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序渐进ABO》 分卷阅读1 作者:达尔彭 文案:憨憨虐妻不自知,追妻路上总翻车。一家三口的故事。 我发誓小a和小o都很可爱!看下去!收藏它! A不渣,就是憨,不锈钢憨。 凉白开Ax红玫瑰O 个人觉得非典型ABO文,现实生活化。 倪相平和秋嵩祺有个自闭症儿子。 倪相平受不了秋嵩祺对儿子的不管不顾,决定跟他离婚。 秋嵩祺一气之下同意了。 然后后悔了。 对于爱理解得很直接的冷静温柔清冷O和不太会表现爱的顽固憨憨追妻火葬场A之间的事。 (认真地提醒,不高亮:虐倒是不虐,想打A的情绪可能会有。) 第1章 离婚 倪相平还在开会,手机震动几声,歇停一会后又震动了起来。 他拿出来看,是幼儿园老师打来的。 这是他第无数次收到了幼儿园老师打过来的电话。 无奈之下,倪相平从会议室后门溜出去,接了。 “是秋海海的家长吗?”老师直截了当地问。 “是。” 倪相平抬腕看表,下午六点半,海海应该被秋嵩祺接回了家,如果他没去应酬的话。 “那个,您的孩子什么时候接回去呢?” 倪相平听了,心里直道果然如此。 一股烦闷和燥热就涌上心尖。 和秋嵩祺结婚八年,秋海海长到了四岁。 可没有哪天是可以让倪相平安安生生地休息的。 除了工作,他还要带儿子。 海海出生以来学会说的第一句话是在去年,倪相平花了很大功夫教会他说:秋爹。 他希望这样秋嵩祺就可以高兴点,多带带孩子。 但效果并不佳,起初有点效果,后来他感受到秋海海只是单纯地对他重复这个词时,就更不想带他了。 除了工作,就是和所谓的老板们应酬。 今天上午,倪相平叫秋嵩祺记得接海海放学,中午又嘱咐了一次,两次,秋嵩祺都说了“好”,然后到现在忘光了。 倪相平深吸几口气,克制住心里的不满情绪,说:“我马上去接,麻烦老师再等等。” “那您快些吧,我也想早点下班,孩子也累了。” “好好好,实在是抱歉。”倪相平挂了电话,打开联系人列表,给“我家秋先生”打过去。 电话嘟嘟几声,转接了语音信箱。 秋嵩祺没有接,倪相平习惯了,苦笑一下。 他只好回到会议室,强行打断了领导的话请了假,在领导阴沉的目光下离开了单位。 外头还下着雨,倪相平想着海海这会一定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等爸爸接他,睁着漂亮的大眼睛,望着雨瓢泼而下。 这个画面,倪相平光想着就觉得心疼。 心疼儿子有秋嵩祺这么个爹。 自己当大人的就算了,秋嵩祺的事,倪相平自己多少可以忍忍,为了海海,好几次想离婚都没提出来,硬生生压抑了回去。 因为海海还这么小,倪相平不想他生活在单亲家庭里。海海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他更需要爱。 倪相平把车开到幼儿园门口,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门卫室里的秋海海。 秋海海正用木棍划着地板。穿着的衣服已经沾了点雨水。 这是他近期的新爱好。木棍是秋嵩祺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折的,海海就一直带着。 倪相平撑着伞小跑过去,老师看到他,笑着说:“孩子今天有进步,很乖,没有大喊哭闹。也算难得。早点带回家休息吧。” “谢谢老师,麻烦你了。”倪相平点点头。 弯下腰,他小心地伸出手,语调扬高了一个调:“海海跟爸爸回家啦?” 秋海海还在用木棍划着地板,转圈式地划,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倪相平只好又叫了他几次,秋海海缓缓抬起头,平淡的目光是对着倪相平的,只是神不知道在哪儿。 “回家啦?好不好?”倪相平又笑着重 复一次,笑容尽可能灿烂些。 海海还是盯着他,不过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倪相平见状,便放心地单手搂住他的小腰,“嘿呦”一声抱起了他,另一只手撑着雨伞。 秋海海不重,他吃的不多,有时候一天下来也喂不进去一口饭。 倪相平肩膀一缩,夹住了伞柄,腾出手拉开车门,将海海轻轻放进车子里,卡好安全带。 倪相平又给秋嵩祺打了个电话,对方依旧没接,自动转接了语音信箱。 倪相平冷淡道:“听到了就回个电话给我。” 车子在雨里行驶一会,雨下的小了些,海海在车后座有点闹腾,他拿起那个木枝条戳着车椅。 车椅是皮质的,禁不起他这样折腾。 倪相平只好叹口气,稍稍偏过头:“海海——海海别玩啦,皮椅要坏了。” 秋海海没有搭理他,固执地戳着,眼看就戳出一个小孔,倪相平找了个地方停下车。 急匆匆下车,拉开后座的门,伸过手去,握住了那根树枝。 海海力气很大,有着小孩子特有的蛮力,抓着不放手,还艰难地继续往椅子上戳。 “海海——海海乖,把它给爸爸。”倪相平边抚摸着他的背,边拽过木枝。 秋海海感受到了外力,开始害怕,面露惊恐。 倪相平知道这时要是再和他纠缠下去,秋海海就要发疯了。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他扯过那根树枝,丢在了车外。树枝被雨水洗刷,像个落魄的旅人。 随后海海意料之内地开始尖叫:“啊————” 小孩子的声音尖锐得好像足够让玻璃板儿都给击碎了。 “别叫了……”倪相平坐下来,把车门关上,安慰他,“别叫了别叫了,海海最乖了,海海最乖了……” 他拍着海海的背,海海尖叫不停,吵得他耳膜疼。 非得在这时,秋嵩祺来了电话。 倪相平还搂着秋海海,松开他,嘴里念叨着“不怕不怕”,好不容易稍稍安抚下来的情绪,在倪相平松手时,秋海海叫得更猖狂。 “别叫了!”倪相平瞪着海海大吼一句,吼完之后后悔了,他不该对一个孩子发火——一个自闭症孩子发火。 秋海海没被唬住,小脸蛋通红。 但好在声音小了些,倪相平拿过手机后便立刻抱起他,放在腿上,秋海海就趴在他身上,咳嗽几声,安静了下来。 “喂。”倪相平接起电话后,秋嵩祺比他先说话了,语气还有点冷漠,“什么事?” “我今天早上告诉过你去接海海的,你是不是又忘了。” “哦,不好意思,我这脱不开身。见个客户,迟点去。” “幼儿园六点就关门了。现在快七点了 分卷阅读2 。”倪相平疲惫地说,“你能不能上一点心。” “我这不赚钱吗?不然谁给他治病?”秋嵩祺也有点烦躁,“你说这话好像我就没管过他一样。” 倪相平不想回答他了。 管过,当然管过。 在海海还没被诊断出有自闭症之前,他们也挺幸福的。 秋嵩祺那时候承包了所有尿不湿的更换工作。 被诊断出来后的一小段时间里,秋嵩祺也没放弃。 每天都带着海海去治疗中心,幼儿园也是他精心挑选的,为了海海,他的工作也会适当放放。 只是随意时间的推移,当秋嵩祺慢慢发现这个孩子可能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特别是在海海快三岁了还没学会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时,他的态度就开始变得可有可无。 “你今天早点回来。”倪相平说完就挂了电话,靠在椅背上,海海睡着了,他小心放下他,才回了驾驶位开车。 事实上,秋嵩祺没有早点回来。 今天下着雨,倪相平处于发情期。 平日里虽然会吃抑制剂控制,但今天似乎状态并不佳。 倪相平喝几口冷水,又找了注射器给自己打了一针,好让自己情绪平复点。 海海还在睡觉,快十点了,房间仅开着一盏幽黄的灯。 秋海海长得很漂亮,睡态像个小王子,睫毛一颤一颤的。倪相平每次听着他安稳的呼吸声,都会产生怅然若失之感。 如果他不是来自星星的孩子,一定也会很受欢迎。像倪相平年轻时一样。 倪相平抚了抚海海柔软的头发,海海动了几下,翻了个身,打了个半大不小的喷嚏。 倪相平猜他是闻到了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玫瑰味,这孩子对花香过敏。 他觉得刚才的抑制剂似乎没怎么起作用,这次的发情比以往严重一点,可能是太久没有接受秋嵩祺的温度。 “爸爸出去一趟,海海乖哦,晚安。”他小声道,弯腰亲吻秋海海的额头,抬手把台灯关了。 第2章 办公室里冷气开得很足,以至于落地玻璃外侧都起了水雾,氤氲在上头,又被夏季的雨水稀里哗啦地拍打,划出一道道痕迹。 秋嵩祺被倪相平挂断电话后,冷眼瞧着他的秘书阮熙。 阮熙半低着头,不敢看他。 阮熙当他的秘书已经六年了,他心里清楚明白秋嵩祺每一种喜怒哀乐。 比如刚才那种,挂了电话之后会对着电话“喂”好几声,掐掉电话又反复打开屏幕嘀咕着什么的,就是家里出了事。 因为换做其他事,他一定会再打过去骂对方一顿。 至于什么事,阮熙也知道,一定是他孩子和他爱人的事。 公司里的人都说秋嵩祺有个自闭症儿子,这就是秋嵩祺这几年性情越来越冷淡的原因。 但阮熙并没有觉得他的性格变得很冷淡,相反的,是很暴躁。 会因为一点不如意的事大发雷霆。 只不过,阮熙觉得秋嵩祺对他爱人的态度比对别人倒是友好很多。 比如刚才,即使生气也不会大吼大叫,顶多就是话说的难听了点。 而对自己和员工,就别提多严格。 “我们什么时候去餐厅?”秋嵩祺拉了拉领带,把手里的文件签好字递过去,“你今天应该早点告诉我开会的事,这样我就能提前把会开了。” 阮熙立刻站直了:“实在抱歉,下次会提前说的。秦先生说是八点。现在快到点了。您要准备上车了。” “叫司机把冷气开到27度,还有,通知三分公司把文件在今晚之前交上来。十二点之前,我在邮箱没见到就扣全勤奖。” “好的。”阮熙立即通知了下属去三分公司监督。 秋嵩祺掐着点去到餐厅,秦纪南坐在圆桌对面,其他位置还坐着不同身份的人。 “秋先生,坐。”秦纪南见到他,笑容明媚了起来。 秦纪南是他商业合作甲方,但不仅如此。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秦纪南喜欢秋嵩祺,秋嵩祺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很招人喜欢。 最好的味道就是没有味道。 但是秋嵩祺知道,只有倪相平能感受到什么叫凉白开的气息。 是夏季的暴雨在壶中沸腾,让倪相平无法自拔。 秋 嵩祺这才反应过来今天下了暴雨。 但他也无所谓下不下雨了,倪相平自从生了秋海海后就一直用抑制剂,发情期就算是到了也不需要秋嵩祺帮忙。 “这次我们的合作有关双方的上市和市值,还希望秋先生能够积极配合。”坐在秦纪南旁边的女人说道,她注意到了秋嵩祺不断看表。 “知道了。”秋嵩祺点点头,收回了心思。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秋嵩祺感到意外地难熬。 今天他又忘记接海海放学,又不能早点回家。 换句话说,就是又要接受倪相平的冷眼相待。 别人不理解也就算了,秋嵩祺最受不了的就是倪相平说自己对这个家不管不顾,倪相平应该要知道赚钱对谁都有利,赚到了钱就是最大的照顾。 秋海海的病能够好转,还不是全靠他秋嵩祺砸钱。 “给秋先生倒点酒。”秦纪南吩咐了服务员给秋嵩祺空荡荡的酒杯里倒酒。 秋嵩祺刚要拒绝,话还没出口,投资方陈释又笑迎着酒杯上来:“来来来,秋先生,预祝这次合作愉快。” 满脸油腻。 秋嵩祺抽搐一下嘴角,举着酒杯官方地笑道:“合作愉快。” “这样吧,待会吃过后去翡翠城怎么样?我请客。”秦纪南朝众人提议。 “好好好。”几个女人应和。 “让我们好好看看秦总能开多大的场子。”陈释说。 翡翠城也就是夜总会,这种局子难免要去这种地方。 秋嵩祺是拒绝不了的,他没吭声,只能默认。 出发前,秋嵩祺给倪相平拨了个电话,倪相平没接,又打了好几个,最后甚至被挂断了。 “闹什么脾气。” 他烦躁地干脆关了机。 倪相平从药店回来,先去看了一眼熟睡的海海,发现他额头有点冒汗,可能是被子盖多了。 倪相平扶起他,去衣柜里找了件干净的睡衣,给海海换上。 海海被这么一闹腾,醒了,但还是困着,小脑袋钓鱼一样一垂一垂的,打了几个喷嚏。 倪相平看着他笑了。 秋海海长得其实更像秋嵩祺,虽然脸上肉多,但也掩盖不住他逐渐长起来的鼻梁骨儿。 秋嵩祺的鼻梁就很高挺,倪相平很爱看,也喜欢用手去碰碰。 海海安静的时候和倪相平以前看过的秋嵩祺儿时照片一模一样。 他给海海重新盖好被子,拉低了一点,好让他没那么热。 等会到自己的房 分卷阅读3 间,才看到秋嵩祺的电话,手机响是响了,声音不太大。 “哎呀。”倪相平划过屏幕,不小心划向了挂断。 等他想再回拨过去,对方就关机了。 倪相平看了一眼刚买回来的抑制剂,深呼吸一口,再一看时间,只好又服用了一支。 “秋先生不着急吧?看你好像还有其他的事。”秦纪南走上前。 他个子和秋嵩祺差不太多,今天又穿着白色的衣服,站在穿着黑色衣服的秋嵩祺旁边,看着就跟舒服。 “秦总和秋总还真是挺般配。”简岚打趣着,简岚是秦纪南助理,是个年轻的小女孩。 秋嵩祺听到她这话,只觉得秦纪南很不会管下属的嘴。 秦纪南笑了笑:“秋先生结过婚的。” 这话从秦纪南嘴里说出来,让秋嵩祺听着很别扭。 为了合作,就忍了。 他咬咬牙根,控制自己没翻白眼。 翡翠城的灯火通宵不暗。 秋嵩祺坐在沙发上,被人灌了不少酒,不太清醒地看着还在吹牛聊天的人——场子里也没几个清醒的。 “秋总。”阮熙从门外进来,跨过几个放在地上的酒瓶,现在秋嵩祺眼前,说了点什么。 秋嵩祺没听清,拖鞋嗓子问:“你——说什么——?” “三分公司的文件已经发到您邮箱了。”阮熙对着他耳朵喊。 “几点了?!”秋嵩祺抖了个机灵,猛地坐直了,从口袋里拿出手表,没等阮熙告诉他时间,“十二点了?”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看错了。 “十一点五十三。”阮熙精确地报出了时间,“三分公司的人全勤奖不用扣了。”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秋嵩祺立刻起身,拔腿就往门外走,秦纪南叫住他:“秋总!” 秋嵩祺不耐烦地回头,把雨伞刷地撑开。 “这就走了?”秦纪南问。 “是,今天多谢款待,我有事先走了,你们尽兴。”秋嵩祺快言快语客气一阵。 “记得别酒后驾驶。”秦纪南笑着说,“需要的话我可以叫我的司机顺道载你回去。” “不用。”秋嵩祺把车钥匙给阮熙,阮熙识相立即拿过,无奈地给他当了一次司机。 秋嵩祺回到家里,门被锁了起来。 他按了按门铃,倪相平没有应门,他知道自己回来得有一点晚,但这也是迫于无奈。 于是秋嵩祺开了机,看到了倪相平打过来的一个电话,心里更是一阵紧张。 倪相平这下是不会开门了。 第3章 倪相平蜷在被子里辗转也睡不安稳。窗外的雨下得很大,用了抑制剂后整个人晕沉沉的。 胸腔传来一阵燥热。 听到了几声门铃,他知道是秋嵩祺回来了。 倪相平掀开被子,看一眼挂表。凌晨零点半。 秋嵩祺又刷新了晚归记录。 而且直接从最晚十一点刷到零点半,“可真有本事。”倪相平不满地嘀咕一声。 随后秋嵩祺打来了电话,倪相平接了起来,没去开门,抱着被子半躺在床上,悠哉地说:“什么事?” “那个……醒了的话就来开门,我按了好几声门铃了。”秋嵩祺急切道,语气里不带一点愧疚,理直气壮。 倪相平沉默一会,直接给他挂了电话。 不到一秒秋嵩祺又打了过来,连带着门铃又响了好几声,随即便是嘈杂的拍门。 吵得倪相平头疼。 他去把门打开了,扑面而来的就是酒气,像在地坛子里腐朽发酵了很多年一样。 倪相平最讨厌的味道就是酒精味。 正要把门再关上,秋嵩祺抬起胳膊给挡住了:“让我进去啊。”说着就挤了进来。 “你又是闹什么脾气?” 倪相平被他这话问得心里冒火:“你看看几点了?下次直接订个酒店得了,还回来干什么?” “我这不没办法吗。你以为谁会放着个家不回。” 不就是你吗。 倪 相平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秋嵩祺脱下外套挂起来,倪相平只觉得酒精气息更浓烈了,走远了一点,先进了房,又把门带上。 秋嵩祺又吃了一记闭门羹,只好转身去了海海的房:“我先去看看儿子。” 倪相平心想着他还会记得海海呢,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他进海海的房间。 这下是想怎样,惺惺作态,演给谁看。 秋嵩祺进去后一把把灯打开,坐在床沿,秋海海在床上翻动几下,睁开了眼。 晃眼的白炽灯一下子闯进他的视线里,秋海海感到不舒服,直勾勾地盯着那明晃晃的灯管。 “醒了啊?”秋嵩祺见他的次数不少,但这一年几乎没怎么这么近地看着他。 海海长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看些,眼睛就很像倪相平,亮亮的。只可惜里面装不进去感情。 秋嵩祺抬手抚上海海的脸,有点烫烫的。 秋海海盯着他的手好一会,冷不防地咬上去,秋嵩祺吓得大叫一声,挣脱半天也没挣开。 “乖宝别咬了!”秋嵩祺气愤地拉扯着秋海海,可这孩子的顽固劲比他想象的还要强,整个人地被秋嵩祺从被子里拽出来,牙齿还紧紧镶嵌在秋嵩祺的手臂上。 “小王八蛋!” 秋嵩祺用力掰开海海的嘴,推开他。 “啊——”秋海海又开始尖叫了,秋嵩祺本就喝了酒心里郁闷,听到儿子这般疯叫,更是躁郁,对他大吼:“别叫了!大晚上的!” “你在干嘛?!”倪相平闯进来,把灯“啪”一声关掉,把秋嵩祺从床上拉起来,踉跄一步摔在床缘,把秋海海抱起来,抱在怀里。 秋嵩祺还没反应过来,秋海海就咬住了倪相平的肩膀。 倪相平只闷哼一声,没有反应,任由海海的牙齿嵌入,一直念着“海海乖,海海不怕”。 “你……”秋嵩祺愣住了,看了他们几秒,鼻腔长长喷着气,转身就走开,把门“砰”得关上,“都是疯子。” 都是疯子。 这四个字不轻不重地落在了倪相平心里。 他抱着秋海海,手不停地抚摸海海的背:“海海乖,爸爸在……” 房间里就只剩下黑暗和一团人影。 秋海海的呼吸声慢慢平稳下来,咬着倪相平的牙齿松了点,倪相平便将他从怀里放开,重新给他盖好被子。 摸一把他的额头,有点烫。 应该是今天等秋嵩祺接他时淋了雨受了寒。 倪相平滞了几秒。 心里骂了秋嵩祺几句混蛋。 “海海睡觉,爸爸给你去拿个温度计。乖。” 秋海海无动于衷地躺在被子里,没有回应。 倪相平关好房门,转身就看到了秋嵩祺靠在墙上,略带疲惫地瞧着他。 分卷阅读4 秋嵩祺说:“你带他去过治疗所没有?” “你说呢?” 秋嵩祺有点语塞。 倪相平打开客厅的药箱,从里头拿出一个温度计。 秋嵩祺又跟上来,看他几眼,瞄到了刚才被秋海海咬红了的斜方肌,上面还残留着牙印。 他心里有点难受,拿过倪相平手里的温度计:“我来吧。” “不用。”倪相平不吃他这套,躲开了。 “老婆……你明知道我刚才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倪相平丢下这几个字,从他身侧走开,撞到了秋嵩祺的肩。 秋嵩祺跟在他后面,问:“那你倒是理我一下啊,怎么我一进来你就没有好脸色。” 倪相平没有回答他,进房把海海扶起来拿着电子温度计对准他额头。 “滴”一声,温度计上显示了读数,三十七点九。低烧。 “我去给他泡药。”秋嵩祺马上说,秋嵩祺很意外倪相平没有阻止他,就赶紧去找了药倒上杯开水,端着去了房间。 倪相平见他进来了,起身去书房找了一份文件。 文件总共六张,两份,凝视好一会,下定决心一般,将文件对折一半,拿到秋嵩祺面前:“有空的话,签个字。” “哦,你先放着。” 秋嵩祺正在给海海喂药,海海喝不进,喝完就又有要吐出来的势头。 他一手轻轻捏住海海下巴,怕他一张口就全吐出来,一手拿着勺子,没有仔细看文件。 倪相平看着他这样,犹豫了一会,还是回了主人房。 这光景可以媲美太阳从西边出来。 等海海喝完药,秋嵩祺拿起文件,也回了主人房。 他打开灯,摊开看。 傻眼了。 上头明明白白地印着“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秋嵩祺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看错了。 于是他又合上纸,再摊开看一遍。 还是那几个字。直截了当。直击他内心的恐惧和愤怒。 “你在搞什么名堂?”秋嵩祺把协议书扔在床上,一脸疑惑地看着倪相平,“我不签!” “那就走法律程序。”倪相平瞟一眼文件,替他收起来放到他公文包里。 “好端端的离婚干什么?你疯了?”秋嵩祺拽住人手腕,倪相平抬眼看着他,说:“你觉得,我们这个家还有家的样子吗?” “我……”秋嵩祺觉得没什么不好,但又不敢说,欲言又止。 “你第几次忘记接海海了?”倪相平又问。 秋嵩祺没说话,静静地望着对方。 倪相平接着道:“你多少天没有在十点以前回来了?” 是挺久,但秋嵩祺觉得没必要为这种事离婚。 倪相平又把文件塞到他的包里,秋嵩祺拉住他:“有必要吗。为这种事离婚。” “对你来说,是没必要,除了钱,没什么是有必要的。”倪相平笑了笑,嘴角发苦,“甚至可能不仅是为了钱,你只是不想回来。” “你说这话我不明白了。”秋嵩祺眉头皱起来,“我赚钱不是为了给他治病吗?” “那你就赚吧,离婚之后照样往卡里打钱,这是你的义务。” “那你还跟我离婚干什么?”秋嵩祺实在是一头雾水,“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了也没听你有什么不满啊。” 倪相平静默一会,道:“我说了你也没听。” “无理取闹。”秋嵩祺烦躁地松开他,他只当倪相平闹脾气了。 这种争吵时常会发生,过段时间,两个人就会像没发生什么一样,继续过日子。 该照顾海海的继续照顾,该应酬的继续应酬。 秋嵩祺掀着被子从房间里出去,“我出去睡。” “随便你。” 倪相平躺在床上,一晚没睡好。 他本来几个月前就想过离婚的事,协议书揣在怀里很久了,每次看到秋嵩祺就心软了。 只是一想到那句都是疯子,这么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他就知道,秋嵩祺真的不会爱海海。 这是他们的孩子,到现在只剩下他倪相平一个人带着。 等第二天秋嵩祺醒过来,他也没有相信倪相平是真的要和他离婚,但是一大早就没见到人影了。 秋嵩祺去主卧拿包,包旁边躺着一份离婚协议书。 洗漱之后,清醒了点,就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但是他越看越生气,倪相平竟然一分钱都没有要,净身出户,只要了个孩子,对他的要求只有每月往卡里转六千治疗中心的费用。 “你就这么想离婚?”秋嵩祺气得心肝疼,从包里拿出支笔,深呼吸几口,龙飞凤舞地签上了名字。 签得很乱,好像这样就可以翻脸不认账。 “看你后不后悔。”他盖上笔盖,拿着文件出了门。 第4章 搬家 医院很嘈杂,清一色的蓝白病服混杂在五颜六色的私服中,在倪相平眼中晃来晃去。 “请三十六号秋海海到一号诊室候诊”,儿科广播如是播道。 倪相平抱着秋海海,坐在一号诊室门前的长椅上。 为了早点带海海看完病,倪相平起得很早,他现在有一点困意。 海海的烧昨晚已经退了,但还是一直在咳嗽,趴在倪相平肩上咳个不停。 这孩子有什么不舒服也说不出来,只能带他来医院看一次病,倪相平才放心。 倪相平看了眼手机,给秋嵩祺发了条信息:今天下午有空的话就去民政局,没有的话就明天早上。 他等着秋嵩祺回复,心里叹息好几声。 八年的婚姻,到现在即将离婚,倪相平不是没有伤心过,只是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对这场婚姻打着退堂鼓,到如今,再难受也应该学会放下。 各自都有更重要的事做。 婚是要离的,迟早要,这么想就没什么惋惜的了。 秋嵩祺意外地很快就回复了他。 倪相平尚未将这句话看清楚,秋嵩祺又打来了电话。 “怎么了?”倪相平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秋嵩祺沉吟一会,说:“你别告诉我你是真的要离婚。” 又来了,又是这句话。 在倪相平看来,秋嵩祺就是在做无谓的挣扎。 倪相平轻轻地笑了笑,有点无奈:“我以为你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秋嵩祺听到这话莫名地就气恼,却还是嘴硬:“我是接受了,你别后悔就行。” “你记得打钱就行。”倪相平说着摸了摸海海的脑袋。 “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秋海海好歹也是我儿子,我还不至于恩断义绝。”秋嵩祺说,“倒是你,净身出户是想怎么样?你自己养自己就算了,儿子的开销这么大,六千真的够?” “够了,我算过。你要听我给你算一遍吗?”倪相平心里一阵不悦, 分卷阅读5 这个节骨眼对方在意这些细节也没什么意义了,于双方而言都没有什么损害。 真不知道秋嵩祺在纠结什么。 秋嵩祺好像语塞了一会,随后他说: “不用,我会每个月给你一万。” “随便你,反正多了我也花不上。” “花不上你就给儿子花。”秋嵩祺低吼一句。 倪相平没说话,两个人就沉默一会。 秋嵩祺心想倪相平大概就是要气死他。 反正闹脾气的倪相平就是这样,冷冷静静,过阵子就好了,他安慰自己,然后跳开了这个话题。 “下午几点见面?”秋嵩祺问。 “我都有空。” “那五点半。” “你是不知道民政局五点半关门吗?”倪相平被他气笑了。 秋嵩祺当然知道。 结婚那天是挑着七夕良辰吉日。 但是良辰没有选好,他们度完假赶到民政局已经五点半了,正好遇上民政局的人下班。 两个人恳求了好一会才感动了工作人员最后帮他们办理了结婚证。 秋嵩祺想着离婚的事随便倪相平怎么说都好,只要不办手续就无所谓,反正五点半民政局就关门了。 总不能求着人家给他们办离婚。 但是很显然,倪相平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秋嵩祺只好说:“……那五点吧。” “好。”倪相平快速地挂了电话。 随后吁口气,和秋嵩祺聊完这段感觉耗尽了早起留下的不多的力气。 带海海看完病,拿了药,他就送海海去幼儿园。 F市没有专业的自闭症全天治疗中心,这个比较特殊的幼儿园就是秋嵩祺当时为了给海海一个好点的治疗环境特地选的。 幼儿园的老师是经过专门培训的,里面虽然有正常的孩子,但也有像海海这样患有疾病的。 算的上是公益性幼儿园,费用不高,只不过得托关系才进得去。 秋嵩祺曾经也是会为了海海打通无数关系的人。 倪相平在门口看着老师牵着他进去,才放心地离开。 “秋总,这是上个季度的报表。”阮熙敲了敲门,拿着一个u盘进来,放在秋嵩祺的桌上。 秋嵩祺一直在看手机,只随意“嗯”了一声。 阮熙又说:“十点钟您还有会议,您要不要准备一下?” “嗯。” 秋嵩祺还在浏览着不知道什么页面,阮熙捎带瞄了一眼,看上去是他爱人的朋友圈。 翻来翻去就那几条,托秋嵩祺窥屏狂魔的福,阮熙这几年看过不下百次。 阮熙知道他们大概是吵架了,于是不再吭声,安静地退出去。 秋嵩祺点开倪相平最近的一条朋友圈,是一句不痛不痒的“早安”,日期是七月十一号。 不过他没有注意到日期,就退出了界面。 发了好一会呆,才把u盘拿起来插入电脑。 他一边看文件一边在想,找个什么理由才能让倪相平迟点和他办离婚手续。 这种事拖一拖就自然会拖没了,倪相平就会妥协,自己也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也会不计较倪相平闹别扭。 但是他想不到什么好理由,又给不知不觉地倪相平打了个电话。 “又怎么了?我还有事。”倪相平接起来时语气很不耐烦。 “我说你,不会后悔……” “不会。如果你来和我纠结这件事,那我挂了。”话还没说完,倪相平就打断了他。 “不是,我还有别的事。”秋嵩祺急忙道,“今天下午我没空。改天吧。” 倪相平说:“那你忙,也不用改天了,明天早上一起去。挂了。” 反正秋嵩祺一直是这么忙,倪相平也见怪不怪,挂了电话,心里就酸涩。 见怪不怪是真的,没办法习惯他这么忙也是真的。 他不理解为什么秋嵩祺眼中工作比什么都重要,抽个十几分钟办个手续都没空。 秋嵩祺又被挂了电话。对着空气“哦”了一声,烦闷地关掉电脑去会议室开会。 倪相平请了公司的假,回了趟家。 房子很大,总体色调是灰蓝色,装修时倪相平就看过相关研究,说是蓝色系利于减肥。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信了这个。 总之,灰蓝色看着舒服就好。 但倪相平现在想着,再怎么舒服的地方,自己也差不多待够了。 他去了海海的房间,替海海叠好一件一件衣服,又收拾了一会自己的东西,全部装进一个三十二寸超大的蓝色行李箱里。 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是蓝色。 反应过来,其实是秋嵩祺喜欢蓝色,他差点给忘了。 秋嵩祺大学刚毕业那会有一点胖,即使如此,也还是好看的。 他第一次端着饭盒跑到倪相平跟头傻乎乎地笑,说饭堂没位置了,要借个空位坐。 当时秋嵩祺穿着蓝色的衣服,倪相平一眼就喜欢上他了——这个人呢,和哆啦A梦一样。 后来健身也好,工作太忙也好,秋嵩祺就瘦了下来。 “你还是以前好一点……”倪相平抚了抚箱子,把衣服都装了进去。 第5章 “今天下午有没有工作安排?”秋嵩祺拿出一条黑色的领带,站在镜子前给自己打上,问着阮熙。 阮熙翻了翻时间表,说:“五点钟有一个远程会议,是和KT集团的。” KT集团就是秦纪南所在的公司,秋嵩祺皱了皱眉,怎么打这个领结都不太完美,他干脆扯掉了。 “能不能提前?”秋嵩祺问。 阮熙回答:“我可以去问问,您要提前到几点。” “四点。” “好的。” 秋嵩祺看了看表,又改了口:“不,三点半。” “好的。我这就去问。” “等等,越早越好。”秋嵩祺又说,“我今天有事。” “……好的。”阮熙心里吐槽了他几句。 阮熙想了想,按照行程安排来说,秋嵩祺今日除了工作之外没有别事,不过秋嵩祺向来对时间和行程没有观念,所以他还是去问了。 过了半晌,阮熙回话道:“对方说最早四点。” 四点。秋嵩祺算了算时间,顶多就开一个小时,五点钟怎么也得散会了。 再从公司去幼儿园,六点之前前怎么也赶得到。 他今天决定去接一回秋海海。 于是他给倪相平发了条短信:我今天去接儿子。 倪相平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好在收拾行李。 他看到这条短信,觉得冠冕堂皇得好笑。 不久前秋嵩祺还说下午没空办离婚手续,现在又说要接儿子。 他真当幼儿园是他开的了? 于是倪相平没有回复,将桌面上秋嵩祺签过字的文件收了起来,放 分卷阅读6 入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里面是办手续的所有资料。 秋嵩祺见他没回复,便火急火燎地打了个电话过去:“有空吗老婆?” 倪相平听到这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 “你该改称谓了。”倪相平不冷不热道,“什么事。” 秋嵩祺无视了他的前一句话:“我今天下午可以去接海海。” “没必要,我有空。何况,你不是还有工作没忙完么?” 话是这么说着,倪相平还是抱着一点点的期待,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明明秋嵩祺给过的承诺太多了,他也不是第一次说可以接海海,就没实现过。 但是的确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这件事。 “我把工作提前了,所以有时间。” “那就抽空来办理一下离婚吧。”倪相平说,“既然有空的话。” 秋嵩祺本意是将功补过一次,这样说不定倪相平就不会和他闹离婚了,他寻思着倪相平也就希望看到他“上点心”。 可是倪相平态度坚硬得让他无奈。 “你说了明天办就明天办,”秋嵩祺不依不饶,开始抵赖,“反正儿子我下午去接,完了我们再去吃个饭?” “散伙饭么?”倪相平笑了笑。 散伙饭?谁要和你吃散伙饭。 秋嵩祺不知道说什么好,忍住没发脾气,就搪塞过去:“胡说八道,反正就是吃个饭。” 然后他就挂了电话,再拖下去他又要被倪相平给气坏。 他想着,倪相平这人,说话做事就是没个轻重。 就拿离婚这件事,说离还真的离,装装样子就算了吧,自己可以包容一下他的小任性。 可他连协议书都拿了出来。 