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惠兄长竟是变态(骨科年上bg)》 01门 凌晨两点。 十三岁的女孩坐在床上,用纹着“囍”字的牡丹花棉被盖住膝盖。 她依然觉得很冷,抱住自己的膝盖,微微发抖。 墙太薄了,男人和女人发出的喘息、哀求声,老旧木床摇曳发出的咿呀声,在她狭小的房间内重迭往复。 仿佛这一面薄薄的墙根本不存在似的,她被迫观看这一场荒诞的淫戏。 骗子。 全都是骗子。 她流着泪,修剪得很短的手指甲依然把手臂上的伤疤抠出了血。 第二天还要上学,可是隔壁房间的声响使她根本无法入睡。 脚踩到冰凉的地板上,她打开了房门的“锁”。 与其说是锁,其实只是把门栓从一根钉子下拉开而已。 她根本没有一个像样的门锁。 门被拉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她用眼睛窥望。 父母没有锁房间的门,一束光从他们房间照出来。 白天那个抓着她肩膀摇晃、哭泣着咆哮的女人,此时安顺得像一只绵羊一样,在丈夫身下承欢。 痛苦,却又愉悦。 她看着床上两个交迭的躯体,只觉得像一块肥腻的合成肉在有规律地晃动,呕吐的欲望从胃部上升到口腔。 她捂着嘴抑制自己反胃的感觉,轻步从那一道缝隙溜了出去。 不能发出声响。 她停留在另一扇门前 她要怎么告诉里面的人,她想进去? 身体里的心脏却随着不平稳的呼吸笃笃地跳动着,仿佛要突破她纤弱的骨架跳出身体一般,黑夜中声响格外明显。 “吱——” 父母房间的那一扇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干响,那束灯光照亮了她因惊恐放大的瞳孔。 “洗不洗又有什么。” 男人赤身裸体,不知道藏了多少油脂的啤酒肚下,蔫儿了的一根几把垂着,几把和阴毛上还沾着些白色的黏液。 “小点声,遥遥和章叙还在睡呢。” 他对女人的提醒不以为意,扫视了一圈这个破烂的家,仿佛这天然就是他所统治的地方。 就算是垃圾堆,只要冠上他“李征远”的名字,那就任由他处置。 包括这里头的一个女人,一双儿女。 “咔。” 浴室的门合上了。 男人和女人的身影被门上的玻璃水雾掩盖。 柏遥瘫软在地板上,手心和背后早就沁出了冷汗,祈求这扇缄默而冰冷的木门能够在那对夫妇走出浴室之前打开。 她一边用自己早就冻僵了的指节敲着那扇门,一边回头望着浴室的门。 手臂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柏遥整个人被拖进了那个黑暗的房间。 眼前的事物还有些虚浮,唯一看得清楚的就是面前人的脸。 他长得很清秀,左眼下有颗小小的泪痣,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担忧。 “这么晚还没睡?” 柏遥再也抑制不住眼泪,扑进李章叙的怀里,眼泪把他白色的纯棉长袖打湿了。 李章叙感觉妹妹的身体贴着自己在发抖,反应过来后轻轻抚摩她的头:“我在这里。” 她想告诉哥哥,白天母亲抓着自己在痛哭。 “遥遥啊,你要乖一点,知道吗?要不是因为你们,妈妈早就跟他离婚啦。” “离了也没事?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你不知道我为了维持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我只是为了给你们一个完整的家!你不明白……” “抓痛了?对不起遥遥,妈妈不是、不是故意的……” 她想起母亲白天那张苍白且有了岁月痕迹的脸,一阵心悸。 我们真的需要这样一个完整的“家”吗? 她明明有很多想跟哥哥想倾诉的话。 可是她说不出口,只能抬眼与他对视,道:“我……我一个人睡觉好害怕。哥,我睡不着……” “好了,明天还要上学,上来吧。” 哥哥的被窝很暖和,带着他身上干净而好闻的味道。 柏遥感到暂时的安心,凑到李章叙的颈间。 他一下一下地轻拍,好像这么慢悠悠地拍着,那些不堪的记忆就会慢慢消散。 02初潮 “看你校服高中部的啊,八点半了咋还待这儿?” 新换班来的门卫坐在小木桌上,抽烟道。 李章叙扶着自行车,朝知行楼望了一眼。 “我等我妹妹,一直没见她出来。” 四楼那间教室的灯早已灭了,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差错。 “这都放学俩小时了,人早走光了。你妹叫啥?” 李章叙道:“初二(10)班的柏遥。” “她教室都没灯了,你上去找找吧,别一直等了。” “谢谢您,我自行车就停一会儿我就下来。” 门卫摆了摆手,道:“快去快去。” “今儿课上换组,你把我凳子弄脏了不告我一声?” “我擦干净了……” 李松岳看着趴在课桌上虚弱的柏遥,不满道:“平常不是动的很,现在装什么呢。起来给我道个歉,不然我告诉全班人你把脏东西弄我凳子上了。” “对不起……” “趴着算什么,敷衍我是吧。你起来,站起来……” 李松岳抓住她的一边小臂,想把她从课桌上拉起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柏遥?” 李松岳回头,打量了一番这个高个子男生,看见他的校服,便知道是高中部的,悻悻放了手。 柏遥被拉起来的时候,李章叙看见了她裙摆上一片暗红的血渍,便猜到柏遥是来了生理期。 他无视了李松岳,走到柏遥旁边,俯身道:“遥遥,还好吗?” “平常你不是好学生嘛,找男朋友手还伸到高中部去了?厉害啊柏遥……”李松岳话音未落,便看见李章叙抬头看着自己,漆黑的眼睛宛若深渊,让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李松岳同学是吧。” 李章叙轻轻读出李松岳胸前校牌上的名字。 “干什么?”李松岳不知怎的有点紧张,道:“她…她把我凳子弄脏了,我来质问有什么错?” “凳子弄脏了。” 李章叙复述了一遍,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道:“你一个十几岁的男生,有手有脚的健全人,把旁边的餐巾纸抽出来把凳子擦干净,做不到?实在介意你换一个凳子啊,这是天大的难事?还是说学校老师不教,你就真的什么也不会,要我手把手教你?” “你…你们,算了,晦气!”李松岳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个所以然,揣着兜赶紧跑出去了。 李章叙掌心下的躯体依然在颤抖。 他用手梳理好柏遥被泪水打湿的鬓发,哄道:“他已经被我说跑了,不哭了好不好?我们不为了这种烂人流泪。你在这儿等下,我马上回来,遥遥。” 柏遥以为李章叙是追李松岳去了。 几分钟后,李章叙跑回来,把一个粉色包装袋放到她桌上。 “谢谢哥哥。” “站得起来吗?你去换了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初潮实在是让柏遥下腹痛得要命,她脸色早已苍白了,在哥哥的搀扶下才行至女厕门口。 原来她也到开始需要卫生巾的时候了。 之前班里还发生过男生偷开女生书包,把卫生巾拿出来嘲笑的事情。 柏遥拿着卫生巾,转头看了一眼哥哥。 她想问的有很多。 楼下卖卫生巾的小卖部没有给哥哥装卫生巾的塑料袋。 班里那些男生明明一边嫌弃一边嘲笑卫生巾不是吗? 可是她看到李章叙满眼的担忧和想要上前却不敢上前的样子,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夕阳已经落山了,夜风吹拂着自行车上的二人。 柏遥腰间系着哥哥的外套,用来掩盖裙摆上的血渍。 她靠在李章叙的背上。 “下次再有人欺负你,告诉我,好吗?”李章叙道。 柏遥又闻到他身上的那股味道,因为骑自行车体温升高的缘故,气味更加明显了。 李章叙身上向来没什么汗味,就算运动完来找她,也会先冲一遍凉才来。 日常他的衣服上就是一股洗衣液的青柠香,干净又柔和。 “好。” 因为生理期的缘故,柏遥打不起什么精神,回答的语气也都恹恹的。 “对了哥,段考刚结束,家长会又要开了。爸妈他们,估计又……” “好,到时候我去。到家啦。” 柏遥看着车头装着红糖的塑料袋,有些晃神。 03家长会 双腿之间,是一道永恒的伤疤。 流出痛苦的鲜血。 分化陌生的生命。 分泌甜蜜的欲望。 在这一点上,她与母亲没有什么不同,只因为她们都是女人。 她也会像母亲一样,恋爱,结婚,生孩子,因为这道伤疤,去经历欲望和生育? 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一双眼睛惊恐地从指缝里露出。 那么除了生理表面上的些微差别,既然要按照相似的命运和步骤播放自己的生活,她和母亲又有什么区别? 她想起寒冷的夜中,交迭的肉体,肥肉令人作呕的颤动,宛如猪猡交配一般让她感到恶心。 她也会这样吗,一边因为男人的暴力而哭泣,一边又甘于接受与男人沉沦在欲望中。 “遥遥,喝点红糖姜水吧。” 李章叙敲了门才进来,端着一碗又辣又甜的红糖姜水,看见柏遥红着一双眼睛,就知道她又想到别处去了。 柏遥接过碗,颤抖着喝了一口,又掉下眼泪来。 李章叙有些心疼,把碗拿过来放到床头柜子上,用手轻轻擦去她面上的泪,道:“喝不下就等会儿再喝,你这是怎么了,还为学校的事难过吗?” “哥,要是我不会来生理期就好了。” “生理期来了,就说明遥遥长大了,应该值得高兴才对。” “你忘了以前跟哥哥的约定吗?”李章叙捧起她的手,做成了飞鸟的手势。 “遥遥长大以后,就会像鸟儿一样,从这个家飞出去,飞到自由自在的地方生活了。” “那哥呢?”柏遥哽咽着问道。 “……看着你自由,我也会幸福。” 他缓慢地摩挲着柏遥的头。 柏遥眼睛一热,扑进了哥哥怀里:“今晚可以跟哥哥睡吗?” 李章叙犹豫了一下。 柏遥上初中后,他便与她分房睡了。 现在柏遥情绪很不稳定。 李章叙抱住了怀中瘦削的躯体,轻轻亲吻她的额头:“当然可以。” 周五晚上,初中部早就放学了。 只是这天所有初二班级都要开家长会,李松岳所在的大组被抽中做班级卫生,布置家长会的场地。 天色还早,家长只来了几个,李松岳心不在焉地扫着地,时不时瞄一眼办公室的门。 咖嚓一声,办公室的门锁开了,班主任一边说笑一边拿着资料,往自己班级走去。 李松岳放下扫把就跑到她跟前,挤眉弄眼地说:“秦老师,我得跟你说个事儿。” “怎么了?” 柏遥成绩一向很好,就是孤僻不太理人,原想着她长得还算漂亮,结果居然还找了个高中部的男朋友。 家长会就是班主任挨个儿公开表扬批评的时候,若是乖乖女的形象破碎,那可是有趣了。 一想到上次那个高个儿男生连环炮似的语言攻击,李松岳就恨得有些牙痒,此时笑着道:“您先前不是抓早恋么,我听说最近又有一对儿了,其中一个还是柏…” 李松岳说着到一半,身体陷入一片阴影之中,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清朗而熟悉的男声:“秦老师好啊,我是柏遥的家属。” ? 李松岳像遇了鬼一般慢慢回头,看见那天下午的高中男生,高个子的人,笑眯眯的。 “李章叙啊,柏遥跟你一样优秀呢,可惜当时我带不了你那个班。”班主任对那人点头。 “噢?这不是李松岳同学吗,你父母也来家长会啦?”李章叙笑着问道。 李松岳觉得丝丝凉意自脊椎蹿了上来,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低头道:“没、不……学长好。” 李章叙点了个头就进教室了,李松岳僵硬着走到走廊,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 两个同班女生走了过去,一边讨论道:“这次好多家长来啊,不过柏遥居然是哥哥来参加家长会。” “她哥那么帅,也不告诉我们,真是的。” 哥哥? 妈的,哪个哥哥看妹妹的眼神能是那个样子? 李松岳想起李章叙方才那个笑,觉得有点恶心,又有点恐惧,捂住嘴巴抑制自己想吐的欲望。 “滴。” 口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李松岳掏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李松岳同学好,你父母跟我交谈得很高兴,他们给了我你的联系方式^^。” 04手中血 今天并没有什么特别。 柏遥收拾着自己的课本和作业,想要带回家。 可是她今天总觉得身后总是有人在看自己。 每次她察觉到就回头,那束目光却又不着痕迹地消失了。 怎么回事? 李松岳假装在看书。 前几排那个女生把课本收拾好揣进书包,站起身回家。 他慌乱地抬头看,却没见柏遥有任何别的举动。 他掏出手机,再次确认了一遍手机上的信息,拿着书的手还是有些发抖。 柏遥打开水龙头洗手。 哥哥去买菜了,妈妈还没有回来。 家里就她一个人。 可是她听见了几声沉重的脚步声,和门锁响动的声音。 完了,爸爸今天怎么提前回来了? 柏遥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手还没来得及擦干就跑进房间把门反锁起来。 她从口袋掏出手机的时候,才想起来书包还在外头,可是父亲已经进了家门,她也不好再出去了。 哐啷。 外头不知碰碎了什么东西,吓得柏遥有些抖。 她眼睛微红,开始拨打哥哥的电话。 “怎么了,遥?” 柏遥用微小的声音说道:“爸爸他回来了,好像又喝酒了。现在家里就只有我和他,怎么办……我好怕,他开始捶我的门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道:“你先看看房间里有没有大物件,能把房间门抵着,我马上就回去了。” “咚咚。” 木门发出闷闷的声响。 男人在门外,因为酗酒,吐字节奏不清:“柏遥,你回家了对吧?” 她的书包被一双粗手拎起来,课本在外头洒落一地。 “昨天黄脸婆不是给你钱了吗,书包里没有?” 女儿明明在房间里,却不说话。 “这是什么……”李征远拿起语文课本中掉落的一个纸条,好容易才看清楚上面的字,念道:“柏遥,之前是我做错了……能不能回到之前的关系。这是谁给你的,啊?” 什么? 柏遥已经不知道李征远在说什么了,惶然看着房间内的东西。 简易的塑料凳子,靠她一个人力量难以挪动的床和木桌,还有一桶……母亲上周刚买的花生油。 “哥,只有一桶花生油……”柏遥听着木门被捶的巨响,情绪已经开始崩溃了,眼泪不自禁就流了下来。 “遥遥,把那桶油推到门后面去。我已经回到门卫这里,马上就上去了。” “妈妈说这桶油要吃两个月的,万一……” “听话,遥遥。”电话那端的男人喘息着,伴随着拉开楼下铁门的声音。 砰砰砰! “柏遥你个贱人,跟你妈那个黄脸婆一个贱样,就他妈会勾男人。你开门啊,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这是谁,啊?” 那粗犷洪亮的声音与她只有一门之隔,柏遥脑子早就被声音震麻了,脑内一片空白。 她惶然看着那个简易的“锁”,好不容易把沉重的油桶推到门后,才发现油罐的盖不见了,兴许是母亲之前取油忘了关。 门在跳动着,发出痛苦的声音。 “你干什么不开门,学你妈那个贱人是不是?!” 柏遥爬到离门最远的地方,眼泪早已落下来,余光中窥见床底下的半个玻璃瓶。 是上个月摔裂的,剩了半个尖锐的下半个瓶子,还没来得及处理。 她俯下身去,想要拿那个瓶子,可是—— 砰! 门锁飞了,沉重的油桶滚落,溢出一地的油,空气中充满了花生油微妙的香气。 父亲背对着客厅的灯光,影子映进来,仿佛一座巨山。 她看见他手中拿着的衣架,就知道怎么也躲不过了。 头发被扯起来,衣架重重地打在柏遥的背后,柏遥疼得叫出了声,一瞬间眼泪无法抑制地溢出。 她像一团发了霉的毛线一般,随意地被扔在地上。 她因为疼痛喘息着,瞥见那个玻璃杯。 柏遥此时已经绝望了,却又不想放弃生命,把那残缺又尖锐的玻璃杯捞到手中,调整坐姿把玻璃被尖锐的那一头指向父亲。 “爸,你、你不要再过来了……” 她抽泣着,声音都快哑了。 李征远盯着她,牙咬得吱吱作响。 客厅的光照在柏遥面上,她面色苍白。 世界像是一瞬间被压缩成一线盲音,柏遥眼睁睁看着父亲的面容在她眼前不断放大—— “啊!!——” 滚烫的、鲜红的液体在尖叫声中飞溅。 05孝子 柏遥住的病房,另一侧的床铺放了新病人的衣物和床单。 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听见新病人和家属之间的交流。 隔壁床都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在聊教孩子的事。 “张家那孩子你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之前不是不愿读书吗,说读书没劲儿,宁愿去打工。” “是啊,那孩子可牛气了。可是你猜怎么的,我上回见他的时候,诶,那小孩儿可有礼貌了。” “怎么,让他爹给教好了?” “他爹见面时可高兴,说啊,还得是棍棒底下出孝子,把孩子打个十遍八遍的,脑子便清楚了。” “啊呦,这小孩得多受苦啊……老张那手劲儿可不小。都说养儿防老,这万一以后孩子念仇,等他老了病危把他氧气管拔了怎么办?” “丽姨,你不懂的,这种小孩训乖了才好。长大了就懂事了,哪里还记得这些?到时候都是懂道理、知感恩的大人啦……这咋了这是!” 挂在病房的灯扑闪了一下,柏遥因为眩光迷了眯眼睛,谁知那灯又噼里啪啦地闪烁起来,柏遥只能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双眼。 把手臂挪开的时候,室内只剩漆黑和窗外照进来的其他楼的光。 她的心猛然一跳,只觉得好像有些喘不过气。 “还好这按钮能按,先把护士叫来。” 中年女人把床头的红色按钮摁亮,不一会儿一个护士就进了门。 “怎么了,灯坏了是吗?”护士拿着小本儿记录了一下情况。 楼下传来警笛的声音,给空气平添了些不同寻常的慌张。 “底下这声音是咋了,大晚上的。” 护士抬眼大略看了一下病床上人的情况,道:“楼里供电系统有些故障,你们这估计是跳闸把灯搞坏了。警察是来处理重症监护室事儿的,跟你们没关系。安心睡吧,待会儿电工会来修灯。” “好好,谢谢姑娘。” 护士还没来得及关门,就有一个女人踉踉跄跄进来,惊恐地流泪。 她说:“小遥……你爸他、他死了!” “当时医院供电系统出故障,你在病房里没出来过,对吗?” 警察坐在漆绿的小木凳子上,一边看着柏遥的表情,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 柏遥说不出什么话了,只是苍白着脸,眼睛微红,点了点头。 旁边的婶子要扶着病人去洗手,说:“这姑娘一晚上就呆这儿,躺着呢。” 病房的门被敲了几声,李章叙拿了保温饭盒走进来。 他没来得及换衣服,穿了一身高中校服,回家拿了饭便骑车跑过来了。 一旁的警官朝李章叙点了个头,坐着的警察会意,收拾站起了身。 “今天就到这儿,谢谢配合。对于你父亲的事我们也很难过,节哀。” 两个警察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病房的门。 “这俩孩子也太惨了,单亲家庭……” “刘队,要不再去看一眼监控,怎么可能那时候就出故障了呢?” 隔着门还可以听见两个警察的交流。 听着他们渐渐走远了,李章叙把保温饭盒的盖子揭下来,里面装了柏遥最喜欢的豌豆胡萝卜炒肉和冬瓜骨头汤。 哥哥看起来最近也没休息好,因为一边上学一边还要照顾她的缘故,面上添了点憔悴之色。 病房里只剩他们兄妹二人。 “妈昨晚来病房,她没做什么事吧?” “哥。”柏遥忍不住又哭起来,一双含泪的眼睛望着哥哥,道:“爸爸是因为我,才会死的,对吗?我是凶手……” 李章叙也红了眼睛,把柏遥的手牵起来。 “遥遥,不要再想了,你什么错都没有。你以后可以自由进出房间了,不用再顾忌爸爸了,这不好吗?” “自由?……” “爸爸是自己踩到油滑倒的,你什么也没做错。” 柏遥哭着抱住李章叙的手臂。 06故人 刘曼齐看着死者资料卡上的信息,默默抽了口烟。 “老刘,你看这资料好几天了,能看出什么门道?这小孩儿看见自己父亲死了还能那么冷静地报警,审讯的时候好像跟死者是陌生人似的,简直是个怪胎。”小张一边录入资料,一边笑道。 “……为什么偏偏是她?” 烟夹在刘曼齐的两根手指里,烟丝燃烧明灭。 “什么他?”小张看着有些出神的刘曼齐,二丈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刘曼齐掐灭了烟,苍老的脸上露出一点迷茫的神色,道:“附近的监控记录查过了?这个时点周围没有身形差不多的人出入么?” “没有,只有这个角落里的监控是能用的,其他的要么故障了。这一片区域就是死角,照不到。” 刘曼齐盯着屏幕里那个从走廊一头走到死角的黑衣人,颓然闭上了眼睛。 那黑衣人是个男子。 “你爸的事儿呢,你放宽心。” 柏遥木讷地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比如,关于你哥——” 柏遥思考了好一会儿,道:“没有。” 刘曼齐企图从女孩儿苍白的脸上寻找一些特别的情绪,却只看见了破碎的脆弱感。 “……好,要是你有什么,随时跟叔叔说。” “刘叔叔以前和妈妈是熟人吗?” 女孩漆黑的眼瞳就这么凝望着他。 看着她那双有些熟悉的眼睛,刘曼齐的心惶然一惊,丝丝痛痒涌了上来。 “我是她高中同学,很久不见了。我先回所里,有事儿打电话给我就行,叔叔不是坏人。” “坏人……”柏遥垂下眼,抱住自己的腿,流了泪,痴痴地呢喃道:“坏人已经死了。” 刘曼齐不知怎的,想要伸出手去摸摸女孩的头,忽地又想起什么似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便收回了手。 他方想找个由头结束这次询问,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柏堇显然没想到他会在这儿,拿着保温饭盒进来的时候,面上显然带着些尴尬和慌张,道:“啊……你来了。” 刘曼齐听见她的声音,缓慢回身看她。 柏堇的面上已经出现岁月的痕迹,皮肤依然白皙,细长的眼睛里盛满了憔悴和忧伤。 她身上那件米白色的长袖纯棉衬衫裙显然是穿旧了,隐约有些细小的油渍点儿,不知是不是煮饭来得太急,才忽视了这些污渍。 即使他先前已经告诉自己要平静,看到她的时候,那些预演和假设好像都变成了无用的泡沫。 刘曼齐喉咙一涩,发出的声音都有些喑哑:“嗯,就来问下情况。” 柏堇嘴唇动了一下,闷闷地把饭盒放到柜台上。 “张警官应该已经跟你说了,遥遥因为刺激,记忆受到了影响,现在还在接受心理疾病治疗,你别再给她太大刺激。”她吸了口气,压抑了点哭腔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出事了你让我找谁去?” “不是,我……”刘曼齐想辩白,那些话却哽在了喉头,垂头道:“我当然知道这个。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所里去,有什么和凶手有关的消息会再告诉你的。” 柏堇低低嗯了一声,室内只有陶瓷勺子搅拌粥,碰到不锈钢壁发出的声响。 刘曼齐出去后关上病房门时,深深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死者的呼吸机被人动过手脚,但是死的那一天,他儿子都在学校,只是晚上听到死讯才跑来了医院。死者原配柏女士每次谈话的时候,精神反应都异常激烈,尤其是与女儿有关的内容。刘队,你今天去有没有问出个什么来?” 刘曼齐看着手机另一端发来的消息,缓慢地打字。 “我找她女儿的时候她恰好进来了,反应印证了你的结论。柏堇她……” “不对。”他嗫嚅着,手停滞了半晌,又删掉了那几个字,换成了“死者原配”四个字。 打完这些字已经耗费了刘曼齐许多心力。 他疲惫地窝在陈旧起皮的书桌上。 07红线 李章叙也不是没见过父母做爱。 他那时候才四五岁,就听到母亲的呻吟。 只是觉得恶心。 稍微长大一点了,李章叙才知道他们是在“做爱”,洗衣服的时候会把自己的衣服跟父母区别开来清洗。 在日常生活中,李章叙厌恶别人触碰自己。 除了柏遥。 可他一开始也不喜欢这个妹妹。 “章叙啊,妈妈每天要上班,已经很累了,你可以不要再给妈妈惹麻烦了吗?” 李章叙摸了摸自己手臂上依然在发烫的伤疤,那是和别的小朋友打架留下的。 “错的不是我啊,是他们…” “好了,跟同学道歉吧。以后不要再跟别人打架了。” 他看见母亲眼中的恐惧。 她甚至连他这个小孩儿都不想碰。 可他做错什么了,是那帮同学把妈妈给他买的笔故意摔坏了。 他反倒成了被骂的那个。 “你一个孩子,太孤单了。妈妈再生一个陪你,好不好?” 柏堇一边织毛衣,一边询问李章叙。 李章叙讨厌母亲身上这种温和的压迫感。 “如果我不想要呢?你和爸爸结婚了,你不也会孤单吗?” 女人脸色骤变。 “你不懂。那是我想要吗,要不是你爸…” 我爸没工作,整天喝酒完就家暴,这是你想要的? 有我一个失败品还不够吗,多生一个孩子出来挨打吗? 李章叙说不出口。 因为柏堇已经哭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啊……” 李章叙被叔叔婶婶拉到一边去。 婶婶说:“你已经大了,要懂事呀。你妈妈是为了你和你爸爸才想生二胎的,有个弟弟妹妹,你爸就能重新把精力放在你妈妈身上了。” 叔叔帮衬道:“这段时间,你要照顾好妈妈,奶奶给的鸡蛋你不要全都自己吃完了,给妈妈两个,知道不?” 李章叙有点恍惚,眼光落到柏堇尚平坦的小腹上。 原来柏堇不是在询问自己。 而是在“通知”他,他快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无所谓了。 来一个人,跟他一起被这狗屁不如的生活煎熬,跟他一起下地狱吧。 这孩子很小,看不出来李章叙讨厌她。 小小的,软软的。 好像一放手,这个孩子就会掉在地上摔碎,这个破烂的家又会重新变回他一个人的。 李章叙恶劣地想。 “哥哥,今天庙会人好多呀。”她含糖嘟囔着,在李章叙怀里不安分地动,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远处挂满灯笼的树,道:“妈妈没有回来,遥遥想去那边玩。” “好啊,你过去吧。” 李章叙把她放到地上去。 哥哥平日里都冷着一张脸,今日难得好声好气的。 柏遥也没细想,冲着李章叙笑了下,便跑去了那树下。 她抓到灯笼的一条流苏,刚想回头跟哥哥分享喜悦,却找不见哥哥的身影了。 李章叙的手被冻得有些红。 他一只手掏着房门钥匙,一边对另一只手哈气。 铁门打开后,他便拎着一大袋子菜进家里。 还未等他脱鞋,便听得妈妈道:“柏遥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李章叙不以为意,把装菜的塑料袋子往地上一放,解自己的鞋带,低眉顺眼地道:“她自己想去玩。” 拖鞋的声音急切而沉重地向他靠近,啪的一声,李章叙便被一巴掌掼到墙上,脸颊上红了一大片。 “你是做哥哥的,你自己回来算个什么事儿?她那么小,你就放她自己去玩了?” 李章叙登时没反应过来,喘着气儿望过来,见着柏堇怒不可遏的样子,道:“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不管,跑回家里,让我站在风里陪她,算什么事?不是你让我对她有求必应?她能自己回来的。” “她是你妹妹,你懂不懂道理啊?还顶嘴、顶嘴……”几个巴掌自上而下落在李章叙身上,他抬手去挡,间隙间听得妈妈喊道:“赶紧去街上把你妹妹找出来,我去另一个方向找。要是她不见了被拐卖了,你就是死也还不上的!” “小女孩?刚才就见在这树下,不知道一转眼又去哪儿了。” 李章叙对卖冰糖葫芦的大爷到了谢,不小心扯动了嘴边的伤口,冷不丁疼了一下。 他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消息,四处喊“遥遥”,也没有回应,心里终于不安起来。 手无论放在外头还是口袋里,都冰凉得如同铁管一般。 这么冷天在外头,天也黑了,不是更冷了? 不会真的被拐卖了吧? 他心里一慌,跑了起来,早已冰僵了的脚踩在坚硬的水泥路上一阵一阵麻痛着。 稀碎的,红黄的灯光透过人群的缝隙,在飞奔的少年身上流动着。 “柏遥!你在哪儿啊——柏遥,柏……” “哥哥!” 李章叙被人从后面一扑,踉跄着差点摔倒了。 他低头看着紧紧抱着自己腰的手。 是柏遥。 “呜呜……哥哥,我都找不到你,我走了好远好远,没有人知道你在哪里……” 他转过身来,垂眼看穿着羽绒服的小女孩抽泣,终于松了一口气。 “赶紧回去吧,妈妈很急。” 李章叙蹲下来,伸手想给她擦眼泪,却想起自己的手冰得很,又收了回来,可是半路便被那小而温热的手拿住。 “不行……哥、哥哥要绑这个红绳在手腕上,老板说这样遥遥无论如何都找得到你了。” 李章叙抬眼看了一下她身后卖红绳手镯的摊子,前头都是一些情侣在看货。 可能是那老板哄着柏遥说的吧。 “好,戴上了我们就回家。” 柏遥破涕为笑:“好。” 李章叙自从上了初中,就申请寄宿,只有少数的周末会回家。 他一回到家,就喜欢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或者让自己麻木于家务之中,让那对母女在客厅表演母慈女孝天伦之乐。 他在柏遥这个岁数的时候都会煮饭煮菜做家务了,可是母亲还乐于跟她玩洋娃娃那种弱智的游戏,边亲边哄,好像她们才是亲生的。 “嘭。” 铁门发出一声巨响,带着一身酒气的李征远把家里门关上。 “征远,你又喝酒了?” 柏堇问的时候声音有些发抖。 小小的柏遥还不明白一些事情,美滋滋地喊了声爸爸。 李章叙还在刷碗,便听见客厅传来女人的一声惊呼,心头一紧,便穿着围裙冲了出去。 年幼的妹妹看见妈妈被打,抱着洋娃娃哭了起来。 “贱女人和小贱种,我还没死呢哭什么丧!” 李征远推搡了女人一把,又把手高高举起,浑实的巴掌将要落到小女孩的头上。 李章叙挨过父亲的巴掌,自然知道那力度有多大,能把他脑门打得嗡嗡响,要是打到妹妹头上…… 他也不知怎的,突然就生了些勇气,咬牙挡了上去,结结实实挨了父亲的打。 “不男不女的东西,跟你妈长得一个狐媚样子,骨头硬了是吗!” 李章叙身上又被他踹了好几下,不用看都知道又是一片青紫,整个人痛苦地弓下身子。 年幼的妹妹被他护在身下,茫然惊恐地抓着李章叙的衣服。 李章叙看准了父亲转身去抄工具的时机,抓着柏遥踉踉跄跄跑进自己房间,反锁了门。 他虚脱般背靠木门,大口大口喘息着,面前的小孩儿又在抽泣了。 “别哭了,心烦。” 柏遥忍了哭声,小小的手拉住他的袖子,又不敢去碰那红肿不已的伤口。 李章叙本来想叫她滚,却看见她吹了几下他的伤口,眼泪簌簌地掉,好像挨打的人是她一样。 “哥哥疼死了。” “离我远点,轮不到你来安慰。”李章叙把袖子扯了回来,柏遥却在他大腿上放了那只廉价的小熊。 “我只有这个了,让它陪陪你好不好?” 被打也无所谓。 没钱也无所谓。 他要的从来都不多,都不奢求自己能拥有一个正常的家了。 李章叙真的只想要一点点关心而已。 爱是畸形的,也可能那些畸形的情感里根本就没有爱。 可是这里面哪怕掺和着一点点关心,他也能骗自己就这么活下去。 李章叙身上被打的地方还火辣辣地疼,咬着牙,垂眼看着瘦小的亲妹妹。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就这一点点真心,他向父母乞求不来,却被他最讨厌的妹妹给予了。 偏偏是这个他憎恶已久的假想敌。 他不由得浑身发抖,眼前的事物也朦胧起来。 炽热的液体滴落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08镜子 李征远死后,兄妹二人换了学校,母亲新租了一间公寓。 一开始母亲每日垂泪,随着刘警官来访次数的增多,她有些岁月痕迹的脸竟逐渐容光焕发起来,平日也不再啼啼哭哭的了,笑容也多了起来。 父亲的案子悬而未决,不过他死了对谁都好。 李章叙是这么想的。 至于父亲这个位置是谁来坐,只要不危害柏遥和自己的利益,他就不在乎。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他和柏遥之间,变得有些奇怪了。 柏遥的惊恐情绪持续了一个多月,甚至有时候看到李章叙,面上也会露出害怕的表情。 跟之前妈妈看他的眼神很像。 可是夜半,她又忍不住哭泣着来找他睡觉,紧抱着他的手臂,好像世间只剩他一个人可以依靠似的。 柏遥身体的发育速度很快,比他初中时候快多了,却不懂兄妹避嫌。 每次半夜,柏遥来找他的时候,只穿一件到大腿中间的棉质睡裙。 她总是喜欢抱着他的手臂睡觉,像小猫一样靠在他肩膀,入睡很快。 少女身上馨香温暖的气息盈满被窝,柔软的胸部隔着一层薄薄的棉布贴着他的手臂。睡裙的领口有些大,肩带滑落至一侧。 李章叙脸上有点发烫,轻轻挪动着想把手臂抽出来,却被柏遥又紧紧抓住。 “哥……别走。” 她不知道又梦见了什么,呢喃带了点哭腔。 李章叙犹豫着,摸了摸她的头。 “我在,不哭了。” “哎柏遥,今早你吃的那个咸蛋黄腊肠糯米饭包哪个摊子买的?感觉很香啊。” “我哥做的啦。” “哇,你哥手艺可以啊……那是你哥吗,又在等你。” 柏遥抬眼,看见树下有一个人在自行车上等她。 “他是不是有些气色不好?