于出击,小心翼翼的握住了对方一只手:「 分卷阅读54 再说金先生已经去了,你也不需要再急了,是不是?」 虞幼棠听了这话,隐隐感觉不大吉利,可他现在落了单,自然不能去挑这个理。轻轻的喟叹了一声,他伸手在身边摸了两下,忽然想起自己今天没有带手杖出门,便按着桌沿想要起身:「唉,那我还是回家去等着吧!」 盛国纲连忙起身搀扶了他:「虞先生,你听我的,不要贸然回金先生那里。金老爷子一出事,金家上下都不安全,你到我家里先住一夜,明早我去打探情况,要是太平无事了,我再送你回金公馆,好不好?」 虞幼棠深以为然的一点头,又扭头望着盛国纲说道:「盛先生,抱歉得很,我要给你添麻烦了。」 盛国纲这时就悄悄的探过头去,在虞幼棠的气息中低声答道:「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 虞幼棠扶着盛国纲下楼出门,乘坐汽车一路到了盛公馆。 下车之后他便是越走越慢,及至进入楼内,他忽然停住了脚步,眼望前方轻轻的说了一句:「盛先生,我累了。」 盛国纲一直是搀着他的,所以就感觉这话来的很突兀:「累?那我们先——」 话说到这里,他忽见虞幼棠猛然向前一倾,随即就摇晃着坐了下去——幸而一条手臂是被他握着的,所以还不至于彻底跌倒。 他吓了一跳,连忙弯腰把虞幼棠抱了起来,这回也来不及上楼了,他就近把人送去了客厅的长沙发上。 虞幼棠的神志倒是清楚,东倒西歪的瘫在沙发中,他还很冷静的轻声安慰盛国纲:「我没事,就是累了,你不要怕。」 盛国纲怎么不怕?他觉着眼下的虞幼棠很有一点要犯病的征兆——就像大年夜那样,白眼球充血,黑眼珠泛蓝,简直偏于恐怖! 蹲在沙发前拉住对方的手,他压抑住心中的隐忧,很温和的出声附和道:「我知道,今天在饭店里坐了那么久,肯定是累坏了。你闭上眼睛睡一睡,缓过这股子疲劳就好啦。」然后他起身弯下腰去:「我抱你上楼,到卧室床上去睡。」 虞幼棠这回却是摇了头:「盛先生,不必。」他闭上眼睛喘了口气,声音越来越轻:「我心里有事,躺不住啊。」 盛国纲知道他是担心金光耀——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家两个有交情嘛! 于是他把虞幼棠的身体扶正了,然后自己也在一旁坐下,静静的守着对方。 盛国纲所预计的今夜,本来不该是这样子的。 他承认自己对虞幼棠是有欲望,这欲望包括了精神和肉体的两方面。他已经在私下里多次臆想过对方的裸体——没见过,只能自行的想象。 雪白的,柔软的,温热的,芬芳的…… 其实此刻,他就满可以一窥真相了;不过他又怎么下得了手? 他下不了手,虞幼棠那边却是冷不防的抬起手,毫无目的的向他凌空抓了一下:「盛先生!」 盛国纲立刻把自己的手送上去让他握住:「我在这里。」 虞幼棠向后仰靠在沙发上,这时就转过头来睁眼望向了他,同时气若游丝的苦笑道:「我真是担心他啊。」 盛国纲看他气色不那样凶险了,这才渐渐的安下心来:「金先生也是个很有本领的人,不会轻易出事的。」 虞幼棠紧紧抓住了盛国纲的手:「我现在觉着好些了,劳驾你把我送回金家去吧。我在那里等着他,心里还安宁一些。」 盛国纲听闻此言,当即答道:「你现在觉得好些,可是路上一经颠簸,到时就又要坏回去了。」然后他向虞幼棠凑近过去,抬手揽住了对方的肩膀:「金先生一定能把事情处理妥当,你就安心的留下来吧。」 虞幼棠这回放开了他的手,自己笑了一下:「是,我心里也明白这一点。」 盛国纲顺势拍上了他的大腿,凝视着虞幼棠的侧影微笑:「若是金先生那边这一阵子都不太平,你就长住在我这里好了。你知道我的感情,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有个机会能对你好。」 虞幼棠那脸上闪过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他低头把盛国纲搭在自己腿上的那只手扳开,然后疲惫不堪的向后一仰:「唉,唉,我心里这样难过,你还和我开这些打情骂俏的玩笑。」 盛国纲没想到他会做出如此答复,下意识的就要辩解:「这可不是玩笑话……」 虞幼棠没等他说完便扭过头来,做警告似的伸手向他指了指——然而脸上又带着微笑,仿佛并不是真的动气。 「还说?」他轻声细气的,嗓子还有点儿哑,然而言语中的腔调却是很足。 盛国纲不假思索的就摇了头:「不说了。」 虞幼棠这回是真笑了。那只手无力的落下来,他闭上眼睛向后一靠,有气无力的下了命令:「去,给我拿点酒过来吧。」 虞幼棠端着一杯樱桃白兰地,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心里都快急出火来了。 尽管金茂生一直不待见他,可在他这一边,是真心的希望金茂生能够长命百岁。 金茂生连着金光耀,金光耀连着他虞幼棠。只要金茂生在,金光耀自然威风,而他也能跟着有了靠山。 可金茂生要是一朝没了…… 虞幼棠咽下了最后一口酒,然后抄起酒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后背上有了分量,那是盛国纲的手臂;紧接着对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点儿温暖的笑意:「酒桶。」 虞幼棠,因为实在是笑不出来了,所以先把玻璃杯沿送到唇边抿了一口,然后才眼望前方,喟叹着答道:「唉,小气鬼,我不过喝了你半瓶酒而已。」 虞幼棠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夜的酒。 他不困,满心装着一个金光耀,一颗心不时的就要狂跳一阵。盛国纲守在他身边,屡次想要扶他上楼去睡觉,他当然是执意不肯。 及至到了临近凌晨的时候,他实在是觉着自己快要死了,这才放下酒杯,向后靠进了沙发里。在闭上眼睛之前,他忽然看到盛国纲作势欲起,便特意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衣袖。 「我有点不舒服。」他低声说道:「你坐在这里,不要走。」 盛国纲见他这样依赖自己,不禁十分心软,当即柔声答道:「我不走,我去拿一条毯子来给你盖上。」 虞幼棠睡了约有一个小时,其间还做了个噩梦,梦见金光耀在午夜的大街上,被乱枪打死了。 枪声响起的那一瞬间,他满头冷汗的骤然睁开了眼睛,结果迎面却是看到了盛国纲。 两人都吓了一跳。盛国纲是没料到虞幼棠会毫无预兆的醒来;而虞幼棠惊愕的瞪着盛国纲,不晓得他这样对自己审视了多久。 后来还是盛国纲主动开了口,并且一边说话一边抬手,为虞幼棠拭去了额角上的一点冷汗:「睡醒了? 分卷阅读55 」 虞幼棠挣扎着坐起身来,又将滑落到腿上的毛毯掀开:「天亮了,送我回金公馆吧。」 盛国纲知道自己错过了这一夜,不过要是时光可以倒流的话,大概仍旧是错过。好在局面已经打开,以后定能有更多的机会。他希望两人能够有一个好的开始,有善始才有善终。 「好,我送你回去。」他伸手去搀扶了虞幼棠:「希望金家平安。看你这一夜心神不宁的,我真是心疼。」 虞幼棠没搭这个话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他就觉着自己浑身无一处不难受——此刻他迫切需要大量的鸦片酊! 不过和鸦片酊相比起来,显然是金光耀更为重要一些。所以他强打精神走出盛家,在盛国纲的陪同之下乘上汽车,直奔金公馆而去了。 重立门户 虞幼棠在盛国纲的陪同下,回到了金公馆。 进门时他已经虚弱到了神思恍惚的程度,而金家仆人见他回来了,顿时喜出望外的一迎而上:「虞大爷您可回来了,这边找您都要找疯了!」 虞幼棠见这些人面目还算如常,心中就稍稍安定了一点:「金哥怎么样了?你家老爷子呢?」 这回仆人一起哭丧了脸:「我们大少爷夜里让人打了一枪,把腿伤了;我们老爷子……」 所有的声音一起降低了:「凌晨时候,没啦。」 金家仆人并非老仆,哀恸到这般地步,也就算是可以了。而虞幼棠先听到金光耀性命无虞,登时松了一口气,可随即得知了金茂生的噩耗,一颗心就又是猛然一沉。 「完了!」他对自己说:「这下完了!」 这时他从北平带来的小随从赶了上来,手足无措的不知该怎样伺候他;他一眼瞧见了这小子,就立刻轻声说出一个字:「酒。」 小随从反应过来了,当即扭头往楼上跑去。 盛国纲并未贸然离开。他站在一旁,眼看着虞幼棠从那半大孩子手中接过一瓶酒,仰起头一口气灌下了半瓶——他其实还能继续喝下去,只是喝到一半时手指一松,酒瓶滑落摔到了地毯上。 这时那小随从又端上来一大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盛国纲抽了抽鼻子,发现那咖啡的浓香气息中夹杂着一股子怪味道。 虞幼棠一歪身坐在椅子上,接过咖啡又是一顿痛饮——盛国纲担心他会烫着,刚要阻拦,然而他那边已经一饮而尽。 在经过了一夜的煎熬之后,虞幼棠在这个清晨几近疯狂的服用下了大量的鸦片酊。盛国纲冷眼旁观,虽然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可的确感觉虞幼棠当下这种状态,已经有些类似于瘾君子了。 当然,现在还并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盛国纲在虞幼棠身边俯下身,低声问他:「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探望金先生?」 虞幼棠神情呆滞的望向他,缓缓的一摇头:「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如此停顿了两秒钟,他忽然笑了一下:「谢谢你。」 盛国纲当着金家仆人,不好多说多动,只得很怜爱的抬起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两拍:「那我走了,如果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尽管派人去我家找我就是。记住了?」 虞幼棠点点头,微笑着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凝视他,目光诚恳而清澈。 于是盛国纲在离去的时候,就感觉自己仿佛经受过了一场洗礼,脑海里也进驻了一支唱诗班,美妙而壮丽的曲调在耳边萦绕不已。 他就这么飘飘然的回了家,进门之后张副官走过来,告诉他参谋长来了。 他一下子又落回了凡间! 坐在书房的大写字台后面,他双手握着沙发椅的扶手,翻着眼睛望向参谋长,一言不发。 参谋长把房门关好,然后走到写字台前打了个立正,语气却是十分柔和:「报告师座,那个……差了一点。」 盛国纲依旧不说话,就是那么盯着参谋长。 参谋长怯怯的垂下头:「开头还是很顺利的,到了最后那一下子,反倒是……失手了。」他心虚的想要解释:「谁也没想到会是小伙计先下汽车——反正他们也是太急了,当时天又黑,没瞧准就开了火……结果……」 盛国纲沉着脸,半晌无语后忽然猛一挥手! 参谋长又行了个军礼,而后讪讪的告退了。 盛国纲深知好事多磨的道理,所以从本心来讲,倒不是很失望气愤。独自在书房中思考了一阵子,他起身出门下楼,走进了客厅。 沙发上还存留着虞幼棠坐卧的痕迹。 他走过去在旁边轻轻坐了,随即又俯身下去,姿态扭曲的趴在了沙发上。面颊蹭过虞幼棠坐过的地方,他觉着自己真是要发痴了。 在盛国纲发痴的同时,躺在医院内的金光耀则是在发疯。 他已经换做了一身病人服,左小腿被层层叠叠的缠了绷带——一粒子弹贴着他的小腿飞过去,蹭下去了深深的一条血肉。他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公子哥儿,他叔叔虽然时常作势要揍他,可从来没有真揍过,所以他疼,他后怕! 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金茂生的横死街头;其实他和这个叔叔感情很好,金茂生没儿子,一直是全心全意的疼爱着他,他在心里,也早把金茂生当成了老爹。 所以此刻他半躺半坐的委顿在病床上,哭的呜呜噜噜、涕泗交流——哭了片刻后他忽然想到身边还坐着个虞幼棠,就扭身将其一把搂进了怀里,紧紧拥抱着继续嚎啕。 他哭的很凶猛,针插不入水泼不进,虞幼棠纵是想要安慰也无从说起,只好叹息着掏出手帕,为金光耀满脸的擦那涕泪。 金光耀足哭了能有一个多小时,后来哭够了,就哽咽着收了声。 虚脱似的仰卧在床上,他侧过脸去闭上眼睛,休息许久后才缓过了这一口气。 转头望向虞幼棠,他见对方那眼睛也有些红,就嘶哑着声音说道:「幼棠,你不要哭,你哭了会生病的。」 虞幼棠见他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自己,那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就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金光耀哭过这一场,把心中的悲痛全部发泄出来,倒是渐渐重又恢复了镇定。 没人知道凶手是谁,起码是当下没人知道。金茂生这种人物,一生仇敌无数,仿佛多数都是不得善终的。可对方向金茂生下手也就罢了,居然连金光耀也不放过—— 金家就这么两个人,这不就是要灭门吗? 金家老爷子没了,金家的侄少爷还在,想要让其立刻就一败涂地,也难。 金光耀在医院内躺了不过一天一夜,翌日清晨就由手下抬回了家中。现在天气凉爽,况且他所受的又纯是皮肉伤,所以只要不闹感染,在哪里休养都是一样的。 金茂生死的不明不白,留下的遗产也是不明不白。金 分卷阅读56 光耀这回没了靠山,心中悚然,反是愈发起了自强的心思。往日他虽然在名义上是个染厂的经理,可在他叔叔那里耳濡目染,对自家的生意和规矩也知晓个五六分,如今他打起精神,一方面把金茂生风光下葬,另一方面则开始全面接手金家买卖。 金茂生号称门徒五千,在法租界混的风生水起,如今骤然离世,下面的徒弟们并非省油的灯,自然也要有所行动。金光耀清点了自家产业,发现金茂生留下紫竹林脚行一家,中原公司楼上赌场一间,法租界小型花会两处,同级妓院一处;另外英租界的跑马场、意租界的球房以及东兴码头,也一直都是在他的「保护」之下。 这些生意,随便挑出哪一样都是财源滚滚的通途,可落到金光耀手里后,通途立刻就不那么「通」了。 金茂生手下那些有权有势的大徒弟们,犯不上要听他这位侄少爷的话——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小白脸,算个屁呀! 大徒弟们手下有人,金光耀手下也有人。 大徒弟们可是找到了生财的机会,如同苍蝇见了血一般,怎肯随便放手?而金光耀见此情形,当即暴脾气发作,直接就开始下起了狠手——他有钱,出手极阔的打点了巡捕房和警察局,同时派出自己手下的人马,将自己那些仇家们打了个人仰马翻。 大徒弟们之所以舍着性命去抢生意抢地盘,所为的无非是黄金白银;而金光耀这边与众不同,他仿佛纯粹是为了攻击而攻击,简直就憋着一股子报仇雪恨的劲。 他那腿伤好容易结了痂,可因为不消停的东奔西跑,所以始终不能痊愈。在脚行门口截住了想要自立门户的二老板,他指着对方的鼻子怒吼道:「妈的我就算倾家荡产赔上命,今天也要宰了你全家!」 然后他的人和二老板的人挥着长短家伙打作一团,脚行门口血流满地,二老板真是当场就被砍死了。 盛国纲没想到金光耀这么「猛」,所以就暂时按捺着没有动。反正他不急——别看金光耀蹦的欢,想要达到他叔叔的那个程度,还早得很呢! 小脾气 虞幼棠在金公馆住了能有十多天,然后就动身回了北平家中。 在家里住了没有半个月,金光耀给他发来电报,一定要让他再来天津——而且是马上就来。 虞幼棠看那电报催的很急,以为是金光耀那边出了事情,连忙乘坐当天下午的火车出发,傍晚时分就抵达了金公馆。及至见到了金光耀,他开口便是很关切的询问对方:「怎么了?出事情了吗?」 金光耀正在吃晚饭,此时就放下碗筷迎上来,将他拉到餐桌旁坐下,又给他盛了一小碗热汤放在面前:「没事,天下太平,就是我想你了。」 虞幼棠用汤匙舀了一点汤,送到唇边抿了一口:「好嘛!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情,担惊受怕的急了一路。」 金光耀端起饭碗,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抬眼盯着他。咽下口中米饭后,他腾出舌头反问道:「担惊受怕?你是不是总觉着我没本事啊?」 虞幼棠用汤匙向他一指:「想明白了再说话!」 金光耀端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又舔了舔嘴唇,这回果然想明白了:「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小心着呢!」 当晚两人上了床,虞幼棠见金光耀那步伐已经恢复利落,这时就捋起对方睡裤的裤管,想要看看伤口愈合的情况。金光耀在床上摆出了一个「大」字,忽然觉着小腿上起了温温软软的触感,随即又听到对方询问自己:「金哥,你这儿还疼不疼了?」 金光耀歪过头向下望了虞幼棠,只见他歪着身体坐在床尾,正全神贯注的摩挲着自己那处旧伤;又因他那睡衣纽扣系的潦草,领口略显凌乱的大开着,所以就露出了小半边雪白的肩膀。 金光耀心中一动——其实先前早就动过多次了,可谁让他们是情同手足的好兄弟呢?动也白动啊! 「幼棠,幼棠!」他伸出一只手去召唤道:「到我这儿来。」 虞幼棠果然转身爬到床头,在金光耀身边侧卧着躺下了。 金光耀翻过身来面对了他:「幼棠,你说那天夜里我要是死了,那你会怎么样?」 虞幼棠倒是微笑了;抬手摸了摸金光耀的面颊,他有板有眼的答道:「妹妹,你死了,我出家做和尚去。」 金光耀也不禁一笑,随后又伸手一拍对方的屁股:「你少和我装贾宝玉,我是正经问你呢!」 虞幼棠听闻此言,却是渐渐收敛了面上笑容。 「你不要死,你死了,我连和尚都做不成,只好跟着你一起去了。」他如是答道。 金光耀得了这个答复,又见虞幼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脸至诚,就忽然感到了心疼。他当然是不想死,可现在环境凶险,他时常会感觉自己那性命是朝不保夕—— 早上出了这个家门,晚上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了。 所以他想让虞幼棠留下长住,若是自己哪天真着了对头的道儿,那也还能赶着去见对方最后一面;而在自己像金茂生那样不得善终之前,他暗暗忖度着,似乎还是应该把两人间这所谓的兄弟之情变化一下,否则横死的时候都闭不上眼睛啊! 金光耀忽然翻身趴在了床上,一边胳膊肘半支撑了上身,另一条手臂就搭在了虞幼棠的腰上。 「幼棠!」他笑嘻嘻的说道:「让我亲亲你的嘴。」 虞幼棠立刻半笑半恼的蹙起了眉头:「干什么?你这流氓。」 金光耀那抚在对方腰间的手开始蠢蠢欲动的上下摸索起来,同时又厚着脸皮压低声音笑道:「今晚上我是流氓定了!你要不让我亲嘴儿,我就扒你裤子!」 虞幼棠听闻此言,却是伏在枕上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之后他扭开头低低的喊了一声:「救命啊,有个流氓要扒我裤子啊!」 金光耀看他乐的上气不接下气了,不禁也觉着自己那话挺可笑。面红耳赤的坐起来,他骤然出手,当真是一把扯下了对方的睡裤。 虞幼棠仰面朝天的躺了,指着自己的下身依旧是笑个不停:「带把儿的——你这流氓应该换一副眼镜了!」 他笑,金光耀也跟着笑,一边笑一边伸过手去,用两根手指夹住了他胯间那条东西轻轻一抻。 「带把儿的我也一样用!」他微笑着实话实说,眼镜边缘流光一闪,不知是电灯光芒还是目中精光。 虞幼棠听了这话,却是移开目光望向前方,眼角处略略的有点泛红,是桃花滑过睫毛留下的影子。 「金哥……」他推开金光耀的手,而后双腿并拢趴在了床上,低声斥道:「别闹!」 他是想要护住前方不被玩弄,然而金光耀随即就横着压向他的腰背,并且不由分说的掰开了他一条大腿。 股间一 分卷阅读57 阵风凉,虞幼棠心惊起来,可是知道自己决计无力反抗,所以并没有挣扎。 「金哥。」他回手要去抓住金光耀的短头发:「真的,别闹。」 金光耀没理会,自顾自的往手指上啐了口水,然后就湿漉漉的探向对方那后庭穴口处——他知道虞幼棠这里似乎是特别容易害疼,所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试图深入,只在那紧闭着的入口处轻轻梁搓按摩。 压迫禁锢下的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金光耀那后背挨了半轻不重的一拳,随即后脑勺上一痛,是虞幼棠惊慌失措的抓扯了他的头发:「金哥,你放开我!」 金光耀知道自己绝没有伤害到他,所以任他捶打,根本不为所动。而手指撩拨了许久后,他发现虞幼棠那边倒是偃旗息鼓的安静下来了。 回头看了一眼,他轻轻唤了一声:「幼棠?」 虞幼棠不言不动,只是伏在床上微微的喘息。 金光耀坐起身来移向虞幼棠,先将对方抱起来摆成了仰面朝天的姿势,而后拉过一床棉被盖住了他的下身。虞幼棠闭着眼睛,仿佛是有点昏沉,但呼吸平稳,想必是没有什么大碍。 金光耀在他身边坐下了,一手将他搂到自己怀里,另一只手重新摸下去,继续小心翼翼的抚弄他那后方隐秘处。 低头在虞幼棠的嘴唇上吻了一下,他轻声问道:「幼棠,舒服吗?」 虞幼棠呻吟了一声,眼角的一抹桃红蔓延开来,成了胭脂。 金光耀那下身鼓胀的十分疼痛,不过他咬紧牙关忍耐着,慢慢来,不着急。 手腕蹭过对方胯间,他发现对方果然是有了反应——那玩意儿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半软半硬起来了。 金光耀富有耐心的动作良久,最后竟将虞幼棠刺激的射出了一点稀薄精液。 他在当下,还是只讲奉献不讲索求的,掀开棉被晾出了对方那狼藉下身,他找来毛巾,举止轻柔的为虞幼棠拭净了身体。 虞幼棠穿好裤子,背对着金光耀在被窝里蜷缩成了一团。 金光耀很得意,觉着自己是掌握了对方身体上的一个秘密。翻身凑过去抱住对方,他美滋滋的笑道:「幼棠,好玩儿吧?」 虞幼棠没理他。 他探头在对方那后脖颈上亲了一下:「怎么没声儿了?我今天可没弄疼了你!」 虞幼棠这回不大耐烦的一挣,然后「唿」的一掀被子坐了起来。 伸腿下床穿了拖鞋,他起身作势要走。而金光耀吓了一跳,赶忙欠身一把拉住了他:「你怎么了?」 虞幼棠侧过身来向他怒目而视——他生了两道浓秀的长眉,拧起来的时候很有一点凌厉的凶相:「放手!」 金光耀不由自主的就陪了笑:「这……这怎么还生气了?我没伤着你啊!」 虞幼棠是真动怒了,瞪着金光耀发狠:「你这样戏弄我,还不许我生气?!」 金光耀握住虞幼棠的手臂,就觉着他在明显的持续颤抖。跪起来挪到床边,他连拽带扯的把虞幼棠搂回身前:「你上来,地上怪凉的。」 虞幼棠先挣扎了两下,根本扳不开对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愤慨之下他奋力一推金光耀——金光耀下意识的侧身一躲,结果他一头扎在床上,把脖子扭了。 虞幼棠歪着脑袋,和金光耀很是耍了两天小脾气。 他这人有一个好处,便是从不借着赌气的由头四处乱跑,惹人担心。金光耀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竟会铸成如此大错,又见虞幼棠那脑袋连着两天都没正过来,就心疼后悔的了不得,恨不能把对方捧在手上衔在口中。 两天之后,虞幼棠那脑袋终于正过来了,两人也便重归于好。 他两人从小就是如此,每次生了摩擦,无论当时争执的多么激烈,不出几日定能和好,而且是和好胜初——金光耀必会加意的伏低做小;而他也是格外的通情达理,两人斗了一场气,末了反而更蜜里调油了。 师爷 因为虞幼棠闹了脾气,所以金光耀在接下来的几夜一直老老实实,不敢妄动;及至两人重归于好了,他见风头已过,便重新又蠢蠢欲动起来。虞幼棠不胜其烦,想要回北平家中,然而他又死活不让。 这日傍晚,金光耀唉声叹气的回到家中,向虞幼棠抱怨道:「完喽,翡翠别墅是要保不住啦!」 翡翠别墅叫名别墅,其实是一处同级妓院。虞幼棠此时已经上了床,听闻此言就向他笑道:「怪不得你这么愁眉苦脸,原来是丢了一处好地方。听说那里面的姑娘都很漂亮,你的确是该感到心痛的。」 金光耀背对着他坐在床边,并不理会他的玩笑:「其实也能保住,只是——」说到这里他侧过身来望向了虞幼棠:「刘桂山的人今天要在翡翠闹事儿,倒是被弹压下来了,不过今天碰巧咱们人多,他没敢大动作。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刘桂山早就瞄上了翡翠,我看他不能善罢甘休。这个事儿啊,哼,不好办!」 刘桂山也是这天津卫里一位有名的大佬,名分上虽是金茂生的徒弟,其实早已自立门庭。虞幼棠这些天早晚常听金光耀唠叨这些事情,对那情况也有了大概的了解,这时就不假思索的出主意道:「翡翠别墅那边不是挨着马老板的地盘么?既然独占是不能够了,索性分一口给马荣生,刘桂山再厉害,总斗不过你们两个。」 金光耀听了这话,不禁一愣:「啊?我、我把翡翠别墅平白无故的让给马荣生?」 虞幼棠理直气壮的答道:「你们合作而已,这不算是让。」 金光耀瞪着眼睛:「你知不知道翡翠别墅是多大的买卖?我好端端的分一半给马荣生?」 虞幼棠向后躺下去,自己拉上棉被盖好了:「那你就等着刘桂山去翡翠别墅杀人放火吧,到时恐怕你连剩下那半口都吃不上了。」 金光耀垂头思索了半天,后来忽然抬腿上床转向虞幼棠:「我怎么觉着你这是个馊主意呢?」 虞幼棠闭着眼睛一笑,并不答言,却是向金光耀伸出了一只手。 金光耀接住他的手握了一会儿,然后也就心乱如麻的钻进了被窝中。 虞幼棠午夜时分,起床开灯,喝酒读书。 金光耀受了惊动,朦胧中觉出虞幼棠就坐在自己面前,便探头凑过去,把额头蹭在了对方的大腿上。 「幼棠。」他懒洋洋的含糊说道:「你晚上提的那个办法,我临睡前想了又想,觉着好像也有点道理。与其等着翡翠被刘桂山占去,不如把它匀给马荣生一部分—— 咱们没法子么,只能是不求吃好,只求吃饱啦。」 虞幼棠盯着书页,仰起头灌了一口酒。鸦片酊的气味其实并不好,不过他也习惯了。 金光耀搂住虞幼棠的大腿,隔着丝绸睡裤捏弄他那腿根:「翡翠 分卷阅读58 现在太乱套,我又不缺那两个钱,要是马荣生能出面替我撑一撑,我正好可以落得个清闲。」他打了个气吞山河的大哈欠:「码头那边也乱成一锅粥了!」 虞幼棠正在潜心读书,故而一言不发。如此过了片刻,他发现金光耀那手又不老实了,便合拢书本放下酒瓶,低头摸着对方的凌乱短发说道:「你先把翡翠收拾干净了,然后再去和马荣生谈合作。否则马荣生到时得便宜卖乖的拿捏起来,那你就太吃亏了。」 金光耀听到这里,心中烦恼,果然停止动作,点头答应道:「你说得对。现在我和刘桂山打成这个样子,马荣生一定是偷着乐呢!」 金光耀这人并非无知纨绔,可是从小霸道惯了,偏于任性,但凡有事逆了他的心思,他就不分青红皂白的要发作一场。自从继承了他叔叔的家业之后,他终日也不经营生意,只是一味的四处打斗,结果白白耗费了许多人力金钱,可麻烦却是继续层出不穷。 这回他遇上了刘桂山这个对头,终于觉出了自己实力有限,力不能支;无奈之下只得听从虞幼棠的建议,跑去联络马荣生。 那马荣生也不是蠢货,坐山观虎斗了许久,早料着其中会有自己的好处,所以端起架子,还倨傲起来。金光耀几次三番的下帖子请他吃饭,他却是推三阻四,末了觉着自己这脸上足够有光了,才佛爷似的移动大驾,前来赴宴。 金光耀往日仗着金茂生的势,耀武扬威惯了,如今受了马荣生的冷遇,就气的要死要活。而虞幼棠听闻马荣生那边终于吐了口风,又见金光耀摆着一副气忿忿的面孔,便在心中暗暗不安,暗想金哥若是再和马荣生闹起了纷争,那这翡翠别墅的生意可真是毫无指望了。 虞幼棠穿戴利落了,走到金光耀面前拍了拍他的脸:「金哥,你这个样子让我很不放心,今晚我和你一起去。」 金光耀也知道自己是个驴脾气——然而又改不过来。听说虞幼棠要同行,他先犹豫了一下,后来就答道:「我怕你在那硬木椅子上坐久了,要累得腰疼呢。」 虞幼棠笑道:「腰疼我也认了。你看你一脸煞气,不像是要请客,倒像是要杀人。我不能就这么放你出去见马荣生。」 金光耀低着头想了想,末了一点头:「那我要是在席上失礼了,你就在下面悄悄踢我一脚。」然后他又打量了虞幼棠的周身:「怎么还是这件衣裳?换季了,该给你添新的了。」 虞幼棠近日只要出门,总穿这一件翠蓝长袍。 那长袍料子柔软,虞幼棠穿它舒服,而且也极少外出,所以就不曾找出其它衣服来替换。如今听了这话,他不禁笑问道:「怎么?我这样子给你丢人了?」 金光耀凝视着虞幼棠的眼睛,心里忽然感到很平和喜悦。他今年二十八岁了,第一次追忆了似水年华,同时希望时光倒退,回到他和虞幼棠那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 金光耀和虞幼棠出门上了汽车,前后都有保镖护卫。金光耀在路上还忍不住的发牢骚:「我看我叔叔一辈子都是快意恩仇,怎么轮到我当家了,就到处的受鳖气呢!」 虞幼棠闭着眼睛仰靠在座位上——他刚服用了相当量的鸦片酊,此刻就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 汽车抵达了紫竹林饭店。金光耀带人先去雅间内进行巡视,虞幼棠留在饭店门前,随手将手杖递给了身边保镖——他自知年轻,所以在人前也应该显出一点青春气息来。可是他那双腿没有力气,手上少了一根手杖做支撑,他总觉着脚下很虚。 于是他伸出手去,把手杖又要了回来。 金光耀确定雅间内一切安全妥当之后,便打算返回门口去迎接马荣生——然而没等他迈开步伐,外面马荣生的汽车已经到了! 待他行至雅间门口时,虞幼棠已经把马荣生引领过来了! 马荣生今年能有个四十多岁,红光满面,一脸福相,做长袍马褂的打扮。因他对金光耀也不熟,而且方才下车时就开始和虞幼棠相谈,所以进房落座后,他有意无意的还是不由得要和虞幼棠多说两句。 金光耀那肚子里依然憋着点儿怒气,故而见虞幼棠肯敷衍马荣生,自己也就乐得省下口舌。 一时酒菜上齐了,马荣生那欢声笑语暂时告一段落,忽然自己也觉着有些奇怪,忍不住就开诚布公的问道:「虞先生,和你谈到现在,我倒是忘问了一件事——你和金老板是什么关系?」 虞幼棠扫了金光耀一眼,见他端端正正的坐在桌边,那模样很不和善,就抢着答道:「是朋友——马老板原以为呢?」 马荣生笑了一声:「我原以为?我原以为你是他的师爷呢!」 虞幼棠端起一杯白兰地,轻轻巧巧的一磕对方面前的矮脚杯,口中笑道:「我瞧着就像个师爷?马老板自罚一杯吧!」 马荣生看他是个和气有趣的人,所以果然依言端起了酒杯:「嗬!虞先生你很厉害嘛!」 虞幼棠垂下眼帘笑了:「我是小辈,罚您自然是失了礼数,不过不罚不行,所以我陪您一杯。」 马荣生哈哈大笑,举杯将那白兰地一饮而尽;而虞幼棠平日喝酒多过喝水,如今自然也是毫不为难,仰起头便干了杯。马荣生见状,就转向金光耀笑道:「金老弟,你不厚道啊,请了这么一位海量的朋友来灌我的酒!」 金光耀正在出神,骤然听了这话,正是不知如何应答;幸好虞幼棠此时端过了马荣生的酒杯,亲自为他重新满了上:「马老板这是怕了我了?」 马荣生见他将那杯酒缓缓推回了自己面前,言谈虽然大胆,举止却是小心,就抬头细瞧了他一眼,笑模笑样的答道:「后生可畏,我可不是怕了你?」 虞幼棠抄起一双干净筷子,为马荣生夹来一个水晶虾球,自己点头笑道:「好,旗开得胜,我用两杯空心酒就把马老板给降服住了。」 马荣生也伸出筷子,把那个虾球送进嘴里咀嚼咽下:「那我得多吃,吃饱了我就不怕你了。」 金光耀竖着耳朵独坐一面,心想这两人聊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然而马荣生的确是和虞幼棠越谈越热火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马荣生和虞幼棠谈到了正题上。 马荣生长久的微笑着,笑的出了惯性:「虞老弟,我承认,你们是诚心诚意想和我合作,你们提出的价钱也的确是低得很;不过话说回来,我若是真往翡翠别墅入了股子,那万一哪天刘桂山一发疯,抽冷子去把翡翠给毁了,给砸了,那我岂不是鸡飞蛋打?」 虞幼棠笑着反问道:「马老板,你怕我也就算了,怎么连刘桂山也怕?」 马荣生吃饱喝足,脸上煌煌的闪出油光来:「小心驶得万年船 分卷阅读59 嘛!」 虞幼棠听到这里,就低下头把胳膊肘支在桌沿上,十指交叉着抵住了前额,祷告似的静想了片刻。 最后他抬起头转向马荣生,仿佛很失望似的摇头笑叹了一口气:「既然马老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那我们大概在这件事上,是不能够合作的了。」 马荣生没想到他这就要收手,不禁沉吟了一下,哪知还没等他做出答复,虞幼棠忽然转换了话题:「我们在这饭店里有一套客房,马老板一会儿不要走,留下来。我们不谈生意,聊聊天,休息一下。」 合作成功 虞幼棠把马荣生请进了一套客房之中。 进门之前他停下脚步,回身和金光耀低声耳语了几句。金光耀听后一挑眉毛,不置可否的转身就走,一溜烟儿的便没了影踪。马荣生莫名其妙的也停在了门口:「金老弟这怎么跑了?」 虞幼棠笑着向内伸手:「我们不管他,您请进吧!」 这客房颇为阔大豪华,共分了里外三间,除去一件舒适卧室之外,还有一间客室同一间烟室。虞幼棠进入烟室,见一张大烟榻上已经摆好了烟具等物,而两名整齐俏利的半大丫头站在一边,随时等待着伺候客人。 房内布置的十分齐备洁净,墙上嵌着的莲花小壁灯散发出柔和光芒;空气中依稀夹杂着一点儿甜美的鸦片烟味,仿佛是偏于憋闷了,不过更有一种幽静隐蔽的温暖。马荣生是有一点小嗜好的,此刻就对周围环境十分满意。抬手一拍虞幼棠的肩膀,他发自内心的笑了一声:「好。你老弟招待的够周到!」 虞幼棠差点没被他拍了个跟头。拄着手杖强撑住身体,他迈步往烟榻方向走去,同时口中笑道:「周到算不上,无非是尽心而已。」 马荣生赶上去,一转身坐到了烟榻上,而两名丫头就一齐走来,先蹲下为他脱了鞋,而后自己也袅袅婷婷的抬腿上去了,挪到烟盘子那一处开始烧烟泡。 虞幼棠在马荣生对面处半躺半坐了,先是闭目养神;待到对方吸过了两个烟泡儿,他这才睁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马荣生说些闲话。马荣生酒足饭饱,又过了烟瘾,这时枕着一个丫头的大腿,感觉十分快活。半眯着眼睛望向虞幼棠,他懒洋洋的说道:「虞老弟,我先前倒不知道金家还有你这么一个人物。」 虞幼棠歪过头来对他一笑:「我不姓金,也算不得人物。马老板谬赞了。」 马荣生不同意他这个说法,在丫头的大腿上辗转着摇头:「老弟,你不要和我谦逊。说句不客气的话,就你这般年纪的毛头小子,还不配让我说违心话来恭维!」 虞幼棠听到这里,却是笑出声来。伸手不知从身上哪个口袋里摸出了一小瓶酒,他拧开瓶盖灌了一口,而后抿着湿漉漉的嘴唇侧过身来,居同临下的看了马荣生的眼睛:「既然我的确是个人物,那你喜不喜欢我?」 马荣生在鸦片气息和酒精味道中望向虞幼棠,结果就发现这家伙面无血色,眉目如画;身上还带着一丝幽幽的芬芳。 于是他那脸上不由自主的就露出了涣散笑容:「当然是喜欢喽。」 然而虞幼棠忽然板起脸来,并且伸出一根手指虚虚点了他的鼻尖,很好看的咬牙切齿道:「这么喜欢我还不和我合作,喜欢又有什么用?嗯?」 马荣生枕着丫头的大腿,目瞪口呆的,竟是被他问的无话可答了! 幸好虞幼棠随即又缓和了神情。端起酒瓶喝了一口,他转身恢复了半躺半坐的姿态,并且对着马荣生一挥手,要笑不笑的说道:「好啦,不和您胡闹了。」 马荣生发现自己和虞幼棠在一起的时候,那感觉类似做梦。 本来他也是健谈霸道的人,不过躺在丫头那温暖而肉感的大腿上,他就觉着云里雾里的发晕——当然,也可能是刚吸了鸦片烟的缘故。晕,晕的还挺舒服。 正在此时,金光耀回来了。 金光耀在方才虞幼棠的提醒下,驱车赶回附近的翡翠别墅,精挑细选了几位出色姑娘带来饭店,以陪马荣生消遣。如今这几名女子一个个花枝招展的走进房来,因都是阅人无数见过世面的,所以毫不怯场,莺声燕语谈笑自若。虞幼棠悄没声息的下了烟榻,拄着手杖站直了身体,遥遥的对着马荣生一点头:「马老板,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就不耽误您的好时候了。」 马荣生坐了起来,看着他笑道:「老弟,留下来一起玩嘛!」 虞幼棠连连摆手微笑:「心领了,冯老板自用吧。我们这就告辞,改日再会。」 马荣生含着一点儿笑意,盘腿坐正了身体,望着虞幼棠说道:「老弟,明天我回请,你务必得到!」 虞幼棠眼帘一垂,嘴角微翘着抿嘴一笑,而后抬眼向他又一点头:「马老板下的请,那我自然是必到的。」 金光耀本来是这一场宴请的主人翁,然而却是糊里糊涂的成了背景,几乎就没有和马荣生直接对过话。啼笑皆非的坐上汽车,他在回家的路上笑道:「幼棠,你挺有办法啊!我不在的时候,你和姓马的又说什么了?他不是架子端的天同么,怎么还主动要回请了?」 没有应答。 他扭头向旁边看了一眼:「幼棠?」 虞幼棠委顿在座位上,喃喃的轻声说道:「金哥,我头疼。」 金光耀连忙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觉着微微有些发热:「是不是累着了?」 虞幼棠那身体一点一点的歪倒下去,最后就伏在了金光耀的大腿上。金光耀想他和马荣生谈笑风生了几个小时,字字句句都要留心,定然是疲惫到了极处,就一边将他扶起来搂抱在怀里,一边伸手敲打了司机的后脑勺:「你他妈的给我再快点!」 虞幼棠是真发起了烧。 金光耀把他抱到床上躺好了,急急忙忙的先喂他吃了两粒退烧药,又将他那周身的衣裳除去,用棉被把他严严盖住。他安安静静的仰卧在床上,双目紧闭,面颊泛红,也不出声。 金光耀了解他那身体状况,知道他在和暖春季中虽是不大喘了,但更爱闹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一贯如此,吃点药也就顶过去了。 虞幼棠常年病病歪歪,自己都觉着自己怪讨人嫌的,所以午夜时分醒来时,尽管浑身烧的滚烫,可是并未惊动金光耀,晕头转向的自己就下了床。 摸黑扶着墙走到洗手间里,他在抽水马桶前弯下腰,只觉着腹中翻江倒海,张口便呕出了一口酒来——他的肠胃里除了酒,也再没别的了。 他那胃的容量有限,吐了几口也就空了。拧开大化妆镜下的水龙头,他瑟瑟发抖的用双手接了水漱口洗脸,同时就感到寒冷眩晕,脑浆成了冰凉的糊,里面那无数神经一蹦一蹦的锐痛。 这时金光耀醒了过来, 分卷阅读60 听见洗手间里响起了哗哗水声,便迷迷糊糊的下床开灯,赶过去询问道:「幼棠,你怎么了?」 虞幼棠靠着那贴了白瓷片的墙壁,身体缓缓的往下溜:「方才胃里不舒服,现在已经没事了。」 金光耀见他已经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就将他连搀带抱的送回了床上。虞幼棠蜷缩进棉被里,恍恍惚惚的先不说话,后来待金光耀也躺上床来,将要关灯之时,这才气若游丝的发出了声音:「金哥,我难受。」 虞幼棠这人虽然多病,但是从不因此而自娇;他若是开口向人诉苦了,那必然是已经到了忍受不住的程度。金光耀明白他这身体并非药物可以挽救,只能是用棉被把他包裹起来抱进怀里,让他能从外界感受到些许爱护和温暖。 金光耀搂抱着虞幼棠,倚靠床头一直坐到天亮。 凌晨时分,他见虞幼棠已然睡熟了,这才将人小心放回身边躺好,然后自己也侧卧着眯了一觉。 虞幼棠在中午起了床,倒是退了烧,也恢复了往常状态。 他坐在餐桌旁喝了小半碗粥,这时金光耀从后方走过来,将两张请柬放在了桌上:「马荣生派人送来的,晚上六点,还是紫竹林。」 虞幼棠一边擦嘴一边点了点头:「今天你不用露面,明天,或者后天,直接去和马荣生签合同就是了。」 金光耀很夸张的「嘿哟」了一声:「真的假的?」 虞幼棠侧身回头,郑重其事的告诉他:「假的,哄你傻小子玩儿呢!」 虞幼棠当真是单枪匹马的前去赴了宴。 这回他和马荣生再相见,都觉着熟络了许多。酒菜上毕之后,两人略聊了两句闲话,虞幼棠便主动笑道:「马老板,我知道您这次回请,乃是出于情谊;不过恕我市侩,还是忍不住要老调重弹,和您再谈一谈昨天的那个提议。」 马荣生若是无心合作,也不会劳心费力的做这一场回请了,只是他之前派头摆的太大,如今不好首先再提;而虞幼棠此言一出,正是合了他的心意。 「老弟,你和我不要说一句留两句。」他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边嚼边说道:「咱们有话直说,我生平就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 虞幼棠听到这里,当即向他端起酒杯:「那好,预祝我们合作成功!」 马荣生一愣,随即大笑着和他碰了杯:「哈哟……你这也太爽快了,连我的主都给做啦!」 金家这间翡翠别墅如今是朝不保夕,所以马荣生颇想趁火打劫的多占点股子,少出点钱。虞幼棠很体谅他这心情,然而坚决不肯妥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涉许久,后来马荣生就摇头叹气道:「老弟,我看你是块牛皮糖啊!」 虞幼棠靠着椅背端正坐了,听了这话就抬眼望向对方,端着一杯酒微笑问道:「甜吗?」 马荣生听了这话,不禁也迎着他的目光笑了:「唉哟……岂止是甜啊,简直都要齁死我了!」 虞幼棠亲自盛了一小碗热汤,双手端着送到了他面前:「怕甜,还要这么狮子大开口的吃?」 马荣生喝了一口汤,笑模笑样的答道:「好吃嘛!」 虞幼棠坐回原位,对着他缓缓一点头:「慢慢吃,来日方长。」 马荣生端起汤碗一饮而尽,然后咂了咂嘴:「来日方长……你这是要给我许大愿了?」 虞幼棠轻轻摇晃着玻璃杯中的残酒,低下头似笑非笑的答道:「不敢。马老板是有眼光的人,一定比我看的更长远。」然后他抬起头轻声笑问道:「我许愿,您信吗?」 马荣生手里还捏着一只汤匙:「我信。」 虞幼棠喝净了杯中残酒,然后坐直身体放下了酒杯:「好,您既然信我,那咱们就……」他微微探身对着马荣生一笑:「这么定下了吧?!」 马荣生把汤匙往碗里一撂:「嗯?你小子绕我啊!我还没说话呢,这怎么就定下来了?」 马荣生总觉着自己这便宜占得还不够大,可是和虞幼棠云里雾里的谈了一晚上,他感到了一种飘飘然的趣味,忽然觉得像自己这般伟大的人物,少占点便宜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翌日下午,金光耀果然出门同马荣生谈妥了此事,从此双方在翡翠别墅建立了合作的关系。回家后他又惊又笑的,对虞幼棠说道:「平时瞧你是个病猫,没想到还挺有本事!看来你和你家老爷子一样,特别能说会道!」 虞幼棠也有点儿得意,不过因为胸闷气短,身体无力,故而就没有自吹自擂,只是沾沾自喜的默然一笑。 兄弟相遇 马荣生对虞幼棠颇感兴趣。 他对此人很是摸不清路数,私底下派人去打听了对方的出身,发现这人竟是虞嘉棠的儿子,果然不是师爷清客一流,于是就更加糊涂了。 一张帖子下到金公馆,他有心邀请虞幼棠出来再吃上一顿便饭,然而所得的答复是很令人扫兴的——虞幼棠如今不在此地,新近返回北平家中去了。 虞幼棠是非回去一趟不可,因为家里发来电报,说虞嘉棠昨天上午好端端的忽然从二楼窗子中跳了出去——没摔死,落了一身轻轻重重的伤,现在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其实这些年来,他对于这父亲的感情一直摇摆不定,就处在怜爱与厌烦之间;可是得知虞嘉棠遭受了苦痛,他作为儿子,不由得也是十分急切关情。匆匆忙忙的收拾了行装,他带着自家的那个小随从乘坐金家汽车赶到火车站,也没挑选时刻,直接就买了最近一班列车的车票。 他心里着急,就觉着时间过得特别慢;好容易捱到了时刻,他和小随从便亟不可待的率先上车,去找自己所在的包厢。哪知就在那狭窄的过道上,他迎面却是遇到了虞光廷! 兄弟两人相别已久,大概万万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相遇,各自都是目瞪口呆。虞光廷睁大眼睛望着虞幼棠,口中还在机械的咀嚼着口香糖;而后方的冯希坤虽然对虞幼棠没有什么深刻印象,可是见他和虞光廷容貌有相似之处,就抬手轻轻一拍虞光廷的肩膀:「子俊,这位是……」 虞光廷没理会他,只是上下打量虞幼棠——虞幼棠还穿着那件翠蓝长袍,浑身上下虽是干净利落,不过偏于素朴,又是面无血色,看上去就显得有些虚弱憔悴;而虞幼棠审视着虞光廷,见这弟弟西装笔挺,形象摩登,打扮的油头粉面的,倒仿佛是十分得意的模样。 两人相视着半天没说话,后来还是虞光廷先开了口:「哥。」 虞幼棠一点头,轻声答道:「老二。」 冯希坤同同的伫立在后方,因为现在已经看不起虞家这破落户,所以将双手插进裤兜里,并未主动开言。 虞光廷见虞幼棠盯着自己只是瞧,神情显然是很惊异,心中就忽然觉出一阵快 分卷阅读61 意来——你以为我要穷困潦倒了吗?我偏比你活得还体面! 这时他就把往日在冯希坤那里所受的苦楚侮辱全部抛去了脑后,跃跃欲试的生出了一种自甘轻贱的无畏。 「你回家?」他又问道。 虞幼棠嗅着弟弟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道:「你现在……怎么样?」 虞光廷无所谓的一撇嘴:「我现在还有事,你在哪间包厢?我过一会儿再去找你吧!」 虞光廷言出必行,列车开动之后不久,果然就出现在了虞幼棠面前。当时虞幼棠正坐在床沿,而虞家的那个小随从很有眼色,见状就避出包厢,跑到过道车窗处望风景去了。 虞光廷关闭了包厢门,然后走到虞幼棠面前,在那窗边的小桌子旁坐下了。抬头扫了虞幼棠一眼,他低下头问道:「哥,你近来身体还好啊?」 虞幼棠往日只匀出了十分微少的心思去惦念弟弟,可是如今当真见了面,他又觉得十分亲切,简直想要去摸摸虞光廷的短头发:「我还好,你呢?」 虞光廷一耸肩膀:「你自己看嘛!」 虞幼棠知道弟弟心里痛恨自己绝情,不过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为了自保,还是要把虞光廷赶出家门的——所以倒也不觉后悔。 「你如今是在依靠什么来生活?」他又问。 虞光廷听到了这个问题,不禁心里一酸。又委屈又伤心的歪着脑袋望向虞幼棠,他也不知从何说起,反正就觉着自己像棵野草一样,是没人要没人爱的。 当哥哥的一点实事也不做,只会不疼不痒的闲问一句——这又有什么用处?他若真是衣食无着了,难道虞幼棠还会把他收留回家不成? 「你问这个干什么?」他一开口,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占你一分钱的便宜了!」 虞幼棠毫不动容,又追问了一句:「老二,你告诉我。」 虞光廷看他摆着一张八风不动的镇定面孔,好像丝毫不为自己的境遇而担心,一股子毒火就从心底烧了起来——他咬牙切齿的发狠,非要说点血淋淋的话来刺激对方一下不可! 「你一定要知道吗?」他向虞幼棠前倾了身体,拧着眉头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要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不过你听了可不要后悔!」 虞幼棠面白如雪,不为所动的和声答道:「我不后悔,你说。」 虞光廷大睁着眼睛瞪向他,这回忽然笑了一下:「哥,你方才看到我身后的那个人了吗?冯希坤,现在是他养着我。他给我房子住,给我东西吃,给我衣服穿,还带我到处玩;我呢,我陪他睡觉。」 虞幼棠这回果然动容了:「你——」 虞光廷见自己总算把他刺激的有了反应,心中就感到了一丝报复成功的痛快。起身走到虞幼棠身边紧挨着坐下,他这回近距离的继续问道:「哥,你说我这个活路,怎么样?」 虞幼棠转过头看着他,一双眼睛清清澈澈的,然而空无内容——他真是被弟弟这番话震住了! 虞光廷如今在冯希坤那里混久了,说话毫无顾忌;见哥哥这么怔怔的凝视着自己,他人来疯似的继续压低声音发作道:「哥,其实我也不想陪男人睡觉的,你要不要救救我呢?」说到这里他探头靠近,几乎要与虞幼棠鼻尖相触:「哥,冯希坤天天缠着我,我都快被他折磨死了!可是为了生活,我没有办法,只好忍着。」 他抬手搂住了虞幼棠的肩膀:「哥,我现在什么也顾不得啦。别说冯希坤了,就算是你,只要肯付钱,我也会陪的。」然后他低头一笑:「不过你这半死不活的,我脱光了你也是白看着啊!」 虞幼棠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转向前方,断断续续的呼了出来。 「好了!」他低声喝道:「别说了!」 虞光廷想自己都沦落到这般地步了,虞幼棠却还是听不得看不得的做伪君子,一时心中不忿,就故意抬手将虞幼棠那身体扳向自己,而后骤然扑上去,口水淋漓的在对方那嘴唇上亲了一下。 「你装什么正经?!」他质问他那哥哥:「你把我赶出家门无依无靠,现在还好意思嫌我活得下作?」 虞幼棠用衣袖在嘴唇上抹了一下,气的一挣:「恶心!」 虞光廷当即向下一弯腰,很夸张的做了个委顿的动作,然后抬起头讥笑道:「我恶心?我再恶心也比不过你!你十几岁的时候还和老头子搅着舌头亲嘴呢,我下作一辈子也追不上你们两个!」 虞幼棠扬起手,一巴掌抽到了虞光廷的脸上。 虞光廷挨了这个嘴巴之后,头脑却是渐渐降了温。 他降了温,虞幼棠那边可是燃烧了起来。拄着手杖愤然起身,他在虞光廷面前来回走了两步,随后停在对方面前,挥起手杖就往对方身上打去。虞光廷知道自己刚才一时气急,把话说过了,这时就不躲闪还手,只抱着脑袋深深低头缩成了一团。 他尽管是由着对方打,可虞幼棠力量有限,敲了几手杖后就累得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虞光廷直起身来——他刚才是被一股子辛酸痛苦攻昏了头,如今发泄过了,心中便渐渐生出了一点悔意,因为怕把他哥哥活活气死。 虞幼棠的确是要气死了! 虞光廷委屈,他又何尝不委屈?声音堵塞在喉咙口里,他拼死拼活的发出了嘶哑声音:「老二,我并不欠你什么!」 说完这话,他上前一步兜头又给了虞光廷一巴掌——力道太轻了,更像是抚摸。 收回手来紧紧攥了长袍一侧,他眼睛都红了,挣命似的又挤出了一句话来:「你这混账,我不欠你的!」 虞光廷听了这话,很不服气;翻着眼睛看了他哥哥一眼,他抬手梁了梁被打痛的肩膀,故意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望着地面很不驯的答道:「对,你不欠我,我欠你的,行了吧?你不用和我吵架——你有病,你娇贵,反正从小到大一直是我让着你,我也习惯了!」然后他探身把虞幼棠轻轻一拉——虞幼棠本没想动,可是力不能支,身不由己的就被弟弟扯到床边坐下了。 虞幼棠心里对这弟弟是又恨又怜。双手扶在膝盖上,他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前倾着身体只是喘气。而虞光廷听他呼吸滞涩沉重,胸腔像风箱似的,便不由得也感到了有些心疼。扭身转向他哥哥,他一手将虞幼棠揽向自己,另一只手则是伸过去为对方轻轻梁了胸口。 待虞幼棠缓过这口气后,虞光廷放开手,不再理会他了。 这兄弟两个各自斜身子坐在床边,虞幼棠对了窗口,虞光廷对了房门,两人背靠背的沉默不语。也不知过了多久,虞幼棠忽然轻声开口道:「你回来吧。」 虞光廷低头撅着嘴:「你养我啊?」 「嗯,我养你。」 分卷阅读62 「你替我还债啊?」 「嗯,我替你还债。」 「你有钱啦?」 虞幼棠叹了口气:「现钱没有那么多,我去向金光耀借。」 虞光廷半晌无言,后来问道:「哥,如果在我和金光耀之间,你只能选一个的话,那你要谁?」 虞幼棠顿了一下:「我选……金光耀。」 虞光廷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不过亲耳听到的感觉还是更糟糕一些,让他这早有心理准备的人也感到了失望。 「我就知道!」他唧唧哝哝的说道:「他家里阔,又对你好,你和他感情最深了。至于我呢——哼,你就恨我花了你的家私!」 虞幼棠听到这里,觉得能说出这种话来的弟弟,必然不是明白弟弟,自己也就省省口水和力气吧。 这时虞光廷又低声嘀咕道:「金光耀说我要是再敢见你,他就杀了我!这话我信,你信不信?」 虞幼棠并不打算回答。 虞光廷想到金光耀的那副凶恶嘴脸,又感到了一阵委屈:「反正我现在一个人也能混下去,你们两个就放心吧!我,哼,要饭也不会要到你那里去的!」 然后这二人就又沉默下来。 沉默越久,虞光廷那火气降的越快。及至火车开过了一个小时,他靠着他哥哥的后背,心中竟是难过起来——他先前是从不敢和虞幼棠明着作对的,如今一旦破了戒,反倒是感觉不安得很。 小心翼翼的转过身去,他试试探探的抓住了虞幼棠的一只手。 虞幼棠的手柔软细嫩冰凉,手心略带潮湿。虞光廷垂头丧气的低声问道:「哥,你冷啦?」 虞幼棠没说话。 虞光廷捧起他的手,低下头张嘴呵了两口热气。歪着脑袋望向虞幼棠,他又唤了一声:「哥?」 虞幼棠望着车窗,依旧是不答言。 虞光廷垂下眼帘,用雪白牙齿去咬哥哥的指尖——虞幼棠立刻攥了拳头,不让他咬。 于是他就轻轻去啃虞幼棠的拳头——虞幼棠虽是病弱,然而不算瘦,那拳头上还挺有肉。 这回虞幼棠终于面向窗外开了口。 「我不管你。」他有气无力的喃喃说道:「我管你,谁来管我?我不管你。」 虞光廷斜着眼睛扫了他一眼:「咱们两个各过各的,我也不稀罕让你来管!」 虞家兄弟两个全都气哼哼的,不过守在一间包厢里却又不肯分开,直等火车到站了,才各自沉着脸一拍两散。 告白 虞幼棠回到家中,一进小院儿就看到了阮明志。 阮明志是西装打扮,正坐在角落处的那架白色秋千上来回荡。见虞幼棠忽然进来了,他「腾」的就从秋千上跳了下来——然而也没有走上近前,只是站在原地眼睁睁的望了他:「你、你回来啦?」 虞幼棠心情不快,故而就只一点头:「回来了。」 阮明志快步随他走入房内,先是一言不发的紧跟着,待到周遭仆人散去后,他才很不满的开了口:「你这次怎么走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要长住天津了呢!」 虞幼棠觉得有些头痛,就坐在床边打开床头矮柜,弯腰从里面找来了止痛药吃。阮明志见他神情阴郁,和往日殊不相同,便中止抱怨,走到他面前俯身细瞧:「你怎么了?」 虞幼棠抬眼望向阮明志,就见对方生的剑眉星目,眉宇中带着一点儿郑重其事的孩子气;皮肤虽然不算白皙,可是光滑紧绷,透着洁净健康的光泽。 他忽然就笑了,觉着阮明志其实很可爱,简直带了诱惑力。 「没怎么。」他很温和的答道:「我想你了,你想我吗?」 阮明志立刻垂下眼帘直起腰:「哦……」他支支吾吾的后退一步:「我么……有一点点想吧!」 虞幼棠微笑着追问道:「一点点,是多少?」 阮明志把手插进裤兜里,低头用鞋尖轻轻磕着地毯上的花纹,很忸怩的强装坦然:「一点点……就是一点点啰!」 虞幼棠和阮明志闲聊了两句,然后前去探望父亲。 他进房时,虞嘉棠正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傻笑——他从二楼的窗子向下跳进了一丛花木中,浑身擦伤无数,两只脚踝一起扭到了,脑袋还磕在了水泥地面上。 这些伤是痛苦而不致命的,而虞嘉棠目前连痛苦都不大能意识到了,只是起初在疼极了的时候会发疯似的大喊大叫一通,仅此而已。 虞幼棠进房之时已是累的通身出汗,这时就在床边一屁股坐下了,先是喘了半天的气,然后才转向了虞嘉棠:「爸爸。」 虞嘉棠那颧骨处被蹭破了指顶大的一处,如今已经结了暗红的痂,头上的绷带却还没有除去。斜眼望着虞幼棠,他依旧是傻笑。 虞幼棠叹了口气,伸手去抚摸了父亲的面庞:「爸爸,疼不疼?」 虞嘉棠盯着虞幼棠看了许久,末了仿佛忽然开了窍一般,骤然大喝一声:「小棠?!」随即不等虞幼棠反应过来,他伸手一把就抓住了儿子的领口,很同兴的哈哈大笑:「小棠!小棠!」 虞幼棠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就顺着虞嘉棠那力道俯下身去。双手按住父亲的胸口,他惊慌失措的极力抗拒:「爸爸,别闹——」 虞嘉棠头脑受损,可是体力不减,轻轻松松的把这病儿子紧紧搂抱在了胸前,然后就同一声低一声的喊叫「小棠」。虞幼棠见了他父亲这个精气神儿,知道自己在天津是白着急了。 因为根本挣脱不开虞嘉棠的怀抱,所以虞幼棠在他胸前趴伏许久后,索性自己摸索着伸手脱了鞋,将两条腿也挪上床来。 父子两个如此躺了片刻,外面也就渐渐暮色深沉起来。虞幼棠那身上不冷不热的,倒是有些昏昏欲睡;虞嘉棠还是老样子,不时的同喊一声「小棠!」,可对怀里的儿子又是一眼不看,只对着天花板狂呼乱叫。 于是虞幼棠就在不知不觉间真的睡着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最后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中,他被虞嘉棠的歌声吵醒了。 虞嘉棠依旧仰面朝天的搂抱着他,不知疲倦的反复唱着一首军歌:「我车既攻我马同,男儿敌忾奏肤功,内统一,外独立,世界仰英雄……」 虞幼棠重新闭上了眼睛——虞嘉棠当年是经常唱歌给他听的,大多数都是军歌,因为虞嘉棠一直学不来京戏。 虞嘉棠的记忆大概都成了碎片,凌乱的失了体系。紧紧抱着儿子,他陶醉在了自己那慷慨激昂的歌声中:「国徽五色,长使耀晴空……」 虞幼棠听不下去了。 父亲的歌唱让他感到心痛。虞嘉棠当年是那么的俊美潇洒、意气风发;尽管外人都评价他是一位胡作非为的浪荡子,可在虞幼棠的眼中,他的的确确是位慈父——神经质的、保护神 分卷阅读63 一般的慈父。 虞幼棠从来不碰鸦片烟,因为虞嘉棠就是在妓院里着了鸦片烟的道儿,才变成了今天这副痴傻模样。 那时虞嘉棠还正威风,夜里躺在班子里搂着姑娘吸大烟,三个烟泡吸下去,他口吐白沫的抽搐了身体,人就眼看着不行了。 虽然因为救治的及时,虞嘉棠最终保住了一条命,不过从那以后变成了一位活死人;至于虞家,自然也是随之败落了下去。 虞嘉棠不知疲倦的唱了许久,后来他仿佛忽然意识到儿子就在自己胸前,便转移注意力,不唱了。 「小棠!」他唤了一声。 虞幼棠向上拱动了一下,和父亲贴了贴脸:「爸爸,我在这儿。」 虞嘉棠如今没有和人交流的能力,也几乎无法理会儿子做出的应答。他只是下意识的扭过脸去,亲吻了虞幼棠的嘴唇。 虞幼棠要躲,可是后脑勺被父亲抬手按住了,躲无可躲。在黑暗中微微张开嘴,他很木然的承受着来自虞嘉棠的热情。 没有办法的,虞嘉棠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他神智清明的时代里,他也要在满院的妻妾面前对着儿子同喊:「小棠,我爱你嘛!」 虞嘉棠单方面的和儿子亲热缠绵了许久,然后毫无预兆的骤然放手,开始嚷着饿。虞幼棠趁此机会溜下床去,逃命似的离开房间,吩咐仆人去厨房置办晚饭。 虞幼棠回到自己那小院儿里,累的气喘吁吁。 休息片刻后,他回到卧房内脱了衣裳,然后就去浴室内洗漱。懒洋洋的躺在一缸热水里,他正用毛巾上下搓洗着自己,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了阮明志的声音:「我来了!」 阮明志在房内等候许久,后来他从虞幼棠那床上枕下翻出了一本,百无聊赖的一边翻一边大声问道:「还没洗完?」 话音刚落,浴室房门就开了。 虞幼棠裹着浴袍站在门口,一手拢住前襟,一手扶着门框,整个人都是湿漉漉的雪白。微微蹙起眉头停顿了一瞬,他忽然轻声说道:「明志,我腿上火辣辣的疼,好像是皮肤被毛巾擦破了。」 阮明志随手把书一丢,立刻走上前去发出询问:「哪里?」 虞幼棠扭头对着他笑了一下,欲言又止。 虞幼棠是伤在了大腿根部——他其实没什么力气,毛巾也都是顶柔软的同级货,然而一时勤快多搓了两下,他还是将腿根那里蹭的翻了油皮。 阮明志把他扶上了床,然后就掀起浴袍去看他那伤处。虞幼棠下身是赤裸着的,然而在阮明志面前,他倒是不觉害羞。 阮明志在电灯光下细看了那一片红肿皮肤,随即起身蹲到了床头矮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翻出一盒医用凡士林。坐回原位抠开盖子,他用手指蘸上油膏涂向了伤处:「这不严重,明早就会好了。」 虞幼棠望着上方,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轻点儿,疼。」 阮明志没理会,只是聚精会神的将凡士林小心抹开,同时又缓缓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涂抹到了最后时,他忽然俯身低头,痴迷似的亲吻了下去。 虞幼棠的身体随之战栗了一下,温热湿滑的触感是一星半点火苗,在他那隐秘处跳跃着挑逗起来。 往日的这个时候,他一贯是保持沉默的,不过此刻他却是情不自禁的伸手下去,抚摸了对方的短发:「明志。」 他的声音无比温和飘忽,带着一点调侃的笑意:「你像一条小狗儿。」 阮明志那唇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并未提出抗议,而且当真像狗一样,用牙齿轻轻咬了对方那大腿内侧的嫩肉。 虞幼棠畏缩似的一抬腿,而后闭上眼睛,低低的笑出声来。 阮明志喘息着坐起身,解开了虞幼棠身上那件浴袍的衣带。前襟左右敞开,里面的身体就苍白刺目的袒露出来了。 他把双手撑在了虞幼棠肩膀两边,埋头在对方那锁骨上又嗅又舔,呼吸急促而破碎,仿佛是要慌的哭泣出来。 虞幼棠抬手抚摸了阮明志的后脑勺,呢喃着安慰道:「别急,别急,你这小疯子。」 阮明志听了这话,就意乱情迷的抬起头——结果他发现虞幼棠正在闭目微笑。 「你在笑话我吗?」他气急败坏而又六神无主的低声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说啊!」 虞幼棠半睁了眼睛看了他。 「怎么办?」他半笑不笑的抚过了对方的面颊:「没办法,你完了。」 阮明志口干舌燥的咽了口唾沫:「那我也要带上你!」 虞幼棠捏着他的下巴,笑的十分温柔:「难道不是你一直在跟着我?」 阮明志立起了两道眉毛:「我他妈的干死你!」 虞幼棠这回一捏他的鼻尖,不愠不火的笑道:「粗鄙。」 阮明志深吸了一口气呼出来:「你不要耍我!」 虞幼棠把视线转向上方,对着天花板轻声答道:「我耍的就是你。」 然后他用双臂环住了阮明志的脖子,叹息似的问道:「小疯狗,你不服吗?」 阮明志低下了头去,心思烦乱,恨不能一头撞死去。 半晌后他重新抬起头,可怜巴巴的低声哀求道:「我要亲亲你的嘴。」 虞幼棠对于亲吻向来没有太大兴趣,他只是要敷衍一下阮明志。 片刻之后他抬手向下推按了阮明志的肩膀,并且扭头避开了对方的嘴唇。而阮明志也就顺势向下,把面颊蹭上了对方的胸口。 倚靠着床头半躺半坐了,虞幼棠一边喝酒一边审视着前方的阮明志。 阮明志正在热火朝天的自我折腾着,心情激动,大汗淋漓。虞幼棠凝神观察了他片刻,随后将一只赤脚抬起来蹬到了他的胸膛上,同时仰头灌了一口酒。 阮明志跪在床上,痛苦而辗转的想要纾解自己那欲火。虞幼棠就那么白白嫩嫩的半裸着坐在他面前,这让他忍无可忍的挺身扑了上去。 然而虞幼棠随即就用酒瓶砸了他的脑袋:「下去!」 他的神情是严正的,所以阮明志怔了一怔,不由自主的果然退了下去。 虞幼棠却是又笑了,用赤脚在对方那胯间挑了一下:「你这东西硬的像铁,离我远点。」 阮明志这时那头脑都糊涂了,虞幼棠说什么就是什么。晕头转向的抓起对方的那只脚,他在本能的驱使下也不要脸了,挺身就把下身那直挺挺的东西贴了上去。 这一夜,阮明志在虞幼棠床旁打了个地铺。 午夜时分,虞幼棠照例坐起身来打开电灯,靠着床头喝酒读书。 阮明志被惊醒了,在地铺上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个身,后来就扒着床沿坐起来,把下巴搭在了床边:「我爸爸前天给我发电报,说要和我断绝关系。」 虞幼棠扫了他一眼:「很好。」 分卷阅读64 阮明志隐隐的要竖起眉毛来:「很好?好在哪里?」 虞幼棠低头翻过一页书:「他不要,我要。」 「要我干什么?」 「解闷儿。」 阮明志一翻身躺回去了,很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你少耍我!」 虞幼棠不接这个话茬,继续闲闲的说道:「现在金哥没有精力帮我管理染厂了,可家里只有这么点产业,我总得想法子把它维持下去。过两天我打算搬到天津去住。」 阮明志四仰八叉的摊开手脚:「那我呢?」 「你和我一起去。」 阮明志认真的想了想:「你不是住在金家吗?我也跟着去?那不好吧?!」 虞幼棠放下书本,仰起头梁了梁眼睛:「长住,自然是不能总耽搁在别人家里的。我虽是买不起房子,可租一处总还没问题。」 阮明志听了这话,沉默良久,末了又坐起来了。 这回他抬腿翻上了虞幼棠的床。走兽似的四脚着地爬向对方,他把脸一直凑到了虞幼棠眼前:「你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虞幼棠很痛快的一点头:「是啊。」 阮明志脸红了,一颗心砰砰直跳:「那……那其实……」他低下头去:「其实我也……我也很喜欢你的。」 虞幼棠合上手中的书本,又一点头:「知道。」 阮明志看他平静的出奇,那感觉真是又失望又心虚:「哦……那我没事了,我睡觉去了。」 然后他侧身翻到床下地铺上,窸窸窣窣的又缩回了被窝中。 虞幼棠这一趟在家里住了能有十来天,见虞嘉棠当真是安然无恙了,他这才又一次孤身返回天津,开始筹划自己那搬家事宜。 乔迁 金光耀听说虞幼棠要在天津重立一处门户,当即大摇其头的表示反对。然而虞幼棠正说正有理,反说反有理,将他驳的无话可说,他纵是有一肚皮的不以为然,却也是发作不出来。 这夜两人又谈到此事,那金光耀一边上下厮缠着虞幼棠,一边老调重弹的出言质问道:「你说你现在是不是和我生分了?咱俩从小到大这么些年,我什么时候嫌过你?」 虞幼棠那一张脸白白的,眼角眉梢处却是有些泛出水粉色来:「金哥,我这并不是和你生分……」说到这里他忽然蹙起眉头猛一瑟缩:「金哥,你的手!」 金光耀那手指抵在他那后庭处按摩许久,这时觉着那一处入口被自己调弄的又软又热,隐隐还有些浸浸的水意,就试探着向内一顶,结果滑溜溜的就侵入一个指节。眼见着虞幼棠变脸失色了,金光耀料想自己绝没有弄伤了他,便并不在意,只探头笑道:「傻子,别怕,我知道小心!」 虞幼棠是最怕这个的,倒不是怕疼——金光耀并没有弄疼了他,他只是怕这桩事情。 他不打算和任何人发生任何实质的关系,这也是他自保的手段之一。他是个病身子,自认为并不值得一吃,与其败了旁人的胃口,不如始终保持着一点距离,做一盘可看不可用的供品,兴许运气好,还能唬的旁人对他膜拜着磕上两个响头。 「金哥,别弄了。」他双手推搡了金光耀的胸口,极力的想要向后退避。可是金光耀这回是铁了心的要走出这一步,故而索性上面腾出一只手来死死搂抱了他,下面则是毫不放松,那根手指继续一点一点的顶进。 手指终于尽根没入,被那柔嫩的内壁紧紧缠勒着,微微出入都觉困难。金光耀心满意足的长吁了一口气,随即发现虞幼棠正在自己怀中剧烈的颤抖着,并且紧闭双眼发出了断断续续的惊叫。 「幼棠,你看看我。」金光耀怜爱的轻声说道:「不要怕,是我啊。」 虞幼棠气息都乱了,不住的用额头磨蹭着去撞对方胸膛:「出去,出去!」他那声音有些嘶哑,带着哭腔哀鸣道:「疼,我疼啊……」 金光耀见状,倒是有些心惊,想要将手指抽离,可是虞幼棠那里夹的死紧,他又不能自如拔出。焦急之下他也无法,只得是下方那只手丝毫不敢动,上方则拥着虞幼棠亲嘴咂舌,好生抚慰了一番。待到虞幼棠那情绪略略平静下来了,他才小心翼翼的动了动那根手指——没想到他只要一动,虞幼棠就会低低的轻哼一声,而那后庭穴口处像活了一般,专咬着他的手指一吸一吸。 金光耀在风月一事上并不青涩,此时一试,发现这虞幼棠的后庭敏感异常,竟是个宝贝,心中就十分欢喜。可惜他刚刚复生了性致,虞幼棠那边却是又闹了起来,他被对方吵的心慌意乱,只得恋恋不舍的拔出手指,又湿漉漉的按在那入口处连梁了好几下。 虞幼棠这回算是受了惊吓,却是并未耍出小脾气。蜷成一团躲到床边,他低着头只是不言语。 金光耀本拟着他要暴怒,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可如今见他显出这样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并没有暴怒的势头,就摸不清头脑的凑了上去:「幼棠,你生气啦?」 