协议书这种东西,秋嵩祺以为只有谈合作的时候他才有机会见到。 秋嵩祺坐在偌大的办公室,望着天花板,长长叹口气,发了会呆。 倪相平只当自己听多了一段笑话,没有放心上。 他将衣服都收拾好了,就给租房中介打了个电话。 中介告诉他可以现在去交接房子,于是他就自己开车去了。 新租的房子在城郊,以他的经济状况,租在城郊的话,钱可以省多一点,给海海的吃穿用度就可以丰富一点。 他只觉得离婚最对不起的就是海海。 特别是海海甚至连他们离婚这件事都不清楚,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 房子外观挺好,白色的独立成栋,倪相平的那间在三楼。 但是当他一打开门,就闻到了一种酸掉的中药味。 他捏着鼻子,探个头瞧了瞧。 中介注意到他这点,就讪讪说:“太久没通风了才这样,没事的没事的,房里还是很干净的。” 他把门窗大打开,一股风就灌了进来。 倪相平觉得舒服点了,看了看,拍了个照,发给了倪依岚。 倪依岚是他的亲姐姐,收到照片的时候惊讶了一会——这昏暗的色调和混乱的桌椅。 她问:你们家进贼了? ——不是,我要离婚了,这是新的房子。 ——……?真的? 倪依岚干脆点开了视频通话。 她看到了倪相平带着倦态的脸,眼神游离在屏幕上,画面在晃动几下,她就知道倪相平没开玩笑,于是她兴奋地叫:“太好了!恭喜倪家儿子喜提单身。” 倪相平扯了扯嘴角。 倪依岚喋喋不休:“你终于和那个王八蛋子离婚了,你姐我算是放心了……” “嗯,等我搬过来你就来和我吃个乔迁饭,我请客。” 倪相平眉毛扬了扬,也没有真的笑得很开心。 倪依岚盯着他好几秒,以至于倪相平以为信号不好卡住了。 她才突然正经了起来:“海海呢?你带吗?” “嗯,我带。”倪相平嘴里发苦,抿了抿嘴唇,“毕竟我也不能指望秋嵩祺……” “好啦好啦!不难过不难过。这不还有我可以搭把手嘛。”倪依岚赶紧打断他的不良情绪,“过几天我去你的新家你请吃饭!” “好。” 中介把钥匙交给他就离开了,倪相平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了挺久,像在为适应一个新环境而作出努力。 & lt;p> 大约五点钟,他才起身出发,迎着夕阳,他去了幼儿园。 五点钟多一点,秋嵩祺没有来接他。 但他今天稍稍等了一会,十分钟十分钟地等,然后等了六个十分钟,秋嵩祺也没有来。 “我到底在想什么。”倪相平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用力,指尖发了白。 他赶紧下了车,去幼儿园领回秋海海。 秋海海正坐在石头块上,面无表情地盯着远方。 老师守在他旁边,幼儿园已经没人了。 老师看到他终于是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家长又要迟来了。” 她把海海牵到门口:“早点休息吧,以后尽量早点。” “抱歉。”倪相平抱起海海,“不会有下次了。” 他看着秋海海好一会,摸了一下海海的脸,轻轻对他道:“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第6章 会议室里几个男人都不约而同地传出几声沉重的叹息。 气氛很焦灼,秋嵩祺坐在长桌左边第一个位置,手指转动几下,笔就跟着飞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在桌面。 “这个方案不行,不论如何都要改!”坐在正中间的戴博对着远程屏幕上的KT代表说。 戴博是秋嵩祺所在公司的董事会会长,行为方式在秋嵩祺看来,只有呆板和刻薄两个词可以形容。 硬要再加一个词,那就是执拗。 不让对方妥协就不会退步。 秋嵩祺一直在看手表,从四点钟开始的会硬生生被开到八点,方案被改了无数次。 所有人头都改晕了。 “可是这已经是对于双方而言最优方案了。”KT代表隔了几秒延迟后说,随后传上来一份文件,“秦总说不能再改了,否则合作就难以进行。” 秋嵩祺知道这次合作利益最大方是KT集团,但他并不在意这一点。 所谓合作不过是各取所需,对方是老牌大集团,要的是坐收渔利,自己这边要的不过是个曝光度。 联名上新正好可以做到这点,所以秋嵩祺代表公司答应了对方的合作邀请,只是没想到戴博这么执着于利润的分配。 “会长,”眼看这么拖下去不是个办法,终于一个女人走了进来,低下头很戴博说了什么,戴博几分钟后敲了敲桌子,“先散会,秋嵩祺你留一下。” 秋嵩祺心里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所有人都如释重负散去后,戴博开始怒骂:“我说过多少次第一方案一定要先给我过目,一定要!你为什么擅自做了决定?” “我组织过会议了,董事会的人半票以 分卷阅读7 上通过了。并不是擅自决定。”秋嵩祺解释,心里也很恼火。 对于戴博这样老一辈的企业家他实在是没办法理解。 钱很重要,但名更重要,有了名自然就有了钱,戴博怎么就不懂呢。 “谁让你擅自组织会议的?” “不是擅自组织,我本身就负责和KT的业务链,属职责范围之内。” 秋嵩祺这话没错,戴博有点恼羞成怒,把手机丢在桌上:“回去!明天说!” “会长再见。”秋嵩祺带着愠怒出了去。 他哐得关上车门,关于接儿子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一路骂着那些穿来梭去的车,回了家。 回到去的时候是八点半,家里灯亮着。 他也挺久没这么早回来过,换做平时,他现在应该还在和戴博唇枪舌战,但今天他选择接受“明天再说”。 毕竟倪相平在和他闹着离婚。他多少还得顺着他点。 秋嵩祺一打开门,房子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子,倪相平蹲在其中一个箱子后面,只能看到半个脑袋,像个兔子露出两只耳朵。 他在收拾东西。 秋嵩祺进了来,倪相平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秋嵩祺扫视一眼纸箱,拍了拍问:“买这么多箱子干什么?家里都堆不下了。” 倪相平把手里的箱子封住口,温温吞吞地回答:“我要装我的东西。你别担心,明天就都收拾走了。占不了地儿。” “收拾走了?为什么?”秋嵩祺蹲在他旁边,帮他把另一个纸箱封好,好奇道,“要卖掉吗?好端端的卖掉这些东西干嘛?” “都还挺新的。”他又补充了句。 “不卖。”倪相平摞好它们,把行李箱从房间里推出来,说,“是搬走。”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轻轻地望着秋嵩祺,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还可以。没有什么别样的情绪。 秋嵩祺愣了愣,昨天倪相平拿出离婚协议,他以为自己视力有问题,现在他以为自己听力也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搬走?你?”秋嵩祺一骨碌站起来,疑虑地看着他,倪相平点了点头。 “搬去哪?”秋嵩祺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带着惊讶,大声问,“你能去哪?” 倪相平把地址报给他,然后说:“有空的话就来看看海海,当然了,我相信你没这个时间。” 提到秋海海,秋嵩祺这才想起来今天说过要接他,但没成功。 倪相平莫不是为了这件事要搬家,就像昨天为了同样的事要离婚一样——一样不可理喻得让他烦闷。 倪相平这气也该歇歇了。 秋嵩祺深吸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按耐住心里的不满:“你到底要怎样?” 倪相平被他这么个反问给听蒙了些:“你说我?我要和你离婚。就这样。” “适可而止好不好我的姑奶奶——?”秋嵩祺拖长了最后几个字,“我从昨天回来你就要闹离婚,今天又要搞离家出走,你不是小孩了吧?闹脾气也得有个限度吧。” “你觉得我在和你闹脾气?那你得再上一次语文理解课。”倪相平心里沉沉地落下去,秋嵩祺这个人,永远没有危机感,好像什么事都该美美好好的,他到底怎样才能相信自己是真的要离婚。 秋嵩祺心里通通地跳着,倪相平没有开玩笑的样子,半点都没有。 他目不转睛地看了倪相平一会,突然就问:“离婚协议书在哪?” “收起来了。” “给我。”他伸出手。 倪相平站在原地,没有去拿,也不说话。 “我说拿来给我。”秋嵩祺这才有点着急。 “明天就能见到了。”倪相平懒得再去翻找资料,他揉揉肩膀,往海海的房间走。 秋嵩祺跟上来:“你要是现在不给我,我就不会再要回来了。” 秋嵩祺想着威胁威胁他,指不定倪相平就后悔了。 果然倪相平停住了脚,秋嵩祺就咬了咬牙继续说:“你想清楚,我可以原谅你闹这么一出,但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不会留你的。” 倪相平怔了半晌,感觉心里好像住进了一万只小虫子,一点一点地咬噬着,特别疼。 这种话是从秋嵩祺口中说出来的。 倪相平扯着嘴角笑了,嗤嗤笑着肩膀抖了抖,他吸了吸鼻子转过身,不温不火地问:“你饿不饿?” “有……点。”秋嵩祺小心地回答他。 “想吃什么? ”倪相平没去海海的房,他径直走向厨房,秋嵩祺说:“都……可以,随便什么吧。” 秋嵩祺很久没吃过倪相平做的东西,主要原因还是他很久没回来吃过晚饭。 可现在倪相平突然这样,他也不明白倪相平在干什么。 等了十几分钟,倪相平端出一碗汤河粉,白花花的,把筷子递给他:“吃。” 秋嵩祺看到吃的,心里踏实了,接过筷子几下就吃完了,倪相平看着他,鼻子酸了点,沉默地替他收拾了碗筷,洗碗的时候,秋嵩祺站在他旁边。 倪相平持续保持着安静,秋嵩祺也不敢说什么,最后倪相平拉着秋嵩祺衣角去睡了。 秋嵩祺侧卧着,搂着倪相平,低声地说:“你呢,就不该整天地把离婚搬家放在嘴边,这样只会徒增我的烦恼,没有意义。” 他觉得公司的事已经够恼人了,倪相平该体谅一下。 “你明知道我不会和你离婚。所以别再闹了,听话。” “嗯。睡吧。晚安。”倪相平翻了个身,背了过去。 第二日,秋嵩祺的闹钟意外地没响起来,他醒过来已经是九点多,他难得睡了足足十二个小时。 他转了个身,伸个懒腰,右半边的床空了。 秋嵩祺恍然坐起来,立刻下床去客厅看,昨晚的箱子都没有了,再去海海的房间,也是干净如洗。 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掐自己大腿一把,疼得跳了起来。 他找出手机要给倪相平打电话问清楚,就看到了倪相平发来的短信:我在民政局门口的小长椅等你。 第7章 手术 “胡闹。” 秋嵩祺掐掉手机屏幕,装着没看到这条消息,他很庆幸微信没有“已读”显示。 于是刷牙也慢悠悠的,也不急着去工作,更不急着去找倪相平。 他觉得自己平生都没有这么拖沓过。 但心里有一种丝丝麻麻的危机感,缠绕着像阴影挥之不去,让他不管做什么都不安稳。 “如果倪相平真的和我离婚的话”。 这句话在脑子里转着圈。 大概等到十点多,他又看了一眼手机,除了阮熙给他打过十几个电话,没有别的消息。 翻了一下倪相平的朋友圈,有一张他新家的照片,没有配字,点开大图看,把每个角落都双击放大了 分卷阅读8 一遍。他皱了眉。 倪相平真是为了搬出去而搬出去,怎么连个房子都不找个像样点的。 不过这样也好,等他住上几天不习惯了就会回来。 他打电话过去,倪相平很快就接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来。” “我刚起床。”秋嵩祺撒了个谎,为了逼真一点,他打了个哈欠。 “那你现在过来吧,我下午还有别的事。”倪相平的声音听起来的确有点焦躁。 秋嵩祺答应了,又拖沓了半个小时。 等他到了约定的地点,秋嵩祺远远地看到了倪相平。 倪相平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坐在椅子上看手机。 他很久没看到倪相平在阳光下的样子,一直都是半夜回去,暖色台灯下也看不清楚,有时摸着黑更看不出什么变化,而早上通常一起床人就没见了。 原来倪相平一直挺白的,皮肤还会反光。 秋海海趴在他肩上,肉肉的身体穿着一件粉色的衣服,像个姑娘。 倪相平净知道给儿子搞这些花里胡哨的衣服。秋嵩祺无奈地叹口气。 就像倪相平以前也是个花里胡哨的人——刚结婚那几年倪相平的衣柜里没有一件纯色衣衫,全是带花纹的。 他最喜欢的可能是椰子树,虽然秋嵩祺觉得那就是个沙滩老年人风格,但是不得不承认倪相平穿起来有一点性感。 特别是开衫衣,热起来的时候就开着扣子,秋嵩祺喜欢趴在他雪白的腹部肌肤上偷个凉快。 倪相平什么时候开始衣柜里好像全部换成了单色衣服,秋嵩祺仔细想想这几日能记起来的不是纯白就是纯黑,偶尔有蓝色。 他还挺喜欢蓝色。 秋嵩祺走了过去,倪相平脸都没朝向他一下,抱起秋海海说:“走吧。” “去哪?” “离婚。”倪相平把文件夹拿出来,递给秋嵩祺一份,“这是你的,协议书,你签过字的。身份证带了吧?等下记得拿出来,户口本和海海的出生证明都在我这,你别担心,等下交个文件就行,很快的不耽误你多久。” 秋嵩祺听得有点恍惚,在脑子里萦绕了一个早上的那句话总算是喷薄地浮出水面。 “倪相平真的要和我离婚”。 他紧张得不太知道说什么,张了张口杵在那,倪相平不大耐烦道:“走吧?进去。” “不是……你……” “我想清楚了,也不可能后悔,所以请你别再纠结我的态度了。”倪相平的声音在秋嵩祺听来简直称得上冷暴力,“不论如何你也签过字了,别在这种时候变褂,我不想浪费时间走法律程序。” “协议书是我乱签的。”秋嵩祺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他伸手去拉住倪相平,走近了点,“我把文件撕了就行了,对吧?这种东西你别当真,咱有什么问题回家说,回家说。” “我不想和你扯这些有的没的。” “有什么事都好商量,别非要闹到这里来啊。”秋嵩祺挤出一个微笑,这样自己看上去就没那么严肃。 可是倪相平一直铁着面:“我不想和你兜圈子。” “别闹。”秋嵩祺欲搂过他,被推开了,来回拉扯几下,倪相平挣开后扭头就快步走。 不能离婚,不能。 秋嵩祺心跳飞快,恐惧感蔓延起来,他不太能想象得出离婚是什么概念。 但一定不是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这题,严重超纲了。 “相平。”秋嵩祺立刻跟上去,喊了他好几声。 喊人的声音有点抖:“倪相平!” “倪相平你等等。”他跑上去拽着他就往怀里抱,急促地落下几个焦虑的吻在倪相平脸上,倪相平在他怀里挣扎,可他一边吻着一边含糊地说,“别闹了别闹了……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你看这样,你想搬出去也可以,想怎样就怎样,别和我离婚……” “放开我……”倪相平极力别过脸,因为一手抱着海海,另一只手便不够力气推开他,“我说你放开我……” 他单手屈肘抵住秋嵩祺来势汹汹且莫名其妙的吻。 “别这样,老婆算我求你好不好……”秋嵩祺的语气听起来比以前温柔一点,还是很执着地索吻。 粗重的气息在倪相平面上扫过。 倪相平从没有这般抵触,最终压着嗓子吼了句:“我说放手!” 随后是一记不轻不重的巴掌清脆地在秋嵩祺脸上响了起来。 倪相平自己也怔住了,按理来说,他这巴掌很久前就想给秋嵩祺了,可真的没抑制住冲动做了这件事后,心里并不愉快,相反的,有些后悔。 < p> “对不起……”他看着秋嵩祺沉下去的脸,收回手,背到身后。 秋嵩祺惊讶地愣着,瞳孔渐渐放大:“你疯了?” 倪相平紧抿双唇,盯着他,没说话。 秋嵩祺寻思着自己刚才也没做错什么,被他这么一下折腾得更糊涂了。 “你就这么想离婚?”秋嵩祺放开了他,倪相平只好“嗯”了声。 秋嵩祺气得哑笑一下,点着头:“好,离,离,我今天就和你把这婚离了!我不和你离婚我秋字倒着写改姓春夏冬!” 他扯着倪相平的手腕,拉他进了办理离婚的房间,把身份证丢在桌面,对工作人员说:“办理离婚。” 倪相平沉默地将资料放上去。 这些资料是他一份一份找出来的,现在堆上去心里有种交代后事的沉重感。但倪相平知道秋嵩祺不会这么想。 秋嵩祺现在大概比他还想离婚。毕竟被他不小心扇了一巴掌,换做是谁自尊心都过意不去。 工作人员见这种情况,麻利地办了手续,最后交出一式三份的确认书:“请二位在上面都签上名字和电话号码,新的户口本隔日通知来取。” 倪相平还没提笔,秋嵩祺就哗啦啦地签了三个名字,三串数字。 “咔”的把笔盖上,等倪相平把名字签完,秋嵩祺拿了一份就走了。 倪相平对工作人员说了声谢谢,出门看见秋嵩祺站在那,带着火气看着倪相平。 倪相平走过去,秋嵩祺说:“满意了?” “满……” “你图什么?” “我……” “和我离婚有什么好处?” “你……” “后悔了别来找我。” “……”倪相平放弃再多说半个字。 然后秋嵩祺看了一眼秋海海,海海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枕在倪相平肩窝里,嘴巴微微张开。 “我走了。”倪相平向他告别,但还是站在原地看了他几眼。 “走啊。”秋嵩祺挑眉,“没开车来的话我送你,想去哪去哪。” 这句话大概就是哪凉快哪呆着去的文雅版。 “不用了。”倪相平被他这话说得也有点恼怒,抱着海 分卷阅读9 海马上走了。 “不就离婚吗,我就不信能怎么样。”秋嵩祺回到车里,把冷气开到最低,“反正我该做的都做了,是你硬是要离的。” 他又把风力调到最大。 坐了许久,慢慢呼吸速率平缓了下来。 盯着眼前的景致,想起结婚那天也是在这,季节都差不多,都在炎炎夏日。 晃眼八年过去,他和倪相平在这结束了婚姻。 “可是怎么就离婚了呢。” 他平静下来,依旧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秋嵩祺摸着刚才被打了的半边脸,也不是很痛,其实本来也不就痛,倪相平那一下挺轻的。但是打人是不对的,这幼儿园的人都知道,怎么倪相平就不知道? 秋嵩祺想着,更觉得倪相平无理取闹,让他郁闷。 他把手机拿出来,点开倪相平的微信,朋友圈里的相片全都没了。 倪相平屏蔽了他。 “没心没肺!”他把手机丢在副驾驶上,踩一脚油门,回了公司。 第8章 倪相平一路开着车,神还飘着,想着秋嵩祺那个态度,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 总算把婚离了,却没有想象中轻松,但心里的石头的确是落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心窝里,他想自己还是需要一段时间去磨平这块石头,这块放了八年的关于秋嵩祺的石头。 离婚和分手不一样,婚姻和恋爱还是有点区别。 恋爱时分手更多的是难过和伤感,离婚给他的几乎都是惋惜和无奈。 但是婚姻靠他一个人惋惜有什么用,秋嵩祺的态度明朗的不像话——他不在乎,不过是象征性地挽留。 他差点没注意到几个红绿灯,紧急刹了好几次车,海海也朝前晃了好几次。 车停在了治疗中心,进去后一位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出来迎他。 护士带着海海进了治疗室,倪相平便在外头走了走。 治疗中心一个星期来一次,里面有许多自闭症儿童,有些年纪还很小,还要抱在怀里,有些看上去已经十多岁了,可以自己独立起来。 他看了看几个翻弄七巧板的少年,会自己默默地笑起来。 看着他们,倪相平觉得秋海海也会有一天可以成为一个安静的少年,不再害怕这个世界,也愿意主动牵牵自己的手。 他站在那看得出了神,医生笑了笑:“那几个孩子可聪明了,七巧板和数独比谁都要玩得好。” “真好啊。”倪相平心里羡慕。 “其实海海也很棒,他最近在学画画噢。”医生将手里的资料翻了翻,拿出一张画,递给倪相平。 倪相平高兴地拿过一张涂满了六七种颜料的画纸,其实内容不太成体系,可是倪相平也能体会到,海海在画画的时候是快乐的。 颜色都是亮色系,红的大概是太阳,蓝的就是天空,只有一小块黑乎乎的,他想,这或许就是海海在画自己细细柔柔的头发。 真可爱。 倪相平浮起来一个幸福的笑容,医生说:“只要坚持的话,就一定会有希望的,海海很乖,偶尔也挺坏,其实也是个捣蛋鬼。” “嗯。”倪相平心里开着花,在秋嵩祺那的不愉快一扫而空。 反正离婚前离婚后,他过的生活都差不太多,世界里有海海就可以了,秋嵩祺世界里有工作就可以了。 想想他今早说的那些话,和他昨晚说的,倪相平想,自己是该看开点了。 本就该这样,井水不犯河水地各过各的。 阮熙给秋嵩祺打了无数通电话,他今天没回来公司又联系不上。 可公司这边的人都在等他开会,戴博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连抽了两支烟。 阮熙有种如临大敌的紧迫感,在阮熙第十次告诉戴博没联系上后,戴博终于发怒了。 “不成体统!没规没矩!不开了!告诉秋嵩祺,这个合作项目到此终止。”戴博一甩旋转椅。 阮熙含颔连说了几声“好”。 可戴博刚刚打开会议室的门,门口就站着正要走进来的秋嵩祺。 戴博怒视他一眼:“合作取消了,你回去工作吧。” 秋嵩祺没吭声,脸上浮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不悦,是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默。 会议室里的人心都提了起来。 “取消?”秋嵩祺张了张口,戴博说:“开会让全部 人等你三个小时,你小子以为公司是你家开的?” “我是迟了点,但不是让公司做赔本买卖的理由。现在取消合作?行,你去问问我们要赔多少违约金。戴会长你也该成熟点。” 该成熟点,不要像倪相平一样。 秋嵩祺炮语连珠,不给人插话的机会。 在场的人都知道秋嵩祺的话是对的,只是没人敢说。 毕竟戴博要是怒了可以随便把他们这些小卒炒鱿鱼了。 “那你自己解决!项目砸了我不会给你收拾烂摊子!” “我什么时候要你帮我收拾烂摊子了?再说了我什么时候有过烂摊子?” 戴博被他这话说得呼吸都紧促,憋了半天,摔门就走。 秋嵩祺便进了来,扫视一眼坐如针毡的人,阮熙立刻替他把文档播放出来,投影在大片的白墙上。 散会后,秋嵩祺向往常那样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办公。 电脑旁边放着一部手机,手机上显示的是倪相平的新家地址。 过了一会,他把地址删了。 一是因为看着心烦,二是因为他已经背下了。 “你也记下来。”秋嵩祺对坐在另一边的阮熙说,“方便我安排你去找他。” “记什么……?”阮熙抬头问,“找什么?” “啧,算了,你还是去找找有没有城区内的房子可以租给人住的。” 秋嵩祺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大发慈悲给倪相平换个房,城郊太偏僻,万一自己想去也不方便。 “哦,好的。还有别的要求吗?”阮熙不清楚什么叫租给人住的房,难不成还有租给动物的。 “没有了。” “……嗯,我这就去看看。”阮熙嘴角抽了抽。 秋嵩祺看来,婚是他倪相平要离的,离了就离了吧,反正总不能把孩子里的血给抽一半出来然后告诉他“这孩子也跟你没关系”。 他总可以再去找倪相平——借着看孩子的名义——当然不是现在,现在就算倪相平来找他,他也不一定会想见。 莫名其妙地就被离了婚,莫名其妙地家里少了两个人。 他需要时间去缓口气。 需要时间想想这到底是谁的问题。 秋嵩祺擅长从工作里面找问题,那他觉得自己自然也可以从离婚这件事上找问题。 找到问题就解决它,复婚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了许久,最后把电脑“啪”一下合上了。 分卷阅读10 怎么想,倪相平都是在没事找事才和他离婚。自己不过是说了几句气话,倪相平总是喜欢把这些话当真——再说了,他要是不想和自己离婚,自己就不会说这些话了。 所以,是倪相平的问题,他迟早后悔。 秋嵩祺转了个方向看着窗外,慢慢聚集了乌云,他垂着眼帘盯着这天看了很久。 心里不畅快,堵得慌。 忽然收到了一个老友的电话,才强行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 “秋总!”对方腻歪地叫了他一句,秋嵩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电话那边的人是陆承,他的高中兼大学同学。 “别恶心我,我现在很烦。”秋嵩祺低着嗓音,陆承便收敛了些:“你怎么烦了?你还有烦的时候啊?” “不然呢。”秋嵩祺无奈道,“找我什么事?” “今晚喝一杯去?我今天生日,请了一帮老同学,咱聚聚。”陆承阴阳怪调地说着,虽然秋嵩祺习惯了他这幅德行,但今天还是想骂他。 “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大寿星?” “哎呀,你好坏。不说了。记得来,我把地址发给你。” “我不……”秋嵩祺还没拒绝,对方就挂断了。 秋嵩祺沉重地吐了口气,背往椅子上一仰。 傍晚时分,倪相平带着海海回家,出来时看到了天空密布着黑云,动作加快了点,抱起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就进了车。 如果下雨,就会不妙。玫瑰在风雨中的气息会更浓烈。而且他还没来得及摘除秋嵩祺的标记。 城郊有点远,开车过去花的时间会很长。 倪相平便找出随身带的抑制药片盒子,揭开盖子,心里漏了一拍。 空了。是什么时候空的? 他没想过自己会犯这种马虎,可能是这几天忙着离婚搬家给疏忽了。 他又加快了车速,按了好几次喇叭。 下班高峰期的人流和车流比倪相平想象得多,眼看车子要堵在路上,倪相平心里愈发慌张。 他见缝插针地穿梭在缓慢挪动的汽车中,才挤到红绿灯线前。 “啪嗒啪嗒”两声,几滴雨掉落下来,倪相平渐渐感受到了胸腔传来的燥热。 他可不能在车里就发情,更不能在大马路上。 他有些欲哭无泪,强忍着发烫的身子,越来越多的雨滴打乱他的节奏,绿灯一亮,他便狠狠踩一脚油门,奔腾向北。 雨渐渐起了长势,倪相平很热,落下车窗,车内的玫瑰气息很快就散开了,同时也有一阵风雨飘落进来。 海海冷不丁地打了几声喷嚏,倪相平才清醒些。 但是雨没有收敛,开始猖狂地落下,倪相平这才发觉自己后腰已经湿了大半块。 二十几分钟后,倪相平把车停在了新住宅楼下,拎起海海就往楼上跑,每走一步都被衣服的摩擦折磨一下,裤子和衣服都湿了。 腺体肿胀起来,连带着下半身也在作妖。 第9章 阮熙趁着下班之前走了几所房产中介处,看了几套房子,琢磨着什么样的才叫做租给人住的。 他之前去过秋嵩祺家中处理工作,记得房子装修风格挺冷淡的,以蓝色基调维修,于是他收集了几套风格相近的北欧式装修的待租房给了秋嵩祺。 秋嵩祺看了一眼,比较满意,于是他筛掉了几套距离他公司比较远的,剩下几套都是走路十几分钟就可以到的公寓住宅。 秋嵩祺把倪相平的地址给了他:“你这几天有空的话就去这里找一个叫倪相平的人,然后告诉他,在这几套里面选一个搬过去,我给钱。” 阮熙并不知道秋嵩祺的爱人叫倪相平,他担心秋嵩祺莫不是包养了小三。 可秋嵩祺看着不想这种人。 阮熙犹豫得应下了,秋嵩祺看他这欲言又止的,问:“不乐意?如果你觉得麻烦我就再找人去做这件事。” 阮熙知道所谓的再找人,就是先把他炒了,然后再找个新秘书。 因为秋嵩祺炒上一个秘书用的是同一句话。 他摇摇头:“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 “问。” “这个……您爱人知道这事吗?” “他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没事,你不用在乎他怎么想,去做就好了。”秋嵩祺以为他担心倪相平不会答应,就告诉阮熙,“不论如何一定要让倪相平搬过来。” &l t;p> 阮熙呵呵笑几声:“好的。” 他果然是包养三儿了?阮熙耸耸肩。 房子里弥漫着一股烂玫瑰的气息,倪相平一进门就支撑不住浑身的欲望倒在了地上,秋海海自顾自地坐在一旁,连续打着喷嚏。 倪相平听着外头的雨声,不知道何时能停,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新房子还没有做好卫生工作,本来是打算今晚回来后弄个大扫除的,但现在他动都不太敢动。 地板有点脏,外头带进来的水渍混着灰尘。 倪相平双腿慢慢合拢,想要努力克制自己,颤着指尖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双眼氤氲着水汽,他本想拨给倪依岚,却不小心滑到了最近联系人。 秋嵩祺正和陆承聊着天,屏幕上闪过几秒钟来电显示,还没来得及接就被挂断了。 他再看了眼未接提醒,明晃晃的“最近有点凶的老婆”。 这个称谓是这两天改的,之前叫做“最近性冷淡的老婆”。 总之他不过是用这个备注提醒自己,倪相平最近状态如何。 他看到这个来电显示,满意地笑了笑。 倪相平果然后悔了,但他此时并不需要着急打过去,装作没看见就好,倪相平等不及了自然会再打回来。 他心情好,便给承发了两百块微信红包:生日快乐! 陆承被他这行为吓到了,秋嵩祺明明刚才还在骂他来着。 “姐……”倪相平咬着手指骨节,声音沙哑。 总算是打通了倪依岚的电话,倪依岚还在家里,听他这般,拉开窗帘一看,雨天,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 刚离婚,标记没摘除,秋嵩祺不在身边,抑制剂用完了。 倪依岚凭借以往经验迅速判断出来——倪相平发情了。 而且情况有点糟糕。 “你在哪?我现在过去。”倪依岚火急火燎地换好鞋子,和丈夫告了别,出了家门。 “新家……地址我之前……” “我知道,你说过。”倪依岚开着车,先转进了一家药店,买了一盒装的抑制剂,犹豫着,“你要用最强效的吗?” 最强效的通常是已经发情了用的,但是会有很大副作用,基本上是靠让omega昏晕来使其度过发情阶段。 还会导致一点头疼,倪相平说“是”。 倪依岚也来不及心疼,立刻买了就往倪相平家里去。 倪依岚赶到时,倪相平身 分卷阅读11 体烫得不像话,她小心地喂他吃进药丸。 “姐……拜托你件事。” “说。什么事?” “你等下……给海海做个饭……”倪相平头很疼,扯着被子,身子还有点发冷,抑制剂让他的体温降了一点。 倪依岚看着他一边喊着头疼一边又拜托她给海海做晚饭,交代海海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每道菜都不能放辣椒。 支支吾吾说了半天,这才安心地睡过去,倪依岚心里一阵心疼。 倪相平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么漂亮一人为什么就摊上了秋嵩祺这王八蛋呢。 他们八年的婚,秋嵩祺至少也得折磨过他两三年。 这两三年以来,倪依岚送过几次抑制剂。碰到过几次比这还严重的情况。 可这其中就没见秋嵩祺露过面。 王八蛋子。倪依岚心里骂了骂。 倪依岚揉了揉他的头发,看了眼屋子,又看了眼海海,去给海海做了饭,喂着他吃下去。 喂海海吃饭简直就是技术活,这孩子不张口也不躲开,看见饭送到嘴边了就当没看见一样。张不张口全看这小少爷心情一样,喂他吃饭花了足足一个小时。 倪依岚有点难以想象倪相平平时是怎么带他的。 她想着,便又帮忙把房子给打扫了一次。 “我可真是世纪好姐姐。”倪依岚笑着拍拍倪相平的脸,“明天带你去医院,好好睡。晚安。” “安……”倪相平迷迷糊糊地应了句。 次日清晨,倪相平被倪依岚狂轰滥炸的电话吵醒了。 “你快起来!我帮你预约的时间是十点,都快九点半了!”倪依岚大喊,“快来第二医院!” “去那做什么?”倪相平头昏昏沉沉的,没想起来昨天倪依岚说的。 “标记摘除。”倪依岚郑重道,“赶紧的。” 倪相平喉结滚动一下,嘴唇动了动,重复了一句“标记摘除”。 他知道离婚了就应该做这件事,这是每个omega必须要接受的事实。 可还是很难过。心里真的就倏的空了。那个关于秋嵩祺的石头好像在断裂。 八年前秋嵩祺标记他的时候,说的是这辈子都不会给倪相平被其他人标记的可能。 