不过还是帅的,我要是有个对我这么好的哥哥,又是做饭又是接送上学,怕是看不上别的男人了。” “哥哥确实很好。” 哥哥今天看起来有点疲惫,眼下有些发青,不过看见柏遥,面上又露出微笑,勾了勾自行车铃铛。 柏遥像往常一样坐上他的后座。 “遥遥,新同学怎么样,对你还好吗?” “他们都很热心。哇,这是刚买的烫面糖饼吗,还是热乎的……” “那就好。”微风吹拂过李章叙的一丝额发。 自从父亲去世,他们二人好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么惬意宁静的时刻了。 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柏遥这么想着,抱住少年的腰,嗅着他身上干净的薰衣草洗衣液味儿。 “遥遥,你要适应自己睡,不能总跟我睡。” 柏遥突然觉得口腔里滚烫的糖液甜到苦涩,靠在李章叙背上,一只手抓住他宽大的深蓝色校服外套。 “哥不愿意再跟我一起睡了?” “不是……”李章叙被柏遥一靠,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少女香味又缠了上来。他握着自行车车把的手抖了下,不知怎的又想起昨夜的哄热。 “男女有别,更何况你已经长大了。现在我们住的地方很安全,你不用害怕什么。” “我们是兄妹,不是什么别人……哥,我只有你了。” “我不可能永远陪着你。” 远处传来几声海鸥的鸣叫,夕阳下的空气温热而潮湿。 柏遥睁大了眼睛。 “你会像那些海鸥一样,自由地飞翔在天际,而不是永远困在我身边。你还会有自己的伴侣,朋友……” “我不要别人,哥……”柏遥抓住他的的袖子,嘴唇有些颤抖,摇着头:“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哥以后也会因为有伴侣、朋友而疏远我?” 眼泪溢满眼眶,柏遥只觉得身子往李章叙背上紧紧一靠,李章叙刹住了车。 “不会有伴侣的。” 亲情的镜子被哥哥亲手打碎了。 她一眼便望见碎裂的镜子里,他们不再是兄妹。 而是男人和女人。 09争吵 “高中就这点儿休假的好了。虽然这儿离海很近,我却一次也没下过海呢。话说你哥回来吗?”周璟走在柏遥旁边,想着快乐的毕业旅行。 “他忙着办Z大的录取手续,怕是没空。”而且他还期望着她多交朋友。 “啊,好可惜……不过他成绩这么好,比他差的都能去B大了,怎么他选了Z大?” 她明知李章叙留在本市是因为想要照看她。 柏遥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热乎的薏米水,道:“可能不想离家太远吧,不知道。” “诶,我们进泳装店看看去吧?”周璟用胳膊肘顶了顶柏遥的腰窝,一边挤眉弄眼的,拉着柏遥的手就进了街上的泳装店。 “我……不想下水。” “哈哈你不会游泳?张敬扉也不会。每一次去海边,他都在岸上撑个伞看着,一拉他下去就比牛还难拉。” 周璟噗嗤一笑,让柏遥不好意思起来:“那到时候,我怕不是要跟张敬扉一起,在岸上看着你们了。” “不嘛!他是身体不好才这样的,你这么好看,当然要一起来玩啊!”周璟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而且,你穿泳装很可能会让某人目不转睛……” “某人?” “哎,你就别装了。我早就看出来了,简桐跟你天天跟你打情骂俏的,还一口一个姐姐,肯定有鬼。” 柏遥被她说得又气又羞:“别乱嚼舌根,小心我打你。” ”好姐姐,你就试试这套吧,保准好看呢……“ “这件太露了,周璟……” 自从柏遥跟他提放学不接送的事儿之后,两人默契地减少了相处时间,柏遥以与周璟采买旅行用品为由出了门。 李章叙翻完自己手机里最后一张柏遥和简桐并排走路的照片,拨通了一个号码。 “朱姐吗,我是周睿的朋友李章叙。” 听到洗衣机工作完毕的滴声,李章叙向柏遥房间走去,找她跟周璟逛街买回来的衣服。 “你上次说想让我当家教,我觉得我还是不……” 白皙修长的手指拨开塑料袋,在滑丝丝的泳装布料间摸到了一盒东西。 “喂?小李?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了?” 电话那头传来疑惑的女声。 李章叙看着手里的东西,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变得冰凉,半刻才平复下来,声音有些喑哑:“我……没事。” “那家教怎么了,你还是不想做吗?” 李章叙道:“……我做。” “诶?” “我改主意了,朱姐。” 柏遥回家的时候,听到洗衣机工作的声音,才想起来自己房间地上还有泳衣的袋子。 李章叙会习惯性进她房间把脏衣服收拾起来洗掉,他不会也把泳衣…… 柏遥面色苍白起来,赶紧脱了鞋,趁着李章叙在厨房煮饭的功夫,往自己房间跑去。 泳衣的袋子还瘫在地上,柏遥认真确认了里面衣服的折迭方式,与买回来时没区别,才松了口气。 周璟自作主张塞了一盒计生用品进来,说她穿泳装的样子太好看,万一干柴烈火把持不住…… 这都想到哪里去了。 她拿出那盒尴尬的避孕套,放进床头柜锁了起来。 李章叙没招呼她吃饭。 他面上有些恹恹的,吃饭时眼光甚至不愿意落在她身上,也不说话,垂眼时不时拨弄一下手机屏幕。 两个人面对面,柏遥却觉得他离自己的距离更远了。 和周璟游玩,白天她确实很充实很开心。 可是在那些热闹和笑声之后,她回到家里,与最亲最爱的人之间,竟只有这死水般的沉默。 “这里……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李章叙反应过来,柏遥便伸手拿住了李章叙绕了一圈创可贴的食指。 她手的温度明明只是微温,李章叙却像感受到烫灼一般。 “切菜的时候分神,不小心切到了。只是破了皮,没什么大碍。” 李章叙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柏遥抓紧。 “你最近很忙吗,哥?” 他看着她因为担忧心疼皱起的眉头,心脏突突地跳。 只这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多年以前那个充满潮湿和血腥味的寒夜。 那个小小的人,把自己仅有的小熊放在他身上,哭着说哥哥是不是好疼。 李章叙甚至产生一种错觉。 她是会永远在乎他的。 “遥遥和上次那个高个子男生关系很好?” “他是我同桌,挺关照我的。” 他望着柏遥清澈的眼瞳,扯出微淡的笑容。 “我明天要去做家教。如果东西太多拿不了,明天让妈妈开车送你去跟同学会合。” 他其实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个高个子同桌男生姓甚名谁,品行如何? 对方真的靠谱吗,为什么买回来的泳装里有避孕套,是要跟谁用? ……明明他想问的有很多。 可是一旦问出其中的一个问题,他的脆弱、控制欲全都会狼狈而暴戾地汹涌而出,把面前他最亲最爱的人淹没到窒息。 他们之间连维持现在的氛围都做不到了。 柏遥看着李章叙,心脏窒息般传来阵痛。 他眼里的情绪很复杂,明明面上笑着,柏遥敏锐地捕捉到悲伤的意味。 “……家教?你没跟我说呢,以后都要去做家教吗?” “对,以后晚上都没空了。” 柏遥不可置否,咬住自己的下唇,站起来背过身去,强忍着眼睛的酸涩道:“你都没跟我商量过,就做决定了?妈给的生活费明明还够……” “柏遥,我成年了。我不可能永远依靠‘生活费’,承担责任是长大的代价。” 李章叙牵住她的手,道:“我要学会长大,你也是。每一步,都有代价……” “够了,你只是想把我推开吧!” 柏遥把手从李章叙那里抽了回来,回头时双眼通红落了眼泪。 “哥,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每一次你推开我的时候,我都觉得是我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我告诉自己,再等一等,再多对你好一点,我就又能离你近一点。以前你讨厌我,是因为爸爸妈妈对你不好。可是现在呢,又是因为什么?” 李章叙看见泪水从她面上滴落,蓦地心里一阵钝痛。 “实在想让我走,就让我把这绳子剪了。” 她冷笑一声,抓住他受伤的那只手,另一只手里不知何时摸来一把剪子,登时便想要把他手腕上那根旧了褪色的红绳剪掉。 “……不行!” 李章叙反应过来,立马想夺过那剪子,妹妹的手却死死地捏着那剪子的把手,两个人的手指握得紧紧的。 “呵,呵呵……”她面上泪流纵横:“你不就是想我走吗,这又算什么?” 柏遥关上了房间的门。 他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她和自己,终究会如同河流的两条支流一般,从亲密交融,到渐行渐远,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 只是因为她年纪小,所以他过去可以心安理得地占有她的温暖与爱意,可是以后呢? 在世俗的眼中,那个与她并肩而行,亲密无间的人,可以是所有人。 唯独不能是他。 他就像一个游戏里的npc一样,无法改变自己设定好的身份。 永远要扮演一个温柔的“哥哥”。 李章叙抚摸着贴了创可贴的手指,就像她方才抚摸的那样,可是又无意识地使了力捏,伤口又迸裂渗出了血。 好像已经对痛楚无知无觉了。 他面上露出惶然的神色。 “我错了吗……?” 10噩梦显现 下午太阳将要下山,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柏遥收拾好最后一点衣服,犹豫了一会,没有拿先前精神科医生给她开的药物,只拿着自己的背包便去了学校。 “呜!东西好重啊,累死了!还好有男生帮忙搬上车,尤其是简桐,比柔弱手不能提的某人强多了……咦,遥遥你眼睛怎么有点肿啊,昨晚没休息好?” 周璟坐在柏遥旁边,用手在柏遥面前晃了晃。 柏遥反应过来,勉强一笑:“可能昨晚太兴奋了吧,没睡好。” “哈哈哈,看你平常文静得很,没想到这都能让你开心得睡不着。哎哟……” 前面的人往后看过来,被周璟余光瞟到,又把眼神收了回去。 周璟心下了然,凑到柏遥旁边悄声问道:“如果有人跟你表白怎么办啊,那你岂不是慌得像兔子……” 柏遥还在想着昨晚的事,把头侧过去看车窗外,不在意地道:“有的话就答应呗。” 正好随了李章叙让她多交朋友的愿。 “好啊,你们真是……”周璟点了点柏遥的肩膀,面上露出“果然”的表情。 窗外烈日当空,水泥地烘热,远处是飞鸟在海面上飞翔。 她看着那些飞鸟,心却充满了空寂。 身周同学吵吵嚷嚷,空气烘热又有股大巴的闷味,柏遥忍不住合上眼陷入沉睡。 “妈妈,这些都是新娘的戒指吗?”被柏堇抱在怀里的小柏遥用手碰了碰柜台的玻璃面。 “对呀,等遥遥以后结婚了,新郎也会送你的噢。” “这些都是无色透明的,遥遥不喜欢。” 柏堇缓声笑道:“这些无色透明的都很贵呢,遥遥喜欢什么颜色的?” “我喜欢……五颜六色的,衣服是什么颜色,就配什么颜色的戒指,一天换一个。” “哈哈哈,有色的宝石和钻石也不会便宜呢,小姑娘真有趣。”柜员姐姐微笑,把打包好的首饰袋子递给柏堇,道:“您代人取的项链已经收好了,发票和鉴定书都在袋子里。” “感谢。”柏堇点头,对身后几米外的半大少年叫道:“李章叙,走了。” 如果不是柏堇叫了他,柜员还以为远处那个眼神冰冷、气质阴郁的少年是无关的路人而已。 他五官很漂亮,只是眼睛像是幽深的寒潭一般,视线掠过柜台里那些冰凉的摆件,走快了跟上那对母女。 好香。 柏遥一低头就闻得到手中的花束的清香。 周围的景物朦胧,她身上是白色蕾丝和闪钻堆迭穿列的长裙。 脚下的长毯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她看不清那个向她伸手的人,只觉得自己的另一只手被那人牵起来,手指传来金属冰凉的触感。 戒指? 柏遥茫然地打量周遭。 妈妈在旁边温柔地微笑,旁边有周璟,同学……但是他们的脸都很模糊。 柏遥转过头来,却看见新郎的背后,无比清晰的一张脸。 面上横肉肥腻腻的,一双眼睛像是恶狠狠的秃鹫般死盯着她,面庞和西装上还有血,冲她诡异地笑着。 是李征远! 柏遥的瞳孔瞬间缩小,惊叫着把手从模糊不清的新郎那里抽回来,全身都变得冰凉。 她无助地寻找李章叙的身影,却没有看到,声音绝望地颤抖:“爸?……哥,你在哪里?爸回来找我了……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不要!——” 柏遥一阵心悸,从一片黑暗中醒过来,摸了一把脸才发觉全是眼泪。 心跳还没有恢复正常。 海边的空气闷热而潮湿,她身上蒙了热汗,习惯性地去找自己放东西的帆布袋,想要找药。 可是柏遥摸到袋子提手的时候,才想起来她连药都没带。 月光从玻璃窗照了进来,把她的脸色照得苍白。 手机的屏保除了大大的时间数字以外,没有任何消息提示。 她想起来她因为晕车,所以在酒店房间休息着。 同学们都在海边吃夜宵,哥哥……应该正在做家教吧。 “笃笃。”房间门被敲响。 柏遥起身去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简桐担忧的脸。 “同桌,你还好吗?再晚就没有饭吃了,我给你包了点河粉回来。” 他手上捧着打包盒,里面是温热的鸡蛋火腿炒河粉。 因为睡太久连饥饿感都没有了,柏遥闻到河粉的油味,一股冷腻的恶心涌上喉头,忍不住作呕。 简桐看她站不住,便伸手扶住她,关切地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道:“要不要去找医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这个……” 柏遥听到“医生”二字,摇了摇头,面上浮现一丝勉强的笑:“是我的问题,也许一杯热豆浆就好了。” 简桐怕她站不稳,便扶着她的肩膀前行。 李章叙不知为何心里不安了一天。 他结束家教工作回到家里,迎接他的只有沉默的黑暗。 他想他应该要学会慢慢习惯。 可是他脱下外套换上拖鞋,还是忍不住去了柏遥的房间,打开了灯。 房间内的设施用具,都是搬家后他跟柏遥一个个挑选的,多用清新的粉蓝配色。 李章叙闻到空气里淡淡的熟悉香味,觉得好像她只是刚刚离开了一下,她和自己挑家具还是在昨日。 他目光流连了一会,聚焦到床上那盒熟悉的药物,把它拿了起来。 “遥,你没有拿药?你们待在海边还有好几天呢,药够吃吗?”李章叙打开一天都没什么反应的微信,在柏遥的对话窗口打下一串字发了过去。 没有任何回应。 他试图打电话,回应他的只有无人接通的忙音。 窗外夜色已浓,那份围绕他一日的不安终于实质化,沉沉地压在他心头。 海滩上的夜宵摊人很多。 好不容易找到温热的豆浆,柏遥喝完才缓和了点不舒服的感觉。 简桐跟她说晚上的游乐说到一半,一群人路过他俩的桌子,其中一个人停住了脚步。 “柏遥?” 熟悉的声音响起,柏遥抬头一看,花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李松岳,却没什么精力思考他怎么会出现在此,只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李松岳打量了柏遥和简桐好一会儿,犹豫道:“你……有时间单独聊两句吗?就旁边就好。” “……”柏遥把空了的豆浆纸杯放在木桌上,看简桐欲言又止的样子,柔声道:“我已经好很多了,就去一会儿。” “你和你哥现在还好吗?” “还好。你把我叫出来,想说什么?” “……对不起。” 柏遥听见李松岳的道歉,道:“没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有些事我也记不太清了。” 李松岳跟在她身后,走在月光照耀的海水与沙滩的交界线上。 “其实我一直想跟你道歉的,但是……你哥在你住院期间就办好了你的转学手续,就连手机号码都换了新的,我找不到你新的学校在哪……” 她穿着白色的缎面连衣短裙,回头看李松岳,光裸的脚踩在湿润的沙土上。 “你现在已经道歉了,不是吗?我也说了,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楚……” 李松岳听着她的话,抓住了她的小臂,凛声道:“离你哥远一点。” 柏遥嘴唇轻微有些颤抖,想把手臂从李松岳手中摆脱出来:“他对我很好,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柏遥,”李松岳死死抓住她的手臂,面上露出惶然的神情,再也压抑不住苍白面孔下的那份恐惧,仿佛一只湿透的水鬼:“警察那份监控里,那个黑衣人,是我……” 柏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瞳孔缩小,两弯柳叶眉蹙起,手臂传来一阵冰冷的感觉。 “你说什么?” “……那天下午。” 11离岸流 那天下午,柏遥是在削苹果的声音中醒来的。 她望着白白的天花板,仿佛自己的身躯已与这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床被共生已久。 她有些茫然,闻到了一股苹果特有的清香。 她偏过头去,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醒啦,先吃点水果好吗?” 哥哥今天穿了一身休闲的衣服,灰白色系,脸被阳光照着。 柏遥看到他的泪痣,视线顺着他的手臂蜿蜒而下,看到苹果,然后是刀…… 那些红色的、黑色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 “啊!——杀人了,我杀人了哥哥……” 她惊叫着,绝望地扯住自己的头发,浑身开始发抖,眼泪从脸上掉到被子上。 李章叙放下苹果和刀,把柏遥紧紧抱到自己怀里,安慰道:“没事了啊,不是遥遥的错……” “爸爸死了?……我杀的?我……” 柏遥在他怀里再度精神崩溃,李章叙留着泪亲吻她的额头,道:“爸爸他现在已经抢救成功了,不哭了好吗,我们不哭了。” “会下地狱吗?会坐牢?……他是我爸爸啊。” “不会坐牢的。李征远,是因为喝醉酒踩到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才跌倒被酒瓶刺到。你仅仅是在自卫而已,什么错都没有,知道了吗?” “什么错都没有?……” 她惶然看着自己的双手,胳膊上、脸上都是包扎好的。 “而且他没有死,他只是伤到了肺叶,目前也在住院。我们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没有死……” 柏遥双目无神地重复了一遍,极度紧张刺激后一下子放松,全身都失了力气变得瘫软。 李章叙关好病房的门,门外是有些发怔的初二男生。 初二男生还穿着校服,提着水果篮子,面上表情无措。 “都看见了?” 李松岳回过神来,颤抖着道:“我没有,没有想让她变成这样的……” 李章叙带着李松岳走远了一段路,才说道:“我让你跟她道歉,你就塞了个纸条是吗?” “对不起,我……” 李章叙吸了一口气,平复好情绪,道:“其实我也不怕你知道,我和柏遥的父亲经常酗酒后家暴。那天是他在柏遥书包里翻到你的纸条,以为她早恋了,所以对她大打出手。” “柏遥康复以后,我会带着她转学。” 李松岳面上闪过一丝错愕:“这么快……?” 那是不是连回校见面,跟她道歉的机会都没了? “其实你要是想补偿她什么,也不是没有办法。” 李松岳抬眼看着李章叙,抓紧了篮子的提手。 李松岳被拜托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从医院六楼楼道的一端,走到另一端。 期间楼道断电,只有应急灯亮着。 直到脱下那身李章叙给他的黑色大码连帽衫,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就能补偿到柏遥了。 他按照约定把衣服放到袋子里,坐在医院之外的小花园等待李章叙。 李章叙比预定的时间到得晚了些,还带了包烟。 他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而白皙,适合弹奏乐器。 此刻却夹了支烟递给李松岳。 “……我以为你不抽烟。” 李章叙点燃了自己的那支烟,半边脸沉浸在昏暗的夜影里,长长的眼睫毛上沾了些水珠,在烟雾中明灭不清。 李松岳只听得他轻笑。 “因为我是好学生?” “……咳咳。”只尝了一口,李松岳就被呛了一下。 “没抽过烟呢?挺好。”李章叙呼出一口烟雾,宛如月光下飘忽的一个鬼魅,幽幽说道:“我是被我爸摁着头学会抽烟的,他说要像个男人,不能总是扭扭捏捏的。” 医院大门传来警笛的声音,为冰凉的空气增加了一份荒诞和紧张。 李章叙转头看着他,面上带微淡的笑意:“从今往后,我不需要抽烟了。” “他不让我告诉你,切断了你所有的交际圈,搬家、换电话,我连道歉都没有办法。” “当时我听到警笛的声音,就知道出事了。他说就算我去给警察做人证又怎么样,所有监控里都没有他自己出现的证据,警察就算收集了icu里的指纹和脚印,也根本不知道断电的时间里,你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每次午夜梦回,我想起那个阴暗的走廊,亮着的应急灯,他的脸……” 李松岳抓住柏遥的肩膀晃了晃,面上全是眼泪,哽咽道:“……我就没办法忘记,我是杀人罪的共犯。” 柏遥双眼变得通红失焦,下唇颤抖着,摇着头:“别说了,你别……” 病房墙上,挂钟指针走过的声音缓慢而坚定。 手沾了苹果的汁水,稳当地用刀削着果的外衣。 那人用温柔的声音、轻巧的语气说:“遥,从他掐着妈妈脖子的那一天,他就不再是我们的爸爸了。” 少女挣脱了李松岳的手,踩着冰凉的海水和沙土向后退去。 水从她的脚踝亲吻至小腿,仿佛无数只柔和的手安抚着她。 由于刺激太大,柏遥当时的记忆成了破碎的片段,心理医生跟她确认了一些记忆的细节,最后给她开了药说:“你的记忆出现了短暂的缺失,会随着时间慢慢恢复,但是未必会全部想起来。期间,你的记忆可能会有模糊或者错乱的可能。” 那些沉痛而破碎的记忆,因为李松岳的的刺激,逐渐变得明晰尖锐,刺痛着她的大脑。 李松岳看着柏遥向后跌去,想要伸手捞住她,却来不及。 海水忽地就涨高了,水面上涌来一迭一迭的白色水带,他甚至被水的阻力打得向后退,无力地看着柏遥被月光下的海水吞没。 “柏遥、柏……” 李松岳面色苍白,徒劳地在岸上大喊她的名字。 这里离人群很远,已经来不及跑去叫人。 树丛那边跑来了一个人到他身边,一边喘息着一边道:“柏遥呢?” 李松岳抓过头去,看见那张噩梦里见过无数次的脸,颤抖道:“她,她在海里,我不会游泳啊……” 李章叙表情凝固了一瞬,把手里的塑料袋扔到李松岳怀里,道:“打电话联系救援。” 还没等李松岳反应过来,李章叙就脱下外套跳进了海里。 它说,我们会包容你。 它说,我们会接纳你的所有。 所有眼泪都会化作大海的一部分,你也是。 柏遥只觉得浑身寒冷,意识随着海水侵入身体逐渐模糊了。 有一瞬间,她真的想要带着那些痛苦悄无声息地融入大海。 可是她听到笑声。 “遥遥,这是你哥哥,叫哥哥……”女声萦绕在她耳畔。 她迷茫地冲面前的人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手指。 可是那个叫做哥哥的人紧抿着唇,直接把手指抽了回去。 想要的东西没有得到,她忍不住哭泣,才看见那人面上恶劣的笑。 可是下一瞬,他的笑又消失了。 她落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滚烫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肌肤上。 他一边亲吻着她的额头,一边用沙哑的声音说:“遥遥,我们不哭了,回家好不好?” “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 她抓住他衣服的前襟,想要说些答应的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像是末日时分,被放逐到海边自由生长的两棵杂草,除了缠绕彼此生长,没有别的存活方式。 “……还要观察,现在就怕肺部有感染或者积水。” 柏遥醒来的时候,眼前只有病房的白墙。 “小遥,你终于醒啦!”周璟凑到病床旁边,摸了摸柏遥的手,道:“我们都怕死了,你回来的时候脸都白了……是简桐把你背回来的,当时他听李松岳说你落水,可急了。” “……谢谢,我现在感觉还好。” 病房的门被推开,简桐拿着一份粥就进来了。 周璟见状站起身来,把位子让给简桐,找了个借口就溜出去了。 柏遥看着简桐把粥递过来,道了个谢。 “不用,回头多借我看看作业就是了。还好你那时候有呼吸,只是身上凉得很。” 简桐撑着下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问道:“你想吃什么水果吗,这点粥营养太少了。” 柏遥看着他掏出洗净的水果刀,那些痛苦记忆又汹涌而来,让她脑内一片嗡鸣。 简桐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落下的眼泪,慌张起来,让她倚靠在自己怀里。 “柏遥?柏遥你是头疼吗?哪里不舒服都跟我说说,好不好?” 柏遥只剩下喘息的力气,双眼被眼泪浸得朦胧,无力地靠在简桐温热的怀里。 “我在这里,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很安全呢。” 背部被轻轻拍打着,柏遥恍恍惚惚听见简桐的呢喃,眼泪又落下来了,手揪紧了他的衣角,哽咽道:“简桐……” 12真心话 医院很快结束了对柏遥的观察。 她回到酒店整理自己的东西,手机一开机就弹出好多条消息。 有班里同学的问候和关切,有母亲的询问,还有…… “药还够吃吗?” 柏遥手指僵了僵,点了一下微信的对话框。 她想问的有很多。 光标闪烁着,她胡乱打了几个字,却发现自己想问的太多,最终失去了询问的勇气。 “柏遥,傍晚还有烧烤聚餐的噢。”周璟在旁边提醒,又说道:“可惜你要忌口,不然还有好多好吃的。” “好,我换个衣服就出去了。” 桌上的人正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一个男生用手指拨动空了的玻璃酒瓶,说道:“第三轮开始了,瓶口转到谁就要选择回答我的问题或者大冒险!” 玻璃瓶子转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地把瓶口对准了政治课代表张敬扉。 张敬扉愣了一下,道:“我?” 男生不怀好意地道:“在场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周璟还等着看张敬扉的好戏,添油加醋道:“真心话不可以说谎噢。” “……”张敬扉垂眸道:“我选择大冒险。” “哈哈哈哈你都不问大冒险是什么。这问题就这么难回答吗?” 张敬扉下意识看了一眼周璟,周璟脸上已经浮现出吃瓜失败的失落了。 “好好好,那……那你就选一个在场的女生,在你俯卧撑的时候坐在你背上。” “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啊哈哈哈……”旁边的男生都开始起哄了。 张敬扉只觉得自己耳朵有些发热,面上添了层薄红,脑袋有些嗡嗡响,道:“我……” “哎呀,你们欺负一个呆子算什么本事呀!就我跟这家伙做俯卧撑行了吧!”周璟站起身来就要去拉张敬扉的胳膊。 “不行,你也算女生吗” “谁不知道你周璟跟张敬扉关系最铁,你是看不惯我们欺负他吧。” “哼,你也知道你们在欺负人啊,我怎么就不算女生?”周璟拉起张敬扉的袖子,说道:“快点儿,不然你就自己选人跟你做。” 张敬扉思量了一会儿,还是跟周璟一起站起来,在一片起哄声中完成了几个勉强及格的俯卧撑。 柏遥在座位上,为了合群也勉强笑了笑,手指握住冰凉的橘子汽水瓶。 “感觉你面色没恢复,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简桐坐到柏遥不近不远的地方,递过来一杯豆浆:“汽水会不会太凉?给你叫了个豆浆,喝不下也没事,丢给我就好了。” “谢谢,你好会关心人。” “我也不是对谁都这样的。” 柏遥还没琢磨明白简桐话里的意思,那群人又闹哄哄地从沙滩上回来了。 “政治课代表有点弱不禁风了啊,平常得跟我们多玩球才好。” “他身体不好,别乱说……”周璟坐回柏遥身边。 “好好好,新转一个瓶子。”男生拿起玻璃瓶一转。 因有前车之鉴,好几个人女生都作不想被瓶子转到的情态,笑闹着歪身子靠到彼此身上。 玻璃瓶咕噜噜转,瓶口慢悠悠对准柏遥停了下来。 “柏遥生病还没好,留点情吧。”周璟眨了眨眼睛。 柏遥迟疑了一下,道:“真心话?” “跟喜欢的人有没有拥抱过?”男生问道。 “……抱过。”柏遥轻声回应道。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聚到自己身上,柏遥觉得自己的血液好像慢慢变烫了似的,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的实诚。 反正撒谎也没人知道的,就应该…… “了不得啊,平常文文静静的,进度比我们这种母单快这么多……” 周璟听着周围人炸成一锅,笑到露出虎牙,用胳膊肘碰了碰张敬扉的手臂:“果然学霸学习好,恋爱也上道很快。你看柏遥一提这个,简桐的脸红完了……我磕的cp是真的。” 张敬扉听进去了前半句话,面上露出惊愕难堪的神色,磕磕巴巴道:“啊……嗯。” 他瞥了一眼简桐,只看得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男生微笑着,时不时会看一眼柏遥。 可是柏遥低头讪笑着,谁也不看。 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你今早才从海边回来呢?跑那么远还来给小赖补习功课,是不是太累了?” “没事,”李章叙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新的消息,抬头对张姨道:“晚上回去休息会就好了。” “小赖真的难管死了,还得是你。”周睿手机响了一下,拿起来一看,道:“我那个表妹周璟,他们学校去海边旅行呢。诶,这不是小遥吗……旁边这男的不是上次我们见到的那个吗,卧槽。” “……是吗。”李章叙的食指摩划着瓷杯的杯沿。 他翻开自己手机的微信朋友圈,把周璟的朋友圈刷新了几次,却没有看到她最新发的那条。 分组可见? 周睿直接把手机怼到李章叙眼下道:“你看看文案,‘真心话大冒险,这不是真的谁能是真的?’,啧啧啧……” 简桐结束了跟柏遥的合照,在人流散去之时轻轻抓住了她的手指。 “他们说的那些,你不用放在心上。” “……谢谢你理解我。” 柏遥感觉自己冰凉的手指被简桐的手心温暖着,面上展露一个微淡的笑。 她面色还是有些不好,一双微红的眼睛里有些淡淡的悲伤,整个人有些破碎而空灵的美,好像如果现在抓不住,下一刻就会变成透明的蝴蝶飞走。 简桐看着这样的她,心忽然狠狠一跳,不知怎地捏紧了她的手。 “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你一难过起来,我就忍不住也跟着难过……” 薄薄的皮肤之下,对方的脉搏在鼓动,她感受到此,想要挣脱:“是我影响你了,不好……” “独自面对那些,是不是太痛苦了?” 柏遥想起梦中那个温暖的怀抱,她想自己是需要被温暖的。 温柔的是兄长。 把她推开的是兄长。 偏偏她醒来之后寻不见、没有办法面对的,也是自己的兄长。 “简桐……” “真心话大冒险只是游戏,”简桐把她的手提起,看着她的眼睛,道:“也许有人陪你去面对一切,会好受很多。我……只是希望你不再孤独,不再痛苦。” 柏遥忍不住鼻子一酸,流下了眼泪。 人总是会在脆弱的时候,轻易被温柔、温暖的东西打动。 有时候是猫咪柔软的触感,有时候是一个澄澈而干净的眼神。 柏遥被简桐送回了酒店的房间,与简桐告别之后,才发现自己床上有个塑料袋和一封信。 塑料袋里的那个蓝白色包装的东西十分眼熟,柏遥手指颤抖着把它拿出来。 是自己放在床上的那盒药。 ……哥哥来过? 她慌张地拿起那封信,信的落款是李松岳。 “柏遥,学校的海边旅行结束了,我不得不回校。这是你溺水的时候,李章叙送来的药。身体要紧,还望珍重,再见。” 所以李章叙真的来过。 她感受到的那个拥抱不是自己幻想的。 柏遥惶然抚摩着自己的嘴唇,眼中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13我恨你 周璟解除了自己的安全带,看着开始搬东西下车的同学们,伸了个懒腰。 她又瞄了一眼前面坐着的简桐,不过简桐并没有回头。 哼哼,感觉应该让简桐坐这儿。 周璟这么想着,把柏遥摇醒,道:“别睡啦,你今天怎么这么困呀,累坏了?下车回去睡吧~” 柏遥揉了揉红肿的眼睛,艰涩地发出了一声嗯。 “诶,那个人怎么看着那么像你哥啊。” “哪儿?……” 大巴还差一些就到学校,柏遥顺着周璟看的方向往车窗外看去。 李章叙穿了茶褐色的风衣,从一辆低饱和粉色的玛莎拉蒂里出来。 