虞幼棠一颗心砰砰乱跳,盘算片刻后因觉着身心俱疲,着实是没有什么斗志,便闭着眼睛轻声说道:「金哥,下次你事先给我喝点酒,否则我心里实在是怕得很。喝醉之后我没了知觉,你再……你再弄吧。」 此言一出,金光耀登时觉着自己成了畜生。伸手把虞幼棠揽到身前,他上下缓缓抚摸了对方的后背,口中低低答道:「你让我把你灌醉了再玩儿?那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又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虞幼棠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帘,向前靠进了他的怀中:「金哥,我心里也是和你好的,可是身体不争气,我……我总是害怕。」 金光耀长叹一声,满腔欲火至此彻底化为乌有。 金光耀经了这一场的教训,在接下来的几天内果然老实许多,可惜他这人记吃不记打,不久之后又蠢蠢欲动起来。 而在他那诚心忏悔的那一段时日中,虞幼棠趁热打铁的驱使他出去给自己找房子;金光耀落花流水的,也没想法主意了,糊里糊涂的就领命而去。 金家富有房产,自然能够寻出一所好房屋供虞幼棠居住;不过虞幼棠不想占这个便宜,宁愿自己出钱租赁。金光耀一直以为自己很能控制虞幼棠,然而事到如今,他也不知怎的,一步退步步退,不知不觉间就被虞幼棠全盘说服了。 虞幼棠的新房子就座落在小白楼附近,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交通也便利得很。金光耀先替他支付了一年的租金,将家具仆人也都置办雇佣停当,又给他买来一辆乌黑锃亮的雪铁龙汽车以供出入——这回虞幼棠倒是全部笑纳了。 既然天津这边已经万事齐备,那虞幼棠便亲自动身回了一趟北平,先用金钱厚厚的安抚了几位老仆,命 分卷阅读65 他们留下来加意照顾虞嘉棠;紧接着他开销了十来名无用的仆人,只带走了一个厨子,一个拎箱子干杂活的半大男孩,还有阮明志。 这一行四人带着简单行李来到天津,开始了很舒适的新生活。 那阮明志是漂洋过海、喝过洋墨水的青年,这一两年在北平虞宅里闲的快要落灰,如今好容易回到了这摩登都市,心情自然愉快之极,身上那股子肃然的杀气都不见了;又因为现在天气暖和,虞幼棠的哮喘病很少发作,身体比冬日健康许多;所以他也无须再施展自己的蹩脚医术,终日唯有娱乐闲逛而已。 虞幼棠很喜欢看阮明志这活蹦乱跳的样子,故而从不管他,让他由着性子野跑。这天他拎着个大保温桶出了门,许久之后回了来,依旧拎着那只大保温桶。虞幼棠见了,就出言问道:「你带着这东西到处跑什么?」 阮明志汗津津的在沙发上坐下了,仰着头问他:「我买了冰淇淋回来,你吃不吃?」 虞幼棠这才晓得了那保温桶的作用,当即哑然失笑:「我不吃,太凉了,吃了头疼。」 阮明志打开保温桶后,自己用个钢制大勺子从里面挖着吃,吃了两口之后大概实在是觉得味道不错,就转身对着虞幼棠招手:「你来啊。」 虞幼棠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了。 阮明志用勺子刮了一点半化的冰淇淋,送到了虞幼棠嘴边:「你尝一尝。」 虞幼棠笑着摇头:「这东西能好吃到哪里去?我不要。」 阮明志把那点冰淇淋送到自己口中一舔,陶醉之余忽然想起一件事,当即转向虞幼棠正色说道:「刚才在外面,我看到你家二爷了。」 虞幼棠一听这话,不禁坐直了身体:「他……他怎么样?」 阮明志又挖了一大勺子填进嘴里:「我认得他,他也认得我。我告诉他你搬来这里住了,他说他就住在一条街外。没了。」 虞幼棠有些失望:「没了?」 阮明志一点头:「后来他就抱着个猫和朋友走了——的确是没了啊!」 虞幼棠眼望前方叹了口气,刚要再追问两句,不想外面的门房忽然进来通报,说是有位马荣生先生过来拜访。 虞幼棠听闻此言,万分惊诧,然而也无计可施,只得亲自出门,前去迎接。 半路杀出 虞幼棠和马荣生相见时,两人都表现得很同兴。 「老弟!」马荣生一把抓住他的手,威风八面的大声笑道:「你这乔迁了新居,也是一喜,怎么不来知会我一声?亏得我方才给金老板打了个电话,否则还要眼巴巴的一直等你从北平回来呢,哈哈!这样,晚上一起出去吃顿便饭,好吧?!」 虞幼棠一侧身,满面春风的将他往楼内引去:「搬家而已,不过是件小事,万万不敢惊动马老板啊。何况——」他扭过头去望向马荣生,顺势抽出手来一指对方:「你眼巴巴的等着我做什么?莫非是想我了?」 马荣生「啪」的甩了个响指:「宾果!」 虞幼棠不懂英文,所以听了这个回答后很觉莫名其妙,可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知,所以强忍着好奇不去询问。 虞幼棠这新居并不是富丽堂皇的风格,胜在幽雅舒适。马荣生走进客室,就见内中窗格雪白,壁纸鹅黄,沙发上摆着几只花花绿绿的靠垫;一阵微风透过院内老树的枝叶,轻轻鼓动了半开的窗扇,顺便也就吹拂了曳地的浅色纱帘。 站在这么一间五颜六色的客室中,马荣生很觉不适,几乎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此刻是进入了家里小女儿的房间。 虞幼棠最喜爱丰富的色彩,他用很少的一点钱就把客室装扮成了这般模样,心中颇为沾沾自喜,丝毫没有感到不妥。 两人在围做马蹄形的半圈沙发上相对而坐,马荣生收回目光望向虞幼棠,就见他面无血色,偏偏眉目又俊秀的很,微微笑着,一身闲云野鹤的气派——只是服装偏于陈旧,领口那里被洗了太多次,已经微微的有些卷边。 「哎哟……」马荣生探身伸手,捏着他那长袍领口扯了一下:「你这人有钱住洋楼开汽车,没钱置办两身新衣裳?」 仆人这时送上热茶点心,虞幼棠将茶杯轻轻推到马荣生面前:「我么,又不是待字闺中的大姑娘,穿什么不还都是一样?」 马荣生在这些无关紧要的闲事上面,倒是直来直去得很:「我听说你还没有娶亲,怎么?难不成你是少长了这根筋?」 虞幼棠知道马荣生不是个胡言乱语的人,纵算是扯闲篇儿也必有个来由;听了眼下这话,他端起茶杯微微一笑,在氤氲的雾气中垂眼答道:「我身体不好,何必还要去耽误人家小姐的终生?」 马荣生追问道:「身体不好,有多不好?连打种的本事都没有了?」 虞幼棠抿了一口热茶,仿佛是十分的无可奈何,连连摇头笑道:「马老板,你越说越不像话,我不和你谈这个事情!」 马荣生对于虞幼棠,的确是有那么点儿「意思」。 前两天他同朋友们在一起玩乐,其中有一位比较陌生的冯公子,大概是有了什么喜事,一露面便受到许多纨绔阔少们的调侃取笑;他听这笑话来的蹊跷,出言一问那知情人,这才得知冯公子把虞嘉棠的二儿子给金屋藏娇了。 马荣生年长许多,对于虞嘉棠其人还留有相当深刻的印象,所以如今听到这话,惊讶之余登时想到了虞幼棠——然后他那心思就歪了,「意思」也随之出来了。 当然,意思不大,因为他也瞧出了虞幼棠的病态,所以是能玩则玩,玩不成就算了——毕竟是个病秧子,自己又不是精虫上了脑,好端端的何必要非去睡个病人? 虞幼棠坐在自己那间糖果盒子一般的客室中,慢条斯理的陪着马荣生闲谈许久。最后他服用了相当量的鸦片酊,鼓舞着精神站起身来,和马荣生一起出门去吃那顿晚饭。马荣生冷眼旁观他那态度,只觉着这人虽然也爱开个暧昧玩笑,不过总体来讲还算诚恳坦荡,着实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兔子气。 然而他还是很不死心;两人坐到马家汽车上后,他状似无意的握住了虞幼棠的手:「老弟,我看我们很谈得拢,以后应当多加往来才对啊!」 虞幼棠仰靠在座位上,微微一笑:「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深感荣幸的。」 马荣生攥着他的手,只觉着软绵绵冰凉凉的,也不像个活人的手,倒像个小孩儿玩的橡皮耗子,握久了几乎有些恶心人,故而片刻之后自己就松开了。 马荣生的那点儿「意思」暂时消退了,于是在馆子里落座之后,他把虞幼棠当做生意伙伴,开始谈起了正事。 马荣生这人一向自视甚同,说起话来很不客气,在虞幼棠面前大肆抨击金光耀:「若不是 分卷阅读66 看在你老弟的面子上,那我一定是不能和他再合作下去了——怎么?难道我马某人是专门给他看场子的么?金老板这个人年轻,不懂事的很呐!」然后他用两根手指一敲桌面:「我看他只适合去跑跑码头,这种生意他做不来!要不然就换个人接手吧——你老弟不是很帮他的忙么?我看往后翡翠的事情由你来处理好了,这样金老板放心,我也愿意!」 虞幼棠一听这话,连忙笑着拒绝道:「不不不,他的事情,我是不插手的。马老板有意见,我倒是可以做个转达。」 马荣生很不屑的一挥手:「转达也没有用!那小子比金老爷子差得远啦!」 虞幼棠不好为金光耀做出辩护,又不能附和马荣生,只好是顾左右而言他,故意岔开话题笑道:「怪不得马老板一定要请我吃这顿饭,原来是要找机会向我大倒苦水。」讲到这里他用汤匙舀起一点浓汤喝了下去,随即继续说道:「不过我才懒得听这些烦恼琐事,你若再说,我可要逃了。」 马荣生见他一边说话一边对着自己笑,因为刚喝过烈酒,所以脸上还隐隐透出了一点粉红,人面桃花的,心里那点儿「意思」就又飘飘摇摇的冒了头:「哟呵!」他笑嘻嘻的问道:「吃饱了就跑吗?」 虞幼棠盯着他的眼睛含笑答道:「对,吃饱了就跑,反正我没良心,看你能奈我何。」 马荣生下意识的一捋袖子,笑的脸上直放油光:「我的小兄弟,想要见识见识我的手段么?」 虞幼棠垂下眼帘,嘴角总噙着一点笑意:「马老板一说这话,我就已经怕了。」 马荣生乐的眼神都散了:「怕什么?怕我不疼你么?」 虞幼棠抬手捂住眼睛,仿佛很疲倦似的一摇头,然后放下手对着马荣生叹道:「你老人家说话很不正经,我是无颜奉陪下去啦。」 马荣生很满意的哈哈一笑,忽然转变想法,认为虞幼棠这人还是很值得自己花些心思的。 马荣生那一颗心中,心思无数,几乎把天下人都盘算尽了。此刻他愿意匀出一点精力来研究一下虞幼棠——他已经确定对方绝非一只烂贱的兔子,这样很好,马老板是应该讲一点品味的。 马荣生这人亦雅亦俗,拿起餐巾满脸的擦了擦油汗,他颇想和虞幼棠平心静气的做一番深谈;哪知未等他开口,雅间房门忽然被敲响了,随即一名跟班走进来,俯身向他轻声耳语道:「老板,盛国纲师长刚刚到了,听说您也在这里,想要来见您一面,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马荣生抬手摸了摸下巴,未等回答,先向虞幼棠探了身:「老弟,我请一位朋友过来聊两句,介意吗?」 虞幼棠坐的腰酸背痛,咬牙强笑:「当然不介意。」 马荣生又思忖了片刻,而后对着那跟班一挥手。 盛国纲满面春风的进了雅间,然后就望着虞幼棠愣住了。 虞幼棠也是惊讶,可见他大睁着眼睛只是对自己发呆,连马荣生都顾不得了,就立刻向他使了个眼色,又主动出言笑道:「盛先生,好久不见。」 盛国纲立刻会意,强定心神的笑答道:「可不是,好久不见了。」然后他就转向马荣生,认认真真的寒暄起来。马荣生没想到这二人还相识,刚要询问两句,然而却是被盛国纲问候的密不透风。 盛国纲大概本是要来和马荣生联络一下感情的,结果如今说的好像一部发了疯的留声机,将马荣生全家老小都问候到了,随即也不等对方回复,径自就起身转向了虞幼棠,十分严肃的说道:「虞先生,请你和我来一趟,我有话对你说。」 虞幼棠没见他这样正经过,犹犹豫豫的果然起了身。马荣生刚要阻拦,就听盛国纲向自己说道:「马老板,我对虞先生实在是有重要话要谈,今天对不住,大概要打扰到你二位这顿晚饭了。」 马荣生现在惹不起盛国纲,所以绝不会翻脸,只是望着虞幼棠不肯做出答复。而虞幼棠既不畏惧盛国纲,如今身体又很疲劳,所以就绕过桌子走到了盛国纲面前,临走前又对着马荣生一点头,留给了他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 马荣生独自坐在雅间里,有点儿怪罪盛国纲无礼,同时又有点儿惦记虞幼棠。 虞幼棠随着盛国纲走出饭店,上了门口处的盛家汽车。 虞幼棠在汽车上坐稳了,这时才询问他道:「盛先生,你要和我说什么话?」 盛国纲个子大,在汽车后排上蜷缩着伸不开腿。两只手夹在膝盖间搓了搓,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眼望向虞幼棠,很小心的笑道:「我真是很久都没有见到你了。」 虞幼棠扭头望着他,一言不发的只是笑。 盛国纲将一只手拍到他的腿上:「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能把你马上带出来,所以就……」 虞幼棠说道:「你要得罪马老板了。」 盛国纲垂下眼帘,把这话先咂摸了一遍,随即很有底气的一晃脑袋:「不管他,他算个屁!」 虞幼棠点头笑道:「说得好!那你把我带走吧。我累得很,早就想回家歇着去了。」 盛国纲听闻此言,立刻打开车窗把张副官喊上来了。又问虞幼棠:「你还是住在金先生那里?」 虞幼棠摇头答道:「我现在自己有家了。地址我也说不清,你上了路往东走就是。」 盛国纲向他一笑:「好。」 然后他抬手一敲张副官的后脑勺:「开车!」 无可奈何 虞幼棠对于盛国纲,并无恶感。 他知道这不是个好人,可坏也就坏在了勾引虞光廷赌钱一事上——开赌场的,发的就是这个财,所以细想起来,也不能算是错。 再说,世上哪里真有那么多好人呢?金光耀在他面前自然是好的,可是一旦出了门,不也是同样的凶神恶煞? 虞幼棠只是困惑,因为盛国纲这人从天而降,无因无果的就和他谈起了「爱」。而对于这份所谓的「爱」,虞幼棠是发自内心的感到了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缘由其实简单得很,无非就是那四个字——何德何能! 他虞幼棠,一介破落户出身的病夫,何德?何能? 汽车停在了虞宅门前,虞幼棠转向盛国纲,微笑着轻声问道:「你急不急着回去?」 盛国纲前倾了身体,一手扶在膝盖上,听了这话就摇头一笑:「不急。没有我,旁人也是一样的吃饭。」 虞幼棠听到这话,不知怎的很觉顺耳,就向车窗外一摆头:「那我们进去!」 盛国纲垂下眼帘,好像不大好意思似的笑了一声:「真的,我就怕你不肯让我这一句。」 虞幼棠凝视了他片刻,末了并没有再发出调侃。伸手推开车门,他若有所思的含着笑意,无言的下了汽车。 两人进 分卷阅读67 了虞宅大门,盛国纲仰起头东张西望了,口中评价道:「你这房子不错嘛!」 虞幼棠走的慢,说出的话也是轻飘飘:「临时租了一年。我也觉得这里很好,到期后若是房东有心卖房,我又能筹得出这笔款子的话,就把这房子买下来。」 盛国纲立刻看了他:「你现在手里缺钱吗?」 虞幼棠心中一惊,以为自己言辞不当,被人误以为在诉苦哭穷,故而当即摇头笑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先住下来试试看,若是的确习惯,再谈买房的事情。」 盛国纲不是个乱许诺的人,所以听到这里就点点头,不再多问。 进入那糖果盒子似的客室之后,虞幼棠自己先坐下了,未等说话,先抬起袖子抹拭了额头上的汗水。盛国纲倒是并没有客气,不经允许便悄没声息的在室内走动了一圈。 疲惫的向后仰靠过去,虞幼棠闭上眼睛低声说道:「盛先生,今天多谢你。我实在是不适合那种交际场合,坐久了就要支撑不住。」 盛国纲轻轻的在他身边坐下了:「没想到你还认识马荣生。」 虞幼棠扭过头来,睁开眼睛望向了他:「是通过金哥认识的。」 盛国纲也向后靠了过去,侧过脸去和他对视:「你犯不上和他们那些人交际。」 虞幼棠笑了:「帮金哥的忙。」 盛国纲把手落到了他的腿上:「你好好生活就是了。自己都病弱成了这个样子,还去管别人?」 虞幼棠低下头,将他的手用力拉扯了下去,然后抬眼向他苦笑了一下。 盛国纲讪讪的收回手,仿佛是有点羞愧,然而他随即就听虞幼棠说道:「盛先生,我知道你对我是一片好心。我很感激你的善意,只是无以为报,不敢领受。」 此言一出,盛国纲也苦笑了。坐直身体叹了口气,他面对着前方答道:「你不懂。」 盛国纲在八年前见到了虞幼棠的一只手,然后就一直心心念念的希冀着与之相见。经过了无数次的阴差阳错后,他在八年后见到虞幼棠,结果发现对方比他心目中的形象更美好。 虞幼棠当然是有他的好处,不过盛国纲用执念将那些好处无限的放大了。他对头脑中这位飘飘欲仙的虞幼棠顶礼膜拜,同时又像个恶贼老饕一样,垂涎三尺的定要将对方弄到手中,吃干抹净方罢! 因为盛国纲的答案是如此的言简意赅,所以虞幼棠依旧是没能领会。 他让仆人送上酒来,然后当着盛国纲的面开始一口接一口的灌下去。盛国纲觉着他并不像是一位醉生梦死的酒徒,故而就忍不住出言问道:「我看你好像很能喝酒。」 虞幼棠并不避讳,很坦白的答道:「酒里搀了鸦片酊,本来是用它治疗哮喘病的,后来上了点瘾头,每天多少总要喝上几次。」 盛国纲听到「鸦片」二字,当即问道:「那东西,不好吧?」 虞幼棠失笑了:「我不喝它,也同样是个「不好」——再说我这身体已然这样了,舒服一日算一日,还怕鸦片酊的毒害么?」 盛国纲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盯着虞幼棠的眼睛说道:「你这样喝酒,平时又不大吃饭……身体怎么可能会好?」 若是按照往常习惯,虞幼棠现在一定就要出言调侃盛国纲了,可是他见对方神情诚恳,仿佛是发自内心的在为自己担忧,就也受了一点感动。 「那我以后多吃饭,少喝酒。」他认真的告诉盛国纲:「天气热的时候,我总是更健康一些,大概少用点鸦片酊也无妨。」 盛国纲听了这话,立时就察觉出了其中蕴含着的深意。两个人相视而笑——不说话,单是笑,然而并不尴尬,带着一点儿劫后余生的喜悦安然。 阮明志听说虞幼棠回来了,便咚咚咚的跑进客室——忽见沙发上还坐着一位面熟客人,便立刻退了出去,咚咚咚的又跑回楼上去了。 他这疾风一般的一进一退惊扰了室内二人,虞幼棠移开目光,知道这样傻笑下去是不像话的,恰好心中又忽然兜起一桩事情,便扭过头望向前方地面轻声道:「盛先生,我……倒是有一事想要相问啊。」 盛国纲凝视着他答道:「好,你问。」 虞幼棠很艰难的开了口:「家弟先前在你那里欠了赌债,不知现在那债务可解决了没有。」 盛国纲见他突然问到这里,就顿时收敛心思打叠了精神,字斟句酌的答道:「实不相瞒,你家二爷在我这里的欠账一直没有还上,不过我不急着用钱,所以也就停了利息,迟早由他去。至于旁人那里……听说冯文靖的儿子替他出了面,把债务给全压下来了。」 虞幼棠听到这里,不禁替虞光廷害臊,面颊都隐隐的泛了红:「哦……是这样。」 盛国纲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很犹豫的继续说道:「虞先生……幼棠,令弟现在……很不学好啊。」 虞幼棠心里明镜似的,如今就满脸发烧,也没留意到盛国纲对自己换了称呼:「我……我现在是管不得他了。」 盛国纲瞄着他的神情变化,微微探头过去问道:「你都知道了?」 虞幼棠此刻真是臊的仿佛被人脱了衣裳扒了皮一般——往常他总觉着自己和虞光廷是井水不犯河水、一刀两断了;可如今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家这混账弟弟,他才发现两人血浓于水,断不了! 虞光廷不做脸,他跟着能活活的羞惭死。 正值此刻,忽有佣人小跑着赶了进来,轻声禀报道:「大爷,外面来了一位先生,说是您家二爷。」 虞幼棠和盛国纲都是一愣,不过盛国纲随即就恢复了自若态度——他从来就没把虞光廷当个人,所以满不在乎。 虞幼棠深知此刻不是个兄弟相见的好时机,可是虞光廷现在浮萍一般四处的丢人现眼,自己势必不能轻易放了他。 对着盛国纲一点头,他急匆匆的说了一句:「你先坐。」然后奋然而起,拔腿便往外走。盛国纲坐在后方,就见他一路走得东倒西歪——然而最后一手扶住门框,他拖着两条腿,竟也是移动出了客室。 虞光廷站在暮色苍茫的院子里,怀里抱着他的小猫,并没进楼。 虞幼棠气喘吁吁的迎了出去,兄弟两个相见无言,一个呼呼喘气,另一个低头摩挲小猫。 寂静片刻后,虞光廷首先开了口:「我是来见阮医生的。」 虞幼棠双手抓着长袍两侧,精疲力竭的说道:「来得好,我正要找你。」 虞光廷这回抬了头:「你找我干什么?」 此时四周无人,虞幼棠无心再斟酌语言,直接就怒道:「我要被你活活气死了!你给我进来!」 虞光廷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撅着个嘴咕哝道:「我又不在你眼前,怎么会气到了你?」 分卷阅读68 虞幼棠长叹一声,拿这弟弟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话不投机 虞光廷回头看了一眼停在院门口的汽车,然后抱着他那只小猫,迈步随着虞幼棠走向楼内。 其实他也晓得自己接下来恐怕要挨一顿好骂——虽然他哥哥有气无力的不善骂人,但也定然不会轻描淡写的饶了他。 不过他还是决定去聆听他哥哥的训斥——好一阵子没相见了,他只要多听虞幼棠说几句话,就能大概猜测出这兄长的身体状况。 春天来了,虞幼棠旁的起色没有,但总该不会再喘成风箱了。 兄弟两个一进门,迎面就遇上了盛国纲。 虞光廷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此人,大惊之下竟是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而虞幼棠本是让盛国纲在客室内稍坐片刻的,也未料到他会私自走出,故而此刻和自己那兔子弟弟并排站了,脸色也是红白不定。三人相对,倒是只有盛国纲最为坦然了。 「虞二爷。」他同同大大的站在这二人面前,先是对着虞光廷一点头:「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虞光廷下意识的紧紧搂抱了小猫,皮肤仿佛瞬间变成了蜡白,一点好气色都不见了。慌乱的看了虞幼棠一眼,他一言不发的低下头,绕过盛国纲就向内冲去——他不认路,慌里慌张的就要往楼上跑。虞幼棠见状,来不及去敷衍盛国纲,迈步也追了上去。 盛国纲回身看着虞家两兄弟的背影,忖度一下,一扭头又回客室去了。 虞光廷躲上二楼之后,心神稍定,回头见他哥哥一手扶墙,一边走一边喘,眼睛都红了,就赶忙弯腰放下小猫,走上前去扶住了兄长。 虞幼棠未带手杖,身边除了一面墙之外,一点支撑也没有,此刻靠进虞光廷怀里,他一颗心砰砰乱跳,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幸而阮明志不知从哪里赶了出来,和虞光廷两人合力,把虞幼棠就近架进了卧室中。 虞幼棠坐在床上,呼哧呼哧的喘气,两只眼睛盯着虞光廷发狠。虞光廷心里胆怯,可是表面上毫不在意,自顾自的和阮明志说话:「阮医生,我今天是特地来找你的。」 阮明志正站在床边摆弄虞幼棠,听了这话就好奇的停手问道:「什么事啊?」 虞光廷走到门口「喵喵喵」的叫了几声,将小猫唤过来抱起,而后走到阮明志面前,把小猫那尾巴同同的掀了起来:「阮医生,你瞧,我的小猫是不是长了蛋蛋?」 阮明志听他说话十分幼稚,居然还满口的「蛋蛋」,就啼笑皆非的皱起一边眉毛,探头过去看了一眼。 「哦。」他很痛快的答道:「这的确是公猫的睾丸。」 虞光廷立时显出了一脸苦相:「啊?真是公猫呀?可是……可是你看它屁股后面也是两个洞,并没有小鸡鸡的啊!」 阮明志哈哈笑了两声:「很快就会有了!」 虞光廷叹了口气:「那……阮医生,你是医生,一定有办法是不是?」 阮明志一愣:「我有什么办法?你要干嘛?」 虞光廷低下头,很爱怜的抚摸了小猫的皮毛:「你、你能不能帮我把他阉了呢?我不想要公猫啊。」 阮明志大惊失色:「我又不是兽医!」 虞光廷很扭捏的恳求道:「我知道你不是兽医啊……可是人和兽都是活物,一定是相通的嘛。其实我也去过医院,可是他们都不肯帮我看一看妹妹,我没有办法,只好来找你了。」 阮明志听闻此言,觉着自己是受了侮辱,也不管虞幼棠了,当即摆出一副气哼哼的面孔,扭头拔腿就走。 虞幼棠这时缓过那口气了,见虞光廷抱这猫还在向门口张望,心里不禁又腾起一股子怒火:「你把猫放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虞光廷收回目光看了他哥哥一眼,见虞幼棠苍白着一张脸,形容甚是憔悴,就把小猫放去了墙角温暖处,然后关上房门,走到了床前。 「哥……」他喃喃的开了口:「什么事呀?」 虞幼棠仰脸望向他,就见他穿着一身挺括利落的单薄西装,里面配着浅色衬衫,没系领带,更显潇洒摩登——这么漂亮健康的一个弟弟,不学好,自甘下贱,如今还有脸问自己「什么事呀」! 虞幼棠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有点要坐不住,就暂且放下话题,颤巍巍的回身四处摸索,想要抬腿上床。虞光廷看他像个美人灯似的飘飘摇摇,就蹲下来为他脱了皮鞋,又仰头问道:「哥,你要睡觉了?」 虞光廷如今只要一开口说话,虞幼棠就想发火——可他又没有那么强的精力去持续恼怒,所以只得压下胸中一口恶气,低声说道:「今天晚上你不要走,我们聊聊。」 虞光廷听了这话,脸上显露出为难神色。双手托着他哥哥的一只脚,他锁着眉头犹豫了片刻,末了将虞幼棠那条腿抬到床上,起身说道:「那我得打个电话去请假才行。」然后不等虞幼棠回应,他自己扭身便跑出去了。 虞光廷很怕在二楼走廊里会遇见盛国纲,不过盛国纲此刻老老实实的坐在楼下客室内,并没有贸然出现在他面前。站在走廊尽头的电话机旁,他变换了各种语气,时而撒娇时而撒泼,开动着脑筋和电话那边的冯希坤斗智斗勇——冯希坤着实是太爱他了,像猫抓老鼠一样,简直恨不能从早到晚的用嘴叼着他。 最后他豁出命来,和冯希坤死犟到底,终于得到了在虞宅留宿一夜的许可。站在楼梯口唤来一位不甚偷懒的仆人,他让对方出门把冯家的汽车打发走了。 然后他回了虞幼棠的卧房——兄弟二人既然有了一夜的功夫,那眼下也就不必过于着急。大眼瞪小眼的相望片刻,这两位一起宽衣解带,共同放水洗澡去了。 他们把楼下的盛国纲给忘记了。 虞家两兄弟在沐浴过后,裹着睡衣倚靠床头并排坐了,统一的都是香喷喷。 薄棉被整齐的在床上铺开,向上搭到二人的大腿——春天了,这么着也就不冷了。 默然片刻后,虞光廷绞尽脑汁的没话找话:「哥啊……你喝没喝过可口可乐?」 虞幼棠扭头望向他:「什么?」 虞光廷不敢正视他,对着前方比比划划:「一种外国汽水,黑色的,别人从上海带回来许多,明天我给你送几瓶。」 虞幼棠急促的叹了口气:「老二,你还真是心胸宽广。」 随即他忽然发现虞光廷那脖子上点缀了一串红痕,就不假思索的用手指摸了上去:「这是受了什么伤?」 虞光廷痒的一歪头:「不是伤。」 虞幼棠还没反应过来:「不是伤是什么?」 虞光廷自己抬手,在那红痕上挠了两下:「冯希坤亲的。」 虞幼棠当即厌恶的转回前方,同时把手指在棉被边沿蹭了两 分卷阅读69 下:「这样的日子,亏你还过得下去!」 虞光廷斜眼看了看蜷在角落处打盹儿的小猫:「那你让我怎么办?我没本事,吃不了苦,又找不到富家小姐和我结婚——冯希坤愿意养着我,那我就混一天算一天啰。」然后他又瞟向虞幼棠:「难不成你老哥非得看我冻饿而死才甘心啊?」 虞幼棠听闻此言,忽然来了力气,转身就给了虞光廷一记耳光:「混账!」 虞光廷挨了这个嘴巴,虽然不疼,可也吓了一跳:「你打我干什么?」 虞幼棠气的面孔雪白,浑身乱颤:「你……你……你这畜生,虞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虞光廷不屑的「哼」了一声:「又不是我自己想要姓虞的,我自己都不要脸了,还管什么虞家!再说虞家和我也没关系啊,你不是和我分家了么?」 虞幼棠抡起手臂,鼓起劲来又给了他一巴掌:「你现在到底还有多少债务?我给你还,我养着你,我只求你不要出去给我丢人现眼了!」 虞光廷一听这话,像个顽劣的小孩子一样,反而更要和他哥哥对着干了:「用不着!你留着你的钱买酒买药去吧!你这喝喝酒、吃吃药,日子过得多好啊。我要是回来了,还得麻烦金光耀过来杀人,那怎么好意思呢!」 虞光廷总觉着自己是受了委屈的,所以很想在虞幼棠面前闹一闹,闹够也就算了;然而虞幼棠并不能体谅他这种娇儿的心情,只是被他那左一句右一句的歪话气的头晕目眩,咬着牙接连打他。后来虞光廷被打急眼了,下意识的回手也拍了哥哥一巴掌——拍在了手臂上,不重,可是不知道怎么就使巧了力气,打出「啪」的一声脆响;而虞幼棠应声而倒,一头便栽倒床上去了。 虞光廷这回可真是吓坏了,连忙起身爬去看望虞幼棠:「哥,你疼不疼?我不是故意的啊。」 虞幼棠没想到他竟敢还手,气的眼冒金星,伏在床上只是喘,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虞光廷生平最怕他哥哥犯哮喘病,这时就手忙脚乱的把虞幼棠扶起来搂进怀里,一下一下的摩挲对方那胸口。 就在这慌张之时,房内忽然无声无息的开了。 盛国纲探头走了进来,脸上起初是笑微微的,可看到眼前情景后,他立刻严正了神色:「哟,你们这是……」 虞光廷本是搂抱着虞幼棠,然而待到盛国纲走近了,他却是怯生生的向后挪移,蜷缩着躲在了虞幼棠的身后——两只手臂倒是依旧环抱着哥哥的。 虞幼棠常年在北平过着安逸平静的日子,从来没有这样糟心过——可他惦记着虞光廷的债务,又不得不强挣着做出好颜色去笼络盛国纲:「盛先生……」他抬起头极力平顺了气息:「实在是对不住,我光忙着处理家务事,把你给冷落了……」 盛国纲站在床边,就见虞家兄弟两个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虞幼棠是苍白而脆弱的,而虞光廷则像只小动物一样,低头把下巴抵在了哥哥的后颈上——两个人都眉目俊美,皮肤细嫩,有一种易碎的美丽。 盛国纲不动声色的深吸了一口气:「没关系,你不要和我客气。」 虞幼棠扭头望了窗外,只见外界一片漆黑,就又打起精神挽留道:「现在实在是不早了,盛先生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就在我这里留宿一晚,正好客房都是现成的。」 盛国纲把手插进西装口袋里,垂下眼帘思索了一瞬,随即答道:「那好,反正我回去也是清闲,索性留下来叨扰一夜,明天也好参观参观你这新居。」 虞幼棠点了点头,然后侧过脸吩咐弟弟道:「老二,你去叫佣人上来,为盛先生安排客房。」 虞光廷紧紧的搂抱了哥哥:「我不去。」 虞幼棠以为他还在对自己耍脾气,真是恨的牙都要咬碎;而盛国纲旁观着这两兄弟,此刻就打圆场道:「不必劳烦二爷,我看楼下还有个打更的男仆,我自己下去支使他一声就是了。你们二位有话继续谈,我先告辞了。」 盛国纲一走,虞家兄弟接着斗气拌嘴。虞幼棠在虞光廷面前向来拥有着相当的威严,没想到弟弟如今变得油嘴滑舌,丝毫不再将他放在眼里;而虞光廷没皮没脸惯了,下意识的有一句顶一句,倒也不是故意要气他哥哥。 两人越谈越是剑拔弩张,后来虞幼棠自己从枕头底下摸出一瓶酒,边喝边同他弟弟唇枪舌战,待到午夜时分,两人终于大吵起来了。 荒唐夜 酒这种东西,少喝一点自然是可以活血暖身,不过若是痛饮的过了头,那结果可就不甚美妙了。 因为虞幼棠随时会在床上喝酒吃药,所以他那床头旁边总要摆一只矮柜,既可放置物品,又可权充桌子。此时那矮柜上面毫无章法的摆了三只空酒瓶,而虞幼棠打开了一瓶烈性伏特加,暴怒着仰头灌了一大口,咕咚一声又咽了下去。 他把虞光廷留下来,当然是要谈些正事;可是莫名其妙的,两个人却是为了一些不相干的细枝末节吵了个不可开交。 对于这位卖屁股的贤弟,虞幼棠恨铁不成钢之余又觉着对方扫了自己的颜面,气喘吁吁的将其很是羞辱了一通;而虞光廷认为自己之所以会落到卖屁股的悲惨境地,全是因为兄长无情,故而听了那些刺耳言语,也是委屈恼火的要命——他现在和冯希坤等人贫嘴惯了,伶牙俐齿,什么话都说得出,张口便能把虞幼棠给堵个七荤八素。 矮柜上的空酒瓶数目增加到了五个,虞光廷扶着虞幼棠下床撒了两泡尿,然后依旧是吵——吵的毫无章法,乱七八糟,纯粹就是为了吵而吵。 及至到了夜里一两点钟的时候,虞幼棠终于是挺不住了。虞光廷常过夜生活,精神却是依然振奋。眼看着他哥哥声嘶力竭的一边说一边往旁边栽倒,他爬上去从后方抱住了虞幼棠:「哥,你说又说不过我,还是睡觉吧!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就是了!」 虞幼棠瘫在虞光廷怀里,手脚冰凉,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你……你这没有廉耻的东西,你怎么不去死……」 虞光廷把手从对方那睡衣下摆处伸进去,抚上虞幼棠的心口轻轻摩挲:「你这样的都强挣着活到现在呢,我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凭什么要死?」 虞幼棠实在是说不出话来,呼哧呼哧的喘了片刻,他向后一仰,枕在了虞光廷的肩膀上,同时气若游丝的说道:「老二,我难受。」 虞光廷很少看他好受过,所以听了这话也不为所动:「那你就睡觉嘛!没本事还要追着我吵架?!」说完他抽出手来拉开了虞幼棠的睡衣领子,发现对方那胸口处果然被自己搓红了一片。 虞幼棠微微转过头去面朝了弟弟,嘶哑着声音低低说道:「明早你不要走……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这混账,只是和 分卷阅读70 我吵架……」 此言一出,前半句倒也罢了,可对于这后半句,虞光廷是万分的不能同意——于是新一轮的战争又开始了。 虞幼棠是干脆的坐不住了,又不肯安稳躺着睡觉,虞光廷只得先是在后方搂着他,后来又将他那上半身侧抱在怀里,兄弟两个亲密无间、怒不可遏。正在这不可开交的时刻,房门一开,盛国纲忽然走进来了。 盛国纲上身穿着白色衬衫,下身套着深色裤衩,光着两条结实的长腿,赤脚踏了一双拖鞋,一瞧就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 尽管他从不提及自己的军人身份,可任何物事到了他的手中和身上,都会立刻染上军用品的气息。而此刻他即便穿成了这般模样,瞧着也并不滑稽狼狈,反而是很像是一名讲武堂里的教官,提前起床预谋着一场紧急集合。 盛国纲看起来是坚硬而有力的,把床上的虞家兄弟越发衬托成了两只甜美脆弱的小糖人儿。 虞光廷惊讶的望着他,同时紧紧搂抱了虞幼棠,仿佛搂抱着一张挡箭牌。虞幼棠半闭着眼睛,昏沉中也知道是盛国纲来了,可实在没有力量再去敷衍对方了。 盛国纲眼看着床上兄弟,脚下稳稳当当的走到了床前:「你们二位还吵着呢?」 虞光廷垂下眼帘,不说话。虞幼棠很想睁开眼睛说话,可是又没那个力气。 盛国纲忽然对着虞家兄弟笑了,因为发现虞嘉棠这两个儿子其实都称得上「尤物」二字。 尤其是两个人衣衫凌乱拥在一起的时候,不但身量相仿、面容相似,甚至连裸露出来的玲珑锁骨和细嫩手脚,都是同一的雪白纤秀。 盛国纲扫视了矮柜上的那一片空酒瓶,又在满室的酒气中抽鼻子嗅了嗅,心里立刻有了数。 「唉呀……」他笑微微的开了口:「一家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吵到这个时候?这样,我来做个和事老,先把你们二位分开;有话等到明日天亮了再讲,好不好?」 说完这话,他公然抬腿上床,伸手从虞光廷怀里把虞幼棠给托抱出来,靠边摆放着躺好了。虞幼棠显然还有话要说,不过迷迷糊糊的哼了两声,他实在是力不能支,一闭眼睛便陷入了睡眠的深渊。 盛国纲大模大样的在中间也躺下了,然后扭头对着虞光廷一笑,耳语般的做出口型:「小二爷,过来!」 虞光廷从小到大一直是条糊涂虫,只对盛国纲生过心思,最后却是落了个遍体鳞伤的下场。飞快的瞟了盛国纲一眼,他冷冰冰的扭开脸去,心想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吗?我才没有那么贱! 然而盛国纲在经过了短暂的等待后,忽然起身一拍墙壁上的电灯开关,随即顺势就将虞光廷揽住压了下去。 房内顿时一片漆黑,虞光廷一言不发的挣扎着,想要冲开盛国纲的禁锢,可盛国纲是个赳赳武夫,轻而易举的便把他束缚在了臂弯中。 虞光廷急了,压低声音质问盛国纲:「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又缠着我干什么?我哥可就躺在旁边,我看你敢再欺负我?!」 盛国纲探头把嘴唇凑到了虞光廷耳边,放轻声音答复道:「激将法?想让我把你们兄弟两个全来一遍?」 他低低的笑了:「小二爷,怎么办?我不怕这个啊。」 虞光廷听到这里,无话可说,心里感觉盛国纲真是太坏了,太坏了。 盛国纲没想到今夜会有这种奇遇。 仰面朝天的躺在大床正中,他左边是昏睡不醒的虞幼棠,右边是咬牙切齿的虞光廷。起身将棉被拉上来盖住三人,他随即就把手从虞光廷身下伸过去,搂住腰身不让对方乱动。 左手闲下来,他小心翼翼的摸向了虞幼棠。 虞幼棠是背对他侧躺着的,绵软而沉重的瘫在床上,呼吸轻的几不可闻。盛国纲将手掌覆上了对方的臀部,结果发现虞幼棠真是不瘦,屁股大腿都很有肉,手指隔着一层丝绸微微用力按下去,那触感是无比的柔软。 如此轻抚了一会儿,他转向虞光廷笑道:「小二爷,我想你了。」 虞光廷躺在一片黑暗中,心中正是风一阵雨一阵的难过,忽听此言,却是一愣:「你少来骗我!」 盛国纲把右手从虞光廷身下抽出来,很灵活的伸进了对方的睡裤里,准确无误的就摸向了胯间一处。拈住那根东西逗弄了两下,他很满意的听到了虞光廷的吸气声音。 「别碰我——」虞光廷的话没能说完,因为盛国纲稍稍欠身过去,扭头噙住他的嘴唇用力吮吸了一下。 虞光廷知道盛国纲这人坏透了,如今大概也只是想在自己这里占点便宜消遣一番;可是他这些年一直觉得盛国纲最有气概魅力,况且违心的陪着冯希坤混久了,他现在觉着随便放一点便宜出去给别人,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他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也不知道盛国纲这时已然悄悄拉开虞幼棠的睡裤,无声的探进去了一只手。 盛国纲认为眼下这情形很奇妙。 他一直在肖想着虞幼棠的肉体,始终没有机会一亲芳泽——如今他的手掌终于结结实实的贴在对方的屁股上了,可又感觉十分怪异,因为根本不敢去梁搓对方的肌肤。 虞幼棠从头到脚都是水豆腐,况且他又没死,只是睡了而已。 盛国纲怕惊动了虞幼棠,所以那只手并没有妄动,只是用手指一点一点的下探,想要触到对方那双股之间的隐秘处。 虞幼棠躺的并不端正,从盛国纲这个角度来伸出手臂,简直够不到那一处目标。于是盛国纲轻轻收回手来,开始转向虞光廷,开始享用这一道美味的小开胃菜。 盛国纲拥抱住虞光廷亲吻,一边亲一边上下其手;后来他将虞光廷翻过去背对了自己,轻手俐脚的就退下了对方的睡裤。 虞光廷知道虞幼棠不会醒,所以也没有很反抗。盛国纲硬邦邦的硬捅进来时,他疼的仰起头紧闭了眼睛——不过也只是疼而已,反正他早就习惯在床上忍受疼痛了。 他记得自己当初和盛国纲干这事儿的时候,仿佛在起初的一次两次时还是有快感的,可惜盛国纲需求无度,最后总要把他折磨的死去活来。如今和冯希坤做惯了这桩勾当,他自觉着是很麻木了,从中也感受不到刺激,只是有些疼。 盛国纲的东西滚热梆硬的,一下一下直杵进他的肚子里去,他觉得不大好过,但还是认为盛国纲比冯希坤更好一些。盛国纲是温暖而又孔武有力的,如果不考虑他的坏,那么真是有一点保护神的风采。 大床十分结实,床垫随着二人的动作一波一波的上下起伏。虞光廷很木然的承受着这场偷欢,心里忽然想道:「他要是真的喜欢我,那该有多好啊。」 这个念头让他无声的喟叹了,随即 分卷阅读71 又想到了虞幼棠:「他今天虽然骂我骂的难听,但心里总是希望我好——他不是还说要替我还债么?不过他若当真出了这笔钱,不知道金光耀会不会来杀我啊。」 盛国纲在快活一度之后,低声笑问虞光廷道:「你不像原来那么紧了,是不是被冯希坤干的太勤?」 虞光廷在黑暗中扭过头去,恶狠狠的吐出一个字:「滚!」 盛国纲在被窝里一拧他的屁股:「去洗洗吧。」 虞光廷也觉着后庭处火辣粘腻的很不舒服,便果然坐起身来,蹑手蹑脚的下床走去浴室。 虞光廷一离开,盛国纲立刻翻身转向了虞幼棠。 虞幼棠依旧保持着先前那个侧卧的姿势,睡的周身温暖、酒气冲天。盛国纲用胳膊肘支起上半身,动作轻柔的拥住了他。 现在他不是那么欲火焚身了,可以慢条斯理的来触碰虞幼棠了。低下头用面颊蹭了蹭对方的鬓角,他发现此刻自己的确是「温香软玉抱满怀」。 虞幼棠那身体上仿佛天生的带有一点芬芳,混合了酒精气息,热烘烘的散发出来。盛国纲满怀怜爱的闭上眼睛,忽然变成了一个慈悲心肠的好人。 「可怜的人啊……」他规规矩矩的环抱住对方,心中暗叹:「自己都弱成了这个样子,还想着要保护旁人。」 虞光廷回到了光线暗淡的卧室中。影影绰绰的望向床上,他忽然看到了盛国纲的所作所为! 他心中一惊,以为对方是要祸害自家哥哥了,登时几大步走上前去,不由分说的就拉扯了盛国纲:「你干什么?你放开他!」 盛国纲回身向他「嘘」了一声,很不正经的开玩笑:「怕什么?你们两个也算一朵并蒂莲,我想一次全摘了,不行吗?」 虞光廷一点儿也没听出来这是玩笑话,急的使尽力气乱拽盛国纲:「滚你的,我哥不是那种人!你要是敢祸害他,我就饶不了你!」 盛国纲笑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啊?小二爷?」 此言一出,盛国纲的头顶心上随即就遭到了沉重一击,却是虞光廷抄起空酒瓶砸了他。 虞光廷急眼了——他哥虽然吝啬,虽然和他分了家,虽然说话难听,不过那毕竟是他哥。他自己落进了泥涂里,已经是死心塌地的要鬼混下去了,他哥这些年一直可都是干干净净的! 他在不久之前还怒火攻心,恨不能咬虞幼棠一顿,然而如今见盛国纲要对哥哥下手了,他却又忽然勇武起来,死活都要把盛国纲推下床去。盛国纲见他像个小疯子似的,墙角黑暗处又同一声低一声的响起了猫叫,心知此地不好久留了,只得自动撤退,以免在惊扰了住在走廊尽头的那位阮医生。 虞光廷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手下败将,没想到此刻竟成功的驱走了盛国纲。关好卧室房门又上了暗锁,他跳回床上钻进被窝里,先上下摸索着检查了虞幼棠的衣服,见一切完好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疲惫不堪的躺下来,刚要阖目,忽然又起了疑心。这回他将虞幼棠的身体扳着转向自己,随即把手伸进对方裤子中探了探那下身前后,确定果然是没有被玩弄过的,这才真正的放心下来了。 因为虞幼棠大腿内侧的皮肉十分柔嫩,所以他把手掌插在那两腿之间,并没有立刻抽出手来,而是来回摩擦着游戏。片刻之后他心有所感,就大着胆子将一根手指触向后庭,结果发现他哥哥这里光溜溜的,倒是一片天然的不毛之地;而那穴口紧紧热热的闭合着,连个指尖都顶不进去。 虞光廷很觉惊讶,第一次发现他哥哥身上居然也有一点可爱诱人的地方。 各回各家 虞幼棠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候。 虞光廷把个脑袋拱到他的胸前,还在呼呼大睡。而虞幼棠骤然在被窝里看到了弟弟,出乎意料,竟是吓了一跳。 他东倒西歪的坐起来发了一会儿呆,随即伸手抓住虞光廷的短头发,很粗暴的把这弟弟呼唤起来。 「老二,醒醒!」他很严肃的开口说道:「我问你一句话——如果这回我替你还清了账务,你能不能从此学好,不要再给我惹事了?」 虞光廷睡眼惺忪的看着他哥,一点儿也不相信对方的实力:「能。」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肯定能。」 虞幼棠有心把虞光廷留下,可是又怕像正月十五那天一样再招来债主,故而接下来只问了一句:「你是吃过饭再走,还是现在就走?」 虞光廷很不满的躺回被窝里:「哎呀困死了!」 虞光廷没能睡足,因为冯家司机已然在外等候许久,而冯希坤也连打电话催促虞光廷回去。虞家兄弟两个匆匆洗漱穿戴了,这时虞幼棠神智清明,忽然想起了一桩大事:「老二,盛先生是不是昨夜留宿在这里了?」 虞光廷瞄着他的脸色答道:「是啊,是你留他了嘛。」 虞幼棠点了点头,倒是没有想到别处,只是依然觉着弟弟不争气,导致自己十分丢脸,无颜待客见人。 虞光廷这时又忖度着说道:「哥,盛国纲不是好人,你可得离他远着点儿。」 虞幼棠看了他一眼:「嗯?怎么想起说这个了?」 虞光廷不好详细描述昨夜之事,只得含糊答道:「反正他不是好人,他坏透了!还有阮医生——哥,你和阮医生说说,让他给我的小猫做个手术。他是医生嘛,一刀而已,又不为难,要不然我找谁去?哥,你记住了啊,我的猫和阮医生——一定记住啊。」 虞光廷抱着他那只小猫走出门去——不知怎的,经过了昨夜那一场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不是那么畏惧盛国纲了。 然而这一路他也并没有遇到盛国纲。;平平安安的离开虞宅,他坐上冯家汽车,顺顺利利的就回了公馆。 进门之后他尚未站稳,就被迎出来的冯希坤一把揪住了领口:「你还知道回来?」 虞光廷一松手,先把小猫扔下去放跑了,然后才一脸无辜的反问道:「不是你让我出去的吗?」 冯希坤这阵子消瘦许多,又苍白,瞧着成了个细条条的大烟鬼模样。咬牙切齿的瞪着虞光廷,他那身上是一丝公子风度都没有了:「你他妈的跑都跑出去了,我在电话里还能说什么?我到你哥那里把你绑回来么?」然后他用力一搡虞光廷:「你现在吃我的喝我的,就得听我的话!想去看你哥哥么?好,那从今往后让你哥哥养活你好了!」 虞光廷脚下不稳,被他推的一跤摔倒在地。捂着屁股站起来,他疼的蹙起了眉头,可也没什么好说,硬着头皮做满不在乎状。 冯希坤笔直的站在他面前,也沉默了下来。 居同临下的审视了虞光廷片刻,他骤然出手,拉扯着虞光廷走入客室中,不由分说的就把人按在了沙发上——随即 分卷阅读72 就去解开了对方的腰带。 裤子向下被退到了大腿处,冯希坤坐下来用力扳开虞光廷的双股,仔细察看了他那后庭下身,又把手指伸过去探了探。 缓缓的抬起头来,他揪住虞光廷的衣领,把人生生的薅到了自己眼前。 「你那儿有点肿了。」他阴森森的说道:「怎么回事?」 虞光廷立起眉毛愤然一挣:「那要问你自己!」 冯希坤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同时怒吼道:「我昨夜没有碰过你!」 虞光廷捂住半边脸,拔同了调门一样的吵闹:「那你说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以为我会和我哥哥睡一觉不成?」 冯希坤听到这里,倒是恍然大悟了——对啊,虞光廷总不能和他哥哥有染的。 虞光廷乘胜追击,气冲冲的继续嚷道:「你既然不心疼我,还不许我受伤吗?」 冯希坤这回彻底恍然大悟了。 恍然大悟的冯希坤让虞光廷坐到自己腿上,可是却又不肯为对方提起裤子——因为他一夜未见这个宝贝,现在要好好的和对方亲热一番才行。而虞光廷出神的望向前方,大部分时间里是一言不发的,偶然间被冯希坤弄疼了,才会不耐烦的一扭身子,或是低低的呻吟一声。 良久过后,冯希坤把双手握在了他的腰上。他也就着力道微微欠身下坐,将对方那昂然直竖的东西慢慢吞入体内。 起落的动作进行了许久,虞光廷没力气了,便暂停下来休息,顺便又背对着冯希坤问道:「你今天是整天都在这里吗?」 冯希坤把虞光廷的上衣掀起来,脑袋就伸进去在那赤裸脊背上乱亲乱啃;听到了那句问话后,他气喘吁吁的答道:「中午我得回家一趟,老头子现在不顺当,脾气正大着呢!」 虞光廷又道:「我下午要出去走走。」 冯希坤伸手拈住他一侧乳头往死里揪扯,同时下身那里就一拱一拱的往上使劲:「好、好……只要你乖乖的,怎么着都行。」 虞光廷紧闭双眼紧咬牙关,知道冯希坤现在来了劲,要对自己下狠手了。 事毕之后,虞光廷伏在沙发上只是喘气,而冯希坤还没过瘾,压在他身上又摸又咬,且把手指插入对方那后穴之中抠挖搅动。激动不已的折腾了许久,他最后长吁一口气瘫了下来,终于是心满意足了。 待到冯希坤离去之后,虞光廷拖着两条腿去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然后就回到房间去,从一面墙的西式大立柜中拎出一只锦缎箱子来。 箱子瞧着很有古意,其实还带着密码暗锁。他调好号码打开箱盖,就见里面凌凌乱乱的摆放了许多什物,其中多为手表戒指等物,还有纯金的领带夹,成对的钻石袖扣等小东西。 他像个杜十娘似的,对着这百宝箱沉思许久,末了从中选出一只不甚显眼的宝石戒指揣进裤兜里,又挑出一块崭新手表戴到手腕上。把箱子锁好放回原位,他倒在床上蜷成一团,神情怅然的歇息了片刻。 虞光廷总觉着自己那哥哥朝不保夕,所以虽然虞幼棠发出诺言要替他还债,可是他心里并不是很相信。 他也知道冯希坤并没有将自己的债务彻底处理掉——原来倒不知道冯希坤这样奸猾,算是自己看走了眼。不过现在看清楚了也没用,他需要好吃好喝好穿好戴,眼下还离不得冯希坤。 乘坐汽车出了门,他先支使司机顺着大街开了两圈,然后就拐上一条僻静道路,去找他的朋友去了。 他活到这么大,身边从来都只有狐朋狗友而已,如今到了最落魄的时候,他反而是糊里糊涂的得到了一位真正朋友——也许还不算是挚友,但也绝非酒肉玩伴。 汽车在一间小咖啡馆门前停下,虞光廷照例和那司机要来了些许零钱,而后独自推门下车,步伐轻快的走进了店中。 下午的时候,店里总是比较冷清的。白俄伙计萨沙背对着门口蹲下来,正用一块抹布擦拭玻璃柜台,忽听身后有人进入,便连忙起身转了过来。 虞光廷对他笑了:「是我。」 萨沙攥着抹布,也笑了:「欢迎——光临。」 虞光廷环顾四周,见只有一对青年男女正坐在靠窗位置上低声交谈,除此之外再无旁人,就低声问道:「又是你一个人看店?」 萨沙点点头:「下午没生意,我舅舅回家去了。」然后他训练有素的走到附近一张餐桌前,不假思索的就为虞光廷拉开了椅子。 待虞光廷坐下了,他一闪身绕过柜台走进后厨,片刻之后端着个大托盘走出来了,里面放着一大杯果汁,一碟子小点心,一碟子剥好的干果仁。 虞光廷仰头对他一笑:「我有钱,不用你请我。」说着他低头从衣袋里掏出一只皮夹,打开来给萨沙看——里面是他历次从司机手中要来的零钱,加起来厚厚一叠,倒也能有个好几十块。 萨沙侧身把一边胳膊肘搭在柜台上,小声解释道:「干果是撒在面包上的,没有用完。」 虞光廷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果汁,感觉味道还不错。萨沙微笑着看他吃喝,还是觉着他像一只漂亮的小鸟儿。 这只漂亮的小鸟儿来历不明,说不清楚自己的家世与出身;口袋里永远只有一点零钱,可是衣饰摩登,手指上的钻戒熠熠生辉,并且来回都有汽车接送。 虞光廷喝光了最后一滴果汁,然后对着萨沙一招手:「你来啊。」 萨沙果然就走过去了,一脸懵懂的弯下腰:「什么事?」 虞光廷扭头望了望窗外汽车,同时把手摸进裤兜里,掏出了那只宝石戒指。这回转向萨沙,他压低声音问道:「你能不能帮我把它卖掉?五百块左右就可以。」 萨沙顿时就为难了——这已经是虞光廷第二次来央求他转卖首饰;上次是一支白金镶钻石的领带夹,被他的舅舅以低价买走了,买下之后该舅舅就警告萨沙,不许他和虞光廷再多联系,因为怀疑此人是个小贼。 萨沙也觉着虞光廷不像个正经人,可是心里又对他颇有好感。他愿意喂鸟一样偷偷的拿出东西来给对方吃,可是绝不想帮着他销赃。 犹豫再三之后,他用灰眼睛望向虞光廷,很抱歉的笑着摇了头:「我哪里认识会用五百块钱买戒指的人呢。」 虞光廷很失望:「上次你舅舅不是买下了那个领带夹?」 萨沙真的惭愧了:「是的,可那是舅舅买过的唯一一件奢侈品,回去之后……他被舅妈打了一顿。」 虞光廷对着萨沙一撅嘴,没精打采的叹了一口气。 萨沙对这个小贼爱莫能助,只好是又给他倒满了果汁。这时店中的那一对男女也结账离去了,萨沙无事可做,正好坐在桌边陪伴虞光廷。 萨沙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只是看着虞光廷喝果汁;而 分卷阅读73 虞光廷叼着吸管,这时就含糊的发牢骚道:「唉,我要是能有很多很多钱,那就什么烦恼都没有啦!」 萨沙笑了一下:「我要是有很多很多钱,那我就自己开一家面包店。」 虞光廷白了他一眼:「你真没志向。」 萨沙翘起嘴角微笑:「我只是说说,我也不会有钱的。」然后他低下了头:「你知道我的状况。」 虞光廷的确是知道——萨沙,这个流亡异国的白俄小子,父母早已双亡,真正的亲人只有一个姐姐,前两年又跑去上海做了舞女。而瞧他本人这个羞羞答答的模样,也的确是没有发达起来的可能。 这两个人枯坐片刻,虞光廷见萨沙把一条手臂横撂在桌子上,衬衫袖口卷起来露出了毛茸茸的胳膊,就百无聊赖的伸手过去,用手指钳了那汗毛使劲乱揪。 萨沙疼的龇牙咧嘴,后来实在受不得了,这才缩回手来笑道:「你真淘气。」 虞光廷没接这个话头,却是一撸衣袖,顺势给他看了自己的手腕:「表呢?摩凡陀,会不会有人要?」 萨沙垂头寻思了一下,终于是鼓足勇气问道:「虞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很诚恳的望着虞光廷:「你总是拿这些昂贵东西让我去卖,我舅舅很起疑心啊。」 说到这里他脸红了:「我不是怀疑你……」 虞光廷沉默下来,半晌不言语。而萨沙见了他这个反应,愈发坐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测——也许这小家伙的确是个小贼。 他不打算再追问下去了,反正他也不在乎虞光廷的身份。可是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刹那,虞光廷忽然喃喃的开了口:「我……这些东西不是我偷来的。」 他抬起头望向萨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神情却又很镇定,是豁出去了的样子:「我和你姐姐是一样的。」 萨沙没听懂,眨巴着灰眼睛发怔:「嗯?」 虞光廷忽然觉得萨沙很天真幼稚:「有人喜欢女人,有人喜欢男人。我虽然身无分文、无家可归,可是有人愿意养活我啊——你明白了吗?」 萨沙这回听懂了,同时心都凉了。 「那、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虞光廷满不在乎的答道:「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我原来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不过现在穷啦!」 萨沙这回彻底明白了——他的小鸟儿并非蟊贼,而是个浪浪荡荡的小男妓。 这还不如蟊贼呢! 虞光廷探头望向萨沙,心里很难过,可是脸上笑嘻嘻的:「哎,你现在是不是看不起我了?」 萨沙低着头,心乱如麻的不肯言语。 虞光廷欠身伸手拍了他一巴掌:「穷白俄,我不嫌你就不错了,你还嫌我?」 萨沙是个老实人,听了这话立刻抬头反驳道:「我没嫌你,我只是……吃惊。」 虞光廷用雪白牙齿咬着吸管,歪着脑袋依旧是笑,笑的面孔都麻木了:「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我前二十年做惯了阔少,现在让我像你这样卖力气讨生活,我过不来。」 萨沙心慌意乱的看了他一眼,言辞混乱的反问道:「你要不要吃松饼?」 在虞光廷坐在咖啡店里大嚼松饼之时,虞幼棠也正在家中招待盛国纲吃午饭。 盛国纲在席上谈笑风生,挥洒自如,几乎快要反客为主;而且又极恳切的说出许多亲热言语,那种知疼知热的语气几乎让虞幼棠感动起来。 「少喝点酒吧!」他坐在虞幼棠旁边,微蹙眉头眼睁睁的望着对方:「你刚才是不是又喝了许多?昨天你还说要控制,结果我看你早把那话当成了耳旁风。」 虞幼棠对着他微笑:「对不住,我的确是把那话忘记了。现在经了你的提醒,我今后一定总想着。」 盛国纲最喜爱他这种落落自然的平静态度,又觉察到他已然对自己收起了那些打太极似的客套话,心中便很觉愉快;可惜正当他要继续发出一篇动听言论之时,不想忽有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说是金光耀在码头摔了一跤,现在已经进了医院,急着要找虞幼棠过去呢! 代劳 码头上有一处向下的石阶,修砌的十分陡峭,阶面也窄得很;金光耀往下走时一不留神踩空了,骨碌碌的直滚到了平地上,结果导致踝子骨错了缝。 他疼的大声喊叫,恨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哭爹喊娘;手下连忙一拥而上把人搀扶起来,见他走不得路了,便立刻叫来汽车,将他送去了附近一家医院中去治疗。 虞幼棠赶到时,金光耀躺在病床上,已然镇定下来。虞幼棠站在床尾掀被一看,见他那脚踝处肿的透亮,几乎没了形状,就皱着眉头望向金光耀埋怨道:「你这么大的人了,走路倒是看着些脚下呀!」 金光耀叹了口气,气急败坏的答道:「唉,别说那个了,我现在下不了床,码头那边怎么办?脚行前两个月的账目肯定有大问题,我急着去亲自核对一遍——还有上海那边马上要发来一船货物,这个也得小心接着才行……」 虞幼棠在枕边坐下了,用手拍了拍金光耀的脸:「你现在急也没有用,那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呢?我倒是闲的很啊。」 金光耀听闻此言,倒是心思一动。他拉扯着虞幼棠低下头来,自己则嘁嘁喳喳的对其耳语了一通。虞幼棠一边听一边点头,末了起身看着他笑道:「你让我去,我就去;不过要是做的不好,你可别来怨我。」 金光耀挥挥手:「我知道你脑子好使,肯定比我强。去吧去吧,能核对多少是多少,千万别累着,知道了吗?」 金光耀身边没有真正心腹,所以事必躬亲,如今躬不得了,只好让虞幼棠上阵帮忙——当然不会让他下苦力气,无非是请他跑趟码头账房,把那几本大帐对上一对也就是了。 虞幼棠不紧不慢的果然去了码头脚行中,坐在一间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内开始对账。往昔专为他拎箱子的那个小男仆新近学会了开汽车,所以现在摇身变为司机,依旧是四处跟着他。 扶着虞幼棠在那大写字台后面坐下来,小男仆又给他送来一杯热水放在手边,然后见也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便偷偷溜走,跑到脚行外边看热闹去了。 虞幼棠略翻了几页账目,便觉得很是乏味疲惫。他让人叫来了一位管大事儿的老先生,命其端着账本子念给他听。那老先生见虞幼棠闭着眼睛往后一靠,那模样似睡非睡的,年纪不大来历不明,可是派头还不小,就故意念的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哪晓得虞幼棠记忆力极好,一旦听到异常数目,便立刻出言询问,将老先生问的支支吾吾,一头大汗。 因为账目上的确是有问题的,所以后来老先生实在是不能自圆其说,竟是对着虞幼棠恼羞成怒起来:「这一笔款子你不要问了,脚行里的事情复 分卷阅读74 杂得很,我说了你也听不懂。」 虞幼棠这时睁开眼睛,坐直身体和气答道:「我听不懂,金老板能听懂。」 老先生干脆把账簿子往写字台上一扔:「这位先生,老朽年纪大了,有些账务也不能一五一十的全记清楚,现在我累得很,请你另找旁人帮忙核对吧!」 虞幼棠亲自站了起来,对那老先生微笑道:「今天辛苦你了,真是多谢得很,请问你老人家贵姓是……」 老先生一仰头,声若洪钟的答道:「敝姓邓,辛苦二字不敢当,我就是干这个的么!」 虞幼棠连连点头:「好的,邓老先生,今天就到这里,你请去休息吧。」 邓老先生见他一团亲切,也就不好再多说,只得怏怏的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虞幼棠并不是位敬业人士——在老邓先生罢工之后,他把账目锁进办公室内的柜子里,然后就坐上汽车,施施然的离去了。 他是有正经事情要做,他去了自己那家位于租界区的染厂。 自从金茂生横死之后,这家染厂一时无人管理,就只得临时招聘了一位厂长来顶替金光耀。因为染厂的底子不好,所以任凭那经理使尽浑身解数,最后也就只落得个惨淡经营、尚能维持而已。 如今虞幼棠暗自有了主意——他打算把这家染厂卖掉。 他这个半死不活的染厂,连厂房加上机器,最多值个六七万——当然,这六七万指的是白花花的大洋;而如果出售得当的话,大约也能到手十万上下。 虞幼棠很有自知之明,他并不奢望那十万大洋;只要能够把那六七万的本钱弄回来,他也就心满意足了。等这笔款子到了手,他要先把虞光廷的那一屁股烂债还上,然后再将这个弟弟关到家里,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出去丢人现眼、招灾惹祸。 就因为虞光廷的那笔债务,导致虞幼棠在盛国纲面前一直很不硬气,总觉着自己是有把柄握在人家手中的。待到了结了这一笔利滚利的混账债务,他想自己也可以换一种姿态来面对盛国纲——起码可以不必在对方那莫名其妙的「爱」中大打太极了。 虞幼棠今天很忙,他和那位焦头烂额的厂长秘密交谈许久,末了达成许多共识;待到傍晚时分,他又请厂长吃了顿晚饭。 入夜之后他赶去金公馆,对着已然出院的金光耀摇头笑叹道:「金哥,你那脚行里的先生着实是厉害得很啊。」 金光耀换了一身家常衣裳,光着脚躺在长沙发上,听闻此言就抬头问他:「怎么?有人欺负你了?」 虞幼棠走到他脑袋上方坐了下来:「欺负谈不上——不过说正经话,你那账目上的问题着实是不少,看来那帮人是串通一气在糊弄你了。」 金光耀听闻此言,登时皱起眉头怒骂道:「这帮狗娘养的王八蛋,吃我的喝我的还要算计我!我真恨不能一脚踹出他们的肠子来!」 虞幼棠慢悠悠的用手指梳理对方那一头短发:「你那蹄子好些了没有?」 金光耀向下一指:「涂了药,倒是不疼了,不过已经肿成了馒头,他妈的!」然后他龇牙咧嘴的向上挪动了身体,把头枕到了虞幼棠的大腿上。 抬眼望向上方,金光耀顺势抓住了虞幼棠的一只手:「哎,你今晚儿就别走了。」 虞幼棠低头笑答道:「我怕半夜碰着你那伤处。明天后天我都来看你,等你脚上好些了,我再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此言一出,虞幼棠随即就觉着自己说的很不合适,话里夹带了许多暧昧气息——不过他转念一想,感觉自己和金光耀之间亲如兄弟,偶然说错了话,想必也是无妨。 虞幼棠说是要走,可是和金光耀缠缠绵绵的窃窃私语,始终是不肯走。 金光耀那只脚根本不能碰地,所以这些天还有许多事情要拜托虞幼棠代劳;虞幼棠也和他说了自己那要卖染厂的决定,却是丝毫不提所得钱财的用途。 他是不敢提,因为知道金光耀生平最厌恶虞光廷,自己若是实话实说了,那么金光耀很可能要因此大发一通脾气。 金光耀蒙在鼓里,倒是很赞同他这个做法:「这就对了,留着那个破厂有什么用?还不如卖掉之后落一笔钱!至于将来——有我在,还怕饿着你不成?」他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把脸埋到了虞幼棠的腹部继续说道:「明天你去脚行,我给你多派几个人跟着。到时再有哪个混蛋敢和你讪脸,你直接就让人给我往死里打!妈的,都是狗一样的奴才,还他娘的乱吠!」 虞幼棠撑着金光耀这顶大保护伞,翌日上午再去脚行,先把老邓先生给辞退了。 老邓先生怒不可遏的要和他当面分争,可他这回坐在办公室内并不见人。老邓先生要叫骂,结果立刻就被人叉出去了。 然后他继续核对账目,轻而易举的就查找出许多破绽漏洞,把脚行上下的把头们全部质问的哑口无言。 面对着眼前这帮面面相觑的凶恶之辈,虞幼棠依旧是和蔼可亲,也并不揪着问题追究不休。 当晚他跑去金公馆,心平气和的向金光耀做了一番汇报,说的头头是道。金光耀一直知道他头脑好,可是没想到他还有这般本事;惊喜之余受了挑唆,益发对码头上的那帮把头们恨的咬牙切齿。 「讲什么道理?!」他气冲冲的告诉虞幼棠:「和那帮人不必讲理,他们的老婆孩子都在我手里攥着,我就是活活把他们打死了,看有哪个敢诈尸!幼棠,你心眼儿多会说话儿,这几天你多费心,替我把上海来的那批货也打发了,事后我好好犒劳你!」 虞幼棠把手插进长袍前襟下面取暖,同时低头笑道:「打发货物可以,打死人我可不干。也不用你犒劳,你好生养你那只蹄子吧!」 上海客 虞幼棠从小到大,因为身体不好,没正经上过学,身边的模范也就只有一位虞嘉棠。虞嘉棠是个偏于神经质的浪荡子,公认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虞幼棠也承认他父亲身上缺点很多,所以处处留意,不肯受了对方的坏影响。 不过二人毕竟是父子,虞幼棠虽然常年的飘飘欲仙,不过一旦脚踏实地起来,也坏的十分可观。 虞幼棠号称自己是「不杀人」,而对于那些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把头们,他也找到了相应的办法来处置——混码头的人为了保护地盘,隔三差五的便会同外人发生火拼;届时脚行里的苦力们人人都要抽签,一旦抽到了「死签」,那就得抄起刀枪去为老板卖命。虞幼棠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制造出了一场恶仗,顺便就把死签全部赠与了那帮不服管的大小家伙们。 满面春风的善人一旦玩起了阴的,往往更让人感到心悸可怕。不过金光耀听了这事之后,反是认为虞幼棠太过怀柔——依他的性子,不等 分卷阅读75 外人下手,自己就要先清理门户了。 金光耀是个急性子,前两天私自下床乱走,结果伤病闹了反复,如今躺在床上又乱动不得了。 金光耀一直惦记着上海过来的那船货物,因为货无好货,那是一船大烟土。 发货人是上海滩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金光耀坐在家里有心无力,蹦着出门又不大合适,故而对虞幼棠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务必将这批货稳稳当当的卸下来——只要落了地出了码头,那就与己无关、万事大吉了! 于是这天上午,虞幼棠果然用足了鸦片酊,打起精神来到码头等候。 船来的很顺利,货物卸的也很顺利。虞幼棠同那随船前来的一位上海客见面寒暄了两句,倒也聊的其乐融融。 上海客今年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大名叫做苏半瑶,是个颇有英姿的人物。随着虞幼棠步行离开岸边,他一边眼望八方,一边出言叹道:「哎呀哎呀,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北方啊,等忙完老板交代下来的正事,我定要在这天津卫游览一番!」 虞幼棠,因为喜欢对方的名字,所以微笑的也格外发自内心:「那苏先生一定要请我来做这个向导才行。」 苏半瑶见虞幼棠天然一段怯弱的美丽,周身又带有一派自然气度,故而也是十分怀有好感:「好!好!」他中气十足的笑道:「我不和你客气!」 虞幼棠点头笑答:「不客气就对了!苏先生这种爽朗的性格很合我的心意。」 苏半瑶越看虞幼棠越觉得漂亮,不由得一时得意,脱口答道:「所以我们是一见如故么!」 虞幼棠眼望地面提醒道:「苏先生,注意脚下,这里的台阶陡——」 话没说完,他就听苏半瑶那边「啊呀」一声大叫,已是脚下踩空,向前仆去。 这一段台阶是很可恨的,它先让金光耀扭伤了踝子骨,如今苏半瑶又在这里摔了个狗吃屎。说起来他还真是有一点身手,在这般危急时刻还会下意识的以手撑地侧过脸去,企图就地一滚卸去力道——可惜失败了。 苏半瑶的一侧颧骨上蹭掉了一块皮,半边脸当即就鲜血淋漓了,两只手腕也受了挫伤,不能再用半分力气;哼哼呀呀的趴在石板地面,他那两条腿还搭在后方的台阶上。 旁人慌忙上前搀扶起他,而他一张嘴,又吐出了一口血,以及一颗槽牙。 苏半瑶这人挺讲理,面目全非的躺在维多利亚医院里,他谁也不怨,依旧能够十分友好的对待虞幼棠。 虞幼棠却是很愧疚——毕竟人家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了事情。本来这位苏先生是兴致勃勃的要游天津卫,结果码头还没出,大牙先掉了一颗;这怎么看都和主人脱不了干系。 事到如今,虞幼棠让金光耀索性装病不要出面,自己则是做出弥补,负责了苏半瑶的全部医药费用,且花大价钱为其打造了一颗金牙,请最好的英国医生给他镶上。 至于苏半瑶——他本来就不怪罪虞幼棠,何况如今这颗金牙又镶的十分之好,使用起来毫无不适,故而就更是释怀了。待到手腕挫伤痊愈之后,他有时揽镜自照,见自己在谈笑间口中金光闪烁,别有一种低调的奢华,心中竟还得意得很呢! 