倪相平失笑一声,的确不会有其他人标记。 但秋嵩祺的标记也不会留一辈子。 秋嵩祺没给过倪相平这种承诺,倪相平也就不能对他有所要求。 他利索地收拾好,送海海去了幼儿园,便赶到医院。 医院里做摘除标记手术的omega不少,有几个哭哭啼啼的,看起来挺小。倪相平皱着眉多看了几眼,于心何忍呢。 这么小。 才十几岁。 他有点庆幸海海是个可爱的beta。 “走了,到你了。”倪依岚扯扯他衣角,又理了理他的衣领,“别怕。” “我有什么怕的,我是心疼那些孩子。”倪相平笑了笑,又望了望在哭的小omega。 去做手术前,他还是过去了,给这个一个人来做标记摘除手术的omega一包纸巾:“要坚强点。” 小孩接过,抽泣着说了谢谢。 倪相平摸了摸他的头发,就去了手术室。 因为是小型手术,医院基本上不打麻醉,麻醉科的医生本就很少,基本都去了大型手术坐镇。 医生将一根细细的管线插入倪相平的下体。 “嗯……”倪相平疼得咬住了胳膊,趴在那,医生轻轻说:“放松,很快的,不痛。” 就像小时候牙科医生告诉他补牙不痛一样。不过是谎话。 倪相平觉得疼得钻心窝子了,像有人用勺子在挖下一块块肉,他浑身都在抖。 医生一边操纵着仪器,一边问他话以分散他注意力:“标记多久了?” 倪相平伸出三根手指,说不出话,眼睛眨一下就有泪花溅出来。 “那挺久的。所以才会比较痛。”医生点点头,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柔,但是没什么感情,他们不过是每天重复一样的话,“有孩子了吗?” “嗯……” 刚应声,倪相平就剧烈颤抖了一下,音调向上扬了一下,是离体的痛。 摘除成功了。 医生将长管缓缓抽出, 给他做了后续包扎和处理。 他喘着气,趴在那,随着仪器的移除,下腔内的疼痛感稍稍散去了点。 “好了,躺一会吧。”医生拉起蓝色的帘子,离开了,“有事呼叫就好。” 医生走后不久,倪依岚就进了来,坐在凳子上,撑着头看他,倪相平盯着天花板呢喃道:“结束了。” “我知道,刚才医生跟我说了。”倪依岚拿出一个梨子削着皮。 “真的,结束了。”倪相平捂着脸哭了,身子在抖,却没发出声音。 第10章 新欢 客厅里两个男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睡着,陆承的左腿还搭在秋嵩祺腹部。 秋嵩祺手机闹钟响起来时两个人都朝反方向翻了个身。 秋嵩祺迷糊地醒来,抬起手,手臂因被压在陆承肩膀下一晚上而酸胀无比,他不禁倒吸口凉气。 他从桌面拿过手机,没拿稳,“啪啦”一下掉在瓷砖地上,吓得他清醒了一点。 “嗯……?”他摸了摸地板,又疑惑自己为什么在地上。 朦朦胧胧地思忖了一会,他才想起来。 昨晚给陆承庆生后,他想着反正家里没人,便没有回去,再加上喝得有点多,开车也不方便,何况大半夜的,司机没接他的电话,千万种理由,他干脆就留宿在了陆承家里。 两个人又单独喝了挺多。就成了现在这样。 秋嵩祺扶着宿醉后昏沉的脑袋坐起来,推了推还在打呼噜的陆承:“起来了你个死猪。还打呼噜……吵死了。” 陆承嗯嗯呀呀地伸个懒腰,眯着眼,不耐烦道:“怎么啦?你现在还嫌我吵了不成?你知道你昨晚有多闹腾吗?” “那也正常,我喝多了。”秋嵩祺一骨碌爬起来,感觉骨头都要断了,地板真不是人睡的,“反正再不济也比你打呼噜要安静。” “是吗?”陆承扒过沙发上的手机,坏笑着点开一段视频,手机便发出一阵嘈杂的困兽哀嚎般的声: “昂……呜呜呜……我跟你说承儿,我真的好惨一男的……我被我媳妇儿丢掉了呜呜呜……他跟我离婚了呜呜呜……明明是他自己……” 后面的听不太清了,只剩下呜呜噎噎的声音,也不像是哭,更像是撒泼。 秋嵩祺瞪大了眼,恼羞成怒,扑过去把陆承的手机抢过来,看了眼视频,里面的自己衣冠不整,领带打在了后背,左手一瓶牛奶,右手一瓶江小白。 自己这番是想怎样,一边买醉一边解酒吗。 又听见自己一口“媳妇儿  分卷阅读12 ”一口“我好惨”地叫。 像个傻x。 他赶紧删掉,陆承懒懒散散地说:“别做无用功,我上传到朋友圈了。” “你?!”秋嵩祺又立刻点开了陆承朋友圈,干干净净,没有内容,被耍了。 他踹一脚地板上的陆承:“滚。” “诶,到底谁该滚?”陆承不置可否道,“被人甩了就甩了呗,喝成这样有啥用,要真不甘心就追回来。滚来占我家地干嘛,你赶紧滚。” 不甘心就追回来? “你懂个什么?”秋嵩祺不想和他废话。 “懂你啊。”陆承没个正经样地笑笑。 秋嵩祺翻个白眼,去了洗手间,漱个口洗把脸,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面容有点憔悴,领带依旧乱糟糟地打在了后背,他就把其拉到了领口。 重新打,还是打不好,结永远是一个死结。 以前都是倪相平帮他打的领带,后来倪相平送海海上幼儿园走得早,也会替他将领带结打好放在床头,秋嵩祺只要简单地套在衣领上拉紧了就好。 不过再后来倪相平就不做这事了。 秋嵩祺想着,有点惘然,想让倪相平再给他打一次领带。 倪相平每次这样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眼神都特别虔诚,像给心爱的礼物打蝴蝶结。弄完后会瞧一眼他,然后亲他一口。 两人拥吻的时间不长,但很细腻。 不过这都是几年前的事了。海海长大后倪相平就没有这般天天和他拥在一起。 “想什么呢我。”秋嵩祺又洗了把脸,“果然是喝多了。” 他当自己是还没醒酒,所以才这样矫情。 也不是离了倪相平日子就不能过了,他又想着,就好比领带,打不了就不戴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于是他扯了下来,丢在洗手池旁。 又拿起手机看了眼,倪相平昨天下午后并没有再来过电话。这样子以来,他和倪相平足足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四四零分钟八六四零零秒没见了。 “啧。”他咂舌一下。 倪相平躺在病床上,扯上被子捂住脸,压低嗓子哭了一会,倪依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麻利地把梨子削好,拉开他的被子:“你想闷死啊?” 倪相平轻轻摇头,别过头也不看她。 脸色有点苍白,恍惚了一会就闭上了眼睛。 他几乎只在倪依岚面前哭过,次数很少,倪依岚记得的一次是初中他第一次考试考砸了,被爸爸拿了个木棍打了屁股打得疼哭了,她当时还觉得倪相平可怜兮兮的,现在想想有点可爱。 一次就是现在。 一点也不可爱。 倪依岚只想把秋嵩祺揍一顿。 但她知道,倪相平肯定会说“别这样,没意义”。要不是看在倪相平的面子上,秋嵩祺早就被她千刀万剐了。 倪依岚沉重地叹口气,不忍心再多说什么,只好把梨子递上去:“算了算了,你哭吧,难过是正常的。” 可是倪相平没有再哭,情绪收敛起来,看着和以前一样平静,除了眼睛有点红,这样就更像一只雪白的兔子。 他把梨子默默吃完,再躺了半小时,等没那么疼后,就安静地起床,倪依岚陪着他出去。 “我去替你拿个药,你在这等等。”倪依岚说。 倪相平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着窗外风景。 医院着实没什么特别的景色,除了大片的绿植,随着夏季的风摇曳。 他现在耳朵里几乎进不去医院吵闹的声响,也没有在想什么内容,单纯地发了一会呆。 “哥哥。”一个男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空白时间。 他扭头一看,是那个刚才收下他纸巾的小omega。 “哥哥。”男孩又睁着不那么亮的眼睛赤 裸 裸地盯着他,叫了句,倪相平被盯得有点不自在。 “嗯?”他缓过神应了声,“怎么了?” “那个……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忙?”男孩收起来坦诚过度的眼神,垂下手扯着自己的衣角,有点紧张,等倪相平让他说说看,他才又露出那种祈求态,道:“我想找一个人,但是我没找到,你能帮我吗?” 找人? “嗯……我恐怕无能为力,”倪相平抱歉地笑笑,“警察叔叔才能帮你。” “我有他的名字和地址,只是我,我还是没找到他。也找不到警察局……警察局会不会很麻烦,如果可以你能带我去吗……?” 男孩看着有点无助。 倪相平有些疑惑:“你是一个人吗?要找谁?父母呢?” 他担心男孩会不会是要找标记他的那个alpha讨说法,这样就太冒失了。男孩一定会被欺负的。 “我……我不方便说。总之,总之我现在来找一个叫秋高祺的人。”男孩含糊过去,报了个名字,“就是那个什么公司的人……” 他翻找一个很大的书包,似乎在找关于那个人的信息。 倪相平听到这个名字,愣了愣,秋高祺,和秋嵩祺的名字很像。过分地像。 他心跳有点快。 倪相平问:“你已经去找过了吗?” 男孩用力地点头:“但是说是没这个人。” 找过了,没这个人。 倪相平心跳更快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就是秋嵩祺。 于是他掏出手机,将秋嵩祺的名字输入,仅打出一个“秋”后面便自动显示了秋嵩祺全名,看来输入法也记住了他。 倪相平把手机屏幕正对着男孩:“是这个?” “嗯……”男孩凑近了看,“对对对!” 果然是他。 倪相平苦笑一下,是这个他不愿意再见到的人。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又被揪了起来,疼。 好像他在生活里不论如何过也逃不出秋嵩祺这个阴影。 他不想帮忙,可他没办法不去猜测这个男孩和秋嵩祺是什么关系。 “这个字读嵩。”倪相平握着手机的手稍稍用了点力,关灭了屏幕,努力挤出一个笑,“我不认识他。” 显而易见的谎言。 “不认识你怎么知道是这个字……”男孩委屈地要哭了,“你如果知道他的话就带我去吧。我妈妈说整个F市很多人都认识他才放心让我一个人来的……” 这话不假,毕竟秋嵩祺在这边经常上经济新闻栏目,做生意的人或者爱看新闻的人的确会认识他。 倪相平沉默良久,男孩的眼神很炽热,欲哭无泪的样子,他又说:“我刚做完手术真的很痛……我真的没办法了……我找了他好多天……” 这样拙劣又天真的卖惨,倪相平紧蹙着眉,咬了咬嘴唇,心软下来,孩子还这么小,万一秋嵩祺真的做了什么。 不,应该不会。 倪相平闭上眼,像在煎熬。 他深深吸口气,小声地说:“好吧。” 分卷阅读13 第11章 阮熙按着秋嵩祺给的地址找到了这个叫倪相平的人家门口。 看到这片宅子他才知道为什么秋嵩祺要他找一个“租给人住的”地方。 他不是什么有钱人,只是个普通白领,但他也有能力租在市区的普通大平层里。 但是这儿的房子呢,看上去挺寒酸,外墙已经掉漆,露出灰溜溜的混凝土,而且是宿舍式建筑,一层十几户人家,千篇一律的铁门生了锈,排成整整齐齐一排。 秋嵩祺怎么会认识这里的人呢?还包养他。 阮熙不禁感叹不同人不同命。 他敲了敲门,没人应。 想回公司,但转念想到秋嵩祺这个上司,不能交不了差,叹口气打开手机看看视频打发时间。 他靠着栏杆等了一两个钟头,腿有些酸。 大概午时,才听到几个人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阮熙看过去,一共四个人,一个看起来十来岁,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他们年纪似乎相仿。 其中有一个很眼熟……好像在秋嵩祺的桌面相框见过,可相框里的人应该是秋嵩祺爱人才对,但如果是他爱人怎么会住在这呢,可见这人应该不是他爱人。 阮熙有点疑惑。 倪相平见到有个穿着正装的人在他家门口候着,以为是租房中介,便走上前问:“你好,请问……你找谁?” “倪相平,是哪位?”阮熙端正好姿态微笑,一副活生生的前台小姐模样,倪相平想着这人训练挺有素。 “是我。”倪相平也跟着他笑了笑。 “什么情况啊?”倪依岚凑上前来,另一个男人从倪相平手里拿过钥匙,开了门,问阮熙:“有啥事进来说吧?这俩孩子刚做完手术可能需要坐会儿。” “做完手术?”阮熙下意识问,但没人回应他这句话,他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们进了屋。 屋内倒显得没那么糟糕,可能是整体橘色调的缘故,看起来挺温暖,人一多了,就有了如小酒馆一般的热闹。 “你找我什么事呢?”倪相平窝在沙发里,倪依岚又给倪相平和阮熙倒了杯水。 阮熙拿出那几份秋嵩祺挑好的房型图,清清嗓子:“你好,我是秋总的秘书,你认识秋嵩祺秋总吧?” “……”倪相平不自觉扯了扯嘴角。 这一早上见到的人都在他耳边唠叨秋嵩祺。 莫不是全世界都得知道他们离婚了才不会打扰? 比如那个坐在倪依岚旁边的孩子,一路上他也没多说什么话,倪相平依旧不知道他和秋嵩祺什么关系。 他心里闷闷的,像雨季来临前的天空,阴沉又闭塞。 感觉也没什么理由去知道他是谁。 是谁都无所谓…… 倪相平感到一阵无力的疲惫,捧起装了热水的杯子,指尖摩挲着,糯糯地嘀咕:“知道。” “不仅是知道!”倪依岚听到这个名字就来气,今早她也发了好几回脾气了,“简直阴魂不散。” 阮熙略带尴尬地把房型图递给倪相平:“那个……是这样的,秋总说请你搬家,在这几户房子里选一套,他付钱。” “……” 倪相平没说话,咬着杯口,抬眸瞄了一眼资料,又瞄了一眼倪依岚,倪依岚替他说了:“那抱歉,请回吧,我知道你也只是打工的,不为难你,就劳烦你给你们秋总带一句话:请他滚蛋。” 阮熙愣了愣,他还没见过谁能对秋嵩祺这般态度,明里暗里都没见过。 这户人家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气势汹汹。 他已经晕头转向了。 当今的小三都这么嚣张吗? 但这倪相平也挺厉害的,当小三也能比正妻地位高——秋嵩祺桌面上的照片都是他。 他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就只好不停喝热水。 房间里陷入了和色调不和谐的冷寂。 “对了,再拜托你一件事。”倪相平突然想起点什么,指着那个男孩,“带这孩子去找秋嵩祺。” 倪相平并不想亲自送他去秋嵩祺那,秋嵩祺的话,能少见就少见吧。 男孩一听秋嵩祺的名字,精神了些,拉住阮熙袖子:“你知道秋高祺在哪吗?” “是嵩。”倪相平无奈地纠正他,男孩没放心上,目露期待。 “可是……这个房子,你一定要选一套,不然我没法交差。”阮熙犹豫地又接过男孩,应付他说“知道”,男孩便高兴地笑。 倪相平放下水杯,没带什么表情地说:“你就跟他说,是我不想住,和你没关系,你已经完成你的工作了。” “秋总只看结果,不看过程。”阮熙把资料硬塞进倪相平手中,“要不你还是亲自去说吧。” 他的眼神很恳切,倪相平明白他不想丢工作。 盯着手里的资料,轻轻叹息。 “不行!”倪依岚高声叫着,“秋嵩祺这辈子都别想见我弟。” 原来是姐弟,阮熙恍然点点头,但是,倪相平到底是秋嵩祺什么人呢,深仇大恨的。 阮熙正为难着,站在那没动,又听见厨房里另一个男人冲着客厅高喊:“我给相平煲了鸡汤补补,标记摘了后喝鸡汤最好了。” 说着就端出一碗汤,香喷喷的,摆在倪相平面前,笑嘻嘻:“喝。” 倪相平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姐夫”。 阮熙没听见倪相平那句“姐夫”,呆站在两人之间,对一直迷惑他的问题似乎有了点头绪。 他脑子里过了一边各种电视剧情节。 接着顿悟——倪相平应该是秋嵩祺的前任情人,但是两人闹了矛盾分手了,倪相平连标记都摘了,可秋嵩祺还想挽留他,但是倪相平有了现任。 就是这个男人,看上去是居家型,还会煲汤——和秋嵩祺截然不同,秋嵩祺怎么可能会做这些。 至于他们为什么闹矛盾……谁又知道呢,无所谓。 真是一场大戏。 阮熙神游了一会,倪相平喝一口汤,转向他说:“你还是回去吧,我不会去见他,也不会要这些房子,你领着这孩子回去就好,他刚做完摘除手术……叫秋嵩祺多照顾点。” 阮熙踌躇着,男孩已经拉着他的手往门外走:“带我去见秋高祺!” 阮熙只好点点头,领着他出门。 他有点茫然——显然,眼下不能让倪相平和秋嵩祺见面,秋嵩祺包养情人就算了,还被情人甩了,况且这情人已经有人了。 更重要的——秋嵩祺本来就有爱人,再怎么说养三儿也是不对的。所以他和倪相平还是早点了断比较好。 阮熙不并不想帮人做不干不净的事。就算是上司。 倪相平歪着脑袋看他,阮熙就爽快地说:“行,放心吧,我会告诉秋总的。” 阮熙领着男孩回了公司,进办公室前,他还在犹豫要以什  分卷阅读14 么姿态面对秋嵩祺。 阮熙敲了敲门,秋嵩祺正在处理文件,点点头:“进来。” “秋总。”阮熙叫了下他。 他才抬起头,从一堆文件里稍稍抽离开,瞟到了阮熙,和他身旁一个小男孩。 秋柏祺…… 这男孩是他表弟。人间恶霸。失足少年。 秋嵩祺不喜欢这孩子,因为他觉得这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话谁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他摸不清这人的性情。 他因为发情期到的早,又不用抑制剂,和很多个alpha发生过关系,还因为成绩太差被学校退了学。 一家人都拿他很无奈。 但这孩子可怜,他父亲去世早,母亲又常年在外打工,他都是和爷爷奶奶一起住。 这一家子人基本靠秋嵩祺救济。 听说他母亲,也就是秋嵩祺舅母前段时间病倒了,估计这孩子是来他这讨口饭吃。 秋嵩祺倒吸一口凉气,阮熙拉过秋柏祺说:“秋总,这是倪相平先生叫我给您带来的。还有就是……”阮熙犹豫着。 倪相平怎么和秋柏祺扯上关系了。 秋嵩祺冷眼瞧着现在正嬉笑面对他的秋柏祺,低着嗓子:“有话就说。” “倪先生说他不会再见您了,也不要您的房子。”阮熙说这话时带了点愠气,为他以为的秋嵩祺爱人打抱不平。 “你说什么?”秋嵩祺这才将目光从秋柏祺身上挪开,落在阮熙冷静的脸庞,“他不会再见我?” “是的。”阮熙颔首。 “他为什么不见?还说了什么?”秋嵩祺有点不太相信。 “他已经有新的生活……对象了,希望秋总不要叨扰。” 这话倪相平没说过,但阮熙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秋嵩祺比较好,别让倪相平两边为难。 阮熙更不希望秋嵩祺天天花天酒地,到处包养,却对自己爱人不管不顾,毕竟他还有个自闭症儿子,可不能这样。 就算是给他一个忠告。 可是秋嵩祺的神态看起来很惊讶,还有点生气,事实上他听了后差点没背过气去:“什么叫新的生活对象?!” 这才几天。 “新的生活还是新的对象?” 阮熙怔了怔:“这……” “说话?”秋嵩祺挑眉,把电脑从眼前挪开但左手边,十指交合,拇指反复摩擦。 阮熙放低了点声音:“难以描述。我不清楚。” 秋嵩祺感到心脏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指甲不小心就嵌深了些:“你没听错?” 阮熙沉吟一下:“嗯……我看到的。” 他感到呼吸愈发急促,按耐住心里骤然升起的焦躁,沉着脸转向秋柏祺,抬了抬下巴,问:“你又是怎么认识倪相平的?” “谁?” 秋嵩祺只好耐着性子,细心地解释:“接到你的那个哥哥,白白净净的一个人,你怎么认识的?” “哦,你是说,那个漂亮的哥哥。”秋柏祺“噢”一声,“在医院。他正好和我一起做了标记摘除。我哭了哭他就过来安慰了我,我就求他带我找你。” 秋嵩祺喉咙哽咽一声,像插进了木条,说不出话。 纵然他不相信倪相平有了新的对象,但他想过倪相平或许会去做这个手术。 只是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感觉心里被气泵抽掉了氧。 第12章 “姐,第几个了。” 倪相平等姐夫出门买菜后,问倪依岚。 他躺在沙发上,举着阮熙送来的资料,目光在上面晃来晃去,从房型到均价,没有一个看进脑子。 过了一会,干脆轻轻放进了垃圾桶。 倪依岚敷了一片面膜,含含糊糊地问:“你是说你姐夫?” “不然呢。”倪相平望着垃圾桶里的资料,“你换老公的速度我有点跟不上,我怎么记得前几个星期不是他。” “你还没习惯啊。我以为你习惯了。”倪依岚倚靠着软沙发,难得的细声细语,“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个年纪不大不小,挺难找到合适的,有时候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又总难长久相处,大家各有各的打算。” 倪相平听着,没说话。 各有各的打算么…… “我最担心你的你知道是什么吗?不是你离婚,而是你会像我这样,可能一辈子也就在各种合适和比较中权衡过去了。”倪依岚顺了顺倪相平的头发,“特别是你该带着海海。会很辛苦。” “不辛苦。”倪相平笑了笑,倪依岚还是看出来他脸上的艰难。 倪依岚端详他一会,说:“想出去旅游吗?我当年离婚了我也是出去游了大半年。” 倪相平摇摇头:“海海不会喜欢的。” 倪依岚只好作罢,带着海海似乎是很麻烦。 他看一眼手表,起了身,说:“我去接海海,姐夫要是买完菜回来你就先做先吃吧。” “这才四点,海海不是五点放吗?” 倪依岚撕下面膜,丢进垃圾桶,倪相平还没来得及拦住她,面膜就已经附在了资料纸上,他只好装着无视。 “早点去总是好的。”倪相平出门了。 他没有直接去幼儿园,而是一个人随便开着车四处看看。 和秋嵩祺离婚,却又甩不掉这个人。 说甩不掉最根本还是自己太执着了,离婚的时候一骑绝尘,离婚后心里还是有所挂念。 开车时心不在焉,想着那个男孩,又想了想秋嵩祺叫他搬走,这些事情都让他苦恼,提不起兴致去招待姐姐和姐夫。 今晚并不想这么早回去。 秋嵩祺坐在会议室里,听着秦纪南在远程视频端宣讲他的方案和点子,空调声音嗡嗡的。 秦纪南的话在秋嵩祺左耳进来了右耳又出去。或者反过来。 倪相平到底在想什么…… 阮熙和秋柏祺的话让他没办法静下心来好好开会。 看来自己也不是什么可以一心二用的人,这点小事小情绪都没办法处理。 一想这事就更焦虑,给倪相平去电好几次,都是不在服务区内,他只好在桌下柜子里打开手机通话记录。 倪相平昨天的未接来电记录还在,却没有新的记录。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 他打开微信,想看倪相平的朋友圈,可倪相平依旧屏蔽了他。 秋嵩祺在电话和微信页面来回切换几次。 最后他把倪相平的对话框标为了未读。 又重新点开,也没有新的消息。 怎么可能会有。秋嵩祺被自己的行为愚蠢到了,明明是自己标的未读。 他干脆删掉全部聊天记录,点击确认时犹豫了半分钟。 因为里面有几年的消息,所以系统删得很慢,上头有个圈圈打转,显示着正在删除。 转到一半他就后悔了,可是想取消也取消不 分卷阅读15 了,疯狂点着返回,屏幕还是亮在那,过几秒后显示“删除成功”。 他烦闷地把手机一丢丢进会议桌的柜子里。 发出了“哐当”一个的金属撞击木板的声音。 会议室里的人朝他看了看,秦纪南注意到了他全程没看过一眼资料,于是问:“秋总,你觉得这个方案怎么样?” “你说什么都可以。”秋嵩祺摆摆手,“全部方案我都看过了,都可以,就按你说的做。今天就这样,散会。” “诶——诶诶!”秦纪南隔了半秒后看着秋嵩祺直接从会议室里出去了,不在现场,他拦也拦不住。 会议室里的员工都觉得秋嵩祺今日很反常,因为他居然没有像高中老师上课一样拖堂,还早退了。 秋嵩祺回到办公室,看见秋柏祺在那等他,就更焦躁,对阮熙说:“你去叫司机带他回我家,我有事出去。” 说着把钥匙丢给秋柏祺。 “好的。” “秋高祺你得早点回来给我做饭。”秋柏祺走之前嘱咐他,秋嵩祺心想他自己都没做过饭给自己吃,冷笑一声:“做梦倒是可以。你自己解决。冰箱里还有很多菜。” 都是倪相平之前买回来没来得及做的。 他想到这又赶紧去开车。 他要去找倪相平。电话不接就算了,人用可以见到。 他告诉自己,不过就是去确认两件事,确认完之后马上走,并不是去求和。 他把车开到倪相平住宅下,转正了手表,五点刚过,倪相平肯定不在家,接儿子去了,他只要在这等着就好。 慢慢天色就暗了,夏季天黑的晚,可当下天都黑透了,蝉鸣嘈杂,也没见倪相平的身影。 莫不是这丁点大的小区还有其他入口,或者倪相平今天没出门? 秋嵩祺疲惫地伏在方向盘上,打了个哈欠,眼皮吊在那,盯着入口都要盯出重影了。 等了两个多小时,没等到。 他目光转向楼上,数到第七楼第三扇门,门上贴了个倒福,半天也没见人出来或者进去。 正盯着,门就开了,把秋嵩祺吓了个正着,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或者说自己会什么超能力,盯啥啥开,眼盯门开。 但是里面走出来的不是倪相平,而是一副陌生的面孔。 男人。是男人。 看上去是beta,隔着挺远,秋嵩祺也没办法去判断他,只知道看着就不像是omega。 他穿得很休闲,应该三十多。 秋嵩祺本来还犯着困,当下登时睡意全无,坐直了酸痛的腰板,目光死死追紧他。 阮熙说的那个新对象是他么。他感到脉搏突突地跳。 接着秋嵩祺就在小区门口看到了一直没出现的倪相平,他像往常一样右手抱着海海。 秋嵩祺几天没见海海和相平,不禁多看了几眼。 他左手还提着一袋不知道什么东西。 秋嵩祺心跳快得他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猝死。这个情况他一下子处理不过来——看来自己连单纯的一件事都处理不来了。 这个男人接倪相平回家,特地下楼接他。 更让秋嵩祺感到紧张的,是倪相平看到这个男人时笑了起来,纵使夜色很浓,秋嵩祺隔着这么远,也能借着路灯看见倪相平眼睛浅浅地弯了一下。 倪相平在和他离婚没几天就对另一个男人笑了。 那个男人抱起海海,倪相平捏了捏手臂,好像有点累。 男人还替他拿了那一袋子东西。 “这些谁还不会啊……就知道献殷勤。”秋嵩祺咬了咬牙,目光没放松过,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在跟踪。 的确是,没啥好否认的。 秋嵩祺没有怎么纠结这件事,承认了自己就是在跟踪,跟踪自己前妻再正常不过了。 秋嵩祺一边给自己找说辞一边紧张地看着他们。 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倪相平细长的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短袖短裤,走起路来带着飘一样。他们进了屋。 秋嵩祺目光就停在了那扇关上的门上。他几乎想象了一番这两个人在屋子里会干什么……不行,他根本不敢想。 他又把冷气扭到最强档,将扇叶方向对准了自己的胸膛,呼呼的风吹着。 倪相平和他朝夕相处八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倪相平和他离婚,又为什么离婚了还真的这么淡然,房子不要,多余的钱也不要,还过起来新日子。 秋嵩祺 这才开始感到惶恐,这婚他本来是不想离的,离婚也只是以为倪相平就是闹着情绪,过一阵子就好了。 可现在看来,不太像是这样。 过了一阵,他倪相平倒自己逍遥自在了起来。 倪相平对着别的男人笑,还笑得梨花满堂的,像他第一次见到秋嵩祺一样。 秋嵩祺第一次见他,不是在饭堂,而是一次演讲比赛。 秋嵩祺在台上演讲,台下的观众很多,他扫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倪相平。 当时他穿得很花哨,衣服是反光的,倪相平那会就是这么嚣张。简直要把台上秋嵩祺的眼睛给闪瞎了。 不过他再看几眼,发现这个穿反光衣服的omega真心好看。 就没有吐槽他那一身夸张的打扮。 秋嵩祺讲得很顺利,最后看到倪相平很高兴地鼓了掌。 笑得花枝招展,眼睛里好像有一壶酒。 梨园春光这个词如果是褒义的话,用在倪相平身上真的很合适——秋嵩祺想,倪相平笑的时候,那双本来就微微勾起的眼角更加上挑。 再加上他身上总发散着玫瑰气息,和自己在床上云雨之际,在秋嵩祺眼里这就是个妖精。 可是这个人这么久没对自己摆好脸色了,秋嵩祺以为他要进入更年期,所以才这样寡淡。 可他忘了omega哪来的更年期,倪相平还是会笑得很开心,对别人。 “为什么。”秋嵩祺心里嫉妒得紧,拿出手机给倪相平拨过去电话,嘟嘟响两声,非得被挂断了。 再打一次,接到电话的人不是倪相平,而且一个陌生的声音,男人的:“喂?” 秋嵩祺感到自己吞了根针,当即慌张地挂断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慌个什么,有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打电话找前妻再正常不过。 于是他又打了过去,电话被挂断了不说,还发了条短信:对不起,本人正有事。 有事?有个什么事!还“本人”?好好说话不行吗。 这明显就是挂了电话后选择的自动回复。 “好你个倪相平!不接电话是吧,又找了新人是吧?”秋嵩祺一气之下打开一个微信群,快速敲上几个字:DOGE酒吧见,我包场。 谁还不会过好日子!? 第13章 忙碌 DOGE酒吧又被当地 分卷阅读16 人叫做单身狗酒吧,来的多的顾客更喜欢叫它狗吧,听着亲切。 不过并不真的只有单身狗来,这不过是一个噱头。 公然在狗吧秀恩爱的人也不少。 秋嵩祺一个一个地看在眼里,一砸酒杯:“腻不腻。什么时候这这么多情侣了。” “你这多久没来了?”陆承笑嘻嘻地说,“这不一直这样吗?” 多久? 秋嵩祺仔细算了算,自己已经四年没来过。 上一次来,是海海出生的那天,那时他和公司员工举办庆功宴,庆到一半秋嵩祺就被倪相平的电话打断。 倪相平说他在医院,语气挺平静,秋嵩祺喝了点酒脑子里还很混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推掉了庆功宴,去了医院才知道倪相平要生了,秋嵩祺在手术室外紧张地外候了很久。 这个孩子,倪相平本来不想要的。 倪相平在和他结婚的时候说过自己不想生孩子。 秋嵩祺知道他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二人生活,但是秋嵩祺还是希望能有个属于他们的爱情结晶。 倪相平最后妥协了,给他生了个儿子,倪相平甚至懒得想什么名字,秋嵩祺就随口叫了他海海,于是秋海海就这样到了这个世界。 这么想想,也委屈倪相平了。 秋嵩祺埋下头,趴在高脚桌上,盯着玻璃杯里被光折射起光泽的酒。 “四个三!开——我又输了!”陆承伏在包厢的高台旁,畅快地喝一口冰凉的啤酒,推着秋嵩祺说,“我这手气不太好。你来一把。” “无聊。”秋嵩祺丢了手里的骰子。 包厢里人很多,这是狗吧最大的包厢,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昏暗的房间里,人潮涌动——这个微信群里人都是秋嵩祺平时一起约着玩的狐朋狗友,有商业上熟识的也有老同学。 这下听到秋嵩祺包场,一个二个都赶来了,蹭个免费。 秋嵩祺喝了很多,但他不禁感叹自己酒量实在是有点大,光这么一瓶一瓶的啤酒喝了只是觉得饱肚子,厕所去了好几趟,也没啥别的感觉。 秋嵩祺被陆承带得连输了好几把,干脆离开了这无聊的赌局。 反正谁赢谁输都是他买账。 反正也不能靠赢俩把就兴奋起来。 他拿出手机,点开朋友圈,看到了几张朋友发的图,配字都是“秋总开局痛快一把”。 并不痛快,本来以为久违地来这娱乐一下,心情会好很多,可控制不住脑子里全是倪相平和那个男人。 还有倪相平最后发来的短信,想一次,气一次。 “靠。” 秋嵩祺开了一瓶二锅头,猛地灌两口。 火辣辣的酒进去口腔,这才叫酒,秋嵩祺这才心里满意了一点,又独自喝了很多。 他醉醺醺地又打开手机,自从和倪相平离婚之后,微信软件的使用率直飚第一,居然超过了银联。 半仰着头,刷新一下朋友圈,出现了一张照片,白底布料上印着椰子树,花得像老年人穿的。 他没看清楚这是谁发的,反正也不会是倪相平,他都屏蔽自己了。 花里胡哨的衣服。 和倪相平一个爱好,可是倪相平一定比这人穿得好看。 他晕沉沉地给评论了句:朋友,你这衣服我妈也有。 然后握着手机放在腹部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秋嵩祺——秋嵩祺!”