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头颅》 楔子 六月的一天,晴朗而炎热,时钟敲过十七下。 夏听南的母亲在微信上问她怎么还没回家,夏听南跟她解释自己刚好错过一班公交,现在还没等到下一班。 太阳刺眼,夏听南有点困倦,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下掉。 最近图书馆里事情很多,上午还好,一到下午就忙得喘不过气,而且图书管理员的工作全年无休,她甚至有点后悔考了这个岗位,而且单位里最近还在抓他们的党史学习情况,夏听南还要花时间学习。 十分心累。 旁边是郁郁葱葱的行道树,车站里站了不少人,看上去都有些着急。 又过了没多久,公交终于来了,夏听南迫不及待地上车,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她直直地走向最后一排坐下。 左前方坐了一个带着鸭舌帽,穿着黑色短袖的男人,微微垂着头,修长的后脖颈完全暴露在夏听南的视线中,看起来在小憩。 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半张脸,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帅哥。 她掏出手机,用手里的书挡着,暗搓搓地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陈茜。 夏听南:你看这个,好像很帅。 陈茜:哇,好有气质!有没有正脸? 夏听南:没有,这我哪里敢去拍。 陈茜:算了,说不定眼睛长得不好看呢![龇牙] 陈茜:不过总有一点点眼熟的感觉。 夏听南又点开自己拍的照片看了看,忽然觉得这半张脸好像是有点眼熟,浑身的气质也十分熟悉。 她的眼皮跳了跳,又往那个方向看去,并且调整着角度看对方的的整张脸。 不会这么巧吧?他不是在别的市工作吗? 尝试了几次依旧只看到一个下巴之后,她放弃了挣扎,继续看手里的书。 高峰期的时候交通十分堵塞,前面有几辆小轿车绿灯了还不动,司机不耐烦地按了一下喇叭。 她下意识抬头往前看,下一秒就看清了鸭舌帽帅哥的脸。 夏听南:!!! 靠! 最近局里的事情很多,又到了年中报材料的时候,徐秉然几乎天天留下来加班,今天总算可以准时下班。 他在车上闭着眼休息,要不是司机这一声喇叭,他可能已经睡着了。 夏听南看到徐秉然抬起头拉开旁边的窗帘往外望了望,然后又往她这个方向转头。 她默默低下头,拿起手上的书挡住了自己的脸。 徐秉然余光看见角落有一个人居然不是电子设备低头族,而是拿着一本他十分熟悉的书籍在看时,稀奇地抬了抬眉。 挡着脸的夏听南心想:真是见鬼了,还真是徐秉然,他怎么在这儿? 她把书稍微放下来了一点,发现徐秉然居然把头完全转了过来,她顿时把自己的头低得更向下了。 徐秉然盯着那本黄皮红字的书看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转了回去,不再往夏听南那边看,而是站起来走到下客门,准备要下车。 夏听南这时候才敢完全露出眼睛,紧接着她发现自己也要下车。 没来得及想清楚怎么办,司机已经把车停下来了,徐秉然没什么犹豫地下了车,夏听南则匆匆忙忙地跑下车。 一下车她就寻找徐秉然的身影,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他。 徐秉然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人和她说…… 夏听南有点心虚又有点郁闷,不近不远地跟着徐秉然。 徐秉然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跟了一个人,依旧闲适地走着,偶尔扶着脖颈仰一仰头。 夏听南看到这个熟悉的动作,也不由扭了扭自己的脖子。 说到这个动作,那是徐秉然从小做到大的,他一直很喜欢看书,年少时夏听南好多次爬窗翻到徐秉然的房间,都能看到他安静地坐在床上或者书桌上看书,看到她过来就抬头看她,然后扭扭发酸的脖子。 两个人进了同一幢楼,脚下灰色的水泥地,楼梯的扶手被重新修过,牢固了很多,不会再发出吱呀的呻吟。 夏听南压着步子跟在他后面,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个贼,回家还得偷偷摸摸的。 听到徐秉然家门关上的声音,她才一溜烟跑回了家。 夏爸正在客厅打电话,看到她后笑了起来,刚想说话就看到她又一溜烟跑到厨房里。 “妈,徐秉然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妈妈炒着菜回她说:“我没和你说吗?他都调回来两年了。” 夏听南傻了:“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你也没问啊,而且你们两个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吗,他回来你怎么不知道?”夏妈很自然地说道,“快点,要吃饭了,赶紧帮我把菜拿到餐桌上。” 夏听南端着盘子嘀咕:“我怎么知道……” 吃饭的时候夏听南还是十分疑惑:“为什么我回来两个月了,一次都没碰上他?” 她在大学所在的城市工作了叁年,受不了压力就通过事业单位招考考回了家乡,虽然现在的工作偶尔也会劳累,不过的确比以前愉快了许多。 夏妈妈说:“警察多忙你不知道?天天加班值班,哪像你迟到早退的。” 她否认:“哪有,我就踩点而已。” “对了,改天喊秉然来我们家吃饭,看他这么忙我都心疼。”夏爸说着,“秉然真的不容易。” “嗯。”夏听南戳着米饭心不在焉地应道。 想到徐秉然,夏听南的情绪就很复杂,一方面小时候两个人的感情很好,她以前很黏徐秉然,另一方面徐秉然喜欢她,还追了她好几年,但她的确不喜欢徐秉然,再加上两个人冷战了几年,如今总感觉有点尴尬。 晚上她在房间的书桌前看学习书目,眼睛总是忍不住往窗外望,人的心理暗示是很奇怪的,之前不知道徐秉然原来已经搬回这里了,现在知道了,夏听南就有一种错觉,好像总是能听到隔壁的动静。 她又看了一会儿书,发现自己实在是看不进去,于是干脆去洗了个澡,换上前几年买的少女风睡衣,然后躺在床上看起了。 刚看没一会儿,她听到窗外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像是从徐秉然家里传来。 夏听南到底没忍住,又爬起来轻轻地打开窗,竖起耳朵去听旁边的声音。 记忆中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响起,夏听南又往外探头,看见洒着灯光的小阳台,有一个半蹲着的影子,拉得有些长,失去了原来的形状。 徐秉然正在和同事打电话,商量这个星期要上交的材料。 “徐大,你那边什么声音?” 徐秉然往阳台看了看,“没事,不小心把杯子摔了。” “那报表里的数据要怎么……” 徐秉然耐心地把地上的碎渣整理好放进锡纸里,再丢进垃圾桶,他走到阳台往旁边的窗户看了一下,视线里依旧是熟悉的卡其色窗帘,把房间里面的情景遮得严严实实。 今晚的夜很安静,连平常广场里大妈跳舞的音乐声都消失了,好像全世界都静止了一下。 徐秉然不再往那边看,而是对电话那头说:“让下面的派出所明天就把数据报上来,否则就扣分。” 