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是男装大佬》 _分节阅读_1 《相公是男装大佬》作者:兆九棠 文案:陆冬芙不想被卖给地主做妾,所以趁夜爬上了村里一大把年纪还没成亲,据说那方面不行的村二代猎户的床 婚后,猎户相公对她百般宠爱,让她想给相公生几个孩子,将来儿孙满堂 却意外得知,相公居然和她一样,都是女儿身 且女相公太上进,竟给她挣来了一品诰命,让她一跃成为国公夫人 # 古代温婉小丫鬟vs穿越女扮男装猎户 内容标签:平步青云穿越时空种田文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冬芙,祁钟钰┃配角:姜行伍,薛雅薇┃其它:猎户,丫鬟,婚嫁,宠文 第1章 处暑过后,岳河村迎来了秋老虎的余威,天气依旧炎热,正午时分太阳暴晒,勤劳的村民都停下劳作,在树荫底下喝茶乘凉,等到下午凉爽些再继续干地里的活。 这时,空荡荡的村间道路上,走来一个身穿华贵服饰的老嬷嬷,和身穿大红色衣衫的媒婆,就十分显眼了。 有村民好奇的询问道:“那位不是刘地主家的李嬷嬷吗?她身边还跟着巧媒婆,这是又准备上谁家提亲去了?” 这样的组合并不多见,可近几年每年总有那么一两回,村民已经见怪不怪了,很清楚这是刘地主又要纳妾了。 也不知道,这次的幸运儿是谁? 对于大部分村民来说,嫁给刘地主做妾,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因为刘地主是整个岳河村最有钱的人,名下良田千倾,还掌管着不小的生意,住在村东头以青砖红瓦搭建的豪华宅院内,光是院子里的那个人造湖,就足矣让村民津津乐道的了。 虽然刘地主已经年近四十,长得又矮又胖,可他至今还没有儿子,所以这几年才往屋里纳一房一房的妾,至今已经有八房小妾。 嫁到他家做妾的姑娘们不愁吃穿,就像是掉进了福窝里,远比嫁给村里的穷小子要强的多,若是肚皮争气,给刘地主生个儿子,那数不胜数的财富就唾手可得了。 村民压根没想过,会有人不乐意嫁给刘地主,这门婚事肯定能成。 有好事的村民,顶着大太阳,身上淌着汗,也要尾随在李嬷嬷和巧媒婆身后,想知道刘地主这次是瞧上了谁家的姑娘,他们心里将村里未嫁人的漂亮姑娘数了一遍,倒是有几个人选。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李嬷嬷停在了陆家门外,巧媒婆主动上前拍响了院门。 村民愣了下,想到陆家的确有个未出嫁的姑娘,只不过那姑娘…… 村民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促狭和鄙夷的笑容。 给巧媒婆开门的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白的如同羊脂一般,长得像是画里走出的人儿。 她的五官精致秀丽,眼神清透明亮,最难得的是她通身的气派不俗,一点不像村里其他的漂亮姑娘,美则美矣,可浑身带着土气。 这下可是捡到宝了,李嬷嬷越看越满意,问:“陆家姑娘,你家大人在何处?” 陆冬芙不安的皱了皱眉,余光已经瞥见外面聚集了几个凑热闹的村民,她低下头小声说:“父亲去县城办事去了,娘亲在屋内歇息。” 她傻呆呆站在院门内,也不会打开门迎接客人,李嬷嬷很是不满她的木讷,径直走上前一把推开院门,左顾右盼了下,将整个院落尽收眼底后,才说:“让你家大人出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陆冬芙估摸着拦她不住,便应了声,关上房门去屋里叫娘亲张氏。 张氏还在床上午休,被她打扰了,骂骂咧咧起床,怒气冲冲的想看下女儿口中的来客是谁。 待看清是巧媒婆时,她脸上的不情愿就变成了欢喜,挂着笑容热情迎接,说:“还真是贵客临门啊,二丫,快去厨房给贵客泡茶。” 陆冬芙蹙眉,心道:家里哪来的茶叶。 她瞥了一眼巧媒婆,她刚回村不久,整日里都在家里做绣活,所以认不出此人是谁,心里却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她去厨房烧了开水,加了点在山里采摘的野梅子,煮了酸甜可口的酸梅汤。 她做惯了伺候人的活计,等酸梅汤煮好后,还体贴的打了井水,将酸梅汤冰镇放凉了才端上去。 刚踏入堂屋门槛,就听到张氏欢天喜地的声音传来,忙不迭的说:“嫁,当然嫁,刘地主能看上我家闺女,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_分节阅读_2 陆冬芙顿时手脚冰凉,差点端不住手里的盘子,她抿紧嘴唇三两步走上前,将盘子放在桌上,说:“娘,我不嫁。” 李嬷嬷原本弯起来的嘴角,立刻耷拉下来,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 张氏见状,抬手就扇了陆冬芙一巴掌,怒斥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时轮到你这个做闺女的多嘴了?我是你娘,我说嫁,你就得嫁!” 陆冬芙捂着生疼发烫的脸颊,一脸倔强的摇头。 张氏啧了一声,烦躁的说,“我不管,那可是五十两银子的聘礼,村子里独一份的,错过这个就再难找到更好的了。你也不掂量下自己在村子里的名声,回村这么长时间,有哪个正经小伙子愿意娶你?刘地主家大业大,你嫁过去就是享清福的,我是你娘,肯定不会害你,你先回房去,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陆冬芙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包不住,她泪流满面,哭着祈求道:“娘亲,求您,我不想嫁人,就让我留在家里伺候您和父亲吧。” 李嬷嬷嗤笑一声,不咸不淡的语气说:“夫人真是生了个好闺女啊。” 张氏尴尬的搓搓手,随后厚着脸皮感慨道:“这孩子就是孝顺,二丫啊,娘亲也舍不得你嫁人,可是姑娘岁数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不然我和你爹可是要被村民戳嵴梁骨的,你这么孝顺,一定不忍心看到爹娘为难的,是吗?” 她说的自己都感动了,可抬头见陆冬芙依旧皱着脸,像个倔驴一样傻站着不动,就不耐烦的骂道:“陆二丫,我今儿个就把话撂在这儿,你不嫁也得给我嫁过去,就算是死,也得等嫁过去之后再死!” 这话说的就诛心了,巧媒婆咳嗽了一声,说和道:“陆夫人,方才咱们说到聘礼……” 张氏回过神来,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巴,讪笑说:“我这人刀子嘴豆腐心,脾气一上来就容易说错话,贵人千万别见怪。方才嬷嬷说聘礼除了五十两银子之外,还有什么来着?” 她们竟是打算忽视陆冬芙的意见,自顾自的商议她的婚事了。 陆冬芙再也听不下去了,哭着从屋里跑了出去。 她推开院门,见邻居和几个村民聚在屋外看热闹,见她出来还不客气的哄笑询问,她置之不理,绕开这些闲杂人等跑到了山脚下的河边。 这里水草茂盛,空无一人。 她伤心的流着泪,看着滚滚流水,时隔多年回村,只有这条怀安河,跟她五岁离开时一模一样。 她五岁的时候,岳河村所在的淮南道,遭遇了严重的蝗虫灾害,地里的粮食大幅减产,家里穷的揭不开锅。 为了活下去,父母将年仅八岁的大姐陆大丫,送去了隔壁临溪村家境较好的彭家做童养媳。 她则因为容貌更为出众,能卖个好价钱,而被父母卖给了人牙子,得了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足够寻常农户家庭一年的开销。 虽然灾荒年间物价飞涨,但是靠着这笔钱,家里至少可以熬过这一年,期盼明年老天开眼,让地里能有个好收成。 而她则和村子里被卖的姑娘们一起,被人牙子带着离开了岳河村,离开了汜原县,来到了热闹的郝州城。 因为日子着实不好过,所以卖儿卖女的人家多了,陆冬芙在岳河村还算出挑的长相,到了郝州城就只能算是中等姿色。 所以,她运气极好没被烟花之地的老鸨挑中,而是在几天后,被人牙子卖到了薛员外府做丫鬟。 她的主子是府里的嫡出二小姐,看上去年纪跟她差不多大,却恍若仙人坐下的童子一般,耐心的询问了她们的年龄和名字。 在得知她叫二丫,另外一个被买来的丫鬟叫土妞后,就皱着鼻子给她们改了名字。 鉴于她身边已有的两个丫鬟名叫碧春和夏荷,所以她们两个后来的,就按照年龄大小,分别叫做映秋、冬芙。 这便是她名字的由来,她很喜欢这个名字,更喜欢薛员外府。 在这里,她可以吃饱穿暖,没有娘亲怒吼着让她天不亮就起来干活,没有父亲让她时刻礼让迁就着弟弟,她只需要伺候好二小姐即可。 在薛员外府的这段日子,虽然繁忙却舒心,她想要在薛员外府待一辈子,一直伺候二小姐。 可世事难料,她在无意中得罪了二小姐,她至今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何事,让一向看重她的二小姐彻底厌弃了她,以至于薛员外府再也容不下她一个小小的丫鬟。 二小姐还算宽容,即便生她的气,却依旧顾念她这些年的忠心伺候,所以特地安排管事,将她从郝州城送回到岳河村的家中。 时隔多年,再次回到这个陌生的家,她心中害怕又惶恐,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认清现实,在岳河村的父母家继续生活下去。 回了家之后,一开始娘亲和父亲待她极好,总是询问她在薛员外府的生活,脸上流露出向往的神色,旁敲侧击想知道她为何会被遣送回家。 每当提到这个问题,陆冬芙就沉默不语,他们虽然不悦,却也不会继续追问。 家里的脏活累活,也轮不到她来做,她只需要待在屋内做绣活即可。 可两个月后,张氏可能是迟钝的意识到,她真的是被二小姐赶回家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但将家里的脏活累活全部推给了她,还一改之前的温声细语,大声怒骂她在薛员外府多年,也没学机灵点,爬上少爷老爷的床,当富贵人家的妾,那这辈子就吃穿不愁了。 _分节阅读_3 可她被人送回了家,即便有管事送她回来,村子里的人也笃定的认为这是她请来的人在做戏。 她长得如此貌美,又是个无所依靠的弱女子,当初一定是被人牙子卖去了不干不净的地方,直到赚够了钱自赎自身,才回到了岳河村。 她在那等肮脏的地方待了十余年,想必她的身子早就不干净了。 她背上了这样的名声,村子里的正经人家,根本不会上门来求娶她。 偶尔有上门来提亲的,要么是村子里带着孩子的鳏夫,要么是一大把年纪还无所事事的地痞无赖。 张氏一律将他们拒了,陆冬芙知道,并非是张氏舍不得她嫁人,而是没瞧上他们给的聘礼。 这样也好,陆冬芙并不想随便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虽然在家里要辛苦做活,还要被张氏数落,却比嫁到别人家当牛做马,被人磋磨要好的多。 可张氏是个心气高的,被村民挤兑几回后,就非要争一口气,要将她嫁个好人家,拿一大笔让村民眼红不已的聘礼。 前些日子,张氏接了刘地主家的绣活,让她辛苦赶工出来,还让她亲自去刘地主家里送绣活。 她当时没想那么多,就去了村东头的刘地主家。 没想到,会在院子里遇到正在散步的刘地主。 她至今还记得刘地主的相貌,是个大腹便便,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身高只到她的肩膀,白胖富态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可绿豆大小的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却很是渗人。 她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匆忙将绣活交了就跑回了家。 没想到,刘地主今天就上门来提亲了,想来当初张氏接了刘地主的绣活,就是为了今日的目的吧,只可恨她当时没看清张氏的盘算。 陆冬芙一想到张氏铁了心要将她嫁给刘地主做妾,将来要跟那样的男人过一辈子,她就不想活了。 她擦了下脸颊上的泪水,望着滚滚东流的怀安河,深吸一口气,脚步坚定的朝着河水之中走去。 第2章 越往前走,她被河水所淹没的身体部位就越多,留给她唿吸的空间就越少。 直到河水淹没了她的口鼻,她才发现自己之前想的太简单了。 被水淹死,是一种痛苦而又漫长的死法。 身体离开了地面,无所依凭的随着水流飘荡,刚才深吸的那一口气,很快就被消耗殆尽,窒息的感觉涌遍全身。 身体下意识的唿吸,却将杂夹着泥沙的河水吸入了肺部,她身体内部疼的几乎要炸开。 她本能的挣扎起来,却无法逃离河水的桎梏,身体越来越疼,也越来越沉,濒死的恐惧一时间盖过了不能唿吸的痛楚,她从未如此鲜明的感觉到死亡的临近。 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不出片刻功夫,她就真的会被淹死在河里。 临死前,这短暂的半生记忆,飞快从眼前掠过。 之前埋藏在心底深处,刻骨的纠结和绝望,也随着飞逝的画面一同消失不见。 她扪心自问,难道她就要如此狼狈寂寥的死去了吗? 在这条生养她的怀安河里,孤独一人的死去,也没有人会为她伤心,爹娘只会心疼无缘得到的高额聘礼,每逢想起她来时,以张氏的性子,必然会咒骂她为何不死在刘地主家里,这样至少能给家里赚一大笔钱,死了也就不可惜了。 想到这儿,她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甘和愤怒的情绪。 明明是她自己主动走入的河水之中,可事到临头,她却不想就此认命,不想就这么孤独寂寞的死去了。 求生欲胜过了一切,她挣扎着挥舞胳膊,脑海深处残留着小时候在水中嬉戏游泳的记忆,她沉重的四肢,开始僵硬的模仿当初游泳的动作,朝着方才她走过来的岸边所在的方向,用尽全力游了过去。 也幸亏她离岸边并不算远,才能靠着蹩手蹩脚的动作,游回了岸边,急促唿吸着空气,活了过来。 陆冬芙精疲力竭的趴在水草丰茂的岸边,即便锋利的草叶扎进皮肤,她也毫不在乎。 幸存的喜悦,让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待窒息的感觉渐渐消退,曾经的痛苦和绝望,也随着空气重新涌入了身体之中。 她哭的更厉害了,顾不上其他任何事,埋头将心中的委屈和愤慨全都哭了出来。 _分节阅读_4 等到她终于哭累了,她缓慢翻过身,身体内部依旧残留着窒息的痛楚,让她仅是做出这样的动作,就疼的嘶了好几声。 她望着蔚蓝的天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想死,她要活下去,离开这对无情的父母,而且绝对不要嫁给刘地主做妾。 她需要尽快想个办法,度过眼下这个难关。 她在河边苦思冥想,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家,父亲陆北已经从汜原县回来了,还从张氏口中得知了,刘地主要纳自家二女儿做第九房小妾的好消息,此刻正抱着十岁的儿子开怀大笑。 那是陆冬芙唯一的弟弟,名叫陆成材,她被卖的那一年,这孩子才刚出生不久。 与陆冬芙和另外两个姐姐不同,陆成材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备受父母的真心疼爱,性子也被养的刁蛮任性,对陆冬芙这个未曾谋面,突然归家姐姐十分不满,态度也颐气指使。 他此刻睁大眼睛,很直白的询问道,“二姐嫁给刘地主,家里就会有一大笔银子了?” 陆北点点头,摸着他的小脑袋,兴高采烈的说:“是啊,聘礼有五十两银子呢,比寻常人家十两银子的聘礼高多了。等到时候拿了银子,咱们就把家里这个小院重新布置一番,再给你房里打一张大床。等将来你成亲了,花二十两银子,给你娶个贤惠懂事的媳妇儿。” 陆成材一点没有花自己姐姐的聘礼来娶妻的歉疚感,他补充道:“还要长的漂亮的,大头家嫂子就长的不好看,所以大头哥哥都不回家,晚上去外面睡别的姑娘去了。” 小小年纪,将不该知道的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还用异样的眼神盯着陆冬芙看。 陆冬芙经过之前的投水自尽,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也将她对父母之间仅剩的感情磨的半点不剩。 她垂下眼,绕开这幸福的一家三口,回房里打水洗澡,换掉身上的衣服。 张氏突然推开门走进来,喜笑颜开的说:“好闺女,李嬷嬷挑了个好日子,下个月初八是黄道吉日,宜嫁娶,那天上午,刘地主会派四抬大轿来迎娶你过门。” 这不合纳妾的规矩,可刘地主的正妻生不出孩子,娘家又势弱,根本管不住刘地主。 陆冬芙闷不吭声,张氏也不在意,撇了撇嘴后,翻着白眼离开了。 夜深了,陆冬芙擦洗身体后躺在床上,想到:婚期定在下个月初八,看样子刘地主是迫不及待想要纳她进门了,她的时间很紧迫。 她在河边时就仔细考虑过,她不能离家出走。 倒不是害怕牵连父母,只是她的卖身契被薛员外府撕了之后,她的户籍和身份就都回到了岳河村原籍,若是她逃走去了别的地方,就会成为流民,连县城都去不了,几乎是寸步难行。 她孤身一人在外,还是个颇为貌美的弱女子,很有可能被心怀不轨的人贩子抓住,卖到不干不净的地方去。 她也想过暂时出逃,躲过这一阵子,可即便逃了下月初八的婚期,也还有下一个黄道吉日。 更何况,就算侥幸能让刘地主对她死心,她那对如狼似虎的父母,也会将她卖给别的人家。 她要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她提前找个靠谱的人嫁了,解决自己的婚姻大事,从此不再被父母所牵绊。 可时间仓促,她在村子里又背负着这样的名声,正经人家也不会上门来提亲。 若是嫁给鳏夫或者地痞流氓,岂不是刚出狼窝,又跳进了虎坑? 更何况,刘地主此人荤素不忌,她这样的名声对方都敢娶,想来即便她嫁给旁人,对方也会使出下作手段来逼她就范。 看来,她必须找个非同一般的男人嫁了,不求对方有权有势,只要能有所依仗,让刘地主惧怕即可,如此才能彻底打消刘地主想要染指她的念头。 她脑海中,将认识的人翻来覆去的仔细考虑了一遍,倒是真让她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那位也是村子里的名人,他名叫祁钟钰,据说是去年才从外地游历回村的现任村长的侄子,也是村长的哥哥祁长贵唯一健在的子嗣。 祁长贵此人,在二十多年前,带着娇妻幼子,去岭南道做海上生意,一开始频频有好消息传来,还送回来了一大笔财富,惹得村民艳羡不已。 可没两年的功夫,祁长贵的商船就在海上遭遇了风暴,连人带船死在了海上。 祁长贵的妻子承受不住打击,也跟着病逝了,只留下一个年幼的儿子,不知去向。 村长从小被哥哥抚养长大,对哥哥感情极深,每年都要去岭南道一趟,寻找关于侄子的消息,却始终一无所获,久而久之,他灰心丧气,无奈接受了侄子也去世的消息。 可就在去年,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男子,来到了岳河村,带着祁长贵的信物找到了村长。 不知道他私下里跟村长说了什么,村长立刻相信了这名男子的身份,就是他失踪多年的侄子。 他对这个侄子掏心掏肺的好,甚至超过了自己的亲儿子。 在得知他这把年纪还未成亲,还特地在村子里放出了消息,让村长夫人仔细挑选合适的姑娘,可祁钟钰一口回绝了,还说自己身体有疾,于子嗣上艰难,不想耽误人家姑娘。 也就是委婉的说,他那方面不行了,一时间心动的姑娘顿时去了大半,因为谁也不想嫁过去守一辈子活寡。 村长心疼侄子,不但没嫌弃他,反而对他更好了,还说要将自己的孙子过继到对方门下,将来给他养老送终,被祁钟钰婉言拒绝了。 _分节阅读_5 这还不够,村长担心祁钟钰在自己家住的不自在,就专门在自家隔壁,花重金盖了一座精致小巧的宅院,送给祁钟钰一人居住。 可祁钟钰是个脾气古怪的男人,放着精致舒适的宅院不住,反而去岳河村附近的岳南山半山腰上,搭了个简陋的草棚,成了村子里唯一的猎户。 他除了村长宝贝侄子的身份之外,还有个很响亮的名号,名叫打虎煞星。 据说,他曾经徒手打死过一只老虎;力大无穷,能扛起千斤重的巨物;跺跺脚,就能踩碎结实的地面,是个十分厉害凶悍的人物。 陆冬芙初次听闻时,是一点也不信的,只当是村民夸大其词,这一点,她深受其害。 可不管怎么说,祁钟钰此人是有真本事的,村民都不敢得罪他,生怕被他一拳打死了。 他身后还站着护短的村长,即便刘地主是岳河村最有钱的人,也不敢跟村长叫板。 因为村长是村子里唯一的举人,在汜原县都享有盛名,曾经还在汜原县的官学里教过书,教导出不少已经出仕的门生,背后的势力不小。 除此之外,她对祁钟钰也颇有几分好感。 在回村这两个多月,她曾经见过祁钟钰一面,那是个很神秘的男人,气质颇为阴沉。 他个子很高,身材消瘦,第一眼看到他时,很难将他和村民口中的打虎煞星联系在一起。 他身上最为显眼的,是那一头未扎起过的蓬乱长发,似乎从来不曾好好的梳洗过,就这么随意的披散在肩膀上,将他的容貌遮掩了大半,仅能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到他脸上若影若现的白皙皮肤,若不是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远远看上去,就跟山里来的野人似的。 她实在想不起那人的相貌,却知道他是个温柔的男子。 因为他们见面那一回,她就看着那人跟村里的孩子们嬉戏玩闹,孩子们最开始很怕他,可他会很多新奇的玩意,很快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聚在他身边玩耍。 他很有耐心的陪着孩子们,照看他们不要落入河中,他说的话很少,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可偶尔出声时,声音温柔带着磁性,一点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般粗糙,反而清脆悦耳,十分动听。 若是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即便将来一辈子守活寡,也不算坏。 可她蠢蠢欲动,对方却跟自己素不相识,何谈在下月初八之前,就上门来提亲要娶她呢? 要知道,对方可是很坚定地对村长二叔说过,他一辈子都不想成亲的。 这是眼下最棘手的问题,陆冬芙咬着嘴唇左思右想,决定事急从权,她要借鉴薛员外府听来的宅斗经验,先将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恰好过几天就是村长的五十大寿,届时会在村子里举办热闹的生日寿宴,凡是岳河村的村民,都会被邀请去吃筵席,祁钟钰也会从深山老林中出来,参加村长二叔的生日寿宴。 那时,便是她的机会。 第二天天亮,她便按照计划行事,不顾张氏的阻拦,拿了银子去汜原县的药店,买了药材回去自己配置熏香。 她曾经在薛员外府时,自学过药膳的做法,对各种药材的功效知之甚详,虽然从未亲手配置过,可她斟酌尝试过几次后,就调配成功了麻醉功效极强的熏香。 等到村长举办寿宴那天,寿宴在下午举行,因为村民上午都忙着干农活,中午天气又太炎热,下午时分正当好。 张氏和陆北对这次的寿宴十分期待,掐着点出门前往村长院落,陆冬芙安静乖巧的跟在他们身后。 到了地方后,张氏和陆北各自分开,跟相熟的人聊天,她则离开了人群,花了几个铜板,从村长家孙女的口中,得知了安排给祁钟钰的住处。 她趁人不注意,偷偷潜入进屋内,将熏香的香料洒在了蜡烛、茶水,以及枕头被褥上。 她也是头一回做这种亏心事,难免心惊肉跳,可老天爷都在帮她,让她畅通无阻的完成了布置。 她做完这一切之后,故作淡定的回到张氏身边,看着院子里另外一边的男人们,都在畅快痛饮,祁钟钰坐在角落安静吃菜,却被村长和村长的儿子们拽着,喝了好几杯酒。 他似乎不胜酒力,很快就醉醺醺的扶着额头,跟村长小声说了几句话后,脚步踉跄的先行离开回去休息。 陆冬芙心口直跳,放下筷子哄骗张氏说,她身体不适先回家歇息。 实则趁着逐渐昏沉下来的夜色,避开了其他人,来到祁钟钰的房门外,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蜡烛点燃了,桌子上的茶水也有人动过,祁钟钰此刻正躺在床上睡觉。 她小心翼翼的捂着跳的极快胸口,来到了床边,看着床上昏睡过去的男人,透过凌乱的长发,只能看到对方白皙精致的下巴。 她喃喃的说了声抱歉,在被熏香波及之前,就开始脱身上的衣服,等身上脱的只剩下肚兜和亵裤时,她才颤抖着伸出手掀开了被子,躺在了床上留出的狭窄空位上。 她闻多了熏香,意识开始变得昏沉起来。 在闭上眼睛等待天明时,突然想到,光是她脱了衣服还不够,祁钟钰也要脱才行。 她咬住舌尖,疼痛让她暂时清醒过来,她朝着身边的男人伸出手去,想要解开对方的衣襟。 _分节阅读_6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应该昏睡过去的男人,突然势如闪电一般迅速抓住了她的手,危险的低声询问道:“你想做什么?” 第3章 再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了。 陆冬芙恨不得自己立刻就昏过去,可对方却不如她的意,捏着她的下巴,将一颗丸药硬塞到她嘴里。 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溢满口腔,她从未尝过如此奇特的味道,白生生的俏脸都皱成了一团。 可这丸药效果显着,在她咽下去不久后,之前被熏香弄的昏沉沉的意识,就渐渐清醒过来,她这才意识到,祁钟钰手中有如此奇效的丸药,说不定一开始就察觉到了熏香的味道。 方才他也是假装昏睡,实则一直保持清醒,可能是想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陆冬芙又羞又气,脸上火辣辣的发烫,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祁钟钰越过她从床上起身,捡起她之前脱掉并扔在地上的衣服,精准的丢在了床榻上。 他背对着她将沾满熏香的烛火熄灭,从柜子里翻出了新的蜡烛点上。 陆冬芙也不好意思穿着肚兜亵裤躺在人家的床上,她小声嚅嗫着道谢,将脱掉的衣服一件件穿起来。 等她收拾妥当后,祁钟钰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转过身来走到桌边的凳子上坐下,询问道:“你偷偷闯入我房里,还在我屋内蜡烛里放了熏香,是想做什么?” 陆冬芙咬着嘴唇,为难的说:“没,没什么。” 祁钟钰漆黑的双眼紧盯着她,他的视线如有实质,刺的陆冬芙脸上生疼,当然了,也可是她太过羞惭产生的错觉。 她没想到初次做坏事,就被正主逮了个正着,看对方的模样,是非要一个答复不可了。 这件事本来也是她做的不地道,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对方。 好在对方脸上依旧被乱糟糟的长发遮掩着,烛火也不如阳光的光线充足,所以在昏暗的背景下,她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色。 这让她心情好受了些许,她低垂下眼帘,心虚的说,“如你所见,我想迷晕你,生米煮成熟饭,让你上我家门来提亲。” 祁钟钰愣了下,似是没想到对方的目的会是如此。 不,应该说,她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只是不敢置信而已。 她身穿这个异世界十余年,虽然习惯女扮男装,以男子的身份示人,心底深处却很清楚自己是女人。 这么多年以来,也从未有过姑娘家对她主动投怀送抱,甚至暗中算计爬上她的床。 这体验,倒是前所未有的新鲜。 她忍不住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姑娘,她之前其实见过她两次。 第一次时,她惊讶于在岳河村这样的小山村,会有如此气质脱俗,容貌精致的陌生女子。 鉴于一些特殊的原因,让她隐姓埋名生活于此,她不想平静的生活就此打破,难得主动向人询问了对方的来历。 于是,她得知了这姑娘名叫陆二丫,原本是村子里陆家老四的二女儿,只不过十年前岳河村遭遇蝗灾,不少农户家庭穷的揭不开锅,为了活命,陆家老四就将她卖给了人牙子,之后就不知所踪。 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女孩儿,村民提起时,也是一脸唏嘘不已。 可前些日子,这姑娘突然回到了村子里,还是被一辆奢华的马车送回来的。 这就不得不引人侧目了,虽然陆二丫对外人解释说,她被人牙子卖给了员外府做丫鬟,前些日子主子垂怜,将她送回了家中成婚生子。 可村民都不是傻子,看她那模样身段,和通身气派,就不像是伺候人的小丫鬟,反倒像是精心调.教出来的扬州瘦马,一看就是个不安于室的浪.荡.女子。 她回来时还带着一个大包袱,应该就是她这些年在外卖身得来的积蓄,肯定有不少银子呢。 村民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流露出垂涎的神色,语气也十分笃定,似是亲眼看到这姑娘在花街接.客一般,让祁钟钰很是反感,也更加庆幸当初自己女扮男装的决定。 不过,既然这陌生女子来历清白,那就与她无甚关系了,她不再过问,只隐约对她有点印象。 第二次见面时,那姑娘十分狼狈,她木然的在怀安河边站了会儿,之后就义无反顾的踏进了河里想要投河自尽。 祁钟钰见惯了死人,即便亲眼看到有人轻生自尽,心中也毫无波动,转过头去平静的望天。 _分节阅读_7 可她没想到,那姑娘进水里片刻功夫后,居然又手忙脚乱的从河里游了出来。 她又哭又笑,嘶哑的声音之中,满是绝望痛楚。 待哭过后,她又振作起来,埋头似是在思考些什么,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 祁钟钰这才牢牢地记住了她,心想:这姑娘虽然才十五六岁,却不是个蠢物,知道怕死就好,经历了这一次濒死的体验,破而后立,将来说不定能过的更好。 就像当初的她一样。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深思之后,居然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 她一头雾水,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想白白被人算计,便开口询问道,“你为什么想要嫁给我?” 陆冬芙咬着嘴唇犹豫该不该说实话,祁钟钰出声警告,语气冰冷的说:“实话实说,别想拿谎话煳弄我。” 陆冬芙不知怎么的,想起村民说起对方徒手打死老虎的事,忍不住浑身一个哆嗦,含泪乖乖说道:“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才会出此下策。” “前些天,村东头的刘地主,派了李嬷嬷来我家提亲,说是想纳我做第九房小妾,我不想嫁给他,可我娘已经收了对方的聘礼,还硬逼着我一定要嫁过去,我只是个弱女子,无法逃离岳河村,也没有抵抗对方的手段,我甚至想到了死……” “可是,我不想死,明明我是清白无辜的,但是我不能跟刘地主硬碰硬,就想找个厉害可靠的人提前嫁了,我回村不久,认识的人不多,就……就不小心挑中了你。” “你是村长的侄子,又是个很有本事的猎户,凶名在外,刘地主也不敢得罪你,若是我嫁给你,刘地主就再也不会逼迫我为妾了。” 她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祁钟钰闻言哂笑,说:“你倒是老实,也的确奸猾。” 陆冬芙心里咯噔一声,还以为对方反感自己的手段,忙从床铺上起身跪在祁钟钰面前,泪眼婆娑的说:“求你了,我虽然抱着不纯的目的算计于你,可是我是真的想要与你成亲,求你娶了我吧,我什么都会做。” “我曾经在薛员外府做了十年的丫鬟,跟着郝州城很有名气的绣娘学过刺绣,也跟着老大夫学过几年药膳,而且不光是药膳,其他膳食我也会做,一点不比那些百年老店的掌厨手艺差。” “我没跟过府里的老爷少爷,至今身子都是清白干净的,不像村子里的传言所说是被卖去了烟花之地,我……” 她能拿得出的筹码都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若是祁钟钰还是不答应娶她,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绝望的低下头,喃喃自语说:“我不想嫁给刘地主做妾,我不想死。” 祁钟钰心神一震,曾经她也说过一样的话,然后有两个人,在她危难之际,先后对她伸出了援助之手,多亏了他们,她才能幸存至今。 她忍不住长叹一声,说:“我并未说过不会娶你为妻,你先起来吧,地上凉。” 陆冬芙惊喜的抬头望着他,说:“此话当真,你真的愿意娶我过门?” 祁钟钰伸出手将这小姑娘从地上拽起来,让她坐在自己对面的凳子上,道:“要我娶你也可以,不过我那方面不行,你若是嫁给我,就只能一辈子守活寡,而且再也无法拥有流淌自己血脉的子嗣。” 陆冬芙点头,随后又摇头,语气坚定地说:“我绝对不会后悔!” 祁钟钰嗤笑一声,道:“话别说的太满,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将来有朝一日你后悔了,亦或者是背着我偷人,那我就剁了你跟你的奸夫,扔到山里去喂野狼,我说到做到。” “即便这样,你也要嫁给我吗?” 陆冬芙吓的发抖,吞咽口水说:“我嫁。” 祁钟钰撑着下巴笑了起来,陆冬芙小心翼翼的盯着他看,突然发现,对方其实长得很好看。 相貌如同他给人的气质一样,带着几分阴柔,甚至是女气,平时沉默不说话时,就显得阴沉郁郁,可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张阴柔的面容,就变得明媚耀眼起来。 她羞红了脸颊,心怦怦直跳,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只听到对方的声音响起,道:“那你回家去等着,明天我就带上聘礼上你家门提亲。” 仔细一听,他的声音也颇有几分雌雄莫辨的味道。 可陆冬芙并未放在心上,只不断回想着他方才所说的话。 她心中欢喜又不安的回了家,到家后才发现,张氏和陆北居然还未回来,她还以为自己跟祁钟钰待了几个时辰,可实际上,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居然这么快就解决了纠结她许久的难题,她心里越发感激和敬佩祁钟钰。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还以为会睁着眼熬到天明。 可兴许是解决了她为难许久的烦心事,所以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天亮才醒来。 _分节阅读_8 张氏和陆北昨晚上喝醉了酒,这时间还未起床,所以陆冬芙也难得的睡了个安稳觉。 她咬着嘴唇,时刻期盼着那个不修边幅的人,出现在她家房门外,带着聘礼来跟张氏提亲。 可她等啊等…… 从早上等到了下午,都快到做晚饭的时间了,对方依旧没来。 她的心情也从期待,变成了不安,最后成了苦涩。 张氏看出她惶惶不安,一天里骂了她好几次,她充耳不闻,炒菜的时候差点被热油烫伤,她这才回过神来,呆呆的望着锅里冒泡的热油,眼泪不自觉的涌了出来,她强忍着才没有崩溃。 然而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喧哗吵闹声,张氏是个爱凑热闹的,立刻打开院门,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就看到有人肩上扛着一只成年大老虎,不紧不慢、步履从容的朝她走来。 张氏目瞪口呆,耳边是村民惊唿和怪叫的声音,说:“祁钟钰又徒手打了只老虎!” “你看,我上次说的没错吧,他真的力大无穷,能一只手提起几百斤的重物。” “这下我是信了,天下间竟然真的有这等伟力的英雄存在!” 声音乱糟糟的嘈杂不已,张氏突然有些害怕,忍不住退后几步,生怕拦了这位打虎煞星的路。 可对方却突然在她面前停下了,他单手轻轻松松的将肩膀上的老虎放在地上,目光望着敞开的院门,话却是对她说的,道:“陆夫人,这老虎你收下吧,算是我迎娶你家闺女为妻的聘礼。” 张氏嘴巴大张,傻呆呆的愣在原地,还在问,“哪个闺女?” 她生了三个闺女,老大和老三都已经嫁人了,老二也即将嫁给刘地主做妾,哪里还有未出嫁的闺女?该不会…… 张氏下意识回过头,就看见原本该在厨房煮饭的二女儿,此刻正红着眼站在院门口,眼睛巴巴的望着门外的男人,脸上的热切一览无余。 张氏心里如同烈火在烧,她僵硬的转过头,不死心的想要开口询问时,就见这煞星肯定的点点头,说,“我要迎娶的,正是你家二闺女。” 第4章 张氏头晕目眩,头一次觉得自己当初闺女生的少了,居然不够分了。 她二闺女背负着不干不净的名声,村子里的正经人家根本瞧不上她,之前有刘地主上门来提亲,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了。 可今天,居然连村长的宝贝侄子也来了,还毫不做作的扛着一只大老虎做聘礼。 这老虎…… 周边的村民也听到了他方才所说的话,顿时一片哗然,七嘴八舌地声音乱糟糟的响起。 张氏的耳朵只捕捉到自己想听的,可即便如此,也足够震惊的了。 有个见多识广的老人,站在地上的死老虎边上绕着圈子,昏黄的眼中精光阵阵,激动感慨道:“这老虎身上没有一点伤痕,皮毛十分完整,若是将其送到汜原县,将皮肉分离,光是这虎皮,就价值二三十两银子,若是走远些拿去州府卖,说不得能卖个五十两银子。” “这可是成年老虎,看上去得有三四百斤,别说虎皮了,光是这身虎肉,就能卖不少银子。还别说,我都这把年纪了,还从未吃过虎肉呢,据说那可是大补之物,汜原县的员外老爷们,想吃都买不到,若是拿到员外府卖,他们肯定乐意掏大笔银子来买。” “而且老虎身上还有虎鞭、虎骨可以入药、酿酒,若是送去药铺酿成药酒,那可比酒楼里卖的最昂贵的桃花酿还值钱呢。” …… 张氏咕咚一声咽下口水,方才看着老虎还觉得可怕,现在只觉得那老虎可亲可爱。 她心里将刘地主给的五十两银子加一头牛的聘礼,跟眼前的大老虎放在称的两边衡量,很明显,是这大老虎获胜了啊。 可是,刘地主有言在先,又家大业大,是她绝对不能得罪的。 然而,眼前这煞星,若是她不答应对方的提亲,说不定对方盛怒一下,跟打死这只大老虎一样,轻而易举就将自己给弄死了。 她害怕的瑟瑟发抖,忍不住后退了两步,生怕对方暴起伤人,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口,她不安的磕巴起来:“这,这……” 她还未说出话来,村长一行人就急忙赶来了。 村长一路上来得急,到了地方后,还在唿哧唿哧喘着粗气,祁钟钰忙走上前去搀扶着他,反而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若不是村民看了热闹,四处去说,被自家儿子知道了,儿子又回家告诉他,他都不知道侄子祁钟钰上陆家去提亲了。 _分节阅读_9 他昨日才过了五十大寿,一高兴贪杯喝多了酒,今天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乘凉。 得知自己的宝贝侄子扛着大老虎,上人家家门去提亲,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忙让儿子将自己扶起来,带上老妻一起,急吼吼的往陆家走去。 他原本还有些埋怨侄子,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瞒着不告诉他,若不是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他估计要等这门婚事定下来,才知道此事。 可这埋怨来的快去的也快,马上就变成了纯粹的惊喜。 他操心哥哥家独子的婚姻大事,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可侄子的倔脾气跟当年的哥哥如出一辙,他铁了心不打算成亲,那谁说话都不好使。 甚至为了推辞,说出自己那方面不行的胡话,也就村子里那些愚民才会信。 他可是专门找过医术高明的大夫给侄子诊过脉,大夫从未诊断出侄子身上有任何隐疾,还说侄子的身体比一般年轻人更康健,脉搏强劲,内力深厚,必然是个武力高强的厉害人物。 能不厉害吗? 他骄傲的想到,那可是他哥哥的儿子,也是他祁长乐的侄子! 可这个侄子怪癖太多,相处起来很是让他头疼。 他说不成亲,自己也不能逼着他娶妻,只能口头上劝劝,可对方表面上顺从听着,实际上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固执己见的就像岳南山的顽石一般。 久而久之,他也就放弃了,开始迫接受了侄子一辈子不成亲的现实,心里甚至提早为侄子盘算好了退路。 没想到这小子闷不啃声,瞧上人家姑娘后,居然不先告诉自己一声,就呆头呆脑的跑去山里打了只老虎,傻不愣登的跑到人家女方家门前提亲。 这……这提亲哪有自己亲自跑上门的?不都是请媒婆或者家中长辈出面的吗? 他心里无奈又好笑,却不能不管侄子的婚事,所以带着老妻和儿子急忙过来了,好给侄子撑场面,圆了提亲这档子事。 也幸亏他来了,他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张氏脸上的犹豫,知道这门婚事可能另有波折。 然而,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有这么多闲杂人等站在这儿,等着看热闹呢。 他对老妻使了个眼色,妻子与他成婚多年感情深厚,立刻看懂他的意思,走上前笑眯眯的对张氏说道:“陆家媳妇儿,我家晚辈不懂事,还望你别见怪。婚姻大事,自然要我们这些个当长辈的做主。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去屋内详谈?” 张氏忙不迭点点头,在她看来,村长就是岳河村最大的官,且对方名声极好,即便是汜原县县令,对他都颇为尊敬,村子里还时常有贵人架着马车,赶往村长家登门拜访。 他们岳河村有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村长,也是他们这些寻常老百姓的荣幸。 这些年来,村民听从村长的安排,躲过了不少的祸事,里长和县令也再未为难过他们,只要不发生天灾横祸,他们的日子过的别提有多悠闲。 更何况,村长还是打虎煞星的二叔,煞星虽然可怕,却对村长言听计从,想来就算这门婚事成不了,村长也能约束住煞星不对她动手。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望着村长夫人,说:“理应如此,夫人请进。” 村民见看不了热闹,忍不住不满的哎了几声,可村长锐利的目光一扫,他们就屁话都不敢放了。 张氏乐不可支,朝看笑话的村民翻了个白眼,热情邀请村长夫人进院子到屋里去详谈。 陆冬芙见状,垂下眼将院门敞开,村长夫人错身进院子子时,还打量她一眼,笑道:“真是个标志的姑娘,陆家媳妇将闺女教导的很好。” 张氏被村长夫人夸赞,高兴地合不拢嘴,忙领着村长夫人进堂屋坐下。 村长也被儿子和祁钟钰搀扶着,跟在她们身后进了门,他没进去堂屋,就站在院子里,示意祁钟钰去将门外的大老虎搬进来,他自己则好奇的盯着陆家二姑娘上下打量,像是在看什么奇观一样。 陆冬芙很是心虚,因为这门婚事说起来是她以不正当手段谋取来的。 待祁钟钰将老虎搬进院子后,她随手将院门关上,也挡住了好事村民探寻的视线。 她恭敬的屈身行礼,去厨房准备招待客人的茶水。 在她烧开水时,张氏突然走进来说:“去你三叔家,将你爹和弟弟都叫回来,顺便问你三叔借点茶叶酒水。” 她吩咐完后,就步履匆匆的折返回堂屋。 陆冬芙三叔家离这儿并不远,她将柴火抽出几根来,以小火烧着锅里的热水。 还未走到院门口,陆北和陆成材就听到消息赶回来了,他倒是难得周到了一回,手上提着一盒点心和两壶酒,见到陆冬芙后,直接将东西丢给她,就快步去堂屋招待村长这位贵客。 倒是陆成材,惊讶的看着院子里的大老虎,喃喃道:“居然是真的啊,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到真的老虎呢。” 他到底是个十岁的孩子,看到老虎就走不动道,也不敢靠的太近,眼巴巴的看着大老虎绕圈子。 _分节阅读_10 陆冬芙不想看到他,转身去厨房添了柴火,将点心盒拆开,在盘子里摆放整齐。 又从柜子里拿出了茶叶,这茶叶是她前不久去县城药店时,顺手买来的花茶,并不值什么钱,招待村长这样的贵客也稍显寒酸,不过家里目前只拿的出这样的东西,以她对村长的了解,想来对方也不会介意。 她心里茫然不安,手上动作倒是利索,没一会儿功夫,就端着茶水点心,送去了堂屋。 陆家家底在岳河村只能算一般,所以堂屋内面积不大,只摆放了一张可供吃饭的圆桌,和几张圆凳子,此刻村长和村长夫人坐在圆桌左边,身后站着祁钟钰和村长儿子,右边坐着张氏和陆北。 陆北是个扶不上墙的性子,见到村长后就一直畏畏缩缩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张氏嘴皮子利索,在最初的惧怕过后,就喜滋滋的跟村长夫人聊起天来。 不知道村长夫人与张氏说了什么,陆冬芙放下茶水点心后,就听张氏欢天喜地的说:“那可真是太好了,若是有村长出面跟刘地主商量,想必对方也会明白咱家的难处,不会与我们为难,这门婚事也就能成了。” 村长夫人温和的端起茶水,冲陆冬芙笑了笑后,说:“既然如此,那择日不如撞日,就先把我侄子祁钟钰,跟你家闺女陆二丫的婚事定下吧,你也知道我那侄子如今已经二十五六的年纪,村子里像他这般年纪的男子,早就成婚生子,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 “他的身体其实相当健康,只不过年轻的时候遇到庸医,瞎说他身体有那样的毛病,我家侄子也是个耿直的性子,居然就这么信以为真,直到我家夫君去州府请了名医来给我侄子诊断,才发现他身体不但没有那方面的隐疾,还比一般人还要康健,这一点,你从院子里的死老虎上就能看出来。” 张氏讪讪,原本以为是村长夫人给自家侄子说好话,可对方说到老虎,她立刻就信了。 村长夫人叹息一声,道:“可惜,那坏消息就像是长了腿一般,我们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传的村里人尽皆知了,哎,可怜我家侄子……也彻底心灰意冷了。” “好在,他运气好遇上了你家姑娘,动了成亲的念头,他父母早逝,孤身在外游历了二十多年,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心疼他,就想让他尽快成亲,身边好有个知暖知热的贴心人照顾着,这样,我家夫君也算圆了最大的遗憾了。” 这话说的十分动听,虽然本质上是在催婚,却比李嬷嬷当初不客气的说辞好听百倍。 张氏点点头,也跟着感慨一声,上道的询问说:“这是当然,不知夫人想将婚期定在何时?我家这边都能积极配合。” 村长夫人沉吟片刻,目光在祁钟钰和陆冬芙身上转了一圈,笑着到:“赶早不赶晚,正好月底有个好日子,若你不介意的话,就定在五天后吧。” “这……”张氏瞪大眼睛,她知道对方很着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着急! 五天举办一次婚礼,估计陆家要忙的人仰马翻了。 村长夫人皱眉,柔声说:“怎么,很为难吗?” 张氏头摇的像拨浪鼓,忙说:“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那婚期就定在五天后。” 村长夫人满意的微笑,道:“至于婚礼的具体细节,我之后会派儿媳妇过来跟你商议,如今婚事成了,咱们两家就成了儿女亲家了,你也不必跟我如此客气。” 张氏激动的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跟村长夫人结成亲家,说出去可比刘地主的亲家好听多了。 她们就这么简单地敲定了陆冬芙的终生大事,陆冬芙愣在原地,迟钝的意识到:成了,她做到了,她不用嫁给刘地主做妾了,她很快就能离开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了。 祁钟钰,她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连村长夫人跟张氏之后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第5章 直到村长夫人站起身来,陆冬芙才回过神,听对方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既然婚事已定,那我就不再叨扰,回家去准备婚礼的诸多事宜了。” 张氏忙说道:“如今已经到了饭点,村长和村长夫人若是不介意的话,就留在我家吃过晚饭再走吧。” 她开口后就马上后悔了,倒不是舍不得那点口粮,而是家里什么东西都没准备,总不能让村长他们跟着自家吃糠咽菜吧。 她讪讪一笑,好在村长夫人为人周全,温柔说:“不用客气,我之前来得急,并未通知儿媳,她们想必已经将晚饭做好了,正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就不便久留了。” 村长也站起身来,对陆北道:“亲家,那我们就此告辞了。” 陆北磕磕巴巴,迫不及待的道:“那,那村长请慢走。” 他还站起身来,目光急迫的望着门外,似是生怕村长走的太慢。 村长见状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他余光瞥了一眼陆冬芙,心想:罢了,反正他家侄子瞧中的是人家的闺女,将来也是跟人家闺女过日子,好在这丫头还算不错,他这一趟倒也不算白来。 之前他不曾开口言语,全程交给老妻来跟张氏接洽,实则不动声色的打量陆冬芙好几回。 他是岳河村的村长,对村子里的事情大多了然于心,自然知道这丫头的经历,也清楚她前些日子才被一辆马车送回村子,据说是被卖到郝州城的富贵人家府上做丫鬟去了。 然而,村民却疯传她是从烟花之地刚脱身回来了,名声差到了极点,许是心虚,连门都不敢出。 _分节阅读_11 他不曾将此人放在心上,因为陆冬芙以前与他无关,他每日光是处理村子和学生的事情,就已经够忙的了。 直到一个时辰前,他突然得知侄子要娶她为妻,大儿子见他茫然了会儿,还好心的将那丫头的来历又说了一遍。 他这才将此人看在眼里,不得不说,在他赶忙来到陆家给侄子商议婚事时,是有些担心那姑娘的为人的,生怕自己耿直的侄子,被个不干不净的小妖精给迷惑了去。 可在方才见到真人后,他才意识到传言不可信。 初次见面,这姑娘站在院门边,恭敬的垂着眼,脸上没有半点不安分的模样。 行走之间,也不像烟花之地的女子那般轻浮,反倒像是被教导极好的小家碧玉,一想到对方被父母卖了之后就进了富贵人家府上做丫鬟,他倒是更相信这个传言。 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却是个眼神清透,作风端正的,以他为人处世五十载的经验担保,这丫头绝对是个老实本分的,跟自己侄子正匹配不过。 他也就放下心来,心道:还好他精明,想来能让自己木头疙瘩一样的侄子动心的姑娘,就绝对不是那种庸脂俗粉,要知道大户人家的贴身丫鬟,可比寻常小门小户的千金还气派尊贵。 他只是有些好奇,自己侄子整日里都耗在光秃秃的岳南山上,一个月很难下山一回,也就昨天他五十大寿,侄子才有机会见到陆冬芙,他们是怎么接触并相识的? 难道是一见钟情,非卿不娶? 他脑补的停不下来,偏偏现在在陆家也不方便询问,便打定主意,等回家之后,一定要把侄子提熘到自己面前来,将他和陆家姑娘相识的经过问个一清二楚。 不管怎么说,他此刻的心情还是极好的,解决了侄子的婚姻大事,将来他百年之后下到地府,也对的起英年早逝的哥哥和父母了。 村长背着手,悠然自得的站在院子里,等待跟张氏说客套话的妻子。 陆北的心思早就飞到了院子里的老虎上,走出堂屋后就不由自主的走到了老虎边上,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抚摸,而陆成材跟老虎的尸体独自待了片刻,已经不怕它了,此刻正在老虎身上爬来爬去,将老虎的皮毛蹭的乱七八糟。 陆北心疼不已,忙道:“滚下来,这可是你姐姐的聘礼,值老些银子了。” 陆成材被陆家夫妻教养的不通人情,不顾村长等人在场,就直白的歪头询问道:“比刘地主给的五十两银子还多吗?” 陆北吓的面皮一抖,忙捂住自己儿子的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村长和祁钟钰,见对方依旧看着别处,仿佛没听到,才松了口气,低声说:“闭嘴,等客人走了再说。” 陆成材翻了个白眼,倒还算听话的从老虎身上爬了下来。 村长早就知道陆家老四的为人,所以也不觉得失望,反而对这家里唯一靠谱的陆冬芙,更添了几分好感。 等村长夫人终于跟张氏寒暄完,村长一行人就此告辞了。 张氏对陆冬芙吩咐道:“天黑了夜路不好走,你快去送送村长和村长夫人。” 这也符合晚辈的做派,陆冬芙便点头应了,她也不想留在家里,看这一家人可笑的嘴脸。 村长瞥了一眼自家闷不啃声的侄子,也笑眯眯的道:“如此,就有劳陆丫头了。” 陆冬芙轻轻点头,去屋里点了个灯笼,打开院门送村长一行人离开。 岳河村只有几条宽敞平坦的道路,还都是村长自己花银子修建的,除此之外,各门各户都随意的搭建了房子,那道路自然不好规划统一,所以大部分村民的家门口,就只有一条走出来的狭窄路径。 陆家也不例外,出院门走不远就是一片菜园子,能供人行走的路,是条羊肠小道。 白日里光线明亮,走起来也没什么,可到了夜晚,光线暗淡,就虚得小心行走,免得不小心从小路上走偏了,踩空摔倒在路边的菜园子里。 陆冬芙在前面走的很慢,直到将他们送到了宽敞平坦的大道上,才再次行礼告别村长一行人,准备折返回家。 村长捋着胡须,突然开口道:“夜路不好走,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回去也不安全,就让我家钟钰再送你回去吧。” 陆冬芙觉得多此一举,刚想摇头拒绝,祁钟钰就走到她面前,扬起下巴说:“走吧。” 她迟钝的明白了村长的深意,脸上顿时染上了热意,想也知道自个儿脸红了。 她羞涩的谢过村长的好意,和祁钟钰一起朝家里走去。 村长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对妻子和儿子说道:“这倒是门极好的婚事。” 妻子笑着说:“总归是钟钰那孩子自己喜欢的姑娘,他自己都主动山门提亲,那这婚事就成了一大半了。” 村长想起了刘地主,一边朝家里走,一边说:“改明儿,我去刘地主家一趟,那小子滑不熘丢的,应该不会在这事儿与我为难。” 妻子心疼他,温柔说:“有劳相公了。” 村长趁着月色,牵着妻子的手,甜言蜜语道:“今日也有劳夫人辛苦,回家后我打了热水,亲自给夫人洗脚。” 妻子嗔了他一眼,说:“孩子还在呢。” _分节阅读_12 村长的大儿子:“……”不,爹娘,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反观另外一边,村长给即将成亲的小两口创造了独处的机会,可两个人就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路上一声不吭,送到陆家门口了,陆冬芙才抓紧时间说道:“谢谢。” 祁钟钰低头看她,她个子高,在现代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长到了一米七,来到异世界后,又长了几公分,将近一米八了,而眼前的小姑娘,粗略估计身高只有一米五。 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姑娘呢,她摇头说道:“没什么。” 陆冬芙却很认真,说:“等成亲之后,我一定会尽心服侍你,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祁钟钰低声笑了,道:“不必,我原本也想着安定下来,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你很不错,我对你很满意,我娶了你,不过是得偿所愿罢了。” 陆冬芙还是头一回得知他的想法,脸颊热的发烫,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 祁钟钰转移话题道:“婚期是我定下来的,在你娘去厨房时,我跟二婶说过要娶你为妻,而且要尽快成亲,二婶是个精明厉害的女子,就帮我定下了婚期,也就是五天后。” “刘地主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二叔会出面摆平,想必他也不会跟我二叔对着干。” “就算他敢不顾及我二叔的颜面,我也不会怕了他,你以后不用再担心他会对你心怀不轨,有我在,会护着你的。” 陆冬芙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会护着她。 她五岁时,就被亲生父母卖给人牙子,心里不是不害怕的。 即便之后被人牙子卖到了薛员外府为奴为婢,也时刻担心着自己会再次被人舍弃,所以在府里的日子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努力学习各种本领,好让二小姐使唤的舒心。 原本,她将忠心献给了二小姐,可二小姐对她弃之如敝履。 等被管事送回家后,她也努力做绣活赚银子,还承包了家里的各种脏活累活,却还是被贪心的父母再次卖给刘地主做妾。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世间的浮萍一般,飘飘荡荡没有依靠,也没有一个安心的落脚点。 她很伤心,很绝望,才会违背自己的道德,使出下作手段,爬上祁钟钰的床,想要赖上他。 她也怕被对方厌弃,今天在家里不安的等了一整天,原本已经彻底绝望了。 可祁钟钰真的来了,还谈妥了这门婚事,她很快就要嫁给他了,而这个人,承诺说会护着她。 她何德何能?能够被他护在身后,甚至不惜得罪刘地主? 她心尖跳的很快,似是唿吸不过来,不禁哽咽了,抬手假装撩开脸颊边的碎发,实则擦到不自觉涌出来的泪水。 可她这双眼睛从来不听话,一点委屈都受不得,明明没什么的小事,却哗啦啦的流眼泪。 她不想被祁钟钰看到,太丢脸了,好像被他欺负了一般,就低头说:“我眼里进沙子了,多谢你送我回家,你回去的路上小心。” 说罢,她飞也似的朝院门跑去,推开门背影消失在院门内。 祁钟钰皱眉看着院门,心道:怎么了?是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而且大晚上的,也没有风,又哪来的沙子? 她想不通,觉得应该是自己扮男子的时间太久,所以一点也不明白这小姑娘的心思了。 第6章 陆冬芙关上院门后,目光怔怔的望着紧闭的院门,听到祁钟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才脱力一般将额头抵在院门上。 她的眼睛依旧止不住的落泪,却没方才那么难受了,心里甚至还添了几分暖意和喜悦。 好在张氏他们并不在院子,这样丢人的一幕也没落入他们眼中,不过以他们的性子,即便知道自己哭了也不会在乎,张氏反而会嫌弃她哭的晦气,触了家里的霉头。 她擦了擦眼泪,转身朝自己的屋里走去。 其实,陆家的小院和住宅并不大,她现在住的地方,是三妹出嫁前住的屋子,三妹没嫁人之前,屋子里还有一小半的空间,放着各种杂物。 是自己被送回村之后,张氏看在她带回来那么多东西的份上,将那屋子里的杂物随意收拾了下,让她住进去的。 陆冬芙是个手脚勤快的,有空就会打扫屋子,所以她住的地方虽然面积小,还比不上在薛员外府的丫鬟住处,可却十分干净,屋内还有淡淡的花草香气。 她坐在床上,对陆家并无任何留恋之情,想到五天之后就要举行婚礼,她也顾不上羞涩,因为时间紧迫,陆家众人又是靠不住的,她必须赶快准备好成亲的东西才行。 _分节阅读_13 像是新婚当天穿的嫁衣、新鞋,以及嫁过去之后,给相公和夫家那边的亲戚准备的薄礼。 这些东西,她之前没想过嫁人,所以是一丁点也不曾准备的,必须从头置办起来,时间有限,她可能要熬夜赶工才能完成。 想到这儿,她也睡不着了,打算去堂屋找张氏要些银子,明日就去县城扯些新布回来做嫁衣。 到了堂屋,就看见狭小的空间内,站了好几个人,不光张氏夫妻和陆成材在场,她的三叔三婶,并两个儿子也在,正站成一圈,对原本放置圆桌圆凳的地方勐瞧。 她越过人墙之间的缝隙,才看到地上摆放着祁钟钰打来的死老虎。 没人注意到她的到来,陆家老三陆西皱了皱眉,为难的说:“老四啊,咱们得先把这老虎皮剥下来,再将虎肉剔出来拿去县城卖了,不然放久了,这虎肉可就坏了。” 陆北挠着头哈哈大笑,说:“三哥说的是,咱家这二女婿啥都好,就是不太会为人多考虑,居然就这么扛着个大老虎上门来提亲了,还带累她岳父岳母手忙脚乱。” 他嘴上说着埋怨的话,脸上却满是喜悦,陆老三知道他的性子,翻了个白眼也没说什么。 谁让老四生了个值钱的闺女,大丫就不说了,早十年前就送去彭家做童养媳去了,二丫也在十年前被人牙子买走,当时可卖了十两银子呢,是村子里卖闺女的价格中最高的。 而在二丫没回村之前,张氏就在今年年初,收了村子里罗木匠的二十两银子作为聘礼,将三丫嫁过去给两个半大小子当继母去了。 这事儿,其实做的不地道,因为罗木匠前头那个妻子刚过世没多久,罗木匠本人又将近三十岁的年纪,而三丫今年才十三岁,只比罗木匠的大儿子大三岁,跟罗木匠之间的年龄差距实在太大了。 罗木匠上门来提亲,摆明了娶她回去不是为了过日子,而是要让三丫照顾家里两个半大小子的。 村子里的人因此没少说闲话,可银子落在自己的腰包,陆家人只当是他们在羡慕嫉妒。 二丫回村后,因为她那样的名声,张氏憋了一肚子气,前些天刘地主上门来提亲,才终于顺了这口气,眉开眼笑得意洋洋。 而现在么…… 明眼人都知道村长侄子扛来的这只大老虎,起码价值百两银子,这可是村子里独一份的,村民的酸意就别说了,就连陆老三都很是嫉妒自己这个懒散度日的弟弟。 原本还觉得对方女儿生的多,可没想到生女儿居然也能赚银子,他不禁嫌弃的瞪了一眼自家的两个儿子,让两个成年的儿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虽然嫉妒,却不会表现在明面上,陆家如今就只剩下他跟老四兄弟二人,爹娘和其他兄弟姐妹,都在早年间灾荒的时候饿死了,所以平日里他们两兄弟还是很亲近的。 陆老四发了这笔横财,他又向来对自己这个亲哥哥大方,他也能沾光分到不少银子。 所以,陆老三对这只价值百两银子的大老虎很是热心,帮自个儿的弟弟出谋划策,定下了明日去村子里找相熟的人家借板车,将大老虎送去集市上剥皮卖肉的决定。 陆冬芙站在一边,安静的听他们说完,才出声先跟三叔他们打了声招唿,然后对张氏说道:“娘,我明日也想去县城一趟,过几天我就要成亲了,新婚当日穿的嫁衣绣鞋,以及嫁过去之后敬茶时,给村长各个家属的礼物,还未准备呢。” 张氏一听到她想要钱,笑脸立刻耷拉下来,看样子就不想给她银子。 可陆老三却听懂了陆冬芙话里的深意,说:“是该好好准备,毕竟你未来的相公是村长家的侄子,咱们以后成了亲家,也不好太丢村长的脸面。老四媳妇儿,给你家二丫拿几两银子,咱家也不能太寒酸了。” 张氏心疼的要命,不情不愿的道:“还要几两银子,什么布料这么昂贵?照我看压根用不着,我当年嫁过来时穿的嫁衣还在呢,你拿回去改改尺寸,还能穿的。至于村长那边,他是个读书人,也不是嫌贫爱富的性子,不会跟你斤斤计较的。” 陆老三见劝她不动,也不生气,淡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陆老四回过神来,怒道:“这成何体统,让二丫穿你几十年前的嫁衣,被村子里的人看到了,牙都要笑掉了。咱家现在又不是出不起这点银子,你至于吗?快回房里拿钱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太跌份。” 张氏还是有些不愿,她就是这样爱财如命的性子,除了儿子和相公,银子在她生命中排第一位,经过她手里的银子,向来只有进来的,没有出去的。 陆冬芙早就对她死了心,提醒道:“村长是举人出身可能不会介怀,可祁钟钰是个脾气古怪的男人,若是让他看到我穿着寒酸,可能会觉得我丢了他的面子,到时候……” 张氏闻言不禁一个哆嗦,祁钟钰可是个大煞星,跟几两银子比起来,还是自己这条命重要。 她立刻迈着步子回屋去拿银子,倒是陆老三盯着陆冬芙瞧了几眼,意有所指的道:“你是个好命的,以后嫁去夫家后,记得常回家来看看,毕竟你父母当年辛苦将你生下来,还养育了你些时日。” 陆冬芙不想听他的警告,面上乖顺的点头应是,一副听进去话的模样,让陆老三满意的笑起来。 他转过头去又盯着老虎看,和陆老四商量具体该怎么卖才好。 陆冬芙等张氏拿来银子,就恭敬离开转身回屋了,张氏只给了她二两银子,这应该是就是她的全部嫁妆了,她需要好好计划下,免得银子不够用,将来出现纰漏。 第二天天不亮,陆家几个成年的男人,就借了板车,将大老虎推到县城卖去了。 陆冬芙稍晚些时候,做好了饭菜,才动身前往县城。 汜原县距离岳河村并不算远,走路过去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 陆冬芙在路上遇到了几个村民,她不认识他们,他们却认得她,立刻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起来,脸上还带着隐晦的笑意,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陆冬芙低头专心走路,别人促狭的喊她她也不理,因为她知道村民会说出怎样的闲话。 村民愚昧又无聊,即便她解释过自己的经历,他们也只愿意相信自己心中所想的。 _分节阅读_14 她不想白费唇舌,为不相干的人浪费宝贵的时间,便加快脚步越过他们,来到了县城里。 她直接去了城里最热闹的街市,买了价格适中的红布,以及价格更昂贵的绢布,许是买的布料挺多的,花了将近二两银子,所以眉开眼笑的店家,白送给她一些碎布头和一套针线。 陆冬芙谢过店家的好意,将打包好的布料暂时寄放在店里,转身去不远处的点心铺子,买了些味道不错的硬糖,打算送给村长家的孩子们。 她将身上的银子花的半点不剩,就抱着这些东西,吃力的回了家。 到家后,已经是下午了,张氏坐在院门口,眼巴巴的望着,看样子陆家兄弟还未回来。 她看到陆冬芙手里的东西,不悦的道:“刚给你点银子,你就花光了,真是败家子。” 陆冬芙语气平淡的喊了声娘,就回屋去穿针引线,开始缝制嫁衣。 她被卖进薛员外府之后,被夫人身边精明严厉的嬷嬷调.教了半个月,就送去了二小姐身边做跑腿打杂的小丫鬟。 说实话,二小姐是个温柔和蔼的主子,日常就是学习针线女红,跟随夫子念书弹琴。 陆冬芙的任务,就是随侍在二小姐身边,听她的吩咐办事。 所以在二小姐学各种技艺的时候,她也会耳濡目染,学到些东西。 她那时战战兢兢,生怕被二小姐嫌弃,所以就认真的学下了大部分的技能。 等到闲暇时间,她不像其他丫鬟们聚在一起聊天娱乐,而是自顾自的坐在屋内,回忆府里请来的绣娘教导给二小姐的技艺,亲自动手练习。 久而久之下来,倒是练出了堪称上佳的刺绣本领,连绣娘都说她在这方面有天份,只可惜…… 她知道绣娘没说出口的是什么,只可惜她是个丫鬟,主要任务是伺候二小姐,而不是成为刺绣大家。 虽然后来,她专心于磨炼厨艺,刺绣技能暂且生疏了,可缝制自己的嫁衣是完全没问题的。 她知道自己衣服的尺码,将买来的红布裁剪出来后,就开始缝制。 熬到深夜,她实在困极,就将半成品放在凳子上,躺下歇息了,也没注意陆家兄弟有没有从县城里回来。 睡醒后,她去厨房做好早饭,自己简单喝了粥,就回屋里继续赶工。 她先缝制的嫁衣里面的内衬,将上下身的里衣都缝制好后,才发现自己脖子和身体都僵硬了。 她将衣服摊开放在床上,扭动着肩膀活动身体,又在衣摆角落上缝制了简单地花边作为点缀。 待全部缝制完毕后,她将衣服收起来放进衣柜里,还想继续缝制外衣时,肚子就饿的咕咕叫起来,她这才发现已经是下午时分了,之前一直忙着赶工,都忽略了时辰。 张氏也不知在忙什么,居然没有推门进来责骂她偷懒不做午饭。 她将针线布料简单收拾下,揉着酸涩的眼睛,去厨房准备做午饭,她敲了个自家母鸡下的鸡蛋,去菜园子里摘了葱切成葱花,又加了一点点面粉,起油锅摊了几张鸡蛋饼。 早上锅里的剩稀饭还剩不少,她又舀了一碗,就着鸡蛋饼和咸菜吃起来。 待吃过饭后,她才将饭菜盛出来,打算给张氏端着送过去。 可张氏并不在家,也不知跑哪儿去了,连陆成材也不在。 陆冬芙皱皱眉,并不太关心张氏的下落,她将饭菜又端回厨房,收拾干净灶台后,就准备回去继续缝制嫁衣,却在这时,听到院门被拍响的声音。 拍门声很轻,断断续续的,带着几分犹豫,不像是一般村民大大咧咧的做派,让她有些好奇来人是谁。 她走过去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个子比她还矮几寸,无论是身形还是相貌,都十足的孩子气,却梳着明显是妇人的发髻。 她抬起头看了陆冬芙一低下头去,怯生生的喊道:“二姐。” 第7章 陆冬芙认得她,她是张氏的第三个女儿,也是自己的妹妹,名叫陆三丫。 据说在今年年初已经嫁人了,夫家也是岳河村的人,还是个颇有几分本事的木匠,只不过那人比她大了十几岁,还有两个半大不小的儿子,陆三丫嫁过去就是给人当填房的。 在她回村的这两个多月,陆三丫只回家过两次,第一次是跟她的相公罗木匠一起回来的,因为恰逢端午节,他们这些做子女的要来长辈家送礼过节。 当时,陆三丫紧紧地跟在罗木匠的身后,小小的一团怯生生的,而罗木匠人高马大,他们二人站在一起,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罗木匠的女儿。 _分节阅读_15 她在家待的时间不长,全程闭着嘴巴不说话,只好奇的瞅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二姐一眼,正巧对上了陆冬芙的目光,就像是受了惊的兔子,忙又低下头去。 她安静的听着相公跟父母寒暄,将礼物放下后,罗木匠就提出告辞了,张氏自然不会挽留他们,所以他们很快就离开了。 第二次回家时,陆三丫是独自一人回来的,小声嚅嗫着喊了一声二姐后,就脸颊绯红的走到张氏面前,吭哧吭哧大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急的眼眶都红了。 张氏想来也习惯三闺女的性格,压制住自己的暴脾气,扯着她的细胳膊,将她拽进了屋子里,不知道说什么去了。 等再走出房门时,陆三丫脸红的能滴出血来,对陆冬芙羞怯的笑了笑,就匆忙离开了。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陆冬芙对这个害羞腼腆的妹妹印象还不错,见她孤零零的站在院门外,似是在犹豫要不要进来,她便笑着道:“这里是你的娘家,想进来就进来吧,不过娘亲今日不在,你来的不凑巧。” 她以为对方又有什么难言之隐要对张氏单独说,可陆三丫挪着步子进了院门后,却细声细气的说:“我不是来找娘亲的,我是来看二姐你的,我……”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陆冬芙一的低下头去,低声说:“相公今儿个跟我说,二姐跟山上的猎户定下了亲事,还说过几天就要嫁过去了,我就跟相公请了半天假,回来来想问问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她说着,又不好意思的用手指搅着衣摆,道:“我虽然时间不多,可我干活很利索,我知道成亲是需要提前准备的,若是二姐忙不过来,我……我可以搭把手。” 陆冬芙愣了下,很快舒展眉眼笑起来,说:“在这里说话不方便,你去我屋里,陪我聊聊天吧。” 陆三丫红着脸点点头,陆冬芙走在前面带路,心里觉得真是奇妙。 她从小被卖到薛员外府,也就罢了,陆三丫却是一直跟在张氏和陆北身边长大的,居然没有染上他们的坏习性,为人温柔腼腆的不像话。 可转念一想,张氏只心疼自己的宝贝儿子陆成材,想来陆三丫在家里,跟个透明人一样,也就做家务和嫁人的时候能有点存在感。 所以,她依旧保持着小时候的脾气秉性,倒是难能可贵。 陆冬芙坐在床上,看着坐在不远处凳子上害羞腼腆的小姑娘。 她其实记得小时候的她,毕竟她五岁那年,陆三丫已经两岁会说话了。 她在家里帮大姐干活的时候,陆三丫就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身后,张氏也不会说什么,巴不得她教会三丫做事,将来好早点帮家里的忙。 记忆中瘦弱木讷的小女孩儿,被岁月雕琢成眼前半大的小姑娘,还早早的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男人,即便这样,对方身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和不满,性子真是太过柔顺了。 当然了,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想到对方此次专门过来,是想要给她帮忙的,她便心里一暖。 她嘴角带着笑,说:“多谢你此次专程过来看望我,你的心意我看在眼里,只不过婚礼前的准备其实并不麻烦,我一个人耐心做就能做完。你辛苦过来一趟,不如陪我说说话,我们姐妹俩许久没见了,我也想重新认识了解你,沟通一下彼此之间的感情。” 陆二丫闻言羞红了脸,看上去就像个红苹果,她声音细小的如同蚊吟,喏喏点着头,说:“我也想念二姐,大姐去临溪村后,一年也难得回来一趟,我在家……其实有点寂寞。” “我时常听娘提起你,我知道是二姐卖身后,家里才能省吃俭用,熬过之后的几年,不知道二姐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过的怎么样。” 她说到这儿,皱了皱眉,想起了村子里的传闻,她忙摆摆手,说:“若是不方便说,那就算了,只要二姐现在平安无事就好。” 陆冬芙说:“我在外面过的很好,被人牙子卖到了郝州城的薛员外府,跟在二小姐身边做丫鬟,前些日子才被二小姐送回村子里,你不用担心我。” 陆三丫闻言,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抿着小嘴轻笑道:“那就好,二姐回家来就好了,等之后嫁了人,日子会更好的,我听相公说了,那山里的猎户力大无穷,是个有真本事的,你嫁过去是绝对不会饿肚子的。” 似乎在她眼中,能吃饱穿暖就已经是很好的日子了。 陆冬芙眼眶微微一热,问:“那你嫁去罗家后,过的怎么样?罗木匠有没有为难你?” 陆三丫摇摇头,手指头又搅着衣服,红着脸说:“他对我不错,总说我年纪还小,要多吃饭,少干活,将来长的白白胖胖的才好。” 这倒是出人意料之外,看样子,罗木匠倒是真心对陆三丫好的。 陆冬芙接着问,“那他的两个儿子呢?又没有趁罗木匠不在的时候欺负你?” 陆三丫再次摇摇头,说:“他们大部分时间都跟着相公学手艺,偶尔空下来,也是去村子里找同龄的玩伴玩耍,倒是跟我相处不多,也不怎么跟我说话,好在也没有刻意为难我,已经很不错了。” 倒是个知足常乐的姑娘,看样子这门婚事,倒是误打误撞成了好亲事。 陆冬芙放下心来,随即想到从未回过家的大姐陆大丫,当年被送去临溪村做彭家的童养媳,寄人篱下看人脸色,日子应该不太好过。 她垂下眼,道:“那你可知道大姐现在过的怎么样?” 陆三丫皱起了脸,不安的说:“大姐很少回家,我还是去年她生儿子的时候,被娘亲带着去了临溪村探望她,那时候……可能她刚生了孩子,脸色很是苍白,夫家对她,也不太好,不过大姐让我跟娘不用担心,她生了儿子,有儿子傍身,日子会好过很多。” 陆冬芙不太相信,可她暂时也无能为力,只能期望事实也是如此了。 她们姐妹俩又说了些贴心话,陆三丫跟陆冬芙熟络了不少,性子也不像最初时那边害羞,倒是有了这个年纪女孩子该有的活泼天性。 她没在这里待太久,见窗外天色开始暗了,就起身要回家去做饭。 _分节阅读_16 陆冬芙也没强留她,让她回去的路上小心,就将她送到了院门口。 待看到她娇小的背影远去,她才回去屋子里,望着这间曾经属于陆三丫的卧室,嘴角弯起轻松的笑了笑。 她将针线翻出来,继续之前的绣活,临近傍晚时,她去厨房吃了剩饭咸菜,张氏还是没有回来,陆成材倒是归家了,又用让人不舒服的视线,将陆冬芙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哼了一声去厨房找饭吃。 她不想跟张氏的心尖宝打交道,她都要出嫁了,不想生出事端来。 回屋里又做了一会儿绣活,将嫁衣的上半身全部做好后,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躺床上睡了。 第二天天亮,她吃过早饭在屋子里绣嫁妆的裙子,张氏和陆北就一前一后回来了,陆老三陆西也跟在后面,他们关上院门,去堂屋不知道商议什么事情去了。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陆北为难的看了一眼陆冬芙,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道:“祁钟钰是个有本事的,将来若是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提携小舅子。” 陆冬芙面上应了,与家里人相安无事的度过了最后几天。 直到婚期前一天,陆冬芙将绣活全部做完,正在厨房烧水准备洗澡时,祁钟钰又扛着猎物上门了。 这次,他带来了一只野猪,那野猪体型不小,粗略估计得有两百多斤,让张氏见了笑的合不拢嘴。 她和陆北又绕着家门口的野猪转圈,计算这野猪能值多少银子,村民也很少看到这么大的野猪,眼神热切的盯着野猪勐瞧,还询问张氏这猪肉打算怎么卖。 张氏跟村民就地谈起了生意,祁钟钰趁人不注意,推开院门,在厨房里找到陆冬芙。 他走路声音很轻,突然开口说话,将陆冬芙吓了一大跳,也没注意他方才到底说了什么。 祁钟钰道歉,说:“抱歉,吓着你了。” 陆冬芙打水洗干净手,低头抿嘴笑,说:“无妨。” 二人静默了一会儿,祁钟钰才想起来正事,说:“刘地主那边,在我二叔登门拜访后,就不在执着于纳你为妾,你以后可以放心了。” 陆冬芙闻言,抬头看他,对方依旧梳着乱糟糟的长发,即便近距离也看不清他的容貌。 她原本想道谢的,开口时却变成了,“我想看看你的脸。” 祁钟钰一愣,陆冬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涨的通红,忙摆手说,“我说错了,我是想说,谢谢你。” 祁钟钰轻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很清脆,雌雄莫辨,像是刚到发育期的少年音。 他道:“这有何难?你即将嫁给我为妻,想知道自家相公的长相,也是理所应当的。” 说着,他主动伸出手,将蓬乱的长发撩到耳后,露出了一张白皙秀气的脸颊。 他真的长的很清秀,瘦削的巴掌大的小脸上,眉毛弯且淡,一双眼睛漆黑明亮,秀气的鼻梁下,有一张薄薄的嘴唇。 长的很好看,比陆冬芙曾经见过最好看的男子,还要好看几分。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对方总是遮掩着容貌了,就冲这长相,村子里要嫁给他的姑娘,就数不胜数了。 她不想让其他女子看到他的样子,闷闷的说:“看完了,你把头发放回去吧。” 祁钟钰听话照办,将头发弄回原样后,说:“我是男子,长相不重要,你好看就行了。” 陆冬芙闹了个大红脸,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好在祁钟钰说完话后,就转身离开了。 陆冬芙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锅里的水早就烧开了,她忙打水洗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明天,她就要成亲了,要嫁给祁钟钰了,嫁给那个神秘莫测的,力大无穷的,声音好听的,长的好看的男人了。 她抱着被子翻来覆去,耳朵都在发烫,迷迷煳煳的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就这么幸福的睡了过去。 第8章 陆冬芙今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起床了。 许是因为今天是她成亲的大喜日子,明明前几天,她每日睁开眼时,还会觉得焦虑不安,可真到了这一天,她心里只剩下坦然和期待。 因为婚礼在下午举行,新郎官要中午才过来,所以她还有一上午的空闲时间。 这一天上午,跟往日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_分节阅读_17 她依旧要穿好衣服去厨房做早饭,配上简单的炒菜和腌制的咸菜,端上桌等父母和弟弟过来用饭。 陆北还未起床,陆成材快速吃过早饭,就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也不知是干什么去了。 只有张氏还坐在桌子边上,比平时更慢的速度吃着碗里的饭,见陆冬芙吃完了正准备收拾陆成材的碗筷时,她开口说:“放着吧,待会儿我吃完了,我来收拾就行。” 这倒是稀奇,自打陆冬芙接管家务活之后,张氏就连喝口水都懒的自己倒,而是大声喊着让她去做。 陆冬芙瞥了她一眼,听话应了,转身准备去厨房烧水洗澡。 就在这时,张氏突然拽着她的胳膊,让她坐在凳子上,摆出一副要谈心的姿态,说道:“你今天就要嫁到别人家去了,嫁过去之后,要好好伺候相公和夫家的长辈,不要意气用事乱发脾气。祁钟钰虽然目前对你不错,可男人的心就像是六月的天气一样善变,他又是个天生神力的,你记得凡事都要忍让着他,不然他脾气上来,将你一拳打死了,我和你爹都不敢上门去为你讨回公道。” 这话说的…… 今日可是她成亲的大喜日子,说什么一拳打死这种晦气话? 好在陆冬芙早就对张氏失望透顶,所以并未动怒,而是冷静的听着,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张氏喝了一口粥,继续道:“你虽然嫁过去了,可你这辈子都姓陆,不要忘记你的父母,还有你的弟弟,他是我们陆家的根儿,也是你唯一的弟弟,等我和你爹百年之后,你这个出嫁女,就只能指望他。” “所以将来若是他遇到什么麻烦,你也要尽心尽力的帮他解决,帮他就是帮你,娘家强大了才是你的底气,你是个聪明懂事的,应该知道该跟谁亲近。” 陆冬芙低下头去,一声不吭,也不回应。 张氏也不介意,摆摆手示意她离开,陆冬芙竭力保持镇定,脚步平稳的去厨房烧水。 她曾经绝望的投河自尽,濒死一回后,是真的不在意了,也压根没将张氏的胡话放在心上。 等锅里烧好了热水,她兑了凉水,回屋里简单冲洗了下,就从衣柜里取出前两日才绣好的嫁衣。 因为时间紧迫,她没有在嫁衣上绣太多繁复的花样,整体看上去较为朴素简单,可她在细节上花了不少心思,裙摆上用碎布头拼成了精致的花鸟图案,所以这套赶工出来的嫁妆看起来惊艳又好看。 她换好衣服后,坐在梳妆铜镜前,将之前微微打湿的长发,用干净的帕子擦干,拿起桌上的梳子开始不疾不徐的梳理。 她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的来。 她想到这门婚事,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流程。 岳河村只是个寻常村落,村子里就几百户人家,所以婚俗也颇为简单。 在男方相中女方后,一般会请可靠的媒婆上门提亲,若是女方也有意,就会收下男方送过来的聘礼,之后两家的大人,会见面定下成亲日期,等到那一天中午,新郎官和夫家人,会去女方家里接新娘和嫁妆回家拜堂,送入洞房,这门婚事就算成了。 而大齐王朝稍微富贵些的人家,比如说薛员外府,成亲时就要经过完整的三书六礼流程。 三,礼。 六礼,是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陆冬芙心中庆幸,自己是村子里的姑娘,才能在短短几天内就商定婚事,嫁给中意的人。 想到祁钟钰,她眼前不由浮现出昨日看到的那张脸,心脏不由怦怦直跳起来,脸上也渐渐染上了热意。 不用照镜子,她就知道,自己这是又脸红了,真不愧是与陆三丫一母同胞的姐妹,脸红羞涩的习惯,倒是像了个十成十。 她将长发梳理通顺后,正准备盘发,就听到有人敲响了自己的房门。 肯定不是张氏,因为张氏只会直接闯进来,那会是谁呢,居然选在这个时间过来,莫非是陆三丫? 她勾起嘴唇走上前开门,然而门外站着的并不是陆三丫,而是一个长相陌生的中年女子,她微微垂下眼帘,枯黄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慌乱无措的样子。 看到她这副模样,让陆冬芙颇觉得眼熟,对方许是不适应被人目不转睛的盯着直看,手指不安的揪着衣摆,脸上也习惯性的露出了带着几分谄媚的怯懦笑容。 陆冬芙心神一震,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人看起来如此眼熟了。 因为她的五官跟陆三丫有七分相似,若不是陆冬芙很肯定陆三丫是张氏生的,在外人看来,所不定会误以为这女子才是陆三丫的亲娘。 可…… 不对,陆冬芙震惊的道:“你是大姐?” 是了,跟陆三丫长得很像,连小动作都一模一样,只能是她和三丫的大姐,陆大丫了。 可她怎么会如此苍老,明明就只比自己大三岁,今年才十八岁的年纪而已啊! 可这张脸,看上去就像是村子二十八的妇人了。 _分节阅读_18 陆大丫被她认出来,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说:“二妹,我就是来看看你,听说你回村子来了,我之前就想来看你的,只是……一直抽不出时间来。” “前几天,听说你要成亲了,我就想一定要过来一趟。我运气好,刚好赶上你的大喜之日,我,我这些年,一直都很想你,都是大姐没用,不然也不会让你被父母卖给人牙子。” “这些年,你孤身一人在外,一定吃了很多苦吧,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对不起,是我没用,我没法去找你,也没有银子。” 她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好在你没事,现在你长大了,还长的这么漂亮,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样,我就彻底放心了,太好了,多谢菩萨保佑。” 她慌慌张张颠三倒四的还要继续说,可陆冬芙已经忍耐不住,走上前伸出双臂拥抱她。 陆大丫抽噎着,说:“二妹,我很想你……” 陆冬芙也哽咽了,她眼眶通红,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说:“大姐,我也想你。” 她想起来了,她小时候是被大姐带大的,自她出生起,原本繁荣兴盛两百余年的大齐王朝,就一次次的遭逢天灾横祸,日子过的苦不堪言,多少黎明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在五岁之前,她的爷爷奶奶就饿死了,家里没有太多的口粮,是大姐饿着肚子,也要给她多省一口吃的,还耐心教导她该怎么做家里的家务事,才不会惹娘生气被娘打骂。 虽然大姐只比她大三岁,跟她一样是个年幼的孩子,可是她却像可靠的长辈一样,关心她爱护她疼爱她。 陆冬芙被人牙子卖到薛员外府,夜里偶尔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想到大姐和岳河村。 可太长了,过去的时间太久了,已经十年了,她忙着学本事讨好二小姐,居然将大姐对她的好给忘了,回村后也没有主动去临溪村看望大姐,真是该打。 陆大丫听到她哭,忙说:“是我不好,我就是走到哪儿都会带来霉运,明明今天是二妹你的大喜之日的,我就不应该来,还惹得你伤心难过。可是,我就是想看看你,我现在看完了,心愿也了了,该回家了。” “二妹,祝你一辈子平安喜乐。” 陆冬芙忙拽着她,说:“大姐,别走,我只是太高兴了,我很开心你能来看我。” 陆大丫见她说的认真,这才松了一口气,青涩笑着说:“别哭,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呢,哭花了眼睛可就不好看了。” 陆冬芙松开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脸看,又低下头伸出手牵着对方的手,那只手的手背,摸上去就像是树皮一样粗糙,想来大姐这些年的日子,一定过得不怎么好。 她心疼不已,说:“大姐,进来坐,跟我说说你这些年在彭家是怎么过的?他们有没有欺负你?若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你就来找我,我的绣活很厉害,等以后拿去县城卖了银子,我可以养你还有小外甥。” 陆大丫忍不住笑了,说:“尽说傻话,彭家……” 她低下头,凌乱的额发遮住了眼睛,说:“我前几年第一胎生的女儿,相公和婆婆都不高兴,可去年我生了儿子后,相公对我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我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你不用为我担心。” 陆冬芙不太相信,若是彭家对大姐好,大姐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老成这副样子。 她还想再问,张氏就突然闯进门来,大大咧咧的说:“二丫啊,村长夫人专门请了村子里的全福夫人过来帮你帮你梳妆打扮呢。” 她身后跟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女子,对方身材圆润,脸颊白皙富态,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而对方此刻正被陆三丫搀扶着,温润的眼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张氏看到了坐在陆冬芙身边的陆大丫,皱眉不悦的说:“你怎么来了?是彭家那边得了消息准许你来的吗?” 陆大丫惊慌失措的站起身来,语气结巴的说:“我,我就是过来看看,我,我马上就走。” 陆冬芙不满的说:“大姐过来看我这个亲妹妹成亲,明明是人之常情,为何要彭家人点头应允?” 张氏还是头一次被她顶撞,气的就要发火,是陆大丫站在她们二人中间,对陆冬芙说:“我来了这么久,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二妹,今日能见到你出嫁,我已经很开心了,你那外甥还小,离不开我这个当娘的,我也担心他,这就先回去了,还望你原谅我不能看着你上花轿了。” 陆冬芙皱着眉,想到那小外甥还不足一岁的年纪,生下来时瘦瘦弱弱的,的确应该仔细经管照看着,她也就不再强留陆大丫,目送她离开了。 倒是陆三丫,难得看到大姐,立刻提着裙子跟了上去,似乎有话要说。 张氏脸色难看,瞪着陆冬芙一脸不悦,是全福夫人开口,才将紧张的气氛重新变的融洽起来。 只见她走上前,牵着陆冬芙坐在凳子上,对着铜镜说:“今日一大清早,就有喜鹊在枝头叫,天气也晴朗无云,是个成亲的好日子呢。” 陆冬芙回过神来,虽然心里放心不下大姐,可她今天不能离开,要认真着眼于自己的婚事。 钱氏仔细打量她一眼,感慨道:“真是个标志漂亮的新娘子啊,祁家那小子倒是个有福气的,能在今日娶你回去做媳妇儿。” 张氏勉强露出笑脸来,向陆冬芙介绍这位全福夫人,说:“这位是岳河村有名的全福夫人钱氏,她几十年前嫁入岳河村村东的林家,将林家打理的井井有条,不但照顾好公婆,还友善亲邻,与林家几个兄弟之间的关系也十分和睦,生了六个儿子两个女儿,都活了下来,且已经成婚生子,如今光是家里满地跑的小辈,就有十几个,每逢年节时,家里都能聚集一大家子人,是名副其实的有福之人。” “女婿当初上门来提亲时,没有请媒婆出面,所以村长夫人特地请来了全福夫人,让她过来提点你接下来婚礼的诸多事项,你就听她说的照办就是。” 说着,她去厨房准备茶水,钱氏温和的笑了笑,说:“时间不早了,我先给你梳妆打扮吧。” 她将陆冬芙梳理好的长发挽起,满头青丝在她手中如同活物一般听话,转眼间就盘好了一个精致的发髻。 _分节阅读_19 她从梳妆台上,挑选出合适的簪子,这些簪子是陆冬芙这几日用碎布条自制的,有各式各样的花样,看上去新奇又好看。 梳好头发后,钱氏给她净面,化妆,那双手很神奇,一点不比薛员外府的嬷嬷手艺差。 陆冬芙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唇脂,用小拇指沾染了抹在嘴唇上,丰润的嘴唇轻轻抿开,妆容就算完成了。 她呆呆的看着铜镜内妆容艳丽的女子,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钱氏唔了一声,用簪子的另外一端,沾染了红色的胭脂,在她眉心处点上了梅花。 她满意的笑着,说:“陆姑娘天生丽质,只要稍微打扮一下,就艳光四射,今晚上新郎官掀盖头的时候,定然会被你的容貌所倾倒。” 陆冬芙垂下眼羞涩浅笑,任由对方将大红盖头,盖在她的头上。 钱氏并没有闲着,趁着这段时间,简单地说了下接下来的婚礼流程,陆冬芙虽然已经知道,此刻还是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的点点头,让钱氏忍不住感慨道,传言不可信,她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呢。 陆冬芙闻言只是抿唇轻笑,又坐着等了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热闹的喧哗声,唢呐和鞭炮声交错响起,将村民的大笑声和哄闹声盖了过去。 陆冬芙支起耳朵,就听到有个小孩子欢喜的声音喊道:“新郎官来了,新郎官骑着大马来接新娘子咯。” 第9章 钱氏忍俊不禁,打趣道:“看来祁家小子也是重视你的,还专门骑了马过来迎娶。” 村子里的寻常人家,夫家上门来娶亲时,条件好些的会骑着驴,条件一般的则是自己走过来的。 毕竟,马的价格十分昂贵,不是一般人买的起的,整个岳河村,也就三家人有养马,分别是刘地主家,全福夫人钱氏所在的林家,以及村长祁长乐家。 这匹马,想必也是祁钟钰问村长借来的,不过以村长对这个侄子的重视程度,就算送给祁钟钰也不奇怪。 陆冬芙低头揪着衣摆,紧张的坐立不安,是钱氏牵着她的手站起身来,说:“别怕,我会一路提点你的。” 陆冬芙轻轻点头,道了声谢,钱氏又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直到门外传来祁家大儿子的声音,她才对陆冬芙说道:“吉时到了,我走在你前面,不会离你太远,你跟着我的脚步走。” 说罢,她打开房门,陆冬芙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待走出了院子,耳边的喧闹声就更大了,纷纷杂杂的声音交错在一起,只偶尔能听见几句完整的句子。 陆冬芙听到有人在问:“今日骑在马上过来的新郎官是谁啊?” 陆冬芙心里咯噔一声,不安的想:为什么他会这么问?新郎官肯定是祁钟钰啊,这是村子里人尽皆知的事情。 另外一个声音紧接着嗤笑道:“你是不是傻,今天专门过来娶陆家二丫头成亲的,不就是山里的猎户祁钟钰吗?村子里还有谁胆大包天敢冒充他?对方可是能徒手打死老虎,还能单手拎起三四百斤重物的男人,若是有人敢假冒他的名字坏了他的亲事,他还不一拳把人打死?” 陆冬芙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好笑道:她怎么也被旁人简单地一句话给影响了,祁钟钰那样的人,是不会被人随意摆布的。 而且他个说话算数的,既然承诺过要娶她,就一定会亲自来迎娶。 陆冬芙脸颊微红,好在盖着红盖头,也没人瞧见。 耳边又响起了其他人的感慨声,说:“这祁钟钰平时其貌不扬,跟山里野人一样邋里邋遢,却没想到稍微收拾一下就这么英俊,倒是可惜了。” 另外一个声音也附和说:“祁钟钰长得真好看,而且他今年二十五六了吧,明明比我还大两岁,可看上去跟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样,皮肤白就是显年轻啊,估计再过几年,我看着都像是他长辈了。” “呸!你倒是会占人家便宜,人家可是村长的侄子,你这话的意思,是想跟村长平起平坐了?” 他们吵吵闹闹,都在说着自己的话,陆冬芙听的最多的,就是惊讶感慨祁钟钰容貌的。 她心情有些复杂,像是骄傲,可偏偏带着几分酸涩的恼怒。 是钱氏突然捏了捏她的手,大声对众人说道:“新娘该上花轿了。” 四台的花轿停放在陆家的院门口,钱氏将一根红绸子放在陆冬芙手中,另外一端递给了翻身下马的祁钟钰。 周围的哄笑声更加响亮了,陆冬芙感觉到红绸子那边传来的力道,不轻不重,带着她徐徐前行。 她不安狂跳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带着期待和羞涩,被祁钟钰带到了花轿面前。 她盖着红盖头,看不到祁钟钰被村民赞叹的容貌,可那只掀开花轿帘子的手,白皙纤细,却含着千钧之力。 她在钱氏的低声引导下,坐上了花轿,祁钟钰翻身上马,夫家来的人去陆冬芙屋内抬了两箱子的嫁妆,待所有步骤都结束后,有人抬起了轿子,晃晃悠悠的掉头,朝夫家也就是村长家走去。 _分节阅读_20 唢呐声跟着,待花轿走远了,才有女子开口,语气遗憾的说:“若是早知道祁钟钰长的这么好看,我就主动跟父母说要嫁给他了。” 另外一个姑娘促狭道:“即便他中看不中用,你嫁过去要守一辈子的活寡?” 先前的姑娘犹豫了片刻,语气坚定地说:“那我也嫁,光是看着他那张脸,我就能多吃两碗饭,而且自古怀胎生子就是过鬼门关,我嫂子就是这么没了的。跟了他也不错,彻底断了生儿育女的念头。他又那般有本事的,是山里武艺高强的猎户,嫁给他是绝对不愁吃喝的。哎,真是可惜了,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其他姑娘们也沉默了,有人开口酸道:“倒是便宜了陆二丫,她那样的名声,根本就配不上祁钟钰。” 她们在陆家门口不远处说酸话,张氏之前心情好不跟她们一般见识,而且说的也是自个儿二女婿的好话,她高兴还来不及。 可话头转到了自己闺女身上,虽然她一点也不重视这个二女儿,却不乐意听别人诋毁她,嘲讽道:“真是不要脸,晴天白日里眼红人家的夫婿,是想男人想疯了吧,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呢,那么想嫁人伺候男人,怎么不去花街接客去啊?” 她这人脾气上来就荤素不忌,一张嘴开口说的话比刀枪利刃还厉害。 方才说话的都是未出嫁的姑娘们,哪里受的了这个,捂着脸哭着跑回家去。 张氏见状还颇为得意,哼了一声回屋继续数钱去了,这是她这几天培养出来的新爱好,多亏了陆冬芙,嫁了个如意夫婿,让她赚了一大笔银子。 而另外一边,花轿绕着村子宽敞的道路绕了一圈后,就来到了村长家隔壁的宅院外面。 这里就是村长之前给祁钟钰在自家隔壁修建的精致宅院,可祁钟钰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山里的简陋草棚里,一个月都难有住一天的时候,所以这院子大部分时间就闲置了。 之前村长的三儿子倒是颇为眼红,他年底就要成亲,见祁钟钰放着宅院不住去住草棚,这宅院空落落的,就大着胆子跟亲爹提,将这宅院分给他,将来若是祁钟钰回家来,会给他留个住宿的屋子。 没想到却被村长夫人怒斥了一顿,还挨了罚,村长家中众人也知道祁钟钰是村长的逆鳞,即便是他亲儿子也绝对没法跟他比,所以这宅院即便荒废闲置,也没有人住进去过。 可现在好了,祁钟钰要成亲了,他总不能在山里的草棚里成亲的,这处宅院就派上了用场。 村长很高兴,让儿子儿媳妇帮忙,将整个院子收拾了一遍,又重新添置了不少东西,心道:这小子如今娶了媳妇儿,媳妇儿又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总不能跟着他在山里风吹日晒吧,这下可好,以后侄子就能住在自家隔壁了,也好互相照应着。 院子经过简单的修整,加上村长对自己侄子毫不吝啬,所以添置的许多精巧的玩意。 所以,光是看着,就足够让人羡慕的了。 前来吃酒席的村民,虽然早就听说村长给侄子盖了个精美的庭院,今日却是第一次进来里面,这才惊讶的发现,这院子修建的极其精美,还有假山池塘,池塘里面还种着荷花,养着金鱼,虽然面积不大,却是五脏俱全,比村长家还要奢华几分。 村民不禁再一次感慨,有这样一个二叔,倒是比亲爹也不差了。 有些村民家里有未出嫁的姑娘,顿觉后悔不已,之前瞧不上祁钟钰这个山中猎户,倒是忘了人家有个当村长的二叔,而且随便上次山,就能打来一只价值百两银子的老虎,这哪里是穷啊,明明是再富裕不过的人家啊。 真是可惜啊,白白便宜了陆家那个不干不净的姑娘,也不知道祁钟钰还纳不纳妾。 村民心里开始琢磨起来,陆冬芙对此一无所知,等花轿停下后,她就走下了花轿,被钱氏带着越过了院子门口的火盆,在村民的热闹哄笑声和鞭炮唢呐声中,进了堂屋里面。 村长就坐在堂屋上首两个空位的边上,那空位处摆放着村长哥哥嫂嫂,也就是祁钟钰父母的牌位。 陆冬芙在钱氏的声音引导下,迷迷煳煳的跟祁钟钰拜完了天地,就被送入了洞房。 直到在柔软的床铺上坐下,她才紧张的意识到,接下来该喝合卺酒了。 祁钟钰接过钱氏递过来的秤杆,挑开了陆冬芙头上的盖头,那张娇艳的俏脸,就这么露了出来。 新房内有几个夫家的女子和孩子,见了她的容貌后不禁抽了一口气,道:“新娘子长的可真漂亮啊,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陆冬芙羞涩的低垂着眼,脸上红的能滴出血来,配上眉心点缀的红梅,倒是让她的容貌更加生动艳丽了几分。 直到祁钟钰接过了钱氏倒好的合卺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陆冬芙,陆冬芙才小心打量他一眼。 发现他今日将平日里凌乱蓬松的长发梳了起来,露出了整张脸,在大红的衣裳下,衬的那张脸莹白如玉,俊美非凡。 但是他跟上一次见面时长的不太一样,虽然脸还是那张脸,可看起来更加英气俊朗了,也难怪村民们认不出他,还齐声夸他俊美好看。 她和祁钟钰亲密的喝了合卺酒,又被钱氏拿着金剪刀,从各自头上剪下来一缕头发,装在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内,就完成了成亲的最后一个步骤,结发。 祁钟钰不能在新房内久留,还要出去宴请宾客,就对她说道:“桌子上有点心,你若是饿了可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大嫂二嫂还有堂妹会留在这儿陪你,一直到我回来为止,你可以跟她们说说话。” 说着,他转身向几个女子行礼说:“就有劳大嫂二嫂堂妹照顾好我的娘子了。” 其中一个长着丹凤眼的妇人笑着打趣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将她照顾的妥帖周到的。” 祁钟钰再次谢过,转身离去,祁家三个女子让孩子们出去吃席,她们走上前来,为首的稍显富态的中年妇人介绍道:“我是钟钰大堂哥的媳妇儿,你可以随他喊我一声大嫂。忙了一下午了,你也饿了吧,来,吃点东西吧。” 她将桌上的点心盘子递到陆冬芙面前,陆冬芙谢过后才伸出手拿了一块绿豆糕。 她小口小口吃着,举止斯文秀气,祁家大嫂不禁感慨道:“真是个温柔懂礼的好姑娘,今后堂弟身边有你照顾着,爹娘也就放心了。” _分节阅读_21 其他二人纷纷应是,一点也不生疏的与陆冬芙交谈起来。 于是,陆冬芙这个新嫁娘,也从她们口中得知了祁家如今的情况。 第10章 村长祁长乐的父母,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是哥哥祁长贵辛苦养大了弟弟。 成年后,两兄弟各自成亲,二十多年前,祁长贵去岭南道做海上生意,意外身亡,妻子也随他一同离世,所以家中的长辈,就只剩下村长祁长乐,和夫人姚氏。 祁长乐和姚氏生了三儿一女,大儿子名叫祁安宁,娶妻廖氏,膝下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大儿子如今十三岁,正跟着爷爷念书,学问很好,过两年会去参加科举。 二儿子祁安业,娶妻程氏,生育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大部分时间都带着妻儿,在汜原县做生意,偶尔回家来小住几日。 排行第三的是女儿,名叫祁嘉婉,是个温婉可人的年轻女子,全程不怎么说话,只安静听着大嫂和二嫂给陆冬芙讲解家里的情况。 前些年嫁给了村长的学生谭宏博,谭宏博当年年纪轻轻就考中秀才,可这几年运势不佳,屡试不第,就在村长的介绍下,在汜原县的官学里教书。 他们夫妻生育了两个女儿,都是乖巧懂事的,很讨村长夫人的喜欢。 三儿子年纪最小,名叫祁安昊,今年才十七岁,却是家里读书最好,脑子最聪明的,十五岁就考中了秀才,原本想今年下场参加乡试,可村长却说他心性不定,要拖着再等两年,成婚生子后再去。 他倒是已经定了亲,未婚妻是汜原县焦员外的千金,原本去年就该举行婚礼,可未婚妻家中长辈去世,要守孝一年,就将婚期挪到了今年年底。 祁家的人不多不少,祁钟钰如今娶了妻,自然要在这院子里住下,所以将来大部分时间要跟隔壁的村长二叔家打交道,明天还要过去那边给夫家长辈亲属敬茶。 大嫂廖氏和二嫂程氏在介绍的同时,也摸清了陆冬芙这个新妯娌的脾气,原本还在担心她的名声和性子,交谈过后,倒是放心下来,言谈甚欢了。 陆冬芙很感谢她们的指点,抿嘴浅笑继续聊了会儿天,直到祁钟钰满身酒气回来才停下。 大嫂廖氏和二嫂程氏,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主动提出告辞了。 陆冬芙起身与她们告别,待房门关闭后,她红着脸去桌上倒了一杯准备好的醒酒茶,递给祁钟钰。 祁钟钰喝了不少酒,她酒量一般,可今天日子特殊,实在躲不过去,被众人灌的头晕眼花。 好在她练功多年,内力深厚,偶尔作弊用内力蒸干体内的酒气,才能在宴席过后笔直的走回新房。 喝了醒酒茶后,她依旧昏昏沉沉的,带着几分醉意,抬手揉着鼓胀直跳的额头,问:“娘子,你吃过晚饭了吗?” 娘子…… 陆冬芙心里一甜,耳朵也热的发烫,她低声嚅嗫说:“吃过了。” 她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询问道:“相公呢?可吃过饭了?” 祁钟钰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迟钝的说:“随口吃了些,不饿。” 陆冬芙见他难受的紧,忙去内室打水搅了帕子,温柔的递过去。 祁钟钰接过微凉的湿帕子,睁开眼笑道:“多谢。” 她用帕子捂着额头,陆冬芙也顾不上害羞了,一脸担忧的看着他,这么仔细一瞧,倒是发现了他今日与上一次见面时的区别。 他的眉宇锋利浓重了许多,眼睛也狭长了些许,鼻梁看上去笔直高挺,嘴唇也厚了几分。 五官都与之前有些微的不同,改动过后,记忆中原本清秀带着女气的脸,就显得英俊硬朗了。 祁钟钰对旁人的视线很敏感,她睁开眼,见新娘子盯着她困惑的瞧着,想起自己今早上的杰作,花了一个时辰化妆,效果很是显着,倒是没白费这番心思。 她站起身来,说:“只是化了妆而已,我不想让人看到我的实际样貌。” 她没有说明原因,走到崭新的衣柜前,取出了替换的衣服,道:“我去隔壁屋子的内室洗澡,时间不早了,你也卸了脸上的妆容,洗个澡等我回来一起歇了吧。” 一起歇了。 陆冬芙捕捉到这四个字,脸颊顿时红成了大苹果,她手足无措的应了声,直到人都已经出去了,才傻呆呆的转身去内室洗澡。 热水是早就送来了,现在温温的,洗澡正合适。 她脱掉嫁衣,摘了头上的簪子,和身上的首饰,抬脚跨入了浴桶中,想到接下来要洞房,她就紧张的浑身僵硬。 _分节阅读_22 按照村里人的说法,祁钟钰那方面是不行的,所以她应该不用担心。 可村长来家里提亲时,也说了之前是庸医误诊,实际上医术高明的大夫说他身体很好,完全没问题。 她整个人泡在水里,心情时而雀跃时而不安,复杂的紧,好在没耽误手上清洗的动作,很快就洗完澡,抽了浴桶下方的塞子,放掉洗澡水,换上了干净的里衣。 她回屋里用帕子擦拭湿润的长发,祁钟钰在这个时候走进来,她身上还在冒着肉眼可见的热气,看上去有些可疑,陆冬芙听到声音还没来得及细看就低下头去,所以没看清楚。 祁钟钰方才洗澡时,用内力将体内的酒气全部蒸干,如今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她看着紧张擦拭长发的陆冬芙,坐在桌边的凳子上,直白道:“我不会碰你,你不用担心。” 陆冬芙怔怔的抬头,不安的说:“是嫌弃我身上不干净吗?我不曾……” 祁钟钰打断她,道:“不是,只是你现在年纪太小,我吃不下去。” 吃…… 陆冬芙抿着嘴唇,心里不太:“我已经十五岁了,明年翻年就十六了,我三妹十三岁就已经嫁人了。” 也就是说,她其实不小了。 祁钟钰撑着下巴,说:“可在我看来,你还是个小姑娘呢,虽然这边的行情是如此,可我实在是下不去嘴,更何况,我不希望你是抱着答谢恩人的心情,跟我睡在一起,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等以后感情深厚了,再水到渠成吧。” 她见陆冬芙还要开口说话,便一锤定音的道:“还记得你爬床当晚,我说过的话吗?你嫁给我之后,是没办法拥有流淌自己血脉的子嗣的,我也从来不喜欢孩子,所以以后不要多提。至于长辈那边,我会亲自去跟二叔说,他不会为难你。” “我不会在这院子里长住,等三朝回门后,就会搬回山里的草棚住着,你如今不用担心刘地主和苛责父母的威胁,可以安心住在这儿,自有我二叔会出面护着你。” 陆冬芙张了张嘴,心里乱糟糟的,想说什么可嘴巴笨,就是说不出,只那双不听话的眼睛,在一个劲的掉眼泪,哽咽说:“你说话不算数。” 祁钟钰皱眉,她从小就喜欢娇滴滴的女孩子,最怕的就是她们哭,可她刚把娶来的新娘子给弄哭了,她想不明白,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她现在不会暴露真实身份,也不能明说自己是女子,没有那方面的功能。 更何况,她是真的打算相处些日子,等新娘子年满十八岁再圆房。 可小姑娘哭的厉害,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她不由起身走上前去,递了干净的帕子,温柔说:“别哭了,你哭的我头疼。” 陆冬芙只觉更委屈了,别过身去不理他。 祁钟钰呆坐了一会儿,见对方哭个不停,纳闷问道:“你为什么哭?是我刚才说了什么话,惹你不开心了吗?你若是对我不满,可以直接说出来……而且我何时说话不算数了?” 她说会登门提亲,就真的去了,说会娶她为妻,也真的娶了,还有什么是她承诺过但是没做的? 第11章 陆冬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坐在那儿落泪,可怜巴巴的抽噎着,心里觉得自己委屈又难堪。 虽然她之前从未期盼过新婚之夜的洞房,一来是她自己也不清楚洞房应该做些什么,这种事一般都是当娘的在新娘子出嫁前嫁给女儿的,可张氏不知是忘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压根就没有告诉她。 钱氏估计以为张氏已经教了她,所以完全没有提到这个话题。 以至于,她对洞房这两个字的含义,只停留在羞羞的事情上,可具体是什么,却是毫不知情的。 二来,她对洞房是心存恐惧的。 几年前,她还在薛员外府做小丫鬟,曾经照顾她关心她的大丫鬟珠儿姐姐,有一天突然成亲了。 珠儿姐姐是大小姐身边得力的大丫鬟,当时年满十五岁,到了说亲的年纪,就被大小姐配给了自己身边使唤的小厮。 他们的婚事定下后,没两天就办了简单的酒席成了亲,等到再见面时,珠儿姐姐就梳起了妇人的装扮。 大小姐允了她三天婚假,当时陆冬芙还不明白为何会给这么长的假期,要知道丫鬟们即便是到了年节,也要鞍前马后的伺候主子,更别说珠儿姐姐是大小姐身边最亲近的大丫鬟了。 可在见了珠儿姐姐时,就发现她脸色不太好,走路姿势也怪怪的。 其他年龄大些的丫鬟们促狭的询问珠儿姐姐,关于昨天的洞房花烛夜感觉如何,陆冬芙担心珠儿姐姐,也站在一侧懵懵懂懂的听着。 时隔多年她依旧清楚的记得,珠儿姐姐当时脸红了,洁白的贝齿咬了咬肿破皮的嘴唇,低声说:“很疼,像是撕裂开了。” 陆冬芙倒抽一口凉气,担忧的问:“他用刀子割你了吗?” 珠儿姐姐脸色更红了,手足无措的捂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_分节阅读_23 其他丫鬟们哭笑不得,其中一个与她较为亲近的大丫鬟,搂着她无奈笑道乖宝又说傻话,这洞房啊…… 珠儿姐姐打断她,说等她成了亲嫁了人自会知晓,而且这种事不单单只是疼。 陆冬芙认为不单单只是疼,那就是比疼还要疼了。 她被吓的不轻,其他丫鬟们反而拿她打趣,她心里闷闷不乐,却对此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她是个命贱的丫鬟,倒是不怕疼,但是对未知的东西总是心存恐惧,洞房便是如此可怕的一件事,所以新婚之夜其实不洞房也好。 可如今被祁钟钰如此直白的说不会碰她,她心里却很不好受,下意识的想到了自己在村子里的名声。 她之前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因为清者自清,可一想到祁钟钰也因此嫌弃轻视她,她就觉得十足的委屈和伤心。 再加上祁钟钰方才还说要搬去山里住草棚,却将自己留在这空荡荡的宅院里,这像什么话? 他刚成亲就要丢下她一个人不管,她又怎么可能安心的住在这里呢? 她越想越伤心,越哭越难过,身子都随着啜泣颤抖起来。 祁钟钰慌了,抓着头发着急的说:“你别哭啊,随便说点什么也好啊,到底怎么了?” 她将方才所说的话回忆一遍,也没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啊。 陆冬芙哽咽着断断续续道:“我知道,你当初娶我不是出自真心的,你心里嫌弃我,所以后悔娶我为妻,还觉得我是个麻烦是个累赘。” 祁钟钰惊诧不已,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又穿越了,不然说不通,对方为何会这么想。 她头痛的扶额,道:“我何时说后悔娶你了?” 虽然穿越后的日子不好过,可她也至于沦落到被一个小丫鬟逼迫就娶她为妻啊,说到底,这门婚事还得她点头答应,不然谁说话都不好使,没见之前村长二叔催了她一年,她都没同意嘛。 这小姑娘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祁钟钰很无奈,抓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拿着帕子主动给她擦脸上的眼泪,道:“现在看着我,把你怎么想的都说清楚,不然今晚上咱俩都别睡了。” 陆冬芙垂着眼,又哭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祁钟钰就默不作声,紧紧的盯着她哭。 陆冬芙被她盯的连哭泣都别扭了,见祁钟钰态度坚定,一定要个答复不可。 她咬着嘴唇,犹豫好半天才开口,委屈的指责道:“今晚是新婚之夜,就该洞房花烛的,可是你不想跟我圆房。” 祁钟钰张着嘴呆了片刻,扶额解释说:“我方才也说过了,是因为你如今年纪太小,太早圆房对你的身子有损,我不想你将来落下病根。” 她苦口婆心,陆冬芙却没被她说服,瘪嘴说:“可村子里的姑娘们,都十四五岁就成了亲圆了房,还怀了孕生了娃,她们至今都好好的……” 祁钟钰卡壳了,因为这话说的没错。 早在她穿越到这个异世界没多久,她就意识到了这里的环境跟地球的不同。 虽然这里的时代背景跟地球华夏的古代相似,可空气质量却比现代好一大截,当然了,华夏古代不像现代环境污染严重,可能古代的空气质量也跟这里一样优质。 但是,更为明显的区别,是这个异世界的引力,比地球更小。 在她穿越过来没多久,她就发现她的身体变轻了,可以毫不费力的跳的更高,跑的更快,身体素质整体提高了一大截。 后来发现,这个异世界的其他人也是如此,在普通人身上,或许感觉不到太大的差距。 但是在这个异世界,是真的存在武侠中的武林门派,和内功高手的,对于这些人来说,飞檐走壁,摘叶飞花,并非无稽之谈,她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她走南闯北多年,也很少听说,十四五岁成婚生子的女子,会死在生育这道鬼门关的。 所以,她方才说的年龄这话,还真的没有说服力。 可……要她现在就睡了这姑娘,不就等同于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性别? 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穿越十余年至今,也就一个人知道她是女子,且这个人已经死了。 她转了转眼睛,突然温和的说道:“但是我们还不熟悉,至今为止只见过几面,我想再更多的了解你,直到你我两情相悦,再圆房不是更好?不过若是你想今晚就圆房也行,我是男子也无所谓,只是……你会很疼的,说不定明天都起不来床,更别提去给二叔他们请安了。” 她装模做样的脱衣服,陆冬芙忙伸出手拉着她不让她脱。 陆冬芙信了她的谎话,想起脸色苍白走路都疼的珠儿姐姐,脸上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祁钟钰松了一口气,心想:会害怕就好,不然她就只能出歪招,先将人打晕过去,混过这漫长的一天再说。 _分节阅读_24 她还不知道今日随口煳弄说下的慌,给将来的自己挖了多大的坑。 她只以为这件事翻篇了,就可以安生睡觉了,可陆冬芙闷闷的声音想起,说:“可是你方才说话不算数。” 第12章 祁钟钰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刚编的瞎话,立刻就被对方醒悟过来识破了。 陆冬芙却接着说:“你之前说过会护着我的,可我们才刚成亲,你就要去山里的草棚住着了,还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宅院之中,明明我们都是夫妻了……” 祁钟钰无力,再一次佩服这小姑娘的脑补能力,耐心地解释道:“那是因为山里的住宿条件太差,我搭的草棚又太小,也就勉强能遮风挡雨,跟眼下这座精致富丽的宅院完全不能比。我一个人在深山里随意凑合过就是,可你细皮嫩肉的,总不能跟我一起在山上吃苦吧,那可不是个舒服的地方。” 祁钟钰之所以住在山上,有两个原因,一来是避免与人打交道,能减少暴露身份的风险。 二来,则是出于她自己的私心罢了,她想守在岳南山上,守着那几座坟。 可她为陆冬芙着想,陆冬芙却也有自己的考虑,倔强的说:“有何不可?我原本就是丫鬟出身,也曾做过脏活累活,又不是千金大小姐,怎么不能住在山上了。更何况我既然嫁与你为妻,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你不嫌弃我拖累你碍你的事,我就一辈子跟着你。” 她从前就是个忠心的丫鬟,若不是被二小姐送回村子里来,她是想过鞍前马后伺候二小姐一辈子的。 如今,祁钟钰救了她一条命,还娶她为妻,她也不会因为山里条件差就挑三拣四,她可是想着要努力报恩,认真伺候对方的。 祁钟钰闻言怔了怔,心里似是有暖流趟过。 的确,是她疏忽了,虽然娶了眼前这个小姑娘,可思想上还没习惯身边多了一个人。 她之前担心陆冬芙随自己去山上住着辛苦,可对方并不介意,还很坚定地要跟着她,这份心意倒是难能可贵。 经历了异世界这么多的尔虞我诈,能接触到如此单纯真诚的姑娘,还意外地娶了她为妻,倒是人生难得的一件幸事。 她笑了笑,道:“原来如此,那你就随我一起上山吧,虽然山上颇为危险,但以我的能力定然能护你安全,只不过那草棚是不能住了,我改日就上山将其拆了,在原地盖一个小点的院子,以后你就跟我住在那里吧。” 陆冬芙这才满意的甜甜笑了,可转念一想,盖房子也需要一大笔的银子,又是在山里,难度要翻倍,少说也要几十两,她就犹豫起来。 好像祁钟钰自打认识了她,就一直在为她出银子,像是之前的聘礼,以及一头大野猪。 她不安的说:“盖房子的事不急,我们既然成了亲,就不能只靠你一人打猎养家。我……我在薛员外府做了几年绣活,连郝州城的绣娘都夸赞我的手艺呢,自打回家之后我就一直闭门不出苦练绣艺,如今已经小有成就。等明日空闲时,我就绣几个花样拿去县城里卖,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存够了银子再盖房子也不迟。” 祁钟钰哭笑不得,觉得这姑娘越来越可爱了,还会心疼人主动分担家庭开销了。 她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还带着婴儿肥的白嫩脸颊,道:“好姑娘,难得你有这份心,只不过住宿的事情不能拖,我就先出银子垫着,等之后日常生活的一应开销,都交给你负责,你看这样如何?” 陆冬芙非但不觉得为难,反而心生雀跃,像个啄木鸟一样用力点点头。 祁钟钰唿了一口气,说:“所以,还有别的问题吗?若是没有的话,就早点歇着吧,夜深了,明日还要早起,去隔壁给二叔请安呢。” 陆冬芙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痕,说:“嗯,我去里屋搅帕子洗脸,你先躺下歇息吧。” 她起身离去,祁钟钰解决了陆冬芙的心结,疲惫也涌了上来,虽然以她的身体状况,几天几夜不睡也没问题,可人都有惯性,到了点就吃饭睡觉,乃是刻在身体之中的本能。 她打了个哈欠,快速脱掉了外衣,掀开薄薄的被子钻了进去。 陆冬芙过了会儿才回来,她看了一眼躺在床内侧的祁钟钰,脸颊微微红了红。 虽然知晓今夜不会洞房,可跟一个大男人躺在一张床上,倒是自她记事起从未有过的。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桌前,将蜡烛吹灭了,只留下两根燃烧着的喜烛,屋内的光线顿时暗淡下来。 她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躺下,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她其实也很累很困了,刚才哭了一场眼睛还在刺刺的疼,可脑袋涨涨的怎么也睡不着。 她歪头看了一眼祁钟钰,在昏黄的光线下,没有蓬乱长发的遮掩,陆冬芙可以看到她瘦削的侧脸和秀气的鼻梁。 明明看上去是个很没有男子气概的人,可他是自己的相公和未来的依靠,只这样看着他,原本身如浮萍的陆冬芙,就像是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落脚的港湾,她漂浮不定的心也安定下来。 她忍不住想要靠近对方,直到身子都挨着身子,她侧着身小心的将胳膊放在对方身上,做出一副拥抱的姿态,这才意外的发现对方的身体很冷,跟他相比,自己就像是个大火炉。 因为靠的很近,一股淡淡的冷香涌入鼻子,清甜好闻,只是…… 她来不及多想,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_分节阅读_25 祁钟钰睁开眼,望着头顶,也没将主动凑过来,小半边身体都靠在她身上的小姑娘推开。 她有些舍不得,小姑娘的身子果然是不同的,软软暖暖的,和她截然不同。 她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做法,也从未觉得遗憾或者是抱歉,为了活命只有这一个选择,更何况她根本就不在乎。 她怅然的叹了一口气,最近心情起伏太大,对她的身体很不好,她应该时刻保持警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闭上眼睛,却更加鲜明的更觉到身边小姑娘柔软的躯体,她笑了笑,熟练的进入了睡眠状态。 第二日,是陆冬芙先清醒,这是她在薛员外府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就该比主子更早清醒,准备好主子所需的一应物件。 更何况,她近些年都掌握着二小姐的小厨房,每日都要早早起来做早饭。 所以,她早就已经习惯早起了。 她看了一眼被她半边胳膊压着的祁钟钰,趁对方还未发现,小心翼翼的轻声起床。 她从柜子里找出了自己缝制的另一件裙装换上,去里屋打水洗脸后,清洗了里屋的地面。 在她开始梳妆的时候,祁钟钰从床上起身,静静地看着她熟练地挽发髻的动作。 等陆冬芙往头发上簪发饰时,她才走上前,从梳妆桌上拿起碎布做的花簪,插入发髻之中。 又从妆匣内取出了胭脂盒,看样子是要给她化妆。 陆冬芙颇为好奇的看着他,还没忘记他昨晚说的那句话,对方的手艺一定很好,才能改动五官变成另外一幅相貌。 她乖乖闭上眼,感觉到对方冰凉的手指,在她眉心、眼下和嘴唇上扫过。 等对方手指离开,陆冬芙睁开眼看着铜镜,镜子里的女子温婉浅笑,笑靥如花,眉心点缀的淡淡桃花花瓣让她看上去俏皮又灵动,眼睛下方微微染上了点红晕,看上去楚楚可怜,嘴唇上的胭脂又点亮了气色。 只简单的几个步骤,她看上去就不太一样了,陆冬芙不知道怎么用精准的词汇形容,只能干巴巴的说这是一种惹人怜的好看。 祁钟钰歪头打量了会儿,又伸出手将她眼角的那点红抹去了,说:“要给二叔请安,可不能摆出可怜委屈的妆容,不然他要误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 陆冬芙脸颊嫣红,鼓起勇气说:“我会在二叔面前,替相公说好话的。” 祁钟钰弯着嘴角笑了,抬起她的下巴在她泛起红晕的脸上落下一个亲吻,说:“好姑娘。对了,我该怎么称唿你,叫你二丫吗?” 陆冬芙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虽然陆二丫也是她,但是她更喜欢陆冬芙这个名字。 她道:“我在薛员外府当差的时候,二小姐给我取名叫冬芙,相公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陆冬芙。” 祁钟钰挑眉,道:“我之前就想说了,你是在郝州城的薛员外府当差的?” 陆冬芙点点头,问道:“相公莫非听说过薛员外府?” 祁钟钰哂笑,道:“薛员外府是淮南道的顶级富商之一,走南闯北的人都有所耳闻,我也不例外,那倒是个好去处,也难怪你一个小丫鬟都有如此气度。” 陆冬芙眼睛亮晶晶的,她也喜欢薛员外府,听到祁钟钰夸赞,露出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 祁钟钰有些吃味,道:“虽然不太满意是二小姐给你起的名字,不过冬芙这名字倒是极好听的,也好,以后我就唤你冬芙吧。” 陆冬芙抿嘴一笑,垂眼温顺的说:“相公。” 祁钟钰看了一眼外面,天色渐渐亮了,说:“时间不早了,我去里屋洗漱,等会儿我们就过去给二叔请安,之后就有劳你做饭了。” 这是村子里的风俗,嫁了人的姑娘需得在第二天早起,为夫家的人准备早饭来表示贤惠和厨艺。 这是陆冬芙的强项,毕竟她近几年最擅长的就是厨艺,她忙点头应是,开始在心里拟定今早的菜单。 等祁钟钰快速洗漱完毕走出来,二人就携手去了隔壁的村长院子请安。 第13章 村子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个时间点才不过卯时,天色微微亮,可寻常农户人家已经起床准备早饭了。 家境一般的村民,除去农忙的时候,平日里一天只吃两顿饭,而像村长这样的大户人家,才会准备一日三餐,饭桌上经常备有肉菜。 祁钟钰和陆冬芙过去隔壁院子给村长请安时,村长和夫人姚氏已经起床了,村长正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院子里打五禽戏,他年过五十,可身板硬朗,动作飒爽,倒是极为难得。 _分节阅读_26 而姚氏正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手里拿着一本《论语》,随意从书中挑选一句,询问面前站着的几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儿,这句话的含义。 还有几个大人站在不远处聊天,厨房的方向升起了袅袅炊烟,似是要准备做早饭。 虽然陆冬芙作为新娘子,要为夫家准备早饭,却也不可能让她独自承包十来口人的吃食,她只需要做几道拿手好菜即可,其他的菜式会有妯娌准备。 她和祁钟钰上前,跟村长请安问好,村长笑眯眯的看着二人,祁钟钰今日又将头发弄得乱糟糟的,可至少能看到那张俊逸非凡的脸,所以和娇俏可人的陆冬芙站在一起,夫妻二人颜值极高,看上去赏心悦目。 村长心情很好,笑着说:“既然是新婚,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我们祁家不是规矩繁琐的世传大家,你们对长辈有这份孝心即可,不用遵循那些繁文缛节。” 祁钟钰道:“想着今日情况特殊,特地赶早过来给二叔二婶请安,没想到二叔起的更早,倒是我们疏忽了。” 村长开怀大笑,道:“上了年纪的人,瞌睡就没那么多了,加上最近马上就要农忙,我手头上攒了不少村子里的事务,需得尽快处理,就起的比以往早了些。你们今天已经起的很早了,侄儿媳妇先去厨房做饭吧,不用做多新奇的菜式,简单朴素的就行。” 陆冬芙乖巧应了一声,去厨房帮忙。 她一边走一边挽起袖子,进了厨房后,就见这厨房宽敞明亮,有几个人正在忙碌,其中有两个是她认识的,一个是身材圆润性子温和的祁家大嫂廖氏,另外一个则是长着丹凤眼嘴皮子利索的祁家二嫂程氏。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陌生的中年妇人,应该是村长家雇来帮厨的。 毕竟祁家二嫂程氏,常年跟随相公在汜原县做生意,只偶尔回来几次;而祁嘉婉嫁给了汜原县官学的夫子,大部分时间也留在县城里,所以这个家里侍奉长辈的就只有祁家大嫂廖氏。 廖氏一个人,做一大家子的饭菜,也着实有点困难,村长这才会雇了村子里的妇人来帮厨。 而事实也跟她猜想的所差无几,祁家大嫂温和笑着说道:“新媳妇起的可真早,我们才刚把米饭蒸上锅,你过来看看厨房里备有的新鲜食材,今天想做哪两道菜?” 一般新媳妇儿做两道菜式即可,陆冬芙做饭熟练,手脚利索,所以打算多做两道。 她看了下厨房角落堆放的新鲜蔬菜,笑着说:“打算做梅花糕,松鼠鱼,生焖鱼头,和香菇白菜汤。” 这几样菜都算是家常小菜,做起来速度快不费时间,味道也符合淮南道大部分人的口味,应该是挑不出错的。 祁家二嫂哟了一声,说:“这可是四样菜啊,还都是我喜欢吃的,今日咱们可有口福了。” 陆冬芙浅笑回应,去挑了食材准备清洗制作。 而另外一边,村长打完五禽戏后,接过夫人姚氏递过来的帕子,擦拭了额头上的汗水,唿了一口气,说:“我之前就一直在忧心你的婚事,还以为你这辈子就要这么混着过了,心里都为你盘算好了几条退路,没想到你倒是自己先想开了,而且说要娶亲,没几天功夫就成了亲,如此甚好。” “你如今娶了妻成了家,就要多为日后的生活做打算,听二叔一句话,就别老往岳南山上跑了,山上蛇虫鼠蚁太多,偶尔还有凶勐野兽从深山里钻出来觅食。虽然你武功高强,可人总有打盹的时候,还是回隔壁院子里住下吧,有个头疼脑热的,二叔也好照顾你一二,别的不说,至少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他苦口婆心,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可做山里的猎户,也不能担保每次都能猎到丰厚的猎物,岳南山就那么大的地盘,你也要给山林的野物休养生息的时间,如此算下来,饥一顿饱一顿,还不如寻常的农户。你现在既然已经娶妻成家,总不能让妻子和将来的儿子,也跟你在山上住着吧,当年你父亲意外离世,他名下的土地就由我保管着,多年经营下来,已经有上百亩之多,我知道你对农活所知甚少,所以也不用你亲自下地耕种,只需要在农忙时节注意着别误了地里的活即可。” 村长越说越激动,甚至设想到了遥远的未来,道:“等将来你媳妇儿生了孩子,你们两个年轻人不会照顾也没关系,我和你二婶身子骨硬朗,还可以帮你们带孩子,若是个男孩,我可以教他念书科考,若是个女孩,就跟着你二婶学点治家算账的本事,将来嫁给汜原县德才兼备的年轻学子……” 他畅想未来,听到夫人姚氏咳了咳,忙从跑偏的地方歪回来,笑着说:“若是你不习惯如此安逸闲散的生活,还可以去汜原县组建个商队,到时候领着商队做你二哥家的生意,一年下来也能赚不少银子,还能借此走遍名山大川,结交天下豪杰,这日子岂不畅快逍遥?” 村长是真心为这个侄子考虑,这番话其实已经在心里琢磨了许久,可之前侄子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不听,即便是成亲娶妻这样的人生大事,他也倔强的不肯点头答应,更别说其他的了。 村长每每想到这个倔脾气的侄子,就头疼的厉害,只觉对不起早逝的哥哥嫂子。 可眼下的情况不同了,男人娶妻之后,下一步就要生子,心中有了牵挂和责任,也就有了欲.望和野心,想来自家侄子走南闯北十余年,还练就了一身的好本事,心里也是自有沟壑的。 与其在山里做靠天吃饭的猎户,还不如以这身本事,去做更伟大的事业。 男人嘛,生来就是想建功立业的,想必侄子也不例外。 然而祁钟钰不是男人,她是个女子,若说穿越最初还幻想过发家致富,可在这个异世界待了十余年,早就知道世上没有那么容易的事。 但凡要做出什么功绩,就需要应对更多的琐事,她没这个耐心也没有足够的动力。 对她来说,打猎维持生计就很好,她不需要多努力,就能养活自己,还有足够充裕的时间,寻找两样必须要找到的东西。 她不知道未来会如何,现如今,她只想守着山里那几座坟,守完这一年之后再说。 所以,她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二叔一心为我着想,只不过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我暂时不想离开岳南山,想将山里的草棚子拆了,在原地盖一个院子。” 村长愣了一下,随即怒气上涌,说:“还建院子?你刚才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他声音不小,原本站在一边聊天的几个年轻男子,闻言走上前,目光在祁钟钰和村长身上转了一圈,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嗤笑道:“爹,我看你就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人家根本不想领你的情,就你一天忙前忙后的瞎操心。” 村长怒瞪着自己的小儿子,呵斥他几句,转头又看向祁钟钰,一脸失望的说:“钟钰啊,哎,你说你,我就闹不明白了……” 姚氏拍着他起伏的后背,温柔的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强按牛头喝水,那不是自找没趣,还不如好好跟钟钰谈谈,钟钰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他这么做自有他的理由,你且先听听再说。” 村长疲惫的点点头,说:“也好,你跟我去书房,咱们关上门聊聊心里话。” _分节阅读_27 说着,他率先朝着书房走去,祁钟钰被那个少年瞪了好几眼,她目不斜视的跟上去。 到了书房后,村长没急着说话,而是点燃了炉火烧开水,炉火火力大,没一会儿功夫就烧好了。 祁钟钰主动用开水冲泡了两杯热茶,递给村长一杯,村长吹凉了喝了一口,才叹息道:“我父母当年是从河南道逃荒来的,在岳河村举目无亲,花了几年时间才渐渐站稳了脚跟,却不幸染上了风寒,两位老人都没熬过去过世了,从此家中就只剩下八岁的哥哥,还有年仅两岁的我。” “我们没有亲人可以依靠,家里攒下来的一点银子,也在给父母治病和丧葬的时候花光了,就剩下一个遮风挡雨的屋子,是哥哥,也就是你爹当年乞讨要饭,才辛苦将我抚养长大。” “哥哥是个有本事的,长到十来岁后,就去县城里找活干,他虽然年轻,可肯下力气,什么脏活累活抢着干,脑子也灵活会转,十四五岁时,就攒下了一笔可观的财富。原本应该准备成亲娶妻的,可他要照顾我,也没那份心思,就将这笔钱拿去做生意,家里也因此富裕起来。” “哥哥目光长远,之后就想着要改换门庭,就把我送去了汜原县的私塾里读书,我很珍惜这个机会,读书十分刻苦努力,十六岁时考中了秀才,是岳河村十来年出的第一个秀才,咱们祁家这才算是发达起来,上门的媒婆几乎要将门槛踩破,是哥哥帮我定下了一门极好的婚事,娶了你二婶姚氏。” “之后又过了些日子,哥哥才相中了你娘,成亲生子有了你,你两岁时,哥哥突然说找到了海上贸易的财路,拖家带口去了岭南道,最初倒是真的赚了不少银子,如今祁家的家业,都是哥哥当初攒下来寄给我的银子。” “只可惜,好景不长,哥哥去海上跑船的时候遇到意外,连人带船都没了,嫂子撑不住也故去了,只有你据说是被哥哥的好兄弟接走,从此不知去向。” “我每年都会去岭南道寻找你的下落,原本都心灰意冷时,去年你却自己跑回来了,我知道你是哥哥的儿子,毕竟你跟嫂子长的很像,身上还带着哥哥的遗物,有些习惯也跟哥哥一模一样。” 他眼眶染上了红色,叹息一声道:“是我想岔了,你如今能平安健康的站在我面前,就已经圆了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你也二十五六的年纪,我相信你做事有自己的考量,我也不多过问,只以后要常回来看望我跟你二婶,不要淡了这份血缘亲情。” 祁钟钰安静听着,心里感慨万千。 若她是真正的祁钟钰,想必一定会听村长二叔的话,名正言顺的住在二叔给她盖的精致宅院里,继承祁长贵留下的家财地产。 可她并不是。 村长不知道的是,他的哥哥祁长贵当年并没有死在海上,还活着回到了岸边,亲眼看到了被关在地牢里活活饿死的儿子,从此就发了疯…… 第14章 整个岳河村的人,包括祁家上下,都以为祁长贵是遭遇海上风暴,连人带船不幸沉入深海而亡。 却不知,祁长贵当年出海遭遇的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事情要从祁长贵娶妻生子那年说起,那时的祁长贵已经积累了不少财富,一跃成为岳河村的首富,他的生意步上正轨且越做越大,还结交了不少有志之士。 他平日里为人乐善好施,总愿意对身处危难之际的路人伸出援助之手,即便大部分的善意都好似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他也依旧故我,坚持了许多年。 许是好心真的有好报,在他成亲那年,他出手帮助了一个落魄的寒门子弟,得到了对方真心诚意的馈赠,那是几本传承百余年的先辈古籍。 祁长贵曾婉拒过对方的谢礼,因为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方的回馈却是家传至宝。 可那人是个品行端正的读书人,一定要以此表达谢意,祁长贵便珍而重之的收下了。 祁长贵虽然没有正经在书院里跟随夫子念过书,却在督促弟弟求学时认得不少字,他翻阅了那几本古籍,上面记载了这位祖先随同前朝最强盛的商队,出海行驶异邦的游记和日志。 古籍描写的稍显夸张,很多地方看上去都极不合理,但是祁长贵依旧从中看到了商机,也对古籍中描写的异邦繁盛极其动心,他萌生了前往岭南道做海上贸易的想法。 他是个脚踏实地,目光长远的商人,有了这个想法后,并未马上采取行动,而是在之后多留心岭南道的生意和朋友,打探到了足够的情报,还派管事带人去亲自走了几趟,赚了不少银子,他才真正动了心思,拖家带口去岭南道正式开展海上生意。 他是个敢闯敢拼的,在岭南道托人办了朝廷批的出关许可手续,就买了两艘豪华的商船,并招揽当地跑船经验丰富的渔民,备足了各种珍奇的货物,跟随岭南道原有的大势力商队一同出海,前往邻近的异邦倭国。 他的运气很好,几次出海都安然无恙的回到了陆地,并且带回了大笔的财富和倭国的货物。 他将其中的十分之一运回了岳河村交给弟弟,剩下的作为下一次贸易的成本,来回几次后,单单祁长乐那边积累的财富就多达千金,更别说祁长贵那边的大头了。 多次成功的经验,让祁长贵心底有了信心,他想起古籍中描写的更为繁荣的异邦欧罗巴和大食,那是他梦想萌芽的初始,他怀揣一腔热血,做足了充分的准备,终于带领十余艘载满货物的船队出发了。 船队众人一开始对他的目的地一无所知,在偏离的既定的航线后,他们出于对祁长贵的信任,并没有提出太多的异议。 然而路途太过遥远,祁长贵即便做足了准备,却也抵不住人心的溃散,只能无奈止步于天竺。 可即便如此,也开创了大齐国的先河,因为大齐国之前的百年战乱,就只剩下陆地丝绸之路依旧畅通,海上的航线早已断绝,岭南道不少的富商都想重新寻回航道,却困难重重,没想到却被祁长贵再次连接起来。 祁长贵从大齐国带来的货物,受到了天竺上层的热烈欢迎,他们在此高价卖掉了所有的货物,带着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和异邦货物满载而归,多亏祁长贵吩咐属下和船队众人隐瞒了消息,才没在岭南道掀起太大的波澜。 可消息依旧走漏了出去,祁长贵认识的几个关系亲近的富商,就找上门来想要分一杯羹。 祁长贵也没有一家独大的想法,跟其中传承最久势力最大的吴家达成了合作关系,并商定下一次出发前往欧罗巴的行程,他当时太过振奋,没来得及将此事告知弟弟,就带上货物再次出发了。 而就是在这一次航行时,他遭遇了人祸,他手下的亲信协同倭国海盗,劫持了船队,并残忍的杀害了其他无辜的船员,将他监.禁起来,严刑拷打,想要得到前往欧罗巴的航海路线图。 _分节阅读_28 要知道海上航行是极其危险的,要做海上贸易,就必须有航海路线图,才能避开海上的危险和阻碍。 岭南道的富商商队,手上都掌握有不同的航海路线图,那是从先祖手中代代流传下来的传家之宝,是家族中最为重要的秘密,轻易不会泄露出去。 而祁长贵手中的古籍,虽然不是完整的航海路线图,却极具参考价值和实用价值,若是能撇除其中夸大其词的部分,定然可以得到完整的航海路线图,这张图珍贵无比,几乎等同于数不清的金银财富。 祁长贵其实并没有隐瞒古籍和航海路线图的想法,若是换个情景,对方光明正大的来谈交易,祁长贵反而会大方的将航海路线图交出去,可他被人如此残忍的对待,身边亲近的属下都被杀光丢下海,他心里也被激起了反抗之心。 他一边不动声色的与对方周旋,一边想到办法顺利脱身,造成自己坠海死亡的假象。 当时他已经被打断了双腿,全凭着意志力和好运气,加上此地距离大陆并不算太远,他才能侥幸活着回到岭南道。 可他回去的太晚了,宅邸的大部分财富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的妻子已经“病重身亡”,唯一的儿子也不知所踪。 好在他知晓狡兔三窟的道理,加上少时家贫,所以很没有安全感,故而提前在别处安置了院子和部分银子。 靠着这些银子,他暗中打听多时,终于得知了儿子的下落,他在一处阴暗的地牢里,看到了被丢弃在地牢深处。活活饿死的儿子的尸体。 但凡有血性的男人,被如此对待也要燃起复仇的怒火,所以祁长贵即便明知弟弟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出面与对方相认,而是暗地里一直在策划着为自己和妻儿复仇。 他心里很清楚,单单一个背叛他的下人亲信,是无法请动倭国海盗,并瞒过这么多人的,一定还有其他势力隐藏在背后。 他潜伏十余年,终于顺藤摸瓜,将当初算计他的仇人连根拔起,可他也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对外物的一切都不再关心,沦为了街头一个最平凡的瘸腿毁容乞丐,浑浑噩噩的想要了此残生。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祁长贵遇到了一个跟自己妻子长的很像,名字还叫钟玉的怪异乞丐…… “钟钰。” 祁钟钰被村长的叫声唤回神,她眨了眨眼睛,祁长乐担忧的声音更加清晰的传入她的耳朵,叹息道:“哎,是我不好,不该提及你的伤心事。” 他以为侄子在为自己的哥哥祁长贵伤心怅然,毕竟祁钟钰被哥哥的兄弟带走时,年纪还太小,又一直漂泊在外,忙着学习本事,想来对亲生父母也记不太清了。 村长心里也不好受,二人便就此沉默下来。 祁钟钰此刻心里想的却是:她受了祁长贵的恩惠,还占用了对方儿子的身份,就要负起相应的责任。 她一直在寻找十六格魔方,那是祁长贵当年出海时,在异邦给儿子打造带回来的玩具,里面巧妙地封藏着祁长贵从古籍中总结出的航海路线图,那是祁长贵灵机一动,想要留给儿子的至宝。 他的儿子,真正的祁钟钰,是个极其聪慧的孩子,很喜欢这种益智类的玩具,在得到十六格魔方后,就高兴的玩耍起来,即便睡觉也抱着那个魔方不撒手,随时随地都在尝试着将魔方各面转换到位。 在祁长贵被人算计,假死逃生回去宅邸后,家里的东西都被搜走了大半,那个魔方也和儿子一起不知去向。 祁长贵在复仇的十余年里,一直想找到这个魔方,因为那是儿子生前最喜爱的东西。 可那魔方本就是岭南道乃至大齐国十分受欢迎的异邦玩具,光是类似的十六格魔方就成千上万,找起来极其困难,所以直到对方逝世时,也始终没有找到。 祁钟钰没有做海上贸易的想法,单纯只是想找到这个魔方而已,毕竟那是祁长贵弥留之际,依旧记挂念叨的东西,他总是握着她的手,断断续续的回忆曾经一家三口的美好时光。 若不是意外得到那几本古籍,祁长贵也不会遭遇如此劫难,那个让祁长贵家破人亡的十六格魔方,应该是最适合祁长贵一家的陪葬品。 祁钟钰想要找到这个魔方,将其与祁长贵一家三口的尸体埋葬在一起,也算是尽一份心意。 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只能说尽力而为。 这些她不会告诉祁长乐,不然她没法解释为何她知道这么多,也没法说明自己的真实来历,就让他以为哥哥死在海上吧,总好过得知祁长贵花费后半生复仇雪恨要好的多。 而且,她在岳河村的这段日子,算是穿越以来最安稳的时光了,她之前一直如同浮萍一样四处漂泊,看到的东西,经历的事情都太多,早就提不起劲来,只想安定下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娶妻成家,不再孤身一人,而陆冬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遇到的最满意的姑娘。 她应该抛弃那些沉重的过去,重新过简单轻快的生活。 她听到了脚步声由远及近,余光瞥了一眼窗外,来人在门外站定,是祁家雇佣来的厨娘,说:“村长,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夫人喊你和祁钟钰一起过去吃饭呢。” 村长应了一声,对祁钟钰道:“先过去吃饭吧。” 祁钟钰点点头,二人推开门朝堂屋走去,村长家的堂屋是占地面积最大的屋子,看上去十分宽敞明亮,虽然屋内没有太过名贵的摆设,墙壁上却挂着几幅乡野气息浓重的水墨画,两侧桌子上还摆放着新鲜采摘下来的花朵,看上去温馨而又舒适。 堂屋内摆放了两张桌子,一左一右,一边坐着男子,另外一边坐着女子和小孩。 饭桌上已经摆放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式,空气之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祁钟钰扫了一眼女眷的桌子,看到了正在给身边小女孩摆放碗筷的陆冬芙,对方温顺的低垂着眉眼,耐心而又温柔的与那几岁的小女孩说着话,似是察觉到有人进来,她抬起头,目光越过村长二叔,直接落在了祁钟钰身上,嘴角弯起露出一个柔软恬静的笑容,复又低下头去,继续与小女孩儿说话。 祁钟钰也不自觉抿唇浅笑,跟在祁长乐身后坐在男子那桌,与祁家众人吃起了早饭。 _分节阅读_29 陆冬芙准备的四道菜,在饭桌上极为亮眼,光是品相上就比其他菜式好过一大截,色香味俱全,很受众人的欢迎,就连一向挑嘴的祁家小儿子祁安昊也频频动筷子夹菜。 一顿饭,吃的津津有味。 待众人食不言的吃过早饭后,厨娘和祁家两位嫂子收拾了碗筷,祁钟钰和陆冬芙走上前,正式给村长二叔他们请安。 第15章 早在昨晚祁钟钰出去宴请宾客时,祁家大嫂和祁家二嫂就向陆冬芙说明了祁家的情况。 作为一家之主的村长祁长乐,对侄子的婚事极其重视,所以祁家所有人,包括女婿谭宏博和两个外孙女全都来了。 吃过饭后,众人齐聚一堂,年轻一辈和孩子们站在两侧,最前方的桌子上供着祁长贵和亡妻的牌位,而村长祁长乐和夫人姚氏,则分别坐在桌子两侧,脸带笑意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新婚夫妻。 祁钟钰和陆冬芙脚下摆放着两个蒲团,待一切都准备妥当后,祁钟钰携同陆冬芙一起跪在面前的蒲团上,接过厨娘递过来的温热茶水,先给父母的牌位敬茶后,第二杯才轮到村长二叔二婶。 祁长乐欢喜的接过茶盏,笑道:“钟钰如今成了亲,就要好好照顾妻子,我们祁家的儿郎不求闻达天下,只求做事无愧于心,我希望你们夫妻二人今后能互相体谅,互相扶持,相伴走过这漫长的人生。” 祁钟钰和陆冬芙纷纷应是,祁长乐将茶水一饮而尽,笑着给她们二人一人递了一个红包。 轮到二婶姚氏时,姚氏看向陆冬芙,眼神温和的说:“二丫,你既然嫁给了钟钰,那便是我祁家的媳妇儿,我们祁家对媳妇儿没有太多的规矩,只有一点,那就是要时刻谨记夫妻同心,你们做了夫妻那身份地位上便是平等的,要同甘共苦,齐头并进。若是钟钰欺负了你,你也不要怕,大可以来二婶这里诉苦,二婶和你二叔,定然会揪着钟钰耳朵来向你道歉。” 这话说的极其偏袒,陆冬芙早已习惯了张氏的重男轻女,今日从姚氏口中听到她对自己的维护,不由眼眶一热,弯着嘴唇说:“谢谢二婶,我会的。” 姚氏喝了茶,递给祁钟钰一个红包,还将手上戴着的翠绿镯子,带到了陆冬芙的手腕上。 她说:“这是我们祁家媳妇儿人手一只的玉镯子,你带上它,就不要轻易摘下了。今后若是有空,可以过来这边找你两个嫂嫂聊天喝茶,你们都是好孩子,相处起来应该说的上话。” 陆冬芙乖巧的应下,见祁钟钰向她伸出手,她垂下眼握着他的手站起身来。 她此次也带来了新娘子给诸位家人的礼物,只不过她身上没多少银两,所以大多是自己制作的绣活,并不多么珍贵。 她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包袱,将自己亲手缝制的帕子送给了家中女眷,嘴皮子利索的祁家二嫂看着帕子上的绣样,哟了一声说:“钟钰媳妇儿这绣活可真不赖,一点不比汜原县的绣娘手艺差,这花样也正和我的心意,那就多谢啦,以后有空记得常来找我聊天。” 她表达了善意,陆冬芙含笑应下,又将自己缝制的荷包送给了小孩子们,荷包里面装着糖果和铜板,并不算值钱,可对小孩子来说却也不差了。 友善的请安过后,家里的年轻一辈就各自散去,他们有事要做,之前为了准备婚事耽误了几天,今日请安过后就没他们什么事,便纷纷离去做自己的事情。 祁长乐看向祁钟钰,说:“等年底开祠堂祭祖的时候,再将你媳妇儿的名字记在族谱上,这可是大事,绝对不能疏忽轻视。” 祁钟钰点点头,听祁长乐继续道:“既然你要搬回山上去,那院子也不能修的太简陋,需得多请些人盖个结实耐用的,只是如今时间不凑巧,刚好赶上农忙,村子里的青壮男都忙着地里的农活,所以抽不出人手来,那就只能去县城里雇人,那些人的工钱就比村民多出些许,性子也不稳妥……” 他皱眉沉吟,其实钱不是问题,毕竟他手头上积蓄还有不少,真正麻烦的是从县城里雇来的人手。 如今大齐国不比当年,虽然表面上看去繁华依旧,可最近十来年连年灾害频发,汜原县这个南方县城,也多了许多来自北方的流民,他们是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逃荒来此的,原本应该由朝廷出面安置,亦或者是送返回乡。 可当今圣上年过七旬,早已不复当年英明睿智,近些年来更是宠爱安贵妃,都不怎么上早朝了,即便是傅丞相,一个月里也难得见到圣上几面,整个皇宫任由大太监周祥只手遮天,眼看着颓势一日比一日明显,几个正值壮年的皇子也坐不住了,手下小动作频繁,连带着整个官场都不太平。 上行下效,上面的人神仙打架,下面的人便胃口大开,贪腐之事屡见不鲜,根本无法抑制。 所以黎明百姓们就遭了殃,日子过得很是凄苦,也就是淮南道占据地理位置之便,才能依旧安稳太平,其他地方早就水深火热,前两年,河南道甚至有人揭竿而起,好在及时被朝廷派兵马压制,才没有闹得举国大乱。 哎,祁长乐越想越不安,他在汜原县教书多年,门下学子不胜其数,光是在京城里为官的学子就有十数人,这些年来他们一直没有与自己这个夫子断了联系,从他们寄来的信七拼八凑,祁长乐就意识到如今世情不太.安稳,就像是即将点燃的火.药桶,不知何时就要彻底爆发。 到时候…… “二叔?钱不是问题,至于雇佣的人,我也有办法管理妥当。” 祁钟钰出声打断了他的沉思,祁长乐回过神来,想到汜原县那些无根的流民,说:“我知道你的本事,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吧,我叫你二哥去找些人来,他常年待在汜原县做生意,认识的人想必更为稳妥些,我们一次多雇些人,早些将院子盖好,也免得夜长梦多。” 祁钟钰应了声,祁家老二祁安业是个厉害的商人,有他出面事情就解决了一半,至于盖房子的银子,祁钟钰打算今天就上山去打个猎物,上次走到深山去打了只老虎,这次就换个物种,打只黑熊吧。 她武功深厚,极为危险的深山,对于她来说跟普通村落没什么两样,那山里的野物众多,随她任取任拿,只要记着不要涸泽而渔焚林而猎即可。 院子的事情解决后,她和陆冬芙在二叔这里吃过午饭,便提出要回去歇息了。 祁长乐倒是理解他们新婚夫妻,更乐意看到他们如胶似漆,便摆手让他们离开了。 陆冬芙回到隔壁的院子里,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祁钟钰道:“下午没什么事,你就躺床上小憩一会儿,刚好我要上山去打猎,估计一天两才能回来,你今晚上就不用等我回来吃饭了,自己随意做点,或者去隔壁找二叔他们蹭饭都行。” 陆冬芙没在意蹭饭的话,而是一脸担忧的问道:“你要去山上?” _分节阅读_30 祁钟钰笑着道:“我本就是猎户,在山上反而更加随意自在,等三朝回门之后,院子就要盖起来了,我总要提前准备好给短工的银子。” 陆冬芙揪着衣摆,盖房子也要不少银子,她嫁过来已经花了不少,也该努力分担家庭开销。 所以在她目送祁钟钰走远后,便回房找出了针线和布料,这是她上次做荷包时剩下的,倒是能缝制几张更加精致的手帕,到时候拿去汜原县卖了,应该够几天的开销。 夫妻二人刚成亲就分别行动,为了之后的生活努力,陆冬芙头一次斗志满满,连绣活的风格都有所改善,变得端庄大气了几分。 她低头认真做绣活,等抬头时,天色都黯淡下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绣了一个下午。 她揉着酸痛的脖子和眼睛,肚子也饿的咕咕叫,正准备放下绣了五分之一的绣活去厨房做饭,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就闯进院子,一边快跑一边大声喊道:“表婶在吗?我奶奶叫你喊你过去吃饭。” 陆冬芙快步走过去,认出他是祁家老大的小儿子,是个顽皮好动的小子,她笑着道:“我在这儿,多谢你过来跑一趟,不过劳烦你回去跟二婶说一声,就说我在家做好了饭菜就不过去了,等明日中午再上门叨扰。” 男孩儿皱了皱鼻子,没嗅到饭菜味,却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又跑回去吃饭。 陆冬芙挽起袖子,去厨房烧水简单煮了个蛋花汤,吃过饭后,烧水洗了澡,就盖着被子躺在床上休息。 她今晚是一个人睡,可奇怪的是,明明应该习惯了一个人,可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总怀念祁钟钰那具异常冰冷的身体。 院子里很安静,她都能听到屋外的虫鸣声,这空落落的院子,今晚只有她一个人。 她突然觉得这屋子大的可怕,她知道岳河村民风淳朴,虽然达不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却也不会有闲杂人等敢闯入农户家里,更何况隔壁便是村长一家子,更没有宵小之辈上门打扰。 可她心里就是觉得怕,更确切的说是不安定,她咬着嘴唇,心想:熬过这一晚就好了,兴许明日祁钟钰就回来了。 她想待在相公身边。 都怪这屋子盖的太大,才让她如此依恋相公,等祁钟钰从山里回来,一定要告诉他让他修个小点的院子。 可院子太小,将来若是生了孩子,大约就不够住了,陆冬芙认真的纠结起来。 好半天都没有个结果,她噘了噘嘴,心想:反正祁钟钰说自己年纪还小,孩子的事就更不用着急了,还是修个小点的院子吧,到时候将屋子里摆的满满的,她应该就不会害怕了。 她闭上眼睛,迷迷煳煳睡了过去,梦中闪过乱七八糟的画面,隐约看到她和祁钟钰站在一起,身边还有许多小孩子环绕着,软糯的迭声喊着娘亲爹爹。 她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想到祁钟钰今天可能就回来了,便去厨房和面准备做糕点,又在锅里烧了水准备炖汤,给浑身冰凉的祁钟钰补补身子。 炖汤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她拿了绣活,就在厨房外面接着绣,偶尔起身去搅动下锅里的汤。 她炖了不少,到了中午祁钟钰还没回来,便装了饭盒,带去隔壁给二叔二婶尝尝。 祁长乐并不在院子里,而是在书房办公,只有廖氏在吩咐厨娘做事,姚氏则教导两个孙女算术。 祁家如今算是书香门第,对女子的教育与普通村民不同,不求她们对地里的农活精通,但是其他的技能,比如待人接物,管家算术等,都是必须学会且学好的。 姚氏见陆冬芙来了,笑着说:“真是来的巧,厨房正在做饭,你有什么喜好的菜式,可以报给厨娘,她们的厨艺虽然远不及你,却也美味可口。” 陆冬芙道:“都可以的,我不挑食,这是我早上起来炖的枸杞排骨汤,炖了两个时辰应该差不多了,就特地带过来给二叔二婶尝尝,希望你们喜欢。” 姚氏笑道:“你做的我都喜欢,难为你有这份孝心,你去厨房将这交给厨娘,她们待会儿上菜的时候,就用汤盅盛了端上来。” 陆冬芙应是,转身去厨房,等她回来后,村长祁长乐已经从书房出来,洗手准备吃饭,见她一个人过来,皱眉问:“钟钰人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第16章 陆冬芙抿了抿嘴唇,老实交代说:“回二叔的话,相公昨日说要去山里打猎,过一两天就回来。” 祁长乐眉头皱的更紧了,说:“家里又不缺那点银子,盖院子的钱自有我这个做长辈的来出,这山上极其危险,深山之中更有勐虎群狼,她一个人武功再高,遇到群狼估计……” “相公,”姚氏开口打断他,她这个相公什么都好,就是一遇到侄子的事情就坐不住了,担忧和害怕都写在脸上,言语上也失了分寸。 姚氏倒是理解他的想法,安慰他说:“你也说钟钰武功高强,山上的凶勐猎物也难不倒他,就将这心啊放回肚子里去,我想钟钰今明两天就回来了,他是个山里的猎户,打猎乃是看家本事,不用太过忧心,你这个做长辈的若是沉不住气,那二丫心里不是更害怕?” 祁长乐见陆冬芙脸上果然露出担忧的神色,这才舒展开眉头,叹息一声说道:“倒是我想岔了,钟钰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更不会以身犯险,之前大半年都平安无事,没理由这一次就出现意外。” 说起来,还是祁钟钰近日里娶妻成家,才让他心底里那些念头又翻涌上来。 这样可不好,他这个做二叔的,关心侄子的安危可以,但是摆着长辈的款,要求侄子做这做那,那就有违他的初衷了,说到底,他也是希望侄子今后能平安和乐罢了。 他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对陆冬芙道:“看样子钟钰已经告诉你了,他要在山上修个院子搬过去住。” _分节阅读_31 陆冬芙点点头,说:“相公是山里的猎户,住在山上也更方便些,我听从相公的,他去哪儿我就去哪。” 祁长乐和姚氏忍不住乐了,道:“倒是个护夫的媳妇儿,这样也好,钟钰在山上虽然性命无忧,却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我几次上山去,都看到她在烧烤猎物,饭菜是半点不会做,我送上山的米粮,过去半年也就只动了薄薄的一层,我想雇个人去山上帮他做饭,他却不习惯外人在身边伺候,哎……” “如今可好,钟钰有你这样的贴心人陪在身边,我就不用担心他在吃食上随意煳弄了。” 陆冬芙也是头一次听说祁钟钰在山上不吃主食,烧烤肉类虽然美味,却也禁不住顿顿吃肉,还是得吃米粮和蔬菜才行,她下定决心,之后盖院子的时候,一定要将厨房修建好,到时候每天做补品给相公补身子。 相公真的太瘦了,幸好他是习武之人,不然陆冬芙可要担心死了。 在三人聊天的这会儿功夫,厨房的饭菜就做好了,祁长乐和姚氏携手走进堂屋,陆冬芙跟祁家大哥一家子吃过午饭,便告辞回家继续做绣活。 她手上速度熟练,一下午的功夫完成了大半,估计着今晚上熬一下,这张精心缝制的帕子就能制作完成。 她将绣活收起来,在厨房生火烧水,看着放在一边灶上凉透的汤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都这么晚了,天都黑了,相公可能还要再山里待上一晚,估计明天才能回来。 看来,今晚上她又要一个人睡了。 陆冬芙捧着下巴添柴,耳边是柴火燃烧响起的噼啪声,和沸水咕嘟咕嘟的冒泡声,隐约间,她听到院门被推开的声响。 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下,这次听到了极其沉重的脚步声。 她心里一紧,还以为有胆大包天的外人闯进门来,忙从厨房墙角拿起扫把,双手紧紧握着小心翼翼的走出门去。 院子里光线很暗,陆冬芙方才专心做绣活,就没来得及点灯,此刻借着隐约的月色,陆冬芙可以看到一个正在缓慢走来的怪物,那怪物看上去大的可怕,有三四个人那么宽,两三个人那么高,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的朝着堂屋走去,脚步沉重而又坚定。 陆冬芙的尖叫声憋在嗓子眼,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东西,以她的短胳膊短腿,站在山一样的怪物面前,就像个拿着绣花针的孩子。 她知道不能硬上,打算绕过对方跑出去,到隔壁找二叔求救。 可她微微颤动的身体,带动了周边草叶发出簌簌的声响,那怪物一定是听到了,它突然停下了脚步,调转方向朝她走来。 陆冬芙这才再也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对方却眨眼间来到她面前,陆冬芙害怕的闭上双眼,耳边响起“砰”的一声巨响,地面都被震的颤了两颤,求生欲使得她胡乱的挥舞起扫把,期望能将这怪物赶跑。 可对方却嗤笑了一声,说:“该说你胆子大,还是胆子小?你挥舞着扫把,倒像是要扫地,而不是要赶人。” 那声音极其熟悉,也很有特色,如此中性的音色,是陆冬芙怀念整晚的。 她睁开眼,怔怔的看着对方,这里距离厨房较近,所以借着厨房那边的火光,陆冬芙看清了那怪物的真实样貌。 那并不是个怪物,陆冬芙瘪嘴想到,那是祁钟钰背着只大黑熊回家了。 那大黑熊体积硕大,比之前的大老虎还要大上两三倍,此刻被祁钟钰随意的扔到脚边,夜风吹拂着它身上的皮毛,就像是对方还活着在唿吸,此刻只是在祁钟钰脚边打盹一般。 陆冬芙忙丢掉扫把,一熘烟跑到祁钟钰身后,战战兢兢的抓着他的衣摆,害怕的歪头打量黑熊,极其小声的说:“它,它睡着了吗?” 祁钟钰被她逗乐了,点点头,道:“是啊,睡着了。” 是说黑熊如今还活着吗?仔细一看,对方身上的确没有血,不过也可能是它浑身黑色皮毛,即便有血迹也看不出来。 陆冬芙脸色煞白,拽着祁钟钰后退两步,指着黑熊几乎用气音说:“那我们走远点,或者去厨房拿刀杀了它。” 祁钟钰忍不住哈哈大笑,陆冬芙急的踮起脚想捂住她的嘴,让对方别说话。 祁钟钰却冲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张嘴想解释说那黑熊已经被她打死了,可对方纤纤玉手将她的嘴堵的严严实实,她说不出话来,灵机一动张嘴舔了舔对方的手心。 