后半夜,陆承送走那些客人,扯着在公共场所睡着了的秋嵩祺大叫,“给老子起来!地震了!” F市偶尔有小地震,所以这招对秋嵩祺很管用——他一骨碌地就挣扎地坐起来,因为喝得半多不少,只觉得脑袋不太清醒,身体还算受控制,坐稳了。 “几点了?” “两点多。”陆承说,“赶紧走,我还赶着回家。” “那你回去吧,我再睡会。”秋嵩祺挥挥手。 “这是狗吧,不是你家!你一个人在这睡觉会被打劫的……”陆承感到一阵无语,他拉起秋嵩祺扛在肩上,“行了行了走吧,在外面还喝这么多。” “不高兴在哪都能喝,和外面有什么关系。”秋嵩祺挣开他,摇晃着一个人走。 去前台付了账,看着账单时,心里骂了句这群人比猪还能吃。 陆承冒着酒驾的风险送他回家,把他丢到家门口,然后告别:“我走了,你小心着点,今晚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早走了。” “你想玩就玩,赖 我?”秋嵩祺在公文包里掏钥匙,找了半天没找到。 “我老婆他今天给我打了五六通电话我都给搪塞过去了,不怪你吗?”陆承踹他一脚,“好心没好报。”说完就急忙地离开了。 陆承这家伙什么时候还有老婆了。 秋嵩祺长叹口气。 这个年纪,身边人都陆陆续续地有了家庭,结果自己就是一股泥石流,别人结婚他离婚,别人成家他立业。 虽然觉得倪相平离婚寄的莫名其妙,但多少是不痛快和难过的,毕竟谁离婚了会痛快,除了倪相平——这家伙已经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靠。”秋嵩祺踢一脚门。 他还是没找到钥匙,又转动门把好几下,又踢又捶,不料门开了。 他下意识地喊了句“老婆”。 结果不用抬眼看,就看到了秋柏祺带着困意的脸。 原来自己今天把钥匙给他了。怎么就忘了这事。 还以为是倪相平。 “您能别发春吗?”秋柏祺推开门,让他进了来。 秋嵩祺看着这小屁孩,心里落空了一点什么东西。 都离婚了,倪相平搬走了,开门的怎么可能会是他。 “臭小子。”秋嵩祺没地发儿泄,就骂了秋柏祺一句。 倪相平睡到半夜热醒了过来,头发湿了点,空调一直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他忍着困意坐起来,发现海海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空调遥控器,一直在折腾它,按着上面的按钮。 “海海别玩了,快睡觉。”倪相平走过去抱着他回到床上,他拿过海海手里的遥控器,又像以往一样怎么拽也拽不动。 “海海乖,给爸爸,爸爸马上还给你……” 倪相平看着秋海海皱得死死的眉毛,小嘴巴紧紧抿住,较真地跟他抢,心中泛起一丝无奈。 海海对环境很敏感,换了个睡觉的地方,倪相平明白他应该很焦躁很害怕。 倪相平自己都需要时间适应,海海一定更需要。 于是倪相平放开了遥控器,任由他闹腾,从制冷换到除湿,温度乱调,风向乱摆。 被他吵醒了,也睡不下去,倪相平看了一眼手机,凌晨。 他瞧了一眼微信,看到了秋嵩祺给他的评论。 朋友,你这衣服我妈也有。 心中难免又涌起一点委屈,关他什 分卷阅读17 么事。 离了婚还要在这种事上打击自己。 倪相平下午接了海海后一个人去逛商场时买了这件衣服,他很久没有给自己买过什么衣服,秋嵩祺也不爱看他穿所谓“花哨”的衣服。 几年前和秋嵩祺去商场买生活用品,他看到了一件椰子树图案的短衬,椰子树是他最喜欢的植物。 他想买下来,于是就去试了试,问秋嵩祺好不好看。 秋嵩祺意料之内地看都没看一眼,一边和公司的人谈业务,一边说好看喜欢就买。 倪相平沉默地盯着衣服良久,就又放了回去。 店员怎么劝说,他都不买了。 回去后秋嵩祺问他买了没有,倪相平说没有,秋嵩祺就点点头说:“没买也好,不是很好看。” 秋嵩祺想表达的只是衣服不好看。但他觉得倪相平穿什么都可以,倪相平就一天生的衣服架子。 可他这话倪相平听了很多次,每次听都好像被否认了一遍。 “夸我一下有这么难吗……”倪相平缩在他怀里。 可是秋嵩祺只摸了摸他的头发:“这个和夸不夸有啥关系,我说了你喜欢就买,也不一定非要我觉得好。” 这话说出来,倪相平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在闹脾气。秋嵩祺说的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可心里就是不舒服。 后来就干脆不买了,把衣柜里的衣服慢慢地都换成了纯色。 倪相平下午逛商场的时候,看到了这么件椰子图衣服。 既然都离婚了,那就买回来吧。 他买了回来,发了条朋友圈,纪念一下几年一来第一件花衣裳。 他没有屏蔽过秋嵩祺,只是把以前的内容都删除了。 发的时候也没想着要屏蔽他。 如果要放下一个人,逃避有什么用。倪相平每天都对自己说一次。 但倪相平还是逃避了——看到秋嵩祺的评论,没忍住回复他:和你妈妈没关系! 然后整张图都删除。 第14章 倪相平彻夜没有入眠,海海折腾空调一个晚上。到了黎明之际才困得睡去。 他早早地将海海送到幼儿园,别的小孩都要和父母依依不舍地黏糊一会,甜甜的嗓子喊几句“不想上学”。 但海海永远是最乖的那个,从门口进去就好像只是走一段普通的路。 “海海再见。爸爸下午来接你。”倪相平揉了揉秋海海的头发,有点长了,有空得带去剪。 秋海海目光平淡地跟着老师进了去。 倪相平站在门口看了好久,直到看不见他了,才想起来今天一定要去上班,还要早点去。 倪相平向单位请了好几天假,因为离婚的事,耽误了工作。 可他回去后却发现一反常态的,格外清闲,没过多久,收到了老板电子邮寄给他一张辞退书。 上面清晰地写着请假时日过多,公司正式辞退他。 “果然……”倪相平请这几天假就已经想到了这样的后果。 在这家公司,他本来就是试用期员工。 快三十的人了,还没有一份像样的工作。 之前那份工作丢了,是因为公司财务原因裁员了好一批人,而他总是把时间费在海海身上,在工作上不过是按时按量完成,有时可能完不成,更别说超额完成任务,和周围同事格格不入。 老板自然就把他裁掉了。 看来这家公司也一样,私人企业注重效率,他可以理解。 可是现在这个关头丢了工作,也不能很快找到新的。 以前靠秋嵩祺,可以缓一段时间,也不也急着用钱。 倪相平以前觉着自己始终要以家庭为重。 眼下家庭工作他必须都要兼顾。 “抱歉,您没有通过实习期。”人事部部长的助理过来通知他,帮他一起收拾。 “没关系。我也明白这段时间我的确对工作有所懈怠。” 那个助理犹豫地看他一眼,客套一句:“那就祝你早日找到合适的工作。” “秋高祺,起床了。有人给你打电话。”秋柏祺蹲在床边,戳了戳秋嵩祺的脸。 手机一直在震动,来电显示是秘书。 分卷阅读18 “我没你那么清闲,九点多钟去买菜。” 秋嵩祺被他这么一说,心里憋了口气,要不是因为他,自己就不会喝这么多,但还是把埋怨吞下去,如果这时候辩解,倪相平就会挂电话。 “没事我就挂了。再见。”倪相平说完就只剩嘟嘟声。 “喂!喂?!” “这就挂了……早知道我就该说回去,说不定他还会多和我掰扯一会……”秋嵩祺嘟囔着又打了过去。 “你又想干嘛?”倪相平不到一秒就接了。 “你才清闲我一点都不清闲!我忙得很!” “……”神经病。 倪相平没骂出声,平淡地说:“所以呢?” “所以?”秋嵩祺摸着后颈,一紧张就有各种小动作,他脑子一转,问,“我,我能不能去看看儿子。” 倪相平听后有一点高兴,至少是为了海海高兴。也有讶异。 “我说了你有空就随时来。”他随口道,听起来温和了点。 “那我今天晚上去,别让我见到别人。” 倪相平不明所以,敷衍式地“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哪来的别人,一直就他和海海两个人。就算加上秋嵩祺,顶多是多了一个牲口。 秋嵩祺挂了电话后恍惚了半天,倪相平还真的应了一声。 十点多回了公司,就看见阮熙火急火燎地搬来一搭新打印出来的活动策划,连纸都还是从打印机里刚出来的,摸起来温热。 “秋总,您早上有两个会议,还有这些策划,您今天内要看完。”阮熙又从口袋里拿出u盘,“这是电子稿。” “怎么这么多?”秋嵩祺立刻翻来其中一本策划方案,密密麻麻的字充盈在他脑壳里,像蚂蚁在爬。 昨晚不该喝这么多,他此刻有点后悔,想着自己喝成傻x也没什么用,倪相平又不会知道了后就担心他。 更不会因此和他复婚。 秋嵩祺已经想明白倪相平不会和他复婚的事实。 他以为倪相平给他一巴掌一定会再给他一颗糖,但昨晚他吃到了满嘴泥沙。 秋嵩祺一边想一边盯着第一页,没看进去,盯了好几分钟。 今晚可以去见倪相平和儿子,他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阮熙观察出秋嵩祺这几天心不在焉。 比如秋嵩祺这几天都没加班,也没去应酬,更没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工作。 这些策划书他已经拖了好几天,阮熙有点替他着急:“秋总。今天之内务必要处理掉,今晚活动部就要做准备了。” “什么活动?商会?还是线下活动?” “发布会,和KT公司的联名款上市新闻发布会。”阮熙皱了皱眉,“昨天会议刚提到的。” “什么时候?”秋嵩祺完全没印象。 “明晚,今晚有个准备预热场。您要去现场熟悉一下。” “今晚不行。”秋嵩祺蹙眉,“预热场我不去了,秦纪南一个人可以搞定。” “秋总。”阮熙感到很不满意,秋嵩祺最近的状态都很差劲,“这不是您一个人说了算的事,也不是秦先生一个人说了算,这是整个公司的活动,请您务必出场。” 真让人头疼。 秋嵩祺合拢十指,沉默了,阮熙感受到了他的低气压,可他没有因此妥协,两个人僵持着。 办公室空调滴滴答答地落着水,静得听得见隔壁办公厅的人声。 “好吧,几点结束?”秋嵩祺长叹一口气,打开电脑,神色凝重。 阮熙翻开资料,回答道:“快的话,八点半就结束了。” “那应该来得及。”秋嵩祺给倪相平打了一条短信,又怕他没注意短信,给他打了个电话:“那个……相平。” “说,我很忙。”倪相平在一个咖啡店打着暂时的短工,在收到企业面试通知前,他打算先这样打点散工。 “我今晚会晚一点。”秋嵩祺犹豫着告诉他,今晚有个活动。 倪相平听了后,盯着冲茶机里漂浮上下的茶叶,心里还是落了下去,缓声道:“那你忙。” 放下手机后,门口进来一个戴着耳机的男人,他端详着戴着口罩的倪相平半晌,惊讶地喊:“相平?你怎么在这?” 第15章 “姐夫……呃,沈池安。”“夫”字的音没发全,倪相平诧异地愣在那,看着这个一身朋克打扮的人 。 男人的耳钉还有点嚣张,阳光在上头偏转出一个角度。 男人是倪依岚的不知道前几任老公,不过,是第一任。他也是倪相平的大学舍友。 倪相平喊他姐夫喊了很长时间,这么多年后再见到他也是条件反射地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时间过得还真快。 大学那几年,沈池安追求过倪依岚,倪相平和他关系好,帮他吹了吹耳边风,他们毕业后结婚了,只是沈池安几年前出了国,和倪依岚便天涯各路。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两人都很吃惊。 “你怎么在这?”倪相平小声地问,马上给他下单,沈池安要了一杯抹茶冷萃。 “我回国结婚。”沈池安说这话时,笑得有点无奈,“下个月的婚礼。到时,希望你能来哦。” 倪相平搅拌冰块的的手顿住了,他想起来倪依岚和他分手时哭得有多惨烈,两个星期活生生瘦了六斤。 “还有你姐姐。”沈池安摘下耳机,“她还好吧。” 听起来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挺好的。”倪相平微微一笑,“她也结婚了。” “那就好。”沈池安点点头,似乎放了点心,“你呢?怎么在这?体验生活?还是说,小蓝同学破产不养你了?” 小蓝同学,倪相平怔了怔,沉默半晌。 多久以前的称谓了,还是秋嵩祺追求倪相平时,倪相平和沈池安私底下给他取的外号。 本来是叫蓝胖子的,后来被秋嵩祺知道了,他好像独自难过了很久,听人说每天在宿舍就寻思着怎么减肥,买了一整套食谱,购进了一批健身器材,把宿舍改造成了猛男训练集中营。 倪相平知道后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也就没这么叫了。 果然不能提起旧事,这沈池安突然出现,让倪相平手脚慌乱。一些好的抑或是不好的记忆都涌了上来。 “我离婚了。”倪相平浅浅笑了笑,戴着工作用的口罩,沈池安也看不大出他的心情,只从他眉目间的涣散感觉他有那么点低落。 “这样啊……可惜。挺可惜。真的可惜。”沈池安连着感叹,毕竟他还在国内那会,他觉得秋嵩祺对倪相平特别好。 沈池安也再多问这件事,换了个话题:“你什么时候下班?咱去喝一杯?” “喝一杯就不必了。”倪相平抬头抱歉地说,“我还要带孩子。” “对诶,你儿子今年 分卷阅读19 多大了?我记得我刚走时他才刚出生吧?”沈池安一下子激动起来,“我还没见过他,好想见见这个小东西。” “四岁啦。”倪相平伸出四根手指,提到儿子就有点小得意,“那来我家坐会?” “可以,我等你下班,我不着急回去。” 沈池安便找了个位置坐在来悠哉地等着。 傍晚下班后,倪相平感觉站了大半天,小腿肚疼得不行。 他换了昨天买的那件衣服,很久没穿这种所谓年轻人才穿的衣服,还有点不太自在。 沈池安倒没觉得奇怪:“你这衣服也太好看了。” 他说着就摸了摸:“布料也好,我也想要,带我去买。” 两人的兴趣一如既往地相似,只是沈池安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管是打扮或是说话语气都那么有个性,倪相平再反观自己,有一种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挫败感。 “好,等我接我儿子,一起去吗?” “那可不。我想死那小屁孩了。”沈池安笑得没心没肺的,“我也想要孩子啊。” “那你们商量着生一个嘛。” “我是beta,生孩子简直要我命,我才不生。”沈池安想着就哆嗦一下,“他逼我生我都不生。” “不生也挺好的。”倪相平点点头,想起来秋嵩祺,“但生了也没什么不好。看人吧。” 过了几秒他才觉得这句话奇怪:“等等,我没听明白,为什么要你生?” “忘了跟你说,我爱人是个alpha。”沈池安看着倪相平一脸震惊,觉得他的反应挺有意思,“而且你应该会认识,咱大学经贸系的,陆承,好像和你老公……前夫一个系的。但我出国后才认识他。” “不认识。”倪相平摇摇头,“罢了,谁都一样,结婚请我去凑个热闹就好。” “伴郎预定,叫海海当个花童。”他眨眨眼。 秦纪南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看着会场场工陆陆续续从货车上卸下展板,问秋嵩祺:“你们公司的人办事就这点效率?我等了一天过来发现他们才刚开始折腾。” “是我的问题。”秋嵩祺直截了当地承认,“我今天才看的策划。” “那你们效率还真,快。”秦纪南笑了笑,看一眼手表,“照这么下去,八点半能搞定吗?” “搞不定我也要走。”秋嵩祺翻一页纸,把发布会流程理了理,“剩下的还请秦先生多打点打点。” 秦纪南耸耸肩,只好也跟着看流程图。 八点过几分,秋嵩祺接到了陆承的电话,陆承像妓院门口揽客的小姐一样阴阳怪气地说:“秋啊,下个月我结婚你可一定要来,啊。” “我就说,我还以为你婚都瞒着我结了。”秋嵩祺答应下,陆承又说他缺个伴郎。 “缺伴郎?成,我给你找几个姿色好的撑撑场。” “我是叫你给我当伴郎。” “说话说清楚点。我的话,也可以吧。”秋嵩祺抬腕瞟一眼表,离开了会场。 “喂……”秦纪南欲叫住他,可还是吃了哑巴亏,出于礼貌,他不能打断秋嵩祺和人通电话,只好作罢。 倪相平接回海海后带沈池安去了昨天的商场买衣服。 沈池安很喜欢小孩子,但也只限于别人家的孩子,他觉得要是让他自己生养一个,那估计孩子不是被狼叼走了就是被洗澡水淹没了。 别人家的孩子就很好,可以看可以玩还不用带。 “海海怎么这么可爱啊。”沈池安抱着海海,小心地捏着他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儿。 秋海海被捏得有点疼了,眉毛鼻子皱在一起,像憋坏了,沈池安也不肯松手。 “衣服。这件,我找到了。”倪相平从货架上拿下一件和自己身上一样的白色椰树花纹衣服,丢给他。 沈池安试了试,换了件藏青色的,满意地笑:“这个比你那件还要好看,你说是吧海海。” 海海当然不会理他,倪相平感觉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出门。 “不说话当你默认了。”沈池安高兴点买了这件,直接剪了标签换上了。 秋嵩祺等在倪相平家门口,黑色的车在昏暗的路灯下也能稍微泛出一点光。 他特地回家换了一套休闲衣,好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有距离,倪相平或许不会喜欢。来之前,也不知道该买什么,以前访亲走友都是倪相平打点。 路上经过了一个菜市场,于是就买了一点菜。 人总要吃东西吧,买这个总没错。 他趴在走廊栏杆上,盯着小区入口。 他觉得这两天自己的视力在夜晚变得格外好,尤其是对倪相平的辨识能力。 分卷阅读20 什么。 比如那碗让他现在还很纳闷的汤河粉。 纳闷归纳闷,他还是想吃。 秋嵩祺躺了一会,胃有点不舒服,感觉里面在煮开水,咕噜咕噜。 他去房间里晃了几圈,主人房和以往一样,除了衣架上少了几件衣服,他和倪相平的照片还挂在灰蓝色的墙上。 海海的房间倒是很空,什么也没留下。 转了一会,心里很闷,秋柏祺也不知道去哪了,只好又躺回了沙发。闭上眼睛,感觉像要睡过去,但他并不觉着困,只是有点累。 公司的事没有处理好,也没有勇气去见倪相平和他的朋友或是什么人,他有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惆怅。 再加上现在家里又多了个神出鬼没的无赖秋柏祺,简直是三喜临门踹他一脚。 他拖着疲软的身子去厨房,打开冰箱,拿出几把青菜。因为被冻的时间过长,颜色变得深了些。 他把菜切好,每一下都很用力,菜叶子断得干干净净。 “你,还好吧?”沈池安看倪相平放下电话后好像灵魂出窍了一般,垂着头看那被调成最低亮度的屏幕,就算是最低亮度,在夜晚里也还是有些晃眼。 倪相平笑了笑,摇摇头,说:“孩子给我吧,你抱这么久也挺累。” 沈池安便将海海小心地抱给倪相平,有点担心地说:“是不是小蓝来电话了?”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们怎么离婚了,发生什么了?”沈池安见他不说话,感到不安。 以前倪相平话很多,几年没见,他好像变了很多,眼睛里总有一层他抹不开的雾,直觉告诉他,倪相平和秋嵩祺一定发生了什么。 毕竟如果两个人没了感情,单纯地离婚,按倪相平的个性,他也不会这样失魂落魄。 “就是因为没有发生什么,才离得婚。”倪相平看着海海,说话声音很小,沈池安听不清,又问了几次。 “沈池安,”倪相平说,“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沈池安沉吟一会:“好吧,早点休息。过几天,等我弄完婚礼的事,我再来找你。” “嗯。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倪相平走到房门口,看到了门把手上挂着的一袋蔬菜。 心跳了一下。 他拿过来,打开看,里面乖巧地躺着大白菜和水果椒。 秋嵩祺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两样。 “搞什么……”深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来,心情有点复杂,“明明来过了。” 秋嵩祺以前在追求倪相平的时候,倪相平其实是喜欢他的,只不过倪相平更想吊他一段时间,所以和秋嵩祺保持了距离。 当时喜欢倪相平的人不少,似乎都觉得倪相平是喜欢高消费生活的人,所以每天都有人带着倪相平去各路奢侈的消费场所。 光是西餐厅他就吃过十家——F市出名的也就十家。 没有一家是秋嵩祺带他去的。 秋嵩祺以前从来不去这种地方,更不可能带倪相平去。 他追求倪相平的方法简单得令沈池安发指。 他不会做饭,但他每天都买了菜候在倪相平宿舍房门口,等倪相平下课回去了,就缠着他去宿舍公共厨房做饭。 秋嵩祺只会切切菜洗洗碗,倪相平才是主厨。 有时候倪相平和追求他的人玩得比较晚,回到去就能看见放在宿舍桌上的那一袋子蔬菜。 也只有蔬菜。 因为秋嵩祺一直想减肥,倪相平陪他吃了好一段时间的素。 倪相平觉得自己挺喜欢这样的生活,好像比花天酒地要现实一点。比牛排电影要踏实一点。 倪相平那时虽然不像邻家男孩那么单纯,但他知道自己也不是众多追求者眼中所看到的那么奢靡漂浮。 他只是穿衣比较特别,身上信息素的味道让人感到暧昧罢了。 倪相平其实更愿意和爱人窝在家里说悄悄话。 秋嵩祺那会儿几乎是倪相平的择偶标准。 又正好,倪相平那么喜欢他。 倪相平安顿好海海,把菜收进了冰箱。 海海因为洗完澡被热气蒸得脸蛋红红的,每次给他洗澡都很累,秋海海很不喜欢水。 倪相平躺在他旁边小憩一会,秋嵩祺就又打来了电话。 “嘶……”倪相平脑袋昏昏沉沉的,接了起来。 随后只听见秋嵩祺在电话里撒泼。 “老婆……”秋嵩祺大概喝了酒,“嗝。” 他这几年总喜欢酗酒,工作上不顺心就会喝很多,回到家里就是一屋子酒精味。 倪相平很不喜欢,可现在他听见秋嵩祺在那边低软的声音,倪相平生不起来气。 “你今天,是不是来过了。”倪相平问。 “没有,我没去……我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 说什么自相矛盾的话。 “为什么走了?” 秋嵩祺沉默几秒,打了个嗝,倪相平几乎能想象到他坐在客厅沙发里拿着酒瓶摇头晃脑的样子。 “老婆,我想吃汤,嗝,汤河粉。” 汤河粉。倪相平走之前给他做了一碗,这人怎么现在倒还想吃了。 “秋嵩祺,我们已经离婚了。”倪相平叹口气,“虽然不能说离婚了就完全没有关系了,毕竟秋海海是你儿子,但离婚了至少就证明我和你应该都相互独立地生活。” “所以,你要是想见海海,你就大大方方地来,不用介意我,也不用像今天这样。更不用像现在这样。” 倪相平像在对一个幼儿园的孩子说话。 秋嵩祺在倪相平看来,是个还没长大的人,说话做事都很冲动,喜欢逃避问题,或者把问题想得太简单。 可倪相平自己已经疲惫了。 等一个男孩长大挺难的。至少八年来他都没有等到,离婚了也还是这样。 倪相平偏过头,看了看缩在被子里的海海,也不知道该怪谁。 “不是这样的。”秋嵩祺含含糊糊地说,解释不清楚,“我不想和你离婚……我要是真的做错了什么,嗝,你就告诉我好不好……我会改的。” 秋嵩祺在那边呜呜噎噎地祈求,倪相平听着心里很难受。 “你别这样。”倪相平低声说,“别这样。” “老婆,你告诉我,我哪里做得不好……我可以改……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别和别人在一起……”秋嵩祺哀求他,倪相平知道他喝了很多,估计第二天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我没有和什么人在一起。为了海海我也不会轻易和什么人在一起。你不要担心这样的问题。”倪相平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还是耐着性子安抚他。 “那你和我复婚好不好。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是不是讨厌我了。” 大老爷们,说这话怎么跟个姑娘一样。 “……秋嵩 分卷阅读21 祺。”倪相平把空调调高了几度,盯着空调上的灯光,在黑暗的房间里绿幽幽的,“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我不是不要你,而是你没给过我要的机会。”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我也很难过。我比你想象中得要难过很多。” “就是因为不讨厌你,所以才很难过。可你现在喝多了,你睡一觉,明天就又会忘记我说过什么。” “你永远都这样,没长大过。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一个孩子的爸爸,是我的,我的……” 是我喜欢得很辛苦的人。 “我和你的婚姻可能真的走到尽头了。” 倪相平缓缓地把这些积压在心里的话告诉他,就算秋嵩祺第二天忘了,那就忘了吧。 自己已经很累了。 第17章 “走到了尽头了……嗝。” 倪相平已经挂了电话很久。 秋嵩祺坐在沙发和茶几间的小过道里,反复又机械地重复倪相平这句话。 他和倪相平离婚这些日子以来没有好好地谈过。 可就算这样放低了姿态去哀求倪相平,倪相平也没有原谅他。没有和他复婚的心思。 秋嵩祺没办法理解自己到底伤害倪相平有多深。 也不清楚能不能补回来。 但是想去补回来。至少,他还是得再见一次倪相平。不能再打退堂鼓。 秋嵩祺把还没开的红酒放回茶几下的搁脚板上,竖着放,放不进去,又打横了,圆柱型的酒瓶在板上滚动几下,正好停在了边缘,没有掉下去。 像秋嵩祺的心一样,停在边缘。感觉要掉。 他没有选择开酒,没有选择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打嗝。明明肚子这么饿。 可能就是饿的。 倪相平的话说完了,他听后甚至没有借酒浇愁的心情。 桌上还摆着一碗看上去颜色就不太对劲的汤河粉,酱油下多了,有点黑乎乎的。 说是汤河粉,但一点汤也没有,秋嵩祺他花了好半天弄出来的东西,把厨房差点给铲平了——也还没有倪相平随便弄的好吃。 秋嵩祺原先并不爱吃粉,他容易吃了就想呕吐,他发现好像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症状,就觉得是粉的问题,谁会喜欢吃这种东西? 他还信誓旦旦地和倪相平说“我吃了就倒立”。 倪相平倒是喜欢粉啊面啊喜欢得不行,所以有段时间很天天做,逼着秋嵩祺吃下去。 秋嵩祺吃了一碗后,汤河粉就成了他的日常宵夜。倪相平看着他倒立了一次,还闪到了腰。 说起来也很奇怪,倪相平煮的粉他从来没吃吐过。 而且还很喜欢。 他扒拉过筷子,面无表情地吃下去,一大口一大口地吃进肚子里。想象着这就是倪相平做的。 反正都是粉,能有什么区别。 可因为他控制不了盐的用量——看不明白网上食谱里说的一克两克盐是什么概念。 谁做个饭还称量这玩意。大厨都不带这么干。 他就一把洒下去,倪相平平时也这么做,秋嵩祺还学着抖两下勺子。 只不过用的是随手拿来的普通饭勺,而不是小勺匙。 再加上用来调色的酱油实在是多了些,吃进去就是满嘴咸味,咸得发涩。 吃着吃着他就觉得嘴烫,然后抹一下嘴,没啥感觉,才发现是眼睛烫。他用力眨几下眼,眼睛干涩得要掉眼泪,好在也没掉下来。 过了一会,他还没吃完,就觉得肚子不太对劲,秋嵩祺赶紧丢下筷子去厕所干呕了一番。 真,难吃到吐。 他正坐在厕所地板上喘着气歇息一会,神不附体。 门铃响了一声,秋柏祺这小子回来了,让他看见自己这个样子,指不定他会说什么嘲讽的话。 秋嵩祺给他开了门,结果把他吓了一大跳。 秋柏祺衣服蹭了很多灰,白色衣服硬生生被糟蹋成灰色。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睛还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揍了,而不是摔了。 “你干嘛去了?”秋嵩祺本就心情不好,看到他这副样子,心情更糟糕了,“又和谁打架去了。” 秋柏祺没说话,瞪他一眼,直接进了洗手间,“砰” 关上门。随后传来花洒的声音。 “傻x。”秋嵩祺踢一脚浴室门。 海海的呼吸频率很平稳,或许是睡姿不太敢,有一点点鼾声。 倪相平将被子掖在他肩窝下,俯身亲了他额头一口,离开了房间。 倪相平不知道秋嵩祺会怎么想,但他一股脑说完这些肺腑之言后再也不想说什么了,吞唾沫都有些艰难,语言都有点闭塞。 他再看一眼手机,手指左滑,又右滑回去。 想删掉给秋嵩祺的置顶,还是下不去手。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不管怎么样,倪相平觉着自己真的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更不可能像倪依岚这样寻寻觅觅地找合适人选。 一想到刚才秋嵩祺那把嗓音,就更删不下去。 “太不争气了。”倪相平趴在沙发上,呢喃了一句。 随后他看到了倪依岚给他微信发了一点风景名胜,信息跳动:我和你姐夫打算后天七夕出去玩,要一起吗?虽然你带着海海不方便,但只是一天左右的行程,一起走走吧? 七夕,又要到了。 如果他没和秋嵩祺离婚,那今年七夕应该是结婚第九年的纪念日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 不过秋嵩祺应该不会记得,他连自己七月十一号的生日都没记得。 倪相平那天还发了朋友圈,一条在下午发的“早安”,以此来暗示他,他也没有反应。 倪相平歪着脖子枕在沙发的枕头上,倪依岚这么热情地邀请了,没必要拒绝,就一天罢了。他也想走走。 于是回复了她:好。 然后告诉了倪依岚沈池安回国结婚的事。 倪依岚打了电话过来:“他回国了?” 倪相平不想说话,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嗯”。 “还要结婚了啊。”倪依岚的语气不太惊讶,“恭喜他。” 倪相平依旧沉默不语,倪依岚似乎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那我后天来接你,想去哪?都听你的。” “海。” “海海我们可以帮着照顾,别担心。”倪依岚听成了叠音。 “我是说,海边,椰树滩。”倪相平断断续续地说出来几个词。椰树滩是他和秋嵩祺度蜜月的地方。再去一次,最后再去一次吧。 办公室的落地窗今天意外地被厚厚的黑色窗帘遮了起来。 办公室也没开灯,只有秋嵩祺面前的电脑荧光,这么照着他的脸,有点幽森,但棱角很清晰。 秋嵩祺几百年没放下过这个帘子。 外面的月色被挡住了。 阮熙站 分卷阅读22 在门口,顶着青黑色眼圈,忍住了一个哈欠。 大晚上的拉窗帘,白天又不见拉,阮熙满心疑惑。 凌晨三点,阮熙被秋嵩祺叫回公司,秋嵩祺说他要去会场看一眼,做一下今天晚上正式发布会的准备。 “秋总,您可以早晨再来的。”阮熙说着,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睡觉。 可秋嵩祺没有搭理他,过了好半天,才说一句“你要是困我可以找别人帮忙”。 “呃,我不困,不困。”阮熙打了个寒颤。 他帮着秋嵩祺把本来今天白天要做的企划书都做好了,秋嵩祺才动身去会场,一路上也没说话,只闭眼小憩。 阮熙疑惑地嘀咕:“秋总把今天的事做完了的话,今天要干什么?您的工作行程我本来是安排好的。” “今天白天我不来上班。晚上我会自己去会场,公司的事你叫经理代为处理就好。”秋嵩祺微微睁开眼,瞟到了车窗外浓厚的夜色。 秋嵩祺在会场里巡了一圈,大概五六点才离开。司机和阮熙也才如释重负。 第一次熬夜工作,倒没有很累,或许今晚这状态本来也就睡不着。 他想早上空出时间去接倪相平上班,见他一面。 哪怕倪相平有车,可他那车技太差了,万一撞车怎么办。 到时候倪相平没钱修车说不定还是要找他,多浪费钱。 反正总有理由接他,倪相平没有理由拒绝。 秋嵩祺便开车边思考,结果自己差点撞了车,猛地打了个方向盘。 “吓……死了。”他吁口气,继续想这个问题。 如果赶不及接倪相平,那就去幼儿园蹲着中午放学的点进去看看秋海海。 再不济,下午放学也可以。 他如是想着,也不知道该不该这样,懒得管倪相平会不会不喜欢。婚姻可以走到尽头。但他知道这段感情走不到的。感情根本没有尽头。 倪相平凭什么说出那种话…… 他把车开到了倪相平小区门口。 实在是离市中心太远。 他打开手机,给阮熙发条消息:你还是继续找房。离市中心近一点的,或者离太阳幼儿园近一点的。 