他又和那头的薛凯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徐秉然把那袋垃圾放在家门口,这里还是二十多年前的老住宅,外面走廊都是水泥地,是凹凸不平的灰,垃圾袋刚放下去的时候发出粗劣的怪声。 他偏头扫了扫往隔壁的大门,然后又平静地收回目光,慢慢地点了一根烟。 一点猩红在黑暗中亮起,他轻轻带上了门。 —————— 写在前面: 想写个不一样的故事,总体来说平淡温馨,不是那么甜,但也不苦,是成长和暗恋的故事。(有些人可能会觉得无聊,但反正我很喜欢,尤其是男主) 因为男主人设的原因,前面基本不会很那啥,只想看h的可以等完结了再看h的部分(我已经努尽量努力提高车技了,快晕车了……)。 正文分上下两部分,下一章开始校园部分,都市部分会多一点。 祝大家看得开心^_^上学的朋友好好上学,不上学的朋友加油摸鱼。 ps:本章第一句改自《一九八四》的开头。 1 十年前,夏听南还在上初叁,那时候徐秉然已经在读高二,在全市最好的高中。 他们十几年来一直住在同一幢楼的同一层,是当之无愧的邻居,两扇大门根本没隔几米,徐爸夏爸某种程度上还算是同事,所以两家人经常互相串门。 徐秉然忽然惊醒,他走出房门,看到母亲一声不吭坐在沙发上,看到他出来笑了一下:“饿了吗?” “没有,我去隔壁看一下。”他出了家门往隔壁走,走近后觉得里面的吵闹声音更响了。 徐秉然按了一下门铃,没等第一声响完又按了两下,里面顿时安静,紧接着夏妈紧绷又和蔼的脸随着门的打开而出现。 “秉然?怎么了?” 徐秉然:“阿姨,我听到你们家有点声音,所以来看一下。” 说到这个夏妈就来气,夏听南怎么这么能睡,她生的到底是孩子还是猪? 她安排了一个叁天的省内游,出门的第一天就接到班主任电话,说夏听南怎么还没来学校,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她一看时间,北京时间上午十点,当即她就给上班的夏爸打了电话,让他有时间回家看一下,看夏听南是不是还在家里。 夏爸上午很忙,到中午饭点才抽出时间回了一趟家,打开家门,安安静静,打开夏听南房间的门,依旧安安静静。 ——夏听南睡得安安静静。 徐秉然:“……” 夏妈讲到这里又有点想笑,但心里又很生气,不知道应该骂女儿还是骂丈夫,全家没一个靠谱的。 夏听南看到徐秉然过来就跑过去躲在他身后,探出头:“妈,你别骂了,我下次一定不会睡过头。” 徐秉然瞥了她一眼。 夏听南以为自己找到知己,朝徐秉然咧开嘴笑。 徐秉然没再看她,而是思忖了一瞬,对夏妈说:“阿姨,以后我送她吧。”他每天去学校都要路过夏听南的学校,送一送其实十分顺便。 “好啊,有徐秉然带我,我就可以多睡一会儿了。”夏听南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夏妈气得头晕:“你叫什么呢,没礼貌。” 徐秉然说没关系。 夏妈其实有点不好意思,但她经常出差,而夏爸爸又经常倒班加班,两个人没时间天天盯着夏听南,而夏听南又快要中考,她真是太愁了。 “秉然,那就麻烦你了,我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你一份,就辛苦你这段时间帮帮忙了。”毕竟是看着徐秉然长大的,夏妈妈很放心。 夏听南下意识说:“不用备用……” 徐秉然打断她:“没关系,不麻烦。” 她疑惑地抬头看徐秉然,徐秉然已经一米八了,看趋势还会继续长高,而她现在一米五都不到,还盼望着自己往上长。 徐秉然用手指刮了刮她的侧脸,示意她别讲话。 夏听南眨了眨眼,闭上了嘴。 后来,备用钥匙先经过夏听南的手才到了徐秉然手里。 她把钥匙递给徐秉然,徐秉然故意不接,把手握成拳,夏听南就一个劲儿掰着他的手指,累得气喘吁吁。 徐秉然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才把松开手把钥匙接过来放在抽屉里。 夏听南百无聊赖地在他房间东摸摸西看看,“要钥匙做什么,反正阳台一翻就是我的房间了。” 由她房间的窗户向外看去,侧边就是徐秉然房间的阳台。 徐秉然瞥她:“你想让阿姨知道你经常到我这里偷懒?” 她这时候才回过神,明白徐秉然的用意,她连忙摇头:“不想。” 每天被关在房间里写作业已经很苦了,徐秉然的房间可是她唯一的避难所避风港防空洞。 躲哪儿都没躲徐秉然房间好使! 房间里有一个书架,里面摆了很多书,徐秉然拿着一本半靠在床上,垂头低眉,看起来十分沉静,好像书里真的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夏听南凑过去,靠在他手臂上,想看看这本书讲什么。 “你看不懂的。” 夏听南不服,抬起徐秉然的手臂,把头钻过去挡在书本前面。 徐秉然把手臂收紧了一点,手臂的肌肤严丝合缝地紧贴着她颈间的弧度,她顿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房间的窗帘半开着,有一丝月光透进室内洒在木质地板上,外面黑漆漆一片,一声声的鸟叫声一直在回响。 书又被夏听南翻了几页,她发现自己真的看不懂,于是丧气地叹了一口气。 客厅里隐约传来一些声音,徐秉然突然合上书,松开手说:“回去睡觉。” “马上。” 徐秉然淡淡看她一眼。 夏听南说:“真的马上。” 徐秉然信她就怪了。 他把手上的书丢在床头柜上,伸手把灯一关,“我睡了。” 夏听南这才慌张地阻止他,“别关别关,我现在就走,你关了我看不清。” 房间的小阳台是当初装修的时候另外扩展出去的,虽然和夏听南房间的窗户离得不算远,但徐秉然还是看着夏听南安全地爬回她自己的房间,才回房间关上阳台门,然后落锁。 之后他站在自己的房门口静静听着客厅的动静,过了一会儿才一声不吭地回到床上。 那一头的夏听南回房后还是不想睡,但她是个卑微的初中生,还是个即将中考的初中生,在父母眼里并没有使用手机的权利,电脑也老早被搬到别的房间,于是只好翻了翻课本,没过两分钟,果不其然产生了睡意。 她双眼迷离地飘到床上躺下,心里希望第二天徐秉然能迟一点叫她。 然而她的愿望落空了。 徐秉然是一个称职的人工闹钟,发条拧得比玩具还实在,从这天开始,每天早上六点半,雷打不动地打开夏听南的房门,把夏听南从床上掀起来,一天都没落下。 一开始这个过程很艰难,因为夏听南实在是太能睡了,普通方式根本叫不醒。 徐秉然一开始保持着善心,采用轻柔的方式,无果。 然后他又尝试一些粗暴的方式,依旧无果。 除非夏听南自己睡够,已经堪堪清醒,这种情况下的确是一叫就起,否则一个星期中总有几天徐秉然也会濒临迟到。 不,不是濒临,是的确迟到了。 班主任甚至找他谈话,问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恼,甚至担心他是因为长得太帅上学路上被女生骚扰,又或者是早恋了和女生聊天聊得太晚导致迟到。 徐秉然沉默地摇头,没有出卖罪魁祸首。 直到又过了一段时间磨合期,徐秉然才逐渐能以平常心面对夏听南是个终极睡神这个事实,并且逐渐掌握叫醒夏听南的诀窍。 而托了夏听南的福,徐秉然的自行车骑行技术与骑行速度也突飞猛进,在非自愿情况下逐渐向职业选手靠近…… ———— 徐秉然被迫成长。 2 叁月份,离中考也就叁个月,除去周末,徐秉然天天载着夏听南上下学,久而久之她班里的同学也都认识徐秉然了。 她们问:“夏听南,每天来接你的是谁啊?” 