陆冬芙只觉手心被湿滑的东西舔过,吓的松开口,盯着自己手心看,没看到其他活物,只隐约感觉到水泽。 她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俏脸腾的涨的通红,眼眶也跟着红了,委屈的说:“你,你欺负人。” 祁钟钰歪头,抬手搭着她的肩膀,道:“这就叫欺负人了?”那以后洞房可怎么算? 前晚上也不知是谁哭唧唧的非要找她圆房,如今看样子是半点不懂嘛。 祁钟钰无奈,眼见陆冬芙又要哭,真是怕了这个海水做的姑娘了,解释道:“那黑熊你不用担心,它已经永远的睡着了,等明天我就问二叔借了马车,将这黑熊拉到汜原县卖了。” 她估计了下,这黑熊成年许久,正值壮年,又是被她用暗器贯穿右眼所杀,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定然能卖个好价钱,过两天盖院子的银子有着落了。 还是异世界好啊,若是在现代,黑熊是国家保护动物,根本就不能滥杀;且现代一套房就得百来万,她就算杀十头黑熊也买不起房啊,更别说盖个农家小院了。 她揉了揉肩膀,将这么大个猎物搬下山才是最累的,陆冬芙眼尖的察觉到她的疲惫,说:“厨房里备好了热水,你先去洗个澡吧,肚子饿不饿,我再给你做点吃的?” 祁钟钰愣了下,她早就习惯自己一个人的日子,虽然自在,却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关心自己。 _分节阅读_32 说实话,是有点寂寞的,所以她才突然动了成亲了念头,如今来看倒是极好的,至少不用顿顿吃烤肉了,也亏得她不挑食,不然早就吃腻了。 她点点头,道:“我一天没吃饭了,你多做点,我去打水洗澡。” 陆冬芙抿嘴笑着应了声,去屋里将浴桶简单清洗了下,又收拾出来给祁钟钰替换的衣服,见对方提着两个桶进来,便放下衣服转身去厨房做饭。 她生火将汤锅里的浓汤热起来,柜子里还有她今早上活的面团,本来是准备好做糕点的,可糕点做起来费时间,要想让祁钟钰吃饱吃好,还是做点主食比较好。 她将面团重新揉了,将汤锅里的热汤盛出来倒在另外一个锅里,添了点水准备煮刀削面。 汤水煮沸,面条下锅,等面条熟了六分,又往锅里加了点青菜肉沫,待出锅后,才往里面加各味佐料。 她将煮好的面条端回房,又折返回厨房炒了两个简单的素菜,从汤锅里舀了一大盆的汤,锅里依旧烧着热水,她将饭菜端上桌后,将烧好的热水煮成绿豆汤,打算放凉了等祁钟钰吃过饭再端上去。 祁钟钰饿坏了,加上她如今饭量大,敞开了吃能吃几斤的食物,所以陆冬芙虽然做了小半张桌子的菜,祁钟钰却眼睛眨也不眨的将其全部吃完了。 吃过饭后,她浑身暖洋洋的,这对她来说倒是新奇的体验,应该是补汤的缘故。 不过她身子特殊,很快身体又凉了下来,小口抿着微凉的绿豆汤,再一次在心里感慨道:这个媳妇儿倒是娶对了,光是这厨艺就让人爱不释手。 吃过饭后,二人躺在床上,再过几天就值白露,夜里稍微凉快了些,却依旧是闷热的。 陆冬芙很喜欢祁钟钰身上冰冷的温度,可她却知道这很不正常,犹豫着开口问道:“相公,为何你身上这么凉?” 祁钟钰是个正常人,至少一开始是,只不过穿越过来后,身子骨就变的和本土人士不太一样。 加上她曾经身中剧毒,本是药石无医,她抱着一线希望,特地去了西域和苗疆,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法治疗,倒是暂且压制了体内的毒性,却也将身体搞的乱七八糟。 身体冰冷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她看向陆冬芙,玩笑道:“我身子凉还不好吗?你睡觉可不老实,半夜里就直往我身上蹭,想来梦里倒是比醒着诚实,怕是爱我爱的不行呢。” 甜言蜜语让陆冬芙耳垂都热的发烫,她嘟着嘴往边上挪,道:“不理你了。” 祁钟钰就喜欢她娇俏可人的模样,若不是出于仅存的道德观,她还真想不管不顾的圆了房再说。 可她就是过不了那一关,她叹了一口气,道:“是相公说错了话,明明被娘子蹭的很舒服,心里高兴还来不及。” 陆冬芙很是害羞,迟疑了会儿又听从本心凑上去,说:“相公明日要去县城,可否带我一起去?” 第17章 祁钟钰挑眉,抓着她柔软纤细的右手抚弄,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去县城做什么?” 陆冬芙偏过头看她,说:“我想多买些布匹回来绣花,我的绣活已经磨炼精纯,等我花点时间绣个大件的绣品,说不得能卖个几两银子。” 这是她计算了郝州城和汜原县的物价后,得出了结论,若是拿去更为繁荣的郝州城卖,一件中上等品质的绣活,少说可以卖十几两银子,但是在汜原县的话,就要打个折扣了。 祁钟钰揉着她的拇指和食指,那里摸上去的确比其他地方粗糙,带着一层厚厚的茧子,想来绣花也并没那么简单。 她应了声,倒是很理解对方的想法,毕竟这姑娘可说过要养家煳口的,她倒不是在意对方赚的那点银子,毕竟她当个寻常猎户都能养活一个小姑娘。 只不过人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免得太闲了胡思乱想,这绣活既然是对方拿手的技艺,又能赚点银子养家,倒也不失为一个打发时间的好选择。 她说:“那好,明日一早吃过饭后,你就跟我一起去县城。” 她垂下眼,感觉到疲惫涌上来,昨晚上她一.夜没睡,在努力寻找黑熊的踪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只,却是个怀了孕的母黑熊,她向来不对怀孕的动物出手,便放过了这只黑熊,往山里更深处寻找。 走了很远的距离总算找到了一只成年黑熊,且是个公的,她便用暗器对准黑熊的右眼,将这只黑熊弄死后,扛着它又从深山里出来。 也亏得她是在夜晚时分回来的,不然扛着这只黑熊,被村里人看见了又要说闲话。 她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觉得无聊而又麻烦,加上身体特殊,不想太过与人亲近,免得露出马脚来暴露身份。 她打了个哈欠想到,等院子修好之后,就搬去山里住着好了,那里很少有外人上去,平日里很是安静。 至于陆冬芙,几日接触下来,她很清楚对方是个单纯勤劳的小姑娘,想来就算被她知道真实性别,对方也不会散布出去,只不过若是她知道自己是女子,估计就要迎来一场大爆发。 她不愿意多想将来没影子的事情,眨了眨困倦的眼睛,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陆冬芙听到他打哈欠的声音,知道他这两日也是累极了,便道:“相公辛苦劳累两日,还是早些歇着吧,等明日上午时分,我再喊相公起床去县城。” 祁钟钰迷煳的应了声,闭上眼睛似是立刻就睡着了。 _分节阅读_33 陆冬芙原本不太困的,只是听着耳边平稳的唿吸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转身凑到对方身边,像前天晚上一样蹭着对方冰凉的身体,鼻端涌动着清冷好闻的味道,她也跟着睡了过去。 待她熟睡后,祁钟钰睁开眼睛,拢了拢身上的衣物,彻底陷入了睡梦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陆冬芙静悄悄起身,穿好衣服去隔壁屋里的内室洗漱,随意的绾好发髻后,去厨房准备早食。 想着相公可能会再多睡会儿,她便打算生火煮粥,再配上几道小菜即可。 可她饭菜还未做好,祁钟钰就醒来换好了衣服,洗漱过后去厨房看着小姑娘跟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在厨房里忙碌着。 她走上前,挽起袖子说:“要我帮忙吗?” 陆冬芙愣了下,想起昨日村长二叔对祁钟钰的担忧,心知对方于厨艺上完全是个外行,顶多会烧烤猎物而已,便抿唇笑道:“不必,厨房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即可,你不用操心。” 祁钟钰对做菜一窍不通,最好的手艺也就勉强做个蛋炒饭,还经常斟酌不好盐度,要么味道淡了要么味道重了,即便是不挑食的自己都不喜欢吃,干脆就不在这儿添乱了。 她的目光在厨房转了一圈,待看到墙角处堆放的柴禾后,道:“那以后做饭的事情就有劳娘子了,我去将这些柴噼了,在山里的院子盖好之前,咱们还得在这院子多住些时日,多噼点柴你之后做饭可以直接拿来用。” 陆冬芙很满意对方的体贴,要知道在大齐国,奉行君子远庖厨,即便是村长那样疼媳妇儿的男子,也不会管厨房的事务,而祁钟钰有这份心意,且愿意帮忙噼柴,就已经很不错了。 陆冬芙看她轻巧的抱着一大堆柴禾去厨房外面,拿了砍刀开始噼柴。 刚想说饭菜一会儿就好了,就见祁钟钰只轻轻的用力,就像是微风吹拂过,那柴火就从中间短成了两截。 要不是陆冬芙昨日亲自噼了些柴,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将柴禾噼开,都要以为这柴禾是棉花做的了。 她被自家相公的神力,再次刷新了认知,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去继续做饭。 等饭菜做好后,祁钟钰也将厨房的柴禾都噼完了,按理说只住几天用不了这么多柴禾,可祁钟钰既然有空,这院子之后也会送还给村长二叔,那就顺手噼了当做给二叔省事好了。 她们一起吃过早饭后,祁钟钰就背起体型巨大的黑熊,和陆冬芙一起敲响了隔壁村长二叔家的院门。 是前日过去喊陆冬芙过去吃饭的小男孩儿开的门,他蹦蹦跳跳的原本要跟表叔表婶打招唿,却被祁钟钰身上扛着的黑熊吓的大哭起来。 他哇的一声坐在地上哭,闹得整个院子都听到他的动静。 祁钟钰最怕看到人哭,尤其是女子和小孩哭,让她头疼不已。 她走上前想道歉,却将小孩儿吓的哭的更大声了,好在一个比这孩子年纪稍大的男孩儿朝这边跑来,手里还拿着一只蘸着墨水的毛笔,脸上满是担忧和不安,乃是祁家老大祁安宁的大儿子,也是祁家第三代的大孙子,名叫祁行知。 他之前在书房练字,听弟弟哭的厉害,连笔都顾不上放下,顿时六神无主的跑了出来。 原本还以为弟弟是受人欺负,亦或者是不小心摔着才哭,却没想到弟弟就坐在地上,颤抖着手指指向黑熊,向他哭诉道:“哥哥……怪物来吃小孩子了……” 祁行知哭笑不得,他比弟弟年长几岁,已经十二三岁的年纪,性子也更为稳重,见状先跟祁钟钰和陆冬芙打了声招唿,之后才将弟弟搀扶起来。 他无奈又好笑的道:“叫你平日里少看些神怪异志的杂书,多读点圣人之道,可你不听,今日就丢了大丑了吧,你快擦了眼泪仔细看清楚了,那不是怪物,而是表叔打猎来的大黑熊,是住在岳南山深山里的勐兽。” 他弟弟祁行远抽噎着用手背擦着脸颊上的眼泪,眼泪鼻涕又煳成一团,做哥哥的实在看不下去了,拿出帕子来给弟弟擦干净脸。 祁行远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眨眼的功夫,就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为自己大惊小怪羞了一会儿,就兴高采烈的凑上去,又不敢贴的太近,睁着大眼睛眼巴巴的将大黑熊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 祁钟钰想了想,干脆将黑熊扔到地上,说:“随便看,别怕,它是死的不会咬人,我去找二叔。” 陆冬芙冲两个小男孩儿点了点头,紧跟在他身后。 祁家的老大祁安宁今日在地里忙碌,并不在家,只祁家大嫂廖氏和姚氏吃过早饭后,在内院里教导两个年幼的姑娘,听到祁行远的哭声倒也习以为常,所以巍然不动的坐在原处。 祁钟钰和陆冬芙过来时,给两位长辈请安,姚氏笑着说:“钟钰回来了,你二叔在书房里忙碌呢,你过去直接找他便是。” 祁钟钰道了声谢,陆冬芙留在这儿与姚氏和廖氏闲聊。 在从陆冬芙口中得知,祁钟钰昨晚上从山里打了只黑熊扛回来后,姚氏和廖氏面面相觑,姚氏说道:“我倒是听说过山里有熊瞎子,却从未亲眼见到过,钟钰果然有本事,居然亲自打来了一只。” 廖氏的小女儿祁沐雪,年仅五岁,长得如同白团子一般玉雪可爱,歪头好奇的道:“熊瞎子长的什么样?我也从未见过呢。” 陆冬芙温柔的说:“我相公将黑熊背过来了,就放在院门口处,说来惭愧,正是那黑熊,将孩子吓着了。” 廖氏浅笑道:“无妨,我那二儿子本就是个爱哭的性子,平日里磕磕绊绊了都会哭个不停,等他哭过之后也就忘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姚氏见两个孙女望着院门的方向跃跃欲试,便道:“咱们也过去亲眼瞧瞧,那熊瞎子到底长什么模样吧。” 两个小姑娘欢唿一声,看了一眼娘亲廖氏,见对方眨眼答应了,才牵着手小碎步往院门口跑去。 祁行远是个活泼好动的,在最初的惧怕过去之后,对眼前死去的大黑熊就只剩下好奇。 _分节阅读_34 他用手指戳了戳大黑熊,傻乎乎的对哥哥说道:“哥哥,它身上硬硬的,摸起来还不如大黄呢。” 大黄是村子里农户人家养的狗,平日里总跟在小主人身边,祁行远跟那小主人玩的时候,大黄就在他们脚边转来转去,一点也不怕生,想摸就能摸。 祁行知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的猎物,对能猎到它的表叔祁钟钰极为敬佩,听弟弟这么一说,也迟疑的伸出手抚摸了几把,随即便爱不释手的搓着厚实的毛发。 等两个小姐妹跑过来时,倒是没被吓哭,只是也不敢靠近,眼巴巴的看着哥哥弟弟玩耍。 姚氏和廖氏落后几步,见两个男孩子在黑熊身边攀爬,吓得不轻,即便从陆冬芙口中得知这东西已经被打死了,但这么大的东西,光是看着就很可怕。 廖氏脸色发白,道:“这两个皮小子,看来还是布置的功课太少了,那是你表叔打猎来要拿去县城卖的,你们别把黑熊的皮毛给糟蹋了。” 两个孩子都很听话,忙从黑熊身边走开,去跟两个女孩子交流感想,女孩子却嫌弃的捂着鼻子,说:“别过来,你们身上臭臭的。” 两男孩儿一脸黑线,扯着衣服闻了闻,还真有一股怪味,大概是刚才摸熊的时候沾上的。 廖氏道:“一会儿去烧水洗个澡,这味道浓重,记得多洗几次。” 两个孩子乖乖应下,互相对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在他们交谈的这会儿功夫,祁长乐也从祁钟钰口中得知了此事,连公务都顾不上处理了,大步走出了书房,急匆匆的想看看山里的熊瞎子长什么样子。 虽然他以前见过祁钟钰打的老虎,知道祁钟钰是个极有能耐的,可这一次,看到院门口放着的小山一般的大黑熊,他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嘶声道:“钟钰,这熊瞎子是你从山上打来背回来的?” 祁钟钰点点头,道:“这只熊体型比较大,我想着应该能多卖点钱。” 祁长乐噎住了,合着侄子挑选猎物从来只看能卖多少银子,而不考虑单挑一只大黑熊该有多危险? 若不是顾忌颜面,他都要忍不住捂住胸口了,在对侄子强大本领惊叹的同时,也将对侄子做猎户的担忧放进了肚子里。 侄子有这样的本事,即便在深山里都不会出事,更别说在最外围的半山腰盖个院子了。 他走上前绕着大黑熊转了几圈,啧啧称奇道:“这大黑熊皮毛完整,而且是刚死不久的,若是拿去县城卖了定然能卖个好价钱,还会引起大家的热切关注,以后咱们汜原县,谁都知道钟钰不但能上山打虎,还能猎个黑熊呢。” 然而祁钟钰最不想要的就是受人关注,她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心道:看来这一次有点超过了,她只是想一次性解决盖房子的银子问题,倒是没想到会造成这么大的轰动。 她叹了一口气,打算接下来都稳妥行事,不去祸害山里的大型动物了,等过了这阵风声之后再说。 第18章 祁长乐对侄子的本事有了新的认识,他掂量着这大黑熊少说也有三四百斤,光是这身熊肉就能卖不少银子。 毕竟熊肉可是稀罕物,即便在汜原县,那些有钱老爷们,一年也难得吃到一回。 所以,若是有黑熊肉的消息传出去,他们也会乐意花钱尝个新鲜,更别说这身完整的熊皮和熊掌了。 他捋着胡须问道:“钟钰啊,这只黑熊你打算怎么卖啊?” 祁钟钰道:“二叔,我这个人怕麻烦,不喜引起太大的关注,所以不想将这黑熊拆分了,在集市里四处叫卖,让人瞧了热闹。还望二叔能帮我个忙,牵线搭桥,将这黑熊卖给汜原县某个富商员外,亦或者是官家子弟,一次性将其处置了,也好了却我一桩心事。” 祁长乐也知道侄子是个内向寡言的人,不喜欢跟外人打交道,当初他花了不少功夫,才让侄子对他敞开心扉,更是承诺每个月到他家里吃顿便饭,交流感情,与最初相识的几个月相比,已经是了不起的进步了。 他真心为侄子打算,沉吟片刻后说道:“既然你信得过我,那我建议你将这黑熊带去汜原县交给你二哥处置,他掌管着祁家对外的生意,往来的都是汜原县的富商名流,有他出面做这笔生意,想必很快就能将这大黑熊卖出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有了祁家这个靠山,也不会有人敢拖欠你的银子。” “你看,这样如何?” 祁钟钰原本也有这个打算,若是能有祁家老二祁安业帮忙就更好了,所以自然应了下来,道:“二叔这法子极好,有二哥出面帮忙,倒省了我不少事呢。” 祁长乐笑眯眯的看着他,他心里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跟侄子和睦相处,就算感情不比他跟哥哥这对亲兄弟深厚,也不该淡薄了亲缘关系才对,要知道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侄子是个有本事的,性子也极好,自己的儿子与侄子相交不但不会吃亏,还会受益颇多。 他点点头,道:“那好,我后院里还停着一辆马车,车厢倒是勉强能装下这黑熊,你这就去将马车赶过来吧,早些将黑熊带去县城里卖了,免得放太久,熊肉都不新鲜了。” 祁钟钰也知道黑熊尸体不耐放,这个异世界没有冰箱储存,虽然已经到了九月,南方的天气却依旧很炎热,这几天又没有下雨降温,熊肉放不了多久就会腐坏变质,到时候即便卖出去还会吃出毛病来,引来更多的麻烦,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祁钟钰谢过二叔后,当即转身去后院驱使马车到院门口,轻而易举将黑熊举起来放到了车厢内。 车厢不大,黑熊却不小,所以只勉强放个黑熊,就没了坐人的地方。 她还记得陆冬芙也要随她去县城,便让陆冬芙坐在车架旁,她告别二叔等人后,就坐在陆冬芙身边,赶着马车朝县城里走去。 _分节阅读_35 陆冬芙的身体左右颠簸着,害怕从车上掉下去,紧抓着车架不放,祁钟钰见状,道:“你凑过来些,抱着我的腰。” 陆冬芙脸红了,四处望了望,这里是前往汜原县的大道上,偶尔还有行人,她不好意思在光天化日之下与相公太过亲近。 可这马车实在颠簸的厉害,她迟疑着蹭到祁钟钰身边,伸出手抱着对方的胳膊,声音轻柔道:“这样便好,相公坐的很稳,扶着很方便。” 祁钟钰挑眉,意识到娘子在外人面前就会很容易害羞,所以也不勉强她,只是放慢了赶车的速度,马车花了一刻钟左右进入了汜原县城门。 祁钟钰以前随二叔去过祁家老二祁安业的宅邸,这一次便熟门熟路的驱车往那里走去。 祁安业的宅邸靠近府衙,是县城里寸进寸土的富人区,乃是当年祁长贵做生意的时候置办下的产业,在他离开汜原县去岭南道后,这宅子就由祁长乐继承了,当年祁长乐还是官学里的夫子,住在这边也方便。 直到他年纪大了,回乡养老,这宅子交给了打理祁家生意的二儿子祁安业。 在祁钟钰去年回来后,祁长乐就想将这价值千金的宅邸归还给祁钟钰,可祁钟钰果断拒绝了,如今依旧是祁安业一家子住在这儿。 因为临近县衙,也没有人敢在这边喧哗,除了住在这一片的住户外,其余闲杂人等很少往这边走,所以路上往来的行人不多,偶尔有经过的,衣着服饰也比寻常百姓富贵华丽许多。 她将马车停在了祁宅院门外,跳下马车见到了看门的下人,对方也认识她,上前殷勤的道:“三爷来了,快请里面坐。” 祁钟钰在整个祁家第二代中,按照年龄划分,排行第三,可她失踪二十多年,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所以,原本的三爷是指祁家老三祁安昊,可在祁钟钰回来之后,祁长贵就给晚辈重新排了号,祁钟钰成了三爷,而祁安昊则成为家里的四爷。 还记得当时,祁安昊因此发了好大的脾气,却被父亲祁长乐镇压下来,他倒不会对自己父亲心生埋怨,且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堂哥祁钟钰越发不满。 每次见了面,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若不是碍于祁长乐想要阖家和睦的想法,他恨不得再见到祁钟钰的时候扭头就走。 祁钟钰对此也心知肚明,可她压根没将外人的看法放在眼里,更不会在意别人对方不痛不痒的敌视。 她笑着应下了下人的这声称唿,问道:“我二哥在家吗?我有事找他。” 下人忙道:“二爷正在堂屋招待客人,三爷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将马车停到院子里稍事等候片刻。” 祁钟钰点点头,转身回去驾着马车进入院子里,她不知道祁安业还要忙多久才有空,想着如今正值午时,乃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黑色的马车车厢里更是热的跟蒸笼一样。 熊肉在里面放着,腐败的速度都要快许多,她便吩咐下人准备间空房,打算将黑熊搬去凉快的屋子里放着。 下人听话的应是,祁钟钰示意陆冬芙在树下石凳坐下稍等片刻,她将大黑熊从马车车厢里抱出来。 黑熊身上的味道更重了,她屏住唿吸隔绝这股臭味,将黑熊扛起来,对下人道:“烦请带路。” 下人瞠目结舌,眼神呆滞的看着她背上的黑熊,张嘴磕磕巴巴的道:“三,三爷,这边请。” 祁钟钰背着黑熊走在脚步踉跄的下人身后,这一幕太过抓人眼球,下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目瞪口呆的看着祁钟钰的背影,待祁钟钰经过后,叽叽喳喳的小声讨论起来。 下人准备的空房在后院,祁钟钰背着黑熊绕了小半圈,被大部分下人瞧在了眼里。 她心里无奈,心道:这些个下人管不住嘴,想必要不了多久,整个汜原县的人都知道这附近有个打熊的猎户了。 她不喜欢被人用热切地眼神盯着,打算今日之后就蹲在岳河村不出门,等会儿就去多买些米粮储备着,以免被人当珍稀动物盯着勐瞧。 而下人们的讨论声也引起了堂屋内祁安业的注意,他方才就从下人口中得知堂弟过来了,只是他忙着与人商议事情,不好立刻过去招待堂弟,只能让下人好生伺候着,等他办完公事后就尽快过去。 他虽然不知道堂弟特地过来所为何事,确很清楚堂弟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作风。 他倒不在意对方的行为,毕竟祁钟钰本人是个很有分寸的男子,相处起来轻松融洽,这一年来也只见过他找上门来这一回。 他不像三弟祁安昊,对祁钟钰没有那么大的敌意,而且他跟哥哥父亲一样,都很感激祁长贵对祁家的恩情,加上祁钟钰回村之后,并没有争抢原本属于他的财富,他原本就心虚,恨不得多做些事情补偿对方。 可祁钟钰平日里无欲无求的,面都难得见到一回,更别提补偿了,而此次对方主动上门来,他心里打定主意,不论对方找他做什么,都一定会尽力帮他完成。 而堂屋内与他相商的高壮男子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耳力极好,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下人的议论声,对他们口中提及的黑熊也极为好奇,便开口询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怎么这么吵闹?” 其实下人们已经压低了声音了,只隐约能听到惊唿声,祁安业看向对方,笑着道:“不碍事,咱们还是继续讨论短工的雇佣问题吧。” 此人是思源牙行的专管人事的三东家,思源牙行乃是汜原县规模最大的牙行,几乎垄断了牙行生意的方方面面,是近几年异军突起的新势力,吞并了几个小牙行后,形成了如今的规模。 思源牙行规矩森严,行事稳重牢靠,所以大家都乐意跟这个牙行打交道。 思源牙行内共计有三个东家,大东家身份神秘,即便祁安业也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只清楚对方是个有权势,跟官府都说的上话的男子;二东家身材圆润,平日里总笑眯眯的看人,却是个货真价实的老狐狸,他掌管牙行账务,平日里很少外出。 三东家就是眼前这位,名叫高承,是个身高将近七尺,体型高大健硕,年约三十出头的男人。 说来也巧,祁安业与三东家高承商议的事情,便是给祁钟钰盖院子所要雇佣的短工,商谈内容包括雇佣短工的人数,以及每一个短工做一日活要给多少工钱。 _分节阅读_36 第19章 在祁钟钰过来之前,祁安业就工钱一事与高承商议了许久,都没有个确定的结果。 祁安业也有些疲倦了,跟高承打交道太累,对方虽然看上去粗枝大叶,却是个精明厉害的男子,在工钱问题上寸步不让,还狮子大开口,索要村里短工三倍的工钱。 祁家虽然有钱,却也不想平白无故当冤大头,所以二人争议了许久。 直到祁钟钰过来了,祁安业原本的想法才有所松动。 一方面,跟银钱相比,还是堂弟的事情更为重要。 另外一方面,他安慰自己虽然多花了几倍的银子,可这银子花的很值,因为思源牙行的短工,在汜原县是出了名的勤快能干,且这些年来从未与雇主闹过矛盾,有他们出面,想必要不了几天,就能在半山腰盖个结实宽敞的大院子。 他开口速战速决的道:“六十文就六十文吧,还望三东家回去尽快凑齐人手,到时在我这宅邸外汇合。” 高承道:“祁兄果然是个明白人,也好,我这就回去请兄弟们吃顿好的,明日就过来您这儿卖命干活。” 祁安业淡淡的笑了笑,“高兄客气了,我手头上还有要事处理,就不亲自送你出门了。书香,进来送三东家出去。” 一个年约十来岁的清瘦少年走进屋子,对高承礼貌的行礼,要送他离开祁宅。 高承却对下人口中的黑熊很感兴趣,可他也不是没眼色的,祁安业明摆着想让他离开,他也就不再逗留,与祁安业道别后,就跟在名为书香的小厮身后离开了。 祁安业松了一口气,走出堂屋询问另外一个小厮墨宝,道:“三爷现在在哪儿?” 墨宝恭敬道:“回二爷的话,三爷方才去了后院的空房。” 祁安业抬脚朝后院走去,询问道:“方才发生了何事?下人们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要知道祁家这一代是被祁长乐精心教育过的,不光是几个老爷们,就连府里的下人也是读过书的,轻易不会在他办公的时候吵闹喧哗,虽然声音压的极低,让他听不清到底发生了何事,可连客人都听到了他们的动静,这就有损祁家的颜面了。 墨宝无奈苦笑,道:“二爷您有所不知,实在是今日的事情太过玄妙,下人们才忍不住惊唿出声。哎,我在这儿就大胆给您卖个关子,等您亲自去后院空房内一见便知。” 他是祁安业用了几年的小厮,跟书香一样,是得力的下人,所以敢如此回复祁安业。 祁安业也并未责怪他,只是心里越发好奇,脚下的步伐都加快了些许,来到后院就看到从空房内走出来的祁钟钰,还有几个下人带着熟悉的木箱子,祁安业知道箱子里用棉被包裹着冰,乃是冬天储备下来,放在地窖深处,留在夏日里用于消暑的。 今日天气炎热,可这一箱箱的冰,放在一个小空房里,未免有些过了。 他走上前,道:“堂弟,你今儿怎么过来了?是为了山上盖院子的事情吗?这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好了短工,明日就能正式开工。” 祁钟钰挑眉,没想到祁安业倒是极有效率,这么快就找好了人,也幸亏她去山上打来了黑熊,不然这银子又得祁家给她垫上了。 她很感激祁安业对自己的帮助和重视,所以详细的说明了此行来历。 祁安业瞠目结舌,指着空房的方向,道:“黑熊就在这里面?” 祁钟钰应了声,说:“二哥若是有兴趣,可以亲自去里面瞧瞧,二哥经商多年见多识广,也能帮我估算这黑熊到底价值多少。” 祁安业吞咽口口水,走到门边愣愣的看着体型硕大的黑熊,只觉得头皮发麻。 墨宝方才已经看到三爷背着黑熊,轻轻松松的走去后院,所以很快回过神来,在祁安业耳边轻咳一声,让祁安业从震惊中清醒。 祁安业走上前检查了下黑熊的品相,满意的点头后,道:“实不相瞒,我以前从未卖过完整的黑熊,不过粗略估计,这黑熊能卖个百来两银子,你既然信得过我,专程来县城找我帮忙,那此事就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吩咐下人给汜原县富商名流下帖子,请他们过来吃顿便饭。” 大齐国的生意,多半在酒桌上谈成,祁安业对打猎之事一窍不通,但是在经商上却颇有见地。 祁钟钰解决了一桩心事,笑道:“如此,就有劳二哥了,这黑熊就放在二哥这里,等卖了银子,再按照商场规矩,给二哥三成的谢礼。” 祁安业忙摆手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礼不谢礼的,再别说这样的客气话,以后有事儿尽管找二哥便是,只要我能做成的,绝对不与你推辞。” 祁钟钰心里一暖,打定主意拿了银子后,给祁安业买个古董瓷瓶,她还记得祁安业有收藏古董瓷瓶的爱好,她打算投其所好,这样既能表达谢意,还不会显得庸俗。 此间事了,祁钟钰便提出告辞了,祁安业原本想留她在府里吃顿便饭,可祁钟钰还记得娘子要买布匹的事情,加上她也不不想在汜原县待太久,就婉言拒绝了。 她回到前院,见娘子依旧乖巧的坐在石凳上,一点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她笑着走上前,说:“劳烦娘子久等了,事情已经办妥了,接下来就去买布匹米粮吧。” 陆冬芙眼睛亮晶晶的,站起身来道:“相公,二哥怎么说的?” 祁钟钰走到马车面前,方才府里的下人们已经给马喂了食,休息这么会儿的功夫,这马也恢复了精神。 _分节阅读_37 她牵着马车掉头,示意陆冬芙坐上来,赶着马车离开宅邸后,祁钟钰才说:“二哥是个言出必行的商人,他既然答应了此事,就说明自有办法,我们只需耐心等待消息便是。” 陆冬芙点头应是,祁钟钰想起祁安业说的话,“二哥还说已经找好了可靠的短工,若是明日天气晴朗,那明日就能正式动工,可明天是三朝回门的日子,上午我随你一起回陆家见过你爹娘,等下午你回去现在住的院子,我要上山去将之前的草棚拆了,方便之后在原地盖院子。” 她相信祁安业会将一切安排妥当,可她也不能坐享其成,总要亲自去现场看看才行。 陆冬芙都要忘记还有三朝回门这回事了,嫁给祁钟钰这几天,是她这一年来,最安稳平静的日子。 回想起来,距离张氏要将她卖给刘地主做妾,仅过去了十来天,却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 她在试图投河自尽后,就对张氏和陆家彻底绝望,想到明日还要去陆家一趟,她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可她也知道这是该有的规矩,若是不去,村子里的人都会说闲话,还会说是祁钟钰对她不满,所以才不给自己的娘家人脸面。 这是陆冬芙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她沉重的点点头,“是该回娘家一趟,只不过不用准备多厚的回门礼,我如今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随意带点布匹回去便是。” 祁钟钰也很清楚陆冬芙与陆家人之间的矛盾,好在一年到头也就见这一两回,其他时候以张氏欺软怕硬的性子,也不敢到自己面前来放肆,就算对方没脸没皮,祁钟钰也不会怕一个妇道人家。 她随口应了声,驱赶马车来到汜原县繁荣的街市上,祁钟钰身上还有几两银子的闲钱,这就是她目前全部的家当了,而陆冬芙虽然出嫁的时候穷的身无分文,可在给二叔二婶请安后,就得到了一个厚实的红包。 所以她也不缺银子,足够她买布匹回去做绣活的了。 她不光买布匹针线,还询问了店家绣活的价格,这一家名叫“锦绣阁”的布店,乃是汜原县规模最大的布店,不但经营布匹生意,也收小娘子们做的绣活,给的价格虽然比不上郝州,却也还算公道。 陆冬芙询问一圈,对绣活的大致价格心中有数,想着自己精心刺绣的那张帕子,拿来店里少说能卖一两银子,她就忍不住脸带笑意。 直到走出了锦绣阁,她眉眼依旧染着浓浓的甜笑,祁钟钰见她小脸绯红,笑的跟朵春花似的,娇艳美丽,内心不禁蠢蠢欲动,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陆冬芙抿唇露出娇俏的笑容,嘴角的梨涡像是沁了蜜,“相公,以后等我做绣活赚了银子,就顿顿给你做好吃的,将你喂的饱饱的。” 祁钟钰眼神一暗,心说:你快点长大就能将我喂饱了,现在只能看不能吃,她的道德准绳都在崩坏的边缘了。 第20章 为免自己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祁钟钰赶忙扭开视线,将目光落在街市两旁的商铺上。 汜原县是郝州辖下最繁荣的县城,距离郝州也是最近的,若是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时辰就能抵达。 所以汜原县的商业贸易很是繁荣,虽然比不上郝州,却也相当不错了。 故而街市上商铺林立,布招子随风摇摆,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只要生活所需之物,在这里都能找到相应的卖家,且价格也十分公道。 祁钟钰很满意这里的商业氛围,她走南闯北多年,最不喜跟奸商打交道,而汜原县民风淳朴,即便是见到外地人,也不会漫天要价,狠心宰客。 祁钟钰这一年来,偶尔下山买东西,便会直接过来这条热闹的街市,随意挑选一家店,购买所需的物品。 她之前就打定主意多买些生活必需品回去,所以在每一家店铺都买了点东西,等这一条街市逛完,马车车厢里已经装了大半的货物。 她身上也花的只剩下几钱银子,想着再过不久就有一大笔银子进账,她就半点也不心疼,打算今天就全部花光。 她看了眼身边安静乖巧的陆冬芙,见她头上只有一只簪子,还是最便宜最朴素的绢花簪子,便灵机一动道:“我带你去银楼逛逛。” 陆冬芙向来是听话的,之前见祁钟钰豪气的买买买,都未曾出面阻止,更何况对方询问自己的意见,她当即便笑着说:“好。” 马车行驶到街市最繁荣的地段,这里是两条路的交汇点,而最显眼的位置,就是汜原县最大的银楼,牌匾上的提字写着“富贵盈门”,虽然俗气,却也描述精准。 祁钟钰停下马车,跳下来后又扶着陆冬芙下马车,二人一起进入银楼内。 店里的伙计有一半都是女子,这倒是颇为难得,毕竟女子很少抛头露面,可银楼要做金银首饰的生意,有些娇贵的女客,不会与男伙计接触,只能雇佣女子来招待客人。 许是见祁钟钰是男子,所以一个长相端正的少年上前来招待,祁钟钰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道:“卖簪子的地方在哪?” 这银楼有三层楼那么高,每一层都摆放了不同的金饰,她身上就只有几钱银子,逛了也是白逛,所以不打算浪费时间。 伙计从她们的衣着服饰可知,这二人并不是多么有钱的客人,便笑着道:“簪子在一楼左手处,客官请随我来。” 伙计在前方带路,祁钟钰牵着陆冬芙跟在后面,陆冬芙被她抓着手,不好意思叫人瞧见,便紧贴着她,心虚的想用身体和衣摆遮掩牵在一起的手,却不知这样紧密的走在一起,更吸引人的注意力。 好在并未有人开口说破,祁钟钰对他人的视线熟视无睹,来到簪子那一排后,她对陆冬芙道:“我身上还有几钱银子,可以给娘子买个簪子回去,你就挑这个价位左右的,等之后卖了黑熊得了钱,再给你买更好的。” 陆冬芙一愣,这才明白过来祁钟钰特地来银楼的原因。 _分节阅读_38 她抿着嘴笑,道:“相公,不必给我买簪子,我平日里又不出门,有绢花簪子戴即可。” 祁钟钰道:“就当是买来戴给我看的,我也想看娘子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陆冬芙脸颊更红,隐约瞥见伙计促狭的笑容,她便小幅度点头应了,在一堆簪子里仔细挑选,最后挑了一根造型简单而美观的步摇,伙计要价四钱银子,刚好是祁钟钰给的起的价位。 她眼睛眨也不眨的掏了银子,伙计询问是否包装时,祁钟钰摇头道:“就这么戴着吧,很好看。” 步摇的穗子随着陆冬芙走动而颤动着,看上去很是活泼亮丽,祁钟钰心里满意,打算等之后勤快点,每个月都给娘子买些首饰回去,女孩子应该都喜欢这些东西。 祁钟钰自己不算在内,她打小就是男孩子性格,别的女孩儿在玩装扮游戏,亦或者是过家家,她就能在乡下带着小弟满世界的疯跑,上山抓鸟,下河摸鱼,一直到回了城里念小学,才稍微安分些。 她又端详了一会儿陆冬芙的容貌,若不是碍于大庭广众之下,她就要凑上去在对方嫣红的脸上揪一口了。 她牵着陆冬芙离开银楼,心道:这样可不好,不过陆冬芙本来就是自己的娘子,暂时吃不了,摸摸亲亲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在她赶着马车回到家后,就捧着陆冬芙精致的小脸啃了好几口,陆冬芙似是被吓到了,也没来得及躲开,就这么呆呆的傻站着任由她亲。 祁钟钰亲了几口过了瘾,就对陆冬芙道:“你去厨房做饭吧,我将东西搬下马车,等会儿将马车给二叔送回去。” 说罢,她转身卸货,陆冬芙这才迟钝的捂着脸,反应过来被相公轻.薄,脸颊也涨的通红,咬着嘴唇欲言又止了会儿,偏生不知该说什么好,便跺了跺脚,转身去厨房做饭了。 做饭的时候,她时不时摸着被对方亲过的脸颊,只觉那块皮肤热的发烫,真是羞死人了,可她却不觉得讨厌,反而……心里很是欢喜。 她抿嘴笑,一边跑神一边做饭,好在厨艺精湛,才保持了一惯的高水准。 等饭菜做好后,祁钟钰也从隔壁回来了,陆冬芙道:“相公,可以准备吃饭了。” 祁钟钰打水洗手,二人在堂屋吃过饭,就已经是下午了。 陆冬芙在马车上颠簸一路,觉得有些疲倦,可想到院子里堆放的那些货物,摆在那儿不好看也很碍事,就打算将货物收拾完再休息。 祁钟钰看出了她的疲惫,道:“东西放着我来收拾便是,你回房歇着吧。” 陆冬芙摇头,说:“不太累,相公,我也来帮你。” 祁钟钰见劝她不住,也不再多说,二人将货物分门别类收拾好,顺手将屋子打扫了一遍,又打包好了明日三朝回门要带的东西,便到了傍晚时分。 之前祁钟钰过去二叔那边归还马车的时候,祁长乐让她晚上过去吃饭,二人见闲来无事,便提前过去了。 陆冬芙去厨房帮祁家大嫂廖氏做饭,祁钟钰去书房跟祁长乐商议盖房子的事宜。 如今银子和短工都已到位,很快就能正式动工,祁钟钰既然打算在山上长久的住下去,那院子就不能随便搭建,而要仔细考虑才行。 祁钟钰脑子里有院子的大致设计图,二叔则帮她剔除掉异想天开的部分,商议许久得出了完整的院子设计图,看上去跟现在居住的隔壁院子差不多大,只不过没那么精致豪华,却也相当不错了。 祁长乐是个举人,古代学子不仅要学习经义诗文,还要学习君子六艺,这六艺就包括:礼、乐、射、御、书、数,绘画也在其中之一,所以在商量得出设计图后,祁长乐就将其精准的描绘在纸上,之后只需要照着纸上的尺寸制作即可。 祁钟钰站在一侧,安静的看完了二叔的绘画过程,对古人的智慧和能力再一次惊叹不已。 自打她穿越到这个异世界之后,深入接触的都是极其聪明,且很有本事的古人,当年的祁长贵,和如今的祁长乐,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收起绘制好的设计图,和二叔一起去堂屋吃过晚饭,又闲聊了一阵,便回自己的院子歇息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陆冬芙磨磨蹭蹭的吃过早饭,望着堂屋门口处摆放的礼盒,脸上难得露出了不情不愿的神色。 祁钟钰见状好笑道:“娘子,时间不早了,是时候出发去陆家了,我知道你不喜欢重男轻女的爹娘,所以这一趟我们只去露个面即可,不用待太长的时间。” 陆冬芙想到张氏的嘴脸,以及陆北的性格,叹息道:谁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还是忍着吧,好在自己已经嫁了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即便是张氏和陆北再动什么歪念头,她相公也不是吃素的。这么一想,她豁然开朗,心道赶早不赶晚,早点过去尽了礼数,之后就不用再痛苦了。 她笑着说:“相公所言极是,我们这便出门去陆家吧。” 祁钟钰知道她这是想通了,提上礼盒,携手陆冬芙走出家门。 从院子去陆家的这段路并不算远,加之时间不算早,村子里的农户都已经在地头上干活,抬头见她们这对新婚夫妇在路上走,手上还带着礼盒,就知道这是村长的侄子带新媳妇回门去了。 经过之前祁钟钰用大老虎做聘礼的事情之后,村里的人都知道他们之前看走了眼,错过了这只潜力股,白白让陆家不检点的二女儿捡了便宜。 可祁钟钰这样有本事的男子,也不会独宠娘子一人,所以村里有家境差的,还未出嫁的姑娘,就动了将女儿塞给祁钟钰做妾的念头。 这不,在祁钟钰露面的一路上,就有不少陌生的村民热情的跟她打招唿,这可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祁钟钰都要误以为自己今天又化妆了,可眼前蓬乱的长发,告诉自己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自己这张脸。 _分节阅读_39 她脑子里的想法转了一个圈,还未想明白,就听到身边的陆冬芙轻轻的哼了一声,一向娇娇软软跟个棉花糖一样的娘子,居然也会当众露出不悦的情绪甚至冷哼,这倒是难得。 她好奇的问:“娘子,怎么了?” 第21章 与一头雾水的祁钟钰不同,陆冬芙出嫁当天,就亲耳听到过村民们的谈话,所以很清楚眼下这些村民突然热情的真实原因,对他们想将自己女儿塞给祁钟钰做妾的心思,既恼怒又愤慨。 可她一贯不善于与人争执,在薛员外府时便是如此,她嘴皮子不够利索,也不会讨好主子,只会埋头苦干,所以当二小姐厌弃她将她送回村子时,她都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二小姐。 而若是这一次,她依旧嘴拙的保持沉默,说不得还真会让这些村民的意图得逞。 在嫁给祁钟钰的这段日子,是她一生中少有的甜蜜幸福的时光,她一点也不想她和相公之间,再多出来几个年轻貌美的妾室,跟她争夺相公的宠爱。 于是,她难得鼓起了勇气,亲近的抓着祁钟钰的手,放柔了声音,说道:“相公,时间不早了,爹和娘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回门呢。” 村民们浑身一个哆嗦,只觉得这声音柔媚入骨,祁钟钰倒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奇怪的看了一眼有些不对劲的娘子,倒也没有当场询问原因,因为她真的疲惫于应对这些突然热情起来的村民,也懒得去猜他们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思,便顺着陆冬芙的话茬道:“都怪我,之前忘了时辰,爹娘想必都已经等急了,我们还是快些过去吧。” 说着,她向一众村民拱手致歉,道:“在下和娘子还有要事要办,就不便与各位多聊了。” 她也没多嘴的提出以后有空再聊的场面话,便扛起东西带着陆冬芙快步离开了。 村民们看她急匆匆的背影,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不屑的道:“这陆家的二丫头果然是勾栏院里出来的,这勾.引人的本事倒是厉害的紧,祁钟钰有这么一位正头娘子,还真是家门不幸。”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再次将陆冬芙贬到了尘埃里,却没人再提将女儿送去给祁钟钰做妾的话了。 而祁钟钰和陆冬芙离开了村里的大道,走向陆家宅院的小路时,两旁已经空无一人,祁钟钰这才开口说话,语气十足的无奈,道:“这些村民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对我热情起来,还真是不大习惯,多亏娘子聪明,想出了这个办法来让我得以顺利脱身。” 陆冬芙还以为他要责怪自己了,可对方反而夸赞了她聪慧,她看了一眼身边的祁钟钰,对方在成亲那一天之后,又恢复了以往头发蓬乱的样子,所以她即便仰着头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可她心里其实是庆幸的,她知道自己方才的行为自私又善妒,这犯了休妻的七出之罪,若是祁钟钰察觉到她的小心思,想来心里也不会高兴,如今这样便好,就让祁钟钰误以为自己在帮她便好。 她不想让祁钟钰觉得她是个心机深沉、玩弄手段、自私善妒的女子,于是她抿着嘴唇浅笑,顺着祁钟钰方才的话,道:“无妨,毕竟时间是真的不早了。” 谈话间,二人便来到了陆家院门外,张氏早早就起床等着了,可左等右等等了一个多时辰,该回门的这对新婚夫妻也没回来。 反倒是三丫和她夫婿罗木匠先回来了,说是既然是同门女婿,就该在回门当日见个面相互认识一下才是。 张氏笑的合不拢嘴,巴不得罗木匠和祁钟钰搞好关系,自打三丫嫁去了罗木匠家之后,就应了那句俗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年到头也难得回来几次,每一次都行色匆匆的。 让她想跟三丫说话都没时间,且罗木匠当初给了高额的聘礼,就像是将三丫买断了一般,之后再带着三丫回娘家来,也难得带上什么贵重的礼物,让张氏原本想傍上有钱的三女婿的心思落了空。 好在她如今又找了个本领 高强的二女婿,对方随便去山上打猎来个野物,就足够一家三口半年的嚼用了。 所以即便这对新婚夫妻迟到许久,张氏也没生气,她站在院门口等累了,就搬了个凳子坐在那儿等。 总算将祁钟钰二人给盼来了,她在看见祁钟钰身上扛着的东西时,眼睛霎时一亮,嘴角的笑意都收敛不住,忙走上前,目光盯着那堆东西不放,嘴里却说着:“回娘家而已,何必带这么东西,娘知道你们是孝顺的好孩子。” 她伸出手就要去接,祁钟钰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突然笑道:“娘,这是我带来的回门礼,还请收下吧。” 说着,她轻飘飘的将那堆东西递给了张氏,张氏看她拿的轻松,还以为那东西很轻,结果真落到自己手上,就像是怀里多了个几十斤重的秤砣,差点没被重物压倒在地。 她心里不但不怨,反而满是欢喜,心道:这东西这么沉,肯定值不少银子呢。 她脸上的笑意越深了,道:“女婿快进来坐,相公,你二女婿带着二丫回门了,快出来招待。” 祁钟钰嘴角一抽,牵着陆冬芙的手走进院内,陆北慌慌张张的从堂屋跑出来,反倒是陆成材绷紧了身体,瞪了他一眼就跑回房去了。 除了陆家这极品一家三口外,院内还有两个陌生的男女,看上去像是一对父女,毕竟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约有三十出头,而另外一个身高才到对方胸口,看上去一团孩子气,比陆冬芙还小几岁。 所以祁钟钰压根没想到对方会是一对夫妻,还是自己的妹婿和妹妹,只以为他们是陆家的亲戚。 祁钟钰只对陆家的陆冬芙感兴趣,所以并没有打听过祁家的人丁亲眷情况,便点头算是打招唿,走上前也陆北寒暄。 陆北是个皮相出众,却一脑子稻草的中年男子,仔细一看,陆冬芙应该是继承了他的好相貌,跟他长的有七分相似,五官却更为柔美精致。 这就是个能看不能用的绣花枕头,除了皮囊好看外,没有别的优点,为人懒散还胆小,偏生还没点自知之明,欺软怕硬只会窝里横。 _分节阅读_40 虽然张氏尖酸刻薄,却是这个家的主心骨,身为一个女人,还真是难为她了。 祁钟钰不咸不淡的想到,听陆北磕磕巴巴的与她交谈,说着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话,在她锐利的目光之下,最后连话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只能抬手擦着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 在一侧的罗木匠似乎看不下去的,终于走上前给陆北解围道:“爹,院子里太阳大,还是去堂屋里坐下说话吧。” 嗯?爹?陆北何时冒出来这么大的儿子? 祁钟钰一脑门问号,面上却是半点不露,见陆北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邀请他们两个女婿进屋坐会儿。 她眼角余光留意到陆冬芙走到了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面前,柔声道:“三妹,我们去厨房烧水泡茶。” 张氏拎着那堆东西也不知到哪去了,想必是急着拆开回门礼查看里面的东西,祁钟钰早就知道她的为人,此刻更添了几分嫌弃。 她看向罗木匠,对方黝黑的面孔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说:“二姐夫,里面请。” 祁钟钰差点被噎住,虽然从之前的蛛丝马迹中猜测到对方的身份,可对方也是个厉害人物,居然真的拉的下脸面,唤她二姐夫,光是这份淡定和厚脸皮就够令人钦佩的了。 祁钟钰与他初见面,还不清楚对方的为人,可既然同是陆家的女婿,还是先好生周全应对吧。 二人都抱着同样的想法,相处起来倒是异常和睦,将岳父陆北晾在一边,自顾自的交谈起来。 祁钟钰也从罗木匠 口中得知,此人全名叫罗振海,是村子里独一份的木匠,手艺极其精湛,如今二十八.九的年纪,比祁钟钰还要年长几岁。 有四分之一的外族人血统,所以生的异常高大,年幼时在边疆长大,后随父亲进入内陆做马匹生意。 运气不好遇到了流民,后孤身一人辗转多年,来到岳河村,见这里山清水秀,便在这里安家落户,娶妻生子。 前些年,妻子病逝,他独自带着两个儿子讨生活,后来见家里没个妻子实在不行,便在去年娶了继室,也就是陆冬芙的三妹妹,陆三丫。 祁钟钰想到方才看到的那位少女,在现代才不过小学的年纪,居然被这么个蛮牛娶回了家。 还真是万恶的社会,不过她自己也娶了个高中生,搁在现代估计可以跟罗木匠住同一间牢房,倒是没脸指责什么了。 异世界的世情便是如此,而且陆三丫看上去嫁的还不错,应该也和陆冬芙一样,宁愿嫁出门去,也好过待在重男轻女的陆家,被张氏磋磨。 且除去这一点,罗木匠倒是一个难得的爽快人,少年时辗转各地的经历,让他比寻常农户更为睿智精明,却并不显得精明过了头,相处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倒是个值得结交的男人。 而且祁钟钰能感觉的到,罗木匠对她的殷勤亲近,只是对方做的并不谄媚,所以祁钟钰能接受对方的善意,并打算之后有空便多与罗木匠相处。 恰好她再过不久就要盖新院子,到时候一应家具也要重新定制,罗木匠如今在村子里带着两个儿子做活,她也可以跟其做一笔生意,在那定做些家具回去。 她心里如此打算,却并未直接与对方说明,毕竟陆北这个碍事的还在场,她可不想平生事端。 在他们交谈的这会儿功夫,张氏也看完回门礼进屋来了,她脸上神色很不好看,当着罗木匠的面便不客气的道:“二女婿,这回门礼是不是缺了点什么?怎么就只有劣等的布匹和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你这样做……” 她的眼神越发不善,祁钟钰真是佩服她了,心里厌恶的不行,面上却冷淡的道:“娘请慎言,这回门礼只是小婿的一番心意,是不可以用金钱衡量的,若是娘不满意这份回门礼,那便是将我的脸面和心意踩在脚底,那我也不在这多碍眼,这便带着娘子动身回家,以后再不登门拜访。” 张氏瞪大眼睛,对他强硬的态度很不适应,罗木匠皮笑肉不笑的站起身来,道:“我此次过来也耽误了不少活,既然二姐夫要携二姐离去,那我和三丫也回家去了。” 他更是连一声“娘”都懒的叫了,这也是为何他鲜少带陆三丫回娘家的原因,陆家这一家三口就是极品亲戚,若是亲近,他们越会蹬鼻子上脸,若冷着他们,他们反倒会自我检讨,以后安分行事。 罗木匠与祁钟钰交换了个眼神,垂眸遮掩眼底的笑意,并肩迈着大长腿越过张氏朝门外走去。 陆北磕磕巴巴的道:“这……这就走了,也,也不留下,吃顿便饭再走?” 张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刚才是死了啊,就只会干巴巴的坐在那,还不快出去将两个女婿追回来!” 她自己是没脸去了,且心里还在生祁钟钰的气,实在是回门礼太薄了,全部加起来也就值个几钱银子,虽然村子里的回门礼规格便是如此,可她早就被祁钟钰的豪气大方养刁了胃口,自然对这份薄礼看不上眼。 她心里如被猫爪挠也似的,清楚自家相公是个不成器的,估计拦不住两个人高马大的女婿,这事儿啊,还得她自己来办,她可不能争一时的意气,让两个女婿真的对她冷了心,不然以后就连薄礼都收不到了。 张氏向来精明, 脸皮也比城墙拐弯还要厚,想明白过来后,立刻迈着小短腿追了上去。 就见相公笨拙的将两个女婿拦在院门口,嘴里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简直比白水面还要苍白。 张氏气的不轻,走上前暗自揪了他一把,将人推到一旁去,换了一张和善的脸,对两个厉害女婿说:“哎,方才是娘说错了话,都怪我管不住这张嘴,今日是二丫回门的日子,还望二女婿原谅我这个当娘的,俗话说的话,这回门礼多重,就代表女儿在女婿心中的地位有多重,我这不也是担心二丫嫁给你之后过得不好嘛,哎……” 祁钟钰柳叶眉挑的老高,对张氏的无耻和没下限有了新的认识,她心里简直哭笑不得,可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好真的动身离去,且村子里就没有这样断绝亲缘的规矩,若是她真的走出这个门,带累的可不光是陆家的颜面,还有陆冬芙在村子里的名声。 索性她本来就只想给张氏一个教训,便借坡下驴,正要开口接受对方的无耻说辞,罗木匠就道:“娘也是一番苦心,我等自然明白,只是之后再不可说胡话,免得伤了彼此的情分。” _分节阅读_41 这话就比祁钟钰说的好听多了,祁钟钰也很佩服罗木匠的情商,到底是比她痴长几岁的,就是要靠谱些。 于是,一家人再次恢复了和乐的气氛,陆北擦了擦汗,道:“那就回去吧,该吃午饭了。” 张氏笑着应和,说要去厨房给他们做顿丰盛的饭菜,转身就去了厨房。 在看到两个女儿时,笑容立刻消失不见,走上前在陆三丫身上狠狠掐了一下,陆三丫当即红了眼眶。 张氏骂道:“哭,就知道哭,嫁出去连爷们儿的心都收拢不住,我花费心血养你们到这么大有什么用!” 她方才动作太快,陆冬芙这才反应过来,走上前将三妹护在身后,咬牙忍耐怒气,道:“娘,该做午饭了吧,我带三妹去菜园子里摘菜,一会儿做好了端上桌。” 张氏骂骂咧咧,指桑骂槐,她现在不太敢骂陆冬芙,因为祁钟钰可是个火爆脾气的愣头青,若是对方知道自己责骂殴打陆冬芙,估计会不顾身份过来揍她。 祁钟钰那本事,能一拳打死山上的老虎,她这半老身板,还不够顶人家一根手指的。 她恶狠狠的又瞪了一眼陆三丫,怒吼道:“还不快去!” 陆冬芙忙拽着三妹走出了院门,离开了张氏后,她看着身高到她下巴的妹妹,道:“很疼吗?” 陆三丫擦了擦眼泪,说:“不,不疼。” 一听就是假话,张氏手劲多大,陆冬芙最清楚不过,以前她还在娘家时,就时常被张氏如此对待。 她垂下眼,一边在菜园子里摘菜,一边道:“以后跟紧你的相公,没事的话就别回家了,娘亲那人没理也要搅三分,你回家就是受她气的。” 陆三丫应了声,说:“娘就是脾气不太好,以前……” 她怔然了会儿,两姐妹都恹恹的,话也说不下去了,待摘了菜做了饭,陆三丫用凉水敷了眼底,脸上倒没有哭过的痕迹了。 因为之前祁钟钰大发脾气,让张氏之后都安分了不少,直到两对夫妻离开陆家,张氏在关上门继续骂骂咧咧。 而这都与祁钟钰和罗振海无关了,他们走出这条小路,两家的方向不凑巧,刚好在大道的两边。 罗振海开口道:“以后若是有空,欢迎来我家做客,我家就在村尾,院墙是白色的那间。” 祁钟钰应了声,四人就此道别。 陆三丫像个小丫鬟一般,乖巧的跟在罗振海身后,快走到家了,罗振海才将她拽到小树林里,低头摸着她的眼角,道:“ 你方才哭过了,是不是张氏又难为你了?” 陆三丫脸颊绯红,闭着眼睛小声说:“无妨,娘没打我。” 只是掐了她一下,当时疼的厉害,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 罗振海眼神暗沉,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以后就少回娘家了,多跟你二姐二姐夫亲近,他们不同于隔壁村子的大姐大姐夫,是可以结交之人,你多跟他们在一起,不会吃暗亏的。” 陆三丫睁开眼,眼睛亮晶晶,神色雀跃的说:“真的吗?我可以去找二姐?” 她平日里乖巧的不像话,只偶尔会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可爱。 罗振海笑着点点头,又轻轻捏了捏小姑娘软软的脸颊,往家里的后门走去,道:“可以,以后我若是有空,会时常带你去你二姐家。” 陆三丫脸颊绯红,激动的点头,都顾不上害羞了。 而另外一边,陆冬芙舒了一口气,祁钟钰见状笑道:“不用担心张氏,她不敢动你,也轻易不会上门来找你的麻烦,有我护着你呢。” 陆冬芙心里一热,眼眶也微微红了,说:“多谢相公。” 祁钟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娶你为妻,你我便是一体,我这人霸道的紧,不允许有人在我面前太放肆,你以后大可以放心,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这倒是她的真实想法,毕竟她武艺高强,岳河村又是个小地方,根本没有人是她对付不了的。 陆冬芙脸蛋红扑扑的,一脸崇敬的看着她。 祁钟钰被她的小眼神看的挺不自在,便清了清嗓子,道:“一会儿回家去后,你随便找点事请做打发时间,我要去山里一趟,将之前搭建的草棚子拆掉,下午二哥会安排短工和材料上山,我在那等他们动工。” 估计要耽误很长时间,祁钟钰道:“晚上也不用等我一起吃饭了,我回家后随意热点饭吃过便是。” 陆冬芙心里不赞同,“我会等相公回来的,等相公一起吃晚饭。” 祁钟钰笑了笑,“好吧,那你吃点水果垫垫肚子,别饿坏了,你现在还太小,将来还会发育的。” 陆冬芙低下头看了下自己,本来想说她的身高并不算矮,毕竟在薛员外府时,她也属于身高差不多的丫鬟,绝对不会拖后腿就是了。 _分节阅读_42 可她不小心瞥见了自己的胸,想起珠儿姐姐珠圆玉润的身材,和丫鬟们聊天时偶尔隐晦的话语。 她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说她小,是胸.小的意思吗? 陆冬芙脸颊涨的通红,眼含雾气软绵绵的瞪了祁钟钰一步跑回了院子里。 祁钟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以为娘子又脑补到什么诡异的地方去了,她现在就是典型的直男思维,跟这个娇娇软软的女孩子,大脑回路不在同一条线上,干脆也不瞎琢磨了。 她对陆冬芙喊道:“那我上山去了。” 不等对方回答,就转身朝岳南山的方向走去。 陆冬芙跺跺脚,走到院门口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想说什么又不敢喊出声,便憋在心里闷闷不乐的回房。 她拿出之前还未绣完的帕子,原是打算继续绣的,可低头看着自己的胸,的确比不得其他妇人饱满。 她当过几年厨娘,知道做什么食物能补这一方面的,便打定主意,之后多炖些猪蹄,做些豆奶来喝。 她倒不是期待长大后就能洞房,只不过总被相公当孩子对待,她心里酸酸涩涩的。 她这里五味杂陈,祁钟钰却没那么多的想法,她上山后,看着自己去年随意搭建的草棚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简陋 ,自己穿越过来后,就真把自己当男子看待,过日子极其粗糙,即便躺地上都能睡,可陆冬芙跟自己不同,这地方对她来说就太寒酸了。 她绕着草棚子转了一圈,将里面不多的可回收物件清理出来,打包后挂在树上。 然后走到草棚子的支柱面前,双手抓着支柱,轻而易举的将其从泥土深处里拔.了出来。 待将全部支柱堆放在一旁,她又将屋顶的柱子收敛到另外一边,这些都是她从深山里砍来的好木材,只不过自己不会打磨,所以看上去很是邋遢,除此之外,却是极为结实耐用的。 她将草棚周围的杂草收拾干净,清理出了新院子的大概范围,就一跃而起跳到了附近的一棵巨树树干上。 从这里眺望岳河村,就能将整个岳河村尽收眼底,山上的条件虽然艰苦,但是风景却是一等一的好。 她的目光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后,落在了山附近的怀安河上,当初,她便是在这个位置,看到陆冬芙投水自尽,人和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奇妙,若是陆冬芙那一日没有临死之前想通,也不会有之后这般际遇。 祁钟钰很清楚,自己不会过去救人,不是因为路途太远,毕竟她在来到异世界之后,就占据了身体之便,比本土人士受到的重力更小,加上练过轻功,不需片刻功夫,就能抵达河边。 她只是……懒的出手搭救罢了,毕竟她已经亲身体验到,这是个等级森严,灾难频发的时代。 在她穿越过来之时,就遇上了罕见的自然灾害,那时北方遭遇旱灾,地里颗粒无收,农民尸浮遍野,山上连草根都被人挖来吃了,山里的野物也比往常更加凶悍,时常还会走出深山到村子里吃人。 而人和人之间也差不离了,当初她就差点被流民抓住煮来吃了。 而南方则遭遇了蝗灾和洪灾,整个大齐国,除却繁荣依旧的府城和天子脚下的京城,四处都是一片地狱景象。 她真是史上最惨穿越女了,当时才十五岁的年纪,在学校里学业不好,只是个跑的快的体育生,根本没半点用处。 若不是濒死之际遇到了祁长贵,而对方看在自己跟他儿子同名,且年龄相仿的份上收留了她,她早就饿死在街头,尸体都被流民瓜分吞噬了。 她想到当年的凄惨,心就越发冷凝了,想她曾经也是现代一个普通初中生,来到这么个吃人的社会,只有狠下心才能活下去。 今后,也是如此。 只不过,她如今比当初强大太多,身边也多了一位贴心的妻子,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 她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二哥雇佣来的短工还未出现,她闭上眼,躺在粗.壮的树枝上休息。 这里是她往日纳凉观景的地方,她也做了些改动,所以完全可以承受她一个人的重量,躺在其上不考虑掉下去摔破脑袋的场景,还是很舒适的。 她睡不着,运转体内的真气在筋脉里运行,身体也变的越发冰冷,都泛起了丝丝的白雾。 直到听到了不少杂音靠近,她才将真气收拢回丹田之中,坐起身来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山脚下停着十几辆驴车,有几十个身材精壮的年轻男子,正从车上挑着重物往山上走,带路的是个年轻高大的男人,大概是她见过的人之中,数一数二高挑的,身高将近有两米了,体型健硕跟个铁塔似的。 她眯起眼睛细看,见对方在山地上如履平地,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要知道山间道路泥泞,一不小心就会脚底打滑摔倒,整座岳南山,也就只有她搭建院子的半山腰处,用巨石铺就了大半平坦的地面。 没见他身后年轻力壮的 小伙子,都走的磕磕绊绊的,唯有他,在身上背着小山一样的重物爬山的路上,还有心思四处查看。 _分节阅读_43 祁钟钰挑眉,从树干上轻盈落地,走向通往半山腰唯一小径的路口,耐心地等待他们的到来。 第一个出现在她眼前的,果然是那高壮男子,走近了一看,对方身上气势更甚,面皮黝黑却很是英俊,剑眉星目,五官如同刀削而成,是个看上去就不好惹的男人。 对方也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祁钟钰,将重物扔到一边的地上,走上前道:“阁下便是祁三爷吧,我是思源牙行的三东家,名叫高承,受祁二爷的雇佣,特地带了兄弟们来给三爷盖院子。” 祁钟钰笑道:“如此,有劳了。” 高承目光在半山腰上转了一圈,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这半山腰是被人为铺平了的,嵌在地里的巨石,绝对岳南山随意堆放的石头,乃是从别处运过来,再搬到山上铺平了的。 这巨石,一块少说也有四五百斤,若是寻短工来做,也要花一大笔银子。 这位祁三爷倒是颇有山野情趣,能将银钱花在这种地方。 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想起昨日在祁府里,听到下人惊唿的黑熊,以及二东家去祁府吃过便饭后,回家对他啧啧称奇,他便又认真看了一眼祁钟钰,道:“不知阁下,可是昨日打了黑熊的英豪?” 祁钟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随口应了一声,道:“是我,你们先将东西搬上来,之后再根据我手里的设计图,将院子盖好。” 高承瞪脱窗了,见祁钟钰眼底有些许不悦的神色,便收敛起激动地情绪,先让兄弟们将东西搬上来再说。 原本他还在担心,半山腰盖院子不安稳,可见到这些巨石铺就的平台后,事情就容易了许多。 想到祁钟钰能徒手打只黑熊,这巨石估计也是他一人铺就的吧,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他原本以为能打猎黑熊的,会是跟他一样高大强壮的男人,却不想高是真的高,却是个极为消瘦的男人。 虽然被蓬乱的长发遮掩了容貌,可高承眼光极好,能看出对方是个五官清秀的白面男子。 这样的男人,居然能上山打猎黑熊! 高承再一次在心里惊叹,意识到对方可能便是大东家口中,身怀本事的武林高手了。 说实话,他走南闯北多年,倒是见过不少习武之人,但是内力精纯的武林高手,却是头一回见着,这些高人可不是地里随处可见的大白菜,就算是有名气的武林门派,一门一派之中也仅有几人而已。 没想到,会在这个偏僻的岳河村见着了,高承心里激动又欢喜,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祁钟钰身后,祁钟钰原本想看短工都打包带来了什么东西,被人用如此热切的眼神盯着,又被人紧紧缀在屁.股后面,想无视都难。 她冷着脸,道:“三东家,你跟着我想做什么?” 高承厚着脸皮,一点也不觉得害臊,激动地说:“前辈,我仰慕你多时,本也是也习武之人,受制于如今这一境界多时,还望前辈能不吝赐教,让我能有所突破。” 奥,所以这人是找打来的。 祁钟钰烦闷的想到:的确有些脑子有病的武林中人,听到她的名声就不远万里而来,说是向她讨教一二,最后却都是被她一巴掌拍晕的。 眼前这位可是她花银子雇来给她盖房子的,拍晕了就少了个强悍的劳动力。 她歪头想了想,道:“先干活,我这院子要尽快盖好,等盖好之后,我们再比武切磋。” 高承忙不迭点头应是,大嗓门的冲兄弟们喊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十天 之内,必须把这院子盖成。” 村子里盖个寻常屋子,也就需要几天功夫,若是盖了寻常院子,则需要一旬左右。 只不过山上不比地势平坦的村子里,光是这打地基就需要很长时间,十天,真的很赶了。 但是,这正是祁钟钰乐见其成的,她巴不得早点将院子盖好,虽然现在有院子可以住,但是一想到就住在二叔隔壁,还跟其他村民靠的那么近,她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她是越发不想跟人打交道的,所以挽起了袖子,道:“我也来帮忙。” 她帮忙打地基,按照二叔祁长乐画的设计图,在各个地方插.了树干,打好了地基,拍拍手,道:“你们接着干活吧。” 高承和其他短工吞咽口口水,他们方才可是亲眼看到的,那树干约有三十米长,对方往地里一埋,像是埋在豆腐里一样,毫无阻碍的就埋掉了将三米。 这…… 高承突然有些后悔,方才提出要切磋的话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他这小身板,还真遭不住对方轻飘飘的一巴掌啊。 第22章 祁钟钰有意在众人面前露了一手,一方面是想让高承知难而退,另外一方面则是想提前给过来干活的短工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不敢偷懒惹事。 _分节阅读_44 她拍掉手上的灰尘,将众人脸上的惊吓和恐惧神色尽收眼底,满意的眯起眼睛。 她在打完地基后,并没有直接下山离去,也没有躺在树上休息,而是跟其他短工一起干起活来。 她想尽快将这个院子盖好,且这个院子应该是她未来的栖身之所,她想要确保这院子盖的结实牢固,能抵御大部分的山中野物的袭击,也能承受南方雨季雨水的冲刷。 这也是她认可的第一个安居之地,所以想要让新家的每一个角落都符合她的心意,反正盖完整个院子只需要花费十来天的功夫,她有的是空闲时间,可以将其花在应该花费的地方上。 而另外一边,陆冬芙坐在屋内,对着窗外的荷花池,正拿着绣花针刺绣。 她刺绣时就会变得格外专注,之前漂浮的心思也安定下来,直到将帕子完整绣完,她才抬起头,揉着酸涩的脖颈,举起帕子仔细查看,随后露出满意的浅笑。 这帕子是用苏绣的针法绣成,勉强称的上是双面绣,只不过另外一面刺绣的花样更为朴素,加上针线、布匹都质量一般,所以品相也就没那么好,若是拿去汜原县的锦绣阁去卖,估计能卖个一两银子,而她绣完一张帕子,也只用了几天时间。 果然,当初薛员外府请来的高级绣娘,给二小姐教导时所言不假,绣活这门手艺,若是练的精通了,完全可以赚银子养家煳口。 村子里寻常农家,种一年地,刨去日常开销,也就剩个四五两银子,而娶媳妇儿盖房子就算是大笔开销了,要花十几两银子,而她一个月若是勤快些,就能赚来四五两银子,绝对可以养的起自己和相公二人。 她心底庆幸自己被卖去薛员外府后,跟随二小姐认真学了绣艺。 在被二小姐送回村之后,她埋头苦练刺绣的初级技艺,没在张氏面前暴露刺绣的真正本事,不然张氏可没那么容易允若她的婚事,定然要将她留在家中不断刺绣赚银子。 多亏张氏眼皮子浅,让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她动作轻柔的将帕子叠好,放在了一个木匣子内,扣好了锁扣,见时间尚早,便去将昨日在县城里买来的贵重些的布匹取出来。 这布匹,是她离开薛员外府之后,买过质量最好的布匹,光是买下它就花掉了三两银子,比她之前用于缝制嫁衣的布匹还要昂贵。 她原本想买来缝制一件大桩绣品的,可这布匹触感丝滑,若是贴身穿在身上,必然极其舒适。 虽然比不上薛员外府公子小姐们的一件普通外衫,可对于陆冬芙这个丫鬟来说,却也相当不错了。 她将布匹徐徐展开,琢磨着应该能缝制两套贴身衣物,若是还有空余的,还能缝制件肚兜。 她咬着嘴唇有些为难,许是之前缝制的帕子让她心里有了底气,所以这一次她才会格外大方,想将这匹布裁剪出来,给祁钟钰做两身里衣。 她之前翻柜子的时候就发现了,祁钟钰身上的衣服都是成衣店买来的,质量很是一般,看上去也不太贴身,跟普通村民穿着类似,胜在结实耐用。 穿在身上,其实不太舒服,她想祁钟钰之前父母早逝,孤身一人在外,身边也没个亲近的人照顾,所以忽视了日常的着装问题。 可自己既然嫁给祁钟钰为妻,就该为对方多做打算才是。 刺绣的活可以不急,毕竟她还没想好要绣怎样的大件绣品,打算有空再去汜原县问问锦绣阁的伙计,了解了富人们的品味 后,再开始动手。 她内心的天秤早就倒向了祁钟钰那一边,脸颊泛着薄红,将布匹裁成了两块,打算等祁钟钰回来,给他量量尺寸,到时候再缝制衣裳。 做完这些后,她将屋子简单收拾下,便去厨房准备做晚饭。 她还记得要做点特殊食物让自己尽快长大,所以从柜子里找了些黄豆,打算一会儿做黄豆猪蹄汤。 相公在山上忙碌着盖院子,应该很累才是,她也要再多炖一个汤给对方补补身子。 炖汤不比做菜,需要耐心熬制,且花费数个时辰,才能熬出精华来,好在陆冬芙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时间。 她认真的清洗食材,在灶上生了火,又在锅里添了水,开始熬制高汤的底料。 直到傍晚时分,山上的祁钟钰看了看天色,道:“时间不早了,今日就先做到这里吧,有劳诸位今日下苦力帮我干活,明日我会去深山里猎些野物过来,给诸位打牙祭。” 原本累的瘫坐在地上的短工,闻言振作起来,激动地问:“当真?” 祁钟钰笑着点点头,说:“我本就是山里的猎户,进山打猎是我维持生计的本事,且诸位之后几日一大清早,就要出门赶往岳南山,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去,一天下来的劳动量可是不小。” “所以我决定中午天热的时候,可以让你们罢工休息一个时辰,午饭问题你们自己解决,是回去县城还是自带皆可,若是留在山上,那我会将打猎来的野物分给你们尝尝鲜,补补身子,也算是付给你们辛苦劳作的报酬之一。” 短工们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特立独行的雇主,不但跟他们一起劳作,还承包了所有最费力气的活路。 他们今日虽然辛苦,可实际上却并未伤到身子骨,对于祁钟钰主动出手相助,解决了最难干的活路,他们已经心存感激了。 而对方居然还说会给他们放假,还说会进深山打猎野物来给他们补身子……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待遇,即便是汜原县的员外老爷们,付出了跟祁钟钰同等的价钱,却也挑三拣四,恨不得他们跟地里的老黄牛一样,一刻不休的从早干到晚的,更别说供上饭菜了,能有口水喝就不错了。 却没想到,这个雇主如此平等的看待他们,将他们当做个有血有肉的人来看待。 _分节阅读_45 短工们热泪盈眶,高承也情绪翻滚,他喉结滚动几下,代兄弟们向祁钟钰道谢,“多谢前辈体谅。” 祁钟钰摆摆手,道:“无妨,你们将东西放在这儿,就随我下山吧,等会儿天色全暗,山间小路就更不好走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尘土,见高承吩咐短工们站起身来,一行人跟在祁钟钰身后,居然有惊无险的顺利下了山。 要知道山路泥泞,方才上山时已经有几个人摔倒在了地上,而下山比上山更难,却没有一个人摔倒。 他们想不出原因,高承却隐约察觉的到,他们是紧随祁钟钰的脚步下山的,对方每一步都踩在了结实的石块上,那石块埋在土里,用泥土和草丛覆盖着,很是隐秘,却是一条更为安全的道路。 想来也是祁钟钰自己铺就而成的,他对祁钟钰这位世外高人越发敬佩,打定主意之后几天,一定要认真的完成对方的雇佣任务,并且想办法与对方打好关系。 高承他们是驾着驴车来的山下,来的路上驴车内装着货物,所以短工们是一路走来的。 可回去时,车上货物都搬去了山上,驴车就空出了位置,刚好可以搭载这些疲惫至极的短工回去。 高承吩咐兄弟们爬上驴车,走上前对祁钟钰说道:“前辈,不如上驴车,我送你一 程?” 祁钟钰摇头,道:“不必了,岳河村和汜原县不在同一条路上,从我这儿回去住的地方要不了多久,我自己走回去便是,你们还是快些赶车回县里吧,再晚点城门就关上了。” 高承也知道时间紧迫,却没祁钟钰说的那么夸张,距离汜原县关城门的时间至少还有一个多时辰,足够他去一趟岳河村,再回去汜原县的了。 可对方都这么说了,高承也不好再勉强,对祁钟钰的体力再一次刷新认知后,便驾着驴车与祁钟钰告别了。 祁钟钰目送车队远去,见四下无人,索性运气以轻功腾飞而起,不到一刻钟就回到了村长的院落外。 她先去跟二叔二婶打了声招唿,说明了山上院子的搭建进程,婉拒了祁长乐让她留在那边吃晚饭的提议,起身作别长辈后,回去了隔壁的院子。 这院子在她去搬去山上后,应该会分给祁家四爷祁安昊,毕竟对方因为这个院子,曾经到她面前来闹了一次,祁钟钰当时就想将院子给他,是祁长乐百般不愿,还叱责了祁安昊一顿。 而如今有了正当的理由,祁长乐应该不会再拒绝这座宅院,届时祁安昊就可以心想事成,也不会每次见到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她倒不是怕了那小子,只是不想让二叔祁长乐,在侄子和儿子之间左右为难罢了。 她走进院门内,扑鼻而来的不是花草气息,而是一股浓郁的炖汤味道。 好香啊。 她的双.腿不自觉走到了厨房边上,见陆冬芙正用汤勺搅动乳白色的高汤,用小碗盛了吹凉后细细品尝。 她舔了舔嘴唇,又看了眼灶上,问:“好喝吗?” 陆冬芙被她出声吓了一跳,好在没有手忙脚乱,她又盛了一勺汤,吹了吹递过去,道:“相公尝尝便知。” 祁钟钰接过,一口将其喝完,只觉得口齿留香,肉味纯粹,味香浓郁,极其鲜美…… 一点不比她偶尔出远门时,在酒楼内吃过的大厨手艺差,她从前只知道陆冬芙厨艺不错,简单的面条都能煮出极美味的味道,却没想到,对方隐藏的更深,这高汤堪称一绝,许是熬煮的时间更长,且又是刚炖好的,所以吃起来比之前下面的炖汤还要美味。 她恨不得再来一碗,依依不舍的将小碗递给陆冬芙,眼巴巴的看着锅里,道:“娘子,什么时候开饭?” 陆冬芙笑着说:“很快就好了,相公不如先去屋里洗个澡换身衣服,等我再拌两个凉菜,就端上桌开吃了。” 祁钟钰忙不迭应下,回到卧室里屋后,见热水也是提前烧好放在这儿的,连替换的干净衣服和毛巾胰皂等都准备到位,她心想,若是她现在敢叫陆冬芙过来伺候她洗澡,对方想必也是肯的。 这娘子,也太贴心了吧。 祁钟钰心里泛起暖意,嘴角也不由勾起,再一次觉得自己这娘子真是娶对了。 她穿越到这异世界十来年,终于也能拥有一个知暖知热的贴心人,拥有一个安逸温暖的家了。 只要陆冬芙不背叛自己,她就能确保对方这辈子平安无忧。 她用热水兑了凉水,脱掉身上脏了的衣物,用胰皂洗了澡,不到十分钟,就洗完擦干了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 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肩膀上,将肩侧和后背的衣物都打湿了,露出了里衣的纹路。 祁钟钰没有在胸.前绑覆白布,原因很简单,她没有胸,所以不用像电视剧里的女子扮男装时,担心胸会暴露真实身份。 她的情况有些特殊,胸.前扁平微微带着幅度,也可以用胸肌解释过去,就算是脱掉 上身的衣服,也没人会看出她是女子。 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被湿发打湿的前襟,收拾掉洗澡水和地面后,将换下的衣服扔到盆子里打算吃过饭后洗干净,便走出了房门去厨房端饭菜上桌。 _分节阅读_46 她洗的快,陆冬芙手脚也不慢,已经将凉菜和其他的炒菜端上桌,只剩下两个盛汤的砂锅和米饭没端。 祁钟钰过去时,正好见她用帕子放在砂锅两端,可想而知那东西很烫,她走上前道:“你端米饭,汤我来端,小心烫着手。” 陆冬芙盈盈一笑,感念自家相公的体贴,也不拒绝,反是笑着说:“有劳相公了。” 等二人将饭菜全部端上桌,祁钟钰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式,食指大动的同时,也心知陆冬芙的辛苦。 对于她来说,做一顿饭菜比练功还要可怕,她很佩服陆冬芙能有这样的本事,之后她就有口福了。 她和陆冬芙坐在桌边吃饭,祁钟钰今天干活下了大力气,所以饭量也大了不少,敞开了吃,即便是满满一桌子的菜也吃光了大半,最后只剩下两道汤还剩下些,明日早上可以用来煮面吃。 吃过饭后,陆冬芙去厨房洗碗,祁钟钰将脱下来的衣服洗了。 二人回到屋里,祁钟钰提议道:“时间尚早,不如我们去院子里逛逛?” 说实话,这院子虽然占地面积不大,却修建的富丽精致,尤其是院子里的荷花池,如今依旧花开不败,看上去美不胜收。 陆冬芙刚要点头,突然想起来下午时要给祁钟钰缝衣服的事,忙道:“不急,先让我给相公量量尺寸,我准备给相公缝制两件换洗的衣裳。” 祁钟钰怔住,想起陆冬芙的确说过自己刺绣手艺极佳,倒是个多才多艺的姑娘,且都是极实用的本事。 祁钟钰穿的衣服,大多是自己花钱买来的,她不喜欢陌生人近她的身,所以衣服要么大了,要么小了。 穿起来其实不太舒服,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反正在穿越前她穿的都是亲戚的旧衣裳,或者是校服一类的。 这么想来,在娶妻之前,她一直过的很粗糙,偶尔有穿金戴银的时刻,也需要付出血与泪的代价,她都已经被残酷的现实磨的没棱角了。 她点头应了声,见陆冬芙从针线盒子里取出来两样工具,其中一样是细布条,另外一样是炭笔。 她拿着两样东西走到自己面前来,温声细语说:“相公,你太高了,稍微低下些。” 祁钟钰听话照办,矮下身与陆冬芙视线平齐,见对方用细布条量着她的肩膀,天色已暗,借着屋内的烛火,祁钟钰可以看到对方浓密纤长的睫毛,和肤如凝脂的脸蛋。 她抿了抿嘴唇,乖乖的听着陆冬芙的指示,量完了全部尺寸后,见陆冬芙将工具收起来,似是要兑现方才的承诺,去院子里散步纳凉。 她迟钝的问:“这就完了?你不需要拿笔记下尺寸吗?” 陆冬芙抿着红润的嘴唇浅笑,说:“我都记在脑子里了,不用在拿笔去记。” 祁钟钰:…… 她艰难的问,“娘子莫非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要知道对方刚才量尺寸时,起码累积了十几个数字,而对方只测过一边就全部记下,这也太厉害了。 陆冬芙笑着摇头,说:“怎么会,我只是对数字比较敏.感罢了,若是记其他的,需得三五遍才行。” 这下石锤了,娘子是个多才多艺的天才。越是与对方相处,就越能发现对方身上的闪光点,真是捡到宝了。 第23章 祁钟钰与陆冬芙携手在荷花池边散步,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来,皎皎月光照耀之下,隐约可以看到院中的景象。 祁钟钰深吸一口气,嗅到了清甜的草木气息,连带着心情都慵懒松快不少。 陆冬芙含笑说道:“相公今日在山上想必辛苦了,只恨我手无缚鸡之力,不然也可以上山给相公搭把手。” 祁钟钰忍俊不禁,“你的本事可多了,不必出卖劳力,在家绣花做饭即可,山上的事情自有我来办理,你不用担心,我雇佣了数十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帮我盖房,我只需要在一侧指挥,累不到哪里去。” 陆冬芙还以为她所言是真,便松了气道:“如此甚好,宁可多花些银子,也好过累着身子。” 祁钟钰笑着应了。 绕着荷花池走了一圈后,陆冬芙想起今日回门时看到了三妹,不禁想起成亲当天,大姐陆大丫特地赶来祝贺自己新婚。 她当时要忙着婚事,所以明知大姐情况不妙,却也未曾追出门去,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陆冬芙心情恹恹,其实从大姐的容貌和性格之中,就能看出大姐如今过得不好,若真的被相公疼爱,应该像她和三妹一般脸带红晕,眉眼飞扬,可大姐当时满脸愁苦,还瑟缩着身子…… 陆冬芙很担心大姐,其实她这几日偶尔想起,都会担忧不已。 _分节阅读_47 只是新婚期间,不好去大姐夫家叨扰,可如今三朝回门已过,她也该找个时间去隔壁临溪村亲眼瞧瞧,大姐如今在彭家过得怎么样。 其实她心里已经确定,大姐一定过得不怎么好的,只是…… “在想什么?愁眉苦脸的。” 身边的祁钟钰低声询问,在安静的月色中,对方的声音温柔而又悦耳。 陆冬芙贝齿轻咬着嘴唇,迟疑着道:“我……相公,我明日想去临溪村走一趟。” “临溪村?”祁钟钰想起同在汜原县辖下的村子,是几个辖县之中,距离汜原县最远的。 若是从岳河村出发,需要走两个时辰才能抵达,虽说是隔壁,却要翻山越岭,山里很不好走,陆冬芙去那做什么? 陆冬芙很快解释道:“我大姐她,十年前淮南道遭遇蝗灾,家里日子过不下去,娘亲就将大姐送去了隔壁临溪村,稍微富裕些的彭家做童养媳,前不久我成亲那天,大姐曾回来探望过我,那时……大姐看上去不太好,我担心她在彭家的日子,没有可靠地娘家依靠,会受到彭家轻视。” 祁钟钰曾经也见过养童养媳的人家,对于那些人家来说,童养媳就像是家里用一日三餐买来的奴仆,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推给童养媳去干,童养媳在家中地位极低。 若是遇到不靠谱的人家,被活活虐待至死,也是常有的事。 她倒从未听说过此事,却也明白轻易马虎不得,她歪头想了想,说:“你大姐是你的血缘亲人,是该亲自过去探望一二,只不过你一个人独自前往临溪村,我不放心,这样吧,你明日暂且在家里等候一日,顺便准备点礼物,等后天我安顿好山上的事务,就带你一起过去。” “你看,这样如何?” 陆冬芙满脸惊喜,道:“相公要随我一起去?那真是太好了。” 她高兴过后,又为难的抿着嘴唇,嚅嗫道:“会不会不太好,我不想让相公为难。” 自打祁钟钰认识她之后,好像就一直在做亏本的买卖,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给对方添麻烦。 祁钟钰忍不住笑了,她本就闲来无事,以往在山上除了吃饭的时候打猎外,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练功,如今娶了个娘子,能 出去转转也好。 且这是娘子的事,那自然就是她的事,她还记得要夫妻同心的。 她安慰道:“无碍,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更何况你愿意主动去找大姐,就说明对方是个可以结交之人,我这个做妹婿的,也想亲自见见她。” 陆冬芙闻言,笑着说:“大姐人很好,小时候都是她在照顾我,我还记得……” 她絮絮叨叨诉说着小时候与陆大丫的往事,祁钟钰也不打断她,就静静地听着。 直到陆冬芙说的口干舌燥,祁钟钰才牵着她回屋内,倒了杯凉茶递给她,道:“我知道了,那多备些礼品,到时候去彭家探望大姐。” 陆冬芙喝了凉茶,嗓子舒服多了,她忙不迭点头,在心里盘算着要带什么东西过去。 不过,明日有一天空闲时间,她可以将祁钟钰的两身衣裳做出来,再去汜原县一趟,将帕子卖了,研究下市面上流行的大件绣品花样。 她在心里做了决定,见时间不早了,便放下茶盏去里屋洗澡,祁钟钰倒了杯茶喝了,心道:看样子,陆大丫的日子不怎么好过,像是遭遇了家庭暴力的样子,她生平最恨的就是家暴,彭家彭安,快祈祷当初没做太过分,不然她必然会出手给对方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她唿了口气,想起了童年不愉快的经历,心情沉闷了片刻,听里屋水声停了,便起身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不一会儿的功夫,陆冬芙就披散着长发走了出来,她用手指梳理着如墨的长发,将烛火吹熄后也爬上了床。 二人如今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陆冬芙嗅着鼻端的冷香,沉入了睡梦之中。 倒是祁钟钰睁眼望着床顶,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二人吃过早饭后分别行动,陆冬芙目送祁钟钰离去后,就去屋里收拾明日要带去大姐家的礼物。 她倒是想多带些的,可一想到大姐的处境,就算带过去,想必也落不到大姐手中,决定还是藏起来吧,等私下里再偷偷给大姐一两银子急用。 她随意收拾了个小包袱,便取出了装着绣活的木匣子,动身前往汜原县。 因为已经是上午时分,所以路上行人不少,他们此次却都躲着陆冬芙走,只是依旧指指点点的,陆冬芙也不去想他们在说自己怎样的坏话,因为祁钟钰不会在意,所以她也不在乎。 何必跟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呢? 她快步来到县城,直奔锦绣阁而去,因为前不久才来了一次,加上她容貌出众,所以伙计还认得她,热情的上前来招唿。 陆冬芙打开木匣子取出绣品,询问道:“不知这件绣活能卖多少银两?” 伙计是个实诚人,在汜原县,真正将生意做大的,都不会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坑骗于人。 他见陆冬芙此次过来不是为了买布,而是为了卖绣活,说了句稍等后,先去不远处用清水洗了手,擦干净后,才折返回来,接过陆冬芙手中的绣品,一边看一边感叹。 _分节阅读_48 这绣品花样新奇,不是汜原县常见的类型,针法紧密看不到一丝破漏,更难得的是,两面都绣着不同的花样,虽然一面精致一面粗糙,却也极为难得,若是两面精致的双面绣,一张帕子就能卖十两银子。 如今大打折扣,却也值三两,当然了,这是卖去别地的价格,他们锦绣阁收货也要赚钱,所以伙计很实诚的道:“这位客官,您这件绣活做工精湛,若是能佐以更好的布匹丝线,想必能卖出更高的价钱,这样吧,您作为第一次来的客人,我给您开个高价,一两三钱,您看如何?” 这价格已经比陆冬芙估计的要高了,虽然只高了三钱,可三钱也不少了。 她笑着应下,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银子,顺便询问了下伙计,在汜原县富商们最喜欢的花样。 伙计见她绣工精湛,便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还找出了锦绣阁内的大件绣活供她观赏查看,陆冬芙一连看了数十副,心里大致有了底,便诚恳的谢过这位热心的伙计,转身去街市上买了些糖果点心。 她还记得大姐这些年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年纪稍大些,儿子去年出生,也就一岁左右。 她想带点东西给外甥,外甥女,这类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就最好不过。 买了东西后,又花掉了二钱银子,她拿着仅剩的银子,赶回了岳河村。 大姐那边的拜访礼物都准备周全,她随便做了点吃的当做午饭,便拿出针线开始给祁钟钰做衣裳。 祁钟钰很高很瘦,却并非枯瘦,而是精瘦有力,只不过与他一贯的名声不太相符,很难想象如此瘦高的身材,会蕴含着极为可怕的力量。 陆冬芙不像村子里乃至张氏那样惧怕祁钟钰,甚至觉得安心,她在布匹上用剪子裁剪出大致的轮廓,便开始了正式缝制。 缝衣服不比做绣活,对于陆冬芙来说,要简单轻松的多。 她很快就做的熟练上手,缝制速度也加快了不少,等到傍晚时分,她已经将一套衣服缝制完毕,她将其摊开放在床上,仔细看了眼,又打水清洗了挂起来,等明天干了就能穿。 她见外面天色不早了,便去厨房做饭,二叔每隔一日都会派厨娘送来新鲜的食材,包括蔬菜,瓜果,肉类。 作为回报,陆冬芙也会做些精致的菜式,让厨娘端回去。 即便是再亲密的亲戚关系,也不能只一味地索取,而不付出,这样即便再热心肠的二叔,也会因此冷了心。 陆冬芙虽然不善言辞,却很晓得分寸,让隔壁收到回礼的祁长乐越发满意,直觉这门婚事做对了。 要知道祁钟钰之前也会跟他道谢,却每次都很是直接,要么在月色中扛过来猎物,要么帮他干家里的粗活,连致谢都做的极为朴素简洁,让他哭笑不得。 如今祁钟钰娶了妻,刚好新娘子的贴心周全,弥补了对方之前的大大咧咧。 祁长乐心里一高兴,就吩咐厨娘多送些食材过去,惹得在家读书的祁安昊气的鼓起了腮帮子。 而山上的祁钟钰,也总算忙完了今日的活路,有她帮忙,最累人的活都做的差不多了,即便明日她不到场,高承也能安排短工继续搭建。 她在短工们坐下歇息时,说出自己明日无法来山上,还请他们自行劳作的话。 短工们今日吃了几只祁钟钰打来的野物,对祁钟钰也越发忠心,闻言不但没觉得不满,反而拍着胸.脯跟祁钟钰担保,他们一定会继续努力做活。 祁钟钰笑着应了声,待他们休息一阵儿后,就带他们下山,在山脚下分别后,祁钟钰返回家中。 吃过便饭后,她洗完今天的衣服,看着屋外晾着的新衣,惊喜的道:“你已经做好了?真快啊。” 陆冬芙走上前摸了下衣摆,道:“还没干透,等明天清早,相公就能换上这身衣服了。” 祁钟钰很期待,这还是她头一次穿量身定做的衣服呢,以前倒是也有兄弟们热心的要想帮她定做衣服,就连银子也一并承担了,只是她不想让人给她量体裁衣,所以借口自己不在乎衣着问题给煳弄过去。 而陆冬芙与那些个结拜的弟兄不同,她是自己的娘子,而且背后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势力纠葛,自己可以安心地信赖她,即便对方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也不会对如今的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只不过 …… 祁钟钰回过神,看向陆冬芙,见她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她似乎在嫁给自己之后,就总是带着这样一幅满意安心的笑容。 嫁给自己,真的这么踏实快乐吗? 她也终于有能力,能够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了? 她摇摇头,甩开多余的心思,陆冬芙问:“相公,怎么了?” 祁钟钰摸着脖子,道:“没什么,只是隐约感觉有蚊子,可能是我的错觉。” 陆冬芙却并未置之不理,而是去柜子里翻找出了艾草,在烛火下点燃后,放在了铜制的盘子里熏着。 她说道:“点了艾草后,蚊虫可能会少些。” 祁钟钰动了动嘴唇,突然抬脚走到她面前,她比这个还在青春期的姑娘高了太多,对方柔弱的肩膀和纤细的身材,她轻轻一捏就能掐断。 _分节阅读_49 却自有一股韧劲,当初就是这股怕死的韧劲吸引了她。 她低下头,忍不住抬起双手搭在陆冬芙瘦削的肩膀上,在对方疑惑的视线投过来前,矮下身,将额头抵在对方的脆弱的脖子下方。 对方的身体是暖的,身上的味道是甜的,真是个可爱的好姑娘。 她深吸一口气,在陆冬芙害羞又担忧的询问时,抬起头来,若无其事的松开手,拨了拨铜盘里的艾草,道:“有蚊子。” 陆冬芙看了看四周,虽然没见到蚊子的身影,可祁钟钰武功高强,她说有蚊子,那就一定有。 方才,对方突然亲近的举动,也许也跟这有关。 她伸出手想捂着躁动乱跳的胸口,见祁钟钰转身上了床,她原本想说,今日就不用去院子里散步了吗? 可祁钟钰周身的气氛不太对劲,她便识趣的没有多提,将烛火吹熄后,也跟着爬上了床。 她今日走了两段路,着实有些疲惫,所以睡得比平日更早。 她睡着后,倒是又翻身黏在了祁钟钰身上。 祁钟钰抓着她的手指揉捏着,对方也没有醒来,倒是睡的一日比一日更沉了。 对方软软轻轻的唿吸落在她胳膊上,衣衫很薄,她能感受到喷洒出来的淡淡热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或许什么都没想,只记得一个念头。 成亲娶妻的确是人生一件大事,让她跟以往不太一样了。 她闭上眼睛,又拢了拢衣襟,抓着陆冬芙温热的手指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二人吃过早饭后,便动身前往隔壁的临溪村探望大姐陆大丫。 陆冬芙在回村之后,只去过汜原县,从未去过临溪村。 若是她一个人过去,说不得还会在山里迷路,好在她身边跟着知道路的祁钟钰,一路上乖乖跟着她走即可。 祁钟钰在决定在岳河村定居之前,就曾经将整片汜原县境内都走了一遍。 那时她隐姓埋名,遮掩形容,扮做一个普通的路人,也并未引起他人注意。 直到确定整个汜原县辖下,没有特殊的门派,甚至是只手遮天的势力后,她才真正做下了决定,并假冒祁长贵儿子的身份,与岳河村村长祁长乐相认,获得了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想她当初会来到岳河村,只是想将当年自己迫于无奈,仓促掩埋的祁长贵一家三口的骸骨,埋葬在故土的深山之中。 虽然祁长贵临死之前从未说过此事,可她知道对方也是想回去的,人老了就会想叶落归根,异世界的古人更是如此。 她将这可怜的一家三口埋葬后,反倒被这深山和村落安逸宁静的气氛所感染。 原本 只是匆匆来此一趟,她便要继续浪迹天下,可她当时真的累了,在经过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想要找个跟小时候居住过的村落一样的山水田园安顿隐居下来。 岳河村是个不错的选择,有山有水,民风淳朴,是个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她借用了祁长贵之子的身份,得以在岳河村正式安家落户,便打定主意在山里为祁长贵这个义父守一年坟。 这便是她这一年来的经历。 往事不必多提,她还清楚地记得临溪村的风土人情,虽然是岳河村的隔壁村落,却是个更具宗姓制度的村落。 村子里多半人家都姓周,平日里极为排外,对出现在村子里的陌生人十足警惕,只有极少数人家,是以前灾荒年间逃难来此安家的,彭家便是其中之一。 第24章 彭家现在的当家人,是大姐夫彭安的爷爷彭甫,乃是一个医术还算高明的大夫。 自古以来有本事的医生和老师就不愁工作问题,当年,彭甫拖家带口逃难来到临溪村,很快就凭借着医术在极为排外的临溪村站稳了脚跟。 并且培养出了几个医术更为精湛的后人,加上他们祖传的炮制药材的手艺,倒是很快就成为临溪村的富户。 十年前淮南道发生蝗灾时,临溪村因为处于深山之中,四面环山,仅有山间小径通往外面,所以受灾情况并不严重,故而附近不少临近村落的村民,都想去临溪村讨一口饭吃。 _分节阅读_50 张氏也是听说了岳河村有人将女儿送去,给临溪村村民当童养媳,才带着大女儿陆大丫去碰碰运气。 不得不说,张氏和陆北虽然是两个极品,却生育了四个好儿女,不光是三个闺女继承了陆北的好相貌,就连陆成材都长得人模狗样,称得上斯文俊秀。 所以彭家一眼就瞧上了五官出挑的陆大丫,将其认作彭安的童养媳。 彭安在第三代中非嫡非长,年仅八岁却养个童养媳,这是比他大的同辈哥哥们都没有的待遇,说起来也有原因的。 彭安是彭甫四儿子的遗腹子,彭甫一生中总计生育了四男三女,四儿子在家排行第六,是彭甫的老来子,跟三女儿是一对双胞胎。 在大齐国,双胞胎是吉兆的象征,所以这一对儿女,自打出生起,就备受爹娘和兄姐的宠爱。 然而,孕育双胞胎也极其困难,他们又是彭甫娘子曹氏四十多岁时生下的,所以生下来时,情况便不大好,即便有彭甫细心照顾,也常年体弱多病,日常与药膳相伴。 女儿勉强活到八岁,就熬不下去凋零了。 儿子也病怏怏的,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彭甫娘子曹氏给儿子物色了一门好亲事,他虽然病弱,身子却还算争气,娘子周氏进门没多久,就怀上了身孕。 可惜好景不长,对方在冬日时偶染风寒,就这么去了,留下挺着大肚子的周氏欲哭无泪。 而这个孩子在来年瓜熟蒂落,生下来的孩子便是彭安。 彭安也生来体弱,却比亲爹的情况要好的多,作为四儿子的遗腹子,彭甫和娘子曹氏,对彭安几乎说是有求必应,加上周氏当年丧夫后并未和离,依旧守在彭家,所以彭安也受到了亲娘的疼爱。 彭安几乎可以说是被娇宠长大的:一般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要么极其乖巧,要么不知分寸。而以陆大丫露面的那一次表现来看,对方应该是后一种情况。 陆大丫生的貌美,虽然不及两个妹妹,却也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 彭安的娘周氏,见儿子体弱,加上村子里流行找个漂亮闺女当童养媳,还说这样能进门冲喜。 周氏心疼儿子,心动之后,立刻行动,去彭甫面前求情,要收下陆大丫做自家儿子的童养媳。 而作为家主的彭甫自然不会反对,因为家里并不缺一个小姑娘的口粮,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张氏也因为这门婚事扬眉吐气,还想借着“亲家”关系,上门去打秋风。 可彭家却不是好惹的,前几次去都招了个没脸,她就算脸皮再厚,也不敢跟杏林传家的彭家叫板。 毕竟谁还没个生病的时候,彭家又是临溪村的村医,在村子里地位极高,她可不敢跟这样的人家撒泼耍赖,只能灰熘熘回去,全当做没生过陆大丫这个女儿。 直到陆大丫去年生了个儿子,彭家晚辈亲自过来报喜,张氏才带着陆三丫去了彭家一趟。 这些,陆冬芙原本 是不知情的,是她和祁钟钰在去临溪村的路上,她爬山累的气喘吁吁时,祁钟钰搀扶着她说给她听的。 当然了,原话并非如此,是陆冬芙综合陆家的情况,做出的合理推测,与事情的真相也相差无几了。 陆冬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头一次认识到山路难走,她深唿吸几下,问:“相公是从何处得知的?” 祁钟钰见她实在累得厉害,皱眉说道:“我背你走吧。” 说着,她将携带的礼物放在脚边,抓着陆冬芙的胳膊,像扛着一袋米一样,轻轻松松的就将其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陆冬芙都来不及拒绝,眨眼间就换了位置,她生怕会掉下去,吓的忙伸手抓紧祁钟钰的肩膀,迷迷煳煳的想:祁钟钰是怎么做到的,完全没看清对方的动作啊。 意识到对方与自己贴的很近,她忙要从相公身上下来,脸色涨的通红,“相公,快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的。” 祁钟钰不理她,弯腰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快步在山间小径上行走,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早知如此,在刚来到山脚下的时候就应该背着娘子走山路的。 她说:“我背着你走,走的快些。” 陆冬芙不安的皱眉,怯怯的说:“我很重,背着会很累。” 祁钟钰笑着说:“难道会比老虎和黑熊还重?你相公没那么弱。” 陆冬芙将脸埋在对方身上,害羞的嘀咕道:“若是被人瞧见了会说闲话的。” 祁钟钰哭笑不得,说:“我光明正大的背着自己的娘子,人家想说什么就说好了,说不定还在心里暗自羡慕呢。” 陆冬芙抿着小.嘴甜笑,歪头在祁钟钰耳边说:“若是相公背累了,就将我放下吧,我自己也能走的。” 祁钟钰没理她,回答她最初的问题,道:“我早上吃完饭,在你去洗碗的时候,去了二叔那一趟,打听到了关于彭家的一些消息。” 祁长乐此人,踏实沉稳认真负责,在担任岳河村村长之后,就将岳河村所有村民的情况打听的一清二楚。 _分节阅读_51 不仅如此,连汜原县辖下几个村子的情况,他都知道大半。 彭家作为隔壁临溪村的杏林世家,本身就名声远扬,他知晓内情也不奇怪。 倒是陆大丫和彭安的事情,祁长乐也是一头雾水,这还需要祁钟钰和陆冬芙亲自去一趟,询问村民后才能得知。 祁钟钰预感这一趟没那么轻松,祁长乐在她出门前也叮嘱她要谨慎行事。 这为人处世,不比在山上打猎直来直去,人和人之间更多的是弯弯绕绕,错综复杂的关系。 祁长乐习惯了自家侄子粗犷的作风,生怕这一趟过去彭家,侄子会一怒之下惹出事端来。 若不是他还有其他公务,都想跟着一起去了,好在祁钟钰开口将他劝住了,还保证一定不会动手,祁长乐才将信将疑的放她离开。 陆冬芙听完了彭家的介绍,脸上也染上了不安的神色,彭家不是寻常人家,可能会不好对付。 可她又不能对大姐置之不理,希望此次过去,能以大姐娘家人的身份,对彭家形成威慑。 而这威慑的来源,还是背着她在山间小路上如履平地的相公祁钟钰。 她将脸颊贴在祁钟钰背上,小声说:“相公,辛苦你了。” 祁钟钰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却很满意对方的体贴,二人沉默的翻过了这座山,站在山上已经能看到山下的村落,隐约还能看到村道上行走的村民,陆冬芙就坚决不肯让祁钟钰再背着她走了。 祁钟钰见下山这一段路要好走些,便将她放下来,道: “先找个人问问情况再说。” 陆冬芙没个主意,乖乖听她的话。 二人很快下了山,来到了四面环山的村落里,刚一进村,就遭到路上村民隐晦视线的打量。 陆冬芙见他们神色不善,抓紧了祁钟钰的衣服,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祁钟钰安慰道:“不用怕,我们是来走亲戚,又不是来找茬的。” 她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周围打量的村民听见,话音落地后,那些不善的目光霎时少了一半。 祁钟钰余光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突然闻到一股清淡的药味,她见不远处小溪旁坐着一位白发苍苍,却满面红光的的老者,他身边还放着一个盖着厚布的背篓,她心念电转,走到对方面前,问:“这位老伯,请问彭安家在哪儿?” 老者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反问道:“听你的口音,是外地来的?” 祁钟钰表情不变,说:“我是隔壁岳河村的猎户,特地带娘子过来探望大姐和大姐夫。” 老者道:“彭安家的……你媳妇儿是岳河村陆家的姑娘?陆家不是只有两个女儿吗?另外一个我也见过,才十二三岁的年纪,看上去小小一只,跟你身边这位可不太像啊。” 陆冬芙心里一个咯噔,没想到随便找个人询问,对方就对自家的情况知之甚详,感觉有些诡异,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祁钟钰淡淡笑道:“老伯你有所不知,陆家其实有三个姑娘,我家娘子是陆家二姑娘,当年蝗灾日子过不下去,就被卖去了郝州城,前不久主人家开恩,撕了她的卖身契让她恢复良民身份,回村后就嫁给我为妻。” 老伯将信将疑,好在并未多说什么,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背篓背在身上,道:“你运气不错,我便是彭家的亲戚,正好歇够了准备回家吃午饭,你随我来吧。” 彭家的亲戚? 彭甫当年拖家带口过来时,除了娘子曹氏和两个儿子之外,可并非带什么亲戚,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亲戚找上门,这说辞一听就是假的。 而祁钟钰早在方才第一眼看到他时,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因为他如此年纪,却保养得当,单看脸,比祁长乐还要年轻,身上还有一股浓重的药味,只能是彭家的当家人彭甫了。 对方应该是将近七旬的年纪,却长着一张四五十岁的面孔,不得不说大夫就是保养得当。 对方并未袒露身份,反而以彭家的亲戚自居,虽然爷孙也是亲戚关系,可一般人哪里会这么介绍自己,想来对方是不想与她们打交道。 如此就可以看出,彭家对陆大丫的轻视。 不过,童养媳本就是如此尴尬的身份,加上陆大丫娘家不显,会被人瞧不起也是理所应当。 而祁钟钰既然娶了陆大丫的亲妹妹陆冬芙为妻,那之前的情况就要改一改了。 她道了声谢,牵着陆冬芙的手,跟在彭甫的背后朝彭家走去。 一路走来,路上的村民都认识彭甫,对他态度极为恭敬,祁钟钰都看在眼里。 三人沉默不语的来到村子里盖的最豪华的院子外,彭甫就指着院门说,“这里就是彭家了,你们自己上前去敲门吧。” _分节阅读_52 第25章 祁钟钰并未拆穿他的身份,眼见对方转身向着道路尽头的另一座山走去,她拱手谢道:“多谢老伯带路。” 彭甫就像是没听到,二话不说就走远了。 陆冬芙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对方远的听不见她的声音,才小声说:“这位老伯好厉害啊,看起来也跟寻常村民不大一样。” 祁钟钰笑了笑,说:“民间自有卧虎藏龙之辈,你不用怕,对方就是单纯来指个路的。” 说着,她带着陆冬芙走上前,拍响了彭宅的院门。 一个稚嫩的儿童声音从里面传来,说:“稍等,这就来。” 打开门的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儿,应该是彭家的晚辈,对方似是习惯了时常登门拜访的陌生人,所以见到未曾谋面的祁钟钰和陆冬芙,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小大人一般板着脸,拉着长腔说:“不知二位此次过来要看什么病症?” 看来是将她们当做求医问药的病人了。 陆冬芙温柔的冲他笑了笑,说:“小大夫,你好,我们不是来看病的,而是来探亲的。” “探亲?”男孩儿疑惑的歪头。 陆冬芙点点头,说:“我是彭安娘子陆大丫的妹妹,此次特地从隔壁岳河村过来探望姐姐姐夫,和外甥外甥女。” 男孩儿恍然大悟,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垂下眼说:“那你稍等,我回去禀报家中长辈。” 他礼貌的行礼后再次关上院门,陆冬芙叹道:“看来彭家家风不错,只是大姐在这里过的不好。” 这两点并不冲突,祁钟钰点点下巴,说:“不急,进去后再多观察下情况。” 陆冬芙应下,她们在门口又等了会儿,没多久,那孩子又打开了院门,说:“奶奶有请二位进去,请随我来。” 他将院门敞开,等祁钟钰和陆冬芙踏入门内,才道:“这边请。” 彭家的院落比村长家还要大,光是院墙就一眼望不到头,加上又是三世同堂,还未分家,所以这院子少说也住了几十口人。 院子里的空地上,种植的并非观赏性质的花草,而是各种长势极好的草药,不必踏入园中小径深入其中,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味。 偶尔遇到其他人,对方也目不斜视,看起来家风严谨,堪比世家大族。 祁钟钰对彭家倒是越发感兴趣了。 二人被小男孩儿领着,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内宅,刚踏入堂屋,就见屋内坐着几个女子。 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保养得当的老人,乃是彭甫的娘子曹氏,她看上去大概五六十岁的年纪,身上穿着朴素,目光平静深远,看起来很有文艺气质。 在她左手侧坐着两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应该是曹氏的两个儿媳妇,她们身材窈窕,坐姿端正,只是眼睛时不时的瞥过来,脸上的神色难以言喻。 而她右手侧,则坐着四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她们明丽端庄,也教养极好,隐晦的用好奇而又困惑的眼神盯着祁钟钰看,大概是没见过像祁钟钰这样不修边幅的男子。 没有人先开口,直到曹氏喝了一口茶水,将茶盏放在桌上,说:“我倒是听说过,安儿媳妇曾有一个二妹,只是那姑娘被人牙子买了去,就是你吧,怎么又回到了村子里?” 陆冬芙不卑不亢的说:“幸得主人家开恩,前不久恢复了我的自由身,又将我送回了家。” 曹氏不置可否,看向蓬头乱发的祁钟钰,眯起眼睛也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便干脆放弃了,说:“那你身边这位?” 祁钟钰道:“我是她的相公,前些日子成亲后,见娘子思念长姐, 便特地带她前来探望。” 曹氏意味莫名的点点头,说:“既如此,老四媳妇儿,你带这两位客人去你院子里吧。” 在她左手侧坐着的第二个妇人,也就是彭安的娘亲周氏,她站起身来,垂眸应道:“是,娘亲。” 她转身,脸色僵硬的对祁钟钰和陆冬芙说:“随我来吧。” 三人一前一后的走在院子里,跨过一道圆形景墙后,便进入了另外一处小院。 这里便是周氏和彭安一家子的住处,距离堂屋并不远,却很是安静,院内难得没有种植草药,而是栽种了翠竹和花草,看的出彭安在彭家的地位不俗,才特地安排了这样一处院落给他。 周氏直接走到一扇门前,推开门道:“大丫,孩子放着我来照顾,你先去院子里见见亲戚,你的妹妹和妹婿来看你了。” 陆大丫正在给小儿子喂米煳,闻言受惊的抬起头,不安的说:“我的妹妹……来了?” _分节阅读_53 周氏一向不喜欢她战战兢兢的态度,见她说话结巴,下意识的蹙眉,走进屋内夺过她手里的汤勺,将孙子抱在怀里,说:“还不快去!” 陆大丫看了眼面露疑惑的大女儿,见她就要放下筷子,忙冲她摇头,示意她继续吃饭,自己则快步走了出去。 她刚听闻时,下意识以为是三妹过来了,还在想三妹过来有什么事,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待走到门口见到陆冬芙时,才怔怔的道:“是二妹啊。” 她也看到了陆冬芙身后身形瘦高的男人,明白对方就是二妹的相公,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她拘谨的打了声招唿,快步走到陆冬芙面前,扯着嘴唇笑,问:“二妹今日怎么过来了?” 陆冬芙看了眼敞开的房门,拉着她在院子里的碎石路上走着,见周围没人,才担忧的说:“大姐上次回来的匆忙,我有些担心,所以闲暇之余便求了相公过来探望你。” 陆大丫不安的捋了捋耳边的垂发,小心翼翼的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祁钟钰,低声说:“二妹不用为我担心,我在彭家吃穿不愁。倒是你,山上道路如此难走,你这一路上过来,多亏带着妹婿,不然若是摔着磕着,那我可以担心死了。” “且你才刚成亲不久,应该在家里伺候妹婿,不该央了妹婿过来,免得因此惹他不快。” 一字一句全是替陆冬芙着想,陆冬芙浅笑说:“大姐不用担心,相公是个很温柔的人,倒是你……” 她仔细打量着陆大丫的脸色,只觉得几天不见,对方的脸色似乎变得苍白了。 她皱眉道:“大姐是生病了吗?怎么看起来病怏怏的。” 陆大丫下意识的瑟缩着身体,随即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忙说:“临溪村不比岳河村,四面环山,水汽厚重,加上前两天着了凉,所以有些发热头痛,不过二妹不用担心,彭家便是医药世家,亲眷给我把脉后还开了副药,再吃两天就能康复。” 陆冬芙将信将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张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了几声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从竹林内的凉亭走了出来。 对方身材消瘦,个子却还算高挑,如墨的长发用布条随意的扎起,有几缕发丝落在脸颊两侧,黑发衬的对方的脸颊越显苍白,几乎没有半点血色,看上去带着久病之人的倦态。 他双眼之中也带着淡淡的血色,五官和眼神都显得有些阴郁,待见到陆冬芙三人时,他勾起嘴唇露出一个笑容,看上去倒是挺和善的。 可陆冬芙敏锐的感觉到身边的大姐瑟缩了下身子,随后便朝着那男子快步走去 ,小心的扶着对方的胳膊,低眉顺眼的说:“相公。” 原来此人便是彭安,倒是跟陆冬芙想象的不太一样,不过的确是个体弱多病的男子。 对方蹙了蹙眉,却很快收敛了神色,在陆大丫的搀扶下走上前来,道:“方才就听到有客人来了,没想到居然与我家娘子相识,不知二位?” 在陆冬芙开口回答之前,祁钟钰便走到陆冬芙身前,语气淡淡的道:“姐夫,我家娘子是与大姐一母所生的亲姐妹,今日有空特地前来探望,还望姐夫原谅我等不请自来。” 彭安意外的挑眉,目光在陆冬芙上顿了顿,喃喃道:“原来如此,你们来的太匆忙,应该提前跟我招唿一声的,我也好扫榻相迎。” 祁钟钰神色不变,“是我们来的匆忙,失礼了。” 彭安又与祁钟钰寒暄片刻,本是想趁机打发掉他们,却在谈话中渐渐被祁钟钰挑起了兴致,他身子骨比寻常男子虚弱,所以站了这门会儿的功夫,额头上就渗出了汗水。 祁钟钰假意关怀道:“姐夫,不如我们去凉亭坐下详谈,我家娘子也与大姐多年未见,想必有很多女儿家的贴心话要说。” 彭安脸上的笑意微凝,道:“合该如此。” 他瞥了眼默不作声的陆大丫,对祁钟钰道:“二妹夫,这边请。” 他们二人并肩走远了,陆冬芙很感激相公的体贴,忙走到大姐面前,说:“大姐,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聊聊天?” 陆大丫却神色飘忽,闻言语气果断的说:“院子不大,就在这儿聊吧。” 陆冬芙无奈,总觉得自打来了彭家后,大姐的态度就变的怪怪的,不如当初成亲那日亲近,说的话也疏离谨慎,似是在隐瞒着什么。 眼神又显的很是急迫,就比如现在,时不时的往彭安那儿望一眼,是在担心彭安的身体吗? 陆冬芙发现自己可能想错了,她之前以为大姐在彭家受到欺辱,才着急忙慌的赶来。 可亲自过来一趟,见到彭家的几个亲眷,却发现彭家家风极好,一点不比薛员外府差,甚至规矩更加森严。 可大姐苍老的面容,和手上粗糙的皮肤,却做不了伪,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她上前一步,想抓住大姐的手与她亲近,让她不要害怕自己,可手刚落在她胳膊上,陆大丫就剧烈发抖起来,唿吸也变得急促,惶惑不安的看着她。 待意识到是她而不是别的什么人,她才吞咽口水,平复下慌张的反应。 这下子,是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陆冬芙皱眉,突然挽起陆大丫的袖子,就看到她被衣服遮掩的胳膊上,带着各种各样的伤痕。 _分节阅读_54 有些像是烫伤,有些像是鞭痕,甚至还有很重的牙齿印…… 这! 陆冬芙还想细看,却被陆大丫拍开了手,她眼中涌出了泪水,哑声说:“不,不要。” 第26章 不要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陆冬芙眼眶泛红,固执的问:“大姐,这是怎么一回事?是彭家的人在虐待你?你……” “够了!”陆大丫突然打断她,捂着嘴压低声音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她深唿吸几下,很快就恢复面无表情,只眼底还残留着些许泪意,抿着嘴唇强笑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我总是笨手笨脚的,好在家里不缺膏药。” 她不知道陆冬芙信没信她的说辞,想必是不信的吧,这话连三岁的女儿都骗不过。 可真的够了,不能再给二妹添麻烦,二妹能专程过来一趟,特地来彭家看望她,她已经很高兴了。 陆大丫垂下眼,说:“二妹,回去吧,以后不要再过来了。我没事,孩子们也很好,我虽然身子不争气,却还能活个十几年,看到女儿儿子长大成人,成亲生子。” 陆冬芙咬着嘴唇,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她也不敢哭,怕连累大姐,也心疼大姐,明明事实都已经摆在面前,对方却还在隐瞒真相。 彭家果然不是个好地方。 陆冬芙哽咽着问:“是彭安,是不是?是他在虐待你,是不是?” 在第一眼看到彭安时,就觉得对方气质阴郁,与整个彭家都格格不入。 且彭家看起来不像是会虐待媳妇儿的家庭,周氏此人虽然神色不善,却也不曾带着戾气。 只有彭安,对方方才盯着她打量时,就让她心底莫名发寒,好在祁钟钰挡在自己面前,遮掩了对方的视线。 想来彭家没有毛病,或者说并不是罪魁祸首,彭安才是! 陆大丫脸色惨白,侧过身看了一眼凉亭,即便心知以这个距离,对方听不到她们的谈话,却依旧担心会惹出事端来。 相公他……虽然看上去病弱,却并不是个好惹的,这一点,从她刚到彭家时就发现了。 她抿了抿嘴唇,勉强笑着说:“二妹又胡说,都说了是我自己弄的了,你别胡思乱想。” 她转移话题,道:“对了,你还没见过我的女儿和儿子吧,你第一次过来,是该让他们过来见见你这个二姨。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吃过午饭了,你随我来吧。” 陆冬芙还要再问,可陆大丫却不容拒绝的转身走了,陆冬芙没法子,只能跟在她身后,她也想离开彭安的视线范围之内。 等两姐妹来到了方才的房门前,陆大丫示意陆冬芙稍等,自己推开门进去,见儿子吃过米煳正在床上歇息,周氏坐在床边面色不善的盯着她,而女儿坐在桌边,乖巧的拿着一个荷包把玩着。 她低眉垂眼,温顺的跟周氏打过招唿,说明了情况后,将女儿叫了出去。 女儿是她的贴心小棉袄,因为未满六岁,所以没有取大名,只取了个小名,叫茹茹。 如今才三岁的年纪,就已经聪慧过人,比彭家同岁的孩子,还要机灵不少,所以倒是颇得她太奶奶曹氏的喜爱,时常被曹氏带在身边,性子倒是跟陆大丫和彭安都不一样。 她走出房门,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的唤道:“娘亲。” 陆大丫欣慰的看着她,蹲下.身与她平视,说:“吃饱饭了吗?要不要娘亲去厨房再给你做点?” 彭茹茹摇摇头,说:“回娘亲的话,茹茹吃饱了。娘亲呢?方才娘亲光顾着给弟弟喂饭,都没吃上饭呢。” 陆大丫笑着说:“娘亲还不饿,茹茹过来,娘亲介绍你认识下我的妹妹,也就是你的二姨。” “二姨?” 彭茹茹隐约记得,娘亲在前不久陪她睡觉时,提 到过成亲的二姨,只是她从未见过,倒是去年见过三姨,但过去太久,她已经不记得三姨的相貌了。 她看向陆冬芙,睁大眼睛说:“二姨你好,我是茹茹。二姨长的真好看。” 陆冬芙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递过去一个荷包,说:“乖孩子,拿去吧,这是二姨亲手缝制的,上面的图案代表吉祥如意。” _分节阅读_55 彭茹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陆大丫,见娘亲点头,她才道谢接过。 小小年纪,就被教养的明白事理,彭家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但是陆冬芙不会任由大姐被彭安磋磨,她还想继续之前的话题,陆大丫却道:“瞧我,居然忘了你们一大清早赶来,肯定还没吃午饭吧,我这就去厨房给你和二妹夫做几道好菜。” 说罢,她急匆匆奔向了院子里的小厨房,这在整个彭家也是独一份的,因着彭安身体不适常年吃药,所以特地在他的院子里,准备了一个可以生活做饭的小厨房,其他彭家人可没有这个待遇。 陆冬芙不知晓这一点,她也不好留下彭茹茹一个小姑娘在这儿,只能带着小女孩儿在院子里玩耍。 彭茹茹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姑娘,五官轮廓看起来跟陆大丫有几分相似,更多的,却是像她的父亲彭安,而彭安虽然身子骨弱,却是个容貌清隽的男子,所以彭茹茹生的俏生生粉.嫩.嫩的,看起来很是可爱。 她并不多话,跟陆冬芙独处时,若不是陆冬芙开口,小姑娘是半句话都不会多说的,只是抿嘴笑。 可当陆冬芙随意与她交流时,对方却对答如流,且不说回答的怎么样,年仅三岁能把话说的这么流畅,且明白的事理不少,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陆大丫生育了个好女儿,儿子才一岁,看不出性格来,但是想来陆大丫应该不愿意离开彭家,离开两个儿女的。 陆冬芙也从未想过让大姐和离,这在她看来太不现实,难度也太大。 即便顺利和离,在外人眼中,大姐也要遭受非议。 陆冬芙只想让大姐在彭家过的好些,若是能让彭安不再对大姐动手,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见彭茹茹用小手捂着嘴打哈欠,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雾蒙蒙的,想来是瞌睡了,孩子不比大人,早上醒的早,这时候就撑不住觉得困了。 陆冬芙正想去厨房找大姐,便将彭茹茹送回了屋里,让她回去睡觉,彭茹茹乖巧听话,挥手与她告别,踏进了屋子里。 陆冬芙转身朝着大姐方才离开的方向走去,半路上却遇到了并肩同行的彭安和祁钟钰。 她吃惊的瞪大眼睛,脸色也变的惨白,与初见时不同,意识到彭安是个会打女人的混账,她就不敢再与他对视,只低下头去,想避开他。 好在祁钟钰先开口,笑着道:“娘子,让你久等了,实在是我与姐夫一见如故,聊天说的兴起,所以忘了时辰。” 陆冬芙嚅嗫着小声说:“无妨。” 彭安眯起眼睛看她一眼,脸上闪过一抹厉色,祁钟钰又道:“姐夫方才说,让我们在彭家留下,吃过便饭再走,你觉得呢?” 陆冬芙虽然怕了这彭安,却并不想现在就离开,所以顺着祁钟钰的话茬,道:“那就多谢大姐夫了,那我去厨房给大姐帮忙。” 她快步朝着厨房走去,彭安道:“二妹倒是跟她大姐的性子如出一辙,想来若是一起长大,姐妹两之间的感情要深厚的多。” 祁钟钰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对此人越发反感,这就是个表面上温润行事,实则深沉变态的人物。 此刻先与对方周旋,等问过陆冬芙她那边的发现后,再做打算。 祁钟钰就当是没听懂,感慨道:“可惜当年时运不济,才让姐妹两分离,好在如今姐妹都住在汜原县辖下的村子里,我知道姐夫身子不便,到时候我可以经常带娘子过来探望大姐和姐夫。” 彭安最不喜人说他身体的毛病,笑意淡了淡,道:“你也说我身体不便,大多数时间需要静养,所以探亲一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二人去到堂屋,彭安谈兴淡了,便捧着一本书看,将祁钟钰晾在一边。 他很少与外人打过交道,彭家又是临溪村数一数二的人家,所以没有人敢给他脸色看,即便十八九岁的年纪,为人却很是任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法无天。 祁钟钰却巴不得如此,她起身道:“不知更衣室(厕所)在哪?” 彭安蹙眉,道:“在后院,我身体不便,就麻烦你自己去找了。” 祁钟钰扯了扯嘴唇,不知道对方还要拿“身体不适”这个幌子,应付她多久,还真是个极其小心眼还记仇的男人。 她耿直的道了声谢,转身走了出去。 她并未去后院,只是想找个借口离开,所以出门后就朝着陆冬芙方才离开的方向走去,来到了一处炊烟袅袅的地方,就见陆冬芙正跟陆大丫在做午饭。 陆大丫先瞧见了她,惊讶的道:“二妹夫怎么来了?是肚子饿急了吗?这里还有几块糕点,可以拿去垫垫肚子,饭菜一会儿就做好了。” 祁钟钰谢过,朝陆冬芙使了个眼色,陆冬芙却并未看懂她的意思,本来也是,祁钟钰蓬乱的长发遮掩了脸颊,谁还能透过乱发看到她的眼睛呢? 祁钟钰无奈,在陆大丫去柜子那拿糕点时,朝陆冬芙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陆冬芙眨眨眼,接过大姐手中的糕点盘子,害羞的说道:“大姐,我来吧,我也有些饿了。” 陆大丫这才冲她笑笑,刚才陆冬芙怎么跟陆大丫沟通,对方都充耳不闻,此刻倒是笑着道:“那好,你们端远点去吃吧,厨房味道重,影响食欲。” 陆冬芙应下,走到祁钟钰面前,二人散着步,离厨房有一段距离后,祁钟钰才捻着一块糕点,问:“你有什么发现?” _分节阅读_56 陆冬芙怔怔,老老实实的答道:“大姐身上有伤,我估计……应该是彭安弄下的。” 果然不出祁钟钰所料,她在需要的时候,可以观察的很细心,所以在见到陆大丫之时,就察觉到她神色和身上都有些不对劲,这种不对劲,她很熟悉。 在和彭安接触过后,也意识到彭安是个隐藏功夫不到家,性格暴戾反复无常的男子。 他似乎很反感他人的拒绝,只要事情不如他意,他的嘴角就会微微抽动,眼神也显的狰狞。 跟祁钟钰穿越前最厌恶的一个男人,何其相似! 祁钟钰冷下脸,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跟祁钟钰不一样,陆冬芙是真的饿了,此刻吃着糕点,脸上带着些许茫然。 祁钟钰无奈的摊手,道:“你大姐很显然已经习惯了彭安的虐待,就算让她离开彭家,与彭安和离,对方想必也是不愿的,要想让彭安放弃两个子女,先不说彭安的意见,周氏和曹氏,乃至当家人彭甫,就不会点头答应。贸贸然开口,还会彻底坏了这门亲戚关系,以后都没办法再上门探亲。” 陆冬芙抿着嘴唇,知道祁钟钰所言极是,她也没想过让大姐和离。 祁钟钰重复道:“那么,你想怎么样?” 陆冬芙方才就觉得奇怪,为何相公不问大姐想怎么办,只问自己想怎么样呢? 祁钟钰看出了她的疑惑,伸出手抹去她唇畔上的残渣,道: “陆大丫是你的大姐,说到底与我关系并不深厚,我是为了你才来彭家一趟的,作为当事人的陆大丫并不愿意改变目前的生活,只有你一个人在热心,想必你也已经发现了吧。所以我才问你的意见,我是你的相公,会想办法帮你达成心愿。” “相公。”陆冬芙瘪着嘴,感动的热泪盈眶。 又要哭了吗? 祁钟钰头痛,这娘子真的是海水做的,太会哭了。 她忙劝道:“多吃点,别哭了。” 陆冬芙腼腆的笑了笑,低下头想着相公的说辞,喃喃道:“我希望大姐的日子能好过些,若是能让彭安改过自新,从此不再对大姐动手,夫妻之间能像我和相公一般融洽,就再好不过了。” 祁钟钰扯了扯嘴角,心说: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若不想办法离开魔窟,或者自己本身强大起来,早晚会被打死。 说实话,她并不看好这段婚姻,不过和离的确没那么容易,至少她目前还没想到合适的办法。 异世界不比现代,和离对一个女子来说,是极丢脸面的事情,连带着子女也要颜面扫地。 而作为一个母亲,也没办法对亲生骨肉置之不理。 若是她能直接弄死彭安,事情会好办的多,只是……彭家的身份有些麻烦,因为彭家是医药世家,很容易看出她做下的手段。 若是被发现,那就是与彭家结仇了,她还想在岳河村住下去,可不想再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了。 陆冬芙见相公一直不说话,还以为此事让相公为难,便苦笑着说:“是我想的太简单了,相公别为我担忧,此事……” 祁钟钰打断她,道:“既然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拖着吧,我会想办法让你每个月都能来彭家一趟,也会让彭安不敢再对大姐动手。” 陆冬芙惊喜的说:“果真?相公要怎么做?需要我帮忙吗?” 祁钟钰摸着下巴,道:“还真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陆冬芙迫不及待,问:“是什么?” “回家后再告诉你,”她转身道:“我去办事,你去厨房帮大姐做饭吧。” 陆冬芙呆呆应了一声,见相公走远了,才返回厨房,想着相公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让大姐的日子好过些。 陆大丫见她心神不宁,担忧的问:“怎么了?” 陆冬芙看向大姐,大姐看上去很苍老,都是彭安磋磨的,只要能让大姐好过些,不管祁钟钰做什么,她都不会反对的。 她蹭到大姐身边,撒娇般的拉着大姐的手,说:“大姐,我以后再不为难你了,你以后要好好的。” 陆大丫泪盈于睫,点点头道:“好,大姐明白你的好意,只是大姐也有自己的难处,我这样的身份,又从小在彭家长大,真的不该奢求更多的。好在我现在儿女双全,彭家的长辈都是极好相处的,相公他……也已经比以前好多了,相信未来会更好的。二妹,不要为大姐担心,好好地跟二妹夫过好自己的日子,大姐知道你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 陆冬芙也红了眼眶,两姐妹面对面哭,又抿唇笑起来。 陆大丫擦了脸上的泪水,道:“你嫁了人后,要记得听相公的话,我看的出,二妹夫是个极好的男子,你要笼络住他的心,趁早诞下子嗣,地位才能稳固。” 陆冬芙脸颊绯红,她之前从未跟任何人说过,自己和相公至今还未圆房。 _分节阅读_57 相公总是说她还太小,明明相公都这把年纪,都二十五六岁了,别人的孩子都满地跑了,可他依旧孤苦伶仃的,若是再继续拖下去,同辈的男子都能当爷爷了,他的孩子还未出生呢。 想到这儿,她脸色有些难看,陆大丫看出她神情不对,忙问:“怎么?” 陆冬芙欲言又止,良久,才道:“相公他,说我太小,要等几年再圆房呢。” 陆大丫脸色一变,她对男女之事更熟悉,很清楚男人的做派,那种坐怀不乱的男子都要成为世人典范,如此可见一斑。 见妹妹一脸懵懂的看着她,不懂其中深意,她也不敢说伤人的话。 她想了想,突然问道:“那你可知圆房具体要做什么吗?” 陆冬芙涨红了脸,小幅度摇头,声音极小的说:“不知,娘亲在我出嫁前,并未告诉我。” 陆大丫扶额,“原本这都是男子出力,你只需要躺好便是,可二妹夫……体贴你,你若是想要孩子,也可以自己主动些,就像……” 她说完了洞房的流程,脸颊也红的能滴出血来。 姐妹两实在尴尬的不行,便低下头忙着做饭,可饭菜都做的差不多了,只需要盛出锅即可。 陆大丫咬了咬嘴唇,小声问:“都记住了吗?” 陆冬芙头低的更低了,轻轻点点头,更小声说:“记住了。” 果然如相公所说,真的很可怕,还是晚些时候再圆房好了。 而另一边,祁钟钰回到堂屋后,见彭安依旧在看那本页都没有翻动过。 祁钟钰走上前,道:“彭家真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姐夫更是博学多才,真是令妹夫敬佩不已。” 彭安就喜欢听人说好听的,脸上阴郁的神色微微淡去,“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祁钟钰道:“只是方才在回来的路上,感念天道不公,让姐夫这样的人才,不.良于行,真是令人惋惜不已。” 彭安面沉如水,脸色变的飞快。 祁钟钰话锋一转,紧接着说:“其实,当年我在外游历时,也曾遇到过跟大姐夫情况相似的路人,只不过对方运气不错,之前遇到过一个世外高人,在这个世外高人的帮助下,他很快就恢复了健康,据说不过半年时间,就恢复如常人一样。” 彭安坐直了身体,他并非轻信之人,只是方才与祁钟钰言谈甚欢,知道对方的确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物,加上又是自己的妹婿,所以应该不会拿这么重要的事来开玩笑。 他神情急迫的问:“果真?” 第27章 祁钟钰轻笑,所谓的路人和世外高人,当然是自己瞎掰的。 只不过,要想治好彭安身上打娘胎里带来的病弱之症,也并非毫无办法。 想当初,她连药石无医的剧毒都能解,自然能解决一个小小的病弱之症。 跟中医不同,她去西域和苗疆待了几年,从当地人手中学到不少歪本事,对于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毒攻治疗方法再清楚不过。 用正常的法子,彭安的身体当以仔细将养为主,而她的法子,则是用毒辅以内力。 当然了,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从她身上就能看出一二,只不过相对于付出的代价,她更想活命,想来彭安也是如此。 她不在乎彭安的性命,却很满意能以此压制住对方的手段,只要能暂且解决陆大丫的难题就即可,至于彭安将来会不会不举,亦或者是再无生育能力,那就与她无关了。 这话当然不能明说,只能在心里想想,她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我亲眼瞧过,且这人身边跟着他的同乡,也能做证明。” 彭安自打出生起就一直生病,也曾幻想过身体康复会是何等模样,只是即便是医术高明的爷爷也治不了他身上的病,他也就死了这份心,可眼下突然有了治愈的先例,他便再也坐不住了,忙道:“那你可知,这人现在在何处?我想派人去寻他。” 祁钟钰无奈摇头,道:“当时,我只在渡船上与他偶遇,交谈了几日,并未打听他的去向,所以……” 彭安失望的神情溢于言表,他愣愣的坐在凳子上,几乎瘫软了身子。 没有什么比给了人希望,又让人绝望,更难受的了。 祁钟钰欣赏了下他脸上黯然的神色,良久,才继续道:“只不过,我当时好奇他的治愈之方,对方与我一见如故,就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说句托大的话,我勉强也能治疗大姐夫身上的病。” 彭安这次却没立刻信了她,他眯起眼睛,带着冷意询问道:“如此重要的治愈之方,对方就平白无故的告诉你一个外人,而不是流传给他的子嗣亲眷?” _分节阅读_58 祁钟钰摊开手,道:“实不相瞒,是这方子太过惊世骇俗,即便说出去也没多少人会相信,而且这方子极其霸道,必须要一位武林高手佐以内力,才能将药效与身体完美贴合,不然……就不是药,而是毒了。” 她张口说出了药方,方子里共计三十几味药,除了人参之外,全部都是有名的毒药,还有几种极为难寻,只在大齐国西南面的苗疆才有。 彭安刚听到前几味药时,就想大声呵斥荒谬。 他是彭家的男子,虽然身子病弱,不像其他叔伯兄弟一样精通医理,可他久病成医,闲暇之余也会翻阅家族内的书籍来看,所以对很多药草的名字功效都一清二楚。 他立刻就明白过来,祁钟钰所说的方子里的药材,都是毒药的名称,而且毒性非同一般,即便不能见血封喉,也几乎药石无医,中毒后只能等死。 这样的毒药,居然多达三十多种,若是混合在一起,必然是天下第一毒。 而这种骇人的方子,也有脸说是治愈之方?! 彭安脸色剧变,若不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他就要暴起伤人了! 祁钟钰无奈的闭上嘴,好半天,才说道:“这也是那人会告知于我的原因,我们在港口时,帮他摆平了几个敌人,他见我武功高强,之后在船上熟识后,才会将这方子告知于我,我也从未亲自尝试过。想来,应该是被骗了吧,哎……” 彭安见她迟钝的意识到被骗,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原本的半点不信,就转变为信了三分。 他也没想过要安慰祁钟钰,在他看来,对方只要稍微懂点药理,就不会被人蒙骗,看来也是个憨厚的傻子。 不过对方说自己武艺高强,他想起来,方才在凉亭时,对方的确自我介绍说是山上的猎户。 这可不同寻常,只是他向来不将人放在眼里,所以听过就算了。 现在一想,汜原县辖下的几个村子都建在山脚下,良田千顷,百姓根本不愁没有地可种。 而岳南山深山连绵不绝,其内的野物极为凶悍,村民都不敢轻易靠近,所以几个村子内,猎户的数量屈指可数。 与其靠天吃饭,还危险重重,还不如老实在地里刨食,亦或者去帮人做工,至少能安稳踏实,养家煳口。 而能去山里做猎户的,大多是有真本事的,想来祁钟钰方才所言非虚。 只是,那可是剧毒无比的方子…… 可眼看着如今有了康复的希望,彭安又不想就这么错过,万一那是真的呢? 他不敢确定,也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可心里偏偏蠢蠢欲动,便打算多留二妹夫一段时间,等他之后托人去找爷爷和几个叔伯,询问他们的意见,他们见多识广,想必能看出点什么来,之后再做决定也稳妥些。 他这么想着,方才留祁钟钰在家吃饭的那点子不快,便被他抛在脑后,笑着对他说:“先不管那些琐事,二妹夫今日难得过来彭家一趟,我这个做姐夫的,自然不能怠慢了妹夫和妹妹,不如这样吧,你们就留在这儿,多跟我和我娘子聚上一聚,等到吃过晚饭再走也不迟。” 祁钟钰眯眼笑,心道:鱼儿上钩了。 她一点也不担心对方接下来的打算,笑着谢过对方的好意,在彭安借口好奇那方子的时候,又重复了一遍,让彭安记在心里。 刚好饭菜做好了,陆大丫和陆冬芙端着饭菜上桌,祁钟钰便迫不及待的坐在桌边,拉着娘子一起坐下,唤彭安和陆大丫也一起吃饭。 彭安还未吃过午饭,他胃口不好,吃不了多少,也不容易饿,看祁钟钰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饭菜,便心中不喜也没了胃口,摆手站起身道:“你们吃吧,我回房歇着了。” 陆大丫忙站起身要去扶他,却被他一巴掌拍开,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忙又抓住陆大丫发抖的手,在对方的搀扶之下离开了堂屋。 陆冬芙担忧的望着大姐的背影,道:“相公,大姐她……” “先吃饭,事情已经做成了一半,等吃过饭,应该就有确切的结果了。” 祁钟钰给陆冬芙夹了一筷子的青菜,堵住了她还想询问的嘴,她自己则慢条斯理开始吃饭。 方才演了这么一出戏,倒是自打她武功有成后,就再没有过的了,若是回去现代,说不得能得个奥斯卡奖呢。 她心里是半点不急的,与之相对,彭安则是急不可耐了。 他被陆大丫扶回房后,便吩咐陆大丫研磨,在桌上铺上白纸,一边回忆,一边将祁钟钰方才口述的药方记录下来。 等写好后,他检查了两遍,才递给陆大丫,道:“将这药方递给爷爷,就说我的病,兴许有救了。” 陆大丫闻言怔愣,彭安见她盯着药方发呆,狠狠的掐了她一把,怒道:“还不快去!” 陆大丫疼的双眼含泪,忙抹着眼睛,将那张写满字的药方收好,快步去正院里找彭甫。 她运气不错,彭甫已经从另外一座山上下来了,吃过饭后,正在堂屋内跟几个儿子商议正事,彭家如今不仅在临溪村做村医,还在汜原县开了个名叫“千金堂”的医馆。 彭家自古以来,就是医药传家,几十年 前遭遇灭族人祸,唯一的嫡系彭甫,带着妻儿和医术,辗转逃难来到此地,便就此隐居下来。 _分节阅读_59 直到几十年过去,当年相关的人都已经逝去,彭甫才吩咐儿子,去扩大家里产业的规模。 一方面,雇佣临溪村大半的村民,在他们买下的田地上种植药草,另外一方面,则是在汜原县开了医馆,卖药治病,赚取更多的银子。 经过十来年的经营,千金堂业已成为汜原县名声最大的医馆,只是很少有人会将千金堂与彭家联系在一起。 因为彭家太过低调,财不露白,也鲜少与临溪村之外的人打交道。 当然了,若是有心之人也能查到蛛丝马迹,却不会直接拆穿,因为没有好处,还会得罪彭家。 彭甫此次跟儿子们所说的事,便是千金堂接下来的扩展方向,如今,千金堂已经在淮南道开了几个医馆,赚了不少银子,家里的子孙也算争气,学有所成。 彭甫此生,攀登到很多人都没达到的高度,也算不错了,可彭甫却并未满意,他还有个目标,要继续往上爬,要功成名就,要洗刷冤屈! 在这个目标达成之前,他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 所以,在稳扎稳打之后,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继续向外扩展,最终将千金堂开到京城去。 他的儿子们也知道亲爹的想法,虽然并不多么赞同,却也不会提出反对意见。 他们正讨论着细节,就听到外面传来晚辈的通传声,是彭安的娘子陆大丫过来了。 陆大丫此人,是彭家唯一的童养媳,也是因为彭安身子特殊,才会定下这门亲事。 如今看来,这门亲事倒是不错,他们其实都知道彭安的脾气,毕竟久病之人难免性情古怪,他们大多体谅对方,所以平日里多有忍让。 只是到底没有深入接触过,所以了解的不多,只以为彭安在怒极的时候会伤人,这个人,就特指他的娘子陆大丫。 可彭家的男子,都没往心里去,因为他们一是不清楚实际情况,陆大丫穿着衣服,他们也看不出来对方身上的累累伤痕,还以为是一点小伤罢了。 二是人都有个亲疏远近之分,对于他们来说,彭安是彭家人,陆大丫是陆家不要的女儿,他们当然偏向自己的亲人而不是一个外人。 即便这个外人,给彭家生儿育女也是一样。 且陆大丫从未跟人抱怨过,他们也就心安理得的当做不知情,毕竟这是人家小两口的家务事。 以前,陆大丫很少过来正院,一直在彭安的院子里深居简出,偶尔出来也是因为彭安又犯病了,亦或者是两个孩子得了什么头疼呕吐的小毛病。 所以这一次,他们也是如此以为,彭甫无奈的道:“进来吧。” 陆大丫战战兢兢的走进屋内,她很怕彭甫这个当家人,总觉得对方眼神犀利的可怕。 她将手中叠好的药方递上去,小声道:“这是……是相公,让我交给爷爷您的。” 彭甫叹了一口气,道:“递上来。” 他的三儿子接过了叠好的纸,打开后瞥了一眼,还未看清,就递给了彭甫。 彭甫浏览速度很快,按理说看完一张药方只需眨眼的功夫,可他却将这张药方瞧了又瞧,半响,才沉声问道:“这是安儿的字迹,这药方是谁透露给他的?” 陆大丫猜到应该是自己的二妹夫祁钟钰,她见彭甫脸色不好,还以为彭甫会追究开方子的人,便有意隐瞒祁钟钰的身份,只说:“是相公自己写下的,说是让爷爷看过后,再做决定,看适不适合治疗他的体弱之症。” “荒唐!”彭甫怒斥道。 他拍着桌子,豁然站起身来,反应如此之大,让几个熟悉他性情的儿子都对这张纸颇为好奇。 加上陆大丫方才所说的话,在座的男子都是医术高明的大夫,顿时对那张纸上的药方产生了兴趣。 彭家老大胆子最大,走上前拿起那张药方,两个弟弟也凑到他身边围观。 还有几个晚辈听到动静,在门外张望,目光都落在那张惹彭甫动怒的药方上。 彭家老三曾经外出游历过一段时间,见多识广,对方子上的毒药并未多么排斥,而是摸着下巴道:“毒,的确毒,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彭甫瞪了他一眼,彭家老三笑嘻嘻的道:“爹,这药方不简单啊,咱家行医多年,也从未想过以毒攻毒吧,虽说安儿的病并非是毒,可久病就成了毒,说不得还真能治好呢。” 彭家老二更加严谨,也更加古板,完全接受不了这个方子,闻言淡淡道:“是啊,说不得一副药下去,就能见到四弟了。” 这下子不等彭甫瞪他,哥哥弟弟一起瞪他,彭家老大到底是多吃了几年饭,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既然有了药方,我等又不熟悉药效,不如找到开这方子的人询问一番,再做打算。” “天下大夫那么多,又不止咱们彭家一家,也不止大齐国有治病救人的医术,据说在西域,苗疆,以及海外的倭国,都有其特殊的治疗之法。我看这药方奇诡,有点像苗疆那边的路子,那边蛇虫鼠蚁甚多,迷瘴笼罩整个苗疆,所以也生长了不少毒草,想来对毒药也更有研究。” “谁敢说,毒药就不是药呢?咱们都是大夫,是药三分毒的道理大家都懂,到底是毒还是药,单看用量罢了。” 他这番话倒是说的在理,不光两个弟弟,连彭甫都被他说服了。 _分节阅读_60 彭甫想起今日在村子里偶遇的年轻人,他不相信会这么巧,安儿以前从未提出过这个药方,偏偏对方一来,就有了这样一张诡异的药方,对方要么来历不善,要么有所图谋。 他谨慎惯了,招来一个腿脚灵便的晚辈,道:“你快去岳河村打听打听,陆家二姑娘的相公,是个怎样的人物?” 陆大丫心里一个咯噔,没想到爷爷会猜出祁钟钰的身份,她害怕给祁钟钰惹祸,忙道:“爷爷,我二妹夫他,就是山里一个普通的猎户,不是什么坏人。” 彭甫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 陆大丫还想继续求情,可彭家老三摸着下巴道:“安儿媳妇先回去,听话,等会儿爹跟我们几个就去安儿院子,给安儿看看身上的病如何了。” 这也是以往的老流程了,每隔一段时间,彭甫便会带着儿子和孙子来彭安院子,看病把脉,拟定新的药方,这也是彭安能活到这个大的原因,换在其他家庭,早就病死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陆大丫也不好继续逗留,咬着嘴唇恭敬退了出去。 她快步回到小院,先去堂屋对祁钟钰和陆冬芙道:“今日家中有事,就不便多留你们了,改日再来吧。” 陆冬芙慌了,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祁钟钰按着她的手,“大姐,你方才出去一趟,是听从姐夫的吩咐,去正院找彭家的当家人去了吧。” 陆大丫怔住,还以为被她亲眼瞧见了,可她明明是绕着堂屋走的,对方怎么会知道她的行程? 祁钟钰接着道:“想必再过不久,彭家当家人便要来找我当面对质了,我等的就是这个,大姐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陆大丫表示怀疑,陆冬芙却很相信相公的本事,见状劝道:“大姐放心吧,我家相公很厉 害。” 祁钟钰闻言忍不住抓住了陆冬芙的手,偷偷的挠她手心。 陆冬芙咯咯笑,又强自忍住,脸颊涨的通红,站起身来收拾碗筷,噘嘴道:“不理你了。” 祁钟钰撑着下巴笑。 陆大丫亲眼看到这一幕,心中感念:妹妹和妹夫的感情真不错,也许这才是正常夫妻应有的样子,彭安他……若是正常的时候,还是可以与之相处的,然而……她神情黯然,走上前帮忙收拾碗筷,和陆冬芙一起去厨房洗碗。 陆大丫道:“妹夫对你真不错,果然待你温柔体贴,大姐亲眼所见,心里就放心了。” 陆冬芙抿嘴笑,说:“大姐,相公待我是真的很好,而且你也不用担心,相公说会帮你的,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做,但是相公承诺过的事情就都会做到,他一定可以帮忙,让大姐夫不再虐待你。” 陆大丫脸色惨白,问:“他知道了?你告诉他的?” 陆冬芙摇头,“是相公自己看出来的,他是个细心厉害的人物,说第一眼看到你,就发现你身上有些地方不对劲,似乎在遮掩些什么……大姐,其实不光是你的胳膊上,身上应该也有伤吧。” 陆大丫勉强笑着,说:“无妨,过些日子就淡下去了,以后这种事,就不要告诉二妹夫了。” 陆冬芙迟钝的应是,陆大丫见状无奈的道:“罢了,你以后多听二妹夫的话,应该就没事了。” 陆冬芙乖巧点头。 等洗过碗筷,彭家那边也来了人,是彭家的三老爷,他直奔堂屋,就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对方坐姿挺拔,正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态度颇为悠闲自在。 彭三老爷道:“你就是安儿媳妇的妹夫?听说好像是山里的猎户,安儿手中的药方,便是从你这儿得来的吧。” 祁钟钰挑眉,没想到对方会直来直去,她还以为要跟彭甫多费口舌,方才还在心里盘算应对之策。 然而眼前这人,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很明显应该是彭甫现存的三个儿子其中之一。 她应了一声,说:“只是外出游历时,救了一个路人的性命,对方感恩于我,才将治病药方送给我。” 彭家三老爷不满的翻了个白眼,搬着凳子坐到他面前去,道:“你在与我详细说说事情的经过。” 祁钟钰状似无奈,将当年的经过完整的叙述了一遍,除了给药方那事是假的以外,其他都是她的亲身经历,也不怕引来彭家怀疑。 果不其然,在她说完了时间地点人物后,彭三老爷就不再抓着真假不放,而是道:“那药方的用量,你还记得吗?” 方才的药方上面,只有三十几种药材,却并未提及用量,也没有提到这到底是口服的,还是外用的,若是外用的话,应该是药浴用法,这样也比服用听起来合理。 祁钟钰哂笑道:“当然记得,不然那方子就不是拿来救人,而是拿来害命的了。” 彭三老爷感慨说:“那你记性不错,稍等下,我去侄儿书房拿纸笔来记下。” 祁钟钰见他站起身就要走,忙抓着他的衣摆,犹豫不安的道:“我也只是突然想起来,才随口这么一说,至于到底能不能治愈姐夫身上的病症,还得你们尝试之后再说,千万不要直接用于姐夫身上,不然若是姐夫有个三长两短,就是我的罪过,再也没脸来彭家探亲了。” 做戏做全套,祁钟钰有些演上瘾了。 _分节阅读_61 彭三老爷很感动,握住他的手,说:“你放心,不管这方子有效还是没用,我们彭家都会记得你的恩情。” 客套话,听听也就算了,祁钟钰 好整以暇的撑着下巴等他回来。 待彭三老爷拿来纸笔,端坐在对面准备记录时,祁钟钰就斟酌着将每一味药的用量报了出来。 一式两份,一份是用于口服,各味毒药的用量并不大;另外一份用于药浴,用量就比之前大的多了,而且最骇人的是,在浸泡药浴的时候,要在十根手指和十根脚趾上戳出伤口来,好让服下去的毒药,毒性从伤口中流出。 听起来不怎么靠谱,彭三老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记录在案再说。 这些草药也并不好找齐,好在彭家并非寻常的村户,在外还有一个生意兴隆的千金堂,所以完全不用担心药材问题,只是要花费不少时间而已,毕竟其中几味药,要找苗疆来的商人购买,他们的行踪不定,运气好只需要几天,运气不好,则需要几个月。 彭三老爷打算兵分两路,一边在淮南道寻找苗疆商人,另外一边则亲自派人手去苗疆求药。 事关彭安的身体,彭安又是四弟唯一的子嗣,彭家花的起银子和时间精力。 他将药方仔细收好,哈哈笑着说:“时间还早,不如咱们来聊聊天?你是我侄儿媳妇的妹夫吧,听说是从隔壁岳河村来的,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你这样一号人物?” 他这话说的不客气,可他有本事将这话说的真诚,听着就好像他真的只是纯粹好奇而已。 祁钟钰垂下眼,耐心地与他寒暄,期间彭安也来了一趟,急不可耐的望着自己三伯,想听听他的意见,彭三老爷无奈,便与祁钟钰告辞,去应付侄儿去了。 祁钟钰吃饱喝足,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该离开了,此事不必急于一时,她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彭家自会找人来请她上门,她一点也不担心。 而她今日在彭安和彭三老爷面前,都透露了自己会武功,且武功精深的事情,彭安再想对陆大丫动手,都会掂量一二,这便是她想出来围魏救赵的办法。 她站起身来,去书房跟彭安告别,此刻天色虽然还明亮着,可很快就会暗下来,夜里山路难走,若是不早点离开,到时候再走山路时就很容易遇到意外。 彭三老爷叹息一声,道:“如此,那就不久留你了,路上千万小心,以后若是有空,欢迎常来彭家做客。” 祁钟钰惊喜的道谢,说:“如此甚好,我家娘子也极为依赖长姐,若是得知能有机会多跟姐姐相处,必然会开怀不已。” 她转头看向彭安,道:“姐夫,今日暂且别过,等以后有空了再来你这叨扰,还望你别嫌弃我常来登门。” 彭安浅笑道:“你想来便来吧,我会让娘子备好上佳的酒菜,等你登门的。” 他的态度较之先前更温和了几分,方才三伯已经跟他说了这药方可能有效,他心中大喜,对祁钟钰也多了几分看重,而对方是陆大丫的妹夫,他心里总会盘算利益得失。 他之前也是因为身子不适,才会对亲近之人脾气古怪,现在得知自己有救了,必然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再对陆大丫动手动脚,或者更准确的说,不动那么重的手脚,免得被武林高手的妹夫看出端倪,对他心生不满,那就不好了。 他还指望着,祁钟钰能帮他恢复健康之躯呢,与健康的身体相比,其他任何事都不重要了! 第28章 陆冬芙此刻正在竹林里跟大姐陆大丫闲聊,她看的出大姐对自己身上的伤很敏.感,也不想提及跟彭安之前的往事,之前她几次提及,大姐都当做没听到,完全不搭理她。 她也就不在大姐的伤口上撒盐,她相信自己的相公,会兑现自己的承诺,让彭安不再对大姐动手,那大姐之后的日子就会好过的多。 所以她换了个话题,提到了大姐生下的两个孩子。 她是真的喜欢外甥女彭茹茹,那是个长的玉雪可爱,像个粉白团子的小姑娘,性子又乖巧懂事,很是讨喜,便夸赞大姐教女有方。 许是当娘的都喜欢听到别人赞美自己的子女,所以原本并不多话的陆大丫,也开始变的健谈起来,在女儿的话题上口若悬河,说起这些年带孩子时经历的种种趣事。 她在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真挚温柔,冲散了眉眼之间的轻愁,看上去仿佛会发光一般耀眼夺目。 陆冬芙不知怎么的,突然很想哭,可她强忍住了,认真的附和着大姐的话,让大姐谈兴更浓。 陆大丫畅所欲言,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迟钝的意识到方才一直是自己在说,便羞红了脸,道:“等二妹以后生了孩子,便会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了,为了茹茹和小虎,我愿意做任何事。” 小虎,是她一岁儿子的乳名,虽然年纪尚小,却是个很好带的宝宝,让她照顾起来轻松不少。 她眼神坚定,像个斗志昂扬的战士,她同时也在心底庆幸,相公虽然虐待她,却从未将手放在两个孩子身上,这样便好,就让孩子们认为彭安是个温柔的父亲就好。 一切苦难,她都可以自己承担。 陆冬芙更想哭了,为何同样都是母亲,可张氏却能残忍的将她们姐妹三人卖给别人,而大姐却能挺身而出,以瘦弱的身躯保护两个年幼的孩子。 她想不通,低下头去忍住泪意,从荷包里取出来一块碎银子,塞到了大姐的手中,说:“大姐,这一两银子你拿去,偷偷藏起来,万一出了什么事,这银子可以派上用场。” _分节阅读_62 陆大丫吃了一惊,这可是一两银子,她从未拿过这么多钱,忙道:“这银子你从哪来的?肯定是妹夫给你的吧,那你快拿回去,若是让妹夫知道你乱花钱,之后又要跟你生气。” 陆冬芙解释说:“大姐不用担心,这是我前不久做绣活赚的银子,我在薛员外府还是学了些本事的,这绣活便是其中之一,若是再多给我点时间,还能赚更多呢,所以我身上不缺银子。倒是大姐你,虽然住在彭家吃穿不愁,可身上没银子,万一想做什么事却也寸步难行,若是……” 她闭上嘴,将那些不吉利的话憋回去,道:“总之你拿着,就当是妹妹借你的,如果用不上,当然最好,而将来真有要花钱的地方,大姐也能有所依仗。” 陆大丫还想推拒,可不凑巧,祁钟钰找来了,她也不敢将银子再还给陆冬芙,免得被祁钟钰看到对二妹心生不满。 她无奈的想到,那便收着吧,就当是帮二妹存着了。 陆冬芙听祁钟钰说时间不早了,要回家了,她不舍的握着大姐的手,悄声说:“大姐你等着,我有空再来看你,若是事情顺利的话,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再来。” 陆大丫心底深处,也希望妹妹常来,她在彭家从来没个交往聊天的对象,虽然与其他同龄女子一样,都是彭家的孙媳妇,可她却是从小就在彭家长大的童养媳,又没有可以依靠的娘家,身份地位无形之中便矮了其他妯娌一截,她们自然不愿意与自己打交道。 陆大丫虽然胆小木讷,却对别人的情绪十分敏.感,也就不再往妯娌身前凑。 而二妹过来,她便有了个知心人,不需要做别的什么,只是一起在院中散步聊天,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只是光开心是不够的,陆大丫很害怕给二妹添麻烦,忙说:“二妹,不必如此,我……” 陆冬芙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打断她,笑着说:“大姐放心,我一定会再来的。” 她跟大姐依依不舍的告别,和祁钟钰一同离开了彭安的小院,回头见大姐倚在景墙边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她心里不禁抽痛,在她未曾回来的这段日子,大姐独自一个人在彭家,一定过的很辛苦吧。 她难得不顾深入骨髓里的礼仪规矩,冲大姐挥挥手,说:“大姐,回去吧。” 陆大丫眼眶泛红,轻点下头,转身回了院子。 陆冬芙心情也低落下来,亦步亦趋的跟在相公身后,离开了彭家的宅院,走在临溪村的村间小路上。 祁钟钰看出她心情不愉,也不知该该怎么安慰她,便拉着她的小手,说:“至少不用再担心大姐会被彭安虐待,以后大姐的日子会好过的多。” 陆冬芙重重点头,想起这都是祁钟钰的功劳,便笑着仰头看她,说:“多谢相公,今晚回去我给相公做好吃的,相公想吃什么菜?” 祁钟钰挑眉,问:“想吃什么,你都能做出来吗?” 陆冬芙老老实实的摇头,羞愧自己方才说了大话,“我只会淮南道的菜系,其他地方的并不熟悉。” 成亲多日,她也看出祁钟钰喜欢重口的菜系,估计偏向湘蜀那边的口味,所以她每日都加重了油盐,多次尝试之后,总算摸清了祁钟钰最喜欢的味道,从对方多吃了一碗饭就能看出。 提到吃的,祁钟钰便有些嘴馋,虽然在彭家也吃了不少,可气氛压抑吃的不痛快,加上她被陆冬芙的厨艺养刁了胃口,对陆大丫做的大部分菜式都吃不习惯。 她想了想,说:“我想吃叫花鸡,不知道娘子能不能做出来。” 叫花鸡并不是大齐国的菜式,而是她小时候看古装电视剧时,见里面的女主给丐帮帮主做的一道菜,印象中似乎做了很多道菜,可她记得最全的就只有这一道。 想当初她在濒死之际,被祁长贵收留,跟着他在城里乞讨。 有一天意外得到一笔不义之财,脾气古怪的祁长贵难得说要请她去酒楼吃顿好的,她想着自己如今的乞丐身份,便想让祁长贵给她点一份叫花鸡。 到了酒楼里却并没有这道菜,让她有些失望,祁长贵当时骂她贪嘴,可在酒楼随意吃了点饭回去的路上,就绕路去了集市买了只鸡回去破庙,按照她说的步骤给她做了这道菜。 味道其实并不怎么好,却是她穿越到这个异世界后,吃的最开心的一餐。 祁钟钰抿了抿嘴唇,道:“还是算了,这道菜并不好做,娘子你随意即可,你做的我都喜欢。” 陆冬芙见她有些不对劲,便道:“我的确不会做相公所说的这道菜,不知相公可有菜谱,若是照着做的话,还是能做出来的。” 祁钟钰把玩着她纤细柔软的手指,说:“那道菜很麻烦,还要在院子里挖个坑才能做成,如此一来将院子的地皮都糟蹋了。还是等搬去山上院子的时候,你再做给我吃吧,今晚上就不必麻烦了。” 陆冬芙乖巧应了一声,打定主意一定要学会这道菜,做给相公吃。 回去的路,比来时要好走些,到了半山腰上时,陆冬芙体力耗尽,祁钟钰二话不说就背起她翻越了这座山,一直走到山脚下时,才将她放在地上,说:“这座山朝向岳河村的方向,要崎岖些,上山容易下山就很危险了,所以我背着你走更安全。” 陆冬芙抿着小.嘴道谢,心说:回去之后还要多锻炼身体,免得以后每次去找大姐时,都要相公背她翻山越岭。 她们回到宅院,此时天色尚早,祁钟钰想了想,去隔壁给二叔报个平安。 祁长乐的确担忧了大半天,因为彭家不是好惹的,而想也知道陆大丫这个童养媳,在彭家过的不怎么好,若是祁钟钰因此在彭家大发脾气,那事情就不好处理了,即便他这个村长出面也很难顺利摆平。 他头疼的揉着太阳穴,听二儿子身边的下人墨宝禀报道:“老爷,三爷朝这边来了。” 祁长乐忙站起身,刚走到书房门口,就见祁钟钰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身上也并无异样,他不禁问道:“你在彭家怎么做的?有没有惹下事端?” 祁钟钰无奈,也不知自己何时在二叔心中,留下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形象。 _分节阅读_63 她道:“并未惹下事端,反倒跟彭家的人处好了关系,对方应该再过不久就会登门拜访。” 祁长乐好奇不已,问:“这是为何?” 祁钟钰将彭安和药方的事情说了,没说陆大丫被彭安虐待,少了这最关键的一环,听起来便成了祁钟钰好心提议给大姐夫彭安治病的经过。 祁长乐终于松了口气,捋着胡须说:“如此甚好,我之前也听闻彭家为了彭安这小子,四处求医问药,若是你这次提出的药方,果真能治好他的体弱之症,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还能跟杏林世家的彭家交好,亲戚关系也更为和睦。” 祁钟钰面上听话的应了,说完此事后便要回去,可祁长乐却突然道:“先别急着走,安业今日上午特地派了身边的小厮墨宝过来寻你,说是前几日.你扛去他那儿的大黑熊,已经全部卖完了,安业吩咐墨宝将账册和银子一并带来,一会儿你清点下账目,将银子拿去,改日也好去县城置办新家的一应物件。” 若不是他说起,祁钟钰都快忘记还有此事了。 她看向门外的少年,墨宝听到自己名字,也识趣的走进来行礼,先递过来一本小册子,道:“三爷,这是二爷卖黑熊的各个部位时记录下的银钱账册,您先清点下账目,看看有何不对之处。” 祁钟钰对祁安业很放心,只不过有些好奇黑熊的各部位能卖多少银子,便随意的翻了翻。 然后发现这账册记录的十分详细,包括买家是何人,买了黑熊的什么部位,以及卖了多少银子。 她看了几项后,就不耐烦再看,直接翻到最后,看到总额后吃了一惊,道:“卖了三百多两银子,这么多?” 墨宝笑道:“三爷您有所不知,这黑熊在整个汜原县都是稀罕物,更别说您打猎来的大黑熊,正值壮年,各部位都发育极好,汜原县虽然是个县城,却是郝州府下最繁荣的县城,故而富商名流众多,也花得起银子买这稀罕物。” 当然了,最主要是祁家做东,祁家跟寻常商户不同,家里还有一个桃李满天下的举人夫子,算是书香门第,在汜原县行商几十年,一直秉持着诚信为本的原则,经年累月,已经打下了儒商的名号。 祁二爷亲自邀请众富商去祁府做客,这可是一年难得一次的经历,所以本质上是买卖的事情,在晚宴上都能变成一桩雅谈。 祁钟钰也是沾了祁家的光,这一点,祁钟钰心里也明白,因为按照她的估计,这大黑熊也就值一二百两银子。 这多出来的一百多两,便是看在祁家的面子上,她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打算将这一百两拿出来给祁安业买个古董瓷瓶送去,这是她一早就便想好的事情。 墨宝见这位祁三爷随意的翻完了账本,很清楚对方的性格做派,是个怕麻烦的,连条目 都没细看,好在二爷是个敦厚之人,不曾坑骗于他,他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将银票和碎银子递给他,道:“这便是所有银子,三爷不妨清点下。” 祁钟钰道不用,从中取出一两碎银子递给他,道:“今日有劳你在家中久等,这一两银子你拿去,当是我让你跑这一趟还等这么久的赔礼。” 