阮熙马上回复他:您还是放弃吧。 秋嵩祺:那我找别人吧。 阮熙:我马上去找,您稍等。 等到夜色褪去,秋嵩祺无意间困得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梦里的倪相平抱着海海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我真的很累……”倪相平的声音很遥远。 在他们的身影淡去的瞬间,秋嵩祺在前所未有的恐惧感里清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只好把车窗打开,透会气。再看一眼手表,早上八点,心里暗叫不好。他睡过头了。 倪相平应该早就把海海送去了幼儿园。 秋嵩祺皱了皱眉,立刻踩一脚油门,又转去了太阳幼儿园。 朝阳很好,和太阳幼儿园的名字一样好。 秋嵩祺几乎是第一次一大早就到这,他走到保安室,保安很胖,在打瞌睡。 秋嵩祺敲一下窗:“保安,醒一下。” “什么?”保安迷糊地醒过来,看着眼前这人西装革履的,捎带打起点精神,以为他是什么突袭领导,“你好你好,什么事?” “我想问一下,孩子都是几点上学?几点放学?家长什么时候可以进去?还有……” “等等,先生,你是要打劫吗?”保安越听越疑惑,打断了他。 “……不是。我儿子在这里上学。” 秋嵩祺说出这话后保安“忒”一声笑了:“瞎扯淡吧你就,无可奉告!谁知道你是什么来路不明的。” “你这个态度我可以向学校投诉你。”秋嵩祺说。 “你有这本事投诉怎么就不清楚学校规矩?”保安笑得更大声了。 “怎么了?”一个女老师闻声走了过来,“我收快递,这发生什么了?” 秋嵩祺抢先一步告诉她:“我想知道学校的时间安排。我是秋海海的爸爸。” 秋嵩祺话音刚落,他自己也感受到了心跳声,愣了愣。 他好像从来没说过这句话,从来没像这样,说自己是海海的爸爸。 第18章 “秋海海?”女老师将头发撩到耳后,打量一下秋嵩祺,思考一会说,“他今天不是请假了吗?你是他爸爸?” “哈?请假了?”秋嵩祺不太相信。 今天又不是周末,倪相平应该在工作,秋海海请假了的话,谁照顾他。 “你没记错吗?” “没有啊,就是那个特殊小孩儿,秋海海,我是他的班主任。”女老师说,警惕地看了眼秋嵩祺,“你又是谁?没见过啊。” “我是他爸爸。”秋嵩祺又重复了一遍,心里愧疚也别扭,没想到连海海班主任都不记得他。 但他转念一想,他明明在秋海海头一年上幼儿园的时候来开过一次家长会。 看来是老师记性不好。 那天为什么是他来呢,秋嵩祺思忖,他也不清楚自己事业上升期这么忙,是怎么空出时间来给海海开会的。 好像以前对海海比现在上心些,这幼儿园应该也是他打通教育部的关系,给弄到的名额。 当时太阳幼儿园只剩一个特殊儿童的名额,市长的某远房亲戚也想要这个名额,他的孩子是听障儿童,比自闭症照顾起来要容易些,花费的人手要少一点,所以幼儿园如果暗箱操作一下,或许海海就没有机会在这里上学。 但是抢名额这件事,秋嵩祺从来就没怕过,这比和几十家大公司竞标简单多了。 可他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为了这一个名额,分别和教育局负责人,幼儿园园长,市长各开了一次酒局,每一次都喝成一条醉醺醺的可怜狗,点头哈腰地笑,那些人才高兴地放他走。 他还给这位远房亲戚倒贴了金,才让他放弃这个名额。 这些都不能怪那些人的恶心和无聊,秋嵩祺进商业圈以来看多了不干不净的交易。 这一切只能怪F市对于自闭症儿童的医疗不完善,没有全天性的治疗所,只能去太阳幼儿园——太阳幼儿园对于特殊儿童的照顾是全市最佳的。 倪相平希望海海能在最好的环境里成长。 当时秋嵩祺酒量没现在那么好,喝完之后回家要扶着马桶缘吐上好几回,一个晚上都难以入眠。 倪相平当时也不讨厌他喝酒,每次都很心疼地给他准备解酒的药和湿毛巾,替他换上衣服,擦洗身子。 秋嵩祺记得,他告诉倪相平这个名额拿到之后,倪相平真的很开心,抱着秋嵩祺亲了他一口。 海海被诊断出自闭症后,他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可秋嵩祺只觉得心力憔悴,这种折腾好像只是噩梦的开始。 分卷阅读23 倪相平顶着这场噩梦这么久,秋嵩祺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秋嵩祺想,他自己也不是不爱海海,只是直接地爱他会让自己难受。 那不如在物质上支持,干脆避开了和海海接触。 秋嵩祺一个人在原地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嘴皮子,声音有点小,问:“那你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请假吗?” “先生,这个你还是问海海的爸爸吧。”女老师一脸无可奉告,“这属于隐私问题。” “我不就是吗?我要是知道我还来问你干什么?” 秋海海的事到了现在成了“隐私”问题,秋嵩祺感到心肝疼。 “我是说,另一个爸爸。”女老师面露尴尬,委婉地笑了笑。 倪依岚的家里很乱,不像她看上去那么精致,每根头发丝儿都翘起同一个角度。 一大早倪依岚就把倪相平接到她家里,说是怕明天七夕赶着出游的人多,今晚就出发去椰树滩,白天让倪相平休个假,反正他现在没工作。 倪依岚蹲下来,将衣服叠好放进箱子里,说:“对了,秋嵩祺的车是什么牌子?” “嗯?问这个做什么?”倪相平说着,发了一条短信给幼儿园老师请假。 “没什么,今天我好像在你小区门口看到了一辆和秋嵩祺车子一样颜色的车,毕竟绿色的车在这里挺少见的。” 秋嵩祺有两辆车,一辆是黑色,他自己买的,另一辆是绿色。 本来是倪相平随口说“好看极了”,秋嵩祺莫名其妙地就买了回来,倪相平并不是真的喜欢,说的不过是反语,就一直放着。 但这车也不是什么限量款。街上少见也不代表没有。 倪相平若无其事地给海海穿上袜子,捏一下他的小脚丫,对他笑,海海没看他,一直望着倪依岚的箱子。 “看错了吧。”倪相平收回目光,平淡地说,“这么早,他怎么可能起床。” 想起昨晚和秋嵩祺的对话,秋嵩祺大概早就死心了,而且他还喝了酒,这大清早的,秋嵩祺估计还在睡觉。 他们各自收拾了一会,倪相平闲躺在堆满了倪依岚衣服的沙发里,补个觉。 倪相平不知不觉就睡了很久,倪依岚没打扰他,看着他黑黑的头发贴在脸颊上,显得他的皮肤有些苍白。 得多辛苦。她心疼她弟弟,轻声叹气。 倪依岚抱起坐在倪相平手边的海海,怕他会吵醒倪相平,起身时瞄到了倪相平亮起来的手机屏幕,是静音模式,所以无声。 来电显示是“我家秋先生”。 “怎么还不改备注!”倪依岚心里不爽,给他挂了。没到一秒又来了,倪依岚直接把手机关机。 倪相平醒来时已然黄昏,第一反应是要去接海海放学,猝然坐起来,还因此眼前黑了黑,这间隙中他才想起来海海今天没去上学。 长舒一口气,就看见海海安然地坐在毯子上,倪依岚不知道从哪里给他弄了一盘蜡笔,海海看上去很认真地在画画。但他抓笔方式不太对,像握拳一样,每画一下都很用力。 倪相平看着他,好像看见了秋嵩祺以前和自己做饭时切菜的样子,神态和力度,都很像。 倪依岚拨开一颗毛豆,递给倪相平:“睡醒啦?” “嗯。”倪相平接过,看一眼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但是更让他在意的,是投档公司发来了面试通知。 您好,我公司看到了您的投档简历,正式通知您至我公司参加面试。 ——KT集团人事部。 还附上了时间和地址,倪相平有一点高兴,一时半会没注意未接来电。 晚上吃过饭,等连名字都叫不上的姐夫回了家,四个人就出发去了椰树滩。 秋嵩祺打过去好几次电话,几乎从中午到下午,倪相平一直没接。 他坐在车里,关了空调,拉开天窗,透点气,斜阳钻进车子里。 他并不想开车窗,也不想出去,因为忍受太多路人齐刷刷的目光,这车太亮瞎人眼。 绿色的车是和倪相平吵架后买的。 当时他在和客户聊电话,倪相平在看电视,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了句“这车还真是够绿够好看,好看极了”。 秋嵩祺瞄一眼电视广告,一辆绿色的车飞驰而过,没过一秒倪相平就换了台。 但他还是看到了品牌。 秋嵩祺想让倪相平高兴点,别和他再吵下去,毕竟吵架后他的心情会很不好,对工作和倪相平都不利。 所以就买回来给他,结果倪相平一次也没开。 当时秋嵩祺挺恼怒的,买回来不开,浪费钱。 反正倪相平就是和自己 赌气吧,秋嵩祺那时是这么想的,所以没纠缠,算是给他一个台阶下。 要不是今天另一部车拿去洗了,倪相平的车也借不来,他也不会开这辆。 他在倪相平小区又等了很久,晚上才又鼓起勇气给倪相平打电话,结果一个电子女音说对方不在服务区内。 秋嵩祺烦躁地脑袋磕到方向盘上,好痛。 大概等到七点多,他才开车去了发布会现场,一下车,就有记者围上来,看来关注联名的人不少。 但是秋嵩祺并不自在。 早知道不论如何今天都不能洗车,秋嵩祺暗自吐槽。 上楼敲了敲倪相平家的门,也没有人应。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好半天没声音,邻居从外面回来,撞见他这般,呵斥:“做贼呢?!” “差不多吧。”秋嵩祺下意识回答,转过头,看见这个陌生人作势就要报警,赶紧道歉跑了。 这怎么来看一下倪相平成了做贼的了,上午去看秋海海成了打劫。 诸事不顺。 大概等到七点多,他不再等,开车去了发布会现场,一下车,就有记者围上来,看来关注联名的人不少。 但是秋嵩祺并不自在。 早知道不论如何今天都不能洗车,他能想到明天的新闻板面上会有标题写着“秋嵩祺开绿车xxx”。 这要是被倪相平看见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 发布会上秋嵩祺有点心不在焉。 第19章 “来——三,二,一,茄子!”倪依岚极力伸长手臂,欲把三大一小全部拦进这个小小的手机屏幕里。 相片里每个人都笑得很高兴,除了海海,他在低着头玩可乐瓶盖。为了满足他,三个大人各喝了一瓶可乐。 倪依岚打了个饱嗝:“出去走走?我查了一下,今晚海滩边可以放许愿灯。” “你们去吧,我不打扰二人世界了。我要和海海过二人世界。”倪相平浮起一个微笑,揉了揉海海松软的头发,“你说是不是?” “行了吧你就,谁还不知道你就是心情不好不想去。”倪依岚撇撇嘴,“我也没办法强求你, 分卷阅读24 做姐姐的难啊——。”倪依岚仰起头长叹,斜眼偷偷观察倪相平。 果然倪相平妥协了,点着头答应: “好了好了,我去。” 海边放孔明灯的人不少,一点一点跳动的火光衬得墨黑色的天空更幽黑。 倪相平牵着海海,看得有点出神。 九年前他也放飞过孔明灯,许的愿望是什么他不记得了,但一定没有实现吧。 倪依岚拿出手机,点开视屏功能,先是对着风景拍一圈,接着镜头对向倪相平,倪相平还没反应过来,屏幕里只看得到他浅棕色的眸子里装进了一点星星闪闪的火光。 神不在体。 倪依岚笑容也慢慢收了回去,将镜头挪开,收好了手机。 她丈夫买来几个孔明灯,递一个给倪相平,自己揣怀着两个,和倪依岚走在前面。 “拿着,”走到海滩上,倪依岚给倪相平一支油性笔,“将愿望写在孔明灯上。” 倪相平从前没这么干过,从前没有想要迫切实现的愿望。现在也没有,但他接过了笔。 孔明灯有四面,倪依岚和他丈夫嘻嘻哈哈地商量,最后写了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比如蔬菜降价,不用早起。 “这个,写给你的。”倪依岚咧嘴笑,将孔明灯的一面转过来,对向倪相平,上面写着“海海要健康”。 “给我看了还能实现吗。”倪相平给海海理一下衣服,笑说,“不灵了。” “不就是图个乐子嘛,你也不能真的靠这玩意实现愿望。”倪依岚笑笑,走远了一点,点燃孔明灯,和姐夫的孔明灯一并放飞了。 这句话秋嵩祺以前也说过,尽管秋嵩祺陪他把孔明灯放了。 倪相平想了想,写了三面,第四面也不知道写什么,脑子里全是秋嵩祺,换做以前他大概会写感情要天长地久这类年轻人喜欢的诺言。 他神游半晌,笔印在灯纸上,渗出了墨痕,最后只剩一个很黑很黑要穿透纸张的点。 他盯了好一会,又点上一个对称的点,画上了一个笑脸。 “大家都高兴就可以了啊。”倪相平不太满意这个,还是自我圆说,“是吧,海海。” 发布会上,几十个大炮一样的摄像头对准站在台上的秋嵩祺和秦纪南。 “请问这次联名的初衷是什么呢?是什么契机让两家公司联名?”一个记者发问。 不就是为了钱和名气吗?还真有这种傻瓜问题。 秋嵩祺拉起来一个微笑:“因为双方公司都是采取季度更新制,正好夏季要过去,秋季要到来,换季的契机让双方有了合作的空间。” 秦纪南看向秋嵩祺,眉头稍微皱了皱,这回答得模棱两可,不太上道。秋嵩祺自己也感受到了,但他实在是记不起来背过了什么,心情不太舒畅。 于是秦纪南又补充了一点,之后的回答基本都是秦纪南在扛。 结束后,两家公司做庆功宴,秋嵩祺又给倪相平打去电话,想着也不会接通,不料电话通了,倪相平“喂”了几声,秋嵩祺又惊又喜,他正要出去接电话,一个合作人却在这时起身敬酒,所有人都举着酒杯站了起来。 “今天很顺利,来,我敬大家一杯。”他说。 阮熙坐在他旁边,见他没站起来,小心地提醒他:“秋总。” 秋嵩祺抬眼瞄一眼,大伙都起来了,他只好将电话挂了,烦闷地拿起酒杯,堆出笑脸:“抱歉抱歉,这场我请客。” “秋总,你这发布会上也不太精神啊。怎么了?紧张啊?”陈释笑嘻嘻地开玩笑。 “别挑刺陈老板,发布会进行的挺好的。”秦纪南替他挡了这一刀,然后面相秋嵩祺挑眉微笑。 秋嵩祺今晚是第一次没那么厌恶秦纪南,救场如救火,秦纪南发布会上帮了他不少,虽然也是为了公司合作。 “紧张。”秋嵩祺顺水推舟,“紧张得词都忘光了。满脑子要上厕所。” 大家听了就高兴地笑,觥筹交错的,大口吃肉喝酒。秋嵩祺也干巴巴地笑,主动敬了几个合作人。 散场后无一例外的是半夜,秦纪南叫住他:“秋总,等等。” “怎么了?” 秋嵩祺被灌得有点多,但神还算清醒。 把信用卡递给阮熙,嘱咐他去结账,秦纪南走上来:“秋总如果有空的话,带你去个地方?算是你还我人情。” “都是为了合作顺利,没有什么人不人情的,今天太晚了,改日吧。”秋嵩祺说。 “秋总是什么事了?这段时间看你对合作没那么积极了啊。”秦纪南语调飘飘的,“我也很担心这全靠你担下来不被戴博看好的合作能否顺利完成。” “你想说什么?信任是合作最基本的吧?” “我想和你单独喝一杯。”秦纪南笑,“你如果相信我能让合作更顺利的话。” 秋嵩祺挺讶异秦纪南真的和他聊正事,只不过他头很晕,挑这个时间点谈工作,秦纪南是太爱工作还是太不会看脸色? 秋嵩祺心里吐槽了一万次,没能明白此举有什么意义,但没和他计较。 最后秦纪南总算是和他达成了不痛不痒的共识,放他走了。 秋嵩祺回到家里,秋柏祺依旧不在。 家里还是黑的。他给倪相平回个电话,倪相平已经关机了。 秋嵩祺就自己找了解酒的药,自己给自己泡了,然后自己喝下去,倪相平没在这么多天,他或多或少习惯了一点。 可还是很想他。 秋嵩祺看一眼手机,特别关注发了朋友圈。 他精神了一点,扒开自己的眼皮,看倪相平发的照片。 照片里是一片海滩,有很多许愿灯在天上飘着,对焦点是沙滩上放着的一个孔明灯。 “真不环保。以为这些东西能许愿也太天真了。”秋嵩祺撇撇嘴,把图片放大了一点,想看清楚上面写了什么,奈何看不清,他就把照片发给阮熙。 秋嵩祺:查一下这是哪里。 阮熙很快告诉他这是椰树滩,只有椰树滩是有这种活动。顶着环保局的风口作案。 秋嵩祺心脏咯噔一下,他又问:今天什么日子? 阮熙:……七夕,如果您问的是这个的话。 秋嵩祺立刻切掉对话,通知了司机早晨七点过来送他去椰树滩。 司机说会很堵车,一天都难到。秋嵩祺只好立刻去买了票,早晨八点,车次是G666,一等座。 二等座已经订满了。 他舒口气,觉得自己还算机灵,又看另一张照片,是海海和倪相平的合照,也不知道谁给拍的,秋嵩祺没找到什么线索能看出来给他拍照的人会是谁。 点了个赞,又取消掉,想了想还是点,取消又点好几次,干脆关机了。 关了后不到几分钟,想起点什么,重新开机,把那 分卷阅读25 张照片保存。 “喂?”倪相平盯着秋嵩祺挂掉的电话很久,秋嵩祺又在应酬吧。 突然收到了沈池安的来电,吓得他差点丢出手机。 一接起来,就听到沈池安在那边哭。 倪相平小心地问:“你怎么了?” 他看一眼倪依岚,走得远了点。 “我也不知道找谁好,我和陆承吵架了。”沈池安哭着说,“明明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要我去陪陪你吗?”倪相平担心地问,“别哭了别哭了。” “你明天陪我一会吧,我真的很难受。”沈池安很委屈,“和他准备婚礼的这几个月几乎隔三差五吵一次。” “可能是婚前焦虑吧。”倪相平安慰他,“我先定个票,我在和我姐出游,你早点睡。” “嗯……” 倪相平次日清晨来到车站,倪依岚在电话里骂他:“你怎么一大早就走了!” “我昨晚和你说过了……你喝大了。”倪相平无奈地解释,低头看一眼车票,G666,一等座,真是个吉利的数字,不过他没有愉悦起来,沈池安或许一晚上没睡。 车子到站后,他坐稳了,没多久就接到了秋嵩祺的电话。 犹豫着还是接了:“你昨晚是不是有事找我?” 倪相平这边信号不好,秋嵩祺只听见了“找我”,以为倪相平叫自己去找他。 秋嵩祺又急又高兴地点头,拦了一辆出租车。想着他好像看不到自己点头,就说:“我在椰树站。那个,七夕,七夕快乐。” “……” 列车缓缓启动,广播里放着一些注意事项。 “相平?”秋嵩祺对着手机唤几声,“你在哪?在听么?” “我在回F市的路上。”倪相平盯着高铁厚厚的双层玻璃,里面可以倒映出两个自己。 “什么……?”秋嵩祺皱了皱眉,又问了一遍,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哦,这样啊。”秋嵩祺呢喃一句。 他猜自己会错意了——昨晚倪相平发的朋友圈,可能就是个普通的度假照片。 明明今天是七夕,倪相平昨天来的,今天就走了。 有点失落。 出租司机把车停在了椰树滩附近的一家酒店,他下了车,倪相平隔了好一会才问他:“你去椰树站做什么?” “见……一个客户。”秋嵩祺把到了嘴边的“见你”吞了回去,“今天是七夕。” 秋嵩祺也没觉得这两句话有什么必然联系。 如果是“见你,今天是七夕”,听起来才舒服点。 可是说不出口,倪相平也不在这,说了也没什么意义。 “嗯,我知道。”倪相平的声音听起来也没有很高兴,“那你忙吧。” “我不忙。”秋嵩祺顺口就说。 “嗯。好。”听起来,倪相平并不想继续聊下去。 秋嵩祺把房退了,坐在酒店大堂的椅子上,手机那边倪相平半天也没说出话,也听不见什么呼吸声,只有嘈杂的电流音。偶尔有高铁上广播的声音。 “没事的话,我就挂了,高铁信号不好。” “好,七夕快乐。”等倪相平挂了电话,秋嵩祺对着空气低声说了一句。 第20章 秋嵩祺在酒店大堂里坐了挺久,来来往往的旅客大多数成双成对,或者是一个一个的家庭。 他想去椰树滩看看,就一个人去了海边。 和倪相平度蜜月的时候来的是这里,当时是倪相平说想来看椰树,九年前这里是挺多椰树的。 沿着沙滩一排排的,像一列军人。云朵浮在树上,让叔歇凉。 现在好像都没有了,变成了小卖部,商业化很严重。 倪相平昨晚会去哪里,他不知道。 他四处找了一下,也还是没有找到椰树,这里没有椰树了,就像什么月亮湾没有月亮,月亮都在天上。 而椰树都在倪相平以前的衣服上。 秋嵩祺吹了一会风。 很想他。太想了。 秋嵩祺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是怎么就答应了和他离婚。他在炎炎烈日下恍惚了半会儿,准备重新买了一张回程的票,阮熙打电话告诉他发 布会的新闻已经出来了。 他点开看了看,绿色的车没有出现。 媒体都避开了这个无聊的话题。 这样倪相平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可秋嵩祺有那么一点希望倪相平胡思乱想一下。 倪相平下车后把海海送到了幼儿园,按着地址找到了沈池安的家。 沈池安十多分钟才出来开门。 “你来了……”沈池安看上去没有睡好,有一层浅浅的黑眼圈。 房间里也是黑的,九十多平米的屋子只透进了窗帘缝的光。尽管他把窗帘拉得很严密。 沈池安这副模样有点把倪相平吓住了,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前几日沈池安看起来很精神,他觉得沈池安或许过得很好,现在看来,并不太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有人真的很快活。 倪相平大概是才看清楚这点,也有点心疼他。 他进了门说:“要不要拉开窗帘?” “不用了。我家没拉过窗帘。”沈池安苦笑一下,从桌上拿起来云南白药,递给倪相平,有气无力道,“先帮我上药。” “上药?”倪相平接过,沈池安就撩起衣服,躺在了沙发上,露出背部。 光线很暗,倪相平没看出什么伤口,等他凑近了,才看到上面淤青和擦伤一小块一小块的,惊讶地说:“你摔哪了摔成这样?” “陆承打的。”沈池安闭上眼,“上药吧。” “陆承他……都这样了你还和他结婚你疯了吗?”倪相平火气冒上心头,手里的动作还是很轻柔,怕弄疼沈池安。 “嘶……再轻点,拜托了。”沈池安咬咬牙,新的伤口上药会比旧伤口疼很多,他还是没适应,闷声道,“陆承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打我。” “你这婚别结了,我不同意。”倪相平看不下去,把药放在一边,皱眉看着沈池安,等着他回答。 沈池安拉好衣服,艰难地转过身:“是我的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再怎么着他也不该打你。”倪相平生气地说,“都这样了他忍心吗?你忍得了吗?” “我出轨了。”沈池安从地上拿起一瓶酒,易拉罐制的,喝了一口,“所以说,我活该。” “什……”倪相平难以置信,“你们,什么事儿啊都是……” “喝点?我那天就问过你要不要喝一杯了,我本来那天就想告诉你,可是你也刚离婚的样子,我就没说了。”沈池安把桌下一瓶没开过的二锅头塞到倪相平手里。 “你怎么……” 沈池安摇摇头:“都是意外。可陆承不听我解释。” 沈池安侧过头,靠在沙发上,倪相平隐 分卷阅读26 约看得清他脸上的痛苦。 “你们还结婚吗?” “请柬都派完了,能不结吗,只能当没发生了。但他脾气一来就会打我,他说我是公交车。”沈池安红着眼睛看一眼倪相平,“你说我像吗?” 倪相平没说话,错愕着望向他,沈池安就急了。 “像不像?”沈池安拉了拉倪相平衣角,耷拉着嘴角。 沉默几分钟,倪相平轻轻摇摇头:“你都说了,意外而已。” 沈池安听了后还是在倪相平面前委屈地哭了起来:“你不信我……” “我信你你还是会哭,傻子。”倪相平心里一揪,轻声道,“陆承不信你。” 倪相平拿纸巾给他擦了擦眼睛,倪相平看他哭了很久,才稍稍敛了声。这几天在家里哭得昏天暗地,沈池安也很疲乏 倪相平盯了自己手里的酒半晌,撕拉地拉开,心里好像积了很多事,说不清楚,只能苦闷地灌几口。 大学也这样,沈池安和倪依岚分手时,他陪哭哭啼啼的沈池安喝了一个通宵。 很久没有喝过,入喉之后喉咙辣得有些受不住,他猛烈地咳嗽几声。 他知道喝点酒也没有任何作用,久而久之就讨厌了。 倪相平怀念那段自由自在的日子,这么多年了,但不希望以这样的方式重建那段记忆。当初谁也没有想过会发生这么多事。 他不知道怪什么人,海海的病,和秋嵩祺离婚,沈池安,到头来也没有人真的做错什么。要说错,都是错的。 他想起来秋嵩祺说今天要去见一个客户。七夕,见客户。 倪相平捏了捏易拉罐,易拉罐凹下去一点。 “沈池安,不怪你。”倪相平陪他喝了一会,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沈池安趴在桌上,费劲地点了点头。 倪相平就晕晕沉沉地继续自说自话:“要说错,都是错的,我也有错,我不该把海海生下来。我不该……相信秋嵩祺。” “为什么?” “说来话长了,这几年你不在,发生了这么多这么多事。”倪相平醉醺醺地笑起来,笑容里带了点酸,眼睛里起了层雾,他用手比划,“这么多,多得我心里都装不下。” “嗯……那就别说了。”沈池安直起身子,心里渐渐舒服了点,光线不够,他没注意到倪相平的神态,伸了个懒腰,“几点了?” “不知道……五点多了。”倪相平看一眼挂钟,他脸红红的,说起话来像口里含了硬糖,不清不楚,“我就不该和你喝这么多,头都晕了。” “你是不是要去接海海……?”沈池安比他清醒一点。 海海,是,他要去接海海了。 “不想接。”倪相平合上眼,嘟囔,身子蜷缩起来,缩在沙发一个角里,沙发陷下去更深。 喝醉了。沈池安心想,倪相平酒量比大学小了不止一倍。 “起来了,去接他。”沈池安拽起他的胳膊,倪相平意外地用力甩开他。 “倪相平。别闹了别闹了,咱喝够了。”沈池安无奈地抬他起来,倪相平又挣开了。 “相平!”沈池安低吼一句,想喊醒他,可倪相平还是垂着眼睛,不说话,被他这么一喊委屈地耷拉下嘴角,沈池安温和下来,推推他胳膊,“相平?走吧?我叫车。” “我就是不想接嘛……凭什么永远都是我去做,我真的好累了,好想休息一天,一天也好,像现在这样和你说说话喝喝酒,像以前那样,像我还在做小孩的时候那样,什么也不去想……那时候多好。” 倪相平鼻子一酸,语气就不太对劲,沈池安只好歇了声,看起来倪相平又在想秋嵩祺了。 不过也很正常,今天是七夕。 大学时候,倪相平和秋嵩祺过的第一个七夕是大四那年。 秋嵩祺已经有了一份收入并不客观的工作,但因为还是学生,家里人有补贴,所以秋嵩祺几乎把全部挣来的钱都花在了倪相平身上。 一个月也就一两千。有时候因为考试或者写论文耽误了工作,可能一千都没有。 秋嵩祺存着这些钱,在七夕那天答应了带倪相平去海边玩。 他们没有去椰树滩,去的是比较近的月亮湾,可惜天气不好,七夕那日月亮湾没有月亮。 但有日出。在次日清晨,乌云都散去,金轮般的初阳从海面浮起来。 倪相平很喜欢看海。 他小时候家里深居内陆,对海的向往和所有内陆孩子一样,觉得海就是世界的尽头了。 所以想去世界的尽头看看。想和喜欢的人逃亡去世界的尽头——这是一个他长大之后回想起来很傻的愿望。 他记得那个日出之际,他看着秋嵩祺,升起的太阳在秋嵩祺耳边挂着, 像个金色的小耳环。 他们在早晨四点多的海滩边拥吻,世界上好像只剩彼此两个人。 这片日出是印在倪相平心底的痕迹。 倪相平曲起膝盖,埋下头,借着酒劲低声地哭起来:“秋嵩祺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相平……” 沈池安小心地坐到他旁边,摸了摸他的脑袋。 倪相平相貌和几年前他走的时候变化不大,只有一种似是而非的衰老,大概在骨子里。 难,日子都很难熬。 沈池安逼着自己清醒一点,柔和地安慰他:“乖,海海还在学校,他还在等你啊,接回来再说吧。” “今天是七夕……他说他要去见顾客……他都去了椰树滩都没想过要见我……”倪相平没有搭理他的话,越哭越大声,沈池安替他擦了左眼,右眼又掉下眼泪,哭得跟个小孩子一样,“今天是七夕……” 倪相平反复重复这句话,沈池安听着眼睛发涩。 今天是七夕,他和倪相平好像在相依为命。 只不过倪相平没有做错什么,但他自己在和陆承本就不多的感情上越走越远,从一开始就是两条双曲线。 “你打电话给他吧。”沈池安回过神,慌张地拿了一把纸巾糊着倪相平的脸,纸巾很快就湿透了。沈池安从地板上找到手机,点开通讯录,“打电话给他。” 第21章 意外 阮熙把下个季度的备案递给秋嵩祺,说:“秋总,下个月您要准备去A城一趟。有一个新品上市活动主题周需要您去负责。” 秋嵩祺揉了揉眉心,合上眼,轻轻地点点头:“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阮熙欲言又止,看着平板里的新闻,“不知道秋总现在有没有心情处理。” “你什么时候这么犹豫了?有话就说吧,我很疲惫。”秋嵩祺说话间否掉了电脑里的几份文件。 大清早去椰树滩,又赶回来开会,他感到头皮发麻,关键是依旧没见到计划里要见的人。 阮熙便把平板放在秋嵩祺桌面上,屏幕是黑  分卷阅读27 的,他没敢打开,说:“有空的话再看吧,不是大事。” 秋嵩祺捎带瞄了一眼,既然不是大事就先放一边,电脑里堆积了很多没处理的事,看一眼腕表,道:“我待会看,你先去把这个文件打印下来。我出去一趟。” “打个电话?” 沈池安等他哭劲过去后,将手机搁置在倪相平曲起来的膝盖上。 房间昏暗的缘故,屏幕光线很抢眼,倪相平哭得眼睛肿,又酒量小,被这个白屏恍得头晕眼花,把他的手机放了下去。 “算了。”他低着头,往沙发里又挪了挪,找到一个舒服的凹陷,“你帮我去接他吧,我没力气了。” “好,那我去叫个车。”沈池安爽快地答应了。 他喝了一点,没怎么醉,但也不敢开车。 倪相平把幼儿园小孩接送卡给他:“你见过海海的。” 沈池安走之前,倪相平对他说了很多句对不起:“本来我是来安慰你的,可是我自己哭成这个样子。” 沈池安打开门,只笑一笑:“多少年的交情了,没事。回头我去骂死那家伙。” 秋嵩祺五点多等在幼儿园门口,自己进不去,那就等倪相平来接,倪相平今天既然回来了F市,海海八成要上幼儿园。 公司还有一些事没处理,他一会看着手机里的多人合作文档,时不时又抬眼看看倪相平来了没有。 大概六点多,他没看到倪相平,但是海海被人接了出来。 那个人好像见过,是见过,秋嵩祺记得,他和倪相平穿过同样的衣服。 秋嵩祺心里一紧。 他赶紧放下手机,出了车门,欲叫住他,可对方已经上了一部黑色的越野车。怎么这车也看着眼熟。 秋嵩祺想都没想就开车跟上去。 所幸今天没开绿色的车,不然这下跟踪是不可能的,对方一定会察觉。 但是这辆车真的眼熟。他越看越疑惑,又想不起来。 秋嵩祺紧跟着,前方黄灯闪几下,秋嵩祺把车速放慢,本以为这个距离那辆黑色的越野也会放慢速度,可它像发了疯一样直冲斑马线。 引来好多不满的喇叭声。 “疯子啊。”秋嵩祺心里骂一句,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去的车。 绿灯一亮他就踩一脚油门,他左右巡视,也没有看见那辆车。 没有跟上,跟丢了。 秋嵩祺气得砸一把方向盘,让车掉了个头。 阮熙正工作完,准备趁秋嵩祺提前走了就赶紧下班。 刚出门就撞见秋嵩祺回来。 他看上去脸色很不好,秋嵩祺不知道接走海海的人和倪相平到底什么关系。 倪相平说不会和别人在一起,可是今天是七夕,他特地回来F市,是不是为了见他。 秋嵩祺冷眼瞧了阮熙一下,阮熙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从桌上拿起几份资料:“那个,秋总,您要我找得离太阳幼儿园很近的公寓。我找好了。户型都不错。” 秋嵩祺拿起来看几眼,默几秒道:“不用了。他已经有人接孩子了。扔了吧。” 阮熙点头:“好的,我这就处理掉。” “等等,放这里。”秋嵩祺又叫住他,指了指自己桌子上竖起来的文件夹,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文件,阮熙看了眼,也不像是要丢弃的文件。 秋嵩祺又补充:“我是说,扔在这里。” 夕阳从窗帘缝里透进来成一条金边,最后褪成了黑色。 沈池安去了快两个小时,不见踪影,没有回来,也没有联系倪相平。 已经快七点了。 倪相平焦急地给沈池安去电,手机放桌上,他反复地拨打,还是没有人接。 即使手机并非调成扩音,他也能在安静的房间里,听到桌面上手机中传来电子女音,播报着“无人接听”。 去哪了。不接电话。 他又给幼儿园老师打去电话,老师说海海不到六点就被接走了,也就是说沈池安这花了一个小时都没有回来,从沈池安家到太阳幼儿园不过十多分钟的车程。 倪相平感觉心跳愈发地快,海海在沈池安那,沈池安却联络不上。 倪相平打来了房子里的灯,黑暗的房间一下子亮起来,他这才看清地面上摆了多少酒瓶,沈池安到底一个人在家喝成什么样子。 还有碎掉的,破璃渣子稀稀落落地散在瓷砖地上,看上去是被砸坏的。瓷砖地也不太厚实,划出了好几道口子。 他想起来沈池安说他的丈夫会打他,心里一沉。 分卷阅读28 ”倪相平拽起陆承的衣领,细瘦的手臂没多大力气,拽不动。 陆承一直摇头,也不说话,说不出话。 他没有想过事情会糟糕到这个地步。 