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女人给他开门,笑意盈盈的。 “他是来接你拿东西的吗?……卧槽!那个大姐姐怎么把你哥亲了……” 周璟看到女人亲吻了一下李章叙的面颊,李章叙愣了一瞬,轻轻低头说了什么,长腿一迈便出了玛莎拉蒂的门。 李章叙找到柏遥班级的大巴,却没找到柏遥,一问才知道周璟搀着她去洗手间了。 他先把柏遥的行李箱从大巴里卸下来,拉起推杆,方看到周璟扶着面色苍白的柏遥过来。 “柏遥哥哥来啦,她刚才不舒服,现在才好点,让你等久了。”周璟礼貌招呼道。 李章叙点点头:“谢谢你照顾,回头欢迎来我们家,我偶尔会做些西点。” 他向柏遥伸出手,说:“回家吧,东西我都拿全了。” 柏遥抿了抿唇,却没有去拉李章叙的手,而是去拉行李箱的拉杆:“我自己拉。” “身体不舒服就不拿重的了,帮我拿家教辅导的材料好不好?” 李章叙把行李箱往自己身边拉走,给柏遥递了一个材料袋子。 柏遥沉默了一会,终究接过了那个材料袋。 “小遥,你回到家要好好休息啊。刚才看见你在洗手间干呕我真的怕死了,现在还好吗?” “没事,是因为早上空腹吃药才会这样的,我已经回到家啦。” 柏遥回了周璟的微信之后,虚弱地蜷缩在被子里。 房间门被敲响,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今晚你吃东西太少了,再喝一点牛奶吧。” 柏遥站起身,认命般打开了房间门,把李章叙端来的热牛奶一饮而尽,只见李章叙一双眼睛凝视她,仿佛一汪寒凉的墨池。 眼下的一颗痣给他增添了柔和,却掩盖不住他的凉薄。 可是他又是如此沉静、坦然。 她的恐惧,她的孤独,她的痛苦……怎么可能被除了哥哥以外的人理解? 凭什么他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她承受着这些情绪却几近崩溃? 可是现在,李章叙说着让她当一个正常人的漂亮话,一边说着去做家教挣钱,一边投入其他女人的怀抱……他们也没有这么缺钱,缺到要让他上门去做“家教”吧? 他们两个是兄妹,血脉相连,是天生最亲密的人。 而李章叙亲自背弃了这层关系。 “……我恨你。” 柏遥轻声念道,在李章叙反应过来之前关上了自己的房间门,狼狈地把背贴着门,失声痛哭起来。 柏遥轻轻扔下的一句话,让李章叙耳边产生一瞬间的嗡鸣。 他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只剩下一扇缄默而冰冷的木门。 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坐下来,和颜悦色地说过话了。 李章叙看着自己打印出来的那张柏遥在海滩的照片,习惯性地想要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却想起自己早就把烟丢了。 等够一个小时,他用钥匙打开了柏遥房间的门,看见桌上还没吃完的药。 少女早就在床上睡着了,李章叙坐到床上,怜爱地把她的一绺头发用手指轻轻挑到颈侧,手却没有收回来。 修长的手指轻缓移到她的颔下,终究沿着她的脖颈一路向下,解她睡裙胸前的扣子。 一颗,两颗……纯棉布料被提着向两边摊开,少女的胸乳在窗外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又白又嫩,随着呼吸浅浅起伏,嫣粉的乳头在微冷的空气中可怜地立起,没有什么被啃咬肆虐的痕迹。 李章叙看了一眼她光滑平坦的小腹,松了口气,可是蓦地心里一乱,烦躁地把那些扣子又扣上了。 余光看到柏遥睫毛上的泪水,李章叙觉得有些心痛,怜爱地抚摸她的面庞。 “恨我,那就恨吧……” 这一晚上柏遥睡得格外好,没有像前段时间一样做什么稀奇古怪的梦。 阳光从窗子进来,把她的房间照亮,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只浸泡在澄澈阳光里的金鱼。 听了一会屋外没什么响动,李章叙大抵是不在家,柏遥起身时才发现自己睡衣的扣子扣错了一颗。 可能是昨晚洗澡的时候注意力不集中,扣错了?怪不得早上起来感觉有些别扭。 桌上备着李章叙一早做好的早饭,柏遥讨厌李章叙,但也不想浪费食物,拿起牛角面包,一边懒懒刷着手机。 周璟又给她发了好多消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的缘故,她昨晚睡得格外死。 “去广夏大楼喝下午茶?……好呀,不过那不是周睿父母工作的地方吗?”柏遥敲字回应。 “表哥说要请的,他嘴那么挑,下午茶肯定很好吃。”周璟回道。 “这是公司新招来的甜点师,味道还可以吗?”周睿轻摇一杯乌龙茶。 “好吃的!不过如果要是有中式甜点就好了。”周璟咬了一口草莓松饼,笑意盈盈。 周睿笑着叹了口气:“中式还得是李章叙爱买的那家老字号,是吧柏遥?” 柏遥:“啊?……嗯。不过他最近挺忙的,我也很久没吃。” “他确实忙,做家教了不是?先前他还不愿意,不知怎的又改主意了。” “好哇!原来是你介绍的,”周璟想起来李章叙被那个陌生女人亲吻,八卦地问道:“叙哥是不是找女朋友了啊?” 周睿嘿嘿一笑,道:“这我不确定,之前他失魂落魄的,被我套话说了自己的理想型。” “说说?好表哥~”周璟抓住周睿的胳膊摇晃。 “咳,他说喜欢直发披发,性格温柔的女生。” “年纪呢?”周璟歪着头看他。 “……年纪?说什么包容他的所有,应该是年上女吧。你这妮子,天天打听别人做什么,李章叙肯定不喜欢你这样的。”周睿装作生气的样子,恶狠狠揉了揉周璟的头顶。 “我出门之前好不容易梳的,全给你摸乱了!” 表兄妹在沙发上闹成一团,亲兄妹之间却谁也不愿意理谁。 柏遥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淡淡道:“我渴了,先去拿杯饮料。” 14解开(擦边) 李章叙先前不是说不结婚吗? 转头就对周睿说了理想型,还跟别的女人搞在一起。 柏遥只是觉得这草莓酒好喝,却没注意度数,几杯下去觉得头昏脑涨。 年上……可不就是给他开车门的那位。 “小遥不舒服吗?叙哥应该快到了,等下就能接你回去。” “不要他来接。”柏遥嘟囔着,但不知道周璟早已给李章叙打了电话。 她迷迷糊糊中被一只手轻柔地抚摸头发。 她闻到那股与自己身上别无二致的沐浴露味,感到安心,无意识地去蹭那人的手心。 “哥……” “先回家再睡,好不好?” 回到家中,李章叙把柏遥抱到床上放着。 他解开鞋子的细带,握着脚踝帮她把鞋子脱下来。 柏遥今天穿了短裙和茶色的大腿袜,袜子边沿缀着两个柔软的绒球,袜口把大腿中间的肉稍微勒出来一点。 李章叙的手指伸入大腿袜中,想把她的袜子褪下来,奈何她一双长腿把他的手一绞紧,他的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被她滑腻的大腿肌肤夹在其间,动弹不得。 柏遥迷迷糊糊中想往他怀里钻,李章叙轻声道:“穿这种压力袜睡觉不舒服,崽崽把腿张开一点,好不好?” 她好像听见了他的话,腿松了些力,由着李章叙脱她的袜子。 外套,袜子,短裙……一件件衣物散落在床上,李章叙纠结着怎么给她换一件舒服的睡衣,却被柏遥拿住了撩起她上衣下摆的手:“哥……?” 她睁眼凝望着李章叙,却没办法聚焦眼神,只大略认得出这是自己的哥哥。 李章叙柔声道:“给你换睡衣呢,或者你自己换?” 柏遥光是确认身前的人,都费了许多力,她只觉得自己控制不住那些压抑已久的情绪,扯住他的衣袖:“哥,能不能不要去给人补习了?” “怎么了?” “赚钱的路那么多,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 李章叙按下她的手:“我做个家教,你觉得我让你丢脸了是吗?” “哥,不去给那些女人辅导,好不好?你勉强自己,我也会难受。”柏遥鼻子一酸,眼泪沾湿睫毛,贪婪地嗅闻着李章叙身上的味道。 他们是兄妹,用着一样的沐浴露、洗衣液,所以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就像那些同居的情侣一样。 “我不能没有你,哥,没有你我会疯的。” 李章叙思索了一会,看她满眼泪水衣衫不整的样子,意识到她可能误会了什么,微微低头。 柏遥看着他温柔的眼睛,以为他要落下一个吻。 可是李章叙只是用额头贴着她的额头。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除非你想让我走。” 一滴眼泪滑落,从她的下颚低落。 不够。 还不够。 神使鬼差地,也不知怎么,她看着哥哥那双只有她的眼睛,就朝他的嘴唇亲上去了。 会推开吗?柏遥迷迷糊糊地想着。 李章叙的嘴唇微温,下唇有颗不太显眼的痣。 也可能是她喝酒糊涂了,眼前开始昏黑。 她没有来得及看李章叙的面容,就在窒息一样的高温里昏睡过去了。 这是兄妹二人缓和关系的第一天。 柏遥只是隐约记得自己昨夜喝醉,对李章叙说了些胡话。 他好像说不会再接家教的活儿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放学他会有空来接自己? 柏遥在校门那里看了很久的手机,没有消息。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给李章叙打电话,就听到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铛声。 夏季的蓝楹开得茂盛,风吹落蓝紫色的花瓣,铺了一地。 车筐里进了几朵黄风铃花,不知是被人故意放进去的,还是从树上掉进去的。 他的呼吸还有点急促,可能是方才骑得急了。 “刚才有点事,你等久了吗?”李章叙把买好的中式点心放到柏遥手中。 还是温热的。 不知怎的,鼻子有点酸。 柏遥微笑道:“没多久,我们回家吧。” 15吐心声 “今年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遥遥?” 柏遥正看着电视发呆,李章叙端了一杯热豆浆放到她面前。 “还没想好。”她乖顺地仰头凝视李章叙。 “今年我兼职赚的不少,要不我先给你转一些吧。” “啊……今年让我自己挑礼物吗?” “是啊,一眨眼你就快成年了。”李章叙挑起她的一绺头发,垂眼道:“好快啊。” “你念大学不经常回家,我们见得少了,所以你才觉得快吧。”柏遥趴在沙发上嘟囔道。 李章叙思索了会儿,掏出手机给柏遥转了钱,对她微微笑。 那笑容像被太阳照耀得不彻底的海水,晦暗不明,表面上温柔无波,内里却带着疏离。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可能只是因为她的生日将近,所以现在才说不出“人都会面临越来越多的离别”这种话。 她讨厌这种感觉。 李章叙装什么呢?就这么喜欢做一个完美干净的哥哥,察觉到她的恋慕一直想要把她推开? 明明他跟爸妈一样……好像那天晚上在床上自慰的人不是他似的。 柏遥把避孕套从床头柜里拿出来,拆了一个拿在手里,琥珀色的眼瞳平静地注视着这个避孕套。 她以为从那天晚上以后,他们兄妹二人就已经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现在看来好像根本就是她的妄想罢了。 他们兄妹二人是父母淫欲的产物,不被期望着来到这世上,却要因为父母的欲念承受这世间的诸多苦难。 她仍然记得夜半时,她想去找哥哥要安慰,以为那个人是她永远的依靠,无时无刻都会包容地接纳她。 可是阴暗的房间里,少年隐忍的喘息和微声轻哼、被白色被子掩盖着的耸动…… 小小的她不知道哥哥是在干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不应该发出声音。 长大了之后,她才知道:就连哥哥也能从这种事中获得欢愉。 性别是分离他们的第一堵墙。 往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墙把他们这对兄妹分离。 那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终究会被“宿命”二字称代,把这天生最亲密的二人划分得越来越远。 生日的前一天,柏遥被周璟叫出去喝酒,回来的时候又是醉醺醺的。 李章叙无奈地给她收拾房间,道:“让你好好玩,也没让你这么疯。” 他摇了摇头,把晒干的衣服迭好放在她床边的衣柜里,却发现一个塑封包装的东西。 “快递怎么还放衣柜没拆完……”李章叙看到那泡泡塑料纸想拆,却被那硅胶产品的形状惊诧得眉头皱起。 他颤抖着问道:“柏遥,这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柏遥用小臂盖在眼睛上,艰涩地说了句话,可是下一秒她的小臂就被人拉了起来。 那双平日里波澜不惊的眼睛终于盈满了愤怒,柏遥竟然觉得这人生气的时候比往常不生气的时候好看得多,可是他的手捏着自己手臂的力度是那样大,好像要把她的小臂折断一般。 “哥,你把我抓痛了……” “李松岳?或者是你那个男同桌送的?他们纠缠你,还要给你送这种东西?” 柏遥这时才看清楚他手里拿着的东西,面上露出嘲弄的笑容:“哥,不是他们送的,是我用你给我的钱买的。” 李章叙睁大了眼睛,好像听到了这世上最荒唐的事,嘴唇苍白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 他放下了柏遥的小臂,沉默着,转身想把手里的成人玩具放回原处。 可是他的手背被她温暖而柔软的手覆盖,好像她想要安抚他的颤抖。 李章叙只感觉背后被亲生妹妹的脸靠着,听到她闷闷的声音:“哥,我全都想起来了。” 天地之间,只有他们知道彼此的罪孽。 她看见父亲身后、从门边慢慢探出了一张脸。 父亲像崩山倾颓一般,直直向她压来。 那几秒钟很短,柏遥却记得父亲的面上闪过好几种情绪,由愤怒转为失措,再转为惊愕。 哥哥的脸被窗外的灯光照亮,说不清他面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她只记得他眼下那颗泪痣,随着他眼周肌肉微动,像一颗盈盈的泪。 又好像一点微末的血。 在李章叙的每日的明示和暗示下,她一直相信那只是一个巧合:父亲的死是因为酗酒和踩到油脚滑。 可李松岳的到来打破了所有她虚假的慰藉。 在海边的那个夜晚,在简桐的怀中,她只觉得自己的手上沾满了洗也洗不清的血,一如那一夜般惨烈。 那个月亮照彻的夜晚,自己颤抖着拿着半个尖锐的玻璃酒瓶,李章叙在父亲的背后一推—— 兄妹二人共同完成了一场血色的凶案。 “……你想起来了。”李章叙说出一个肯定句,道:“怎么,怕吗?或者,想去跟养父告发我?” 柏遥却没有直接回答这些问题。 她湿热的呼吸喷薄在他背后,摇了摇头。 “往年生日,哥都会问我喜欢什么,今年却直接给了钱。今年,真的不问问我生日想要什么?” “那遥遥,想要什么?” “哥,我一直,都很听你的话。”她开口:“你要我好好学习,考上好学校,我考了。你跟我说父亲是自己滑倒的,我也就一直这么骗自己。” “我一直跟在你的身后,就这么慢慢地长大。可是我们两个人,按照看似正常的道路行走着,能够相处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 “为什么?我明明很听你的话,不是吗?为什么你要三番五次地把我推开,美其名曰想让我变好。我按照你的希冀生活着,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甚至连自己都不了解、看不清。” “爱情是什么样的?我看到父母交媾的时候,觉得好恶心啊。就连哥哥,也会半夜偷偷自慰,从这种事中得到快感……” 李章叙知觉她看到了他的不堪,想说话:“你……” “你表面上说希望我长大,希望我变好,却又因为我买成人玩具生气。你只是不说罢了,你明明跟父母一样,想要控制我,去达到你心中‘好’的那个标准,你敢说不是吗?!” “为什么相爱的人要做这些?我真的很不理解,也很厌恶。我甚至也不知道到底哪个地方能让我获得快感。” “但是如果,那个引路的人是你……” 李章叙察觉到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他认命般微微仰起头,仿佛一个早已被宣判了死刑的罪人,喉咙里空气摩擦着喉管,即将面临一场无法逃离的审判,企图让她冷静下来:“柏遥,我们是亲生兄妹。” “哥,兄不兄妹的要紧吗?如果我要离开你,去跟另外一个男人交媾,在别人怀抱里欢声笑语,平心而论,你真的能真诚地祝福我?