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馈赠》 分卷阅读1 馈赠 杜霖×郑清游 1- 郑清游一手拎一只购物袋,停在街角读玻璃上贴出的招聘启事。 店员一名,男性,全职兼职均可,要求说流利中文,主要面向中国客人服务。会讲粤语加分,但不做强制要求。 时薪极高,几乎是在餐厅便利店打工三倍,并且承诺丰厚小费。 他抬头凝视招牌。这是城中一家小有名气裁缝铺子,专为客户手工定制西服,代代相传已经百年有余。门面有限,然而从不扩大规模,也不涉足成衣帽靴等其他领域。不仅如此,郑清游依稀记得直至三五年前,他们还恪守清规,拒绝为慕名而来的外国游客提供服务。 此一时彼一时。 祖国繁荣昌盛,同胞一掷千金。放眼望去,从欧陆到北美再到澳洲东南亚,中国人蜂拥入名品店,抢劫一般沿途扫荡各色货柜,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倒退几年,他郑清游倒也算其中活跃一份子,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他是看客了。 唯一没想到,如巴黎这种国际都市雇佣华裔营业员讨欢心也就算了,他身在的法国南部小城,这样循规守旧铺子,现今也为无往不胜的同胞所攻克,实在是出人意料。 但这对郑清游而言,只有好没有坏。他信手推开那扇沉重雕花木门,待到片刻之后再出来时,已经寻好一份理想如意兼职。这下连那份便利店工作也可辞掉,他盘算着,省出时间多写功课,钱还不见少,实在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他在橱窗前又站了一会儿,眼神复杂。适才与店主谈话时知道店铺两年前由父亲传给他,改了规矩,如今也开始做中国人生意。两年……郑清游漫不经心想着,可真遗憾。他来这里第一个月就瞄上这家的手艺,看似低调却有奢华精细里子撑着,天然一派贵气,曾经他几度上门恳求老板为他破例,加价也不顾惜,却始终未果。 ——如今他已经死了这条心。 他没赶上的好辰光,不知又便宜了哪家的兔崽子。 郑清游每日只要不上课,就过来守着店铺。顾客寥寥,多半还不用他招呼,照样按小时算工资,郑清游乐得几乎疯掉。老板只告诉他“要从北京飞来位重要客人,就在这几天”,但自己也说不准究竟是什么时候,郑清游于是就等。一直等。 他倒也没有等得太久。 午后阳光灿烂,空气里似漂浮醉人甜香,引人昏昏欲睡,困倦不醒。螺旋楼梯是经年的了,踩上去吱吱呀呀作响,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如此好光阴,教人只想窝在家享受,半下午都没什么客人登门,郑清游趴在进门处一张小木桌上,头埋在手臂里。他觉得自己困得马上就要睡过去了。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一串铃铛挂在门后,叮叮作响。 Bonjour。那人开口,声音低沉悦耳,但依旧听得出不是说惯的母语。 郑清游猛然抬头。 一束阳光刚好穿过门缝照在他脸上,逼得他抬手去遮眼睛。郑清游站起身往旁边挪一步,躲过耀眼光线,一边揉眼睛一边朝立在门口的高大身影走去。他要走到没有光的地方去才看得清这人相貌。 与他猜测不同,不是沉稳优雅的中年商人,也不是眼高于顶的纨绔子弟。剑眉星目或者是熨帖的形容词,然而剑眉星目,似乎并不该拿来配这一脸的冷淡与阴骘。对方视线投到自己脸上,极有威压,郑清游被他注视觉得整个人都矮三寸——那人开口问:“你是中国人?” “我是。” 郑清游说:“我们上二楼。这楼梯窄得很,您脚下当心。” 他带客人上楼,走在前面,对方显然不是话多的类型,郑清游也不知该讲些什么。一室静默中,郑清游脊背绷得笔直,背后两道目光似有实质,落在他肩上,沉甸甸的。 店主亲自接待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郑清游充任翻译。他们讨论服装的款型、面料与颜色,扣子选用何种式样,翻领应夸张还是收敛,哪一处剪裁可以适当改进。这过程冗长,然而双方极富耐心,三番两次推翻重来,点点滴滴,最后终于敲定一切。 不同面料与配件,有时可以达到十倍价差,看上去无甚差别的定制西服,有一些只是另一些的零头。不懂行的人如果胡乱挑选,看到账单时大概会吓得眼珠掉出来,然而自始至终,客人没有问过价格,一句都没有。 郑清游想他一定相当自信,相当相当自信。自信是多么好品质,看他举手投足间气度,必定也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普通人家出身爬上来的,没有这种睥睨众生的傲然——哪怕社会上吃过一点点苦,眼神都会不同。 郑清游转转手里的圆珠笔,他已经做了半天的记录,还剩最后一项。 “姓名的绣线要什么颜色?”他歪着头,漫不经心地提建议,“金色会很好看,我见过。” 客人沉吟片刻,说:“不,最好不是一眼看得出的颜色。” “那就黑色吧。”郑清游不等他回答,刷刷挥笔写下。 对方竟然未反对,很感兴趣地问:“中文也可以绣吗?” “阿拉伯文也可以绣,”郑清游信口胡说,“我们很在行的。” 那人憋不住,笑了。 郑清游抬眼看他。 还是笑起来的时候好看,原本锋利的面部线条一下子柔和许多,意外地带点孩子气,像个少年。 郑清游继续转笔:“那,绣什么呢?我竟拖到现在才想起来——先生贵姓?” “免贵姓杜。只绣一个字母D好吗?” “当然可以。”郑清游合上记录本。 杜姓先生订的衣服做好之时,郑清游正忙着应付期末大考,每日捧着大本厚厚笔记苦读,焦头烂额。 他打电话给店里,满怀歉意对老板讲:“中国客人取货那天我有一门重要考试,大概赶不过去。” 老板在另一头回答:“不要紧,他英文流利,基本沟通还是做得到的。但是郑,我要扣你工资。” 郑清游放下电话叹气,扣工资扣工资扣工资。 夜里他做梦,回到少年时代被父亲带去酒会,城中名流权贵济济一堂,衣香鬓影,笑语嫣然。那时人人见他,也会笑着打声招呼,郑小公子,近来可好,学业如何,有空到家里做客喝茶,云云。 郑清游醒来倚在床头出神,探手抓昨晚剩下的半杯清咖来喝,又酸又苦,简直难以入口。他想起庄周梦蝶的典故,现实本身居然比一个噩梦更像一个噩梦。 他还不如睡死在梦中,那也许是平行世界,那个世界里的郑清游也许并不比自己快乐多少,但起码不必拼命打工支付学费及日常开销,一睁眼就计算账上还余下多少钱,够不够撑至下个发薪日。 考完试,郑清游开始着手订机票准备假期回国事宜。临走前他再去那家裁缝铺,店主交给他一只信封, 分卷阅读2 说:“上回那位D先生留给你的小费。郑,你掂掂这信封,我从未见过出手如此阔绰的客人。你们中国人为何这样有钱?” 郑清游烦躁至极:“他有钱就有钱,什么叫‘你们中国人’?我没有钱,我是不是中国人?” 店主笑,狡黠的蓝眼睛在镜片后一眨一眨:“你手上那支瑞士名表不似作伪。定制西装有许多繁琐细节,我没教你,你却十分熟悉。年轻人,到裁缝铺子打工,是为了什么?赚点零花钱,买双新皮鞋?” 郑清游快气死,这话直接戳中他痛处,却又难以反驳。他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当着老板面刷刷几下撕开牛皮纸信封,掏出里面一沓崭新欧元揣进钱包,扬长而去。 2- 暑假前夕,回国机票极为难订。郑清游居然抢到一张打折的,沾沾自喜。 他行李少,只随身拎一个不起眼小箱子,甚至无需托运。 ——五年前他出国留学时带整套路易威登皮箱。 现在是没那排场。实在想装阔,倒不是不可以,皮箱还搁在地下室——然而接下来要怎么做,扛着路易威登坐经济舱,下飞机再搬上机场大巴,再转公交车,然后再转另外一路公交车?郑清游没那么自找苦吃。 过去振振有词讲不要低头,简直是吃饱喝足的笑谈。真到了人在屋檐下的时候,不但低头,连下跪都是理所应当。如果说下跪姿态太难看,那么撞一头一脸的血,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正值下班高峰期,公交车上乘客像韭菜,一茬一茬,却比韭菜更密不透风。郑清游厚着脸皮抱箱子上去,不知踩到了谁的脚,立刻收获两句流利国骂。他只当没听见,伸长了手臂去刷交通卡。 下车时郑清游已经挤得快断气。 他灰头土脸滚回自己小公寓,想扑到床上去睡个天昏地暗,忍了忍还是拖着两条快要失去知觉的腿,打开笔记本上网寻觅合适工作。 夭寿,他觉得自己日日夜夜都在找工作。再这样下去,迟早要疯。 城中新开一家西餐厅,从室内装饰、餐具置办到菜单设计均由法籍团队包办,没有米其林一二三星主厨噱头,也没有铺天盖地宣传造势,低调悄无声息,只挂出一张小小招聘启事:招全职及兼职服务生若干,男性,十八至三十周岁,五官端正气质良好国籍不限,中英法三门语言至少掌握两门,薪水面议。 郑清游眼前一亮。 这样好机会,他想,简直天上掉下来。 两天后他正式入职,穿配蝴蝶领结的黑色制服,小皮鞋擦得铮亮。工作内容是端盘子,端碗,端酒瓶,及气质翩翩地站在桌旁供客人欣赏美貌。最后一项是领班告诉他的——“郑清游,你知不知道半个餐厅的女人都盯着你看?你小费一定比工资还高。” 郑清游矜持地笑笑:“没有没有。还是工资更高一点。” 他后半句话没说出口:你以为只有女人盯着我看?——你若知道多少男人把电话号码夹在小费里递给我,估计要跳起来感叹人世不公。 旋转门走进来两位客人,领班冲郑清游扬扬下巴,示意他去接待。 一男一女,女人身材窈窕,穿一件香槟色绸缎连衣裙走在前面,妆容得体,神情骄矜。郑清游眼风扫过去,人是美的,但他记不住长相,漂亮女人大致都长这样,区别甚微。他继续往那女人身后看去,目光恰好与对方撞上,一双深不见底眸子,黑曜石般流动不明光彩,极富侵略性,正意味深长地凝视着他。郑清游只觉那目光似团火焰在自己全身灼灼燃烧,整个人在这样的热度中逐渐消解,下一秒钟就要化为乌有。 很快地,男人收回眼神,仿佛刚才一瞥只是他的幻觉。 二人点最昂贵套餐,一瓶上好葡萄酒,用餐气氛却显得僵持。女人几乎没碰盘子里的食物,郁郁地端坐在那里,小声而快速地向面前的男人抱怨些什么。男人则动作优雅地将牛排切成小块送入口中,专心享用美食,并不说话。 郑清游在一旁看着,觉得好笑。 又过了一会儿,情势发生变化:女人越说越愤怒,声音逐渐高起来,手指放在膝盖上,神经质地绞在一起。郑清游隐约听见她话中提到“婚约”“父母”之类的词语,然后男人抬起头,神情中有些许不耐,低声回答了两句什么。 女人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她撞倒在地。她仪态尽失,咬牙切齿地说:“杜霖,你这混蛋……” 男人放下刀叉,拿起纯白色餐巾擦拭唇角,平静而冷漠地问她:“你还吃不吃?” “不吃就走吧,我来结账。” 郑清游默默无语,望着年轻女人夺门而出的背影。 杜霖安坐在原处,岿然不动,端起手边一只晶莹剔透高脚杯,将口鼻埋在玫瑰色酒液散发出的香气里,轻抿一口。他不紧不慢喝完整杯酒,抬起头,对一旁站着的服务生说:“没想到,回中国居然也碰见你。” 郑清游说:“杜先生出手大方,上次那笔小费我还没当面谢过。” 杜霖眼中浮起一丝笑意,声音仍是波澜不惊:“总在打工,很缺零花钱?” 郑清游在心底扼腕长叹。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以为他出来打工是为赚零花,难道自己全身自带豪门气场,一看就不食人间烟火,天仙下凡? 他说:“我一向缺钱。” 杜霖偏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郑清游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过片刻他问:“这份工作,多少钱一个月?” 郑清游报给他一个数目字。 杜霖说:“不算多。衣食住行,日常开支,恐怕不够。” 郑清游微笑:“是,将将够我吃饭。” “就没想过多赚点钱?” “赚钱,”郑清游移开目光,神情淡淡,“是很难的。” 杜霖不置可否。 “结账吧。”最后他说。 他用现钞付账。郑清游把找零和发票拿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捏着湿巾擦手指,随意地对他说:“零头你留着。你叫什么?” 郑清游拿下胸前工卡递给他看。 杜霖念他名字:“郑清游。” 郑清游感到衣角被人牵动,低头一看,杜霖将一张卡片放入他上衣口袋。 “我的名片,”杜霖路出一个暧昧笑容,带着志在必得的轻松和挑衅,直视年轻服务生愕然的双眼,“你值得过更好生活,清游。体面的生活,而不是这样为蝇头小利从早忙至晚。打电话给我,我可以帮你。” 他拍拍郑清游的肩,“不要当我开玩笑,你若不信,去问问经理,这家餐厅是谁名下产业。” 郑清游整晚魂不守舍。 领班从他身后走过,踹他一脚:“发什么呆,郑清游,边上那张桌子看见没有?赶快过去收拾,不然我扣你工资。” 扣工资扣工资扣工资。 郑清游木木朝前走,领班突然一把抓住他手臂。 他盯 分卷阅读3 着郑清游,上下看了好几遍。 “你胸牌呢?” “上班不带胸牌扣五十块,丢了的话赶快去补。” 郑清游条件反射伸手进口袋翻找,动作突然顿住—— 他妈的。杜霖把他工卡带走了。 这晚拖到十一点才下班,公交已经停运,幸好住得比较近,可以走路回去。路口有一家银行,郑清游把银行卡插进ATM机,读出那方小小荧屏上显示的数字。 三千二百元。 十分寒酸,还不及杜大少一顿晚饭钱。 然而这是他的全副身家。下学期学费存在另一个户头,半点也不能动用,等到开学,生活费依旧要靠打工。郑清游自小聪颖过人,只是如今被生存逼到如此境地,再多心思,也只能用来在钱之一字上打转了。 他倚着玻璃门滑下去。 真想在这里一觉睡到天亮,什么也不顾。 3- 高中时读过一句诗:问我清游何日最,木樨风外等秋潮。 郑清游名字就来源于此,他爷爷在大学教语文,长孙出生时亲自挑字。 父亲中产家庭出身,大学中途退学创业。赶上好时候,不费多大力气挖到第一桶金,随后是第二桶,第三桶……生意逐渐做大,无可避免地,抢去别人风头,不想被人吞掉,只能依附更大势力。 有人管这叫做站队,郑家运气不好,站错了地方。几年前高层有大动作,本市市长落马,大鱼背后带出一串小虾米,郑家首当其冲;那时郑清游尚在英国求学,听到风声,赶着要回国,继母在电话里镇定地对他讲:“你不要回来。机票贵得很,况且你回来也帮不了你爸爸……” 电话想必有人监听,那句“机票贵得很”令郑清游瞬间明白事情已无可挽回,心底一片冰凉。 许多事情,外人看着是场戏;人在戏中,才知道究竟是何滋味。郑父因行贿诈骗非法集资等罪名被带走,郑家一夜之间自云端掉落,成为脚底泥,任人践踏。 那甚至还不是结束。几个月后传来消息,父亲因心脏病突发死于狱中,差不多同样时候,同父异母的妹妹查出慢性白血病。病人需依靠大把药片维生,其中有种进口药,产自瑞士,吃一个月要两万多元人民币。继母无法,找到郑清游,跪下来求他——郑家家底让人搜刮殆尽,好歹遗下三处房产,全在郑清游名下。 于是郑清游卖了他原本的家,一栋三层别墅。 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大厦将倾的命运究竟是什么,他活到二十岁上,终于看清。 晚上郑清游躺在床上,抱一本厚厚明清宫廷家具画册,颇心不在焉地翻看。他心神不定,隔几页总要停下来出一会神,最后索性合上书,扔在一边。 一盏小灯在房间角落亮着,暖暖的黄。 他又拿杜霖留下的名片出来看。 这大约是张私人名片,只在一面以端正字体印姓名及手机号码,设计简约,没有头衔,一点点多余装饰也无。几天里这张卡片无数次搅乱郑清游思绪。统共两个方块字加十一位阿拉伯数字,看到后来,他闭上眼睛也背得出。 他回忆起第一次见面时,那人全身上下笼罩阴骘气息,举手投足间不动声色却隐隐威压,只有笑起来的时候,像一块终于融化的冰。 第二次见面……不加掩饰的挑衅眼神,温文尔雅面具层层撕下,捕食者与被捕食者间的对视。每个表情都成竹在胸,“抓到你了”,他无声地说。 郑清游从床的一头滚到另一头,叹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摘下腕表,搁在床头柜上,熄了灯。 过了三天他还是没有打电话给杜霖。餐厅生意愈发好了,有位美食专栏作家来过一次,赞不绝口,回去写了稿子发在杂志上,食客顿时慕名云集。郑清游每天晚上忙得脚不沾地,回到公寓像团烂泥糊在床上,连手指都不肯动一动,那张名片也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他没去找杜霖,杜霖却找上他。打电话捏准时间,正好比餐厅打烊晚十分钟,其时郑清游正在车站等公交,他看着手机,像挨了一闷棍。 他接起电话。杜霖的声音像从另一个次元传来,缥缈遥远:“还没想好?” 郑清游嗓子如同塞进一团棉花,干涩艰难地开口:“杜先生,还有一个月我就要回法国,您的好意我心领,但我不可能放弃学业……” 杜霖直截了当打断他。“郑清游,”他语调很稳,声音很平,但郑清游听得出他不耐烦,“你很聪明,也很谨慎,我欣赏你,各种意义上的欣赏——我知道你有苦衷,或者也有难处,不过这些我们都可以谈,不是问题。你明天有时间吗?” “恐怕不行。我很忙。”郑清游语速不知不觉变快,“除了餐厅的工作,空余时间我还有两份家教,杜先生您看我真的抽不出空——” “那晚上不要去餐厅了,”杜霖的语调,非常奇异地,又温和了下来。“我帮你向经理请假。城里有一家很好的日本菜,酒和刺身都地道。我前几天就打电话预定了位子。你喜欢日本菜吗?” 郑清游一时讲不出话。 他可以拒绝杜霖,一百个理由也想得出,但他难以拒绝那家“很好的日本菜”。那家藏在曲折街巷里的小馆子,开了十年有余,老板是一对日本夫妇,来自北海道。所有海鲜自日本和挪威空运,招牌刺身限量供应,位子抢手到天怒人怨。曾经他每个夏天都至少去吃两次。 杜霖品味绝佳。 打太极到最后,郑清游居然鬼迷心窍答应了下来。 早晚要栽在这张嘴上,他恨恨地想。 第二天傍晚杜霖再次打来电话。 “要不要我去接你?”他问,“那家店十足难找,许多人头一次去都会迷路。” “不用,我是熟客。”郑清游如此回答。 他似乎听见杜霖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大概是错觉。 晚饭很愉快,日料店同以前一式一样的好吃。包间熏香来自京都老店鸠居堂,熟悉的温暖香气令郑清游放松下来。他径自点了最贵的菜和酒,温好的清酒用漆盘盛着端上桌,郑清游兴致很高,自斟自饮,并不把杜霖放在眼里。 杜霖也不介意。他很少动筷,大部分时间里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龙溺笑意,注视着面前的年轻人。郑清游生得一副好相貌,鼻梁挺拔,眉目端正,眼角微微上挑,明眸如星闪闪发亮。他睫毛很长,垂下眼时似有两片小小乌云落在白`皙面孔上,非常动人。 看美人吃饭是惬意享受,还未饮酒已先有三分醉意。杜霖极有耐心,望着郑清游将面前杯盘碗碟一扫而空,终于搁下筷子,样子十分满足。 他自己便也觉得快乐。 “现在我信你是熟客了。”杜霖手指交叉放在桌面上,“你一点不拘谨。看你吃饭真让人胃口大开,清游。” 郑清游冲 分卷阅读4 他一笑。“我也有好几年不过来了。今天重游故地,还要多谢杜先生款待。” 杜霖淡淡道:“这么客气做什么,以后你想来,报我名字也就是了。” 郑清游面上笑容未减,却是轻轻摇头。一顿饭勾起他旧日回忆,他撑着头,略显疲惫地说:“那我们现在来谈正题?杜先生上次提过的事,我回去考虑了,恕我……” 杜霖低笑:“哪件事?我还没开口呢,你急什么。” 他探手抓过郑清游一只手,盯住他手腕上那只表,慢悠悠地开口:“这只表前些年我曾在香港见过,市价三十五万,如今戴它的人却在做时薪十五元的餐厅服务生。” “自食其力是很辛苦的事,清游,难道你不觉得不甘心?你时时刻刻把它带在身上,又是想提醒自己记住什么呢?” 郑清游身形单薄,杜霖握住他手,只觉得腕骨细细似中学生,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他的皮肤光滑冰凉,像一匹上好的绸缎,静静躺在杜霖手心,没有挣扎,也无多余动作。 杜霖继续说:“你手指修长,握笔或者弹琴,想必都好看,用来做零碎活计,多么可惜。你跟着我,我会照顾你,你还在念书,不要紧,我可以替你支学费生活费。你只管读下去,衣食无忧,什么也不用担心。” 他话语恳切,似发自心底,带着赤诚的担忧与惋惜,极具诱惑力。 不明就里的人听了,只怕真要被他感动。 郑清游平静地看着他。隔了一会儿他垂下眼睛,说:“杜先生,您是大人物,我不敢高攀。” 杜霖说:“没有的事。不管你信不信,我说这些话,是一片真心。” 郑清游截下他的话:“我们之间谈不上什么真心不真心,杜先生。您看,我家境窘迫,成日要为生计奔波,我们初识,您不了解我性格——其实我是极难相处一个人,并不讨人喜欢。杜先生这样身家地位,想要人,什么样没有,不必在我这种小人物身上多费心思。” 杜霖眼神复杂难辨,直直望着他眼睛。郑清游坦然与他对视,目光相接,无动于衷的冷淡。 手上力度一松,是杜霖终于放开,郑清游抽回那只被抓得发麻的手,放在膝头。 杜霖低声说:“是我莽撞了。我向你道歉。” 郑清游边活动手腕边说:“没关系。天不早了,如果杜先生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4- 翌日郑清游按时上班,经理一见他就路出古怪表情,把他拉到僻静角落,欲言又止。 “明日起你不用来了。”经理说。 “什么?” 郑清游反应过来,拔高声音:“我没有过错,你无权解雇我,合约中写得清清楚楚——” “是,是,这是违约金,”经理递给他一只信封,神色狼狈,“我知道你委屈,但这是上面意思,你为难我也没用。” 郑清游拿着钱,哭笑不得。 “年纪轻轻一表人材,不愁找不到工作,小伙子别丧气,来来来。”经理像送瘟神一样,半哄半赶将他推出餐厅门口。 郑清游站在马路边,撕开信封一看,一沓粉红色人民币。 他想起那次杜霖用信封装的丰厚小费,对比眼下境况,心里怄个半死。 他一点都不想联系杜霖,然而不问个究竟是不行的。拨通电话,响三声后接起,郑清游劈头盖脸扔一堆问题过去:“杜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叫餐厅炒掉我?我做得好好的,您看我不爽,所以下这种黑手?杜先生,请问,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找份工有多难?” 杜霖报以大笑,十分自在:“你这么忙,连约你出来吃顿饭都成问题。昨晚你还说我不了解你,天天见不到面,怎样了解?你不用担心,我叫他们多结了一个月工资给你,今天晚上你有空,赏光陪我吃饭好不好?” 郑清游气得摔电话。 下午他做家教回来,走到楼下,一辆黑色奥迪早已等在那里。 杜霖不在车里。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走出来,着黑色西装,戴墨镜,毕恭毕敬地鞠躬,喊:“郑先生。” 郑清游心如明镜,他径直从那人面前经过,准备上楼。旁边又走过来另外一个人,伸出手臂拦住他去路。 郑清游冷笑,问:“这又是什么把戏?” 墨镜男人欠欠身回答:“郑先生,我们杜总吩咐我过来接您吃晚饭。他本想亲自来,可下午有个重要会议,实在是抽不开身。杜总说,请您谅解,晚上他当面向您赔罪。” 郑清游斜着眼看他:“我说我不用他赔罪,你能放我回家吗?” 墨镜男人又鞠一躬,说:“郑先生请别让我们难做。” 郑清游叹口气。“行了,我知道了——我上去换件衣服,十分钟下来。” 那人依然踌躇,郑清游火气攻心,转头瞪他:“怎么,我回趟自己家都不成?” 墨镜男人连忙让开。 车开进半山一家隐秘会所,二层洋房,屋前屋后带花园,大片蔷薇攀附院墙上,香气四溢。 郑清游从没来过这里,他猜想要么是近年新建,要么是过分高端,以郑家从前身价也不得其门而入。他细细观察四周陈设,片刻后沮丧得出结论:恐怕是后一种。 门口有穿旗袍的年轻女孩迎接,笑容甜美。 房间中式装修,古色古香,细节考究,一架屏风后传出悠扬丝竹声,年轻女子咿咿呀呀唱昆曲,一曲葬花,千回百转。 郑清游暗暗心惊,好大手笔。 杜霖已在屋内等候。看见郑清游,站起身来,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拿出一束花递给他,棕色牛皮纸包起来的大捧白玫瑰,扎香槟色丝带,非常亮眼,且生机勃勃。 郑清游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杜霖这人段数太高,刚柔并济,将自己拿捏于股掌之中。昨日是晓之以理,诱之以利,今日则挟之以势,先令他丢饭碗,再让手下将他挟持至此,变着法子告诉他,我有的是手段整治你。 菜肴精致可口,北中国难得吃到这样正宗淮扬菜,郑清游却食不下咽。他心神难定,拿筷子在一盏文思豆腐里搅来搅去,好好一道菜叫他毁得不像样子。 杜霖今日心平气和,绝口不提昨晚之事,殷勤夹菜给郑清游,与他谈天,随意说些趣事轶闻,同时问他学业家庭情况。听说他妹妹患病,关心询问,我认识国内著名医生,需不需要帮忙? 郑清游简直毫无招架之力,狼狈至极。 这样周到,不是不动摇的。有一瞬间郑清游甚至想——其实应下来也不错,杜霖这人城府再深,背景再复杂,钱财上却不会亏待分毫。况且他自己,也是真的很需要钱。 他望着那扇山水屏风出神。曲声袅袅,许多二十岁之前的年月重新回到他身边。在红尘里打了一个滚,转身一看,什么都没有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局,一条没有出路的死胡同,等着他钻。 分卷阅读5 那年轻女孩还在唱,“回避了催花雨过眼缤纷,又遇着妒花风拂面飕飕”。咬字极准,哀婉动听。 丝不如竹,竹不如肉。郑清游笑,不知杜霖从哪里找来的戏班子。 “如果我答应你,你能给我多少钱?” 他突兀地问,开口却先把自己吓了一跳,愣在座位上,连表情都僵住。 ——怎么能问出这种话? 杜霖抬眼看他,脸上也不见多少惊讶,平平地说:“你觉得呢?” 郑清游说:“不知道,我是外行。” 杜霖笑:“这种事不用特别内行。” 郑清游低头饮一口茶。 他久久不语,杜霖试探着开口:“清游,我无意强迫你,你如果实在不能接受,或觉得有损尊严……” “我并不觉得‘尊严’多么重要,”郑清游打断他,“而且说实话,有损尊严的事,这些年什么样的……也都见过了。” “……” “我家破产是……四年,四年之前的事。”郑清游扬起头,边回忆边说,“父亲被人带走,家里兵荒马乱,警方通知我回国,许多财产需要上缴……那时有个与他有旧怨的人,找到我家来,往我脸上扔了一万块钱。他说,陪他睡一晚,钱就是我的。” 杜霖望着他过分平静的脸,表情复杂。 “然后呢?”他问。 “什么然后?”郑清游看他,“没有然后。我告诉他,一万块太少,睡我家的狗都不够。他骂了几句也就走了。” “寒天饮冰水,滴滴在心头。”郑清游说到最后,声音渐低,如同叹息。 杜霖无言,想说些话安慰他,却又无从说起。有什么东西梗在他喉头,噎得厉害,心酸的感觉渐渐涌上来。 “是谁?”杜霖突然问,紧紧盯着郑清游的眼睛,“告诉我,那人是谁?” 郑清游非常意外,瞟了一眼杜霖攥起的拳头。 “不是谁。”他漠然回答,“小人物,不值得花什么心思。而且我都已经忘记了。” “这些年你一定受很多罪。”郑清游这表情令杜霖又想去握他的手。 可惜圆桌太大,他们隔着非常遥远一段距离。 “也不算太受罪,”郑清游笑,“但是我从小挑剔,而且十分讨厌吃苦。这几年家里状况很坏,为着钱,不得不打很多工,端盘子,送快递,做导游,帮人遛狗,情人节上街卖花,教外国人学中文,我都做过。于是知道比起钱,尊严是非常不重要的东西。” 杜霖低声说:“我多么希望早点遇见你。” 郑清游说:“早点遇见杜先生,我也不是今天的我。早点遇见杜先生,我肯定觉得你侮辱我人格,朝你脸上泼茶水都有可能。” 杜霖又笑。 笑过之后他问:“那现在呢?” “现在么,”郑清游说,“现在我觉得很感激。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在另一个人身上花费许多金钱与精力……无论如何,都是值得感激的。” 他看着窗外。一簇簇蔷薇开得轰烈缠绵。 ——或许也不是真的感激。只是这几年累得死去活来,突然遇到一个愿意供养自己的人,难免动心。 杜霖缠得很紧,再耗下去,今天或者明天,今年或者明年,其实是同一个结果;他看得准,人又在高处,势在必得。 生活有许多艰难,每一个都是折腰的好借口。抑或等到对方丧失耐心主动退出,但是多么被动,郑清游从不愿做一个被他人左右的人。 真是太两难了,郑清游惆怅地想,这是一个局,赢的人掌握主动权。可惜他根本没有筹码,怎么下注?一点点赢面都没有。 5- 吃过饭杜霖开车把郑清游送回家中。一路上两人无话。郑清游向窗外看,看见一盏盏倏忽而过的灯火,还有飘渺不定的风。 下车的时候他对杜霖说:“天太晚,不请你上楼坐了。” 意料之中。杜霖点头,准备倒车离开。 郑清游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事,俯下`身,手撑在玻璃上:“你现在,有别人吗?” 杜霖立刻答没有,语气坚决,掷地有声。 郑清游无所谓地笑笑:“不要紧,我就是想问问别人跟着你都是什么价钱。” 杜霖沉吟,显得为难。 郑清游说:“说最贵的。” 杜霖看他一眼:“沈知远,前阵子红起来那个演员,你知道?” “我知道。——天,是你捧的他?” “……是我。他年轻爱玩,我一个月差不多要给他划六位数。” “我要两倍。” 杜霖毫不犹豫地回答:“好。” “大出血啊。”郑清游挑眉,似笑非笑,“你好像真的很喜欢我。” 杜霖哑然失笑。“你若真这么想,也不枉我下这许多功夫。”他说,“昨天晚饭时我就犯愁——想找一家你没吃过的好馆子,只怕把本市全翻过来也找不到。” “但你还是找到了。”郑清游耸耸肩,“晚饭很好。那家会所真清静,以前从未去过,亏我还自认‘阅尽千帆’。” “会所?”杜霖反问:“你以为那是会所?清游,那是我私产,不对外开放,偶尔用来举办聚会,或招待亲密朋友。” 郑清游震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杜霖轻轻说:“厨子也是我从老家带来,跟了我十年,今天第一次为外人做饭。” 他降下车窗玻璃,注视郑清游:因为惊讶,眼睛睁得大大,明亮,干净,像两颗小小星子闪烁,非常好看。这个年轻人,杜霖想,像摘下冠冕的小王子。 他索性熄了火,倚在真皮座椅上,慢慢地笑了: “你瞧,郑清游,”他温和地说,“我自认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几分真心,何曾值得拿出来说,他们之间原也不是论真心讲情份的关系。谈钱不谈情,江湖规矩如此,在他面前却忍不住屡屡提起,邀功一般。 往后再不敢说自己是穿花拂柳不沾身的高手。 郑清游说:“我还有一年才毕业。” “我知道。” “一年有八个月我都待在国外,你觉得这买卖很划算?” 呵,讲话这样牙尖嘴利,久经风月如他都不禁狼狈,日后恐怕难以招架。 不知为何,杜霖心情却异样好。他柔情脉脉,凝神看他在路灯下的面孔,看得太久,郑清游眼中逐渐浮起尴尬之色,躲避他的眼神。 还是太年轻,这一招果然有用。 杜霖满意地收回视线。 “这不是买卖。”他答道,“你以后会知道,现在我们不提这些。你回去吧,晚安。” 他坐在车里,看着郑清游抱一大束白玫瑰走回家去,背影清瘦。今日他来赴约一半是被自己挟持,然而穿得非常端正,白色小翻领亚麻衬衫,领口精致刺绣,配深色修身长裤。看得出是名贵牌子,却都是几年前的 旧衣,只有脚上一双系带皮鞋是今年新款。 日子过得如此小心翼 分卷阅读6 翼,品味却未见降低,都市中许多年轻人攒几个月钱买一件名牌,但郑清游与他们是不同的。以他如今经济状况,大概一年才添得起一件,然而谁也不能指责他虚荣。 这不是一个能随便以阶层定义的年轻人。 物质成就精神,也能摧毁精神。杜霖是世家子,清楚商场跌宕毁掉一个家族轻而易举,大浪淘沙,人卷入其中,顷刻迷失自我;只有足够勇敢坚定,才能成为留下的那一个。 杜霖微笑。 无论如何,现在他至少希望能替他添置一套新衣。 他调转车头回去,中途停在一个路口等红灯,拨通秘书电话。 “你打个电话给沈知远,告诉他从湖滨那套房子搬出去。越快越好。” 接下来几天里杜霖忙得脚不沾地。市政府要在开发区建一栋新办公楼,工程招标即将开始,他此前已亲自出马疏通多方关系,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中途却又生许多波折。他连续几晚都要出门应酬,无暇顾及郑清游,不过每天几条短信发过去,都是些琐碎平淡的叮咛诸如下雨带伞按时吃饭云云。郑清游惜字如金,纵有回复,也是寥寥。 他们极有默契地不再提起那晚对话。郑清游需要时间消化接受,杜霖也不愿逼他太紧,因此很是过了两天安生日子。唯一变化是郑清游每个清晨都会收到花店送来的大束白玫瑰,一径的牛皮纸简单包裹,花瓣上还带路水,极为新鲜。 他把花插在盛有清水的玻璃花瓶里,搁在一张朝阳的书桌上。 黑色奥迪车在楼下出现过一次。郑清游那份家教还未辞工,有一次早上出门时,杜霖手下拦住他客气地询问是否需要开车送他过去。郑清游回答道,“不,谢谢,我搭公交就好。” 生活平静无波。 而另一头,跟了杜霖两年的老情人沈知远悄悄搬出了湖滨别墅。事情来得迅疾突然,许多人听到风声时仍将信将疑。沈知远走的那天下了零星小雨,经纪人和杜霖秘书过去送他,他拎一个小行李箱,装满两年来蓄下的金银细软,手里抱着一只出生三个月的苏牧幼犬。 “花园里那两只大的我是带不走了,”他对秘书说,“请杜先生找人来处理掉吧。” 又过了两天,沈知远神采奕奕出席某电影宣传活动,被问及感情状态时笑称“家教严格,二十五岁前不打算恋爱”。杜霖身为投资方代表坐在前排,西装革履,神情沉稳淡然。 就在这一天,一套市区高层公寓转到沈知远名下,七位数分手费打入账户。 所有的一切,郑清游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Wendy,你看这件,”郑清游站在大面豪华穿衣镜前,“今年的款式似乎十分窄身。” 年轻店长端着咖啡走过来,“近三年款式都是如此。如今流行这种剪裁,你没看春季走秀?那些模特简直皮包骨头,瘦得吓人。” “是要瘦到那种程度才能穿。”郑清游皱眉,“为件新衣服,受多少罪。” 他身旁挂了一排衬衫。郑清游随意拿过一件,拽出价签来看。“好贵,”他说,“比五年前贵一半。” “现在我也没有会员折扣了。”他叹息。 Wendy被他逗笑,“老朋友了,你若想买,我做主给你打折。” “做店长果真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还不是卖衣服。不过如今薪水翻倍,也有点小小权力,总算是熬出头。” “话说回来,今天怎么有空来店里?”Wendy仔细端详他,“你家的事,那时候我也听说,如今这是……又有起色?” “没有。不是。不是我家里。”郑清游摇摇头,表示不想多说,拿出一张提货卡片递给她。 “有人把这个藏在花里送我。”他冲Wendy眨眨眼。 Wendy瞥了一眼那张卡片。 “啊,杜霖先生。”她说,“我们最重要的客户之一。” 她的语气很难称之为愉快,郑清游听得分明。 “Wendy,你不为我高兴?这是份礼物,价值不菲。” “的确价值不菲。”Wendy说,“你可以凭这张卡片购买全身衣物,从上衣到裤子,外套,鞋子和皮带,或者像从前那样,一次挑半打衬衫,杜霖是我们VIP,超额也没关系,可以挂账……” “呵,好大排场。”郑清游轻轻说,“郑家最好的时候,也没有这待遇。” Wendy望着他,表情十分复杂。 “郑小公子,”她说,“很多事情你不知道。这种卡片,背后有杜霖签名及私章,几年里我见过许多。杜霖送他每个新情人一式一样的礼物。夹在玫瑰花里的卡片,名牌衣服,讨人喜欢的小把戏,流水线生产,批量供应。你想想,每次这道门走进来一个年轻男孩子,递给我这张卡片,我就知道……” 她说不下去,眼神逐渐黯然。 郑清游脸上波澜不惊,简直近于冷淡,仿佛Wendy的话没有带给他任何触动。 偌大的店铺内空空荡荡,顾客只有他一人。这是著名奢侈品牌A在本市第一家旗舰店,于八年前开设。空气中笼罩馥郁玫瑰香,四周装修极尽奢华,排排衣架挂满锦衣华服。亚麻挺括、绸缎冰凉、羊绒柔软,每一条褶皱、每一处针脚都极尽精巧,只为把人体之美烘托至极限。 暖黄色灯光从天花板倾泻下来,郑清游整个人笼在光里,浓密的头发打着卷散发光泽,皮肤白`皙洁净,鼻梁高挺,轮廓分明,一双乌黑如墨的眸子云山雾罩。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Wendy站在他身后,也看着他。 “你不能这样。”她摇头叹气,“我做这一行,我非常了解——杜霖阅人无数,十几年风月场上混过来的,这种人哪里有真心?跟着他,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他会毁了你一辈子。” “他会毁了我一辈子。”郑清游低声重复她的话,脸上慢慢路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我的一辈子就这么好毁吗?四年前我家破产,我爸死在监狱里,别人都说我这辈子算是毁了。——可是你看,今天我不是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我要半打白衬衫,”他转过头对Wendy说,“再加上刚才试过的那些,全包起来。我毁不毁的话,轮不到外人说。至于得到得不到的,——咱们走着瞧吧。” 6- 这个夏天拖得太久,走到末尾时许多人松一口气。 杜霖终于拿下市政府大楼的工程,放下电话不见喜色,第一件事是把项目负责人连同副手叫进办公室破口大骂。 他把桌子拍得震天响,一个茶盏摔在地上砸得粉碎,两人吓得噤若寒蝉。这样发火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个项目水很深,牵涉政界一干人物,他几次叮嘱下面做事要极度谨慎,结果不仅打点送礼时被人拍到,电话也被对手窃听,杜霖最后不得不动用家族势力来救场 分卷阅读7 才勉强压下去。 他在公司甚少动怒,真骂起人来就是发飙,动静比地震还大,气头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得退避三舍,谁也不敢去惊扰他。郑清游站在十步开外的楼梯口,听着办公室里传出的巨大响动,不冷不热地评论:“哟,好大脾气。” 站在一旁的秘书回答:“杜总这回是真生气。下面人处理得不谨慎,让竞争对手抓着证据,写了举报材料递到纪委去。对方也是有点关系的,瞒得滴水不漏,要不是中途截下来,现在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郑清游说:“我以为他后台硬得很——不是说林市长跟他家有姻亲?递到纪委去有什么用,你们杜总在本市只手遮天,纪委在他面前就是个摆设。哪里有他摆不平的事。” 秘书笑笑:“您不了解内情。其实他生气也不纯为着这个。杜总背后有人,但不姓林,您若有兴趣,可以亲口问问他。” 郑清游冷笑:“说得我想知道一样。” 这时门开了,两个人逃也似地出来,面上笼罩一层青灰色,十分晦气。 活像剥了一层皮,郑清游想。落到杜霖手里,怪可怜的。 他与那两人擦身而过,悠悠飘进杜霖办公室。进门就看见老狐狸眉头紧蹙,嘴唇抿成一线,点燃的香烟夹在手上,面前摆着一份文件。 “哪里就至于这么生气,”郑清游说,“隔半条走廊都听见你吼。” 杜霖抬头看他,表情稍松快一些,顺手将烟头按进烟灰缸:“看见你就不气了。” 他冲郑清游伸出手臂:“来,过来让我抱抱。” 郑清游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他,神情诡异:“杜霖,你说话语气像哄儿子。” 他老气横秋地说:“我学过心理学,来,告诉我,与情人相处时,你是否在想象中把自己角色定义为父亲?还有许多无意识行为……这极有可能来源于童年时代的亲情缺失……” 他一本正经的胡言乱语令杜霖哭笑不得,决定用行动堵住他的嘴——他把郑清游拉入怀中,一手环上纤细柔韧腰肢,另一只手托着他下巴,在那两片湿漉漉的唇瓣上印下一吻。 蜻蜓点水,并不深入。 分开后郑清游摇头作惋惜状:“太犯规了。你根本不听我好好说话。” “你哪里有好好说话。” “你总当我是小孩子。” “难道不是?” 这种没营养的无聊对话,难为杜霖这样乐此不疲。他自己也觉得惊讶。 郑清游坐他腿上,也不挪窝,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懒懒散散地趴在他肩头:“我来是有正事告诉你。杜霖,还有一周就要开学了。” “你得给我订机票呀。” “订什么机票,”杜霖两只手忙着在他腰上揉来捏去,心想他实在太瘦,要多养养,“别回学校了,留下来我养你。” “你养我一辈子吗?“郑清游把他的脸扳正,语气认真,紧紧盯住他的眼睛。 这问题在他意料之外。四目相对,杜霖微微一怔。 他张口要回答“是”,可是晚了。只一愣神的时间,郑清游已经跳下他膝头,走到房间另一角研究墙上的油画,留给他一个乌黑的后脑勺。 啊,来不及说了。杜霖懊恼。 郑清游回头说:“你看,机票还是要订的。” 晚饭在郑清游小公寓吃。他从厨房端出花大功夫煲的鲫鱼汤,加了党参枸杞,砂锅在小火上咕噜咕噜滚了半下午,汤头呈一种浓郁的奶白色,香气扑鼻。 郑清游做菜手艺十分勉强,只有煲汤是一绝。杜霖助理送一个红木食盒过来,盛着几样冷热菜肴,他拿出来放在桌上。 杜霖坐在客厅一只浅灰色布艺沙发上,翻阅资料。 他身形高大,坐在那里仿佛胳膊腿都伸展不开似的。公寓本就狭小,突然多出一个人,像比平时拥挤了几倍,郑清游走路时不得不绕开或从他脚上跳过去。 杜霖说:“也该考虑换大一点的房子了。” 他语声温和,征询郑清游的意见:“我有一处很好的二层别墅,在镜湖北边,湖光山色,景致极佳,带花园泳池,要不要考虑看看?” 他藏了许多话没有说,譬如湖滨别墅向来是他金屋藏娇之地,在郑清游之前已有过好几任住客;譬如沈知远搬走还没有几天。 做他的枕边人,不用知道这许多——他知道的都是杜霖想让他知道的,这才是杜霖心目中最理想状态。 杜霖十七岁上就陆续开始收到别人“孝敬”他的男孩女孩。他恪守父亲教诲,二十几岁以前不进风月场,自会有人挑了容貌顶尖性情柔顺的雏儿调教好了送到他床上。 他第一次跟男人做,对方与他年纪相仿,清秀可人,眼波柔柔。十七岁的杜霖推开卧室门,看到全身赤`裸裹一条浴巾的男孩趴在床上,睁着一双小鹿样眼睛,好奇地看他。 那时年少气盛,不知轻重,将人折腾了整整一夜。翻过来覆过去,探索开发这具与自己生理结构相同的肉`体,更多更新奇更刺激的玩法,他都想试试。男孩十分配合,几乎是任人宰割,过度纵欲的结果是两人双双睡到第二天下午,而男孩被他做得下不了床。 他心里有愧,边对着镜子扣袖扣边问:“你想要什么?” 男孩连嗓子都是哑的,倚在床头,水光潋滟的眼睛眨一眨,问他:“告诉我你爸爸是谁好不好?” 他眼神又世故又天真,带着无法掩饰的野心与欲`望,因此有种奇异的动人:“带我来的人说,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父亲的名字,我以后就可以跟着你。” 杜霖一下就笑了出来。 他足足笑了一分钟,笑到最后,眼底全是狠戾。 他扔一叠钱到男孩赤`裸的身体上,冷声说:“滚吧。” 此后杜霖行云流水地一路玩到三十几岁,风流成性,声名远播,人人说他是难得的陷得进去又浮得起来,从来只有别人折在他手上,他自己是怎么也不失手的。也有人觉得他大概心头有颗朱砂痣,然而不是,他就是那么无心无情的一个人。 