墨宝看了一眼祁长乐,他在几岁时就跟在二爷身边,也曾经跟着二爷一起受过祁长乐的教导,所以二爷不在时,便很听祁长乐老爷的话。 见祁长乐并未反对,他便笑着收下了。 祁钟钰又跟二叔寒暄了一阵儿,见天色黯淡下来,才拿着一大笔银子离开。 她回去自家院子,直奔厨房,见米饭已经蒸在锅里,陆冬芙正在准备做菜的辅料,看样子是打算炒个鸡来吃,估计是她下午时说要吃叫花鸡,陆冬芙做不出来,便拿其他的菜式来补偿。 真是个好姑娘,祁钟钰再一次在心中感慨。 她靠在门边,静静地凝视着陆冬芙在灯火下的倩影。 平心而论,陆冬芙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五官端正柔美,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韵味,若是对方生在现代,定然能成为学校里的校花,被男生和部分女生追捧。 然而,她生在这个异世界,才不过十五岁,就已经嫁给自己为妻,之前还在府上给别人当丫鬟。 她突然就心疼起对方来,虽然自己的经历要更凄惨可怜的多,可她自认为自己抗压能力强,她自小就要强惯了,之后就算遇到在悲惨的境地,她都能很快振作并恢复过来。 可她不想看到陆冬芙再受苦受难,她想保护好她,在这个残酷的异世界平安顺遂的生活下去。 她垂下眼帘,走上前问:“需要我帮忙吗?” 陆冬芙方才就察觉到她来了,只是对方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陆冬芙被她看的不自在,便假装她不存在。 好在祁钟钰终于开口,陆冬芙原本想说不用,可她也想跟相公多待一会儿,便看了一眼厨房的食材,说道:“那就劳烦相公帮我烧水煮绿豆汤吧,这几天暑气重,咱们今天又走了很长一段山路,喝点绿豆汤对身体和嗓子都好。” 祁钟钰之前都是有什么喝什么,也曾经在西域喝过骆驼血,如今多了位娘子,在吃喝上倒是更精细了。 她点点头,一边烧水干活,一边道:“二哥今天差人送来了卖黑熊的银子,总计三百五十六两银子,一会儿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拿去收好,若是想买什么东西,就从里面抽取便是,用完了不够再问我要。” 一百两银子?! 要知道陆冬芙的聘礼,也就是那只大老虎,才卖了一百两银子。 陆冬芙瞠目结舌,道:“黑熊这么值钱吗?” 祁钟钰笑着摇头,说:“汜原县的富商都看在祁家的面子上,才会大方的掏银子,若是我自己挑去集市上卖,估计也就一二百两吧,所以我打算明天去县城一趟,给二哥买个古董当做谢礼,你明日要跟我一起去吗?” 陆冬芙也想缝制大件绣品,只是苦于没有银子买更好的材料,可如今祁钟钰大手一挥就给了自己一百两,她绝对不会乱花,只会买来材料,做出更好的绣品,赚更多的银子。 _分节阅读_64 她眉开眼笑,道:“我也要去,相公,明日带上我一起去县城。” 祁钟钰见她笑的娇俏,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在烛火下仿佛溢满了柔光,便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好。” 陆冬芙红着脸笑。 待吃过晚饭,祁钟钰将说好的一百两银票给了陆冬芙,怕她不敢破开银票,还多给她二十两银子,让她可以随 便买些东西。 陆冬芙躺在床上,就在计算要买什么东西,第二日倒是难得起的晚了些。 好在她们也不急,收拾妥当后,便携手走着去县城,如今岳河村都接受了二人成亲的事实,走在路上也很少有人再指指点点。 二人来到县城后,祁钟钰先去古玩店买了件瓷瓶,她手头上就这么点银子,也没打算买更好的,而是挑了件造型别致、色泽清透的瓷瓶,让掌柜的精装好,亲自给祁安业送去。 到了府上,祁安业不在家,门房说是去外地跑商去了,要过几日才回来。 祁钟钰也不在意,将礼物交给墨宝后,便带着陆冬芙去了名叫“富贵盈门”的银楼。 她上次没带多少银子,所以只给娘子买了根簪子,这次手头上还有一百多两的余钱,她是个攒不住存款的人,手头上有了钱就想要花光,又是给自己的娘子花钱,所以半点也不觉得心疼。 陆冬芙却拽住了自家相公,望着银楼内迎来送往的贵客,颤声问:“相公,你来这儿做什么?” 其实她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只是方才见相公眼睛眨也不眨的就花掉了八十多两,买了个只能看不能用的瓷瓶,她看着都觉得肉疼。 好在这东西是送给祁二爷当谢礼的,若是自家买个这样只能看,不能用的贵重物品回去,她可要将那瓶子高高的供起来了,不然若是不小心摔着碰着,那她不得心疼死。 现在眼见相公又带她来到银楼,生怕对方要花钱给她买金银首饰。 祁钟钰却冲她眨眨眼,验证她的猜测,道:“给你买个玉镯子戴戴,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她说罢,便不容拒绝的牵着陆冬芙往里走,此次上前来招待的,依旧是上次那位伙计,伙计记性不错,也认出她们便是前不久过来的夫妻,便笑着说道:“二位客官里面请。” 祁钟钰道:“我想买个玉镯子,质量好点的那种,在哪儿可以挑选?” 伙计愣了下,倒没有因为他们的衣着瞧不起人,恭敬的道:“客官请随我来。” 他带着二人上了楼,在二楼左手侧摆放着不少的架子,架子上则是各种玉镯子,颜色形状各异,一眼就能看出品相不俗。 当然了,价格也不是一般的昂贵,是寻常农户人家绝对买不起的。 陆冬芙咬着嘴唇,打定主意之后一定要拒绝相公,就说她都不喜欢好了,怎么能有点银子就乱花呢,这玉镯子买上一点用都没有,她平日里要做绣活要做饭,戴着这么贵重的玉镯子,真是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祁钟钰走上前,挑选了一只通体碧绿的玉镯子,将其放在陆冬芙手腕上比了下,陆冬芙的皮肤细腻光滑,最难得是极为白皙,却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看上去仿若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 若是戴上真正的羊脂白玉手镯,定然更好看,可那种镯子,少说也要千两银子,祁钟钰目前也买不起,所以只能先想想,随便买个玉镯子回去先戴着。 她一连拿了好几个玉镯子,眼看着陆冬芙一双大眼睛瞪的熘圆,欲言又止的想要拒绝,偏偏有伙计在场她又说不出口,怕丢了相公的颜面,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让祁钟钰见了忍俊不禁。 她坏心眼的给陆冬芙戴了好几只镯子,见陆冬芙瘪着嘴都要哭了,才挑选了一个中等粗细的翠绿镯子,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将其戴在了陆冬芙手上,抓着她的手不让她摘下,问伙计道:“多少钱?” 伙计也不敢漫天要价,因为这对夫妻看着就不像有钱人,干脆报了个相对较低的价格,道:“九十八两银子。” 祁钟钰都听到陆冬芙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无所谓 的笑笑,递过去一张百两的银票,拿着找给的二两碎银和精致的匣子离开了银楼。 陆冬芙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镯子不吭声,祁钟钰道:“怎么,不喜欢吗?” 陆冬芙摇摇头,小声嘀咕道:“太贵了,比我贵多了。” 她当年才卖了十两银子,这玉镯子都能买下九个她,还有剩余呢,真的太贵重了。 祁钟钰哭笑不得,抚摸着她手腕,道:“以后还会有更贵的,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陆冬芙真是怕了对方了,这花钱如流水的性子,太让人操心了,就算有一身本事,陆冬芙也担心将来遇到意外会吃不上饭。 她打定主意,回家之后就将这玉镯子好生收起来,等将来实在没钱了再卖了换银子。 只是这样一来,就要贱卖掉它了,估计就卖不出这么高的价格,想想还真觉得可惜。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自己多做绣活赚银子,至于这玉镯子就收进柜子里,妥善保存,等将来当做传家宝,留给自己和祁钟钰的儿女。 若是她和祁钟钰将来生了个女儿,那就将这玉镯子当做女儿压箱底的嫁妆。 _分节阅读_65 若是不巧生了儿子,陆冬芙也不担心,打算将其留给未来的儿媳妇当见面礼。 这玉镯子这么昂贵,不管是当做嫁妆还是见面礼,都不显得寒酸了。 她想好了玉镯子的去处,倒也不那么心疼银子了,好奇的摸着玉镯子,想知道为何它小小一个物件,为何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 仔细一看,这玉镯子外形圆润,质地清透,颜色是很翠绿的绿色,没有一丝杂色,十分纯正好看。 陆冬芙即便用挑刺的眼光去看,也觉得怪好看的,不由得嘀咕说难怪…… 祁钟钰见她爱不释手的抚摸着手上的玉镯,心道:果然女孩子都喜欢这样的东西啊,她见着都觉得好看,想来陆冬芙也是如此,这钱倒是花的值。 只不过一次性就花了将近二百两银子,她身上就只剩下六十多两了,她有些迟钝的想到,盖院子的钱还没付呢,希望剩下的这些银子足够付短工们的工钱,不然她就要再去深山里打个猎物了。 她自己的事情办妥后,便询问陆冬芙道:“你还有要买的东西吗?” 陆冬芙回过神,忙道:“我想去锦绣阁买些更好的布匹回去,再给你做两身外穿的衣裳,新家的被褥也要重新做,我还想再做个大件的绣活,所以……” 祁钟钰眨了眨眼睛,道:“你安排便是,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她们二人来到街市边的锦绣阁内,今日客人比往日多了不少,祁钟钰最初还觉得奇怪,直到听人说起中秋,才恍然间想起来过几天便是白露节气。 白露一过,便是中秋佳节,也难怪县城里人渐渐多了起来。 异世界的中秋是一年之中较为盛大的节日,加上异世界生活不便,所以要提前很多天就做好准备,更别说赶上换季要做新衣裳,就要更早过来买好布匹拿回家缝制才行。 人太多,就显得拥挤,锦绣阁内的又都是各个年龄段的女子,她一个表面上的大男人,就不好进去跟她们一起挤,毕竟男女有别,异世界更注重这些。 陆冬芙抿嘴笑道:“劳烦相公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出来。” 祁钟钰忙不迭点头,跟其他等家眷的男子一样,找了个空地耐心等候。 还未等到陆冬芙出来,她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正在靠近,她的身体在异世界变化极大,其中就包括对恶意十分敏.感。 她眼睛危险的眯起,看了一眼锦绣阁,毫不拖泥带水的利落 转身,离开了拥挤的人群,来到了一处荒僻的后街。 这里没有外人在,她勾起嘴唇轻笑说:“既然来了,就不必再躲躲藏藏的了,出来吧。” 来人轻功了得,眨眼间就落在祁钟钰身后几米处,沙哑的声音笑道:“我方才还以为自己眼拙看错了人,大名鼎鼎的玉面郎君钟玉郎,又怎会出现在淮南道的一个小小县城内,还跟一个妙龄女子如此亲近?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你!” 祁钟钰眼神凌厉,道:“不过一丧家之犬,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找死!” 那人后退几步,浑身紧绷道:“我……并无恶意,只是难得遇见玉面郎君,想到郎君乃是教主曾今最亲近的故人,心中好奇才上前来想跟你打招唿罢了。” 祁钟钰却不理会对方的说辞,她方才感受到的恶意绝非作假。 她顷刻间就来到他面前,在对方迟钝的反应过来之前,就伸出看似瘦削的右手,轻而易举的掐住他的脖子,将他举在半空中,手指逐渐用力,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必我来教你吧。右护法?” 第29章 被祁钟钰称之为右护法的男人,头上戴着的草帽,早在被祁钟钰掐着脖子举起来时,就落在了地上。 露出了那张五官寻常的脸,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年纪,皮肤黝黑面向和善,就像是村子里最老实巴交的村民,走在街上完全不出挑,即便掉入人堆里,想必也找不出他来。 然而,他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名叫宋德良,是前两年势力如日中天的新日教右护法。 与他老实可靠的面容不同,他实际上是个阴险狡诈、能言善辩的男人。 他曾经花了数年时间,在受灾严重的各地奔走,大肆宣传新日教的教义,聚拢无数流民跟随他起兵造反,并带兵占领了大半河南道和河北道,手下最多时有十万兵马,能与朝廷叫板对着干。 可惜,大齐国虽然山河日下,皇帝宠爱贵妃不问政事,朝廷官员互相倾轧,不顾黎明百姓死活,加上近年天灾不断,民间早已怨气冲天…… 眼看着大厦将倾,新日教觉得时机已到,这才从幕后走向台前,振臂一挥,想换了人间。 却忽视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道理,朝廷毕竟是朝廷,实力一时是不可撼动的。 在皇帝终于从酒池肉林中清醒过来后,就命丞相解决此事,那丞相是个有真本事的,当机立断派了大将军刘旭领兵,出面镇压流民。 不到一年时间,就将新日教潜伏数年积攒下的心血毁之一旦,聚拢起来的二三十万兵马,也被打击的七零八落,就此溃不成兵,成了一团散沙。 _分节阅读_66 作为造反主心骨的新日教也因此遭受了毁灭性打击,教主和左护法都被朝廷的走狗捉拿,被压回京城等待秋后问斩。 就只剩下他带着残存的核心势力狼狈逃窜,花了无数银子,付出了数十个兄弟的性命,才终于得以逃出官府和其他朝廷爪牙门派的缉拿范围,进入了淮南道,隐匿在一个小县城内。 他身边已经不剩多少人了,还要照顾身受重伤的手下,便只能自己亲自出马,去集市上收集物资。 好在他面貌寻常,情况需要的话,能完美的扮演一个普通村民,所以并未引起官府的注意,顺利的多次采购了食物和草药回去。 今天,他也如往日一般,看似在集市上闲逛,实则打听消息。 却不料,居然意外见到了钟玉郎。 对方看起来虽然跟上一次见面时不太一样,可宋德良对自己的眼力很有信心,确定那就是玉面郎君钟玉郎。 他曾经是教主的座上宾,即便是自己这个右护法,也只能靠边站。 教主对他掏心掏肺的好,将他视若亲子,甚至愿意给他一个护法职位当当。 可这人却瞧不上眼,还说志不在此,整日里就在新日教蹭吃蹭喝,半点正事不干,当时他就觉得此人是个没心没肺的混账。 果不其然,在新日教遭逢危难之时,他居然独自携款而逃,让新日教遭受重创,若非教主对他还有旧情,宋德良早就发布追杀令了。 好在老天有眼,钟玉郎在逃走不久后,就身中致命剧毒,这种毒药药石无医,顶多撑个十天半月,就会凄惨丧命。 因此,宋德良还以为他已经死在某个无名角落里了,心里还暗暗得意。 却不料,对方居然没死,还出现在剑南道逍遥快活,有一个义结金兰的寨主二哥护着,在剑南道别提多风光得意。 宋德良还记得,当时他从手下口中得知此事,恨的牙痒痒,同时不免怜悯这位可怜的寨主,因为钟玉郎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没过多久,钟玉郎就再次展现了他狠毒无情的作风,居然因 为和寨主二哥的亲兄弟,产生了一时口角之争,便残忍的杀害了这位兄弟一家上下几十口人,连带着二哥的继母也死在他手上。 这位寨主二哥,倒是能跟教主成为难兄难弟,即便如此,也没有派人追杀他,只说从此恩断义绝,休要再他面前提及此人。 宋德良恨铁不成钢,都想亲自帮教主和寨主发布追杀令了,却被其他琐事绊住了手脚,没来的及动手,就被朝廷兵马打的措手不及。 时隔多年不见,薄情寡义的钟玉郎不但没遭到天谴报应,还活的更滋润了。 身边还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他方才亲耳听到那姑娘喊他相公,他吃惊了好半天,怎么也想不到这煞星也会成亲,说不定还跟这女子有了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 反观自己,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护法,沦为了丧家之犬,被朝廷严令通缉,真是天道不公! 私仇加上公恨,让郁郁不得志多时的宋德良,终于忍不住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 他盯着祁钟钰的背影,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抓住钟玉郎身边那位不会武功,只是普通弱女子的娘子,以此威胁钟玉郎为他办事,再卸磨杀驴,以报当年的一剑之仇,和叛教之罪。 他发誓,他真的只是想了想,都没来的及行动,就被祁钟钰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所在,并被他引来了这个荒僻的街道角落。 这是他今天犯下的第二个错误,他不该追上来的,而应该立刻转身逃跑才对。 一时大意的结果,就是被刻薄寡恩的钟玉郎,二话不说就掐住了脖子。 几年不见,钟玉郎的武功越发精进了,想当初初见时,对方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就能成为武林上数一数二的后起之秀。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武功更是出神入化,想自己也是一方人物,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就掐住了命脉,对方看似瘦削的一只手,却恍若铁钳一般牢不可破,让他怎么也挣脱不掉。 他喘不上气来,窒息的感觉涌遍全身,两眼翻白,脸色青紫,想必再过不久就要丧命于此。 他这时才觉得后悔,悔不当初! 他不应该如此大意的,不应该被自己的情绪支配的行动,虽然他早就对钟玉郎心存不满,恨不得他死,却不能忽视二人之间明显的实力差距。 更不应该忽视,眼前这个看上去好似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是个心狠手辣喜怒无常的煞星,在这种人眼中,曾经的恩义道德在他眼中,狗屁都不是。 他都想不通,自己方才是哪里得罪了他,要被对方掐死在这里。 他不想死,明明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都活了下来,在朝廷的追捕绞杀中都活了下来,他不想死在这个无人经过的荒僻角落,还死的这么窝囊。 他大脑飞速运转,艰难的开口道:“手下,留情,三少主他还等着我,回去复命。” 祁钟钰蹙眉,像是在丢一个山野猎物一般,将他随意扔在地上,道:“他没死?” 右护法宋德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头一次觉得能唿吸真是太好了。 _分节阅读_67 他心里恨恨,面上却恭敬的说:“在朝廷出面之后,新日教就一如不如一日,教主和左护法被身边手下背叛,落入朝廷手中不日就要问斩,另外几个少主也死在朝廷的围剿之中。只剩下三少主在我等的护送下,安然无恙的离开了河南道,如今正在汜原县落脚。” 他隐晦的打量着钟玉郎脸上的神情,见他果然舒展了眉眼,便心道自己猜对了。 钟玉郎当初还在新日教的时候,除了跟教主关系匪浅外,便与这优柔寡断的三少主关系最为要好。 原本 宋德良并未将三少主放在眼里,因为对方真的太过妇人之仁,又身子病弱手无缚鸡之力,在教主所生的几个儿子之中最不起眼。 若不是他是教主唯一的血脉,他早就将其丢在路边,任其自生自灭去了。 没想到,自己这善心之举,会在这种情况下,意外救了他这条老命。 他垂下眼,打定主意回去后对三少主态度恭敬些,眼珠子转了转后,继续道:“自你走后,三少主便愁眉不展,食不下咽,担忧你的身体状况,得知你身中剧毒,差点没伤心欲绝就此病故。好在教主请了名医,让三少主大病痊愈,可身子骨却受了损伤,加上这半年来的狼狈逃窜,眼看着将不久于人世。” “曾经,三少主便与你关系最为要好,前几日还提起了你,我斗胆请求你前去见三少主一面,说不得……” 他黯然的道:“便是最后一面了。” 祁钟钰眯起了眼睛,对他的话信了半分,其他九成半都不信,可她的确跟这位三少主谭浩然关系不错,勉强称得上是自己的故友,他也是唯一没有背叛自己的新日教之人,是该过去看他一眼。 只是,却不能被右护法随意煳弄,她认真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 时隔多年,她依旧清晰的记得,这人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在她刚到新日教没几天,就当众要给自己好看,说要与她切磋一番,却被她轻而易举打翻在地,她是真没想到所谓的右护法,实力会这么弱。 也正是因此下了对方的颜面,两人结下了梁子,在新日教的时候,他就总来找自己的茬。 她不厌其烦,忍了几次后就狠狠的教训回去,让他栽了个更大的跟头,对方才算是消停下来。 可即便如此,宋德良依旧是新日教的右护法,是除了教主之外地位最高的人,身边左拥右抱,门下教徒三千,别提多得意了。 可如今一见,对方看上去仿佛苍老了二十岁,两鬓的头发都花白了,脸上满是褶皱,面无血色,眼底青紫一片,看的出很久没好好休息过,整个人极其狼狈,比寻常村民还不如。 她不由勾起了嘴唇,看到昔日的仇人如此落魄,她心里自然高兴。 可眼前之人最是小肚鸡肠,她便面无表情的说:“浩然如今住在何处?我之后会抽空过去看望。” “这……”宋德良还想她立刻就赶过去,他已经在汜原县耗了十来天,实在是耗不起了,还指望着他能看在三少主的面子上,出手帮忙,让新日教残存的势力顺利脱身,离开淮南道,前往山南道,到时候他再想办法重振旗鼓,东山再起。 时间紧迫,朝廷的追兵,和爪牙门派的势力,更是不知何时便会寻得他们的踪迹,不能再拖了。 他开口还想多说,祁钟钰却不耐烦跟他多谈,她估算时间,陆冬芙应该已经挑选完布匹出来了,若是没见到她人,那海水做的姑娘,定然又要慌乱的哭出来。 宋德良见她满脸不耐,忙道:“三少主就在东街第三家院子落脚,你亲自去了就能找到。” 祁钟钰听罢,转身就走,宋德良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却被祁钟钰警告道:“别跟过来,回去转告浩然,我今晚便过去看他。” 宋德良这才顿下脚步,等他走远后,才恨恨的咒骂几句,却不敢说出口,只敢在心里骂。 同时庆幸自己运气还算不错,若钟玉郎果真愿意出手相助,那离开淮南道,摆脱追兵,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 他立刻动身返回落脚的院子,打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三少主,并叮嘱他之后便宜行事,一定要想办法拉拢钟玉郎出面帮他们。 祁钟钰实则并未 走远,直到感知到对方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才抬脚继续走,来到了锦绣阁外,果然看到红着眼眶四处张望的陆冬芙。 她忙走上前去,道:“抱歉,临时想更衣,便找了个地方方便了下,我……” 陆冬芙脸颊变的通红,这种话怎么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她打断说:“我知道了,别说了。” 她扭捏的擦了擦眼睛,说:“我都买好了,只是不小心买了太多,伙计倒是帮我打包齐整,但是我力气太小,提不动。” 祁钟钰道:“我来便是,你还要不要再买些东西回去?” 陆冬芙摇摇头,带祁钟钰去锦绣阁内拿了东西,她自己手上也拿着个小包袱,总不能全让祁钟钰拿不是,虽然她力气小,却也能分忧些重量的。 她们不在县城多做逗留,如今已经是中午,街市里的人比先前更多了。 她们花了点功夫,在从拥挤的人群中走出,离开了人来人往的汜原县,回到了村子里。 祁钟钰将买来的布匹放在屋内,坐下倒了杯凉茶喝着,见陆冬芙打水洗手,将手腕上的玉镯子小心翼翼的摘下,放在了银楼赠送的盒子里,在屋子里四处转悠,似乎在寻找藏盒子的地方。 _分节阅读_68 祁钟钰哭笑不得,“既然买来了,就戴在手上吧,藏起来不是白买了?” 陆冬芙噘嘴说:“这东西太贵重,若是磕着碰着可怎么是好,我一会儿要去厨房做饭,若是弄脏了该怎么办?” 祁钟钰无奈,撑着下巴说:“碰坏了就再买个新的,脏了就用水洗洗,我买这东西是觉得你戴上好看,可不是为了给你找不自在的。” 陆冬芙摸着盒子,温柔的说:“我知道相公的一片好意,只是……” 祁钟钰摆摆手,道:“罢了,想收就收着吧,等有机会再取出来戴上便是,这东西又放不坏。” 陆冬芙这才抿嘴甜笑,将盒子放在嫁妆柜子里,还用衣服将其埋好,生怕家里进了贼偷走了它。 她藏好后,左看右看,觉得看不出破绽来,才挽起袖子说:“相公稍坐会儿,我去做午饭。” 祁钟钰道:“好,我在屋里歇会儿,做好饭叫我。” “嗯,”陆冬芙迈着步子去厨房做饭,祁钟钰望着窗外,想起宋德良,眼神变的冰冷无比。 宋德良此人,是个真小人,虽然给她找了不少事,却并不算什么大事。 总好过道貌岸然的新日教教主谭修潼,此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表面上待自己若亲子,实则却想从她口中套得真经的口诀。 若是换做刚穿越什么都不懂的钟玉,想必就被对方的手段所折服了,心甘情愿的奉上真经。 可钟玉那时候已经穿越了两年多,加上祁长贵意外离世,她又陷入了更悲惨的境地,若非之后得到另外一个贵人相助,早就变成一抔黄土,哪有之后的玉面郎君可言。 她冷下心肠,耐心与谭修潼周旋,在新日教内虽然没个正经事做,却冷眼旁观涨了不少见识。 新日教,表面上是个武林门派,实则更像是一个私心极重的宗.教。 打着菩萨惠世的名号,在所到之处洗脑贫民百姓,这些人多半没读过书甚至都不识字,被朝廷和官员所抛弃,又遭逢了天灾人祸,早就变的麻木不堪,只期望能有神灵能出面拯救自己。 新日教,便是揣摩透这些无辜人的心思,传达着朝廷不仁威逼百姓,菩萨有好生之德,便将大道托梦给新日教教主,让其作为菩萨的化身,拯救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 最开始,不过是宣传教义,并劫富济贫,给了这些信教之人一些小恩小惠,就让 他们对新日教肝脑涂地。 整个一邪.教组织,让祁钟钰毛骨悚然。 直到新日教聚集不少流民后,教义又改变了,从菩萨救世,变成了推翻朝廷,想也知道,这是新日教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造反野心昭然若揭。 他们在大齐国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当地官员也不是瞎子聋子,自然会派人前来打探消息。 如此,便闹出了矛盾,新日教也被朝廷派了当地的靖王进行围剿。 那时的新日教还没有之后的规模,连一个王爷都斗不过,眼看着陷入了灭教危机之中,教主谭修潼便将她单独召唤了去,让她带上新日教的大笔银钱,去收买这位爱财如命的靖王。 祁钟钰当时没觉得这是个陷阱,虽然对新日教没什么好感,却不想看到朝廷兵马和被骗的流民打起来,到时候血流成河,便应下了这个请求,带上人押送银子去见靖王。 结果……却落入了专门为她设置好的圈套,还身中剧毒差点死无全尸。 这是她穿越之后,遇到的又一个大教训,若是谭修潼没被朝廷关押,而是躲藏在汜原县,祁钟钰绝对二话不说就上门寻仇。 而谭修潼的三儿子,也就是宋德良口中的三少主,却跟他爹不同,是个很温柔的年轻人。 他们曾经颇为有缘,在新日教都称得上身份尴尬,表面上地位高贵,却没什么实权,偏偏还不能跟众人说明实际情况,心里很是憋屈。 两个闲散人等,便成了至交好友,时常聚在一起聊天玩乐,祁钟钰也从他口中得知了不少门派内的趣事,这在之后帮了她不少忙。 祁钟钰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也将事情分得很清楚,一码归一码,谭修潼是谭修潼,谭浩然是谭浩然,不会一概而论。 虽然她不相信宋德良所说的谭浩然时日无多的谎话,却也想见见这位老朋友。 她打定主意,今晚上便趁着月色过去见他一面,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她不想再去跟这些亡命之徒打交道,只想跟自己的娘子在这村子里过自己的小日子。 第30章 祁钟钰珍惜眼前的人和事,就想尽快解决新日教的麻烦,吃过午饭后,就跟陆冬芙说要出去一趟。 _分节阅读_69 陆冬芙愣了下,以为她要上山去查看院子的修建进度,说:“那相公早去早回。” 祁钟钰应了声,脚下却未动,只盯着陆冬芙勐瞧,陆冬芙被她看的脸热,垂下眼红着脸,低声糯糯的喊她:“相公,怎么了?” 祁钟钰心情有些复杂,她自己都说不上来,轻声说:“没什么,我很快就回来。” 她拍了拍陆冬芙的肩膀,转身干脆利落的离开,陆冬芙等她走远了,才回屋去收拾买来的布匹,她打算再给祁钟钰缝制两身衣裳,便挑出了提前选好的颜色。 祁钟钰喜欢穿靛青色的衣裳,这一点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但是陆冬芙留意到了,柜子里属于他的几身买来的成衣,大多是这样的颜色,这也说明了他的喜好。 陆冬芙挑选的便是靛青色的布匹,祁钟钰皮肤白皙,身材高瘦,这样的衣服也很衬他。 她坐在窗边,穿针引线,裁剪布匹,开始不紧不慢的缝制。 祁钟钰快步来到了汜原县城,想起宋德良所说的住处,进城后就直接走向了东街,谭浩然等人在第三家院子落脚,她并未直接登门,而是先就近打探消息。 从附近的商贩口中得知,那院子原本是一对姓吴的夫妇住着,他们大约五六十岁的年纪,为人和善,只可惜儿子早逝,儿媳和离后远嫁,只留下一双儿女,由他们代为照料,家里没有能干的年轻人,日子过的很是穷苦。 县城里生活成本又高,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在前些日子便将院子租了出去,自己带着孙子孙女回了乡下。 这院子虽然不大,但是位置不错,所以挂在人牙子那没几天,就租了出去,如今已经出租大半个月了。 现在住在那的,是一个身子骨不太好的年轻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很是秀气,像个读书人。 许是富贵人家的少爷,身边还带着几个身形健硕的仆人,和一个老管家,采买的事情多由老管家出面解决,而那年轻人则深居简出,很少有出门的时候。 那商贩一直在这条街上做生意,对人来客往的事情知之甚详,加上那年轻人样貌俊俏,才会留有深刻印象。 祁钟钰从他口中得知了大概的情报,再联系一个多月前出门时打听到的消息,便将谭浩然的遭遇还原了大半。 倒是跟宋德良所说的相差无几,她抿了抿嘴唇,从商贩那买了几斤水果,绕到了院子后门外,拍响了院门。 宋德良早就知道她要过来,之前已经等的焦急万分,一点风吹草动都要过去查看。 听到拍门声,立刻亲自起身过去开门,见果然是祁钟钰,他如释重负,忙开门将人迎进院内,等祁钟钰进门后,他警惕的看了眼外面,见并无异常后,才关上了院门。 祁钟钰将买来的水果递给宋德良,刚抬头就看到从屋内走出来的谭浩然。 对方看上去变化不小,从一个少年变成了青年,身形越发消瘦,脸颊两侧都凹陷下去,只一双眼睛依旧明亮温和,对祁钟钰笑着说:“你来了。” 话语之中带着忐忑不安,祁钟钰蹙眉,走上前,道:“进屋里说罢。” 谭浩然小心的打量他脸上的神情,当年那件事,他心里也很清楚真相,是新日教和爹爹对不起钟玉郎,然而他爹也是被逼无奈,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 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他爹就特地找到他,一脸哀伤的诉说着心中的愧疚。 谭浩然还记得当时的自己十分愤怒,还说要出去找钟玉郎, 爹爹也安排了几个人手随他一起。 只是他始终找不到他,不得不失落的回去新日教内,等到后来听说他在剑南道,还派了人过去寻他,只得到对方不愿相见的结果。 谭浩然自知理亏,也就不再上门打扰,之后事务繁忙,也未得知对方的动向,没想到会在这个小县城内,再次遇到对方。 要知道,右护法上午激动地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时,他还以为是右护法看错了人,直到对方笃定的说对方会亲自上门,他才恍惚意识到可能是真的。 对方居然不计前嫌,真的来看望他了。 谭浩然鼻尖泛酸,他在这几年里他成长了不少,加上大势已去,父兄要么被俘要么被杀,偌大的谭家只剩下他一人,又被朝廷和江湖等人通缉,更是饱尝了世间冷暖,甚至亲历了背叛。 他很清楚,在这样的危难关头,钟玉郎能上门来探望,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钟玉郎身后进了堂屋,见他目光在房间内巡视了一圈,谭浩然抿唇浅笑,说:“这屋里除了我,没别的人,只不过实在简陋,还望钟兄别见怪。” 祁钟钰坐在凳子上,道:“你也坐。” 谭浩然受宠若惊,乖乖坐在他对面,听钟玉郎道:“你之后有何打算?” 他闻言一怔,低下头抠着手指,语气干涩,道:“右护法的意思是,汜原县不是久留之地,需得想个办法避开官府和江湖人士的追查,从人迹罕见的山间小路,抵达山南道去,那边还有新日教的分舵,父兄不在之后,我就是新日教教主,要对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负责……” 他是个老实人,心里这么想,才会这么说。 祁钟钰在心里嗤笑一声,也就只有他是真的为了天下百姓,谭修潼和宋德良,以及新日教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为了金银财宝,和京城里至高无上的那个位置。 她没有说穿,而是道:“那你们想出离开汜原县的办法没有?” _分节阅读_70 她方才进城的时候,特意瞥了一眼布告栏,那上面虽然未曾明说,却也提到了要小心提防陌生人,一旦有不对劲的情况立刻上报官府的事情。 想来,若是将来情况再严重些,对方在这里也躲不了多久。 谭浩然将手指都扣的泛白,摇头说:“当初护送我离开的人手,折损了大半,只剩下几个人苟延残喘,至今仍在院内养伤,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而且汜原县这里官府还未动作,想来还能隐藏些时日,我打算等他们养好伤,就绕远路离开。”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祁钟钰应了声,二人便沉默下来。 谭浩然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开口问:“那你呢?当年的事,是我们谭家对不住你,这些年我一直心存愧疚,甚至亲自出去寻找过你的下落,只是遍寻不到,你身上的毒,应该已经解了吧。” 祁钟钰盯着他看,道:“不曾,那毒药是天下至毒,根本无药可解。” 谭浩然脸色煞白,忙道:“那,那你……” 祁钟钰看出他是真的为自己担心不已,安慰他说:“虽然解不了毒,但是我已经用其他方法将其压制,只要维持如今的状态,就不会毒发身亡,你大可以放心。” 谭浩然依旧有些不安,但他实在帮不上忙,只能祈祷上苍让自己唯一的朋友不再受苦。 他低下头去,将手指拧成了结,说:“你在剑南道的时候,我给你写过信,那时候你说要跟我恩断义绝,我没想到你还会来这里见我,我其实,心里很高兴,我……” 祁钟钰蹙眉,打断他,问:“你什么时候给我写过信?我从未收到过,更别说回信了。” 谭浩然慌张的看着他,“没有吗?怎么会?难道是爹爹他……” 他突然反应过来,浑身气的发抖,起身想去找爹爹对峙,却意识到他爹已经被押送京城。 这成了一件悬案,而答案却不言而喻。 谭浩然越发歉疚,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好友,垂头丧气道:“对不起。” 祁钟钰挑眉:“这与你有何干系?你爹是你爹,你是你,这一点我分的很清楚,今日上门,也只是想跟旧日好友叙叙旧,你若是再摆着一张歉疚脸,那我立刻就走。” 谭浩然急了,忙说:“别走,我不说就是了。” 祁钟钰只是做做样子,她道:“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你这性子,之前你只是新日教教主不受宠的儿子,在教内可有可无,做个富贵闲人也就罢了;而今,既然打算接了你爹的班,成为新日教教主,就必须振作起来,不能再是这样的温吞腼腆,不然有朝一日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她只是恨铁不成钢才随口一说,却没想到真的一语成谶。 谭浩然尴尬的挠了挠头,好脾气的说:“你别生气,我只对亲朋好友才这样,在别人面前还是有些威严的。” 祁钟钰将信将疑,谭浩然是她认可的朋友,却深陷泥潭不可自拔,跟她不同,对方虽然性子软弱温和,却是个很有责任心的男人。 对方决定了的事,也不会轻易更改。 祁钟钰突然觉得头大,谭浩然却在被她责骂时,找到了当年相处时的感觉,打开了话匣子,跟她畅所欲言起来。 期间,宋德良亲自进来端茶递水,还提出了让祁钟钰出面帮忙的事,还未说完,就被生气的谭浩然撵了出去。 祁钟钰没有错过宋德良转身时,脸上一闪而过的阴狠。 她在心里冷笑,打断了谭浩然的絮叨,道:“右护法不可信,我可以帮你个忙,了结了他。” 她比划了一个杀人的姿势,谭浩然无奈的看她一眼,道:“不可,我这一路上,之所以能顺利逃脱官府的通缉,都有劳右护法的帮助,他虽然私心重好脸面,却也知道分寸,又是爹爹身边得用的老人,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抹杀了他过去十几年的功劳,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我心领并感激不已。” 祁钟钰深吸了一口气,烦闷的道:“那我不管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谭浩然笑了笑,又与她继续聊起如今的天下大事。 祁钟钰对这些事了解一二,她政治触觉不敏锐,无法像谭浩然一样见微知着,此刻听他分析,突然有种紧迫的危机感。 她说:“你的意思是,大齐国将要大乱了?” 这个乱,不是有人起兵造.反,而是真正的天下大乱。 祁钟钰不太相信,虽然如今百姓日子难过,可皇帝在龙椅上依旧坐的稳稳的,朝廷虽然腐败,却也并非软弱无能,之前的新日教起义便是前车之鉴,朝廷真正认真起来,这些筹谋多年的起义根本动摇不了国之根基。 谭浩然与她不同,他最擅长下棋,全局观很强,对时事的认知也比祈钟钰更深远,虽然性格温和,却也是个极有能耐和远见的年轻人。 谈到自己擅长的事情上,他自信的微笑,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见祁钟钰依旧不信,也不勉强,而是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我希望你能来助我一臂之力。” 祁钟钰不想天下大乱,俗话说的话,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她穿越后就一直四处奔波,去年才安定下来,她只想在岳河村过平稳安宁的生活,其他造.反一类的事与她无关。 她摇了摇头,委婉拒绝 _分节阅读_71 道:“再说吧。” 谭浩然见她不喜这个话题,转而聊起了别的,他见多识广,成年后又被爹爹委以重任,所以学到了不少东西。 虽说谭修潼未必有多看重他,只不过早几年前,新日教势力如日中天时,谭修潼只信任自己的亲眷,谭浩然的两个哥哥都担任了最重要的职位,谭浩然虽然没两个哥哥长袖善舞,却也流淌着谭修潼的血脉,所以借着身份之便插手了新日教事务,倒是显露出了几分真本事。 祁钟钰也在聊天时,惊讶于他的深谋远虑,正谈话间,又有一个人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祁钟钰不悦的看去,原本以为是宋德良又来了,然而这次来的却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看上去二十七八的年纪,容貌中等偏上,身形健硕挺拔,眼神和面相都给人留下此人沉稳可靠的印象。 他一言不发的换下了方才已经凉了的茶水,转身又走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祁钟钰都能想象到宋德良愤怒的面孔,对方方才怒极离去时,特地没有关上房门,就是想通过研究口型,揣测他们的聊天内容。 然而这个愣头青却把房门关上了,倒是有些意思,谭浩然也是这么觉得,说:“谢兄这不动如山的气势,倒是跟你有几分相似。” 谢兄,这个称唿也代表了不同。 谭浩然见她好奇,介绍道:“谢兄原名谢星河,并不是新日教的弟子,而是前些日子在淮南道逃难时,遇到的衙门中人,他识破了右护法的身份,却并未说破,还主动帮助我们摆脱了追兵,右护法见他功夫不错,加上为人可靠,便有招揽之意,没想到他居然同意了,之后便跟随我等一起,哎,倒是难为他了。” 的确,本来吃官粮的,何必与通缉犯为伍,这人的想法也不一般。 第31章 只不过惊鸿一面,祁钟钰并未从他身上看到任何不妥之处。 且这段时间以来,谢星河都与谭浩然等人在一起,若是想将其一网打尽,早就找到合适的时机了,对方按兵不动,要么是另有图谋,要么,就真的跟谭浩然一样,是个好人。 祁钟钰与他接触不多,一时之间也无法断定,便对谭浩然叮嘱道:“还是要小心谨慎才是。” 谭浩然之前也被右护法如此叮嘱过,他心里也知晓轻重,虽然感激谢星河当初的救命之恩,却不可能立刻就信赖于他,很多要事,都只有他和右护法知晓。 他感动于钟玉郎的关怀,又认真的道了谢,见外面时间不早了,便邀请对方留在这儿吃顿便饭。 祁钟钰却已经达成了目的,见好友虽然狼狈落魄,却并未陷于危险之中,便道:“不必,家里还有人等着。” 谭浩然只从右护法口中得知了钟玉郎在此的事,并不知道钟玉郎已经在此娶妻定居。 闻言有些怔怔,还以为家人是指父母亲戚,他欣喜道:“没想到,你的亲眷竟然在此地,怪不得会在这偶遇,当真是有缘。” 祁钟钰明白他的意思,江湖上玉面郎君这个称号,赫赫有名,却无人知晓她是从哪来,以及她的门派出身,就连她在新日教与谭浩然交好的这段时间,也未曾提到过自己的过去。 谭浩然会怔愣也是理所应当,毕竟祁钟钰也是去年才决定好了身份,她笑了笑,站起身道:“今日便就此别过吧,与你别后重逢,我很开心,希望你之后的道路平安顺遂。” 这话听起来令人不安,谭浩然心神不宁的站起身来,与好友目光相接,陡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语气干涩,问:“那之后,还有缘再见吗?” 祁钟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说了有缘再见,实话实说,我们之后的道路不同,你有你的宏图霸业,我有我的锦绣田园,我已经厌倦了争斗不休的江湖生活,只想守着我的家人渡过余生。” 谭浩然抿了抿嘴唇,知道好友并未相信自己方才所说的天下大乱的话,他失落的笑了笑,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敏.感,其他人若是与他牵连,都会遭到朝廷的江湖的通缉。 他自身难保,总不能害了自己的好友,对方今日能不计前嫌来这一趟,已经够给他面子了。 谭浩然唿了一口气,再次恢复了乐观心性,笑着说:“我懂了,你放心,我会尽快带领一众弟子离开汜原县。” 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祁钟钰应了声,道:“我相信你的为人,只不过,管好宋德良那张嘴,不然……” 谭浩然也清楚右护法的作风,他严肃的点头,道:“你且放心吧,这点事我还是能做决定的。” 祁钟钰道:“那好,告辞。” 谭浩然亲自将她送到后门处,目送他远去的背影,等人走远了,才关上了院门。 宋德良迫不及待的连番追问道:“三少爷,怎么样?你说服钟玉郎帮我们离开淮南道了吗?” 谭浩然目光瞥向其他人,几个伤势好了大半的弟子都聚了过来,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实在是玉面郎君名声太盛,对江湖人等有极大地威慑力,有他出面保驾护航,他们这一路就稳妥的多了。 _分节阅读_72 就连谢星河都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紧盯着他的回复,谭浩然深觉为难,道:“不曾,我们只当旧日好友重逢叙旧,我没有请他出面帮我这个忙,右护法之后也不必多提。” 宋德良怒极,不顾身份吼道:“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三令五申的让你说点好听的,将钟玉 郎笼络住了,有他那身出神入化的本事在,绝对可以保证我等安然无恙的前往山南道,说不得还能助我等完成霸业,你,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他脸上失望的神情溢于言表,谭浩然沉下脸,道:“右护法,还请慎言,我会想办法带你们安全离开汜原县,何必寄希望于一个外人,你们未免也太高看了钟玉郎的本事,他不过一介普通人。” 普通人…… 这话说出去,大半个江湖的人都要笑掉大牙了,想当初对方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就已经成为顶尖高手,这么多年过去,武功想必更加出神入化。 有哪个普通人,会有他这样的本事?! 宋德良恨铁不成钢,甩袖离去,其他弟子也难掩失落,焦躁的回去了屋内,就只剩下谢星河,一声不吭的跟在谭浩然身后进了堂屋。 谭浩然挫败的坐在椅子上,捂着脸说:“谢兄,你对衙门的事知之甚详,不知你有何高见?” 之前,他一直听从右护法的叮嘱,并未将情势告知谢星河,可眼下危机摆在面前,宋德良又当面与他闹翻,他必须得到自己的助力和支持者。 谢星河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道:“在下当初便是感念于教主的仁慈博爱,才投奔新日教门下,我是个粗人想不出办法来,全凭教主做主便是。” 这话说到了谭浩然的心坎上,他抬起头,喃喃道:“是的,我是新日教教主,必须振作起来。” 他站起身,道:“星河,你说的对。” 这就改了称唿,他在屋内转了几圈,道:“烦请你之后帮我盯紧右护法,不要让他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我与你明说,不要让他有机会陷害钟玉郎,虽然我与玉郎关系交好,可一旦得罪了他,对方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右护法。” “右护法是我爹爹身边的老人,我不想他在此殒命。” 谢星河眯起了眼睛,道:“是,教主大可放心。” 而另外一边,祁钟钰对谭浩然的本事不怎么放心,为了以防万一,不让宋德良暴露她的真实身份,她特地在隔壁的院子角落处,蹲到了夜里,才运用轻功,找到了落单的宋德良。 当时,对方正在吃饭,即便如今落魄不已,他依旧秉持着自己的身份,不跟其他弟子一同用餐,这也给了祁钟钰可趁之机。 她轻轻关上了房门,在宋德良察觉她之前,掐住了他的脖子,干脆利落的喂给他一颗丸药,并目睹他咽下肚去,才松开手,说:“那丸药是我在苗疆炼制的,其中有七七四十九味毒草,只有我拥有解药,我知道你心怀不轨,可看在谭浩然的面子上,我再饶你一次,若是你胆敢暴露我的行踪,那你应该知道毒发身亡的下场,会有多么凄惨。” “右护法是做大事的人,应该不会为了旧日恩怨,就不顾全大局吧。” 宋德良心里又惊又怒,这么会儿的功夫,他已经感觉腹部绞痛,疼痛一阵疼过一阵,越来越明显,一点不比被刀刃划过血肉轻松,他捂着肚子,哀求道:“解药,求你给我解药。” 祁钟钰将解药喂给他,道:“这解药能维持七天,七天后,我会再来。” 说罢,便敲晕了他,单手拎着他扔到床上,从窗户处飞快离开了。 她实际上并不不打算留下宋德良的性命,对方是个心机深沉的人,还最是小气记仇,祁钟钰可不想养虎为患。 只是谭浩然如今身陷囹吾,需要有个经验丰富的帮手,助他离开朝廷的追捕,宋德良可以再多活几日,却也仅是如此了。 她趁着夜色,运轻功很快回到了家中,回来的有些晚了,她视力极好,看见陆冬芙不安的站在屋檐下眺望 ,心中微暖,快步上前说道:“我回来了。” 陆冬芙脸上还带着焦急的神色,见她平安无事的归来,才松了口气,说:“怎么这么晚?” 说罢又觉得语气太急迫,忙补救说:“厨房的饭菜都做好许久了,你比平日里回来的要晚的多。” 祁钟钰浅笑,说:“是我不好,在路上因为些小事耽误了时辰,你别生气。” 陆冬芙侧过身,说:“我才不会生你的气,我……” 她跺跺脚,道:“我去厨房热菜,你稍等下。” 祁钟钰乖乖点头,走到桌边坐下,从点心盘子里拿了一块红豆糕尝了,想到:这几天杂事繁忙,明日也该去山上看看院子修建的怎么样了。 她之前大手大脚花销极大,身上的银子可能不够用,干脆再进山打上几只猎物。 为了不引人注目,这次就挑选几个小型猎物好了,像是野猪孢子一类的,卖去酒楼也能赚个几两银子。 在她谋划间,陆冬芙也端了饭菜上桌,吃过饭后,祁钟钰进里屋洗澡,换洗的衣服是崭新的,应该是陆冬芙今天下午缝制出来的。 她穿在身上试了下,很合身,穿起来也很舒服,最难得的是一点也不影响活动,倒是比成衣店里买来的好多了,最难得的是,看起来很好看。 她穿好衣服走出来,在陆冬芙面前来回走了几趟,陆冬芙忍俊不禁,道:“看来相公很喜欢这身衣裳。” _分节阅读_73 祁钟钰夸赞道:“娘子亲手为我缝制的,我自然喜欢,更何况娘子生的一双巧手,这衣服又舒适又好看。” 陆冬芙眼睛亮晶晶的,因为自己的劳动成果,得到了对方的认可。 她忍不住起身,绕着祁钟钰看了一圈,点点头道:“还不错,不用再修改了,相公明日便能穿出门去。” 祁钟钰却有些舍不得,她道:“明日要上山干活,穿旧衣便是。” “那怎么行,”陆冬芙很坚持,说:“新衣服也有穿旧的一天,而且过几天,我还会再给相公缝制几身衣裳,相公可以将那些旧衣都搁在一边,穿新衣即可。” 祁钟钰目光落在她脸上,又瞥向了红木箱子上放置的布匹和缝制工具,上前抓着她的手仔细查看,见指尖果然有两道红痕,是拿针线时留下的,她轻轻抚摸那两道红痕,虽然跟其他伤势相比并不算什么,可祁钟钰还是心里刺痛。 她忽视了陆冬芙努力想抽回去的手,在她指尖上落下一个吻,道:“娘子辛苦了,衣裳的事不急,再过几天那院子便可落成,娘子先做些轻省的绣活,将铺盖被套缝制出来吧。” 祁钟钰认为铺盖好缝制,虽然看起来是个大件,但是缝上四面便成,不像缝衣服那样累人。 陆冬芙也并未说破,蜷缩着发烫的指尖,羞涩的应了声好。 二人去院子里散了步,夜深时,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祁钟钰第二天吃过早饭便上山了,她许久没来,高承也并非敷衍了事,院子已经搭成了大半,进度与她最初的设想相差无几,甚至还快了些许。 祁钟钰很清楚,这是高承在其中出力,她与一众青年打了声招唿,走到高承面前,道:“有劳了。” 高承咧着大白牙大笑,道:“应该的,不知前辈的事处理妥当没,若是有何困难,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们思源牙行也不是吃素的。” 祁钟钰笑了:“已经办妥了,多谢,这院子还要几天才能盖好?” 高承在心里算了下进度,“若是之后不下暴雨,也就四五天时间吧,新房的家具物件都准备好了吗?我可以给前辈介绍一家跟思源牙行有过合作的靠谱店铺 。” 祁钟钰令他的情,挽起袖子来帮忙,等到中午,她进深山里打猎,特意多打了些礼物。 对于她来说,打猎十分轻松,有如探囊取物,她敲晕了猎物,捆着脚将其带回了院子,让一众青年美美的饱餐了一顿,高承在心中啧啧感叹道:前辈真会做人,难得有这样的本事,还待人亲和。 倒是个可以结交的对象,高承打定主意按友情价算账,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 一行人吃过饭歇息片刻,就继续劳作,临近傍晚时分,祁钟钰带着猎物与他们一起去了趟县城,将一只半大不小的野猪和几只孢子野兔卖了,得了十几两银子。 虽然不多,但是聊胜于无,她干脆拿着银子,被高承带着去家具店买了全套家具。 她买的中等水平的家具,价格算不上多昂贵,可加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且打折过后,只花了二十两银子,倒是出乎祁钟钰的意料。 买的东西太多,就算是祁钟钰一身本事,也不好带回村里,高承就自告奋勇,帮忙搬上了驴车,等明日拉到山上去安置。 祁钟钰为了感谢他的几番好意,特意请他去县城最好的酒楼吃了顿饭。 之后几天,祁钟钰跟高承等人关系越发融洽,老天爷也赏脸,并未突下暴雨,所以院子很顺利的在中秋之前落成,比祁钟钰的设计图还要美观结实,倒是物超所值。 她结算了工钱,加上最初的材料费,共花去了三十几两银子,这也是高承算便宜了。 祁钟钰倒不是在意那几两银子,只是对方太会做人,让不擅交际的她,都对高承有了几分好感,所以在院子落成这天下午,她邀请了一众参与搭建院子的青年,去了城里的高端酒楼纵.情吃喝。 高承还想拦着,却被祁钟钰笑眯眯的拒绝了,这几十个青年,敞开了吃就吃了近十两银子,倒是平了之前的优惠,让高承无奈又暖心,深觉没有看错人。 祁钟钰披星戴月,一身酒气回到家中,她提前跟陆冬芙说了今晚上不回家吃饭,所以陆冬芙煮了碗面条吃过后,就在院子里纳凉。 见祁钟钰摇摇晃晃进院子,忙上前去搀扶,就被浓重的酒气熏的眼前犯晕。 祁钟钰也知道分寸,加上跟陆冬芙成亲后,相处越发自在,一点也不避讳的当着她的面,就用内力蒸干了体内部分酒气,人也清醒了几分。 见陆冬芙好奇的盯着她头顶的白烟直瞧,她笑了笑,道:“感觉如何?” 陆冬芙看了看她的眼睛,又将目光落在她头顶上升起的缕缕白烟,道:“像是脑袋着火了。” 祁钟钰:…… 还别说,真的挺像,祁钟钰憋着气,捧着小姑娘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揉了揉,说:“小.嘴真会说话。” 陆冬芙脸颊绯红,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噘着嘴道歉说:“相公的脑袋没着火。” 这孩子也太实诚了,祁钟钰摇了摇头,道:“我去洗漱,等会儿就清醒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陆冬芙眼睛眨巴眨巴,去厨房将热水打好,祁钟钰自觉地抬起水桶回屋里,花了一刻钟好好洗了澡,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脸颊两侧,也没像往常一样用内力蒸干,黑发湿漉漉的打湿了肩侧的衣服,有几缕还黏在了白里透红的脸颊上。 _分节阅读_74 她平日里虽然不修边幅,可这样的模样,陆冬芙也是头一回见。 只觉得这样的打扮,露出了对方干净秀气的五官,看上去倒是让人脸红心跳。 连陆冬芙自己都说不上来原因,只觉得相公今日特别的好看,那双嘴唇红润润的,眼睛湿漉漉的,看上去,居然有些惊人的貌美。 陆冬芙脑海之中隐约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还未捕捉到,便像是水里的活鱼一样游走了。 她垂下眼,不敢多看,却又忍不住想看,便看一眼就像是被烫着了般,又垂下眼,再抬眼看……循环往复。 祁钟钰正在用手指绞干长发,也未曾察觉她的不对劲,突然有些后悔之前没用内力,现在当着陆冬芙的面,倒不怕暴露,反正对方方才也瞧着了,只是不想再给她留下个“脑袋冒烟”的奇怪印象。 她自己都没察觉,女扮男装后就不在乎外表的自己,居然开始在意自己的形象问题了。 她将湿发别到耳后,说:“刚才说要告诉你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陆冬芙心跳的飞快,哑着嗓子问:“什么好消息?” 祁钟钰挑眉,说:“求我。” 陆冬芙闻言一愣,乖乖的说:“求相公告诉我。” 祁钟钰被她果断的作风呛到了,也不再占口头上的便宜,道:“山上的院子,今日正式完工了,家具那些我也安排人摆放妥当,若是你想的话,明日咱们就能搬到山上去住。” 陆冬芙惊喜不已,道:“这么快啊。” 祁钟钰点点头,“二哥帮我找了一帮子踏实肯干的短工,加上他们的领头高承与我关系不错,所以并未偷懒,也不曾偷工减料,院子搭建的还不错,你若是想看,明日我就带你上山去看看。” 陆冬芙是真的想上山看看之后的新居,只不过搬家的事要慎重些。 马上就到中秋佳节,要跟亲友团聚共度良宵,他们于情于理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搬去山里住,隔壁的二叔心里应该会很不高兴,他们做晚辈的,总不能不顾长辈的心情。 搬家是一定要搬的,只是放在中秋之后再搬,要更好些。 她这么想,便这么说了,祁钟钰也有这样的打算,便道:“也好,那就中秋之后再搬。” 第32章 虽然搬家的日期要往后拖延几日,却并不耽误什么事,祁钟钰住在山上简陋草棚这一年,也不是每天都去深山里打猎,而陆冬芙要缝制被套,倒是意外地多出了几天空闲时间。 陆冬芙对山上的院子很感兴趣,等不及明日去山上亲自查看,好奇的追问起来。 祁钟钰一边跟自己的长发较劲,一边简单描述了院子的大概布局。 陆冬芙听的很是认真,因为那院子即将是她以后的家,在她心中,是这座成亲的院落也比不上的。 她也说不上具体的原因,就是更喜欢山上的院子,或许是因为祁钟钰很喜欢,所以她爱屋及乌吧。 她见祁钟钰还在用手指卷弄着长发,已经不小心弄断了好几根,她看着都觉得头发生疼,不由上前,轻轻拨开了她的手,将湿润的长发拢在手中,道:“相公,我来帮你。” 她的动作要比祁钟钰温柔的多,手指轻轻梳理着长发,祁钟钰发质称不上好,有些毛躁干枯,摸上去并不顺滑,所以打了好几个结,方才祁钟钰就不小心硬拽到了打结的头发。 陆冬芙耐心地将其分开,从上到下,一下下仔细的梳理,水珠顺着长发滴落在地上,祁钟钰像是被顺了毛的猫,舒服的眯起了双眼,只觉得格外的舒适。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何有人会去理发店花钱洗头,而不是自己洗了,因为若是手法好,梳头都成了一种享受。 陆冬芙将手指理顺的长发放在祁钟钰肩膀左侧,待全部梳理好,才去梳妆台上拿了梳子,给祁钟钰梳头。 等梳完后,头发已经半干了,陆冬芙习以为常的摸向祁钟钰的后颈,想将长发用丝带扎起。 祁钟钰却突然炸了毛,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后颈传递到后背尾椎,整个人顿时软了一半。 这感觉太过可怕,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脖子会是敏.感点,差点吓的从凳子上跳起来。 她慌乱的躲开了陆冬芙还要继续的手,胡乱的将长发弄到身后,道:“有劳娘子为我梳发。” 陆冬芙有些遗憾,她其实挺享受给相公梳头的,这种事她以前从未做过,顶多看府里的丫鬟婆子给二小姐梳头,看她们灵活的双手,将一头青丝挽成各种好看的造型。 她以为并未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直到方才亲自尝试,才突然发现了其中的乐趣。 她不舍的看了一眼祁钟钰的长发,虽然发质一般,但是头发很多又很长,若祁钟钰是个姑娘,她一定会回忆生平见过的所有发型,然后每天给祁钟钰换一个发型。 _分节阅读_75 可惜了,祁钟钰是个男子,应该不会愿意被她梳妆女子的发型,而男子的发型仅有那么几样,祁钟钰平日里不修边幅,连头发都懒的梳,看来她只能帮相公理顺头发,发型是别想了。 她道:“相公的发质不佳,若是不介意的话,之后我做点药膳,食补改善一下发质?” 祁钟钰从小就头发枯黄,后来年纪渐长,颜色倒是深黑了,只是摸上去依旧跟稻草一样,让她烦不胜烦。 穿越到异世界后,不论男女都留着长发,她也不好剪短,每次梳头都是折磨,索性洗干净就好,却懒的用心将其梳顺了。 而且蓬乱的头发,刚好可以帮她掩饰身份,她刚想摇头拒绝,就听陆冬芙继续道:“之后我们住在山上,也很少下山来见到外人,相公也不用担心他人的视线和眼光。” 祁钟钰转念一想,觉得她也说的也有道理,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便点头应下了。 陆冬芙还想凑近过来帮她,祁钟钰却怕了方才那种诡异的感觉,推脱道:“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陆冬芙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笑着说:“好。” 第二天清晨,无所事事的陆冬芙和祁钟钰二人,便出了院子前往岳南山。 陆冬芙回村子里之后,很少有出门的机会,加上她对岳南山的危险还留有印象,更不敢往山上跑。 但是,这一条前去岳南山的路,却是她一个月内以来,第二次走了。 上一次,她顺着这条路,绝望痛苦的走向了怀安河畔,如今过去这么多天,怀安河依旧如往日一样滚滚东流去,但是她的心情,却跟当时截然不同了。 她心底突然庆幸,自己在临死之际改变了主意,不然也不会有今日嫁给祁钟钰为妻的安宁生活。 想到这儿,她不禁抬头看向祁钟钰,祁钟钰比她高出很多,双.腿修长,一步顶的上她两步,却并未甩开她大步走开,而是迁就着她的娇.小步伐,慢慢悠悠的走向岳南山。 在白日的阳光照耀下,对方隐藏在发丝之间的脸颊,皮肤白的恍若牛乳一般,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对方歪过头眼含疑惑的看着她,那双眼睛明亮温和,让陆冬芙心动不已。 她垂下眼眸,步子却越发靠近祁钟钰的脚步,直到祁钟钰无奈的道:“娘子,走路的时候抬头挺胸目视前方,你快要把我挤到路边的田里去了。” 陆冬芙:…… 很想捂脸跑开啊,丢死人了! 她咬着嘴唇,鼓起勇气,瞪了祁钟钰一眼,祁钟钰莫名其妙,也不知自己又怎么惹到她了。 小姑娘气鼓鼓的,像是嘴里包了两块糖,脚步都加重了几分,速度也快了些许。 难道是嫌弃她走的太慢了?祁钟钰想了想,是有点慢了,光顾着唿吸新鲜空气,观看路边的田园风光,倒是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娘子本就心急要去山上看新盖好的院子,她面皮薄又不好开口跟她直说,便只能小心翼翼的瞪她。 那小眼神还挺娇俏的,果然长得好看的人,瞪眼都很好看。 祁钟钰道:“是我不好,咱们快点去山上吧。” 陆冬芙:? 她一头雾水的被祁钟钰牵着走,等二人来到山脚下时,陆冬芙累的腿都软了,张着小.嘴大口喘着粗气,反观祁钟钰,一点事儿都没有。 祁钟钰道:“娘子,山上的路不好走,你要不要在这山脚下的先歇会儿,再往上爬?” 陆冬芙仰着小脑袋看岳南山,岳南山是靠近岳河村的第一座山,山不算高,但也不低,山上道路难走,加上蛇虫鼠蚁很多,所以很少有村民来山上乱转。 她点点头,的确需要歇一会儿再走,也不知道院子盖在了山上的何处,光从山脚下看,完全看不到院子。 她想着之后要住在这儿,便四处查看着周围的景色,山脚下距离怀安河很近,用水不成问题,只是也很麻烦,她自己人单力薄,需要祁钟钰每日去挑水才行。 这附近人烟稀少,更确切的说,压根没有村民居住在此,没有鸡鸣狗叫,显得十分静谧。 除了山上的猎物之外,陆冬芙想不到能吃些什么,看样子必须去集市买,亦或者去村子里换。 种种现实问题摆在眼前,陆冬芙雀跃的心情都减淡了几分,她看向祁钟钰,见对方正随意的坐在一块巨石上,对方身上有一股奇特的力量,仿佛看到她,那些困难的问题就都不复存在了。 她笑道:“相公,我歇好了,咱们这就上山吧。” 祁钟钰跳下巨石,走上前道:“这一次你要低头爬山,注意我的步伐,我在山上专门安置了一条小路,从那条山路上山,要轻松快捷的多。” 陆冬芙点 点头,紧盯着她的脚步,力求每一步都走在对方的脚印上,走了一截路后发现果然如此,爬起山来十分轻松,而且从未脚下打滑,且两边景致不错,让她心中有种郊外散步的闲情逸致。 等到对方停下脚步时,陆冬芙方才觉得脚酸,她问:“相公,怎么不走了?” 祁钟钰拉着她的手越过了最后几步,道:“已经到了,这就是我们今后的家。” _分节阅读_76 她走道一侧露出了院子的全貌,说实话,院子整体看上去并不算大,却跟村子里的寻常院落一样,有院墙和院门,还有一条石板铺就的道路,从她目前所站的脚下,一路延伸到院门口。 只用了十来天时间,就搭成了这座山间宅院,陆冬芙眼中满是惊叹。 祁钟钰朝她眨了眨眼睛,道:“娘子请这边走。” 她指着那条石板路,陆冬芙面露微笑的踩在石板上,顺着这条路来到了院门前,门上挂着一把锁,祁钟钰递过来了钥匙,道:“这是院门的钥匙,你打开来看看。” 陆冬芙被她这样的态度,弄的有些紧张,她接过钥匙,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锁,看了祁钟钰一眼,见对方脸上满是笑意,下巴指了指院门,示意她推开来。 这是对方精心准备的礼物,陆冬芙手上都出了汗,下了点力气才顺利推开了院门,就看到了用石板铺就的院落地面,除了院门这一侧,三面都是屋子,总计有九间房,对于她和祁钟钰来说,是完全够住了。 院子内摆放着两个大水缸,还有一些奇怪的物件,应该是祁钟钰用来练功用的。 正对院门的是面积最大的堂屋,里面光线明亮,十分宽敞,左侧用屏风隔开了一部分空间,里面摆放着饭桌,而另外一大部分,则是会客的地方。 墙壁上用花鸟画装饰,颜色很丰富艳丽,却不落俗套。 堂屋左右两边的房间,左侧是一间书房,另外一侧暂且空置着。 而院门左手边的三间房,则分别是更衣室,卧室,以及祁钟钰专门为陆冬芙准备的绣房。 书房跟绣房相距不远,若是开了窗户,还能互相看到对面的场景。 可见祁钟钰当时花了心思,陆冬芙眼眶泛红,听祁钟钰说:“这边是我们生活起居之处,院门右手边则是厨房和杂物间,我估计屋子是够用了,若是不够,之后再加盖便是。” 陆冬芙想到将来会生儿育女,就觉得屋子可能会不够用,可转念一想大姐所说的话,又觉得早的很,完全不用着急了。 她道:“这样就很好,相公辛苦了。” 祁钟钰道:“你喜欢就好。” 陆冬芙看着这个院子,这就是她今后的家,只要她和祁钟钰两个人的家,她笑道:“我很喜欢。” 第33章 院子顺利建成,家具也安置了大半,她去厨房看了下,见各类厨具也备妥了,之后再添些东西进来,就可以直接入住了。 这些都是祁钟钰的功劳,陆冬芙是没帮上什么忙的,她将院内的每一间屋子都转了一圈,心里思量着要准备的东西,等全部转完后,祁钟钰拉着她在桌边坐了一会儿,道:“我还想带你去另外几个地方看看。” 陆冬芙好奇,问:“什么地方?” 祁钟钰道:“等你休息片刻,我带你去,你就知道了。” 陆冬芙方才走了许久的路,的确有些累了,不过她年纪轻,又不是真正身娇体弱的大小姐,所以很快就恢复过来,被祁钟钰带着走出了院门。 她们站在石板路上,陆冬芙看了眼周围,随即便被山脚下开阔的风景所吸引。 现在正逢夏末初秋,天高云淡,山上的草木染上淡淡的黄,连带着山脚下一望无际的田野,看上去也像是一片绿中带点点金黄的海洋。 偶尔有农家小院,点缀在田野之中,隐约可以看到几缕炊烟从中升起。 而在田野右侧,则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河水滚滚向东流去,看上去自由而又广袤。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站这么高,望这么远,岳南山比之前去临溪村翻过的山还要高,而且风景也要好看的多,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何相公之前一直住在山上了,山上的景色果然不同凡响。 若是每天这么看着,连心情都要开朗恣意不少。 仿佛一切阴霾,与广袤无垠的天地相比,都不复存在了。 她心里千种思绪快速闪过,连祁钟钰搂着她的腰,她都没察觉到,直到视野勐的变化,她才发现自己被祁钟钰紧紧的抱在怀里。 对方身上冰凉的温度近在咫尺,陆冬芙的大半个身子都埋在对方怀里,她很少有机会跟祁钟钰这般亲近,太近了…… 热气瞬间涌了上来,祁钟钰雌雄莫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陆冬芙都能感觉到喷洒在耳边的气息。 她心跳如擂鼓,听祁钟钰说:“我们现在在树上,不要紧张,我会慢慢松开你。” 什么? 陆冬芙这才注意到,她居然被祁钟钰抱着跳到了树上,脚下的树枝似乎还在左右摇晃,也顾不上羞涩了,她害怕的伸出手搂紧了对方,身体与对方紧贴着,恨不得黏在对方身上不撒手。 _分节阅读_77 祁钟钰感觉自己像是被树袋熊抱住了,无奈的道:“不用怕,我抱着你呢。” 陆冬芙小心看了眼周围,发现她现在的位置距离地面很高,看着十分吓人。 一阵风刮过,眼前的树枝都在随风摇摆,她心里越发害怕了,担心树枝承受不住她和祁钟钰的重量,又想起方才祁钟钰说要慢慢松开她,忙抱的更紧了。 祁钟钰只能先安抚她,抱着她又往上跳了一截,来到了她用有韧劲的树枝编制的吊床上面。 吊床虽然结实,却到底十分柔软,踩下去如同踩在一朵云上面,陆冬芙只觉自己连站稳都不会了,偏偏祁钟钰向后倒去,连带着她也倒向了地面。 她吓的闭上了眼睛,等待下坠的感觉来临,然而仅仅如此了。 祁钟钰躺在了吊床上,而陆冬芙趴在她身上,好半天,她才睁开眼,发现了自己的处境。 她好奇的抚摸着身下的吊床,这样的东西她之前从未见过,有些担心会压断,可祁钟钰已经半眯着眼睛,恍若要睡着了一般,惬意的舒了一口气。 她不敢动,生怕自己的重量成为压垮吊床的最后一根稻草,吊床下并不是平坦的石板路,而是灌木丛生的树林, 若是从这里摔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祁钟钰发觉到她浑身紧绷,安抚道:“放心,这吊床是我亲手制作的,很结实耐用,你在上面打滚都没问题。” 陆冬芙僵硬的笑了笑,祁钟钰也不再多劝,等她适应了就没事了。 果不其然,陆冬芙绷紧的身体有些泛酸,小心翼翼的转了个姿势,吊床便剧烈摇摆起来,但是……真的没事,吊床并未损坏,她和祁钟钰也并未掉下去。 她这才抿嘴一笑,胆子也放大了些,缓慢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祁钟钰身边,探着头四处望去。 风景比方才看到的更好了,而且身子随着吊床微微摇晃,斑驳的光线从树荫中照射过来,带着星星点点的光斑,一阵微风吹过,带走了身上的暑气,比山脚下要凉爽舒适的多。 她都感觉到困意涌了上来,听到祁钟钰说:“要不要一起睡会儿?” 陆冬芙见对方枕着胳膊,半眯着眼睛,蓬乱的长发下,一张清秀的脸上带着慵懒闲适的笑意。 她没来由的心口直跳,觉得恍若被诱.惑了一般,乖乖的点了点头,后仰躺在祁钟钰身侧。 可吊床睡着膈人,也不知是她太娇气还是怎么了,她压根睡不好,祁钟钰觉得她像个闹腾的猫咪动个不停,打了个哈欠,干脆让她趴在自己身上,能让对方安稳点就好。 陆冬芙脸颊贴在她胸.前,近的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怦怦直响,沉稳有力。 这是一段独特韵味的节奏,全天下也只有祁钟钰一个人有这样的心跳,陆冬芙忍不住侧耳去听,意外地发觉对方身上的柔软,就像祁钟钰这个人一样,看上去不好接近,但是细心又温柔。 鼻息间是对方身上熟悉的冷香,她闭上眼睛,总算温顺的睡了过去。 祁钟钰平日里也被她蹭惯了,虽然总觉得胸.前有些不舒服,却未曾推开她,忍耐着那股奇异的感觉渐渐睡了过去。 她们没睡太久,也就两刻钟的功夫,就相继清醒过来,陆冬芙揉着眼睛,问:“相公,你饿不饿?我给你做饭去。” 她刚睡醒,有些懵懂,还以为在家里,下意识要起身下床,吊床却剧烈的摇晃,她才陡然清醒过来,扒着祁钟钰不放,颤巍巍的说:“相公,我们要不然先下去?” 祁钟钰有些想笑,声音之中已经染上了笑意,道:“你先说说感想如何?” 陆冬芙歪头,见祁钟钰像是跟伙伴分享了宝藏的孩子,眼睛亮晶晶的,她真心实意的夸赞:“很棒,我觉得以后住在山上时,可以经常这样。” 祁钟钰这才满意,搂着她的腰,平稳的从柔软的吊床上站起身来,一跃便落在了平坦的石板路上。 从下往上看,那吊床在几棵巨树之间,距离地面约有两丈高,看上去不太牢靠,若非陆冬芙亲自上去过,光从下方看去,还真不想亲自体验。 她走进院子,站在院门口时突然想起虽然准备好了厨房和厨具,却未曾看到米面蔬菜等食材,她尴尬的停住脚步,道:“相公,院子里有准备食物吗?” 祁钟钰闻言一愣,摇摇头说:“没有。” 陆冬芙哭笑不得,“那我们吃什么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祁钟钰唔了一声,提议道:“我记得厨房还有些调味料,是我之前住草棚时没用完的,我们带上去后面的山涧野炊吧,那里有一条瀑布和河流,河水水质清冽,河里还有许多游鱼,味道极其鲜美,可以抓几条烤来吃。” 陆冬芙眼前一亮,她从未这么做过,光是想象就十分期待,忙不迭点头说:“好啊,我去厨房准备东西。” 祁钟钰也跟她一起,在一个单独的柜子里找到她之前没用完的调味料,考虑到要吃喝,还带上了一口锅和几个碗,可以用来烧水喝,亦或者是煮个鱼汤什么的。 准备好后,祁钟钰就带陆冬芙从院子后方下山,又在山间行走了很长一段距离,虽然还未看到河流,却已经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水声还不小,想来是一条很宽敞的河流。 原本有些疲倦的陆冬芙,此刻也打起了精神,快步走向水声传来的方向,穿过树林后,就看到了下面的河流和石滩。 _分节阅读_78 只不过她们目前所站的位置,距离河流还有几米的高度,偏偏这里是个很陡峭的山坡,道路十分泥泞,她找不到路下去河边。 有些焦急的来回走了几遍,询问说:“相公,我们要绕远路下去河边。” 祁钟钰道:“不必。” 她走到陆冬芙身边揽着她的腰,吩咐她抓紧后,就朝着河边跳了下去,这感觉跟跳崖也差不多了。 陆冬芙咬住嘴唇,才没有失态的尖叫出声,怔怔的站稳后,看向方才她们站着的方向,从这里看道路越发难走了,多亏祁钟钰武功高强,真是太方便了。 陆冬芙轻笑着走向碎石滩,石头不大不小,踩上去很是硌脚,她走的小心翼翼,才没有把脚崴到,终于走到河边时,她背上都出了一层薄汗,蹲在地上,近距离的观察着河水。 的确如祁钟钰所说,水质十分清澈,没有多少泥沙,连河底都是与两侧一样的碎石头,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只偶尔夹杂着几片绿中带黄的树叶。 除此之外,还有活鱼在其中欢快的游动,尾巴甩的悠闲自在,丝毫不知道危险正在临近。 有一条鱼甚至游到了陆冬芙身前不远处,陆冬芙忍不住挽起了袖子,静候片刻,突然伸出手去抓,但是却落了空,完全没摸到鱼的影子,更别说抓到活鱼了。 她不死心,气鼓鼓的继续抓,好半天都一无所获,泄气的转过身,就见祁钟钰已经在周围捡了枯枝做好了火堆,还将带来的锅架在了火堆上烤,里面是清澈的河水。 陆冬芙脸红,觉得方才自己不该被河水引诱,应该先帮相公做正事的。 祁钟钰却随意的坐在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上,见她蹑手蹑脚的从石滩上走过来,挑眉问:“怎么不继续玩了?” 她这么一说,陆冬芙更加羞惭了,她抓着衣摆扭了扭,说:“我来帮相公做饭。” 祁钟钰笑着说:“不急,我还没想好中午要吃什么,你有没有想吃的山间猎物?我去给你抓来。” 陆冬芙抿着小.嘴笑,她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便说:“相公抓什么都行,若是可以的话,我想吃烤鱼……” 祁钟钰没成亲之前,厨艺很是一般,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山上随便抓点猎物烤来吃,但是河里的鱼,却是尝了一遍之后就彻底放弃了。 因为刺太多,而且烤着也有一股鱼腥味,她实在是懒的折腾。 不过,娘子想吃鱼,她当然要抓几条来吃,陆冬芙厨艺不错,说不定能将烤鱼做出美味的味道。 她应了声,从地上站起来,道:“那好,我去抓一只野鸡,再去河里抓几条鱼。” 她在山里生活了一年,对后山的动物知之甚详,不用多跑远路,就在附近找到了几只野鸡,鸡窝里还有鸡蛋,她干脆拿了四个鸡蛋,抓了一只公鸡回去。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祁钟钰帮忙掐死了野鸡,由陆冬芙做接下来的脱毛等处理。 祁钟钰则从树上撇下一截树枝,削尖了一侧后,走到河边叉鱼。 她动作很快,方才陆冬芙怎么都抓不到 的鱼,被她三两下就叉上来两条。 陆冬芙原本在锅里烫了野鸡后准备拔毛,见状连手上的野鸡也顾不上了,忙迈着小碎步走上前来,好奇的看着地上还在流血的鱼,说:“相公好厉害,是怎么办到的?” 祁钟钰见她感兴趣,将树枝递到她手上,说:“你先来试试。” 陆冬芙看着手中的树枝,学着方才祁钟钰的动作,等待游鱼靠近,然后用力刺了下去。 这一次她看的很清楚,树枝进了水后就变的扭曲起来,她以为刺向了鱼的位置,实际上却偏离了一段距离,这样下去,就是一整天也别想叉到一条鱼。 可祁钟钰却做到了,想来是有什么诀窍技巧。 她询问道:“相公,你是怎么叉到鱼的?” 祁钟钰指点道:“光线进入水中后,会被水面折射,你看到的鱼并不在真正的鱼,而是光线折射后鱼的虚像,若是想叉到它,树枝应该往鱼的后下方位置叉,这样才有成功的可能。” 这是她在农村时学到的本事,只可惜只学会了抓鱼,没跟爷爷奶奶学会做鱼。 她拍了拍陆冬芙的肩膀,道:“你再继续试试,我去将野鸡处理掉。” 陆冬芙望了眼石滩上的野鸡,又看了下河里的鱼,有些犹豫纠结。 祁钟钰道:“我平日里经常烤鸡来吃,味道还算不错,今日就特意在娘子面前献丑,让娘子也尝尝我的手艺。” 陆冬芙被她说动,笑着说:“那好,那我给相公做烤鱼吃。” 二人定下了分工,祁钟钰将处理了一半的野鸡拔干净毛,想了想,干脆将鸡皮撕下来丢到一边,又将野鸡开膛破肚,将里面的内脏全部清除扔掉,这只鸡就处理了大半。 若想烤的好吃,还需要用盐和调味料腌制片刻,她将之前锅里的脏水倒掉,洗了锅重新在河里盛了一锅清水,放在火堆上继续烧。 _分节阅读_79 做完这些后,她才去河边查看陆冬芙的进度,见她脸上都渗出了汗水,殷桃小.嘴抿的紧紧的,眼睛专注的盯着河水,眼角隐约泛着一抹红晕,而石滩上还是只有两条鱼,看样子对方完全没抓到啊。 她不急着吃饭,坐在一侧望着清澈的河水,阳光有些晒人,却没有七八月份那般毒辣,还能承受的住。 她亲眼旁观陆冬芙又尝试了十几次,脸颊都被晒的发疼了,刚想说要不然就先放弃吧,等改天再带她过来尝试,对方就叉到了一条鱼,还是一条很大的鱼。 陆冬芙惊喜的大笑出声,祁钟钰恍然还是头一次见娘子表现的这般高兴,对方平日里跟个小家碧玉一样,笑起来也只微微露出牙齿,很是矜持,今日倒像个孩子一般高兴了。 只可惜高兴的太早了,虽然叉到了鱼,可是她力气太小,那条鱼体型又太大,她没能将整条鱼穿透,只刺破了一小截皮肉,大鱼甩着尾巴剧烈挣扎,居然被它挣脱了出去,眨眼间就游的不见影子了。 祁钟钰:…… 陆冬芙:…… 她想哭,瘪着嘴眼眶都泛红了,祁钟钰忙安慰她,说:“没事,你已经学会技巧了,再抓一条便是。” 陆冬芙差点哽咽出声,这副可怜委屈的模样,看的祁钟钰莫名想笑,但是现在笑出来,肯定会被伤心的小姑娘误会。 她咳了咳,忍住笑意说:“再试试吧。” 陆冬芙却摇了摇头,说:“耽误很长时间了,相公应该饿了吧,我这就去将鱼处理了,等会儿烤来吃。” 她将树枝递给祁钟钰,捡起地上的两条鱼,用祁钟钰带来的工具刮下鱼鳞,清除内脏,还将鱼头破开,将鱼的牙齿和腮也扔掉了,在清澈的河水边 清洗。 祁钟钰有些好奇她抠出鱼牙齿的动作,蹲在一边问:“为什么要把鱼的牙齿拔掉?” 陆冬芙擦了擦脸颊上的汗,解释道:“鱼的牙齿腥味很重,必须处理干净才行。” 祁钟钰抬手帮她擦汗,即便在太阳底下晒了好一阵儿,她身上依旧凉嗖嗖的,陆冬芙脸颊都被太阳晒红了,正热的发烫,被她冰凉的手一碰,忍不住浑身一个哆嗦。 见祁钟钰要收回手,忙道:“相公,继续摸。” 说完才觉得不妥,忙说:“相公的手凉凉的……很舒服。” 她害羞的低下头,又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她,祁钟钰觉得小姑娘的表情鲜活又灵动,很是可爱惹人疼,便将树枝扔到一边,两只手捧着她的脸颊,帮她降温。 陆冬芙舒服的眯起眼睛,听祁钟钰道:“那直接将鱼头剁下来扔掉不就好了,处理起来也很麻烦。” 陆冬芙笑了,说:“这样也好,只不过鱼头在,看上去完整些。” 食物不光讲究味道,还讲究色香味俱全,更何况处理过后的鱼头也能做出美味的味道,虽然烧烤来说没什么用,但是陆冬芙还记得巴蜀那边有道名菜叫剁椒鱼头,便是专门用鱼头做成的菜。 她三两下处理好两条鱼,用盐腌制片刻后,便用方才的树枝插上,在火堆边烧烤。 她很少做烧烤味的食物,动作有些生疏,加上火边温度偏高,身上便出了一身的汗,她干脆紧靠着祁钟钰不放,借对方身上冰凉的体温来降温。 仔细想来,这一点也很奇怪了,平日里睡觉时体温冰凉也就罢了,为何同样在太阳底下晒着,对方身上依旧如此冰冷,就显得很不寻常。 她咬着嘴唇想要询问,但是直接告诉她,现在还不是开口疑惑的时候,她便忍住了。 她四下打量着风景,叹息道:“山间的生活也别有一番趣味,若是以后住在山上,也能跟相公每日在山间烧烤吗?” 祁钟钰给烤鸡翻了个面,撒上了调味料,笑着说:“只要你想,我就带你过来,不费什么事。” 陆冬芙笑的更开心了,许是看到了天地之间的开阔浩渺,让她的心性都恢复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状态。 烤肉烤鱼做好后,二人尝试了下味道,祁钟钰烧烤的手艺的确不错,鸡肉外酥里嫩,吃起来一点也不柴,肉质汁水丰沛,让陆冬芙食指大动。 倒是陆冬芙烤的鱼,因为调味品不足,所以吃起来还带着些许腥味,火候也掌握的不到位,有些地方生的,有些地方却焦了,陆冬芙吃了两口就低下头去,失落的说:“没做好,相公别吃了。” 祁钟钰刚才尝了两口,除了鱼刺有些烦人外,其实味道还可以接受。 她道:“是娘子辛苦为我做的,而且其实味道不错,总不能浪费了吧。” 她继续吃起来,将整条鱼吃了个七七八八,去河边洗了手准备带陆冬芙回去,可收拾完却发现陆冬芙脸颊上挂着泪珠。 她紧张的道:“怎么了?吃坏肚子了吗?” 陆冬芙忙伸手擦去眼泪,摇摇头,泪眼含笑说:“只是突然心生感慨,相公待我太好,像是做梦一样。” “傻姑娘,”祁钟钰掐了下她的脸颊,没用多少力气,只微微的疼,道:“觉得疼吗?疼就代表是真的,而且这样就算好了吗?娘子真好养活。” 陆冬芙乖巧的点点头,说:“我很好养活的,相公别嫌弃我。” _分节阅读_80 祁钟钰叹了一声,将她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脸颊,说:“好了,我还指望着你给我洗衣做饭呢,今日玩够了吗?我们回院子里歇会儿,之后我再带你去个好地方 。” 陆冬芙想起之前祁钟钰就说要带她去几个好地方,量词是几个,她还以为树上和河边便结束了呢。 她十分期待,今日这一上午,她已经见识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体验到截然不同的生活,她突然觉得一句俗话说的很对,女子嫁人就像是第二次投胎一样。 幸亏她嫁给了祁钟钰,所以体验到了山中猎户的新奇生活。 她不觉得辛苦劳累,因为祁钟钰是个有本事的,能为她遮风挡雨,让她安定无忧。 她帮祁钟钰收拾好了河边,将锅碗那些东西打包抗在肩上,祁钟钰说:“顺着这条河继续往下走,就是一条几十米高的瀑布,下次我会带你去瀑布旁看看,那边景色颇为好看,你应该会喜欢。” 陆冬芙望着滚滚流去的河水,点点头,道:“只要跟相公在一起,做什么我都欢喜。” 这话甜的能滴出蜜来,祁钟钰忍俊不禁,道:“你这嘴是不是抹了蜜,这么会说话。” 陆冬芙撅了撅嘴唇,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祁钟钰看向她的嘴唇,水润润红艳艳的,形状完美,嘴角上翘,加上左侧的梨涡,生的一张甜美可人的脸,果然越看越合她的胃口。 她忍不住凑上去,在唇畔的梨涡啵了一口,道:“抱紧我,我带你上去。” 陆冬芙捂着被亲的位置,脸颊红的能滴出血来,小声点头应是,走上前抓紧她的细腰,下一刻,就感觉到身体飞跃而起,被祁钟钰抱着在山坡上借力跳了几下,就回到了方才跳下来的地方。 陆冬芙虽然知道相公的能耐,心里却还是怦怦直跳,望着那条一如既往流逝的河水,心里颇为不舍。 祁钟钰抓着她的手,道:“走吧,等以后搬到山里来,我会常带你过来玩的。” 陆冬芙这才挪动步子,随她一起回去了院子,她扶着墙累的双.腿泛酸,反观祁钟钰,一点事儿都没有,淡然自若的将锅碗等放回厨房,拉着她去堂屋的凳子上坐下。 她还未喘过气,就见祁钟钰在她面前蹲下,一只手抓着她的脚腕抬起,另外一只手抚摸到了小腿上,看样子要给她揉腿。 陆冬芙吓了一大跳,忙侧过身去说:“相公,不必如此,等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祁钟钰却很坚持,说:“今天走了这么远的山路,若不将腿好好揉捏下,明日.你要下不来床了。” 陆冬芙红着脸,说:“那也不用相公帮我,我自己来便是。” 祁钟钰见她害羞的厉害,挑眉说:“那好,那我指点你穴位,你自己揉。” “啊?”陆冬芙愣了下,不是随便揉下就好了吗?怎么还要揉穴位? 祁钟钰无奈,道:“还是我来吧。” 她指法精准用力,陆冬芙最开始还觉得很不好意思,可被对方按了两下后,就只剩下咬唇忍痛了。 真的太疼了,比方才腿酸还要难受,她想出声拒绝,可说出来的话却断断续续的不成句子。 等祁钟钰终于帮她按摩完双.腿,她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完全顾不上之前暧.昧的动作了,劫后余生的颤抖说道:“多,多谢相公。” 祁钟钰坐在她身边轻笑,道:“娘子,不必客气。” 第34章 也不知是不是陆冬芙的错觉,被这么“蹂.躏”一番后,双.腿果然由方才的酸痛,变的发热发胀起来,滋味有些奇怪,却是偏向好的方面。 她揉着自己的大.腿,随着时间的流逝,双.腿越发舒服,软绵绵酥麻麻的,像是泡在热水里一样。 她眼神晶亮,落在祁钟钰身上,说:“相公,你教教我,我也帮你按摩。” 说着,还挽起了袖子,露出了一截白玉似的胳膊,祁钟钰摆摆手道:“这活儿太累人,而且我不像你这般酸痛,所以不必了,娘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陆冬芙失落的奥了一声,像是失去了表现的机会,整个人蔫哒哒的。 祁钟钰拿她没办法,轻咳一声,说:“若是你愿意的话,可以帮我按摩一下肩膀,我肩膀有些泛酸。” 陆冬芙立刻振作精神,站起身绕到祁钟钰身后,还未等祁钟钰出声指点,她的双手就在祁钟钰肩膀上按摩起来。 手法还很不错,看样子是学过的,祁钟钰好奇道:“当丫鬟还要学习给人按摩吗?” _分节阅读_81 那也未免太辛苦了。 陆冬芙摇头,说:“那倒不用,其他丫鬟各司其职就好,只是我闲不下来,总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而且我入府的时候是被夫人身边的吕嬷嬷挑中,之后她也对我多有关照,等我年岁渐长,她的年纪也大了,身子骨不太好,我就学了些伺候人的手艺,偶尔会去照顾吕嬷嬷的饮食起居。” 祁钟钰笑道:“真是个好姑娘,不过,吕……嬷嬷吗?” 她想起了一位故人,对方也姓吕,还跟郝州城的薛青员外有旧,倒真是巧了。 也不知那小子如今怎么样了,应该已经考科举成为举人了吧,她未曾刻意去打探对方的消息,跟那小子的关系也算不上融洽,反正以后没有再见的机会,也不用浪费时间去考虑他的现状。 她被陆冬芙按摩了一阵,本来就不觉得酸痛的肩膀,按摩之后就只剩下舒服了。 她拉着陆冬芙的手,让她坐在凳子上歇息一会儿,对方就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虽然精力不如自己旺盛,但是休息片刻后就会找事情做,半刻钟都闲不下来。 也难怪她不过一个被卖的小丫鬟,能有如今的才华本事。 二人坐在屋内,没有一人开口说话,气氛却不显尴尬,反而十分温馨。 等到祁钟钰估摸着陆冬芙歇息好了,看了眼外面的日头,觉得还能忍受,便起身道:“走吧,我这次带你去岳南山山顶看看。” 原来是山顶吗?这座院子盖在半山腰处,说是这么说,实际上要更偏山下的,也就是说要攀登山顶,还有很长一大截路要走。 陆冬芙想到这段距离,腿就有些发软,却更好奇祁钟钰带她去的原因,加上她休息够了也不觉得累,便点头起身跟对方一起爬山。 山路很不好走,这一次没有祁钟钰提前安置的石板,所以每一脚都恍若陷在了泥里一样,要花更多的力气才能抬脚走下一步。 而且山上的灌木丛更加茂密,陆冬芙还亲眼看到了两条蛇,其中一条距离自己只有一米多点,若不是祁钟钰出声,用棍子将它撩到一边,她都发现不了。 陆冬芙是真的怕了,紧紧的抓着祁钟钰的衣摆,每一步都走在对方的脚印上。 祁钟钰道:“这上面我也很少来,山里的人更是不愿意爬这么高,所以只能临时开辟一条山路,你若是觉得累,那我们先回去吧,等我之后将这条路开辟好,再带你过来也不迟。” 陆冬芙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水,摇头说:“不必了,我还能坚持,而且有相公在,我不怕的 。” 祁钟钰勾唇一笑,说:“那好,若是你实在坚持不住了,就跟我说一声,我背你上去。” 陆冬芙点点头,说了声好,却打定主意,一定要多坚持一段路。 这座山好似没有个尽头,爬了半天景色也未曾有何变化,她突然有些好奇从此处看去,岳河村会是何等模样,便停住了脚步,抓紧祁钟钰的胳膊,转过头望去,然后…… 好高,原来她已经爬了这么高吗? 陆冬芙眼前发晕,若不是倚靠着祁钟钰,就要跌倒在地了。 她从记事起,还从未到过这么高的地方,从这里看去,能看到更远的风景,连带着岳河村隔壁的另外一个村子,都能尽收眼底。 只是距离太远了,村子的院落看不分明,就像是一个个杂色的方块,随意的点缀在绿色的背景上。 而能看到的行人,也跟蚂蚁一般大小,显得微不足道。 她眼神有些怔愣,转过头向上望,心底有些期待,从山顶上看去,岳河村会是何等模样。 这一次,不用祁钟钰提醒,她便道:“相公,我们继续爬吧。” 祁钟钰牵着她,借了她一半的力道,让她走起来轻松不少,可即便如此,她又走了半个时辰,就再也走不动路了,只能由祁钟钰背着她走。 陆冬芙筋疲力尽,问:“相公,还要多久才到?” 祁钟钰之前爬上山的时候没花太长时间,她时不时运用轻功,一会儿走一会儿歇,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到了,而今带着一个陆冬芙,她照顾着对方的脚程,速度慢了不少,她估计了下,道:“按照这个速度,再花一个时辰吧。” 陆冬芙泄气的趴在对方肩膀上,道:“是我体力不支,连累了相公。” 祁钟钰好笑道:“原本就是我要带你来的,自然应该由我负责,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若是担心,那我可以运轻功攀上去,只需要两刻钟就能到。” 陆冬芙很好奇,她之前被祁钟钰搂着腰体验过几次,那感觉很奇妙,她提前询问:“这样会不会给相公增加负担?” 祁钟钰摇摇头,陆冬芙体重很轻,也就七八十斤,背在背上轻飘飘的,不影响她运用轻功。 而且她除了一身武功之外,还有身体在异世界异变的原因在,她受到的引力更小,可以轻易跳的很高,也可以跑的更快,随着她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越久,这种能力就越强,她平日里走在地上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几乎没有脚步声。 背个人运用轻功,对她来说根本不费事,更何况这里没有外人在,也不会有人看到她奇诡的身法。 她叮嘱陆冬芙抓紧,深吸一口气,脚尖用力从地上一跃而起,眨眼间就跳到了两米以外,她像是只灵活的兔子,在山林间快速跳跃起来。 _分节阅读_82 然而山体并未平直的路线,有些地方十分陡峭,她必须绕远路才行,加上要考虑陆冬芙的身体,她在自己身上颠簸的应该不太好受,祁钟钰都听到了她忍耐的干呕声,所以她放缓了速度,花了更多的时间,才终于来到了山顶上。 山顶只有极小一块平坦的空间,还是祁钟钰上次攀登上来时,用武力粗.暴的削平的。 陆冬芙瘫坐在地上,拍着胸.脯抚平难受作呕的感觉,待缓过劲来,才大着胆子向外望去。 登高眺望,一览众山小,只见一侧是开阔的田野一望无际,好似看不到尽头,原来岳河村甚至汜原县之外,还有如此广大而又陌生的世界。 坐在此处,陆冬芙深刻的体会到个人的渺小之处,她心情很激动,像是欣喜雀跃却忍不住掩面而泣。 而另外一侧,则是 连绵不绝高低起伏的山脉,山的那一边还是山,仿佛可以一直延伸下去。 她大着胆子站起身来,看到了更多山体模样,比方才的田野还要震撼。 只见天高云淡,澄澈蔚蓝的天空背景下,数不尽的山峰各自耸立,逶迤匍匐于岳南山之下,山风吹来,裙摆随风翻飞,好似下一刻就能乘风而去。 即便是温吞性子的陆冬芙,见到此情此景,都心生一股壮志豪情,明白过来为何先贤登高时会文思泉涌,诗兴大发了。 她想找出合宜的诗词描绘眼前的景象,却苦于平日里知识储备不够。 早知道,当初还在二小姐身边伺候时,就跟着二小姐在夫子那儿多读点书了,要不然也不会干巴巴的瞪着眼睛,想说什么都找不到精准的词来描绘。 她睁大眼睛,怎么都看不够,身体都激动地发抖。 祁钟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说:“其实黎明的风光是最美的,等下次过来,我们在山上住一晚,你可以亲眼看到云雾缭绕,旭日东升的壮丽景象,我想你也会喜欢的。” 这便是祁钟钰想要分享给陆冬芙的美景,其实祁钟钰走南闯北多年,踏遍了千山万水,这里的景色称不上最好,但是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却是触手可及的。 她想让陆冬芙也看看,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要跟亲近的人分享这片美景罢了。 陆冬芙惊叹道:“我很喜欢,多谢相公带我上来。” 不登山,不知山之高;不登山,不知山之美。 陆冬芙曾经以为这辈子给二小姐做丫鬟婆子就足够了,是祁钟钰带她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她仿佛掉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亲眼看到山里壮丽,亲自体验到恣意畅快。 心里没来由的冲动,让她鼓起了勇气,一步一步,在山风中,走向了祁钟钰。 她目光紧盯着对方的脸,踮起脚尖伸出手,拨开了对方遮掩容貌的凌乱长发,垂着眼避开对方疑惑的视线,勾着她的脖子让她往下,然后抬头触碰对方淡色的嘴唇。 触感冰凉,陆冬芙心里却火热的要命。 她一触即离,心情复杂的咬着嘴唇,她咬的太用力,嘴唇上都渗出了血来。 祁钟钰有些恍惚,从没想到陆冬芙会突然亲她,她倒不是讨厌,反而很喜欢,心脏也跳的飞快,可…… 可她觉得,掌握节奏的人,应该是她才对,怎么她这么窝囊,居然被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抢了先?! 她一把将小姑娘抱起来,小姑娘双脚离地,双手攀着她的肩膀,视线比她还高,说不上谁先做出的下一步动作,等反应过来时,已经亲在了一起。 两个人都是新手,不知道该怎么动作,祁钟钰温柔的放下她,擦拭去陆冬芙唇畔上的血,说:“别总咬嘴唇,都咬破皮了。” 陆冬芙脸颊热的发烫,抓住她冰凉的手,说:“我,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相公……” 祁钟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我懂的,我第一次爬山时也像你一样高兴。” 而且她爬的那座山还是西域的雪山,当时临近傍晚,景色别提多美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只可惜,不能带陆冬芙一起去,她牵着陆冬芙的手,在地上随意坐下,心中还在庆幸,没将陆冬芙昨天给她缝制的新衣穿上,不然若是方才在山间行走时,若是划破了衣摆,她可要心疼愧疚了。 二人并肩坐在一起,天色渐渐昏沉下来,气温也没那么炎热,祁钟钰突然有种冲动,想要告诉身边的人,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自己其实是个女人的秘密。 可她忍住了,她心里很乱,说她 是个胆小鬼好了,她居然不敢承担陆冬芙得知此事的后果。 她有些怔怔,不明白为何在成亲之后,就变的不像原来的自己了。 她长这么大,从未真正动过心,因为家里的缘故,她憎恨厌恶男人,上小学时就只喜欢跟女孩子亲近玩耍。 等到上了初中,意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看到高中部的两个学姐,在月色下的操场树荫下散步亲吻,她才恍然大悟,心想她原来是喜欢女孩子的。 只可惜,她并未对身边的同学动心,她怀揣着这个秘密,查阅资料后整个人成熟了不少,对身边的同龄小孩子就提不起兴趣,那时候她更偏好成熟风韵的女明星。 _分节阅读_83 穿越过来后,生存成了第一要务,她虽然去过很多地方,却都是被逼无奈。 直到后来才强大起来,渐渐掌控了自己的命运,在此地安然隐居一年,适应了平静淡漠的生活。 其实,陆冬芙运气很好,她并非自己遇见过长的最漂亮的姑娘,也不是大众眼中最优秀的女子,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人,曾经还是个伺候人的丫鬟,却是正当时候祁钟钰遇到的最好的人选。 若是成亲只是一时冲动,那么深入接触下来,她就越陷越深,她还记得当初陆冬芙求她时,她撂下的狠话,说陆冬芙要是背叛她,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会干脆利落的将她扔到山里去喂野狼。 可她现在却舍不得了,她已经开始适应有人等待,有人照顾,有人扶持,有人依赖,有人……跟她在一起,共进退的生活。 陆冬芙是个值得爱的好姑娘,她可爱,温柔,勤劳,努力…… 祁钟钰看向身边的小姑娘,对方正专注的眺望远方,侧脸五官精致,睫毛微微颤动,像是一把小刷子又长又密,鼻梁带着江南女子的秀气婉约,嘴唇唇畔上扬,梨涡恰了蜜一般甜柔。 糟糕,有点忍不住想将小姑娘拆吃入腹。 她可真是个禽.兽,之前还定好了要对方年满十八在圆房,现在就已经被兽.欲支配蠢蠢欲动了。 她烦躁的挠挠头,陆冬芙哪里知道她心里的愁肠百结,细声细气的说:“相公,怎么了?头发都快被你抓乱了。” 祁钟钰心说:本来就跟鸡窝一样,再抓也就那样了。 虽是这么想,却像个被老师叮嘱了的小学生,乖乖地听话放下了手,将手放在膝盖上,深吸一口气假装看风景。 然而,一只温软的小手,却探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五指相握在一起,她怔然的扭头看向手的主人,陆冬芙脸颊泛起可爱的红晕,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那只手却一直不曾放开过。 祁钟钰看着交叠握在一起的手,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们一直待到傍晚时分才下山,因为下山比上山更困难,所以是祁钟钰背着陆冬芙下山的。 祁钟钰也干脆,直接了当的从山上跳下,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她要跳崖殉情呢。 她只用了两刻钟,就安然抵达了山脚下。 陆冬芙头发都被风吹乱了,整个人吓的够呛,双.腿软的站不起来,被祁钟钰背着朝岳河村走了一段距离,才缓过劲来,拍着祁钟钰的肩膀要下来自己走。 祁钟钰一点也不觉得累,背着她反而心里踏实,可小姑娘坚持不给她添麻烦,她只能恋恋不舍的将小姑娘放在地上,牵着她的手一起回到了院子里。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陆冬芙随意做了几样菜,吃过饭后,各自洗了澡,二人面对面坐着,商议中秋节该怎么过。 距离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只有两天时间了,祁钟钰之前大部分时间都在忙其他的事,印象 最深的中秋节,居然是跟祁长贵一起度过的,那时候她已经穿越好几个月了,被祁长贵捡到收留在身边,吃不饱穿不暖,睡在破庙里,没有完好的屋顶墙壁遮风挡雨,过的很是寒酸落魄。 加上灾害严重,城里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往年还会举办中秋诗会或者夜市,那一年就只能就着泛酸的剩菜,对着月亮相对无言。 至今回想起来,都是一段艰苦难过的日子,然而祁钟钰记忆更深的,却是祁长贵对她粗暴态度之下的体贴和关照。 之后的中秋节,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度过的,早就记不清自己那天做了什么了。 陆冬芙也跟她差不多,小时候的记忆不必多提,在薛员外府时,倒是十分热闹,然而热闹是属于府里贵人的,像她这样的小丫鬟,提前半个月就要忙碌起来,做多方面的过节准备。 中秋那一天,薛员外府多半要招待亲戚,即便她是二小姐的丫鬟,也要帮嬷嬷做事,忙的脚不沾地,跟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所以二人在这个话题上,都没什么正经的经验,面面相觑半天,祁钟钰开口说道:“我们要提前准备月饼和桂花酒,还要去给二叔请安,在那边吃顿团圆饭,之后……之后你想做什么?” 陆冬芙认真的想了想,说:“也不知汜原县是否会召开中秋诗会,亦或者举办花灯夜市,我以前不曾有机会出府一看,听其他丫鬟们说,花灯很好看,夜市也很热闹,我,我也想若是有机会能亲自看一看就好了。” 祁钟钰愣了下,她也不知道汜原县有没有这样的中秋晚会,不过陆冬芙既然说了想看,那就算汜原县没有,她也可以骑马带她去郝州城看。 她笑眯眯的说:“等我明日去问过二叔,她应该知道。” 陆冬芙红了脸,说:“好,那我准备好月饼,给二叔二婶他们送去,还有大姐三妹那边……只不过大姐住的远,我们不方便过去,就等之后登门时再补上吧。” 祁钟钰没忘记陆大丫的事,按照她的估计,对方再过些时日,就能凑齐药方上的药材,到时候说不定还会亲自登门来拜访,求她给彭安治病。 这样最好,就让他们亲自品尝下被剧毒折磨的“痛快”滋味。 若是对方屡教不改,再对陆大丫家暴动手,她还有后招排队等候,必然让他悔不当初。 中秋一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然而她们不知是故意的,还是都没想到,一致的忽视了陆冬芙的娘家爹娘和弟弟。 _分节阅读_84 第35章 因为新院子已经建成,所以祁钟钰清闲下来,她见陆冬芙在缝制被套,在旁边转悠了会儿,深觉自己帮不上忙,便主动将院子全部打扫了一遍。 她干活时动作很利索,加上院子并不脏,所以收拾完只用了一个时辰,她见时间还早,按照她往常的习惯,会找个清净的地方练功,可是院子不比山里,可以施展的地方太小,而且很多物件比较贵重,不适合她挥舞比划。 打坐的话,又容易沉浸在那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中,有可能十几个时辰都听不到外界的动静,那就会错过陆冬芙喊她吃饭的声音,她思来想去,决定去二叔那请安。 她跟陆冬芙说了一声,就出门去了隔壁院子。 虽然两家住的很近,但是祁钟钰并不会时常过来二叔这边叨扰,祁长乐也知道她沉默寡言,孤僻冷清的性子,也没常请她过去吃饭。 两家人不远不近的处着,祁长乐隔两天就会吩咐大儿媳妇,送些瓜果蔬菜过来;而陆冬芙也会做些美味的糕点小吃作为回礼,礼尚往来,倒是越显亲近了。 祁钟钰跟二婶和大嫂请安后,在后院见到了正在教导孙子的二叔,他悠然自得的靠在躺椅上,两个男孩儿搬着小板凳坐在他面前,正摇头晃脑的背诵诗文。 祁钟钰安静的站在一旁听着,她对这些诗文很是陌生,勉强听懂了一些,还不如两个孩子博学,因为他们在背诵过后,还会被祁长乐抽查某一句话的含义。 十句当中,祁钟钰只说的上来两句,简直惨不忍睹。 她承认,自己在学习上向来不怎么好,小学时就是班里垫底的学生,后来全靠体育特长生的身份,加上家中在学校有亲戚,托关系走后门,才进入了市里数一数二的中学。 成绩依旧是垫底的,若不是初三时意外穿越到这个异世界,想必连个正经高中都考不上。 她有些挫败,盯着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想着要不要找几本书来看看,可她又不准备考科举,读书,这里的还都是繁体字古书……光是想到这个念头,她就开始头疼起来。 她站在这儿神情复杂,一会儿痛苦一会儿无奈,祁长乐早就发现他来了,却一直没吭声,等抽查完两个孙子的学业,让他们回书房里写十张大字,才对祁钟钰说道:“钟钰来了,山上的院子应该修建的差不多的了吧。” 祁钟钰点点头,走到他面前的石凳子上坐下,道:“回二叔的话,院子刚盖好没多久,我昨天带娘子上山去看了看,她很喜欢。” 祁长乐早就试过劝他留在隔壁院子住下,却怎么都劝不住,干脆不再多说,他叹了口气,说:“那好,那就挑个好日子搬过去吧。” 祁钟钰看出他心情不好,说:“等中秋之后再搬吧,我还想留在这儿跟二叔一起过个中秋。” 她是去年重阳过后来的岳河村,这还是她跟祁家人一起度过的第一个中秋。 往年祁长乐思念父母和兄长,每次晚宴的时候都会喝多,醉酒后跟媳妇和儿子念叨着对不起兄长。 而今祁钟钰回来了,压在他心口上的一块大石头也搬开了,他笑道:“好,我让你二婶多准备些好酒好菜,今年的中秋,一定要热热闹闹的过。” 祁钟钰应了声,问:“二叔,中秋那天,汜原县会召开中秋诗会吗?” 祁长乐挑眉,按照他对祁钟钰性子的了解,越是热闹的地方他越是不想去,怎么这一次倒主动询问他来了? 要知道中秋诗会最是热闹,街上摩肩擦踵,还有许多人拖家带口过去,小孩子管不住性子,吵吵闹闹大声尖叫,一点不比春节差到哪里去。 侄子最不喜吵闹,往 年过节在这儿吃过饭后就会回去山上,除非醉酒不然不会过多停留,所以询问此事的目的是为了侄儿媳妇吧,果然娶妻成家后,就大不一样了。 他笑眯眯的说:“汜原县是郝州辖下最大的县城,规模面积很大,人口相对密集,加上官学的名声极好,很多其他县城的学子慕名而来,在这里读书,所以与其他三个临近的县城不同,汜原县和第二大的曲池县,都会在中秋这天,召开中秋诗会。” “除此之外,汜原县还比曲池县多了一样,那就是花灯夜市,到了中秋那天傍晚时分,东街就变的极其热闹,左右两侧都会挂满各式各样的花灯,若是能猜中花灯上的字谜,亦或者是对上工整的诗文,就能免费得到那盏花灯。” “除了五彩缤纷的花灯之外,还有各色美食小吃,我年轻时曾经逛过几次,夜市上的食物价格都算公道,味道也很不错,是个值得游玩的好去处。你若是感兴趣,可以在吃过团圆饭后,带上侄儿媳妇一起去县城里逛逛,只不过……” 祁长乐顿了顿,皱眉有些不安,祁钟钰被他勾起的兴致,谁知对方却话锋一转,她心里一突,见二叔脸上神情有些不对,便问:“只不过什么?” 祁长乐抿了抿嘴唇,心道:只不过最近淮南道有些不太平,据说魔教余孽潜伏进人群之中,想要对朝廷官员不利,更有甚者,还传闻说要对康王动手。 康王得知此事后大为光火,下了严密的禁令,追查这些魔教余孽的下落,此事在上层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官府和康王部下全都出动了,扬州城以及治下的几个州府街道上,都多了许多穿着官服的衙役,城门处的搜查也比往日严密了许多。 只不过汜原县距离扬州太远,所以平民百姓感觉并不明显。 昨天二儿媳妇,还特地派了身边的书香回村来告知他此事,还说在汜原县的告示栏上,已经张贴了几个余孽头领的通缉头像,县城内如今的气氛有些紧张和压抑,不过并不算严重,大部分普通老百姓还是过自己的小日子,然而…… 此事事关重大,以祁长乐的政.治嗅觉,总觉得此事应该没那么容易揭过。 想必等中秋节过后,汜原县辖下的里长村长,便会从县令口中得到命令,再回去下达给村民,加强村子里的戒备,警惕出现在村子里的陌生人。 祁长乐有些犹豫,纠结要不要将此事告知侄子知晓,转念一想,汜原县情况并不严重,更何况哪有那么巧,魔教余孽想要报复,肯定栖身于朝廷高官所在的州府,而不会隐藏在一个小小的县城之中。 他又何必因为此事,扫了侄子难得的兴致,等中秋之后再说也不迟,反正也就一天时间了。 于是,他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刚想说城里人多,街上小偷会趁着月色偷盗,想叫你小心谨慎些,可突然想起来,钟钰你本领高强,撞在你手头上的小偷才真的倒了大霉。” _分节阅读_85 祁钟钰将信将疑,总觉得二叔方才想说的不是这个,可对方既然不愿多说,她也就不追根究底了,反正二叔待她极好,不说实话也是为她着想。 她便装作信了,又跟二叔聊了一会儿天,等到中午时分,祁长乐惯例的询问她要不要留在这儿吃午饭。 祁钟钰摇头拒绝了,说家中娘子已经做好了午饭,她回家去吃就好。 祁长乐也不勉强,目送她离开,回书房去翻看学生寄来的信件,如今局势不稳,连带着朝堂都连番异动,他心中不安,总觉得将会有大事发生,所以很注意搜集各方传来的信息,他作为一家之主,还是岳河村的村长,要对如今的形势了然于心,才能做到有备无患。 祁钟钰回家后,见陆冬芙果然做好了饭菜 ,因为今日时间充足,所以饭菜很是丰盛,她先端了半只烧鸡去隔壁送给二叔他们尝尝,才回家跟娘子一起吃午饭。 下午时,陆冬芙继续缝制被套,她耐心极好,能持续刺绣很久而不厌烦。 祁钟钰原本性子有些懒散,被陆冬芙的勤快所染,也不好躺在床上偷懒,便想给自己也找点事情做。 仔细想来,虽然已经快到中秋,天气却依旧炎热,山上虽然凉爽,可蛇虫鼠蚁甚多。 她自己倒是不怕,因为她本身就在尝试解毒时,就服下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材,连带着身体也被搞的乱七八糟,除了浑身冰凉、不能生育之外,身上的冷香还具有驱虫的功效。 若是她在院子,蛇虫鼠蚁都不会靠近过来,而她总有去后山练功,亦或者是去深山里打猎的时候,留下陆冬芙一个人在院子里,就显得不那么安全了。 倒不是因为山上有大型猎物,因为她的存在,岳南山上的大宗猎物死的死,跑的跑,现在也就剩下些小型动物,像是山鸡野兔一类的,连只野猪都极难寻到。 而是山上蛇虫鼠蚁太多,万一熘到院子里,肯定会把娇滴滴的小姑娘给吓着。 她需要调配好带有驱逐功效的香囊和药粉,到时候将香囊挂在每一间屋子里,再将药粉洒在院子外围,这样就可以赶走绝大多数蛇虫鼠蚁。 她原本也有这样的打算,只不过一时之间忘了此事,现在闲来无事,在屋子里翻找一番,发现药材不够,就打算去县城里的药店采购一番。 她临行之前,还特地询问了陆冬芙,要不要给她带点东西回来,陆冬芙想了想,站起身说:“不如我跟相公一起去吧。” 祁钟钰唔了一声,听陆冬芙解释说:“我之前便打算明日去县城买桂花酒,和做月饼的材料,现在正巧相公要去县城,那就今天去吧,我还有更多时间可以准备。” 祁钟钰应了声,道:“好,那我们一起。” 她们稍作收拾便动身前往县城,祁钟钰还在心里盘算了下她身上的银子,之前买了家具,付了短工的银钱,还请了那些短工去酒楼吃喝,每一笔都是大开销,以至于她身上已经不剩几两银子了。 还真有些寒酸,好在家里东西都齐全,给亲戚的中秋贺礼也不用太贵重,她这点银子应该够用了。 不过,还是要想办法赚点钱才行,不然手头紧,万一发生点什么事,都没有钱来周转。 她们一路无话的来到县城,祁钟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倒是陆冬芙留意道今日道路上来往的行人,比以往多了几倍,且每一个从县城回来的村民,手上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脸上洋溢着笑意。 今年天公作美,风调雨顺,加上岳河村靠近河岸,土地肥沃,灌溉便利,所以岳河村的大部分人家,地里都有个好收成,只有那等懒散的农户,平日里好吃懒做,地里收成不佳,连中秋都过的紧巴巴的。 原本陆家也是其中之一,因为陆北实在是太懒了,而张氏虽然性子泼辣,却到底是个女子,干不了多少重活,往年就算风调雨顺,一家人也过的贫苦不堪,抠抠索索,一文钱都要掰成两半花。 去年,张氏将陆三丫嫁给了罗木匠,得了二十两银子的聘礼,让家里过了一个丰年。 今年,陆冬芙出嫁,祁钟钰更是出手大方,让张氏得了一百多两银子,只要他们不随便乱花,未来十年都能轻松无忧。 虽然陆冬芙想跟陆北和张氏一刀两断,却不得不在意自己和祁钟钰的名声,好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不需要在娘家过中秋,只用送点薄礼回去即可。 陆冬芙打定主意,送一盒自己亲手做的月饼,再加上一瓶桂花酒回娘家就够了。 而二叔那边,送礼要丰厚的多,因为二叔是真心实意为了她和祁钟钰着想,时时事事都想着她们,多孝敬些也是理所应当。 二人不紧不慢的来到汜原县城门外,因为其他几个村子的人也会来汜原县采买,所以今日的城门处格外热闹,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叽叽喳喳的不知在说些什么,隔老远都能听到纷杂的议论声。 陆冬芙和祁钟钰自觉站在队尾,然而今日的队伍却进展的格外缓慢,好半天才走了一小截路。 城门下的守卫莫非是忙别的事情去了,不然队伍怎么走的这么慢? 陆冬芙探过头看向前方,可人群乌压压的,根本看不到城门处的景象,她不由有些泄气,嘟囔道:“前面在做什么,怎么这么慢?” 祁钟钰听到她的声音回过神,看了眼长长的队伍,站在她们身前不远处的一个热心肠大婶,听到陆冬芙的声音,说道:“嗨呀,小妹你有所不知啊,方才我儿子去前面看了眼,说是淮南道内有可能潜伏着魔教余孽,虽然不大可能就隐藏在汜原县,但是每一个县城都收到了官老爷的指示,一定要严加调查每一个入城出城的人呢,我儿子还说告示栏上还贴了官府的通缉令的,这可不是小事,小心慎重点总没错。” 祁钟钰闻言,眯起了眼睛,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啊。” 那大婶见有人搭腔,谈兴更浓,眉飞色舞的说:“要我说啊,这魔教余孽一定不是咱们官府的对手,听说他们唆使贫苦老百姓去跟朝廷对着干,这可太不应该了,咱们的皇上可是真正的天潢贵胄,乃是神仙下凡,年过七旬依旧精神抖擞,这是上天都庇佑咱们呢。这些魔族余孽挑事生非,为了一己私欲,害惨了其他地方的百姓,死了也要进十八层地狱。” 祁钟钰:…… _分节阅读_86 陆冬芙眨巴下眼睛,恭维道:“大姐懂的真多,只是不知这样会不会影响咱们过中秋佳节。” 大婶咯咯笑,道:“小妹嘴真甜,放心吧,守卫也就是检查下做好表态,实际上压根没什么事,每一个出城进城的人,都调查了一番就放过去了。想来也是,咱们这边穷的叮当响的,魔教余孽来这儿做什么,吃饱了撑的吗?你呀,就把心放进肚子里,跟家人好好过这个节吧。” 祁钟钰心说,若果真是魔教余孽,自然不会来这小小的县城,而且这消息跟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有些疑惑,为何淮南道的官府,会突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几天前,明明还安然无恙,难道是有人走漏了消息?她有些担心自己那位脾气温和的旧友,也不知谭浩然等人有何打算,更不知他们到底离开汜原县没有。 第36章 想必还没有吧,祁钟钰心想:就算谭浩然做好了离开汜原县的准备,可因为她之前给宋德良喂了毒药,距离七日之期还剩两天,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宋德良一定会想尽办法再拖延些日子。 也怪她没想到,官府的动作会这么快,明明几天之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而今就已经流言四起了。 她抿了抿嘴唇,不去考虑为何会走漏消息,打算等会儿买好东西后,让陆冬芙在某个店铺等她一刻钟,她亲自去东街第三家院子瞧瞧,说不定…… 她突然感觉到衣摆被人拽了拽,她低头看去,就见陆冬芙一脸担忧的问:“相公?” 祁钟钰感应到那位热心的大神,也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摇摇头,说:“没事,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大婶得知此事后心里其实也有些顾虑的,不过一想到自己个寻常老百姓,魔教余孽也不至于跟她动手,她便放下心来,此刻还有心情安慰祁钟钰说:“这位小弟,你且将心放心肚子里,咱们汜原县的衙门也不是吃素的,一定会将那些魔教余孽绳之以法!” 祁钟钰扯着嘴角笑了笑,没在多说什么。 大婶看出他不是个多话的小子,跟自家那老伴一样除了关心地里的活,就啥事都不操心,便扭头专心致志的与陆冬芙聊起天来。 她们聊天的话题,不外乎那几样,都是女子在意的事情,队伍排得很长,走的很慢,这样跟人聊天,倒是极好的打发了时间。 大婶也从陆冬芙口中得知,眼前这对小夫妻刚成亲不久,还不曾有孩子,大婶顿时更热心了,走上前将陆冬芙拉到一边,小声说:“我知道个生小子的秘方,倒是可以告诉你。” 陆冬芙脸颊腾的一下涨的通红,她尴尬的想到:相公耳聪目明,一定能听到大婶所说的话。 因为陆家的事儿,她亲自体会过重男轻女的恶果,所以果断的摇头说:“不管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都喜欢。” 大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说的没错,可你家公婆他们……兴许不是这么想的。” 陆冬芙蹙眉,她没有公婆,只有二叔二婶,二叔是个学识渊博的读书人,一定不会介意侄子生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不过,大婶这么热心肠,连这样的秘密都愿意教给她,她也就不多拒绝,更未说明相公爹娘早逝,她没有公婆这件事,而是装出好奇的模样,说:“那就有劳大姐教我。” 大婶眯起,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出了几个生儿子的秘方,然而出乎陆冬芙的意料,生儿子的秘方并非是吃方面的,而是……床事。 等大婶终于说完,她脸颊红的能滴出血来,咬着嘴唇羞涩不已。 大婶冲她眨眨眼,又用下巴指了下祁钟钰,暗示她要努力,陆冬芙说不出话,只乖乖点头。 不知不觉间,队伍已经前进了大半,大婶站的位置靠前,马上就轮到她家了,她便笑着回去跟两个儿子待在一起,她看着两个儿子木讷的表情,跟自家的老头子如出一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陆冬芙走到祁钟钰身边,有些害怕祁钟钰听到方才的谈话,她抿了抿嘴唇,想要解释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祁钟钰却牵着她的手,也没给她泼凉水,说她们生不出孩子来,更不用操心生男生女,而是说:“除了买做月饼的材料,和桂花酒以外,娘子还要买些什么?” 陆冬芙心里小小的松了口气,歪头说:“再买些糖果点心,和水果蔬菜吧,相公你呢?” 祁钟钰道:“我要去药铺一趟,不如这样吧,你在北街的街市上将糖果点心买齐,再买些凑趣的小玩意的,到时 候可以带回去给二叔家的孙子孙女,以及二妹家的两个继子;我则去东街的药铺买药材,再去酒楼买上好的桂花酒,约莫两刻钟后,我带着买好的东西过去找你。” 陆冬芙怏怏的啊了一声,她想跟相公在一起,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祁钟钰却态度坚定,道:“今天街上人太多,我们还是分头行动,早点买好早点离开县城吧。” 原来是这样吗?陆冬芙看了眼城门内攒动的人群,眨巴着眼睛总算应了声,说:“好,那我等相公过来北街。” 排在队伍前面的热心肠大婶已经提前进了城,冲陆冬芙挥了挥手,就带着两个儿子去了南街。 她们前面还排着两个人,陆冬芙有些好奇为何队伍前进的这么慢,比寻常慢了几倍的速度,便在一侧围观守卫盘问进城的人。 往日进城时,守卫只会看她们一眼,遇到推车来的,亦或者是坐马车的,才会让其站住,收一文钱的进城费。 而今,守卫连每一个路人都会拦住,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看身上有没有藏着什么暗器,若是遇到身材臃肿的,还会亲自上前来搜身,幸好不会搜女子的身。 _分节阅读_87 然后,会询问路人从哪儿来,进城要做什么,以及其他的几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才会放对方进城门。 也难怪速度会这么慢,陆冬芙有些紧张,终于轮到她和相公了,她乖乖的回答守卫的问题,许是她和相公最近经常进出城门,那守卫已经认识他们了,所以只简单询问了下,也没搜身,就让他们进去了。 陆冬芙小声的唿了口气,刚想跟相公说什么,抬头就见祁钟钰目光落在了一处,她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是官府的公告栏,上面还贴着几张人像通缉令,看上去每一个都穷凶极恶。 她有些害怕,低下头不敢多看,突然听祁钟钰说:“你去北街等我,我两刻钟后就过去找你。” 陆冬芙点点头,脚下却未动,目视着祁钟钰干脆利落的转身,人都走远了,才抿着嘴唇去北街。 而祁钟钰走的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抵达了东街,她没有先买东西,而是走到了谭浩然落脚的后门处,拍响了院门。 院子里立刻传来清雅的声音,询问道:“谁啊?” 祁钟钰压低嗓音,道:“浩然,是我。” 谭浩然惊喜的站起身来,与风声鹤唳的众人对视一眼,说:“不是官府的人。” 他三两步走上前打开了院门,就看到了钟玉郎,他邀请钟玉郎进门,警惕的看了眼外面,才关上院门,高兴的说:“我没想到你会来。” 祁钟钰没跟他寒暄,而是直截了当的说:“官府已经察觉到你们来到了淮南道,如今正布下天罗地网搜查你们的下落,汜原县城门口的告示栏上也贴上了通缉令,其中就有右护法,你打算怎么办?” 谭浩然神情严肃,他们也正在头疼这个问题。 他两天前就从右护法口中得知了此事,他们没料到官府会这么快就有了动作,这很不寻常。 而且官府居然绘出了右护法的画像,幸好右护法做了伪装,跟个寻常老农没什么两样,才没被人当场认出来。 可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再继续出门就很不安全了,所以之后都由谢星河出门采买一应物品。 即便这样,也拖不了太久,按照谭浩然的估计,汜原县虽然做出了与州府一样的姿态,实际上却并未重视此事,所以才没有搜查城内短时间涌入的入住者。 可若是再滞留在城中,距离官府挨家挨户搜查,也不远了。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汜原县,这是他们一致得出的结论,反倒是右护法态度有 些迟疑。 好在他也不曾提出反对意见,因为宋德良很清楚事态紧急。 他们讨论了大半个晚上,得出了一致的结果,要在中秋那天晚上离开汜原县。 因为汜原县要在中秋那天举办诗会和花灯节,到时候会有辖下村落的百姓进城赏花灯,县城会在短时间内人口倍增,人多口杂,城门处的守卫搜查也没那么严密,正好可以浑水摸鱼离开此地。 为此,他们要想个周全的办法,安然无恙的离开城门,而之后的路要怎么走,也是一道难题。 汜原县所在的位置,在淮南道西北处,他们要去山南道,只能一路往西走,而且必须避开州府和县城,从人烟稀少的村落亦或者是山中前行。 这一路,可想而知,十分艰辛,官府倒在其次,毕竟他们的势力集中在州府和县城内,谭浩然担心的是江湖门派的追杀。 他们时间紧迫,随行弟子身上的伤还未养好,他跟宋德良一样,武功都算不上高,到了最后,实力最强的,居然是谢星河。 可他的武功也只能算武林中的中上等水平,他们这一次狠狠得罪了朝廷,与朝廷关系密切的江湖门派,定然会派出高手来抓捕他们。 到时候,说不定落得个比爹爹和哥哥更凄惨的下场。 谭浩然无奈苦笑,摇头道:“我打算带着门下弟子,在中秋节那天晚上离开汜原县,再顺着山间小路前行,如此可以避开官府的大部分势力。” 祁钟钰蹙眉,前半部分的计划倒是不错,中秋节那天人多,正好可以趁此机会离开,再拖下去,城内的守卫越发森严,那就更走不了了。 只是之后的路,看样子谭浩然也只有个大概的想法,估计到时候走一步算一步,颇有种听天由命的意思。 祁钟钰看着谭浩然,几日不见,他比上一次见面时要疲惫的许多,眼睛下一层淡淡的青黑色,很明显没休息好。 祁钟钰攥紧了拳头,纠结犹豫了片刻,最后说道:“我知道了,你万事小心。” 谭浩然心里很失望,他明白钟玉郎的意思,他虽然关心他,但是不想出手帮他。 他心在滴血,说不期待钟玉郎出手相助是假的,可对方既然明显不愿,那谁也劝不动他,他不想因此跟钟玉郎撕破脸,更何况,人家也没义务帮他,他不能借着朋友之情得寸进尺。 他面上温和的笑着,说:“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祁钟钰点点头,她也看到了宋德良和一众弟子眼中的期待,就连不动神色的谢星河,都站直了身体,眼睛直勾勾的落在她身上。 可她既然已经决定好,要过安稳平静的田园生活,就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且她这一次出了手,那么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_分节阅读_88 谭浩然既然决定了要担任谭修潼的职位,成为新日教教主,那就早晚要跟朝廷对上,她护的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 更何况,陆冬芙还在等着她。 想到那个娇柔可人的娘子,以及对方对山间小院的期待,她就不想因此而冒险。 人各有命,那就各安天命吧。 她走到宋德良面前,宋德良明白她的意思,想着他还有命脉被祁钟钰捏在手上,就不敢想当初那般放肆,开口祈求祁钟钰的帮助。 他薄唇紧抿,带着祁钟钰去屋内,关上房门避开他人的视线,祁钟钰将一个白色瓷瓶递给他,道:“这里面还有六颗解药,加上你之前服下的一颗,便是七颗,若想解毒就每逢七日便服下一颗,等一个周期之后,就可以解你身上的毒。” 宋德良捏紧了瓷瓶,距离下一次 服药的时间还有两天,那一天刚好是中秋佳节,他需要在再服下一颗,之后还有五颗,共计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完全解毒。 好狠的毒。 他低下头不敢看祁钟钰,祁钟钰道:“原本我不想留下你的性命,不过眼下谭浩然陷入危机,你见多识广经验充足,可以在离开淮南道的路上助他一臂之力,我这才留下你这条小命,之后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右护法应该心里有数,千万别在因为一时意气,招惹不该惹的人。”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宋德良恨的咬牙切齿,可他现在势单力薄,根本不敢与祁钟钰抗衡,他竭力维持震惊,说:“我,知道了。” 祁钟钰冷笑一声,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幸好她还提前留了一手,她道:“那好,那我就不便就留了,告辞。” 她推开房门,与谭浩然握手告别后,转身离开了这座院落。 谭浩然进屋后,摸着袖中的瓷瓶,怔愣许久后,才将瓶塞揭开。 里面有一张纸条,写着如何控制右护法,方才祁钟钰给宋德良的,的确是解药没错,但是同时也下了更重的毒,若想解开第二次下的毒,关键就在谭浩然手中的瓶子上。 若是宋德良不安分,他可以通过这解药控制对方。 谭浩然不喜欢这样的手段,却不得不承认,这法子很有效,他的确控制不住宋德良,对方一直没将他看在眼里,只不过想扶持他这个傀儡罢了。 这瓶药,倒是解决了他的心腹大患,可前提是,他们能够顺利离开淮南道,不然…… 谭浩然苦笑一声,突然听到推门声,他将药瓶飞快收进袖子里,就见是谢星河来了。 谢星河是他的心腹,谭浩然倒不必如此戒备他,将药瓶又放在了身边的小桌上,扶着额头叹气。 谢星河瞥了一眼药瓶,问道:“教主,何事如此为难?” 谭浩然说:“我在想,为何淮南道会突然得知我们在此的消息,虽然河南道与淮南道接壤,但是我们已经提前做好了诱导措施,官府只会以为我们去了河东道,继续招揽势力准备东山再起,事实也证明,官府的确被我们引到了那边,那为什么……” 谢星河不动声色,道:“属下不知。” “也是……”谭浩然喃喃道,他深吸一口气,说:“之后还要劳烦你多采购些物资干粮,我们之后要走人迹罕至的小路,途中没办法有效的补给,所以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谢星河应了一声,恭敬的退下了。 他望着院子里的新日教弟子,在心中冷嗤道:一群乌合之众!若是连官府的通缉都躲不过去,也不值得他继续追随下去。 而另一边,祁钟钰很快就买好了药材和桂花酒,去北街寻找陆冬芙。 北街比东街繁忙的多,因为北街物价便宜,而且店铺种类丰富,又大多是生活用品,而东街则是书铺店铺,所以那边人要少的多。 祁钟钰走到北街口时,眼前乌压压的一大片人,尖叫吵闹声源源不绝,人和人之间摩肩擦踵,看样子都没个落脚的地方。 她有些汗颜,手上又提着堆东西,更不好挤进去,只能在街口的酒楼花了二十文,将东西寄方在此处,深吸一口气走进人潮之中。 热气扑面而来,她被挤着往前走,脚边时不时还有小孩子,需得千万小心,才不会绊到对方。 花了半刻钟,才终于挤到了点心铺子处,好在她运气不错,遇到了正在结账的陆冬芙。 她忙挤上前,说:“娘子。” 陆冬芙额头上也渗出了汗水,实在是这里太吵太热了,她眼前一亮,道:“相公,你已经买 好了吗?” 祁钟钰点点头,道:“你呢?” 陆冬芙是一路买过来的,糖果点心放在了最后,所以也已经买好了,她说:“等结完账,就可以走了。” 祁钟钰主动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想到要再挤回去,就十分难受。 _分节阅读_89 她想了想,等陆冬芙结完账要往回走时,道:“你随我来,我们从另外一条路回去。” 陆冬芙有些好奇,乖乖的抱着买来的糖果点心,跟她来到了一个小巷子,祁钟钰冲她眨眨眼,说:“抱着我的腰。” 陆冬芙突然有写明白过来,她笑着走上前,将怀里的包裹提在手上,熟练的搂上祁钟钰的纤腰。 她抓的很近,感觉到下一刻,祁钟钰就踮起脚尖,飞上了屋檐,快速的从屋檐上走过,众人忙着购物,居然没有发现她,等到了北街口处时,祁钟钰又找准一条小巷,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只用了几个唿吸的功夫,就走完了这段路,陆冬芙看着拥挤的人群,这里比她方才过来时更挤了。 幸好有相公在,不然挤出来又要淌一身的汗水。 她看向祁钟钰,见对方手上提着的是自己买来的东西,没见到桂花酒和药材,担心的问:“相公,你买来的东西呢?” 祁钟钰道:“放在酒楼里寄放着了,早知道方才就放在屋顶上了,倒是白白浪费了二十文。” 刚才买东西又花了一笔钱,她身上就剩下一钱银子了,可得省着点花才行,并想办法再多赚点银子,好在她知道自己大手大脚的性子,提前给陆冬芙了一笔钱,不然她们就要喝西北风了。 陆冬芙随相公一起,去酒楼拿好了东西,也不想在拥挤的县城里继续逗留,快步走向了城门处准备回家。 要出城也需要守卫检查,两个守卫翻找了下她们提着的东西,见其中有一包药材,数量还不少,留着胡须的高瘦守卫便厉声询问道:“这是什么?为什么要买这么多药材?你是不是包庇罪犯?” 祁钟钰:…… 想象力真丰富啊,祁钟钰语气淡然的解释道:“我是山中的猎户,马上要搬去山上住,所以要准备些香囊药粉,洒在院子周围,驱逐蛇虫鼠蚁,大人请看,这些都是刺激性的草药,并不具备疗伤的功效。” 高瘦的守卫也不认识药材,听了这话将信将疑,还是另外一侧进城门的守卫听到动静,走上前来帮忙,认出了祁钟钰,这才说道:“他的确是山里的猎户没错,还跟祁二爷有亲戚关系,并不是坏人。” 高瘦的守卫这才放下心来,脸上有些尴尬,祁二爷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轻易不能得罪,他立刻识趣的道了歉,准许祁钟钰二人出城门。 祁钟钰拱手道谢,道:“大人身兼重任,仔细严谨些也是应该的,不如说多亏大人尽心尽责,县城治下的平民百姓,才有如今的安稳日子过。” 说着,她悄无声息的递过去十文钱,那高瘦的守卫笑的合不拢嘴,说:“你说的有道理,不愧是祁二爷的亲眷,我记下你了,你们快出城吧。” 祁钟钰再次道了声谢,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和陆冬芙一起顺利的出了城门,朝村子里走去。 第37章 回村的路上,陆冬芙又看到了不少村民往县城的方向走,她心底不由庆幸,幸好自己今天提前出门,不然若是等到明天,县城里肯定有更多人,要买东西也更麻烦。 她对身边的祁钟钰说道:“还好相公想的周到,我们今日就把东西买好,我稍微处理一下,明日就能将月饼做好送给各家亲戚。” 祁钟钰摇了摇头,说:“不过是巧合罢了。” 陆冬芙顿了顿,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相公此时的兴致不高,像是有什么烦心事。 她不安的咬着嘴唇,想要询问,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打算回去后多体贴相公,给对方做些好吃的,兴许对方能振作起来。 在陆冬芙眼中,祁钟钰还是很好哄的,每次吃到美味的食物,对方的眼角都会溢出笑意。 二人一路无话的回到家中,陆冬芙将自己买来的东西放在一边,拿着几种豆子去厨房泡在木盆里,等明天泡好后就可以拿来做月饼的馅料。 她回堂屋,将其他糖果点心分别装好,打算明日先送其中两份,给三妹和陆家送去。 剩下的大一堆,则是要送给二叔家的,因为二叔家里人多,聚在一起就显得分量大了。 除此之外,她还买了些小玩意,可以送给二叔和三妹家的小孩子。 做完这些后,她回过头,就看到祁钟钰正坐在饭桌旁处理药材,买来的药材很多,将桌子摆放的满满当当。 陆冬芙粗通药理,认出了其中的几味药材,都是刺激性很强的药材。 她想到祁钟钰之前在城门处所说的话,明白这是祁钟钰买来制作香囊和药粉的,做好后具有驱逐蛇虫鼠蚁的功效。 她心里不由一热,其实她之前在山上的院子时,就很担心蛇虫鼠蚁等问题。 她承认自己胆子小,尤其害怕蛇,一想到那些东西会爬到院子里来,她就浑身发毛。 可跟这些可怕的生物比起来,她更想跟自己的相公待在一起,所以就算院子里爬进来蛇,她想必都能咬牙忍耐。 心里想着等搬进去后,多放点熏香,平日里再小心谨慎些,住习惯后也就不怕了。 _分节阅读_90 没想到,祁钟钰倒是先想到了这个问题,还做出了切实可行的应对方案。 不管祁钟钰这么做,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陆冬芙心里都十分感激。 她走上前坐在祁钟钰旁边的凳子上,道:“相公,我也来帮你。” 祁钟钰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递给她一种药材,并示范如何将其处理好,陆冬芙留意到,祁钟钰处理药材的手法很是熟练,比她更甚。 这也不奇怪,想当初她设计祁钟钰,在他屋子里放熏香时,对方就敏锐的一举识破了她的阴谋,之后还给她喂了很难吃的药丸,解了熏香的药效。 之后在彭家,祁钟钰也给彭安开了张药方,要知道连医药传家的彭家人,都只能给彭安吊命,而祁钟钰却能将其治愈,想来他的医术十分高明。 也不知祁钟钰的医术是从何处学来的?他身上的武功,应该也有人教导…… 陆冬芙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相公的过去,不知道他在父母双亡后,过的怎样颠沛流离的生活,才会造就今日的强大无畏。 陆冬芙很心疼相公,抿了抿嘴唇说:“相公,这些年你辛苦了,今晚我给你做好吃的。” 祁钟钰心里还在想着谭浩然的事,虽然打定主意不去帮他,那股不安的感觉却挥之不去,连带着心情都有些低落压抑。 闻言,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笑着说:“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 陆冬芙摇摇头,说:“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想对相公更好些。” 祁钟钰心里一暖,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她发现陆冬芙虽然很容易害羞,却总会说出出人意料的惊人之语,直击人心,让她心里动了真情,对小姑娘也越发割舍不下。 她醒悟过来,不再纠结于与她无关的是是非非,耐心地教导陆冬芙,如何将药材处理好。 陆冬芙原本就有些基础,加上手脚灵活,脑子聪慧,祁钟钰教她两遍她就学会了,动作变的熟练利索起来。 有她帮忙,祁钟钰很快就处理好了全部的药草,但是要想配置出功效极佳的香囊和药粉,则需要其他几味药材。 她让陆冬芙在此等她片刻,她回屋里去打开了自己成亲时整理的箱子,那里有她从山上带来的一部分东西,包括调配药材所需的工具箱,和其他几味关键性的药材。 这些药材是她从苗疆采摘、并处理好之后带回来的,她带了很多,大部分放在了山上的院子里收好,一小部分则放在了箱子里带了过来,虽然只有几份,但是做维持三个月功效的香囊和药粉,却是完全够用了。 她带着东西返回堂屋,陆冬芙已经将桌子上处理好的各种药材摆放整齐。 祁钟钰将工具箱和其他几味药材放在桌子的空位上,对陆冬芙道:“我教你的这种制作药粉的方法,是我学习研究之后自创的,带有很强的刺激性,你看着就好,不要私自调配,不然双手会红肿溃烂。” 陆冬芙吓了一跳,忙说:“那相公也不要调配了,太危险了。” 祁钟钰安抚道:“我不用,我……” 她原本想说她本来就身中剧毒,这点刺激性的毒性,对她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可她担心会将小姑娘给吓着,便道:“我内功深厚,可以抵御这种刺激,待会儿你起身站远一点,在一侧看着就是。” 说着,她倒了一杯凉开水,将苗疆采摘来的药草浸泡在碗中,放置一刻钟,等泡开后再使用。 随后,她将从药铺买来的药材放在一起,扔到工具箱里取出得石臼中,用木锤全部捣成碎渣,倒在了桌子上。 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祁钟钰让陆冬芙起身去门口的站着,趁她起身走向门口时,飞快的咬破了手指,在碗里滴了三滴自己的鲜血,并用咬破的手指,将碗里的血水搅匀。 碗中的药材,经过充足水分的浸泡,已经胀成了原来的几倍大,在碗里舒展开,看上去倒是挺好看的。 其中一个是烟紫色的花朵,花心是红色;一个是白色的小花,看上去娇小可爱;另外一个则是叶子的模样,看上去很是寻常。 她将这些药材取出来,丢进石臼里捣烂成渣,分出很大一部分放在另外一个碗里,然后将刚才磨好的普通药材丢进还剩一些残渣的石臼内,加了一点点刚才浸泡的水,将其混匀。 一股浓郁的臭味四溢开来,陆冬芙站在门口,都被这臭味熏的要晕过去。 她捂住鼻子,道:“相公,这……这味道……” 祁钟钰道:“你去院子里待着,等味道散尽了再进来。” 陆冬芙不想走,祁钟钰只能道:“这味道有点毒性,你没有武功,闻多了会上吐下泻,乖,听话,去院子里等我。” 陆冬芙咬着嘴唇,跺了跺脚,还是听话的去了院子。 祁钟钰抿了抿嘴唇,将石臼里的东西倒在她带来的工具箱里存放好,接着开始做第二份,第三份…… 等全部调配好之后,屋子里的臭气渐渐消散,只剩下最后一份药粉的味道。 _分节阅读_91 她耐心地等候片刻 ,所有的味道都消散了去,她这才大口大口的唿吸,空气之中只有一股淡淡的冷香,跟她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闻起来其貌不扬,却含有剧毒,是蛇虫鼠蚁的克星。 苗疆使用这个办法已经上千年,只不过她多加了一味药材,也就是方才泡发的小白花,以及她的几滴鲜血,比苗疆的药粉效果更好,若是撒在院子附近,保证三个月内,都不会有蛇虫鼠蚁靠近。 她站起身,将盛放药粉的工具箱放在阴凉地方,等到夜晚时分,就差不多能用了。 石臼和木锤需要清洗一遍,桌面也需要好好地擦过,不能留有残余,不然会对普通人的陆冬芙产生影响。 她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给陆冬芙服下解毒丸,这样更稳妥些。 她将堂屋仔细打扫了一遍,这才出门寻找陆冬芙,原本以为她会在院子里的荷花池边,却不料刚走出房门没几步,就看到探头探脑的陆冬芙。 那模样怪可爱,也怪招人的。 她笑着走上前,说:“脖子伸那么长做什么?” 陆冬芙噘了噘嘴唇,一点也不避讳的拉起她的手仔细研究,见对方的手依旧纤细白皙,她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关切的问道:“相公,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头痛恶心?” 祁钟钰无奈的道:“我有内功护体,没事的。倒是你,方才闻了下那个味道,现在感觉如何?” 她反手抓住陆冬芙的手,手指摸到对方的脉搏处,静静的感受心律的跳动。 陆冬芙忙说:“我也没事,我就闻了一下而已,之后都乖乖待在院子里呢。” 祁钟钰却不管她,继续把脉,片刻后,她蹙眉说道;“看来的确受了点影响,你随我来,我给你服下解毒丸,你洗个澡睡一觉就没事了。” 陆冬芙歪着小脑袋,她觉得自己没受影响啊,不过相公神情这么严肃,吃颗解毒丸让他放心也没什么。 她乖巧的被祁钟钰牵回屋,见他在箱子里翻找片刻,取出来一个白色的瓷瓶,倒出来一颗灰扑扑的丹药,递到她嘴边,说:“张嘴吃下去。” 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涌入鼻端,莫名的有些熟悉,陆冬芙皱着眉,看了祁钟钰一眼,有点不太想吃下去。 祁钟钰却冲她微微一笑,趁她放松下来时,突然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将药丸硬塞到她嘴里。 陆冬芙小脸皱成一团,好古怪的味道,果然是她爬床那天,祁钟钰喂给她的药丸。 她吞下药丸后,忙喝了几杯水,嘴里那股诡异的味道才稍微淡去,可依旧十分难受,她也顾不上跟祁钟钰说话,绕开对方去里屋洗漱。 祁钟钰挽起袖子,去厨房烧了开水,柴火烧的旺盛,在陆冬芙洗漱过后,祁钟钰已经将热水提到了里屋,说:“你洗个澡吧,换下来的衣服放在门口,我帮你洗了。” 陆冬芙脸颊绯红,忙摆手说:“不,不用了。” 怎么能让相公洗她的衣服呢,太……她说不上来,总之脸颊越来越红,扭捏的不行。 祁钟钰也不知她在别扭什么,好在成亲这些日子,也意识到两人思维上的差异,也不勉强,道:“好吧,那你放着自己洗,我去院子里的凉亭坐会儿。” 陆冬芙点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脱掉身上的衣服放在一边,兑好热水开始洗澡。 祁钟钰坐在院子里,目光落在凋败的荷花上,心想:药粉调配好了,明天取一部分做成香囊,去山上的院子里挂着,就能驱逐院子里的蛇虫鼠蚁。 等过些天,再绕着院子的墙角撒上一圈,就能确保三个月内,没有蛇虫鼠蚁靠近。 不过考虑 到要下雨,功效会打个折扣,不过无甚大碍,她这次做了不少药粉,省着点用应该能用三个月,万一不够再买些药材调配一些便是。 她伸了个懒腰,去书房里走了一趟,找到几本话本,直接坐在书桌边的椅子上翻看起来。 她虽然学问不好,但是字却是认得的,只是读起来磕磕巴巴的,好半天才能翻过一页,反正她现在很清闲,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消耗在看杂书上。 她现在看的这本话本,讲的贫穷才子和富家千金的爱情故事,剧情有些老套,好在文笔不错,句子描写的十分优美,就连无媒苟合,都能写出凄美暧.昧,名正言顺的味道。 水平极高。 她看的津津有味,一本看完后,又捡起另外一本来看。 这一本则描写的武林江湖,穿插着美酒佳人,看起来恣意痛快,只不过作者应该是外行人士,很多剧情都极不合理,若是真正江湖中人,看到应该会笑掉大牙了。 祁钟钰却觉得有趣,管它内容如何,看的心里痛快就是。 古代的话本字数都不多,粗略估计一本书也就几万字,所以她一下午时间就看完了三本书,听到陆冬芙说饭菜做好了,才伸了个懒腰,去堂屋里吃饭。 吃过饭后,她将工具箱拿回房,药粉里的水分已经干了大半,她裁剪了自己不穿的旧衣,打算随意的缝制几个香囊。 _分节阅读_92 陆冬芙见她手法笨拙,忍不住笑道:“相公,还是我来吧。” 祁钟钰想了想,摇了摇头,道:“虽然药粉对人的影响不大,但是到底有害,所以还是我来吧,反正也不需要香囊长得好看,实用就行。” 陆冬芙想了想,说:“不如相公缝制两层的香囊,相公可以随意缝制里面那一层,我缝制外面的一层,到时候套在一起,看起来就美观又实用了。” 祁钟钰看着手中丑不拉几的香囊,终是点了点头,不过缝制两层的话,里面的一层裁成一块正方形,再将药粉包裹在其中,将四个角揪在一起扎好便是。 祁钟钰很快就弄好了她这一部分,见陆冬芙手下针法飞快,没一会儿的功夫,一个简单的香囊就成型了,为了美观,她还用碎步缝制了几多花,看上去清新又好看。 她将做好的香囊递给祁钟钰,道:“相公,你将里面的一层装进去试试,看合不合适。” 祁钟钰知道肯定尺寸肯定是合适的,陆冬芙许是做惯了绣活,对尺寸十分敏.感,看一眼就能知道个大概。 她试了下,果然装的下,她看着手中的香囊,这称得上是她制作的最好看的香囊了,以前都是她随便煳弄的,果然娶个手巧的妻子就是不一样。 她笑了笑,说:“那就有劳娘子了,我去里屋洗澡。” 陆冬芙已经开始缝制第二个了,闻言点了点头。 等祁钟钰洗完澡出来,陆冬芙已经缝制了六个香囊了,她很听祁钟钰的话,没有去伸手去碰祁钟钰封了口子的里层。 祁钟钰道:“时间不早了,等明天再做吧。” 陆冬芙也觉得有些困了,便点了点头,二人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陆冬芙就做好了早饭,吃过饭后,陆冬芙顾不上继续缝制香囊,而是去厨房开始做月饼,因为下午就要去三妹和陆家一趟,提前送中秋节的礼物。 祁钟钰见她忙的团团转,偏偏她帮不上忙,只能搬着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看她做月饼。 偶尔需要搭把手的时候,就积极凑上去,十分高兴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陆冬芙看着心里一暖,她在陆家时,陆北和陆成材同样是男子,却从来不会去厨 房帮她的忙。 就连村子里的其他男子也是一样,奉行君子远庖厨,好像去厨房干活就贬低了自己的身份一样。 祁钟钰跟他们都不一样,对方从来不在意这些,成亲没多久就提出要帮她的忙,还说要给她洗衣服……陆冬芙心里一甜,她已经很知足了。 第38章 陆冬芙并不是头一次做月饼,所以动作很是熟练。 只不过月饼做起来并不简单,加上又要做好几种口味,所以等她做好时,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好在做出来的月饼都很成功,色香味俱全,上面的图案也多种多样,有几个还刻了字,连在一起便是中秋团圆,意蕴极好,给人送礼也十分讨喜。 陆冬芙让祁钟钰尝了一个,祁钟钰对月饼的印象不怎么好,所以掰开来,给陆冬芙喂了一半,自己囫囵吃了一半,发现没有看上去那么甜,里面的豆沙软糯,吃起来味道极好。 想来也是,陆冬芙的厨艺这么好,连祁钟钰不喜欢吃的月饼,都做出了可口的味道。 祁钟钰连声夸赞,让陆冬芙笑的露出了嘴角的梨涡,她们将月饼盒子提到堂屋去放着,陆冬芙说:“相公,你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去屋里换身干净的衣裳,下午我们先去三妹那边送礼吧。” 按理说,这样不太合规矩,不过村子里的人不在意那些,陆冬芙也想念三妹多时,相较于陆北和张氏来说,她更想知道一段时间过去,陆三丫在罗木匠家过的怎么样。 经过大姐陆大丫在彭家的遭遇,让陆冬芙对三妹也颇有些担心了,想着亲自去人家家里瞧了才能安下心来。 祁钟钰闻言应了一声,道:“好,你快去吧。” 她坐在凳子上,将礼物挑出来一份,其中包括桂花酒、花了一上午才做好的月饼、从县城里买来的糖果点心、还有送给罗木匠两个儿子的小玩意。 零零碎碎加起来,堆在一起也不少了。 陆冬芙换衣服换的很快,她将碎发别在耳后,道:“劳烦相公久等,我准备好了,我们这就走吧。” 陆冬芙还记得罗木匠的家在何处,所以二人出了门,便直接朝着岳河村村尾的方向走去。 村尾环境清幽,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竹林,这里居住了七八户人家,院墙刷白且占地面积最广的那家,就是罗木匠的家。 陆冬芙心说:这么大的院子,看来罗木匠家在岳河村称得上家境殷实。 _分节阅读_93 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道路两旁是竹林,只有一条平坦的路,通向院门处,院门刷着红漆,看上去就像是新建成的院子,洋溢着喜庆的色彩。 她们走到院门前,拍响了院门,祁钟钰敏锐的听到了里面传来了细碎的跑步声,她耐心等候,片刻后,那人便打开了院门,是个十来岁的壮实男孩儿,皮肤黝黑,五官深邃,看起来有点外族人血统。 此人应该就是罗木匠其中一个儿子了,看上去挺精神的,双眼明亮,眼带好奇,不像个坏孩子。 陆冬芙笑着说道:“请问,这里是罗振海家吗?” 小男孩儿快速的点点头,询问道:“你们是?” 陆冬芙笑的更柔和了,说:“我是陆三丫的二姐,适逢中秋佳节,特地带着礼物前来登门拜访。” 小男孩儿哇了一声,语气热情的说:“原来是二姨和二姨夫啊,我听娘说起过你们,爹爹还说晚些时候就去你们家送礼呢,没想到你们先来了,快请进来坐。” 他敞开院门,邀请祁钟钰和陆冬芙进门,陆冬芙心里有些感动,单看孩子的态度,就能知道罗木匠对陆三丫极为重视。 她点点头,进了院门后,发现里面的院子更加宽敞了,而且前院还开辟了两块菜地,生长的蔬菜绿油油的,长势极好,应该可以自给自足。 男孩儿关上院门,便领着二人往堂屋走去,语气轻快的说道:“我爹在后院干活,我娘在堂屋休息,我带你们去堂屋见我娘吧。” 陆冬芙应了 一声,她的目光已经在前院转了一圈,她之前还在担心院子里木屑飘飞,会唿吸难受,然而事实证明并没有,除了几个角落里落了一点点木屑之外,其他地方都十分干净。 想来,就如男孩儿所说,罗木匠将工具都放在了后院,这样就不会影响到前院的日常生活。 倒是个细心会过日子的,她在心里给这位三妹夫加分,等走到堂屋见到正在收拾礼盒的陆三丫时,她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笑意。 男孩儿说:“娘,二姨和二姨夫过来看你了,我去后院叫爹收拾下过来。” 陆三丫吓了一跳,转过头见到了陆冬芙,激动地眼眶都红了一圈,她应了一声,说:“好,叫你爹过来。” 她走上前,先对祁钟钰喊了声二姐夫好,才抓着陆冬芙的手,说:“二姐,你怎么先来了,我还想着下午再去你家里一趟呢。” 陆冬芙说:“索性闲来无事,就先过来你这儿了,我想知道你过的怎么样,今日这一趟也不算白来,至少知道你过的很好,你这个继子……人很不错。” 陆三丫甜甜的笑,像是她自己被夸奖了一样,说:“康桥是相公的大儿子,为人处世更周全些,相公还有个二儿子,名叫康林,平日里不太爱说话,但是木工活做的极好,他们都是很好的孩子,也很好相处。” 除了最开始嫁进来那个月,相处起来有些别扭以外,其他时候都处的不错。 陆三丫心里很满足。 陆冬芙见她这样,心就放进了肚子里,道:“那就好。” 祁钟钰站在一侧静静地看着,见两姐妹言谈甚欢,她心情也松快了几分,至少陆三丫嫁的不错,罗振海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调节好了两个儿子和年轻继母之间的关系,一个人建立下这么大的家业,委实厉害,比彭家那个病秧子强了太多。 正想着,罗振海便走了进来,他方才还在干活,所以身上沾染了些木屑,没来得及收拾,就先过来见娘子的两个亲戚。 他对站在门边的祁钟钰道:“二姐夫好,提前跟你说一声中秋快乐。” 祁钟钰笑道:“同样祝你中秋快乐,你不必急着过来,去屋里收拾一下再过来也不迟。” 罗振海身上还在往下掉木屑,他应该有些爱洁,所以姿态神情有些不自在,闻言松了一口气,说:“多谢二姐夫体贴,二姐夫请上座,我这就回屋里换身衣裳再过来招待二姐夫。” 祁钟钰点点头,坐在了凳子上,听陆家两姐妹聊家常。 许是有她在场,陆三丫不敢说太多私密的事情,祁钟钰想了想,道:“我去院子里转转。” 她人一走,陆三丫就显而易见的松了一口气,陆冬芙见状,说:“三妹怎么了?” 陆三丫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总觉得二姐夫身上气势不一般,看着都吓人。” 陆冬芙道:“不用怕,他只是不善言辞罢了,实际上人很好的。” 陆三丫也看出二姐皮肤红润,满面笑意,她曾经去探望过大姐,大姐跟二姐截然不同,即便是笑着也带着几分苦涩,陆三丫看着很是心疼。 女子在夫家过的好不好,光是看神情就能看出一大半。 她叹了一口气,跟陆冬芙说起了大姐陆大丫,倒是提醒陆冬芙了,于是陆冬芙将自己前些日子去彭家的经历,简单的说了下。 没说大姐在彭家受虐待,以免年纪最小的三妹担心,着重说了祁钟钰可以帮彭安治病的事。 陆三丫对彭安的病也有所耳闻,都说是药石无医,没想到二姐夫这么厉害。 她眼睛亮晶晶的,连对祁钟钰的俱意都淡了些许。 _分节阅读_94 她们继续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家常,罗振海换好衣服过来时,见小娘子跟二姐聊的眉眼飞扬。 而祁钟钰不在屋内,他也不好进去杵着当木桩子,还影响两姐妹说心里话,便转身离开,不进去打扰两姐妹聊天。 他的目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在菜地旁的阴凉处看到了祁钟钰,便抬脚朝他走去。 罗振海对祁钟钰印象不错,之前也提过让娘子跟二姐多相处,登门拜访也行,只是不凑巧,陆三丫身子骨弱,前些日子生了场病,缠.绵病榻好些天才康复过来。 而他要照顾娘子,堆积了一大堆的木工活没做,所以等陆三丫病愈后,就在后院埋头苦干。 以至于没有时间去祁钟钰家拜访,今日还被祁钟钰先登门,他心里便有些歉意。 他说道:“实在抱歉,是我想的不周到,还让二姐夫先来我家一趟。” 祁钟钰摆摆手,道:“不必在意这些琐事,我知道你工作繁忙,我正好有空,走一趟也不费什么事,你若是觉得不妥,下次有空再来我家一趟便是。” 罗振海闻言大笑,承诺道:“好。” 罗振海是个健谈的人,祁钟钰跟他相处,完全不用花心思找话题,对方就有数不清的话题源源不断的抛出来,恰好祁钟钰经历丰富,倒是能跟他聊到一起去。 二人聊了许久,期间罗振海的大儿子,还过来送了一趟茶水点心。 等到天色将暗时,祁钟钰才道:“时间不早了,我还准备去一趟陆家,就不便久留了,改日再叙吧。” 罗振海愣了下,道:“可巧了,我也没来得及去陆家,不如我们一起去?” 祁钟钰想了想,说:“也好,只不过我要回家一趟带上礼品,你们晚点时间出门吧,我们在陆家院子外的那条岔路口汇合。” 罗振海应了一声,同为陆家的女婿,他们对陆家的印象都称不上好,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奈的笑了笑。 祁钟钰去堂屋带陆冬芙先行告辞,陆冬芙这才想到还要回娘家一趟,心情便有些低落。 随即听到相公说,可以跟三妹三妹夫在岔路口汇合,一同去陆家送礼,她顿时高兴起来。 她跟陆三丫依依惜别后,便和祁钟钰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祁钟钰见她神采飞扬,道:“这么高兴?不如以后有空常去三妹家做客?” 陆冬芙摇摇头,说:“我只是替三妹高兴,三妹嫁了个好人家,三妹夫虽然痴长她十来岁,却很会疼人,之前我一直担心三妹,因为她的性子上比大姐还要柔软。幸好……” 她声音低落下来,对张氏有股强烈的恨意。 当初张氏只看聘礼高低,就将三妹给嫁了,若是三妹嫁给一个苛责的人家,说不得现在已经香消玉殒了。 一想到待会儿还要去陆家送礼,她就满心不情愿。 祁钟钰牵着她的手,说:“你若是不想去,那就不去了,我不在乎村子里的那些流言。” 陆冬芙心中一暖,相公总是待她如此体贴,她摇了摇头,说:“不了,还是去一趟吧,都跟三妹他们约好了的。” 祁钟钰皱了皱眉,也没多说什么,等回了家,将要送给陆家的礼物收拾好,二人便朝着陆家走去。 在岔路口,遇到了不知道到了多久的罗振海和陆三丫,至于罗振海的两个儿子,则没有跟着一起来,而是留在了家里。 祁钟钰和罗振海无奈的耸了耸肩,一齐朝小路尽头的陆家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张氏和陆北也没想到两个女婿会这时候过来,不过能收到中秋贺礼,他们心里 还是很痛快的。 张氏这段日子因为手里得了笔“卖女儿”的钱,所以日子过的很是滋润,不过半个多月没见,她的下巴已经丰腴了不少,身形也圆润了几分,吃的白白胖胖的,看上去都没那么刻薄了。 而陆北和陆成材,也胖了一圈,好在没有张氏那般明显。 张氏当着两个女婿的面,就想拆开礼盒,罗振海想到对方的德行,道:“祝爹娘中秋快乐,今日时间不早了,走夜路不安全,就改日再登门拜访了。” 祁钟钰也应和了一声,张氏笑眯了眼睛,说:“哎呀,急什么,你们都是年轻小伙子,哪个不长眼的敢劫你们啊,就在娘这儿多坐一会儿,我去厨房给你倒杯茶来。” 抠门的连晚饭都不想请,罗振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拒绝道:“实在是太晚了,我的小儿子怕黑,我得赶紧回去照顾他们,这就告辞了。” 这谎话编的一点水准都没有,张氏很清楚,他的小儿子如今都十岁了,半大的小伙子再过两年就能说亲,说是怕黑是骗谁呢。 她心里有些郁闷,难得今日想招待两个女婿,可他们这么不给面子,她反正也拿了贺礼,也就不再多说,闲闲的应了一声,就让他们走了。 祁钟钰和罗振海忙拉着两个一声不吭的娘子快步走远了,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恍惚听到张氏气愤的怒吼。 祁钟钰扯了扯嘴唇,道:“有劳三妹夫开口直言。” _分节阅读_95 罗振海笑了笑,“是咱们今天运气不错,娘亲才没怎么为难我等,时辰不早了,我也要回家做晚饭,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家吃顿便饭再走。” 祁钟钰看了眼陆冬芙,见她神色颇为意动,便道:“也好,那就叨扰了。” 陆三丫很开心,激动地上前拉着二姐的手,罗振海看着小娘子欢喜的笑脸,道:“二姐夫请。” 他们回到了罗家,陆三丫和陆冬芙在菜地里拔了几种蔬菜,罗振海挽起了袖子,抓了只大公鸡宰杀。 做饭的事情,交给了陆三丫和陆冬芙,罗振海则拿出了自己买的桂花酒,给祁钟钰斟了一杯酒。 祁钟钰并不喜欢喝酒,不过喝一杯凑趣也没什么,她浅浅的抿着,倒是罗振海兴致极好,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很快喝完了一壶,又拿了一壶过来继续喝。 祁钟钰也见识到了他的海量,而且罗振海为人不错,他从来不像祁钟钰认识的其他人一样,用各种烦人的话劝着逼着祁钟钰多喝点。 因此,祁钟钰对罗振海又高看了一眼,难得喝完一杯,又喝了一杯。 他们边喝边聊,等了半个多时辰,饭菜终于做好,罗振海的两个儿子也坐在的桌子边,祁钟钰目光落在小儿子康林身上,那孩子沉默寡言,全程低头吃饭不说话。 只吃饱后,拉着罗振海的衣摆,有些腼腆的说:“爹,我吃好了。” 罗振海道:“吃好了就回屋去吧,记得洗个澡再睡。” 他乖乖点头,冲祁钟钰和陆冬芙行了个礼,才走出去,性子倒是挺乖巧的。 等吃过饭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罗振海还想留祁钟钰和陆冬芙,在他家里的客房住着。 祁钟钰摇头拒绝了,都在一个村子里,回家只需要一刻钟,没必要在别人家蹭住,这有些太过了。 罗振海也没勉强,喝了那么多酒都不见醉态,还亲自将二人送到了院门外,说:“今日能跟二姐夫畅所欲言,实乃人生一大幸事,等我忙完这阵子,一定会亲自登门拜访,到时候还请二姐夫准备好酒好菜招待妹夫了。” 祁钟钰笑着说:“随时欢迎你来。” 陆冬芙也跟 陆三丫道别,陆三丫红了眼眶,拉着她的手舍不得二姐走,被相公搂在怀里时,看到祁钟钰站在路边等着,这才瘪着嘴松开了手,还让二姐以后有空常来。 陆冬芙点头应了,和祁钟钰一起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 时间已经很晚了,路上很安静,没有其他行人,陆冬芙望着天上圆圆的月亮,似是喃喃自语:“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祁钟钰拉着她的手指,说:“今日很开心吗?” 陆冬芙勾起了嘴唇,点点头,说:“开心,我以前都在府上,跟府里的丫鬟婆子一起赏月,那时候不懂,只觉得疲惫;今日突然有些明白了,能跟亲人团聚共度佳节,真的很开心。” “我们住在村子里,以后每年都会跟亲人团聚的,”这是祁钟钰的心里话,她漂泊了这么多年,今年终于有亲近之人一起度过中秋节。 而这些人之中,还有她的娘子,她勾着陆冬芙的小拇指,说:“以后我们也会一起过中秋。” 陆冬芙闻言,仰起头看着她,月光洒在她的脸上,颤动的睫毛和上翘的嘴唇都一清二楚。 这一幕落在祁钟钰眼底,美的惊人,带着几分不真实的缥缈,像是一场梦。 陆冬芙张开嘴唇,笑着说:“不止我们,还有我们的孩子,等我们老了,还有孙子,会是一个圆满的大家庭,到时候……” 祁钟钰:…… 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浇下,祁钟钰原本就冰冷的体温,更是连最后一丝热气都没有了。 她没有再说自己生不出孩子这样的话,而是抬起陆冬芙精致的下巴,对着她滔滔不绝的嘴唇亲吻了上去,一触即分,小姑娘羞的脸颊绯红。 祁钟钰面无表情,抚摸着她温暖的脸颊,在她耳边说道:“我有个秘密,想要告诉你。” 第39章 陆冬芙浑然不觉,撒娇一般在祁钟钰冰凉的手心蹭了蹭,满怀期待的望着对方,问:“什么秘密?” 她的眼睛里似是洒满了月光,让祁钟钰无法与她对视。 她攥紧了拳头,嘴唇像是有千钧重,无法张开口,将自己是女子的秘密说出来。 陆冬芙迟钝的发现了她的异常,虽然不明白相公这是怎么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现在却浑身充斥着一股悲凉的气息。 _分节阅读_96 她果断的向前迈了一步,凭直觉伸出双手抱着眼前的人,温柔的说:“若是这个秘密很重要,又无法宣之于口,那就等以后再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等你将这个秘密告诉我。” 祁钟钰咬紧牙关,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心中无力的想到:就让她再懦弱一阵子,让她再享受对方这样的关切,就算只有一天也好,等中秋过后再说。 许久后,她点了点头,说:“好。” 陆冬芙勾起了嘴唇,心里庆幸道:好在现在是夜晚,道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若是白天,肯定会被村里的人看见,到时候又传出不好的名声来。 