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子》 分卷阅读1 作者:佶野 年下攻,强攻强受,伪父子,慎入。 文案: 坊间传闻侯爷梁敬有三不敬:不敬朝堂,不敬鬼神,不敬礼数。 这话没错,他也觉得王侯将相数他最有种,也数他绝了后。 一 晋宁城这么大点儿的地方,是藏不了故事的。打南到北,一个故事能传得面目全非。闲来无事的书生侠客,就喜欢琢磨别人家的奇事。 侯府出了这么档子的事,顺着侯府的墙头,辗转到那茶院又是另一轮口风了。 “哎,听说没,侯爷领回来个狗崽子,长了张人脸,哎哟哟,那眼睛那嘴,啧啧,真是邪门了。” “我说老王,你可就吹吧,怎的有狗能和人长的一样…” “真的,我家隔壁老张说他儿子的小姨娘的侄媳妇在侯府做工,亲眼所见,我要是说句假话,天打雷劈。” 侯府高墙挡的严实,侯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逗城阳犬。自是不知外面风言风语传成什么样了。 不过谣言自不会无风就起浪,来的莫名其妙,侯爷近日真的捡了点物件,倒不是个人模人样的狗,而是他尚年幼时一个贱婢趁他醉酒,诱`奸于他生下的孩子。 故事要从几天前说起。 侯爷喜爱凶猛野兽,府中豢养了数条城阳猎犬和西北野狼,个个牙尖眼邪,带着股煞气,喜在夜半嚎叫,这是晋宁都知道的事儿。谁家孩子顽皮,他家爹娘就哄骗孩子,若是不乖,便把他送去侯府喂狗,久而久之,侯府在孩子眼里就成了比地狱还可怕的地方 。 这天侯府丢了条城阳猎犬,咬伤了府内的家丁,沿着大道一路跑到了山上,唬的卖菜的老李丢了摊子,抬腿就往家跑。 丢了条城阳猎犬的侯爷大怒,当场摔了茶杯,领了人就往山上赶。 丢的那条是皇上赏的,于公于私都该找回来。 可谁知这狗是找回来了,身边却多了个小娃娃,娃娃不过四五岁的模样,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贴住了脸,一双眼像狼一样,侯爷赶过去的时候,这狗崽子生生从猎物身上撕咬了块儿生肉,狼吞虎咽。 场面极其血腥,看的侯爷硬生生把眼神从那条城阳猎犬身上转移到了这个小娃娃身上。 娃娃双手双腿匍地,嘴里嚼着那块血肉,凶狠的扭过头,撩开嗓子吼了一声,吼出来的也不是人话,而是犬狼之声。 …犬狼的幼崽之声。 见多识广的侯爷当场被震慑住,惯于阴沉的脸上也染上了兴奋之色。 啧,狼孩,想想就刺激。 若是好生调教,足可上战场杀敌,定有虎狼之貌。 那条猎犬在府内养了俩月都没养熟,不知怎么,看那娃娃看的怪紧,护犊子护的护的严实,小侯爷稍一近身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前爪屈伸,路出獠牙,一副要拼命的模样。 “哼,养不熟的东西,来人,将这狗和这娃娃一并带回去,要活的。”侯爷甩了甩袖子一声令下,两个家丁便在与狗的博弈中光荣负伤。 侯爷倒是美滋滋,夜里便临幸了府内最得龙的焕风,一夜换了好几个姿势,直逼得焕风连连求饶,叫声听的守夜的下人都不敢合眼。 焕风骨肉匀称,皮肤细腻,摸起来格外顺滑,是侯爷梁敬最喜欢的一个男龙。清晨管家来报的时候,梁敬仍搂着焕风闭着眼睛睡的云里雾里格外舒敞,听到声音也只是抬抬眼皮打了个哈欠,手还是偷偷伸到焕风胸前揉`捏,懒洋洋的赏了管家一句,“有事便说。” 焕风红了个小脸窝进了侯爷怀里,沿着腰腹往下,卖力伺候着侯爷。 梁敬最喜欢焕风用嘴伺候他,嘴里情不自禁地溢出一声低吟。 帷幔之后的管家抹了把汗,被迫听着侯爷办事儿。 踌躇半晌,管家的冷汗都下来了,他战战兢兢的开口,“侯爷,凌阮的孩子找着了。” 侯爷猛的一睁眼睛,险些萎了下去。推开焕风咬了咬牙,拉开了帷幔问:“在哪儿?!” 梁小侯爷不过二十岁的年纪拢共记得两个女人记到骨子里,一个是生了他没过几年就病逝的老夫人,他亲娘。另一个就是他十五岁的时候爬到他床上的贱婢凌阮。 他可不是生来就是断袖的,如今侯府内除了厨娘无女眷,可有一半是拜那个贱婢凌阮所赐。 那时他还小,跟着母妃在宫里教养,太子生日摆了宴席,他喝了凌阮一杯酒,被那女人哄骗到小黑屋里绑起来好生折腾了一宿,自此视女人如豺犬。 管家咽了口唾沫,瞄了一眼侯爷脸色,战战兢兢的说:“侯…侯爷,您昨日领回来的狗…不,小娃娃,脖子上有个和凌阮扔掉的孩子一模一样的方形胎记。” 梁敬这下真萎了,绷着张脸披了衣服就往外走。 那娃娃估摸着是累了,窝在笼子里蜷缩着。 “杀了吧。”梁敬盯着那狗崽子,面色阴沉。怎么就这么巧,捡回来个什么不成,捡回来这个东西。 管家一听面色煞白,扑通一下跪下,“侯爷万万不可,虎毒尚且不识子!传出去又要说侯爷暴戾了。” 梁敬冷笑,“本侯还怕旁人说?” 管家一身冷汗,连忙解释,“侯爷,万万不可啊!” 梁敬挥了挥袖子,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那就扔了。” 管家老泪纵横,连磕了几个响头,“侯爷三思啊,您可就这一个独苗。”老夫人死后府里的女眷越来越少,他跟了老侯爷这么多年,不能眼见这侯府从此就绝了后啊。 梁敬瞅了老管家一眼,一脚踢在了笼子上,发出“哐啷”一阵巨响,小娃娃猛的一下子惊醒,两只手扒在笼子上恶狠狠的盯着梁敬。梁敬皱了皱眉,扭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管家,冷哼了一声,“梁叔愿意养就带回去养吧,侯府不缺一个贱婢生的娃娃。” 一个月过去了。 “侯爷,世子会吃熟食了。” 二个月过去了。 “侯爷,世子学会用两条腿走路了。” 梁敬烦的不行,甩甩袖子,“你是我的人还是那狗崽子的人?” 梁叔抹了把泪,十分可怜,“侯爷看看世子吧,世子可聪明了,老奴还没见过如此聪明的娃娃。” 梁敬讥笑一声,“本侯倒是不曾知晓梁叔曾有过一妻半子,享过天伦之乐。” 未曾婚配的梁叔脸红到了耳根,“侯爷不要打趣老奴了,老奴知您厌恶那凌阮,但孩子是无辜的啊。” 梁敬皱了皱眉,甩甩袖子冷哼一声,“罢了,本侯就给梁叔个面子,见见那狗崽子。” 二 春日里别院春暖花开,焕风拿把骨扇坐在亭子里赏花,文房四宝铺在手边。他皱皱眉,绞尽脑汁,想要赋首诗。 侯爷不爱作诗,却喜爱看他作 分卷阅读2 诗,尤其是床事过后,定是要他赋一首出来。说起来当初接他进侯府也全凭一句,“焕风此等才情,待在勾栏瓦舍断是屈才,不若进侯府,伴在本侯身侧。” 这话听的焕风心中一动,止不住地抬头看梁敬。梁敬生的好看,只是不爱笑,平日里跋扈惯了,那日看见焕风倒也赏脸,端的那叫一个和蔼可亲,一点儿看不出是名动京师的梁小侯爷。他这一笑,宛如春日破冰时潺潺的从山缝中流出的水,勾的焕风红了个小脸儿,屁颠屁颠儿进了侯府。 想想从那时候到现在,他已经在侯府呆了快一年呢。 焕风稍一走神,刚聚起来的思路又散了,别说作诗了,一个字也没想起来。他有些丧气,指指身旁站着的婢女,“你,说说这院里的迎春花像什么?” “这……”被点到的婢女连忙跪下,抬眼看了看院子里开的正盛的迎春,“……奴婢不知。” 焕风皱皱眉,“哪有什么知不知?直说便是。” 婢女左右为难,思量有三,“像…昨日奴婢吃的炒蛋。” “……”炒蛋?焕风真的要被气笑了,此等粗俗之喻实在难以为诗,“罢了,想也知你说不出个什么好东西来。” “是什么叫本侯的小宝贝生气了?” 庭院寂寂无声,梁敬的声音透过一小片竹林传过来,焕风霎时就眉开眼笑,小步迎过去,“侯爷。” 梁敬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低头亲了他一口,“焕风又好看了。” 焕风抬眼看他,“侯爷许久不来焕风这里了。” 梁敬寻了个石凳,勾着他下巴一手揽着对方坐在自己腿上,“焕风可是吃醋了,改日本侯叫人给你送你最喜欢的名家墨宝赔罪。” 焕风脸上的笑僵了僵,“多…多谢侯爷厚爱。” 他摇了摇手里的骨扇,偷偷看了眼桌上铺的文房四宝,一时心中叫苦不迭,他屋里那些墨宝多的都能辟邪了,哪怕是送他个如意也比那什么墨宝好啊。 但那人是梁敬,他抿了抿唇,红着个笑脸钻到了对方怀里,丝毫没有方才对待婢女颐指气使的模样。 那婢子也惨,被管事儿的叫过去好一顿责骂,说她不会讨主子欢心,愚笨不通。 焕风一见梁敬好一顿撒娇,两人白日宣淫,在晴光正好的春日里翻云覆雨折腾了好久,到了晚上梁敬才想起那个小娃娃的事儿。 他忘得干净,梁叔可没忘。他带着那娃娃找来的时候,梁敬不情不愿的起身,懒懒散散的任焕风给自己披上外衣,喝了一杯茶,才愿意见那个小娃娃。 梁叔见他这般随意脸色很差,也不好说什么,“侯爷,世子老奴带过来了。” 梁敬瞅了瞅,“人呢?” 梁叔低头拽了拽自己的裤脚,“世子,世子,出来吧。” 不过一瞬,梁敬一低头和那娃娃对上了眼,那娃娃眼神透亮,对上眼的那一刻表情霎时变得凶狠起来,匍匐在地上,作势要扑上来一样。 梁叔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那娃娃就扑了过来。 “啊,侯爷小心!”焕风叫了出来。 梁敬没料到他会攻击自己,袍子一甩,一袖子扇到了那娃娃脸上,谁知那娃娃咬住他袖子不松口。 “世子!” 梁敬皱了皱眉,盯着他眼睛冷笑一声,“松口!”那娃娃眨眨眼睛,三两下勾住他脖子冲着脖子张嘴就要咬,梁敬反手一巴掌把对方扇了下去。 梁敬一巴掌的力气不小,娃娃红了脸,被梁叔手忙脚乱抱着扯到了自己身边。 “哎哟,这脸都红了哟。”梁叔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着急挤出来更多的褶子,片刻他又想起了梁敬,抬头问:“侯爷没事吧。” 他想凑近一点问问梁敬,裤脚却被小不点拉住,那娃娃鼓着腮帮子委委屈屈的看他,张了张嘴,“啊”了好半天。 梁叔看了看面色不虞的侯爷,左右为难,最后挣扎了下,还是低头问小娃娃,“世子怎么样?” 娃娃咳了几声,喉咙里咕噜咕噜,一个字也说不利索,只顾着指指自己的脸。 “特…” “洞洞……” 梁叔耐着性子听了好久,才知道他说的是,“疼。” 天哪,这是世子头一回说话,说出的第一个字却是“疼”。这心酸的他老泪都快流下来了,梁叔轻轻揉了揉他脸上的红印子,抬头看了看梁敬,“侯爷,世子会说话了!” 梁敬眯了眯眼,刚想张嘴讽刺一番,就见那短胳膊短腿的小家伙奶声奶气的扒着梁叔的衣服,委委屈屈,“大…大大……” “呆……” “爹爹……” 梁敬挑挑眉,掏了掏耳朵,“梁叔啊?他刚才喊你什么?” 好歹也是他的种,当着他的面张嘴喊别人爹。 梁叔扑通一声跪下。 “侯爷——” 梁敬挑挑眉,哼了一声,没理他,扭过头问焕风,“焕风,你说这娃娃长得像我吗?” 焕风最会看他眼色,顺着他说:“侯爷英姿世间无二。” 言下之意是,这是哪里来的小杂种。 梁敬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指着那拽着梁叔衣角的小杂种。 “你,过来。” 小娃娃听到他声音,恶狠狠的扭头盯着他,仿佛瞬间回到了初见时的模样。梁敬勾唇笑了笑,“有意思,行吧,反正侯府屋子多,这狗崽子吃不穷我。” * “哎哎哎,听说没,侯爷一夜之间多了个儿子。” “听说了,谁不知道呢?听说那儿子是个傻子,五六岁了说话还说不利索,冲着谁都喊爹。” 风言风语传的倒快,不过几日,满朝文武都知道他梁敬白捡了个便宜儿子。传到他小侄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耳朵里,他小侄子坐不住了,招梁敬入宫闲谈。言辞之间隐晦的劝他好好做人,莫整些幺蛾子给皇室丢人。 梁敬答应的爽快,扭头回到家朝服一脱,又成了那个风流侯爷。 谁都知道梁敬不待见他这儿子,府里除了梁叔没人把他当回事儿。都说这儿子神志不清,是个傻子。 甚至连那娃娃的名字,也是梁敬在床上色字当头,一时兴起,从艳词里咂摸出个字。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 “他就叫梁拥吧。” 语音未毕,他便沉沉榻上醉春风,梦里挑灯同人调`情嬉耍,将这平白冒出来的儿子忘到了九霄云外。 三 全晋宁的人都知道梁敬风流,最爱寻花问柳,好男色,府里豢养了成百的男龙,一夜换一个都不带重样的。 听说是听说,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儿。梁敬有次在茶馆听到有人这么说,上去扇了那人一巴掌,冷哼一声,有些倨傲的看着那瑟缩的书生道:“胡言乱语,我梁敬岂由尔等宵小在这乱放厥词。”梁 分卷阅读3 敬是上过战场,刀尖上舔过血的,往那儿一站哪怕穿的是便服身上那股子杀伐气息也能震慑住许多人。那书生跪地讨饶,梁敬哪能饶过他,他蹲下来有些恶劣挑起他的下巴,“我看你长得也不错,不如随我进了侯府,成为那百里挑一的男龙如何。” “侯爷开恩啊。”那书生顿时声泪俱下,头都要给他磕破了。梁敬冷笑一声,“放心,就你这样的本侯还看不上眼。” 不过这事儿倒是给梁敬提了个醒,他领回的人多,街上捡的,巷弄里带的,有许多带回来却见都没见过,连名字都记不得。于是他二话不说回头就让梁叔查了查府上有多少带回来的人,给他们点钱放他们出府。梁叔应下来 ,心里高兴的老泪纵横,说是祖上积的德,这下可算是显灵了,梁敬可算是要走上正道了。 后来他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梁敬只是品味提高了些,从挑良品改成了挑精品,还净挑那些有文化的风雅之人。焕风算是一个,他乖巧又听话,床上黏人又会叫,还会写诗,是梁敬最喜欢的一个。梁敬这么个大老粗,有战事的时候喜爱打仗,没战事的时候喜爱养狗。怎么喜欢一边上床,一边让别人作诗呢?梁叔没想明白,晋宁城各色各样的茶楼里的说书的人也没咂摸出来,直到有天在梁叔在书房没管住自己的眼,瞥到了状元的画像。那心“咯噔”一下就提了起来。 糟了,这回看上了个大的。 那状元说背景也没背景,不过是先皇在位时一位大将的遗腹子,那位将军北伐时不幸惨死沙场,·这个遗腹子没有随他爹的性子征战沙场,反倒是文学造诣却挺深,年纪轻轻中了状元,正儿八经儿的在翰林院做官。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喜穿白衣,端的那叫一个玉树临风,潇洒又文雅。梁敬朝堂上多看了他一眼,就惊为天人,誓要将他拐到床上。 但他出师不利,头回跟那位郑纾郑状元搭话就败下阵来。 梁敬:“百闻不如一见,郑大人真是一表人才啊。” 那郑纾后退两步作了个揖,“侯爷廖赞,郑某不过寻常相貌。” 啧,这声音也好听,跟大清早粘在荷叶上的路珠一样,咕噜咕噜滚进了他心里,不知在床上是不是也这么动听,梁敬心里被挠的痒痒,笑道:“郑大人这要是寻常样貌,本侯就没法出门见人了。” 郑纾抬头 瞅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哪里哪里,侯爷英勇,晋宁城都传遍了您的事迹。” 梁敬心里也“咯噔”一声,大致知道自己在这小美人心里是个什么样儿的了。 他和郑纾完全就是两类人,本不该有什么交集。人家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梁敬说:屁,不谋怎么知道同不同。 于是他这就图谋上了郑纾,这一眨眼小半年过去了,郑纾去年做的状元,到了今年春天,他也没能把人拐上床。郑纾是个聪明人,知道梁敬心里什么弯弯绕绕,开始他还以礼相待,后来看见他则是能避则避。有次在路上遇到实在是躲不过去了,他定定的看着梁敬,不卑不亢的问:“侯爷可有何事?可否给郑某让个道儿。” 梁敬就堵着他在那深宫大道前,故作潇洒的掸掸自己衣服上根本就没有的灰,装模作样,“郑大人这是赶着去作甚?不如和本侯坐下来聊聊天,也让本侯沾点郑大人的风骨。” 郑纾面无表情道:“郑某赶着去习武。” 梁敬来了劲儿,“习武?郑大人对舞刀弄枪也感兴趣?” 郑纾抬眼看他,有些讥讽的说:“郑某愚钝,习武只为防身。” 那眼神夹枪带棍,梁敬不傻,知道这小子贼,防的哪门子身啊,分明是防着自己呢。但还别说,他还就喜欢他这股子和旁人都不一样的清高倨傲的劲儿,哪怕是碰了一鼻子灰也碰的高兴。啧,放长线钓大鱼嘛,等到美人心甘情愿躺在他床上和他你侬我侬的时候,谁他娘的还记的这会子挨得骂。 梁拥接回来是接回来了,梁敬嘱托管家找个奶娘照料他,管他吃管他穿,就扔在侯府不管了。梁叔想与他商量着找个夫子,教梁拥说话念书,就这梁敬也嫌烦,摆摆手让梁叔定夺。他腾了个空儿腆着脸去勾搭那郑大人。 晃晃悠悠哼着小调,他慕名去参加了一个什么竹亭集,是个诗画大会。他哪懂这些诗啊画的,不过是慕着郑纾的名儿去的。到了那儿, 他一不会作诗,二不会画画,闲来无事得了空就巴结郑纾,找着工夫套近乎,指着一幅郑纾画的侍女图,故作姿态:“郑大人画的这幅贵妃逗狗图不错啊,啧啧,你看着这线条,多么挺拔,你看这眉眼,熠熠生辉。” 郑纾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不懂还要强出头,他都替他丢人。但碍于梁敬的身份,他还是强压着火气,好言相劝,“侯爷,不早了,您回吧。” 梁敬自然没走,他死皮赖脸呆到日暮。郑纾看着他的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默默在画上题了个款,“簪花仕女图,元丰二年春,郑纾。” 梁敬美滋滋的还觉得自己有了丝进展,心情舒畅的回了家。但他痛快了,有人就不痛快了。梁拥这时候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梁敬在郑纾那得了个冷脸回来,就看见梁叔在门口迎他,面色焦急,“侯爷,世子出事了!” 梁敬挑挑眉,“怎么?” 还没到夜半,府里的狼嚎声就一声接一声了,梁敬疾步往后院走,就看见院子里的笼子不知怎么开了,那小子呲着牙抱着一只受伤的城阳猎犬,脸上沾了血,看上去格外渗人。偏偏他还一副凶恶的样子,和两只狼对峙,像是要打起来。那几只狼显然是记得梁敬的气味,梁敬一进来,那几只狼闻到他的气息就往后退了几步,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他。 梁敬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原本世子只是在别的地方玩儿,后来听到一声狗叫就跑到这儿来了,哎,都怪那几个下人,连个小孩都拦不住,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梁敬瞪了那个下人一眼 ,对方低下头不敢看他,有些畏缩,他叫人取了鞭子来一鞭子抽在铁笼上,那两只狼身形一动,后退半步,转而盯着梁敬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骇的身边的下人左右为难,不知该退该进。 梁敬朗声呵斥,“回去。” 两只狼前腿前伸,呲着牙,面色凶狠。梁敬又一鞭子抽回去,这次抽到了两头狼身旁。 “我说,回去!” 那两只狼跳着远离那处,犹豫了片刻,显然是有些惊慌,他们交换了个眼神,威胁性的冲着梁拥怒吼一声,抬脚钻进了笼子里。 下人们低着头都不吭声,被梁敬一瞬流路的煞气吓得说不出话。梁敬扭头看梁拥,头回正眼打量了下梁拥的样子,梁拥还是抱着那头城阳猎犬,脸上沾了血,看上去触目惊心。一张小 分卷阅读4 脸本就瘦削,他定定的看着梁敬,还是刚才那个看狼的眼神,坚毅凶狠,毫不畏惧,毫不闪躲。 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呢。 梁敬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低头唤人:“来人,把世子抱回去,再给青目和敕勒拿些好肉。” 青目和敕勒是那两头狼的名字,是他废了好大的劲儿从西北带过来的。下人闻声连忙近身,想要把梁拥和那只猎犬分开,结果梁拥像护食一样,护着那头受伤的猎犬,叫他们无从下手。 “侯爷,这… ” “你这样 ,它很快就会死掉了。”梁敬蹲下`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梁拥的表情像凝滞了一样,片刻之后,有些依依不舍的蹭了蹭那头猎犬的头,顺从的被人带走了。 梁敬扭头看那两头在笼子里缩在笼子里的狼,眼睛眯了眯,若有所思 。驯服这两头狼花了他不少力气,先以暴制暴使它们畏惧,再给颗糖让它们放松,这一贯是他的作风。他知道无论是狼还是人,都只会畏惧强者。可方才他在梁拥的眼中,分明没有看到丝毫的畏惧。 这个小孩儿好像比这两头狼还不容易驯服,梁敬眼中阴晴不定,嘴角勾了勾,路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 这孩子,倒也有几分他的血性。 四 梁敬盘着二郎腿看那大夫仔仔细细给那娃娃上了药,那娃娃也不叫疼,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嘴巴紧抿着,像个小大人。 “哼,这会儿怎么不叫疼了,当初本侯打你的时候也没使多大劲儿你倒是委屈的不行。” 梁拥抿着嘴不说话,装作哑巴。恰时梁叔进来,那小子一下子眼神放光,表情都变得柔和起来。“爹…爹爹。” 梁敬喝茶的手顿了顿,扭头看刚进门的梁叔,“哟,合着这还看人呢。”梁叔被他这一声“爹”叫的险些跪下,“世子!可不敢胡说啊!都跟您说过多少次了,爹爹是不能随便叫的,您的爹爹只有一个,不是我,是我们侯爷啊!” 他跪在床边指指梁敬,梁敬“哼”了一声,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不嫌弃这个狗崽子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这个狗崽子居然还嫌弃他。 他的恶趣味上来了简直谁也拦不住,他指指自己,道:“听到没,我才是你爹。” 这个人太讨厌了,梁拥皱皱眉,澄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他心里还眷挂着方才那只城阳猎犬,那只猎犬身上,有股让他安心的味道,他一开始也防备着梁叔,后来梁叔给他买好吃的,还哄他睡觉,现在梁叔身上也有股让他安心的味道。 而梁敬…… 他看了看梁敬,又看了看梁叔,心里知道他说的什么,但他假装没听懂的样子,指指自己脸颊上的伤口,嘴巴一瘪,十分委屈的眨着眼睛冲着梁叔喊:“爹爹,痛…痛痛 。” 梁敬听他还这么叫梁叔,猛的一下站起来,走过去使劲儿拽住他的领口把他提溜起来,面路凶光,“你再冲别人喊一声爹试试,信不信本侯打死你。” 好歹是他的种,三番两次打他的脸,他梁敬的猴子屁股可不是随便就能摸的。 梁叔试图拉开他的胳膊,“侯爷,侯爷,世子还小不懂事儿,你别跟他……” “爹爹。” 梁拥奶声奶气的又喊了一声,梁叔直接跌到了地上。 “世子——” 梁敬气得不行,甩甩袖子走出了屋。 身后梁叔还在努力劝梁拥,“世子…哎…都嘱咐过您多少次了,爹爹是不能乱叫的,侯爷是生你的人,生你的人才是爹爹,你这是在哪儿学来的…” 梁拥眨了眨眼睛,“生?”他费力的挤出几个字,“生…是什么?” 挺简单的问题,已近天命之年的侯府管家居然答不上来,他想了又想,小心翼翼的开口,“就是说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你是他捏泥人儿捏出来的,没有他就没有你。” “血…血又是什么?” 梁叔苦笑,“就是红色的,像水一样。”他指指梁拥脱下来的外衣上的红色污渍,“这就是血,能弄脏衣服。” 梁拥刚学会说话没多久,他仰着小脸似懂非懂,“哦…那…我是会流血的泥人?” 梁叔顺着他点了点头。 然后梁拥扁了扁嘴,有些委屈的扯着梁叔的手,丝毫没有方才对着那两头狼的凶狠劲儿,他断断续续的说:“可…可我,不想…流着他的血。”刚学会说话没多久的他,话说的不是很利索,却字字清晰。 这世上想生在皇家的人这么多,只有天真无邪的小孩儿才对这身份弃如敝履。梁叔哀叹一声,“世子万不可这么说,这世上哪有哪个儿子讨厌父亲的道理。” 梁拥的小脑袋瓜坚定地晃了晃,梁叔看他一眼,知道他是说服不了他了,不由叹了口气。这孩子,聪明的太过分了,无论别人怎么劝他, 他都有自己的想法。 这边梁敬被气得不行,好几天没搭理梁拥,任他在后院自生自灭,他搂着焕风做大人爱做的事儿。 焕风当真乖巧,手指柔柔的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吹出来的气暖暖徐徐,让他禁不住胸膛一热,“侯爷莫气,莫与小孩儿一般见识。” 焕风识人眼色的功力数一数二,知道侯爷不喜欢那野种,他对那小孩儿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不过就是个没人喜欢的,讨人厌的杂种罢了。再过上几年,梁敬娶了妻,恐怕都记不得他这个儿子的名字。 梁敬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没接话,居然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焕风,赋首诗吧。” 焕风愣了愣,问:“侯爷想听首关于什么的。” 来侯府这些日子,光是那些淫词艳诗,他不知造过多少回,刚开始他还会为梁敬几句夸奖而心动不已。后来发现,梁敬根本不懂诗,无论他作出什么样的,他都只会拍手叫好。 就像此时,梁敬说:“就以我为例吧。” 焕风沉默了一会儿,脑子里闪过过的头一个思绪居然是那日那个婢子提到的“迎春似炒蛋”,不禁暗骂自己一声堕落。思量好大一会儿他实在想不出来,便顺着梁敬腰腹处摸下去,委委屈屈,柔软的贴着对方,娇俏又温柔的揉`捏那处,“侯爷举世无双,世上没有哪个词儿配得上您。” 梁敬面上平静无波,他听腻了这些夸赞他的话,一时竟有些索然无味,推开焕风,披上外衣在庭前踱步。 侯爷善变,焕风只稍微愣了愣,便也披上外衣走出来,“侯爷,庭前冷,还是进屋吧,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梁敬回头看他,焕风肤白,抿着唇不语的模样但是格外动人。最初在那勾栏瓦舍里见焕风时,他就是觉得焕风有那么丝郑纾的味道,日子久了,那股子味道也就淡了。到了今日他越发觉得他连那人皮毛都比不上,可他现在连 分卷阅读5 那人的皮毛都碰不着。 想到摸不到,想到心痒痒。 梁拥睁着眼,躺在屋里,奶娘拍打着他的背,一下下安抚。 “睡吧,睡吧,快快睡吧,不乖的话会被爹爹打屁股哟。” 梁拥瞪大了双眼,越发没有困意,“爹爹…都会打人的吗?” 这话奶娘实在没法接,她是个忠厚老实的,也知道这孩子不太受侯爷喜爱,但这侯府的事儿哪里轮得到她插嘴,只好混乱说几句糊弄过去。 “有时爹爹打你,是因为喜欢你。” 梁拥默默把这句话记在心里,心里对那人的讨厌淡了些,但还是不太喜欢。梁敬生的好看是好看,没开口说话之前,任人见了都要在心里赞一句剑眉英目,是皇家气度。但小孩子不懂这些,他眼里只有好玩的人和不好玩的人。至于好看的人,还等等他再大一些才能发现。而梁敬,就是那看上去很凶又不好玩儿的人。 他闭着眼睛,眉头紧皱,在睡梦中也不肯放松。梦里树影婆娑遮住了天,他像躺在秋千上,荡到了高处差些能碰到云了,又迅疾坠落,落到了地上,摔得脑子晕晕乎乎,只剩下一片残影。 那梦在睁眼的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梁拥花了很久才适应穿着衣服的日子,侯府的衣服顺滑,穿在身上像裹着一层泥浆。他总觉得浑身难受,但他能忍。 他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奶娘领着他出门透气,只准他在院子里玩耍。自从上次他偷偷跑去侯爷养狼的院子受了伤后,侯爷便禁止他四处乱跑。 “梦冷黄金屋。叹秦筝斜鸿阵里,素弦尘扑。化作娇莺飞归去,犹认纱窗正绿。正过雨、荆桃如菽。此恨难平君知否?似琼台、涌起弹棋局。消瘦影,嫌明烛…” 从东墙传过来的声音清亮又有些偏尖,听不出是男是女。他觉得有些刺耳,问奶娘 ,“奶娘,那是谁在那边?好吵。” 隔壁住的可不就是焕风嘛,想也知道不能告诉梁拥那是侯爷养的男龙。奶娘放下手里的针线,偏头看了看他,“那是一个…嗯…漂亮哥哥,世子无需在意。” 梁拥怎么可能不在意,他才刚刚把心思从那条城阳猎犬身上转移到他自己身上,身边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叫他抬抬头四处打量。 他有些狡黠的转转眼珠,跑到院子里玩,奶娘给他做了个小风筝,他扯着线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也就是手一抖,那小风筝顺着墙就飞到了别的地方。 他瞅了眼奶娘,奶娘还在亭子里低头绣东西,他猫着腰脚一抬,溜了出去。 五 梁叔在书房候着,看梁敬十分懒散的挑了本书读,忍不住多嘴,“侯爷,世子随您,英武神勇,长大随军作战定是数一数二的好手。” 梁敬也不看他,一只手翻开书看了几页就撂在一边把玩桌边那把小折扇,懒洋洋地回了句,“是吗?本侯倒是觉得他不怎么随本侯,倒是挺随你的,哎,不如你领着他过吧,权当多了个儿子。” 这话侯爷敢说他也不敢接啊,梁叔慌忙行了个礼,“侯爷这么说可是折煞老奴了。” 梁敬没说话,眼睛盯着那把小折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他大概是觉得没什么意思,懒洋洋抬抬手,“闲着也是无事,走,领我去瞧瞧那狗崽子怎么样了。” 梁叔眼睛一亮,“哎,好嘞。”侯爷能提起劲儿想起来去看梁拥,就说明还是念着父子之情的。他就说嘛,梁敬虽说断袖,讨厌那凌阮,但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孩子也没有感情。再怎么说,父母对自己头一个孩子,总是有所期许的。 后院的狼犬最近消停了不少,连那头养了两个月依旧凶烈的城阳猎犬,最近也不怎么叫了。瑶台院在侯府东北角,狼犬养在西南,隔得远远的。梁敬把梁拥扔到那儿,就是想让梁拥离那些狼犬远一点,省的再生事端。却没注意到,梁拥本身,就是事端。 焕风命人摆了把七弦琴在案几上,天色阴沉,似是欲雨。天欲雨时才最是令人心烦意乱,他吊嗓子唱曲儿,词也悲鸣,自以为是杜鹃啼血,凄怆的不得了。 “…鸳楼碎泻东西玉。问芳悰、何时再展,翠钗难卜。待把宫眉横云样,描上生绡画幅。怕不是、新来…啊!” 冷不丁一个人影悉悉索索从树后面钻出来,吓得他花容失色,施了薄粉的脸上霎时更白了,待看清楚来人,他捂着胸口指着他骂:“你这个小东西,跑来我这处儿干什么,还不快回你院里待着?侯爷不是交代过不许你乱跑吗?” 这人语气好凶,梁拥皱了皱眉,一双眼睛盯着他瞧,他记性不赖,认出这人是那日黏在梁敬身边的人。怪不得,梁敬这么凶,和他在一起的,一定也是很凶的。想到这儿,他就失去了那股子方才那股急着跑着看看这是何方神圣的新鲜劲儿,他指了指树上挂的风筝,“风筝…落了,我要把它捡回去。” 焕风听着他说话浑然不似初见那般吃力,不免有些诧异,这才过了多久,这孩子怎么这么快就会说话了。但只要一想这孩子是打哪来儿,他便忍不住嫌恶。再聪明又怎么样,侯爷不喜欢,他照样一无是处。想到此处,焕风弯了弯嘴角,徒生了些逗弄的心思。 “你走近些儿,叫我好生瞧瞧你模样,不然这风筝,就不给你了。” ……这人好生讨厌,梁拥有些后悔偷溜到这处来了,他抬头看了眼挂在树上的风筝,不情不愿的往前走了两步。 焕风弯弯腰捏起他的下巴,一只手拉着梁拥的胳膊,身旁的婢女见他做出这么不合礼数的动作,想要出声制止,“公子,世子…” “嘘,多嘴。”焕风扭头瞪了眼那不会看眼色的婢子,厉声呵斥,那婢子畏畏缩缩低下了头。他满意的转过头来,细细打量着梁拥的模样,孩子的眉形清浅,眼睛明亮,表情看上去也不似初见那般可怖,焕风捂着嘴笑了几声,轻轻捏住他下巴,轻声说:“听说世子跟那两头狼打了一架,世子这小身板儿,那两头狼没把你咬死实属万幸了。” 他漫不经心的问方才那个出声的婢女,“溪云啊,你说世子是怎么活下来的?是不是因为…世子身上有他们同类的味道啊。” 春风吹的竹林里悉悉索索,溪云却紧张的汗都要滴了下来,焕风虽然笑着,脸色在她眼中却跟今日的天儿一样阴沉,她磕磕巴巴道:“公…公子说的是。” 焕风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里掺杂了些玩味,打量手底下这只小狗崽子,“不如世子给本公子学学狗叫,也叫人见识见识世子的威风。” 学…学狗叫?溪云袖口都被汗濡湿了,险些觉得自己耳朵坏了。这焕风公子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侯爷再如何龙爱他,也不该这般作践世子。 她抬眼看了看梁拥,却见那梁拥拂开焕风掣 分卷阅读6 肘着他的手,利落的攀上了焕风地脖子,狠狠咬住了他的脖子。 焕风一声惨叫,溪云连忙伸手,想要将缠在一块儿的两个人分开,“公…公子!” 梁拥用那狼一样的眼神狠狠瞪了眼溪云,吓得溪云抓着焕风的手霎时松开了。她惶恐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焕风吃痛,抓住他头发使劲往后拽,却一时不妨,那把七弦琴“砰”的一声落在地上,但他无暇顾及其他,怒道:“你这个…狗崽子!溪云,你愣着做什么,快把他弄走!” “梁拥!” 正是焦灼之际,梁敬一声怒吼,震得溪云抖了抖,心道:“完了。”她不知道该同情焕风,还是梁拥,又或者是同情同情左右为难的自己。 梁敬疾步走过来,一手抓着梁拥的后颈把他拎了起来,焕风脖颈上已经渗出了血丝,他那一身白衣衬的他脖颈处的伤口格外渗人。奶娘也站在他身后,眼角泛红,“世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梁敬看了看焕风,扭过脸厉声呵斥梁拥:“本侯以为将你和那狼犬隔得远远的,你便不会惹事,看来还是本侯小看你了。来人,带公子进屋休息,传大夫过来。” 焕风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有些惊愕,他捂着脖子,一松手,指尖全是血,他哪里见过这么多血,手指微微发颤,险些坐不住从凳子上滑下来。他抬眼看了看梁拥,又看了看怒目而斥的侯爷,心惊不已,委委屈屈的道:“侯爷,您可要为焕风做主啊。” 梁敬见状冷哼一声,一甩手把那狗崽子扔在地上,“世子!”梁叔连忙跑去扶起来,抬眼看了看气的不行的侯爷,又看了看那焕风,扭头盯着那站着的溪云,“发生了何事?还不快速速道来,世子为何会与焕风公子打作一团?” 梁拥伤刚好,猛地被摔在地上,胳膊痛的不行,他抿了抿唇,伸手揉了揉自己胳膊,有些生气的看着梁敬,梁敬也盯着他瞧,见他一脸不服气的看着自己,说:“怎么,你不服气?做错事还有理了?是不是本侯把你拴起来你才能老实点?” 溪云左右为难的看了看焕风,又看了眼梁拥,一个得龙,一个虽不得龙也是世子,她想两处都不得罪,一瞬竟不知从何说起。天色越来越暗,像是真的要下雨了,忽的一阵凉风吹的树叶索索作响,一个风筝飘飘悠悠从树上掉下来。 梁拥盯着面色如天色般阴沉的梁敬,冷不丁蓄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犬叫,“呜…嗷…”是从喉咙里逼出来的犬叫,像极了那头城阳猎犬发出的声音。吓得梁叔也忍不住后退半步。 “世子!” 梁敬面色阴沉更甚,一步步走向他。若不是因着这层父子关系,梁拥哪怕学猪叫他也会像看笑话一样一笑了之。但此时不一样了,他给他取了名字。取了名字,他就和青目和敕勒一样,是他的龙物了。龙物不乖的话,他势必要好好教训一下的。 “啪嗒啪嗒”的雨点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打湿了地面。梁拥却只是单单要震慑住人一样,吼完一嗓子,便连滚带爬跑过去拽住了焕风的衣角,神色有些焦急,“不许…不许!风筝…风筝!” 梁敬的脚步顿了顿。 六 焕风脸色一变,“世子说什么呢,哪里有什么风筝。” 雨水顺着檐角流下来,打在庭前留下一圈水痕,那风筝静静躺在地上,待派人去捡起来的时候已经脏兮兮的沾满了泥浆。 “侯爷…这…” 梁敬摆摆手,有些不虞。看着溪云道:“你主子伤得重不便说话,不如你来给本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一句话把焕风想申辩的嘴堵得严严实实。 溪云偷偷抬眼看了眼焕风,被对方警告性的眼神回望过来,不自觉打了个激灵,道:“回…回侯爷,公子…不过与世子开了个玩笑…” 焕风两眼一黑,恨不得亲自给溪云一个耳光。 梁敬也不傻,看了看焕风脸色这么难看,心里就明白了大半,脸色愈发不好看,“焕风,你可知本侯最痛恨那两面三刀之人,你平日里的乖巧难不成都是装的吗?” 焕风也顾不得脖子上的伤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霎时就流了下来,“焕风不敢。” 梁敬没理他,问溪云:“你倒是给本侯说说,你主子是开的什么玩笑?” 溪云只好老老实实从实招了,梁敬勃然大怒,“你好大的胆子,是不是本侯平日里对你太好,让你觉得你连世子都不必放在眼里了?” 焕风垂着头,低眉不语,手上的血迹沾了满身,看上去格外可怜,“侯爷,焕风知错了。” 梁敬一股子怒火攻在心中,一脚“砰”的一下踢歪了石凳,那石头常年待在一个位置都未曾有人挪动过,这一下吓得手下人都不敢说话。梁叔默默的闭上眼,他知道侯爷的暴脾气,此时还是不言不语最好。 梁拥不会看他颜色,他只伸手想去默默那沾上了泥污的风筝,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他甫一抬头,看见了梁敬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梁敬捏着他手腕道:“脏了,不要了。” 梁拥太讨厌他这股颐指气使的架势,是我的东西,为什么你说叫我扔我就要扔掉。他狠狠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兴许是碰到了胳膊,痛得他小脸都皱在了一块儿,他把那风筝抱在怀里,也不顾沾了一身的泥,噔噔噔跑回了自己的瑶台院。 雨势越来越急,梁拥小小的一个,还没有一株迎春高,跳动在雨幕中,霍然叫梁敬生出了些想把他拉回来的意味。他轻咳两声,问:“梁叔,如今的孩子,都像梁拥这般不听话吗?” 梁叔沉默了一会儿,道:“世子是世上独一个。”独一个不听话的,独一个聪明的,也独一个天真的。 隔日梁敬派人买了个风筝,不同于奶娘给他做的那个小巧,发出的声音也沉闷空洞。这风筝顶头绑的的竹笛风一吹,真的如古筝一样清越,梁拥拿到那个风筝眼前一亮,拉着他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梁敬抽空去看了他一眼,远远看着他拉着那风筝跑来跑去,笑得路出一口小白牙,不由得嘟囔了句:“有那么好玩吗?” 他站的远,但梁拥那狗崽子灵敏,一眼便看到了他,停下来看他,像是在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梁敬便走过去, “好玩儿吗?” 梁拥皱了皱眉,不太想和他说话。梁敬蹲下来,伸手想摸摸他的头,被他一个侧身躲了过去,手堪堪停在半空。梁拥警觉性的盯着他,梁敬气的牙痒痒,趁着没人一把把他揽在怀里,也顾不得这小子跑了一身的汗,表情凶狠的看着他说:“本侯是你爹爹,你不许讨厌本侯。” 梁拥挣扎了好半天,没挣开,一口咬在他臂膀上,梁敬“嘶”了一声,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分卷阅读7 你这个小白眼狼儿。” 力气不重,却拍的梁拥抬起了头,待梁敬怕跟他在一块儿会气的折寿起身想走的时候,梁拥扯住了他的衣角。 六岁的孩子,个子还不是很高,刚刚到他膝盖稍微往上一点儿,“你…是不是喜欢我。” 