如那个男孩一般又天真又世故的眼神,充满野心与欲`望的眼神,后来杜霖又见过许多。他逐渐发现那眼神是非常好的春药。欢场待得久,会看到相同的事情在眼前重复发生:一些人来了又走。他们小心翼翼地、极其谨慎地试探着踩他的底线。如果杜霖龙溺,他们就再进一步;如果翻脸,他们立即退回去,再不逾矩。 当年沈知远仗着龙跟他闹,死活不肯搬进别墅,说不住他旧情人住过的房子,最后杜霖不得不扯着他的头发往他脸上扇了两个耳光——这不好。他顶讨厌动手。可惜有些人蠢到这种地步,不动手根本认不清自己地位。 男人活到他这种年纪,有些顽固是刻进骨子里的,执着认定的事情怎样也无法改变。杜霖揉揉太阳穴:近二十年里他未能从任何人身上找到归属 分卷阅读8 感,既没有家也没有家人;湖滨别墅是他半个家。因纵横四海也总有疲惫与受伤,而每次当他觉得累,他只能回到那里避风雨,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去处。 他要让郑清游离开小公寓,住进那个自己认定的去处,这件事情上他无法让步。但他不觉得郑清游性子会轻易接受摆布。而他也不能像待沈知远一样跟他动手。他舍不得。 杜霖很头疼。 郑清游看着他有些阴郁的表情,慢慢地问:“……我必须要搬过去?” “你必须要搬过去。” “我住这里已经很久了杜霖。这是我的家。” “但你必须要搬过去。” 郑清游久久地看着他。杜霖并不逃避他目光,坦然回望,平静地说:“清游,你跟着我,总归要有些规矩。” 餐桌上气氛一下子冷下来。好不容易营造起一点温馨荡然无存。 半晌郑清游开口:“我知道了。我会收拾东西,明天我联系你助理。” 他垂下眼帘,把一碟油焖笋推到杜霖面前:“你吃这个。凉了不好吃。” 杜霖看他那模样,心里有些愧疚又有些欣慰,最后还是欣慰占上风。到这一步他终于可以放心。人总算是到手了。 余下的那一点点愧疚,他决定依照二十年来的习惯,用物质弥补。 他温柔地说:“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我。” 郑清游摇摇头。他低头扒了一口饭,含含糊糊地说:“不了。我没什么想要的。” 红烧肉,请大家吃! 各种程度意义上满足我各种恶趣味的一章... -来自 写得有些虚脱的lz 7- 飞机在晨光中起飞,离地两万英尺,像巨大的铁鸟掠过天空。这条线路连接亚欧大陆的最东与最西端,航程约十个小时,郑清游每年固定搭乘两至三次。 他自打上飞机就恹恹地靠在座位上。头等舱有豪华齐全影音设备,他却全无兴趣,一本侦探读了几个章节就搁在一边。窗外云海翻腾,他懒得看,伸手调节椅背,闭起眼睛。 片刻他就睡着了。杜霖握住他一只手挠他手心,没有反应。他叫乘务员拿一条毛毯过来,亲手为他盖上,把边边角角掖好。 他的小情人要上学了,杜霖放下手头工作去送,在南法陪他半个月,欣赏当地风光,顺便谈一笔生意。当然这是对郑清游的说辞。——究竟哪一件事是顺便,怕只有杜霖自己才清楚。 杜霖做事效率一向高,在飞机上看完厚厚一叠资料,记住几个重要人物的姓名爱好家庭状况,假寐半小时,飞机快降落时捏郑清游鼻子把他叫醒,看他睡眼迷离地乱挥着胳膊扑腾,心情格外好。 两人一齐走在街道上。天气不冷,然而杜霖还是裹了件风衣,袖子挽起来,手插在口袋里,酷酷的样子。有路人走过去还回头看他们,郑清游耳尖,听见人悄声说:“那两个亚洲男人长得真好。” 郑清游问他:“要先去我那里吗?” 他租住旧城区一栋老式房子顶楼的一个房间。那房子像个苟延残喘的老妇,外墙是一种斑驳的砖红色,石头地板,木楼梯一副随时会塌的样子,一踩上去就吱嘎吱嘎响个不停。小卧室里有一张床,一张桌,一个衣柜,卫生间只两个浴缸那么大,厨房是同别人共用的。 只是随口一问。事实上他一点都不欢迎杜霖去做客。 杜霖说:“不了,我们住酒店——你去Negresco前台直接报我名字,我订了一间海景房,公寓有重要东西的话也拿过去。我们要在这里待半个月。” 郑清游愣了一下,问:“你不跟我一起去?” 杜霖看看手表,说:“本地华商会长与我是旧识,我有笔生意要托他引荐,晚上去一个宴会。晚餐自己吃好吗?” “你刚到就要谈生意?”郑清游提高声音。 “是。”杜霖说。 郑清游停下脚步。 杜霖看了他几秒,问:“你不高兴?” “没有。”郑清游面无表情回答,“但是麻烦你,下次提前知会我一声。” 杜霖轻声说:“只是个小生意。我会很快回来。” 郑清游点点头:“好。我那里还有几本书,先回去拿。” 他走到路口,拐了个弯,消失在杜霖视线里。 他伸手截了一辆出租车,在车上拿出手机拨电话:“日安,小姐,我是郑,之前在餐馆订了位子……对,是今天晚上,请您帮我取消掉好吗?我的朋友临时有事不能去了。谢谢您。” 杜霖并未履约“很快回来”,晚上他回到酒店已近十一点。郑清游洗了澡,穿一件深蓝色绸缎睡袍,倚在路台上看海景,手里端一杯香槟。 听见开门声他转过头来,朝着杜霖举举杯,说:“cheers。” 杜霖盯着他睡袍下路出的一截雪白小腿,咽咽口水。 郑清游本就瘦,睡袍背后绣一只起舞的仙鹤,衬得他整个人愈发仙姿玉骨,凛然不可侵。上好绸缎包裹的腰肢不盈一握,垂坠感极佳的面料勾勒出挺翘的臀`部线条,杜霖晚上颇喝了一点酒,此刻只觉得一团邪火从小腹直冲头顶,烧得他整个人像要炸开一样。 他一步步走过去,走得极轻、极慢。 他将人揽入怀中,手顺着腰线抚摸下去,不紧不慢地揉`捏着蜜桃一样圆润的双臀,声音低哑:“你穿这件很好看。” 郑清游回以轻笑:“几年前在拍卖会上买的,头一回拿出来穿——这刺绣是大师手笔,贵得要命,你可要轻一点,别把衣服撕坏了。” 杜霖手下力道越来越重:“撕坏了我买新的给你,”他舔郑清游耳廓,将小巧的耳垂含在嘴里逗弄,“但我不想弄坏衣服,只想弄坏你,可怎么办好呢。” 郑清游按住他解自己衣带的手:“先把酒喝了,”他轻声说,“特地给你留的。” 杜霖笑了,嘴角扬起邪恶的弧度:“晚上已经喝得够多。宝贝儿,想我再喝,得拿出点诚意来。” 以下是该贴的隐藏部分: 只有 青花鱼平民 用户组可以查看杜霖慵懒地坐在窗前一张藤椅里,郑清游两腿分开跪坐在他身上,端着一杯酒,先倒入口中,再嘴对嘴喂给杜霖。杜霖捧着郑清游的脸,在他唇上频频啜吸,琥珀色的酒液涓滴汇成细流,从杜霖唇角滑落,顺着锁骨流进敞开的领口。 “郑清游,你把我衬衣弄脏了。”杜霖说,“罚你,脱下来。” 郑清游酒量很浅,几杯下去已有醉意,趴在杜霖身上咯咯笑。笑了好一阵子,才伸手去解他衣扣。 杜霖下`身硬得快爆炸,呼吸也有些紊乱,却强自忍着,任由郑清游在他身上四处点火。——开玩笑,又不是二十几岁毛头小子,这时候沉不住气,岂不让郑清游笑死他,以后再不能翻身。 他伸手进郑清游睡袍,这妖精连内裤都不穿,杜霖握住他微微翘起 分卷阅读9 的性`器来回摩擦,在手心研磨,指尖轻轻按压龟`头,又以指甲轻抠顶端小孔,郑清游果然受不住,闷哼一声软在他身上,动作停了下来,按在他胸口发颤。 “别停,继续。”杜霖声音不带感情,手上节奏循序渐进加快,他伸手一勾就扯开睡袍衣带,这下春光尽泄,他放开郑清游前端,改去探索他身后柔软娇嫩的穴孔。那里比他想象中还要热情,只是轻轻按压几下就温驯地张开,顺利纳入他一根手指。 郑清游这时完全不动了,整个人像抽去了骨头一样瘫在杜霖怀里,双臂环上他的脖子,脸颊上泛着桃花色的红晕,从嗓子眼里溢出一声一声的呻吟,非常诱人。 杜霖缓缓送入第二根手指,来回抽送,另一只手也不闲着,反复按捏他胸前的小小蓓雷,把它们欺负得又红又肿也不肯停手。直到郑清游呻吟声里开始带哭腔了,杜霖才慢慢地说:“你看你,脱个衣服都脱不下来……你说我是不是该罚你?” “……嗯…罚…啊…罚我……罚我什么……”郑清游神情迷茫,眼中逐渐失去焦距,无意识地重复他的话。 杜霖捡起落在地上的衣带,将郑清游双手反剪到背后捆个结结实实,轻描淡写地说:“就罚你跪在这儿被我干吧。” 他没等郑清游反应,托着他的臀把他抱起来,放在藤椅上摆成背向自己的跪姿。杜霖三下五除二脱去身上衣物,粗大的性`器在刚才的撩拨中已坚硬如铁,他从床头抄起一管KY,像给面包淋果酱一样随意淋了些上去,然后缓慢而坚决地把自己埋入了郑清游身体最深处。 杜霖抓着情人捆在一起的手腕,下`身被湿热紧致的肠壁完全包裹住,他深深吸气呼气,感觉一下子来到极乐天堂,简直想马上释放出来,然而不行。要忍住。 他俯下`身凑到郑清游耳畔,色`情地说:“宝贝儿,你里面又紧又热,我都不想拔出来了,怎么办呢。” 这个动作令他的器官楔入更深,郑清游全身都在哆嗦,语声带着颤:“不要了……太大了,太大了杜霖,要撑坏了……啊!” 杜霖突然大幅度地开始动作,粗大的性`器狠狠摩擦着柔嫩的内壁,小幅度地抽出再用力插进去,横冲直撞,暴虐无度,毫不留情。郑清游手被禁锢着,连个可支撑的地方都没有,被迫分开双腿,臀`部翘得高高,摆成极度羞耻的姿势供他玩弄。郑清游觉得恐惧,如一叶飘摇,全身上下尽数落入杜霖股掌之中,没有一处是自己的;然而恐惧之中又有无限的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瞬息将他淹没。 最初的钝痛与不适过去之后,后`穴内被不停摩擦的地方逐渐泛起酥麻痒意,而当那不停捣弄的物件触及某一点时,郑清游全身会止不住地痉挛,触电一般,同时忍不住叫出声来:“唔啊!” 杜霖在他身后不停动作,低低笑道:“叫得跟小猫一样。” 他居高临下地问郑清游:“爽么?” 尽管背对着对方,郑清游还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睫毛因为羞耻而微微颤动着:“……嗯。” “说什么呢?大声点!”杜霖猛地顶了他一记。 郑清游猝不及防,睁开眼睛高叫一声:“……啊!” 生理性的泪水从眼眶滚落,他无法自拔地呜咽着小声说:“爽……” 杜霖掰过他的头,凑上去吻他,一点点把他脸上的泪水舔干净。 “别哭。”他说。 然后他加快速度,飞快地在郑清游体内进出,竭尽所能地要带给这具年轻美好身体至高的快感与激情。他轻轻地拔出来然后重重撞进去,带着某种惩罚的意味,同时技巧性地不时按摩肠壁上的敏感腺体。郑清游只觉得越来越热越来越热,眼前的世界开始快速旋转然后向后退去,一切都飞起来了,一切都融化了,一切都消失在一个巨大的漩涡当中向上漂漂到更高更远的地方,他记不清自己在眩晕当中都喊了些什么,似乎是求杜霖再用力一点,他恬不知耻地要求着更多,要求所有,然后那个人笑了,边笑边慷慨地给了他所有。 高`潮到来的时候郑清游全身都在发抖,精`液一股一股地喷涌出来,后`穴死死绞紧,杜霖抱着他,解开他手上的束缚,小幅度地动作了几下,也在他体内释放。 郑清游觉得自己快虚脱了。 杜霖又把他揽回自己怀里搂着,轻轻揉着他手腕上的淤青,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喜欢吗?”他问。 过了很久,郑清游低声说:“喜欢。” 8- 以下是该贴的隐藏部分: 只有 青花鱼平民 用户组可以查看休息片刻后杜霖抱着郑清游回到床上,两人又做了一回。 郑清游昏昏欲睡地跪坐在杜霖身上,脸贴在他颈侧,身后柔嫩的肉`穴紧紧含着他勃发的欲`望。这个姿势进得极深,他在杜霖的诱哄下小幅度地上下摆动腰部,每次坐到底的时候都像承受不住一般发出不成声的呜咽,模样招人疼得紧。 杜霖一手环着他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摩挲他后颈,低下头去吻他。他的亲吻柔若无物,像雨点一样落在郑清游的眉毛、眼睛、脸颊和嘴唇上,与刚才的暴戾判若两人。 “放松,别咬这么紧,”他贴在郑清游耳边循循善诱,语气和缓如教导懵懂孩童:“慢一点,找找最舒服的地方在哪里。” 他伸手托起那张小小面孔,被情`欲和醉意熏染,眼神显得格外迷离,乌黑眸子像两汪水,怔怔注视着他。 杜霖很满意这样的郑清游。身体意外地契合也意外地诚实,那些都很好,但他更满意的是此刻这张脸上的表情,完完全全沉醉,没有阳奉阴违也没有心不在焉,这才是最好的。他所有的生理快感都由自己给予,只有自己能弄得他尖叫、失控、哭泣、哀求,如此令杜霖心头那只叫嚣的野兽平息下来,某种隐秘的渴望得到完完全全的满足。 郑清游停了动作,把头埋在他胸前,沮丧地说:“我好累,不想动了。” “不想动就歇一会儿。”杜霖悠悠地说,探手去摸两人结合的地方,缓慢地挑`逗被撑开的褶皱。 “这里好烫。”他说。 郑清游在他胸前突起上狠狠咬了一口。 “你欺负我。”他控诉。 杜霖笑得难以自抑。看着那么聪明剔透的孩子,上了床居然这么傻,他真是捡到宝。 他反客为主,把人放倒,郑清游两腿大开,软绵绵地挂在他臂弯里。 “你不就喜欢我欺负你吗?”杜霖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问。然后他开始急速动作,沉重地一下下顶进去。 两人相互拉扯着,再次双双跌入欲`望深渊。 次日不出意料地起晚。 郑清游醒过来的时候窗帘拉着,室内昏暗看不出时间。他想坐起来,却觉全身酸痛难忍,骨头像被拆过一遍又重装,抬 分卷阅读10 抬手都费力。 房间一角亮着一盏小台灯,杜霖正坐在那里写东西。 他见郑清游醒了,搁下笔,端着玻璃杯走过来。 郑清游就着他的手喝掉整杯清水,开口问:“现在几点?” 声音嘶哑,吓自己一跳。 “不到十二点。”杜霖抬手摸他额头,松一口气:“还好没发烧。” 而后戏谑地笑:“身体好弱,昨天做到后来你晕过去了。” 郑清游瞪他:“杜霖你那么欲求不满该去看医生。” 杜霖意味不明地笑笑,问:“你不是很满意吗?” 他轻轻拨开郑清游额前碎发,说话时呼吸喷到他脸上,十分暧昧:“在床上让你满意是我最重要职责之一。我还会些别的小花样,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全部试一遍……慢慢来也不要紧,日子还长呢。” 杜霖面部轮廓深邃,眉骨突出,是偏欧化的长相。他此刻眼神幽深,直直凝视郑清游,倒真有几分温情脉脉的味道了。 或许是荷尔蒙作用,两人相处时气氛有微妙变化,郑清游被他盯得窘迫,别转过头去:“谁像你,一天到晚就想着床上那点事……” 杜霖坐在床沿,俯下`身去对上他的眼睛,和声细语地说:“郑清游,我教你一件事。” “床笫尽欢,及时行乐,人生最大快事莫过于此。知道吗?” 他手抚上郑清游精致秀气耳垂,捏在指间细细把玩,声音低哑地说:“你不知道你有多诱人。我真恨不得把你一口一口吃下去。” 郑清游脸慢慢发烫。 杜霖说:“宝贝,我读诗给你听好吗?” 他自桌上拿过一页稿纸。 “因此,现在趁青春色泽, 还像朝路在你的肌肤停坐, 趁你的灵魂自每个毛孔欣然, 散发出即时的火焰; 此刻让我们能玩就玩个尽兴; 此刻,像发情的猛禽, 宁可一口把我们的时光吞掉, 也不要在慢嚼的嘴里虚耗。 让我们把所有力气,所有 甜蜜,滚成一个圆球, 粗鲁狂猛地夺取我们的快感, 冲破一扇扇人生的铁栅栏: 这样,我们虽无法叫太阳 伫足,却可使他奔跑向前。” 杜霖语声低沉,带着十足蛊惑,每读一句就抬起头看郑清游一眼,眼神充满挑`逗。他握住郑清游一只手,像要把他囚禁在这张床上,把自己说的每个字都刻进他脑海一样,极其缓慢地、一字一句地,读完了整首诗。 他手指轻轻滑过郑清游脸颊,停留在湿润饱满的双唇间,捏住他下巴慢慢靠近他的脸,直到他们鼻尖紧贴着鼻尖,郑清游瞳仁里除了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他一开口就碰到郑清游的嘴唇。 他轻声问:“宝贝,喜欢这首诗吗?” 郑清游连呼吸都停止了。他忘记了回答,眼睛瞪得大大,直到那里面的神情几乎是惊慌了,杜霖才满意地松手,重新直起身来。 他闲闲地说:“我一直很喜欢这首诗。” 杜霖把抄有诗篇的那页稿纸折起来,放进郑清游手中,转身回到书桌旁坐下。他仿佛瞬间退得特别遥远,返回起初遇见时公事公办的模样,距离的突然改变令刚刚的一切显得虚幻而不真实。 他说:“郑清游,人生许多事情就像做`爱,本来觉得不行的事你试着接受,最后是可以得到享受的,画个框蹲在里面把自己闷死,是天底下最划不来的生意。” “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也未必就像你以为的一样完全不喜欢我——虽然这也不重要。我从来没想过把肉`体和精神截然分开,我劝你也不要想,那很蠢。” 郑清游躺在床上,僵硬的表情似乎激起了他极大的怜爱之心,杜霖又去捏他鼻子,眼神充满龙溺:“意思就是叫你不要钻牛角尖,懂吗?小笨蛋。” 下午他们去海滩散步。杜霖戴上墨镜,牵着郑清游的手,两人像一对寻常爱侣般悠闲漫步在南法煦暖的阳光下。金发碧眼的洋人躺在沙滩椅上晒日光浴,白花花的肚子和腿放肆地路出来。 郑清游问:“什么生意用得着跑这里来谈?” 杜霖说:“电影。” “我不知道你还做影视产业。” “经营得当是很赚钱的。赚钱的生意,只要不犯法,我都有兴趣。” “那为什么到法国来?是合拍片吗?” “聪明。”杜霖说,“钱赚多了以后,总想有点别的追求。我现在的追求是一部有世界声誉的片子。” 郑清游撇嘴。 “你真假正经,”他说,“承认吧,你就是全世界的钱都想赚。” 杜霖笑了。 他说:“我就算把全世界的钱都赚来,也只想花在你身上。” 郑清游一脚踩进沙子里,差点把鞋甩脱。 ——他说这话就不觉得心虚吗? 他表情扭曲,杜霖笑着环住他的腰狠狠吻他,在他唇瓣上碾磨,舌头伸进去搅动,退出来的时候咬他的嘴唇,留下两枚浅浅的牙印。 “你想什么全写在脸上,”杜霖轻声说,“我知道你在心里骂我无耻。特别可爱。” 郑清游悻悻地看他。 回去的时候他们路过沙滩停车场,杜霖突然停下,走向一边。 “清游,过来看。”他招呼他。“这车好漂亮。” 郑清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辆黑色跑车停在那里,线条流畅,低调奢华,前标是两只伸展开的银色羽翼,轮胎簇新,在旁边一众灰扑扑的本田大众雪佛兰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Aston Martin。”他喃喃低语。“这么新——天。” 他走过去摸了摸那辆车。 “以前我也幻想过有这么一辆。”郑清游说,“看007电影的时候。” “每个男孩都幻想过。买一辆送你好吗?”杜霖站在一边,笑嘻嘻地问,“反正我买得起。” 郑清游看他一眼。 “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 “杜霖,你不用这样。”郑清游转过去,这次是认真地看他,眉头微微皱起,“它太贵了,没有必要。而且非常不实用。” “贵。没有必要。非常不实用。”杜霖点点头。“可是我已经买了。” 他站在那里,神色非常平静,慢慢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 细微的银光在他指尖一闪而过。 “郑清游,生日快乐。” --------------------------------------------------------- 这章写得好苏,生日送跑车什么的(捂脸 这章算是过渡之后会把视角移回国内剧情什么的都跟上来,我给杜攻和小郑准备了大(s hen)礼(me)包(gui) 杜攻的诗来自马维尔 群么么哒~ 9- 杜霖说:“你没有告诉 分卷阅读11 过我今天是你生日。可是我还是知道了。” 他走过去,把钥匙递到郑清游手中,看他的神情由惊讶至惊喜再变成不知所措,继续说:“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我想,买些年轻人都喜欢的东西就总不会出错。我查到你在国内有驾照。希望你喜欢我的礼物。” 钥匙落在手心,触感冰冷,郑清游却觉得异样炽热,像一块烧红的炭。 他低声说:“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我们说好的条件里,并没有……”郑清游不知如何表达,踌躇之后他又重复一次:“这太贵了。” 杜霖笑了笑,语气温和却有不容抗拒的意味:“清游,家教那么好,没有人告诉过你,拒绝别人的馈赠是很不礼貌的吗?” 郑清游眉头紧锁。 杜霖走过来,温声诱哄他:“我早上说过的话你都忘记了吗?看看,这车多漂亮,多神气,你不喜欢它吗?你一定喜欢的。你配得上这么一辆车,清游。我看见它的时候就知道了。我知道它会是最好的礼物。” 他亲昵地摸摸郑清游的头,细软的发丝在他指间滑过:“别想那么多。我只是想让你开心,清游,从此以后你所有的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你要做的,只是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给我就好。” 他吻了郑清游的额头。 郑清游攥着钥匙,整个人像踩在云里,头晕目眩,不知如何自处。他觉得惶恐,杜霖深情的眼神让他无所遁逃,仿佛正在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 大学时读过的句子像闪电一样划过他脑海: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回以凝视。” 他打了个寒颤。 海风吹到他脸上带来一丝凉意,郑清游猛然清醒过来,对着杜霖挤出一个微笑。 他说:“谢谢。谢谢,我很喜欢。” 整个秋天,冬天,那辆黑色的Aston Martin一直在城里穿行。郑清游脖子上的围巾从丝棉换到羊绒。他退租了原本的小公寓,对房东说:“我在美国的远房叔叔去世了。留给我一大笔遗产。” 房东老太太笑起来满脸都是褶子,她轻轻回答:“啊,是的,每个人都有一个美国叔叔。*” 他在富人区租了一栋小别墅,花园里有排排整齐修剪的玫瑰,此外也种植薰衣草及鸢尾花。裁缝铺后来又去过一次,他向店主辞工,同时要求定制一套银灰色西服。镜片后的蓝眼睛再次眯起,店主说:“啊,年轻人,我就知道。” 郑清游说:“我交了一个新男朋友。” “这样是对的,年轻人。享受生活。来吧,我为你量尺寸。” 杜霖每天固定时间打电话过来。 临走前他在机场亲吻郑清游脸颊,说:“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郑清游也不知道他的“有时间”是何时。 农历年学校不放假。留学生协会举办各种活动,郑清游不愿与那些人凑做一团,于是驱车去华人超市买了食材,准备回家做些菜,依照北方习惯,包点饺子吃。 天气不是太冷。低温导致的冷可能还比不上孤身一人所带来的寒意。郑清游不赶时间,索性将车停在街口,提着几个塑料袋慢慢走回去。说是每逢佳节倍思亲,然而在这个世界上他也没有几个亲人可想;他竭力避免在如此佳节里追忆逝者。作为替代,他想了想妹妹。继母。 然后他毫无预兆地想起杜霖。 人的习惯有时是很可怕的。他这么想着,自嘲地笑了笑。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大概回老家同家人一起过年吧。郑清游依稀知道他是南方人,最有可能是江浙一带,因为他的厨子总做淮扬菜。每个异乡客都有乡愁,杜霖的乡愁也许正是那些清淡合口的菜肴。他肯定是有家的——像根深叶茂的大树,根扎在某处而枝叶时刻罩在他头上给予庇护,然而他从来不提起。 既不提起故乡,也不提起家人。 郑清游快走到门口,把右手上的袋子换到左手提着,手伸进口袋里找钥匙。 他抬头的时候看到有个人站在门口的水泥台阶上。背对着他,穿一件长到膝盖的灰色羊毛大衣,深蓝色围巾,手里夹着一支烟,正在看门上贴的对联。那幅对联是郑清游自己写的,他只会四四方方端正的楷书,写了最最简单俗气无创意的十二个字:冬去山明水秀,春来鸟语花香。 郑清游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喊那个人的名字,语气充满不确定:“……杜霖?” 杜霖回过头来。 “你回来了?”他说。 郑清游手一抖,差点把钥匙扔在地上。 “你怎么会来?”郑清游开门的时候还像做梦一样,“今天都三十了……你不回家过年?” “我不回家过年。”杜霖换上他从柜子里翻出来的拖鞋,“公司放假,我就过来了。” 他捏捏郑清游的鼻子:“不是说了,有时间就来陪你。” “我哪里知道居然是春节。”郑清游打开冰箱把菜和肉放进去,“怎么不提前打电话?” 杜霖笑:“想给你意外惊喜。” “想吃什么?我本来打算包饺子,你喜欢饺子吗?不然我们出去吃好了……” 杜霖走过去环住他的腰,两只手熟稔地撩起他衬衣,在他腰和上身四处点火:“我想吃你。饿了四个月了,先喂饱我好不好?嗯?” 郑清游掰他的手,那只手却像一尾游鱼迅速滑到他下`身,惹来他一声惊喘,杜霖一本正经地评论:“小小郑也想我了。” 郑清游抄起菜刀威吓他:“哪里痒,说出来我替你剁下来。” 杜霖笑着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好好好,我走我走。” 晚上两人一起吃饭。 郑清游给杜霖盛了满满一盘饺子,个个白胖,憨态可掬,冒着腾腾热气。 桌上摆了四菜一汤加两个冷碟,烤箱里一盘焦糖苹果馅饼,隔着半个客厅都闻得见香气。郑清游说:“可惜家里没有酒。” 杜霖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小陶罐。 “桂花酒。”他说,“我外婆亲手做的。尝尝?” 罐子很小,将将够倒满两个玻璃杯,一会儿功夫就都喝掉了。郑清游看着杜霖把一整盘饺子都吃下去,问:“要不要再添一点?” 杜霖摇摇头。 他问:“有没有鞭炮放?” “我没买。” 过了片刻郑清游问:“杜霖,为什么不回家?” 杜霖抬眼看他,说:“你很想知道?” 郑清游吃饱了,搁下筷子,两手放在桌面上,手指交叉,看着杜霖的眼睛淡淡地说:“你知道,我父母都过世了。” “那时候没有多花些时间与他们相处,现在想来是很后悔的事情。” 他只说了这么两句话,然后就扭过头去不看他了。 房间里很安静,一时间只能 听见电视节目的喧 分卷阅读12 闹声。 杜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他问:“清游,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 *美国叔叔在法语里指久无音信留下大笔遗产的亲戚,好像是拼成oncle d'Amérique这样 本来想一口气把杜攻身世写完的。写不动了…… 那就挪到下章去吧(懒惰的lz 继续群么么哒 10- “我父亲是何延珩。” 郑清游看着他的表情仿佛他是外星人一样:“你说什么?” “何延珩?”他重复着,“就是那个,新闻联播上有时出现的——你说的是他?何延珩?那是你父亲?” 杜霖点点头。他平平地说:“我随母亲姓。她是西洲人氏,上大学时结识我父亲。杜家在西洲是百年世家,名门望族,我十五岁以前成长在那里,从没见过我父亲——他们两人从未真正结婚。我是私生子。” 房间里静得一根针掉下来也听得见。 郑清游不知如何接话。 “据说何家族谱上有我的名字,按永字辈,叫做何永霖。我不知道他们如何写我,兴许按旧时规矩,算庶出?我不关心。做一个何家人是有好处的,对我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郑清游说:“我知道四九以来历次国内明争暗斗,何家都屹立不倒。真正高门大户。我没想到你水这样深。” 杜霖轻轻说:“知道了,当初就不会答应我,是不是?” “是。”郑清游回答毫不犹豫。 杜霖笑笑。“你倒是实诚,也不怕伤我心。” 郑清游摇头:“政界有牵扯的人我一概不想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倒也算不上有牵扯。”杜霖从盘子里拿起苹果馅饼咬了一口,“何家这一辈明处的人是我弟弟何永群,暗处的人是我。何延珩侄子里也有在商界的,不多。树大招风,我是何家的一条后路。实在到了危急关头,还能把我拎出来丢卒保车。他们看重我也是看中别人都不知道这层关系。” 郑清游说:“何延珩白长着一张性冷淡的脸,居然也能闹个私生子出来。我真大跌眼镜。” 杜霖瞟他一眼:“你这嘴损的。” “其实我有点同情你。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都交给你干了是不是?” “你说呢?”杜霖压低了声音:“——实话告诉你,我身上还背着人命呢。” “你快打住吧,我可不想听那些肮脏事儿,”郑清游冷冷地说,“回头哪天你再找我灭口。我也不想上你那贼船,一辈子下不来。” “跟着我一辈子有什么坏处,干嘛这样不愿意?”杜霖痞痞地笑。 郑清游没理他,收拾了碗筷,端回厨房去了。 除夕夜杜霖压着郑清游在床上做了又做,两人都痛痛快快地射了几回。快十二点的时候杜霖突然停下来看表,说:“还有十分钟,我们倒计时吧。” 郑清游伸脚去踹他说你别停你个神经病。 杜霖向下看他水光潋滟的眼睛,笑着亲他。 他说:“这样跨年多浪漫。今年反正已经过去了,明年我的都射给你。一定把你喂得饱饱的。” 郑清游骂他:“荒淫无度。” 然后恶作剧般地用力夹他,说:“你个老淫棍我非让你今年交代在这里。” 杜霖赶紧哄他说宝贝宝贝我错了。我动我动。 然后他开始缓慢抽送,郑清游被他的着意讨好弄得全身酥软不成样子,脚趾头都蜷起来了,舒服得眯起眼睛,小声地呻吟。 杜霖很克制,很忍耐,硬是等到了零点之后才释放在郑清游体内。他趴在郑清游身上舔他胸前的突起,还没忘记说两句荤话逗逗他,其实已经累得不想动弹。 他心里暗忖道那些花花草草什么的,要不就都散了吧。他的小清游一个人就快把他榨干了。 想到这里,无端觉得有点甜蜜。 杜霖抱着郑清游说:“明年可不能这么潦草。到时你也毕业了,我们一起,找个好玩又清净的地方过年。” 郑清游头埋在他怀里,低声说:“好。” 转过年来是最后一个学期。郑清游在学校的课程已经没剩多少,同学都在四处找实习投简历,他倒是从容不迫。杜霖打电话时听说他不必再每天上课,干脆买了机票,让他回国。 湖滨别墅有了它的新主人。郑清游不喜欢那栋房子,但并未表现得太明显,有一天吃晚饭时他用筷子指着餐厅墙上的一副画问:“这画多少钱?” 杜霖回忆了很久才说:“可能……几十万吧?一个什么国内画家画的。我记不清了。” 郑清游说:“真难看。” 他说话向来带一种漫不经心的刻薄,吃了口菜又说:“难得见这么又贵又难看的东西。你家居然还不止一件,大厅里一架子都是什么乌烟瘴气的破工艺品和假古董,不知你从哪搞来——我真是开眼。” 杜霖扯了扯嘴角,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他仿佛一点也不生气,脾气很好地说:“你不喜欢,就都换了吧。” 第二天郑清游就让管家把那幅画摘了扔掉。 管家是跟着杜霖从老家来的,也姓杜,年纪不小,约摸有五十多岁了。他偷偷把画藏进地下室,趁着独处的时候问杜霖:“先生,那幅画是袁晏袁先生手笔,前几年您从拍卖会上买下来的。现在郑先生不喜欢不愿留,扔掉又可惜,不如……我把它还给袁先生?” 杜霖正在书房读一本书,膝上盖着羊毛毯。他想了想,问:“袁晏是谁?” 管家准备解释,无奈书房外响起了敲门声。郑清游问:“杜霖,我能进来么?” 管家只好噤声。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往后再也无人提起。 郑清游每天无事可做,杜霖担心他一个人在家里觉得闷,把他带去公司。办公室角落有小门通向一个小休息室,郑清游经常待在那里,抱着电脑敲敲打打,时而傻笑时而眉头紧皱,不知研究些什么。 杜霖开完视频会议回到办公室,郑清游端一盏沏好的红茶给他。杜霖接过来一饮而尽。 他搁下茶盏说:“晚上有个应酬,陪我去吧。” 郑清游靠着他办公桌,两条长腿交叉着,闻言皱了皱眉:“什么样的应酬?我酒量很差。” 杜霖说:“就是几个朋友一起出来吃饭,大家放松放松。你不用喝,我替你挡着。” 下班时杜霖司机已在楼下等候。 郑清游本能地排斥这种聚会,但终究只是抿紧双唇一言不发。在车上他始终侧着头看窗外,杜霖没有发觉他阴郁的表情。 车子一路开到城区一家大型娱乐中心。这拔地而起的十六层雄伟建筑名唤五洲,包含餐饮会所客房夜总会,是近几年新建。此地原本是一座小小 分卷阅读13 寺庙,院墙内有两棵上了年头的西府海棠,斋饭做得不错,郑清游童年时期曾一家三口过来吃。如今寺庙与海棠树都烟消云散,幢幢摩天大楼拔地而起。——所谓城市化。本市前几年新任市长上台时颇经历了一阵尘土飞扬的拆迁潮,郑清游对此记忆深刻。 地方他不喜欢,然而人更叫他厌恶。 推开包间门,一阵浓重烟味迎面扑来。隔着灰白的烟雾郑清游看见四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围着一张圆桌坐着,各人手边或怀里坐着浓妆淡抹的年轻女孩。也有男孩。见杜霖进门,所有人站起来迎接。 杜霖搂着他的腰向他们打招呼。 一个与郑清游年纪相仿的年轻男人迎上来,故作惊讶地说:“哟,这不是郑小公子嘛。老同学,可还记得我?” 郑清游淡淡说:“马晓亮。好久不见。” 马晓亮毫无忌惮地冲他的脸喷出一口烟。 郑清游厌憎地皱起眉头。 杜霖不着痕迹地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说:“都把烟掐了吧。我嗓子不好,闻不得烟味。” 马晓亮笑着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他扬声说:“巧巧,来和杜老板打个招呼。” 穿小礼服裙的年轻女孩闻声从椅子上站起,一对胸`脯像是要从衣服里跳出来,她环住马晓亮的手臂,声音娇嗲得能掐出水:“杜老板好,我是梁巧巧,马晓亮的女朋友。我是个演员。” 杜霖说:“你好。” 梁巧巧又转过脸看郑清游,倨傲地冲他一笑,正想开口说话,杜霖抢先拉着郑清游的手向桌边走:“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坐吧。我们边吃边聊。” 11- 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悬挂天花板正中,将圆桌上每个人的表情都照得清清楚楚。郑清游坐在杜霖左手边,一抬头就看到马晓亮那张笑得嚣张的脸。他和高中的时候没有太大区别,如果非要说,就是眉目间的戾气比从前更重。 此刻马晓亮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兴奋神情注视他。 他算是烂泥糊不上墙的二代典范,高中毕业考了本地一所三流大学,没等毕业就退学回家接了父亲的班。郑清游依稀记得他家做实业,有化工、纺织及电子元件,也偶尔投资其他项目。 人人面前玻璃杯里都倒上酒,只有郑清游喝茶。杜霖果真替他挡了下来。 ——他当然有这个本事,在这里他说一不二。 马晓亮显得更亢奋了。郑清游看他,不知他的恶意从何而来。高中时他们并无太多交集,郑清游成绩好,上课时坐前排,而马晓亮的归宿永远在教室最后。许多时候他干脆不来上学。 马晓亮盯着他的茶杯说:“我们郑小公子,还和以前一样的不合群。毕业后同学聚会你从没来过。” 郑清游说:“这几年我大多数时候在国外,赶不回来实属无奈。另外,还请马老板不要再叫我郑小公子了。我当不起。” 马晓亮慢慢地笑了:“有什么当不起的。现在你还不是穿最贵的衣服,喝最上等的酒,坐最好的车。只要想要,一定会有,至于如何得到……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对吧?” 郑清游说:“马老板知道就好。” 马晓亮遗憾地摇摇头,说:“我们高中同窗三年,汇文也算是百年老校。那时老师们都说郑小公子你能力强成绩好,寄予厚望,若是知道当年最出色的学生如今是这样讨生活,还不知做何感想呢。” 汇文中学是郑清游和马晓亮的母校,历史悠久。原本是公立高中,后来改制改成民办,学费昂贵,师资雄厚,学生非官即富,算得上本市的贵族中学。 “别人怎么想轮不到我管。”郑清游冷冷地说,“丢不丢汇文的脸也是另一回事。况且话说回来,汇文就是这样,既出过我这种不成器的学生,也出过马老板这种鹏程万里的学生——” 他讥诮地笑了一声:“不然怎么显得出汇文有容乃大呢。” 伶牙俐齿,指桑骂槐。即使到了这种境地也没人能从他嘴里讨着半分便宜。马晓亮心中暗怒,他从高中时代就看不惯这位目无下尘的郑家少爷,不去找他麻烦只是看在郑家的面子。 如今郑家失势,也没必要再忌惮什么。他脸色一沉,欲再开口,餐桌下却伸过一只手,狠狠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 马晓亮痛得龇牙咧嘴,转头瞧见旁边坐着的杨老板冲他拼命使眼色,他顺着对方视线看过去,悚然一惊。 杜霖脸色已经非常难看。 他垂眼静静对着面前一盘水晶虾仁,没有看餐桌上任何人,然而那种不怒而威的凛然气势已经在整个房间蔓延开来,压得人抬不起头。 马晓亮暗叫不好,赶紧低头吃菜。 他扪心自问刚才也没说出什么伤杜霖面子的话,不过是打趣郑清游几句,虽然存心不良是真的,可他毕竟还知道分寸。 不知为何惹得杜霖如此不悦。 众人都被这冰冷诡谲的气氛震了一下,而后出于掩饰,更起劲地插科打诨嬉笑怒骂,各种有色无色段子讲了一轮又一轮。杜霖脸上慢慢和缓过来,带了点笑,然而还是淡淡的,提不起兴致的样子。 这下马晓亮真的在心里叫苦了。 圈子里都知道杜霖一向厚待枕边人,但与真正的龙溺搭不上边,更不会为了情人开罪生意伙伴。公私分明才是江湖规矩,其余小打小闹都要靠边站。 他手头有个项目正缺投资人,想拉杜霖入伙,现在看来,难保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早知道就不该招惹郑清游,这哪里是小情人,正宫还差不多,怪只怪自己看走了眼,还有这张忍不住犯贱的嘴。 马晓亮尴尬地站起来给杜霖敬酒。他试图赔罪,低声下气地说:“杜总,不好意思,刚才我……” 杜霖打断他:“不用道歉。没有的事。” 酒过三巡,马晓亮溜出包间,向洗手间方向走去。 郑清游正站在大面镜子前整理领带,见他来,淡淡地瞥了一眼。 马晓亮几杯酒下肚,人也带了醉意,说起话来口无遮拦。他倚在门板上冲郑清游冷笑:“好啊,老同学,几年不见,卖屁股的生意也做起来了——” 郑清游手上动作顿了一顿,没说话。 马晓亮继续说:“家里穷成这样,真可怜见的,不过能傍上杜霖,也是不小的买卖。老同学,我在这里,预先祝你——财、源、滚、滚。” 郑清游把打好的领带扯下来,重新挽了一个结。 “你说郑远韬如果知道他儿子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气得从地底下跳出来?”马晓亮张狂地笑,表情狰狞,“天天自称什么书香世家,不就是个出来卖的吗?” “——你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郑清游?你看不起我?……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郑清游皱起眉头,说:“马晓亮,我今天就告诉你我为什么看不起你。” 马晓亮 分卷阅读14 踉跄着朝前走了两步,准备接着同他吵,不料郑清游一拳挥了过来。 这一拳实实在在,砸得马晓亮头晕眼花。他抹了一把鼻子,低头看见掌心全是血。他想扑上去揍郑清游,然而对方比他快,一脚踢上他小腿胫骨把他踹翻在地。马晓亮头磕在地板上痛得直哆嗦,郑清游毫不留情,拽着他的头发拉进了最里侧的隔间。 马晓亮想张口喊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郑清游左右看看,最后解下领带把他双手捆住,从洗手台上扯了块抹布把他嘴堵得严严实实。 “我今天就教教你怎么说人话。” 他一脚踩上马晓亮的肚子,用力碾了碾,“你这种社会渣滓,我教训你都是抬举你。” “马晓亮,我看你是瞎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不知道。我今天在这里打你一顿,你出门去问问,谁能替你讨回来?你有本事,等混得比杜霖好的时候再来招惹我吧。” 然后他开始专心向着马晓亮被绑得像个破麻袋的身体进攻。用力地踹他的肚子和侧腰,踢他小腿骨,把他扳过来踩他的手指,马晓亮不停地挣扎,嘴里发出含混的呜呜叫声,两腿乱蹬,却总被郑清游轻松避过。 郑清游边下狠手教训他边闲闲地说:“你再对死者不敬,我把你送到地下去给我爸道歉……你看我敢不敢?” “唔唔……唔……我×你妈……” 郑清游伸手甩了他一个耳光:“你还骂?挨打挨不够?” 这场单方面的,压倒性的,晚来许多年的高中生校园霸凌最后以马晓亮的昏迷告终。郑清游掰着他的头往马桶沿上磕,磕了三四下之后他就不省人事了。 郑清游下手既狠又稳,他年少时学过拳击和散打,算是半个练家子,心中有数。他见马晓亮昏过去便罢了手,把他藏在隔间里,胳膊腿都收起来不叫人看见,轻轻掩上了门。 郑清游回到包间的时候众人还在喝酒。 桌上有个中年男人扫了他一眼问:“哎,小马呢?” 郑清游面不改色地说:“我在走廊上看见他接电话。据说出了点急事,家人受伤被送进医院,他已经赶过去了。他托我向大家赔罪。” 梁巧巧长长地“咦”了一声。她疑惑地说:“可他手机就在这儿啊?” “他可能有另一个?我见他拿的是白色的。你记得帮他拿回去好了。” 梁巧巧还想说什么,郑清游凌厉地瞪了她一眼,眼神中恫吓意味十分明显,梁巧巧吓得一缩脖子。 杜霖晃晃手中玻璃杯,不动声色地说:“那我们继续。” ——满屋子的人,大概也只有他留意到了郑清游脖子上那条不知所踪的领带。 12- 九点钟不到,宴席结束。 杨姓老板搂着年轻漂亮小男孩,问杜霖:“杜老板,楼上还准备了点余兴节目,新来了几个不错的孩子。要不要一同去?” 他臂弯里那小男孩不知吃了什么东西,两靥泛着红晕,眼神迷离飘忽,满面春色,气息不匀,简直要站不稳似的。看着是真可怜,却又令人生起厌憎之心。 杜霖还未回答,郑清游却冷冷出声:“当我是死的么。” 整个晚上,他已忍到极限。席间每个人抛过来的眼神都有如利刃,一刀一刀剜他的心。 再也无法维持翩翩风度。 杨老板愣住,讷讷不知如何接话,杜霖轻描淡写说:“今天就算了吧。” 他怜爱地揉郑清游头发,低声说:“再闹下去,我家这位要不高兴了。” 杨老板会意,换上谄媚微笑:“杜老板艳福不浅。” 被那种眼神打量,令郑清游极度恶心。 回去的路上他一言不发,仿佛窗外灯火比杜霖更吸引人,头一路都向外扭着。杜霖几次想同他交谈,都被他寥寥数语顶了回来。 最后杜霖发觉郑清游情绪不对,于是不再说话,只是将手覆在他手背上。他手心很暖,郑清游抖了一下,并未反抗。 五根手指便密密地附上来,与他的紧紧缠作一团,十指紧扣,非常亲昵的样子。 郑清游觉得心冷。 事后的殷切又有什么用。 回到湖滨别墅,郑清游率先下车,站在一条幽静小道上怔怔地出着神。 天上挂着极大极圆的月亮,非常黄,非常明净,今夜一丝云也没有,那轮月仿佛触手可及,像极了哀哀的一只眼,下一秒就要流出泪来。 春寒料峭,他只穿了白色毛衣和一条棕色灯芯绒裤。杜霖从身后走来,为他披上一件外套,轻声说:“别在外头站着。天冷。” 郑清游猛地回过身,许多情绪亘在他心头,像被圈起的野马一样挣扎着要冲出来,连声音都变了调:“杜霖。下回这种人手一个小野模小演员的聚会,你带谁去都好。不要带我。我不想去。我应付不了。” 杜霖看见他脸上的神情,怔了怔,说:“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郑清游声音嘶哑,尾音还带着颤:“是我对不起你,扮演不好一个乖顺的情人,是我不对。或许你应该找一个专业的——演员或者什么,我做不来这个。” “别这样说……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下次我不会再带你去那种地方……” “什么考虑不周?你有什么考虑不周的?