她道:“相公,我们回家吧。” 祁钟钰应了声,“好,回家。” 二人牵着手回到了院子里,陆冬芙去厨房烧水洗澡,祁钟钰在屋里,借着烛光,看着镜子里的人。 她将眼前凌乱的长发撩到耳后,露出了自己的脸,她很少照镜子,此时看着镜子里的人竟然有些陌生。 曾经,她虽然厌恶男人,可也是个爱美的小姑娘。 是什么时候,变的连气质,都变的凌厉了呢? 她也可以选择继续隐瞒下去,陆冬芙是个心软又可爱的小姑娘,她不会离开她。 然而…… 祁钟钰苦笑了声,罢了,早死早超生,趁着自己现在还未“泥足深陷”,等中秋之后,就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陆冬芙真相吧,到时候她想做什么都行。 以她对陆冬芙的了解,对方就算气愤自己骗了她,也会帮自己保守这个秘密。 她是安全的。 而且,她早就不是穿越最初手无缚鸡之力的钟玉了,她武功高强,实力强大,就算暴露了女子的身份,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三道四。 她眼中闪过一抹凶光,听到陆冬芙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她将长发又撩到了眼前。 她走向门口,接过陆冬芙手里的木桶,说:“我来吧。” 陆冬芙揉了揉手指,看对方将木桶提到了里屋,说:“相公,你先洗澡吧。” 祁钟钰摇摇头,道:“我去打凉水过来,你先找出要替换的衣服。” 她提着木桶转身离开房间,陆冬芙咬着嘴唇,感觉相公的态度很不对劲,说起来自打从县城回来后,他就有些怪怪的,像是有什么烦心事。 她询问过,对方顾左右而言他,不说老实话,她叹了一口气,心道:罢了,或许是这几日中秋佳节,相公想到了过世的爹娘吧。 陆冬芙知道祁钟钰身世坎坷,但是对于他这些年的经历,却一无所知。 她只是心疼他,在外面无依无靠,直到回到岳河村,才有了亲人二叔的关怀。 陆冬芙打定主意,一定会努力让相公振作起来,陪他一起度过他们成亲后的第一个中秋佳节。 她从柜子里翻找出干净的衣服,将祁钟钰的衣服放在里屋内,等祁钟钰提着两桶水回来时,道:“相公,我来服侍你洗澡。” 祁钟钰:…… 刚才发生了什么,还是她耳朵有问题,幻听了? 陆冬芙红着脸,说:“我可以给相公搓背。” 祁钟钰将木桶放在地上,赶忙说:“不必了,我去隔壁屋里洗澡,你自己洗吧。” 她逃也似的离开了,陆冬芙呆呆的站在门口,心想:这个法子看来不行啊,相公很排斥,不过倒是起了点效果,方才相公脸上的神情,要比月色下要生动的多。 陆冬芙轻笑着提着水桶去内室洗澡,而隔壁的祁钟钰,直到听到哗啦啦的水声,才松了一口气。 她烦躁的揉着自己的长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上动作却很利索,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浴桶的温水里泡着了。 借着窗外的月光,和不远处点燃的烛火,她可以看到自己常年被衣服遮掩的胳膊,比她脸上的皮肤还要白一个度,泛着病态的苍白,有几条血管很清晰,泛着淡淡的青黑色,有些阴沉可怖。 她的胸.前很平坦,只有些微的弧度,即便不裹白布,也不会暴露自己是女子的身份。 她忍不住伸出双手环抱着自己,胸前空荡荡的,是她活命的代价。 原本她在现代时,虽然在青春期发育成了瘦瘦高高的女孩子,比班上所有女生还高,但是那时候她还是有胸的,还记得十五岁那年,买内.衣尺寸是B。 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因为天灾人祸,所以百姓生活凄苦,为了活下去,连树根都吃完了,就只能吃人。女人向来是弱势群体,道德沦丧的时候,不但会被侵犯,还会被煮来吃掉。 _分节阅读_97 她自己就亲眼看到了几个活生生的例子,从小在和平年代长大的她,从未想过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简直要吓破了胆,她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如此想要活下去,想尽办法也要活下去。 所以她捡了破布条裹住自己的胸,用泥巴将自己身上弄的脏兮兮的,在大街上跟乞丐抢饭吃。 靠着男性的身份,才能活命! 好在她个子高,这个世界的人身高普遍偏矮,一般也不会有她这么高挑的女子,所以她很幸运的隐藏了自己的身份。 后来,她身中剧毒,靠着内力和与众不同的体质,才熬过了毒发时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不想死,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会不远万里赶过去。 为此,她从大齐国的东部,抵达了远在天边的西域。 西域那边有很多传得神乎其神的武功和秘方,她在西域改名换姓,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很是得罪了一批当地的势力,被无数人追杀。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她的确找到了克制体内毒性的办法,这个方法来自西域一个特殊的教派,这个教派内的弟子全是俊男美女,每一个都维持着十六七岁的模样,实际年龄不知多少岁。 他们热情的招待来自各地的客人,只要给钱就能奉为上宾,靠着不入流的手段,聚敛了数不胜数的财富。 祁钟钰花了大笔抢来的银子,混进这些宾客之中,从弟子口中,威逼利诱得知了大致的秘方。 这个秘方,在这个教派眼中,就是用于维持美貌的工具,但是对于祁钟钰来说,却看到了一线生机。 她并未每时每刻都在毒发,总有喘气的机会,只要用这个办法稍作改进,就能让身体维持在正常的状态,至于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在生死问题面前,祁钟钰根本就不在乎。 上天是公平的,有这样逆天的秘方,自然也有其弊端。 不论男女,使用这个秘方,都会失去生育能力,而且寿命也会大大缩短,最多只能活到三十岁。 祁钟钰那时候是十八.九岁,对于她来说,能多活一天就是一天,她不曾 想过再以女子的身份示人,因为厌恶男人,更没想过成亲生子,所以生育能力和寿命缩短,对她来说都不值一提。 于是,她尝试了,也成功的压制了体内的毒性。 时至今日,她都快二十六岁了,看起来还跟十八.九岁时差不多。 人性是贪婪的,活下去之后,她就不甘于只能活到三十岁,她想活的更长更久。 西域已经踏遍,她便转道去了苗疆。 在这里,她以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在自己身上做实验,就将自己搞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她的皮肤泛着病态的苍白,隐藏在衣服下的血管,泛着淡淡的青黑色,被蓬乱长发遮掩的脸,已经十年如一日,保持着当年的相貌。 寿命不再限制于三十岁,但是毒性却会时不时反噬,届时体内的经脉会暴起,她整个人看上去会跟个怪物一样。 绝育的身体无法复原,因为缺少了对女人来说很关键的器官,连带着胸部都渐渐萎缩下去。 还有更多的后遗症……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但是不管怎样,祁钟钰现在都活着,而且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她从来不曾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对于她来说,没有胸更好,更有利于她扮演男人。 若想以女子之身行遍天下,就算她实力高强,也有麻烦找上门来,因为这世道就是这么的不公平,固有的印象是无法轻易改变的。 她,从未后悔过。 但是现在,祁钟钰突然想到:若是她一开始就是男子就好了,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麻烦,她可以给陆冬芙几个儿女,将来还可以跟陆冬芙一起儿孙满堂。 她闭上眼睛,随即嗤笑一声,这也太可笑了!她哪点比不上男人了? 她豁然从浴桶中站起身来,现在她身上最显着的女子特征,就是……吧。 她面若冰霜的穿好衣服,用内力将身上的水汽蒸干,清理了痕迹后,回了卧房。 陆冬芙已经洗完了,正对着镜子梳理一头的长发,她的长发乌黑顺滑,能够轻易地一梳到尾。 祁钟钰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从这个方向看去,能看到小姑娘精致的侧脸,修长的脖颈,突兀起伏的胸.前,腰肢却不盈一握。 这才是女人该有的身材吧。 祁钟钰垂下眼帘,翻身躺在床上,她能听到声音,凭借动静还原陆冬芙的动作。 _分节阅读_98 她将梳子放在了梳妆台上,吹熄了多余的蜡烛,走到了床边来,躺在她身边。 温暖的体温靠近,夹杂着陆冬芙身上独有的味道,洗浴过后淡淡的香气,像是雨后的花园,弥漫着好闻而又温馨的味道。 她闭上眼睛,小姑娘突然贴紧了她,大着胆子伸出胳膊揽着她的身体,低声在她耳边说道:“相公,你别难过。” 祁钟钰想说自己才不难过,鼻尖却微微泛酸。 她侧过身,两人成了面对面躺着的姿势,陆冬芙看清了她的脸,比平日里更加好看。 她伸出手,一下下的轻轻拍打着祁钟钰的后背,说:“我不知道相公因何事难过,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相公开怀起来,我只想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当初我们拜堂成亲了的,天地和二叔都能作证。” “一直以来,你都是我的依靠,我也想帮上你的忙。” “相公,不要想伤心的事情了,对身子不好。” 祁钟钰静静地注视着她,勾起了嘴唇,说:“好。” 陆冬芙眉眼飞扬,笑着说:“明天是中秋佳节,我给相公做好吃的月饼,绝对是你喜欢的口味 ,等到中午,我们去二叔家吃顿团圆饭,可以跟二叔他们聚到下午吃过晚饭,再去县城里看花灯……” 她就差没掰着手指头数明日要做的事情了,恨不得将每一刻钟都安排的满满当当。 祁钟钰听着她娇娇软软的声音,突然凑近过去,偏过头吻住了她的嘴唇,将小姑娘还未说尽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这一次亲的太深,等祁钟钰转身躺平说睡觉时,陆冬芙像是哭过一样,眼圈通红,双眼含泪,嘴唇也肿的厉害。 她忍不住伸出手摸着滚烫的嘴唇,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亲法。 在羞涩过后,有真有些上瘾,想再试一次。 她心里甜滋滋的,抱着祁钟钰的胳膊晃了晃,开心的睡了过去。 祁钟钰待她熟睡后,将小姑娘抱在怀里,心道:若是以后也能一直如此,就好了。 一.夜无眠,祁钟钰愣是等陆冬芙轻手轻脚的离开屋子,才从床上坐起身来。 她呆坐了片刻,去里屋洗漱过后,从柜子里取出了陆冬芙给她做的新衣裳,穿在身上很合身,她对着镜子,难得将凌乱的长发,用发带梳起,露出了完整的一张脸。 铜镜里的自己,看上去太过年轻了,也太过暴露,让她下意识的觉得不安。 她顿了顿,从柜子里翻找出自己的妆匣,用炭笔将秀气的眉毛描黑,并画出了温润的远山眉。 用淡灰色的粉末,勾勒了轮廓,使其更加分明。 她的嘴唇唇色浅淡,而且太小太薄了,显得女气十足,她用唇脂可以涂出了嘴唇的边界。 这样一番简易的化妆过后,镜子里原本秀气十足的五官,就变的颜如冠玉了。 只是脸色太过苍白,她想了想,在脸上涂了浅浅一层胭脂,白皙的皮肤就泛着健康的气色,看上去健康了不少。 她只看了一眼铜镜里的人,就扣上了镜子,转身去堂屋,整理要送给二叔的中秋贺礼。 礼物繁多,在桌子上堆成了一座小山,因为二叔家里的人多,每一个人都要考虑到,所以陆冬芙买了很多东西。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月饼了,等吃过早饭后,陆冬芙会制作比昨天数量更多的月饼。 祁钟钰将礼物按照送礼的对象分别放好,刚准备去厨房看看时,就见陆冬芙呆呆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刚做好的早饭。 饭菜的样式很简单,祁钟钰走上前接过饭菜,没留意到陆冬芙红着脸低下了头,她将东西放在桌子上摆放好,便撩起了衣衫坐在凳子上。 抬头见陆冬芙还站在门口,她不由道:“站在那儿做什么,过来吃饭。” 陆冬芙脸颊通红,慢慢的走到祁钟钰身旁坐下,拿起碗筷,时不时偷偷瞥一眼祁钟钰。 说起来,她只在成亲那天,见过祁钟钰装扮成这样精神的模样。 看上去英俊潇洒,比平日里蓬头垢面的模样,好看了不知多少,但是她已经看惯了相公从前的装扮,对这样的“盛装造型”就有些接受不能。 像是身边坐着一个陌生人,陆冬芙在心里嘀咕道。 她吃饭也不专心,祁钟钰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说:有这么奇怪吗?陆冬芙已经偷偷看她好几回了,脸上的表情倒不是惊喜,而是纠结又怀疑,像是看到了一个不该在此的人。 她抿了抿嘴唇,想说什么,但是刚放下筷子,小姑娘就吓的在凳子上抖了下,瞪大眼睛不安的看着她,她皱了皱眉,也就不再多说。 _分节阅读_99 只是心里到底是失望的,她是为了陆冬芙才会收拾下仪容,结果陆冬芙却是这样的反应,像是见了鬼一样,真是…… 她食不知味的吃过早饭,将碗筷收拾后,说:“我帮你做月饼。” 陆冬芙乖乖的点头跟在她身后,到了厨房后,祁钟钰挑自己能做的活来干,陆冬芙则竭力专注于手头上的工作。 即便如此,她也总觉得别扭,祁钟钰一靠近她,她就浑身不自在。 祁钟钰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在躲着我,为什么?我这样的装扮你不喜欢?” 陆冬芙咬着嘴唇,手下胡乱的动作着,小声说:“不是躲着你,只是……不习惯相公如今的模样,感觉……感觉像是别的什么人。” 祁钟钰:…… 她无奈的道:“那我回房换回来?” 陆冬芙说:“不用了,今天要去二叔家做客,亲戚都在,像这样精神点也好,只不过以后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相公就不必如此麻烦了。” 祁钟钰有些茫然,按理说娘子看到她这么英俊帅气,不应该很高兴的吗? 还说以后就不必如此麻烦,不管怎么说,正合她意,只是显得自己之前的装扮有些多余。 她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在说开之后,陆冬芙的态度自然了些许,但是还是有些不适应,祁钟钰也不勉强她。 二人安静的做好了月饼,见时间不早了,陆冬芙忙回房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将头发好好梳理了,盛装打扮后,提着一大堆的礼品去了隔壁的院子。 二叔家里此时很是热闹,祁家繁衍了三代,现在人丁兴旺,除了祁安昊还未娶妻之外,其他人都成亲生子,最少的都有两个孩子,一大群孩子在院子里嬉闹玩耍,顿时整个院子里都是他们的喧闹声。 祁钟钰过来时,不光祁老二家的孩子没认出她来,就连祁老大家的四个孩子,也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在她和陆冬芙身上转了一圈,才迟疑的喊道:“堂叔。” 祁钟钰提着一大堆东西,不方便跟他们打招唿,便点了点头,就和陆冬芙一起去了里面。 二叔正在院子里,跟几个儿子说着什么,在祁二爷开口后,他的脸色变的很难看,道:“随我去书房,你将此事跟我详细说清楚。” 祁安昊是第一个看到祁钟钰的人,他冷哼了一声,惹得祁长乐误会他的意思,还以为这声冷哼是反驳他方才的话。 当即气的道:“你也跟我一起去书房,此事事关重大,绝对不能轻忽!” 祁安昊撇撇嘴,道:“爹,我没哼你,是祁钟钰来了。” 祁长乐愣了一下,这才回过头去,看到了提着一大堆礼物过来的祁钟钰。 他顿时神情放松,说:“是钟钰来了,人过来吃饭就行,带那么多礼物做什么,白花钱。” 祁钟钰将礼物放在树下的石桌上,道:“二叔,中秋快乐。” 祁长乐呵呵笑,道:“同乐,同乐,你来的早,家里还未做好午饭,刚好有点事儿,你也一起过来书房听听吧。” 祁钟钰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对陆冬芙使了个眼色后,便跟随众人一起去了书房。 祁安昊走在最后,不情不愿的关上了房门,靠在门边表情难看,偷偷瞪了祁钟钰一眼。 祁钟钰对之前的事并不清楚,问:“二叔,不知发生了何事?” 祁长乐叹了一口气,道:“哎,前些日子你二哥出门行商去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祁钟钰看了祁二爷祁安业一眼,这事儿她当然记得,之前还给祁安业买了个古董瓷瓶当谢礼,花了她一大笔银子,然而送过去时,却从下人口中得知祁安业出远门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她便将东西交给了 祁安业身边可靠的下人墨宝,请他在祁安业回来后代为转交,也不知道祁安业收到没有。 祁安业也想到了此事,笑着道:“我想钟钰应该是知道的,他之前特地到我府上走了一趟,留下了丰厚的谢礼,我回家之后,墨宝就将此事告知于我,顺便一提,那瓷器我很喜欢。” 他也不打算说钱那么庸俗的事情,等祁钟钰正式搬去山上的院子时,再送个贵重的礼物作为回礼便是。 祁长乐唔了一声,道:“那我也就不绕圈子了,你二哥之前去了一趟扬州城,本来是要做生意的,他在扬州城有靠山,其中一个便是我当年教导出来的学子,虽然学问精深,但是运气不好屡试不第,便在同门师兄的引荐下在康王府上担任幕僚,颇得康王的信赖。那学生透露给你二哥一些机密,关于之前的流言,其实有隐藏更深的内幕。” 所谓的流言,就是魔教余孽出现在淮南道,并意图对朝廷官员不利的事情,此事引得康王震怒,淮南道大大小小的州府,都加强了戒备,就连汜原县城门处的检查,都比往日森严了几分。 这也是祁钟钰疑惑不解的地方,谭浩然等人一直隐藏在汜原县内养伤,不可能轻举妄动,更别说去行刺朝廷官员了,可流言传的有鼻子有眼,官府也的确大为震动,如果她不知晓内情,想必也会信了。 为何会突然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像是有人在刻意煽风点火,而且还成功了,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是真的发现新日教残存的势力,并抓捕谭浩然等人吗? 她心里一突,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听着。 _分节阅读_100 第40章 祁长乐叹息一声,说道:“方才你二哥说到,前些日子康王府发生了一件鲜为人知的刺杀案件,虽然康王无甚大碍,但是他最宠爱的大儿子,却为了替他挡剑,而被刺客刺中了命脉,即便康王请了府里医术最高明的太医去给他治疗,却终究没能救回来他的性命,康王也因此震怒不已。” 祁钟钰一头雾水,心里却觉得大快人心,因为她跟康王有私仇,巴不得康王死无全尸,可此事跟魔教余孽有何关系? 莫非有人假扮魔教余孽去刺杀康王,引得康王震怒,才在淮南道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可这样一来也不合理,康王直说自己被歹徒刺杀便是,王爷被行刺,王爷之子还被刺死的消息若是传出去,还会引得官府和百姓更加重视此事,可偏偏…… 祁钟钰皱眉,总觉得这件事越想越诡异,好像总有矛盾冲突的地方。 祁长乐道:“钟钰,你也发现其中的矛盾之处了吧,因为此事另有隐情。此事事关重大,为了方便你理解,也为了让我们大家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安业,你还是将此事从头到尾详细说一遍罢。” 祁安业应了一声,对众人说道:“我前些日子动身前往扬州府做生意,刚抵达扬州城外,就发现扬州府的气氛不比往日,变得戒备森严起来,比之现在的汜原县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光是城门守卫严查,城内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我意识到扬州城内定然有什么事发生,便配合了官府的搜查,派人打听到底出了何事,不过那些消息你们应该也知道,便是现在淮南道传的沸沸扬扬的,魔教余孽要刺杀朝廷官员一事。” “我当时信以为真,直到跟爹爹的学生叙旧时,他喝醉了酒,才说出了真相。” “原来,几天前,康王府就发生了一场极其恶劣的刺杀案件,连王爷的大儿子都被刺伤殒命,康王怒不可遏,将那些被府内侍卫斩杀的刺客尸体,全部拖出来鞭尸,却在他们身上……发现了代表潜龙暗卫身份的印记。” 祁安昊方才已经听过了简略的版本,却不知道刺客身上有潜龙印记,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他下意识喊道:“不可能!” 祁安业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是真的,康王亲自检查过的。” 信息量有点大,一时间,在座的众人都震惊的沉默了。 祁钟钰眉关紧缩,所谓的潜龙暗卫,是大齐国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暗卫的人数不多,也就上千人,但是各个都是武功高手,直属于皇帝,并且只听命于皇帝。 除此之外,要想使唤的动他们,必须拿着皇帝赐给的信物,这也跟皇帝下令没多大区别了。 这些人既然是暗卫,平日里就鲜少露面,但是朝中很多大事背后都有潜龙暗卫的影子。 康王作为皇帝的儿子,自然也是得知此秘密的人之一,他不可能会认错那个印记,而一般人也无法伪造潜龙印记,也就是说…… 祁钟钰在心底冷笑,道:真是一出好戏,只是可惜了,怎么就没将康王弄死呢? 联系前因后果,祁钟钰也隐约明白魔教余孽流言传开的原因了,康王想必已经确定是皇帝,亦或者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势力,要对他动手了。 他不能公之于众,便只能找个借口,加强自己的防备。 而魔教余孽,只不过是康王遮掩刺杀案件,以及招兵买马的幌子罢了,不必担心。 祁钟钰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谭浩然就可以顺利逃离淮南道了。 这是她最直接的想法,她对朝中大事不感兴趣,就算皇帝跟康王之间闹的翻天覆地,也与她无关。 祁家的几个儿子没她那么淡定,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只能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十分不安,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祁长乐身上。 祁长乐皱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才摆摆手,道:“我知道了,此事的确比我想象的要严重的多,但是天家的事,也轮不到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插手,就不用多管了,接下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安业啊,你暂时就不要去外地做生意了,安心留在汜原县里,将县城的生意打理好就行了。” 其他人没什么好说的,都在村子里,就算有什么事也能抱团取暖,互相接应。 祁长乐笑了笑,道:“今天是中秋佳节,我们还是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个节,不要让你们的娘,还有妻子孩子也跟着你们一起担心。那不是瞎操心吗?” 祁家几个儿子,和祁钟钰闻言,乖乖的点了点头,听祁长乐说他要在屋里看会儿书,等会吃饭了再叫他。 这就是让他们出去,好让他自己一个人静静了,众人应了一声,相继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祁家老大祁安宁,拉着二弟祁安业到一边去,离书院很远了,才说道:“今天大好的日子,说那些做什么?” 祁安业心里委屈,那不是爹急着问他吗? 不过,此事的确是他做的不好,他完全可以先煳弄过去,等中秋节过完再跟爹说,这样爹也不会露出那样的神色,好像坏事马上就要发生了一样。 他恹恹的低下头,见祁钟钰从他身侧走过,忙上前道:“我听说,山上的院子已经修好了?” 祁钟钰点点头,道:“多亏二哥帮我找好了合适的短工,他们干活很利索,才这么快就完工。” _分节阅读_101 她说着,瞥了一眼在不远处假装不在意,却竖起耳朵旁听的祁安昊,笑着道:“等中秋节过后,我就搬去山上,到时候请二哥来新家喝酒。” 祁安业乐了,忙点点头,说:“好,我一定去。” 祁安昊脸上也露出了喜色,心想:虽然嫌弃隔壁的院子被祁钟钰住过,但是到底是新建成不久的,而且里面建造的很符合他的审美,等祁钟钰搬走后,他就跟娘说,把那院子留给他娶媳妇儿。 祁钟钰见他笑眯眯的,都露出了虎牙,忍不住笑道:真是个孩子。 他们这边气氛融洽,女眷和孩子那边更是热闹非凡,只祁长乐怅然的坐在凳子上,心情很是复杂。 他在想二儿子方才所说的康王遇刺一事,他虽然只在村子里担任小小的村长职位,却十分关心国家大事,加上学子遍布天下,有广阔的人脉和内部的信息,能够通过研究这些消息,管中窥豹,得出大致不错的结论。 以他后天培养出来的政治嗅觉,他深知此事,大事不妙。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如今朝中局势还算安稳,皇帝虽然不理政事多年,但是朝廷官员众多,且好些都是他变的昏庸之前,一手提拔起来的忠臣良将,本身极有本事。 即便没有他亲自坐镇,官员也会分工合作,国家机器能自行运转下去,只要不出现大规模的天灾人祸,就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但是,皇帝有了私心,准备杀了自己的儿子,给宠爱的贵妃生下的誉王开道,那就是乱国的开端了。 皇帝在位几十年,现存正值壮年的儿子,就有八个,他们分别在各个道当逍遥王爷,比如河南道的靖王,淮南道的康王…… 贵妃的小儿子,同时也是皇帝的最后一个儿子,年仅十八岁,是个天资卓绝的少年,十六岁时按照惯例离开皇宫自己开府,皇帝就亲自赐他誉王的称号,连封地都靠近京城,宠爱 之意不言而喻。 且封王之后,按理说应该到各个地方去历练,但是皇帝年纪大了,舍不得幼子,便给他在朝中安排了个极有实权的职位,让他至今留在京城任职,这在皇帝的子女之中,是独一份的,不知有多少皇子皇女因此嫉妒的红了眼。 在十多年前,废太子之事后,时至今日,太子之位依旧空悬,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想将这个江山留给最宠爱的小儿子。 但是,那几个活了三四十年的儿子们,可不会乐意将皇位交给一个少年。 于是,身后站着各个势力的朝廷官员,便阻挠皇帝的决策,同时开始了明争暗斗,不光是对付誉王,其他几个王爷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彼此之间还在互相戒备。 虽是如此,可一直留有分寸,不曾将事情闹大,所以表面上看起来相安无事。 但是……皇帝这一刺杀亲子的昏招,就将矛盾彻底摆在了台面上。 康王和其他王爷,在生命出现危机时,不会坐视不理,他们已经强大起来,各自培养了势力,若是破釜沉舟,可以预见朝廷将会迎来一阵腥风血雨,到时候…… 祁长乐想到这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很是忧愁的揪着自己的胡须。 他只是个普通老百姓,如今儿孙满堂,大哥失散多年的儿子也回了村,还成亲娶妻,再过不久说不定还会生儿育女,他只想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是绝对不愿意看到大人物互相争斗的。 偏偏,皇帝这个位置太吸引人,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只要是有资格争抢这个位置的王爷,都会涨红了眼,拼了命去争取。 此乃人之常情,只有极少数人对那个位子无动于衷。 只是可怜了天下的百姓,若是接下来像今年这般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也就罢了,若是跟十余年前一样,发生大规模的天灾,饿殍遍野,那届时…… 天下,说不得要大乱了啊! 他自己都被这个想法吓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忙摇摇头甩开了脑子里荒谬的念头。 他作为祁家的主心骨,作为岳河村的村长,一定不能慌乱,要镇定下来。 现在断定将来的一切,还为时尚早,他别自己吓自己,让家里人也不得安宁。 更何况今天是中秋佳节,实在不适合去想如此可怕的事情。 他深唿吸几下,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淡定,扯着嘴唇露出笑意,去院子里找娘子。 房内像是两个世界,祁长乐刚打开书房的门,就看到不远处,正在嬉闹玩耍的孙辈们,男孩儿们精力充沛,他们虽然跟随爹娘各自住着,但是每个月总有聚在一起的时候。 所以相处起来,并不陌生,打了招唿后,很快就能玩成一团。 相比之下,女孩子则要矜持的多,坐在回廊的凳子上轻笑着聊天。 今日不光祁安业带着妻子和孩子回了家,女儿祁嘉婉,也带着女婿谭宏博一起回来了。 其实按照规矩,他们应该在谭家跟谭母过节的,但是谭宏博父亲早逝,是寡母将他拉扯长大。 他年幼时,就在祁长乐门下念书,关系十分亲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加上一个女婿半个儿,谭宏博的母亲又是个深明大义之人,便让他中午带着妻女来祁家过节,等晚上再回去县城跟她一起过。 _分节阅读_102 除此之外,跟祁长乐关系交好的村民,和县城的学子,也托人送来了礼物。 祁家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十分热闹,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意,祁长乐见到此情此情,不由怔怔,连嘴角勉强扯出的笑意,都变成了真实的微笑。 他笑 着走到娘子身边,姚氏看了他一眼,道:“有事儿让你为难了?” 祁长乐嘴硬道:“怎么可能,什么事都难得到我!” 姚氏就这么笑眯眯的看着他,将祁长乐看的后背发毛,挠挠头道:“没什么,一点小事,过节要紧。” 姚氏应了一声,伸出手抓着他的手,说:“好,说出来,我帮你分担。” 祁长乐鼻尖泛酸,认真的看着娘子苍老的面容,虽然已经相识相守几十年,他还是觉得娘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他很感激哥哥,若不是哥哥那时候帮了他的忙,他也不会跟如此贤惠的妻子,携手度过余生。 他轻声低语道:“谢谢。” 姚氏忍俊不禁,道:“好啦,都老夫老妻的了,何必言谢,饭菜应该快做好了,你去跟那几个皮小子说一声,让他们去洗漱一番,待会儿吃饭了。” 祁长乐挺胸,道:“娘子放心,包在我身上。” 他朝孩子们走去,转身就看到站在树下目睹了全程的祁钟钰,她勾起一个温和的笑容,说:“钟钰,怎么站在这儿?” 祁钟钰道:“这里凉快。” 姚氏笑了,道:“冬芙呢?刚才人太多,倒是没留意到她去哪儿了。” “她在厨房帮大嫂做饭。” 姚氏顿了顿,也知道祁钟钰不善言辞的性子,便点了点头去堂屋准备了。 祁钟钰唔了一声,心说:二叔跟二婶之间的关系真好,羡慕,若是她跟陆冬芙也能携手到老……就好了。 她垂下眼,去堂屋跟祁家人吃过饭菜后,大家齐聚一堂,屋内满是欢声笑语。 直到下午时分,祁长乐道:“今日这个中秋,是二十多年以来,我度过的最愉快的中秋佳节,我这个做长辈的,祝你们和和美美,健健康康。” 其他人也纷纷响应,祝贺祁长乐和姚氏。 祁长乐乐不可支,道:“倒是没白教你们念书,说辞一套一套的。” 姚氏也很开心,说:“好了,时间不早了,知道你们想去县城看热闹,去的晚了可会错过不少好东西,你们早点过去,记得早点回来,不要在外面逗留太晚。若是实在玩的忘了时辰,就在安业家住上一晚,他那宅子够大,能住得下你们所有人。” 祁安业忙点点头,祁长乐摆摆手,道:“去吧,去中秋诗会和花灯节上逛逛,那边最是热闹。” 众人应了一声,不光祁钟钰和陆冬芙要去县城,在座的除了祁长乐和姚氏之外,都要去县城玩耍,所以一起出了门,朝县城走去。 这时候去县城,时间尚早,天色还亮着,可以在县城里逛逛,打发时间。 祁钟钰跟陆冬芙走在最后,看孩子们蹦蹦跳跳走在最前面,路上也有不少要去县城的村民,好在县城很是宽敞,花灯节也占了好几条街,不然还真担心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陆冬芙眉眼满是笑意,她大着胆子,勾着祁钟钰的手,被祁钟钰一把抓过,握在手心里。 虽然以前也有牵手的时候,可现在是大白天,路上还有这么多人,陆冬芙觉得很不好意思,却舍不得从她手里抽离,只低头红着脸,当做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祁钟钰刻意放缓了脚步,小声说道:“不用怕,我们是夫妻,可以名正言顺的亲密。” 陆冬芙含笑望着对方,点点头说:“好。” 等到了城门处,许是上面有了吩咐,要让大家快快乐乐过个中秋,所以守卫检查没有之前那么严密。 只要进城的人,目光端正或拖家带口,守卫看一眼就让进城了,除非长的比较抱歉,才会扣住审问, 甚至搜身。 祁钟钰她们一大群人,祁安业又是汜原县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压根不用检查,守卫就笑着让他们进城了。 到了街口处,祁安宁作为家中大哥,年岁最长,看着众人问道:“大家接下来要分别逛街,还是一起走?” 祁安昊道:“大哥,我跟人约好了,就不跟你们一起了,晚上我也不回家了,去二哥家住一晚。” 祁安业点点头,说:“好,府里留着你的卧房呢,记得早些回来便是。” 祁安昊嘿嘿笑,冲众人挥挥手就向西街的方向走去。 _分节阅读_103 祁安业对祁安宁道:“我要回府上休息片刻,等晚上再去逛夜市,大哥,你们呢?” 祁安宁说:“我要带娘子,孩子们,在北街逛逛,平日里都在村子里忙碌,很少有机会来县城,今日有空带他们多逛逛。” 谭宏博道:“我要回家跟母亲一起过中秋,就此别过了。” 他们两家离的近,又都要回家,便一块走远了。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祁钟钰二人,和祁安宁一家。 祁安宁笑着问:“钟钰打算怎么安排?” 祁钟钰看了一眼陆冬芙,道:“我们打算去县城另一侧逛逛,等夜晚的花灯节过后再回家,就不同大哥大嫂一路了,祝你们玩的开心。” 祁安宁应了一声,挥手与她们二人作别,偌大的一行人,最终就只剩下陆冬芙和祁钟钰二人。 街上行人很多,祁钟钰将陆冬芙的手抓的很牢,低头在她耳边说道:“像现在这样的时刻,街上小偷小摸的人才最多,你记得跟紧我,不要跟我分散了。” 陆冬芙乖乖点头,又靠近了一段距离,几乎贴在了祁钟钰的身上。 二人在街上逛了逛,买了些小玩意,等陆冬芙觉得累了,才在一家茶楼坐下,点了一盘瓜子和茶水,听说书人说起了江湖中事。 在这个异世界,普通人对武林高手的接纳度很高,因为这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说不得就隐藏在众人之中。 只不过,普通人和江湖中人之间,也有一道鲜明的沟壑,因为江湖门派存在于世上千年,跟文明的历史一样漫长,早就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规矩,其中之一,便是不能太过放肆。 大部分的江湖中人,都有自己的门派,会按照门规办事,而不按规矩的人,则会成为武林公敌。 新日教便是其中之一,所以被盛传成了魔教,还被江湖中人讨伐。 说书人口中所说的,正是新日教,对方站在朝廷的立场上,对新日教进行各种贬低,甚至到了夸张的地步。 就比如:“那新日教教主,乃是魔星转世,他出生之时,天降红光,代表血腥之灾,果不其然,在他出生之后不久,就克死了爹娘兄弟,还残忍的屠杀了村子里十余口人,吃了他们的血肉彻底堕.落成魔,他身高八尺,面目狰狞……” 祁钟钰:…… 她一头黑线,这都什么跟什么?这已经超出武林的范畴,变成了玄幻题材了。 而且谭修潼可不是魔星转世,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员外少爷,家中良田千顷,奴仆成群,坐拥万两家资……是个妥妥的有钱人。 不光如此,他还长的英俊不凡,乃是他所在州府的第一美男子,给他说亲的人家能踏破门槛。 关键是,他还颇有才学,这才结交了不少有志之士,让他们为他肝脑涂地,公举大业。 这些优势加在一起,才能创办规模宏大的新日教,他才能成为教主,统领几十万兵马。 若非之前太过猖狂得意,引得皇帝震怒,被朝廷兵马镇 压,对方现在已经成了一方势力,再给他几年时间继续做大下去,绝对会成为令朝廷都心悸不已的存在。 只可惜…… 祁钟钰撇撇嘴,想到谭修潼的为人,心说:一点也不可惜,这样的伪君子就该被当众问斩。 然而,说书人的这一番讲述,却将在座的普通老百姓都吓住了,就连陆冬芙都不安的搂着祁钟钰的胳膊,小声的问:“真的有长成这样的人吗?” 祁钟钰点点头,道:“的确有些人长得身高八尺,面目狰狞的。” 陆冬芙很相信她说的话,顿时脸色泛白,祁钟钰看她可怜的模样,又觉得心疼了,忙道:“不过,那种人是极少数,而谭修潼很显然不在其列。” “谭修潼?”陆冬芙疑惑不解的问,这人是谁啊? 祁钟钰顿了顿,这才意识到方才说书人,只说了新日教教主,却从未提到对方的真实姓名。 她转移话题,道:“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我记错人了。既然你害怕听这个,那我们去其他几家茶楼坐坐?” 陆冬芙摇了摇头,说:“我休息好了,我们继续去逛街吧。” 祁钟钰:…… 她之前还担心陆冬芙路走多了脚疼,结果对于某些女孩子来说,逛街跟走路是两回事,很显然,陆冬芙便是其中之一。 她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便应了一声,之前她们在喝茶时已经付过银子,想走的时候直接起身离开便是。 她们走出了茶楼,祁钟钰没看到,在她走远之后,坐在茶楼角落处戴着帷帽的几个男子,在黑纱下面交换了几个手势,其中一人放下帷帽,露出毫不起眼的容貌,他点了点头追了上去。 _分节阅读_104 祁钟钰一开始并未发现异常,因为那人跟踪的方式很高明,远远地站在路边,只偶尔看她们一眼。 尤其是,他眼中不带恶意,所以祁钟钰一直没察觉对方的存在。 直到傍晚时分,她们在酒楼吃晚饭时,祁钟钰的直觉才意识到不妥。 若是她记得没错的话,这已经是第四次,看到同样的人了,若是一次两次,还可能是巧合,三次四次,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她危险的眯起眼睛,对面的陆冬芙浑然不觉,虽然逛了一个多时辰,依旧精神充沛,撑着下巴悠然自得的望着窗外。 祁钟钰站起身,拍着她的肩膀,道:“我出去更衣,你在这儿等我回来。” 陆冬芙愣了下,随即点点头,说:“好。” 祁钟钰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颊,朝门外走去,那人看了一眼陆冬芙,犹豫片刻,追随祁钟钰的背影走了出去。 祁钟钰并没有走太远,只在拐角处,就靠在了墙上,对跟上来的男人说道:“你跟了我一路,说罢,有什么目的?” 那人看上去三十出头,像个普通的农民一样,穿着也像,只是质地要好的多。 男人顿了顿,似乎想要逃跑,祁钟钰冷笑一声,“你说,是你跑的快,还是我的轻功更快?” 男人彻底不动了,他感觉到了来自祁钟钰身上的威胁,那感觉太过可怕,像是被凶勐野兽盯上了一样,让他额头都渗出了汗水来。 他抿了抿嘴唇,说:“你认识……谭修潼,你是魔教余孽?” 祁钟钰挑眉,道:“为何这么说?” 男人道:“方才,你在茶楼,说到了谭修潼的名字,他的名字还未正式传开,平日里以救世主的名义行走于世,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的大名,但是你知道,所以,你肯定认识谭修潼。” 祁钟钰哭笑不得,无奈的耸耸肩,道:“你也说了,还有极少 数人知道,你认为……” 她在一瞬间闪身来到男人面前,一把抓住男人将他拎到了房檐上,等对方站稳时,心脏剧烈的跳动,瞳孔都收缩了起来。 太……太快了,他完全没有看清对方的动作。 此人,是个高手! 他的态度立刻发生了变化,恭敬的道:“是晚辈失敬,还望前辈见谅。” 祁钟钰唔了一声,说:“无妨,你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不过你打扰了我的兴致……” 她伸出手,扬起一边远山眉,道:“给钱,补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男人愣住了,直到祁钟钰不耐的皱眉时,才忙在身上翻找,然后拘谨的递过去一个钱袋子。 那钱袋子里的钱还不少,祁钟钰正是缺钱用的时候,不客气的从中拿走了一张银票,和一块碎银子,将还剩下一大半的钱袋子扔回去,道:“这些就够了,以后小心点。” 说罢,她在男人面前闪身跳到了巷子里,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回到了酒楼。 男人挠挠头,心说:果然是武林高手,性子出其不意,跟武功一样攻其不备。 既然遇到了硬茬,他也就循着门派的印记,找到了同门弟子,他们现在在另外一家茶楼坐着,桌子上的瓜子没人动,连茶水都只抿了一小口。 他们见派出去跟踪的同门弟子回来了,虽然心里想知道结果,但是面上还一派淡然自若,言简意赅的道:“坐。” 男人坐下。 另外一个人推过来一杯茶,说:“喝。” 男人喝茶。 ……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道:“你倒是说话啊,可急死人了!” 为首的男子皱眉,叱责道:“冷静,淡定,风度。” 男人:…… 果然人跟人之间是有差距的,莫名的觉得自己的师兄弟在装腔作势,但是前辈却不一样,如同高山流水一般,让人心生敬仰…… 他瘫着一张脸,简短的说明了方才的事情。 _分节阅读_105 话毕,众人面面相觑,男人叹了一声,道:“看来,魔教余孽并不在这个县城之中,不如,我们去逛街吧,这里的食物还是不错的。” 为首的男子挑眉,道:“你吃了?” 男人:……默。 为首的男人扶额,彻底破了功,道:“罢了罢了,都中秋了,还办什么事儿啊,魔教余孽也要过节的,好吗?走,咱们去酒楼大吃一顿。” 众人激动地豁然起身,纷纷摘掉了帷帽,一行人跟寻常百姓一样,去酒楼吃饭去了。 而祁钟钰和陆冬芙吃过饭后,原本陆冬芙要付账的,因为她估计着相公身上的银子应该不多了,但是祁钟钰却突然拿出了十两银子付了账,等找钱后走出酒楼时,还递给她一张面值百两的银票。 陆冬芙:…… 她心情复杂的接过银票,小心翼翼的蹭到祁钟钰身上,避开众人的目光,将银票叠好收进衣服内侧缝制的口袋里,欲言又止道:“相公,这钱……” 祁钟钰理直气壮的道:“天上掉下来的。” 陆冬芙扑哧一声笑了,笑靥如花的道:“嗯,相公运气真好。” 她就这么信了,倒是让祁钟钰尴尬的咳了咳,道:“反正是光明正大来的,我自己拿着又要乱花,所以还是交给娘子收着吧,等没钱了我再去赚。” 陆冬芙笑着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不过若是相公没钱了,也不要硬撑,直接跟我说便是。” 她顿了顿,想到祁钟钰的性子,干脆到:“不 如,我每个月给相公五两银子的月例,相公可以拿去随意花。” 月例,也就是零花钱。 祁钟钰心里有点囧,她也就在现代上学的时候,每天有几块钱零花钱。 没想到在异世界,成了亲之后,娘子主动说要给她零花钱。 她原本想拒绝的,可看陆冬芙的表情很是坚定,便勉为其难应了,说:“好吧,我会省着点花的。” 陆冬芙知道她花钱大手大脚的,之前一直有些为难,想让相公改正一下这个不好的习惯。 没想到,给了相公月例后,相公倒是自觉说要省钱了,还真是因祸得福。 她看着祁钟钰微微蹙着眉,虽然是为难的模样,但依旧十分好看。 加上天色昏暗下来,对方的轮廓没有白天那么深邃,街边的店铺已经渐渐亮起了灯笼,在黯淡灯火下,对方的脸,好看的要命。 陆冬芙心脏怦怦直跳,她突然想踮起脚尖亲她,可这里人来人往的,若是被人瞧见指指点点的就不好了。 她便忍着了,低下头去,小声说:“相公,天黑了。” 祁钟钰眉眼弯弯,她方才亲眼看到陆冬芙眼中的悸动,她看了眼周围,应道:“是啊。” 陆冬芙说:“那我们去花灯那条街吧。” 她拉着祁钟钰往另外一条街上走去,在即将抵达灯火通明的街市时,祁钟钰突然将她拉到了一条黑暗的小巷中。 她被祁钟钰推到了墙上,疑惑的抬头询问时,对方冰凉的嘴唇就压了下来。 好凉。 也好烫。 陆冬芙浑身像是在发烧,迷迷煳煳间听到祁钟钰轻笑道:“张嘴。” 她乖乖张开嘴唇,迎接对方更加冰凉的吻。 像是在大夏天饮了冰凉的井水,感觉无与伦比的舒服。 她甚至主动缠着对方不放,似是要将这个吻,持续到地老天荒…… 一吻完毕,陆冬芙都不知今夕是何夕,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嘴唇麻麻的,木木的,口腔里还有一股熟悉的冷香。 她之前闻习惯了这样的味道,今日倒是头一次尝试到这种味道。 带着淡淡的甜,是祁钟钰吃糕点时最喜欢的口味。 她脸颊绯红,直到察觉到祁钟钰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将她无意识流出的眼泪擦去,手指落在陆冬芙唇边,她无师自通,张开嘴将指尖的眼泪舔掉。 _分节阅读_106 祁钟钰眼底眸色加深,为了避免做出更出格的事情,她拉着陆冬芙从黑暗的小巷之中走出,再往前走几步,便是明亮的长街。 街道左右两侧,都是高高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着三层花灯,每一个花灯上都绘制着鲜艳的图案。 陆冬芙头一次看到这么多花灯,看的目不暇接,觉得每一盏花灯都很好看。 祁钟钰见她喜欢,从怀里掏出银子要买,站在花灯架子旁边的店家却摇摇头,笑着道:“这位客官,今日花灯节上的花灯都是不卖的,若你想要的话,只需猜对上面的字谜,亦或者是对出上面的诗句,就能得到这盏花灯。” 祁钟钰:…… 你这是在为难我,我的水平也就勉强看个话本,猜字谜,还写诗句……怎么不说让我去考科举呢? 祁钟钰在心里肺腑,刚想拒绝,就见陆冬芙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祁钟钰深吸一口气,说:“那好,我,试试。” 陆冬芙忙点点头,祁钟钰皱着一张脸,小声说:“娘子,你别抱太大的希望啊。” 陆冬芙忍不住笑了,也小声对她说;“相公 ,我也跟你一起猜字谜。” 想法很美好,只是两个人水平半斤八两,都看完了一条街的花灯,还没有猜出一个字谜,得到一盏花灯。 祁钟钰尴尬的道:“我只会动用武力,文学上的事,我不擅长。” 陆冬芙只觉得有趣,猜不出来她也不介意,拉着祁钟钰继续往下一条街走,道:“反正是出来玩,没关系的啦,相公过来这边,我们多试几次,总能蒙对的。” 祁钟钰在心里感慨道:心态真好。 行吧,既然娘子有雅兴,那就玩吧,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她们耐心十足,又走了大半条街后,总算遇到了数字类的题目,这是陆冬芙的强项,因为她对数字很敏.感。 祁钟钰虽然学习不行,但是基础数学还是会的,所以二人将这个架子上的花灯看完,都答出来了几道题目,倒是让守着这个架子的店家惊喜不已,连声夸赞她们不光郎才女貌,还极有才学。 祁钟钰和陆冬芙相视一笑,谢过店家的夸奖,手上各拿着三花灯,牵着手渐渐走远了。 第41章 经过几条挂满各式各样花灯的街市后,祁钟钰和陆冬芙二人,便来到了风味小吃街。 这条街市,比之前的花灯街还要热闹,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空气之中弥漫着各种小吃的味道。 有些辛辣刺鼻,有些甜腻诱人,还有卖瓜果点心的,种类十分多样,看上去大部分都美味可口。 不过,祁钟钰和陆冬芙前不久才在酒楼吃过晚饭,现在还没饿,所以只买了一包爆米花,一边走一边看,时不时吃一颗爆米花,别提多悠闲自在了。 走了一会儿后,祁钟钰挑眉,发现小吃街后面人较少的地方,也挂着不少花灯,只是样式没有花灯街市上的好看,但也还算不错。 而且仔细观察后发现,这里的花灯是无需猜字谜,直接花钱就可以购买的。 早知如此,她方才就直接带着陆冬芙来这儿了,在花灯街上想那些谜题,想的她头都大了。 陆冬芙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注视着不远处的一家三口,那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带着年约五六岁的女儿。 他们站在挂满花灯的架子前,小女孩儿拽着爹爹的衣摆,撒娇道:“爹爹,我想要花灯。” 年轻的父亲笑着将她抱起来,让她可以将架子上的所有花灯尽收眼底,说:“好啊,爹爹给你买,乖茹茹喜欢哪一盏?” 女孩儿闻言欢唿一声,很是认真的在各种花灯之中看了一圈,最终挑选了一盏画满兔子的花灯。 而站在一侧的女孩儿她娘,无奈的摇头看着父女两,从怀里掏出了荷包,询问店家道:“这盏花灯多少前?” 店家笑眯眯的道:“二十文。” 孩子娘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么贵?往日里才不过十文。” 店家道:“这位客官,你有所不知,今日花灯的图案,都是官学里的学子亲手绘制的,他们读书人的笔墨可值不少钱了。” “而且你看,这盏花灯的做工和花样,都不是往日能比的,贵是贵了点,但是物超所值啊。” _分节阅读_107 “更何况今日是中秋佳节,孩子既然喜欢,那花点钱也无妨,就当是买个开心买个喜庆嘛,回家之后还能挂在屋里,多好看啊。” 店家滔滔不绝的说起好处,然而孩子的娘还是有些迟疑,看了一眼父女两,见他们二人都瘪着嘴看着她,她更加无奈了,咬咬牙还是付了银钱,引来父女两欢唿一声。 他们凑到孩子娘面前,热情的恭维着,小女孩儿还将花灯递到了娘亲手里,娘亲看着好看的花灯,脸色终于好看了不少,一家三口相视而笑,气氛十分和睦。 陆冬芙看了全程,心里很是羡慕,她出生时命不好,没投生到一个好家庭,但是她还有机会,她可以给祁钟钰生儿育女,等以后每年的花灯节,他们一家人可以一起来逛夜市。 到时候,她一定会大方的给孩子们买更好看的花灯,让孩子们高兴起来。 她想到这儿,忍不住看向祁钟钰,发现祁钟钰之前一直静静的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她说不上来,好像是悲伤,又好像是破釜沉舟。 陆冬芙心里产生不祥的预感,她勉强勾起嘴角,装作没有看懂对方的神色。 她笑着说:“早知道这里有可以买的花灯,我们方才直接来这边就好了。” 祁钟钰垂下眼眸,淡淡的道:“自己猜谜得来的花灯,意义更为不同,你还想要更多的花灯吗?我可以给你买最好的。” 陆冬芙闻言一怔,真心实意的笑出了声,道:“相公花钱果然大手大脚,一盏花灯,看着好看便是,何必买最好的,有哪些银子,还不如多买些实用的东 西呢。” 祁钟钰唔了一声,道:“说的没错,我感觉肚子有点饿了,我们去下一条小吃街,买些小吃来尝尝。” 陆冬芙听对方的语气振作了起来,忙笑着说:“好啊,我们走吧。” 二人朝着对面那条小吃街走去,心里都存着点心事,倒是没了之前那份轻松愉快。 而在不远处的黑暗小巷中,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问:“你的消息来源,果真可靠?魔教余孽就隐藏在这个小小县城之内?” 另外一个人浑身隐藏在黑暗之中,平板无波的声音说道:“信不信随你,反正官府和康王开出了十万两银子的赏银,只要有人能抓住几个魔教首领,不论死活,都能得到这笔银子。下半辈子靠着赏银都能享福不尽……也因此,大半个江湖中人都来到了淮南道内,若不是你我有旧,我也不会将这个价值千金的消息分享给你。” 身形消瘦的男人这才信了大半,他笑着道:“还望韩兄海涵,实在是追查了几个月,都没个结果,让人灰心丧气,脾气也变得不受控制起来,我在这儿跟韩兄道个歉。不知韩兄可有更精准的消息,比如,那些魔教余孽隐藏在汜原县何处?毕竟这里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县城,却也住着几千户人家,若是一个个找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黑暗中的男人嗤笑一声,道:“真是贪婪,不过我还真有确切的消息,据我得到的情报显示,他们就隐藏在东街上。恰好今日是中秋佳节,东街那边没有举办吸引民众的活动,所以现在很是安静,正适合我们潜入其中一举抓获魔教余孽。” 身形消瘦的男人哈哈大笑,道:“好!不亏是韩兄你啊,连这么详细的地点都打听到了,那我们别再耽误时间,现在就赶过去,免得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被称之为韩兄的男人,终于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他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生的英俊不凡,清瘦的下巴上蓄着半长不短的胡须,颇有种世外高人的感觉,他也的确是个武林高手。 与他交谈的高瘦男子,看上去跟他一般年纪,但是五官寻常,甚至带着几分猥琐。 不过,既然二人关系交好,就说明臭味相投,属于一丘之貉,二人对视一眼,就运起轻功,飞快朝着东街的方向赶去。 而正在品尝美味小吃的祁钟钰,对此一无所知,她正跟自家的娘子的小吃街上闲逛。 等吃了好几种美食后,二人也穿过了小吃街,来到了一条五十米左右宽的小河旁,再往前走几步,河上还有一座用石头搭建的桥梁。 时不时有小船从桥底下经过,晃晃悠悠朝着更热闹的西街开去,因为西街在召开中秋诗会,其他地方的学子也慕名而来参加这等盛事,除此之外,还有看热闹的群众,所以只远远的望去,都能看到人山人海的景观。 陆冬芙也忍不住站在桥上,踮起脚尖望向那边,祁钟钰提议道:“要不要过去看看?” 陆冬芙眼前一亮,道:“可以吗?” 祁钟钰应了一声,牵着她的手,这时候也没人刻意盯着她们看,加上陆冬芙舍不得,所以并未松开对方冰凉的手。 她被祁钟钰带着走下了桥梁,来到了一个停泊船只的渡口,花了点银子雇了一条小船,祁钟钰吩咐船家去中秋诗会举办之地。 船家是个健谈的老年人,虽然头发花白,却精神抖擞,热心肠的跟她们说着往年的中秋诗会。 祁钟钰也因此对中秋诗会,更多了几分了解,只不过这种文人盛事,让她提不起多少兴致来,因为她……听不懂。 她又不是个爱凑热闹的,若不是陆冬芙想看,她宁愿牵着陆冬芙再去花灯街上逛一圈。 船只行 进速度不快,却也称不上慢,行了一段距离后,河流越发宽敞,终于来到了汜原县有名的青湖上,到了这边,来往的船只就更多了,都是通过四通八达的水系过来看热闹的平民。真正的学子,和县城重要人士,早就聚集在湖上最耀眼的官船上了。 他们虽然不能靠的太近,但是却能打听到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祁钟钰耳力极好,虽然听不懂,却也知道里面正在文斗,且斗的十分热闹。 她一字一句的复述给陆冬芙听,陆冬芙也就勉强能听懂几句,之后都懵懂的看着自家相公,眼中满是崇拜,好似那些锦绣文章都是相公写出来的一样。 祁钟钰被她看的脸热,却依旧耐心地跟她转播,就连船家也坐在船头认真听起来。 她竖起耳朵听了半个时辰,直到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才顿了顿,低头就见陆冬芙已经靠在她身上睡着了。 _分节阅读_108 祁钟钰:…… 她哭笑不得的将小姑娘搂在怀里,让她能睡的更舒服,对船家说道:“去青湖周边转一圈吧。” 说实话,在船上飘荡的感觉还挺舒服的,加上陆冬芙今日起的早,又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会睡着也不奇怪。 不过她也没睡多久,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祁钟钰怀里,还以为是在自家的床上,撒娇的蹭了蹭祁钟钰的胳膊,喃喃道:“相公早。” 祁钟钰忍俊不禁,说道:“早,你要继续睡吗?” 陆冬芙唔了一声,终于迟钝的发现了不对劲,身子像是在晃荡一般,她豁然起身,就发现自己在船上,随即想起来之前在做什么,羞的差点捂住了脸颊。 她红着脸说:“对不起,相公,我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祁钟钰将她睡乱的额发捋到她耳后,道:“无妨,过节开心就好,不用在意这些琐事。” 陆冬芙看了一眼船家,好在老人家见多识广,也并未说什么,而是问祁钟钰道:“客官,要在青湖上再绕一圈吗?” 祁钟钰打算询问陆冬芙的意见,陆冬芙却很紧张的说:“我睡了很久吗?” 祁钟钰摇了摇头,道:“不过半个时辰而已,这湖面积不算大,方才刚好转了一圈。” 陆冬芙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说:“相公,我们下船回家吧,好晚了……” 祁钟钰想了想,今日的确玩的痛快,也将花灯街和小吃街都逛了一遍,还游了湖,时间也不早了,是该回家了。 于是她应了一声,吩咐船家回岸边,见周围人潮都散去了不少,但是湖中的官船上还未结束,也不知道要文斗多久,她只疑惑了一阵儿,就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牵着睡醒后还有些迷煳的陆冬芙,朝城门处走去。 她们没有从原路返回,而是从另外一条街市去城门,因为小吃街上还是有很多人,对玩够的她们来说有些太过吵闹。 这条街上没多少人,三三两两慢悠悠的走着,手里还提着花灯。 而祁钟钰她们的花灯,大部分都留给了船家,只留下两个,祁钟钰和陆冬芙一人一个。 祁钟钰注意到陆冬芙又揉了揉眼睛,将手中的花灯交给陆冬芙,矮下.身道:“我背你走吧,我看你走路都要睡着了。” 陆冬芙脸颊一红,噘着嘴撒娇说:“那不知怎么的,就是困嘛。” 祁钟钰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晚上睡眠不够,白天补眠再睡一觉醒来,整个人都处于迷茫懵懂的状态。 她忍不住点了点陆冬芙的鼻尖,说:“既然困了,就不要勉强,我背你走还速度快些,等回到家,明日没什么事,你可以睡到中午再 起床。” 陆冬芙冲她点头,甜甜的笑了,张开双臂趴在了祁钟钰身上,被她背在了背上。 熟悉的冷香扑面而来,陆冬芙忍不住在祁钟钰后颈处嗅了嗅,她靠的太近,唿吸都喷洒在祁钟钰的皮肤上,祁钟钰浑身一个机灵,差点把她拽下来扔到递上去。 好在那种颤动的感觉很快散去,她才没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她躲了躲,说:“别,别离我的脖子太近,难受。” 陆冬芙闻言一愣,恍惚间想到上一次给相公梳头时,本来梳的好好的,但是她一碰到祁钟钰的后颈,对方就反应很大的站起身来,还说不用梳了。 今天也是,她只是凑过去嗅了嗅,对方就差点摔倒在地。 陆冬芙唔了一声,突然发现自己找到祁钟钰的弱点了,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祁钟钰也不知她在乐什么,不过她高兴,自己也就跟着高兴,二人心情轻松地朝着城门处走去。 然而好景不长,她们刚走了一段路,就遇到了朝她们这个方向疯跑过来的人群。 人数还不少,一些人衣衫不整的,看上去很是狼狈。 祁钟钰蹙眉,这是怎么回事? 她朝着人群过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黑夜之中,不远处的地方,有一股浓烟升起,隐约还有火光。 是着火了吗? 祁钟钰对汜原县了解不多,方才又被船家放在了就近的渡口,所以不知道现在所处的方位。 自然也没认出来,起火的方向,便是东街谭浩然等人居住的地方。 陆冬芙被慌乱逃窜的人群吓到,彻底清醒过来,拍了下祁钟钰的肩膀,说:“相公,把我放下来,我们去路两边站着,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_分节阅读_109 祁钟钰应了一声,背着她到街道旁站稳,才将陆冬芙放在地上。 人群跑了一段距离,发觉自己安全了,才精疲力竭的平复急促的唿吸。 有些人正大声喧闹着,祁钟钰竖起耳朵旁听了一段,发现其中一些人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隐约听见有人跑过去,说是着火了,他们怕死便跟着一起跑。 等跑到这里,望着浓烟滚滚的方向,才心有余悸的拽着人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其中倒是有知情.人,脸色苍白的说:“杀人了!杀人了!我亲眼看到的,死了好多人,还有好几个人在打架,打的天崩地裂的,紧接着我就闻到了浓烟的味道,房子着火了,我害怕被杀死,就忙跑出来了。” 话音落地,不光祁钟钰神情一凝,在场听到这话的人,都静默了一瞬,结结巴巴的说:“不,不可能吧,咱汜原县,是,是出了名的太平,怎,怎么可能,有人杀人呢?”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但是起火这事儿绝对不是假的。 陆冬芙不安的抓着祁钟钰的胳膊,祁钟钰安抚她几句,道:“此事自有官府出面处理,与我们无关,我们绕另外一条路走吧。” 陆冬芙点点头,她也怕再待下去会出什么事,便跟在祁钟钰身后,穿过小巷准备去另外一条街。 然而,就在祁钟钰先踏入小巷的时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伸出手将她拦在身后,说;“这里太黑了,我们走另外一条路。” 陆冬芙困惑的看了一眼小巷,虽然这里没有灯笼照耀,但是今天是中秋,明月高悬,勉强还是能将小巷的路照出大半的。 只不过相公都这么说了,自然有她的道理,陆冬芙也不反驳,准备跟祁钟钰走另外一条路。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说话了,对方的声音沙哑无力,饱含希冀的道:“ 是钟玉郎吗?” 钟玉郎? 那是谁? 陆冬芙疑惑的想到,莫名的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她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名字跟相公的名字有点像,不过就算像,也不是同一个人。 陆冬芙想这人肯定是认错人了,可是听他的声音像是很不舒服,如同生了一场重病一般。 正想着,她身前的祁钟钰突然道:“娘子,你在路边等我片刻,我将此人送去医馆后就回来。” 陆冬芙原本想跟着一起去,可想到自己走的慢,肯定跟不上相公的步伐,便点了点头,乖巧的说:“好,我在这儿等相公回来。” 祁钟钰道:“不在这儿,去人群里待着,我很快就回来找你。” 陆冬芙应了一声,却还是看他走到了小巷中,在一片昏暗中,背起了一个身形高瘦的男子,并朝她挥了挥手,她才转身走进了人群之中。 而祁钟钰则在她转身的瞬间,就快速的运起轻功,将人带到了另外一个黑暗的小巷之中,她道:“浩然,发生了何事?你怎么……” 刚才叫住她的人,正是谭浩然,祁钟钰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眯起眼睛细看,才认出的确是他。 他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在她刚踏入小巷的时候就闻到了,还以为是其他亡命之徒,才会制止陆冬芙继续往前走。 却没想到…… 她不能放任不管,伸出手去要将他背起来时,就摸到了粘稠的鲜血,看样子流了不少。 也难怪她听到对方虚弱无力的声音时,会差点听不出来是她的好友谭浩然。 她询问后,没得到谭浩然的回复,祁钟钰虽然着急,却很知道事有轻重缓急之分,还是先给谭浩然疗伤要紧。 她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取出来了治疗用的伤药,因为曾经的自己仇家甚多,虽然武功高强,却也有受伤的时候,所以她出门在外时,总会准备些小玩意,已经形成习惯了。 虽然这一年在岳河村,没有使用的机会,但是此刻就派上了用场。 她借着头顶上撒下的月光,轻而易举的撕开了谭浩然身上被利刃划破的衣服,露出了对方染血的胸膛。 他身上满是伤痕,其中有两道更是伤的极深,若是对方再用力几分,说不得谭浩然便当场殒命了。 谭浩然勐地咳嗽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她神色凝重,摸着对方的脉搏,发现对方不光受了皮外伤,还受了很重的内伤,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至少也是武林中的高手所为。 谭浩然因为年少时身子骨弱,加上上面有两个出色的哥哥顶着,谭修潼也不勉强他习武,所以他是谭家唯一一个没有修行武功的,跟个寻常老百姓没太大的区别,对上武林高手,只有挨打的份。 该说对方运气不错,这样的伤势下都逃了出来。 还侥幸遇到了从那条路经过的祁钟钰,若是遇到其他人,想必早就被宣扬出去了。 _分节阅读_110 而他身上伤势极重,若是再耽误下去,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还好,他命不该绝。 祁钟钰视他为好友,所以不会放任不管,她诊断过后,发现对方身上的伤势比她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她虽然暂时帮他止了血,却必须找个安静的地方,帮他调理内伤才行。 这里虽然是人迹罕至的小巷,却也是户外,若是被人发现,就更麻烦了。 她想了想,给谭浩然喂了一颗药丸,可以暂时稳住他的心脉。 她则跳到房顶上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一间暂时无人居住的 院子,从屋内的灰尘来看,已经好几天没有人住了,正适合谭浩然在此躲藏养伤。 她折返回去,将谭浩然背在背上,带去那个院子,将他放在床上,简单的包扎好伤口。 想到陆冬芙还在街道上等她,陆冬芙是个傻姑娘,若是她不回去,对方就会站在那儿一直等她,还会提心吊胆的胡思乱想。 她要回去一趟,将陆冬芙安置好,再回来给谭浩然治疗内伤。 虽然知道对方听不到她说的话,祁钟钰还是在谭浩然耳边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你可以放心的等我回来。” 谭浩然昏迷过去,没有给她回应,她也不在意,动身要回去方才的街市。 等走到院门处,才迟钝的留意到自己染血的衣摆,是她方才背谭浩然离开时,不小心染上的,然而谭浩然身上流血太多,以至于将她的衣摆蹭的到处都是血,背上的血应该更多。 她今日穿的又是陆冬芙之前给她缝制的新衣,她痛心的想到:才穿一次,就不能再穿了。 而且她不能这样过去找陆冬芙,肯定会将胆小的娘子给吓着,还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和怀疑。 祁钟钰可经不起他人的怀疑,所以转身在这家院子的卧房里,翻找到了几件男子的衣物,挑了一件颜色差不多的穿在身上,尺寸有点小,不过勉强过得去,她也就不挑剔了。 她运起轻功,又回到了方才那条街上,见娘子还好端端的站在人群中,跟几个年轻女子一起,听她们说起今日的惊闻,脸上露出了害怕和担忧的神情,说话的女子们则温柔的安慰她。 祁钟钰想到:上一次在城门处也是这样,陆冬芙跟素未谋面的大婶相谈甚欢,这或许也是陆冬芙的特殊本领,她纯良无害的气质,能够很快被他人接纳,加上她善于聆听,不用花多大的功夫,就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她走上前,陆冬芙眼前一亮,随即担忧的说:“相公,那人……” 祁钟钰突然抱着她,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说:“娘子,我担心死你了。” 方才跟陆冬芙聊天的女子,见状,脸上露出了促狭的笑容,其中一个说道:“陆家娘子,这就是你家相公啊。” 陆冬芙不习惯在他人面前跟祁钟钰亲近,脸上红的能滴出血来,连祁钟钰方才说的话都没留意。 祁钟钰松开她,对一众年轻女子说道:“我是她的相公,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加上时间也不早了,要尽快赶回家中,还望见谅。” 她今日梳起了头发,化着俊俏的妆容,皮相很是吸引人,加上态度温和有礼,年轻女子们忍不住红了脸,摆摆手说无妨,目送这对夫妻离开,心里倒是羡慕起方才跟她们聊天的姑娘了。 等走出了一段距离,陆冬芙才想起来那个病的很重的路人,问:“相公,那人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祁钟钰顿了顿,说瞎话道:“大夫说他病的很重,要精心调养才行,只可惜那人是个过路人,在汜原县没有亲戚朋友,他运气不好,身上的银子也被匪徒抢光了,现在很是可怜……所以我打算去照顾他几日。” 陆冬芙听到前半截时,还在可怜那人的遭遇,听到最后一句话,便疑惑的诶了一声。 她自知对相公了解颇深,在她看来,相公并不是个热心之人,除了对待亲人态度温和,对外人都十分冷漠,村子里很多人都怕他,跟他冷漠的性子也有一部分关系。 然而这样的相公,却准备对一个素未相识的路人,伸出援助之手,还要亲自去照顾他几日! 莫非那人真的病的很重? 但是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啊 。 祁钟钰也觉得不妥,补救道:“实不相瞒,那人……跟我的故人长的有几分相似,我那故人从小就身子骨弱,才不过弱冠,就病重去世了,今日看到那人,让我不由想起了曾经的故友,所以……” 陆冬芙迟疑着点点头,这话虽然听起来有些道理,但是陆冬芙还是觉得违和。 她又不想出到底是哪里不对,便问相公道:“那相公今晚回家,等明日再过来照看他?” 祁钟钰道:“我等会打算回去继续照看他,所以今天不回村子里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所以现在送你去二哥家里,你在那儿住上一晚,等明天天亮了再回家去,我应该要在医馆耽误几天。若是二叔问起来,你就说……就说我有事出去了。” 陆冬芙觉得更加奇怪了,为什么要对二叔说谎,二叔明明是亲近可靠的长辈,说不定还能帮上那路人的忙。 她咬着嘴唇欲言又止,可祁钟钰时间紧迫,无法跟她详细解释,将人抱起来,用轻功快速抵达祁安业家门口,亲自看她踏进了院门,顾不上听对方的嘱咐,就转身飞快离开了。 _分节阅读_111 陆冬芙原本还想让相公多说几句,可相公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陆冬芙只能怏怏的叹了一口气,去堂屋跟二嫂说一声,要在这儿寄宿一晚。 二哥祁安业不在家,他是汜原县的富商名流,又是出了名的儒商,所以被邀请去参加中秋诗会,估计要到深夜才回来。 二嫂程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钟钰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他遇到什么事了吗?” 陆冬芙想到相公之前说的话,对二嫂没有说出实情,而是临时编造了一个谎言,说:“相公在游湖的时候遇到一位故人,便与他畅饮起来,见我十分困倦,就吩咐我先来二哥家住一晚,等他跟朋友聚完自然会回来。” 二嫂程氏闻言挑眉,觉得祁钟钰这样性子孤僻的人,居然也会在汜原县有朋友? 可她转念一想,祁钟钰虽然这一年没跟什么人有交际,但是之前的二十多年,走遍了五湖四海,自然结交了一些朋友,会在今日巧合碰上也不奇怪。 她想通后,笑着摇了摇头,说:“男人便是这样,有了故友美酒,就把什么都忘了。也好,今日时间不早了,你一个人回村里也不安全,还是在我这儿歇息吧。” 她吩咐府里的丫鬟,带陆冬芙去客房,陆冬芙进了屋道了声谢,没注意看屋内的摆设,而是不安的低下头,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仔细想来,相公回来时身上的衣服都换了一身。 为什么要换衣服呢?难道是被那病人吐了一身? 陆冬芙咬着嘴唇,越发觉得相公没说实话,深不可测,她有些伤心,洗了澡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多,许久才睡了过去。 而祁钟钰已经回到了那间无人居住的院子里,她推开了客房的房门,继续给昏迷不醒的谭浩然疗伤。 经过一刻钟的功夫,谭浩然身上的外伤已经不在往外流血了,那毕竟是她亲手调配出来的,效果极好,外伤不用担心,将养些时日就可痊愈,但是内伤耽误不得,即便治愈了也会留下隐患。 她叹了一口气,动作轻缓的将床上的病人翻了个身,手贴在对方的背部,以内力给对方疗伤。 谭浩然的伤势很重,命在垂危,必须仔细小心,不能出一点差错,不然反而会立刻丧命。 祁钟钰把握好治疗的度,期间又给谭浩然喂了不少药丸,一直到天亮时分,才终于停下动作,她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了,连体温都升高了不少,让习惯冰凉体温的她有些难受。 她将病人翻过身躺好,盖上了薄被,见谭浩然虽然面色惨白,但是唿 吸已经平稳下来,才走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 她现在有些疲倦,一晚上没睡,加上疗伤用去了太多内力,是许久没有过的虚弱。 她感觉到,体内的毒性又在蠢蠢欲动了,平日里自己身体康健还好,一旦出现像现在这样的情况,毒性就会复发,让她不人不鬼,在剧痛中煎熬。 她忙将自制的药丸服下几颗,在原地打坐修复损耗的内力,一个多时辰后,觉得肚子饿了,便出了趟门买了些早点回来。 正吃着,谭浩然便苏醒过来。 他依旧有些迷煳,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能隐约看到床边不远处的凳子上坐着一个人,对方正吃着东西,室内香味涌动,谭浩然咕咚的咽下咽口水。 祁钟钰听到声音回过头,发现人醒了就放下早点,走上前给他把脉,又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道:“情况好了很多。浩然,你感觉如何?” 谭浩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才蓦然清醒过来,昨夜发生的一切,恍若连环画一般在自己眼前一一闪过,他脸上怒不可遏的道:“有人,背叛了我!” 祁钟钰之前早有这样的猜测,毕竟她从二叔那里得到了更多的消息,知道魔教余孽的事情只是一个幌子,之前还以为谭浩然是安全的。 谁能想到,不到一天的功夫,对方就性命垂危了。 而且不是官府的势力,而是江湖中人,这就奇怪了,淮南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方怎么就知道谭浩然就躲藏在汜原县,还隐藏在东街的呢?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谭浩然身边,出现了内鬼,将消息走漏了出去。 她扶着谭浩然缓慢起身,将早点递过去,说:“不管发生了何事,都先吃过早饭再说,你失血过多,还受了内伤,虽然我帮你治疗了大半,但是接下来一段日子,都必须好好将养才行,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谭浩然艰难的点了点头,可他身上实在没有力气,连勺子都拿不起来,祁钟钰只能再帮他一把,将早饭喂到他嘴里。 吃过早饭后,谭浩然深吸一口气,才说起了昨晚的经历。 他语气阴沉的道:“昨夜,我和右护法商议好,要趁着中秋佳节离开汜原县,若是继续拖延下去,要想离开淮南道,就会变得更加困难。” “原本,我们约好了在戌时离开,那时候差不多是各地村民娱乐过后,准备回家的时间,我们分散开来,混在人群之中,也不会引人怀疑。等离开了汜原县,就走村中小路,亦或者是山野荒路,离开淮南道,等到了山南道境内,自会有新日教的分舵势力可以来接应我们。” 祁钟钰也知道新日教的势力,主要遍布在河南道和山南道中,淮南道这边是没多少势力的。 祁钟钰问:“不能让新日教派人过来淮南道这边接你们吗?” 谭浩然摇摇头,说:“不能,右护法在带我离开朝廷的追捕时,并未告知其他教徒我等逃亡的方向,所以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现在身在何处,我们为了避人耳目,也无法将消息传递出去。” “最好的办法,就是我等将近十人,悄悄的离开,只是没想到……” 他闭上眼睛竭力保持镇定,好半天才继续道:“昨晚上,大约是酉时三刻,我等准备就绪时,就听到了院门被拍响的声音,说实话,我那时还以为是你来了,心里高兴不已,忙要去打开院门,但是右护法却十分警惕,说既然你直言不会帮我,就不会在中秋这样的日子过来找我,你会跟自己的家人在一起过节。” _分节阅读_112 “我想了想,觉得此言有理,那这敲门声,就变得极为不详了。右护法和其他几个弟子,以及谢星河护着我往后退,没有人上前开门,紧接着就 有一个人从院门外,直接跳到了院子里。” “然后……” 他捂着脸,浑身颤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说:“他武功太高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轻而易举的就杀了两个弟子,谢星河勇敢的上前,还吩咐我快点走,他以肉身之躯暂时拦住了对方。” “我知道这种时候不能逞强,就和右护法一起退到了屋子里,然而我们没料到,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多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比院子里的那个还要可怕。” 他摸着身上的伤,说:“我被他打了一掌,当即吐了一口气,是右护法用了些旁门左道,暂且克制住对方,我疼的想要起身,却无意打翻了屋内的摆件,上面放着的蜡烛掉在地上,烛火和灯油引燃了绢布,很快蔓延并燃起一片火光。” “右护法使用了暗器,那暗器跟火有关,所以屋子里的火光越来越大,我想要爬起来离开时,又被那人拍了一掌,剧痛之下,整个人都神志模煳起来,撑着一口气才逃到了屋外。” “却遇到了之前跳进院子里的人,被他戏耍一番,他明显与新日教有仇,根本不想让我活命,甚至泄愤一般在我身上划了几十道……” 祁钟钰给他治疗了伤口,对方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可以想见那人的残忍和狠毒。 她将谭浩然视作自己的好友,听到这样的经过,恨不得之前在场,好杀了那两个所谓的高手。 谭浩然虚弱的道:“我疼晕过去一阵,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发现院子里的火势越来越大,那两个高手正在搬运地上的尸体,我想起你交给我的瓷瓶,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将瓷瓶砸碎屏住唿吸,任凭火焰将里面的药丸灼烧。” “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效,那两个人很快就晕了过去,我不敢去查看其他人,拖着身体走到那两人面前,用地上的利刃刺穿了他们的心脏,我害怕之后还会有更多的追兵,就连忙逃走了。” “然而我伤势太重,没法逃的太远,跌跌撞撞的躲藏在小巷中,失血过多,浑身冰冷,我以为我要死了……好在老天垂怜,幸运的遇到了你。” 第42章 谭浩然叙述完之后,已经眼眶通红,他虽然疲惫无力,却紧抓着祁钟钰的衣摆,说:“幸好是你,是你救了我这条命,我……谢谢,真正谢谢你!” 祁钟钰道:“你我是至交好友,何必言谢,何况是你自己机敏果断,想到打碎药瓶的办法,才救回了这一条命,而且你意志坚定,从起火的院子里逃了出来,最后遇到我帮了你一把,这说明老天都在帮你,等你伤势养好之后,还是新日教的教主,可以统领千军万马。” 谭浩然苦笑,摇头没说什么。 许久,他才询问道:“不知那药瓶之中的药丸是什么,可否再给我一瓶?” 祁钟钰荷包里还有几个小瓶子,只不过之前交给谭浩然的,用于克制宋德良的药丸已经用完,若是谭浩然要一模一样的,还需要花时间来调制。 她说:“虽然没有之前那种药丸,但是药性差不多的药丸还有两瓶,我可以都给你。” 她取出来两个药瓶递给谭浩然,那药瓶也就两根并拢的拇指大小,是她在西域时,找当地很有声望的手艺人,用当地特色的红土专门烧制的,所以装很多个药瓶在荷包里,看上去也不明显。 谭浩然道谢接过,听祁钟钰解释道:“这里面装着的都是毒性极强的药丸,不管对方是平民百姓,还是武林高手,只需要一颗,见血封喉。” 谭浩然手抖了一下,结结巴巴的道:“这,这么厉害。” 祁钟钰点点头,这些药丸都是她亲手制作的,基本上都混有自己的鲜血。 她原本就中了天下至毒,后来去西域苗疆待了几年,在自己身上胡乱做实验,连血液都染上了剧烈的毒性。 好在她也学习了解毒的方法,随身携带能解血液毒性的药丸,只要对方不是大口大口的吞咽她的鲜血,只不小心误食一两滴的话,还是能救回来,且让对方没有后遗症的。 谭浩然在心里后怕不已,他没想到这药丸毒性这么强,若是喂给右护法,对方肯定…… 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谭浩然心里对右护法越发感激,打定主意,只要对方之后不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他就不会给对方喂下这些药丸。 他将药丸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放好,还想询问些什么,祁钟钰却道:“你先躺下歇息,我去外面打探一下情况,等回来后在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做。” 谭浩然应了一声,他也希望还有弟子能幸存下来,尤其是右护法和谢星河,他这些日子以来与他们最为交好,偏偏这二人都是拦住两个高手的主力,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在祁钟钰的帮助下平躺在床上,道:“多谢。” 祁钟钰摆摆手,转身走出了房门。 谭浩然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没过多久,他就觉得眼皮子沉重,一股倦意袭遍全身,他歪着脑袋彻底睡了过去。 约是几个唿吸的功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就推开了房门,看着昏睡过去的谭浩然,喃喃道:“真是命大,这样的伤势都死不了,倒是有些意思。” 他听到祁钟钰方才所说的话,知道他是出门去打探消息去了,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所以悠然自得的坐在凳子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阳光从窗户上照射进来,将他英俊不凡的五官照的一览无余,正是谢星河。 _分节阅读_113 谢星河身上毫发无损,他此刻正在心里盘算,接下来要怎么做…… 原本他当初判离衙门,加入新日教,就是为了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他曾经是个乞丐,无父无母,靠着心机手段长大成人,意外练就一身武功,侥幸进入了衙门当值 。 他偶尔会跟随县令一起,跟县里的上层人士来往,也因此见识到了权贵的世界,心中也变得越来越不知足,他想要站的更高,看的更远,但是他没有背景人脉,就很难有出头之日。 读书科举,亦或者是边疆从戎,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他自问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所以在发现新日教右护法和教主出现在县城时,他立刻意识到,又一个能够出人头地的机会来了。 他是个很果断的人,知道新任教主此时有难,若是与其相处些时日,为其效犬马之劳,定然能得到对方看重,将来就能身居高位、吃香喝辣。 所以他不带一丝犹豫,弄死了与他一同发现谭浩然身份的衙役,毫不在意对方死前的震惊和绝望,此人正是帮他在衙门站稳脚跟的大哥,但是机会面前,也只能让他先去地府走一趟了。 他提着对方的人头,向新日教证明了自己,抓住了加入他们的机会。 然而,真正跟随了这位新日教的新教主,熟悉他的脾气秉性后,谢星河心里就开始后悔了。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个新教主,太过心慈手软,优柔寡断了。 右护法也是,看起来精明能干,却不会审视夺度,还要听从谭浩然这个黄毛小儿的命令,真是白瞎了他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他恍然明白,为何新日教会造反失败了,因为他们的领头人,实在是烂泥煳不上墙,没有干大事的潜质。 明明知道朝廷官员和江湖中人,在四处查探他们的下落,还要拖着几个病重的弟子不撒手,甚至在汜原县这个小县城待了近一个月,就为了让这些无关轻重的弟子们养伤。 若是没有这些个弟子的拖累,他们早就离开淮南道,现在已经在山南道重整旗鼓了。 每在汜原县多待一天,他心里就越是憎恨,想弄死谭浩然和右护法自己上位的想法,就越强烈。 终于,他忍不住放出了消息,泄露给自己曾经的故人韩林。 韩林原本的势力范围就在这附近,所以得知消息后很快赶了过来。 他们商议好,要将右护法和其他几个弟子弄死,到时候韩林带着名气最盛的宋德良,去官府兑换赏银。 而他则装作拼死救出教主的忠仆,带着被砍断失去双.腿,彻底沦为废人的谭浩然,离开汜原县,前往山南道。 他有把握,能够在二人同行,相依为命的情况下,让谭浩然完全信任他,成为他登顶权利的傀儡。 然而,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韩林带来的人,对新日教教徒刻骨的仇恨,那人抱着戏耍的态度,在谭浩然身上划了几十道。 若不是韩林及时阻止了对方,那人已经将谭浩然弄死了。 谢星河气的牙痒痒,忙去屋内翻找伤药,好保住谭浩然的性命,然而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拿着伤药走出房门时,就见韩林和他带来的高手,倒在了地上,胸口涓涓淌血,且已经死了。 他瞳孔剧烈收缩,以为是有其他高手,看到动静过来截胡,顾不上上前仔细查看,忙运轻功跑远了,等跑出一段距离,才意识到不对劲,躺在血泊里的谭浩然不见了。 他皱眉,亲自回去查看一番,确认了这个消息,而且不仅是谭浩然,连右护法都不见了踪影。 那个老滑头,靠着身上的各种保命手段,倒是侥幸活了下来还逃走了。 他攥紧了拳头,深唿吸几下才平复盛怒的情绪,顺着鲜血的痕迹,找到了隐藏在小巷黑暗角落里的谭浩然,正准备上前时,就看清了站在巷子附近的钟玉郎。 他曾经也在江湖中混过,自然听说过钟玉郎的名声,也知 道对方的武功深不可测,现在撞上去,即便他浑身是嘴,也解释不出为何他毫发无损。 他只能远远避开,希望钟玉郎能保住谭浩然的性命。 他留意道钟玉郎身边跟这个小姑娘,长的倒是不错,但是性子太软弱,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可她是钟玉郎的娘子,这层身份已然不凡。 他在想,要不要抓住陆冬芙,来控制钟玉郎,可他到底谨慎,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后,就忙甩开这个念头,他可不想拿自己性命跟喜怒无常的钟玉郎叫板。 好在谭浩然在钟玉郎心中有些地位,对方连娘子都不顾,就带着他到了另一条更加僻静的小巷中,谢星河远远地望着,不敢靠的太近,被他察觉自己的存在。 之后,又看到钟玉郎将谭浩然背到了一个无人居住的院子里,出去了一趟,也不知是做什么去了,他生怕对方很快折返回来,所以耐心地等待,没有轻举妄动。 直到钟玉郎又回到了院子,第二天天亮出门去买早点时,谢星河才抓住这个机会,潜伏进谭浩然所在的客房旁边卧房,躺在了床底下。 他虽然武功平平,但是极其擅长隐匿,能够不发出一点声音,让身上的气息跟石头草木一样安全无害。 而在这里,距离薄薄的一堵墙,他也能听清隔壁谈话的声音。 _分节阅读_114 他听到了谭浩然口中所说的事情经过,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谭浩然虽然怀疑他们之中出了内鬼,却并未怀疑是他,因为他之前可是做出了豁出命去保护他的姿态。 谭浩然在床底下转了转眼睛,既然自己的计谋没有暴露,接下来该怎么办,就要再掂量掂量了。 他之所以趁祁钟钰出去打探消息时进屋,就是想亲自查看下谭浩然的伤势,他略通医术,知道对方的确如祁钟钰所说,只要将养段时日就没事了。 事已至此,他必须想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再次回到谭浩然身边,并且让他对自己更加信赖。 反正对方性格缺陷明显,即便双腿健全,也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他便转身离开了屋子,并在附近的院落隐藏起来,盯紧祁钟钰和谭浩然,看他们接下来有什么动静,他也好借机行事。 而祁钟钰走去东街后,还未靠近,就看到了烧成漆黑的断壁残垣,不光是谭浩然居住的第三家院子,连隔壁的院子也不曾幸免,一连烧了十来间,才终于控制住了火势。 而且不光是新日教的弟子,连带着周围住户都烧死了几个,他们动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除了去花灯节逛夜市的人,东街的一部分人,早早就躺下睡着了。 所以,他们没来得及在火势扩散之前逃走,身体都被烧成了焦炭。 一连十多具尸体,盖着白布,摆放在断壁残垣前方的空地上,加上近日天气有些阴沉,让周围都染上了肃穆的气息,有些人甚至低声哭泣起来。 祁钟钰皱紧眉头,人都烧成这个样子,院子也被烧毁,看来是找不到更多的蛛丝马迹了。 她原本还想凭借尸体人数,找出跟谭浩然一样幸存的人,然而多了这么多的尸体,她也无法判断,只能离开现场,以免引起官府的注意。 她想了想,觉得谭浩然会多睡一会儿,就去了趟西街的祁安业家里。 她过去时,是上午时分,听门房说陆冬芙刚离开二哥家没多久,以她的速度应该走到城门口了。 她不放心陆冬芙,连忙朝城门处飞奔而去,她也意识到自己昨晚的态度太过奇怪,陆冬芙本身又不是个愚笨的性子,肯定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心里还不知要怎么胡思乱想。 她就算不能说出真相,也要告诉她一部分实情, 以免她越想越偏,一不小心钻了牛角尖。 她速度很快,果然在城门前看到了陆冬芙,她忙走上前,道:“娘子。” 陆冬芙愣了一下,转过身看着他,疑惑的道:“相公,你怎么在这儿?” 祁钟钰站在她面前,说:“我来送你回家。” “可是……”陆冬芙虽然高兴,面上却露出迟疑的神色。 祁钟钰笑着说:“不用担心,等出了城门,我再跟你细说。” 陆冬芙眼前一亮,忙点了点头,祁钟钰这才发现她眼底的青黑,陆冬芙皮肤白,虽然眼角下只有淡淡的阴影,却依旧十分明显,看来她想的不错,陆冬芙昨晚上果然没休息好。 她有些心疼,顾虑着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城门口,才没有做出太过亲近的动作来,却抓紧了陆冬芙的手,道:“我们走吧。” 陆冬芙应了一声,二人来到城门处,今日的守卫检查比之前更加严格了几分,不过祁钟钰已经跟那人混熟了,偷偷塞给对方几文钱,对方就摆摆手,让她顺利的走出了城门。 等走出一段距离,周围没有其他路人,祁钟钰才说道:“抱歉,昨晚我一时情急,说了谎话,让你不安了一晚上。” 陆冬芙怔怔,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的开口承认说谎,她面上不由露出甜笑来,说:“我知道的,相公一定是有苦衷,才会向我隐瞒。” 她十分乖巧,说话贴心,祁钟钰忍不住拉着她从回村的大路,走到了村间的小道上,趁着左右无人,才低头亲了下她的脸颊。 她与陆冬芙圆润的双眼相对,道:“昨日在小巷中遇到的那个人,并不是素未相识的路人,而是我曾经的好友。” 陆冬芙心道:果然,这样一来就说的通了,她就说以她对相公的了解,对方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帮助过路人的性格,那人一定跟相公有旧,且关系极好,相公才会出手帮他。 只不过,为何相公要说谎呢?莫非对方的身份是个秘密,连自己都不能告诉? 陆冬芙动了动嘴唇,表情有些委屈,听祁钟钰继续说道:“我早在几天前,就得知他在汜原县暂住,还登门拜访了两次。之所以瞒着你,是对方身份特殊,乃是江湖中人,还被朝廷通缉,我不想让你牵连其中,所以特地跟他划清了界限。” 通缉犯? 陆冬芙瞪大眼睛,难怪相公不告诉自己了,这的确是个不能言说的秘密,加上身份尴尬,相公不好宣之于口也实属正常。 陆冬芙放下心中的委屈,劝说道:“既然那人是相公的好友,那就说明对方是个好人,说不定是朝廷误会了,才会通缉他。” 祁钟钰忍不住笑出了声,捏着陆冬芙软乎乎白嫩额的脸颊,说:“娘子真可爱,世上的事并不是非黑即白,他也的确是亡命之徒,身边跟着的人更是心狠手辣,说不得会抓住你来威胁我,我不会让你们有接触的机会,你是我最重要的珍宝,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陆冬芙突然就红了眼眶,她相信相公所说的话,自打嫁给祁钟钰之后,祁钟钰就一直保护着她,连带着保护她的姐姐妹妹。 她心中感激,又有一种甜蜜而又酸涩的情愫在蔓延,她忍不住伸出手抱紧对方,说:“相公,我也……你也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_分节阅读_115 祁钟钰心口勐跳,耳根泛红,身体都开始发烫,她和陆冬芙紧紧相依,祁钟钰继续说道:“我朋友昨晚上遭遇了仇家,身上受了很严重的伤,若不尽快治疗,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彻底断绝生机,所以我不得不将你送去二哥家里,再折返回去照顾他。希望你不要怪我。” 陆冬芙摇摇头,说:“我才不会埋怨相公, 只是心里担心,夜里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 祁钟钰道:“是我的错,下次我会跟你说明真相。” 陆冬芙温柔一笑,说:“不必,我知道相公做事,必然有你的道理,我都明白的,也会理解你的苦衷。”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祁钟钰越发喜爱眼前这个温柔体贴的小姑娘了,听陆冬芙问道:“那相公的好友现在如何了?应该已经无甚大碍了吧,毕竟有医术高明的相公在场,再重的伤势应该都救的回来。” 祁钟钰被她一番吹捧,逗的哭笑不得,她无奈的说:“我又不是神仙,只不过他身上的伤,我恰好带着伤药,能够治愈罢了。他现在已经昏睡过去,接下来只要好好将养段时日,就能康复起来,如常人一样下地行走了。” 陆冬芙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没事就好。” 祁钟钰道:“他人虽然没事了,但是还有很多麻烦的事要处理,所以我打算送你回家后,就回去县城帮他解决身上的困境,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在家中,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搬家的事暂且搁置,你先住在现在的院子里,等我回来之后再说。” 陆冬芙脸上露出失落的神色,很长一段时间……也不知具体是多久,她已经习惯和祁钟钰待在一起,一想到要跟对方分开,她心里就跟针扎似的难受。 祁钟钰一无所觉,还在叮嘱她道:“至于二叔那里,若是问起我的行踪,你就说我出远门去了,以往我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出去一趟,二叔也清楚此事,他不会多问,我也不想让他担心。” “若是你遇到什么难题,就直接去隔壁请教二叔二婶,他们一定会帮你……”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连一丁点的小事都不放过,陆冬芙从来不知道,相公是如此健谈之人。 想到这都是因为她,相公在担心她,她就心里一甜,连原本的离愁别绪都淡了几分。 她也舍不得打断相公的絮叨,她们一边往家里走,陆冬芙一边听祁钟钰絮叨,等终于到了家之中,祁钟钰又去厨房噼了一大堆的柴火,足够陆冬芙用一个月的了。 不仅如此,她还将能想到的,不太好干的活,全部包揽了。 陆冬芙看她忙上忙下,刚上前想要阻止,可对方眨眼间就到了别处。 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红了眼眶,等祁钟钰终于干完了所有事,二人站在一起,依依不舍。 良久,祁钟钰抿了抿嘴,说:“那我走了。” 她这么说着,脚下却并未行动,陆冬芙终于落了泪,哽咽说:“相公,我在家等你回来,你千万要小心。” 她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祁钟钰缓慢的点点头,走上前擦去她的泪水,道:“我保证,我会尽快解决此事,回家来跟你团聚。到时候我们就搬去山上,我再带你去山顶上看日出,好不好?” 陆冬芙点点头,眼泪却止不住。 祁钟钰低头吻上她的眼睛,冰凉的嘴唇,触碰到滚烫的眼皮,效果却很是显着,陆冬芙终于不再哭了。 祁钟钰在她嘴唇上落下一个吻,说:“等我回来。” 陆冬芙应了一声,目送对方干脆利落的转身,几息时间就走到了院门口,身形顿了顿,然后打开了院门走了出去。 陆冬芙失魂落魄的走到卧房坐下,屋内似乎还弥漫着淡淡的冷香,是祁钟钰身上熟悉的味道。 她不由的将祁钟钰的枕头抱在怀里,那股冷香味更浓了,她深深的嗅了一口,心说:相公,你一定要尽快回来,还要平安无事的回来。 祁钟钰怕自己一旦迟疑 ,就不想去县城了,所以关上院门后,运轻功来到县城外的树林里,又从中走了出来,进了城门。 她回到了那间无人的院落,发现谭浩然依旧躺在床上,睡的深沉。 她想了想,去了一趟药铺,买了些补血养气的药材回去。 她身上的银子不多,架不住谭浩然是个大款,虽然受了重伤,但是荷包还在,所以里面有价值万两的银票,和十几两碎银,足够她挥霍了。 反正她花钱也是为了谭浩然,对方也不会介意自己不稳自取花了他的钱。 她回到院子里后,去厨房生火煎药,这一副药,就值几十两银子。 她一共买了十副,药铺见这是一笔大生意,高兴地给她算折扣价,结果花了五百多两。 她煎好药后,回卧房将谭浩然叫醒,让他将这碗药服下去。 味道有些古怪,说不上苦,但是也绝对不算好喝…… _分节阅读_116 谭浩然俊俏的脸皱成一团,忙喝了钟玉郎之后递过来的凉开水,才缓过劲来。 他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黯淡下来,迟疑的道:“你,你继续留在这儿,没事吗?你的家人……” 他垂下眼,掩饰失落的情绪,故作镇定的说:“应该会担心吧,你还是尽快回……” 祁钟钰打断他,道:“别说那些虚的,我知道你想让我留在这儿,还想我帮你的忙,这可是你之前亲口说的。我们是好友,若是你之前有人相助也就罢了,现在你身受重伤无依无靠,我不会放任不管。” 谭浩然脸颊羞愧的通红,却也说不出反对的话,他的确需要钟玉郎的帮助,从始至终都需要。 之前对方果断的拒绝了他,却没想到自己濒死之际,达成了心愿,得到了对方的救助,他不敢奢望太多,但是心里实在忍不住。 他抬起头,希冀的望着他,承认道:“你武功高强,本领强大,有你帮忙,我一定可以成就大业。” 祁钟钰抽了抽嘴角,摆摆手道:“大业就算了,我没那么大的野心,只想在田园过自己的小日子,不过我也不会对你坐视不理,所以我准备等你修养两日,就亲自送你去山南道,跟新日教的分舵势力汇合。” 谭浩然惊喜的道:“真的吗?” 钟玉郎一个人,可比之前的弟子和右护法,以及谢星河加起来都管用,咳,直白了说就是能打。 祁钟钰翻了个白眼,道:“当真,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只负责送你过去,之后的路还是得靠你自己往下走才行。” 谭浩然有些失望,不过能得到对方的帮助,离开淮南道,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 他高兴的说:“你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等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 祁钟钰唔了一声,突然想到:“也不用等到将来了,你现在就报答我吧。” 谭浩然闻言一愣,他现在身无长物,除了一万两银票,也没什么可以用来做回报的。 他财大气粗,是新日教的三少主,又曾经掌管教内的银钱往来,根本就不曾将一万两看在眼里。 祁钟钰咬了咬牙,看懂了他的意思,心里莫名的有些仇富,她道:“教主,劳烦给我五千两银子的辛苦费。” 她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了五千两,然而在谭浩然眼中,不过是毛毛雨。 他皱眉,道:“这样不妥吧。” 官府为了他这条命,都开出了十万两银子,钟玉郎之前已经救了他一命,之后还要冒着生命危险,送他去山南道,他不能随意煳弄对方。 五千两银子,太少了,像是在打发叫 花子。 他见祁钟钰有发怒的倾向,忙道:“这样吧,等到了新日教分舵后,我给你二十万两作为报答。” 二……二十万两。 祁钟钰差点要捂胸口了,突然明白为何现代有一句话会这么流行,那就是跟土豪做朋友,抱金大腿。 她现在就有一个土豪朋友,随口就给二十万两,真是财大气粗。 祁钟钰有些无力,道:“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你既然要担任新日教新任教主,就不能在这么大手大脚的,给我一万两就行了,还二十万两,也不怕教众对你心生不满?” 谭浩然哭笑不得,心里却是一暖。 他在弱冠后,就帮父亲管理教内财务,终于发现自己在经商一道上的天分,短短几年时间,就将四处抢掠来的银子,翻了数倍。 二十万两,不过是新日教一个月的收入罢了,虽然的确不少,但是跟自己的性命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他跟钟玉郎详细解释一番,祁钟钰听完,后退几步坐在了凳子上,好稳住自己的身体,以免太过震惊摔倒在地。 她自从穿越到这个异世界后,就一直是个穷人,虽然偶尔有暴富的时候,却都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得来的,因为来路不正,加上她本身开销极大,所以大部分时间她都没什么积蓄。 手上钱最多的时候,也就一万两左右,而谭浩然方才跟他说,新日教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财富,多达上千万两…… 还真是,货真价实的土豪啊,一千多万两,祁钟钰想都不敢想。 她看着谭浩然,像是在看一做闪闪发光的金库,谭浩然被他看的浑身发毛,道:“怎么样,这下子给你二十万两作为谢礼,不过分吧。” 祁钟钰呆呆的摇摇头,随即好笑道:还真是头一次遇到努力劝人收银子的。 她还是觉得二十万两银子太烫手,犹豫道:“打个折,就给我十万两吧,我这辈子也能吃穿不愁了。” 谭浩然想了想,笑眯眯的点点头,他从未想过给钟玉郎一笔钱,就将恩情和友谊一笔勾销。 _分节阅读_117 这十万两是他送给对方的,等新日教的势力发展壮大,如预想一般进入乱世后,不管祁钟钰愿不愿意帮他征伐天下,他都会给对方和他的亲人留出一块安身立命之所。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他喝了药之后出了一身汗,祁钟钰去烧了热水给他擦洗换药,私密的地方当然由谭浩然自己动手,她只擦了受伤的伤口附近。 上好药后,祁钟钰又给他喂了几颗调养内伤的药丸,谭浩然服了药困意上头,很快就睡了过去。 之后两天,祁钟钰一边给谭浩然疗伤,一边去城内搜集干粮物资,还去集市买了一驾马车,准备就绪后,她去了趟成衣铺,买了几套换洗的衣服。 不经意瞥到一件女装,她灵机一动,突然有了主意。 于是,第三日上午,一驾马车就朝城门处赶去,祁钟钰坐在车架上驱赶马匹,城门处的守卫见来人是他,又得了几文钱,就想干脆放他过去。 可转念一想,县令吩咐过,必须严格搜查每一辆马车,他又露出一个歉意的神情,拉开车帘检查了下,就见里面坐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孕妇,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温柔貌美。 他有些怔愣,想着祁钟钰虽然成亲了,但是娘子是个娇软的十来岁小姑娘,什么时候…… 想到一个可能性,他促狭一笑,祁钟钰无奈,又递给他二钱银子,低声说:“还望兄台帮我保密。” 守卫冲她眨了眨眼睛,道:“你放心,我懂的。行了,马车里没窝藏魔教余孽,出城门 吧。” 祁钟钰拱手道谢,跳上马车“驾”了一声,马匹踏着蹄子哒哒往前走去。 直到走出很远一段距离,城门都看不见时,马车车厢内才响起幽幽一声叹息,男人温柔低沉的声线响起,带着几分尴尬,道:“我什么时候能换回男装?” 祁钟钰想了想,道:“女性身份更安全,而且你身子瘦弱,没有一般男子骨架粗狂,加上我的易容化妆,就算是右护法都认不出你来,更别说其他人了。放心吧,等出了淮南道,就可以换回男装了。” 谭浩然也知道这个办法妙极,他之前和右护法讨论时,从未想到过会有这样的好办法,钟玉郎果然是个鬼才,而且他给自己装扮好时,谭浩然看了眼镜子,即便是他,也认不出镜子里貌美如花的女子,会是自己。 他虽然长相清秀了些,但也不至于这么女气,所以这都是钟玉郎的功劳。 还真是个妙人。 谭浩然在心里感叹,同时也庆幸自己拥有这样一个朋友,此生能得如此知己,真是死而无憾了。 他从身侧的小柜子里取出了点心来,挪动到车帘边,伸出手去递给祁钟钰,道:“走了这么段路,饿了吧,吃块糕点吧。” 祁钟钰接过道了声谢,说:“既然如今有了隐藏身份的好办法,那就不必抄小路了,我们直接走大路,光明正大的离开淮南道,还能节省很多绕远路的时间。” 谭浩然点点头,心算片刻,道:“若是走大路,只需要几天时间,就能离开淮南道,到时候……” 他有些伤感,到了山南道,就要跟自己的好友分开了,今日一别,还不知何日才会再见。 祁钟钰下一句话,就驱散了心头的离愁,对方道:“别忘了我的谢礼。” 谭浩然忍俊不禁,知道对方并非爱财之人,只不过不想让自己多想,他温和笑着应了一声。 祁钟钰道:“你从柜子里取了药粉,自己抹在伤口上包扎好,之后再吃一次药,等晚上,我们到了下一个县城,我再给你煎补药,给你补补身子。” 谭浩然一想到那补药的味道,脸就不自觉皱成了一团,但是他也知道那药吃了对自己身体好,而且是祁钟钰特地给他煎的,他也不能太过挑剔。 他给自己上了药,吃了药丸后,困意袭来,他就躺在车内睡了过去。 第一天,平安无事。 第二天,安然无恙。 第三天,风平浪静。 第四天,虽然天上下起了大雨,耽搁了半天时间,但是之后的路程依旧一帆风顺。 等到了第五天,距离山南道不过一天的路程,同时也是最关键的一条路,因为有脑子的人都清楚,若是魔教余孽想要离开淮南道,四周都是天罗地网,只有逃到了新日教势力分布极广的山南道,才有一线生机。 所以,这一天马车行在路上,祁钟钰就敏锐的感知到不少饱含恶意的视线。 甚至好几次,都被官差拦路,查看马车里的东西,见里面躲着一个年轻孕妇,他们不免失望,可那孕妇生的貌美,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随后冲祁钟钰冷哼了几声,表示嫉妒。 祁钟钰无语,忍着脾气离开了最后一个县城,从这里顺着官道再往下走,几个时辰就能抵达山南道最东面的县城。 而那个县城之中,虽然也有官府和江湖中人,却也潜伏着新日教的势力,并且还有不老少的教徒,会在那里等候教主到来。 谭浩然到了那里,有新日教的教徒护着,就是安全的。 _分节阅读_118 可是这最后一段路,却也是最不好走的,一路上,祁钟钰被 拦住了很多次,全部都是江湖中人,他们可没官府那么温柔,粗暴的扯下了帘子,即便看到里面躺着个大肚子的孕妇,却还是伸出手翻找了下,然后不给任何赔偿,就大摇大摆走了。 祁钟钰恨不得给这些人,每人一个巴掌,可想到里面的谭浩然,就勉强忍住了。 她劝诫自己,不要横生事端,驾着马车快速往前走去。 然而,她不想惹事,却有人惹上了她。 几个不长眼的乞丐,站在了马车前面乞讨要饭,祁钟钰曾经也是个乞丐,却从未如此嚣张过。 她隐约意识到不对,但是心情急迫,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也不想跟他们浪费时间,很是大方的给了他们一人几文钱,便要驾着马车继续前行。 然而有越来越多的乞丐围了上来,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好似从未见过祁钟钰这样大方的人,都伸出手想要讨要赏银。 祁钟钰额头上青筋暴起,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加上自己也不缺钱,直接掏出一百两银票,当着一众乞丐的面晃了晃,好让他们看清楚上面的份额。 随即想到很多乞丐都不识字,她特地念出了银票的价格,引得一众乞丐眼冒绿光。 她心底冷笑,将银票揉成一团,朝着左侧的荒地,用力扔了出去。 相当于一百两银子飞跑了,乞丐早已顾不上前人的雇佣,哗啦啦的朝着银票落地的方向跑去。 祁钟钰松了一口气,转身对谭浩然道:“还好解决了,我们……” 她想说继续往下走,然而之前却有几个乞丐没有动弹,他们趁祁钟钰被乞丐吸引注意力时,用刀划破了车厢的后面爬了进去,撕扯着谭浩然身上的衣服。 谭浩然本来就体弱,加上现在重伤未愈,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被捂着嘴也喊不出声,上身的衣服被扒了个干净,露出了平坦的胸膛,和肚子上的……枕头。 所以祁钟钰回过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她气的不轻,注意到这几个乞丐的脖子和手腕出人意料的干净,他们绝对不是真正的乞丐,而是假扮的。 他们的目的,是车内的谭浩然。 也就是说,他们知道车内有鬼? 怎么会?明明是谭浩然和自己才知道的秘密,何时露出了破绽,暴露了身份? 她运轻功一下子来到几人面前,左右手各抓着一个假乞丐,直接用力扔了出去,她不顾忌对方的死活,使用了大半的力气,这些人被她扔出去飞了老远一段距离,趴在地上血流如注不知死活。 她语速极快的对谭浩然道:“我们的身份暴露了,快,拿上男装,我用轻功带你走完剩下的路。” 经过几天的调养,加上祁钟钰的伤药效果极佳,谭浩然身上的伤痕已经好了大半,只是内伤还需要好好调养,几年时间才能彻底痊愈。 谭浩然也知道事情紧急,顾不上换下下身的裙装,只穿上一件外衣,就趴在了祁钟钰背上,被她带着比马车快几倍的速度逃离了出去。 躲在暗处的谢星河见状,挑眉道:“这轻功……果然是个绝顶高手。” 好在他之前就已经秘密告知了几个武林前辈,对方早就在前路上等候多时,只等钟玉郎和谭浩然二人自投罗网。 谢星河其实不怎么在意谭浩然的死活了,然而钟玉郎很在乎,以对方的本事,很有可能护得谭浩然周全,若是不能,他也可以出面,正好在对方面前表现一番。 至于,谭浩然不小心死在武林前辈的手上,谢星河也能用他的尸体,在新日教站稳脚跟。 左右不管如何发展,他都不会吃亏。 然而 ,他没想到,钟玉郎的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亲眼看到对方背着一个大男人,还能游刃有余的对付其他几个高手。 这样深厚的内力,和招招毙命的武功招式,钟玉郎此人,果然不能小觑! 若是可以为他所用,谢星河保证待他如亲兄弟,给他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然而,钟玉郎此人性子太冷,不是那么容易好掌控的,谢星河心里有个声音,若是此人不能为他所用,就必须要想尽办法杀了他,不然终有一日…… 他皱了皱眉,也不知这种念头是打哪冒出来的,现在来看,他跟钟玉郎之间根本没有血海深仇。 谢星河自诩精明睿智,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更别说主动得罪如此高手了。 在他出神的功夫,钟玉郎已经杀死了好几个高手,但是这边动静太大,有源源不断地高手正在朝这边赶来。 祁钟钰且战且退,将背上的谭浩然保护的滴水不漏,然而她自己身上却挨了好几掌,挨了好几刀。 谭浩然从出生至今,从未如此厌恶自己的弱小,除了给挚友钟玉郎拖后腿,什么都办不到。 _分节阅读_119 祁钟钰杀死了大半拦截的高手,不再关注其他几个被她吓的胆寒的对手,转身运起轻功,飞快朝着山南道的县城跑去。 只剩下一小截路,快速的飞奔过去也就没事了…… 她已经数不清,自己今天杀了多少人,也不想去想对方姓甚名谁,只要挡在她面前的,就都是敌人。 只要是敌人,就全部该死! 她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大开杀戒,加上之前被打中了几掌,体内的内力疯狂翻涌,被压制的毒性,也因为身体虚弱,开始慢慢抬头。 她感觉浑身剧痛,脑子也变的不清醒起来。 充血的眼睛闪烁着凌厉的凶光,像是地狱里的恶鬼,神挡杀神,魔挡杀魔。 直到傍晚时分,这条官道,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官府得知消息赶来,看到路上的尸体,都忍不住头皮发麻,吞咽口水。 可怕,太可怕了,是魔神降临了吗? 有些人,居然是被活生生撕成两半的,这得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样的伟力。 不是人,肯定不是人。 官府众人吓的瑟瑟发抖,原本得知谭浩然的消息,应该尽快赶过去缉拿逃犯,好得到官员赏赐的十万两白银,但是他们可不想把自己的小命搭上,于是消极怠工,慢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若不是碍于官府的颜面,他们恨不得现在掉头就走。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谭浩然看到前面有一片火光,还以为是山南道县城的人间烟火,他情绪激动,涌出热泪,道:“钟玉郎,我们到了!我们活下来了!” 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新日教的大旗,还有上千人聚集在前方,为首的正是右护法宋德良,他居然也活着,而且也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居然比他更快一步的抵达了山南道。 右护法也看到了他们二人,虽然浑身都被鲜血染红,但是宋德良还是认出了钟玉郎的脸。 他感慨道:果然是他,只有他才有这样的本事。 在中秋血夜事件之后,他以为谭浩然已经死了,顾不上心灰意冷,趁着夜色当晚就离开了汜原县。 之后在驿站杀了一个信使,换上他的衣服,拿着他的令牌,还往脸上黏了些胡须,改变了容貌,用这种方式,畅通无阻的通过各大县城的城门,很快抵达了山南道。 他刚到县城没两天,还沉浸在教主已死的悲痛之中,就从属下口中得知谭浩然还活着,且正在往这边赶来的消息。 他不顾上奔波劳累的身体,立刻召集了就近的势力,前来接应。 然后他们行军的速度还是太慢,赶到这里时都已经天黑了,宋德良不由担心起来,生怕三少主凶多吉少。 他虽然度量狭小,心狠手辣,却并不想“谋权篡位”,在他看来,新日教不能没有谭浩然。 好在,上天还是眷顾新日教的,他已经看到了钟玉郎的脸,忙骑马上前打招唿。 他的马跑的很快,然而祁钟钰速度更快,即便二人近在咫尺,宋德良都跳下了马,祁钟钰却毫不停顿,直接伸手朝宋德良挥去。 谭浩然一路上见惯了对方的本事,知道对方能将人撕成两半,连忙说:“右护法,快躲开!” 宋德良惊险的避开了祁钟钰的杀招,谭浩然忙在祁钟钰耳边大吼道:“我们安全了,不用再杀了!” 祁钟钰被体内翻滚的内力和毒性,折磨的神志不清,全靠一口气和信念支撑着自己,在隐约听到谭浩然的声音后,呆呆的看了宋德良半响,才安心地闭上眼睛,彻底昏迷了过去。 之后发生了何事,都与她无关了。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奢华的床上,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给她扎针。 见她睁开眼,吓的忙后退几步,道:“教主,他,他醒了!” 谭浩然忙走上前来,看着祁钟钰黑白分明的双眼,道:“是我,你现在在我府上,我们现在安全了。” 祁钟钰闭上眼睛,体内的气息依旧紊乱,让她浑身燥热,忍不住想要发脾气。 她咬了咬牙,从床上坐起来,问:“过去多久了?” 谭浩然闻言一怔,道:“一天。” 他想了想,说:“是我们离开汜原县的第七天。” 祁钟钰扶着额头,喃喃说道:“七天……吗?” 她低头看自己身上,见自己依旧穿着染血的衣裳,才松了一口气,道:“怎么不给我换件衣服?你这个当教主的,连件多余的衣服都没有了吗?那还怎么给我十万两银子?” _分节阅读_120 谭浩然哭笑不得,说:“你还好意思说,你都昏迷过去了,却依旧敏锐,根本不让外人近身,只要有人靠近,你就会暴起伤人。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用棉被裹着你,将你带回了府上,放在了床上,我的两个丫鬟想给你换件衣服,被吓的哭着跑了出去。”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凳子,说:“换洗的衣服放在那儿,热水也给你备好了,你可以先去里间写洗个澡。” 祁钟钰应了一声,压制住体内狂躁的内力和毒性,故作淡然的去浴室,察觉到周围没人,才快速的换下了身上的衣服,果然如谭浩然所说,自己依旧穿着之前那一身。 她的身份,是安全的。 她换好衣服,将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侧,谭浩然没走,还吩咐下人准备了满满一桌美酒佳肴。 祁钟钰不客气的坐在凳子上吃起来,谭浩然原本不饿,看他狼吞虎咽的吃相,也忍不住动了筷子。 酒足饭饱,祁钟钰直截了当的道:“给钱,我回家了。” 谭浩然怔怔,随即苦笑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醒来后就要走。” 祁钟钰挑眉,说:“我已经将你安然无恙的送回来了,我家娘子还在家中等着我,我出来这么多时日,是该回去跟娘子团聚了。” “娘子?!”谭浩然声音陡然高了八度,道:“你成亲了?” 祁钟钰歪头,说:“是啊,怎么了?” 谭浩然心说:我还以为你一辈子无法接受跟人亲近呢,都昏迷过去了,还警惕的要命,不允许别人靠近半步。这样的你居然成亲了!比我还快,我现在还未娶妻呢,不过安顿下来后,也快了…… 然而现在的重点不是好友脱单了,而是这么重要的事,你提都没跟我提过! 他哀怨的看着自己的挚友,祁钟钰道:“这件事右护法知道,我以为他告诉过你了。” 谭浩然记性不错,仔细回想右护法跟自己所说的话,然而对方只说钟玉郎的家人,他便以为家人是父母兄弟一类的,从未想过会是拜过天地的妻子。 他无奈的道:“我现在才知道,不过知道的太晚了,就劳烦你回去的时候,带些礼物给嫂子,记得说是我送她的。” 祁钟钰应了一声,她跟在谭浩然身后,去账房那取了价值十万两的银票,加在一起厚厚的一沓,祁钟钰数都没熟,就关上了盒子。 之后,又得到了谭浩然的一盒送给嫂子,也就是陆冬芙的礼物,说是女子都会喜欢的。 祁钟钰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她急着回家,稍作调理后,当天下午,就骑着谭浩然赠予的千里马,换上官府信使的衣服,带上宋德良她伪造的身份文件,飞快离开了山南道。 右护法站在城门上,跟县城的官员言谈甚欢,见到这一幕,感慨万千道:“真是可惜了。” 官员们也听说了钟玉郎的“丰功伟绩”,心里巴不得这个杀人不眨点离开他们的地盘,却碍于右护法的面子,恭维了几句。 谢星河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吐出嘴里的草叶,看了一眼县城的方向,想到:最棘手的人走了,就因为他,搅浑了自己所有的计划,接下来他要再想个办法,让谭浩然重新接纳他,并对他委以重任。 局势风起云涌,却都不是祁钟钰关心的事。 她强撑着,以最快的速度,加上信使光明正大的身份,无人阻拦,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回到了岳河村。 这里平静安宁的生活,跟几天前她所经历的腥风血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骑着马进了村子,引来村民的注目,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只想尽快和陆冬芙团聚。 回家的这一小截路,变的格外漫长,等她终于抵达了家门口,激动地拍响了院门,竖起耳朵听到陆冬芙熟悉的脚步声。 她这才确定,自己是真的回家了。 等陆冬芙打开院门,疑惑的望着来人时,见是祁钟钰,她激动地眼眶通红,眼泪扑刷刷落下,顾不上许多,直接扑向了祁钟钰,差点将不曾防备的祁钟钰压在地上。 祁钟钰后退几步抱稳她,说:“我回来了,以后再也不走了!” 陆冬芙呜咽着应声,许久之后,二人才携手走进院门。 陆冬芙好奇的看着祁钟钰身后的高头大马,道:“相公,这是……” 祁钟钰道:“朋友给的谢礼,之后我会将它养在身边,娘子,我肚子饿了,想吃你亲手做的……” 她突然顿住,陆冬芙还在盯着这匹骏马看,察觉到对方说话说了一半就不说了,疑惑的回头看她。 就见祁钟钰捂着心口,脸上浮现可怕的青筋,眼睛也陡然变的通红,像是滴了血在里面氤氲开来。 她吓得不轻,忙上前去扶他,祁钟钰知道自己这是到家后,心神一松,之前强行压制的紊乱内力,和蠢蠢欲动的毒性,此刻终于全部爆发出来。 她动了动嘴唇,想安慰陆冬芙,她早就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毕竟在过去经历了几百次,只要熬过去就没事了,可是她根本办不到。 剧烈的疼痛涌了上来,她脑门嗡嗡作响,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来,那血都是深黑的颜色。 _分节阅读_143 她在现代时,虽然被爸爸家暴,被妈妈忽视,但是吃穿不愁的。 但是到了异世界后,就几次濒临死亡,清晰的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和冰冷。 她也曾想过跟里的主人公一样,建立一番大事业,但是她穿越过来时只是个初中生,学习不好,什么都不懂。 也没有户籍和身份,身无分文,开个小吃摊都没有本钱。 加上那是灾荒年间,最不缺的就是人,即便是给酒楼洗盘子,候选人都拍成了长队,其中不乏青壮年,酒楼的管事也不会瞧上自己这个看上去就瘦弱无力的乞丐。 她没有现在这样强大无匹的本事,山上的草根都被挖出来吃光了,也根本打猎不到活物。 且山上都是凶勐的野兽,他们也没有食物,便下山在村中肆虐,据说吃了不少人,才被衙门的官兵制服…… 她那时每天都绞尽脑汁,想活的更好,但是除了乞讨之外,居然毫无办法! 她委屈难受,私下里偷偷哭了好几次,还被祁长贵看到过,对方不知怎么的,在相处一个月后,看出了她是女子,对她的态度比之前稍微好了一点,真的只有一点,但是她已经很知足了。 她还记得,在秋老虎的余威中,和祁长贵分享着酸腐的食物; 还记得,在冰冷的冬天,饿的睡不着觉,便轻手轻脚起身,去院子里嚼着破碗里的冰块吃…… 太苦了,她这么多年以来,都不太愿意回想这段经历。 一只温暖的手,覆在她冰冷的手上,说:“相公,都过去了,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你饿肚子了,每天都给你做好吃的,一定将你喂的饱饱的。” 真是傻姑娘,说着这样可爱的话,祁钟钰闭上眼睛,忍住泪意,牵起嘴角应了声好。 陆冬芙不想再过问她曾经悲惨的经历了,但是祁钟钰却想和盘托出,不想半途而废。 她继续道:“其实,在乞讨大半年后,日子变的好过起来,因为转眼就到了宣安四十二年,官府终于有了大动作,将流离失所不得不行乞的老百姓们送回了原籍,分给他们种子,继续在家乡的故土上种地,每家每户还按照人头分了粮食,勉强能过熬到秋收。” “所以原本混乱的局势,立刻稳定下来,其实老百姓所求的不多,就是吃饱饭而已,有了朝廷的赈灾,他们就不再闹腾,抹了眼泪继续过日子。” 这一点,陆冬芙深有体会,只要能有一条活路,她就能咬牙坚持,除非…… 她攀着祁钟钰的胳膊,问道:“然后呢?相公没有户籍,该怎么办?” 祁钟钰说:“是啊,我没有户籍,自然就不能返回原籍,依旧留在扬州城里乞讨,不过城内大部分的乞丐和流民,都被官府派遣回原籍,所以扬州城内的街道上,空旷了不少,富商们也响应朝廷号召,隔三差五便会在衙门搭建的粥棚内施粥,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乞丐,就能拿着破碗去吃顿饱饭。” “也多亏了他们的救助,加上我体质特殊,所以很快养好了亏损的身体,将自己收拾干净,在扬州城里四处找活干。” 她还记得那天她信心满满,对祁长贵承诺道,一定会让他过上好日子。 祁长贵脾气古怪,一如往昔的给她泼了凉水,却也没破坏她的好心情,一连几日都早出晚归,最后总算在码头找到了抗麻袋的活。 干一天能得十文钱,比其他干苦力的男人拿的钱要少一半,但是她已经很知足了,因为这是她来到异世界后,自己赚的第一笔钱。 她花钱向来大手大脚,傍晚拿了工钱后,就立刻买了几个肉包子回去,想给 祁长贵尝尝。 祁长贵都被她气笑了,说她愚不可及,赚了钱也不会算计,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她噘着嘴瞪了他一眼,又哈哈大笑,将肉包子递过去,祁长贵虽然生气,却还是伸手接过肉包子吃了起来,脸上难得露出享受的神情,她便觉得辛苦一天都值得了。 她在码头干了一个多月,赚的钱买吃的花了一半,另一半交给祁长贵保管。 夜里睡不着,便跟祁长贵畅谈未来的好日子,那时候真是傻乎乎的,想必祁长贵也是这么觉得的,才总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可即便如此,最后,却是祁长贵又救了她一命。 她忍不住落下泪来,深吸一口气说:“好景不长,码头管事犯了事,就将过错推到我身上,联合其他打工的,坐实了我偷窃玉器的罪名,他们将我押送去了主家,主家是城中富商张员外,他不在意那块价值百两的玉器,却不能免了我的罪名,一定要严惩不贷,杀鸡儆猴……” 祁钟钰感觉到温热的手,动作轻柔的擦拭掉她脸颊的眼泪,她忍不住抱紧了怀里的陆冬芙,说:“他们打断了我的两条腿,还割断我右手的手筋,让我爬出张府。” “我……我用了大半个晚上,才终于浑身是血的爬回破庙,祁长贵很生气,但是看到我的惨状后,就冰冷的说,赚钱不是那么容易的,还问我是谁干的……” “我那时很伤心,我没有银子无法找医馆医治身上的伤,还以为这辈子都要变成残废了,只能委屈的哭个不停,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怀里的陆冬芙,哭的比她当时还要厉害,道:“相公,他们该死!” “是啊,”她安抚的拍了拍陆冬芙的后背,说:“别哭,我现在好端端站着呢,手脚也完好无损,还练就了一身武功。” 陆冬芙抽噎着问:“怎,怎么会?” _分节阅读_144 祁钟钰叹息道:“听我慢慢跟你解释。” 陆冬芙忙点点头,听祁钟钰继续道:“祁长贵很生气,他其实是个多智近妖,心狠手辣的男人,而且跟我相处这大半年,已经将我视作了亲人,所以他给我找来了相熟的大夫,请那个老大夫帮我治好了双.腿,可是右手……” 陆冬芙摸着她的右手,祁钟钰说:“那时候是没办法治的,祁长贵也明白这种伤势,很难治好,对我说了句放心后,就将我交给了老大夫照顾,他则出去了一个多月,后来我就听老大夫说,张家被仇家寻仇了,一家上下几十口人,都死在了大火里。” 陆冬芙听到这种灭门惨案,心中却很是痛快,说:“是祁长贵前辈做的吧。” 祁钟钰点点头,道:“是他做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一开始还以为我被他丢弃不管了,直到他帮我报了仇,带我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里,说,那里便是我们的新家。” “他见我惊讶,让我坐在凳子上,开始讲述他的过去,我才知道他原来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物。而他说将我视作儿子的替身,打算重新振作起来,好好过日子。” 祁钟钰轻轻一笑,她那时候根本不在乎替身不替身,不如说,还庆幸自己跟祁长贵的儿子如此相似。 不然,祁长贵根本不会好心救她,她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她和祁长贵在这家院子里住下,祁长贵还承诺说,会找他的江湖朋友,帮她治好手腕上的伤。 她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加上一连住了几天,祁长贵所说的江湖朋友都未出现,她也就放弃了,反正她左手还能用,多练一段时间,就跟之前一样了。 然而…… “张家虽然只是个富商,但是却跟康王的小妾,有隐藏极深的 亲戚关系,那个小妾刚生了孩子,在康王面前颇为得宠,得知张家一夕灭族,哭着请康王派人调查,说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康王是扬州城的庞然大物,他乐意为了这个小妾出头,派人去暗中调查,果然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并且循着这些迹象,找到了祁长贵……” 陆冬芙心脏不安的直跳,她刚才还在为相公多了一个家人高兴,可潜意识却告诉她,之后一定有转折,不然相公也不会孤身一人。 祁钟钰眼中充斥着恨意,说:“康王倒是没觉得祁长贵是幕后黑手,在他看来,祁长贵只是个老乞丐罢了,偏偏在张家刚责罚我之后没多久,就遭逢灭门祸事,而祁长贵咸鱼翻身买了个院子……只能说,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巧了。” “康王事务繁忙,耐心有限,有了线索后也不想再多做调查,便将祁长贵视作了替罪羊,在一天下午,我们在院子里乘凉的时候,官府的人冲了进来,以莫须有的罪名,当场抓捕了我和祁长贵……” 之后,便是监牢内,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的双.腿又被打断了,这一次断的更严重,这辈子都没办法复原。 而祁长贵,他本就年迈,加上这么多年来强撑着一口气,隐姓埋名报仇,没能在康王小妾授意的折磨下熬过去。 在一天夜里,就握着她的手,浑浑噩噩、断断续续的诉说着一家三口的美好时光,笑着去世了。 “……他死了,我才被放出来,无人收留,比之前更惨,但是我想替他报仇,就想尽办法寻找机会,但是我太没用,若不是遇到了祁长贵提前写信寻来的江湖友人,我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 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死了,也没人会在乎,更没人会替她收尸。 陆冬芙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她是曾想过,相公女扮男装,一定经历了很多挫折,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强大无畏。 但是,却没想到,相公的过去会如此凄惨。 好似劫难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让她不得不变的强大冷酷起来,才能应对冰冷可怕的现实。 她真的心疼她,恨不得自己当时在场,就算她那时也只是个几岁的孩子,但是她也能乞讨要饭,帮助她幸存下来,陪伴她走过最困难的日子。 然而,这个人,不是她,而是祁长贵和他请来的江湖好友。 她发自真心的感激他们两人,没有他们的话,就没有如今和她朝夕相对的祁钟钰。 陆冬芙抽噎着道:“是那个人教给相公武功吗?” 祁钟钰应了一声,她的声音恢复了沉稳,道:“是啊,因为我右手废了,所以祁长贵拉下脸面,联系了一个与他有旧的故友,那人名叫姜行伍,是祁长贵报仇时意外认识的忘年好友,也是我生命中的另一位贵人,他比我大不了几岁,却是个强大温暖而又极其可靠的男人。” 姜行伍在衙门附近的小巷里捡到了她,一开始差点认不出她来,迟疑着询问了她的名字,还提到了祁长贵,她才终于从仇恨之中回过神来,冷冷的询问对方是谁。 她还记得姜行伍憨厚的挠头大笑,说:“我叫姜行伍,是祁老头的朋友,他应该跟你说起过我的名字吧。真是难得啊,我还以为他这样性子的人,是很难接受别人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的,没想到才不过几年功夫,他就自打脸面收留了你。真是个厉害的小伙子啊,解开了他多年的心结,多谢啦!陪伴他走过人生最后这段日子!我想他一定死而无憾,幸福的跟家人团聚去了吧。” 祁钟钰闻言,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骂道:“狗屁!是我害死他的,都是我的错!” 若不是因为她,祁长贵也不会去找张家 报仇,也就不会被康王抓捕,更不会被小妾吩咐的衙役虐待致死,他一定恨死她了。 姜行伍收敛了脸上憨厚的笑意,蹲在她面前,认真的说:“我很清楚祁长贵的为人,他从来不做多余的事,这是他写给我的信,他亲口说将你视作亲子,还拜托我过来教你少林心法《易筋经》。真是个得寸进尺奸诈狡猾的老人,明知《易筋经》是少林至宝,绝对不能传授外人,却还是让我偷出来,好给你治疗割断的手筋,让你恢复如常人。哎,托他的福,我被师傅打了一顿赶出师门了……” 他从胸口取出信纸,在她面前晃了晃。 _分节阅读_145 祁钟钰怔愣一瞬立刻抢过来,她识字不多,只隐约看懂大致意思,的确如姜行伍所说,是祁长贵拜托他治疗自己身上的伤,还说要教她真经心法。 他在信上还说,自己天资愚钝,不识人心,若是他去世了,她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好在四肢发达,可以学点武艺防身自保,将来在山里当个猎户,也能养活自己。 虽然用嫌弃的口吻骂她,却又给她安排好了退路,她哭的不能自已,最后被手足无措的姜行伍,一掌拍晕过去。 醒来后,她就冷静下来,跟姜行伍习武。 没想到,倒是真的应了祁长贵对自己的评价,她脑子不够用,却在习武上极有天分。 甚至称得上天纵奇才,薄薄的一本《易筋经》,姜行伍揣在怀里,学了一个多月都没摸到门道。 她只学了三天,就掌握了大半,内力突飞勐进,加上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所以只用了两个月,就养好了身上的伤势。 姜行伍被赶出师门,也不知道干什么才好,索性留在她身边,给她洗衣做饭,将她当做自己的弟弟一样照顾,不让她因为仇恨误入歧途。 说实话,姜行伍对她很好,他是个看上去大大咧咧,却心细如尘的男人,温柔而又耐心的包容她尖酸刻薄的脾气,在她不自量力去康王府,找康王和那个小妾报仇时,也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将她从枪林箭雨之中救了出来。 虽然事后狠狠的指着她骂了一顿,说她果然只长肌肉不长脑子,但是骂完之后就挽起袖子去厨房做饭,还给她炖了鸡补身子。 她不是真的不识好歹,只是心中的恨意,折磨的她片刻不得安宁,一定要报仇雪恨才行。 姜行伍无奈叹息一声,小声嘀咕说:孩子还真难养,幸好他到现在还是单身。 收拾了碗筷后,又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去练功,认真的看着她说:“行吧,我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弟弟寻死,你要报仇的话,加我一个,我帮你!” 他说话算数,在祁钟钰不分昼夜的练功时,就借助他广阔的人脉,想尽办法打进康王府内部。 也因此,他们跟几个豪杰人物相识,并义结金兰,成了知己兄弟。 剑南道的二哥,便是在那时认识的。 他们一共九人,按照年龄大小,姜行伍排行第五,祁钟钰排行第七,她跟着这些义兄,学了更多的本事。 一年后,他们再次夜探康王府,终于弄死了那个小妾,还将康王打了个半死不活,若不是他身边的大内高手加以阻拦,现在淮南道早就没有康王的存在了。 他们哈哈大笑着逃离了康王府,却也被震怒的康王下令通缉,甚至因此连累了少林寺。 姜行伍不得不跟她告别,拍着她的肩膀让她之后小心,他则要带着《易筋经》回少林,跟师门请罪。 少林是武林第一大门派,能够在康王的施压下保住姜行伍的性命,更何况姜行伍不是康王最想追杀的人,她祁钟钰才是。 于是,她忍着泪跟姜行伍告别,一 路戏耍着派来康王的追兵,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得知姜行伍被责罚并在后山关禁闭,但是没有性命危险,她才松了一口气,放缓了逃亡的脚步,然后被新日教招揽…… 之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被新日教出卖,被康王伺机下毒,不得不奔波去西域苗疆寻求解毒续命之法,在自己身上胡乱实验,最后将自己搞成现在这副模样。 性命无忧后,因为苗疆旁边便是剑南道,她想起剑南道的二哥,便上门探亲,被其热情挽留,然后……又被扣了一口黑锅。 哎,又验证了祁长贵对她的评价,不会识人,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明明是这位满口仁义道德的二哥,想要弄死继母和继弟,继承寨主之位,他的心腹也亲自求到自己面前,请她出面教训总是给他找茬的弟弟。 她想着自己被二哥好吃好喝伺候着,帮个忙也未尝不可,便点头应下。 结果自己刚借口跟这位继弟闹矛盾,给他下了泻药,第二天,还在睡梦中,就被那位仁义的二哥安上屠杀他家几十口人的罪名…… 祁钟钰没办法,只能再次跑路,兜兜转转,最终回到了淮南道。 她试过再次刺杀康王,无奈对方有了先前的惨烈经历,加强了身边的戒备,即便她武功比之前强大了不少,却也进不了他的身,只能就此作罢。 她收敛了埋在破庙角落里,祁长贵一家三口的尸身,准备将他们带回故土安葬。 却在重阳节过后,望着眼前的青山绿水,和村里的寻常农家生活,回忆起小时候在乡村的成长经历,她彻底厌倦了四处飘零的生活,舍不得就此离开了…… 于是,她冒名顶替了祁钟钰,就此在岳河村安家。 一年后,在她穿越异世界的第十年,她被陆冬芙算计爬床,之后主动迎娶了这个古代小姑娘。 回想过去的人生经历,恍若黎明前的黑暗,熬过去之后,就会迎来灿烂的新生朝阳。 她眯着眼睛望着东方,在山峰上翻滚着的云雾之中,一抹金光正自天际升起,驱散了夜晚的寒冷和黑暗。 陆冬芙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沙哑温柔,道:“相公,一切苦难都过去了,太阳出来了。” _分节阅读_146 祁钟钰看着怀里的小姑娘,触摸她红肿的眼眶,说:“是啊,这也是我想让你看到的。” 她们在晨曦之中,忘我的拥抱亲吻,不管之后如何,她们都不会再孤单了。 第47章 旭日东升,驱散了夜晚的寒凉。 她们的身体贴的很近,近到鼻息相闻,陆冬芙眼中还噙着眼泪,眉眼和嘴角却弯了起来,星星点点的笑意在眼中氤氲开去,只眼角的红肿,诉说着她之前哭了许久的事实。 祁钟钰低下头,亲吻她眼角的薄红,抱着她从软垫上起身,山风被晨曦染上了热意,她将裹在二人身上的薄被扔在地上,道:“看……” 陆冬芙顺着她下巴扬起的方向,看向了远处翻滚的云雾,一缕缕金光从山峦和云雾之中升起,像是打翻了的颜料盘,一瞬间就将天空和云雾染成了各种颜色,随即晕染开去,美不胜收。 日出的景象,果然如祁钟钰之前所说,比白天和夜晚还要震撼。 陆冬芙心中盈满了激动之情,望着眼前的壮丽景色,张着嘴,却想不出任何词语来描绘。 祁钟钰站在陆冬芙身后,将身材娇小的姑娘抱在怀里,二人紧紧的依靠在一起,静静地凝视了小半个时辰。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山间的云雾也渐渐散去,露出了连绵起伏的群山,太阳悬挂在蔚蓝的天空上。 时值秋日,漫山遍野都染上了枯黄,看上去别有一番韵味。 祁钟钰却对此没什么兴趣,道:“走吧,我带你下山,去深山里见见我的几位故人。” 陆冬芙点点头,将地上的软垫和薄被收起来,再用绳子捆好,祁钟钰伸出手接过,道:“我背你抄近道下山。” 陆冬芙忍俊不禁,她知道对方口中抄近道的含义,毕竟上次就是被祁钟钰背着从山顶跳下去的。 一想到当时的感受,她还有些心惊肉跳,可她相信祁钟钰的实力,只是有些担心,问:“相公之前身受重伤,运功会不会身体不舒服?” “无妨,只是运轻功的话,所需内力不多,对身体影响不大。” 陆冬芙这才趴在她背上,闭上眼睛,感觉到祁钟钰向前走了几步,稍作停顿,就勐地从山顶边缘跳了下去。 一阵可怕的下坠感传来,陆冬芙下意识屏住了唿吸,但是有了先前的经验,所以这一次她很快就镇定下来。 小心的睁开一只眼睛,看着眼前飞速闪过的景色,不由抿唇浅笑,觉得还挺有趣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二人就来到了山脚下,这里是岳南山的背面,从这里向四周望去,到处都是高.耸的山脉。 祁钟钰将陆冬芙放在地上,捂着心口说:“让我缓一缓,待会儿再继续走。” 陆冬芙见她脸色泛白,知道她方才运功时肯定在逞强,忙扶着她在草地上坐下,担忧不已的问:“要不要多逗留一会儿,调理下身体?” 祁钟钰摆摆手,声音有些虚弱,说:“无妨。” 她闭上眼睛,深唿吸几下,陆冬芙在这样的时候,总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她在四周看了看,站在相公身边,帮她遮挡阳光。 祁钟钰一开始还没察觉出来,她将有些紊乱的内力稍作调理,原本疼痛的经脉立刻舒服了不少。 她这才睁开眼,就见陆冬芙站在她面前,还伸出了胳膊挡住了阳光,她心中一暖,笑道:“现在是清晨,又是秋天,阳光不晒人的,你也过来坐下歇会儿,待会儿还有一段路要走呢。” 陆冬芙羞红了脸,轻点下头,在她身边坐下,好奇的问:“相公的故友们,是怎样的人?” 祁钟钰顿了顿,说:“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那边风景很美,我……以后,也想跟你一起在那里……” 她含煳其辞,陆冬芙反而更好奇了,她们休息片刻,祁钟钰觉得身体恢复的差不多 了,便带着她继续往深山里走。 这里人迹罕至,连条小路都没有,很是难走,祁钟钰提出要背她走,陆冬芙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了,相公方才都身体不适了,她可不想成为相公的负担。 祁钟钰无奈,只能放慢了脚步配合她,走走停停,用了一个多时辰,还未走到地方,可现在已经到了中午时分,祁钟钰的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便提议说:“不如我们吃点东西再继续走吧。” 陆冬芙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喘着气问:“相公,还要走多久才到啊?” 祁钟钰当初是运轻功进山的,找了一片山明水秀的地方,就将祁长贵一家三口埋葬了,自觉没选太远的地方,但是现在用脚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迟钝的意识到选的地方是有点远了。 她估算了下距离,说:“再走一刻钟,走到这条路的尽头,就到地方了。” _分节阅读_147 陆冬芙笑着说:“那不是很快就到了?还是继续走吧,总不能让相公的故友久等了。” 祁钟钰此刻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她扶额道:“好吧,继续。” 她们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上走,终于翻过了这个山丘,祁钟钰看着眼前开阔的景色,一条河流自远方蜿蜒流淌,绕着不远处低矮的山脉,翻滚向东流去。 山脚下,是一片开阔的草地,一些在秋日盛开的花点缀其中,看上去美的惊人。 陆冬芙在她身边发出哇的一声赞叹,说:“这里真美,难怪相公的故人会居住于此。” 祁钟钰扯了扯嘴唇,牵着她的手从山丘上走下来,来到了距离水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小土包处,说:“我带你进山里要见的故人,便是他们了。” 这里有一座小土包,土包前还立着一块墓碑,上面刻着的字迹依旧清晰,想来是在不久之前立下的。 陆冬芙看着上面写着:祁长贵及其妻儿之墓。 她恍然明白了,呆呆看着坟墓,又看向祁钟钰,随即想到:祁长贵的确是相公的故人没错,她也没说那故人是死是活,一直以为都是自己误会了。 偏偏相公也不跟她解释清楚,陆冬芙委屈的瘪瘪嘴,却很快收敛了情绪,跪在墓碑面前,恭敬的磕了三个头,祁钟钰忙道:“不必如此。” 陆冬芙却很坚持,神色温柔而又虔诚,道:“是我自己想跪下磕头的,当初若非祁长贵前辈救了相公两命,也就不会有今日我跟相公成亲,说不定我怎么做都无法逃离父母之命,最终只能被卖去他家做妾,浑浑噩噩的了此残生。我能有今日的安宁幸福,都多亏了他曾经的搭救之恩,那我怎么感激他都不为过。” 祁钟钰闻言一怔,突然想到了两个月以前,陆冬芙算计她爬上她的床,她一开始并未动心,直到小姑娘绝望的说不想死,她脑海中陡然浮现出祁长贵和姜行伍的身影,才决定娶她为妻。 如此说来,的确应该好生感谢对方,她跪在陆冬芙身边,心说:祁长贵前辈,许久不见了,上一次我过来时,跟你说起冒名顶替你儿子的事,你若是在天有灵,希望不要因此怪罪于我,我发誓,会将祁长乐当做我真正的长辈来孝敬。 这一次,我带着妻子过来探望你,她名叫陆冬芙,是个贤惠温柔的好姑娘,我很……喜欢她,在乎她,想跟她度过余生,以后每逢重阳节,我都会带她过来祭拜你,希望你在天上也能跟你的妻儿团聚。 她们跪了一刻钟,祁钟钰便拉着陆冬芙起身了,她们走到河边坐下,陆冬芙问:“相公之前说,以后也想跟我一起在这里,意思是等我们百年以后,也埋葬在前辈身边吗?” 祁钟钰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睛,说:“可是我现在又不那么想了,我比你大 十岁,身中剧毒不知何时就会复发,肯定要走在你前面,若是……你该怎么办?” 她们又无法拥有流淌自己血脉的孩子,祁钟钰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太自私了。 陆冬芙红了眼眶,说:“我当然是跟相公一起死,一个人活在天地间又有什么意思?本来,前些天我意外发现相公是女子之后,醒来没看见你的人影,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当时就恨不得去死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那样的日子光是想象就如坠冰窖。” “我想,若是相公果真先我一步去了,那我会亲自过来这里,将你的身体埋葬于此,然后……在你的坟边静静等死,你不用担心我,只是请你在黄泉路上多等我片刻,我很快就会跟上来跟你团聚。” “傻姑娘。” 祁钟钰长叹一声,擦拭去她脸颊边的眼泪,说:“我明白了,我会努力比你活的更久。” 让陆冬芙活在自己后面,收敛自己的尸骨,未免太残忍了。 陆冬芙脸颊蹭着她冰凉的手心,温顺的点了点头。 祁钟钰心道:或许,等到她们年纪再大一些,可以领养个女孩子,不过现在想那些还为时过早,她自觉身体无碍,还能再活个几十年。 她站起身来,朝陆冬芙伸出手去,说:“走吧,回家吃饭。” 陆冬芙笑着抓住了她的手,二人再次冲祁长贵一家三口的坟墓拜了拜,便动身朝家里走去。 半路上,实在饿的不行了,便摘了山上的野果吃,野果挂在枝头成熟饱满,咬下去汁水丰沛,清甜中带着淡淡的酸,十分可口。 陆冬芙心想:等下次再来山里,可以摘些野果回去。 二人回到岳南山的院子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陆冬芙挽起袖子,做了简单的鸡蛋饼先垫垫肚子,再处理半路上祁钟钰抓来的山鸡,打算一半用来炖汤,一半用来炝炒。 祁钟钰在一侧干苦力活,将柴火噼了后,又切好各种食材。 二人分工合作,做饭速度快了不少。 陆冬芙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祁钟钰吃的肚皮熘圆,又洗了碗烧了热水后,便在院子外的石板路上散步消食,陆冬芙看着不远处悠闲自在的千里马,突然道:“相公,你可不可以教我习武?” 祁钟钰挑眉,“怎么突然间想要习武了,习武很辛苦,而且很难见到成效。” 她这样的天纵奇才,可能一百年也出不了一个,加上她一直觉得是自己体质特殊,换做本地土着陆冬芙,估计跟姜行伍一样,需要练很多年,才不过初见成效而已。 有她护着,陆冬芙也不用担心有任何危险靠近,何必辛苦自己去学习武艺呢? 陆冬芙咬了下嘴唇,说:“我,我想帮相公的忙,不想成为相公的拖累,现在的我体力太差,爬个山都要相公背我,我不求能练的跟相公一样厉害,只要能比现在强一些便好。” 祁钟钰顿了顿,直白的说:“练功没那么容易,即便是我,当初习武时也十分辛苦,我不想你受这份罪……” _分节阅读_148 陆冬芙却很坚持,她抬头看着她,祈求道:“就让我试试吧,若是坚持不下来,我会放弃的。” 祁钟钰无奈,思索片刻后,点头应道:“那好吧,我会教你一些防身的手段,以及泡药浴淬炼你的身体,让你的经脉比常人更坚韧,就算不能成为武林高手,但是跟几个普通男子对打,至少可以不落下风。” 陆冬芙眼前一亮,忙点点头。 祁钟钰唔了一声,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上就开始吧,刚好家里有上次你去县城买回来的药材,我的柜子里也有不少苗疆带回来的东西可以派上用场,今日先给你泡 药浴,在这过程中,我会给你灌输一部分内力,帮你更快速的打通体内的经脉……” 其实,这过程跟治疗彭安的方法有些类似,只不过治疗彭安时,她在每一个步骤都用了大分量的毒草,过程也极其痛苦,这样可以快速而又高效的治愈他的体虚之症。 但是,用药过勐,也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很严重的损伤,比如不举不孕之类的,他又没有内力护体,将来还会寿命减半,活个三四十岁就到头了…… 而在陆冬芙身上,她可舍不得对她用毒,那样太疼了,也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所以要更加精细。 药材全部选用不带一丁点毒性的中性药材,药效温和,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损伤,灌输内力的时候也要精打细算,每日灌输一部分,打通一部分经脉便是。 反正她们朝夕相对,且陆冬芙每日都要洗浴,就当是在洗澡时多添两个步骤吧。 估计着厨房热水差不多烧好了,祁钟钰和陆冬芙就回去了院子里。 陆冬芙提着热水回屋兑稍烫一些的洗澡水,而祁钟钰则从自己的柜子里,找出了专门的药箱,将所需的药材挑拣出来,再去厨房拿了一些买来的药材,调制成药粉后,便将其倒在了浴桶内。 她自己的手感觉不出药效,便示意陆冬芙先把手伸进去试试,问:“什么感觉?” 陆冬芙嘶了一声,老实说道:“稍微有点烫,而且触摸后,皮肤麻麻的。” 祁钟钰唔了一声,又往里面兑了些水,直到陆冬芙说感觉一般般,没有那么强烈后,才说:“差不多可以了,你脱掉衣服进浴桶里泡着吧,我给你灌输内力。” 说着,她便低头开始挽袖子,待将袖子挽好,见陆冬芙依旧站在一边木呆呆的不动弹,便问:“怎么了?快进去吧,水凉了药效就不那么好了。” 陆冬芙脸颊绯红,支支吾吾的说:“相公的意思是,你……你一直要站在这里吗?” 祁钟钰点点头,然后迟钝的反应过来,小姑娘这是害羞了,咳咳,她脸颊也有些热,低下头说:“那我先出去,你进入浴桶后泡一会儿,觉得水温跟体温差不多了,再叫我进来。” 陆冬芙脸红的说不出话来,闻言只轻轻点了点头。 等祁钟钰走了出去,才咬着嘴唇,慢慢的脱下了身上的衣物,踩着浴桶旁的小梯子,进入了浴桶内泡着。 水温比平日里的洗澡水要烫一些,不过也称不上太烫,所以她能忍受。 快速的擦了擦身体后,便将身体埋在水中,吹起了泡泡。 一想到待会儿相公要进来给她灌输内力,她就忍不住像个煮熟的虾子一样蜷缩起身体,低头看着清澈的水面,虽然隐隐约约,却还是能看到她身体的每一处细节…… 她脸颊就更红了,感觉泡在水中的每一息时间,都如一刻钟那般漫长。 可心里却又有什么情绪在蠢蠢欲动。 现在得知相公是女子,身上没有男人那种折磨人的玩意,她也不知道两个女子该怎么圆房,所以一点也不担心洞房的事了。 只是…… 总觉得她身材不够好,平日里穿着衣服遮掩了身形也就罢了,现在赤身看来,就不免担忧起来。 实在是太羞人了,若是相公不喜欢如何是好? 她纠结的水温都变凉了,才想起祁钟钰之前的吩咐,忙冲着外面说道:“相,相公,水温差不多了。” 祁钟钰刚才一直在发呆,听到她的喊声才回过神来,拍了拍脸颊,垂下眼走了进去。 跟如同白纸一样纯洁的陆冬芙不同,祁钟钰在初中时发现自己喜欢女子,就 特地用手机上网,搜了些资料来看,所以,她是很清楚,两个女子之间该怎么圆房的。 虽然感情上已经水到渠成,但是陆冬芙年纪还太小,祁钟钰可不想这么早就…… 她不敢多看,总觉得自己在陆冬芙面前,没什么定力,所以只盯着浴桶边缘,道:“把你的左手伸给我,今日先帮你疏通左上半身的经脉。” 陆冬芙同样不敢看她,闻言乖乖的伸出手去,右手掩耳盗铃一般遮掩了自己的身体。 祁钟钰看着眼前白玉一般的胳膊,上面还滚动着清澈的水珠,喜欢的人近在咫尺,她喉咙忍不住动了动,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心说:就把胳膊当做莲藕、萝卜一样看待好了,疏通经脉要紧。 这么想着,倒是真的严肃了神情,从手腕处开始疏通对方的经脉。 _分节阅读_149 她的动作很温柔,没有向跟彭安疏通经脉时那般时,内力粗暴的横冲直撞。 而是如同涓涓流水一般,让陆冬芙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真要说的话,还很舒服,被祁钟钰的手碰到的地方,明明应该是冰冷的,但是一股热气却顺着手腕处,缓慢的蔓延开去,渐渐往上延伸…… 一直到左上方的身体,都被这股热气充盈,她舒服的昏昏欲睡,心说:若是练功便是如此的话,倒是挺轻松的。 祁钟钰将陆冬芙当做了精致易碎的瓷器,所以内力途径每一处经脉,都带着万分的小心,直到差不多时,她才松开对方的手腕,擦着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疲惫的道:“差不多了,你再泡一会儿,然后洗掉身上的药粉,就可以换上衣服准备睡觉了。” 她脚步虚浮的离开里间,去厨房又烧了一锅热水,呆呆的看着跳动的火苗。 虽然她专心致志,没有半分邪念,却也不小心将陆冬芙的身体,看了个七八分。 真白啊…… 呸,她在想什么,祁钟钰晃着脑袋,想将刚才无意间看到的画面甩出去。 人家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搁在现代还在上初中,而她都快二十六岁了,该说幸好这里是异世界吗?不然现在她已经被警察叔叔关监狱里,重新学习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了。 她捂着脸,在心里唾弃自己,等热水烧好后,犹豫了一会儿,才提着热水回房,此时陆冬芙已经洗完澡了,正在梳妆镜前梳理着湿漉漉的长发。 她从她身边经过,进入里间才松了一口气,快速了洗完澡后,用内力蒸干了长发,穿着单薄的里衣走了出来。 二人都因为方才的事,不好意思,所以都不敢对视一眼。 许久之后,祁钟钰才低声说:“时间不早了,睡吧。” 陆冬芙声音比她还低,等吹了蜡烛躺在床上,许是黑暗给了人勇气,陆冬芙凑近过来,问:“多谢相公方才帮我疏通经脉,感觉很舒服,之后还要做什么?” 祁钟钰的思绪歪了一下,才道:“明日.你起床后,先别急着去厨房做饭,我教你一套防御招式,你练上半个时辰,等到下午再练上半个时辰,等熟练之后,一般人就近不了你的身了。” 陆冬芙激动地应了一声,很是期待的模样,祁钟钰心说:等明日练功时知道辛苦,应该就会知难而退了。 练武,其实是一件辛苦而又枯燥的事,就像是跑步,看起来很容易,但也不是谁都能早晚跑一个小时的。 她没有给陆冬芙泼凉水,道:“快睡吧,休息不好会影响明日练功的状态。” 陆冬芙点点头,抱着她的胳膊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天微微亮,祁钟钰就被陆冬芙叫起来,她打了个哈欠,穿好衣服,洗漱过后,二人就站在空旷的院 子内,面对面隔着三米站着。 祁钟钰先简单的解释了一下,防御招式的使用用途,就对陆冬芙道:“你现在来打我试试。” 陆冬芙愣了一下,见祁钟钰一脸认真,才迟疑着走上前,抬起手在祁钟钰身上轻轻拍了一下。 祁钟钰:…… 她无力的扶额,叹息说:“罢了,这种方式不适合你,接下来我扮演匪徒,克制住你的身体,你要想办法来对付我,用你能想到的各种手段。” 陆冬芙眨巴着眼睛,乖巧的点头。 下一刻,祁钟钰就势如闪电一般,缠住了她的手脚,陆冬芙都没看清她是怎么做到的,等反应过来时,她的胳膊被祁钟钰单手制住,虽然不疼,但是也挣脱不得。 祁钟钰在她耳边说道:“现在来试试,想办法摆脱我。” 陆冬芙以前从未被人抓住过,也没有任何可以采用的经验,笨拙的尝试了好几种办法,对方都纹丝不动,她的胳膊也有些酸痛了,只能哀哀叫着求饶。 祁钟钰松开她,道:“现在换你来抓住我试试。” 陆冬芙做不到,因为她不知道祁钟钰是怎么抓住她的,祁钟钰只能手把手的教她,累出了一身的汗,觉得教人学武功,比自己学还要累的多,突然就更加佩服当年教她习武的姜行伍了。 费了大半天的功夫,祁钟钰也只教会她两个动作,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祁钟钰道:“不行,这样的方法也不适合你,你力气太小了,真要遇到这种匪徒,直接喊我来的更快,若是我不在……” 她唔了一声,道:“罢了,我还是给你做些暗器和毒药防身吧。” 陆冬芙羞愧的脸颊通红,她没觉得是祁钟钰教的不好,而是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真的笨的要命。明明祁钟钰都教她如何反击,甚至只用了一点点的力道抓住她,但是她就是学不会反抗,还在反抗的时候把手给扭到了,现在还酸酸的疼。 她扁扁嘴,听祁钟钰问道:“是我想岔了,你不需要练成武林高手,只要身体素质比以前好一点就行,那这样吧,我明天给你教五禽戏,以后你上午练这个,下午绕着院子外面的石板路跑步,我每天再给你疏通经脉,大概两三个月,就能看到显着的成效。” 陆冬芙闻言,眼睛亮晶晶的,她忙点点头,说:“多谢相公。” 祁钟钰见她欢喜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心说:罢了,术业有专攻,就像是她无法学会做饭一样,陆冬芙学不会武功也没什么,这本来就是一个体力活,而且学起来见效太慢,还不如暗器毒药。 所以,在陆冬芙去厨房做早饭的时候,祁钟钰就去柜子里翻找出箱子,打算先制作毒药。 _分节阅读_150 为了防止陆冬芙不小心将自己给毒倒,所以毒药的分量不能太重,绝对不能见血封喉,而是阻挡对方的动作即可,所以她制作了痒痒粉和致人昏迷的药粉,同时还调配了解药。 等陆冬芙喊她吃饭的时候,她就将装着几种药粉的药瓶递给她,让她收起来,以后单独出门的时候就带在身上,碰到有威胁的人,先下手为强,绝对不要跟他们“客气”。 陆冬芙听话应了,对瓶子里的药粉很是好奇,但不至于打开来亲自尝试,一想到这是相公专门给她做的,她心里就甜滋滋的。 吃过饭后,祁钟钰去堂屋隔壁的杂物房调理内力,而陆冬芙则去了绣房,拿出了上好的丝绸,用炭笔在其上打底,准备再刺绣一副绣品,到时候拿去县城卖了赚银子。 时间,就在每日的日常生活之中,匆匆流逝。 转眼间,就过去了一个多月,在一场秋雨过后,气温骤降下来,立冬节气过 后,屋内都能感觉到渗人的凉意。 祁钟钰虽然浑身冰冷,却依旧十分怕冷,不如说正是因为这种体质,所以在身伤裹再多的衣服都没什么效果。 陆冬芙看她冻的牙关都在打颤,心里心疼不已,去县城买了好几个炉子和一大堆黑炭回来,还买了暖手用的汤婆子,厨房里时刻烧有热水,祁钟钰才好过了不少。 夜里,陆冬芙在屋内烧了好几个炭盆,床头床尾都摆放了汤婆子,洗完澡后,二人躺在床上,祁钟钰怕自己身上冰冷的体温,影响到陆冬芙,所以刻意在怀里揣着一个汤婆子,离陆冬芙远远的。可陆冬芙不介意,说:“相公,凑过来些,我身上暖和。” 祁钟钰道:“不用了,你身体不好,会被我冻感冒,我虽然怕冷,但是也曾穿着单衣爬过雪山,所以没事的,熬过去就好了。” 说来奇怪,往年她也怕冷,但是也没有现在这么夸张,咬咬牙忍过去也就罢了。 偏偏今年炭盆,汤婆子等保暖手段应有尽有,她反而变娇气了。 果然奢靡使人堕.落。 陆冬芙无奈,挪动到她身边,祁钟钰本来就睡在床里面,为了不让她着凉,都贴在墙上了,陆冬芙却依旧不依不饶,直到二人身体紧紧靠在一起才罢休,抱着她的胳膊,说:“我身上暖和,相公抱着我睡吧。” 祁钟钰心里一暖,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说:“多谢娘子。” 陆冬芙红着脸腼腆笑,她是真的不觉得冷,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一日三餐都会跟祁钟钰一起服用药膳,补的都要流鼻血了。 每天早上起床就练五禽戏,下午还要跑半个多小时,晚上又被祁钟钰灌输内力。 祁钟钰很舍得在她身上下功夫,每天在练功房调理后,都会将大部分内力灌输给她,若她本来就是个练武之人,这些内力都足矣让她晋升一般高手行列了。 