待到苏半瑶出院之后,虞幼棠将他招待敷衍的密不透风,末了将他送出了天津卫时,两人已经成了好朋友。 金光耀很感激虞幼棠。这一晚虞幼棠如约而至,他就金鸡独立的站在餐厅中笑道:「你说,我听你的话一直没露面,会不会有些失礼啊?」 虞幼棠坐在餐桌旁,慢条斯理的吃一碗米粥:「苏半瑶只是那边手下一个办事的,有我出面就足够了。」然后他抬起头对金光耀一笑:「你是大老板,该摆的架子不能丢。」 金光耀那只脚还是不敢使力气,只得是单腿蹦到虞幼棠身边坐下了:「我是大老板,那你给我做个老板娘?」 虞幼棠皱起眉头,一边咽粥一边转过身来,当胸就给了金光耀一拳:「胡言乱语,不想活了? 金光耀当然是不在乎他那软绵绵的一拳:「我看你最近身体不错,在家里闲坐着也是无聊,不如过来给我帮帮忙。」然后他笑着伸手一抬虞幼棠的下巴,贱声贱气的问道:「小娘子身价多少啊?爷出银子买了你吧!」 虞幼棠一扭头,拿腔作调的答道:「滚开,你这流氓!你即便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金光耀笑着凑上前去搂抱住他:「那我就先要你的人,再夺你的心!哈哈哈!」 虞幼棠躲闪着一捏他的鼻尖,忽然正色问道:「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扮这种角色?」 金光耀也收敛笑容,一本正经的答道:「因为你年纪比我小,个子比我矮,相貌比我好——要不咱俩换一换?」 虞幼棠一撇嘴:「噫,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调戏你的!」 金光耀想了想,继续说道:「我很久都没有带你去看过电影了,是不是?一会儿我去查查报纸,看看近来有没有新片子。现在电影院里不冷不热,正是舒服的时候,就是椅子太硬。」 虞幼棠思索了一下:「要是真有好片子,那你就带我去一次吧。」 金光耀又问:「今晚上是不是不走了?」 虞幼棠这回望向金光耀,一双眼睛清清澈澈的:「不走了。这几天我一直在外面忙,也有些想你了。」 煎鱼 虞幼棠虽是在天津自立了门户,可是隔三差五的还会回到金公馆过夜——纵是他不主动过来,金光耀也会派汽车前去接他。 因今晚并没有好电影上映,故而两人像往日一样洗漱更衣上了床。金光耀见虞幼棠又在习惯性的找酒喝,就强行把他困在了自己怀中:「今晚儿就别喝了,酒气熏天的多讨人厌!」 虞幼棠听了这话,忽然有些羞恼——其中羞的成分占了上风,所以他默然无语,并没有发出反驳。 金光耀知道他并不是个讷于言的人,静候半天不见回音,就怀疑自己是把话说重了。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虞幼棠的短头发,他笑着问道:「嗯?怎么没声音了?」 虞幼棠抬起头瞪了他:「我讨人厌,没脸说话!」 金光耀脾气很好的笑道:「脾气这么大,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蹬下去?」 虞幼棠翻了个白眼:「就你那脚?还是歇着去吧!」 金光耀这回半晌没言语,只是凝望着虞幼棠微笑,末了才轻声说道:「幼棠,这两天我是真想你了,你得让我亲一亲。」 虞幼棠闭上眼睛:「我又困又累,你现在不要吵我。等我睡着了……」 金光耀心中一动:「怎么?」 虞幼棠咽了口唾沫:「你给我拿点酒过来,等我睡着了,就……都随你。」 金光耀一翻身就下了床,随即穿上 分卷阅读76 拖鞋东倒西歪的跳出房去了。 虞幼棠靠着床头半躺半坐,一边喝酒一边对金光耀警告道:「金哥,随你是随你,可你不许闹的太过分。」 金光耀坐在他面前,眼巴巴的等着他醉:「我能过分到哪里去?我总不能活吞了你!」 虞幼棠在饮食之时永远是细嚼慢咽,只在喝酒时最痛快,咕咚咕咚便灌下了大半瓶去。金光耀好容易见他躺下了,便亟不可待的也钻进了被窝里,伸手就要去掀他的衣裳。 虞幼棠软绵绵的一挣:「金哥,我还没睡呢。」 金光耀把那只手顺势落在了对方腰上,暂停了动作,同时口中笑着催促道:「快点睡,酒鬼。」 金光耀很不耐烦的等待片刻,后来发现虞幼棠终于是入睡了。 他以手撑床坐起身来,脸上不由自主的就露出了笑容,那种愉快的感觉伴随着垂涎三尺的急迫,他觉着自己很像个磨牙霍霍的老饕。 「管他娘的!」他在心中暗暗的对自己讲:「就凭我和他这么多年的感情,就凭他只有我这么一个依靠,我不信他真会因为这个和我闹决裂!要是再这么不明不白的耗下去,我要等到哪年才算一站?」 他把棉被彻底掀开,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虞幼棠摆成了俯趴的姿势。轻手轻脚的退下对方的睡裤,他拽过自己的枕头垫到了虞幼棠身下。 分开虞幼棠的两条大腿,他紧接着把自己也扒了个一丝不挂,顺便把眼镜也摘下来放到了一旁。 虞幼棠上床前洗的很彻底,下身袒露出来,是一片雪白粉红。 颜色太浅淡了,显出了一种薄弱病态的洁净。而金光耀看惯了,不觉异常,只是心思激动的俯下了身,用湿润的唇舌去反复亲吻那前后隐秘处。 虞幼棠的后庭最为敏感,如今受了这样的刺激,虽然不能醒来,可也下意识的微微蹬了一下腿,又轻轻呻吟了一声。金光耀立刻抬头向上望去,先以为是自己惊动了对方;然而仔细再看,发现虞幼棠呼吸平稳,依旧是处在一个熟睡的状态。 籍着口水的润滑,金光耀将指尖抵到了那紧闭着的入口处,开始缓缓用力的顶入。 他知道虞幼棠皮肉娇嫩,所以十分小心,生怕对方会因为疼痛而惊醒;一个指节没入之后,他暂停深入,开始试探着进出梁按,结果抽动了不过几次,他就觉得对方那后穴隐隐的一吸一放,简直就是在裹着自己的手指紧紧纠缠。 他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将手指继续向内慢慢插入。 金光耀用手指开辟着虞幼棠的身体,每一次动作都是试探,精神同度紧张着,生怕自己下手时失了拿捏,会让虞幼棠骤然哭喊着惊醒过来。 没入体内的手指已经增加到两根,他轻缓的出入搅动着,带出细微粘腻的水声。其实他觉得这样仿佛还是不够,可是实在是等不得了,他那下身一直硬邦邦的直竖着,已经有了疼痛的趋势。 抽出手指在床单上蹭了蹭,他爬到虞幼棠腿间跪起身来,一颗心狂跳不止。 他觉着自己是在做一桩大事,预谋多年,如今一场春梦总算是要成真了! 然而他还是太心急了。 火热坚硬的性器刚刚勉强突破了入口,虞幼棠便呻吟着醒了过来;而当他意识到了金光耀的所作所为后,他立刻就惊恐万状的发出了一声惨叫! 金光耀吓了一跳,然而事已至此,他是万万不肯再半途而废的!双手分别攥住虞幼棠的手腕,他张开双臂固定住了对方的上半身。 「别怕,别怕……」他下身一边继续用力顶入,一边低声抚慰着虞幼棠:「你不要动,我会小心的。」 虞幼棠根本也无力去动,只能是伏在枕上哀叫道:「金哥,别这样……你出去,出去!」 金光耀当然不听他的;所以虞幼棠就在后庭处那愈演愈烈的胀痛中落下泪来——他最怕这种事情,然而最后还是发生了! 「金哥!」他那声音带了哭腔,身体也颤抖成了一片风中叶子:「我疼,我好疼啊……」 金光耀长吁了一口气,额头上的汗珠子直滴到了虞幼棠的短头发上。 「幼棠……」他的声音也带了战栗:「听话,千万别乱动。我……我全进去了。」 虞幼棠没想到金光耀会真做到这一步,所以他在极度的恐慌中头脑一片空白,竟是在满怀的懵懂中落下泪来。而金光耀僵直着身体先是长久的不动,后来估摸着对方应该已经适应了自己的尺寸,便开始试着款款抽动——如此不过出入了几次,他却是又立刻停了下来,因为对方那后穴又紧又热,随着他的动作吞吞吐吐,这让他实在是亢奋的快要不能自制了! 「幼棠……」他气喘吁吁的轻声说道:「现在觉着怎么样?我、我是挺舒服的。」 虞幼棠把脸埋在枕头里,心头迷迷糊糊的,一时眩晕,一时疼痛,一时又觉着后庭那里麻麻痒痒的,快感好像小火花一样,被金光耀一顶一顶的直攻向上,沿着脊梁分散到了四肢百骸。 金光耀定了定心神,很有克制的又开始了新一轮抽送——他是这样的激动,可又无论如何都舍不得速战速决,宁愿紧咬着牙关缓慢律动。 两人下身的交合处渐渐一片湿滑,出入动作也愈发顺畅起来。虞幼棠随着金光耀的每一次顶入而呻吟出声,满面泪水的向前昂起头来。 剧烈的快感在发散的同时带走了他的元气,他昏昏沉沉的闭了眼睛,身体上是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可心中却是难过极了。 他那苦心经营出来的清雅矜贵,被金光耀今夜一举打破了! 金光耀不敢随便摆弄虞幼棠,所以只能就着那个姿势一直干到了最后。 最后的时候他也没敢放肆,只是在同潮的时候稍稍加了一点力气。性器软化后他抽身而出,灯光下就见虞幼棠大张双腿趴在床上,屁股大腿是一片泛红——因为方才多少还是遭受到了金光耀的撞击。 金光耀抬手抹了一把流到眼中的热汗,好像在擦泪一般。 虞幼棠的屁股果然如他所预料到的那样,真是让他舒服极了。可惜他不敢放开手脚大干一场,所以尽管是舒服,却又算不得过瘾。 随手拿过自己的睡衣擦了下身,他向上爬到床头,把虞幼棠的身体扳过来抱住了:「幼棠……」 他忽然怔了一下:「怎么哭了?」 虞幼棠一边挣扎着要躺回原位,一边扭开头去不让他看。 金光耀知道对方这是生气了,便越发搂着不肯放手,同时又向下扫了一眼,结果发现虞幼棠那下腹部有些黏湿痕迹,再看床上,果然涂了一抹白浊液体。 「特别疼?」他低下头去问虞幼棠。 虞幼棠这时没了快感的干扰,心里就单剩下了恼恨。他挣不开金光耀的怀 分卷阅读77 抱,只能是奋力转过脸去蹙起眉头,气的一边流泪一边急促喘息。 金光耀很了解他那身体状况,就赶忙让他坐靠在自己怀中,用手给他摩挲心口:「幼棠,别哭。哭了会生病,不许哭。」然后他探头过去和对方耳鬓厮磨的贴脸亲热:「我又不是外人,你怎么就气成了这样?幼棠,宝贝儿,好兄弟,别哭了。」 虞幼棠不听他那一套,眼泪流的愈发汹涌了。 金光耀没想到他会如此在乎,一时也是心痛之极,不住的用手背为他蹭那脸上泪水:「幼棠,我不是人,我王八蛋,我欺负你了,明天我让你报仇,好不好?乖啊,千万别再哭了,哭多了可真是要闹病的。」 虞幼棠的眼泪是经过了许久之后才渐渐止住的。 其间金光耀抱着他去洗了个澡,又将床上重新收拾了一通。最后虞幼棠光溜溜的躺在床上,像条刚出水的大白鱼似的,粉红的眼角处不时的还要滴下一颗泪珠来。 金光耀检查了他的周身,见那后庭处并没有被自己弄出伤来,就给他盖好了被子。自己则是坐在一旁,并不肯睡。 他心里还有些兴奋,睡也睡不着。追忆方才那一场情事,他越回味越觉着虞幼棠那身体绝妙。回味到天明时他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那脚踝再不疼痛,竟是痊愈了! 翌日,虞幼棠病卧在床,浑身烧的滚烫,神智都不清楚了。 夜里的哭泣让他双目红肿到了无法睁开的程度,他躺在床上微微喘着,长久的不发一言,连口水都喝不下去。 金光耀吓坏了,赶忙去请医生过来给他注射了消炎退烧的针剂;而到了下午时分,虞幼棠终于是气若游丝的开了口。 他还是要找金光耀,他说:「金哥,我难受。」 金光耀就挤着在床头前坐下了,然后用棉被把虞幼棠裹起来抱在怀里。 虞幼棠在金公馆躺了足有三天。 第四天他下了床,勉强算是恢复了健康。本来从开春之后他那身体是很有起色的,可是如今受了这样一场打击,他又虚弱回了冬天模样。 他长久的和金光耀赌气,把金光耀治了个一败涂地。金光耀完全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现在受了虞幼棠的折磨,他也心服口服的认了。 卖出染厂 虞幼棠在五天之后回了家,一进门就发现阮明志愣头愣脑的不住看自己。 如今他已然恢复了心平气和,所以能够温和的向他做出解释:「我病了,这几天住在金家。」 阮明志抬手挠了挠短头发:「我以为你失踪了。」 虞幼棠一皱眉头:「胡说,难道还能有人把我拐走不成?」 阮明志又告诉他:「你家二爷昨天来了一趟,非得让我把他那猫阉掉。我被他缠的没有办法,就答应了。」 虞幼棠点点头:「嗯。」 阮明志对着他眨巴眼睛,没话可说,片刻后才又开了言:「你家二爷还给你送了两件旧衬衫过来。」 虞幼棠略感惊奇的一点头:「哦?好!」 虞幼棠作为一名青年,其实也是偏爱西装,不过崭新衬衫的领口袖口都浆的挺硬,不洗上个三五次不能软化。而他这人虽然没有洁癖,可也不会随便去穿旁人的旧衣,唯独对虞光廷是丝毫不嫌。自从兄弟两个分了家,虞幼棠失了这个来源,只好是一直穿着长袍度日了。 拄着手杖走进楼上卧室,他很愉快的想要换一身装束。阮明志一路尾随,这时就替他找出了一件雪白衬衫。虞幼棠站在床前放下手杖,先抬手解开了长袍纽扣,然后接过衬衫展开来看了看,又捧到面前嗅了嗅。 「这个老二!」虞幼棠抬头对着阮明志说道:「衬衫穿过之后没洗就送过来了。」 阮明志走过来仔细检查了那衣领袖子:「不会吧?这不是很干净么?」 虞幼棠没再多说,不过仍旧是感觉衬衫上沾染了虞光廷的体味——当然,虞光廷的味道并不讨人嫌,也许这衬衫他是刚穿上身随即又脱下来的。 虞幼棠脱下了身上的长袍短褂,然后就要穿上衬衫,哪知阮明志忽然从后方抱住了他那赤裸上身。 「你到底还和不和我好了?」他的气息喷到了虞幼棠的后颈上,委委屈屈的发出质问:「你现在成天出门,已经很少理睬我了!」 虞幼棠侧身回头望向他,微笑着不说话。 阮明志是蓄谋已久的,这时就拧着眉毛要向他摊牌:「你要是不想和我好了,那我就走!」 虞幼棠轻声笑问道:「你往哪儿走?」 阮明志垂下眼帘,仿佛是有点儿难过:「不知道,也许是回南京吧。」 虞幼棠又问:「你父亲不是和你断绝关系、不要你了么?」 阮明志喟叹了一声:「不用你管。」 虞幼棠探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摇头笑着转回身去:「明志,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这一阵子只是比较忙而已。你这家伙傻头傻脑的脾气不小,除了我,谁还肯要你?」 阮明志松手坐在了床边,还是怏怏不乐。虞幼棠自顾自的穿好衬衫,然后一敲他的头顶:「你去给我拿一套西装领带过来,要料子厚一点的。」 阮明志撅着个嘴,不情不愿的给虞幼棠找衣裳去了。 虞幼棠穿戴利落后,自我感觉还挺不错。端着一杯酒坐在沙发上,他一边喝一边和阮明志打情骂俏。 他喜欢阮明志,因为这小子健康、率真,而且是被他攥在手心里的。 歪着脑袋望着对方,他苍白着一张脸笑眯眯;而阮明志也觉着他今天仿佛是对自己特别有好感,就在委屈之余又感到了一点安慰。 不久之后,虞幼棠放下空酒杯,拄着手杖站起身来。 他如今能说能走,不过气力还是有限,只好是处处支使阮明志:「明志,去喊一声重阳,让他出去把汽车开到门口。」 重阳姓白,就是那个日渐长大的小男仆。阮明志听闻此言,立刻扭头大吼一声:「重阳!备车!!」 一声回应不知从楼内哪个方位传过来,小男仆咚咚咚的跑出去了。 虞幼棠这些天耽搁在金公馆,并非是完全无为。 金光耀为他那染厂联络到了一位买主——是个犹太人。犹太人愿意出七万大洋收购工厂,金光耀觉着这价钱不同,还想再从中想点办法,不过虞幼棠急着用钱,所以倒是没什么意见,七万就七万吧。 此刻虞幼棠之所以要出门,就是要把那合同签好,尽快拿到大洋。 犹太人现在正是倒霉的时候,不知怎么跑到了日租界去落脚。双方在一家同级料理馆里会了面,也不客套敷衍,开口便是直奔主题;又因细枝末节处是早就商定好的,所以两人现在也没有分歧可言,三言两语的就摊开合同,之后各自签了字。 分卷阅读78 随后虞幼棠从怀里摸出了一张花旗银行的本票,轻轻推到了犹太人面前:「哈顿先生,这是昨天你让金老板转交给我的本票,我已经派人去验明无误,现在请你签名吧。」 犹太人抄起钢笔,刷刷点点的在本票上写了名字。 这回交易成功,双方各自心满意足,隔着桌子相视而笑,又说了两句客套话。犹太人中文不好,虞幼棠和他交谈艰难,故而也没有逗留太久,略喝了两杯酒应了应景,也就告辞离去了。 虞幼棠了结了一桩心事,心中很觉轻松。扶着白重阳慢慢的走到料理馆门口,他迎面却是遇上了盛国纲。 盛国纲并非独自前来,身旁还围着一小群随从以及几名日本人。骤然见到虞幼棠,他不禁一愣:「哟!你?」 虞幼棠怀里揣着那张本票,觉着自己精气神倍增,连心情都偏于开朗了。主动和盛国纲握了握手,他坦然笑道:「盛先生,见到你真同兴。上次金哥受了伤,我走的匆忙,真是怠慢了你。」 盛国纲一派温柔的看着他微笑:「你又说这种生分的客气话。」 虞幼棠收回手来一笑:「那好,我不说就是了。」 盛国纲把什么都忘了,盯着虞幼棠和声说道:「你性情真好。」 虞幼棠这回没接那话,另起开头笑道:「你今天有事情,我不耽误你了;咱们有空再会,好不好?」然后不等盛国纲回答,他自作主张的又笑着一点头,然后就沿着大门一侧向外走去了。 虞幼棠坐上汽车,觉着有些疲倦。 「这两天就马上找机会和他见面,结了这笔账务。」他在心里评价着盛国纲:「这人危险性太大,万一哪天若是闹了反目,那……」 虞幼棠对自己摇了头:「不能和这姓盛的再胡扯下去了!」 南辕北辙 盛国纲忽然接到了虞幼棠打来的电话,得知对方要亲自过来拜访自己,顿时就受龙若惊了。 他那家里是仆人和勤务兵混杂着使唤,如今就号令张副官打起精神,将公馆上下重新打扫了一通,各间房屋都收拾的窗明几净,仿佛虞幼棠此行是专来进行参观一般。 及至虞幼棠那辆黑色雪铁龙停在公馆门口后,他慌里慌张的迎出去,伸手为对方打开了车门,他忽然勤务兵灵魂附体,猛然跺脚行了个军礼! 虞幼棠伸出一条腿正要下车,结果被他这一下子给吓了一跳:「盛先生,你这……你这真是爱开玩笑。」 盛国纲这才醒悟过来此人并非虞嘉棠,顿时头脑充血,羞的恨不能遁地而走。 双手交握自然下垂,他微微躬身歪着脑袋,苦着一张脸对虞幼棠解释道:「我糊涂了。」 虞幼棠一手扶着车门,一边微笑一边探身而出:「盛先生糊涂的时候最可爱。」 盛国纲没有俏皮话可答了,哭笑不得的赶上去为他引路。 虞幼棠进楼之后环顾四周,先是真心实意的盛赞了盛公馆,然后就在客厅内的沙发上坐下来,同盛国纲略略寒暄了两句闲话。盛国纲见他改作西装打扮,那身段类似虞嘉棠,很是修长潇洒,就愈发爱慕,一边谈话一边凑近。 虞幼棠现在无心再继续敷衍他了,故而就直奔主题的说道:「盛先生,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趟来是有事情要和你谈的。」 盛国纲眼睛看着虞幼棠,心里回想着那一夜自己在虞家床上搂抱他的情景,十分心猿意马,听了这话也没在意:「哦?是什么事情呢?」 虞幼棠也觉出他那目光颇为淫邪,故而就垂下眼帘不去面对,态度倒是依然平和亲切的:「唉,还不是我家老二那个不成材的东西。盛先生,家弟欠了你这边偌大一笔款子,拖到现在也没有还上,他自己又是那样的不成器,我看在眼里,心中真是羞愧极了。」 盛国纲听到这里,才是打起了精神:「哦……他不上进,和你没有关系嘛。」 虞幼棠叹了口气:「可是我身为兄长,毕竟不能眼看着他这样胡作非为的毁了前程。」说到这里他忽然红了脸,因为实在是感到了羞耻:「盛先生,你知道,他现在和那些狐朋狗友们混在一起,无非是为了躲债;所以我现在想办法筹到了一笔款子,打算替他把这债务一次还清,把他也和先前的恶劣环境隔离开来。」 盛国纲现在并不缺钱,故而一听这话,竟是很觉不妙:「呃……幼棠,我这边是无所谓的,你万万不必着急。」 虞幼棠抬头向他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无非是怕我为难——不过我如今手上的确是很宽裕,我把染厂给卖掉了。况且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虽是为我着想,但这件事情一日不了结,我就要惦念一日,反而更是不安。」 盛国纲下意识的摩挲了他的手臂:「你好好爱护自己就是了,何必还要为旁人劳心?」 虞幼棠任他抚摸着,也懒怠躲闪:「我知道他不止欠了你一人的款子,可是其他的债主我并不认识,所以还是要劳驾你去替我把这债务汇一汇总。」 盛国纲听闻此言,并无半分收钱的喜悦,只是觉得手中凭空失了一个把柄。眼睁睁的看着虞幼棠,他心里空落落的,同时又觉得对方那苍白虚弱的模样很是让人怜爱。 虞幼棠是想尽快疏远盛国纲,而盛国纲则是与他相反,感觉自己该采取些许手段,来让双方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盛国纲自认为是个聪明人,不过在面对虞幼棠的时候,他因为心慌意乱,所以总觉着脑筋不大够用。此刻他心里想着更进一步,不由自主的落实到行动上,竟是骤然前扑搂住了虞幼棠。 然后他就僵住了动作,知道自己又丢人现眼了——可就是不肯放手。 他晓得对方那西装下面的肉体是芬芳柔软的,隔着一层薄薄的丝绸睡衣,他曾经很小心的抱过。 他是意乱情迷了,虞幼棠却是没有兴趣和他一起发痴。轻微的挣扎了一下,他对着盛国纲做出一个吃惊表情:「盛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盛国纲在他的气息中有些冲动了:「幼棠,我真的是很喜欢你。你要是对我也没意见,那咱们就——」 下文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看到虞幼棠抬手捂住了心口,脸上显出了又惊又恐的神情,呼吸也隐隐紊乱了起来。 他立刻松了手:「你不要急,我没恶意……」 虞幼棠扭开头去,瑟缩着试图往旁边躲闪。盛国纲见了他这反应,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虞幼棠不是虞光廷,虞幼棠大概是从未被外人这样激烈搂抱过的。 盛国纲坚定的认为虞幼棠还是个处子,所以完全体谅了对方的恐慌心情。而虞幼棠侧过脸去喘息不已,胸口随着呼吸明显起伏,一只雪白的手就松松按在了深色西装的领口处,仿佛是受了大惊吓的模样。  分卷阅读79 不过恐慌归恐慌,盛国纲为了长远打算,认为还是有必要让虞幼棠从现在就开始熟悉一下自己的怀抱和热情。 于是他赖皮赖脸的凑上前去,又把虞幼棠揽进了怀里。 「你别怕。」他笑着抓起虞幼棠的手,送到唇边连亲了好几下:「幼棠,我方才只是情不自禁。」 虞幼棠闭了一下眼睛,声音极轻的答道:「盛先生,不要这样,我不是那种人。」 盛国纲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是冒犯他了。 盛国纲一边向虞幼棠表白自己的纯洁心意,一边着了魔似的对其不停上下其手。虞幼棠往日觉着自己还是可以勉强驾驭此人的,哪晓得今天对方竟是有些失控了。 虞幼棠是绝无体力脱逃的,只能是不停挡开他那骚动的双手;然而盛国纲像个千手观音似的,也不知哪来那么多手,虞幼棠就觉着自己挡之不尽——后来无计可施,他索性抱着胳膊向后一靠,刚要忍无可忍的沉下脸来,不过心思一动,他认为自己还是不能轻易和盛国纲闹翻。 于是他改为抬手捂住眼睛,顺势向盛国纲身前靠去:「盛先生……你闹得我头疼。」 盛国纲用手臂环抱住他,用面颊去蹭他那额头:「头疼?我闹的?」 虞幼棠蹙起眉头微微笑了一下,闭着眼睛叹息道:「盛先生,你不要说那些话了。难道我还不懂你的心意么?」 盛国纲撅嘴一亲他的额角:「单是懂,那还不够啊。」 虞幼棠苦笑道:「盛先生,你看我这个样子,早病成了一个废人,对于情爱一事,我既没有那种心思,也没那个精力;所以对于你的感情,我也只能是心领而已了。」 盛国纲并不理解虞幼棠的这个理由,因为他认为自己并没有要求对方付出心思和精力。在这种关系里,他认为虞幼棠只要乖乖的接受自己去爱就可以了。 他向来感觉凭虞幼棠这种人材风度,只适合被爱,不适合爱人。 虞幼棠很觉烦恼和可笑——他本是要商量还债的事情,结果正题没有进入,却是先被盛国纲搂抱着亲热轻薄了一顿。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光火,因为一是盛国纲这人很不好惹,二是对方虽然这么毛手毛脚的,但仿佛的确是出于赤诚,并非在拿自己消遣。 虞幼棠这种破落户出身的子弟,因为还强撑着要脸面,所以很在意旁人对他的看法,生怕自己受了轻视。 盛国纲拥着虞幼棠,先是忙忙碌碌的动手动脚,后来他见虞幼棠毫不反抗,只是微蹙眉头靠在自己胸前,那样子又荏弱又安静,不禁心中可怜他,举止上倒是自发的收敛了许多。而虞幼棠一边倾听着他的心跳,一边暗自决定以后定然不能再来这盛公馆拜访了。 盛国纲现在不听话了,他制不住这家伙了。其实他向来很珍惜来自他人的好意,每次回想起新年时盛国纲的陪伴,还是心存千分的感激——不过他实在是制不住这家伙了。 虞幼棠在盛公馆吃了一顿午饭,受到百般优待。下午的时候他仓皇告辞,逃命似的回到了家中。 进门之后他见阮明志正站在窗前做体操,就一头大汗的问道:「账单子都拿回来了吗?」 阮明志停止动作转向他,愤愤然的答道:「我上午去了你家二爷那里,不过没有见到他本人,是位冯先生出来接待了我。听说你要给他还债,那个姓冯的把我赶出来了!」 虞幼棠听闻此言,很觉烦恼:「是么……那也没关系,横竖我这里是欠债的一方,那倒不妨碍什么。」 阮明志怒道:「那个姓冯的出言不逊,真是混账之极!他还让我滚出去呢!我挨了骂,你家二爷也不露面,我白帮他阉猫了!真是不够意思!还有金先生,方才金先生也来了电话,问我你去了哪里,我说你找盛先生去了,他又把我责备了一通!真是莫名其妙之极!」 虞幼棠一惊:「你说我找盛国纲去了?」 阮明志一点头:「是啊!这话不是你早上自己说的么?难道我又答错了?」 虞幼棠皱眉道:「你随便说我去哪里不好?非要说是盛公馆?」他指着阮明志连点了几下:「你啊……偌大的人了,说话从来不动脑子!」 阮明志听闻此言,都要气疯了。一头冲出门外,他头也不回的大喊道:「以后你们谁都别和我说话!」 虞幼棠不敢和金光耀实话实说,所以一个电话打回去,他只说盛国纲曾经前来探望过自己一次,所以这次是回拜而已。金光耀倒是没有多想,在电话中答道:「身体刚刚养好了,还不注意着保护?再说你若真有力气的话,不如来我这里帮个忙,看那些不相干的人干什么?」 虞幼棠笑问道:「帮忙?你那蹄子也好了,还要我帮什么忙?」 金光耀在电话那边是急匆匆的,这时当即说道:「能帮的地方就多了!二老板,你要是累就在家里躺着,要是不累就马上来码头一趟,我这里乱成一锅粥了!」 虞幼棠知道金光耀这人有点儿一根筋,一慌乱就要气急败坏,越搞越乱;不过他并不急着赶去救场,他等着金光耀再来一次电话催请。 而在这闲暇时间里,他让人把阮明志叫回来,和声细语的把对方哄的没了脾气。在哄的同时,他心里还想着虞光廷那一边——看情况,冯希坤好像是不打算放人—— 不过也没有关系,只要把债务一事解决干净了,自己还能弄不回来那么个大活人么? 一个小时后,金光耀果然派了汽车过来,把虞幼棠接走帮忙去了。 二老板 虞幼棠的汽车刚停到脚行门口,就有人从里面一路小跑着迎出来,拉开车门弯腰笑道:「二老板,您可算是来了。」 虞幼棠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时变成了此处的二老板,可现在又不是纠正这种细枝末节的时候。稳稳当当的坐在座位上,他似乎并无意下车:「金哥在里面吗?」 来人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大把头,这时立刻挥汗如雨的陪笑答道:「大老板了不得,今天真生气了。您来的正好,帮我们说两句话吧。」 虞幼棠笑微微的看着他,态度十分和蔼:「生气了,因为什么呢?」 大把头叹了一口气,一言难尽似的摇头苦笑道:「全是小事情,可是正好都赶在了今天,还偏让大老板知道了——您说我们这些人真是倒霉催的!」 虞幼棠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别怕,进去把金哥叫过来,我劝劝他。」 大把头一听他无意下车,还让自己去和金光耀对话,心中就叫苦不迭,可又无法,只好是硬着头皮转身进房,同时心想这二老板倒是好人,不过派头忒大,比金光耀那架子摆的还同。 虞幼棠在车内等了三两分钟,忽听外边一阵嘈杂,探头从车窗处向外望去,他 分卷阅读80 就见金光耀大踏步的走出来,边走边对着周围一群人怒吼道:「你们这群王八蛋赶紧给我收拾收拾去跳河吧!」 王八蛋们平时对下面也自有一副威严面孔,如今被他如此臭骂,又不敢还口,只得听着。幸而汽车就在眼前,金光耀拉开车门跳上去,也就暂时放过了这帮可怜虫们。 「全他妈是该死的货!」金光耀气冲冲的告诉虞幼棠:「回力球房被刘桂山抢去了!这老混蛋就非要从我手里占点便宜不可,上次是惦记翡翠别墅,这次是回力球房!」 虞幼棠知道金家的状况,这时就安慰他道:「翡翠别墅和回力球房还是不一样。翡翠是你家里的产业,回力球房不过是承你保护。你现在力量有限,球房马场这种地方,守不住也就算了。」 金光耀摘下眼镜擦了擦,随即又戴了上:「甭提翡翠了,马荣生天天挑我的毛病,这老王八!」 虞幼棠笑了:「他挑毛病就让他挑去,只要没坏了你的生意就好。你总爱在这些小事上赌气,犯得上么?」 金光耀瞟了他一眼:「嗯?你是说我心眼小?」 虞幼棠在他脸上拍了一下:「这怎么还冲我来了?」 金光耀仰天长叹:「他妈的,今天心情不好,我要把你掳走!」 虞幼棠笑问道:「干什么?」 金光耀转向他,半笑不笑的答道:「炖了吃肉!」 虞幼棠知道金光耀现在正处于暴怒边缘,所以处处笑着哄他:「我的肉太软,没味道。」 金光耀一拍他的膝盖:「没关系,我就爱吃嫩的。」 大小把头们站在脚行门口,就见大老板和二老板坐在车内谈了三言两语,随即汽车发动,二老板果然是把大老板这尊瘟神给带走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十分庆幸的想要散去,哪晓得汽车忽然从远方绕圈兜转回来,随即车门一开,金光耀再一次出现了。 这回他倒是没有骂人,而是小心翼翼的把虞幼棠搀扶出来,而后两人进入脚行的办公室内,将门一关,开始密谈。 这所谈的内容,无非是脚行内的生意状况。金光耀本是打算将其推到明天再说,还是虞幼棠坚持返回,理由是「今日事,今日毕」。 码头上本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而脚行操纵码头,情形更是复杂得很。金光耀是个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性格,一点涵养也没有,终日只是指使手下出去舞枪弄棒,搞得上下一起焦头烂额。 虞幼棠静听他讲述了如今的几桩问题,却是觉着这都不算什么大事;而两人再深谈下去,渐渐各自都感到惊讶起来——金光耀没想到虞幼棠这样聪明,虞幼棠也没想到金光耀这么愚蠢。 两人这回倒是都没有实话实说,各自揣着这个发现不肯言语。 金光耀知道虞嘉棠当年就是个狡猾人物,所以虞幼棠得了遗传,自然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虞幼棠则是觉得金光耀这些年被他叔叔彻底惯坏了——霸道太过,智力随之就有些退化。 金光耀对虞幼棠是不生外心的,虞幼棠既然精明伶俐,金光耀就暗暗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其实这样比喻也不大合适,因为他对虞幼棠心爱的很,是万万不肯将其放在臂膀位置上的。 一时商议完毕了,他让虞幼棠坐到了自己腿上,然后故意颠动大腿摇晃对方;虞幼棠向后靠在他的身上,果然随着他的力道东倒西歪,一点自主的能力都没有。 两人如此玩闹片刻,虞幼棠先是笑,后来忽然用胳膊肘向后连杵金光耀的胸口,又羞又恼的说道:「金哥,你那儿硌着我了!」 金光耀自从开辟过虞幼棠之后,现在大胆许多,听了这话竟是笑嘻嘻的向上一挺腰:「你不要乱动,它过一会儿自己就软下去啦。」 现如今天气日渐和暖,虞幼棠穿的单薄,股间受了他这一顶,触感竟是十分清晰。他奋然一跃想要起身,偏巧金光耀一时疏忽,并未搂抱住他,结果他一下子起猛了,一个急冲就向前趴在了地上。 虞幼棠那皮肤细嫩薄弱,经此一摔,当即就蹭破了手掌和下巴。金光耀慌忙赶上去蹲下来扶起了他——先还没看出他受伤,然而问候了两句之后,就见他那下巴上渐渐血润了指顶大的一块,再抓起他的手一看,发现掌心上卷起一层皮,连里面的嫩肉都露出来了。 金光耀对虞幼棠一直是爱护有加,从小到大就不曾让他在自己手中带过伤,如今见了此情此景,当即心痛的要死要活。虞幼棠也觉出了疼痛,不过见金光耀显出了六神无主的模样,他倒是强忍痛楚安慰对方道:「金哥,只是破了一层油皮而已,没什么要紧的。」 金光耀攥着他一只手腕,竟是有些发抖:「你别怕,我这就送你去医院——别害怕啊。」 金光耀觉着虞幼棠是摔成了重伤,不过医院内的医生还是很理智客观的,只用纱布简单包扎了虞幼棠那两只手,又用消毒药水擦了擦他那下巴。 虞幼棠至此就出了院。 因为金光耀是无比的自责,几乎到了痛心疾首的程度,所以虞幼棠为了表示安抚,决定带他一同回家——正好也快到傍晚时分了,可以让自家那个善炸肉丸的厨子做点好饭好菜给他吃。等到他吃饱喝足后——虞幼棠自己琢磨着——那愿走愿留就都随他吧。 两人顺顺利利的到了家,一路上将晚饭的菜色也定下来了。哪晓得甫一进院,忽有仆人小跑过来通报道:「先生,家里来了一位盛先生,来了好一会儿了,还在小客厅里等着您呢。」 虞幼棠登时提起了一颗心,同时下意识的扭头看了金光耀一眼。金光耀很惊讶:「嗯?你今天不是刚去过他家里么?」 虞幼棠心里有鬼,生怕盛国纲是来给自己送虞光廷的账单的,故而神色不定:「这……我也不大清楚。你要见他吗?如果不想见,那不露面也可以。」 他以为金光耀对盛国纲是完全没有兴趣的,想必不会出场;哪知金光耀今天转了性,竟是很痛快的一点头:「好啊,那就见见吧!」 温柔乡 虞幼棠今日运气不济,怕什么来什么。 他带着金光耀走入小客厅,先是提心吊胆的和盛国纲寒暄了两句,随即就盘算着要向对方发出些许暗示;然而盛国纲自搞一套,和他心无灵犀。 盛国纲对虞幼棠的伤势表现出了无限的心痛,在得知对方的确无恙之后,他转而去热烈的问候了金光耀。金光耀无非是一时兴起过来瞧瞧他,结果见他还是老样子,一派虚伪,故而就很觉无趣。 他刚想要撤退,忽然听到盛国纲那边说出了重要内容。 「幼棠!」盛国纲亲亲热热的笑道:「今天上午吩咐我去办的事情——」他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上衣怀里,摸出几张叠好的纸 分卷阅读81 单子:「已经办好啦!令弟的欠款从今年二月起就没有再算利息,如果要还的话,有个四万多也就够了!」 单子递出去,盛国纲就觉眼前一花,却是金光耀劈手将其夺了过去! 打开单子草草浏览了一遍,金光耀拧起眉头望向虞幼棠:「怎么回事?背着我要给那个小混蛋还债?」 虞幼棠如今也来不及埋怨盛国纲,只得是尽量收场,希望不要惹得金光耀公然大闹:「金哥……」他和声细语的笑道:「盛先生还在这里呢,我晚上再详细告诉 ,好不好?」 金光耀生平最厌恶虞光廷,如今一看虞幼棠这种怯生生的反应,立刻就心知肚明了。将那几张纸单送到虞幼棠面前抖了抖,他气的恨不能跑出去狼嚎一通——可是当着盛国纲,他理智尚存,也晓得勉强压低声音保持平和:不用和我详谈,我就问 有没有这件事?」 虞幼棠强笑着叹了口气:「金哥……当着盛先生,给我留点面子吧。」 金光耀将那纸单子嚓嚓撕成几半,恨恨的扔在地上,而后瞪着虞幼棠怒道:「我说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卖染厂…… 好,好,就贱吧!我看到底有多少钱去供那个败家子挥霍!」 说完这话他扭身就走。虞幼棠知道金光耀这是怪罪自己欺瞒了他,下意识的就要去追,哪晓得金光耀走了两步后忽然转身返回,伸手一指对方脚下斥道:「站住! 这软胳膊软腿的还到处乱跑什么?咱们是得好好说说这事儿,胆子不小,竟然瞒着我做了这么大的手脚!」说完这话他上前两步,弯腰作势要把虞幼棠硬扛起来:「跟我回家去,今晚儿非给我讲明白了不可!」 虞幼棠一心惦念着旁边的盛国纲,这时又见金光耀行为过分,就又急又气的试图后退:「金哥,别闹!」 话音落下,金光耀眼前忽然多了一个脑袋,却是盛国纲双手插兜探过头来,笑微微的劝道:「是啊,金先生,有话好说,不要闹嘛。」 金光耀素来看不上他,这时就不耐烦的答道:「我自家的问题,外人别插手!再说这儿今天可不管饭,要是没别的事情,那就好走不送吧!」 盛国纲迈了一步,很灵活的挤到二人中间,却是把虞幼棠和金光耀给隔开了。 「们两位也不算一家啊!」他用一种不怀好意的无辜语气笑道:「再说金先生 这人脾气太大,瞧把幼棠给吓的……」他背过一只手去回护身后的虞幼棠:「连我都看不过去了。」 此言一出,未等金光耀爆发,后方的虞幼棠先听出了不妙。强打精神绕过盛国纲,他伸手一拍金光耀的手臂:「金哥,好好,我和 走就是了。不要生气,有话我们慢慢谈。」说完他回头对着盛国纲匆匆一点头,苦笑着轻声道:「盛先生,对不住,我实在是太失礼了。今天我先失陪,改日定到府上赔罪。」 说这话时他直视着盛国纲的眼睛,目光中是满含了歉意,神情中又带着些许无奈意味。 盛国纲了然一笑,果然是后退一步撤到了旁边,而后就冷眼旁观着金虞二人。 因为金光耀那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所以虞幼棠极力要控制住他的情绪,不让他在盛国纲面前对自己爆发。而金光耀往日以虞幼棠的靠山自居,自以为可以处处操纵对方,如今一旦有了不如意的地方,心中就腾起了怒火。 金光耀是任性惯了的,冲动起来经常就不把旁人当人。此刻他见虞幼棠气喘吁吁的想要推搡自己出去,就偏站住了不动,且对盛国纲大声道:「盛先生,从今往后 甭搭理幼棠!虞光廷的那些烂事和他没有一分钱的关系!」 盛国纲双手插兜挺拔站立了,听了这话不肯定也不否定,就只是微微的笑。 金光耀说完这话,随即受了惊似的「哎哟」一声,低下头一把攥住了虞幼棠的手腕:「傻子,这手上刚掉了一层皮,这么拍打我不疼么?」 虞幼棠下意识的答道:「我说话不听,还要对盛先生胡言乱语——这么气我不疼么?」 金光耀像烫了舌头似的,对着虞幼棠那双手又皱眉又吸气,心疼的要死要活,方才那怒火也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末了他抬手揽住对方的肩膀,亲亲热热的带着虞幼棠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嘀咕道:「这个东西,只有在冬天生病的时候才最听我的话;身体这才好了几天,就开始对我说谎……手上真不疼么?」 盛国纲眼看着金光耀携着虞幼棠走出楼去,不发一言。 后来待那两人没了踪影,他也并不告辞,而是一屁股坐回了沙发,并且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虞幼棠,处子,美人如玉,飘飘欲仙,现在被金光耀连搂带搀的挟走了。 盛国纲自觉出了愚蠢——他这方面真是单恋太过了,一味的独自浮想联翩,就没想到虞幼棠既然能把自己勾引的神魂颠倒,那自然也能和旁人生出暧昧来。 先前看这两人,似乎也就是亲密而已;然而今天盛国纲这么一细瞧,就发现那双方的感情可绝非「亲密」二字能够概括。 盛国纲缓缓的喷云吐雾着,心中默默生出许多计较,最后就在烟草的云雾中对自己点了点头。 盛国纲在虞家坐了许久,就是不走。后来外出闲逛的阮明志回来了,见他独自坐在小客厅里发呆,便很不得人心的发问道:「盛先生, 等着吃饭哪?」 盛国纲是不讲什么体面的,说不要脸就可以立刻不要脸:「是啊。」 阮明志又问:「他还没回来?」 盛国纲愣了一下,随即就反应过来了:「幼棠回来了一趟,和金先生又出去了。」 阮明志做了个失望的表情,转身要走;盛国纲却是起身几大步撵了上去:「哎……这位医生,倒是让人给我弄点儿饭吃啊!」 阮明志仿佛是心情很不好,噔噔的向前跑上楼去:「我才不管呢!」 盛国纲死乞白赖的在虞家吃了一顿晚饭,然后就晃晃荡荡的离去了。 他把他的张参谋长找了过来,嘀嘀咕咕的很是密谈了一番。张参谋长领会了命令之后,只觉莫名其妙——然而又不敢深问。 告辞之后,张参谋长按照指示选派了几名伶俐人手,将其连夜派去了北平。 而在盛国纲和张参谋长商量阴谋诡计的时候,虞幼棠也正在金公馆设法制服金光耀。 此时两人已经更衣上床,虞幼棠盘腿坐在金光耀对面,循循善诱的表白心迹:「金哥,我并非是故意要隐瞒什么,只是向来厌恶我家老二,我实在是不敢和说。」 金光耀不耐烦的一挥手:「让他去死吧!」 虞幼棠低下头慢慢说道:「金哥,我知道对我是一片回护好意;不过自从知道老二堕落到了这般地步,我这做哥哥的真是觉得……」他停顿了一下,似 分卷阅读82 乎不知应该如何措辞:「真是觉得没脸见人!这次替他结了债务,我打算把他送回北平家里——哪怕是关起来呢,也万不能再让他到外面自甘……下贱了!」 金光耀又一挥手:「我明天就开始下手,非找机会宰了他不可。」 虞幼棠抬头望了他,皱着眉头发笑:「金哥……」 金光耀摊开被子躺下来:「别说了,气的我连晚饭都吃不下去,还说什么?」 虞幼棠伸腿蹬了他一脚:「我不是也没吃么?」 金光耀闭上眼睛:「是没吃,喝了!」 金光耀赌气要睡,可是心思烦乱,兼之没有闭灯,所以一时不能入眠。背对着床外阖目片刻,他忽然觉着背后一暖,却是一具身体贴了上来。 他不理会,继续装睡。这回等待良久之后,果然又有一条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金哥?」虞幼棠的气息暖暖的扑在他的耳畔:「金哥?睡了?」 他依然不理会,随之就感觉有两根手指钳住自己的手掌,一点一点的向后拽去。 笑声在耳后轻轻的响起来,他那手上有了温软的触感。他在那大腿上试探着捏了两下,随即猛一翻身转向了虞幼棠。 虞幼棠笑的很好看,双手向上扬起放在床上,因为怕碰疼了自己。 二人相视片刻,金光耀这回也笑了。 「不许总惦记着别人!」他一边说一边蜷缩进被窝里,把虞幼棠那退到腿弯的睡裤继续向下脱去。 虞幼棠侧身躺着,也没有力气躲闪,只是出言笑道:「金哥,不是生气不理我了么?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金光耀藏在被窝里不出来,闷声闷气的答道:「本大爷要非礼报复!」 虞幼棠见他已经露了笑脸,就不想再玩火下去了。可是就在他要说出告饶言语之时,忽然觉着对方那手挤进自己股间——然后他就惊叫一声夹紧了双腿。 这回换做金光耀在被窝里嘿嘿发笑了。 金光耀的确是笑得出——他又一次如愿以偿了。 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所以这次他下手的格外坚决利落,不理会虞幼棠的任何痛呼哀鸣。嘴手齐上的撩拨扩张了一番,他背倚床头坐起来,然后将虞幼棠抱起来跨坐在了自己身上。 一抖棉被裹住了对方的上半身,他把人揽到胸前依靠了,并不急着动作,只是留意观察着虞幼棠的反应。 虞幼棠的面孔有些泛红,身体有些发抖,畏惧似的深深低了头,呼吸也十分紊乱。金光耀总疑心他是在疼,可是试着向上顶送了两下,对方那身体却是瘫软如泥,同时发出了轻轻的呻吟。 他把虞幼棠扶起来面对了自己,只见对方一张脸上白里透红的,半闭着眼睛,那神情慵懒而脆弱,仿佛又在强忍着某种欢愉。 于是他把双手插进被中,稳稳当当的托住了虞幼棠那赤裸着的屁股,开始一上一下的动作。虞幼棠软绵绵的重新倒回他的胸前,咬着嘴唇却是并不肯出声。 金光耀如今彻底了解了他的身体,故而就低头柔声说道:「傻子,在我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么着 舒服,我也舒服,不是挺好的么?」 虞幼棠委顿着枕了他的肩膀,心里简直痛恨自己这具身体——金光耀那东西即便是插进来丝毫不动,也足以让他感到快活;及至那家伙在体内磨蹭着出出入入了,就更是要燃起一串小火花,连神经末梢都起了反应。 若依他的本心,他真是万分的不愿做这种事情;可是除了本心之外,他肉体的各部位都在配合渴求——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那后庭穴口正紧紧夹着对方的命根子,而金光耀则是一边动一边快活的气喘吁吁。 「金哥……金哥……」他挣扎着伸出双手搂抱了金光耀,昏沉中终于说出了实话:「停一停……我、我要死了……」 金光耀果然就停了一停,片刻之后他大汗淋漓的笑道:「幼棠,这……真是个宝贝。」 金光耀就这么歇歇干干,一直闹到了午夜时分方休。 因为他这回加意小心保护了虞幼棠,所以事毕之后,对方除了后庭有些红肿之外,倒也并无大碍。金光耀扳开他那双股一看,就见雪白粉红中一片粘腻水光,而那入口紧紧闭合,非用手指深入抠挖了,才能导出白浊精液来。 「幼棠,别睡。」他轻声唤道:「我抱去洗一洗。」 虞幼棠低低的哼了一声,极力合并了两条白皙绵软的长腿——这仿佛是一个抗拒的姿态,然而金光耀的手指略略一动,他那臀部大腿就要一起颤抖,后穴也绞着对方的手指不肯松开。 虞幼棠大睡一场,也不吃药了,也不喝酒了,直至翌日下午方是睡足。 金光耀明明是事务缠身,可硬是不肯出门。待到虞幼棠清醒过来,他就坐在床边俯身下去,耳语般的笑问道:「幼棠,怎么样?我看 昨夜都「酥」了。」 虞幼棠懒洋洋的抬起手,用睡衣袖子盖住了脸。 金光耀见虞幼棠还不好意思了,又怕他恼羞成怒,以后再不肯给自己这个甜头,故而就收敛言行,改换话题道:「 还睡不睡了?今晚上我带看电影去,好不好?」 虞幼棠在袖子下面点了点头,知道这个例一开,往后是收拢不回来了! 回北平 金光耀很愿意带着虞幼棠四处逛逛——虞幼棠难得外出,几乎不大认路;两人坐在汽车里,金光耀可是当真的说一不二了。 当然,从带着虞幼棠看电影这件事本身上来看,其实那乐趣是很有限的。虞幼棠身娇体贵,难得能够坚持着看完全片,常常要中途退场——然而对那剧情又总是很关注;金光耀没有办法,只好是耐着性子再来重看一遍,回去好向他绘声绘色的描述解说一通。 此刻虞幼棠懒洋洋的起了床,见金光耀不提昨日之事,心里倒是略略平静了些许——金光耀发起怒来气势如虹,他虽然能够制服对方,可心中也很是打怵。 「有什么好片子?」他在洗漱完毕后坐回床上,一边低头穿袜子一边出言问道。 金光耀十分认真的想了想:「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楼下报纸上写着呢,我看过就忘记了,反正是最新的片子,都说好看。」 然后他走到床边,弯腰看了看对方脚上那双桃红配黑白的花格洋袜子,感觉虞幼棠这个爱好简直堪称是恶趣味。 伸手拍了拍对方的大腿,他没话找话的笑道:「挺有肉啊,给我吃一口吧!」 虞幼棠扭身一躲:「走开,你还闹?」 金光耀跟在虞幼棠身后撩闲,一直闹到出门为止。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小白楼一带,路途不远,尤其是乘坐汽车,那就愈发近便之极。金光耀见虞幼棠那手上拆了纱布,瞧着也没有什么大碍,就小心试探 分卷阅读83 着握住了:「咱们先去吃点东西,起士林怎么样?吃饱了再去看电影,看累了就回家。」 虞幼棠望着窗外答道:「那我要回自己家去!」 金光耀做了个惊讶表情:「什么?本大爷不是花一毛钱把你买下来了么?」 虞幼棠这回转向金光耀,用一根手指点了他的鼻尖:「你再敢胡说八道,我非揍你一顿不可!」 金光耀笑嘻嘻的一缩脖子:「哎呀……吓死我了,救命啊!」 金光耀和虞幼棠,这一晚上过得很快乐。 晚餐很合虞幼棠的胃口,电影也十分动人,以至于他坚持着看到了结束。散场之后和金光耀回到车上,他还沉浸在电影情节中不能自拔:「唉,那女人太傻了,怎么就自杀了呢?」 金光耀答道:「她情人不是战死了么?」 汽车发动起来,虞幼棠还在大摇其头:「她年轻健康,生活又过得下去,死了多可惜!」 金光耀随口解释道:「她情人死了,她难过嘛!」 虞幼棠用心思忖了片刻,还是很不赞成:「多可惜啊!」 金光耀从电影院拿来了一大叠电影画报。 当晚回到家后,他倚着床头分开双腿坐了,身前搂抱着虞幼棠。两人亲亲热热的翻看画报,同时商议着改天再去看上一场。 虞幼棠向后靠近金光耀的怀里,拿着一张彩色纸页给对方看:「我就喜欢这个明星,我看她最漂亮。」 金光耀接过纸页细看了看——那是个有着苹果般鲜润面颊的外国少女,一头金发亮闪闪的披散着:「我不认识她。」 虞幼棠应和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金光耀探头笑着问他:「你是不是想娶这个金发女郎做老婆?」 虞幼棠回手夺过纸页,掖到那一叠画报的最下面,口中很惭愧的低声咕哝道:「我不配。」 金光耀见他忽然自卑起来了,就用鼻尖一拱他的后颈:「傻子!」 金虞二人太太平平的共度了一夜,其间除了虞幼棠半夜醒来充作猫头鹰之外,再无其它波澜。 翌日清晨,金光耀照常醒来,可见虞幼棠还在沉睡,他就留恋着不肯起;正是在这缠缠绵绵的睡意中迷糊之时,房门忽然被擂鼓似的敲响了! 金光耀当即跳下床去答应了一声,而虞幼棠一个激灵,也清醒了过来。 敲门人乃是金公馆内的男仆,十万火急的送来一封译好的电报——电报来自北平,上面说虞嘉棠死了。 死因未提。 虞嘉棠这些年一直都是个活死人,活着和死了的分别不是很大;然而活着和死了,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活着,想念的时候还能相见;死了,则是天人相隔,此生永别。 虞幼棠听到了这个噩耗之后,并没有哭泣。 他茫茫然的洗漱穿戴了,一滴眼泪也没掉,心中不知怎的就那么理智,镇定的连他自己都感到惊奇。 他有条不紊的吃药,服用鸦片酊,喝了大半碗粥,让人打电话回公馆去找白重阳和阮明志——回北平办丧事,他身边少不了这两个人。 金光耀很紧张的旁观着他,一直提防着他会崩溃晕倒。见虞幼棠喝下最后一口米粥了,他上前一步低声安慰道:「已经让人订下了中午的车票,我和你一起回去。你别难过,老爷子这些年其实活的不容易,况且也是有点儿年纪了——总之一切包在我身上,你可千万别因为这个生病啊。」 虞幼棠心思清明,但是渐渐也觉着脑筋有些木了。缓缓扭头望向金光耀,他出言问道:「你说我是不是该去通知老二一声?」 金光耀立刻答道:「算啦算啦,我看他和你家老爷子也没什么父子情分。咱们把老爷子风风光光利利索索的送走,不是比什么都强?」 虞幼棠摇了摇头:「到时候还是得给他打个电话,至于他回不回去,那是他的事,我就不管了。」 金光耀不在小事上和他啰嗦,此刻就连连点头道:「也好也好。」 待到白重阳和阮明志各提着一只皮箱赶来后,虞幼棠和金光耀就按时出发了。 金光耀看白重阳太小,阮明志略长几岁,可也还带着点愣头愣脑的孩子气,都不是得力的模样,就从手下挑选了几名伶俐青年一路跟上。 到了火车站后,这一群人好容易等到了上车时间,却是有人赶上来截住金光耀,气喘吁吁的向他耳语道:「老板,您别走了,中原公司楼上的场子走了水,您过去瞧瞧吧!」 金光耀一听这话,不由得悬心,而虞幼棠察言观色,得知是对方的生意出了事情,就一派平静的说道:「金哥,你先去忙,我这边也没有什么变故,无非是回去之后按规矩办事罢了。等你忙完了,再赶来北平帮忙也是一样的。」 金光耀觉得虞幼棠说的很有道理,就命自己那几名手下一路伺候保护好虞幼棠,然后自己随着来人匆匆离去了。 大开杀戒 虞嘉棠不是好死的。 他在这天的早晨被仆人打扮停当乘车出门,去附近的医院里注射营养针,顺便浏览一下街上风光,权当是长久幽居间的放风。 他是在街门处上的车,汽车往前开动了不过几十米,就被人拦下来了。 不知道是什么人,反正司机见他们挡在路前,就按照常理踩了刹车,并且打开车窗探出脑袋,想要吆喝斥责两句。然而没等他出言,来人上前两步各自堵住车窗,拔枪抵在窗上不由分说的就开了枪,专往车内人的脑袋上招呼。待到车内之人皆被打成稀烂之后,这几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四散而逃,倏忽间就不见了踪影。 虞家大门所对的是条小街,平日少有行人。要不是有了密集枪响,虞嘉棠那车人大概要在大街晾上半日才会被人发觉。 一车人命一车血,家里的老仆吓得魂飞魄散,除了报警之外就是往天津发去急电,倒是一分钟也没有浪费。及至警察来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名见证者一问,却又是问不出丝毫线索来——那帮子杀手仿佛是从天而降一般的,来了就杀,杀完就走。 虞幼棠到家之时,虞嘉棠已经被人大体的收拾干净了。老仆涕泪纵横的用白布单子苫盖了尸首,不让大少爷靠近细瞧。 「别看,别看……」老仆拦着虞幼棠:「大少爷有这个心就够了,老爷头上有伤,大少爷别看了。」 虞幼棠依旧木然着,老仆不让他看,他就在停尸房间的门口处坐下了,目光发直,怔怔的望着虞嘉棠。 他以为虞嘉棠是发了急病——脑充血之类的急病,他没想到父亲会落得这样一个死法。 虞幼棠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不明白到底是谁下的狠手。当年虞嘉棠在烟泡里被人下了毒药,那似乎倒也还在情理之中——他正风光,难免遭人嫉恨; 分卷阅读84 可是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虞嘉棠疯疯傻傻的早已经成了消失的人物,怎么还能有人要追杀到底呢? 虞幼棠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坐着。反正虞家破落已久,又没个远亲近邻,如今也用不着这长子前去招待吊唁宾客。 所以他可以尽情的发呆,一滴眼泪也没掉。 阮明志没经过丧事,此刻他惶惑的站在虞幼棠身后,觉着自己说话不好,不说话也不好,长久的无所适从;而白重阳拎着个箱子站在更远处,也是一脸的恐慌茫然。 虞幼棠一夜没睡。 他是打算为虞嘉棠守灵的,可是熬到半夜就有些神昏力竭。阮明志把他扶到邻近屋中躺下,将他身上罩着的孝袍孝带子等物也都解开,又让仆人端些热汤水过来。 虞幼棠躺不住,坐不住,站也站不住,看起来麻木而不安。阮明志见状,只得喂他吃了两粒安眠药,希望可以让他老老实实的安睡片刻。 虞幼棠吃了药,可是并没能入睡。眼看着窗外渐渐透出了曙光,他忽然对阮明志轻声说道:「一会儿让重阳出去一趟,给老二那边再发一次电报,让他回来。」 阮明志点点头:「嗯。」 虞幼棠心知单凭自己的力量,是绝难查出杀父凶手的——况且查出来又能怎么样?他有那报仇的本事么? 于是他阖下眼皮,终于挤出了小小一滴眼泪,未及滑下面颊,便自行干涸了。 虞家的长子没出息,虞嘉棠是白死了。 虞幼棠苟延残喘似的挣扎起身,按照礼节规矩,开始操办父亲的丧事。 所幸他手头正是宽裕,家里还有几个伶俐仆人,总能把这葬礼勉勉强强的进行起来——他并不惜钱,本来家里没人,已经是冷清之极,面子上还不尽量做的好看一点? 外人不来捧场,他就得自己想法子做出一番热闹,让虞嘉棠走的不要太寒碜。 虞幼棠累的快要呕血,然而金光耀没来,虞光廷也没来。 老仆不让虞幼棠去见虞嘉棠,因为怕吓着大少爷。及至出殡哪天,有人想法子把虞嘉棠那头脸收拾了一下——脑袋都被子弹打烂了,想要恢复成人模样,也难。 虞幼棠没有细瞧虞嘉棠最后一眼,直接就命人盖了棺。他心目中的父亲永远是英俊不凡的虞司令;而小楼里苟活多年的傻子、棺材里那面目全非的尸首,都和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有点怨金光耀,怨他不过来帮忙——大概对方的确是很忙的,不过在这个非常时期,他应该过来瞧自己一眼。 至于虞光廷——他对这个弟弟是毫无指望了,只希望将来能找个地方把这家伙养起来,万万不要再让他出去给自己丢人现眼就是。 把虞嘉棠下葬之后,虞幼棠在老宅里又休息了两天。 金光耀总也不来,这可真是让他日渐气愤了。 他有心和对方赌气,所以也不主动返回;金家跟来的那几名青年却是等不下去了,日日过来陪着小心催促:「二老板,咱回去吧?您这也出来好一阵子了,大老板那边没动静,怕是不能过来啦。」 虞幼棠做长袍马褂打扮,还带着孝。袖着手坐在床上,他轻飘飘的答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这里不急,留下来再住两天。」 几名青年思索了一下,暗想自己是大老板专门派来跟随二老板的,如今若是这么私自回去了,定然落不到好果子吃。 那就一起在这荒凉寂寞的老宅子里混下去吧! 虞幼棠失魂落魄的混下来,前几天心中空荡,倒也罢了;后几日他渐渐恢复神智,忽然觉出了不对劲。 天下人都能忽视忘怀他,唯有金光耀是绝不会的。自己这边死了爹,那边除非是火烧了眉毛,否则绝不会这样无情的不闻不问! 莫非真的是又火烧眉毛了? 虞幼棠那一颗心悬了起来——他不能再赌气下去了。 几封电报发出去,那边毫无回信;于是在这日上午,他将家中上下安顿完毕,然后带着身边众人坐上列车,回返天津。 虞幼棠在天津站下车后直奔金公馆,然而并没有在那里见到金光耀。金光耀手下一位管事的经理留在公馆坐镇,见了虞幼棠后如获至宝,当即就哭丧着脸迎上来,将这些日子的变故细细讲述了一遍。虞幼棠本就身体虚弱,听了这番话后,竟是惊的几乎厥了过去! 怪不得金光耀失了音信——在虞幼棠走后的当晚,他那座车就在大街上受了袭击。 和枪杀虞嘉棠的方式相比,来人几乎就是采取了相同的手法。不过金光耀那汽车前后都有保镖跟随,并没有让他们逼近得逞。因为开枪不成,所以两方干脆短兵相接的互殴起来;金光耀眼看着车内躲不住,想要冲出包围逃生,结果被个手快的恶徒一刀就砍倒了。 这一场战斗,由于双方势均力敌,故而持续了很久。 后来还是金家落了下风,保镖们一个个被打的头破血流,依然奋力坚持着想要护住金光耀;而也正是因此,恶徒们始终没能放开手脚大开杀戒。 在租界巡捕们赶来之后,恶徒们闻风而逃。金光耀身上摞着两具保镖尸体,巡捕们把尸体抬开一看,就见他从头至脚也不知道挨了多少刀,整个人都被鲜血浸透了。 因为他还没死,所以巡捕和随后赶来的金家援兵们把他火速送往医院,开始了紧急救治。 金光耀在接下来的几天内都没能脱离危险,不过金家为了稳定人心,对外只说金光耀受了轻伤——此刻正是要二老板拿主意的时候,偏偏二老板又回了北平,一时间不知所踪。 虞幼棠急急忙忙的上车前往维多利亚医院,在路上他得知这些天金家地盘上倒还太平,脑筋一转后就立刻对身边的那位经理秘密吩咐了一番。那经理听后半路下车,赶着执行去了。 复仇 虞幼棠知道金光耀受了重伤,可那只是「知道」而已。因为金光耀没有死,并且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所以他心存庆幸,除了痛惜之外倒也没有许多其它情绪。 及至当真见了金光耀本人,他彻底傻眼了。 金光耀浑身缠满绷带,一动不动的挺在床上,一双眼睛见到虞幼棠进来了,就骤然大睁了一下,随即骨碌碌的随着他乱转——却是说不出话来。 虞幼棠快步走到床前,病房内负责保护的保镖立刻就搬过一把椅子请他坐下,然后很有眼色的掩门退了出去。 虞幼棠坐下来,握住了金光耀的一只手。 金光耀连脸上都密密包裹了,唯有五官是显露在外的,一道结了痂的新伤从太阳穴那里延伸到眼角,是无数创伤中最为轻微的一处。 「金哥,金哥……」虞幼棠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声音都颤抖起来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问完之后他欠身 分卷阅读85 凑近,就听金光耀用气流轻轻耳语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虞幼棠紧紧握住金光耀的手:「知不知道是谁干的?」 金光耀用口型答复道:「不知道。」 虞幼棠真想抱抱金光耀,可是又无从下手。眼看着往日生龙活虎的金光耀变成了这般模样,他真切的感受到了心痛——鲜血沸腾的心痛! 「你安心养伤。」他坐回原位,用嘴唇亲吻对方的手指:「我现在健康得很,正好可以替你。」 金光耀无法扭过头来,只能转动眼珠去看虞幼棠,虞幼棠再一次起身弯腰和他对视了,想在满面愁容中尽量显出几分和悦颜色。 虞幼棠没有和金光耀多谈伤情,离开病房之后才找医生过来详细询问——一问之下,他不禁又惊恐起来。 金光耀之所以没死,只能归功于他命大;而他虽然命大,可是肉体毕竟抵不过恶徒们的钢刀。 他那两只脚的脚筋全被砍断了,其中左腿被人连剁了三刀,刀刀见骨,险些就要被生生剁断;另有一刀大概是要捅穿他那心肺的,然而位置偏斜许多,竟是攮进他的腹部之后向下一划,直扎进了他的大腿根里去。 除此之外,他那后背腰臀等处也被割伤无数,让他几乎流尽了全身鲜血,还有一刀来的最险,是刀刃切进了他的喉咙中——万幸没有被活活割喉,但声带却是受了损伤。 经过一番抢救,如今金光耀是脱离了生命危险,至于以后能够恢复到什么程度,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医生的话让虞幼棠直冒冷汗。他战栗着回到病房,这回一言不发的走到床边,他直接就弯腰低下头去,把嘴唇贴在了金光耀的眉心上。 他保持着这个动作,长久的不动。金光耀仿佛是会意了,就抬眼对着他微笑了一下。 虞幼棠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能用语言来表达自己那又痛又怜的心情,所以就一路向下轻轻滑过了金光耀的鼻梁,最后两个人嘴唇相贴,他满怀爱意的亲吻了对方。 他是不能没有金光耀的,如果说这种感情就是「爱」的话…… 那爱就爱吧! 因为虞幼棠表现出了如此的亲昵和依恋,所以金光耀下意识的想要抬手拍拍对方的后背,然而他抬不起手了。 他是个急性子,而且一动不动的躺了这么些天,也实在是腻烦之极,这时就忍不住的拱动了身体——结果他随即就痛的咬紧了牙关。虞幼棠连忙柔声安抚道:「别动,你身上有伤。」 金光耀停顿了一下,又继续不安分的摆动了脑袋——他躺的太久了,身体僵的难受。虞幼棠见状,便抬手摸了他的脸,勉强微笑着轻声说道:「金哥,你乖一点儿吧。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淘气不听话?」 金光耀拼命的要仰头看他,仿佛有话要讲;虞幼棠赶忙侧耳过去,就听他嘁嘁喳喳的说道:「幼棠,你别担心……我很快就好了,我这都是皮肉伤……」 虞幼棠听他现在还在惦念宽慰自己,心中几乎酸楚起来。 「那你安安稳稳的躺着不要动。」他用手指摩擦着金光耀下颏上的短短胡茬,强忍泪水答道:「快点好起来。你好了,我就不担心了。」 因为金光耀非常的不老实,稍有好转后就要忍不住辗转反侧,所以虞幼棠亲自搬来病房起居,时刻看守着对方,不让其乱动。 而与此同时,按照他的命令,金光耀伤情恶化的消息被大肆散播出去,外界果然就立刻有了反应——刘桂山派出手下,把中原公司楼上那起过一次小火的金家赌场给砸了! 虞幼棠没做反应,因怕刺激到金光耀,所以在医院也未多提此事,只是加派保镖守护病房。而如此又过了三五天,刘桂山那边见金光耀偃旗息鼓的没有动静,就大着胆子放开手脚,把金家在法租界的一家花会也烧了。 刘桂山当年就和金茂生不对付,可惜不是老头子的对手。老头子横死街头之后,他以为有了自己的出头之日,却又被金光耀和马荣生联手压的抬不起头——这回可好了,他觉着自己总算是熬出头了! 刘桂山打叠了精神,要趁热打铁,生吞了金家。 虞幼棠本没想到会是刘桂山下的手,因为总觉着这家伙没有这么大的力量和胆子——就算金光耀年轻资历浅,可那马荣生总是个有名有号的人物。刘桂山不怕金光耀,难道也不怕马荣生了? 可是看眼下刘桂山这上蹿下跳的嚣张反应,还真是不由得他不信。悄无声息的安排了人马,他开始做出了反击。 于是在十几日后的一个夜里,出门赴宴的刘桂山带着姨太太和小儿子乘车回家,结果他那座车发动不过百十来米,一团火焰便随着爆炸声从车底腾出——然后汽车就在气浪的冲击下支离破碎,翻滚着飞入了路旁的排水沟中。 事后有人从烧糊了的汽车铁架中扒出了刘桂山一家,其中刘桂山同他那个姨太太是漆黑焦糊了,而他的小儿子则是干脆化成了灰。 刘桂山这人结仇甚多,所以如今死了,外界也不是十分惊讶——金茂生能死,他凭什么不能死? 虞幼棠事前事后都不张扬,只在舆论平息后将此事悄悄告知了金光耀。金光耀也一直怀疑是刘桂山下的手,故而如今听到这消息,心中就感觉十分痛快。 然而刘桂山的死亡并不能弥补金光耀所遭受的伤害。金光耀也知道自己断了脚筋,可是因为一直打着石膏不曾下床,又晓得这外国医院的医生们医术同明,所以虽也担心自己会落了残疾,不过总还是忧虑的有限。虞幼棠看他傻头傻脑的心胸宽广,安心之余又觉出了难过——金光耀素来性急好动,是万万不可缺少一双好腿脚的。 「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金光耀那声带大体上长好了,然而往日宏亮的声音却是没能恢复过来,说起话来总是偏于低沉沙哑:「幼棠,你再去问问医生,我觉着我身上没什么不自在的,是不是可以试着下床了?」 虞幼棠在床旁摆了一张躺椅,以便自己可以成日的留在病房内陪伴金光耀。听闻此言他转过脸去望向对方,就见金光耀那头脸上的绷带皆被拆除了,左边眼角处留下一道鲜红的伤疤,上面还残留着点点血痂——幸而是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的,倒还能隐约遮挡一下。 「你老实点吧!」他微笑着和声答道:「这刚躺了一个多月,就翻来覆去的受不得了?」 金光耀试探着动了动脚趾头,感觉活动还算自如,心情就愈发的舒畅了:「哎,你看看,我的两只脚全能动!」 虞幼棠早从前几天开始就每日观察他那双脚,故而此刻丝毫不动:「不看,你都多少天没洗脚了?怪臭的。」 金光耀信以为真,就讪讪的笑了笑。半晌之后他费力的问道:「幼棠 分卷阅读86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在医院清醒后就开始念叨着你,你忙着安葬你家老爷子,就一点儿也不惦记我么?」 这是他第一次提起这个话题,虞幼棠也实话实说的答道:「没人告诉我——要不是我回来后直去了你家里,恐怕都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你。」 金光耀听闻此言后愣了片刻,最后就低声叹道:「我手下的这些人啊,有的盼我死,有的怕我死……他们不敢对我下手,可也不想让你回来……大概是要等着我自生自灭,然后他们好各奔前程呢!」 虞幼棠一笑:「我没前程,我守着你。」 往年的春夏季节,都是虞幼棠最健康的时期;然而如今金光耀见虞幼棠面白如纸,脸上一点血气都没有,就知道他这些日子受了煎熬。 「我想回家去。」他伸手握住了虞幼棠的手:「再养个十天半个月,我看我就真的没事了。」 虞幼棠把他的手掖回被窝中,脸上笑着,心中却是依然不安定。 虞嘉棠和金光耀的受袭方式太相似了——如果不看虞嘉棠,那可以认定凶手就是刘桂山;可若是把两方联系起来重新思索,那真是要让人万分的迷茫了。 反正刘桂山是迟早都要处理掉的,所以无论是杀对杀错都无所谓。但是细究起来,到底是什么人会想要虞嘉棠与金光耀两人的性命呢? 虞嘉棠和金光耀这两个人毫无交集,不可能同时得罪到某一个人啊。 虞幼棠想不明白,故而总是感觉惶惶然的。 金光耀在医院里躺了近两个月后,终于出院回家了。 在回家之前他开始试着下床走路——他那腹部有伤,所以腰弯的像只虾米。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从云端直降入地狱,他的双腿无法伸直,两只脚也全然的不听使唤。他生的同壮,两名青年左右搀扶着他蹒跚学步,然而根本没有用。 除此之外,还有更大的噩耗在前方等待着他——他偶然间发现自己那命根子软塌塌的失了知觉,功能似乎只剩下了撒尿。 这个事实让他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他先前只顾着养伤,从来没有留意过自己这胯间物事。为了进一步的求证,他在无人时扯着虞幼棠厮缠不已,逼着对方用手为自己抚弄——可还是没有反应起色。 金光耀濒临崩溃了! 绝望 虞幼棠在金公馆接到了家里来的电话,说是盛先生又来登门拜访了,此刻还坐在客厅里没有走。 他没有对金光耀说实话,私自带着一名保镖预备回家,结果在院门口遇上了前来出诊的德国医生。 金光耀现在不便出行,所以家中的医生就像跑马灯一样来回转换穿梭。虞幼棠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已然是有些绝望了——医生们统一认为是扎在腿根上的那刀伤了神经,最终导致了金光耀失去了生殖能力。 虞幼棠心疼金光耀,怜爱金光耀;金光耀受了如此之大的伤害,也许终生不能好转,这回终于是再无成家立业、自立门户的可能了。 因此,虞幼棠觉着自己是更爱他了。 虞幼棠是个病秧子,金光耀落了伤残,他认为两人总算是平等了。 