你那么事无巨细……你是故意的吧杜霖,你带我去那种地方,见那些人,你就是变着法子告诉我,其实我和那些人,和那个叫什么巧巧的小明星,和那个吃了春药的男孩子,我和他们没有区别对不对?你就是告诉我不要忘了我自己的身份——不管你对我多好给了我多少东西,我到底也是把我自己卖给你的,打一巴掌给个枣吃你玩的真熟啊杜霖,枣我吃过了,现在是扇巴掌了是吗?是吗!” 说到后来郑清游已经失控了。他几乎是咆哮着喊出了最后一句话,嗓音太高,激得一池湖水都泛起了微微的波澜。 他想起了在洗手间里马晓亮搬出来侮辱他的那些字句,那些残忍又真实的话语,还有他的父亲,他的家族,他想遗忘却无法遗忘的过去。 “……君子立身处世,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 尊长训诫,言犹在耳,未有一日敢忘怀……杜霖对他太好,那些温柔呵护与怜惜蒙蔽他双眼,令他逐渐淡忘这段关系的本质。 郑清游踉跄着退了两步,下意识地远离杜霖,清瘦修长的身躯因无法言说的痛苦而微微发抖。 “你不用这样杜霖……你不用把我带出去让别人骂我婊`子,你不用借别人的嘴说这些话,你自己来就可以。真的。说这种话没有那么难。马晓亮是对的——不就是出来卖的吗……” “你不是!” 杜霖猛地扑上去抱住他,力道太大以至于两人双双倒在身后的草地里,他捧着郑清游的脸吻他的嘴唇,堵住他未出口的话, 分卷阅读15 用力地在他唇上啃咬着,蛮横地吸`吮他口中的津液。 他一点都不想听到从他嘴里说出那么伤人伤己的话。那些话像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划过他心口,杜霖觉得非常恐慌,这种心疼的感觉于他几乎是完全陌生的。他第一次从那双星星一样的眸子里看到了深深的失望,还有受伤和一点什么别的东西——他意识到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对不起……”他的额头抵着郑清游的额头,喃喃地重复,声音因为某种不确定的情绪而颤抖,“对不起宝贝,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带你去的……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 然而道歉的话仿佛都没有起到作用,郑清游狠狠推开他,尖声喊:“你别碰我!” 杜霖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圈和鼻头都红红的。但没有眼泪。眼泪都被他压回去,在眼眶里蓄成晶莹的一汪,忍着不掉下来。 太倔强了。 郑清游像一只受伤的幼兽把自己蜷作一团。他坐在松软的草地上,把头埋进手臂,逃避杜霖的目光。 “你走吧。现在就走。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他的声音嘶哑。 “我一会儿就好了。只是情绪有点失控。你先回去,你回家等我吧。我不想看到你。” 杜霖没有走,他跪在郑清游身侧,执拗地去掰他的手。 “清游,宝贝,别这样,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原谅我……” 郑清游身上的外套在刚才的动作中掉到草丛里。杜霖脱下风衣盖在他背上。他整张脸都躲着不肯抬,杜霖无法,低头去亲吻他的手指,指尖含在嘴里轻轻吮`吸。 这是他们在床上常用的调`情小手段。但现在杜霖全没有调`情的心思——他想接触他温暖他,哪怕一点点也好。 他想他是真伤到郑清游的心了。 悔不当初。 放下尊严于有些人而言,是比死还重的事,杜霖恨自己明明知道他自尊心强于常人,却还于不经意间令他折损。现在郑清游恐怕比面上表现出来的难受一百倍,他却只能远远看着。 他除了语无伦次地祈求他的原谅,什么也做不了。 过了十几分钟,郑清游终于抬起头来。 杜霖觉得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不顾郑清游的反对,把他打横抱起来回到别墅,要他赶快冲热水澡,又让管家煮了姜汤来喂他喝。 ——大晚上在湖边吹那么久冷风可不是闹着玩的。 郑清游洗了澡,整个人白白嫩嫩,散发着湿漉漉的香气,裹在被子里,杜霖一勺一勺地往他嘴边送吹凉的姜汤。他很乖,杜霖叫他张嘴他就张嘴,似乎是完全平静下来了,眼睛里敛着柔柔的光,看着床边的人。 杜霖忍不住,一碗汤喂到一半就扔到一边,按着人又凶猛地吻了上去。 郑清游勾着他的脖子,非常温驯地迎合他。他的嘴唇很软,微苦的生姜气息萦绕唇齿间。杜霖欲`火烧得愈发旺了,下`身涨得隐隐作痛,他很快地脱掉衣物,钻进被窝,抱住郑清游,埋头在他脸颊和颈侧嗅闻,自上而下咬出一个个深红色的齿印,像是野兽在宣示自己的领地。 他喃喃说:“对不起。” 郑清游隔了一会儿才回答:“不用道歉。” 他躺在杜霖怀里怔怔出神,突然说:“杜霖,如果有一天我后悔了,你会放我走吗?” 听他这么问,杜霖的心毫无预兆地抽痛了一下。 他讨厌这种没来由的心慌,失去控制的感觉。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他愿意龙他护着他,逗他开心,为了他可以遣散身边一众花花草草,只留他一个,他为什么还要后悔?这孩子怎么总有那么多钻不完的牛角尖? 他无限烦躁,搂着郑清游的手臂紧了紧,把他圈禁在自己怀中,用力之大令郑清游不禁皱眉。他低低地说:“不会有那一天的。我会对你好,好到你没有后悔的机会——就算真有那一天我也不会放你走。你想都不要想。” 13- 杜霖花了一整夜在床上百般安抚。这些日子的相处早已让他熟悉郑清游身体的每一寸,他知晓抚摸哪里令他最有感觉,刺激什么位置能恰到好处地勾起他的欲`望,而怎么做又能让他完全沉溺难以自制。他把能想到的所有花样都做了一遍,到后来郑清游根本难以招架,全身泛着粉红色瘫软在他怀里,不停呻吟着,一次又一次被他送上云端。 最后他晕过去,杜霖抱着他无知觉的身体,反复地吻。 他下床去洗手间,打了一盆温水过来,为两人擦拭身体,然后给郑清游盖好被子,披了件睡袍走到阳台上,点了支烟。 他一向以为自己不需要承诺,不需要任何形式的亲密关系。肉`体连结是所有人际关系里最干净利落的一种,他喜欢这样无非是因为能快捷简便地得到想要的东西。他是个商人,每一分钟都能折算成金钱,考虑感情对他而言,太过累赘。 他有自己的模式。如果这是游戏,他是唯一的规则制定者。所有迈进这个局的人都要适应他的步调。他从不为别人改变原则。 杜霖想,郑清游说的不错……或许潜意识里,自己一直都希望他能像从前那些情人一样,温和而乖巧,光彩照人地陪伴他出席各种聚会,就像系在腰间的H扣皮带或拎在手上的名车钥匙,不可或缺的饰品。每一个行走商场的男人都需要这样的饰品。 他希望他能同他们一样。 但反过来说,心底深处,他又希望郑清游和他们是不同的。 他试图把他身上那些多出来的枝枝桠桠修剪干净,然而真正下手的时候,他却发现他舍不得。他不想它们就此消失。 仿佛手脚被缚住,另一个人未流出的眼泪竟也让他觉得心疼。 杜霖靠在栏杆上眺望无波的镜湖。远处重峦叠嶂不必多提,脚下树丛蓊蓊郁郁,微风吹过时发出轻微沙沙声。月光很亮。 江湖规矩,谈钱不谈情。他再次想起这句话。 还有另外一句:如果你想得到更多,就必须付出更多。 片刻他就抽掉一支烟。长长地叹息一声,回房去了。 第二天起来,两人相处如常,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昨夜的事情是一场梦。 生活有些微妙变化:郑清游不再同杜霖一起去公司。他待在别墅,向厨子请教如何做菜,跟家里园丁一起打理屋前屋后的花园。杜霖下班回到家时见他戴着遮阳草帽,持一把崭新园艺剪,手臂小心翼翼地伸到灌木丛深处,剪下多余枝节。 修剪花木的活计适合清晨做。郑清游起得越来越早,无声无息,有时候杜霖早上迷迷糊糊醒来,欲揽过枕边那人亲热一番,伸手却扑空:床上只剩他一个人。 他下楼看见桌上摆着他喜欢的单面煎蛋,羊角面包和烤吐司,各色果酱,黄油。一大杯新鲜果蔬汁。非常丰 分卷阅读16 盛的法式早餐。 餐桌上也只有他一个人。 “他人呢?”杜霖问管家。 管家回答:“郑先生一早就起来了。饭也吃过了,现在在暖房料理那些花。” 杜霖不悦:“我不想吃这些,没胃口。全撤了吧,叫司机备车去公司。”他穿过空空荡荡的餐厅,向门口走去。 管家瞄了他一眼,小声说:“煎蛋是郑先生亲自下厨做的。” 杜霖停了脚步。 管家又不紧不慢补上一句:“那桃子酱是郑先生昨天下午熬的,他让我告诉您趁新鲜赶快吃,自家做的东西放不住,吃不完倒掉就可惜了。” 杜霖转身走回餐桌边坐下,愠怒地说:“他就不能自己告诉我吗?什么事都要你传话!” 他咬牙切齿地用刀切煎蛋,恨不得连盘子一齐切断。 如此持续了几天,每个早晨郑清游都不见踪迹。杜霖事务繁忙,在公司一待就是一整天,要到晚饭时分才能重新见到他。 偏偏他这一阵子应酬频繁,又不敢再像上次一样把人带出去。一众狐朋狗友见他身边空缺,纷纷起着哄给他找人作陪,嫩得能掐出水的小男孩一个个扑上去,杜霖应付起来简直头大。 放在往日他自然笑纳,然而如今心中有愧,小男孩喂到嘴里的酒,喝起来也不是那么坦然。 这晚杜霖又在五洲应酬,出来时碰见一个以前陪过他床的少爷。那孩子缩在走廊一角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众人在一旁起哄调笑,硬是把他们推搡进了一旁的一间客房。 男孩一进房间就开始利落地宽衣解带,转眼间就脱得只剩一条内裤。杜霖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心头无限烦躁,他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说:“你把衣服穿上。我今天不在这儿过夜。” 男孩跪在他脚边,头靠着他的大腿磨蹭,温顺地说:“那杜先生,我用嘴可以吗?” 杜霖看了他半晌。 最后他说:“行。你快点。” 男孩直起身来,手法娴熟地解他的皮带。杜霖往床头一靠,觉得心里像是堵了一口气,怎么都纾解不了。他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要闷出病来。 这种想法直到他在那孩子嘴里泄出一回才稍有缓和。 他伸手摸摸男孩头发说:“做得不错。”塞给他几张钞票。 男孩欢天喜地连声道谢。 杜霖漫不经心地整理衣服,看他那模样,开口问:“一点小钱就这么开心?” 男孩谨慎地回答:“杜先生人好,出手大方,对我们这些人也疼顾。” 杜霖轻蔑地笑了笑,说:“果然是出来卖的。” 他回到别墅时已近十一点。走进主卧,那张大床铺得整整齐齐,被褥枕头都没有动过的痕迹。郑清游不在。 杜霖又去了书房,开门一看,不见人影。 他心头的火蹭蹭往上冒,晚上喝了不少酒,他站在二楼起居室里大声喊:“郑清游!你给我出来!” 没人应,他又喊了两声。管家噔噔噔从楼下跑上来,小声说:“郑先生睡了。” “睡了?他在哪睡的?他出门了?” “他在客房。” 杜霖一言不发,转身往客房走。管家跟在他身后,看他表情知道事情不妙,急急地说:“郑先生一个小时以前就睡下了,他下午的时候说身体不舒服,晚饭也没怎么吃,您有什么事情不如明天再说……” “明天再说?”杜霖冷笑一声,“明天我还见得到他吗?” 他一脚踹开客房的门。 郑清游穿着睡衣,听见响动,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他顶着一头鸟窝一样的乱发,脸上困意朦胧,扬起头,眼睛都快睁不开地问杜霖:“怎么了?” 这副样子让杜霖觉得非常挫败。 他靠着门,抬手揉揉太阳穴,竭力放缓声音:“为什么要睡客房?” “你最近回来太晚,总是吵到我。”郑清游捂着眼睛,打在脸上的光线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有什么事吗?” (补全)13- “有什么事?”杜霖气得想笑,转头对管家说:“你先下去。” 杜霖关上客房的门,也不开灯,黑暗中逐渐趋近郑清游,手搭上他的肩膀。 他非常温和地问:“还在闹脾气?” 他身上沐浴路香气混合酒气,不甚好闻,郑清游皱眉想挣开,杜霖两只手如铁铸一般紧紧锢住他肩头,不放他走。 郑清游没有跟足杜霖十几二十年,他不知这是他发火的前兆——也没有机会看他发火,他连杜霖喝醉酒都是头一次见。 他非常镇静地回答:“没有。” 杜霖自顾自地说:“不过是一次失误,我也不知道那人是你旧相识,知道的话我不会带你去。他说话得罪你,我自然会教训他,我猜你已经给了他一点小小警告——或者你觉得还不够?” 郑清游说:“杜霖,你喝多了。我不同醉汉讲话,有事我们明天说。” “为什么要明天说?”杜霖一手掐住他下巴,下手失了分寸,郑清游痛得五官扭曲,“你整整一个礼拜都在赌气,早晨不见我,晚上也躲着不见我。我道过歉,也给你时间让你接受我的道歉,甚至这几天都忍着不碰你。然后你现在这样对我?搬到隔壁来睡?” 郑清游冷冷地说:“那你现在要做吗。” 语气就像在问“你要吃饭吗”一样。 他挥开杜霖的手,神情倦怠,像应付一场不得不应付的学生时代的大考,抬手开始解衣服扣子。淡淡的木质香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一会儿功夫他把衣服脱得干干净净,白`皙的皮肤在黑暗里仿佛会发光一般,显得格外诱人。杜霖的火气在这样的美景前消下去不少,他抬手抚上郑清游的小腹,轻轻摩挲。 郑清游闭着眼睛对杜霖说:“你下手轻一点。做完我还要睡觉。” 下一秒钟杜霖逼他睁开眼睛与自己对视。 “你根本不想做是不是?” 他语气放得很轻,然而充满压迫感。 郑清游说:“你管我怎么想做什么,我现在人躺在这里难道还不够?那不如我也来问问你——你今天晚上出去都干什么了?你以为我闻不出来?杜霖你何苦折腾了别人又来折腾我呢?” 他的表情和语气激怒了杜霖。 “你他妈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他大吼,床头柜一盏台灯被他扫到地上摔个粉碎。 房间里气氛一触即发。有一瞬间郑清游以为他要一个巴掌甩过来,可是杜霖没有。他仍维持着表面的风度,只是眼神相当危险,像见了血的狼。 郑清游敏捷地说:“那你想怎么样?我不管你,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我一点都不会管。我睡客房你不高兴的话我告诉你,就只是不想被吵醒而已,下午我头疼——你别站着。有话坐下来好好说。” 杜霖摇头。 郑清游说:“那你出去。” 杜霖暴躁地瞪 着他。 他问:“我究竟要怎么 分卷阅读17 做你才能把这件事揭过去?” 郑清游被他问得失了耐心:“这件事已经揭过去了!这件事是我的错!你不要再问了好不好?你到底还做不做?” 杜霖转身就走。把门摔得惊天动地。 郑清游不想理他,而且困,但还是穿了睡衣拖鞋下楼,叫厨房煮一碗醒酒汤由管家送过去。顺便嘱咐说如果他后半夜醒来觉得饿,备白粥虾酱萝卜丝等等给他做夜宵。 一直跟着杜霖那个厨师年纪大了,准备退休回家,接班的是个中年女人,慈眉善目,白胖。她也烧得一手好菜,但她不知道杜霖的喜好。 醉酒的人最难伺候。 做完这一切,郑清游再回到房间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困意全无。他烦得不行,索性披了大衣出门,在镜湖边转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去。 14- 第二天一早杜霖就起来了,足足比平时提早两个小时。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抱着一个靠枕打盹,不时睁开眼睛看看四周,神情阴郁。方圆三尺内的空气似乎冻结了,连管家都绕着他走。 快八点的时候厨娘把早餐端出来,疑惑地问:“郑先生怎么还没起来?” 杜霖坐不住了。他站起来,绕着茶几转了两圈,烦躁地喊住管家说:“你上去看看。” 一会儿管家小跑下来说郑先生发烧了。 他说:“您要不上去看看?……不不不还是先打电话叫医生吧,我看烧得眼都睁不开了。” 杜霖面无表情地说:“你打电话叫许医生来。我上去看看。” 走过大厅的时候他突然踹翻了旁边一个半人高的白瓷花瓶。响动传得很远,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郑清游真的发烧了。他像一只蚕蛹裹在被子里,难以辨别是睡是昏,脸上通红滚烫,连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杜霖抓过他一只手,放在手心揉`捏。 他又气又疼,束手无策。 医生来之前他们用物理降温法给郑清游退烧。管家拿来药箱,杜霖用棉球蘸酒精擦拭他的身体。 他问管家:“怎么就发烧了呢?昨天晚上人还好好的!” 管家小声说有下人看见郑先生昨天半夜出去。 杜霖火气上来又想砸东西,忍了忍,没砸。 他叹气说:“你看见了。我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隔了片刻他又重复:“我拿他一点办法没有……你说这人怎么这么小题大做?” 管家安慰他说:“郑先生虽然性子倔,但人是很好的。昨晚吵成那样,还记得吩咐厨房给您准备夜宵。” “你说他这几天躲我为着什么呢?我哪里待他不够好?” 管家沉默。 医生给郑清游开了退烧药,杜霖喂他吃了,又在床边守了一会儿。秘书打电话来说一早没见到他,问上午的会议还开不开,杜霖说向后推吧,我一时赶不过去。 郑清游吃了药呼吸逐渐平稳,体温也慢慢回复正常。杜霖坐到快中午,见他有些要醒的意思,对管家说:“你看着他。醒了喂他些清淡的食物,没胃口也得吃。他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我先回公司。” 管家惊讶道:“您不等郑先生醒,说几句话再走?” 杜霖摇头。他冷笑着说,没准看不见我他好得更快呢。 他匆匆离去,走的时候忘记带落在桌上的公文包。管家追着送出去,发现他一个人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发呆,表情空茫。管家知趣地在远处站了一会儿,等到杜霖发动车子才把包递过去。 再回去的时候郑清游醒了,管家赶紧招呼厨娘送清粥小菜上来。郑清游爱喝鱼片粥,厨娘特地你给他煮了,他捧着碗,一口一口缓慢吞咽。 一碗粥下肚,他疲倦地靠在床头,眼睛往四处看了看,问管家:“杜霖呢?” “杜先生去公司了。”管家想了想补充道:“守了您一上午,刚刚才走的。您要见他么?我打电话让他回来。” 郑清游说:“算了。让他忙吧。” 他说:“我笔记本在书房。麻烦你,帮我拿过来。” 这一晚杜霖没回湖滨别墅。第二天也没有。第三天傍晚他打发私人助理来,收拾几件衣服带回公司。 郑清游裹着毛毯在书房玩游戏。他穿了一双厚厚的羊毛袜子,踩在地毯上无声无息。助理从主卧的衣橱里一件件往外拿衣服,他就站在门口看。看了一会走过去帮着小姑娘挑。 他指点她说:“这件。”“他喜欢这个颜色。”“这条领带一定要配那件衬衣,一起拿走吧。” 助理小姐谨慎地打量这个年轻人,他表情平静看不出情绪。如同从事一份重要工作一般,把两件花色相仿的衬衣排在一起,审视片刻后利落地拿出其中一件,把另一件挂回柜子里。 他没有问起老板的行踪。助理在心里长出一口气。 郑清游客气地把她送到大门口,颔首微笑说:“有空再来坐。” 这种感觉极其微妙,仿佛他是这里的主人。事实上她认识这座别墅的时间甚至比他还要长些。 助理想起这几天里杜霖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她拿不准这里是不是要换下一个住客了。 助理小姐拉着行李箱向前走。小区禁止闲杂车辆入内,她不得不把车停在马路边上然后步行过来,还要填一张冗长的访客登记表。走出三五步,年迈的管家如鬼魅般从房子另一侧现身,冲她做了个手势。助理小姐吓了一跳。 “老杜。”她后退一步,“你吓死我了。” 管家环顾四周,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一边: “先生这几天都去哪儿啦?”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谈的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虽说这附近根本就没有人。助理小姐以更低的声音回应他:“白天在公司,晚上都去五洲。听说是在那边睡的。” “有没有什么……新人?” “他一向那样,你不是不知道。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罢了。只是脾气比平时还坏些。”助理小姐说完,好奇地眨眨眼睛:“这两位是怎么了?他惹老板不高兴?” “吵架了。” “道个歉不就好了。从前也不是没吵过,老板不是那么不好相与的人。” “肯道歉的话今天你也不用跑这一趟了。” 两人默默地站了一会儿。 最后助理小姐又开了话头。她清清嗓子,说:“您多劝劝他,不管怎么说,只要他能把老板哄开心,我们底下人也好过不少。” 管家抬头看看远处,一轮夕阳正从群山背后缓缓沉下去。 他说:“你也知道。杜先生的事我们底下人哪里有插手的份?我从他十几岁就照看他,这些年见他荒唐也见多了,要是真能找个人定下来,就算是个男的也认了——可这样来来去去的,算什么事呢?这话也不是没对杜先生说过,他没这个心,别人再怎么劝也难哪。” 助理小姐微笑。她是按月拿工资的人,对杜 霖没有什 分卷阅读18 么旁的期许,老人家说话她只是听,并不多言。管家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诸如杜霖不成家留后终归不是办法之类的,又埋怨杜何两家长辈都不管他。这些议论上司的话听多了不好,助理小姐便也就告辞了。 以下是该贴的隐藏部分: 只有 青花鱼平民 用户组可以查看杜霖在五洲长期包一间客房,6018号,无论他去不去总给他留着。有时他会带人到那里过夜,有时他会从顶楼叫人下来。 今天他叫了上次服侍他的那个男孩。 男孩穿着五洲的员工制服进了房间,进门之后先向他鞠一躬,默不作声地去了淋浴间,片刻后赤`裸着出来,胯上围了一条浴巾。 杜霖坐在床边。房间原本是禁烟的,他找人把报警器拆了,手里夹着一支烟,烟灰缸里堆了半缸烟头。他显得相当烦躁。 那孩子走过来跪在地毯上,像上次一样把头靠在他大腿上,问他要怎么做。 杜霖问他:“扩张做了吗?” 男孩点点头。 杜霖说那咱们就直接干吧。 他把男孩拽上床,粗暴地扯掉他身上的浴巾。男孩配合地分开双腿,屁股撅起来,尽可能地摆出引诱的姿势,头转过来,一双眼睛含着水光,媚眼如丝地瞧着他。杜霖插进去的时候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伸手摸到后方两人结合的地方,满脸痴迷地说:“好大……” 杜霖用力顶了几下,顶得他话也说不出来,脸埋在枕头里不时发出嗯嗯的声音,杜霖慢条斯理地问干得你舒服吗,男孩子被他操弄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迭声地喊舒服。 杜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熟悉的铃声,一小段交响乐。他有一阵子没有听见过它了,似曾相识的音符组成的乐曲令他觉得陌生。他的阴`茎还插在那个男孩子的身体里,杜霖想自己也许是幻听了,他机械地做着插入抽出的活塞运动,包裹着他的孔穴不停收缩,他感到自己的性`器又胀大了几分。 那段铃声又响起来了。杜霖决定不去理会它。他把床上的男孩翻了个身,面对面地再次插进去。男孩子的身体很软很温暖,紧紧地包裹着他,交`合能让他忘记很多东西,在床上的时候人不用想着性以外的事情。这是消遣。 一向都是消遣……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人。 任何人。 铃声响了第三次。男孩出于一个职业工作者的修养,努力将自己从欲海之中抽出来,捡回两分清醒,看着他的表情谨慎地挑选措辞:“杜先生,您要不要接一下?兴许是急事呢?我不要紧的。” 杜霖不耐烦地说别管不该管的。你给我接着叫。 他动作粗暴,但仍算有节制不至于真把人弄出血。男孩逐渐从中得到快感,脸上浮起红晕,腿盘在杜霖腰上,一只手塞在嘴里试图压住出口的呻吟声,另一只手伸到自己腿间,随着杜霖的动作不停抚弄抬头的性`器。动作淫`荡至极,完全一副引诱人把他干坏的模样。 杜霖停了下来。 他看不进去那张春情荡漾的脸,满脑子都是另外一个人,还有自己和那个人在床上翻滚的画面。 做不下去了。 他把性`器从男孩体内抽出来。男孩不解地张开双眼,迷茫地问:“怎么……怎么停了?”他还没射呢。 杜霖说:“你走吧。” 男孩坐起来,表情呆滞,看了他一会儿,如梦初醒地爬过去说:“那杜先生……我用嘴行吗?” “你那口活我上次就领教过了。还没你下面好使呢。”杜霖冷淡地说。 男孩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你走吧。”杜霖说,“不是你的原因。你上去吧。” 男孩慢慢挪下床,一件件穿好衣服,鞠了一躬,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带上了门。 杜霖拿起一旁的手机,三个未接电话来自郑清游,22:58。23:03。23:08。整整齐齐。隔五分钟一次。 他一只手去抓放在床边的烟,却发现烟盒空了。 很久以前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抽很多烟,近几年逐渐减了,生活一直顺风顺水,即使有压力也都自我开解,没必要同自己身体过不去。 这几天他却一反常态,烟抽得格外凶。他没法子压下去心头那股躁郁,出来泻火也不行。看着手机让他有一瞬间的平静。他想郑清游打电话来能跟他说什么?会是催他回家吗? 他想两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么久,什么甜言蜜语都说了所有亲密的事都做了,可郑清游还是从来不曾主动开口向他要过什么东西。他被动地接受着自己提供的一切,秘书每月定期往他卡里打家用,除此之外他不提任何额外的要求。 既不要求金钱也不要求关心。 他比他所有的情人都要省心,从不会在电话里讲一句,你每天都回来陪我好吗。杜霖想即使郑清游讲出这句话他也做不到,但不知为何他就是非常非常想听他说。他送他昂贵的跑车,送花束首饰名牌衣物,甚至还想过送他一艘游艇。但其实送什么他都不在乎。随着时间推移他越来越想听到除了谢谢以外的回答,例如我不喜欢这个,下次买××好吗。 他希望郑清游依赖他。 但是没有。 他拿着手机。现在他希望他再打一个电话过来。 杜霖看着那方小小的手机屏幕,想起自己曾经对郑清游说过的话。——那时他告诉他不要钻牛角尖,可是事情是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的?现在钻牛角尖的是两个人了。 15- 过了很久郑清游也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杜霖想这个时间他大约已经睡下了。他拿着手机,玩了一会儿系统自带的纸牌游戏。 开始他频频拿到好牌,前两局赢得顺利且轻松。第三局手气不好,输了。然后他又赢回来一次。玩游戏无非是输输赢赢,他出牌出得心不在焉,神思全在别处。到了最后,无论抽到的牌有多好,都还是毫无希望地输了。 他把手机扔到一旁。 他决定明天回家。无论如何是要回去的,不然还要为了这种可笑的赌气在外面虚耗到几时。 就这么想着睡了过去。 郑清游登机前又拨了一次杜霖的电话,不出意外地仍是无人应答。他想了想,编辑一条短信发给他,打了三行字删成两行,两行删成一行。最后只剩一句话:我回学校了,再会。 他把手机关掉扔回包里。 邻座是一个带大号墨镜的年轻男人。身材健美如时装模特,发型显见经过精心打理,普通的白T恤牛仔裤穿在他身上也比旁人悦目许多。郑清游觉得这人似曾相识,不禁多看两眼。 那人察觉他视线,落落大方地摘下墨镜,转头打招呼:“你好。” 居然是沈知远。 郑清游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赶紧伸出手说你好你好。 他没想到电影明星这样平易近人。 分卷阅读19 毕竟不是粉丝影迷,一下子找不到话题,斟酌片刻后才开口说:“我看过你的电影,很欣赏你的表演……” 说着就觉得冷汗直冒。如果对方反问他最喜欢哪部作品,自己恐怕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沈知远仿佛看穿他想法,也不拆穿他蹩脚的赞美,矜持地微笑:“您贵姓?说来也巧,我觉得您非常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郑清游回答说我姓郑。 沈知远点点头:“郑先生。” 他唇角扬起,眼睛眯成两弯小小月牙,绽开一个无懈可击的标准笑容:“那大概是没有见过的了。” 不知为何,郑清游总感觉他话里有话,笑亦是意味深长。 寒暄几句后两人各自做回自己的事情。沈知远从包里拿出一本厚厚剧本放在膝头翻看,郑清游从没见过真正的电影剧本,好奇地瞄了一眼。 一张香槟色卡片从翻开的纸页里飘出来,恰好落在他脚边。 郑清游捡起来。卡片上用钢笔写了两行流利的花体英文,一句诗。字体熟悉,他见过太多次,以至于一时间觉得迷惑,心念转了几转才想起前因后果。 他捏着卡片递还给沈知远,淡淡地说:“你字很好看。” “这不是我写的。”沈知远说,“以前的金主留下的。” 郑清游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惊异地抬头瞟他一眼,正好被沈知远抓个正着。对方表情暧昧,两道审视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不去,郑清游不知他看出多少端倪,仍强作镇定。 “觉得这卡片眼熟么?”沈知远轻轻地一笑,眉眼间似有得色,“欢迎新会员加入我们的小小俱乐部。” 他表情讥诮,说不出是嘲讽还是自嘲:“他总喜欢送一模一样的东西,想来你也是知道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郑清游漠然地说。 沈知远撇撇嘴,继续看剧本。 过了一会儿他闲闲地说:“演戏这件事我从十二岁开始学。动作、眼神、语气的揣摩都很重要,但最微妙是感情的拿捏。投入得少了,演不到位,就把角色毁了;投入得太多,陷进去出不来,那是角色毁了人……” 郑清游打断他。“而杜先生是此道高手。你是想告诉我这个吗?” “Bingo。你比我想象中聪明。”沈知远说,“不过也不全是这样。我不是提醒你,是想提点你——如果太清楚沉溺的后果而不愿意投入,那永远也演不好一场戏。总在NG的演员是会被淘汰的。” 郑清游沉默,他眉宇间结着一层郁色,化不开。 “谢谢。”他说,“不过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隔了一会儿郑清游忍不住问他:“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是……” “啊?”沈知远心不在焉地回答:“啊,知道你的人,盯着你的人,都比你想象中要多。一点点小事也会被无限编排放大。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他不再说话了,专心致志地看起剧本来。 杜霖一早起来收到郑清游短信。 科技进步,现在手机发短信早就没有字数上限了,然而他惜字如金像是古代人一样:我回学校了,再会。就这么七个字。加上昨晚的三个未接电话,这是他们几天里的唯一联系。 科技再昌明也不能促使一个不想联系你的人同你多说两句话。 杜霖拨电话回去,郑清游关机了。他一想到他现在是在一架从亚细亚逃离向欧罗巴的飞机上就止不住地愤怒。他再次让秘书推迟上午的会议,开车回了家——路上闯了一次红灯。 他迁怒到管家和下人头上,大厅里所有不昂贵的陈设都遭了他的毒手:“你们就这么放他走了?眼睁睁看着?连个打电话给我报备一声的都没有?” 管家战战兢兢地说,郑先生说他告诉过您了呀。昨天打的电话。我以为您知道…… “我如果知道,”杜霖在客厅里转着圈子,像一头追丢了猎物的狼,“我如果知道,我就是把他绑起来也不会放他走!”他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 杜霖本想马上追过去,然而铺天盖地的公事拖住了他。惯例每年初春一次的全国性会议刚刚收尾,朝堂上有口诛笔伐与刀光剑影,朝堂外有觥筹交错。或者觥筹交错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刀光剑影。有些势力被打压,有些同盟瓦解,有些干戈变为玉帛,各方势力重新洗牌。 没有长期浸淫之下培养出的政治敏感性是无法应付这一切的。何家在其中占据一个大头,那个富丽堂皇的会议厅里坐着杜霖的族人,但它不是他的战场。现在那里属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何永焕。 长久以来三月都是风声鹤唳的三月,然而今年对于何家来说根本是鸡飞狗跳了。这种忙乱被带进了第二个季度。从某个诡异的时间点开始,杜霖每天不定时地接到何永焕的电话,在他的授意下着手处理一些不方便继续持有的资产。邻省某个制药公司的股份被转让。市中心那个购物广场重新进行了价值评估,然后抵押给了银行。何永焕甚至让他帮忙出售他在南方海滨城市拥有的三栋别墅,从前这些事情完全不必过杜霖的手。他忙得抽不开身。 何永焕通过他那台杜绝一切窃听可能的卫星电话向自己的弟弟传达最新进展,声音非常疲惫:“……你最近也多注意,别让人抓到把柄。有人想搞掉何家。” 杜霖问:“是谁?” 何永焕回报以一声嗤笑。“这种事分什么是谁,谁攒足了力气都想来试一试。何家在他们眼里就是一棵树,现在长得够大了,是时候砍下来扔进炉子当柴烧啦。” 他又状似不经意地说:“听说你最近多了个小情人。是不是姓郑,还是什么来着?” 杜霖脑子飞速地转起来。 “你说哪个?”他语气非常困惑,“可能是有这么一个,我记不清……不然我帮你查查?” 何永焕说:“你别跟我打马虎眼。你以为什么事我不知道。我最近在查他,查出了点有意思的东西……虽然也不成什么气候。我可告诉你,玩玩没什么,这个人你还是防着的好。” 杜霖笑了起来。“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他轻佻地说,“玩玩而已。我会看着他的。” “那就好。” 挂了电话杜霖向后靠在宽大的皮质转椅里,神情凝重地思考何永焕的话。 何家众多后辈中,老实谨慎有之,心狠手辣有之,不学无术有之,然而说到真正心计深沉、有本事挑何家大梁的,也只有何永焕和杜霖二人。何延珩当初愿意把他认回来,焉知没有考虑过何家面临的是后继无人的困境。 世家大族一代不如一代也是常事。幸好只要大环境还稳定,每一代中只要有一两个成器的,也足够支撑起一大家子人了。 他和何永焕不能离了心。但他毕竟不是名正言顺的何家人,手上攥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秘密却不留后招,晚上睡觉怎能安 分卷阅读20 心。而何家对他又何尝不是如何永焕说的那样,到了时候一样会砍下来扔进炉子里,成为这个家族新的养料。 如今他们是一个微妙的制衡局面。 但大事临头时是否还能维持下去,就很难说了。 16- 郑清游恢复了每天打一个电话给杜霖的模式。一般是在他的傍晚和杜霖的上午。第一个电话是他到达翌日打来的,非常平静地解释了“不告而别”的原因。郑清游说:“你电话打不通。我又赶着回来——快毕业了,非常忙,晚回来一个礼拜都可能耽误许多事情。” 距离渺远,隔着电话人仿佛也变得客气。杜霖一腔火气大半已迁怒到别人身上,同样显得非常平静。他说:“那天晚上我很忙,没有听见电话。” 这件事仿佛又被揭过去。郑清游不问大晚上令他忙碌到听不见电话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他也不想深究他为什么拖到最后一刻才给他短信。杜霖心中仍有残存的怒意,不过郑清游很懂得安抚他——他絮絮地向他汇报每日的生活。什么时间出门,中午在哪里同谁吃了饭,下午去教授办公室同他讨论一刻钟,逛街买了双新鞋。 他说:“邻居家的狗生了一窝小狗崽。那家人十分和善,请我去作客。小狗非常可爱。” 这些琐碎到不能再琐碎的细节令杜霖觉得自己完全掌握了他的生活。尽管不想承认,听郑清游说这些的确让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怀疑自己越活越倒退,幼稚到缠着情人煲电话粥,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对方在说——可他也完全不想打断,甚至期盼郑清游多说一点,甚至为此差点误了两个重要的商务午餐。 不知道秘书是否因此与老板的小情人达成了什么私下的协议,后来郑清游在电话里讲:“我让你秘书把你的工作日程发给我好吗?这样就不会影响公事了。” 杜霖说:“那不如你提前打给我。早晨总不至于有什么公事。” 从此杜霖接电话的地点变成了床上。这样也有坏处,例如有时他听着郑清游的声音不自觉地就会硬起来——人又不在眼前,欲`火无处发泄,每当这时候他就恨不得马上飞过去把人压在身下先这样再那样然后那样,直到郑清游哭着求他说不要了不要了我再也不敢乱跑了。 杜霖心猿意马地在脑内勾勒着旖旎图景,郑清游在电话另一头却是半天没听见他回应,疑惑地问:“杜霖?杜霖?你在听吗?” “你说什么?”他回过神来。 “我说我想卖掉那辆车。今后回来的机会很少,我用不到它。你同意吗?” “送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杜霖随意地说,“你怎么处理都好。不用问我。” “那卖车的钱我转回你户头?” “我说了,”杜霖加重了语气,“送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 郑清游笑了。 “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啊。”他感叹地说。 杜霖无所谓地嗯了一声,又问:“找得到买主吗?这类跑车未必那么好卖。” 郑清游说:“我试试吧。” 那辆车最后被他卖给了一个留学生。他在几个论坛上发布了消息,几天后一个姓梁的中国人联系上他。这是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非常爱笑,穿印有校名的连帽卫衣和牛仔裤,一双运动鞋。他显然很喜欢跑车,目光像是粘上去一样挪不开,郑清游示意他试车,他欢呼一声跑过去,又不好意思地扭头冲他吐吐舌头。 郑清游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 年轻而生机勃勃,让他想起几年前的自己。 梁姓男孩来自南方沿海某省,是家中独子,很受龙爱。几轮还价后两人就敲定价格,郑清游给了很大的优惠,男孩雀跃之余表示要请他喝咖啡,以示感谢。 他们走进街角一家小咖啡馆,坐下来点两杯招牌咖啡。男孩自来熟地告诉郑清游他家有个工厂做电子产品代工,同时还涉足房地产。 他八卦兮兮地问郑清游:“你看起来很有钱,家里是做什么的?说嘛说嘛。” 郑清游笑笑不说话。他的沉默被男孩解读为有红色背景不方便透路,眼神中便多了一分敬畏。 他认真地问:“回国后我还可以请你吃饭吗?多个朋友多条路,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合作呢。你不会见怪吧?” 郑清游忍不住笑出来。 这种想到什么都摆到台面上说的天真坦率于他而言,也是过去时了。 到最后郑清游也没有留国内的手机号给他。男孩有些失望,他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即使笑着说没关系也看得出低落。 郑清游差一点没忍住对他说,其实我不是什么好人,你不用这样。 男孩走后他对着一杯冷掉的咖啡发呆很久。 他想,他能跟杜霖多久? 衣食无忧的日子还能过多久?杜霖总有一天会厌弃他,在那之后呢?或许他能得到一笔不菲的分手费,然后拿着钱,重新开始新生活?——他还会有新生活吗? 外面天朗气清,他坐在咖啡馆大面玻璃窗边,沐浴在灿烂的阳光里,却觉得通体生寒,生生打了个冷战。 杜霖连续忙了两个月。当他终于有时间给自己放个短假的时候,已经是初夏了。街上的时髦女郎们换上短裙和轻薄的阔腿裤,树荫渐浓,空气中仿佛弥漫着醉人甜香。这是恋爱的季节。 郑清游打电话说:“再有两周就可以回来了。” 杜霖笑着说:“是吗?那我到时去机场接你。” 放下电话后杜霖让秘书订周五的机票。 他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当杜霖用郑清游交给他的钥匙打开别墅大门的时候,不是不喜悦的。他想象郑清游看到他脸上会路出如何惊讶的表情。他要抱住他把他按在客厅的墙上,狠狠亲他,脱光他的衣服舔他,他们要在客厅做一次,卧室做一次,浴室也做一次,把之前所有欠的账都补回来……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或许没有比身体力行的性`爱更好的表达方式了。 但是家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杜霖把行李箱扔在客厅一角,找遍了书房,卧室,厨房,卫生间,阳台……所有地方。最后他确定郑清游不在这儿。 或许他出门了? 他又转回去看了看冰箱。他研究了鲜奶和鸡蛋包装盒上的日期,判断郑清游应当有至少三天没有回过家了。 杜霖烧了开水沏一壶茶,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疲倦地揉着眉心和太阳穴。他感觉自己连生气都不会了。 他非常冷静地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那个现在不知身在何处的小混蛋。 电话通了,郑清游很快接起来:“杜霖?有什么事?”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杜霖问:“你现在在哪里?” 语气平平,毫无波动,但郑清游本能地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马上意识到不对,不答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我知道了。—— 分卷阅读21 你在法国,是不是?” “……” “杜霖,你听我解释。我一直都想要一次真正的毕业旅行,独身一人的那种,这一周我终于腾得出时间来做这件事情,我什么也没想,就这么出发了。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现在我在……” “我不想知道你在哪儿。”杜霖打断他,“不管你在哪里,在路上也好,在车上也好,在非洲或者太平洋上的什么小岛也好。我要你马上回来。” 郑清游向坐在桌子对面的人做了个“等我一下”的手势,起身走出房间。 “你能不能——我是说,我规划好的行程连一半都没跑完……就算你急着见我,明天,明天我再回去不行吗?” “郑清游,”杜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格外冷酷无情,他缓缓地说,“你以为我在同你商量一件事,是吗?这不是商量。不是讨论。这是一个命令。and。signe。你需要我这样说才肯回来吗?” 郑清游一手抵在门上,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他没想到杜霖会来。杜霖的语气前所未有地冰冷而尖锐,像北方冬天屋檐下悬挂的冰棱,郑清游明白那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的可能是真正的愤怒。他意识到再这样同他讨价还价下去无异于引火烧身。 他说:“那我现在去火车站。但我不保证赶得及最后一班火车……” 他听到杜霖笑了一声。 “你手机有定位系统。我说过,我并不是真的想知道你在哪儿,但如果你想让我派私人飞机像抓逃犯一样把你抓回来——我不喜欢那样,因为太难看了。你喜欢吗,亲爱的?” 他的声音令郑清游联想起某种爬行动物,正“嘶嘶”地吐着信子爬过自己的脊背。 “我马上回去。”他低声回答。 挂了电话郑清游回到房间,从座位上拿起自己的包,对同行的另一个年轻男人说:“……谭家源,我那边出了点事情,要现在回去,一刻都不能拖。你能开车送我去火车站吗?” “你开玩笑吗?”那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们还没有谈妥……” “但我必须得走。”郑清游强调,“是十万火急的事。真的。赶不回去,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他拽着谭家源的胳膊把他向外拖。“回国之前我大概不能再见你了。反正大概的框架都已经谈下来了,还有一些具体的条款,那些你来解决,我还有两个礼拜回去,到时候我再找机会联系你……” “喂喂,老同学,不是我说你——我法文水平仅限于谢谢再见和点菜问路,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你开车上高速往西南,四十公里外有个大学城,你去找个留学生给你做翻译。抱歉。这真的是意外情况。” 谭家源狐疑地问:“那是谁,你老板?这么不近人情,一定让你现在回去?” 郑清游含含糊糊说:“算是我老板吧。他脾气很差,我是旷工偷跑出来的。你记得不要给我打电话,有事留言。就先这样。” 17- 郑清游并没有在路上耗费太久。这是一个很小的国家,交通发达,路线纵横,高速火车非常方便。然而这段行程对他是个煎熬。他买了票,上车之后给杜霖发一条短信,告诉他这班火车抵达的时间。然后他握着手机等了一刻钟。杜霖没有回复。 郑清游沮丧地挠头,把自己头发揉得一团乱。 他认真地思考自己有没有把事情搞砸,答案是没有。他正在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瞒着杜霖,为此撒点无伤大雅的小谎是值得的,但被拆穿是另一回事。他不知如何能把整件事情圆过去。 他也不知道如何能安抚好他的情绪。 ——沈知远是怎么做的?郑清游想,杜霖的其他情人又是怎么做的?他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份难以应付的工作,简直心力交瘁。 夜幕刚刚落下的时候他回到了那座用杜霖给的钱租下的小别墅。他的金主正在那里等待他,等着对他兴师问罪。 杜霖穿着两件式的睡衣坐在客厅沙发上,见他进门,淡淡地说:“你回来了。” 郑清游叹气,走过去扶住他的肩。 “对不起。” 他低下头在杜霖唇边落下一吻,作为道歉。 杜霖一把抓住他衣服前襟,把他拉向自己。顷刻间天旋地转,郑清游被他拽得倒在沙发里,杜霖整个人压在他身上。 郑清游仿佛听到自己在火车上僵硬了几个小时的腰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杜霖非常凶猛地啃咬他的嘴唇,牙齿划破了他的皮肤,血流出来,被他一点点舔舐干净。他仿佛犹嫌不足,反复吮`吸着那一小块伤口,郑清游简直怀疑他是被吸血鬼上了身。 这种近于蹂躏的粗暴对待令两人情`欲瞬间燃烧起来,连周遭的温度都上升许多。过了很久很久杜霖才放开郑清游,他脸上已有明显的红晕,被杜霖吻得有些缺氧,偏过头去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 杜霖脸蹭着他的脸颊低声说:“我很想你。” 他声线慵懒,带着潮气,像条小虫子钻进郑清游耳中,说完话又伸出舌头去描画他的耳廓,最后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 郑清游呼吸逐渐急促,在情事上他向来无法抵御杜霖的攻势,连还手之力也无,他一手虚虚地抵在杜霖胸前,断断续续地说:“……我先去洗澡……” 杜霖不放他,抓住他的手腕按在头顶,低下头盯着他的眼睛。 “你想我吗?”他问道。 郑清游回答:“想。” 杜霖又问:“有多想?” 郑清游两片嘴唇娇艳欲滴,一开一合间极尽诱惑,他笑了一下,轻轻说:“你摸摸我下面就知道有多想了。” 杜霖手指按上他玫瑰色唇瓣,揉`捏片刻后自齿间探进去,两指在他口中搅动,闲闲把玩他柔软的舌头。郑清游热情地迎合他的动作,将他两根手指舔得啧啧有声,有津液自他嘴角缓缓溢出,说不出的旖旎。 杜霖将手指缓慢向更深处探去,直到郑清游觉得不适微微皱起眉头,才又抽出来,两道银丝在指间牵连不断,他问:“在外面玩得开心吗?” 郑清游听不出他是否生气。 他回答:“还好。” 杜霖缓缓说:“那,准备好接受惩罚了吗?” 郑清游仍然微笑。 他心里没底,面上却一分也不肯流路出来,动动酸痛的腰,勾上杜霖的脖子,在他嘴唇上示威般地咬了一口,作为回应。 杜霖在他屁股上揉了一把,说:“快去洗吧。我在卧室等你。” 郑清游洗完澡,系好浴袍带子,对着镜子梳好头发。湿漉漉的刘海垂下来,有几绺遮住他的眼睛。 他叹了口气,伸出袖子把镜子上的水雾擦干。他回忆着杜霖的眼神,开始很认真地思考自己被做死在床上的可能性。 他赤着脚走进卧室。一片黑暗,杜霖连 分卷阅读22 床头小灯也未开,窗帘拉了一半,水一样的月光流满了半张床。杜霖冲他招手,示意他过去坐下。 他把一条黑布围在郑清游眼睛上,在脑后挽了个结。 杜霖随随便便几下扒掉了他的浴袍,贴在他耳边说:“咱们换个房间。” 他拉着郑清游的手向外走。这别墅很大,二楼一排都是不同的房间,郑清游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四周很静,他什么也看不到,只听见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杜霖带他走进去,脚下是柔软的长绒地毯,厚厚盖过脚面,郑清游愣住了。 “我不记得这里有铺地毯的房间。” “我改动了一点陈设,”杜霖随意地说。 他说:“你等我一会儿。” 郑清游静静站在原地。 以下是该贴的隐藏部分: 只有 青花鱼平民 用户组可以查看杜霖回来的时候带了一条绳子,把郑清游两条胳膊扭到背后,手腕并拢捆在一起,然后绕过他的手臂、脖颈、胸口,手法娴熟地打结。他速度很快,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很快郑清游上半身就被捆得动弹不得。 杜霖会很多床上的花样,他们在一起偶尔也会搞点助兴的玩意儿,但不多。往往是由杜霖提出,郑清游做鉴定和反馈,用得好了,畅快淋漓,用得不好就丢到一边,反正杜霖技巧高超,最原始的方式一样能带两人同登极乐。 但说到底,他少有过如今天这么强硬的时刻。郑清游想起他说过的话,或许这真的是一场惩罚。 他被蒙着眼睛,捆绑着跪在地毯上。绳索勒在赤`裸皮肤上的感觉如此真切,适中的力道不会让他觉得太难受,但又能清晰地让他感知到自己是被束缚起来的,这个动作的惩罚意味如此鲜明,郑清游呼吸逐渐急促,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他很兴奋。 发现这一点令他觉得羞耻,羞耻感又加剧了他的兴奋。他的脸上逐渐升起两团红晕,头茫然地扬在空中,喉结上下滚动,像一只安静的待宰的羔羊。当然他不可能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有多么诱人堕落。但杜霖知道。 杜霖站在他身旁,欣赏着自己如被剥去外壳的竹笋一样白白嫩嫩的小情人。他选了红色的绳索,这是鲜血与火焰的颜色,缠在白`皙皮肤上有种扭曲的美感。 他贴着郑清游的耳朵轻声细语地说:“今天我们来玩个不一样的游戏。规则是这样的,诚实的孩子得到奖励,撒谎的孩子受到惩罚。你会觉得有一点疼,但是疼过之后会很舒服,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小小的警告。清游,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无论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因为我都会给你。但我不喜欢自作主张,很不喜欢。” “糖果和皮鞭的游戏。”郑清游喃喃地说。 “今天没有皮鞭。”杜霖说,“你不会喜欢那种东西,我很确定。现在我们开始吧。” 他分开郑清游的双腿,手沾了一点凉凉的液体探向他身后的孔穴。那里温顺地接纳了他,由于几个月无人造访而变得十分紧致,杜霖非常有耐性地细细开拓,慢慢加入另外两根手指,三根手指在股间进出带起细微水声,一室静谧中听起来格外淫靡,郑清游身体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抖,敏感点被擦过时从喉咙里溢出细细的呻吟。 扩张得差不多,杜霖抽出手指,郑清游以为接下来就是插入,但并不是。杜霖手绕到他胸前,动作粗暴地揉`捏他挺立的乳尖,然后把一个小东西夹到了上面。一种火辣辣的、仿佛被撕扯着的感觉击中了他,郑清游忍不住尖叫起来。 “不……不要!把那个拿开!”郑清游不敢乱动,身体的一点点动作都会引起新一波的疼痛,即使那疼痛中夹杂的快感让他无法忽视。他扭过头,试图让脸对着杜霖,“把它拿下来好不好……” “乖,别怕,一会儿就会好的。”杜霖诱哄着他,眼疾手快地给他另一边乳`头也夹上了乳夹。现在它们在空气中可怜地颤抖着。杜霖伸手去抚弄它们,郑清游向后靠在他怀中,呜呜咽咽地低喃着支离破碎的字句,下`身却渐渐抬起了头。 “舒服吗?喜欢吗?很爽对不对?”杜霖恶意地勾住两个银色的圆环向外拉扯,然后松手让它们弹回去,这时候怀里的人会绷紧身体,发出“嗯”的一声,尾音上扬,勾得人心痒痒。杜霖下`身早已蓄势待发多时,他深呼吸竭力控制住狠狠贯穿这个人的冲动,从一旁抓起另一样东西。 那个椭圆形的光滑物体被推入郑清游体内的时候他都快哭出来了。杜霖想如果不是被捆住他一定早跳起来了,郑清游后`穴绷得死紧,下意识地抗拒着,杜霖不得不用力揉`捏他两瓣臀肉以便他放松下来。 “我真的不想要那个……”郑清游带着哭腔说。 见恳求无果他又换了诱惑攻势:“杜霖,杜霖,我不想要跳蛋……我想要你……你插进来好不好?求你了,现在就插进来……” 杜霖安抚地拍拍他的屁股。 “一会儿就给你,”他说,“别急。” 他站起来绕到郑清游身前,勃发的性`器擦过他的脸,他握着它缓慢地在郑清游脸上画圈,龟`头掠过他被蒙住的双眼,鼻梁、嘴唇和下巴。他轻轻拍他的脸颊:“乖,张开嘴。” 郑清游自暴自弃地张开嘴接纳了他的性`器,滑腻的舌头柔柔地缠上来,舔舐着柱身和顶端,偶尔还照顾到底端的两个囊袋。杜霖手插在他浓密的发丝里,赞叹地低哼一声,按下了手里的开关。 跳蛋贴在湿热的肠壁上震动的感觉让郑清游霎时腿软,他跪坐在自己腿上,吐出了口中物事,头倚在杜霖小腹上低声呜咽,酥酥麻麻的快感不停从下`身传来,连同胸前敏感处被粗暴拉扯的痛爽,令他脑子一片昏昏沉沉。 杜霖拽住他头发重新扳开他的嘴,性`器毫不留情地插进去,几乎抵到他喉口:“好好舔。” 说完这句话他反客为主,开始在郑清游口中来回抽`插,黑色的毛发几乎抵到他脸上,郑清游被噎得直掉眼泪,拼命摇头,唾液一丝丝自唇角滑落。杜霖低头看到他黑布蒙眼,小嘴由于紧含着来回进出的硕大器官而磨得嫣红,呼吸不由得乱了节奏,性`器也愈发坚`挺。 他都快被逼疯了,嘴上仍然是冷冷地奚落:“你到底会不会舔,就这点本事?”手下却是将开关又调高了一档。 郑清游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乳`头已然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只剩下无边的痒和酥麻,后`穴的敏感点被不停摩擦,马力十足的跳蛋不知疲倦地在他体内工作,快感累积到一个临界值却找不到出口。他双手被缚,双眼被蒙,只好更加卖力地讨好起口中的粗大性`器,寄望于杜霖能被自己笨拙的技巧取悦,放他一马。 他感觉到杜霖的性`器越来越坚`挺,前端开始 分卷阅读23 流出咸腥的液体,知道他快到高`潮,于是更加大力地吸`吮,舌尖扫过前端,等待他射在自己口中。 释放的一瞬间杜霖猛地抽出来,郑清游猝不及防,白色的精`液溅了他一脸,还有一部分射在他嘴里。来不及思考,嘴里没有东西堵着,呻吟马上泻出来:“……嗯……啊……不行,不行啊……我好难受……” 杜霖凑过去捧着他的脸轻轻吻他,毫不在意地将他唇边的黏液舔舐干净。他温柔而邪恶地问:“想射吗?” 郑清游大脑一片迷糊,下意识地回答:“想……想射……求你……嗯……” 杜霖跪在地毯上,与他视线平齐,将开关塞到他被绑着的手里。“自己来,推到最上面。” 郑清游手指颤抖着,试了几次都无法成功,最后开关从他指缝间滑下去。他把头靠在杜霖颈侧,无意识地啃咬他的脖子,从鼻子里逸出一声一声的闷哼。 “真笨。”杜霖叹息着捡起开关,重新放进他手心,捏着他手指引导他把按钮掰到最大档位。郑清游全身剧烈地抖着,嘴里不停哭叫着“啊啊不行了”,在一记近乎弹跳的颤栗后狠狠咬住了杜霖的脖子,性`器跳动着喷出了精`液。 “真是属狗的。”杜霖捂住脖子笑着骂他,快速地关掉了跳蛋的开关。 郑清游整个人都脱力了,跪也跪不直,栽下来额头抵在地上。 地毯很厚,杜霖不必担心他受伤。他饶有兴味地站在一边欣赏着此刻的美景——郑清游趴在地上,双手缚在身后,赤`裸的脊背弯成一道完美的弧线,胸前两点银色摇晃闪烁,刚才的高`潮中后`穴不断收缩将跳蛋排出一半,他轻轻将它自穴`口拉出来,换来那人极轻极微的“嗯”一声。 杜霖怀疑自己可能真的要成变态了。他年轻的时候玩S`M多疯都没现在这么激动过,看着郑清游那副被蹂躏过度的样儿他立马就能再硬起来,脑子像是炸开了一样,眼前的世界只剩下两种颜色,肌肤的白和淤痕的红,混在一起明晃晃的。他恨不得这一刻能把他干死在这里。人到中年还能被性吸引成这样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事,再有十年下去,他甚至可能心脏病突发死在他身上。 郑清游含混地骂了一句脏话,有气无力地说:“我他妈快被你搞死了。” 杜霖嘻嘻笑着靠过去,一根手指插进他身后,感受着甬道里温热湿润的触感:“我哪里搞你了?宝贝你爽得晕了头了吧,咱们还没开始搞呢。” 以下是该贴的隐藏部分: 只有 青花鱼平民 用户组可以查看杜霖非常细致地抚摸郑清游全身,从脖颈到脚踝每一寸皮肤都不放过,手抓住他的性`器技巧性地撸动,小东西很快又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郑清游粗重地喘息着,这个姿势令他臀`部高高翘起,后`穴像是献祭一般被送到了杜霖眼前。杜霖用手指划过周围粉红色的褶皱,又插入一个指尖,轻轻按压肠壁。 郑清游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话。杜霖凑近了,听清他说的是:“……插进来……” 两人的身体从第一次开始就极度契合,所有的性`事都几乎完美,对此杜霖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他觉得郑清游的身体仿佛天生就是为他而存在的,每次两人联结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有种找到归宿的满足感。他喜欢看郑清游迷乱又放`荡的样子,为此故意引诱他说些淫言浪语,把他逼到饥渴得快崩溃的境地才给他满足,由此带来的心理享受甚至压过了生理的快感。 郑清游的邀请让他欣喜若狂,杜霖扶住自己的性`器,龟`头顶住翕张的穴`口,慢慢地推进一半,然后又抽出一点,郑清游受不了地抖了一下`身体,声音低哑地说:“都插进来,快,干我……” 杜霖深呼吸一口气,扶住郑清游的胯狠狠地顶进去,整根没入他体内,郑清游从嗓子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肠壁软肉一层层热情地迎上来缠住他,欢迎着他的入侵,仿佛邀请这个不速之客更粗暴地鞭挞自己。杜霖不再犹豫,他两手捧起郑清游臀瓣大力揉搓,向两边分开方便他进得更深,用力之大以至于在皮肤上留下了红色的指痕。黑色的耻毛摩擦在敏感的股沟上,郑清游侧脸抵在地毯上,毫不压抑地大声呻吟着。 “好大……啊……好舒服……再深一点……嗯……” 绑在身上的绳子紧紧勒进皮肤,郑清游眼前一片漆黑,脸颊无措地磨蹭着温暖的绒毯。杜霖的性`器像要把他整个人捅穿,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过他是如何在他体内动作的,激烈的抽出插入不时摩擦过肠壁的敏感腺体,郑清游恍惚间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犯错的孩子,正被严厉的家长体罚着,像一个没有知觉的性玩具一样被身后那人肆意揉搓玩弄。这些隐秘的幻想令他心脏狂跳不止,满脸通红,后`穴收得死紧,杜霖察觉他的反应,毫不留情地在他屁股上用力打了一巴掌。 “啪!” 郑清游被他打得哭出了声,泪水浸湿了蒙眼的黑布,又被一阵粗暴的连续顶弄撞得支离破碎。杜霖俯下`身在他赤`裸的后背落下一串吻,又在他耳畔喑哑地说:“乖,放松。”然后两根手指伸进了他嘴里。 郑清游下意识地咬住,狠狠地咬,直到口腔里蔓延开一股浓浓的铁锈味。杜霖被他的动作激得更加兴奋,毫无章法地顶撞着,像要把整根性`器都塞进他的身体,郑清游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是滚烫的,不停摩擦的后`穴更是像着了火,叼着杜霖的手指含糊地喃喃:“……轻一点……要顶坏了……” 杜霖置之不理。他凶狠地进出了上百下,郑清游觉得后`穴几乎要被撑裂开来,那隐秘入口却违背他的意志,欢快地回应着暴戾的攻击,在无限的快感中不停抽搐收缩。敏感点又一次被撞到,郑清游眼前晃过一片白光,全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上身猛地弹起,腿根打着哆嗦,后`穴因高`潮而绞紧,前方的性`器跳动着喷出精`液。 杜霖的动作停了一瞬,插在他体内耐心品味紧致肉`穴的绞动,随后他抽出依然坚`挺的性`器,解开了郑清游身上的束缚,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揉着他上身的勒痕。 郑清游瘫在杜霖身上不想讲话。乳夹被取下的时候他瑟缩了一下,杜霖用温热的手心安抚他被折磨得肿胀红艳的乳尖。 他眼上依然罩着那条黑布,迷茫地侧过头去,寻找杜霖的嘴唇。杜霖配合地和他交换一个深吻,温柔得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郑清游动动手腕,想把蒙眼布扯下来,杜霖按住他,轻轻说:“还不到时候。” 杜霖又一次打开他身体进入的时候郑清游觉得自己要坏掉了。他逐渐意识到这场交`合根本不是杜霖填满自己,而是自己满足了他的需要。他两腿大分坐在杜霖身上,双脚无力地搭在地毯上,后背抵 分卷阅读24 着他的胸口。坚硬粗长的性`器像刑具一样楔在他身体里,缓慢地动作,快感和痛感仿佛同时被拉远了,隔着一道真空的玻璃罩子变得十分不真实。 杜霖手指捏住他一侧乳`头细细把玩,时而向一旁拉动,时而用指甲轻搔顶端。那里肿得厉害也敏感得厉害,轻轻碰一下都会让他全身颤抖。郑清游想把那只作乱的手拍掉,却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全身累得不像话,抬一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大脑停止了运作,朦朦胧胧地想……为什么这个人要把做`爱搞得像受刑一样?他到底能从中得到什么享受?如果有人喜欢什么小猫小狗,会想要把它们捆起来打断一条腿再接上么?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杜霖了。 杜霖开始伸出舌头舔他的耳垂和脖颈,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性`器,讨好地抚慰。 郑清游被伺候得飘飘欲仙,继续不着边际地想,小猫小狗应该不会像他这么贱,被捆起来干还能爽上天,所以综合来说杜霖还是很了解他的身体的。虽然他一直不能理解这种近乎变态的控制欲从何而来。如果每个金主对每个情人都这么魔性的话,世界上也就不会存在他们这种关系了…… 他来不及多想。他在欲海里浮浮沉沉,随波逐流,身体和灵魂都被欲`望牵引着,操控在另一个人手中,他不是自己的。 杜霖问他:“舒服吗?” 郑清游点点头。他一向很诚实。 杜霖说:“下次还敢不敢乱跑了?” 郑清游喃喃自语:“……你都做得我下不了床了,指望我跑到哪里去?” 杜霖不说话了。他们今天交流很少,他没有问郑清游“还要吗”,没有要求他一直重复自己被他干得有多爽,郑清游觉得很奇怪。 隔了一会儿杜霖伸手去扯他眼睛上的黑布,郑清游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因为房间里居然是亮着灯的。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白,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灯,白色的地毯……他迷茫地向前看,几步开外的地方摆着一面足有两米高的镜子,镶着金色的边框,繁复的洛可可式雕刻花纹蔓延其上。 然后他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头发杂乱地披散着,脸上带着泪痕和白色的不明液体,上身交错纵横全是红色的勒痕,乳`头红艳比平时肿胀得多,再往下是……两腿大开,勃`起的性`器微微颤抖,一根紫红色的巨物在他股间不停进出着,宣示着他是如何被身后那人亵玩占有。……不对。不对不对不对。正在动作的人不是杜霖,是他自己。 郑清游睁大了眼睛。房间里灯光很亮,每个动作在镜中都映得纤毫毕现,他看见镜子里的人一脸被操弄得失神的淫`荡表情,眉宇间痛苦与快乐交织,像是在恳求那人再快一些,再深一些,把他整个人弄坏掉也不要紧。 由于羞耻,身体逐渐泛起粉红色,郑清游把脸转开,难堪地闭起眼睛,睫毛微微颤抖。 杜霖扳正他的脸,平静地问:“好看吗?” 郑清游哽咽着说不出话,后`穴因为激动而绞紧,杜霖粗重地喘息着,抚摸他的眼角脸颊,隔着他紧闭的眼帘按压他的眼球,在他耳边低沉地说:“清游,看着,看着你自己。我会让你快乐,给你别人都给不了你的快乐。” 随后他开始一下一下重重地向上顶,郑清游随着他的动作摆动身体,腰逐渐往下沉,他无意识地啃咬起自己的手指,眉头皱成一团,神思涣散地看着镜中交`欢的两个人。两人身体连接处湿淋淋的,反射着闪闪的亮光,郑清游觉得自己和杜霖肌肤相贴的每一处都变成了敏感点,他像是一块干燥的海绵,杜霖是他的水源,他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汲取着水分和快感。 他在高`潮到来之前就昏了过去。面孔仍然潮红,呼吸仍然急促,镜子映出两个连接在一起的人影。杜霖低头轻轻吻了他汗湿的额头。 18- 郑清游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他梦见小时候夏天父母带他去婚宴,金碧辉煌的大厅外有一个伸出去的大路台,对着远处的欧式钟楼,他跑出去抓着栏杆向外看,有叔叔阿姨过来塞糖果到他手里。他梦见母亲的死,葬礼上一屋子人尽着缁衣,乌压压地坠得人心头哀恸,他拽着父亲的手,眼眶通红。他梦见他的初恋,人生中第一个男朋友,也是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两个人偷偷摸摸地牵手逛街看电影,分吃同一盒冰淇淋。他还梦见了他抱着父亲的骨灰,一个小小的木盒子,他从来不能理解一个人死掉之后怎么会变得那么轻,那么轻,仿佛重量和体积全部都消失了一样,风一吹就可以永久地散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看见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浮现在他的眼前,微微笑着,退得越来越遥远,变得透明,直至最后消失。他们都抛弃了他。 郑清游想抬手去够一够他们的手指,但是他抬不起来。他的身体不是他自己的。眼泪从他紧闭的双眼里流出来。 他仿佛听到有什么人微微地叹息了一声,手被一个温热的东西贴着磨蹭。然后他不得不从那个令人心痛的梦境里走出来。他缓缓睁眼,迷茫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杜霖说:“你醒了?” 郑清游偏过头。他像是不认识这个男人一样仔细地打量着他。杜霖似乎没有睡好,眼睛下面有淡淡的乌青,神色疲惫地递给他一杯水。 郑清游试着抬了抬身体,发出“嘶”的抽气声。他怀疑自己被剥皮抽肋过一次,腰疼得几乎不能动。 杜霖干脆自己含了一口,俯身嘴对嘴喂到他口中。然后他说:“你翻个身,我帮你按一下。” 郑清游便乖乖趴下任他动作。杜霖撩起他上衣,手法熟练地按压他肩颈及后腰穴位,力度适中,令郑清游很是受用。他昏昏沉沉地趴着,同杜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内行。” 杜霖随意地说:“以前常伺候我家老爷子,特意找人学的。” 郑清游闭着眼睛,突然说:“……杜霖,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情吧。” 杜霖在他背上动作的手停了一瞬:“你想知道?” “对。”郑清游挪了挪身子,调整到更舒服的姿势,“讲讲吧。小时候的事,年轻时候的,现在的,随便什么都好。” 杜霖想了想说:“我小时候在西洲长大。” “嗯。” “我母亲当初是大着肚子逃回家乡的。何家那时已经给何延珩定下了一门婚事,是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政治联姻。他们逃不开这些东西。那时候何延珩父母知道我母亲怀孕,在城里千方百计地找她,要逼着她把这个孩子打掉。我母亲跑到火车站,随便搭了一班火车,想要尽快摆脱他们……火车是开到沈阳的。她到沈阳之后,在一个小旅馆里躲了两天,等时机合适又买了南下的火车票,过了两天 分卷阅读25 一夜才回到西洲。” 杜霖陷入回忆里,手上动作依然轻柔,声音开始变得渺远:“杜家是很传统保守的家族,出了个未婚先孕的女儿,是非常败坏名誉的事情……我母亲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外公外婆疼惜她,尊重她的决定允许她把我生下来,由杜家抚养长大。我母亲后来一直郁郁寡欢,身子骨也不好,我五六岁上她就去世了。那时族里有一位姨母很喜欢我,她比我母亲大不少,结婚多年一直膝下无子,就想把我要过去做养子。我外公外婆同意了,我就跟她回去了。姨母一家对我很好,直到十六岁的时候,何延珩终于找上我家。” 杜霖讲到这里就停了。 郑清游听了也是一时说不出话。 他算了算,杜霖母亲过世的时候也就是二十六七岁。有些人在这种年纪,一生都还没有真正开始,她却已经经历了情爱诸般坎坷惨痛,抛下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含恨而终。 郑清游想了半天才评论:“挺曲折的。” 杜霖笑了一下说:“你就这点想法?” 郑清游不明就里地反问:“……那我应该有什么想法?” “不知道。”杜霖耸耸肩,“我没对别人讲过这些……不过起码你也应该表达一下,例如对我曲折童年的同情什么的。” 郑清游无奈地想,那种名为同情的情绪似乎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用在这人身上,真说到惨,自己似乎比他要惨多了…… 不过他还是翻了个身,坐起来拍了拍杜霖的肩膀,老气横秋地摸摸他的耳朵说:“都过去了。” 杜霖忍俊不禁,把他扑倒在床头亲他,糊了他一头一脸的口水。郑清游一边嫌弃地瞪他一边揉着腰说:“你要再来昨天那套下次就别做了。” 杜霖阴险地笑着问你难道不觉得特别爽么。 郑清游伸手要掐他子孙根,杜霖连忙拦他说别别别我错了。 他摸摸郑清游的头发说:“你乖一点就不会了。” 郑清游在心里暗暗想,我是不可能乖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说:“我要再睡一会儿。” 杜霖钻进被窝搂住他的腰:“我抱着你睡。” 这个姿势不是太舒服,郑清游却睡得很快,头贴在杜霖胸口,一条胳膊环着他的脖子。大概是刚做过噩梦的关系,有人躺在身边令他觉得格外安心,没一会儿就坠入了沉沉的无梦的酣眠。 杜霖陪郑清游待了足足两个礼拜。最后一天是毕业典礼,不是在学校而是在小城的教堂前举行,一群肤色各异的年轻人穿着学位服戴着滑稽的帽子,神情喜悦,拼命拍照合影,与亲人拥抱,哭,笑,亲吻彼此的脸庞。 杜霖站在一旁看着郑清游被一群金发碧眼的女孩子围住,她们嘻嘻笑着,恶作剧般地轮流亲他,杜霖眼睁睁地看着他狼狈不堪地被吃豆腐,数着“一下,两下,十下……”他想晚上一定要让他把这些欠的吻都还回来。 杜霖又想到他没有家人,朋友也寥寥,自己是唯一特地来观礼,陪在这里见证和分享他人生重要时刻的人。毕业典礼几乎同结婚典礼一样重要,甚至可能更稀有,一个人一生中能够结许多次婚,但毕业总归是只有一次……受现场气氛感染他难免激动,胡思乱想了许多东西。 杜霖拿着相机拍了几张照片,又走过去对郑清游说:“我们合照一张吧。” 郑清游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嘟囔了一句“穿这个一点也不好看”,不过还是把相机交给了一旁的同学。两人都不太适应这种庄严的气氛,笑得很僵硬,杜霖一只手仿佛想揽住郑清游的肩,但终究没抬上去,只是虚虚搭在他小臂上。 照片刚拍完郑清游转眼又被一个红头发的高个子男孩拽走了,杜霖站在原地,本想多说几句祝贺的话,见状也只能无奈又龙溺地笑着看他。一班同学精力旺盛,疯到很晚,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道别。有人拉郑清游去酒吧参加狂欢Party,郑清游婉拒了。 杜霖牵着他的手带他走在大街上。 郑清游一路都在傻笑。杜霖问他笑什么,郑清游回答我终于拿到学位了,感觉十几年书没白读,找份好工作,以后就可以脱贫致富了。 杜霖也跟着笑,但心里却不以为然。他想郑清游并不需要多么辛苦地工作,一直在他身边陪他吃喝玩乐享受也很好。 但杜霖的确欣赏自立自强的人,况且每个男人都有鸿鹄之志,尤其是郑清游这种出身的人,对此他十分了解。他开始考虑自己公司里是否有什么适合郑清游的职位,或者干脆交一个子公司给他打理,他相信他能做得很好。 杜霖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头问郑清游:“我想到一个好玩的——你想不想去电影片场看看?我去年跟你提过的那个电影开拍了。很多镜头都在法国取景,现在大概是在……”他回忆了一下,“可能就在巴黎吧。可以顺道过去。很方便的。” 郑清游一脸惊讶的表情,随后慢慢变得雀跃:“是吗?我还从没见过真正的拍摄现场呢。那我跟你一起去。” 杜霖没想到的是一进片场就直接撞上了沈知远。他正在拍一场从游泳池里把女主角捞上来的戏,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衣襟半开,被水浸湿之后变成半透明,紧紧贴在身上,优美的身材线条一览无余。 他在心里暗骂一声。 偏偏郑清游好奇地东看西看,四处打量,看到沈知远的时候说:“原来他是来拍这个电影的?” 杜霖觉得他这话怎么听怎么古怪。 郑清游同他解释:“我来的时候在飞机上碰见他了。” 杜霖面无表情。 沈知远是很有潜力的年轻演员,他们二人虽然已经和平结束,但一是一二是二,工作上的联系还是有的。他下了大力气大手笔把人捧红,没道理不多用几次,他只是大方,又不是傻。沈知远在这部电影里担当一个重要配角,本来这也没什么,公事公办而已,但杜霖担心郑清游想多。 幸好郑清游似乎并没有想那么远,他饶有兴味地看沈知远跪在地上给女演员做人工呼吸,赞叹地说:“不愧是电影明星,身材真好,不脱衣服还看不出来。” 杜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这句话简直是专门给他挖的坑,他是附和呢?还是反对呢? 他决定还是先躲一躲吧。 他对郑清游说:“你随便看看,不要乱跑,我去同他们打个招呼,一会儿就回来。” 于是郑清游专心欣赏起眼前的湿身大戏。 导演似乎对女演员的表现不够满意,前前后后NG了六七次,沈知远不停地在那个池子里扑腾,全身上下都湿透了。郑清游想,他还挺敬业的。 这一场终于拍好,今天的全部拍摄计划也结束了,助理冲上去用大毛巾把沈知远裹得结结实实,带他去休息室换衣服。几分钟后沈知远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 分卷阅读26 来,同郑清游打招呼。 “又见到你了。”他含着笑说,“真巧。” 郑清游点点头。 “我刚才看见杜老板了。”沈知远说,“你们和好了?” 郑清游的表情已经超越了惊讶,他站在原地,呆滞地望着沈知远。……他怎么那么清楚他和杜霖的事情? 沈知远脸上的笑容扩大了。 被他这么盯着,郑清游莫名地觉得有些不舒服。 “真羡慕你。”沈知远轻快地说。 郑清游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这像是句挑衅的话,但他语气完全不是那个味道,而且郑清游难以理解自己究竟有什么值得羡慕的。是因为沈知远没有找到另外一个可心的金主吗? 跟这人说话总像猜谜语。 沈知远经纪人走过来,小声而快速地对他说了几句话,郑清游隐约听见了采访之类的字眼。他想自己应该知趣地道别了。 他说:“沈先生,你去忙吧。” 沈知远带着歉意冲他笑了一下。 “晚上我们大概会有个饭局,招待杜老板的,你也跟着一起来吧,小清游。” 他亲昵地戳戳他的额头:“别叫沈先生了,那么见外的。直接叫我知远就好了。” 19- 晚上订在城中一家高档中餐馆,一个小包厢。来的人不多,没有郑清游想象中的大场面,有他、杜霖和沈知远,一个副导演,一个不太出名的新人,一个在电影中客串的歌手,还有另外一个出差路过此地的投资人。 菜色不甚正统,改良过的新中餐,但算得上精致。餐桌上另外那个投资人姓黄,与杜霖是认识的,年近五十,一道伤疤从额头延至脸颊,一身邪气,看得出是个黑白通吃不好惹的主。他仿佛很中意沈知远,席间一直打量他,毫不顾忌地问些私人问题,沈知远圆滑地一一应付过去。酒过三巡,黄老板开始借酒撒疯,肆无忌惮地去拉沈知远的手。 沈知远试着推拒,那只手却像黏在他身上一样。他无奈说:“黄老板,您喝多了,让司机早点送您回去吧。” 黄老板呵呵地笑着:“我司机下班了。小沈,今天劳烦你给我当一回司机怎么样?” 他一边说,手一边暗示性地在沈知远大腿上滑动。沈知远皱眉,借口说要去洗手间,黄老板立马紧紧贴上去说正好我也想去,可惜一个外国字也不认识,能不能劳沈大明星给我指一指。 真是一场好戏。 郑清游看看杜霖。他面无表情,手上夹着一支烟,就座以来他不曾正面同沈知远说过任何一句话,位子也排得很远。他左手边坐着电影的中方副导演,此时那人正同他侃侃而谈本国电影的发展前景,杜霖听得认真,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 歌手在同小明星划拳,两人玩得不亦乐乎。那个歌手在脑后梳了一个小辫子,郑清游没有错过他偶尔抬头看沈知远的表情,毫不掩饰的嘲弄。 餐桌上众人都像看不到这一幕似的,其乐融融。 郑清游在心里默默叹气。 自从上一次聚会的不愉快后,他对所有同杜霖一起出席的场合都敬谢不敏。即使今天沈知远相邀,他原本也是不想来的。他觉得在酒店吃外卖披萨看电视都比应付这些人好太多。 郑清游站起来对杜霖说:“我刚才喝的有些多了,头晕得很,想去外面走走。” 杜霖抬眼看他:“我同你一起去。” 郑清游摆手说:“你别动了,我只是转一转。很快就回来。” 他穿过外面大厅里一张张桌子,走到门外。这家餐厅今晚客满为患,十分吵,吵得简直对不起它的价格。中国人在的地方总是特别吵闹。大家总要说很多话,拐着弯地说,大着嗓门地说,像要把每一句话都灌进听者的脑子里。长而无用的铺垫和口不对心的废话是这类谈话永恒的特征。 可真到了该说话的时候,又好像变成了傻子,一个个争先恐后装起哑巴来。 月亮十分大,十分圆,十分明亮。这是一个仲夏的无风的夜晚。 郑清游想起来,他跟着杜霖也快有一整年了。 他在餐馆外面站了很久。天气很热,身上逐渐浮了一层薄汗,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但他没有想回去的意思。 过了片刻他看见黄老板出来,喝得醉醺醺,脚步有些虚浮,臂弯里搂着一个年轻男孩子,看轮廓像是混血。他们一同上了一辆停在角落里的黑色轿车。 郑清游想他们也差不多该吃完了。他换了一个比较隐蔽的位置,从餐馆门口出来的人不会特意看向这边,他却能把一切都收入眼帘。他看见杜霖走出来,沈知远跟在他旁边,略微落后半步的距离,两个人正在低声交谈。 沈知远笑着说:“你还真是同从前不一样了。” 杜霖声音很冷:“我本来以为你是个懂事的。” 沈知远表情戏谑:“是,你身边的人个个懂事。我当初怎么没看出来,原来最讨你喜欢的其实是最不懂事的那个。是因为带劲吗?还是腻了换换口味?” 杜霖停了脚步看他。 沈知远唇角的笑收起来。 他转到杜霖面前,正对着他的脸,眼中闪动着不善的光芒:“我就是不明白。我也没想过再图别的,摆平那姓黄的不过是杜大少一句话的事。出来玩玩,谁也不当真,说了能怎么样?对你来说不过举手之劳的事。一夜夫妻还有百日恩呢。” 杜霖嗤笑了一声:“沈知远,你脑子糊涂了,同我讲什么一夜夫妻?按你的理,跟谁睡一睡都要还旧情,我下半辈子还做不做事了?” 沈知远说:“我从前跟你可没见你少护过老相好,现在是怎么样,转性了?就那么顾着家里那个小玩意?杜老板,这可不像你。” 他目光往远处一扫,突然看见墙边一个身影,余下的话止住了,眼神也恢复正常,喊了一句:“小清游。” 郑清游只好走出来。 杜霖转头看着他,一脸阴鸷,山雨欲来。沈知远脸上再次带了点活泼的笑意,温和地说:“小清游,抱歉,晚上让你看笑话了。” 不等郑清游回答,杜霖眼睛危险地眯起,一把拽过郑清游的手,抢在他开口之前说:“沈知远,我警告你。你离他远一点。” 他们之间剑拔弩张,郑清游识趣地闭上嘴。 沈知远冷冷地反问:“这么避之不及,难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还是说,怕我讲什么不中听的话脏了你小宝贝的耳朵?” “沈知远,适可而止。别逼我撤你的戏。” 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僵持。 沈知远向后退了一步。 “我真心想跟小清游交个朋友也不行吗?” 杜霖慢慢地说:“你带着你的‘真心’滚远一点,对你对他都好。——我最后说一次,不要自作聪明。” 他不再管沈知远,拉着郑清游就走,打开车门把他塞进去。郑清游反应不及,歪在 分卷阅读27 后座上愣愣地看他。 杜霖劈头盖脸地问:“怎么在外面待那么久都不回去?” “……” 郑清游慢吞吞地坐直了身体,说:“我不喜欢待在那里。” “不喜欢,下次就别去了。”杜霖坐进来,一手环住他的肩。 车子在夜色中发动,过了几分钟郑清游侧过脸问:“沈知远,他和那个黄老板……” 杜霖低声说:“这些事同你没关系。不要多想。” 停了片刻他伸手拨了拨郑清游的耳朵,又说:“你不要和沈知远走太近。他这人会算计得很,心机也重,在娱乐圈早混成精了,远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和善。” 郑清游唔了一声算是回应。 混成精有什么用呢?没有了背后靠山,一样躲不过任人鱼肉的下场。 他对沈知远并无多少好感,除了先后跟着同一个男人以外,他们也没有什么交集。但在这一刻郑清游奇异地有了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痛打落水狗的事情人人爱做,因为没有风险,他自己也不是没遇到过。沈知远的今天就是他的昨天。 也未必不是他的明天。 杜霖搂紧他,手从上衣下摆伸进去轻轻抚摸他侧腰,郑清游挣了一下说:“别摸了,刚才出了一身汗,脏。” “不要紧。”杜霖索性把头也埋进他颈窝,郑清游身上有种植物的清新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汗味,他觉得这气息格外诱人。 杜霖低头舔舐郑清游的锁骨,像吃冰淇淋一样饶有兴味地品尝这个部位,手指隔着衣服时轻时重地揉`捏他胸前的突起。郑清游呼吸急促地捉他的手,低声埋怨:“别动,司机还在呢。” 杜霖闷闷地笑,伸手解了郑清游腰带,把他性`器从内裤里掏出来,轻轻抚弄。郑清游骂了他两句,见他不为所动,也就闭上眼任由他动作了。杜霖动作熟稔地玩弄着柱身和顶端,不时揉`捏下面两个囊袋,指尖划过前端的小孔,郑清游手环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地喘息着。 一会儿功夫他就射了,杜霖满手都是白浊的液体,他恶趣味地涂了一些在郑清游嘴唇上,郑清游张嘴狠狠咬住他食指,怎么也不松口。 杜霖嘶嘶地倒吸气,一边还打趣说:“这么馋肉?哥哥换根大的喂你吃好不好?” 流氓本色。 郑清游对着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杜霖笑着摸摸郑清游的脸。高`潮后他脸上带着餍足的表情,懒懒散散地坐在那里,裤子上的纽扣还没完全系好。 许多事情他都不知道。杜霖想,比如刚才他一离开`房间,那个刚出道的小明星立马摸过来同自己聊起了天,非常纯情地卖着骚,言语中隐隐约约很有些自荐枕席的意味。小明星长得还行,是副导演介绍来的,听意思是后面还没被人玩过。 杜霖想郑清游居然还真敢把他一个人撂那儿,不知该说他是放心还是不上心。 临出门的时候杜霖平平淡淡地对副导演说,不用再琢磨着往他床上塞人了,没地方。 