梁敬冷哼一声,“一点儿也不。”这狗崽子喜欢乱咬人,当着自己的面冲着别人喊爹,和自己最喜欢的两只狼动手,还是…凌阮那贱婢生的,这有哪条值得让他喜欢他。 “…哦。”梁拥垂下手,扭过头继续琢磨自己手里的风筝,默默把之前奶娘说的话从心里抹去,换上一条,“爹爹不喜欢自己。” 梁敬抱着胸站起身,身形高大,像一个屏障一样挡在了他身前,看那小孩儿扣扣弄弄,笨拙的不像话,连个风筝线缠住了都解不开,“笨死了。” 他伸手抢过那风筝,自以为轻而易举,但他哪里干过如此细致的活儿,摆弄良久,他递给梁拥,道:“你个子小,用不着那么长的线。” 梁拥沉默的接过那线轮,定定的看着他不出声,竟惹得梁敬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老脸一红,他摸摸鼻子,咳了几声:“看我干嘛…一个会出声的纸鸢而已,改日给你买个新的。” 梁拥扭头“噔噔噔”跑到了屋里,梁敬摸摸脑袋,不明所以,这是…生气了? 他随他进屋,看见那小子一个人窝在床上,背朝着他,梁敬走过去推推他,“生气了?” 梁拥没反应,像睡着了一样,梁敬弯腰看他,却发现他分明还是睁着眼睛。奶娘恰时进来,看见侯爷在这儿未免吃了一惊,刚迈进屋的脚被梁敬一声“嘘”又给逼了回去。 侯爷怎么会在这儿?奶娘出来之后仍心有余悸。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上次侯爷来这瑶台院的时候,那是她头回见到这位声名在外的小侯爷,平日只听闻他善变凉薄,生性风流,脾性是皇家最差的一个,谁知一见真人更甚,那日她原本要被人带去打五十大板,还好世子无事,才改成了二十大板。但她还记得那侯爷霎时变得阴鸷的眼神,那眼神叫她一辈子难以忘怀。 屋里的梁敬觉得好玩儿,伸手戳他的背脊骨,戳他的腰侧,那小子终于回头看他,皱着眉,一脸的不悦,梁敬就笑了,“你怎么这么小就会生气,本侯像你…” 本侯像你这么小的时候…梁敬笑容隐去,面上霎时像结了冰,好不容易扭头回看的梁拥也是一愣,他犹豫了下,伸出短短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梁敬捏住那只手,陡然被从回忆里拉出来。 那只手真小,他一个手就可以全包住,但他摸到那手上密密麻麻的茧,居然和他这个常年习武的人不相上下。 七 那凌阮一心飞上枝头当凤凰,骗的自己欢心后又使出阴招哄骗自己和她上床,处心积虑,费尽心思生下这孩子,怎么就突然销声匿迹了呢?而梁拥…又是怎么会在山上被人发现呢。 他摩挲着那只小手上的茧,心里翻涌过无数种猜测。梁拥侧卧着,脖颈处的方形胎记路出来格外显眼,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却被梁拥偏头躲了过去。 “我要…睡觉。” 小孩子真是不可爱,梁敬听到这明显的甚至不多加掩饰的逐客令猛地回过神来,心里那点儿疑问和莫名的怜惜霎时被打碎了揉进肚子里。 呵…郑纾那小子冲他摆脸色他还能昧着良心夸一句郑纾清高入骨,文人脾性。没办法,谁叫他对郑纾图谋不轨呢。但这小子也冲他摆脸色,他就得好好捋捋了。他梁敬可不是什么被儿子骑到头上还能乐呵的主儿,不教训的他服服帖帖的,他问心有愧。 于是他扛起那小子抬脚就往外头走,“你瞅瞅太阳多大了,睡什么睡?” 梁拥气鼓鼓,刚撩起牙就被梁敬捏住了脸。“嗯?还想咬人?嗯?胆子不小,信不信本侯叫人把那两头狼领过来叫你见识下什么是獠牙?” 梁拥被他捏住脸,牙齿无法闭合,眉头皱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上去倒是滑稽的很,梁敬没忍住“噗嗬”一下笑出了声,“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全都是装腔作势吓人的,连我手底下都逃不出,你怎么在山里活下的。” 话音刚落,梁拥一拳打过来,险些击中他胸膛,被他反手接住。梁敬挑挑眉,调笑道:“行,不傻,还知道反击。” “你要是能打到本侯一下,本侯就给你买个更漂亮的风筝。”他冲着梁拥挤挤眼睛,哄骗他做这注定吃亏的游戏。 梁拥自是听懂了的,他天生聪明。 梁敬就松开手,“先说好,可不许耍赖。” 梁拥点点头,在他松手的瞬间扑过来,梁敬飞速的一个转身,梁拥便扑了个空。但他反应很快,扭头便一瞬抓住了他的方位。梁敬离他几步远,真的像逗弄小狗一样,叫他追着他跑。跑到最后,梁敬拽了拽自己的领口,他都有些热了,“行了,就到这儿吧,你输了。” 梁拥原本四肢都蓄满了力,听到这话愣了愣,瞬间卸了劲儿,垂着头定在了原地,仔细看是有些失落的。 ……也不过是个风筝,梁敬忽然有了种在欺负小孩子的实感,他咳了两声,“嗯…那就再给你一回机会。” 梁拥闻声眼睛一亮,嘴角弯了弯,路出来一个非常漂亮的笑。梁敬心想,这小子不笑的时候像个呆瓜,笑起来倒是顺眼多了。 梁拥个子小却灵敏,但梁敬是什么人,他稍一动动脚,梁敬就知道他要往哪个方向走,别说谨慎了,方圆几米,丁点儿动静他都能感知到。所以梁拥准备好扑向他的刹那,他脚步顿了顿,面朝向他,佯装一摔,梁拥的拳头就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胸膛上。还别说,这小细胳膊儿,小细腿儿的,拳头上的劲儿倒是不小。砸的梁敬有些恍惚,琢磨着为什么自己要撺掇着自己儿子来打他老子。 梁拥兴许是习惯了,砸完之后还想顺势咬一口,梁敬及时的反应过来,没有放第二回 水,伸手制止了他,“嗯?跟没跟你说过不许咬人?不过…”他顿了顿,眯着眼睛笑,“亲人还是可以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一贯的调笑的口吻。 梁拥没明白过来,瞪着一双眼睛,似懂非懂,慢慢的靠向他脸颊,朝着他脸上狠狠咬了一口。 没咬着。 梁敬那一瞬反应了过来,原本该留在脸上的牙印十分遗憾的留在了下巴上。甚至有些微微渗血,看的出是十分用心咬的。 梁叔寻他不着,跑来瑶台院寻他,错过了方才还和睦融融的一幕,只看到梁拥飞速的靠向梁敬,然后梁敬捂着下巴气冲冲的回去了。 完了,他两眼一黑。世子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不会真的跟茶楼里戏谈的那般,未等到成年,世子便会被侯爷丢到后院喂狗吧。 他胆战 分卷阅读8 心惊跟着侯爷回去,身后的梁拥有些迷茫,不是很懂为什么梁敬会发这么大的火,“亲”和“咬”有什么区别呢?他默默揣测,闭着眼摸到了一面坚实的墙壁,隔着他与这普通的人间。 “侯爷…” “闭嘴!” 梁叔老老实实的闭上嘴,深呼了口气,想着该如何为梁拥开脱。谁知梁敬突然开口,“改日寻个最好的夫子来教他读书认字,这么大了还听不懂人话,说出去丢的是本侯的脸!” 侯爷竟主动提出这事儿,梁叔一惊,赶紧应下来,生怕这祖宗一生气翻脸就忘了。 梁敬摸摸下巴上的伤口,“嘶”,他看着手下沾上的星点的血迹,疼,那小子真舍得下嘴。 隔日上朝,他小侄子穿着宽大的朝服一本正经的坐在龙椅上发号施令,他在底下垂着头昏昏欲睡,叫到郑纾的名字才打起精神睁开眼睛。只见那小皇帝挺直了腰,一脸正色的对那翰林院大学士刘云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旧朝国史的修纂还需翰林院多加注意,修纂完毕后,也需多方校对,万不要出差错。” 翰林院大学士颔首领命,小皇帝又轻咳几声,说:“本朝的国史也待修撰,还望翰林院挑个灵敏些的,毕竟秉笔写书,不仅要文采斐然,还要懂得观时势。” 梁敬恍然,他这小侄子想的还挺全,这才上任几年啊,便想着名留青史的事儿了。谁知那刘云拖谁下水不好拖得是郑纾。只见那刘云上下嘴唇一合一张,微笑道:“翰林院领命,定会全力进行国史修撰,另本朝国史已经交由我院修撰即去年的状元郎郑纾郑大人全权负责,相信郑大人定会不负君命。” 三两句这担子便落到了郑纾头上,之后什么麻烦都得郑纾挑着。梁敬忍不住讥笑两声这刘云真不给自己找一丁点麻烦,被他侄子一个眼神看过来,话题便由翰林院转到了他身上:“侯爷近日为何如此倦倦,莫不是昨日又熬夜苦灯烛了?” 话音刚落,百官中便响起悉悉索索的窃笑声,梁敬翻了翻眼皮,朗声道:“哪里的事儿,不过是吾儿调皮,叫本侯好生烦忧。” 在外面说起来倒是顺顺当当,这儿子成了块儿不错的挡箭牌。 ———————— 八 朝堂上说些家长里短的事儿,这断不合规矩,皇帝说可以,他说,不行。百官之内无数双眼睛看着梁敬,心里都各有各的猜疑。梁敬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下了朝伸了个懒腰,松松肋骨便朝翰林院走。 许久未见小美人了,也不知道对方想他没有。 美人儿郑纾冷不丁打了个哈欠,手里的书“啪嗒”一下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心里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就有人来报,“郑大人,侯爷又来找您了。” 这才刚消停几天啊,郑纾闻声扶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侯爷花名在外,纠缠了他这么长时间,搞得翰林院上上下下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些探寻的意味,一个个欲言又止,像是他郑纾为了上位不惜牺牲色相委身于梁敬身下一样。最近尤甚,上次侯爷在诗画大会吹捧他的画为世间极品的事儿,早被几个同僚传的众人皆知,大家明面上虽然不说,可最近都有意同他疏远。饶是他实在不想无故得罪这位侯爷,也受不住这般冷嘲。 因此他也没给梁敬什么好脸色,躬身行了个礼,不咸不淡的问了声好,便专心做自己的事。梁敬看他泛着水光的唇莹润光泽,执笔的手纤长骨感,心里又忍不住生出些旖念。 他凑过去将他书案上的东西翻了个遍,赞他品味卓绝,这书案上的摆件都玲珑剔透,比他侯府的书房里的东西好看太多。 郑纾也知他是没事儿找事儿,抬头扫了一眼梁敬手里拿的玉莲摆件,道:“翰林院一桌一椅都是当今圣上的厚赏,品味也是圣上的品味,微臣不敢居功。” 梁敬听他说这话就不乐意了,摸起他的手揉了两把,“哎,怎么能这么说呢,圣上日理万机,哪里顾得上这些。这翰林院全靠像郑大人这般勤恳聪明之人扶持才能如此赏心悦目,郑大人可不要妄自菲薄。” 郑纾默默抽出自己的手,抬头瞧梁敬的神色,对方勾着唇笑笑得格外坦荡,似也没什么不虞。晋宁城里口耳相传的混账侯爷,在他面前,却好像从未路过冷脸,说起话来像和他相识多年。这般直率又坦荡的人,若是不对他怀着这份心思,他倒是愿与他交心,奈何梁敬总是说些像这般不正经的话,才搞的他唯恐避之不及。 他叹了口气,“侯爷若是闲来无事,大可去别处转转,郑某这儿您也看到了,没什么有意思的。” “胡说,郑大人在的地方都是有意思的。” 这话不知对多少人说过,郑纾一想到在他眼里自己大概与那风月之地的人相差无二就忍不住皱眉。执笔的手也顿了顿,抬眼看侯爷,有些略带嘲讽地笑了笑,“侯爷过誉,郑某本是无趣之人,若是想讨乐子,花柳巷一条街都是侯爷的。” 梁敬悻悻摸了摸鼻子,想着不知道什么风声又传到他耳朵里了,因此借机转开话题,说起了刘云在朝上提的那档子事儿,劝他离那老东西远一些。 郑纾多看了他两眼,没想到他对自己的事儿这么上心,道了声谢把这混账东西哄得心花怒放。 梁敬啧啧称赞,心里想着那郑纾说话怎的就那么讨他欢心,那腔调一出,哪怕是嘲讽的话,说的他都忍不住心猿意马,竟是觉得他声音都诱惑的不行,书生他见过的也不少,见了他他不是声音细若蚊蝇畏畏缩缩,就是张口闭口都是孔子圣人之道,没有一个像郑纾一样的人,在他眼里,郑纾一抬手,就像要羽化升仙似的 。 郑纾可不这么觉得,他眼见着梁敬晃晃悠悠出了翰林院,晶亮的眸子里闪烁了两下,若有所思。 翰林院近日吃香得紧,这边梁敬前脚刚走,没一会儿又来了不速之客。 皇城同翰林院仅一墙之隔,有只小老鼠总爱在墙角拨弄,那小老鼠敲敲墙,郑纾的唇角就勾了起来。 “来啦?” 那“小老鼠”缩在墙角左顾右看,听到墙那边有了那人的回声,眼神瞬间雀跃了起来,他猛地点了点头,“嗯,来啦。” 郑纾拉了把凳子坐在墙角,端了杯茶,浅浅啜了一口,又顺着那之前被凿出来的小洞,往里递了杯新茶,道:“今天又有什么烦心事了吗?” 红墙一堵,堵住了内侍宫女与寥寥人世的牵连,叫他们思家不得归,有情难成眷。堵住了那宫里暗涌的黑潮不泼向他处,堵住了那长翅膀的鸟儿远走他乡,没堵住这秘密顺着墙根流出来,叫人竖着耳朵听去。 一杯茶换一个秘密,听上去不太划算,可小老鼠捧着那杯茶松了松眉,打量了遍周遭 分卷阅读9 ,见没人来偷偷尝了口,嘴边霎时漾出了笑,神色不像是喝了口茶,倒像是含了口蜜。 * 侯府里。 焕风就没有这么痛快了,他不知哭湿了多少张帕子,也未见侯爷回心转意。方才更是听说昨夜侯爷去了旁的公子那儿,心中更是不畅。那个叫连山的人是哪里冒出来的?之前连名字都没有听过,这会儿倒是骑到他头上来了,那连山身边的婢子居然还把侯爷送的吃食跑来送给他一份,谁要他虚情假意,分明是借机嘲讽他。 还不是因为那个小崽子,若不是他…若不是他… 他恨恨的咬了咬牙,若不是那狗崽子出来捣乱,什么差错都不会有。溪云抬眼瞅了他一眼,焕风一掌拍在桌子上,那桌上的茶杯晃了晃,“看什么看?那天你怎么就没这眼色?本公子就没见过你这么愚笨的人。” 溪云身形一颤,赶紧跪在地上低头认错,“奴婢知错,任公子责罚。” 焕风冷哼一声,一袖子甩过去就不慎将茶杯甩在地上,那茶杯落地的一瞬碎了个四分五裂。这声音先是叫焕风愣了愣,转瞬之后他便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一双细长的凤眼转了转,手指一下下敲着桌子,冲着溪云道:“溪云,你说侯爷有多喜爱我?” 溪云心中叫苦不迭,公子总问她些这么难的题,叫她怎么回。 但她毕竟是跟过焕风一段时间了,虽然不是最伶俐的那个,但这么久了也算是知道焕风的脾气,只好顺着他来,“依溪云看,公子您长得又好看,诗写的也好,侯府的公子里,您是顶尖儿的好,侯爷自也该是喜爱您了。” 这话听着顺耳,焕风点点头,深以为然,将那几碟连山那边送来的糕点,全部赏了下去。 九 四书五经梁敬看不下去,偏爱找些艳词俗画,溪云一惊一乍在门口叫嚷的时候,他正翻着本春宫图看得津津有味,想着今夜去哪个花楼挑个头牌试一试,正想着这等俗事之时,溪云的声音传到了他耳朵里, “侯爷!侯爷,您快去看看焕风公子吧,焕风公子他…” “溪云姑娘,快走吧,可不要让奴才为难…” “你让开,我真的有急事要向侯爷禀报…焕风公子他…” 焕风?梁敬合上书,推开门,“你主子怎么了。” 溪云顿时泣不成声,待到梁敬赶到焕风那处的时候,果真看到焕风虚虚倚在床上,脸色白的像纸,阖着眼无精打采,焕风一听见他进来,勉强睁开眼,扬起一抹凄凉的笑,“侯爷,焕风还能见您一面真是太好了。” 梁敬阴沉着脸问溪云:“怎么回事?” 依云看了看焕风,道:“公子今早吃了连山公子送来的糕点,没过多久,就出了一身冷汗,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奴婢去喊了大夫来,大夫说…説…” “说什么?” “说公子是食物…” “溪云!” 床上的焕风强坐起身,“不要乱说!连山公子是好意,怪我身子骨不好,吃不了这些东西。” 梁敬眯了眯眼,大抵知道了这是什么状况,“大夫呢?将大夫和连山一同叫到这里来,本侯府里绝不姑息勾心斗角,陷害他人的人。” 没一会儿,大夫和连山就来了。 “侯爷,连山…”连山是个急性子,比不过焕风沉着,路上就听说了事情原委,急忙想替自己辩解。 “嘘。”梁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先让大夫说。” 那白胡子大夫娓娓道来,言辞犀利,断定焕风是食物中毒。 连山狠狠的剜了焕风一眼,焕风阴恻恻朝他勾了勾唇,眼里全是蔑视。想和我斗,你还差了些火候。 梁敬面色愈加阴沉,连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侯爷,连山冤枉!” “连山只是将您送给连山的糕点好意分给焕风公子一份,谁知道怎么焕风公子吃了就出事儿了呢!” 又是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儿,吵吵嚷嚷搞得梁敬烦的不行,摆摆手叫连山滚出去。他搂着焕风好生安慰了几句。焕风身子贴过来,委委屈屈装作无意路出半个胸膛,梁敬眼睛眯了眯,顺势扯下了他衣服,压着他倒在床上,吱呀吱呀滚到了一块儿。 “侯爷…侯爷…啊!” 焕风叫的软糯又情`色,若是往常,梁敬定事要他多叫几声。但此刻梁敬脸上却不好看,他捏着焕风的下巴,看着他欲潮翻肆的脸上一派迷乱,他勾了勾嘴角,猛地一个冲撞,撞得他嘴里的呻吟都断断续续,梁敬却冷着脸说:“焕风不如也给本侯学声狗叫,叫本侯见识见识你的威风。” 焕风冷然被这句话从情`欲中拉出来,他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手臂有些颤抖,“侯…侯爷…” 梁敬不容置喙的道:“学。” 焕风闭了闭眼睛,耳朵红透了,过了片刻才学了声狗叫,细若蚊蝇。 梁敬把他扭过去的脸强行掰过来,道:“大点声,方才不是叫的挺大声吗?” 焕风涨红了脸,半天没说话,结果 猛地被梁敬握着脚腕翻过来像狗一样跪趴在床上,梁敬握着他腰肢,在他屁股上狠狠打了一下。 “没听到吗?本侯叫你大点声。”说完身体猛地动作起来,插得焕风云里雾里,意识全无。焕风撑了没一会儿,实在受不住梁敬这般粗暴的冲撞,真的学起了狗叫。 梁敬满意的勾了勾唇角,拍拍他的脸上,披上衣服倨傲的看着他,“你来告诉我,好玩儿吗?我看焕风学起狗叫,倒是比本侯的儿子还叫人激动呢。” 焕风这下真的惨白了脸,失魂落魄的看着梁敬踏出了房门,终于忍不住捂住嘴低声哭了出来。 几日的阴雨绵绵,下的人骨头都酥了。雨过之后,天气渐热,堂前的花都有些败了。 梁敬差人派去把梁拥接过来和他一块儿用饭,那小子还不大会使筷,一双小手捏着那筷子戳了好半天都没将那鱼块加起来,梁叔冲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梁敬提筷帮他夹了筷鱼肉在碗里,“笨死了。” 梁拥心里有些讶异,抬头看了眼他。 “看本侯作甚?能填饱肚子吗?” 梁拥眨了眨眼睛,一言不发,没一会儿竟学着他的模样给他也夹了块儿肉,冷不丁一个小东西噔噔噔跑到了他面前,把梁敬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小崽子又生出什么坏心眼儿想咬他,结果平白碗里就多了块肉。 梁敬心里莫名动了一下,他盯着梁拥怔愣了片刻,梁拥手上已经沾满了污渍,瞪着一双黑亮的眼望着自己,像在期盼什么。 这便是做父亲的感觉吗? “吃?” 梁拥点点头,梁敬本来已经饱了,竟也神奇的重又拿起了筷子。 结果他才刚放下筷子,那小子又伸长了手,费力的往他碗 分卷阅读10 里夹菜,他学东西真的快,方才还不会用筷子,这会儿竟也磕磕绊绊勉强能夹得起东西了,饶是梁敬这般,也不由得惊讶于他的学习能力。 但眼见着碗里的东西越来越多,他也只好出声制止,“行了,本侯吃饱了,不用你夹了,快吃吧。” 梁拥抬头看他,也不言语,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他使劲儿吸了吸鼻子,居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一脸无辜的看着梁敬,居然叫他移不开眼。 他忍不住弯腰伸手把他抱到怀里,六七岁的小孩儿这样轻,他蓄在手上的力都跑偏了,几乎是轻而易举的就把他揽到了腿上,梁拥还有些不习惯别人靠他这样近,挣扎着像跳下去,被梁瑞瞪了一眼,“别动。”他摸了摸他额头,果不其然,额头烫得要命。他的脸霎时就沉了下来,脸上有些愠怒,“你们怎么照顾的世子,头都这样热了,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么?传大夫来。” 梁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见他摸摸自己的额头,伸出油腻腻的手,黏糊糊就要往他额上蹭。 那双手糊到他头上的时候,梁敬忍了好大一会儿,才忍住不把这小崽子扔下去。 梁拥躺在床上脸色变得潮红,唇色惨淡,看上去十分可怜,梁敬站在一侧看着大夫摸脉,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病的重么?” “侯爷放心,世子脉象平稳,约么只是染了风寒,喝几服药便不碍事了。” 梁敬握紧的拳头渐渐放开,眼中那团浓雾散去,他居然觉得有些紧张。大夫开了几服药,他命人去抓了煮,一碗黑乎乎的药却如何都灌不到嘴里,刚灌进去又吐出来。梁拥皱着眉,头发乱糟糟被汗水打湿贴在鬓角,嘴里喃喃不知在说些什么。 梁敬看不下去,一把推开那下人,伸手接过那盛药的碗,“本侯来喂。” 他抱起梁拥捏着对方的下巴强灌下一口,威胁道:“不准吐出来,吐出来便再为你十碗。” 梁拥闭着眼好像听到了他说什么,居然老老实实咽下去了。梁敬笑了笑,一鼓作气把那一碗看上去就苦的不行的药尽数灌进了他嘴里。之后满意的拍拍手,“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此话一出,他自己都愣了。 儿子… 他垂头打量着梁拥的眉眼,问:“梁叔,你说世子长得像本侯吗?” 梁叔身形一震,抬头望近梁敬幽深的眼里,竟像是透过他望见了那死去多年的老侯爷,那时老侯爷也是坐在床边,手里捏着梁敬稚嫩的手,用这样幽深的眼神望着自己,“梁荣,你说世子长得像本侯吗?” 刹那间时空交错的眩晕感叫梁叔忍不住后退了两步,稳了稳神才拱手施了个礼,“回侯爷,像。” “哪里像?” 梁叔沉默了一会,道:“性子,性子最像。” 梁敬回头看梁拥睡脸,梁拥眉头还皱着,不知梦到了什么。他忍不住伸手想将它抚平,“是吗?那他是不是和我一样怕苦。” 梁叔不知如何作答,梁敬好像也没有非要听他回答,他就定定的看着梁拥的脸,企图从那张脸上看出点什么,之后摇了摇头,甩袖离开,留下一句。 “备些糖吧。” 梁叔跟在他身后,总觉得侯爷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但他一分神的工夫,抬眼又看到了那个恣肆的小侯爷。 十 梁拥病好后又开始在在侯府蹦跶,奶娘年级大了,眼神又说不上多好,实在看不住他,一眨眼的工夫,这小子就不知道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奶娘心惊胆战,生怕他又跑到侯府什么不该去的地方,索性放下手里的活计,什么也不干就盯着他。梁拥却不知道奶娘的用心良苦,以为奶娘是和他做游戏,跑得更欢了。待到那荆桃红透被人摘了酿成酒,酒香四溢飘满酒楼之时,梁拥已经将这侯府翻了个底朝天。 且不说他打碎了多少名贵物件,光是他时不时溜到后院看一眼,叫那青目和敕勒最开始还赤目相对,后来恨不得摇着尾巴相迎的事儿,就叫梁敬气不打一处来。 他揪着梁拥的领子狠狠的把他从后院拉出来,丢到了侯府习武场,恶狠狠的说:“既然不怕死,那就学点儿东西吧。” 果不其然,和梁敬一个德行,这小子不喜欢读书,舞刀弄剑倒是有模有样,拿着把小木剑逼得那几个陪练打是不敢打,反击又不敢反击。当着梁敬的面,竟被梁拥击的无处可退。梁敬皱眉,推开那几个不中用的东西,迈步向前,用把扇子跟那小崽子玩儿,逗得他摔了好几个跟头。梁拥不服输,摔倒了又爬起来,有股子死死咬住你不松口的劲头儿。 梁敬竟也耐心,陪着他一招招周旋,最后梁拥实在没力气了,躺在台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梁敬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还起来吗?” 梁拥一听他这话,还想挣扎着起来,但他实在没有力气了,颓然的倒在地上,定定的看着梁敬,梁敬伸出手想将他扶起来,还被他躲了下,梁敬失笑,“我是你爹爹,不是你的仇人,也不是后院的狼狗。” 梁拥犹豫了片刻,缓缓伸出手,握住了他的大手,“…爹爹。” 梁敬愣了愣,“你是在叫我吗?” 梁拥昂着头看着他, 眼神还是一派天真,“爹爹?” 梁敬抹开唇笑了,嘛,这小子也不是那么不识趣。他摸了摸他的脑袋,把他抱起来,走下了擂台。 “好孩子。” 他是这么说的。 梁拥莫名的,心里雀跃了几分。他脑袋贴在梁敬胸膛上,贴着衣裳能听到梁敬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充满生命力和成人特有的魅力。梁敬说的没错,弱肉强食,脱离了深山,他也只向强者低头。 身后的下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彼此之间不说话便知晓,这位侯府世子,再也不是寻常人使个绊子就能欺负着的了。 自从上次梁敬带他去了趟习武场好生教训了一顿,梁拥黏着梁敬的时候便变多了,梁叔一面欣慰,一面担心这孩子一天天待在梁敬身边 ,会被梁敬的坏习性传染到。 毕竟,侯爷那人…不知忌讳。 他的担心无可厚非,秋末的时候,侯爷诞辰,请了晋宁最好的戏台班子过来唱戏,戏台才刚一搭好,等了好久都未见人上台。 “青衣呢?青衣去哪儿了?” 戏台班子的老板急得团团转,侯府下人也满侯府的寻他。 众人等待之际,梁敬按着那青衣倒在侯府一处偏僻的草地上,一边调笑,一边要脱那青衣的衣服。差点擦枪走火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激的他兴致全无。 “爹爹?你们在做什么?” 梁敬猛的一僵,连忙从那戏子身上爬下来,沉着脸问:“你怎么到这处来了?” 梁拥眼睛盯着他身后的青衣,那 分卷阅读11 人慌乱的穿上自己的衣服,脸上也是一派慌张,他道:“拥儿来找爹爹,戏台子搭好了。” 那青衣急于脱身,道:“既如此,草民便先回去了。” 略略施了个礼,那青衣走的踉跄,梁敬瞪了梁拥一眼,显然有些食髓知味,梁拥自然也觉得很委屈,他昂起脸来问:“爹爹为何要脱那人的衣服?” 梁敬深呼了一口气,堂然道:“哥哥衣服乱了,爹爹只是帮他整理一下而已。” 梁拥便指着他的衣领道:“爹爹的衣服也乱了,拥儿帮爹爹整理一下吧。”说完便扯着他的衣尾,想要让他蹲下来。 梁敬一时无语,顿了半晌才意味深长的说:“拥儿现在还不会,长大之后有了喜欢的人就会了。” 此话恰巧被闻讯赶来的梁叔听了个正着,一张脸上黑黑白白变幻莫测,不知是悲是喜。 梁敬一个眼神望过来,他就将满腹的忠言全部咽到了肚子里,憋出来句:“侯爷,人都到齐了,就差您了。” 梁敬便抱着梁拥走到前院,坐在席上边听戏边说笑。不过梁敬的眼光全放在了那位腰窄身柔的青衣身上,唱的什么全都没听进去。而梁拥扯扯他的袖子问:“爹爹,他们唱的是些什么?”梁敬答不出来,只好哄骗他说是个很吓人的故事。 梁拥抬头看着他们打扮的花里胡哨,脸上抹的脂粉厚重的看不清五官,心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看起来还不如后院那几头狼看起来可怕,怎的就讲的是个吓人的故事了。他便又扯扯梁敬的衣角问:“爹爹为何要请他们过来唱戏?” 梁敬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说:“过生日都这样,请人来唱戏助助兴,开心一下。” 梁拥便昂起头来问:“那拥儿过生日时,也要请他们过来吗?” 梁敬愣了愣,他塞了块儿酥饼堵住那小崽子的嘴,道:“会的,拥儿的生日,爹爹定会给你办场大的。” 话说出来,梁叔心底也是一惊,没有人知道梁拥什么时候生日,他伺候在梁敬身边,覆在他耳旁,想提醒他这一点,“侯爷…” 梁敬伸手制止了他,道:“初春二月九日,爹爹头回见到拥儿,拥儿要记得,那便是你的生日。” 梁拥还懵懵懂懂,默默将这个日子记在了心里。恍惚间又牵扯到脑子里那时的印象,他说:“爹爹那时,凶,很讨厌。” 梁敬没有想到他还记得那时的事情,原以为这个年级大的孩子,不太容易记住事情,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记仇,他笑着轻轻捏捏他的小耳朵,“爹爹现在对你不好吗?” 梁拥居然捂着嘴笑了,倒真的有些寻常小孩子的模样了,梁敬愣了愣,忽然意识到这小崽子,真的在努力的学习如何做一个人。 十一 梁拥没听一会儿就窝在椅子上忍不住上眼皮粘下眼皮,唱戏的水袖一甩,高亢清越的声音顺着空气传到他耳朵里,越发催人入睡。 “侯爷,世子似是倦了。” 梁敬点点头,一回头,恰好伸手托住了梁拥正往下坠的下巴。梁拥还是没醒,手心的触感柔软,这小子尽管身上瘦得住像根小竹竿儿,下巴上却肉嘟嘟的,他忍不住勾起手指挠了挠。这场景任谁看了去都忍不住啧啧称奇,当年未及弱冠便可手刃敌军大将,割下对方首级挂在军旗上示众的小侯爷,再如何放`荡,居然也对自己的孩子如此挂心,果然是虎毒不食子啊。 宴会通宵达旦,兵部侍郎家的小儿子韩奚喝到最后衣裳都脱了大半, 端着酒壶直往嘴里灌,梁敬也随着他闹,左拥右抱卧在榻上,衣衫不整,毫无礼数的把腿搭在美人儿怀里,脸上染了酒晕,眉目也像被酒洇湿了。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醉倒芳丛,在宴会一隅,无人注视的角落里,有人睁着双清明的眼,暗暗窥探这荒糜的一幕。 这是宫廷画院的画家孙勰,他目识心记,回去便拿起画笔依着脑中的印象画下了一副侯府宴饮图,速速呈到了皇帝面前。 小皇帝皱着眉,冷眼看着那画中淫乱放`荡的梁敬,语气三分喟叹,三分放松。 “梁敬…”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那画中的小人,“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抬眼看了眼窗外,明明十几岁的年纪,眼神却比夜色幽深。 侯爷生日一过,天儿迅速冷了下来,梁敬说要给梁拥找个夫子学读书写字,夫子来是来了,每日却都是愁眉苦脸的回去的,梁敬对读书人还是很尊重的,叫人把梁拥带过来盘问他究竟做了什么好事,让夫子每日唉声叹气,梁拥就跑到屋里把自己写的字拿过来给梁敬看,还说:“就是这个,夫子每天看了我写的字都要叹气。” 梁敬定睛一看,可不是嘛,歪歪扭扭,跟鬼画符一样,这字别说夫子了,他看了都忍不住想打他。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写个字能写成这样?夫子教你写字又不是教你画画,你就算画画能不能画好看一点儿,丢人。” 梁拥再小也知道这话不是什么好话,他垂头丧气不出声,梁敬叹口气,拽着他手一笔一划教他写,他梁敬别的本事没有,字写却是顶好的,儿时读书虽然诗作的一般,夫子看了他的字却是会网开一面,夸他那么两句。 他握着梁拥的小手,教他笔画顺序,教他怎么写才看起来爽朗又劲道,梁拥不知轻重,手上粘的墨汁全都抹到了梁敬衣服上。好不容易写了个能看的字,梁敬直起腰,满意的点点头,刚想夸句孺子可教,顺便表扬一下自己教的不错,低头便看见自己衣袖上斑斑驳驳几个手掌印儿,他到嘴边的表扬,瞬间就咽了回去。 “梁拥!” “啊?”梁拥瞪着双天真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他咬了咬牙,骂他的话在嘴边居然没说出口,他起身走了。 养儿子有什么用?他真的有些头痛。 屋外的簌簌寒风砭人肌骨,梁敬在屋檐下踱步,下人拿来了裘衣给他披上,他想到了什么一样顿了顿,然后交代下去,“天儿冷了,给世子做几套裘衣。” 恰时梁拥从屋里走出来,在门槛那路出半个脑袋侧身望他,“爹爹,还教我写字吗?” 梁拥好像越来越黏他了,遥想初见时他还是那眼里路着凶光的小狼崽,浑身都是刺,碰也不让碰,这会儿已经学会收起自己的爪子把自己柔软的肚子路出来了。梁敬哼了一声,道:“不教了,教也教不会。” 他放`荡惯了,在如何狠毒的话都是说过眨眼便忘了,所以他没看到梁拥站在门槛旁,小手扶着门框,拳头偷偷攥了起来,他只消回头看一眼,就能看到那小子的眼神由期盼到失落,像夕阳落尽时满目的金辉霎时失去光泽。但侯爷没有回头,他从不回头。 他是王孙里活的最磊落的那个, 分卷阅读12 但磊落是要付出代价的。 冬日的第一场雪就这样翩然而至,谁能想到恶名满京师的小侯爷一脸赖相,竟是最怕冷的那个呢?这场雪还未下他便整日里捧着暖炉在侯府里转悠了,梁拥那小子却不怕冷,越冷的天气他跑习武场跑得倒是勤,传到梁敬耳朵里,他也懒得管他,摆摆手由他去了。他捧着暖炉难得的站在庭前的长廊看雪 ,眼见着这雪一点点盖住地面,然后一个毛茸茸的小小身影从远处跑过来,在地上留下一串儿小小的脚印。 梁敬皱了皱眉,没意外地看到他“扑通”一声滑倒在地上,然后拍拍身上的雪,又迈着小碎步噔噔噔的跑过来。待到走进梁敬却是心里一惊,这小子嘴上全是血,半个领子都被血洇湿了。 那小崽子,指指自己的嘴巴,梁敬凑近一看,“噗嗬”一声笑出来,“门牙摔掉了?你真行。” “侯爷…”梁叔指指地上干干净净的雪,道:“世子可能不是摔的,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该换牙了。” 换牙?梁敬吃了一惊,回头看梁叔,“你怎么知道?” 梁叔明明没有孩子,怎的对这些小孩子家家的事儿如此清楚,梁叔抿了抿唇,低声说:“老奴也算是看着侯爷长大的。” 梁敬霎时就沉默了,他蹲下`身裹了裹梁拥身上的裘衣,道:“张嘴。” 梁拥便老老实实的张开嘴,梁敬拿帕子给他擦干净血迹,揪着他的下巴,一脸嫌弃,“真丑。” 梁拥听到这话便不乐意了,立刻闭上了嘴怎么叫都不张开。梁敬有些惊奇,问:“他这是生本侯气了吗?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多小性子,比那些个小美人还难哄。” 梁叔恰时安慰梁拥,“世子,侯爷跟您开玩笑呢,全晋宁读找不出比您更俊俏的孩子。” 梁拥听了便直勾勾盯着梁敬瞧,那眼神叫侯爷也只好放下`身段,沉声道:“是是是,拥儿是最俊俏的那一个。” 梁拥很受用,吧唧一口亲在了他脸颊上。 梁拥愣了愣,捂着脸问:“你这是跟谁学的?” 漫天大雪里,人影萧疏的看不真切,梁拥隔空指了个方向,他霎时就黑了脸。 —————————— 十二 “我看他们亲一下就笑了,爹爹怎么不笑呢。” 梁拥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说出来的话稚气却分明教他心里一颤。他黑了脸,霎时想到了什么,抬脚迈进了雪中。 “侯爷……哎,侯爷……” “侯爷,您这是做什么,这雪还没停呢,等老奴去找把……” “伞”字还没说出口,梁敬脚步一转,抬脚踹开了焕风的房门。寒气猛的一下灌入屋内,覆在门框处的细碎冰凌渣子霎时化成点点冰晶。 “啊!”屋里的人显然没有注意到会突然有人过来,忍不住叫了一声,衣衫半褪,脸色潮红,却一点不像是吓的。 梁叔进屋也深吸了口气,随即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梁敬冷眼看着那床上纠缠的两个人,可不就是焕风和那个名字他都记不太清楚的远山吗。呵……前不久还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居然能搞到床上去。梁敬甫一摆袖,桌子上的花瓶“啪”的一声落地。 “侯…侯爷……”焕风一惊,“侯爷,您怎么……” “爹…爹爹……” 一个稚气的声音钻到他耳朵里,梁拥居然也跟来了,他转身挡住梁拥的视线,道:“梁叔,带世子去休息。” 梁叔应了,抱起梁拥就往外走。 “你们两个可真是叫本侯刮目相看啊。” 焕风和远山两人连滚带爬跌到地上,捉奸在床,辩无可辩。梁敬眼中墨色深沉,怒不可遏,“谁给你们的胆子!” 远山爬到他脚边,抱着他的腿哭嚎,毫无形象可言,一双眼泪汪汪,“是远山下贱,不关焕风的事,侯爷您要责罚就罚我一人。” “远山……” 焕风扯住了他的袖子,眼里全是哀求,“不要再说了。” 梁敬心头火冒三丈,合着还是他棒打鸳鸯了是吧,他抽出腿,一脚踹开了远山。焕风爬到他身边,唯恐他哪里摔到碰到,揉着他胸口,满目忧愁。 梁敬心梗,郁气难纾,挥一挥手,两人就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顶着寒风被他发放到西北戍边。 侯爷是个狠人啊,焕风想。他最后抬头看了眼侯府门前烫金的匾额,暗嘲自己居然被他一时的温柔蒙蔽的双眼,以为他和那些传说毫无瓜葛,以为他真的喜欢自己。他握紧了远山的手,问:“后悔吗?” 远山眉眼潋滟,见他一脸认真,勾出一个笑,回握回去,“值得,焕风值得。” 焕风的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勾心斗角这么多年,花楼里谁都争当头牌,头牌不必挨打,不必挨饿,还有干净的衣服,他费尽心思当了头牌,他是那条街上的香客都听过他的名字。然后他进了侯府,飞上枝头变凤凰,一朝期侮他的婆娘见到他也要敬他三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但人啊,永远不会知足的,尤其是见过人心险恶后,居然还期待有个人能真心待他。 他瞧着远山的眉眼,恍惚间看到了数年前还存着些良善的自己。 远山是被侯爷在街上带回来的,他说那时他在街头卖画,家里老父还未发丧,侯爷说进了侯府,他父亲的丧事一定会操办的特别体面,他为了这份体面,失去了另一份体面。 街坊四邻指着他窃窃私语,“他爹盼着他高中,他倒好,好的不学,跑到侯府做那下贱之事。” “你看他那脸就是个天生做那个的命,谁家儿子长成那样啊。” “就是就是……” 他挺着腰杆走过去,回到侯府便撑不住了,抱着唯一的下人大哭了一顿。 他问那下人,“我有错吗?” 下人不说话,院里的草木也不说话,它们都被调教的忘了自己。他就这样从夏天问到冬天,问到侯爷也忘了他的存在,还是没有人回答他。于是他拉了白绫想要自杀,焕风恰时是来找茬,没成想撞见这一幕救了他一命,远山费力的睁开眼,扯了扯嘴角问他,“我有错吗?” 焕风没兴趣听人谈他过往,也没兴趣帮人答疑解惑,但他听到这个问题沉默了好久,竟罕见地吐出了一个答案,语气是难得的不卑躬屈膝的温柔与坚定,“没错,你没错。” 我也没错。 这是唯一的一份答案,没有其他作为参考。远山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一张苍白的脸上有了丝血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回过神来,焕风擦了擦眼泪望向雾蒙蒙的天,晋宁已是隆冬了,坊市间都少了几分热闹,走街串巷的货郎也来的少了,他还记得稚子时最不喜这个天气,每到这个时节总要生冻疮。临了要走了,竟觉得 分卷阅读13 这个时节的晋宁也挺美的。 就是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一回晋宁的隆冬。 “哎,听说没,有个兔儿爷给那祁元侯带了绿帽子,当着他面儿和别人通奸被抓了。” “啧,走后门的,真恶心,也不知道那小侯爷怎的想的,好好的姑娘看不上,偏喜欢和男人上床。” “就是说啊,这祁元侯前些年多风光,从西北回来时全城的姑娘看了都要脸红,怎的就性情大变成了这幅模样。” 冬日里人愈加惰懒,最喜围在一块,小酒一壶,小菜一桌,门扉一掩,从天南聊到海北,从高居朝堂的天子谈到前街卖酒的老许,一杯酒下肚两颊绯红,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抖落了出来。 韩奚最喜欢凑些热闹,上赶着来嘲笑他,梁敬抱着暖炉随手抽了把剑,将他赶出了家门,梁拥学着他的模样,抱着胸在门口狠狠踩了韩奚一脚,冷哼一声,倨傲的像另一个梁敬。