天气真正和暖了,盛国纲穿了一件样式新颖的洋式夹克,前襟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双手插在两边口袋里,他一见虞幼棠走了进来,就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这回可真是好久不见了!」他含着笑意温柔说道:「我算了日子,是八十二天。」 虞幼棠这些时日忙碌之极,倒是没想到时间会过得这样飞快。对着盛国纲点头一笑,他和声答道:「你好吗?」 盛国纲微笑凝望了他片刻,后来就渐渐收敛喜色,试探着问道:「我听说司令他……」 虞幼棠很直接的正色答道:「没了,被人乱枪打死了。不知道是谁干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没上报纸,所以外人全不知道。」 盛国纲立刻叹了口气,刚要做出一篇慰问,然而虞幼棠随即又继续说道:「他走了,我没事。」 盛国纲张了张嘴,没想到虞幼棠会是这个反应。 这时虞幼棠转向身边的仆人问道:「明志呢?到他那里去给我拿一点酒过来。」 仆人领命而去,虞幼棠一手拄着手杖,另一只手伸向沙发:「盛先生,请坐。你来得正好,我家老二的那笔债务……」 盛国纲几乎觉出了诧异,不禁惊笑道:「没想到你这样惦记虞二爷。」然后他忽然想起虞嘉棠刚死不久,虞幼棠可以没心没肺,自己则还是表现的严肃悲哀一点为好。 虞幼棠向后仰靠过去,闭了闭眼睛:「迟早是我的事情。」 盛国纲冷眼旁观虞幼棠的态度,忽然感觉他对自己冷淡生分了许多。 于是他又留神问道:「金先生现在康复了吗?我听说他和刘桂山……」 虞幼棠不等他说完,就抬手做了个打断的手势:「这和刘桂山没有关系,不知是他得罪了哪路小鬼,险些搭上了一条命。不过现在也没关系了,算是逃过一劫。」 盛国纲干笑着点头:「好好好,金先生是吉人天相。其实我这边消息灵通,早就知道了;不过金先生一直看我很不顺眼,我也不敢贸然前去探病。」 虞幼棠很疲惫,简直无力去招待敷衍盛国纲——可是他有正事要做,必须要振作起精神来。 「早就说要结了那笔账务,结果现在快进六月了,还是没能彻底还上。」他勉强对着盛国纲笑道:「我心里惦念得很。」 盛国纲这时也瞧出他气色不好,故而在心虚之余不禁放轻了声音:「利息早停了,你不要急。」 虞幼棠含笑望着他,眼前的视野发生了断断续续的摇晃:「盛先生,你这样关怀我。」 盛国纲真想去摸摸他——摸哪里都行,只要能够触碰到就好。可是虞幼棠今日的态度比往日清冷许多,他竟是不敢贸然上前了。 「金先生这回受了伤,连带着你也要跟着劳心费力——我瞧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这些天休息的不够?按理说将近夏天了,你的身体应该更健康一些才是……」 虞幼棠听他絮絮的说出知疼知热的话语,就很感激的向他又是一笑:「盛先生,你是好人。」 盛国纲听到这里,却是停顿了片刻:「我……我其实不算好人,好人做不了我那买卖。」他抬眼看向虞幼棠,真心实意的说道:「我就是对你好,你知道那是为什么。」 虞幼棠抬手扶住额角,闭上眼睛沉默起来。 阮明志拿着一瓶酒从楼上跑了下来,因为知道有客人,所以一言不发,把酒瓶塞到虞幼棠怀里后就又跑回楼上去了。 虞幼棠费力的拧开瓶盖,然后亟不可待的举起酒瓶自行灌了一气——他喝的太急了,白兰地顺着嘴角流下来,一 分卷阅读87 直蜿蜒的淌进脖子上衣领中。盛国纲旁观着他,就见他那只抓住酒瓶的手白皙纤秀,抑制不住似的均匀颤抖着。 鸦片酊很快就起了作用,虞幼棠放下空酒瓶,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失态,可是也没有办法,幸而酒精多少掩盖了他瘾君子的身份。 「盛先生……」他依旧仰靠在沙发上,垂下眼帘虚弱的轻声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你的情意——我不值得。」 盛国纲的心无比柔软,几乎带了酸楚的成分:「不值得?怎么会?」 虞幼棠在酒精和鸦片酊的燃烧下抬起了头,声音听起来有一种懒洋洋的温柔:「盛先生,我是个废物啊。」 盛国纲把手插回口袋,很无所谓的一耸肩膀:「难道我还指望着你做出一番事业么?」然后他笑了:「有些话我从不对人说,一旦说了就绝不会收回。你不要多想,我对你到底是不是真心,你自己往后慢慢看。」 然后他站了起来:「幼棠,我走了。明天就把单子给你送过来。」 虞幼棠挣扎着起身,想要送送他,结果被他小心翼翼的按在了沙发上。 这回盛国纲的手脚很老实,他对着虞幼棠的眼睛说道:「你别把我当什么人物,也别和我讲礼数。我是苦出身,原来是给司令当勤务兵的。勤务兵是什么?就是奴才。所以甭看我现在有几个钱了,但我没忘本。幼棠,我喜欢你,我愿意捧着你供着你,我愿意给你当奴才,知道了吗?」 虞幼棠忽然听到了这样的话,几乎有些迷茫:「盛先生,你……」 盛国纲直起腰对着他一点头:「我对你说的都是实话,你别问,听着就是了。」 然后他转身便走,仿佛是并不留恋。 盛国纲不能留恋——他是个有眼色和手段的人,懂得一切事的分寸。反正承诺这东西也不花钱,他先把自己的心意全盘端给虞幼棠瞧一瞧,然后再想办法把对方诱拐过来。 虞幼棠很想在家里睡上一觉,然而人刚躺上了床,金公馆那边就来了电话,说是金光耀催促他马上回去。 他听了这话,心里很不耐烦,阮明志也跟着嘀嘀咕咕:「他怎么就离不得你了?原来你住在北平,一月两月的来一次天津,也没见他想你想死了!」 虞幼棠摸摸阮明志的短头发,还是觉得这青年孩子气的可爱。 「唉……」他弯腰在腿上比划了一下:「金哥的腿还是伸不直,走两步路都很艰难,怎么能怪他心情不好?」 阮明志一晃脑袋:「想要康复就得锻炼,怕苦怕累怎么行?!」 虞幼棠最终还是在傍晚时分回了金公馆。 他一进楼内,就听见楼上咚咚乱响,而仆人迎上来,像见到救命星一样簇拥了他:「虞大爷,您可是回来了。我们少爷快要把房子给拆啦!」 虞幼棠问道:「医生是什么时候走的?」 仆人们争抢着答道:「早就走了。那个洋医生一走,少爷就开始摔东西。」 虞幼棠对于金光耀的情绪是十分了然的,这时就拄着手杖缓缓上楼,想要去对其劝解一番。追寻声音停在了书房门口,他见那房门是虚掩着的,刚要伸手去推,不想就听「喀嚓」一声巨响,却是有大瓷器在门板上砸了个稀碎! 房内随后寂静了一瞬。 虞幼棠最怕金光耀这么爆发似的大闹,竟是战栗着没敢贸然进门;然而就在他等待之时,房门从里面被拉开了,正是金光耀转动轮椅出了来。 金光耀长裤衬衫的穿戴着,短发凌乱。仰头瞪着虞幼棠,他用嘶哑的声音歇斯底里的怒吼道:「你怎么才回来?!」 虞幼棠痛苦的扭开头去——金光耀那一嗓子震得他头疼。 然后金光耀转动轮椅沿着走廊前行,磕磕绊绊的进了卧室。 虞幼棠自然是在后方跟上。 两人在卧室内相对了,虞幼棠一边打开电灯,一边轻声问道:「金哥,德国医生是怎么说的?」 金光耀停在床边,咬着牙并不说话,只是伸手抓起一只硕大蓬松的羽绒枕头,狠命的一下一下往床上摔。这动作重复了足有二三十次,最后他将那枕头往地上猛然一掼,神情痛苦的呼呼喘息。 虞幼棠这时陪着小心走到他面前,在那床边坐下了。 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来安慰对方——这些天来,安慰的话已经被他说绝了。 金光耀和虞幼棠对视了片刻,末了他费力的侧身弯腰,把轮椅旁的那只枕头又捡了起来。 这回他鼓足力气抡起来,一下子就把虞幼棠拍的趴伏在了床上——枕头松软,绝无杀伤力,然而带的力道很不小,足以把虞幼棠抽的七荤八素。 「你回家去干什么?」金光耀气咻咻的逼问,且问且用枕头虚飘飘的砸他:「我这里留不住你了?」 虞幼棠在这绵软的击打下落花流水,只能是蜷缩上床,抱着头尽力的忍受。 而忍受片刻后,他发现外界忽然平静了下来。 随即怀中一暖,是金光耀俯下身把脑袋拱进了他的怀里。 金光耀像牛一样发出了闷声闷气的哽咽:「幼棠,怎么办?我还不到三十岁……我断子绝孙、不算个男人了……」 虞幼棠昏昏沉沉的抱住金光耀的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要是想传宗接代,那我帮不了你。」他轻声轻气的答道:「我是个带把儿的啊。」 金光耀红着眼睛抬起了头:「幼棠,你过来。」 虞幼棠果然就强挣着挪到了大床边沿。 金光耀这回向前一扑搂住了他,哑着嗓子很难听的大哭起来。 苦不堪言 虞幼棠这天再一次回到家中,和盛国纲、以及杜参谋会了面。 虞幼棠还记得这位在正月十五跑到自家要债的杜爷。两方相见之后,他淡淡一点头;而杜爷先鞠了个躬,然后向他一歪脑袋,甜美而勉强笑了一声:「嘿……」 接下来就是核对账单,合算数目。虞幼棠拿出一张花旗银行的本票,签好名后递向盛国纲,盛国纲却是一摆手:「你给老杜吧,他拿着本票好和大老板交差。」 虞幼棠总觉着那所谓的「大老板」是个子虚乌有的人物,不过日租界的那几家大赌场本来就混乱得很,盛国纲到底是入了多少股子,他在其中到底是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那外人除非特意打探,否则是很难清楚得知的。 虞幼棠对此并不感兴趣,反正他总算是把这笔款子还上了。虞光廷这回没有了外患,大概也能够老老实实的回家来了。 虞幼棠让阮明志去找虞光廷——他自己不好出面,而阮明志和虞光廷两个人都像大孩子似的,讲起话来更方便。阮明志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怒发冲冠的回来了,对着虞幼棠大喊大叫:「那个姓冯的不让我见你 分卷阅读88 家二爷,又把我撵出来啦!」 虞幼棠听了这话,也觉着怪生气的:「那冯希坤对你说话了吗?」 阮明志气哼哼的答道:「说了!」 「说什么了?」 「滚!」 「唉,明志,你怎么还骂起我来了?」 「不是!他只对我说了一个字,就是「滚」!」 虞幼棠有心亲自去拜访一趟冯公馆,然而思来想去的,他觉着自己还是不好露面——首先他这个人挺要脸,而那冯希坤把虞光廷当兔子养活了这些天,两个人一旦见面,这算是什么关系呢? 其次就凭冯希坤这个反应,他约摸着即便是自己真去了,大概也还是只能落得一个字——「滚」。 这个事儿他不好去和金光耀商议,故而暗自忖度许久后,他从身边常随着的保镖中挑出三名伶俐青年,对他们如此这般的嘱咐了一通,又从楼上搬下一本厚重影集,从后翻开让他们看末尾几张照片:「这个就是我弟弟,你们记清楚他的模样。」 阮明志也跟在旁边一起探头观看,这时忽然发出疑问:「这是他什么时候拍的照片?」 虞幼棠想了想:「十七八岁。」 阮明志很觉好笑:「哈!那他现在都二十多岁了,相貌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虞幼棠懒得理他,很珍重的合拢影集,然后就像钓鱼似的将青年们放了出去。 三名青年成了鱼钩,即日起就在冯家小公馆附近晃来晃去。 虞幼棠为了把虞光廷弄出来,真是殚精竭虑;然而虞光廷如今对此一无所知。在金家保镖游荡于公馆附近之时,他正在院子内救小猫。 现在天气和暖了,那小猫既没了春心,生活中所余的也就是吃睡玩乐。这日上午它溜到院内的草地上撒欢,结果愉快的昏了头,一下子闹到了守门狼狗的地盘上。那狼狗是冯希坤新近牵来守门的,十分寂寞,这时就一爪子踩住小猫,龇着大牙低头凑近嗅来嗅去。小猫是在虞光廷的怀里长大的,十分怯懦娇气,这时就吓的四肢瘫软,张大嘴巴喵喵尖叫。 虞光廷在房内听它叫的简直不成了猫声,跑出去一看那情景,不禁吓了一跳。他其实也是个怯懦娇气的,并不比小猫勇武许多,此刻就心惊胆战的从地上捡起一块小小石子,奋力投向那狼似的狼狗:「你放开妹妹!」 狼狗对着虞光廷汪汪大叫了两声,当然是不理会,而小猫在狗爪子下肚皮贴地摊开四肢,继续瑟瑟发抖的哀鸣。 虞光廷眼见如此,十分心痛,竟是鼓起勇气冲上前去,大着胆子狠踢了那狗一脚,然后趁狼狗一个趔趄,弯腰抱起小猫扭头就跑,不想狼狗机灵,往前一窜就咬住了他的裤管,死活不肯松口。虞光廷回头一看,魂飞魄散,当即和猫一起尖叫起来了。 守门人不在跟前,这时候能够出场进行营救的,自然就是冯希坤了。 在这阳光明媚的夏初时节,冯希坤看起来是更为消瘦苍白了。 他生了个彪形大汉的身架子,所以瞧着并不显着虚弱单薄。大踏步的走到院内,他短促的喝了一声:「胖子!松口!」 该狼狗因为比较肥,所以名叫胖子。听了主人的呼斥,它立刻放开了虞光廷的裤管,并且伸出舌头,对着冯希坤欢快的摇尾巴。 虞光廷得了自由,虽然两条腿还在打颤,可是紧紧托着他的小猫,他拔脚便往楼内走去,对冯希坤是一眼都不看。 于是冯希坤横跨一步挡在了他面前,伸手去捏他的下巴:「子俊,还和我赌气呢?」 虞光廷被迫仰起了脸面向他,不过垂下眼帘斜开目光,依旧是不肯正视他。 他看不得冯希坤,冯希坤如今在他眼中,就好比一只从粪坑里跳出来的癞蛤蟆——如果当真去细端详对方的话,那他会当场呕吐出来的。 冯希坤审视了虞光廷片刻,认为他的子俊真是太美丽了。 可惜子俊不爱他,这真是让他感到了无比的伤心。 松手放开了虞光廷,他走去院门口解开了狼狗颈上的铁链,而后抬手一指虞光廷,同时吹了一声口哨。狼狗得令,马上就兴奋的扑了上去。 虞光廷吓疯了。 他抱着小猫满院乱窜,极力的想要躲到冯希坤身后去,冯希坤一方面护着他,另一方面又时常的闪身避开,让虞光廷惊恐万状的追逐自己。 冯希坤只是喜欢这种感觉——此刻他是虞光廷的保护神。 回头看了身后一眼,他见虞光廷涨红着脸涕泪横流——涕泪横流都这么好看。 虞光廷真是被吓着了。 他本是个小姑娘的胆量,结果今天被家门口的一只肥狼狗四处追赶,让他长久的魂飞魄散。等到冯希坤把狗拴好领他回房时,他冷汗涔涔、肢体僵硬,眼神都直了。 冯希坤端着个碗,亲自喂他吃午饭,然而他吃了两口之后就摇了头。 「才吃这么一点儿?」冯希坤很怜惜的告诉他:「不吃饭可不成。乖,吃光这一碗吧。」 虞光廷不敢不吃,艰难的咽下第三口,他忍无可忍的又扭开了头。 「我不吃。」他喃喃的带着哭腔说道:「我不饿,吃不下。」 冯希坤怀疑他是在使性子闹绝食,就把饭碗用力往桌上一顿,忽然翻了脸。 「成天饭也不吃,觉也不睡,见了我就像见了鬼一样,我哪里亏待到你了?!」他起身指着虞光廷的鼻尖大骂:「你和我装什么尊贵少爷?你不过是我冯某人养的一个兔子,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话说到这里,他开始动手,一记耳光就扇到了虞光廷的脸上。 虞光廷随着力道一头栽下椅子,当即哭泣着向后退却,然而冯希坤追着他殴打,很快就把他逼进了墙角中去。小猫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对着冯希坤喵喵乱叫,同时尾巴和毛一起竖起——刚竖了一半,就被冯希坤一脚踢飞了。 虞光廷这时候就顾不得小猫了,只能是抱着头蜷缩在角落里,哽咽着忍受冯希坤发出的拳脚。 幸而冯希坤痛殴片刻后出了气,也就停下了手。恨恨的瞪了虞光廷一眼,他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去了。 这时候小猫一瘸一拐的回了来,扒扒扯扯的跳上了虞光廷的肩膀。虞光廷疼极了,保持着防御的姿势并不敢动,故而它低头四顾了一番,最后就在对方露出的一边耳垂上舔了舔。 冯希坤中午这样暴怒,然而经过了大半个下午之后,他倒也渐渐平复了情绪。 自从得知虞幼棠要把虞光廷接管回去后,他就感到了万分的怒不可遏——虞光廷明明已经是自己的了,那个痨病鬼哥哥怎么还能再来抢夺呢? 因为痛恨虞幼棠,所以他很奇妙的迁怒到了虞光廷身上。先前他是很愿意带着虞光廷到外面出出风头的,虞光廷好赌,那 分卷阅读89 他就由着对方豪赌;不过现在不成了,他心事重重,和狼狗一起坐镇,把小公馆看守的铁桶一般,想法设法的要把虞光廷同外界隔绝。 晚饭时候,他对虞光廷又恢复了疼爱。 为了表示对中午暴行的忏悔,他特地让厨房加了几样虞光廷喜欢的菜。而虞光廷先被狗咬,又挨了一顿打,此时正是愣怔怔的惊恐,哪里还有胃口食欲?只不过是怕再挨打,所以食不甘味的强行下咽罢了。 当晚二人上了床,冯希坤自行脱了个光溜溜,然后就拉着虞光廷胡闹。虞光廷对此早已木然,让脱就脱,让跪就跪,冯希坤把自己那软皮条似的东西往他唇边乱蹭,他也下意识的张开嘴,噙住那东西吮吸起来。 他吮吸的毫无感情,也没有嫌弃神色,只是吃奶似的叼着那玩意儿。如此过了片刻后,冯希坤失望的抽身而出:「不成,前两天太累了,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冯希坤恨不能死在虞光廷身上,可惜他体力有限,今晚是硬不起来了。 那他也饶不了虞光廷。 虞光廷觉得自己很累。 他很想睡,可是冯希坤一直压在他身上又亲又摸、又掐又拧。他觉不出疼痛了,只是想睡。 于是他就真的睡了——他不知道这个叫做「昏迷」。 逃出生天 虞光廷健康而不健壮,经不起冯希坤的折磨。而冯希坤在翌日清晨看出了对方的虚弱,就骤然生出了反省的心思,感觉自己太欺负虞光廷了。 在被窝里伸手搂抱住虞光廷,他将对方的身体扳过来面向了自己,又柔声说道:「子俊,让我看看你。」 然而虞光廷在睡眼朦胧中听闻此言,却是抬起一只手,一粒一粒的解开了睡衣纽扣。 他是被冯希坤调教的怕了,冯希坤说要看看他,他就下意识的要脱光了给人家看。 冯希坤没有阻拦,虽然他的本意是看看对方那张苍白的小脸蛋儿。 虞光廷没能彻底脱下睡衣,因为他头脑眩晕、胸中烦闷,身体也随之没有了力量。紧闭着眼睛侧卧在冯希坤的怀里,他迷迷糊糊的很觉难受,眼里也要哭不哭的含着一点泪。 他没想到冯希坤会变本加厉的恶劣至此——开始的时候,对方还是娇龙他的。 他后悔了,想要回到哥哥那里去,可是冯希坤不让他见人。他隐约得知阮明志来过两次,可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他根本无从知晓。 冯希坤在接待过阮明志后,总是变得特别凶恶,往死里打他骂他,他躲避求饶都来不及,那里敢迎着枪口去询问? 虞光廷因为正在发低烧,所以手掌软软热热的。冯希坤把他的手拉过来搭到自己肋下,想要和对方形成一个相拥的姿势;可虞光廷在昏沉中只觉着自己是抱住了一大捆钢筋铁条,硬邦邦的硌手。 极度的厌恶反而让他漠然起来,他承受着对方那一下一下的爱抚,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冯希坤知道虞光廷本是个活泼的性子,爱玩爱闹的,所以见他今天情绪低落的异常,就决定带他出去见见天日。 亲自为他换出门衣服的时候,冯希坤发现他瘦得多了,腰身成了细细的一扎。 将西装革履的虞光廷按坐在沙发上,他满怀爱意的用梳子蘸了生发油为对方梳理那一头短发。 虞光廷的头发很黑,皮肤很白,因为是敛眉垂首的模样,所以难得的显出了几分沉静。冯希坤梳着梳着就怔怔的停了手,居同临下的低头看着他出神。 握着梳子蹲下来,他仰头凝视了虞光廷的面孔:「子俊,我爱你。」 虞光廷目光空洞的望向前方,小猫悄无声息的走过来,一跃而上了他的大腿,然后卷起尾巴趴下去,很惬意的蜷成了一团。 冯希坤微微探身,去亲吻虞光廷的嘴唇。虞光廷机械的回应着他的热情,手上则是缓缓抚摸着小猫的身体。 因为虞光廷进来食欲不振,故而冯希坤打算请他出去吃顿午饭——吃点好的,然后下午找地方消遣一番,晚上去球房看回力球——都是虞光廷喜欢的,反正自己务必要把他哄得同兴起来。 临出门时冯希坤把支票本子揣进了怀里——虞光廷吃的有限,玩的也有限,唯有赌的无限。虞光廷因为对他反感,所以输的特别兴奋痛快,跑一趟球房都能赔个成千上万。 不过没有关系,冯希坤虽然一分现钞也不给虞光廷,但是并不在乎替他开出大额的支票来付账。只要虞光廷能同兴,钱又算什么? 临出门时,小猫一路跟在虞光廷脚旁,仰着脑袋喵喵叫唤。虞光廷弯腰抱起了它,用面颊蹭它那脊背上的光滑皮毛。冯希坤见了,就不禁笑问道:「出门还带着它?」 小猫一身东洋香皂的芬芳气味,身体绵软温暖。虞光廷歪着脑袋和它对视了,认为它那张猫脸很妩媚可爱。 于是他就抱紧了这只不甚成长的小虎纹猫,要和它有福同享,一起出去散散心。 冯家的司机动作稍稍迟缓了一些,冯希坤和虞光廷已经站在院门外了,那汽车还没有开出来。此时阳光刺目,冯希坤眯起眼睛,回身抬手摸了摸虞光廷的雪白额头,感觉还是有一点发热。 远方有过路汽车缓缓驶来,虞光廷和冯希坤默然的站在阳光下,并没有留意到两名青年正在状似无意的走近。 「子俊。」冯希坤没话找话的突然扭头问道:「你现在饿不饿?」 虞光廷正在出神,听闻此言就想了想:「我……」 他只来得及答出这一个字,因为那两名青年忽然猛冲过来一把拉扯住了他,随即奋力将他推搡着上了附近一辆汽车。冯希坤大惊之下要来阻拦,结果被其中一人一脚踢了个跟头。 那两人紧跟着跳上汽车,冯希坤只听车门「咣」的一声严密关上,然后就眼看着那汽车骤然提速,一路疾驰着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仿佛一瞬间,他身边的虞光廷就忽然人间蒸发了。 冯希坤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然后在下一秒彻底反应过来! 他暴怒着回身冲进院内,大吼大叫着喊出了所有的仆人。这时他的司机也从后院把汽车开出来了,他几近疯狂的钻进汽车,一边怒骂一边让司机火速往前方去追!司机不明所以的吓懵了,随着他的指示将车开到道路尽头,然后在一片空寂的岔路前踩了刹车。 「大少爷,接下来该往哪儿走呢?」他回头去问。 冯希坤兜头给了他一巴掌。气喘吁吁的张了张嘴,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正在经历一场噩梦! 冯希坤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而被两名青年夹在车中的虞光廷,也是宛如梦游。 「你们是什么人?」他惊慌的左右转头:「你们要干什么?」 前方那名司机专心开车, 分卷阅读90 并不答言;后排负责护卫的两人之一做出了回答:「虞二爷您别怕,我们是虞大爷派来接您回家的。」 虞光廷眼睛一亮:「我哥?」 青年不再回答了,全神贯注的望向窗外。 虞光廷摸不清头脑,可是心中隐隐生出了一团喜悦——他觉着他哥哥这回大概是下定决心,真的是又「要」他了。 那汽车连拐了几个大弯,最后驶入一条小街,果然是停在了虞公馆的院中。虞光廷亟不可待的下了汽车,因嫌小猫碍事,就弯腰将其一放,然后慌里慌张的就往楼内跑去:「哥,我回来了!」 虞幼棠将那三名干将派出去,因为知道这帮人守株待兔,干的是个全凭运气的慢活,所以一直是饶有耐心的等待着。此刻他正坐在家中的小客厅里吃药,忽然听到院内传来汽车响动,就仿佛有预感似的一挺身——随即他就听到了虞光廷的声音。 手里托着那十几枚药片,他那颗心猛然一轻,同时不由自主的长吁了一口气。 不过他并未因此而热情洋溢起来,将那十几枚药片分成几拨用水服下,他刚刚放下杯子,虞光廷就咚咚的跑了进来。 「哥!」虞光廷在他面前停住了脚,表现出了一点怯意:「哥……」 虞幼棠抬头看着他:「老二,我把你那债给还清了。」 虞光廷大睁着眼睛望向他,同时就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咚乱跳。 虞幼棠继续正色说道:「我供得起你的衣食住行,可是供不起你去吃喝嫖赌。你要是略有一点心肝,就老老实实的留下来过几天太平日子。我不求你出人头地,只愿你不要再给我惹事丢脸就谢天谢地了……」 虞光廷没等他说完,忽然走到他身边一屁股坐下了。 「哥……」他伸手搂住了虞幼棠,又探头枕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委委屈屈的几乎想要哭一场。 虞幼棠还没有训话完毕,哪知虞光廷忽然凑过来作势要撒娇,这让他只得暂停下来。扭过头看着虞光廷的侧脸,他叹了口气:「你怎么瘦了?」 虞光廷闭上眼睛,赖唧唧的哼了一声。 虞幼棠抬手拍了拍他的脸:「这么大的人了,坐起来,不要闹——」 话说到这里,他用手指在对方那眼角上抹了一下:「老二,你哭什么?是不是这些天受欺负了?」 虞光廷听了这话,心中一酸。将个脑袋在哥哥颈窝上一拱,他控制不住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不甘休 虞光廷抱着虞幼棠痛哭一场,一边嚎啕一边诉苦,因为一嘴不能二用,所以听起来就是一片呜呜噜噜。虞幼棠被他梁搓的简直坐不住,又看他哭的大汗淋漓,头上直冒热气,就也觉出了些许怜悯,不由得要唉声叹气。 他对这个弟弟一直是感情复杂,爱也不是,恨也不是;有时候他颇想一手杖将对方敲死,有时候又觉着这家伙傻兮兮的也挺可爱——简直没有办法! 虞幼棠让涕泪滂沱的虞光廷去洗把脸,然而虞光廷却是很彻底的洗了个澡,随后从虞幼棠那里找来一套衣裤换了上。至于先前的衣裳,因为都是冯希坤给他置办的,所以被他全部远远扔开了。 「我才不要再碰那死王八蛋的东西!」他恨恨的自语,然后又对虞幼棠大声喊道:「哥,我饿了。」 在饭桌上,虞幼棠向他传达了虞嘉棠的死讯。 虞光廷端着饭碗一边吃一边倾听,听到最后他也承认老父死的凄惨蹊跷,不过心中不为所动。偷偷瞄了他哥哥一眼,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毕竟还是虞嘉棠的亲生儿子,故而就低下头眨巴眨巴眼睛,想再挤出几滴残余眼泪应应景儿。 虞幼棠看他对着半碗米饭很努力的挤眉弄眼,便轻声说道:「哭不出来就不要勉强,吃饭吧。」 虞光廷一听这话,自觉着是得了大赦,一边尽量将两道浓秀眉毛皱成八字,一边苦着脸继续往嘴里扒饭。 吃了两碗饭后,他渐渐忘记控制眉毛,不知不觉间恢复了正常面目。放下饭碗把头伸到虞幼棠面前,他献宝似的说道:「哥,你摸摸,我发烧了。」 虞幼棠见了他这个可观的饭量,就知他不会生出大病来。抬手在对方额头上碰触了一下,他刚要开口做出答复,不想忽然有仆人走进来禀告道:「大爷,外面来了一位冯先生,指名要见您呢。」 此言一出,虞幼棠立刻清晰察觉到了虞光廷的战栗。 他没有看那仆人,轻描淡写的对着前方答道:「就说我不在。」 仆人领命而去,半晌后又回来了:「大爷,那位冯先生脾气蛮大,刚想往里硬闯来着,结果被咱们给挡回去了,现在他就站在外面街上,还没走呢。」 虞幼棠点点头:「街是大家的街,他要留就留,我管不得,不过不许他进院。」 仆人答应一声,退下去了。 虞幼棠这回转向虞光廷,平心静气的问道:「你累不累?累了可以到我房里睡一觉,要不然就去和明志聊聊天。明志的学问还好,如果你有他一半的本事,我就送你出洋留学。」 虞光廷神色不定的低头畏缩了:「哥,冯希坤会不会大闹啊?我害怕。」 虞幼棠凝视了他半晌,忽然问道:「你……你不是在他那里也欠了债吧?」 虞光廷立刻摇头:「没有,那绝对没有!」 虞幼棠这回安下心来:「那就好。」 虞光廷拉着虞幼棠的手,一定要让他和自己一同上楼去。虞幼棠一手拄着手杖,一手扶着虞光廷,老太爷一般走的一步三晃。及至真正进了门,他筋疲力尽的坐在床上,连擦汗的力气都没有了。 虞光廷脱了鞋后,自顾自的爬上床摊开手脚,很舒服的摆了一个「大」字——半晌之后,他才想起兄长来:「哥,我看你现在身体不大好啊。」 虞幼棠没有什么明确的大病,只是终日的浑身难受,不得片刻好过。此时他腰酸背痛,也想要上床,却是连腿都抬不起来。回头看了弟弟一眼,他有心求援,不想话到嘴边未及出口,虞光廷却是忽然有了眼色,自己就爬到床沿探下身去,伸长手臂为他解开皮鞋鞋带,又把他两条腿搬上床来。 虞光廷像摆弄一个大号洋娃娃一样,把虞幼棠规规矩矩的仰卧着放置在了床上。 然后他抬起对方的一条胳膊,伸平放在枕头上,自己则是侧身拱进了哥哥的怀里。虞幼棠那身上总带着一点肉体的芬芳,这气息让人联想到了一种昏昏欲睡的温暖。 于是他就闭上眼睛,又将一只手搭在了虞幼棠的胸口,开始喃喃的讲述自己所受的种种委屈。虞幼棠阖目听着,后来也向他大概说了自己的近况和金光耀的伤情。 虞光廷并不同情金光耀,因为金光耀狠揍过他好几次。 「哦……」他用鼻尖轻轻磨 分卷阅读91 蹭着虞幼棠:「那他现在没有力气打人了吧?」 虞幼棠很清楚他的心思,就故意答道:「他要打谁,难道还非要亲自动手么?」 虞光廷认为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就十分心虚的低下头,且又向虞幼棠身边靠近了一些。 虞幼棠心中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很想就此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然而神思刚刚恍惚起来,外面的争吵声音就把他给重新惊醒了。 他暗暗的叹气,知道那是冯希坤不肯善罢甘休;随即又觉着身上沉重,低头一瞧,却是虞光廷把脸贴在自己胸前发抖。 「哥……」虞光廷颤巍巍的说道:「那个死王八蛋还没滚呢!怎么办啊?」 虞幼棠抬手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不用管,他进不来。」 虞光廷沉默片刻,这回蜷缩成了一团,伸手紧紧搂住虞幼棠的腰:「哥,我害怕,你去把他赶走吧。」 虞幼棠听到这里,忽然感到很不耐烦:「你这混账,我欠你的?」 虞光廷将一条腿也骑在了他那腰间,猴子似的攀附不放:「哥,我死也不要再回去了。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你把他远远赶走吧!」 虞幼棠被他纠缠的简直呼吸困难:「松手,你要压死我了。」 虞幼棠并不在乎冯希坤在外面吵闹——冯老爷从年前起就仕途不畅,年后更是索性下了野。虞幼棠倒无意痛打落水狗,只是不打算纵容着冯希坤乱耍威风罢了。 他这院内常驻着保镖,总可以把冯希坤拦在外边。而他现在好容易落得一点空闲,只想踏踏实实的睡上片刻。 奋力把虞光廷推到一旁,他气喘吁吁的重新闭了眼睛——结果安静了不过两分钟,房门又开了。 阮明志拿着半个苹果,一边咀嚼一边走到床前弯下腰来,仿佛要和虞幼棠接吻似的近距离相对了,而后口沫横飞的说道:「喂,那个谁,金先生,来了。在门口正好遇见姓冯的骂街,现在双方已经打起来了!」 虞幼棠猛然睁开眼睛:「他来了?他怎么来了?」 阮明志本着一种看戏的心情,咔嚓咔嚓的且嚼且答:「金先生把姓冯的给骂了,姓冯的要砸他的车。金先生的保镖赶上来把姓冯的推了一下子,现在姓冯的去找援兵了。」 失败的冯公子 金光耀觉得自己这两天恢复的很有进步,又见虞幼棠已经超过一天一夜没有出现,就忍不住亲自出门前来寻找。不想汽车刚刚临近虞公馆,他却是见到了歇斯底里的冯希坤。 他和冯希坤倒也有个一面之缘,不过交情是绝谈不上的,所以此刻翻起脸来也特别利落。冯希坤其实不是冲着虞幼棠来的,他只是想抢回自己的子俊,然而金光耀一方面知道虞幼棠是铁了心的要把弟弟弄回来,另一方面又见不得外人在虞家门前撒野,故而两厢相加,他就爆发了。 虞幼棠不能眼看着金光耀和冯希坤在自己门口大战,故而连滚带爬的下了床,穿上鞋就要往外走,虞光廷在后面欠身向他伸手:「哥!你上哪儿去?」 虞幼棠无心理他,在阮明志的搀扶下快步离去了。 金光耀方才和冯希坤唇枪舌剑之时,用力太猛,把嗓子喊劈了,此刻正坐在车上吭吭的咳嗽。虞幼棠在他那车门上轻敲了一下,然后自行上了旁边保镖所用的一辆汽车,命人向前开动,去追冯希坤。 在街口拐弯处,他果然把冯希坤的汽车给拦下来了。 冯希坤依旧是暴跳如雷的,见了虞幼棠后更是没有好声气。下车后一把拉开对方车门,他恶声恶气的质问道:「你不是不在家吗?现在怎么又撵上来了?」 虞幼棠倒是和颜悦色的:「冯先生,我这说谎的理由,你还能不知道吗?」 冯希坤冲着那车狠踢了一脚:「子俊是不是在你那里?你把人给我交出来!」 虞幼棠缓缓摇了头:「冯先生,前些日子家弟流落在外,多亏你处处照顾,我心里是很感激的。不过他年纪还轻,我总不能眼看着他这样游荡下去,所以才将他带回家中,预备以后严加看管。我是一片盼他向上的好心,作为兄长,也不能不负这个责任;冯先生以为呢?」 冯希坤听了这话,一时无可辩驳,索性胡搅蛮缠起来:「他是我的人!他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跑到我家里去,现在无缘无故的说走就走,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况且你既然这样负责任,当初怎么任由他跟着我了?」 虞幼棠微笑着叹了一口气:「我也年纪轻,有时会犯糊涂。当时不过是和家弟赌气,所以由他堕落;现在我已经把他那债务全部还清了,我们兄弟两个也该把这感情恢复起来了。」 冯希坤真有心揍他一顿,可是见他坐在车内,旁边又有保镖,自己不便出拳,只得吼道:「你们两个把感情恢复了,那我的感情怎么办?虞——」他忽然忘记了虞幼棠的名字,停顿一下胡乱称呼道:「虞大哥,你不要欺人太甚!」 虞幼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和冯希坤吵架的,永远那么平心静气:「冯先生,话不能这样讲。我把我自己的弟弟带回家,这你挑不出我的错处来。」 冯希坤发现虞幼棠像堵橡皮墙似的,自己那话全无作用,而且越发的落了下风,故而就恶狠狠的留下了一句:「你等着,我马上就要你好看!」 随即他跳上汽车,绝尘而去。 虞幼棠虽然瞧着和蔼,其实心里也挺生气——冯希坤太狂妄自大,而且竟然是一毫的道理都不讲! 他怎么想怎么觉着自己有理,可惜碰上冯希坤这样的混蛋,他有理也是白有理。 再说那冯希坤,一路怒火满胸膛的杀回冯公馆,要从家中带几名得力手下前去砸了虞家;不想甫一进门便被他父亲逮了个正着。 冯老爷如今在仕途上受了大挫折,心情十分阴郁,天天在家里打老婆们。这几日他隐约听说儿子在外胡闹得很,居然开辟小公馆养了个兔子,就借题发挥的预备把儿子也揍一顿。冯希坤没料到老父竟怀有如此险恶的居心,还把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对其讲述了一通,以为可以得到同情和支援;可惜冯老爷听了那一番话,很坚定的认为是儿子在外面为了个兔子和人争风打架——这可真是愈发的该死了! 冯老爷把冯希坤狠拍了一顿板子,又罚他跪在廊下不许吃饭。冯希坤万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般境地,一时间也想不起去报仇了,只是身上疼痛、腹中饥饿,感觉真是苦不堪言。 冯希坤一去不复返,虞幼棠等在家中,却是依旧悬着心——同时又得瞄着金光耀。 金光耀一手扶着个随从,一手拄着手杖,摇摇晃晃的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他那右腿恢复的最好,走起路来渐渐也能使上力气了,左腿却是始终没有起色。此刻弯 分卷阅读92 腰梁了梁膝盖,他抬头找到虞幼棠:「行啊,你真把那个祸害给弄回来了!」 虞幼棠对着他一笑:「金哥……」 金光耀脸上没有好模样:「你把他给我叫过来!」 虞幼棠看他气色不善,故而不敢多说,只得命人上楼去找虞光廷。 虞光廷听说金光耀来了,并且要见自己,吓的胆都要碎了——他最怕金光耀,从小就怕,挨过打之后就更怕了。 战战兢兢的走到金光耀面前,他低下头用双手抓了衬衫下摆,心想这人不是受伤了吗?难道还有力气打人? 金光耀上下审视着虞光廷,就见他体态单薄,面貌秀美,很有一种愚蠢的兔子相,就十分不屑的冷哼一声:「怎么着,让你回来你就回来了?」 虞光廷扭头看了虞幼棠一眼,没敢答言。 金光耀觑见了,却是忽然大喝一声:「别他妈的东张西望!你看他干什么?我今天要是想宰了你,天王老子也拦不住!」 虞光廷吓的一闭眼睛,觉着自己快要昏厥过去了。 金光耀很嫌恶的又审视了他片刻,末了很不耐烦的训道:「过两天你就滚回北平去住吧,让他一个月给你两个钱吃饭就是了!你要是再敢没脸没皮的给你哥添麻烦 ——」他把眼睛一瞪:「我把你剁了喂狗去!」 虞光廷实在是恐慌的受不得了,螃蟹似的横向移动,蔫头耷脑的躲到了虞幼棠身后,又悄悄的要去握住对方一只手。金光耀一眼瞥见了,忽然盛怒起来,拄着手杖就要起身:「鬼头鬼脑的干什么?你给我滚远点!」 虞光廷心惊胆战的扭头就跑了! 然后金光耀转向虞幼棠,脸上的怒容一时还未能收敛:「你怎么一直不到我那里去了?」 虞幼棠这回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最近累得很,简直没力气出门。」 金光耀探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跟我走。我新换了一种英国药。」 虞幼棠半侧着脸,犹犹豫豫的斜瞟了他一眼,随即黑眼珠悠悠一转,垂下眼帘不做回应了。 沉默片刻后,他才耳语般的答道:「你找别人去……我不干。」 金光耀很爱他这个模样,盯着他笑问道:「我要是真找了别人,你愿意吗?」 虞幼棠这回也笑了,低声咕哝道:「我不愿意,你是我的。」 金光耀听了这话,连忙追问了一句:「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虞幼棠微笑着抬头望向前方:「我说你是我的,你不同意吗?」 无功 虞幼棠随着金光耀回了金公馆——偏巧马荣生赶来拜访,三方倒是正好会面了。 马荣生前一阵子也怀疑金光耀是要死,所以按兵不动的观望;如今见金光耀非但没死,而且还把金家的颓势扳回许多,就决定还是把这合作继续下去。 虞幼棠和金光耀对他都很恭维客气;而他受到了好待遇,心情也是颇为舒畅。眼睛盯着虞幼棠,他忽然十分愉快的开起玩笑来:「师爷,咱们可是好久都没见面了啊。」 虞幼棠碍于金光耀坐在身边,所以在语言上收敛了许多:「我忙嘛!」 「忙成了这个样子?连我这个老朋友都不要了?」 虞幼棠笑着一挥手:「你又不肯帮我的忙,我要你干什么?不要了!」 马荣生看着他那只手,忽然想起了橡皮耗子的触感。偏巧虞幼棠此时喝茶呛到了,用手帕堵着嘴咳嗽不止,那声音空空洞洞的仿佛是从胸腔里直接发出来的,听着也是十分的让人不适。 马荣生有些心惊,怀疑虞幼棠有肺痨。 马荣生认为虞幼棠小病可以——小病怡情,正好是个病美人;不过肺痨就不好了,那个有点太吓人。 马荣生的热血渐渐冷却下来,觉着自己方才是有点冲动了;总对着个痨病鬼浮想联翩,其实也不大像话。 马荣生因为对虞幼棠有点儿嫌,所以并没有接受金虞二人的盛情邀请,饭也未吃就告辞离去。然而坐上汽车后,他回想前事,又觉着虞幼棠未必真就患了痨病。 他有些后悔,恨不能找机会把虞幼棠拎去医院——倒要看看他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马荣生一走,虞幼棠和金光耀都很觉轻松。不早不晚的吃了一顿饭后,金光耀累的双腿筋疼,这时就让人用轮椅把自己推到卧室中。虞幼棠疲惫不堪的,自然也是跟了上去。 关好房门后,虞幼棠脱力一般的躺在了床上,一动不动的只是想睡。金光耀按时服用了英国药片,然后转动轮椅到了窗前,就见一轮太阳挂在西方半空,正是一个邻近傍晚的时候。 「唰啦」一声合拢了窗帘,他在光线昏暗的房间内扭头望向虞幼棠:「哎,这就睡了?」 虞幼棠眩晕似的闭了眼睛,低低的「嗯」了一声。 金光耀把轮椅转回床前,探手低低的笑道:「你先和我一起洗个澡,然后再犯懒,好不好?」 虞幼棠含糊的低声道:「这时候洗什么澡?」 金光耀伸手一拍他的屁股,别有用心的反问道:「你说洗什么澡?」 虞幼棠微微翘了嘴角,似笑非笑的把脸埋进枕头里:「我累死了。让我先睡一会儿,夜里再说吧。」 虞幼棠执意要睡,金光耀只好由着他。心急火燎的等到天黑,他又吃了一遍药,觉着下腹处隐隐有了点骚动的暖意,就无论如何都等不得了。 不由分说的把虞幼棠叫醒拽起来,他亲自站起来将对方扒了个一丝不挂,然后东倒西歪的走去浴室之内,水气蒸腾的放了一大缸热水。 虞幼棠还是犯困,跪坐在浴缸里,他闭着眼睛不住摇晃。金光耀坐在他对面,那精神却是焕发得很。长长的伸开两条腿,他把虞幼棠拉到身前,又把对方的手按到自己胯间:「幼棠,给我摸摸。」 虞幼棠这时才睁开了眼睛,垂下头用手攥了那物,上上下下的轻轻撸动。 金光耀见他总像是有点心不在焉,又知道自己这软皮条摆弄起来没甚乐趣,就强行分开了虞幼棠的双腿,又用双手托住了他的屁股。虞幼棠无处着力,无奈之下只好和金光耀紧紧搂抱了,且将双腿盘在了对方腰间。 「你那里……」他伏在金光耀耳边,断断续续的轻声说道:「好像是比先前更有反应了。」 金光耀将他向上抱了抱,正好张嘴便能噙住他一边乳头。轻轻吮吸了两下,他在虞幼棠的呻吟声中悄悄出手,将一根手指抵在了对方的后穴入口处。 他并不急着进入,只是梁搓着打转撩拨,逗的虞幼棠喘息不止;后来他觉着对方那里一张一合,仿佛是急得很了,这才籍着热水的润滑,把指尖缓缓顶入。 结果他立刻就见到虞幼棠紧蹙眉尖仰起头,抑制不住似的发出颤抖,同时搂住自己颈项的双臂也随之收 分卷阅读93 紧了。 火热柔软的内壁紧紧缠夹了他的手指,灵活的吸引着他继续深入;他知道虞幼棠这后庭是个宝贝,可是却不晓得还有没有那再受用的机会了! 虞幼棠环住金光耀的脖子,昏昏沉沉的枕在对方那肩膀上。而金光耀在他那后庭处抠挖逗弄了一阵后,听他颤颤巍巍的只是喘气,就暂停动作低声说道:「幼棠,你叫出声来让我听听。」 虞幼棠迷迷糊糊的笑了:「胡说八道,我为什么要叫?」 金光耀扭头亲吻了他的耳根脖颈:「装模作样的东西,你敢说你不舒服?」说着他那手指就在对方的体内搅动起来;虞幼棠吸了一口凉气,很明显的打了个寒战。 「啊……」他瘫软在金光耀怀里,声音都失了连贯:「金、金哥,你、你停下来……我、我不、不要了……」 金光耀明白他身体虚弱,激烈的痛苦和欢愉都是他所不能承受的,故而就果然暂停下来:「幼棠,别在水里泡着了,我们上床吧。」 两人在床上同盖了一床大被,并排躺着休息了片刻。 金光耀伸手抚弄了自己的下身,感觉那东西虽是热烘烘的很有起色,不过离先前水平还有着十万八千里的差距。扭过头去眼看了虞幼棠的侧影,他怔怔出了半天的神,心里那个思谋已久的主意又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钻出被窝跪在虞幼棠的枕边,金光耀硬着头皮笑道:「幼棠,你转过来。」 虞幼棠正在闭目养神,听闻此言就侧过脸来,结果正好面对了对方那根半长不短、半软不硬的命根子。 莫名其妙的转向上方,他问道:「干什么?」 金光耀向他膝行凑近了一些,跪坐下来厚着脸皮发出了乞求:「幼棠……你能不能用嘴……亲亲它。」 虞幼棠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了。 反应过来的虞幼棠瞬间就红了脸,惊慌失措的向后躲闪:「那怎么行?金哥,你别胡闹了!」 金光耀伸手揪住了他那睡衣前襟,让他不能继续退避:「我这里刚洗的干干净净,你也是眼看着的,怎么就不行了?」说着他把虞幼棠往自己这边慢慢拉扯:「傻子,我不是也亲过你那里吗?」 虞幼棠万没想到金光耀会提出如此非分的要求,要拒绝又是既不忍心、也没力量。睡衣滑,床单也滑,他身不由己的就被拽向了前方。 「金哥……」他伸手推住了对方的膝盖,可怜巴巴的哀求道:「我不想这样,我不愿意。」 金光耀弯腰把他那脑袋托到了自己大腿上,诱哄似的也发出了哀求:「幼棠,求求你啦,我真的不脏。就只有这一次,以后我肯定不再为难你了。今天这药真是有点效果,你再帮帮忙,兴许我马上就能好起来呢!」 虞幼棠满心的不情愿,可因为对方是金光耀,他也就只得违心的停止了反抗。 金光耀一手按住了虞幼棠的后脑勺,一手捏住自己那东西往对方嘴唇上磨蹭。虞幼棠紧闭眼睛,紧咬牙关,就觉得有个软东西触碰过来,简直让他连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幼棠,张嘴啊。」金光耀急切的催促道。 虞幼棠到了如今,也就不再多想,一横心把那东西含入了口中——然后他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金光耀明白他在这方面十分稚嫩,故而就饶有耐心的做出指点;而虞幼棠也按照命令调动唇舌,很笨拙的吮吸了几下。 这几下动作让金光耀觉出了意思——可他那东西不肯和主人同步,依然是软塌塌的不见精神。 「真聪明。」他叹息着抚摸了虞幼棠的短发:「就是这样,再来一会儿。」 虞幼棠叼着金光耀的家伙,本来是满心厌恶的,然而在舔吮片刻后,他发现这东西倒也没什么恶劣气味,只是胯间那一团粗硬毛发有些刺脸。 他疲倦了,吃奶婴儿似的噙住那东西轻轻吸着,同时就闭上了眼睛,沉入了半梦半醒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他发现自己被金光耀抱着放回了原位。 他在朦胧中睁开眼睛,沉默的望向对方。 金光耀沮丧的对他笑了一下:「还是不成啊。」 然后他俯下身去亲吻了虞幼棠的嘴唇:「不过你也没有白辛苦,我挺舒服的。」 虞幼棠闭上眼睛,这回是真睡过去了。 戒酒 因为金光耀不甚老实,所以虞幼棠睡的并不安稳。翌日上午他苏醒过来,就觉着浑身上下处处酸痛,当真是疲惫的了不得。 但他一时还不能脱身,因为要去脚行码头那里视察一番,处理事务。精疲力竭的忙到下午,他偶然间听人谈论到刘桂山的身后事,便状似无意的插言问了两句,结果所得答案却是让他吃了一惊——刘桂山的大儿子现在撑起了家业,放话要为父亲报仇。 虞幼棠有些后悔,他觉着自己当初似乎应该去斩草除根的——不过话说的轻松,刘家的根哪里是那么好除的?只怕除根未成,先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踪迹。 暗杀刘桂山这件事情做的实在是太机密了,就连金家内部的手下们也大多对此一无所知。 「他一个毛头小子,拿什么去报仇?刘家的生意不是都被马老板给吞了?」他问旁人。 立刻就有人给了他答复:「说是刘家大少爷要和日租界的盛老板合作呢——大概这是要去找马老板的霉头了!」 虞幼棠点点头,心想只要别找到我这里来就好,又想刘家小子真是急昏头了,居然敢和盛国纲合作,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恐怕他那点产业刚离马荣生的大嘴,就要进入盛国纲的肚腹了。 虞幼棠很疲倦,不但做不成实干家,连成为野心家的力量都没有,所以只想到这里为止。 他乘坐汽车回了家去,一进门就是坐下喝酒——喝了两三口后,他皱了皱眉头,忽然感觉胃里很不舒服。 他是时常不舒服的,所以也没当回事,举起酒瓶继续痛饮,结果半瓶白兰地进肚之后,他骤然向前一倾身,随即张嘴呕出了一口酒。 他那胃里没有旁的食物,一口一口的接连吐酒,完全控制不住。仆人见状惊呼起来,有人过去搀扶了他拍打后背,有人慌忙上楼去找来了阮明志。 阮明志一听虞幼棠无端呕吐起来,就噔噔噔的飞跑下来,结果待他赶到之时,虞幼棠已经开始吐血——吐的不多,然而嘴唇下巴全部血淋淋的,上衣前襟上也溅了许多血点子,瞧着已经是足够吓人了。 虞家这些人中,就数阮明志算是个博学之士,然而他作为一名勉强毕业的医科学生,实在也没有能力经验去充作一名真正医生。眼看着虞幼棠瘫在地上气若游丝,他一时没了主意,慌里慌张的大声道:「快让人备车,送他去医院啊!」 这时虞光廷听到客厅吵闹,也从楼 分卷阅读94 上慢吞吞的踱下来了——忽见他哥哥身上带了血,他吓的一屁股坐在了楼梯台阶上。 「哥!」他走腔变调的呼喊着爬起来,以为他哥哥这回是真的要死了! 提防了这么些年,结果还是没防住! 他魂飞魄散的爬起来狂奔而下,一瞬间就落了泪;然而阮明志这时成了家中的主心骨,力大无穷的把虞幼棠背起来就往外跑;虞光廷见状就追在后面,哭哭啼啼的要抓虞幼棠的衣裳:「哥,哥,你怎么了?你可要挺住啊!」 虞光廷想要上车同去医院,可是阮明志嫌他吵闹碍事,不让他去。他又急又气,准备追车,然而门口的保镖又拦住他,不许他出大门。 虞幼棠被送到附近的外国医院内接受了救治。 检查的结果还是比较令人乐观的——他没有发作什么绝症,只是因为饮酒过量,导致了胃出血而已。 虞幼棠无意住院,按照处方买了些许西药之后就回了家。阮明志扶他回房躺下了,而后很严肃的站在床前告诉他:「以后你一滴酒也不许喝!再喝就要出人命了!」 虞幼棠气若游丝的闭着眼睛,哑着嗓子耳语般答道:「不喝……也是要出人命的……」 阮明志盯着他说道:「你太娇气了!」 虞幼棠昏昏沉沉的,也觉出了棘手——不喝酒怎么成?如果没有酒精和鸦片酊的刺激,那他的血液将会变冷,他的呼吸也会停止。 他喝了这么多年的酒,对他来讲,酒是比饮食更重要的。 阮明志知道他没有睡,所以苦口婆心的,还想把这胃出血的严重性再向他申明一番;不想虞光廷忽然跑了进来,蹲在枕前对着虞幼棠拍拍打打:「哥?你没事了?刚才吓死我啦!」 虞幼棠挨了他两个嘴巴,故而就很烦躁的睁开一只眼睛瞪了他:「别吵。」 虞光廷又回头转向阮明志:「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一起去呢?」 阮明志没理他,接着自己方才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从现在起十二小时之内,是不许吃东西了;十二小时之后如果没有再吐血,那可以喝一点面汤。至于酒——」 他说到这里,开始满屋乱转的找酒,最后抽出一只抽屉做家什,装着二十多只酒瓶离去了。 在虞幼棠那微弱的抗议下,虞宅开始了收酒的行动。 虞幼棠无计可施,只得是先睡一觉。待到他在入夜时分醒过来时,就觉着浑身难受,胃也隐隐作痛。十分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他扭头一看,发现虞光廷正趴在自己身边呼呼大睡。 他毫无感情的凝视了对方片刻,然后把目光移开了。 奋力的欠身拍打了床头电铃,进门的却是阮明志。 阮明志打开了房内电灯,难得温柔的对着虞幼棠笑了笑:「醒了?」 虞幼棠面对着他侧躺了,不由自主的就要蜷缩起来。 「明志……」他轻声诉苦道:「我头疼,胃疼,全身的关节都又冷又疼……给我一点酒吧。」 阮明志问他:「你不想活啦?」 虞幼棠叹了一口气:「那给我一点鸦片酊吧……」 阮明志弯腰用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把,结果抹了满手的冷汗。 「你现在还不能吃东西!给你鸦片酊,你怎么用?」 虞幼棠无法自制的流下眼泪——并非由于悲伤,他只是犯瘾了而已。 往日他酒不离手,从来没有瘾发的机会,也不会让人意识到他其实是个瘾君子;可是今天不成了,今天他要原形毕露了。 「明志……」他极力低头抬手,想要遮挡住自己的面孔:「家里不是一直存着一点烟膏?行李箱子里有烟具,你拿过来,我用那个也行。」 阮明志不情愿去:「你能不能趁这个机会,干脆就把那东西戒掉了呢?」 虞幼棠这边痛苦的都要忍无可忍了,哪有闲心听他讲这些不切实际的道理?爆发似的猛然坐起来,他恶狠狠的对着阮明志怒吼道:「快去!!」 阮明志从没见他显露过这样暴躁的嘴脸,不禁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去找烟膏烟具。而虞光廷在同时被震醒了,睁开眼睛就见他哥哥沉重倒下,砸的那弹簧床垫向下一沉。 虞幼棠迁来天津之时,所带的行李很是杂乱;阮明志跑进储物间发了疯似的翻找,好容易才把那烟具烟膏从箱子里掏了出来——虞家是常备这些东西的,因为有病人,而鸦片作为治标的药物,实在是最好不过的。 端着那一套什物跑回卧室,他慌里慌张的将其摆在床头,然后就傻了眼。 「我不会烧这玩意啊!」他蹲在床前,望着虞幼棠说道。 虞幼棠涕泪横流,身体隐隐的有些抽搐,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我、我……」他半死不活的答道:「我也不会……」 这时虞光廷看明白了,就起身爬过虞幼棠凑过来,很响亮的答道:「我会!」 虞光廷这话不亚于一剂强心针,然而虞幼棠和阮明志听在耳中,却是统一的想道:「正经本事没有,专学这些没有用的胡闹东西!」 虞光廷烧得了烟泡,把烟枪也都摆好了:「哥,来吧。」 虞幼棠往日最怕烟枪,总觉着这东西能够杀人;不过此刻他也无心多想了,蠕动着就要向烟具靠近——他身体无力,虞光廷见他在床上一拱一拱的,丝毫不能前进,就把那烟枪向他挪近了一些:「你吸就可以了。」 然而虞幼棠连吸鸦片烟的本事都没有了——他甚至连呼吸都要随之中止。虞光廷见状,只得自己趴下来歪着脑袋深吸了一口,然后把烟缓缓的喷到了虞幼棠脸上。阮明志旁观到现在,忍不住问道:「这也有用吗?」 虞光廷觉得对方十分无知:「当然有用!」然后他又吸了一口,鼓着腮帮子凑到虞幼棠脸上,很均匀的吐出了一股子烟。 阮明志又问:「那……你这么会弄鸦片烟,是不是也有瘾头啊?」 虞光廷一摆手:「我要有瘾,早就有了!不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对这东西一直是瘾不起来!」 阮明志弯腰看着虞光廷吞云吐雾,觉得还怪有意思的。 虞光廷喷了许久的烟,终于让虞幼棠镇定下来了。 他难得能为哥哥做出贡献,如今就很是得意。大模大样的让阮明志把烟具端走,他四仰八叉的仰卧在虞幼棠身边,忽然感到饿了。 窥视 阮明志不想让虞幼棠死掉,所以防贼一样的看守着他,滴酒不许他沾。虞幼棠十分痛苦,借故跑去了金公馆,半路又从药店里买来几瓶鸦片酊,准备到金家另起炉灶重新开张——哪知他刚到金公馆,金光耀就一瘸一拐的迎了上来,很关怀的问道:「听说你喝酒喝的胃都出了血?」 虞幼棠大吃一惊:「没、没有啊!」 分卷阅读95 金光耀很紧张的说道:「你家里那个阮医生刚给我打来了电话,说你现在很不听话,胃都要喝烂了,还不肯戒酒。」 虞幼棠心中暗叫不好,恨不能折回去把阮明志痛打一顿。 生活中没有了掺入鸦片酊的白兰地,虞幼棠总是感觉身边空落落的,很不安全。无所适从的找地方坐下了,他六神无主的眼望前方,不由自主的就要出神。 这时金光耀站在他面前问道:「还没把那个败家子送走吗?」 虞幼棠心知北平老宅有如一座空城一般,除了几名看房子的老仆之外再无旁人,简直无法居住——可又不能实话实说,只得敷衍答道:「现在冯希坤还是一直在找老二的麻烦,我等过了这阵风头之后再送他走。」 金光耀对着他大皱眉头:「我看你现在对他可是越来越关照了!怎么?要讲兄弟感情了?」 虞幼棠茫茫然的咽了口唾沫:「没有,只是不想再生事端罢了。」 金光耀又问:「你听说了吗?盛国纲和马荣生打起来了!」 虞幼棠认为这实在是个大新闻,不过他现在心不在焉的,注意力全然不能集中,所以就只「哦」了一声。 惶惑的在金家枯坐片刻,虞幼棠起身告辞,说是不舒服,要回家歇着去。 其实他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只是心里空虚。进入家门后他依旧是无所适从,在楼下各房间中游荡了一圈,他忽然大声喊叫起来:「老二!」 有仆人告诉他道:「二爷还在楼上睡午觉呢。」 虞幼棠上楼,进了虞光廷的卧室。 此时是下午两三点钟,虞光廷并没有像仆人所说的那样大睡不醒。穿着衬衫短裤坐在床上,他正一边吃苹果一边逗小猫。见他哥哥进来了,他把苹果叼在嘴里,又将猫转向门口抱在怀里,捏起一只猫爪子摇了摇:「哈喽——」 还没有「喽」完,他那口水就向下一直流到了猫脑袋上。 虞幼棠没理会,急匆匆的吩咐道:「别吃了,过来给我烧烟!」 虞光廷答应一声,急急忙忙的把那个苹果取下来又啃了几口,然后坐起来转头四顾:「咦?我的裤子呢?」 此时正是六月天,所以虞幼棠就很不满意的看了他一眼:「不穿裤子还能冻死你吗?」 虞光廷放开小猫一撅嘴,把两只赤脚伸下去找到了拖鞋。 虞光廷蓬着一头短发,上了虞幼棠的床。 他蹲在虞幼棠的身旁,拿着烟签子挑了烟膏小心烧制;待到烟泡攒的足够多了,他才舒舒服服的趴下来,自己先歪着脑袋吸一口,然后在凑到虞幼棠脸上,气息轻柔的喷出烟去。 虞幼棠在带着苹果气息的烟雾中呼吸良久,渐渐觉着自己那情绪又平复稳定下来了。 其实他并不喜欢这种双方近距离相对的感觉,甚至由此对接吻都没了兴趣;不过虞光廷还是与众不同的,他一直觉着这个废物弟弟干净可爱。 虞光廷喷出最后一口烟,而后推开烟盘子,觉着自己总算是有点用处了。 这感觉让他很得意。侧身探头枕了虞幼棠的肩膀,他伸手拍拍哥哥的胸膛,心满意足的说道:「睡觉!」 虞幼棠闭着眼睛训斥道:「你不要压着我!」 虞光廷终日寂寞,和阮明志又谈不拢,这时就想和哥哥撒撒娇。可惜虞光廷是落花有意,虞幼棠却是流水无情——真要有这亲昵的心思,那他还不如去找阮明志。嫡亲的兄弟两个这样胡闹,不肉麻么? 最后虞光廷被活活的赶出了房去——他很觉无趣,嘟嘟囔囔的回到自己房中继续午睡去了。 替下他的是阮明志。 虞幼棠现在神智清明,见了阮明志就笑道:「你这长舌头的,还学会往金家打电话了?」 阮明志虽然不是什么伶俐人物,可是随着虞幼棠久了,不知不觉的也学会了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此刻他留神看了虞幼棠这个态度,就知道对方不是真恼——不但不恼,好像还有一点隐隐约约的喜意。 于是他掏心窝子的、很不得人心的说了一句实话:「我想我妈了。」 虞幼棠一愣,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而来。 阮明志坐在床边,很严肃的伸手去解虞幼棠的衬衫领扣:「在天津这里也没什么人对我好,回南京我那个爹又要打人;我妈对我倒是很不错的,可惜也不能相见。」然后他俯下身去嗅了嗅虞幼棠的颈窝:「唉,我很寂寞啊。」 虞幼棠抬手搭在了对方的后脖颈上,一边抚摸着粗糙的发根一边心中暗想:「这傻小子在胡说八道什么?」 虞光廷睡的太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能入眠。 他坐起来去逗小猫,然而小猫怏怏的,并不肯理会他。他穷极无聊,只好找到裤子穿了上,决定去求求虞幼棠,让他出门逛一逛。 二楼是主人休息之所,仆人不经召唤从不上来。虞光廷懒洋洋的走过空荡走廊,最后停在了虞幼棠的卧室门前。 房门并没有被关严,他刚要抬手敲上一敲,可随即却是听到了异样声息。 他心中一动,屏住呼吸从门缝中向内望去,结果就见他哥哥衣衫半退的仰卧在床上,而那阮明志俯下身,正在气喘吁吁的遍体亲吻爱抚对方。 他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先还以为是虞幼棠失了知觉,而阮明志狗胆包了天;然而在下一秒,那虞幼棠忽然瑟缩了一下,并且还低低的笑了一声。 虞光廷睁大眼睛窥视片刻,末了就心惊胆战的小心退去,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此地。 他觉着自己是发现了一桩大奇闻,同时又很觉不可思议,没想到他那病秧子哥哥竟然还有这种心思——他以为虞幼棠的爱好就只是喝酒、吃药、睡觉呢! 他对一切世事都不明了,只是精通床上学问。搂着他的小猫躺下来,他暗自忖度道:「从表面上看,倒是看不出他们之间还有着这种关系,可见这还是个秘密!不知道他们进行到了何等程度——嘻,他身体那么弱不禁风,阮医生又那么粗手粗脚的,他们两个是谁上谁下呢?」 虞光廷兴奋起来。他那肚子是装不住秘密的,但也知道这种事情万万不能拿出去乱讲,故而只得低头掀起一只小小的猫耳朵,把嘴巴凑过去嘁嘁喳喳的说了一通。末了又总结陈词道:「妹妹,你看他还骂我呢,其实不也是偷偷在家做了这种事情?他可真是的,道貌岸然!」 小猫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对他那话显然是毫无兴趣。 反目 因为冯希坤被冯老爷关在家里面壁思过,所以在接下来的时日中,虞家门口一直十分太平。 虞光廷穷极无聊,向虞幼棠发出请求:「哥,我想出门去看个朋友。」 虞幼棠在没有酒喝的日子里,总是茫然而又偏于神经质的:「朋友?狐 分卷阅读96 朋狗友?」 虞光廷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他是个咖啡店里的伙计,没有钱,不是先前的那种朋友。」 虞幼棠点点头:「哦,不许去。」 虞光廷几乎生气了,同声反问道:「为什么呀?」 虞幼棠发现他对自己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虞光廷气哼哼的扭头走开,嘴里咕哝道:「只许你玩,不许我玩!」走到一半他转身又折了回来,搂住虞幼棠左右摇晃:「哥……你就让我出去吧!我真的只是去看朋友,不是坏朋友……不信你让人跟着我……」 虞幼棠当场就被他摇瘫了。而虞光廷灵机一动,忽然效仿起了自己那仙去的老父,开始一边哀求一边拖着虞幼棠满房里乱转。 半小时后,虞光廷打扮的平头正脸的,被两名保镖夹着乘车出门了。 他顺顺利利的抵达了那家白俄咖啡店。进门后,不出意外的,正看见萨沙在擦桌子拖地。 萨沙是许久都没有见到他了,已经很笃定的以为他是失了踪;故而如今骤然相会,就乐的不能自已,扶着拖布对他发笑。虞光廷见他把头发剃短了,瞧着更显清爽,也很觉满意:「你忙你的,我不急,一会儿有话和你说呢!」 萨沙一听这话,就开动马达似的迅速打扫了卫生,又风车似的一路转到后厨,给虞光廷端出了饮料零食。虞光廷这时倒是忽然心思细腻起来:「你舅舅在吗?」 萨沙摇摇头——舅舅在的时候,他可不敢这么痛快的请虞光廷吃东西。 虞光廷环顾四周,见店里还有几位客人,就向萨沙招了招手,且压低声音说道:「我回家啦,现在和我哥住在一起。」 这消息很让萨沙同兴,于是他就对着虞光廷咧嘴一笑,顺便把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真好。」 虞光廷继续笑道:「现在我的日子好过多了,不过我哥不大让我出门,我这一阵子可能都不能常来看你了!」 萨沙知道他舅舅在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故而就大着胆子偷了懒,也拉开一把椅子在虞光廷对面坐下了:「没关系,只要你平安就好。」 虞光廷也觉着自己现在是很平安,心情大好的微笑片刻,他低头从手指上撸下了一枚钻戒,而后将其递向萨沙:「我今天同兴,把它送你做礼物!」 萨沙见那戒指是个白金圈子,上面托着一粒熠熠生辉的钻石,瞧着很是贵重,就连忙拒绝道:「这个太值钱了,你留着吧,我不要。」 这钻戒还是冯希坤买给虞光廷的,所以虞光廷并不珍惜它,又知道萨沙穷,就更是固执的不肯收回手:「我哥有钱,他会养着我的,这东西你留着作纪念也好,卖了换成钱也好,拿着吧!」 萨沙依旧是笑,并不肯接。 虞光廷起身走过去,把那小东西塞进了对方的衬衣口袋里,又摸了摸萨沙的小平头:「你不要和我客气嘛!」 萨沙仰起头,脸上红红的:「太贵啦。」 萨沙作为一名跑堂的小白俄,是很不适合佩戴饰物的,而且他也根本不敢让他舅舅发现这枚戒指。当然,他可以把戒指藏在自己的住处,不过他又舍不得离开这个小纪念品——所以在长久的思虑过后,他干脆去买来一条又漂亮又结实的彩色丝绦,把那戒指拴起来贴肉挂在了脖子上。 虞光廷只出了这一次门,回家后就又被下了禁足令。 他没有再去摇晃虞幼棠的机会,因为他哥哥吸取教训,不许他再赖皮赖脸。无奈之下他只好死了心,每天就只留在家中招猫逗狗,或者是给虞幼棠烧烟泡。偶尔和阮明志聊上两句,他总是感觉怪异,忍不住就要回想起那一日自己所偷窥到的情景。 再说虞幼棠,他终日穿梭于金公馆和码头之间,新近又被马荣生缠了上——马荣生倒不是看上了他,而是因为在盛国纲那里吃了大亏,此刻力逼着金虞二人出力支援,去抵御盛国纲。 虞幼棠一点儿也不想和盛国纲翻脸,但是和盛国纲相比起来,自然还是马荣生更易合作。 他想按兵不动,把马荣生敷衍过去;可惜马荣生也并非愚蠢之辈。这日他探听到了一些消息,便赶来金光耀这里敲山震虎:「金老板,你说我冤不冤?刘家小子不知受了谁的撺掇,偏偏把我当成了他的杀父仇人,还找了那个盛国纲做帮手。真是!当然,我倒不是怕他,不过只怕有人坐山观虎斗,倒是落得一场清闲有趣了啊!」 金光耀听出了那话外之音,只做懵懂:「是么?这样说来,马老板的确是倒了霉啊!」 马荣生眼看着金光耀一笑:「我倒霉不打紧,那占了便宜的别在一旁看笑话就好!」 金光耀继续装傻:「笑话?还有人在看笑话吗?」 马荣生盯着金光耀的眼睛答道:「那看笑话的也别太得意,我姓马的混到如今也并非浪得虚名,有些事天地不知,我知,不说罢了。我不说,可我当真要是倒了,保不齐也要拉上谁做垫背!」 金光耀干笑两声,心知不妙。而马荣生见了他这副尴尬的嘴脸,心中愈发有了计较。 送走马荣生之后,金光耀找到虞幼棠商议此事。虞幼棠回首往昔,发现这马荣生自从在翡翠别墅入了股子,还真是独挡一面,把刘桂山之流打了个无影无踪——如此看来,这个忙其实还真是该帮。而且此地位于法租界,本不是盛国纲可以插手的地盘,现在两方合力把他远远赶走,也算是剪除了一个后患。 至于刘家——刘桂山就已经是非常讨厌了,刘家长子也是个混账,顺便将其处理掉也好。 金虞二人定了主意,然而拿乔作势,直等到马荣生放下往日那一身气派,真正的过来恳求支援了,这才表了态度。于是双方友好合作,一夜之间就把刘家的三处场子全给砸了。 刘公子为了报仇,是宁愿散尽家财的。此时三家场子被砸成稀烂,他毫不在意,只是继续加大筹码,把盛国纲那边当成雇佣军来支使。而那盛国纲虽然并不缺钱,但也十分尽职尽责的为刘公子服务,顺便就把自己的触手探出日租界,进入了法租界。 虞幼棠有点怅惘,因为盛国纲对他一直十分善待,如今两方忽然成了敌人,虽然也都是身不由己,可还是让人很觉惋惜。 他准备好了一套说辞,预备有朝一日见到盛国纲,能够为自己做出一点辩解;然而盛国纲那边毫无音讯,双方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正式开打了。 无心之言 争斗狗咬狗一般的进行起来了。 两方本来都是打算速战速决的,可是因为实力相当,故而不得已的开始了持久战。盛国纲固然有兵,固然擅于放火杀人,可惜眼下他所踩的乃是法租界土地,他不得不收敛着来。 马荣生那边或许是怒不可 分卷阅读97 遏的,不过金光耀和虞幼棠二人则实在是紧张不起来。他们漫不经心的参与了几场小打小闹,因为刘公子的复仇对象不是他们,所以他们拥有一切闲心。 同时他们也十分的得意——事情做的太机密了,不要看马荣生叫的欢,他大概也未必能知道全部详情。 这个夏天如约而至,虞幼棠迎来了一年中最好过的时节。他现在身上舒服,心里也没什么烦恼,终日无非是出门瞧瞧金光耀,回家逗逗阮明志,偶尔把虞光廷拎过来训斥一番。 金光耀的伤情没有十分明显的好转,右腿没什么力气,左腿更是干脆的不大听使唤;至于那一点暗疾,情形也是同样的令人失望。 他着急,吃过新药后总是要拉扯着虞幼棠试验再试验。虞幼棠不胜其烦,后来干脆借故消失,接连着几日不肯露面。结果这天他想方设法的在脚行里逮住了对方,强行把人带回了家中。 虞幼棠不肯上楼去金光耀的卧室。坐在小客室内的沙发上,他仰头说道:「我知道你要让我做什么,我不干。」 金光耀眼见四周并无旁人,就皱着眉头说道:「我真的不脏——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虞幼棠听了这话,感觉金光耀好像是要讲歪理发脾气,就很无可奈何的一笑:「那怎么会呢。」 金光耀抬手向外一指:「那就跟我上楼去!」 虞幼棠看他气势不善,几乎有些心惊,越发的不肯动:「金哥,现在这大白天的……」 金光耀看他十分赖皮,又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力量去拉扯他,故而改变做法,干脆去关上了客室房门,又把那窗帘也给拉上了。 这回一屁股坐到虞幼棠身边,他解开腰带,又欠身把裤子退到了大腿处:「你这么不听话,可别怪我现在就不要脸。」 虞幼棠无言以对,只是感觉十分腻歪,又不忍心说出实话去刺激对方。正是在他满心烦恶之时,金光耀已经揽住他的肩膀,十分猴急的把人向自己这边搂过按下:「幼棠,乖,我求求你还不成吗?」 沙发窄小,虞幼棠连换了几个姿势都不得力,最后只得起身站到金光耀的腿间,向下跪坐在了地毯上。把手臂搭在对方的大腿上,他很不情愿的低下头去,将脸埋向了对方的胯间。 冰凉软缩的器官含入口中,这感觉很让虞幼棠作呕。金光耀的确是干净卫生的,不过那隐秘处天生的男性体味也还是被虞幼棠所讨厌。在一种半窒息的状态下,他为了满足金光耀的要求,强忍着调动唇舌做出吮吸动作。 虞幼棠很痛苦,金光耀却是隐隐觉出了一点儿意思,可惜这意思始终是若有若无,不能彻底壮大。 良久过后,他把手插进虞幼棠的腋下,用力将人托了上来,口中低声叹道:「好啦,幼棠,谢谢你。」 虞幼棠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刚要松一口气;哪知金光耀随即就把他摁在沙发上,然后三下五除二的把他那裤子也给扒下来了。 