副导演笑得狡诈,说您这是打算收心了?那么多不同款式品相的小鲜肉,说不吃就不吃了? 杜霖跟着笑笑,说吃不吃倒是无所谓,年纪大了,得修身养性。 副导演伸手拍拍他肩膀。他们认识也快十年了,是老熟人,当初沈知远同杜霖见面也是由他引荐:“修身养性,您?得了吧。” 20- 回国那天下起了雨。 刚出机场时还不怎么觉得,不过是地面泛着些微微的潮,等到车子开上主路雨忽然变大,天地间只看得见一条条银白色的细线。天色昏暗,路上的车纷纷亮起车灯,坐在后座向前望,入目是一片蔓延不尽的鲜红。 下雨就会堵车。他们堵在高架桥上,司机谨慎地握着方向盘,偶尔拿起手头的抹布把结雾的车窗擦干净。郑清游非常困,他头靠在杜霖胸前,外套披在身上,迷迷糊糊地打盹。 杜霖捏了捏他的手腕,问:“饿吗?包里有巧克力。” 郑清游摇头说不用。 一个小时的车程被拉长了一倍。 小区门口有减速带,车子缓缓开过去的时候摇晃了一下,郑清游睁开眼睛。 他显得很疲惫。他一直不能适应长途旅行,杜霖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轻声说:“回去冲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郑清游用袖子擦了擦窗玻璃,朝外看了一眼。 突然他说:“停车。” 司机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车子慢下来,但没有停,他回过头疑惑地问:“……郑先生,怎么了?” 郑清游说:“停车,我下去一趟。”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他开了车门冲出去。外面差不多有一寸的积水,郑清游一脚下去溅起半人高的水花,他浑然未觉地继续向前跑,外套顶在头上。 杜霖嘀咕了一句,“发什么疯?” 他接过司机递来的伞也紧跟着下了车。郑清游蹿得像兔子一样快,杜霖追不上他,他急走两步,雨水全灌进皮鞋里,冰凉。 郑清游蹲在绿化带边,似乎在查看什么东西。杜霖凑过去,在茂密的冬青树丛遮蔽之下,一片不易被雨淋到的小小空地上,一张脏兮兮的旧报纸盖在一个脏兮兮的活物身上。那是个黑不黑黄不黄的毛团,瑟瑟发抖。 报纸的一半已经被雨打成了碎末,郑清游轻轻把它揭开。 杜霖想他到底是怎么隔着这么远从一辆行驶中的车上一眼看见这个小玩意的? 郑清游伸手摸了摸。 杜霖想说别碰它,很脏,可能还有病。 他忍住了。 郑清游抬头对杜霖说:“它的腿好像断了。” 杜霖站在那里,一把黑伞撑在他和郑清游的头顶,他皱着眉看那个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不知道如何接话。 郑清游说:“我们带它回家好吗?” 杜霖挑起一边眉毛,俯下`身,带着不赞同的神情仔细端详。 那是条狗。半死不活的狗。杜霖看了片刻,评论道:“伤成这样,都不知道救不救得活。” 郑清游说:“肯定可以的。” 杜霖无奈地说:“你愿意养狗的话,改天我带你去挑条好的,这狗也太丑……咳,不是,你想救它,送去龙物医院就是了。又不是非要带回家。” 郑清游否决了他的提议:“不,我很喜欢它。我不想养别的狗。” 他利落地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裹住了那条脏兮兮的狗,站起来的时候撞到了杜霖的鼻子。郑清游显得很兴奋,说:“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吧。” 龙物医生给可怜的小狗清洁身体,为它断掉的腿上了夹板,又给它打了一针。郑清游站在一边专心致志地看。 杜霖倚在一边墙上揉太阳穴。 他对狗的品种并没有什么了解。工作太忙,研究人都来不及,哪里有多余时间考虑畜生的事。他信奉简单粗暴的市场经济理论,即判别一条狗是否 分卷阅读28 有价值的方法就是看价格。既然狗也是商品,那么越贵的狗越好。这几乎是一定的。 以前沈知远在他房子里养牧羊犬,据说从北美某个狗舍空运过来,花了颇不菲的一笔钱。杜霖对此完全没有意见,那两条狗看着非常精神,回家的时候还会扑上来摇尾巴,逗得他十分开心。 他看着那条断了一条腿的土狗。他想任何一个卖狗的都不会蠢到拿这种狗出来卖。也就是说,这条狗一点价值也没有。 可郑清游偏偏就认准了它。 尽管得了救治,但由于伤情严重又拖延,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小狗后腿的形状有些怪异,跑起来一拖一拖的,医生说它一辈子都会是这样了。 郑清游很喜欢它,杜霖不止一次在下班时发现他趴在客厅地毯上,手里拿着吃的逗它,甚至耽误了晚饭。 杜霖颇嫌弃这条狗。它不仅瘸,胆子还特别小,杜霖试着逗了好几天都不亲他,只顾着一个劲地往郑清游身边凑。 杜霖总结:“喂不熟的白眼狼。” 郑清游回答:“它聪明,知道你嫉妒它,对它好都是装出来的。” 杜霖哭笑不得地说我为什么会嫉妒一条狗,我闲的没事做吗。 话虽如此,他有空时仍会拐去超市买一点狗粮带给它。 别墅里多了条狗,似乎确然是更有生气了。 这一年夏天全国先是大旱,随后又接着下很多雨,终至酿成灾祸,电视上滚动新闻播出的数字触目惊心,有些地方整个村庄都被冲毁。幸好村民都已接到政府通知紧急转移,但仍有老人因为心疼家里的鸡羊牲畜而折回,中途被洪水围困,消防战士组成小队赶去营救,有人落水眨眼被湍急水流冲得不见踪影。兵荒马乱,一片哀声。 郑清游和杜霖坐在家里吃饭,两人都穿着睡衣,不约而同地盯着电视,郑清游一筷子菜送到了下巴上仍不自知。 “我的天。”半晌他怔怔地说。 杜霖神情也显得凝重。 窗外雨声不绝,哗啦哗啦的,这个地处北国的城市在大面积降雨中也未能幸免,排水系统不堪重负宣布罢工,地势较低的西区和北区至少有半尺的道路积水。工厂紧急停工,连郑清游对面坐着的这个向来剥削人不手软的老混蛋,也破例给员工赏了两天假。 郑清游没有杜霖那种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胆识,连绵的雨让他觉得没有底气,他站在落地窗前,看见天地只是一片无尽的水光,不时还响起沉沉的雷声。幸好这房子够结实,又背靠南山,地势很高,玻璃窗都是双层的,如同天人所居的楼宇,脚下人寰与他们全无干系。杜霖一直在家陪他,进了隔音良好的影音室把灯一关,两人依偎着看黑白电影。 郑清游于是觉得安心了。 杜霖也觉得很安心。他觉得这才是神仙过的日子。 可惜人生有个定律,不如意事常八九,即使片刻的安逸也是偷来的,不能长久。 深夜时分别墅客厅和二楼起居室的电话突然响起,静夜里听着格外刺耳,而且响了又响,一屋子人都吵起来了。 郑清游睁开眼,不满地小声嘟囔:“……谁啊?” 管家年纪大了,杜霖一早交代过晚上不是他亲自喊不必起来,其余下人都住在别墅后的小房子里,因此这个电话只能杜霖来接。 他憋着一肚子气起了床。 他想这个电话如果是火烧眉毛出人命的事儿也就算了,如果不是,他明天非得把它拆了。 这一想就出了大事。 第二天早上郑清游起来的时候发现床是空的。他下楼去找人,见客厅里堆了两三个箱子,杜霖坐在沙发上,满眼血丝,表情狰狞,简直像变了个人,管家坐在一旁,也是愁云惨雾,不住地叹气。 杜霖抬头看见他,脸上稍有些缓和,喊了一声:“清游。” 郑清游还穿着睡衣,走过去见他已经换上了外出的正装,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问:“你去哪里?” 杜霖不答话,把他揽进自己怀里,让他坐在膝头,轻轻摩挲他的发丝,说:“我姨母过世了。” 郑清游张口想问哪个姨母,话到嘴边很快反应过来,还能有哪个姨母,瞧这阵势,必定是抚养他十年视若己出的那一位。 杜霖摸了摸他的脸。郑清游抓住他的手,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雨还在下,完全没有要停止或减弱的迹象,而西洲,他的故乡,那个地处江南一隅的小城,此刻那里正经历着比这里还要磅礴的降雨。 郑清游突然想到这一路都是这样坏的天气,飞机不能起飞,铁路也瘫痪,他要如何回去? 他问杜霖:“你怎么回去?” 杜霖收回手,改用脸颊去蹭他的下巴:“等你起床同你告个别。不然的话,两个小时之前我们就出发了。” 电光石火间郑清游明白过来,他要开车回去! 他在理智回笼前就下意识地大喊一声:“不行!” 他看着杜霖说:“高速已经封了……” 杜霖轻声说:“我们会走下面。我叫老梁来开,他是跟了我最久的司机,经验丰富,这段路他非常熟悉。” 他要走省道,国道,那些蛛丝般的小路,只有两个车道的那种,没有隔离带,没有指示牌,没有交通信号灯。这样的天气里,也不一定会有交警。 郑清游非常哀痛地看着他。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脸上是这样的表情——他很想对他说不要走,因为那是凶多吉少的一段路,但是他说不出话来。他的亲人已经离世,他怎么能喊住他让他不要回去呢,他没有这种资格。 杜霖读懂了他在想什么,慢慢地说:“清游,你也知道,长辈过世,做小辈的无论如何是要赶回去奔丧的,这是礼数。无论多远,路有多难走,隔江隔海也是要回去的……她养我长大,她与旁人是不一样的,我得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他吻了吻郑清游的嘴唇。 这仿佛是一个不祥的吻。 郑清游脑子似被雷电劈中,无知无觉地被杜霖拽着走,他带他进了书房,打开一边的书柜,给他看一个保险箱:“公司的股份,还有那些不动产,我早有过吩咐,现在是不能立刻改动的了,这个保险柜里有一点美钞,几样贵重首饰金条,还有两张古画。第一道锁是密码的,你倒序输我生日;第二道锁的钥匙在这里。”他从腰间钥匙串上解了一把下来。“清游,无论我能不能回来,这些东西都留给你。” 郑清游咬着嘴唇接过那把钥匙,想放进口袋,却发现睡衣上一个口袋都没有,只好攥在手心。这理应是隆重的赠予,但因为时间紧迫,显得有些滑稽,杜霖语气简直像交代后事,但那是不可能的,他多年来翻山越海行走刀尖,又岂会栽在这一段短短路途上。这些话不过是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 杜霖看出他状态很不好,但他已无暇再安慰他,况 分卷阅读29 且事态紧急,容不得多做拖延。他要带着老管家一起回去,因此叫了另一个跟随他多年的下人过来,低声叮嘱:“你看着郑先生,照顾好他。” 这间大屋内所有人都知道情况严峻。那人神色肃然,低声应道:“一定。” 郑清游坐在写字台后的转椅上,看着手心的钥匙,不知在想什么。杜霖走过去,最后安抚性地拥抱一下他,握了握他的手,说:“等我回来。” 郑清游声音微不可察地回答:“嗯,等你回来。” 21- 交代完这些事情已经再没有时间。即使在天气晴好的时候开回西洲也要十二个小时,杜霖俨然是做好了在路上过夜的准备的。后备箱里装了饮用水,压缩饼干和火腿肠,还有一个应急医药箱。此外杜霖还带了何永焕给他的卫星电话,同样是为着不时之需。 上车前他亲自检查了一遍这些东西。 这一段路虽然凶险,却不是全无把握,只是前方诸多困境不可预知。他不能说服郑清游安心,对着这样的雨什么话都是没有说服力的,他宁愿把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一并交代给他,教他如何应付,这样他也就安心了。 虽然这是极其自私的做法。一个人安心,代价却是另外一个人心急如焚。说实话杜霖并不确定他在郑清游心目中的地位,或者没有他想象中那样重,但刚才看到他眼底焦急神色,终于令他撕扯了一整夜的一颗心有片刻安宁。他知道还是有一个人牵挂他的。 他回头望了一眼别墅。 他上了车。 司机发动车子,他们要绕一个弯,然后开出正门。 郑清游忽然奔出来。 他身上仍穿着睡衣,脚上的拖鞋只剩了一只,另一只不知甩去哪里,外面风大雨大,几秒钟之内浇得他全身都是水,湿发一绺绺搭在额前。他一只手抓住车把手,车门已经上锁,拉不开,于是他拼命捶打车窗,嘴里还嚷着什么话,杜霖看不清他口型。 司机连忙停下车,管家也一脸惊诧。杜霖迅速打开车门,拽住他一只手腕把他拉进来。 郑清游形容狼狈,窝在后座上瑟瑟发抖,车上有毛毯,杜霖扯过来把他整个人裹起来,抱在怀里。 “怎么了?”他问。 郑清游嘴唇哆嗦着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我跟你一起去。” 杜霖脸色沉下来。 “清游,别这样。乖一点待在家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郑清游死死拽住他衣襟,声音低哑:“带我一起去。” 每一次都是这样。他的每一个亲人,临行前一个简单的告别,以为还会回来,回来的时候只剩了一捧骨灰。今日种种宛如昨日重现,可他不能把一个噩梦反复做那么多次,那些记忆太过沉重,压得他濒临崩溃。 他要怎么一个人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大房子里孤独地等下去? 杜霖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内心隐痛无法诉诸于口,但他看得见那双眼睛深处的光。他默默地用掌心把他的脸包起来。 管家坐在前座,不安地回头看看这边。 杜霖命令司机开车。 GPS一路都开着,尽管这种天气里它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司机老梁带他们走的皆是些闻所未闻的小路,过程颇为曲折,有时为了能顺利抵达目的地不得不花大功夫绕一段长长的弯路。最夸张的一次,他们在邻省遇上一座被冲毁的桥梁,短短几百米的路程此时成为不可逾越的天堑,只能从相邻的另一个县城绕过去,五十公里花了将近三个小时。 郑清游脑海中浮现出一只蚂蚁在一张中国地图上爬行的画面,那是他们此刻最真实的写照。 雨水像出笼猛兽一样肆意浇洒在车窗上,雨刷已经沦为装饰物,前窗上只有雨水,连绵不断的雨水,前后灯都已经打开却依旧照不清道路。这样的天气里路上是没有什么车的,偶尔看见那么一两辆,乘客也必定如杜霖一样有着什么十万火急的紧要事情。 路途过了一小半的时候他们目睹了一场车祸,侧翻的大卡车压住了一辆银白色的面包车,周围围了几个穿着雨披的人在维持秩序。尸体被抬出来,盖上防水布遮住脸,身下积了一滩狰狞的黑血,混进雨水里不断蔓延淡化,沾在来往的车辆轮胎上,拖得很远。 郑清游身体不停地颤抖。他的母亲因一场交通事故去世,往后再见到这种场面总令他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瞳孔扩张,据说这是恐惧的表现。杜霖把他揽在怀里,不停地亲吻他的额头和脸颊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晚上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国道边上的小旅馆。墙壁肮脏,被褥泛着潮气,老板娘肥胖且言语粗俗,张口要价一间房五百。一行人长途奔波均是疲倦不堪,连还价都提不起力气,各自拿了行李进房间洗漱休息去了。 过了十五分钟杜霖下来问:“请问,有热水吗?” 老板娘窝在前台对牢一台7寸迷你电视机看深夜剧场,闻声不耐烦地说:“没有。打开水的话,自己拿壶去底楼拐角的开水房。” 杜霖打了一壶热水上去,浸湿了毛巾,两个人互相给对方擦身子。 他们都很困,迅速铺开被子和衣睡下,完全不曾有什么交谈。言语在这一刻也都是虚的了,杜霖低声说:“叫你受委屈了。” 郑清游抓住他的手捏一捏,回答:“这不是什么委屈。” 第二天不再下雨,只是阴得厉害,路上到处是垃圾,污泥和闪闪发光的小水坑。车子脏得不堪入目,洗过之后多少好一点,依旧精神抖擞地行驶在路上。 司机说:“还有三百多公里。高速大概开了,只是绕过去也要点时间。不然我们就一路从下面回去好了。” 杜霖说你看着办。 于是依旧走小路。路上车也渐渐多了,面包车,卡车,轿车,迎面一辆辆开过来,司机乘客脸上都带着近乎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惶恐。郑清游转过脸看着杜霖,一两天时间他仿佛老去十岁,眼圈发青,下巴冒出胡茬,鼻梁两侧法令纹深长像个老者,憔悴的面庞上只有一双眼睛还是清明的,尽管阴骛依旧闪着锐利的光。 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察觉他的目光然后看过来。他只是在深思。 就在这时老梁大喊一声:“小心!” 一辆迎面而来的大卡车轮胎打滑,直直地向着他们的方向冲来;老梁拼命向右打方向盘,郑清游猝不及防,杜霖坐在他左手边,他伸出手想护一下他的头,对方身体却先一步压下来,两个人脑袋砰地撞在一起,郑清游疼得呻吟一声;车子冲下道路,在斜坡上打了个滚,天翻地覆,所有东西哐铛哐铛响作一团,撞断了一棵树后翻倒在路旁的农田里,一边车轮犹自悬在空中徒劳地打着转。 郑清游眼前一片金光闪烁,色彩和声音搅在一起令他眩晕,他张口想说句话,却只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勉强的干呕 分卷阅读30 。 到处都是碎玻璃渣。一个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他身上,郑清游试着用胳膊推它——万幸万幸,他的胳膊还在;然后那个东西动了一下。那是杜霖。 他嘶哑的声音传过来,逼仄的空间内显得分外刺耳:“你有没有事?” 郑清游说:“我还好。” 杜霖说:“坚持一下,我先出去,把你拖出来。” 杜霖用一把安全锤把玻璃上的破洞敲得更大,然后爬出去,过程中他不小心一脚踩在他的小情人腰上,郑清游忍无可忍地大声抗议。 “对不起。”杜霖小声地道歉。郑清游没听见这句话。他艰难地调整着姿势,然后在杜霖的协助下逃出了车厢。手臂被不知什么锋利物体划出了一道长口子,鲜血顺着手腕汩汩留下来。 但杜霖暂时顾不上他。检查过他周身没有其他严重外伤后他又去救前座两个人。那辆卡车没有直接撞过来,但还是在车头留下了剐蹭的痕迹,一个浅浅的坑。 郑清游站不稳,干脆直接坐在泥地里,迷茫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粗喘着气,神经系统好像坏掉了一样,视网膜上接受的信息完全无法传递到大脑里形成判断。他麻木地看着杜霖把老梁拖出来。大概几分钟之后他觉得自己好一点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三个人齐心协力终于把车里最后一个人也掏出来。管家的状况最坏,他腿部骨折,腰也严重扭伤,年纪大了毕竟身子骨脆弱,幸好神志还是清醒的。 卡车已经不知所踪,地上留下了长而杂乱的刹车痕迹。肇事司机干脆地逃离现场,连下车看一看也不曾。 老梁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 杜霖靠着一棵树坐下来,拿出手机打给家里人。距目的地只有二百多公里的路程了,事情紧急不能耽搁,他找人开车过来接应他们。 郑清游听见他叫电话另一头那个人“四哥”。 打完电话杜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几个人里他伤得最轻,然而最累,脑子像是抗拒转动一样,就连刚才眼睁睁看着车子掉下去也没什么想法,下意识第一个动作是护着身边的人,及至车子翻倒在地又顺理成章地救人出来,然后是打电话交代之后的事情。 现在一切都解决了,他靠着一棵稳固的树,情绪终于能够腾出来留给后怕。些微的恐惧在心头迟钝地缓缓升起,然而眼前境况已经没什么值得恐惧的了,人还好好地活着,就是大幸。 郑清游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杜霖想掩饰一下脸上的疲惫神色,挤出一个微笑给他,想了想这是早没有必要的事情,于是更加松弛,身体也大大咧咧地摊着,这令他看起来不再是文质彬彬的社会精英,而更像一个潦倒不堪的流浪汉。 郑清游伸出手,用袖子擦了擦他脸颊边沾的一点泥土。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杜霖同样不知说什么。两个人面面相觑,沉默着。 最后郑清游胡乱找了个话题:“……说实话,杜霖,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安全气囊都弹出来的样子,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杜霖没忍住,一下就笑了出来。 他说:“要不然,趁着车还没拖走,你去拍张照片留念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郑清游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杜霖受不了他这个样子,一把把人拽过来,对着他的嘴凶狠地啃了下去。郑清游胳膊上还带着伤,环住他肩头热烈地回应他的吻,血迹蹭在他白色的衬衣上。 这一吻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放开的时候两人都是面色发红,气喘吁吁。杜霖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郑清游的腰臀,手指隔着布料划过他两股间的凹陷,气息不匀地在他耳边说:“这种时候还来勾`引我,我真想——我真想现在就在这里办了你……” 22- 救护车来得最早,管家住进了医院,郑清游手臂经过缝合上药终于止住血,医生押着他去打了一针破伤风。 接应他们的车子仅仅在一个多小时后就赶到了,不知要超速到何种程度才能有这样效率。杜霖四哥从车上跳下来,看着应该有四十多岁,头上有零星稀疏的白发,紧抿着唇,神情严肃。他们是表兄弟,但面相并不相似,杜霖介绍郑清游的时候只说了名字,他扫了一眼就大致猜到他身份,点点头说你好。并没有伸出手给他握。 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人从车里探出头,喊了一声:“小叔叔。” 杜霖温声说:“小语。” 他示意郑清游过去找她。女人一头乌发在脑后盘成发髻,细眉细眼,非常干净清爽的一张脸。她拿过一旁的医药箱,对郑清游笑了笑说:“我是个医生。” 她检查了郑清游手臂上的伤口,告诉他之后每天定期去找她一次,药不要乱用先拿给她过目。四哥亲自开车,杜霖坐副驾驶,两人用方言急速而小声地不断说着什么,郑清游听不懂。他看着前座,这两个人在一起就像两片湖泊,彼此映照,彼此深不见底,脸上殊无笑意,但也没有哀痛,仅是全然的没有表情。他知道杜霖的面具又带回去了。 只是他没想到杜霖在亲人面前也是这样的不得放松。或许有必要对他的家庭状况进行一个重新的审视,郑清游意识到过去他对他童年的想象过于乐观了。 杜霖姨母嫁到钟家,因此他们赶去的地方是钟家大宅。钟家在西洲是与杜家差不多的大族,略微逊色一些,家风开明,并没有杜家那样森严的规矩,否则不会容许姨母嫁去那么多年都无所出。如今小辈们逐渐往城市迁徙,大宅只剩老人,只有红白事的时候才会人多起来。 灵堂已经设起来了,长明灯点着,灵柩摆放正中。杜霖尽管只是以收养的身份在她膝下生活了十年,依旧承担起独子的职责。 只是他什么都没有赶上。没有赶上她最后一面,没有赶上入殓,或许还赶得上在众多亲宾面前跪地痛哭一场,然而他是不会哭的,二十年里又有谁真正见他哭过。老人的逝世毫无预兆,人上了年纪睡眠浅,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就披衣下床,准备去屋后水槽那里洗一把脸,在湿滑的砖地上不慎摔了一跤,于是没有再起来。一个小时后才被人发现。 隔着人群郑清游看见他跪在那里磕头。他不想看这个,难堪地转过头去,闭上眼睛。 钟杜两家的亲戚都来了,杜霖一一握手,听他们说些节哀的话,抚今追昔忆平生的话,在他面前或真或假地掉几滴泪。也有些外面的客人,大家族人情来往本就多而杂,何况牵扯到杜霖身上,有心人都知道他背后还站着一个何家,待这门丧事自然有所不同。 杜霖忙得一点空余工夫都没有,近乎透支地消耗精力,憔悴至极依然勉力维持着威仪。他托表侄女杜晏语看着郑清游,传话给他说照顾好自己,他没空管他。 一切直到出殡那天才消停下来。 客人三三 分卷阅读31 两两走了,大宅里逐渐萧条,到处燃尽的纸灰飞来飞去,挽幛,麻布,花圈,这样那样的死物杂乱地堆放着,一院子死,哪里有生机。 郑清游歇在角落上一间客房里。下午的时候杜霖进门,揉着太阳穴说我睡一会儿,你看着门,别叫他们来吵我。 他躺在床上,疲倦地阖眼,郑清游给他盖了一床薄被。俯身的时候他闻到杜霖衣服上酒精和烟草熏染的味道,非常苦涩。他把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伸过去给他握着。 他睡到晚上八点多。醒来的时候郑清游端着一碗滋补的粥给他,杜霖接过去喝了,问过时间,说下午有没有人找我。 郑清游回答只有何永焕打过两个电话。 杜霖说:“手机给我。” 他拿着手机出门了。临走的时候转头说:“晚上不用等我,先睡吧。” 他往外走了两步,郑清游猛地反应过来什么,追出去问:“你不吃饭吗?让厨房再给你做点吧?” 杜霖摆手说不用。我不饿。 晚上郑清游缩在床上看杜晏语拿过来的书。怕他觉得闷,她还特意带了一台电脑给他。大概十点多的时候他到院子里透一口气,看见廊上几盏灯仍然亮着,杜晏语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中庭,穿一身月白缎面的绣花睡衣。 郑清游走过去。她转过头来看他,乌黑的长发披散着,衬着苍白的面色,在静夜里有些吓人。她指着大屋紧闭的门说:“……他在里面待得太久了。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郑清游也看着那扇门。那是老人生前住过的房间:“我去看看他。” 杜晏语摇头:“最好不要。” 稍一踌躇她又说:“不过你——你去大概可以。你记得劝他早睡,他需要多休息。” 郑清游一步步从台阶走上去。他抚摸着那扇掉了漆的沉重木门,稍微使了一点力把它推开。 房间里没有开灯。四周陈设简单大方,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郑清游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犹豫着向前走了两步,在一张雕花大床前发现了杜霖。他跪坐在地上,身子靠着床,手肘支在上面,头埋在臂弯里。 听见身后脚步声他头也不抬,一动未动,语声喑哑地说:“滚出去。” 郑清游慢慢接近他。房间里很安静,只听得到两个人高低起伏的呼吸声。他犹豫着试图把手放在杜霖的肩头。发现对方没有反应后郑清游环过他的腰,脸颊轻轻贴在他后颈上。 黑暗中说一个字听起来也特别明显。杜霖的声音蕴含低沉的怒火:“郑清游,你有没有教养?” 他粗暴地掰开他的手,扶着床沿想站起来,腿部肌肉却因长时间的压迫而僵硬。但这不妨碍杜霖手上的动作,他拎着郑清游的衣襟用力把他向外推,郑清游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了几步,一脚绊到了门槛,摔倒在走廊上。 杜霖冷漠地在他眼前关上了房门。 郑清游坐在冰冷的石砖地上,形容甚为狼狈,一只手撑着地面,手腕处传来隐隐刺痛。杜晏语还等在外面,见状紧张地跑过来想扶起他,不停地问他有没有事,伤口痛不痛。 郑清游觉得又气愤又好笑。 这真是太滑稽了。 他对杜晏语说我没事,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杜晏语坚持要拉他起来,郑清游语气不太好地说你先走,这里没你什么事。 说完了立即意识到冒犯,又紧着补上一句抱歉。 杜晏语走后郑清游试了试要起来,一只手带伤不好发力,另一只手腕似乎扭了,他处于一种左右为难的尴尬境地。索性就不动了,坐在走廊上转了个身,两条腿搭在台阶上看月亮数星星。 西洲是山明水秀的旅游城市,空气极其清新,环境极其干净,晚上还看得见星星。郑清游记得小时候父亲曾在周末晚上开车带他去市郊南山天文台,教他认星座。 “……北天拱极星座有五个,从最靠近北天极的小熊座到大熊座、仙后座、天龙座、仙王座。这些星座绕北极运行,永远不会没入地平线……” 他眯起眼睛顺着北斗七星找到大熊座,然后又看到仙后座。这是最明显的,余下几个他早不记得怎么看。都市里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星星了。 他在走廊上坐了很久,久到他开始思考,如果屋里那个决定在床前跪一整夜,他是不是也要跟着在外面守一整夜。 很久之后杜霖终于从大屋出来。他看到走廊上的人影,仰头注视天空,脖颈修长纤细如一只出水的天鹅。小东西只穿着睡衣就窜上了他的车,这几天里都是蹭他的衣服穿,衬衣宽松地挂在他身上,袖口那里挽了两圈上去,显得整个人愈发清瘦了。 杜霖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他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两个人鼻尖对着鼻尖,嘴唇几乎贴在一起,呼吸间都是苦涩的气息。 杜霖嗓子几乎完全哑掉了。他艰难地说:“对不起。” 两个人靠得太近了。他一说话就像是在吻他。 郑清游看了他半晌。 “你个老混蛋。” “我的错。我混蛋。我让你打回来好不好?”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有脾气?” “……对不起。” “我走不动了。” “我背你回去。” …… 郑清游趴在杜霖背上,手臂环着他的脖子,呼吸都喷在他耳侧,痒痒的。他们沿着走廊向前,绕过大半个院子走回房间,整座大宅里的人都睡下了,此时此刻非常安静,郑清游觉得自己简直听得到杜霖心跳的声音。 他把手伸进他的领口。杜霖两只手都托着他的腿,任他在自己胸口乱摸一气,无奈地说:“……你干什么?” 郑清游一本正经地说:“我摸摸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杜霖说:“那摸出来了吗?是不是石头的?” 郑清游凑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轻声说:“真可惜,不是。” ——我看见你哭了,老混蛋。 23- 钟家大宅人多眼杂,即使丧事期间闲言碎语也从未断绝,因此杜霖一有机会脱身就带着郑清游搬回了杜家。 他们住在他母亲二十多年前住过的屋子里。这间房长年累月空着留给杜霖回来的时候住,下人定期打扫,角落一个香炉里袅袅燃着沉水香,靠墙摆着一张古旧的红木雕花六柱床。 杜霖依旧每天早出晚归。几年来他陆陆续续布置一些隐秘生意在西洲,众多因素都曾促使他做出这选择,例如此地是他出生长大的城市,在东南沿海一带因富庶而声名远扬,有堪称咽喉要塞位置绝佳的港口;当然最核心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这里远离何永焕的势力范围。 三十几岁就开始考虑退路,在他们这些人看来或者是略显保守了,但杜霖始终认为有些事情做起来永远都不嫌早。他当然不会替何家卖一辈子命,他对自己的人生早有规划:他会在五十岁之前退休,离开已 分卷阅读32 然疲于应付的名利场,所有不方便见光的买卖在变成烫手山芋前就会被明智地剥除;公司和其他产业则交给专业团队打理,借助合理的投资组合,他的财产将继续以一个稳定而可观的速度逐年增长。 他可能周游世界,也可能买下一个山头或一个海岛定居,然而随着年纪增长,他意识到自己正逐渐对探索大千世界丧失兴趣。年少时他一度憎恨过带给他黑暗回忆的故乡,迫切地想要离开它远走高飞,在更辽阔的世界里再上一层楼;但多年过去,某种深埋在骨血之中的渴望终于苏醒,他不能免俗地落入所有游子都曾肖想过的那个美梦:同一个知心知意的爱人一起,树高千丈,落叶归根。 即使商场浮沉多年如他,也无法否认这个美梦的杀伤力,那不啻于一个在海上漂泊多年的水手终于看见陆地时的心情。 郑清游几乎足不出户,他的活动范围基本只限于房间内,虽然有时也到廊下逗逗杜晏语养的一只雪白的肥猫。 杜霖每天回来都会告诉他今天见了什么人,敲定什么事,有了什么新的合作。他毫不避讳地把一切都交代给他,无论是明线还是暗线,那些前前后后经历好几重掩护才能保证天衣无缝不被有心人追查到的安排,他说起来举重若轻,仿佛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他从桌上果盘里拿起一个橘子剥开。南部郊县一个隐藏在山区里的稀有金属矿,几年前开始因经营不善和领导层腐败而一直亏损,如今更是处于破产边缘。政府有意将它以低廉的价格出售给个人,所得资金一部分用于向待业在家的员工支付拖欠的工资和救济金,另一部分用来偿还欠款。 杜霖已经观望了好一阵子,他判断那是有盈利可能和潜力的矿井,决定买下它。 他用吃一个橘子的时间,简单地向郑清游讲完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的小情人听得似懂非懂,问他:“我不明白。既然这个矿快要枯竭,不值什么钱,那为什么要买它?” 杜霖手指关节轻轻敲击桌面,缓慢地说:“……因为那份资产评估动过手脚。” “那个矿根本就没有枯竭,还可以再开采五到十年,”杜霖伸出一只手,大拇指和小指比了个六的手势:“每年可以赚到这个数字。” 郑清游迅速明白过来。 他不赞同地皱起眉头:“杜霖,这是犯法的。这是侵吞国有资产。” 杜霖无所谓地摇摇头:“那是你的看法。我呢,我全不知情,我只是把它买下来,然后发现自己运气很好,因为它能赚到比预期中多得多的钱。” 郑清游冷冷地说:“敲骨吸髓。你真是天生的资本家。” “谢谢夸奖。” “但是我为什么要听这些?”郑清游难掩自己一脸鄙夷,“你自己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不够,还得找个观众给你鼓掌吗?” 杜霖唇角带着一丝笑看他,郑清游这种明显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正义感和道德观念时常令他觉得有趣:“因为我想让你知道。因为你要学着去做。因为或早或晚,你总会有替我做这些事的时候。” “你想都别想,”郑清游敏捷地反驳:“我说过了,我不会去搅合你那些烂摊子。你想找人接你的班?那简单,怎么不自己生个孩子?” 杜霖抬眼看他。郑清游懒懒散散地窝在藤椅里,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疲沓,翘着二郎腿,一双眼睛明亮,充满挑衅地看他。 相处时间久了之后杜霖越来越发现他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说话尖酸又刻薄,不知道以前那些家教良好的形象究竟是如何装出来的。 说来也怪,带着这些小毛病,他反而更加招人喜欢了。就像一株突然长出绒毛小刺的阔叶植物,扎得人心里痒痒,总忍不住伸出手挑拨他。 杜霖扑过去压在郑清游身上,险险避开他手臂上的伤口,手灵活地伸到他衣服里面捏他纤细柔韧的腰:“……你说什么?生个孩子?好啊,你给我生?我看要不咱们今天就来开发开发,非得做到你怀上孩子为止……” 他咬着郑清游一边耳垂,一口一口地向他耳朵里吹气,郑清游受不了这个,竭力扭着身子想离杜霖远一点,反而激起了身上人更大的欲`火,等到两个人终于意识到不方便再继续的时候都已经停不下来了。 郑清游衬衣扯得七零八落,松松垮垮地挂在小臂上。他无辜地举起一只手对杜霖说:“我身上有伤。” 杜霖眼睛盯着他裸路在外的皮肤。他刚刚在那上面留了一串印子,从脖颈到胸膛自上而下连成一线,像是通往极乐天堂的指路牌,看起来十分旖旎。 他想了想问:“……不然你在上面?” 当然他的意思是骑乘。郑清游表情怪异地说:“不。太累了。” “……” 以下是该贴的隐藏部分: 只有 青花鱼平民 用户组可以查看 最后两个人没有做全套,郑清游以病人身份自居,坚决不提供任何服务,无论是受伤的手还是没有受伤的其他部位。杜霖无奈,自从郑清游受伤以来他们一直没有做过,现在人脱光了躺在床上,还极其嚣张地眨着眼勾`引他,可他似乎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不情愿地把手放在自己的小兄弟上,哄着郑清游说:“乖,把腿分开。”——他需要一点视觉刺激。 郑清游摇摇头。 杜霖威胁他:“那我要射你脸上。” 出乎他意料,这威胁一点作用都没有。郑清游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直直地盯着他,眼睛里闪动着贪婪的光,软绵绵地说:“你可以射在任何你喜欢的地方。” 杜霖要被他这副样子逼疯了,眼前出现了无数极其情`色的画面,他俯下`身去粗暴地舔舐他的锁骨,含住一边乳`头用力吮`吸,口齿不清地催促他:“继续说,再说两句。” “说什么?” “说你喜欢怎么被我干。” “我都喜欢……每一次都特别舒服……”郑清游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抚摸他的头发,看着天花板喃喃地说:“有一次我梦见在你办公室的桌子上……” 杜霖沉重地喘息着,脑海中现出他全身赤`裸着躺在那张宽大的书桌上,后`穴一张一合地夹着自己性`器的样子。他手上加快了速度,白浊的液体溅在郑清游小腹上。 他趴在郑清游身上歇了片刻,抬头望着他说:“回去我一定满足你的愿望。” “不过……”杜霖脸上表情逐渐变得邪恶,抬手去捏郑清游的耳朵,“我没有在工作场合做这种事的习惯,碰巧办公室的隔音也不太好……你得忍着,宝贝儿,不然整层楼的人都要听见了。” 郑清游根本没听见他在讲什么。刚才杜霖趴在他身上又舔又吸激起了他全部的欲`望,他急切渴望着满足,等不及地握着他的手往自己下`身送,撒娇一般抱怨道:“你快点。” 杜霖闷闷地 分卷阅读33 笑,没有碰他前面,伸了一根手指进他后`穴缓缓转动,耐心地寻找最能让他失控的那一点。 他非常轻松地用两根手指把他插射了。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事,但杜霖决定惩罚一下郑清游挑`逗他时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气焰,于是他在紧要关头停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吊着他。 郑清游先是骂他,而后示弱,最后勾着他的脖子蹭他的脸,迷乱地喊着我要我要,杜霖满意地欣赏着,直到看够了他那副饥渴不堪的模样才给了他痛快。 郑清游舒服得全身肌肉都绷紧,高`潮来临时他紧紧闭着眼睛,满脸通红地小声呻吟。 爽够了以后他终于缓过劲来,一脚把杜霖踹下了床,大骂:“不要脸!” 杜霖毫无防备地掉了下去。 他狼狈地从冰凉的地板上站起来,看见郑清游卷走了整床被子,把自己裹成个粽子面对着墙躺着。他气得直想往他屁股上抽两巴掌,又想光是抽还不够,应该狠狠地干他,干得他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看下次还敢不敢这么猖狂。 24- 这天晚上吃过饭杜晏语照例提着药箱去看郑清游。他倚在窗下一张藤编椅里,杜霖端着一碗甜品坐他旁边,一勺一勺地喂给他吃。 杜晏语兀自在门口立了一会儿。 她从未见过自己这个小叔脸上如此和颜悦色,忍不住就想多看两眼。 看得久了,倒是郑清游先发现她:“站在那里想什么呢?快进来坐。” 杜晏语搬了一个圆凳坐过去。晶莹剔透的玻璃碗里是西米路和切碎的各色水果,她看着杜霖舀起一块芒果,送到郑清游嘴边。 郑清游含含糊糊地抱怨:“……糖放多了,太甜。” “明明是你说加一勺糖的。”杜霖说。 “你进过厨房吗?你分得清茶匙和汤勺吗?”郑清游立即反击,“你自己尝尝。我不吃了。” “乖,把水果吃掉,”杜霖哄他,“剩下的我替你吃。” 杜晏语听得毛骨悚然,简直怀疑他是带了个儿子回来。她眼看着杜霖又要在那碗西米路里捞西瓜,忍无可忍地抗议道:“小叔叔,他又不是拿不动勺子,你让他自己吃行吗?” 杜霖威胁地瞪她一眼。 杜晏语小声嘟囔:“我的天我眼睛要瞎了。” 杜霖轰她走:“去去去,小孩子别乱进大人房间。” 杜晏语表情夸张,捂着心口做呕吐状:“我是小孩子?你男朋友比我还小三岁呢。” 杜霖这下脸上是真挂不住,正准备板起面孔教训这无法无天的小丫头,郑清游拉拉他衣服道:“行了。小语一会儿还要回医院值夜班,你别跟她闹。” 一屋子两个人一式一样地嫌弃他,杜霖松了手把碗搁回桌上,无奈地按太阳穴:“我去抽烟。” 他拿了烟盒和火机向外走。 杜晏语看看他的背影,又转头看看坐在藤椅上动也未动的郑清游,发自心底地赞美他:“你太厉害了。真是一物降一物。” 郑清游伸出手臂给她看,闻言表情复杂地笑起来,摇摇头说:“你抬举我了。——能降得住他的人,只怕还没生出来呢。” 伤口愈合情况良好,杜晏语给他涂了一点药膏。他们聊了几句有的没的,然后就是沉默。 该讲什么场面话两人都心知肚明,正因为此反而更加说无可说。 郑清游小心翼翼,这些天里他一直避免过多地接触杜霖的家人,连自己也不知为何。距离那些陈年旧事越近他越是恐惧,仿佛那里面藏着一个黑洞能把他吞进去,原本心存的一点点好奇全数消弭。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他想要更了解杜霖,那么在经过所有这些事情以后,他反而越来越不想了解他,他宁愿他就是那么一个冷情冷心势利又阴狠的商人,这样面对他的时候起码能更轻松一点。 而杜晏语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杜霖在一众表兄弟中排行第七,他管杜晏语父亲叫一声大哥。从小杜晏语就是全家人最疼爱的孩子,可她却本能地愿意亲近那个像透明人一样悄无声息的七叔。她一直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或许她眼光毒辣的父亲对他的评价是正确的——他屡次说过,你七叔这个人,独。 杜晏语望着眼前这比她还要小上一些的年轻男孩子。他看起来很柔软,温和得像是完全没有什么脾气,除了长得好看一些,并无特别之处。 几天里杜晏语冷眼旁观,只要这两人同时出现的场合,杜霖眼神总是会不自觉地往郑清游身上飘。他会在同别人说话的间隙回头看他一眼,或者环顾四周时视线多在他身上停留几秒,如果身遭没有别人,他甚至会长久地凝望他,那种已然沉溺其中却完全不自知的眼神令杜晏语心惊肉跳。 女人的直觉让她知道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一定有问题,但她看不出问题在哪里。 如果她对杜霖的了解再深一些,或许她是会知道的,然而自小这个叔叔就格外厚待她,在外横征暴敛的一面全收得熨帖不给她发现。家族里不是没有旁人清楚,但杜霖毕竟是长辈,而且男人风月场上的那点风流韵事,又怎么好说给一个没嫁人的姑娘听。 杜晏语心里发慌,又无可排解,索性说起自己上大学时的一点事情。这是她和郑清游为数不多的共同话题之一,她大学所在的城市正是他的家乡。 只是还是要讲到杜霖。