夏听南做梦都想有个哥哥,于是她骄傲地说:“是我哥啊!” 大家露出羡慕的表情:“你哥哥好帅。” 徐秉然长得好,一辆单车加上修长的身形,靠在夏听南的初中门口十分引人注目。 夏听南还没走到校门口,就听到已经走到徐秉然旁边的同学转过头朝她喊:“夏听南,你哥哥又来接你了!” 喊完还要假装不经意地看一眼徐秉然。 徐秉然没什么表情,碾着脚底下的石子,等着夏听南出来,看她慢慢吞吞往他这里走。 旁边的保安说:“又来接妹妹啊?” “嗯。” “迟点可能要下雨,你今天可得骑得快一点。” “我会的,谢谢。” 夏听南做事一向磨蹭,能拖就拖,上学要拖就算了,就连回家也要拖。 她走到徐秉然旁边,把书包丢给徐秉然,“徐秉然,我们去小吃街买点吃的吧?” 徐秉然把她的包放在车头,“抓牢。” 夏听南坐在后座上抱着徐秉然的腰,无精打采地靠在他背上,“我好饿,好想吃小吃街的烤香肠啊。” 凉风扑面而来,徐秉然微眯着眼,蹬得更快了,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扬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夏听南在他背后,几乎没有吹到一点风。 小吃街在学校的左边,徐秉然看都没看一眼就骑过去了。 他们比平常早了十分钟到家,他把夏听南送到夏妈面前,平静地说道:“阿姨,夏听南说她饿了,晚上让她多吃点。” 夏听南:“………………” 她根本控制不住瞪他的眼睛。 徐秉然:不是饿了吗? 夏听南:我不要吃白米饭啊,我想吃烤香肠…… 徐秉然装作自己没理解夏听南的意思。 夏妈留徐秉然吃饭,他拒绝了:“我妈一个人在家,我先回去了。” “哦哦好,那你赶紧回去陪陪你妈吧。” 徐秉然点头,在夏听南一脸错付的表情中,面不改色地离开了夏家。 夏听南眼睛里的火都快冒出来了。 晚上的饭桌上,夏听音问道:“徐叔叔怎么这个星期都没回来?” 夏妈给她夹菜,“不是加班就是值班呗。” 徐秉然苦,从小到大父亲陪在身边的时间就很少,徐妈妈更苦,总是一个人。 幸好徐秉然从小到大一直很乖,徐妈妈带着也不费劲。 晚上夏听南写完作业又偷偷翻去了徐秉然的房间,徐秉然看到她过来表情不太好看。 徐秉然:“跟你说过很多次,要过来先和我说。” 虽然离得近,离地面也不是很高,但夏听南一个女孩子翻来翻去还是有点危险。 夏听南原本是来找徐秉然算账的,结果徐秉然这脸色一摆,她就有点怂。 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对不起,我忘记了。” 徐秉然坐在椅子上,对着她招手,“过来。” 她屁颠屁颠地就跑过去,短发在空中像水母一样飘动。 徐秉然:“手张开。” 夏听南乖乖把手张开,右手的手心偏下的位置有一点红,但没破皮。 徐秉然握着她的两只手叁百六十度翻了一下,摸了摸她的手指,确定没有流血也伤口才松开。 书桌上练习册累了一迭又一迭,中间翻开的书页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字,还有一些红笔的印记,徐秉然最近也在准备期末考,但态度比夏听南认真多了。 夏听南奇怪道:“为什么要中考了,我一点都不紧张?” 她真的一点压力都没有,原本成绩就是平平无奇,普通高中没问题,重点高中她也不敢想,班级里好多人被辅导班排得满满的,她却乐得逍遥。 徐秉然沉默地翻了一页练习,看来是不想理她。 夏听南也不需要他搭理,自己一个人也玩得很开心,她扑到徐秉然的大床上,从角落里找到了徐秉然的手机,熟练地输入密码,然后开始玩手机游戏。 安静的房间,除了翻书声就是很轻的游戏音效,徐秉然听不太清她在玩什么。 外面有人开徐家的大门,然后是徐妈妈走出房间的声音,徐秉然的神情依旧很专注,但手中笔的笔尖悬在半空中一直没动。 “啪——” 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游戏角色倏地从高空坠落,游戏结束的页面明晃晃地亮在眼前,夏听南下意识惨叫了一声,然后又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赶紧把游戏声音关得更轻,跑到了阳台的窗帘后面,生怕被徐秉然的爸妈发现自己偷偷跑来这里,万一他们再告诉她爸妈,那她的娱乐生活就夭折了。 夏听南悄悄问:“徐叔叔是不是回来了?” 徐秉然:“他们不会进来的,你要继续玩就玩,不玩的话就回去学习。” 外面只有细碎的对话声,于是他继续埋头写练习。 夏听南撇撇嘴,觉得徐秉然好无趣,每天就知道闷头学习,话也不多说两句。 她又忍不住去骚扰徐秉然:“我刚刚看到你手机里有一个叫汤巧巧的给你发消息,是谁啊?” 徐秉然没抬头,注意力还放在面前的题目上,闷着嗓问:“她发什么了?” 夏听南说:“让你明天早上第一节课前去一趟班主任办公室。” “你回她一句知道了。” 夏听南点开汤巧巧的聊天框,用徐秉然的账号回了一句“知道了”,但又觉得这样看起来好冷漠,于是她又加了一个颜文字。 徐秉然:\(^o^)/~ 汤巧巧:? 汤巧巧:…… 汤巧巧:O(∩_∩)O哈哈…… 这段聊天记录徐秉然晚上准备睡觉时才看到,看到的那刻他脸都僵住了。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被盗号了,后来才想起来是夏听南用了他手机。 他反反复复地点开聊天记录,盯着聊天框里那两个诡异的颜文字以及汤巧巧疑惑又试探的问号,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会找夏听南帮他回消息…… 刚好徐爸敲了门,徐秉然说“请进”。 “儿子,这么晚了还没睡啊。”徐爸推门进来把房间的大灯打开。 徐秉然收起手机,收拾桌子,“马上睡了。” 徐爸面色有些疲惫:“最近我比较忙,所里事情多,你不要太累,考得怎么样都没关系,有时间多陪陪你妈。” “好。”他抿了抿嘴,原本就不是会表达的人,说起关心的话更是别扭,但他还是在徐爸走出房间前轻轻说了一句,“爸,你也别太累。” 关上灯,他把被夏听南糊成一团的被子铺开,躺进去还隐隐能感受到夏听南留下的气息,他静静地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往被子里缩了缩,慢慢合上眼。 ———— 徐秉然真的比较闷,早晚会在沉默中爆发。 3 中考那天是一个雨天,绵绵的微量雨水让人黏腻,连远处的山峰高楼都在一片迷蒙中,找不到大地的边界。 徐秉然没有送夏听南去学校,因为她九点才开考,而徐秉然七点就出门了,不过他前一晚给她一个鼓励的拥抱,并留了句话说:“好好考,考完了带你吃点好的。” 夏听完顿时觉得干劲十足,早上去考场的路上还在翻书。 徐秉然至少还有半个月才期末考,班里的氛围不算很紧张,大家都对于考试已经游刃有余,只要不是高考,其他考试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压力。 章又程过来问他周末出不出来放松一下,他说自己有事。 章又程性格活泼,向来不被徐秉然的寡言击退,他听徐秉然这么说,顿时奇怪地问:“你能有什么事,整天就是待在家里。我们要去望江路那边新开的火锅店,你真的不来?” 徐秉然拿笔敲了敲桌子,“那我带个人。” “谁啊?”他想不出来徐秉然还能带谁。 “夏听南。” “哦!你那个邻居妹妹是吗?那带来呗,小姑娘挺可爱的。”