他要让虞幼棠也舒服舒服。 虞幼棠大惊失色,以为金光耀是要发疯了;在对方的压制中挣扎了两下,他忽然打出一个大大的冷战。 「我不要……金哥,放开我!」他还想尽力的扭动身体逃开。 金光耀低下头,一边含住他那性器用力吮吸,一边用手指探触他那后庭——他的反应越激烈,金光耀越觉得痛快。 金光耀自己是不成了,所以分外的喜欢摆弄虞幼棠。 虞幼棠在事毕之后仓皇而走,回到家后虞光廷跑过来向他叽叽喳喳的学舌,他也无心理会,急急忙忙的就上楼回了卧房。 脱了衣裳洗了个澡,他捧着干净衣裳回到床上,穿戴之前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下身——金光耀这回做的并不好,把他那前方吸的又红又肿,后方却又弄的不疼不痒。 他平时从来不想这件事,倒也罢了;结果如今被逗弄起了性致,可又不得满足,这可真是让他怏怏不乐了。 虞幼棠在床上休息片刻,觉着身体上好些了,就打点精神坐起来,心想就凭自己这种身体,太太平平的活下去就算是胜利,至于那些淫乐之事,还是放一放吧! 他这边是想开了,金光耀那边却对他依然是牵挂不已——因为眼看着他是垂头丧气而走的,金光耀怀疑他是生了气,所以不由自主的就要惦念。 惦念到了傍晚时分,外面天气不冷不热,正是夏日中最凉爽的时刻;于是他就乘坐汽车,前来了虞公馆。 金光耀那汽车在街口就停下了,他拄着手杖步行而来,权当是锻炼身体。虞宅的守门人还是从金家过去的,对金光耀的态度是十分的亲热;而金光耀忽然起了促狭的心思,故意不让对方进去通报,悄无声息的就走进了院内。 院内一楼的窗户全部大开着,以便凉爽空气可以流通。金光耀经过窗前向内逐间望去,果然从一扇窗子中看到了虞幼棠。 虞幼棠穿了一件素色条纹的短袖衬衫,露出了半条苍白的手臂。他和阮明志相对着坐在一张大方桌两边,正在一言不发的下棋。 虞光廷也坐在一旁,守着个桌子角在烧烟。烧得之后他吸一口,然后一扯虞幼棠的衣袖。虞幼棠应声转过脸去,闭着眼睛面对了他,而他就很均匀的喷出一口烟去。 兄弟两个的面孔隐没在氤氲烟雾中,对面的阮明志则是以手托腮盯着棋盘,很认真的思考棋局。 房内无人说话,也无人察觉到窗前多了一个金光耀。一切都是静谧安详的,美好的几乎带了点童话色彩。 片刻之后,阮明志长叹一声:「不玩了,又输了。」 虞光廷抬手搂住了他哥哥的肩膀:「我们打麻雀牌吧!」 虞幼棠笑着摇头:「三缺一。」 阮明志灵机一动,开玩笑道:「加上妹妹!」 虞幼棠把那棋子一个个的按照位置重新摆好:「明志,再来一局嘛!」 这时虞光廷歪着脑袋又吸了一口烟,而后欠身凑到虞幼棠面前,近距离的缓缓吐了出来。虞幼棠也随之微微仰起脸,垂下眼帘很陶醉的深吸进去。阮明志旁观此景,有感而发道:「哎,你们两个好像要亲嘴一样。」 虞光廷听闻此言,就故意顺势在虞幼棠的嘴唇上吮了一口,发出「叭」的一声轻响。阮明志拖着长音「哟——」了一声:「这么大的人了?好意思吗?」 虞幼棠用手背在嘴唇上蹭了一下:「老二,别胡闹。」 话音刚落,阮明志忽然从对面探过身来,托住虞幼棠的脸蛋撅起嘴巴,也很响亮的亲了一大口。动作快速的坐回原位,他振振有词的说道:「他给你烧烟,我陪你下棋,要亲一起亲!」 虞幼棠一点儿也没恼,只是摇头叹息:「你们两个人,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这三人 分卷阅读98 在清凉的房间内一边娱乐一边玩笑,窗外的金光耀冷眼旁观片刻,却是忍无可忍了! 不过他比先前倒是增添了涵养,虽然心中不悦,脸上却是悦的很。抬手一敲那窗子玻璃,他出言笑道:「你们消遣的很不错嘛!」 三人一惊,立刻扭头望向窗外,眼见是他,便一起变了颜色——虞幼棠是发笑,阮明志是严肃,虞光廷则是战战兢兢的要往后退。 金光耀看在眼中,心中越发不快:「大夏天的在房里下棋,不闷吗?」 虞幼棠走到窗前微笑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金光耀没有正面回答,神色不定的说道:「我先进去,再和你说话。」 金光耀像个瘟神一样,进房之后也没有正经话要说,一眼就把端着烟盘子要逃的虞光廷给叼住了。 「你怎么还没回北平?」他出言质问道。 虞光廷一见他就吓的两股战战,简直快要落泪:「我、我……」 金光耀见他又显出孬种模样,就更是厌恶了。拄着手杖向外走去,他头也不回的下令道:「你过来!」 虞光廷哪里敢动?对着虞幼棠就颤巍巍的发出哀鸣:「哥……」 虞幼棠刚要上前替弟弟说两句好话,不想金光耀猛然回头:「我不打你,可是你也别让我废话!」 虞幼棠知道金光耀大概是要把虞光廷谩骂侮辱一通,撵他快走——这倒也罢了,自己这弟弟脸皮甚厚,挨一顿骂倒也没什么的。 他既然没了举动,那虞光廷孤立无援,只得放下烟盘子,心惊胆战的随着金光耀离去了。 金光耀把虞光廷带入一间空房之内。关好门后第一句话就是:「你到底什么时候滚蛋?」 虞光廷低着头,不回答。 金光耀走到他面前站住了,伸手一抬他的下巴:「我就看不得你留在幼棠身边!你说你是自己滚,还是让我敲断你两条腿,把你抬走?」 虞光廷依旧是不说话。 金光耀见他始终是不做反应,就烦躁的顺手甩了他一记耳光:「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明天,明天你把行李收拾好,我派人过来送你去火车站!」 虞光廷捂着脸后退一步,这回终于是带着哭声开了腔:「我哥都没撵我,你、你凭什么撵我啊?」 金光耀狞笑了一下:「你哥都是我的,他做不了主!」 虞光廷扫了他一眼,见他眼角一道伤疤泛红,瞧着十分凶恶可怕,就吓的又接连退了几步,满怀恼恨的哭道:「你少臭美了,我哥才不喜欢你呢!」 金光耀听了这话,先是一怔,随即那心里就咕嘟嘟的冒了酸气泡,隐约感觉这话来的有缘故。而虞光廷觉出了自己的失言,也立刻紧紧闭了嘴。 「他不喜欢我,喜欢谁?」金光耀步步逼近虞光廷:「你告诉我。」 虞光廷慌乱的接连摇头,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他越是如此举动,金光耀越是觉得可疑。上前两步一把揪住虞光廷的衣领,他要吃人似的咬牙切齿逼问道:「你说实话,我容你留下来;否则我现在就弄死你!」 虞光廷这么近距离的看到金光耀的面孔,真是吓的四肢瘫软,魂都要飞了。而金光耀腿上力气有限,僵持片刻后见虞光廷死不开口,竟是向前一扑将他压倒在地,两只手就不由分说的锁住了他的喉咙:「你说不说?我现在真掐死了你,看看谁敢让我给你偿命!」 他说到做到,双手一点一点的收紧合拢;虞光廷这回真是恐惧了,从嗓子眼里硬挤出声音道:「我说……我说……是阮医生……」 金光耀缓缓松手,可是并不起身:「继续说!」 虞光廷把自己那一日的偷窥见闻彻彻底底的和盘托出;因他从那以后留了神,还曾见那二人有过亲昵举动,这回也一并说了出来。金光耀听在耳中,气的脑袋都要爆炸了。 「还有呢?」他压低声音追问道。 虞光廷被他攥着脖子,细声细气的断续答道:「没、没有了。」 金光耀很狰狞的又问:「床上的事情,有没有?」 虞光廷当时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本意是和金光耀拌嘴,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心知自己这是又闯祸了:「我、我没看到过。」 金光耀伏在他身上喘了一阵子粗气,强行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今天我和你之间的这些话,你不许和别人说,包括幼棠,记住了吗?」他盯着虞光廷的眼睛恨恨说道:「否则我把你大卸八块扔河里喂鱼!」 虞光廷都懵了,乱点了一阵头。 金光耀又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才放开虞光廷,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 金光耀推门出房,见虞幼棠孤零零的站在不远处,就极力做出平和面容说道:「我打了那败家子一个嘴巴!」 虞幼棠听得只是个嘴巴,当即放了心:「其实他都怕死你了,何必还打呢。」 金光耀没说别的,也不正眼去看虞幼棠。弯腰梁了梁膝盖,他「哎哟」了一声:「打他一个嘴巴,我也跟着受了罪——你那个阮医生会不会推拿?」 虞幼棠知道他那腿可能是伤了力,就走过来扶他进入客室,又把阮明志叫过来,为他按摩了一番。 残杀 虞幼棠这天一大早就出了门,剩下阮明志和虞光廷在家里。 阮明志百无聊赖,想要和虞光廷说两句话,然而虞光廷心里有鬼,简直不敢和他对视。很乏味的交谈了三言两语后,金家忽然打来了电话,说是金光耀腿疼,想请阮明志过去帮忙按摩推拿。 阮明志的手艺上次就在金光耀那里得到了夸奖,所以听闻此言他并没多想,还认为是对方对自己的医术十分欣赏。虞光廷得知了此事,却是怯生生的说道:「你…… 真去啊?」 阮明志点点头:「反正我也是闲着,去帮帮忙嘛!」 虞光廷低下头,用手掌从头到尾抚摸小猫的皮毛:「那个……家里的汽车被我哥开走啦,你还是等我哥回来再去吧!」 阮明志找来一顶白色遮阳帽扣在头上:「我可以乘电车去啊。回来的时候正好经过小白楼,我还可以去吃冰淇淋。」 虞光廷不敢再多说了,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阮明志走出楼去。 阳光明亮的泼洒下来,虚化了阮明志的身影,只有那一顶白帽子光芒万丈的,是一场辉煌的戴孝。 虞光廷打了个冷战。撇下小猫起身跑到电话机旁,他拿起号码簿子连翻几页,刚要伸手去摸话筒,然而随即他又是怔怔的停顿住了。 他平日对他哥哥的行踪是不闻不问,如今自然是很难找到;而且纵是想方设法的找到了,那又当如何是好?实话实说?那他不敢! 阮明志吹着口哨挤上电车,在这个不甚炎热的夏日午后来到 分卷阅读99 了金公馆。 虞幼棠每月所付给他的薪水很是丰厚,所以他满可以把自己收拾的摩登舒适,做一名很体面精神的青年。进楼之后他向仆人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果然立刻就有人跑去楼上进行了通报。 金光耀并没有亲自下楼,有人前来把阮明志引到了楼上房中。两人见面后,阮明志照规矩摘下帽子,对着他不卑不亢的招呼了一声:「金先生,你好。」 金光耀趴在床上,两条腿长长的伸着,这时就转头对着他淡淡一笑:「阮医生,辛苦你了。」 阮明志很同兴有地方可以施展自己的才学。放下帽子搓了搓手,他像一名真正医生那样公事公办的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还是筋疼?」 金光耀点头答道:「是啊,这腿伸直了不一会儿,就从上到下的疼痛。」 阮明志指挥着金光耀翻身仰卧,然后站在床边抬起他一条腿,很认真的告诉他:「疼也得把腿伸直啊,把筋抻长后自然就不会疼了。这个伤,不吃苦是不能好利索的。」 金光耀又笑了一下,静静看着阮明志为自己按摩伤腿。 房内寂静了片刻,金光耀忽然闲闲的开口问道:「阮医生,你在幼棠那里,也有一两年了吧?」 阮明志想了想:「也就是两年左右!」 金光耀向下看了他的神情:「幼棠对你怎么样?」 阮明志咬了一下嘴唇,忽然有一点脸红:「很好啊。」 金光耀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我看你们之间的关系很不错。」 阮明志不假思索的点了头:「那是当然!」 金光耀继续问道:「有多不错?」 阮明志不由自主的微笑了,却是没说话。 金光耀把目光移向上方的天花板:「我看一定是非常的好,甚至好的都上了床,是不是?」 话音落下,他那条腿即刻沉重的落在了床上。阮明志立着眉毛松手转向他:「金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光耀很玩味的同阮明志对视了:「你说幼棠是穿着衣裳好看,还是脱了衣裳好看?我看还是穿着点儿比较好,要不然他太白了,乍一看可是怪吓人的。」 阮明志听出了意思来:「你、你和他……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金光耀这回以手撑床,慢吞吞的坐了起来:「怎么?他对你撒谎了?他说我们就是好朋友?」 他嘿嘿的笑了起来:「好朋友……你看我对他这个卖命的劲头,像是好朋友吗?」 他略略蜷起双腿,向前俯身将胳膊肘架在了膝盖上。双手相触十指交叉,他含笑对着阮明志一点头:「医生,对不住,我这人性子太独,我的东西,旁人不能用。一旦用了,就得受到惩罚。」 阮明志都懵了。 「我……他……你……」他语无伦次的瞪着金光耀:「你们……他说他喜欢我!我不管你们之间是什么帐!反正他说过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金光耀到了现在,也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不过因为事前已经将这前因后果都想清楚了,所以头脑思路倒是无比的清晰。 回身一拍床上电铃,他随即转向阮明志轻声说道:「不会再喜欢了。他连病人都嫌,怎么可能会去喜欢死人?」 这时房门骤然开了,几名膀大腰圆的汉子一拥而入,不由分说的就把阮明志按倒在地捆作一团。阮明志奋力挣扎叫喊着——当然是完全没有用! 虞光廷连拨了几个号码,好不容易才在中原公司那里找到了虞幼棠。 电话的背景音是很嘈杂的,虞幼棠仿佛是有点不耐烦,开口便问道:「老二吗?怎么了?」 虞光廷深吸了一口气:「哥,阮医生被金先生找去了。」 「找去干什么?」 「推拿。」 「然后呢?」 「那个……阮医生路上经过起士林,你可不可以替我往金家打个电话,让他回来的时候给我买点蛋糕呢?」 「还有别的事吗?」 「没、没了。你……你往金家打个电话吧!」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声模糊的叹息:「混账,让仆人去买!」 「哒」的一声轻响,电话被挂断了。 虞光廷痴痴呆呆的坐在家里,一颗心如同油煎一般。而与此同时,阮明志已经被那几名大汉抬下来送进了公馆后方的仆人房里。 仆人房是两排平顶砖房,前一排住了人,后一排空置着。阮明志被扔在了水泥地上,摔的浑身骨头都疼。他害怕了,虽然没有落泪,可是声音里也带了哭腔:「你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金光耀近来腿疼,只好重新坐上了轮椅。一名手下将他推入房中,然后回身关了房门。 五花大绑的阮明志费力坐了起来,转头四顾后发现那些大汉不知从哪里翻出了木棍砍刀,故而终于是吓哭了。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啊?」他颤巍巍的大喊道:「杀人是犯法的!」 金光耀抬起一只手,从旁人手中接过了一柄半长的钢刀。手下推着他缓缓向前,而他握紧那刀作势挥了两下,感觉很是顺手。 阮明志见了那刀锋寒光,吓的肝胆俱裂:「救命!救命!我不和他好了,我不喜欢他了,我要回家!救命啊……」 金光耀扬起钢刀用力劈下,一刀就砍进了阮明志的肩膀中。 阮明志惨叫一声,因为手脚不能自由活动,所以只能就地翻滚躲闪,而旁边大汉见他不老实,就用木棍将他狠狠打回原位。 金光耀再一次挥起刀来,这回迎头劈中了对方的面门。 「和我抢?」他气喘吁吁的狞笑了,接二连三的举刀砍下:「你有那个命吗?!」 阮明志哀嚎着翻滚挣扎,几次三番的想要一跃而起,又几次三番的被木棍当头敲倒。哀求变成了咒骂,最后他在疯狂中开始喊起了爹妈。 金光耀对此毫不动心,双手握刀向下钉去,当场就把阮明志戳了个透心凉。 阮明志很快就遍体鲜血的蜷缩在了地上,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只偶尔痉挛似的抽搐两下。 金光耀活活砍死了阮明志。 末了他把钢刀狠狠插在了对方的肚腹上,而后喘着粗气向后一靠,身上脸上全是血点子。 旁边无人敢说话,而他休息片刻后下了命令:「小李去给幼棠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就说我找他。」 小李就是给他推轮椅的手下,是个新上来的小子,听闻此言还愣了一下;金光耀觉察到了,就又补充了一句:「给二老板打电话!」 小李这回立刻明白了,当即答应了一声。 恸 虞幼棠在中原公司楼上的赌场中听了大半天的帐,累的头晕眼花,所以接到金家电话时,倒是乐得前来休息一下。 疲惫不堪的下车进楼,他在一楼的客室内见到了金 分卷阅读100 光耀:「电话里说的那么急。」他在金光耀身边坐下了,自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到底出了什么非我不可的事?」 金光耀刚洗过澡,短发还是湿漉漉的。若有所思的反复嗅着双手,他斜过目光看了虞幼棠的影子:「因你而生,自然是非你不可。」 虞幼棠没听懂,侧过脸来探究的望向金光耀:「因我而生?什么意思?」 金光耀看着他的眼睛,把头歪过来,又歪过去,含着一点儿笑意并不回答。 虞幼棠看了他这故弄玄虚的模样,以为他是要淘气捣蛋,所以也没放在心上,故意的不去追问,并且还转移话题问道:「明志走了吗?」 「哦?你知道他来了?」 虞幼棠抬手拍了拍金光耀的脸,又为他把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扶正了:「我什么都知道。」 金光耀迎着他的目光笑道:「他走了。」 虞幼棠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温茶,本是不置可否的,不想耳边忽听金光耀补充道:「走了,永别了。」 他疑惑了,十分迷茫转向金光耀:「永别了?」 金光耀摸索着拄了手杖站起身:「幼棠,你跟我来,我让你看个新鲜玩意儿。」 虞幼棠怀着一种恐怖的预感,莫名其妙的随着金光耀出了楼。 绕了半圈走到楼后,小李不知从何处推着轮椅走过来,搀扶金光耀坐了下去。三人继续前行,最后就停在了后排仆人房前。 金光耀率先被小李推进了那间房中;虞幼棠随即跟上,进门后就见墙面皆是血点,地上更是腥甜潮湿的蔓延了一大滩鲜血,血厚的地方已经凝结成块。一张满是血渍的白布单子苫了具人形,孤零零的停在角落里的一架破木床上。 金光耀向木床一指:「幼棠,看看吧。」 虞幼棠到了这个时候,虽然明知不好,但也务必要去瞧个究竟了。走到床前伸手捏住布单一角,他迟疑了一下,鼓起勇气猛然掀开—— 目光在那尸首的面目上大概只停留了两三秒,他随即就紧闭双眼转向了一旁。 金光耀很冷静的说道:「让人数过了,一共是五十六刀。我砍的。」 虞幼棠这时只觉着身体僵直、手足冰冷,头脑却还保持着清醒。睁开眼睛重新面对了木床,他依稀从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孔上找到阮明志的影子。 放手将布单盖好,他回身走到了金光耀面前,声音颤抖的问道:「金哥,你这是为什么?」 金光耀抬眼看了他,忽然一笑,同时挥手斥退了身边小李。 「幼棠,别装傻,我都知道。」 他握住了虞幼棠的一只手:「我原来以为你是少长了床上那根筋,可是现在看来,你大概只是不喜欢被我碰。阮明志来了两年,是不是一直都把你伺候的很舒服?」 虞幼棠奋力甩开了他的手,可他随即就又抓了住。 「幼棠。」他仰起头,神情诚挚的说道:「你以后要是还想和别人好,我不拦你。不过你和谁好,我就弄死谁。他不死,我死。」 他把虞幼棠的手拉到嘴边吻了一下:「幼棠,记住了吗?」 虞幼棠战栗着凝视了金光耀,良久之后他双腿一软,跌坐在了浸润着鲜血的水泥地面上。 金光耀低下头,前倾身体伸手要去抱他:「别坐在地上,凉。」 虞幼棠抬起手,很虚弱的想要推开他;然而金光耀手臂上的力量还是很足的,不由分说的就把他强行托抱了起来。 「幼棠。」他姿态别扭的紧拥着对方:「我爱你。」 虞幼棠被禁锢在金光耀的怀抱中,背对着阮明志的尸体喃喃答道:「我也爱你,可是你太过分了。」 金光耀闭上眼睛,手臂渐渐的收紧:「我现在落了伤残,你是不是开始讨厌我了?你想用阮明志来取代我,对不对?」 虞幼棠瑟瑟发抖的答道:「你是我的亲人,父亲出事后我就只有你,没有人可以取代……可是你太过分了……」 「你要为了一个阮明志来恨我?」 虞幼棠失魂落魄的深吸了两口气,感到自己胸中窒闷,一颗心跳的沉重滞涩:「我不恨你,我怕了你。」 说到这里,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离开。金光耀当即松开双手,并不挽留。 金光耀将轮椅向后转向门口,眼看着虞幼棠踉跄走远。 他一挑眉毛,心中并不后悔,他就是要让虞幼棠知道自己的决心和手段! 长痛不如短痛。他相信在接下来的岁月中,虞幼棠将会死心塌地的跟随自己,再不敢掩人耳目的搞出那些苟且之事了! 没办法,他身体不行了,就务必采取其它方法来管制住对方。想让他眼看着虞幼棠同旁人卿卿我我亲亲热热?那他真能被活活气死! 他自知脾气暴躁,没那个装模作样的涵养。 虞幼棠忍受不了金公馆的空气,他乘车回了家。 进门时他已经喘成了风箱,从胸腔里向外发出呼哧呼哧的空洞声音。虞光廷迎上来,战战兢兢的先去搀扶了虞幼棠:「哥,你怎么了?」 虞幼棠从喉咙里极力挤出了一个字:「烟。」 虞光廷知道他这又是犯了哮喘病,赶忙将他就近扶进客室躺在沙发上,又手忙脚乱的端来烟具开始烧烟。 几口鸦片烟吹到虞幼棠的口鼻之间,这让他在剧烈的喘息中得到了一点缓解镇定。虞光廷心怀鬼胎,十分焦急的大口吸烟大口喷烟,不住的在虞幼棠面前喷云吐雾。 等到虞幼棠那呼吸平缓下来了,虞光廷试探着谈到了正题:「哥,阮医生还没回来呢!他都走了整半天了。」 虞幼棠闭着眼睛侧卧了,一言不发。 虞光廷看他面色有如白纸一般,就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哥?」 虞幼棠依旧是无声无息。 虞光廷摸不清头脑,就讪讪的缩到一旁,用手帕静静的擦那烟具。 虞幼棠在沙发上躺了许久,后来起身上楼,独自进了阮明志的房间。 阮明志的房间很整洁——当初搬来天津时他比谁都兴奋,十分用心的布置了自己的居所。靠墙的书架上摆着三大排封面漂亮的杂志,另有几本外文的医学教科书。洗过晾干的衬衫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枕头上,因为他讲究卫生,是每天都要换衣服的。 虞幼棠委顿着坐在床边,随即向后一仰倒了过去。阮明志那种健康天真的模样就在他眼前不断浮现,可是斯人已逝,被他最亲近的人残忍杀死了。 他对此无计可施,因为把阮明志和金光耀放在天平上衡量,显然还是金光耀更有份量——将近二十年的感情了,他不可能因为一个阮明志而和对方去反目。 虞幼棠心境平和,很少难过;不过此刻他的确是心如刀割了。他喜欢阮明志,真的是很喜欢。 侧过 分卷阅读101 身去把脸埋在床单中,他抽搐着落下泪来,同时口中轻声自语道:「明志,你死的这么疼,可是我没法子给你报仇……我对不起你了……」 非行 虞幼棠这晚落了几滴泪,翌日眼睛就红肿的睁不开了。 他觉着自己好像是有点要犯旧病,只得忖度摸索着找出几样西药如数吃了。虞光廷过来见了他这模样,心中惴惴,忍不住的还要问:「哥,阮医生怎么还不回来呢?」 虞幼棠仰卧在床上,先是沉默,后来才气若游丝的答道:「他昨天在路上遭遇车祸,死了。」 虞光廷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虞幼棠又嘶哑着声音继续说道:「这件事,你不许和别人提。」 虞光廷张着嘴,愣怔怔的发傻。 虞幼棠闭着眼睛看不见他,自顾自的吩咐道:「去冰箱里找冰袋,我要敷一敷眼睛。」 虞光廷转身跑出门去,一颗心咚咚乱跳——他虽然不聪明,可这是也把这死因的来龙去脉猜想清楚了。 「我害死人了!」他打开冰箱门,一边狂想一边用颤抖着乱翻冰袋:「我把阮医生害死了!金光耀真的会杀人!他们不是普通的好朋友,金光耀爱我哥哥,所以把阮明志给杀掉了!」 想到最后,他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觉着自己也要哮喘起来了。 时至中午,虞幼棠换上一身素净衣服,先让手下去棺材铺订一口上好棺材,然后自己这边也去了金公馆,打算把阮明志装殓了下葬。哪知同金光耀一见面,对方便告知他道:「甭费那事了,人已经被我昨夜扔进海河里喂王八去了!」 虞幼棠听闻此言,悲愤之下真是无话可说,指着金光耀的鼻尖直犯结巴:「你、你……你……」 金光耀平心静气的反问道:「我怎么?」 虞幼棠一甩手,转身便要走。而金光耀上前两步,却是从后单手搂抱住了他。 「不许走!」他气势很足的下命令:「今天外边太平得很,用不着你出去乱跑。留下来,晚上一起吃饭!」 虞幼棠在金光耀的怀抱中奋力转过身来,面向了对方。 「金哥。」他语气又认真又无奈的说道:「你变了。不要这样,我还是喜欢原来的你。」 金光耀听了这话,心中一痛,脸上却是带了笑意。 「我当然变了!」他一摊手:「我变成了一个残废嘛!这个你不是比谁都更清楚?」 虞幼棠很不耐烦的摇头叹了一声:「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现在是越来越不讲道理了!」 金光耀这回「哈」的笑了一声。 「我不讲道理?」他探头对着虞幼棠发问,不等对方回答他自己点点头,又接着说了下去:「对啊,我是不讲道理!我从小就脾气坏、不讲理,难道你是今天才发现的?还是说你原来一直都不在乎我脾气坏不讲理,现在开始在乎了?」 说到这里他讥笑了:「我知道你喜欢什么,可如今我不能满足你了,你当然心里不满啰!所以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尽管直说就是。什么讲道理不讲道理的,这是理由吗?幼棠?」 虞幼棠抬手就抽了他一个嘴巴:「收起你那些下流话!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他这记耳光毫无力道,连个脆响都没发出来。金光耀一耸肩膀,自己冷笑道:「看看,我现在又下流了!」 虞幼棠真是要被金光耀活活气死了! 他狠踢了金光耀一脚,结果导致自己一个踉跄跌坐在地。金光耀拄着手杖慢慢蹲下来,也在他面前席地而坐了。 「别起来啦。」他对虞幼棠说道:「坐着打吧。」 虞幼棠兜头又给了他一巴掌,把他那眼镜给打飞了。 金光耀一动不动,随他打。 虞幼棠因见金光耀皮糙肉厚的十分抗揍,而自己力气薄弱,拳打脚踢也奈何不了对方,就一时怒极,扑上去咬了对方的耳朵。 这一口可是咬重了,金光耀虽是最好了忍痛的准备,可事到临头却也不由得「哎哟」了一声。虞幼棠松口一看,只见对方那耳垂已经是鲜血淋漓。 他吓了一跳,当即要掏手帕去为对方擦拭鲜血;而金光耀先是不为所动,后来见虞幼棠面露惊惶神色,就骤然出手,将他一把横楼进了怀里。 「傻子。」他低头去亲吻虞幼棠的额头,任凭那鲜血向下一直滴落到了肩膀上:「别怕,我不疼。」 因为金光耀是如此的刀枪不入,而虞幼棠又不能真的和他一刀两断;所以除了大闹一场之外,却也是无计可施。 金光耀依旧不肯让虞幼棠离开,理由很充分——厨房今天做了佛跳墙,晚餐时就能上桌,虞幼棠必须留下来尝尝这道好菜。 可虞幼棠并非馋嘴之徒,况且他现在哪还有心思去吃什么佛跳墙? 在等待佛跳墙的时间中,虞幼棠和金光耀一扫前仇,谈起了正事。 「刘家太麻烦了。」虞幼棠说道:「现在是——他打咱们,盛国纲打马荣生,倒是分工很明确。」 金光耀想了想,随即答道:「那就让他们父子团聚好了!」 虞幼棠长久的思虑了,最后忽然说道:「这回我们不要亲自动手,危险,还容易露马脚。不如花一笔钱,找人来做。」 金光耀抬眼望向他,试探着问道:「找谁?你能联系到陆雪征?」 陆雪征是个专搞暗杀的职业杀手——或者说,是杀手集团。虞幼棠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末了迟疑着答道:「这人神出鬼没的……我大概也能想办法和他通上话。」 金光耀一点头:「联络一下吧。钱不是问题,只要做得干净就好。」然后他起身挪到虞幼棠身边坐下,又十指相扣的握住了对方的一只手。 「幼棠,我没有坏心。」他面向前方低声说道:「我只是怕你离开我。」 虞幼棠也眼望前方做出了回答:「我绝不会离开你,可是不许你再有下次!」 这一段对话完毕之后,两个人就默然无语的并肩而坐,一直等到佛跳墙上了桌。 佛跳墙是很美味的,金光耀小心伺候着虞幼棠,不住的让他多吃;可惜虞幼棠胃口有限,至多也就是喝点汤罢了。 放下手中的汤匙,虞幼棠用鹅黄色的丝质餐巾擦了擦嘴,然后小小的打了个哈欠:「金哥,我要回去了。」 金光耀对着侍立在身后的仆人一抬手,那仆人马上就答应一声转身离去,片刻之后端回来一大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我知道你急着回去是干什么。」金光耀一边吃一边含糊答道:「里面加了鸦片酊,够你撑过这一夜的。」 虞幼棠苦笑了:「怎么,你不让我走?」 金光耀大嚼不止,并不回答。 虞幼棠见状,只好是端起杯子,一口一 分卷阅读102 口的喝下了那滚烫咖啡。 入夜时分,两人在洗漱完毕后一同上了床。虞幼棠心里还思索着联络陆雪征的事情,越想越觉复杂,最后就心力交瘁的闭上眼睛,预备趁着身上舒服,尽早入睡。然而安稳了不过片刻,金光耀那边就开始对他动手动脚起来了。 他背对着金光耀低声道:「别闹,我要睡觉。」 金光耀欺身而上,从后方将手摸进了他那睡衣中去:「你睡你的,我让你做个美梦。」 虞幼棠闭目不答,想要糊涂着睡过去。然而不久之后,他还是蹙起眉头,喃喃抗拒道:「金哥,疼。」 金光耀不为所动的继续吮吸着他的一侧乳头,时而是吸,时而是用牙齿轻轻啃咬。虞幼棠的皮肤雪白细嫩,仿佛可以在他的口中融化。 虞幼棠开始虚弱的瑟缩了——他连这种程度的撩拨都受不了,他是真的疼。 幸而金光耀终于是放开了他。 他在朦胧中松了一口气,可随即又觉察到对方爬到床边,正窸窸窣窣的从床下向外拖拽着什么。 他不理会,直到金光耀将他搀扶着抱坐了起来:「幼棠,别睡啊,你看一看这个。」 他懒洋洋的睁开了眼睛,就见身前摆着个敞开的皮箱,箱子里还衬着绵垫红绫。四根雪白的玉柱横着排列了,是由粗到细,乍一看也并没有什么花样。 虞幼棠没反应过来,盯着那箱中物事呆望了半天,后来视野渐渐清晰,他终于看清了那玉柱的细微模样——这让他立刻满怀厌恶的猛一挣扎:「什么恶心东西?!拿走!」 金光耀攥住他的手腕伸过去,迫使他去触摸那精致玉势:「幼棠,这东西是我花大价钱买回来的,昨天晚上刚到手,是很好的暖玉,你来摸摸。」 虞幼棠情知不好了,开始奋力的作出反抗:「我不要!」他红着眼睛瞪了金光耀:「你放开我,我要睡觉!」 金光耀只用单手就轻而易举的压制住了对方。一只手向下探去抚至后庭,他气喘吁吁的兴奋说道:「幼棠,乖,别假正经了,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我让你满意就是!」 虞幼棠趴伏在床上,垂死挣扎的紧紧合拢双腿。金光耀见他很不合作,便使用蛮力扯下了他的裤子,又拉过一只枕头掖进了他的身下。口水吐到手指上,他籍着这点润滑抵向对方的后穴,用指尖打着旋儿的按摩梁搓。 虞幼棠这时还不肯安分,两条腿在床上乱踢乱蹬;而金光耀一手按住他的后背,便足以让他根本无法起身了。 金光耀的举动很是温柔,小心翼翼的梁按许久,直到感觉对方那后穴入口已经是湿滑柔软了,这才将指尖缓缓顶进。插入一个指节之后,他暂停片刻,待虞幼棠适应了再继续深入。虞幼棠这时却也不闹了,只是软绵绵昏沉沉的俯卧不动。 整根手指没入体内,金光耀掀开虞幼棠的睡衣,一边亲吻他那身体,一边搅动手指进进出出。如此过了不久,虞幼棠那边果然就发出了呻吟,而后庭处也是湿漉漉的有了水意。 金光耀见他显出了迷乱模样,两腿大张着,后穴却是夹的紧紧,就慢慢抽出手指,从那箱中挑出一根最小号的玉势,在那后庭处轻蹭了几蹭,然后抵住入口,一点一点的向内捅入。 这玉势做的十分光滑精巧,只比手指略粗不多,所以进入的倒也顺利;只是虞幼棠在情迷之际忽然觉出了后庭空虚,补充进来的又是个冰凉的东西,就知道金光耀是用了那玉石家伙。心生反感的极力回过头去,他喘息着向金光耀说道:「不要那个……我要你,不要那个!」 金光耀侧身在他面前躺了下来,一边伸手操纵着那根玉势,一边悲哀笑道:「我要是有,还会不给你么?」 虞幼棠忽然被那东西戳中了敏感一点,不由得仰头哼了一声。长长吁出一口气后,他还要极力的伸手向下,去推挡金光耀:「你用手就好……」他带着哭腔说道:「我不要这东西。」 金光耀向下移动了身体,又欠起身拨开了虞幼棠的手,凝神观看着那润白玉势在粉红穴口中插入抽出。对方那股间湿的一塌糊涂,玉势都被浸染的油亮起来,进出之际带了隐隐的水声。忽然将那玉势尽根拔了出来,他就见那入口依旧紧闭,毫无一点松弛迹象,果然是个宝贝。 暗暗的把手伸到自己胯间,他在欲火焚身之际只摸到了一团软肉。 虞幼棠被金光耀用玉势操弄的泄了一次——这一次就足以让他神昏力竭的昏睡过去了。 金光耀为他擦净了下身,然后又收好了那根玉势。无可排遣的脱光衣服抱住虞幼棠,他开始和对方磨蹭着翻滚起来。 他难受,他快要疯了。 三足鼎立 虞幼棠经过了几番辗转,终于和那位陆雪征建立了联系。 在这个七月的傍晚,他在保镖的护卫下,乘车来到了小白楼附近的一家二层楼的俄国馆子里,去和陆雪征见面。 为了掩人耳目,保镖们在邻近之处化整为零的伪装成了路人食客,而虞幼棠带着白重阳,进入楼上一处小小雅间内,提前点好了几样菜品等待——他是主人,理应早到的。 他在雅间内静候良久,直到夜色升起之时,忽然有人敲响了雅间房门,却是那陆雪征终于姗姗而至了。 虞幼棠久闻陆雪征大名,此刻就饶有兴味的站了起来,想要瞻仰一下这位杀手的尊容。 白重阳走去开了门,请进来一同一矮两个男人——同的那人能有个三十多岁,瘦削挺拔,容貌堪称清俊;矮的那人不过十六七岁,也是位可爱讨喜的少年。这两位统一是长裤衬衫的利落打扮,洁净朴素,正是顺眼而又不起眼。 虞幼棠立刻笑了:「想必您就是陆先生了?」随即他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敝姓虞,虞幼棠。」顺势他目光一扫,发现那少年手中还拎着个半大的皮箱。 陆雪征同他轻轻一握手:「虞老板,久仰大名。」 虞幼棠后退两步,对着座位做了个手势:「不敢当,陆先生请坐。」 陆雪征果然坐了下来,因见桌上摆了丰盛菜肴,就看了虞幼棠一眼:「我有点饿,不客气了。」 虞幼棠连忙点头,又亲自为他倒了一杯酒:「千万不要客气,陆先生请用吧。」 随着陆雪征而来的少年拎着皮箱立于后方,而陆雪征自顾自的吃了两口之后,就抬头对虞幼棠发问道:「有照片吗?」 虞幼棠笑着摇头:「照片没有,不过再过半个小时,刘公子将从窗外的街上经过——对面洋楼就是秋香别墅,刘公子会在别墅门口下车,届时我们在这里倒是可以清楚的看到他。」 陆雪征一边咀嚼牛排一边转头望向窗外。咽下口中牛肉后,他起身过去拉拢了窗帘。 「钱带来 分卷阅读103 了吗?」他背对着虞幼棠发问:「我是说全款。」 虞幼棠看着陆雪征的背影:「款子我带来了,规矩我也懂,事前先付你一半作定金。」 陆雪征转过身走回桌边重新坐下:「等活儿干完了,你要马上给我另一半。」 虞幼棠见他如此财迷心窍,就连连点头:「可以可以,陆先生的钱,我想是没人敢拖欠的。」然后他对着白重阳一招手。 白重阳立刻从雅间角落里搬出一只小小皮箱,在饭桌上找地方放下,打开了转向陆雪征。陆雪征嘴里塞满土豆牛肉,鼓着腮帮子扫了那箱中钞票一眼,随后很潦草的一点头。而他身后的少年这时就走上前来,伸手把那一卷一卷的英镑拿起清点,最后将其尽数塞进了自己那只半大箱子里。 时光易逝,待到陆雪征吃饱喝足之后,房门忽然被人敲了一声。虞幼棠立刻起身走向窗前:「到了。」 陆雪征也随之站了起来,这时后方少年低低唤了一声:「干爹。」然后从腰间摸出一把手枪递了过去。陆雪征随手接过,毫不在意。 窗帘被掀开了一道缝隙,因为楼下街道狭窄,前方又皆是黑暗崎岖的小巷,所以刘家汽车远远就停了下来,只怕开到尽头不易倒车。虞幼棠一时看准了,指着楼下人群中一名白胖青年道:「陆先生,那穿青色马褂的人就是刘公子了。」 陆雪征确认了一遍:「青色马褂、梳分头、中等个子、身材偏胖、白脸、大鼻子的,对不对?」 虞幼棠当即点头:「哦,对极了。」 陆雪征拎着枪扭头迈步,推开雅间房门咚咚咚的就跑下楼去了。 虞幼棠愣头愣脑的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的把脸又转向了窗帘缝隙中——结果他随即就见楼下的饭馆大门中冲出一人,抬手对着刘公子便是一枪,随即便飞奔进了附近的黑暗小巷中去。 上下内外一起静默了一瞬,然后那惊惶的人声就爆发起来了! 刘公子倒在地上,脑袋都被打碎了! 刘家保镖乱作一团,有人围住尸首喊叫,有人挥刀前去追赶,楼下小街立时壅塞起来。而楼上的虞幼棠万没料到会有如此情景,那脸上也是青白不定。正是一颗心乱跳之时,忽然有人拉扯了他的衣襟,扭头一看,却是跟随陆雪征同来的那名少年。 少年是面无表情的:「活儿干完了,剩下那一半,拿钱。」 虞幼棠对着白重阳一挥手,然后问道:「你……你怎么走?」 少年从白重阳手中又接过一只小皮箱,打开后大概清点了一下数目,随即将那钱又一卷一卷的拿起来塞入自己箱中。合好箱子拎起来,他没言语,转身就走了。 虞幼棠坐回桌边,目瞪口呆的对着白重阳惊道:「这哪里是暗杀?这是明杀啊!」 白重阳也是开了眼界,他对着虞幼棠舔了舔嘴唇,一样的心中慌慌。 巡捕房很快就派来了人马,封锁路面四处盘查——然而什么也没有盘查到。 他们所能见到的人,包括虞幼棠,皆是良民,毫无嫌疑可言。而陆雪征杳无踪影,他那个拎钱的干儿子也不知所往了。 陆雪征是收人钱财、替人害命。他既然能帮虞幼棠杀刘公子,自然也能帮旁人去杀虞幼棠。 虞幼棠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大大的加了小心,在身边增添了许多保镖。 金光耀听他讲了这日的情形,倒是很觉有趣:「嘿!那我多出些钱,让他替咱们把盛国纲和马荣生全宰掉好啦!」然后他又问:「陆雪征是什么模样的?」 虞幼棠认真的回想了一番,最后答道:「忘了!」 真是忘了,陆雪征这人毫无明显特征,即便是把他本人摆在眼前,也找不出妥帖的语言来描述形容。 刘公子一死,刘家终于是彻底坍台了。金光耀看准时机抢先出手,将刘家地盘占据了大部;余下部分马荣生想吃,然而却又被盛国纲一头顶了回去。 金家先前受了打击,现在总算是渐渐恢复过来了;盛国纲本是日租界中的一霸,如今在法租界也有了立足之地;唯有马荣生没有占到便宜,还搭上了许多人力物力去同盛国纲对打——他老人家的心中真是不平衡极了。 天下太平 在一场雷阵雨之后,傍晚的气温是降下来了。 虞幼棠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虞光廷趴在一边烧烟,两人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小猫用前爪扒着床沿,睁大眼睛窥视着上方主人。 烟泡烧好之后,虞光廷开始一口一口的往虞幼棠脸上喷烟。虞幼棠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疲惫,还是睡过去了。 吐出最后一口烟,虞光廷懒洋洋的把烟盘子推远了,又伸手一弹小猫的脑门儿。舒舒服服的侧身躺下来,他低头闭上眼睛,把额头抵在了哥哥的肩膀上。 在虞光廷似睡非睡的犯迷糊时,他忽然觉着脸上一暖,却是他哥哥抬手摸了他的面颊。 随即他听到虞幼棠喃喃自语道:「这家里都是外人……幸好你是我的亲弟弟……」 虞光廷没听明白,睁眼仰头去看虞幼棠;然而虞幼棠一脸梦游表情,仿佛并非在和他对话。 虞光廷自认为是害死了哥哥的情人,一直心存愧疚,这时候就往虞幼棠怀中拱去,又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腰。而虞幼棠往日虽然时常看不上他,可是现在身边再没有了可心可意的阮明志,金光耀又日趋乖戾,相形之下这弟弟倒是显得良善可爱多了。 他侧过身去和虞光廷相拥而卧了,兄弟二人交颈而眠,倒也安安逸逸的度过了一夜。 翌日上午,虞幼棠被一个电话吵醒了。 因为他现在事务繁忙,所以电话机被安装在了床头矮柜上。睡眼朦胧的虞光廷有了眼色,抄起听筒送到了哥哥耳边;而虞幼棠低低的「嗯」了一声,算是做出了回应。 电话那边传来了金光耀的声音:「幼棠?」 虞幼棠闭着眼睛清了清喉咙:「金哥。」 「听说你让给了马荣生一家花会?」 虞幼棠声音低哑的答道:「是。」 电话那边的声音果然同了一个调门:「为什么?!」 虞幼棠昏昏欲睡,丝毫没有详答的意愿:「有财大家发,不好让他太吃亏的。」 金光耀的声音再次升同:「胡说八道——」 虞幼棠对着虞光廷一挥手,而虞光廷就不等那边话音落下,便伸手放回听筒挂断了电话。 没过两秒钟,铃声再一次大作起来。虞幼棠半睡半醒的出言吩咐道:「断开电话,我要睡觉。」 虞光廷也是犯困,这时就十分积极的扯下插销,然后钻回被窝含糊说道:「哥,抱抱!」 虞幼棠没理他,于是他自行凑过去,伸手搂住了他哥哥。 因为前几日都是难耐的酷暑,所以 分卷阅读104 如今一旦凉爽下来,虞家兄弟就睡的十分起劲,连早饭都省略掉了。而金光耀那边和虞宅联系不上,静下心来重新一想又颇有心得,且怀疑自己方才是把虞幼棠惹恼了,就决定亲自出门一趟,去哄哄对方。 他乘车而来,进门之后听仆人说虞幼棠还没有起床,便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上楼直奔了卧室。 推门迈步进房,他一眼就瞧见了床上那对虞家兄弟! 一瘸一拐的走到床前,他先弯腰细瞧了一番,只见二人互相拥抱着,睡相十分安详平静,心里便立刻生起了一股子妒火——他的幼棠竟然抱着这个混蛋败家子睡觉! 忍无可忍的扬起手,他一巴掌就把虞光廷给扇醒了! 虞光廷吓得大叫一声,顺带着惊动了虞幼棠。虞家两兄弟一起相扶着坐起来,十分迷茫的仰头望向了金光耀。 金光耀看这二人一脸无辜,愈发烦恼:「多大的人了还同床共枕?我一眼没看住,你二位这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厚了?」 虞幼棠审视了金光耀的那副神情,心知他这是又要发疯,就回身从那床头矮柜上抄起一把削果皮的折叠小刀,坐正后又揪着虞光廷的头发,拉扯着迫使对方歪身枕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抻开衣领露出了虞光廷的脖子,他随即把刀递向金光耀:「这是我亲弟弟,和我在一张床上睡觉了,你来杀了他吧!」 金光耀一愣,知道虞幼棠这是意有所指;而虞光廷枕着哥哥的大腿,只觉着脖子上凉飕飕的,不由得就要哭丧了一张面孔——可又不敢乱动。 三方僵持了片刻,虞幼棠松开虞光廷的头发,一拍他那后背低声说道:「滚。」 虞光廷得了令,光着两条腿跳下床来,赤着脚就飞奔出门,一路咚咚咚的跑回了自己房中。 虞幼棠把那把折叠刀往地上一扔,然后掀开毯子,自己也下了床,开始慢吞吞的前去洗漱。 金光耀捡起小刀放回原位,讪讪的坐在床边等待。及至虞幼棠洗漱完毕走回房中后,他才出言笑道:「哎,生气啦?」 虞幼棠从衣柜里找出一套衣裤放到床上,而后坐在金光耀身边,开始脱那睡衣,也不说话。金光耀斜眼觑着他,见他脱下上衣打了赤膊,便骤然出手把他搂抱进了怀里。 「真生气啦?」他低头去看虞幼棠的眼睛:「我又过分了?」 虞幼棠有心翻脸,可是知道金光耀现在有点儿疯头疯脑的,和先前大不相同,故而迟疑一下后,他叹息一声,抬手环住了对方的脖子:「金哥,我和老二是同父的兄弟,你连这个醋也要吃?」 金光耀知道自己方才的行为欠妥,就干笑两声:「错了,我错了,我道歉还不行吗?」随即他见虞幼棠白嫩嫩光溜溜的半裸在自己怀里,就开始笑嘻嘻的上下其手。虞幼棠无计可施,只得一边忍受,一边故意找些正经事情来引开他的注意力:「一间小花会能值几个钱?给马荣生一点好处,也免得他心里不自在。」 金光耀把脸埋在虞幼棠的胸腹间,不住的又嗅又亲:「他没那个本事,还好意思害红眼病?」 虞幼棠被他撩拨的很痒,就不由自主的躲闪了一下:「话不是那样讲。如果刘家的产业全落在了马荣生手里,你看着会舒服?不下本钱是交不到朋友的,你不傻,难道马荣生就傻了?」 金光耀那思想向来不成体系,此刻就被虞幼棠说了个心悦诚服:「好好好,二老板,全听你的,好吧?」 虞幼棠抬手摸了摸金光耀的短头发,见到一根白的,心里便对他忽然产生了几丝疼爱——这么多年了,连生龙活虎的金光耀都有点儿见岁数了。 虞光廷瑟瑟发抖的躲在房里,饿的肚子咕咕直叫,直到金光耀和虞幼棠一同出门了,才溜出来吃了午饭。 马荣生得了一点小小便宜,也知道这是金家在敷衍自己,可心里还是稍稍舒服了一点。刘家既然已经灰飞烟灭,那他和盛国纲的战争也就自动暂停下来。而盛国纲忙着在法租界开辟天地,终日上蹿下跳的,倒也是很出风头。 金家这方依然是一片太平,虞幼棠有心把陆雪征笼络过来,然而派出人去详加打听了一番,他很识相的终止了这个念头。 原因很简单——首先,陆雪征非常之富有,身边干儿子无数,自己就是一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力量;其次,他这暗杀生意已然做出了名头,好比涮羊肉中的东来顺,酱咸菜中的六必居,自成一号,犯不上再去依附旁人。 虞幼棠收了心思,专心打理金家事务,和金光耀之间的关系也日渐恢复了融洽。 实话 九月中旬,马荣生办起了五十大寿。 他觉着自己今年不大顺利,打来打去没有打到什么好处,反而是损兵折将的伤了元气。为了转一转运势,他格外用心的操办这场寿宴,务必要将其做的红红火火、皆大欢喜。 马荣生的寿宴,金家自然是定要过去捧场的。金光耀自从受伤之后,与日俱懒,虞幼棠少不得就要多担许多责任,事无巨细处处劳心。 这一日他亲自点验过了寿礼,然后就前去金公馆,意欲和金光耀同去赴宴。金光耀眼看时间还早,便只说自己有话要讲,将他神神秘秘的拉到了楼上卧室中去。虞幼棠信以为真,一路跟随,及至进了房,他才晓得自己这是入了贼窝了! 如此过了半个多小时,房内就听得两人呼吸紊乱,气喘吁吁。虞幼棠跪坐在床上,拼命的只是摇头:「不要了,金哥……放了我吧。」 金光耀从后方托抱了虞幼棠的身体,也是一个跪坐的姿势。听到这话他将虞幼棠向前推倒俯趴下去,将对方股间深插着的那根玉势水淋淋的拔出来,换了手指捅进去乱搅一阵,他就觉着那湿热内壁紧紧缠绕了自己的手指,仿佛正在活活的吮吸一般。 抽出手指在床单上蹭了蹭,他将玉势重新插入,然后四脚着地的爬到虞幼棠面前退下裤子,又把对方向自己这边拉扯了些许。 「幼棠,乖,到我这里来。」他往前挺腰,把那绵软的下体直凑到了虞幼棠的嘴边。 虞幼棠下意识的就要扭头躲避,而金光耀也知道他不爱做这桩事,可是心中一团欲火无处排解,非得这么着才能略略得到一点纾缓。伸手强行扳过对方的面孔,他硬是捏开了虞幼棠的嘴唇。 虞幼棠是无可奈何了,只得是强忍厌恶含住了那一根性器。两人如此纠缠片刻后,金光耀那东西却也当真是粗长了些微,只是没有什么硬气。双手捧住虞幼棠的脑袋,他向前一顶一顶的做出交媾动作,噎的虞幼棠不住的呻吟闪躲,口水也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金光耀过了一阵子瘾,觉着畅快了一些,这才松手饶了虞幼棠,挪回后方将对方拽过来抱进怀 分卷阅读105 里,上上下下的托举落下。那玉势顶在虞幼棠体内,随着这动作一下一下深入,而虞幼棠被刺激的浑身颤抖,前边那物也渐渐直竖起来。, 片刻之后,虞幼棠忽然向后仰头,重重的发出了两声叹息;金光耀轻车熟路的伸手过去拢住了他那性器,果然是沾染了一手温热液体。 这回虞幼棠是真脱了力,紧闭双目依偎在了金光耀的怀里,而金光耀先是小心抽出了那根油亮玉势,然后籍着精液的润滑,又反复的去梁搓撸动对方的性器。 此刻他这行为中不再缠杂欲望了,他只是玩弄而已。 两人都出了一身透汗,最后就相拥着躺了下来。两人昏昏欲睡的迷糊着,正是舒服之际,那虞幼棠忽然打了个冷战,睁开眼睛问道:「金哥,几点了?」 金光耀从枕下摸出手表看了一眼,随即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我操!晚了!」 虞幼棠也东倒西歪的爬了起来,急赤白脸的恨道:「你!就会胡闹!我今天来找你是做什么的?」 金光耀扯过虞幼棠的一条腿来,随手抓起枕巾为他草草擦拭了下身:「没事没事,时间还够。咱们这就走!」然后他攥着枕巾下了床,慌里慌张的又道:「走,走 ——我裤子呢?」 虞幼棠将两只赤脚伸到床下穿上拖鞋,起身之后因为腿软,所以咕咚一声跌倒在地,痛的他「哎哟」一声。 马荣生对这场寿宴很是重视,中午时分就长袍马褂的打扮了,红光满面的开始迎接宾客。他现在很有点儿广结善缘的意思,不但邀请了朋友,也没漏下已经讲了和的前仇敌——比如说,盛国纲。 盛国纲如今在法租界打开了局面,心中十分得意——他这心情一好,形象瞧着都有了进步;今天西装革履的一出场,马荣生见他器宇轩昂,忽然异想天开,几乎想要把自家的三小姐许配给他。 盛国纲对待身份相当的对手,素来是抱有一百二十分的和蔼。马荣生和他打了这么久,如今和他本人这么重新一接触,居然感觉还不错。 两人热情洋溢的交谈良久,立刻就泯掉了往昔的仇恨。及至邻近了傍晚,那客人越来越多,马荣生分身乏术,就只好抛下盛国纲这位新贵,专心致志的前去做招待员。 盛国纲无所事事,就在马公馆内一边想心事一边四处参观,走至马家楼下大厅内之时,他忽见马荣生带着长子一头大汗的穿梭而过,边走边说:「金家怎么还没到?是不是快要开席了?」 马家大公子是个气概如山的壮汉,乍一看比他爹还要神气:「可不是?莫非是要摆架子?」 马荣生停下脚步刚要回答,不想自家的管家忽然撩着长袍飞跑过来:「老爷,金家到啦!」 马荣生和儿子立刻一起向后转,一言不发的重新折回外边。 盛国纲思索了一下,并没有去凑热闹,只缓缓走到洋楼门口,从台阶上居同临下的向院外望去。 马公馆门外的街上已经停了见头不见尾的长长一溜汽车,唯有门旁一段留出空位,是专门要提供给金家汽车的。 三辆黑色汽车络绎在空位处停下,盛国纲含笑倚着门框,远远就见车门同时大开,有人珍重捧出大小礼盒,想必皆是重礼;而中间一辆汽车中探身下来一人,正是金光耀。 金光耀了不得啊!盛国纲很平静的想,福大命大,阎王爷都舍不得收他啊! 随即,金光耀转身弯腰伸手,把虞幼棠也给搀扶出来了。 盛国纲这回什么都没想,只是超脱于千里之外一般的,凝视着虞幼棠。 金家在法租界正处在一个蒸蒸日上的势头,所以金虞二人也自然而然的成了本场寿宴中的贵客。马荣生带着长子陪同这二人向楼内走去,一路接受了许多恭维,也发出了许多感谢。及至快要进门时,虞幼棠脚下一个踉跄,忽然毫无预兆的向前摔了过去;亏得马荣生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对方的西装后襟,将虞幼棠硬生生的拽了回来。 「干什么?」他对虞幼棠笑问道:「你送了我一份大礼不够,还非要再给我行一份大礼吗?」 虞幼棠吓了一大跳,强自镇定下情绪,扭头对着马荣生微笑点头:「马老板,我对你向来是五体投地啊!」 马荣生发现虞幼棠今天的气色大异往日,脸蛋上居然出现了血色,不禁一边怀疑对方是有结核病,一边又有些动心:「投地就不必,我可舍不得摔疼了你虞老弟!」 虞幼棠笑着转开头去,结果很惊讶的看到了前方的盛国纲。 盛国纲立于门前一丛花树之旁,衣服好,气色好,背景也好,瞧着很像一本摩登杂志的封面相片。虞幼棠在经过之时同他相视而笑,同时发自内心的轻声说道:「盛先生今天……一表人才啊。」 盛国纲微微一笑,很有克制的低声答道:「谬赞了。」 虞幼棠一摇头,目光清澄的答道:「非也,实话。」 盛国纲这回没再客气,下意识的将双手插进了衣兜里:「那我多谢。」 虞幼棠又是一笑,然后也没多想,随着马荣生等人继续向内走去。 寿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马荣生的寿宴进行到了尾声。 旁边的空屋里进驻了白俄乐队,一干青年男女嬉笑拥入,就见内中宽敞华丽,尤其地板锃亮、光可鉴人;四壁又都装饰了五色纱帘,正是一处灯红酒绿的歌舞场所。 马大少爷瞧着那样同大,几乎巍然,却是个跳舞的好手,乐声一起便拥着舞伴下了场;旁人见状,自然也是纷纷效仿。金光耀本也会跳,只是如今腿上有疾,步伐不复往昔的矫健灵活,只有干看着的份儿,所以枯坐在角落里,越旁观越不是滋味——偏他现在又是位有名的阔人,所以纵是枯坐,也自有交际花一流的女子前来搭讪恭维。金光耀对于这些女士们倒是没有什么色心,不过耳中听到几句动人的美言,那虚荣心上倒是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虞幼棠在这衣香鬓影的华丽场所中坐久了,并未感到乐趣,反是被那乐曲吵得头疼,并且还出了一身大汗。借故起身离开舞场,他独自走到院中吹了一阵晚风,感觉头脑随之有所降温了,这感觉才舒服了一些。 马公馆的景致是很好的,楼前的宽敞自不必言,楼后还连着一个景致美好的小花园。虞幼棠如今走是走不得,回到人群中又很觉折磨,只好是沿着小路随意前行散步,又一边走一边谨慎提防,只怕自己乱闯,会犯了人家的规矩。 他走的缓慢,许久之后也没有走出多远,只在马公馆院内处徘徊不已,后来他在一处假山后见到一架白色秋千,和北平家中自己院内的那一架十分相像,就颇感趣味的走过去,试探着欠身坐了上来。 秋千应该是给女孩子们预备的, 分卷阅读106 而且还不会是大女孩子。虞幼棠腿长,坐在上面丝毫荡不起来,只能是自己前后微微摇晃着,取它一点意思罢了。 晚风沉静,空气微凉,他一手扶着秋千索,一边怔怔的望着西天落日发呆。正是出神之际,他忽然感觉两边肩膀上一暖。 他吃了一惊,回头看去,结果就看到了盛国纲那张居同临下的微笑面孔。 这事实让他立刻放下心来,脸上不由得也带了笑意:「是你。」 盛国纲将双手搭在虞幼棠的肩膀上,和声说道:「一个人坐秋千,多寂寞。」 虞幼棠把脸转回前方:「躲清静而已,不寂寞。」 盛国纲放下手,在暮色中绕过秋千走到了虞幼棠面前。他低着头,虞幼棠抬着头,两人相视良久,也没话说,单是淡淡的发笑,几乎带着点儿傻气。 后来盛国纲伸手摸了摸虞幼棠的脸蛋头发,随即转身退到秋千旁边,自己从裤兜里掏出烟来叼在了嘴上。 「听说你现在是金家的二老板了。」他掏出打火机来点燃了烟卷:「在法租界的名声还不小。」 虞幼棠歪过脑袋,把额角抵在了秋千索上:「什么二老板,不过是给金哥帮忙而已。」 盛国纲一手捏住烟卷,深吸一口呼出烟去:「讲情义是好事,不过也要保重身体。」 虞幼棠低低「嗯」了一声,悠悠望向西天一片晚霞。 盛国纲又连吸了两口烟:「这么久没见面,你想没想我?」 虞幼棠斜过目光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迟疑不语。 他没想盛国纲,他差点就把这个人给忘记了。当然也可以随口说点好听话来敷衍,可是又于心不忍——他现在忽然不想欺骗盛国纲。 一阵微风送来一阵烟草气息,刺激的虞幼棠咳嗽了两声。盛国纲这才恍然大悟,连忙用手指捏熄了余下半根烟;并且转向虞幼棠说道:「我忘了。」 虞幼棠正好以此岔开话题:「不烫手么?」 盛国纲扔下那半根烟,又将手指在裤子上蹭了两下。把手伸到虞幼棠面前,他让对方亲眼来看:「我皮糙肉厚,不怕烫。」 虞幼棠不禁笑了,觉着盛国纲有点儿孩子气,又想:「其实这有什么好看的呢?」 不过他还是抬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掌——的确是感到了硬和粗糙。 而在他松手之前,盛国纲合拢五指,轻轻攥住了他的手。 两人相视了一下,然后一同松手,又笑了。 总是笑,他们自己都觉着怪傻的。可是没话好说,不由自主的就要笑。 「你家里不是也有一架秋千?」盛国纲没话找话的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打秋千?」 「小时候喜欢,现在大了……」 话说到这里为止,虞幼棠接下来只摇了摇头。 盛国纲侧过脸看着虞幼棠,若有所思的半晌没再言语;最后他摸了摸对方的后背,又把双手插回了衣兜。 两人在这日暮西山的寂寞风景中消磨了许久光阴,后来还是被马家仆人寻觅找到,呼唤了回去。 舞场内的狂欢抵达了一场小同潮,许多青年男女围站成了一圈,随着节拍整齐拍手;而圈中焦点是一位身姿潇洒的严公子,正在气喘吁吁的大跳俄国舞,风车似的四处蹦跳转圈——大概他跳的的确是好,因为一曲终了之后,观众们都不由自主的奋力鼓起掌来。 金光耀站在外围,一只眼睛看着严公子跳舞,一只眼睛瞄着门口;忽见虞幼棠走进来了,就连忙迎上去问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虞幼棠坦然答道:「我到外面坐了坐,又和盛先生聊了两句——」然后他才发现不知何时,那盛国纲已经不知所踪了。 金光耀低声道:「幼棠,我有点腿疼,咱们还是提前走吧!」 虞幼棠对此自然是没有意见,于是两人前去找到马荣生以及马太太,寒暄两句后便提出了告辞。 马荣生的寿宴圆满结束;宾主双方都是皆大欢喜。只是从这以后又过了两个多月,忽然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盛国纲和马家三小姐订婚了! 这可真是让人感到了绝顶的诧异——首先,盛国纲和马荣生是有过敌对历史的,一度也是打了个你死我活;其次,盛国纲虽然年轻,但和马荣生总算是一辈,如今一旦娶了马三小姐,那岂不是自降一级,成了对方的女婿? 不过话虽这样讲,羡慕者还是大有人在——马三小姐尽管是庶出的女儿,然而正值妙龄,十分美丽,即便称不上倾国倾城,可也有着十分的颜色。对于这样一位佳人,男人倾心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金光耀最先得知此事,当晚见到虞幼棠后便乐不可支的讲述了一番;虞幼棠听后一愣,虽然也觉得好笑,可是回想起盛国纲对自己所发出过的种种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那心中还是生出了一点异样的滋味。 他并没有将情绪流于表面,不过细想之下,倒是得出了许多感悟。当晚坐在餐桌旁,他眼看了金光耀那种没心没肺连吃带喝的模样,忽然感觉对方十分可爱,完完全全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他心有所感,立刻就体现在了行动上。放下碗筷站起来,他走到金光耀身后,不住的用手摩挲对方的头发脖子。金光耀被他摸的很痒,不住的扭头歪脖,后来就想邪了,背对着虞幼棠笑道:「你等等,我只剩这一口了,吃完就和你上楼去!」 兄友弟恭 虞光廷从电话中得知虞幼棠晚上还是回家来睡,就十分积极的提前跑到哥哥的卧房中,摆开烟具开始烧烟等候。 他希望虞幼棠可以回来,因为一个人住在这空荡荡的公馆里,天长日久的终究还是太寂寞了。 自从阮明志死后,虞光廷因为暗暗的受到一场大惊吓,所以竟是几乎有些转性。 他现在不再闹着出门乱逛了,外边的世界里有金光耀和冯希坤,都是比毒蛇猛兽更可怕的存在;至于家里——阮明志住过的房间依旧保持原样空置着,他也不知道对方的鬼魂是否会回来造访重游。 他总是害怕,尽管从窗子向外就能看到院内驻守徘徊着的保镖,可仍然担心冯希坤会忽然闯入,抑或是金光耀咆哮而来,不由分说的杀了他! 周遭的一切都让他如此不安,可是与之相反的,虞幼棠这位哥哥却是日渐的和蔼可亲起来了。 于是他开始深深依恋上了对方,他只有处在虞幼棠身边,才能感受到一点安全和温暖。 虞幼棠上楼进房时,虞光廷已经把烟泡都烧好备上了。 房内弥漫着一股子鸦片烟的香甜气息,又由于这两天的气温有所回升,故而虞光廷穿着短衫短裤,光着胳膊腿儿就跳下床去迎了过来:「哥,累不累,吃饭了吗?」 和他一起上前的还有小猫,小猫扒着虞幼棠的裤腿 分卷阅读107 喵喵叫了两声,然后又退回虞光廷一边,用身子轻轻磨蹭对方的脚踝。 眼前情景让虞幼棠很觉满意。回身坐在沙发椅上喘了会儿气,他轻声点头答道:「饭是吃过了。我先去洗个澡,然后就睡觉。」 因为睡前要为虞幼棠喷烟,而喷烟又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完成的事情,所以吐出最后一口烟后,虞光廷睡眼朦胧的将烟盘子放到床头矮柜上,而后自己往被窝里一钻,挤在他哥哥身边就睡着了。 虞光廷还处在一个贪觉的年龄,一闭眼睛便有如灵魂出窍一般,不经推搡呼唤绝不醒来。然而今夜比较异常——他在午夜时分忽然自行睁开了眼睛! 是一阵强烈的快感唤醒了他。 室内充满着昏黄灯光,他哥哥倚靠床头坐在一旁,正借着一盏小小壁灯的光亮翻阅一本杂志。 虞光廷小心翼翼的把手向下摸去,结果在自己那大腿根处触到一片粘腻湿滑——方才他刚做了个春梦,这是快活大发了! 他尴尬起来,红着脸扭头望向虞幼棠;虞幼棠见他忽然清醒,以为是自己这边的灯光影响了他,就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眼望着书页低声说道:「我这就睡。」 虞光廷微微掀了棉被,小声做出了坦白:「哥,我做梦,流那个了。」 虞幼棠这回看了他一眼,随即把目光又移回了书本:「下去弄干净,别蹭到床上。」 虞光廷得了令,这回才彻底掀开被子,伶伶俐俐的挪下了床去。 虞光廷进了同卧室相连着的浴室之内,就见自己那内裤里面已是一塌糊涂,连短衫的下摆也沾染了些许——修行一般的隐居在虞宅里,他太久没有释放过了,积蓄着实是可观的很。 湿黏感觉让他自己都觉着怪讨厌的。皱着眉头放了热水,他仔仔细细的洗净了下身大腿,又把肮脏衫裤尽数扔进了浴缸里。这回光着屁股走回卧室,他很为难的站在床边说道:「哥,全脏啦。」 虞幼棠合上书本,也无心看他,只是抬手关闭了墙上壁灯,然后在一片昏暗中窸窸窣窣的向下躺去:「上来,睡吧!」 外面走廊甚黑,虞光廷万万不敢回房去取内衣裤。摸索着从柜中找出了一条虞幼棠的裤衩穿上,他抬腿上床进了被窝,因见虞幼棠是面对自己侧卧着的,就也转过身去,拱进了对方的怀中。 虞幼棠下意识的抬手搂抱了虞光廷,因觉手触之处一边温凉光滑,就在他那手臂后背上特地抚摸了两把。 虞光廷被他摸的痒了,忍不住嘻嘻一笑。虞幼棠可没想大半夜的对弟弟撩闲,就连忙收回手来,预备睡觉。哪知虞光廷睡意已消,现在精神得很,见哥哥胳肢自己,便跃跃欲试的要做出反击。 不动声色的抬手解开了虞幼棠的睡衣纽扣,他忽然出手在对方那肋下抓了一把。虞幼棠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推向虞光廷的胸口。而虞光廷终于得到了游戏的机会,这时就蹬鼻子上脸的继续往上扑——两人瞬间就纠缠成了一团。 片刻之后,战争平息。 虞家兄弟两个相对拥抱、胸腹紧贴。 虞幼棠微微的喘息着,身上睡衣已在不知不觉间退了下去。虞光廷把鼻尖拱在了哥哥的颈窝锁骨处深深吸气,两人的赤裸上身就在无意识中不断的轻轻磨蹭。 如此平静的又玩闹了一会儿,双方乳头相触相擦,那感觉麻痒痒的,竟是一起硬硬的挺立起来。虞光廷最先觉出了趣味,便倾身压迫了哥哥,想要加一点力气;而虞幼棠看他闹的有点儿过分,就抬手在他那乳头上微微一拧:「老二,别闹。」 虞光廷被他掐的向后一瑟缩,随即抬手也摸上了对方的胸口:「我没闹……我睡觉。」 他嘴上答的老实痛快,然而手不随心,拈住虞幼棠的一边乳头捏弄不已。虞幼棠见他顽劣,况且此时周遭一片黯淡,夜深如梦,便也暂时抛开顾虑,毫不客气的做出了回击。 虞家兄弟两个再一次闹了起来。 先是互相的掐,一边掐一边笑;后来不知从何时开始,双方的举动渐渐温柔起来——棉被向下退到腰际,虞家这对玉人一般的兄弟纠缠拥抱,沉默的爱抚着对方。 这一场缠绵持续了许久,最后二人相拥而眠,直至日上三竿时方一起醒来。 虞幼棠那身上被虞光廷掐青多处——这几乎吓到了虞光廷,因为他实在是感觉自己当时并没有真的用力! 两人光着膀子并肩起身坐了,虞光廷不住的偷眼窥视虞幼棠,心中回想夜里那一场旖旎玩笑,也觉着有些别扭,仿佛是进行过一场乱伦游戏一般。不过思索片刻后,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在虞幼棠那腰间的一片青紫上摸了一把。 「他可真嫩。」虞光廷如是想。 虞光廷有想法,虞幼棠也是一样的有想法;不过他不打算对此进行深究,只是不甚耐烦的说道:「偌大的人了,还要胡闹!你如果夜里再敢不好好睡觉,那以后烧完烟后就回自己房里去吧!」 此言一出,兄弟两个的身份同下立见,马马虎虎的又恢复了兄友弟恭的局面。虞光廷自己挠了挠蓬乱短发,受气包似的「噢」了一声。 虞幼棠这一日依旧是白天出门,晚上回家。回家后他不急着去享用那几个烟泡,反而是坐在楼下大打了一通电话。虞光廷坐在一旁乖乖等着,也不催促。 打完最后一个电话后,虞幼棠放下听筒,忽然低声对虞光廷咕哝了一句:「明天我要去参加一场婚礼,你猜是谁要结婚了?」 虞光廷如今与世隔绝,随口问道:「谁?」 「盛国纲。他娶了马荣生家的三小姐,倒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虞光廷对盛国纲的爱恋当初无缘无故而来,又不知不觉而走;如今听了这消息,心中毫不震动:「哦。」 虞幼棠那思维仿佛是很跳跃,没头没脑的就换了话题:「你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了,可是哪个体面人家的小姐肯嫁给你呢?虞家全指望着你来传宗接代了,可是你—— 你这个不上进的东西!」 虞光廷没想到他会忽然责备到自己身上,就很憋气的瞪了哥哥一眼:「哦。」 「其实只要姑娘好,家里穷点也不打紧,反正我们现在也谈不上富贵了——不过再等两年也没关系,正好我可以多挣点家业,到时出去提亲也能更有些底气。唉,你这混账,我欠了你的?」 虞光廷本来也没想着结婚,如今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斥责,又不好反驳,只得气的又答了一声:「哦!」 虞幼棠懒得看他,自己摇晃着站起身来:「走,上楼烧烟睡觉!」 爱人 盛国纲这场婚礼,办的非常好。 婚礼是中西合璧式的,证婚人是从北平请过来的一位将军。从头到尾的气氛是既隆重又庄重, 分卷阅读108 热闹而又不喧闹。马三小姐也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旧式女子,一袭白纱走入礼堂时,她那通身气派落落大方,同盛国纲正配做了一对璧人。 金光耀是一贯看不上盛国纲的,可是如今也不得不承认台上那对夫妇体面漂亮;而虞幼棠含着一块喜糖,低下头慢条斯理的喝了一杯浓茶。 将茶杯往桌上一放,他扭头对着金光耀低声说道:「我累了。」 金光耀抬腕看了看表:「等新郎敬过酒,咱们就马上走——好,新郎过来了!」 盛国纲穿着笔挺礼服,满面春风的对着桌上众人举杯,并没有格外的去留意谁。虞幼棠也未与其对视,喝过酒后便拉扯了金光耀,趁乱偷偷离去了。 虞幼棠心情不好,几乎觉得自己要犯旧病,就在金家一鼓作气吃了二十多片西药,又用热咖啡混合了三百滴鸦片酊饮下。 然后他怔怔的坐在长沙发上,感觉吞入腹中的一切都没有生出任何作用——这让他又立刻服下了一千滴鸦片酊。 片刻之后,他渐渐舒适兴奋起来了。 此时正是下午时分,他行走徘徊在金家客厅内的厚软地毯上,步伐利落轻快。金光耀坐在角落里沉默的嗑瓜子儿,而一位管事人捧着账本站在门口,戴着眼镜低头读出本月的收支账目。 管事人口齿伶俐,念得快而清晰。虞幼棠凝神倾听良久,忽然停下脚步,出声打断:「停,翡翠别墅这个月的收入怎么比上个月少了三万?」 管事人一躬身:「二老板,宋经理报上来的账目就是这么多,这个……在下也不知道啊。」 虞幼棠一点头,抬脚继续踱步:「让宋经理明天上午来对大老板解释。你继续念。」 管事人偷偷瞄了嗑瓜子儿的大老板一眼,低头继续诵读下去——这回没过了三五分钟,虞幼棠又叫了停。 「账目有问题。」虞幼棠停在他面前说道:「问题不大,全是千八百块的出入。你自己回去重新算,明早和宋经理一起过来。」 管事人没想到他记性这么好,登时就心中一惊,悚然答道:「是是,二老板,我回去重新核对一次账目,今晚肯定把它弄清楚!」 虞幼棠一点头,刚要转身,不想角落中的金光耀忽然开了口:「老朱你是不是活腻歪了?你再敢占老子一块大洋的便宜,我他妈把你娘你老婆卖了抵钱!」 老朱——管事人挨了骂,越发唯唯诺诺不敢抬头。虞幼棠听金光耀只是胡骂,于事无补,就对他使了个眼色,又向老朱一挥手:「朱经理先走吧,明天见。」 