那时她住在郊区的大学城,位置偏僻,环境荒凉。周末时杜霖常常开车过来找她,带她一起去吃饭,给她买价格昂贵的名牌衣物和化妆品。杜家家风严谨,虽然底子厚,却从来不娇惯孩子,杜晏语大学时每月向家里拿的生活费,也不过是比同学多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杜晏语絮絮地说,郑清游手支在藤椅扶手上,带着模糊的笑容静静倾听。 最后说到毕业的时候,杜霖动用了一点关系,给她联系到一家当地的三甲医院。他希望她能够留在那里。大城市从来都意味着更好的机会和更大的上升空间,而他从未因她是女人就先入为主地判定她应该返乡结婚相夫教子,回归一份烟火俗世的寻常生活。 只是杜晏语还是令他一片苦心白费了。 她脸上带着浅笑说:“……其实当初我还是很想留在那里的。” 郑清游从一旁桌上端过那碗放了许久的西米路,捏着勺子在里面慢慢搅动,挑出一块切碎的荔枝:“那为什么还是回来了呢?” 杜晏语轻轻说:“是我哥哥。他不太高兴。” “我记得你是独生女。” “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是继母带来的孩子,同家里人不太亲近,这么多年他一直自己住在外面。” 郑清游点点头,没有多问。 他们眼神相交片刻,郑清游率先移开视线。杜晏语却笑了,笑容里有些莫名的悲哀,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谢谢你。” 郑清游问:“杜霖知 分卷阅读34 道吗?” 杜晏语淡淡地说:“没有人知道。” 这场谈话到此为止。 他们没并有太多时间耗费在这里。葬礼之后又过了大约一周,杜霖处理完手边的事情,订好机票带着郑清游回去。 这一天完全放晴,日头热`辣照着大地,街上时髦女郎穿着路出一半大腿的短裙,前几天那样肆虐的暴雨也许只是一场幻觉。天气反复无常才是真正令人毫无办法的事情,不然怎么说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爷真想收拾你,就算揉圆捏扁那也只能硬生生受着。 家里其余人都没有空,杜晏语开车把他们送去机场。她开一辆与外表完全不符的黑色越野车,横冲直撞,拐弯的时候差点刮到对面驶来的一辆奥迪。郑清游在后座看着她一双纤纤玉手紧握方向盘,镜子里倒映出的清秀面容凶狠又暴躁,如同战神附体。 他没法控制自己不胆战心惊。杜霖倒是悠然自得,还有闲心指点她两句,他一定不是第一次见识她的车技。 管家仍在医院住着。杜霖抽不出空去看他,前几日让底下人送了几样补品礼物过去,又传话说让老人家慢慢养伤,不必急着回去,一切都以身体为重。 这一班飞机乘客不多,头等舱里只有他们两人。长相甜美的乘务员不小心把咖啡洒在杜霖衣襟上,十分抱歉地冲他一个劲儿鞠躬,表示愿意承担干洗费用。杜霖并未回报以同等的笑容,不过表情也不算严厉,只是温声安慰她下次注意。 郑清游抖开报纸,在心里替那一心攀高枝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默哀三秒钟。 下飞机前果然看到杜霖同乘务长随意讲了两句话,轻描淡写朝某个方向一指。郑清游不去管他,这种事他劝也劝不住,先不说杜霖对于仪表整洁这件事有多苛刻,他对服务行业人员的零容忍郑清游是见识过的,那真是粗暴无理和风度翩翩完美结合的典范。 两人手机在开机以后不约而同响起,不过郑清游那边只有一条短信,杜霖却是短短五分钟内电话连着接了三个,分别来自他的秘书,何永焕,和一个久不见面的堂兄。真的是久不见面,起码杜霖再怎么努力回想,也难以把人的姓名与面孔对应在一起。 这么心急火燎地找他自然是有事相求。这位堂兄算是何家人烂泥糊不上墙的代表,在一家中型央企任职,那是个养闲人的岗位,工作清闲待遇优厚,专为他们这种有祖宗荫庇的纨绔子弟而设。如果他本分,愿意在这么个位置上老老实实呆一辈子,也就罢了;可惜却是个徒有宏图大志的——大概一年多以前他和公司里一个女会计勾搭成奸,两人一起挪用公款炒期货,自以为遇上了千载难逢的良机能顺利捞一把大的,可惜时运不齐看走了眼,最后赔得血本无归。 杜霖在电话里夹枪带棒地冲何永焕发脾气,不留情面的词句一串串蹦出来:“……什么叫都是兄弟?我只认过你一个,多出来的那一窝算是什么东西?……他既然蠢,就该教教他安分,知道蠢还放出来蹦跶,是嫌何家的脸不够丢吗?……” 郑清游听着他一路油光水滑地骂下来,何永焕只能唯唯诺诺地答是是是对对对,最后依然是好声好气地求着他帮忙填漏洞。杜霖皱眉道:“数额太大,我要回去看过再说,你别抱太大希望。” 不知道何永焕在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杜霖神情讥诮地回击:“时局不好,那更该叫家里人都把尾巴夹起来做人,真出事头一个连累的可不是我,你说是吧?弟弟?” 杜霖挂了电话,烦躁地抬手揉眉心,那里有一道深深的竖纹,怎么揉都化不开似的。他转头对郑清游说:“你先回去,我晚上不一定回家吃饭,不用等我。” 郑清游点点头,十分温顺地说:“好,电话联系。” 杜霖看着他乖巧的样子,心头火气总算压下去一点,拽过人来在鼻尖上亲了一下,匆匆出了机场。 25- 谭家源在本市出生长大。父亲原本是大学英语老师,借着改革的春风辞职下海,时机挑得好,人又有几分手段,几年过去生意越做越红火。时至今日,谭家一手创立的远扬贸易已是本市最大的民营进出口贸易公司,放眼整个华北都鲜有匹敌,前些年才成立的远扬海运也已经在行业内立稳脚跟。只是谭父虽胆略过人,性格却至为谨小慎微,多年过去几乎从不涉足别的行业领域,只顾埋头做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倒也隐隐做出了些雄踞一方的势头。 谭小公子自小由他那个严厉古板的高中教师母亲养大,遗传了母亲的木讷和父亲的保守,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流路出些许灵气。中学时代他在数学上颇有点天赋,很喜欢学习,可在汇文这样一座三分之二学生出国深造、所有人都没什么升学压力的贵族学校里,喜欢学习简直是一件人人喊打的事情,同学看到他下课趴在桌上埋头解数学题只会无情地嘲笑他。 他记得那时候每次下课铃一响,班里一多半的同学都跑得不见踪影,男生们腋下挟着球纷纷奔向空旷的体育场,女生则三三两两与要好闺蜜聚在一起咬耳朵,或是拿出小镜子整理头发。一片嘈杂的教室里只有为数不多几个人还端正坐在座位上,其中就有郑清游。 他们的关系从未超越普通同学,三年同窗连话也没有讲过几句。可是每次当谭家源抬头看见前排那个瘦削的身影时,心底总会悄然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仿佛他们来自同一颗遥远的秘密星球。 后来郑家破产郑父入狱的消息辗转传到他耳中,谭家源很是吃惊,也想过试着联系这位久未谋面的高中同学。只是他们一向不怎么打交道,谭家源那时又身在北美,学业繁重,每天要应付各种各样大小考试和论文,渐渐他也就把这件事淡忘了。 直到去年秋天郑清游突然找上他,直言不讳地提出想同他一起做一笔生意。 谭家本就是凭国际贸易起家,郑清游找他也在情理之中。他邀请他在闲暇时去一趟法国,同他一起到卢瓦尔河谷几个历史悠久却在国内寂寂无名的酒庄考察。在电话里他说:“两年前我就动过这个念头,现在终于找到合适时机。我向你保证,只要经营得当,这会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谭家源觉得惊讶,但很快镇定下来。国内的高端红酒市场一向混乱,顶级酒庄人人知道,但是喝不起;性价比高的牌子市面少见,以次充好以假充真却遍地都是。他敏锐的商业嗅觉提醒他这的确是个好机会,做得好了,兴许能为谭家打开一扇新的大门——此前他们并不怎么涉足食药领域,因为各项检疫检验手续繁多复杂,而父亲显然偏好来钱更快的其他紧俏商品。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尚年轻,而父亲逐渐老去,再过几年公司就将走到新旧交接的重要关头。青年人雄心勃勃,迫 分卷阅读35 切地渴望做出些成就向父辈展示,证明自己不是只会吃老本的纨绔子弟。 他小心地试探着问郑清游:“你是不是缺少启动资金?” 出乎他的意料,郑清游回答:“不,我并不需要金钱上的帮助。我看中的是你的头脑,你的家族,以及你手上的资源和人脉。” 真是坦诚又讨巧的答复,叫人完全找不出理由拒绝他。 他们很快建立起了良好的合作关系。起初谭家源以为郑清游口中的“做过初步调查”只是句场面话,等到真的抵达那个一望无际的葡萄园,才知道那些话都是真的。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到访此地,谭家源看着他与庄园主热情握手,老朋友般谈论葡萄的长势,酒的口感与香气,酿酒工艺的传承创新。几乎没费什么工夫他们就签下了独家代理,除了最后的时候郑清游临时被一个电话叫走。 此后他们断断续续又联系过几次,谭家源渐渐觉察出不对,郑清游仿佛一直在掩饰些什么,近乎病态地保持着低调,从注册商标到联系国内的其他合作伙伴,每个环节他都反复过问,但从来不真正出面。这几乎是把谭家源当挡箭牌一样的做法。 联想到郑家这几年来的经历谭家源不得不提高几分警惕。他信任自己的旧日同窗,并不认为他会做出危害自己利益的事情,但这一切实在是难以用常理解释。于是有一天他直截了当地问郑清游:“清游,你老实告诉我,你的钱是不是来得不干净?” 郑清游说不是。 顿了一下他又说,这些事情我以后慢慢告诉你。我有苦衷,但暂时还不能说,你只要相信我绝对不会害你。 谭家源于是就没有再问。 他看着郑清游一身锦衣华服,腕表和皮带均价值不菲,乍看之下这人同前些年没什么分别,气色甚至比那时还好上一些。谭家源不知道他这几年都经历了什么,也无意深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秘密,他没有什么立场拿公事之外的话题来盘问眼前这个人。他只需要他是一个优秀的合作伙伴,那就够了。 何永焕这些日子很是烦躁。 他再一次深深体会到装笑是比装哭更艰难百倍的事情,没有什么比心头燃着火还要扮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更摧残人的了。跟了他十多年的保姆阿姨每天早上都见他顶着一张阴沉至极的脸从二楼下来,又不得不在出门前对着镜子勉强挤出笑意,她不禁为少爷感到揪心。 踏进那座庄严大楼的时候何永焕唇角又刻意扬了两分。沿途一道道目光扫过他和颜悦色的脸,恭谨中带着程度不同的试探和审慎,他们或点头或鞠躬,对他说何局长早上好。 何局长带着微笑一一回应。多年来他极力打造平易近人的亲民形象,为此甚至连稍贵一点的烟都不敢抽,这座楼里的一个小小清洁工他也喊得出名字。这一切苦心孤诣为的是什么,看看他办公桌上昭然摆着的国旗和党旗,还有什么不清楚。 终于走到办公室,何永焕关上门,把自己扔进宽大的皮质转椅里,长出了一口气,烦躁地一把扯松领结。 他不成器的堂兄何永嘉挪用了一笔庞大的公款,那个天文数字他在这栋楼里工作一辈子都拿不出,虽说何家的真正经济来源也从来都不是这明面上一月一发的稀薄薪水。何永焕恨他的无能,恨长辈不管教,恨自己麻痹大意,更恨杜霖在这种时候还要趁火打劫。 几天来他们兄弟三人反复商谈,要不是碍着长幼和面子,何永嘉几乎要跪下来求杜霖,然而他无论如何不松口,还聪明地把火引到何永焕身上——他可以替堂兄填补这个缺口,但是有一个条件,何永焕必须转让手头持有集团股份的一半,剩下的一半也要签协议托管给他,从此只拿分红,不参与董事会内部决策。 何永焕气得几乎要吐血。何永嘉可怜兮兮地拽着他衣角,几乎痛哭流涕地说三弟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去蹲大狱。 何永焕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说你不想蹲大狱,你当初和那个女人滚到床上去的时候怎么不怕蹲大狱?! 根据这个国家的法律,何永焕不能公开持有如此大份额的股份,但事实上他一直是家族集团的主要股东之一。那些股票名义上归他的某个小情人所有,但董事会里每个人都心知肚明那弱不禁风的小丫头背后站的究竟是谁。如今杜霖给他来这招,无异于釜底抽薪,看准他不会为了钱把前途赔进去:现在外面是什么局势,何永焕母亲一家已经失了势苟延残喘,这种时候只要自己出一点点差错,那些如饥饿的秃鹫守候猎物一般守候着他的仇家就会扑上来,食肉啖血,剥皮抽肋,不把何家彻底搞垮不会收手。 他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清楚着呢。 何永焕绕着桌子来回踱步,大脑如一台超负荷的机器般飞速运转着,努力地想着对策。 这个时候他不免又开始怨恨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把大权交到一个私生子手里。当年何延珩一门心思把杜霖当长子养着,最后就养出这么个狼崽子,只会对着自家人的软肋咬——偏偏除了他还真找不出第二个能挑大梁的人,何永焕怎能不恨得牙痒痒。 既不能撕破脸皮,又不能伤了肋骨,想来想去也没有两全其美的点子。还不如趁现在把何永嘉掐死,永绝后患——何永焕带着怒气想,一个两个,没有一个叫他省心的。 26- 何永焕着急上火的时候杜霖也并不比他好过多少。他连续三天留在公司加班,晚上也睡在休息室,处理在他突然外出期间积累下的各类文件,审查分公司传真来的季度绩效报表,签字报销一些费用,给几个重要合作伙伴回电话,这期间免不了耐着性子听他们冠冕堂皇的慰问,最后还开除了一个不作为的部门副经理。 他手里捏着根铅笔敲桌子,琢磨该怎么找个理由,把何永焕安在他身边那几个秘密心腹拽出来让他们收拾东西统统滚蛋。 秘书小姐从他回来那天就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他。她觉得亲人去世对杜霖似乎不是太大的打击,她的老板虽然瘦了一些,但精神很好,处理一些棘手事务时依旧眉头紧皱,脾气却不像以往那样暴躁。如果不是知道内情,还以为他只是去南方海滨休了一个长长的假期。 出于某种侥幸与试探混杂的心理,她并没有如老板交代的那样挡掉所有的不速之客。杜霖在五洲的那个小陪床得以在下午五点的时候闯进他办公室,面如死灰瑟瑟发抖,站在沙发旁边嘴唇哆嗦着,不知想说什么。 那时候杜霖正在打电话告诉郑清游自己晚上不能回家吃饭。他看见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面容清秀的男孩子一脸凄惶看着他。 他向他投去一个凌厉的威吓眼神。 电话挂上之后杜霖问:“谁让你进来的?” 男孩被他 分卷阅读36 声音里的阴冷和不耐烦刺了一下。他说:“杜老板,我今天来找您,是想请您……” “我问谁让你进来的?” 男孩见他完全没有要听自己说话的意思,心中渐渐绝望,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去跪在他面前,哀求道:“杜先生,城西的黄老板看上了我,要带我走,我不想跟着他,看在我伺候过您几天的份上,您行行好……” 杜霖险险忍住抬脚踹他的冲动,对着门口大喊:“胡晓卓!” 秘书一直站在门外偷偷听着动静,闻声赶紧跑进去,杜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问:“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秘书连连鞠躬说对不起老板,我刚才去茶水间,没看住他。 她去走廊上叫来保安,两个人一左一右把跪在地毯上的人架出去。那男孩子是深谙杜霖做派的,知道大势已去,也不再苦求,只是两行眼泪挂在面上,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往下掉,看着心惊。 这段小插曲就这么过了。 人走之后杜霖看着忐忑不安站在房间正中的秘书,又冷冷地开口问了一次:“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秘书低头站着,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杜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得她手心渐渐冒出汗来,才不紧不慢收回视线,翻开桌面上一份报告,沉声说:“最近公司要有大变动。我奉劝你,在这个关头,别乱想那些不该想的,再有下一次,你就自觉交辞职报告走人吧。” 杜霖回到别墅的时候是上午十一点。郑清游穿着睡衣盘腿坐在二楼起居室里逗狗,见他进门,惊讶道:“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杜霖说我刚忙完,公司的床不舒服,回家来睡。 郑清游跑过去替他解领带和衬衣的扣子,被杜霖一把抱住在脸颊和额头上亲来亲去,半天都没个完,郑清游烦了,大喊:“狗刚舔过的!” 杜霖立马放开他,脸上一副噎得不行的表情,像吃了只苍蝇。 郑清游哈哈大笑一阵子,才得意洋洋地说:“上当了吧?我骗你的。” 杜霖作势要扒他睡衣裤子打屁股,郑清游一路逃到卧室里,拿被子把头蒙住,躲在里面闷闷地笑。 杜霖上了床,翻身把他揽到自己怀里说:“陪我睡一会儿。” 睡也睡得不安分,有只小爪子一直在他下`身和胸前来回捣乱,每次睁开眼又看到始作俑者一脸无辜地和他对望,眼睛里闪动着纯洁的光。 杜霖阴森森地吓唬他:“小屁股欠干了是吧?” 郑清游缩缩脖子,装出害怕的样子。 杜霖伸手把他头发揉得一团乱:“乖,等我睡够再喂你。” 过了四十分钟,见杜霖睡熟,郑清游轻手轻脚从他臂弯里爬起来,去楼下厨房煮东西给他吃。 他用海参、虾、螃蟹和蛤蜊烧了一锅海鲜粥,异常鲜香扑鼻,做好后小火放在炉灶上温着,又切一碟酸笋,做了凉拌萝卜丝。郑清游刀工娴熟,切萝卜又快又好,厨娘在一旁看着,夸奖道:“郑先生手真巧。” 杜霖睡了大概三四个小时,醒来见郑清游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翻一本画册,桌上开了一盏台灯。 他转头问:“给你做了粥。要喝一点吗?” 杜霖点点头。 郑清游于是把餐盘端上来,一碗粥配着两碟小菜,杜霖坐在桌子对面,毫无形象地狼吞虎咽,吃完之后用纸巾擦擦嘴,满意地叹息一声。 他精神恢复不少,问郑清游:“在看什么?” 郑清游把封面拿给他看。是佳士得当年度的秋拍画册,杜霖问他:“有看中的东西没有?” 郑清游指着彩页上一幅明代工笔仕女说:“这件吧,买来收藏合适。不过还是要去现场看看再定。” 杜霖嗯了一声,说那你到时候去我秘书那里支钱。 郑清游骇笑道:“这么放心,就不怕我把你家底败光了?” 杜霖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吃饱喝足之后他心情格外愉快,一瞬间只觉得待在这么个小房间里守着他过一辈子都是好的,他眯着眼说你败去吧,你要是晴雯,我就是贾宝玉,我买扇子给你撕。 郑清游瞅着他,笑了半天问:“你的林妹妹呢?” 杜霖这才意识到说错话了,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下来。打的什么破比方! 郑清游见他一脸懊恼样子,轻声说:“跟哄小姑娘似的哄我,你也不害臊。” 杜霖凑过去问,那你要我怎么哄? 郑清游只是神神秘秘地笑,并不说话。 杜霖其实完完全全不担心郑清游败家,他本科修读艺术史,那是他尚衣食富足时根据自己心愿所选的专业,也是他真正的兴趣所在。对于艺术他天生拥有敏锐的审美和毒辣的眼光,而完善的学院式教育更令他具备异于常人的鉴赏能力,如果不是家中突生变故,他一定会在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 相处越久杜霖越明白郑清游与他曾经拥有过的任何一个情人都不一样。他用金钱供养他,这没有错,但他无法用金钱控制住他。事实上到了今天他已经再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控制他,因他是那么的优秀,那么才华横溢,那么年轻好看,像一颗静卧在黑色天鹅绒上的璀璨钻石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如果有可能,他无数次想象过把郑清游藏起来,锁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角落,永远,永远都不给别人看见。 晚上两人干柴`烈火地做了一回。郑清游手臂上的伤好了,只是留了一道狰狞的疤,皮肤表面微微凸起一道,呈一种不自然的粉红色。 杜霖像是着了魔一样抚摸那道伤疤,自上而下地舔它,新长出的皮肤特别敏感,郑清游被他弄得头皮发麻,几次想从他身下逃出去都又被抓回来。 “我好喜欢它。”杜霖缓慢挺进他身体的时候还在说,“快要变成全身上下最喜欢的地方了。” 郑清游喘着粗气,他们用的是后背位,他面朝下躺在床上,两腿分开,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脚踝,感受着那个巨大物件粗暴而蛮横地捣开自己身体最脆弱的部分,一寸一寸地深入,从里到外地侵占每一个角落。那种滚烫炙热的触感令他无所适从,想索取更多的欲`望中又夹杂着些许恐惧,他无意识地抬高身体迎合着,直到贪婪翕张的后`穴完全把那根硬`挺的性`器吃下去,才感到一点被充实的满足。 他勉强提了口气说:“它这么丑,有什么好喜欢的。” 杜霖俯下`身来缓慢而有力地一下下动作,说:“它是我的。”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有这道伤……”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道伤疤,在他耳边低语,“我都记着呢。” 做完以后郑清游躺在杜霖怀里喘息。高`潮时的眩晕感长久停留在他的身体上,令他觉得头颅沉重,无力思考,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平静与安然。杜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问:“决定好找什么工作了吗?” 郑清 分卷阅读37 游停顿了两秒钟后说:“大概去朋友的公司里……帮点忙。” 杜霖下巴蹭着他的头顶,惬意地说:“那不要去了。与其跟着别人,还不如来帮帮我,我正缺一个可心的副手帮我打理公司。” 郑清游低声说:“市面上有的是比我有能力有经验的人,你找我做什么。再说跟着你工作,那就真成了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对着,你不烦吗?” “说的什么话。怎么可能会烦。比你有经验的人不是没有,可他们哪里有你贴心?”杜霖把他的脸掰过来,霸道地吻他的嘴唇,唇舌交缠片刻后又说:“我是说真的。最近我和何永焕关系紧张,这种时候,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帮我做事,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是最佳人选。” 郑清游不置可否,杜霖又去蹭他的脸,放软了声音恳求:“清游,来帮帮我好不好?” 郑清游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杜霖便当他同意,沾沾自喜地执起他一只手说:“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早晨你和我一起上班。” 他放下心来,抱着郑清游很快睡过去。 郑清游躺在他身边却是辗转反侧,脑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不断闪过,心头一阵阵莫名烦躁。想到后来又觉得酸楚,直折腾了大半夜,才勉强睡着。 27- 胡晓卓对于杜霖把小情人带到公司是很不以为然的。她只在早上见到郑清游时打一声招呼,低眉敛目却算不上有多恭敬,然后就拐进秘书室做自己的事情了。 一上午杜霖办公室的门都紧闭着,胡晓卓应他要求挡下了所有的访客。走过那扇隔音并不好的房门时她隐约听见屋里传出低低的暧昧响动,肉`体拍打的清脆声音,勾人得不像话的呻吟,由隐忍至高亢,后来就是带着哭腔不成调子的求饶。胡晓卓吓得蹑手蹑脚回到秘书室,从柜子里找出双软底鞋换上,一时间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什么也听不见,最好连眼都一并瞎了才安心。 她大学毕业以来换过三家公司,只有在杜霖身边真正待得长久。他对员工虽然格外严苛但从不逾矩,没有时不时伸过来的咸猪手,也不会巧立名目克扣工资。她一个女孩子,又是做秘书这种贴身的活计,这种雇主最令人省心。 跟了杜霖五年半,从没见过他有这么拎不清的时候。胡晓卓心想老板年纪大了怎么越来越色迷心窍,像个十七八岁小伙子一样,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郑清游没想到杜霖仍然记得他那天在床上说过的话,并且还当了真。 杜霖把他拉到自己膝盖上脱衣服的时候他还半推半就,后来才意识到他是真的要做全套,就是打定了主意在这张办公桌上干他。再反抗已经来不及了,两人先后换了好几个姿势,他射得头晕眼花,精`液混着润滑液滴在桌面上简直不能再淫靡,看一眼都觉得羞愧欲死。 做完之后郑清游撑着一口气推开身上的人,腿软得直打晃,勉强扶着桌子站起来,看着手边一片狼藉,想发脾气,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瞪着杜霖,高`潮时的红晕还残留在脸颊上,因此显得没有丝毫震慑力,反而是诱惑更多一些。他质问道:“你带我来公司就是来做这个的?” 杜霖笑嘻嘻地环住他赤`裸的肩头,在两片嫣红的唇瓣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郑清游气得下手狠狠拧他的腰:“你个神经病!你秘书还在隔壁呢!都叫别人听见你就高兴了!” 杜霖赶紧把人抱到怀里哄,说没事的没事的,小胡有分寸,她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郑清游仍然忿忿不平,他揪着杜霖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没有第二次,你再来一次试试我从此再也不进你公司大门一步。 杜霖一脸受伤地小声嘟囔,明明是你自己想要得不行…… 郑清游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回头阴恻恻地笑着问他:“你说什么?” 杜霖立即噤声,抬手在嘴上比划出一个拉拉链的手势。 郑清游这才偃旗息鼓地离开了。 有了新的得力助手,杜霖工作轻松许多。他发现郑清游异常敏锐的直觉用于商业领域一样是杰出人才。尽管涉世未深,他对时局的判断在某些方面却与杜霖惊人地重合,也能根据市场需求和环境变化给他的投资计划提供相当中肯的意见。 杜霖很信任他,许多事情放手交给他去做,他自己则专心致志地清除公司里何永焕的势力。他从边边角角的地方下手,逐渐过渡到靠近权力中心的位置,撤换一些中层,擢升自己信得过的人,像是拆除一个火柴棍搭起的模型,从最底部开始逐一抽出那些重要的支柱,静待它因自己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而轰然倒塌。 杜霖清楚这工程浩大,不是一朝一夕间能完成的,好在他也不急于一时。在目前的局势下,他只是希望给自己的同父异母弟弟一点小小的警告,让他感觉到压力。这样就足够了。 终于何永焕在两周后通过手下传话,表示愿意以市价的七成将一半股份转让给他,这个数字折算过来刚好能填补何永嘉在公账上捅出的那个窟窿。至于余下股份的托管,何永焕也开门见山地告诉他:不可能。这已经是底线,如果杜霖还贪心不足地寄望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别的东西,他不介意撕破脸皮,给这个大哥一点颜色尝尝。 杜霖倒是觉得无所谓。这已经是他预料之中的结果。谈生意本来就是如此,开出比心理预期高一截的价位,等待对方讨价还价到合适的程度,一举拿下。 他们愉快地达成了协议,至少看起来如此,毕竟粉饰出的太平也是一种太平。何永焕依旧风度翩翩,只是在出门的时候含笑提醒他,说大哥你最好不要让我抓到什么把柄,我这个人呢沉不住气,万一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杜霖立在门口送他,同样微笑着说,哪里哪里。你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大哥在这里祝你早日达成所愿。 何永焕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这一天下班的时候杜霖累得话都不想说,一上车就倚在后座上闭眼小憩。车开了一会儿他直嚷嚷头痛,郑清游让他斜靠在自己身上,伸手轻轻帮他按压太阳穴。 两个人都不说什么话。郑清游手指摸到他眉心竖纹,深深的一道,似是留在那里一直没有消。他心疼地抚过去,低头问他:“不是都解决了?还愁什么?” 杜霖苦笑,捉过他一只手放在唇边落下一个吻,轻声说:“这下可真是众叛亲离了。孤家寡人一个。” 郑清游手上动作顿了顿,说你胡说什么呢,不是还有我。 杜霖没出声,只是又把他手腕攥紧了一些。 他们都很识趣地从来不提到爱这个字。开始的时候杜霖一口一个喜欢,像逗他一笑般轻巧,后来不知从哪天开始也渐渐地不再说了。两个人像是怕惊扰什么神灵一样,又 分卷阅读38 像是共同守护着某个秘密,那可能是舞会上十二点的钟声,或者一把打开蓝胡子秘密房间的钥匙,在小时候常常读的童话里,当这件东西出现的时候,故事就可以谢幕了。 夕阳缓缓地从群山背后沉下去。 他们已经共同度过了一个秋冬春夏。现在是第二个年头了。 越来越像是相互陪伴与扶持的家人,在彼此生命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只是杜霖再也不敢问他一句过得是否快乐,抑或对目前的生活满不满意。他无法想象,如果郑清游给出的是一个否定的答案,到那个时候他应该如何自处。 他从来不愿思考自己有可能失去或者错过什么。就算真的做错那又怎样,人到中年,如他这般哪里有回头路可以走,不过是闭着眼睛浑浑噩噩地前行,生怕一睁眼看见光天化日,朗朗晴空之下,他们原来还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 那可能是他所能想到的最悲怆的局面。 28- 郑清游再一次接到谭家源电话的时候是周六。 连续几周的高负荷工作后他终于甩手不干,半开玩笑地威胁杜霖必须给他一个假期,否则他就要去劳动局门前打横幅“黑心企业家剥削员工”。在杜霖表示局长和他有点小小交情,他的投诉大概几年内都很难得到处理后,郑清游抛出杀手锏:“那你以后别想吃我做的饭了。” 杜霖只好万分不情愿地放他回家过周末。 郑清游睡到很晚,起床后带着狗去湖边慢跑一圈,早上的镜湖寂寥无人,只有昆虫和鸟雀不时鸣叫的声音。转过一个弯,湖面簇簇芦苇旁一只悠闲憩息的白鸟被他惊起,拍打着翅膀飞过天空。 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惊扰了这难得的宁静。 隔着电话都听得出谭家源心情不好。他的教养让他竭力维持着表面的从容,但是还是无可避免地从措辞和语气里流路出一点点气急败坏的意味。他说:“我们有麻烦了。” 郑清游用脚绊住试图冲进不远处一个泥坑里打滚的小狗:“怎么了?” 谭家源说:“是食药局。他们说我们的产品检验结果不合格,不符合进口标准。” 郑清游沉默了两秒钟。 “你没有给他们看那个苏黎世实验室的报告吗?” 谭家源短促地笑了一下,口吻有些讽刺:“老同学,你在国外呆太久,连这里的规矩都记不得了?没有用的。他们根本不认。” 郑清游转身沿着来路向回走,步伐不自觉加快。 自项目伊始他们就设想过种种可能遇到的阻碍,但产品质检不合格,这是完全意料之外的事情。为防万一郑清游曾将样品送去欧洲一家知名私人实验室,他是在确认结果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放心进行下一步计划的。 郑清游烦躁地捏捏鼻梁,试图从这突生的变故中寻找出可以斡旋的余地:“不然,你试试塞点钱?” “你以为我没有?我一早就包好红包了,谁料到是这种结果。还以为是钱不够,结果人家给我原封不动退回来——什么意思?一点余地都不留……” 郑清游这下也觉得不对,他皱起眉头,心中逐渐升起不祥的预感。 谭家源在电话那头极缓慢地问:“……郑清游,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郑清游低声说:“我晚上给你回电话。” 他再也没有散步的心情,匆匆回房换上正装,把狗丢给下人。半山这条道路打不到出租车,他急着出去等不及叫司机回来,只好向管家要了号码打电话叫车。 郑清游心里一团乱麻,出门时在茶几上拿手机的时候手还是哆嗦的,连抓了几下都扑空,便更加烦躁,像撞进天罗地网的苍蝇一般惶惶然。 他不知道事情是何时传进杜霖耳中的,也无从考证他的想法,尽管他心底清楚这迟早要发生。他神思恍惚地上了车,倚在后座上闭起双眼,在心里把要说的话过了一遍又一遍,慢慢平息下来,暗暗希望自己能顺利熬过这一关。 他摸不透杜霖的脾气,看不清他的心思,但他知道他那些层出不穷的雷霆手段,郑清游在心底祈祷他最好是没有兴趣和余暇把那些手段放在自己身上试一遍,不然他真的是一辈子都逃不掉了。 他用力推开杜霖办公室的门。日头明晃晃地照着,房间里没拉窗帘,刺眼的阳光毫无保留地透过大面玻璃窗洒进来,坐在办公桌后的那人全身罩在一片夺目白光里,连五官表情都看不清,只有一个隐约的轮廓。 郑清游睁大双眼竭力试图与他对视,这个动作需要直面上午十一点的日光,他因此双眼刺痛得好像要流出泪来。 杜霖皱着眉头,伸手拽了一把窗帘。 “怎么了?”他问。 郑清游倚在门框上冷漠地看着他。天晓得这是不是明知故问,他觉得很累,也无心试探,便单刀直入地开口:“是你挡下来的?” 杜霖一脸无辜地反问:“我挡什么了?” 郑清游转身就走,走廊里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杜霖追上了他,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回办公室,重重关上了门。 郑清游坐在沙发上,把脸埋进手心里,一言不发。 杜霖在房间正中来回地踱步。 最后他说:“我是不是该夸你,现在也懂得瞒着我做事了?你翅膀硬了想飞?” 郑清游说:“不过是帮朋友一点小忙。” “‘一点小忙’?郑清游,你当我是瞎的吗?” 郑清游抬脸看着他,十分平静地问:“是吗?那你是听了我的电话,看了我的短信,还是派人跟踪我?” 杜霖盯着他的脸笑。那笑容非常不好看。 “你以为我不想吗?”他连声音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不用盯着你,你有什么动静,自然有愿意邀功的人跑来告诉我。你以为我就真想知道你背着我做的那点事吗?” “杜霖,我有人身自由。” “他妈的我又什么时候干涉过你人身自由了?我是把你关在家里不让你出门了吗?” “我也有财政自由。” 杜霖后退一步,像被什么东西钉在地面上一样笔直地站在那里,笑在他唇边无声地扩大。 “你为什么要有财政自由?”他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财政自由,你觉得什么是财政自由?” 郑清游转过头去不看他。 杜霖静静地站着看了他一会儿。 他的表情渐渐变得温柔,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心平气和,与刚才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你想自己做点小生意?那很好,不错,我很欣赏。红酒也很好。何必这么麻烦?你跟我讲一声,我带你去法国,买一个酒庄回来都不是问题——全都交给你打理,写你的名字,你觉得怎么样?我们可以马上就走,定明天的机票,或者今天晚上。——你的护照呢?” 郑清游不可置信地看着杜霖,看着这 分卷阅读39 个向来说得出做得到的男人,即使到现在他面上还是无限含情脉脉的模样,只是眼神阴狠且偏执,仿佛静待着他说出一个不字,然后下一秒钟就扑过来把他撕成碎片。 “你为什么要这样?”郑清游问,掩饰不住声音里的颤抖,“所以呢?那你现在何必大费周章给我下绊子?有什么分别?” “那怎么能一样。”杜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冷酷无情地说,“我给你的东西,和你自己赚得的东西,那怎么能一样。” 他缓缓低下头贴近他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视线灼热仿佛用欲`望拷问他的灵魂,又像是野兽在巡视自己的领地:“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 他伸出手拨弄郑清游的领口:“这是第一条。还有一条是,所有你想要的东西,也都只能是我给你。你明白吗?” 郑清游闭了闭眼,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杜霖看着他喉结滑动的样子,尽管可笑且不合时宜,他还是感到下`身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 郑清游再次试图转过头去避开他眼睛,被他捏着下颌骨掰了回来。 他忍无可忍地问杜霖:“你对你每个情人都是这样吗?” 他不该问这句话的。 杜霖感到自己本就高涨的怒气又蹭蹭地上了几个台阶,现在他就是一个被吹得过度膨胀的气球,时刻有可能爆炸开来。 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在这时放手离开,留下空间让彼此都冷静,那样事情或许还有和缓的余地。 但是他做不到。 郑清游仍在不折不挠地问:“他们就没有背着你做过什么违逆的事吗?” 杜霖依稀记得沈知远以前私下里使阴招打发过几个他在别处的陪床,当时也曾惹得他不快,因他不喜欢枕边人在背地里手脚不干净。 但这时候回想旧事令他觉得极端荒谬。他想如果郑清游有那些人心思的一半,乃至只有一成,他们二人又何至于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这些话只能徒惹他厌烦于是杜霖手上又用了几分力,直到看见那人隐忍地皱起眉才觉得心内畅快一点,他阴森地说:“你别提他们。” 郑清游已经不想说话了。 他觉得疲惫,恐惧,累,而且下巴被掐得很疼。这场荒唐透顶的游戏究竟要玩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他要到眼前无路才想起回头,为什么他不能在这种看似简单温馨的生活里获得快乐,却总是不停反复地在想,来日大难,尽早抽身。 他问杜霖:“这件事是不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杜霖不说话,面无表情地同他对视。 郑清游闭上眼睛,非常微不可察地说了一句,你放我走吧。 杜霖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确定地凑过去问,你说什么? 你放我走吧。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行动。杜霖粗暴地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扔在地毯上,郑清游后脑勺撞到了桌角,眼泪一瞬间迸出来,蜷缩起身体无声地喊痛;杜霖没有理他。他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扯开了他的衬衣,纽扣像出膛的子弹一样到处飞崩,郑清游死死地护住衣襟,四只手交缠着拉扯,撕破的布料最后还是被剥下来扔到一边。 他一直咬着牙没有出声,就算身体被拗成近乎折断的角度也不曾漏一个字,只在被炙热的性`器穿透身体时极轻地说了一句你出去。 杜霖从始至终盯着眼前一堵空白的墙壁,没有敢低头去看身下人的脸。他觉得自己呼吸艰难,胸腔和肺里满满的塞着冰刃,随便动一动都是钻心剜骨的疼。他没有什么办法能缓解这种不知来处的疼痛,冷漠地灵魂出窍地随着身体的生理本能动作,他想他今天如何竟然从头至尾没有讲对过一句话做对过一件事,浓烈得瘆人的自我憎恶像绳索一样紧紧捆缚在他的脖子上。杜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勒死了。 29- 这场施暴最终因郑清游的昏厥而结束。 他曾在书本上见过二战时关在纳粹集中营里的犹太俘虏,因要被拔指甲而整条手臂突然麻木。对于疼痛的感知是进化给予人最原始的生存本能之一,但在万念俱灰时这种本能一样会失灵。 郑清游做了一个并不太好的梦。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休息室的床上,房里拉着窗帘,一片漆黑。衣服是换过的,干净松软,下`身没有粘腻的触感,想来是已经清理过。 杜霖坐在靠墙放着的一张扶手椅上,手指交叉放在膝头,面色阴沉地盯着他。 郑清游试图支起身子,很快溃败在腰腹和身后传来的疼痛中,表情扭曲不成样子,有一瞬间他非常希望自己的神经中枢能够暂时坏死。 杜霖默不作声地起身把一杯水并两粒药递到他手边。 郑清游没有如他想象中一样打翻杯子或做出什么别的举动,他接过去,很快地喝了,然后扯着嘶哑的嗓子有气无力地问他:“几点了?” 杜霖说:“八点整。” 郑清游拽了一个枕头试图垫在背后,这个微小动作他做起来简直伤肋动骨,还好杜霖及时在旁边搭了一把手。 坐定之后他把头转向他,缓慢地说:“帮我拿一下手机。” “你做什么?”杜霖眉头紧皱,郑清游平淡的表情莫名撩拨他的怒火。 “我要给谭家源回个电话。”郑清游抬起眼睛说,“你做的事,我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吧。” 杜霖看着他,既不接话也无动作,一张脸板得像铜墙铁壁与他对峙。郑清游疲惫不堪,白天发生的事情如同一场鏖战耗尽他精力,对方却依旧雄姿英发,于是他放弃挣扎率先示了弱:“好吧。那你出去,我要再睡一下。” 杜霖绷着脸把手机甩到他枕边,抱臂走到窗前去看夜景,听着郑清游在电话里像个经验丰富的长者一样安抚对方,承认麻烦出在他这里,信誓旦旦地保证事情一定会解决,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的声音沉稳,透出不容置疑的庄严和权威,这是一个完全不曾出现在杜霖面前的郑清游,令他觉得无限陌生。 