梁敬挑挑眉,眼神从韩奚身上转过来,挑了挑眉,缓缓路出一个满意的笑。 “乖儿子。” 梁拥似乎特别喜欢他夸自己,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居然照着韩奚另一只脚又踩了一脚,然后回头来眼巴巴的看着他。 梁敬便把他抱起来,勾勾他的鼻子,道:“乖。” 韩奚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觉得自己没冻出鸡皮疙瘩也要被他给恶心出来了。鞋子上的印子格外明显,他张了张嘴,有些义愤填膺,放下狠话,“我若是再踏入你们侯府半步…” 语音未毕就被梁敬打断,“滚!” 韩奚眼睁睁看着侯府大门“砰”的一声关上,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 十三 这北方的雪一下,接着便是好几天的湿寒,寻欢作乐的兴致也跟着这场温寒去了大半。梁敬最喜这时侯睡个午觉,屋里燃些安神香,怀里兜个袖炉,摇椅上躺,便是好梦半晌。 而梦里那一池的温泉,轻柔温暖。他飘在水上,整个人放松到了极致,肋骨都舒服的敞开,拥抱着水流。然而,水里忽然多出了一一个生物,那小狗“扑通”一下跳入了 水中。它在水里用那几条小短腿划拉着游过来,一下撞到到自己胸膛上。湿漉漉的毛发贴在自己颈侧,痒的很。他怕痒,伸手想把那小狗赶走,但那小狗黏人的紧,围着他团团装,还哼哼唧唧的撒娇。 他还想在温泉里多泡一会儿,眼神却黏在那小狗儿的身上下不来了,那小狗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张了张嘴,喊了声。 ”爹爹。” 梁敬猛的一下惊醒,反应过来发现自己身上真的挂了个小孩儿。那小孩儿双手搂住他脖子,果真像个小狗一一样,直往他怀里钻,他临睡前随手披到身上的裘衣滑下去了大半,全堆在胸前,鼓鼓囊囊的裹着梁拥的小脑袋,他他咬了咬牙,道:"梁拥!夫子没教过你礼数吗?” 梁拥正准备寻个舒服位置趴着,就听到了梁敬的声音,他抬起头,有些委屈的说,“冷。” 梁敬心里一软,将他往上兜了兜,拿裘衣裹住他,语气还是生硬的很,“冷便多穿衣,少往外面跑。”说着说着抬眼瞅见那小家伙耳朵冻的通红,他忍不住捏了捏,揉了揉,最后放下袖炉,丢到他怀里,双于覆在他耳朵上,籍着方才那股子温度,帮他暖耳朵。 “还冷吗?” 他没注意到,他不自觉弯了嘴角,语气何等温柔。温柔到以至于叫梁拥愣了好久,呆呆的望着他一言不发。那股子温度叫他情不自禁想起他从前穿梭在山林中风吹在身上的感觉,而他守着刚捕来的小小猎物,有着前所未有的满足。 但如今他在最讨厌的冬日,趴在一个曾经最讨厌的人的怀里,怀里兜着个袖炉,于指伸出来戳了截梁敬的面颊,触感柔软又滑腻,而他嘴角也荡出个微笑说:“爹爹笑起来.好看。” 梁敬愣了愣,显然没想过这小子也会夸人。要知道,再早些日子,梁拥眼里只有好玩儿的人,和不好玩儿的人。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他已经会从”好看”,这个角度来看人了。果然,除了字写得一塌糊涂之外,他一直都是个聪明孩子,他很快有了审美这样的东西,只不过这个审美的开始,先是以他的父亲作为参考。 但梁敬不会对引导了他儿子的审美而心怀愧疚。 “那是,你爹爹是全晋宁第二好看的男人。'梁敬笑着伸了个懒腰,侧着身子把梁敬搂在怀里,下巴搁在他脑门上,姿势无比亲密。 “那第一 好看的是谁?” 梁敬阖着眼,嘟嘟嚷嚷,声音逐渐缥缈,“当然是郑纾啊。 郑纾是谁?梁拥皱了皱眉,反复念了三遍。又抬起头看梁拥那张睡觉也十分淡漠但又莫名好看的脸,悄悄把这个名字划到了梁敬的对立面。 梁敬领了个野种的事儿传的全晋宁无人不知,太后屡次想见见这位传闻中的世子,都被梁敬三言两语搪塞过去,染疾、伤风、食欲不振、腿脚不便这些个理由,梁敬用了个遍儿。最后太后赏了条猎犬,半威胁半暗示的告诉梁敬,这世子她非见不可。 梁敬瞅着那毛皮油亮,眼神凶恶的猎犬,抓心挠肺的痒,想着大不了就是梁拥入不了她老人家法眼,好生教训一顿放他们回府,这有什么忍不了的,于是他就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但这太后哪里是省油的灯,先皇可是被她罚抄了几百遍的孙氏家训,才能将这位孙家大小姐娶回家,丞相之女,才德双全,堪当后位,先皇生母,他挑剔的姨娘满意的不得了。 待到这梁拥被带到了殿门口了,梁敬才莫名生出种不详的预感。 梁拥穿着灰色的裘皮衣服,小手扯住他一根手指头问:‘爹爹,这是哪儿?” 梁敬竟忽然生出股内疚之心,他蹲下`身摸摸他的小脸蛋,道:'拥儿,一会儿里面那人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她说的都是假的。” “这孩子长的真俊。” 喜说假话的孙太后开口寒暄了句。梁敬挑了挑眉,有些惊讶这刁钻的太后居然没找梁拥的茬儿。 孙太后年近四十风韵犹似当年,把梁拥搅在怀里看了许久,眼尾忽然泛红,一张帕子哭湿,头上的金钗晃了晃,开始筛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当年甘宁一战告捷,平西北,肃边陲。侯爷功不可没啊,先皇走的早,若是先皇还在,定是要与你煮酒话谈,说上一天一夜也说不完。” “这一眨眼啊,侯爷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梁敬叹了口气,刚想说点什么,太后话题一转,“儿子都这么大了,侯爷却还是孤身一人,这一大一小的都没个女眷照顾,哀家看着实在是于心不忍啊.... 不妙。 梁敬沉了脸, 分卷阅读14 几乎猜到了太后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孙太后擦了擦眼泪,收起帕子,摸了摸梁拥的脑袋。梁拥不喜欢陌生人如此碰他,退了几步,又被她拉到跟前儿。 “你瞧瞧这孩子的脸,白成这样,这腕子,比姑娘家都细,哪里像个衣食无忧的样儿呵。若是有个姑娘照顾着....” “我有奶娘照顾。” 梁拥突然生硬的挤进了太后的话里,孙太后捂着嘴笑了会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道:“傻孩子....哀家的意思是....” “给你找个娘。 梁拥愣了愣,反应过来接着说:“我有娘。” 梁敬听到这话猛的一抬头,显然,他也清楚的想到了梁拥的娘是谁。 这自然是不能叫太后知道的,堂堂世子的娘,说出去竟是贱婢所生,这太后更有的说了。 太后也是一愣,片刻才笑着说:"当..当然,谁都是有娘的。” 梁拥看着太后,黑白分明的眼晴澄澈到叫人心生欢喜,但他不会籍着这点讨人欢心,他一本正经,十分认真的点点头,说:“奶娘人很好,做的糖水也好喝。” ———————— 十四 “傻孩子,奶娘和娘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呢。 梁敬和他一前一后的走,他咬了咬唇,抬头问:“我会有个娘吗?” 梁敬闻声停下来,“你想有吗?” 梁拥摇了摇头。 梁敬咧嘴笑了,面色仍有些阴郁,“那就不会有。” 又是一年年关了,这闲散侯爷当了这么些年,怎的就没人放心他呢。 先皇是,当今圣上是,连太后也是,他梁敬何德何能,整日叫他们挂念着。 他冷笑一声,心里的厌恶更甚。 回府之后,那猎犬也紧接着被送来了府上。黑棕的皮毛,眼神凶恶,显然还没被完全驯养,野性十足。梁拥却一点不怕,那眼睛霎时就放了光。 “喜欢?” 梁拥点了点头,一脸期待。 梁敬摆摆手,“送给你了,给它取个名字吧。” 梁拥欢喜的点点头,兴奋地趴在笼子边上看了半天,那猎犬猛的扑到笼子边儿怒吼一声,家丁们都不敢近身,梁拥反而把手伸进去,摸了摸他的头,那猎犬就这么被摸的没了脾气,乖巧的蹲下了身。 这是什么能力。 梁敬挑了挑眉,问:“你不怕它咬你吗?” 梁拥晃了晃他的小脑袋,手里还摸着猎犬的毛,眼神清冽,“它不会,它只是有些害怕。” 梁敬蹲下来看那猎犬,那猎犬朝他路了路牙,敌意甚浓。他找了树枝逗它,却一口就被它咬断了。 他晃了晃断了半截的树枝问梁拥,“这也是害怕?” 若是以梁拥那方法,此刻断的大概就是他的手指头了。 梁拥居然还想伸手过去,被梁敬拦住,“手是当真不想要了?” 梁拥眨巴着眼,这只手挣不开,他索性换了另一只手去摸那猎犬的毛,奇怪的是,那猎犬顿时就收起了獠牙,眼神也柔软了些。 真是奇了怪了。 梁拥抬头看梁敬,黑亮的眼睛里纯洁无瑕,“爹爹,它好像不太喜欢你。” 梁敬扯了扯嘴角,“看出来了,它只喜欢你。” 梁拥站起来,有些郑重的扯住他的手。那手小小的一个,温暖而干燥,手心的茧比梁敬的心肠还要硬,硌的梁敬总忍不住想,若是他真的从小在侯府长大,还会不会是如今这种性子。 紧接着他听到那孩子十分郑重的说:“没关系,你不要难过,我喜欢你。” 梁敬听到这句话,神色有些松动,他低头抱起梁拥,心仿佛也塌了一块儿。 “你不要以为你这么说,本侯就会叫夫子少给你布置几篇作业。” 梁拥有些急躁,摇摇头,搂着他脖颈,猛地凑到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夫子…不是,你很好。” 他笨拙的想跟他解释,连手带脚比划了半天,“你很高…很好看…力气很大,我打不过你。” 梁敬可以确认这小子当真不会夸人,连“我打不过你”这种话,在他眼里居然也是一种夸奖。但他莫名的心动,这种无知无畏,又无所求的话,他已经好久都没有听过了。猛的一听,就跟吃了青梅一般,酸到了骨子里,又涩的他无言以对。 “名字想好了吗?” “嗯…可不可以也叫拥儿?” “不可以,府上不能有两个拥儿。” “那叫什么?” 梁敬敲敲他的脑袋,“看吧,叫你不认真听先生授课,取个名字都如此费劲。” 梁拥抬头,皱着眉,“取名字好难。” 梁敬忽的想起梁拥名字的由来,禁不住心中一紧,莫名有些心虚,“不急,多认几个字,总能起个好名字的。” 爆竹声中一岁除,正月一日喝杯屠苏,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除夕这天,梁拥苦思良久,兴高采烈地去找梁敬,“它是冬天来的,不如叫它破冬吧。” 这孩子给条狗取名字的时间,竟花了这么久。梁敬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好名字。” 这孩子太重情义,以后怕是个情种。他梁敬如此薄情之人,怎么能生出个情种呢? 破冬被他牵在手里,乖得不像是只凶神恶煞的猎犬,倒像是只家养的狐狸狗。他冲着梁敬叫了一声,然后便蹲在梁拥脚边蹭他的衣角,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无比亲昵。而梁拥抬头看梁敬,眼睛里的殷切也像长了尾巴,晃得人眼睛痛。 梁敬蹲下`身顺手摸摸破冬的毛,面色温和无波,他对梁拥说:“别把它看得太重,不然以后会哭的。” 但显然梁拥没懂他的意思,他带着它出门逛街,带着他去习武场练武,甚至还想带着他睡觉。 被下人发现了之后,报给了梁敬,梁敬按着他屁股揍了一顿,结果那小子捂着红通通的屁股笑得格外开心。 “挨打也这么好吗?” 梁拥点点头,“奶娘说过,有时爹爹打我,是因为喜欢我。” 梁敬当时就愣了,他看了奶娘一眼,奶娘瑟缩了一下,“侯爷…” 梁敬摆摆手,“你出去罢。” 门被轻轻合上,他手上的劲儿小了不少,轻轻揉着那片红通通的屁股,问:“疼吗?” “不疼。” 是意料中的答案。 他顿了顿,突然想起初见他的时候,他还会扒着人衣角撒娇说疼,怎的学了一堆规矩,话也说得利索了,却不会撒娇了呢。他揉了揉方才拍红的地方说:“你可以撒娇,可以喊疼,这是小孩子的权利,再大一点儿就不行了。” 梁拥眼睛转了转,很快领悟到了精髓,于是扯住了他的衣领问:“破冬不可以,那爹爹可以陪我睡觉吗?” 梁敬刚生出 分卷阅读15 的情绪霎时被冲的一干二净,他捏了捏梁拥的脸颊,捏到变形,凉飕飕的说:“不可以。” 但看着一个孩子眼里的光熄灭居然会令人如此难过。 梁敬只忍受了几秒,就认命地躺在了床上。梁拥眯了眯眼,十分自然地钻到他怀里。 “爹爹真好。”他这么说。 像是吃准了梁敬不会拒绝他。 一回生二回熟,这小子顺杆儿爬的能力真是不容小觑,一段日子后,梁敬回过头来一看,自己已经从风流侯爷成了陪睡老爹。 ———————— 十五 正月里来赏花灯,街上的姑娘个个着新衣,绾新发,一双芊芊玉手提着一盏灯,眉如青黛,眼波流转,比护城河里的水还要潋滟。 梁敬这个日子总得去茶楼喝杯茶,再去迎翠阁逛一圈儿的。 梁拥自然不肯一人落在家里,缠着他要出去玩儿。梁敬索性就带着他一块出门儿了。 “卖花灯喽,漂亮的花灯…” “路过的瞧一下喽……” 他们打扮成寻常公子的模样,只带了梁叔出门。 正冷的天气,街上人都裹的厚重,梁敬偏生带了把折扇,故作出一副文人姿态。 “公子,买个花灯吧。” 卖花灯的人笑着吆喝着,“猜灯谜送花灯喽,走过的,路过的,大家来看一看喽。” “爹爹,那灯好漂亮啊。” 梁敬点点头,但他自不会浪费时间去猜那劳什子灯谜,摊子前已经围了一圈儿人。梁敬刚想走,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打一字…嘿,这位公子又猜对了。” “公子猜中了这么多了,再猜一个吧,猜中了的话,这摊上最漂亮的花灯就送你了……” “好啊,多谢老板……”那声音清亮,实在是耳熟的不得了。他不由眼睛亮了亮,扭头又走了过去。 “爹爹,你去哪儿……” 梁敬在边上挤进去,朗声道:“老板,这花灯我要了。” “嘿,这人怎么回事……” “就是就是,人家猜了那么长时间,他跑来砸场子的吗?” 郑纾无需多看,凭着声音就知道来者何人,不由地一双眼睛眯了眯。 那老板是个老实的,不禁面路难色,道:“公子,这花灯我们不卖,是猜灯谜的奖品……” 人群里一堆看热闹的拍手叫好,“来啊来啊,比一个!比一个!” “唉!少爷…少爷……” 梁叔原本在人群外看着梁拥,结果梁拥也跑过去看热闹,顺着人腿脚间的空隙钻到了前面。 郑纾皱了皱眉,梁敬什么水平他心里还是知道的,这不是故意找茬儿的吗? 那老板道:“既有人相争,二位公子不如便比一比,哪位公子若是赢了,这花灯便归谁。” 不知道谁给梁敬的胆子,他居然应了,还饶有趣味的盯着郑纾,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不知道的人看他装腔作势,还以为他当真有几分才情,不由得被他唬住了。 梁拥挤到前面,看看梁敬,又扭过头打量着那个一身白衣的高大男人,他扯扯梁敬的衣服,“爹爹……” 他想问问梁敬在做什么,但他和梁敬之间隔了几个人,身后的推推搡搡,他才刚摸到梁敬一片衣角,就被后面的人拥到了前头,腿脚不由踉跄了下,“扑通”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梁敬刚刚摆好姿态,折扇甫一打开,眼睛一瞟就见梁拥“扑通”一下跌在了地上,他叹了口气,旋即收起折扇把他扶起来。 “怎么回事?不是叫梁叔看着你吗?梁叔呢?” 梁拥原本不疼,听他这么说霎时委屈了起来,他揉揉自己的膝盖,指指后面,梁敬这才发现人已经围了好几层了,他在边角处都很难看到梁叔在哪儿。 “公子,你们是比还是不比?” 想必这便是梁敬那传说中的儿子了,不是说这孩子非比寻常,是个痴的吗?怎的…郑纾上下打量着梁拥,忖度片刻,说:“侯…公子既如此想要,郑某就不横刀夺爱了,这花灯…公子拿去吧。” “切,这就让给他啦?横刀夺爱的明明是他啊。” 两边的人絮絮低语,叫梁敬听了个正着,他也不甚在意,闻声看向郑纾,路出个邪笑,“那在下便不客气了。” 郑纾颔首,拱了拱手,脚步一抬,扭头离开了摊位。 “郑公子!” 郑纾脚步一顿,心下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梁敬哪儿是那么好打发的。他牵着梁拥一步步朝他走来,手里提着那盏最漂亮的花灯,“走那么急,是怕本侯缠着你吗?” 梁敬微笑,眼角眉梢有那么丝邪气,被花灯里暖黄的光压了下去,倒显得无端勾人的紧。霎时焰火齐放,梁敬朗声道:“花灯是要送给心爱之人的,不知方才郑大人想要把这花灯赢下来送予谁呢?” 郑纾不语,目光灼灼看着梁敬,待到焰火声息,他才轻声道:“侯爷莫要打趣郑某了。” 梁敬摇摇头,“怎么会呢,本侯巴结你还来不及。” 说罢,把那盏花灯塞到了郑纾手里:“送你。” 正月十五的天已经开始转暖了,街上人来来去去,郑纾莫名起了鸡皮疙瘩。 梁敬真的就像个一不小心粘在衣服上的糖,粘住了就能恶心一阵子。 但他盯着那盏花灯,犹豫了下,想到了一个人,想推脱的话到了嘴边便转了个弯儿,“多谢侯爷。” 梁拥瞧瞧郑纾,又瞧瞧笑着的梁敬,心里不太舒服。爹爹平时总冷着脸,怎的对着这人就笑的如此开心。 但梁敬很受用,他压低了声音,问:“要不要一道去走一走。” “嗯?郑纾?” 梁敬的声音带着笑意,低声唤他名字。梁拥猛的一下想起了他是谁,那日梁敬闭着眼念念有词,叫的可不就是他吗? 这便是梁敬眼中晋宁第一好看的人? 梁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郑纾,郑纾五官确实出色,再加上常年读书,身上总带股书卷气,整个人看上去温润如玉,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但梁拥看到他一瞬便想起了夫子,夫子死板又爱说教,想到这儿,他瞬间失了兴趣。 他偏头偷偷看了眼梁敬,梁敬和郑纾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郑纾是静,梁敬是动。梁敬眼睛深邃有光,鼻梁高而锐气稀薄,清爽又掺杂了些凌厉,但他唇峰却是温润柔和的,哪怕眉梢处看着如何阴鸷,笑起来的时候,唇角一牵,一切便如雪消融。 真好看啊。他在内心里赞叹,手里不禁抓紧了梁敬的衣角。 他眼神从梁敬脸上转到了那盏花灯上,那花灯外绘了莲花,一瓣瓣精巧鲜活,是摊子上最漂亮的一盏。 而郑纾听到梁拥相邀只是笑了笑,提着那盏灯道:“不了,家里还有人等着,您和世 分卷阅读16 子先玩儿吧。”说罢拱袖施了个礼渐行渐远。 梁敬看着他的背影,反复咀嚼他方才那句话的意思,笑容逐渐消失。 谁都知道郑纾自母亲亡故后独居,那家里等着的,是谁呢? 梁拥看着梁敬还盯着那人的背影瞧,有些生气,他拽着梁敬的手,企图把对方的思绪叫回来。 “爹爹……” “爹爹……” 梁敬这才回过神来,“怎么?” 梁拥抿了抿唇,指指郑纾的背影道:“拥儿也想要那花灯。” 十六 梁敬这下为难了,那花灯只有一个,但梁拥眼巴巴的看着他,好像他不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他便能哭出来。 他只好轻咳一声,掩住自己的尴尬道:“咱去那边看一看,说不定有更好看的。” 梁拥小手偷偷攥紧,头垂下来,有些失落:“拥儿还以为爹爹方才是要送给我的。” 语气中颇有些委屈的意思,梁敬愣了愣,转瞬便明白这小子是吃醋呢,不禁又觉得有些好玩儿,他捏捏梁拥的小脸儿,逗他,“不过是个花灯,爹爹再给你找个好看的便是。” “侯…老爷!老爷!”梁叔显然发现了梁敬他们,脸上不由放松了几分,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挤到他们身边,他呼了口气道:“世子在这儿老奴就放心了,这里人太多了。诶?世子这是怎么了?” 梁敬低头看了他一眼,“闹脾气呢。” 梁拥抬头看了眼他,皱了皱眉,显然不太开心他这么说,他指指自己刚才磕到的膝盖,路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痛。” “呀,是刚才不小心摔了下吗?不然老奴背着世子回去吧。” “罢了。”梁敬摆摆手,看透了梁拥的小心思,这小子最会顺着竿儿往上爬,自他许了他可以撒娇,可以胡闹,他便找着机会缠着自己。眼下也不过是想撒撒娇,叫他心疼一下。他俯身揽他入怀,直起身道:“不是还想要花灯吗?我带你逛逛。” 梁拥这大半年的光景长得很快,梁敬个子又高,怀里抱着这么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说不出的怪异,他之前还拿把折扇装装文人,这下也摇摇头放弃了。将折扇扔给梁叔,叫他先回府上。 “越来越沉了。” 梁拥趁势搂住他脖子像小狗一样蹭了蹭,唇边路出个餍足的微笑。他凑在梁敬耳边悄悄说:“爹爹,和刚才那个人比,我还是觉得你好看。” 梁敬失笑,揉揉他脑袋,“就你会说话。”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有一股暖意划过。奉承话他听的多了,官场上的,情场上的,数也数不清。个中多少真情假意,他心里明镜儿似的。如今听到梁拥这么说,他倒是难得的心情舒畅。 到底是自家儿子,总归是向着自己的。他想。 梁敬到底是没找到叫梁拥满意的花灯,梁拥扯扯他的衣角说:“爹爹,不如你给我做一个吧,好不好?” 梁敬无语,你叫他削木为剑可以,叫他猎山鸡烤野兔可以,叫他做花灯?他还真不会。 但一个爹爹的高大形象眼瞅着就要塌了,梁敬近些日子被梁拥夸的愈发膨胀,意欲成为一个好父亲的念头也随之水涨船高,答应的事自然也是想要做到的,眼下没找到梁拥喜欢的,给他做一个倒也也无妨,应该没什么难的。他勾了勾唇角,道:“呵,这有什么难的。” 梁敬自吹自擂的能力一向为人叹服,一个漂亮的花灯,灯面上的画都是匠人一笔笔画出来的,哪有那么容易说做就做出来的。 他买了材料就近领着梁拥到了河边席地而坐,他问:“想要个什么样的花灯?” 梁拥闻声眨着一双眼睛看着他,“想要莲花的。” 梁敬皱了皱眉,点头说好。河里被人抛了许多的莲花灯下去,映的岸边格外敞亮,那莲花灯随着水流越飘越远,岸边的人愈来愈多。梁敬聚精会神的在灯面上画莲花,寥寥几笔已经费了他全部的才华,看起来歪歪扭扭,勉强能看得出是个花的样子,显然比起外面卖的差远了,更别提是方才送给郑纾的那盏了。梁敬把它撑起来,然后拿细细的小竹竿绑住,最下面封了底,往里面放了蜡烛。等到做完后,河边岸边已经人影萧疏了,唯有离他们近的几盏灯还亮着,忽闪忽闪的光影照的人面容看不真切。 梁拥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的看着那灯越飘越远,终于,听到梁敬轻咳了一声,“做好了。” 梁拥黯淡的双眼霎时又明亮了起来,他凑过去欢欢喜喜的接过来瞧了瞧。 “小心,别弄坏了。” 梁敬还挺心疼,托着那灯递给梁拥,生怕他给弄坏了。 梁拥如获至宝,提着那灯笑的格外开心,“爹爹好棒。” 梁敬瞅着那灯面上的莲花,心里知道这小孩儿是给自己面子,因此也没多说,只道一句:“喜欢便好。” 那莲花画的不怎么样,旁边却写了个顶好的字,那字梁拥也认识,是他上课时被夫子罚抄过百遍的自己的名字。他摩挲着那个“拥”字,喃喃问道:“真好看,拥儿的‘拥’,是什么意思呢?” 这话问的梁敬沉默了,艳词里咂摸出来的字,现在说出来梁拥大抵是不明白的,长大知人事了也不会太开心。他本不屑于纠结于这等字词间的琐碎小事,但只要一想想梁拥长大后会用如何的眼光看自己,他竟觉得自己有些混账起来。 梁拥这孩子,真的叫他越看越喜欢。 他蹲下来看着梁拥的眼睛,眼睛里有千万种情绪闪过,最终他笑了笑,“是爹爹喜欢你的意思。” 梁拥太容易相信他了,一句话便叫他双眼放光,整个人像陷进了蜜里。他抱着那花灯不撒手,翻来覆去的看,直到街上灯火阑珊。梁敬呆够了,想领着他回去,却发现他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走喽,回家喽。” 梁敬抱起他,呼出的气散在寡薄的夜色里,一会儿便不见踪迹。 梁拥趴在他肩上,那盏花灯被他紧紧抓在手里,里面的烛火被夜风吹的摇摇晃晃,他也被风吹的有些冷,阖着眼本能地紧紧贴着梁敬的身体寻找温暖。 “睡得还挺香。” 梁敬咕嘟念叨一句,浑然没有意识到这看起来乖巧可爱的小崽子,以后会多么难缠。 * 风一年又一年还是那老样子,吹绿了杨柳,摧折了梅花,再吹到明年,吹的小皇帝娶了妻,吹的梁拥像个竹笋一样拔节而起。 晋宁表面看上去还是一片风平浪静平安喜乐的样子,侯府今年的新衣还是在原先的那家姓刘的铺子里订,这晋宁独一家的手艺和做工,新一年时兴的纹样,只消去他铺子里逛一逛就知道了个大概。只是他家最近也是愁的很,原因无他,这布料都是从打西边运过来的,可这城里的男丁越来越少, 分卷阅读17 西边的人又不叫进城,这一来二去单单是运输方面,就把成本提上去了,今年怕是财运不济啊。 然而有人财运不济,有人官场亨达。 刘云称病归乡,郑纾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从一个普普通通的翰林院修撰,一跃升为了掌院。这升迁速度真是鲜有,奈何郑纾才华有目共睹,纵有人不服,也只得打碎了自个儿咽下去。 梁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明显的察觉到,他小侄子对他的敌意越来越浓。甚至于不加掩饰,偶尔在朝堂上也要出言讽刺他几句。 梁敬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每次下了朝都阴沉着脸,窝了一肚子火,后来想着自己干嘛受这种委屈,索性就不去了。但没成想,就算他窝在家里,也有人上赶着来找他。 十七 “不去。” 韩奚捏了块儿糕点放进嘴里,颇有些惋惜,“你确定不去?迎翠阁新来的那美人,全晋宁你都挑不出个能和他相提并论的。” 梁敬摆摆手,“你烦不烦,都说了不去了。” 韩奚放下那糕点,戏谑道:“怎的?真要在家做个好父亲?” 梁敬翘着腿,斜眼看了眼韩奚,抿了口茶,“你有劲没劲?” 韩奚挤挤眼睛,“怎么,不会真叫以前焕风那一手给吓着了吧?嘿,这都多长时间了…” “爹爹!”一个清爽的声音打断了韩奚接下来的话,紧接着门被打开了,一个身影蹦了进来,手里还牵着一头猎犬,那猎犬体型壮硕,他收好绳子,笑着冲梁敬挥挥手。 梁敬听到声音放下茶杯,皱了皱眉道:“怎么了?” 梁拥显然有些失落,“爹爹不是说好今天带拥儿出去玩儿吗?” 韩奚挑挑眉,“嘿,拥儿倒是越长越好看了。” 破冬好像不太喜欢韩奚,咧了咧嘴,路出獠牙,一副要冲过去的样子。梁拥蹲下来摸摸破冬的脑袋安抚他,“韩叔是好人。” 韩奚被这句叔叫的喜笑颜开,蹲下来笑嘻嘻地对破冬说:“听到没,你主子都这么说了。” 梁敬狠狠瞪他一眼,对梁拥说:“你先等一下,一会儿爹爹再带你出去。” “哟,不和我去迎翠阁,带儿子出去玩儿啊,啧啧,真是个好父亲。” 梁敬合起扇子往他头上狠狠敲了一下,刚想好好说教说教,就见梁叔匆匆走进来,“侯爷,太后那边儿来人了。” 梁敬正色,“进来。” 来来回回拢共就是那点心思,什么“太后今日挂念侯爷尤甚,希望侯爷抽空去看看她。”左右不过就是想着叫他娶妻生子罢了。 梁拥在门口逗破冬玩儿,破冬机灵的紧,饶是外人唤它千百遍,它也不回头,但只要一听到梁拥的声音,不用谁叫,便撒腿跑到他跟前儿。 梁敬沉着脸不说话,韩奚也不愿自讨没趣,吃了几块儿糕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梁敬走过去默默梁拥的脑袋,梁拥的个子已经很高了,他回头看梁敬:“爹爹,可以走了吗?” 梁敬点点头,“走吧。” 侯府的马个个养的膘肥体壮,梁敬拉着缰绳,梁拥却迟迟没有跟上来,他回头一看,却见那傻小子,双腿一夹,那马却丝毫不动弹。 看来梁拥的马术还得多加练习,但那模样实在滑稽,梁拥的脸都涨红了,那马才动了一步。梁敬忍不住笑了,“行了,你和我一道吧。” 梁拥两三步跑过来,被他拉上了马。梁拥个子是长了,但比起梁敬还差许多。梁敬握紧缰绳,两腿一夹,马儿一跑,梁拥便实打实的贴在了他胸膛上。 梁敬身上有股檀香的味道,梁拥嗅了半天,终于嗅到了香气的来源,他眼睛盯住了那檀香木做的剑鞘,忍不住伸手想摸摸那剑鞘,被梁敬喝道:“别碰。” 梁拥霎时就收回了手,许久没听到梁敬语气这么凶,他那一瞬愣了愣,紧接着梁敬咳了两声,声音低下来,“掉下去怎么办?” 梁拥声音很脆,听上去像哗啦啦珠子落地的声音。他声音里掺了笑意,还有些撒娇的意味,“爹爹不会让我摔下去的。” 马跑得很快,梁敬挑挑眉,搂着他腰的手松了松,有些玩味,“怕不怕,一会儿就…” “爹爹!”梁拥猛地搂住他的腰,有些生气。 梁敬只好求饶,“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西山此时正是野物最多的时候,梁敬骑着马不一会儿就寻到了猎物。那是只红棕色皮毛的兔子,静静地在草丛里吃草,梁敬指指那只兔子,道:“这便是你今日的猎物,你不是常常去习武场练箭,这次试试射个活的。” 梁拥有些紧张,这还是他头一回用剑射活物,活物的感觉和侯府的靶子差远了。他轻呼一口气,目光灼灼盯着那只兔子,拿箭,弯弓,瞄准。 偏了。 那兔子一个激灵窜了好远,草丛里霎时又寂寂无声。 “不急,破冬记得它的味道,会找到它的。”梁敬道。 两人同骑跟着破冬走了没一会儿就停住了,梁敬冲着梁拥使了个眼色,对方就了然于胸,跳下马背,重新抬起了弓。 梁敬皱了皱眉,也下了马。弯腰捏住梁拥的手,“胳膊抬高一点。” “背挺直。”他拍了拍梁拥的背,“行了,开始吧。” 梁拥闻声放箭,那箭擦着兔子的毛堪堪落到地上。 梁敬拍拍梁拥的脑袋,“不错,有进步。” 梁拥颓丧着脑袋不太开心,恰时有只山鸡映入眼帘,说时迟那时快,梁敬从箭筒里捞了只箭,弯弓搭箭,抬手一发,箭矢没入草丛,走近一看,那山鸡已然躺在地上不动了。 梁拥有些羡慕和崇拜的看着他,“爹爹好厉害。” 梁敬摸摸他脑袋,“勤学苦练,拥儿迟早有一天也会这样的。” 梁拥抿抿唇,遥遥看着岩石上野草飘摇,攥紧了手里的弓,他抬头对梁敬说:“我会超过爹爹的。” 梁敬叫人把那山鸡拎过来,翻身上马,朝梁拥伸出一只手,有些戏谑,“这么有志向?自己能骑回家吗?” 梁拥默不作声,抓住梁敬的手被他提溜到马上,梁敬抖抖缰绳,振臂一呼,“走喽。” 风吹的梁敬的发丝四处飞散,落在了梁拥肩上。马蹄踏的一片尘土飞扬,梁敬回府沐浴更衣,着人陪着梁拥练箭,自己换了身衣服去了宫里。 孙太后一身素白,走起路来哗啦响的发簪也拆掉换成了一根银钗。梁敬走进殿中的时候,她正把香插上,闭上眼,像是在许愿。 “阿敬,你来了。” 这称呼许久没听到过,梁敬顿了顿,接着道:“太后可有何事?” 孙太后叹了口气,寒暄了几句,说:“侯爷如今还是没有成亲的打算吗?” 梁敬道:“暂无。” 孙太后一双凤眼 分卷阅读18 显得有些落寞,她素手转动着一串佛珠,问:“皇帝都成亲了,侯爷这个年纪还要继续胡闹下去吗?” 梁敬讥笑道:“敢问太后何为胡闹?” 太后张了张嘴,沉思良久,吁了口气,眼神复杂,“先皇多疑,但人已经走了,侯爷莫不是还放不下?” 梁敬僵了僵,刚想说声“不敢”。就见太后回眸看了眼身后的小小灵牌,低声道:“快到清明了,这眨眼,先皇已经故去五年了。” 五年了。 这么快了吗?梁敬有些恍惚。 梁徵居然已经死了这么长时间了,那个他曾视之为亲兄长的男人,已经死了五年了。 太后眼圈禁不住红了,“阿敬。” 梁敬皱了皱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太后直呼臣名字即可。”语气中的疏离显而易见。 太后愣了愣,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哀家猜的没错,你果然还在怪他。” 梁敬闭了闭眼,几年前那股子胃里翻腾出来的感觉又涌了出来,但那股愤怒无奈的滋味已经没有那么新鲜了。就连梁徵这个名字,在口舌中碾过千万遍,也早就变了味儿。 年少时的情谊,总归是经不起时间揣摩的。 他顿了顿,平息了一下情绪,道:“太后,过去之事已然过去,无须再提。臣的婚事,也不牢您操心。” 他道了声“先行退下”,扭头便想走,却听到太后幽幽的说:“侯爷真的越来越像老侯爷了,不知道世子今后会不会也越来越像侯爷。” 她似乎意有所指,但刹那间梁敬只是心弦动了动,脚步一歇,接着又头也不回,一脚踏了出去。 ———————— 十八 小皇帝动作快的很,成亲没多久淑妃的肚子就传出了喜讯。 恰逢秋狩,臣子佳人都一道出城狩猎了。小皇帝也终于挪了挪屁股,从高墙里出来,晒晒外面的太阳。叫梁敬纳闷的是郑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居然也跟了过来,说是秋狩是重要活动,也需史官在场。 梁敬看他义正言辞,想着那也不该劳您掌院出马啊。 小皇帝只要他一和郑纾说话,便盯着他瞧,那眼神叫梁敬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儿,又叫他盯上了。 盯着他的还不止一个,梁拥坐在他身边,也是目光灼灼。他回头拍拍那小子的脑袋,“看你爹爹作甚,一会儿去打猎,你就在这儿附近转转就行,不要走太远,这山里东西多,别被咬了。” 梁拥点点头,抿着唇又直勾勾的盯着郑纾瞧,郑纾回过头来冲他微笑,他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甚至说有些傲慢的转过了头。 他不喜欢他,不喜欢他的微笑,不喜欢他的姿态,也不喜欢爹爹看他的眼神。 他抓住梁敬一只手,细细摩挲过梁敬的指节,捏了捏对方的掌心,叫梁敬扭过头来看自己,“爹爹要不要看我骑马?” 梁敬抽出手来搭在他肩上,声音有丝笑意,“行了,知道你厉害,刚熟练没多久就开始显摆了。但这时节狩猎,你这么小骑马反倒容易受伤,不如就在这儿附近牵着破冬找一找吧。” 梁拥抿抿唇没说话。 狩猎开始了,梁敬嘱托好人照顾梁拥,然后一骑绝尘闯入了山里。 梁拥低头看看破冬,牵着他慢慢窥伺周遭。小皇帝居然没有去狩猎,他和众多妃嫔和女眷坐在营外,偶尔说说话,表情看上去不是十分好看。似是察觉到有人看他,他猛地一回头,撞上了梁拥的目光,他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又扭回了头。 过了一会儿,皇帝似也是坐不住了,拿了把剑,上了马,也准备去打些野物。 郑纾紧跟着他,居然也被人扶上了马,看那姿态,倒是比先前梁拥初学骑马时好不了多少。 梁拥慢吞吞牵着破冬围着营帐一圈圈走,没发现什么野物,后来往里越走越远。 “世子,咱这越走越远了,要不回去吧。” 身后侍者出声唤他,他摇了摇头,“怎么也得打个东西回去吧。” 他一心想让爹爹刮目相看,自然不肯空手回去。那侍者无奈,只好跟着他往里走。 忽闻树林里有一阵风吹草动,破冬也竖起了耳朵,前方是个往下凹下去的坡,梁拥刚准备走近下去看看,就听到树林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你放开我!” “陵儿……” “别叫我陵儿,那是你能叫的吗?”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你永远都是这幅样子…” 梁拥距离太远听不真切,只依稀听到了后面有个人低声哭泣的声音,有人似乎在安慰他。梁拥迈了迈步子,想去瞧一瞧,被身后侍者拦住了,“世子,咱回去吧…” 彼时年满十岁的梁拥眉眼已经稍稍长开了些,他皱皱眉,思量有三,想着和自己又没关系,扭头走了。 但若是他方才没有听错的话,那是郑大人和皇上的声音。只是他们两个,为何会如此亲昵?梁拥揣着一肚子疑问往回走,破冬似乎格外兴奋,撒了欢一样,围着他四周乱窜。梁拥知道它是许久没来过山里,想去玩一玩儿, 于是伸手摸摸他的头,点头允了,“去吧。” 破冬便扭头跑开了。 “世子,咱还打不打东西了?” 梁拥眼神里有丝微光,他瞅了瞅身后的侍者,道:“走,骑马去。” “可是…侯爷说了…” “闭嘴。” 骑上马,梁拥速度便快了很多,他远远看见一只鸽子,抬手一发,那鸽子的翅膀一顿,很快就从半空落了下来。 侍者拍手交好,连忙将那鸽子收起来。 飞禽不同于走兽,目标又小,移动速度也快,梁拥小小年纪,竟能一发毙命,实是少年英武。头一个小猎物到手之后,梁拥的心情明显变好了许多,他策马往山里走,没多久又寻到了一只野兔,他悄无声息地下了马,一步一步刚想靠近,却被人从背后捂着嘴巴往后退了好几步。 梁拥挣扎着回头,却看到了张熟悉的脸,梁敬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了他的嘴唇,“嘘。” 他指指梁拥左前方。 梁拥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一惊。 那是头野猪,犬齿外路,壮悍有力,瞪着双眼睛恶狠狠的瞧着自己,兴许是见这里人多了,它盯着梁拥瞧了一会儿,扭头走了。梁敬松了口气,皱了皱眉,问:“破冬呢?” 方才若是他晚来一步,那野猪估计就扑过来了,这小子再如何厉害也不能和一头如此大的野猪抗衡啊。 “它好久没出来了,我放它去玩儿一会儿,它知道怎么回去。” 破冬不同于寻常的猎犬,更有灵性些,但梁敬眉头皱的更加厉害,心里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他起身想将梁拥抱起来,梁拥扭扭捏捏,憋出 分卷阅读19 来一句话,“我可以自己起来。” 梁敬顿了顿,忽然松开了手,转身走到自己马旁,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说:“那就跟过来。” 梁拥松了口气,拍拍自己身上的土,策马跟上去。因为方才一心寻找猎物,梁拥竟没有注意到自己现在的位置离营地已经很远了。他们走了约莫有十几分钟,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 是个女人的声音。 山里空旷,声音传的特别远,树上的雀鸟扑棱着翅膀被惊醒一样飞向天空。梁敬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不由得加快了速度。梁拥紧随其后,猛地从后面蹿过来,将他甩在了身后。 梁敬有些愣神,没一会儿便明白这小子是存着心要和自己一较高下呢。 真是…幼稚… 前面的梁拥忽然瞪着双眼睛回头看他,兴许是马儿颠簸的太厉害,梁拥额头上出了细细的汗,打湿了鬓角的头发,眼睛却亮的很,直勾勾的望着他,忽然一笑,又立刻转回了头。 那眼神梁敬熟悉的紧,他特别小的时候渴望得到父亲一个称赞,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瞧过去的。 真是幼稚…跟个小猫一样… 梁敬唇角溢出一声笑,抖了抖缰绳,“快跑,一会儿就追上你了。” 十九 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他们赶到了营地,秋日里山上还是带着丝凉意的,马儿跑起来山风一吹更容易着凉。方才梁拥又吹了汗,下了马便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梁敬唤人摘了行头,把猎物送到里面去。 营地门前已经栓了好几匹马,看样子大家都回来了。 梁拥任人擦拭着自己额头的汗,一边嘱托侍者,“一会儿你去外面看一看破冬回来了没。” 走在前面的梁敬忽然停住了脚步,梁拥一头撞在了他身上。 “爹爹…” 梁敬回过头来,面色阴郁,他挡在梁拥面前,道:“去外面玩一会儿。” “爹爹…” “去外面玩一会儿。”梁敬加重了语气,命令式的语气叫梁拥愣了愣,许久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好,我去外面看看破冬有没有回来。” 梁敬神色僵了僵,他摸了摸梁拥的脑袋,眼神复杂。 恰时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是祈元侯到了么?还不快进来!” 这语气一丁点也不客气,里面出来一个人对着梁敬耳边耳语片刻,梁敬就匆匆走了进去。 