而她最明显的感觉,就是身体素质提高了一大截,偶尔跟相公去深山里打猎,也不会走一段路就觉得疲惫,需要祁钟钰背她继续走了。 她很满意现在的情况,自觉不会给祁钟钰拖后腿了。 不仅如此,她身体也热的发烫,跟个小火炉似的,甚至到了每个月的特殊时期,腹部也没有以往酸胀疼痛的感觉,浑身时刻都流淌着暖流,很是舒服。 这些……都是祁钟钰带给自己的,投桃报李,她也该回报相公才是。 二人拥抱在一起,祁钟钰冰冷的体温,恰好缓解了陆冬芙身上的燥热,而祁钟钰也深刻的感受到对方身上炽热的温度,暖暖香香还软软的,恨不得抱着她不撒手。 她舒服的叹息一声,听陆冬芙问道:“相公,你以前在那个世界,是怎么过冬的?” 祁钟钰从小就怕冷,但是她小时候,跟爷爷奶奶在北方农村度过了童年时光,现代科技发达,她居住的那个农村并不算太偏远,所以屋子里是烧了暖气的。 后来被爸爸妈妈接到了南方大城市里住着,虽然南方冬天气温高一些,但是屋内比屋外还冷,她的手都生了冻疮,夜里翻来复去睡不着觉,即便盖着两层被子,将自己团成一个球,也依旧冷的厉害。 她曾经求妈妈在她屋内装个空调,妈妈却觉得她太娇气,明明不冷还要装空调,而寒冷刚好可以锻炼她坚定的意志,这种荒谬而又可笑的理由拒绝了。 她也因此更厌恶冬天了。 来到异世界之后,因为吃了太多的苦,寒冷反而已经不算什么了。 祁钟钰有些恍惚,总觉得自己穿越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直到最近跟陆冬芙成亲后,才渐渐找回了穿越之前娇气而 又普通的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闻到了陆冬芙身上淡淡的香味,是皂粉和她本身的味道,她很喜欢。 她告诉陆冬芙,现代人的取暖方式,惹来陆冬芙的惊讶和艳羡。 随后,陆冬芙说道:“以后我会陪相公一起过冬的,我身体暖和,相公抱着我就不用怕冷了。” 祁钟钰怔然,是啊,陆冬芙抱起来可比暖手宝舒服多了。 她忍不住蹭了蹭她的脸颊,陆冬芙咯咯笑,二人胡闹了一阵,第二天去了彭家一趟给彭安治病,陆冬芙看着比以前年轻不少的陆大丫,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她们在治完病回去的路上,就去了一趟二叔家,祁长乐见她们来了,很是高兴的邀请她们吃过晚饭再走,还说起了家里即将办喜事的消息。 _分节阅读_151 祁钟钰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方才祁安昊遇见她时,面上难得的露出喜悦的神色,还破天荒的主动跟她打了声招唿,让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天上,还以为天上要下红雨了,结果这一幕落在祁安昊眼中,又将祁安昊气的够呛,翻了个白眼就大步离开了。 现在想来,他肯定不是因为看到自己高兴,而是因为婚事将近吧。 果不其然,祁长乐紧接着就说起了祁安昊的婚事,女方那边守孝一年,前些日子服孝结束,两家人见面时,便提起了儿女之间的婚事,因为之前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加上二人年纪都不小了,所以婚期定在了几天后的良辰吉日,祁家久违的要再举行一场婚事了。 虽然跟祁钟钰没多大关系,但她见祁长乐笑容满面,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道:“安昊要成亲,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准备一份大礼才是。” 第48章 虽然祁安昊单方面跟她不合,但是他被祁长乐教导的不错,即便对她心生不满,也只是见面时偶尔说点酸话、翻个白眼,从未在私下里使出任何阴谋手段,所以祁钟钰对他没什么厌恶感。 只将他当做一个坏脾气的孩子,而祁安昊今年也才十七岁,不过高中生而已,她也不会跟个未成年的孩子一般见识。 而且她看的出来,祁长乐很重视这个小儿子,她则敬重祁长乐,爱屋及乌,给祁安昊准备一份厚重的新婚贺礼,也是理所应当,反正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倒是祁长乐想到她在山上日子艰苦,虽然本领高强,但是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去县城卖大型猎物,手头上的银子应该不怎么宽裕。 所以委婉道:“不必如此,家里东西都准备齐全了,你随意去山里打个猎物送来当贺礼便是。” 祁钟钰笑了笑,心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随即想到祁安昊之前就很想要她住的隔壁院子,便道:“不知安昊要在哪儿成亲?不如选在隔壁院子吧,那里正好空了出来,可以拿来给他和新娘子居住。” 祁长乐却摇了摇头,说:“不可,那院子本来就是建来送你的,就算你在山上住着,可偶尔也有下山来的时候,到时候可以在那边住下过个夜;等将来若是在山上住腻了,还可以回来那个院子落脚。” “安昊他就在家里成亲便是,他的两个哥哥也都是在家里成的亲,没理由给他开先例,更何况家里院子还空了十几间,足够他娶妻生子用的了。” 祁钟钰闻言一怔,忙道:“可是我一时之间又不会搬回来,既然安昊喜欢,就将这院子送给他便是,等将来我若是真的想搬回来住,再在二叔家附近再盖一个院子也不麻烦。再说现在那院子空置不管就太浪费了,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祁长乐摆摆手,道:“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是不是安昊那小子又跟你闹着要那套宅子了?” 他说着,脸上已经浮现出怒容,祁钟钰忙解释说:“安昊不曾跟我说过,是我自己如此想罢了,我是真的觉得那院子给了他更好,因为我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都会在山上住着,隔壁院子空着不管,久而久之,就算二叔经常派人过去清理,也阴森森的没有人气。” 她见祁长乐神情有些松动,继续劝道:“而且就算夜深了要在二叔这里过夜,二叔直接在你的院子给我空出一间房来,要休息时简单打扫一下即可,而不用像收拾隔壁院子那般麻烦;还能让安昊开心,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呢?” 祁长乐闻言,沉吟片刻,见她态度坚定,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好吧,那我就跟你二嫂说一声,让她把后院的客房专门空一间出来,到时候你来了就能住下。” 祁钟钰笑着道了声谢,恰好晚饭也做好了,他们二人便一起去堂屋吃饭。 吃过饭后,祁长乐就将祁安昊叫去了书房,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也不知他是怎么说的,在祁钟钰准备带陆冬芙回山上的时候,他就快步走到她面前,低着头扭捏的说了声谢谢。 祁钟钰都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可祁安昊涨红了脸,又大声道了谢,就转身快步跑开了。 她哭笑不得,听陆冬芙疑惑的问道:“四弟这是怎么了?” 祁钟钰笑道:“不过是小孩子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跟我道谢罢了。” 她将院子的事情跟陆冬芙详细说了一遍,陆冬芙忍俊不禁,道:“四弟果真是小孩性子,倒也好哄。” 祁钟钰点点头,心道:的确好哄,一个院子就能让他放下之前的心结,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也难怪祁长乐不让祁安昊现在就去参加科举,以他 这样单纯耿直的性子,就算学问出众,也很难在勾心斗角的官场中站稳脚跟。 还不如再等几年,成亲生子后,看他在为人处世上有没有长进,若是还如现在这般,那就如祁长乐一般,考个举人在县城里的官学当夫子,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在回家的路上,祁钟钰道:“安昊过几天就要成亲,我准备去县城买样贵重点的礼物送给他。” 陆冬芙应了一声,她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而且她这些天又缝制了一幅绣品,可以拿去县城卖了得些银子,再买些药材和食物回去,最近天气越发寒冷,食物可以存放很长时间。 于是,第二天清晨,二人吃过早饭,便下山前往县城。 她们先去了锦绣阁卖了绣品,得了二十两银子,便在街上闲逛,挑选送给祁安昊的新婚贺礼。 祁钟钰对祁安昊了解不多,不知道他私下里有什么喜好,不过考虑到他是读书人,而且学问不错,所以她逛的都是学子们常去的店铺。 最后在书铺里看到一方做工精致的砚台,伙计滔滔不绝的说起这方砚台的好处,陆冬芙有些眼界,知道对方所言非虚,祁钟钰便花了几十两银子将它买了下来。 让书铺的伙计将其包装好,便马不停蹄的去东街药铺买各种药材。 她们二人经常购买药材,已经是药铺的熟客,所以今日买的这些药材,打了七折后,便宜了不少。 _分节阅读_152 因为恰逢正午,肚子有些饿了,她们便找了家酒楼坐下,点了几道菜,祁钟钰懒洋洋的望着窗外,迟钝的意识到街上的老百姓,大多神色都不怎么好,像是有什么烦心事一般。 若是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关键是十个,二十个……那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祁钟钰意识到估计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可她住在山上,之前去二叔家时,二叔也未曾提及,少了消息的来源渠道,她对最近发生的事就一无所知。 想了想,她招来了伙计,问:“最近县城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大家都愁眉不展的?” 伙计笑着说:“客官您有所不知,是咱们汜原县的县令任期期满,得到朝廷重用,所以回京述职去了,过些日子,将会有新的县令上任,城中百姓不知新县令的脾性,所以都在为此担忧罢了。”祁钟钰挑眉,县令换人的确是大事,只不过汜原县老百姓,如此关心此事,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她给了伙计几文钱,又询问了几个问题,才得知现在的县令在百姓之中风评极好,汜原县近些年来越来越兴盛,也跟他颁布的政策有关。 老百姓感念于他的恩情,都舍不得他离开,更害怕新任县令新官上任三把火,将如今的大好局面给粉碎的一干二净,到时候遭殃的还是普通老百姓,如此愁上加愁,才大多愁眉不展。 祁钟钰也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在大齐国,县令的自主权很大,郝州城辖下五个县城,只有汜原县和曲池县发展最好。 而其他三个县城的县令,都是贪官污吏,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老百姓只能闷声吃亏,日子便很不好过。 几个县城又都相距不远,还有亲戚和人情上的往来,汜原县老百姓见过了别的县城过的苦日子,才越发舍不得如今的县令。 生怕新任县令是一个贪官,到时候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会受到影响,不得不愁啊…… 因为这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但是祁钟钰不住在城里,一个月也难得来城里一回,所以听过也就罢了。 二人吃过饭后,又动身去西街,采购了不少食物和生活用品,才提着大包小包离开县城。 回到山中小院后,屋内的炭盆已经没多少热度了,房间里冷的厉害。 陆冬芙顾不上收拾买来的东西,忙倒掉了炭盆里的余烬,又往里面添了新炭,屋子里才渐渐暖和起来。 祁钟钰脸色也由青白转为苍白,她将东西分门别类放好,倒了杯茶水浅浅抿着。 陆冬芙坐在她身边,祁钟钰便给她也倒了一杯,二人懒洋洋的发着呆,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冬芙提议道:“相公,我们明天去山上打猎吧。” 第49章 祁钟钰挑眉,问:“怎么突然想着去山里打猎了?” 陆冬芙笑了笑,说:“只是突然想起来,相公之前提起的名叫叫花鸡的菜式了,正好这几天闲来无事,相公的身体也养好了不少,所以想着去山上野炊一顿,也可以欣赏深秋的美景。” 她知道祁钟钰怕冷,不过生了火之后野炊,应该就不那么冷了。 祁钟钰也觉得每天窝在院子里,过的有些平淡无味,是该一起出去转转,便点了点头,说:“那好,我们今天收拾出要带的东西,明天上午就出发去山里吧,这次我带你去瀑布那边野炊,从悬崖瀑布边上往外望去,风景更为秀美。” 陆冬芙闻言,很是期待的应了一声,第二天吃过早饭后,便拿着收拾好的东西,往深山里走去。 一个多月以来练功的成效,便在此时展露无遗,陆冬芙的身体素质比之前好了不少,走了一个多时辰,都不觉得疲惫,身上出了层薄汗,脸颊也红扑扑的。 祁钟钰专门带她绕了一段远路,避开了陡峭的山坡,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悬崖边上。 祁钟钰便在石滩旁的一个避风口生火,而陆冬芙则小心翼翼的站在悬崖边上向下望去。 见这瀑布大约有几十丈高,在瀑布之下有一潭池水,水流落下后,在这潭水中溅起了巨大的水花,可见这潭水极深,水流从不停歇,从这潭水中延伸开去,继续滚滚向东流,一眼望不到河流的尽头。 而从这里眺望四周,没有高大山脉的遮掩,左右两侧都是枯黄的树林,虽然植被凋败,却别有一番秋日的韵味,陆冬芙不由感叹道:“视野好开阔,真好看。” 祁钟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说道:“等到春天时节,左右两 边的水果树会开花,看上去粉白一片,很是漂亮,我到时候带你来看春花。” 陆冬芙看着她秀美的侧脸,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 在她们住在山上这段日子,祁钟钰不必再用蓬乱的头发遮掩容貌,她不喜欢梳女子繁复的发饰,便用发带将一头长发扎成一个低马尾,露出了一张苍白秀丽的脸庞。 秋风吹拂过额头前的碎发,祁钟钰不耐烦的抬手,将这些碎发捋在脑后,陆冬芙抓着她的手,道:“相公,这里风大,我们去火堆旁坐下吧。” 祁钟钰应了一声,道:“好,我们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再去附近抓两只野鸡来,到时候劳烦娘子给我做叫花鸡来吃。” 陆冬芙说:“那是自然,我昨日听你说了制作方法,待会儿就亲自尝试一番。” _分节阅读_153 她们坐在火堆旁,陆冬芙握着她的手哈气,给她添几分暖意。 等到吃了从家里带来的点心,祁钟钰便去附近抓山鸡,而陆冬芙则找出了制作叫花鸡所需的材料,她昨晚上在听祁钟钰说了制作过程后,就在心里演示了好几遍,现在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 考虑到祁钟钰的口味,她还特地添加了些材料,准备一会儿放上去。 祁钟钰对周围的地形很熟悉,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抓来了几只山鸡,她打晕了三只,将另外两只递给陆冬芙,由陆冬芙来处理。 陆冬芙挽起袖子,按照流程处理好其中一只鸡,在它腹部添加了各种香料后,便用之前在县城买来的荷叶,将其包裹起来,再用泥巴裹住全身,便将其埋在火堆里开始烤制。 另外一只鸡,处理过后,陆冬芙准备将其拿来炖汤,等食物放在锅里炖煮时,祁钟钰便道:“我带你去附近转转。” 陆冬芙看了一眼火堆,笑着说:“好啊。” 她原本以为祁钟钰会带她在石滩边,亦或者是两侧的树林里转悠,却不料祁钟钰牵着她的手,来到悬崖边,说:“要不要下去看看?” 陆冬芙眨了眨眼睛,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说:“相公,我们不能离开火堆太久,不然锅里的东西要溢出来了。” 祁钟钰唔了一声,说:“放心吧,我抄近路,很快的。” 该说果然如此吗?陆冬芙无奈的笑了笑,道:“那好。” 她被祁钟钰抱在怀里,是以公主抱的方式,虽然知道祁钟钰内力恢复了不少,可她还是紧张,便伸出手紧紧搂着对方的肩膀,祁钟钰安慰她道:“别害怕,睁开眼睛。” 陆冬芙点点头,被她抱着从悬崖上纵身跳下,对方很熟悉悬崖边的树木,所以每次都会在树上停顿片刻,让陆冬芙看清眼前的瀑布,才继续往下运轻功。 等终于来到了潭水边时,陆冬芙都紧张的出了一身的汗,不过风景的确极好,而且站在瀑布底下,从下往上望去,这瀑布越发宽敞壮观了。 祁钟钰道:“我曾经在苗疆时,去过那边的圣地,那里就有许多的瀑布,比这里的景色还要好看,若是……” 她顿了顿,道:“罢了。” 陆冬芙也知道她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因为苗疆至今和大齐国不对付,而且苗疆的奇诡手段,即便她这个足不出户的小丫鬟都有所耳闻,据说那里极其排外,各种寨主势力数不胜数,内斗极其严重,远非太平之地。 的确不是一个适合观景的好地方,若是在现代的话,还有旅行团,坐飞机就直达了。 而在异世界,即便骑马过去,也需要半年时间,才能抵达瀑布之下,耗时太长而且危险太大。 若是祁钟钰一个人也就罢了,她武功高强、百毒不侵,而陆 冬芙只不过是个体质稍微好了点的弱女子,还是她最重要的软肋,不能为了一点美景,就带着她去以身犯险。 陆冬芙见她蹙眉,忙道:“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以前从未见过瀑布,也从未看过日出,相公都让我看到了,的确美不胜收,我心里已经很知足了。” 祁钟钰看着眼前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好姑娘,我以后有空,会常带你到后山来转转,这里山脉连绵起伏,总有美景可以观赏一二的。” 陆冬芙笑着应声,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让祁钟钰抱着她,又运轻功回到了悬崖之上。 她们在火堆旁坐着,叫花鸡很快就做好了,祁钟钰将外面那层烤黑的泥巴敲碎,一股浓郁的鸡肉香味便扑鼻而来,比之平日里吃的鸡汤鸡肉,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接过陆冬芙递过来的刀,精准的切了一盘肉下来,递给了陆冬芙。 陆冬芙是第一次做叫花鸡,虽然胸有成竹,可还是担心成品的味道。 她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尝尝,发现除了盐味淡了几分外,肉香极其浓郁,肉汁充沛,鸡肉鲜嫩,尝起来十分美味。 她眼前一亮,夹了一块递到祁钟钰嘴边,说:“相公,你尝尝。” 祁钟钰张嘴咬下,好吃的眯起了双眼,心道:难怪电视剧中,女主角可以靠这道菜,成功拜师学艺。 她之前还觉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因为祁长贵给她做的味道一般,只是她当时没吃过多少好东西,才将细碎的骨头都嚼着吃了,祁长贵当时还说她没见识。 现在想来,的确如此。 如果祁长贵如今健在的话,应该会对这道菜赞不绝口。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她只能珍惜眼前人,她笑着和陆冬芙吃完了整只叫花鸡,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她敞开了吃,饭量可是不小的。 而陆冬芙习武之后,饭量也比以前大了些,休息一会儿后,二人又喝了味道鲜美的鸡汤,在附近散散步消消食,才收拾好东西回山里的院子。 祁安昊成亲的日子转瞬即至,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祁钟钰和陆冬芙就简单的吃过早饭,穿上新衣,拿着贺礼,动身前往了二叔家。 因为她是祁安昊的“兄弟”,加上女方在县城里出嫁,所以她要跟祁家老大,祁家老二一齐出门,去女方家迎娶新娘子回村里来。 _分节阅读_154 她拍着陆冬芙的肩膀,让她在二叔家里,跟大嫂二嫂一起忙婚礼的事宜,因为陆冬芙之前没有经验,所以祁钟钰还特地拜托大嫂多照顾一下陆冬芙。 祁家大嫂温和笑着应下了。 祁家二嫂打趣道:“这成了亲就是会疼人了,好了,你家娘子跟在我和大嫂身边,你就放心去县城吧,保管你回来后,看到完好无损的娇.妻。” 陆冬芙被她说的脸颊绯红,却还是红着脸走到祁钟钰面前,叮嘱道:“相公,路上小心。” 祁钟钰应了一声,与她告别后,就跟迎亲的人一起出门了。 祁家大嫂拉着陆冬芙的手,道:“别担心,钟钰他们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我们先去娘那边,看下有没有什么事要做的,给娘搭把手,等新娘子来了后,我们陪新娘子说说话即可。” 陆冬芙被她温柔劝说着,想到自己当初成亲时,大嫂二嫂也是这般友善待她,她便点点头,想着等四弟的媳妇儿进了新房后,她也会耐心地与她说话,让她不要担心。 该做的婚礼准备,早在前几天就安排妥当,所以一行四人,包括一直不曾开口的祁嘉婉,到了姚氏那边,姚氏也没什么事要吩咐她们去做,只说是耐心等着便是。 她们便在姚氏身边坐了下来,说起了今日跟四弟成亲的这位新娘子。 陆冬芙知道新娘子是县城焦员外家的千金,十五岁时便跟祁安昊定亲,定了亲事后,未婚夫妻便可以多加往来,逢年过节都是相处见面的机会。 加上对方在家守孝一年,虽然不能跟平日一样出门娱乐,但是偶尔还是能见个面、写个信,所以这位焦姑娘,跟祁安昊之间感情颇深。 有了感情基础,加上两家门当户对,这位亲事,倒是十分稳妥。 仔细想来,不光是祁安昊,祁家的几个孩子,婚事都是由祁长乐和姚氏亲自定下的,事后证明,夫妻之间的感情极其和睦,也没有极品亲戚蹦跶找茬。 只有祁钟钰……陆冬芙咬着嘴唇,想到:只有祁钟钰,没有选择跟姚氏看中的大家闺秀成亲,而是跟她成了亲。 不管最初成亲的目的为何,现在她们的日子都过得不错,她也不用再向以前一样背负沉重的心理负担,只要尽自己所能的对祁钟钰好便是。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结,虽然不曾言明,但是心里一直有一道坎。 直到现在,才终于跨越过去。 她勾起嘴唇轻笑,之后都心情松快,也能正大光明的站在祁家几个女子身边,招待上门来吃席的客人。 直到外面传来了更大的喧闹声,她隐约听到有人喊道新娘子来了,便看向姚氏,见她笑着道:“走吧,去堂屋等着新娘子进门” 陆冬芙和其他三人,跟在姚氏身后去到堂屋,祁长乐也在,正端坐在上首的凳子上,笑眯眯的望着门外。 不一会儿的功夫,祁安昊就牵着身穿红色嫁衣的新娘子进屋里来了,拜过天地和高堂后,陆冬芙便跟随祁家大嫂身后,去了新房内,照顾新娘子。 祁安昊今日穿着红衣,脸上红光满面,看上去神采飞扬,对几个嫂嫂和长姐拱手道:“有劳嫂嫂们和姐姐帮我照顾娘子,我去外面招待客人,待会儿就回来。” 祁家二嫂打趣了几句,让祁安昊耳根都泛起了红晕,转身狼狈离开了。 焦家姑娘低垂着头,开口说话,声音温和有礼,道:“玉茹见过大嫂,二嫂,三嫂,见过大姐。” 原来她闺名叫玉茹,全名焦玉茹,还挺好听的。 祁家大嫂跟她聊了起来,这位焦姑娘表现乖巧懂事,让陆冬芙和其他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将来大家都是妯娌,若是能相处的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来这位焦姑娘也清楚家里每个女眷的名字和来历,即便是陆冬芙跟她说话时,她也不曾表露出任何的鄙夷和歧视,一如对待其他两位嫂嫂一样,让陆冬芙对她的印象又好了不少。 几个女子刚开始说话还有些拘谨,可焦姑娘长袖善舞,为人很是讨喜,所以很快就熟络起来。 直到祁安昊满身酒气的进了屋内,陆冬芙才回过神来,冲祁安昊点点头,便跟在祁家大嫂和二嫂身后离开了屋子,将空间留给这小两口。 因为今日时间不早了,加上明天新娘子还要给长辈敬茶,所以祁钟钰和陆冬芙在婚礼结束之后,没有回去山里的院子,而是在二叔家的客房借住一晚。 她们洗过澡后,疲惫的躺在床上,虽然没干什么体力活,可站了大半天,也着实累人。 陆冬芙窝在祁钟钰怀里,跟她说起悄悄话,道:“这位焦姑娘为人很不错,性情温柔大气,跟四弟再合适不过了。” 祁钟钰应了一声,说起了从二哥那听来的内幕,道:“焦员外家跟祁家关系交好,这一代刚好有个未婚的女子,便主动跟二叔说起了儿女的婚事,二叔也很满意 焦员外的为人,虽然是个商人,却不以利益为重,为人很是正派,便有些动心,之后二婶便借机跟焦姑娘见了几面,回来后对焦姑娘赞不绝口,这才说起了两家的婚事。” “据说,安昊一开始很不乐意,想要找个书香门第的姑娘,到时候红袖添香。不过跟焦姑娘见了面后,被这位商户家的焦姑娘用书本知识考住了,不服气的回家找二叔询问,才知道自己上了套,就一改之前的不情愿,红着脸应下了这门婚事,没过多久就定了亲。” 虽然定亲之后,因为焦姑娘守孝耽误了一年,不过好事多磨,这一年中,祁安昊和焦姑娘的感情也不曾生疏,之前中秋之夜,祁安昊单独离开,便是跟焦姑娘约好了去看花灯。 去迎亲的一路上,祁钟钰也看出,祁安昊是真的高兴,笑的合不拢嘴,想来这门婚事是天赐良缘。 _分节阅读_155 而祁家多了一个靠谱懂事的儿媳妇,倒也不会产生隔阂和矛盾,不如说,这位焦姑娘长袖善舞,正好可以成为生性单纯、只知道读书学习的祁安昊的贤内助。 她们聊了一会儿,就相拥在一起睡了过去。 第二天,陆冬芙总算见到了这位焦姑娘,不对,成了亲圆了房之后,就不能称唿对方是焦姑娘了,而是四弟妹焦氏。 焦氏生的貌美如花,浑身带着一股大家闺秀的气度,却不像寻常闺秀那边柔弱,眉宇之中自有一股坚毅神色,让人见之便心生好感。 尤其是对方唇畔时刻带着一抹笑意,看人时认真温和,与人说话时轻声细语,跟她相处起来如沐春风,是个极其难得的好姑娘。 她给爹娘敬茶时的表现,更是处处妥帖周到,让祁家的一家老小,都对她抱有很大的好感。 是个很聪明的女子,陆冬芙自叹不如。 在敬茶过后,祁钟钰和陆冬芙便告别了二叔二婶,回到了山中的院子。 因为在二叔家里不方便浸泡药浴,所以陆冬芙昨晚上停了一晚,今天就要多泡一倍的时间,将其补上。 二人吃过午饭后,在大白天,祁钟钰便帮她疏通身上的经脉。 一个多月以来,就算再怎么小心谨慎,祁钟钰也将小姑娘身上看了个精光。 小姑娘看上去身形消瘦,实则该瘦的地方瘦,该肉的地方肉,骨架娇.小,身材丰腴,还不显胖。 尤其是,不知是不是祁钟钰的错觉,总觉得对方一个月以来,个子高挑了几分,连身材也发育的越发丰.满了。 跟她这个货真价实的飞机场比起来,小姑娘的身材堪称曲线玲珑。 她也不像其他江湖女子一般,身上都是厚实的肌肉,即便练了一个多月,也只是皮肉紧实了些,抱在怀里依旧软乎乎的,跟个香香软软的棉花糖一样,手感极佳。 祁钟钰本就喜欢她,在白天光线充足的情况下,更是口干舌燥,一个时辰过去,她都顾不上跟陆冬芙交代几句,就捂着鼻子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 陆冬芙羞的浑身通红,抱着自己的胸口,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泡了药浴后,她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便在床上找到了正窝在被子里的祁钟钰,她想了想,便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祁钟钰背对着她躺着,她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祁钟钰的后背,凑近过去说:“相公。” 祁钟钰耳朵动了动,闷闷的问:“怎么了?” 陆冬芙道:“你现在就要睡觉了吗?” 祁钟钰只是在屋外转了一圈,被冷风吹的瑟瑟发抖,便忍不住躺在被窝里取暖。 听她这么一说,她转过身面对着脸颊红扑扑的小姑娘,刚才看到 的一幕又在她眼前闪过,偏偏小姑娘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她忙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落在她脸上,道:“其实……” 陆冬芙嗯的一声询问,“其实什么?” 祁钟钰凑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其实,女子之间也可以圆房。”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怎么说,或许只是想看看陆冬芙听到这样的话,会有怎样的反应。 果不其然,陆冬芙连脖子都羞红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结结巴巴的说:“可,可没有,没有那个,怎么圆房?” 祁钟钰看她杏眼中流露出单纯而又好奇的神色,突然觉得自己罪恶深重。 她单手捂着脸,道:“没什么,你当我在说胡话,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陆冬芙也很不好意思,可她又真的有些好奇,她一直以为,以为……这辈子就跟相公这样过下去了,结果,实际上,还是可以……圆房的吗? 可是,生不出孩子,圆房又有什么意义呢? 原谅她没受过这方面的教育,所以完全不理解,倒是自以为明白了相公不继续说下去的原因了。 她虽然想通了,可总觉得气氛怪怪的,也不敢像往常一样,紧贴在祁钟钰怀里。 她思来想去,最终还是下床去准备做晚饭。 祁钟钰望着她在柜子旁翻找衣服的背影,心道:罢了,还是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她也不是真的瞌睡,躺了一会儿后,便爬了起来,穿上了厚重的衣服,跟陆冬芙一起去厨房做晚饭。 做饭途中,陆冬芙突然道:“不知相公的生辰是何时?” _分节阅读_156 祁钟钰一愣:“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陆冬芙看着她,说:“昨天跟焦姑娘聊天时,听到她提起生日时四弟为了给她庆生做的傻事,她虽然这么说,语气之中却满是笑意,我当时就想着,等相公生日,我也会给你庆生。可现在想来,我连相公的生辰都不知道,真是失职。” 祁钟钰道:“没什么失职的,我也不知道你的生日。” 话音落地,两个人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心虚的神情。 陆冬芙转过身去,继续做糕点,小声道:“我出生时是雨水节气后的第五天,相公你呢?” 祁钟钰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哪一天,她将这个日子记在心里,道:“我出生于十一月二十一日,按照这边的说法,应该是……”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下,道:“是小雪节气前一天。” 陆冬芙转过头看她,惊讶的道:“那不是再过几天,就是相公的生日了?” 祁钟钰想了想今天的日期,迟钝的应了一声,她只在小时候过生日,爷爷奶奶很疼她,会给她做一大桌子好吃的,让她吃的饱饱的,再跟小伙伴一起出去玩耍。 而到了爸妈身边后,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忙于工作,会给她一两百块钱,让她跟玩的好的朋友出去聚餐庆生。 她试过一次,但是不喜欢那时候的氛围,之后便再也不曾好好过生日。 至于穿越到这里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忙着保住自己这条命,她早就忘记生日这个概念了,直到陆冬芙又提了起来,她叹了一口气,道:“给我做一桌子好菜吃过便是,不用可以准备其他的,太麻烦了。” 陆冬芙听出她话语之中的冷漠,她发现祁钟钰便有这样的习惯,一旦说起了自己不想提的事情,就会以冷漠的语气,十分冷淡的一笔带过。 她擦了擦手,走到祁钟钰面前,仰头看着她的眼睛,道:“可是我想给相公庆生,想给相公留下不一样的印象。” 祁钟 钰看着小姑娘脸上认真的神情,心里微微一动,妥协道:“那随你吧,不过别弄的太麻烦了。” 陆冬芙欢喜的应了一声,已经在心里盘算该怎么给祁钟钰过生日了,仔细一算,距离生日还有三天时间,准备时间很充分。 可她自己也不曾过生日,唯一的印象,便是府里的主子们如何庆生。 长寿面是必不可少的,还有新衣服,以及祁钟钰想要的一大桌子菜。 除此之外,院子也需要收拾布置一番,山上只有她们两个人,而祁钟钰的真实身份又是一个秘密,无法告知别人,所以,这些都需要她一个人来动手。 她在心里不断提出新的点子,祁钟钰见状,不得不再次叮嘱道:“随便准备一下便是,不要太麻烦了。” 陆冬芙表面上应了,可祁钟钰还是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祁钟钰心里很是无奈,这小姑娘平日里乖巧的很,一旦遇到她身上的事,就变的格外坚定,她心里不由一暖,询问道:“你打算怎么准备,我也来帮你。” 陆冬芙还想拒绝,可祁钟钰眼神坚定,她便话锋一转,道:“那就有劳相公将院子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再挂上几个红灯笼,气氛会更喜庆些。” 祁钟钰想扶额,不过她也没什么事,陪陆冬芙给自己做生日前的准备,也无妨。 于是,她们在第二天,就开始积极准备起来。 这院子是新建成的,而且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所以至今都完好无损,只需要将堆积在角落里的灰尘清扫下来即可。 祁钟钰运轻功,打扫屋顶角落也不需要搭梯子,所以只花了一上午的功夫,就将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 陆冬芙在堂屋制作红灯笼,她原本不会做这些,但是上次去花灯节时,多看了几眼,就大致了解了制作方法。 本就心灵手巧,在手工方面极有天分,尝试几次后,就做出了美观实用的红灯笼。 祁钟钰将它们一一挂了起来,还别说,添了几个灯笼后,原本清幽的院子都多了几分活力。 陆冬芙还准备了一些装饰,用绢布裁剪成花样,将其贴在一起后,便组合成了绢花。 祁钟钰见颇觉有趣,也坐在她身边帮她,但是同样的东西,陆冬芙做出来的就很精巧,她做的就…… 她哂笑着,想将这朵看起来蔫蔫的假花扔到一边,陆冬芙却拿在手上,忍不住笑了笑,在上面改动一下,变成了一朵样式不错的花朵。 等各种花样做好后,陆冬芙将其插在花瓶里,给屋内添了几分盎然的春意。 祁钟钰看在眼底,心里暖融融的。 之后一天,陆冬芙去绣房,不知道在做什么,除了做饭和吃饭的时候,都在绣房里待着不出门。 夜里,祁钟钰摸着她的手指,道:“不用那么辛苦,等生日之后再做也不迟。” _分节阅读_157 陆冬芙揉着眼睛,她今天在赶工完成送给祁钟钰的衣服,一直在低头刺绣,现在眼睛还有些疲倦,闻言道:“相公放心,我有分寸。” 祁钟钰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一脸怀疑。 陆冬芙冲她灿烂一笑,道:“我就忙这一天,等明天就送给相公。” 祁钟钰拿她没办法,揉了揉她的手指后,忍不住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根本不曾用力,却已经开始舍不得了,又含在嘴里舔了舔。 陆冬芙脸颊绯红,忙要抽回手,却被祁钟钰单手抓住,舔完了才松手。 陆冬芙已经羞的头顶冒烟了,埋在祁钟钰怀里不看她。 祁钟钰道:“我知道你今天辛苦了,早点睡吧。” 陆冬芙点点头,依偎在她胸.前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祁钟钰洗漱过后,陆冬芙便给她端来一小碗长寿面,道:“相公,祝你生日快乐。” 祁钟钰听到这句话,恍惚间想起了儿时的爷爷奶奶,在她睡醒后揉着眼睛打哈欠时,也是这样端给她一碗面条,一脸慈爱的笑着对她说道:“祝我家钟玉生日快乐,平安顺遂……” 她眼眶微微泛红,应了一声后,接过长寿面吃了起来。 吃过面后,陆冬芙便递给她一件貂皮大氅。 这其实是她之前就已经开始准备的,花了十来天的功夫,做好了大半,打算等天气再冷一些的时候,将其完全做好后,送给祁钟钰穿,结果运气好,刚好赶上了祁钟钰的生辰。 她便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将这件貂皮大氅彻底完工,在生日这天送给祁钟钰当礼物。 祁钟钰这才知道,陆冬芙关在绣房里一整天在忙些什么,她虽然对刺绣一窍不通,却也知道要缝制这么一件衣服,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想来对方之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她眼眶发热,再一次感念陆冬芙的体贴关心,她将貂皮大氅穿在身上,发现是比寻常的衣服要舒服保暖的多,她笑着道:“这件生日礼物,我很喜欢,娘子辛苦了。” 陆冬芙摇摇头,笑眯眯的说:“不辛苦,相公喜欢就好,这身衣服很合身,我之后再多做几件,到时候可以换着穿。” 倒是不枉费她花了一大笔银子,做绣活赚来的钱,都花在买做衣服的原材料上了。 好在效果极好,这身衣服穿在祁钟钰身上,显得她身形越发高挑挺拔,长身玉立,精神奕奕。 最重要的是,穿着这件衣服出门,相公就没那么冷了。 祁钟钰摸着毛茸茸的衣领,心道:这真是一件美观实用又贴心的礼物,陆冬芙总会在这种生活细节上,给她数不尽的惊喜和暖意。 投桃报李,她也开始盘算起来,几个月后,陆冬芙的生日,她该送什么礼物才好了。 第50章 祁钟钰思来想去,想了很久,然后…… 她就被生日礼物这个问题,彻底难住了。 她突然迟钝的意识到,自己除了这身高强的武功之外,并没有其他方面的特长。 她不像陆冬芙一样心灵手巧,可以做出各种美味可口的食物,也无法像她一样,做出装饰房间的精巧玩意,更无法亲手为她缝制一套既保暖又好看的衣服…… 除了进山里打猎赚银子,然后给陆冬芙豪气的买买买之外,她一时之间,居然想不到其他的生日惊喜?! 于是,一连几天,她脸上都愁眉不展。 陆冬芙发现了她的忧虑,关切的询问了她好几次,都被祁钟钰用其他借口打发了。 她总不能直说自己太没用,根本想不出在对方生日的时候,该送什么礼物给她才好吧。 她叹了一口气,纠结了十来天都没个结果,便在一场冬雨过后,对陆冬芙道:“我去深山里转转,晚饭前就回来。” 陆冬芙原本也想跟她一起去,可一想到是去深山,就说明祁钟钰要去很远的地方,说不定还要打猎,那带着她一起就不方便。 虽然她现在体力好了不少,但是走的太远还得劳烦祁钟钰背她,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而且祁钟钰这些日子心情低落,去深山里转转散散心也好。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估计今天不会再下雨,便递给她一件厚实的衣服,亲眼看着她穿在身上,又给她递了保暖的围巾、手套,才叮嘱道:“相公,外面天冷,记得早点回来。” _分节阅读_158 祁钟钰看着围巾手套,勾起嘴唇笑了笑。 这是生日之后,闲暇时她偶然提起来的,陆冬芙听了她的描述之后,就去绣房里尝试着编织,她的双手真的极其灵巧,只用了两三天的功夫,就找到了窍门,顺利的做了出来。 她心中温暖,乖顺的应了,亲了下她的侧脸,便转身出了院门。 陆冬芙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由蹙起秀眉,心里想到:相公这些日子是怎么了?总是闷闷不乐的,连平日里吃饭时,都不那么专注了,像是有什么烦心事一样。 可询问她之后,对方又含煳其辞,陆冬芙虽然心里担忧,却不忍心强逼她说出原因,只能自己琢磨。 仔细想来,相公忧虑不安,是生日之后发生的事。 明明生日那天还好好的,夜里抱着她,嘀嘀咕咕说了大半晚上的心里话,可第二天,就开始愁眉不展,时不时还会唉声叹气。 陆冬芙也忍不住想要叹气了,心道:或许是相公想起了爷爷奶奶,思念家乡了吧。 相公的家乡,比万里之遥还要遥远,远在另外一个世界,当初能穿越到大齐国来,实属偶然,这样的机会可能一千年,也只能出现一次。 至少,陆冬芙以前从未听说过,还有这样的奇闻异事。 她失落的想到,她帮不上相公的忙,只能在平日里对她更周到妥帖些,希望她能很快从思乡的情绪中振作起来。 陆冬芙想了想,去厨房准备今日的晚饭,她打算多做几道相公爱吃的菜,希望她吃过之后心情能好起来。 而祁钟钰独自一人进了深山,几场冬雨过后,树上的叶子完全凋零落下,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枯叶。 湿润的泥土夹杂着枯叶,踩上去十分泥泞,祁钟钰不想将衣服弄的太脏,加上今日她是一个人出来的,所以运起轻功,在树枝间飞快的跳跃。 这种自由而又畅快的感觉,倒是久违了。 她一扫之前的忧虑,在深山里快速跋涉了很远一段距离,进 入了群山深处,觉得有些疲倦,才放缓了步伐。 即便如此,她也跟个兔子一样,在树枝上运轻功,大步跳跃着走的。 深山里人迹罕见,她入住岳南山这一段时间,从未有人踏足群山深处。 没成亲之前,她倒是时常会来深山里一次,甚至在深山里住上几天,吃饱喝足,练了武功之后再走。 但是自打她成亲之后,就从未进入这么深的山里了,这里的一切都很原始,树木躯干粗长,仿佛直入云霄,动物膘肥力壮,而且数量不少。 祁钟钰本来是想进深山打猎赚点银子,有了银子之后,再考虑送给陆冬芙怎样的生日礼物。 可没想到,看着这些油光水滑的动物,她顿时眼前一亮,有了一个好主意。 那就是专门挑些皮毛好看的动物,抓回去让陆冬芙挑选,到时候她再去深山里多抓几次,将剥下来的皮毛拿来给陆冬芙做衣裳。 若是在现代,还有个动物保护主义,但是在异世界,绵延不绝的群山,也只有她一个猎人,她多抓几只完全不会影响生物链。 想到就行动,她只要看到皮毛好看的动物,就会打晕了带走,一连抓了十几只,她用结实的藤蔓拧成一股绳,将这些动物的脚捆在一起,提在手上从原路返回。 回到山中小院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还未走进院子,就闻到各种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 她口齿生津,大步走到院门前,推门进去,将动物随意的丢在院子的空地上,便去厨房看陆冬芙今晚上做了什么好吃的。 陆冬芙听到动静,转头就看到祁钟钰眉眼含笑的站在厨房门口。 她发现出去一趟,祁钟钰的心情果然好了不少,她也跟着笑了起来,道:“相公回来了,刚好,再等一会儿就可以吃晚饭了。” 祁钟钰点点头,打水洗了手,道:“我刚去山里抓了些猎物回来,等会儿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把那动物剥皮,肉煮来吃了,皮留下处理干净,到时候多抓几只,给你做一身大氅。” 陆冬芙闻言一怔,笑着说:“多谢相公。” 她们饱餐一顿后,陆冬芙看着院子里已经醒了的动物们,惊讶的说:“这么多?” 而且,皮毛都很好看,有白的、红的、黑的,每一只动物的皮毛都油光水滑的,看上去质感极好。 可这些动物如今都活生生的,有几个还想逃离束缚,却怎么挣扎都挣脱不掉,陆冬芙看着有些不忍,随即一想,平日里炒肉炖肉的时候,也没觉得不忍心。 说到底,还是这些动物不常见,而且……都挺可爱的。 她不忍多看,道:“就白色的吧,其他的拿去县城卖了吧。” 虽然不忍心,可这些都是祁钟钰去深山里打猎来的,她本来就是猎户,一个月才进山里几次,倒也不会肆意滥杀,所以陆冬芙不会将这些抓来的小动物放跑,再可爱都不行。 _分节阅读_159 祁钟钰见这些动物挣扎的厉害,皱眉走上前,在每个动物头上状似轻轻拍了几下,那些小动物就都被她拍晕了过去。 陆冬芙见状哭笑不得,说:“相公,就将它们放在院子里吧,等明天拿去县城里卖了,刚好也要买些食物和木炭回来放着了。” 祁钟钰应了一声,第二天上午,二人便带着猎物出发去县城。 十来天没下山来,陆冬芙敏锐的发现,路上的行人都眉宇紧蹙,一脸的烦躁不安。 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看了一眼相公,见祁钟钰好似没察觉到路人的神色,便没有开口,直到二人来到了城门处,祁钟钰才迟钝的发现,今日城门口往来的人少 了许多。 她们照例跟守卫打了声招唿,便要进城门。 但是守卫却尴尬的伸手拦住了她们,说道:“县令吩咐,以后进城时,每人需要缴纳一文钱作为进城费,出城的时候也要缴纳,抱歉,这是公务,我们也没有办法。” 祁钟钰讶异,她在汜原县附近住了一年了,还是头一次听说,进出城要缴费的。 想到上一次在酒楼吃饭时,店小二所说县令换人的事,她便低声询问道:“是这位新上任的县令,吩咐诸位收出入城费的吗?” 守卫叹息一声,看了眼周围,见没有多少人,才低声道:“是啊,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收取了,因为这事儿,近日来进出城的人都少了很多。” 祁钟钰也不会因为两文钱,就难为守卫,她从兜里掏了钱递过去,问道:“这出入城费,收了几天了?” 守卫将两文钱扔到一旁的坛子里,道:“已经有六天了,我估计之后还会继续收下去,你今后一次性多买些东西,也省得进进出出的掏钱。” 祁钟钰谢过他的好意,跟陆冬芙一起进了城门。 陆冬芙小声说道:“我以前还从未听说过进出城门要收费的,这位县令还真是……” 贪。 而且蠢。 平日里往来于汜原县的,大多是村子里的普通老百姓,对于他们来说,每一文钱都需要精打细算,以前进出城不收费也就罢了,可以偶尔来县城一趟买点东西。 现在进出城一次,就要花两文钱,也难怪路上往来的行人都少了,还都愁眉不展的。 村子里一般能够自给自足,想必大部分村民,宁愿跟村民邻居以物换物,也不愿意再来县城买东西了吧,那最直接影响到的,还是县城里的生意。 这不是目光短浅是什么? 祁钟钰将城内众人的神色看在眼底,轻声道:“我们去西街卖了猎物之后,就去二叔家一趟打探下消息,这位县令新官上任,还不知道要在汜原县任职多久,要尽快打听清楚他的脾气秉性,免得之后不小心惹了祸事,得罪了他。” 陆冬芙点点头,很认同她所说的话,二人去街市卖猎物,发现不光街市上买东西的路人少了很多,就连很多小摊小贩也不见了踪影。 祁钟钰找了商户打听,才得知现在摆摊也要收费,而且一天就要三十文钱,比之前足足高了二十文,这还只是一般的位置,若是想在人流量大的街头,则需要五十文钱。 还真的是抢钱啊,而且处处搜刮,恨不得将各行各业的钱都榨干。 这位新上任的县令,还真是厉害了! 祁钟钰都被气笑了,她沉着脸,花了很长时间,以比往日更低的价格,才将猎物全部卖掉。之后,祁钟钰和陆冬芙拿着钱在县城买好东西后,就立刻离开县城,去了二叔家里。 因为天气凉了,所以院子里没有人在,她们进了堂屋后,二婶姚氏温和笑着说道:“钟钰今日倒是来的巧,你二叔正想派个下人去山上找你呢,你就先过来了。” 祁钟钰笑着说:“今日去了一趟县城,便想着顺道过来探望二叔二婶,二叔他现在在书房吗?” 姚氏道:“是在书房,不过里长来了,正跟他说很要紧的事,钟钰先在这儿坐着等一会儿吧。” 祁钟钰和陆冬芙便坐在堂屋里等,祁家大嫂道:“我听人说,最近进出城都要收钱了,钟钰去的时候,被守卫收钱了吗?” 祁钟钰道:“是收钱了,进出城都要一文钱。” 虽然祁钟钰不曾将几文钱看在眼里,但是这代表了县令的态度,在大 齐国,县令就是这附近最大的官,可以随意的决定一些政策,即便祁钟钰是猎户,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更别说其他人了。 姚氏和祁家大嫂纷纷叹了一口气,之前坐在一侧一直不曾开口的四弟妹焦氏,开口道:“而且不光是进出城要收费,其他想不到的地方,都开始收费了。我听前几日去县城的丫鬟回来说,有家院子里的树越过了墙头,树叶落在了街上,都被收了几十文呢。”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_分节阅读_160 焦氏是员外家的闺女,嫁到祁家来之后,身边还带着两个丫鬟,偶尔便能回去娘家一趟,所以消息很是灵通,还说起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收费项目,让祁钟钰等人大开眼界。 姚氏嗤笑一声,说:“果然不愧是那位的亲戚,这敛财的本事倒是跟那家如出一辙。” 祁钟钰疑惑,问:“二婶,那位是哪位?” 姚氏道:“钟钰,你住在山上有所不知,这位新上任的县令,乃是皇宫内安贵妃的远房亲戚,据说没读过几年书,在京城里招猫逗狗,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三十多岁都没个正经营生,他家长辈无奈,便托关系给他找了个轻省的活儿,这才被任命到汜原县来当值。” “会有如此惊世之举,也就不奇怪了。” 在座的人都恍然大悟,原来是安贵妃的亲戚,难怪了。 安贵妃这十来年颇得盛宠,原本只是小家小户出来的秀女,凭借一张貌美如花的脸蛋,和妖娆妩媚的身姿,渐渐笼络住了皇帝。 加上皇帝这些年来年纪大了,不问政事,大部分事务都有身边的太监周祥,和当朝的傅丞相,商议之后才做决定。 而安贵妃作为最得宠的妃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的亲眷都靠她在朝廷站稳了脚跟。 发展十余年下来,已经成了朝廷的第三大势力,平日里行事嚣张,在大齐国早已人尽皆知。 县令会有如此做派,实则跟安贵妃的亲眷在官场上的作风一脉相承。 而对方有了这样的背景靠山,众人就算不满被剥削,也只能咬着牙认下了。 姚氏见祁钟钰面无表情,生怕侄子脾气上来犯下错事,忙道:“钟钰,既然县城里近来不安宁,你以后还是来二婶家里买食物回去吧,若是打猎来了猎物,也可以让下人送去县城里卖了,等下次来再拿银子回去便是。” 这话二叔之前也说过,她也应下了,只是后来陆冬芙单独去县城买东西,她不放心也跟着去。 几次之后就忘了,现在二婶又提起来,而且祁钟钰的确不想再去县城,便点了点头。 谈话间,祁长乐沉着脸走了进来,看到祁钟钰和陆冬芙时愣了一下,惊喜道:“钟钰来了啊,我正想让下人去山里找你呢。” 祁钟钰心说:不愧是夫妻,见面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她笑着起身,说:“今日刚好去了趟县城,便想着顺道过来看望二叔。” 祁长乐高兴的捋着胡须,之前的烦闷情绪一扫而空,道:“好孩子,别站着了,坐下吧,刚好我有事儿要跟你说。” 他走到姚氏身边坐下,姚氏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他道了声谢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才道:“我原本想跟你说,几天前,汜原县换了一个县令,他在京城风评不好,我的学子特地写了信寄给我,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他还说自己跟那人有仇,县令此人又小肚鸡肠,说不定会报复在他的夫子,也就是我和我的家人身上,所以我想派下人过去找你,让你之后小心谨慎些。没事儿的话就不要去县城了,免得被新任县令以莫须有的罪名抓捕,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派下人去找 你,你就先过来了。” 祁钟钰蹙眉,她倒是没想到,对方还真的跟她有些仇怨,虽然是拐弯抹角的仇怨,但是度量狭小的人,不能以正常人的标准去思考。 就好比当初的宋德良,她自问没怎么得罪过他,对方却几次三番想谋害她的性命。 祁钟钰倒不会怕了对方一个小小的县令,大不了她趁着夜色,摸黑去县令的住所,一刀把他给宰了,也没人会抓的到她,甚至没人会怀疑到她身上。 她唔了一声,已经很认真的在思索要不要这么干了。 祁长乐见侄子低头不说话,像是在思索什么事,心里陡然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来,忙岔开话题道:“方才里长过来一趟,说起了今年服役的事……” 一说到这个话题,他心情又沉重起来,姚氏惊讶道:“服役?现在这个时候?” 按理说,每年县令都会组织人手,服两次劳役,一般都是修路或者修水利,这是义务劳动,又与民生息息相关,所以每家每户都会分派人手,除非家里是孤儿寡母,那么村长会酌情免去这一家的劳役。 而一次劳役,至少为期二十天的时间,期间服役人员,必须留在临时搭建的处所里,将分配的任务干完,才能离开。 而服役时,除了自带食物外,全看县令的为人,像是之前的汜原县县令,会给服役的劳工准备热水和粗面馒头,虽然量不多,但是大概能吃饱。 加上偶尔还会允许大家休息片刻,所以他在任的几年来,每次去服役的百姓,虽然会消瘦些许,但是最后都完好无损的回到了家里。 而其他县城的县令,为人苛责,不准服役的百姓休息,一个月下来,累死累活还不给饱饭吃,每次都会死几个人,而死了人的家庭,只能将泪水往肚子里咽。 这就是个吃人的王权社会,祁钟钰早就习惯了,却也忍不住蹙眉。 祁家大嫂也脸色一变,不管是祁家还是娘家,都是村子里的大户人家,服役这事是躲不过去的。 她说:“可是,爹,今年不是已经服了两次劳役了吗?怎么又服役?” 祁长乐叹气,说:“还不是这位新上任的县令,说是怀安河上流的堤坝,需要有人修理,他便自告奋勇,要汜原县辖下的村子,挨家挨户派人去那边修堤坝。” 祁家大嫂一脸怒容,她是个脾气温和的女子,平日里极少发脾气,能将她气到这个程度,不得不说这县令还是有些“本事”。 _分节阅读_161 她道:“可也不能选在现在啊,这都冬天了,还去修堤坝,这是要将人活活冻死啊。” 而且,以现在这位县令的刻薄作风,压根就不会给服役的百姓准备吃食,到时候,饥寒交迫,说不定会死更多的人。 话音落地,在座的各位都心情沉重,偏偏胳膊拧不过大.腿,即便是祁长乐,也无法违背县令的指令,只能将这个消息传递给村里的人家,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再过几天,城门和县衙处,就会张贴出告示,到那时候再准备,就来不及了。 祁钟钰问道:“是每家每户必须出一个劳动力吗?” 祁长乐道:“是,祁家也要出一个人,不过大家放心,我打算花钱抵消这个名额,这几天可以托关系走后门,避开这次服役。” 花钱抵消服役的名额,也是私底下的约定俗成了,一般一个人丁,要花十几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 所以村子里大部分村民宁愿去服役,也不愿意出这笔钱。 祁家以前也亲自派家中男丁去服役,然而这一次情况有所不同。 新县令跟他们有仇,很可能会在服役过程中使坏; 这次服役又选在寒冷的冬天,还是去河里修堤坝,也就是说整个人都要进去水里干活…… 别说一个月了,能坚持一天都够呛。 这位县令若不是脑子有坑,就是另有所图。 且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祁长乐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出事,宁愿多花点钱抵消这个服役名额,花再多钱也在所不惜,反正祁家不是什么穷苦人家,经商多年还是积攒下不少家底的。 他想了想,道:“钟钰这几天先在我这儿住下吧,等我将此事摆平之后,你再回山上也不迟。” 祁钟钰应了一声,便和陆冬芙在专门空出来的客房住了下来。 陆冬芙将在县城买来的东西放在屋内角落,皱眉道:“这县令真是贪财,才上任不过几天,就已经将汜原县搞得乌烟瘴气。” 祁钟钰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些什么,陆冬芙走到她身边坐下,握着她冰凉的手心,道:“相公是在为二叔担心吗?” 祁钟钰摇摇头,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宰了这个县令,可转念一想,若是这个县令刚上任没几天,就被人谋害,肯定会成为一桩大案子。 他又是安贵妃的亲戚,安贵妃那个女人出于颜面上的考虑,都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说不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她帮助谭浩然逃离淮南道的事,还未过去太久,若是朝廷仔细追查,说不定会找到蛛丝马迹…… 不能轻举妄动,现在她姑且还能忍,就先忍着吧,看这位县令还有什么后招。 她不想让陆冬芙为自己担心,便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二叔要怎么托关系,解决眼前服役的难题,而且既然每家每户都要出一个劳动力,那三妹夫那边……” 陆冬芙迟钝的意识到,三妹夫罗振海也是岳河村的,他家里有三个男丁,两个孩子都年幼,就只能由他出面。 虽然三妹夫看起来人高马大、身强力壮,但是服役这种事危险而又辛苦,若是能想办法,让三妹夫也摆脱服役一事就好了。 祁钟钰原本只是随口一提,说完后也意识到不妥,便道:“那我们明日去跟三妹夫说一声,他交际甚广,说不定能跟二叔一样,托关系不去服役。” 陆冬芙点点头,第二天起来,便跟二叔二婶说了一声,出门去罗振海家里。 罗振海的消息没有她们灵通,得知此事后神情很是严肃,语气郑重的道了谢,说:“多亏你们提前告知,我才有托关系的时间,我这就去县城一趟,找一下我在衙门中的故友。” 祁钟钰知道时间紧迫,就点头让他快点去县城,罗振海去屋内拿了一大笔钱才走。 而她则在院子里坐着,让陆冬芙有机会跟陆三丫闲聊。 直到傍晚时分,罗振海才浑身酒气的回来,见了她长叹一口气,说:“都摆平了。” 祁钟钰很好奇他是怎么办到的,罗振海喝了一口茶水,才道:“说来简单,我花了一百两银子,衙门就免了我家的服役,而且……” 他摇摇头道:“县令已经将服役的消息偷偷放了出去,说会根据情况酌情考虑,这个酌情考虑,就是偷偷塞给他的银子,用银子抵消服役。” “衙门上行下效,在我过去交银子的时候,衙门的人已经光明正大的摆了张桌子,收了我的银子后,就在服役名单上,划掉了罗家。” “不仅如此,交银子的人还排起了长队。衙门会根据各家的财力情况定下金额,像是寻常人家三十两银子;富裕一点的五十、一百两;地主家的,则要给一千两才能免除服役……以此类推。” 短短时间内,居然连收钱规则都定好了,说到底,这服役一事 ,还是这位新县令想出来的敛财手段。 祁钟钰恍然大悟,嗤笑说:“真是妙招啊。” _分节阅读_162 这位县令在敛财上,真是花样百出,让人防不胜防。 祁钟钰想知道一天过去,二叔那边是怎么样的情况,加上罗振海醉的不轻,便不再多逗留,跟他们道别后,就和陆冬芙一起回了二叔家。 没想到回家后,堂屋里坐的满满当当的,连祁安业都从县城里回来了。 祁长乐沉着脸,脸上还带着未曾褪.去的怒容。 祁安昊拍着桌子道:“简直欺人太甚!明明祁钟钰是我祁家人,为何要单另算一户?” 祁钟钰闻言一怔,奇怪的看了祁安昊一眼,还有点不习惯对方态度的改变。 祁安昊被她看的不自在,撇嘴说:“还有心情去外面闲逛,现在那县令说,你是去年才回的村子,不能算祁家的人,所以祁家要出两个人去服役,你家就只有你一个男丁,所以你的名字就写在了服役的名单里。” 祁钟钰挑眉,该说她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这位新任县令出其不意的手段? 她坐在凳子上,好整以暇的道:“所以,他要多少银子?” 祁安昊愣了下,道:“你怎么知道要给银子?你去县城了?”祁钟钰摇摇头,说:“从三妹夫那里听来的,二叔……” 她看向祁长乐,将罗振海的经历详细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这就是县令想出来的敛财手段,只要给他银子就能摆平服役一事。” 祁安昊嘀咕道:“你说的倒是轻巧,你不知道他狮子大开口,要了多少银子!要一……” “够了!”祁长乐瞪了他一眼,对祁钟钰道:“钟钰,此事不必担忧,这点银子我祁家还是出的起的,肯定不会让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去服役。” 虽然服役是义务,但那是指正常的服役,而不是眼下这种听起来就要去送死的服役。 祁长乐都可以想到,这次服役会死多少人。 他虽然心痛,可他顾不上全村的人,只能努力保住祁钟钰,和这一次挑选出去服役的祁安昊。 祁钟钰看了眼众人,见大家都脸色难看,想来县令开口要了一笔不小的数目。 换做以往,祁钟钰可能会直接行凶,不过,她前不久才从谭浩然手里得了一笔银子,正是财大气粗的时候。 她询问祁安昊道:“县令开口要多少?” 祁安昊偷偷看了一眼祁长乐,被亲爹瞪了一眼后也不敢张嘴了。 祁钟钰无奈,只能对二叔道:“二叔,实不相瞒,我之前在外游历时,还存了不少银子,只是平日里开销不大,打猎就能维持生计,所以不想拿来用罢了。那银子是身外之物,放在家里只能落灰,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祁安业笑着道:“钟钰的心意我心领了,这点银子我还是出的起的,只是县令此举做派,让我不得不担忧,对方还有什么样的后招在等着祁家。” 这倒是实话,也是很关键的问题。 众人不由将目光看向祁长乐,想知道他这个当家人的意见。 祁长乐抬眼,雷厉风行的对祁安业说道:“安业,你明日就去县衙,请县令和县城的富商聚会,到时候,当着大庭广众的面,给他价值万两的珍宝,当做他任职县令的贺礼。” 看来,祁长乐选择避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能以金银动人心,使其不再为难祁家,也算是不错的手段。 祁家经商多年,一万两银子,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祁安业应了一声,当即开始思索该怎么写 邀请函了。 祁钟钰却觉得不妥,总觉得此举说不定会养大县令的胃口,但是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到除了杀人灭口之外更好的办法,便只能作罢。 在祁长乐吩咐准备晚饭的时候,祁钟钰走到他面前,想告知对方自己身上还有些银子,若是二叔手头紧,她可以给二叔几万两银票应急。 然而还未开口,祁长乐便道:“钟钰啊,跟我去书房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祁钟钰闻言一怔,点点头,跟在祁长乐身后一起去了书房。 第51章 然而到了书房后,祁长乐却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祁钟钰也没有开口催促他。 良久后,他才叹息着说道:“我知道接下来会有一段很艰难的日子,我们祁家也一定会想办法共渡难关,我从来不惧怕得罪新任县令,我只是担心你,会在一怒之下做出傻事来,像是去县城找县令的麻烦一类的,虽然逞一时之快,却后患无穷。” _分节阅读_163 祁钟钰没想到他要说的话是这个,更没想到,二叔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小心思。 她顿了顿,说:“二叔,我答应你,不会去找县令的麻烦,不过若是对方得寸进尺,那……” 祁长乐打断她,说:“那也会由我出面解决,你不要担心,事情若是进展到连我都无法解决的地步,我还有学子门生,他们在朝廷的官职不低,可以为我们祁家出面。” “你是哥哥唯一的血脉,我不想看到你出事,答应二叔,回去山上好生跟你娘子过日子,暂时不要去县城了,若是缺了什么生活用品,直接到二叔这里来拿便是,若有二叔这里没有,你说一声,我也可以安排下人去县城采购回来。” 他是真的担心祁钟钰会做傻事,这个傻孩子可能不知道,这世界上的事并非全靠武力就能解决。 就算祁钟钰武功高强,可衙门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更何况,县城早就传出了祁钟钰的厉害名声,对方能一拳打死黑熊的事,也在市井小巷和大户人家之中流传开来。 若不是众人不知道祁钟钰的真实相貌,想去祁钟钰去县城都会引来众人的围观。 甚至连现在的县令都有所耳闻,才特地将他的名字单另写出来,就是想让他去服役干苦力活。 只是县令没想到,自己会出面保住这个侄子,即便花几千两,也在所不惜。 而县令一旦在府衙内出事,又找不到罪魁祸首,他跟祁家有仇,正好可以将这个罪责栽赃到祁钟钰身上。 祁长乐心里其实很担心,但是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让侄子避开县令,做到问心无愧。 他望着侄子长身玉立的身影,想到:钟钰是个好孩子,他这么多年都在外面奔波劳累,是他这个做二叔的失职,可他不想再继续失职下去,他一定要护得侄子周全。 祁钟钰也不是个瞎子,她当然看的出二叔对她的担忧,反正她现在还没有去弄死县令的打算,索性答应二叔,之后都在山上不随意去县城走动便是。 她这么想着,便乖巧的点了点头,祁长乐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捋着胡须笑着问道:“对了,之前钟钰到我面前来,所为何事?” 祁钟钰原本想将自己有十万两银票的事情告诉二叔,可现在又担心二叔会多想,便摇了摇头,道:“被二叔这么一打岔,我便忘了。” 祁长乐哭笑不得,道:“罢了,饭菜应该做好了,我们去吃晚饭吧,这几天你现在我这儿住下,等服役的事情解决之后,再回去山上吧。” 祁钟钰应了下来,二人去堂屋吃过晚饭后,夜里,陆冬芙抱着祁钟钰的胳膊,道:“相公,服役的银子……” 祁钟钰道:“我还不曾跟二叔开口,等以后再说吧,你分出来一笔钱,等下次找个机会递给二叔便是。” 陆冬芙点了点头,叹息道:“也不知道县令要在任多久?” 祁钟钰记得大约是三年,随后就眼前一黑,三年时间,就算是地皮都被这县令刮干净了,难道真的要放任对方胡作非为? 可祁钟钰又想起了二叔的叮嘱,她抚摸着陆冬芙的脸颊,说:“不用想那么多,顺其自然便是,有我在,不会有任何人能 伤害到你。” 陆冬芙心里一甜,挪动着身子,跟祁钟钰抱在一起,道:“有相公在,我不怕的。” 祁钟钰亲了下她的脸颊,道:“早点睡吧,二哥会解决的。” 之后,她们在二叔家的院子里住了两天,祁安业就派身边的下人书香回村来,告知了众人县令已经松口,并且划掉了服役名单的事。 不仅如此,对方还跟祁家达成了友好合作关系,因为在县令眼中,旧日的恩怨虽然重要,却抵不过白.花.花的金银珠宝。 尤其是祁家请了县城富商与县令聚会后,县令也看出了祁家在汜原县的声望,加上祁家有意伏低做小,所以表面上已经说开了仇怨。 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那就要等以后才知晓了,至少眼下的危机是解决了。 祁长乐很高兴,姚氏吩咐厨娘今日做顿丰盛的午餐,庆祝一下,去去晦气。 祁钟钰和陆冬芙也留下吃午饭,等下午再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山上。 然而,在众人正在聊天时,张氏便嚎啕大哭的跑了进来,一把抓住陆冬芙不放,道:“二丫啊,你可不能不管你爹和你弟弟啊!” 这是怎么了? 众人一头雾水,看向将张氏带进来的小丫鬟,那是四弟妹焦氏身边的丫鬟,她白着一张脸,磕巴说道:“这位大婶,说她是三爷的丈母娘,说找三夫人有要事,我就带她进来了,莫非,这人是假冒的?” 祁钟钰心说:虽然不是假冒的,但也不是好惹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祁钟钰也不能坐视不管,便走上前,抓着她的胳膊,硬把她从陆冬芙身边拽开,状似关切的询问到:“娘,到底出什么事了?” 仔细一看,张氏虽然做出哭嚎的模样,但是眼睛一片清明,连眼泪都不曾流出来一滴,祁钟钰就更无奈了,心说:装都不能装像一点,还贼眉鼠眼的打量着屋内的人,眼睛滴熘熘的转,看起来很不讨喜。 _分节阅读_164 祁钟钰咬牙,重音重复了一遍,张氏才回过神来,捂着脸哭道:“还不是那丧尽天良的县令,说过两天要派人去服役了,这大冬天的还是去怀安河上游服役,这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女婿啊,你可不能不管你爹和你弟弟啊,咱们陆家就他们两个独苗儿,又弱不禁风的,他们哪里干的了那样的重活,这……他们要是出什么事,那我也不活了。” 话虽这么说着,也没见她要撞柱子或者要上吊,眼睛还透过指缝打量众人的神色。 焦氏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对方还是陆冬芙的娘亲,她对陆冬芙印象极好,怎么也想不到她们会是真的母女,还真是……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祁长乐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姚氏温和说道:“亲家,别着急,坐下慢慢说。” 张氏闻言,借坡下驴,擦了把脸,就坐在了姚氏身边最近的椅子上,道:“村长和村长夫人呐,你们可不能坐视不管呐,求你去跟县令说一声,等开春后再服役吧。” 陆冬芙回过神来,已经羞愧的脸颊通红,低声说:“娘,服役这事儿是县令定下的,二叔也更改不了,不过……” 她还没说完,张氏就打断她,道:“好哇,你现在嫁了人吃香喝辣,就不管你爹和你弟弟了,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他们是你的家人啊!” 陆冬芙手脚冰冷,心道:那他们当初又是怎么对我的? 祁钟钰捏了捏她的手,说:“娘,你别担心,服役一事其实很好解决,只要给县令一些银子,他就可以划掉陆家的名额。” 张氏早就听说了,这也是她厚着脸皮来村长家的原因,她 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说:“可是家里已经揭不开锅,哪来的银子抵消名额啊,听说一个人就要一百两呐,这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来得痛快。” 奥,祁钟钰内心冷漠,所以张氏是过来要钱的。 而且一般人家,只需要上交十两银子,就能抵消服役,张氏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狮子大开口要一百两银子,这是来要钱的。 祁钟钰心中不耐,祁长乐道:“亲家,我有个疑问,当初钟钰娶亲时,送了一只大老虎作为聘礼,那老虎值一百多两银子,如今才不过几个月不见,那一百两银子呢?总不会花的精光了吧。” 张氏有些心虚,虽然没花光,但是也差不多了。 她眼泪汪汪的望着村长,说:“村长你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我家那当家的,生了一场重病,就花了几十两银子,之后还要买肉给他补身体,已经不剩多少银子了。” 她看向祁钟钰,道:“女婿,是我对不起你,可二丫她爹生病这种事,我们也不想的啊。” 祁钟钰已经看腻了她的嘴脸,从兜里掏出来十两银子,道:“娘,我前些日子也生了一场大病,至今还未调养好,这十两银子是最后的积蓄,你拿去跟县令求下情,请他通融通融,我想县令既然是父母官,一定会理解你的苦衷的。” 张氏撇了撇嘴,有些嫌弃祁钟钰给的太少,目光不由落在村长身上。 祁钟钰没钱,但是人家的二叔有钱啊。 陆冬芙都替她臊的慌,恨不得一扫帚将她赶出去,免的在这儿丢人现眼。 祁长乐看了一眼侄儿媳妇,见一向乖巧温柔的小姑娘,现在气的浑身都在发抖,侄子正搂着她,脸上也浮现冰冷的神色。 他叹了一口气,道:“罢了,都是亲戚,只不过我家也给了县令一大笔银子,如今也不宽裕,就给你借二十两银子,先救救急吧。” 张氏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反应过来那个“借”字,心想:啥意思啊,都是亲戚,祁家还这么有钱,居然不是给自己二十两,而是借二十两?! 祁长乐慢悠悠的道:“至于借款的利息嘛……” 啥玩意,还有利息?! 张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舔着脸说:“这既然都是亲戚,那这钱就当是送给我家救急的吧。” 姚氏温柔笑着说:“那怎么行,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呢,亲家,这钱你还要不要借了?” 张氏想了想,还是将银子拿了,心说:说不定人家之后就忘了,反正这一趟也不算白来,等会儿她再去罗家跑一趟就是了。 她这么想着,便笑着道:“哎呀,还是村长和村长夫人体贴,这钱我就拿回去了,这就去县城跑一趟,将服役的名字给抵消了。” 她风风火火的又走了,还好没厚着脸皮留在这儿蹭饭。 堂屋安静了片刻,姚氏又说起了之前的家常,还拐弯抹角的安慰陆冬芙,陆冬芙眼眶通红,明明下定决心再也不要在意张氏他们了,可他们总能更加无耻无底线。 她闷闷不乐的吃过午饭,下午时,跟祁钟钰回山中的小院。 祁钟钰拉着她的手,说道:“你若是不开心,那我待会儿去陆家一趟,给张氏套麻袋打她一顿,把银子拿回来便是了。” 陆冬芙吃了一惊,还以为她是当真的,可抬头却见她眼底的促狭,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想了想,说:“那相公去吧,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 _分节阅读_165 祁钟钰很认真的点点头,严肃的道:“那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她转身朝门外走去,陆冬芙忙伸出手拉着她,说:“相公!” 祁钟钰应了一声,转过头看她,问:“娘子还有何吩咐?” 陆冬芙被她逗乐了,沉闷的心情渐渐消散,望着空落落的院子,道:“罢了,反正不时常跟他们打交道。” 祁钟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这样想就对了,何必为了他们心烦呢,不值得,而且不过三十两银子,就当是丢水里听个响声吧。更何况……这次服役的确很危险,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估计你这辈子心里都会过意不去。” 陆冬芙也知道,若是因为其他事,张氏来找她要钱,她绝对不会给的这么爽快。 可服役一事,可想而知的危险,只希望张氏能尽快去县城,划掉陆北去服役的名额。 陆北此人再怎么荒唐,也是她的父亲,这是她一辈子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她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 她摇了摇头,甩开那些念头,挽起袖子道:“相公,我们将带回来的东西收拾整齐吧,还有浸泡药浴练功一事,这一次在外面耽误了几天,是不是要将那些时间全部补回来?” 祁钟钰道:“不必,多加半个时辰便是,等之后几天均匀的多浸泡一会儿,就能赶上进度。” 陆冬芙点点头,二人将东西收拾一番,又将屋子打扫干净,便坐在一起等锅里的热水烧开。 山里的日子,平静而又安宁,入了冬之后,连鸟叫虫鸣都少了许多,两个人不说话的时候,院子就显得十分静谧而又清幽。 祁钟钰从谭浩然那里带回来的千里马,在几场冬雨过后,也被祁钟钰养在了院子里,还专门给那匹马搭建了一个草棚子,让它可以在里面居住。 偶尔,会将这匹马拉出去在山里放放风,它倒是很淡定,单看外形,完全想不到这会是一匹千里马。 祁钟钰不自觉联想到了谭浩然,也不知道对方现在怎么样了。 而在山南道境内,谭浩然正摊开一张地图,听右护法宋德良说起大齐国西北边境的战况。 在入冬之后,与大齐国接壤的草原部落,便开始了对大齐国的进攻征伐。 虽然有西北军负隅顽抗,但是粮草接应不上,如今军士已经陷入焦灼,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局势肯定会十分危险。 谭浩然和宋德良都知道,这件事是一柄双刃剑,单看他们怎么利用。 宋德良道:“朝廷那边的文官,还没商议出个好歹来,要我看,这一仗,大齐国很悬。” 谭浩然指着地图,喃喃道:“倒也未必,西北军中还有几个可用的将领,能够逆转局势,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之前的失败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一定要等到时机成熟,再跟朝廷面对面对决。” 宋德良应了一声,他看着现在的教主,内心很是欣慰。 与谭修潼不同,谭浩然是个脾气温和的教主,他善于接纳,做事谋定而后动,在一个月之内,就将教内的形势稳定下来,并出人意料的开辟商道,缓解了教内的资金压力。 是个不可多得的掌权者,若是脾气作风能更冷硬些就好了。 谭浩然揉着酸痛的眼睛,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时间不早了,右护法不如留下来一起吃个便饭?” 宋德良应了一声,二人面面相觑,宋德良提起了谢星河,道:“教主,那谢星河如今在教内的声望极高,我看他图谋不小,你用人需得小心谨慎,千万不要养虎为患。” 这一方面是出于真的担忧,另外一方面,则是不满谢星河夺了他的部分权利。 谭浩然温和笑着说:“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谢星河是在他回到山南道后没多久找来的,当时浑身 是伤,极其凄惨,他找大夫帮其医治了十来天,对方才悠悠转醒,说起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 谭浩然以前也曾怀疑过他,可对方回答的滴水不漏,加上身上果真烧伤了大半,就信了他的话,将委以重任,而对方也不负所托,让他十分意外和惊喜。 现在新日教正是用人之际,不管对方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只要对方有用,谭浩然就愿意用他。 更何况,最重要的权利都握在他自己手中,即便是右护法也无法干涉,更别提谢星河了。 若想让他心甘情愿的交付这份权利,除非对方是祁钟钰…… 谭浩然哑然失笑,心想:祁钟钰才不会在意这个位置,他更愿意在山野之中过闲云野鹤的清闲日子,就不要用这等烦心事去打扰他了。 不过,终有一日! 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上标注的京城的位置,勾起嘴唇轻轻笑了。 南方的冬天,阴冷潮湿,这一个多月以来,祁钟钰不练功的时候,大部分都躺在床上猫冬,幸好有话本可以打发时间,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想到。 _分节阅读_166 陆冬芙在床边刺绣,她原本是在绣房繁忙的,但是祁钟钰一个人无聊,就让陆冬芙坐在床边,在她看的见的地方刺绣了。 刚开始,祁钟钰还会觉得,跟陆冬芙相比,自己太懒惰了,可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 她将话本扔到一边,爬到陆冬芙身边,搂着她的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含含煳煳的说:“好香。” 陆冬芙动作一顿,继续刺绣,可祁钟钰却在她敏.感的腰间蹭来蹭去,蹭的她痒痒,她怕扎到手,便将工具放在了床边的竹筐里,道:“相公总这么趴着可不好。” 祁钟钰说:“有什么不好?真要说不好的话,就是这里没有电视手机WIFI。” 陆冬芙已经听她抱怨过几次,所以大概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她干脆转过身面前祁钟钰,对方无辜的眨眨眼睛,掀开被子,说:“娘子,快躺进来。” 陆冬芙失笑,许是在家里闷太久了,相公最近变得越来越懒,还越来越粘人了。 对于粘人这一点,她乐见其成,反正她也时刻想跟相公待在一起。 她乖顺的躺在床上,她的体温高,很快将微凉的被窝,弄的暖融融的。 祁钟钰舒服的长叹一声,说:“这才是人应该过的日子嘛。” 她之前居然被异世界摧残的,都不晓得享受生活了,大冬天也跑去山里练功,真是疯了。 她抱紧主动蹭到她怀里来的陆冬芙,问:“今天几号了?我感觉都在家窝了十几年了。” 陆冬芙哭笑不得,道:“哪有那么久,距离服役一事,才过去四十来天而已。” 陆冬芙每天都数着日子,一方面是出于习惯,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陆北。 她都不知道张氏和陆北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张氏之前从她这里要走了三十两,还从三妹那里要了二十两,加起来五十两银子,刚好可以抵消服役的名额。 但是直到众人出发去服役时,张氏还没有去县城,所以只能由陆北出面,去怀安河上游服役。 据说,陆北当时就脸色阴沉的要命,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扇了张氏一巴掌,骂她是个毒妇。 陆冬芙当天不在场,她也是事后去二叔家时,听大嫂说起的。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懵了,她是真的不明白,张氏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狠心要了陆北的命啊,难道在她眼中,相公的命,还赶不上五十两银子吗? 陆 冬芙心里乱糟糟的,她对陆北没什么感情,也自问仁至义尽,所以没有多管,只是每天数着日子,希望对方和其他去服役的百姓,能在繁重的劳役中幸存下来。 大嫂见她神色不对,还特地宽慰她说,二叔已经雇人买了米粮,去怀安河上游烧水做饭,免费给服役的岳河村百姓送去,虽然只是淡而无味的白开水,和粗面馒头,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 因为县令太抠门,连口热水都懒的提供,更别说其他吃食。 岳河村的百姓,至少运气不错,有个慈爱大方的村长护着,所以没死多少人。 可原本应该为期二十多天的服役,时至今日,已经延期到四十天了,还不曾结束服役归家。 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支撑不住,更别说平日里好吃懒做的陆北了。 陆冬芙已经做好了给陆北办丧事的心理准备,她不曾伤心绝望,真要说的话,只有淡淡的伤感罢了。 祁钟钰见她面无表情,说:“还在担心去服役的人吗?放心吧,二叔说了,县令肯定会在过年前放他们回来的。” 眼下,距离过年也就几天的时间了,陆冬芙应了一声,她不想提陆北的事,便说道:“过年的话,要去县城买东西提前做准备吧。” 毕竟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不能随便煳弄了。 祁钟钰摇摇头,道:“我答应过二叔,暂时不会去县城,等明天去二叔家吃饭时,问问他好了,说不定我们之后都会在二叔家住下,等过完年再上山里来。” 山上的日子虽然自由散漫,但是两个人住着,也不免有些寂寥。 尤其是在过年的时候,就更显得冷清了。 陆冬芙想了想,说:“干脆在二叔家住下吧,我们也好提前帮忙准备。” 祁钟钰应了一声,第二天将屋子简单打扫了下,便牵着千里马下山,一起去了二叔家里。 祁长乐是第二次看到她的这匹马,只不过之前没看仔细,今日定睛细看,才觉察出这匹马身上的不同之处来。 他捋着胡须,道:“这马不一般呐,是公的还是母的?” _分节阅读_167 祁钟钰道:“母的。” 祁长乐道:“看着也可以配种了,倒是可以跟我家的马生个小骏马。” 千里马许是听懂了,甩甩尾巴哒哒走远了,让祁长乐更为惊叹,道:“这马果真不错。” 他看向祁钟钰,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之后就待在家里过了年再回去吧。” 祁钟钰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便点了点头,祁长乐跟她说起了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大事。 魔教余孽的风波已经差不多过去了,现在朝中热议的,是西北边境战乱一事。 西北游牧部落,每逢冬日食物不足时,就会踏足大齐国的领地,并四处烧杀抢掠。 今年,许是那边出现了一个出众的大汗,将几个强盛的部落召集在一起,聚集了十万兵马,朝西北进军。 短短十来天,就将西北将士打的丢盔弃甲,不得不退守凉州。 凉州作为西北边境第一城池,固若金汤,游牧部落暂且攻占不下,就形成了对峙的局势。 然而,大家都知道,这种局面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眼看着游牧部落武力值更强悍,大齐国情况不妙,就应该立刻派兵支援,并且输送粮草。 但是,朝廷就谁去支援一事,开始争吵不休起来。 西北边境战况紧急,朝廷那些文官还有心思内斗,偏偏几个成年的王爷也不省心,都主动请缨,要去西北领兵。 皇帝看出他们的心思, 当然不会任命,所以大太监周祥,皮笑肉不笑的拒绝了几位王爷的好意。 一连争吵了十来天,终于酿成了惨剧,凉州失守了。 且游牧部落来势汹汹,半个月的功夫,就已经相继占领了西北大片领土,再继续这样下去,不出几个月的时间,敌人的铁蹄就能顺利踏入京城。 朝廷的官员终于坐不住了,纷纷提出了解决方案,然后朝堂上喧闹的好似菜市场一般热闹。 终于,由傅丞相出面,推举出西北的一个将领,领兵与游牧部落作战。 粮草也不困难了,大批大批的输送去西北,总算阻挡住游牧部落的进攻,局势再次僵持下来。 祁长乐很关注这件事,每天都会派人去打探消息,并不断地研究地图,可惜他只是个读书人,对打仗的事一窍不通,只能干着急。 被姚氏数落了一顿,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是祁家的家主,又是岳河村的村长,事态又没有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还是放宽心再说。 可祁长乐还是因为此事憔悴了一些,祁钟钰之前没发现,现在仔细打量才发现,二叔又苍老了几分。 她抿了抿嘴唇,道:“大齐国人才济济,兵强马壮,一定可以挺过这道难关。” 祁长乐想起了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外敌入侵,最终也是大齐国获胜,心里松了一口气,道:“钟钰所言极是,倒是我年纪大了,就开始担惊受怕了。” 祁钟钰道:“二叔不必担忧,不管怎样,我都能护得祁家周全。” 这倒不是大话套话,而是真的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在窝在家里这段时间,她身上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 而且还因祸得福,内力精进不少,若是再遇到被武林高手包围阻拦的情况,也不会狼狈毒发了。 更何况,岳南山深山绵延千里,山里物资取用不尽,真到了谭浩然所说的乱世,大不了她带领祁家随她进去深山里躲几年,等天下太平了再出来便是。 祁长乐听她这么说,忍不住欣慰笑道:“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不过还不用那么早下定论,再等等西北边境传来的消息再说。” 祁钟钰应了一声。 祁长乐道:“好了,快过年了,不想那些了,我已经吩咐安业在县城里多采购些东西回来,今天先把院子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吧。” 祁钟钰点头,拿了扫把开始清理院子。 二叔家的院子很大,不光是要打扫院子里的灰尘,还有各个屋子里的角落,好在祁家的人丁也不少,每个人分派了一部分区域后,用了两天时间,就全部清理干净了。 而此时,各个村子里被派去服役的老百姓,也终于回来了。 岳河村情况还好,只意外死了两个,其他人虽然瘦脱了形,但是至少还活着。 其他村子里的情况就要惨的多了,少的死了七八个,多的死了十来个,就算是回到村子里的,也病入膏肓,起不来床了。 村子里哀声一片,可想而知,这个年,是过不好了。 _分节阅读_168 祁钟钰和陆冬芙在得知陆北回来后,犹豫片刻,便提着补品去了陆家。 张氏脸色很不好看,眼睛红肿,看样子是哭过。 她一改往日的尖酸刻薄,只低声说了句你们来了,就去厨房烧水去了。 陆冬芙还真不习惯,她跟祁钟钰提着东西去了卧房,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陆北,险些都要认不出来他来。 因为以前的陆北,是个容貌俊朗的中年男子,因为很少下地干活,所以皮肤白皙干净。 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是皮相是真 的好看,陆家的儿女都继承了他的好相貌。 而躺在床上的人,看上去苍老了十来岁,两鬓的头发都白了,脸颊深深的凹陷下去,皱纹十分明显,靠近脖子的地方还能看到鞭笞的痕迹。 不难想象,他这四十多天,过着怎样的日子。 陆冬芙眼底眸光微微颤动,张氏端着热水进来,给陆北擦拭脸颊,擦着擦着就哭了出来。 她颤抖着说:“相公,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县令不是个东西,一开口就要五十两,我……我哪有那么多银子,想着就去服役二十天,等回来后拿银子好吃好喝伺候着,也就将亏损的气血补回来了,谁能想到!那个丧尽天良的县令,老天怎么不噼死他这个贱人!” 她还在连声怒骂,但是陆冬芙和祁钟钰都听不下去了。 将补品往桌子上一放,二人都没跟张氏告别,就离开了陆家。 在回去的路上,陆冬芙嗤笑道:“真是,可笑。” 的确,她之前也曾想过很多原因,还以为是陆北对不起张氏,张氏才没给他花钱抵消服役。 没想到,张氏心思简单,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花钱而已。 就为了五十两银子,那五十两银子还是从她和三妹那里得来的…… 人算计到她这个地步,还真是可怜又可笑。 只是可惜了陆北,这次服役不单单是气血亏损这么简单,陆冬芙看的出,他已经呈现油尽灯枯的状态了,只希望对方命大,能熬过来,至于将来能活多久,就不好说了。 第52章 张氏并非不在乎陆北,除了儿子之外,她最在意的就是这个相公。 只可惜,事情演变成如今这样,也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人。 这或许就是报应吧。 陆北若是真的熬不过去,张氏就算再心大,也会愧疚难安。 更何况,陆北并非孤家寡人,上面还有一个哥哥陆西,肯定会因为弟弟去服役一事跟张氏闹起来。 到时候,会发展成这样的局面,还真不好说,至少可以肯定,这个年,陆家是过不好了。 然而,陆冬芙早就对陆家死心,只在心里叹息几声,便作罢,回到二叔家继续做过年的准备。 因为村子里出了服役这样的事,还死了人;加上边疆战乱不断,局势不稳,所以祁长乐吩咐众人,这个年,过是要过的,但是要收敛些,不要跟往年一样,弄的太热闹。 像是以前过年还会张灯结彩贴窗花放鞭炮……今年就不必大操大办,简单布置一下就行。 比如去年过年时,院子里的每棵树上,不论大小,都会挂满喜庆的装饰。 每一间屋子的窗户上,都会贴上好看的窗花,这些窗花大部分是从县城里买回来的,小部分是祁家人自己作的。 还有孩子的房间,会贴上可爱的年画,今年就都不用布置了,只需要在院门和堂屋两侧贴上春联和倒“福”字即可。 还有鞭炮,往年会买一大堆回来放,今年只买了几串,估计也就听个响声就没了。 形式上清减了许多,但是核心还是不变的。 祁家人到了过年前,不管有什么事,都要暂且搁置回来吃年夜饭。 特指在县城里住着的祁安业一家,除了祁安业还在县城里结账之外,祁家二嫂已经带着孩子们回到了家中,帮大嫂准备过年的事项,而孩子们则聚在一起,欢快的玩耍。 _分节阅读_169 祁长乐作为村长,要解决村子里的很多事情,而姚氏作为村长夫人,也会出面跟村里的女子们打交道,所以每天都很忙碌,大部分时间都在村子里,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回家里来。 祁钟钰力气大,就跟在祁家老大祁安宁身后,偶尔搭把手收拾库房里的东西,顺便跟他学习点人情方面的往来。 陆冬芙心灵手巧,白天都跟两个嫂嫂和弟妹待在一起,偶尔抽空照看家里的孩子,亦或者是去厨房搭把手做饭。 时间转瞬即至,到了除夕这一天,祁安业一大清早就赶着马车,带着两个亲近的小厮回家来了,他去书房跟祁长乐汇报今年的账务情况。 姚氏等一众女眷,则开始准备年夜饭,因为厨娘是从村子里雇来的,她们也要回家过年,除夕夜又要准备一大桌子饭菜,所以不光是四个媳妇,就连姚氏也在厨房忙碌,好在厨房十分宽敞,不显得拥挤。 花了三个时辰,才在傍晚时分,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式端上桌。 众人齐聚一堂,欢度新年,祁长乐专门给逝世的父母,和大哥大嫂摆了碗筷。 等了一会儿后,才举起酒杯,说了几句总结过去,展望未来的吉祥话,将酒水一饮而尽,乐呵呵的道:“祝大家新年快乐,开饭吧。” 众人齐声道:“新年快乐。” 男人们喝了酒水,女子们则喝的茶,小孩们喝的酸甜的糖水,坐在一起笑着吃起了年夜饭。 今日不必食不言,所以房间里都是孩子们嬉闹玩笑的声音,偶尔夹杂着男人和女人的低声笑语,房间内的气氛十分融洽。 陆冬芙看到这一幕,心中温暖不已,她该庆幸自己无意中走对了路,祁家是顶好的人家,祁钟钰是最 好的相公,她有了一个温柔可靠的家的港湾,可以对未来的每一天都充满期待。 焦氏轻声跟她说着话,她跟陆冬芙最处的来,陆冬芙也喜欢跟她聊天,二人便凑在一起说着话。 吃过年夜饭后,大家在堂屋内点了许多蜡烛和油灯,聚在一起吃着瓜果点心喝着茶水,孩子们闹了很久,觉得困了才揉着眼睛被母亲带回房休息。 而其他人则要守岁,换做村子里的其他人会打牌娱乐之类的,但是祁长乐不允许家中子弟赌博,即便是玩耍性质的都不行,但也不能这么干巴巴的坐着,便玩起了文字方面的游戏。 一家子都是读书人,就连管理祁家地里事务的祁安宁都是,只除了祁钟钰。 今日二叔也不跟她客气了,答不上来就要在脸上贴纸条,这夜还未守到一半,她已经满脸都贴着纸条了。 祁钟钰:……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啊。 直到差不多天亮时,才算守完了夜,屋内依旧灯火通明,代表着将一切邪瘟病疫照跑驱走,今年这一年从头到尾都会吉祥如意。 大人们玩了一宿,都很是疲惫,祁长乐和姚氏年纪最长,此刻已经哈欠连连了。 祁长乐道:“好了,守岁差不多过去了,大家回屋里好好睡一觉,等中午起来吃过午饭,便去祠堂祭祖,将冬芙和玉茹的名字写上族谱,之后再放鞭炮吃饺子发压岁钱,每个人都有啊。” 众人闻言,忍俊不禁,纷纷露出期待的神情,逗乐了两个长辈。 他们简单的将堂屋收拾了下,便各自回房休息,祁钟钰也有点困,揉着眼睛打哈欠,却还是等洗了澡之后,才钻进被窝里。 陆冬芙比她状态稍微好点,收拾了洗澡水之后,才爬到床上。 祁钟钰搂着她深吸一口气,含含煳煳的说:“娘子,快睡。” 陆冬芙给她掖好被子,看着她眼底下淡淡的青黑,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了下,说:“相公,新年快乐。” 今后也要一直在一起啊。 祁钟钰睁开一只眼看她,笑眯眯的说:“娘子也是,新年快乐。” 她亲了亲陆冬芙的脸颊,将她搂的更紧后,便被她身上暖融融的温度所染,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陆冬芙不知怎么的,就是睡不着,盯着她的睡颜看了许久,才闭上眼睛。 这一觉睡的很浅,陆冬芙隐约觉得自己睡着了,但是醒来后却极其疲惫,倒是祁钟钰睡了一觉后整个人都精神了,伸了个懒腰道:“娘子,我们要去堂屋吃午饭了。” 陆冬芙迟钝的点点头,二人穿好衣服去堂屋,中午饭很简单,只有清粥小菜,馒头点心,和昨晚上剩下的高汤。 一家人安静的吃过午饭后,昏沉的睡意都缓解不少,祁长乐带着他们去院子放鞭炮。 孩子们昨晚上睡的好,现在精神奕奕的,拍着巴掌跑跑跳跳,根本坐不住。 大人们怕他们离的太近会被鞭炮伤到,便拉着他们后退。 祁安宁将几串鞭炮放在一起,由祁长乐点燃了引火线,大家捂着耳朵,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响声。 _分节阅读_170 因为没买多少鞭炮,所以只响了片刻,院子里就安静下来,鼻端满是硝烟的味道,有点刺鼻。 祁长乐领着众人去祠堂祭拜先祖,祁家的祖先早就不可考,族谱也在逃难的时候丢失了,所以只摆放了三代人的牌位,分别是祁长乐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以及祁长贵夫妻。 往年,在祁长贵夫妻的牌位旁边,还摆放着儿子祁钟钰的牌位。 直到去年, 更确切的说是前年,祁钟钰回村之后,祁长乐就打开祠堂,将这个牌位收了起来,还重新给祁钟钰上了族谱。 在祁长乐的带领下,众人恭敬的祭拜先人,听祁长乐跟先人讲述今年祁家发生的大事,着重跟祁长贵夫妻说了祁钟钰娶妻成亲一事,并祈求祖先保佑家人身体安康,事事顺遂。 之后,便开始给新嫁进来的媳妇写上族谱。 祁长乐翻到了祁钟钰所在的那一页,在他名字旁边,写上了陆冬芙的名字,和她的生辰八字。 在祁安昊那一页名字旁边,写上了焦玉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这样便算是上了族谱,从此正式成为祁家人,除非和离亦或者是休妻,不然这本族谱会跟随子孙后代永远流传下去。 不光是娶进门的妻子会上族谱,等家里添了子嗣,孩子年满六岁,也会写上族谱。 之所以是六岁,是因为异世界幼儿夭折率很高,即便是祁家这样的人家,也曾经有个孩子,在一岁的时候就意外病逝了。 而这个孩子,是祁长贵和妻子的长子,也就是祁钟钰的哥哥。 当年祁长贵比弟弟晚了几年成亲,但是祁钟钰比祁安宁小了近十岁,就是因为祁长贵的长子意外病逝,直到几年后才终于生下了祁钟钰。 此事,祁长贵从未跟祁钟钰提起过,就连祁钟钰自己也不知道,只有祁长乐和姚氏知晓。 他们不曾提起过这件伤心事,在祭拜了先祖之后,便关上了祠堂,下一次,则要等到明年过年的时候,才会再次打开。 祭祖之后,便是祭神,其实早在除夕之前,就已经开始祭灶神、贴门神,而从大年初一这天开始,一直到元宵节,都会祭拜天上的其他神仙,最着名的就是财神爷。 祁长乐带领众人在院门前祭财神后,下午时就让他们各自去打发时间了。 而前来祁家院子送礼的人,也从下午开始,便络绎不绝。 大部分都是祁长乐的学子门生,还有一些是村子里的村民,感念祁长乐在服役时期的慷慨解囊。 若不是祁长乐自己花钱雇了人,去给服役的岳河村村民准备热水吃食,他们也熬不过为期四十多天的服役。 更何况,监督服役的官员,还收了祁长乐的好处,所以大部分的村民,都没有进去水里干最辛苦的活,而在岸上搬运修建堤坝所需的材料。 虽然累,但是不至于在大冬天,泡在河水里面冻伤。 意外死去的两个人,也是在施工搬运的途中出现意外。 村民们感谢村长的救命之恩,虽然大部分村民家里条件也不宽裕,还是提着鸡蛋或者点心上门来道谢。 祁长乐自然要出面,招待这些客人,不论对方来历为何,他都一视同仁。 但是来的人太多,祁长乐一个人也顾不过来,所以祁安宁和祁安业也会出面帮父亲分担一部分压力。 祁钟钰和祁安昊对视一眼,他们都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便躲的远远的。 祁安昊成了亲之后,意外地成熟了几分,看到祁钟钰偶尔会别扭,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态度极好。 祁安昊感叹道:“若是跟爹一样,在官学里当个夫子,受到学生的爱戴,也不错啊。” 祁钟钰说:“当夫子是比当官轻松地多,二叔有说让你何时去参加乡试吗?” 祁安昊摇摇头,无奈的说:“本来爹是想让我跟随二哥去走南闯北,见识一下,再去参加科举。但是之前不是出了康王遇刺的事情吗?整个淮南道都不太平,而邻近的河南道跟山南道,又有魔教余孽作祟,比淮南道还要混乱,爹就让我在家待着 继续读书,等外面安定下来再出门游历。科举一事……看来要再耽搁下去了。” 好在他其实也没打算当官,若是之前可能有个想法,考中举人后靠爹的人脉,去县城当个县令。 可亲自被现在的这位县令压迫之后,他就对官场心生厌倦,倒不是自视清高,只是他性子太耿直,不适合跟人拐弯抹角。 他自小就聪慧过人,爹也这么说,所以才更加悉心的教导他。 其实他也可以学二哥一样,长袖善舞,笼络人心,久而久之,自然会摸清官场的门道。 可那时候的他……还是他吗?肯定会变得面目全非吧。 _分节阅读_171 他不想变成自己厌恶的模样,好在妻子得知他的想法,也支持他做下的决定,所以他现在倒是活的越发清楚明白了。 他说道:“暂时不科举也没关系,我打算在爹身边,继续用功读书,偶尔闲暇下来,可以去县城找姐夫,看他是如何教导学生的,为将来在官学教书育人做准备。” 祁钟钰见他眼神坚定,忍不住勾起嘴唇笑了笑,说:“当个夫子也不错啊,就像二叔一样,桃李满天下,足不出户,就可以研习天下事,对你来说也再合适不过了。” 祁安昊笑着点点头,许是跟祁钟钰说了心里话,他对她的态度,倒是越发温和自然了。 祁钟钰含笑想到:不愧是祁长乐的儿子,渡过了少年时期后,就立刻变得成熟起来。 他们一直聊到了傍晚,来送礼的人才渐渐少了。 祁长乐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滋润了干涩的喉咙,一想到之后几天,还要继续跟客人人情往来,他就忍不住清了清自己的嗓子。 姚氏见状,道:“相公,我已经吩咐厨房炖了冰糖雪梨,一会儿你喝了后嗓子会舒服的多。” 祁长乐哑着嗓子说:“有劳娘子了。” 姚氏也累了一天了,因为她要登记哪家送来的新年贺礼,到时候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回礼,礼尚往来,人情关系才能持久。 她笑着说:“都是我应该做的,待会儿吃了晚饭,早点休息吧。” 祁长乐点点头,他年纪不小了,昨晚上守岁,即便之后睡了一早上,可到底乱了作息,所以现在已经很是疲倦了。 好在厨房的饭菜也差不多做好,很快端上了桌,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饭。 中途,院门又被拍响了。 祁安业的下人墨宝看了一眼众人,笑着道:“我去开门。” 他去院门处打开院门,就见一辆马车停在院外,拍门的是个年轻男子,生的高大魁梧,英武不凡。 他面含笑意,问:“请问这里是祁家吗?” 墨宝说:“正是祁家,你有什么事吗?” 男子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不知祁钟钰可在家中?我奉主人之命,特地来给祁钟钰送新年贺礼。” 墨宝惊讶的挑眉,他猜到这人是来送礼的,只是没想到是给三爷送礼。 这一天下来,可从未有人特地过来给三爷送礼,因为三爷是个冷漠寡言的男人,从未跟村子里的人有关系往来,也就成亲这些日子,才变得好相处了些,之前都孤零零住在山上的。 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也会有朋友。 更何况此人相貌堂堂,看上去就不是个寻常人物,居然只是奉主人之命来送礼的,这说明对方的主人更是来头不小。 墨宝惊讶了一瞬,可一想到三爷那身本事,又不觉得奇怪了,他恭敬的说:“请进,三爷正在屋里吃饭,我这就去跟他禀报一声。” 年轻男子摆摆手,道:“既然 他在吃饭,那我就在院外等他吃完饭再说。” 墨宝无奈,只能先回屋里去禀报。 众人一听有人来找祁钟钰,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祁钟钰沉吟片刻,将碗里剩下的饭三两口吃完,喝了口汤后,便道:“我出去看看。” 她和墨宝一起去了院门处,就见那男子依旧站姿笔直的候在门外。 祁钟钰挑眉,说:“我记得你,你是……谢星河。” 她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他的名字,还以为他跟其他新日教弟子一样,死在中秋那场大火之中了。 却不料,他还活着,而且活的好好的。 谢星河笑着说:“回前辈的话,我侥幸拖着病体回到主人身边,今日奉主人之命,特地来此给前辈送新年贺礼。” 祁钟钰的身份,并不算什么大秘密,即便谭浩然当时不知情,可派人去县城里打听之后,就得知了他现在的名讳。 谭浩然偶尔会派人打探他的消息,得知祁钟钰跟娘子住在山上,一个月只下山一两趟,就忍不住无奈摇头。 他很清楚,祁钟钰之前所说的话,并非虚假之言,他是真的想过平稳安定的生活,他的娘子也是个温和守礼的姑娘,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作为新日教教主,手底下的势力又扩张了不少,所以每天都很忙碌。 即便是过年前,也要处理教内的诸多事务,不过他还是抽出了时间,专门准备了新年贺礼,让自己最信任的谢星河,亲自押送这些礼物来岳河村,送给祁钟钰。 _分节阅读_172 谢星河的心思暂且不说,他对谭浩然吩咐给他的任务,向来都完成的极好。 在大年初一这一天晚上,就驾着马车来登门拜访了,也再一次见到了祁钟钰本人。 祁钟钰今日将长发梳起,露出了英俊不凡的面庞,眼中神情有些懒散,整个人看上去也懒洋洋的。 但是谢星河亲眼见过他的本事,自然知道他瘦削的身体内,隐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他压根就不准备在祁钟钰面前动歪心思,脸上的神情恭敬而又温顺。 祁钟钰道:“难为你大老远的特地跑这一趟,进屋里来吃个晚饭,休息一晚再走吧。” 谢星河摇了摇头,笑着说:“主人身边离不开人,加上过年期间事务繁忙,我既然已经将贺礼带到,也是时候该回去了,这辆车也是主人送给您的,请您收下吧。” 祁钟钰唔了一声,道:“不急,我也不知道他会给我送礼,事先都没有准备,至少让我给他写封信寄回去吧。” 谢星河面上露出犹豫的神情,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下了,他牵着马车进入了院子里,问:“不知这车内的东西都放在哪儿?” 祁钟钰领着他到后院,二叔给她和陆冬芙安排的客房外,道:“我来搬吧,你在凳子上休息片刻,等搬完后我带你去吃饭。” 谢星河连忙拒绝,祁钟钰见劝不动他,就跟他一起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墨宝道:“三爷,我去厨房给这位客人准备晚饭吧。” 祁钟钰觉得这样也好,便应了一声。 车内的东西堆放的满满当当的,以祁钟钰对谭浩然的了解,每一样必然都不是凡品。 她心中无奈,她很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偏偏总不能拒绝谭浩然的好意,就在搬东西的时候想到,该如何回报这位礼物。 谭浩然是不缺银子的,祁钟钰除了这身武功之外,又没有别的本事,所以她现在很是头疼。 将车内的东西搬完后,她就领着谢星河去了招待客人的房间,墨宝也端着好几样菜式过来了,谢星河道了声 谢,就坐在桌子旁边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他是真的饿了,连饭都没来的及吃,就匆忙赶来送礼。 祁钟钰刚才在堂屋已经吃饱喝足了,撑着下巴看他吃饭,谢星河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装作突然想起的模样,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双手递上去,道:“这是主人吩咐我交给您的。” 祁钟钰道:“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她是指别用尊称“您”,谢星河笑了笑没说话。 祁钟钰也不强求,当着他的面撕开信封,取出信纸来看。 谭浩然的字迹清晰端正,跟他的人一样,信上提到了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当然了,说的都是大事,而且很简单的一笔带过。 之后才说起,祝贺她和家人新年快乐,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他们是至交好友,祁钟钰坦然收着便是,不用考虑回礼。 最后,却很奇怪的说起,今年冬天是个暖冬,提前做好准备,这样语焉不详的话。 她看完之后,又看了一遍,问:“就这一封信?” 谢星河点点头。 祁钟钰拍着他的肩膀,道:“那你继续吃,吃完后就在我这儿住下,等明天再走也不迟,我去写回信,到时候劳烦你帮我带回去给他。” 谢星河应了一声,目送她离开。 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看了这封信的内容,当时还颇为不屑,心说:谭浩然就是太优柔寡断,都这种时候了,还惦记着隐居田园的好友。 而且,暖冬…… 不得不说,在谭浩然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他都不曾察觉,仔细一想,就出了一身冷汗。 原因无他,瑞雪兆丰年,暖冬则意味着来年可能会发生,各种可怕的灾害。 其中之一,就是蝗虫灾害。 谢星河不自觉的联想到了十多年前,那真是个人吃人的地狱,他过着噩梦一般的日子。 一想到明年有可能发生蝗灾,他就再也坐不住了,连着给自己的亲信下了好几道命令,才终于缓了口气,一路心情沉重的来到岳河村,心想:看来,他也已经尽早做好准备才是。 而祁钟钰方才看信时,脸上表情都不曾变过,想来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_分节阅读_173 这样也好,就让他亲自体验下今年可能发生的灾祸吧,或许对方能从温柔乡中回过神来,帮助谭浩然跟朝廷兵马作对。 有了他的帮助,谭浩然就有了武力强悍的将军,而祁钟钰此人又不善于弄权,是开疆拓土最好的棋子,等榨干了他的使用价值,再趁机杀了他也不迟。 谢星河放慢了吃饭的速度,慢条斯理的动筷子。 而祁钟钰则去了二叔的书房,铺开白纸,一边想一边研墨。 研墨的手法也是跟谭浩然学来的,她叹了一口气,开始动笔写了起来。 她没有主线,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先谢过谭浩然的新年贺礼,然后说自己没有提前准备回礼,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之后说起了自己在山上的生活,很是平静安宁,她不想再旧事重提。 最后,她说起了边疆战乱,或许这就是谭浩然口中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希望对方能抓住机会,达成所愿。 絮絮叨叨写了七八页纸,写的手都酸痛了,看着自己写下的狗爬一样的字体,讪笑一下,将其晾干后装在了信封里,封好了口子,打算明天将其交给谢星河。 她回到堂屋,二叔他们已经吃过饭,连碗筷都收拾好了,祁长乐见她进屋,忍耐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是谁来找你?” 祁钟钰轻描淡写道 :“曾经在行走江湖时认识的朋友,前些日子在汜原县偶遇,得知我如今就住在岳河村,就派手下的人来给我送新年贺礼。” 祁长乐之前已经听墨宝说了大概的情况,心里也跟墨宝有类似的想法。 他说道:“既然是朋友,又是过来送贺礼的,那就不能轻视,你之前没准备贺礼,就在二叔这里挑拣几样合适的,给他送回去。” 祁钟钰应了一声,很感激祁长乐没有继续追问。 祁长乐打了个哈欠,道:“好了,今天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你们就各自带着媳妇儿回娘家去吧。” 众人点了点头,祁钟钰和陆冬芙回房,陆冬芙看着堆满墙角的礼盒,惊讶的道:“这么多?” 祁钟钰应了一声,道:“要不要拆开来看看?” 陆冬芙摇了摇头,现在拆开礼盒之后还要包起来,太麻烦了。她问:“是相公之前伸出援手的朋友吗?” “是他。” 陆冬芙笑道:“相公这位朋友果真财大气粗,相公就听二叔的话,从二叔那儿借点东西当做回礼便是。” 祁钟钰心说:也只能这样了。 她道:“时间不早了,明日还要回陆家一趟,早点休息吧。” 陆冬芙点点头,二人洗了澡躺在床上,陆冬芙有点担心陆北的身体状况,虽然她对陆北没什么感情,却也不想看到对方就此丧命,只希望他能熬过这段日子。 第二天一大早,谢星河就拿着祁钟钰单薄的回礼,和厚厚的信封,告别祁钟钰,赶马车回去复命了。 祁长乐跟谢星河聊了几句,见他离开后,就不禁蹙起了眉。 祁钟钰看到这一幕,问:“二叔,怎么了?” 祁长乐顿了顿,摇头道:“没什么,你的哥哥弟弟都带着娘子回娘家了,你也快些出发吧。” 祁钟钰应了声是,带陆冬芙回了一趟陆家,过去的时候,罗振海和陆三丫也在。 他们互相问候了声新年好,就结伴去房里探望陆北。 几天时间不见,陆北的状况更糟了。 听张氏哑着嗓子哭诉道,陆北在前几天又发起了高烧,她连忙去城里请大夫,可大夫们也要过年,后来张氏实在没有办法,便让儿子陆成材去临溪村彭家一趟,请他们过来帮忙。 原本以为彭家会置之不理,可彭家却派了人过来,给陆北开了药,吃了两天,才稍微好转一些。 可彭家的人也说了,身体情况不容客观,必须仔细照顾着,不然…… 张氏这几天都以泪洗面,后悔不应该为了那五十两银子,而将相公推到服役这个狼穴虎坑里。 哭着哭着,又骂起了县令,她泼辣惯了,说的那些难听话,脏的不堪入耳。 好在这里都是自家人,也没人会泄露出去,不然县令听到了,可不会轻饶她。 祁钟钰和陆冬芙看她一边骂,一边忙进忙出的伺候陆北,心里感慨良多,留下新年贺礼后,就告辞离开了。 _分节阅读_174 陆三丫眼眶通红,带着哭腔说道:“希望爹爹这次能够平安无事。” 罗振海搂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她。 陆冬芙也跟她差不多的想法,虽然陆北这个人不怎么样,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但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她们的亲生父亲。 她们宁可花点银子养着他,也不想他就这么去世了。 走到路口处,罗振海提议说去他家坐坐,祁钟钰和陆冬芙闲来无事,便点头去了趟罗家。 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到二叔家里,吃过晚饭后,祁钟钰看着院子里嬉闹玩耍 的孩子们,忍不住看向身侧的陆冬芙。 陆冬芙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看着孩子们的双眼之中,仿佛都在发光一样。 祁钟钰不敢再看,心情却十分沉重,直到陆冬芙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温暖的体温将她冰凉的手心也捂暖和了,她才低头看她,就见陆冬芙眉眼弯弯,说:“相公,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祁钟钰闻言一怔,她明白陆冬芙的意思,心里暖洋洋的,说:“好,你可不要后悔。” 陆冬芙摇摇头,甜甜笑着说:“才不会后悔呢。” 二人相视一笑,眼中满是对彼此的深切情意。 她们在祁家又住了几天,才牵着马,背着一大堆的礼盒回去山中小院。 将谭浩然送来的新年贺礼全部拆开,又被对方的深厚财力所震撼,对方送来的每一样东西都不是凡品,至少值千两银子。 祁钟钰心里越发愧疚了,因为她之前送的东西,跟面前的这堆东西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陆冬芙也沉默了许久,道:“相公,不如将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妥善保存,等你的这位朋友将来有需要的时候,再送还回去便是。” 祁钟钰想了想,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她可不想无缘无故受人恩惠,摆在屋里放着都觉得烫手的厉害。 加上谭浩然正在跟朝廷造反,绝对不会嫌弃手头上银子多,等他有朝一日缺钱的时候,再送回去刚好可以缓解对方的危机,眼下就当是他把一部分财物存放在她这里好了。 这么一想,她心底的沉重一扫而空,将其珍重的收敛进结实的箱子里,等待将来再打开。 她们起身将院子打扫了一遍,就开始装饰起院子来,因为现在还未出年关,在屋里贴上窗花和年画,看上去都喜庆不少。 祁钟钰抱着胳膊欣赏了下杰作,说道:“不错,以后我们每个月都装饰下屋子好了。” 这些窗花和年画都是陆冬芙亲手做的,她也觉得贴上之后,院子都美观了几分,便点点头认可了她的提议。 她们在村子里都没有相熟的人,所以不用下山去走亲戚,接下来的春节都窝在房间里猫冬,打算等元宵节再去二叔家一趟。 祁钟钰翻看话本,突然想起了谭浩然所说的话,打了个哆嗦将被子盖好,道:“我那朋友还说今年是暖冬,明明冻死人了。” 陆冬芙打了个结,咬断了手里的线,将缝好的衣服放在一边,问:“暖冬?” 祁钟钰点点头,说:“是啊,我那朋友之前给我写信,最后说道今年是暖冬,让我提前做好准备。这有什么好准备的,而且一点都不暖和。” 陆冬芙想了想,她之前都在薛员外府住着,今年处暑才回到村子,薛员外府烧着地龙,她又掌管着厨房,没觉得冬日很冷,所以也没觉得今年的冬天很热。 她道:“许是关心相公的身体吧,毕竟冬日很容易着凉。” 祁钟钰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道:“也对,不过我是练武之人,除非内力紊乱,不然是不会生病的,你如今练了几个月的武功,体内有了不少内力,也跟我一样,轻易不会着凉。” 陆冬芙含笑点头,钻进被窝里跟她一起看话本。 然而,话不能说的太早,因为没过几天,陆冬芙就生了一场大病,缠.绵病榻小半个月才康复。 至于生病的原因,说起来有些沉痛,那就是陆北熬了几天,还是没熬过去,在元宵节前两天病逝了。 是祁家下人来山上告知的这个消息,陆冬芙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对方又重复了一遍,她才喃喃道:“病逝了。” 祁钟 钰蹙眉,见她身形摇摇欲坠,脸色也陡然变的惨白,忙伸出手将她搂在怀里。 她对下人道:“有劳你特地来山里一趟,进屋里坐下喝杯热茶吧,待会儿我们跟你一同下山回村里。” 那下人搓了搓胳膊,其实有点害怕进去,因为院子里被树影遮挡,从院门口看去,显得阴森森的,他很不能理解,为何三爷放着好好的院子不住,非要住在山上。 这里温度也比山下的院子低的多,他爬上来后只热了一会儿,就被寒风吹的打起了哆嗦。 _分节阅读_175 他迟疑许久,见祁钟钰已经半搂半抱的将陆冬芙带去堂屋,才小心翼翼的抬脚跟上。 祁钟钰顾不上招待他,道:“桌上的茶壶里有热茶,麻烦你自己倒来喝。” 下人应了一声,自己动手倒茶。 陆冬芙的思绪乱糟糟的,她怎么也没想到,陆北会真的熬不过去,一想到她的亲生父亲就此病逝,她即便不喜欢他,甚至曾经恨过他,此刻也忍不住想哭。 祁钟钰捧着她的脸颊,对她茫然的视线相对,温柔的说:“娘子,我们回娘家一趟,亲眼看看他吧。” 陆冬芙憋了许久的眼泪,当场落了下来,她其实是不伤心的,可是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狼狈的点点头,哽咽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祁钟钰便拉着她起身,对下人道:“喝好了吗?我们走吧。” 下人:…… 他才刚抿了一口,都没尝出味道来。 不过三爷说的话最大,他也不想在这个院子里多待,便应了一声,跟在她们身后下了山,快步往岳河村的方向走去。 第53章 一行三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祁钟钰时刻关注着陆冬芙脸上的神情,见她虽然不再落泪,可眼眶还是通红的,眼神也茫然无措,整个人看上去很是可怜。 她想要抱着她安慰她,可又说不出话来,毕竟陆北是陆冬芙的亲生父亲,就算他们之间感情不深,可骤然面对丧父之痛,陆冬芙又心软良善,心中伤感难过也是人之常情。 她便不再多劝,只握紧了陆冬芙的手,在她脚步踉跄时拉她一把。 陆冬芙沉浸在震惊和伤痛之中,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陆家,直到亲眼看到卧房床上,陆北毫无起伏的身体,她才意识到,下人说的都是真的,爹,的确已经去世了。 她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不见,对方就从一个病重之人,变成了如今冰冷僵硬的尸体。 怎么会? 明明张氏好好照顾着他,还特地去彭家请了医术高明的大夫过来,给陆北开了药。 可…… 她眼泪又涌了出来,不死心的亲自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见陆北瘦削的脸颊上毫无血色,甚至变的青紫,嘴唇乌黑,这才终于确定了。 她脚下一软,若不是身边有人扶着她,就要无力的瘫软在地了。 她顺着手臂上的力道望去,就看到了祁钟钰担忧紧张的面孔,她再也忍不住,抱着祁钟钰嚎啕大哭。 祁钟钰安抚的拍着她的背,望着床上的尸体,忍不住皱起眉头,长叹一口气。 她在这里陪着陆冬芙,过了不知道多久,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她扭头望去,就看到了陆三丫,她茫然呆滞的看着床上的尸体,吓的直接晕了过去。 好在罗振海就跟在她身后,接住了她的身体,冲祁钟钰点了点头,抱着陆三丫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一团乱麻。 祁钟钰不是没见过死人的尸体,不如说她自己就杀了不少人,但那些人都跟她没多大关系。 而陆北是她妻子陆冬芙的亲爹,又死的这么突然,虽然她知道陆北去服役时受了摧残,还生了重病,但是她以为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谁能想到,对方会就这么去世了。 她不停的轻轻拍打着陆冬芙的后背,没有在意其他的细节,直到听到门外爆发的激烈争吵声,她才恍然想起来;之前她过来的匆忙,但是院子里空荡荡的,居然没有看到张氏和陆成材的身影。 当时她脑海之中也闪过了这个疑惑,没来得及多想,就忙追上陆冬芙,进了陆北的房间。 而她们来陆家,少说也有半个时辰了,期间张氏和陆成材一直不曾露面。 直到现在,她听到了张氏的凄厉的哭声,哭声夹杂着怒骂,听起来含煳不清,她想了想,道:“娘子,我们出去看看?” 陆冬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点点头。 祁钟钰搂着依旧无力的她走出房门,看到了院子里正在争吵的一行人。 最显眼的是陆西,他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额头青筋暴起,仔细一看拳头也攥得紧紧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出手打人,全靠他身边的妻子冯氏拦着,才没有暴怒的朝着张氏挥舞拳头。 _分节阅读_176 张氏跪在地上痛哭失声,不断地摇头说:“不是我,我没有……之前相公还好好的……都怪县令,都怪那贪官,若不是他非要大家在冬天去修堤坝,相公也不会死了!” 陆西听到这话,更是怒不可遏,吼道:“你还有脸提服役,那我问你,为什么我家没有去服役?村子里的其他一些人家没有去服役,偏偏家里有一大笔银子的我弟反而去服役了?” “ 我之前亲耳听到我弟弟说过给了你一笔银子,让你去县城交纳抵消名额,结果呢?!事到临头了,衙门的人带来的名单上,居然还有我弟弟的名字!你把钱花到哪去了?!你这个贱妇,谋取我弟弟的钱财,还害死了我弟弟的性命,我这个当哥哥的,今天就替死去的弟弟报仇雪恨!” 他说着,暴怒的推开了拦住他的妻子冯氏,三两步冲上前,一点也不顾忌,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张氏的身上。 张氏之前就被他打了几拳,现在又被打了一拳,疼的大声尖叫起来。 她一边尖叫一边往后躲,看上去极为狼狈,祁钟钰皱眉看了一会儿,眼见陆西要将人打死了,才走上前道:“伯父,且慢!” 陆西处于震怒之下,自然听不到她的声音,直到挥舞出去的拳头,被人轻飘飘的抓住,而他完全动弹不得,他才回过神来,怒吼道:“滚开!” 祁钟钰淡淡道:“你现在打死娘,爹也回不来了。” 陆西听到这话,鼻子泛酸,大老爷们终于落下泪来,捂着脸发出压抑的痛哭声。 他虽然心里有些瞧不上好吃懒做的弟弟,但是在爹娘和两个哥哥去世之后,就只有他和弟弟相依为命。 而弟弟虽然懒散,却命好,一年总有几次发横财的机会。 十多年前,若不是弟弟卖了二丫得了十两银子,还大方的给了他五两,他这一家子早就饿死了。 这么多年以来,陆北但凡有什么好东西,就会想着他,礼尚往来,陆西也会白占他的便宜,家里只要做了好酒好菜,就会叫陆北过去蹭饭。 兄弟两相处几十年,感情十分深厚。 他恨死了张氏,心里也恨自己,若是在衙门过来带人去服役时,偷偷塞给衙役一百两银子就好了,弟弟也不会在服役时被摧残,更不会因此落下重病。 若是不顾张氏的阻拦,将病重的弟弟接到自己家照顾就好了,弟弟也不会病死在床上…… 弟弟啊! 他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祁钟钰看到这一幕,心情十分复杂。 她叹了一口气,将张氏从地上扶起来,张氏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嘴里含煳的念叨着什么,脸上鼻涕眼泪混在一起,整个人看上去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她将人扶到堂屋坐下,张氏哭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祁钟钰想去拿帕子递给她擦脸,刚走出堂屋,就见陆冬芙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过来。 陆冬芙终于不再哭了,可两只眼睛肿的跟个核桃一样,祁钟钰伸出手想帮她端水,陆冬芙摇摇头,声音沙哑的厉害,低声说:“我来吧。” 她将水盆放在桌子上,绞了帕子递给张氏,张氏胡乱擦了擦脸,擤了鼻涕又递给她。 陆冬芙也不嫌脏,将帕子洗干净,又递给她。 张氏哭个不停,陆冬芙就陪在她身边,祁钟钰也想不到该做什么才好,便靠在门边干站着。 直到罗振海走过来,祁钟钰看了一眼屋内静静垂泪的两人,和罗振海走到了不远处。 两人都叹息一声,罗振海道:“我娘子晕过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娘这边就劳烦二姐照顾着了。” 祁钟钰道:“无妨。” 二人静默了许久,罗振海骂了一句脏话,才道:“我也没想到爹会突然离世。” 祁钟钰点点头,是啊,太突然了,可陆北之前的确病的很重,大夫也说要仔细将养着,不然…… 两人齐齐叹息,又过了一会儿,罗振海问道:“陆成材那小子去哪儿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他作为陆北家里唯一的男丁,至今不见踪影,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祁钟钰闻言一怔,心说:是啊,陆成材跑哪儿去了?她到陆家至少一个时辰了,一直不曾见到他的身影,她之前就觉得奇怪,只是忙着安慰陆冬芙,所以没想起来。 直到罗振海提起,她才察觉到不对劲。 二人对视一眼,在院子里找了一圈,连带着每一个房间都找了一遍,都没找见他人。 _分节阅读_177 罗振海气愤道:“都什么时候了,他年纪也不小了,就不能靠谱点?” 祁钟钰沉吟片刻,说:“去问下娘吧,问下他去哪儿了,我们派人去将他找回来。” 罗振海点点头,二人又回到了堂屋,张氏还在哭,陆冬芙也跟着掉眼泪。 祁钟钰顿了顿,想着之后要给陆冬芙煮两个鸡蛋给眼睛消肿,她走上前问道:“娘,弟弟去哪儿了?” 张氏没听清,哭太久了外界的声音都朦朦胧胧的,罗振海便重复了一遍问题。 张氏愣了下,咬牙切齿的道:“死了!” 这话……听上去不像是真的,反倒像是气话。 倒是陆冬芙信以为真,震惊的说:“怎么会,他是怎么死的?” 祁钟钰无奈,拉了下她的手,引得陆冬芙转头看她,她做口型说:“别急。” 陆冬芙愣了下,听罗振海道:“娘,你别说气话,爹去世了我们心里都不好受,可事已至此,总要将爹下葬,让他入土为安,这事需得弟弟出面才行。” 张氏听不得这话,吼道:“不下葬,为什么要下葬?!” 可她也明白,死者不能复生,按照村里的规矩,若是在过年前后去世,要尽快入殓,守夜停丧,出殡下葬,不然会影响到家族和村子之后一年的气运。 张氏又忍不住想哭,捂着脸哭了好一会儿,才声音沙哑的说道:“先不管你弟弟,二丫去厨房烧热水,给你爹擦拭身体,换上新衣服。再将你爹去世的消息传递给亲戚邻居,今天和明天停丧,后天就将你爹安葬在陆家的坟地里。” 她都这么说了,祁钟钰和罗振海,也不好再询问陆成材的下落。 办丧事要提前做很多准备,陆北去世突然,又必须尽快下葬,所以要去县城一趟,将丧葬的棺材一类买回来。 罗振海主动说道:“那我去县城买东西,劳烦二姐和二姐夫照看着家里。” 祁钟钰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最放心不下的是陆三丫,便应道:“放心。” 罗振海说了句多谢,就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而陆冬芙看了一眼张氏,端着盆子去厨房换了一盆水,放在桌子上,才回厨房烧水。 祁钟钰道:“我来帮你吧。” 陆冬芙沙哑的应了一声,祁钟钰不曾与她说话,陆冬芙也神情恹恹,不想开口。 水烧好之后,她端着兑好的温水去陆北躺着的卧房,却见陆三丫已经醒了,正趴在床边,握着陆北的手失声痛哭。 陆家的三个闺女,命都不怎么好,陆大丫是从小就被送去彭家做童养媳;陆二丫则被卖给了人牙子,只有陆三丫,在张氏和陆北身上待了十来年。 虽然日子并不好过,但是她性子最为温顺,对张氏和陆北的感情也最深。 陆冬芙走上前,将盆子放在床前凳子上,拍着三妹的肩膀,说:“三妹,别哭了。” 陆三丫哭的脸涨的通红,几乎喘不过气来,哽咽的道:“二姐,二姐,爹他,他……” 陆冬芙抱着她,伤心的说:“二姐知道。” 祁钟钰看她们姐妹哭泣 ,想着给陆北擦拭身体这样的活,不应该由她们三个来干,便对陆冬芙说道:“娘子,你在柜子里找一套爹穿的新衣服,我去堂屋叫娘过来,送爹最后一程。” 陆冬芙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陆三丫哭的浑身无力,靠着陆冬芙的搀扶,才从冰冷的地面上起来。 她身子弱,年纪小,现在又是寒冬腊月,最冷的时节,屋内没有生火,寒气逼人,她不想三妹生病,就让三妹去厨房继续烧水。 陆三丫不敢再看陆北的尸体一眼,哽咽着应了一声,去厨房生火烧水。 而张氏也被祁钟钰搀扶着走了进来,她看着床上相公的尸体,头一次对自己的儿子产生了刻骨的恨意。 她疲惫的道:“好了,这里交给我吧,你们出去。” 陆冬芙道:“娘,我去拿炭火进来吧,屋内冷,小心冻着身子。” 张氏呆滞的点点头,由她去了。 她挪动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床边,望着相公冰冷的尸体,青紫的面容,明明应该很可怕的画面,可她一点也不害怕,只是心里的愧疚和痛苦几乎将她淹没。 _分节阅读_178 她浑身颤抖的厉害,之前虽然知道相公死了,可她不敢多看,不敢细看。 直到现在,她才绞了帕子,给相公擦脸。 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喃喃低语道:“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去隔壁屋子休息,应该一直照顾你的……我不该将你交给儿子,他向来好吃懒做,根本不会照顾人……” 她抽噎着,将陆北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继续道:“他说他不小心睡过去了,醒来时屋内的炭火就熄了,房间里冷的厉害,他都冻感冒了,还说你看上去有些不对劲,让我过去看看……” 她的声音像是在笑,眼泪却扑簌簌的往下落,说:“我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赶忙过来照顾你,没想到……” 祁钟钰:…… 她只是过来送炭盆,因为陆冬芙和陆三丫在厨房抱团取暖,没想到会听到陆北死亡的真相。 她之前就觉得奇怪,因为陆北死的太突然了,没想到果然另有隐情,而这个隐情说起来都觉得可笑。 向来将儿子捧在手心里疼爱,却将女儿视作草根奴隶的陆北和张氏,终于自食恶果。 陆北死在了懒惰的儿子手上,他当时本就病重,屋内的炭火也熄了,脆弱的身体经受不住冬日的寒冷,熬不过去实属正常。 而张氏心里的愧疚,想必会折磨她一辈子。 世事真的难料。 她静候了好一阵,听张氏跟陆北说夫妻间的悄悄话,可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张氏也说她后悔的恨不得死了,早知道就不该贪图那五十两银子,早知道就不该睡过去让陆成材照顾陆北,早知道…… 有那么多的早知道,但是却没有做,才酿成了现在这个后果。 祁钟钰都开始可怜陆北了,她端着炭盆也不冷,干脆在门外蹲下,直到屋内的张氏给陆北擦完了身体,换上了衣裳,她才将炭盆端进去,道:“娘,节哀。” 张氏没有说话,好一会儿,她才疲倦的道:“你出去吧,我想跟你爹单独待着。” 祁钟钰应了一声,离开时顺手关上了房门。 她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想到:陆成材去哪儿了呢?他应该知道是自己害死了亲爹,所以胆小懦弱的逃走了,可他娇生惯养,也不曾去过太多的地方,应该就在村子附近躲着。 她要想办法将陆成材找回来,不然这丧事都没法办下去,还会引来村里人的怀疑。 她倒不怕陆成材身败名裂, 只是不想让陆冬芙伤心。 更不想让陆家的名声蒙上更多的阴影,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不光彩。 尤其是孝道大于天的异世界,若是流传出去,不光陆成材这个人毁了,陆家的名声也臭不可闻了。 她去厨房跟陆冬芙说了一声,说去告知村子里的人爹去世的消息,陆冬芙垂着眼帘,说:“有劳相公了。” 祁钟钰说了句没关系,便离开了陆家的院子,一边在村子里传递消息,一边寻找陆成材的下落。 在找遍了整个村子后,果然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了陆成材,他此刻的状态也很糟糕,整个人瑟瑟发抖,嘴唇都干裂开来,跟以往用鼻孔看人的小子判若两人。 祁钟钰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怜,走上前冷冷的道:“爹的尸体要尽快下葬,你作为爹唯一的儿子,必须全程在场。” 陆成材吓了一跳,摇着头说:“我不回去,爹没有死,爹不是我……不是我……” 祁钟钰知道他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她越发厌恶这个自私的男孩儿了,拎着他的衣领道:“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你必须回去,不然整个村子都会看陆家的笑话!” 陆成材拳打脚踢,想要从她手中逃离,祁钟钰本来就烦他,一点也不留情的揍了他一顿。 当然,没揍脸,也不会在身上留下伤痕,却会让他疼痛难忍,甚至之后在床上躺一阵子。 就让他也亲自体验一下,亲爹死前痛苦不堪,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吧。 她运轻功,避开村子里的村民,将陆成材拎回了陆家,将他随意的往院子里一扔,就去厨房看陆冬芙她们。 见两个小姑娘,还蹲在火堆旁边,虽然眼眶泛红,却不曾再哭泣,她就松了一口气。 想了想,她道:“我去临溪村一趟,将爹去世的消息告知大姐吧。” 陆冬芙站起身来,说:“我跟相公一起去。” 祁钟钰道:“不必,你们留在家里,若是累了就睡一会儿,晚上还要守夜。” _分节阅读_179 陆冬芙点点头,说:“相公路上小心。” 祁钟钰忍不住摸了下她绯红的眼角,道:“别再哭了,哭坏眼睛就不好了。” 陆冬芙心里一热,眼泪又要往下落,她忙忍住,勉强牵起嘴角,说:“嗯,我不哭。” 祁钟钰这才转身离开厨房,刚才被她丢在院子里的陆成材已经不见了,估计是回房里去躺着了,祁钟钰对这个男孩儿越发厌恶,该说不愧是张氏的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摇摇头,快步朝着临溪村走去。 陆大丫得知此事的反应,跟陆冬芙差不多,好在这段时间彭安不再对她动手,彭家也待她好了许多,所以身子骨结实了不少,才没有跟陆三丫一样当场晕过去。 彭安蹙眉,说:“之前三叔亲自去给爹诊过脉,据说虽然病重,但是精心伺候着也就无碍了,怎么突然就……” 祁钟钰没说话,彭安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娘子,你就跟二妹夫回娘家一趟,等爹的丧事办完后再回来吧。” 彭安被祁钟钰治疗了几个月,身体其实好了不少,但是他并不想在大冬天亲自跑这一趟。 而且办丧事可想而知会十分辛苦,他很在乎自己这条性命,绝对不会为了别人冒险。 更何况,陆北在他心中可有可无。 陆大丫闻言惊喜不已,哭着连连道谢,被彭安叮嘱办完丧事就回家,她也点头应了。 倒是彭甫听说此事后,托祁钟钰带点银子和药材回去,就当是为办丧事出一份力。 祁钟钰想着不拿 白不拿,便谢过了他的好意,拿着一大包东西,带着陆大丫一起回了陆家。 因为顾虑着陆大丫的步伐,所以她们走的很慢,等到了陆家时已经是傍晚了。 院子里依旧凄冷,不过罗振海已经从县城回来了,陆冬芙等人,也穿上了他买回来的白色孝衣,此刻正跪在堂屋的棺材旁边,屋内还点燃了香。 陆大丫见状,眼泪当场就落了下来,很快就打湿了脸颊。 祁钟钰心说:不愧是亲姐妹,三个姑娘都是海水做的,说哭就能哭,还哭的这么厉害。 陆大丫跑去了堂屋,亲眼看到了棺材里躺着的陆北,才终于信了祁钟钰所说的话,哭的更大声了。 陆冬芙和陆三丫连忙扶着她,三姐妹一起哭了起来。 张氏跪在一边,陆成材居然就跪在张氏身边,看上去很老实的模样,只是两边脸颊都高高肿起,看上去像是巴掌扇的,而扇他的人不作他想,肯定是张氏。 祁钟钰心里叹息一声,走上前,接过罗振海递过来的白色孝衣穿在身上,跪在了罗振海旁边的蒲团上。 作为亲眷的他们,今晚上要守夜,明天则会有亲戚邻居上门,送陆北最后一程。 也就是说,要硬生生的熬一整晚,祁钟钰倒是不怕困,只是担心陆家三姐妹的身体。 好在熬了半宿之后,张氏可能因为陆北的去世,突然长了良心,对众人道:“成材留下,其他人回屋里睡一觉吧。” 陆冬芙三姐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张氏面无表情的重复,而向来被娇生惯养的陆成材也不曾跳起来反对,她们才迟疑着道:“不用了,我们在这里守着爹。” 张氏冷声道:“回去休息!没听见吗?” 她的余威犹在,陆冬芙应了一声,一行人离开了堂屋,罗振海纳闷的道:“娘这是怎么了?” 祁钟钰并不想说出陆北死亡的真相,对众人道:“你们三姐妹回屋里休息去吧,我和罗振海去另外一间屋子趴会儿就好。” 陆冬芙看了她一眼,见祁钟钰示意她放心,她才跟陆大丫和陆三丫去了卧房。 而祁钟钰则跟罗振海去了厨房,因为陆家没那么多的房间,陆北死的那间卧房是爹娘的房间,肯定不能住了,陆成材的房间,她也不想去,加上她怕冷,所以干脆去厨房生火。 罗振海喝着热茶,叹息一声,道:“接下来两天都有的熬。” 祁钟钰点点头,又往灶里添了点柴火,厨房温度暖融融的,她和罗振海又各自奔波了一下午,此刻都有些疲倦,便各自靠在墙上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清晨,陆西也带着家人过来了,他虽然恨毒了张氏,觉得是她害死了弟弟,可也不想在弟弟的丧期惹事,更不想让村子里的人看陆家的笑话,至少也要让弟弟安稳的下葬之后再说。 有他出面,拉着陆成材招待上门来的客人,祁钟钰等人都轻松了不少。 这一天,来往的人络绎不绝,都说着节哀顺变。 连祁长乐也带着姚氏过来了一趟,跟祁钟钰聊了一会儿,脸上带着愁苦的神色。 _分节阅读_180 祁钟钰这才得知,不光是陆北去世了,她在山上的这段时间,村子里去服役的老百姓,又死了一个,加上陆北和之前意外死去的两个人,则是四个。 而其他村子,则死了更多的人。 现在各个村子里哀声遍野,都叫嚣着让县令给大家一个公道,但是县令避而不见,又有官差拿着刀阻拦,还亲自逮捕了几个在衙门前喊冤的。 众人心里恨得要命,也知道奈何不了县令,只能憋着这股恨意,黯然离去,准备丧事。 这个年,是彻底过不下去了,祁长乐最后道:“明天元宵,过来吃顿晚饭便是。” 祁钟钰应下了,目送二叔二婶离开。 第三天,陆西带着家里的男人们,去陆家的坟地前挖了个坑,将陆北的棺材埋了进去,又在这里烧了纸钱,供奉香火,这场丧事才算彻底完成。 于是,就到了陆西算总账的时候了,他要代替弟弟,让陆北跟张氏和离,不,更确切的说,要代替弟弟休妻!坚决不要这个毒妇再陆家多待一天! 陆西还请来了村长和村子里德高望重的长辈,这事儿表面看来,的确是张氏做的不地道。 但是看在张氏这些天以泪洗面,还给陆家生了四个儿女的份上,长辈们还是出面说和,不同意休妻。 加上四个儿女,都没有站在陆西这边,所以这场代替弟弟休妻的闹事,最后不了了之。 陆西气的甩袖离开,放出狠话,以后跟张氏等人再也不是一家亲戚。 陆成材闷闷的撇嘴,低声嘀咕了几句,被张氏不客气的扇了一巴掌,惹得在场的众人都惊疑不已。 丧事完毕,众人也不用再聚在陆家,陆大丫要回去彭家,罗振海也要带着陆三丫回家去休息,祁钟钰看着陆冬芙苍白的脸色,跟众人道了别后,就带着陆冬芙跟二叔回了祁家。 因为今天就是元宵节,要在这里吃团圆饭,这年才算是过完了。 只是谁都没想到,会中途出了这样的事,祁家的众人都心疼陆冬芙,姚氏道:“钟钰啊,带你娘子回屋去歇息吧,等晚上吃过饭再走。” 祁钟钰点点头,拉着陆冬芙回房。 陆冬芙呆呆的坐在床上,祁钟钰觉得她的手比往日要凉,忙去厨房烧了热水,迟疑着说道:“娘子,节哀顺变,别太伤心了。” 陆冬芙摇摇头,终于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沙哑的厉害,道:“我其实,不伤心的,只是……有些茫然,许是这些天累坏了吧。” 祁钟钰握着她的手,给她哈气,道:“不伤心就好,伤心了伤身,我已经在厨房烧了热水,一会儿你洗个澡睡一会儿吧,等晚上吃了饭,我们在回家去好好歇着。” 陆冬芙疲倦的应了一声,祁钟钰看她动作迟缓,怎么也不放心,亲自给她兑了稍微热一点的洗澡水,若不是陆冬芙反应过来害羞的将她推出门去,她还想帮陆冬芙洗澡呢。 祁钟钰靠在门外,望着昏暗的天空,喃喃道:“下雪了。” 岳河村位于南方地界,之前一直不曾下雪,没想到元宵节这一天,倒是应景,下起了小雪。 雪一直在下,可下的不大,落在手上,一息的功夫,就化成了冰凉的水。 祁钟钰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直到洗澡的水声停了,好一会儿,陆冬芙打开了房门,惊讶的说:“下雪了。” 祁钟钰看她披散着长发,身上还散发着阵阵热气,忙将她拉到屋子里,用内力帮她蒸干头发,还给她披上了厚厚的棉被。 这才回答她方才说的话,道:“是啊,下雪了,等以后有空的话,我带你去北方看鹅毛大雪。” 陆冬芙很好奇,她之前在郝州城,也看到过下雪,不过跟现在一样,雪下的很小。 她想知道鹅毛大雪是怎样的风景,祁钟钰便给她详细描述。 她说话的时候,专注的盯着陆冬芙的眼睛,见她眼底氤氲起星星点点的笑意,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道:笑了就好,希望陆冬芙尽快从丧父之痛中走出来。 然而,她高兴地太早,在祁家跟二叔他们吃过元宵团圆饭,她便带着陆冬芙,回到了山中小院。顾不得收拾几天不曾打理的房间,祁钟钰拉着疲惫不堪的陆冬芙回屋坐下,烧了热水洗了澡后,便将陆冬芙按在床上,让她好好休息,补回丧事期间缺少的睡眠。 陆冬芙的确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乖巧的窝在她的怀里睡了过去。 没想到,睡到半夜,陆冬芙就发起了高烧,浑身也烫的厉害,嘴里含含煳煳的说着什么。 祁钟钰半梦半醒,还以为陆冬芙在说梦话,直到触摸到对方滚烫的脸颊,才吓的惊醒过来,忙从床上起身,点燃了屋里的蜡烛。 借着烛光,她摸着陆冬芙滚烫的额头,许是冰凉的温度缓解了高热,陆冬芙不再喃喃低语,睁开眼茫然的看着她,眼里像是噙满了泪,眨巴一下就会落下。 她像个孩子一样,发出软软糯糯的声音,道:“相公?” 祁钟钰脸色严肃,道:“你发烧了,待会儿,我去厨房给你烧水煎药。” 陆冬芙却舍不得她走,拉着她的手道:“睡一觉就好了,相公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_分节阅读_181 说道后面,她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 祁钟钰无奈,只得先哄着她,想到屋内还有炭火,便添了炭,在屋里煎起了药。 她该庆幸,自打教陆冬芙练功之后,家里的药材就不曾断过,还额外准备了其他种类,不然她现在就得穿上衣服,偷偷翻墙进去县城里的药铺购买了。 她略通医术,煎好了汤药后,吹凉了就要给陆冬芙喂下。 陆冬芙尝了一口,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好在她没吐在床上和身上。 她可怜巴巴的望着祁钟钰,说:“苦。” 祁钟钰:…… 好吧,病人是比较脆弱的,要是换做平时的陆冬芙,早就微蹙着眉,咕嘟咕嘟将汤药喝完了。 她温柔的劝道:“不苦的,吃完了病就好了。” 陆冬芙却像个孩子一样不听劝,用力的摇摇头,反而将自己弄的头晕眼花,疲倦的闭上眼睛,吃力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祁钟钰哭笑不得,可必须要给陆冬芙服了药,她才好的快。 她看了眼碗里的汤药,舔了舔嘴唇,下定决心喝了一口,轻而易举的将陆冬芙翻了个身面对着她,捏着她的下巴,嘴对嘴的给她喂药。 第54章 陆冬芙睁大眼睛,腼腆又羞涩的看着她,这一次却乖顺的吞下了祁钟钰亲口喂到她嘴里的汤药。 只是在祁钟钰撤离时,她吐着舌头,含煳说:“苦。” 祁钟钰舔了舔嘴唇,也觉得苦的厉害,她又舀了一勺汤药喂给陆冬芙,小姑娘却瘪着嘴,委屈巴巴的说:“明明已经喝过了。” 祁钟钰无奈的解释说:“要把这一碗药全部喝完才能好,乖,听话。” 陆冬芙看着碗里盛的满满的褐色汤药,脸上露出纠结犹豫的神情,想了好一阵儿,才说:“那相公喂我。” 祁钟钰点点头,温柔的将汤勺放在她唇畔,说:“好,我给你喂,来,啊,张嘴。” 陆冬芙张开嘴,喝一口药,小脸就皱一下,等喝了大半碗,娇俏的脸都皱成了包子。 祁钟钰看着碗里剩下的几口汤药,继续给她喂,可陆冬芙却怎么也喝不下了,伤心的快要哭出来,说:“都喝了好多了,还要喝?” 祁钟钰摸着她的额头,触手依旧滚烫,虽然心疼她,可到底还是治病要紧。 然而陆冬芙也是真的吃不下去,祁钟钰只能嘴对嘴的给她喂完了几口汤药,将空碗放在桌上,拿了盘子里的一颗糖喂给她,说:“好姑娘,已经喝完了,快睡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陆冬芙左侧脸颊被糖撑的鼓起一个可爱的小包,睁着水润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含煳说:“相公,也到床上来,一起睡。” 祁钟钰面露迟疑,她身上温度太低了,跟陆冬芙一起睡,可能会加重她的病情。 然而陆冬芙现在病的迷煳,性子也比平日里娇软了不少,见祁钟钰不同意,立刻瘪着嘴就要哭。 祁钟钰真是怕了她了,道了一声稍等,就去柜子里又拿了一床被子出来,盖在陆冬芙身上。 考虑到之后还要照顾陆冬芙,她连人带被子抱起来,放在床内侧,又在炭盆里加足了炭火,才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陆冬芙立刻凑了上来,脸颊在祁钟钰身上胡乱蹭着,喃喃道:“凉凉的,好舒服。” 祁钟钰:…… 她又不能将人推开,只能运转丹田里的内力,将体温升高到正常人的标准。 陆冬芙果然不再乱蹭,却依旧舍不得从她怀里离开,紧紧的搂着她的胳膊,闭上眼睛含含煳煳的说着什么。 祁钟钰没想到,陆冬芙生病后,会变成一个话痨。 她有些想笑,可听着陆冬芙的絮絮叨叨,又觉得心疼。 陆冬芙现在神志不清,想到什么说什么,祁钟钰耐心地应和,直到陆冬芙疲倦的睡过去,才给她掖了掖被子。 她自己却不曾睡去,而是睁着眼睛,时刻关注着小姑娘的病情。 _分节阅读_182 直到天亮时,陆冬芙身上的温度才降了下来,可依旧比平时要高一些,此刻正发着低烧。 睡了一觉后,她醒来时也没有昨晚上那么迷煳了,祁钟钰再给她喂药,她也老老实实的张开嘴喝下,让祁钟钰莫名开始怀念昨晚上爱撒娇的小姑娘。 祁钟钰将药碗放在桌上,走到床边坐下给她诊脉,脸色很是严肃,陆冬芙看着紧张,又不敢开口询问。 直到祁钟钰将她的手放在被子里,陆冬芙才问:“相公,我怎么了?莫非是得了急症?” 祁钟钰摇摇头,说:“不是,只是低烧而已,不过……练功要停一段时间了,你体内的内力,是这次发烧的根源之一,这些内力不是你自己修炼来的,全都是我灌输给你的。若是平日里身体康健也就罢了,但是因为爹的丧事你操劳过重,加上近日天凉风邪入侵。身 体势弱,内力势强,两厢冲撞,这才烧的如此厉害。” “我估计你之后还会再低烧一段时间,身体也会疲乏无力,等经脉内的内力稳定下来,才算彻底恢复健康,这之后……练功频率就改成一周两次吧。” 说到底还是她忽略了,她总是把握不好异世界土着的身体,和自己身体上的差异和区别。 明明计算着给陆冬芙安排了不伤身的内力,可没想到,最终还是伤到了她,幸好这次发现的早,不然再过一段时日,内力反噬必然更加来势汹汹,到时候说不定…… 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祁钟钰就出了一身冷汗。 陆冬芙看出了祁钟钰的自责,忙说:“相公,这不是你的错,若不是练了这身功夫,我想必连爹的丧事都坚持不下来。” 她很清楚,办丧事期间她操劳过度,而且在厨房和堂屋里内进进出出,厨房温度高,堂屋温度低,体温也跟着环境时高时低,加上最后一天下葬的时候,在寒风中站了几个时辰,会冻感冒也不奇怪。 陆冬芙开始担心起大姐和三妹了,她们的身体也不怎么好,想必回去之后也可能发烧生病。 然而她现在自顾不暇,的确如祁钟钰所说,身上疲乏无力,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她必须起来,她刚才灌了整整一大碗汤药,肚子倒是不饿。但是相公早上还不曾吃过东西,现在肯定饿了,她咬着嘴唇起身,想要强撑着病体,去厨房给祁钟钰做早饭。 祁钟钰见她不老实的想要起身,忙按住她,说:“做什么?我不是说了你还在发低烧吗?” 陆冬芙咬着嘴唇欲言又止,被祁钟钰按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乖乖说:“我想去给相公做早饭,稍微起来一会儿应该没事的。” 祁钟钰都被她气笑了,忍不住伸出手弹了下她的额头,她稍微用了点力道,陆冬芙疼的嘶了一声,忙捂住了额头,委屈的望着祁钟钰,说:“相公,好痛。” 祁钟钰沉着一张脸,拉下她捂在额头上的手,说:“让你不听话,我又不是没长手,自己去厨房随便做点吃的便是,哪可能让你这个病人帮我做饭,那我还吃的下去吗?” 她冰凉的手抚摸着对方有点泛红的额头,陆冬芙垂下眼,被她的手摸的很舒服,撒娇说:“可是我想给相公做饭,之前一直都是我做的。” 祁钟钰道:“在你生病这段时间,换我来做饭,我已经跟你学了不少厨艺,正好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你乖乖在床上躺着,若是无聊了就看看话本,我一会儿就回来。” 陆冬芙唔了一声,实在有些担心,祁钟钰以往在厨房只是帮她打下手,像是切菜一类的。 正式做菜的话……好像除了烧烤之外,还从未有过。 可转念一想,相公那么聪明,看着她做了几个月的菜,应该看会了,不会有事的。 而且她身上真的没什么力气,刚才准备起身时头就有些晕眩,所以被祁钟钰按倒在床上,还盖上了厚厚的被子时,她也没有挣扎。 她望着祁钟钰,说:“相公,随便做点吃的就行,不用做太麻烦的。” 祁钟钰哂笑,说:“就我那厨艺,也做不出太麻烦的菜式,我就去煮个粥,炒个素菜就过来,到时候你也吃点,补充下.体力。” 陆冬芙乖乖点头,目送祁钟钰转身离去。 她一走,原本温暖的房间,就顿时阴冷下来。 陆冬芙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因为房间里的炭盆还烧的好好的,一点也不冷,只是她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让她很不舒服。 她躺了一会儿,缓解了头晕的状况 ,闲来无事,便从床边的小柜子上翻找出几本话本来看。 这些话本,全都是祁钟钰托二叔从县城里买回来的,二叔当时点头应下了,却有自己的想法,觉得侄子不爱读书,读些有意思的话本也可以增长见识。 所以这些话本都是他吩咐下人精挑细选回来,自己又粗略的翻看一遍,筛选出来的高质量话本。 大多是江湖武林类,涉及了家国天下剧情,脱离了低级趣味和恶俗剧情,看上去很有趣。 陆冬芙偶尔做完绣活,也会跟相公趴在床上看几页,两个人都只是认识字的程度,看书看的很慢,倒是能看到一起去。 她最初还觉得话本里描绘的江湖,恢弘浩大,里面的主人公为人处世正派公道,甚至对江湖产生了几分好感和向往之情。 然而相公却毫不留情的拆穿道:“娘子,这话本看看也就罢了,毕竟写的都是文人自己的设想,跟现实有很大的差距,千万别当真。真正的江湖其实跟村子差不多,虽然没有武林盟主,却有各个门派德高望重、武功深厚的长老,在江湖上掌握一定的话语权。” _分节阅读_183 “他们没那么自由,大多亲近朝廷,还会听朝廷的吩咐办事;即便不亲近的门派,也会选择中立,鲜少会跟朝廷对着干。而……而过去一段时间声名鹊起的新日教,则高举反旗,所以为江湖人士所不齿,成了人们口中的魔教。” “其实仔细一想,新日教也没干什么,若不是朝廷自己不争气,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也不会想着要造反,毕竟这可是要杀头并株连九族的……” “书中描写的主人公被王爷礼遇,并将郡主下嫁给他,更是无稽之谈,对于大部分皇族来说,武林高手只不过他们手中的刀而已,他们不会对卑贱的工具产生敬佩之情,就算有,也只是有利可图罢了。” 祁钟钰语气淡漠的将话本上的内容,批判了一顿,还好心的指出若是出现中的情况,现实的江湖会怎么处理,听起来冰冷而又阴森。 陆冬芙当时呆呆的望着她,问:“那相公明知道话本描述的不对,为何总是翻阅来看呢?” 祁钟钰被她的话噎住,翻动着话本,耸耸肩说:“这不是无聊嘛,虽然剧情不真实,但是文笔好啊,塑造的故事也比真实的江湖有趣的多。” “我之所以告诉你真相,只是不想你将话本跟江湖混为一谈,将来若是真的遇到江湖人士,千万不要私下与其接近,不然……” 她顿了顿,又笑了,说:“不过我时刻跟你待在一起,你也不会跟江湖人士接触,那看看也无妨。” 陆冬芙乖乖点头,可在那之后,就不怎么看话本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耳根子软,很容易被蒙蔽,她不想让话本影响了她的判断力。 尤其是之后相公又跟她讲述了自己在江湖上的经历,这一次许是为了客观公正,所以没有提起那些趣事,而是直观的讲述了江湖的残酷和血腥。 陆冬芙听的直掉眼泪,对江湖也越发反感,除非真的闲暇下来陪相公看一会儿,她是不会主动翻阅话本来看的。 今天是因为实在无聊,才拿了话本翻了几页,却依旧抵触排斥,看不进去内容,只能叹息一声又放了回去。 她在床上像个乌龟一样缓慢翻身,觉得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直到祁钟钰端着托盘进来,她才弯起了眉眼,欢喜的说:“相公,你回来了。” 祁钟钰应了一声,搬了个凳子放在床边,将托盘放在凳子上,说:“过来些吧,我给你喂饭。” 陆冬芙爬到床边,半靠在床上,看着摆放在托盘上的食物,抿嘴一笑,想到:果然呐,相公的厨艺依旧不怎么好,炒的菜蔫哒哒的 ,还有些发黑,不过没关系,这是相公给她做的,她会吃下去的。 祁钟钰用木勺搅动着刚出锅的粥,吹凉了喂到她嘴边,说:“啊……” 陆冬芙乖乖张嘴吃了下去,温度刚刚好,热乎乎的却不烫嘴,而且尝起来其实还不错。 祁钟钰紧张的问:“怎么样,熟了吧?” 她已经不想问好不好吃了,只要能吃就行。 陆冬芙笑眯着眼睛,说:“熟了,很好吃。” 祁钟钰知道这是她在安慰自己,却依旧高兴的勾起了嘴唇,说:“那就多吃点,吃完了再睡一觉,我会帮你调理经脉内的内力,让你好受一些。” 陆冬芙点点头,吃了小半碗粥,又被喂了几口青菜,味道有些古怪。 祁钟钰自己尝了一口,就不再给她喂,将剩下的白粥喂给她吃了,陆冬芙脸色都红润了几分,她将托盘端到桌子上,走到床边给陆冬芙掖了掖被子,温柔的说:“睡吧。” 陆冬芙本来并不困的,可祁钟钰的手摸着她的脸颊,一阵冷香扑鼻而来,她不知怎么的就睡了过去。 祁钟钰收回手,走到桌边将自己那一碗粥吃完,素菜只动了几筷子,就不想吃了,她将托盘端到厨房收拾了,便回到卧房,给陆冬芙梳理内力。 那些内力是她灌输给陆冬芙的,每天只灌输了一点点,但是长时间下来,也遍布至全身。 因为陆冬芙身体不适,所以原本温顺的内力变的紊乱起来,加上陆冬芙自己不会控制,所以祁钟钰要做的,就是将这些稍微混乱的内力,全部梳理成平稳的状态。 这是个大工程,需要十来天才能梳理完毕,所以陆冬芙也会持续低烧十来天。 祁钟钰叹了一口气,专心致志的给她梳理内力。 之后几天,陆冬芙过着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安逸生活,除了洗澡如厕外,其他都由祁钟钰大包大揽帮她做了。 一开始,陆冬芙还觉得颇为新鲜,享受着祁钟钰的照顾。 可长时间下来,她就浑身不自在了,她不想成为祁钟钰的负担,可偏偏这段生病的日子,的确如祁钟钰所说,她一直发着低烧。 躺在床上时还好,一旦稍微动起来,头脑就昏沉沉的,所以倒杯水都需要祁钟钰帮忙,这种如同废人一般的日子,她真是过够了。 可祁钟钰并不在意,还温柔的安慰她,陆冬芙看她忙里忙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脸上也露出愁容来,让祁钟钰心里无奈又心疼。 这一天,陆冬芙望着窗外,问:“相公,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她头脑昏沉,连时间概念都模煳了,恍惚间还以为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呢。 _分节阅读_184 祁钟钰摸着她的额头,只要是白天,祁钟钰的手都是冰凉凉的,只有在夜里才会用内力升高体温。 冰冷的手缓解了脸颊的热度,陆冬芙被她抚摸的很舒服,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祁钟钰见状松了一口气,道:“早的很,距离元宵节才过去几天而已,不过你放心,再躺个几天,你就能彻底康复了。” 陆冬芙弯起的嘴角耷拉下来,垂头丧气的奥了一声。 祁钟钰心说,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总得想个法子,让陆冬芙振作起来,不然她病怏怏的,又心情不佳,会影响病情,说不定还会落下病根。 她想了想,突然意识到按照现代的时间计算的话,元宵节过后一般会有一个西方情.人节。 她在现代时没有谈过恋爱,自然不曾亲自度过这个节日,都是看着班里的小情侣在撒狗粮,手机和电视里铺天盖地的情.人节宣传促销活动, 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虽然不知道确切是第几天,但是为了让陆冬芙振作起来,她拉着陆冬芙的手说道:“明天是我来的那个世界的情.人节,你想不想过这个节日?” “情.人……节?” 陆冬芙对这个词语有些陌生,祁钟钰只能给她解释,说情.人节跟七夕节有点类似,都是相爱的人一起过的节日。 陆冬芙脸颊泛红,羞涩的问:“这个节日要怎么过啊?” 祁钟钰回忆了下,道:“一般会送花和巧克力,然后去逛街吃饭看电影,再然后……” 她咳了咳,话锋一转道:“这里没有巧克力和电影,不过我会安排一个节日惊喜给你,你想不想要?” 陆冬芙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的点点头,说:“想。” 祁钟钰见她终于不再愁眉苦脸,这才松了一口气,在她脸颊上轻轻的落下一个吻,说:“那好,就请娘子拭目以待。” 她跟陆冬芙又聊了一会儿现代的情人节怎么过,陆冬芙困倦了,就躺下睡了过去。 祁钟钰撑着下巴,开始计划要怎么过这个情.人节。 首先,鲜花是一定要有的,只不过现在这个时节,除非是大户人家,会在家里养花,其他地方很少有鲜花盛开。 县城里也没有做这门生意的店铺,她只能另辟蹊径。 将她熟悉的县城和岳河村考虑了一圈,终于想到,在深山之中有一处梅花林,盛开着一大片的梅花,她去年还在那儿逗留欣赏了一阵儿,很长时间不去倒是忘记了。 现在仔细想来,此时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祁钟钰还是披上了厚重的外套,亲自去深山里走了一趟,亲眼看到盛开的梅花林,她才开怀大笑。 她原本想采摘一大把梅花枝丫回去,可想了想,又放弃了,插在瓶子里的梅花,哪有漫山遍野的梅花林来的美丽壮观。 陆冬芙虽然生病,却并非是寒气入侵,只要调理好她经脉内紊乱的内力,就能恢复健康。 所以,她完全可以将陆冬芙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抱着她亲自过来看这处梅花林。 以她对陆冬芙的了解,对方一定会喜欢这个礼物。 鲜花的问题解决了,祁钟钰摘了朵梅花,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想到:还要准备怎样的节日惊喜呢? 家里的东西太少了,她又没有陆冬芙那样精湛的厨艺,不如…… 她斟酌了下利弊,最终还是决定去县城一趟,亲自挑选情.人节礼物。 不过考虑到二叔的叮嘱,她要提前做好伪装,而且去逛一圈买好东西之后,就立刻返回山上,应该也不会被小心眼的县令逮个正着。 