杜霖茫然地从高楼上往下望万家灯火。一场发泄没能给他带来任何情绪上的松弛,整个人反而愈加焦躁,之前医生赶到办公室时他正在无意识地用指甲掐自己的手心,因为等待得过久而濒临失控,医生被他那副样子惊得不轻,小心翼翼地劝他坐下来冷静一会儿,甚至还拿了一点镇定药物给他。 躺在床上的人像是一面镜子,任何加诸他身上的伤害和摧折都将被反弹回自身。经过这一遭杜霖算是看明白这些,可是要他怎么办呢,放手吗,让他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从而离开他吗——他问自己,你做得到吗? 郑清游打完了电话。 杜霖转回头去,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淡而克制:“你身上有伤不方便活动,今晚先住在这里,等好一点我再送你回去 分卷阅读40 。” 郑清游点头示意他听见了。 杜霖站在门口静静看他。房间里没有开灯,一扇小门半开着,昏暗的光线勾勒出郑清游的侧脸轮廓,面部线条端正而凝重,如雕刻家手下的大理石像般优美,杜霖看得挪不开眼睛。 他轻声说:“你好好休息。” 郑清游叫住了他。他觉得自己满嘴泛着苦,也许是刚才吃下去的药在作怪,充斥在口腔里的怪异味道让他忍不住恶心欲呕,他说:“我想吃颗糖。” 这句话不知戳中了杜霖身上哪一个开关,他近乎狼狈地掩面后退,跌跌撞撞地冲到办公室书柜上去翻出一盒巧克力。找东西的时候碰倒了架子上一个水晶奖杯,跌下来摔得粉碎,他望着一地碎玻璃碴子有一瞬间觉得灰心无比;他们是怎么一路走来走到这一步,接着走下去又能走到什么地方,如今他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了。 郑清游差不多在床上养了一个礼拜,伤好之后他又回到了别墅。 杜霖不放他,他也没有本事同他硬扛,只能寄望于万能的时间逐渐瓦解他难缠的偏执。幸好自那一日在办公室的失控后,他人也逐渐安稳下来,隐隐路出些不管不问的岿然架势,无论郑清游做什么都不理会。 于是郑清游从主卧搬了出来,拿了一个枕头一条被子,这一次他去睡了楼下的客房。前一阵子如胶似漆的两人说翻脸就翻脸,一把年纪的管家被他的举动骇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也不敢多问,只是有事没事就跑到郑清游眼前晃悠,或者趁晚饭时偷偷打量自家少爷的表情。 他观察的结果就是两个人吃饭时皆不说话,偌大一张桌子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响动。吃过饭杜霖去书房,郑清游留在楼下帮着收拾桌子——这些日子他也不再进厨房了,暖房里那几盆花重新得了青睐,长势很是旺盛。 一天谭家源约了郑清游出来喝茶,在闹市中一条独辟蹊径的幽静小巷,谭家源到得早,等了一会儿见郑清游推门进来,手臂上搭的外套让服务生接过去挂了,径直走到他面前坐下。 他握着小小一个杯子在手里,也不知有什么心事,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谭家源看他那副魂游天外的样子,心想必定连茶汤什么味儿都没尝出来,莫名有些心疼。 倒不是心疼别的,只一样这是他父亲费了大功夫特意从老家山上弄回来的茶叶,就那三两棵茶树一年这一点点,到了他嘴里可真叫暴殄天物了。 隔了半天郑清游才开口说话:“我还是连累你了。” 谭家源说不要紧的。 这些日子他多方打听也隐隐了解些内情,旁的不知道起码知道自己得罪了哪一路神仙又是怎么得罪的,再看郑清游的眼神里就难免多了些不自觉的怜悯。人人都有那么点不可言说的探究他人隐`私的好奇心,他这几天没事就乱想,脑补了许多光怪陆离的剧情,越发觉得郑清游这几年孤苦无依所托非人,实在是过得可怜。 郑清游发够了呆,抬头就看见谭家源一脸比圣母还圣母的光辉表情,无奈地抽了抽嘴角说你乱想什么呢。 谭家源自然不敢说想你过得真惨,只是问他:“要不然试试让我爸出面?他应该能说上两句话。” 郑清游摇头,手指在茶杯沿上来回地打着转,他盯着茶室墙上挂着的一幅苏绣花鸟,朦朦胧胧地笑着说:“不要紧,再过一阵子,等他厌了我也就好了。” 他面上带笑,语气却消沉,谭家源听着也觉得几分悲凉,连忙扯开话题,讲起来社交圈里的几个八卦。这件事情就此揭过去不再提了。 30- 郑清游整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谋划多时的事业因杜霖的阻挠全部落空,他并不觉得气愤,也不是悲哀,到底他并不在这段关系里掌握主动权。喊开始和喊停的人都不是他,即使他中途幡然悔悟,也不是说下场就能下场的。 天气逐渐凉起来,他去市立博物馆应聘了一份解说员的工作,不是全职,只在下午和周末人多的时候过去,拿一点微薄的伙食和车费补贴,聊胜于无。他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的样子想必相当英俊,颇吸引了一群附近中学的小女生,最初是周五下午有两个穿校服背书包的小姑娘过来,远远地指着他窃窃私语,后来人就越来越多,围拢在他身边听他讲那些玻璃柜里瓷盘子的悠久历史,叽叽喳喳有时还会脸红,十分可爱。 他极认真地对待这份并不多么重要的工作,并在其中获得乐趣。事实上他并不喜欢待在湖滨别墅,陌生的环境与安分的下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身为一个情人的身份和职责,尽管杜霖待他好,好得同真正的恋人全无分别,那依然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道鸿沟。 从西洲回来他明白自己不能够再耗下去了。Wendy那时说过的话犹在脑海,她断言他会在他身上毁了一辈子。曾经郑清游自负地以为那是不可能的,但时至今日他惊觉他和杜霖都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而毁掉一个人的人生有多么容易呢,只要把一颗心赔进去就够了。 周一下午博物馆不开门,郑清游在书房里练习毛笔字。 他写小楷,一横一竖地抄经。比起这种过分端正的字体,年少时他更偏好一些看起来带更多灵气与邪气的写法,并因此被他的指导老师几番训斥,告诫他不要把天赋用在自以为不同寻常的地方,扎实的基本功只会更好地帮助他。 但那时他什么都不听。 杜霖的秘书胡晓卓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敲开了门,并带来了一些文件。 其中有一份股权让渡协议,标明杜霖将把他手头所持股份的大约四分之一转赠给郑清游。 郑清游客气地请她坐下并且端来了茶水,然后坐在茶几边上安安静静地读完了整份文件。大约几分钟的时间里他一言不发,最后抬起头的时候表情显得相当困惑。 “为什么?”他问,“为什么要给我这些东西?” 这是足以保他一辈子锦衣玉食富贵无忧的东西,但面前这个年轻人似乎并不为此而开心,胡晓卓不作声地打量着他。 她答道:“老板希望你收下。” “他每次都说这句话,”郑清游反而笑了,表情非常释怀,“‘给你你就收下。’但是,不,小姐,我不会签字的。” 胡晓卓叹了口气:“郑先生,我可以这样跟你讲,我跟着杜总这几年,他也许不是一个特别体贴的人,也许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她顿了一下,然后说:“但是他对你是认真的。” 郑清游冷冷地打断她:“那你叫他自己来讲。这些话为什么要让外人来带。” 胡晓卓没辙了,她是来做说客的,但是这个年轻人比她的老板还要固执。她试图告诉他杜霖从前没有给过任何一个人股份,或者他最开始打算给他的份额比现在这个数目还要多,这已经是在 分卷阅读41 律师和她共同劝诫之下修改的结果。她不明白两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拿到这一笔钱,他大可以安逸地在这座别墅里过一辈子,从此谁也撼动不了他的地位。没有一个男人会养小情儿养到这个份上,如果不是动了真心,又怎么会为他做这么多。 但她越说郑清游仿佛就越是恼怒,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脸色已经冷如冰霜,始终不肯在那份文件上签字,并且最后非常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胡晓卓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无奈地说:“那郑先生,我总要向老板交代的呀。” 郑清游倚着门框面无表情地说他是要包养我一辈子吗,你回去告诉他,他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他是把门摔上的。胡晓卓被那巨大响声一震,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委屈,心想这真是两头受气,她又有什么错,传个话都要落得这种待遇。 胡晓卓回公司向杜霖如实汇报了一切。他显得很平静,没有发什么脾气,也没有砸东西,只是在报销单上签字的时候手有些抖,连着签废了两张。 胡晓卓看着实在是不落忍,终于还是没憋住说了真心话,她低声询问说老板您为什么不亲自去讲呢,您亲自去讲,说不定就讲通了呢。 杜霖像是没听见一样,隔了一会儿才从书桌上抬起头来,说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你打电话在五洲订个房间。 这是又要去嫖了。 胡晓卓看着老板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她不知道他头不头疼,反正她由衷地替他感到头疼。 胡晓卓有一阵子没做过这事了,在名片盒里翻了半天才找出来五洲客房部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对方听了也是相当意外,说杜老板在我们这的包房早就退了的。 胡晓卓说你再给他排一个。 对方很是为难,最近生意好,客房都订满了。 胡晓卓这下终于找到出气筒,冷冷地说你懂不懂事?生意好是吧,生意好不要紧,明天就给你拆了,你等着。 电话那头手忙脚乱了一阵子,换了经理来接,打包票说留最好的总统套房给他,然后挂了。 杜霖在五洲住了一个礼拜,期间叫了顶楼一个新来的男孩子陪他,他无意遮掩,这种花边新闻传得又快,没有几天圈子里都知道杜老板又要重出江湖了。 他的那帮狐朋狗友反应热烈,像模像样地准备了许多“小礼物”欢迎他。杜霖一向是大玩家,没有他什么聚会都得少两分乐趣,当初一副煞有介事金盆洗手的做派不知惹多少人扼腕,幸好幸好,风月场上混惯的人,又有谁真正留得住他,玩腻了自然也就回归了。 朋友们专门为他举办了一个小小的猎艳派对,订了五洲最大的一间包房,请来几个模特和小明星,还有顶楼最红的几个头牌。这种私人性质的聚会以前有过很多,而这一次的主角是杜霖,因此人都是照他的口味挑的:要偏文弱,带点书卷气,无论年纪大小都得有那么点青涩少年的味道——本来嘛,一起玩过多少年的老伙计,他喜欢什么样的人,早就摸透了。 派对是作为一个惊喜来筹备的,事先并没有交待,因此杜霖推开包房门的时候受了不小的惊吓。他暂时还没那份花天酒地的兴致,心里烦得直想抄刀子捅人,面上却还是带着笑,滴水不漏地敷衍。 他划拳输了几回,喝了不少酒,房间里群魔乱舞的嘈杂令他生厌,于是挑了个无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了门,到走廊上透一口气。顺手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却发现没带打火机,正踌躇要不要再回去一趟,只见旁边包房门打开,沈知远走了出来。 两人正好打个照面,彼此都是一愣,沈知远嘴角挑了挑,路出玩味的笑容:“杜老板。真巧。” 杜霖向他借了火,倚在墙上大口抽烟,毫不在意地把烟灰弹到脚下地毯上。 沈知远问:“是过来应酬还是玩?” 杜霖不耐烦地回:“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隔着一道门,听见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也想象得出室内是什么光景,沈知远不禁失笑。左右他不急着回去,索性并排站在旁边说:“也真是没有眼色,这种时候还请你出来玩这个。” 杜霖说:“反正是没有你剔透。” 不剔透的人在他身边是待不住的。——当然剔透也未必待得长久。 沈知远含笑望着杜霖,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说:“我在这边有一间小会客室,平时招待朋友谈正事用,地方不大,好在清静。杜老板既然心情不好,要不要去坐坐,喝杯茶什么的?” 杜霖抽完一支烟,烟头扔到脚下碾了碾,低声说:“带路吧。” 31- 沈知远的小会客室别有洞天,在走廊最尽头的僻静角落,大概由员工休息室改成。装修选用简单的黑白灰色调,分里外两间,外间一张圆形玻璃茶几,几个单人沙发,铺着长绒地毯。里间改成了卧室,靠墙放着床和写字台。 沈知远从柜子上的玻璃罐里拿出茶叶,见杜霖透过半掩的门打量那张床,轻佻地调笑道:“要不要做?这床很软的。” 杜霖横了他一眼,没说话。 沈知远泡了一壶红茶,倒出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到杜霖面前。 杜霖喝了不少酒,刚才在包间里的时候不怎么觉得,这时候酒意逐渐上涌,目光迷离,盯着虚空中某个点发呆。 沈知远抿了一口茶,看着他说:“你喝多了,叫司机送你回去吧。” “司机不在。”杜霖声音有些沙哑,“我这几天都住这里,你不知道?” “那我送你回去。” 杜霖没接话,半闭着眼倚在沙发上,非常疲倦的样子。 过了片刻他慢慢地说:“我不想回去。” 沈知远手上动作顿了顿,问:“家里那个又惹你不开心?” 杜霖眼神有些涣散,盯着沈知远,注意力却好像完全不在他身上,喃喃道:“他……没有你乖。” 沈知远闷闷地笑,低声说:“我跟他不一样的。” 他执起茶壶倒满面前的杯子,表情懒洋洋的:“我呢,只要杜老板愿意出钱捧我,我就很知足了。” 他话说得意味深长,杜霖蹙起眉头,仿佛隐隐捉到什么重要的东西,然而眼下他的状况实在不适合思考,大脑完全被酒精控制住,还没想出个究竟就又昏昏欲睡了。 晚上十一点钟,沈知远的车驶进湖滨住宅区。 他不是小区的现任住户,但完全可以凭借一张脸畅通无阻,他在门口下车,去保安室打了个招呼,轻车熟路地把车开到别墅门前。 他把杜霖扶进客厅的时候郑清游还没有睡,坐在沙发上训练小狗根据自己的指令起立和趴下,对于一只腿上有旧伤的狗来说这是不容易的,他因此准备了许多火腿肠奖励它。 门是管家开的。看到沈知远时老人吓了一跳,他试图拦住他但是没有成功,于是郑清游带 分卷阅读42 着一脸梦游的表情,迷糊地注视着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进来,沈知远冲他客气地笑,甚至还打了个招呼,说晚上好。 直到沈知远走到楼梯口郑清游才如梦初醒地起身,朝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然后不知所措地停下,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他一身睡衣,趿拉着拖鞋站在偌大的客厅中央,初秋的晚风裹挟着凉意,从没有关好的大门外吹进来。 有点冷。 小狗敏捷地跑过去,对着这个闯入自己领地的嚣张的陌生人不停吠叫,气势汹汹。但主人没有过来阻止,它不解地看着陌生人堂而皇之登上二楼,低头呜呜两声,转了几个圈子,重新回到沙发旁边趴下。 管家站在一旁,将郑清游迷惑彷徨的神色尽数收入眼帘,不忍心地小声劝他,说郑先生,您早点睡吧。 郑清游迟钝地哦了一声,半晌说你记得等一会儿上去看看他,做点醒酒的东西给他喝。我先去睡了。 他没看脚下,走过沙发的时候差点被狗绊一跟头,踩到了尾巴并令它跳起来委屈地冲他哀叫。郑清游蹲在地上轻轻抚摸它的头,小声对它说对不起,弄痛你了。 沈知远把杜霖丢在主卧那张宽敞的大床上,气喘吁吁地倚在一边衣柜上休息。 醉酒的人最难伺候。如果不是等着看他那小情人精彩的表情,沈知远早把他扔会客室里让他一个人睡了。 前金主现在的状况令他想起一句话,“玩鹰的让鹰啄瞎了眼”。沈知远回味着自他进门至现在所看见的一切,包括管家的惊慌与郑清游的无措,心中升腾起一种近似于幸灾乐祸的快感。 杜霖吃力地坐起来半靠在床头上,皱了皱眉头,信手扯下颈间的领带。他神志依旧不太清醒,好歹还认得出面前的人是谁,不耐烦地开口:“你怎么还不滚?” 沈知远兴致勃勃地打量他脸上的表情:“你小情人吃醋了呢。是不是特别开心?” 杜霖没有反应,沈知远走近两步,俯下`身对他说:“你大概没看清,但我看见了——他可是伤心得很。你该下去哄哄他的。” 他笑得恶意,杜霖一脸漠然。 沈知远耸耸肩,又想起一事,开口说:“杜老板,恕我直言,你那狗又瘸,又笨,还是条土狗,你养着它干嘛?不如明天我把苏牧给你送回来吧。” 杜霖盛怒之下一脚踹在他前胸,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他暴戾的呵斥声:“滚!” 他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沈知远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了两步,跪在木地板上捂着胸口干呕,吐了口血沫,痛苦地呛咳起来。 他知道自己得意忘了形,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胡乱擦了擦嘴角的血,逃也似地匆匆出了房间。 这一年中秋过得很是惨淡。早饭后开始淅淅沥沥地下小雨,直到傍晚都没有停歇的趋势,管家立在路台上向外张望,愁容满面。 他从几天前就开始筹备中秋家宴的菜色,特地托人从家乡捎来了膏肥脂厚的新鲜大闸蟹,而郑清游只是像个幽魂一样在厨房里游荡了几圈,然后对他说:“不用忙活。他肯定不回来吃。” 他说得笃定,说完之后拿了抹布把家里门窗橱柜上上下下边边角角都擦了一遍,不许下人帮忙。 这段时日以来郑清游愈发地沉默,时常独自待在书房里反复听同一张唱片,看同一本,累了就缩在椅子上打盹,像一只冬眠的动物。怕他着凉,管家时不时地要推门看看,给他盖上毛毯。 如他所料,中秋这天晚上杜霖过了十点才进家门,带了一身寒气,解下围巾扔在柜子上,问迎上来接他外套的管家:“他人呢?” 杜霖脸色非常不好看,管家已经习惯了这种低气压,恭谨地说:“郑先生在二楼书房。” 见杜霖要往上走他又补了一句:“睡着了。” 杜霖脚步顿了顿,说我知道了。 他进了书房,看见他的小情人像只过冬的小老鼠一样陷在宽大的转椅里,两条腿交叉着搭在写字台上,头偏向一边,眼睛闭着,呼吸平稳地酣睡,身上盖着一件大衣。 这姿势怎么可能舒服。杜霖叹了口气,走过去,想把他抱下来,中途却盯着他安静的睡脸发起了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过他的额头、脸颊和嘴唇,带着某种微不可察的犹豫和退缩。 他早已不生气,或者不如说从最开始就没有生气的资格。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很简单,也很容易处理,郑清游只是不再需要他了,如此而已。 他已经不想要他,不愿意留在他身边,背着他连退路都安排得天衣无缝。那么,杜霖想,他又何必这样姿态难看地强行挽留。 道理非常容易想明白。只是这些天来他一颗心始终浮浮沉沉,一忽儿像在火上煎,一忽儿又像在水里泡,有些时候是麻木的,而更多的时候,疼得没有一刻安宁。 他知道郑清游在等他放手。他的安稳与顺从无异于昭告他,我已经做完了能做的一切,我在等你放手。 既然如此,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么分别。因果因果,因是他种下的,结果也是他担,非常公平。 郑清游被落在嘴唇上的吻惊醒。他睁开眼看见杜霖站在跟前,目光沉沉,看不出什么情绪。他腿在桌子上搁得太久有些麻,费力地挪下来,倾身去关手边的唱机。 他问:“你吃过了吗?” 杜霖没答话,伸出一只手捻他一边耳垂。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亲密的肢体接触,郑清游躲了一下,但是没有躲开。 隔了好一会儿杜霖开口,声音平淡不带任何情绪:“……明天你搬出去吧。” 说这句话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肩膀仿佛支撑不住头颅般一瞬间垮下来,郑清游睁大了眼睛探究地看他,见他一只手撑在桌面上,骨节微微发白。 他还来不及提出任何疑问,甚至来不及细想,杜霖的表情像刚见识了杀人现场的目击者一样扭曲,转身走开的动作仓促,似是急于掩饰什么不该有的感情。 他匆匆出了房间,掩上门,随后整个人沉重地靠在上面,精疲力尽地出了一口气。 这下好了。 杜霖闭着眼睛想,这下终于好了。他再也不用顾虑什么该死的公司,该死的隐瞒和见了鬼的财政独立,他愿意飞,那就让他去吧,他们一起做了一场荒谬绝伦的春`梦,而现在这一切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32- 搬家的时候郑清游只拎了一个行李箱。 虽然舍不得,但他并未带走小狗,而是将它托付给了管家。之后一段时间里他很可能会忙得自顾不暇,是没有时间照顾它的。 他准备打电话叫出租车的时候被杜霖拦了下来。他说:“我送你回去。” 郑清游乖乖地上了车。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六上午,像过去和未来的所有星期六上午一样平淡无奇。杜霖没有 分卷阅读43 叫司机,自己坐上了驾驶座,很快地发动了车子。 他没有说太多话。比起前些日子的焦虑和失控,现在的他更接近一贯在人前呈现的形象,冷静,自持,控制局面。他一鼓作气把车子开到公寓楼下,从后备箱里提出行李,然后为郑清游打开车门。 郑清游以为这样就算结束了,然而杜霖跟着他一路上了楼。他温和但是不容置疑地说:“你需要有人帮忙收拾房间。” 他是对的。公寓门窗紧闭,因长久不通风散发着近似于发霉的异味,家具上蒙着白布,掀起来的时候灰尘飞舞扑进鼻腔,两个人都没忍住咳嗽了一阵子。 杜霖打了一桶水放在客厅里,把几块抹布扔进去泡着。他穿着西服活动不便,于是脱下外套,上身只剩一件衬衣,袖子挽了两折路出一截健壮的小臂。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胸前两粒纽扣。这个动作散发出某种隐晦却不容忽视的诱惑力,郑清游在一旁默默看着,靠着墙,觉得腿有些发软。 他最终还是没说出“可以请小时工过来”的话,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加入了这场打扫。公寓非常小,二人一个清理地板,一个擦拭家具和门窗,大概一个小时后就恢复了窗明几净的模样。 中途郑清游走到厨房去接了一杯水喝,出来的时候见杜霖正半蹲着擦卧室床头柜。体力劳动令他额头沁出汗珠,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去,他本人却浑然未觉,依旧眼神认真地对付那个柜子。 郑清游就这么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们距离很近,连杜霖手臂上微微凸起的血管也看得一清二楚。常年坚持健身的良好习惯令他在近不惑的年纪仍保持着如健壮青年一般的体魄,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优美均匀,不分时间地点地慷慨挥洒着吸引力。 郑清游比谁都清楚这一切,也清楚这种吸引力于他而言可能意味着什么。在这一刻他因此愈发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他成功地逃离了桎梏,在开始沦陷并且坠落进无底深渊之前。 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抬手试图帮他擦一擦额角的汗。 下一秒钟房间里响起“啪”的一声,十分响亮,是杜霖用没有拿抹布的那只手狠狠地拍开了他的手。 “我劝你还是不要碰我,”杜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头来看他,“如果不想在这里被我干个半死的话。” 他表情漠然,眼神却炙热像是要把眼前的人整个撕碎吃下肚,郑清游被那赤`裸裸的目光灼痛,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又退一步,直至像猎物逃离捕猎者活动范畴一样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走开之后杜霖呼出一口气,急促的呼吸慢慢缓和下来,太阳穴隐隐跳动的疼痛也有所减轻。 他觉得自己脑海中那条弦已经被撩拨到濒临绷断的边缘,随便一句话一次触摸一个落在耳后的呼吸都可能令他暴走,把那人打晕过去拖回别墅关在某个阴暗的地下室里,或者做出别的什么疯狂举动。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尽快离开这间危险的公寓,而身体却像被钉子钉在地上一样挪不动脚步。 他因此更加憎恨自己了。 收拾完房间已经到了中午。出于礼貌,郑清游邀请客人留下来吃午餐。 杜霖没有拒绝。 郑清游用楼下小超市买来的食材做了最简单的饭菜,番茄炒蛋,土豆丝,红烧排骨,又在等米饭蒸好的间隙里烧了一个蛋花汤。 这是最后一餐。 他倚在厨房的推拉门上,想到这里,如释重负,又因过分放松,一口气换不上来,有种近于溺水的窒息感,狼狈地俯下`身大声咳嗽。 一顿饭吃得沉闷无味,两人心思各异,但都盼着早点结束,草草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郑清游把剩菜装进保鲜盒放进冰箱,碗筷堆在厨房水池里,拧开水龙头带上手套,准备洗碗。 这时杜霖过来敲厨房的门说他要走了。 只好又扔下手头的活出去送。郑清游身上还围着滑稽的小熊围裙,像个送丈夫上班的家庭主妇一样站在玄关,想着也不必客套讲什么下次再来的话了,就只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杜霖站在楼道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在他丧失耐心之前很快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郑清游并没有准备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低头看着地板思索,用拖鞋蹭了蹭瓷砖边上一小块没有清理干净的污渍。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说:“没有为什么。你很好,有非常固定完善的价值观念,只是你不能总想着把所有人都往你那个框子里套。” 杜霖像个聆听师长教诲的小学生一样十足规矩地站着,但显然并未理解。 郑清游不欲再同他解释,他那么强大,那么固执,这样的人是不会有什么改变的,又身在高处,只能其他人牺牲自己去适应他。 会有人愿意为他牺牲的。但不是他。 郑清游脸上逐渐泛起疲惫之色,低声说:“跟你交流是会让人绝望的,你知道吗?” 他不想再与门外站着的男人对峙,面无表情地说:“再见。” 然后用力关上了门。 杜霖走后郑清游在客厅里转了几圈,厨房里餐桌上一片狼藉也懒得收拾,最初的镇定和冷静荡然无存。他累得不行,一点做事的动力也没有,只想睡觉。 他走进卧室,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褥和枕头中间,闭上眼睛。 睡了很久,直至天色昏暗。晚饭时分他被手机铃声吵醒,拿过来一看,是谭家源。 他大概猜得到电话的内容,并不想听,权衡片刻还是接了起来。谭小公子在电话那头大惊小怪地嚷着,事情解决了,你是怎么做的? 郑清游说我什么也没做。 谭家源又接着追问:是杜霖?他改变主意了? 郑清游不耐烦地答,我不知道。我们已经散了。 电话里有几秒钟的停顿,谭家源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还好吗? 好得很。 那晚上出来见个面吧。谭家源的声音不乏雀跃,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他们约了时间和地点,郑清游率先挂了电话,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出神。几分钟后他慢吞吞地挪到床边,赤脚踩在瓷砖地上,准备去做点东西填饱肚子。 几个小时的睡眠没能修复他的疲累和创伤,反而将那道口子扯得更大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绊了一跤,腿一软摔在地上,温热的脸颊贴上冰冷的地面,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并不想起来,就那么维持着一个古怪的摔倒在地的姿势,体味着心头席卷上来翻涌不停最终又消退下去的某种情绪。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像一个盛放感情的容器,在那个人走的时候被敲穿了一个洞:从前曾切实填满过他的一切,无论是快乐,还是被彼此棱角划伤从而生出的无能为力和悲哀,在这一刻,都从那个洞里哗啦哗啦地流空了。 33- 分卷阅读44 心理准备可能需要很久,自我斗争也要很久,但放手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郑清游像应对从前生活中的每一次困境一样,消沉了片刻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凉水洗了把脸又神采奕奕地开始工作。 再多困苦也要逼着自己咽下去,不然怎么活。 这一年快走到头的时候他们的第一批产品成功上市了。三支酒,各自不同的价格和市场定位,凭借设计独特的包装和琅琅上口的名字很快在城中流行开来。宣传下了很大功夫,广告文案和时尚杂志刊登的软文是郑清游亲自盯着改的,社交平台也紧随着推出了一系列夺人眼球的促销活动。 他们做得很好。郑清游因劳累和饮食不规律瘦了一些,但比从前更有精神,谭家源看在眼里,觉得欣慰。 社交圈里又隐隐听到这两个年轻人的名字,只是大家说得都不深。郑家前些年的那场风波人人都还记得,现在提起小儿子,有些人钦佩,说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很是争气,也有些人知道点内情,就不以为然,私底下悄悄议论说也不过是为了钱什么都肯做。 什么都肯做里当然包括爬男人的床,只是这话不能拿到台面上,有些人若听见,是要出手收拾人的。——护短护到这个程度,护到一拍两散还要继续护,实在罕见,要不是忌惮着对方权势,都要当笑话说来听了。 圣诞节前城里有很多有趣的活动。本地的红酒协会联合总领事馆的名义共同举办了一场红酒品鉴会,同时为该国的旅游业进行宣传,请了几位中籍外籍的专家,虽然不是正式的外事活动,但也有相当规格。业内人士与对此有兴趣的名流富商大多应邀到场,普通爱好者则需提前报名经过筛选后持邀请函入内。 郑清游因他的留学背景和从业者身份被邀请客串主持人,与电视台的一位女主播搭档。 他并不排斥这类活动,况且主办方表示可以对他代理的品牌进行小小的宣传。郑清游应下了这份差事,对着家里的镜子练习了几天,又抽出半个下午的时间同女主持人串了词,就算是过关了。 酒会氛围轻松,他只需在开始的时候短暂致辞,同几个外国佬互动以活跃现场气氛,之后便可以悄悄溜走,反正接下来有翻译顶着。郑清游躲进洗手间拆掉了过于夸张的领结和繁琐饰物,拧开水龙头洗掉了化妆师扑在脸上的一层粉,从长桌上胡乱抓了点水果,中途被几个人截住说了一会子话,喝了好几杯酒说了好几次cheers,最后匆匆穿过大厅,蹑手蹑脚地打开宴会厅一侧的小门。 他知道从这道门走出去拐两个弯,有一个景致很好也很隐蔽的路台。 但看起来他不是这里唯一知晓秘密的客人。有人比他到得更早,抢占了栏杆边上视角最好的位置。 夜色中他不太看得清楚那个轮廓,只有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出于希望独处的心理,郑清游在原地站了片刻,思考要不要沿着过道绕半个大厅去另一头的休息室,那里有大面的落地窗,但看不见江景。 靠着栏杆的人回过头来。郑清游怔了一下,那是杜霖。 转身时他外衣翻领上的银色绣线闪动暗光,郑清游认出这是当初他在裁缝铺里定做的那一套。款式极为正式,并非所有场合都能上身,迄今为止郑清游也是第一次见他穿。 他莫名地有了一点物是人非的伤感。 这么一想就耽误了离开的时机,本来打算立即转身回去的,也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杜霖手上端着高脚杯,浅红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缓慢晃动,他没有迎上来,只是遥遥地对着郑清游举了举杯。 “好久不见。”杜霖说。 “好久不见。”郑清游答得敷衍,但还是走过去站在他身旁。 他问:“怎么会来这里的?”据他所知杜霖一向对这类酒会敬谢不敏。 杜霖随意地说:“突然间想来,就过来看看了。” 再往下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两人一起站着看脚下滔滔江水,冷风扑面吹来,寒意袭人。郑清游穿得单薄,风一吹就吹透了,他打了个冷战,搓搓手说:“我先回去了。” “回去接着喝?”杜霖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他。 “不,回家。” “那我送你。”杜霖说着,仰头又喝了一口酒。 郑清游想也不想地拒绝:“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你不是开车来的吗?”杜霖边转手中的酒杯边说,“又喝了酒,怎么回去?” 郑清游瞟了一眼那个悬在栏杆外的杯子,它看上去岌岌可危,仿佛下一秒就会掉下去摔个粉碎。他用了几秒钟时间消化杜霖这句话,随即像被点燃引线的火药一样跳了起来,不悦地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开了车?” 杜霖转头看他,过了一会儿忍不住笑起来,越笑越夸张只好用咳嗽掩饰,他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跟踪你?咳,我下午正好在附近见一个客户,结束之后就提前过来了,正好看到你在泊车。” 他用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的目光注视他,郑清游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狼狈地转过头去。他垂着眼,不敢看杜霖的眼睛,他此刻的眼神温柔得可以杀死所有爱情电影里的男主角,那会让他错以为他们还在一起,好好的在一起,而任何不愉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从江面上吹来的风带着水汽,天气实在是太冷了。郑清游忽然想到杜霖也并没有穿得很厚,不知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他突然反应过来,问杜霖:“那你……不是一样的?你也喝了酒,怎么开车?” 杜霖莞尔,伸手将玻璃酒杯凑近他,冰冷的杯壁几乎贴在他嘴唇上,郑清游警觉地绷紧了身体,像一把拉到极限的弓。 杜霖见他那幅如临大敌的样子,眼中划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轻声说:“这和你喝的不一样。尝尝看。” 他没有收手,就这么保持举着酒杯的姿势,郑清游犹豫片刻,还是从他手里接过来,抿了一口。 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杯中酸酸甜甜的不明液体吸引了,眼睛瞪得很大,吞咽下去之后马上问:“这是什么?” “石榴汁。”杜霖轻描淡写说,“医生让我忌酒。” 他把杯子拿回手中,目光有些嫉妒地望着那上面的唇印。 郑清游没注意他的表情,他在紧张的思考后小心翼翼地问:“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一点小问题,不碍事的。”杜霖一带而过,又问:“所以我现在可以送你回家了吗?” 今晚的酒会选在旧城区一栋殖民地风格建筑举行,楼房和道路都老旧,附近大多是些历史保护建筑和博物馆,晚上人迹稀少,出租车更是寥寥无几。郑清游站在路口四下望望,最终还是跟着杜霖上了车。 他挂心杜霖口中的“一点小问题”,上车后旁敲侧击地又问了一次。杜霖一向维持良好的 分卷阅读45 生活习惯,体格强健无病无灾,郑清游到底无法将他视作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仍旧为他的健康感到忧心。 杜霖握着方向盘,只是微笑,宽慰他放心,并不多说。 那个所谓的小问题是酗酒,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郑清游。身边人里最早开始劝谏他的是管家,老人家屡次在主卧床头柜或地板上发现半空的威士忌酒瓶,数量之多令他心惊,终于少有地摆出长辈的架子,要求少爷停止这种不理智的行为。他跟随杜霖多年,所有旁的事情都可以不顾,亦不会多插一句嘴,但四十岁的人怎能同二十岁一样胡闹,事关杜霖身体,他便不得不管了。 管家以为他是看重郑先生因此伤心,变着法子开导了几句,杜霖也就笑着听了。 但事实上他并不觉得自己多么难过。他只是失眠,对着一张宽广得像没有边际的大床患得患失,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难受到想一把一把扯自己头发。渐渐他发现酒精可以缓解他的症状:咕咚咕咚灌下半瓶,一挨枕头便可睡到天亮。至于醒来会不会头痛,谁去管它。 他不想求助药物,那无异于赤`裸裸地揭示他的软弱和不堪,酒精是较为暧昧和温和的方式,他因此依赖它。 当然这些话没有必要同郑清游讲。杜霖只是稳稳地开着车,把他送到楼下,又像个真正的绅士一样为他拉开车门。郑清游在西装外面套了一件大衣,下车的时候彬彬有礼地对他说谢谢。 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 再见。 再见。 杜霖站在郑清游身后,看着他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穿着大衣的身影修长而瘦削,在冬夜里像是一棵挺拔的小白杨,骄傲矜持,不需要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看得贪婪痴迷,站在车旁,几乎连呼吸都忘了。 34- 郑清游回到家,随手挑了一张CD塞进唱机,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罐啤酒。他脱掉外套换上家居服和拖鞋,缩在客厅一角的沙发上,打开电视。 他不是不曾设想过与杜霖重逢的场景。这座城市很大,但还没有大到能躲一个人躲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郑清游想象中最好的结果是两人如同陌路擦肩而过,如果做不到那样的话,像老友般谈谈天气也是不错的。就比如今晚,他们彼此都控制住了分寸,没有失态,这是很好的。 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睡觉前郑清游喝了一杯热牛奶。他希望有一场比较高质量的睡眠,不被光怪陆离的糟糕梦境缠绕。 几个月以来他时不时地做一些诡异至极的梦,梦中他赤`裸着摆出羞耻放`浪到说不出口的姿势,在各种难以想象的场合被人一遍遍肆意亵玩,全身每一寸皮肤都被抚摸舔舐,身后入口被撑开窥视,细细赏玩,最后以插入刺激到达高`潮而告终。那些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他醒来坐在床上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脸还是红的,甚至影响了一整天的工作效率。 郑清游怀着侥幸闭上眼睛,尽力把不该出现的人从脑海中赶出去。 事与愿违,也许是晚会上摄入的酒精起了作用,他做了一个比以往更火辣百倍的春`梦。 他梦见一个空旷的房间,绳索从天花板上垂下来,他被捆住手腕吊在半空,双腿大幅度地分开固定在两侧的架子上,上衣被扯破,裤子不翼而飞,下`体暴路在明亮的灯光里一览无余。然后就是不出意料的侵犯,先是冰冷的金属器具,在他承受不住而大声抗拒的时候抽出去,换成粗大炽热的性`器,肌肤相贴的瞬间那种像是烙铁一样的感觉令郑清游哭出了声;接下来是狂暴粗野的蹂躏,一次一次地穿透身体,他被强迫着高`潮,射`精,反复射`精直到失禁,求饶却不被允许停止,直至最后完全无法勃`起,软趴趴的性`器可怜地垂在腿间,随着入侵者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晃动着…… 郑清游猝然睁开眼睛。 他迷茫地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下`身一片湿润,房间里开着暖气,温度太高,胸前背后都是汗,黏糊糊的,头发也被打湿了,一绺绺贴在额头上。 他烦躁地蹬了被子,踩在光滑的瓷砖地面上,凉意自脚底传到头顶,总算浇熄了他心里没来由的那股子邪火。 郑清游很少在生气的时候动摔东西的念头,但在这一瞬间他十分想找点什么发泄一下——首当其冲便是书柜里的几本弗洛伊德,那个二十世纪最大的天才和疯子写了一本释梦的书说,梦的实质就是欲`望的满足。 他捂着头走到厨房里,接了半杯凉水一口气喝下去,仍解不了心里的渴,这个家里的空气沉闷燥热令人窒息,他信手推开了水池旁边墙上的玻璃窗,想透一口气。 冬季的风毫无阻碍地从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郑清游倚着窗子站了一会儿,觉得好多了。 他正准备关窗,突然瞄到角落里一个光点,以为是看错了,揉揉眼睛,又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俯身一把抓住厨房窗外的防盗网,脸几乎贴上去,仔仔细细地看,惊讶的表情在脸上逐渐扩大。