沈池安接到海海的时候,是六点多,很多出租车司机都在换班,十多分钟的路程没人愿意接单。 沈池安让陆承来接自己,两人在路上又不出意料地吵了起来,陆承没注意转弯口,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打滑,车子直直撞向路边的电线杆上。 后面的大货车没刹住,撞上了陆承的黑色越野车,车子飞出去好几米远,沈池安坐在后座,护住了海海,脑袋插进了后挡风窗飞出来的碎玻璃。 当场昏了过去。 陆承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擦伤。仅仅右脸有一条小伤口。 脑袋里插进了玻璃…… 倪相平光是听陆承这么说,浑身就抖了好几下。 沈池安那么怕疼,连孩子都不敢生,脑袋里插进玻璃是什么样的痛。他还是为了护住海海。 “混账!你个混蛋……”倪相平吓得站不住,哽咽着,一手扶着墙,一手还牵着海海,渗满了冷汗。 “混蛋……”倪相平呼吸很急促,说不上别的话。 手术室门前没有其他的人,红色的灯还没灭下去。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电子仪器像耳鸣一样作响。 每一秒都很煎熬。 两个人沉默良久,好像要把一艘轮船沉没。 很久后,倪相平稍微缓了点气,抱着海海,海海应该也被吓到了,到现在还在出冷汗,衣服已经湿透。 “如果沈池安出了意外……我不会放过你。” 他坐在了陆承对面的长椅上,医院的椅子是铁质的,刚坐下去很冰凉。 他说话的语气也很冰凉。陆承抬眼看了看他。 “我也不会放过我自己。”陆承颤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给自己点上,嘴唇也发抖,烟噙不住,掉在地上,他踩灭了,抓着头发,又埋下头去。 第22章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你再怎么闹也没有用。”主刀医生脱下蓝绿色的手术帽,摘下口罩,皱眉对陆承说,“风险单你也签了,现在只能节哀顺变了。” 一边说一边掰开陆承拽住他蓝色大褂的手:“请你冷静点。” 陆承跪在地上,不肯松开,眼泪糊了满脸,泣不成声,说话也不清楚:“求求你再看一眼再试一下……求你了我求你了……” 主刀医生气愤地用力甩开他,陆承往后仰,摔坐在白瓷砖地上,地板僵冷如尸。 陆承又很快跪起来,不停向主刀医生磕头,倪相平听着这声音就浑身发麻。 一下下的,像在敲丧钟。 主刀医生叹口气,摇着头走了。 陆承就对着手术室门口磕头。像在赎罪。 倪相平还不太能反应过来,自从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告诉他们,沈池安送到医院已经太晚了,失血过多,抢救失败,到现在,倪相平还恍惚在原处。 陆承还跪倒在地上哭,好像要断气了,嘴里一直念着什么。 空气里只有他的绝望。 陆承哭了很久,哭得没了声音,喉咙冒着火,才缓慢站起来,进了手术室旁的小室,沈池安的尸体还在那。 尸体还能留一会,可能明天就要准备收拾走了,要准备丧事。 他给倪依岚打去电话,告诉了她沈池安去世的消息。 倪依岚没有说话,就轻轻挂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她发短信说她准备搬家,去A市生活一段时间。 “你照顾好自己。”倪依岚在短信里留下这句话。 秋嵩祺盯着手表,晚上九点整,秒针卡在刻度线上的那个瞬间,他下了班,准了阮熙回家去。 “秋总再见。”阮熙笑得脸有点抽经,最好明天就给自己放个假,盘算着得什么病才能不来上班。 秋嵩祺要是执着起来,阮熙会比今天工作得更晚,不管自己感冒还是癌症。 等阮熙走后,秋嵩祺从文件夹里抽出房子的户型资料,盘算着事情——怎么才能让倪相平接受这套房子。 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苦闷地给陆承打去电话,想约他出来喝点。 如果这人没有和他老婆过七夕的话。 电话响了半天,陆承才接起来。 分卷阅读29 要搬去C城。” 陆承说着,又止不住地哽咽。 “那就去。你欠他的。”即使倪相平即使知道沈池安曾经出轨,他还是站在了沈池安这边,他不知道如果连自己都不站在他这边,还有谁会愿意心疼他。 除了陆承,可陆承不配。 “车票你买,全部费用你都要出,没有的婚礼你要补给他……不,你不配娶他。” 倪相平觉得自己或许是双重标准了。 和沈池安这么多年的交情,中间分开了几年,沈池安去世了,他慢慢地感觉到心里不仅仅是难过,而且气愤。 陆承不配。 倪相平拿了陆承的联系方式,离开了医院。 海海睡着了,他抱着海海的手都酸了。 他回到家里,看到防盗门的铁栏空隙中塞着一个卷起来的宣传单。 倪相平左右看看,好几户人家的门口都有这个宣传单。 他抽出来,打开一看,是一套房子的户型,他本打算丢掉,却看到资料上印着“周边设施:太阳幼儿园”等。 倪相平就想到这两天如果要去C城,海海就没办法去治疗所了,而且幼儿园那边也上不了。 带着海海去C城或许会很不方便。 海海不一定适应这样的改变,每天敲锣打鼓唱丧歌。他担心海海会给葬礼带去麻烦。 他将资料收起来,进了屋。 帮海海洗完澡,他又给准备要面试的KT公司人事部负责人请了假。这才面试,他就没办法准时到,估计这家公司也进不去。 倪相平身心俱疲地瘫在沙发上,拿过资料,拨通了上面的号码。 号码是一张新订在上面的一张卡片。 他试着拨通了上面的电话,没想到不到一秒就接通了,这个时间点,售楼部的人居然还在工作。 “你好,请问是天鹅城售楼部吗?我想咨询一下房子。”倪相平礼貌地问。 可对方听起来很激动:“是!是我!我是秋嵩祺。” “……”倪相平准备挂电话,他猜到了秋嵩祺又要做什么幺蛾子,“你不要试图让我搬家,别做没用的事。” “你等等,等等。”秋嵩祺叫住他,又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支支吾吾了半天,“等等。我有话要说。” “说。” 倪相平意外地耐着性子在听,他好像能看见秋嵩祺手足无措的样子,比起这个,秋嵩祺为了让他搬家真是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 倪相平想着就觉得好笑,倒没那么抵触。 “那个……我想让你住过去。”秋嵩祺小声地说。 “那你就想啊,我不会阻止你。我今天很累,要睡了,再见。” “你睡什么睡啊你不是刚回家吗?”秋嵩祺又着急地低吼了,“别挂!” “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倪相平皱眉,躺在沙发上,他不知道要和秋嵩祺周旋多久,心里还装有别的事。 语气听起来点恹恹欲睡。 秋嵩祺立刻否认了:“没有。我不是那种人。” “那我睡了,再见。”倪相平按下红键,手机“嘟”的一声。 “倪相平!” 倪相平正准备去睡觉,被这一声喊叫吓到了,以为是电话还没挂断,瞄一眼,猛地反应过来这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 秋嵩祺……?倪相平睡欲褪去,起身过去。 “倪相平你开下门!” 他趴在猫眼上看,只看见没有打领带的西装。 倪相平感觉心里漏了一拍,心跳很快。他很久没见过秋嵩祺了,眼下大半夜的他怎么在这里。 倪相平有点惊讶。沈池安带来的沉重感稍微被掩盖了点。 随后他打开了门,门外很黑,秋嵩祺的脸在室内灯光照射下慢慢亮了起来。 倪相平看见了他很久没有剃的胡渣,青色的,他以前很喜欢用脸蹭蹭,尽管并不不舒服。 “相平。”秋嵩祺磁性的嗓音让倪相平心里莫名地就难过。他对着倪相平笑了笑。 秋嵩祺来之前,想过了一千种见到倪相平该说的话。 他去售楼部拿了好几张传单,想让倪相平以为这是售楼部派的,就整一层都塞了传单。 只是想让倪相平留意这个房子,因为这个房子是他看过的最适合倪相平住的,离幼儿园很近。 这样他就不用叫别人 帮忙接送海海。他不喜欢这样。 可是当他正在塞传单的时候,倪相平回了来,他就躲了起来。 被倪相平看见,他又不会想搬过去。又会觉得是自己强迫他搬家。 秋嵩祺没有想到倪相平会在这个点就打电话,只有倪相平的传单上面留着的是自己的号码,其他的传单都是正儿八经的楼盘资料。 秋嵩祺实在是忍不住,想见他。 所以一接电话,刚开口就露馅,没有摆出售楼部销售的样子。他也压根不知道销售会说什么。 第23章 “你跟踪我。”倪相平平淡地说,没有要让他进来的意思,门只开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 “我想见你们。” 倪相平愣了愣,手死死抵住门把,秋嵩祺有破门而入的趋势。 “海海睡了,你改天来吧。” “我想吃河粉。”秋嵩祺自说自话,倪相平觉着两个人对话不在一个维度。 反正秋嵩祺就是这样,他从来只会说自己想说的,也没有怎么听过别人说的话。倪相平心里叹息一声。 “我没有力气给你做。你回去吧。我很累。” 倪相平把门关上,秋嵩祺不出意外地胳膊肘横过来拦住门缝:“那我给你做。我给你做。” 他说着,另一只手从后背伸到倪相平面前,他拎了一袋菜,塑料袋是红色的,橘黄色的灯光下让倪相平想起来番茄炒蛋。 从下午到现在,他一直在医院,还没吃饭。给海海喂了粥之后,他累得根本不想动。 沈池安去世的噩耗让他没什么精神做别的事,空闲的时间只有发呆。他没有那么悲伤,之前没有陆承那样。 毕竟很多年没见了。感情或许是淡了点。 倪相平剩下的只有恍惚和对陆承的厌恶。 倪相平喉咙滚动一下,盯着那一袋子菜,是有点饿,可是秋嵩祺能做什么。 “让我进去。”秋嵩祺语气带着撒娇的滋味,倪相平把门打来了。 和他周旋,也挺累的。 “厨房在哪?”秋嵩祺问,还没等倪相平回答,他就找到了厨房,然后进了去。 “你别真的……”倪相平想阻止他,九年来也没看他下过厨。他今天如果是来报复自己就直说,没必要拐弯抹角。 “我只会番茄炒蛋。”秋嵩祺尴尬地笑笑,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比塑料袋更红的番茄,又取出一个鸡蛋,“菜谱上说这是初学者必学的。” “随你吧 分卷阅读30 。”倪相平靠在厨房门旁,“我去洗澡。” 这种气氛很奇怪。 倪相平泡在浴缸里,热气蒸腾地扑在脸上,有很浅的玫瑰气息。 他憋了口气埋下半个脑袋,又探出来,深呼吸一口,昏昏欲睡之际,他才换了睡衣出去。 大半夜的,秋嵩祺跑到他家做饭,倪相平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动摇。可他知道这种事,偶尔经历经历就好。 秋嵩祺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离婚了就是离婚了,心里再悸动也没用。倪相平理智了些。 “洗完了?吃吗?”秋嵩祺端着做好的番茄炒蛋站在浴室门口等他,把刚开门出来的倪相平又吓了个不轻。 “……你放那吧。”倪相平指了指沙发前的茶几,秋嵩祺就放了过去。 “秋嵩祺。这么久没见,你转性了么。”倪相平擦干头发,拿起筷子扒一下番茄皮,丢进脚边的垃圾桶。 这个番茄炒蛋面相很差,鸡蛋碎小得单独夹不起来,番茄没去皮,而且没有形状,他不知道秋嵩祺怎么切的。 以前也没见他刀功这么差。 “你又不在,我总不能喝西北风。”秋嵩祺如实回答,面露委屈,“我吃了整整四天的番茄炒蛋了。” “嗯。委屈你了。”倪相平敷衍地说,心里还是有点高兴。 “那你怎么回报我?”秋嵩祺笑着看他。 “我过两天要去C城,麻烦你帮我带一下海海。我会把全部要注意的事告诉你,就三天左右吧,不长。”倪相平声音很平静,吃着菜,也没有感激之情,自己做了九年,也没向秋嵩祺要过回报。 秋嵩祺真是一个小孩子,只有小孩子才会想在第一时间要甜头。 但怎么说,这也是秋嵩祺第一次做饭给他吃。 倪相平沉默一会,神飘得有点远,把它吃得很干净,也不是因为饿,想好好珍惜一下秋嵩祺带给他为数不多的爱……么。 “海海?”秋嵩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不麻烦。” “我就是怕你不麻烦。” 倪相平去厨房洗碗,秋嵩祺就跟着他:“真的不麻烦。我好想你们。” “话说你去C城干什么?”秋嵩祺见倪相平洗着碗没搭理他,又找了个话题聊,“见谁啊?” “不见谁。”倪相平心里又沉下去,想着沈池安,揪心地疼。 秋嵩祺抓了抓裤子,不知道倪相平在想什么,不知道不见谁是见谁。 “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 “今天接海海的人是谁。”秋嵩祺声音低下去好几个调。 沈池安。 倪相平才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这个名字,搓着泡沫的手顿在那,流水哗哗地响,把泡沫打得稀碎。 秋嵩祺看倪相平这般,这种反应算什么意思,他着急了:“他是谁?你说话。” “一个朋友。”倪相平把水龙头关掉,呼吸慢慢有些困难,有一股快要冲出喉咙的酸涩,堵在心口,他感觉要闷坏了。 倪相平这下想起沈池安,才知道自己真的很难过,只是没有地方发泄出来。 沈池安和自己相识十多年,从大学到社会,都可以说是无话不谈的人。 后来沈池安出国,他也一个人难过了好一阵子。 好不容易他回国了,却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倪相平越想,眼睛就肿胀得厉害。似乎眼里塞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沙,不用风吹,就涩得生疼。 “什么朋友?”秋嵩祺还在紧追不舍。 “你别问了!”倪相平烦躁地将不锈钢碗一丢,洗碗的水池里激起水花,飞溅得很高,秋嵩祺脸上便多了几抹半透明的泡沫。 “我……”秋嵩祺疑惑地欲言又止,不明所以地看着倪相平,“我只是……” 倪相平弯下身子,手撑着洗碗池,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求你了,别问了……” 下一秒,倪相平就感受到自己脸颊烫烫的,眼泪还是滑落下来,他的肩膀在抖,却几乎听不见哭泣的声音。 沈池安死了。他脑子里就一直徘徊这一句话。 “相平……你,你别哭啊。”秋嵩祺慌了神,他还没有见倪相平这么哭过,刚进来时还好好的,怎么说哭就哭了。 他赶紧过去,抬了抬手,想抱住他,最后犹豫半晌,只是抚慰地顺着倪相平的背,也不会哄人,就吓得胡言乱语:“你,你这碗还没洗完啊,别哭别哭,好好洗碗,我不问了不问了。” 倪相平低着头,眨几下眼睛,眼泪才稍稍收起来些。 分卷阅读31 ”倪相平问。 “那个,我没单独带过他。”秋嵩祺紧张地看着倪相平,生怕倪相平下一句就是“那算了”。 倪相平让步得比谁都快。 “你也没和我一起带过他。”倪相平无奈地笑了笑。 “那……” “有问题就打电话给我,只是,海海不吃辣不吃咸的,你反正也不会做饭,带他去馆子里吃就好,他没那么娇贵。每餐之后都要按时吃药,洗澡不能用花洒,要用浴缸……” “等等。”秋嵩祺打断他,掏出手机,点开录音功能,“你再说一次。” “……”倪相平默默地抬起头,眼神滞留在秋嵩祺脸上一会,他看上去很真诚,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赤诚地告诉自己,他真的对海海一无所知。 倪相平心里叹口气,没有将失落感表现出来,其实也没有很失落,习惯就好。 他说:“我回头发给你吧。” “也,也行。”秋嵩祺应下。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挺没用的。 丧气地把录音功能关掉,屏幕跳到手机主页,上面显示凌晨两点多。 “那个,相平,你去睡觉吧。”秋嵩祺顺口说,“挺晚了。” “好,那你走吧,明天见。”倪相平转身离开厨房,没等秋嵩祺出来,就把灯直接关了。好像没这个人。 秋嵩祺愣神地站在厨房和客厅的明暗交界处,随后倪相平又不带留恋地进了卧室,把门轻轻地关上。 “明天见。”秋嵩祺说完又去客厅坐了好一会,打量了一下倪相平住的地方。 不管是空间大小还是家具,都不如人意。倪相平以前和自己刚装修房子的时候,对家具要求特别高,沙发要真皮,桌椅要红木,杯子碗勺要陶瓷不要不锈钢。 可刚才他看见厨房里的餐具都是不锈钢的,坐着的沙发是布的,而且好像还有点年代感,已经没有了多少的弹性。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住的惯这里。 秋嵩祺走之前抽了张纸巾,从桌上找到一支黑笔,在上面写:真的希望你考虑一下重新搬家的事。那个公寓真的不错。 天空慢慢亮起来,月亮和太阳好像要在一起出现的时候,倪相平不是醒过来,而是才睡着。 等太阳把最后一抹月光吞没,倪相平就醒了。 陆承凌晨五点多给倪相平打了个电话,说他已经连夜安排好了葬礼的事宜。 一大早,醒来就听见这句话,倪相平蓦地感到心脏不舒服,或许是一晚没睡好的缘故。 他还没打算从床上起来,躺了一会,才洗漱了去客厅,看见了秋嵩祺留在桌面上的纸巾。 拿起来,把每个字反复看了几遍,又放回原处。 随后就听见有人敲门。 “相平。是我。” 秋嵩祺今儿来得真够早。 倪相平顶着困意给秋嵩祺开了门:“你来了。海海应该醒了,我去看看。” 他刚起床,洗了脸刷了牙也没能清醒过来。 一晚没睡的后果就是脑袋昏沉沉,说话声儿都带着哑,像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没关系,我等等就好。” 秋嵩祺倒是目不转睛看着倪相平,心跳加速。 他的确很久没看过倪相平这副模样了。倪相平穿着白色的睡衣,睡衣看起来是棉的,洗的多了衣摆就卷了起来,褶皱也多,裤子是黑色的短裤。 手臂内侧比外侧白一点,看着就很柔软,或许是白净的事物容易让人产生美好的幻想。 像云。 很多年前,秋嵩祺做部门经理的时候,时间安排不自如,早晨很早就要走。 倪相平本来是比他晚上班,但还是会跟着他一起起床,在秋嵩祺走之前,给他打好领带,糯糯地窝在秋嵩祺怀里依依不舍地撒会娇,踮起脚尖够着了秋嵩祺的下颔吻上去,和他告别。 倪相平是温润的,秋嵩祺没有再合适词形容他,此时此刻,他好像看到了几年前的倪相平。 也有可能倪相平一直就这样,也不存在几不几年前。只是秋嵩祺从来没有陪他起过早床。 这么久了,也就忘记了倪相平的温和。 秋嵩祺也不清楚倪相平为什么总是这么早就送海海上学,孩子小,应该不会想要起早床。 他一直觉得是倪相平不愿意和自己多待一会。既然他不愿意,秋嵩祺就没逼过他,赌气一样,之后早晨干脆不搭理他了。 各睡各的。各起各的。 再晚一点,就是各做各的。晚上秋嵩祺也回来得愈发迟,基本见到倪相平时不是已经睡了,就是在即将睡去的时刻。 “拿着。”倪相平在秋嵩祺发愣之际,给他一张卡。 上面赫然几个大字:太阳幼儿园家长接送卡。 下面有一张海海的照片,他瞧了好一会,他还没见过——原来还有接送卡这种东西。 之前倪相平好像也给过他几次,但都弄丢了,以为不是什么非要不可的东西。他没在意过。 所以这张卡看上去挺新的,卡面还能反光。秋嵩祺猜着是补办的。 海海的照片应该也是近照。柔嫩的脸几乎要占据照片的八成。 “我微信发给你了一些要注意的事情。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就打电话给我。” “你,没有拉黑我啊。”秋嵩祺却有点惊讶。他一直不敢发微信给倪相平,怕他已经拉黑了自己,发了也白搭,免得让自己心存侥幸。 要是知道倪相平没有拉黑自己,也就不用非得等他接电话了不可了。 “从来都没有。”倪相平耸耸肩。 秋嵩祺语塞,心里骂自己一句,自己大概是小人之心。又有点暗喜。 倪相平见他一大早就杵在客厅发呆,只好一个人去了卧室。 “海海醒了啊。”倪相平发现海海已经坐了起来。 秋海海的睡眠质量并不好,起得往往比倪相平早,本来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要贪睡一些,可是海海总是因为一点小动静就醒了。 问过治疗所的人,他们说这是正常现象,八成自闭症孩子都有睡眠不好的问题,除非他们特别累了,否则很容易醒过来。所以要格外注意海海的睡眠环境。 但是海海情况总归是好点,只是喜欢早起。 倪相平替他叠好被子,海海醒了就安静地坐在床边上,纯粹地发呆。 他瞄一眼海海,和客厅里的秋嵩祺如出一辙。 秋嵩祺不久后从卧室门进来,过来帮倪相平将海海的睡衣换了。 “其实也不用这么早,幼儿园应该没开门吧?这才六点。” “海海一般起得比我早。”倪相平云淡风轻地说。 秋嵩祺怔了怔:“怎么可能?他还这么小,都说小孩子睡觉一般十多个小时才够。” “你忘了他有自闭症么?虽然我很不想说,  分卷阅读32 但他就是这样。” “所以你这几年都是……” “没什么,习惯就好。”倪相平笑了笑,“海海早上起来很乖的,你也别担心,他不会吵着你,你要是这几天起不来也没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秋嵩祺说。 秋嵩祺捏了捏海海的手臂,又仔细看了看他,好久没见他,秋嵩祺是想念这个儿子的。 只是有时候不知道该想念什么。和海海的接触真的太少了。对他的了解约等于没有。 海海好像是胖了。头发也长长了。细黑细黑的,秋嵩祺抚上去揉了揉。 倪相平一个人把他照顾得很好。 秋嵩祺顿了顿手,才将他的头发顺好。 倪相平会不会很辛苦。 秋嵩祺想着想着就心疼倪相平。 心里骂自己一句没用。 昨晚近距离见到倪相平,他就觉得倪相平瘦了很多,眼神里都是带着倦意。 但海海呢,他觉着海海的脸比之前还要有光泽。肉又扎实了一点。 小孩子长身体长得真快。 四年了,海海从那么小长到这么大了。自己却好像喝断片的人,没有参与过他的成长。 “相平。”秋嵩祺看着海海喊了一声倪相平。 “嗯?”倪相平将被子叠好了,放在床头,回过头看向他。 “对不起。” 第25章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 “那个……”倪相平张了张口。 他还没回过神,秋嵩祺就干笑几声掩盖这半刻的尴尬,他摆摆手:“这时候谁会来?” 倪相平把话吞了回去,去开了门。 陆承站在门口,倪相平觉得他有一种肉眼可见的低沉和疲态。虽然只有一个晚上没见,但好像老了一点。 他脸色不好,可能一个晚上没睡。 倪相平也一晚没睡,看来沈池安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倪相平知道陆承不是故意的。 但如果,陆承从未家暴过沈池安,倪相平觉得自己不会怨恨他。他也可以当这一场是意外。 倪相平看着陆承,心里百般滋味。 “走吧。去C城。”陆承的嗓音嘶哑。 “承儿?!”秋嵩祺从里面探出个脑袋,他想起来昨天陆承说他老婆去世了,现在怎么在这里。 陆承抬眼看见了他,礼貌性地哑笑一下,没有说话。 “你怎么在这儿?”秋嵩祺问。 陆承看了看倪相平,又看了眼秋嵩祺。 “接人。” 陆承不清楚沈池安这朋友和秋嵩祺什么关系。 其实九年前两人的婚礼上,陆承是见过倪相平的,但他早忘了倪相平长什么样。 纵然记得,九年来,秋嵩祺也没有带他出现在朋友们的视线里,容貌变化,陆承心想他也还是认不出来的。 说不定沈池安这朋友,就是他老婆。 前段时间秋嵩祺还嚷着离婚的事,现在看来挺好。而他和沈池安,才是真的天人两别。 所以说,生离都不如死别。 陆承一个人呼吸一口,调整了表情,嘴角扯上去,才拉的水平了,面无表情地看着秋嵩祺,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糟糕。 可他现在看成双成对的人,总怅然若失。 倪相平让了点位置,靠在门框上,秋嵩祺把门九十度打开了。 倪相平想了想,沈池安说他们是一个系的,看来这是认识。 秋嵩祺想说来看看前妻,又给憋回去了,最后只小心地问:“你那个……” “死了。今天过去准备丧事。”陆承蜻蜓点水的一句,现在对什么都是一个态度,平淡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倪相平听了更是不愉快。可是他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尽力去理解陆承。 理解了,他自己才会没那么难受。 秋嵩祺愣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陆承的亡妻,也就是帮倪相平接儿子的人。 他猛地想起来那部黑色的越野车就是陆承的。大概是因为开得飞快,才出了车祸。 分卷阅读33 到沙发里面。 秋嵩祺一遍一遍地把海海拉到沙发边缘,将汤面端好在他面前,问:“哥,你吃不吃?” 海海没说话,别过脸,眼睛对着着秋嵩祺的桌面,也可能是桌面之后的落地窗。 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三十多层楼外的云。和夏季猛烈的太阳。 远处的高楼玻璃反射着白光,看久了会晃眼。海海倒是看得乐呵。 “你张开嘴。”秋嵩祺轻轻地掰过他的脸,让他正视自己,“哥?吃点吧。” 秋嵩祺在这折腾了大半天,海海连嘴都不张,不吃东西是怎么长这么胖的。 这易胖体质和自己也太像了,秋嵩祺暗暗感叹了自己基因强大。 海海把头低下去,自顾自地抠着沙发。 秋嵩祺拽起他肉肉的手臂,无奈道:“别弄。” 海海挣开他,又滑回了沙发凹陷处,秋嵩祺只好再拉他起来。 “姑爷,咱来一口行吧?”秋嵩祺改了口,又给海海往上抬了几个辈分,夹起几条热乎的面,直到面条在空气里等凉了,他又压下筷子,热汤里泡一会,再夹起来,“行行好姑爷,你不吃东西咱祖宗会生气。你也不想祖宗生气吧?” 海海突然就张嘴吸溜了一口,咬着筷子,秋嵩祺艰难地抽出被他咬得死死的筷子,叹口气又笑了起来:“你这还是怕你祖宗。都不把我这当爹的放眼里了。” “那个……秋总,准备开会了。”阮熙无奈地打断他们上演奇怪的父子情深。 秋嵩祺顿了顿,摸一把海海的头,起身把碗给了阮熙:“你喂他,我去开会。” “这……”阮熙嘴角一抽。 秋嵩祺当他这是同意了,收了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电脑旁还摆着那个平板。 他正要往会议室去,转念一想,又放下电脑,拇指附上圆圆的按键,按下去,屏幕亮了,跳出来“输入密码”四个字。 他问阮熙:“这我打不开,密码是多少?” “零七幺幺。”阮熙回答,“这是您自己设置的。” “哦。”秋嵩祺想,原来是倪相平的生日。 也不知道今年他生日的时候……他骤然地抬眼,目光对向被盯得错愕的阮熙:“我七月十一号在忙什么?” 阮熙立马查询了手机日历软件,回答:“刚出差回来。您每个月十一号都是出差回来的日子。” 秋嵩祺每个月六号都要去A城一趟,十一号再回来。这个星期通常倪相平一个人在家。 秋嵩祺解锁了屏幕,想掐自己一把。 他上个月忘了给倪相平过生日。 可秋嵩祺还没来得及继续思考倪相平生日的事,就被解锁后跳出来的新闻界面给气笑了。 “你这是哪来的桃色新闻?”秋嵩祺把平板拿起来,端详,念出上面的标题,“KT设计总监秦纪南疑似恋爱。” 小标题上暗示着对象是秋嵩祺。 秦纪南在就任设计总监之前,是一个一线模特,后来自己出设计单干,他因为长期混迹时尚圈,设计才能出众,被KT公司看上,就进入了KT当设计师,后来就成了总监。 所以秦纪南经常上这样的新闻,他有粉丝基础,秋嵩祺倒也不奇怪。 只是秋嵩祺觉得自己能和秦纪南这等风流公子上同一个板面,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还有图有真相?当我是外面的小明星小流量?天天不工作光谈恋爱搞绯闻?” “秋总……”阮熙欲言又止,不太敢说什么。 秋嵩祺又点开这个标题下的新闻主页。 他看见了前几天和秦纪南单独谈工作时在酒吧包厢里被人拍了,还有一张是两人进了酒店大门的照片。 还有不少人看得津津有味,光冲着秦纪南的脸就不少人喜欢上了KT,纷纷表示会买联名新款。 “笑死了。什么事都敢说。”秋嵩祺把平板一丢,拿起电脑出门。 “秋总,其实我觉得这个……”阮熙一转身,秋嵩祺就迫不及待地开会去了。 看来他也没有被这新闻影响。 但是阮熙只觉得这事,有点奇怪。 按理来说,娱乐圈才会有这样的新闻,商圈还出这种,九成是有人内部控制。还有一成,就是秦纪南实在是太风流。 而做这样的新闻为的无非是销量和热度。 至少,新闻出来后,公司的新品销量提高了好几个百分比。 第26章 &l t;/p> 殡仪馆安排了沈池安三天后下葬,陆承没有叫很多人,只有亲近的朋友,联系上了一些沈池安的亲人。 陆承应倪相平的要求,带他去挑好的墓地上看了看。 陆承给沈池安挑了一处极其安静的地方。 在山丘的高坡上,一片木棉树里。 沈池安生前更喜欢喧闹,倪相平不太明白陆承的心思,就问了问。 陆承只说:“木棉开花的时候,这里就迎来了春天。” 陆承说他和沈池安是春天认识的。 墓碑还没做好,倪相平看着陆承给他挑了一张沈池安在国外拍的照片,陆承说照片里的沈池安穿着的衣服,也是他第一次见自己时穿的。 “这么爱他,为什么又要这样对他呢?”倪相平不明白陆承到底是怎么个苦海情深。 挺莫名的。 陆承没有说话,他不想回答,知道倪相平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事到如今,什么答案都无济于事。 倪相平抬头看着长得并不高大的木棉树,现在是夏季,木棉没有火红的花,只有阴郁的叶。 如果沈池安的墓落在这里,那他就不用怕被晒黑了。 倪相平这样想着,心里又泛起酸。 回到C城,帮着陆承忙了一会葬礼的事,倪相平回了宾馆,洗澡后窝在酒店特有的的白色软床上,给秋嵩祺发去视屏对话。 才离开一天,他就很想念海海。 当初没有想要生他下来,倪相平从来没觉得自己会成为一个好爸爸,生他的时候自己也才刚过二十五岁的生日,算的上是早婚早育了。 特别是孩子刚出生,长得跟个猴子精一样,倪相平更加郁闷,但是看着倒挺喜欢,至少,自己可以说孩子不好看但别人不能说。 后来海海稍微长大了些,几个月大的时候,就可以看得出是个人样儿了。 倪相平就越看越喜欢,小孩子一开始长得飞快,没几个月就又是长大一点,长高一点。春笋一样。 他也学着其它家长,在家里白墙上刻下了长长短短的划痕,来记录海海的身高。 不知不觉海海就长到了四岁,眉目清秀,倪相平知道他以后会是个帅小伙——不过不帅也没关系,他也永远是倪相平的宝贝。 视屏电话接通了,F市在C城东面,天黑的要晚一些,他可以看见秋嵩祺身后有浓郁的夕阳投进落 分卷阅读34 地窗,秋嵩祺背对着,脸上也就剩了一片阴影。 “海海呢?”倪相平问。 秋嵩祺本来正在工作,坐对着电脑。 倪相平问了,他就压下笔记本,将视屏镜头调成后置,对向坐在办公室沙发上的秋海海,于是视屏里就出现了海海在倒弄调色盘的画面。 秋嵩祺今天下午带他去了治疗所,听治疗所的人说海海挺喜欢画画,虽然秋嵩祺看着他这画出来的牛鬼蛇神,觉得简直不能再不堪入目,但既然喜欢,那就画吧。 于是离开治疗所后给他买了一堆颜料和画纸。 还都是挑好的买。秋嵩祺承认这叫做暴殄天物。 倪相平撑着头,垂眼瞧了一会视屏里的海海,笑了。 秋嵩祺就一直盯着倪相平,倪相平也并不知情,倪相平这一笑,秋嵩祺心跳骤停了般,他笑起来很好看,更重要的,是很久没见到倪相平这样子笑,眼睛垂垂的,像杨柳叶片垂在湖面。 看起来很舒服。 随后倪相平听见了秋嵩祺在那边埋怨什么:“海海不爱吃东西,等会晚饭我都不知道要怎么伺候他。” “你就端给他,等他想吃了自然就吃了,不着急,他会饿的。”倪相平笑看着海海,眼睛里满是宠,“这家伙疼不得。饿了自然就吃了。” “我今天喂他吃面的时候,他吐了我助理大半身……” “不要麻烦别人。”倪相平皱了皱眉。 秋嵩祺就立马解释:“我开会去了,本来也是我在喂。但儿子吃得太少了,还慢。” 倪相平过了几秒才说:“我这一直都这么喂,也没觉得他吃得慢,可能是你太急了。” “我本来就挺忙的。”秋嵩祺舒口气,说完才觉得这句话不该说,然后又改了口,“但我不急。” “嗯。” 倪相平换了个躺姿,侧卧在床上,半边脸陷进白色的枕头里。 “你是不是累了?”秋嵩祺见状,想起来他应该忙了一天葬礼的事——这种事会让人身心俱疲。 倪相平点点头。脑袋在枕头里蹭几下,眼皮都快要抬不起来了。 秋嵩祺就把镜头调成了前置,对准了自己,又觉得自己这脸放在整个屏幕下又太大了。