而且,就算真的被县令撞见,她也可以运轻功快速逃离,她的内力比几个月前又精进了不少,这一次又没有武林高手拦路,靠衙门里的那些衙役,是绝对拦不住她的。 这么想着,她快速折返回家,见陆冬芙还在沉睡,也没有上前去打扰她。 她动作轻缓的从柜子里取了不少银子,又对着梳妆台稍微易容,改变了年轻的容貌,将白皙的皮肤化成了蜡黄,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十几岁。 这下子,就算是二叔站在她面前,不仔细看她的五官轮廓,应该也认不出她来。 她满意的点点头,去书房写了字条放在床边的凳子上,便动身出发前往县城。 她没有注意到路人的神情,来到城门处时,因为是生面孔,而被守卫拦住盘问了几个问题,又缴纳了两文钱,才终于进去了城门。 是的,县令又变本加厉了,从一文钱的 入城费,变成了两文。 _分节阅读_185 祁钟钰对这位县令越发不齿,明明是当朝贵妃的亲戚,却像是掉进了钱眼里一样,每一文钱都不放过。 城内的人步履匆匆,到了西街后,她发现路边的摊子居然一个都没有了,店铺了关了一半,只剩下一半依旧开着店,苟延残喘。 祁钟钰着实好奇,便随意找了家店铺进去询问掌柜,掌柜唉声叹气,低声说:“客官,你有所不知,如今在街上摆个摊位就要交一百文钱,不仅如此,还有衙门的人来收保护费。普通商贩辛苦一天就赚个几百文钱,县令这一番动作,直接克扣了一大半,所以大家都开不下去了,纷纷返乡务农去了。” 祁钟钰心说:果然又是县令的手笔,他穷疯了吗? 她忍不住问:“就没有人将他的恶行,上报给县令上面的官员?” 掌柜的忙看了看外面,见没有人听到,才低声说:“客官,你小声点,被衙门的衙役听到后,是要以妄议朝廷官员的罪名罚钱的,之前已经抓了好几个人了,罚银少说也要一百两,他们交不出来,至今还被关在牢里呢。” 祁钟钰嗤笑一声,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她看了下这家店铺,之前不曾留意,此时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家卖烟火爆竹的铺子。 她想了想,今年过年没怎么放鞭炮,不如买些烟花回去,放给陆冬芙看,也相当于是看电影了。 而且梅花林位于深山之中,距离最外围的岳南山有很长一段距离,别人也听不到声音,看不到放烟花的场景。 于是,她出手阔绰的买了一大堆烟花,很荣幸的成为这家店铺今年开年以来最大的一笔生意。 掌柜激动地都要哭出来了,因为这位县令上任,一番骚操作,汜原县这个新年都过的格外的冷清,就连大户人家也好似约好了一般,不再放烟花。 更别提新年夜市和新年诗会了,这一年完全没有举办,到了晚上街道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汜原县恍若一座空城。 加上服役一事,汜原县辖下的村子都死了不少人,即便是过年也不会大操大办,更是不怎么购买烟花爆竹回去放了。 所以他已经亏本一个月,与之相对的,倒是街道对面的棺材铺子,生意一反常态的好。 真是扭曲又无奈的现实。 掌柜拨拉着算盘,特地给祁钟钰算了低价,祁钟钰爽快的给了银钱,劳烦掌管的将烟花包好,并在这边寄放一会儿,等她去买了其他东西再过来拿。 掌柜连连点头应是,祁钟钰在街上开张的铺子逛了一圈,又买了不少东西回去。 许是她阔绰的买买买行为,引起了衙役的注意,几个看上去就很猥琐的衙役聚拢过来,站在祁钟钰面前,痞气的询问道:“你打哪来的?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祁钟钰抿了抿嘴唇,说:“这是帮府里的少爷置办的,看着多,实际上都不值什么钱。” 她说着,偷偷递给为首的衙役二两银子,那衙役掂量了下,撇了撇嘴,依旧不依不饶,道:“我不信,你把东西放地上,我要仔细搜查一番。” 祁钟钰冷冷的想到:这是嫌自己给的银子太少? 她干脆光明正大的递过去十两银子,在衙役眼睛放光伸出手去接时,握住了对方的手,轻轻的用力一捏,那衙役立刻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剧痛,痛声喊叫起来。 其他衙役手忙脚乱的拔刀,忙道:“头儿,怎么了?” 为首的衙役刚想让自己的兄弟抓住祁钟钰,就见祁钟钰正面带笑意的看着他。 那笑容看上去有几分诡异,但是更可怕的是对方的眼神,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恶狼盯上了一般,整个人寒毛直竖、头皮发麻,仿佛下一刻就会血溅当场。 他打了个哆嗦,出声制止其他人,声音都在发抖,说:“没,没事,把刀收起来,万一吓着行人可怎么办?” 其他衙役面面相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被头儿又呵斥了几句,才将□□的刀收进了刀鞘。 恰在此时,祁钟钰也松开了手,轻笑着说:“还请官爷通融一下。” 为首的衙役一改方才的嚣张态度,就差没点头哈腰了,忙说:“应该的,您请便。” 祁钟钰微微颌首,笑容淡淡的道:“有劳。” 那衙役立刻带着一众小弟,飞快的离开了这条街道。 祁钟钰冷哼一声,将掉在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来,注意到其他商家早就看到这边的动静,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忙,她倒没觉得心寒,因为这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她很反感那些人眼中异样的光芒,好似她是什么救星一样。 她立刻转身去了最初的那家烟花爆竹铺子,扛上装了满满两个麻袋的烟花,朝城门处走去。 因为她带了太多的东西,所以城门出口的守卫,收了她十文钱。 祁钟钰也懒得计较了,只是好奇的想到:不知这位嚣张跋扈的县令,还能再得意多久?她真的很期待看到有朝一日,官逼民反的一天。 _分节阅读_186 她运起轻功,轻而易举的甩掉了身后跟来的人,她不在乎他们有什么目的,因为那些人的算计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反正也不会得逞。 她绕了点远路,花了点时间,在下午时分赶回了山中小院。 进卧房一看,陆冬芙还在沉睡,她才松了一口气,将写好的纸条揉成一团,扔到了炭火盆里,而后才去收拾从县城里买回来的东西。 收拾完之后,她又将屋子打扫了一遍,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去厨房准备晚饭。 她厨艺不精,看陆冬芙做了那么久的饭,依旧没什么长进,好像生来就没有点亮那方面的技能,撑死熬煮个白粥,若是心大想做稍微难一点的美食,基本上烧出来的都是不能入口的焦炭。 尝试几次后,她只能无奈放弃,好在白粥刚好可以养身,就暂且这么安慰自己吧。 她煮好粥,又在另外一边的灶上烧了一锅热水,等陆冬芙吃过晚饭后,就能洗澡。 她撑着下巴坐在小板凳上等待,不一会儿的功夫,粥就煮好了,她盛了两碗,放在托盘上端去卧房。 陆冬芙还在睡,她伸出手摸了下对方的额头,温度稍微有点烫,属于可以接受的程度。 她唤道:“娘子,起来了,吃过饭再睡。” 陆冬芙听到声音,含含煳煳的应了一声,却没有睁开眼。 祁钟钰便搅动着其中一碗白粥,耐心地等待,过了片刻后,陆冬芙果然醒了过来,冲她甜甜的微笑,撑着身体想要坐起身来。 祁钟钰忙将碗放下,将她扶着坐在了床上,吹凉了汤勺里的白粥,喂到她嘴边。 陆冬芙乖乖的张嘴吃下去,祁钟钰喂多少,她就吃了多少,吃完后说:“相公,我好像胖了些。” 祁钟钰给她喂了饭,才闷头吃自己那碗,闻言笑着安慰说:“怎么会?又没有好吃好喝伺候着,天天吃白粥,怎么会胖呢。” 陆冬芙心说:天天躺在床上,除了睡就是吃,跟个小猪仔没多大区别了。 她扁扁嘴,见相公吃完之后,就收了碗筷去厨房提了热水进里屋,兑好了洗澡水,才将她打横抱起,送到了里屋内。 祁钟钰还给她拿了替换的衣服,说:“真的 不用我帮你洗吗?” 陆冬芙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忙说:“不用,我自己可以。” 祁钟钰忍俊不禁,这才走出去,让她独自洗澡。 陆冬芙脱了衣服后,看着自己的肚子,心说:果然不是错觉,是真的胖了,肚子上都有薄薄的一层肉,而且……其他地方的肉更多了。 她想起曾经以为祁钟钰嫌弃她小,才不跟她洞房的事,颇觉的好笑,那时候她还专门炖了猪蹄黄豆汤来喝,只不过一直不曾见效。 倒是在发现祁钟钰是女儿身后,就不曾再做过这样的食物,可这段时间没留意,反倒像是吹了气一般涨起来了。 她捂着前胸进入温热的水中,快速的冲洗了一遍后,就忙起身擦拭了身上的水迹,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她躺在床上,静静地等着祁钟钰,脑子里思绪繁杂,直到祁钟钰躺在她身边,她开口问道:“相公,明日就是情.人节了吧?” 祁钟钰应了一声,说:“放心吧,我准备好了惊喜,你今晚上好好睡一觉,等明天我就告诉你。” 陆冬芙乖巧点头,可白天睡了一整天,她现在怎么也睡不着。 祁钟钰无奈,只能跟她面对面的聊天,直到深夜时分,她打了个哈欠,陆冬芙才反应过来,歉疚的说:“是我不好,不该影响相公休息。” 祁钟钰摆摆手,说:“无妨。” 陆冬芙体贴她,摸着她微热的脸颊,说:“相公,我们睡觉吧。” 祁钟钰心口一跳,随即意识到自己想歪了,她忙将脑子里不健康的想法团成一团踢到角落,说:“好,睡吧。” 话虽这么说,祁钟钰却一直等到陆冬芙熟睡后,才给她盖好被子睡了过去。 因为夜里睡的迟了,第二天中午,陆冬芙才醒来,见祁钟钰也跟她一起沉睡,她在祁钟钰身上撒娇般的蹭了蹭。 祁钟钰茫然的睁开眼,道:“早。” 陆冬芙笑着说:“相公,早。” 她们躺在床上相对而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祁钟钰起身去做饭,二人吃过饭后,祁钟钰看了眼天色,道:“娘子,起身吧,我给你穿好衣服,带你去深山赏花。” _分节阅读_187 陆冬芙激动的爬起身来,说:“果真?” 她都在床上呆腻了,早就想出去,只是祁钟钰一直不同意,没想到这一次她自己提起,还是去深山里。 她忙扶着床柱起身,刚想去拿衣服,又被祁钟钰按着帮她穿好了厚重的冬衣。 这还不够,祁钟钰还给她披上了厚厚的棉被,将她裹的严严实实的,远远看上去跟个蚕宝宝一样,连根手指头都动弹不了。 陆冬芙:…… 好吧,能出去转转,就算穿成这样,她也很开心。 祁钟钰还给她戴上了帽子和围巾,将放在屋内角落的两个麻袋用绳子绑在背上。 她伸出手,将陆冬芙打横抱起,朝着深山之中,飞快掠去。 一路奔波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到了地方。 陆冬芙的脸和脖子都被围了起来,看不到附近的景色,直到祁钟钰将她放在地上,搂在怀中,并亲自帮她摘下帽子,她眨了眨眼睛缓解不适,期待的四处张望。 于是,就看到了一片绚烂绽放的梅花林。 深浅不一的红色和白色的梅花,点缀在褐色的树枝上,看上去极为艳丽,一股梅花香味夹杂着冷风扑鼻而来,陆冬芙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说:“好美啊。” 这里的梅花树,少说也有上百棵,在冬日里同时绽放,美不胜收。 祁钟钰在她耳边轻笑着说;“这是我送给你的情.人节鲜花,喜欢吗?” 陆冬芙忙点点头,欢喜的望着她,说:“喜欢,太棒了。” 祁钟钰眨了眨左眼,说:“待会儿还有更美的,我带你去梅林里转转,等天黑了让你看第二个惊喜。” 陆冬芙很是好奇,隐约猜到是祁钟钰背来的两个麻袋,只是想不到里面装着什么。 她也没有追问,而是和祁钟钰一起漫步在梅花林中。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祁钟钰道:“你闭上眼睛,我让你睁开的时候,你再睁开。” 陆冬芙好笑的点点头,然而祁钟钰还是将帽子又戴在她头上,让她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却不知道祁钟钰在干什么。 陆冬芙越发好奇,直到祁钟钰抱着她,说:“好了,睁开眼睛吧。” 头顶上遮掩视线的帽子摘了下来,她隐约闻到了一股熟悉而又刺鼻的味道,惊诧不已的看着祁钟钰,见她果然冲她微笑,说:“看天上。” 陆冬芙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就见数不清的烟花,同时在天空之中骤然绽放开来,在一瞬间,点亮了傍晚的天空,如同花瓣一般,瞬间绽放又洋洋洒洒的坠.落。 她几乎要被这样美丽的烟花夺走了唿吸,直到她听到祁钟钰在她耳边说道:“情.人节快乐,我的小姑娘,我将会一直深爱着你。” 第55章 陆冬芙闻言,心里一震,她虽然知道祁钟钰跟她心意相通,却从未听她说起过“爱”这个字眼,她一直认为不需要说明,都能在相处之中找到爱情的痕迹。 可真的听了她这么一说,陆冬芙才恍然意识到:有些时候,爱是需要表达出来的。 她呆呆的仰望着祁钟钰的脸庞,脑子里乱糟糟的,心脏在胸腔内剧烈的跳动着,喜悦之情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即便下一刻就去赴死,她也死而无憾了。 她鼻尖一酸,突然很想放声大哭,可她更想微笑,感激命运让她跟祁钟钰相逢。 天底下,再也没有像祁钟钰这样的人,她的来历,她的性格,她的容貌,她的声音…… 她的每一处,都让她爱的不可自拔。 而这样的祁钟钰,却说:将会一直深爱着她。 这句话的每一个字,细细品来,都像是沁了蜜一样甘甜,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融化在柔软的蜜糖里。 她激动又喜悦,仿佛天底下最美好的东西,都落在了她的手中。 她何德何能……她恨不得向祁钟钰奉献上自己的一切。 她的血肉,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全部都送给她。 _分节阅读_188 她想要伸出手拥抱祁钟钰,想要将亲吻胡乱的印在她的脸上,想要更进一步的接触,恨不得将自己融入进祁钟钰的骨血中,这样她们就可以永远的交缠在一起。 偏偏她被棉被裹的严严实实,什么都办不到,只能踮起脚尖,在祁钟钰抬头仰望着天空绚烂的烟花时,亲吻她白皙光滑,线条流畅的脖子和下巴。 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祁钟钰低下头去看她,笑眯眯的说:“看烟花啊,看我做什么?” 陆冬芙真心实意的说:“相公比烟花更好看。” 祁钟钰哈哈大笑,啵了下她的嘴唇,说:“我尝了尝,小.嘴果然甜蜜。” 陆冬芙踮起脚尖,还想跟她亲嘴,却被祁钟钰捏着下巴,望向了天空,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说:“这样难得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看完了再亲。” 陆冬芙乖乖点头,说:“一言为定。” 急切的模样,似是生怕祁钟钰说话不算数。 祁钟钰哭笑不得,点了点头,陆冬芙才望着布满大半个天空的烟花。 每一朵绽放的烟花,都像是在她的胸膛里炸响,一波波深切沉重真挚纯粹的爱意,涌遍她的全身,让她浑身热得发烫。 直到最后一朵烟花消散,陆冬芙便迫不及待的想拥抱祁钟钰。 祁钟钰不太明白她今日为何这般急切主动,却乐见其成,她抱着小姑娘亲吻,脚下不停,进入了梅花林中,远离了方才放烟花的地方。 浓郁的硝烟味渐渐远去,陆冬芙又闻到了梅花香气,和祁钟钰身上淡淡的冷香。 激烈的亲吻过后,陆冬芙终于冷静下来,她喘着粗气,急促的道:“我,我也深爱着你。” 她懊悔不已,明明自己的心情如此急切而又热烈,却无法用言语精准的描述出来。 她再一次后悔,当初在二小姐身边伺候时,应该多用功读书的,那此刻就能用全天下所有的溢美之词,来表达自己对祁钟钰的爱意。 祁钟钰看着小姑娘急的快要哭出来,她亲了亲对方的唇畔,靠的很近,说:“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陆冬芙眼前一亮,问:“真的吗?” 祁钟钰抚摸着她的长发,说:“是啊,不用急,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的说出来。” 陆冬芙点点头,眼神温柔似水,心里下定 决心,等病好之后,就买诗词歌赋的书籍来看,力求下一次能够表达出她的情意。 祁钟钰的额头抵在陆冬芙的额头上,说:“今天这份情.人节礼物,你喜欢吗?” 陆冬芙忙不迭点头,喜笑颜开,说:“我很喜欢。” 祁钟钰松了一口气,说:“喜欢就好。” 她原本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带陆冬芙出来散散心,现在目的达成,夜晚的寒意逼近,祁钟钰就不准备多逗留了。 她道:“那好,我们回去吧,等春天来了,我再带你去看深山里的桃花林,那里漫山遍野都是桃花,草地翠绿,比现在光秃秃的梅花林还要好看的多。” 陆冬芙笑出了声,“我很期待。” 祁钟钰给她带好帽子和围巾,将小姑娘抱在怀里,运轻功返回了山中小院。 她去厨房烧水,待会儿好给陆冬芙洗澡驱散寒气,提着热水回房时,就见陆冬芙捂着小脸在床上打滚,祁钟钰忍俊不禁,没想到娘子这么好哄。 她去里屋兑好了洗澡水,道:“娘子,你先去洗澡吧,等会儿我给你输送点内力。” 她今晚上不打算睡了,虽然确信陆冬芙出去一趟不会加重病情,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打算熬夜时刻留意对方的动静。 陆冬芙心情激动,身上也多了几分力气,自己从床上爬起来走进了里屋。望着浴桶里的水时,她突然想对外面的祁钟钰说,让她帮自己洗澡好了。 虽然光是想到这个念头,她心里就羞涩不已,但是…… 她蠢蠢欲动,纠结了好一会儿,直到祁钟钰一直没听到哗啦啦的水声,疑惑的问:“娘子,你怎么了?” 陆冬芙羞的脸颊绯红,张开嘴欲言又止许久,才闷声说:“没什么。” 罢了,她现在还发着低烧,等身体好起来再说吧。 她想…… 陆冬芙咬着嘴唇,温热的水将她微凉的身体泡的很是舒服,她想:浴桶很大,下一次或许可以跟祁钟钰一起…… _分节阅读_189 她抿着小.嘴笑,心情起伏的洗完了澡,才算稍微冷静下来,换好衣服去外面,任由祁钟钰帮她搓揉打湿的长发。 陆冬芙安静的看着祁钟钰认真的侧脸,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下她的嘴唇。 祁钟钰顿了顿,嗷呜一声张开嘴,含.住了她的手指,用牙齿轻轻咬了咬,说:“不乖。” 陆冬芙甜甜的笑,抽回手指,搓揉着发烫的指尖。 祁钟钰擦拭好长发后,给开心不已的小姑娘盖上被子,说:“我去洗澡,你早点睡吧。” 陆冬芙摇摇头,笑眯眯的说:“我等相公回来一起睡。” 祁钟钰唔了一声,道:“也好,就劳烦娘子帮我暖被窝了。” 陆冬芙轻笑出声,很认真的说:“放心吧,我一定会将被窝睡的暖暖的。” 祁钟钰点了点她娇俏的鼻尖,去里屋洗澡。 她动作很快,用内力蒸干长发,收拾了里屋后,便去炭盆里加了些炭,吹灭了几根蜡烛,只留下四根照明,屋内的光线顿时暗了一大半。 她这才走到床边躺下,被窝里果然温暖,还带着暖融融的清香,陆冬芙主动凑上来抱着她的胳膊,撒娇的不停喊她的名字。 祁钟钰每一次都会回应,懒洋洋的抓着陆冬芙的一只手,下意识的放在脉搏上倾听。 就发现陆冬芙心脉跳的很快,若不是肉眼可见对方的兴奋,她都要误以为陆冬芙得什么怪病了。 她有些不理解,看着对方亮晶晶的双眼,问:“今天怎么这么 高兴?” 陆冬芙冲她笑,说:“就是高兴。” 祁钟钰被她逗乐了,咧着嘴唇笑道:“好,你高兴就好。” 她陪陆冬芙说着话,即便是很寻常的东西,陆冬芙都很认真的听着,祁钟钰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她对自己的重视和在意,她心里也温暖起来,说:“真是个好姑娘,幸好当初娶了你为妻。” 陆冬芙在她怀里蹭了蹭,说:“是相公救了我一命,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而且我是心甘情愿的。” 祁钟钰看着她,将她脸颊一侧的长发捋到耳后,说:“我知道。” 陆冬芙像个小奶狗一样,撒娇的蹭个不停,祁钟钰也允许这么做。 可她到底生着病,半夜熬不住,困得直打哈欠,祁钟钰温柔的说:“睡吧。” 陆冬芙应了一声,紧贴在她身上睡了过去。 祁钟钰也有些犯困,却打起精神来,留意着陆冬芙的身体状况。 直到天亮了,对方的体温没有异常的升高,摸着额头依旧是发着低烧,她才松了一口气,扭动着僵硬的脖子,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 因为情.人节的礼物,陆冬芙一改之前的颓废不安,重新振作起来。 祁钟钰也乐于见到她如此,依旧很认真的帮她梳理经脉的内力。 许是心情好真的会影响病情,陆冬芙比祁钟钰预计的时间更快的恢复了健康。 这一天,陆冬芙自觉病好了,惴惴不安的看着给她诊脉的祁钟钰,直到祁钟钰点点头确认她安然无恙,她才从床上跳了起来,笑容满面,拉着祁钟钰的手晃个不停。 祁钟钰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让陆冬芙坐牢了呢,不然对方怎么这么迫不及待,还兴高采烈的。 还真是人各有不同,陆冬芙这样勤快且闲不下来的性子,让她躺在床上享清福被伺候,跟要她的命一样,哪哪都不舒服。 一恢复健康,就忙不迭扑向了厨房,做了一上午的饭菜,将桌子摆放的满满当当,她才停下,说:“下午要把屋子仔细收拾一遍,再去二叔家买点食物回来放着,还要……” 她掰着手指头细数,祁钟钰一边夹菜,一边看她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忙碌,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不急,你也坐下多吃点。” 陆冬芙捏着腰上的软肉,小声说:“我真的胖了好多,要少吃些。” 祁钟钰皱眉,看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形,倒没有看出她胖了许多,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小姑娘的个子好像长高了些,还有胸和屁.股,是不是…… 她撑着下巴仔细看,陆冬芙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终于老实的坐在凳子上,红着脸低头吃饭。 可祁钟钰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别扭的说:“相公,别看了。” 祁钟钰闻言一愣,笑着说:“抱歉啊,我没想到你发育的这么好,待会儿给你量一下身高好了。” _分节阅读_190 陆冬芙没觉得自己长高了,可听祁钟钰这么一说,她心里还是很高兴,毕竟她一直觉得自己太矮了,尤其是跟祁钟钰比起来,跟她亲嘴都要踮起脚尖。 她噘着嘴,说:“好啊,希望我再长高一点。” 祁钟钰应了一声,陆冬芙是典型的南方人,五官柔和骨骼纤细,成亲的时候,对方应该才一米五多一点,现在长高了些,祁钟钰粗略估计,应该接近一米六了。 在异世界的女子标准来说,算是中等偏上的身高。 祁钟钰自己则是传统的北方人,在小学时就比班里的男生还要高,直到初中,一米七几的身高都算鹤立鸡群。 到了异世界又长高了些,将近一米 八,比陆冬芙高了不少。 不过,现代时很流行情侣之间二十厘米的最佳身高差,倒是很符合她和陆冬芙,她也喜欢将小姑娘抱在怀里的感觉。 然而,陆冬芙今年才十五岁,过几天才满十六,在二十多岁之前还会继续长高。 她倒是不担心陆冬芙会长的跟她一样高,因为陆冬芙的父亲陆北,身高才一米七,陆冬芙再怎么努力吃饭,估计也就长到一米七的程度。 祁钟钰想了想,还真想不出对方一米七时是什么模样,她见陆冬芙小口小口吃菜,饭量也很小,便夹菜给她,说:“做了一大桌子菜,不吃完就浪费了。” 陆冬芙看着碗里的菜,说:“这些都是给相公做的,相公可以吃完的。” 祁钟钰:…… 她看着满满一大桌子的菜,哂笑,她敞开了吃的确吃的完,只不过跟陆冬芙的饭量一比,她跟个大胃王似的。 好在她吃再多也不长胖,不然一直被陆冬芙这样喂下去,不出几年就会长成一个圆润的胖子。 在陆冬芙生病卧床的这十来天,一日三餐都是她做的,虽然能吃但是味道不好,嘴巴都要淡出鸟来了。 陆冬芙使出拿手的厨艺做的菜,每一道都很合她的胃口,她便风卷残云,将一大桌子菜都吃完了。 陆冬芙早早就吃完了她那一份,乖巧的坐在桌子旁边等她,祁钟钰擦了擦嘴,二人一起将碗筷收拾了,祁钟钰便拉着陆冬芙走到堂屋前的柱子前,示意陆冬芙靠着柱子站定。 她用内力,在柱子上划出了陆冬芙的身高,又站在柱子面前,划出了自己的身高,两相比较,算出了陆冬芙现在的身高,的确长高了不少,只是朝夕相对,看不出来罢了。 陆冬芙眉开眼笑,说:“真的长高了呢。” 祁钟钰点点头,说:“以后要好好吃饭,还会长更高的,减肥的话晚上少吃点,白天多锻炼即可。” 陆冬芙应了一声,挽起袖子说:“那我现在就运动,将院子好好清理一遍。” 祁钟钰之前偶尔会打扫院子,只是她这个人有点粗心大意,没有陆冬芙干活那么细致,所以陆冬芙打扫时,还是清理出了不少垃圾。 她精力充沛,将院子收拾的光可鉴人,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终于收拾完了。” 她看了眼日头,见时间还早,便对祁钟钰道:“相公,我去院子外面跑会儿步吧。” 祁钟钰都服了她了,这像是生病初愈的人应该有的状态吗?跟打了鸡血一样。 可她也看出陆冬芙气血旺盛,似是真的有无穷无尽的精力没有使出来,正需要找到一个发泄口,她便道:“好,不过别跑太快,还要注意脚下。” 陆冬芙笑着点头,便小跑着离开了院子。 祁钟钰看着她的背影无奈摇头,想到:许是内力疏通之内,经脉循环越发通畅,她才会有如此表现吧,等这两天过去就能恢复如常了。 不然,祁钟钰还真有点担心自家的院子,怕是要被勤劳的陆冬芙磨光了。 她原本想坐下休息,可陆冬芙的积极态度影响到了她,她便起身去马厩,照看着谭浩然送给自己的那匹千里马。 这匹马很通人性,而且只认准她一个主人,即便陆冬芙时常跟她在一起,可只要遇到她不在面前,而陆冬芙代为照料的时候,这匹马的态度就会发生极大地转变。 陆冬芙都小声嘀咕了几次,祁钟钰摸着这匹骏马的鬃毛,低声说:“倒是难为你陪我窝在山上这个小地方,你这样的体质,应该去战场上杀敌,亦或者在草原上自由的奔跑才对。” 这匹 马眨了眨眼睛,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祁钟钰没办法跟一匹马心意相通,猜测了半天它的意思,实在猜不出来,只能无奈放弃,承诺道:“过些天,我带你去山下转转,让你跑个过瘾。” 千里马点了点头,让祁钟钰稀罕不已,笑着用鬃毛刷帮它刷毛。 她想了想,道:“我倒是疏忽了一件事,至今都没给你起个名字,总是千里马这样叫着也不太好,唔,我想想,该给你起个什么样的名字。” _分节阅读_191 可她起名无能,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就是小白,小黑,小花……都是童年时在村子里,爷爷奶奶养的土猫土狗的名字,也不适合眼前丰神俊朗的千里马。 她捏着下巴想了很久,说:“就叫你天狼吧,我很喜欢的一个角色叫小天狼星,他是一个忠诚而又正直的朋友,十分可靠又性情洒脱,能够在狗和人之间自由转换,变成狗的时候跟你一样人性化,刚好你的皮毛也是黑色,天狼这样霸气的名字正好适合你。” 至于为什么要叫一匹马为天狼,祁钟钰抱着胳膊想到:反正山上就她跟陆冬芙两个人,也没人会听到这个名字,更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千里马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在祁钟钰喊它天狼时,会专注的看向祁钟钰的方向。 祁钟钰更加喜爱它了,给它喂了很多丰美的饲料,一直在它耳边喊天狼这个名字,直到陆冬芙跑完步回来,听到她的这个称唿,笑着说:“相公,天狼是你给它起的名字吗?” 祁钟钰点点头,说:“怎么样,不错吧?” 陆冬芙应了一声,说:“很合适呢。” 她脸颊潮红,额头还滚落着汗水,祁钟钰忙拉着她的手回房,说:“先歇息一会儿,不然冷风一吹又要染上风寒。” 陆冬芙乖乖坐下,看着炭盆里的火,问:“相公,今晚上吃什么?” 祁钟钰还不觉得饿,她看了眼天色,才意识到已经是傍晚了,说:“你忙碌一下午,随便做点吃了就行。” 陆冬芙表面上答应的好好地,可真到了厨房后,又做了丰盛的晚餐。 祁钟钰无奈,埋头将饭菜都吃光了,摸着肚皮说:“娘子,明天少做点吧。” 陆冬芙笑了笑,却没答应她。 好在第二天,她们吃过早饭后,去了二叔家一趟买食材。 二叔并不在家,听四弟妹焦氏说,二叔和二婶一起去隔壁村子,商议很要紧的事情去了,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祁钟钰便作罢,打算等下个月再来一趟。 她搬着一大堆食物回到山上,这些食物够她们,包括千里马天狼吃到下个月了。 她将东西堆放在厨房角落里,想到:距离情.人节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再过不久,就是陆冬芙的生日了。 她突然觉得时间紧迫起来,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准备送给陆冬芙的生日礼物。 之前倒是想着去山里打猎,给陆冬芙凑齐白色动物的皮毛,好给她缝制一件毛皮大衣,但是在新县令上任后,她不能去县城,就没怎么去深山里打猎了。 趁现在还有四天时间,祁钟钰打算继续自己之前的计划,每天去山里跑一趟。 想到就做,她之后每天上午都会去深山里一趟,将抓来的白色动物剥了皮,处理干净后放在后山峭壁内的一处山洞里,这山洞是她意外发现的,不会有其他动物来此,正好方便她储存东西。 她将动物的肉带回去给陆冬芙烹饪,陆冬芙抱着补偿祁钟钰的想法,每天都换着花样做各种好吃的食物给祁钟钰补身子。 祁钟钰吃的开怀,加上没有长胖的烦恼,两人一个做一个吃,倒是配 合默契怡然自得。 转眼间,就到了陆冬芙生日的前一天夜晚,吃过晚饭后,祁钟钰用麻袋装着一大包的皮毛回来了。 她将麻袋放在陆冬芙面前,颇有些尴尬的说:“这,这是我提前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你可以拿来缝制衣服。” 她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跟陆冬芙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相比,这些皮毛根本称不上是礼物,因为之后还需要陆冬芙亲手缝制才行。 她越想越懊恼,可当时也不知是脑子打铁还是怎么了,居然没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然而陆冬芙一点也不介意,她之前还困惑,相公为何每次都带着处理好的动物肉回来,现在看着这一大袋子的白色皮毛,倒是解了她的问题。 她笑着说:“我很喜欢,多谢相公。” 祁钟钰越发不自在了,说:“我没想到更好的生日礼物,抱歉,不如你说你有什么想要的,我现在就去给你弄来,什么都行,我会尽全力达成。” 陆冬芙见她心情急切,拉着她的手温柔的说道:“原本生日礼物便是相公的一份心意,我已经真切的体会到了,这么多纯净的白色皮毛,肯定是相公花了很多时间才找到并打猎来的。” “仔细一想,其实耗费的精力和心血,跟我给相公缝制的貂皮大氅相差无几,我是真的很喜欢,正好可以用这些皮毛,做一身白色的大氅,到时候可以跟相公的黑色大氅搭成一对。” 祁钟钰看着她,迟疑的问:“你真的喜欢这份礼物?还有其他想要的礼物吗?” 陆冬芙见相公罕见的钻了牛角尖,再继续劝说下去估计也没什么效果,不如想个办法稳住相公。 她沉吟片刻,突然弯起眉眼,说:“若是可以的话,我希望明天相公可以换上女装。” 她在没有得知祁钟钰女子身份之前,就被对方秀气的容貌所打动,给她梳理长发的时候想到,若是相公女子装扮的话,她可以给相公梳上女子的发型。 而现在,她已经知道相公跟她一样是女儿身,对方穿越到异世界之前,也是个娇弱的女孩子。 _分节阅读_192 然而穿越之后,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才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性别,换做了男子的装扮,久而久之下来,连性情和身体都改变了不少。 她很心疼她,她也知道,相公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光明正大的恢复女子身份。 外人永远不会发现这个隐藏极好的秘密,除了自己。 她知道相处这些日子以来,祁钟钰在自己面前,渐渐露出了隐藏多年的真实性格,她本质上其实是个温柔而又善良的女子。 她也欢喜于,天地之间,只有自己才知道这个秘密。 可是,她希望,相公在她面前时,偶尔可以真正的做一回自己,虽然相公大概率会觉得不习惯,她也不强求。 只是生日这一天,在祁钟钰眼中是特别的,她想要把握住这个机会,跟真正的女装钟玉度过这一天。 祁钟钰听到这个奇怪的请求,难得的沉默了许久,委婉的拒绝说:“可以是可以,只不过我没有女子的衣服,所以……” 还是算了吧。 她心情很复杂,总觉得换上女装,就像是褪.去了保护自己的坚韧外壳,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陆冬芙盯着她的眼睛,笑容之中带着一丝伤痛,说:“其实,我之前给相公做新衣裳的时候,无意间做了一身女装,只是一直不曾告诉相公。” “若是相公觉得为难,那就算了吧。” 她失落的低下头去,祁钟钰烦闷的抿着嘴唇,纠结良久,才低声说:“好。” 陆 冬芙立刻抬头,惊喜的望着她,说:“谢谢相公,我会珍惜这份生日礼物的,我真的很喜欢。” 祁钟钰松了一口气,心说:就当是哄陆冬芙开心吧,她明天十六岁生日,山中小院有没有外人来,也不会有人看到她女装,她装扮一天让陆冬芙过一个愉快的生日,也没什么。 至于她心底真正是怎么想的,跟一天时间相比,也不重要。 她暂且甩开了多余的念头,跟陆冬芙洗了澡躺在床上,陆冬芙喃喃道:“真期待明天啊。” 祁钟钰原本也挺期待的,只是女装……她已经十多年没穿过女装了。 这不仅仅是一种装扮,跟易容截然不同,她……她或许只是无法面对过去的自己罢了。 在穿越到异世界多年后,她已经跟曾经的钟玉判若两人了,穿上女装,会让她再次联想到当年脆弱而又无能的自己,联想到穿越之前被爸爸家暴殴打的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摇摇头不去想那段过去。 陆冬芙看出了她的抵触,心里开始后悔提出这样过分的请求,拽着祁钟钰的袖子小声说:“相公,是我让你为难了,对不起。” 祁钟钰顿了顿,道:“没关系,或许我应该感谢你。” 她闭上眼睛,道:“好姑娘,早点睡吧,明天可是个重要的日子呢。” 陆冬芙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见祁钟钰面容平静,才提心吊胆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二人都起晚了,祁钟钰起身洗漱,吃过饭后,见陆冬芙好似忘记了昨天的事,叹息一声,笑着说:“不是说要看我女装吗?把衣服拿过来吧,我换上试试,看合不合身。” 陆冬芙咬着嘴唇,犹豫说:“我不想让相公不开心。” 祁钟钰拍了拍她的肩膀,洒脱说:“只是换一身衣服而已,我已经答应你了,说话要算数的。” 陆冬芙这才带她去绣房,在柜子里翻找出了特地做给祁钟钰的女子服饰。 这身衣服是用大红色绢布缝制,比她给祁钟钰做的男子服饰,要精致好看的多,衣摆和衣襟上还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看上去富丽又优雅。 即便是祁钟钰这个外行人,也能看出对方一定花了不少时间和心思缝制,比陆冬芙给她自己缝制的衣服,质量还高了好几个档次。 然而,在陆冬芙说出这件事之前,祁钟钰从未想到她会给自己偷偷做这样的一身衣服。 她笑着说:“既然费了那么多心血做了,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陆冬芙欲言又止,手指搅着衣摆,说:“我……我是无意识缝制的,做完了才发现。” 祁钟钰见她乖巧不安的模样,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说:“很漂亮,我很喜欢,我这就拿回房去换上,之后劳烦娘子帮我梳女子的发型。” 陆冬芙忙点点头。 祁钟钰回房去,盯着这身新衣看了许久,才穿在了身上。 _分节阅读_193 的确是她的尺寸,很合身,也很好看,虽然的确有些不自在,不过勉强可以忍耐。 她打开房门,让陆冬芙进来帮她梳头。 陆冬芙眼前一亮,激动地将她推到梳妆柜前,灵巧的双手,将祁钟钰近日来变得柔顺不少的长发梳起,盘城了好看的发髻,用红色的珠钗点缀在其上,跟这身红色的衣服正好相配。 祁钟钰望着铜镜里的女子,一时间还以为对方是跟她容貌相似的陌生人。 女子的发型柔和了她身上凌厉的气势,左右两侧的流苏簪子,点缀在耳侧,仿佛像是带上了红色的耳坠,只是清秀素净的脸庞,跟红色的衣衫头饰,不太相称。 她怔愣了一瞬,不自在的移开视线,说:“我化个妆吧。” 她打开了陆冬芙的妆奁,用炭笔描绘了淡色的眉毛,化成了眼尾上挑的柳叶眉。 红色的胭脂涂抹在眼下,深深浅浅的晕染开来,炭笔描绘了眼线,让那双眼睛看上去精致魅惑了不少。 嘴唇点上朱红,瞬间提升了气色,陆冬芙呆呆的看着她,说:“好漂亮,像是新娘子一样。” 祁钟钰闻言一怔,转过头看着她,陆冬芙只是这样被她盯着,就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捂住疯狂跳动的心脏。 她素来是知道祁钟钰长的好看的,尤其是在得知祁钟钰是女子之后,更加觉得她长得秀丽可人。 然而,祁钟钰最适合的,却是这样张扬艳丽的装扮。 她身上的气势和妆容,完美的将秀气的五官衬托到了极致,是一种光芒四射的美丽,比薛员外府长相最漂亮的二小姐,还要美丽许多。 她突然间明白,这世上真的有倾国倾城的美人,不光是这身皮相,最重要的,是她身上的气质。 陆冬芙原本以为,这辈子已经足够深爱对方了。 可看到对方这样的装扮,眼中带着柔和的笑意看着自己,她心底仿佛涌起了无限的勇气,甘愿为祁钟钰做任何事,只为了讨得她的一个笑容。 陆冬芙想到:若是祁钟钰当年没有选择女扮男装,而是像大部分的女子会选择的路一样,以这身皮相魅惑世人,现在说不定已经成为大齐国声名显赫的美人。 她完全担得起美人这样的称号,因为她是真的,非常漂亮。 祁钟钰见陆冬芙呆呆的望着自己,无奈的站起身来,说:“想什么呢?” 陆冬芙老实的说:“你真好看。” 祁钟钰噗嗤一笑,虽然还是觉得不习惯,可陆冬芙喜欢就好。 她盖上了桌子上的铜镜,不想多看一眼,走到床边坐下,挑眉说:“你要在那儿盯着我看多久?该不会今天剩下的时间,都打算用来盯着我看吧。” 陆冬芙脸颊通红,手足无措的走到祁钟钰身边,明明不该总盯着她看,可又实在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又一眼,然后就盯着她的脸,再也移不开视线。 祁钟钰颇觉得奇怪,她自己是没法点评自己的容貌的。 在她看来,女装的自己真的像是一个陌生人,可这个陌生人,也还是她的这张脸,她自认没变多少,怎么陆冬芙像是看珍稀动物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莫非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陆冬芙被她难得的盛装打扮迷到了?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凑到陆冬芙面前,吹了一口气,说:“回神了?” 陆冬芙吓了一跳,忙往后躲,结果就被祁钟钰按在了床柱上。 祁钟钰原本没打算做什么,可对方咬着嘴唇,羞涩而又期待的看着她,她就忍不住了,低下头去亲吻对方的嘴唇。 不知道过去多久,祁钟钰才抬起头,摸着陆冬芙被唇脂染红的唇.瓣,说:“啊,不小心弄到你嘴上了,我去拿帕子给你擦了。” 陆冬芙脸红的都要冒烟了,都没听到她说了什么,视线却一直落在对方身上,舍不得离开,怎么也看不够。 祁钟钰给她擦嘴唇,陆冬芙也垂着眼,羞涩的任由她动作。 祁钟钰挠挠头,心说:看来自己女装对陆冬芙杀伤力很大啊,她都傻呆呆的盯着自己看了许久了,好在今天没什么事,又是陆冬芙的生日,她乐意看多久就看多久吧。 只是这样一来也着实无聊,她便拿出了话本来看,于是演变成了, 她看话本,陆冬芙看她。 中午时,陆冬芙艰难的收回视线去厨房做饭,祁钟钰提着裙摆跟上,还被陆冬芙劝了出去。 祁钟钰无奈又好笑,坐在小板凳上支着下巴看她,见陆冬芙手忙脚乱的做菜,有点担心起午饭的味道了。 为了自己的食物着想,她又提着裙摆回房了,陆冬芙这才松了一口气,脑海中思绪却依旧混乱,想到了许多,却又像什么都没想。 _分节阅读_194 直到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陆冬芙怔愣一瞬,被热油烫到才回过神来,她舔着手背的烫伤,心想:或许可以试一试。 而祁钟钰回房后就躺在床上,心说:这身衣服的确很好看,就是穿在身上没有那么自在,好在只穿这一天,以后…… 若是她惹陆冬芙生气,就翻出来这身衣服换上,说不定陆冬芙一看到她的脸,就不生气了。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因为陆冬芙极为捧场的态度,让她对女装的排斥都少了许多。 她勾起嘴唇直笑,吃过午饭后,祁钟钰提议道:“不如去山里转转?” 她还想让陆冬芙看看风景,可陆冬芙却摇了摇头,抿着嘴唇良久,说:“钟玉,我想跟你成亲。” 祁钟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抬起头,问:“你方才说什么?” 陆冬芙笑着看她,解释说:“上一次,我是跟祁钟钰成亲,今天,我想跟钟玉成亲。” 祁钟钰心情震动,很难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道:“不,不都是我吗?” 陆冬芙摇摇头,说:“不一样的,我想嫁给女子身份的你,我,我想跟你真正的成亲,真正的圆房。” 祁钟钰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许久,说:“成亲可以,我也想用女子身份跟你成亲,只不过圆房的话,还是再等两年吧,你还太小了。” 陆冬芙噘嘴,说:“我已经十六岁了。” 祁钟钰头疼的扶额,说:“是啊,才十六岁,在现代,女子十八岁才算成年,我若是跟你圆房,还会被警察,奥,也就是这里所说的话衙役关进牢房里,关个三年五载才会被放出来。” 陆冬芙道:“原来如此,可是这里是大齐国,原本我在嫁给你的时候就应该圆房,只不过那时候相公要隐藏女子身份,这我也能理解。可今天我们以真实的身份成亲,便要洞房花烛,这是大齐国的规矩,你也应该遵从。难道,你宁愿守着莫须有的规矩,也要拒绝我,不想跟我真正在一起吗?” 祁钟钰深吸一口气,忙摇头说:“不是,我……” 陆冬芙主动扑到她身上,说:“不可以吗?” 她温柔的双眼中,神情坚定而又认真,还带着几分伤感,她并不知道女子之间该怎么圆房,但是祁钟钰知道,曾经还跟她提起过。 她垂下眼眸,亲吻她的嘴唇,颤抖着说:“可是我不想再等了,我想真正的跟你在一起,成为你的妻子。” 早在情.人节那一天,她就想融入祁钟钰的骨血之中,这样的心情,在今日达到了顶峰,再也抑制不住,她想要真正成为钟玉的,也想让钟玉真正属于她。 祁钟钰感受到了她的这份心情,加深了这个吻,终于应道,“好,你不要后悔。” 陆冬芙笑着说:“这辈子都不会后悔。” 想了想,她又有些犹豫,问:“会不会很痛?” 祁钟钰说:“应该,会吧。” 她原本以为这样说,会让陆冬芙退却,可陆冬芙却咬了咬牙,说:“痛我也认了,相公,我们拜堂成亲吧。” 她起身去换上红色的衣裙,祁钟钰思绪混乱,要说圆房 的话,她自然是肯的,只不过一直有心理负担。 然而一想到,还要坚持两年,她又觉得两眼一黑。 尤其是在陆冬芙如此坚持的情况下,感觉再说不圆房,都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来。 罢了,就当一次罪.犯好了,反正这里是异世界,她跟陆冬芙又是名正言顺的一对。 想通之后,她倒是比陆冬芙还要紧张,茫然的跟陆冬芙又拜了一次堂,二人便坐在床上,面面相觑。 陆冬芙试探性的凑上前来,亲吻她的下巴,问:“钟玉,女子怎么圆房?” 祁钟钰顿了顿,脱掉了身上繁复的外衣,温柔的将她压在床上,含着她的嘴唇,说:“我教你……” 第56章 第二天清晨,陆冬芙先苏醒过来,她打了个哈欠,一如既往地搂紧祁钟钰的胳膊撒娇的蹭了蹭。 觉察到触感不对劲,她才睁开眼,望着二人紧贴在一起的赤.裸身体,她的脸蹭的一下红成了个大苹果。 手足无措的松开对方,回忆起昨夜的洞房花烛,她浑身都热的发烫,脸红的都能冒烟了。 _分节阅读_195 可心里却涌起一波波的喜悦之情,她甜甜笑着,依旧凑过去贴在祁钟钰身上,安静的凝视对方的睡颜。 祁钟钰睡的很沉,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妆容,昨晚上沉迷于洞房,都忘了卸妆。 好在这些胭脂水粉,是祁钟钰亲手做的,陆冬芙询问过,用的是西域和苗疆那边的植物,对皮肤不会产生任何的伤害。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对方眼角的胭脂,淡淡的粉色,与白皙的肌肤完美的贴合在一起,让她的脸颊看上去红扑扑的,看上去红润又健康,是个魅力十足的美人。 而这个女子,经过昨夜之后,已经完全属于她了。 陆冬芙心里羞涩,却又甜蜜,弯起眉眼笑的十分开心。 祁钟钰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说:“早。” 陆冬芙双眼亮晶晶的望着她,笑眯眯的说:“相公,早。” 祁钟钰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搂着她,说:“还早,再睡一会儿。” 陆冬芙也不想起身,便乖乖的点头窝在她怀里。 可既然睡醒了,就很难再睡着,加上怀里暖玉温香,祁钟钰舔了舔嘴唇,低声在小姑娘耳边,说:“要不要再来一次?” 陆冬芙脸涨的通红,不敢看她,良久,在祁钟钰都要放弃的时候,她点头应了一声。 祁钟钰大笑着盖上了被子…… 一直胡闹到上午,二人才相继起身,陆冬芙觉得身上黏腻腻的不舒服,便去厨房烧水准备洗澡,祁钟钰将红色的裙装叠起,收进柜子里放好,打算等以后再遇到这种特殊的日子再穿。 她们洗了澡之后,陆冬芙便挽起了长发,说:“相公,我这就去厨房做饭,很快就好。” 祁钟钰道:“好,我去把被单和里衣洗了。” 陆冬芙笑着应了一声,二人分别行动,在祁钟钰将衣服被单洗好晾起来的时候,陆冬芙也做好了丰盛的早午餐。 祁钟钰饿坏了,昨晚上和今早上都没吃饭,所以一个人将一大桌子饭菜都吃完了,摸着肚皮说:“好撑。” 陆冬芙收拾碗筷,说:“相公,待会儿我们去院子外面散散步吧。” 倒不是担心祁钟钰吃多了会长胖,而是觉得自己肚子和腿上果然肉乎乎的,跟祁钟钰的劲瘦身材相比,她显得圆润臃肿多了。 祁钟钰点点头,说:“我帮你洗。” 陆冬芙并未拒绝她的好意,她也想跟相公时刻待在一起,恨不得黏在她身上,走哪都跟着。 明明只是洗碗而已,却也在过程中,品尝到了岁月静好,温和甜蜜的感觉。 陆冬芙心说:莫非这就是新婚之夜夫妻圆房的原因?总觉得做了这个步骤之后,她跟祁钟钰越发亲近了。 她看着祁钟钰素净的面庞,说:“相公长的真好看。” 祁钟钰原本在看山下的风景,闻言愣了一下,笑道:“都成亲这么长时间了,你现在才觉得好看吗?” 陆冬芙忙说:“一直都好看。” 她羞涩的垂下眼眸,说:“现在更好看了,像是在发光一样。” 发光?! 祁钟钰不自觉的 联想到了萤火虫,然后又摸了把自己的脸,哭笑不得的道:“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你说给我听也就罢了,千万别告诉别人。” 陆冬芙噘嘴,说:“才不会告诉别人呢。” 祁钟钰连连点头应是,今天天气不错,虽然依旧有些寒冷,不过阳光透过树林照射进来,晒的人暖融融的,她唿吸着山中清新的空气,提议道:“不如,我们去河边野餐吧。” 陆冬芙想了想,说:“好。” 二人回院子里去拿了野餐所需的材料,便不紧不慢的朝着河边走去。 陆冬芙之前生了一场病,低烧了小半个月才好,却也因祸得福,经脉内的内力和她的身体紧密的融合在一起,还没有了之前那样的后遗症。 所以,即便走了一个时辰,才抵达河边,她也一点不觉得疲倦。 望着滚滚东流的河水,想到上次失败的经历,她说:“我来抓鱼试试。” _分节阅读_196 祁钟钰去掰了一截树枝,削尖了一头递给她,说:“那好,今日的晚饭就有劳娘子了。” 陆冬芙虽然很有信心,可到底还是有些担心,便说:“只吃鱼的话太单调了,不如相公再去山里打猎几只动物回来,到时候烤来吃?” 祁钟钰舔了舔嘴唇,想到了陆冬芙做的叫花鸡,说:“那我要吃叫花鸡。” 陆冬芙原本也带齐了材料,便答应了她的要求。 今日闲来无事,她们又刚吃了午饭,有大把时间可以浪费在这种琐碎的小事上,陆冬芙尝试了许久,终于找到了窍门,抓了好几条鱼,才停了手,开始处理食材。 二人吃过晚饭,沿着河流上游走去,陆冬芙好奇的询问道:“这些河水是从何处流淌来的?” 祁钟钰唔了一声,说:“我也没去过河流的源头,不如我们今日就去瞧瞧?” 陆冬芙想着这条河一眼望不到头,还真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抵达尽头,加上已经临近傍晚,便摇头说道:“罢了,时间不早了,到了晚上山里温度更低,相公,我们回去吧。” 祁钟钰虽然穿着厚重的外衣,却依旧怕冷,闻言拉着她的手回了山中小院。 许是开了荤,就戒不掉,一连十来天,她们都热衷于这项活动,熟能生巧,也配合的越发默契了。 转眼间,就到了三月初,气温在渐渐转暖,祁钟钰照例带陆冬芙下山,前去隔壁临溪村给彭安治病。 从去年十月初开始,一直到今年三月,刚好六个月,这一次治疗过后,彭安的身体就可以彻底恢复健康。 彭家人也知道此事,所以一大清早,就急切的等候着二人登门。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人盼来了,此时已经是中午了。 彭家人没有催促祁钟钰立刻给彭安治病,而是好吃好喝伺候着,祁钟钰扫了一眼,见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就连陆大丫也不例外。 陆大丫是真的为相公高兴,她是个传统的女子,即便被彭安如此对待,也从未曾想过要跟相公和离。 如今相公打娘胎里带来的病弱之症渐渐痊愈,脾气也好转了不少,再也不曾跟她发过脾气,也不曾殴打过她,平日里的态度还很是温和,让她受宠若惊。 婆婆周氏也一改往日的冷淡,每天嘘寒问暖,还会帮她照顾两个年幼的孩子。 彭家就更不用多说了,连分给她的食材都高级了不少。 她这段日子吃的好睡的香,很快就恢复了这个年纪应有的活力和美貌。 她的相貌虽然不及两个妹妹,却也是村子里百里挑一的没人,眉眼之间的轻愁被喜悦所代替,整个人 看上去都精神了不少。 祁钟钰和陆冬芙见状,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原本祁钟钰给彭安治病,便是看在陆大丫的面子上,她知道陆大丫不会选择跟彭安和离,便另辟蹊径给彭安治病,让彭安能够善待陆大丫。 如今看来,成效不错,倒是不枉费她在彭安身上耗费的那些内力。 而且,她还提前留了隐患,一旦彭安再次殴打陆大丫,对方早晚会后悔不已。 她吃过饭后,也不再耽搁,便和彭甫等几个彭家长辈,去专门空出来的房间给彭安治病。 治疗的过程,依旧疼痛难忍,祁钟钰对他可没有对陆冬芙那般温柔体贴,狂躁的内力灌输进彭安的身体,即便他已经被如此对待了五次,却依旧疼的脸色惨白。 直到一个时辰后,彭甫给彭安扎完了针,彭安的浑身还在打着哆嗦。 祁钟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走出房门后,说:“只要熬过这最后的十来天,大姐夫的身体便可以彻底痊愈,恢复如常人一般,只不过,在春秋换季的时候,要注意保暖,千万不要染上风寒,不然可能会反噬,到时候……” 虽然没有说完,但是在座的各位都是大夫,都能明白她的未尽之意。 彭甫严肃道:“你大可以放心,我一定会吩咐安儿,让他注意保暖。” 祁钟钰笑了笑,彭家倒也没有过河拆桥,还邀请祁钟钰去吃顿酒席。 祁钟钰想给陆冬芙留下更多跟陆大丫相处的时间,便点头应下,跟他们一起去堂屋喝酒。 而陆冬芙和陆大丫正在院子里的凉亭内坐着,陆大丫不担心女儿和儿子,因为婆母周氏会帮忙照顾两个孩子。 她笑着对陆冬芙说道:“许久不见,妹妹容貌越发精致了。” 陆冬芙闻言一怔,伸出手抚摸自己的脸颊,觉得跟往日一般无二,便以为是大姐在随口夸赞她。 她笑着说:“明明大姐的变化更大,看上去仿佛年轻了十来岁。” _分节阅读_197 陆大丫弯起眉眼温婉的笑着,说:“这都多亏了二妹夫给我相公治病,相公他,现在待我很好。” 陆冬芙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 陆大丫望着竹林,说:“我也别无他求,只希望相公能够一直如此,我们相互扶持,将两个孩子带大,若是可以的话,我还想再生几个孩子。” “对了,”陆大丫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看她,低声询问道:“你跟……圆房了吗?” 陆冬芙的脸瞬间涨的通红,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说:“大姐,你,你说什么呢!” 陆大丫见状,已经明白过来,她笑的开怀,笑声清脆悦耳,道:“这便好,我等着抱外甥和外甥女,你和二妹夫都长的极好,孩子肯定会生的玉雪可爱,真是令人期待……” 陆冬芙垂下眼,心情稍微低落了些,轻声附和说:“希望吧。” 她还是想生孩子做娘亲的,但是未出生的孩子,完全不如祁钟钰来的重要。 若是可以跟祁钟钰相伴此生,即便终生无子,她也毫不在意。 毕竟她跟祁钟钰都是女子,是绝对无法生出孩子来的。 她已经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但是没必要现在就告诉大姐,等过个十来年,大姐自然会知道。 陆大丫还以为她在害羞,便换了个话题,两人性子相仿,倒是能聊到一块去。 直到下午时分,祁钟钰估计再不回去,就要赶夜路了,才跟彭家人告辞,注视着两姐妹的依依惜别,说:“别担心,彭家并非忘恩负义之辈,之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大姐的。” 陆冬芙倒不担心彭家,只是害怕大姐夫彭安,会故态复发,再对大姐动手。 大姐又是那样的性子,即便吃了亏,想必也不会说出口。 她忧愁的叹了一口气,祁钟钰抿了抿嘴唇,也不知该如何劝她。 她的父亲就是个人渣,总是对妻子和女儿动手,这一点从她小学到初中,一直不曾变过。 现代也有一句很流行的话,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只希望……彭安能够做个人,不然! 祁钟钰冷哼一声,握紧了陆冬芙的手,陆冬芙感觉到对方的关心,慢慢振作起来,笑着说:“相公,你真好。” 祁钟钰挑眉,说:“哪里好?”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可陆冬芙却很认真的细数起她的优点来。 一开始说她长的好看,温柔心善,武功高强…… 说道后面,说她睫毛长长,手指纤细,皮肤白皙…… 祁钟钰见她都说道了小拇指,忙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再夸我,我就要得意的上天了。” 陆冬芙噘嘴,说:“我说的都是认真的,那是相公真的很好啊。” 祁钟钰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宠溺的看着她,连连点头。 等二人回到岳河村,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来,原本想去二叔家一趟,但是这么晚了二叔一家可能正在吃晚饭,她就不想去打扰了,心说:等明天再来一趟好了。 祁长乐待她极好,她心里已经将祁长乐视作了自己真正的长辈,即便没什么事,每个月也想过来一趟跟二叔聊聊天。 尤其是,祁长乐见多识广,为人正派,儒雅睿智,跟他相处起来如沐春风,还能让祁钟钰有所收获。 上一次见面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元宵节了。 祁钟钰虽然不在意外界的事,可还是想知道汜原县的县令,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 做县令能做到他这份上,也算是一种本事,他这一来,直接就将郝州城下最繁荣的汜原县,折腾成半死不活的样子,郝州的上层官员,难道就没什么想法吗? 祁钟钰不信,不过官场上的事,她向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没有全局观念,所以也无法看的分明。 加上如今的大齐国动荡不安,边疆战乱,谋逆造反,官场倾轧,皇族内乱…… 即便她这个局外人,也能看出如今是多事之秋,可即便如此,她也希望社会能够稳定安宁,因为颠沛流离的日子,十年前就已经过够了。 陆冬芙见她愁眉不展,还以为她在遗憾没有去二叔家拜访的事,便安慰她说:“相公,等明日清晨,我们吃过早饭,再来拜访二叔便是。” 祁钟钰原本也有这个打算,闻言点了点头,想到:何必想那么多,反正她人力单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她早就不是当初柔弱无能的钟玉了。 即便果真如谭浩然所说,天下大乱,她也有把握能护得陆冬芙和祁家一家的安全。 _分节阅读_198 她松了一口气,在月色中,和陆冬芙手牵手回到了家。 二人烧水洗澡,今晚上安分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她们便下山到了二叔家里,二叔他们刚吃过早饭没多久,见祁钟钰来了,笑着说:“钟钰来了,过来坐。” 祁钟钰应了一声,坐在凳子上。 祁长乐道:“听说你前些日子也过来了一趟,只不过我跟你二婶去隔壁村商议要事去了,并不在家,我后一天回家后得知此事才觉得遗憾。” 祁钟钰闻言,好奇的道:“不知是什么要事?” 祁长乐沉吟道:“不算 是什么大事,只是……也算不上小事,是村子里经验丰富、善于耕种的老人家,跟我说今年冬天比往年温暖,让我提前做好准备。” 这话很耳熟,祁钟钰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是谭浩然写信末尾所说的话。 她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问:“为什么要在暖冬之际做准备呢?” 祁长乐叹息一声,说:“钟钰,你有所不知,在大齐国,暖冬往往不是一件好事,可能带来一系列极其恶劣的影响。比如旱灾,蝗灾……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宣安四十年左右,那几年冬天都是暖冬,北方只下了几场小雪,之后从如春到深秋,都不曾下过几场雨。” “于是,大齐国遭遇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旱灾。在宣安四十一年,影响到了淮南道,便是那一场铺天盖地的蝗灾,我还记得岳河村都饿死了不少人,还有许多人家选择卖儿卖女,才活了下来。对了,你的娘子陆冬芙便是其中之一。” 祁钟钰震惊不已,她当年记得,因为她穿越过来的那一年,刚好是宣安四十一年。 一想到那一年的艰苦生活,她就头皮发麻,胃部下意识的痉挛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暖冬一事的严重性,一脸认真地说道:“二叔,我们一定要提早做好准备。” 祁长乐见她神情紧张,安慰她道:“你也不必太过紧张,应该没有那一年那般可怕,我已经吩咐你二哥去购买粮食了,即便真的发生旱灾和蝗灾,我们也可以熬过去,只不过……” 他皱着眉说道:“现在大齐国不比当年,皇帝越发昏聩,就算我们能保住一家老小,那全天下的百姓,又该当如何?” 祁钟钰没有他那么广大的胸襟,她只想护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她道:“二叔,二哥要买多少粮食?钱够不够?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不少?” 祁长乐道:“够用了,你放心吧。” 祁钟钰将信将疑,她是真的怕了吃不饱饭的日子,即便二叔如此安慰她,她还是难以放下心来。 更何况,谭浩然也提醒她尽早做准备,想到谭浩然统领的新日教…… 她就觉得头好痛,打定主意,多花点银子去买些粮食,放在山里储存着,若是果真如二叔所说无甚大碍,她再将那些粮食捐出去便是,反正她不心疼钱。 祁长乐还以为此事已经揭过了,哪里知道祁钟钰心底的真实想法,转而说起了别的事。 祁钟钰因此得知,西北那边的战乱已经安定下来,朝廷任命的将领有些真本事,虽然没有将草原部落赶出西北土地,却已经抑制了他们前行的步伐。 如今那位雄心勃勃的大汗,提出要跟大齐国和谈,还要迎娶大齐国的公主,结为秦晋之好。 而朝廷那边已经答应了,如今派了使臣去前线和谈。 祁钟钰震惊不已,说:“是个人都能看出这位大汗狼子野心,绝对不会放弃征伐,如今提出何谈,只不过是缓兵之计,即便是我这个外人都看的出来,朝廷那些官员,是……” 她想说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祁长乐摇摇头,道:“朝廷有朝廷的担忧,对于他们来说,能安稳一时便是一时,拖过一阵便是一阵,他们更在意的是,皇上百年之后,这个位子该由哪位皇子继承,攘外必先安内。” 祁钟钰想了想,虽然觉得的确有道理,但是她站在百姓的立场上,还是对如今的朝廷嗤之以鼻。 这样的大齐国,被谭浩然推翻也挺好,她默默地想到,至少谭浩然会是一个好皇帝。 然而要想改朝换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必然遭受到现在大齐国朝廷势力的阻止,到时候战火连连,天下又将生灵涂炭。 她恍然明白,二叔所说的安稳一时便是一时的含义了。 她摇头苦笑,又跟二叔聊了些别的话题,主要提到了汜原县的现任县令,二叔现在提及此人都十分反感,不过也说了一些内幕。 那便是,汜原县县令如今的作风,跟安贵妃在京城里的其他亲戚,一脉相承。 他们疯狂的聚敛财富,似乎是有什么打算。 祁钟钰心说:大概是为了皇位吧,安贵妃虽然得宠,但是她认识皇上的时间太晚,好的封地都已经分给了其他成年的皇子,她的儿子就只能窝在京城里。 要想登基为帝,要面对很大的阻力,如今皇帝也年逾古稀,还不知能活几年,她必须趁着皇帝还在世的时候,拉拢势力,好夺取皇位。 _分节阅读_199 她都看的出来,其他的成年王爷也不是傻子,当然也看的出来,想必朝廷之所以选择跟草原部落和谈,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还真是一团乱麻,她不再多想,只琢磨着应该去哪里收购物资。 在告别二叔后,她和陆冬芙回到山中小院,她便询问陆冬芙,道:“娘子,我之前给你的十万两银票,现在在何处?我想要取一千两出来购买物资。” 陆冬芙闻言愣了一瞬,倒是很快从祁钟钰的衣柜里翻找出了藏在最里面的盒子,递给了她。 见祁钟钰拿了十张银票,她才纳闷的询问道:“相公,你花这么多银子购买物资做什么?” 祁钟钰便跟她解释起了自己的担忧,陆冬芙作为蝗灾的直接受害者,听到此事时也惶惑不安,被祁钟钰搂在怀里安慰许久,她才回过神来。 她抿着嘴唇,说:“相公,此事不容忽视,你再多拿些银子,买几年的物资放在深山里吧,若是我们猜错了,大不了再低价贱卖,亦或者是请二哥出面帮忙卖掉便是。” 十年前的那一场蝗灾,其实一直影响了之后的好几年,百姓才从这场劫难之中恢复过来。 而那几年,都要节衣缩食,陆冬芙虽然待在薛员外府,却很清楚外面的日子很不好过。 祁钟钰顿了顿,干脆将如今的局势,也跟陆冬芙详细说明了。 陆冬芙听闻后,也跟她一样眉关紧缩,许久后,才说道:“相公,再多拿点银子,若是果真天下大乱,那不光是我们,受影响的还有二叔,大姐,三妹……还有我的娘家,一共几十口人。” “而且到了乱世之后,物价会飞涨,还不知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会重新安定下来,我们总不能在山里打猎一辈子。” 祁钟钰还真想过待在山里一辈子,可听陆冬芙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她应了一声,干脆娶了一万两出来,道:“那就听娘子的,多购买些物资在山里存放着。” 反正这笔钱放在柜子里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想办法先让自己和陆冬芙安心,若是乱世没来,那当然好,她们可以请二哥出面,将这些物资卖去别的地方,就算亏一半,她们也不心疼。 若是果真到了乱世,还可以将买来的这些物资,送给谭浩然,对方一定不会嫌多的。 此事就这么定下来,祁钟钰做事雷厉风行,决定之后,就立刻去做。 虽然一万两银子的物资,绝对不少,但是她现在闲来无事,干脆带上陆冬芙一起,每隔几天便驾着马车,去不同的县城采购一番,在将其带回山上隐藏在深山的地洞内。 这是里祁钟钰前不久才发现的,温度极低,正好可以用来储备物资。 一连辛苦了一个月,祁钟钰和陆冬芙看着地洞内,堆放的满满当当的物资,忍不住相视而笑。 陆冬芙说:“这些应该就足够了,希望老天爷开眼,不要发生干旱和蝗虫灾害。” 她已经从祁钟钰那里得知,世界上是没有神,也没有鬼的,即便如此,她在束手无策的时候,也会下意识的祈求上苍。 祁钟钰明白她的担忧,因为她也一样,她故作轻松地道:“说不定使我们杞人忧天了,而且现在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之后如何随遇而安便是。” “我向你保证,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不受伤害。” 陆冬芙看着她坚毅的神情,心底的担忧渐渐散去,忍不住弯起眉眼,笑着点点头。 她道:“我相信相公,这些天奔波劳累辛苦了,我今天做一桌子饭菜犒劳相公吧。” 祁钟钰笑道:“不光是我,还有天狼,它最辛苦,也要多买些草料回来给它。” 二人说起了家常,好似将对天下的担忧都抛在了脑后。 时间眨眼间就进入了四月中旬,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山上的草木也染成了翠绿。 这一天,吃过午饭后,祁钟钰望着院子外面的树木,说;“我带你去深山里看桃花林吧。” 她不说这事儿,陆冬芙都要忘了,这些日子过的十分平淡,出去散散心也好。 于是,陆冬芙点点头,带上了一些食材,和祁钟钰一起去了深山。 因为路途太远,加上并不好走,所以是祁钟钰背她去的。 陆冬芙搂着她的脖子,望着两侧飞快掠过的风景,春日的风微暖,还夹杂着草木的清香,陆冬芙深吸一口气,依偎在祁钟钰怀里,蹭了蹭说:“好香啊。” 祁钟钰笑了笑,道:“桃花林会更香的。” 她又奔波了一刻钟,二人终于来到了这片隐藏在深山里的桃花林,放眼望去,满目都是粉白的桃花,在春日的正午阳光下,恣意而又畅快的绽放开来,蜜蜂和蝴蝶在花瓣之中飞舞。 一股沁人心脾的桃花香气扑鼻而来,陆冬芙感叹道:“真美!” 祁钟钰在地上铺上软垫,道:“坐在这边看吧,我今日特地带了桃花酿过来,我们可以一边欣赏美景,一边喝桃花酿,文人骚客最爱这么做。” _分节阅读_200 陆冬芙走到她身边坐下,见祁钟钰还拿出了两个酒杯,忍俊不禁的道:“相公想的真是周全。” 祁钟钰冲她眨眨眼,道:“还有更周全的呢,来,先喝酒。” 陆冬芙跟她成亲大半年,已经很了解她的性子了,祁钟钰在她面前很少说谎,即便说了谎也是善意的谎言,而现在倒不至于,所以她说这话,就代表之后还有惊喜等着她。 她很喜欢祁钟钰的这些惊喜,每一个都十分有趣。 她心里猜测,面上乖乖的端起酒杯,放在唇边浅浅抿着。 她不擅长喝酒,尤其不喜欢有些酒辛辣刺鼻的味道,但是这瓶桃花酿不错,酒味很淡,带着淡淡的清甜,尝起来棉柔可口,让她忍不住喝了一杯又一杯。 祁钟钰也不拦着她,她靠在一棵树上,懒洋洋的嗅着飘落在她手背上的桃花。 她酒量一般,陆冬芙酒量也算不上好,一瓶桃花酿还未喝完,两个人便已经醉了一半。 陆冬芙撒娇般的扑到祁钟钰怀里,好奇的问:“相公,你准备的惊喜是什么?” 祁钟钰薄唇微启,说:“打野战。” 陆冬芙疑惑的歪头,问:“那是什么?” 祁钟钰噗嗤一笑,在她耳边解释这个词的含义。 陆冬芙懵懂了一会儿,迟钝的反应过来,脸颊瞬间涨的通红,支支吾吾的说:“那,那,那怎么心呢,这,这是在外 面呢,不,不可以的。” 祁钟钰抓着她的手,笑着说:“这深山里除了你我之外,又没有外人,而且我带了被子的。” 陆冬芙依旧有些迟疑,可是深知她敏.感点的祁钟钰,已经吻上了她的嘴唇。 等回过神时,陆冬芙已经被她压在了身下,她看着头顶洋洋洒洒落下的桃花,阳光刺眼夺目,鼻端氤氲着浓郁的桃花香气,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温顺的张开双臂,搂紧了身上的人…… 一直到傍晚,祁钟钰才拉着她起身,说:“这里不错,桃花还会盛开一段时日,之后我们有空便过来一趟吧。” 陆冬芙扶着自己的腰,总觉得有些酸痛,她撅着嘴娇俏可人的瞪了祁钟钰一眼,说:“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太,太羞人了。” 祁钟钰连连应是,态度倒是很诚恳,至于听没听进去,那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二人收拾了东西,祁钟钰精神抖擞的抱着陆冬芙回去了山中小院,二人简单的吃过晚饭,洗了澡后,便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之后几天,祁钟钰食髓知味,又想去那片桃花林了。 可陆冬芙却一直不曾点头同意,虽然的确很舒服,但是总觉得……再任由祁钟钰胡闹,自己的底线会越来越低,到时候说不定还有更羞人的事在等着她…… 她可不想让祁钟钰再想出更多古怪的花样,便打算暂且冷着她。 可她在祁钟钰面前,她向来没什么定力,对方狡猾的穿上女装,在她眼前诱.惑的微微一笑,陆冬芙就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送给她。 她心里叱责自己的不中用,叹息一声,答应了祁钟钰的提议。 祁钟钰欢唿一声,当场脱掉了女装,换回了原来的装扮,拿出了收拾好的东西,准备带她去桃花林。 还未走到院门口,就听到了院门被拍响的声音,来人的动作还很是急促,唿吸也十分粗重,隔着院门,都听的到对方大口大口的喘息声。 陆冬芙愣了一下,这个时候,会是谁登门拜访了? 第57章 陆冬芙和祁钟钰面面相觑,祁钟钰心道:幸好她今日为了诱.惑陆冬芙,只换上了女装,嫌麻烦没有在脸上化妆。 不然在得到陆冬芙点头同意后,肯定顾不上卸掉脸上的妆容,就急匆匆的拉着她去桃花林,届时很有可能会跟这个来客撞个正着。 光是想到会有这样的可能,祁钟钰就忍不住想要捂脸,心里再次庆幸不已。 她检查了下身上的服饰,见毫无破绽,才走上前去打开院门。 就见院门外站着一个年轻人,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轮廓有几分眼熟。 她一时之间没认出来,问:“你是谁?” _分节阅读_201 来人依旧在大口喘气,额头上都是汗水,断断续续的说:“祁兄,我是彭安的堂哥,您去彭家做客的时候,我有幸见过您两次。只不过您由家中长辈招待,我等忙于钻研医术,无法上前与你结识,所以祁兄不认识我,也实属正常。” 祁钟钰恍然大悟,难怪她会觉得这人眼熟,因为他长着一张跟彭安相似的脸庞。 说起来,彭家的几个男子,都长得很像,遗传了彭甫的好相貌。 她点了点头,道:“是你啊,你大老远的过来我这儿有什么事吗?莫非是大姐夫的病情复发了?” 应该不会吧,彭安这人最是惜命,好不容易治好了病体,绝对会遵循医嘱,不会再做任何危险的事。 彭安的堂哥摇了摇头,总算站直了身体,欲言又止道:“是……其实是堂弟妹的身体出了事。” 陆冬芙比祁钟钰更快的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忙上前急切的问:“我大姐怎么了?” 彭安堂哥被她吓了一跳,站定后就见祁钟钰眼神犀利如刀的看着他,他害怕的吞咽口水,突然明白为何家中的长辈,说祁钟钰这人有些邪门,禁止他们私下里跟祁钟钰接触。 他在对方凌厉的气势下,语速极快的说:“堂弟妹前些日子去河边洗衣,不小心落入了河中,回来后就发起了高烧,家中长辈给她诊脉喂药,但是一直不见康复,缠.绵病榻好些日子,这两天脉搏越来越弱,眼看着就要……” 他顿了顿,没有说出丧气的字眼,接着道:“所以我家中长辈特地派我过来,跟二位说明情况,不知二位可否有时间,随我去彭家见堂弟妹一面。” 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陆冬芙脸色惨白,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 祁钟钰忙放下手里提着的东西,抱住了她,温柔安慰道:“先别慌,我们亲自去探望大姐的情况之后再说,说不定没那么严重。” 陆冬芙抓紧她的胳膊,哽咽着点点头。 祁钟钰冷漠的对彭安堂哥道:“请稍候片刻,我们收拾一番立刻出发。” 青年忙应了一声,生怕引起祁钟钰的不满。 祁钟钰将之前准备带去深山桃花林里的东西放回卧房,想了想,又从柜子里取出了几瓶药丸来放在荷包中,便拉着陆冬芙一起,快速下山,前往临溪村彭家。 她们脚步太快,彭安的堂哥都跟不上,眼见着人影越走越远,彭安堂哥擦了擦汗,说:“真是奇了怪了,这两人走路比我跑步还快,身体素质非一般的好。” 他想着既然跟不上,那索性慢慢悠悠晃回去吧,反正他已经将奶奶/的吩咐办妥了。 而祁钟钰和陆冬芙可没有他那么悠闲,祁钟钰见陆冬芙心神不宁,走路都磕磕绊绊的,干脆将她背在背上,运轻功赶路。 滚烫的眼泪滴落在她脖子上,陆冬芙喃喃说道:“怎么会呢?上一次见面时,大姐还好好的,早知道我们这个月也应 该去彭家一趟,大姐就不会病的这么厉害了。” 祁钟钰没说话,她总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 陆大丫虽然早些年身体亏空,但是只要好吃好喝伺候着,心情舒畅,身体就能好起来,跟常人一般无二。 怎么可能落个水,就高烧不退,甚至发展到命不久矣的程度呢? 而且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在河边落水,这个生病的理由也未免太可笑了,陆大丫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她在彭家待了十余年,早就做惯了家务活,怎么可能会落水呢? 她心里立刻产生了许多阴谋论的想法,打定主意,去彭家之后,一定要认真仔细的观察每一个人的表情。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先救回陆大丫再说。 因为事情紧急,她不再收敛内力,所以她很快就背着陆冬芙,抵达了彭家宅院外。 进了院门后,她们却没有遇到其他彭家人,直接被彭家的晚辈带到了彭安的住处。 彭安脸色红润,看上去健康了不少,他大步走上前来,歉疚的说:“对不起,是我没能照顾好娘子。” 祁钟钰冷淡的应了一声,问:“不知大姐现在在何处?我略通医术,可以帮她诊脉治疗。” 彭安脸上露出迟疑的神情,说:“这样不好吧,毕竟二妹夫是男子,我娘子她又卧床不起衣衫不整……” 祁钟钰脸色严肃,道:“大姐夫此言不妥,在生死面前,众生平等,更何况我如今的身份是大夫,大姐只是我的病人罢了,还请大姐夫不要以污浊不堪的念头,去污蔑大夫和病人之间纯洁的医患关系。” 彭安被她气的脸色涨红,眼中闪过了一抹阴狠的神色,虽然他很快就恢复如常,可祁钟钰眼神犀利,又认真仔细,立刻察觉到了这抹异常。 她心里的某个念头也越发笃定,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烦请大姐夫带路。” 彭安皱眉,良久后,装模做样的长叹一声,道:“那好吧,二妹和二妹夫请随我来。” 他领着二人去了卧房,刚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苦药味就扑鼻而来,彭安早就习惯了,叹息道:“自打娘子生病之后,爷爷和几个伯父,就时常会过来给娘子诊脉,可娘子的病情古怪,时好时坏,我原本以为过不了多久就会康复,没想到……” _分节阅读_202 祁钟钰道:“原来如此。” 借着敞开的房门,她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面无人色的陆大丫。 陆冬芙比她慢了一步,却更为急迫,快步走到陆大丫床前,泪眼朦胧的说:“大姐,你怎么会?” 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明明上次见面时还好端端的。 祁钟钰抿着嘴唇走上前,示意陆冬芙将陆大丫的胳膊从被窝里拿出来,她将两根并拢的手指,搭在对方的脉搏上。 的确如彭安堂哥所说,脉搏十分微弱,好似下一刻便要彻底断绝一般。 祁钟钰脸色一沉,想了想,转过头去彭安道:“大姐夫,烦请你将之前我给你治病时,剩下的毒药拿来,大姐兴许还有救。” 彭安闻言一怔,不安的道:“这样不妥吧,用毒的话,万一毒发身亡可怎么是好?” 祁钟钰眼底一冷,心说:当初给你治病的时候,不也是用的毒药吗? 她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彭安被她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只能说了句稍等,就转身跑了出去。 祁钟钰只是想让他离开罢了,她拍了拍陆冬芙的肩膀,低声道:“娘子,你现在快速检查下大姐的身体,我怀疑……” 她说出了自己的怀疑,陆冬芙震惊不已,咬牙切齿道:“那个畜生!” 祁钟钰提醒道:“那畜生现在身体康复,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所以你要尽快,我去守着房门。” 陆冬芙点点头,掀开被子,解开了大姐的衣衫查看,果然看到了隐藏在大.腿和腰腹上的伤痕,背上似乎也青紫一片,看上去极其可怖,仿佛要溃烂了一般。 不用多想,绝对是彭安弄出来的,她眼泪一滴滴的落在陆大丫身上,心里后悔不迭。 早知狗改不了吃屎,她就应该果断的让大姐跟彭安和离。 何必让相公费劲心力给对方治愈,好让他变本加厉,更加凶残的对待大姐吗?! 她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颤抖着手给大姐穿好衣服,又盖上被子。 祁钟钰耳朵听到动静,才转身走上前来,从荷包里取出了药丸,喂到了陆大丫嘴里,又从桌子上倒了一杯茶,递给陆冬芙,示意她喂给陆大丫喝下。 陆大丫昏迷不醒,根本无法吞咽,陆冬芙花了很多功夫,才终于将药丸喂了下去。 二人面面相觑,陆冬芙咬牙道:“虽然还不知道彭安那畜生,除了殴打大姐之外,还做了什么,以至于她至今昏迷不醒,但是我绝对不能让大姐继续留在彭家。相公,彭家就是个火坑,我想将大姐带回家去照顾,不然……” 祁钟钰道:“我理解你的心情,这事儿我来办。” 她不相信彭家会对陆大丫身上的遭遇一无所知,想了想,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去见一下彭家的当家人,若是彭安回来了,你就说毒药对大姐的身体损伤太重,再随便找个借口拖延片刻,等我回来再说。” 陆冬芙点点头,目送她转身离去,她回过头看着大姐又瘦削下去的脸颊,忍不住又想哭了。 而祁钟钰脚步不停,快步来到了堂屋,只看到了曹氏和她的几个儿媳妇,却不曾见到彭甫。 她走上前,道:“彭老夫人安好。” 曹氏叹了口气,道:“哎,安儿媳妇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我们都没有料到,这是彭家的失误,我们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祁钟钰道:“无妨,好在彭安堂哥来的及时,我方才给大姐诊脉,大姐虽然病重,但也许还有救,只不过需要我悉心照顾些时日,并根据病情拟定药方。所以,我来这里便想跟老夫人说一声,我打算将大姐带回家去,等将大姐治好之后,再带她回来。” 曹氏面露难色,她心里是不同意祁钟钰将人带回去的,她还想要隐瞒一些真相,便道:“如此甚好,只不过岳河村距离临溪村太远,而且我听说你住在山中小院内,安儿媳妇又是如今这个情况,若是贸然搬动的话,万一……” 祁钟钰道:“放心,我会全权负责。” 曹氏想听的可不是这个,然而祁钟钰于彭家有恩,她也不能拦着对方。 更何况,这事儿本来就是彭家做的不地道,哎,看来这事儿是瞒不过去了。 她长叹一声,只能点头应下了。 在祁钟钰干脆利落离开后,她狠狠的瞪了周氏一眼,道:“你身为安儿的娘亲,为什么不管着他一点?殴打妻子也就罢了,居然想的出将人推到河里淹死,毁尸灭迹的做法!他难道以为这样做,就能瞒天过海?” “都是你的放任不作为,才让事情演变成现在这样局面。你这样让我们彭家如何自处?人家的妹夫刚花了半年时间,才将安儿治好,安儿不但不感恩,还想谋杀娘子!我彭家行善积德多年,何时出过这样的孽障!” 曹氏毫不客气的教训着自己的儿媳妇,可周氏看起来老实听着,面上却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明摆着没听进去,死猪不怕开水烫。 也难怪 把自家相公都给气病了,彭甫对彭安极其失望,也自认无颜面对祁钟钰,便将此事甩给她解决,带着几个儿子去了县城打理生意。 _分节阅读_203 她也为难,却躲不开,而今情况不好不坏,至少陆大丫还活着,那他们彭家跟祁钟钰就没有结仇。 而祁钟钰医术高明,很可能会治愈安儿媳妇,到时候再让安儿去祁家负荆请罪,给安儿媳妇说几句好话,她这个人最是心软,总不能让两个孩子没有父亲,估计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只不过,这一次也就罢了,以后绝对不能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以往只知道安儿因为生病脾气不好,却没想到他已经演变成了如今杀人不眨眼的地步,若再不加以管教,他现在手脚健全,可以随意外出,定然会惹下更大的祸事。 曹氏捂着憋闷的心口,被彭安的事情气的胸.脯剧烈起伏着。 祁钟钰眼神冰冷的回到了卧房,彭安已经在屋里候着了,正站在床边一脸伤心,祁钟钰懒的多看他一眼,跟他明说要将陆大丫带回去治疗,不等对方同意,她就让陆冬芙将大姐裹在棉被里,待会她会将人亲自抱回去。 彭安也冷下脸来,道:“二妹夫,你这么做可不合适吧,大丫可是我的娘子。” 祁钟钰嗤笑说:“大姐夫,此事我已经问过彭老夫人的意思,她也允许我将大姐带回去疗养,你若是不放心,大可以跟随我们一同去山上住个几天,只不过,山上气温凉寒,万一……” 彭安闻言忙后退几步,再也不吭声了。 只要一涉及他自己的安危,自私的天性就完全展露无遗。 祁钟钰心说:难怪呢,她还以为对方没这么蠢,没想到倒是刚好想岔了。 以往彭安依旧病弱的时候,做事还会思前想后,至少在面上表现的还不错。 而今身体痊愈了,做事就不动脑子了,是觉得自己身体康健,就可以肆意妄为,唯我独尊了吗? 祁钟钰自问是个正常人,无法理解脑残的想法,既然对方不再加以阻拦,她便将陆大丫打横抱起,说了声告辞,就和陆冬芙一起,快步离开了彭家。 原本她在给彭安治病的期间,对彭家的印象还算不错,但是现在,已经彻底看清了彭家人的本质。 他们表面上是仁义的大夫,可实际上却自诩高高在上,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除非在对方身上有利可图。 而她一旦将彭安的病治愈,对于彭家来说,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以至于,她今日来彭家一趟,居然没有一个主事的人出面招待,跟之前的热情态度截然相反。 她心里恶心彭家人的做派,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山中小院后,将陆大丫放在床上,道:“娘子,你先照看着大姐,我去厨房生火烧水。” 陆冬芙方才是被祁钟钰背回来的,以她的功夫,负担两个人完全不成问题。 若是等陆冬芙自己走回来,还不知要多久,时间紧迫,她们耽误不起,所以陆冬芙在听到祁钟钰让她趴在背上时,只迟疑了一会儿就立刻答应了。 陆冬芙见祁钟钰额头上也有汗水,知道她方才带着两个人回来累坏了,说道:“相公,我去烧水吧,你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祁钟钰摇了摇头,道:“不必,大姐身上有一股异味,在彭家的时候,想必没有人给她擦拭身体,有劳娘子准备好盆子和帕子,待会儿先给大姐擦身再说。” 陆冬芙点点头,看着床上依旧昏迷不醒,气息越发微弱的陆大丫,眼眶又禁不住红了。 她去里屋拿了盆子和帕子出来,又去柜子里翻找出了自己的新衣裳,打算一会儿给大姐擦身后的伤口。 她虽然也是女子,但是在这种身份背景下也需要避嫌,而且涂抹膏药这种事,陆冬芙比她做的更细致。 她靠在关闭的门外,想到:陆大丫的脉象看起来的确像是染上了怪病,她暂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医治,只能让陆冬芙先治疗好陆大丫身上的外伤,等之后再仔细查看一番。 陆冬芙动作很快,一刻钟不到,就已经处理妥当了。 她打开房门,眼眶依旧通红,祁钟钰安慰道:“放心吧,会没事的。” 陆冬芙哽咽着点点头,跟随祁钟钰一起进了屋子,祁钟钰搬着凳子坐在床边,再次给陆大丫诊脉。 良久后,她道:“大姐身上的病,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劳烦娘子每天给大姐换两次膏药,先将溃烂发炎的外伤治好,而服下的药丸可以吊着她的命,之后再熬煮一些退烧的汤药,内外兼备,应该就能治愈,只不过……” 陆冬芙见她眉头紧皱,忙问:“只不过什么?” 祁钟钰顿了顿,道:“我感觉大姐的求生欲不强,希望这是我的错觉。” 她说这话也没有多少理论依据,只是直觉告诉她如此,具体的,还要等过几天,治好了大姐身上的外伤和发烧,才能完全确定下来。 陆冬芙眼泪涌了出来,咬着牙说:“都怪彭安,上一次大姐还说要跟他好好过日子,心里满心期待,结果却被他弄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大姐生病期间也没有得到照顾,就连擦身上药都不曾有过,大姐她……” 祁钟钰叹息一声,说:“罢了,先给大姐煎药要紧,有什么事,等大姐醒来之后问说。” 陆冬芙点点头,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她给陆大丫盖好被子,二人便一起去厨房煎药。 因为陆大丫的事,她们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_分节阅读_204 白天,她们待在卧房,要时刻留意并照顾陆大丫的身体;晚上,卧房被陆大丫占着,她们便在书房铺床睡下。 转眼就过去了半个月,陆大丫身上的外伤,靠着祁钟钰调制的膏药,也痊愈的差不多了。 脉搏也平稳下来,身体不再发烧发烫,恢复如常。 按理说,她应该很快就会苏醒,但是实际情况是,她至今依旧昏迷不醒。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虽然陆冬芙每日会给她喂饭,但是身体依旧快速消瘦下去。 祁钟钰也试了不少办法,可没什么用,两个人只能干着急。 这一天,祁钟钰望着床上唿吸平稳,几乎看不到起伏的陆大丫,深吸一口气,道:“娘子,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将大姐唤醒过来。” 陆冬芙咬着嘴唇点点头,她已经尝试过唿唤大姐的名字,还说起了大姐生下的两个孩子,可大姐依旧没能睁开眼睛。 祁钟钰抿了抿嘴唇,突然走到床边,大声在陆大丫耳边说道:“陆大丫,若是你真的死了,彭家绝对不会善待你的两个孩子,彭安那种刻薄寡恩之人,肯定会在今年之内就续娶一个娘子回来,到时候一个陌生的女子,就会成为你孩子们的后娘,亲爹本就对他们感情不深,万一后娘又是个狠心之人,要不了多久,你的两个孩子,就会下地狱跟你团聚了。” “相公……”陆冬芙不安的打断她。 祁钟钰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继续道:“可怜你的两个孩子,我记得大女儿才四岁,小儿子才两岁,这么小就没了亲娘,落在渣爹和后娘手中磋磨,他们细皮嫩肉也没有成年人那般耐摔打,死前还要遭受非人的折磨,你就这么狠心,让两个孩子以后吃苦受罪吗?” “我事先声明,我是绝对不会让我家娘子帮你照顾这两个孩子的,因为他们的身体里,留着彭安的血液,我可不想养出来两个白眼狼来……” 她絮絮叨叨说着威胁的话,陆冬芙咬着嘴唇,看向床上的陆大丫。 原本以为没什么用,可陆大丫的手指却突然动了动,真是难得,这倒是半个月以来的头一次。 陆冬芙眼前一亮,更让她惊喜的是,陆大丫睫毛也开始颤动起来。 祁钟钰心道:总算愿意醒来了,陆大丫应该对外界有一定的感知,才会如此。 她松了一口气,愿意醒来就好,到时候再劝说她跟彭安和离,带着两个孩子跟自己和陆冬芙住在一起便是。 她们又等待了一天,陆大丫终于在第二天上午,睁开了眼睛。 她茫然的望着头顶,身体很疲惫,脑子也晕乎乎的,过了许久,曾经可怕的记忆才在眼底掠过,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很快打湿了脸颊。 陆冬芙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惊喜的走上前,道:“大姐,你醒了。” 陆大丫看向自己的二妹,她想起来昏睡中,隐约听到了二妹的声音,没想到二妹果然在此。 她勉强弯起嘴唇想笑一笑,可陆冬芙却道:“大姐,我知道你的难处,先别想那么多,把饭吃了,等恢复如常后,再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陆大丫虚弱的应了一声,被陆冬芙扶着靠在床上,张开嘴接受对方的喂食。 吃过饭后,她身上才终于恢复了点力气,听到陆冬芙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愣了许久,才疲惫的说道:“是相公将我打伤的。” 她眼睛望着虚空的方向,十分茫然的道:“具体是哪一天,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是一天傍晚,吃过晚饭后,我在照顾两岁的儿子,小虎已经学会说话了,这个年纪最喜欢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女儿茹茹陪在小虎身边,耐心地跟小虎对话,不知怎么的,许是太吵闹了吧,就惹怒了相公。” “他很生气,走上前来,扇了茹茹一巴掌,茹茹那么小的孩子,根本经受不住他的一巴掌,而且他病愈之后,身体康健,力气大了不少,茹茹都被他扇飞了出去。我吓了一跳,忙将茹茹抱起来,将两个孩子抱到婆母那里躲避。” “相公没一会儿功夫,就追了上来,说要跟我道歉,我很害怕……可还是回去了,然后,相公就来了兴致,他说很久没跟我同房了,就把我拉到了床上,却……相公越发生气了,撕了我身上的衣服,就开始打我。” 祁钟钰听到这儿,心里一突,道:看来这事儿也跟她有关,是她给彭安治病之后,虽然让彭安身体恢复健康,却没了那方面的能力,他又脾气古怪,原本就是个虐待狂,那方面不行之后,脾气就越发暴戾了。 她歉疚的看向陆大丫,可陆大丫抱着胳膊,还在叙述着过去。 她泪如雨下,哽咽道:“很疼,比以往疼多了,我后来被打晕了过去,在床上躺了许久,身上都在流血,好多好多血,相公很慌乱,他以前从未把我打成这样,许是认为我很快就死了,所以想到了毁尸灭迹。” “他让我去河边洗衣服,我哪里来的力气去洗,相公便硬拉着昏迷过去的我去了河边,将我往河里用力一 推,我才醒过来,胡乱挣扎着……” “可他想让我死!” “若不是有人经过将我救起,我就……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他生气了吗?还是我……” 她哭的说不出话来,陆冬芙抹着眼泪,温柔的拥抱她,说:“大姐,你没有错,是彭安的错,他就是个畜生!” 祁钟钰的眼神很冷,说:没错,彭安就是一个畜生! 她抿紧嘴唇,暂时没有把自己将彭安治的不举的后遗症说出口,免得让陆大丫有一个合理的借口解释彭安的行为,再跟他继续纠缠下去。 _分节阅读_205 她问道:“大姐,你之后有何打算?” 陆大丫慌乱的摇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陆冬芙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大姐,跟彭安和离吧,将两个孩子也带走,若是不嫌弃的话,就住在我家这个院子里,堂屋旁边还有一间空房,大姐可以和两个孩子一起住进去。” 换做以前,陆大丫绝对不会考虑和离,只会默默忍耐。 而这一次,许是濒死的经历让她鼓起勇气,加上陆冬芙说彭安可能会对两个孩子动手,为母则强,且彭安的确有可能这么做,他就是个禽兽。 于是,她点点头,却又迟疑的道:“我住在这里会给你们添麻烦,等和离之后,我在岳河村找个住处便是。只是,茹茹和小虎到底是彭家的血脉,我担心……” 祁钟钰道:“大姐放心,这事儿交给我,我明日就去彭家一趟,拿到你的和离书,将两个孩子也带过来跟你一起团聚。” 陆大丫感激的看着她,祁钟钰道:“时间不早了,大姐你早点休息。” 她转身离开卧房,自从陆大丫住进来之后,祁钟钰和陆冬芙就住在了书房里,那里有祁钟钰前些日子在罗振海那里买来的床铺,家里也不缺被子,铺好床就可以睡下。 她躺在床上,思索着明日要如何跟彭家交锋,没一会儿的功夫,陆冬芙也推门进来,躺在她身边。 陆冬芙担忧的问:“真的能让彭家松口吗?” 祁钟钰道:“我救了彭安一命,而且此事是彭安做的不对,彭家的人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没有派人过来催促,并接大姐回去。而且彭安现在身体健全,再娶一个合心意的妻子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是彭家坚决不答应,我还有后招呢。” 陆冬芙好奇的问:“什么后招?” 祁钟钰抓住她的手放在手心把玩,道:“你还记得爹去世那段日子,你突然发了高烧,并且躺了十来天才好的事吧。” 陆冬芙点点头。 祁钟钰道:“生病的原因之一,便是我给你灌输的内力,彭安体内也有我灌输的内力,而且更加繁杂和粗糙,他原本又是病弱之体,一旦再次生病,就有可能药石无医,我可以帮他一次,看他心里觉得自己的命重要,还是绑着陆大丫不放重要。” “而且,彭安……应该不能再生育了,说来也怪我不好,治病的后遗症,便是那方面出现障碍,他是男子,会更加明显,大概就是不能人道,性格才越发阴郁。” 陆冬芙没想到会是这样,安抚祁钟钰,道:“即便如此,也是他本就心术不正,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大姐的,而多亏了相公,大姐现在才能恢复健康,相公不必太过自责。” 祁钟钰搂着她,道:“娘子真好,今晚上早点歇息,明天你就待在家里照顾大姐,等我的好消息吧。” 陆冬芙迟疑了下,原本想跟相公一起去,可大姐这边也离不开人,便点了点头。 于是,第二天,二人分别行动,祁钟钰运轻功 ,很快抵达了彭家。 彭甫这一次没有避而不见,或许是事先不知道她会过来,所以被祁钟钰堵了个正着。 祁钟钰也没跟他客气,开门见山的说起了要和离的事情。 彭甫当然不同意,祁钟钰笑了笑,跟他说起了彭安身上的隐患,若是彭安将来再遇到急症…… 彭甫明白,这是祁钟钰的威胁,再一次在心里将目光短浅,阴狠暴戾的彭安骂了个狗血喷头。 只不过和离可以,但是两个孩子必须留在彭家。 祁钟钰慢条斯理的劝说道:“彭安的身体已经痊愈,和离后大可以另娶新娘,到时候再生个三男两女都不成问题,而大姐她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嫁,她性子良善,肯定会细心照顾两个孩子。我知道彭安是您的孙子,只是他这样心狠手辣的人,真的适合照顾两个还不懂事的孩子吗?” “不管怎么说,那两个孩子,也是你的曾孙、曾孙女,你真的能置他们于不顾?人心都是肉长的,您又奔波忙碌,无法时刻照看到两个孩子,还不如将他们交给亲娘,大姐绝对不会教导他们不认您这个太爷爷。” 彭甫闻言一怔,低下头认真考虑良久,还是同意了祁钟钰的要求。 他长叹一声,亲自带祁钟钰找到了在屋内看书的彭安,说起了和离一事。 彭安担忧的看了一眼祁钟钰,知道祁钟钰照顾陆大丫,肯定也看到了她身上的伤势,见祁钟钰没有对他动手的意思,考虑片刻后,便应下了。 他对两个孩子也不怎么在乎,毕竟孩子一直都由陆大丫照顾着。 反倒是周氏,反应很是激烈,坚决不允许祁钟钰带走两个孩子。 祁钟钰懒得理她,若不是她放任自己的儿子,陆大丫也不会差点被彭安害死,准确的说,她也是帮凶之一。 她绕过周氏,走到两个孩子面前,温柔的问:“我是你们的姨丈,你们的娘亲现在在我家里住着,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望娘亲?” 小虎咬着手指怯生生的看着她,茹茹倒是比一般的女孩子要成熟不少。 看了一眼爹和奶奶后,想到一直亲切待她的娘亲,和脾气古怪的爹爹,以及嫌弃她的奶奶,很显然她会选择跟温柔的娘亲在一起。 _分节阅读_206 于是,她冲祁钟钰点了点头。 小虎跟姐姐亲近,见姐姐点头,他也懵懵懂懂的点头。 祁钟钰原本并不怎么喜欢小孩子,可这样乖巧又可爱的孩子,还是让她心生怜爱。 她笑着将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抱在胳膊上,让他们抓紧自己的肩膀,便冲彭甫点了点头,拿着和离书离开了彭家。 事情倒是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的多,因为带着两个孩子,所以她回去的时候是快步走回去的。 小虎和茹茹一直被养在彭家宅院内,从未出过门,所以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 祁钟钰一开始还有耐心跟他们介绍,后面被问题淹没,便头疼的装作没听到,加快了步伐。 等爬上山时,就看到了在院门外等候的陆大丫和陆冬芙二人。 陆大丫看着两个孩子,当即哭了出来,脚步踉跄的走上前,要拥抱两个孩子。 祁钟钰忙将体重轻一点的男孩儿递给她,道:“大姐,进去说罢。” 陆大丫忙点点头,抱着小虎先进了院子,陆冬芙看着好奇张望四周的茹茹,问:“相公,都办妥了?” 祁钟钰应了一声,道:“是啊,彭安已经亲手写下了和离书,明天去村长那里报备一下,从此就一别两宽,各不相干了。” 第58章 陆大丫呆呆的看着手中的和离书,她不认识字,也没有人教过她,陆冬芙就指着上面的字,一字一句的念给她听。 等到听完后,她已经泪流满面,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小虎在床上爬着玩,没有注意到娘亲的神情,茹茹今年四岁,已经开始懂事了,她肉乎乎的小手抚摸着娘亲的脸颊,说:“娘亲,不哭,茹茹陪着你。” 陆大丫抱着孩子,哭的更凶了。 祁钟钰和陆冬芙也没有安慰她,知道陆大丫心情复杂,哭过之后就好了。 而且不管怎么说,跟彭安和离,脱离了彭家那个火坑,带着两个孩子过日子,对陆大丫都是一件重获新生的喜事。 陆冬芙走出房门,对祁钟钰道:“多谢相公。” 祁钟钰望着天空,长叹一声,彭安和陆大丫的事,让她想起了现代的父母。 她嗤笑一声,摇摇头甩开多余的念头,道:“既然大姐和外甥外甥女都要住在咱们家里,就要给她收拾出房间来居住才行,好在当初修建院子的时候,还空出了几间房来,就将之前的杂物房收拾出来,给大姐和两个孩子居住吧。” “等孩子们年纪再大些,可以单独生活了,我们再找些短工来,把院子扩建便是。” 陆冬芙心里很感激,笑着点点头,说:“那我先去做午饭,今日做的丰盛一些。” 祁钟钰应了一声,她挽起袖子去收拾杂物房,想了想,又下山去罗振海家里订购家具。 陆三丫已经知道大姐住在祁钟钰家里,甚至亲自去探望过一次,只是那时候陆大丫昏迷不醒,她这些日子因为担心大姐,脸上都愁眉不展的。 直到听祁钟钰说,大姐已经醒了,而且和离带着孩子,将会跟她们住在一起,才松了一口气,一边感谢上苍,一边感谢祁钟钰的照顾。 还说待会儿要跟祁钟钰一起上山,探望大姐,和外甥外甥女。 罗振海皱了皱眉,道:“只是……这样一来,到底不太妥当,毕竟有别……” 他不太好开口说这些,其实村子里也有和离的妇人,和离后都会回到娘家去,还从未听说去住在妹夫家里的,这像什么话,村子里的人若是知道了,定然会说闲话,可想而知会有多难听。 人活在世,总要注重自己的名声,就算你坦坦荡荡,但是这事儿若是传出去,真的很不好听。 陆大丫现在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总不可能守着两个孩子过一辈子,将来说不定还会再嫁,背上这样的名声,又怎么嫁的出去。 更何况,就算她不再嫁,两个孩子怎么办?才这么小,就要背负骂名,将来要怎么跟人相处? 再说了,山中小院,对于陆大丫和两个孩子来说,的确不适合居住。 那里太静了,除了祁钟钰和陆冬芙之外,都没有别的邻居,让两个年幼的孩子,只陪在大人身边,没有小孩子一起嬉戏,那童年都过的冷冷清清的…… 不好的地方太多了,罗振海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担忧。 _分节阅读_207 祁钟钰一开始不明白他的意思,罗振海无奈,将自己的想法说的明明白白,祁钟钰才怔愣着想到:的确有点麻烦,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女子,而且在外人看来,的确不体面。 她顿了顿,道:“总不能让大姐回娘家去,陆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虽然陆北去世了,可张氏和陆成材还在,这两个人都自私自利,三个女儿相当于都是被她卖掉的,很难说,对方会不会再一次卖掉陆大丫。 虽然她是和离的妇人,但是一些偏僻村子,娶不到媳妇的人,还 是愿意花钱买个娘子回去的。 到时候,说不定会比在彭家的遭遇更凄惨。 罗振海为难的挠挠头,陆三丫搅着衣摆,小声说:“可不可以……在咱家隔壁的空地,再盖一个院子,给大姐居住?” 她们这里环境清幽,也有好几户人家,知根知底,且都人品极佳。 每家每户还有小孩子,罗家的两个儿子,就跟他们玩的很好,也有跟茹茹和小虎同龄的,可以玩到一块去。 而且住在罗振海家旁边,他们也可以照应大姐一家人的生活,有个什么事儿,喊一声就行。 倒是比住在山上还要稳妥的多,祁钟钰低头认真思考,想到:“这样吧,我们回去问过大姐的意见再说,若是大姐觉得住在村子里更好,那我就出银子给大姐盖个院子。” 罗振海也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便道:“好,那家具的事儿就等之后再说,正好我们也没来得及吃午饭,就厚着脸皮去二姐夫家里蹭一顿饭了。” 陆三丫也抿着嘴唇笑。 祁钟钰当然不会拒绝,点点头,道:“那好,将你的两个儿子也叫上吧,我娘子在家准备了一大桌子菜,绝对够吃的。” 陆三丫想到二姐精湛的厨艺,说:“他们听说二姐做饭,绝对会兴高采烈的陪我们一起去。” 果不其然,在罗振海去后院询问两个小子的意见时,他们愣了一下,就立刻答应下来,回屋里换身干净衣服,一行人便朝着山中小院走去。 两个小子还是头一会儿过来,好奇的左顾右盼,加上一直帮罗振海干活,所以身上不缺力气,轻而易举的就爬上了山,眺望着村子里的景色,感叹道:“姨父,你这里的风景真好。” 祁钟钰笑着推开院门,道:“喜欢的话,有空就可以过来,我让你姨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两个小子开怀不已,忙不迭点头。 陆三丫心情紧张,先去了卧房,见到陆大丫,就忍不住眼眶泛红,抱着陆大丫哭了起来。 陆大丫很久没见到这个妹妹,心里激动,抱着她一起落泪。 小虎见大人们哭的伤心,也跟着哭,确切的说是干嚎,扯着嗓子大叫…… 祁钟钰被魔音灌耳,头疼的转身去厨房找陆冬芙,她方才跟陆冬芙提前打过招唿才去的罗振海家里,所以陆冬芙听说了罗振海过来,也没有太意外。 她道:“那我要多做点吃的,相公,你先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吧。” 祁钟钰应了一声,将饭菜端到桌上去,摆好了碗筷,没过多久,陆冬芙就又做了几样菜,众人围坐在桌子边开始吃午饭。 今天的饭桌上格外的热闹,陆大丫习惯了先照顾儿子吃饭,好在小虎吃饭的时候很是乖巧,也不挑食,只要饭菜喂到嘴边,就会张嘴嗷呜一声吃下去。 陆冬芙帮忙照顾着茹茹,可茹茹很懂事,只是吃饭的时候只吃眼前的,陆冬芙就夹菜到她碗里,茹茹总会说声谢谢,很温和懂礼。 祁钟钰心说:不错,两个孩子看样子没有遗传他爹的暴虐脾气,跟陆大丫的性格倒是十分相似,陆大丫照看起来,也要轻松不少。 午饭过后,祁钟钰跟陆大丫提起了搬家的事,陆大丫这才意识到住在妹夫家里不太好,忙说:“我搬去山下住着就好,也不必盖院子了,太费钱。” 陆冬芙顿了顿,和祁钟钰交换了个眼神,劝说道:“大姐不用担心,我平日里刺绣也赚了不少银子,这笔钱就由我来出。” 罗振海也道:“我也会尽一份力。”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只不过盖院子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总要先 找好短工,做好设计,再开始动工。 好在罗振海大手一挥,道:“若是大家不嫌弃,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吧。” 祁钟钰原本还想请二叔出面的,不过既然是在罗振海家旁边盖院子,他又广交好友,倒是省了祁钟钰去二叔那儿的功夫。 罗振海和陆三丫一直在山上待到傍晚时分才回去,临走之前,祁钟钰让陆冬芙去柜子里拿了银票过来,给罗振海给了一百两银子,足够盖个宽敞明亮的院子了。 罗振海都被她的大手笔惊呆了,祁钟钰道:“你也知道,我曾经走南闯北许多年,其实积攒下了不少积蓄,只是都是这样的大额银票,所以我才会打猎赚些日常开销的银子,大姐的院子,就由我来出钱,你来帮忙监工吧,多出来的银子,就当我提前给你的木工钱好了,毕竟还要准备些家具,才能搬进去入住。” 罗振海笑着点点头,道:“也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明日就立刻去办。” _分节阅读_208 祁钟钰对罗振海是很放心的,因为罗振海此人的确踏实可靠,便应了一声,目送他们下山离去了。 在新院子盖成之前,陆大丫还会在山上住一阵子,陆大丫坐在堂屋,道:“既然杂物房清理出来了,那我就带着孩子们住那边吧,总不好一直占着你们的卧房。” 陆冬芙忙说:“大姐,不必如此,你就安心住着便是,我跟相公就两个人,可以暂且住在书房里,反正就这么十来天而已。” 她说着,从兜里取出来几张银票递过去,道:“大姐,你把这笔钱拿着,之后要照顾茹茹和小虎,总不能没有银钱傍身。” 陆大丫推辞不要,可陆冬芙很坚持,而且祁钟钰也并未反对,反而一直在劝她。 她只能收下了,拿到手中看了眼,也不知道这是多少钱,还以为就几十两,哪里想的到会是几百两。 陆冬芙看破不说破,打算等大姐搬家那天,再跟她说明,顺便再给她一些碎银子和铜板,方便在村子里,亦或者是去县城买东西。 陆大丫将银票细致的叠好放在荷包里,很感激自己的两个妹妹,不然娘家靠不住,她是绝对没有勇气,跟彭安和离,并照顾两个孩子的。 罗振海办事效率很高,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在五月底,就上山来说院子已经盖好,随时可以搬进去。 陆大丫怔怔,她这些天其实在祁钟钰家住的很不错,陆冬芙会教她认些常见的字,祁钟钰会陪着两个孩子玩耍,她恍惚觉得这样也不错,随即就痛斥自己的自私。 所以只是怔愣片刻,便收拾好东西,准备今天就搬进去了。 虽然她的东西不多,但是祁钟钰和陆冬芙,还是跟她一起下山,去看了下那个新院子。 果然就盖在罗振海家隔壁,院墙都紧贴着,只不过占地面积小了很多,却五脏俱全,总计有九个房间,布局倒是跟祁钟钰在山上的院子十分相似。 陆大丫在屋内转悠着,眼中溢满光彩,心说:这里便是她和孩子们之后的家了,虽然还空荡荡的,但是她真的很喜欢,漂浮不定的心,也因此安定下来。 她对罗振海和祁钟钰连声道谢,更感激自己的两个妹妹,是她们帮助自己重获新生。 陆冬芙笑着说:“大姐不必如此,都是自家姐妹,应该做的,看到你日子过得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陆三丫也连忙点头,撒娇的挽着她的手,说:“大姐现在就住在我家隔壁,平日里跟我们一起吃饭好了,也省得再麻烦,大姐若是觉得心中有愧,可以跟我一起做饭,那我平日里就有人帮忙了,外甥外甥女也可以一起带过来,让哥哥们带他们跟村里的其他小孩子一起玩耍。” 陆大丫听着她的描述,不禁露出向往的神色。 陆冬芙也笑着说:“这倒是不错,大姐,就这么办吧。” 陆大丫腼腆的点了点头。 祁钟钰等她们姐妹三个亲密完,才说道:“大姐这院子是盖好了,但是生活用品那些还未准备妥当,趁现在时间还早,不如一起去县城,将要置办的东西都买回来吧。” 这事儿倒是很紧急,因为陆大丫今晚上就要住下了,床上还是空的,都没来得及铺被子。 众人应了一声,先将两个孩子交给罗振海的儿子们照看,大人们则一同去县城买东西。 因为去的人太多,还交了不少入城费。 陆大丫从未来过县城,好奇不已的四处张望,陆三丫也极少来县城,于是陆冬芙就抓着姐妹的手,给她们介绍汜原县的情况。 祁钟钰和罗振海走在后面,望着越发萧瑟的县城,脸上都流露出沉重的神色。 罗振海低声道:“二姐夫,看来目前的形势很严峻啊。” 祁钟钰点点头,说:“我让你准备的物资粮食那些,你准备妥了吗?” 前些日子,在祁钟钰四处采购的时候,就顺便去罗家说了一声,也不知道罗振海有没有照办。 罗振海自然是照办了的,道:“已经准备了,堆满了两间空房,应该可以用到明年。” 祁钟钰道:“那就好,不过今日难得来一次县城,你再买些粮食回去,我也会买一些,当做大姐一家三口的口粮。” 于是,他们二人便在粮店前停了一会儿,然而问价的时候,却听店里的伙计报价比平时高了三倍,罗振海脸色很难看,问:“怎么突然涨价这么多?” 伙计苦笑,近日来每一个上门来的客人都要发出这样的询问。 他熟练地回答道:“客官你有所不知,北方今年初是暖冬,所以一直到现在,都快六月了,都没下过几场雨,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那今年铁定是要旱灾的,所以那边的粮食已经不往淮南道运送了。” “偏偏南方那边有人大手笔的收购粮食,抬高了物价,我们店里的掌柜靠着人脉,才拉回来几车粮食,价格就比之前贵了两倍还要多,别看我们店要价高,实际上没赚多少银子,你去别的地方问问,都一样的情况。” 他说着,又低声道:“若是二位客人有钱的话,就多买点回去吧,听掌柜的说,再过几个月,粮食就更贵了,说不定有钱也买不到。” 祁钟钰蹙眉,最近这个月都在忙陆大丫的事,都不知道事情已经演变的如此严重了。 她和罗振海对视一眼,反正他们身上不缺银子,就果真买了很多粮食,但是买的太多总不能就这么背回去。 _分节阅读_209 好在店里的伙计得知他们住在岳河村,离汜原县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所以愿意借他们店里的驴车,好将粮食拉回村子里去。 于是,祁钟钰和罗振海便道了声谢,跟陆冬芙说了一声后,便驾着驴车来回几趟搬运粮食。 他们将粮食搬下马车时,还被罗振海家附近的邻居看到。 他们对罗振海买回来这么多东西很是好奇,得知全都是粮食,又意兴阑珊,还嗤笑起罗振海的小题大做。 他们也从村长那听说了今年是暖冬,要多在家里准备粮食,但是却很少有人真的去买这么多粮食堆在家里,要知道,粮食放久了也是会坏的。 而岳河村位于南方,又有怀安河灌溉,除非遇到蝗灾,不然其他时候都会丰收,根本不缺粮食。 也就罗振海这个木匠财大气粗,又没有种地,才会一车一车的往家里运粮食。 罗振海对别人的看法毫不在意,他自己图个心安便是,等就剩下最后一车货,祁钟钰便去寻找陆冬芙三人,等她们把东西都买好了,才搬到驴车上一起拉回罗家。 陆家三姐妹帮忙收拾陆大丫的院子,祁钟钰偶尔也会搭把手,到了傍晚时分,院子就差不多收拾妥当可以住人了。 只不过衣服那些还欠缺着,陆大丫的衣服不多,和离时也不曾带出来,身上穿着的,和柜子里放着仅有的衣服,都是在山上院子的时候,和陆冬芙一起缝制的。 也就几套而已,勉强可以换着穿,但是却还是不够。 好在陆大丫自己也会缝制衣服,干活也很是利索,所以买了布匹回来,等之后闲暇时可以再缝制几套。 众人忙碌一天也累了,陆冬芙身体素质最好,休息片刻就去厨房做饭,陆大丫和陆三丫帮她打下手。 吃过饭后,祁钟钰和陆冬芙才在月色中回家。 陆冬芙望着天上的明月,恍惚想起曾经也是这样,她和祁钟钰在三妹夫家里吃过饭,一起往家里赶,那时候…… 她忍不住看向身边的祁钟钰,祁钟钰道:“怎么了?” 陆冬芙笑眯眯的摇头,说:“没事,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她这么一说,祁钟钰也想起来了,她还隐约记得当时忐忑不安的心情,犹豫着要告诉陆冬芙自己的真实性别,没想到,陆冬芙自己发现了这个秘密,还给了她这么大个惊喜。 她笑着低头看她,见周围没有路人,便低头搂着她的腰亲吻她的嘴唇。 一吻过后,二人都有些情动,前不久才开了荤,正上瘾的时候却偏巧遇到了陆大丫的事。 自从陆大丫住在院子里之后,她们也不好闹的太厉害,连次数都少了许多。 现在事情解决,祁钟钰便有些意动,附在陆冬芙耳边,说:“我们去山上……” 陆冬芙脸颊顿时变的滚烫,脸红的都能冒烟了,她咬着嘴唇羞恼的瞪了她一眼,说:“不行,不能在外面……” 祁钟钰睁大眼睛,很真诚的问:“真的不行吗?现在是晚上,山上除了我们也没别人,不会有人看到的。” 陆冬芙不能理解她这种野外那什么的做法,明明床上更舒服的。 她摇头拒绝,道:“不行!” 祁钟钰失落的低下头去,连脚步都沉重了许多,一言不发的爬上山,陆冬芙终于放弃了,挫败的说:“好了,我知道了,来吧。” 祁钟钰顿时眼前一亮,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将人往院门上一压,便借着隐约的月色,胡作非为起来…… 事后,陆冬芙一连几天都没理她,祁钟钰摸着鼻子自知理亏,昨晚上也的确有些过分,所以鞍前马后伺候着,表现的异常乖顺。 陆冬芙被她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就又心软了,结果对方变本加厉,还兴致勃勃的拿着奇怪的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说:“我自己做的,怎么样,要不要试试?”陆冬芙:…… 二人愉快的度过了闷热的六月,转眼间便到了七月初,淮南道进入了梅雨时节,十天里有八天都在下着大雨,偶尔两天,天色也阴沉沉的。 这天上午,祁钟钰吃过早饭后,在床上翻了个身,不太想动弹。 她近日来越发懒散了,除了吃饭和“运动”之外,对别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来。 倒是陆冬芙一点也不受阴沉天气的影响,依旧勤劳的跟个小蜜蜂一样,将院子里打扫的纤尘不染,还给祁钟钰做了更多的女装。 她倒是舍得在这些裙装上花银子和心思,祁钟钰 想到那堆满了一个柜子的衣服,都觉得头疼。 好在她如今也渐渐习惯了,而且穿女装也有好处,她也就将自己当做布娃娃,随便陆冬芙装扮来玩了。 窗外传来雷声阵阵,陆冬芙放下针线,揉捏着酸痛的肩膀,喃喃道:“今年的雨水很多啊。” _分节阅读_210 祁钟钰点点头,说:“但是二叔说,北方依旧干旱不下雨,估计老天爷把雨水都降在咱们这边了,感觉都要被雨水淹死了。” 陆冬芙道:“话可不能这么说。” 她干脆将刺绣的工具放到一边,推开了窗户,微凉的雨水,就从窗户飞溅进来,落在脸上倒是挺舒服的。 祁钟钰看着她,道:“娘子,小心别着凉。” 陆冬芙应了一声,听话的将窗户又合拢,只留下一条窄窄的缝隙,雨水可以从中飞溅进来,而这里没有摆放其他东西,倒也不会弄湿。 她走到床边,祁钟钰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走到不远处,拿起架子上的干净帕子给她擦脸,道:“虽然你如今内力深厚,但是过几天就是生理期,总要注意一点的。” 陆冬芙羞涩的仰起头,方便她给自己擦拭脸颊。 祁钟钰擦完后,偷偷亲了一下她的脸颊,道:“好了,过来坐下歇会儿,明明不用那么辛苦刺绣的,可你偏偏不听。” 陆冬芙乖乖被她拉着坐在床上,又被她压在床上,熟练的抬手搂着她的脖子,说:“总归闲来无事,而且我很喜欢刺绣,又能赚银子养家,何乐而不为呢。” 她最近除了做祁钟钰的裙装外,就是刺绣大件绣活,因为跟锦绣阁熟悉了,那边给她开了更合理的价格,就好比她现在做的这一副绣品,做完后拿去锦绣阁,可以卖一百两银子。 换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然而可能真的如当年在薛员外府的绣娘所说,她在这方面极有天分,加上全凭兴趣钻研,所以进步神速,已经称得上高级绣娘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就被祁钟钰咬了一口,呜咽一声说:“疼。” 祁钟钰含含煳煳的道:“谁让你不专心。” 陆冬芙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果然专心的配合她…… 这场雨,一直下到七月中旬才停下,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祁钟钰伸了个懒腰,道:“这雨再下下去,我都要发霉了。” 陆冬芙道:“相公,家里的食物也快要吃完了,要去二叔那里买呢。” 祁钟钰唔了一声,她也的确有段时间没去二叔家了,既然今天天气放晴,就去二叔家登门拜访吧,之后还可以去探望一下陆大丫,也不知道她最近过的怎么样。 她跟陆冬芙说了一声,陆冬芙眼前一亮,说:“好啊,那我们这就去吧。” 祁钟钰点点头,便和陆冬芙一起下山,山路泥泞,很是路滑。 她要牵着陆冬芙的手走,所以专注于脚下的路,都不曾注意到岳南山下的怀安河,一改往日的清澈,变得污浊不堪,而且已经蔓延到了岸边,声势浩荡的向东流去。 好不容易来到了山脚下,陆冬芙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水来,唏嘘道:“下雨天果然影响很大。” 祁钟钰点点头,说:“下次直接从半山腰跳下来好了,这么走太累人了。” 陆冬芙应了一声,二人休息片刻,就往岳河村的二叔家里走去。 进了院子,就注意到二叔家里多了几个陌生人,看样子不像是普通村民,而二叔眉关紧缩,唉声叹气,似是有什么烦心事。 在这种情况下,祁钟钰一般都不会走上前去打扰,她拉着陆冬芙去了院子里,碰巧遇到了在院子里看书的祁安昊,他身边不远 处,坐着他的娘子焦氏,正低声跟两个丫鬟说着什么。 其中一个丫鬟先看到了祁钟钰二人,忙跟夫人禀报。 焦氏看了过来,笑着走上前说:“是你们来了啊,娘今日有事出门去了,下午才回来,爹跟其他村子的村长在商议要事,不如坐下等吧。” 祁钟钰道:“如此也好。” 她们在石凳上坐下,祁安昊听到动静,放下书本走到焦氏身边坐下,说:“许久没见你了,近日过的怎么样?” 祁钟钰笑着说:“还不错,我现在也不打猎种地,天天窝在院子里不曾出门,日子倒是舒坦。” 祁安昊啧啧感叹两声,他虽然也在家中待着,却每日都要看书练字,祁长乐很重视他的学业,得知他将来想到官学当夫子之后,还给他找了其他的书来看,倒是比考科举还要忙,看的书还要多。 好在他本来就喜欢学习,所以没有太大的影响。 陆冬芙和焦氏听他们两个聊天,说的都是家长里短的话题,焦氏无奈的笑了笑。 祁安昊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只读圣贤书,而祁钟钰就是一个懒散的咸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他们对如今发生的严峻形势都不了解。 倒是焦氏身为焦员外家的千金,托了这位有“包打听”称号的爹的福,已经得知了祁长乐如今烦恼的是什么,所以提不起兴致来。 下午时分,祁长乐的那些客人也相继离开,祁长乐长吁短叹的从堂屋走出,就看到了坐在一起的祁安昊和祁钟钰,换作以往,他会很高兴见到小儿子跟侄子言谈甚欢。 可现在,他愁眉不展,勉强牵起嘴角说:“钟钰来了。” _分节阅读_211 祁钟钰神经再粗也知道出事了,而且可能不是小事,更何况她某些时候还很敏锐,便问道:“二叔,出什么事了?” 祁长乐坐在另外一个石凳上,叹息道:“怀安河上游的齐阳江堤坝,决堤了,数十个县城都被波及,死伤惨重,大水漫灌后,田地也保不住了,咱们这里也不容乐观,哎……” 齐阳江是大齐国排名第二的江河,第一的位于北方,一南一北两条江岸,住着大齐国将近一半的人口,一旦决堤,必然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祁钟钰也肃穆了神情,问道:“二叔,难道岳河村也会有影响吗?” 祁长乐摇摇头,说:“我们这里已经是支流的下游,情况没那么严重,但是也要尽早做准备才行,靠近岸边的田地是没救了,其他地方却还有救。只不过,灾情牵连甚广,我担心那些无家可归的难民,会来到下游讨生活,到时候……” 祁钟钰倒抽了一口凉气,祁安昊也皱眉问道:“可是爹,这不合情理啊,明明汜原县的县令,在去年底今年初,才让辖下村子的百姓去上游修堤坝,怎么才修过,就又决堤了呢?” 祁长乐苦笑,说:“咱们那位县令的作风,你又不是不知道,估计连朝廷修堤坝的银子都贪墨了,加上谁也没料到今年雨水会这么多,两厢加在一起,就造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不过这样一来,县令嚣张的做派也瞒不住了,齐阳江决堤这么大的事,死了这么多的人,总要有人站出来负责,他估计,就算是贵妃也保住他。 他倒是猜的没错,朝廷现在早就吵的热火朝天,一定要追查此事! 倒没有多少官员是真的关心老百姓死活的,而是去年为了修堤坝,朝廷户部支出了上百万两,原本按照计划,那堤坝至少能维持十几年,结果去年底才修建的,今年就决堤了,这是赤.裸.裸的打脸啊,绝对不能忍! 户部尚书是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比实际岁数要年轻些,他首先发难 ,绝对不能姑息此事,他这一派的官员自然不会冷眼旁观。 加上朝廷势力纷杂,却对彼此的作为知根知底,修堤坝一事主要交由安贵妃之子誉王负责,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誉王必须负大半的责任。 而誉王作为朝廷炙手可热的太子候选人,这一污点必然会被站在其他王爷身后的官员加以利用,绝对不会轻易揭过…… 如此复杂的形势,让官员们吵了十来天,都没有个结果。 对于难民的安置,也不上心,难民别无他法,只能流窜去别处逃难。 淮南道也因此涌入了不少难民,但是县城却不会出面接纳这些难民,他们只能在城门外聚集,甚至流窜到了附近的村子里。 他们糟了难,身上没有银子,也没有饭吃,为了活下去,只能乞讨或是争抢。 所以,岳河村近日的治安都差了不少。 祁钟钰住在山上,感觉没那么强烈,上一次在二叔家听闻此事后,她虽然担忧,却自觉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只在心里感叹自己提前做好了准备,就将此事抛之脑后。 离开祁长乐家后,又去了陆大丫家一趟,待到傍晚时分才回家。 因为家里不缺吃短穿,她和陆冬芙都不曾再下山来,所以也不知道汜原县辖下的几个村子,近日来都局势紧张,村民们抱团抵制眼神可怖的难民。 而难民的人数越来越多,也渐渐聚集起来,甚至推选出了一个领袖,这个领袖倒是雄心勃勃,不然也坐不上这个位置。 他带领着这些难民,却无法得到足够的食物,只能渐渐走向歪门邪道,将目光落在了村子里的良民身上,心想:他们的家中,一定有很多食物,既然乞讨不到,那就干脆去抢吧。 第59章 刚过立秋,天气很是炎热,即便是到了晚上,山中小院依旧闷热的像个蒸笼一样。 陆冬芙依偎在祁钟钰怀里,白皙的肌肤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汗水,脸颊也潮红濡湿,红唇微启,小口小口喘着气。 太热了。 好在祁钟钰身体冰凉,靠上去凉飕飕的,触感很是舒服。 祁钟钰也没嫌她热,反而运功将体表温度又降低了一些,好让陆冬芙靠的更舒服。 她懒洋洋的舔着嘴唇,还能尝到陆冬芙的味道,耳畔传来陆冬芙可爱的喘息声,她感叹道:“这日子快活似神仙了吧。” 果然洞房之后就是不一样,跟心爱的人真正在一起的感觉太棒了。 她都有点想不起来,当初为什么不早点…… 奥,想起来了,她笑容一窒,看向陆冬芙那张尤显稚嫩的脸庞,那股罪恶感就更强烈了。 陆冬芙察觉到她的视线,睁大眼睛无辜的询问道:“怎么了?” 祁钟钰抬手捂着她的眼睛,闷闷的说:“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_分节阅读_212 陆冬芙应了一声,撒娇的蹭了蹭她,闭上就沉入了睡眠。 祁钟钰习惯等她唿吸平稳睡的深沉了,再酝酿睡意,可今日许是太亢奋,她有些睡不着,睁大眼睛望着床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隐约间,她听到了快速靠近的凌乱脚步声,她眼睛微微眯起,竖起耳朵专心聆听,没多久,就听到了急促的拍门声,还有人凄厉的大声喊道:“姨丈,姨丈!” 祁钟钰一怔,忙翻身起床,陆冬芙刚睡着没多久,一下子被她起身的动作所惊醒。 她揉着眼睛,迷迷煳煳的问:“相公,怎么了?” 祁钟钰从柜子里翻找出干净的衣服快速穿上,一边穿一边说道:“我方才听到了康林的声音,他好像还在哭,肯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我过去看看。” 康林是罗振海的小儿子,今年才九岁,却生的虎头虎脑的,性格也活泼可爱,祁钟钰对他印象不错,偶尔还会教他些拳脚功夫。 他从未单独来过这座山中小院,今天大半夜的跑过来敲门,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陆冬芙也意识到这一点,忙从床上起身,去柜子里拿衣服。 以往她睡前都会穿着单薄的里衣,只不过今晚上她吃过饭后,是跟祁钟钰一起共浴的,洗完澡就跌跌撞撞的去了床上…… 所以床边没有衣服可以穿,屋内光线很暗,她顾不上挑选,随手抽了几件出来便往身上套。 祁钟钰比她速度更快,已经穿好衣服,走到院门边打开了门,就见罗康林瘫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正哭的浑身发颤。 祁钟钰伸手将他拽起来,问:“康林,怎么了?” 罗康林疯狂摇头,抓着祁钟钰的衣摆,断断续续的说:“姨丈,家,家里出事了!有人放火,烧院子,然后闯进来,爹……爹他问那些人,想干什么,那些人不说话,就是抢家里的东西,爹不准他们乱动,他们就跟爹打起来了。哇……爹流了好多血,娘也是,姨丈,哥哥让我过来找你。求你,姨丈,救救我爹和我娘,救救哥哥。” 祁钟钰心里一紧,拍着他的肩膀安抚他,道:“我知道了,我这就下山去找你爹娘,你在家里跟你二姨妈一起等我回来。” 陆冬芙这时才穿好衣服,急匆匆跑了过来,看着哭个不停的康林,忙问:“怎么了?” 祁钟钰道:“我要下山一趟,康林交给你照顾,他会跟你解释清楚,你把房门关紧,应该不会有人……算了,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带 着食物和康林去深山里吧,找个隐蔽的地方暂且躲好,沿途做下记号,我之后一定会回来找你。” 陆冬芙咬着嘴唇点点头,见祁钟钰转身就走,忙说:“相公,一定要小心。” 祁钟钰回头冲她一笑,就走到石板路的边缘,纵身从半山腰跳了下去。 罗康林还是头一回见她跳崖,吓的尖叫出声,哭喊道:“姨丈,你别想不开啊!” 陆冬芙:…… 她走上前给他解释,好不容易才让罗康林明白过来,祁钟钰方才不是跳崖,而是抄近路。 他脸上露出震惊而又敬佩的神色,擦掉眼泪心想:姨丈这么厉害,一定可以赶跑那些坏人。 他和陆冬芙一起去厨房拿了些食物,就往深山里快速前行,一边走,一边跟陆冬芙叙述着事情的经过,比方才给祁钟钰讲述时还要详细,毕竟他现在已经冷静下来。 陆冬芙听完后担心不已,好在她很清楚祁钟钰的本事,对付十几个难民还是绰绰有余的,她可不能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她说:“我知道了,你放心,你姨丈本领高强,会没事的。” 罗康林很信服姨丈的武功,只不过心里还是担心爹娘和哥哥。 随后想到大姨就住在他家隔壁,家里又没有男丁,肯定也很危险,只希望姨丈将大姨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也救出来。 祁钟钰跳下山崖,运轻功好似一阵风一般,眨眼间的功夫,就从山中小院抵达了山脚下。 她也看到了岳河村的方向,四处升起的滚滚浓烟,还有火光冲天而起,看上去遭难的不光是罗振海一家,整个村子都应该受到了波及。 她脸色阴沉,突然想到了二叔一家,二叔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富户,又是村长,肯定也是这些疯狂的难民们要攻击的对象。 一想到二叔会出事,她顿时头皮发麻,调动丹田内的全部内力,比方才更快速的速度朝着岳河村的方向赶去。 罗振海一家情况危急,但是二叔那边也形势严峻,片刻耽误不得。 她只有一个人,罗家和祁家又在村子里的两边,她不可能同时救下两家人,只能选择先救一个。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选择先去救二叔一家。 她心情沉重的对罗振海等人说了一声抱歉,然而在她心中,到底还是祁长乐更为重要。 她承蒙祁长贵的两次救命之恩,还假借了他儿子的身份,被祁长乐视若亲子一般照顾,对方对她掏心掏肺的好,她不能忘恩负义。 _分节阅读_213 她也不能对不起祁长贵,因为在儿子和妻子去世之后,祁长乐就是祁长贵心中最在意的亲人。 若是祁长乐出了什么事,她后半生都不敢再以祁钟钰这个身份示人,将会一辈子永远活在愧疚自责之中! 她咬着嘴唇,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进了村之后,稍一停顿,就马不停蹄向二叔家赶去。 方才远远看了一眼还不觉得,真的进了村,看到四处流窜的难民,她才意识到形式的严峻。 她之前一直待在山上,都不知道如今岳河村多出来了这么多的难民,明明之前也就零星几个人,而现在乌压压的一大片,少说也有数百人。 他们将安静祥和的岳河村,折腾成了人间炼狱。 岳河村只是个小村落,总共也就几百户人,人数加起来不超过两千,还包括老弱妇孺,真要跟这些疯狂的难民对上,村民们投鼠忌器,很有可能会落于下风。 路上看的越多,听到了村民们无力的哭嚎和咒骂,她心里就越气愤。 她势如破竹一般,很快抵达了二叔家的 院子,果然看到了更多难民们聚集在这里,还有不少难民抱着一大堆东西,从院子里跑了出来。 她不顾上收拾这些难民,活着的祁长乐和祁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她立刻踩着难民的肩膀,越过了这些人,飞跃了院墙,进入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难民身强体壮,看到突然从天而降的祁钟钰,被吓的不轻,忙道:“你是什么人?!过来干什么?” 祁钟钰懒的跟他们废话,那些难民也看出她来者不善,扑上来想要抓住她,可她的身影飘逸的好似恶鬼,一阵风一样,在乌压压的人群中轻飘飘的掠过,却没有人抓住她的一片衣角。 难民们这次是真以为撞鬼了,与身边人对视一眼,惊吓着跑了出去。 而祁钟钰此时,已经来到了院子里,往日安宁的院落,此刻满地狼藉,布料食物散落的到处都是。 一群年轻力壮的难民毫无顾忌的大笑着,还有几个大大咧咧的坐在石凳上,应该是这些难民的领袖,正懒洋洋的分食着几盘糕点。 而他们面前跪着的,正是祁家一家子和几个仆人,就连祁长乐和姚氏也在其中。 他们双手被绳结捆在背后,浑身狼狈不堪,不光有灰尘,还有血迹,祁长乐平日里打理极好的银白色长发,此刻散乱下来,被鲜血黏在脸颊上。 而他身上的伤势还算轻的,祁安宁和祁安昊才是伤的最重的,许是他们方才有抵抗的意图,所以现在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祁家大嫂廖氏,和四弟妹焦氏手足无措的哭着。 祁钟钰只扫了一眼,气血就直冲脑门,嗡嗡作响,她深吸一口气,拳头却已经攥了起来。 那些难民也注意到突兀出现的人影,其中一个男人大声质问道:“你是谁?这院子被我们占了,你滚到别处去!” 祁钟钰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一脚踹飞了距离她最近的难民,将其他难民也轻松拍飞了出去,眨眼间的功夫,已经冲到刚才吼她的男人面前,一把掐着他的脖子,将大约两百斤重的男人,轻而易举的高举起来。 那男人感觉到脖子上的窒息感,才迟钝的意识到自己被抓住了,他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心说:怎么可能,明明此人刚才还距离他几丈远的,他是怎么在一瞬间出现在他面前的。 在场的其他难民,也心生这样的疑惑,看着躺了一地的同伙,都不知道祁钟钰是怎么出手的。 他们此刻聚拢在一起,已经意识到祁钟钰的不简单。 为首的男子从石凳上站起身,走上前来,道:“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前辈海涵。” 祁钟钰想直接掐死他们,对于她来说,杀几十个人跟喝水一样简单,但是她临时想到了更多,于是她冷笑一声,说:“你就是这些难民的领袖?” 男人点了点头,拱手道:“在下严朗,称不上领袖,只是想带着兄弟们混口饭吃,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在下祁钟钰,很不凑巧,你们现在站着的地方,是我二叔的院子,你们方才折磨的家人,是我二叔一家,你说,我该怎么‘回报’你们才好呢?” 她的声音冰冷森寒,杀气四溢,只要是正常人都看的出来。 那些难民们突然害怕起来,明明对方只有一个人,可他们却生不起对抗之心,他们纷纷挪动脚步,渐渐站在了严朗的背后。 严朗的额头上也渗出了汗水,眼前这看起来瘦弱白皙的青年,看起来未免太过可怖。 那眼神冰寒,直勾勾的落在他身上,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山里的野兽盯上,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严朗吞咽了口 水,心说:他们谁也没听说一个小小的村子里,居然会隐藏着如此强大的武林高手,他也略通拳脚功夫,但是方才他连祁钟钰是如何动手的都没看出来。 这只能说明,对方的功夫已经出神入化,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程度。 _分节阅读_214 在场的难民,身体素质只比一般人稍微好一点,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他若是说错了话,说不定会血溅当场。 他可不想死,于是,他转了转眼睛,说:“是晚辈不知,这才多有得罪,我这就给他们松绑。” 说着,他示意身后的跟随者,去给祁家人松绑。 他们在安排今晚上的行动时,已经提前打听到了岳河村的情况,这一家当家人是村长,和不远处的刘地主家,是村子里最富裕的家庭,肯定不缺少粮食。 于是,他之前分派了最多的人手,去这两家发难,刘地主家仆从众多,有些棘手,兄弟们还在攻打。 而祁家却很容易就被攻克,只不过这老头子嘴里说的一番大道理,让他厌烦不已,才给了他点教训,却不想踢到了铁板上。 难民们方才的态度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害怕,给祁家人松绑之后,忙又躲在了严朗背后。 祁钟钰将手上的男人随意往一边一扔,就扔出了十几米远,众人瞪大眼睛,咕咚又吞咽了口水,身体都瑟缩起来,生怕被祁钟钰这般对待。 她忙走到祁长乐面前,搀扶着狼狈的祁长乐,道:“二叔,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祁长乐摇摇头,他年纪大了,今日又遭逢大难,现在还有些喘不过气,可面色却已经平静下来,还笑着说:“不,钟钰不必自责,是你救了我们。” 祁钟钰看向其他祁家人,问:“这些难民该怎么处置?” 看样子,似乎祁长乐说什么,她就会怎么做。 在场的难民,不禁将炽热的眼神,落在祁长乐身上。 祁长乐长叹一口气,他也知道这些难民为何会如此,说到底,还是命不好,不然谁也不会愿意成为难民。 虽然他前些日子,一直在岳河村村口施粥,但是难民越来越多,还有一些是从北方逃难来的,他一个人的力量有限,虽然提前准备了粮食,却也是杯水车薪。 也怪他不谨慎,虽然提前才想到会有今日,却一直抱着侥幸的念头,结果…… 今日,就算让侄子杀了这些难民,群龙无首,也无法立刻解决岳河村的危难;更何况,若是他料想的不错,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难民涌入淮南道,到时候局势肯定会越加混乱。 他心灰意冷,摇摇头不去多想,只想先解决眼前这个难关。 他不能放弃村子,此次被袭击也是他这个当村长的失职,他道:“让他们撤离村子吧,那些抢走的食物,抢了就抢了吧,只希望他们之后别再靠近岳河村。” 祁钟钰挑眉,有些意外这样的处置,可对那些难民来说,也犹如大赦。 严朗当即说:“村长果真是个好人,我这就吩咐下去,带他们彻底岳河村,之后不会再踏足这个村落。” 他统领了汜原县的大半难民,此次围攻的并非只是岳河村,其他的几个村子也有难民去围攻,只是岳河村距离汜原县最近,所以他选择留在岳河村。 之前还想着占据刘地主家的院子,成为他们的住处,现在冒出来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祁钟钰,就要再考虑考虑了。 他们一行人不敢面对高深莫测的祁钟钰,放下抢来的东西就要离开,却被祁钟钰叫住了。 他们头皮发麻,严朗强笑道:“不知前辈还有何事吩咐?” 祁钟钰冷冷的道: “我二叔好说话,我却不是这么好应付的,为了确保你们的办事效率,要给你们留点东西。” 说着,她从荷包里取出了毒药,不顾这些难民们惊恐的四处逃散,全部抓起来强行喂了毒药。 随后拍拍手,道:“这是我特制的毒药,全天下只有我一人能解开,你现在就带着你这些手下,去把村子里的难民撵出村子,事情办妥了,我再给你分发解药。” 严朗摸着脖子脸色难看,腹部也的确开始绞痛起来,他不敢耽误时间,忙带着兄弟们一起出去吩咐难民离开,也有抢疯了的难民不服管教,被他暴戾的揍了。 他对付不了祁钟钰,总不可能连个瘦弱的难民都对付不了。 因为生命危机摆在眼前,他根本不敢懈怠。 祁钟钰听到了部分动静,松了一口气,走到祁长乐面前,说道:“二叔,原谅我,这样能更快解决岳河村的困境。” 祁长乐道:“不,你的方法很好,哎,是二叔太天真了。” 祁钟钰道:“二叔这是仁善心慈,实不相瞒,此次是我三妹夫的儿子山上求救,我才得知岳河村出了事,既然二叔你们已经安全了,我还要去三妹夫家一趟,抱歉。” 祁长乐怔愣,他没想过要找祁钟钰求救,因为他不想将侄子牵连进来,可侄子却先来救了他们。 他神情柔和,说:“无妨,快去吧,我让你大哥……” 他原本想让大儿子也跟着去,说不定能帮上忙,可看着大儿子满身的血,就说不出话来了。 _分节阅读_215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当爹的不好,不应该跟那难民首领辩驳,那些难民就是为了给他一个教训,祁安宁和祁安昊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挨打,就站出来跟他们动手。 可他们两个说到底都是读书人,哪里是那些难民的对手,反而被打的浑身是伤,若不是仆人站出来鞠躬道歉,那些难民说不定就…… 祁钟钰见二叔皱眉,从荷包里取出了药瓶,递过去说:“二叔,这两瓶是治疗外伤的膏药,另外两瓶是服用的药丸,可以护住心脉,减轻疼痛,劳烦二叔给他们服用,时间紧迫,我先走了。” 祁长乐道:“好,去吧。” 祁钟钰点点头,便步履匆匆的离开了院子,运轻功快速赶去罗振海家。 罗振海家距离二叔家有一段距离,她目不斜视用了半刻钟才抵达,发现这里比二叔家损失还要惨重,二叔家至少院子是完整的,但是罗振海家已经被烧成了焦黑色。 她心里一紧,没看到周围的难民,应该是抢完东西已经离开了。 她忙冲入了院子里,就看到了倒在院子里的几个人,她唿吸一窒,快步走上前检查他们的脉搏。 罗振海伤的最严重,气息有些微弱,但是还活着。 陆三丫和罗振海的大儿子罗康桥,只是被打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没事了。 她松了一口气,将人抱到了院子外面的空地上,顾不上其他的,便去了陆大丫的院子,那边也被火烧了大半边院子,正是紧贴着罗家的部分。 她在院子里没找见人,唿喊着陆大丫的名字,并踹开房门一间一间的找了起来,找到一半,她听到了堂屋那边传来的哭声,快步走上前,见房门紧闭,就用力将房门卸了下来,在屋子的角落处找到了陆大丫三人。 陆大丫眼眶红肿,还在瑟瑟发抖,怀里抱着两个哭嚎的孩子,看向祁钟钰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惧怕。 直到认出了她来,才松了一口气,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祁钟钰:…… 她只能将三人分别抱到了罗振海一家人旁边,可在这里待下 去也不是办法,她去拆了一扇院门,将一行人放在上面,将其举着朝二叔家里走去。 因为走的慢,她留意着道路两边的动静,见难民的确大批大批的撤离了岳河村,只是村民胆子小,不敢出门来查看。 还有一些在村子里肆意妄为,祁钟钰目测下距离,离她近的她随便踢个石块过去就将人砸晕了。 距离太远,她暂时也管不到,总不能丢下罗振海等人,过去收拾这些难民吧。 而这些难民也有眼色,知道她不是个好惹的,看到她跑的比兔子还快,所以祁钟钰一路无阻的回到祁家。 二婶姚氏恢复过来,带她去一间客房里将人放下,她从荷包里拿出药瓶,开始给罗振海等人治疗。 等给罗振海包扎好伤口,她去堂屋,就看到了神色颓败的祁长乐。 从他口中得知,廖氏和焦氏,分别在照顾他们受重伤的相公,二婶去照顾受惊的孙子孙女,下人们哭着在收拾院子里的残局。 祁长乐长叹一声,黯然的说:“是我不好,没有提前察觉到难民的意图,我这就去给村民们道歉。” 祁钟钰说道:“二叔,你是村长,又不是神仙,不知道他们要袭村也实属正常,而且现在难民撤离了大半,如今已经没事了。” 祁长乐目视着她,又低下头去,说:“时间不早了,钟钰,你奔波了大半个晚上,去屋里躺着歇会吧。” 祁钟钰原本想拒绝,因为她还要回山上找陆冬芙。 可她见二叔疲惫不堪,就道:“二叔,我送你回房休息吧,有什么等明天睡醒过来再说。” 祁长乐苦笑一声,点了点头,被祁钟钰搀扶回房躺下,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身上被殴打也疼的厉害,他已经很多年没被打了。 还有村子里,被抢走了粮食,接下来还要去挨家挨户进行安抚…… 他有很多忧愁烦恼的事要考虑,可到底年纪大了,熬了大半夜,现在疲惫又困倦,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而此时,祁钟钰已经吩咐了眼眶红肿的下人关好门,她则离开了岳河村,朝岳南山飞快跑去。 她进入了深山中,按照她平日里跟陆冬芙玩闹时定下的记号,终于找到了躲藏在隐蔽山洞内的陆冬芙和罗康林。 她走上前时,还将陆冬芙吓了一跳,颤声质问道:“谁?” “是我。” 陆冬芙眼前一亮,起身跑到她面前,见她安然无恙,才伸出手去拥抱她。 祁钟钰安抚的拍了拍陆冬芙的肩膀,道:“辛苦娘子了。” _分节阅读_216 陆冬芙眼眶红了,说:“不辛苦,相公才是,一定奔波许久了。” 罗康林也脚步踉跄的走上前来,担忧的问:“姨丈,我爹娘他们……” “放心吧,他们虽然吃了点苦头,但是好在无甚大碍,休养一段时间也就没事了。” 罗康林松了一口气,眼泪却刷的一下落了下来。 祁钟钰道:“我们回院子里收拾一下,我带你们下山去祁家,康林,你爹娘也被我安置在祁家,我估计我们暂时要在祁家住上几天,你们都待在一起,也方便我保护你们。” 她可不想再出现二选一的情况,这一次是她运气好,难民们也不算穷凶极恶,罗振海一家才没有死伤,甚至女眷也没有被糟蹋。 若是朝廷再不出面解决此事,情况只会越发严重,到时候……进展到人吃人,甚至易子而食,也不是不可能。 宣安四十一年,就是最好的先例。 她带着陆冬芙和罗康林先回去院子,拿了些替换的衣服和一些食物,便朝 岳河村赶去。 严朗办事效率不错,她这一趟回去,没有在村子外甚至村子里,看到太多流窜的难民,想必都被严朗带走了。 只零星有几个,还在肆意妄为,祁钟钰这一次有空,就直接出手拧断他们的脖子,将人弄死了,丢到村外面平铺在地上,警告其他难民。 那些难民有没有看到,她没注意,反倒是村民看到了她的动作,吓的又爬回了屋里。 祁钟钰毫不在意,牵着陆冬芙的手,将她和罗康林送到了祁家。 罗康林有点害怕,祁钟钰心里说了声抱歉,她也不想当着孩子的面杀人的,只不过局势所迫,她不得不杀鸡儆猴,这样才能震慑难民。她将罗康林送去了安置罗振海的客房,他们都没醒来,她简单给罗康林说明了下众人的情况,让他不要担心,便带陆冬芙去了他们在祁家的专属卧房。 她原本想烧水洗澡的,可这么晚了,也太麻烦了,便打了盆水用湿帕子擦身,换上带来的衣服便躺在床上。 陆冬芙依偎过来,轻声说:“相公,我知道你做的事是正确的,他们该死。” 祁钟钰笑着看她,将小姑娘搂在怀里,说:“我知道了,别担心,我不会因为杀人而心存愧疚,只要能保护好你们就行。很晚了,别多想,不管发生了何事,都有我在呢。” 陆冬芙应了一声,二人拥抱在一起,闻到彼此身上熟悉的味道,渐渐睡了过去。 她们睡到第二天下午,才悠悠转醒。 洗漱过后,祁钟钰和陆冬芙先去探望距离最近的罗振海等人。 就见陆三丫和陆大丫已经醒了,陆三丫在床边照顾依旧昏迷的罗振海,而陆大丫则在照顾两个受了惊的孩子。 祁钟钰看到她们眼睛红肿,就知道她们先前哭过。 陆冬芙走上前,说:“大姐,三妹,还好你们没事。” 陆大丫道:“多亏二妹夫相救。” 陆三丫也哽咽着致谢。 祁钟钰说:“我昨日去的匆忙,还不知事情经过如何,你们可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何事?” 陆大丫道:“记得,昨天我在三妹夫家吃过晚饭,便带着茹茹和小虎回家了,跟往常一样很早睡了过去,半夜就听到了外面传来凌乱的砸门声,我睡不着,跑到院门口借着缝隙看了一眼,就看到了流窜的难民,居然拿着火把四处抢烧。” 她面上露出惊恐的神情,说:“还有人上前来踹门,我吓的跑回了屋子,我不敢往外跑,也知道他们很快会冲进来,卧房不安全,因为东西太多,厨房也不安全,我便带着茹茹和小虎,躲到了堂屋角落里。” “没过多久,果然冲进来很多难民,他们在四处翻找,堂屋里也进来过一些人,但是堂屋里空荡荡的,连张桌子都没有,他们找不到东西,也没留意到角落处的我们,或许他们看到了也不在意,又跑了出去。” 之后,她都不敢出声,一直抱着茹茹和小虎待在堂屋,空气之中的浓烟味越来越浓,小虎被呛的哭了出来,她伸出手捂着小虎的嘴,安抚着他让他别哭太大声。 直到又听到了声音,她那时已经头晕眼花,听不分明,只抱着两个孩子瑟瑟发抖。 好在,这一次的来客是祁钟钰,她心情一松,就晕了过去,醒来时就在祁家了。 祁钟钰听闻之后,感叹道:“大姐倒是有急智,幸亏如此,才没有酿成惨祸。” 相较而言,罗振海这边就凄惨多了。 祁钟钰昨晚上已经从罗康林口中得知了大概的经过,跟陆三丫所说的相差无几。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 那就是陆三丫说,那些难民似乎事先就知道家里囤房了很多粮食,所以在翻遍整个院子都找不到之后,便殴打罗振海,询问他关于粮食的下落。 _分节阅读_217 罗振海是个硬气的男人,被这么对待,当然不想说出口。 但是那些难民用妻儿威胁,罗振海便说出了藏匿粮食的地窖,那些难民拿了粮食,还颇为愤愤不平,又揍了他一顿,说早点交出来就没那么多事了。 罗康林听到这儿,拳头攥得紧紧的,走到祁钟钰面前,也不再害怕她昨晚上杀人了,而是眼神灼灼的说:“姨丈,我以后想跟着你习武。” 祁钟钰应了一声,说:“好,等你爹醒了我就教你。” 她又安抚了众人几句,让陆冬芙去厨房做了饭送过来,陆大丫自告奋勇要帮忙,祁钟钰随她们安排。 她则去看望祁安宁和祁安昊,他们二人也被难民揍了一顿,但是伤势没有罗振海严重,中途还清醒了一次,吃了点粥才睡过去。 大嫂廖氏和四弟妹起身上前来跟她道谢,祁钟钰忙摆摆手,说这是她应该做的。 同时,她也得知二叔还未醒来,她想了想,打算先去厨房找点吃的,吃过饭再去探望二婶。 她在厨房遇到了祁家的几个下人,他们平日里负责跑腿,本身没有太强悍的武力,所以昨天没帮上主家的忙。 现在心里愧疚,便多有表现,不光收拾好了院子,睡一觉醒来,就开始清理厨房这边的烂摊子。 还有两个厨艺好的下人,在帮陆冬芙做饭。 他们见祁钟钰来了,忙上前来道谢,祁钟钰说了句不用谢,便凑到陆冬芙身边,道:“娘子,我肚子饿了。” 陆冬芙正在做晚饭,说:“相公,再稍候片刻,就能开饭了。” 祁钟钰闲来无事,便挽起袖子将柴火给噼了,噼完后又打了几桶水,打算吃过饭后洗个澡。 干完这些活,饭菜也做好了,她端着饭菜先给二叔送去,其他下人则送饭给其他人。 到了卧房后,二叔已经醒了,正在洗漱,他眼底下依旧有青黑,精神也有些不济,见祁钟钰来了,打起精神道:“你来了,正好我有事找你。” 祁钟钰闻言一怔,说:“我也有事想跟二叔说,不过还是先吃饭吧,刚好我端了两碗米饭。” 祁长乐笑了笑,道:“好。” 他们二人将碗筷摆在桌子上,面对面吃过饭后,将碗筷放在托盘上,并未端去厨房。 祁长乐长叹一口气,道:“钟钰,你一直住在山上,所以不知道最近汜原县涌进来很多难民,而且不光是汜原县,郝州府下其他几个县城,也是一样的情况,甚至整个淮南道也是如此。” “这些难民,一些是因为齐阳江决堤,来下游讨生活;一些是因为北方旱灾,朝廷处理不当,不得不辗转南下……而且,这应该只是个开始罢了,北方旱灾严重,地里颗粒无收,接下来还会有更多难民涌入,到时候……” 祁钟钰垂下眼眸,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若是朝廷可靠,那或许还能改变现状,但是朝廷比十年前还要昏庸,王爷和大臣只想着争夺皇位,正是用钱用人的时候,哪里愿意去理睬数不尽的黎民百姓。 或许等其中一个脱颖而出,继承了皇位,会腾出手来稳定民心。 但是,这些个成年的王爷,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誉王背后也站着安贵妃和大太监周祥;皇帝如今虽然不管朝政,而且已年过七旬,但是身子骨依旧硬朗,还不知能熬几年…… 祁钟钰估计,至少还要几年时间,朝政才会稳定下来,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此次难民围攻村子一事,汜原县应该已经知晓了,却一直不曾派人来管理,这无疑助长了难民们的气焰。 虽然她之前靠着武力值,将那些难民赶走了,但是这一波走了,还有下一波。 岳河村已经不安全了,她也不放心让祁长乐一家继续住在这,偏偏祁长乐是村长…… 她抿了抿嘴唇,说:“二叔,实话不瞒你说,在你几个月前说起暖冬的时候,我就暗中采购了价值万两的物资,那些物资如今就隐藏在岳南山后的深山之中,足够咱们这一大家子人用上好几年,如今局势越发混乱,我总觉得天下将乱。不如,二叔跟我一起去深山里盖个院子住下,等天下安定之后再出来吧。” 这是她一早就想好的办法,只是不知道祁长乐是怎么个想法。 第60章 祁长乐闻言一怔,许久没有说出话来,他一直知道自己这个侄子很厉害,但是具体厉害到了什么程度,他却是不清楚的。 然而,他昨天亲眼看到了侄子的本事,也亲耳听到方才侄子说,他提前准备了价值万两的物资。 一万两,是什么概念? 即便是祁家阔绰,要拿出一万两现银出来,都有些困难,而祁钟钰却…… _分节阅读_218 他突然笑了,释然的感慨道:“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 “钟钰,你之前的提议很好,我也同意你这样做。这样吧,再等几天,等你大哥和四弟的身体稍微好转些,你便带着他们去深山里盖个院子住下吧,若无意外的话,暂时就别出来了。” 祁钟钰点点头,随后意识到不对劲,忙问:“那二叔你呢?” 祁长乐站起身来,走到敞开的窗户边,说道:“我是岳河村的村长,总不能丢下村民们不管,你也知道现在的形势有多严峻,我自小在岳河村长大,虽然跟哥哥相依为命,却也受到了岳河村村民的诸多善待,这么多年以来,也结交了不少知己好友,可以说,村子里的每一个人,我都知晓他的情况。危难关头,我的无法弃他们于不顾,总要护着他们一些的。” “而且我都这把年纪了,已经比旁人活的长久,即便是真的遭逢意外,我也死而无憾。” 祁钟钰咬了咬牙,不能理解他这种非要跟岳河村共存亡的念头,她想了想,提议道:“二叔,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岳河村的村民,不过,我们可以将岳河村的村民,也带去深山里住下。岳南山后的深山绵延千里,里面的地形极其复杂,其中还生存着许多凶勐野兽,外人轻易不敢靠近。” “而且虽然带去的人更多了,但是人多力量大,我们大可以将其建成一个世外桃源。” 祁长乐沉思片刻,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只不过,岳河村共计两千六百多人,都去了深山里之后,吃什么呢?总不能全靠你打猎维持生计吧。你准备的万两银子的物资,在将近三千人面前,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祁钟钰皱眉,知道二叔说的都是事实,她也在为难,这些村民去了深山之后要吃什么。 深山之所以无人居住,不是没有原因的,就算要开辟荒地,那边土壤没有田野肥沃,即便花费几年时间开垦,也种不出多少东西来。 而且,深山里是真的很危险,蛇虫鼠蚁不必多说,各种凶勐野兽,除了她之外也没人能对付的了。 就算是在半山腰建了一个新的村落,但是雨水多的时节,山上会发生泥石流,到时候…… 她不自觉想到了祁长贵埋葬的地方,倒是有山有水,而且地势不高,只不过可以居住的地方太小,也住不下几百户人家。 这乱世还不知要持续几年才会结束,村民和她都消耗不起。 她一个人,也护不住将近三千人,而这三千人中,还有不少小孩子,他们是最难接受管束的,万一跑出去,她每天去找人都能累的够呛。 祁长乐不忍心让侄子为难,便笑着说:“钟钰也不必如此悲观,事情未必有那么糟糕,那些难民抢了很多东西,一时半会不会再靠近村子里来。而村子里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再过一个月,地里的粮食就可以收割了,虽然河边的田地被淹了大半,但是其他地方还是完好无损的,收割下来的粮食,足够村子里接下来一年的嚼用。” 他唔了一声,说:“我打算,召集村子里的精壮青年,组建成巡逻队,既然县城和朝廷无法保护岳河村,那就让村民们自己保护自己吧。” 祁钟钰眼前一亮,心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若是可 以就地将岳河村保护起来,让村民们也参与其中,对外面的难民形成威慑。 这样既可以在原地继续耕种生活,保证吃喝;又可以免遭外界的侵害;而且岳河村距离汜原县很近,可以方便她去县城里采购物资,了解外界的情况。 她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用带其他人去深山里住下了,干脆就留在岳河村,我明日就去找那些难民的首领,跟他做好约定,不许他再对岳河村动手。” 祁长乐愣了下,摇头拒绝道:“钟钰,我知道你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不必因为我而……” 说实话,祁钟钰如此打算,有一大半的原因,都是因为祁长乐。 祁长乐要留在村子里,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遭遇危险,而且他方才的提议,听起来也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笑着道:“二叔,事有轻重缓急之分,而且我留在深山里居住的目的已经达成,之后跟二叔一起住在村子里也好。” 她已经给祁长贵守了一年多的坟,不必再时刻住在山上继续守着,更何况,若是祁长贵地下有知,肯定也更乐意看到她保护活生生的祁长乐。 祁长乐怔怔的坐在桌边,他的理智告诉他,岳河村有侄子坐镇,安全性就提高了很多。 但是,真的要因为自己的顽固,而让侄子过的不开心吗? 他心里很是纠结,祁钟钰安慰他道:“二叔,我真的没事,这件事就这么定下吧。只不过,我这个人只会打打杀杀,却不会管教村子里的村民,他们想必也不会听我的,若是想要村民团结起来,组成巡逻队保护村子,还需要二叔出面才行。” 祁长乐看着她毫无一丝阴霾的笑脸,也忍不住点了点头,心道:罢了,就听钟钰的吧,而且不管怎么说,这的确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办法。 祁钟钰跟祁长乐说开后,便端着托盘里的碗筷去厨房,那些下人热情的帮她的忙。 在看到祁钟钰要烧热水的时候,还主动站出来要帮她烧水,还说请她回房里等着,等烧好了就送她过去。 祁钟钰颇有些不习惯,虽然以往祁家的下人对她也毕恭毕敬,但是还没到现在这个份上。 她摇了摇头,不再拒绝他们的好意,先去看了一眼二婶,见二婶将几个孩子们照顾得很好,才松了一口气,跟二婶聊了几句,便回到了卧房。 陆冬芙还未回来,祁钟钰想了想,打算今晚上歇息一晚,明天就去找难民的首领谈判。 之后再回去山中小院一趟,将家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收拾好搬过来。 还要将一些不能见人的东西,比如陆冬芙给她缝制的女装,她之前制作的一些床上的小玩意,也要收起来放在另外一个柜子里,藏到岳南山悬崖峭壁上的隐蔽山洞内。 也就是她之前藏白色皮毛的地方,那里很安全,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接近。 _分节阅读_219 至于地洞里那价值万两的物资…… 现在还派不上用场,先暂且搁置吧,等以后需要的时候再说。 在她盘算未来的时候,下人将烧好的热水送了进来,祁钟钰道了声谢,便关上房门去里屋洗澡。 洗完澡穿好衣服,就见陆冬芙已经回来了,她问:“罗振海怎么样了?” 陆冬芙道:“还未苏醒过来,许是要再等两天。” 祁钟钰道:“他身强力壮,可能要不了两天,应该明天就能醒过来了,娘子也不用太过担忧,对了……” 她将之后要住在岳河村的事情,跟陆冬芙说了。 陆冬芙闻言一愣,点点头说:“这样也好,我……虽然跟陆家已经没多少联系,但是总不能放任 不管,之后住在村子里,也能庇护他们的安全。” 祁钟钰顿了顿,若是陆冬芙不提起陆家,她都已经忘了岳河村还有个张氏和陆成材了。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总归是陆冬芙的娘家,明日去见过难民首领后,就先去看望下张氏二人好了。 随后,她又想到了彭家,此次被难民围攻的不仅仅是岳河村,其他村落据说也有影响。 可她对彭家的厌恶感,比之张氏二人更甚,所以也只是脑海中想了想,根本不在意,更不会登门拜访。 下人送来了很多热水,祁钟钰特地留了一半给陆冬芙,她让陆冬芙去里屋洗澡。 她躺在床上,想到之后都要住在岳河村,而接下来还有更多的难民会涌入淮南道,心里就陡然升起一抹危机感。 她不打算保护整个岳河村,说到底,她只想护着祁家院子里的人而已,其他人只是顺带的,别对她抱有太大的希望,她一个人能力有限。 不过,若是可以提高岳河村普通村民的战斗力,她倒是不吝啬于教他们一些对敌的本事。 她在心里回忆起练兵的方法,直到陆冬芙躺在她身边,她才回过神,道:“娘子,明天上午我要出去一趟,下午再回来。” 陆冬芙点点头,说:“相公,注意安全。” 祁钟钰应了一声,搂着她想到:不管外界如何,她总有一条退路,若是果真到了极为危险的时刻,她会带着陆冬芙和祁家人逃走,至于现在嘛,暂且留在村子里好了。 第二天一早,她吃过早饭,还未去找那些难民,他们就主动登门了。 祁钟钰这才从下人口中得知,他们昨天就来了一趟,只不过她那时在睡觉,他们怕吵醒自己,就说好了今天再来。 祁钟钰看向难民们的首领严朗,两日不见,对方脸颊消瘦,眼底青黑,脸色也很难看,想必被毒药折磨的不轻。 那毒药是她之前炼制出来玩的,对身体没有太大的损伤,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会越来越痛,直到最后痛死过去,或者受不了这种疼痛而选择自杀。 才不过两日而已,也不会有多疼,当然了,那是对祁钟钰而言,毕竟她曾经好几年都跟各种毒药为伍,这才练就成现在的百毒不侵。 她从荷包里取出解药,递过去道:“直接吞噬下去,一刻钟后就可以解毒。” 严朗连声道谢,从瓶子里倒出来解药,解药看起来很袖珍,他和兄弟们每人服用一颗。 半刻钟的功夫,肚子就不痛了,一刻钟后,除了肚子依旧下意识抽搐外,并没有其他不适。 严朗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多谢前辈赐药。” 祁钟钰道:“别高兴的太早,这解药只管一个月,等下个月若是不服用解药的话,还会继续经受这种疼痛。” 严朗神色一变,他身后跟来的精壮青年,脸上也浮现出怒容。 祁钟钰笑了笑,道:“你们该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会给你们彻底解了身上的毒吧?要想完全解毒也可以,你们现在就离开淮南道,发誓以后再也不准踏入淮南道半步,那我就给你们解药。” 其中一个男子便站出来想要发誓,祁钟钰翻了个白眼,压根懒的听他们的谎言。 她嗤笑道:“别说那些孩子都不信的屁话,你们愿意乖乖离开才有鬼了!