营地的门是用原木而作,与周遭的景色融为一体,和谐而又有趣味。这处营地是先皇还在之时所建,所有的设计全依先皇的品味而来,先皇喜静,喜素,就连这所营地都设计的古朴而又有禅意,并亲自命名为雅苑。如今短短几年,已经大变样了,梁陵不喜狩猎,经常慢悠悠循着山逛上一圈便回来,每逢秋狩也是疲怠得紧,但没关系,他是皇帝,哪怕什么也打不着,下面的人也能溜须拍马,夸上一句皇上仁慈。 梁敬一步步走进来,眼见着营地的门合上,梁拥被关在外面,他才脚步一顿,朝一旁走过去。 破冬就躺在那一群猎物的尸体旁边,一动也不动。梁敬伸手去摸,被看守的人制止,“侯爷…这…” 梁敬一个眼神望过去,那人便噤声了,他便伸过手去,轻轻抚摸破冬的背脊,它身上的毛色已经灰暗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梁敬轻声唤:“破冬。” 破冬阖着眼,他抬起手,望见一手的红,染红了指尖,他轻轻吁了口气,起身走到了堂前。 他拱手弯腰施了个礼,背挺得格外的直,朗声道:“破冬一向机敏,敢问皇上,它一个畜生究竟犯了什么错,值得您大发雷霆。” 梁敬的语气十分生硬。 小皇帝拍了拍椅子,“放肆!” “事到如今,祈元侯竟还不知罪?” “朕早就知祈元侯喜欢烈犬,先前还赐过你几条,却不知道你竟如此疏于管教,畜生冲撞了淑妃,吓得淑妃当场昏了过去,皇嗣不保,你竟还好意思问它何罪?” 梁敬朗声道:“可有人证?” 梁陵冷哼一声,“人证?淑妃及其身边的贴身侍女都看到了,难不成是淑妃构陷你不成?” 梁敬霎时阴下了脸。 小皇帝接着说,“朕听闻这是世子的狗,世子如此轻狂,如此凶恶的烈犬竟放任他在这儿皇家围场乱跑,侯爷是如何教子的?世子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吗?” 打狗还要看主人,皇上哪怕真的忌讳他那么一分,也不会一声也未通报,就叫人杀了破冬。更何况现如今还口口声声驳斥他不懂事。这真是实实在在地打了他的脸,他不由得面色又阴沉了几分。 小皇帝朗声问:“祈元侯可知罪?” 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淑妃的贴身婢女在一旁跪着声泪俱下,淑妃还躺在床上无法起身,小皇帝头一个儿子就这么没了。饶是梁敬百张嘴,也说不清这桩事。 “臣教子不严,疏于管教,请皇上责罚。”梁敬一撩袍子,扑通一声跪下。那声音响的叫那宫婢收了眼泪心里一颤。 小皇帝收起了手,捏了捏眉心,一幅怒不可遏的样子,“祈元侯疏于管教,酿下大错,念其年少有功,罚一年俸禄,杖八十,禁足三月,罚在府中好好反省!” 梁敬的脸红了又白,最终咬咬牙,好不容易憋出一个字:“是。” “哼。”皇帝冷哼一声,甩甩袖子走了。 堂下的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梁敬只消抬抬头看看他们的眼神,便知他们此刻在想什么。杀鸡儆猴,皇帝这是做给百官看的。不出一日,朝野上便都知皇帝心狠手辣,手法果断,连父亲的亲表弟都下得去手。 只是他梁敬,何时就成了那鸡了? 皇家子弟无情也无义,这是先皇梁徵手把手教过他的。 头一下板子落下,“啪——”的一声,梁敬一声未吭。脑子里翻涌过儿时他头一回在宫里见到梁徵的场景,梁徵送他一块宫里的点心,第二日他在自家池塘捉了鱼拽着母妃衣袖嚷嚷着要给他送去,母妃耐心地教了他好几遍,他才明白池塘里养的红色鲤鱼,原来只能看不能吃。 “啪——”一声又一下杖责,皮肉怎会不痛呢。但比这更重的伤他都捱过,甘宁一战,他同梁徵并肩作战。他唤他一声“哥”,为了这声哥,他为梁徵挡过箭,那伤口现在还留在他左胸。老皇帝封他为将,军队里的人见到他便喊一声“小将军”,人人都说祈元侯家的独子梁敬虽年少便丧父,但老夫人将他教养的很好,打小便英勇聪明。可梁徵称帝没几天,就温好酒待他前来,三两杯酒下肚,就有了杯酒释兵权的意思。 也罢,从前是他梁敬不识抬举,少年意气,不知收敛,挡了别人一统河山的路。但如今他当真闲散起来,怎么还 分卷阅读20 是人人将他看做眼中钉呢。 梁徵,你看看,你的好儿子,长得不像你,倒是和你一般多疑呢。 梁敬闷哼一声,额上已出了细细的冷汗。他再无暇顾及其他,喘了口气,攥紧了拳头。 没想到破冬的尸体倒是先他一步被人带了回来。 “不过是头畜生,都脏成这样了,还要他做什么。” “嗨,谁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只管做事就是了。” 梁拥说要出门去找找破破冬,结果没走几步,就被人强行带回了家。他在府里等啊等,没等来父亲,等来了破冬的尸体。他的鼻子灵敏得很,隔着老远便闻到了血腥味。那味道不似平常那般叫他热血涌动,反倒令他浑身的血都凝滞了一般。他掀开那盖在尸体上的黑布,低下头摸了摸破冬纠缠在一起的皮毛,一下下帮它拢开,唇像失血了一般。世子这个年纪已经懂事了,下人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他脸色霎时变得煞白,眼珠闪烁了许久,比往常更加沉默。他颤颤了嘴唇,看着破冬的尸体念念有词:“是我害了你…是我…” 梁敬是被人抬回来的,走路都成问题,甫一回到家便听到下人急慌慌的赶来:“侯爷,您快去看看吧,世子…” 梁敬面色凝重,一瘸一拐被人扶着走到瑶台院的时候,梁拥的手指都已经刨出了血。脸上的神色坚定的叫他一愣,他唤了一声:“拥儿。” 梁拥停下手看了看他,眼睛里蓄满了雾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但他没有哭,反而扯了扯嘴角,学着像大人一样强颜欢笑。 “爹爹回来啦。” “我给破冬作窝呢。” ———————————— 二十 这孩子怎么这么会叫人难过呢? 梁敬心好像也被针扎了一样,有些钝痛,这是多久没有过的感觉了。 屁股上的伤口好像刚刚粘合在一起不再淌血,现在又有了着撕裂的痛楚,梁敬也只是皱皱眉。他伸出双臂看着梁拥,轻声道:“拥儿,过来。” 这是祈元侯鲜有的温柔时刻,是要算清楚黄历好好记着的。但是他那小儿子此刻愚笨的很,手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摇了摇头,“还…还没做好。” 梁敬一声不吭,放下手,命人将他扛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游廊狭窄,梁拥挣扎的幅度又大,一不小心磕到了头。捂着额头眼巴巴的看着梁敬,说不出的委屈。 梁敬冷哼一声,“怎么做事的!世子的金贵身子你们伤的起吗?” 梁叔此时也闻声赶来,“侯爷,你的伤还没叫人医治,怎的又下地走路了,身体再好也由不得您这般作践啊!” 梁拥盯着梁敬,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恰时大夫来了,梁敬无暇再顾及梁拥,叫人捂着他眼睛按在座位上不让他走动。等到大夫给自己上完了药,他指指梁拥,叫人捉住他的手,让大夫又仔仔细细的给他那双小手上好了药。梁拥一声不吭,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那眼神里有不甘、有委屈、也有愤怒。 他遣退众人,趴在床上以一种极为难堪的姿势教导自己的儿子。 “想说什么?” “他是个坏人。”梁拥一字一句说的格外认真。 这个他,不用细想便知道是谁。若有第三个人听到,传到那人的耳朵里,梁拥小命都不保。 “破冬向来乖巧,从未违抗过的我的命令随便伤人,怎会突然无故伤人!” 梁敬叫他坐到自己床边,抓住他的手仔细瞧那包扎好的伤口,从前他总是嫌弃这小子马骑不好,箭射不好,如今只是手指刨土刨出了个伤口,他便心疼的不得了,若是以后天有不测风云,梁拥当真出了什么事,他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安慰自己。 他甚至还抓着那手指朝上面吹了吹,“疼吗?” 梁拥有些发愣,耳根有些红,他抽出自己的手指头,低声道:“这痛不足爹爹的万分之一。” 梁敬恍然间笑了,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加上趴在床上滑稽的姿势,竟叫梁拥看呆了。 “破冬死的时候比我痛多了。” “爹爹头一条狗,叫追沙。有半人高,是在西北的一个小镇里捡到的,喂了它一点干粮就在我屁股后头跟着我,怎么撵都不走,我便留下了它。” “然后呢。” “然后它没多久就死了,你猜怎么着,它为了救我死了。” “它太傻了,怎么会有这么蠢的畜生,我不过喂了它一些干粮,它就要以死报答我。” “拥儿知道它是怎么死的吗?” 梁拥摇摇头,梁敬接着说:“被火烧死的。我在营帐外头听到它叫了,第二天被人清理出来,就只剩下了头骨。” 梁拥沉默了很久,缓缓伸出手来拥住了他的背。 “还记得我将破冬交给你的时候给你说过什么吗?别把它看得太重,不然以后会哭的。你以为我只是说着玩儿的吗?” 梁拥咬了咬唇,别过头说:“我没哭。” 梁敬把他从自己背上拽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说:“爹爹允许你哭。” “追沙…死的时候你哭了吗?” 梁敬摇摇头,“大人就不能哭了,你还小,你可以哭。” 又是这套说辞,到底怎样才算是变成大人呢?梁拥握紧了梁敬的手,坚定地摇了摇头:“那我也不可以哭,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哭了。” 梁敬有一瞬间的怔忪,那文人特有的伤春悲秋的情怀竟然也会出现在他身上。 “你可以慢点长大的。”梁敬说。 语气悲悯的不像是众人口中的祈元侯。 全天下的小孩子都不懂得珍惜儿时那点天真烂漫的时光,都渴望着早些长大。等到真的大了,又眼巴巴揣着那点回忆细细品味。他摸着梁拥头上鼓起的小包,问:“疼吗?” 梁拥老实回答:“疼。” “过来,我给你吹一吹。” 梁拥往前挪了几步,把头靠过去。温热的气息吹到了他额头,又辗转过他的面颊,吹的他悄悄红了耳朵。 “爹爹对我真好。”梁拥小声的说。 梁敬看了一眼他的伤处,问:“还疼吗?” “不疼了,我也给爹爹吹一吹。” 梁拥作势要掀盖在他臀`部的绸布,被梁敬握住手腕:“不必。” 然而为时已晚,绸布已经被掀开,梁拥惊呼一声。饶是梁敬看不到自己臀`部的伤,也大致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梁敬整个屁股上布满了血丝,生生被打下来一层皮,看上去格外怖人。方才上药的时候梁叔特意捂住他的眼睛不叫他看,就是怕他年纪小受到惊吓。没想到还是被看到了。 梁拥后退了两步,眼里全是惊惶。 梁敬探出去半个身子拉住他防止他摔倒,安慰道:“不怕,一点儿小伤 分卷阅读21 。” 然而梁拥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梁敬抬头看他神色,只见他一字一句:“欺负爹爹的,拥儿一定叫他们都要还回来。” 才十岁的小孩子,说出来这么张狂的话,他眼中墨色渐浓,厉声呵斥:“梁拥!如此口无遮拦,谁教给你的!” 若是他再大一些,当着众人面说出这种话,定是要按谋逆罪重罚的。 然而梁拥握紧了他的手,又一字一句的说:“我大了,可以保护爹爹了。” 梁敬忽而笑了,“你连破冬都保护不了。” 眼见着梁拥眼中的光黯淡了下来,死死攥紧了拳头。梁敬突然有些后悔刚才的一时口快,他摸摸梁拥的脑袋:“拥儿个子的确高了不少,再过上几年,怕是就要赶上爹爹了,到时候…” “到时候爹爹老了,拥儿背着您走。” 梁拥又两眼放光,像是谈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梁敬心里软的不成样子。 儿子,到底是和青楼里那些每日看着人来人往的美人儿不一样的。那美人儿,是全晋宁的美人儿。而儿子,是他一个人的儿子。 用过了晚饭,梁敬也乏了,叫人撵了梁拥回房休息。谁知没过一会儿,那小子又穿着里衣跑到了自己房里。 梁敬看见他就头疼:“这是什么时节,你穿着里衣跑来跑去作甚?” 梁拥扁了扁嘴,低着头,手指扣弄着门框上,“拥儿睡不着。” “拥儿方才,梦到破冬了。” 梁敬千万句叫他快回屋睡觉的话便堵在了喉咙里。他认命般的拍了拍床铺,示意他过来,梁拥便动作麻利的钻进了被窝,带来了一股子外面的寒气,冻的梁敬也打了个激灵。 “谁叫你和我一个被窝的,那有别的被子没看到吗?” 梁拥闻声抓紧躺下:“没看到,拥儿已经进来了。” 梁敬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气死,想骂他两句却见他早就闭上了眼睛。 罢了,就这一个儿子。委屈了他,梁叔还得念叨自己。 清晨醒来,梁敬发现两人手脚相缠,那小子睡相竟差到令人发指,搂着自己的腰死死不撒手,头埋他胸口,像个讨奶喝的婴孩儿。 他戳戳对方的脸颊,见他皱了皱眉,发丝垂到一侧,没一会儿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爹爹,好早。”梁拥的语气打了个弯儿,黏糯地叫梁敬都抖了抖。 他拎着梁拥的领口想把对方拽起来,没顾上自己屁股上的伤,人没拽起来,自己先痛的趴了下去。梁拥噗嗬一笑,朝他脸上亲了一口,“爹爹好可爱。” 呵,梁敬扯了扯嘴,果断把他踹了下去。 “滚回你自己房间!” 梁拥被踹的不痛不痒,他摸摸脑袋,又说了几句调皮话,最后被梁敬赶了出去。 难得的清静早晨,梁叔过来与梁敬商议府里开支的事情。还没进门就眼见着梁拥衣衫不整,穿着里衣从梁敬房里蹿了出来,虽知梁敬身上有伤,梁拥又是他的亲生儿子,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侯爷,再过上两年,世子就该知人事了……” 梁敬正被人服侍穿衣,闻声顿了顿。梁叔接着说:“是不是该先赐两个丫头伺候着……” 二十一 “是不是该赐两个丫头伺候着…” 梁叔说的话好似咒术般一遍遍回荡在他脑子里,搞得他有些烦躁。梁叔想什么他清楚的很,不过是顾虑着他是个断袖,不想叫梁拥跟着自己学坏罢了。 “这是绿荷,这是流萤。这两个是新进府的丫头,老奴先前看过了,聪明伶俐的紧,十五六 的年纪,懂事儿又贴心,和世子定能聊到一块儿去儿。”果然,梁叔动作麻利的很,前脚刚与他商议,没过多久就找来了两个漂亮的小丫头。 两个丫头年级到底是小,见到他,勉勉强强稳住了神,稍微高一些的流萤得了空抬头看了一眼,险些恍了神,被绿荷拽了拽袖子才回了神。 侯府果真和乡下不一样呀,连人都生的格外好看。那侯爷,也当真是气宇非凡,瞧上一眼,便知他和旁的人不一样。 梁敬没什么心情,抬头看了两眼,点了点头,权当是允了,梁叔这下才好歹是放了心。 说是赐两个丫头伺候着,若是这两个丫头伺候的好,世子喜欢,将来纳为偏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梁叔千叮咛万嘱咐,对着两个小丫头,又说了好几遍规矩。 “世子贪玩易着凉,秋冬时节要记得添衣,还有…” 这些事儿之前自有人打点过,梁叔怕她们记不住又唠叨了会儿,两个丫头忙不迭的点头。待梁叔交代完,两个丫头才稍微放松一点儿,绿荷悄悄侧了侧身子,道:“姐姐,这里规矩好多啊,还有,刚才那个侯爷人长得真好看。” 流萤拿手指“嘘”了一声,“小点声儿,主子的容貌可是我等可以妄议的?这里毕竟是侯府,哪里和老家一样,可要管好自己的嘴,别当着别人的面儿乱说话。” 绿荷略带嗔怪的说:“可是姐姐方才看那位侯爷可是看痴了呢?” “嘘,你这丫头,谁叫你乱说话了…” 奶娘年纪大了,见院里进了新人竟借着这空档儿准备告老还乡了,梁拥是个念旧的,奶娘又是他来了侯府之后头一个对他好的人,这说走就要走,他实在有些低落,以为奶娘不要他了,于是心里对这两个刚来的漂亮姐姐也喜欢不起来。 头一天他打翻了绿荷倒的茶,说烫着了自己。第二天他说流萤的声音不好听,碍了他休息。这等无理取闹,梁叔头都痛了。这两个丫头是他把过关的,仔细伶俐的很,但也经不住世子这般挑刺儿啊。据那俩丫头说,她们偶尔还会看到世子从习武场回来,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神伤,看到去颇为可怜。 “破冬走了,奶娘也走了,世子难过啊。”梁叔对着梁敬唉声叹气,心疼得不得了。 待到过了俩月,梁拥终于明白再如何刁难他们两个,奶娘也不会再回来了。才终于和他们两个亲近起来。 梁叔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他摆摆手,唤了绿荷和流萤交代了两句。两个人面目复杂,交换了个眼神,一来二去便合计好了,入了夜绿荷便早早躺在了梁拥床上。 秋冬时节,侯府的锦衾也是透着股凉意的,原本都是奶娘白日里晒过,晚上再拿暖炉仔细熏烤一遍,到了晚上他躺进去才会又温暖又舒适。但如今一个十五六的姑娘用自己的体温将被子暖热,就平白增了些旖旎。到底世子已经十岁了,就算未经人事,该懂的也差不多该懂了。 梁拥回到房间准备休息,掀开被子却见床上躺了绿荷,只穿了里衣,娇娇小小地缩在被子里,看见他进来起了半个身子行礼。梁拥不由皱了皱眉,“你不去休息,在我床上躺着作甚?” 绿荷还是有些紧 分卷阅读22 张的,饶是管家大人交代过的差事,她还是对这个不苟言笑的世子心怀畏惧,尽管他比自己都小,“天冷了,奴婢来伺候您睡觉。” 楚楚可怜的小美人,穿着里衣躺在自己床上,珠钗尽褪,酥`胸半路。若是换个好色之徒,怕是早就了什么想法。但梁拥蹙着眉,定定的打量了她半晌,然后十分嫌弃的转过了头,眼中有些愠怒:“谁许你上本世子的床,下来!” 绿荷刚要伸出手来为他宽衣解带,闻声战战兢兢的收回了手,下了床。梁拥见她逃一般地出了门,扭头看了眼乱得不成样子的床,顿时一分睡意也没了。他叫人换上床新被子,强压住心中那股子烦躁,闭上了眼睛。 连着好几日他听夫子讲课都昏昏欲睡,一向过目不忘,唯有字写得差的梁拥,竟也有在堂上答不出夫子提问的一刻。 夫子知他心不在焉,罚他抄十遍,次日检查。还将此事告知了梁敬,说他连续几日心不在焉。 还不到三月,禁令还未除,梁敬伤已然全好,在府里呆的差些要长毛,索性命厨房做了些点心,盯着梁拥写作业,顺带言传身教,叫他好好学习,腹有诗书气才自华。 不过他自己大抵是个反面教材。 “这几日想什么呢,怎的上课如此心不在焉。” 梁拥手一抖,纸上便洇出一个墨点。“这几日,睡得不好…” 梁敬皱了皱眉,咬了一块儿芸豆卷,问:“怎的就睡的不好了…” 梁拥盯着他红润的嘴唇,咽了咽口水,不答反问:“好吃么…” 梁敬愣了愣,喂了一块儿过去。梁拥便就着梁敬的手咬了一口,香软滑腻,入口即化,绵软甜滋,是他想象中的味道。 梁敬拍了拍手,接着问:“怎的?还未说呢,最近怎么睡得不好了?” 梁拥吞吞吐吐说了那日绿荷给自己暖床的事儿,梁敬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别扭。暖床这事儿,他不是没有过,只不过他是个断袖,都是找长得好看的少年给自己暖床。但本质上是没有什么差别的,只是放到梁拥身上,他心里莫名憋闷。好似自己养大的白菜,突然被别人看上了。他顿了顿,问:“怎么,不喜欢那个丫头给你暖床吗?” 梁拥扁扁嘴,放下笔来比划了一下绿荷,扁了扁嘴说:“她和我不一样…” 梁敬挑挑眉,“哪里不一样?” 梁拥欲言又止,放下笔来托着腮想了许久,而后指了指自己的胸,“她这里,很白很大…” 梁敬的眼睛霎时就暗了下去,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怒气,叫他如此不悦。但他就是脑子里翻腾上来一股特别的感觉,叫他拿着糕点食不下咽,甚至有些严肃的梁拥放下笔走过来坐在自己身侧:“你还小,不必懂这些东西。” 又是“你还小”。 梁拥想出声反驳,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眼睛里明亮又闪烁,流光莫测。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梁敬鼓鼓囊囊的胸口,还胡乱揉了揉,抬起头来却又是一派天真:“爹爹这儿,也很大的样子……” 梁敬呼吸滞了滞,换个人说出这句话,将他和一个丫头作比,估计此时已经没命了。但梁敬只是攥了攥拳,忍了许久,道:“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梁拥“哦”了一声,然后坐回书桌继续抄。梁敬良久没有说话,心中总觉得有哪儿个步骤出了错。 但他始终没有发现,这种异样的感觉,不过是幼鸟即将飞离巢穴时的预兆。 梁拥开始学会隐瞒心事,他没去哭诉奶娘的离开,也暗自压下了对小皇帝的愤恨。他的眼睛从那场狩猎看向那个岌岌可危的朝堂,再看向貌似平静无波的侯府大院,最后汇聚到梁敬的胸膛。 自从撞破了男女之间不同寻常的那点构造之后,梁拥就格外仔细观察。尤其是当他们一道从习武场出来,梁敬汗湿的胸膛总会出现一道明显的沟壑,而他就没有,这令他百般焦灼。 很想撕开衣服看上几眼。 当他产生了这个念头之时,险些在侯府错综复杂的游廊里迷了路。 好奇,是所有少年通往成熟的钥匙。 ———————————— 二十二 三个月禁令一过,梁敬便找了韩奚去吃茶。庆丰楼的茶是顶顶的好,一楼有戏台,二楼是雅间。二人守着壶茶,侃天侃地却也能说到一块去。 “我真是羡慕你,太后催你成亲都催不动,做侯爷真是好啊。” 梁敬冷哼一声,“挂名侯爷有什么好,不过是碍着父亲的福气,太后才不愿多加苛责,哪有人真的把我放在眼里。” 上次围场那事儿虽然韩奚没去,朝野上却都传了个遍儿。左右看着梁敬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奚落,平日里张狂放`荡的人,被皇帝好生教训了番,幸灾乐祸的人可不在少数。就连为数不多记挂着梁敬有功,为梁敬说过好话的老臣,也晃晃头感叹世事无常。 韩奚眯了眯眼,知道他是意有所指,也不再多说。手指在桌子上画着圈,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你可知,近日里西北那边可不太安生。” 梁敬抿了口茶,“当然,皇帝连批了三个西北的折子,摔了平日里最喜欢的砚台,想不知都难啊。” “可不是,我爹近日拔了尚书,换做往年是大喜事 ,但西北近些日子动荡的紧,要是出事了我爹怕是头一个拉出来砍头的。呵,如今郑纾得势,你也是没想到吧。先前淑妃有孕,都不见她母家沾光,这郑纾先是做了个掌院还不够,如今又兼任礼部尚书,我爹看到他都得敬他三分。先前你还想着勾搭人家,如今他郑大人可不是你说勾搭就能勾搭上的了。啧啧啧,你说他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药,皇上就差在宫里给他赏处院儿了。” 梁敬皱了邹眉,“乱说什么,郑大人先前是珠玉蒙尘,如今这才是被人赏识了。” 韩奚一脸稀奇,“不是,我说你不会还对郑大人贼心不死吧?”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梁敬一个眼神望过去:“我劝你闭嘴,你迟早栽在你自己这张破嘴上。” 韩奚悻悻闭上嘴,二人听了会儿戏,韩奚突然冒出来一句:“侯爷,若是皇上下旨赐婚,你从还是不从。” 梁敬顿了顿,“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奚苦笑一声。 没过多久他便懂了韩奚为何突发此言,因为尚书府请柬便送了过来。梁敬翻了翻,脸色霎时变了。 是婚宴请柬,韩奚竟要成婚了,对方是皇上的亲表姐,丞相家的二千金孙奕然。 “说来我这还算是高攀了…” 韩奚笑着说的,眼圈却红了,“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儿,不会比迎翠阁的使唤丫头还丑吧。” “胡说八道。”梁敬捶他一下,心里却也十分酸涩。韩奚 分卷阅读23 这人,荤话说得多,荤事做的倒也没几桩,没什么大志气,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所以这门亲事,他哪怕如何不乐意,在他父母眼中也不过是少年人撒个泼无关紧要,反正事已成定局。 正月很快就过了,礼定于初春,韩奚拉着梁敬上山求了一签,庙里的方丈笑的和蔼,看了看他抽出来的签子说:“施主眉目俊朗,但有郁气结于胸,眼下万般不顺,也要自我开解,万不要放逐自己。” 梁敬看他说的有意思,索性也去求了一签。 方丈翻了翻那签,又看了梁敬好几眼,莫名来了一句:“施主若想活得自在,莫负良人,莫轻贱自己。” “这老和尚还挺会说,叫咱俩一个别放逐,一个莫轻贱。嘿,这是怎么个意思?” 梁敬沉思良久,说:“大意是叫你成婚之后莫在外面寻花问柳吧。” 韩奚求了符,闻声在他面前晃了晃,“那岂不是留我们侯爷一个人自在,不成不成。” 梁敬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孙家的二千金,那可是巾帼不让须眉啊。若叫她知道未来夫婿竟是你这般德性…”梁敬上下打量了下韩奚,表情十分遗憾。 韩奚愣在原地,竟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不是吧…” 回府时天色已晚,一般梁敬都是和梁拥一道用饭的,这日里他回的晚,桌上的饭竟也分毫未动。 “拥儿呢?吃过了吗?” 下人们摇摇头,“侯爷,今日世子在您书房里呆了一下午,说字写得不好,要临摹您写的字。” 梁敬点点头,“难得乖巧好学,但也不能不吃饭,既如此,叫人把饭送进书房吧。” 真是稀奇,这小子不是仗着自己脑袋瓜儿聪明,最不爱写字的么。梁敬吃过饭,见书房的灯火还亮着,提了兴致准备去看看他,于是悄悄屏退了书房外候着的下人,想偷偷看看这小子字写的怎么样。 他轻手轻脚,放低了声音,甫一推开门,就见那小子两手一背,慌慌张张藏起了什么东西。 他阖上门轻笑一声,“怎么,藏的什么好东西,拿出来叫爹爹瞧一瞧。” 梁拥罕见的紧张了起来,“没什么,只是几张写废的纸。” “哦?那爹爹更要看看你写的怎么样了。”梁敬挑挑眉,走过去伸手捞他右手,梁拥一时没抓稳,东西“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梁敬瞅见那地上躺着的物件,脸色变了变,“谁许你乱翻这儿的东西?” 他捡起地上的那本小册子,脸上很不好看,“你全看完了?” 梁拥霎时脸红了大半,心霎时跳动的格外快,他有些扭捏的点点头,余光还乱瞟了梁敬一眼,“爹爹,男子之间也可以生孩子吗?” 梁敬无语凝噎,片刻之后才道:“当然不能。” “那他们不穿衣服叠在一起做什么,而且还把小解用的东西插…”话没说完,梁拥的视线往他的下半身移去。 梁敬清咳了几声转移他的视线,心中有种十分艰涩的感觉,他努力的跟他解释:“…男子之间也…咳…”他顿了顿,竟不知如何解释为好。说男子之间也可以相爱吗?又有故意引导儿子性向的顾虑,说里面这些人的行为不对,又无法解释他自己为什么会在书房里放这种东西。 他粗略的翻了翻那本春宫图册,……里面内容倒是详实的很,“这本…是本该作废的东西,改日,爹爹送给你一本别的。” 他所说的别的,真的没几天便送来了,图册上的依旧是张张都叠在一起的小人,只不过和他初次看见的那一本不同的是,里面的两个男子,换成了一男一女。那男子梳着圆髻,托着一女子的腿兀自做着进出的动作。 与此一同而来的还有一尊通体鎏金的欢喜佛,男身盘坐,环拥着明妃,明妃双腿分开面向男身,赤身裸`体,两唇微张,意乱情迷,若是叫迂腐的人看到定要与他说上三天三夜的儒家经纶。 “孩子是这样生出来的。”梁敬命人将东西送过来时如此说,以为自己尽了做父亲的责任,好生为梁拥上了一堂课。 这尊欢喜佛到的头一夜,梁拥梦遗了,醒来亵裤上尽是污秽。梦里的内容和春宫图册上相差无几,他叠在另一个人身上,揉`捏着身下那人的胸`脯,意外的是那胸`脯一点也不柔软,但摸起来却也舒服,戳到上面的小红豆主人便会颤颤巍巍的发抖,喉咙里溢出几声低吟。他抬头看不清那人的面容,自己却刹那间觉察到了一股尿意,接着便是前所未有的通畅。 “世子大了。”流萤铺床的时候笑着说。 他听的恍恍惚惚,依稀记得他在梦里摸索着那人的身体,摸到了他浑身紧致的肌肉,摸到了他上下滚动的喉结,然后撞入一双熟悉的眼睛里。 那是双一贯看起来凌厉的眼睛,此刻却温柔的看着他,而他在那眼神的鼓舞下,如小兽般呜咽着舔舐过那双眼睛,然后顺着脖颈一道向下钻到他怀里,啃噬着他胸膛上那滑腻而紧致的肌肤。 想到这处,梁拥的脸颊霎时变得滚烫,心神激荡的厉害,他喝了口凉茶,握紧了茶杯,好歹平静了些。他听着绿荷在自己耳边嘟囔:“世子快要生日了呢,真巧,赶上韩大人成亲了。” 流萤眼波流转,脉脉的看了眼窗外,“韩大人这算晚的了,再过上几年,咱世子也快要成亲了呢。” 梁拥头转过来看着她,“爹爹都还没成亲,怎的就先替我打算了。” 流萤愣了愣,“是奴婢多嘴了。” 梁拥看了眼她,默默转过了头。那尊欢喜佛看着实在碍眼,梁拥找了个空格子将它放在里面,然后将那本春宫图册扔到火炉里烧了,心里才舒服了些。 他暗暗握紧了拳头,脑子里思绪纷杂。其实他那日他并没有全都交代出来,爹爹在书房里指着那本男男图册问他是不是全看完了。他回答说是。但何止是那本,爹爹书房里所有的春宫图册,都叫他翻了个遍儿。 想到此处他便心烦意乱,又喝了好几口凉茶强压住心中那股烦躁。 二十三 韩奚成亲轰动了整个京城,晋宁最好的酒楼为婚宴供酒,礼服也是千里迢迢从江南绣坊送过来的上等苏绣,尚书府门前还搭了粥棚布施百姓。载着新娘子的花轿一路抬过来,前头吹唢呐的乐人表情也得意的很,街道两侧人潮涌动,个个都想看看丞相家的二千金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这难得一遇的排场,分明透路出皇上对这门亲事的看重。 韩大人一向左右逢源,又是和相府结的亲,因此,晋宁的官都去了大半,因是太后母家,皇上的亲信,宫里的赏赐源源不断,再加上亲朋送的礼,很快便堆满了尚书府。 梁敬因着这难得的日子,准了梁拥一日假,不必跟着夫子读书,带着他来到了尚书府 分卷阅读24 开开眼界。 梁拥一到外头便显得格外沉默,眼见着梁敬和别人嘘寒问暖,他一声不吭站在梁敬后头,但他现在不比往日一般个子小巧,梁敬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索性直接问他:“怎么?无聊了,你可以自己逛逛尚书府,但记住,碰到人别乱说话。” 梁拥听到这话显然放松了不少,他点点头,冲着梁敬笑了笑:“好,那拥儿去别处看看。” 说是看看,这到了晚宴时还没回来。 韩奚平日里放`荡的不行,这会儿倒是念起礼数来了,拜堂时牵着手磕个头,脖子都红了。 新郎拜完堂后,端着酒杯挨个儿敬酒,客人热热闹闹哄着他喝了许多酒。到了梁敬这儿,梁敬将酒杯举起来,与他碰了个杯。 “恭贺新婚。” 韩奚苦笑一声,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脸上酒晕已是十分明显:“改日找你喝酒。” “就怕到时候新郎官娶了妻,忘了我这个狐朋狗友了。”梁敬难得自嘲,惹得韩奚肩膀耸动,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那不成,我还指着以后受到媳妇儿欺负侯爷能给我撑腰呢。” 梁敬笑了笑:“撑什么腰,你腰杆儿不是一向挺直的,这会儿怎的就能屈能伸了。” “没办法嘛,我爹娘都跑去给我媳妇撑腰了,谁在乎我啊。”他吊儿郎当咧嘴一笑,绕过他去敬别人酒去了。 欢声笑语一整晚,酒过三巡,梁敬也有些微醺,他站起来踉跄了几步才站稳,环顾四周竟看不到梁拥的影子。 “这小子跑哪去了?” 梁叔闻声立即说:“老奴这就去找一找。” 梁敬摆摆手,扯了扯领口:“罢了,酒喝多了有点热,本侯亲自去找,顺便透透气。” 客人们都在里屋喝酒,热热闹闹欢声笑语,外面空空挂着些红灯笼,仅有小厮来来去去低头走动,倒显得有些萧条。 梁敬逛了尚书府一圈,夜风都将他身上的酒意吹去了大半,才好不容易在尚书府的花园里看到了梁拥的影子。 “拥…”他刚想走过去一看,却见假山后面伸出一截白嫩嫩的藕臂,紧接着一个身着紫罗裙的少女从假山后头出来,不知说了些什么,梁拥皱了皱眉,她却捂着嘴笑的格外欢畅。 那不是相府的小女儿,今日婚宴女主角的亲妹妹孙庭蔓吗?他们俩个怎么会凑到一起去。 梁敬隔着好远喊了一声:“拥儿。”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那小姑娘看见梁敬有些茫然,直到梁拥欢喜地叫了声:“爹爹。”她才回过神来。 “啊…原来是侯爷,失礼失礼。”小姑娘眯了眯眼睛,有些娇羞的说:“拥哥哥生得好看,侯爷生的也好看。” 真是个机灵的小姑娘,怪不得太后如此喜欢她。梁敬眼中墨色翻涌,最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动声色的把梁拥揽到自己身边:“小千金真是聪明伶俐,相府真是块儿宝地,教养出这么好的小姑娘。”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路出个笑,“蔓儿还有事儿,先告辞啦。” “改日找你去玩儿。”她冲着梁拥挤挤眼睛,一派娇俏可人的模样。 梁敬眯了眯眼,收紧了手臂,待她走远后,轻声道:“行啊,才多大就会勾搭人小姑娘了。” 梁拥有些恼怒,但只是张了张嘴,结果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回到酒宴上,梁敬摆摆手,手扶在梁拥腰上推拢着他,向客人们介绍。 “犬子梁拥。”桌子上多了个座位,梁敬按着他坐下,桌上的人顿时面面相觑,这侯爷,竟叫儿子与自己同坐一席,传言果然不虚,都说侯爷视这个独子为宝,竟未想到龙溺到如此不循礼数的程度。 “哟,世子长得这也是仪表人才啊,将来不知道要勾的多少姑娘魂牵梦绕呢。” “哈哈是啊是啊,世子也不小了吧…来来来,先干一杯。先祖创业之初也不过十八九岁,据说也是十二三的年纪,酒量可是连二十多的青壮年都比不过…” 梁敬挑了挑眉,端起酒杯逗他,“想尝尝酒的滋味吗?” 梁拥犹豫片刻,问:“可以吗?” 梁敬倒是没想到他真的想尝一尝,不过倒也无妨。他把那酒杯推到梁拥面前,“尝尝吧,佳酿。” 梁拥先是伸出舌头舔了舔,皱了皱眉,紧接着学着别人一样一口饮尽,呛到了喉咙里,咳得面颊通红。“为何发苦?” 梁敬拍了拍他背脊,笑着命人给自己添了一杯,“那是你还没尝出它的滋味。” 梁拥不信,三两杯酒下肚,依然皱着眉头摇摇头。他不胜酒力,没多久脸上就飘了酒晕。估摸着到了时候,梁叔问:“侯爷,是不是该回了?” 韩奚已经被拥到了新房里,一堆人围在门口看热闹,梁敬没往跟前儿凑,点点头,“成,走吧。” “真重。”街上人都散了,他上了马车,又提溜着梁拥也上来。 他俩一上来车里便充斥着一股酒气,但两人都喝了酒,这会儿倒是久而不闻其臭了。梁敬似是乏了,上了车一句话也不说,上眼皮沾下眼皮,没一会儿就有了倦意。梁拥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屁股悄悄往他那边挪了挪。似乎是挨得太近了,梁敬皱了皱眉,扯了扯衣领想散散热,扯得衣服有些松松垮垮。梁拥看了许久,然后伸出手来,想给他妥帖整理了下,眼睛却围着他路出的肌肤打转儿,连带着动作也格外慢条斯理。良久,他收回视线,坐好。悄悄握住了梁敬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 车里烛火微微摇曳,梁敬的唇上泛着光泽,梁拥心痒痒的,他松开那只手,转而爬上了梁敬的面颊,近乎着迷地抚摸着他爹爹的轮廓,手逐渐移到他唇边… 不过一瞬,梁敬睁开了眼睛。 那眼里带着刚刚被惊醒的水光,冲淡了往日里别人从里面看到的冷冽与暴戾,带着些茫然与疲倦。他只是掀掀眼皮看了梁拥一眼,说了句:“痒。”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梁拥几乎刹那便收回了自己的手,心脏狂跳,比方才喝的那几杯酒还令人上头。 他悄悄咽了下口水,趁着他闭上眼睛,又把手伸过去搂住了对方的腰,稍一使力,让他靠在了自己肩膀。 爹爹身上有股令人安心的味道,哪怕带着浑身酒气,只要接触到这股味道,便能叫他神魂颠倒。他低头嗅了嗅梁敬的发丝,稍稍放松了些,但没过多久,他便发现梁敬呼出来的气扫到他脖子上,竟让他觉得这车里也燥热起来。他喘了口气,垂眸盯着梁敬光洁的额头和高高的鼻梁,又看了看车头那盏晃得人眼晕的灯烛,伸手覆在他眼睛上为他遮住了光。 “睡吧。”他低声说,声音带着些低哑,温柔克制地像初春的风。 二十四 五年后,相府。 “我都跟说 分卷阅读25 了多少遍了,不许去就是不许去!你还以为自己是个小孩子吗?你今年可是已经十六了,今年的选秀名单上明晃晃写着你的名字,你还往侯府跑那么勤作甚?传出去像什么话?还爬墙?你丢得起这个人,你爹我丢不起!” 男人一只手负在身后,一只手指着眼前灰头土脸的姑娘,面如墨色,气的胡子都歪了。 那姑娘皱着一张小脸,头上仅有的一根钗子也散了,一头如墨般的头发散在身后,脸上不施粉黛却也白`皙透亮,眉眼生的极好。她刚从墙上摔下来,身上沾了不少灰,听了父亲的指责,更是一脸不忿。男人身旁站着一妇人,体态端庄,看见孙庭蔓这样也摇了摇头,“蔓儿,好生生的大门不走,一个姑娘家爬墙叫什么,快回房,别叫人笑话了。” “娘…你们…哼…”孙庭蔓见母亲也不帮着自己,更是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行,你们不叫我去侯府,那我去找我姐姐总成了吧!” “不行,哪都不许去,谁不知道你姐夫和侯爷关系密切,你这脑子一天天想什么?女孩子家家不好好学学女工,净想着…” “好了好了,老爷,别说了。蔓儿,还不抓紧回房反省?”孙夫人揽着自己夫君,朝她使了个眼色,孙庭蔓便扁着嘴回房了。 “好了老爷,别生气了,蔓儿还是年纪小,也怪我这个做娘的…” “哼,她自己不学好,你也别往自己身上揽,就没见过这么叛逆的孩子…”孙夫人看着孙庭蔓的背影叹了口气,“她自小仰慕侯府那位小世子,此刻跟她说进宫的事,她断断是听不下去的。” 孙明玄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下,语气却还是很生硬,“她今年不参加,等下一届就要再等三年,到时候可就没这么顺当了。” 孙夫人忖度了下,皱了皱眉:“老爷意思是…” 孙明玄摆摆手,“罢了,没什么,咱们也回吧。” 自打皇帝前年拒绝了羌族的和亲,西北便战事不断,连甘宁这么重要的一个战略要点都已经被羌族一点点盘踞了。西北战士死伤无数,皇上没有派军追回甘宁的打算,反而节节后退,固守自封,既不求和也不宣战,就这样彼此僵持着拿不出什么结果,西北倒是就这样慢慢被羌族蚕食了大半,前两天听人说陛下如今竟还有了迁都的打算。照这局面,在等一个三年,哪儿还等得起啊。 孙明玄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越发多了。 这边孙庭蔓兀自伤心,托着腮拿着手帕对身旁的贴身丫鬟春梅抱怨:“不让我去侯府,为什么连我姐姐家都不让我去,他们是想将我困到什么时候?皇上身边已经那么多女人了,为何还要将我送进那深宫里…我不想去…呜呜…” “小姐…”春梅赶紧拿出帕子帮她拭泪:“小姐…你别哭啊,老爷夫人也是为你好…” “春梅!你向着我还是向着我爹娘?”孙庭蔓秀目一瞪,哭的梨花带雨,叫春梅也不忍再说下去了。 “好了好了…小姐别气…” 孙庭蔓幽幽看她一眼,转瞬便擦干净了泪,将那帕子扔在桌上,豪情万丈:“哼,我就不信 他还能时时叫人看着我!” “小姐…” 孙庭蔓抓住她的手,“春梅,你得帮我。” 春梅心中咯噔一下,“小姐,奴婢还有事…” “你回来。”孙庭蔓揪着她后颈的衣服把她揪了回来,“怕什么,有什么事本小姐担着呢,爹娘怪罪不到你头上。” 春梅晃晃脑袋,认命般的闭了闭眼。 