章又程笑嘻嘻地说,对徐秉然这个一起长的邻居很感兴趣。 可爱吗?徐秉然不置可否。 在他上初中以前,他对夏听南就只有一种感觉——烦人,虽然现在偶尔也会有这种感觉。 小时候的夏听南脸圆得没话说,徐爸爸很喜欢她,用他的话说就是“女儿是拿来宠的,儿子就该送去锄地”,不过虽然惋惜生下来的不是个女儿,但最后他还是没舍得真的让徐秉然去田里锄地。 徐爸经常把夏听南喊到家里玩,但相比于徐家父母,夏听南更喜欢黏着和她差不多大的徐秉然。 小小的夏听南很喜欢搭积木,还喜欢给搭好的积木取名字,诸如粉色的叫美美,蓝色的叫蓝精灵,红色的叫蜘蛛侠……反正古今中外,是人的、不是人的都涵盖在内。 徐秉然那时候话也少,沉默地陪她玩了几年,接受了长达几年的洗脑式取名,这导致他前几年看到积木类的玩具,类似乐高什么的,心里还有些抗拒,脑子里时不时会跳出几个奇怪的名字。 后来大一点了,夏听南倒是不爱玩积木了,就喜欢电子产品,每次父母把她放在徐家,她就在徐秉然房间的电脑上玩游戏看视频。 有一天徐秉然的几个同学来他家写团队作业,一帮人却发现徐秉然的电脑里有一堆流氓软件,甚至还经常跳出“老公不在家,寂寞少妇……”的广告网页。 他们震惊的表情刺痛了徐秉然。 事后,徐秉然黑着脸果断地给电脑加了密码,不管夏听南怎么求他,他都没把密码告诉她。 放学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徐秉然去学校的停车场找自己的自行车,他想着夏听南早就考完应该已经回家,不需要他去接,却没想到在校门口看到了夏听南。 夏听南抱怨:“你怎么才出来。”她腿上都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 徐秉然皱着眉看她泛红的腿,“你考完不回家,到这里干什么?” “等你一起回家啊!” “等我做什么,下次自己先回去。”他说,“上车。” 班级里的同学刚好从校门口路过,朝徐秉然挤眉弄眼:“这谁啊?” 夏听南看到那样的表情就难受,不高兴地说:“徐秉然是我哥,你们说我是谁?” 车铃响了两下,徐秉然朝同学打招呼:“走了。” 同学笑着说:“不逗了,妹妹脾气还挺大,我也走了,拜拜。” 热夏一点风都没有,转眼徐秉然的腰腹部就因为被她紧紧圈着又出了一些汗。 他说:“别抱这么紧。” 夏听南“哦”了一声,然后往后靠了一点,自在地展开双臂假装拥抱着风。 “终于考完了,我要出去玩!” 徐秉然:“和我说没用。” 夏听南怒道:“和我爸妈说也没用,他们都没时间,我成天就是一个人。” 夏爸根本抽不出连续的长假,除非把年假都请了,但领导肯定不会批,夏妈则刚升职,在公司里忙得不可开交。 徐秉然默了一下:“周末带你吃火锅。” 听到感兴趣的名词,夏听南整个人又黏了上去,抱着徐秉然精瘦不单薄的腰不断地问:“哪一家哪一家?是不是望江路新开的那家?还是银泰楼上那家?我记得那家……” 好吵,夏听南真的好吵…… 徐秉然被她止不住的话扰得心烦,他趁着这段路的路况好车少,松开一只手把腰上夏听南的手扯开了一点,“新开的,想吃就跟着。” 能不想吃吗……夏听南已经好久没吃垃圾食品,整天被爸妈按着吃营养均衡的饭菜,好像成绩会受摄入食物的影响似的。 晚上夏爸爸回来问夏听南考得怎么样,夏听南说:“我会的都填上了,我不会的也都填上了。”废话中的废话。 “对答案了吗?“ 夏听南:“我才不对答案,多影响心情。” 夏爸对她很包容,在他眼里自己女儿就是最好的,就算没有别人优秀也没关系。 “我们听南开心就好,考不好没关系,以后赚不到钱也没关系,爸养你一辈子。” “真的吗?”她有点感动,“爸,那我想要一台新版的PSP。” 夏爸爸冷静地喝了一口水:“秉然他爸不是送了他一台?你去找他玩,两个人也有个伴。” 夏听南:“……” 夏爸爸被夏听南谴责的眼神瞪着受不了,他尴尬地笑了一下,赶她回房间睡觉,“行了,都几点了,放假也要早点睡知道吗?” 夏听南不想听他念叨,转身就走,拖着声音喊:“知道了——对了!周末我和徐秉然去吃火锅。” “去吧去吧。”都放假了,也不用管她去哪里玩了。 于是夏听南高兴地跑走,心里盼着赶紧到周末。 一旦有了期盼,时间就过得尤其慢,一切事情都变得有些寡然无味,她在家有些没劲儿地玩了两天,把能找的乐子全找了,终于等到周末的到来。 夏听南纠结了很久到底穿什么出门,在房间里换了叁四套衣服还没决定下来。 徐秉然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正在脱上衣,交叉的手举过头顶,只露出一双眼睛,而下半身只穿了一条叁角内裤。 内衣是新买的,薄薄的布料,什么都挡不住,弧度与凸起都很明显。 霎时间,两个人都怔住了。 徐秉然闷声不响退后两步关上门,“换好了就出来。” 他靠在门框上,垂着眼看地面,手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墙,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听南抓紧换好衣服出来,身上穿的已经不是刚才身上的那件短袖。 徐秉然的视线落在她的印花短袖上,然后很快移开,“走吧。” 她挽上他的手臂,高兴地跳了一下:“快点,我都饿了。” 徐秉然皱着眉把她的手拿开,“热。” 夏听南哼了一声:“哦。” 但她就是喜欢挽着别人,平常和好朋友课间上厕所的时候都是挽着走的,虽然结伴上厕所的时候经常被男生笑话,但她觉得这并不是什么毛病。 望江路在北边,远眺就是望不到边的大江,毛毛细雨落在江面,看不到一点涟漪,火锅店在路的尽头,正对着十字路口。 他们两个是最后一个到的,归根究底是夏听南动作太慢,出门了又说自己肚子疼想上厕所,又回去蹲了个坑。 她跟在徐秉然旁边,被店里的空调凉了一下,打了个颤。 徐秉然摸了摸她的手,嗯,有点凉。 走快点。 哦。 门口一排正在吆喝的服务员的嗓门太大,夏听南踮起脚,把徐秉然拉低贴着脑袋压着声音说话,热气全部扑到徐秉然的颈侧。 徐秉然不适地偏头躲开。 章又程眼尖,一下子看到他们,“哎,真带妹妹来啦?还不赶紧,菜都上来了。” 夏听南抬眼看去,一桌人,男男女女,她只认识一个章又程,因为他偶尔会到徐秉然家里玩。 哦,还有一个汤巧巧,那天她偷偷点进她的空间看了看她的自拍,真好看,她也想这么好看。 徐秉然往她背上轻轻一拍,“过去坐。” —————— 现在:啊……夏听南好烦…… 未来:啊……真香…… 4 长方形的桌坐了十几个人,面前有两口煮沸的锅,烟雾从他们中间升起,夏听南坐在这一头,根本看不到那一头的人的五官。 人多就会挤,左右手臂都和旁边的人贴着,夏听南不认识旁边的人,她往左又挤了挤,贴近了徐秉然。 徐秉然迅速挪开,“别挤了,热。” 夏听南嘴角挂了下来,觉得他太无情了,于是之后一直不说话,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不开心。 最先察觉的反而是汤巧巧,她问:“你妹妹怎么了?” 虽然他们都没怎么听说过徐秉然有一个妹妹,但章又程刚刚喊夏听南妹妹,而且夏听南实在是长得太小巧了,站在徐秉然旁边对比太明显,大家忍不住有些母爱泛滥。 “你妹妹叫什么?”有人问。 徐秉然:“夏听南。” 夏听南不看他。 “表妹吗?听南,听南,多大啦?”有个活泼的女同学在逗她。 夏听南被她喊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小声回答她:“初叁了。” 