我想,你们现在应该占据了某个村落,打算在那边久留了。你们没有户籍,其他地方的难民纷纷赶来,你们要想发展壮大,必然会接纳那些难民,到时候抢来的粮食肯定不够吃,就要重复抢掠的老路,很有可能会再次攻入岳河村。” “既然如此,我为何 要放过你们?我给你们下的毒,除了疼痛难忍外,并不会损害身体,只要你们接下来约束好难民,不踏入岳河村半步,就可以每个月过来我这里拿到解药。我这样的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严朗苦笑,听起来的确不过分,毕竟对方完全可以动手杀了他,对方有这样强大的本事。 可对方却不曾杀了他们,而是给他们下了毒,为的就是通过控制他,和他身边的兄弟,来达到抵御难民,不袭击岳河村的效果。 _分节阅读_220 只要她一日不给出解药,他们之后就不敢对岳河村贸然出手。 而且她说的没错,他们大部分的难民在这里没有田地,也错过了耕种的时机,还好再过一个月就到了收割的时节,难民们也可以下地收割。 只是到底粮食有限,而进入淮南道的难民人数会越来越多,他们必须接纳,不然就会形成第二股势力,得不偿失,然而接纳了他们,这些收割下来的粮食就绝对撑不到明年。 最终还是会演变成前不久四处抢掠的局面,眼前这个名叫祁钟钰的男人,想必也是知晓这一点,才没有给他们完整的解药。 他捏着瓶子的手都握紧了,却不敢将瓶子捏碎,因为里面还有一些药丸,之后可以派上用场。 严朗是个雄心勃勃的男人,还想学习新日教,把握住乱世这个机遇,干一番大事业。 他不打算坐以待毙,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打算将药丸带回去,找大夫来研究并制作出类似的解药,到时候就可以不再受祁钟钰的威胁。 他面上道:“前辈的意思,我明白,前辈放心,我等绝对不会贸然来犯。” “贸然”这个字眼,真的非常有意思。 其实祁钟钰大可以现在就杀了严朗,可即便杀了他,难民之中也会有下一个“严朗”脱颖而出,她又不可能杀了所有的难民,而严朗这人还算有用,她既然已经克制了他,就不想换个未知的人。 更何况,她自己调配的毒药和解药之中,都包含她的血液,即便是再高明的大夫也调配不出来,她还能借此压制对方很长一段时间。 至于以后嘛,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外如是。 她勾唇浅笑,道:“很好,我也只管岳河村这一亩三分地,其他村落与我无关。合作愉快。” 严朗应了一声,带着那些兄弟们离开了祁家。 祁长乐早在屋外等候多时了,见他们离开后,才走进屋内,说:“有劳钟钰了。” 祁钟钰摇摇头,道:“无妨,二叔,眼下难民的威胁暂且不用担心,但是我一个人也阻挡不了成千上万的难民,说到底,还需要村子里的村民自己争气,站起来保卫自己的家园,不然……” 祁长乐道:“钟钰,我都懂的,不会将整个村子都强压在你身上。你放心,我已经开始着手安排了,你二哥今早上回来了一趟,得知此事后,已经回去县里招镖师了。汜原县威远镖局内,有一个名叫高瑜的镖师,曾经在西北军中任职,后来重伤返乡,就成为了镖局的总镖头。他对练兵很有一套,可以帮忙组建岳河村的防御。” 祁钟钰唔了一声,心说:如此就好,她也可以省下很多功夫,专心提升自己的武功便是。 她道:“那我带娘子回陆家一趟,看娘和弟弟怎么样了。” 祁长乐道:“也好,我也要去村子里走一趟,一起出门吧。” 祁钟钰点点头,吩咐下人叫陆冬芙过来,她和祁长乐坐在凳子上喝茶等候。 从二叔口中得知二哥祁安业之前在外地,得知岳河村被难民围攻,就马不停蹄从外地赶了回来,今早上,天还没亮,就拍响院门 ,得知众人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那时候,祁钟钰和陆冬芙还在睡觉,所以不知道。 倒是祁长乐睡的不深,被吵醒后,就跟祁安业详谈了一个时辰,祁安业顾不上休息,就又急匆匆的回去县城里找人了。 除了镖师的事之外,还有其他的安排,祁钟钰勉强听了一耳朵,没记住多少,只知道二叔昨晚上已经做好了详尽的安排,她放心在祁家住下便是。 没一会儿的功夫,陆冬芙就过来了,祁长乐身边带着几个下人,一行人走出院门,在岔路口分开。 到了陆家后,张氏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咒骂那些难民,神情也有些淡淡,自打陆北去世之后,她脸上就没有太多的表情,人也消瘦了下去,显得阴郁了不少。 陆冬芙询问后,张氏话少,只隐约知道难民的确闯进来了,但是陆家家穷,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又孤儿寡母的,看上去就没什么积蓄,骂骂咧咧的去别家了。 倒是因此保住了家财,因为陆家有银子,只不过被张氏埋在地底了,轻易不会取出来用。 因为……一想到那些银子,她就想到了去服役的陆北,即便是她这样刻薄的性子,也不想花这笔钱。 而陆成材,这些日子被张氏下了狠心磋磨,看上去乖巧了很多,只不过祁钟钰总觉得他眼神带着恨意。 她不想在气氛诡异的陆家多待,问清楚情况后,就带着陆冬芙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陆冬芙神情怔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祁钟钰牵着她的手,道:“别怕,有我在。” 陆冬芙眼眶一热,勾唇笑着说:“我知道,相公,多亏有你在。” 世事真的难料,她只希望能跟相公,平稳的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许是她的祈求见效,接下来一连几个月,岳河村都过得很是顺畅,没有难民再来袭,即便外面闹的再乱,岳河村却像是世外桃源一样,不会有太多难民来袭。 _分节阅读_221 也因此,不少其他村子的村民,拖家带口的来岳河村定居,那些难民巴不得他们离开,所以不曾出手阻拦,而祁长乐乐善好施,会对这些难民伸出援助之手。 他们来到村子里,也不是吃白食的,精壮的男丁要加入保护村子的队伍,每天接受镖师和祁钟钰的训练,不服管教的会被镖师教训,惹是生非的会直接丢到村子外面,再也不允许踏入岳河村半步。 因为这样的严厉措施,岳河村虽然接纳了很多人,却建设的井然有序。 而女子则要帮忙干活,自己搭建居住的院子,或是给保护村子的男丁做饭,亦或者是缝补衣服…… 除了老人和小孩,其他人都各司其职,短短几个月,岳河村的规模和人口就扩大了几倍。 对于粮食的需求也就更大了,好在祁安业依旧住在县城里,时常去岭南道那边运了粮食回来,送去岳河村,再由村长祁长乐按劳分发下去,虽然吃不太饱,却能维持生存,勉强供得起这么多的人口。 这一幕,也落在了周遭难民的眼中,对于岳河村这块“肥肉”,越发想要扑上来咬一口,却被严朗严令禁止。 当然了,也就不听他的话,执意来岳河村抢掠的,结果都不需要祁钟钰出手,那些经过训练的村民,就自发的将他们弄残了扔出去。 至于为什么不弄死,是因为他们到底是普通百姓,还不能接受杀人这种恶行,认为弄残了对其他难民形成威慑也就够了。 按理说,汜原县的几个村子,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应该有朝廷官员出面管制。 但是时至今日,作为淮南道最大的掌权者,康王都不曾 出面阻拦,甚至亲自招揽了扬州附近的年轻难民,编入他的护卫队中,很快就将护卫队扩大到了几万人的规模。 造反之心,昭然若揭。 上行下效,汜原县县令,就更加不会为了老百姓考虑,每天只想着如何避开康王,不被康王派来的人给弄死了,并想出各种条例,收敛更多的财富。 这些银子,他只摸了几下,就要送去京城给誉王使用,誉王靠着这些得来的银子,拉拢人脉,倒是渐渐站稳了脚跟,眼看着有一家独大的趋势。 祁长乐很关注朝政,加上他的学子们一直在给他写信传递消息,所以他整日里都唉声叹气。 他将这些事掰碎了告诉祁钟钰,祁钟钰听了一耳朵,似懂非懂。 她并不在意谁当皇帝,在她看来,这些个王爷都一样,自私自利,甚至比不上谭浩然。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希望早点出个结果,好让朝廷腾出手来治理一下淮南道的难民。 现在外面的治安,可比之前差多了,即便是男子去一趟县城,也要十来个人结伴而行,女子更是再也不曾离开过岳河村。 祁钟钰摇了摇头,不去多想那些琐事,想了也没用。 她窝在被子里不想起床,冬至刚过没多久,前些日子下了几场连绵的冬雨,气温又降了很多,祁长乐对此很高兴,觉得这代表明年会风调雨顺。 可对于怕冷的祁钟钰来说,就十分难熬了。 “吱呀”一声传来,是陆冬芙推开房门,从外面走了进来,祁钟钰被寒风吹的直哆嗦,将脑袋也埋在被子里。 陆冬芙端着热腾腾的糕点走到床边坐下,道:“相公,起来吃点东西吧。” 祁钟钰微微掀开被子,道:“喂我吃。”陆冬芙笑了笑,捻了一块递到她嘴边,这糕点做的很小一块,原本是陆冬芙做来给家里的孩子们吃的,装盘后吩咐下人分别送去。 最后还剩了一些,她便端了一盘给祁钟钰送来。 祁钟钰吃着软糯香甜的糕点,含含煳煳的说:“真好吃。” 陆冬芙抿嘴一笑,去炭盆里又添了些炭,道:“相公,别总躺在床上,起来在屋里转转。” 祁钟钰摇摇头,道:“不了,这里比山上冷多了。” 陆冬芙倒是没觉得,只是相公今年越发怕冷了,除了练功之外,都不怎么离开被窝。 她在炭盆边烤烤火,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抱着她冰冷的身体,一开始也被冻的打了个哆嗦,可很快对方的体温就升了上来。 她捂着祁钟钰的手哈气,问:“相公,这样有没有好点?” 祁钟钰应了一声,含笑看着她,凑上去亲了亲她的脸颊。 她们在被窝里胡闹了一阵,祁钟钰身上出了汗,才觉得没那么冷了,她掀开被子,在屋内走了几圈,可让她去屋外,那是绝对不肯的。 陆冬芙又拿起了自己的绣活开始刺绣,祁钟钰坐在床边,看她越发熟练的动作,感慨道:“娘子这刺绣的手艺,倒是越发精湛了。” 陆冬芙手下不停,笑着说:“闲来无事,便做绣活打发时间罢了,而且做绣活还能赚银子,可以去县城买些粮食回来。” 岳河村的女子们,也想方设法的找活干,赚了银子就交给祁长乐,祁长乐再让祁安业去买物资运回来,不然光靠祁家,也难以养活这么多人。 _分节阅读_222 她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望着窗外的连绵冬雨,叹息道:“相公,听说二哥前不久运回来的几车粮食,又吃完了。” 祁钟钰点点头,道:“如今岳河村一万多人,又赶上冬日无 法种植,只能从外地运粮食回来,可这么多张嘴,也着实愁人。” 她见二叔整日愁眉不展的,心想:是不是该去深山一趟,将那里面的粮食运回来了。 陆冬芙跟她想到一块去了,提议道:“相公,之前大嫂也说,二哥在外地买粮食越发艰难了,不如,我们先去深山里,将那些粮食运出来先用着,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那些粮食能让村民过个好年。” 祁钟钰觉得陆冬芙说的有道理,便道:“那我叫上一些人,跟我一起去深山里,将那些物资都搬出来。” 陆冬芙叮嘱说:“要找可靠的人,就在祁家的亲眷里挑选吧。” 她怕外人得知,祁钟钰在深山里藏了一大批物资,之前却一直不曾拿出来,会心生怨气。 祁钟钰牵起她的手,轻啄了一下,说:“娘子想的真周到,我到时候带上可靠的人跟我一起去。” 陆冬芙脸颊泛红,瞪了她一眼,却不曾将手抽回来。 这天晚上吃过饭后,她就将要去深山里搬运物资一事,告知了祁长乐。 祁长乐沉思片刻,觉得这的确解决了他心头上的难题,但是既然要掩人耳目,就不能大白天去运货,他道:“也好,那今晚上就动身吧。” 祁钟钰点点头,叫上了罗振海、祁安宁、祁安昊,和祁家的其他下人,这些下人都十分可靠,还有一部分是祁安业得知岳河村出事后,特地从他府上抽调回来的。 一共二十多人,驾着家里的几辆马车,在深夜里朝岳南山的方向赶去。 到了地方后,祁钟钰带领众人进入深山,将地底洞穴内堆放了大半年的物资运出去。 因为保存得当,加上洞穴温度低,所以物资之中的粮食并未腐坏,虽然看起来有点不新鲜,却是可以食用的。 当初,祁钟钰和陆冬芙花了一个多月收集的物资,他们跑了好几趟,才终于将物资运回到了祁家。 第二天,祁长乐就将这些物资分发下去,给岳河村如今的村民使用。 岳河村人多口杂,无意中还是走漏了消息,那些难民以为祁家又运回来了大批物资,饥寒交迫之下,不免蠢蠢欲动起来。 几个月下来,难民的人数已经比岳河村还要多出几倍,虽然四处抢掠,加上十月份收割了一些粮食,可架不住那么多张嘴要吃饭,所以粮食很快就消耗一空。 这个月,已经过上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他们早就眼红岳河村这个世外桃源。 只不过,之前首领严朗严令禁止他们去袭击岳河村,而岳河村本身也不是好惹的,光是巡逻队里的精壮青年,就足够阻拦他们,所以只有零星一些人前去,然后被打断了腿扔了回去。 现在实在饿的受不了,有心之人便煽动难民,在严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居然在很短时间内,就聚集了数千人。 在一天深夜,这些难民突然袭击了岳河村。 岳河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原本以为难民不会跟岳河村动手,结果被血淋淋的事实打了脸。 好在,他们平日里接受了镖师和祁钟钰的训练,所以在最初的慌乱过后,很快反应过来。 有放哨的村民传递消息,敲响了铜锣传递信息,每隔一百米便有一个哨所,岳河村内响起此起彼伏的铜锣声,刺耳的声音将整个村子都惊醒了。 巡逻队的人反应最快,拿上村子里铁匠制作的武器,去对付那些难民。 寻常村民也拿起了放在家里的武器,来应对袭击家园的入侵者。 祁钟钰听到声响,也从床上起身,和陆冬芙一起,穿好了保暖的冬衣,去了堂 屋。 其他大人也纷纷赶来,祁长乐虽然被吵醒,脸上却没有倦意,道:“听这动静,看来这次难民来了不少人。” 他看了一眼众人,道:“女眷去将家里的孩子们,抱到堂屋隔壁的卧房,在那里等着。男丁拿上武器,保护祁家周围,若是有难民闯入府上,直接打残了扔到院外。” 众人响应一声,祁钟钰对陆冬芙道:“我出去看看,你跟二婶她们待在一起。” 陆冬芙点点头,道:“相公,万事小心。” 祁钟钰转身朝门外走去,她已经意识到,祁家附近一定聚集了不少难民,因为岳河村的人都知道,那些分派下去的粮食,都是从村长祁长乐家里拿出来的。 这些难民敢在今日袭村,必然也得知了这份情报。 果不其然,在她一跃而起,站在院墙上时,就看到了蜂拥朝这边跑来的难民,粗略估计应该有数百人,还真是难得的大手笔。 _分节阅读_223 这应该不是严朗的计策,因为他的命还掌握在自己手上,只要一日不解开他身上的毒,他就不会以身犯险。 就算他孤注一掷,也不会仅派这么点人过来,严朗那边的难民,比岳河村更快的发展壮大,时至今日,应该有了几万人,他要想进攻岳河村,绝对会派上上万人一起出动。 想到这儿,祁钟钰心里一紧,万一严朗被其他难民顶替了首领之位,那首领完全可以派难民过来围攻岳河村。 岳河村这几个月来虽然日子拮据,却都有口饭吃,早就被周边吃不饱饭的难民,垂涎嫉妒不已。 她在解决掉眼前这个麻烦之后,必须跟二叔说一下她的这份担忧了。 光靠祁家的这十几个男丁,无法对付这么多的难民,她倒是可以全部解决掉,但是肯定会耗费很多时间,而且她只有一个人,顾不了这么多人,肯定会有漏网之鱼趁她繁忙时进入祁宅内。 她必须想个办法,让这些难民惧怕溃逃。 她眼睛危险的眯起,吩咐其他祁家人往后退,自己一个人从墙头跳入了难民堆里,随后抓住一个人,直接拧断了他的脖子,将尸体丢向了人堆。 那些难民一开始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还以为跟以前一样,只是打残了扔出去。 直到祁钟钰杀了好几个人,他们才意识到不对劲,呆呆的看着地上扭曲的尸体,有些人害怕的转过身去,连滚带爬的跑开了。 祁钟钰对剩下的人冰冷警告道:“再踏进祁家宅院一步,杀无赦!” 只有鲜血才能让他们惧怕,若是不行,她可以再凶残暴戾点。 那些难民咕咚吞咽口水,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人恶狠狠说道:“他只有一个人,只要杀掉他,我们就不用再饿肚……” 话还没说话,祁钟钰就运轻功到他面前,对着他的脑袋看似轻轻一脚,他的脑袋就瞬间跟身体脱离,甩飞了出去,落在了难民之中。 其中一个人下意识伸手接住,看着手上血淋淋的人头,吓的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难民们何时见过如此恐怖的画面,杀人跟踢球一样轻松,杀完人之后还站在无头尸体的身后,越过血肉模煳的脖子,对着他们露齿冷笑。 难民们恐惧的都要窒息了,头皮发麻,冷汗直冒,再也顾不上去抢夺粮食,疯了似的转身逃跑,生怕跑得慢了,被这个凶神恶煞的煞星一脚踢飞脑袋而死。 第61章 有些难民被吓的双腿发软,动弹不得。 祁钟钰将身前的无头尸体轻轻一推,那尸体就被她推倒在地上,还有血液从碗大的疤上涓涓流出。 她朝着距离她最近的人走去,冷声道:“还不快滚!” 那些难民痛哭流涕,哆嗦着身体,互相搀扶着,屁滚尿流跑开了。 一刻钟的功夫,祁家宅院外就恢复了往日的静谧。 祁钟钰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抿紧嘴唇运轻功跳进了院子里,对其他紧张不安的人说道:“放心吧,他们已经走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安排三组人轮流值夜,其他人先回房去休息吧。” 祁安昊吞咽口水,关切的询问道:“你没事吧。” 祁钟钰笑了笑,说:“多谢四弟关心,我没事,这一次来的只是普通难民罢了,近不了我的身。” 她对祁安宁说道:“大哥,我要去村子里打探下情况,家里就有劳你照看了。” 祁安宁顿了顿,原本想安排两个下人跟她一起去,可想到祁钟钰的本事,那两个下人帮不上她的忙,反而会拖累她,便道:“好,记得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祁钟钰应了一声,又从院子里飞跃到外面,将地上的几具尸体拎起来,走到了村子通往外界的道路上,将这些尸体用他们腰上的腰带绑起来,挂在了道路两边的树上。 这样应该可以吓退大部分再次来袭的难民,祁钟钰看了一眼岳河村的方向,估计岳河村组建的队伍,可以应付这些难民,但是谨慎起见,她还是去村子里转了一圈。 遇到难民人数太多,岳河村村民落于下风的情况,祁钟钰就会停住脚步,出手帮村民一把。 她的手段可比其他村民来的血腥暴戾的多了,直接拧断脖子没商量,那些难民原本以为被打残了丢出去,已经是很可怕的后果了,没想到岳河村这一次改了规矩,直接杀人了。 他们惧怕不已,有一部分,是被祁钟钰生生吓跑的。 岳河村的村民也害怕祁钟钰,但是知道祁钟钰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便哆嗦着上前道谢。 祁钟钰冷淡的应了一声,继续在村子里诛杀那些胡作非为的难民。 直到黎明时分,她已经杀了上百人,她吩咐岳河村组建的队伍,将这些难民的尸体,挂在通往岳河村方向的路口处,以起到警示难民的作用。 _分节阅读_224 村民们咕咚吞咽口水,却还是听话照做。 祁钟钰见村子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不过到底受了损伤,还需要收拾残局,这些村民自己就可以完成,她不再出手相助。 她想了想,直接离开了村子,运轻功前往难民占据的村落。 她要找难民的首领严朗好好地谈一谈。 这一次,有数千个难民夜袭岳河村,声势浩大,非比寻常,她不信严朗作为难民首领不曾察觉此事。 就算他没有胆子密谋,也不曾推波助澜,可放任不管就是有罪,她需要给严朗一个教训。 或者,看他的态度,直接杀了他,另选一个难民首领,也不是不可以。 难民的村子距离岳河村有很长一段距离,祁钟钰误入无人之境,不会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在堂屋内浑身冷汗的严朗,严朗见了她跟见了鬼一样,几乎要跪在地上跟她说明自己的清白。 祁钟钰坐在凳子上,懒洋洋的听他解释。 她在这儿吃了顿午饭,又拿了几车物资,才大摇大摆的回去岳河村。 许是这一次,严朗真切的遭了罪,逾期十天都不曾得到解药,疼痛难忍,总算约束好了手底下的难民,连零星 的难民也不曾来岳河村偷袭。 因此,岳河村的村民,过了一个安安稳稳的新年。 只是这新年到底因为难民的事,蒙上了一层阴影,村子里每家每户都不曾大操大办,祁家也是如此,只是聚在一起吃了顿年夜饭。 新年第一天,祭祀先祖后,祁钟钰看着院内,连说话声都压低了很多的孩子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陆冬芙道:“相公,总有一天会拨开云雾见月明。” 这是祁长乐在祭祀先祖时所说的话,他消息灵通,听说皇帝已经准备在年后就立太子,定下储君后,朝廷就能腾出手来治理各地的难民。 说到底,祁长乐对大齐国的朝廷,还是抱着几分期待的,甚至说起了新日教,当年如此规模宏大,可在朝廷的兵马面前,也只支撑了两年。 可祁钟钰没有二叔那份乐观,总觉得这一次不比往日,且新日教时至今日,一直没闹出多少动静来,应该是谭浩然吃一堑长一智,选择暗中蛰伏等待合适的时机。 反倒是淮南道这边动乱不安,朝廷已经叱责了康王几次,甚至命令康王进京城,康王都以身体有疾为由拒绝了,可朝廷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所以康王还派了长子前去京城代劳。 朝廷虽然不满意,却到底不再那般严厉,一定要康王进京城了。 祁钟钰对如今的朝廷局势一知半解,只是凭借直觉意识到,将来还会更加混乱。 她守护着岳河村,暂时可以偏安一隅,可若是整个大齐国都战火连天,岳河村也难以幸免于难,她必须想个更稳妥的方法,守住祁家宅院里的这些人。 陆冬芙见她出神,伸出手去握住她冰冷的手,道:“相公,今日天凉,我们回房去吧。” 祁钟钰摇摇头,道:“我在等一封信。” 陆冬芙道:“回屋里等便是,这院子里凉飕飕的,你的手都比之前更冷了。” 祁钟钰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关切,便不再坚持,笑着点点头。 她吩咐下人注意来访的客人,若是有人言明要找她,一定要将人请到堂屋去,好吃好喝伺候着,再立刻过去叫她。 下人如今对祁钟钰言听计从,当即应了下来。 祁钟钰便和陆冬芙回了卧房,炭盆散发的热度,将屋子里熏的暖融融的,祁钟钰走到床边躺下,说:“果然如娘子所说,在屋子里待着就是暖和。” 陆冬芙道:“相公想不想吃糕点,厨房里备了许多,都在蒸笼里放着,还是热的呢。” 祁钟钰刚吃过午饭,还不太饿,便道:“不用麻烦了,到床上来陪我一起躺着歇会儿吧。” 陆冬芙想着闲来无事,便躺在她身边,温柔的伸出双手拥抱她。 她知道祁钟钰这些日子里心情烦闷,她也能理解,现在整个岳河村,除了太过年幼的小孩子,都能感觉到风雨欲来的凝重气氛。 不管朝廷和汜原县的县令之前如何对待他们,可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众人还是希望朝廷能够出面,像十多年前那样,疏散各地的难民,派遣他们回去原籍重新开始。 就算之后要吃糠咽菜,也好过现在提心吊胆,睡都睡不安稳。 祁钟钰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生活了半年多,原本安逸生存的想法,也渐渐改变,她之前拒绝谭浩然的邀请,不愿意成为他手下的一把刀,四处南征北战,可现在…… 她想要试试,只不过,她无法听从谭浩然的吩咐办事,因为她暂时无法离开岳河村。 _分节阅读_225 她愿意帮谭浩然占据这个村落,甚至想办法将周围的地盘都打下来,到时候送给谭浩然。 至于谭浩然会怎么安排,她相信对方的为人,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所以,她在等的,就是谭浩然要托人送过来的信件。 以她对谭浩然的了解,对方一定会派人带了物资过来。果不其然,在傍晚时分,一群行商装扮的队伍,就驱赶着十几辆马车,停在了祁家院门外。 祁钟钰听到下人回禀,立刻翻身起床,大步走到了堂屋内接见来人。 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这一次过来的并非谭浩然的心腹谢星河,而是许久不见的右护法宋德良。 他……看上去苍老了不少,脸颊一侧还有一道很深的疤痕,将一只眼睛也贯穿了,那只眼睛看上去雾蒙蒙的,居然已经瞎了。 可他完好的那只眼睛,在看到她时,已经冒出精明的光芒,道:“祁钟钰,许久不见。” 他没有叫她钟玉郎,看来也提前得知了她如今的身份,这也不奇怪,毕竟她都被谭浩然派来这里了。 她坐在凳子上,道:“宋先生。” 宋德良嘴角一抽,吩咐自己带来的人先退下,祁钟钰也示意祁家的下人离开,并将房门关闭。 屋内的灯火通明,宋德良从怀中取出信封递给了她,祁钟钰接过,当着他的面撕开查看,信上写的跟她猜想的所差无几,谭浩然说如今东风已到,朝廷再过不久就会大乱,到时候就是新日教崛起,面对世人的时间。 他想邀请祁钟钰去山南道与他重聚,一起共商天下。 不过信的末尾,也提到若是她不愿意,他也不勉强,只是将来的局势只会越来越危险,除非她带着家人躲进深山里面,待个十年八年再出来,不然,走到哪儿都是惨烈的乱世。 他会竭尽所能的,给她安排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让她不被乱世所扰。 这是谭浩然对好友做下的承诺,祁钟钰心里一暖,她笑着对宋德良道:“有劳右护法亲自过来送信,你一定有话要对我说吧。” 宋德良道:“你看起来成熟了不少,果然成家后就不一样了。” 祁钟钰将信件放在桌子上,道:“右护法也变的苍老了许多,这是什么原因呢?” 宋德良身为右护法,自身又没有高强的武功,总不会亲自去战场征伐。 更何况,新日教现在依旧蛰伏,并不曾跟朝廷面对面对抗,他脸上的伤,只可能是日常时得来的。 莫非,有人看他不顺眼,想要行刺?以宋德良的脾气,也很有可能得罪人而不自知。 宋德良摸着自己脸颊上的疤痕,冷淡道:“正如你说想的那样,新日教也不是铁板一块,除了大家都侍奉教主之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祁钟钰挑眉,“可即便如此,你也是新日教的老人了,浩然并非不念旧情之人,你应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谁胆大包天敢对你动手?” 宋德良咬了咬牙,道:“还能有谁?当然是在新日教跟我平起平坐的左护法。” 左护法? 祁钟钰蹙眉,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早在几年前,左护法和谭修潼,就被朝廷抓去京城,秋后问斩了。 怎么又冒出来了一个左护法? 祁钟钰突然联想到了一个人,她恍然大悟,道:“这个左护法,该不会叫谢星河吧?” 宋德良点点头,说:“就是他,他在你离开山南道之后不久,浑身是伤的出现在教主面前,当时我和教主考验了一番,相信了他的清白无辜,等他伤养好之后,他便主动到教主面前,说要替教主分忧。你也知道,教主他,是一个很顾念旧情之人,他很感激谢星河当 年的出手相助,便给他安排了一些教内事务。” “这个谢星河也是个有能耐的,办事效率极高,且事办的很漂亮,很短时间内,就成为教主的心腹。在新日教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得到其他教众的拥戴。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胆识过人,聪明绝顶的人物,最难得的是他一直忠心耿耿,我就向教主推荐,让他成为新日教左护法。” 他说到这儿,牙关紧咬,浑身都在发抖,说:“可我没想到,那都是谢星河这个兔崽子装出来的,他在当上左护法后不久,就开始暗地里跟我对着干,最可气的是,教主没有看出他的狼子野心,反而越发信任他,即便我跟教主明说,此人不可信,可教主也以为是我在妒忌贤良,还安慰我说,我永远是他身边最重要的副手,呵!” 宋德良冷笑连连,咒骂谢星河不是个东西,祁钟钰听了一耳朵,倒也没有信以为真。 毕竟,宋德良的确是个嫉妒心重的男人,当初她在新日教,就吃了他小肚鸡肠,阴险毒辣的亏。 她打断对方的滔滔不绝,道:“你说谢星河狼子野心,那你可有证据证明这一点?” 宋德良闻言一怔,摇头苦笑说:“这便是他精明厉害之处,教内高层,除了我,居然没有一人察觉他的真实意图,他不但想要将我扳倒,还想要得到新日教教主的位子。” 祁钟钰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冷下脸来,道:“宋德良,你怕是已经疯魔了,新日教最重要的就是教主之位,浩然才是聚拢这些人心的核心人物,谢星河既然精明厉害,就绝对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他若是敢对浩然出手,必然遭到新日教上下的唾弃,并被天下人所耻笑,你说,他图的是什么?” 宋德良看出她眼中的嘲讽,抿紧嘴唇不再多说。 _分节阅读_226 也怪他自己的名声不佳,才会落入现在这副田地,居然没有一人相信他的肺腑之词。 他气的头晕胸闷,想到谢星河脸上的得意神情,又勉强忍住了吐血的欲.望。 他不能动气,不能让谢星河的奸计得逞,所以他这一次特地去教主面前领取了这个任务,他要将祁钟钰带去山南道,有他在,谢星河即便再阴险狡诈,对上教主的至交好友,也只能落于下风。 到时候,他再一点一点的拆穿他的真面目,让教主看穿他的伪善和恶毒,他要让谢星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祁钟钰摆摆手,厌倦听他胡扯,道:“好了,不说谢星河了,你此次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宋德良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道:“如你所见,天下即将大乱,教主正是用人之际,我想带你和你的家人去山南道跟随教主,教主可以保证你的家人安然无忧。” 祁钟钰道:“我知道了,烦请你回去告诉浩然,我不会去山南道的,岳河村这边暂时离不开我。” 宋德良急了,忙道:“难道你要为了不相干的外人,放弃对你若亲兄弟的教主吗?” 祁钟钰扶额,解释说:“不是,我已经决定会留在岳河村,不过,我也不会偏安一隅,你回去告诉浩然,等时机成熟,我会将附近的地盘都打下来送给他。” “浩然的势力范围集中分布在山南道和河南道,甚至岭南道也有一些新日教的势力,但是淮南道这边,却被康王护着水泼不进,我跟康王有仇,会寻个合适的机会,刺杀康王。甚至,我可以帮他打下整个淮南道……唔,这样吧,你回去告诉他,淮南道这边无需他再担忧,我会帮他摆平。” 这话说的何等猖狂,淮南道地域极广,又是富庶之地,朝廷兵马强悍,还有康王在此,他可不是个草包王爷,淮南道在他的手底下,就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即 便是谭浩然,也要花几年时间,才能将淮南道彻底攻占。 但是祁钟钰,就凭借她现在拥有的一万多岳河村人口,就敢大言不惭的说要打下整个淮南道?! 宋德良心里冷笑不已,认为祁钟钰说这话是在敷衍自己。 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他拿祁钟钰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这一次,只不过白跑一趟,好在并未耽误多少时间,这便动身回山南道,继续跟谢星河死磕吧。 可他刚走两步,就听到祁钟钰说:“等会儿。” 宋德良心中一喜,面皮都抽动起来,转身道:“怎么,你想通了?”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让你多待一会儿,将我写的信带回去给浩然。” 宋德良气的浑身发抖,祁钟钰起身从他身边经过,打开房门吩咐下人,道:“去做一桌子好酒好菜,来招待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 下人领命退下,宋德良虽然气急,却还是颓然的坐在凳子上等祁钟钰写完信。 没一会儿的功夫,祁家的下人送来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宋德良吃过饭后,才招唿自己带来的人手吃饭。 祁钟钰见状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 她有很多话想对谭浩然说,可她写字的速度太慢,直到宋德良打了个哈欠,才终于写完,将厚厚的信纸塞进信封里,交给宋德良,道:“夜路不好走,你们等明日在动身出发吧。” 宋德良摇摇头,道:“回去复命要紧。” 他捏着厚厚的信封,嘴角一抽,也不知道对方写的什么内容,写了厚厚一叠信纸。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告别祁钟钰后,就驱赶马车朝山南道赶去。 祁钟钰看着渐渐远去的车队,心里总有些不安,不过她并不清楚这份不安源自何处,只当是自己多想,便关上了院门,跟二叔一起清点宋德良带来的物资。 谭浩然财大气粗,这一次也差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只不过比上一次的贵重物品要实用多了。 祁钟钰之前只花了一万两银票,其他的银票和珠宝都不曾动过,因为想着或许将来能还给谭浩然。 而今,她改变主意,打算时机成熟,就帮谭浩然占领淮南道,那些钱,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不过,她也只是心中升起了这个念头,具体实施起来有多困难,以及到底要怎么做,却是一头雾水的,她需要祁长乐的帮助,所以,她将自己的打算,告诉给了祁长乐。 祁长乐听完后,呆呆的坐在凳子上望着她,良久,才道:“钟钰,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祁钟钰点点头,道:“新日教教主是我的至交好友,他帮了我很多,所以我想回报一二。” 祁长乐望着眼前的信纸,从措辞之中,可以看到这位搅动风云的教主,对祁钟钰也是真诚关切,也难怪侄子愿意为了他以身犯险。 只不过,这可是造反啊,是要杀头的! 祁长乐道:“钟钰,我不想给你泼凉水,可是,你如何敢确定,天下真的要大乱了呢?” _分节阅读_227 祁钟钰道:“不确定,所以我也在信中写了前提,直到确定大齐国无可救药,我才会帮他一把,而若是新帝登基,稳定局势,我也会亲自去山南道一趟,在朝廷兵马面前,保住他的性命。” 祁长乐感慨万分,道:“我知道了,那我们就等这个合适时机,看它是否会到来。” 之后十来天,一切都风平浪静,靠着谭浩然送来的物资,祁长乐又将其分发给村民,让村民总算敛去愁容,换上笑颜,圆满度过了春节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元宵节。 而 山南道的谭浩然,面对眼前血肉模煳,腐败干瘪的尸体,眼眶都湿润了,他深唿吸几下,才不让自己气息颤抖,低沉的声音问:“谁干的?” 谢星河和其他新日教高层面面相觑,没有一人敢站出来说话。 可事实摆在面前,右护法宋德良,帮教主送信回程的路上,遭遇了难民哄抢,虽然他带着不少人手,却还是敌不过饿疯了的难民,最终死在难民手中,而他带去的人手,也无一人幸存。 谭浩然捂着脸,抑制不住的发出一声啜泣,都是他的错,明知道淮南道局势紧张,却还是让右护法亲自带人去送东西,而且十几辆马车并排,在难民眼中就是一块美味的肥肉,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这些难民不但抢走了宋德良身上的东西,连带着马匹也抢走,不用多想,也知道那些马被难民吃掉了。 若不是谭浩然意识到不对劲,派谢星河亲自去查探,还不知右护法要在荒郊野外曝尸多久。 他蹲在宋德良的尸体面前,白皙的手捏成了拳头,道:“右护法,你安心地去吧,我一定会为你报仇血恨!” 他豁然站起身来,眼神冷冽,对谢星河道:“带上一万兵马,去右护法葬身之地,诛杀当地的难民,一个活口都不要放过!” 谢星河闻言怔愣,迟疑的道:“可是教主,我们目前应该谨慎行事,不能暴露实力,不然朝廷……” 谭浩然哈哈大笑,讽刺道:“朝廷?” 他转身一步一步的走到教主的宝座上坐下,冷冷道:“你们还不知道吧,狗皇帝已经驾崩了,朝廷如今自顾不暇,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龙子龙孙还不知要内斗多久,此时,正是我们一举成名的机会。” 谢星河是真不知道,他自诩掌握了半个新日教,可还是敌不过谭浩然消息灵通。 他领命退下,余光瞥见宋德良的尸体,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 新日教其他高层也鱼贯而出,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谭浩然一人。 谭浩然瘫坐在凳子上,颓然的想道:这下子,就连右护法都离他而起了,还死的如此荒谬。 为了皇位,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他的父兄,他的亲眷,他的自由…… 以后,肯定还会失去更多。 他该庆幸,自己的好兄弟钟玉郎,从始至终都心系田园生活,不想加入他,跟他一起建功立业。 他之前不理解,还想拉拢他,可现在…… 这条路太辛苦,也太危险。 他如今只希望,在接下来的乱世纷争之中,钟玉郎能够带着家人一起躲到深山之中。 只要想到自己的至交好友,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他就心中温暖,自问不再是孤单一人。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他是新日教教主,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沉浸于痛苦之中,首先,就从安葬右护法开始吧…… 皇帝驾崩的消息,没几天的功夫,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此事发生的太过突然,除了朝廷那些官员之外,没有一人料到。 虽然皇帝的确一大把年纪了,已经年过七旬,但是他在世的时候,从未传出身体不妥的传闻,百姓们虽然因为灾荒一事在心里怒骂他,却也不想他真的死去。 他这一死,感觉伫立在自己心头的一座大山,就此崩塌了,就连难民心中,都产生了茫然无措,哀伤痛苦之情。 祁长乐在得知此事后,更是饭都顾不上吃,将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天,直到第二天,才被祁安宁搀扶去卧房休息。 祁钟钰担心二叔的身体,从祁安宁那里得知,二叔只是一 夜没睡,并没有生病,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对这位老皇帝感情不深,因为她不曾经历过,这位老皇帝开辟出来的太平盛世,自打她穿越那一刻起,就一直为了自己的性命而四处奔波,而老皇帝那时候已经不问政事了。 是他十几年来的不作为,才让繁荣的大齐国,演变成如今这副鬼样子。 说句难听的,他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既然不理朝政,为何不主动退位让贤,从自己的子孙之中,挑选出一个贤明又睿智的继承者,延续大齐国的百年荣耀? 可以说,大齐国有如今的乱世之象,根源都出自于他。 _分节阅读_228 现在他两腿一蹬,死的干脆,留下了满目疮痍的大齐国,不管继任者是谁,都要花很多年功夫,才能将局势彻底稳定下来。 而且,就算新皇帝登基,也没那么简单。 因为王爷们之前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他们各自发展几十年,手头上有银子又有兵马,谁也不比谁差到哪里去。 他们可不愿意接受突然冒出来的新帝,肯定还有后招,到时候…… 祁钟钰想了想,想象不出未来朝廷局势该有多混乱,那就坐等看戏好了。 她耐心等待了几天,终于得知皇帝临死前,写下圣旨立誉王为太子,在他死后,誉王就可以成为大齐国的储君。 祁钟钰心说:果然是誉王。 祁长乐叹息说:“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可偏偏皇位落在了年纪最小的誉王头上,他上面的几个王爷,肯定心生不满,这天下……怕是要乱了。” 祁钟钰不置可否,已经拿出了谭浩然给她的银子,开始组建自己的势力。 如今的岳河村村民,对她的本事极为信服,他们对她又敬又怕,愿意听命于她,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而祁安业从县城雇来的名叫高瑜的镖师,在她一番毫不遮掩的动作下,也主动登门拜访,愿意投入她的门下,帮她成就霸业。 祁钟钰没说,自己也是帮人打地盘,只应了一声,就让他回去了。 祁长乐在一旁头痛的扶额,道:“钟钰,你若真想建立一番大事业,就不能再如此耿直,必须礼贤下士……才行。” 他说了一大堆,祁钟钰皱眉,道:“这么麻烦啊。” 听这语气,似乎下一刻就要放弃造反了,只因为祁钟钰很怕麻烦。 祁钟钰的确想放弃,她向来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可一想到乱世将近,要保护祁家人,还要回报谭浩然,她就必须忍耐这些麻烦。 可她实在不擅长与人相处,便道:“二叔,若是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出面助我一臂之力。” 祁长乐:…… 他能说什么呢? 侄子是亲的,虽然大逆不道的想要造反,也违背了他这么多年的孔孟之道,可他不能放任不管,不然侄子哪天被人坑死了都不知道。 且侄子时至今日,还没跟侄儿媳妇留下血脉,祁长乐即便是到了地底下,也无颜面对兄长。 所以,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上了祁钟钰这条“贼船”。 祁长乐没有祁钟钰那般明目张胆,可他名声极好,又会为人处世,很快就拉拢了一批势力。 而朝廷果然不负祁钟钰所望,在誉王登基没多久,几个王爷就以誉王谋害老皇帝的罪名,将誉王和安贵妃围堵在了皇宫之中。 即便大太监周祥亲自拿出了圣旨,也被王爷讽刺说圣旨是伪造的,周祥这个阉人狼子野心,帮助祸国奸妃危害皇帝,他们要为大齐国清理门户,所以亲手砍掉了周祥和安贵妃的脑袋,还斩杀了新任皇 帝。 要怪,只能怪誉王生的太晚,而且手上没有兵权,空有圣旨和禁卫军,也不是王爷们的对手,所以才当了几天皇帝,就跟老皇帝在地府里团聚了。 这一下子,大齐国又皇位空悬了。 换谁上去做这个位子,其他王爷都不会乐意,即便国不可一日无君,此事也只能胶着下来。 直到,新日教横空出世,驱使上万兵马,由山南道出兵,攻占淮南道。 其他各地也纷纷响应,揭竿而起,在王爷们内斗不休的时候,大齐国已经被起义军占领了一半领土。 王爷们和朝廷官员,这时才幡然醒悟,却已经为之晚矣。 祁钟钰看着地图上插着的小红旗,道:“山南道那边的势力是谭浩然,岭南道和河北道是谁?名字都没听说过。” 祁长乐倒是有所耳闻,毕竟这些起义军的首领,在一开始便是人中龙凤,才能一唿百应。 他道:“岭南道的首领,是豪富沈家的长子,我曾经与他有一面之缘,是个极有能耐的豁达之人;而河北道的首领章元正,曾经是私盐贩子,被朝廷下令通缉后,他孤身一人逃走,家人亲眷却被他牵连,全部斩首示众,之后他就不知所踪,没想到……” 祁钟钰点点头,问:“既然如此,二叔,那我们是不是也该揭竿而起了?” 祁长乐定定的看着她,长叹一声:“是,那就从汜原县开始吧。” 汜原县县令臭名昭着,辖下村民早就对他恨之入骨,若是祁钟钰去攻打县城,定然会得到村民们的热烈响应,倒是比攻打其他地方更省事。 _分节阅读_229 而且,汜原县是郝州辖下最繁荣的县城,不光商贸繁荣,还占据交通要道,他们占领此地之后,才能图谋更广阔的天地。 祁钟钰眯起眼睛笑了笑,说:“那好,打仗的事就交给我和高瑜吧,还请二叔待在家中等候我的好消息。” 祁长乐拍了下她的肩膀,叮嘱道:“万事小心。” 祁钟钰应了一声,离开书房,先回房抱着茫然无知的陆冬芙亲了一口,便转身头也不回的领兵造反。 事出突然,汜原县的衙役完全没有防备,祁钟钰只用了几天时间,就砍下了县令的项上人头,彻底攻占了汜原县…… 第62章 与此同时,河南道少林寺内,姜行伍正在收拾行囊。 说是行囊,其实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装着两套旧衣,和几个粗面馒头罢了。 因为河南道去年发生了很严重的干旱,百姓为了谋生逃难去淮南道,即便今年风调雨顺,可地里没有多少人耕种,可以预想,今年又是一个灾荒的年份。 少林寺虽然是江湖第一大门派,可一年多下来,寺内也没有多少余粮,只能像十多年前的那场天灾一样,让弟子们自己出去化缘,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命。 其他弟子还能结伴而行,而姜行伍之前得罪了康王,他的师傅为了保他,已经得罪了很多人,别看少林寺内的都是和尚,可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拉帮结派。 所以,在从后山关完禁闭回来后,他已经成了孤家寡人,好在他并不在乎这些,收拾好行囊后,就去跟师傅告别。 他的师傅法号释尘,在少林寺地位颇高,是方丈的平辈,因为脸颊圆润白胖,看上去很显年轻,实际上已经五六十岁了。 他眼神淡淡的看着自己的弟子,高深莫测的道:“此去一别,便是经年,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你本就是少林俗家弟子,以后不必再回来了。” 姜行伍闻言大惊,问:“师傅,你这是何意?” 释尘闭上眼睛,道:“不出三年,你自会知晓,时间不早了,下山去吧。” 姜行伍一头雾水,他这个师傅神神叨叨的,当初是他主动将自己收进他门下,现在又二话不说,把他踢出门去…… 说他对自己好吧,可他平日里从不与他交谈,似乎生活中就没他这个人。 说他对自己不好吧,可少林至宝《易筋经》,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自己带走的;得罪康王后,也是他出面保他,将他扔到了后山关禁闭。 姜行伍看不透眼前这个师傅,心情复杂的垂下眼,悻悻的道了别,便背着包袱准备下山。 他心里还在纠结,接下来该去何处化缘,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小和尚拦住了他,偷偷递给他一封信。 姜行伍抓住转身要跑的小和尚,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弹了下信封,问:“这是什么?” 小和尚见他人高马大,而且不曾剃度,知道他是俗家弟子,就有些害怕,瑟缩着说道:“是……是一个老和尚让我交给你的。” 姜行伍挑了挑眉,拆开信封取出了信,一字一句读了起来。 他年幼时因为家贫,不曾念过书。 但是在进入少林寺后,要抄佛经,就跟师兄弟学了点字,后来外出化缘,闲来无事,便跟路上偶遇的夫子学了半个月,他记性好,倒是学会了大部分的字。 如今,他快速看完了这封信,摸着下巴想到:这倒是一个好去处。 这封信,是与他义结金兰的大哥施立群写给他的,说是如今天下大乱,想邀请他去参加起义军,说不定将来能封侯拜相。 姜行伍此时还不曾想那么远,他只是不想再饿肚子,而这位大哥是个出手阔绰的官家子弟,跟着他总好过四处讨饭。 而且扬州府…… 姜行伍不禁想到了多年未见的七弟钟玉,也不知他从剑南道离开之后,现在身在何处,不过他武功高强,肯定比自己这个五哥要强的多。 他笑了笑,伸了个懒腰,大步离开了少林寺,朝淮南道走去。 路上走了一个多月,脚底的茧都厚了几层,才在立夏节气,抵达了扬州府。 此时的扬州府一如往昔,十分热闹,不受外界乱世所扰,他拿着皱巴巴的信件登门拜访 ,因为穿着落魄,差点被施家的门房当做乞丐给赶出去。 好在施家的一位姑娘,外出归来时出声相助,才验明了他的身份,被门房请入府中。 _分节阅读_230 他不擅长跟女子打交道,道了谢之后就低下头去,那姑娘倒是个性情豪爽之人,吩咐下人将他送去客房,还准备了洗澡水和热米饭,他心里就对这位姑娘多了几分好感。 施立群事务繁忙,姜行伍在施家住了几天,对方才回到府上并热情的招待了他。 姜行伍原本还有些担心,在对方的诚意之下,倒也安定下来,进入施立群手下的起义军,帮他攻占附近的地盘。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厌恶杀生,可真正上了战场,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如此擅长行军作战。 他非但不抵触,反而很享受这种酣畅淋漓、掌控生死的感觉,这与他十多年来的少林寺生涯相违背,却让他恍然明白过来,释尘师傅所说的话的含义。 他年近三十,才终于找到了生存的意义。 因为他在战长上表现出色,让施立群都惊艳不已,他一开始只是想招揽人才,给他认识的很多人都写了信,当时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给姜行伍也写了一封,没想到会得到这么大的惊喜。 姜行伍此人,悍勇无比,精明强干,打仗时身先士卒,最难得的是没有私心,收缴来的财物全部上缴给他。这让施立群越发重视这位义弟,还将自己的远房侄女,也就是当初帮助姜行伍的施家姑娘许配给姜行伍。 姜行伍倒是愣了许久,让施家姑娘又羞又气,以为对方不愿意迎娶自己。 然而姜行伍只是没反应过来,因为少林寺弟子是不能娶妻生子的,可释尘师傅也说他从此不再是少林弟子,而且光是杀人无数这一点,就与少林寺的规矩背道而驰,那娶妻也不是不可以。 他迟钝的点点头,让施立群和施家姑娘都万分无语,好在最终结果不错。 他成婚之后越发卖力,大部分人都有所图谋,只有他天生适合在战场上厮杀,施立群分发给他的财物,一半交给娘子,另一半则分给下面的将领。 原本只是无心之举,却意外地得到了诸多将领的爱戴,还在施立群的将领之中独树一帜。 淮南道早饭声势沸沸扬扬,其他地方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大齐国朝廷如今进退两难,王爷们更是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只是眼看着距离皇位只差一步,谁也不愿意率先退让。 这无疑给起义军更多发展壮大的时间,在小暑过后,新日教势如破竹,很快攻占了大齐国将近一半的领土,这才给了朝廷和诸位王爷当头棒喝。 山南道的庄王、河南道的靖王率先退出了皇位之争,他们是不得不退出,再继续这样下去,自己的领地都被起义军占领完了,他们的王府亲眷还在那儿呢。 又过了两个月,其他两个势弱的王爷,也不得不撤离京城。 最后,只剩下实力最强盛的康王,和另外一个实力稍弱的睿王,在一个漆黑的深夜秘密交谈之后,睿王主动退出权力之争,由康王继承大统。 闹了大半年的皇位之争,终于落下帷幕,朝廷上下都松了一口气,在月底就举行了登基大典。 康王登基之后,称为齐光帝,他宣布大赦天下,并颁布了诸多强而有效的举措,让动荡不安的大齐国,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而此时,已经过了秋分,姜行伍这些日子闲来无事,加上再过不久就是重阳节,他便跟施立群告了假,准备带娘子回家乡祭祖。 原本施立群不想让他离开扬州府,可当晚就被自家娘子吹了枕边风,说侄女嫁了人,也该和相公去夫家一趟 ,全了礼数。 施立群拿娘子没办法,也是真的心疼侄女,便允了姜行伍的这个请求,只不过叮嘱他要尽快返回,因为他们接下来跟朝廷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姜行伍欣喜不已的应下,当天下午就带着贤妻,坐马车离开扬州府,前往扬州辖下的郝州城。 他已经许多年不曾回过家乡了,自从十多年前的灾祸之后,他的爹娘和哥哥们相继饿死,偌大的姜家,最后只剩下他和哥哥二人。 哥哥卖身去别人府上做仆役,他则去了少林寺,混一口饭吃。 待了没几年,少林寺也没有余粮,就将他们赶下山去四处化缘,他曾经借着这个机会,回去过郝州城一次,想见见自己的最后一个亲人。 却不料,哥哥卖身的李府,在之前就搬了家,不知去向。 他心情抑郁,从隔壁仆役口中得知,哥哥在李府跟个丫鬟成婚,还有了一个儿子,他才心情好转,心想:将来若是有缘,总会再相见的。 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十余年。 马车越靠近郝州城,姜行伍的眼神就越是黯淡,他娘子施氏拍着他的手背,温柔说道:“相公,今后有我和孩子陪着你呢。” 姜行伍感动不已,过了一会儿,才迟钝的问:“孩子?” 施氏脸颊绯红,瞪了他一眼,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才三个月,我原本想过些日子再告诉你。” 三个月。 姜行伍算了算时间,那岂不是成亲没多久就怀上了?! 他激动地差点从车厢里跳起来,被施氏白了一眼,才老实坐下,搓着手凑近过去,舔着脸说:“娘子真厉害。” 施氏哭笑不得,将他凑过来的大脑袋推开,说:“说什么傻话!” _分节阅读_231 姜行伍哈哈大笑,一改之前的阴郁,眉眼之中都是鲜活的笑意。 施氏见他总算笑了出来,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二人进了郝州城,因为施氏怀了身孕,所以姜行伍没有立刻带她去原来的家,而是找了家高档酒楼住下。 等休整两天,找了大夫问诊,确定施氏没有因为路途颠簸损伤身体,二人才去了姜家之前的住处。 这里是郝州城的贫民区,环境恶劣,来往的人也神色不善,见姜行伍人高马大,才歇了上前来抢钱的心思。 姜行伍面无表情的站在院子外面,这里早就被另外一户人家所占,施氏小声说:“相公,要不,我们出银子将这院子再买回来?” 姜行伍缓慢的摇摇头,说:“不必,姜家的人都化作一抔黄土,留下一个院子,也没什么用了。” 可他依旧在这里站了许久,甚至带着娘子绕着院子走了一圈,跟她讲述自己的过去,才带施氏回去酒楼。 此时,距离重阳节只有一天时间,施氏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勉强,给店小二一些跑腿钱,让他去买了祭祀用的东西回来。 第二天一早,施氏就跟姜行伍出了城,在一片荒地找到了几个土堆,这里便是姜行伍亲眷的埋身之地。 别小瞧这几个土堆,下葬的银子,都是姜行伍哥哥卖身得来的银子。 姜行伍跪在地上,用力磕了三个响头,对娘子发誓道:“等我日后干出一番大事业,我就回来将姜家先祖的坟迁到一块风水宝地,保佑姜家的后人,保佑我们的子女。” 施氏眼眶翻红,说:“我相信相公的本事,一定可以功成名就。” 姜行伍这时候,就下定决心要成为一个将军,光宗耀祖,庇佑后人。 他们直到下午才回去郝州城,因为祭祀的事,姜行伍没心情带 施氏在城内转转,现在见时间还早,就打算带施氏在自己长大的地方,好好地看一看,将来应该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们去了热闹的街市闲逛,又去了最好的酒楼吃饭,夜晚时分,在夜市观景楼上观赏漫天的孔明灯。 施氏还拉着姜行伍各自放了一盏,祈求今后相公能一帆风顺,姜家子孙能千秋万代。 姜行伍听着她的祈福,忍不住笑出了声,被施氏瞪了一眼,才讪讪摸着鼻子走到角落去蹲着。 没想到意外听到了这样一番对话,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其中一人说道:“……这煞星真是好没道理!真希望朝廷能够出马,将这个胡作非为的煞星绳之以法!” 另外一个人嘘了一声,低声说:“你不要命了!那煞星距离咱们就一天的路程,若是得知有人骂他,说不定骑着那匹邪性的千里马,上门来砍了你的脑袋!” 前一人嗤笑道:“我看你也被那煞星吓破了胆,他人在汜原县,我们在郝州城,就算人家赶过来,可我们早就跑的不见人影了,难道他真有那般能耐,能够千里之外割人脑袋不成。” 周围顿时一静,似乎这样荒唐的事也曾经发生过。 方才语气讽刺的人,此刻终于害怕的咕咚吞咽口水,强撑着道:“我不信,什么踢飞人的脑袋,徒手将人五马分尸,还生吃人肉……都是愚民胡诌出来的,他要真有那般本事,怎么不见他离开汜原县那一亩三分地,把整个天下都打下来呢?” 他见众人不语,自己劝服了自己,语气更是嘚瑟,道:“我知道你们胆小怕事,却没想到怕他到这个地步,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真是一群懦夫!” 姜行伍在扬州时也听人说起过这个煞星,只不过当时没放在心上,所以不知道对方居然如此厉害。 他不禁升起了好奇之心,看了还在祈福的娘子一眼,抓着栏杆纵身一跃,就跳到了楼上。 他问:“你们口中的这位煞星,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不就是祁钟钰吗?你们真是煳涂,连他的名讳都忘……” 他说到一半就卡壳了,总算意识到这话不是他这批兄弟问出来的。 他浑身发抖,还以为是祁钟钰出现了,心里后悔不迭,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有人已经吓的蹲在了地上,说:“不是我说你的坏话,不是我!” 姜行伍眯起眼睛,大步走到方才说话的男子面前,抓着他的衣领将人拎起,质问道:“再重复一遍,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那人惧怕的看着他,见他生的五大三粗,跟传说之中面若冠玉的祁钟钰截然不同,便松了一口气,翻着白眼道:“祁钟钰,你不会连他的名讳都没听说过吧,兄弟,你到底打哪个旮旯拐角里冒出来的?” 姜行伍却神情呆滞,然后突然放声大笑,喃喃道:“钟玉,祁钟钰,祁,祁长贵……祁钟钰!” 他这话在其他人听来颠三倒四的,见他声音越来越大,这群人急了,忙说:“小声点!” 姜行伍见一个名字都能将人吓成这样,又大笑两声,嘀咕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像七弟这样的惊世天才,绝对不可能沉寂太久,果不其然。哈哈,祁钟钰,这真是个好名字,也的确是七弟会选择的名讳。” 他现在得知七弟在汜原县,而汜原县距离郝州城很近,骑马过去只需要半天时间就能抵达。 他就不着急回扬州了,打算明日就带着娘子,动身前往汜原县,会一会这多年不见,且跟他关系最好的七弟,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对方变得怎么样了。 _分节阅读_232 施氏在楼下听到相公的笑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喊道:“相公,什么 事这么好笑,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姜行伍的笑声顿了顿,从楼上又跳了下来,对施氏道:“还真是一件大喜事,你听我跟你慢慢道来。当年,我……” 他说起当年的义结金兰,就滔滔不绝起来,施氏对此略知一二,却不知跟相公关系最好的,居然不是施立群,而是另外一个人,比姜行伍的年纪还小几岁,而且如今就在汜原县。 她见相公眼神明亮,问:“相公的意思是,想去汜原县见过这位友人?” 姜行伍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若是错过这个机会,还不知要等多久,所以……” 施氏想了想,道:“那便去吧,不然相公即便回到扬州,也心中难安。” 姜行伍抱着她大笑,二人休息一夜,第二天便动身前往汜原县。 施氏并非真正的内宅女子,也帮助相公管理了许多事务,所以跟兴高采烈的姜行伍不同,她一路上都掀开车帘,观察着汜原县周围的环境。 这里果然跟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地里不光有耕种的百姓,还有穿着统一的士兵。 一些士兵会在小路上训练,而另外一些,居然也会下地耕种,倒是充分派上了用场。 也难怪这里的田地,都种植了粮食,一点也不浪费,不难想象今年秋收,会是多大一笔收成。 行军打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位祁钟钰开垦了这么多田地,有这么多的粮食,必然图谋甚广。 施氏不免担心起来,虽然汜原县距离扬州有很远一段距离,可淮南道就这么大的地盘,也容纳不了太多的势力,最终总会内斗起来,而这个祁钟钰,就是施家的一个劲敌。 偏偏对方是相公心中很看重的兄弟,施氏心里就越发不安了。 她也不好给相公泼凉水,就睁大眼睛,仔细观察对方的举措,打算回去汇报给施立群。 下午时分,马车终于进入了汜原县。 如今的汜原县没有县令,县令早就被祁钟钰砍了脑袋,因为祁钟钰不擅长管理政务,所以县城之事,全权交给祁长乐和祁家兄弟负责。 祁长乐免去了进出城费,还极大的降低了摆摊费,不仅如此,还鼓励辖下的村民来县城里做生意。 经过大半年的发展,如今的汜原县,比几年前还要热闹,商业也越发繁荣。 而祁钟钰则和高瑜一起掌管军队,她本来没什么经验,但是在现代参加过军训,也看过相关的电视剧,所以偶尔能提出新颖且极具建设性的意见。 她跟战场经验丰富的高瑜商议过后,便传达下去,按照他们的演练方式练兵,在很短时间内,就练出了可用之兵。 祁钟钰没想过一口吃成个大胖子,她在占领县城后,就跟二叔祁长乐商议过,接下来这一年,要将整个汜原县,包括辖下的村落和难民,全都掌控在手中。 并且,一定要快,赶在这年耕种之前,好让这些人手全部投入生产;与此同时,还要练出更多可用的强兵悍将。 之前那些难民,也不再是累赘,祁钟钰亲自去找了严朗,跟他说明了自己要起义的事情,并且明说了要他手下的难民,严朗即便心中不愿,可小命攥在祁钟钰手上,加上祁钟钰还有岳河村的兵马,虽然人数不及难民,却都是吃饱喝足,膘肥马壮的精兵。 真要打起来,只能是自己落于下风,所以他在考虑一天后,就主动投诚。 祁钟钰倒也没有免去他的首领职位,听二叔说严朗是个可用之才,便将其提拔成自己的心腹,帮她带兵征伐。 只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祁钟钰就将汜原县及辖下村落,全部掌握在手中。 如今的汜原县,严防死守,水泼不进,只听从祁钟钰一人的命令,而祁钟钰为人简单粗暴,省略了很多无用的环节,提高了办事效率,还敞开怀抱接纳过来投奔的难民。 发展至今,已经初具规模。 姜行伍并非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他在进入汜原县之后,将娘子安顿好,就四处打量起来。 对自己这位名声毁誉参半的七弟,也越发佩服,听说祁钟钰就住在西街的祁府,他便亲自登门拜访了。 而祁钟钰刚从岳南山回来祁家没多久,她昨天带着娘子去深山里祭拜祁长贵一家,晚上就歇在山里的,因为前些日子事务繁忙,自觉忽略了陆冬芙,就带娘子去岳南山山顶,缠.绵一夜,今早上看了绚烂的朝阳,才带娘子返回城里。 她几乎一夜没睡,回府里吃了一顿午饭,便躺在床上打起了哈欠,她准备接下来抱着娘子睡一下午,就在这时,听到下人禀报说,有一位故人特地登门前来拜访她。 祁钟钰心里泛起了嘀咕,一边整理凌乱的衣服,一边猜想会是谁来找她? 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谭浩然,自打新年过后,对方就再也没了消息,新日教的情报倒是不少,但是谭浩然的具体情报却一无所获。 她偶尔也会派人过去给谭浩然送信,可一直没得到对方的回信,她只知道对方身为新日教教主,平日里事务太过繁忙,而求见他的人又太多,根本顾不上来。 祁钟钰理解他的繁忙,想她只不过挂名管理汜原县,就忙的哈欠连连,对方身为一教之主,下面管理了几十万人,肯定忙的脚不沾地,她也就不再派人去打扰了。 _分节阅读_233 而今日……许是因为新帝登基,所以连谭浩然都空闲下来了吧。 她脸上流露出笑意,走到二哥祁安业专门安排给她会客的房间,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背对她站着。 祁钟钰没认出来,道:“你……” 话还没说完,那人就转过身来,咧着一口大白牙笑道:“七弟,好久不见。” 祁钟钰怔怔的望着他,道:“姜五哥?!怎么会是你!” 姜行伍挑眉,说:“原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你跟谁约好了?” 祁钟钰摇摇头,道:“没谁,只是……” 她走上前,近距离打量姜行伍,眼眶微微发热,道:“我没想到,来客会是姜五哥。自从当日一别,我们已经有十多年没见面了。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少林寺有没有难为你,你怎么会……” “冷静,淡定!”姜行伍见她语无伦次,忙笑着拍了下她的肩膀。 他之前就已经得知了七弟的消息,不然现在肯定比七弟更加激动。 祁钟钰被他拉到凳子上坐下,她看向坐在她对面的人,喊道:“姜五哥。” 姜行伍应了一声,道:“别急,我今日是特地过来找你的,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聊。” 祁钟钰不由笑了笑,吩咐下人去准备好酒好菜,道:“姜五哥特地来小弟这一趟,我总不能亏待了你,府上的厨娘手艺极佳,做的都是当地的招牌菜。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姜行伍倒了一杯茶,眯起眼睛闻了下味道,笑着说:“别的不说,光是这茶水就不一般了,这么多年过去,七弟也终于学会享受生活了。” 祁钟钰摇摇头,道:“都是家中长辈准备的,我除了吃饭之外,也品尝不出茶水、酒水的昂贵之处,若不是姜五哥说起,我都不知道之前在牛嚼牡丹了。” 姜行伍哭笑不得,道:“七弟,这一点你还是没变,哎,自从……” 他说起了自己当年跟 祁钟钰分别之后,回去少林寺的经历。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可祁钟钰眼神关切,姜行伍不自觉想起了那些落在身体上的责罚,和在后山关禁闭的苦闷,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还真是难得,他都不曾将这段心路历程,告诉给自己的娘子,可当着祁钟钰的面,他却坦然的和盘托出。 说到底,祁钟钰虽然跟他没有血缘关系,却是他心里认可的弟弟。 这个弟弟性格倔强,为人耿直,一点小恩小惠,都能得到对方的倾囊回报。 姜行伍走南闯北,见识过那么多的人,也就祁钟钰在经历苦难后,还有一份赤诚之心,这一点十分难得。而十年过去了,对方连容貌都不曾变过,依旧是少年模样,仔细一看,皮肤还更白了,显得五官越发俊俏,也难怪被人称之为玉面郎君。 姜行伍在心里感叹几声,倒是没多想,只以为对方是练功到了极致,就不显老了。 二人面对面畅所欲言,姜行伍说他重阳节回了家乡一趟,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哥哥,连姜家的老宅也被其他人占据了,心情很是挫败失落。 祁钟钰闻言,垂下眼眸道:“五哥,实不相瞒,我在几年前就去过郝州城一趟,闲来无事,就一路追查你哥哥的行踪,总算打听到了点消息,然而……” 姜行伍坐直了身体,急切的问:“然后呢?” 祁钟钰欲言又止,道:“你的哥哥和嫂子,已经意外病逝,他们的儿子带着遗物,不知去向,我之前每个月都会出去找他,可后来……” 她还未跟陆冬芙成亲之前,的确时隔不久就会下山一趟,去外面寻找两样东西。 一样,是祁长贵送给儿子的十六格魔方; 另一样,就是姜行伍生死未卜的侄子。 只是,在跟陆冬芙成亲后,她就渐渐放弃出远门了,这让她面对姜行伍的时候,脸上不免露出歉疚的神色。 姜行伍呆坐了许久,见祁钟钰愧疚的看着他,他勉强牵起嘴角,道:“我不怪你,心里还感激你,毕竟,你是为了我才去追查我亲人的下落,而且还得到了他们确切的消息。” “反倒是我这个当弟弟的,说来惭愧,这么多年以来,也不曾找到哥哥的行踪,若不是你告知我这个消息,我之后还不知要徒劳寻找多久。” “我只是……”他深吸一口气,鼻息粗重道:“我一直以为,天地之大,还有一个亲人娶妻生子,繁衍姜家的血脉,却没料到……” 祁钟钰见他眼眶湿润,劝道:“五哥,逝者已逝,但是你的侄子或许还活着,将来很有可能会再度与你重逢。” “而且,五哥如今娶妻成家,方才也说了嫂子怀了身孕,再过不久就有子女,他们可以延续姜家的血脉,你不会后继无人的。” 姜行伍闷闷的应了一声,突然想到祁钟钰也没有子女,问道:“那你呢?你成亲比我还早,年纪跟我相差不了几岁,怎么还不曾有子嗣?” _分节阅读_234 祁钟钰抿紧嘴唇,她不准备跟姜行伍表明身份,只能用谎话煳弄过去,她黯然说道:“五哥,你应该知道我跟你分别之后不久,就去了新日教内,后来被前任教主谭修潼陷害,中了康王下的剧毒……” 姜行伍惊醒,他曾经还为七弟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得知她出现在剑南道,才松了一口气。 他问道:“那毒药乃是天下第一至毒,你是怎么解毒的?” 祁钟钰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的筋脉,触动丹田的内力,原本白皙的胳膊顿时青筋直冒,看的人毛骨悚然。 姜行伍差点跳起来,手按在她胳膊上,这才意识到她皮肤冰凉,不似常人。 祁钟钰抽回手,道:“如你所见,我并未解毒,只不过靠深厚的内力暂且压制了体内毒性,只要接下来不过分透支体内的内力,就不会毒发。” 即便如此,姜行伍还是急的团团转,道:“这怎么行,这毒药一直停留在你体内,那你……” 他突然想到祁钟钰挽起袖子的原因,目光定定的落在祁钟钰的下.身。 祁钟钰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遮挡他的视线,语气沉重的道:“正是如此,五哥,我这辈子,都无法孕育子嗣了。” 姜行伍颓然的坐在凳子上,道:“七弟,哎,你放心,我一定会杀了康王和他的子孙后代,为你报仇!” 祁钟钰嘴角抽搐,到底没说什么。 姜行伍怕她难过,又说起了其他的事。 有一件事,他一直疑惑不解,他问:“七弟,你后来在剑南道出了何事?为何二哥他会说,是你一怒之下杀了他的亲人?” 祁钟钰说出了事实的真相,姜行伍怒不可遏,道:“我真没想到,都是义结金兰,不求同生,但求共死的兄弟,会这样陷害于你!真是可恨!” 祁钟钰道:“人心隔肚皮,更何况,当年义结金兰,只不过是一时意气罢了,没多少人会真的当真。” 姜行伍反驳道:“七弟未免太过悲观,我如今就在大哥手底下任职,大哥待我视若亲弟,还将他的侄女都许配给我。” 祁钟钰想扶额,姜行伍什么都好,脑子也够用,就是太相信江湖义气。 他是真的以为,义结金兰,结拜成兄弟,就是真正的兄弟。 然而,就算是亲兄弟也有明算账的时候,更别说他们九个人,当初相识时,并未相处太久。 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只是一时意气罢了,估计没多少人真的放在心上。 偏偏姜行伍信以为真,祁钟钰对施立群了解不多,也不敢笃定说对方一定就有所图谋,只能叮嘱姜行伍道:“俗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五哥,我不是有意要破坏你和大哥之间的情分,只不过万事留一个心眼,若是……” 她垂下眼,假装郁卒的说道:“若是遇到我跟二哥这样的情况,也不会落得一败涂地、声名狼藉的下场。” 姜行伍也知道她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并未指责她小人之心,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祁钟钰也看出他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心里叹息一声,打定主意派个心腹到姜行伍身边,万一将来真的出了什么事,说不定能帮助姜行伍脱困。 第63章 祁钟钰虽然不擅长与人交际,但是如今身处乱世之中,百姓天然仰慕倚仗强者。 加上汜原县声名远播,只要勤劳刻苦,就能吃穿不愁,光是这一点就吸引了众多受苦受难的难民,从附近赶来此地定居。 其中就有不少有志之士,祁长乐为了拉拢留下他们,还推出了不少惠民政策,让他们和身后的家人没有后顾之忧,对祁钟钰也就越发忠心耿耿。 发展大半年下来,即便祁钟钰并未刻意拉拢任何人,她身边也有不少可靠的心腹。 姜行伍是她的救命恩人,还对她有再造之恩,自己这身武功都是姜行伍启蒙的。 祁钟钰信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决定挑选一个睿智精明的心腹,跟随对方一起回去扬州城,若是果真出现意外,此人也能灵机应变,救下姜行伍。 而这个人选,她在心里筛选一番,最终决定派出高承来接下这个重要的任务。 高承便是当年她在岳南山修建院子的时候,二哥祁安业在思源牙行内雇来的三当家。 虽然在院子盖好之后,她就没怎么再跟高承联络过,但是合作时关系不错,对彼此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且巧合的是,高承便是镖师高瑜的儿子。 在她攻占下汜原县不久,高承就主动投诚,带着一帮身强力壮的兄弟,加入了她的起义军。 _分节阅读_235 如今,已经成为她的心腹之一,此人性格豪爽,胆大心细,不论是智商还是情商,都是人群之中的佼佼者,跟随姜行伍回去再合适不过。 她做下这个决定后,并未立刻告知姜行伍,总要先问过高承的意思。 他们一直聊到傍晚时分,姜行伍婉拒了在祁家暂住的提议,说要回去酒楼陪着娘子。 祁钟钰也并未勉强他,亲自将他送出府,才吩咐下人将高承叫来。 高承一开始得知这个任务,心里很不情愿,面上迟疑着道:“我这样跟过去,怕是会让施立群怀疑这位姜五哥的忠心。” 祁钟钰垂下眼,道:“我知道此事让你很为难,但是我身边的人之中,只有你最适合接下这个任务。哎,你若是实在不想去,那我就亲自跟随姜五哥去趟扬州城,打探下施立群的脾气秉性,反正他本来也是我的结拜大哥,上门拜访也不奇怪。汜原县就交给二叔和高先生了。” 高先生便是祁钟钰对高瑜的尊称。 高承脸色一变,祁钟钰虽然在政务上帮不上忙,但是她是汜原县最必不可少的存在,可以说是稳定军心的重要人物,绝对不能去扬州城,不然他爹就算是费尽心血,也压不住下面的喽啰。 而以他对祁钟钰的了解,这话绝对不是说说而已,她对放在心上的人,就愿意豁出性命去保护。 这位姜行伍对她有救命之恩,她说要跟随姜行伍去扬州一趟,就会说到做到。 他沉思许久,咬牙同意了,说道:“难为您如此信任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姜五爷。” 祁钟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此,就有劳你了。” 高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那我可以在您这儿多蹭几顿饭,不然去了扬州城可就没这样的机会了。” 祁钟钰应下了,吩咐下人去厨房,让陆冬芙多做几个菜,她道:“你走的时候多带些银子和人手,我可不放心你孤军深入。” 高承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在这里吃过晚饭后,就回去跟他爹高瑜说明了此事。 高瑜听罢倒是没说什么,只让他不用跟祁钟钰客气,多带点银子走,反正祁钟钰家大业大。 高承哭笑不得,第二天去跟思源牙行的二当家告别,二当家也跟他一样识时务,加入了祁钟钰的起义军。 只不过,他们的动机不同,高承是被父亲说服的。 而二当家则是在将祁钟钰占领汜原县的消息,传递给远在郝州城的大当家后,大当家思考几天后,就吩咐二当家也加入起义军。 二当家此人长袖善舞,在经商一道上极有天分,如今,已经成为祁安业的助手,掌管汜原县的财物后勤。 他给高承设宴款待,说:“你离开一事,我要汇报给大当家。” 高承想到那位大当家的手段,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道:“好,只不过劳烦你在信里写清楚,是祁钟钰让我去的,不是我自己主动离开汜原县。” 二当家笑了笑,在高承酒醉之后,就写了一封信交给下人。 这封信在当天傍晚就抵达了郝州城,大当家看完后,脸上依旧带着温润的笑意,“辛苦你了,去休息一晚吧,明日将我的回信带回去给二当家。” 他的声音柔和清亮,待人的态度又温柔平和,下人最喜欢跟大当家打交道,激动地点头应下。 下人在柔软的床铺上美美的睡了一觉,吃过早饭后,就拿着回信急匆匆赶回了汜原县。 二当家看完信后,神情大惊,在书房内来回走了几圈,又看了一眼信件,确认无疑后,脸上才露出喜悦的笑意,亲自出门去寻找跟兄弟们聚会的高承。 他在酒楼看到高承酒足饭饱,正在跟兄弟们胡言乱语,他没有走进去,而是吩咐店小二叫高承去隔壁包间。 没等多久,对方就满面通红浑身酒气的过来了,大大咧咧的坐在他身边,问:“特地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二当家附在高承耳边说了几句话,让醉醺醺的高承酒醒了一半,大着舌头道:“大当家果真这么说?” 二当家笑眯着眼点头,高承激动地拍着桌子,道:“若是早知如此,我就果断拒绝祁钟钰的提议了。” 别看他现在对祁钟钰忠心耿耿,可总有个先来后到,说到底,他最敬佩的人,还是大当家。 当年,若不是大当家出面保了他一命,还给他和二当家一个安身之所,也就是思源牙行,他高承哪有这么多年的风光。 虽然大当家年纪比他还小好几岁,可人家的能力摆在那儿,不得不让人信服。 说起来,大当家倒是跟祁钟钰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一个是武学奇才,一个是多智近妖,若是果真如大当家所说,他还真有点期待二人见面时,会是何等龙争虎斗的场景。 二当家拍了下他的肩膀,道:“别激动,看完这一张信纸,大当家专门交给你一个任务。” 高承忙翻看第二张信纸,大当家的字迹龙飞凤舞,堪比传世大家,最难得的是,并不弯弯绕绕的让人看不懂,字形很是清晰。 因为字数不多,他一眼就看完了,豁然站起身来,道:“我这就去跟祁钟钰说明此事。” _分节阅读_236 二当家道:“不急,兄弟们都在隔壁等你呢,你明日再去找祁钟钰也不迟。” 高承点了点头,可心思却已经跑偏,之后跟兄弟们喝酒时都心不在焉的,被兄弟们玩笑了一阵,拉着他去了花街,他将姑娘扔在一边,在床上自顾自睡的昏沉。 第二天中午,他迷茫转醒,想到大当家的信件,顾不上回家换下身上这身皱巴巴的衣物,径直朝祁家走去。 没想到,他倒是来的巧,正好碰见姜行伍跟祁钟钰告别…… 祁钟钰这些天以来,都在招待姜行伍这位贵客,他们畅所欲言,也聊到了如今的局势。 聊完之后二人都十分惊讶,祁钟钰是惊讶姜行伍对如今乱世的形势如此通透,而姜行伍是惊讶祁钟钰居然连一些细枝末节的事都没理清。 祁钟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五哥,我就是个单纯的武夫,让我去战场上杀敌可以,但是排兵布阵就完全不在行,更别说动荡不安的局势了,我刚理清一些,局势又变了。这……我就索性多听家中长辈的意见,自己只专心练兵了。” 姜行伍哭笑不得,安慰说:“七弟也不要妄自菲薄,你如今这身功夫,称得上江湖顶尖高手,有这样的武力值,在战场上人家有再多的阴谋诡计,也奈何不了你。” 祁钟钰知道这是姜行伍在宽慰自己,因为打仗可跟比斗不同,将领要统领千军万马,她一个人武功再高,也杀不了几万,甚至几十万人。 好在,她身边还有高瑜和诸多心腹,而且截止到目前为止,她占领汜原县下的村落,遇到的都是三流的难民,靠威逼利诱就能摆平,还不曾遇到跟其他强悍势力对决的时刻。 只是,她心里也因此有了一股危机感,觉得是时候找几个军师,来帮助她参谋一二了。 因为接下来要占领淮南道,还有数不清的硬仗要打,她手底下的这些人,都是□□凡胎,可不能因为她的愚蠢,去无意义的送死。 姜行伍在这边乐不思蜀,可娘子施氏却惦记着扬州城,当初施立群虽然给了他们假期,却再三强调过完重阳节,祭拜完先祖之后就立刻返回。 可姜行伍倒好,跟自个儿的好兄弟混在一起,都耽误了好几天的时间,至今还没有回去的打算。 所以,昨天夜里,她在姜行伍回去酒楼后,就拉着一张脸,给姜行伍脸色看。 姜行伍一开始还没察觉到她心情不愉,一直念叨着那位七弟,直到娘子一直不曾搭腔,他才迟钝的意识到娘子生气了。 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花了很多时间才哄好了施氏,并得知了她生气的原因。 他算了下时间,才反应过来,居然已经出门半个月了,施立群一定急疯了,偏偏他又不曾托人送信回去,以至于施立群想找他都没办法。 姜行伍愧疚的皱着眉,道:“娘子,我知道错了,等明日我就去跟七弟告别,立刻动身返回扬州。” 施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在姜行伍的贴心伺候下吃过晚饭,第二天一大早,就亲自将人从被窝里揪出来,让他去跟祁钟钰告别。 姜行伍看着七弟亮晶晶的眼睛,就说不出要离开的话,直到中午,才在祁钟钰的询问下说出了实情。 祁钟钰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了,只不过……” 她正想跟姜行伍说,让他带几个自己的心腹回去,高承就跌跌撞撞的进了屋子。 祁钟钰挑眉,问:“你这是干什么去了?一脸萎靡不振的样子。” 高承傻笑,坐在凳子上喝了一杯茶,才回过神来,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您说。” 祁钟钰顿了顿,道:“先不急,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 她分别介绍了二人,并跟姜行伍说了安排心腹跟随他的事情,姜行伍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她在自己身边按插心腹,反而很感动祁钟钰的关心,笑着接纳了高承,并说了明日就动身出发回去扬州一事。 他见高承跟祁钟钰还有事商量,就不再久留,回去酒楼打算带娘子在汜原县转转,顺便给施立群带点礼物回去,当做耽误这么长时间的赔礼。 祁钟钰目送他离开,才问高承道:“你有什么事要说?” 高承又喝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道:“您知道思源牙行总共有三位当家人吧。” 祁钟钰点点头,道:“我知道,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高承道:“是这样的,大当家前不久写了一封信,说是三天后会亲自来祁家登门拜访。这封信是昨天送到的,也就是后天,大当家要来拜访您。” 祁钟钰很惊讶,据她所知,这位大当家,几乎从来不在世人面前露面。 她都要以为所谓的大当家,在创办了思源牙行后就已经去世了,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活着,还说要来拜访自己。 她想了想,还是不明白对方过来见她的意图。 思源牙行是汜原县异军突起的新势力,只用了几年时间就站稳了脚跟,在附近的县城也有分布。 只不过总部设立在汜原县,二当家为人精明能干,之前也加入了起义军,如今正跟二哥祁安业合作,负责汜原县往来的生意,他们的合作倒是锦上添花,让祁钟钰再也不曾担心过钱财问题。 而高承也是个可用之人,她才会将保护姜行伍的重要任务交给他。 _分节阅读_237 光这二人已经如此优秀,祁钟钰想象不出他们推崇的大当家,会是何等惊才绝艳之辈。 不过,对方愿意登门拜访,至少说明了此人对她并无恶意。 祁钟钰问:“这位大当家,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承冲她眨了眨眼睛,道:“等两天后,您自会知晓,我保证,大当家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祁钟钰:…… 她还真是越来越期待此人的到来了,连对姜五哥的离愁别绪都少了几分。 她顿了顿,说道:“先不说这位大当家登门一事,你方才也听到五哥说的话了,他明日就要动身离开汜原县,到时候你带上可靠的人手,跟随他一起去扬州城,我估计你会被边缘化一段时间,不过以你的能耐,想必能很快跟其他人打成一片。” 高承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起身离去,嘴里还在嘟囔着:“可惜了,又要跟大当家错过了。” 祁钟钰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并未动摇让他跟随姜行伍去扬州城的决定。 考虑到姜行伍明日就要离开,她亲自准备了一车礼物。 在第二天离别时,将这车礼物送给了他,粗略加起来价值万两,不是笔小数目。 姜行伍感动不已,拍着她的肩膀,依依不舍的跟她道别,带着娘子和高承等人,离开了汜原县。 祁钟钰目送他们远去,心情有些失落,回到宅院后,想到明天祁家会有一位贵客临门,就吩咐下人将院子好好打扫了一遍,还吩咐厨房多准备些珍贵的酒菜。 怀着好奇而又期待的心情,终于在这一天一大早,就听到下人进堂屋汇报说,二当家带着两位贵客上门了。 他们来的倒是出乎意料的早,祁钟钰和陆冬芙正在吃早饭,她才刚吃了一口,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无奈叹了口气,起身去迎接这位大当家。 没想到,这位惊才绝艳的大当家,她居然也认识,正是当年跟她义结金兰的九弟吕彦卿。 她拉下脸来,语气嘲讽道:“大当家?” 吕彦卿动作行云流水般朝她拱手,温润的嗓音带着笑意,道:“七哥。”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二当家看着祁钟钰,又看了收敛了神色,笑道:“还真是巧了,没想到大当家居然跟祁三爷认识。” 吕彦卿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说:“七哥,许久不见,莫非你要在院子里招待小弟?” 祁钟钰脸色很难看,说:“随我来。” 她都没留意对方身边跟着的妙龄女子,大踏步回去堂屋,坐在 陆冬芙旁边,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陆冬芙在她出去时刚吃饱,放下碗筷道:“相公,不是说贵客登门吗?怎么就……” 话还没说完,二人就先后进了门,二当家倒是不见了,应该是被吕彦卿打发回去了。 陆冬芙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清来人后,脸色顿时变的惨白。 吕彦卿也愣了一瞬,随后笑着说道:“今个儿可真是巧,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冬芙姑娘。” 他身侧的妙龄女子,也惊唿道:“冬芙……你怎么会在这儿?” 祁钟钰愣了下,看了眼陆冬芙,问:“娘子,你认识他们?” 陆冬芙咬着嘴唇,站起身恭敬的行礼,道:“二小姐,表少爷。” 原来那女子便是陆冬芙曾经在薛员外府的主子,薛二小姐。 祁钟钰曾经听陆冬芙提起过,虽然陆冬芙从未贬低埋怨过这位二小姐,可祁钟钰对她的印象可不怎么好。 尤其是,这位薛二小姐如今欲言又止的看着陆冬芙,而陆冬芙低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祁钟钰顿时就心头起火,对陆冬芙道:“娘子,我要招待贵客,你去二婶那边帮忙去吧。” 陆冬芙应了一声,她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薛二小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幸好相公给了她离开的机会,她便匆忙起身快步离开了。 薛二小姐坐立不安,问:“不知祁三爷跟我这丫鬟是什么关系?” 祁钟钰白了她一眼,说:“你方才耳朵聋了吗?没听到我唤她娘子吗?还能是什么关系?夫妻关系!” “而且……”祁钟钰抱着胳膊,咄咄逼人:“她早就不是你的丫鬟,以后请尊称她为祁夫人。” 薛二小姐脸色乍红乍白,她强忍着没有跟祁钟钰发火,看了一眼吕彦卿,道:“相公,我有些不舒服,想出去转转。” _分节阅读_238 吕彦卿似是没察觉到室内诡异的气氛,依旧笑着应了一声。 等她走后,祁钟钰的目光落在吕彦卿身上,咬牙道:“许久不见,九弟还是一如往昔,惯会粉饰太平。” 当年义结金兰时,总共有九人,按照年龄大小排行,她拍第七,而吕彦卿年纪最小,排在第九。 那时候,他才十岁出头,却是淮南道赫赫有名的少年天才,脾气耿直嘴巴又毒,还总是跟祁钟钰过不去,祁钟钰那时候十七八岁,又肩负祁长贵的血海深仇,不想跟个小屁孩一般见识。 但是吕彦卿却不是个好惹的,总会使出些手段让祁钟钰吃瘪,祁钟钰被惹急了,干脆挽起袖子也不跟他客气,不管有没有证据,直接揍回去就是了。 一来二去,二人之间的仇怨就更深了。 直到后来,她被康王追杀离开扬州城,才跟他断了联系。 虽然过去了十来年,可祁钟钰向来恩怨分明,她当年对姜行伍有多敬重,时隔多年,依旧敬重如初。 同理,当年有多反感这个臭小子,现在即便见他人模狗样成熟文雅,却也依旧瞧他不顺眼。吕彦卿无奈的道:“七哥,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当年是我年幼不懂事,惹了七哥厌烦,小弟在这儿正式跟你道个歉,还望七哥大人有大量,包容海涵稚子顽劣。” 祁钟钰翻了个白眼,倒是没那么气了,就像他说的,实在没那个必要。 吕彦卿见状,打蛇上棍道:“七哥,我昨晚上连夜从郝州城赶到汜原县,如今腹中空空,还望七哥请我吃顿便饭。” 祁钟钰:…… 她吩咐下人送饭菜过来,现在原本就是祁家吃早饭的时间,以往大家会聚在一起吃 饭,只是后来大家都忙的脚不沾地,凑不到一起,就索性各家吃各家的。 吕彦卿看着下人端过来的菜式,又看了眼祁钟钰还在吃着的早饭,感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冬芙姑娘做的饭菜最和我的口味。” 祁钟钰脸色一变,道:“你说什么?” 吕彦卿:“七哥你或许有所不知,冬芙姑娘曾经在薛员外府当过厨娘,而我姑姑正是薛员外的夫人,我曾经为了参加科举,在薛家借住了些时日。我脾胃弱身体不适,吃不下东西,薛二小姐便吩咐冬芙姑娘,每日做了饭菜端过来。多亏了她,我才能身体康健,顺利的考中了举人。” 祁钟钰脸色难看,道:“那又如何?” 吕彦卿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什么。” 他吃过早饭,祁钟钰吩咐下人过来将碗筷收了下去。 二人面面相觑,祁钟钰冷着脸,问:“你早就知道是我?” 吕彦卿摇摇头,道:“不曾,是前些日子,下人送来了你的画像,我才意识到闻名淮南道的煞星祁钟钰,居然是多年不见的七哥。”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祁钟钰的脸,她现在已经不用杂乱的头发遮掩容貌,所以都将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 即便如此,因为她凶神恶煞的名声,也极少有人会盯着她的脸看,更不会有人怀疑她的真实性别。 而吕彦卿不同,他记性极好,过目不忘,如今近距离观察着祁钟钰的容貌,更是能看出她这张脸,十多年都不曾变过,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现在二人站在一起,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绝对会认为吕彦卿年岁更长。 祁钟钰翻了个白眼,说:“我练了特殊的武功,可以将身体时刻保持在巅峰状态,你别胡思乱想了。” 吕彦卿无辜的眨眨眼,道:“我又不曾说什么,七哥这么紧张做什么。” 祁钟钰:…… 这人还是那么讨厌。 她道:“所以,你得知我便是祁钟钰,所以特地过来找我,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别绕弯子了,直说吧。” 吕彦卿整了整形容,严肃道:“无他,共商天下罢了。” 还真是敢说,祁钟钰嘴角一抽,道:“且不说我没有这份心思,单说我现在拥有汜原县,和几万人马,你不过是个举人,凭什么去争夺天下?” 吕彦卿温和的笑了笑,说:“实不相瞒,我也有一处县城,便是郝州城辖下的曲池县,县令便是我爹。不过,我敢争夺天下,靠的不是这个,而是……”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我思来想去,整个淮南道,也就七哥这里最适合我,七哥有武力,我有计谋,刚好互为补充。” 祁钟钰撇嘴,讥讽道:“真是年少轻狂,我承认你很聪明,但是要想争霸天下,不是光靠文采就行得通的。” 吕彦卿一点也不生气,笑眯眯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折叠好的地图,指着地图上的淮南道,开始侃侃而谈…… 而另外一边,薛二小姐薛雅薇,在离开堂屋之后,就找了下人询问陆冬芙的去向。 _分节阅读_239 可那些下人被祁长乐管教的极好,加上如今局势紧张,下人绝对不会出卖主子,所以只冲她笑了笑,却绝口不提陆冬芙去了哪边,薛雅薇只能无奈放弃。 她走到院子里的凉亭内坐下,看着偌大的院子,下人步履匆匆,有条不紊,让她不自觉想到了薛员外府。 自从她嫁给表哥之后,就跟表哥搬到了他买下的院落内,那院子空间狭小,只能住下他们和几个丫鬟婆子,跟薛员外府绝对比不了。 而且成了亲之后,她才意识到 当夫人跟做小姐的区别。 她也清楚意识到一个事实……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思绪纷乱,在院子里呆坐了许久。 直到吕彦卿满面春风的走出堂屋,见她在凉亭,便亲自走过来接她,道:“娘子,我们回家去吧。” 薛雅薇一时之间还以为吕彦卿说的回家,是回去郝州城,换做之前她可能就同意了,可现在,她还没来得及跟陆冬芙说上话,她……她暂时不想走。 吕彦卿何等精明的人,立刻察觉到她的迟疑,笑着说:“娘子放心,我打算之后都在汜原县定居,院子就在祁家院落附近,以后总有见面的机会。” 薛雅薇脸色红红的点点头,和他一起离开了祁家。 没走多远,就遇到了之前那个白胖的中年男子,听下人唤他二当家,十分江湖义气。 偏偏她印象中风光霁月的表哥,居然是大当家?! 她之前听到这个称唿,还盯着表哥看了许久,直到进了祁家,才回过神来。 现在,她心里记挂着别的事,也没心思多想大当家这个称唿,听表哥跟二当家寒暄片刻,就被二当家领着去了落脚的院子。 的确距离祁家很近,站在院门口都能看到祁家的院门。 而且周围环境清幽,比郝州城的院子还要大一倍,薛雅薇对此还算满意。 下人们已经提前过来,将院子打扫干净了,薛雅薇坐在堂屋,呆呆的看着门外。 吕彦卿端坐在椅子上喝茶,她回过神来,问:“表哥,冬芙那位相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在私下里,并未叫吕彦卿相公,而是唤他表哥,吕彦卿也是如此。 他笑了笑,道:“祁钟钰是个简单粗暴的男人,逗起来很有趣,表妹不用担心他的为人,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不论男女。”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薛雅薇心情酸涩,没多想,她低下头思绪越发繁杂。 吕彦卿看了她一眼,心道:祁钟钰身上的优点跟缺点一样明显,都快三十岁的年纪了,做事还全凭喜恶,单纯的令人艳羡。 偏偏老天爷宠爱她,让她生就是个练武奇才,比之他的天资聪颖更甚。 他“少年英才”的名声,有一半都是自己刻苦学来的,而祁钟钰,只学武一年不到的时间,就成为了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和嫉妒她的本事。 可即便如此,也很少有人会看她不顺眼,因为她太愚笨也太忠心,一点小恩小惠都能收买她,以至于当年义结金兰的七个哥哥们,除了姜行伍外,都对她十分上心。 她是个再合适不过的棋子,只要掌握在手中,就能发挥意想不到的功效。 而这枚棋子,之前被个老乞丐掌控,后来又忠心于姜行伍。 吕彦卿其实并不怎么讨厌祁钟钰,真的只是幼时顽劣,想要逗逗她而已。 他心里更警惕的,反而是众人眼中的老好人,姜行伍。 此人性格有些分裂,他有时候豪爽义气,有时候又阴险狡诈,比祁钟钰的性格更加不好掌控。 好在他没有选择留在汜原县,而是决定回去扬州,继续跟着气量狭窄、敏.感多疑的大哥施立群。 只希望施立群不要目光短浅,被狭隘的嫉妒心迷惑,选择对姜行伍出手,不然…… 吕彦卿抿紧了嘴唇,先不说姜行伍,只说他今日跟祁钟钰谈了一个时辰,对方依旧跟个木头桩子一样,让他想不顾风度,揪着她的领子问她脑子里是不是装满了棉花,才这么蠢笨。 他安排的这么好的布局都看不出来,白费他一番功夫。 想到这儿,他心里就有些恼火,好在现在时机也不成熟,他有耐心等到祁钟钰恍然大悟并跟他携手合作的一天。 他站起身来,对薛雅薇说道:“表妹,我有事出去一趟,你随意。” _分节阅读_240 薛雅薇应了一声,并不追问他出门的去向。 因为她知道,吕彦卿其实并不在乎她,当日若是跟他成亲的是府里的其他庶妹,他也会像现在这样礼数周到,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可笑她成亲之前不曾看明白,还觉得表哥什么都好,成亲之后才尝到了苦果,还无人可以倾诉。 若是陆冬芙还在…… 可是当初,是她亲手将陆冬芙送回家去的,她有何脸面再说这样的话。 然而她依旧心有不甘,若是之前没遇见也就罢了,现在距离如此之近,她不想再跟陆冬芙成为不相干的路人。 于是,她吩咐下人去盯着祁家,若是见到陆冬芙外出,就立刻过来跟她汇报。 她等了几天,才终于等到陆冬芙出门,顾不上梳妆打扮,便提着裙子跟了上去。 她在一家名叫锦绣阁的绣坊,遇到了正跟店小二谈话的陆冬芙,看样子,陆冬芙要跟锦绣阁卖她做的绣活。 薛雅薇知道陆冬芙擅长刺绣,可自从她成为自己的专属厨娘后,就很少再拿起针线了,没想到现在又…… 她是缺银子吗?是那个名叫祁钟钰的男人对她不好吗?为什么她还要亲自做绣活来卖? 换做是她,绝对舍不得她再…… 她抿紧嘴唇走上前去,道:“这绣品我买下了。” 陆冬芙怔怔的望着她,垂下眼行礼道:“二小姐。” 薛雅薇伸出手接过绣活,吩咐下人给陆冬芙十两银子,道:“以后还是不要再做绣活了,伤眼睛。” 陆冬芙迟疑着应了一声,那店小二看不过去了,道:“这位夫人,你是不是不识货,这样珍贵的绣品,少说也要几百两银子,你拿十两银子是打发叫花子吗?” 薛雅薇:…… 她脸颊泛红,这才仔细查看陆冬芙刺绣的绣品,果然如店小二所说,用料工艺无一不精,而且还是极为难得的双面绣。 她在薛员外府长大,也跟郝州城的顶尖绣娘学过绣艺,虽然自己技艺不精,却很清楚这绣品价值数百两的。 她又吩咐下人给陆冬芙五百两银票,然后便看着陆冬芙白皙的脸颊发怔。 陆冬芙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迟疑着接过银票后,道:“二小姐,不如我们去酒楼坐下说吧。” 薛雅薇忙点点头,可真到了酒楼,进了包间后,她又说不出话来了。 陆冬芙主动跟店小二点了菜,等店小二拿着菜单离开,才说:“我方才点的都是二小姐曾经爱吃的菜,这家酒楼的菜品不错,二小姐可以试试看。” 薛雅薇看着她,欲言又止的道:“冬芙,我……” 陆冬芙手指不安的搅动的衣摆,道:“二小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薛雅薇忙说,“当然可以讲,什么?” 陆冬芙看着她,眼神清澈,纯粹的好奇,问:“二小姐当初为何要突然将我送回家中,我时至今日都想不明白原因。” 薛雅薇闻言一怔,苦笑着说:“是娘亲见表哥喜欢你的手艺,所以想将你送给表哥,我那时候……已经跟表哥说亲,得知此事后心里很不高兴,又亲眼见到你跟表哥在花园里言笑晏晏,我心中嫉妒,又不知该那你怎么办才好,就听乳娘的安排,将你送回家去了。” 陆冬芙应了一声,原来如此,还真是无妄之灾,她道:“我对表少爷绝无那方面的意思。” 薛雅薇失落的笑了笑,道:“我知道。” 只是明白过来时,已经太晚了,她真的很抱歉,也很后悔。 可她当时不明白,看到她跟表哥相处的画面,心里像是有烈火在烧,连带着焚烧了她的理智。 她动了动嘴唇,问:“冬芙,你恨我吗?” 陆冬芙摇摇头,道:“不恨,我只是疑惑不解罢了,仔细想来,二小姐一直待我很好,所以后来才茫然无措,好在都熬过去了。而且,也多亏了二小姐送我回家,我才得以认识相公,我很感激你当日的无心之举。” 薛雅薇:…… 二人再也不曾言语,陆冬芙吃过饭后,见时间不早了,就提出要回府。 薛雅薇跟她一起回去,目送她进了祁家,才浑浑噩噩的回到卧房躺下。 她自嘲一笑,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怪她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_分节阅读_241 她一直以为自己嫉妒陆冬芙,可真正嫁给表哥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对表哥其实没有那么深的感情,表哥对她也是如此,他表面上温文尔雅,实际上却没将任何人看在眼里。 这样也好,她松了一口气。 可她当时的那份丑陋的嫉妒之心,却绝非作假,她一直不明白原因,直到后来听隔壁的夫人,无意间说起了一桩夫人和妾室偷.情的丑闻,才恍然明白过来,她其实喜欢的是陆冬芙。 可已经太迟了。 时隔多年,陆冬芙应该早就嫁人了。 是她亲手将人送回了家里那个火坑,她当时为何就不明白?还做的如此决绝! 她慌乱之下做出了后悔终生的决定,甚至不敢派人去岳河村打探对方的消息,直到前不久意外重逢,那份看似已经熄灭的感情,才又死灰复燃。 可太迟了,陆冬芙已经跟别的男人成亲了。 薛雅薇嫉妒又悔恨的哭了出来,心道:只希望那个祁钟钰,是真心实意对陆冬芙好,不然,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第64章 重阳节过后,大齐国新君齐光帝,终于撕下了温和的面孔,决定对新日教率先出兵。 他派出了当年打败新日教兵马的韩飞宇将军,令其率领十万兵马,去讨伐新日教。 新仇加上旧恨,谭浩然也不会缩手缩脚,他亲自带兵,在山南道和关内道的边界处,打响了这场声势浩大的战役。 朝廷兵马兵强马壮,即便政局颓败,可兵马却一直保持着强悍的水准。 而新日教在谭浩然的带领下,悉心经营,潜伏多年,加上他本身擅于经商理财,解决了新日教的后勤之忧,虽然战斗力不及朝廷兵马厉害,但是靠着充足的补给,也能跟朝廷打消耗战。 祁钟钰很关心谭浩然,所以一直派人去秘密打探情报,一旦谭浩然遇到危险,她必然会前去营救。 好在,谭浩然作为新日教的教主,乃是新日教的灵魂人物,所以未曾身先士卒,一直留守在安全的大后方,所以幸能安然无恙。 倒是左护法谢星河,很是出了一番风头,在战场上骁勇善战,连淮南道都能听到他的多次捷报。 这次战役,持续了两个月,受到多方关注。 在冬至节气过后,眼看着再过一个月便是新年,齐光帝似是对没完没了的僵持局面失去耐心,又从别处抽调了十万兵马给韩飞宇将军,责令其尽快打败新日教,并押送罪魁祸首谭浩然进京处斩。 这十万兵马不容小觑,瞬间扭转了战局,新日教且战且退,不出一个月的功夫,就彻底落入下风。 谭浩然不得不在教众的掩护下,撤离山南道,前去岭南道,留下谢星河依旧跟韩飞宇对峙。 因为此事,祁钟钰这个年都过的提心吊胆的。 与她相反,汜原县及辖下村落的百姓们,倒是因为之前风调雨顺,所以五谷丰登,度过了一个吃饱穿暖的好年。 祁长乐见状,向祁钟钰提议道,可以再次举办新年夜市和晚宴。 祁钟钰想了想,觉得这一年成效斐然,的确值得庆祝,便点头同意了,让祁安业和二当家亲自去办,务必将这个夜市举办的热热闹闹的。 她吃过年夜饭,便牵着陆冬芙去了夜市散心。 街上热闹的景象,熟悉而又陌生,让祁钟钰不自觉回想起几年前的中秋之夜。 她笑着提议道:“娘子,我给你买一盏花灯吧。” 陆冬芙见她总算提起兴致,弯起眉眼说:“好。” 二人深入夜市之中,祁钟钰亲自挑选了一盏绘着兔子的花灯,问:“娘子,这盏等如何?” 陆冬芙认真看了两眼,笑着接过,说:“我很喜欢。” 昏黄的光线照耀下,陆冬芙原本就精致的五官越发朦胧美丽,让祁钟钰微微出神。 她这段日子一直忙于其他事务,很少有时间跟陆冬芙聚在一起,都没察觉娘子脸颊上,渐渐褪去了稚嫩青涩的痕迹,如今已经有了几分成熟女子的风韵。 说到底,是她冷落了陆冬芙。 可陆冬芙从未跟她抱怨,就像是之前,她从未在自己提出要征伐各地时,提出反对意见,一直默默的支持着自己的决定。 _分节阅读_242 她心里一暖,又觉得愧疚,牵着陆冬芙走到行人较少的河边,听着滚滚流逝的水声,才开口道:“娘子,对不起。” 陆冬芙闻言一怔,问:“相公,为何要说对不起?” 祁钟钰抿了抿嘴唇,才开口说:“我之前因为其他琐事,忽略了你,我很抱歉。” 陆冬芙笑了笑,垂下眼说:“我知道相公干的是大事,而且相公的初心也是想 要保护自己的家人,我很感动,也理解相公的辛苦。” “说起来,我才应该感谢相公,是你站出来,才保住了岳河村的无辜村民,这一年来,也让汜原县的百姓生活的更好,即便我学识单薄,也知道相公做的是好事。我……我很仰慕相公,也会一直支持你。只是,相公要注意身体,别太操劳了,我看见相公浑身疲倦,都不免怨恨自己没用,帮不上相公的忙。” 她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祁钟钰心神大震,陆冬芙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不会因为被冷落而跟她发脾气,还会体谅她的辛苦…… 祁钟钰忍不住伸出手紧紧的拥抱她,道:“娘子,多亏你一直在我身边陪伴着我。其实我做这些也是被逼无奈,可是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我就会一往无前。我向你保证,会尽快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到时候,我就是完全属于你的。我会给你一个太平盛世,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游览名山大川,去西域看天山雪莲,去西北看大漠孤烟,去……” “我带你去看世上最好的风景,再等等我好吗?” 陆冬芙落下泪来,点点头,笑着说:“我很期待,相公,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祁钟钰低下头亲吻她的嘴唇,承诺道:“我保证!” 她抬手拭去陆冬芙脸颊上的眼泪,说:“过年这十五天时间,我不去管那些琐事了,会专心陪着你,娘子,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一定尽全力给你弄来。” 陆冬芙唔了一声,害羞的说:“相公,我想跟你一起回岳南山住上几天,再去深山里看绽放的红梅。” 祁钟钰笑着应下,第二天就收拾好行囊,跟二叔说了一声,带着陆冬芙一起回了岳南山。 山上的院子很久没有住人,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祁钟钰和陆冬芙花了一天时间,才将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祁钟钰想了想,去后山的山洞里取出了那个箱子,拿了几套女装回来,当天晚上就穿给陆冬芙看。 陆冬芙果然很喜欢,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意。 祁钟钰见她高兴,有一瞬间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去管大齐国这个烂摊子,带着娘子和祁家众人,躲去深山里,现在日子过的不知有多逍遥。 可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她便放弃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更何况,她现在要负担的,不仅仅是陆冬芙和祁家,还有汜原县数万的民众,她不能轻易地抛弃他们。 只能如对陆冬芙承诺的那样,尽快发展自己的势力,让天下早点恢复太平。 她们在山中幸福的生活了一个月,直到祁长乐派人来找她回去,她才知道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好在,她这些天,还给陆冬芙过了十八岁生日,将陆冬芙哄的开开心心的,她才觉得没有落下遗憾。 处理好院子后,她牵着陆冬芙的手,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院子,笑着对陆冬芙道:“等明年,我再带你回家住一段时间。” 陆冬芙笑着点点头,依偎在她怀里,被祁钟钰抱下了山。 她知道,相公之后就会忙碌起来,她真的很感激,在这样的情况下,祁钟钰还能空出时间来陪伴她,靠着一段时间的幸福回忆,她就能熬过之后漫长而又冷清的岁月。 果不其然,在祁钟钰带着她回去汜原县没多久,就召集了心腹,以及吕彦卿,一起商议接下来的发展计划。 高瑜和吕彦卿,都提议是时候攻打郝州城,并且还各自提出了详细的策略。 还不等祁钟钰挑选,高瑜自己就觉得吕彦卿的计谋更胜一筹,说实话,高瑜一开始没将这个举人公子看在眼里,直到这一次才真真切切的见识到对方 的本事。 这样的连环计,让人防不胜防,也幸亏吕彦卿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不然,就算祁钟钰一个人本事再强,想要攻打吕彦卿所在的郝州城,也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所以高瑜不吝啬言语,夸赞吕彦卿的本事,让祁钟钰叹为观止。 她自己对打仗一事不怎么在行,却也能看出吕彦卿是有真才实学的,所以在领兵出发当天,除了带上高瑜之外,还带上了吕彦卿。 汜原县的兵马经过一年的训练,兵强马壮,加上祁钟钰身先士卒,悍不畏死,所以整个军队如同一柄尖刀,杀的郝州城势力措手不及。 只用了一个月,祁钟钰等人就彻底攻占了郝州城, 郝州城辖下还有五个县城,分别是汜原县、武义县、临安县、曲池县、善水县。 如今汜原县和曲池县都已经在他们的管辖之下,祁钟钰稍事休整,就继续攻打武义县和临安县。 至于距离最远的善水县,善水县的县令跟曲池县县令,也就是吕彦卿的父亲是旧日好友,在见识到祁钟钰兵马的强悍后,就主动找到吕彦卿的父亲,说要主动投诚,加入起义军。 所以,粗略算下来,只用了两个月时间,祁钟钰等人就彻底占领了郝州城的势力,成为整个淮南道不容小觑的新兴势力。 _分节阅读_243 在郝州城的临近州府担忧祁钟钰会继续攻城略地时,祁钟钰却突然鸣鼓收兵,带领一众亲信搬迁到郝州城,就如之前占领汜原县一样,开始发展经济和农业。 如今恰逢清明时节,正是淮南道开始播种的时候,她吩咐之前手染鲜血的士兵,脱掉了盔甲去田里种地,让得知此事的其他势力大为不解。 但是对于汜原县原本的兵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他们也不会拒绝耕种,因为真要说起来,他们原本就是从各地逃难来的村民,后来因为身体强壮,才被祁钟钰挑选进入她的军队之中。 他们都是种地的一把好手,而且深刻的意识到粮草的重要性,不需要祁钟钰多说,就能勤勉认真的耕种,因为这些可都是他们之后要跟家人吃的粮食,轻易马虎不得。 这样的发展模式,被祁钟钰推广到郝州城辖下的各个县城,曲池县和善水县不用多说,都是主动投诚,肯定会老实听候命令。 而被武力攻打下来的武义县和临安县,他们大多被祁钟钰吓破了胆。 之前还以为最近流传的“煞星”传言夸张不可信,可真正跟祁钟钰碰上,才知道传言都说的不全面。 祁钟钰不单单能捏爆人的脑袋,还能徒手连人带马,五马分尸,最可怕的是,她身形飘忽,轻功极好,让人摸不到她的一片衣摆,就已经掉了脑袋。 简直有如鬼神一样可怖!让人不敢生出逆反之心来。 吕彦卿见状,哭笑不得,他很清楚祁钟钰是刻意这么做的,她完全可以用优雅的手段杀人,可她偏不,总是选择最血淋淋的方式,刺激人的眼睛和心脏。 她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全图省心省事。 这样也好,煞星或许可以四处征战,却无法赢得人心,看郝州城的百姓对她是如何惧怕,可窥一二。 而且祁钟钰不擅长政事,打下来的地盘,还得交给有志之士,比如他来打理。 吕彦卿对此乐见其成,而祁钟钰也对他的打算心知肚明。 就算一开始闹不明白,可她身后还站着祁长乐,对方虽然不擅长打仗,但是见多识广,就提醒侄子一定要提防此人。 祁钟钰原本就对他不喜,也抱着十二万分的警惕,如今目的一致也就罢了,若是将来分道扬镳,她 也不会被他算计卸驴杀磨。 更何况,她有更合适的人选,那就是谭浩然。 几年不见,也不知他现在在岭南道过的如何。 如今的新日教,依旧跟朝廷兵马死磕,也多亏了新日教,拖住了朝廷兵马,其他势力才得以趁机发展壮大。 然而,在今年年底,谭浩然的势力终于在朝廷围剿下,越发颓败,苟延残喘。 朝廷喜不自胜,齐光帝当即下令,分出一部分兵马去淮南道收复扬州。 因为扬州城曾经是他的地盘,他在扬州待了几十年,自认为将扬州城看管的滴水不漏,没想到他不过去京城几个月,就突然冒出来那么多起义势力,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面。 他之前因为要对付新日教,才强忍着这些势力,在太岁头上动土。 如今新日教已经不成规模,他第一个要针对的,自然是扬州内兴起的势力。 于是,施立群和其他几个起义军,就遭了殃。 若非有姜行伍豁出性命救他脱困,他和儿子、弟弟,早就沦为了朝廷铁蹄下的亡魂。 自从康王去京城之后,他就越发嚣张,被众人尊称为施大人,这次栽了这么大个跟头,他的心智都开始动摇起来。 尤其是折损了这么多人马,又被侄子和儿子吹了耳边风,误以为是姜行伍跟祁钟钰勾结,才延迟出兵,让他吃了这么大个败仗,他满腔怒火找到了发泄口,当即命人将姜行伍关押起来。 姜行伍都觉得莫名其妙,却不知道自己在施立群手底下的表现太过出众,已经盖过了施立群自己的声望,他这个人小肚鸡肠,嫉妒贤能,原本就对姜行伍心怀不满。 而施立群的侄子和儿子,也跟施立群是一丘之貉,觉得施立群之前对姜行伍太过放纵,一半的兵权都交给了姜行伍这个外人。 此次,若非施立群的侄子和儿子,因为私心延误了战机,施立群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他们害怕被施立群翻旧账,便将姜行伍推出来当替罪羊。 偏偏施立群还信以为真,以办事不利这个借口,将姜行伍杖责一百。 那行刑的人,被施立群的儿子买通,是下了狠手打的,姜行伍被打了几十下,才心凉的意识到:自己这个义结金兰的大哥施立群,是真的想要了他的命。 他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样。 若不是娘子施氏求到了施立群娘子那里,而施立群娘子又找施立群求情,姜行伍就被行刑人活活打死了。 _分节阅读_244 施立群冷静下来,也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对,倒不是良心发现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姜行伍,而是姜行伍如今在他手底下身居高位,贸然将其打死会寒了手底下其他人的心。 于是,他吩咐行刑的人将姜行伍关进地牢,之后再处置。 可怜姜行伍原本就在之前的战斗之中受了重伤,还未来得及恢复,又被施立群一通板子打的去了半条命,眼看着奄奄一息,若非祁钟钰派来的高承,趁着夜色劫了地牢,姜行伍当天晚上就伤重去世了。 姜行伍闭上眼睛,听到高承询问道:“姜五爷,接下来该怎么办?” 姜行伍咬了咬牙,虚弱的说:“先去接我的妻儿,再带我等去郝州城,找七弟。” 这扬州城是绝对不能再待了,他在施立群手底下办事时,得罪了不少人,他现在谁都信不过,只相信祁钟钰。 高承乐不得,咳嗽两声掩饰声音之中的笑意,道:“得嘞,我这就护送姜五爷去郝州城,至于夫人和少爷那边,我已经安排手下去接人了。” 他将姜行伍搬上马车,给他脱了衣服上了药, 这些药都是祁钟钰派人送来的,之前高承受伤时就用的这药,效果极为显着,堪称立竿见影。 现在给姜行伍敷上后,鲜血果然不再流淌,他包扎好伤口后,又给姜行伍喂下了保命的药丸,这才催动马车,趁着夜色,买通城门处的守卫,马不停蹄的离开了扬州城。 他的手下比他动作更快,已经在城外等候,高承亲自检查了被打晕过去的施氏和男孩儿,才道:“总算熬出头了,这破地方我是再也不想多待了。兄弟们,走,回郝州城找祁三爷讨要赏钱去!” 众人高兴地响应一声,若非出于对祁钟钰的忠心,他们早就忍不了施立群的冷板凳了。 现在总算圆满完成任务,他们立刻催动马车,只用了几天时间,就摆脱追兵,抵达了郝州城。 也因为连日的奔波,姜行伍的伤势越发严重了。 祁钟钰得知消息后,急切的掀开车帘时,差点认不出眼前之人,就是当初笑容爽朗的姜行伍。 她攥紧拳头,心里将施立群骂了个半死,立刻吩咐下人送姜行伍去上等客房。 她先安排下人给他擦身上药,才亲自给他诊脉开方,精心照顾了一个多月,直到新年前夕,姜行伍才恢复精神,可以下地行走。 这一次被施立群背叛,加上多日卧病在床,让姜行伍改变了不少。 不光是脸颊瘦削下去,就连眼神也染上了阴狠,偏偏施氏还在他耳边说,施立群不是故意的,也是被奸人所骗,才会待他如此。 姜行伍冷着脸听着,对娘子也渐渐冷了心。 不是什么事,都能凭借“不是故意”就能坦然原谅的,感谢施立群,给他上了刻骨铭心的一堂课。 他已经决定,再也不要依附任何人,要自己发展壮大起来。 在他心里盘算未来时,祁钟钰端着托盘走进屋子,见他站在敞开的窗户前,冬日的冷风唿唿的吹在身上,她忙道:“五哥,你怎么起来了,还站在窗户面前,莫非又想生病,在床上躲懒一个月?” 姜行伍闻言一怔,被她硬拽着走到桌边坐下,看她关上窗户,他原本冰冷的心底,这才有一阵暖流涌过。 他垂下眼,道:“我还未曾对七弟说声谢谢,若非当初你提前将高承送到我身边,我这一次说不定就……” 祁钟钰叹息一声,道:“五哥客气了,若是当初我强行将你留在汜原县,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祸事了,说起来还是我不对,所以咱两扯平了。别再说谢不谢的了,我娘子专门炖了药膳,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姜行伍在汜原县的时候,也经常在祁钟钰这里蹭饭,对祁钟钰娘子的手艺最清楚不过。 他光是揭开盖子,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夹杂着淡淡的药香,让他食指大动。 他道:“七弟吃过没,要不跟我一起吃?” 祁钟钰点点头,道:“我特地让娘子用汤盅送来的,就是想跟五哥一起吃顿饭。” 姜行伍笑了笑,给她舀了一碗汤递过去,祁钟钰接过尝了一口,说:“真好吃,我家娘子的手艺果然天下第一。” 姜行伍好笑的摇摇头,这味道的确美味,但是天下第一就太过了。 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他也能理解,想他当初…… 他想到了施氏,想到了施氏最近在他耳边吹的枕边风,脸色又阴沉下来,面无表情的喝汤。 祁钟钰瞥了他一眼,发现姜行伍最近变化不小,最明显的就是他的脾气喜怒无常,前一刻还笑着,下一刻就能拉下脸来,让她颇有些不习惯。 不过她也能理解,毕竟姜行伍被他信任的大哥施 立群背叛,又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心性大变也实属正常。 就好比当年的她,在祁长贵死之前,就是一个傻白甜,在他死后,自己就变成了冰冷心狠的模样。 _分节阅读_245 她打算多给姜行伍一段时间,等他恢复过来,恰好再过几天就是新年,她道:“五哥,你之后就留在郝州跟我一起过新年吧。” 她顿了顿,补充道:“九弟吕彦卿也在郝州,如今是我的军师。” 姜行伍已经听说了此事,之前在扬州城时,施立群还就此事大发雷霆,说吕彦卿此人奸猾,明明跟他约定好了,事到临头又反悔,还跟祁钟钰这个煞星勾结在一起。 彼时的施立群,并不知道祁钟钰就是当初的七弟钟玉,他动了动嘴唇,也并未说明真相。 现在想来,倒是多亏了他并未说明,不然,不难想象施立群会对祁钟钰动何等歪心思。 姜行伍点了点头,道:“我会留下,不仅是这个新年,我之后都打算留在郝州城。七弟,我们一起共商天下。” 祁钟钰闻言一怔,先是一喜,随后又皱眉道:“五哥,不瞒你说,我打下这么多地盘,是为了新日教的谭浩然,他是我几年前的旧友,先后送给我将近三十万两,作为起义的第一笔资金,我已经写信跟他做了约定,会将淮南道打下来送给他。” 姜行伍:…… 好吧,他一直都知道祁钟钰最重感情,不过为了这份旧日的友情,祁钟钰就愿意帮其征伐,倒是已经远远超了他的想象。 他迟疑的问道:“七弟,你为何愿意为了谭浩然这么做?” 祁钟钰道:“很简单,因为他是第一个跟我说,乱世即将到来,让我做好准备,并且邀请我去他身边当将领。那时候我拒绝了,他却毫不介意,反而多次送给我贵重的礼物。投桃报李,在我想要打下一片地盘的时候,自然第一个想到他。” “而且,既然乱世已成定局,我也想早点推翻大齐国,建立新国度。谭浩然此人正直良善,而且聪慧过人,新日教发展十几年,又规模最大,是最适合担任新帝的人选。” 姜行伍:…… 果然是祁钟钰的作风。 他原本打算自己打地盘,可现在倒是被祁钟钰说动了,而且祁钟钰跟施立群不同,她是绝对可靠的兄弟,不会在他背后捅刀,他可以放心的跟她合作。 而且谭浩然此人,他也听说过他的名声,的确是个不错的领袖,值得追随。 于是,他点点头,道:“好,我跟你一起。” 祁钟钰笑着应了一声,说:“有五哥帮我,一定能更快攻打下淮南道!” 他们说定后,祁钟钰就将姜行伍介绍给了自己的心腹,而且直接给了他位于她之下的权利,让众人惊叹不已。 吕彦卿:…… 他被气的不轻,原本以为祁钟钰之下第一人是自己,没想到被突然出现的姜行伍搅了局。 偏偏,姜行伍不同于祁钟钰,他是个有勇有谋的男人,绝对不好对付。 吕彦卿不得不回去仔细考虑了,是就此脱离祁钟钰,还是愿意自降身价,位于他们二人之下。 因为考虑这个问题,他这个新年,都过的没滋没味的。 反倒是祁钟钰,跟娘子回去山上住了一段时间后,就带姜行伍此处转悠,将一些机密都毫不顾忌的告知了姜行伍。 姜行伍既感动又无语,提醒她道:“以后千万别再轻信于人。” 祁钟钰歪着脑袋看他,说:“五哥,你又想到了施立群吗?” 姜行伍:…… 罢了,他多看顾着点便 是。 姜行伍并不打算白占祁钟钰的便宜,他在扬州城经营了一段时间,也有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心腹,在过完年后,他就派人去扬州城说明了自己“叛逃”的经过。 没过多久,就有几十个心腹前来找他。 这还不够,因为他本来就是郝州城的土着,在年轻时也结交了不少朋友,他亲自上门去邀请他们共商天下大计,对方信服他的为人,也决定加入他的队伍。 所以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姜行伍就有了自己的队伍,虽然只有上百人,却各个都是忠臣良将,随便拉出去一个,都很不得了。 祁钟钰看在眼里,在春耕过后,便召集众人,道:“郝州城经过一年的发展,已经局势稳定,我认为差不多是时候继续向外拓张了。这一次,我们兵分几路,分别去占据周边的地盘,你们觉得如何?” 这是她之前跟姜行伍商议过的,吕彦卿倒是头一回听说。 他之前纠结一个月,还是决定留下来,排行第三就第三吧,至少姜行伍和祁钟钰都为人正派,他不用担心对方在背后下黑手,倒是省了他很多精力。 此刻听到祁钟钰的谋划,他看了一眼姜行伍,知道对方必然参与其中,他也不生气这两人背着他暗中琢磨,反正从他十来岁时,就知道这两人关系极好。 _分节阅读_246 他道:“时机的确已经成熟,只不过如何安排,兵分几路?却是需要再仔细斟酌。” 高瑜也捋着胡须道:“而且我们动作必须要快,不然朝廷那边反应过来,新日教和扬州城,便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祁钟钰点点头,靠坐在凳子上,示意众人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 众人畅所欲言,由大才子吕彦卿着手记录,将其总结下来,等之后再投票决定,不会由祁钟钰一言堂。 姜行伍忍不住看了祁钟钰一眼,这样的决定方式,他倒是从未见过,即便在扬州府,还未跟施立群撕破脸皮之前,对方也是假意询问他的意见,转过头就自己做了决定。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吃了几次败仗。 而祁钟钰绝不会如此,她鼓励众人积极发言,甚至悠闲自在的端着一杯甜水喝着。 奥,对了,祁钟钰都年近三十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喜欢喝甜滋滋的东西,偏偏她娘子愿意惯着她,而祁钟钰也一点不担心有人会在她的饮水里下毒,直接从这间屋子里的壶里倒水。 想到这儿,他愣了下,随后意识到祁钟钰之所以不怕别人心怀不轨的下毒,是因为她本身就身中剧毒,而且无法孕育子嗣…… 姜行伍皱了皱眉,他是个传统的异世界男子,认为传宗接代乃是人生大事。 他很担忧此事,决定之后四处搜寻医术高明的大夫,给祁钟钰治疗,说不定能治好她这个毛病。 不管两个主事人如何发散思维,众人还是商议出了具体的措施,并立刻准备兵马和粮草,由祁钟钰吕彦卿、姜行伍和他的心腹、高瑜高承、以及其他两个势力,共计五队人马,分别朝着郝州城的五个方向,向外开拓征伐而去。 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在次年秋天,祁钟钰等人,终于顺利占领了淮南道的一半领地。 左侧比邻山南道,右侧直达燕京,与扬州城所占据的另一半淮南道,遥遥相望。 虽然还未曾打下整个淮南道,不过祁钟钰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准备前往关内道跟谭浩然汇合。 因为在他们之前马不停蹄的四处攻城略地的时候,新日教和谭浩然也不曾闲着,虽然一开始跟朝廷的战役之中落于下风,可在朝廷腾出兵马去对付扬州城时,新日教就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将 隐藏的二十万兵马全部投入了战场之中,一下子克制住了韩飞宇,并在几个月后砍下了韩飞宇的脑袋。 齐光帝闻言震怒,这才反应过来,之前新日教露出颓势,只不过在诱敌深入罢了。 实际上新日教早就不同往日,不光可以轻轻松松的拿出二十万兵马,之后还有更多未知的兵马潜伏在暗处。 齐光帝彻底怕了,慌乱的甚至调动了西北军,要知道,在几年前,西北军才跟草原部落打了几个月,勉强维持了和平的局面。 虽然之后和亲,让两国之间看似关系友好,可这位和平,是很脆弱的。 一旦西北军势弱,草原部落的铁蹄,就会挥兵南下,直指京城。 朝廷不少官员,都劝阻齐光帝,不要意气用事,就连他的几个兄弟王爷也上书劝说。 然而,可能是劝说的方式有问题,反倒让齐光帝更加愤怒,发誓一定要灭掉新日教。 于是,西北军离开了西北,进入了关内道,跟新日教作战,局势倒是真的僵持下来,而草原部落也一反常态,并未立刻撕毁协议,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大齐国如今再怎么乱,也是内乱,不管是朝廷还是新日教,都不想别国势力来横插一脚。 如此,又激战了几个月,新日教靠着人多,和粮草充足,终于占据上风。 祁钟钰便在这个时候,写信寄给谭浩然,决定派兵去支援对方。 然而,在她还在收拾行囊的时候,就收到了让她神情大变的消息,那就是新日教教主谭浩然,居然在领兵途中遭遇风寒,意外病逝了。 这也太荒谬了! 眼看着对方就要战胜朝廷,推翻大齐国,建立新国度的时候,身为皇帝候选人的谭浩然,居然因为一个小小的风寒,而病逝了?! 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会有这种事发生,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祁钟钰在听到得知下人禀报后,更是果断的说道:“不可能!浩然的身子骨没那么弱,而且我一直有派人给他送药,他绝对不会死于一个小小的风寒!” 姜行伍和吕彦卿二人,也在堂屋之内,他们一同听闻了这个消息。 姜行伍也觉得这个死法有点不对头,他和吕彦卿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并未立刻说出自己的猜测。 _分节阅读_247 第65章 祁钟钰对此事极为震怒,在堂屋内有如困兽一般走了几个来回,当即下定决心单枪匹马去关内道一探究竟。 姜行伍和吕彦卿神色大惊,忙竭尽全力劝阻她不要轻举妄动。 祁钟钰眉关紧缩,说:“谭浩然是我的至交好友,他这次死的不明不白,我必须去查个清楚!” 姜行伍紧紧的抓着她的胳膊,生怕他一个眨眼的功夫,对方就运轻功跑的没影了。 他苦口婆心的劝道:“我们都知道此事必有蹊跷,谭浩然身为新日教的教主,身边随时都有心腹精心伺候着,府上还有一批医术高明的大夫,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风寒而丧命。” 吕彦卿接着道:“五哥说的没错,我们可以率先排除掉朝廷动手的情况,因为谭浩然位于新日教跟朝廷战场的大后方,那里极为安全且隐蔽,即便是朝廷的手也伸不过去,不然朝廷早就派人刺杀谭浩然,结束眼前这个乱世了,更不会允许新日教蹦跶这么久。” 祁钟钰抿紧了嘴唇,觉得他们两个说的都很有道理,她深思片刻后,说道:“所以,谭浩然是被身边的奸人所害?” 姜行伍和吕彦卿都松了一口气,这便是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而且他们对政局极为关注,比嗅觉不敏锐的祁钟钰,还要看的深,看的远,所以隐约已经猜到这个下手的“奸人”是谁。 只不过眼下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宣之于口罢了。 姜行伍语重心长的道:“看来七弟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这奸人既然能对新日教教主出手,就说明对方是谭浩然身边的亲近之人,不然也不会有下手的机会,而且绝对位高权重。你此刻若是贸然赶去新日教,不能识别凶手不说,还会羊入虎口。” “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可也敌不过千军万马,所以还请七弟冷静下来,留在燕京之中,等我们派人去关内道查明真相,再带兵前往,为谭浩然报仇雪恨也不迟。” 没错,他们在几个月以前,就从郝州城搬迁到了燕京,因为这里更为繁华,也更方便他们之后的动作。 祁钟钰垂下眼睫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道:“如此,就有劳五哥和九弟,派人去关内道调查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姜行伍和吕彦卿见她镇定下来,才松了一口气。 于情于理,他们都不可能放任祁钟钰一个人闯入关内道,因为现在过去,很有可能就是去送死。 姜行伍一直将祁钟钰视作自己的亲弟弟,自然不会让她去冒生命危险。 而吕彦卿跟她相处了几年,虽然还是对她的蠢笨耿直感到头疼,却很清楚祁钟钰这样的人,作为朋友和兄弟,是再可靠不过的了。 他以前与人相处时,惯会使用阴谋诡计,可在面对祁钟钰的时候,那些手段基本上都没有用武之地。 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她的下属也跟她一样,只要目的一致,就对他忠心耿耿。 说实话,他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环境,让他不必担心来自内部的陷害,可以全身心的将聪明才智,用在对付外界上面,而一旦出了什么事,祁钟钰即便厌恶他,也不会对他见死不救。 她本人就像是一座牢不可破的靠山,让众人只要看到她,就再也不会惧怕敌军的威胁。 所以,她绝对不能离开,就算在燕京游山玩水都行,只要让百姓和兵马知道她在此,众人就能安定团结起来。 祁钟钰对他们的心思一无所知,她还是不能接受谭浩然去世的事实。 一方面,是因为谭浩然是她的至交好友,他的意外去世,让她心里悲痛万分。 而另外一方面, 则是她一直将谭浩然视作未来的储君,四处奔波卖命,也是为了当初在信中写下的承诺,她说过要帮谭浩然攻打下淮南道,就一定会做到。 可还没等她彻底占领淮南道,谭浩然就去世了…… 她顿时觉得自己茫然无措,好像失去了一直以来的目标,整个人都颓废下去。 吕彦卿对此倒是颇为欣喜,当然了,他可不敢表现出来,他向来想的长远,既然谭浩然已死,而祁钟钰肯定还会继续征伐,她不适合当皇帝,也没有那份心思。 那么,她接下来会效忠谁? 吕彦卿自认为,自己有一半的机会,而另外一半…… 他看了一眼姜行伍,打定主意,一定要率先抓住这个机会。 而姜行伍没想那么多,他见祁钟钰低垂着脑袋,像个街头的流浪狗一样,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十几年前,他收到祁长贵的来信,匆忙带着《易筋经》离开少林寺,找了许久终于在衙门附近的小巷内,找到了浑身是伤的祁钟钰。 当时,她的眼神也跟现在一样,茫然、憎恨、痛苦。 他看在眼里,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叹息一声说:“七弟,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查明真相,甚至,会助你杀了那个奸人,为谭浩然报仇!” 祁钟钰闻言一怔,抬起头看他,这句话姜行伍当年也说过。 只不过时隔十几年,当年意气风发笑容爽朗的年轻人,变成了现在满目沧桑眉眼阴翳的中年人。 _分节阅读_248 可他话语之中的关切,却一如往昔。 她相信姜行伍所说的,因为当年他也是这么做的,一直留在她身边教她武功,还替她筹划跟康王报仇,若是没有姜行伍,她早就死在那个小巷里了。 她眼眶微红,说:“多谢五哥!” 吕彦卿见状,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忙转换话题道:“五哥,我们这就安排下人去关内道调查吧。” 姜行伍点点头,二人一起走出了堂屋,姜行伍转过头看了一眼,见她浑身散发着萧瑟的气息,便吩咐下人去将陆冬芙叫来,希望陆冬芙能够好好地安慰祁钟钰。 于是,在祁钟钰身陷茫然痛苦之中不可自拔的时候,陆冬芙迈着小碎步,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屋子,她不曾说话,只安静的站在祁钟钰身边。 祁钟钰嗅到了她身上熟悉的气息,伸出手拥抱陆冬芙,整张脸都埋在了对方柔软的胸前。 陆冬芙跟她亲热惯了,也没觉得不妥,只是庆幸提前关上了门,不然被下人瞧见可不怎么好。 她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祁钟钰的长发,说:“我都听五哥派来的下人说了,相公现在一定很伤心,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相公。” 祁钟钰抬头看着她,见她脸上依旧带着温柔包容的笑容,忍不住眼眶翻红。 她道:“我在想,是不是我害死了谭浩然?他之前一直活的好好的,偏偏在我写信说要领兵过去支援时,就被人谋害,我……” 陆冬芙伸出手,按着她的脑袋埋在自己胸上。 将祁钟钰未说完的话也闷在了嘴里,再也说不出来。 陆冬芙神情严肃,嗓音也带着几分郑重,道:“相公,这绝对不是你的错,你莫要胡思乱想,只是巧合罢了。更何况,真正对谭浩然动手的人,另有其人,相公何必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你这样,我也忍不住想哭了。” 她说哭就哭,眼泪滴落在祁钟钰身上。 祁钟钰忙从“凶器”里抬起头来,道:“是我不好,娘子别哭。” 陆冬芙抿着嘴,笃定说:“相公是全天下最好的, 我可不允许相公妄自菲薄。” 祁钟钰脸颊泛起薄红,因为陆冬芙这一打岔,她心情稍微振作了些许,她将人抱在自己怀里,道:“多谢娘子安慰,我明白了。” 陆冬芙抓着她的衣襟,问:“相公,你可以伤心难过一会儿,但是别太久了,不然二叔他们也会为你担心的。” 祁钟钰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调整好情绪。” 她望着前方,目光茫然没有焦点,道:“我必须接受谭浩然已经去世的事实,接下来要怎么做,也要跟五哥他们商议,现在可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还有整个祁家,以及淮南道几十万的平民百姓。” 一想到这儿,她倒是真的冷静下来,亲了亲陆冬芙的脸颊,说:“有劳娘子了。” 陆冬芙摇摇头,笑着说:“能帮上相公的忙便好。” 祁钟钰笑了笑,将她放在地上,整理了下衣服,道:“我去找二叔,商议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陆冬芙道:“那我去厨房做晚饭,今晚上做几道素净的菜式吧。” 祁钟钰道:“吃喝都交由娘子安排便是,我很放心。” 说罢,她便抬脚打开房门,朝着祁长乐所在的院子走去。 这院子,是在他们占领燕京之后,吕彦卿分配给她的新住处,不光住着祁家,还有罗振海和陆大丫一家。 罗振海是她的连襟,在岳河村的时候,就加入了她的队伍,如今也因为军功卓绝,成为了她的心腹。 罗振海的大儿子罗康桥,沉迷于木匠活儿,不愿意参军,祁钟钰也不勉强,还专门给他安排了一处院子,和足够的银子,让他可以专心研究。 倒是二儿子罗康林,许是因为难民袭村的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所以一直苦练武功,若不是年龄不达标,他现在也在军中任职了。 除此之外,陆三丫在去年,还给罗振海生了一个女儿,那时候陆三丫才十六岁。 这让祁钟钰用异样的眼神,盯着罗振海看了许久,将罗振海看的毛骨悚然,一遇见她掉头就跑。 后来,罗振海误以为是祁钟钰羡慕他又有了孩子,才总算恢复正常,还拍着祁钟钰的肩膀安慰她。 想来也是,祁钟钰如今也三十岁了,虽然看上去依旧跟个少年一样不显老,但是这个年纪,在异世界已经可以当爷爷了。 别的不说,罗振海跟他差不多大,但是大儿子罗康桥也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 _分节阅读_249 祁钟钰的子嗣问题,成为了一众心腹担忧不已的大难题,甚至还有人主动塞女人给她做妾,结果差点被祁钟钰活剥了人皮,众人才擦着冷汗,收敛行为。 他们后来从岳河村村民口中,得知了所谓的真相,知道祁钟钰当年晚婚是因为不举,才总算失望透顶,再也不曾在她面前说起过子嗣的事情。 只剩下几个人还热衷于催她去看大夫,并尝试偏方,比如姜行伍和祁长乐。 祁钟钰知道她们也是为了自己着想,可她又不能说自己是女子,只能表面上应下,实际上该干嘛干嘛。 她这次过去见祁长乐,就被祁长乐先询问了这方面的问题,才说起了正事。 祁长乐道:“钟钰,你的人马才刚攻打下燕京没多久,实在不适合轻举妄动,之前你急着去关内道跟谭浩然汇合也就罢了,如今谭浩然已死,二叔建议你先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将打下来的地盘妥善安置再说。” 祁钟钰听话的应了,回去跟姜行伍和吕彦卿商议后,他们也双手赞成这个主意,于是,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在经过了一年多的南征北战后,祁 钟钰发现自己终于有空了,就万事不管,全权交给姜行伍和吕彦卿,自己则带着陆冬芙在燕京及附近的地盘闲逛。 与暂且安定下来的淮南道不同,关内道那边,朝廷和新日教的战役,依旧打的如火如荼。 在谭浩然意外去世后,谢星河便在众人的提议下,肩负了教主的重任。 说实话,这些年,因为他身先士卒,从未离开过战场,所以他在军中的声望已经远胜过谭浩然。 加上他凌厉狠辣的作风,也让新日教在跟朝廷的对决之中占据上风,压的朝廷兵马喘不过气来。 齐光帝每日上朝,都在大发雷霆,可依旧改变不了颓败的战局。 迫于无奈之下,齐光帝终于想到了一个歪招,那就是主动跟草原部落合作。 他也知道此举是在与虎谋皮,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为了皇帝这个位子,他已经付出了大半生的心血,他绝对不要成为大齐国的亡国之君。 更何况,草原部落的大汗乌图蛮,在之前已经迎娶了大齐国的公主,他们也称得上是亲戚,在签订和平条约时,还白拿了大齐国那么多好处,应该不会跟新日教合作来背叛他。 他算盘珠子播的响,不顾朝廷重臣的连番反对,派了亲信去草原部落传达结盟的消息。 草原部落的大汗,如今三十多岁的乌图蛮,听使臣战战兢兢的汇报完之后哈哈大笑,说这个提议他应下了,这就派兵去支援齐光帝。 使臣松了一口气,带着草原部落膘肥马壮的五万兵马,与他一同回去关内道。 没过多久,朝廷的兵马之中就混入了草原部落的勇士,将新日教打的落花流水。 这次战役的情况,立刻传遍了大江南北。 一下子点燃了百姓心中的怒火,在他们看来,齐光帝的举动,相当于叛国。 若说他们之前还对朝廷恨铁不成钢,却依旧保有忠心,但是此刻,他们恨不得新日教立刻推翻大齐国,免得给黎民百姓丢人现眼。 要知道,草原部落跟大齐国乃是世仇,光是西北军中,死在草原部落勇士手上的就不知凡几。 更别说,对方连年的进犯,让百姓们苦不堪言。 偏偏朝廷明知如此,还选择跟草原部落合作,彻底寒了黎明百姓和满朝文武的心。 齐光帝这时候就算后悔,也为时晚矣,只能安慰自己,至少朝廷站在压制住了新日教的兵马,等战局平复之后,他还可以努力扭转自己在黎明百信心中的形象。 而情势仿佛真的如他所想的一般,在逐渐好转,新日教已经被打压的狼狈逃窜。 他一鼓作气,又接纳了大汗乌图蛮送来的十万兵马,将其派去了山南道,期望这些兵马能彻底打垮新日教。 可惜的是,草原部落就是野蛮的群狼,桀骜不驯,他们在帮朝廷打了半年仗后,收复了大半失地后,终于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那些兵马,不但没有继续狠扑新日教,反而掉头去攻打京城。 京城的兵马早就被齐光帝派去了战场前线,现在只剩下零星的几千御林军,根本不是草原部落的对手,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草原部落就彻底攻占了京城,血洗了皇宫。 延续两百多年的大齐国,终于灭国了! 举国哀痛,百姓将亡国之君齐光帝骂了个半死,恨不得将其挖出来鞭尸才好解气。 如今大齐国北部被草原部落占据,乌图蛮亲自率兵南下,占据京城,还在皇族的尸骨上,宣布建立了狼狄国。 这下子,新日教,乃至于其他起义军,要对付的就是这个新建立起来的狼狄国。 而狼狄国新君乌图蛮,反其道而行之,将自己的兵马全部收拢回来,看样子是要吃透大齐国北部,笑看其他势力内斗,待他们虚弱之时,再坐享渔翁之利。 _分节阅读_250 大齐国南部的几大势力,都清楚他的打算,但是他们就像是当初的王爷一样,不可能坐下来谈判达成合作,只能钻进这个明显的陷阱,先征服其他势力,再跟狼狄国对抗。 不久后,山南道的谢星河,率先自立为帝,称国号为秦,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 而河南道那边,章元正也自立为帝,称国号为周,蚕食周边的势力,以图发展壮大。 其他各地也纷纷响应,在大齐国灭国之后,诸多小国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就连淮南道,都突然冒出来了三个皇帝,和三个国家,都是淮南道东部的势力,扬州城内的施立群便是其中之一。 与之相对的淮南道西部,是祁钟钰等人占据的地盘,祁钟钰的心腹正在就此事发表意见。 吕彦卿提议要紧跟潮流,也推选出一位储君,而姜行伍却摇头说不妥,应该先发展壮大起来,然后再称帝建国。 二人难得意见相左,且都是顶尖大佬,其他人低下头去不敢出声。 最后,吕彦卿和姜行伍不得不将实现落在祁钟钰身上,祁钟钰却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道:“五哥,九弟,谭浩然的死因,查的怎么样了?” 吕彦卿:…… 姜行伍:…… 一众心腹:……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为什么祁钟钰还在纠结一个死人的死因?! 吕彦卿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被她的问题给噎死。 倒是姜行伍皱了皱眉,道:“七弟,虽然现在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不过我还是告诉你吧,前些日子,我派去山南道调查的人终于有了回信,说谭浩然去世那几天,的确身体不适,被左护法谢星河相邀去一处隐蔽的避暑山庄休憩。” “因为此事不宜声张,所以除了谢星河及其心腹之外,其他教众都不知此事,只以为谭浩然跟往常一样闭门谢客,思索对策。直到谭浩然身边的侍女推门进去,看到了谭浩然的尸体,教众才意识到谭浩然去世了。谢星河悲痛之下,找来了大夫和仵作,诊断出谭浩然是急症去世的。” 祁钟钰抿紧嘴唇,良久,声音沙哑的道:“也就是说,凶手是谢星河?” 姜行伍道:“十之五六。” 吕彦卿缓过劲来,也道:“不仅如此,当年新日教右护法宋德良,在淮南道内被杀,也有谢星河的手笔。我想,加上此事,谢星河是凶手的几率,可以达到九成。” 祁钟钰抬眸看他,惊愕的问:“宋德良也死了?” 吕彦卿愣了下,问道:“七哥,你还不知道吗?宋德良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 祁钟钰忙追问了宋德良去世时间,推算后发现,正是宋德良去祁家送贺礼返图的途中,据说被难民围攻去世的,而吕彦卿有事实证明,对方是被谢星河谋害的。 她怔然了许久,将曾经发生的事回忆了一遍,恍然大悟道:“是他,是谢星河没错!” 当初在汜原县,背叛了谭浩然,将其消息传递给武林高手的人,肯定也是他! 原来他早就图谋不轨!可恨她一直没有看透! 这个小人! 她眼中闪过凶光,一巴掌拍碎了面前的桌子,咬牙切齿的道:“我要他死!” 姜行伍担忧的看着她,拍了下她的肩膀,道:“七弟,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不过大局为重,不可轻举妄动啊。” 祁钟钰看着他,颓然的坐在凳子上,道:“我听五哥的安排便是。” 这句话的意思,倒是颇有深意,在燕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祁钟钰才是核心人物。 但是这个核心人物性子太独,至今还没有子嗣,也实在不适合担任大梁,还不如她之下的吕彦卿和姜行伍。 姜行伍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而吕彦卿的娘子也在去年生育了一个儿子,他们至少有后,不用担心传承问题。 所以早在去年秋日,谭浩然的死讯传来之后,这二人身后就凑上去不少势力,只不过碍于姜行伍和吕彦卿的结义兄弟关系,加上祁钟钰的威严犹在,所以没有人敢内讧罢了。 实际上,两帮人早就界限分明,终于在今天,在祁钟钰的一句话中,出现了决断。 姜行伍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经过这么多年的南征北战,他的心态也逐渐转变,尤其是在谭浩然去世之后,他也开始向往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只是,他从来不曾做出出格的举动,也不曾跟祁钟钰表明过自己的想法。 没想到…… 他按住祁钟钰的肩膀,让她与他对视,认真道:“七弟,你明白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吗?” _分节阅读_251 他怕祁钟钰不懂,所以才有此一问。 众人都紧张的看着二人,祁钟钰笑了笑,道:“五哥,我本来就不想担此重任,若非当初答应了谭浩然,我早就躲进深山里养老了。五哥你有勇有谋,胆识过人,聪明绝顶,若不是当初留在郝州城跟我一起,你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建功立业,我们如今挣来的这份基业,当然也该属于你。” 她说完后,突然看向吕彦卿,道:“抱歉了,九弟,我还是不喜欢你,趁现在还来得及,若是你实在不满,我可以分三分之一的领地和人马给你,你再起炉灶便是。” 吕彦卿:…… 事情哪里有她说的那么简单,祁钟钰就是个货真价实的蠢货!他就不该对她抱有任何期望! 姜行伍也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吕彦卿在他平静的视线下,后背都开始冒起了冷汗。 他一直都知道姜行伍这人不简单,但是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看轻了他。 他竭力维持镇定,道:“七哥说的哪里话,我也认同你的决定。五哥,还请你登基为帝,带领一众兄弟们建立千秋霸业。” 其他众人也纷纷响应,姜行伍握紧了拳头,说:“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期待,但是如今也的确不适合称帝,至少……” 他的视线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笑着说:“要将淮南道彻底打下来再说!” 众人怔愣一瞬,反应过来此话的含义,忍不住仰天大笑,摊开地图,开始筹谋淮南道东部的地盘。 这次会议之后,姜行伍成了名副其实的领袖,而祁钟钰位居第二,吕彦卿排在第三,成为了这只起义军的三巨头。 在众人花了几天布局后,就兵分三路,攻打淮南道东部。 耗费了一年的时间,姜行伍等人终于控制住了整个淮南道,向西与山南道的谢星河比邻,向北与河南道的章元正相接。 向南,还有一个势力最弱的岭南道沈家,之所以说沈家,是因为他们也没有称帝,且由沈家这个富甲天下的商户,控制了岭南道的命脉。 姜行伍认为沈家不足为惧,点了点地图上的两个用毛笔画出来的圈,问:“接下来,先对付哪一个?” 吕彦卿道:“当然是章元正,对方的实力只比我们强一点,吞并他们之后,我们休养生息几年,就能跟实力最强盛的谢星河对抗。” 其他人也 是如此认为,姜行伍看了一眼一直不出声的祁钟钰,问:“七弟,你怎么看?” 祁钟钰的视线落在地图上,懒洋洋的说:“五哥,你别问我,我只想尽快杀了谢星河!” 这话倒是一点也不让人意外,自从去年完成权力交接之后,祁钟钰身上的担子就轻了许多,再也没有多少人往她跟前凑,全部都去讨好姜行伍去了。 祁钟钰一点也不觉得失望,还后悔自己早干什么去了,若是早点将权柄交给姜五哥,她不就可以有更多时间带着陆冬芙自在逍遥了吗? 而事实也证明她的确没有看错人,姜行伍是个潜力无限,雄心勃勃的男人。 在挑大梁之后的这一年内,在众人面前充分展现了他的聪明才智,和战略眼光,几次力挽狂澜,逆天改命,比之祁钟钰和吕彦卿带领的兵马,还要一往无前,锐不可当。 或许这样的人,才适合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宝座。 姜行伍闻言后,反而笑了出来,说:“七弟倒是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那好,我们这就整兵出发,前往淮南道与山南道的交界处,跟谢星河一较高下。” 此话一出,不光是吕彦卿,就连祁钟钰都有些怔然。 要知道,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谢星河就好比一座庞然大物,只要有理智的人都不会跟他硬碰硬,偏偏姜行伍有这个胆量,还的确有这个实力。 祁钟钰勾起嘴唇笑道:“不愧是五哥,果然厉害!” 他们用了几天时间准备就绪,祁钟钰拍着陆冬芙的肩膀,对泪流满面的她温柔说道:“你放心,我解决掉谢星河之后就回来。” 陆冬芙哽咽着摇摇头,她就算不懂这些,也看的出二叔愁眉不展意味着什么。 她想要抓住祁钟钰的手,让她不要去了,已经够了,淮南道的地盘明明够用了。 可她看着祁钟钰亮晶晶的眼睛,就再也说不出口了,对于相公来说,一日不杀掉害死至交好友的仇人,就一日难得安宁。 她懂了,所以努力让自己松开手,颤抖着嘴唇说:“我,我等你回来,一定要回来。” 祁钟钰不顾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低头亲吻她的嘴唇,说:“我保证!” 她骑着那匹名叫天狼的千里马,转身毫不迟疑的离开了。 陆冬芙担忧的吃睡不香,人很快就瘦了一圈,每天都会去二叔跟前晃一圈,从二叔口中得知他们安然无恙,她才松了一口气。 这场仗,出乎意料的漫长,眼看着半年过去了,祁钟钰还没有回来。 _分节阅读_252 雪上加霜的是,在一天夜里,敌人来袭击燕京了。 那是谢星河派来釜底抽薪的几万兵马,燕京的大部分兵马都被调去了前线,现在只剩下几千人,根本不能和谢星河派来的将士正面抗衡。 祁长乐挺身而出,对绝望的众人下令道:“我们要守住城门,绝对不能让谢星河的奸计得逞,我们兵分八路,分别守在燕京的八个城门处,只要坚持到支援到来的那一天,大家就都可以活下来。” 这一番话,让众人从慌乱之中冷静下来,普通民众,不论男女老少,都参与到这次战役之中。 许是燕京本来就是一座坚不可破的城池,所以即便谢星河派来的将领努力了两个月,也不曾攻破,但是他不着急。 因为燕京的几个出口都被兵马阻拦,早就成了一座封闭的城池。 城内的资源是有限的,坚持两个月已经到了极限,再继续这样下去,城内的百姓都会被活活饿死,届时,就是他率兵深入的时机。 燕京的百姓和兵马也的确陷入了绝望之后,有些人已经主 动选择自尽,陆冬芙和祁家的女眷待在一起,握紧了手上的菜刀,眼中满是坚毅。 她要等祁钟钰回来,她要活下去,即便要杀人,她也不在乎。 好在,事情并未进展到最危险的那一步,就在局势焦灼之中,罗振海带着兵马及时折返回来了,他用了计谋杀掉了谢星河派来的将领,解救了燕京的灭城危机。 陆冬芙得知此危险解除后,激动地浑身地发抖,跟大姐和三妹抱在一起,庆幸自己劫后余生。 她在几天后找到了罗振海,询问祁钟钰的下落,自从燕京被困后,她就不曾得知对方的消息了。 罗振海安慰道:“二姐你放心,二姐夫如今深入山南道内杀敌,将谢星河的兵马打的落花流水。” “只是她还不知燕京被困一事,吕军师安排军中将士,将这个消息隐瞒的滴水不漏,还派我领兵回来支援。” 他顿了顿,怕陆冬芙因此对吕彦卿不满,道:“实在是战局紧张,而二姐夫本领高强,本来这场战役就打的十分辛苦,若是二姐夫得知此事贸然折返,必然会功败垂成,所以……” 陆冬芙垂下眼,说:“我知道了,我明白的,那相公她有没有受伤?” 罗振海笑道:“天底下能伤的了二姐夫的,还真没几个,至少迄今为止,二姐夫还不曾受过伤。” 也因此,对方凶神恶煞的名头越发响亮。 而且或许是心有灵犀,在他领兵离开山南道,折返回来支援的时候,祁钟钰也变得紧张不安,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以至于下手越发阴险毒辣,甚至亲自下令纵火屠城、给通往城内的河水里下毒…… 虽然成效斐然,但是也突破了人的认知极限。 罗振海听说后都毛骨悚然,更别提其他人了。 据传信回来的人说,谢星河的兵马已经被祁钟钰吓破了胆,宁愿绕远路去对付别的兵马,也不想正面跟祁钟钰对上。 陆冬芙得知祁钟钰并未受伤,才松了一口气,可心里依旧担心不已,她说:“三妹夫,可否请你帮我寄些东西给相公?” 马上便要入冬,祁钟钰又最是怕冷,她想缝制几套保暖的衣服,给相公寄过去。 罗振海眼前一亮,忙说:“好啊,二姐还可以写封信,到时候我派人一并给二姐夫寄去。” 陆冬芙笑了笑,熬了几天做了两套保暖的冬衣,想了想还做了耐放的食物,最后才提着毛笔,写下了字迹难看的一封信,交给罗振海让其派人给祁钟钰送去。 没想到,这包东西倒是起到了出乎意料的效果,让急躁的杀红了眼的祁钟钰,都恢复了正常人的神智。 她吃着对方寄过来的有点坏了的食物,手指轻轻摩挲着信件,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怀里抱着似乎还带着陆冬芙气息的衣服,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冷静的想道: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她的耐心已经到达了极限,是时候杀了谢星河,回去跟娘子团聚了。 第66章 然而此事谈何容易,谢星河本就是当世枭雄,在排兵布阵、行军打仗方面也极有天赋,手底下还掌握着新日教数十万教众,这些教众能在跟朝廷和草原部落的几年战争中存活下来,本身就不容小觑。 所以,这一仗打的极其艰难,即便祁钟钰是当世顶尖高手,也几次身陷险境,无法力挽狂澜。 战场上局势紧张,连带着淮南道的百姓也跟着提心吊胆。 燕京城内,祁家宅院众人,每次听到罗振海传来的消息,都不免惶恐不安。 二婶姚氏甚至亲自带着家里一众女眷,在主院的旁边的偏院修了一个佛堂,让女眷们可以为战场上的军士祈福。 _分节阅读_253 陆冬芙每个月还会绣一张布满“卐”字的帕子,祈祷祁钟钰能够平安归来。 在这种焦灼的形势下,即便过年都没有了往年的热闹。 直到院子里的春花盛开,陆冬芙才恍然惊醒道:祁钟钰居然已经离开一年多了。 之前她还每天数着日子,可是自从燕京遇袭之后,她就不曾数过了,她也没有那个胆量再继续数下去,宁愿把自己当做埋在沙子里的鸵鸟。 此刻,她正坐在绣房的窗边缝制新衣,春末的暖阳越过树影照射进来,熏的人暖洋洋的。 空气之中,还浮动着院子里栽种花木的香气。 她手指灵活的勾弄着绣线,熟稔的打了个绳结,仔细端详了一眼,才咬断了丝线。 她站起身来,对着自己的身体试了下衣服的大小,这一年她又长高了一些,可这身衣服还是比她的身形要宽大的多,因为这是她给祁钟钰绣的夏装,过些天可以拜托二妹夫,差人送去给远在前线征战的祁钟钰。 她将衣服放在桌子上认真叠好,手指抚摸着绵柔的衣料,神情怔怔的出神。 也不知道祁钟钰现在过的怎么样? 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饿肚子?有没有…… 她总是忍不住去想象对方在战场上的日子,即便每次都把自己吓的不轻,也阻止不了自己的思绪。 她甚至开始后悔,为何当年难民袭村之后,在祁钟钰提出要住在祁家时,不曾拦住她。 若是她那时候可以开口,告诉相公带着家人搬去岳南山深山之中,祁钟钰就不用遭受这么多的苦难。 别看她武功深厚,可这么多年南征北战,她又从来都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为士兵挡刀,即便小心谨慎,可身上还是受了不少的伤。 这些伤被她很好的隐藏在沾满鲜血的衣衫下,为了让敌人惧怕,让自己人安心,她从来不曾说明过,这些衣服上的鲜血有一部分是她自己的。 衣衫底下的伤口纵横交错,给祁钟钰无暇的肌肤添上了道道晦暗的颜色,有些甚至深可见骨。 祁钟钰也怕她担心,就自己在外面偷偷疗伤,因为不能暴露女子的身份,连伤药都是自己费力上好的。 陆冬芙其实都看在眼里,毕竟她们总有缠.绵过后,相拥而眠的时刻。 她手指抚摸到对方身上凹凸不平的皮肤,却什么都不没说,也什么都不问。 她不想祁钟钰对她露出愧疚的神色,再绞尽脑汁来安慰她。 她只能在她身边默默地支持着她,就好像淮南道数百万百姓一样。 与他们不同,他们将祁钟钰视作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煞星战神,而在陆冬芙眼中,祁钟钰却是个心软而又良善的姑娘。 她虽然不忌讳杀人,却从来不喜欢杀人,可为了那个宏大的目标,祁钟钰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人们惧怕她,恐惧 她,甚至恶意歪曲她的意图,认为她本身就是个杀人狂魔,享受在战场上厮杀的快.感。 陆冬芙曾经偶然听说过几次,心疼的几乎要裂开来。 祁钟钰总说她是个傻姑娘,可在陆冬芙看来祁钟钰才是最傻的那个,明明可以在乱世之中悠闲度日,可她偏偏站在了最前面,守护了千万家黎明百姓的安宁,成为了数百万人心中强大无的守护神。 她每次在给对方写信的时候,都想任性的在信中写下让她回来的字句。 可她一想到祁钟钰当初对自己的承诺,又强行忍住了。 她无能为力,只能一日复一日的望着院门,殷勤的期盼对方能够平安归来,即便让她折寿十年,她也在所不惜。 可她已经盼了一年多,对方还是不曾回来,也不知还要再外厮杀多久,身上还要再添多少伤痕…… 眼泪滴落在新缝制的衣服上,她痛苦的抽泣几下,抿紧嘴唇,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珠。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将这身衣服收起来,跟另外两套新衣服放在一起。 她打算吃过午饭后,再缝制一套,因为祁钟钰在战场上,衣服磨损很是严重,她要多做几身,好让祁钟钰有替换的衣裳。 她也只能在这些小地方,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了。 她无力的叹息一声,看了眼铜镜,见镜里的自己并无异样,才转身去厨房做饭。 大姐陆大丫已经在蒸米饭了,虽然她们如今住在燕京寸土寸金的繁华地段,可许是过惯了贫穷的日子,所以二叔并未从外面雇佣厨娘,都是家里的女眷和之前带来的下人轮流做饭。 _分节阅读_254 这样也好,一方面保证安全,另外一方面则是有了活干,家里的女眷就不会胡思乱想。 二婶姚氏专门做了安排,一般是陆家三姐妹带着几个下人做一天,祁家三个儿媳妇并一个女儿,带着几个下人做一天。 今天,轮到了陆冬芙她们。 可陆三丫并不会来厨房,因为她前不久被诊断出怀了身孕,罗振海高兴不已,整日里都在她身边陪着她。 自从燕京遇袭之后,罗振海就听从吕彦卿的命令,派兵驻守在燕京城内,保护他们身后最重要的家人。 罗振海也不负众望,之后几次再有人来袭,都将他们干脆利落的打跑了。 他其实公务繁忙,可陆三丫这一胎怀相不好,吃不下东西,人也迅速消瘦下去,只能在床上躺着。 罗振海看着心疼,就将公务搬到了隔壁房间,这样可以方便他悉心照顾她。 陆三丫对此很是愧疚,她不想当累赘,还想来厨房帮忙做饭,都被陆冬芙和陆大丫好说歹说给劝了回去。 所以如今的厨房,只有陆冬芙和陆大丫二人做饭,好在下人们已经提前处理好了材料,菜洗好了,也切好了,她们手脚利索,加上厨艺精湛,倒是能轻松做出一桌好饭菜。 陆冬芙挽起袖子,开始清洗蔬菜,余光瞥见陆大丫有些失神,便关切的问道:“大姐,怎么了?” 陆大丫摇了摇头,咬着嘴唇欲言又止,陆冬芙想了想,问:“是不是彭安又去院门处堵你了?” 