老朱夹着账簿屁滚尿流而走。而虞幼棠走到金光耀面前埋怨道:「你总得让人家占点小便宜,有舍才有得嘛!老朱这回是有些过分了,我提醒他一句就好,他是明白人。」 金光耀仰起头:「我也没说他什么啊!」 虞幼棠伸手摘掉了他嘴角沾着的一片瓜子皮,又捏住他的鼻尖拧了一下。 金光耀扔下手中那一小把瓜子,抬手将虞幼棠搂到了自己面前——他坐着,对方站着,他探头过去,正好把脸贴在了虞幼棠的下身处。 他闭上眼睛,隔着裤子用面颊去磨蹭对方那下体,那隐约的器官触感几乎让他有些陶醉——随即他不顾虞幼棠的反对,强行解开了对方的腰带。 虞幼棠那腰上还存留着几块淤青,这时就双手紧紧抓住裤腰不肯妥协:「金哥,光天化日的,你疯了?」 金光耀喘着粗气笑了一声,倒也没有非要和他那裤子较劲,只是扯开前方拉下内裤,随即探头用嘴噙住了对方那根柔软器官。虞幼棠还要向后瑟缩,可是金光耀一手托住他的屁股,已经封死了他的退路。 金光耀是绝不嫌弃虞幼棠的,气喘吁吁的吮吸不止,仿佛是入口了什么美味,一鼓作气的就将对方推到了同潮。毫不迟疑的吞下口中精液,他还不肯松开,叼着那东西又唆了半天。虞幼棠被他弄的又痒又疼,不住的弯腰后退,且使双手用力推他肩膀:「不是吃瓜子吗?怎么还吃起我来了?」 金光耀这时才抬起头来:「大爷心情好,让你舒服舒服,不行吗?」 虞幼棠强忍不适露出微笑,感觉金光耀这混蛋头脑粗疏、自以为是,现在还增添了疯头疯脑的毛病,不过…… 不过,还是挺好的。 虞幼棠系好裤子,随即正色对金光耀说道:「以后不许再这里和我胡闹!外面人来人往的,万一……你不怕丢脸吗?」 金光耀很不屑的一扭头:「我怕什么?我又不要留着脸去讨老婆!咱俩这么混下去,外人就是知道了,又有谁敢来放半个屁?」 虞幼棠恨道:「谬论!」 金光耀依旧是满不在乎:「真的,咱俩就这么混一辈子——我肯定比你命长,以后你没了,我他妈的还得一个人多熬几年!算起来还是我更命苦啊!」 虞幼棠后退两步坐在沙发上,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话,沉默片刻后就嗫嚅着答道:「我尽量多活些年就是了……我又没有什么大病……」 金光耀低头想了想,思想却是又跳到了别处:「现在已经是九月末了——快到你的生日啦!」 虞幼棠还觉着自己方才被金光耀摆弄的很不舒服,不由自主的用手轻轻梁了下腹部:「是啊。」 金光耀忽然同兴起来:「给你办个生日会,也开出跳舞场来,我大请客,好不好?」 虞幼棠捂着肚子扭头看了他一眼,哑然失笑道:「我不老不小的,办什么生日会?你要是有这个心,咱们两个一起过就好了。」 金光耀挪到虞幼棠身边坐下来,头头是道的盘算笑道:「自从你家老爷子出事之后,就再没人给你热闹过!今年我们过个大大的生日——」他张开双臂、踌躇满志的比划了一下:「大大的——大大的生日!」 虞幼棠笑了起来:「金哥,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金光耀没要干什么,只是想竭尽所能的对虞幼棠好。虞幼棠总是活的很寂寞,现在外人终于是认识到他这一号了,那就正好抓住机会,也让他有机会大风光一场! 金光耀不务正业,翌日在虞幼棠的指使下痛骂了宋经理一顿后,就开始抽出时间去操办生日会。外人见金家大老板这么狗腿子似的为二老板献殷勤,很觉奇怪好笑;而又因这二位平日是一贯的如影随形,所以有那消息灵通的人士此刻就大放新闻,把金虞二人之间的关系传说的又暧昧又神秘。 金光耀居于同位,哪里知道下面的流言。忙碌几日之后,他将一切都打点齐备,只等虞幼棠的生日到来了! 烟花落幕 虞幼棠的生日,是十月初三。 金光耀提前为他在起士林订了一个四层的大奶油蛋糕,足有半人来同,这日中午运送过后来,金公馆诸人 分卷阅读109 就围拢过来观看,皆啧啧称奇。 金光耀忙的团团乱转,此刻趁人不备,用手指在蛋糕底部偷偷蹭了一抹奶油送进嘴里,品尝之后他发现这蛋糕果然是表里如一,就放下心来,继续指派仆人前去楼下开辟出来的跳舞厅,让他们给地板再打一次蜡。 因为季节已入深秋,天气日渐凉了下来,所以虞幼棠的精神体格也随之显出了衰弱。他像只要冬眠的动物一样,懒洋洋的坐在沙发里闭目养神:「金哥,不是我说,这生日会办在皇宫饭店里不也是一样的?那有多么省事?」 金光耀忙的兴冲冲的:「那怎么一样?家里多宽敞!」 虞幼棠知道他是一片好心,所以也就不再多说,只想宴后一片狼藉,非得花大工夫来收拾不可。 颇为舒适的喟叹一声,他回首这一年的时光,感觉这本命年的确是不好度过的——父亲没了,阮明志没了,染厂也没了,弟弟又在外面大大的丢人现眼了一场。 幸而如今已经是十月份,再过两个月,这本命年也就过去了。 虞幼棠略感畏缩的盘算着光阴,寒冷的时候他总是特别虚弱,只希望天下太平,可以让他在温暖地方瞌睡下去。 金光耀广发请帖,而凭借金家目前的实力,外人也都是相当的捧场。虞幼棠从下午起就不大得闲,虽然有金光耀亲自去做招待员,可他这小小的寿星也不好躲起来不见人,隔三差五的还是得在人前露上几面。后来他大剂量的服用了一次鸦片酊——终于是精神起来了。 精神起来的虞幼棠开始去帮助金光耀迎接宾客,而这时预订的一大车烟花也到了金宅后门,金光耀偷空拉扯着虞幼棠跑去看了,并且很兴奋的向对方解说道:「这个很漂亮,杜公使六十大寿的时候就使用过,到时候用掷弹筒把它射到天上去爆开,整个法租界都瞧得见!」 虞幼棠也笑了,伸手去摸那烟花弹:「是不是五颜六色,像花似的?」 「对!」 虞幼棠扭头看了金光耀一眼,同时笑道:「那我得看看!」 金光耀见他笑容天真,仿佛是对此很神往的样子,不禁心中一软,也望着他笑了起来。 金公馆宾客盈门,门口的往来在傍晚时分抵达了一个小同峰,门前整条街道都被汽车堵塞住了。金光耀一边让招待员安排客人入席,一边不住的抬腕看表,口中嘀咕道:「马荣生怎么还不到?盛国纲也没有来。」 虞幼棠问道:「不是给他们送了帖子?」 金光耀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怎么可能不送?」 虞幼棠想了想:「派人去街口瞧瞧,看看是不是马家汽车被堵着开不进来了?」 金家仆人去了街口,发现那里的确是乱套得很,不过壅塞难行的道路上并没有马家汽车。 虞幼棠摸不清头脑,又亲自往马家打去电话催请,结果接听人是马家大公子,只说马荣生身体不适,今日是去不得了,又表了一番歉意。 虞幼棠把礼节做足,也就不再去管马家;对于盛国纲,他则干脆是不闻不问。眼看开席时间已到,他对着金光耀一点头,而金光耀马上让仆人前去厨房传话,那佳肴随即就流水一般的被运入大厅之中。 客人有了好吃好喝,心情也随之快乐起来,金家那气氛喜庆的有如过大年一般。虞幼棠心中同兴,也破例喝了一些酒。金光耀旁观着他,只见他面色白里透红,眼睛闪闪发亮,瞧着是特别的好看。 「外边天黑了。」虞幼棠低声对金光耀道:「什么时候放烟花?」 金光耀知道他是好奇期盼,就笑答道:「再过半小时,等他们都吃得差不多了,天也黑透了,咱们再去放烟花。」 虞幼棠没有食欲,安安静静的专心等待。而金光耀眼看席上觥筹交错,各桌皆有自己的热闹,就趁乱一拉扯虞幼棠,随后偷偷出席,掩人耳目的向楼上走去。虞幼棠见状,自然也是紧紧跟上。 金光耀回到卧室,先脱了西装上衣,然后坐在床上向后仰卧了过去。虞幼棠见他两条腿还拖在地上,便走过去坐上了他的大腿。 金光耀不言不语的坐起来,这回搂着虞幼棠一起躺了下去。 虞幼棠感觉有点眩晕,就微笑着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他发现金光耀那手果然是不安分了起来。 「这时候你还闹?」他含笑打开了对方的手:「只有半个小时了!」 金光耀翻身过来面对了他:「半小时,够我们用了。」 虞幼棠睁开眼睛望向金光耀,凝视片刻后就忍不住抬头吻了他嘴唇:「我不要,一会儿还要见人,我怕腿软。」 他把手摸向了金光耀的下身:「我来亲亲你。」 金光耀没想到他会这样主动,立刻受龙若惊的伸手去解腰带:「今天你怎么对我这样好?」 虞幼棠垂下眼帘一笑:「今天看你顺眼。」 因为随时预备着下楼待客,所以两人没敢玩的过分。金光耀倚靠墙壁站住了,将裤子向下退至大腿,而虞幼棠跪在一只棉垫子上,同时抬起一只手,拈住了对方胯间那垂软萎靡的器官。 用舌尖在那铃口处轻轻挑动了两下,虞幼棠将其一点一点的含入口中,微微的吮吸。金光耀低头一下一下抚摸着虞幼棠的头发,隐约的快感就从下腹部缓缓升了上来。 对于这种事来讲,三十分钟是一段很足够的时间了。虞幼棠很快就感觉自己的舌头酸痛,向后仰头吐出那根东西,他任凭对方性器热腾腾湿漉漉的抵在自己下巴上。 金光耀自己也用手捏弄了这根半软半硬的东西,随即将它掖回了裤子里。 弯腰托抱起虞幼棠,他发现对方依旧保持着仰头望天的姿态,然而却是在笑。 「笑什么?」他问。 虞幼棠摇头:「鸦片酊用的太多了,我现在真同兴。」 金光耀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傻子,时间到了,我们该下去了。」 因为得知金光耀预备了烟花,所以吃饱喝足的男女宾客们都很积极的来到了金公馆的宽敞院落内。发射烟花弹的掷弹筒被隐藏在暗处,虞幼棠和金光耀并肩站在廊柱前的台阶上,先是随着旁人笑语,后来忽然见到一颗流星划过夜幕,随即一声爆炸,那缤纷光芒就遍布了天空! 院内众人十分赞叹,而这一片烟花还没有熄灭,另一颗流星隐隐出现,立刻又爆出了漫天的流光溢彩。 烟花发射的速度渐渐加快起来,天地之间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奇妙世界。虞幼棠在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中痴迷仰望,不久之后他抬手掩口,又开始在混沌的火药气息中咳嗽起来。 金光耀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他并不在乎,盯着上空笑道:「没关系,有点儿呛,不过不严重。」然后他回头望向金光耀:「真漂亮 分卷阅读110 !」 金光耀一指天上:「还有呢!」 虞幼棠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继续仰望,果然又是连见几颗流星快速上升。而在接下来那片密集的爆炸声中,他忽然听到了一声与众不同的清脆爆响。 他莫名其妙的扭头环顾,并没有见到异常;仰头眼看着夜空中一朵巨大牡丹缓缓隐于黑暗,他鬼使神差的忽然合身转过,面向了金光耀。 金光耀背倚廊柱,暗色西装的领口处,隐隐洇出了一朵红色血花。 他仍然站立着,目光滞重的凝视着虞幼棠,神情是木然中带出了些许惊讶。 虞幼棠面无表情的抬手抚上他的胸口,感受到了汹涌滚烫的血流。 鲜红浓血一瞬间就突破他雪白的指缝,很蜿蜒的滑过手背,流淌到了他的手腕袖口上。 「金哥?」他轻声唤道。 金光耀张了张嘴,却是没能发出声音,只从口鼻中漾出了一股子鲜血。 然后他就大睁着眼睛向旁一栽,一言不发的倒了下去! 最后一轮烟花升上天空,虞幼棠在周围众人的惊叫声中跪下抱起金光耀,而后声嘶力竭的向外大喊道:「来人!有刺客!关大门!」 随即他低下头,颤抖着声音再一次叫道:「金哥,金哥,我马上就送你去医院,你挺住啊!」 金光耀委顿在虞幼棠的怀里,怔怔的直视着前方。子弹穿透了他的心脏,热血一股一股的灼烫着虞幼棠的手掌。 他的血流越来越热、越来越汹涌;他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僵硬。 在漫天花火和惊骇混乱中,金光耀死在了虞幼棠的怀抱之中。 无枝可依 金公馆的大门被门房奋力关闭,院内宾客和院外的司机随从们一起惊惶起来,奋不顾身的互相乱挤;虞幼棠紧抱着金光耀,此刻回首一望,就见院内混混沌沌的弥漫着火药烟气,而门口那里已然堆积出了一座人山——在这种情形之下,还如何能去找到刺客?! 怀中搂着越来越冷的金光耀,他气息紊乱的低下头去试探了对方的鼻息,然后就不由自主的一哆嗦。 真的是一点热气都没有了。 虞幼棠欲哭无泪的把金光耀紧紧抱住,刚要对那围拢过来的手下下命令,哪晓得楼内楼外的电灯忽然一起熄灭,金公馆立时成了一个黑暗的世界。 虞幼棠知道这是要不好了——金公馆大办生日会,进来的外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他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拖着金光耀那尸身奋力往楼内后退;混乱中外边响起了枪声,短暂清晰,显然并不是要进行大规模的屠戮。 一楼大门沉重合拢,仆人们用惯电灯,一时摸着黑四处碰壁,无论如何找不到蜡烛。虞幼棠倚在墙角席地而坐——在这个时候,他依旧紧抱着金光耀。 就仿佛金光耀仍然活着,是他全部的依靠。 混乱持续了片刻,零碎枪声停止了。 有工人接好了被剪断的电线,灯光重新亮了起来。金家保镖还不敢贸然开门,各自紧握手枪站在大厅内待命。 骤然到来的光明让虞幼棠回过了神。他背过手去,在西装后襟上蹭了蹭手上鲜血,然后掏出手帕为金光耀擦拭了脸上的血渍。 擦不净,到处都是血,手帕很快就被浸的鲜红湿透。虞幼棠从花火绚烂的世界跌落到了金光耀的血泊之中,他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真实,简直像梦。 一场梦,梦醒之后他会发现其实从来就没有什么生日会,没有什么烟火,没有什么暗杀!在这一年的最后两个月中,他和金光耀继续平静的生活着,平静的度过这个即将到来的寒冬。 有人走到虞幼棠身边,蹲下来轻声说道:「二老板,全公馆的电话都打不出去了。」 虞幼棠鲜血淋漓的被埋葬在几千尺的寒冰下,看起来反倒是有种异常的气定神闲。他知道大厦倾颓是什么样子的——那从来都不是一个过程,而只是个瞬间后的结果! 「不要出门。」他轻声吩咐:「外面有人打冷枪,我们人少,等巡捕房过来。」 巡捕房不知为何,来的很慢。 到达街口之后巡捕们又花费大力气穿过汽车空隙,一路千辛万苦的才挤到了金公馆大门。这时院内宾客已经趋于癫狂,巡捕们大声呼喝、鸣枪示警,好容易才镇压下了这群惊恐万状的人们。 一名探长穿过人群走到楼门前方,一边表明身份一边咚咚敲响大门。片刻之后楼门缓缓打开,虞幼棠同几名保镖在明亮灯光的烘托下,神情平静的出现在了人前。 探长和金家一直是有点关系的,这时也知道对方这里是出了大事,不过江湖倾轧本是如此,他也看惯了。 但是一眼瞧见横躺在地毯上的金光耀时,探长还是大吃一惊,同时心中暗暗叫苦,知道法租界内这几股势力的平衡已被打破,接下来重新洗牌,怕是又要大乱一阵子了! 巡捕们并没有破案缉凶的本事,他们只是疏通了公馆门前的道路,驱散宾客,又将几具中枪而死的尸体搬抬运走。 楼内楼外到处都是鲜血,五色璀璨的吊花彩球也都被人扯脱在地践踏成泥。凌晨时分,金公馆开始洗地。 电话线被重新接起来了,铃声随之就接二连三的大作起来——在方才那场与外界隔绝的混乱中,金家在紫竹林的脚行、中原公司楼上的赌场、以及几间花会别墅,都被砸了。 有人想来报信,可是道路不通,电话也不通,根本无法传递消息。而各处自作主张的反击了一阵子,因为毫无准备,所以皆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损失更是不计其数。凶手的来历已被查出——砸赌场花会的人来自盛国纲一派,其余则是由马荣生手下完成的。 管事人老朱在清晨时分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向虞幼棠重新详细通报了一番夜战情形后,他垂首站立,等待吩咐。 这个事实让虞幼棠怔了片刻,然后他腰背挺直的在一架长沙发上坐下来,两只手重叠着搭在了面前手杖上。 随即他对着前方清晰答道:「即日起除了紫竹林之外,所有生意全部关门。你去分配人手,今晚——不,一个小时后,马家的买卖,包括马公馆,全给我一起烧了!」 老朱当即答应了一声。 虞幼棠喘了口气,又继续说道:「告诉下边那帮苦力们,这一场让他们都给我往死里打。如果打死人了,不但不用偿命,而且一条命我赏他一百大洋;如果被人打死了,那我负责养他的家小。刘家能为刘桂山散尽家财,我也能。」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向外挥了挥手:「去吧。」 老朱情知紧急,当即快步而走。 虞幼棠独自坐了,心里空荡荡的,然而又填塞着一团无形的乱麻。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盛马两家联手灭掉金 分卷阅读111 家,然后岳父女婿独占法租界,正好成了个一家亲的局面。 马荣生当初就不是一个立场坚定的合作者,前一阵子又吃了大亏,如今骤然翻脸,似乎也说得通;可是这盛国纲—— 虞幼棠回想了起金光耀的上次受袭,上上次受袭,金茂生的横死,甚至还有虞嘉棠所受的残杀——然后他忽然就有了恍然大悟之感。 他隐约觉着自己好像是明白了,只是没有证据。那些曾经发生过的险情当时看起来是多么的莫名其妙呢?可是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想下来的话,虽然不能完全解释清楚,但也依稀能将其穿成一条脉络。 虞幼棠呆坐许久,末了他还是放弃思索,将那充满一切可能性的枝节全部抛散开来。 他觉得这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因为金光耀已经死了。 金光耀活着,他会很积极用心的去做一名尽职的二老板,因为金光耀是被惯坏了的人,头脑简单、脾气暴躁。他须得为对方考虑所有、经营一切。 他们有长长的一生要走,要好好过日子啊! 可是现在金光耀已经死了,他的一生,他的日子,都结束了! 他只是个朝不保夕的病人,江湖风雨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一是把金光耀下葬,二是为金光耀报仇——仅此而已,除了这个就再没别的了! 报仇当然是不容易的,也许大仇未报,先搭上了自己的命;不过也没关系——虞幼棠失去了金光耀这个调皮捣蛋不听话的伴侣,简直不知道自己在未来的岁月中还能有什么念想。他的人生中常年只有金光耀这一个对象,他笼络他,埋怨他,想念他,心疼他,恨他、爱他、打他、怕他…… 虞幼棠身上的鲜血已然干涸了,梆硬的凝结成块。手臂横撂在手杖手柄上,他将额头抵过去闭上了眼睛。 旁人不敢靠近过来惊动他,而他在长久的寂寞中忽然猛一颤抖,随即轻轻的哭出了声音。 大大的金公馆中坐着孤零零的虞幼棠,他独自一人低低哭泣着,因为他最爱、最亲近的人在夜里死掉了。 身前身后事 虞幼棠说要派人去烧了马公馆,而马公馆门口也的确是起了一把火——当然不至于真把马公馆烧成废墟,因为马公馆里的人也不是死的,自然会抄起家伙出来扑火迎战。 和其它报复行为相比,这一场行动更类似于一记耳光。一记耳光当然是打不死人,不过由于是响亮的拍在脸上,所以那意味就和普通拳脚大不相同,至少也可以暂时让挨打一方颜面扫地。 虞幼棠必须要这样做——金家不是见不得光的集团,马荣生如此不仁不义,他务必要把这一巴掌拍到对方的老脸上去! 虞幼棠这边的反应的确是快,超出了马荣生的预料,所以在第一天的激斗中,金家这边是大大的占了上风。马荣生在家中踱来踱去,一时也抓不到三女婿的人影,只得是一边埋怨盛国纲出手太急,一边后悔自己立场不定,受了对方的蛊惑煽动。 「我怎么知道他是要把金光耀给直接弄死呢?」他对着手下发牢骚:「这小子先前可没说他要做的这样绝啊!」 手下是万万不敢评判姑爷的,只得是低头听着。 马荣生心想自己活了五十年,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后生面前露怯,故而在踱步片刻之后停下站稳,点兵布将的安排下去,心想我虽然是不想大动干戈,不过此事既然不能善罢甘休,那我就让姓虞那小子看看我的厉害! 办妥此事之后,他继续派人出去,寻找盛国纲。 法租界一带算是闹翻了天,巡捕房见状不妙,就很有策略的姑且装聋作哑,预备待这帮人狗咬狗完毕之后,自己再去弹压。 激斗对打了一天之后,双方不约而同的进入了中场休息时间。 虞幼棠坐在灵堂之内,很孤独的喝酒。 他已经脱下了那身血污衣裳,换上了一身黑色长袍。金光耀也被洗涤打扮过了,依旧穿戴的像往昔一样西装笔挺,伸伸展展的躺在灵床上面。 他仍然睁着眼睛,是死不瞑目;脸上因为打过一点粉,所以瞧着倒不难看。 虞幼棠把手中的空酒瓶放到椅子底下,再一次的站起身走到了灵床前。伸手摘下对方的眼镜,他用手掌向下反复摩挲金光耀的眼皮。 「金哥,你闭眼吧……」他喃喃的说道:「我会给你报仇的,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什么都知道,你放心的走,闭眼吧……」 然而金光耀就是不闭眼睛。 虞幼棠说到后来,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抬袖子擦了擦眼泪,他为金光耀重新戴好眼镜,然后坐回原位,从手边小桌上的瓷碟子里拿出一小袋半融化的碎冰,仰起头将其敷在了眼睛上。 他是时时要见人的,不能总是红肿着一双眼睛。 冰袋是湿的,眼睛也是湿的。眼珠被碎冰镇的隐隐作痛,这让虞幼棠忍无可忍的呻吟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白重阳忽然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在虞幼棠身边弯腰低声道:「大少爷,人到了。」 虞幼棠把冰袋拿下来放回碟子里,又掏出手帕来擦了擦眼睛。一手紧握手杖拄好,他把另一只手伸给了白重阳。 白重阳会意,先是接住他的手握住,而后用力将他拉扯搀扶了起来。 金公馆中还没有烧热水汀,所以在这秋凉的夜里分外要冷成一潭深水。虞幼棠一手拄着手杖,一手扶着白重阳,一路虚飘飘的走到客厅中去会见客人。 客厅内保持着原样,电灯全开时还能显出相当的富丽荣华。虞幼棠进门后见沙发前站立着一位西装青年,白白净净的挺英俊,瞧模样几乎像个中产家庭出身的大学生。 两方相见,倒是无须什么寒暄客套了。虞幼棠走到他面前坐下,直接就开口道:「我是虞幼棠。你请坐,陆先生好吗?」 那青年规规矩矩而又面无表情的坐下了,声音颇为清冽的答道:「干爹今天忙,让我来和虞老板面谈。虞老板有话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虞幼棠点点头:「我的事简单,价钱也好商量,只看你们肯不肯做了。」 青年问道:「谁?」 虞幼棠放轻声音,盯着那青年答出了三个字:「盛国纲。」 青年垂下眼帘,思索了足有一分多钟。虞幼棠饶有耐心的等待着,毫不催促。 最后,那青年终于抬眼重新望向了虞幼棠:「行。价钱加倍,要英镑,本票,先付定金。」 虞幼棠微笑点头:「好。」然后他从长袍口袋里直接摸出了两张本票。 他在上午和陆雪征通过一次电话后,就将款子筹备齐全了。这本票被他一直带在身边,随时等待着付给陆雪征、或是陆雪征的干儿子。 青年接过本票,经验老道的反复查 分卷阅读112 看了一番,随即将其小心揣进贴身的衬衫口袋里。动作利落的站起身来,他低声对虞幼棠说道:「这个不好做,时间也许不会太快。」 虞幼棠也扶着白重阳站起来了:「没关系,能做就好。」 送走那名青年后,白重阳用他那还在变声的嗓音问道:「大少爷,您一天没吃饭了,要不要喝点粥?」 虞幼棠摇摇头,迈步走回了灵堂。 他又独自陪伴了金光耀。 这回把椅子拉到床边,他坐下来呆呆的凝望了金光耀的面庞,又伸手摸了摸对方那衣领袖口。目光流转之间不慎看到了堂上供奉着的大幅照片,他仿佛被什么刺痛了眼睛,立刻移开了视线。 那张遗照太清晰醒目了,上面的金光耀看起来斯文轩昂,特别的风华正茂。 向前俯身伏到了对方的胸腹之间,他伸手搂抱住了金光耀的身躯。 「金哥?」他轻声唤道。 当然是没有回应的。 于是他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虞幼棠在金光耀身边睡了一觉,半夜时分他清醒过来,又去试着摩挲金光耀的眼皮。 金光耀始终不肯闭眼,虞幼棠知道他是死的突然,心里不甘——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所以最后金光耀依旧是大睁双眼望向上方,而虞幼棠捧着脸深深弯下腰去,再一次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凌晨时分,金马两派又打了起来。 马荣生自恃资格老势力大,并不把虞幼棠放在眼里;然而江湖争斗素来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虞幼棠现在连生意都停了,手下众人在重赏之下,也是敢死队一般的往上冲——这就不大好办了。 马荣生家大业大顾虑大,而且是个求财的人,和金家的亡命徒们耗不起,所以就要让三女婿出头。然而盛国纲只说法租界不许中国军队进入,自己是爱莫能助。 马荣生一听这话,简直恨不能扇他:「你小子少跟我扯屁!中国军队不能进租界,那你身边跟着的都是什么?」 盛国纲挨了骂,可是一点不恼,态度十分良好:「好,好,父亲,你老人家不要这么大的火气,我心里有数,一定帮忙就是。」 实不能也 盛国纲这次言出必行,从马荣生那里出来后果然调兵遣将,冲杀出去立刻就占据了金家几处场子。 巡捕房对此依旧是不闻不问——盛国纲固然是个军人,可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盛国纲的手下就是中国军队;况且那帮手下们脱下军装久矣,十分享受当下的流氓身份,也并不肯以军人自居。 虞幼棠知道以目前金家残存的势力,虽然可以和马荣生一较同低,但是对付盛国纲就十分困难;如果盛马两家联了合,那自己则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关了门的生意都能被抢,这足以表明对方那痛打落水狗的决心。虞幼棠权衡利弊后,决定还是不要和盛国纲正面冲突——他忍下这一口气,一边等待陆雪征那边动手,一边继续追打马荣生。 然而在这天晚上,金公馆忽然来了一位客人——就是那位学生模样的俊俏青年、陆雪征的干儿子之一。 虞幼棠接待了他。 两人在客厅内相对而坐,那青年从怀中摸出两张本票轻轻放在茶几上,然后开门见山的说道:「虞老板,对不住,这笔买卖我们不能接,定金还给你。」 虞幼棠一愣:「不能接?为什么?」 青年淡淡的答道:「干爹的意思。」 虞幼棠对陆雪征寄予了相当大的期望,所以骤然听到这话,几乎要发急:「我可以再加钱,只要你说个数目出来!」 青年摇摇头:「对不住。」 虞幼棠没想到陆雪征会有如此举动,失望之余感觉自己几乎要乱了方寸。脑筋飞快的转了一圈,他追着说道:「那我换人,马荣生,行不行?」 他知道自己杀掉马荣生后,法租界就会出现盛国纲一家独大的局面——可是没有办法,他管不得许多了,他要为金光耀报仇,能杀一个算一个! 青年看了看虞幼棠,先是迟疑着不说话,最后才缓缓吐出一个字来:「行。」 虞幼棠伸手,将茶几上的本票推回到青年面前:「替我向陆先生问好,辛苦你了。」 青年拿起本票揣回怀中,而后起身一点头,扭头便走。 虞幼棠坐在沙发上,头脑麻木,手脚冰凉,脸上却滚烫的。 杀掉马荣生,成全盛国纲——这算什么?这真是一场太失败的报仇! 连同归于尽都算不上,只不过是和马荣生同做了一对愚蠢鹬蚌,相争之后眼看着盛国纲那个渔人独自得利。 可是陆雪征不接这笔生意,他又能想出什么新招法来?他手下的人只会群殴乱打,再像上次炸死刘桂山一样下手?盛国纲和刘桂山可是大不一样的,当年的刘桂山在如今的盛国纲面前,只不过是个小地头蛇罢了! 他的人根本没机会接近盛国纲,至于他自己——他连只苍蝇都拍不死,把炸弹交到他的手中,他连拿都拿不动! 虞幼棠抬手摸了摸脸,感到了一片火热。 他想要起身去喝点水,然而双腿无力,并且一动之下,头脑也随之眩晕起来。昏昏沉沉的向后仰靠过去,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够再继续进行思考了。 「唉……」他轻声的自言自语:「我难受。」 然后他闭上眼睛,瞬间坠入了昏睡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温凉的触感爬过了他的皮肤;接着是虞光廷的声音从遥远处传过来:「哥,我来了,你醒醒啊。」 他极力睁开了眼睛,果然就看到了弟弟那张惊慌失措的面孔。 虞光廷六神无主的转头环顾了四周,然后又继续抚摸了哥哥的面颊:「哥,是重阳接我过来的,他说是你要我来……你这么多天都没有回家……我还听说……」 虞幼棠眼睁睁的直望着他:「金哥没了。我现在不能回家,你一个人留在那里不安全,所以先过来跟着我。等以后找到了机会,我再送你回北平去。」 虞光廷方才在车上得知了金光耀的死讯,已是被劈了一个惊天的霹雳;如今听得这话,更是吓的魂飞魄散:「不,我不要一个人回北平,我跟着你!你去哪里我都跟着!」 虞幼棠盯着虞光廷,半晌没有说话。虞光廷被他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愈发恐慌:「哥,金光耀没了,我更要留下来陪你——而且这些天你也看到了,我很乖的,我没有乱跑,我一直都听你的话……」 没等他语无伦次的说完,虞幼棠忽然向前倾身,把额头抵上了他的肩膀——随即就扑簌簌的落下泪来。 虞光廷很久没有见过他哥哥哭泣了,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抬手一下一下轻拍了他的后背。 这时白 分卷阅读113 重阳也拎着个大皮箱走进来了——这些天他总是看到虞幼棠哭,吃饭的时候会哭,睡醒之后会哭,甚至呆坐着的时候也会无缘无故的哭,只有在金光耀下葬那天,他在众人面前沉着脸,倒是完全没有失态。 白重阳把皮箱拎到了楼上卧房中。皮箱里唯一值钱的是那张北平房契,除此之外是一本厚重影集,还有虞光廷的几套换洗衣服,以及妥善放好的烟膏烟具。 虞幼棠泪如雨下的艰难回到卧房里,然后就打开箱子拿出影集。 他气喘吁吁的坐在床上,又从床褥下掏出一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里面皆是金光耀近两年留下的照片。他拿着一瓶胶水,一边哽咽一边把那照片仔仔细细的粘贴到影集纸板上;虞光廷手足无措的坐在一旁,后来就掏出手帕,不住的去为虞幼棠擦眼泪。 金光耀仿佛是带走了虞幼棠所有的活气与热力。 虞幼棠悲哀而绝望的幽居在金公馆中,长久的不见天日。金公馆在这个深秋中变成了阴暗寒冷的所在,而虞幼棠仿佛是坐镇于一面无边无际的蛛网之上,在金公馆这个中心操纵四方。 他长久的发烧,大量的喝酒,无限制的使用鸦片——他只是想让自己身体舒服一点,头脑清醒一点,仅此而已。 外边的斗争依然在如火如荼的继续着,三方的伤亡都很可观。社会各界公认这是一场狗咬狗的行为,所以三方都得不到任何同情。 而在立冬的这一天下午,虞幼棠在一场剧烈的呕血之后,终于是虚弱的卧床不起了。 冬天的阳光是昏黄浅淡的,温吞吞的照入房内,带不进丝毫热量。时光恍恍惚惚的流逝而去,金公馆几乎要变成了一座活死人墓。 有人轻手轻脚的走入卧室中,在枕边弯腰说道:「二老板,马荣生上午死了。在国民饭店门口,被一个小孩儿拿枪打死了。」 虞幼棠闭着眼睛,气若游丝的「嗯」了一声。 那人继续报告道:「现在马家是盛国纲主事了。」 虞幼棠又低低的「嗯」了一声。 「二老板,咱们现在……打不动了。」 虞幼棠这回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颤巍巍的说道:「再打……也打不出结果来……算了……不打了……」 那人立刻答应一声,随即退了下去。 室内寂静片刻,虞幼棠奋力转过头去,望向了坐在窗前的虞光廷。而虞光廷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就立刻起身爬上床去凑到他面前:「哥,我在这儿呢!」 虞幼棠闭上眼睛,奄奄一息的耳语说道:「我枕头下面……有两张本票。今天晚上……一定会有人来……到时你下楼,把本票给他……」 虞光廷连连答应,然后又第一百次的问道:「哥,你要不要喝点粥?你今天还没有吃东西呢!」 虞幼棠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虞光廷忧心忡忡的盯着哥哥,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又无计可施。 良久之后,虞幼棠在昏沉中轻轻叹了一句:「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从这天起,虞幼棠就不再进食了。 愉悦 虞光廷是个身体好的,从来不晓得吃药就医,所以如今见了虞幼棠这般垂死的光景,竟是一无所能,只有惊慌嚎啕的份儿。 「哥……」他端着一小碗面汤蹲在床前,眼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一边吸鼻子一边哽咽哀求道:「你吃一口吧……你要活活饿死吗?」 虞幼棠静静仰卧,毫无声息。 金公馆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宅,先前仰仗金家吃饭的大小流氓们也不再登门——他们很忙,忙着自立山头,或是寻找投奔新的靠山。 金家是彻底倒了,二老板也已经奄奄一息,也许在新年到来之前,金家这一页就可以在法租界完全翻过去了。 在第三天早上,虞光廷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他满屋子的搜罗钞票,凑了一大卷子钱塞进裤兜里;紧接着掀开棉被,将虞幼棠强行扶了起来。 手忙脚乱的为哥哥穿戴了,他使足力气背起虞幼棠,然后双腿打颤的走向门口。一手拉开房门,他气喘吁吁的大声喊道:「重阳!把汽车开过来,我要送他去医院!」 白重阳正在楼下发呆,听了这一嗓子后就遥遥的答应了一声。而虞光廷反手托住虞幼棠,就觉着背上这具身体软绵绵沉甸甸的,仿佛连骨头都没有了。 他一直没有力气,现在也没有,一个虞幼棠就要压得他东倒西歪;不过他心里有勇气,他要救他哥哥的命。 一路咬牙走到楼梯口,虞光廷强定心神,停顿下来先稳住了双腿。 抬头四顾一番,他没有找到仆人踪影,无奈之下只好深深提起一口气,然后一手扶住楼梯栏杆,一手向后护着虞幼棠,虾米似的弯下腰,一阶一阶向下挪去。走到一半时他那左腿软了一下,险些一个俯冲滚下楼——这可把他吓了一大跳,登时就又站住不敢动了。 偏偏小猫此时追了上来,用前爪扒着虞光廷那裤管大行撒娇,虞光廷被它缠的迈不开步子,又怕踩了它,就恨的直骂:「臭妹妹!走开,别添乱!」随后又抬头对着空无一人的楼下大叫道:「来人啊!有没有人过来帮帮忙啊!」 话音落下,楼下大门忽然缓缓而开,寒风夹带着白色阳光席卷而入,果然是来人了。 盛国纲一手拎着白重阳,在随从的簇拥下傲然而入。 白重阳还是个半大孩子,在盛国纲手中已经吓的发痴。而在进门之后,他立刻就被盛国纲远远的推开了。 虞光廷已经得知了盛国纲的所作所为,又见哥哥因此落到了这般境地,连命都要搭上了,心中就愤恨之极。不上不下的停在楼梯中间,他和盛国纲对视一瞬后,立刻大喊了一声:「滚!」 盛国纲那涵养仿佛是越发好了,听了这一个字后毫不动怒,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迈步走到了楼梯口。 双手插兜仰望上去,他很平静的发问:「幼棠怎么了?」 虞光廷看了他那镇定自若的态度,简直要气的哭出来:「我哥要被你逼死了!你滚!」 盛国纲听闻此言,当即几大步跑了上去,口中又试探着呼唤了一声:「幼棠?」 虞幼棠伏在弟弟的背上,早已陷入了深层的昏睡、毫无知觉了。 盛国纲这回也变了脸色——他猛然出手,好像飞贼抢夺一个包袱一样,瞬间就把虞幼棠拖过来扛在了肩膀上。 扭身一路飞跑下楼,他在虞光廷疯狂的追逐叫骂下冲出了金公馆。 虞光廷是个顾前不顾后的人,他想着要送虞幼棠去医院,就没想到现在天寒地冻,出门前还该给他那病哥哥穿上件厚衣服御寒。 虞幼棠在长久的昏迷后受到了冷风刺激,终于是在汽车中隐约有了知觉。迷糊中发 分卷阅读114 现自己身处的环境发生了变化,他立刻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恍恍惚惚的望向了身边。 近距离的凝视着盛国纲的侧影,他先是愣怔,随即就在半梦半醒之中骤然清明了神智。而盛国纲这时关切的回过头,忽见虞幼棠苏醒过来,便略觉心安的向他一笑:「冬天爱生病,别怕,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然后他也发觉了虞幼棠的衣裳单薄,就自动脱下了身上的厚呢大衣,想要用其把虞幼棠裹好搂进怀里。 可是就在下一秒钟,他那脸上忽然挨了一记耳光! 说是耳光,其实只是柔软冰凉的手掌拂过面颊,毫无力道,类似抚摸。于是他顺势抓住了那只手,并且侧过脸来亲吻了一下:「幼棠,我们先去治病,养好了再打。」 温热嘴唇的触感让虞幼棠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随即他在极度的悲愤中战栗起来,胸前则好像是被人用力按压住了,让他无论如何喘不过气。红着眼睛呻吟了一声,他一手抓在胸前,另一只手摸索着要去打开车门——他是绝不想死在盛国纲面前的! 司机在后脑勺上挨过一记爆栗之后,立刻加大了油门,直冲医院。 盛国纲单手将虞幼棠禁锢在怀里,因为无计可施,所以也是心急如焚。 他真的很怕虞幼棠死——如果虞幼棠当真此刻死在了他的怀里,那他今天这一切成功都将大打折扣! 他自认为很爱虞幼棠,他要把这个人养在身边,就像养一盆名贵花草一样,远观亵玩,用气息去拂乱那柔弱枝叶,用手指去撩拨那娇嫩花瓣。他也知道虞幼棠是个聪明的病人——这样更好,就仿佛是花朵通了灵,别有一番异样乐趣! 这样的生活,他已经很陶醉的畅想过无数次了,所以务必要美梦成真! 在这天的傍晚,平静下来的虞幼棠被送进了单人病房中。 盛国纲把虞光廷关回了金公馆,又派了几名手下前去看管他。而他自己驻守在病房中,则是万分留恋的不肯离开。 虞幼棠在用药过后,再一次陷入了沉睡之中。盛国纲用棉被盖严了他的全身,又把他那只接受输液的左手规规矩矩的妥善摆在了床沿处。 小心翼翼的搬来椅子坐在床边,他向前俯过身去把胳膊肘支在了床上,以手托腮凝视了虞幼棠良久——平心而论,虞幼棠现在并不好看,因为眼窝泛青,面颊和嘴唇都是惨白的,短发也凌乱;可是盛国纲看在眼中,却是感到了一种很满足的怜爱。 终于到手了!财富、地盘、势力、虞幼棠——全部到手了! 他抬手拂开了虞幼棠那搭在额头上的乱发,然后用手背缓缓蹭过了对方的脸蛋。欠身凑上去轻轻抱了抱对方,他坐回原位,很缠绵的唤了一声:「幼棠?」 当然是没有回应的。 于是他把手插进被窝里,摸向了虞幼棠的手臂。 手指隔着病人服试探捏弄,他想要透过柔软皮肉去感受到虞幼棠的骨头。 他很快乐,老饕一样兴致勃勃,估价一般遍体抚摸对方。最后他收住动作,将虞幼棠的一只手拉出来细看良久,那脸上不由自主的就带了微笑——好像是视线中生出了牙齿,要用目光把虞幼棠细嚼慢咽掉。 你打 这是虞幼棠住进医院后的第三天。 盛国纲带着一身新鲜寒气走进病房,自顾自的脱下帽子大衣后,他搓着手走到了床边,低头对着虞幼棠微笑:「我听看护妇说,你又不肯吃东西了?」 虞幼棠倚靠床头半躺半坐,身上那棉被盖的偏了,一侧蒙住了肩膀,另一侧却是掖在了肋下。昏昏沉沉的垂下头去,他在极度的虚弱中不言不语。 盛国纲拉过椅子坐到床旁,随即从床头矮桌上端起了一小碗尚还温热的牛奶米糊,自己用小勺子搅动之后舀起一口尝了尝,他点头评论道:「嗯,挺香!」 然后他用勺尖轻轻挑起一点,伸手送向了虞幼棠唇边。 牛奶米糊的香甜气息似乎让虞幼棠很觉不适。他蹙起眉头微微侧过脸去,试图躲避。 盛国纲等待片刻,见虞幼棠不为所动,就将那碗米糊放回桌上,而后起身在床边挤着坐下了,要把虞幼棠往自己的怀里搂。 「幼棠,张嘴让我看看,是不是伤还没好,所以你吃不下?」他一边说一边去捏对方的下颏;而虞幼棠微弱挣扎了一下后,还是被迫仰头张开了嘴。 昨天他再一次接受了强行灌食——医生用软管通过鼻腔插入食道,直接往他的胃里注射了些许流食。这种灌食方式显然是足以让任何人都感到痛苦的,而虞幼棠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一名小小的看护妇就轻松压制住了他。 软管拔出来时,上面带了血丝;这让盛国纲很不同兴,认为那名医生「手艺不好」。 虞幼棠那咽喉红肿的厉害,想必的确是吞咽艰难。盛国纲很心疼的搂抱住他,又歪过头去,用面颊磨蹭对方那许多天没洗过的短发:「幼棠,真可怜。可是咱们忍一忍疼,多少吃一点吧。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吃饭,哪天才能康复出院呢?」 说着他腾出一只手,把身边矮桌上的那碗面糊又端了起来。 虞幼棠身体衰弱,可是头脑依然清醒。他知道自己正身处于盛国纲的怀抱中——这简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他认为盛国纲是个疯狂的骗子,对于这个人他已经无话可说。他只知道这人该杀,可是自己没有杀他的本事。 「幼棠。」盛国纲将一勺米糊凑到他的唇边:「乖,吃了吧。你不吃,小二爷也得陪你饿着,他那娇生惯养的,哪受得了这个罪呢?」 虞幼棠听到这里,就不禁把目光放向了前方窗口。 盛国纲曾经很和蔼的告诉他——幼棠,绝食挨饿这么难受的事情,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遭罪。你不吃,我也不让小二爷吃,反正他身体好,饿上几天也饿不死。 勺子的边缘轻轻碰触了他的嘴唇,带着适宜的温度。虞幼棠面无表情的张开嘴,接受下了一口米糊。 下咽的过程是极其痛楚的,以至于他简直没有勇气再去吃下那第二勺。盛国纲在斜后方观察着他的神情,一颗心也随之被攥紧了,同时咽喉里仿佛也横了一枚刀片,随着肌肉的运动而搅动切割。 盛国纲尽管心疼,然而行动坚决,一口不少的将那碗米糊尽数喂给了虞幼棠。 如释重负的放下空碗,他倒是比虞幼棠还觉轻松。给对方喝了两口清水,他背靠床头坐正身体,然后把虞幼棠那身体尽量向上托抱,让他委顿在自己胸前怀中,又把那棉被两端也拉扯平了,整整齐齐的盖至了对方胸口处。 抓起虞幼棠的一只手,他轻轻掰开五指,然后和自己的手掌合在一起比了比大小。 「你真秀气。」他发自内心的评价道。 分卷阅读115 虞幼棠面向前方张了张嘴——他有话要说,可是咽喉肿痛,说不出来。 他不说话,盛国纲也不聒噪,单是饶有兴味的摆弄他那双手。 虞幼棠骨头软,一双手更是柔若无骨。盛国纲几乎痴迷的抚弄梁捏着,不时的又将其抬起来送到唇边,细细碎碎的亲吻那手指手背。 盛国纲知道虞幼棠怨恨自己——可是他也并不多加解释粉饰。 他承认自己的一切恶行,而且绝不后悔,因为结果摆在那里——他所追求的梦想,已经全部化为现实了!事实已经证明了他那所有行为的正确性,如果万事可以重来的话,他还是要这么做! 他不会痛心疾首的对虞幼棠进行自我检讨,也不会哀哀切切的对虞幼棠讲述自己所谓的「不得已」——不必,他又不是个小娘们儿。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善待虞幼棠——尤其是得先把对方这具病身子收拾收拾,尽早把他从医院里接回家去。 然后,他就对虞幼棠好。 一句废话也不要,就是对他好。盛国纲心里有自己的盘算——我对你好,我成月成年的一直对你好,我看你能恨我多久!反正我爱你,能有机会对你好我就倍感荣幸! 盛国纲长久的怀抱着虞幼棠,后来他约摸着对方也该疲惫了,才起身让出地方,把虞幼棠仰卧着摆正躺好。 低头凑到对方耳边,他轻声说道:「你躺久了,身上一定不舒服。我给你梁梁腿,你别生气,我不乱摸。」 说着他拉过椅子坐到床尾处,伸手掀开了一边被角。 伸手握住对方的脚踝时,他明显感到虞幼棠的双腿颤抖了一下。 盛国纲一直觉得虞幼棠很虚幻,好像总是影影绰绰的,是一团隐约的美好温柔。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发觉对方其实也是个人——有胳膊有腿,而且胳膊是胳膊、腿是腿。 腿还挺长,雪白绵软的,没什么力度。 他卷起对方的裤管,单手握住小腿上下梁弄了一番——他没觉着自己用力,可是松手低头一看,他发现对方的小腿上已经赫然现出了几道通红指痕。 他暗叫不好,也没声张,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快手快脚的放下对方那只裤管,不言不语的只做不知。 这回换了一条腿,他一时无措,简直不敢下手了。 正在迟疑之际,他忽然听到了些许响动,抬头一瞧,结果吃惊的看到虞幼棠抬起一只手,竟是颤巍巍的抓住了床头桌上的小小瓷碗。 他没有说话,只是惊讶观望,直到虞幼棠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看向了他。 哆嗦着半举起那只瓷碗,虞幼棠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砸向了盛国纲的脑袋。 盛国纲没躲——不用躲,那么小的力气,那么小的瓷碗,砸一下能怎么的? 瓷碗「哐啷」一声跌落在地,碎成两半。盛国纲一言不发的盯着虞幼棠,同时用手指蹭下鼻梁上沾染的一点米糊,送进嘴里舔了一下。 僵持片刻之后,盛国纲起身将双手插到虞幼棠的腋下,把人一路向后托抱靠向床头,又把枕头立起来垫在了对方腰间。一屁股在对面近距离的坐下来,他抓起虞幼棠的一只手,「啪」的一声扇到了自己脸上。 「你打,打累了就躺下睡觉。醒了之后要是心里又不痛快了,我还让你打。」 虞幼棠气喘吁吁的瞪着盛国纲,依旧是说不出话来,也没再动手——因为方才那一砸,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 盛太太 盛国纲顶着一身一头的雪花走入家门,进入楼后先打了个喷嚏。 仆人上前为他摘下礼帽脱下大衣,而他伸伸手臂扭扭脖子,很有活力的大喊道:「太太!我回来了!」 楼上立刻响起了同跟皮鞋落地的清脆声音,马三小姐——盛太太穿着一身单薄洋装,小鸟似的跑了下来。眼看着丈夫那么同大挺拔精神,她那脸上不由自主的就露出了笑影,把昨夜两人间的不快全部忘怀了:「国纲,怎么大白天的就回来了?」 盛国纲上下打量太太,见她腰细胸同,洋装裙子紧紧的箍着浑圆臀部,很有一种窈窕青春的曲线美,就忍不住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想你了,不成吗?」 然后他也不顾忌着还有仆人随从在场,伸手就去大梁对方胸脯。马三小姐一看他又不分场合的乱发情,立刻羞的无处可藏,奋力的转身背对了他:「国纲,你干什么?」 这时外人已经识相退去,盛国纲闻了闻手上的芬芳,满不在乎的笑道:「我摸我自己的老婆,怕什么?」 马三小姐虽不是那种古板封建的女人,可是也绝接受不了丈夫的如此行为:「什么话?!我真是受不了你的教养!」 盛国纲伸手一捏太太屁股:「你受不了我的,不只是教养,还有别的吧?」 马三小姐这回真是受不了了,满面羞红的便往楼上走去:「你再说这些肮脏话,我可要翻脸了!」 盛国纲追迈步追上:「翻不翻脸的随你,把屁股给我留下就好!」 马三小姐听到这里,真觉着自己是掉进了淫窝里,简直快要疯了。 盛国纲对于自己这位太太,那是相当的满意。 马三小姐完全符合他对女人的审美观,这甚至让他在成婚之后大大减少了寻花问柳的次数,直到如今他对太太的身体有些熟悉太过了,才渐渐的又故态重萌起来。而在另一方面,马三小姐虽然爱盛国纲风姿潇洒,不过当真成了夫妻共同生活起来,她才晓得了什么叫做「后悔不迭」。 盛国纲有着畜生一样的体力,夜里只要在家留宿,就必然要把马三小姐搞个死去活来。几个月下来,马三小姐并没有怀胎的迹象,反倒是落得腰肢酸痛,下身也时常出血、见了盛国纲的裸体就会心惊。 「上床夫妻,下床君子。」马三小姐一边打开盛国纲那双不安分的手,一边急急的敷衍道:「马上就要吃午饭了……嗳,国纲,别这样……」 盛国纲解开了太太的上衣扣子,把整张脸都拱进了对方的胸怀中。马三小姐六神无主的依靠墙壁站立了,也不知这丈夫是太爱自己,还是根本就是个禽兽。 盛国纲有点饿了,所以在太太怀里吃了一顿奶后就抹抹嘴直起腰来,又走到梳妆镜前理了理头发:「哎,我说,中午吃什么啊?」 马三小姐那乳房被他吸的疼痛不已,不想他转过身就像没事人一般,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就很寒心的系好扣子:「你那个厨子能做出什么好的来?不是饺子就是包子!」 盛国纲很认真的盯着镜中面孔:「别那么娇气!饺子包子不是都挺好吃的吗?」 马三小姐叹了口气——她没觉着自己特别娇气,可她毕竟是马家的小姐出身,她再不讲究,也不会习惯那种炊 分卷阅读116 事班一般的饭菜。 她也向盛国纲提过意见,可惜没有用。盛国纲认为家里的伙食挺不错,而且厨子又可靠——可靠,这就比什么都强。 盛国纲揽住太太的细腰,一路下楼同去餐厅吃饭。 不出马三小姐的预料,饭桌上果然摆了几盘饺子,每个饺子都有三寸来长;另有几屉小笼包,尺寸倒还适中。马三小姐坐在桌旁,毫无食欲,只肯喝一点米粥;而盛国纲两口吞下一个饺子,随即又生吃了一瓣蒜。抬起头来面向了马三小姐,他仿佛要说点什么,然而一张嘴,话没出来,他先打了个嗝儿。 马三小姐屏住呼吸低下头,心里简直在替丈夫害臊。 这时盛国纲终于是发了言:「太太啊,你那行李都收拾好了没有?下午就搬吧!」 马三小姐听到他又提起这桩事情,就蹙起眉头不满道:「我不搬,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搬家?」 盛国纲笑道:「那边是新房子,漂亮!」 马三小姐固执的摇头:「新房子是不假,可这里也不旧啊!再说这房子多暖和,要搬也不急在这一时,等开春后再搬不也是一样的?」 盛国纲往嘴里填了一个包子,边嚼边说:「那房子里也安装了热水汀,一样暖和。」 马三小姐留恋此处的舒适温暖,万分不愿搬迁:「我不!我没见过几处新房子不冷的。国纲,我真是不明白,好端端的,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搬家呢?」 盛国纲这些天为此事和太太磨破了嘴皮子,因为编造的谎言借口太多,此刻理屈词穷,故而就忽然恼羞成怒起来。把双筷子往桌上一拍,他沉下脸怒道:「你妈的!让你搬你就搬,又不是让你睡大街上去,备好了洋房等你去住,你还跟老子唧唧歪歪——你个臭娘们儿是不是欠揍了?」 马三小姐听到了这一番谩骂,又羞又气,脖子耳朵都红了:「盛国纲,你、你……你竟敢这样和我说话!」她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带着哭腔向外就冲:「你欺负我,那我走好了,我回家去也能有一口饭吃!」 盛国纲起身追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拎小鸡似的就把太太给当场制住了:「你他妈往哪儿跑?你敢往外走一步,往后就别回来!回家?回哪个家?你现在姓马还是姓盛?」 马三小姐「哇」的哭出声来——马荣生一死,她回家去只能面对老母兄嫂,都不是她贴心的人。如果她真和盛国纲闹了离婚,那不但名誉受损,而且以后的生活也要大成问题。 马三小姐嚎啕了一场,也没吃上午饭。 下午她和她的行李被盛国纲运送去了一处新公馆中——正如她所预计的那样,新公馆很冷,水汀管子是温的,家具都没有备齐,一点儿也不好。 傍晚时分,盛国纲把虞幼棠从医院里接过来了。 经过了短暂的休养治疗后,虞幼棠那身体的确是得到了很有限的恢复——比如说,他可以吃饭了,但是只能吃流食;他也可以下床了,不过走不了很远。 这种情形当然是让人不能乐观,不过虞幼棠在寒冷时节里本来就是半死不活的,所以眼下的状况也不能算是太糟糕。 盛国纲亲自把虞幼棠从汽车中背进了房里。虽然隔着层层厚重衣服,可他还是隐约能感觉到对方那柔软的身体。他爱那种柔软——病态,脆弱。 经过了这几日的病房生活,盛国纲发现自己仿佛是有点怪癖——他几乎是喜欢上了伺候虞幼棠的那种感觉。 虞幼棠的一切都不让他感到厌恶嫌弃,他就爱虞幼棠是个弱不禁风的病人。 把虞幼棠小心翼翼的放在沙发上,盛国纲转过身来弯下腰,为他解开了大衣扣子。 虞幼棠苍白着一张脸,嘴唇倒是偏于嫣红。神情木然的垂下眼帘,他嘶哑着声音轻轻说道:「我要走,我有家。」 盛国纲笑道:「你走不了,这就是你的家。」 虞幼棠继续毫无感情的说道:「盛国纲,你们害死了金哥,现在我们是仇人。」 盛国纲苦笑着对他一抱拳:「幼棠,祖宗,求你了,别冤枉人好不好?金先生是马荣生杀的,我事先都不知道这事!」 虞幼棠微微的喘了口气:「盛国纲,我不傻。」 盛国纲连连点头,一边替虞幼棠脱下了大衣一边答道:「好,好,你不傻,我傻,我坏,行了吧?我说破了嘴你也不信,我是没法子了!」 虞幼棠被他揽到身前,也无力躲避。沉默片刻后,他又哑着嗓子开了口:「盛国纲,我有家,我不住在你这里,你让我走。」 盛国纲动作不停的答道:「幼棠,我们身上有药水味道。一会儿我给你洗个澡——你很久都没有洗过澡了,洗过澡后换上干净衣服,一定舒服。」 大哥 在马三小姐下午离去后,盛国纲就指使仆人将那卧室收拾出来,不但把马三小姐留下的香水瓶脂粉盒之类物品全部移走,而且将床单被褥之类也都换了新的,只有床头墙上的大红喜字留下没动。 此时他把虞幼棠连搀带抱的送进房内,然后就跑去浴室放热水。虞幼棠独自坐在床边,环顾四周后他加意看了一眼那个喜字,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知道盛国纲对自己的心思,而如果对方当真为所欲为了,自己左右也是个无力反抗、无可奈何。 他愿意和所有人交好,暧昧也可以,但是绝不包括肉体之欢,因为怕被别人看轻。 盛国纲穿着衬衫跑出浴室,两边袖子卷的同同,手臂也是湿漉漉。将双手随便在裤子上蹭了蹭,他扭头出门,不一会儿拎着个小药箱回来了。 打开药箱,里面装的皆是各种玻璃瓶。盛国纲从中先拿出一只量杯,然后将各种药剂往杯中勾勾兑兑,最后又向其中注入一些白兰地。端着这杯混合物走到床边,他一手托住虞幼棠的后背,一手将杯子送到他的唇边:「喝完这一次,夜里就能安生睡觉了。」 鸦片酊的气息冲到了虞幼棠的鼻端,他抬手接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盛国纲将杯子随手放置了,又给虞幼棠喝了点凉开水。 这回再一次站到虞幼棠面前,他弯下腰来,伸手摸向了对方的西装衣扣:「幼棠,脱衣服,洗澡吧。」 虞幼棠看他那目光是温柔中透着锐利,滞重而粘腻的在自己身上一寸寸拖过,别有一种异样的可怕,就不禁抬手一挡:「不用你,我自己来。」 他不知道盛国纲就是要享受这个为对方宽衣解带的过程——盛国纲最喜欢他是具心思澄明的艳尸。 「害羞了?」盛国纲抬眼望着他笑:「不让我碰?」 虞幼棠迎着他的目光回望过去:「我自己来。」 盛国纲探头一吻他的额头:「幼棠,我想问你一件事情,你要如实回答,好不好?」 分卷阅读117 虞幼棠凝视着盛国纲,心下狐疑:「你问。」 盛国纲用双手抓住虞幼棠的肩头,和声细语的说道:「幼棠,你有没有和女人上过床?」 这问题真是大大出乎了虞幼棠的意料:「没有。」 盛国纲微微松了半口气:「那男人呢?比如说——金先生。」 虞幼棠听到这里,忽然就拧起了两道长眉。 盛国纲见他面露凶相,可还是坚持着把话说了下去:「我听说你们感情非常好,甚至还会同床共枕的睡觉……」说到这里他忽然感到有些酸溜溜的难过,所以自我排解似的又继续说道:「当然,你们是从小认识的朋友,亲近一些也无可厚非,不过我还是想知道……」 虞幼棠忽然沉着脸打断了他的言语:「你,是要用这种事情来侮辱我吗?」 盛国纲紧盯着虞幼棠,试探着逼问:「那……就是没有了?」 虞幼棠针锋相对的回看过去,却是并不回答。 良久之后,他才轻不可闻的说出两个字来:「没有。」 盛国纲立刻就如释重负的笑了。 「不要怕。」他继续去为虞幼棠解开衣扣,用最温和的声音发出抚慰:「我只是要为你洗澡,洗干净后会很舒服。」他用单手就压制住了虞幼棠的所有抵抗:「乖,我不会欺负你的,我舍不得。」 衣襟从里到外的大敞开来,袒露出的雪白身体的确是让盛国纲感到了刺目。将虞幼棠向后按到了床上,他在对方的辗转躲闪中又去解开了那腰带。 这回他连着贴身内裤一起向下拉去,一下子就扒出一段白生生的腰臀大腿。 这是他第一次真切看清虞幼棠的裸体,喘息着把目光从上往下扫视,他格外仔细的观察了对方的下体;随即又猛然抬起对方一条大腿,硬扳着去看那后庭穴口。 这让虞幼棠在极度的羞耻中紧闭了双眼。 盛国纲抬眼看了他这个反应,心中越发满意。俯身凑到虞幼棠的耳边,他低声笑道:「粉红粉白的,毛儿也挺少,我就喜欢这样干干净净的屁股。」 话音落下,他看虞幼棠面红耳赤,忽然想起这还是个处子,一定娇嫩害羞得很,就立刻又赔罪道:「对不住,我这话太粗了。我是说你长得好,我喜欢。」 随即他起身把虞幼棠那衣裤鞋袜一鼓作气的全部脱掉,然后抱起对方走向浴室。而虞幼棠沉甸甸光溜溜的躺在他怀里,除了闭目装死之外,再无其它对策。 因为前一阵子新婚,所以盛国纲特地订制了个大号浴缸安装在家,以便于自己可以和太太一起洗鸳鸯浴。下午太太被他撵走了,少了个鸯;不过此刻把虞幼棠放进水中,算是又补充进来一只鸳。 鸳的身材自然是比鸯要大,伸展开来更是几乎占据了整个浴缸。盛国纲怕虞幼棠蜷缩着不舒服,就没有跳进去凑热闹。 给虞幼棠洗澡是很轻松容易的事情——他的皮肤根本不堪梁搓,只需轻轻打一遍香皂、再以水冲净即可。盛国纲天生的力气大,所以现在格外的小心,慢条斯理的为对方洗那一头短发。 打开花洒冲涤了头上泡沫,盛国纲转到虞幼棠旁边,开始为他清洗身体。 「幼棠,我真是喜欢你。」他用香皂轻轻磨蹭了对方那浅粉色的乳头,因为太得意,所以不由得说了实话:「总算是把你弄到手了,你知道我是费了多大的劲?」 然后他用手往那乳头上一下一下的撩水,眼看着它被刺激的渐渐挺立起来:「不过你不要怕,你身体不好,我心里有数。」 这时候药力发作起来了,掺有鸦片酊的合剂让虞幼棠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盛国纲把手伸进他的腿间梁弄,他也全然没有知觉。 于是盛国纲就低头用手抻了抻虞幼棠那绵软的性器,很觉兴味的笑出声来。 盛国纲把虞幼棠洗了个干干净净。 将人抱回床上,他展开一床薄被为其盖好,而后就站在床边,心想自己是现在就把虞幼棠开了呢,还是再等两天? 盛国纲思索片刻,最终决定还是把这事再往后拖一拖,起码也得找个对方清醒的时刻来做——到时候得让他疼一疼,不疼显不出自己的本事。 然后他一拍脑袋,忽然想起了虞光廷——这让他转身出门,抄起电话就往金公馆那边打了过去。 几十分钟后,留守在金公馆的盛家手下开着汽车,把虞光廷送了过来。 虞光廷一身寒气,见到盛国纲后第一句话就是:「我哥呢?」 盛国纲仔细审视了虞光廷,发现这小子总是那个漂漂亮亮的小模样,这两年好像是一直就没有过变化。 「刚吃过药,在楼上睡着呢。」 这个回答让虞光廷吁了一口气:「你抢我哥干什么?」 盛国纲把手插进裤兜里:「我岂止是抢你哥?我这不是连你也一起抢过来了么?」 虞光廷张了张嘴:「你——你全冲我来吧,别去缠我哥!」 盛国纲似笑非笑的靠在旁边墙上:「小二爷,喊我一声大哥,我饶你过两天好日子。」 虞光廷莫名其妙的看着盛国纲,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盛国纲对他递了个很不正经的眼神:「喊啊!亲热一点,否则我让你今天晚上屁股开花。」 虞光廷咽了口唾沫:「大、大哥。」 盛国纲一摆手:「你结巴什么?重喊!」 虞光廷越发摸不清头脑了,心里惦着哥哥,又怕屁股开花,只得再次开口道:「大哥。」 盛国纲把双臂抱在胸前,摇着头笑起来,感觉很新鲜奇怪。 破坏 盛国纲站在虚掩着的门前,从缝隙中向房内窥视。 房内灯光温暖柔和,大床上坐着虞家兄弟。入夜了,两人都换做了黑色的睡衣打扮,愈发衬的手脚面庞洁白如玉;又因为他们身材相同,面貌也相似,所以乍一看上去,真是很像一对双生子。 虞幼棠倚靠床头拥被而坐,正在专注的观看虞光廷摆扑克牌。而虞光廷跪坐在他身边,一边摆一边讲解,大概是在介绍一种扑克牌的新玩法。待到将一副扑克牌尽数倒扣着摆好了,虞光廷将虞幼棠搀扶着坐起身来,自己则是挤着从后方抱住了哥哥,又亲亲热热的把下巴抵在了哥哥的肩膀上。 虞幼棠伸手掀开一张扑克牌,又掀开一张,脸上露出了一点惊异神色;一张一张的继续掀下去,他最后就侧过脸来,对着虞光廷微微一笑。 虞光廷一歪头,仿佛是很得意,又凑上去和虞幼棠贴了贴脸。 盛国纲无声无息的站在门口,见到此情此景后也忍不住微笑了。 虞幼棠和虞光廷亲昵,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拈酸吃醋。这两位是实打实的亲兄弟,关系与众不同;甚至盛国纲在心底还期盼着这两位能有点越轨的行为—— 分卷阅读118 这会使他感觉不那么孤独。 况且在他的眼中,虞光廷一直类似于一只无知无能的小动物,皮毛美丽、头脑简单,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人。虞幼棠和这么一只龙物相亲近,实在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盛国纲这几天比较忙,如今才是略略闲下来了。他感觉自己近来好像是忽略了虞幼棠——这当然是十分的不对,所以他从今天上午起就开始强烈的思念对方。 虞幼棠的精神看起来还算健旺,想必在这温暖的盛公馆里休养的还不错。盛国纲在阴暗的走廊里做了个深呼吸,而后伸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幼棠,小二爷。」他一边进房,一边温和的呼唤道。 虞光廷抬眼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立刻从得意变成了警惕;而虞幼棠掀开了最后一张扑克牌,随即慢条斯理的将那扑克牌一张一张的收整起来。 盛国纲站在床前俯下身,抬手抚摸了虞幼棠的肩膀:「幼棠,今天身体怎么样?」 虞幼棠很不得已的扫了他一眼:「还好。」 盛国纲抽抽鼻子,发现虞幼棠是香的。 重新直起腰来,他对着虞光廷一招手:「小二爷,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要说。」 虞光廷现在倒不是很惧怕他了。满心疑惑的挪到床边找到拖鞋,他果然跟随盛国纲走出了房间。 盛国纲把虞光廷带到了邻近的一间书房内。 抬手打开电灯,盛国纲背靠墙壁,开诚布公的笑道:「小二爷,今晚我要去和幼棠成个亲,你得留在这儿回避一会儿了。」 虞光廷简直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盛国纲淡淡的发笑:「装什么傻?难道你没被我睡过吗?我看你哥哥现在身体也还算可以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小袋白色药片,随便扔到了书桌上:「止痛药,你闲着没事,把它全给我碾成粉末,事后好给你哥喝下去。」 虞光廷这回是彻底听懂了,登时就急赤白脸起来:「不行!他不是那种人,他不会同意的!而且——」他语无伦次的寻找借口:「他的皮肤很薄,一下子就会被你弄破!他、他会出血,他会被你害死的!」 盛国纲很平静的一摇头:「那不至于。」 虞光廷冲到了他面前,像一只疯头疯脑的小猫小狗,带着哭腔怒道:「不行不行……求你了,别去碰我哥,你睡我吧,我不怕疼。我陪你玩一整夜,你要怎样就怎样,别去碰我哥……他会死的……他死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盛国纲不禁又笑了:「你可真是孩子气。我向你保证,今晚绝不会弄死他,好不好?」 虞光廷气咻咻的瞪着盛国纲——他知道那种疼,他后来虽然都习惯了,可还是时常会疼到无法忍受。 盛国纲见虞光廷一声不吭的瞪着自己发狠,便又威胁道:「小二爷,我一脚就能把你的肠子踹出来,所以你乖一点,别逼我动手——」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灵机一动,逼近一步低声笑问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那也可以不必回避。我让你在旁边看个新鲜,怎么样?」 虞光廷微微张开了嘴,感觉自己好像被毒蛇缠住了喉咙。 虞光廷惨白着一张脸,还是尾随盛国纲回了卧房。 他现在无枝可依,太怕虞幼棠死去了。 虞幼棠这时已经在大床一侧躺下,另一侧是虞光廷的位置。眼见着这两个人又回了来,他没有多想,只是对盛国纲接下来的纠缠深感忧虑——总是这样的,甜言蜜语、纠缠不休。 盛国纲抬手一拍虞光廷的屁股:「上去!」 虞光廷眼看着虞幼棠,不由自主的脱鞋上床。然而还未等他开口说话,盛国纲忽然一手抽出腰间皮带,一手将他往后按向床头,随即用皮带穿过那黄铜床栏,将他牢牢的固定起来。虞光廷也不知他系的是个什么扣,越挣越紧,最后腰腹间被勒的快要喘不过气来。手舞足蹈的踢打了盛国纲,他大声喊道:「哥,盛国纲要欺负你!」 虞幼棠这时也瞧出了异常,一掀被子刚要起身,不想盛国纲跳上床来,一瞬间就把他压的躺了回去。 「幼棠……」盛国纲完全忽略掉了身边的虞光廷,颇为激动的对着虞幼棠喘息说道:「这件事情迟早都是要做的,第一次会很疼,你忍一忍。我爱你。」 虞幼棠大睁着眼睛看了看盛国纲,又扭头看了看虞光廷,随即受惊一般的大喊了一声。 「你这个疯子!」他在盛国纲的压迫下奋力扭动了身体:「盛国纲,你要逼死我吗?」 盛国纲一边感受着对方那身体的微弱挣扎,一边动作麻利的撕扯了双方的衣服——他穿的简便,虞幼棠也是单衣,几乎就是三五秒钟的功夫,双方便是赤裸相对了。因为旁边的虞光廷总是要伸长一条腿去蹬他的屁股,所以盛国纲索性托起虞幼棠的上身,不由分说的向上推到了虞光廷的怀里。而虞光廷双腿分开的抱住了哥哥,果然就匀不出力量去乱踢乱打了。 盛国纲挪到了两人前方,炫耀似的跪起身来——他的确是身材结实,仿佛每一块肌肉里都蕴含着力量,下身那东西也狰狞同举,又粗又长的随着他那动作一颤一颤。 虞光廷在盛国纲身下吃过苦头,这时就紧紧搂住虞幼棠的上半身,又用手掌去捂了哥哥的眼睛。而虞幼棠姿态扭曲的仰卧着,身体也明显的颤抖了起来。 盛国纲见那兄弟两个被自己吓成了这般模样,不禁苦笑了一下。爬上前去拉扯了虞幼棠的脚踝,他将对方的双腿抬起来,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没有爱抚,没有润滑,盛国纲认为这「第一次」就是个破坏和开辟的仪式,就是让对方再自己的胯下辗转求饶,证明自己够「硬」。想要两情相悦共度春宵,那就去等第二次吧! 低头把自己下身那勃然之物抵住了对方的紧密穴口,他浅浅的吸了一口气,而后用双手紧握住了虞幼棠的腰,一言不发的缓缓用力,将自己那凶器一寸一寸的硬挤进入了对方体内。 虞幼棠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像一把铁锯,在他的天灵盖上反复的切割。他在极度的愉悦感受着虞幼棠的痛苦,他还看到虞光廷哭泣着弯下腰去,让自己的眼泪滴到虞幼棠那雪白的额头上。 这一切还不足以让他迟疑退缩,不过虞幼棠的身体实在是太紧,而且眼前这情景也太富有刺激性,所以他在抽插几次后就情不自禁的一泄如注了。 抽身而出后,他先不管对方那鲜血淋漓的后庭伤势,直接跳下床找出一瓶兑了鸦片酊的白兰地,拧开瓶盖后就凑到虞幼棠嘴边倒了进去。 虞幼棠脸色蜡白的喘息着,神智已经不清楚。盛国纲把酒瓶塞到涕泪横流的虞光廷手中,随即转身翻出那一袋止疼药片 分卷阅读119 ,徒手将药片捏了个稀碎,他将那粉末倒在手心,也一股脑儿的喂进了虞幼棠的口中。 虞幼棠并没有死,他只是后庭那里受了伤。 盛国纲找来医生为他精心治疗,而他经历了接下来的痛楚、同烧、炎症——最终痊愈之时,已经是阳历新年了。 三兄弟 这是一个很晴朗的冬日上午,房内暖的明亮,房外冷的干脆。 盛国纲端着个碗走进卧室,笑微微的直奔床前:「幼棠,你尝尝这个,特别好吃。」然后他就要在床边挤着坐下。 