大家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情。 怎么徐秉然长得这么高,他的妹妹都初叁了还这么短…… 夏听南要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估计要气得说不出话,她才十几岁啊,还能发育的啊。 他们吃完火锅还想去KTV唱歌,徐秉然不想去,他原本就不喜欢这类集体活动,而且刚吃完火锅他嗓子有点不舒服。 夏听南和他正相反,听到唱歌眼睛都亮了,但听到徐秉然说不去,又瞬间暗淡了。 戳了一下,又戳了一下…… 徐秉然摸了摸被她戳得有点痒的手臂,扭头看她,没有吭声。 夏听南憋不住了:“我想去唱歌,我好久没唱歌了。” 徐秉然不打算顺着她:“那你去唱吧,我回去了。” 夏听南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瞬间眼泪就下来了,站在原地看徐秉然越走越远,感觉自己十分委屈。 她都考完试了,没有爸妈陪就算了,不能出远门就算了,但现在连唱歌都没徐秉然陪,她也太惨了吧。 世界上还有人比她惨吗呜呜呜…… 徐秉然背对着她揉了揉眉心,觉得夏听南从小屁孩变成大屁孩,烦人的属性没变,还加了一条令人头大。 他原路返回,半蹲下了一些,不至于夏听南要一直仰着头看他。 然后轻轻捏住夏听南的下巴,转着她的脸看了看。 “夏听南,你初叁了,下半年就是高中生,怎么还这么幼稚。”他很疑惑,初中生都是这样的吗?他都忘记自己初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大概也就是闷头读书。 他伸手,帮她擦掉眼泪。 夏听南的脸很软,好像全部是胶原蛋白,配上泪水之后有些发腻。 他甩了甩手上的眼泪,忍不住同意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 夏听南听完心里更郁闷,明明在班级里她已经算成熟的,最多就是性格不沉稳了点,怎么能说是幼稚呢。 徐秉然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走吧。” 夏听南:“去哪儿?” 徐秉然嗓子又开始痒,他右手握拳放在嘴前咳了咳,闷声道:“唱歌。” ……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章又程问。 徐秉然朝一个角落走去,坐下来之后才回答章又程:“她想唱。” “她想唱你就陪她来了?” “不然呢?” 包厢里的桌子上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吃的零食以及果盘,他嗓子不舒服,吃了两块哈密瓜压住喉咙里的咳嗽。 章又程是在场唯一清楚徐秉然和夏听南真正关系的人,两个人哪是兄妹啊,纯粹是一起长大的邻居而已。 他有点迟疑地问:“徐帅哥,你和你的听南妹妹不会是……” 徐秉然没什么表情地去叉第叁块哈密瓜:“别乱说。” 章又程松了口气:“我看你们也不像。” 徐秉然打了一个哈欠。 他是父亲忙,而夏听南是父母都忙,夏爸爸经常上夜班,夏妈妈加班出差是家常便饭,徐家就是夏听南第二个家,他的房间就是夏听南第二个房间。 事实上带夏听南有些麻烦,因为夏听南很黏人,但想到她长时间没有父母的陪伴,从小到大都是和他一起玩,那黏他倒也很正常,他也有些习惯了。 大家都很照顾夏听南,很热情地把话筒递给她,夏听南唱得很开心,也很痛快,觉得什么郁闷的事情都从丹田里排了出去。 她转过头想拉着徐秉然陪她一起唱,“这首我们都会唱!” 徐秉然微微摇头,喉咙因为咳嗽而带着沙哑:“我不唱。” 夏听南有点失望,但也没勉强,毕竟她也看出来徐秉然嗓子不舒服。 看出夏听南的沮丧,汤巧巧立刻拍拍她,“我也会唱,我陪你唱啊。” 夏听南顿时又笑起来:“好啊。” 她是真的觉得这个小姐姐长得漂亮人又好。 夏听南又唱了一会儿就把麦克风给了别人,自己坐在徐秉然旁边。 徐秉然:不唱了? 夏听南:我不好意思一直唱…… 徐秉然:是吗? 夏听南:好吧,因为我看你一个人好像很无聊。 无不无聊,徐秉然说不好,不过听夏听南唱歌倒是的确有点痛苦,一句歌词有叁个字在调子上就谢天谢地了。 但夏听南从来不嫌丢人,她觉得唱歌是释放情绪的方式,开心就好,调子是身外之物。 这个理论一度让徐秉然难以反驳。 包厢里的音乐音乐声音很大,他们的头凑的很近才能听到对方讲话。 徐秉然说:你去玩吧,不用管我。 夏听南有点犹豫,虽然的确是她硬拉着徐秉然来的,但看到徐秉然一个人坐在沙发角落,其他都在嬉笑玩乐,她觉得这样的画面令她有些愧疚与不适。 徐秉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的确是想休息一下,所以有人坐在他旁边都被赶走了,唯一没赶走的可能就是现在在他眼前的夏听南。 徐秉然耐心地重复了一次:不用管我。 夏听南说那好吧。 说不管就真不管,夏听南转头又开开心心地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唱歌,七拐八绕的音调时不时传到徐秉然耳朵里。 他们订了叁个小时的时间,一到点他们也散场了,大家都很开心,汤巧巧还给了夏听南一颗巧克力:“听南,下次再一起出来玩。” “谢谢姐姐。” 夏听南注意到汤巧巧的视线往徐秉然的方向挪,于是她也顺着看了过去,然后看到沙发上的徐秉然垂着头抱着胸,已经睡着了。 额前细碎的刘海在半空中轻微地摇摆,姣好的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中若隐若现。 汤巧巧:“你哥这么吵也能睡着啊。” “嗯……”夏听南突然有点后悔让徐秉然陪她来唱歌,她走过去把徐秉然轻轻推醒,“我们回家了。” 汤巧巧犹豫了一下也走过去,看着徐秉然慢慢转醒,然后抓住夏听南的手腕,慢慢站起来。 心跳得有点快,汤巧巧觉得徐秉然是真是帅,明明是有点坏坏的长相,人却正直又沉稳,浑身一股清爽安静的气质。 章又程看徐秉然醒了,就说:“那今天的活动到此为止,散了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汤巧巧离开的时候还有点恋恋不舍,夏听南都数着,她至少回头看了徐秉然叁次。 她偷偷瞟徐秉然,发现他根本没看汤巧巧那边,只是在揉眼睛。 太阳已经落了一半,金粉色的水墨泼向天空,每一个行人的路上都泛着红润的感觉,她和徐秉然并排走着,打算去附近的公交站点坐车。 夏听南掏出新手机拍下天空的样子。 徐秉然就站在她旁边看她拍。 夏听南:“真好看,要不要发给你一张?” 徐秉然疲惫地摇头:“不用。” “你今天怎么这么想睡觉啊?” 他闭了闭眼:“昨天没睡好。” 夏听南连忙说:“那我们赶紧回去,你回家再睡吧。” “嗯。” 徐秉然睡醒之后右眼皮就一直在跳,离开KTV前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人是清醒了,但眼皮却还是跳。 走了大概七分钟,他们就看到了车站,非常空旷,根本没有人。 夏听南高兴地跑过去坐在长椅上,徐秉然也慢慢走过去坐在旁边。 他们的斜对面也有一个车站,是相反方向的公交,那边的人倒是挺多。 一辆公交慢慢开到对面的车站,与此同时,他们要坐的那一班车也正缓缓驶来。 她惊喜地看向徐秉然:“车来得——”好快。 下一秒,她愣住了。 