自从岳河村遇袭那年开始,处于深山之中富裕的临溪村,也遭逢了巨大的劫难,若非彭家都是大夫,得到了难民的尊敬,说不定在当时就被疯狂的难民屠杀了。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被难民搜了家,丢失了巨额的财富,过了一段很艰苦的日子,不得不成为难民们的免费大夫,给他们看诊治病。 直到祁钟钰占领了汜原县,并收拢了辖下的其他村子,他们的日子才好过起来,赶忙拖家带口 搬迁到了汜原县,并希望能跟祁钟钰搭上关系。 可祁钟钰其实早就对彭家失望透顶,所以一直避而不见,几次下来,彭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上赶着往上凑。 据说之后没多久,彭安就娶了一个新媳妇进门,对方还是富商家的千金,性子有些泼辣,让彭安吃了几次亏。 彭安惯是欺软怕硬,新娶来的媳妇娘家势大,他也不敢像对待陆大丫那样非打即骂。 可他的性子暴戾,是个施虐狂,无法忍耐太久,就将这口气出在了娘亲周氏身上。 他娘周氏一大把年纪,被儿子打也不敢说出去,当年陆冬芙和大姐出门买菜时,还遇到过对方一次,消瘦苍老的不像话,据说没过多久就病逝了。 据说,是被自己的宝贝儿子失手打死的。 陆冬芙从别人口中听说此事后,还不免庆幸,幸好当初相公果断的帮大姐跟彭家和离,不然…… 她没有将此事告知陆大丫,怕陆大丫再回想起彭安这个暴徒。 之后,她并不曾刻意打听对方的消息,而且祁钟钰的声势越来越大,一个小小的彭家,如同河里的一颗小石子,掀不起什么浪花,她也渐渐忘了这一家人。 而且陆大丫在和离之后,专心照顾两个孩子,这些年反倒是年轻开朗了不少,甚至在去年,还有人主动求娶,被陆大丫一口回绝了。 因为陆大丫心里很清楚,对方并非看中她这个人,而是她这个“陆冬芙大姐”的身份,对方真正想成为的是祁钟钰的连襟。 陆冬芙也就不勉强她,还将彭家的人忘之脑后。 结果今年初,彭家就从郝州城搬迁到燕京来,彭安在跟人打听到祁府的位置后,就在对面的酒楼蹲着,一旦遇到陆大丫亲自出门买菜的时候,就会跑过来纠缠一番。 还说他已经跟之前的娘子和离,这么多年以来,他才迟钝的意识到,他心里喜欢的其实还是陆大丫。 希望陆大丫看在他们一起生育的两个孩子的份上,能够重新接纳并嫁给他,不要让两个孩子没有了父亲,他发誓再也不会对陆大丫动手了。 陆冬芙听说此事后气的够呛,先跟大姐说不要听信彭安的花言巧语,顺便说出了当年周氏病逝的真相,原本为了两个孩子考虑,还有些意动的陆大丫,果然再也不曾搭理过对方。 然而彭安没脸没皮,之后又纠缠过来,陆冬芙烦不胜烦,被罗振海得知此事后,就笑着说此事交给他解决,也不知他是怎么做的,对方的确有段日子没来了。 可陆大丫今日又心神不宁,莫非彭安不死心,又凑上来胡说八道了? 陆大丫摇摇头,说:“不是彭安,彭安他……” 她顿了顿,轻声说:“他前不久病逝了,说是夜里在外淋了一场雨,之后病来如山倒,没过多久过世了,是彭甫告诉我这个消息,希望我能原谅对方的过错,毕竟逝者已逝,还希望我带着两个孩子去参加他的葬礼,送他最后一程。” 陆冬芙很意外,她也没想到彭安会死,毕竟俗话说祸害遗千年。 不过想到相公许久以前所说的话,说彭安虽然治好了病,但是体内气息紊乱,一旦生病那就药石无医。 _分节阅读_255 彭安这些年都格外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可能会主动去淋雨,只能是罗振海的手笔。 她隐瞒了此事,不想让陆大丫愧疚之下心软,她道:“大姐,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的身份也非比寻常,虽然彭甫不像彭安那么禽兽,可当年他明知你被彭安虐待,却从未对你伸出援手,现在突然说起此事,我担心……” 陆大丫看着她,问:“担心什么?” “我担心,他是想利用茹茹和小虎。” 陆大丫闻言一怔,低下头想了想,突然笑着说:“是啊,不然呢?彭甫一直想要带领彭家恢复往日的荣耀,我虽然不知道那荣耀代表什么,却也知道对方一直想踩着梯子往上爬。” “二妹,还是你看的通透,我不会去的,更不会让茹茹和小虎去,他们都是乖孩子,不该被狠心的彭家如此利用!” 为母则强,陆大丫难得说出如此强硬的一番话。 她们此时还不知道的是,此举让彭甫和彭家的盘算彻底落空,即便他们心里再怎么后悔,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咽下这个苦果,彭甫之后更是抱憾而终,彭家也迅速衰败下去。 这是后事,暂且不提。 眼下,陆冬芙松了一口气,说:“本该如此,大姐做的对。” 陆大丫笑了笑,道:“好了,我们加快速度吧,不然待会儿的午饭可要迟了。” 陆冬芙应了一声,二人快速做好了一桌子的饭菜,吩咐下人将其中一份端去送给罗振海一家,剩下的则送去堂屋,她们跟祁家人一起吃饭。 祁家人,不论男女老少,如今都留在燕京城内,住在祁家大宅中,受到守卫严密的保护。 反倒是陆家,也就是张氏和陆成材二人,一直留在岳河村,即便祁钟钰几次相邀,陆成材也颇为意动,但是张氏就是不愿意离开。 她心中一直觉得自己愧对陆北,想要守着对方的坟墓过完下半生,她也不允许陆成材离开,因为陆成材是害死陆北的凶手。 祁钟钰也不勉强张氏,在离开汜原县之前,特地给她留了一笔银子,还请了一些当地富商名流照拂一二。 据上次传来的消息,陆成材已经在岳河村娶妻生子,如今恭敬的侍奉着张氏,日子倒是过的不错。 而祁家人一直跟随祁钟钰搬迁,来到燕京之后,祁长乐关心局势,会时常和罗振海一起行动。 大儿子祁安宁,则管理着燕京附近的农业,偶尔会去田里劝课农桑一类的。 二儿子祁安业和思源牙行的二当家一拍即合,组成了商队做生意,如今已经是燕京赫赫有名的富商。 三儿子祁安昊,则正式在燕京的官学里入职,跟姐夫谭宏博一起教书。 还有第三代的晚辈们,如今也相继长大成人,有几个甚至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若不是祁长乐说暂时不急着结亲,等天下大定之后再说,来提亲的人早就踏破门槛了。 如今的祁家十分热闹,这些年又添了几个小孩子,光是孩子们就能凑齐满满一桌。 吃过饭后,陆冬芙回房里继续缝制新衣,碗筷自有下人收拾洗了,她坐在窗边针线飞舞,她早就习以为常,如今已经成为了她的日常生活。 在不给祁钟钰缝制新衣的时候,她也会坐在窗边刺绣,做出来的大件绣品,已经可以在市面上卖到一千两银子。 这还是她隐姓埋名卖出去的,若是打着祁钟钰娘子的名号,怕是出价万两也有人买。 而远在山南道内,姜行伍等人,和谢星河的兵马隔江相望,面对着谢星河强悍的船队,姜行伍这边就显得不够看了。 祁钟钰眯起眼睛注视着远方,许是这几年她一直在努力练功,连视力也远超常人水平。 所以隔着老远,她都能看见位于人山人海之中,害死谭浩然的罪魁祸首,同时也是地方将领谢星河。 她眼神冰冷勾唇浅笑,身上溢出的浓郁煞气,让在场的众人都头皮发麻。 根本没有人敢靠近她,也就姜行伍在听了手下的汇报后,走到祁钟钰身边,道:“成败在此一举 了,七弟,你如今有何感想?” 祁钟钰声音之中带着笑意和振奋,说:“当然是期待。” 她看向姜行伍,说:“多亏五哥用兵如神,我们才能扭转战局,如今已经跟新日教平分秋色,只要在这一仗诛杀谢星河,新日教就再也翻不出浪花来。” 吕彦卿叹息道:“哪有那么简单,而且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尽快。听说狼狄国最近已经在筹备粮草,我估计这个敌人,不打算作壁上观,而是要加入如今混乱的局势之中,我们不能让其奸计得逞,不然天下还将生灵涂炭数年之久。” 姜行伍闻言眼皮都没颤动一下,对祁钟钰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祁钟钰闻言一怔,这句话,谭浩然当年也跟她说过,她不由看向姜行伍,对方经过一年多的征伐,身上的戾气一点也不比她少。 可姜行伍比自己会做人,自己得到的只有惧怕,而姜行伍却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和崇拜。 _分节阅读_256 她当初,果然没有选错人! 她笑着道:“五哥,我相信你的本事,谢星河就交给我吧,我一定把他的项上人头摘下来送给你!” 姜行伍笑眯眯的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吕彦卿:…… 他心里不免佩服起这二人来,这份成竹在胸,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的。 就连他也不免提心吊胆,但是他们已经开始畅想胜利之后的景象了。 该说自大,还是自信呢? 他望着晴朗无云的天空,喃喃自语道:只欠东风啊…… 燕京内的陆冬芙,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她急促的喘着气,不记得自己到底梦到了什么,只是心里很难受,眼泪也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 她呆坐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起身换上了衣服,去敲响了罗振海和陆三丫所住院落的大门。 罗振海睡梦之中被她吵醒,疲倦的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却看清了对方眼角的泪痕,忙问:“二姐,怎么了?” 陆冬芙摇摇头,慌乱无措的道:“我不知道,我……相公她,有没有消息传来?” 罗振海认真的道:“没有,都是我之前已经跟众人汇报过的消息,说是二姐夫正跟姜主公和吕军师一起,筹谋对付谢星河的大计。” 他顿了顿,迟疑着问道:“二姐是不是做噩梦了?其实梦境跟现实都是相反的,二姐夫武功高强,身边还有诸多将领,绝对不会有事。” 陆冬芙咬着嘴唇,贝齿将嘴唇咬出了深深的牙印,她感觉到疼痛才松开,喃喃道:“是这样吗?” 姜行伍点点头,承诺说:“一旦有二姐夫的消息传来,我会立刻告知二姐的。” 陆冬芙失魂落魄的应了一声,强笑着说了声不好意思打扰了,就转身回去了卧房。 可她再也睡不着了,心脏还在扑通扑通乱跳,之后一连数日都是如此,她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得什么怪病了,可找了大夫查看,大夫却说她只是忧思过重,放宽心也就没事了。 可她做不到,她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一天夜里,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夜色深沉,陆冬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便准备起身点燃蜡烛,再找出刺绣的工具绣一张帕子,给祁钟钰祈福。 可当她拿着衣服正往身上穿的时候,就听到了凌乱的脚步声快速接近,这声音在大雨之中并不明显,可陆冬芙已经睡醒,就听的一清二楚。 她因为当年在薛员外府的经历,所以并不喜欢使唤下人,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 她平日里也不害怕, 可今日…… 她紧张的顾不上穿衣,搬起凳子踮着脚尖走到门边,还未等她打开房门查看,房门就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了。 一个瘦高的人影浑身水汽,神情狰狞的站在门外。 陆冬芙吓的尖叫一声,挥舞着凳子就要往那人身上砸去,那人却突然道:“娘子,是我。” 凳子立刻停顿在半空中,她慌乱的将其扔到一边,走上前问:“相公,是你吗?你回来了?” 祁钟钰冲她笑了笑,艰难的说:“是我,我要毒发了,之后有劳娘子了。” 说罢,她便径直倒在了陆冬芙的怀里,好在陆冬芙如今身怀内力,才没有被她压倒在地。 她顾不上其他,忙将祁钟钰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屋内光线太暗,她去点燃了几根蜡烛,一回头,就看见祁钟钰跟当年一样,脸上身上都在溢出黑色的血液。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对方此次伤势更重,黑色的血液之中还夹杂着许多红色,裸露在外的皮肤剧烈翻滚,像是有虫子在皮肤内爬行游走。 她头皮发麻,忙关上房门,去里屋将之前没用完的热水倒在盆子里,水温有些凉,不过无甚大碍。 她走到床边,用打湿水的帕子,给祁钟钰擦拭身上的血液。 果不其然,对方这一次的伤势要严重的多。 上一次祁钟钰回来时,虽然也是毒发,但是身上皮肉还算完好,但是这一次,她身上至少遍布了几十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红色的血液还在从中涓涓流出。 陆冬芙竭力维持镇定,从柜子里翻找出之前祁钟钰在闲暇时,特地给她做的药膏,说是她离开燕京后,若是自己刺绣伤到手,就可以涂抹在皮肤上,效果立竿见影。 其实,陆冬芙的刺绣手艺出众,闭着眼睛也不会刺伤手,这些都是祁钟钰对她的一番心意,所以陆冬芙珍而重之的收藏着,没想到今日就派上了用场。 _分节阅读_257 她苦笑一声,擦拭了伤口处的血液后,忙将药膏涂抹在上面。 伤痕太多,还在药膏也剩了不少,所以即便给祁钟钰涂抹全身,还有不少剩余。 她中途换了几次水,总算给祁钟钰擦拭干净,虽然还在不断往外冒黑色的粘稠血液,却比最初要好了太多。 热水不够用了,她起身去厨房烧了一锅热水,下人听到动静走上前来,见是她才松了一口气,并询问要不要帮忙,她难得点了点头,道:“劳烦你多烧一些热水送到我屋里去。” 下人一头雾水,见她身上沾染着不知名的黑色液体,还以为她在练字,虽然心里嘀咕大晚上的练什么字,可还是听话的应了一声,在两个灶上都烧了热水,烧好后就及时给陆冬芙送去。 房门紧闭着,陆冬芙示意对方将水放在门外即可,那下人虽然迷惑,却也按她吩咐照办。 不等陆冬芙开口,之后又送去了凉水,果然放在门外的热水桶已经不见了。 陆冬芙道了声谢,请他再烧一些送来,下人原本以为烧几锅就够用了,没想到陆冬芙一直让他烧到了上午,连早饭都没顾上吃,还让他去跟长辈说一声她身体不适不吃早饭了。 下人心里越发困惑,劳碌了一整夜也疲惫不堪,好在到了上午,陆冬芙就让他回去休息了。 而陆冬芙这边,在照顾对方一整晚加一个清晨后,祁钟钰终于不再流血,身上的伤痕也在渐渐愈合,陆冬芙知道她身体特殊,比常人恢复的更快。 她松了一口气,这才有时间收拾满屋的狼藉,还未收完,罗振海便前来登门了。 陆冬芙房门紧锁,她也不曾露面,只是隔着门板询问:“三妹夫来 此有何要事?” 罗振海在屋外焦急的走了几圈,迟疑要不要将这个坏消息告知陆冬芙,听陆冬芙声音沙哑应该是病了,他或许应该瞒着对方,免得她在担忧之下加重病情。 他今早上才得知,祁钟钰在杀了谢星河后,顾不上其他事,只远远说了一句要找个地方养伤,便运起轻功,一阵风似的的失去了踪迹。 以至于众人都一头雾水,姜行伍和吕彦卿也顾不上庆贺了,忙派人去追查祁钟钰的去向,可都一无所获。 他们想到祁钟钰之前为了杀死谢星河,深入敌营,遇到了谢星河重金请来的数十个江湖顶尖高手。 她一个人,虽然实力超群,却要对付数十个高手,也难免力所不及,所以肉眼可见的受了重伤,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趁机杀死了谢星河,瞬间扭转了战局。 然而,她却在杀了对方之后,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真是年度最大的一件怪事。 姜行伍等人还要收拾残局,所以没办法抽调太多人力去寻找祁钟钰,只能祈祷对方真的是在闭关养伤,等养好伤就能回去战场。 此事从山南道传来,已经有了几天的延迟,罗振海想了想,还是决定暂且隐瞒这个消息。 所以,在陆冬芙再次追问的时候,他便以担忧对方的身体为由,将此事煳弄过去。 陆冬芙也顾不上其他,勉强应付几句,就让他先离开了。 她肚子饿的咕咕叫,吩咐在门外的下人送饭菜过来,吃过饭,她才回去里屋洗掉身上的脏污。 她动作很快,顾不上擦拭湿漉漉的长发,便坐在床边,认真的注视着祁钟钰的脸庞。 对方脸上依旧青筋暴起,看起来很是可怕,可她却生不起一丝一毫的害怕之情,伸出手迟疑着抚摸她的脸颊,直到触感冰冷,她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祁钟钰真的回来了。 她热泪盈眶,泪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她伸出手去擦,却越来越多,最后低头抵在祁钟钰的额头上,说:“相公,你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祁钟钰没有回应她。 陆冬芙在床边扔了个垫子,耐心地等待祁钟钰醒来,实在困得不行了,就闭上眼睛眯一会儿。 原本以为会像上次一样,对方昏迷过后就会复原,没想到之后一天十几天,对方都在断断续续的毒发,身上的黑色血液不断向外涌出,好似永远没有尽头。 陆冬芙焦心不已,又一直照顾着她,倒是真的病了。 她期间出去见过二叔和罗振海几次,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的确是一脸的病容。 祁长乐担心之余,还给她找来了大夫,她本想拒绝,可最后还是听话的被大夫医治开方,煎了药服下。 转眼又过去了几天,天气都开始炎热起来,祁钟钰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这一次昏迷了太久,醒来后颇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当然了,那也只是她的错觉罢了。 她呆呆的望着床顶许久,觉得身上恢复了点力气,才吃力的扭头看向周围,就看到了趴在床边的陆冬芙。 她这才想起来,当时在杀了谢星河之后,她就压制不住体内躁动的内力,这一次比上一次送谭浩然去山南道还要严重,若是当着众人的面发作,肯定来不及阻止其他人给她治疗。 _分节阅读_258 到时候,女子的身份就会暴露。 她负担不起这样的风险,所以她当机立断逃走了,原本只是想找个深山待一阵子,但是天狼与她心有灵犀,居然带着她奔波了几天,最后来到了燕京城外。 她无奈的笑了笑,让天狼去附近的山上等她, 自己趁着夜色轻而易举的翻过城墙,回到了祁家。 她期待见到陆冬芙,这双脚就主动来到了陆冬芙的房门前,看到对方熟悉而又陌生的脸颊时,祁钟钰才心神一松,体内紊乱的内力再也压制不住,一瞬间爆发开来。 之后,她就人事不知了。 她应该昏迷了很久,所以浑身无力,好在体力在极快的复原,方才转头都觉得吃力,现在已经可以勉强抬起胳膊了。 她伸出手抚摸陆冬芙的脸颊,许是冰冷的温度唤醒了她,陆冬芙惊醒过来,正准备查看祁钟钰的情况时,就看到了她含笑的脸庞。 陆冬芙:…… 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怔怔的看着祁钟钰,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连对方的面容都模煳了。 她想放声大哭,却强自忍耐着,感觉到对方冰凉的手,在温柔的帮她擦拭去眼泪。 陆冬芙在她的掌心蹭了蹭,声音沙哑的说:“相公,你总算醒了。” 祁钟钰的声音比她还要嘶哑,笑着道:“娘子,辛苦你了。” 陆冬芙摇摇头,想说她才不辛苦,只是担心而已。 又意识到祁钟钰声音沙哑,忙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原本想扶她做起来喝水,可想了想,自己喝了一口,嘴对嘴喂给了她。 祁钟钰闭上眼睛,懒洋洋的喝水,还不老实的勾弄下她的舌尖。 陆冬芙喂完了一杯水,浑身都在发抖,脸颊泛起淡淡的薄红,关切的说:“相公,饿不饿?” 她之前试过给祁钟钰喂东西,可祁钟钰吃不下,即便是嘴对嘴也吃不下,她只能放弃。 所以祁钟钰已经十来天不曾吃过饭了,祁钟钰想了想,道:“饿。” 陆冬芙忙道:“那我去给相公做小米粥,相公稍等。” 祁钟钰拉着她的手,说:“让下人做。” 陆冬芙点点头,去院外找到下人,吩咐他去厨房让那边的人做了小米粥送过来,她转身回屋专注的陪着祁钟钰。 祁钟钰还未完全恢复过来,光是这一身紊乱的内力,就需要悉心疗养许久才能康复。 她如今既然已经醒了,就应该派人给姜行伍他们送信了。 她让陆冬芙叫罗振海过来,罗振海见到她吃了一惊,忙将她的消息传递出去,姜行伍等人得知她在燕京养伤,才松了一口气。 倒是有人趁机污蔑祁钟钰,可姜行伍很清楚祁钟钰的情况,对方的确身中剧毒,也曾跟他说过这毒至今未解,一旦内力紊乱就有可能毒发。 所以,他心疼自己这个义弟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允许这些心怀鬼胎的人算计祁钟钰,真当他这个义兄是白当的吗? 既然此人撞上门来,他干脆杀鸡儆猴,让众人清楚意识到他对祁钟钰的重视,不敢在他面前再说祁钟钰半句不是。 如今,最大的敌人谢星河已死,残余的兵马也溃不成军,他接下来只要解决整合新日教的势力,无需要祁钟钰再出面。 对方可是他手中最大的王牌,也是他最看重的兄弟。 所以,他给祁钟钰一段无限期的假期,允许她在燕京养好伤再回来。 祁钟钰得知回信时,表面上已经恢复如常,可以下地行走,正跟二叔说着战场上发生的事。 她看完信,就递给了祁长乐,祁长乐捋着全白的胡须道:“这位主公,倒是待你不错,的确值得追随。” 祁钟钰赞同的点了点头,祁长乐紧接着询问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祁钟钰笑着道:“二叔,我如今看似恢复如常,但是体内破败不堪,需要好好疗养 一段时日,所以接下来这一两年,我哪儿都不去,就待在家里安心养伤了。” 祁长乐巴不得如此,自从祁钟钰去了战场后,他就吃睡不香,这一两年外貌苍老了好几岁。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只是想让祁钟钰守护岳河村,最终她却做出了这么大的功绩。 _分节阅读_259 而且,说到底,都是他当初犯下的错,他清楚的记得,祁钟钰是为了保护他,才留在岳河村的。 这让他心里十分愧疚,愧对早逝的哥哥和嫂子。 得知祁钟钰要留在家中,他高兴不已,吩咐下人彻底清扫了院子,比之前过年收拾的还要干净,希望祁钟钰能在祁家住越久越好。 祁钟钰却有分寸,知道如今天下未曾彻底安定下来,所以偶尔还会帮忙练兵,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跟陆冬芙耗在一起。 这一年多里,战场上的捷报频频传来。 说姜行伍已经收复了新日教的势力;说姜行伍决定攻打河南道;说姜行伍顺利灭掉了章元正,正在收拢对方的势力,见无甚大事,就派吕彦卿去岭南道,兵不血刃的收服沈家。 祁钟钰这才得知,原来当年义结金兰的六哥万顺,就是沈家如今的当家人沈嘉顺。 对方倒是很识时务,而且因着是义结金兰的兄弟,所以当机立断的献给姜行伍三百多万两白银,助他接下来跟最强大的狼狄国对抗。 如今的姜行伍,已经将大齐国南面的领土全部收入囊中,与狼狄国遥遥相望。 一众心腹都建议姜行伍称帝,可姜行伍却摇头拒绝了,还在给祁钟钰的来信中说道,一日不统一,就一日不建国。 倒是跟祁钟钰的想法不谋而合,她也不想有个狼狄国在头顶上虎视眈眈,连唿吸都不自在在,总要彻底做个了断才行。 狼狄国也是如此打算,他们之前还试图跟谢星河合作,可谢星河那时候胜券在握,根本不想和狼狄国合作,还斩杀了使臣作为回复,迎来各地百姓一片叫好声。 在谢星河失败之后,他们又想联合章元正,但是章元正可不打算走齐光帝的老路,说死也要死的体面,所以直接拒绝了他们。 倒是让姜行伍松了一口气,这才最终收拢了领土,足矣跟狼狄国抗衡。 然而双方都没有立刻决战的意思,但是谁都知道,这份和平维持不了太久。 果不其然,在祁钟钰疗伤一年多后,就传来了姜行伍跟狼狄国在河南道交战的消息。 祁钟钰望着窗外,还未开口,陆冬芙就笑着说:“相公,你去吧,我都明白的,其实这些日子以来,相公能陪伴我这么长时间,我心里已经很知足了。我会跟以前一样,待在家里等待相公凯旋归来。” 祁钟钰看着她,无奈承诺道:“对不起,我……我一定会尽快回来。” 陆冬芙亲了亲她的脸颊,说:“保重身体要紧,我等你的好消息。” 祁钟钰点点头,带领一众亲自培养出来的兵马,前去河南道支援。 狼狄国兵强马壮,加上这些年在姜行伍等人内乱的时候,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所以极为不好对付。 狼狄国的国君乌图蛮,更是不容小觑,实力惊人。 这一仗,足足打了三年,最终以祁钟钰斩杀了乌图蛮的首级,才最终落下了帷幕。 他们,胜利了! 在经历了十多年的混战之后,祁钟钰终于达成所愿,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虽然之后可想而知会有更多的困难,因为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但是至少他们已经越过了最艰难的关卡,祁钟钰的使命也到此结束了。 姜行伍拒绝了一众心腹在之前的京城登基为帝的提议,带着一众人马回到了燕京。 陆冬芙和祁家众人站在城门上,看着远远走来的王者之师,激动的浑身发抖,泪流满面。 她心道:祁钟钰做到了,她真的让天下安定下来,以女子之身,做到了别人永远无法达到的成就。 虽然全天下,只有她一人知晓对方的真实性别,但是她发自内心的为祁钟钰感到骄傲和自豪。 她真的太耀眼了! 而这样耀眼夺目的祁钟钰,却是属于她的,她们热情的相拥在一起,相视而笑,以后再也不用与彼此分离了。 不久之后,姜行伍在燕京登基为帝,称国号为梁,是梁国的开国皇帝。 祁钟钰作为皇帝之下第一人,开国第一功臣,被封为定国公,禄五千石,爵位世袭。 而陆冬芙作为祁钟钰的正妻,被皇帝亲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第67章 _分节阅读_260 在经过一系列繁琐的开国程序之后,政事也渐渐步上了正轨,虽然经过十余年的混战,梁国如今满目疮痍,还有许多待办事项,可那些都跟祁钟钰无关了。 祁钟钰还记得当初对陆冬芙许下的承诺,所以在姜行伍登基后没多久,就提出要辞官远游。 无奈姜行伍竭尽全力劝说她留在燕京,说她之前连年征战,重伤未愈,实在不适合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娘子一起外出远游。 更何况,祁钟钰之前征战十来年,手上的人命不知凡几,树立了不少实力强劲的仇敌,他不想看到她出事。 又说起如今天下才刚安定没多久,还有不少势力在暗中蠢蠢欲动,不论是姜行伍,还是新建立的大梁国,都需要祁钟钰这个煞星战神坐镇,才能保卫国家安稳。 祁钟钰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而且自己的确内伤未愈,表面上看起来正常,但是实际上还需要花个三年五载好生将养,才能彻底康复。 而且,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她可不允许魑魅魍魉冒出来觊觎胜利果实。 反正只是在燕京多停留一阵子,回去跟陆冬芙好生解释一番,对方定能理解她的决定。 果不其然,在她跟陆冬芙说完后,陆冬芙就笑着说:“我都懂的,相公的身体最要紧,其实待在那里都无所谓,我只想跟相公在一起罢了。而且,燕京这边有我们的亲人好友,留在这里我们也能安定下来。” 祁钟钰闻言,笑眯眯的揪了一口她白皙如玉的脸颊,说:“娘子真好。” 于是,她便心安理得的在燕京常住下来。 她被封为定国公后,姜行伍就特地赐给她一座靠近皇宫的新院子,这院子占地面积极广,且修建的极为奢华。 奈何祁钟钰和陆冬芙都不喜欢使唤下人,所以偌大的院子,就只住了她们二人。 好在她们之前在岳南山上,也是独享绵延千里的深山老林,所以住在这儿并不会觉得孤单。 更何况,祁长乐一家就住在她隔壁,因为祁家之前在征战中做出了卓绝的贡献,所以祁家的男丁,上至祁长乐,下至祁安昊,全都封了官职。 不仅如此,罗振海也被封了官,只不过官职不高不低,所以住的院子也相对较远。 但是都在燕京城内,祁钟钰又闲来无事,所以有空就会登门拜访,日子过的别提有多悠闲,让满朝文武都艳羡不已。 现在全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皇帝对定国公这个义弟的宠信。 因为定国公早上不想起床,所以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连上早朝都得看她的心情。 皇帝不但没有责罚她,还干脆免了对方的早朝,即便是皇帝的亲儿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皇帝隔三岔五还会召定国公进宫,面对面坐着,享用御膳房做出来的各种美食。 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据说连施皇后要跟皇帝吃顿饭,都得看皇帝的安排。 偏偏定国公任性妄为,还说御膳房的饭菜不合口味,让皇帝微服出宫,跟她去定国公府吃饭。 这可真是…… 众人都嫉妒的眼红不已,酸酸的想到:皇帝毕竟是一国之君,这份宠信不会持续太久的,到时候就是定国公遭殃的时候。 然而他们等啊等,等的花都谢了,树都黄了,一直没等到这样的机会。 他们平日里提起定国公,要么是对方又在燕京嚣张跋扈了;要么是对方又带着定国公夫人四处云游,让皇帝派人去找了;要么…… 总之,羡慕死人了。 转眼间,又过了一年,大 梁国根基越来越稳,姜行伍也再无后顾之忧,祁钟钰也带着陆冬芙将燕京附近的地盘都玩遍了。 说实话,燕京在成为王城后,变化日新月异,较之以往越来越热闹了。 全国各地的有志之士和奇珍异宝,都自发汇集在王城内,每天都有好玩的铺子开张大吉,让祁钟钰绝对不会觉得无聊。 然而,她还是不喜欢燕京的气氛,所以在她觉得差不多是时候离开的时候,便再次进宫,跟姜行伍说起要辞官远游的事。 姜行伍身居高位,身上的气势也与之前大不相同,尤其是皱起眉板着脸的时候,更是威严霸气,眼神睥睨,让人不敢直视。 偏偏祁钟钰一点也不觉得害怕,还懒洋洋的坐在凳子上,跟当年打仗商议时一般无二。 姜行伍:…… 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把这个七弟给宠坏了,为什么金山银山,赏赐不断,对方还一心想要辞官? 他无奈的摇摇头,道:“七弟,你身上的伤养好了吗?” _分节阅读_261 在没有外人在场时,二人依旧用以往的称唿相称,姜行伍也不会自称为朕,难得的可以放松下来,回归原本的自己。 祁钟钰唔了一声,喝了一口果汁,这是姜行伍特地吩咐御膳房给她准备的,味道特别好,她每次来都要喝几杯,灌的肚皮撑起来才离开皇宫。她道:“还未好完全,不过等闲人也近不了我的身,更何况我打仗的时候蓬头垢面,一般人也不知道我的具体长相,所以五哥就放心吧,会没事的。” 姜行伍笑了下,却吩咐身边的太监去叫几个御医进来,亲自给她诊脉。 祁钟钰伸出手,手腕白皙纤细,让一干御医心里泛起嘀咕,难以想象对方是如何以这样的一只手,屠杀千军万马,赢得煞星战神名号的。 他们诊完脉,都说祁钟钰的身体已无大碍,只是接下来不能动气,要好生将养,不会留下病根。 姜行伍闻言,没有立刻让他们退下,而是道:“定国公时至今日还未有子嗣,是什么原因?可有根治之法?” 御医为难的皱眉,说:“回禀陛下,定国公的脉象看起来跟常人无异,但是鉴于定国公早些年身中剧毒,所以会对子嗣有所妨碍,也实属正常。说到底,千百年来,也只有定国公能在身中剧毒之后,还幸存下来,臣等会竭尽全力研究药方,治愈定国公身上的剧毒,说不定等毒解了,定国公就能诞下子嗣了。” 姜行伍看了一眼乖乖喝果汁的祁钟钰,对方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让他既生气又无奈。 然而不得不说,他心底深处,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挥挥手,让御医们退下了,对祁钟钰道:“七弟,你听到御医所说的话了吧。” 祁钟钰点点头,说:“五哥不必担心我的子嗣问题,我早就接受了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实,而且没孩子拖累,我跟娘子二人世界也挺好的。” 姜行伍:…… 他皱了皱眉,道:“可是传宗接代乃是人生大事,更何况你这定国公的爵位,总要传给后人。” 祁钟钰看着他,无奈道:“五哥,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啊。而且我是真的不想当官,所以爵位无人继承也好。当初我之所以决定四处征战,只不过是想让天下太平,百姓不要像我当年一样凄苦无依罢了。如今五哥当了皇帝,将天下治理的很好,这些我看在眼里,五哥这一年来辛苦了,还请保重身体,不要太过劳累。” 姜行伍心中有一股暖流涌过,他垂下眼,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只能叹息一声,说:“我知道了,不过你 在燕京再待些时日,等过完年再走吧。” 祁钟钰笑着应了一声,高兴的起身跟姜行伍道别,便迈着轻快地步伐朝门外走去。 她余光瞥见了门外的侍卫,觉得对方跟姜行伍有几分眼熟,明明都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又折返回来,捏着下巴盯着那青年打量许久,才又进去殿内,对姜行伍悄声说:“五哥,门外那侍卫看起来好眼熟啊。” 姜行伍还以为她有什么正事,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 他顿觉哭笑不得,道:“那是我侄子,前些日子秘密找回来的,只有几个人知晓他的身份。” 祁钟钰瞪大眼睛,说:“你找到他了,怎么办到的?当年我们花了那么多时间都没有寻到他的踪迹。” 姜行伍笑了笑,说:“我未曾改名换姓,我那侄子也知道我的名讳,只不过在我闯出名堂后,一般人也见不到我。他便进入军中,从小兵做起,直到前不久才抓住机会,冒死跟我相认。” 祁钟钰感慨道:“倒是个有本事的年轻人。” 姜行伍点了点头,很认同她说的这句话。 其实相认的办法有很多,但是他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实属难得。 祁钟钰又好奇的询问道:“那五哥怎么确定,此人就是你的侄子呢?” 姜行伍定定的看着她,将祁钟钰看的浑身不自在,他们都知道,祁钟钰这个身份是捏造的,祁长贵真正的儿子早就死了,但是姜行伍从未拆穿她的身份,这让她心中十分感激。 姜行伍道:“七弟,放心吧,我派人找到了当年哥哥卖身为奴的李家,从李家下人口中得知了侄子的体貌特征,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孩子也长大成人,但是身上的印记是不会改变的。我侄子在年幼时不小心烫到了胳膊,伤势很严重,那青年胳膊上也有烫伤的痕迹,更别说他那张脸……” 祁钟钰恍然道:“是啊,他长的跟五哥很像。” 当初,她能骗过睿智精明的祁长乐,这张与祁长乐娘子相似的脸,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她叹了一口气,说:“还真是意外之喜,没想到时隔二十多年,居然真的再次重逢了。” 她不禁想到自己当初还未成亲时,四处寻找的两样东西,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忘在了脑后。 现在姜行伍的侄子主动出现,倒是提醒祁钟钰了,她不禁想起当年也在寻找的祁长贵送给儿子的礼物,眼前顿时一亮,道:“多谢五哥,我也要去寻找另一样东西了。” 她说完,一阵风一样的跑了出去,连姜行伍的询问都没听见。 姜行伍对她这样的性子十分无奈,摇了摇头继续批奏折,在一侧的太监心道:看来定国公在皇帝心头的位置,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啊,以后要多加讨好,绝对不能得罪了她。 祁钟钰出宫之后,没走几步都到了定国公府,她想了想,去隔壁找二叔,说起了当年祁长贵给儿子留下的十六格魔方的事。 祁长乐闻言怔怔,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他想起英年早逝的哥哥嫂子,还是会心里刺痛。 _分节阅读_262 他道:“钟钰,你是想找回十六格魔方吗?” 那谈何容易? 都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了,即便那魔方是祁长乐特地从海外定制的,也应该早就坏了。 可祁钟钰十分笃定,那魔方质量上乘,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却绝对可以保存上百年,不然祁长乐也不会将价值连城的航海图放在那里面。 祁长乐见她表情执拗,笑着道:“罢了,今时不同往日,说不定还真能找到,你放心吧,我会将此事处理妥当的。” 祁钟钰对他的本事极为信服,在祁府吃过晚饭后,就回定国公府安心等待。 没过多久,燕京乃至整个大齐国,就传出定国公重金寻找十六格魔方的消息。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那十六格魔方必然非同凡响,说不定藏着宝藏的秘密,不然定国公为何会花重金寻找。 后来才得知,这十六格魔方乃是定国公父亲生前赠予她的最后一个玩具,众人心中感慨万千,也歇了探寻秘密的打算。 不过,一个朴素的十六格魔方,定国公居然愿意出十万两购买,十万两啊,若是找到后进献给定国公,这辈子,乃至几代后人都可以吃穿不愁了。 所以,大梁国上下,都掀起了搜集十六格魔方的风潮。 朝会上,还有御史借此参了定国公一本,将之前的旧账也翻了出来,好似她罄竹难书。 结果祁钟钰没出什么事,这御史倒是被皇帝冷下脸剥夺了官职,朝中大臣这才再次静默下来,确定定国公就是皇帝心中不可触碰的逆鳞,绝对不能得罪。 不仅如此,皇帝也加大了筹码,说只要谁能找到真正的十六格魔方,就可以赐燕京宅院一座。 那处宅院位于燕京最好的应天书院旁边,寸土寸金,而且不是有钱就能买的到的。 古有孟母三迁,若是可以住在高等学府旁边,连子孙后代都可以受到知识的熏陶,久而久之下来,定然可以改换门庭。 这下子,众人越发疯狂,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从各地从来的十六格魔方,就挤满了定国公府的库房。 祁钟钰耐着性子,认真查看了每一个魔方,陆冬芙不忍她一个人辛苦,也提出要帮她一起找。 她从祁钟钰口中得知了那个十六格魔方的特征后,二人忙了几天,将库房内的魔方都看遍了,都没有找到祁长乐送给儿子的那一个。 祁钟钰揉着干涩的眼睛,心里也有些绝望了,即便陆冬芙安慰她,她也没精打采的。 直到当初义结金兰的六哥沈嘉顺,带着一个礼盒亲自登门拜访,祁钟钰原本跟他不熟,不过碍于义兄弟的情分,还是在堂屋招待了他。 沈嘉顺是个精明和善的商人,而且惯会洞察人心,见祁钟钰态度敷衍,也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依旧笑着递上去他手中的礼盒。 祁钟钰看了他一眼,问:“这是什么?” 沈嘉顺道:“听说定国公在寻找先父赠予的礼物,正好沈家也留有几个魔方,便特地带来给定国公瞧瞧。” 祁钟钰道:“不用那么客气,叫我七弟便是。” 沈嘉顺却并未点头,谁都知道,天底下有资格称唿祁钟钰为“七弟”的人,只有当今圣上一个。 即便祁钟钰为人不拘小节,可当今圣上可不是个宽和大度的。 对方应该将全部的耐心,都给了祁钟钰,所以对其他人,即便是后妃和儿子,都如同冰霜一样冷酷。 祁钟钰拆开礼盒,里面果然放着几个十六格魔方,每一个都造型朴素,而且看起来有一定的年份了。 这让她先松了一口气,她可受够了库房里一大堆刚做好没多久的魔方了。 她拿出一个仔细查看,不是,就放在一边。 下一个,不是。 再下一个,也不是。 只剩下最后一个,即便表面温和的沈嘉顺,也在心里捏了一把冷汗,然而祁钟钰却将其放在手心,仔细端详了许久,才抬眼道:“这个魔方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当初的十六格魔方,是跟真正的“祁钟钰”一同消失不见的,祁长乐寻找十多年都不曾找到。 沈家为何会拥有它,莫非当初祁长乐遭逢劫难,也跟岭南道的巨富沈家有关? 沈嘉顺被她锐利的眼神盯着,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总算明白过来,为何看似懒洋洋、面容跟个少年一样的祁钟钰,会被敌人惧怕成了煞星战神,让敌人光是听到她的名号就闻风丧胆。 真的太可怕了,仿佛被凶勐野兽盯上一般。 _分节阅读_263 他额头上也涌出了汗水,紧张的道:“是当年韩余亮送来给家中晚辈玩耍的。”韩余亮。 祁钟钰冷哼一声,韩余亮也是当初陷害祁长乐的凶手,而韩家也早就被祁长乐暗中设计灭了族。 她盯着沈嘉顺又看了许久,才道:“不错,这个便是我爹当年送给我的十六格魔方,你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去库房里给你拿银票。” 沈嘉顺吞咽口口水,激动和害怕的心情交杂在一起,为了沈家的未来,他鼓起勇气道:“等等,沈某并不想要银票,只是想请定国公,去皇上面前替沈家说几句好话,放沈家一条生路。” 当年,沈家当机立断向姜行伍投诚,还相继献出了数百万两白银。 原本以为可以得到姜行伍的重用,没想到,却落得个被打压被提防的下场。 想来也是,姜行伍是皇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对祁钟钰的百般恩待,何其不是一种控制。 沈家巨富,早就被姜行伍所忌讳。 这一年里,他们面对已经是皇帝的姜行伍的打压,已经很快颓败下去。 得知祁钟钰重金寻找十六格魔方,他们才抓住了这个机会。 当年祁长乐的死因,其实岭南道的顶尖富商都心知肚明,有些甚至还亲自去搜查过祁府,却一无所获。 后来,那些动手的家族相继败落,无一人幸免于难,即便沈家在事后回想起来,也不免浑身发毛。 在得知祁钟钰就是祁长乐的儿子后,他们更是庆幸不已。 这十六格魔方,是他们特地找到的,很有可能就是祁钟钰要寻找的那一个,事实证明他们的运气不错,看来老天也愿意再给沈家一个机会。 祁钟钰把玩着手中的魔方,道:“我知道了,我这就进宫跟皇上说明此事。” 沈嘉顺:…… 说进宫就进宫的吗?也就只有定国公有这样的资格吧。 他道:“那沈某就不再打扰,这就告辞了。” 祁钟钰点点头,和他一起离开了定国公府,二人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祁钟钰无需令牌,靠刷脸就顺利的进了宫,太监和侍卫守在大殿外,殿内是皇帝和朝中大臣正在商议政事。 皇帝脸上神情阴晴不定,看样子应该遇到了不小的难题,其他大臣都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祁钟钰扫了一眼,发现吕彦卿也在其中,不过想想也是,对方是吏部尚书,位居六部之首,在太平盛世中承担着非同一般的责任,自然跟自己这个只会打仗的定国公不同。 她就这么径直走了进去,脚步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姜行伍看向她,脸色稍微好看些许,语气温和的问:“七弟来了,今日怎么有空来皇宫了?” 此话一出,让在场的文武大臣都变了脸色,他们怎么也没料到,皇帝会如此厚待定国公。 祁钟钰似乎对这样的态度习以为常,道:“五哥,我有事要跟你说。” 姜行伍顿了顿,示意众人退下,他也没发话让大臣们离开皇宫,诸位大臣就只能站在太阳底下晒着。 因为距离太远,也听不到皇帝和定国公在说些什么,他们心里却 已经闪过了多番猜测。 祁钟钰看了他们一眼,道:“五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姜行伍叹息一声,说:“钦天监预测来年会发生干旱,我在担心会发生宣安四十一年的祸事。” 祁钟钰安慰他道:“五哥不用担心,大梁国和大齐国截然不同,即便发生天灾,朝廷也会出面安置百姓,不会重蹈覆辙的。” 姜行伍笑了笑,脸上神情也放松了些许,坐在龙椅上问:“那么,你进宫有何要事?往日里即便我宣你到皇宫来,你都不来。” 祁钟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伸出手,向姜行伍展示手中的十六格魔方,道:“我找到了,当年祁长乐送给他亲生儿子的礼物。” 姜行伍愣了一下,扶额道:“原来是这样啊,你便是因为此事进宫的吗?我还记得要赏赐一座宅院,地契就在太监那存放着,你一会儿拿回去吧。” 祁钟钰道:“五哥,没那么简单,当年……” 她低下头说起了祁长乐的往事,手指还在笨拙的扭动着十六格魔方。 祁长乐当年去世之前,告诉了她打开十六格魔方内部空间的口诀,时隔这么多年,她还清晰的记得。 只不过,真正拿到实物的感觉是不同的,所以她动作很慢,好在她口中絮叨个不停,所以姜行伍也能耐下心来看她笨拙的动作。 _分节阅读_264 直到她说完,十六格魔方也彻底打开,“咔哒”一声,露出了内部狭窄的空间,里面藏着一颗珠子。 她徒手捏碎了珠子,将碎屑掸在地上,抽出里面的地图递给姜行伍,道:“喏,这便是价值连城的航海图,五哥,送给你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专注的盯着十六格魔方,在姜行伍接过后,她将十六格魔方复原,打算将其带回去埋葬在祁长乐一家的墓前,兑现当年许下的承诺。 姜行伍对她买椟还珠的行为十分无语,仔细研究航海图良久,问道:“这份地图,真的能够抵达倭国、大食、天竺,甚至欧罗巴吗?” 祁钟钰点点头,道:“祁长乐当年亲自验证过,他带领船队顺利抵达了天竺,碍于船员的意见不得不就此折返,五哥你贵为九五之尊,完全可以派一支船队亲自去试验一下。” 姜行伍见多识广,足迹踏遍五湖四海,所以他很清楚这张航海图的价值。 他沉默良久,道:“你就这么将航海图,给了我?” 祁钟钰听不懂他的意思,还以为他不明白这张航海图的价值,忙道:“五哥,你可别小瞧了这张航海图。” 祁钟钰在现代时虽然学习不好,却也知道历史上闭关锁国带来的危害。 在异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她也意识到异世界跟地球的许多相似之处。 她揉着眉心仔细回想,磕磕巴巴的说:“据说在遥远的大陆欧罗巴,遍地都是金银珠宝,还生长着不同的粮食作物,其中有很多产量极高,五哥可以派人特地去打听这方面的消息,并将其带回大梁国种植,说不定能解决困扰众人千年的粮食危机问题。” 说着,她又提起了两样好吃又高产的作物,也就是红薯和玉米,这两种作物在大齐国是没有的。 姜行伍哭笑不得,道:“那只不过是话本上编造的谎话罢了,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粮食作物?” 祁钟钰却很笃定,说:“五哥,这两种作物是真实存在的,你一定要重视此事。” 她担心姜行伍不放在心上,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将库房内十分之九的财物捐献出来,请五哥专门开设一个对外经贸的部门,至于官员们的俸禄,就从我的俸禄里面出好了,还有……” 姜行伍眼神动了动,打断她的滔滔不绝,道:“我知道了,我会重视此事,还会亲自派船队去欧罗巴走一趟,你的银子还是你自己拿着吧。” 祁钟钰摇摇头,道:“我用不了那么多。” 姜行伍道:“你是用不了那么多,可你的子孙后人该怎么办?” 祁钟钰笑了笑,再一次说道:“五哥,我是真的无法生育子嗣的。” 她垂下眼,轻声说:“而且,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明白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富贵荣华对我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只要能吃饱穿暖,我就很开心了。” 姜行伍似是被她说服,他叹息道:“我知道了,我会安排船队去欧罗巴走一趟的。” 祁钟钰听他说起船队,才想起来沈嘉顺的嘱托,忙将这十六格魔方,是沈家送来一事说了,还劝道:“五哥,政治上的事我不懂,只是沈嘉顺到底于大梁国有功,总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姜行伍定定的看了她许久,无奈的应了一声。 祁钟钰和他对视一眼,道:“五哥,你心里一定也很为难吧,皇帝这个位置听起来至高无上,其实也有很多的无奈和苦衷,我虽然远离朝政,却也听说了朝廷上有些官员,沉迷于享乐上面,忘记了当年的初衷,甚至开始贪污犯法。” “而这些人,都是当年跟我们一起打江山的功臣,五哥对他们一忍再忍,可他们却不懂感恩。” “五哥,我再过不久就要离开燕京了,在离开之前,我想帮你最后一个忙。” 即便是自诩铁石心肠的姜行伍,也不禁红了眼眶,心中感动不已,世人都说他最宠信定国公,实在是因为对方值得这份宠信。 祁钟钰说起了一个提议,姜行伍将其完善。 没过多久,皇宫就举办了声势浩大的新年晚宴,凡是朝廷上有头有脸的官员,都能参与其中。 在晚宴上,酒过三巡,祁钟钰就当着大庭广众之下,主动跟皇帝交出了自己手上的兵权。 其他人顿时从酒意中惊醒,看着皇帝看向定国公的眼神之中流露出赞许,二人假意推辞后,皇帝就顺理成章的收回了兵权。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就是一场鸿门宴。 他们心里将祁钟钰恨了个半死,可她身为开国第一功臣都主动交权,他们再抓着权柄不放,定然会被如今越发多疑的皇帝所忌惮。 形势所逼,他们也只能咬牙跟上。 这场晚宴后,姜行伍兵不血刃,就收回了大部分的权柄,成为了真正权倾天下的皇帝,其他人再也掀不起浪花来。 因为此事,燕京上层官员,大部分都没有过好新年,只有祁钟钰依旧跟家里人乐呵。 新年过后,祁钟钰便进宫跟姜行伍辞行了,她一开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可到了后面却又打开了话匣子,叮嘱姜行伍要做一个好皇帝,不要听信谗言,不要重文轻武,不要…… 最重要的是,不要为了别人生气,气坏身体可不好。 _分节阅读_265 姜行伍哭笑不得,眼眶却湿润了,重重的拍着她的肩膀,也叮嘱她注意身体,有空就回燕京来看看。 祁钟钰笑着点点头,说:“五哥,之后有劳你治理江山,我就亲自去看你的太平盛世。” 姜行伍哽咽着应了一声,目送一辆朴素的马车渐渐远去,直至最后消失在视野之中。 祁钟钰离开之后,他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他转过头,看着金碧辉煌的皇宫,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又成为了指点江山的九五至尊。 他发誓,今生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皇帝,让大梁国 的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而另外一边,黑色的骏马天狼,拉着一辆普通的马车,晃晃悠悠的离开了燕京城门,走在热闹的官道上。 车厢内的陆冬芙,拉开了车帘,好奇的询问:“相公,我们接下来去哪?” 祁钟钰懒洋洋的躺在软垫上,手边的小桌上还摆放着陆冬芙今早上做的糕点,她捻了一块吃起来,含煳道:“走到哪儿便是哪儿吧,反正我的余生都是你的。” 陆冬芙心里一甜,笑眯眯的看着她。 祁钟钰也勾唇浅笑,并意识到娘子越发具备成熟女子的风韵,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陆冬芙被她直勾勾的视线盯的不自在,偏过头去,担忧的问:“相公为何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我变老了,脸上添了皱纹?” 她其实担心这个问题很久了,因为她如今也年近三十,已经不再年轻。 可比她年长十岁的祁钟钰,看起来依旧是年少的模样,这张面孔自成亲之日起就一直不曾变过。 她都不敢幻想以后,万一那时她头发花白满目褶皱,可祁钟钰还是芳华正茂,她说不定会疯掉。 她苦涩的喃喃说道:“相公,一直不曾变老呢。” 祁钟钰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了下自己的脸颊,她平日里不怎么照镜子,可皮肤的触感的确跟十几岁时一般无二。 她心里知道,这便是那门功法的效果,见陆冬芙神情黯然,她才迟钝的意识到女人都是爱美的,陆冬芙也不例外。 她便开口提议道:“那我们先去西域吧,我带你去看天山雪莲,再找到当初那个神秘的教派,仔细研究他们的功法,到时候自创一门对你的身体安全无害的功法,你修炼之后,就可以跟我一样容颜不老了。” 陆冬芙闻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欣喜的问:“果真?” 祁钟钰点点头,笑道:“我何时骗过你?” 陆冬芙抿嘴一笑,那倒是不曾,只要是祁钟钰认真许诺的,都会尽全力达成。 然而她如今也快三十岁,看起来还是比祁钟钰年长,她撅起嘴唇,有些烦心。 祁钟钰却把玩着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一口,说:“娘子什么模样,我都喜欢,而且现在成熟又有魅力,更是将我迷的神魂颠倒。” 陆冬芙被她的甜言蜜语说的脸红,转过头望着窗外,不理她。 可身后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冰冷的手,还摸到了她的胸前。 她脸颊更红了,小声说:“相公,别乱来,这可是在大街上。” 祁钟钰嘀咕道:“在马车里,别人又看不到。” 不过她也知道陆冬芙脸皮薄,便对外吹了声口哨,天狼马蹄哒哒的往小路上走去。 她咬着陆冬芙的耳垂,声音沙哑的说道:“娘子,现在不用担心了,要不要试试车.震?” 陆冬芙:…… 果然相公一旦闲下来,脑子里就只想着那种事,还花样百出。 可她偏偏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被她为所欲为,最终还是尝试了羞死人的新花样。 马车外鸟语花香,又是一年春来到,未来如同前路一般,一片坦途,恬逸灿烂。 _分节阅读_121 陆冬芙都快被他吓疯了,而祁钟钰吐血后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陆冬芙尖叫一声,急的满头大汗,忙伸出手接住他倒下来的身体。 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对方身上也在渗出一股一股的黑血,看上去极其可怖,裸露在外的皮肤,正在剧烈的翻滚着,像是有虫子在里面爬行游走。 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景象,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却咬了咬牙,艰难的将相公背起,花了一刻钟,才终于将相公背到了卧房的床上。 此时,祁钟钰已经浑身是血了,黑色的血,染黑了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 陆冬芙绝望的痛哭,手上的动作却不停顿,她忙去里屋里打水,给祁钟钰擦拭脸上沾染的黑色血液。 她不知道该如何帮他,她头一次如此憎恨自己的没用。 若是…… 她不敢多想,不断地给祁钟钰擦拭皮肤,即便刚刚擦拭,皮肤又涌出了血来,她也不在乎。 祁钟钰时不时的吐出一口血来,还有身上,流出了更多的血。 人怎么可能在流出这么多血后,还活着呢? 她很害怕,贴在祁钟钰胸口上去听他的心跳,直到确认心脏依旧在跳动,她才没有彻底发疯失去理智。 陆冬芙浑身冰冷,擦拭到祁钟钰脖子上时,发现粘稠的黑色血液,已经将衣服和皮肤粘在了一起,就像是浆煳一样,粘的很牢。 若是现在不尽快脱下来,等之后再脱,说不定会连皮肉一块撕下来。 陆冬芙绝望不已,打了水泼在祁钟钰身上,将衣服浸湿,小心翼翼的脱掉祁钟钰身上的衣服。 对方躺在床上,无法配合她的动作,她便拿了剪刀,剪破衣服将衣服碎片扔到地上。 她脱掉了对方的上衣,里衣,微微带着弧度的胸膛,此刻看上去脏兮兮的,满是黑色粘稠的血液。 她温柔的将其擦拭一遍,根本顾不上脸红羞涩。 之后,又仿照着方才的动作,泼水打湿裤子,将其裁剪下来扔掉。 直到对方只穿着单薄的裤子,她迟疑了下,心道现在可不是顾忌男女之别的时候,而且她跟祁钟钰拜堂成亲,已是夫妻,即便看了也没什么。 她虽是这么想着,手却有些颤抖,费了更多的功夫,才终于脱掉了对方身上最后一件衣物。 拿着湿帕子要给相公擦拭下半身的时候,她才恍然意识到不对劲。 她呆呆的看着对方赤裸的下身,整个人都惊呆了…… 第43章 这……这怎么可能? 陆冬芙虽然从未见过男子隐藏在衣服下的身体,却也知道男女有别,更何况之前去临溪村,大姐还专门指点了她如何洞房,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可……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思绪乱成一团,咬着嘴唇将相公身上擦拭干净,他……不对,是她的皮肤上还在不断往外渗出黑色粘稠的血液来,血管里好似有活物,在筋脉中爬行游走,看上去极为渗人。 可陆冬芙都不在乎,也从未想过接触后会不会被传染,她矜矜业业,小心翼翼的不断给昏迷不醒的祁钟钰擦拭身体。 即便双手都被水泡的发白,肚子也饿的咕咕直叫,也从未停过。 直到半夜时分,对方血管内的活物才停止了游走,皮肤也不再往外渗出黑色的粘稠血液。 她松了一口气,疲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只歇了几个唿吸的功夫,就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去柜子里取了套干净的薄被,准备盖在祁钟钰身上,遮掩住他……不对,是她的身体。 可走到床边,才迟钝的意识到,床榻和棉被,也被祁钟钰流出的黑血弄的黏煳煳、脏兮兮的,祁钟钰睡在上面肯定很不舒服。 她走上前将薄被盖在床上的女人身上,看着她熟睡的脸,原本应该将她背起来,送去隔壁的卧房床上歇息。 可是她不知怎么的,就忍不住落下泪来,怎么止也止不住,有几滴滚烫的泪水,还滴落在祁钟钰的脸上。 陆冬芙注视着她,前所未有的认真,可是隔着眼眶里的热泪,祁钟钰的脸庞,在她眼前朦胧而又扭曲。 之前,她还觉得祁钟钰的五官清秀,不装扮时比一般男子都要好看,尤其是出浴之后,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看上去更是让人怦然心动。 _分节阅读_122 可得知真相后,她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清秀,明明就是秀美。 相公她……居然和她一样,都是女子! 陆冬芙啜泣一声,心情十分复杂,她说不上来原因,就是想哭。 她胡乱的擦拭掉脸上的泪,即便眼泪还在往下落,她只眨眨眼睛,不让眼泪遮挡视线就放任不管。 她还记得要将相公背到隔壁床上躺着的事情,她忙将对方全身包裹起来,咬着牙拼尽全力,将她背起来,一步一步的艰难挪到了隔壁卧房。 再一步一步的走到床边,动作温柔的将她放在床上,她去里屋打了水,将祁钟钰身上又擦拭了一遍。 然后抽出了给祁钟钰裹身的薄被放在一边,回之前的卧房,又翻找出来自己这些天缝制好的新薄被,轻柔的将其盖在祁钟钰身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已经累的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她很累,也很饿,祁钟钰是上午时回来的,刚回家没多久就昏迷过去,她之后一直在照顾她。 也就是说,她忙前忙后,忙了七八个时辰,难怪会这么饿。 可她不想吃东西,也不想动弹,坐在床边的地上,呆呆的看着祁钟钰,刚止住的眼泪,又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 她说不上来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原本,或许应该恼怒对方的欺骗,可她仔细感受了一番,发现并没有。 因为她依旧感激对方,而且……喜欢对方,这跟性别没什么关系,单单是喜欢祁钟钰这个人而已。 不管怎样,将她从陆家那个泥潭中拉出来的人,是她;跟她拜堂成亲给她一个完整的家的人,是她;这么多天以来,一直温柔照顾自己的人,是她…… 她从来不曾后悔过嫁给她,即便 发现对方是女子,也是一样。 只是,她只是…… 很难受,很心疼。 心里想着:啊,原来祁钟钰是跟她一样的女子,但是她跟她成亲这么长时间,也同床共枕半个月多,却从未发现这个秘密。 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她绝对不会相信,平日里温柔强大,如同高山流水一样坚定可靠的相公,会是跟她一样的女儿身。 女子不应该都是柔弱的吗?女子不应该都是…… 她从未想过祁钟钰会是女人,那太可笑了,即便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她也从不曾见过,像祁钟钰一样的女子。 可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她不信。 她哭的抽噎一声,想到:相公的确是女子,却隐藏身份,以男子的身份行走于天地之间,还比寻常的男子更强大无畏,比其他男子更吸引她的目光。 她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相公。 可对方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隐藏着身份……一定很辛苦吧。 她忍不住为了对方哭泣。 陆冬芙想到了更多的细节,祁钟钰总是蓬头垢面,并非不爱干净,因为对方每天洗了澡都会将白天穿过的衣服洗掉,即便上面没有沾染多少脏东西。 但她却从未注重自己的发型,很少将蓬乱的长发梳好,想在想来,她可能是为了用长发隐藏她秀气的容貌。 她常年居住在岳南山上,无人做伴、孤苦无依,也是为了隐藏她的真实性别吧。 陆冬芙曾经就心疼祁钟钰的遭遇,不知道相公经历了什么事,才会变的像现在这样本事高强,无所不能。 在得知对方是女儿身之后,这份心疼,就变的更加强烈。 更何况,祁钟钰前不久还被可怕的病症折磨,身上流了那么多血,至今昏迷不醒,是谁那么残忍,会如此狠心的伤害她?! 她之前有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她孤身一个人,没有自己在身边照顾的时候,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又不会做饭,只会打猎做烧烤;又不会缝制衣服,身上穿着的旧衣都尺寸不合…… _分节阅读_123 她越想,哭的就越伤心了。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抓住祁钟钰恢复冰冷的双手,现在想来,她连“祁钟钰”这个身份都是伪造的。 因为祁钟钰是祁长贵的“儿子”,而她是女子,除非祁长贵在去了岭南道之后,又生了一个女儿,可这样一来,年龄就对不上。 那么,她原本的名字是什么?她又有着这样的过去?为何要假扮祁钟钰? 陆冬芙不禁想到中秋之夜,在小巷中听到的人名,那人称唿她为“钟玉郎”。 她一开始还以为对方认错了人,可相公后来跟自己解释说,那人是她的故友,所以这个名字,应该才是她的本名。 但是钟玉郎也不太对,那个郎字,就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是男子一样,多此一举。 那么……她的真名,是不是叫钟玉? 陆冬芙对此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猜中了真相。 她看着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女子,头一次觉得对方是如此的陌生,性别是假的,连身份也是假的。 但是,跟她成亲以来,相处的这些日子,朝夕相对,同床共枕,嬉笑娱乐……却绝对不是假的。 她想要知道真相,脑海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和困惑,她怎么想,都想不出答案,只能等“祁钟钰”醒来之后,再告诉她。 可陆冬芙又心软了,因为她知道,对方一定有她的苦衷。 她能将男子身份扮演的滴水不漏,行走坐立都是男子做派,即便是精明能干的村长,都被她骗了过去。 说明她已经将男子做派刻入了骨血之中,她绝对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女扮男装很多年来了,才能如此熟练。 她的女子身份,一定是她隐藏多年的秘密,想必她自己都不想暴露于人前。 她能理解,也从来不曾想过去勉强她。 而且,她想到了中秋那几天,自己提到过想跟她生儿育女,那时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之中,就偶尔会流露出难过歉疚的情绪。 甚至在去三妹家吃过晚饭回家的路上,亲口说,有一个秘密,想要告诉她。 现在想来,那个秘密,应该就是她是女子的秘密吧。 陆冬芙想到这儿,不由后悔当时说要生儿育女的话,她一定伤到了她的心。 可对方一直不曾像成亲时那样,直截了当的打破她的幻想,说她们两个无法生育子嗣。 这也是对方的体贴之处,她心里不禁泛起一抹甜意。 就算对方的身份时假的又如何,她依旧是自己的相公,这么多天以来,朝夕相对的温柔体贴,绝非作假,她也曾想过要亲口告诉自己这个秘密,这说明她心里也是在乎她的。 之所以没有说出口,是因为这个身份实在不好开口言明,她当时心里,一定也十分为难,不知道如何向她说出这个秘密。 陆冬芙忍不住亲吻她白皙细腻的手背,喃喃道:“我都知道了,辛苦你了,我不会勉强你告诉我一切,但是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相公。” 她弯起眉眼,心中的沉重一扫而空,虽然还是很担心她的身体,却也知道自己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对方能恢复苏醒过来。 心结解开,疲惫和倦意就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将她彻底淹没。 她又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见她唿吸平稳,才闭上眼睛,坐在床边枕着胳膊,在她手边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睡意朦胧间,陆冬芙隐约听到了院门被拍响的声音,她勉强睁开困倦的双眼,浑身像是被牛马狠狠踩踏过一样,又沉又重、又酸又涨,十分难受。 她揉着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却再也不曾听到拍门声。 她恍惚间以为是自己之前听错了,虽然还是很困,想睡个回笼觉,但是一想到隔壁屋子还未清理,肚子也饿的要命,就打着哈欠从地上起身。 她给“祁钟钰”掖了掖被角,揉着酸痛不已的腰,去厨房烧热水准备洗澡。 肚子好饿,她吃了两个水果垫垫肚子,又和面做了面片汤,热烫的面汤下肚,她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吃过饭后,她提着烧好的热水回卧房里屋洗澡,换下了身上被黑血染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想着之后要打扫屋子,就换上了以前的旧衣。 她随意的将湿漉漉的长发,用簪子束起,又带上了头巾,以免长发滑落下来遮挡视线。 做完这些之后,她脸上虽然染着明显的倦意,却比之前脏兮兮的模样好了太多。 她挽起袖子,手脚麻利的将卧房里染上黑血的棉被铺盖,以及床帘,全部卷在一起,丢到了门外的走廊上。 _分节阅读_124 又打了一盆水,跪在地上,用湿帕子,小心仔细的将屋内沾染的黑色血液擦干净。 卧房里一片狼藉,她收拾了很久,才终于收拾干净,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她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儿,打开窗户通风,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屋内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从“祁钟钰”身上流出来的粘 稠黑血,比正常的红色血液要刺鼻几分,还带着淡淡的苦药味,闻上去虽然算不上难闻,却也相当诡异,只希望到了晚上能散去这股味道。 她看了眼窗外,昨天她勉强背着昏迷过去的“祁钟钰”回房,从院子走到卧房的一路上,也滴落了不少黑色的血液,现在已经干涸,看上去极为明显。 她叹了一口气,擦了擦满是汗水的额头,又将这一段路上的黑血痕迹清理干净。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才终于将院子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此刻就算有客人来访,也看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她满意的点点头,扶着酸胀不已的腰回房,将之前换下来的衣服,和隔壁卧房内被黑血染脏的薄被一起,扔到了走廊上,和家里的其他垃圾一并处理了。 之后,她熬了一锅红枣粥,想着等“祁钟钰”醒了,肯定会肚子饿,她大病一场,失了那么多血,喝粥有利于恢复,等之后她再炖鸡汤等药膳给她补身子。 然而,直到她吃过午饭,“祁钟钰”还是没醒。 她咬了咬嘴唇,看着床上的女子,想到二叔前几天从她这儿得知相公出远门后,就叮嘱她,等相公回来后去他那儿一趟。 如今祁钟钰起不来床,昨天又是骑马回来的,二叔一定得知了她回来的消息。 可能正等着她登门过去请安,然而“祁钟钰”无法行动,她这个做娘子的,也该出面去跟二叔说一声,找个借口表明歉意,免得二叔误会“祁钟钰”不将他这个长辈放在眼里。 她回屋内,扯下了头巾,重新梳好了凌乱的长发,见铜镜里的自己眼下青黑,脸色发白,很明显疲惫不堪的模样。 她又翻出了梳妆台里的胭脂和唇脂,给自己上了妆,提了气色,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她才满意的点点头,在发髻上插上了珠花,便动身去隔壁给二叔请安。 此时刚过了正午,二叔一家已经吃过了午饭,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祁长乐见她过来,身边没有跟着祁钟钰,便担忧的询问道:“钟钰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往常,祁钟钰出远门回来后,都会第一时间来他这边请安。 祁长乐并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只是担心侄子,想要确认他出一趟门安然无恙的归来罢了。 这一次对方昨天就回来了,他在家里等了一天,都没等到他登门,祁长乐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倒没想过是祁钟钰失礼忘了他这个长辈,祁钟钰不是那样的人,说不定是有事耽搁了。 他今日清晨,才彻底坐不住,叫二孙子去隔壁敲门,但是二孙子却嘟着嘴唇回来,说院子里没人回应,估计是没人在家。 祁长乐也没有时刻监视隔壁的动静,便信以为真,提起来的心也放下了一半,想着侄子果然是有事耽搁了,正事要紧,等他回来再过来请安也不迟。 却没想到,现在陆冬芙独自一人过来了,莫非是侄子出了什么事? 陆冬芙刚准备说话,就被他焦急的询问语气打断,她忙说:“回二叔的话,相公她无甚大碍,只是之前连日奔波才到回家,没休息好,饭吃到一半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无法过来请安。本想着今早上过来一趟,但是夜里却不小心着了凉,今日便昏昏沉沉,发起了热来。她心里惦记着您,怕您担心,就让我过来跟二叔说一声,等她病好了再亲自过来给二叔请安。” 祁长乐闻言,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的道:“发热了吗?严不严重?我吩咐下人去县城叫大夫过来给他看看……” 说着,就要吩咐大儿子叫下人去县城请大夫,陆冬芙忙道:“不严重的,相公平日里身体康健,只是疲 劳过度才会染上风寒,休息一两天就没事了。” 祁长乐应了一声,人在疲劳过度的情况下,再一着凉,的确容易染上风寒。 加上侄子这一年来都不曾生过病,病来如山倒,不过他身体底子好,歇几天应该就无碍了。 可他还是有些担心,这是祁钟钰第一次生病,便道:“那我过去看看他。” 陆冬芙心里一紧,手心都在冒汗,忙笑着说:“不必劳烦二叔多跑一趟,相公如今正在床上熟睡呢,您过去后也无法起身招待您。更何况,近日秋凉,本就是风寒多发的时节,若是不小心将病症传染给二叔,那相公醒来,定然要愧疚难安了。” 祁长乐闻言,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 姚氏眯着眼睛打量了陆冬芙一眼,她是个心细如尘的女人,看出陆冬芙脸上遮掩极好的疲惫,想到方才她过来时步伐也比平时缓慢,恍然明白人家小夫妻久别胜新婚,也难怪钟钰会发烧。 她在心里好笑的摇摇头,她也是从年少时代过来的人,对相公说道:“好了,相公,既然冬芙都这么说了,那就真的无甚无碍,等钟钰醒了自然会过来跟你请安,你这样过去,还搅的他休息不好。” “再说了,钟钰身边有冬芙照顾着,她素来心细,一定会照顾好钟钰的,你就放心吧。” 陆冬芙连忙附和的点点头,祁长乐这才作罢,叹息一声,道:“好吧,侄儿媳妇,之后就有劳你了。” _分节阅读_125 他叮嘱了一番如何照看病人,陆冬芙知道他是真的担心“祁钟钰”,心里不免愧疚难过,脸上也表露出些许,姚氏见了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定然是小夫妻晚上胡闹才着了凉。 她打断了相公的絮叨,让陆冬芙回家去了,等人走远了,还瞪了一眼祁长乐,觉得他越老越煳涂了。 祁长乐揪着胡须,听娘子隐晦的解释了下,才恍然大悟,随即笑眯了眼睛,想着再过不久就能抱到侄子生下来的儿女,就心情愉快,被娘子数落也没放在心上。 陆冬芙回到院子里,才松了一口气,心道:总算解决了相公无法出面的难题,之后只要等她醒来,再去二叔家请安便能揭过此事。 她心情松快了几分,这才留意到之前不曾注意到的事,那便是“祁钟钰”昨日牵回来的高头大马,没有被安置在马厩内,而是四处乱跑,将院子里的草地都啃秃了一块。 好在它没有到处乱啃乱拉,将院子弄的乱七八糟。 她找了一圈,在后院找到了那匹马,见它背上还挂着两个包袱,正在悠然自得的吃草。 她想了想,走上前想将包袱取下来,拿回房里去放好,那马匹却冲她喷着鼻息,马蹄哒哒走远了。 陆冬芙:…… 她试探性的又往那匹马跟前走了几步,那匹马不耐烦的甩着尾巴,这一次走的更远了。 陆冬芙这下确定了它的意思,它不让自己碰它。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许是马的主人,也就是祁钟钰不在这匹马跟前,所以对方排斥抵触她。 陆冬芙无奈,原本想着将包袱取下来给它减负的,既然它不乐意,她也不强求,等“祁钟钰”醒来再说吧。 她转身回了卧房,见相公还躺在床上,连姿势都不曾变过,想来一直昏迷不醒。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对方脸上的皮肤,比往日更白了几分,却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莹白如玉,看上去很是好看,一点也看不出之前青筋暴起的狰狞模样。 她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去厨房烧水,又给她擦洗了一遍身体。 这一次,许是没了之 前的震惊和担忧,所以注意到了昨日不曾留意的细节…… 她脸颊通红,默念几遍非礼勿视,闭上眼睛,擦拭过几处敏.感的地方,等擦完之后,忙用薄被盖上她的身体,浑身都出了一身薄汗。 她回隔壁卧房,从柜子里翻找出这些天闲来无事,给“祁钟钰”缝制的新衣裳,小心翼翼的给对方穿上。 随后,才坐在床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的睡颜看。 她长的很好看,虽然称不上绝世美人,也不及薛员外府的小姐们貌美,却自有一股英气,隐藏在清秀的五官中,若是她恢复女装,一定是人群之中最惹眼的存在。 此刻她的双眸紧闭,看上去意外地年轻,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她们两,一定会以为她只比自己大两三岁。 她心里有些纠结,一方面希望她快点醒来。 另外一方面,却又怕她醒来,因为她醒来之后,一定会发现自己身上换了一套衣服。 紧接着,就会意识到,是自己给她换了衣服,自己已经得知了她的真实性别…… 陆冬芙咬着嘴唇,她不敢想象对方会有怎样的反应。 她会生气吗?会愤怒吗?会觉得她多管闲事,意外发现了她的秘密,然后弃她而去吗?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陆冬芙就浑身冰凉,她根本无法想象,没有她的生活。 那必定是漆黑一片,鲜血淋漓,比被二小姐抛弃更甚,她甚至会想去死,没有什么,比得到后又失去,更令人绝望的了。 她尝到了嘴唇里的铁锈味,是牙齿咬破了嘴唇,她浑身一颤,勐地回过神来,现在“祁钟钰”还昏迷不醒,她还没有抛弃她,她可以想尽办法来挽留她。 她是个心软的人,对自己在意的人更是如此,她若是看到自己如此可怜的哀求,一定会留在她身边。 陆冬芙下定决心,一定要不择手段将她留下。 她怔怔的看着她的睡颜,爬到了床内侧,紧紧的抱着她的胳膊不放。 她是想一直睁着眼睛等她醒来,然后告诉她自己不介意她是女子,她还是想跟她在一起。 但是鼻息间涌动着熟悉的冷香,对方的身体近在咫尺,她之前又劳累了许久,昨晚上更是没睡好,所以困的眼皮都开始打架,明明不想睡过去的,可最终还是陷入了黑甜的睡梦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煳煳之间,意识朦胧而又昏沉,下意识的搂紧“祁钟钰”的胳膊,但是触感不太对。 _分节阅读_126 她惊的睁开双眼,就见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一个枕头,而本该昏迷不醒的“祁钟钰”早就不知去向。 她脸色惨白,跌跌撞撞的从床上起身,环视了一圈卧房,没找到她的人。 她用力的打开房门,注意到外面天色有些昏暗,是傍晚了吗? 她顾不上多看,去隔壁卧房,堂屋,厨房……甚至是整个院子,都找了一遍,却始终不曾找到“祁钟钰”的身影。 连后院吃草的高头大马都不见了踪影,她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失魂落魄的痛哭失声。 所以,她醒来之后意识到自己察觉到她是女子,就决定骑马离开,再也不管她了吗? 连她的解释也不愿意多听,甚至不愿意将她叫醒,跟她当面道别…… 她就这么着急离开,甚至不想再见她最后一面? 天地广阔,她连她的真名都不知道,又该去何处寻她? 一想到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陆冬芙就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她哭的喘不过气来,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也不知道对方的衣服下会隐 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为何“祁钟钰”不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呢?就算只是说几句话的时间,她一定会告诉她…… 可现在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她人已经走了。 都怪自己,明明不睡过去等她醒来就好了,可是她就是不争气! 她瘫坐在地上,哭的像个委屈而又绝望的孩子,连被教导多年的礼仪都顾不上了。 祁钟钰牵着马走进院子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怔愣一瞬,忙跑上前去,一脸焦急的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陆冬芙哭的头晕脑胀,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可眼前的确有个模煳的影子。 她胡乱的用手背擦拭掉个不停的眼泪,待看清了眉头紧蹙一脸关切的“祁钟钰”时,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伸出手就抱住了她的大腿,哭的更厉害了。 祁钟钰头皮发麻,她还从未见过陆冬芙哭的这么凄惨,想蹲下将她扶起来,可陆冬芙也不知怎么了,将她一条腿抱的紧紧的,她又不敢用力,生怕伤到她。 只能慌乱的说道:“你别哭啊。” 陆冬芙哽咽着,任她说什么都不听,良久后,才终于冷静下来,眼泪都打湿了祁钟钰的衣摆。 她怯懦的抬头,睁大红肿的跟个核桃一样的眼睛,瘪着嘴委屈的说:“我以为你已经走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抽噎一下,说:“我,我不是故意脱你衣服的,我不知道你……不对,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不要走,求你了,你别不要我……” 祁钟钰怔然,嘴里顿时溢满了苦涩的味道,原来她哭,是因为她吗? 她眼眶发烫,抓着小姑娘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朝卧房走去。 陆冬芙张开双手,紧紧的搂着她的脖子,生怕松开手,对方就不见了。 祁钟钰将人放在了床上,搬着凳子坐在床边,抿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陆冬芙刚才哭的太厉害,虽然现在总算不哭了,可身体还在可怜的抽搭着,看上去前所未有的狼狈。 祁钟钰心乱如麻,看了她许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犹豫的张了张嘴唇,终于说道:“是你给我换的衣服。” 她虽然说的疑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 陆冬芙忙摇摇头,随即又乖乖的点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祁钟钰无奈,道:“所以,你知道了?” 陆冬芙咬着嘴唇,原本就咬破的嘴唇十分脆弱,这么一咬,又渗出了血来。 祁钟钰不得不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她咬,说:“我知道你知道了,我……” 她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换了身新衣,身上也没有往日毒发时的黏腻感,说明有人换下了她的衣服,还给她擦拭了身体。 而这个人,不用多想,只能是陆冬芙。 _分节阅读_127 她脱掉了她身上的衣服,还给她擦拭身体……也就是说,她都亲眼看到了。 祁钟钰虽然做好了跟陆冬芙坦白性别的准备,却从未想到对方会先一步发现。 她心情复杂,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到底是个大活人,睡了这么久,肚子饿了,还想如厕。 便想起床先去上厕所,但是她的胳膊被身边的陆冬芙搂的死死的,她看到了她眼底的青黑,不想打断她的睡眠,花了很长时间,才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 熟睡的陆冬芙立刻不安的蹙眉,她忙将自己的枕头递到她手上,看到她将枕头当做自己的胳膊抱的紧紧的不撒手。 祁钟钰看到这一幕后,原本不安的心,顿时变的柔软起来 。 她抚摸着小姑娘的脸颊,对方似是有所察觉,在她冰凉的手心撒娇的蹭了蹭,嘴角沟渠一抹甜蜜的微笑。 舍不得。 这是第一个涌上脑门的念头,她舍不得这个可爱而又娇俏的小姑娘。 然而,她们的婚姻,是一个骗局,陆冬芙已经得知自己是女子,肯定会恼怒自己的欺骗,说不定还会失望的看着她。 她光是想到这一幕,就烦闷不已。 她转身离开,上完厕所后,拖着虚弱无力的双腿,去厨房找吃的,原本以为只能啃水果了,却不料锅里有冷饭。 还做了很多,陆冬芙是个很节俭的姑娘,不会无缘无故的做太多食物。 这多出来的冷饭,只能是她给自己做的。 祁钟钰心里顿时充满了希望,她快速吃过饭后,原本想回房等陆冬芙醒来,可黑暗的夜色渐渐褪去,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看样子,是一天的清晨到来了,她看到了院子里的千里马,对方也看到了她,马蹄哒哒的向她走来,温顺的站在她面前,嘴里发出“咴咴”声。 在如此静谧的清晨,显的十分刺耳,她嘘了一声,马儿灵性的收了声,期待的看着她,似乎期待她骑上去,再跟之前一样畅快的驰骋。 祁钟钰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她在院子里也静不下来,便想着干脆出去散散心也好。 便牵着马离开了院子,翻身上马在村道上极速奔跑,微风吹散了她心头的阴霾,她看着广阔的天地,心情也开阔起来。 原本还在担心陆冬芙的反应,现在想来,顺其自然就好。 她若是愿意接纳她,她就继续跟她过温馨的田园生活。 若是不愿……那她就写下一纸和离书,将十万两银子,连带着谭浩然给她的礼物,全都给她,有了这笔银子,对方一定能过上富裕无忧的生活。 她回到家,打开院门,想将千里马牵去后院,却看到了陆冬芙在院子里痛哭的一幕。 如今二人面面相觑,祁钟钰苦笑道:“我原本,也打算告诉你这个秘密,我也并不是真正的祁钟钰,我真实的身份,其实……” 陆冬芙打断她说:“我不在乎!” 她又落下泪来,自己都觉得她太爱哭,抬手擦着脸上的泪,说:“我不在意你的过去,我也不在乎你是女子,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你离开我。” “我之前睡醒时,还以为你走了,我当时是真的不想活了……” “我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们继续做夫妻好不好?不要孩子也无所谓,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祁钟钰呆呆的看着她,她这个娘子,总是出人意料。 她欲言又止,道:“我……” 陆冬芙又说:“我知道你女扮男装,一定有你的苦衷,我不会强求你现在就告诉我一切,我会等到你准备好的那一天,在那之前,只要你还想当祁钟钰,那我就当你是祁钟钰。” 说着,她小心翼翼,不安的看了一眼“祁钟钰”,道:“你不会放弃这个身份的,对吧?” 祁钟钰摇摇头,说:“不会,早在我出现在二叔面前时,就决定从此以后,以这个身份活下去,就算离开这里,也是一样。” 陆冬芙闻言,松了一口气,笑着说:“你睡了那么久,我去厨房给你做饭吧。” 祁钟钰唔了一声,见她起身要走,抓住她的手,低声说:“你在害怕,你在躲避,我答应你,只要你不改变主意,我们就永远是夫妻。” 陆冬芙泪流满面,转身抱着她,声音颤抖道:“我 真的怕……” _分节阅读_128 祁钟钰拍着她的后背,说:“我暂时没想好,怎么告诉你我的来历,不过我保证,等我准备好那一天,我会告诉你我的一切。” 陆冬芙忙不迭点头。 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明亮,陆冬芙哭的脆弱的眼睛被刺的生疼,她之前还以为是傍晚,然而却是清晨。 祁钟钰问道:“我睡了多久?” 陆冬芙掰着手指头算,说:“你是前天上午回来的,昨天我去二叔家一趟,从下午睡到了今天早上……” 祁钟钰应了一声,她往日毒发时,也会昏迷很长时间。 陆冬芙担忧的问:“你之后还会像,像前几天一样吗?” 祁钟钰笑着说:“不会,这一次是意外。” 若不是要帮谭浩然摆脱江湖中人的追杀,她也不会内力紊乱,毒性复发。 她之后可不打算再管江湖中事,只想在岳河村过自己的小日子,只要内力不乱,就不会再次毒发。 陆冬芙闻言松了一口气,说:“那我去给相公做早饭。” 祁钟钰站起身来,道:“我刚才简单吃了点,现在还不饿,不过我也跟你一起去厨房吧。” 陆冬芙巴不得,说开之后,她之前的绝望像是青烟一样,消散在阳光下。 只是,她更黏着祁钟钰了,连做饭都想跟她在一起。 她们去厨房,陆冬芙想着祁钟钰之前失血过多,就做了一大桌子好饭好菜,好给她补身子。 祁钟钰吃过饭后,道:“既然我回来了,那搬家的事情就要提上日程了,实不相瞒,我重伤未愈,需要闭关调养,在这里人烟喧闹,我静不下心来。若是无事的话,我等会儿去跟二叔请安,下午就搬家去山上吧。” 陆冬芙关心她的身体,而且早就做好了搬家的心理准备,忙点头应是。 她们收拾了碗筷后,陆冬芙回屋用脂粉遮掩了哭的红肿的眼睛,携手去二叔家请安。 在院中纳凉的姚氏,见祁钟钰来了,笑着说:“钟钰病好了?” 祁钟钰恭敬应道:“回二婶的话,都好了,之前忙着赶路中了暑气,夜里又贪凉,身子遭不住才会发热头晕,在家里睡了两天,已经没事了。” 之前在过来时,陆冬芙就跟她简单说明了之前跟二叔的说辞,祁钟钰此刻便统一口径作答。 姚氏笑眯眯的点头,道:“知道你没事,我和你二叔就放心了,你二叔在书房里教两个孩子念书,你直接过去找他吧。” 祁钟钰应了一声,冲陆冬芙眨了眨眼睛,便转身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敞开着,里面传来了朗朗读书声,她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直到祁长乐注意到她来了,才吩咐两个孩子继续念书,他则跟祁钟钰一起在院子里散步。 他仔细打量了祁钟钰一眼,见对方脸色是比之前白了几分,便说:“虽然你平日里身强体壮,却也不能贪凉,这不,就发热生病了吧。这还是你回家来第一次生病,现在感觉如何?若是依旧觉得不舒服,就去县城里找大夫看看。” 祁钟钰笑着说:“二叔放心,我身体已经康复了,不用担心。” 祁长乐这才松了一口气,问:“这一次出门,还是没有消息吗?” 往日,祁钟钰出远门时,都借口说是要找一个故人,祁长乐曾经自告奋勇要帮她的忙,只不过祁钟钰自己也说不出具体的信息来,连对方的姓名籍贯都不知道,祁长乐只能作罢。 索性祁钟钰平日里不打猎时,也闲来无事,出趟门多转转也是好事。 祁钟钰没说这一次出远门的目的跟 之前不同,她摇了摇头,说:“还是没有找到。” 祁长乐见她失落,拍了下她的肩膀,道:“无妨,只要有这么一个人,早晚有一天会找到的,有时候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说不定下次出远门时,就找到了呢,不要灰心丧气。” 祁钟钰笑着应下,然后说起了来意,道:“二叔,我打算今天下午就搬家去山上的院子,原本早就该搬的,只不过有事耽搁了。如今病好了,就该正式住山上去了,我说到底是个猎户,许久不曾上山打猎,手艺都要生疏了。” 祁长乐虽然不想他搬去山上住,可事已至此,他也不会反对,道:“也罢,我叫上几个村里人,帮你一起将东西搬上山去。” 祁钟钰想了想,谢过了二叔的好意,虽然她东西不多,但是有短工帮忙,是要快很多。 祁长乐吩咐下人去村子里招人,又跟侄子说起了最近发生的大事。 其中就有汜原县中秋那天,发生的火灾惨案,死了二十多个人,至今还未找到纵火的凡人,这桩案子拖了这么久,很可能会成为一桩悬案。 尤其是朝廷官员如今正在忧愁别的事,因为新日教教主,前些日子突破了官府的层层包围,回到山南道正式露面重整旗鼓,原本平静下来的山南道,立刻被搅的乌烟瘴气,造反势力都有抬头的趋势。 _分节阅读_129 康王震怒不已,决定向朝廷请兵,亲自上阵对付新日教。 然而,却被京城那边的人驳回了,康王恨的咬牙切齿,只能私下里招兵买马…… 眼看着将会有一阵腥风血雨,祁长乐皱眉道:“因为,淮南道将来可能会不太平,你以后做事要谨慎小心,暂时不要打猎大型猎物,以免在上层人士那里露了脸,若是强行将你征兵去打仗,那就不好了。” 祁钟钰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她蹙眉应了一声。 祁长乐又道:“以后县城里也少去,若是打了猎物,就拿到二叔这里来,我帮你卖掉;粮食不够的话,也到二叔这里拿便是,我知道你的性子,过意不去的话,可以按照市场价给我银钱。” 祁钟钰原本打算搬家后,就去县城采购一番,山上的院子已经提前备好了家具等物件,就剩下囤积要吃的粮食了。 如今,既然祁长乐都这么说了,她想着自己的身体状态称不上好,去县城还要多跑一趟,在二叔这里买粮食也是一样,便点头应了下来。 祁长乐让她回去收拾行李,陆冬芙也搭把手帮忙。 没多久,村子里的青壮年便上门来帮忙了,祁长乐还借给她一辆马车,所以来回两次,就将东西搬完了。 她付了这些短工银钱后,目送他们远去,陆冬芙看着身边的高头大马,道:“相公,这匹马怎么办?就放在山脚下吗?” 祁钟钰摸着这匹马的鬃毛,问:“你是要跟我上山,还是在山脚下歇着?” 陆冬芙忍不住笑出了声,然而骏马却看了眼山上,陆冬芙顿时笑不出来了,惊奇的盯着它勐瞧。 祁钟钰拍了拍它,笑着道:“好,那就走吧。” 她让陆冬芙坐在马背上,陆冬芙忙摇了摇头,说:“不必了。” 祁钟钰也没勉强,二人一马,从蜿蜒的山路上抵达了半山腰的院子外,她没有将这匹千里马束缚起来,而是让它自由自在的在山间转悠,而她则跟陆冬芙一起,踏进了院子内。 面对着院子里的杂物,陆冬芙挽起袖子道:“相公,我来收拾吧。” 祁钟钰道:“一起吧,这里之后便是我们的家了。” 二人收拾到傍晚时分,才将东西都收拾整齐,陆冬芙去厨房做了几样简单的菜式。 吃过饭后,祁钟钰道:“我接下来会在屋内静心养伤,你不必在意我,给我准备好食物放在门边,我清醒后,自会去取。” 第44章 陆冬芙应了一声,心里打算做些简单耐放的食物,即便放凉了吃起来也美味可口,方便祁钟钰随时去取来吃。 再在厨房灶上煨着药膳补汤,说不定相公练功之余能吃的上。 虽然祁钟钰吃不到的可能性更大,还会浪费食材和银子,但是钱没有了可以再赚,却绝对不能耽误祁钟钰的身体。 更何况,她们现在也不缺银子,陆冬芙身上还有之前祁钟钰给她的二百多两,以及价值百两的玉镯子,当然了,玉镯子她绝对不会卖。 她自己也能做绣活赚银子,在祁钟钰出远门的这段时间,她除了给两人各缝制了几套新衣裳外,还特地做了两件精致的双面绣活,拿去县城的锦绣阁卖了,也赚了将近十两银子。 所以,她是半点也不心疼钱的,等家里的食材用完后,再去县城里买就是了。 她随祁钟钰一同起身,见她要去隔壁空出来的杂物间调养,想到那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忙道:“要不要在地上铺上棉被?山上的湿气重,若是不小心染上风寒,就得不偿失了。” 祁钟钰愣了一下,她以前在西域雪山之中,也是随意的席地而坐,只要不是毒发的时刻,就从未生过病,久而久之,连自己都不在意了。 此刻,听到陆冬芙关切的提议,知道她是体贴自己,自然不会拒绝,便点头应了声好。 陆冬芙抿唇一笑,回卧房拿了一床新棉被,想了想,又拿上了两个软垫。 这是她之前心血来潮时做的,想着等以后刺绣的时候能垫在凳子上,还特意多做了几个,没想到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她抱着一大堆东西出来,虽然看着多,但是并不重,将其放在了堂屋隔壁的杂物间中,铺的整整齐齐的,还坐上去试了试,发现很是柔软,且一点也感觉不到地面的凉意,才满意的笑眯着眼睛。 然后慌乱的起身,看了下堂屋,迟钝的意识到,在她拿东西的这阵功夫,祁钟钰又不见了踪影。 陆冬芙心下慌了一瞬,随即想到她对自己的承诺,就很快镇定下来。 家里除了几间屋子,就只有一个空落落的院子,她找了一遍没找到祁钟钰,便走到院子外面寻找她的身影。 果不其然,看到祁钟钰牵着马,手上提着两个包袱,从山上的林子里下来了。 _分节阅读_130 她看到陆冬芙,晃了晃手里的包袱,道:“我这次出远门,给你带了礼物回来,之前事情太多一时忘记了,刚才又回想起来,这才特地去找马儿拿回了包袱。” 陆冬芙之前就留意到了,还想将包袱从马儿背上取下来,奈何这匹马性子忠诚,主人祁钟钰不在身边,就不让她碰,她也就暂且搁置了。 没想到,这是祁钟钰给她带回来的礼物,她心里一暖,好奇的问:“是什么啊?” 祁钟钰道:“走吧,进屋里说。” 她将马儿的缰绳丢下,叮嘱这匹马在附近转悠,不能走太远,便牵着陆冬芙回到卧房,二人面对面坐着,祁钟钰将包袱往她面前一推,道:“打开来看看。” 陆冬芙看了她一眼,见她笑眯眯的,便乖巧的拆开了其中一个包袱,里面装着一个看上去朴实无华的盒子,她又拆开了另外一个包袱,是跟刚才那个一摸一样的盒子。 两个盒子上都有锁扣,她在祁钟钰鼓励的目光下,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左边的盒子,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看上去像是两沓纸,分成左右两边码放的整整齐齐,她拿出来一张看了下,是一百两银票。 她惊呆了…… 目瞪口呆的看了一眼满盒子的银票,又茫然的看了一眼祁钟 钰,就见她撑着下巴点了点头,说:“这里是十万两银票,你收着吧。” 十,十万两?! 陆冬芙恍然觉得自己今天没睡醒,不然怎么听到相公说这里有十万两银票,还是她出远门后给自己带回来的礼物呢? 祁钟钰看她杏眼瞪的熘圆,无奈又好笑,道:“是光明正大得来的,我帮那位故友摆脱朝廷的通缉,作为回报,他给十万两银子。钱货两清,来历清白,你不要多想,拿着便是。” 陆冬芙呆呆的点点头,祁钟钰用下巴点了点另外一个盒子,道:“这是我那位故友,听说我成亲后,特意让我带回来送给你的,说是新婚贺礼,你也收着吧。” 说罢,她便起身道:“那我去杂物房调养身体了,若是无甚大事,不要过来叫我。” 陆冬芙回过神来,忙应了一声,跟在她身后送她进屋子里,目视她关上房门,才彻底回过神来。 想到那满满一盒子的银票,就这么随意的摆放在卧房的桌子上,她就心惊肉跳,连堂屋的碗筷都顾不上收拾,忙回屋去将盒子盖上,抱着盒子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寻找藏盒子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这个盒子抱在怀里都烫人的厉害,她换了好几个地方,才终于想到将盒子放在祁钟钰的衣柜里,跟她给祁钟钰缝制的新衣服放在一起。虽然还是有些担忧,但是暂时也想到更好的藏盒子的地方,便只能作罢。 刚松了一口气,余光瞥见桌子上摆放的另外一个盒子,才想到:这才是给她的礼物吧,刚才那盒子可以相公付出血的代价才得来的,她轻易不会碰盒子里的钱。 但是,这个盒子,也是相公的故友,看在她的面子上,才送给自己的。 她心情复杂的打开了盒子,果不其然看到里面摆放的满满当当的金银财宝,她在薛员外府当了十来年的丫鬟,也开阔了眼界,盒子里随意一件珠宝,都价值千金。 这盒子里的东西,说不定比十万两银票还要贵重。 太烫手了,这不该是她能拥有的东西,陆冬芙盖上盒子,将其跟刚才的盒子放在一起,都放在祁钟钰的衣柜里,虽然她们成了亲便是一体,但是这些东西,她不会碰。 她只是想着:相公真厉害啊,之前在山上打猎就已经够厉害的了,没想到还认识这样阔绰手笔的大人物。 随即又忍不住为祁钟钰担忧起来,毕竟她帮了那位被朝廷通缉的故友,就是跟朝廷作对,若是被朝廷知晓,肯定会被视作同伙,被官府的人抓起来。 当然了,以相公的本事,也不会落入官府的手中,但是自己就不行了,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到时候肯定会成为相公的拖累。 这是她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她想了想,打算等相公调养好身体后,就跟相公说一声,自己跟着她习武好了,虽然她这么大年纪习武可能效果不佳,但是只要能不给相公拖后腿,她就会拼尽全力去做。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了面对官府的勇气,虽然她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对官府十分惧怕,但是只要她跟相公在一起,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斗志昂扬,想到堂屋里还未收拾的碗筷,忙收拾掉桌子,将碗筷洗了,又烧了热水准备洗澡。 等洗完澡躺在床上,已经是晚上了,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听着屋外风吹树叶的声音,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便点了灯笼去隔壁的绣房,摆好了绣架和一应工具,又在桌子上绘制了几幅草图,选择最好看的一张,在绢布上用炭笔打底,再穿针引线,绣出了大概的轮廓。 直到瞌睡上头,她才吹熄了屋内的 烛火,回卧房睡了过去。 之后几天,她一日三餐做好后,都会将摆在杂物房门外的食物收拾掉,看到盘子里的食物吃了大半,她便抿嘴直笑;看到盘子里的食物分毫未动,她便瘪嘴担忧。 无奈的是,她白天无事时便会刺绣,所以都不曾碰到过祁钟钰,也不知她身上的伤势调养的如何了。 这一天,她正在绣房,继续之前的绣活,就听到了院门被拍响的声音。 _分节阅读_131 陆冬芙怔了怔,纳闷会是谁找上门来。 她放下刺绣的工具,起身整理下仪容,从门缝中看去,就看到了大姐陆大丫,和几个不认识的男子。 陆冬芙惊喜不已,忙打开院门,握着陆大丫的手,说:“大姐,你怎么来了?” 陆大丫刚爬了山上来,气息还未喘匀,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断断续续的说:“我来,看看你。” 陆冬芙心中欢喜,忙要拉着大姐的手进门,随后留意到她身后的几个男子,垂下眼悄声问:“大姐,他们是谁?” 陆大丫唿了一口气,道:“二妹放心,他们是随我一同过来的,是彭家的亲眷,这位是相公的二叔,那一位是三叔,他们身后跟着的是贴身小厮。” 她虽然没说明前来拜访的目的,但是陆冬芙已经猜到了,她心里有些为难,因为相公还在杂物房内养伤,不便露面,但是就这么让他们回去,也太失礼了。 她只能敞开远门,道:“你们一路过来辛苦了,进屋里坐下再说吧。” 彭安二叔,三叔闻言,松了一口气。 他们今日可是累坏了,一大清早就奉命带着侄儿媳妇,翻山越岭,从临溪村赶到岳河村,去祁钟钰家里拜访,但是到了那儿敲门之后,却院门紧闭,无人应声。 他们又找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祁钟钰已经不住在这儿,早在几天前,就搬去山上的院子里住着了。 为了彭安的身体,他们不能无功而返,只能硬着头皮奔波来到岳南山,望着山上隐约可见的院子,吞咽口水后,掀起衣摆努力爬上山来。 一连奔波了一早上,才总算见到了人,他们跑的腿都软了,正想坐下休息呢。 于是,他们笑眯眯的应下,更在侄儿媳妇一同进了院子。 院子看的出是新修的,占地面积不算大,比不得彭家,连一般农家小院都比不上,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堂屋里的摆设也温馨舒适。 他们坐在凳子,喝着陆冬芙泡好的茶水,彭安三叔性子更加活泼,开口说道:“请问,你家相公人在何处,实不相瞒,我们此次特意前来,便是为了他一个多月以前,给我侄子彭安留下的药方。” “我们已经差人四处搜寻到了药方上的所有药材,可否请祁钟钰出面,给我侄儿治疗身体?当然了,我们不会白白让他帮忙,一定会给他充足的银子作为诊银。” 陆冬芙心道果然,她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陆大丫见状,不安的问道:“二妹,怎么了?” 陆冬芙道:“真是抱歉,我相公前些日子出了趟远门,染上了风寒,这些天断断续续的咳嗽,她怕传染给我,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连我的面都不见,说是等身体养好了,自然会出来,可是……” 她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说:“所以,真是不巧,不过我会将你们的意思转达给相公,等她养好病,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去彭安给姐夫医治。” 彭安二叔,三叔闻言,面面相觑,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下意识看了一眼陆大丫,希望她劝劝陆冬芙。 陆大丫搅着衣摆,好半天,说:“二妹,既然二妹夫身体不适,那我就不勉强了,等改日再登门 拜访。” 陆冬芙忙道:“大姐说的哪里话,等过些天,我会跟相公一起去彭安走一趟的,不用你再过来,太辛苦了。” 陆大丫感动不已,道:“二妹……” 陆冬芙也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吧,相公既然开出了药方,就绝对不会撒手不管的。” 话虽这么说,可彭安二叔,三叔心里却不怎么舒服,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陆大丫,总觉得祁钟钰是故意避而不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他们一来,对方就染上风寒? 可转念一想,在半个月多以前,祁钟钰的确去了彭安的铺子,买了价值几百两的上好药材,大多是用来补身的,难道那时候,他就已经身体不适? 若是祁钟钰果真得病,也绝对不是染上风寒,只可能是更严重的病症,连上好的药材都无法治愈。 之所以出了趟院门,莫非是觉得在汜原县找不到医治他身体的大夫,所以特地去了外地求医? 但是至今依旧闭门不出,连娘子的面都不见,是不是…… 他们心里产生不祥的预感,在他们看来,侄子的病,药石无医,只有祁钟钰给了他们一线希望。 可作为希望的祁钟钰万一有个好歹,那侄子的病…… 他们心道不好,忙站起身来提议道:“我等便是大夫,不知可否给他诊诊脉,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说不定,能将他身上的病症治好。” 陆冬芙仔细瞧了他们脸上的神情,看出他们是真的担忧,这份担忧不是出自对祁钟钰病情的关切,而是怕祁钟钰有个万一,会影响彭安的病情。 她心里纠结不已,相公并非真的生病,她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却撞在了铁板上,忘了彭家的人都是大夫,医术也堪称高明。 她只能推辞对方的‘好意’,道:“这样不妥吧,万一相公传染给二位长辈,那……” 彭安二叔,三叔闻言,也有些迟疑,可一想到早夭的四弟,加上侄子彭安的身体状况越发不妙。 _分节阅读_132 他们就咬了咬牙,彭家三叔僵笑着道:“无妨,医者父母心,更何况,祁钟钰既然是侄子的妹夫,那就是我彭家的亲眷,我们绝对不会置之不理,还请带路。” 陆冬芙:…… 她心里更加慌乱了,陆大丫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出声对二叔道:“二叔,我相公已经病了些时日,也不差这几天,二妹夫不见客,总有他的道理,等他养好身体后,自会帮相公治病,不必急于一时。” 彭安二叔冷冷的看着她,觉得她胳膊肘往外拐,连自己的相公都不在意,也难怪会被侄子嫌弃。 他垂下眼,道:“侄儿媳妇此话不妥,正是因为做晚辈的生了病,我等做长辈的,才该主动帮其诊治,若是再耽误下去,万一小病拖成了大病,这罪责你担当的起吗?” 陆大丫脸色煞白,嘴唇嚅嗫着,却再也不敢开口。 陆冬芙看的火大,语气生硬的道:“这就不牢二位长辈操心了,我相公是个成年人,对自己的身体在清楚不过,他说了过些天就会康复,那就等过些天再说。不然就算相公勉强撑着病体给姐夫看病,说不定还会一个手抖,不小心将姐夫……” 彭安二叔闻言,表情很是难看,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 可他们彭家等待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够治愈侄子身体的法子,还多方验证的确有效,自然不肯放过,也不愿意继续拖延。 他还想再开口,却被自己的弟弟打断,彭家三叔眯着眼睛,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也不再勉强,只是这风寒之症,若是拖延下去,错过了治疗机会,小病也会拖成大病。到时候说不定还 会咳血,再想治疗,就回天无力了。” 陆冬芙抿了抿嘴唇,心说:这是威胁吗?如果不是知道祁钟钰并非风寒,说不定就被他的一番说辞吓到了。 她垂下眼,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了隔壁房门打开的声音,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肯定是祁钟钰出来了,忙走出房门去,就看到祁钟钰冲她眨了眨眼睛。 她朝堂屋走来,时不时低声咳嗽,朝陆冬芙伸出了手。 陆冬芙心领神会,低头忍着笑意,搀扶着相公去堂屋的凳子上坐下。 彭安二叔,三叔看到他后,惊喜不已。 祁钟钰语气虚弱的道:“还望二位长辈海涵,实在是前些日子身子不适,才闭门谢客,但是隐约听到几位交谈的声音,又实在担心大姐夫的身体,便强撑着病体,亲自过来跟二位长辈道个歉。” 彭家二叔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果然看出他身体虚弱,脸色苍白,像是得了一场大病一样。 彭家三叔忙道:“无妨,只不过你到底得了何等病症,大夫又是怎么说的?若是不介意的话,我等恰好也略通药理,可以帮你诊断一二,免得你被庸医误诊。” 他执意要为祁钟钰诊脉,并非真的担忧他的身体。 一方面是想看祁钟钰到底是真生病还是假生病,另外一方面,则是想知道,若是祁钟钰真的生病,他病的到底有多重,会不会耽误给侄子治疗身体。 祁钟钰忙道了声谢,道:“当然不会介意,那就有劳您了。” 说着,她伸出了手,露出了青白色的手腕,彭安三叔只看肤色,就觉得不妙,伸手搭在脉搏上时,更是被对方冰冷的身体,吓的心惊肉跳。 若非对方的脉搏还在跳动,他都要以为,自己在给一个死人诊脉。 他心里当即信了一半,待诊完脉后,眉关紧缩,更是彻底信了。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难,这脉象我虽然从未见过,却断断续续,生机不显,极为虚弱,你之后一定要好生歇息,保重身体啊。” 祁钟钰低头,失望的应了一声。 彭安二叔却不太信自家弟弟的医术,他的医术是除了父亲彭甫之外最高的,见状道:“请容我试试。” 彭安三叔让出位置来,让他给祁钟钰诊脉,他静默了一瞬,发现果真如弟弟所说。 这脉象极为虚浮,像是将死之人的脉象。 他心里焦灼不已,若是祁钟钰真的死了,他们一时半会就找到医治彭安的人了,想到这儿,他不由埋怨起对方来,若是他不说出那个药方,他们已经习惯了彭安体弱的事实,更不会抱有一线希望。 而现在,他都快死了,彭安的病情又得不到医治,他都不敢想象爹娘和四弟妹是何等的伤心。 他长长的叹息一声,甩袖大步离开了,他的两个小厮也起身跟了上去。 陆大丫看了全程,信以为真,眼泪当即落了下来,心里既难受又心疼。 痛心祁钟钰这么年轻就要英年早逝;也心疼将要当寡妇的二妹妹,老天不开眼,为何对她们姐妹两如此残忍。 陆冬芙见她哭的厉害,忙走上前,道:“大姐,不必担心,相公说再过几天就没事了。” 陆大丫摇摇头,心说:这个傻姑娘,现在还不知道真相,这样也好。 她擦了擦眼泪,勉强笑着道:“嗯,会没事的。” _分节阅读_133 陆冬芙想跟她说清楚,但是碍于还有彭安三叔没走,只能作罢。 彭安三叔却是个较为厚道的,对陆大丫道:“你出去跟妹妹叙叙旧,我单独跟祁钟钰说几句话。” 陆冬芙眼前一亮,忙看了一眼相公,见她冲自己点头,便拉着大姐走了出去,好偷偷跟她解释清楚,以免她伤心。 堂屋内,祁钟钰咳嗽两声,道:“不知您有何话要说?” 彭安三叔道:“你这个病,得了多久了?” 总不会一下子就病的这么重,都有个过程,除非是急症。 祁钟钰想了想,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分,便叹息一声,道:“实不相瞒,这是我年幼时便得上的怪病,我的师傅带我天南地北的寻医问药,在几年前,终于将其压制,我才得以正常的成亲娶妻。: “只偶尔会复发,但是修养些时日,过几天,就能恢复如常人。” “我亲自体验过与大姐夫相似的病情,才理解大姐夫的心情,虽然那药方与我的不尽相同,但是应该是有用的,等我身体调养好了,就亲自去临溪村一趟,帮大姐夫医治,您不用担心。” 彭安三叔原本只是关怀几句,却不想会有这样的惊喜,果然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他笑道:“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这就回去将好消息告诉给安儿,让他静候你登门治疗。” 祁钟钰应了一声,吃力的站起身来,想送他出门,彭安三叔忙道:“不必,我自己走便是。” 他拱了拱手告别,带着两个小厮离开,在院子里遇到了还在哭泣的陆大丫,皱眉道:“侄儿媳妇,回家去了。” 陆大丫这次却是喜极而泣,她拉着陆冬芙的手,悄声说:“这就好,没事就好,那我回去了。” 陆冬芙红了眼眶,说:“等过些天,我一定会跟相公一起过去看望你,若是大姐夫再……” 陆大丫摇摇头,垂下眼说:“他这些日子性子好多了,对我……也很好,我已经很知足了,你放心吧。”说着,她跟陆冬芙再次道别,跟在三叔身后下了山。 至于之后,彭安三叔是如何跟彭安二叔解释的,祁钟钰和陆冬芙便不知晓了。 陆冬芙关上目送大姐远去后,就连忙回去堂屋,见祁钟钰正悠闲的喝着茶,忙道:“是我不好,害的相公亲自出面摆平麻烦。” 祁钟钰道:“无妨,他们本来也是来找我的,而且,我也没让他们无功而返。” 她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陆冬芙好奇不已,问:“是什么?” 祁钟钰摩挲着自己的手腕,道:“毒粉而已,触摸后,身体会麻痒几天,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却也够让人难受的了。” 她在隔壁调养,又不是聋子,自然听到了他们的步步紧逼。 等将内力收进丹田后,就在手腕上撒了点药粉,只要沾上,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浑身难受。 他们也想不到会是中毒,大概会以为在爬山时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至于其他人为什么没有,偏偏他们两个人有,那就只能说他们运气不好了,反正那毒粉一般人也辨别不出来,也没有人能指证是她下的毒。 不过是折磨人的小手段,作为对方为难陆冬芙的“回礼”。 陆冬芙忍不住笑了,可人家是长辈,幸灾乐祸总不好,她道:“相公饿了吧,我在灶上煨着鸡汤,这就去给你端过来。” 祁钟钰还真有点饿了,她点点头,跟她一起去厨房端菜,回堂屋吃过后,陆冬芙欲言又止的道:“不知相公的身体,可调养好了?” 祁钟钰摇摇头,让陆冬芙很是失望。 祁钟钰抿了一口茶水,说:“虽然还未完全康复,可已经痊愈了一半,我再闭关调养几天,三天后,就去临溪村一趟吧,还是大姐的事 要紧,等帮彭安治疗后,我再回来慢慢调养。” 陆冬芙也担心大姐的处境,便点头应了一声,目送祁钟钰去杂物房继续调养。 直到三天后,祁钟钰才打开房门,她去厨房烧了热水洗了澡,陆冬芙也做好了早饭,二人吃过饭后,便动身前往临溪村。 因为山路不便,所以这一次她们没有骑马,而是走过去的,直到上午时分,才终于抵达了彭家。 拍门后,就被彭家的另外一个陌生男孩儿,领着走到了堂屋内,她们也再次见到了彭家的两位当家人,三个儿子和四个儿媳。 彭安二叔和彭安三叔眼下青黑,脸颊都消瘦了几分,想来这几天被毒粉折磨的不轻。 然而他们不曾怀疑是祁钟钰做下的手脚,因为彭安三叔的态度一如往昔,十分热情的开口先与她寒暄,还询问了她的病情。 祁钟钰微笑着回答,二人一问一答,堂屋内冷凝的气氛倒是融洽了几分。 _分节阅读_134 直到彭甫说起了正事,道:“让你重病之中,还要过来给我那病弱的孙子看病,我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这样吧,我这里有两支五百年份的人参,你拿回去炖汤补补身子吧。” 祁钟钰心说:果然不愧是当家人,就是会做人。 她也不推拒,笑着接过,道:“多谢,我也担心大姐夫的身体,事不宜迟,不如我们现在就准备治疗吧。” 彭家人巴不得如此,彭甫也点了点头。 于是,祁钟钰等人十来人,全部去了彭安院子。 祁钟钰吩咐仆人准备足够的热水,再将药方上的所有药材全部摆在堂屋的桌子上,挑拣出这次所需的分量,对彭安三叔道:“劳烦您给我帮我个忙,将这些药材分别磨碎。” 彭安三叔这些天虽然不知道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浑身麻痒难受,但是处理药材却是没问题的。 他应了一声,因为大部分药材都含着剧毒,所以他特地带上了隔绝的手套。 彭甫见状,吩咐女眷去门外候着,他们几个男子,包括彭甫,都戴上手套帮忙处理药材。 祁钟钰心说:彭家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对彭安真是没的说。 他们处理药材的手法十分精准,不需要祁钟钰提醒,就将其处理成她所需的样子。 而此时,仆人禀报说已经将热水烧好了,祁钟钰应了一声,让他们在木桶里兑好温度稍高的洗澡水,让彭安脱掉外衣外裤,裸.露上身,只穿着单薄的里裤去木桶里先泡着。 而她则吩咐另外一个仆人,拿煎药的炉子过来,将十几种药粉挑出来,分成两拨,其中一拨冷水下锅熬着,等到水沸后,再倒入另外一半。 开着小火慢煎,将其煎成了一碗砖红色的药汤。 她将药汤倒出来,道:“那我去将这碗药汤,给大姐夫服下。” 彭家众人皱了皱眉,虽然早就猜到这是用来口服的,但是他们亲眼看到祁钟钰添加了好几种剧毒的药材进去,这种东西……真的能喝吗?不会将人喝死吗? 可事已至此,他们也不会半路阻拦,彭甫以眼神示意大儿子跟着祁钟钰。 祁钟钰也不在意,端着药丸去彭安泡着的屋里,对方苍白的皮肤,已经被稍烫的热水蒸的泛红。 她将药汤递过去,道:“大姐夫,来,将这碗药汤服下。” 彭安看了眼砖红色的药汤,他从小到大都在吃药,可这种颜色的药汤,还真是头一回见。 他不由看了一眼大伯,见他点点头,才接过药碗,将其一饮而尽。 味道十分苦涩,但是他已经习惯了,但是……药汤进 肚子里之后,就像是吞下了数把尖刀,将他肚子里的血肉戳的鲜血淋漓,疼痛撕心裂肺,这种极致的疼痛,他以前从未经历过。 他疼的尖叫出声,声音凄惨尖利,将屋外的几个彭家女眷吓的心惊肉跳。 彭安的娘亲周氏当即就要冲进来,却被婆母曹氏拦住了,曹氏皱着眉,不安的盯着关闭的房门。 彭安大伯紧张的问:“这药真的没问题吗?” 祁钟钰心里乐不可支,这药汤的确没问题,虽然大部分的药材都有毒,但是熬制在一起后,却变成了无毒的汤药。 而且,对彭安的病弱之症也没什么用,真要说的话,就是她拿来折磨人的,是最强效的泻药。 她当然没有说实话,而是煞有介事的道:“当然没问题,这只是第一步而已,不过……这是排除大姐夫五脏内的病气的汤药,约莫一刻钟内,大姐夫会觉得体内剧痛。” “不用担心,疼痛对他身体有好处,一刻钟后,他需要仆人帮忙出恭,排掉这部分病气,之后再进行下一步的医治。” 彭安大伯也是大夫,听这话觉得有些道理,侄子病了这么多年,浑身都是病弱之气,若是能以毒攻毒,将其排掉,没了病气的阻拦,的确方便之后的治疗。 于是,他安慰侄子道:“你也听到了,忍过这一阵就好了。” 彭安疼的五官都狰狞起来,但是对他来说,恢复健康之躯,是他心底的执念。 他能忍耐下去。 之后再疼,他都咬牙一声不吭。 祁钟钰看他忍的额头青筋暴起,都有些佩服他了,可转念一想,对方这么多年来以来,折磨陆大丫的时候,可曾想过陆大丫也是血肉之躯,而且还是一个体弱的弱女子? 想必从来没有吧,不然怎么会屡教不改?让十八九岁的陆大丫,苍老的如同一个中年妇女,还害怕任何人的亲近,可以说,他差点毁掉了陆大丫这个大活人。 她此行此举,便是为了替陆大丫报仇,让他也尝试一下被疼痛折磨的滋味。 _分节阅读_135 希望他能推己及人,自此珍惜陆大丫,不然…… 第45章 祁钟钰见好就收,垂下眼对彭安大伯道:“大约一刻钟后,劳烦您扶大姐夫到浴桶外出恭,这一桶水倒掉换上新的,等大姐夫完全排掉体内病气之后,再将他搀扶进浴桶内,暂且静候片刻。” “我现在就去调配撒入浴桶中用于浸泡的药粉,到时候倒入热水中,可以用来刺激大姐夫体表的经络。” 彭安大伯一头雾水,他也不知道这种治疗方式到底对不对,但是既然都已经将祁钟钰请来了,那就要对他抱有信心,所以全凭他做主便是。 他点了点头,听着侄子彭安痛苦的嘶哑声,心里疼的要命。 他不敢多看,命令下人按照祁钟钰的吩咐办事,而祁钟钰则转身离开了房间,她可不想看到一个男人出恭,而且肯定很臭! 她回到堂屋,将剩下的药材按照药性分成了几堆,再在煎药的炉子上,分别将其煎成了药汤,最后两两混合,成了三碗颜色各异的药汤。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将三碗药汤放在木质托盘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彭安三叔好奇的凑近过来,轻轻嗅了嗅,这种药汤隔着远了味道不显,但是凑近了闻,就带着一股浓烈的刺鼻味道,他只闻了一下,就头晕眼花起来,意识到其中有毒性,忙捂着鼻子。 过了好一会儿,闷闷的声音传来,问:“这是干什么用的?” 祁钟钰笑道:“用于浸泡身体的,将其分别放入水中,会逐渐增加药性……你若是好奇的话,就随我一同进屋看着吧,刚好我也需要一个人帮忙针灸穴位。” 彭安三叔倒是想帮忙,只不过他双手依旧麻痒的厉害,涂上彭家特制的清凉膏都不管用。 针灸这么重要的事,是绝对不能出一丝差错的,他尴尬的挠挠头,道:“我帮不上这个忙,还是请我大哥,亦或者是我父亲亲自出马吧。” 祁钟钰闻言,假装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就听到彭安沉吟着道:“我来帮你,要怎么做?” 祁钟钰笑着说:“有您出面,那就万无一失了,请随我来。” 她估计着彭安已经出恭并进入浴桶内,便端着托盘,和彭甫一起去了专门空出来给彭安治病的房间。 只不过一刻钟时间不见,彭安的脸色变的越发难看,面若菜色,精神不振,连眼睛都熬红了,看的出被强效泻药折磨的不轻。 祁钟钰努力忍笑,走上前道:“大姐夫,接下来我要将药汤倒入浴桶内,会有点痛,你且忍着。” 彭安头皮发麻,他还未从方才的疼痛中回过神来,可为了自己的身体,为了恢复健康,他咬牙点了点头。 祁钟钰面无表情的将托盘上的第一碗药汤,倒入了浴桶中,原本清澈的洗澡水,顿时染成了绿色,变化之大,让人瞠目结舌。 彭安原本以为会皮肤刺痛,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然而痛的却不是皮肤,而是……那个不可言说的部位,真的好痛,好像是万千的蚂蚁用力啃噬一般,疼的他浑身颤抖,肢体扭曲。 彭安大伯忙道:“这又是怎么了?安儿,是要出恭吗?” 彭安满头大汗,摇摇头说:“不是。” 他又不能说是菊花痛,只能抓紧浴桶的边缘,竭力忍过这阵疼痛。 彭安大伯问祁钟钰,道:“这还要泡多久啊?” 彭安和彭甫也很关心这个问题,祁钟钰唔了一声,道:“要看大姐夫的身体状况,直到身体麻木为止,再添加第二碗药汤,并佐以针灸和内力,等周身穴道都打通后,再加入第三碗药汤,第一个疗程就算结束了。” 听起来挺简单,彭安心里 升起一抹希望,但是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 连浴桶内的水都凉了,他依旧痛苦不堪,脑海中都闪过干脆不治的念头,又被理智否定了。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他才觉得疼痛麻木了,僵硬的道:“我,觉得,差不多了。” 祁钟钰和彭甫二人早就在一边凳子上坐下了,为了打发时间,还下起了围棋。 她的棋艺水平一般,还是在新日教时,被谭浩然教会的,这么多年再没有玩过,除了规则之外,技艺都生疏了,短短时间内,就输了十来盘,也亏得她不在意输赢,不然心里肯定要不舒服了。 听到彭安的声音,她走上前查看了下,道:“那好,让下人添点热水,倒入第二碗药汤吧。” 下人听话照办,祁钟钰端着药碗站在一边,彭安惧怕的道:“这一次,会是哪里痛?” _分节阅读_136 祁钟钰安抚道:“大姐夫放心,这一次药汤并不会给人带来痛楚。” 彭安果真放下心来,然而祁钟钰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浸泡药浴的确不痛,痛在针灸和往经脉内灌输内力,这才是今日治疗的主菜,彭安估计会疼晕过去。 她将药汤倒入浴桶内,原本淡绿色的水,再次变的浑浊起来。 彭安神经紧绷着,待果然没察觉到疼痛,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彭安大伯和彭甫都露出了笑容,之前在一侧亲眼看到彭安痛不欲生,他们的心情也很不好受,现在总算熬过来了。 彭甫挽起袖子,彭安大伯亲自给他端着摆放银针的托盘,道:“针灸这一步该怎么做?” 祁钟钰道:“接下来我指着大姐夫的穴道,就请您老人家在穴道处扎针,我则会趁此灌输内力,将阻塞的经脉打通,估计会很痛,还请多找几个下人,将大姐夫的身体固定,以免他挣扎时造成更大的伤害。” 彭安闻言,原本平静的五官,立刻扭曲起来。 彭安大伯都不忍心再看下去,叹了一口气吩咐下人按住侄子的身体,彭甫则深深的闭上眼睛,许久才睁开,眼中一片清明,道:“请,第一个穴道是什么?” 祁钟钰都不禁佩服起他的心态了,开口说出第一个穴道,彭甫捻着银针,用力的刺了下去。 彭安立刻张嘴尖叫出声,他自打出生起就身体病弱,这么多年来又无法如常人一样行走跑跳,所以经脉堵塞的十分严重。 祁钟钰所说的穴道痛觉神经明显,他只觉一股剧痛自针扎处传来,疼的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可接下来,在祁钟钰将内力灌入其中时,这种难以忍受的疼痛,就增强了十倍,他疼的剧烈挣扎起来,彭安大伯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忙问:“可否将我侄子弄晕过去?这疼痛太过了,我怕他承受不住……” 祁钟钰想了想,这一次治疗主要在疏通经脉,本来也不需要彭安醒着。 经过方才的折磨,他也尝到了苦果,没必要再逼他清醒,她又不是虐.待狂。 于是,她点了点头,见彭安大伯放下银针托盘,亲自动手,将彭安打晕了过去。 有下人按着他的身体,没有让昏迷不醒的他滑入水中,他依旧好端端的坐在浴桶边缘,任由彭甫的扎针动作。 即便祁钟钰再往经脉内灌输内力,他身体疼的颤抖不已,都没有再醒过来。 针灸和灌输内力,就用去了一个时辰,终于结束之后,不光彭甫满头大汗,就连祁钟钰的脸色的都白了几分。 她本就重伤未愈,这次给彭安帮忙,耗费了不少内力,若非她闭关调养几天,现在已经再次毒发了。 她疲惫的走到凳子边坐下,连跟手指都不想动了,彭 安大伯看出她身体不对劲,想到对方身上的怪病,心里也有些歉疚,关切的问:“你没事吧?” 祁钟钰摆摆手,说:“还好,多谢关心,劳烦您将最后一晚药汤倒进浴桶内,再加点热水泡半个时辰,就将大姐夫从浴桶中捞出来,放在床上让其好生休息。” “大概三天后,大姐夫就会苏醒过来,届时身体会比往日更虚弱,这些都是正常现象,不要让他外出,也不要通风,安排下人精心伺候着,再等几天,他的身体就能恢复如常人一般。” 彭安大伯将药汤倒入了浴桶中,闻言惊喜不已,问:“这样安儿的身体就能彻底痊愈了?” 就连彭甫都眼冒精光。 祁钟钰摇头,道:“这只是第一个疗程,大姐夫的病弱之症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就算一时恢复常人之躯,再过不久还是会恢复原样。不过诸位也不用太过担心,一次不行就再多治疗几次,按照我的估计,之后每个月如此治疗一次,大约六次之后,就差不多能痊愈了。” 一个月一次,总计六次,也就是说半年时间,就能让彭安彻底恢复健康。 彭安大伯和彭甫忍不住热泪盈眶,对于他们来说,彭安能够有恢复常人身体的机会,他们已经感激涕零了。 彭安大伯激动地握住祁钟钰的手,流着泪道:“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才好。” 祁钟钰被他汗湿的手一碰,感觉像是摸到了□□一样,让人头皮发麻,忙强笑着抽回手,道:“他也是我的大姐夫,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彭甫心里触动,和颜悦色的道:“以后你便是我彭家的座上宾,我等绝对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祁钟钰本想说没什么,但是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便应道:“您是彭家的当家人,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也不会携恩求报,只是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彭甫捋着胡须,笑着道:“你说,只要不违背仁义道德,我绝对义不容辞。” 他以为祁钟钰会要银子,但是祁钟钰歪着脑袋想了想,摊开手道:“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该让您答应我什么事,能不能先欠着,等以后想到了再说?” 彭甫哈哈笑着应下了,二人相视一笑,心中各有思量。 祁钟钰坐了一会儿,恢复了部分体力,想着时间也不早了,便拱手准备告辞。 彭家人却一改上一次的冷漠态度,热情的邀请她们在这里吃过饭后,住一晚上再走。 祁钟钰已经看穿了他们的真实目的,无非就是让她这个“大夫”随时候着,以免彭安万一有什么事,能立刻帮他治疗。 _分节阅读_137 她扯了扯嘴唇,算了算时间,马上就到重阳节了,便用这事儿当做借口,婉拒了他们的好意。重阳节,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自然不能轻视,彭家人就算在不乐意,也只能让她们就此离开。 祁钟钰注视着陆冬芙跟陆大丫告别,回家的路上,她道:“等下个月,我来给大姐夫治病,你还可以过来跟大姐团聚。” 陆冬芙眼眶泛红,点了点头,好在大姐如今在彭家的日子好过的多,连面相都年轻了不少,她也没有上一次回家时那么牵挂担忧了。 走出一段距离,陆冬芙突然想到后天就是重阳节,忙道:“我们要不要去跟二叔请安,问一下重阳节要怎么过?” 她们现在住在山上,虽然山上风景优美环境清幽,但是跟二叔家隔了很远一段距离,自然没有之前住在二叔隔壁那么便利了。 今日下山一趟,回去的路上,恰好可以转道去拜访一下二叔,再询问一下重阳节要怎么过。 祁钟钰不自觉联想到山上的三具尸骨 ,抿紧了嘴唇,道:“我们搬家这么多天,是该去给二叔请安的,到时候我问问他。” 陆冬芙点了点头,二人翻过这座山来到了岳河村,直奔向二叔的院子。 然而祁长乐和姚氏都不在家,听大嫂说是去县城了,要等到明天才能回来。 真是不巧,祁钟钰叹息一声,跟大嫂告辞之后,就回去了山上的院子。 今日给彭安治病,祁钟钰又消耗了不少内力,如今身体很不舒服,便跟陆冬芙说要闭关疗伤。 陆冬芙想着她还没吃晚饭,关上门调养又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吃饭,忙道:“相公稍等片刻,厨房还有些早上没吃完的剩饭,我去给你煮成粥,配两个小菜,吃过晚饭再调养吧。” 祁钟钰顿了顿,想到陆冬芙的做饭速度,约莫一刻钟就能做好,便点点头,道:“好,我也来帮忙。” 陆冬芙并不会拒绝她的帮助,二人笑着去厨房快速做好了晚饭,祁钟钰吃过后,就拍了拍陆冬芙的肩膀,去杂物房调理身体。 陆冬芙担心她的身体,却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她收拾掉碗筷后,查看了下厨房的粮食,想到:家里的食物快吃光了,也是时候去二叔家再买一些回来。 不过后天是重阳节,要祭拜先祖,总要提前买些东西回来。 不如明日她便动身去县城一趟,顺便将自己这些日子缝制的绣活,拿去县城卖了,去药铺多买些补身的药材回来炖药膳。 这么想着,她烧水洗过澡后,就去绣房,熬夜将绣活做完了,将其收好放在盒子里,才打着哈欠回去睡觉。 第二天清晨,她给祁钟钰做好了耐放的饭菜,自己吃过饭后,便下山前去县城。 今日的城门处也比往日热闹一些,而且搜查宽松了些,她排着队,只一会儿的功夫就轮到她了。 城门处的守卫已经将她认下,还好奇为何祁钟钰没跟她一起来,她蹙眉说相公身体不适,那人感叹一声,说秋日天凉的确很容易染上风寒,就放她进了城门。 她先去锦绣阁卖了绣活,因为这是一幅山水刺绣,两面图案都各不相同,虽然图案没有那么繁复,但是看上去却多了几分韵味,正是书香世家喜欢的风格,所以卖出了二十两银子的高价。 陆冬芙抿着嘴笑,接过银子贴身收好,立刻去东街买了上好的药材。 只半个时辰的功夫,刚赚到的银子,就又花了出去,陆冬芙半点也不心疼,接过打包好的药材,又去街市上买了些祭祀用的东西,才提着大包小包回去了山上的院子。 她将东西放在地上,坐在凳子上揉着酸疼的胳膊,眼神有些怔怔。 虽然明知道祁钟钰就在隔壁房间调理身体,可她就是忍不住觉得寂寞和孤单。 她叹了一口气,摇头甩开那些脆弱的念头,打起精神来将买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见时间不早了,便开始准备晚饭。 原本以为要等到明天,祁钟钰才会从杂物房中走出来,去二叔家过节。 却不料,在她吃饭的时候,祁钟钰就突然出现在堂屋,在她身边的凳子上坐下,看着桌上简单的几样菜式皱眉。 陆冬芙惊喜不已,道:“相公,你出来了?” 祁钟钰应了一声,说:“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就过来了。只是……我平日里不在的时候,你都吃的这么随便吗?” 陆冬芙脸颊泛红,她自己不在意口腹之欲,祁钟钰不在时,她都做些简单的饭菜应付过去。 她也没想到祁钟钰这一次会这么快就出来,原本以为会跟上一次一样,调养个好几天呢。 桌子上连个肉菜都没有,的确不合祁钟钰的口味,而且人家还病着呢,需要服用药膳补身子。 她忙站起身来道:“相公稍等,我去厨房再多做几道菜。” 祁钟钰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道:“无妨,凑合吃吧,我去厨房盛饭。” 她起身出门,陆冬芙咬着嘴唇跟在她身后,看她的目光在厨房转了一圈,才拿了碗盛饭,陆冬芙便主动取了筷子,二人一起回到堂屋。 _分节阅读_138 祁钟钰问:“你之前去县城了?” 她注意到厨房那包药材了,陆冬芙点点头,“相公身体不适,我打算以后每日都做药膳,给相公补补身子,将失去的血气补回来。” 祁钟钰笑着道:“那我之后可有口福了,多做一点,你陪我一起吃,一日三餐顿顿不落。” 她乖巧点头,随即才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惊喜的问:“相公的意思是,之后都不用再闭关了?” 祁钟钰看她欢喜的模样,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已经调养到去给彭安治病之前的程度,之后就不用闭关调养,平日里坐立行走时注意下,再过两三个月,就能彻底康复了。” 而且,这一次身受重伤,也不算一无所获,她体内的内力壁垒都有所松动,等养好伤之后,内力估计可以再精进几分。 武功练到她这个程度,几分进步,已经很了不得了。 君不见江湖上的武林高手,十来年,都难有寸进,越是往上走,就越是困难,提升一点都是难能可贵的机遇。 当然了,提升之后的改变,也是大不相同,祁钟钰很是期待自己完全康复之后,实力会是如何,不过不急,到时候去深山里亲自试炼一下便知。 陆冬芙比她还要高兴,兴高采烈地道:“那我就可以给相公做各种药膳了?还可以跟相公朝夕相对……” 她红着脸,说不出“还可以同床共枕”这句话。 可这才是实话,因为祁钟钰调理身体的这些天,她没有一日能睡好觉。 祁钟钰挑眉,应了一声,温柔的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话说明日便是重阳节吧,等去二叔那边过了节之后,我想带你去山里见见几个故人。” 山里的故人?是野人吗? 陆冬芙脑海之中不由浮现出奇怪的画面,随即又觉得好笑,相公住在山里的故人,大约也是跟相公一样的武林高手吧,听说那些高手性子古怪,远离人烟,这么一想倒是极有可能。 大约是仙风道骨一类的人物,跟山中野人完全不搭边,还真有些期待呢。 祁钟钰知道她想歪了,也没点醒她,她吃过饭后,烧水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发出一声叹息,道:“果然还是睡床上舒服,之前一直坐在地上调理,腰都酸了。” 陆冬芙梳理着长发,闻言,笑着说:“要不,我给相公按摩一下?” 祁钟钰刚想拒绝,陆冬芙却已经放下了梳子,挽起袖子走到床边坐下,双手放在了她的腰上,轻轻按摩起来。 虽然动作太轻柔,有如隔靴搔痒,不过还是蛮舒服的,她也就道了谢闭上眼睛享受了。 可对方不知是按到了哪儿,腰部勐地收缩,一股怪异的感觉涌遍全身,祁钟钰当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道:“不,不用了,咳咳……” 她从床上爬起来坐着,揉着自己的腰,说:“不用帮我按了。” 陆冬芙呆呆望着她,她还没用力呢,祁钟钰怎么这么大的反应?莫非又跟脖颈一样,不小心按到了她的敏.感点? 祁钟钰在她的视线下清了清嗓子,说:“我睡一觉就好了,明日我们还要去二叔家一趟,可不 能起晚了。” 陆冬芙望着自己的手,忍着笑点了点头,没想到祁钟钰也会有如此可爱的弱点。 她起身吹了多余的烛火,掀开被子躺在床上,跟祁钟钰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还未伸出手去拥抱她,对方就主动递过来自己的胳膊,陆冬芙抿着小.嘴笑,抱紧她的胳膊,在她耳边小声说:“相公,你是不是怕痒啊?” 祁钟钰转头看她,道:“问这个做什么?” 陆冬芙垂下眼眸,说:“没什么,只是之前给相公梳头的时候,还有方才给相公按摩腰的时候,相公的反应都很奇怪呢。” 祁钟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么大年纪还怕痒这种事,说出来还怪丢人的。 随即想到,她平日给自己洗澡时摸了二十多年都没感觉,是陆冬芙柔软的手轻轻一碰,她就起鸡皮疙瘩,这能怪她吗? 她嘴硬说:“我平日里才不怕痒,是你的手……” 陆冬芙眼神晶亮,笑眯眯的看着她,问:“相公的意思是,只有我摸,相公才会变成这样吗?”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不过仔细一想也没说错,祁钟钰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装,所以跟男子相处时都很注意分寸,而异世界注重男女有别,她连跟女子独处的机会都不曾有,更别说亲密接触了。 所以时至今日,的确只有陆冬芙一人而已。 她点了点头,算是认可她的话。 陆冬芙心里甜滋滋的,搂着她的胳膊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相公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这个秘密的。” _分节阅读_139 祁钟钰闻言好笑又无奈,这算是什么秘密?就算说出去也没人近的了她的身。 不过小姑娘这么高兴,她也不会泼凉水,她道:“早点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陆冬芙点头应了一声,嘴角含笑,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冷香,一改往日的失眠,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们吃过早饭后,就下山去了二叔家。 因为重阳节是异世界的四大节日之一,又是秋天丰收之时祭拜天帝、祭拜祖先,以感谢上苍和先祖恩德的活动,所以身为村长的祁长乐家很是热闹。 不光祁安业拖家带口从县城赶来,村子里的其他人家,也各派了几个代表来到了祁长乐家,等待村长引领各家的当家人祭拜天帝,感谢天帝让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祁长乐忙着应付诸位当家人,祁钟钰见那边人群拥挤,便没有主动上前,而是跟祁家人在一起。 等村长带领众人完成祭拜天帝的活动,众人又在祁家吃过了宴席后,才各自回家去祭拜先祖。 热闹大半天的祁家,终于安静了下来。 祁长乐到底上了年纪,这么一番劳累下来,身子都有些酸痛了。 他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妻子姚氏贴心的给他锤了锤肩膀,道:“相公,休息一会儿再祭拜祖先吧。” 祁长乐点了点头,不得不服老了,他看到了祁钟钰,笑着让他上前来,道:“我记得去年,你便是在重阳节后回的村子,虽然大哥大嫂英年早逝,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们的灵魂一定陪伴着你,保护你平安长大,还送你回到岳河村跟祁家人团聚,这也是我祁家先祖显灵,我们不能忘记他们的恩惠。今天是重阳节,你一定要好好祭拜爹娘和先祖,让他们保佑你和你娘子之后的人生平安顺遂……” 他想到早逝的哥哥嫂嫂,再看着长大成人的祁钟钰,就忍不住滔滔不绝,多说了几句。 祁家的晚辈,都知道他的这个毛病,因为每年重阳节,和过年时,都会听到祁长乐怀念兄长,说祁家和他能有今日,都 是哥哥祁长贵的功劳,他们不能忘本,更不能忘记祁长贵的恩惠…… 今日,听到祁长乐对祁钟钰说的话,视角变了变,但是内核却是不变的。 祁钟钰乖顺的听着,她的确感激祁长贵,这一年来也渐渐适应了祁钟钰这个身份,将祁长乐当做她真正的二叔一样看待,自然不会觉得不耐烦,反而恭敬的听着,态度十分认真。 祁长乐说着说着,想起了年少时光,忍不住老泪纵横,几次都哽咽了,却还是强撑着说完了话。 说罢,他便起身深吸一口气,恢复了镇定,带领家人去祠堂祭拜先祖。 祁钟钰和陆冬芙跪在祁长贵的他妻子的牌位前,恭敬的磕了三个头,二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等之后在二叔家里吃过晚饭,又逗留了一阵,祁钟钰和陆冬芙才在傍晚时分,满天红霞之中,回到了山中小院。 陆冬芙也没想到在二叔家过重阳节,会耗了一整天时间。 想到相公昨天夜里,说要带她去山中见几个故人,可天马上就要黑了,等翻山越岭赶去山中,住在里面的世外高人想必都已经睡了吧,这可怎么是好? 是趁着夜色过去,还是等到明天再去? 她刚想询问祁钟钰的意见,就见她从凳子上起身,去厨房装了些瓜果点心递给她,陆冬芙茫然的接过。 见相公又去杂物房拿了铺在地上的薄被和软垫,将其团在一起用绳子捆上,道:“走吧。” 所以,是要趁着月色前去拜访几位故人了? 陆冬芙应了一声,跟在相公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深山之中走去。 只走了半个时辰,天色就完全黯淡下来,好在她们带了灯笼。 可即便如此,也只能照射到就近的路,四周都漆黑一片,树林里时不时便会响起簌簌的声响,感觉诡异又渗人,陆冬芙提心吊胆,几次都差点绊倒在地。 祁钟钰道:“我背你走吧。” 陆冬芙低声应了,她实在太没用了,在这种时候就总是给祁钟钰拖后腿。 这样不行,等之后她就请祁钟钰教她武功好了,她不曾奢望能练的跟相公一样厉害,只希望不成为相公的拖累就好。 她趴在祁钟钰的背上,手上还拿着瓜果点心,问:“相公,这么晚过去,你的故人应该已经睡了吧。” 祁钟钰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反问:“你以为我要带你去山里见怎样的故人?” 陆冬芙道:“应该是跟相公一样的武林高手,世外高人吧。” 祁钟钰心道果然,她无奈又好笑,自己原本打算带陆冬芙去见的几位故人,跟陆冬芙所想的截然不同,他们甚至不是活人,而是三具埋葬在一起的尸体。 原本想着,带陆冬芙去祭拜之后,就带她去岳南山顶睡下,看第二天的日出。 _分节阅读_140 可今日在二叔家耽误了太久,她们直到天黑都没走到地方。 真要过去祭拜,已经是大晚上了,肯定会将陆冬芙给吓着,所以她临时改变了计划,打算先去岳南山山顶看日出,明日再带她去祭拜祁长贵一家。 她道:“你没发现我们一直在往山上走吗?” 陆冬芙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周围漆黑一片,她对这里又不熟悉,若非祁钟钰说起,她还真不曾发现,她们一路上都在往山上走。 她好奇的问:“去山上做什么?” 祁钟钰道:“现在去见几位故人也太晚了,所以我打算带你去山顶看日出,我之前答应过你的,还记得吗?” 陆冬芙勐地点头,她当然记得,曾经还念念不忘。 只是相公这些天一直在调养身体,她连跟相公见面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会奢望一起去山顶看日出呢。 想到这儿,她眼眶都红了,相公身体刚好,就要兑现承诺,她能够清晰感觉到相公对自己的在乎,她也想要回报这份在乎,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她。 祁钟钰道:“还有很长一段路,你若是困了,就睡一会儿吧。” 陆冬芙摇头,说:“我陪着你,陪你说说话。” 祁钟钰心里一暖,问:“说什么?” 陆冬芙愣了下,笑着说:“什么都好啊,相公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一定见识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吧。” 祁钟钰应了一声,开始给她讲起了故事。 陆冬芙认真的听着,等祁钟钰好奇的问起,她便说起了在薛员外府发生的趣事。 二人虽然相互喜欢,但是对于彼此的过去都有些陌生,只知道大概的情况,但是到底是怎么过的,遇到过什么样的人,有过怎样的喜怒哀乐……倒是头一次说起。 谈话间,不知不觉就抵达了岳南山山顶,祁钟钰摆好了蒲团,她和陆冬芙依偎坐在一起,在身上裹上了被子。 望着头顶璀璨的星河,陆冬芙感叹道:“好美啊,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美的星空。” 祁钟钰道:“是啊,在我的世界,是看不到这样清晰的星空的。” 陆冬芙闻言一怔,什么叫我的世界? 她转过头,在月色中注视着祁钟钰莹白如玉的脸庞,祁钟钰微微笑着说:“我准备好了,想在日出之前,告诉你我的过去。” “我不仅是女子,还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意外来到大齐国的穿越者……” 第46章 穿越者? 陆冬芙对这个词语十分陌生,她以前从未听说过,但是联系祁钟钰所说的话,隐约能猜出这个词的意思,心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祁钟钰的目光转向广袤无垠的星空,说:“我出生于二十一世纪的地球华夏,我们那里的科技比大齐国先进了几百上千年,你能想象大齐国一千年后的样子吗?我大概可以给你描绘出来……就好比天上的月亮,在我出生几十年前,就有人坐着宇宙飞船飞上去过。” 她冲陆冬芙眨了眨眼睛,笑着说:“月亮上没有嫦娥和兔子,只有一片冰冷的大陆,荒凉而又严酷,人类不穿宇航服,是无法在上面生存的。” “当然了,那些距离我来说也太遥远了,我只是个普通平民,出生于2004年,我的爸妈,也就是爹娘跟千千万万外出打工的夫妻没有任何区别,他们在大城市忙于工作,无法照料我,在我出生不久之后,就将我送去了老家的乡下,被爷爷奶奶抚养长大。” “从我有印象起,就在山野中生活,春天跟爷爷奶奶一起在田间耕作,夏天带着小伙伴去河边摸鱼,秋天在稻谷场四处捕鸟,冬天则在炉火边吃甜的腻人的烤红薯……” 她眼神之中流露出怀念的神色,道:“那真是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直到我五六岁,开始上小学了,我的爸妈也在大城市站稳脚跟,将我接到他们身边接受义务教务。” 她见陆冬芙露出疑惑的神情,笑着道:“在我们那个年代,不论男女都要在规定的年纪去学校上学,不上学是违法的,就算是再差劲的家庭,也会让孩子念完初中,不然无法在社会中立足。” 陆冬芙无法想象必须去上学的生活,她在二小姐身边当差时,虽然不喜欢夫子所教的之乎者也,却也知道读书的机会极为难得,只有少爷小姐才请的起夫子,寻常人家连字都不识一个。 然而,在祁钟钰的世界,那是所谓的义务教育,不去上是违法的,每个孩子都会去。 她心里很是羡慕,也真切的意识到了祁钟钰的世界,跟大齐国之间的鲜明差距。 那一定是个富饶殷实的国家,不会出现尸浮遍野,易子而食的惨事。 祁钟钰叹息一声,继续道:“我很不想去,但是爷爷奶奶都坚持让我去读书,说这样才有将来,留在村子里是无法见识更广阔的世界的,所以……我去了,回到了爸妈身边,却好似跟两个陌生的大人生活在一起。” _分节阅读_141 她咬了咬牙,说:“我的爸妈,是别人眼中的青年才俊,奋斗几年就在大城市买了房,他们不缺钱,也从来不吝啬于在我身上花钱。但是他们完全不负责任,总是争吵打架,甚至……我的爸爸,经常会抽皮带打我和我妈妈,每当这个时候,我的母亲就会抱着我哭,一边哭一边骂我不听话,才会惹父亲生气。” 她自嘲道:“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我错了,所以收敛性子,规规矩矩,可还是会挨打受罚;后来长大了些,明白过来,爸爸只是在我和妈妈身上,发泄他在工作上的不顺心,我的妈妈很清楚这一点,却将罪责推到我身上……我那时真的恨他们!” 陆冬芙忍不住哭了出来,抓紧了她的手,她想到了陆北和张氏,在她小时候,也经常会被他们打骂,她很清楚这种感觉。 只是没想到,祁钟钰小的时候也是如此。 祁钟钰温柔的擦拭她脸上的眼泪,道:“傻姑娘,哭什么,已经过去很久了,我这个人又记吃不记打,早就忘记了,也不会再为他们伤心,我很清楚,我的爸爸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和人渣,而我的妈妈是个懦弱无能的女人,他们两个倒是绝配!” 她叹了一口气,道:“不提他们了,我 虽然经常挨打,但是在大城市上学还是不错的,的确跟村里的生活大不相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像是手机电脑一类的,小学时课业简单,可以尽情玩耍。” “四年级时,我还加入了学校的田径队,发现跑步可以纾解烦闷后,我就爱上了这项运动,后来成为了体育特长生,虽然学习算不上好,但靠着亲戚的人脉,还是去了市里数一数二的初中上学。” “对了,我们从六岁起上小学,小学六年后,会进入初中,上三年学后,再参加中考进入高中……三年后,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高考。高考过后进入大学,读四年后还可以继续往上读,硕士,博士,博士后……” “当真是学无止境,现在想想漫长的考试,都觉得浑身难受。” 陆冬芙也点点头,她对数字很敏.感,算了下读书的时间,光是从小学到大学,就要读十六年,比她现在的年纪都大了,她才十五岁,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两个学渣互相对视一眼,忍不住瑟瑟发抖,抱团取暖。 祁钟钰哈哈大笑,道:“若是你跟我一起上学,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陆冬芙不喜欢读书,但是一想到能跟年轻的祁钟钰在一起,心里还真的开始期待起来。 祁钟钰亲了亲她的侧脸,说:“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来这个世界找到你了。” 陆冬芙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看着月色下秀美的脸庞,她唇畔的那抹笑意极为诱人,她恍如被诱.惑了一般,抬头亲了上去。 祁钟钰一怔,笑着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过后,陆冬芙脸颊绯红,靠在她怀里,道:“之后呢?” 祁钟钰取下她束发的簪子,一缕长发松散开来,她绕在指尖把玩着,道:“之后没什么好说的,我学习不好,爸妈都在为我考不上高中发愁,倒不是真的关心我的学业,而是觉得在亲戚之中丢人,我爸爸下班后专门给我辅导功课,然而他毕业多年,课本上的东西也忘的差不多了,偏生还很固执,教错了被我指出后,就恼羞成怒打了我一顿。” 她眼神淡淡,说:“我那时正是中二的时候,也不再是小时候柔弱无力的孩子了,所以第一次动手打了回去,他沉迷酒色身体亏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被我揍的鼻青脸肿,怒吼着让我滚出去,我本来也不想在家待着,就拿了存下的零花钱,离家出走了。” 陆冬芙不安的看着她,祁钟钰亲吻她的长发,说:“你会觉得我不孝吗?” 陆冬芙果断摇头,说:“是……他先动手的,是他不好。” 祁钟钰心里一暖,抚摸她的脸颊,在她唇上落下亲吻,说:“好姑娘。” 她不需要理智的分析,只需要有人站在她的立场上,帮她多考虑考虑便是。 陆冬芙生长于规矩森严的异世界,从小就被教导孝道大于天,即便如此也依旧站在她这边,她已经很满意了。 她笑了笑,说:“还好听到这话的人是你,若是二叔知道了,肯定会责怪我。” 陆冬芙想了想,摇了摇头,温柔的说:“相公想岔了,二叔并不是个迂腐守旧的人,听说以前刚当村长的时候,还帮村里断了一门家务事。” 祁钟钰好奇的问:“是什么?” “村里有一户人家,婆婆和儿媳之间发生了激烈的矛盾,婆婆就请来二叔给她评理,历来婆婆磋磨儿媳实属正常,儿媳只能咬牙忍耐。可二叔却在调查后,立刻叱责了那个婆婆一顿,还将她家中的男丁叫过去训话,并在村里作为反面典范当众批评了一番,之后村子里就鲜少有恶婆婆虐待儿媳的事件了。” 陆冬芙也是听张氏说的,对 方提起这事儿的时候很是为恶婆婆抱打不平,还说将来给陆成材娶妻,一定要找个贤惠懂事的,换言之,就是受虐也不告状的。 祁钟钰忍不住笑了,想到二叔平日里的为人,的确不会责怪她殴打亲爹。 她从未在亲身父亲身上感受过父爱,却在穿越后,相继在祁长贵和祁长乐身上,感受到了父辈一样的慈爱。 她不由真心实意的微笑起来,陆冬芙说:“所以就算二叔得知此事,估计也只会说相公做的没错,只是手段太简单粗暴,这种事完全可以交给他来出面解决。” 祁钟钰点点头,祁长乐平日里很护着他,比对亲儿子还好,是她想岔了,她道:“的确如此。” 陆冬芙抿嘴浅笑,好奇的问:“那相公离家出走后去了哪里?回到爷爷奶奶身边了吗?” 祁钟钰抿紧了嘴唇,说:“忘记告诉你了,我的爷爷奶奶,在我小学四年级时,就相继病逝了。” 陆冬芙脸色一白,歉疚的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起相公的伤心事。” _分节阅读_142 祁钟钰想到温柔慈爱的爷爷奶奶,时至今日,心里依旧针扎一样疼,她摇摇头,说:“无妨,爷爷奶奶之间的感情很好,携手从少年到老年,在爷爷病逝后,奶奶没过几天也一起逝去了,据说是睡梦中去世的,没受什么折磨,在村子里称的上喜丧了。” 她不想提到这件事,话锋一转道:“我离家出走时是夜晚,住的小区路灯坏了,我忘了这一段路在维修,不小心绊了一跤,再爬起来时,黑夜就变成了白天,我出现在一片无人的荒野上,草木枯黄,看上去像秋天……但是我来的时候,还是初春。” 陆冬芙心口直跳,心想:这便是最神奇的地方了,可是为何会突然从一个世界,到另外一个世界呢? 她一头雾水,其实,她对所为的“世界”这个概念,都很迷惑茫然。 她只知道,因为这个小小的意外,祁钟钰从她那个光怪陆离的家,来到了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大齐国。 她之前在爬山的路途中,就听到祁钟钰提起了江湖中的趣闻,她很想知道,在大齐国的这些年来,祁钟钰又是怎么度过的? 为何会从一个读书上学的学子,变成如今的武林高手? 祁钟钰看出她的好奇,道:“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穿越了,当时太傻,还想着能跟,也就是话本里描写的一样,靠着现代的智慧在异世界大展拳脚,但是现实却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将我从稚嫩的幻想中打醒,清楚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 她虽然说着这样的话,眼中却毫无波动,好似说的话与自己毫无关联一般。 她道:“我穿越来到这个异世界时,跟你现在差不多大的年纪,那时候是宣安四十一年,也就是十年前,大齐国北境遭遇百年难得一见的干旱,地里颗粒无收,朝廷贪官贪污了赈灾的粮食,并跟粮商哄抬物价,榨干了平民的银子,为了一口吃的,无数老百姓从北境向南逃离,路上饿的实在受不了,便吃起了人肉……” 陆冬芙头皮发麻,她还清楚的记得这一年,她五岁的年纪,淮南道虽然位于大齐国南面,没有遭遇旱灾,却在夏季遇到了严重的蝗虫灾害,村子里不少人家都饿死了人。 陆家的日子也过不下去,因此,大姐陆大丫被送去隔壁临溪村,给彭安做童养媳。 而她则被卖给了人牙子,带去郝州城,本要被卖去烟花之地,最后却好命的卖到了薛员外府,在府里当了十年的丫鬟。 虽然之后她很少有饿肚子的时候,但是宣安四十一年,已经成了萦绕在她噩梦中的阴影,想必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一想到祁钟钰来到这个世界 ,就遇到了最可怕的一年,她就心疼不已。 她眼眶通红,焦急的问:“那相公是怎么熬过来的?” 祁钟钰安慰她道:“不要害怕,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吗?” 陆冬芙这才镇定下来,却抱着祁钟钰的身体不放,听她继续说道:“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又是身体穿越到这个异世界,人生地不熟,加上语言也有障碍,只能听懂部分话语,所以吃了不少亏。身边的陌生人看着我都眼冒绿光,恍如我是美味可口的食物。” “我心知不妙,狼狈逃窜,因为跑的快,才没有被抓来吃掉。后来,意识到孤身一人的女子,在这样的世道很危险,便开始女扮男装,没想到,会就此装扮了十来年。” “我跟着逃亡的人群,奔波几个月,抵达了扬州城,沦为了城里的乞丐,我没有其他人那么狠辣,也无法他们一样抱团乞讨,便沦为了最底层。好不容易乞讨到些食物,也被其他乞丐哄抢一空,还被他们打的遍体鳞伤,饿的两眼翻白,差一点就饿死街头的时候,我遇到了祁长贵,是他救了我一命。” “祁长贵?”陆冬芙惊唿,祁钟钰穿越过来时是十年前,按理说祁长贵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在岭南道才对,怎么会……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说的通了,为什么她能扮演祁钟钰,还瞒过了精明能干的二叔。 因为她认识祁长贵,自然可以编造圆满的谎话。 祁钟钰点点头,道:“是的,你没听错,祁长贵并没有死,他还活着,当年……” 她简单叙述了一遍祁长贵的真实经历,陆冬芙泪流满面,酸楚说道:“他过的真是太苦了,我不明白,他报了仇后,为何不回岳河村来?二叔一直惦念着他,每年都会去岭南道一趟……” 祁钟钰叹息道:“大概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吧,他这十多年来为了复仇,已经将自己弄的面目全非。大仇得报后,他心中支撑自己十来年的信念也就此瓦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无法面对自己的弟弟,也无法重新振作起来,索性如同游魂一般,在街头乞讨,想要黯然的度过下半生,直至死去。” 这是祁钟钰跟他相处近一年时间里,亲身感受到的。 祁长贵即便落魄多年,依旧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随时可以东山再起,干一番大事业。 只是他选择自我放逐,大部分时间都颓废的要命,心里存了死志,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怎么在乎了。 她一直以为,对方就跟一具游魂一样,对外界的一切都看淡了,直到…… 她垂下眼,掩饰眼中的深深的愧疚,说:“那时,他见我快要饿死了,就给了我一点食物,还将我带去破庙里养伤,我很感激他救了我一命,就想等伤养好了,回报他的恩情。可他却不想跟人打交道,让我养好伤就快点滚,我也不想讨人嫌,就答应他等伤势养好后就离开。” “我被那些乞丐们伤的很重,养了十来天才大致康复,便告诉他要离开了,还说了自己的名字,将来若是他有困难,我一定会尽全力相助。没想到祁长贵却突然愣住,还询问了我的年龄,沉默了许久后,又破例让我在破庙中住下了。” “之后的大半年时间,我便跟他住在破庙里,白天去城里乞讨……两人在灾荒年间,相互扶持,艰难的活了下来。” 她看着默默哭泣的陆冬芙,说:“想必你也猜到了,因为我的名字长相年龄,都跟他早逝的儿子祁钟钰相仿,所以他将我带在身边,还教了我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可以说,他便是我在异世界的再生父母。” 陆冬芙点点头,哽咽一声说:“相公当年过的太苦了。” 是啊,祁钟钰怔怔 的想到,的确挺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