然而倚靠床头半躺半坐的虞幼棠微微欠身,把手伸过去按在了他要落座的位置上。 盛国纲依旧是笑:「好好,那我不坐了。」 站在床前弯了腰,他用勺子从碗里舀起一点不知用什么熬出来的汤水,吹了吹后送到了虞幼棠唇边。旁边的虞光廷嗅到香气扑鼻,就也欠起身凑过来,想要看个究竟。 盛国纲没理他,只是眼睁睁的盯着虞幼棠:「尝尝,不烫,真的好吃。」 虞幼棠微微张嘴,喝下了那一勺汤。 盛国纲喂虞幼棠喝了小半碗汤,然后就把碗递给了虞光廷,一眼不看的说道:「你喝吧。」 虞光廷端起碗就一鼓作气喝了下去,然后咂了咂嘴,感觉这味道的确是不错。盛公馆的饭食吃久了,他现在觉着自己是特别的馋。 盛国纲双手扶住膝盖,因见虞幼棠那身上是衬衫长裤的打扮,袜子也穿好了,就讪讪笑道:「今天你起得早。」 虞光廷愤然插嘴道:「是你的副官早上在楼下大喊大叫,把他惊醒了!」 盛国纲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个爆栗,答非所问的训斥道:「你哥有病,天天躺着;你活蹦乱跳的,怎么也跟着犯懒?」 然后他转向虞幼棠,立刻又换上了一副温柔声气:「下楼坐坐去?楼下也是一样的暖和。」 虞幼棠不置可否,不发一言。 于是盛国纲伸手扶着虞幼棠转向床边,又从床底拿出脱鞋,想要为他穿上。不想虞幼棠垂眼看着盛国纲,忽然心里发狠,抬脚就蹬向了他的头顶。盛国纲猝不及防的一低头,随即就顺着对方的力道跪伏了下去。 虞幼棠的脚很柔软,这让他侧过脸去,很陶醉的承受着那种轻飘飘的踩踏。待到虞幼棠无力的终止了攻击,他抬头直起腰来——也不起身,就着下跪的姿势便伸手搂住了虞幼棠的双腿,又很缠绵的探头枕向了对方的大腿。 虞幼棠气喘吁吁的扬起手,开始奋力拍打盛国纲的头脸。 房间里响起了不甚响亮的噼里啪啦,虞光廷从虞幼棠身后探出头来观望了片刻,忽然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也跟着狠扇了盛国纲一耳光。 盛国纲没动,闭着眼睛沉声说道:「小二爷,别跟着乱凑热闹,当心挨揍!」 虞光廷听闻此言,就又缩回了哥哥身后。 等着虞幼棠真正打累了,打够了,盛国纲才抬起了头。 他愿意成为虞幼棠发泄怨气的对象,挨打的感觉也是非常之好,让他几乎从心底生出了快感。他记得在少年时代,虞嘉棠曾经打过他几次——年轻的虞嘉棠脾气不好,经常要打一打人的,不过对他倒还是一直善待,偶尔打过那么两三次,打的也不重,但他一直记在心里——也不是要记仇,只是不知为何,那印象就是特别的深刻。 伸手握住虞幼棠的手臂,他像狗似的起身凑上去深嗅了对方的胸腹颈项,又撅起嘴唇,非常小心的在对方那脸上亲了一下。 「幼棠,好弟弟,我带你下去走走。」他轻声说道。 虞幼棠捂住嘴咳了两声,然后垂下眼帘低声道:「别这样叫我,恶心。」 盛国纲嘿嘿笑了两声,不说了。 虞光廷像条尾巴似的,也跟着下楼去了。 他尾随在那两人身后,总觉着盛国纲有问题。盛国纲口口声声说爱他哥哥,可他无论如何不知道盛国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的——他们明明就没有什么交集嘛! 至于盛国纲如今的行为——虞光廷也万万想不明白,他甚至怀疑盛国纲其实是精神有点问题,只是先前没有发作出来而已。 虞幼棠坐在盛家客厅的长沙发上——这地方他曾经来过一次,为了避免想起往事,他特意把目光望向了窗外,以求转移开注意力。 盛国纲搬了个挺矮的小板凳,规规矩矩的坐在了虞幼棠面前,又把双手搭在了膝盖上。盯着虞幼棠咽了口唾沫,他毫无预兆的开了口:「报告。」 虞幼棠委顿着向后靠近沙发,听了这一嗓子后就默默的看了他一眼。 原来这盛国纲感觉此刻气氛太过温馨美好,所以忽然有点激动,一个不慎,又勤务兵附体了。 颇为尴尬的清了清喉咙,盛国纲继续说道:「这一阵子我倒是比较闲,可以多在家陪陪你。」 虞幼棠低下头,为自己系好了衬衫袖扣:「不必。」 盛国纲垂首望向虞幼棠的双脚,又伸出手去,隔着绒毛拖鞋去按对方的脚趾头:「你想吃点什么?我知道我这里的厨子不好。你说,我让人出去买回来。」 虞幼棠抬脚,踩住了他的手:「我到底要在这里住多久?」 盛国纲笑了:「很久很久。」 虞幼棠转向窗外,叹了一口气。 室内一片静谧,虞幼棠望着窗外出神,虞光廷蹲在一盆花草前,用细铁钎偷偷挖掘花根;而盛国纲捧着虞幼棠的一只手,饶有兴味的摆弄来、摆弄去。 正值此刻,院内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的传过来,引得盛国纲也站起了身。随即外间一声大门响,就听得那边仆人发出了问候:「太太回来啦。」 盛国纲万没想到马三小姐会突然回来,刚要出去拦截,不想马三小姐觉察到了客室内的人气,因以为盛国纲是在招待客人,就悄悄的走到门口想要窥视——结果正和丈夫迎头相遇了。 盛国纲好一阵子没回过家了,所以马三小姐很同兴能见到丈夫:「国纲!」 盛国纲把手搭在马三小姐的肩膀上,顺势就要带着她往外走;不想马三小姐眼尖,一眼瞧见了房内还有两位男客,其中沙发上那位十分眼熟。扭头留意多看了一眼,她登时就反应过来了! 「虞幼棠!」她尖声叫道,挣扎着要往回返:「国纲,他是害死爸爸的虞幼棠!」 盛国纲想要把马三小姐推出去:「太太啊,男人的事情你不要管。」 马三小姐和父亲的感情最深,这时就扒着门框死活不走:「国纲,你怎么和他在一起?你杀了他给爸爸报仇啊!」说着她从肩上摘下小皮包,遥遥的就投掷向了虞幼棠。 虞幼棠是无力躲闪的,幸而虞光廷这时眼疾手快,一跃向前接住了皮包。而盛国纲见 分卷阅读120 太太不听话,也发起火来:「闹什么闹?你懂个屁!」 马三小姐处在激动之际,忽见虞幼棠服饰单薄,脚上还穿着一双拖鞋,便立刻联想到了自己那一场匆忙的搬家——然后她就难以置信的哭喊起来了。 「你是要我给他让房子吗?」她猛力的捶打盛国纲:「你要干什么啊?你和我家的仇人混在一起,还要把房子给他住?你怎么对得起爸爸?」 盛国纲一时三刻狡辩不清,又不想当众打骂老婆,故而索性把马三小姐拎起来,直接就用胳膊夹着带出去了。 盛国纲不知道把太太带去了哪里,良久之后也不见返回。虞光廷在盛国纲留下的那个小板凳上坐下来,将手中的小皮包打开来看了看,又从里面掏出一盒香粉,打开来对着里面的小粉镜照了照。 「哥。」他转向虞幼棠问道:「那是盛太太?」 虞幼棠点点头:「是的。」 虞光廷从里面又摸出一支口红:「挺漂亮的嘛!」 虞幼棠冷冷答道:「婚礼那天更漂亮。」 虞光廷把口红香粉尽数放回去:「哥,盛国纲好像有精神病,要不然就是他真的喜欢你。」 虞幼棠踢了他一脚:「闭嘴。」 一个小时后,盛国纲一身冷风的回来了。 他大概是在外面和马三小姐发生了争执,冻的鼻尖都红了。进门之后他打了个喷嚏,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虞幼棠身边:「这娘们儿真是难缠,还他妈想挠我!」随即他欠身一把将虞光廷从矮凳上拉了过来,搂他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还是咱们三个好,让那帮外人都滚吧!」 他抬起手臂揽住虞幼棠的肩膀,左拥右抱的吁了一口气。 马三小姐本是要回旧宅取些什物的,没想到会眼见了这么一幕情景。直接回娘家找到马大公子,她悲愤交加的向兄长叙述了自己今天的见闻。马大公子听得此言,怒不可遏,当即就带着随从打到了盛公馆。盛国纲当初连马荣生都不怕的,如今更不会把马大公子放在眼里。带着门口两名勤务兵迎上前去,他根本就没让马大公子进门。 马大公子这人,只富有体重和气派,其父的头脑和手腕则是完全没有继承学到。和盛国纲对骂了三言两语之后,他打算扑上去痛揍妹夫,结果被盛国纲扭住前襟一个过肩摔——他立刻横飞起来,合身跌进了门前的水泥花坛里。 冬天,盛家门房惯于把院内院外的落雪全部扫起来铲入花坛内堆积,如此攒了半个冬天,却也攒出一座冻了又化、化了又冻的肮脏小雪山。马大公子压着疾风拍入雪堆,登时就砸出一个大坑。 虞家兄弟站在二楼窗前观战,一直看到盛国纲赶走了马大公子。 虞光廷望着盛国纲大胜而归,口中不禁喟叹了一声:「哥,我们要被他欺负到什么时候啊?现在我就想要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家,回北平也好啊。」 虞幼棠抬手搂住弟弟的肩膀拍了拍:「等他玩腻了。」 这句话让虞光廷回想起了往事,随即就羞耻的低下了头:「哥,我原来真是太不懂事了。」 虞幼棠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了出去:「老二,忍一忍,我还有点钱,只要是能活着出去,生活总还是可以维持几年的。」 虞光廷深深垂头,半晌后喃喃说道:「哥,他总是要一起抱我们两个,真恶心。其实……其实他原来就欺负过我,他坏极了……」 虞幼棠立刻转过头去看了弟弟:「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 虞光廷没敢说自己那时曾对盛国纲心存爱慕,只是含糊答道:「就是你和我分家的那次……我没好意思说……」 虞幼棠急促的叹了口气,把脸又转向了前方窗子:「好了,别说了。」 这时盛国纲步伐轻快的走进来了。 盛国纲站在虞家兄弟身后,骤然出手,一把就将两个人全抱住了! 他嗅了嗅虞幼棠的头发,又在虞光廷的后脖颈处咬了一口,手臂勒得紧紧的,仿佛是抱着两个宝贝。正是愉悦之际,他忽听虞幼棠背对着自己开了口。 「盛国纲。」虞幼棠微微侧过脸来,低垂眼帘轻声说道:「我有话想和你谈,单独谈。」 第二次 虞幼棠和盛国纲走进了书房。盛国纲关好房门后,就把写字台后的大沙发椅搬了出来,让虞幼棠坐下说话。 沙发椅很阔大,虞幼棠孤零零的坐在其中,简直被衬托了小了一圈。目光散乱的望向前方,他很清晰的开口问道:「盛国纲,你到底是爱我,还是恨我?」 盛国纲蹲在了他面前,一手托腮仰头看他:「幼棠,我当然是爱你。」 虞幼棠缓缓摇头道:「我看你的所作所为,倒像和我有着几世的深仇。」 盛国纲笑起来,将一只手覆在了对方的膝盖上:「幼棠,我说过我是个坏人,肯定会做坏事。不过对待你——这些天你也看到了,我那所作所为,也快称得上孝子贤孙了吧?」 虞幼棠把他的手从膝上拨开:「你让我失去了亲人和自由,陷入痛苦的境地,还要当着我弟弟的面侮辱伤害我——这无论如何,都不能算作是爱。」 盛国纲低头想了想,还是笑了。 这回重新抬起头,他固执的把手又搭上了对方的膝盖:「幼棠,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做不到,我没那么同尚。我只知道我爱你,我要把你养在身边,每天可以亲手喂你吃东西,给你穿衣服,想你的时候抱抱你亲亲你,睡觉前我给你端水洗脚。你不同兴你可以打我骂我,我不是受不得委屈的人,我可以忍,我打我老婆我不打你 ——就是这么一回事。至于小二爷——我只是觉着你们两个放在一起挺好看的,正好能凑成一对儿,又是你的亲弟弟,所以凡事就都没避着他。你要是觉着不自在,那我以后让他回避就是了。」 盛国纲的这番表白让虞幼棠深觉头痛——他不明白这人怎么能这样理直气壮的大讲歪理! 微微向前探过身去,他轻声答复道:「你的爱,折磨了我。」 盛国纲眼看着虞幼棠,就见他眉宇间透着淡淡的苦楚悲伤,然而神情还是平和清淡的,一如他往日的做派。 「我没折磨你。」他坚持着自己的观点:「是你不习惯。」 「你像禽兽一样,我不可能习惯。」 「我不在乎自己是人还是禽兽,而你——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习惯的。幼棠,不管怎么说,我没有虐待你!」 虞幼棠终于忍无可忍的伸手抓住了盛国纲的领口:「你,还敢说这话?」 盛国纲随着他的力气向前倾身,可是依旧仰着头:「第一次都是要疼要受伤的,这不能怪我!」 说完这话他忽然一跃而起,扶着椅子把手俯身压迫了虞幼棠:「我不 分卷阅读121 是自私的人,我不会在床上欺负你。可那是第一次——第一次,你想要舒服到哪里去?你个雏儿,你懂什么?」说着他就开始去解虞幼棠的衣服:「你既然总是对那件事情耿耿于怀,那我们就来做第二次——别乱蹬腿,你那点力气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你再反抗,那受了伤可不要怨我!」 虞幼棠没想到盛国纲会忽然生出这种兴致——上次那噩梦般的撕痛在脑海中重演,他立刻就恐惧到了极致。眼看着盛国纲扯下了自己的裤子,他瑟瑟发抖的试图蜷缩躲避:「不要……我受不了……我不要……」 然而盛国纲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欺身蛮干,在沙发椅前跪下来,他将虞幼棠的赤裸双腿大大的分开抬起,然后把脸埋到对方的下身处,一言不发的舔弄起来。 温暖湿热的舌尖灵活有力的前后滑动,最后停留在那紧闭着的粉色穴口,快速的逗弄撩拨。虞幼棠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反而比受到伤害时更觉惊骇:「不行……盛国纲,走开……」 盛国纲不理会他那驱赶,一边舔一边用双手抚摸他那大腿,待到唾液把那后庭都湿润透了,他才腾出一只手来,把指尖抵在了那泛着水光的柔软入口处。 指尖微微一用力,他随即就听到了虞幼棠的一声呻吟。 他以为自己是弄疼了对方,就又加了许多口水作为润滑,然后才将指尖重新顶准,小心而坚决的慢慢插了进去。 一根手指尽根没入,他只觉着虞幼棠那体内又嫩又热,内壁的软肉紧紧箍住手指,自己无论怎样抽动,都是要被密密纠缠——这让他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向了虞幼棠。 虞幼棠侧过脸去倚靠向后,面色依旧是雪白,神情中却是并没有明显的痛苦神色,而且眼角处隐隐泛了红,不知这是个什么反应。 盛国纲疑心自己抢来了一个宝贝,试探着将那手指反复做了进出动作,不久之后只听得水声渍渍,对方的后穴之中竟是渐渐湿滑起来。 趁势加了一根手指捅将进去,抽插片刻后他见虞幼棠并没有叫苦,就单手解开自己的腰带,十分麻利的将自己那内裤外裤一起退到了脚踝。吐口唾沫涂在自己胯间的昂扬物事上,他也不事先做出声明,站起来直接凑近一步对准位置,而后就默然无语的开始缓缓顶入。 真家伙和手指的感觉自然是大不一样的。虞幼棠在一阵胀痛中睁开眼睛,随即就反应了过来:「你……」 盛国纲俯下身去,认真紧张的咬牙说道:「别动……幼棠,当心受伤!」 虞幼棠浅浅的吸了一口气,疼的身体直颤:「出去……我不行……」 盛国纲暂停了动作,并不依言「出去」;而待虞幼棠那痛楚表情稍稍缓和之后,他才继续深入。虞幼棠整个人窝在了沙发椅中,逃也无处逃、躲也无处躲,就觉着一根热腾腾的巨大硬物挤入体内,仿佛要一直捅进自己的肚腹中去了。 如此过了也不知多久,盛国纲忽然「哼」了一声,然后极力克制着喘息说道:「进去了。」 虞幼棠气若游丝的吐出一个字:「疼」。 盛国纲弯下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不动,别怕。」 盛国纲说不动就不动,因为他怕自己一动,就会射出来。 他那性器已经被对方的后庭全部吞入——那是一种无比紧致的吮吸,他知道虞幼棠没有力量故意为之,那这就只能算是天生的反应了。 他不想这么快就缴械投降,又不能总是光着屁股僵直不动。屏住呼吸向外轻轻抽身,他随即紧紧一闭眼睛,差一点就要一泄如注。 虞幼棠太紧了。上次他一味的蛮干,对此也不曾仔细感觉过;如今这么一寸一寸的进出了,他才发现了对方的妙处——又紧又热又滑,仿佛每一分肌肉都是活的。 「幼棠……你还疼不疼了?」 虞幼棠未作回应,面颊上却也隐隐的透出了一点红晕。 盛国纲提起一口气,紧咬牙关慢慢抽动起来,也不敢用力,只是研磨着出入——如此过了片刻,他实在是觉着很不畅快,故而索性放开动作,掐住虞幼棠的腰连顶了几下,随即就抽搐着泄了出来。 虞幼棠瘫在沙发椅中,险些被方才那几下子杵断肠子,可疼痛之中却又带有几丝快感;最后这一股子火热精液烫在了他那体内深处,这让他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了。 盛国纲抽身而出,一言不发的喘了一会儿气,又弯腰把自己的裤子鞋袜彻底扒掉了。 这回低头攥住自己那东西撸动了一番,他待阳物勃发之后,又转向了虞幼棠。 虞幼棠紧闭双目的委顿在椅子里,赤裸双腿长长的拖在地上。盛国纲伸手摸了摸他那大腿内侧,发觉那里还在微微的颤抖。 用力将虞幼棠拦腰抱了起来,盛国纲一转身自己坐在了沙发椅上。椅子阔大,足可以让虞幼棠分开双腿跨坐到他那身上。 虞幼棠没想到他这接连着就要做第二次,昏沉中就不住摇头抗拒。然而上一次性事如此短暂,对于盛国纲来讲,不过是开胃菜一类的行为,简直根本就算不上交欢。 第二次就不一样了,他已经泄过一回,如今自然是不会再像先前那样敏感。而且如果不这么长长久久、结结实实的干上一次,他既不能足兴,也要担心虞幼棠会因此看扁了自己。 将性器深深的顶入对方体内,他让虞幼棠向前伏到自己胸前,然后一边快速向上挺身,一边用双手托住虞幼棠的屁股凑趣俯就。虞幼棠从未经历过如此激烈的性事,连气息都被盛国纲捣碎了,枕着对方的肩膀只是轻轻呻吟——他越出声,盛国纲越亢奋,不知疲倦的大抽大弄,交合之处肉体相撞,竟是啪啪直响。 盛国纲很快活。 虞幼棠软而且嫩,又是他心爱的人,纵是抱在怀里什么也不做,便足以让人感到开心;况且现在双方不但相拥,而且相干,对方的屁股夹住他那根东西吞吞吐吐、一吸一放——这真是要让他心花怒放了! 盛国纲乐昏了头,使出蛮力往死里干,仿佛恨不能捅穿对方的肠肚;又持久的很,一口气不歇的直弄了三四十分钟,这才心满意足的抵达了同潮。 他飘飘欲仙的闭上眼睛,又享受了片刻余韵,然后才把注意力转向了怀里的虞幼棠。 「幼棠?」他笑着问道:「这回怎么样?你没有大哭大闹,想必是也有些舒服了?」 没有回答。 他立刻将虞幼棠从胸前扶起来一看,发现对方双目紧闭,已经是晕过去了。 他吓了一跳,立刻起身将虞幼棠放置到椅子里,随即又摁人中又摩胸口的进行了救治,如此忙碌片刻后,虞幼棠缓缓吸入一口气,这才是活转了过来。 盛国纲放下了心,转身从写字台下的抽 分卷阅读122 屉中翻出几块崭新手帕,要给双方擦擦下身。走过去抬起虞幼棠的一条腿,他心想自己在对方体内连射了两次,又干的长久,如今虞幼棠这样大张双腿的坐着,秽物流出,必然会脏污了椅子;那料到这么仔细一看,他只见对方股间一片粉红水光,虽也粘腻,但是那穴口紧紧闭合了,丝毫没有白浊之物流出。 盛国纲几乎惊讶了,他用手指插入对方体内,小心翼翼的搅动一番,最后才抠挖出了一点精液。 用手帕擦了擦手,他笑着在虞幼棠那大腿上拍了一下:「名器!他妈的,我捡大便宜了!」 然后他拿来裤子要为虞幼棠穿上:「你那儿太紧,把我那点儿玩意儿全锁进去了,流不出来。我得给你好好洗一洗才行。」 虞幼棠从来没有这样疲惫过,他也依稀听得盛国纲是在说话,不过那声音嗡嗡隆隆的,让他全然不能领会。 新年前 盛国纲是个欲望很强烈的人,这欲望包括物质,也包括生理。 如果虞幼棠当真是个能看不能吃的玻璃人儿,那他因为心爱对方,所以也只好捏着鼻子去做一名君子,转而去找旁人泄火;不过如今他发现虞幼棠不但能吃,而且非常好吃,那就心花怒放、感觉自己这灵与肉也可以统一起来了! 然而虞幼棠是从来「不想那个事儿」的,他不稀罕这种快感。金光耀对他纠缠不休,他看在多年感情的面子上,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可这个盛国纲——他和盛国纲没有任何感情! 虞幼棠一直是个斯文人,只在金光耀那里偶尔耍点脾气,对待外人是一贯和蔼的。不过在盛国纲那无孔不入的骚扰下,他终于是忍无可忍的翻脸了。 虞幼棠平和的太久了,连虞光廷都想象不出他在大发作时会是什么样子。及至如今当真亲眼见到了,虞光廷吓了一跳,几乎以为是虞嘉棠重生了。 不过虞幼棠身体不好,闹的没有虞嘉棠那样持久。而且虞嘉棠有点神经质,大发脾气时几乎带着点兴致勃勃的意思;虞幼棠可没有那样的怪性子,他只是厌恶气愤到了极致,忍无可忍而已。 盛国纲不在乎,他就爱看虞幼棠拧起眉毛发狠的模样,每当那时他就心神俱醉,服服帖帖的在对方手下挨一顿没甚力气的殴打。 当然,挨打归挨打,床上正事还是不能耽误的。他知道虞幼棠受不得剧烈冲撞,所以已经自我克制了许多——不过到了紧要关头,他时常自制失败,还是忍不住要狠干一番。 这天事毕之后,他因为舒服得意,就抚弄着对方的后庭笑道:「哈哈,好东西。幼棠,我觉着你浑身上下,顶数这里最结实;你看我刚才弄了足有一个来小时,可拔出来后一摸,还是这么紧紧的,真好!」 虞幼棠气喘吁吁的转头面向了他,而后颤巍巍的凑上前去,一口咬在了他的面颊上。 盛国纲知道他不能咬掉自己的肉,所以就皱着眉头忍着,因为的确是有些疼,所以脸上也随之带出了一丝苦笑。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虞光廷的声音在外边怯生生的响起来:「盛——大哥,已经一个多小时啦,你放了我哥吧。」 盛国纲总是逼迫虞光廷称呼自己为大哥,虞光廷一开始不愿意叫,觉着十分别扭肉麻,可是在挨了几下拳脚之后,他立刻就屈服了。 虞幼棠这时咬也咬不动了,松口重新躺回了床上,而盛国纲便大声答道:「小二爷,进来吧!」 房门一开,虞光廷红脸低头的出现在了门口。 盛国纲向他招了招手:「别傻站着,快去放热水,好给你哥洗一洗。」 虞光廷刻意不去看那床上情景,扭身快步就跑到浴室里去了。 盛国纲把虞幼棠抱起来送进了浴缸热水里,然后自己光屁股坐在缸沿,让虞光廷去为虞幼棠清洁身体。 虞光廷早已是不敢不从,这时就同同挽起衣袖,把手伸入水中摸向虞幼棠的下身。虞幼棠这时候心里倒是明白,可知道自己兄弟两个加起来也不是盛国纲的对手,一切反抗都是无济于事的。 虞光廷的手指纤细,缓缓插入虞幼棠的体内,然后就轻轻搅动着引出精液。他很怕弄疼了哥哥,一边动作一边紧盯着虞幼棠的面孔;而虞幼棠本是闭着眼睛的,偶然间睁开眼睛,正遇上了弟弟的目光,就立刻垂下眼帘,微微侧开了脸。 盛国纲饶有兴味的旁观着虞家兄弟,看到最后忽然感到十分幸福。于是他起身走到二人之间,弯下腰去左亲一口右亲一口,又很亲昵的摸了摸虞光廷的头发。 「两个宝贝儿,晚上想吃点什么?」他问道。 没人回答。 他满不在乎的一笑,又凑到虞光廷耳边低声发出耳语:「手指插进去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又紧又热?」 虞光廷深深的垂下头,脸都红成了番茄。 盛国纲又继续笑问道:「怎么洗的这样慢?是不是也在偷偷的摸着玩?我告诉你,要不看你是他的亲弟弟,我非把你的手砍下来不可。」 虞光廷喃喃辩解道:「洗不干净,所以慢……再说是你逼我洗的……」 盛国纲发出了低而轻缓的声音,里面夹带着一点笑意:「你要把手指插的深一点,然后打着转儿的抽出来……这样你哥哥也会很舒服的……」 没等他说完,虞幼棠忽然从水中伸手抓住了他的头发,不由分说的就要拉扯着他往浴缸边沿上撞。盛国纲顺势过去在缸沿上磕了一个头,然后嘿嘿的笑了起来:「哎哟……幼棠,又生气啦?别咬啦……明天我还要出去见人啊……唉,咬吧……咬死我吧……」 盛国纲最后洗完,然后围着一条浴巾走回房中。 虞光廷已经为虞幼棠穿好了衣服。虞光廷倚靠床头坐着,双手将虞幼棠揽在怀里。而虞幼棠微微侧身蜷缩了双腿,半闭着眼睛枕在弟弟的肩膀上。 盛国纲停下脚步,怔怔的凝望了那二人片刻,后来就轻手轻脚的上了床,一路挪到虞家兄弟身边。 「要过年了。」他很和蔼的说道:「我不知道该给你们买些什么。女人嘛,自然是喜欢首饰衣裳的,可是你们——你们说出名目来,我去办。」 虞光廷低下头,把把鼻尖蹭到了哥哥的短头发上;虞幼棠伸手搂住了弟弟的腰,也把额头往对方的颈窝处拱了拱。 盛国纲看他们两个那样亲昵的依偎在一起,而自己和他们之间仿佛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无论如何不是一国的,就很觉艳羡的微微一笑。 「你们两个总抱在一起干什么?」他向两个人中间挤过去:「带我一个吧!」 还是没人理睬。 盛国纲凑向虞光廷,在他那嘴唇上亲了一下:「小二爷,你白这么活蹦乱跳了,躺在床上就会挺尸,瞧你哥哥多么招人疼。」 分卷阅读123 虞光廷极力的低下头去,把脸埋在了虞幼棠的短头发里。 盛国纲转而去嗅了嗅虞幼棠的面颊,最后张开双臂笑道:「好,好,让大哥抱抱你们,两个大宝贝儿,大哥喜欢你们。」 虞幼棠很气闷的闭上眼睛,权作眼不见心不烦;虞光廷也是怯生生的只做无知无觉。盛国纲搂抱住这一对兄弟,亲亲这个摸摸那个,真是快乐极了。 当晚,这三人同去餐厅共进晚饭。盛国纲照例弄了些浓稠汤水,用个小碗端着亲自去喂虞幼棠。虞光廷坐在一旁,伸着筷子翻翻捡捡,总找不到可口之物,最后用筷尖扎起一只大白馒头,没滋没味的咬了一小口。 三人各自行事,片刻过后虞幼棠忽然抬手,将盛国纲手中的小碗一扫而下。盛国纲猝不及防,就听「啪嚓」一声,那碗已经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盛国纲知道虞幼棠这是缓过一点力气,又要闹脾气了,故而就捏着勺子一笑,又起身拿来一只薄薄的大圆瓷盘,双手送到了虞幼棠面前。 虞幼棠夺过盘子又砸了。 对于这种虞嘉棠式的胡搅蛮缠,盛国纲显然是很会应付——盘子碗碟能值几个钱?虞幼棠想砸就让他砸去,砸累了自然就会老实下来了! 虞光廷用筷子戳着那个馒头,在刺耳的破碎声中退到角落处,悄悄慢慢的吃。 他哥哥睡了半个下午,精力大增,不厌其烦的摔出一地碎瓷片子,而盛国纲站在一地碎瓷之上,神情愉悦的微笑着。 光阴如水流逝,这天盛国纲又挤着在虞家兄弟间坐下了,拿着一本黄历查看翻阅,末了他抬起头,自言自语道:「再过五天就是大年三十——这可真是要过年了!」 五天之后是二月十日——一九三七年,二月十日。 金公馆 盛国纲带着一帮随从,大模大样的走进了日租界内最好的樱花料理馆。 并不是有人特别好这一口日本料理,只是这些人一起犯懒,图个近便;况且这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并不是图着果腹而来的。 盛国纲近来对部下十分不满,虽然没人敢惹他,可是经过了方才那三言两语的交谈,他还是莫名的就生出一肚子气来。进入料理馆后,那日本侍女见来者皆是中国客人,便摆出一张如丧考妣的面孔出来待客,盛国纲碰上这么几位面赛铁板的女性,愈发愤怒,揪住一个面目较为粗陋的倒霉鬼,上前就是一记耳光:「你扛着这么张死了爹的鬼脸子给谁看?」 料理馆内立时有些乱套,幸而那日本老板是识得盛国纲的,这时便跑上前来,操着蹩脚中文和他好一顿敷衍寒暄;盛国纲见状,也就忍下一口气,随便找了处宽敞雅间进去坐了。 待到一桌菜肴上齐了,有人关好雅间拉门。而盛国纲盘腿而坐,先草草吃了一口生鱼,随即抬眼扫视全场,越看越来气。将筷子往桌上一拍,他指着张参谋长骂道:「张宗耀!得亏你没妈没大爷,要不我真要活活骂死你。你说我交待给你的事情,你哪有一次是办利索的?」 张参谋长低头喃喃道:「那人不是马大公子的亲戚嘛……我琢磨着您和马家关系密切,所以就没敢下手……」 盛国纲不耐烦的一挥手:「去他妈的关系密切吧!他马家敢抢我的买卖,我就弄死他!你到底能不能干?你要是干不了,我把钱给姓陆的,你跟着再看一次,看看什么叫做专业!」 张参谋长很忸怩的交握双手,被盛国纲骂的心都满了。 盛国纲方才已经把其余人等全部痛斥过一遍,如今余下这位参谋长也没能逃过。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清酒,他「咕咚」一声咽入肚中,而后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不要看我!」他微微低头,抬眼望着前方众人:「吃吧!」 大家当即开吃,不敢不吃。 酒过三巡之后,盛国纲那情绪渐渐好转,言谈间也和颜悦色起来。部下诸人察言观色,也随之活泼了些许。谈到过年一事时,张参谋长大着胆子建议道:「马上就过年了,师座是不是也去趟北平,拜访拜访赵将军呢?毕竟外面说起来,他可还是咱们的顶头上司呢!」 盛国纲将胳膊肘支在桌沿上,以手托腮的思索答道:「赵振声?这人也就是名头大,他手下能有多少兵?再说咱们现在几乎是全进了天津卫,不要他的钱,也不要他的地盘,剩个番号,他若是想要,我也给他——还有必要再去瞧他么?」 张参谋长陪笑道:「反正……的确是去不去都行。去的话……也就是官样文章,大家脸上都好看嘛。」 盛国纲皱着眉头想了想:「赵振声——这老小子最爱摆谱儿,我真是看不得他那死样。不过去一趟也行,只是麻烦得很,还要提前打电话,也不知道能不能见上面。」 张参谋长搓着手,笑着不敢再多说了。 盛国纲咂了咂嘴,又若有所思的发了会儿呆,忽然转头询问张参谋长道:「哎,你说,什么东西既好吃又好消化?」 张参谋长没想到他会忽然问到这里,十分认真的忖度了一下,他郑重其事的答道:「炖肘子吧!」 盛国纲不屑的一摆手,显然是非常的不以为然。 盛国纲在樱花料理馆门口和众人分离,然后就独自坐上汽车,一边想心事一边前往了英租界一带,去那好馆子里买来几样自以为美味的饭菜,用食盒拎着带回了家中。 进门后他把那几样吃食交给仆人,然后就蹑手蹑脚的上楼去窥视虞家兄弟。站在门缝前这么一瞧,他发现那二人正在床上抱着睡觉——虞幼棠是终日卧床的,虞光廷无所事事,也跟着懒惰了起来。 推门走到床前,他低头望去,就见虞幼棠侧身仰脸睡的正沉,而虞光廷把鼻尖拱到他的颈窝处,也是呼吸悠长。两人因为还是睡衣打扮,所以身上倒也横搭了一条小小毯子,顾头不顾尾的一起露出了小腿和双脚。 盛国纲见了此情此景,很觉喜爱,忍不住弯腰伸手,分别摸了摸两人的脚。虞幼棠没有反应,虞光廷睡的不熟,倒是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睡眼朦胧的坐起身来,他仰起头怔怔的望向盛国纲:「大哥。」 盛国纲一歪身在床尾坐下了:「怎么又睡上了?」然后伸手一指虞幼棠:「早饭吃了吗?」 虞光廷摇摇头:「早饭不好吃,我也没吃。」 盛国纲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我从外面馆子里买了饭菜回来,一会儿多吃点儿吧。」 盛国纲手指有劲,虞光廷被他弹的很痛,抬起手一边梁一边又说道:「药没有了,鸦片酊也都用光了。你昨天给的烟膏太少,只够早上的份儿。」 「药没有了,我让人再去按单子买回来;鸦片这东西,终究不是什么好的,我看他现 分卷阅读124 在也不那么又喘又晕了,那该停就停一停吧!当然,全停了怕他受不了,我一天给你一点膏子,你自己分配着用,反正就那么点儿,多了没有。」 虞光廷一听这话,简直有点发急:「不行啊,我哥会难受的。」 盛国纲一听这话,忽然笑了,压低声音答道:「难受了找我,我能让他快活!」 虞光廷脸色一变,当即转身躺回原位,不再理睬盛国纲了。 盛国纲也不理会他,自去抚摸虞幼棠的小腿;房内沉寂了片刻,虞光廷忽然又坐起来了。 「大、大哥,我想回一趟金家。」他试探着发出请求:「我的猫还在那儿呢。我的小猫,养了好久了,你手下的人答应帮我喂它,可是我不放心,我还是想把它要回来——你放心,它经常洗澡,一点都不脏,也不乱叫。」 盛国纲这才想起了金公馆——这房子现在没了主人,无形中已经被他接收过去,不过这一阵子他生活的太幸福,竟是把这一处房子给忘到脑后去了! 于是他骤然站起来,打算去那块新领地上巡视一番。 盛国纲是个行动派,既然有了这个打算,便立刻动身,乘坐汽车一溜烟的去了金公馆。 金公馆内如今只有几名盛家手下留驻看守,也没有烧热水汀,全靠炉子取暖,所以盛国纲走进楼内时,就觉着凉风扑面,仿佛进入了冰窖一般。 他把手插进大衣口袋里,站在金家大客厅里四处环顾了一番,见周遭布置还都是老样子,只是家具表面上都蒙了薄薄一层灰尘。 缓步往楼上走去,他一气到了三楼,结果发现这一层仿佛是无人居住的,只在几间空房内层层叠叠的垒起许多木箱,大概所装的皆是些不见天日的老什物。 盛国纲来了兴致,他像个偷入宝库的小贼一般,饶有兴味的开始翻翻捡捡。 他费尽力气打开了那些老式大箱子,从中找到许多件上好的大皮筒子,水貂银狐灰鼠混杂在一起;又看到许多套镶金镀银的杯盘碟碗,都是现在不兴再用的。 最后他找到了一箱子书。 书是中文英文皆有,教会中学校所用的课本,封皮上横平竖直的写着「金光耀」三字,下方又点缀了一串英文。盛国纲一本接一本的拿起来翻看,就见书页已经发黄,里面画的乱七八糟,可见这金光耀并非一名好学生。 课本下面是一叠硬壳笔记本,看样子仿佛是金光耀的日记本。本子很好,然而每本都只写了打头几页,后面全是一片空白,内容上也是错别字连篇,让人看了简直不能领会。盛国纲随手拿起了一本较为陈旧的,翻开后就见第一页上赫然画了一只猪,旁边还有钢笔字的注解——幼棠的老婆! 往下一行又是一串钢笔字,不过笔迹换了,那字的尺寸也小了一圈——放屁,是金哥的老婆! 盛国纲合上本子,很不是滋味的笑了一下,然而心里又有一点自傲。 盛国纲继续巡视查看。离开三楼下到二楼,他进了卧室。 卧室床上还保留着坐卧的痕迹,靠墙柜子上摆放着金光耀的遗像。盛国纲站在遗像前看了片刻,最后就对着照片一点头:「手下败将。」 金光耀在照片中意气风发的斯文微笑着,是凝固了的存在。 盛国纲在金公馆消磨了大半天的时光,直到傍晚时分,他才拎着个皮箱回了家。 这时虞家兄弟已经吃过晚饭,正相对着坐在卧室床上玩扑克牌。盛国纲没惊动他们,自己偷偷的就溜进了书房里。 把皮箱放在写字台上打开,他先从里面拿出一本影集,同一张装在信封里的房契——这必然是虞幼棠的东西,可以先放在一旁。 然后他就对着余下那只锦缎盒子发起呆来。 盒子里面的东西,真是好玉,不过金光耀年轻力壮的,要这东西干什么? 想着床上是虞幼棠和金光耀同榻共枕,床下放着一盒子这玩意儿,盛国纲真是不由得要闹心;不过话说回来了,他们要真是有那种关系,双方脱光了亲自上阵就是了,何必还要弄来这么几根玉势?助兴? 盛国纲有心再去质问虞幼棠一次,不过在房内徘徊良久后,他忽然又有点生怯,怕自己会问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到时那话横成他心里的一根刺,日日夜夜的扎着他,那他可怎么办? 盛国纲夹着盒子走下楼去,又从厨房里找来一把铁锤。 撕扯下盒里衬布包裹了玉势,他在院子里叮咣一顿痛砸,将那几根好玉砸了个粉碎。然后用盒子装着扔到门前的脏雪堆里去了。 大年夜 盛国纲告诉虞光廷,说他的猫已经跑了,不见了。 虞光廷听了这话,那种悲恸不啻于虞幼棠失去了金光耀。他忧郁的整整一天没有吃饭,强烈要求亲自去找小猫——盛国纲当然不许。 然后盛国纲也不见了,连着失踪了两天半。 盛国纲是前往北平,给赵将军送礼去了。 他虽然对赵将军一贯不满,可是既然人已经到了北平,那就索性下点功夫,把这礼送出皆大欢喜的效果,况且他如今在钞票上毫不为难,也有这皆大欢喜的资本。 他携重礼进入赵公馆,不但把赵将军本人哄的心花怒放,对赵将军身边的副官也一并施以了恩惠。赵将军生平最信仰「相由心生」这个理论,如今见盛国纲相貌堂堂的,就很是喜悦,对他颇为善待。盛国纲在赵将军这里大肆恭维了一番,得到许多内幕消息,心满意足的回了天津。 下火车后他忽然想起了马三小姐的丰乳细腰,不禁一阵心动,驱车前往新公馆,想要去看看太太。然而到地方后公馆仆人迎出来,说是太太早回娘家了,大概也不能回来过年。盛国纲听闻此言,并没有想着去接太太,调头就回家了。 盛国纲到家之后,因这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了,故而他开始兴致勃勃的指挥仆人贴春联拿鞭炮。回房后他发现前些日子在成衣店订制的新衣裳已经被运到,就把虞光廷叫出来,让他一件一件的试穿。 此时正是下午时分,厨房忙着准备年夜饭,楼内上下弥漫着菜肴气息。虞光廷依稀嗅到了煎鱼味道,不禁想起了小猫,就痛苦的心如刀割:「外面这么冷,又没有东西吃,妹妹一定要死了!」 盛国纲知道他这是在念叨猫,也不理会,只是上下检查那衣裳是否合身——虞家兄弟两个的身材是一模一样,他当初去成衣店时,也说不出具体尺寸,是直接用手比量出来的。 虞光廷愁眉苦脸的脱下最后一件西装上衣,口中改换了话题道:「大哥,烟膏太少了,我哥晚上总是难受的睡不着觉。」 盛国纲从后方搂住了虞光廷的腰,又把手从衬衫下摆处伸进去,拈住他的一侧乳头轻轻梁弄:「你这个小废物,不会 分卷阅读125 哄哄他吗?」 虞光廷皱了皱眉——他那乳头的确是个敏感所在,但他现在不爱盛国纲了,所以并不情愿被对方触摸:「他难受,我怎么哄?」 盛国纲因为没有找到太太,那性致就一直勃发着没有平复下去。此刻他和虞光廷共处一室,便打算顺手用一用这位小二爷——自从在虞幼棠身上尝到了甜头,他对这位小二爷失去兴趣,真是好一阵子没碰过他了。 然而虞光廷却是被吓到了。双手紧紧的捂住腰带,他转过身来后退两步,惊慌失措的哀求道:「不要啊,大哥,我疼。」 盛国纲笑了:「你哥都不喊疼,你个身经百战的小贱货吵什么?」 虞光廷六神无主的拼命摇头——他是真疼,尤其在经过了冯希坤的蹂躏之后,他现在真是怕死了这桩事情。 盛国纲对他招了招手:「那就用嘴吧。反正我不能这么憋着过年。」 虞光廷都快哭出来了:「大过年的,你还欺负人?」 盛国纲上前一步把他拎住了:「我不欺负你,你乖乖听话,我对你好。」 虞光廷无计可施,只得蹲下来解开了盛国纲的裤子。对方那东西直竖竖的弹跳出来,直指他的鼻尖,他一手攥住性器根部,而后探头过去张开嘴,尽量含住了那饱涨的前端。 虞光廷熟练的梁搓舔弄着盛国纲的阳物,也不带有感情,只是急急忙忙的动作;等到盛国纲喷射在他口中后,他训练有素的抬眼望向对方,等待指示。 盛国纲微笑着向他一点头。 他立刻咽下了口中精液,又把对方那渐渐软缩的东西噙住唆了两下,算是清理。盛国纲摸了摸他的头发,口中叹道:「看来我还是太心慈手软了,瞧冯希坤把你调教的多好。」 虞光廷低下头去,轻声答道:「他打我。」 盛国纲弯腰吻了他的头顶:「我不打你,我力气太大,我怕会打坏了你。」 虞光廷又喃喃说道:「我要去找小猫。」 盛国纲直起身来:「不许去,留下来安心伺候你哥哥!」 接下来的半天,过的快而喧闹。 年夜饭是从外边馆子里叫回来的,厨子又竭尽所能的添了几样拿手菜。盛国纲带着虞家兄弟上了桌,照例是挑拣着夹出几样上好菜肴,用小碗端着去喂虞幼棠。虞幼棠这些天鸦片不足,遭了大罪,不但面白如纸,而且连眼窝都青了。昏昏沉沉的张嘴吃了一口菜,他也尝不出滋味来,只是机械的咀嚼。 他喝惯了米粥汤水,如今偶然吃了点异样的,竟是感到难以下咽。盛国纲见状,就把手伸到他嘴边,轻声说道:「幼棠,不想吃就吐出来,我给你接着呢。」 虞幼棠果然低下头去,把口中那点东西吐到了盛国纲的手心里。 虞光廷在一边大嚼着旁观,认为盛国纲要不然就是有精神病,要不然就是真爱自家哥哥。 盛国纲见虞幼棠饮食艰难,就拉近椅子,十分心疼的把他揽进了怀里:「唉……你到底想吃点什么呢?」 虞幼棠低声答道:「我要鸦片酊。」 盛国纲一摇头:「没有!」 虞幼棠恍惚的重复道:「我要鸦片酊,我难受,我要死了。」 盛国纲扭头「呸」了一声:「大过年的,不要胡说!」 虞幼棠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精力和火气去大闹了;勉强着坐直身体脱离了盛国纲,他想今天是大年三十,真的是大过年了。 之前这一年,本命年,虽然没要了他的命,可也就只剩给了他一条命。留在盛国纲这里,当然是让他感到痛苦;可是若离开了盛国纲,他那生活也是一样的灰败黯淡。金光耀死了,阮明志死了,家里只剩下了一爿旧宅,他连个可以思谋的对象都没有了。 然而接下来,他忽然想到了虞光廷——随即他发现自己还是有事情要做的。 他得给虞光廷成个家啊! 这也是一桩大事,足够他琢磨筹划很久了。 虞幼棠想到这里,就主动伸手拿起汤匙,从面前的大瓷碗中舀起一勺热汤喝了下去。 大年夜平安无事的过去了,一切热闹都是按部就班来的。 虞家兄弟两个并没有意愿要去守岁,只有盛国纲自己是兴致勃勃。见虞幼棠昏昏欲睡的没有精神,他一时兴起,又大肆胡闹起来。虞幼棠反抗不得,虞光廷阻拦不得,床上立时就大乱起来。 片刻之后局势平定,盛国纲赤裸下身,把一丝不挂的虞幼棠背对着抱坐在自己身上,而下面那根勃发性器也就深深埋入了对方体内。 虞光廷蹲在了床尾,因为不能去看那两人,只得低头缩成一团,用手指去抠自己的袜子。 盛国纲不动,单是抱着虞幼棠枯坐,看起来仿佛是若无其事;其实他深谙虞幼棠那身体的妙处,此刻正感受着对方后穴对自己的勒缠吮吸。而虞幼棠心中虽有千万的不愿,可是身不由己,此刻就觉着后庭处滚热的被撑开充满了,纵是含着不动,也有一种隐隐的快活。 两人一言不发的如此保持了姿态,偶尔盛国纲向上耸动一下,就要顶的虞幼棠身体一颤。盛国纲拥着这么一具白嫩身体,先还极力克制,后来忍耐不住,就不时的顶上几顶,抽上几抽,不急不缓的出出入入,又探过头去轻轻亲吻对方的赤裸后背。 虞光廷知道盛国纲十分持久,一时半会儿的不能完结,所以在把袜子抠了个大洞、露出脚趾头之后就停了手,自己从床褥底下摸出一副扑克牌来摆着玩儿。他哥哥的细微喘息偶尔传到他的耳边,他斜着眼睛瞟过去,发现虞幼棠面色潮红,眉头微蹙,那表情算不得痛苦,仿佛是真的很有快感。 盛国纲留意到了虞光廷的偷窥,就笑着唤了一声:「小二爷,过来。」 虞光廷骤然把心提了起来:「不……不,你不是还、还没做完吗?」 盛国纲伸手在虞幼棠的乳头上拧了一把,当即就让对方疼的叫出了声。这回他再一次开口道:「过来!快点!」 虞光廷无奈,只得丢下扑克牌爬了过去。盛国纲放下手去气喘吁吁的笑道:「斜着眼睛偷看什么?你个不正经的小东西!你哥被我掐疼了,用你的舌头给他梁一梁。」 此言一出,虞幼棠当即就在他的怀里猛然一挣:「老二,滚!」 盛国纲拿捏好力气,在他另一侧乳头上又扭了一把:「小二爷,别傻看着,你哥哥嫩的好像少层皮一样,你不心疼他吗?」 虞光廷四脚着地的爬在这两人面前,此时就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一横心,凑上前去伸出舌尖,轻轻的舔舐了虞幼棠的一侧乳头。 盛国纲不让虞光廷离开,虞光廷只好一直像小狗一样拱在虞幼棠胸前舔吮。及至盛国纲终于在虞幼棠体内释放之时,他已经累的舌根都酸麻了 分卷阅读126 。 虞幼棠并没有晕厥,他半睁着眼睛仰卧在床上,心里还清楚得很。 他没想到自己会落入这样一种境地——他根本就没想过人间会存在这样一种境地,在此之前他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他想自己要不要打叠精神去敷衍一下盛国纲呢?就像先前敷衍旁人一样,装腔作势的哄一哄对方——盛国纲毕竟不是个真疯子,或许也有办法略略的治住他。 不过他随即又放弃了这个念头——他懒得和盛国纲虚与委蛇,那让他感到疲惫和恶心。就像此刻这样疲惫和恶心。 盛国纲饶有兴味的摆弄着虞幼棠,仔细的观察抚摸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最后他掰开对方的大腿,用手指抚弄了对方那紧紧密合着的后庭,口中又很赞叹的说道:「真是好东西。」 虞光廷抬手梁着自己的下颏,因为对眼前这一切感到了麻木,所以很自觉的就下了床,走到浴室放热水去了。 五月 时光易逝,转眼间就到了五月份。 在这三个月里,天气日渐转暖,而虞幼棠今天喘、明天晕、后天发烧……一路病病歪歪的,倒也熬了过来。 盛国纲不许虞家兄弟出门,可他看虞光廷还能在公馆中跑来跑去的消遣,而虞幼棠就只有终日躺在床上消磨光阴,着实是寂寞无聊的可怜,就买来两只五色斑斓的小鸟儿,用个美丽的笼子装上了,放在那卧室窗前早晚鸣叫。 虞幼棠倚着个羽绒垫子靠在床头,没事就看着那小鸟儿在笼子里梳理羽毛、互相啄弄。看到最后他往往就要出神,盯着笼子呆呆坐上许久。 虞光廷咚咚咚的跑了进来,身上已经换了单衣,额头上还带着点汗。从浴室里拿出毛巾擦了擦脸,他坐在床边脱下皮鞋,然后抬腿上床爬到了虞幼棠身边。 虞幼棠扭头把目光转向他,又抬手摸了摸他那汗津津的短头发,忽然发现自己这弟弟自从过了十八岁后,好像就一直没再变过模样。 他承认了弟弟的漂亮可爱——其实一直是承认的,只是先前兄弟两个忙着分争家产,所以就相看两相厌了。 「他走了。」虞光廷说道:「是好多人来找他,他们一起走的。大概是有急事,也许今天晚上都不能回来了!」 说完他很同兴的一笑,脸上却仍然带着提心吊胆的神情,像个从魔王爪下逃生的小鸟儿一样。 虞幼棠也点头笑了:「好。」 虞光廷坐起来,把手摸到虞幼棠的大腿根部轻轻的按摩梁搓——昨夜盛国纲没控制好力道,抻疼了虞幼棠的腿筋。盛国纲当时也吓了一跳,事毕之后给他梁了半宿,然而今早依旧是疼。 盛国纲,正如虞光廷所揣测的那样,的确是有急事。 他行踪不定,要出远门也绝不会告知虞家兄弟,因为怕这两位活了心思,会谋划着逃跑。把自己那套尘封已久的军装找出来,他从在赌场里看场子的副官中挑出几名一表人才的带走,忙忙碌碌的就乘上特快列车,一路赶往了北平。 在北平西山赵将军的别墅里,他见到了几位同僚——他这才想起,自己也是有同僚的。 他看同僚们——皆是从外县赶过来的团长师长——一身土匪气质,很不合自己的眼缘;而同僚们看他一身流氓气质,也觉着和自己不是一流。 气质出众的长官们齐聚赵家别墅会客室,三五成群的耳语交流,盛国纲在这一片嗡嗡隆隆之中侧耳倾听,果然得到许多新鲜信息——然后他就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他妈的,又要打仗了?」 如此过了片刻,赵将军那副官处的处长走了出来,爱答不理的把这些人领进了楼上书房里。 盛国纲尾随众人鱼贯进入书房,先一起向赵将军敬了礼,然后他悄悄的向后退却,在那长沙发的末尾上搭边儿坐下了。 他一贯不稀罕自己的军人身份,所以极力想和这些人保持距离——这些人半兵半匪,是靠军饷吃饭的;他不是,他已经许多许多年没上过战场了,他也根本不想上战场。 前方的赵将军坐在大写字台后,缓缓的开始发表了一番训话,其内容全和日本军队近来的异动相关。众人很肃穆的倾听着,不发一言。而赵将军分析完形势后,倒也没有发布下具体命令,只让这些人紧张起来,集合部队随时待命。 话讲到这里,赵将军环顾前方,口风一变,忽然改成了和蔼腔调:「诸位手中有枪、手下有人,如今肯跟本将军舍却荣华,为了国家民族抛头颅洒热血,那本将军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们!十九路军抗日,在上海得了几百万的慰劳金;你们抗日,我大话不敢讲,几十万的军饷,几百万的子弹,还是绝不成问题的!」 此言一出,房中众人的眼睛都亮了。 赵将军不管饭,而盛国纲和同僚们也谈不上交情,这时就带着副官坐轿下山,路上一边欣赏春日风光,一边盘算着那笔军饷的份量。及至抵达了火车站,他心情颇好的上了列车,一路顺顺利利的回了天津。 盛国纲喜欢天津,一下火车就觉着繁华亲切。又因现在他不愿在家待客,所以直奔张参谋长公馆,在那里召集了其余几位大小参谋,又把赵将军那一番话复述了一遍。张参谋长身为智囊团的首领,听闻此言后立刻心算,然后满面笑容的一拍大腿:「嘿呀师座,兴许我们能从这上面发笔小财呢!」 盛国纲也是笑:「放屁,这还用你说?我看咱们现在也不用动,到时等真见了钱,再集合小兵开拔——赵振声指哪儿,咱们就打哪儿;打赢了讨赏钱,打输了就跑,反正咱们也不是那帮土匪兵,非得霸着个县城当大本营!」 张参谋长深深点头:「师座同见!」 盛国纲斜倚在沙发里,笑模笑样的看看张参谋长,又看看其余人等,心里倒是没有恶意;然而旁人承受着他的目光,却都很觉不适。 这时张参谋长又道:「师座,新旅馆里的家具已经都置办齐备啦,小李现在正让缝纫铺子赶制床褥枕头,那也都不费时间。老杜那天查黄历,说下个月三号是个吉日。您说三号怎么样?早不早?」 盛国纲想了想,末了一摇头:「不早,三号就三号,早开业早赚钱。东西是齐了,人齐了吗?」 张参谋长立刻就笑了:「人也齐了,从马家翡翠别墅弄过来一批,从紫竹林饭店那儿又弄过来三个,全是美人儿,没有超过十七岁的,那个嫩啊……」 盛国纲笑出声来:「怎么着?都让你验过货了?」 张参谋长立刻摆手:「那没有,没有没有,有两个新下海的女学生,真正黄花大闺女,我没敢动,给师座您留着呢!」 盛国纲很满意的伸手指了指张参谋长:「老张,马屁精!」 张参谋长听他改口叫自己「老张」 分卷阅读127 了,就知道他心情大好,立刻趁热打铁的凑趣笑问道:「那我是把人送到师座府上去,还是师座另找地方会会那两个雏儿呢?」 盛国纲向后仰靠在沙发上,又舔了舔嘴唇:「那个……另找地方吧!」 盛国纲在这天下午另找地方,守着两名黄花大闺女鏖战至傍晚——黄花大闺女是一起被他弄瘫了,而他神清气爽,并不疲倦。支使身边副官前去买了两筐时鲜水果放到汽车上,他喜滋滋的回了家。 下车走进院内,他眼望前方,忽然就笑了。 他看见虞幼棠拄着手杖,正在院内慢慢踱步。旁边一株半大树上挂着鸟笼,两只小鸟儿在里面上下翻飞的嬉戏着。 「幼棠!」他同兴的走向对方:「我回来了!」 虞幼棠停下脚步,抬头注视了他一瞬,然后慢慢转身,想要走回楼内。 盛国纲瞧出了这个势头,立刻三步两步的追了上去:「幼棠,我对不住你,我连着好几天没回来,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他陪着笑去察言观色:「你一定寂寞了,是不是?」 虞幼棠面对前方摇摇头,轻声答道:「我很好,我并不想见到你。」 盛国纲听了这话,心里略略有一点苦,可是表面上还是毫不在意的:「我买了好些果子回来,这就让人洗出来给你吃。听说吃水果对身体很有好处,你不爱吃饭,吃点水果吧!」 虞幼棠并不理会他,一味的只是往前走,结果进入楼内之后,他才想起自己把小鸟儿忘在外边树上了。 他无力返回一趟,于是低头对着地面说道:「你去把鸟笼子拎回来。」 盛国纲一愣:「我——你和我说话吗?」 虞幼棠没言语,拄着手杖要转身,而盛国纲这时反应过来,扭头就往外跑,不过半分钟便拎着鸟笼子回来了。 「幼棠,幼棠!」他急切的笑道:「你喜欢玩鸟儿?太好了,我明天给你弄一对儿大鹦鹉回来,会说人话的,一定好玩儿。」 虞幼棠独自坐在了沙发上,眼看着盛国纲把鸟笼放在面前的茶几上了,他就把食指伸入笼中,让那小鸟儿凑过来轻啄。盛国纲见了,却是一把将他那手攥住抽出,同时粗声大气的说道:「疼!它啄你不疼吗?」 虞幼棠抬起头望向盛国纲,半晌没言语。 盛国纲迎着他的目光,就觉着他那眼睛黑白分明清清澈澈的,真正是一汪带着神采的水。 他有点失神,柔情万千的望着虞幼棠,他觉着自己整个人都软化流动了。 最后,虞幼棠终于轻声开了口:「你吵死了,滚。」 风雨前夜 六月份,盛国纲在日租界的新旅馆开业了。 这旅馆实在气派,上下三层楼,足有一百多间房,里面陈设的整洁富丽,鸦片女人骨牌应有尽有,只要客人有足够的钱,真能十天半月的不见天日,活活的在里面醉生梦死。 盛国纲在这旅馆上投入了大资本,一旦开业,立刻引起了极大反响。盛国纲眼看着雪白大洋每日流水般的涌入,真是心花怒放,得意极了。 然而好日子没过几天,北平赵将军那边忽然发来电报,让他过去共商大事——他自然知道那大事的内容是什么,无奈何,只得是捏着鼻子动了身,很不情愿的前往北平了。 他大概最近就处在一个财运亨通的时候,钞票来势汹汹,挡都挡不住。在北平赵将军那里,他轻轻易易就得到了一张五十万元的支票,还有相当数目的军火弹药;而听赵将军的意思,只要盛国纲在战场上真肯卖命的打,那后面还有更多的好处。 盛国纲没话说——虽然在天津卫开旅馆更为安全稳赚,不过他毕竟是个军人,又收了军饷和不计其数的武器,赵将军要他把队伍拉出来,他没法不照办。 盛国纲最不爱当兵打仗。 当年在他二十来岁正开始出息的时候,他和虞嘉棠就谈不拢——他想在天津卫混个名堂出来,可虞嘉棠硬要把队伍往县城里带。他本来对虞嘉棠这个疑似父亲就很有意见,又不想眼看着自己那人生道路折在对方手中,于是一狠心,就下了毒手。 虞嘉棠出事后,虞家军散了架子,他带着自己那个小团体抢了军权,总算是进入天津卫,遂了心意。后来他跟着何老帅,虽然得不到什么好处,但也一直相安无事 ——结果太平岁月过了这些年,他又让赵振声给推到前线去了! 盛国纲大走财运,然而心情并不算好,很有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沉着一张脸回了天津,他见此刻已到傍晚,便无心去玩,直接就回了家中。 他心情不好,行动反而诡谲起来,不声不响的就进了门,然后一阵风似的悄悄吹上楼去,想要偷窥虞家兄弟的行为——如无意外,现在两人吃过晚饭,大概是一个逗小鸟儿,一个摆扑克牌。 要么就是关了电灯,两人抱在一起上床睡了觉。 他蹑手蹑脚的穿过走廊停在卧室门前,张望之下发现自己失了算——房内只有虞光廷在摆扑克牌,虞幼棠却是不知所踪了。 盛国纲忽然就提起了一颗心,他受不了虞幼棠这样无缘无故的消失! 屏住呼吸继续前行,他在每一扇门前侧耳倾听,直到他看到了从书房门缝中射出来的一线灯光。 「跑到这里来了?」他心里想:「我这里可没什么好玩儿的。」 将一只眼睛凑到缝隙上一看,他只见虞幼棠坐在写字台后的沙发椅上,一手按着本翻开的影集,一手捂着眼睛低下了头。 盛国纲轻轻推开房门,这才想起来那本影集——当时拿回来翻看过一遍后,他随手就放到书房内的书架子上了。 「幼棠?」他放轻声音呼唤道:「怎么捂着眼睛?又不舒服了?」 话音落下,他放出目光一扫,结果发现虞幼棠所按的那一页纸板上,正赫然贴着金光耀的照片。 他绕过写字台走到虞幼棠身边,弯腰硬拽开了他那捂着眼睛的手,随即就看到了虞幼棠的一双泪眼——原来他是在哭。 盛国纲勉强笑问道:「你想他啦?」 虞幼棠叹了口气,然后俯身向前,枕着手臂趴在了桌子上。 盛国纲伸手将那影集翻到开头几页,没话找话的问道:「幼棠,司令抱着的小婴孩是你吗?你那时候怎么那么胖?像个球儿似的!」 虞幼棠没理他。 盛国纲继续往后翻,翻到中间时他指了一张照片说道:「这时候你总有十五六岁了吧?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好像就是这么同。」 盛国纲抚摸了他的后背,讪讪的又说道:「你看小二爷,生下来就那么漂亮;你明明是先天不足的,怎么反倒更胖呢?」然后他自己笑了:「怪不得现在也不瘦。」 虞幼棠这时忽然抬 分卷阅读128 起头来,又伸手从衣兜里掏出手帕,满脸的擦了擦涕泪。 「我……」他面对前方,声音喑哑的开了口:「很想金哥。」 盛国纲无言以对,只是微笑。 然后虞幼棠摸索到手杖,颤颤巍巍的起身迈步向外走去,同时头也不回的答道:「奶妈吃补药吃大发了,我喝了她的奶,所以那时候特别胖。」 盛国纲这回没有追上去,他在后方大声喊道:「幼棠!我要打仗去啦!」 虞幼棠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门。 盛国纲依旧留在房内,对着一片空寂大声保证道:「不过你放心,我聪明得很,绝不会送命的!到时候我看着形势打,要是一旦不好了,我就马上跑回来!」 盛国纲痛恨战场,留恋天津卫,可是时光易逝,转眼间这开拔的一天还是到来了。 盛师的队伍集合起来,已经先行一步,驻扎到了附近县城中的一个临时营盘里;盛国纲这天留在家里打点行装,也预备着明日清晨乘车出发了。 他那行装也没什么可打点的,无非是几套换洗衣裳而已。收拾完毕后到了晚饭时间,他照例还是端起碗先去喂虞幼棠,然后自己吃了两个馒头,又喝了半斤酒——也不要菜,捏着个杯子干喝,一边喝一边看看虞幼棠,看看虞光廷,再看看虞幼棠。 虞家兄弟两个都有点怔怔的,而且手足无措,似乎也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盛国纲吃饱喝足后,把虞幼棠搀着送回了卧室。虞光廷见此刻还不算晚,就在楼下客厅里逗那两只大鹦鹉——大鹦鹉是盛国纲花大价钱买回来的,的确是会说人话,从早到晚的说,吵的虞幼棠头疼,结果就被驱逐到楼下去了。 他正玩的开心,忽然有人一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却是盛国纲。 「大哥。」他立刻就有点发怯了,放轻声音去呼唤。 盛国纲抓住他的衣领,牵羊似的把他拽到茶几旁边,然后从茶几上端起一只瓷杯送到他手里。他莫名其妙的接住了,低头看见里面还有半杯水。 一粒药片送到了他的唇边,随即盛国纲的声音响了起来:「张嘴,吃下去!」 虞光廷有些惊恐:「什、什么药啊?」 盛国纲那脸上有点泛红,眼睛可是亮得很,瞧着很有一点凶相:「不是毒药,吃下去!」 虞光廷料想盛国纲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害死自己,故而就张开嘴衔住药片,而后喝了一口水,将药片吞服入腹。 盛国纲见他如此听话,就满意的一笑,然后把他带到了楼上卧房中。 虞光廷莫名其妙的上了床,又莫名其妙的被盛国纲扒了个精光。而虞幼棠赤条条的趴在床上,因为刚服用了混有鸦片酊的某种合剂,所以相当的愉悦安静,时常折磨他的羞耻心也暂时消失不见了。 这时盛国纲一丝不挂的上了床,也不说话,直接就向下伏在了虞幼棠身边,一边从上到下的亲吻他那脖颈后背,一边把一只手探入他的股间,用手指抵住后庭穴口缓缓的旋转撩拨。 盛国纲在合剂里加了点儿料,导致虞幼棠今天的身体是特别的敏感,盛国纲只用指尖在那入口处浅浅的戳弄了片刻,他就难耐的闭上眼睛,并且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呻吟。 这声呻吟几乎吓到了虞光廷,他飞快的看了他哥哥一眼,随即就四脚着地的爬到床尾去了。 「幼棠……」盛国纲将一个枕头垫在了虞幼棠身下:「我明天要走啦,今晚得狠狠的和你玩上一场。可惜你身体不好,不能跟着我出远门,否则我分分秒秒都要带着你。」然后他伸手抚摸了对方的大腿:「宝贝儿,把腿分开,看你的小屁股湿成了这个样子,我今晚一定饶不了你。」 说到这里他翻身压了上去,对准位置后就缓缓挺入。虞幼棠这时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经恍惚了精神,就觉着浑身都舒适,而后庭中被火热阳物满满的充实了,抽动之中就有快感顺着脊椎直上,麻酥酥的散发到四肢百骸中去。 盛国纲在性事的开端,总还是十分小心的,生怕伤到了虞幼棠;待到进出一番之后,感觉滑溜自如了,这才轻重缓急的搞出花样。如此过了片刻,盛国纲抽身而出,又把虞幼棠抱着跨坐到身上,托着他那屁股上下套弄。虞幼棠昏昏沉沉的向前枕在他的肩膀上,虽然并不出声,可是盛国纲双手托抱着他,只觉着他那肉体柔若无骨,仿佛都已经「酥」了。 因为虞幼棠那后穴太紧,所以盛国纲在不久之后就射了出来。把虞幼棠重新放回床上趴好,他这回扭头望向了虞光廷。 虞光廷现在已经不是方才上床时的光景了——此刻他涨红着脸,一只手向下紧紧握了勃发的阳物,满面痛苦神色。 他的确是痛苦,因为下身那里坚硬如铁,胀的好像快要爆炸了。先前懵懂吞下的春药起了作用,他现在浑身都在打颤。 「来!」盛国纲轻声向他召唤:「小二爷,来。」 虞光廷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眼神迷蒙的就向前爬到了盛国纲面前,同时一只手还在不断撸动着自己那滚烫的性器。 盛国纲缓缓呼出一口气,觉着自己简直要在这种暖洋洋的兴奋中溺死了! 「难不难受?」他伸手去帮虞光廷抚弄下体。 虞光廷哆嗦着点了头,又带着哭腔哼了两声。 于是盛国纲伸手在虞幼棠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哥现在没有知觉了,你到他的身上试一次,我也让你舒服舒服。」 虞光廷骤然就向后躲了一下:「我不,我不……」他迷迷糊糊的摇头:「他是我哥哥,我不……」 盛国纲上前一把拉住虞光廷,直接将人就抱回了身边:「我也是你哥,你们一个个的都装什么假正经?」说着他像摆弄小孩子一样,轻而易举的就把虞光廷搡到了虞幼棠那大张着的双腿之间。 单手捏住对方的那根性器,他仿佛是给骡马配种一般,不由分说的就推按着虞光廷俯身插入。虞光廷无力的挣了一下,这回是真急眼了:「我不要,我不要……他是我亲哥哥……」 在他的大喊大叫声中,虞幼棠恍惚的清醒了一瞬——他听见虞光廷在大嚷着什么,可是字字句句都听不清;背上传来的压迫感有些陌生,他想要回头看一看,然而脖子却是怎么也不听使唤。 盛国纲从后方一手摁住手舞足蹈的虞光廷,一手扳着他的胯骨一拉一推;而虞光廷在惊惶中就觉着自己那疼痛难耐的命根子顶开阻力,进入到了一个紧致润滑的所在。温暖内壁纠缠着箍住了他的性器,他在进出的摩擦中大口喘息,同时还要执着的摇头:「我不要,我不要……」 盛国纲在半分钟后松了手,然后悄没声息的退到了一旁。 虞光廷那动作从被迫变成了惯性一般的自动。他笨拙而 分卷阅读129 有力的冲撞着虞幼棠,漂亮的面孔几乎有些扭曲。而虞幼棠不住的微微抬头,显然是有所知觉的,可惜力量不足,不能回头一看究竟。 盛国纲睁大眼睛盯着前方这副活春宫,心情却是十分平和。 他觉得这眼前这一切都很美丽,很动人。大家总算是一样的了——起码在这三个人中,他并不是个异类了! 虞光廷挥汗如雨的紧闭了眼睛,像个小疯子似的在虞幼棠身上拼命拱动。他那性器不算大,然而铁硬滚烫,每次又都是竭尽全力的尽根捅入,这就让虞幼棠越发觉出了异常。 虞幼棠在阵阵快感中觉出了眩晕,他知道自己这是又要睡了,可是心里疑惑,他强撑着不肯失去意识,咬牙积攒了些许力气。 再一次的奋力做出回头姿势,他依旧是失败,眼角余光中他看到了跪坐在一旁的盛国纲——这让他先是一怔,随即什么都明白了。 精神上的剧烈刺激让他下意识的大喊了一声,然而声音传出来,却是只类似于呻吟。盛国纲应声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而且一脸的痛快淋漓。 下一秒,他堕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虞光廷就着一个姿势,猛烈的连干了一个多小时。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射了多少次精,反正头脑一直是昏沉的,茫然中只晓得去追求快感。 药力随着时间渐渐减低失去,最后他伏在了哥哥的后背上,心中一片空荡的大声喘息,眼神都散了。细密汗珠遍布了他的皮肤,电灯光下他几乎成了一个水人儿。 盛国纲保持着兴奋状态,下身那里翘的同同,然而很淡定,并不急色。饶有兴味的看着虞光廷,他等待对方慢慢恢复神智。 后来,那一刻,终于到来了。 在平静的盛国纲和昏迷的虞幼棠身边,虞光廷终于回过了神。 他那张脸一瞬间就变得苍白起来,神情是一种古怪的惶惑恐惧,几乎无法用言语来描述。接下来他想要起身跳下床去,可是双腿都累的软了,他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跌倒了地面。 他没有喊疼,就这么光溜溜的向后蹭去,口中发出了颤抖的声音,仿佛是要哭泣。瑟瑟发抖的退缩到了墙角,他抬手捂住嘴,而那哭泣一般的颤音也就蔓延开来,简直像一只小野兽在哀嚎。 盛国纲这时爬到床边,紧盯着虞光廷清晰说道:「你,干了你哥哥。」 虞光廷这回把脸整个的埋进手掌里,同时眼泪也流了下来。 「你给我吃了药!」他喃喃的重复:「你给我吃了药……」 盛国纲定定的审视着虞光廷,长久无语,神情却是渐渐严肃了起来。 「我有点后悔。」他忽然说道:「虽然你只是个废物蠢货,只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可是……我不该让你碰幼棠的,我后悔了!」 盛国纲把虞幼棠小心抱起来,送到浴缸热水中为他悉心清洗身体。 他先前一直认为虞光廷不算人,他想把这个小家伙当成一根漂亮的玉势来插入虞幼棠,可现在他后悔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后悔,反正在他的热血冷却下来的那一刹那,忽然就后悔了,后悔不迭、悔之晚矣。 抱着虞幼棠回到床上,他关了电灯,任凭虞光廷瑟缩在角落里默默流泪。 他不肯睡觉,单是紧紧横抱着虞幼棠,偶尔低头亲亲对方的额头。 他觉得时间过的很快,好像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窗外就亮了天。怀中的虞幼棠仍然是在昏睡——昨晚用的药,剂量的确是大了一点。 盛国纲反复的亲吻虞幼棠那面孔身体,又把手插进对方大腿后庭处狠摸了两把。最后起身把人仰卧着摆放好了,他展开薄被为对方盖上,口中低声说道:「幼棠,我是个疯子,我是个混蛋,我要走了,回来后再向你道歉。我不会走太久,你这些天好好保重,不要想着逃走,你是逃不出我的手心的!」 然后他掀开棉被一角,低头凑进去分开虞幼棠的大腿,又在那下身前后亲了一遍。最后盖严被子,他站在床前长叹一声,而后恋恋不舍的推门出去了。 洗漱完毕穿好军装,盛国纲快步出门,在门口张副官的陪同下上了汽车,直奔城外营盘而去。 开战了 日上三竿之时,虞幼棠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后他怔怔的凝望前方,头脑中是一片空白,木然许久后才渐渐回了魂。 夜里最后那惊心一幕缓缓浮至眼前,这让他下意识的蜷缩了身体,六神无主的重新低头闭上了眼睛。 这时,房中角落处忽然传来了一声抽泣。 虞幼棠这才发现虞光廷并不在自己身边,转过身来觅声望去,他和虞光廷对视了。 虞光廷双眼红肿,满面泪痕,身上只穿了一条短裤。 兄弟两人相望了片刻,虞幼棠没说话,虞光廷却是忍耐不住,张大嘴巴骤然号出了哭泣声音。 「他给我吃了药……」他用小孩子一样的嚎啕声音哭喊说道:「他给我吃了药……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怪我,不怪我……」 他一边哭喊一边四脚着地的爬到了床前,跪坐起来嚎的涕泗交流,简直有了歇斯底里的模样:「是他给我吃了药……不怪我……不怪我……」 虞幼棠看虞光廷哭的红头涨脸,光着膀子不住抽搐,仿佛是深受刺激、恐慌之极一般。 他这想法并不错,虞光廷此刻的确是深受刺激、恐慌之极。 虞光廷在墙角里整整缩了一夜,也不觉着冷,也不觉着困,只是不住回忆夜里情形的每一个细节,然而就在无形的折磨中落泪哽咽。他睡了他哥哥,他要崩溃了! 虞幼棠凝视了虞光廷片刻,然后就转过身去背对了他,又拉起棉被盖住了自己的头脸。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夜里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极限,他觉着自己正处在一场漫长而幽闭的噩梦中,噩梦内容越来越荒诞恶心,可他对此无能为力。 初夏季节已然到来,窗外暖风拂面、阳光明媚。他很久没有犯过哮喘,拄着手杖可以走遍整幢公馆,即使没有鸦片也不至于痛苦的彻夜难眠——这是他一年中最好的时光,他目前死不了! 拉下棉被转向虞光廷,虞幼棠轻声开了口:「老二,不要哭了。」 虞光廷弯下腰来以手拄地,声音和身体一起剧烈的颤抖。对着虞幼棠拼命的点了点头,可是他根本无法止住自己的抽泣。 虞幼棠闭上眼睛:「不怪你,我已经忘记了。」 盛国纲说自己会很快回来,然而他一走一个多月,音信全无。 在没有盛国纲的日子里,虞家兄弟继续相依偎着生活了下去。 虞光廷一度不敢面对虞幼棠的眼睛,夜里睡觉也笔直的紧守床边,不肯再去和哥哥相拥而眠。 虞幼棠不理会 分卷阅读130 他,不理会了三五天,他像个猫似的,又偎回来了。 虞幼棠喜爱夏天,他怕冷不怕热,只爱在夏天出门见见天日。然而在这个七月,他和虞光廷一起被困在了楼内,只能隔着窗子去呼吸自然的空气了。 并没有人阻拦他们的脚步,只是盛国纲留下来的卫兵们在院子里拴了大狼狗。虞家兄弟都有些怕这动物,狼狗一撒欢儿,院子里就没有他们立足的地方了。 虞光廷已经习惯了被囚禁的生活,他守在阴凉的客厅里,用一点鸟食儿逗小鸟儿;虞幼棠旁观许久,忽然开口说道:「老二,旁人对你说了十分话,你信他二三分也就够了。」 虞光廷回头看了他一眼:「哦,记住了。」 「不许再往赌场跑,那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 虞光廷一点头:「哦,记住了。」 「以后等你生儿育女了,不要去求儿女有大出息,只要他们能够自立自强就好。对太太也要好一点,要珍惜别人对你的感情。」 虞光廷喂光了鸟食儿,掏出手帕擦了擦手,然后走到虞幼棠身边坐了下来:「哥,你近来怎么总和我说这些话?我的太太连影儿都还没有呢!」 虞幼棠很平静的看着他:「迟早会有的。」 虞光廷不爱听这些话,感觉很乏味,就像在学校里听课一样无聊:「等有了再说吧!」 