可以说,夏听南有记忆以来从来没有看见过徐秉然这么难看、这么苍白、这么阴沉的表情。 他的视线黏在对面车站,死死地盯着移动的人群,紧接着盯着那辆公交,一直到它越来越远,转弯后不见。 夏听南问:“徐秉然,你在看什么?” 刚刚远远张望了一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徐秉然僵硬地朝她转头,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就紧闭上了嘴,唇线崩得十分直,显得痛苦又冰凉。 夕阳从前方向他们洒来,徐秉然的脸上像是有了一条模糊的分界线,被光线照射的半张脸神采无限,瞳孔熠熠生辉,而另一面却藏在阴影里,带着未知的深沉情绪。 徐秉然身后的街道橱窗里有一台电视机,正在播放一个影片片段,是一艘搁浅的破船,横亘在水与路之间,旭日东升时,一半欣欣向阳,一半在荡漾的海水中交错扭曲。 夏听南猜想,徐秉然像海面上的帆船般摇晃航行的生活,也是从这一天起遇见了暗流。 ———— 我们秉然小可怜……【抽烟】 5 中考分数出来的时候,夏听南还在家里睡大觉,最后是被老妈的电话打醒的。 “干嘛啊,天还黑的呢……”她迷迷糊糊。 夏妈语速很快,显然很急迫:“黑什么黑!把你的眼罩摘了,今天出分数,别人都查完了你还在睡觉!” 房间里已经被日光充满,她睁开眼就能感受到钻进眼罩缝隙的光,稍微清醒了一点,但心里也不是很着急:“妈,早查晚查不都一样,早点查我也不可能上徐秉然他的高中的。” 夏妈气得要死:“那你等我九十岁了再查吧!查完就把我埋了!” 电话那头转眼就“嘟嘟嘟”响着,对面已经挂了。 夏听南:“……” 她只好睡眼朦胧地去查成绩,现在早就过了高峰期,网页都加载得很快。 查完了她就给爸妈发了个消息,告诉他们分数,然后打算继续睡觉,结果听到房门被敲了两声,有人叫她的名字。 听出来是徐秉然的声音,她闭着眼说:“我睡着了。” 徐秉然推门进去看到的就是她戴着眼罩在睡觉的样子,他故意说:“睡着了?” “马上睡着了。” 徐秉然感到有点好笑:“起来,带你吃饭。” 夏妈妈专程打电话给他,拜托他让夏听南不要继续睡,多少吃点东西,夏听南的睡眠和饮食习惯都非常差,年纪轻轻就经常胃疼。 夏听南不情不愿地起了床,徐秉然带她去楼下的面馆,但她人刚醒,胃还没复苏,没吃几口就说自己饱了。 想到徐秉然最近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她偷偷瞄他。 徐秉然:“饱了就别吃。” 夏听南的视线回到碗里,有点为难的样子:“那会不会有点浪费,你吃得下吗?要不然你吃了?” 徐秉然看着被她吃了一半的汤面,默了一下:“都是你的口水,不吃。” …… “不吃拉倒。” 正是最炎热的时间,从店里向往望去,目光所及之处都带着翻滚的热浪。 徐秉然听到她的分数后说:“还可以,上个普高没问题了。” 夏听南:“徐秉然,我要奖励。” “没有。” 徐秉然没有义务给她准备礼物,况且他已经带她去吃了火锅,还陪她去了一趟KTV。 彼时,夏听南也没想到徐秉然这么无情,说没有就是真的没有,一直到夏听南的长假结束,进入高中,都没等到徐秉然给她准备礼物,倒是夏爸夏妈因为她超常发挥,终于给她买了台顶配的PSP,她终于不用想方设法地去徐秉然那边偷偷玩。 于是,初叁这个长长的夏天就好像阳光下的一滴水,晒着晒着就消失了。 由于沉迷游戏太过忘我,夏听南甚至没怎么去找徐秉然,倒是徐秉然来找了她几次,看到她玩着游戏对他爱答不理,沉着脸又走了。 最后一次来找夏听南的时候,夏听南总算拉住了他。 “你怎么每次来了就走。”她把游戏机放在脚边,坐在地上靠着床沿看他。 徐秉然把手扯回来,俯视着她,“我看你很忙。” 夏听南解释说:“我不忙,我是怕你忙。” 徐秉然看着她,没有说话。 夏听南以为他生气了,赶紧抱住徐秉然的腿不让他走。 徐秉然只觉得一个柔软的身体黏上了自己,他弯下腰想把她拉起来,但夏听南故意沉下身,她的睡衣和徐秉然的裤子相蹭,露出了一大片肚皮,以及肚皮上的一点肌肤。 衣服内里是空荡荡。 他猛地直起身,无言地盯着夏听南看了一会。 眼神是说不出的古怪。 夏听南很迷惑:“怎么了?” “你……”徐秉然顿住,然后僵硬地撇过头,“没事。” 夏听南又拉他,想让徐秉然坐下来陪她。 他不再多说,稍用力地挣开她,坐到地上陪夏听南一起玩游戏,两个人肩膀挨着,头离得很近,都在看夏听南手里的游戏机。 徐秉然其实对游戏没有特别大的兴趣,平常和章又程也只是随便打打,毕竟男生的活动就是这些,他其他有关于游戏相关的知识和技能大多是来自夏听南。 夏听南是个很容易变心的人,以前喜欢积木,就一心一意地喜欢,好像积木就是她的全世界,但一旦不喜欢了,就完全不喜欢了,不会再去看,就算送给她,她也不想要。 积木就像是被放弃了。 如果夏听南发现某一首歌很好听,就会一直单曲循环,循环到连徐秉然都会唱了,她还在循环,然后突然有一天,徐秉然就会发现她换了一首歌循环,之前那首再也不会点开。 非常奇怪的习惯。 徐秉然不可避免地这么想着。 就像没有拿到这台PSP之前,她时不时就会来找徐秉然,即使主要目的是找徐秉然的PSP玩,而当她拥有新的玩具之后,旧的玩具便被搁置在角落,不断吃灰。 夏听南余光中看见徐秉然的视线凝在一处,她不解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没关紧的储物箱里,里面有一个拼装玩具车,还有一些娃娃和积木。 夏听南愣住:“你在看箱子?” 徐秉然“嗯”了一声。 她想了想,说:“那一箱都是以前的玩具,都没什么用了,我原本想整理出来让我妈送人了。” 徐秉然的视线从那里移开,“送了吧,没什么用了。” 既然徐秉然都这么说了,她更觉得这些玩具没用了,早就过了玩这些的年纪,放着也是占位置,她决定明天就丢给老妈让她送人。 直到那一箱玩具真的被送走,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夏听南才想起来,那个拼装玩具车是徐秉然的,是他小时候玩过,后来给她的。 ———— 备受折磨徐秉然 6 徐秉然升入了高叁,学业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夏听南也懂事了点,不会经常翻过去打扰他了,而且她注意到徐秉然经常皱着眉,思绪越来越重的样子,她以为是高叁压力太大的原因。 如今她光荣地成为高一新生,学校坐落在南边,和徐秉然的学校在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平常不再需要他的接送。 假如夏听南晚上不去找徐秉然,那两个人每天的接触就只有早上短短的十分钟。 但这十分钟属于专属叫醒服务,毕竟夏听南的父母经常不在,而人工以外的任何唤醒方式她都能完全抵挡。 徐秉然熟练地用钥匙打开夏家的大门,一眼看去,主卧还关着门,夏妈还没起床去上班,夏爸则不知道前一晚有没有回家。 他直直地往夏听南的房间走,轻轻拧开房门,看到躺在床上的夏听南。 “起来,夏听南。”他凑上前拍了拍她的脸,转眼夏听南的脸就泛了点红,但依旧睡得很死,于是他又去扯她夹在两腿中间的被子。 夏听南的睡相实在不算好,头根本没有枕在枕头上,侧横着躺在床上,还熊抱着被子不肯松开,睡衣掀了上去,露出了侧腰和后背上的肌肤。 徐秉然有点不耐烦,直接把她的被子全部抽了出来丢在一边。 夏听南失去了可以拥抱的物体,皱起眉毛去摸索床上的枕头,然后又把枕头夹在腿间,睡衣敞开地更大了。 