干脆挪了挪手机支架。 于是倪相平只能看见秋嵩祺的下巴再到锁骨。 黑色的衣领,扣子开了两颗。 “你该剃剃胡子了。”倪相平含着睡意下意识呢喃。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帮我剃。” 秋嵩祺说这话的时候,喉咙滚动好几下,倪相平看得一清二楚,心脏像泡在沸水里唰了两下。没有再回话。 秋嵩祺垂下眼帘,可以看见倪相平望着这边发愣。 “明天记得送海海上学,我休息去了。”半个小时后,倪相平按掉了视屏对话。 “好。” “秋总,”阮熙等他将手机收回原处,才敲敲门,“有一个紧急会议。” “刚才不都已经紧急了吗?不就是个季度检查吗?开这么多会……”秋嵩祺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待会要带他去吃晚饭。” “这个是关于合作的会议,戴会长主持。”阮熙小心翼翼地告知他。 “戴博?他不是口口声声说不管么。”秋嵩祺冷笑一声。 “这……”阮熙也不好说什么。一边是自己的头顶上司,一边是上司的上司。 官大一级压死人。就这个道理。 不过好在秋嵩祺最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我会去的。” “你去买个快餐。”秋嵩祺又嘱咐阮熙。 “您要什么?”阮熙点开外卖软件,问。 秋嵩祺平日里也不吃快餐,如果工作得晚了就直接回家吃。他不清楚秋嵩祺的口味。 “姑爷你想吃什么?”秋嵩祺捏了捏海海的脸,对阮熙说,“皮蛋瘦肉粥吧。” “好。” 会议室气氛很微妙,秋嵩祺进去后,人们都用齐刷刷的好奇眼神看着他。 戴博示意他坐下,清了清嗓子:“这次和KT的合作总体还算顺利,但是,收到了不少投诉,大部分是因为质量问题。” 戴博语气严肃,不像是要夸人,明显得来找茬。不过秋嵩祺倒把公私分得很清楚,听了进去。 随后戴博放了一组投诉数据,分析了一会。 投诉的确比以往要高些。问题出在了生产线上。 “我会处理。但是这 个季度的联名合作总体销量比以往好一点,投诉增加了也可以理解,及时解决就好。”秋嵩祺最后回话。 “……秋嵩祺,你不要把这次的业绩算在成品本身身上,倒是你自己,不要折腾一些歪门邪道去冲业绩。”戴博散会前,冷不丁地叮嘱一句。 秋嵩祺皱起眉头:“戴会长什么意思?” 戴博先让员工散了,单独留下他来说。 “你的私生活公司管不着,但不要玩过火了,影响公司形象。”戴博手机打开新闻,递给秋嵩祺,“你知道的吧?不要拿这种事刷业绩。秦纪南是什么人,和你还是有区别。他可以想办法让粉丝替他买单,但我们公司不一样,务实才是王道。” 秋嵩祺看一眼,又是那条莫须有的新闻。 “您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处理。而且,都是造假的。”秋嵩祺本不觉得这档子破事有什么,被戴博一说,难免烦闷起来。 “尽早。”戴博收起手机。 陆承夜里睡到一半就醒了,意识模糊地拨打了沈池安的电话。 电话响到一分多钟,他才稍微清醒一点,笑了一下,挂掉。 装作没有发生什么,泰然地看一会手机。 看手机没指望看到什么内容,只是想看看沈池安以前的微博,和他各类交友软件。 但他刷到了几条时尚圈的花边新闻,好像和秋嵩祺有关系,他想分散开自己放在沈池安身上的注意力,逼着自己点了进去。 疑似恋情……陆承无奈地退出界面,秋嵩祺没这本事干脚踏两条船的事。 他顺带去看了眼秦纪南的微博,最近只有新品上市的消息,对于已经刷屏了他底下评论的“求实锤”没有回应。 陆承想到了秋嵩祺老婆,随后又想到了沈池安。 把新闻发给了秋嵩祺:早点弄下去吧,别让你家人看见了。会难过的。哪怕是假的。 沈池安出轨的时候,陆承几乎是绝望的。 第27章 半夜,海海房间的灯还亮着。 “姑爷你啥时候睡觉……”秋嵩祺丢被子在海海身上,海海一溜就坐了起来,被子蒙住了头。 他一把扯下来,开始哭。眉毛鼻子拧巴在一起,偶尔还发出刺耳的尖叫,秋嵩祺听得耳膜疼。 秋嵩祺没有去倪相平租的房子那去,带他回了家。 海海很久没有回到以前睡觉的地方睡,躁动难 分卷阅读35 安。 “怎么就哭了?”秋嵩祺扶着坐了一天办公室酸痛的身体,去床头给他找纸巾。 奈何这房间久久没人住,更不会有纸巾。 “行了姑爷,别闹了。”他从床上爬起来,海海还在哭,要断气了一样哄不过来。 秋嵩祺只好去了客厅,翻了好几个柜子才找到一卷纸。他根本不清楚家里日用品放置位置。 回到房里,取出纸芯,再拉出长长的一条纸巾。 给海海擦脸,耷拉着嘴角,一边念叨:“不哭了不哭了,怎么哭得跟你祖宗一样。” 手机叮咚响两声,秋嵩祺把长长的纸巾挂在海海肩上:“你自己擦擦。” 他拿过手机看,陆承发了消息。 秋嵩祺挑了挑眉,翻一个白眼,把手机丢回床头柜上。柜子发出哐当一声。 又是这件事。 明天就去找秦纪南商量,为了这破事,今天已经三个人找过他了。秋嵩祺寻思着自己又不是故意弄这种新闻出来,怎么都来讨伐他了——他也是个受害者。 秋嵩祺心里焦躁。 海海的哭声没有消下去,还更大声了,邻居听了莫不是以为他拐卖儿童了。 秋嵩祺实在是没辙,抬腕看一眼手表,凌晨一点多。 他想给倪相平打电话。 但是倪相平应该也睡了,吵醒他也于事无补,他又不能顺着天线爬过来哄儿子。 可秋嵩祺还是打了过去。他快被海海折磨死了。 “喂……”倪相平声音慵懒,听着就是被手机叫醒的,带着半丝不耐烦和半丝困意。 “那个,相平,是我。”秋嵩祺紧张地哽咽一下,怕倪相平不高兴,“我想问你个事。” “说……”倪相平放远了手机,眯着眼看一眼,明晃晃的,定睛看了时间——大半夜。他又把手机搁回耳边。 “儿子不睡觉怎么办?”秋嵩祺问。 “……”倪相平沉吟半晌,鼻子轻轻出了点气,支着睡得胀痛的脑袋坐起身,靠在床头,问,“你在哪?” “家。” “哪个家?” 秋嵩祺愣了愣:“咱家。” “你回带他回我那里睡就行了,海海认床,一下子睡不惯。”倪相平睡眼惺忪,揉揉太阳穴,“而且,我不是短信里说过了不能随便换地睡吗……” “我没有随便,我想带他回家睡。”秋嵩祺倔了一下,粗重地叹口气,“不过,还是听你的吧,我真的是受不了了。” 他说着就起身,捞起海海,他手臂力气比倪相平大,单手就可以抱起他。 海海在耳边哭得很大声,倪相平隔着电话也听见了,心里难受。 更难受的是秋嵩祺轻易就说受不了,虽然他知道秋嵩祺只是针对海海哭这件事——可他倪相平不也这么过来的么。 半夜被吵醒,他心情也不痛快。容易较真。 “哦……随你吧。”倪相平迅速挂了电话。 这就挂了?秋嵩祺疑惑地收好手机,可能是困了。 他刚准备出去,秋柏祺就回来了,秋嵩祺好几天没见他人影,也有点担心,见到他就有点如释重负,没失踪就行。 但秋嵩祺没忍住呵斥他一声:“你还记得回来?你看看哪个小孩像你这样。” “钱。”秋柏祺装聋,摊开手。 他衣服又是破破烂烂的,不知道的以为拾破烂回来了。但秋嵩祺猜都不用猜就看出他是打架约x去了。 也不知道秋柏祺到底在想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净瞎混。 “多少?” “一万。”秋柏祺平静的眼眸像一滩泥。说出一万这俩字丝毫没有波澜。 “疯子。”秋嵩祺瞪大了眼,笑出了声,没搭理他的请求,把钱包里的整钱都掏出来,塞给了他,大概好几百,够他再吃几天,“你要买车还是还高利贷?小孩子要这么多干什么!” “高利贷。”秋柏祺脸一横,收下这把钱,攥紧了,纸币被攥得满是褶皱。 “胡扯。”秋嵩祺不信他,看着一副无赖的样子,秋柏祺自己都不一定相信自己说的。 他直接带海海离开了。 房间很黑,倪相平左手摸上床头旁的墙壁,没有摸到灯。 收回手,打了个寒颤。他又打开手机屏幕,适应了一会屏幕强光,仔细看日历,原来今天是九月一号。 那么看来,是要入秋了。 被吵醒后难以入眠,窗外下起了淅沥沥的雨,雨滴偶尔打落在窗户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下了挺久,他才发觉。 这段时间他都是日常使用抑制剂,面对雨天,他好像也发不起情。对雨天的感觉变得迟钝。 倪相平缩回被子,躺好了,盯着透进窗子内暗淡的光。 “不行……大晚上的不能想这么多。”倪相平一个人嘀咕,刷了一会微博,放空脑袋,看到了一则推广新闻,正要刷过去,就看见了照片里的秋嵩祺。 闭着眼都能认出他——何况这照片里的他根本没遮掩。 倪相平心里慌,点开看。 秦纪南是谁,KT,是不是他要面试的那家公司。 他知道这家公司规模很大,看来是秋嵩祺最近的合作伙伴……倪相平把“疑似恋情”四个字反复看了看。 过段时间就会澄清了吧。 倪相平并不认为秋嵩祺真的会做这种事,他看起来根本攀不起秦纪南这种人。 倪相平犹豫着打开了新闻,“有图有真相”五个字长得很扎眼,倪相平缓慢滑动着屏幕,照片里只能看见秋嵩祺的侧脸,连表情都看不清楚。 他默默关掉新闻,对着暗下去的手机发呆。 合上眼睛,睡不着。 秋嵩祺或许还没有睡。但倪相平不好打扰,既然离婚了,那就这样吧。 倪相平知道最近秋嵩祺或许在试图挽回什么,他也承认了自己心里有动摇。动摇归动摇,就好像树,再青葱的树,也不能阻止它落叶。 动摇很正常,看到秋嵩祺和其他人的绯闻心里闷了也很正常。 和秋嵩祺离婚,本就不是因为不爱他。只是累了。 离婚了就别折磨自己了。 倪相平手背贴上自己的额头,从起床来就脑袋胀,想着想着就更昏沉。可能是下雨的缘故。 倪相平把手机放在床头,逼着自己睡着。 次日,倪相平被陆承打来的第十多个电话闹醒。 醒来之后,窗外已经是晴空万里。可他还是头疼,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有人伸进了筷子在搅。 “倪先生?”陆承在电话那头说,“如果你起不来的话,不用勉强。今天只是安排一下参加葬礼的人的住所等,我可以搞定的。” “我没有起不来,昨晚睡太晚了,你等一下,我现在过去。”倪相平并不想被他觉得自己连沈池安的葬礼都没精力安  分卷阅读36 排,硬着头皮起床。 倪相平刷牙时,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幼儿园班主任打来的。 他清了清口中的泡沫,接起来:“老师?” “你好,海海家长,海海今天是请假吗?” “……”倪相平刚拿起毛巾打湿水,听了这话,明白是秋嵩祺睡过头了,“不好意思,海海不在我这,我问下他爹。” “好的。” 都快中午十一点了,倪相平又退出去看一眼手机日历,不是周末,秋嵩祺能睡到这么晚也是一种本事。 他把毛巾拧干了,擦擦脸,给秋嵩祺拨去电话。 秋嵩祺睡在沙发上,倪相平的小房子里只有一间房间,他不敢陪海海睡,怕被他吵醒。 折腾了一晚,把海海带回来之后,他又抽抽搭搭地哭了一会,闹到三四点才睡着。 “皮卡皮卡……” 秋嵩祺被几声手机铃叫起来,烦躁地掐掉,转了个身继续睡,他猜是阮熙。 又响了。 秋嵩祺咂舌一声,摸出手机,冲着那边低吼了句:“干什么?我迟点去!” “十一点了,还要多迟?”倪相平格外冷静的一句,没有让秋嵩祺醒过神,他不耐烦地说:“我昨晚三点多睡的你就放过我吧!” “那你睡吧!”倪相平真的被他气到了。 挂断后嘟嘟嘟的声音在秋嵩祺耳边回荡着,他才清醒过来,立刻给倪相平回过去电话。 “清醒了?”倪相平反问。 “醒了醒了……我以为是公司的人。就……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没事,你去送他上学吧。”倪相平心软下来,“昨晚睡得晚?” “儿子太折腾了。”秋嵩祺说着,想到了倪相平带海海的时候,可能也是这么辛苦,心里不是滋味,“精力旺盛。” “我明天就回去了,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个,相平……”秋嵩祺想说点什么,倪相平应了好几声,他也没说出来,最后憋出来一句,“早上好。” 倪相平嗤嗤笑了一下,有时候真的拿秋嵩祺没办法,脑子里装的东西倪相平看不懂,放在九年前,他就是喜欢秋嵩祺这个样子。但他也知道就是因为这个样子,让自己辛苦好多年。 总要有人去扮演大人。倪相平晾好毛巾,心里空落落的,笑容僵在脸上。 总不能再栽跟头了。 “嗯。” 第28章 葬礼在室内进行,陆承挑过日子,但天气预报说会下雨,昨晚C城迎来了第一场秋雨,天气预报又报道了近几天可能都会有小到中雨。 室内布置的很简单,纯白的,倪相平知道陆承是按照婚礼的标准去做的。 他劝过陆承,这么做不符合习俗要求。 陆承没有听他的,只是把本来订好在婚礼上的红玫瑰换掉了,换成白玫瑰,陆承按照的是西式葬礼布置,没有跟地方风俗。 倪相平可以理解,他们是在西方国家认识的。沈池安也一直想要西式婚礼,只不过现在只能有葬礼了。 “九月了。”陆承坐在会场椅子上,登记着参加葬礼的亲友名单,给他们安排酒店。 他看一眼正在做悼念视屏的倪相平,脸色不太好,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可能吧,弄完这个我去个医院。” 入秋了,倪相平本就容易换季感冒——再加上昨晚睡的时候冻着了。 中午后,两人处理完葬礼需要的所有事宜,去附近的馆子用餐。 “你是秋嵩祺老婆吧?”陆承随口问。 倪相平一时半会不太知道怎么回答,只说:“我们应该以前见过。” “嗯,我去过他的婚礼,但我不记得你长相了。一开始没认出来。”陆承点头,“他最近也真够倒霉的,嫂子如果看见什么让你不高兴的,别太在意。” “什么意思?” “我是说新闻,你没看过就更好了。”陆承昨晚给秋嵩祺发了消息,秋嵩祺刚才回了他一句“不用管这些,节哀顺变”。 他知道秋嵩祺把这事没放心里,但他担心秋嵩祺这态度,容易让人误会。 前段时间他才和倪相平吵架,陆承怕他们再吵。 陆承觉着自己现在活生生是个圣母。 周围人的感情他太容易往自己 身上套,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沈池安,心里愧疚,那就多做点好事。 “他有说什么?”倪相平筷子停了几秒,若无其事地说,“我看过,但我没去问他。” “你要是心里不放心就自己问吧,不要有误会。”陆承轻轻叹息。 误会。倪相平抬眼看了看陆承,他现在看起来神不附体,眼睛里好像氤氲了雾气。 “你在想沈池安吧?”倪相平试探性地说,“说点不该说的,你们之间有误会吧。” “你不懂的。”陆承听到这名字眼睛就红了,低下头草草吃完,结账离开。 “秋总,这是出差的安排,还有,陈释先生说晚上要单独见您。”阮熙端放上一叠文件,“想问您是否有时间。” 文件上写明了出差日期在下周。 “陈释?我没空,今天晚上要见秦纪南。”秋嵩祺直接拒绝了,“他有什么事?” “关于投诉的事。他说要和负责人谈。” 秋嵩祺单肘撑在桌面,思考了一会。 陈释是这次生产一线的投资商,他对这件事一定有意见和建议,不妨可以听听。 可是秦纪南这边也很麻烦,出了这档子事,戴博又得逮着他不放。 陈释这人,按照秋嵩祺对他的了解,估计是不会正儿八经找时间和自己谈,圈内是个人都知道他的见面标配就是半夜包厢吃喝嫖赌。 痛快了什么都好说。 秋嵩祺当然不会去嫖赌,但这个陈释喜欢约的时间点,他没办法改变。 “安排吧。”秋嵩祺最后说,“不过明天不行么?” “陈释先生给的时间表是昨晚,今晚和下周三晚有空。您下周出差。”阮熙回答,“今晚您和秦纪南的见面是九点结束,安排起来的话,和陈释的商谈大概十一点可以结束。” 秋嵩祺今儿准点放走了阮熙,他自己也走了,去接海海回家。 但他在幼儿园门口等了好半天,陆陆续续的有家长来接自己的孩子回家,他也没在等候区看见秋海海的影子。 过了好半天,老师才带他出来。 老师的神色有点慌张,眼神闪得秋嵩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拉过海海,蹲下身,才看见海海脸上有伤。 不严重,看着是指甲刮的。秋嵩祺抚上去,他的手指带着糙,海海不适地抖了几下。 “海海家长,是这样的,幼儿园里来了几个捣蛋鬼,海海今天被人欺负了,以后我们一定会注意的。”老师连忙道歉。 “ 分卷阅读37 为什么没有及时阻止?”秋嵩祺话里含着怒气。 “因为海海他不会求助,被欺负的时候老师不在班上,没有注意到。直到小孩子来找老师才及时拉开他们的。” “所以你还怪我儿子了?”秋嵩祺轻笑,抱起海海,没有听老师再解释,直接走了。 他赶着去见秦纪南,把海海带自己回家里,秋柏祺也在。 “哥。”秋柏祺破天荒地叫了秋嵩祺一声“哥”。 秋嵩祺不适应,而且反感:“有话直说。” “给我一万。” “别无理取闹我告诉你。”秋嵩祺将海海带回房里,放了一碗买来的粥在他旁边,倪相平说他饿了会自己吃。 随后就又出门,走之前跟秋柏祺说:“你看着你侄子,我出去一趟,你今晚不许乱出门。” “知道了。”秋柏祺突然粲然笑一下。 倪相平在药店里徘徊一阵,最后拿了一盒感冒药,结账后,回宾馆吃了药,洗完澡,躺在床上,晕晕沉沉的脑袋“哒”一声搁在床头木板上,背下垫着酒店厚厚的枕头。 他才稍微舒服了些。倪相平摸出手机,给秋嵩祺打去电话。 响了几秒,他接了。 倪相平刚开口,秋嵩祺就说:“我在见一个客户,晚点聊。” “挺晚的了,你还在忙啊?”倪相平问完之后觉得这话没什么意义。 秋嵩祺一直都很忙。 他曲起膝盖,将脚边的被子撩起来,身子有点发冷,给自己盖好被子。 “今天比较特殊,有点急事。挂了。”秋嵩祺却挂之前顿了顿,“海海我已经接回去了,在家里,我表弟在,没事的。” “你表弟?” “回头说。你见过的。”秋嵩祺便挂了电话。 他见过的,表弟……?倪相平思忖片刻,头疼,干脆只发条微信给秋嵩祺:你有空了就回个电话给我,我想见见儿子。 夜里潮湿,秋季也才刚刚到来,C城就已经有了霜露冻雪的冰凉感。 倪相平喝了药,额头冒了不少汗,头发丝贴着枕头,枕头湿了一点,迷糊中他听到了耳边的手机在震动。 一想到应该是秋嵩祺打来的,他接了。接之前,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 三点…… 他把海海丢在家里直到三点。 “相平……”秋嵩祺声音在抖,倪相平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也有可能是他喝多了——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你带海海这几天能不能不去应酬。” “我,我找不到儿子了。他不见了。”秋嵩祺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些,倪相平猛地坐起来,心脏咚一声,呼吸一促。 第29章 寻找 凌晨三点,街道上几乎没有车,C城的夜色在路灯下浓郁沉淀。化作一抹苍白的漆黑。 倪相平撑着一把伞,蹲在路口,等着预约车从几公里外开来。 “你别哭你别哭,我在保安室调监控。”秋嵩祺没有让他挂电话,倪相平急哭了,失了声一般,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地堵在嗓子眼。 秋嵩祺十二点回家时,遇上交通事故堵了车。回家路上要经过的跨河大桥几乎水泄不通。 等司机送他回去时,已经是一点多。 本来不想喝酒,和秦纪南见面的时候,秦纪南换着酒叫,他都没有沾一滴。秦纪南很不甘心。 秋嵩祺对他总是格外苛刻。对他的厌恶也是写在脸上。 秦纪南挺想不通。既然自己这么不讨喜,秋嵩祺干什么要和他合作——合作了也不跟着他步调走。 “我说过这样会让销量更好。你要相信我。”秦纪南忍着怒意,“不就是个绯闻么?谁会真的在意这些。” 纵然他对秋嵩祺有八分喜欢,但他更希望秋嵩祺能公私分明,这次炒作,是他亲手策划的,为了销量是真,有半点私心也不假。 秋嵩祺没看出来这点就算了,还让他去公开否认。 在冲业绩的时候公开这种东西,估计会扫了一批粉丝的八卦劲。 “我说,秦先生,我有老婆有孩子这事你好像比我更清楚。” “你是三岁小孩吗?你老婆难道看不出这是炒作?这都是为了热度。”秦纪南漫不经心地说,“说得直白点,就是为了钱,这你应该比我要更在意,你也知道我只是个追求名望的人,钱可有可无。但你呢?既然你都说到这地步了——我可是知道你有 个要砸钱的儿子。” “你老婆要是听了理由也不会指责你什么。过阵子就好了,也不是非得这两天最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秋嵩祺听了心里别扭,不知怎么的,就想嘲笑一下,也不知道是嘲笑谁,自己以前还真是这么想。 “你没有家庭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 他顿了顿,又想起倪相平,倪相平真的会为了让自己多赚点钱而对这样的事视若无睹么。 怎么可能呢。就算是为了海海,他赚钱,倪相平看上去也没有很高兴。 可这几年来,即使不是这种花边新闻,秋嵩祺他自己用赚钱的理由搪塞了多少次,他自己都数不清。 “有人真的不要钱。”秋嵩祺看上去很低沉,挑着碗里的菜,半天没咽下去,“你不明白。所以算我拜托你,让你那些脑残粉歇停一会。” 秦纪南捞起筷子,没说话了。 自顾自地吃完,把酒饭钱付了,说:“我真是不认识你了。” 秋嵩祺在商业界是出了名无钱不赚。说出这种话,在秦纪南听来有点装清高的意思。 秦纪南猜他只是不想和自己闹出绯闻。 两人闹得很不愉快。 不过这也是秋嵩祺的目的。 他最终是看到了秦纪南发了声明。这个风波才稍稍过去。 但陈释不一样,他是投资商,换句话说,是金主爸爸,还是一个玩出名的商圈富二代。 就算是戴博,都得顺着他的意思。 陈释叫了好些个人,请了秋嵩祺来他开的局子。 秋嵩祺不想扫了投资商的兴,陪着他们喝了几大杯。 换做以前,秋嵩祺也是不介意的。 喝点酒,吃点饭,这样就可以解决掉矛盾留住客户的话,谁不愿意去做?尽管这么多年来,也不乏喝了酒陪着乐最后甩脸色撤资的人。 但他知道陈释不会,陈释就是个看心情做事的人。 可是今天,他即使知道家里还有个孩子要照顾,却没办法拒绝。秋嵩祺脸上挂着的不满,陈释最终不高兴地放他走了。 秋嵩祺也不知道让投资商不痛快会有什么下场。 堵车路上吐了好几次。他也没心情和精力想这么多。 秋嵩祺顶着醉晕了的脑袋,一回到家里,倒在沙发上就睡了。 等到后半夜醒过来,喊了几声海海,又叫了秋柏祺, 分卷阅读38 没有人回应。 他起身去房间里看,不管是客房还是海海的房间,连个蚊子影儿都没见着。 但是他看见了洒了一地的粥,这是他买给海海的晚饭。 秋嵩祺这才知道出事了,脑袋嗡嗡作响,第一反应便是找倪相平,他吓得手打颤地打去电话。 雨水顺着雨伞边缘的伞角抛出去,落在地上,在他脚边溅起,雨下得很大,倪相平感冒尚未痊愈,他现在冷得打颤。 连手机也拿不稳,挂了电话,收在口袋里。 倪相平头埋在膝盖里,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想什么别的东西,除了海海。 秋嵩祺说海海不见了。海海能去哪里。他还这么小。连呼救都不会。 倪相平越想心里越着急,眼泪就一直掉,可心里还是存着那么些希望,可以找回来的,倪相平告诉自己,海海可以找回来。心里的鼓打着打着就更难受了。 他想快点回去。秋嵩祺是个混蛋。 当初为什么相信他可以照顾好海海,一个凌晨三点回家的人,自己怎么能指望他去带海海。 混蛋……倪相平呜呜地哭出点声,心里委屈,感觉对不起海海,五味杂陈。 预约的车不久后停在了跟前,他抬起头看一眼,司机按两下喇叭,摇下车窗:“是你约的车不?” 倪相平没说话,拉开车门,坐进去。 不说话是因为说不出,感觉喉咙血管充斥着喷薄欲出的血液,就要溢出来了,喉结连着大动脉突突地跳。 “去F市?”司机打个哈欠问。 见客人没有吭声,刚想发脾气——这大晚上的出来拉客本来就不容易,还遇到这种闷棍。 他一回头,看见倪相平整张脸都是水,眼睛里的还在往外冒。吓了片刻,撇撇嘴,看一下预约单,语气放柔和了点:“那我就去F市了,小伙子?” 倪相平点点头,心里说了无数句抱歉。 监控室里电流的杂音滴滴地响,保安和两个值夜班的人民警察目不转睛地盯着每一个有可能出现海海的视屏。 秋嵩祺被挂了电话后焦灼地又给倪相平打过去,没有打通,没有一个是通的。全都在服务区外。 这C城的信号差成这样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了。只想倪相平什么时候过来。 他眼睛在混乱的几十个屏幕上来回扫荡,胀得不行。 “你是几点回家的?回家后小孩在不在?”保安一边调出监控记录,一边问。 秋嵩祺慢慢摇头:“不知道。” 旁边两个民警斜眼看了他一下,秋嵩祺身上还有酒味,他们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放心吧,应该没事。”一个女民警安抚他。 “拜托了……”秋嵩祺面露痛苦,手机上还显示着“等待对方接听”。 “接电话吧,接电话啊。”秋嵩祺用力抓自己头发一把,心里一上一下。 他心里得像揪下肉那么疼,后悔。 他就不该今天非得去应酬,就不该把秋海海一个人扔家里。但他依旧觉得是生活在戏弄他。 工作总要做,儿子也要带,谁又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叫秋柏祺帮他看着顶个什么用,那小子天天往外跑…… 秋柏祺。 秋嵩祺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调一下下午六点多的监控。”秋嵩祺大声说,把一直没有走神的民警给吓了一大跳。 现在监控是从凌晨三点多开始倒放,好几个小时,这保安室的监控再怎么快进也得等很久。 海海应该很早就不在家了,秋嵩祺隐约记得自己回去的时候没有人,秋柏祺不在。他在的话一定会向自己要钱。 秋嵩祺不记得有这么个环节。 监控从六点多秋嵩祺从大门离开后开始放。 秋嵩祺紧盯着监控里自己家楼下的大门。 三倍快速播放,大约七点多,秋柏祺的身影出现了。 “停停停……” 保安赶紧按了暂停,调成正常倍速,后退一点,直到监控里秋柏祺刚刚从门口出来。 “这是……”男民警推了一下眼镜。 “我表弟。”秋嵩祺说,眼镜死死盯着视频,秋柏祺出来了,他牵着海海。 “该死!”秋嵩祺心脏蓦地坠下去。心里浮起一阵不安。 ; 第30章 “诶小伙子,到了。” 两个多小时后,天边亮出了灰白,但街道依然是昏暗的。 月亮还没有落下去,银色的挂在即将升起太阳的另一边。 从C城到F市,两个小时的车程,一点没多一点没少。 倪相平在车里哭得没了魂,起初是着急,后来什么情绪都来了。他越告诉自己海海不会有事,越哭得厉害。 拉开车门,伞哗啦一下撑起来,雨早就停了,他没有注意到。将树叶子滑落下的水滴当成了雨。 手机一直在震动,倪相平不敢接,或许是冷,再加上怕,他的手一直在抖,伞柄握不紧,在风里摇曳。 他怕接起来,秋嵩祺告诉他的是不好的消息。 他也想不出来会有什么事发生,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见了。 倪相平走到很久没有回来的家门口。熟悉的防盗门,上面还贴今年过年贴的倒福字。 手机歇停了一会,又在口袋里嗡嗡作响。 “……”倪相平接起来,抓紧了手机,手指指尖也泛白,“喂……” “你终于接电话了!”秋嵩祺的声音很大,和倪相平相比,好像多了很多笃定。 “海海……在哪……?”倪相平只关心一个问题,听起来他不太慌张,只是因为身心俱疲,他实在是说不出话。 “你在哪?”秋嵩祺问,“见面说。” “门口。” 随后他听见了脚步声,家里的门开了。 秋嵩祺见到他,清晨的温度是一天里最低的,倪相平穿着单衣,头发丝挂着水。脸色挺苍白,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着秋嵩祺。 “快进来。”秋嵩祺拉他进屋子,倪相平挣开来,“秋嵩祺又拉过他,“外面冷。” “儿子呢?”倪相平睁着眼,里面塞着害怕。 相比之下,秋嵩祺看起来要冷静一点。其实他心里也慌得不行。 “海海在哪……”他说话带着哭腔,“你说话啊你个混蛋。” “我是混蛋,你先进来。” “你先告诉我他在哪里……” “警察在找了,我报过案了,已经有线索了,你先进来。”秋嵩祺硬是把他拉了进去,“等会我们再过去。” 秋嵩祺在小区监控室认出秋柏祺和海海后,警察就去派出所调取街道监控,说有情况会通知。 秋嵩祺就先回了来,一是因为倪相平不接电话,他怕倪相平一个人在这等。 二是想秋柏祺会不会自己回来,这 分卷阅读39 人没手机,联系不上,如果回来了,就不用麻烦警察局了。 倪相平却拼命摇头,拽着秋嵩祺就往门口去,嘴里含糊地说:“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相平,你等等,等等,你先去穿个衣服。”秋嵩祺抓着他的胳膊,秋嵩祺发觉有点凉,“你冷静一点,警察在找了。” “不行,他们,没有用的,我要去,去找他……”倪相平一说话就要哭出来,止不住,抽抽搭搭地说,“你松开我,算我求你了,我求你了,我要去找海海——!” “先换个衣服,现在急也没有用。你别还没找到他自己就倒了。”秋嵩祺说着就攥住他的手腕最终拉进了屋内,把门关上了。 外面的冷风才没吹进来。 “我求你了我现在就想见他……”倪相平压下门把手,就要破门出去,秋嵩祺上前把门反锁了,将倪相平拉开,他也不确定倪相平现在这个样子出去了会出什么事。 “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啊!” 倪相平竭斯底里地冲秋嵩祺发火,一路上忍着的怒气和恐惧倏忽间爆发了。 “那是我儿子!我儿子!我带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啊……”倪相平嘴角耷拉下,表情扭曲放声大哭,“你个混蛋你个混蛋……” “我是我是,但是你现在不要这样,你这样没有用!”秋嵩祺双手按住倪相平的肩膀,让自己尽力不和他吵起来。 秋嵩祺也很慌张焦虑,说话嘴唇也是带抖的。 但他觉得如果这时候他表现得比倪相平还要怕的话,倪相平大概会真的疯掉。 倪相平听不进去他的话,哭得更大声了,嘴里含含糊糊地一边骂他一边喊要去找海海。神志不清一般,秋嵩祺喊了他好几声。他也没有反应。 “倪相平!”秋嵩祺最后抬高了好几个分贝,才让倪相平噤了声。 “你冷静一下!我说了警察局在调查了,我等会过去,你先穿件衣服在家里等着。”秋嵩祺扳过他的肩膀,说,“你要相信我儿子不会有事的。” 倪相平紧闭双唇,直勾勾地盯着秋嵩祺,稍微歇了气,没有再说话。只是肩膀微微发抖。 秋嵩祺见他安静了,从沙发上捞起一件大衣,给他披上,长长舒口气:“我表弟带他出去的,虽然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但是他还不至于要伤害一个孩子。可能是带着去玩了,他没有手机,联系不上,平时我也几乎没联系过他。所以你别太紧张了。” 秋嵩祺只是担心秋柏祺带他出去闹腾会不会惹上麻烦,担心秋海海会被秋柏祺那些狐朋狗友伤害到。 他想到今天幼儿园老师说,秋海海是个不会求救的孩子,心头一紧。 秋嵩祺咬了咬牙,没有告诉倪相平这些。 他铁着面给倪相平扣好外衣扣子后,望向他的眼睛,倪相平看起来像一滩冒着烟气的沼泽。沉默得连呼吸声秋嵩祺都听不见。 秋嵩祺无法处理这种缄默,他抬手给倪相平擦擦眼角,倪相平甚至没有躲开。 “你发烧了。”秋嵩祺手背贴了贴他额头,倪相平点点头,“去睡,我去派出所一趟。如果秋柏祺回来了你打个电话给我。” “嗯。”倪相平喉咙艰涩地发出声音,面上没有波澜,比起刚过来时,平静了很多。 他有那么一点绝望。太阳穴牵着眼睛疼,还带着耳鸣。 倪相平回到告别了很久的卧室,没有去看陈设,没有掀开被子,直接倒在床上,蜷成一团,身子骨窝在宽大的外套里。 秋嵩祺见他睡了,就给刚才接案子的民警打了个电话,对方说目前监控调得比较顺利,还没有出现盲区。 “我们初步确定了他们的落脚点,但是有可能他们已经回去了,您考虑一下要不要过来?” “好的我现在过去一趟,家里有人,如果回来了会通知的。”秋嵩祺听到警察说目前进展顺利,心都落了一半,没有悬得那么辛苦。 走之前,他烧了一壶开水,开水壶咕嘟咕嘟地冒了一会声儿后“哒”一下结束加热。 秋嵩祺拉开药箱,从里面找到一包退烧冲剂,泡开,端着水杯去卧房。 倪相平像一块石头横卧在床上,秋嵩祺进来的时候他抬了抬眼皮。 “躺进去,我现在去派出所。”秋嵩祺把水杯放在床头,倪相平没有挪动,秋嵩祺知道他现在有点失神。 