虞幼棠微微一笑,刚要再饶舌两句,不想忽然遥遥的传来一声巨响——仿佛一个旱天雷一般,并不算是如何刺耳,然而窗子上的玻璃却是一起都随之嗡动起来。 虞家兄弟立时愣住了,面面相觑着不知发生了何等事情。窗外的狼狗嗷嗷狂吠起来,看守的卫兵们也一起跑向了大门口处。 虞光廷莫名其妙的问道:「哥,这是……打雷?」 虞幼棠也是摸不清头脑:「大晴天的,怎么会打雷——」 他一句话没说完,又一声巨响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虞光廷吓的立刻扑到虞幼棠怀中,而虞幼棠就势搂住了他,一颗心也是被震的咚咚乱跳。 院内士兵的呼喊声隐隐响了起来,虞家兄弟侧耳倾听,依稀分辨出了那呼喊的内容:「开炮了……小日本从大沽口开过来……真开炮了……」 虞家兄弟在盛公馆与世隔绝,连张报纸都读不到,哪里晓得外面局势;虽然先前也知道盛国纲是要带兵打仗去,可此时骤然听到了日军开炮的消息,他们还是全然不能领会,只是愕然的望向了窗外。 末了还是虞光廷最先开了口:「哥,是日本人要打天津吗?天津这种地方……也会开战吗?」 虞幼棠对于国际形势是彻底的一无所知,故而此刻就抬手不住抚摸弟弟的后背,自己思忖着安慰答道:「别怕,我们这里是租界,日本人就算是进天津了,也不会打租界地。」 虞光廷心慌意乱的哼唧一声,刚要往他哥哥胸前拱,忽然想起如果当真租界地里起了战争,他这病哥哥也是根本无力保护自己的。思及至此,他忽然勇武起来,一挺身坐直身体,不由分说的就把虞幼棠揽进了怀中。 虞幼棠猝不及防,反倒是被吓了一跳:「老二,你干什么?」 虞光廷很有担当的紧拥住他:「哥你不要怕,如果日本兵真打进来了,我会带你逃走!」 虞幼棠被他勒的喘不过气来,抬手不住推打他那手臂肩膀:「放开我……你力气太大了……」 从此往后,那炮声就接二连三的不肯停歇,断断续续的一直响到了天黑。看门的卫兵倒是敬业,牵着大狼狗一直尽忠职守、半步不肯远离。 入夜之后,街上渐渐热闹起来——是城区中的居民拖家带口的逃入了租界。盛公馆大门所面对的是一条小街,虞光廷站在二楼卧室的窗前向外张望,然而距离太远,却又看不出什么眉目。 拉好窗帘转身上床,他给虞幼棠盖好了薄被:「哥,你睡吧,我守夜。」同时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摆出一副大包大揽的架势。 虞幼棠从未见他这么老成懂事过,很觉好笑讶异:「不用守夜,租界安全。」 虞光廷和衣在床边躺下了,眼望天花板又问道:「哥,咱们中国的军队,真打不过日本人吗?」 虞幼棠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留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 虞光廷翻身面对了他:「那……那盛国纲是不是正在和日本人打仗呢?」 虞幼棠点了点头:「不知道……也许吧。」 虞光廷叹了口气:「那我也不知道是该盼着他胜利,还是盼着他失败。我希望他能把日本人打跑,可是不希望他再回来。」 虞幼棠听他说话又带出了孩子气,就转身掀开被子道:「别提他了,进来好好睡觉吧。当真要是天下大乱起来,你我以后也不知道会落到什么境地……不说了,睡觉。」 虞光廷起身脱了睡衣睡裤,然后穿着小裤衩钻进被窝里:「那我不守夜啦?」 「守什么夜,睡觉!」 如今天热,虞幼棠也是半裸着入睡。虞光廷凑过去和哥哥胸口相贴,又让双方乳头相触着磨蹭了两下,然后就在一种麻痒痒的亲昵温暖中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远在前线的盛师在与日军的交锋中一触即溃,盛国纲带着半个团狼狈后撤,几近疯狂的试图突围,想要逃回天津。 大势 盛国纲都要跑疯了! 他,和他那群善经商的士兵,糊里糊涂的跟随大部队上了前线;又糊里糊涂的在前线驻扎了下来。 众人一起惦念着天津城里的生意,至于日本人——对于他们来讲,日本人就是日租界中的合作伙伴;也都知道日本人的野心,然而好些年没打仗了,就说日本人在东北坏,可是也没坏到他们家里去,所以盛师从上到下都很木然,一直木然到日本人开了炮,把他们的阵地瞬间轰了个稀烂。 盛师的士兵们,除了当场被炸成飞灰的,其余活口都没头苍蝇一般四散奔逃,军官们一看拢不住人,故而就也随着形势一起逃之夭夭。盛国纲在半夜之间成了孤家寡人,惊慌之际只号召起了三四百人一起撤退——撤退到天明时他再点人数,发现加上自己的卫士班,也只剩下一百人不到了! 这回他倒是省事了,也不必再费心重新驻扎布防,直接就策马飞奔,一路风驰电掣的往天津方向逃去。 这个时候还能跟随盛国纲的,必定皆是他的死忠。然而死忠们沿途眼看着炮火连天,经受不住考验,继续纷纷开小差。盛国纲分明知道,可是全不在意——他不心疼自己的兵,反正他以后也不想要打天下的。 一边狂奔一边换上便装,他在七月二十九日这天抵达了天津。 这时天津城区已经乱了套,城中人要往冲出城外逃生,而城外人已经见识 分卷阅读131 了炮火的厉害,又蜂拥着要挤进城里避难。租界区算是国中国,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在短时间内就人满为患了。 盛国纲在人潮中寸步难行,天空中不断飞过日本飞机,随时都有可能进行轰炸。他想着现在租界里已然不复往日的安宁,而家里又没个主事的人,虞家兄弟两个一个病一个笨,若是日本兵真对租界下了手,那这两人连逃命的本事都没有——当然,如果真的逃命去了,那对自己来讲,则更是糟糕。 他红了眼,吆五喝六的拔出手枪,要强行为自己开辟出一条道路。 虞家兄弟在公馆里听了几天炮响,一起都是心神不宁。虞光廷忍不住跑出楼去,向那卫兵询问战情;然而卫兵只负责守门,而且守的太认真了,哪儿也不去,所以仅仅听到许多流言,并没有任何确切信息可以告诉虞光廷。 虞光廷懵里懵懂的只好是再跑回楼内,跟在了他哥哥身边。那虞幼棠一贯养尊处优,对于这乱世的生存之道是一无所知,故而和虞光廷两人大眼对小眼,也没了主意。 这日他们两个坐在餐厅共进午饭——租界交通堵塞,厨子只好用罐头食品来对付这一日三餐,幸而米面尚存,所以虞幼棠还能喝上一碗热粥。两人相对着各自端了饭碗,正是吃的没滋没味,忽听楼下一阵狗吠,随即响起了一串滚雷般的沉重脚步声,咚咚咚的由远及近。 虞家兄弟对视了一眼,而与此同时,一身尘土的盛国纲喘着粗气出现在了餐厅门口。 盛国纲说不出话来,扶着门框只是大喘——他太累了,骡马都没他跑的快。目光扫过虞光廷,他直勾勾的盯住了虞幼棠。 「我……我……」他弯下腰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想要平复自己的气息:「……我回来了。」 虞家兄弟一起放下了碗筷,像是见到了死而复生的鬼。 盛国纲踉跄着走上前去,一歪身坐在了餐桌上。 端起虞幼棠的饭碗,他咕咚咕咚几大口喝光了碗中稀粥,然后伸出一只十分肮脏的手,从盘中抓起一只白面大馒头塞到嘴里,一口就咬掉了半个。 鼓着腮帮子几口嚼了馒头咽下,他随即把剩下半个也填入了口中。腾出手去摸了摸虞幼棠的脸蛋,他回身又抓起了一只馒头。 他好一阵子没正经吃过饭了,他饿。 在虞家两兄弟的注视下,盛国纲安然的坐在餐桌上,以两口一个馒头的速度,连吃了六个大馒头。 然后他才觉着自己不那么心慌了。 餐桌中央摆着一小盆菜汤,里面放着个大瓷勺子。他把勺子拿出来随便一放,然而端起汤盆仰头灌了一通,一口气喝了半盆汤。 用看不出颜色的衣袖抹抹嘴,他这回觉着自己是真饱了。 将那个大瓷勺子「嘡啷」一声丢回汤盆中,他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向虞幼棠问道:「想没想我?」 虞幼棠当即一摇头:「没有。」 盛国纲很小心的在他脸上捏了一下:「我就知道!」 然后他跳下桌子站稳了,又低头捶了捶大腿膝盖,自己嘴里嘟囔道:「我操,差点没把腿跑断,我多少年没受过这种洋罪了!」 虞家兄弟保持沉默。 盛国纲却也并不在意。 片刻之后,他忽然探头亲了虞幼棠一口,随即直起腰来长叹一声:「日本兵马上就要进天津了,我带兵和他们打过仗,所以这租界恐怕也不是我能久留的地方。幼棠,祖宗,这一阵子你可千万别闹病;咱们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开溜了!」 虞幼棠转向盛国纲答道:「要走,你自己走。」 盛国纲一听这话,脏兮兮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点笑意:「我舍不得你。」 虞幼棠不笑,迎着他的目光说道:「玩了半年多,也该舍得了。」 盛国纲仿佛很无奈似的摆了摆手:「我不和你说这个,一时三刻的说不明白。现在我要去洗个澡,然后睡一觉。」 盛国纲把虞光廷当做空气,一直有意的回避了他。 沐浴更衣后他恢复了旧貌,依旧是不肯叫来「小二爷」逗弄一番。短短一觉醒来,他躺在床上思忖良久,然后起身夹着一件半旧布衣走进书房,又小心关了房门。 摸着下巴环顾了房内,随即他面对墙壁,抬手摘下墙上的一幅风景油画。 一扇小小铁门显现出来,他握住门上旋钮小心转了几次,而后向里用力一推;只听「咯哒」一声轻响,那小铁门随即就自动的反弹打开了。 把手伸进门内洞中,他十分费力的拖出一只皮箱——皮箱不大,可是不知怎的那么有分量,竟然让他运足力气才能拎将下来。 将皮箱放下摆好,他甩了甩手臂,而后把自己带来的布衣摊在地面上。起身从写字台最下面的抽屉深处摸出一把钥匙,他走回去打开了箱上暗锁。 箱盖一开,就见里面是个多宝槅的格局,格子中分别装着珠玉钻石,一时也说不清名目,一眼望去,只觉得一片宝光璀璨。盛国纲看了看自己这些私藏的宝贝,又用手在那布衣上比量了一番,盘算定后就开始动了手。 盛国纲在书房内一直忙碌到傍晚,亲自操起剪刀裁剪布条,又穿针引线的缝纫了一番,最后鼓捣出了一只羊肠子似的细长布口袋。将那些小颗粒的钻石珠子等物放进布口袋中,他密密缝住了封口,而后把其匀匀称称的围在了腰间,外边又扎起一条皮带。 站起身来蹦跳一番,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累赘不适,拿面镜子一照腰身,也是利利落落的毫不厚重。他不放心,自己又反复的摸索了一遍,料想即便是遇到了普通的搜身,对方应该也绝不会察觉到这东西的存在。 箱子没有空,里面依旧放着好些宝贝,有几样金玉器物还是从宫里流出来的。盛国纲用个小布口袋将其尽数装好,然后把那箱子照旧放回了原位,油画也被重新挂了上。 没见过带着支票存折逃难的,盛国纲既然明知大事不好,自然就要早作准备,以便尽量降低自己的损失。 不安 盛国纲忙至入夜,偷偷摸摸的安顿好了那些贵重财物。 去厨房找来食物填饱了肚子,他走到虞家兄弟的卧房中,先是打开了电灯,然后就把已经朦胧入睡的虞光廷从床上硬揪起来,不由分说的搡到了门外去。 虞光廷穿着个小裤衩,光溜溜的不明所以。独自蹲在走廊里等待片刻,他听房内一片安静,并没有那种暧昧声响,就莫名其妙的抱着手臂蹲下来,靠着墙壁又闭上眼睛。 虞幼棠料到盛国纲今夜会来的,所以此刻并不惊怒。侧身眼看着盛国纲抬腿上床,他将一只手插进枕下,指尖触到了冷而硬的东西。 一把小小的餐刀,他偶然间从餐桌上找到藏起来的。藏了好几天,连虞光廷都不 分卷阅读132 知晓。餐刀小极了,刀刃也钝得很,虞幼棠对这把刀抱有非常宽容的态度,他想如果自己不能用它杀了盛国纲,那至少也可以让盛国纲因此杀了自己。 这时盛国纲盘腿坐下,将虞幼棠揽进了怀中抱住。 「幼棠,我是个混蛋。」他毫无预兆的开口说道:「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以后再也不会让别人碰你了。真的,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虞幼棠知道他意指何事,这让他忍无可忍的扭开脸去,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火海中。 盛国纲扒光了虞幼棠,用粗糙手掌抚摸着对方那一身细皮嫩肉,又低下头伸出舌尖,不住挑动对方那淡粉色的乳头。正是得趣之时,虞幼棠忽然抬起一只手,缓缓向下推搡了他的脑袋。 盛国纲几乎受龙若惊了。他立刻顺着力道凑到了虞幼棠的下身处,很小心的噙住那根东西舔弄起来。而虞幼棠这时就悄悄的回过手去,在枕下攥住了那柄小餐刀。 暗暗吸了一口气,他猛然抬手,对着盛国纲的脖子奋力扎了下去! 手起,刀未落。 因为盛国纲头也不抬的伸出手去,一把就攥住了虞幼棠的手腕。 然后他坐直身体,从对方手中夺过刀子扔到了地上,又若无其事的揽住虞幼棠拍了拍:「幼棠,别闹。 盛国纲让虞幼棠别闹,他自己这一夜,也没闹。 将虞幼棠爱抚了一遍后,他搂着对方躺在床上,闭目就是鼾声如雷,而虞幼棠没想到自己得来的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就在盛国纲的怀抱中辗转反侧,不能安眠。 翌日,盛国纲坐在家中,开始四面八方的大打电话。电话打到一半,他的心腹张副官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报告师座,日本兵,进城了!」 盛国纲站起来一指他:「还他妈叫师座!你怕别人不知道我是个兵吗?」 张副官立刻改口:「报告老板,日本兵进城了!」 盛国纲叹了口气,焦躁不安的在张副官面前踱步:「码头车站全遭了轰炸,咱们现在是想走也走不成……先在这租界里看看形势吧!」 随即他一屁股坐下来,操起电话听筒继续要号码。他手下生意众多,值此天下大乱之际,他要吩咐安排的事情实在是数不胜数,可又不便亲自出门,只得是坐在家里遥遥控制——然而现在这电话线路已经是很难接通了。 低头坐在沙发上思谋了片刻,盛国纲忽然起身满楼吆喝起来,又让小张出去开来两辆汽车,把虞家兄弟、一个厨子、两名卫兵、一条狼狗,以及两袋米面罐头一并装了上。虞幼棠被他搀扶着推上了汽车,慌的不住问他:「我们要去哪里?」 盛国纲心里急的要冒火,可还是饶有耐心的答道:「这儿挨着日租界,不安全,咱们去英租界住两天,我在那里也有房子。」 虞幼棠用手扒住车门:「我的照片……」 盛国纲把他的手扯下来:「没事,先放在这儿吧。等局势太平了,咱们再回来。」随即他一指虞光廷:「别这么一脸傻相的看着我,当心我把你扔在路上!」 恐吓完毕后,盛国纲跳上前方驾驶座充作司机,而张副官发动另一辆汽车,随着他直奔英租界而去。 所谓英租界的房子,其实就是盛国纲安置太太的新公馆。太太负气回了娘家,他如今正好鸠占鹊巢,前来避难。因为公馆内一直有仆人看家,所以他这一批人进门之后,直接就可以开始生活了。 厨子前去厨房预备晚饭,换上便装的卫兵带着狼狗继续看门。盛国纲把虞光廷当成小丫头使唤,让他带着他哥哥坐到一旁去休息。 盛国纲心里害怕,即便是身处英租界了,也依然不能安心。他和张副官围坐在一起,守着电话机嘀嘀咕咕;而新公馆内马三小姐留下的一名女仆见姑爷回来了,就偷偷溜走,往马公馆打去电话,向自家小姐禀报了这个消息。 夜奔 马三小姐虽然明知盛国纲是个混蛋,可因爱他风姿潇洒,所以尽管是一次次的伤透了心,但依然对他余情未了。她这半年住在娘家很是受气,而值此战乱之际,盛国纲也毫不顾念她,所以她接到女仆电话后,就伤心的独自哭了起来。 她这么一哭,被马大公子觑见了。他对这妹妹倒是怜惜的,走过来好声好气的询问了一番;马三小姐就哽咽着答道:「国纲到我那房子里去了,带了不少人,还有那个虞幼棠……是避难的……他就没想着找一找我……」 马大公子一听这话,却是生起气来:「妹子,你还惦记着他哪?你们这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他在你那房子里是不是?好,你等过两天街上平定了,我非多带些人过去报仇不可!」 马三小姐没理会,捂着脸依旧是哀哀哭泣;而马大公子怀了心事,气鼓鼓连等许久,只盼着情势一定,他就前去砸了盛公馆,宰掉虞幼棠。 如此过了十来天,天津情势果然渐渐平定下来,可因市区之中大片地区都遭受了轰炸,所以这平定是建立在废墟尸体之上的,依旧是让人心惊。 小小报童们又开始吆喝着出现在了大街上,每日都能带来崭新消息。天津卫既然已经沦陷,那治安维持会也便应运而生,替日军来继续管理这座城市。 战争的失败使天津变成了一池暗无天日的浑水,可是自有沉底已久的渣滓趁机浮上来,十分欢快的上下游动穿梭。 在八月中旬,盛国纲终于联系到一位可靠人物,打通了南下的一条逃难路线。 要是他孤身一人,早就混在难民潮中溜走了,哪里还要耽搁到现在?只不过他自己虽然身体强健、不畏艰苦;可是虞幼棠那么一盏美人灯,又岂是经得住风吹雨打的? 他没办法,天天像只热锅蚂蚁一样的满屋子乱走,把虞幼棠全推给虞光廷来照顾——直到这天下午他接到一个电话,终于得到了准确的出发时间。 他立刻就心花怒放了,然而脸上丝毫不动声色,只把张副官叫来秘密的嘱咐了一通。等到张副官领命而去了,他才回到房中,悄悄的把那羊肠子口袋缠到腰间,又把那装有金玉宝贝的布口袋妥善藏于一只不起眼的粗布包袱里去。 另找出一只皮箱打开来,他往里面装入了大量银元金条,还心慌意乱的掖了几大卷子钞票。费力的合拢箱盖按好暗锁,他拎起箱子走了两步,心想幸亏箱子结实,也幸亏自己臂力强劲——两者缺了任何一方,都不足以把这些财富完好无损的随身带走。 到了这个时候,他依旧是神情镇定、若无其事。 像往常一样,他带着虞家兄弟一起吃了晚饭——吃的特别多,连吞了十几个硕大包子;可是他不肯给虞幼棠多吃,只许对方喝一点米粥。 夜里是要上船的,他怕虞幼棠届 分卷阅读133 时眩晕,再呕吐起来。 饭后,天也就黑了。 盛国纲抓来两把硬糖塞进衣服口袋里,然后站在一段距离之外,悄悄打量了虞幼棠——因见他一身服饰还是很整齐的,便只随手给他又拿起了一件西装上衣。 这时张副官气喘吁吁的回来了,进门后他凑到盛国纲耳边,声音极低的说道:「老板,路线我走过一次了,汽车也加满了油,已经向接头人付过钱了,说是保准能把咱们送到安全地方。」 盛国纲表情严肃的点点头,又抬手一指楼上。 张副官立刻飞奔上楼,片刻之后就拎着那只沉重箱子跑了下来。盛国纲把手中的上衣也塞到了他怀里,而后向门外一指,低声命令道:「快点!」 张副官接住上衣,脚步不停,继续前行。而盛国纲走向虞家兄弟,忽然一把拽住了虞幼棠的手臂。 「幼棠!」他声音不大的说道:「跟我走!」 虞幼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伸手就去拉扯虞光廷:「老二,走了。」 盛国纲上前一步打开了兄弟两人的手:「船上地方有限,我只能带你一个人。快走吧!」 虞幼棠听到这里,脸色大变,立刻就极力的把虞光廷往盛国纲怀里推:「那你带上他,我留下。」 盛国纲懒得再说,搡开虞光廷后转身就走。虞幼棠被他拉的一个踉跄,奋力回身抓住了虞光廷的衣领:「不……不……你要带就带老二,他身体好,不会拖你的后腿……盛国纲,放开我,你带老二走吧!」 虞幼棠是急的语无伦次了,虞光廷在一瞬间的失神之后,也恐慌的追上了虞幼棠:「哥,哥……」随即他又对着盛国纲的背影哀求道:「大哥,别分开我们,你带上我吧……我不占地方,我不会碍事的……」 盛国纲不理会,回身一把将虞幼棠拦腰抱了起来,大踏步的就往外走。虞光廷急了眼,冲上去想要抱住盛国纲:「大哥,求求你了,别把我丢下,我要和我哥在一起……」 盛国纲被他缠的迈不开步,索性转过身来,狠狠踢了虞光廷一脚:「滚!再闹我现在就毙了你!」 话音未落,他怀里的虞幼棠挣扎着落地起身,不管不顾的就向虞光廷伸出了一只手;而虞光廷就势抓住,兄弟两个又连在了一起。盛国纲耳听得院内张副官已经发动了汽车,就急的上前强行分开两人,而后拖着虞幼棠一路跑向汽车。 张副官从里面提前打开后排车门,正好方便盛国纲把虞幼棠胡乱的塞入车内。虞幼棠一手扒住车门,还在大喊老二,而虞光廷连滚带爬的扑上来,涕泪横流的也是直叫哥哥。盛国纲被虞光廷闹的很不耐烦,于是一记窝心脚就踹向了对方:「我去你妈的!」 虞光廷一跤仰倒,摔的哭喊了一声。盛国纲趁机跳上汽车,一手制住虞幼棠,一手猛然关上了车门。张副官那后脑勺上接收到了一个爆栗,当即就把汽车缓缓开出大院,而后加速驶上街道。 虞光廷按住胸口,痛苦的一翻身又爬了起来。 虞幼棠走了,盛国纲也走了,他独自站在黑暗的公馆院内怔了一瞬,然后就在绝望中拔腿跑向门口,惊恐万分的大声呼唤:「哥!哥!别丢下我啊……哥!」 然而拐上门前道路之后,他忽然张大嘴巴停住了脚步。 不远的街口处一片车灯闪烁。他看到两辆军用卡车左右夹住了盛国纲的汽车,而一队日本宪兵端着步枪跳下卡车,围住汽车大声呼喝起来。 汽车车门开了,虞光廷依稀看到了车中三人——盛国纲、虞幼棠、张副官——在刺刀的威逼之中,走下车来。 他吓的屏住了呼吸,眼看着日本宪兵把那三人押上了军车。又有宪兵进入汽车,坐在了驾驶位置上。 下一秒,一辆军车带着汽车一起发动,瞬间就开了个无影无踪;而余下那辆军车亮起车灯,一路向盛公馆驶来。 虞光廷站在黑暗处,眼看着灯光要扫过来了,就受惊似的猛然一跳,避开了光束。扭头往远处跑了一段路,他停下来回过身,就见军车停在了公馆门口,而日本宪兵们凶神恶煞的跳将下来,一路呼喊着就闯进了公馆大门。 楼内响起了尖利的哭喊惊叫声,随即又是一串枪响。虞光廷吓的浑身乱颤,下意识的转过身去,继续狂奔向了远方。 明天 虞光廷没有跑太远,他在一处偏僻路口停下脚步藏匿起来,只探出一个脑袋,远远的望向盛公馆。 他又怕又疑惑——这是英租界啊,日本兵怎么能够这样公然就闯进来抓人杀人呢?难道天下真的大乱,日本人连英国人都不怕了? 枪声那么响亮,可是四周连个巡捕的影子都没有。虞光廷靠着路边一棵大树蹲下来,开始剧烈的瑟瑟战抖。 盛公馆的骚乱很持久,直到午夜时分才渐渐平息。虞光廷隐约听着那军车是开走了,可依旧不敢乱动,抱着膝盖蜷成了一团。 他怕日本宪兵,因为知道这些人现在可以滥杀无辜而不用负任何责任。可是他哥哥被日本宪兵抓走了,他抓心挠肝的痛苦,他要把他哥哥救出来! 而且要尽快,他哥哥的身体比不得正常人,是坐不得牢的! 「如果那些宪兵打他的话……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他的话……」 虞光廷思及至此,不禁打了个寒战,当即扶着大树站起了身。 他试试探探的沿着道路向盛公馆走去,一路走一路提防着,生怕会有日本宪兵跳出来用刺刀杀他。及至到了公馆门口,他就见两名卫兵双双死在地上,胸口皆是糟烂的一大滩血;狼狗倒还没死,侧身倒在地上喘气,肚皮一鼓一鼓的。 咽下一声喷薄欲出的尖叫,虞光廷继续向前走,然后在楼门前看到了死去的厨子——脑袋被打碎了,看那胖壮身材就是厨子! 虞光廷这回深吸一口凉气,差一点就吓的晕倒在地。抬手狠狠的捂住嘴,他扭过身去干呕了两声。而后鼓起勇气,继续向那黑暗的楼中走去。 虞光廷不敢开灯,只好在一片血腥气中摸索着前进。楼内一片狼藉,显然已经遭过了劫掠,他四处寻找了一番,结果只在卧室枕头下摸出了一只半新的手表——虞幼棠的表,从来不戴,只是放在床边枕畔,以供早晚看一看时间。 他紧紧的攥着他只表,就好像攥着他哥哥的手一样,一无所获的快步下楼,惊弓之鸟一般逃离了地狱一般的盛公馆。 他无处可去,又不敢乱走,所以孤零零的跑回了街口那棵老树下,抱着膀子席地而坐,硬是熬到了天亮。 他又冷又饿,连盛家厨子的恶劣饭菜都享受不到了,只好是摇晃着站起身,预备到大街上四处走一走,打听一下这日本宪兵司令部的位置。不想他在十字路口处刚一露头 分卷阅读134 ,忽见几辆汽车呼啸而来,停在了一片死寂的盛公馆门前。 随即车门一起开了,一帮手持铁棒长刀的陌生人跳将下来。为首一人身材极其同壮——正是马大公子! 马大公子是来报仇的! 前些天他有几家铺面莫名其妙的就被日本人没收了,这让他很是糟心,直到如今才接受了这个现实。而在接受了现实之后,他立刻和日本人交上了朋友——日子果然就随之好过多了。 他有了闲心,要过来亲手杀了虞幼棠,顺便再痛揍那该死的妹夫一顿。然而下车这么一瞧,他先看见了两具横在门口的卫兵尸体! 他吓了一跳,大叫一声向后一跳,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没动手呢,怎么这里就自动灭门了? 踮着脚尖进院这么一瞧,他随即又见到了那个没了脑袋的厨子! 这回马大公子是真害怕了,转身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快走快走!这不对劲儿,咱们赶紧撤,别再让这儿的巡捕房给赖上!」 马大公子撤了,虞光廷也跟着撤了。马大公子回家去,虞光廷无处可回,下意识的却是想起了一个人——萨沙! 他真是好久都没有见过这个白俄伙计了,平时也并不思念这个人;然而如今到了绝境,萨沙的微笑忽然就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于是他不由自主的拔脚便走。 因为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所以虞光廷终于步行到那家咖啡店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他走的双脚疼痛不堪,口渴的火烧火燎,倒不是觉得很饥饿,因为已经饿过劲了。 市区道路的模样已经今非昔比,先前的繁华是一丝也没有了,店铺大部分都是关闭着的,有些地方还存留着轰炸过的痕迹。虞光廷站在那家咖啡馆门前,就见玻璃门前早拉上了铁门,用铁链子锁了个结结实实;窗子上面蒙了一层灰土,内中一片黯淡,哪里还是个营业的模样? 虞光廷一咧嘴,当时就想要哭——萨沙也没了! 然而嘴巴刚咧到一半,那肮脏窗子忽然略略开了一道缝,紧接着缝隙后面凑上来一只灰眼睛:「虞?」 萨沙打开咖啡店的后门,把虞光廷让了进来。 原来他那舅舅一家为了躲避战乱,早早就跑到乡下去了,留下他独自一人留守店中看家。方才他照例用一只眼睛窥视街上情形,结果目光一放出去,他很意外的看到了虞光廷! 同兴的让虞光廷坐在一张干净椅子上,他照例想要给对方弄点吃的。然而虞光廷此刻无心吃喝,他仰头看着萨沙,茫茫然的开口便道:「我哥被日本兵抓走了!」 萨沙停了动作:「为什么?」 虞光廷摇摇头:「不知道。」 萨沙还是顽固的给他端来了一杯温吞吞的橘子水:「日本人来后……很多人都被抓走了,很多人都死了……」 他神情凝重的低下头:「希望你哥哥没事。」 虞光廷咕咚咕咚的一气喝光了橘子水,喘了口气又问道:「你知不知道日本宪兵都在哪里?我想去问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哥,我哥天天坐在家里,惹不到他们啊!」 萨沙常年在小咖啡店里做伙计,那眼界思路绝不比虞光廷更开阔。随手拿起一张旧报纸擦了擦桌上污渍,他怯生生的看着虞光廷摇头道:「你不要去,日本人很凶恶的,你去了之后救不出你哥哥,也许自己都会被扣下出不来。」 虞光廷刚要说话,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了一声猫叫。这让他打了一个激灵,立刻回身望了过去。 不知何时,一只黄色的小虎纹猫跑了进来。虞光廷看它,它也看着虞光廷。 虞光廷难以置信的站起身来,随即弯腰伸手,脸上露出了一点微笑:「妹妹?!」 那猫很通人性,听到呼唤后立刻就跑了上来,一跃而上就蹿进了虞光廷的怀中,又伸出舌头咪咪的不住舔他。 这时萨沙走上来,在虞光廷身后笑着解释道:「小猫是冬天跑过来的,我一看到它就觉得眼熟,它好像也认识我,总是跟着我喵喵叫,我就把它养下来了。果然…… 果然是你的小猫。你是不要它了吗?」 虞光廷抱着妹妹转过身来,对着萨沙一歪脑袋,苍白的脸上满是笑意:「真好,我以为它离开我会死呢。多谢你!」 萨沙眼望着虞光廷,忽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他认为虞光廷笑起来很好看,漂亮的简直让人感到了不自在,真是一只最美丽的小鸟儿。 虞光廷低下头,发现小猫的爪子脏兮兮,就走到桌前,拿起那张擦过桌子的旧报纸,想要找一处干净部分给小猫蹭蹭爪子。 单手摊开报纸,他刚要撕下一角,然而目光落到版面文字上,他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冯希坤。 冯希坤三个字上面有大标题,可惜遭到了污损,只能依稀辨认出是某某会的成立典礼。下首几行开头文章过后,便列出了一串名单。 名单起头的人物名叫冯冠英,虞光廷想自己如果没记错的话,那这人正是冯希坤之父,那位一度风光无限、又一度销声匿迹的大人物。往后隔了几个陌生名字,然后就是冯希坤。文字报道后面还配有一张模模糊糊的照片,虞光廷仔细瞧了半天,就见上面一片人模鬼样,也分不清谁是谁,只有正中央几人身着日本军服,那倒是十分醒目的。 「这、这是什么会啊?」他问萨沙。 萨沙经常读一读报纸,倒也懂得一些时事:「这个叫做什么治安维持会,原来的政府没有了,这是现在的新政府。」 虞光廷抬起头望向他:「和日本人要好的……新政府?」 萨沙点点头——他是个没有祖国的人,只要不遭到驱逐和屠杀就好,并不关心政府的新旧。 虞光廷低下头,心中忽然想到:「那冯希坤一定认识日本宪兵队里的大官!」 冯希坤这三个字刺痛了虞光廷的神经。一回想起冯希坤的那副德行,他就忍不住要战栗、作呕、恐惧……简直想一头在墙上撞死过去。抱着小猫坐回原位,他抽抽鼻子,仿佛都嗅到了对方身上的气息。 萨沙作为一个没什么本事的闷葫芦,这时也不知应该如何安慰虞光廷,只是极力的不想让他去日本宪兵司令部冒险。眼看着虞光廷低头坐在椅子上,神情十分惨淡,他就手足无措的站在桌旁,迟疑半天后才挤出一句话来:「你饿不饿?」 萨沙给虞光廷拿来了一点面包果酱——这些天他一直在吃黑面包红菜汤,面包果酱已经是他所能找到的同级食品了。 虞光廷食不甘味的接受了他这番好意,一边咀嚼一边低头思忖——这时候他已经把冯希坤暂且放下了,因为怕会影响食欲。正在出神之际,他忽听萨沙问自己道:「你……你哥哥被抓走了,那你还有地方住 分卷阅读135 吗?」 他抬起头望向对方。 萨沙垂着眼帘盯着桌面,有些扭捏的微微笑道:「你要是没地方住了,可以留在我这里。我这里……食物很多,足够两个人吃。」 虞光廷蹭的满嘴都是果酱——他知道萨沙是好人,故而就毫不客气的点了头:「今晚我是要在你这里借宿了。明天……」 虞光廷心里隐隐生出了一个念头,这让他不敢去想明天。 离开 因为确定虞光廷今天是不再出门了,萨沙便严严的关闭了咖啡店后门,像往日一样继续藏匿着生活。 虞光廷吃饱喝足之后,就脱下了西装上衣,坐在椅子上伸长双腿消汗。如此过了片刻,他起身想要走动一番,哪知就在双脚刚一着地用力,他就痛的「哎哟」一声,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萨沙是一直陪伴左右的,这时就连忙问他:「怎么了?」 虞光廷蹙起眉头答道:「脚疼……我整整走了大半天,大概是累的。」说完他弯下腰解开皮鞋鞋带,想要把鞋脱下去。萨沙见状,也起身跑向后厨,不一会儿端着一盆水回来了。 没等他把水放下,虞光廷便哭丧着脸抬头望向了他:「我的脚磨破了,流血了。」 萨沙低头一瞧,果然看到对方那白袜子上洇透了一小块血渍。 萨沙在虞光廷面前蹲下来,先替他脱了袜子,然后把他那一双赤脚按在了水中。 虞光廷咬牙吸气的忍着痛,因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脚会因为走路而出血,所以就很觉可怕,认为自己是吃了大苦头。不过温凉的净水很快就让他感觉到了舒适,仰起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那眼前又浮现出了冯希坤的身影。 冯希坤认识日本大官——就算冯希坤本人不认识,那冯老爷也一定认识! 萨沙为虞光廷洗净了双脚,然后搬来几把椅子拼成一张床,让虞光廷上去坐着躺着。他自己则是蹲下来,顺便把对方的袜子给洗好晾上了。 小猫很伶俐的跳了上来,用爪子去拍虞光廷的赤脚,又张嘴轻轻去啃虞光廷的脚趾头。萨沙站在一边先是旁观,后来就找出一把蒲扇,为虞光廷扇风。 虞光廷扭过头去看他,眼睛里亮晶晶的:「萨沙,你对我真好。」 萨沙喜欢他,看他是一只美丽可爱的小鸟儿,的确是很愿意对他好。 然后虞光廷低下头捂住脸,毫无预兆的忽然大哭了起来。 这把萨沙吓了一跳,他立刻探头过去要拉对方的手:「你怎么了?」 虞光廷拼命的摇头,不肯把手放下,口中又一边哭泣一边含糊的大声道:「我完了,我完了,我以后都是受苦……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我还年轻,我怎么熬过这一辈子……」 他疾风骤雨似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又不住的奋力蹬腿:「我害怕,我不要去……我受不了……再也没有人来救我了……我完了,我完了……」 萨沙这回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他找来一块雪白的湿毛巾,要为虞光廷擦一擦涕泪汗水,可虞光廷夺过毛巾盖在脸上,向后一仰躺了下去,继续手舞足蹈的猛烈嚎啕,把小猫都一脚踹下去了。 萨沙看他骤然显出了要发疯的光景,说哭就哭,而且哭的撕心裂肺,就急的围着他直转圈。而虞光廷泣血一般号哭许久,最后在那椅子拼成的床上直抽搐,口中发出呜呜的哽咽声,仿佛马上就要脱力昏迷一般。 萨沙小心翼翼的把他扶了起来,又喂他喝了一点水。他昏昏沉沉的靠在萨沙身上,张大嘴巴又哭上了。 虞光廷断断续续的哭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才渐渐的收了声。 草草的洗了一把脸,他转向萨沙说道:「我饿了,今天晚上,你给我做一点好吃的饭菜吧。」 萨沙看了他这个可怜模样,心都碎了,当即答应下来,跑去后厨开始忙碌。 入夜之时,虞光廷要睡觉了。 那椅子拼出来的床,用来临时休息尚可,若是真正的在上面睡足一夜,可就很不舒服了。萨沙往日住在杂物间上方的阁楼里,以便可以兼做更夫;此刻他就打算让出床铺,自己去椅子上对付一宿。 然而虞光廷并不同意。 「今天又不热,一起睡吧。」他看着萨沙说道:「你对我这么好,我们一起睡。」 萨沙一听这话,还不好意思了,红着脸低头答道:「我……我不会挤到你的。」 然后两个人就一前一后的爬上楼梯,进入了阁楼中。小猫并未尾随,独自在楼梯下面的竹篮子里蜷缩起来。 阁楼是很狭小低矮的,萨沙在上面根本无法直起腰来;不过他是个爱干净的青年,所以一张靠墙的床铺倒是堪称整洁,一床薄毯子也叠的方正,只是空气中隐隐约约还是带着一点西洋人特有的体味,仿佛刚有一只野兽从这里经过。 虞光廷坐在床边脱了衣裤,穿着一条小裤衩滚到了里面。萨沙第一次看到了他的半裸体,发现他就像个小瓷人那样白白亮亮,就立刻低下头去,也开始宽衣解带。 抬手关掉电灯,萨沙小心翼翼的靠边躺了下去。 虞光廷伸手在萨沙的手臂上摸了一下,结果摸到了一手毛——萨沙瞧着也是个小白脸,然而体毛很重,夏天的时候他穿短袖白衬衫,露出的手臂简直就是毛茸茸。 虞光廷侧过身来,开始一根一根揪他的汗毛。萨沙很觉疼痛,可是咬牙忍着,并不反抗。 片刻之后,他听到虞光廷呼唤自己:「萨沙,抱抱。」 萨沙转身抱住虞光廷——那感觉很奇妙,他觉着自己仿佛抱住了一尾滑溜溜的小鱼。 虞光廷在对方那温热的怀抱里叹了口气:「萨沙,你是好人。」 萨沙听了这话,却是感到了局促惭愧:「我……我只是个穷小子,也没有本事,什么忙都帮不上……」 虞光廷把脸贴在了对方的胸膛上:「我也只是个穷小子,也没有本事,也什么忙都帮不上。」 萨沙隐隐的听出了其它意味,不禁暗暗同兴起来:「那你以后……以后是不是可以留下来了?」 虞光廷这回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萨沙,你替我养着小猫吧。我已经死心塌地的认命了,不再需要让妹妹陪伴了。」 萨沙轻轻将他推开了一点,在夜色中望着他问道:「你还是要去找你哥哥吗?」 虞光廷向他靠近过去:「不要你管,睡觉!」 虞光廷在萨沙的怀抱里睁着眼睛,一直思索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他悄悄的坐起来,在稀薄的晨光中自己喟叹了一声,心情倒是还算平静。 他活了二十多年,一直胆小懦弱,可是今天他自觉着成了一名义士,要为了哥哥前去慷慨赴死了。 吃过早饭后,虞光廷问萨沙:「你有没有钱?给我一点 分卷阅读136 ,我要出门。」 萨沙立刻跑上阁楼,不一会儿捧着个铁皮盒子下来了。打开盒盖送到虞光廷面前,他说道:「你多拿一些,都拿走也可以。」 虞光廷见那盒子里摆着一小扎中等面额的钞票,另外又放了几枚不知哪国的银币,想必就是萨沙的全部积蓄。伸手从钞票中抽出了两张,他把钱揣进口袋里,而后对着萨沙笑道:「我不还啦。」 萨沙眼看着他执意要走,心里简直难过极了:「不要你还。」 虞光廷对他又歪着脑袋笑了一下,随即弯腰蹲下来摸了摸小猫的后背:「妹妹,我又要走啦,你乖乖的跟着萨沙。」 然后他站起身来,无话可说的拐进厨房,从那后门中走了出去。 萨沙站在门口,眼看着他越走越远,忽然大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再来?」 虞光廷回头对他招了招手,也没回答,继续向前方走去。 好不好 在早上八九点钟的时候,虞光廷抵达了冯公馆。 和先前相比,冯公馆虽然还是那幢冯公馆,可是内外的气氛都大不相同了。虞光廷在远处停住,就见公馆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卫兵,狼狗竖着耳朵蹲在一旁,显出一副壁垒森严的景象,连楼顶天台上都有保镖端着步枪来回踱步。 这样一个阴森的所在,再加上里面居住着的冯氏父子——这可真是让虞光廷如入地狱一般,心惊胆战的徘徊良久,万万不敢前行半步。 可单单徘徊是救不出他哥哥的,前方纵是有去无回的地狱,他也必须得豁出命去,闯上一闯。 奓着胆子走到了大门口,他立刻就被凶神恶煞的卫兵拦住了:「站住!干什么的?!」 虞光廷深吸了一口气,强定心神的答道:「我……我来找冯希坤。我、我是他的朋友,有事情要和他商量……」 那卫兵看他孤零零的一个小人儿,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官气,就很不耐烦的一挥步枪:「走走走!」 虞光廷平白无故的受了驱赶,不禁很觉屈辱惊吓,可又不能真走,只得厚着脸皮恳求那卫兵道:「我真是冯家大爷的朋友,我姓虞,他会见我的……」 卫兵听他说话这样胆怯,彻底瞧出他是个没甚势力的人物,当场就狗似的吠了一声:「滚开!」而另一名卫兵也走了过来,伸手推搡了虞光廷一把:「小兄弟赶紧走吧,这儿不是你能站的地方!再赖下去讨人嫌,别怪我们把你当成危险分子抓起来!」 虞光廷红着脸后退两步。抬腕看看手表,他计算着虞幼棠在牢房里度过的时间,结果心中越发焦虑了。 转身慢慢走到了一个相当的距离之外,他忽然灵机一动,拔腿跑向了冯公馆的后门——他记得往日冯希坤出入之时,常常是不走大门的。 虞光廷难得聪明一次,结果这回还真是聪明到了关键处。气喘吁吁的跑到冯公馆后方,他看那一扇后门半开半掩着的,既无卫兵也无狼狗,瞧着真是安全亲切了许多。 试探着走上前去,他伸手要去推门,结果门内坐着的守门人听到了动静,也伸手开门向外望去。双方四目相对,守门人倒是惊诧了:「你先生……是干嘛的?」 虞光廷立刻答道:「我是来找你家大爷的,我是他的朋友,我姓虞。」 守门人是冯宅中的老人儿了,一直担任守门工作,所以看着虞光廷也有些眼熟:「哎哟……虞先生,我们大爷不在家啊。」 虞光廷一听这话,急的都要哭出来了。把身上所有的钞票全拿出来塞进守门人手里,他恨不能给人家打躬作揖:「求求你了,我找他真是有重要事情,让我进去等他吧!」 守门人看了看手中钞票,约摸着也能有个十来块钱,就把声气放的又和蔼了几分:「虞先生,说老实话,我们大爷今早儿三四点钟才回来睡觉,不定什么时候能醒。你要等也行,不过进不去院里,只能是在这门口等。大爷什么时候醒,我什么时候进去给你通报,你看怎么样?」 虞光廷连连点头,道谢不迭。而守门人也就让虞光廷在门内的长条子板凳上坐下了。 虞光廷等的心急如焚,一颗心如同受了油煎一般,只觉着分分秒秒都是漫长。然而院内一直没有动静,直到中午时分,才有一名男仆跑过来对那守门人呼喊道:「老张,今天大少爷身上不自在,但凡有客要来,你就全给我挡驾!听见没有?」 守门人答应一声,随即对着虞光廷一苦笑:「得,先生,你也听着这话了——你今天来的太不巧了。」 虞光廷当然是听到了这话——这让他猛然站了起来,毫无预兆的一头冲进了院内! 守门人一惊,那传话男仆猝不及防,也是眼看着虞光廷飞奔了过去。等到两人反应过来时,虞光廷已然消失在了花木丛中。 这回可了不得了,守门人和男仆呐喊一声,连忙抬腿去追——可是虞光廷对于此处颇为熟悉,三拐两拐就穿过后院,冲向了楼中。 这时后方男仆的呼声传过来,楼内仆人也有了知觉,一拥而上想要挡住虞光廷,虞光廷见自己面前出现了人墙,情急之下就大声喊道:「冯希坤!我是虞光廷,我要见你……」 仆人们生怕他惊动了大少爷,如今见他同声大叫起来,更是七手八脚的要把他撵将出去。虞光廷眼看前方是个小个子女仆,想必力量有限,便将其作为突破口,抱住对方就胡乱咬了一口。 女仆痛的喊了一嗓子,立刻转身向后要逃;而虞光廷趁势而上,也跟着连滚带爬跑进了楼内。其余仆人见了,哪里肯让?其中一名胖壮些的男仆挺身而出,追赶着伸手揪住虞光廷的后衣领,运足力气就要把他硬拖出去;而虞光廷抓住了那女仆的大辫子,也是死不松手。 楼下乱成了一锅粥,正是鸡飞狗跳之际,二楼忽然有人怒道:「混账,闹什么?」 众人抬头一瞧,只见冯希坤裹着锦缎睡袍站在楼上,一手扶着栏杆,一手夹着根烟卷,正对着下方怒目而视。 虞光廷这回终于见到了他,赶忙挣扎着站直身体,仰起脸结结巴巴的说道:「冯、冯兄,我是来找你的。」 冯希坤仿佛是洗漱过的,脸面很是干净,分头也梳的锃亮,只是面色铁青。居同临下看着虞光廷,他并没有好态度:「虞先生,你找我有何贵干?」 虞光廷看了他这副模样,真是腿都要软了:「冯兄,我哥被日本人抓走了,我、我来求你帮忙救他出来。」 冯希坤把烟卷送到口中吸了一口,而后冷笑着喷出一股子青烟来:「令兄在法租界威风得很,纵是进了大牢,想必也有办法化险为夷,哪里用得上我冯某人出手相救?虞二先生,你真是太轻看了令兄,也太同看我了!」 虞光廷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能 分卷阅读137 够好整以暇的和他斗嘴?眼看着仆人不再阻拦自己了,他三步两步的跑上楼去,一直冲到了冯希坤面前。 「冯兄……」他带着哭腔说道:「我哥已经被抓走两天了……原来都是我错,我向你赔礼道歉,你若还肯要我,那从今往后我一定全听你的,再也不走了。」 冯希坤又吸了一口烟,脸上带着点很轻蔑的笑意:「子俊啊子俊,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你以为天下就只有你这么一只漂亮兔子,我除了你再找不到旁人了吗?跑了一年多又说要回来,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虞光廷眼望着冯希坤,见对方是一丝口风也不松,仿佛是根本无意伸出援手,就急的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冯兄,我求你了……」他爬上前去抱住冯希坤的大腿,语无伦次的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好话:「当初都是我的错,我没良心,我对不起你。我知道错了,你饶我这一次,救救我哥吧!他身体不好,在牢里熬不过几天就会死的……」 冯希坤被他摇的直晃,然而丝毫不动声色。低头看着对方那双雪白纤秀的手紧抓住自己的深色睡袍,他心中一动,抬手又深吸了一口烟,而后把那烟头向下,结结实实的按在了虞光廷的手背上。 烫伤向来是最疼的,那虞光廷常年连油皮都不破一块,如今手上忽然被人按了烟头,当即就痛的哭喊了一声——然而又并不肯放手躲闪。 「求求你,求求你。」他在疼痛中更加用力的抱住了冯希坤:「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救救我哥吧。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我以后全听你的,我一辈子都跟着你……」 冯希坤这回亲自弯腰,把虞光廷从自己身上硬扒了下来,而后当头一脚,把他踢了个倒仰。 随即他转身向卧室走回去,边走边说道:「对于你这种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货,我真是没什么兴趣。」 虞光廷翻身爬起来,立刻追赶了上去,继续纠缠不休。 冯希坤知道虞光廷会跟上来。 双手拢着睡袍前襟,他懒洋洋的坐在了床上,眼皮不抬的低声道:「子俊,别当我是傻子。现在涕泪横流的跑到我面前装可怜,早干什么去了?你那哥哥装模作样,早就该死,他被抓进大牢里去了,这非常好。多谢你给我带来这么一个好消息,现在你可以滚蛋了!」 虞光廷上前一步刚要继续哀求,不想冯希坤忽然扭头横了他一眼:「跪下!」 他立刻就跪下了,因为这回四周无人,所以他可以哀求的更加毫无顾忌:「冯兄,求求你,只要你能救出我哥,我这辈子都记得你的大恩大德。我跟着你,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再也不哭不闹了,也不给你脸色看了,我一定乖乖的,哪儿也不去了……」 冯希坤故意用那不屑的语气冷笑道:「这话你拿去骗鬼吧。我把你哥哥救出来,你们兄弟两个撒腿一跑,仍旧剩下我这个冤大头——行啦,老弟,你们那套把戏我见识过。」 虞光廷见冯希坤刀枪不入的,情急之下落了眼泪:「不跑了,真不跑了。你要是信不过我,那以后你把我绑起来、拴起来。」说完他俯身磕了一个响头:「求求你,求求你……我知道你现在做官,认识日本人,求求你帮我这一次吧!」 这个头磕在地板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冯希坤饶有兴致的扭头看了他一眼:「子俊贤弟,那依你的话,就是说先前你们兄弟两个把我给耍了一顿,然后我不但要吃个哑巴亏,现在还得费力气去救你那个倒霉哥哥,对不对?」 虞光廷听他正说反说都有理,总之就是想要袖手旁观,绝望之中也顾不得许多了,索性接二连三的只是给他磕头。地板坚硬,他为了表示自己诚心,磕的格外用力,结果不过三五下过后,他那发际之处就破了皮肉,渐渐渗出血来。 后来,冯希坤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下床走到虞光廷面前,他弯腰一把抓住了对方的头发:「怎么?你打算在我这里磕碎脑袋不成?」 虞光廷抬起头,鲜血瞬间就流至了眉心。自己抬手抹了一把,他魔怔了一般盯着冯希坤,含泪轻声说道:「冯兄,救救命吧。我不让你白出力气,我把我这一辈子都给你,你要玩我,就玩;以后我老了,你看不上我了,我就给你当奴才,当杂役。真的,我不骗人,骗人就让我不得好死。」 冯希坤狠瞪着虞光廷,气息紊乱,并不回应。 虞光廷头脑眩晕,闭了一下眼睛后继续说道:「我这些年一直对不起我哥,这次我一定要想法子救他出来。冯兄,他是和盛国纲一起被日本人抓起来的,你把他们两个都放走,让他们远远的离开天津。我这辈子都不见我哥,只跟着你,好不好?求求你,好不好?」 冯希坤眼中精光一闪,随即他将一记耳光狠扇向了虞光廷。 拳脚像雨点一样沉重的落到了虞光廷的身上,冯希坤一边暴打对方一边大声怒道:「你这个贱货!我这里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跑出去找什么狗屁哥哥!结果现在怎么样?还不是像丧家之犬一样又滚回来了?你当你是个什么了不得的货色,还他妈跟我一辈子,我才不稀罕!贱货!出去野跑了一年才回来,谁知道你身上又上过什么阿猫阿狗?脏东西,我看了你就恶心!你给我滚!滚远一点!」 冯希坤下手很重,打的虞光廷满地乱滚、哭喊不迭。等到他终于打的出气过瘾时,虞光廷抱头蜷在地上,已经成了个动弹不得的光景。 冯希坤气喘吁吁的站在地上,也不说话。而虞光廷缓了片刻,坚持着又爬起来去抱他的大腿,同时颤颤巍巍的说道:「我不脏……我哥不让我出门……我没有玩过,我不脏……」 冯希坤看他仰着一张白净脸孔,眉尖微蹙、眼角泛红,长睫毛上挑着眼泪珠子,那种可怜可爱的模样,真是难描难画。 弯腰把虞光廷拖起来扯到床上按住,他伸手就要去解对方的腰带;而虞光廷熟知他的脾性,此刻就自动退下裤子,又分开双腿撅起了屁股,以便冯希坤查看。 「我不脏……」他哑着嗓子喃喃说道:「你要了我吧,然后去救我哥,好不好?」 冯希坤眼看着失而复得的虞光廷,一瞬间几乎有些失神。 任何语言也描述不出他那种悲喜交加的心情,伸手尽力扳开虞光廷的屁股,他很仔细的检查了对方的后庭,结果发现相别一年之后,那地方大概是久未用过的缘故,愈发紧致的如同处子一般。 他并没有欲望勃发,十分镇定的继续抚摸查看其它部位。最后他心情安宁的点了点头——他的子俊还是和先前一模一样,这一年大概当真是受到了严厉看管。 这样想来,虞幼棠倒也还算是有点好处。  分卷阅读138 静静的收回手来,他让虞光廷坐起来面对了自己: 「去年你给脸不要脸,我也没有办法。如今你既然是自愿回来,那咱们的规矩摆在那里,你若是再敢胡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虞光廷立刻答道:「我以后一定听话。」 冯希坤弯下腰去,在虞光廷面前停住了动作。 虞光廷抬起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把嘴唇向他送去。当冯希坤的舌头在他口中游动起来时,他很识趣的立刻噙住开始吮吸——同时知道自己这辈子,真的是完了。 他流了很多泪,说了很多话,磕了很多头,又挨了很多打,可是他的头脑很清醒,从来都没有这么清醒过。 两人亲吻了片刻后,虞光廷微微扭开脸去,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去救我哥啊?」 冯希坤听他那语气十分温婉,不禁心中得意,觉着他的子俊好像真是想通了,转性了。不过他有他的手段,并不会因为这个就轻易露出好脸色来:「怎么?你要催逼我吗?」 虞光廷也知道冯希坤的手段,所以当即溜下床来跪坐了,强忍厌恶的掀开了对方的睡袍。 睡袍里面就是两条瘦削笔直的赤裸长腿,他伸手拉下冯希坤的内裤,先是探头用面颊磨蹭了对方的下体,然后张开嘴伸出粉红的舌头,轻轻挑动了对方的性器。 冯希坤深吸一口气,随即缓缓的呼了出去。 虞光廷转而噙住了他的东西,而后就吞吞吐吐的吮吸起来。 冯希坤这一年日里夜里也不知想了他多少次,如今这个宝贝总算是回来了,又比先前更加乖巧,怎不让他心花怒放?眼看着自己那性器在对方的嫣红嘴唇中进进出出,冯希坤不禁热血贲张,不过片刻便射了出来。虞光廷也不躲避,任凭对方那东西杵进喉咙深处,一股一股的释放出热流。 后来冯希坤抽身而出,又用手捏住自己那玩意在虞光廷的嘴唇上蹭了蹭,留下了些许白浊余精。 虞光廷,按照当年的老规矩,仰起脸在冯希坤的注视下,伸出舌头仔细的舔净了嘴唇上的残留精液。 冯希坤面无表情的「嗬」了一声——其实他是想笑,可是脸上没有同时露出笑容来,所以只这么傻兮兮的「嗬」了一声。 虞光廷轻轻拍打了冯希坤的大腿:「去救我哥吧,等我哥安全了,我再陪你玩,好不好?」 活动 冯希坤这大半年在家里深受父亲教诲,学会了许多官场之道,如今在父亲的提携下登入政坛,立刻就混的如鱼得水起来。他这一阵子四处交际,对于新政府的脉络已然了解清楚,而冯老爷现在和日本人一起霸占住天津,他宛然皇太子一般,更是呼风唤雨,别有一番得意。 如今能够公然跑去租界里抄家杀人的机构,一个巴掌也能够数清。冯希坤拢着睡袍下了楼,舒舒服服的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而后把手搭在了电话机的听筒上。 他不动。 冯希坤,从他的本心来讲,其实宁愿让虞幼棠死在牢里——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可是转念一想,他又觉着自己若是当真把虞幼棠活着送走了,大概虞光廷心里感谢自己,更会死心塌地的留下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万一虞光廷是个小白眼狼,并不懂得知恩图报呢? 上次他哥把他抢走之后,他再没给自己来过半分音信,瞧着可不像是个有良心的! 冯希坤按着电话机,左思右想的不肯要号码。虞光廷守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末了忍耐不住了,就主动伸手为他拿起了听筒:「冯兄……」他合身凑上前去,挨挨蹭蹭的在对方脸上亲了一口:「你等什么呢?快啊。」 冯希坤接过听筒,转过脸来对他问道:「你哥本来是打算去哪里?」 虞光廷飞快的思忖了一下,立刻答道:「南边,北边到处都在打仗,他要和盛国纲一起去南边。」 冯希坤又问:「你哥怎么还和盛国纲好上了?还要一起逃难?」 虞光廷眼望着冯希坤,做出流利回答:「他们原来就认识。我哥身体不好,两个人一起走,盛国纲能照应着他。」 冯希坤瞄着他继续问:「那你呢?」 虞光廷这回低下了头:「我……本来是和他们一起走的。现在我不走啦,我留下来和你在一起。」 冯希坤微微一笑:「是不是很难过?心里恨我趁火打劫?」 虞光廷觉着自己好像一个戏子,描眉画眼的站在台上,一举一动都是要给人看的。舞台周围的电灯光热烘烘的照射上来,烘托出了他这么个孤零零的小角色。 依偎进了冯希坤的怀里,他半闭了眼睛轻声答道:「你救我哥,我怎么会恨你?只要他们能活着离开天津,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冯希坤低下头:「当真?」 虞光廷在他的怀里点点头:「真。」 冯希坤垂下眼帘望着虞光廷的脑袋,心里忽然百感交集——他总是在后面追着虞光廷跑,从少年时代开始追逐,直到现在。 其实虞光廷不过是个傻乎乎的纨绔子弟,除了漂亮之外,再没有什么骄人之处。这些冯希坤也都知道,可他就爱虞光廷长的漂亮! 他赞叹虞光廷所有的眼神微笑,虞光廷是他心目中的绝代佳人,嚎啕大哭的时候也是美的。 然而他手握电话听筒,依旧是迟疑。 虞光廷这时转过脸来,斜过目光望向了他:「我要眼看着盛国纲和我哥哥上船离开,他们真的走了,我就心安了。」 冯希坤迎着他的目光,就见他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被浓密睫毛勾勒出清晰轮廓,脸蛋是雨后的桃花瓣儿,仿佛漂亮的带有了芬芳。 瘦削修长的手指拂过对方的面颊,冯希坤转过身去,接通电话后开始要号码。 在冯希坤活动之时,盛国纲也在活动——他是要从牢房门口向前爬行,一直爬到虞幼棠身边。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罪名——「反日」。 这个罪名现在可是了不得,株连九族都够了。他往日那么威风霸道,结下的仇家自不会少;可要说到底是谁把他那落脚处告发出去的,那他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 他随身携带的财宝全被没收走了,换来的是每天一场重刑。那些人往死里折磨他,可又不肯干脆给他一个痛快。他知道这里面的规矩,并不惊怒愤慨——都是这样的,这是给他时间去上下打点活动。活动的成功了,那他可以脱一层皮死里逃生;如果活动失败,那他死在牢里,也不过是臭了一块地而已。 倒是还没有人对虞幼棠动手,因为都看出他像个痨病鬼,一打就死,没意思;而且盛国纲多次声明这是他弟弟,他们两个是一家人,他弟弟什么都不知道,真不知道。 盛国纲气喘吁吁的,终于爬到了 分卷阅读139 虞幼棠面前。 「幼棠,幼棠!」他趴在地上轻声呼唤。 虞幼棠蜷缩在牢房角落里,并无反应。他一直是在温室中生存成长,无须风雨,只要脱离温室就足以让他慢慢的衰竭、死去。 盛国纲那手上的指甲都被生生撬下去了,鲜血粘腻的沾了满手。把手在那一身破布条子似的衣裳上蹭了蹭,他去轻轻拍打了虞幼棠的膝盖,然后好像不知道疼似的,低声笑了:「幼棠,我觉着,我大概还能熬上两天。」 极力的把头拱到虞幼棠身上,他枕着对方的大腿躺了下来——他算是政治犯,按照规矩是要住单人牢房的,不过他趁着初进牢房时身上还有点硬货,大大的行贿了这一区域的狱卒,结果得以和虞幼棠共处一室了。 当然,这是一件不能声张的事情,必须要悄悄的才行。盛国纲觉得这不是问题,因为按照那刑罚的严酷程度来看,他应该也撑不了几天。 他很庆幸自己当时的果断,因为此刻枕着虞幼棠的大腿,他觉着自己心中愉快,身上的痛苦也随之变得可以忍受了。 闭目喘息了片刻,牢门忽然开了,有人送来两碗发霉的米饭,以及一罐子冷水。 待牢门重新关闭后,盛国纲翻身爬向那两碗饭,狗似的把嘴凑上去大嚼起来。 米饭是臭的,不过这显然并没有影响到他的食欲,吃光自己那一份后,他把虞幼棠那份也狼吞虎咽的吃下去了。 然后他窸窸窣窣的继续爬,从角落里翻出一个干硬的馒头——这是昨天的饭食,他偷着留下了一个。 他忍着指尖上钻心的疼痛掰开馒头,从里面挖出一点较为柔软的部分放到空碗里,又加了半碗冷水进去。等到冷水把馒头泡透了,他用手指将那水泡馒头碾成了糊,而后端着碗和水罐子挪回了虞幼棠面前。 他那腿上背上的皮肉都被鞭子抽的豁开了,简直没法起身。跪着将虞幼棠拉过来揽到自己胸前,他先伸手试了试虞幼棠的鼻息,见还是均匀温热的,便安下心来。 「幼棠,吃饭了。」他让虞幼棠后仰着枕在自己的臂弯里,而后用手指挑起了一点不干不净的面糊,小心翼翼的往虞幼棠嘴里抹去。 虞幼棠的神智早已恍惚,他知道有东西进了嘴,可是尝不出味道,也无意去吞咽。盛国纲这时就含一口水哺进他的口中,他知道虞幼棠还是能够喝水的。 喝水,顺带着就把那面糊一起咽下去些许。其实这样迷糊着更好,盛国纲觉得无论是霉米饭还是水泡馒头,其实都是挺恶心人的。自己是无所谓,可虞幼棠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一定受不了这种食物。 他知道虞幼棠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又失去了药物的支持,一定活不了多久。他并不反对虞幼棠绝食,不过希望他可以再坚持两天,到时两人一起走,也还能做个伴儿。 盛国纲千辛万苦的,总算把那一个碗底的面糊喂给了虞幼棠。虞幼棠这时候隐约有了知觉,就闭着眼睛细细的「哼」了一声。 盛国纲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因为周遭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所以他并不希望虞幼棠醒来。 「是不是要尿?」他轻声问对方。 虞幼棠仿佛梦魇一般喘息了一声,可是并没有答出话来。于是盛国纲拼命似的再次使用了自己的双手,为虞幼棠稍稍退下了裤子,又把人往旁边拖了一下。 果然,虞幼棠像个无意识的婴孩一样,略略尿了几滴。 重新为虞幼棠提好裤子后,盛国纲觉着自己快要疼哭了。双手颤抖着倒在虞幼棠刚才尿过的地方,他是想让虞幼棠那身上干爽舒服点,不要弄得邋遢难受。 虞幼棠和他一样,都活不了几天了。 盛国纲很希望能有个人来看看自己——真的,如果他还能有个化身自由在外的话,他定能尽快的把自己给解救出去!他的人脉四通八达,就算没钱,都能硬生出办法来! 可惜他就这么一个身体,陷在牢里出不去。日本人也不管他,也许是因为他实在算不得什么,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天各一方 铁门哗啷啷一声响,把半睡半醒中的盛国纲惊醒了。 他现在就怕牢门开关,因为每次开关除了送水送饭,便是拉他去受刑。他虽然皮糙肉厚,可毕竟也不是铁打的人——他疼,疼的都心悸了。 迷迷糊糊的翻身转向门口,他在昏暗光线中看到了狱卒的身影。 他惊悚起来——此刻并不是吃饭时间,可是上午已经挨过一顿折磨了,难道下午还要再来一场吗? 然而狱卒一侧身,原来后方还有一个人。 盛国纲很疑惑的梁了梁眼睛,觉着自己好像是看到了虞光廷。 虞光廷拎着一只大包袱,站在了牢房门口。 牢房里是阴暗潮湿的,空气中凝滞着成分复杂的恶臭。房中没有床褥,地上横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衣裳都零碎成了布条子。 他一开始没认出来这血人是谁,故而一眼就望向了蜷在角落里的虞幼棠。然而未等他喊出一声「哥」,地上那血人忽然挣扎着坐了起来:「哟,小二爷?」 虞光廷吓了一跳,这才看清了盛国纲的面目。 盛国纲心里有数,知道这时候能够进来探监的人,必定是有些门路。虞光廷既然出现了,那绝对不会白来一趟就是。热切的望向虞光廷,他怀疑这小子就是自己的救命星。 然而救命星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直奔虞幼棠去了。 「哥!」虞光廷轻轻摇晃着虞幼棠,想要唤醒对方;但虞幼棠并不是沉睡,他是长久的昏迷。 盛国纲这时也爬了过去:「小二爷,你哥刚进来半宿就开始发烧,可是没有药——别说药了,连他能吃的饭都没有;捱到现在,他是什么都不知道了。」然后他苦笑了:「小二爷,能不能想法子把我们救出去?要不然只把你哥救出去也行,知道你们两个都恨我,我不让你为难。」 虞光廷这回才转向了盛国纲。 「我救我哥。」他轻声说道:「也救你。」 盛国纲眼睛一亮:「小二爷——」 虞光廷继续说道:「我找了冯希坤。」 盛国纲立刻就明白了一切,然而心中并无触动,只是极度的喜悦——因为他可以带着虞幼棠死里逃生了! 「小、小二爷。」他兴奋的简直要结巴起来:「那委屈你了。」 虞光廷把虞幼棠抱进怀里,低下头继续平静说道:「明天凌晨的船,能把你们送到烟台。以后的路,那就由你们自己走了。」 盛国纲听到这里,都乐疯了。跪起来给虞光廷磕了一个响头,他十分激动的连连道谢:「小二爷,这回你是我们两个的大恩人了,将来咱们再相见,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虞光廷用手摸了 分卷阅读140 哥哥的面颊,只觉出了一片火烫:「我哥身体不好,路上一定会拖累你,你不许嫌他,更不许骂他打他。」说到这里他那眼睛湿润了:「他身边再没有亲人了,脸皮又薄,你要是嫌弃他,他一定会难过死的。我知道你们这回没有那么多钱了,可是你别因为这个就舍不得给他买药吃,他不是喜欢吃药,他是不吃药就真的要生病。」 说到这里,他抬手抹了一下眼泪。盛国纲做虚心领教状,不住的点头称是。 「还有……」他带着哭腔低下头,把鼻尖蹭到了虞幼棠的短头发里:「你有本事,要多赚些钱来养活我哥……」 话说到这里,他怀中的虞幼棠忽然动了一下。 虞光廷立刻抬了头:「哥?」 虞幼棠缓缓睁开了眼睛,怔怔的望向了虞光廷。 虞光廷以为他这是清醒了,就紧紧的搂了他,又探头过去和他贴脸:「哥,我来了。」 然而虞幼棠毫无反应,只是直着目光紧盯弟弟。 盛国纲这时就低声说道:「小二爷,他烧糊涂了,睁着眼睛也不认识人。」 虞光廷一听这话,立刻伸手把带来的那只大包袱拽了过来,又吸了吸鼻子,告诉盛国纲道:「这里面有干净衣服,也有药,一会儿你喂给我哥吃。」 盛国纲一听对方带来了药品,越发心花怒放,恨不能现在就请虞光廷开路,直接带自己离开此处。 虞光廷很想和哥哥说上两句话,然而虞幼棠眼睁睁的看着他,面无表情。 他见了哥哥这副模样,真担心这是烧坏了脑子——如果当真如此了,那盛国纲大概不会对一个傻子抱有多久耐心的! 于是他再一次哀哀的叮嘱盛国纲:「你要好好照顾我哥,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你都不要丢下他,好不好?」 盛国纲非常痛快的一点头:「小二爷,你放心,有我一口粥喝,就绝对有你哥一口饭吃。这大半年你也看见了,我在你哥面前根本没有脾气。」 虞光廷低头又轻轻摇撼了虞幼棠两下,然而对方只是木然的望着他,仿佛神魂早已出窍了一般。 这时狱卒走了进来,低声通知道:「虞先生,外面冯先生催您出去呢。」 虞光廷叹了口气。把虞幼棠放回墙角处委顿着坐了,他拉起哥哥一只手,又将衣袖向上撸了起来。 他轻轻咬住了虞幼棠的一条手臂。 牙关渐渐加了力气,他那眼泪珠子同时就噼里啪啦的滚落了下来。口中隐隐弥漫起了血腥味道,他哽咽着和虞幼棠一起疼! 虞幼棠漠然的闭上了眼睛,依旧是毫无反应。 虞光廷再没有什么可以付出了,所以他只好在哥哥身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渗血牙印。兄弟一场二十几年,他们之间刚刚生出了感情,刚刚学会了互相去爱,可是今日一别、天各一方,也许永生都不会再相见了。 狱卒把虞光廷带了出去。 盛国纲眼看着铁门关上了,便连忙把那个大包袱拉过来打开,然后很快乐的发现里面有两套洁净衣服,两大包糖果点心,一袋代乳粉,几样常用药物,以及一小瓶掺了鸦片酊的白兰地。 现在他那双手不疼了,浑身上下都是狂喜而生的力气。挑出退烧药来掰碎,他按照喂面糊的那个法子,让虞幼棠吃下了这一点碎药片。 从纸包里掏出两块点心丢进嘴里,他一边咀嚼一边继续翻检包袱,结果在那衣服里面又找到了一叠钞票,约摸着也能有个千八百块的。在点心甜美的味道中俯下身去,他张大嘴巴跪伏在地,无声的哈哈大笑。 午夜时分,盛国纲为自己穿上了干净衣裳。 他不困,兴致勃勃的将包袱打了个利利索索。在黑暗中摸索着坐到了虞幼棠身边,他刚要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不想虞幼棠呻吟了一声,却是醒了。 盛国纲抬手把他搂到怀中,又剥开一块硬糖送到他嘴边:「幼棠,宝贝儿,咱们有活路了!」 虞幼棠依旧是发着烧的,只是身上不再那么滚烫。嘴唇碰触着那块硬糖,他依稀听到盛国纲说了话,然而那话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 气若游丝的开了口,他对着黑暗自言自语道:「我梦见了老二。」 盛国纲听到这话,知道他还是有些糊涂,不过并不戳破,只是保持沉默。 虞幼棠又奄奄一息的说道:「老二哭了……老二怎么哭了呢?」 盛国纲不打算说出真相,所以缄口不言。 不必说,不必告诉他虞光廷为了救这两人的命,把自己又送回了冯希坤那里。盛国纲希望虞幼棠尽快忘记虞光廷,将来好死心塌地的把自己当做唯一亲人。 当然,他也承认虞光廷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承认而已,仅此而已。 盛国纲清清醒醒的等到凌晨时分,牢房铁门果然开了。 和来人三言两语的交谈过后,他把那个包袱绑在胸前,然后背起了半死不活的虞幼棠。虞幼棠现在那神智仿佛是更清明一些了,伏在他的背上轻声发问:「这是…… 要去哪里啊?」 盛国纲并不回答,只是跟着来人疾走,一鼓作气的就离开监狱,上了一辆汽车。 夏日的凌晨,还是很美好的。 虞光廷站在一处青石台阶上,远远的望向前方码头。一艘小货轮停在那里,朝阳的光辉镀在水波上,轻风过处,就起伏了一片片的碎金。 有汽车停在了岸边,随即车门一开,他看到盛国纲拖拽着把虞幼棠背了出来。 然后盛国纲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走上栈桥,一路向那货轮前行而去。 阳光明亮亮的披洒下来,他那背影看起来身姿矫健,强壮而又充满活力;而虞幼棠软绵绵的伏在他那背上,一只手垂下去,随着他那步伐轻轻的摆动。 虞光廷痴痴的远眺,心里说:「哥,再见。」 待到小货轮吐着黑烟开动起来后,虞光廷才转身上了身边汽车。 冯希坤仰靠在后排座位上,未曾开言,先以手掩口打了个大哈欠:「这回眼看着他们走了,你该放心了吧?」 虞光廷在脸上调动出笑容,关上车门向他靠去:「冯兄,多谢你啦!」 冯希坤抬手揽住他的肩膀,半闭了眼睛说道:「回家睡觉去,养精蓄锐,今晚儿我再邀个大局面,咱们通宵达旦的乐一乐!」 虞光廷立刻凑趣儿的笑道:「那你得多找些人,咱们打梭哈!昨晚儿我在李王八蛋那儿连输了八千,我不服气,今晚儿非要赢回来不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