……” 柏遥声音里带了丝哭腔,说道:“哥,除了你,其他一切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如果你不要我,那么随便是谁,我都可以,因为没有区别了。” 李章叙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看到她满眼泪水中望过来的眼神,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怎么不知道?”柏遥哭着,笑着,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透明的泪水,把他的一只手拿起,贴到自己面庞,轻轻用脸蹭。 ——就好像他日常主动会做的那样。 “哥,除了你,我一无所有。可是现在,好像连你,我也无法完整地拥有了。” 李章叙沉默了半晌,看着她,摇了摇头。 “我以前想过很多次。我身体里流淌着父母的血,身上都是他们的影子,也许终究一日也会变成他们。到那时,我就永远逃不出这个家了。” “上天台晾衣服的时候,我好几次都想跳下去。可是看到你对我笑,叫我哥哥的时候,就好像这个世界又冲我伸出手,要把我拉回去。” 李章叙把她耳边被眼泪沾湿的头发别到她耳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崽崽,我也只有你了。” “我一直不想强迫你做任何事情,也不想把你拘束起来,因为一旦这么做,我就跟他们就彻彻底底没区别了。” “我告诉自己,要冷静,要理智。可是真的面对你、触碰你的时候,”李章叙低头靠在她肩膀上,贪婪地闻着她发间的香味,死死抓住她瘦弱的肩膀,身上有些颤抖:“从我这里,得不到恋人的正常感情。你做一个正常人,不好吗?” 柏遥哭着扑进他怀里:“那你呢?你把我从泥潭里扶起来,托着我,告诉我要飞得远远的、高高的,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可能舍得放手?你从来都想着我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你想过你自己吗?” 她脆弱地颤抖着,像骤雨里一片被打落的花瓣:“那些见不得光的,死亡、欲望……就算是深渊,我也不想你孤身面对,我们一起踏入,好不好?” 李章叙听到她的话,下唇颤栗着,终究垂下那双深沉的眼睛与她对视。 只一瞬间,他便把她紧紧地抱着,眼泪终究像雨般落了下来,怀抱的力度仿佛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这偌大的世界,其他的声音都不存在了,兄妹二人狼狈地呜咽、哭泣,仿佛除了彼此以外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赖以生存的事物。 16对镜(h) 镜子。 柏遥看见镜子里,窗外雨落纷纷,窗玻璃因为室内暧昧的温度,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的眼睛因为刚哭过,所以还红着,在镜子里带着一种旖旎的美。 李章叙在她背后,看着镜子里她的样子。 她发现了,真实的李章叙就是这样面无表情的,眼神冷冷的,好像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所以平日里习惯把笑容挂在脸上,好让人觉得亲和。 察觉到这一点,她有些害怕,却又隐隐有些得意:他是在乎她的。 “你看清楚了?我这里没有什么恋人的爱,我只有控制欲。” 温润的声音从那形状漂亮的嘴唇里传出来,好像海妖极具迷惑性的歌声,轻缓、温柔又动听,说出的话语又最为冷漠残忍。 “你是我的,这就够了。” 柏遥回答道,听得轻微的笑声在后上方响起,李章叙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发顶,眼下的泪痣无比动人。 “好孩子。” 她的校服短裙很短,坐在亲哥哥的大腿上,就已露出了大半个屁股。下体光裸的皮肤摩擦着他微糙的长裤面料,微微带了点刺激的羞耻感。 冰凉而修长的手指从膝盖处缓缓滑入柏遥的双腿之间,没用什么力就分开了她的双腿。 柏遥清楚地看见镜子里,她的双腿被分开成一个M型,下面的私处裸露出来。 哥哥什么也没有脱,她身上的衣服早就乱了。 她除了坐着的大腿以外,身体再没有什么着力点了,身体的任何一点颤抖,都会被自己的亲哥哥感知到。 然而她看见镜子里,哥哥的手上多了她之前买的成人玩具,有些惊愕:“……要用这个吗?” 李章叙右手捏着她的下颚骨,强迫她直视镜子里的自己,道:“你还没有成年,我不想插入。” 柏遥听言咬了咬嘴唇。 那个成人玩具她都还没有好好看过,只知道分了吮吸和震动两个功能。 乳白色的硅胶玩具按键被长摁,发出了白色的微光,只按了一下,一头便嗡嗡地响起来。 “腿再张开一点,自己按住腿。”耳边传来他好听的声音。 真的会舒服吗? 柏遥看他拿着震动的那头慢慢向自己的下体移去,却觉得自己的耳垂一疼,原来是被身后的人含咬住舔弄,又湿又热。 李章叙的食指轻轻撵在花唇的上方,那个她极少触碰的地儿,隔着一层薄薄的皮揉弄那个凸点。 好奇怪,她一开始只觉得有些痒,身体却忍不住抖了几下。 凸点被冰冷的玩具吮吸头接触,柏遥有些想逃,却被哥哥掰住大腿。 “嗡……”吮吸头完美地包裹住那个小小的凸点,以固定的频率震动着,空气抽卷着,她只觉得从那处传来又酥又麻的感觉,大腿忍不住战栗起来。 李章叙此时还平静无比,淡漠地说:“这是阴蒂,刺激这里你可以获得阴蒂高潮。” “什么高潮……啊,拿开一点,哥……” 玩弄似的,李章叙控制着那玩具,忽近忽远,柏遥的呼吸却越来越烫,眼角也溢出晶莹的泪水。 他看着她的耳朵染上红色,闭眼轻轻咬住她的脖子,绝情地把那吮吸头实实按在她的阴蒂上,不再挪动。只见她的身体随吮吸的频率颤抖起来,手和腿都不安分想要乱动,却被他牢牢箍住。 “不行,好奇怪……我要流……嗯嗯……” “别害怕,我在这里。” 李章叙把她抱在坏里,清晰地看到柏遥白嫩的小腹因为下体被刺激不断地抽搐,柔声安抚。 “要控制不住了……呜呜……” 柏遥只觉得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眼里快要落下眼泪,下体传来的快感宛如月下的海潮逐渐漫上沙滩,晶莹的液体从那穴里盈滴出来。 李章叙在她耳朵和脖子一带留下细碎的吻,道:“不用控制,崽崽想流出来就流出来吧。我会容纳你的一切,欢愉、狼狈……” 她已经无法清楚地去分辨李章叙话里的含义,只觉得大脑仿佛被抽紧,喉咙里只能溢出破碎的呻吟,眼泪彻底从眼角流了下来,下体一湿热,液体喷溅出来,弄脏了校服裙子和哥哥的裤子。 在高潮的余韵之中,柏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身体还忍不住颤抖,听得李章叙在耳边怜爱地说道:“表现得很好。” 17药 回到白天,李章叙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温柔的哥哥。 做早餐,给她收拾东西,她出门的时候还对她说注意安全。 在上学的工作日,他几乎不会碰她。 柏遥觉得好像跟之前没什么不同,只是那一晚上确确实实发生了。 没有接吻,没脱衣服,也没有插入行为……可是她上课时偶尔想起镜子里的哥哥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就忍不住下体一湿,大腿膝盖摩擦着另一边。 想要。 她很难说明白那种空虚感,明明李章叙已经是她的了,可是她还是贪心不足,想要什么东西插进来,不用温柔也不用怜惜,就在她身体里冲撞肆虐。 “遥遥,你最近怎么感觉有点魂不守舍的?” 周璟把下巴搭在手掌上,在旁边对柏遥眨巴眨巴眼睛。 柏遥面上流露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在想成人礼的事。” “哼哼,学校成人礼当然要穿小公主那样的裙子。我跟你说,你腿又长又细的,穿那种高腰和前短后长的裙子,肯定贼像超模。” “呵,你还说别人,倒没见你这么穿过。你总不能穿一辈子运动服吧,咱家又不缺钱。”周睿吸了一口脆啵啵奶茶,道:“公司新品做得还是可以的,我大老远给你送下午茶过来,这你不谢谢我?” “你懂什么,我就乐意看美女穿。”周璟戳了戳周睿,看到旁边路过的一个人,招呼道:“诶,简桐好呀~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若不是被周睿叫住,简桐可能都还没留意楼道里有这三个人。周璟看他左边颧骨有点红,目光有些凝滞,不太愿意跟人对视。 “你们先聊,我先去教务办点手续。” 柏遥点了点头,看着简桐走远。 “你们一个个的,最近都怎么了?遥遥也是,简桐也是,就连张敬……嗯。” 周睿道:“春末多愁思?不过我看李章叙也是,最近像被下了降头一样。” “哈哈哈,叙哥哪可能会这样的。”周璟拍了拍柏遥的肩膀。 “他最近确实没像以前一样冰冰冷冷的了,我怀疑啊……”周睿神秘兮兮地道:“他就是遇见那个crush了,不知道是哪个成熟大姐姐,想来应该是很有魅力的,啧啧。” 柏遥原本微笑着,听到周睿的话,笑意消退。 李章叙一直不愿意碰她……是不是因为这个女人? 柏遥今天回家很早,李章叙不在家。 她买的成人玩具被李章叙关起来了,不知道到底放在哪里。 很久没有进哥哥的房间了,她进来的时候不知怎的有些紧张。 明明只是来拿个玩具而已,偷偷地,他也不会知道吧? 原木书桌上,只有几本书和一些常用的文具。 柏遥拉开抽屉想看玩具在哪儿,眼光却落到了一盒药上。 酒石酸唑吡坦。 她捏起塑料包装,这包药只用了两三颗。 “起效时间小于一小时,本品为咪唑并吡啶类镇静催眠药……可快速有效缩短入睡所需时间,减少夜间醒来的次数。” 不对。 当时医生给她开的是右佐匹克隆片啊,而且这么久了她也没有换药。 哥哥向来也没有入睡困难的情况,为什么会需要酒石酸唑吡坦? 柏遥不知怎地,突然想起跟李章叙吵架的那几天,她格外地困倦,四肢有些无力,甚至以为是情绪状况太差导致的。 那几天她都在家,而且每天早上醒来,她都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的衣服总是扣错扣子……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睡觉的时候压到了。 她握着酒石酸唑吡坦片的手有些颤抖,好像发现了一个极大的秘密,却无人诉说。 柏遥往右边那个穿衣镜看去。 里面的自己,目光中带着些惊疑不定,下嘴唇微微有些颤抖。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害怕。 也在兴奋。 18睡奸(h) 李章叙回到家的时候,窗外已浸夜色。 他把买回来的烧腊鸭和酸梅酱蒸好,端上了桌。 “不好吃吗?今晚怎么吃得心神不定的?”他夹了一块带脆皮的烧鸭腿,蘸滚一圈明澄剔透的酸梅酱,放到柏遥碗里,道:“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如果现在不喜欢了,下次我试试另一家。” 柏遥用筷子爬了一口饭,面上有些不自然的神色,道:“没有不喜欢,好吃的。” 李章叙总觉得今天柏遥有意无意在看自己,有些奇怪,却说不上来是古怪在何处。 在柏遥的目光中,他拿起手边的果汁一饮而下,道:“果然还是果汁比较解腻,做得比以前好喝了。” “……当然。”柏遥收回自己的目光,咬了一口烧鸭。 今天碗是柏遥洗的。 李章叙坐在沙发上,眼镜反射着电视机的光影,套着塑料薄膜的遥控器放在大腿旁边。 卫衣的布料很柔软,膝盖前面的茶几在春天的末尾有些冰凉。 也许过几天就要回南天,冰凉的石料会覆上一层水珠。 厨房传来的瓷盘相撞的声音,水龙头开的水流不大,丝瓜瓤在水流里摩擦盘面洗去那些油渍。 拖鞋还是毛绒的,是他和柏遥一起去超市买回来的,她非要让他穿这个小熊拖鞋。 李章叙觉得自己的思绪好像一片轻飘飘的云,被水雾蒸腾,被客厅里黄色的灯光烧灼,随着感官的紊乱感受流动着。 电视里的男主角在推开女主角,女主角却给他一个热切的吻。 “生活有千百种形式,每人只能经历一种……艳羡别人的幸福,那是想入非非,即便得到也不会享那个福。” 听不懂。 李章叙轻微地晃动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面前的东西却开始模糊重影。 柏遥平静地把最后一个碗擦干净,放进了消毒柜里,再用麻布擦净了手。 电视机还在播放,只不过从电视剧转为了某个搞笑而无关的综艺。 她坐到沙发上,对已经睡着了的李章叙轻轻说道:“电视不看的话,我就帮你关掉了?” 没有回答。 柏遥望着那张漂亮的面孔,上面没有不安,没有悲悯。 她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哥哥在睡前给她讲述的一幅油画。 黎明女神厄俄斯先于太阳神阿波罗而生,在早上乘着马车,从东方驶向西方。 她拥有一头美丽的长卷发,也许是玫瑰般的粉红色,也许是晨辉的金色。 她驶过之处,天幕便多一道黎明的熹光。 女神在茫茫的天地之间,看见了英俊的凡人王子提托诺斯,后来他们在花朵与露水之间吐露爱意。 神是不老不死的,人却终究有老去死去的那一天。 所以女神向宙斯祈求,希望他把自己的爱人变成不死的。她欢欢喜喜回到家中,日子一天天逝去,她却发现少年面上逐渐有了皱纹,头上也有了白发。 这个少年终究变得跟普通男人一样,嘴上说着爱她,却喋喋不休,终究成为了一个老人。女神忍受不了他的吵闹,于是把他变成了一只蝉,丢到树丛中。 “这幅画里,少年很年轻,还在马车上睡觉,这是他们蜜恋的时候吧?”柏遥指着画里的人问道。 李章叙只是摇了摇头,笑道:“画家的设定中,为了让他永葆青春,女神只能让他陷入永远的沉睡。” “他会埋怨女神的做法吗?” “不知道。但是他确实不会老了,永远停留在女神最爱他的时候。” 柏遥忽然有一点理解女神了。 睡着的时候,没有别的女人,也没有他本人的不情愿,他是真真切切、永远属于她的。 她关了聒噪的电视,手把卫衣的下摆撩起来,抚摸上他的裤子系带,轻轻一扯,就拉开了绳结。 柏遥望着哥哥的那张脸,吻了一下他的泪痣,身下的人没什么回应,只有平缓的呼吸。 她今晚内衣内裤都没穿,特地穿了方便穿脱的棉质裙子,面对面坐到了哥哥的身上,把自己胸前的扣子一路解下来。 李章叙的手很大,至少比她大得多。柏遥捉着哥哥的手腕,用他温热干燥的手掌覆住自己柔软的胸部,把白嫩的乳房挤成各种形状。 嫩红的乳头早就挺立起来了,一下一下地搔刮着他的手心。 柏遥明明知道李章叙因为药物已经睡得很深,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却觉得他还是随时可能醒来,下意识咬着自己的下唇,企图让自己发出的呻吟小声一点。 可是这副身体也不知是不是天生淫荡,不自觉地抵着亲哥哥的私处,隔着裤子面料蹭起来,下面流出湿哒哒的蜜液,洇湿了他的裤子。 “哥……” 她难耐地掏出哥哥的那根玉柱,小屁股轻轻一坐,湿漉漉的花唇贴着柱身摩擦,时不时顶到小小的阴蒂,惹得她身体颤抖。 还不够。 柏遥垂下头,叼住李章叙的下唇,猫儿似地舔弄,纤细的手指学着哥哥上次引导的样子往自己的身下伸去,揉弄自己的花蒂。 “呜呜……嗯……” 明明力度不大,节奏也不快,下面流出的水却越来越多,染湿了那根越来越硬的东西。羞耻而暧昧的水声随着她的动作在寂静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好烫。 她扶正她肖想已久的肉棒,尽管那东西又粗又长,柱身布着青筋的纹路,看着有些怖人,她还是一边用手掰开黏糊糊的花唇。 要把哥哥吃下去了。 柏遥迷迷糊糊地想,身子慢慢沉下去,由着那龟头突破花穴的层层障壁,一下子吃到了尽头—— “嗯……好硬啊……”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一下子被哥哥的肉棒干进最深处,痛觉和爽感一下子冲到了顶峰,她眼中落下刺激的泪水,下腹颤抖着,可怜的花穴被撑到了最大,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得用手臂勾住李章叙的脖子。 柏遥太贪心了,大口喘息着。她大概知道“女上位”就像骑着木马,可真当她把哥哥当马骑的时候,才觉得有多难。头晕目眩了一会儿,她才借着李章叙的肩膀前后动起腰来。 坐在李章叙身上,自然就比李章叙高了一截。白嫩丰盈的胸部没了衣服的遮掩,此时随着她的动作在李章叙的脸前上下摇晃,时不时会触碰到他高挺的鼻梁和面颊。 “呀啊……哈……”粗硬的肉柱一下一下抽插鞭挞着她的淫穴,每一次都顶得很满,她明明是在睡奸自己的哥哥,此时却被哥哥的那根东西操得泪眼朦胧。 涌出的淫水已经无法控制,沾湿了两人相连的私处。 可是她的手臂忽然被一股力量钳制住,身下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来。 平日里悦耳柔和的声音,此时却清冷薄凉得像是在质问陌生人一般。 “柏遥……你在干什么?” 19他醒了(h) 动不了。 两边手腕都被他的手死死捏住。 柏遥分辨不出李章叙这时候是不是已经完全清醒,只能僵在那儿,背后吓出了冷汗。 身下的男人摇了摇头,低低喘息几声,胸前起伏不定,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又因为迷茫染上了春雾,晦暗不明。 “你怎么会在这……好晕。” 李章叙估计是被生理上的刺激弄醒了,此时却抵不过安眠药的药效,还有点昏昏沉沉。 她只觉得小穴里含着的物什变得更粗了,不自觉地用花穴绞紧了它,发出低低的呜咽,腰也因为快感弓了起来。 “嗯……好紧啊。” 一下子被夹得快感翻涌,他忍不住轻哼一声,大抵是觉得自己正处于梦中,便抛却了底线和平日里的自持。 李章叙的嘴唇轻轻啄在她下巴和脖子周围,一路吻到胸前,湿热的鼻息喷薄在她的乳尖。 她好像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下一刻她的乳尖便被含入湿润温暖的口腔中。 像细细品味着华贵的珍馐一般,不紧不慢地,哥哥用舌尖轻轻勾卷,加之以细密的轻咬,让她觉得又麻又痒。 另一边的乳尖却没有被临幸,可怜地顶着衬衫,若隐若现。 李章叙在吃她的奶。 柏遥觉得自己仿佛一只被不紧不慢玩弄的猎物,羞耻和快感交织着,让她白皙的皮肤染上了一层薄红。 李章叙抓着她的手腕不给她动作,下身开始顶弄起来,在那泥泞的穴里狠狠冲撞,柏遥被干得面红耳赤,身上全都烫了。 “太用力了啊……要坏了……” 他每一下都拉住她的手臂,让她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撞在自己身上,肏到最深处。那根东西偏生硬得很,顶在花心里,刺激得她下体淋漓出更多滚烫的汁液,浇在那肉棒上。 空气微凉,身上娇小的女子却烫得很,一双玉乳裸露着,被窗外照进来的光勾勒轮廓。 搅弄的水声,雪白臀部撞在他肉体上的啪啪声,猫儿一样的呻吟喘息……她的手腕是那么的细,他用一只手就可以圈得死死的了。 她一双长腿夹得他腰好紧,下面的穴口像是快要被干坏了,又不舍地吞吐着他的欲望。 为什么梦里,她也会哭? 李章叙知道这只是梦。 可是看见那张熟悉的眼里溢出泪水,心却像是被电流击疼了一般。 他习惯性地去吻她面颊落下的泪,道:“……不哭了好不好,崽崽。” “你一哭,我这里,不知道怎么……就好疼。” 他拿着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胸膛。 李章叙醒来的时候,自己还在沙发上,只是感觉身上衣服有点发潮,先去洗了个澡。 水花打在面上的时候,他才觉得脑子清醒了一点。 瞥了一眼柏遥的房间门,应该是还没起。 他用毛巾擦着头发回到房间,习惯性拉开自己的抽屉找梳子,却发现药盒摆放的位置有点奇怪。 李章叙缓了擦头发的手,打开药盒,看到那板药上多了一个空位子。 少了一颗。 柏遥来过? 他眉头轻皱,拿好钥匙便出了房间门。 “遥遥,起来吃早饭吗?凉了就不好吃了。” 门外响起哥哥的声音。 柏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低低应了一声,缓慢地从被窝里抽离。 “啊,嘶……” 昨晚做得太激烈,大腿根部一阵酸软,娇嫩的乳头被嘬咬得快要破了皮,被衣料磨着,身体里升起酥酥麻麻的感觉,股间一片濡湿。 她缓了好一阵才扶着桌子走到房间门前,恹恹地开了门。 “我先放房间里,谢谢哥哥。” 柏遥伸出手想去借盘子,却被李章叙抓住了手腕。 他垂眼看她手腕上红色的捏痕,问道:“这痕迹,哪来的?” “我……”柏遥反应过来,想把手从李章叙手里抽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 他的力气是那么地大,一下子便把她从房门后拽了出来。 疼。 柏遥的手昨晚才被捏红,今早又被李章叙粗暴地一扯,霎时间眼泪都滴落了,道:“什么都没有。” 李章叙把她捉起来,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可是看着柏遥低头不敢看他、眼尾泛红的模样,被逐渐袭来的恐惧和荒唐感侵蚀了。 ……所以,昨晚他被柏遥下药了,那个梦是真的。 他跟自己的亲生妹妹做爱了。 20惩罚(微h) 身前的人在颤抖,像是生气,又愤怒得很,可是还是强作冷静。 他说:“没有?……你过来。” 李章叙把她趔趔趄趄地扯走,扔到了沙发上去。 “好疼……” 柏遥揉着自己再度被捏红的手腕,吃痛出声。 哥哥衣衫齐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一个无情的审判者。 “前几天说想要留在我身边、听我话的人,不是你吗?现在,把衣服脱了,柏遥。” 她蜷缩在沙发上。 怎么可能给他看? 他一看身上那些痕迹……就知道昨晚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了。 “我说话不管用了?”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冷冽。 柏遥抬头看了一眼哥哥,眼睛微红,知道自己终究逃不过去了。 她拉下外套的拉链,一件一件脱,上半身脱得剩一件白色的正肩短袖。 衣服里面没有穿内衣,面料被形状姣好的乳房顶起,乳尖因为害怕明显地凸着。 李章叙没有说话。 她不敢抬头,只能继续脱下面的。 白色的蕾丝内裤被手指从腿上勾下,轻轻掉落在沙发边。 她侧着脸,对自己的哥哥张开了双腿。 李章叙的呼吸在双眼看到她腿间的时候一窒,继而变得粗重。 昨晚那处早就被操得有些肿了,粉粉的,一翕一张,白浊的液体混着透明的淫水湿哒哒地纠缠在阴唇上,可怜得很。 “你怎么敢……” 也不知道是射了多少进去,她自己又不清理。 李章叙气不打一处来,也暗暗骂自己怎么发了混。 “对不起,哥……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柏遥哽咽着,想要讨好李章叙,道:“可是我真的太想要你了。想你的时候,下面就流了很多水。你又不给我玩玩具,我……” 李章叙叹了一口气,平复好,才说道:“好了,先去洗。” 柏遥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只穿了薄薄的缎面浴袍。 她看见柜子上的紧急避孕药,红着眼把那包装拆了,把药一口吞下。 他还在生气吗? 柏遥不敢正眼看李章叙。 “过来吹头发,不然着凉。”他坐在沙发上,打开了吹风筒的开关,用手掌试温。 柏遥有种错觉,李章叙看起来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自己的哥哥从来都像是雪水中漂浮的冰山,寻常人只能看见显露在水平面以上的一点点表面。 可是她知道,面上越是平静,他掩藏的情绪就越恐怖…… 她颤抖着坐到哥哥的腿间,任由他一只手拨散自己的长发。 吹风筒的风很柔和,温度也适中,吹在她的发丝和颈间,丝丝痒痒的。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精心豢养的猫,此时正接受着主人的侍弄。 “你翻过我的抽屉,昨晚给我用了安眠药,是不是?” 听到李章叙冰冷的质问,柏遥不由得紧张地挺直了背部。 “是。”她垂眼应道。 吹风筒的风停了。 下颚被他的虎口卡住,柏遥被强迫着朝上看,无法避免地望进了那双漂亮而淡漠的眼睛里。 他说:“从现在开始,到我做结扎手术之前,如果性事中没有避孕措施,我就会离开你。” 眼泪无法抑制地从眼角滑落,她拿住哥哥掐她脖子的手,一边摇头道:“不……不可以,你不可以离开我的。哥,我只有你了……” 离开? 她宁愿哥哥对她生气,辱骂她、责打她,唯独不愿意他离开自己。 李章叙看到她的眼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 可是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柔声道:“遥遥乖,要听哥哥的话,知道吗?” 柏遥好像快要被海水溺死的人,抱住他的手,一边哭着一边不住点头,道:“我听,我听的……哥,你不能走……” 他宽厚温暖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头,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儿。 “爬过来,手撑在这里。” 柏遥此时面上还梨花带雨的,听懂了之后缓慢地站起来。 李章叙修长的双腿交迭。 柏遥莹白的脚脱离了毛绒拖鞋。 丝滑的缎面浴衣仅有腰间一条带子系着,动作稍微大一点,腿和胸前都会被看光了。 可是发号施令的是自己的哥哥。 她难耐地把手心撑在沙发的皮面上,裸露的膝盖跪上去,一点一点爬到李章叙的身前,雪白的酥乳随着爬行的动作自然垂下又轻晃,粉嫩的乳晕都快要露出来了。 “腰塌下去一点,”李章叙的手摁住她的后腰,轻轻压下去,道:“很好。” “我已经跟你说过,恋人的情感,我给不了。” 他的手抚摸上柏遥纤细的脖颈,好似在琢磨怎么处理这只猎物。 “作为哥哥,我已经算是把你捧在手心上疼爱了。” 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沿着她的后颈、脊骨线,一直若即若离地勾画到尾椎,柏遥身子里传来一阵麻痒,昨天刚被操肿的小穴又可耻地分泌出了点蜜液。 “但是为什么,你一次又一次地不珍视自己?” 浴衣的带子滑落,柏遥的白乳彻底暴露在空气中了,李章叙把那柔软的缎面面料从大腿捞到她腰上,让她的臀部彻底露出。 “你这么做,只会让我恨你,懂吗?” 他的声音是那么平静,可是柏遥又想哭了。 她只觉得身后的空气有点凉,平素里温柔的手掌竟毫不留情地从高处落下,啪的一声落在她娇嫩的屁股上,一瞬间痛感、羞耻感、屈辱的快感涌上心头,让她忍不住咬住了下唇,可是还是不可避免地叫出了声。 “……哥,我错了,哥……” 眼泪在她面上交错,她一下一下地承受着来自哥哥的愤怒。 她印象里,哥哥从来都是情绪稳定、性格温柔的,没有哪个男人比他更温和了。 父亲漠视她,把她当个跟她妈一样的玩意儿。 母亲面上说着爱她,却把所有来自父亲的压力喋喋不休地转嫁给她,好似所有生活的苦痛都来源于她这个孩子,母亲的隐忍,全都是因为她…… 哥哥每天都会做好香喷喷的饭菜,耐心地接她上下学,担心她吃不饱穿不暖,又会在她害怕的时候把她拢进怀里,哼着歌哄她入睡。 他才是她的家。 “我以后都改,呜呜……不要离开我……” 柏遥抱住他的大腿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泪眼朦胧中瞥了一眼李章叙。 他真的生气了,可是眼尾也有一层薄红。 错觉吗? 他的睫毛上好像沾了些泪水。 21街巷(h)户外 柏遥用身体领受了任性的代价,可是她觉得自己的精神轻松多了。 这幅躯体从那几天以后便食髓知味,做作业时不时想到哥哥,下体就会难耐地在凳子上摩擦,又多些湿哒哒的淫水。 “柏遥!我们好久没去喝奶茶了,你就别减肥了,陪我一起去嘛!” 周璟抓住柏遥的手摇了摇,柏遥只能抱歉一笑:“放学后我要去我哥学校那边,对不起了,改天有空再喝吧。” “好吧……那我只能让张敬扉陪我去了。”周璟面上露出遗憾的神色,不过瞄到她的风衣,赞道:“你今天穿的这个风衣外套好看,你本来就瘦瘦高高、清清冷冷的,这样穿真的很温柔。” 柏遥愣了愣,眯着眼睛对她回报以温柔的笑意:“谢谢呀。” 果然是大美女,笑起来好好看。 柏遥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开心,可能遇见什么好事了吧。 周璟看了一眼简桐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 也不知道简桐是干什么去了,总觉得很久没见到他。 “这个青芒甜甜露你喝过吗?” 周璟握着自己手中的奶茶问道。 张敬扉刚把吸管扎进手中的奶茶里,愣愣地说道:“没有。” “没有喝过你也敢点啊,他家可容易踩雷了。这款估计是新品吧,都没什么人说避雷的点。”周璟瞥了张敬扉一眼,道:“我没喝过,给我喝一口。” 张敬扉才喝了一口,听她这话差点被呛,面上露出不自然的神情:“不要,要喝你自己再点一杯。” “喝一口怎么了,我愿意喝那是你的荣幸好吗,我平常才不会点新品呢。” 张敬扉长得高,周璟拉着他的校服领带想要让他低下头来,好抢他的奶茶。 但张敬扉也不是吃素的,凭着男生那点力气一边推拒,两个人就这么打闹到了无人的巷子口。 夜晚早就没什么人在街上晃荡了,路灯的光堪堪能照到巷子口,巷子里则是一片幽暗。 “……至于吗,就一口——唔!” 周璟被张敬扉的手捂住了嘴巴,想要去掰他的手,却听到张敬扉在她耳边慌张地用气声说道:“别出声,那边好像有什么人。” 被他这么一提醒,周璟才听见一些细碎的声音从巷子深处传来,眼睛往幽暗的巷子里瞟。 那巷子里的人大概是一男一女,女生身材高挑,高腰短裙下的一双长腿在漆黑的夜里白皙如凝露,上半身只穿了个抹胸吊带。 她弯着上半身,露出后腰一片诱惑的皮肤,手臂撑在冰凉老旧的水管上,长发披散,用臀部蹭男性的下半身。 周璟隐约听到女生的几声呜咽,只见她脖子上戴着的项圈被直直的细链拉起。 “没有我的允许,不要乱蹭。”远处,男人冷声道。 “这……这是在干什么?我们是、是不是应该报警啊?”周璟不知怎的喉咙有些发干,不自觉往身后一靠,后脖颈被温暖的呼吸轻轻吹拂,身上打了个激灵。 “应该是情侣吧,不用报警。” 周璟点头,可还是觉得那对男女有些怪异又有些眼熟,不自觉地看到水管上挂着的那件风衣,睁大了双眼。 ……那件木色风衣,不就是柏遥今天穿的那件吗?! 周璟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只见那男人低下身去,亲吻柏遥的耳后。 也许耳后和脖子后是她的敏感地带。 柏遥被亲得难耐地抬起头,一双眼睛迷离起来,面上也多了些微红,狭窄的巷子里回荡着她的喘息声。 她的面庞早就发烫了。 巷子外面还有些细碎的声响,柏遥朝一个墙角看过去,总觉得有谁的目光在看着自己。 “不专心,在看什么?” “我怕有人……” 她细声细气地说道,听到身后的人低低的一声轻笑,一只手从吊带背心的下沿伸了进来,揉捏她丰盈的乳房。 “下面真空勾引我的时候你不怕,现在却怕了?” 他的食指若即若离地触碰她早就凸起的乳头,好像在作弄一头濒死的猎物,啃咬着她的耳垂,不时用舌头轻轻舔弄。 柏遥感到臀后贴着的那根又热又硬的东西,忍不住呻吟了几声。 如果不是张敬扉的提醒,周璟真的可能会以为巷子里只是有猫叫。 这周围是一片待拆迁的老居民楼,地上有许多碎砖瓦砾,两个人稍微走动就会发出声响。 “难道是简桐?……很久没看到他了,这两个人玩这么大吗?”周璟小声猜测道,但是知晓那是自己乖巧温柔的同桌后,还是忍不住感到荒谬。 “不对。”挨着她的张敬扉摇了摇头。 下一秒,周璟就听见了脚步声向他们这里走来。 哒、哒。 脚步声是两个人的,其中一人的脚步声沉稳,另一人却趔趔趄趄的,像是被拖着走过来一般。 越来越近。 周璟身上沁出冷汗。 完了。 要被发现了。 柏遥被身后的人撩拨猫下巴一般抚摸着脖子。 他下身抵在她身后,从容不迫地顶着她往街道口走。 柏遥腿早就软了,神智飞到了九霄云外,脸上热得要命,轻轻摇头:“别过去……” “有没有人,我们确认一下不就好了?”李章叙在她耳边轻轻说道:“省得你一直分心往这边瞧。” 听见男人的声音以后,周璟的脑子一瞬间木然了。 这是……李章叙? 她慌乱中抬起头,想要拉着张敬扉一起跑,却看见张敬扉直直盯着什么。 砖墙上多了只手。 “求你了……哥,”她回头喘息着,眼里闪烁着点泪光:“别往前了,抱抱我,好吗?” 柏遥面上已经露出崩溃的神色。 李章叙看她已经超出了极限,把她扳过来,轻轻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她的头发。 “好了,我在这儿。哪有什么人啊,都是些不知趣的老鼠而已。” 他亲吻她面上的泪,又深深看了一眼那砖墙的楞,道:“回家吧。” 22他的唇舌(口h) 学校高三的成人礼将近。 