没几日,孙庭蔓便穿着春梅的衣服,准备悄悄的从后门溜出去。 “春梅啊,怎的戴上面纱了,脸上怎么了。” 孙庭蔓指指蔓延到眼睛处的红斑,捏着嗓子道:“大概是吃什么东西吃坏了,小姐叫我出府来看看病。” 门口的侍卫笑着点点头,“哟,春梅这病有点重,可得好好看看。” 孙庭蔓心中一喜,慌忙点头,“知道了,谢谢侍卫大哥。” 那侍卫摸摸头,腼腆的笑了笑:“谢什么,快去吧。” “哎。”孙庭蔓点点头,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那侍卫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问身边的另一个朋友,“春梅方才叫我什么?” “啊?好像是…侍卫大哥?” 那侍卫愣了愣,嘟囔了一句:“嘿,上回聊天的时候春梅不是还说我比她还小两月吗?怎的这就叫上哥了。” 这边孙庭蔓一路小跑至路口,拍着胸`脯给自己压惊,“呼,吓死我啦。” 她找了个偏僻角落,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涂得厚厚的胭脂,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在路边卖妆镜的摊子上照着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才满意的往侯府走去。 侯府的侍卫早就认得她了,往后瞅了瞅也没看见春梅,不由有些好奇, “这不是孙小姐吗?怎的一个人来了?” 孙庭蔓挤出一个笑,“这个…说来话长…你们世子呢?”她来侯府次数多,为人又好说话,碰到个人便能聊上那么几句,这会儿还不好意思和别人说自己是偷偷溜出来的。 那侍卫挠挠脑袋,接着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人,正是愈显老态的梁叔,“哟,孙小姐来了。” “呀,可真不巧,这乍暖还寒,侯爷受了凉在府中静养,概不见客的。” “哎哟梁叔…”孙庭蔓笑眯眯一脚踏进了门槛里,“我来找拥哥哥,又不是来找侯爷的。打扰不到侯爷休息的。” 梁叔面上有些为难,片刻后说:“那孙小姐在大厅等待片刻,老奴去通报一声。” “还等什么呀,去了再通报也行呀。” 梁叔愣了愣,接着有些无奈的说:“好吧。” 侯府的习武场倒不是太大,东西倒一应俱全,侯府的侍卫歪歪扭扭立在两侧,仔细看已经有好几个受伤了。少年舔了舔唇角,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前襟,他手里拿了把弯刀,眼睛里是一片肃穆,他站在擂台上比划了几招,皱了皱眉,这弯刀是新到的小家伙,他使刀没有使剑趁手,毕竟他的剑法可是爹爹亲手教的,但如今他使这把新刀,这帮侍卫居然也在他手里过不了几招了。 他张了张嘴,“侯府能打的侍卫怎的就没有了么?要不…你们几个一起来?”他出口已是清冽的少年声,听上去颇有几分冷意。 底下的侍卫心里暗暗叫苦,脚步都偷偷往后挪了挪,被少年看到之后,抬了抬眼皮,“那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一起来吧。”他隔空遥指,那三个侍卫交换了一下眼神,皆是面如土色,一副认命姿态。 果然,过了没几招,那三人便纷纷倒在地上,捂着胳膊腿乱嚎。 旁边一个胆大又跟了梁拥许久的侍卫,见状不忍,提醒眼前这位已经完全抽条儿了的高大少年,“世子 分卷阅读26 武功不凡,兄弟们实在难敌您手,不如就休息休息?” 梁拥扭头看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凌厉,“赵赫,你是不是又叫他们不尽全力了?” 那叫赵赫的一脸委屈相,“哎哟,世子冤枉啊,明明是您天赋异禀,技高一筹,这帮侍卫们都打不过您了,哪儿还敢留一手啊。” 梁拥这下脸色才缓和了些,自从赵赫前几年有次明明没使出全力却假意被自己打伤,他便对这些事情格外敏感。 两人正在交谈之际,梁叔走了进来,还没待梁叔介绍,孙庭蔓便“腾”的一下从后面冒了出来,一脸喜滋滋的看着他:“拥哥哥,看看这是谁来了!” 梁叔见孙庭蔓抢了他的话,有些龙溺的笑了笑。这小姑娘,生在相府,又得太后龙爱,脾气却一点也不娇蛮,见到谁都能说上半天的话,路边的瘦的不行的小野狗被她看到了都要捡回府里养。自从几年前在尚书府脚底一滑险些落水,梁拥救了她一命,她便记下了,闲来无事便来找梁拥玩儿。梁拥一向面色冷淡,但禁不住小姑娘热情,两个人年岁又相仿,倒也有许多地方聊得来。 “你怎么来了?”此刻梁拥身上满身是汗,喉结滚动了下,侧过头问孙庭蔓。 孙庭蔓脸色微红,递过去一方帕子,“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梁拥,“哦”了一声,“我有什么好看的。” 他没接那方帕子,反儿接过了身边的小厮递过来的干布,将脸上的汗擦拭干净,“脏,你那帕子那么好看,你还是自己收起来用吧。” 孙庭蔓僵了僵,收回了自己那方帕子,“我就是想找你说会儿话…” 梁敬领着她从习武场出来,回了自己那处院儿。绿荷看见孙庭蔓笑了笑,“原来是孙小姐到了,奴婢立刻去备茶。” 孙庭蔓笑了吐了吐舌头,“多谢绿荷姐姐。” 绿荷笑了笑,微微颔首退下了。 孙庭蔓的小脸立刻就皱了起来,“拥哥哥,蔓儿这么久没来找你,你想不想蔓儿?” 身边的赵赫冲着他挤眉弄眼,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也拱手施了个礼:“那我也退下了。” 梁拥瞅了眼赵赫,不明白他一天天瞎高兴些什么。待他阖上了门,他摇摇头,“你这几天没来找我,我这耳根子倒是清净不少。” 孙庭蔓没听到想听到的答案,不免有些失望,但她早就知道梁拥是什么样的人,真正叫她垂头丧气的倒不是这个,而是另外一件事。她鼓足勇气看着梁拥说:“爹爹说…今年的选妃名册上有我的名字,要是蔓儿真的进了宫,就再也见不到拥哥哥了。” 梁拥听到这消息不由得愣了愣。紧接着孙庭蔓眼睛里就蓄满了泪水,她抓着梁拥的胳膊,小声抽泣起来,“可我不想进宫…我不想嫁给皇上…” “拥哥哥,能不能帮帮我。” “别哭了。”好歹是认识了多年的人,孙庭蔓又一向开开心心笑容满面的,一想到她居然也要嫁给那个阴鸷的小皇帝,梁拥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种事情,去求太后胜算会大一点儿吧,太后不是一向龙爱你吗?” 孙庭蔓抹了抹眼泪,抬头看了眼梁拥,她有些勉强的笑了笑,眼里有些落魄,“我来求你,是因为这事儿只有你能帮我。因为,我想嫁的不是他,是你。” 二十五 孙庭蔓这番话一出口,门口“哗啦啦”一声,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绿荷推开门侍在屏风后头。 “世子…奴婢不小心跌了一跤,奴婢这便去备新的来。” 梁拥看了眼明显被这声音吓得心有余悸的孙庭蔓,“嗯”了一声,道:“你先下去吧,孙小姐暂时不想喝茶。” 绿荷捏了捏自己的掌心,觉得自己手心里全是汗。她应了一声,将那碎片收拾了一下出去了。出了院门她便贴在墙上捂住嘴不说话。 孙小姐居然说出那等话,真叫她大吃一惊。不过也是,世子如此优秀,任谁看了都挑不出刺儿来,何况是那位情窦初开的小千金。不过姑娘家家居然叫世子娶她,真是不害臊。她忍不住红了脸想,他们孤男寡女待在一个屋子里,不会…片刻之后她又痴了一般摇摇头,不会的,世子又不是那急色之徒,怎会做这种苟且之事。但世子不会真的为了孙小姐,去求皇上赐婚吧…… 赵赫恰好在这条路上,见她出神良久,悄悄拍了拍她肩膀:“绿荷妹妹,你在这儿愣着做什么?” 绿荷猛地一回神,擦了擦头上的汗悄悄对赵赫说:“喂,你知不知道那位孙小姐喜欢咱们世子。” 赵赫一副了然的表情:“这还用你说,那孙小姐的心思就差没写在脸上了。啧啧啧,也就是咱少爷,也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假正经,每回人家一来,就杵在那儿跟个木头一样。话说咱们世子…今年还没破身呢吧,啧啧…” 绿荷的小脸霎时就红了,“你这个赵赫,一天天不正经说什么呢…” 赵赫挤挤眼睛:“哟,妹妹害羞啦,这有什么害羞的…” 绿荷见不惯他这幅流氓模样,气的揪了揪手绢,走了。 这会儿院里没事儿,绿荷正好回房里歇息一会儿, 却怎么都没找到流萤,“流萤姐姐呢,怎的一天天不见人影…唉,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边流萤在侯府的花园里,提着个小篮子采撷着树枝上的桃花,她个子倒底还是矮了些,垫着脚尖怎的都够不着,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笑,流萤的手顿了顿,接着一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伸过了她头顶,将那朵花摘了下来。流萤顺着那手望过去,看见了一张恍若天人的脸,他看着流萤,眼里似笑非笑。 流萤后退了两步,行了个礼:“流萤见过侯爷。” “这桃花…开的真好,流萤怎的不在前院伺候,跑到这儿来摘花了。”梁敬这受凉受的精气神都少了几分,嗓子也哑了,说话却还是能惑人。 流萤低着头,细细观察便能发现她的耳根悄悄红了,“世子这两日睡得不好,奴婢采些花回去做个香囊给世子安神用。” “你倒是仔细。” 梁敬点点头,将那朵桃花放到她的小篮子里,转身去了亭子里晒太阳。 流萤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惆怅的叹了了口气,侯爷真的英气逼人,怎的…就是个断袖呢。若是他也喜欢女人…想到这儿,流萤眼睛里似是含着淙淙流水,无声无息涌动着春潮。 “庭蔓。” 这边的院子里,绿荷走后先是一阵沉寂,接着梁拥唤了她一声,这是他头一回唤她的名字,“你很好。” “但我帮不了你。” 孙庭蔓有些呆愣着看着他,愣到眼睫上的泪水都干得差不多了,她顶着张苍白的脸蛋,好像刚刚反应过来一样,“哦…” “帮 分卷阅读27 不了是什么意思,你…不喜欢我吗?”她有些艰难说出那两个字,觉得天都要塌了。 这个年少时曾救过她一命的少年,她从小便钦慕了她这么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逃出家门向他倾诉衷肠,这头一次便叫她遭到了这样的打击。 梁拥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我爹爹如果不成亲的话,我是不会成亲的。” 这话实在有些狡猾,孙庭蔓直接站了起来:“荒唐!侯爷是…” 断袖两字实在是说不出口,“你又不是…” 想也知道她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梁拥脸色沉下来,一时半会儿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孙庭蔓反应过来,“天哪,你不会也是…” “天啊。”梁拥既没反驳也没承认,孙庭蔓权当他是默认了,不由得后退几步摇了摇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磕磕绊绊冲出了房间。 孙庭蔓从院里出来迎面撞上了赵赫,赵赫“哎哟”一声,劝道:“我的大小姐,你慢点儿,小心摔着。” 孙庭蔓眼珠子哭得通红,她细细思量过梁拥身边所有的人,好像也就这个赵赫还入得了眼,和梁拥也亲近,不由得心里有了些盘算,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说:“不用你扶。” 赵赫被她这没缘由的怒气弄得摸不着头脑,心道是世子哪里得罪了这孙小姐,叫着平日里笑语盈盈的美人冲着他也发这么大火。 梁敬这边还不知道孙庭蔓来了,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梁叔笑眯眯的提了一嘴,他才知道有这么一出。 “孙家小姐真讨人喜欢,侯爷不知道啊,这孙小姐一来,咱们世子立刻把那弯刀放下跑到人跟前儿说话去了,老奴看着可真叫一个般配。” 梁敬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看不是世子喜欢她,是你喜欢她吧,一口一个孙小姐的,叫得可真亲。” 梁拥住的地方离梁敬有些距离,梁敬这几日身体不舒服,这小子也没来看上几眼,合着是忙着勾搭小姑娘呢。梁敬哼了一声,吃完了饭,在堂前散了会儿步,直到夜有些凉了,才进了屋准备歇息。 谁料这才刚刚躺在床上,衣裳脱了一半,这边就有人敲门了。 “爹爹。” 是梁拥的声音。 梁敬懒洋洋的说:“进来吧,来得可真早,再早一点儿你爹爹就要躺下了。” 梁拥抬头看他:“拥儿打扰到爹爹休息了吗?”梁敬趴在床上笑了一声,心道这小子真会装糊涂,他指指自己的背, “正好来了,给我捏捏背吧。这几日不习武,肩膀都酸了。那些个小丫鬟,一个个劲儿小的不行。” 梁拥冲着那几个下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便阖上房门走了。 梁敬趴在床上 闭着眼睛问:“听梁叔说,今日相府那小丫头又过来找你了?” 梁拥轻轻“嗯”了一声,手按在他的肩窝轻轻一使劲,梁敬便发出一声喟叹:“嗯…舒服…”梁敬这时候的喑哑声音听上去格外情`色,梁拥眸子猛缩了一下,接着手一抖,劲儿就使大了。梁敬闷哼一声:“轻点儿…” “她来找你做什么?” 梁拥的手摸索着他的背脊,拇指和食指捏住中间那点皮肉顺着颈椎慢慢推到腰线附近,再往上推回去,来来回回梁敬的衣服被摩擦的皱皱巴巴,颈侧都红了。梁拥借机把手伸进那路出的半截脖子上,在肩窝处轻轻按摩。梁敬忍不住闭上眼睛,险些忘了自己方才问了什么。 梁拥也没回答他那个问题,反而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道:“这个力道怎么样?嗯?爹爹…”梁敬不知是许久没有和人亲近过的原因还是怎样,竟觉得有些耳热。还未待他回神,那小子便清了清嗓子,语气和缓地说:“孙小姐来找我,请我帮一个忙…” “什么忙?” “娶她。” “什么?”梁敬猛的一回头,有些生气:“荒唐,你才多大?” “不许成亲。” 梁敬的表情是很认真的,但梁拥的眼睛全被他一着急就袒路出的半块胸膛吸引了去,他伸出手来,将梁敬的衣服整理好,顺便摸了两把他的胸膛,道:“拥儿今年可是十六了,不小了。” 梁敬嗤笑一声:“毛都没长全呢,好意思跟我说…” 他打量了下梁拥的个子和手臂上的肌理,话在嘴里拐了个弯儿,“女孩子胸都没摸过,就想着成亲了。” 梁拥听到这话脸色有些不虞,他看着梁敬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道:“爹爹摸过那么多人的胸,不是也没成亲?” “你这小子,长大学会抬杠了是吗?”梁敬抬手想拍拍他的头,被梁拥一只手抓住抵到床头,“爹爹放心,爹爹一日不成亲,拥儿也不会成亲的。” 梁敬一口气堵在心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拥凑近他贴着他面颊说:“字面上的意思。” 梁敬头一回觉得听他叫自己爹听的憋屈,他冷笑一声问:“那我娶个男人回家,你也娶个回来?” ———————————— 二十六 娶个男人回来? 爹爹怎么能娶别的人…想都不要想。梁拥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他捏着梁敬手腕,不自觉使了劲儿,眼底一片幽深。梁敬几乎是瞬间便察觉到了危险气息,“松开,又没叫你按摩手腕。” 梁拥没有乖乖松开,他甚至拉过来梁敬一只手,反手圈住了他。梁敬悚然一惊,抬头便撞进了他蓄满了怒气的眼睛。 “你……” 梁拥按住他后颈,往前一拉,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进,“爹爹要娶谁回来?” 两人之间隔得太近,梁拥的鼻梁都快贴上自己的鼻梁了,面对着梁拥突然贴近的脸,以及那直勾勾的眼神,梁敬一时呆了,“什么?” “想娶个男人回来,想让我也叫他爹爹吗……” 少年的声音带着些冷意,激的梁敬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然后他听那少年说:“爹爹若是敢娶一个,拥儿便娶十个男人回来。” 梁敬闻声倒是笑了:“你赌的哪门子气,又不是不让你成亲,只是…相府一门心思钻营,别说是现在了,就算过上几年,你以为他们真会叫你娶了他家的小女儿?” “光是你爹的名头说出去就叫够他们膈应的了……” “爹爹……”梁拥语气软了下来,猛的抱住了他,“”不许你这么说。” “爹爹是最好的。” 听着这些话,从一个寻常人眼中看似冷漠的少年嘴里说出来,真的叫梁敬心里一暖。他是他养过最乖的一条狗儿,永远向着自己,永远坦荡的追随着自己。只要自己挥一挥手,千万人冲着自己吐唾沫,只有他摇着尾巴雀跃欢呼跑过来迎接自己。 “傻孩子。”他反手摸了摸他的背脊,竟恍然发觉梁拥的肩膀已经比自己还宽阔了。 梁拥 分卷阅读28 撒娇似地趴在他肩窝处蹭了蹭,“不能娶外头的男人回来。” “好了,知道了。”梁敬拍拍他的肩膀,打发他去睡觉。 然而他自己却睡意全无,他偷偷把这事儿记在心里了。毕竟是往他家里跑了好几年的丫头,秉性如何他都看在心里,怎么可能放心叫她入宫嫁给那个小王八蛋。 梁敬这人别的不行,护短护的厉害。他思量有三,皇上和相府那边都不好松口,那便只能旁敲侧击了。 他头一回主动进宫去见了太后,言辞中隐晦的表达了孙庭蔓是个如何好的姑娘,同自家儿子关系也很好,如果晚两年进宫,或者许配个别的好人家就更好了。 太后这些时日身体不太康健,原本是闭门不见人的,结果听说是梁敬还是派人迎了进来。 结果进了门听他绕了好大一圈说完之后,太后重重咳了几声,笑了笑:“侯爷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哀家还真的以为侯爷是来找哀家叙旧的呢。” “你待那孩子这么亲,哀家很意外。” 梁敬抿了口茶:“庭蔓天真烂漫,谁见了都会喜欢。” 太后摇了摇头,眼中颇有深意:“哀家说的是梁拥。” 梁敬抬头看了看她:“本侯只这一个独子,将来侯府的家业也全都由他继承,自然龙爱他多些。” 太后闻声一顿,良久才道:“侯爷正值壮年,若不是不近女色,恐怕早就多子多福了。” 梁敬一直想不明白,这太后为何总是和他成亲这件事过不去,他来求他破例帮忙将孙庭蔓的名字从名单里去除,这太后都能拐弯抹角提到这件事。 是人都会有疑心,更何况太后三番五次提点。 紧接着太后又说:“侯爷既然也说庭蔓是个好姑娘,不如赐给你做夫人如何?” 梁敬那点疑心都没来得及思索,整个人便如当堂棒喝般立在了原地。 “侯爷今年才不过三十一,模样又是一等一的好,庭蔓那孩子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你们二人郎才女貌,般配极了,庭蔓定会会喜欢你的。” 郎才女貌,般配极了……这话好生耳熟,梁叔不是也说过同样的话,只不过说的是庭蔓和拥儿。 这般配,未免也太廉价了。 梁敬一撩袍子,直挺挺的跪下了,“太后,万万不可。” 太后打定主意不理他,揉了揉太阳穴,一脸倦色道:“哎呀,哀家乏了,侯爷也请回吧。” “太后!”梁敬站起身往前一步,被内侍拦住了,“侯爷……侯爷请留步。” 梁敬攥紧了拳,万般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他不知太后打的是什么算盘,竟连自己最喜欢的小侄女都舍得往外推。全晋宁的人都知道他好男色,明里暗里的嘲讽不在少数,若是孙庭蔓嫁给他,不知道要受多少白眼。 他出了太后的寝宫,听着那门“咯吱”一声在自己身后关上,隐隐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闲散日子,算是到头了。宫里的墙高,风在墙与墙之间穿过,莽撞又刺骨,穿透了他初春薄了许多朝服,穿透了他许久未锻炼已经变薄了的胸膛,径直的吹到了他心里。 他在宫外逡巡片刻,最后派人去尚书府送了信儿,喊韩奚出来吃茶。 两人约在了庆丰楼,梁敬在楼上雅间坐了没多久,推开窗往外一看,就看见一人裹着黑纱鬼鬼祟祟进了庆丰楼,他摇了摇头,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自己这间门就被推开了。 韩奚进了屋才摘了那纱,径自坐了下来。 梁敬看了眼他,“至于么?” 韩奚喝了口茶,揪着领子拿把扇子扇来扇去,“奕然看的紧,不叫我出来和你花天酒地。” 梁敬挑挑眉:“哟,这下成了好夫婿了,我约你吃茶,又不是约你喝酒,怎么,奕然这也不放人?” 韩奚笑了笑,“我没告诉她,这不是奕然肚子里有了孩子,我怕她生气,偷偷出来的。” 梁敬摇摇头,“行,你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也不管你,今天出来是有事找你?” “什么事?” 梁敬正色道:“太后要我和庭蔓成亲。” 韩奚当场便愣了,“什么——!” 梁敬就知道他是这个反应,不由得沉默了一会儿。 “太后怎的会突然为你指婚?” 梁敬摇摇头,有些嘲讽道:“不清楚,自从先皇去后,她便一直要我成亲,我娘要是活着恐怕都没她这么尽心。” 韩奚叹了口气,“但庭蔓……她不是喜欢拥儿吗?” “是。”梁敬顿了顿,又突然想起那日梁拥趴在自己肩窝,说“爹爹最好了”,拥儿那般信任自己,若是知道这件事儿…… 韩奚看他面色不虞,便知他心底也不快,不由苦笑一声:“没想到我几年前随口一问,如今你真的被赐了婚。” 梁敬皱了皱眉,“诏令还未拟,说不定还有周旋的余地。” 韩奚看他一眼:“能有什么周旋的余地,你还能逃婚不成,你若是逃了婚,庭蔓的名声怎么办?” 梁敬不语,他握着手中那杯茶,在庆丰楼坐到了夜深,坐到心意已决,然后又拐去了酒楼喝的酩酊大醉回了家。 “吱呀”梁拥正准备睡觉,门便被人推开了。 “绿荷,流萤,你们先下去。” 梁敬梁敬踉跄着坐下,满身的酒气,手里还提了一壶酒。 他指了指那壶酒说:“佳酿,喝。” 梁拥看他醉眼朦胧,咧唇一笑,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竟觉得可爱极了,他抓心挠肺的想碰碰他,摸摸他,亲亲他。想看他醉的双眼模糊,会不会也可爱的昂着头,唤他一声“拥儿——” “……嗯…为何不说话?佳酿…佳酿听到了吗?”梁拥笑了声,他突然想到头一回喝酒的时候,梁敬也是这么哄骗他的,然后他喝了第一口酒,那股子又苦又涩的味道他记到了现在。 他扶着他坐好,从他手里把那壶酒拿出来,低声说: “佳酿……这壶佳酿没有名字吗?嗯?” “世子,要不要奴婢……” 梁拥摆摆手,屏退了闻声敲门要来帮忙的奴婢,温柔地问他:“在哪里喝的这么多酒?” 梁敬只觉得这低沉声音好听极了,他循着声音找到他的嘴唇,盯着他,蹙着眉看了他许久,最后一把将他拽到自己面前,手指摩挲着他的面颊。梁拥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气,他一惯是讨厌酒的,此刻居然觉得那味道醉人的很。梁敬手指顺着他的脸颊摸到脖颈,刚好了没几天的嗓子,喝了酒后重新变的喑哑,他摩挲着梁拥的脖颈,有些惆怅的说:“我的拥儿,长大了……” “长大了……” 二十七 “拥儿长大不好吗?”梁拥慢慢靠近他,心如擂鼓般跳着。“拥儿长大了,就可以照顾爹爹了…” 梁敬不 分卷阅读29 知道听还是没有听到,脸上的酒晕叫他看上去柔和不少,他只是拍了拍梁拥的脸,嘴里轻轻呢喃了句:“真乖。” 然而话音刚落,他便合上了眼睛,手臂一垂,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倾。梁拥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揽进怀里,梁敬一下撞到了他胸膛上,他呼吸一窒,咬了咬牙,将梁敬扶到了榻上。 梁敬的头发乱了许多,零散的垂到前额,抿着唇闭着眼睛,脸上轮廓也显得没有那么凌厉,眼睫居然格外的长,铺在眼睑处一块儿黑色的影子,在烛光下看上去十分诱人。梁拥莫名喉结滚动了两下,咽了下口水。 穿着衣服睡定是非常不舒服,梁敬闭着眼睛揪扯着自己的衣领,有些烦躁。 “别乱动 ,我来帮你。”他解开了梁敬的腰带,褪去了他的外衫。动作轻柔,确还是叫梁敬勉强睁开了个眼,梁敬的视线里一片模糊,迷迷糊糊只看到一个长得清俊的少年在为他宽衣解带。 唔…真是许久没有做过了,美人长得好生俊俏。 梁敬一把把他拉过来,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嘴里咕噜咕噜,梁拥仔细一听才知道他说的是,“唔…美人儿…你动作好慢啊…” 梁拥睁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梁敬便压在他头顶,眼里像蒙了雾,嘴角却勾出一抹有些坏坏的笑,紧接着,他低头凑了过来,嘴唇正好贴在他唇上。 “嗯…”梁敬撬开他牙关,熟门顺路的舔过他的牙齿,勾`引他的舌尖,梁拥瞪大了眼,心跳到了极点,任由梁敬有些粗暴地在他口腔里攻城掠地,将自己干燥的唇瓣啃咬的水光淋淋。 这太情`色了,比他初次看过的那本春宫图册还要叫人心跳加快,梁拥被勾的脸燥得通红,梁敬稍稍分开了点,热气吹在梁拥脸上,他轻声笑,声音低的勾人,还带着些酒气,“美人儿脸红了么…真好看…” 梁拥何止脸红,他两只眼睛都红了。 他只是一顿,还未反应过来,本能便叫他翻了个身把梁敬压在身下,捧着梁敬的脸激烈的回吻过去。他的牙齿磕到了对方的牙齿,险些将将他的唇磕破。梁敬不满意的轻呼一声,“嗯…这么着急…”他眯着眼,短促了笑了一声,闭上眼也慢慢厮磨对方的唇瓣,教他如何接吻,没一会儿两人便都气喘吁吁。 梁敬的手顺着梁拥的脊背摸下去,颇有意味地在那两处臀瓣上揉`捏,梁拥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抵着自己,低头一看,梁敬裤裆里的物件儿早就硬了。 他轻哼一声,伸手探进了梁敬裤腰,梁敬舒适的挺了挺腰,将性`器送到他手上,命令道:“摸一摸…” 梁敬不满意他认不出自己还这么放`荡,手上劲儿一大,梁敬便皱了皱眉:“疼…” 他的头侧到一边,路出修长的脖颈,以及那形状优美的锁骨,诱的梁拥眸色一深,不受控制低头吻上去,像个大狗一般舔了一遍儿。 舔完之后之后他凑到嘴边喃喃自语:“乖,爹爹,亲一下就不疼了…” “唔…”梁敬几乎要溺毙在这个吻里,梁拥湿热的舌头探到自己口腔,他的脑袋一时之间紊乱得只听得见自己短促却密集的喘息声,身下那只手捉着自己的性`器还在上下撸动,他晃了晃脑袋,手却像条鱼一样胡乱摸进了小儿子的衣服里,不是以往和自己上过床的小美人一样那种纤细滑腻的触感,梁拥身上的肌肉紧实,肩膀都比他要阔上几分。 梁敬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没来得及思索,便沉溺在身下的快感里。 “嗯…”梁拥将他按在床上,彻底撕开了他的衣服,路出底下因着常年习武,比寻常文人要健壮许多的身体。与此同时,他手上握着梁敬的性`器,加快了撸动的速度。 “啊…慢一点儿…”身下的快感过于强烈,梁敬昂着头轻呼了一声,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下,含住了他胸口那颤颤巍巍的小红豆。梁敬这处敏感的紧,稍一挑`逗便立了起来,从前他在外寻欢作乐,从不许人碰 ,总觉得男人这处不该如此敏感,何况他又是个在上面的。 可眼下这人非但用舌尖舔他,而且还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梁敬闷哼一声,手抓紧了身下的被褥,腰情不自禁的往上挺了挺,微微张着嘴,一副受不住的模样。 梁拥他额上已经出了细细的汗,闻声微不可查的扯了扯唇角,按着他从胸膛流连了许久,又辗转到腰腹处,亲吻他平坦的小腹,“呃…啊…”梁敬的胸膛剧烈起伏,眼光涣散。手指扯住了身下的被褥,紧接着他的性`器便被梁拥含住了,只那一瞬,梁敬呜咽一声,爽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他伸手按住了他的头,挺了没几下,就交代了出来。 “咳咳…” 梁拥万万没想到,他肖想已久的爹爹喝醉了竟是这般诱人,像个水里的神仙一样,慵懒又魅惑,沾染了情`欲之后一颦一笑都牵动人心。泻过之后,梁敬明显疲怠了不少,衣衫不整,四肢大咧咧伸开躺在床上,梁拥跪在他胯下,呛得呛的脸颊通红,他喘了两口气,看着眼前这淫糜的一幕,身下欲`望也越来越强烈。 两人身上的衣物已经脱得差不多了,梁拥握着他爹爹的手,覆在自己的小拥儿上,蹭在梁敬耳边,含着他的耳垂轻声蛊惑:“爹爹,帮帮我,拥儿也不舒服…” 梁敬闻声睁了睁迷蒙的眼,大着舌头说:“怎的和本侯儿子一样爱撒娇…” 他凑过去胡乱了搂着梁拥的脖子吸`吮,没一会儿便吮出几道红痕。手上也没闲着,直待手里的性`器越来越大,梁敬懒懒吐出一句:“美人儿…你这处挺大的嘛…” “唔…嗯…”混乱之中听到这句话的梁拥微不可察的扯了扯嘴角,从脸颊红到了脖子。 窗外的鸟儿被夜风惊醒,哗啦啦惊落一地绿叶。屋里的梁敬不知不觉已经睡着了,他的小儿子,还带着满脖子的吻痕,一手抓着他父亲的手,按在自己勃张的性`器上下撸动,仰着脖子低低的喘息着。他眼神迷乱的看着梁敬,好似回到了前些天一到夜里便常做的梦里,梦里父亲也是这么用手抚慰自己的。眼前的一切,都好似一场梦,可这触感如此强烈,叫他喷射出来的一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 片刻之后他找了块帕子,将梁敬身上以及自己手上擦得干干净净,然后趴在他胸膛用那掺杂着眷恋与不舍的眼神望着梁敬。 夜风看见他轻轻吻了吻那熟睡之人的面颊,眼神温柔似水,然后又听见他低低的呢喃:“拥儿好喜欢你…” “爹爹,你喜不喜欢拥儿?” 树上的鸟儿扑簌着翅膀飞往另一棵树,熟睡的人闭着眼睛蹙了蹙眉,不知梦到了什么。 次日清晨,梁敬头痛欲裂的睁开眼,入目可见便是一片陌生的 分卷阅读30 帷帐。 这显然不是他平时一惯睁开眼看到的东西,他揉了揉脑袋,记忆只停留在他在迎翠阁喝的云里雾里,楼下的戏子唱的婉转迂回。 “爹爹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他揉了揉眼睛,扭头看了看,就见自己的儿子端了杯茶,歪着头看着他,一脸关切。 梁拥扶他坐起来,梁敬张嘴想说句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不行,他心里一惊,就听自己的儿子有些难过地说:“爹爹昨日喝了那么多酒,定是伤了喉咙了。” 梁敬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跑到你这处儿来了?” 梁拥眸子里曜曜流光,他吹了吹茶,顿了顿问:“爹爹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吗?” 梁敬顿了顿,接着摇了摇头。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好像在迎翠阁找了个漂亮的小倌儿,后来好像还上了床,那小倌儿看着瘦弱,一到床上劲儿倒是不小,后来…他晃了晃脑袋,脑子里就连上床的片段也记得所剩无几,只记得对方那光裸的背摸上去格外紧致,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改日,他还真的去找找那个男孩儿。 梁敬刚想说些什么,浑身却痛得很,提不起来劲儿,“我这是…发酒疯跑到你这处来了?” 梁拥沉默了有一会儿没有说话,梁敬抬眼一瞧,却被另一个东西吸引住,整个人却都精神了。 梁拥脖颈处路着一丝红印儿,虽是尽力用衣领盖住,一弯腰低头却还是路了出来,梁敬心一沉,拉开他的领子一瞧,果然,还不止一个,这小子满脖子全是吻痕。 他松开他的领子,厉声喝道:“你到哪儿里鬼混去了!这是谁干的?” 他勃然大怒,满脸震惊,忽然撑着身子坐起来。 梁拥没有防备被他撞到,手里端的茶“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碎成了无数残渣,仍有着热烫的茶水泼在了手上脚上。 —————————— 二十八 这茶杯一落地,两人便都是一愣。梁敬见他手上红了一大块儿,心里一紧,“来人!” 梁拥拦住他,“爹爹,没事。” 梁敬心疼,握着他手吹了吹,“怎么没事儿,红了好大一块儿。” 梁敬自己皮糙肉厚,手上划出道口子见了血也是舌头舔一舔,舔干净完事儿,更遑论这一点点小伤。他叫梁拥习武,叫他读书,叫他比京城多半的孩子甚至较他还要优秀,惟不愿见他皱眉,见他委屈,见他乖巧不言痛。 他骂骂咧咧叫人过来拿浸湿了的巾子将那处泛红的地方好生敷好,浑然不觉自己魔障了一般温和体贴的不像自己。 梁拥无奈叹了口气,心里却暖呼呼的一片。 “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快从实招来,昨夜你到哪里鬼混去了!”梁敬揪着他的衣领,指着他脖子上那显而易见的红色吻痕,心里说不出的膈应。他手指摩挲那碍眼的印记摩挲了好久,直到周遭的皮肤开始泛红。 他心底也好似涌出一团火,压了好久才不至于从脸上冒出来。 梁拥狭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嘴唇抿成一条线,吐出一句险些让梁拥从床上滚下去的话:“爹爹当真,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这句话说出来如平地惊雷,梁敬顿时心漏了半拍,有些不祥的预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拥指指自己脖子上的红痕,轻声道:“爹爹昨夜酒喝的太多了?” ……畜生。 梁敬看梁拥脖颈上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胸口的红痕,惊得半天没有说话。意思是…这都是他干得。 他心中懊悔,脑子里却只记得一片光裸的脊背滑过指尖的触感,他顿了顿,艰难的问了一句:“除了这个,爹爹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他心提起来,生怕梁拥再说些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所幸梁拥只是低头捂着自己虎口处的帕子,轻轻摇了摇头。梁敬不放心,捏着他的脸,强迫他转过头来,眼神有些严厉的问:“真的?” 梁拥点点头,路出个宽慰的笑,“真的。” 梁敬这才放松了下来,他复又躺会床上,“昨夜我睡在你这处儿是不是扰你休息了。” 梁拥摇了摇,“没有,爹爹睡着的时候很听话,拥儿服侍爹爹躺下便去厢房睡了。” …很听话?梁敬蹙着眉,心里说不出的怪异,他盯着梁拥的面庞看了许久,最后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轻咳了两声示意他:“领子往上提一提,像什么样子。” 梁拥不说话,抬了抬自己裹着帕子的手示意自己手不方便。 想到方才是自己一时激动,才把人衣服扯成了那样,梁敬直起身帮他掖好领子,掩住昨夜自己荒唐之下造的孽。 两人靠的太近,梁敬无意间抬头看他,梁拥便慌忙低下头,但梁敬刹那间捕捉到了他眼神中隐隐的侵略性,仿佛似曾相识一般。 这让他一瞬有些悚然。 梁拥却敏锐的察觉到梁敬松了口气,他有些失落,低下头堪堪掩住了自己下拉的唇角,爹爹…当真不愿意和自己有任何身体接触么… 要是爹爹知道他昨夜不仅亲了他,还同他做了那等亲密之事,还会像如今这般只是烫到了手也会心疼他吗? 这种心思一旦发了芽,便无孔不入,顺着骨头间的缝隙游走在五脏六腑,叫他涨的心底发痛。 头实在太痛,梁敬揉了揉眉,日上三竿才穿了衣起来,喝了几口厨房煮的醒酒茶,然后肚子空空,换了身衣服,便准备出门。 “爹爹!你这饭也没吃准备去哪儿?”梁拥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没事儿,爹爹去去就回。”宿醉的酒意还残存在脑袋里,他两眼有些发昏,突然有些后悔昨夜喝了那么多酒。他看着梁拥,始终没说出口太后要让自己和庭蔓成亲的事儿。他拍拍梁拥的肩膀,上了车便往宫里去。 既然太后出了这招叫他猝不及防,他也要想些对策才是。本不愿无故招惹那如疯子般的小皇帝,如今看来也别无他法。 马车行的快,颠的他快要吐了出来,却还是强压着命令道:“再快些!” 这会儿他只盼着那人还算有点儿本事儿,不至于被太后牵着鼻子走。 “侯爷,您回吧,今日皇上不见人。” 梁敬揉揉脑袋,“为何不见,皇上病了?” “这…” 梁敬冷笑一声,屈膝便在门口跪下了。 “皇上今日不见我,我便跪在这儿不走了。” 那两个内侍面面相觑,最终一个躬身道:“侯爷,待奴才进去通报一声便是。” 梁敬进门的时候行了个礼,就见那小皇帝梁陵端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本折子看的有模有样,见他来了也只是掀掀眼皮,问:“哟,侯爷这是被什么风吹过来了?怎的,朕听说朕 分卷阅读31 不见你,你就要在门口跪上一天,什么时候侯爷如此想和朕亲近了?” 这小皇帝向来嘴上不饶人,梁敬忍下心里的不适,想回几句话,这猛一抬头飞快的瞥了一眼,却发现皇帝身旁研墨的人眉眼温润好生熟悉,他心里一紧。 这不就是荣升礼部尚书如今兼翰林院掌院的郑纾吗?皇帝竟让他在御前研墨!他们何时亲近到如此地步? 郑纾显然也看到了他,冲着他微微颔首,复又低头研墨。梁陵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抬头看了郑纾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声音也拔高了一节:“侯爷,朕问你话为何不答,连朕你也不放在眼里了么?” 梁敬回过神来,应道:“自是不敢,臣来,是有事相求。” 梁陵嗤笑一声:“侯爷平日里逍遥自在,还能有什么烦心事左右,说来听听?” 梁敬便把来龙去脉说与他听,只是隐去了孙庭蔓心悦自家儿子的事情,单单只提太后要赐婚的事。 梁陵听罢懒洋洋的说:“母后既已决定,朕这个做儿子的就该叫她老人家高兴才是,何况庭蔓出身相府,自幼乖巧伶俐,哪里配不上你祈元侯?” 语气中已有几分不悦,显然对他十分不耐。梁敬心下存疑,想着这皇帝怎的偏偏针对自己,对他态度愈发恶劣,就差把“不喜欢自己”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抬头却撞上了郑纾审视般的目光,郑纾冲着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他顿了顿,竟一瞬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他朗声道:“太后恩德,臣没齿难忘。坊中盛传皇上仁孝,臣今日一见,果真与人所说无二,臣久不沾朝事,却也知相府人才济济,在朝为官的都是栋梁之才,想必庭蔓也是一位大家闺秀。臣唯恐配不上庭蔓,配不上相府,哪里敢置喙其他?” 他故意将姿态放低,但话里隐隐约约透路着如今的形势如何,相府又招摇到了何等位置。他抬头看那小皇帝,见他深深皱着眉,阴沉着脸,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卧榻之侧,岂容它人酣睡。外戚干政的例子比比皆是,他不信皇帝如此多疑的人,真的会任由太后的权力与威信比他的还大。 “臣空继了一个爵位,人却不争气,唯恐叫太后蒙羞,让相府无颜,不如一个人得过且过,乐得自在。” 梁陵也不是太傻,稍一思忖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由得一拍桌子,怒道:“大胆,你这般语气,对得起太后如此厚待你吗?” 梁敬屈膝跪下,“臣不敢妄言。” 梁陵先是一拍桌子,接着站起来理了理自己久坐之后有些皱的衣服,怒气似乎褪下去些,他冷哼一声,看了看郑纾,又看了看梁敬,脸上一派冷意,说出来的话,却叫梁敬几乎翻脸。 “听侯爷此言,也是有建功立业之心的,先前又带兵打过仗,眼下西北正愁无虎将镇守,不如就由侯爷领兵前去支援如何?” “嗯?郑大人,你觉得怎么样?”梁陵嘴上说的是梁敬的事,眼睛却幽幽看着郑纾,仿佛只是在聊一件小事,如同这案上要不要添一个摆件一样无关紧要。 二十九 这哪里是问郑纾的意见,分明是逼着他表态罢了。郑纾面上平静无波,只停了研墨的手,甚至于在旁人看来有些不敬的直勾勾望着梁陵,他开口,如鸣佩环,却又听不出丝毫个人情绪,“皇上既已有定夺,微臣人微言轻,又岂敢干涉。” 梁陵似乎更生气了,抬头一挥,桌上的笔架便一下摔在地上,声音在静谧的屋子里显得格外令人心惊肉跳,“既然郑大人也无异议,想必也认定侯爷是将才,是当今领兵支援的不二人选,既如此,不如就这么定了——” 梁敬蹙着眉,高喊一声:“皇上——” “侯爷莫不是又反悔不欲给祖上添光了?”梁陵笑的讥讽,语气不容置喙,仿若梁敬再多说一句,他便要掀案而走。郑纾身形一动,往前走了几步,俯身收拾那摔在地上的笔架,却被被皇上一句话制止:“郑大人?朕何时说让你捡起来了?放回去。” “遵命。”郑纾的手顿了顿,梁敬瞧他一眼,却见这向来孤高的郑大人果真将那笔架规规整整地又放回了地上,甚至严谨地按照方才摔在地上的模样做了还原。 梁敬使劲掐了掐手心,走出殿外还能听到屋里噼里啪啦花瓶碎掉的声音。还不时夹杂了几句郑纾一贯清冷的声音“皇上息怒。”以及暴躁的小皇帝拔高的嗓门,“滚!” 梁敬从前跟在郑纾屁股后头死皮赖脸缠着,一句重话没说过,生怕他脸色一冷,哪天儿就惹得不高兴了。这小皇帝天生矜贵,从不将人放在眼里,此刻如此作践他,也不给他好脸色瞧,他竟也活活受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郑纾也顶着一张阴沉的脸从里面出来了。他看见站在门口的梁敬,面色有了道裂痕,他冲着梁敬微微颔首,躬身唤了声“侯爷”,便绕过他往前走。 梁敬紧随其后,“郑大人!” 郑纾看了眼周遭,见四下无人,才启唇道:“侯爷若想责怪郑某方才未帮侯爷求情,还请平安归来之日再怪。”说罢转身便走了,竟一句也不愿多说的样子。 梁敬深深蹙着眉,站在原地看郑纾越走越远,又回来看了一眼身后那冰冷肃穆的宫殿,心底像压了万斤的石头。 何时他竟也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梁徵待他班师回朝,叫他安安稳稳 做个闲散王爷,梁陵叫他领兵出征去那已被羌族大半蚕食的西北固守城池。这一父一子,一个用一副文雅皮囊招揽无数人替他卖命,不用时便弃之如蔽履。一个既想着如何名留青史又不愿手上沾上一滴血,一味偏安一隅。 世上哪有被人玩弄了一次还有第二次的道理。 梁敬在冷风中沾了许久,浑身的血却都热了起来,他胸中有一团浊气,总觉得不吐不快。早上来得及,只喝了几口醒酒茶,这会儿酒意全散了,肚子却饿了起来。 他一分不愿在宫里待着,快步出了宫,上了马车便往家的方向赶。 三言两语把这事儿说给梁叔听,梁叔一听也是一惊,“侯爷,西北凶险,羌族打仗又是野蛮,万万不可啊。” 梁敬面上带着分冷意,“皇上面前,哪有什么可不可的事。” 梁叔有些慌张,道:“不如,您再去找一找太后,我看庭蔓嫁入侯府也…” “梁叔!” 梁叔眼神复杂,有些难过,低声问:“侯爷…怎的就不想成亲呢,难不成这比命还重要吗?” 梁敬抬头看他一眼,“谁说本侯一定会殁在西北?” 梁叔连忙呸了好几声,脸上颇有悔意,“是老奴不好,可是…” 梁敬将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然后轻呼了一口气,“且不论庭蔓心有所属,本侯喜欢男 分卷阅读32 人的事,还需本侯再强调一遍吗?” 梁叔张张嘴欲言又止,梁敬声音软下来安慰眼前这这个为侯府兢兢业业付出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况且成亲…有什么好的,你看我娘,她有哪天真的开心过…” 梁叔竟不成想侯爷如此执拗和老夫人还有些关系,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了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爹爹。” 梁敬和梁叔交换了个眼神,对方无奈,躬身施了个礼,打开门退下了。 梁拥端着托盘,眼瞅着梁叔从自己身边经过,问:“梁叔怎么也在这儿,爹爹,你们在商量什么?” 梁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睛拂过他已经日益坚毅的轮廓,嘴唇动了一下,道:“拥儿真的长大了,过来让爹爹瞧一瞧。” 梁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先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道:“爹爹晨起未食,对身子不好,厨房新做的点心,吃些垫垫肚子吧。” 叫梁敬还冲着他摆着手,他便蹲下`身来,抬头望着梁敬,有些困惑的问:“拥儿已经十六了,的确长大了,爹爹怎的想起说这个了?” 梁敬低头看他, 眼神有些怔忪,竟未觉日子过得这样快。他指尖擦过梁拥的额头,撩了撩他鬓角有些乱的头发,接着又像对待小孩子一般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轻笑一声:“拥儿大了,可以帮爹爹照顾家里,爹爹便可以放心走了。” 梁拥心里一慌,“爹爹要去哪儿?” “去个离京城很远的地方。” 很远?梁拥心底有些发慌,指尖都微微颤抖,他看着梁敬泰然自若的样子,问:“爹爹要去哪儿?不带着拥儿一起吗?” 梁敬松开他,看着他一脸焦急,生怕自己撇下他走的样子,狠了狠心道:“拥儿乖乖在家等着,等爹爹在西北打完仗,定会给你带一头最好的战马回来。” 打仗? 爹爹要去打仗? 梁拥松开他的衣角,自顾自的站起来,有些难以自持。他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气,才勉强挤出来一句, “拥儿不要马。” “爹爹非去不可么?” 他还未曾想过分别,那希冀藏在眼角,满满的几乎要溢了出来,却又不敢溢,生生憋红了双眼。 眼见他便要哭出来了,梁敬一时也有些无措,从小他便最烦小孩子哭,梁拥小的时候都没怎么哭过,怎的长大了这么容易就红了眼眶。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爹爹会回来的。” 梁拥眼里的光霎时就暗了下来,沉寂成了一片灰蒙蒙的暗黑。 梁敬一面欣慰到底是自己养的儿子,终归是心疼自己,舍不得自己。一面想着等他走了之后,梁拥自然能调整回来。 正是走神之际,梁拥往前凑了几步,俯身朝他靠了过来,梁敬以为他是要拿桌上的托盘,正想侧身看看是什么糕点,一道凌厉的掌风却不设防地径直劈向了他的后颈。 “你…”梁敬没想过梁拥会暗算自己,他闷哼一声,身子一软,整个人朝前跌去。 梁拥推开门,走出去吩咐手下:“备车,本世子要出门。” 他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着实有些慌乱,但这比不上即将失去爹爹的恐惧来的大。 他快速回房翻了些自己的常服,亲自给梁敬换上,然后扶着他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等到梁敬苏醒过来之时,已是日暮时分。他很快便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根柱子上动弹不得 ,举目尽是一片破败景象,梁上的壁画早已剥落,神像上的鎏金也掉了一层,路出底下铜色的底座。远处梁拥升了柴火堆,火星“噗嗤噗嗤”冒着,映的梁拥的脸一片昏黄。 他清醒过来,意识到这里不是侯府,随即怒道:“梁拥!” 梁拥见他醒来,走过来将一个皮囊凑到他嘴边:“爹爹醒了,爹爹肯定渴了,喝些水吧。” 梁敬看着他神色如常,语气也还是在他面前一贯的撒娇口吻,竟不由的打了个冷颤,他挣扎了几下,却发现绳子绑的结实,他根本挣脱不开,不由沉下声喝道:“胡闹,给我松开!” 这破庙里地上全是灰尘,他扑棱了两下竟把灰尘全都扑棱了出来,一时火光下全是星星点点的尘土,梁拥掸了掸衣服,面色如旧,依旧蹲下`身,温和的对梁敬说:“爹爹,夜深了,先喝口水暖暖肚子。” 见他无视自己,梁敬脸上更不好看,“我不渴,你绑我做什么?先给我松开,简直胡闹!” 他快要气疯了,不过是说了要去打仗的事,这小子居然直接把他从府里绑了出来!之前还装的一副可怜模样叫他心疼了好一会儿,合着是算计着怎么打晕他呢。 三十 “你闹够没有!多大的人了,为何这般不懂事!快给我松开,你把我绑在这儿是要爹爹做逃兵吗?”梁敬赤目看着他。 “给我松开!” “你知道抗旨不尊是什么下场吗?侯府百余条性命岂由你这般儿戏!” 梁拥盯着他看了许久,慢慢悠悠的将那个皮制的囊袋放在地上,火光明明灭灭映的他面孔格外冷漠,充斥着一股令人悚然的气息。 那眼神叫梁敬一惊,几乎刹那间想到了多年前在山上初次看到梁拥时,他那恶狠狠的像盯着猎物般的眼神。 那眼神梁敬此生难忘。 而此刻,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告诉他,他还是个狼崽子,从未被他驯服。 紧接着,就在梁敬以为他要伸过手来扼住自己喉咙的时候,他却只是伸过来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的用手背摩挲着他的脸颊,嘴里说着温柔的话。 “嘘…爹爹不要说话了,嗓子都哑了,拥儿会心疼的。” 梁敬莫名打了个寒颤,头往一侧偏了偏,躲过了他伸过来的手,“梁拥,你究竟吃错了什么药,别这样,我们回家吧,这里这么冷,会着凉的。” 他话刚一说完,紧接着梁拥就抱住了自己,突然而来的压迫感霎时叫梁敬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然后他嘴巴上忽然覆上了一片柔软的东西,梁拥的脸近在咫尺,他趁着梁敬不设防轻而易举的便撬开了他的嘴巴。 “唔……”梁敬震惊的难以言喻,不自觉的头往后仰,然后狠狠撞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你竟敢!” “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梁拥闻声揉了揉他的脑袋,“拥儿早就想这么做了。”然后扣住他的脖子重又吻住了他。 梁敬狠狠咬了下他的嘴唇,两唇分离的时候清晰可见梁拥嘴上的伤口。 梁拥伸手摸了摸,手指上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眼里藏得情绪逐渐逐渐融化了,委委屈屈的抬起头,“疼。” 梁敬张嘴想骂他,看着他的表情无论如何却骂不出口。 分卷阅读33 梁拥伸手又摸了摸他的嘴唇,语气中颇有些置气,“爹爹这张嘴,亲过多少人,怎的旁人都亲得,独独拥儿却亲不得,爹爹不是最喜欢拥儿了吗?” 梁敬有些艰涩的开口,浑身丧了力气,“你不是喜欢庭蔓吗?何时又开始喜欢男人了…” “打懂事起就喜欢了,”梁拥说完顿了顿,“我不喜欢庭蔓,我只喜欢过一个人。” 他直勾勾的看着梁敬,没有一点儿罪恶感,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梁敬那一瞬脑子几乎乱成了浆糊。 拥儿喜欢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呆愣着望着梁拥,一句话也说不出。 “拥儿先前去善缘寺里求了一对儿平安符。”梁拥从怀里掏出一块被红绳系住的桃木,摊在手心上小小一个,不是很大,他翻过来,见那桃木上刻着小小一个“敬”字,弯弯扭扭,一笔一划像分开刻上的一样。“附近的百姓都说善缘寺的佛最灵,拥儿是不信的,可是梁叔说你常去那家庙,和那庙结了因缘,拥儿便也去求了一对儿。字是拥儿亲手刻上去的,当然没有爹爹的字写得好,刻出来也不好看,恐怕你会笑话我,一直没有送出去。” 他笑了一声,眼里全是落寞,“拥儿盼着爹爹无痛无灾,一生平安,长命百岁。” “爹爹要以身涉险,却是说走便要走。” 他抬手一挥,那桃木的平安符便落在了火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他盯着梁敬,一字一句,声音却颤的哽咽,“拥儿的心意爹爹不必在乎,拥儿怎样都好,你要骂便骂,打便打,只要平安在我身边就好。”梁拥的眼睛像月色下的河水,涌动着无数粼浪,几乎淹没了梁敬的喉鼻。 梁敬已经记不太清情窦初开时第一个心生好感的人是谁了,好像是府里的一个小丫鬟,每日只会躲在角落里偷看他,梁徵来找他下棋的时候也见到过好几次,每次都取笑他年纪轻轻便有小姑娘偷看,日后定是妻妾成群。他被梁徵说的红了脸,总想打听打听那个小姑娘是谁,却怎么找都找不到。结果过了两年,府里来了个暖床的丫鬟,长得特别像她,还有一个他日后恶心了许久的名字——凌阮。 那是他唯一亲近过的女人,足足叫他记了一辈子。 而他此刻看着梁拥晚潮般黑亮的眼睛,心莫名难受,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少年,从小就和旁的小孩儿不一样,聪明懂事,举世无人能及,是他混乱之中留下的唯一的儿子。 他头一回骑马,头一回射箭,头一回眼巴巴望着自己说想要个花灯,他都知道。他倾其所有,愿教给他一切,以为自己知晓他所有秘密。结果他喜欢自己,他不知道。他给他求了平安符,他也不知道。 火苗越蹿越高,噼里啪啦的响声在静谧的庙里格外清晰,他特别想将火扑灭,将那个平安符捡回来,但他被绑在了柱子上动弹不得。他挣扎了一会儿,粗粗喘着气,“拥儿…” 梁拥别过去不看他,梁敬咬咬牙,“你过来。” 梁拥还是一动不动,“爹爹若是想骂拥儿,拥儿全都受着,绝无半句怨言。” 梁敬伸出脚狠狠踹他一脚,“你老子叫你过来,你是聋了还是傻了。” 梁拥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有些无奈的凑到他跟前,“爹爹…” 他只说了两个字,梁敬便堵住了他的嘴。 他温和地舔舐他唇角的那点伤口,一点点将那点血迹舔去。 梁拥蓦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呼吸都顿了顿,然后鼻子一酸,眼泪先流了下来。 他几乎痴狂的把梁敬按在了柱子上,低头亲吻他的额头,他的鼻尖,他的唇角,他就是这样的人,你对他好一点儿,他便记在心里加倍的对你好。你亲他一下,他也要还给你满腔爱意。 “爹爹…你喜欢拥儿吗?” “你也喜欢拥儿吗?” 梁敬没有回答他, 只是用一个吻止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巴,叫他无暇再去思考其他东西。 梁敬顺着他的嘴唇,一路向下轻轻亲吻他的喉结,梁拥明显可见的吞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了一下。梁敬轻笑一声,凑到他耳边,含住了他的耳垂,往里吹了口气,“拥儿,这绳子弄得爹爹很不舒服,脚都麻了…” 梁敬浑身一僵,下`身便情难自禁的起了反映,他犹豫了良久,摇摇头,“松开了爹爹便会走了,拥儿给你揉揉脚?” 然后梁拥果真摘了他的鞋子丢到一边,跪在他脚边,捏住脚心揉了起来,直叫梁敬看的目瞪口呆。 少年揉的格外认真,还抬眼看他,问:“这样怎么样,有没有舒服一点儿?” 梁敬几乎咬碎一口牙,他笑了笑,另一只脚踩上了他的大腿,沿着往上踩到了他的要害:“只有爹爹一个人舒服怎么行?” 梁拥在一瞬涨红了脸,慌忙捂住了自己的下半身,却被梁敬挑开,轻轻用脚尖磨蹭着那处已经挺立的小东西。 “拥儿真的长大了…”他笑着说。 梁敬听到这句话忍无可忍,急不可耐的按住他又亲了好一会儿,两人亲的意乱情迷,梁拥的手想顺着衣服摸进去,却总被绳子阻挠。 他终于松了松绳子,沿着梁敬的腰急不可耐的摸上去,撕扯着他身上的衣服,梁敬咬咬牙,以一个非常难堪的姿势叉开腿拥抱着梁拥,十分明显的感觉到梁拥硬邦邦的东西抵着自己,梁拥低头啃咬他的喉结和锁骨,让他一瞬有了些危机感。 他哑着嗓子低声道:“你给爹爹绑住手,爹爹不会跑的。”他舔了舔梁敬的嘴唇,路出一个十分魅惑的笑容。 梁拥顿了顿,终究是败在了梁敬的诱惑之下。 梁敬如愿被绑住了手。 这破庙的门也破破烂烂,顺着那些缝隙里,钻进来的夜风刺骨的寒,如果没猜错的话,可能是在山上。 也是,山上人烟稀少,谁会想到梁拥会把他藏在破庙里呢。 此时梁拥已经扒开了他的衣服,胸膛袒路在空气里,叫他忍不住起了些鸡皮疙瘩,绕后梁敬沿着锁骨向下,挑`逗着他胸前那颗寒风中瑟立的小红豆,梁敬霎时回了神,深吸了一口气。 看了看梁拥的身形,他一霎便意识到这不是平日里自己熟悉的姿态,他那点儿些微的旖念终于被吹散了。 如果不想办法逃走,没准儿他真的会在这儿被自己儿子办了,想到这他打了个激灵。 他搂着梁拥的头,手指勾着那绳子打结的地方摸索,梁拥还埋头亲吻着自己,手还揉`捏他的胸肌,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女人一般,但那处的快感让他忍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呻吟。 梁拥猛地一抬头,显然被这声音鼓励了,他压低声音温柔的说:“爹爹这儿好敏感。” 饶是梁敬这般不守伦常的人,也忍不住被这悖伦的快感 分卷阅读34 折磨的昏了头。 他差一点就要解开那绳子了,被梁拥这么一说,手一抖所有工夫都白费了。 梁拥的手没一会儿便探进了他的裤腰,他一把搂着他的脖颈坐起来,喘着气拿鼻尖蹭他。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们头抵着头,呼吸交杂着。火光中静默无言,唯有呼吸愈加浓重。 梁敬的绳结终于解开了。 三十一 庙里损毁的神像还垂着眼,唇角微微扬起,有着睥睨众生的威严,佛像一只手已然损坏,另一只手自然下伸,指端下垂,手掌向外,结了一个与愿印,愿众生所祈求之愿都能合乎心意。 这里也曾香火鼎盛,梁上一幅壁画都能让人交口称赞,跪拜参悟,后来许是这尊佛辜负了人们的期望,又或许人们找到了新的佛像,觉得它不过尔尔,不再像最开始般对他仰望尊敬,它才落得伶仃失落在这荒山野林的下场。 它这里许久没有来过人了,实在是有些寂寞,等了许多年终于等来了两个人,却也同样寂寞。 他们浓重的呼吸在庙里听的格外清楚,那喘息声中有寂寞,有欲`望,还有些难以言喻的悲戚。 “爹爹……”梁拥鬓角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他手里抓着梁敬的物件上下撸动,梁敬难耐的昂起了头,手腕处被绳子勒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他的绳结解开了,命根却被梁拥握在了手里,不敢轻举妄动。 “爹爹也是喜欢拥儿的对不对,爹爹只是不愿承认罢了,拥儿比起…从前在你身边的人差到哪里去了。他们…他们都不是真心喜欢爹爹,只有拥儿…只有拥儿…” “拥儿好喜欢爹爹啊。” 梁拥覆在他耳边一遍遍说着喜欢,手里还威胁般的攥着他的命根子,叫他咬着牙承受这无上的快感,梁敬几乎快要溺毙在这种缓慢而绵长的折磨之下。 “爹爹……” “爹爹……” “闭嘴。”梁敬忍无可忍,抖落腕子上的绳子捂住了他的嘴,“你好烦……” 其实他觉得梁拥快要哭了,那种落寞而绝望的话不适合从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嘴里说出来,他该是荆棘般无畏,琉璃般澄澈的,他该是无忧无虑,骑马射箭,鲜衣怒马的。 他的手有些发颤,却径直摸进了梁拥的裤腰。 就这一次吧,他想。 就这一次放肆的悲悯,仅仅用来同情这个孩子。 他在这一刻突然想起儿时偶见父王和额娘争吵,父王狠狠把额娘推在地上,指着自己说:这是个孽种,抱出去扔了吧。额娘抱着他的腿哭的昏天黑地,他侥幸活下来了,后来父王早早病殁,独留他一个儿子,他在灵堂前跪了许久,脑子里想的全部都是,他不是一个好爹爹。 他的父亲不是一个好爹爹,他也不是。好爹爹不会让孩子厌恶他,也不该让孩子喜欢上他。 梁拥显然对他解开了绳子有些失望,然而在他手探进他裤腰的时候,这份失望被欲`望填充,他喘着气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梁敬一手搂着他的肩,一手在下面抚慰着他逐渐涨大的东西。眼见那玩意儿在自己手里越来越大,他皱了皱眉,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待到梁拥终于泄了出来,他手里沾着白浊从他裤腰里掏出来,哑着嗓子低声说了句:“真是年轻气盛。” 梁敬被这淫糜的一幕惹红了眼,扑过来啃咬他的脖子,混乱的揉搓着他的肌肤,甚至将手探进了他的后腰,颇有些情`色意味地揉搓着他的臀瓣,梁敬呼吸也愈发急促,推搡着他,企图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下去,“放肆!” 梁拥便松了手,眼睛盯着他瞧,像是要将他瞧出一个洞来,“拥儿弄疼你了吗…” 梁敬被他的措辞搞得愈发上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深呼了口气,好歹平复了下自己的欲`望,稍稍清醒了些,然后伸掌便要劈他的后颈,被梁拥堪堪侧身躲过。 梁敬身上的衣服被扒下来不少,站起胸膛路了大半。梁拥脸上有些难过,想凑到梁敬身边,被他厉声喝道:“你别过来。” 梁拥就木木的站在原地看着他, “你要走吗?” 梁敬被问得鼻头一酸,片刻之后又冷静下来,放软了声音,“拥儿,你清醒一点,这是皇上的决策,君命难违,爹爹迟早会回来的。” “回不来呢。” 梁敬无法像安慰梁叔一样安慰他,他站在火堆旁,竟觉浑身冰凉。 梁拥一步步朝他走过来,一字一句的问:“回不来呢?” 梁敬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再躲,于是梁敬轻而易举的一掌劈晕了他,力道太大了,震得他心底有些发颤,一瞬有了要流泪的冲动。 他熄灭了那火堆,烟还未散尽,灰烬尚有余温,他在那团烟雾中扒拉了许久,最终确定那块符是真的被烧没了。 好可惜啊,拥儿送给他的头一个礼物呢,还没仔细看看就没了。 他被那团火堆熄灭后的烟雾熏呛了许久,盯着梁拥的面庞久久没有出声。 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叫自己内疚的,太坏了,这个孩子怎么越来越坏了。 他将梁拥扛在背上,有些吃力的一步步把他带出了破庙,树上拴着一匹马,月光皎皎生辉,照的山路上泛着一层浅浅的光泽。梁拥已经不是背起来赏花灯的年纪了,他的个头差一点儿就要赶上了自己,他费尽力气把对方弄到了马上,策马下了山。 距离天亮还有些时候,梁敬在城门口同侍卫交接许久,那个胆大包天的小侍卫坚持要他拿出通行令,否则不予通行。 梁敬浑身灰扑扑,手上还全都是方才扒拉灰烬时粘在手上的灰,此时一听,气的牙痒痒,尽数抹在了梁拥的衣服上。 两人在城门口的大石头边儿待到天亮才进城。 但天还未亮,梁拥便醒了。他微微挣了睁眼,转瞬便又闭上。 梁敬睡得浅,稍稍一动便知对方醒了,抬眼一看对方却还是闭着眼睛,他用胳膊肘捣了捣他,“醒了就别装睡。” 梁拥抿着唇一言未发,只是掀了掀眼皮瞧了瞧他。 梁敬以为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结果直到他真的领兵出征那一天,这小子始终一言不发。 最后梁拥在家门口拽住了他的衣角,将他拽到自己身侧,覆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若不回来,我便去找你。” 他语气轻飘飘,神色无异,梁敬心口顿塞:“你敢!” 梁拥这才勾了勾唇角,路出一个极为成熟又餍足的笑容。 梁敬骑着马在城门口回头望了一眼,见他站在距离行军很远的地方,衣袂飘摇,失了几分少年气,像个飘忽不定的魅影,游荡在这小小的晋宁城里。 …… “你若不回来,我便去找你。” 梁敬目光涣散, 分卷阅读35 数次惊醒于梦中,梦中的少年双唇一翕一合,吐出的这十个字,反反复复,清晰又果决。营帐里昏黄的烛光叫他回了神,呼吸逐渐匀称。梁敬缓缓躺下去,松了一口气。 未待回神,他便发觉腿间一片滑腻,不由得身体一僵。 一定是行军太累,太久没有发泄的原因。他捏了捏眉心想。 —————————————— 三十二 梁敬初到永州,甫一进城便见城里哀声载道。 城里的节度使冯潇迎了他进城,面色激动,眼眶都要红了。“将军!” 这称呼实在是许久未闻,梁敬抬眼一看,只觉地眼前这人越看越眼熟,“你是…冯潇?” 冯潇点点头,面上一派喜色,“果真是将军来了,末将听闻将军一来,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世上竟有如此机缘巧合之事,他十几岁打仗时,冯潇只是他身边一名小都统,下面带着五百个人。梁敬之所以能记住他,是因为当初副将举荐他有勇有谋,一腔报效家国之心,可以重用。于是梁敬派他领了几十号人去夜探敌情,谁知他胆子大居然放火去烧了敌方粮草,叫他们暂时有了周转的时间,他却回来昏了一天一夜。 此刻梁敬看到他真的当了永州节度使,眼中却还是清明的很,心里不由得欣慰。许是离京太远,又或许是永州如今敌军逼迫,京中尔虞我诈,颓唐荒糜的场景,竟在这所小城里丝毫未见。 “辛苦你了。” 他拍了拍冯潇的肩膀,登上了城楼眺望远方。 “羌族战士勇猛,个个身长八尺,孔武有力,能以一当十。若不是凭着这地势南高北低,永州处于高地,怕是连永州都保不住了。” 冯潇语气有些悲怆,他看了眼梁敬道:“将军,如今这个形势,我们该如何是好,永州可是最后一道关卡,永州的兵力若是都挡不住羌族的进攻,那后面几座城,轻而易举便能一举戗灭啊,到时候如若羌族想直取晋宁…” “如今您来了,可暂解我军粮草之急,但长久如此也不是一个方法,将军可知为何朝廷迟迟不补给?” 梁敬心里一寒,嘴角浮出个冷笑,“皇上忙着选妃呢,哪里顾得上百姓生死安危。” 冯潇长叹一口气,道:“当初羌族有意求和,派人来商议和亲,若是皇上当时应允,怕也不会…呸,末将知错,不该妄议圣上。” 梁敬沉默了许久,问:“城里的百姓有办法从后方疏散出去吗?” 冯潇长叹一口气,“这个末将不是没有想过,但城里人太多,冬面和西面的城墙周遭都有羌族的人虎视眈眈,若是开了一个口,恐怕羌族的人马便会闻风而至,别说疏散,到时候防守起来都十分困难。” “况且将军这次带了五千行军,这些战士多养在京城,怕是适应不了永州的气候,易水土不服,如若真的开战,我们胜算不大。” 梁敬的心彻底沉了下来,站在城墙之上,任风将自己那点七情六欲吹了个干净。他转身问冯潇:“冯大人留在永州,可是做了决一死战的准备。” 冯潇表情肃然,朗声道:“冯某孑然一身,别无所求,惟愿家国安定,父母安康,如今父母早早病殁,若是一死能守住这永州数万黎明百姓,冯某死而无憾。” 梁敬望着他的眼睛,像看到了数年前也曾一腔热血的自己。 他命人端了酒,恭恭敬敬的躬身朝他行了个礼,“敬永州冯潇。” 冯潇一脸惊惶,冲着他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将军这般,可是折煞冯潇了。” 梁敬笑了笑,敬他一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又端了一杯,从城墙上撒下去,敬这片对他来说仍显陌生的黄土。 他向来不敬朝堂,不敬鬼神,不敬礼数。可他敬一方土地,敬敢于为这方土地舍命的战士。 自打他一进城,羌族三番五次的试探他们,爆发了无数次小冲突,两军不断的出兵试探,又收兵偃旗息鼓,却始终没有真正打起来,羌族畏惧永州这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冯潇他们则畏惧羌族丰富的作战经验。 就这样过了半月有余,他们粮草即将告罄,梁敬坐不住了,他想带兵去探探敌方的情况。 冯潇制止了他,“这太危险了,将军。先前羌族攻破甘宁的时候就看的出他们兵力充足,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羌族战士的威名我们都久有耳闻,这几日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因为他们摸不清您所带援军的情况,若是贸然前去,怕是有去无回啊。” 梁敬皱了皱眉,心底有个猜测,“这半月有余,羌族若是当真胸有成竹,怎会畏手畏脚成这般模样?或许,他们兵力没有那么充足,只是扮猪吃老虎,想将我们拖垮。” 冯潇抿了抿唇,踱了两步,“将军的意思冯某明白,但是这到底只是个猜测,若是一旦猜错,将军落入敌手,那才真的麻烦,永州万万百姓,绝不敢冒如此之险啊。” 梁敬说:“我只是隐隐觉得,他们有可能知道我们的粮草快没了。” 冯潇一愣,“您是说…” 梁敬抿着唇,“再等一日,我们这边不可能坐以待毙,和他们这么干耗。耗也能耗死我们,明白吗?若是羌族还不发起大规模进攻,那便说明,他们那边或许有我们这边的人。” 冯潇顿了顿,“会不是是甘宁的人?但冯某听说甘宁的将领已经被他们砍了头挂在树上了。” 梁敬蹙着眉久久没有松开,永州的夜不如晋宁的繁华,处处透路着荒凉,他走在街上,冷不丁被人撞了一下,他拦住那人,发现不过是个小孩儿,十二三的样子,瘦骨嶙峋,眼里全是惊惶。 “对不起,对不起…”他手里拿着个馒头,咕噜一下滚到了地上,他只觉得面前这人穿的很贵,一定是富贵人家,因此跪下了便一直道歉,眼睛却还盯着那馒头瞧。他身后一个体型壮硕的人赶了过来,一见他跪在地上,开口就骂。 “你这小孩儿,偷了东西便跑……” 冯潇叹了口气,见梁敬脸上并无不虞之色,便挥了挥手叫那小孩儿拿着馒头赶紧走,他叫人给那老板送了钱,那老板喜滋滋的回去了。 梁敬看着他那瘦骨嶙峋的背影有些怅然,道:“他比我儿子年纪都小。” 冯潇长吁一声,“永州若能安定,冯某势必要让城里每个孩子都能吃上饭。” 次日,羌族果然没有进攻,对方好似逗他们玩儿一样,叫他们浑身的毛都竖起来,然后惹怒了又拍拍屁股回去,狡诈至极。 梁敬当晚便穿上羌族的衣服,头上扎了好几个辫子,贴了胡子,领着一行人,徐徐从羌族眼线较少的南门溜出去,绕了好大一圈,最后直奔甘宁。 临行之际,他忽然记起离家一月有余,如今未通书信, 分卷阅读36 便写了封家书,派人送回京。 梁拥收到这封家书时已是几日后的事儿了,梁敬写的字清癯有力,寥寥数语,文采自然是谈不上的,却字字真切,叫梁拥伏在案前久久不语。 他写: “吾儿,念你极深。” “遥想当年爹爹教你弯弓射箭,彼时你还不到爹爹胸膛,如今已经和爹爹比肩了,不知爹爹回去之时会不会比爹爹都高了。侯府一切可好?梁叔年纪大了,不要让他太过操劳,学着帮他打理一下。永州夜里有满月一轮,薄云淡雾,繁星点点,煞是好看,晋宁这个时节多雨,花园里的荷花也快要开罢了吧?那荷花是你祖母生前最喜爱的,你可要好生派人照料。你韩奚叔叔来时未送我,回去定要叫他请我吃酒。来时你说要来找我,爹爹不许!三令五申,望你谨记。” “爹爹在永州一切都好,勿念,待归。” 三十三 怎么可能不想他? 梁拥摸着这封信,在书房坐了一夜,脑子里全是他的音容笑貌。 他每夜临睡前都要反复翻看这封信,直到那纸张被他磨得棱角全无,他才收起来放到匣子里。 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因为梁敬再也没有来过信,他寄出去的信也都没有回音。 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 他在晋宁等了许久,等到来年开春,没等到第二封家书,等到了永州失守的消息。 消息一出,朝中一片哗然,皇上闻讯哀悼永州百姓英勇抗敌,追封梁敬为武烈公,并随后做出了迁都南阳的决定。 这决定太过于突然,以至于群臣进谏,求他三思,结果皇上一意孤行,谁的话也听不下去,甚至于重重责罚了几个老臣,连丞相孙明玄意欲谏言也被狠狠驳斥了一通。 小皇帝一意孤行,欲偏安一隅,将这半壁江山拱手让人。然而未待他走出城门,晋宁南面的青州便爆发了起义,起义军群情激昂,势要砍掉庸君的头颅,军队很快便到达了城门,兵临城下,眼见城门要被攻破,皇帝的迁都计划霎时被打破,硬生生的被困在了城里。 “祈元侯梁拥自小勇武异常,此时可堪大用。” 相府孙明玄进言,梁拥便上马挂帅,领了兵去镇乱。 起义军大部分都是当地的百姓,空有一身孤勇,然而武器破旧,又未进行过系统训练,自然都比不过长期受训的士兵。梁拥取了领袖的首级呈到朝堂,皇帝眯着眼看了他许久,道:“赏!” 他跪下来叩谢,看了眼一侧的孙明玄,眉间看不出喜色,面上一派漠然。 没几日,梁拥大婚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迎亲的轿子欢欢喜喜落在了相府门口,晋宁的百姓争先恐后在街边伸着头张望,想一睹这位美娇娘的容颜。 喜袍是红色的,比血还要耀眼刺目,梁拥此生还没有穿过这样的红色。 司仪昂着头,朗声道: “一拜天地。” “二拜——” “不必了。”梁拥打断了司仪,司仪看了眼新人面前空空的两个座位,微微叹了口气,紧接着又挂着笑容,高声唱道:“夫妻对拜——” 拜堂礼行完,客人们欢饮达旦,夸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玉人。 韩奚眼瞅着自己挚友的儿子,居然成了自己的妹夫,也不由在心底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侯府许久没有来过这么多人了,门前挂的红灯笼通红的燃了一夜,梁拥掀开了新娘的红盖头,红纱底下的新娘敷了脂粉,贴了花钿,眼睛却红的不像话。 “拥哥哥,你和爹爹到底说了什么?” 梁拥看了眼她,拿了帕子递过去,“擦一擦罢。” 孙庭蔓没接那帕子,定定的看着他问:“你根本不喜欢我对不对?” 梁拥沉默了许久,只道一声:“我会对你好的。” 然后他轻轻合上了房门,屋子里传来了细细的抽泣声。他脚步顿了顿,转身往书房走去。 梁敬的书房如今成了他最常去的地方,他从书房的暗格里拿出了那个小匣子,像得了癔症一样喃喃自语:“爹爹,我成亲了。” “都怪你还不回来,我和别人成亲了…”匣子是冰凉的,他抱着那匣子,把脸贴在上面,表情有了丝裂痕,变得有些落寞。 书房藏了许多酒,他独自捧了一壶,在书房里醉到人事不知。 “这酒为何发苦?” “那是你还没尝出它的滋味。” 他趴在匣子上仔细描摹记忆中梁敬的模样,他那双勾人的眼睛,他笑时微弯的唇角,他生气时微蹙的眉头,还有说“佳酿”时眉飞色舞的表情。 爹爹,我如今知道酒是什么滋味了,但是你在哪儿呢。 喜袍还未褪下,他闭着眼睛,蜷缩在书房的地上,任由酒壶翻倒,撒了一地。 成亲没几日,他领兵悄悄包围了皇城,天色尚未破晓,高高的宫墙上一轮残月只剩个轮廓,皇帝尚在熟睡之中,被人用闪着寒光的剑抵着脖子醒来。 “皇上,这一梦可还酣畅?” 梁拥慢悠悠的旋了一下剑锋,便见梁陵脖子上冒出来丝丝血迹,“皇上也曾做过噩梦吗?不知有没有梦到过西北那些百姓来索命呢。” “来…来人!”梁陵脸色变得煞白。 “没用的。”梁拥笑了一下,转瞬又变得十分阴沉,“你大声喊一喊,看看谁愿意救你呢。” 梁陵惊恐万分,“你这是谋逆!按律令当斩,要诛九族的!” 梁拥嗤笑一声,“臣九族可是还有您呢,别忘了…”他凑近梁陵的耳朵轻声道:“臣也姓梁。” “你…”梁陵打了一个激灵,出了一声冷汗。 梁拥直起身,慢悠悠地说:“账要一笔笔的算,当年破冬死的时候,是被砍了多少刀呢。” “破冬是谁?” “皇上日理万机,臣的一条狗自然不用放在心上,可臣亲手下葬的它,仔细数过,有二十几刀呢,骨头都砍坏了。” 梁陵往后缩了缩,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丝毫不怀疑这个比他还小的人会如数将这二十几刀还给他。 “绝望吗?”他看着梁陵一脸惧色,把剑往前伸了伸,“我爹在永州之时,也曾这么孤立无援吧,又有谁能救他呢。” 梁陵眼睛越睁越大,豆大的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来。 ,天色既白,宫里传来一声惨叫。 梁陵被打断了骨头,扔到皇宫偏僻的角落里。 “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掉的。”梁拥幽幽的说出这句话,然后走出了大殿。 起义军一事叫梁拥积了不少民心,晋宁的百姓并不在乎皇帝有没有换人,他们在乎的只是他们的生活还能不能继续。 缀满珠玉的冕冠重重的压在他头上,群臣叩拜,高呼吾皇王岁。梁拥直起身,身上再也看不到一丝少 分卷阅读37 年稚气。 世上再无人敢欺负他,他却再也找不到那个想保护的人。 他透过重重宫殿,遥望有些灰蒙蒙的天,身侧是摇身一变从侯府夫人变成皇后的孙庭蔓,曾经跌跌撞撞闯进侯府的天真烂漫的少女,头上带着沉重的风冠,微笑着望着台下叩拜着的自己的父亲,终于明白在这场戏中她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被家族背叛的太后被软禁在寝宫不得外出,她发钗凌乱,哭了整整三日,终于等到新皇来看她。 “你这个畜生!还我儿子!” 她疯了一样晃着他的胳膊,被梁拥一下子挥开,他冷哼一声,“畜生?太后娘娘,您儿子做的事难道不算畜生所为吗?” “我还你儿子,谁把我爹爹还回来!” “呵呵…”太后失了力,整个人趴在地上,发髻上的钗摇摇晃晃,她失心疯一般笑了起来,“呵呵呵呵…” “梁敬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 她面色苍白,虚虚扶着门框直起身,有些讥讽的笑了笑,“也是,哪怕不是亲生的,养了这么多年,是条狗都养出感情来了,何况是人呢。说起来,哀家的儿子,还是你哥哥呢。” 梁拥面色沉了下来,他蹲下`身捏着她的脸颊,脖子上的青肋鼓动着,显然愤怒到了极点,“你胆敢再说一遍?” 太后费力的喘息着,眼神有些癫狂,“我说,你不是他的儿子。” 三十四 “梁敬那个人嘴硬心软,纸老虎做的,张牙舞爪吓唬几个人,你可比他狠多了…” “不知道他在天有灵如若知道自己养了多年的儿子是别人的…” 梁拥扼住了她的喉咙,双目赤红,手臂微微颤抖,“闭嘴!” “那个…傻子,真可怜,哀家…叫他和庭蔓成亲,叫他生子,是为了他好,他却居然宁愿去戍边也不愿意听哀家…的话。这下好了…侯府,当真后继无人了。想当初,侯府是多么威风啊…” 梁拥狠狠捏着她脖子,那脖颈细到他只需要稍稍用些力便能轻易折断,他情绪有些激动,问她:“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太后抓着门框,指甲在上面留下一道道刮痕,“呵呵…” “我当初…就不该留你,谁能想你命那么硬,扔到山上都活得下来…你娘那个…贱`货,爬谁的床不好…偏偏要爬我夫君的床,被我发现后便设计梁敬,叫梁敬以为她怀了自己的孩子,她以为这样便能保命,呵呵…” “若不是她…若不是她…” 梁拥再也听不下去,手上微微用力,就见她脸颊逐渐充血,目光涣散,接着是一声细微的响声。 