过了几秒钟郑清游仿佛脱力一般收回手,退后一步,含糊地骂了句脏话,回身跑到客厅从茶几上抓钥匙,又急匆匆地拿了大衣裹在身上,开门下了楼。 他一路飞奔到楼下,拖鞋都快被甩出去,喘着粗气跑到楼前停着的一辆车前,手握成拳狠狠砸车窗玻璃。 “喂!” 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手里还夹着烟,表情隐在黑暗里看不清,只有烟头一明一灭地闪着光。 杜霖开车门的动作有些僵硬,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后半夜北国这座城市的温度大概能降到零下七八度左右,待在室外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哪怕躲在车里也不行。 他一打开车门就冻得一个激灵,与寒意一同迎面扑来的还有一张带着薄怒的冰冷面孔。郑清游俯下`身看着他,眼睛里闪动着不善的光芒,对峙了两三秒钟之后他突然开口愤怒地吼他:“你有病吧!” 是真气得急了,话都说不出,嘴唇哆嗦了几下之后他劈手夺下了杜霖手里的烟扔在地上,冷冷地问:“你是不是疯了?” 杜霖迎着他的目光,反应有些迟钝但还是微微笑起来,声音低哑:“是,我疯了。” 郑清游低头看见他膝上盖着羊毛毯,驾驶座已经向后调了许多,但空间仍不足以让一个成年人伸直腿,杜霖现在的境况简直可以用凄惨来形容,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郑清游因此气得连手指都在发抖。 他没有多想,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向外拽,嘴里大声地说你给我出来,出来! 杜霖脚步虚浮地下车,坐得太久肢体麻木,动作可笑得像个关节生锈的木偶,郑清游毫不留情地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以泄愤。杜霖痛得龇牙咧嘴却 分卷阅读46 不敢吱声,亦步亦趋地跟着郑清游上楼,过程中一直抓着他的手,头一次因为这个小动作而紧张无措,手心全是汗。 杜霖裹着一床被子,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客厅一角亮着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暗,郑清游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忙碌不停,每次经过他身边都要狠狠瞪他一眼,目光尖利有如针扎,他觉得自己快被刺成筛子了。 他板着脸走到他身边扔下一个热水袋,又拖着脚步到厨房去了。 过了一会儿郑清游端出来一个小奶锅,倒出两碗姜汤放在桌上,示意杜霖喝掉其中一碗。他自己则端起另外一碗,大晚上这么一番折腾两人都受了寒,真生起病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杜霖喝下一碗热汤,精力恢复不少,又摆出一副无赖模样可怜兮兮地看郑清游,说我饿了。 郑清游太阳穴一阵抽痛,恨不得把手里的汤碗扣他头上。 他拉长了脸,冷冰冰地说:“要吃滚出去吃。” 杜霖于是就不再说话了。 很快郑清游也喝完了汤,坐在桌边脑子转过几个弯,开始后悔起自己一时冲动下楼把这么个祸害拎了上来。 他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杜霖的心思了,也可能原本就不曾明白过。在窗下守一整夜这种桥段如今连十五岁的中学生也做不出来了,天知道他怎么想的,像个哑巴一样坐在车里抽闷烟。 天还这么冷。 郑清游对他的心理活动完全不感兴趣,他只求杜霖千万别再这么折腾了,一把年纪了,哪天万一惹出什么事情来,他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一边这么胡乱地思考,郑清游看着他古井无波的表情,又开始狐疑地想自己是不是被摆了一道,或者老混蛋根本就是在利用他的同情心。这个想法令人很不舒服,郑清游甩甩头,最后还是屈服了,认命地去厨房用存在冰箱里的高汤给他煮了一碗肉丝面。 他看着杜霖吃完,把碗拿回去泡在水池里,又从衣橱里翻了睡衣出来给他换。外面天寒地冻,没有大半夜赶客人这种道理,郑清游抱出被褥铺在沙发上,问洗了热水澡出来的杜霖:“你睡床还是沙发?” 他到底还是心存怨气,没等对方回答就专断地下了命令:“你睡沙发吧。” 杜霖头发上带着水珠,毛巾拿在手上,闻言扫了他一眼,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郑清游拔腿就走。他梦中色`情小剧场的男主角就站在眼前,有多尴尬自是不用提,这时候再留下来推心置腹谈人生实在不是合适的选择。尽管如此,他还是在卧室门口停了脚步,回过头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杜霖踌躇片刻,开口生硬地说:“谢谢你。” 郑清游站着等了好一会儿,见杜霖只说了这一句话便沉默了,丧气地一把摔上了卧室的门,顺手上了道锁。 他回到床上,揽过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下次让他自己在车里闷死好了,郑清游愤愤地想,他再也不要管这个人的死活了。 35- 杜霖穿着郑清游的睡衣躺在沙发上。 衣服对于他的体型来说小了一号,束手束脚像捆在身上,沙发也窄得几乎没有翻身的空间。然而他安之若素,惬意地摊开手脚躺着,闭上眼睛,呼吸悠长。 过了片刻他缓慢地把手探进睡裤边缘,抓住两腿间蠢蠢欲动的器官,悄无声息地抚慰起来。 他不擅长做这种事,但快感也并非单纯来自触摸,鼻端萦绕的淡淡肥皂香气,小公寓里的安详氛围,甚至一墙之隔正在熟睡的另一个人,都能推波助澜地令他越发亢奋,他回忆起以往每一次做`爱时的肢体交缠,那些没有尽头的幻想比现实更为撩人,如海浪一波`波扑上来,温柔地、漫不经心地,淹没了他。 黑暗中杜霖射了自己一手粘腻。他毫不在意地从茶几上抽纸巾清理,躺回去的时候重新拉了拉被子,扬起嘴角,像一个暂时得到餍足的色`情狂一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睡得死,半夜被子掉下去也不曾发觉,清晨身上便起了热度,难受地在睡梦中挥舞手臂,崩开了前襟一颗纽扣。 郑清游睡到日头高照才起床。他打着哈欠,睡意朦胧地在厨房冰箱里找牛奶,走回来的时候才发觉不对。 他碰碰杜霖额头,刚摸过牛奶盒子的手冰凉,覆上去两个人都是一颤,郑清游赶紧收回来。见人没醒,他索性凑近了些,脸对脸地贴了上去。 果然是烫的。 郑清游无奈叹气,捡起掉在地上的被子盖在他身上,倒了杯水,试着拍杜霖的脸喊他起床:“杜霖,醒醒,你发烧了。” 他喊了好一阵子杜霖才迷迷糊糊醒过来,半眯着眼睛看他。郑清游搀着他从客厅转移到卧室,又把药和水递到他手边。 杜霖看着手心两粒白色小圆药片皱眉头,费力地问:“是什么药?” 反正是退烧消炎的,郑清游也说不出个大概,索性在药箱里翻起了包装盒。杜霖制止了他的动作,说你拿我手机给许医生打个电话,喊他过来。 郑清游一向没见过他生病,因此不知道他居然还有过敏史。医生很快赶到了公寓,给病人扎了一针,留下几板药片,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杜霖精神不济,医生走后他倚在床头给秘书打电话交待工作,很快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他许久没睡得这么安稳,即使是在病中。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钟,早饭午饭都错过了,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 郑清游从超市回来发现杜霖已经换回了昨天的衣服,围巾搭在脖子上,正弯着腰穿鞋,准备出门。 他拎着两个大购物袋,站在门口堵住杜霖去路,低头冷笑:“怎么着,打算跑了?” 杜霖直起身来看他,脸色苍白,没有答话。郑清游关上房门,把袋子扔在一边地上,腾出手推他后背说:“病还没好先别急着走,再去歇一会儿。” 他把杜霖赶回卧室,开火煮了粥,砂锅搁在灶上咕噜咕噜冒着泡泡。郑清游边洗菜边觉得好笑,心想难不成他就是给杜霖煮饭的命,煮到两个人分开了还不到头,果真这样,那也是天命难违。 他把萝卜从水里捞起来切块,又想,什么天命难违,不过就是心软罢了。 他无从揣测杜霖坐在车里吹冷风的心情,也难以想象自己究竟出于什么冲动在那个时刻把他拉进家门。也许有后悔,也许有留恋,但不管是什么,总归那是寂静深夜里才能涌现心头的某种情绪,像是阴暗角落里滋生蔓延的苔藓,不见天日。 每个人都有软弱的时候,但没有人会带着软弱如影随形地过一辈子。他们像是曳游海底的贝类生物,每一年风浪过去,外壳便再厚一层,天长日久,已经完全撬不开了。 郑清游心不在焉,一刀剁下去差点砍到自己的手指头。他把切好的萝卜丢进 分卷阅读47 锅里和排骨一起煮,在围裙上胡乱擦了擦手,出了厨房。 晚饭做得很清淡。饭前郑清游先让杜霖量了体温,见恢复正常便放下心,两人沉默着低头吃饭,餐桌上只闻碗筷相撞的声音。 吃完饭郑清游扯了张纸巾擦嘴,开口说:“下次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杜霖坐在他对面,垂眼盯着桌上的碗碟,闻言无声地笑了笑,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郑清游盯着他看了片刻:“你别乱想。” 杜霖点点头,缓慢地说:“没关系。其实后来我想了想,换成是我的话……那些事情做得的确很过分。” 他自嘲地笑了笑:“你讨厌我,恨我,不愿意见我……都是应该的。” “你能这么替我着想我很高兴,”郑清游瞥了他一眼,说:“但我没有。” 他重复了一遍:“你别乱想。” 杜霖脸色不甚好看,一手撑着头,表情疲惫,缓缓地说:“我很后悔……” 他想继续往下说,但郑清游突然站起来开始收拾桌子,把碗摞成一堆端到厨房,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说:“以前的事别再提了。都过去了。” 他躲进厨房洗碗,刻意地掩饰心底窜上来的惊惶。如果放任杜霖继续说下去,不知道他还会说出什么话,而自己又该如何反应。郑清游站在原地心跳如鼓,这个人待在他的家里就像一个行走的定时炸弹,时时刻刻干扰他的心情。 他客气但是不容置疑地把杜霖请出了家门,在他询问日后是否能过来做客时失礼地回答不能,并警告他管好自己。 杜霖一头雾水地被赶了出去。 郑清游反复无常捉摸不定的表现弄得他几乎要抓狂,他本就不够坚决和干脆,而对方那种完全抗拒交流的冷漠态度彻底摧毁了他的意志。杜霖开车出了小区,倒车时不小心撞到了路边的一棵树,保安在背后追着他数落。 他握着方向盘无奈苦笑。这一定是报应,报应过去他不知珍惜,所有机会都在时光蹉跎中消磨殆尽,而事到如今……事到如今他还未开口,就已经被判犯规罚出场外了。 临近年关,各种各样聚会多起来。为了来年的生意进账,人人这时候都要向朋友熟人打探些消息,也同样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分享出去一部分。 杜霖身边缺了人,酒局牌局之类的场合少不得挨两句调笑打趣,有人张罗着往他床上送人,野草闲花更是纠缠不断。几次下来实在觉得扛不住,便打电话叫了沈知远,必要的时候陪他出门应付,也算是挡一挡。 朋友里于是就有起哄的,说杜老板这回头草吃得可还带劲,再奔放点的就嬉皮笑脸地向他讨人,说带回去教教自家的怎么让男人更舒服。若是玩笑开得过了,杜霖也会开口解围,这么一来二去大家也就都默认沈知远的确有几分本事,是个留得住杜老板的人了。 这个误会利人利己,谁也不想去戳破它:杜霖耳根清净,沈知远则正好借机摆脱了对他心怀不轨的投资人,大家各取所需,其乐融融。 至于杜霖在人后没来由突然爆发的坏脾气,这种时候沈知远只要趁机躲得远点,也不至于受什么罪。 一天他们在某个戏迷朋友家的后花园里听戏,主人精心准备了菜肴,请的厨子是专做谭府菜的,席间有人提起一桩轶事:本市有个商人看上郊区一块地,通过背后运作以低廉的价格买下,想建个化工厂。这种高污染企业附近村民自然不买账,拉出横幅又请了媒体,眼看事情要闹大,中途却被副市长压了下去。 本来也就到此为止了,可惜事前调查没做充分,不知道某高官当年正是由这贫瘠的小村走出,而母亲至今还住在老宅。事情急转直下,原本的肥肉一下子变成烫手山芋,现在那块地是个大麻烦,主人急得直上火。 杜霖对此表现出了兴趣,私下里问能不能给他牵个线,他想接收它。 那人一口答应,几天后安排了会面。头发花白的中年商人坐在杜霖对面,自我介绍说他姓马,五十年代生人,家有独子,两天前去了美国出差,不然今天就是他来谈了。 杜霖听他简单谈了几句家里的情况,礼貌地微笑,客套回答道:“那下次有机会请令郎出来见见,我们一起吃个饭。” 生意谈得很顺利,从头到尾也不曾出什么岔子。年尾公司很忙,杜霖并没有上太多心,这件事过了他就忘了。 郑清游积极地拓展业务范围,除了红酒以外他又尝试着进口了两种顶级奶酪,同城里几家西餐馆达成了协议,成为他们的长期供货商。下一年年中有一个重要国际会议将在本市召开,他把目光瞄准了会议的独家酒水赞助,这是他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最重要的目标之一。 平日里他开一辆黑色的沃尔沃。那段以顶级跑车为座驾的日子过后,他诡异地对车失去了广义上的兴趣,觉得只要舒适安全就已足够。他和谭家源的小公司设在开发区,上下班要经过不短的一段路,依靠公共交通是不行的。 最近出现了非常奇怪的状况。 郑清游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无论是开车还是走路的时候,常常他觉得有来自身后的视线盘桓在自己身上,而回头的时候又发现只不过是幻觉,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他有些紧张,怀疑自己是被小偷或劫匪盯上了。尽管会一点拳脚功夫,仍不足以放心,因此他在提包的夹层里藏了一把小刀,车里也放了防身的器械。 这天晚上他在公司加班处理文件,走出公司已经快十点钟。开车进小区的时候周围静得出奇,几乎是一片死寂,北风呼啸而过,周围树枝摇晃,在地面上投出张牙舞爪的影子,瘆人得紧。 郑清游把车停进车库,天气太冷,抓紧了脖颈上的围巾不让它被风吹走。他向前走了几步,条件反射般地察觉到身后危险临近,想回头却恰好被一棍子敲在后脑上,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36-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越是意气风发的人越是忍不了曾经吃过的瘪。当天马晓亮被郑清游下狠手教训了一顿扔在厕所隔间,来打扫的清洁工发现他的时候还在昏迷,手机不在身上,那人在他口袋里翻出一张名片,电话打给了一个新结识的朋友。 整整半年他都是朋友圈里最大笑料。别人好奇是谁令他落得如此狼狈,马晓亮抵死不说,却在心里把郑清游掐死了一百遍。终于听说两人分手的消息,他出钱找了三个街头混混盯着郑清游,几天后挑了个月黑风高适合动手的日子,把人打晕了麻袋一套,拉到城西一处废弃工地上。 他们把他绑起来,手腕拧脱了臼,又打断了他两根肋骨。 滴在肮脏地面上的血令马晓亮感到恶心。本来打算切这小子一截手指头,中途他改变了主意,在最后一刻生了恻隐心——当然也是因为终 分卷阅读48 于消了气,于是把人丢在沙堆边上扬长而去。 半小时以后马晓亮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市立五院收治了这个来路不明的伤员,他身上除了一部手机外别无他物,护士试着拨打紧急联络人的电话,请对方尽快赶到医院。 她握着手机问:“病人姓名能报一下吗?” “姓郑,郑清游。” “好的。您是病人的家人还是朋友?” 电话另一头的男人犹豫几秒,回答说:“家人。” 郑清游短暂地醒了一会儿,他躺在一张硬床上,四周弥漫浓重消毒水味道,天花板上挂着惨白的日光灯,亮得刺眼。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那种像是钻穿了骨头一样的疼痛令人难以承受,仿佛胸腔从中间被锯成了两半,他不自觉地攥起手指,极细微地呜咽出声。 杜霖蹲下来握他的手,低声说:“我在。” 郑清游看清了他的脸。他现在连呼吸都艰难,神志昏沉,杜霖温暖干燥的手掌抚过他的额头,无声地安慰他。郑清游稍微侧了侧头,艰难地说:“疼……” 杜霖眼神一瞬间变得冷厉,周身煞气暴涨,但很快又缓和过来,蹲下`身吻他,像一棵树一样散发出可靠而好闻的气息:“乖,忍一忍。” 郑清游冲他挤出一个虚弱的笑。 他自小怕疼,孩提时打个针都要哭好一阵子的,这会儿疼得忍不住,便低声询问杜霖能不能叫医生来给他打一针。 医生给了他镇静剂和止痛药物,郑清游很快睡过去。杜霖看着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恨死了自己的无能,他蹲在病床跟前,反复地后悔为什么没有派人跟着他,为什么那么放心他自己一个人,他恨不得找根绳子把郑清游拴在自己身上,他离了自己一刻都会出事,完全忘记了当初是如何允诺了他自由。 杜霖几乎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再呆下去他难保不会砸东西,于是打电话叫了助理来替他看着人,径自出门找出气筒去了。 郑清游身上的伤经过了初步处理,转到郊区的私家医院静养,地处半山密林环抱,附近有一眼温泉。他住一间宽敞舒适的单人病房,杜霖把半个办公室都搬了过去,又在病床旁边支了张床,全天候地守着他。 他极少照顾病人,笨手笨脚但好在认真,医生的每一条嘱咐都不折不扣地执行。倒是郑清游吃腻了清汤寡水的病号饭,嘴里能淡出鸟来,趁着杜霖出门接电话的功夫,甜言蜜语哄骗小护士给他带零食。计划没成功却被逮个正着,杜霖说要教训他,把人按在枕头上亲得死去活来,气都喘不匀才放开。 郑清游恼羞成怒却束手无策,这人白天是尽职尽责的护工,晚上摇身一变成了吃不饱的狼,瞪着绿莹莹的眼珠子看人,要不是自己身上有伤,怕是早被他连骨头带肉吞个干干净净了。 他心情复杂,面对杜霖无微不至的照顾却说不出个不字,偶然瞥见他注视伤口的心疼眼神,自己的心也跟着一颤。有一天夜里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杜霖以为他睡熟了,偷偷凑过来吻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啄他的嘴唇。郑清游大气也不敢出,捱到最后却听见他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震惊得藏在被子下的手都攥紧了,用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没当场失态。 杜霖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睫毛上,轻轻说:“我爱你。” 说完这句话他就回到自己床上睡了,留下郑清游惊愕地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失眠了大半夜也没睡着。 在医院里躺了大半个月,年关将近,山中无日月,人却到底不能就此避世隐居,还是要回到群聚生活当中去的。 何永焕早早地就找了杜霖,让他小年夜回本家一同吃顿饭,兄弟姊妹聚一聚。年中闹那一场,所有人对这个长兄都多了三分忌惮,如果他想要脱离这个家自立门户,那是谁也拦不住的。但他向来没有表路过离开的意愿,考虑到根本没有什么血浓于水的手足情,这不仅无法令人放心,反而加剧了他们心底的担忧。 杜霖无所谓,原本他和这些人交集就少得可怜,甚至连过小年的时间都凑不到一起。二十三晚上他去赴家宴,二十四把郑清游接回别墅,两人一起吃了一顿素净的小年饭。 杜霖担心郑清游不想跟他回去,预备了一大堆说辞,然而都没有用上,他只在吃饭的时候略略提了一提,郑清游就干脆地点头了。 倒让他自己吃了一惊。 吃饭的时候杜霖连着挂了四五个电话,后来索性调了静音扔到一边,郑清游挑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看着不断亮起的手机屏幕问:“怎么不接?是谁?” 杜霖面前摆着半盘基围虾,有条不紊地一只只剥出来,把虾仁扔进郑清游盘子里,虾头和虾壳很快在桌面上堆起了一座小山:“是马老先生。他儿子失踪快一个月了,这大过年的,家里人急得不行到处找,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 他见郑清游又要伸筷子去夹余下的虾,眼疾手快地收了盘子,让他扑了个空:“吃那些就够了!你还没好,鱼虾要少吃。” 郑清游悻悻地搁下筷子,想了想觉得不太放心,开口说:“你可别把人给弄出什么事儿来。” 杜霖不响,只顾慢条斯理地吃菜,隔了一会儿才说:“我是教他遵纪守法。” “好歹也放人回去跟家人过个团圆年。” “你伤好全了再来跟我说这话吧。”杜霖抬眼看他,不满地说:“怎么有你这种人,吃亏吃不够?” 郑清游咬着筷子一端冲他笑,粉色的舌尖探出来一点点勾魂摄魄,杜霖看得小腹一紧,腿间蠢蠢欲动,出言警告:“少勾`引我。” 郑清游收起了笑,正色道:“谢谢你。” “有什么可谢的。往后谁再惹你,你告诉我,我替你收拾。”杜霖向后一靠,揉着太阳穴叹气,淡淡说:“你是我的人,你愿意认也好,不愿意认也罢,就算哪天不是了,我总归还是要护着你的……” 他说不下去,又叹了口气,手掌罩在眼睛上喃喃道:“老了……” 郑清游哭笑不得地看他:“你哪里老?” 杜霖一脸忧伤,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望着他说:“你不要我了。” 郑清游不知如何接话,心软得一塌糊涂,低下头拼命喝茶作掩饰——这老男人撒起娇来,可真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37- 晚饭后杜霖抱郑清游到浴室,拉过一张竹篾椅让他半躺着,毛巾浸了热水给他擦身体。 他表情镇定,手下动作起先还规矩,后来便不老实地在他身上的敏感处游走盘桓,趁机揩了许多油。郑清游默许了他的放肆,半闭着眼睛头歪在一旁,任由这片狭小空间逐渐被情`色的气氛笼罩熏染。 水龙头没关,热水不停流出来带起大量白色蒸汽,他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脸色潮红,迷离地望着眼前的人抱怨道 分卷阅读49 :“好热……” 以下是该贴的隐藏部分: 只有 青花鱼平民 用户组可以查看杜霖靠过来吻他,一只手拽住他内裤一角缓缓向下拽,路出在刚才的撩拨中勃`起的性`器,粉红色的一根,干净笔直,他爱怜地用手掌包裹住它的前端。 郑清游身体颤了一颤,顺水推舟地抬起一条腿挂在扶手上方便他动作,杜霖像孩童对待一个有趣的玩具一样饶有兴致地拨弄手中的小东西,手指灵活地揉`捏龟`头和柱身,听着郑清游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凑过去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哑声问:“想不想我?” 他手掌粗糙,掌心薄茧磨在要害处别有一番滋味,郑清游眯起眼睛享受,嘴里却不屑地答道:“想你?脾气坏心眼小,只有下面那根勉强算是好用,有什么可想的……唔,轻点……” 杜霖手上力道重了几分,听着郑清游因同时袭来的疼痛和快感而情不自禁呻吟,调笑着说:“这么想被我干,还说不想我?真够口是心非的。” 他到底顾忌郑清游身上的伤,没有做更多更刺激的,用手帮他打了出来。准备去清理的时候又想起他那不知死活的回话,于是不顾反抗掰开两条赤`裸的长腿,在腿根那里狠狠吮咬了几口,留了两个沾着口水的牙印在上面。 郑清游窘迫得眼角都红了,被他扛起来朝卧室走的时候一个劲儿捶他,杜霖威胁他:“再乱动,就在你屁股上也盖几个章。” 果然安分多了。 三十晚上有盛大的烟花表演,隔着一片湖在对面景区里。杜霖搬了两把扶手椅放在落地窗前,端来两杯酒和一碟坚果,两个人坐在窗前边看边吃。 郑清游围着杜霖送的红色羊绒围巾,小脸映得红扑扑的,气色也显得比前两天好得多。自受伤以来他饮食都受限制,太久没碰酒精,此刻捧着一杯掺了许多牛奶的甜酒,小口小口地抿,幸福得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烟火盛世,歌舞升平。郑清游侧过脸看着身边的人,百感交集。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出很远,也挣脱了所有过去想要挣脱的东西,然而不知为什么,总是不如陪在这个人身边令他安心。 杜霖察觉了他的视线,转过头来迎上他的目光。郑清游看得心头一阵激荡,想着这是除夕,年节下他不愿压抑自己,便爬过去赖在他身上,索要一个亲吻。 两个人缠作一团难分难解,吻得太久,郑清游憋得脸色通红透不过气,却不愿停止,缓一口气又密密地亲了回去。他饥渴得像是永不能满足,索需无度,杜霖最后不得不把他从自己身上拽开,裤子上鼓起了一大包。 “好了,好了,”他骇笑着说,“再亲心脏病要犯了。” 郑清游坐了回去,过了半晌却开始为自己冲动的表现懊悔,觉得像个没得到夫君龙幸的小媳妇般反复无常,上不得台面,万分丢人。 他生起自己的气来。 杜霖看出他心情不佳,也没有多说。两人看着最后一串烟花在天幕上噼里啪啦炸开,绚烂至极,万千光点闪耀一瞬间后很快消散在风里。 杜霖拉过郑清游的手,放在手心摩挲。 “回来好吗?”他抬眼看他,认真地问。 他目光温和,定定地望着郑清游:“清游,再给我一次机会。你回来,我会对你好,尊重你,不干涉你的生活,只有你一个。——你愿意吗?” 郑清游久久地看着他,最后移开视线,低声说:“我不知道。我对你没有信心。” 他揉揉眼睛,低低地叹了口气,苦笑着说:“我总是觉得——像你这种人,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性呢?你看,从来没有人能动摇你。有时候我会想,大概你也不会变得更好了,只能维持现在的样子,日复一日……” 他还想说下去,但是杜霖打断了他的话。 “不,不是这样的,清游。”他的语气是妥协的,然而不容置疑:“我会证明给你看。但是不要躲着我,好吗?” 郑清游默不作声,以谨慎的审视目光打量眼前的人,自上而下,连他眼角的一条细纹都没有放过。 过了这个年他就要满四十岁了,算是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有阅历,有事业,有足以蛊惑人心的相貌风度,挑不出什么错处。依郑清游以往的理解,这样志得意满必定有难以瓦解的自我堡垒,既然自信历经世间千百,就更不会摆脱自己认定的那点安稳,至多不过在外寻求些新鲜刺激罢了。 即使如此,他心内跳动的那一点小火苗却越燃越高,逐渐有了燎原之势,如同被关进牢笼的困兽叫嚣着出逃,摧枯拉朽,烧尽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 心中早已是洪水滔天,然而面上还维持着淡然的微笑,郑清游点点头,回答道:“好。” 春节期间本就没什么正事,郑清游一天到晚打游戏看书,没事就逗逗狗,杜霖则推了大部分聚会宅在家里,十足一个五好丈夫的模样,甚至开始学习下厨炒菜。 尽管他挽留过,郑清游还是在完全恢复自理能力后离开了别墅,同他解释说上班不方便,而且他已经不太习惯住在这里了。 杜霖未多坚持,看着有些黯然。郑清游想了想,把自己小公寓的钥匙留了一把给他,还叮嘱他如果过去提早给他打电话,他好多买点菜。 开年之后郑清游变得更加忙碌,谭家源春节里给他打电话拜年时说到父亲查出胃癌,家里一团乱,他临危受命接下了摊子,公司人事混乱到他头疼,恨不得把几个部门经理全开了才好。话里话外都是抽不开身的意思,郑清游于是问以后是不是要他自己单干了,谭家源讪笑,说那倒不至于,只是你大概要忙一阵子了。 忙就忙吧,忙总比闲下来好。有一天郑清游等一封重要的越洋邮件等到凌晨两点,收到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加了六个小时的班,以为自己会猝死在电脑前,但实际上歪在沙发里毯子一盖睡了一个上午,又精神奕奕地活过来了。 这就是年轻的好处。 以下是该贴的隐藏部分: 只有 青花鱼平民 用户组可以查看杜霖每周大概有两三天会去找他。公寓里的小床换成了双人的,只能靠墙放,和衣柜之间大概能腾出一米的空隙来,就这已经是极限了。傍晚时郑清游在厨房里挥勺搅动一锅肉汤,杜霖鬼鬼祟祟地摸上来,两人撕扯着从厨房走到卧室,一路掉了一地的衣服,杜霖把衣不蔽体的人往床上一扔,掰开腿就插进去开始凶猛地冲撞,听他断了气一样呻吟,肠壁炙热湿滑像张热情的小嘴一样紧紧箍住他的性`器,舒服得令人头皮发麻。 这种时候郑清游一定会提前做好润滑,而这样的情趣就算对杜霖来说也称得上新鲜,像偷情一样刺激。他兴奋地逼问郑清游在等他的时候经历了怎样的内心活动,又有多少旖旎香艳的幻想,他要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不准中途停下也不准跳 分卷阅读50 过,而后尽情地在他身上撒野,干到他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最后哭得无法自抑,不顾羞耻地掰开臀瓣迎合只求他赶快射出来。 有时他们会在浴室里来第二次,这种时候不多,一般发生在杜霖没吃饱的情况下。被尽情亵玩过一番的后`穴已不像起初那样紧致,软软地吸`吮着强行入侵的庞然大物,往往这时郑清游已经被快感冲昏了头脑,杜霖让他做什么都不会拒绝,真到了神志昏昏的地步,抱着他喊哥哥也不是没有过的。 杜霖爱死了他这副勾人的小模样,揽在怀里没完没了地猛亲,纵欲纵得乐不思蜀,几乎连家也不想回了。 38- 很快又到了草长莺飞的春天,郑清游却发觉杜霖联系他的频率渐渐少了。三月的最后一周他整个人就像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打电话不是无人接听就是关机,奇怪得紧。 郑清游疑窦丛生,甚至萌发了去别墅一探究竟的念头,然而最近琐事缠身,实在抽不出空来,也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后拖延了。 一天晚上他又加班到很晚,回到小区楼下已经近十一点了,走进单元楼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影斜刺里闪出来,郑清游吓了一跳,向后退一步,险些一拳挥上那人面门。 自从上次好端端被人劫走打了一顿,他对独自走夜路总是格外提防,看清了来人是杜霖身边的管家才放下心,讶异地问:“您怎么来了?” 老人显得很警惕,缩头缩脑环顾四周,连带着郑清游也不禁紧张起来。 管家左右看了一圈,确认没有旁人,便压低了声音对郑清游说:“郑先生,我是来带话的。您最近不要跟少爷联系,别打电话,也别到家里来找。这几天风头不大好,少爷交代,等过了这一阵子,他会主动联系您。” 郑清游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皱起眉头问:“出了什么事?” 管家摇头不愿多说,只是不停重复道:“您照顾好自己。” 管家说完了该说的话,无声而迅速地离开了。郑清游看着他略微佝偻的背影,心底逐渐被巨大的阴影填满,一片冰凉。 第二天他在报纸上看到新闻,本市去年落成的某座大型桥梁被曝光偷工减料并使用劣质钢肋,工程验收报告也有猫腻。撰稿人义愤填膺,报道写得活灵活现,仿佛亲见那不达标的钢肋是如何被砌进桥身。而对可能的风险预测也描绘得极有感染力,任谁看了这报道,再驾车上桥怕是都免不了掂量一番,生怕开到半路桥梁不堪重负垮塌下去,连人带车掉进江底喂了鱼。 一篇新闻字里行间都在暗示工程涉嫌权钱交易,却并未点出负责人究竟是谁。郑清游看得心惊,他隐隐记得桥梁招标当时是由杜霖拿下来的,而背后牵扯的自然是何家的势力。如今这负面报道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发行量最大的地方报纸上,背后的含义由不得人深想,一想连脊骨都要发凉。 他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拳头砸在写字楼的加厚双层玻璃窗上,关节捏得泛出青白色。无头苍蝇一样转了两圈,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捂着眼睛瘫在转椅里。 柳絮满城飞的季节,郑清游莫名地长出了一脸疹子,又红又痒。 他本来是不对春天这些花花草草过敏的,也不知今年是撞了什么邪,只好戴着口罩出门去医院。 这些时日他一直心情烦躁,有时晚上还会失眠,焦灼得像是有千万条小虫子在心里爬。桥梁工程的丑闻爆出来没几天,村民闹拆迁点火自焚的新闻又上了电视,正好在杜霖前些日子圈下来的那块地上。对方一口咬定地产商同村委勾结侵吞了他们的补偿款,看那要死要活的阵势,就算把天捅出个窟窿来也一定要有个说法。 郑清游辗转联系上一个父亲以前的朋友,久不碰面的一位伯伯,试着探一探消息。对方倒也干脆,说这是背后有高人要整何家,先从他身上下手。说完又幽幽感慨真是要变风向,圈子里最近人心浮动,要是放在六七年以前,家里老一辈还在的时候,哪能由着人搅出这么大动静。 郑清游握着听筒,脸上无喜无悲,迟钝地哦了一声,不知最后是怎么客气地道了别又挂了电话。 过去他觉得杜霖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从来没思考过他也许会有倒下的一天。他直觉地不愿想象这种可能,近似于自欺地认定他一定能安然无虞地回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次次与亲人猝然分离的创痛,他洞察一切,不会愿意郑清游一再陷进不停重复的噩梦里。 他会回来的,他只是需要时间。 郑清游如此说服了自己。 他挂了皮肤科的专家门诊,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坐下来耐心排队。医院空气污浊,见周围没有熟人,郑清游便摘了口罩。 中途有个身形娇小的女医生急匆匆地从走廊上经过,走了几步却突然转回来,停在他眼前。郑清游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在对方摘下口罩的时候瞪大了眼睛,问:“你怎么在这?” 杜晏语耸耸肩说:“我跳槽了。” 郑清游一时没反应过来,表情怔怔的,杜晏语扫他一眼,只觉得他满脸红疹的样子滑稽得可笑。 她笑了两声,见周围有人投来异样的眼光便收敛了些,压低了声音问他:“你中午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中午两人约在医院附近一家茶餐厅。杜晏语忙了半天,坐定后不客气地径自点了一份炒饭三笼点心,笑着打趣说:“我饭量大,可别被吓到。” 郑清游踌躇了一会儿是该先问杜霖的事还是她的事,想想还是自私了一把,问她知不知道杜霖怎么样了。 这个侄女果然比他知道得要多,杜晏语皱着眉头说:“不完全清楚,不过应该是被隔离调查了……” 她表情并不凝重,见郑清游脸色不好,还晓得宽慰他几句:“别担心,他有办法的。对方不是针对他,只是因为何家的事情受了牵连。他出来这么多年,这点自保的本事总还是有的。” 郑清游食不知味,拿筷子把烧卖戳得惨不忍睹,杜晏语见状叹道:“你怎么这么不放心。小叔叔做事一向谨慎,人家如果真有他把柄,早就下手了,怎么至于等到今天。放这些烟幕弹出来,也是因为没有底气。” 顿了顿她又说:“我告诉你最可能的结果。查几天,什么东西也查不出来,人放回来,什么事也没有。何家倒了,以后生意要难做些,可能待不下去要换个地方——最坏,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她说了一阵子,见对面的人还是蔫蔫的消沉模样,嘟囔了两句“真是造孽哟”便低下头扒饭了。 郑清游强撑着精神问她:“怎么突然到五院来了?” 杜晏语顾着夹虾饺吃,眼皮也不抬:“待烦了就想换个环境。” 郑清游想大概不该再追问,但还是好奇地开口:“和家里吵架了?” 分卷阅读51 不曾想这句话点燃了火药桶,杜晏语把筷子重重往桌面上一摔,饭粒飞溅:“他要结婚了!” 她捂住脸,靠在椅背上,清秀的五官扭成一团,嘴唇哆嗦着:“他居然要结婚了……” 郑清游不动声色地往后坐了坐。 所幸杜晏语只是失态了片刻便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继续下筷如飞地夹菜,半晌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和小叔叔。” 郑清游五味杂陈地笑:“你又知道什么。” “至少你们能——” 杜晏语说到一半,眼神萧索起来,也不再多言,筷子一搁说:“算了。不说了,我回去上班。” 临走时郑清游掏出钱包抢着付账,又不放心地转头问杜晏语:“你是一个人住吗?平时如果有什么困难……” “好啦好啦。”杜晏语两手插在口袋里,埋头踢脚下的小石子,“你和小叔叔口气真是一模一样——你就在家乖乖等他回来好了,不用管我。” 她走到路对面,马尾辫一甩一甩,回头冲郑清游用力挥手:“七婶拜拜!” “你说什么?”郑清游没听清,皱着眉头问。 杜晏语吐吐舌头,很快跑远了。 尾声- 郑清游吃了几天抗过敏药,脸上身上的红疹有所减轻,只是出门都要戴上口罩避免接触花粉,也不好见外人。 恰好公司这几天在同会务组洽谈酒水赞助,他把谭家源拉出去挡着,自己倒是清净了不少。 这天他下班回到家,屋子里冷冷清清,一点生气也没有。懒得做饭,干脆打电话叫了外卖,独自歪在沙发上看冗长无聊的肥皂剧。 门铃响的时候他以为是外卖到了,一面看手表暗自想怎么这么快,一面走过去推开门。看见杜霖,惊得张大了嘴站在门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瘦了一些,也憔悴了一些,身上散发剃须水的气味。头发像是新近剪过的,理得很短,穿了一身西服,仪表端正。只是眼下有淡淡的乌青,也许是没有睡好。 郑清游头晕目眩,脑子里嗡嗡响,过了一阵子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地开口:“你——总算……” 杜霖倒是笑了出来,很愉悦的样子:“总算回来了。” 他走进来把他抵在墙上,顺手把门关了,暧昧地咬着他的耳垂说:“这几天伙食不太好……我想你做的饭了。” 以下是该贴的隐藏部分: 只有 青花鱼平民 用户组可以查看杜霖边说边动手解他扣子,把衣襟扯开,像个急色的毛头小子一样吸`吮胸前一小块皮肤,手指覆上他一边乳`头不断揉`捏。郑清游没料到他这么急不可待,狼狈地抓着衣领说:“等等,一会儿会有人过来送外卖……” “那就不给他开门。”杜霖浑不在意,伸出舌头舔舐他精巧的喉结和锁骨,准备把整件上衣脱下来扔到地上。 郑清游试图进行最后的殊死抵抗:“我还没洗澡……” “去浴室做。”两个人拉扯着进了浴室,一路只闻唇舌交缠的啧啧水声。 郑清游很快被这个饥渴的色鬼剥干净了衣物,让花洒里喷溅出的热水浇得全身湿透,在反应过来之前被搓出了一身沐浴路泡沫,两根手指沾着润滑剂没入体内翻搅。已经到了这地步他索性束手待毙,双手撑着瓷砖墙面,臀`部抬高了摆出承欢的姿态,圆润玲珑的十个脚趾头在地板上不安地蜷缩又放松。 一双大手用力掐揉他的屁股,戏谑地在上面拍打,因为沾了水声音异常清脆。杜霖在郑清游恼羞成怒之前收回手,小臂勾起他一条腿,湿滑的性`器畅通无阻地插进后`穴,一下便进入了最深处。 两个人身体紧紧契合在一起,郑清游仰头难以自抑地叫了出来:“呃……啊!” 杜霖低头在他紧绷的肩颈肌肉上啃咬,笑着问:“大不大?” “是不是把里面都撑满了?”他戏谑地问,慢慢抽出到穴`口位置再快速顶到底,郑清游被他撞得站立不稳,上半身前倾靠在墙面上寻求平衡,胸前两粒乳`头不停蹭着冰凉的瓷砖,像是有两团火在烧。肠壁上的敏感点在激烈的冲撞中一次次被有意无意碾过,杜霖存心折腾他,刻意将龟`头抵在上面旋转碾磨,郑清游没忍住叫了出来,声音媚得滴水,他红着脸闭眼咬上自己的手臂,过了片刻大腿抽搐,无声地高`潮了。 浴室里满是蒸汽,通风不畅闷得人心里发慌,郑清游缓了缓神,撩了一捧水冲掉墙壁上的精`液。他憋的快要背过气去了,小口小口急促地喘,满脸通红。 杜霖拿了条毛巾草草给他擦了身体,拽着人走到卧室又要在床上再来一回。郑清游伸腿踹他,骂骂咧咧喊你怎么没完了,让他抓着脚踝压到头上,臀`部翘起来,对准没完全合拢还淌着浊白液体的穴`口又捅了进去。 郑清游像条死鱼一样瘫在床上任他动作,若是被顶得狠了,就敷衍着哼哼两声。杜霖看得火大,起了好胜心使出浑身解数,最后总算是让他开口求饶了,自己也给累得不行,二人都捂着腰趴在床上不想动弹。 他们肩并肩头靠头,手脚交缠得像两棵长在一起的树,郑清游慢腾腾凑过来狠狠咬杜霖下巴,有气无力地嘟囔:“你要干死我了。” 对方翻了个白眼说:“我干你也快干死了。” 床单一片狼藉,两个人却都没心思收拾,歇了一会儿杜霖挽住郑清游手臂说:“你过来。” “嗯?” 郑清游翻了个身看他,杜霖摸摸他头发,在额头上亲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我爱你。” 说完这句话他心里无比轻松,眯着眼睛看眼前的人。头发还带着微微的湿意,眼角残留情事过后的水光,当真是销魂蚀骨,说不出的诱人。 郑清游撇撇嘴,对着他眼睛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你没听说过吗——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最不可信了。” “是吗?那我改天再说一次。” “是你的话,什么时候说都不可信。”郑清游挑眉刁难他,“你信用太差了。” 杜霖笑笑不接话,却是换了个话题:“我把别墅卖掉了。” 这可是件奇事。 郑清游问:“为什么?你破产了?” 杜霖揽过他的肩,随随便便地在唇上亲了一口,说:“没有。” 他拽过被子盖在身上,闭上眼睛,懒懒地说:“我睡一觉。明天你挑个合适的时间,我们一起去看房子。” 郑清游坐起来,靠在床头发愣,盯着他苍白的脸看了许久。半晌杜霖突然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轻轻摇了摇说:“别看了,去给我煮碗粥喝,宝贝。” 郑清游忽然之间就觉得有点想哭,低头胡乱啃他的脸,糊了他满脸口水,口齿不清地说:“我讨厌你。” “嗯。”杜霖闭着眼睛还在笑,扬着唇角说:“没关系,我还是爱你啊 分卷阅读52 。” -正文完-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