李章叙周末带着柏遥,去礼服店挑选成人礼要穿的裙子。 他坐在店中央的沙发上,耐心地等待着,两条长腿交迭。 店员给柏遥挑选了一条叫做“冰雾海”的裙子,鱼骨很好的修饰了她的腰身。 裙子的蓝色并不浓郁,因为用了纱的材质,有点渐变的效果。蓝纱下的打褶纱蕾丝,温柔得像是朱贝在海水里的白沫。 柏遥抚摸了一下颈间畸形的珍珠,那珍珠项链在阳光照耀下有些流光,蜿蜒宛若珠沫河流。 店员说:“果然年轻就是好看。这一款可能夸张了点,是要订婚吗?” 柏遥对着镜子,偷偷望了一眼沙发上的李章叙,忍不住脸红:“是学校要办成人礼,所以想定裙子。” 店员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看你男朋友那么帅,我以为你们要订婚呢。” 柏遥没想到,李章叙在挑完裙子以后,还给她买了一双细跟的高跟鞋。 “会不会很贵啊?”柏遥犹豫着接过李章叙递来的礼盒。 裙子是妹妹自己挑的,李章叙买的高跟鞋与之相配。 李章叙摇了摇头:“来,我帮你穿吧。” 饱和度低的冰蓝金绒,表层洒落闪耀的雪银,细长的鞋跟像是镂空的水晶玻璃,里面有凝固的雪花,踩在地板上的时候,地砖鞋子的反光犹如流淌闪耀的星河。 没有过多的修饰,但是鞋型近乎完美地贴合她的脚。 柏遥的腿很细,脚踝被他这么握着,很容易便穿进了鞋子。 她踩在李章叙的大腿上,目光有些飘忽。 她已经到穿高跟鞋的年纪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幼稚的女孩。 是眼前的人,看着她一步步成长。 “合适吗?喜不喜欢?” 李章叙问道。 “合适,合适得很呢。”柏遥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个亲了李章叙一口的女人。 李章叙直觉柏遥语气不对,道:“怎么了,有什么话和我直接说就是了。” 柏遥使了点力,高跟鞋踩在他腿间,半垂着眼看向哥哥。 “你和周睿说的理想型,跟我有出入啊。” 李章叙怔了怔,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你说了喜欢成熟一点的是吧。” 李章叙失笑,伸出手指,轻轻抚摩她的脚踝:“比起已经盛放的玫瑰,我更倾向于亲手培育起来,只为我一人开放的花朵。我享受培育的过程,而非单纯一个结果。” “哼。” 柏遥听到这,想把脚抽回来,却被李章叙捉住了脚踝。 哥哥今天格外漂亮,剪裁板正的一身深灰色正装穿得极为齐整。 他从她的脚踝开始,慢慢亲啄,细碎轻柔的吻沿着小腿内侧一路而上,过了膝盖,又蔓延到大腿内侧。 柏遥忍不住颤抖起来,下意识想要挣脱,却无法逃离他的禁锢。 长度到大腿中间的裙摆掩盖住了李章叙的脸,她只能感觉到大腿根部传来羞耻而色情的麻痒。 “啊!……呜呜。”柏遥的大腿内侧被咬了一口,她忍不住吃痛出声。 她感觉到自己湿了。 可她前几分钟还在嫌恶他,此时却有了生理反应。 要被他嘲笑了吧。 柏遥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感觉到李章叙隔着内裤的一层薄薄布料触碰她的下面。 轻微的水声在安静的空气里清晰而明显。 “崽崽内裤湿掉了,嗯?”修长的食指找到布料上凸起的小点,对着那凸起摁了下去。 “……都怪你,都怪哥哥。”柏遥仍旧不安分,恶狠狠地用高跟鞋去踩他坚实有力的大臂。 裙摆之下,隐隐传来男人低沉的闷哼。 “好,都是我的错。” 可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还带着点笑意。 柏遥刚想揍他,身下内裤的布料便被他的手指拨弄到一旁。 她因为裙子布料遮挡,看不见他的动作,心中顿生慌乱之感,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得花穴的蒂头被含入柔软而潮湿的所在,一下一下被湿黏的唇舌挑逗着。 “别……干什么要舔啊……嗯嗯……” 柏遥因为下面传来的刺激,白皙的面庞迅速染上绯红,一双眼眸里忍不住含了雾一样的泪水,小腹因为李章叙对下面的嘬弄,被电击般收紧弹跳了几次。 淫靡的水声啧啧作响,两片可怜的花户之间沁出透明湿滑的淫水。 男人的手指拨弄着那些淫水,又向下色情地摸去,挤进那个窄得可怜的入口。 “啊……哈啊,不要了,下面想流出来了,呜呜……”柏遥不自觉地抓紧了李章叙柔顺的头发,眼中噙着的泪水滴落,双腿忍不住想要并拢夹住他的头。 快感向下腹涌去,柏遥觉得自己的理智逐渐消融了,脑袋也开始变得空白。 不行…… 她喘息着想要把他推开,可是早已没了力气。小小的肉穴早就被玩弄得泥泞不堪,大腿颤抖着,热流眼看着就要涌出来—— “啵。” 李章叙的唇离开了少许距离,手指也抽了出来。 他看着柏遥早已雾蒙蒙的眼睛,嘴唇上的痣被一片水光覆盖,不知是谁的体液。 只听得李章叙温声道:“好啊,那就流出来吧。” 修长的手指并拢,对着湿润不堪的肉穴责打起来,发出啪啪的声响,一下又一下,惹得那染了水的阴唇一缩一缩的颤抖。 柏遥方被伺候得欲仙欲死,此刻李章叙就垂眼看着自己的小穴,他拍打得忽轻忽重,痛感和快感交织在一起。 完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下身喷出几阵淅沥的水。 李章叙显然没料想到她竟然因为自己的拍打这么快就缴了械,也没来得及闪躲,下巴、脸侧和西装裤子就被少女喷溅出的体液弄湿了,面上露出惊愕的神色。 他反应过来,眼中深意更甚,用手指的骨节刮蹭了一下湿润的面庞,眼睫低垂。 “……都把我喷湿了。” 柏遥潮喷后,又被李章叙用玩具强制高潮了几次,睡到床上的时候都快昏过去了。 李章叙拿起原先包装高跟鞋用的塑料纸,把鞋子尽量包成原样,放到了纸盒里。 他瞥了一眼柏遥的脸,看见她的眼睫毛上还沾着些许泪水,无奈地笑了一下。 倘若柏遥再追问下去,他真的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李章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方盒,手指摩挲着细腻的绒布。 遥遥,你会过得很好,对不对? 23成人礼 “遥遥啊,对不起。妈妈今天工作实在请不了假。” 柏遥拿着手机,道:“没事的,妈妈,今天有哥哥陪我。” 她往左手边看了一眼,李章叙穿着同那天一样的西装,面料笔挺,完美地贴合了他的腰身,一双眼睛被阳光浸染成了茶褐色。 柏遥把他的右手握得更紧,眼睛有些红,笑道:“我不是一个人。” 李章叙听到这话,转过头来看向她,对上了她的眼神。 他并不言语,只是把她的手捉到嘴边,宛若飞鸥掠过海面一般,轻轻一吻。 成人节当日,穿正装的男同学很多。 李章叙在这场合穿着正装很正常,但是因为个子高,又长着一张漂亮的脸,总是被旁人侧目。 学校领导的讲话结束,便到了学生跟家属一起跨过成人门的环节。 柏遥站在等待区,一手拿着捧花,一手牵着李章叙,看着前面的同学或雀跃或笑闹着跑过那绑了鲜花和起球的门,不知怎的也开始紧张起来。 “柏遥,你今天穿得太漂亮啦,就应该多穿裙子嘛!你哥也好帅,就是穿这个西装,胸前还插着花,看了好像新郎。”前面一排的女同学转头对柏遥笑了一笑,竖起大拇指。 柏遥听了这话,面上瞬间发起烫来,快速地回了声谢谢。 她垂眼想要松开李章叙的手,却觉得自己的手被他猛地抓紧。 “花是你选的,不许反悔。”李章叙用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到我们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柏遥才反应过来前面的人已走完。 她刚想要检查一下自己身上的裙子是不是乱了,便听见成人门那端的摄影师举着照相机喊道:“同学上来!诶,别低头乱看,就抬头挺胸走过来!” 心跳好像鱼潮在海水里胡乱地奔走,突突地跳着,快要跳出胸膛。 她只能直视前方,握着哥哥的手,想要跨过那道门。 李章叙很高,她侧不了头,余光只能看见他身上的一点布料,看不见他的表情。 可突然,跨过门的刹那,她觉得自己的手指近乎被搓痛了,塞进了一个硬而冰凉的环里,急切而又紧张,下一刻便十指交缠,被紧紧握住。 究竟是什么东西? “笑一下,对!太好了!” 闪光灯的光打到她的脸上,摄影师咔嚓拍个不停。 手心好滚烫,柏遥轻轻眨了眨眼。 原来他的心跳也很快啊。 快要分不清楚到底是谁的心跳了。 柏遥笑着,那一瞬间却想要落泪。 他们兄妹二人,一起跨过了一道叫做世俗和时光的门。 像是欺瞒这整个世界,完成了一场只有彼此懂得的婚礼。 “家属请到家属等待区等候!同学归队到班级参加最后的环节!” 大喇叭的声音响彻操场,柏遥过了成人门后,便被人群冲到了班级的队伍里,与李章叙分开了。 她先前被李章叙牵着的手有些颤抖。 左手的指腹抚摸过金属环的表面,她低头瞧着手上的东西,脸有些烧。 阳光照在戒指的那颗宝石上,烧蓝的表面折射出炫彩的光芒,里面剔透无比,宛如太阳下的海面。 他居然记得她的话。 她以为他早就忘记了,或者根本就没有在意。 怎么就记在心里了呢?…… “柏遥!刚才找你半天呢,我们等下照相站一起吧。咦,你眼睛怎么……?”周璟从队列中挤了过来,见柏遥垂着头眼睛发红,不由得慌张起来,想帮她擦掉眼泪又不敢动,手足无措,道:“不哭,不哭啊……哭成这样,等下拍照鼻子和眼睛红红的啦。” 柏遥吸了吸鼻子,面上展露笑容,道:“没、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吱——” 公共音响发出一声长音,主持人继续发言。 “今日,我们向学校的老师们表达崇高的敬意,也感谢家长们对学校的信任!九中的同学们,今日就像这些白色的鸽子,即将要飞到广阔的天空,享受更多的自由了……” 整点一到,夕阳的暮色洒在学校高楼的楼顶,那一口巨大的铜钟被敲响,发出沉缓而悠远的声音。 她听见钟摆划过时间的声响,听见人潮刹那间的沸腾,却忍不住转头,目光越过人群,想要寻找什么。 远处家属区的人中,李章叙好像在跟别的家长交谈,倾听着,缓慢点头。 明明很远,他却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与她对视,瞳仁被阳光照耀成浅褐色,温柔一笑。 钟鸣的一刹那,她余光中看到朦胧纷飞的群群白鸽,鸟儿翅膀拍打着发出簌簌的声响—— 番外1乞求妈妈 李章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妈妈明明不喜欢他,却要残酷地把他带到这个世界来呢? 妈妈喜欢爸爸吗? 如果喜欢的话,为什么从他有记忆开始,这个家就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呢? “爸爸,妈妈去哪里了?今天的午饭怎么办?” 李章叙凑到麻将桌边,顶灯照耀着黑色麻将室里的男人。 “我他妈就差个三筒了……你个赔钱货来凑什么热闹,没见老子忙着?” 李征远叼着烟用胳膊肘把李章叙的手从麻将桌上挤下去。 麻将在绿色的桌布上撞击发出闷响,烟雾和摆牌的影子在李章叙的脸上摇曳。 “可是我很饿,爸爸你不饿吗?” “饿你就去找你妈,老子没钱!滚滚滚,别影响我。” 一边的房东阿姨推了一把牌,嬉笑道:“不得噢老李,养儿防老!你好歹喂口饭吃,以后他才好孝敬你啊,哈哈哈哈……” “孽畜生嘚孽畜,有乜好孝敬。” “以前柏堇中专毕业,差一点就上大学了。谁知道你这么幸运,娶到知识分子做老婆,当初还会帮着你种田,呵呵……” “现在也是黄脸婆一个,有乜幸运噶?当初看上她就是见她听话,谁知道现在闹分居,以为自己多时尚先。” “乜听话就打咯,等你抓回来狠狠打。她爸收咗你彩礼,她就是你的人……” 李章叙听着他们的对话睁大了眼睛,不禁恐惧起来,看着烟雾和烟臭味中嬉笑怒骂的大人们,觉得自己身处地狱一般,忍不住往后退。 “嗯?”房东阿姨转过来,看到他想逃,伸出手去掐住他的脸。 “小章叙想走呀?”浑黄的眼白捧着黑洞洞的眼珠,里头又盛了一些慈祥的笑意。 “眼睛细细长长的,还有泪痣,像以前田头的狐狸,被杀的时候那眼睛微眯起来就是这样的,真是全都随你妈妈了,就是这个扁脑壳随你爸爸。”她接着说道:“以后要好好读书噢,莫像你妈妈一样,去做不三不四的事,勾引人……” “……我没有,没有……”李章叙惊慌地摇着头:“我、我去找我妈妈……” 妈妈? 李章叙听到出租屋外铁门响动的声音,刚想叫出声,却听得一个陌生的男声。 “你结婚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要是知道……” 柏堇的声音冷静下掩藏着疯狂:“你知道又有什么用啊?” “……你都有孩子了,你看看你是在做什么?” “我只要这个,你懂吗?你要是不懂,你就放过我,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吗?” 李章叙眼中的期待化为惊恐,他踉跄着从铁门边挪回屋子里。 出租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女人掏钥匙的声音和他们争吵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你以为你是谁,你是神吗?来感化我、救赎我?……” 李章叙不明白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他应该躲起来,而不是站在门边。 他爬上破了皮的老旧沙发,蜷缩着装作睡着了的模样。 吱呀一声,铁门颤颤巍巍地开了。 她好像要哭了,可是还是笑道:“你走吧,该做的都做完了。你喜欢的那个人早死了。” 男人抽泣了几声,没有再说话。 铁门被关上,进来的只有柏堇。 她靠着那生锈的铁门,终于流下眼泪,眼神落到沙发上的孩子身上。 李章叙听见女人的脚步声渐近,只觉得自己的头发被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 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沙哑而轻缓地哼着许久许久以前曾经唱过的摇篮曲。 可她唱着唱着哽咽了。 “章叙呀,妈妈也想像别的母亲那样,喜欢自己的孩子,可是妈妈做不到。一想到你是……李征远的孩子,我就……” “我就想吐。” “哈……哈……呵呵……” 李章叙笑着,倚靠着医院缄默而坚硬的石墙,像是要窒息了一般,眼里无法控制地落下泪水。 “章叙?你爸的呼吸机好像出问题了……” 柏堇听见他的声音,推开门进了昏暗的楼梯转角。 “妈妈。”李章叙伸手去抓住她的衣角。 柏堇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下一刻却意识到不对。 儿子的神色很奇怪。 他长得比他爸爸高多了,跪下来的时候高到她的胸腹。 “别去管,好吗?” 柏堇听见了他的声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那是你爸啊。” 李章叙幽幽地抬起头看向这个中年女人,抓着她衣角的衬衫袖子滑落,胳膊上纵横的旧伤裸露在空气中。 “你可以不管我,但是遥遥呢?你的亲生女儿,你也不在乎吗?”他轻轻开口。 柏堇顿住,道:“你……” “遥遥她,好多次了,跟我说她被打得好疼好疼。上次是头,这次是背后的脊椎,下一次,又会是哪?” 李章叙轻微地摇头:“我们不要爸爸了,好不好?我知道你是因为爸爸才变成这样的,我们不需要这样一个家……” “章叙,你说什么胡话呢。”柏堇声线有些颤抖,扶着儿子的手臂想把他扶起来,却被他往下猛地一带。 那双眼睛黑漆漆的看着她。 “妈妈,其实我全都知道的。你不也是因为这个才讨厌我吗?” 柏堇听见这话,霎时间身上出了些冷汗。 砰、砰、砰。 儿子匍匐在她脚边,沉闷的磕头声回荡在老旧的楼道里。 “求你了,妈妈。就算不为了我,您也想一想遥遥,她差点就……” “钱你留给遥遥,行吗?成年后我就去打工赚钱,一分都不要家里的,你全都给遥遥,我只求你不要管他。没有爸爸也好,换一个爸爸也好……” “求你了,妈,求你……” 柏堇仓皇抓住儿子的肩膀,像是快要在水里溺死的人,鬓发沾湿脸庞,道:“够了。” 李章叙抬头看她,她闪躲了眼神。 “我,我下楼给遥遥去买粥喝去。”柏堇颤抖着道。 李章叙听见她的话,僵硬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些,扯开嘴角道:“……谢谢妈妈。” —— 正文到第23章已完结,过后都是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