徐秉然的视线落在她的侧腰顿了顿,然后伸手帮她把睡衣拉了下来,他发现夏听南好像的确长高了,因为睡衣和睡裤都变得有点短。 他不知道她夹东西睡觉的习惯是哪里来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夹着,但他现在也不关注这些,他只知道夏听南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而她迟到也意味着徐秉然要迟到。 他把枕头也抽出来丢旁边,半跪在床边靠近夏听南,右手撑在她脑袋旁边,另一只手去掰夏听南的眼皮。 “赶紧睁眼。” “别弄……”夏听南嘟囔,随手抓住徐秉然的手压在胸口,脚抬了抬,看起来是想夹徐秉然的手臂。 徐秉然没有在意,随后大臂就被她的脚踝夹住,小臂则直直地指向腿心,人被力度压低了些。 下一秒,他感受到手臂与腿之间的热度,被迫看到短裤裤管里若隐若现的景色,尤其是大腿内侧,只要他的手指稍动,就能碰到上帝摆在伊甸园智慧树上的苹果。 是阴谋,是诡计,是诱惑。 夏听南还没有清醒,又把徐秉然的手臂往里夹,然后蹭了几下。 徐秉然怔了一下,他的指尖敏锐地感受到了一点柔软温热的触感。 紧接着,明白过来的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尝试抽回手,但夏听南反而夹得更紧。 徐秉然的脸绷得很紧,果断用另一只手轻轻挠了挠她的后腰。 他非常清楚夏听南哪里最怕痒,手下的触感是光滑的肌肤,虽然她的骨架很小,但肉不少,他能清晰感受到中央脊柱的些许凹陷,而这条凹陷向下连接着的是幽谷。 “嗯……”夏听南闭着眼睛笑了几声,整个人扭动起来,笑着笑着就睁开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徐秉然。 夏听南:“……” 她有点崩溃,她真的不喜欢这种被痒醒的感觉,“不是说了不要挠我痒。” 徐秉然收回那只手,面无表情地说:“我叫了你十分钟。” 她看了一眼时间,明智地不说话了。 发现自己的双腿居然夹着徐秉然的胳膊,她吓了一跳,赶紧松开,感觉到腿间的一点汗意,她没有在意,顺势伸了个懒腰,胸口把睡衣顶起。 徐秉然把手臂背到身后,指尖摩挲,然后轻轻地握了握拳。 现在的时间的确已经不早了,夏听南也有点慌,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摔了一跤,徐秉然眼疾手快拦腰接住她,她一下子撞进他的怀里,他的手臂下意识收紧了一下,又很快松开,推开夏听南让她站直。 “去洗漱,我先走了,你自己别迟到。” “好——” 徐秉然往外走的脚步很稳很从容,离开夏听南房间的之前不知为何又偏头往她那里看了一眼,落在夏听南身上的视线没什么力度,又像带着些凉。 夏听南一无所知,只是抓紧时间洗漱,然后打车去学校。 虽然夏听南答应了徐秉然别迟到,但最后依旧迟到了五分钟,被学生会的人当场抓住扣了分。 陈茜看到夏听南又因为迟到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忍不住也说了她两句。 “听南,你怎么老是睡过头,你爸妈都不叫你起床的吗?” “今天是因为堵车了。”夏听南说,“我爸妈经常不在家,都是我哥叫我起床。” 陈茜:“哇,你还有哥哥啊。” “对啊!”说起这个她又来劲了,给陈茜讲了半个小时徐秉然有多优秀,把陈茜说得也想有一个哥哥。 “老师来了!”班里有人忽然压着声音喊了一声。 夏听南和陈茜一对视,十分默契地闭上了嘴,翻开了课本,装作正在学习的样子。 由于今天上午有体育课,所以夏听南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就到了中午。 学校食堂的伙食说不出好坏,她不是很挑食,所以她觉得都还能吃,有几盘菜还挺好吃,但班级里的一些男生不这么认为,他们管食堂的饭菜叫“猪食”。 夏听南听到他们这么说心里都很烦,总觉得他们在骂人。 “小胖子,又吃猪食啦?”班级里一帮男同学从她身边路过,其中一个笑嘻嘻的说道,旁边几个男生也都嬉笑着看过来。 “你管我吃什么。”夏听南感到无语又气愤,“有本事你别来食堂吃。” “你以为我想来,要是能出校门,我肯定就去外面吃了。”那人不高兴地说。 夏听南:“呵呵。” 那个男生被夏听南的态度气到,撸起袖子就做起想打人的样子。 夏听南“嗖”地就站了起来瞪着他:“干什么?你要打人?女的都打,你是不是男的?还在学校里,你有没有一点对校园的尊重?还在食堂里,这么多人吃饭呢,你有没有素质啊!” 她的话痨不只体现在聊天上,还体现在吵架上。 男生被她这一顿噼里啪啦气得眼睛有点红,他也用力瞪着夏听南,心里十分委屈。 他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而已啊…… 那些男生走掉之后,旁边的陈茜给夏听南竖了个大拇指。 “厉害啊听南,你这张嘴谁说得过你。” 夏听南笑了一下。 “不过那几个男生老找茬干嘛?” “谁知道,脑子有病。”她是真的觉得他们脑子里缺了点东西,不然就是多了点水,每次吃饭的时候都要来讲两句,十分倒人胃口。 “算了,不管他们了,咱们快点吃,吃完去学校图书馆看看。” 夏听南笑嘻嘻地说好。 ———— 既然是po,那我就改得稍微涩一点…… 其实感觉jj版的比较符合徐秉然的气质哈哈哈 7 周二下午的班会课上,班主任给每个人发了一张纸,“同学们,都听着,这周六我们班安排出游,有意向的都看一下手上的纸,回去让你们家长签字。” 听到春游,大家都活跃了起来。 “这是为了让大家更加熟悉起来,都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学期,我发现班级里有些同学还是挺陌生,不算以后文理分班出去的少数人,剩下的人不出意外的话要在同一个班级相处叁年,做好凝聚力很重要,所以能来参加的尽量来参加。” 夏听南勇敢举手,“老师,是去哪里玩!” 班主任说:“南郊风景区!班级里有没有人去过的?” 有几个人说自己和家里人去过了。 “没关系,去过也可以再去,跟家里人去和跟朋友们去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夏听南听到她的同桌也说自己去过,于是她问:“那边好看吗?” 同桌回忆了一下,说道:“很好看啊,有个水库,还有瀑布,你是不是想要拍照,那边拍照肯定好看!”她知道夏听南喜欢什么。 和夏听南隔了两排的陈茜也把纸条传过来了。 【你去不去?你去的话我就去。】 夏听南思考了一下,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让后桌的同学帮她传回去。 后桌逗夏听南:“什么秘密啊,我看看?” 夏听南翻了个白眼:“看呗,看完给陈茜,谢谢。” 这么一说对方就没兴趣看了,直接往后一丢,丢到陈茜的桌子上。 陈茜激动地拆开纸条,上面写着:【那你去不去,你去的话我就去。】 陈茜:…… 夏听南真是脑子有病! 夏听南转头和陈茜对视一眼,莫名其妙地就很想笑,她把脸埋进手臂里,死死憋着笑,憋着脸发红发汗,嘴里还时不时发出放屁一样的笑声。 同桌被她这副样子搞笑到了,也忍不住趴在桌上憋笑,憋得浑身狂抖。 后桌一抬头就看到两个佝偻着背抖成筛子的人。 “……”真是有毛病。 