海海对倪相平有多重要,秋嵩祺心里也很明白。他自己都快担心坏了,何况倪相平。 “你喝点药。”秋嵩祺扶他坐直了,倪相平拿过杯子一口喝完,随后又转了个身躺下,背对秋嵩祺。 “你盖一下被子。”秋嵩祺扯着倪相平压在身下的被褥,扯不动,他只好去客房拿了一床秋柏祺的被子盖他身上,发现肩部总露出来,想了想,将被子向上拉一点,掖在倪相平肩下。 秋嵩祺倒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动作是有意义的。 “我去派出所一趟。你好好休息。” “快去。”倪相平破天荒地说了句话。 秋嵩祺赶到派出所时,正好赶上他们准备出发,去一个叫月荣饭店的地方。 “月荣饭店?”秋嵩祺疑惑地跟上几个特地出勤的警察,坐进了警车。 月荣饭店是五星级高消费饭店,提供全套服务,和翡翠城的夜总会有得一比,晚上也不休息,全天营业。 除了见大客户,秋嵩祺一般都不去这里。 秋嵩祺疑惑秋柏祺去那里干什么。 “确定是那里?” “对,监控显示他们最后去了月荣饭店,没有再出来。”女警说话带着疲惫,值个晚班,她也没想到会有这么着急的案子。 秋嵩祺一头雾水地跟着来到月荣饭店,饭店门口的霓虹灯比刚露出来的光线要显眼得多,四五个警察一溜地进了饭店,好几个客人都吓了吓。 “请问,见过这个人?”警察左手亮出警员证,右手举着海海和秋柏祺的照片,对着大堂经理。 经理仔细地看了看,摇摇头:“没见过这个小孩……但是这个男生我认识。” 他却欲言又止地不敢说下去。 “在哪?” “这……”经理犹豫半晌,看着警察身后跟了好几个人,最后焉了气,“在厨房,工作。” “工作?”秋嵩祺挑眉。 “童工。警察你就行行好吧,这小子来这工作时我也是看他可怜,他说他欠了高利贷。”经理以为警察是来查童工的,赶紧求饶。 第31章 这酒店的外景和大堂看上去十分光鲜,但是厨房和众多普通三四星饭店一样,并不太干净,秋嵩祺想着顶多是符合卫生标准。 几个大厨子端着的锅,下面都是冒着火,飞起半米高。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厨房门口 分卷阅读40 。 见到警察进来,都关了火,警察问了秋柏祺的去向,一个厨子小心地指了指后门。 酒店的后门,跟着狭小的后街。 一目扫过去,十个绿色的大垃圾桶齐整地靠着墙,摆在那。 秋柏祺在那里清理厨余垃圾。一身的污渍。 他听到动静,扭了扭酸胀的脖子,抬起头,看见了好几个警察,和秋嵩祺。秋嵩祺眼睛里的惊讶让他不屑地哼一声。 随后又镇静地低下身子,拉出一大袋垃圾。 "你,过来。"领队的队长说着,把警员证又亮了一遍。 秋柏祺拍拍手,瞪了一眼秋嵩祺,跟了过去。 因为秋嵩祺对警察说,这是他自己的表弟,再加上是未成年人,警察并没有冲进去逮犯人一样抓他。 而且秋柏祺在卖乖上,倒是造诣挺深。 "秋海海,就是你带出来的那个小孩,在哪里?"警察问。 秋柏祺说:"在员工休息室。" 他带着警察去到员工室,秋嵩祺大概明白了,松了口气。 秋柏祺平时早出晚归,一回家就一身脏,就是因为他这不知道怎么混来的工作。 员工室里有一股酸臭的汗味,秋嵩祺看见了海海坐在椅子上,手边放着一碗粥和一些吃的。 看上去是厨房做多的剩下的,什么点心都有,放在一个盘子里。 女警挑眉看一眼秋嵩祺,脸上写着"没啥大事"。 "但是还是要去警局做一下笔录。"警察说,秋嵩祺就抱起海海,左右看看,除了在幼儿园被欺负而留下的小爪痕,没有什么异样。 两人去警局做完了笔录,秋嵩祺便带着秋柏祺和海海回了家。 "秋柏祺,大半夜的你带他出来干什么?"秋嵩祺生气地问,有一种被生活欺骗的感觉,但不论如何,没事就好。 "赚钱啊大老板。你以为呢?带着一大堆警察来找我?我面子倒挺足。"秋柏祺笑嘻嘻地说着,心里知道这好不容易弄来的工作估计是泡汤了。 那老板肯定觉得他会惹麻烦,不会再要他。 想到这里就感到心里沉重。 脑袋靠在车窗上,盯着亮起来的天空。 就像每天换早班之际,几个大哥或者大叔都是松口气一般去员工室换上干净的衣服,而他秋柏祺只能一个人蹲在后门,抬头看看后街的天空。 后街狭小,天上投入的亮色像一条光带,横在两栋高楼之间。 他初中毕业的文凭,再加上被退学的经历,档案里写着无数条严重违纪,放哪都没人愿意接收。哪怕现在干苦力的起码也得是遵纪守法的社会好青年,谁会要一个被学校退学的人。 还是个未成年人。 但是还真有人会要,如果他一个人做三四个人的工,然后只收一份工资的话。 秋柏祺起初心里的委屈总是溢得满满的,谁小的时候没犯过点事。只是到现在反而释怀了。 社会就是这样,那些老板招员工时倒不是真的觉得他是个坏人,只是在更好的人选面前,自然是把他先排在后头。 反正秋嵩祺给自己家人的钱足以支撑他们活下去。活着就行,偶尔消遣一下。 日子照样过。 “你赚钱带他出来干什么?”秋嵩祺想起来他说过有个什么高利贷的没还,以前觉得秋柏祺是在开玩笑,现在看来可能真有这件事,“还有,高利贷的事,我帮你还。最重要的,我明天给你买个手机。” 秋嵩祺说话的时候铁青着脸,没有施舍的意思,也没有同情,只是迫不得已。 秋柏祺这一家子对秋嵩祺来说,都是迫不得已的负担。秋柏祺心里清楚得很。 秋柏祺带这个秋嵩祺的儿子出去,本意是给他搞点东西吃,自己正好在厨房里干活,那里的食物多,还不要自己给钱。 在家里等秋嵩祺走后,他出于好奇心给海海喂粥的时候,海海一口不吃,他脾气来了就把勺子硬塞海海嘴里,这孩子瞬间哭闹得像个疯子。 把粥洒了一地。 秋柏祺一边骂他,一边又给他收拾。海海才安静下来。 秋柏祺心里羡慕这小孩,明明有病,但是家里环境好,这辈子都不用愁吃愁喝,他再想想自己,小的时候父母就不在身边,村子里的学校风气又不好,这锅大染缸非得又把他染了,打架斗殴这些事做开了他根本停不下来。 他承认这很爽,于是变本加厉。 直到被退学。< /p> 刚混进社会的时候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被他们哄着骗着,欠下了几百块,到现在他自己都震惊这是怎么变成一万块的。 前段时间那群人上门要钱,他才知道自己这下是逃不了了。 秋柏祺寻思着自己估计这辈子都逃不了,能去哪呢,只想把钱还了。 带海海出去前,他想过要不干脆威胁一下秋嵩祺。 但是又没这胆子,更觉得自己没这资格。 他妈妈的病,费用全靠秋嵩祺。他能长这么大,他必须承认秋嵩祺这个表哥给了他们家不少生活费。 “你早点给我就没这么多事了。”秋柏祺沉下去的脸又浮起明媚的笑容,嘴上不带正经的,“为什么带他?不是你叫我看着他吗?” “......傻x。”秋嵩祺觉得和这个人说话实在是困难。 他只好拨通了蓝牙电话,车里响起嘟嘟的带接听音。 没过几秒就接通了。 “儿子找到了,我现在回去。”秋嵩祺一接通就说。 随后电话那边沉默半晌,秋嵩祺听见了哭声。 倪相平是真的被吓坏了。秋嵩祺听着难受,连连安慰:“我现在回去,你别哭了。” 倪相平脑袋蹭着枕头,抹一下眼泪,点着头,挂了电话。 倪相平支起身子,从床上坐起来,退烧药还没起作用,他浑身滚烫,但是掀开被子后又被秋季空气里冰凉的水汽给冷得打了好几个哆嗦。 秋嵩祺说海海找到了,倪相平听到这消息,并没有那种舒一口气的放心,只感觉心脏被人丢在地上,自由落体了一番。 他坐在床上,缓了很久。 门铃便响了,倪相平去开门,第一眼就看到了秋海海,手里拿着油腻的葱油饼,嘴角还有点饼渣。 倪相平当即就把他从秋嵩祺手里抱回来,也不顾他满嘴的油,脸贴上去,直到感受到海海身上的温度,和他腮帮子的滑溜溜的肉。 “相平,”秋嵩祺从门口进了来,身后跟着个秋柏祺,他揉了揉海海的后脑勺,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于是只说了句,“回来了。” 倪相平没有多余的力气抱海海太久,抱在怀里一会,将海海放下来,眼睛里还挂着眼泪,上下打量着海海,拇指蹭上去给他擦擦嘴角,秋嵩祺就递上来一张纸巾。 倪相平没有要 分卷阅读41 ,无视了秋嵩祺,笑起来对海海说:“回家啦。爸爸带你回家。” “喂……相平。”秋嵩祺蹲下身子,用纸巾给海海擦嘴。 “我表弟他带儿子去工作的地方了,没发生大事。别生气了。”秋嵩祺给倪相平解释,“理我一下。” 倪相平依旧没搭理他。 秋嵩祺无助地看一眼秋柏祺,秋柏祺扯了扯嘴角:“嗯。不好意思嫂子。” “我不是你嫂子。”倪相平淡淡地说,站起来,牵起海海。 “那对不起,哥哥。”秋嵩祺冲倪相平笑,他记起来就是这个人带他去见秋嵩祺的。 倪相平漠然地盯着秋柏祺几秒。没有回应,算是默认他这一口“哥哥”,总比嫂子好。 他再也不想拜托秋嵩祺什么了,秋柏祺就回房间睡觉。 倪相平目光又转向秋嵩祺,秋嵩祺皱着眉头,一脸的委屈。 倪相平知道自己又没办法去说一些责怪他的话。 可是一想到秋嵩祺明明要带儿子还出去应酬,差点把儿子弄丢了,失望感就溢了出来。 “我走了,今天沈池安葬礼。” “我送你去,而且,而且你不是发烧了吗?”秋嵩祺说着又将桌上的车钥匙拿起来,“我陪你去。” “不了,你忙吧。我喝过药,过会就好。而且已经早上了,你去睡一觉,我先走了。” “你还在生气。”秋嵩祺无奈地说,“我真的是没办法才去应酬的。” “嗯,你一直都没办法。”倪相平苦笑,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后,语气轻飘飘的。 秋嵩祺知道他这状态估计沾床就可以睡。 “相平……” 倪相平把外套脱了放沙发上,牵起海海往门口走,秋嵩祺就拿起外套,跟上去。 在倪相平开门前,秋嵩祺才急匆匆地走到他面前,蹙眉看着倪相平的眼睛。 “你听我解释。”秋嵩祺拦住他。 “以后再说。我现在要去C城。” “我昨天去应酬是因为那个无聊的新闻。昨天我本来不想去的,但是,但是我还是想了想,如果你看到这个新闻会怎么想,我怕你会想太多,所以还是去了。” 秋嵩祺继续说。 “之后投资商又来找我,我没办法推掉投资商。我们公司最近投诉多,我怕他撤资。我也有难处。” “我知道海海很重要,所以我去接了他,我要秋柏祺看着他……我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担心。” “我知道这样说你会觉得我在狡辩,但是这两天我带他我真的有很用心。我知道你之前很辛苦。” “所以,所以我想我可以帮你分担一点。以后也可以。我可能还是很忙,但我会抽时间的。” 还是很忙。 “混蛋。”倪相平不知怎么就来了这么句。 “别生气了。我是混蛋。” 第32章 秋爹 倪相平和他对峙良久,抬起眸子,目光游离在秋嵩祺脸上。秋嵩祺眼睛冒着火一样。倪相平知道他此刻是真诚的。 倪相平听了这些话,心里就开始打退堂鼓。 相信秋嵩祺,和不相信他,两件事情对倪相平来说,并非相互排斥。 倪相平明白自己已经相信他了,而且心里又一次原谅了他。可是理智在告诉自己,不能再重蹈覆辙。 重蹈什么覆辙,倪相平没想清楚,仔细想想,秋嵩祺以前没说过这种话。 秋嵩祺从来没有提过日日夜夜地到底在忙什么,没提过他知道倪相平辛苦,没提过对海海的感情。也就不存在重蹈覆辙。 不存在的话,是不是可以放下一点顾虑。 倪相平当即止住了自己的想法。他讨厌自己对秋嵩祺屡屡放宽限度。一颗糖就能哄好自己。 谈恋爱的时候就算了,结婚了之后还这样,离婚了居然也没变过。倪相平疑惑是自己对秋嵩祺期望值太低,比较容易达到。 还是秋嵩祺不管做什么,自己都不会打心里去讨厌他。只是会产生看不着边际的失望,仿佛在海中漫游,偶尔见到岛屿就以为是大陆了。 倪相平失望自己这几年没有长进,没有学会吃一堑长一智,在秋嵩祺身上跌倒了又自己坚强地爬起来。 这次不过是被秋嵩祺推倒了又扶起来。自己就立刻心活面软了。 倪相平垂下眼帘,盯着地板,两双鞋 尖之间隔着约莫三十厘米。 “相平。”秋嵩祺又喊了喊他,向前走了小半步,于是距离就变成了二十几厘米。 “走吧。”倪相平后退一点,叹口气,妥协了,“开门。” “好,好!”秋嵩祺高兴地眼睛亮起来,里面的火星子亮成了小灯泡,又上前半小步就抱住倪相平,下巴就自然地抵在他肩窝里,“好。” 最后一个“好”字音调降了下去,倪相平本就还在烧着,头很昏,这个字听得他耳根神经牵着后颈发麻。 像一股即将要穿入脊椎的电流,被倪相平硬生生打断。 倪相平陪着海海坐在了后座,偏过脑袋靠在汽车头枕上,这个角度正好看得见秋嵩祺的鼻梁。 光线从车窗透进来,晕在他脸部轮廓,像一轮圣光。细细小小的绒毛凑近些也能看得见。 但尽管如此,倪相平也看得出来秋嵩祺是老了。 轮廓没有以前硬气。 其实自己也老了,两人都老了。 “你睡一会吧。”秋嵩祺瞄一眼后视镜,并没有看到倪相平的脸,只有他倾斜的肩,白皙的锁骨窝浅浅地凹进去,“到了就叫你。” 倪相平摇摇头,很久没有坐秋嵩祺开的车了。之前但凡有什么事,秋嵩祺不是让倪相平自己开车就是让司机去接送。 秋嵩祺现在很少自己开车。想当年他们都喜欢坐在天窗大开的车子里兜兜风,沿着城市的河边,一路开到城郊。 倪相平想看久一点,然后记住。他盯了片刻,才合眼。 “睡了?”秋嵩祺见他迟迟不做反应,稍微回头看一下,倪相平闭眼睡着了。 睡了就好。 他睡着后,秋嵩祺心情也平静了些,把驾驶座的车窗关了起来,暖气弥漫一会儿,秋嵩祺就闻到了熟悉的花香。 玫瑰。好像种了满院子。 如果此刻可以把车开到人生结束就好了。 “相平,我这段时间都很想你。”秋嵩祺目光向着灰溜溜的油柏路,车速放慢了一点,“你什么时候搬回来。” 秋嵩祺不指望有回复。 和倪相平离婚说久也不久,对于像“习惯形成只需要二十一天”这样子的概念,秋嵩祺知道自己没有做得很好。 至少他到现在也没办法习惯天天吃番茄炒蛋——就算如今又多了一道研究了半天才学会的辣椒炒肉。 他也没办法习惯一个人一张床。大半夜醒过来上 分卷阅读42 洗手间都害怕闹鬼,房子很大,越大就越空。 倪相平心脏连着睫毛颤几下,微微睁开了眼,他看不到秋嵩祺的表情。 “你不是想要我去那个什么小区么?”倪相平避重就轻地问。 “你……没睡啊……”秋嵩祺倒吸口气,“哦,那个,那个你又不去,再说了,在哪都没家里舒服。对吧呵呵呵……” 秋嵩祺干笑几声,挠挠头,又不太安分地捏一下耳垂。 “秋嵩祺,但是……”倪相平刚开口,秋嵩祺就急刹车一番,右路穿进来一辆卡车。 倪相平身子由于惯性往前倾出一个角度,左手当即扶住了坐旁边的海海。 “你,你还是当我没说过吧。”秋嵩祺长吁一声,他知道倪相平又要把“已经离婚”这四个字挂在嘴边。 他认命一般踩一脚油门,车子再次缓缓开起来,车内还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海海的脸,怎么伤了?”倪相平扶住海海的时候,才发觉他脸上有一两道红痕。 “哦这个,幼儿园老师说是被小孩欺负的。当时气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她那个态度,好像在说咱儿子就是活该一样……”秋嵩祺想到这里就心里讴火,絮絮叨叨念个不停,其实幼儿园老师的态度他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单纯地想生气。 却找不到人发泄,总不能把那几个欺负海海的黄毛小子拉出来揍一顿。老师就成了替罪羊。 “也不是第一次了。”倪相平轻轻碰一碰海海的伤口,感觉上是快好了,上头附了一层薄薄的红痂。 “你怎么不和我说?我回头去教育一下那些老师。”秋嵩祺嘟囔着发牢骚,“幼儿园总有孩子打架怎么行。” “嗯。”是说过的。 倪相平点点头,把话题转开:“我们商量一件事。” “说。” “我想带海海去A城生活。”倪相平不冷不热地陈述这句话,眼神飘在窗外。一棵棵木棉树哗哗地过。 秋嵩祺愣了两下,不太明白,惊讶道:“突然做这个决定是为什么?” 倒也不突然,倪依岚在沈池安去世后就去了A城生活,倪相平就这一个至亲,他想过去陪她。住得近一点,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更重要的是,海海再过一年多就要上小学了。 F市的资源不足,没有给特殊儿童创办的小学。 当下海海还只是幼儿,这还好说——不用学太多东西。 可是一旦进入了义务教育阶段,海海不可能适应得了,他的智力比普通孩子低很多,生活能力也不够。 也不一定有普通小学愿意接收这样的孩子。虽然他们没有权力退海海的学,关键是将来其他小孩对海海的态度——倪相平不认为会好。 就像海海在幼儿园里会被人欺负一样,在小学就也会。 而A城有全天候的治疗所,给自闭症儿童全套服务和教育,倪相平挺想搬过去。 倪相平一五一十地告诉秋嵩祺他要搬过去的原因,秋嵩祺却陷入了沉默。 倪相平的想法,他几乎完全认同。可是他的公司在这边,秋嵩祺说:“那我怎么见你们。太远了。而且,你这样的意思是不是……”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海海必须要去全天候治疗所。”倪相平打断他,“而且我不想离我姐太远。” “你知道我不太可能跟过去。”秋嵩祺说。 “嗯,没有关系。” “相平,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再和我生活了。”秋嵩祺问的很小声,倪相平没听清楚。 “什么?”倪相平下意识问。 随后他看向前行的路,转进了葬礼举办地,他心绪就被打断,没再理会秋嵩祺刚才说了些什么。 他指了指右边岔路口,那里的草坪上长满了野花:“到了。就这里。” “我就不进去了。你去吧。”秋嵩祺熄了火,心不在焉,“我和儿子在停车场等你。” “要很久。你可以先回去,这几天麻烦你了。海海我带着就好。”倪相平给海海解开安全带,安全带“唰”一声缩了回去,不带一点留恋。 倪相平就把海海抱出去。 秋嵩祺被倪相平的生分打击得支离破碎,再想到倪相平要搬去A城,自己又没有理由阻止他,心头就浮起一阵烦闷。 他打开车门离开驾驶位,急匆匆地跟上倪相平:“我抱吧,你烧退了没?”说着就强行把海海从倪相平怀里抱出来,苦恼的样子倪相平看在眼里。倪相平也很无奈,但是没有办法。 “应该退了。”倪相平视线从他双目间挪开,停下脚步。 秋嵩祺就站在他面前,抱着海海,望着倪相平,什么话也没说。 过了片刻,秋嵩祺才鼓起勇气问:“你一定要搬走吗?” 他每次认真起来,声音都喑哑得不像话,垂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这个没办法的,我不是想躲着你,你也别想多了,我是要为海海着想。”倪相平冷静地说,把话说得很清楚。清楚得让秋嵩祺无从反驳。 第33章 葬礼举行得比较顺利,倪相平坐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陆承隔了他好几个座位,他也听得见陆承低声地哭泣。 最后屏幕播放着沈池安生前录过的视频和拍过的照片。 有几张是他和倪依岚的合照,倪依岚年轻的时候头发还是染成了橘红色,倒没衬得她自己有多白,反而把她旁边的沈池安映得白白净净。 最后几张是沈池安和陆承没有公开过的婚照。 陆承的西装是黑色,沈池安的是白色,两个人拿着同一捧红玫瑰,沈池安笑得很开心,陆承的目光就只在他身上,没有向着镜头。 陆承止不住哭,被人扛着离开了会场。随后也有一些亲人呜呜地哭着走了。 这几日都没见陆承表现得很悲痛,所以悲伤积聚起来一下子砸在陆承身上,陆承也承受不了。 倪相平撑着头,心绪在沈池安和秋嵩祺两人间来回切换。 秋嵩祺刚才说,他要去A城出差几日,会帮自己了解那里的房子和工作,以及那个全天候的治疗所。 倪相平比较意外秋嵩祺没有纠缠,反而帮起他来。 该这样的吧,倪相平想,秋嵩祺纠缠了这么久,这段时间大大小小的事也发生了不少,他也应该累了。 就着这次去A市,就算是真的各过各的了。 比起现在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A城离F市并不近,坐飞机也得画上一个多小时,到时候估计是一个月见一次都挺难。 倪相平想到这里,心蓦然沉下去,如果可以,他不介意就这么待在F市,虽然秋嵩祺总时不时来叨扰一下,但至少,日子里有了这么个人,有时候他挺高兴的。 虽然高兴之后无一例外地无奈 分卷阅读43 。 但比起以前每日每夜的争吵和冷漠以待,倪相平挺满意了。 他没有不切实际地指望秋嵩祺能改变多少,所以一点点改变都弥足珍贵。 以后如果真的少了这么个人,倪相平不清楚自己要花多少时间去适应。 葬礼结束后,倪相平离开了会场,想出去透会气,他看到远处秋嵩祺坐在路口野花旁的石头墩子上,折了一朵野花给海海。 海海似乎挺喜欢的,拽住花儿,低头捣弄。 秋嵩祺俯看着海海,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和不浓密的发丝。 “是不是还是晚了一点,你都快上小学了。”秋嵩祺抬手抚上海海的头发,宽厚的手掌覆盖住他整个脑袋,摇一摇,“秋爹对不起你。” 海海一如既往地沉默,摘下一片花瓣,丢在了地上,又摘下另一瓣,继续丢在地上,直到这一朵花被摘空了,他就换另一朵继续。 “相平对你很好,他才是爸爸该有的样子。所以你要听他的话。不要总是哭闹,他很辛苦。” 他停顿几秒,又继续说: “秋爹每个月都出差去A城,会每个月来看你,会多待几天,尽量待上半个月。你也可以来秋爹这玩,想要什么秋爹都给你买。”他低声哄着海海。 四岁多了,快五岁了,明年这个时候,应该是小学生了。 海海可能不会背着沉甸甸的小书包——书包里塞满了零食而不是作业。但他会去接受自闭症孩子的教育方式,也许会成为一个画家。也许什么也不是,一辈子要人照顾。 但没有关系,秋嵩祺觉得自己养得起。 “你就是个十足的啃老族了。”他半开玩笑,掩盖住心里的难过。 秋嵩祺知道秋海海左耳进右耳出,甚至可能没进去过。 “秋爹爱你。”秋嵩祺亲一口海海的额头。 “秋,爹。”海海把花瓣撕开,扔在地上,简单地重复。 海海学过的词只有这一个,倪相平只教过这个,其他的海海都学不会。或者说,学了没用。 海海几乎没有说过话,开嗓并不甜,甚至还有点糙耳。像喉咙里混着棉花糖,含糊不清,不仔细听,秋嵩祺听不出来他在说什么,只感受到几个音节。 秋嵩祺呆滞半秒,鼻子酸酸的,弯下腰抱着海海哭。 倪相平在远处看着,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看见秋嵩祺抱着海海,好像在哭。 他犹豫了一会,没有过去打扰,往后山的墓地上去。 秋天来了,这木棉树叶子也还是油绿,仿佛冰冷的雾气带不走它们的盎然。阳光在叶子缝隙中吐露。 墓碑已经做好了,立在一棵树下,青灰色的,摸上去会有石砂的颗粒感。 “你和秋嵩祺怎么样了?”陆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捧了几朵白花,放在沈池安的墓碑前。 墓碑前已经放置了好些不同科类的花,它们只有一个特点,白得发光。 和木棉不一样,木棉开起来会是红的。倪相平瞧着,想,如果到了春天,木棉花会掉在草上,落在墓碑旁,和白色的花夹杂在一起,也是一番景色。 只可惜沈池安自己看不见。 “为什么这么问?”倪相平反问一句,不知如何作答。 “秋嵩祺刚才不是在停车场哭么,你应该看到了。”陆承脸上褪去了刚才葬礼上的悲伤模样,眼神灰蒙,说话语气也很平淡。 “之前他说你和他离婚了,其实我挺诧异的,后来以为你们又和好了,现在我倒看不明白了。但是为什么要这样,秋嵩祺没有不爱你。” 倪相平沉吟一会:“可是只有爱不够的。就像你对沈池安,只有爱是不够的。” 陆承哽咽一下。 那还需要什么。陆承没有问出来,他心里有了答案。 “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要去A城,他的话,大概是留在这里。”倪相平耸耸肩,心里却压着一块石头,“以后就随缘吧,三十的人了,陪他闹着小孩子脾气谈着小孩子的恋爱太累了。人还是要务实一点。毕竟我还有个儿子要养。” 陆承没有反对,只说:“那秋嵩祺呢?他怎么办?我不认为他会好过。” “他会理解的,总有一天会的。”倪相平笑了笑。这个笑容不尽兴,只不过是自我安慰。 陆承叹口气,走了。 倪相平定定地站在墓碑旁,站了一会便蹲下去,把上面的花拾掇好,合拢,以至于不会散开。 嘀嗒。 一滴水落在一片柔软的花瓣上,倪相平抬头望天,天还是蓝的,没有下雨的迹象。 分卷阅读44 过来的零散东西都安置好了,又请搬运工吃了点水果,才坐在沙发上休息片刻。 秋嵩祺打来了视频通话。 “你人手够吗?要不要再加几个?”秋嵩祺问。 整个屏幕都是他的脸,倪相平觉得胀,就切换到小屏,结果自己的脸又占据了屏幕,他无奈地又切换回去。 “你站远点。”倪相平说,“脸太大了。” 于是秋嵩祺就拿远了手机,倪相平看到了他所处的环境,似乎是在会场里。 “你东西搬完了吧?” “搬完了。”倪相平将手机架在台面上,“你忙完了?” “嗯,我今晚会过去一趟,但是要晚一点,飞机只有九点半的。” “好。” “儿子呢?”秋嵩祺又问。 倪相平说:“他在治疗所,我过一会去看看他。” 全天候的治疗所,孩子第一个月基本是在治疗所度过的,晚上也要接受一定程度的治疗和培育,秋嵩祺花了一大笔钱,才给海海换来一个床位。 倪相平不放心海海在治疗所能不能生活的好,还是想每天都去看他。 “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吧。今天比较忙,过段时间,大概一两个月,我就去A城的子公司当分级董事了,到时候就不用两边跑,也不会这么忙。”利润也会少很多,子公司的经营自然没有总部好。但秋嵩祺没说,他不想再和倪相平提钱这个字。他怕倪相平反感。 随后,秋嵩祺进了一辆车,他关掉麦克风,跟司机说了点什么,又重新开了麦克风:“你吃饭了?” 倪相平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心思没在他身上,一直在想怎么才能把电视机前的一盆花插好,以至于没有这么参差不齐。 “老婆?” “嗯?” “你吃饭了没。” “哦还没。”倪相平摇头,身子陷进沙发,“迟点,我现在很累。刚收拾完东西。” “我不是说了你不够人手就跟我说,我再叫几个。”秋嵩祺皱了皱眉。 倪相平笑一下,又晃着脑袋摇头:“自己收放心一点。” “你打算吃什么?” “有火锅就好了,我待会去买点材料,来个火锅吧。”天气转凉,A城又偏北,倪相平想吃点暖和的,“我姐待会也过来。” “喔……”秋嵩祺下了车,把手机又放得离自己近,倪相平责怪他一句:“放远点。整个屏幕都是你的胡子。” 秋嵩祺倒是得意地扬起下巴:“这不挺好,说明我还没老,胡子还是青的。” “……算了,我挂了。我去睡一会。”倪相平有点无语。 “好。” 倪相平将手机从支架上取下来,躺回沙发里。 闭上眼睛也没办法真的睡进脑子里,思绪总是在脑袋里飞。 距离和秋嵩祺复婚,也就过去了半个多月。 秋嵩祺提交了降职申请,虽然他说股份不会变,该分红的还是会分红,只不过奖金什么的会少很多。他说他不介意。 倪相平总有点患得患失,不知道秋嵩祺会不会反悔,毕竟这不是简单的钱的问题,分到子公司,发展空间就小了很多。 而且A城虽说是个小城市,但也有很多外资和本土企业,它们扎根很久,有势力,秋嵩祺算是初来乍到,这边的商业界他或许还需要时间去熟悉。 倪相平最怕的,就是秋嵩祺三分热情,过段时间,他又疲惫了。 辗转反侧没有入眠,他摸过手机,下午六点多,他给倪依岚发条短信:你来之前告诉我,我去买火锅底料。 倪依岚很快回复他:我今天去不了了,临时有点事,明天去吧。 然后附上一张自己精美的妆后照片。珍珠耳环若隐若现。 她说:我要去见姐妹。 倪相平有点无奈:你这转变得太快了。前几天还说一定要在我搬家这天蹭饭的。 倪依岚却没有发消息了。 倪相平只好补充一句:注意安全。 他又拉起被子,望着灰蓝色的天花板发呆,这个颜色让他想起F市的雾霾。 所以今晚他要一个人度过搬家之夜了。 想到这里,惰性就起来了,既然一个人,就懒得去花心思,随便折腾折腾就好。 他点开手机外卖软件,挑了一会,叫了一杯奶茶,和一碗汤河粉。 从前都是吃自己的汤河粉,今晚没有心思做,那就 吃点别家的汤河粉。 过了十几分钟,外卖就到了,倪相平拿到之后,一个人对着桌上的汤河粉出神,吃不下,数着时钟上秒针分针时针走过的格子数。 秋嵩祺说九点半回来,他这么干等也没意思。 倪相平最后还是顶着凉飕飕的北风出了去,华灯初上之际还有一点点落日余温,不算太冷。 他来到治疗所,去看海海。 隔着大玻璃,他能看到里面有好多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地上铺着彩色的软垫,好些个护工模样的人给他们喂饭吃。 海海一如既往的不听话,倪相平瞧着那个护工手忙脚乱的样子,猜她大概是实习生。 “倪先生,你要进去吗?”身旁的医生问。 倪相平摇摇头:“没有什么大作用。” “会有作用的,他们虽然不说话,但心里还是清楚的。进去看看他?” 心里清楚的话,也不会到现在还没学会叫自己爸爸。但是他会叫秋爹。 倪相平心里别扭,这算是个什么情况。他叹口气,还是进去了,拿过护工手里的饭。 “海海乖,吃点。”倪相平挖起一小勺饭,海海凑上来吃了一口。 但是第二口还是花了挺长时间,索性之后都顺利,海海自己拿过碗勺就乖乖地吃起来,只不过掉的地上不少米粒。这是在之前的治疗所学会的。 “他会自己吃啊。”护工有点惊讶。 “嗯,但是你要先喂他。”倪相平认真地说,又捏捏海海的脸颊,“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清楚。” “我明白了。”护工和倪相平道别,“慢走。” “老婆你在哪?”秋嵩祺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倪相平说在治疗所,刚出去。 “好。”秋嵩祺挂了电话。 倪相平觉着莫名其妙,等他回到家才发现,灯是亮的,桌上摆好了火锅用的底料和肉菜。 他愣了愣,没见着秋嵩祺,他刚想开口问人去哪了,秋嵩祺就从身后抱住了他。 秋嵩祺呼吸时的气息扑在倪相平颈窝间,兜了好几个弯好像都出不去。 “老婆。”秋嵩祺将一袋东西拎到他面前。 倪相平接过,心砰砰地跳:“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九点半的飞机吗?” “是啊,所以我没买。我买的是下午三点的,早就回来了,只是处理了点下职的事。”秋嵩祺蹭了蹭倪相平的耳朵,倪相平怕痒  分卷阅读45 ,就挣脱开了。 他看一眼袋子里的东西——是衣服。衣服上印着椰树。倪相平怔了怔,看一眼秋嵩祺,他说:“喜欢吧?” “喜欢喜欢。”倪相平上前吻了吻秋嵩祺下巴,秋嵩祺便低头亲一口他的嘴唇。 “得空把胡子剃了。”倪相平说。 “好,先坐,吃。”秋嵩祺笑着,夹起一块唰肥羊给倪相平。 自己却停了筷子。 “你不吃?” “我吃过了,你桌上的汤河粉我把它吃了。” “你觉得,那个好吃还是之前我做的好吃?”倪相平随口问。 秋嵩祺想了一会,这个也许是倪相平精心改良过的版本,口感上的确更好。 “当然是这个好吃,比以前好吃多了,你之前的有点清淡,吃起来就是情怀吧。不过这个真的好吃,老婆厨艺真好。”他冲倪相平傻笑。 “……”倪相平艰难地点头,“别说了,吃吧。” “那我就再吃点。”秋嵩祺撩起筷子,夹一块牛肉,一份猪肉,一片羊肉。 “不准吃。吃你的河粉去。”倪相平把他的碗拉过来,瞪他一眼。 “好好好,对了,我想去看海海。”秋嵩祺没有和他计较这些,全让给了倪相平吃。 “现在吗?我刚去过。明天吧。” “也行,希望明天早点到。”秋嵩祺打个哈欠,撑着头,眼神迷离地看着咕噜咕噜冒泡的调料水。 他的心情也如这调料水,咕噜咕噜冒着泡。 “不急,来日方长。” 后记 这篇,陆陆续续写了一个月,不多不少。这一个月里,有过很迷茫的阶段,但不论如何,坚持写完了,可喜可贺。 一开始写的时候,激情澎湃,到后面有点萎靡,几年没写过长篇,还是没有大纲的,完全靠感觉写。所以完成这一篇,我算是稍微成长了一点,学会坚持完成一件事情,而不是半途而废。也算是收获吧。 关于灵感,来源于生活,具体的我也不方便说,读者给我最多的评论就是“真实”,就也算是达到了我想要的效果。 也正是因为真实,所以最后结局没有感天动地,感情这种东西,细水长流,来日方长,或许更适合这一对。 谢谢一直以来的喜欢和陪伴,创作之路本来是一个人的战场,感谢读者愿意来这场战争里陪我一段。我会继续加油。 再次感谢。 ——达尔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