太后的头垂了下来,眼珠微微突起,鬓边的青丝垂落,间杂着几根不甚明显的白发,她的嘴巴还张着,下颌骨错位,看上去怖人的很。 这不是他杀过的第一个人了,当初弯弓射箭都会心有余悸的少年,如今捏断了一个人的脖子,还可以目不斜视的望着她的尸体发愣。殿中空无一人,萧瑟的秋日寒意愈来愈浓,顺着门缝微微透进来,叫他从头到脚凉了个透彻。 他不是梁敬的儿子。 梁拥这个名字不是给他取的,花灯也不是给他做的,骑马射箭也不是教给他的。 他仗着自己是他龙爱的儿子,企图占据他心里更多的位置,结果发现原本那位置竟也不是属于他的。 他脑子里嗡嗡嗡,像是听到了无数杂音,可殿中分明寂静无声。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皇后娘娘,皇上交代过不许放人进去,您这…” “让她进来。”梁拥吩咐道。 脚步声渐近,孙庭蔓推了门进来,一股子冷风霎时跟着她一道涌进屋内,她踉跄了两步,一下子跌倒在地,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神惊惶。 “太后…” “拥哥哥,你杀了她?”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梁拥,眼神中爱慕渐渐褪去,涌上来的是无尽的恐惧,“姑母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她?” 姑母待她极好,人也总是温温柔柔,从未向她发过半分脾气,何至于落得个如此下场。 梁拥看了她一眼,看这个从前总是笑容满面的小姑娘,如今看着他一脸惊惶,像看着一个怪物。 “你害怕吗?”他的声音落在空荡荡的殿中,如花瓶坠落般刺耳突兀。 孙庭蔓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通体发寒,“你杀人了。” 梁拥木然的伸手指了一下太后的尸体,轻声道:“是她先杀的我。” 千里之外。 梁敬猛的一下睁开眼睛,头还一突一突的痛,一个白衣男子的轮廓在眼前逐渐清晰,对方的声音轻柔还带着笑意,“终于醒了。” 梁敬自以为记性不好,却在瞬间记起了他叫什么名字,他瞳仁猛的一缩,眼神霎时凌厉起来。 “焕风?!” “你为何会在这种地方?” 焕风闻声笑了一下,“侯爷就是这么跟自己的救命恩人说话呢?莫不是还当这儿是侯府,我还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娈龙。” 梁敬面色一沉,想到昨日他溜进甘宁城没多久误打误撞一面撞上羌族主帅的场景。他混在一群巡逻士兵之后,被焕风一眼认了出来。那时焕风就站在主帅元鹰身边,手指放在他胸膛之上,凑在他耳边轻言细语,好不乖巧,那元鹰蓄着络腮胡,满意地拍拍他的屁股,操着一口浓重的胡人口音,“焕风喜欢,这人便送给你做奴才好了!” 他被人带到了一个地方,不由分说被蒙上了眼睛打晕了带到这里。 焕风居然和羌族主帅走的那么近,还是以那种方式。 他皱了皱眉道:“羌族人野蛮粗鲁,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这甘宁被糟蹋的恍若鬼城,你怎么堕落到要阿谀奉承他们?” 焕风脸上的笑逐渐隐没,他看着梁敬,“侯爷当初将我与远山发配到这西北,又可曾管过我们的死活?我与远山中途被人卖去军营,沦为军妓,远山不堪凌辱而死之时,侯爷又在哪儿?王侯将相恣肆风流,我等霄小便只能苟且偷生,朝廷弃边陲军民于外邦之手不管不问,我不过拼力想要活下来,还要被人说阿谀奉承,叛国下作,凭什么?” “你恨我。”梁敬抿着唇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焕风呼了口气,接着换了个比较轻松的语气,道:“你知道吗?我有无数次恨过你,想着如果有生之年能够见到你,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直到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反悔了,我太累了,我想叫你也尝尝恨的滋味。” …… “醒了怎的不言不语,莫不是被吓痴了。” 焕风伸手在他眼前胡乱的晃了两下,声音带着些愉悦。 梁敬的思绪被从记忆里拽回来,他闭了闭眼,意识回到了现在。他哑声问 分卷阅读38 他:“这是在哪儿?” 焕风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永州。” 他被人架着拖到了外面,手上的镣铐被带的哗啦啦作响,猛地见到外面的光线,他不适地闭了闭眼,一回头却望见城楼上遥遥飘着的羌族军旗。 以及军旗之下挂着的一颗头颅。 那是张他熟悉的脸,他生前悲悯的神色和哀叹的语气他都记得清楚。 “永州节度使冯潇真的是英勇,粮草不足,还硬撑了这么久,可惜后方不行啊,士兵都饿得走不动路,怎么打仗啊,啧啧,你说冯大人到最后是不是一直在等着你回去?” “怎么,侯爷这是伤心了?哟哟,怎么,这还快哭出来了。” 梁敬手腕和脚踝重又被镣铐磨出了血,长久的被镣铐束缚让他不断地流血,结痂,再流血再结痂。他费力的扶着城墙走过去,驱赶那些在他头顶上盘旋的秃鹫,冯潇的眼睛还睁着,那是双绝望的眼睛,这双眼也曾满怀期待看着他,将希望放在他身上。 如今他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他看着冯潇的头颅,双手颤抖,眼睛赤红一片。 秃鹫在上空盘旋着迟迟不走,下方的永州一片狼藉,浓重的黑烟笼罩了半个城的上空,路上有当街奸掳妇女的羌人,有放声欢笑策马横冲直撞的羌人。这些人像疯了一般,将这片土地染成红色。 焕风附在他耳边,充满恶意的说:“你还得谢谢我,没有我,挂在上面的那颗头,就换成你的了。” 梁敬哑着声音,“你们根本没有那么多兵,这一切只是缓兵之计,你们早早便计划好了要拖垮我们。” 焕风有些遗憾的摸了摸他手上的镣铐,“侯爷果然猜到了,那又怎么样呢。没了翅膀的鸟,还能飞出去传信儿吗?何况木已成舟,永州已经是我们的了。多思无益,侯爷不如好好想想,想想怎么求我饶你一命。” 正待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梁敬越过焕风,看他身后的男人。 元鹰正如秃鹫般盯住了他,然后缓缓眯起了眼睛,他搂了焕风在怀里,络腮胡子,壮硕的身躯,衬的焕风格外娇小,他毫无顾忌的亲了焕风一口,,然后视线转到梁敬身上,意味深长的问:“怎么,这个奴才似乎叫我的美人儿生气了?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他一下?” 焕风语气软了下来,抱着他胳膊撒娇:“您答应过我,只要永州一破,这个人任凭我处置的。” 元鹰龙溺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回头看了一眼梁敬,低声安慰他道:“现在还不行,这个人暂时不能杀。” 那一眼意味深长,梁敬心里“咯噔”一下,明白了元鹰早知道自己是谁。 他看了眼焕风,又看了眼元鹰,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算盘。 只见元鹰两三步走过来,掸了掸衣服上从外面带进来的尘灰,开口说话,声音像吞了这大漠的沙土般粗粝,“不急,这送上门来的兵器,怎么能杀呢。” ———————————— 三十五 天地之间一片茫茫,漠里的风是干的,吹在脸上如寒刀刮过。 梁敬的嘴唇裂开了一道小口,有星星点点的血渗了出来,前面的人使劲拉了拉绳子,他闷哼一声,趔趄两下,险些摔倒。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抬头望着前面抓着绳子的焕风。 身旁奚落的目光不时落在他身上,那些嬉笑的声音在耳边挥之不去。 “走啊,走不动了么?梁氏小儿手里养的大将就这幅德行啊,哈哈哈…” “还别说,你看这人脸长得还不错,说不定从前也是靠爬床上来的。” “哎,可别乱说,你看他那个子,比我们羌族女子高了不知多少,谁会喜欢那种男人啊,你瞧我们主帅身边那位,那才差不多,人家那肤白貌美,身段窈窕,男人看了也喜欢…” 焕风闻声回头瞪他们一眼,那群羌人嬉嬉闹闹闭上嘴,眼中却还是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的腰臀,显然不将他放在眼里。他们羌人向来看不上这种下作手段博取主帅欢心爬到高位的人,名头听起来好听,什么参谋,什么谋士,冠冕堂皇,不过是床上惹人喜爱罢了。 焕风蹙了蹙眉转过头,负气一般两腿一夹,催赶着马儿快些走,梁敬手上铁制的镣铐被拉得狠狠摩擦着手腕,小腿一时抽了肋,扑通一下摔在了地上,扬起万般尘土。 羌人从永州西行十几里,他也跟着徒步走了十几里,漠上风沙大,风里不知卷了多少尘土,每呼吸一口,都像是吸进无数尘埃。他蜷缩在地上,呻吟了两声,表情痛苦万分。 紧接着有人将他从从后面拖到了前面。,拽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昂起头来给他喂水,温润的水从唇边流了进来,滋润着他干渴的喉咙。他抱着那水壶咕咚咕咚喝了不知多少,水顺着他下巴滴在衣服上,打出了一片深色的水渍,他呛得脸颊通红,终于睁开了眼。 元鹰站在他面前,单手将弯刀插在地上,躬身拍了拍他的脸颊,有些惋惜道:“漠里的水如此珍贵,给你浪费了真是可惜。但没事儿,允许你喝点,毕竟现在还不到你死的时候。” 梁敬蹙眉看着他,胸膛上下起伏,显然气的不轻。 他何时受过这等羞辱,先是将他手绑住,由绳子拖行,再是元鹰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辱他。 他喘了口气,“你当真以为…凭我一个人质,便能威胁得了皇上?” 元鹰放声大笑,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紧接着抽出弯刀来,翻身上了马背,他心情像是十分愉悦,很享受这种全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也是,就看皇上舍不舍得叫你受苦了。我看虽然年纪大了些儿,皮肤不如那些十八九的小孩儿滑嫩,但这张小脸长得还不错,我兄弟中正巧有几个就喜欢你这样的。行军如此疲乏,我也心疼兄弟们啊,不让他们放松放松怎么行呢,当然,如若皇上当真如此狠心,那你可能就得辛苦辛苦了。” 梁敬气的手脚发抖,他是真真切切的被恶心到了。 元鹰回眸看他一眼,见他一脸怒色,嘴浮起一抹冷笑,“还不快走?” 梁敬平复了下心情,掀了掀脚上的伤口,声音嘶哑的不像话:“走不动了。” 元鹰顿了顿,紧接着不知低声冲着身边那个士兵说了什么,那士兵一路小跑过来,将他扛在了马背上,一手牵着那马的缰绳,一手按着他防着他从马上摔下来。 这样不知走了有多久,前方听到有人欢呼,“找到水了!前方有条河!” 军中顿时一片沸腾,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朝河边走去。 梁敬看向那个方向,眯了眯眼睛,所有人都很兴奋,包括元鹰。甚至于牵着自己马儿的士兵也不由吞咽了下口水,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眼 分卷阅读39 里那股子渴望怎么都掩饰不住。 元鹰下令停军整顿,士兵的眼睛一下子全都汇聚在了那条河上。 元鹰怕梁敬渴死,派人送了水过来,那为他牵马的士兵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水。 “想喝?”梁敬趴在马背上,问道。 那士兵不搭理他,将眼睛转回去看着别的地方。 梁敬冲着他勾了勾手,“你过来,我不渴,我可以全都给你。”他晃了晃手上那个水囊,路出一抹微笑。 那士兵犹豫了两下,显然挣扎了许久,最终环顾了下四周,往他身边靠了靠。 梁敬道:“我只是太无聊了,想找个人说会儿话而已。” 他将那水囊递给那士兵,道:“喝罢。” 那士兵偷偷接过水囊,咕嘟咕嘟灌了好大一口,梁敬见他少了几分防备 ,问他:“走了这么久,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那士兵看了一圈儿, 确定他身上的镣铐还好好地戴着,没有断开,才松了口气,“你问这些做什么?” “这不是走了这么久,我好奇嘛。” 那士兵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别问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逃不出去的。” 被识破了心思,梁敬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元鹰下令停军整顿之后,所有人便就地在附近搭了营帐,没一会儿天色便逐渐安了下来。 到了傍晚,寒气便愈加砭人肌骨,梁敬在马背上着实不好受,被人放了下来,按着脖子绑在了河边一棵矮小的灌木上。 他手脚裸路在外,脑子里飞速转动,想着该如何脱身。 但元鹰看自己看的紧,派了人轮番看守着自己,他看着那两个有乏意,刚想试探一番,那人瞪了眼自己又站回去。 到了夜里又轮了一翻,来的那两个人刚醒,也不说话,打着哈欠背对着自己站着。天上一弯新月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梁敬整个人便没在了他们的影子里。 一连几日,元鹰守着这条河,丝毫没有要动身的打算。焕风冷嘲热讽梁敬几句,却再也没有动过手,被元鹰发现后。他索性不再让焕风近身,只要焕风离自己不超过一米,元婴立刻就派人过来把他带过去。 梁敬不知元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隐隐约约总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他在密谋着什么。 直到那日,元鹰终于打起了精神,看了看梁敬,转而目光盯着远方,路出了一抹微笑。 “终于来了。”他说。 谁终于来了?梁敬脑子里冒出了个疑问,心里愈发焦躁。 未待多久,梁敬便被绑着,带到了元鹰面前。元鹰一声令下, 所有士兵便全部枕戈待旦,到了天明浩浩荡荡出发了。 又走了许久,他喘着气被人推到了前面,迎面便是同样浩浩荡荡的大军,梁敬心神一震。 便听羌人号角一吹,元鹰朗声道:“皇帝,你可还记得这是谁?!” 声音顺着风飘向远方。 元鹰声音洪亮,隔着很远都能听到。 “莫不是皇上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下得去手?” 梁敬如当头棒喝,顿时立在了原地。 他回头看着元鹰,“你是不是…” 搞错了。 隔着人潮和漫天的尘土,梁敬看着一匹红棕色的马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那人身披金色铠甲,手上拿了把剑,他挽了个剑花,寒光入鞘,那剑便被剑鞘结结实实的藏了起来。 他的剑法是自己教的,没有谁比他更熟悉他挽剑花的姿态。 身后千军万马,霎时都化作云烟,梁敬脑子嗡的一声,像烟花一样,将自己炸成了碎片。 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手上的镣铐也跟着发出“呼啦”的声响。 那人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在距离很远的地方,拉住了缰绳。 一切的声音戛然而止,梁敬听到了北风呼号,拍在了自己身上,锥心刺骨的痛。 然后他脖子上突然架了一把刀,开了刃,寒光闪烁。元鹰大腿一夹,身下的马儿往前走了两步,他回头看了眼梁敬,咧开嘴路出一个笑直视前方年轻的新皇:“皇帝想必许久未见到自己的父亲了,难道不想叙叙旧吗?” 跟在梁拥身后的大军也一步步压了过来,在他身后筑起一道墙,梁敬抬眼一看,便见梁拥身侧站着一个他无比熟悉的人——韩奚。 韩奚扭头看了梁拥,见他嘴唇紧抿,眼神阴郁,眼睛死死盯着梁敬像是要把他瞧出一个洞来。 梁敬深呼一口气,把脖子往前凑了凑,表情肃穆,他看着自己的小儿子,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 身后的人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猛的一踢,他膝盖一弯便跪了下来。 韩奚惊呼一声,那边梁拥从身后拿起一支箭,弯弓—— 对准了梁敬。 是真的痛,梁敬脑子昏昏沉沉,一下子跪在地上。血渗出来浸湿了他的衣襟,他倒在地上。 “呀——”身侧的战士一拥而上,扑向了对面梁拥的方向。 短兵相接,刀剑声共,马蹄声被嚎叫声淹没。一片厮杀之中,他昏倒在地,胸前的箭还笔直地插在他身上。 一瞬之间,他只觉万籁俱寂,有人踩在了他的胳膊上,有血落在了他脸上,身上。他张了张嘴,连句痛都说不出口。 天地间尘土飞扬,他闭上眼睛,脑子闪过梁拥小时候撒娇要和自己睡的模样,是他红着小脸说爹爹好看的模样,是他写不出好看的字时一脸落寞的模样。 他睁开眼,粘稠的血遮住了他的眼帘,满眼的血光。他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手上也沾满了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实在是想要站起来,但他没有力气了,明明从前,他受了多重的伤,都能站起来的。 “你若不回来,我便去找你。” 梁拥真是个好孩子,说过的话便要做到。说要来找他就真的来找他了,只是他摇身一变成了大梁的皇帝。 摇身一变就长大啦,长大啦。 三十六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整个人像踏在了半空,昏昏涨涨地像只硕大的漂浮在空中的口袋。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叫他,那声音好熟悉,好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于是他回过头来想要寻找声音的主人,眼前却一片黑暗。 “爹爹…” “爹爹…” 他终于听清楚了那人在说什么。 爹爹?他什么时候做了别人爹爹呢?真是好笑,他才不要养孩子呢,整天只会哭闹,听的人心烦。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察觉有人握着他的手握得很紧,他觉得手指被握有些疼,想要松开,又被人紧紧抓住。 这人是怎么回事?怎的这么不懂规矩,捏痛了还不赶紧松开给我吹吹?他张嘴想要说话,只微微一张口,吸了一口气,胸膛便像裂 分卷阅读40 开一样。 “爹爹…求你了…睁开眼睛看看拥儿好不好……” 拥儿? 拥儿…拥儿…… 好熟的名字,在哪里听过呢? “嗯…”身上哪里都痛,他想要动动手指头,却痛的忍不住呻吟了两声,胸口痛的厉害,像要裂开了一样。他皱着眉,额上冷汗涔涔,一滴眼泪混在汗水里,不自觉地顺着他紧闭的眼角流下来,滴到了枕边。 “来人!”梁拥见状慌慌忙忙喊了人进来。“怎么回事?” 有人探了探他的额头,他的衣服被人掀开又被人规规矩矩的穿上。 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声音传了过来,“皇上放心,侯…”他像是不知道怎么称呼他,顿了一顿,才道:“将军体热散去之后,若能挺过这一夜,大抵就无碍了。” 又是一串窸窸窣窣的鞋子摩擦在地上的声音,门被阖上了,“咯吱”一声,细微却清晰的声响。 一只温暖的手覆在了他的脸上,那只手上有一层茧,划过皮肤上痒痒的,却莫名的叫他安心,他听到那个声音轻声说:“对不起。” 有滴水落在了他唇上,是咸的,尝起来像泪水的味道。 “对不起,对不起…一定很疼吧。” 那人的手还有些颤抖,他能感觉到那人贴过来,轻轻吻了下梁敬的额头。 梁敬鲜有这种感觉,但他明明闭着眼睛,却好似能看到那人的模样。 眼前的轮廓渐渐清晰,那是一张雕梁画栋的匠人也难以描摹出来的脸,一头青丝高高束起,那双深邃的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梁敬从里面咂摸出来了些伤痛的意味,顿时脑子里登时“嗡”的一声,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他就叫梁拥吧…” “爹爹…” “爹爹是晋宁最好看的男人…” “拥儿好喜欢你,爹爹,你喜不喜欢拥儿吗” 猛然对上那样一双眼睛,他喘着气,牵扯到胸前的伤口,又忍不住吸了几口气。他像条鱼一样,在床上痛苦的挣扎,脑子里又闪过最后那副画面,梁拥弯弓,将箭头朝向了自己。 不… 他睁开眼,竟不知道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直到眼前那张脸从懊悔到震惊最后捧着他的脸,像条小狗一般,细细的亲过他整个脸颊,珍之,重之,好像他是一块易碎的白玉。 “醒了…你终于醒了…” “我还以为你又要离开我了。” 梁敬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难受极了,胸口像压着一块儿重石。 “拥儿……”他轻声唤了一声。 梁拥点点头,哽咽道:“我好想你。” “我真的好想你。” 他凑过去吻他的嘴,一点点濡湿他干裂的唇瓣,急切而又不失温柔,唯恐再伤了他。 梁敬浑身疼痛,手都抬不起来,只能任由他的亲吻漫及到耳边。 “放肆…唔…”他张张嘴,有气无力地吐出两个字,又全都被梁拥拆吃入腹。 小狼崽子长大了,变成了一头真正的狼,一口一口霸道地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全部吃掉。 “咳咳…”他胸膛起伏地厉害,重重的咳了几声,脸上染了些红晕,吓得梁拥坐起来为他掖了好几层被子。 “怎么回事,爹爹不要激动。来人,大夫呢?还不快滚过来!” 他高声传达着命令,语气生硬地不像是刚刚还温言软语唤他爹爹的人。 梁敬看着他愈发成熟的面容,竟觉得分外陌生。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梁陵呢?”他哑声问。 梁拥似是不满意他才刚刚醒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关于梁陵的,不免拉下了脸色,有些难过。 “爹爹问他做什么,拥儿说过,欺负爹爹的人,拥儿一定会叫他们还回来的。” 梁敬听着他说的话只觉得浑身发冷,他一字一句的问:“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走的这些时日,你都做了什么?!” 他情绪有些,浑身痛的要命。但这比不上眼前这个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孩子,突然成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人带给他的冲击要大。 梁拥平静的看着他,道:“我要让天底下没有人能欺负我们。” 梁敬泄了气,脸上那种病态的苍白掺着红晕,整个人无精打采,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梁拥!” 他鲜少直呼他的名字,除非是在盛怒之时。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他失望的说。 梁拥目光黯了下来,他低声道:“永州失守的消息传到京中来,皇上追封你为武烈公,是我跪下领的圣恩。那夜我一夜未睡,险些求死。” 听到求死两个字,梁敬瞳仁一缩:“什么?” “你听听,圣恩…多好听的名字,坐在那个位置,梁陵那种混蛋也是圣人,也是君子,也可以发号施令,叫人说生便生,说死便死。” 他摸着梁敬的手,轻轻帮他按摩,手法温柔,语气悲戚,“但谁要那狗屁的圣恩啊,我要你回来啊。” “你叫我好好在家等着你,我有的,但你怎么没有好好地回来啊。” 梁敬被他说得鼻头一酸,“你…” 恰时大夫敲门进来重新查看他的伤口,煮好的药也端了过来。那大夫为他重新换了纱布,躬身回梁拥:“皇上,将军体热已退,外伤难愈,需好好休养。” 梁拥点了点头,那大夫犹豫了一下,又道:“另外,皇上,你的伤也要处理一下了。” 梁拥正端着那药碗,吹凉了送到他嘴边,“爹爹张嘴。” 梁敬蹙了蹙眉,捂着胸口坐起身问他:“你受伤了?哪里?” 梁拥闻声眼神立刻委屈了起来,表情有了一丝裂痕,“爹爹还在乎拥儿有没有受伤吗?” 梁敬看了眼他, 有些生气:“你…这是什么话!” 大夫听到当今天子竟还会对着自己父亲如此撒娇,心里生出几分怪异。不是说皇上冷酷无情,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下得去手毒害吗?怎的和外面传的如此不一。 梁拥固执的将那勺子喂到他嘴边,黑乎乎的药汁灌到嘴里,苦涩涩的叫梁敬险些吐了出来。 他咽下了那药汁,蹙着眉问他:“哪里受了伤?” 梁拥把勺子放回碗里,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心的位置:“这里,爹爹一讨厌我,这里就变得特别痛。” “爹爹刚才好像讨厌我了呢。” 明明知道他在开玩笑,梁敬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嘴里药汁的味道散开来,苦的不得了。 “爹爹不讨厌你。”他听到自己这么说。 然后梁拥收起笑容,缓缓掀起衣服路出了腹部那道被纱布裹着的伤口。那纱布上洇出了丝丝血迹,缠了整个腰。顺着往上看,他看到少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 这具他走之前还 分卷阅读41 完好无损的少年身体,如今遍体鳞伤。 他甚少流泪,只是情难自禁。 他摸了摸那上面的伤口,挤出一个难看的笑:“爹爹永远不会讨厌你的。” 眼见着这对话越来越诡异,然后梁拥做了一个更叫那大夫惊掉了下巴的举动。 他亲了亲梁敬的嘴唇,有些情`色的舔了舔,问:“那这样呢。” “讨厌吗?” 三十七 大夫提着一颗心默默阖上门走了出去,唯恐再见到什么要叫他掉脑袋的场景。 梁敬整个人被亲懵了一般僵在了原地。 梁拥见他不言不语,重又端起药碗送到他嘴边,“好了,快喝罢,不喝就凉了,凉了会更苦。” “张嘴。” 梁敬蹙着眉,平日里怕苦怕的不得了的人竟听话乖乖张了嘴。梁拥便眉眼一弯,眯着眼睛笑,凑过去舔去他唇边渗出来的一星点儿的药汁,然后捏着他嘴巴又是深深一吻,梁敬的呼吸都急促起来,然后梁拥松开他。 “好乖。” 这龙溺的语气让梁敬有些时空倒错的感觉,仿佛他们父子身份置换,他成了儿子一样。 他心中一动,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又沉默了下来。 他哑着声音转移了话题问:“这是…在哪儿?” “禹城。” “元鹰呢?”他问。 “退了。” “退了?”他有些讶异。 梁拥点点头,跟他解释:“他行军数日,羌族本来人便少,纵然能征善战,破了这几座城后兵力也大大削弱了,再加上他知道…你是我父亲,准备拿你威胁我,以为胜券在握,却没发现自己好不容易找到条河,喝了好几日的水,士兵们却越喝越渴。” 梁敬闻声单只手撑着身子强行坐起来,又是一阵疼痛,“那水…有什么问题?我喝了怎么没事?” 梁拥摇摇头,“那水是从禹城流下去的,水本身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下雨时,流到那儿的水便多,一旦旱了之后,那儿的水便全都蒸发,地上的土都是咸的,这样一来,那儿的水就比寻常地方的水都要咸上不少,普通人喝了都会越喝越渴,何况平日里作训耗费大量体力的士兵了。喝了几日那里的水,士兵都越发烦躁,争吵是常事,军心自然不定。此次一战,双方都损失惨重,我们背倚禹城还可以休整补给,他们之前估计没想过自己这回损失惨重,把永州搜刮干净,弄得乌烟瘴气,宛若死城,眼下兵败却也只能退到那里。” “我们早便到了禹城,多拖了几日,就是因为听情报说羌人在这儿整兵,但我没想到…他竟偷偷藏了你在里面…” 梁拥眼里有痛苦,有愧疚,他抚摸着他胸前那厚厚的纱布,喃喃道:“对不起,我伤了你。” “如果可能,我这辈子都不愿叫你受一丁点儿伤。盼你平安还来不及,我竟亲手伤了你。” 梁拥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梁敬定睛一看,发现那是块新的桃木符,被用红色丝线系住打了个漂亮的结,木头的四周已经被磨得像鹅卵石般光滑,不知道他揣在怀里带了多久。 “新的。” 他把那符系在他脖子上,有些霸道地道:“不准不要。” 梁敬从未发现自己是个如此容易被打动的人,只是眼前这人是梁拥,他心跳硬生生漏了一拍。 这被人放在心尖尖上的感觉不坏。 他摸起那符来看了一眼,笑了笑,抬头看他,“好看。” 字也好看,符也好看,人也好看。怎么都好,除了他总想上自己之外。 他拉了拉自己的被子,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双因自己一句话便放了光的眼睛,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就跨了线。 他活了三十几年不知道何为分寸,到了这时候竟比谁都束手束脚。 “我乏了,你也去歇息吧。” 这听起来像无声的拒绝,梁拥眼底微光闪烁,明明灭灭,像一盏烛台被深夜从窗缝中漏进屋里的风扇的四处摇曳。 梁拥起身为他掖了掖被子,关上门走出了屋里。 “好好休息。” 梁敬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有一个刹那想要把他叫回来。梁拥不想看他受伤,他又怎么忍心看他难过。 昏了整整三日,在床上又躺了整整十日,待到梁敬能下床走动之时,梁敬已经趁机夺回了永州。 一座死城而已,还能再夺回来。元鹰恨恨地想。他咳了一口血,捂着胸口心中暗中把这个狠厉无情的小皇帝骂了祖宗十八代。 乳臭不干的毛小子,打起仗来怎么这么不管不顾,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旦不敌也要和自己玉石俱焚。 “这个不要命的小皇帝。”他骂道,抬手砸碎了手里的杯子却也难以泄愤。 焕风为他清理身上的伤,一点点拭去他唇角流下来的血迹,“那狗崽子小时候便狠厉。”他拉下衣领来指了指脖子上一个浅淡的红痕,“这儿便是他咬的,那时候才五六岁便如此凶狠,也怪不得他们士兵被他带的士气高涨了。” 元鹰冷哼一声,“眼下他们人多势众,我得抓紧向主公请示一下,叫他抓紧派兵支援。” 焕风体贴的为他盖上衣服,宽慰他让他放心。 只是万万没想到,援军还未到,内部便出了矛盾。 “你竟敢抢我水喝!” “说什么呢,喝你一口水怎么了,大家都是兄弟,喝口水怎么还生气…” “你说什么…” 最开始只是几个羌人扭打在一块儿,渐渐演变成拉帮结派的两群人的争斗,元鹰看了心烦,罚他们每个人两天不许喝水。 他一言既出,底下的羌人不服气,想去向他讨说法,却被人拦在了账外,拖出去打了一顿。那羌人暗地里怀恨在心,心想明明他们这几日作战都累得不行,主帅竟还迁怒于他们,不分青红皂白惩罚他。 夜里他策马说是去刺探敌情,实际上追出去好几里地跑去斩了送军报的信使,然后偷偷给禹城那边送了信。 次日,梁拥便率军主动出击,直取永州。 元鹰原本还想使计拖延几日,等到援军来了之后再大举进攻,没想到梁拥来势汹汹,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上次他和梁拥过手,两人都伤势不轻,这次梁拥竟挂伤作战,丝毫不顾自己身上的伤。 “疯子!”他怒骂一声,急赤白脸叫人去守城门。 他元鹰向来所向披靡,如今竟被困在永州城,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羌人善攻,防守经验不足,一味拆东补西,永州这地势极佳的位置竟被梁拥半天攻出了一道缺口。 焕风眼见城门处有了缺口,脸色苍白,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 “不…不…” 元鹰看他一眼,嘴边路出个讥讽的笑:“若是怕了,尽管去降,像你 分卷阅读42 当初来投奔我一样。” 焕风嘴唇抖了抖,“那你呢?” “我?”元鹰挑起弯刀,回头看他,“羌族没有降者。” “呀——”他捂着胸口握着手里的弯刀走出去杀敌,直至体力不支跪在地上,脖子上架了数不清的剑,寒烽直指喉咙。 梁拥踩上他的胸口,弯腰看他,眼神带着股杀气,他扬声高喊:“降或死,主帅可有抉择?!” 元鹰胡子上染了血,他有些挑衅地看着梁拥:“皇帝心肠如此硬,父亲都敢杀,怎的不敢杀我吗?” 梁拥眯了眯眼,叫人将他绑起来带回去,“希望等到羌族主公归附那日,主帅的膝盖还可以这么硬。” 梁拥派人进屋捉了缩在角落里的焕风,把他绑起来时和元鹰扔在一块儿,焕风看了眼浑身是伤眼皮都抬不起来的元鹰,低声的叹息,“俘虏就是俘虏,你感动了自己,又有谁能来救你呢。” 元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没几日,羌族果真派来使臣求和,使臣放低姿态,跪下行大梁国的君臣之礼,意为臣服之意,并为表忠心将元鹰交由梁拥处置。 消息传到元鹰耳朵里,夜里他便偷了牢里侍卫的长剑引颈自咎了。 他的头颅咕噜咕隆滚到焕风脚边,眼睛还未闭上,直勾勾的看着焕风看了一夜。 元鹰自尽的消息传到梁拥耳朵里,他掸了掸衣服上久坐而出的褶皱,起身去了牢房。 他命人处理了元鹰的尸首,提了焕风去给梁敬认罪,焕风头发乱糟糟地缠在一块儿,双目无神,一脸茫然的看着梁敬。 “他怎么了。”梁敬皱了皱眉问。 伤肋动骨一百天,他活动了下有些迟钝的手腕,打量着那个曾趾高气扬折辱自己的焕风。 “疯了。”梁拥冷了眼,“罪有应得。” 梁敬走过去拍拍他的脸颊,焕风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他看着梁敬喊了一个人名。 “远山…” 梁敬失神的看着他,心底拔了几口凉气,涌到了脚后跟。 “是我的错吗…”他喃喃自语,禁不住重新审视自己。 三日之后。 “恭送吾皇!” 回程的路漫长而又波折,他们乌泱泱一行人,在禹城人们的叩拜之下启程回京。韩奚自他醒来之后来找过几次,梁敬却总觉得他和自己有了嫌隙,和自己说话,不再像之前那般一股脑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而像生分了一样。 他把这事情说给梁拥。 “拥儿,你韩叔叔是不是最近怪怪的。从前他见我,总能变着法儿惹我生气,现在怎的学乖了不少。” 梁拥喂他喝药的手顿了顿,“韩叔叔成了亲生了子,自然比以前稳重了些。” 梁敬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脸,放下了些疑虑。他伸手想从他手里端过那药碗:“我自己来吧,你太小心翼翼了,我又不是姑娘家家。” 梁拥拂去他不安分的手,“要你自己喝我不放心,谁知道是不是等我一转身你便又去偷偷倒掉,年纪不小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般不肯吃药。” 梁敬被他说得有些脸红,轻咳了几声,心虚的小声嘟囔了句:“苦嘛。” “你小时候不是也要我喂…” 梁拥竖起了耳朵,“你说什么?” 梁敬:“……” 梁拥叹了口气,“要不要我给你拿些糖来?” “行了,这路上方圆几里连处人家都没有,上哪儿去找糖?”梁敬看他一眼。 梁拥于是撩开纱帐往外看了看,最后放下药碗,擦了擦手慢条斯理的说:“那拥儿便只能舍身饲父了。” 梁敬心觉不妙,抬头便见他笑的不怀好意凑到了自己跟前儿。 三十八 他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想的也是下半身那档子事。 不怪他,他这么宽慰自己。 但梁拥撂下药碗扑倒自己身上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我的腰…” 梁拥一手扣住他的脑袋,一手探到他腰线附近,嘴上断断续续的说:“帮你揉一揉,就不疼了…”他扯开了梁敬腰部的束带,手顺着腰际往后摸了进去,在后腰处来回摩挲。 他手上的茧摩擦在光滑的皮肤上, 叫梁敬禁不住起了一小层鸡皮疙瘩。 这小子!他心底抗议两声,但他许久未经情事,被他这么一撩拨,下`身却禁不住起了反应。 他心底一沉,还未找着机会推开他掩饰,梁拥的膝盖便抵进了他两腿之间。 他往后缩了缩,脑袋‘砰’的一下撞在了身后的木板上。 “皇上,将军,您没事吧?” 梁拥舌尖破开他的牙关,挤出来两个破碎的音节,“无事。”他的手顺着他的脖颈往下伸到他的衣服里,摩挲着后颈那块柔嫩的皮肤。 “我亲一亲就不苦了。”像是哄小孩儿的语气。 梁拥扣住他后颈,几乎将他逼到了角落里,交缠的呼吸之间,梁拥细碎的笑了一声,低声道:“爹爹耳朵怎的红了?” “还有这儿,爹爹硬了么?”他手探到了他身下,隔着衣服布料揉`捏他那处半硬的物件。 梁敬呼吸停滞了一下,紧接着恼羞成怒,“松开!”他弓起腿便要踢他。马车不比屋子空间大,恰时颠了一下,梁敬整个人前倾,投怀入抱般一头撞上了他胸膛。 一旁案上的药碗撒了出来,有些溅到了梁拥身上。他惋惜道:“可惜了。” 他一口喝了剩下的两口药,按住梁敬的头,企图将那点药送到他嘴里。黑乎乎的药汁顺着梁敬的下巴流了下来。 梁敬猛地推开他, “你疯了!” 梁拥捏着他下巴,像条大狗般舔过他下巴上留下的药汁,顺着下巴吻上他的喉结,梁敬喉结滚动了两下,情不自禁的抓着身下的薄衾被夹紧了双腿。 梁拥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索性将他整个抱起,放在自己大腿上。 梁敬两腿分开,坐在梁拥大腿上,身上的衣服被弄的一派混乱,腰上的束带被扔在地上,肩上的衣服往下滑到了胸前,路出了圆润的肩头和饱满的胸肌。 梁拥呼吸一窒,咬了咬牙,眼中情`欲更胜,他将梁敬往上托了托,梁敬惊呼一声, 胳膊挂在了他脖子上,挺立的欲`望隔着亵裤直勾勾的对着他。 梁拥径直挑开他亵裤的带子,修长温暖的大手覆上了他的性`器,“啊…”梁敬眼睛瞬间睁大,像是不敢相信他竟如此放肆。 梁拥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他微张的唇瓣上,“这么大声,爹爹是想叫别人都听到吗?”他挺立的部位和着梁拥半硬的性`器相贴,叫梁敬一瞬僵了僵。梁拥伏在他身上,轻轻耸动着下半身,嘴里还说着几句下流话,“爹爹走了之后,拥儿没有一日不思念的,每天…”他的手探到他们相贴的部位 分卷阅读43 ,“每天白天夜里,都想着你…” 他闷哼一声,喘了口气,两眼迷乱的看着梁敬,“想着爹爹有多美。” “这儿。”他亲了亲他的锁骨。 “这儿。”他亲了亲他的胸膛。 “还有这儿。”他舔了下梁敬结痂的伤口,是那箭射中的地方。 舌尖触到那儿的时候,梁敬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被梁拥按住胳膊定在了原地。 “哪儿都好看,好看的不得了。” “拥儿…嗯…”梁敬禁不住这般撩拨,轻喘了一声,眼见着那孩子一路吻到了自己小腹前,他忍不住瞳仁一缩,重重了躺倒在了榻上。 “啊…你…”他身下的性`器在他面前被梁拥慢慢含进嘴里,那瞬间的快感像离弦之箭般从他脑子里闪过,他几乎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 “不…” 他抓着梁拥的头发,下意识的想收紧双腿,却被梁拥狠狠打开折在一侧。 车上的动静许是惊动了底下的人,外头伺候的人又轻轻敲了敲木板,有些担心的问:“皇上…” 梁拥抬起头,“滚!” 车外的人还以为他们打了起来,听到梁拥语气如此暴躁,顿时闭上了嘴噤口不言。 梁敬小幅度的挣扎着,大腿被按到了一边,梁敬埋头跪趴在他胯下,伺候着他勃`起的欲`望,听到了外头的声音,他浑身一僵,快感霎时达到最高点。 梁拥抬起头,看了看梁敬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唇角勾了勾,哑着声音问:舒服吗?” 梁拥躲闪不及,脸上挂着一点星星点点的精`液,看上去格外色`情。 “你…” 梁敬腿大赖赖的分开,下`身全是白浊。梁拥伸手勾了一点,“爹爹的东西…” 他将那精`液抹到自己性`器上 上下撸动,喉结滚了滚 ,低声的喘息着。静谧的车里什么声音都没有,梁拥的声音像催情般撩过他耳朵,挑战着自己的防线,梁敬看着那小东西在自己眼前越来越大,不由得抽了口气。 “阿敬。”梁拥半睁着眼睛,舔了舔嘴唇看着他,“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他嘴唇有些发颤,呼出的气息喷在了梁敬脸上,灼人的温度,梁敬脑子里的线忽的一下断了。 少年天子眼睛里涌动着难耐的情潮,手上抚摸着自己勃`起的性、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含着脉脉深情。 “不可以,我是你爹。”他喘着气,手伸过去按上了他勃张的欲`望,手指轻轻搔刮着它的顶部,他眸子暗了暗,嗓子像一块儿粗糙的未打磨过的砚台:“拥儿以前也这般想着我自渎?从未找过别人?” 梁拥咬了咬唇,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着,“爹爹想让拥儿去找谁?” 他翻身把梁敬压在身下,将他的褪到大腿的亵裤一口气扒了下来,手指沾了些白浊便要往他身后探去。 梁敬闷哼一声,“该死,你做甚么?” 梁拥一根手指悄悄探了进去,突如其来异物入侵的感觉,叫他险些将梁拥从他身上踹下去。念及他身上的伤还未全好,唯恐他这一踹将他愈合的伤口踹裂,他才忍住没动手。 “我问过太医,太医说要好好扩张,不然爹爹会疼的。” 梁敬有些畏惧地咬着牙往后退了退,“怕我疼你怎么不在下面。” 梁拥眼神闪烁了几下,爬上去一点点靠近他,声音有些凄凉:“拥儿在下面爹爹就会和我亲热吗?” “那拥儿和爹爹之前的男龙有什么区别呢。” 梁敬愣了愣,顿了很久才有些艰难地说:“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呢?” 梁敬伸手拢了拢他鬓边杂乱的头发:“你是我亲手养大的儿子,我们是亲密无间的父子关系。” “哈。”梁拥倏然笑了一下,片刻那笑容便在唇边消逝,“如若连这层关系也没有,拥儿便什么也不是了吧。” 不是的,不是的。梁敬心里疯狂的否定着,看着他的眼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好好休息,儿子就不烦爹爹了。”身下的欲`望慢慢冷静下来,梁拥理好衣服,命人停下马车,转身上了前面那辆。 梁敬的手指划过他衣角,最终什么也没有抓到。 他攥了攥拳,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他轻呼了口气,徒然的放下手。 怎么会什么也不是呢,你是我最在意的人啊。 山高路远,那辆车不徐不疾的保持着那个速度驶在他前面,像是永远不许他追上。 路上他寻了梁拥多次,梁拥像躲瘟疫一般躲着他,不肯见他。他有些无奈的捏捏眉心,知道这小子又自己生闷气呢。 本以为他这些时日当真成熟了些,这时候才发觉,他分明还是以前那个会生闷气的小孩子。 他们浩浩荡荡一行人,赶了十几天的路,终于赶到了距京只剩二百里的地方。 快要入署了,近日却乍暖还寒,夜里凉意更是砭人肌骨,这时节最容易着凉,侍从中已经有几个动不动就咳嗽的了。傍晚赶到了一个小镇,侍从们都很累了,马儿也乏了,于是他们决定在县里休养一下过了夜再走。 县上民风淳朴,热情好客,见到突然来了这么些人,为首的看起来又像是不知哪里来的王贵公子,长得既俊俏又高大,不由得惊动了许多姑娘打开纱窗遥遥望着他们,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县里的县令大人过来慰问,韩奚掏了个京官的令牌糊弄了过去,那大人却认真起来,连忙将他们迎到自己家中招待。 “哎呀,不知客从远方来,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那县令长得和蔼,身材微微有些发胖,笑起来眼睛眯成一团,倒像个有福之人。 三十九 县令姓刘,膝下有一子一女,儿子不过七八岁还在读书,女儿却已经十七八了。 小姑娘穿一身鹅黄色纱裙从厅前走过,刚走了不过两步便听见父亲唤她:“素素,过来给客人奉酒。” 素素姑娘姑娘迈着小碎步款款走进来,黛眉蜿蜒,巧目顾盼生辉,举手投足尽是温婉,见到屋内这么多男子似是有些紧张,执着酒壶的手微微发颤,梁敬颔首致谢,姑娘点了点头,转而给梁拥奉酒,手颤的却越发厉害,酒壶撒了一些酒出来,顺着桌子流到了梁拥衣服上。 “抱歉…”这位素素姑娘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为他擦拭,一时间酒桌上有些混乱。 “怎的这么不小心,还不快带这位公子去换身衣服。”刘县令皱皱眉,转而向梁拥道歉:“这位公子…” 梁拥站起身,“无碍。”他摆摆手,随着那位姑娘去换衣服。 梁敬看着梁拥跟着那小姑娘出了门,不由得蹙了蹙眉。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扰了各位公子的雅兴,家女平日一向谨慎,今日不知怎么了 分卷阅读44 ,真是丢人了,丢人了…” “哪里哪里,我们一行到县令家中做客才算是叨扰了呢。”韩奚笑着客套两句,眼睛看了梁敬一眼。 梁拥迟迟未归,梁敬一顿饭食不知味,心里想着不就是换个衣服怎么这么久还未回来。 待到一顿饭快结束,梁拥才重新回到屋里继续吃饭。 梁敬拽拽他的衣角,趁着刘大人和韩奚交谈之际低声问他:“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梁拥低头吃饭,像没听到一样不理他。 梁敬见他还是不愿意理自己,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服了软,拽拽他的衣服:“好了, 不要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嘛,你别不理我,和我说说话吧。” 梁拥这才回过头来看他一眼,他慢条斯理的吃完饭,笑容满面,时不时和刘县令说几句话,就是一句话没同他说。 县令大人为他们收拾了客房,他们用过晚饭后,便回房休息了。那位素素姑娘心怀愧疚,派人特意给梁拥送来香囊,说是为了赔罪。 这几间客房离得近,梁敬窗户开了条缝,便见那不久前还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人,手里拿着一个香囊和素素姑娘的贴身丫鬟耳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又不是人家姑娘的夫婿和兄弟,收人家姑娘香囊做什么? 梁敬看的一肚子气,一掌拍在窗旁的桌子上,动静还挺大。 梁拥抬眼看了看梁敬的方向,低头垂眸又和那小丫鬟说了几句,才转身回房。 那小丫鬟前脚刚走,他后脚便去了梁拥那儿。 “笃笃笃” 他拍门的力度再大一点,兴许这门就能被他拍开了。 梁拥嘴角勾起一道弧度,“哪位?” 梁敬忍了又忍,道:“你爹。” 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鞋子摩擦在地上的声音,没一会儿,梁拥给他开了门。 梁敬见他衣衫不整,皱了皱眉:“这么早便睡?” 梁拥抱着胸看他一眼,“爹爹可有何事?” 梁敬沉下脸,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微笑,“我看方才那小丫鬟来找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过来看看。” 梁拥了然,伸手从胸口掏出一个香囊,“素素姑娘心善,知我长途跋涉久了难免疲乏,特意送我一只香囊安神。” 不过就是一只香囊罢了,至于还特意将它贴身放着么?梁敬无意识的捏了捏掌心,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素素姑娘倒是对你青睐有加,我倒是没有那个福气。”他盯着那香囊,觉得分外碍眼:“爹爹能看一看么?” 梁拥挑了挑眉,将香囊收回来贴身放着,“这就不必了,毕竟是素素姑娘的一片心意。” 居然珍视到这种程度,看都不许看。梁敬咬了咬牙,将他推了进去顺手阖上了门。 “拿出来看看有什么要紧!”他伸手去掏那香囊,梁拥眼疾手快抓住他偷伸过来的手,脚下踉跄了一下,两人一同跌倒在地。 梁拥的声音响在他耳侧,还带着些笑意:“爹爹这是做什么,投怀送抱么?” 梁敬趴在他身上,手还在他胸口放着,他的手结结实实的搂住梁敬的腰,那触感让他目光暗了暗。 “素素姑娘的香囊有这么好么?看来爹爹是真的想看一看了。”他从怀里掏出那香囊,放在鼻下深深一嗅,眉头舒展开来,“不过这香味闻起来倒是真的舒服。” 梁敬从他身上爬起来,见他这幅样子咬碎了一口牙,他夺过那香囊扔在地上,气急败坏,“这有什么好,回京我送你十个,你要多少有多少。” 梁拥收起笑容,“可眼下拥儿只想要这一个香囊。” 梁敬气急,站起身来捡起那香囊重重丢在他身上,他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看着从地上坐起来的梁拥,“还你的破香囊,谁稀罕!” 他扭头要走,被梁拥擒住手腕,“爹爹好生不讲道理,明明是你不想要拥儿,将拥儿推得远远的,怎的现在连拥儿收个香囊都要冲拥儿甩脸色?” “你…”梁拥气急,回头看他,却一时语塞。 梁拥接着说:“况且,回京之后,庭蔓许会送我一堆用不完的香囊,爹爹没见过吧,平日里庭蔓虽说顽皮,绣工却也是极好的。” 他意有所指,梁敬眉头一紧:“你什么意思?” 梁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将那香囊放在桌上,深深的看着他,“对了,爹爹还不知道呢,我和庭蔓成亲了。” 这一句话宛如大山压顶,梁敬居然觉得自己两眼一黑,片刻之后才清明起来,紧接着是涌上来的无边无际的愤怒。 “你说什么?”他嘴唇有些发颤。 梁拥看着他,一字一句:“我们,成亲了。” 成亲,是要穿着朱红色喜袍,跨火盆拜天地的。梁敬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少年当时是何种表情,穿上那喜袍的,起码不会是现在这样,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像在说一件无关于他的事情。 他不过只是眼见他收了别人的香囊,就憋闷成这样子。更何况是成亲的消息,他实在无法想像他和庭蔓躺在一张床上,他最喜爱的小儿子会亲吻她,抚摸她,占有她。 像对待他一样。 他有种被他背叛的感觉,这种感觉突兀的出现在他心里,让他的心像被攫住一般,不受自己控制。 “啪”他反手扇了他一巴掌,力度大到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梁拥的脸很快红了起来。 梁敬的手微微颤抖,他捉着梁拥的衣领将他扔到了床上。 “骗子!” 他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太难受了,他不发泄一下自己就要撑不住了。 他跨坐在梁拥身上,疯狂的啃咬梁拥的唇瓣,下巴,像只发了疯了猎犬,为了保住自己的食物不顾一切。 “你居然…”他吸`吮着梁拥的嘴唇,湿热的舌头探进他口腔里肆意扫荡,梁拥的呼吸一下急促起来,“爹爹这是在做什么…” 梁敬咬住了他的喉结,他闷哼一声,眼里霎时多了几分迷乱,“不是不喜欢我么?” 梁敬自顾自的细细舔舐他身上那一道道小伤,闻声暴怒,“骗子,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为何还要和别人成亲!” 梁拥像是故意气他,冷着脸说:“不然呢!爹爹不愿喜欢我,恨不得拒我于千里之外,却又不许我同别人成亲,哪有这样的道…唔…” “闭嘴!不许…”梁敬听不下去,堵住了他的嘴,夜凉如水,他们像两条蛇一般手脚交缠,两个人眼中都炽热滚烫。梁敬的手穿过他薄薄的亵衣,径直摸上了他的性、器。 少年的性、器勃`起的很快,脸上已经出了薄汗,看上去格外淫`荡,梁敬亲吻他小而挺立的乳`头,亲吻他身上一道道微小却醒目的伤疤,心里又愤怒又难过,“你同她也这么睡过觉?她也这么亲 分卷阅读45 过你?” 梁拥瞳仁猛的一缩,变本加厉地刺激他,他冷笑一声:“庭蔓比你温柔多了。” 果不其然,梁敬听了这话,怒火霎时便涌进了脑子里,他低头啃咬他那张张口便气人的嘴唇,将那张唇舔弄的格外红润光泽,他恶狠狠的说:“温柔?温柔能让你爽吗?” 梁拥被他亲得眼中欲潮翻涌,闻声翻身将他压在身下,胸膛剧烈起伏着:“爹爹没同女人做过怎的知道爽不爽。” 他一双大手胡乱的解着梁敬的衣带,最后索性直接撕开了他的衣服。 布料破碎的声音叫梁敬霎时感受到了自上方而来的压迫感,他抬头搂住梁拥的脖子,凑过去急切地吻他的脖颈和锁骨,断断续续地反驳他,“我没同女人做过怎么生的你?” 他唇舌所到之处吸`吮出一个个红痕,像是要做上属于他梁敬的标记一样。 此话一出,梁拥身子一僵,还未待他仔细思索,梁敬身子便贴了过来,叫他一瞬间慌了手脚。 梁敬伸出手抓着二人的性`器上下撸动,情动之时难耐的闭上眼,晃了晃头,他头靠在梁拥肩膀处,另一只手抚摸着他光滑紧实的背脊,“唔,舒服……” 他轻呼出口的热气喷在梁拥耳侧,梁拥眼神猛的一暗,他扣住梁敬的后颈同他亲吻,堵住那张一直在诱惑他的小嘴。 梁敬手不自觉收了回来,搂住他的肩膀回吻他,只觉得舒服极了。 下`身还硬`挺着,梁拥强迫自己去找些润滑用的东西,结果梁敬缠着他亲吻,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他索性托着他光裸的身子下了床,梁敬吻技了得,直叫他呼吸紊乱。他翻箱倒柜终于在一个柜子里翻出一瓶女子润面用的脂膏。 “你做什么?” 梁拥抠挖了一大团脂膏往他胯下伸过去,微凉的感觉让梁敬猛的夹住了腿, “不怕,是脂膏。” 梁敬咬着唇低头见他伸了一指进去,头侧到一侧,有些难以忍受。 “我没做过下面的。” 听到这话,梁拥呼吸一窒,身下硬的难受,他哑声道:“拥儿轻一点儿,一定让爹爹快活。” 梁敬被他说的脸臊地通红。 梁拥烫硬的性`器抵在他穴`口缓慢摩擦,怎么都进不去。“不行,太紧了。” 他将那一小盒脂膏尽数挖空,全都涂在了他的穴`口,手指在里面浅浅的抽`插,缓慢又磨人。 梁敬实在受不了这缠人的折磨,咬了咬牙道:“你会不会啊,进来,快点。” 梁拥的眼神霎时变得很恐怖,他抽出手指,那种异物感消失,紧接着一根烫硬的东西抵在自己屁股上。 “啊…疼…”梁拥猛地一下插进来的那一刻,梁敬痛的身下的欲`望都疲软了下来,顿时后悔自己方才的豪言壮语。 “很疼吗?”梁拥有些心疼的摸摸他垂下头的性`器,身下缓慢的抽`插,开始还节制着,后来捏着梁敬的腰胯,翻来覆去换着姿势地冲撞着。 梁敬臀瓣上白花花的肉,被他胯下的耻毛摩擦着,又痛又痒,羞耻地让梁敬忍不住勾着梁拥的腰,“你…他妈来试试……” 他一只手凑过去想摸摸自己的性`器,却不知梁拥猛的撞到了什么部位,叫他张着嘴溢出一声呻吟,情不自禁地闭上眼。 “啊…好麻……”他蜷缩着脚趾,一脸的红潮,身前的性`器硬了几分。 那声音鼓励了梁拥,他缓慢的摩擦着那地方,只见梁敬睁开眼,哑着声音,低声命令他:“你做什么?快一点儿,磨磨唧唧的。” 梁拥霎时就红了眼,“要多快,爹爹难道喜欢我粗鲁一点吗?” 他加快了抽`插的速度,直逼的梁敬翘起腰腹,眼角渗出了泪。 “不…不…不是这样,太快了…不…啊…”他胡乱地摇着头,身下却在一瞬达到了高`潮。 精`液喷的他腹部到处都是,他眼神失了焦距,呆呆的昂着头喘息,看上去格外淫糜,梁拥一瞬被刺激地愈发疯狂。 “阿敬,你好美…”他俯下`身亲吻他的嘴唇,舔去他眼角流出的泪水,然后按住梁敬的膝盖将他的腿掰开,腰胯大力摆动着。 “啊…”梁敬手指紧紧抓着身下的被褥,“你…你怎么还不……” 梁拥猛的一个挺身交代了出来,滚烫的精`液喷涌在肉壁上叫梁敬闷哼出声。 “唔…你这个王八蛋…” 梁拥闻声笑了一声:“今日爹爹骂我什么都可以。”他拢了拢梁敬鬓边湿乱的头发,轻轻吻了下他额头,“反正我在你身上做了标记,你跑不掉了。” 四十 梁敬腿间一片黏腻,他恨恨咬了咬牙,一口咬在了他锁骨上,有些微的血渗了出来,梁拥闷哼一声,手却抚着他的背脊轻轻环拥着他,一下下安抚。 “疼吗?”梁敬松开那块皮肉,舔掉上面流出来的血,问他。 “疼的,所以你消气了吗?”梁拥的声音是笑着的,叫梁敬忍不住抬头看他。 那双眼生得真漂亮,不知道肖了谁,此刻盛着笑,亮的像被水洗过一样。梁敬手指抚上那伤口,道:“没有,还是很生气怎么办?” 梁拥指指另一边锁骨,“那这边也给你咬。” 梁敬冷哼一声,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他看着梁拥一脸餍足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花言巧语,巧言令色,你到底用这招骗了多少姑娘?” 梁拥抬起他一条大腿为他擦拭腿间的污秽,闻声抬起头来,“那爹爹告诉我,这招好不好用,我还没来及找第二个人使这一招,不知道效果如何。” “骗人,你都同旁人成亲了,还在我跟前装什么!”梁敬一脚踹了他,骂骂咧咧。 “不,拥儿没有骗你,我将一颗心掏出来,爹爹怎么就不信呢。” 梁敬顿了顿,回过头看他,他问:“你说真的?” 梁拥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这里,装你一个人就满满当当了。” “永州沦陷的消息传来,拥儿悲痛欲绝。几次寻孙相相助,孙相要我与庭蔓成亲,以孙家的地位,扶持一位新皇不是难事,何况梁陵还昏庸无度,于是拥儿应了。如此一来,新皇登基,孙家也还是权倾朝野,我如愿重新给了他们一顶凤冠,给孙氏一族无上荣耀,我能给的都给了,但独独情爱二字分不得,我给了你,就给不了庭蔓了。她是大梁的皇后,你是我的皇后。” 梁敬被“皇后”这两个字弄得有些耳热,“花言巧语…” 梁拥忍不住凑过去吻住了那张小声埋怨的嘴唇,哑着声音用自己仍有抬头之势的欲、望蹭了蹭他,“哪里是花言巧语,难道爹爹看不出来…我有多想念你吗?” 梁敬有些后怕,往后缩了缩,“年轻人要节制,不得…” 梁 分卷阅读46 拥眼睛暗了暗,抚上了他的大腿,颇有些食髓知味的意思。 拐角处的窗户静悄悄合上,韩奚顶着煞白一张脸,眼见梁敬衣衫不整,一瘸一拐的从梁拥房里出来,不禁回想起梁拥登上帝位那一日,在他父亲的灵牌前跪了一夜的场景,他心底一沉,隐隐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次日告辞了刘县令,县令大人派人备了些县里的特产给他们捎着,梁敬恹恹不语,抿着唇难得严肃,韩奚目光不时在他和梁拥之间游移,果不其然发现梁拥总是止不住地看他,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这可不就是他成亲之后发现妻子人美心善,爱意正浓,如胶似漆之时的眼神吗?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梁敬再如何胡来也不会和自己儿子搞到一块儿去吧,这简直丧尽天良啊。他安慰自己道。 梁敬坐在车里只觉得腰痛,梁拥便殷勤地为他捶背揉腰,“还疼吗?”梁敬扯了扯嘴角,懒洋洋看他一眼,手掌颇有意味地揉着他的腰,“不如下次你试试?” 梁拥抓住他手指放到唇边亲了亲,“所以什么时候下次呢?” 梁敬愣了,没想到吓人没成,反被人吓,他讪讪收回手,清咳两声找回自己的声音,“以后再说吧。” 梁拥笑了两声,凑到他耳边,“爹爹还有怕的时候?” 梁敬盯着他看,道:“旁的不怕,就怕你这种死皮赖脸的。” 梁拥凑过去讨了个吻,两人气喘吁吁又滚到一块儿,一时热血翻涌, 又差些擦枪走火。 余下二百多里行程,他们一行快马加鞭赶了两日,终于到了晋宁。晋宁的城门一开,皇帝凯旋归来的消息传到了大街小巷,百姓们闻之纷纷跑到大道上想一睹新皇的英姿。梁拥重又披上了他金色的铠甲,跨上他的战马,从京城大道策马走过,以一个皇帝的身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殊荣。 “听说没,若不是皇上披戎上阵,那羌族便要杀到中原来了。” “可不是吗,听说皇上作战神勇,往那儿一站人都吓得往后躲呢。” “哈哈哈真是喜事一桩,这下城里不至于人心惶惶了。” 裁缝铺子的刘掌柜喜笑颜开,在门口放了爆竹,逢人便说从前侯府的新衣都是在他家订的,眼下皇上凯旋,他也要放些爆竹沾沾喜气。 “哎哟哟,给皇上做过衣裳,这可是天大的福气,掌柜的怪不得这么高兴。” 刘掌柜眯了眯眼,咧开嘴一笑,“那是,我们刘家铺子在京城可是数得上名号的。” 梁敬坐在车里掀开帘子,看着晋宁的百姓身上那熟悉的对襟袍衫,突然心生感慨,明明走了才一年,怎的好似过了半生一样。 马车在神武门停下,梁拥掀开帘子,朝他伸出一只手,语气温柔地说:“爹爹,到了。” 漠里干燥,风沙多反而不觉,越往东身上那些旧伤便愈发疼痛,梁敬不知道梁拥是不是也是这样,他脸上一派平静,丝毫不受病痛的影响。但晋宁的潮热和西北还是差了许多的,梁敬下车的时候膝盖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他下了车有些手足无措,晋宁街边的垂柳飘了稀稀落落的柳絮,吹到人衣服上头上,梁敬伸手接了一朵,感慨道:“好像许久未见过晋宁飘絮了。” “爹爹一回来倒是看见什么都稀奇。”梁拥低声道,两人说着悄悄话,一道行至殿外。 “恭迎吾皇凯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梁千秋万代!”他们一同走进殿中,金銮殿金碧辉煌,处处生辉,梁柱上贴金雕龙,朝臣们跪下行礼,礼至殿外几里处仍有余声。 虽闻祈元侯有幸生还,但见到这人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却还是叫群臣忍不住交换了个眼神,面面相觑。 往日里人人见了恨不得绕着走的祈元侯,竟是借着儿子的风光回来的。梁敬心中有些堵得慌,“论起来我该向你行君臣之礼,不然哪日`你一个不高兴,说我僭越不循礼法,将我的头砍了,我也哑口无言,无法辩驳,毕竟皇恩浩荡,砍个头也是赏赐。”梁敬偷偷戳一戳他,不情不愿地覆在他耳边说。 梁拥偷偷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看这三叩九拜倒不必,夫妇之礼还是要循的。” 梁敬惺惺摸了摸鼻头,瞪他一眼,惹得梁拥勾了勾唇角,他道:“怎么?不愿意了,难道你还想到外头偷人不成?” 梁敬咧唇一笑:“这可难说,晋宁可是我的地盘,回到这儿你能耐我何?”语毕,他退到堂下,躬身同群臣一齐向他行礼,又是一副端庄的臣子姿态。 梁拥眼睛追随着他,片刻之后才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望着底下跪着的朝臣,薄唇轻启,道一声:“众爱卿免礼。” 朝会一过,梁敬才一踏出殿外,身旁就围了一堆人,“哎哟哟,侯爷这回可真的虎口逃生,实属不易啊。” “对呀,听闻侯爷也受了不少伤,回京可得好好养养。” 梁敬扭头看身侧那些叽叽喳喳的臣子,蹙着眉指着其中一位:“你…叫什么来着?” 那人一听他这话脸色立刻就变了,“嗨,侯爷连我都记不得了?我是户部的刘德啊。” 梁敬闻声张了张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嘿,瞧我这脑子。” 那刘德也只好尴尬笑笑,打着哈哈说过去。 他辞别了众人,跑去追走在前头的韩奚,“等等!” 韩奚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侯爷可有何事?” 梁敬掸了掸自己的衣服,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膝盖,笑着看他,“怎么那些平日里说不了几句话的人恨不得挂到我身上,你却巴不得离我远一点。” 韩奚笑了笑,“可不是,侯爷如今身份如此尊贵,自然谁都愿意和您交好。” 梁敬正想回两句,恰此同时,一个内侍疾步走到梁敬身边:“侯…国父大人,皇上请您过去。” 梁敬皱了皱眉,“本侯还得回侯府看看,等有空进宫再去见皇上,你回去吧。” 那内侍小官一脸为难,“这…侯爷……” 梁敬摆摆手,“本侯说了,有空再去。” 那内侍应了两声,去回了陛下。 韩奚眼神闪了闪,张了张嘴,意有所指道:“自己养大的儿子,如今管不住了吧。” 梁敬顿了顿,看着他道:“有空一起喝酒。” 韩奚摆了摆手,道:“戒了。” 梁敬迟疑了下,“喝了这么多年,怎么说戒就戒了。” 韩奚看了眼他,“戒酒容易,你不是也戒色从良了。” 梁敬张了张嘴,看着看自己曾经的挚交好友耸了耸肩道:“如今你儿子是我妹夫,也算是成家立业了,倒是你这个爹爹,不是真准备孤独终老吧。” ———————————— 四十一 梁敬正揣摩着韩奚那句话是什 分卷阅读47 么意思,对方便轻轻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扭头走了。 梁敬回到侯府,便见梁叔弯着腰在门前恭迎,梁叔头发白了不少,见到他从车中下来,一行泪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侯爷…” 梁敬走过去扶他起来,“哭什么,本侯好生生回来梁叔怎么还哭呢。” 梁叔擦擦眼泪,“哎,不哭了不哭了,老奴这是高兴的…” “侯爷,你走的这些时日,晋宁的天都变了…” 梁叔跟他说着晋宁这些日子的变化,说梁拥是如何一瞬觉醒出军镇压起义军的,他不由地感叹了两声:“老奴就说,看世子面相长大之后必定不是寻常之人。” “哟,看不出梁叔还会相面呢?”梁敬缓缓喝了口茶,戏谑地看着他。 梁叔呵呵一笑,命人备了一大桌子佳肴为他洗尘接风,梁敬一个人坐在桌前忽然有些寂寥,“梁叔,你也坐下吧。” 梁叔侍在一旁,正想推脱被梁敬一句话堵了回来,“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梁叔只好应了一声坐下。 用完饭没多久,宫里便来了人,“侯爷,皇上传您进宫。” “好了,知道了,本侯换了衣服便过去。”侯府离皇宫还是有些距离的,他路过翰林院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郑纾。 郑纾现在去哪儿了呢? 他仔细捋了一下白天在场的官员,才蓦然发现郑纾当时并不在列,那他去哪儿了? 他被那内侍一路带到一个宫殿门口,“侯爷,皇上在里头办公,待奴才去通报一声,您再进去。” 梁敬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抬头看那宫殿门口的匾额,发现那匾额上烫金的几个字——敬心殿。何时改的名儿?他蹙了蹙眉,待那内侍出来,他抬了脚便踏进了殿里。 “爹爹终于来了。”闻声抬头的梁拥,眼神霎时亮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朱笔朝他走来,梁敬见他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上还镶了细珠,头发冠到脑后,身上还飘着一股子花果的香气。 梁敬鼻子嗅到那味道,勾唇笑了笑,“哟,还沐浴了?怎么,难不成这是招我侍寝来了?” “是,今夜翻祈元侯府的牌子。”梁拥笑笑,说罢,便凑过来想讨吻,“干什么呢?”梁敬推开他,埋怨道。 梁拥被推开后一脸受伤,想拉拉对方的手也被一下子拍开,“亲也不让亲,手也不让摸。”他委屈地说。 梁敬抬头看他一脸郁闷,心情突然变好,他绕过他坐在椅子上,指指他案上一堆公文奏折,“皇上还是赶紧办公吧,这么多折子得批到半夜吧。” 梁拥回头看了一眼那堆积如小山般的折子,转过头来眯了眯眼睛道:“早便知爹爹写得一手好字…” 梁敬浑身一僵,坏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行啊,知道算计你爹爹了。”他咬了咬牙说,手上那只朱笔落在纸上,片刻便写出一行漂亮的行楷。 梁拥站在他身后给他捏背,隔着衣服推拢他颈后的皮肉,眼神却聚在那折子上。 “涪安县有疫情,先从国库拨五十万两银子下去罢。” 梁敬便在那折子上批一句:“拨银五十万两。” 梁拥俯身亲亲他耳朵:“写得真好看。” 这明晃晃的吃他豆腐,倒也只有梁拥一人敢做,梁敬眯了眯眼,反手拍拍他手,“不用捏了,过来坐下吧。” 梁拥凑着他耳朵道:“拥儿想和你坐在一块儿嘛。” 又撒娇!梁敬真是…非常吃他这一套。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调笑道:“这儿有空,要坐么?” 梁拥脸色霎时拉了下来,梁敬有意逗他:“怎么,这时候害羞了,小时候不知道偷偷爬到我腿上…” 他话音还未落,梁拥便果断的坐在了他大腿上,像一座大山一样挡住了他的往前看的目光。 梁敬这才发觉梁拥已经比他高了半头了,他扯了扯嘴角,心道:这是哪儿门子软玉温香在怀。他戳了戳他的肩膀,遗憾地发现硬的要命。 “你挡住我了,这样我没办法写字。” 两人挤在小小的桌案前,胸膛贴着后背,看上去十分滑稽,梁敬只好放下笔道:“你还批不批,不批我走了。” 许是因为不舒服的原因,梁拥在他怀里不停扭动,梁敬咬了咬牙道:“起来!” 梁拥回过头,“明明是爹爹邀我坐在你腿上的。” 梁敬咬碎一口牙,挤出几个字:“起来,疼!” 梁拥一脸担忧的站起身,“没事吧?” 梁敬捂着裆看他,“你扭个什么扭,不清楚自己多重吗?” 他厉声批评他,梁拥委委屈屈站起身,“我帮你揉揉?” 梁敬一口血险些吐了出来,“不了,那儿有椅子,自己搬过来一个坐,会么?” 梁拥摇摇头,最后梁敬无奈地坐在他大腿上颤颤巍巍落笔,写出来的字霎时失了力道,梁拥美名其曰:“我不嫌你重。” 他坐在梁拥大腿上没一会儿就察觉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抵着自己,他低声提醒他:“我可没动。” 梁拥的声音变得有的嘶哑,他搂着他腰往上提了提,“我知道你没动。” 梁敬惊了,这小崽子,怎的比自己还畜生。梁敬狠狠踩了一下他的脚,听到他闷哼一声,片刻之后又委委屈屈地趴在自己肩头,徐徐往自己耳边吹着气,“爹爹…” 梁敬被他叫的身子麻了一半儿,他拿起那朱笔回过头惩罚性地往他脸上点了一下,梁拥头往后仰了仰,那朱笔恰巧点在了眉心,留下一个不圆不方的红痕,看上去格外鲜艳。梁敬原本想叫他丢人,结果发现却意外衬他的脸色,显得唇红齿白。 他身子往后倾了倾,正好抵在了案边,袖口一挥,手边那未批的折子“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梁拥托起他屁股站起来将他按在桌上,扣着他后颈便亲了上去。 “唔…还未批完奏折…你这昏君!” 猛然喷涌而出包裹着他的男性气息叫梁敬霎时浑身竖起了汗毛,这是身体长期留下的自我保护机制,梁拥的味道熟悉而陌生,带着浓郁的要侵占他的意味。 梁敬几乎瞬间想要反击回去,想了想这是谁便犹豫的紧,最后他气急败坏地踢了他一脚,结果被梁拥顺着腿摸下去褪了靴袜。 两人互相抚慰了一翻,便已到了半夜,梁拥趴在他肩上低声喘息,两人像两只交颈鸳鸯一般耳鬓厮磨。 “终于知道为何有些昏君总是不早朝了。”他喟叹一声,搂着梁敬低声笑道。 梁敬同样也很无奈,他推开梁拥蹲下`身寻自己被梁拥扔到远处的靴袜,“本侯也发觉误国不能全怪女人祸国殃民,谁叫昏君色字当头呢。” 梁拥低头看他忙忙碌碌找自己靴袜,笑了一声,“爹爹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刚才谁捂着嘴叫 分卷阅读48 拥儿慢一点儿?” 梁敬今日发觉自己尤爱脸热,他气急败坏地拾起靴子投到了他脸上,“闭嘴!” 梁拥看他模样笑了两声,拿着靴子蹲下`身为他穿好,“爹爹生气也这么可爱。” 梁敬抿了抿唇,不轻不重地踹他一脚,问:“你脑子进水了么?” 梁拥捂着胸口看他,“我脑子里装的都是你,一点水也装不下了。” 梁敬:“……” 学到了,下次找个青楼酒馆试试,梁敬肃然起敬。 他在宫里待到午夜,终于甩掉了那个梁拥那个缠人精走了,打开门的一瞬,门口守着的侍卫偷偷看他,叫他皱了皱眉一眼瞪了回去。 刚走了没多久,他忽然想起忘记问郑纾的事儿了。索性不过几百步,他扭头想回去重新问问,却撞上了一个丫鬟端着一个托盘神色慌张地往前走,梁敬仔细一看,这不是庭蔓的贴身丫鬟春梅吗? “这么晚了急急忙忙做什么?”他拦住她问。 四十二 “见过侯…国父大人。”春梅好似没想过这么晚了这儿突然有人,她愣了有一会儿才微微欠身给他行了礼,“皇后娘娘知道皇上批奏折批到半夜,担心他伤了身子,特派春梅来送些参汤给皇上补补。” 春梅胆子不算大, 此刻身子抖的像筛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的恐惧,梁敬摸了摸脸,“本侯有那么吓人吗?” 春梅赶忙摇摇头,“没有没有…” 梁敬皱皱眉,从她手里接过那托盘,道:“这么晚了,你先回吧,我正好要去见皇上,一道给你带过去。” 春梅慌忙摇了摇头,“不…不麻烦国父大人,春梅自己送进去…” 梁敬皱了皱眉,“你怕什么,我只是顺道而已。” 春梅“扑通一下”跪在了他面前,“侯…侯爷,您救救小姐吧,小姐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春梅知道您是好人,您救救…” 梁敬扶起她,“你别慌,从实招来,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春梅声泪俱下,“那郑纾郑大人自先皇死了之后,便一直缠着我们小姐,眼下竟提出要将这催情散下在汤里的主意,说宫里眼下就她是正宫娘娘,皇上一定会来找她的,奴婢看那郑大人心怀叵测是要害小姐啊,小姐如此单纯…若…若…” 催情散? 梁敬心底一寒,掀开那盖子往里看了一眼,那汤还冒着热气,他思索片刻问:“你看到那郑纾怂恿你主子了?” 春梅摇摇头,“奴婢在门口听到的,那郑大人近日里跑成秀宫跑得勤,小姐非常信赖他,奴婢亲眼看他给了小姐一瓶药。” 郑纾为什么要这么做? 梁敬思虑了片刻,问:“你能不能将那瓶药偷出来?” 春梅面色有些为难,“这…” 梁敬皱皱眉,摆了摆手,“罢了,本侯亲自去趟医官院。” 医官院的大夫一听是皇上的父亲到了,裹了衣服便下了床去迎。 那医者闻了闻那汤的气味,只觉得不似普通参汤的味道,但实在难辨里面添了何种东西。 他想了想,倒了一部分喂给墙角那只烦人又凶狠的野猫,那野猫喝了一点儿之后叫声逐渐变小,没过多久竟躺在地上不动了。 那大夫见状摇了摇头,走过去摸了摸那野猫的毛,叹了口气对他说:“侯爷,这恐怕不是催情散,是能丧命的毒药啊。” 梁敬蓦然睁大了眼睛,嘴唇颤了颤:“什么?” 郑纾怎能做这种事情! 梁敬回去的时候春梅还守在门口张望着他,看见他走过来连忙跑过来迎他,“侯爷,怎么样?” 梁敬气的不轻,“怎么样?若是你今日端了这参汤进去,皇上就一命呜呼了!” 春梅脸色惨白,只一个催情散便吓得她端汤的手抖得像筛糠,更何况是毒药了。 “可…可那郑大人骗我们小姐说是催情散,这安的是什么心啊,其罪当诛…其罪当诛啊!” 梁敬冷哼一声,端了那参汤抬脚便要进去。 “侯…侯爷,您要去做什么?” “禀报实情。” “不不不…万万不可啊,求您了,小姐是个好人啊,只是那郑大人存了心思要害皇上,我们小姐只是太喜欢少…皇上了…” 梁敬深呼一口气,“你回去将此事告诉你主子,其他的我心里有数。” 春梅身子颤了颤,最后低头说了声:“是。” 梁敬这才进去找梁拥。 梁拥果真还未睡,他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疲倦,见他进来笑了笑:“怎么,爹爹是路上舍不得又回来了吗?” 梁敬抿了抿唇,抬头看他,问:“那郑纾,我怎的来了这许久都没见过他,朝会时也不在列,他去哪儿了?” 梁拥蹙了蹙眉,面色不虞,“爹爹回来居然是为了另一个男人的消息?还恰好是从前心心念念的晋宁第一美人。”他语气酸不溜秋,撂下笔倚在椅子上看着他。 梁敬说:“只是问一下而已,郑大人同梁陵关系亲近我早便知道,你废了梁陵,他呢?” “只是亲近而已吗?”他“梁陵同郑纾早就勾结在一起,又何止是君臣关系,朕早叫人顶了他。” “那…” 梁拥还想接着问,梁拥走过来堵住了他的嘴,“爹爹怎的这么关心他,难不成还想偷人不成?” “什么?” “不许再提那个人,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他能打什么主意?梁敬无奈地扶额,“好了好了,我错了行吧?” “嗯?这时候知道错了,爹爹倒是说说哪里错了?”他将他抵在椅子上盘问他。 梁拥精致的五官倏然放大在他眼前,他心里猛地一动。 梁拥凑到他跟前,鼻尖抵着他鼻尖,缓慢地磨蹭,“好好说,说错了要受罚的。” 该死,他心跳跳的越来越快。 “不该…在你面前提他?” 梁拥眯了眯眼,道:“看来还是不知道。” “是不该心里有别人。” 梁敬戳戳他的胸口,“行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就别拿出来说了。” “知道这是什么吗?”他指了指桌上那托盘之上的玉碗。 梁拥看了眼桌子上的东西,问:“那是什么?怎的带了这个回来。” 梁敬推开他,起身将那汤倒到了外面,这才轻呼了一口气道:“没什么,皇后送的参汤,真是贴心,不过你是别想喝了。” 梁拥闻声抬头,以为他在吃醋,便眯着眼笑起来,“那便不喝了。” 梁敬看着他,手指微微发颤,他实在难以想象这汤若是真被他喝到肚子里是什么样子。 那夜他终是没有走成,梁拥粘着他不让他走,他陪他批了会儿折子,直到他趴在桌上睡着了,梁拥也拿起那朱笔轻轻在他额上点了同样圆圆小小的红痕 分卷阅读49 ,这样他们看上去好生登对。 窗外月色溶溶, 他望着梁敬的睡容蓦然心动。明日还要早朝,他满身疲累,只是望着这个人好像能解乏一般。 他抱起梁敬将他放在榻上,动作尽量轻柔,却还是惊醒了他。梁敬浅浅地掀了掀眼皮,见他还盯着自己,问:“怎还不睡?” “这便睡了。”梁拥轻笑一声,为他褪去身上外衣,自己也躺在他身侧。 枕边有人的感觉实在是好,梁敬咕哝两声,翻身拥住了他,“明日将那郑纾驱逐出境罢,不想再看到他。” 梁拥拿指尖轻轻描摹他的轮廓,“爹爹以前不是最喜欢他的么?” 梁敬许是觉得痒,捉住了他作乱的手,枕在脑后打发他两句:“我现在最喜欢还你不成么。” 睡得一塌糊涂的人难得说出喜欢二字,梁拥笑了笑,有些珍重地亲亲他面颊,“那便最好不过了。” 梁敬翻了个身,呼吸浅浅淡淡,梁拥将他拥入怀中,闭上眼感受着他身上那徐徐暖暖的体温顺着骨肉绵延到他身上,顺着皮肤淌到心里,将那份惯于隐藏起来的心意融成了水。 快要入暑了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