其实夏听南自己也不确定要不要参加,心里其实有一点想参加,但美好的周末又不太想出门。 放学的时候和陈茜还有班里一些关系不错的同学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去,毕竟这种集体活动确实很有意思。 于是夏听南晚上回家就去找夏妈帮她签字。 “你这是要去干嘛?”夏妈边切菜边问。 “爬山。” “那你去呗,一会儿帮你签字,我先烧饭。”夏妈说完又加了一句,“你去隔壁叫徐阿姨和秉然过来,今天我们说好一起吃的,他们怎么还没来?” 想到一起吃饭的话,晚上可以正大光明不写作业和徐秉然聊天,夏听南笑弯起眼。 “好啊。” 她换上门口地毯上的拖鞋跑到徐家,发现他们家的门没都锁上。 她探了探头,喊了一句:“徐阿姨?” 没人应她。 犹豫了一下,还是脱了鞋光脚走了进来,直直地走向徐秉然的房间。 她开门,“徐秉然?” 房间里,徐秉然锐利的目光倏地射向她这个不速之客。 “出去。” 夏听南被徐秉然的语气吓到,这才看见徐妈也在房间里,只是被门边的柜子挡住了。 她的脸色很难看,看到夏听南之后才好一点,朝夏听南笑了一下:“听南,是来叫我们去吃饭的吗?我们刚准备过去来着,你先回去吧。” 夏听南看着他们俩,犹疑不定。 徐秉然重复了一次:“出去。” 夏听南觉得徐秉然态度太差,心里忍不住有点泛酸,但她也知道他们可能有点事情要讲,于是她扯了扯嘴说:“那我先回去了,我妈快做好菜了。” 徐秉然抿嘴,缓了缓语气:“知道了。” 夏听南一路小跑回家,还顺手把徐家的门带上了。 夏妈一头雾水地问她怎么就她一个回来,夏听南语速很快地敷衍道:“他们有点事情,马上就过来。” “行,那你帮我把菜端到桌子上先,还有碗筷都摆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 夏听南觉得自己太玻璃心,怎么被凶一下就这么想哭,枉为一个女高中生。 她无精打采地回房间打了会游戏缓解心情,等到确定自己不会和人一讲话就想哭才重新回到客厅等晚饭。 晚饭的氛围有点奇怪,比平常安静许多。 徐秉然不讲话算正常,但夏听南也不讲话就不太正常,饭桌上基本上都是徐妈和夏妈在交流事业或者生活上面的事情。 偶尔提到他们两个几句,两个人都只是随口应着。 “老徐最近是不是很忙?最近感觉又没怎么看到他。”夏妈妈边夹菜边问。 徐妈垂着眼,有点心不在焉:“是有点,都在值班备勤,有几天没回家了。” “哎,派出所太辛苦了,让你家老徐努努力,往分局调嘛,在局里当个民警都比在派出所好。” “嗯。”徐妈苦笑,“这不是还没有机会吗……” “哎,都难,都难。” 徐秉然不吭声,像往常一样小口小口吃着饭菜,旁边的夏听南则大口大口吃,好像在发泄什么。 夏妈奇怪道:“今天你们两个怎么了?闹变扭了?” 徐秉然微微地摇摇头。 夏妈转而指责女儿:“你都高中生了,别整天和你秉然哥闹,他看你年纪小才照顾你,别当作理所应当。” 夏听南无语:“我哪有闹啊。” 徐秉然岔开话题:“阿姨,你说夏听南要去秋游?” 夏妈:“对啊,说要去爬南郊风景区的那个山。” 徐秉然瞥了夏听南一眼:“挺好的,是得锻炼一下。” 夏听南脸都木了,很快地吃完饭就回了房间。 徐妈轻声说:“秉然,你去陪听南玩一会儿吧。” 徐秉然看了她一眼,然后放下碗筷,起身去夏听南房间,慢慢关上了门。 房间里,夏听南坐在地上,还在玩PSP,听到徐秉然进来的声音也没抬头。 徐秉然只能看见她高出床的半个后脑勺,他走到她后面看她玩了一会儿,然后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 是干的,有点凉。 “还生气?”他抿了抿嘴问道。 夏听南不回他。 徐秉然:电脑借你玩。 夏听南:不要。 徐秉然:送你乐高。 夏听南:不要。 徐秉然:不喜欢积木了? 夏听南:嗯…… 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夏听南课桌前的窗户上,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压着嗓音讲话,好像这是他们两个的秘密,带着无限的潮湿意味,就像肥皂泡,一戳就破。 ———— 夏听南:努力不做泪失禁体质。 徐秉然:努力精进哄人技术。 8 要说生气,其实夏听南并不生气,只是单纯不知道怎么开口。 为什么最近不开心?为什么要和徐阿姨吵架?不能和她说吗? 她以为他们可以无话不说,她连来例假都会告诉徐秉然。 呃……虽然徐秉然可能压根不想听…… 夏听南的游戏角色没躲过BOSS的攻击,又被砍死了。 她丧气地叹了一口气,把游戏机递给徐秉然,凶巴巴道:“帮我打一下。” 徐秉然接过来,没过多久就把游戏机又还给她,“好了。” 夏听南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徐秉然为什么连打游戏都可以比她厉害这么多,他还有什么不行的? 徐秉然问:“不生气了?”语气很温和,但又很笨拙,显然并不擅长安慰人。 夏听南听到他难得哄人,有点想笑:“气!气死我了。” “那我要做什么你才不生气?” 夏听南一下子卡壳,不知道怎么讲。 徐秉然抿着嘴笑了一下,左脸露出一个很深的酒窝。 她下意识地就戳了上去。 酒窝又消失了。 徐秉然看不出是什么情绪,表情沉静又寡淡,他把夏听南的手拿下来,从夏听南的手指上一根一根捏过去,每一根手指都很圆润,就该指甲盖都是圆圆的,就像夏听南这个人一样,没有什么的棱角。 如果他是一块内里含虫的琥珀,那夏听南就会是一块玉,戴在身上天天看着,就会发现它越发透亮。 夏听南任由他把玩,想了想,突然问道:“要不然我不去爬山了,你陪我出去玩吧。” “你不想和同学出去玩?” “想啊,但是你比较重要。” 徐秉然顿了顿,突然用力掐夏听南的脸。 “哪里学来的话?” 夏听南挣扎,撑着徐秉然的胸口把他推远,笑着说:“什么学来的,这就是心里话。” 虽然夏听南是挺想和同学们一起去春游,但她想到上高中以后她和徐秉然好像就没有怎么一起出去玩过。 不对,应该说是徐秉然没有怎么出去过,以前他还会偶尔和章又程出去,夏听南就会死皮赖脸地跟过去,但这个学期到现在,徐秉然除了在学校就是在家里,夏听南十分疑惑。 徐秉然摇了摇头,“你去玩吧。”没必要因为他取消原来订好的行程。 夏听南思考了一下,然后说下个周末再来找他玩。 徐秉然说好。 * 春游那天,夏听南终于脱离了万年不变的校服,穿上了自己好看的衣服见同学。 同学们在学校门口集合,坐上大巴的时候心情都很激动,就算压着嘴角,也能从语气和行为中看出兴奋。 夏听南和陈茜坐在一起,一条耳机线从夏听南的手机里连出去,然后开始分叉,一个塞进夏听南的右耳,一个塞进陈茜的左耳。 “这首歌超好听是不是?”夏听南努力推销,“我连着听了半个月了。” 陈茜认真地听了一会儿,然后亮起眼睛:“真的!这个高潮好好听!” 两个人一起嘿嘿地笑了起来。 后面坐的男同学忽然站起来不耐烦地看着她们:“你们吵死了。” 夏听南看过去,是上次在食堂被她气哭的男同学。 对方来势汹汹,夏听南面不改色地看过去:“怎么?还想和我吵一架?上一次还不嫌丢人?” 车里大家都在聊天,热闹得很,他偏偏说她们吵,不是找茬是什么? 男同学气得面红耳赤,重新坐回位置不再说话。 陈茜悄悄地在手机里给夏听南发消息。 陈茜:他老是找你麻烦干嘛? 陈茜:是不是喜欢你?[坏笑] 夏听南看到消息差点吐血。 夏听南:你疯了吗? 夏听南:喜欢个鬼,他讨厌死我了,我也烦死他了! 夏听南:[信不信我顺着网线来打你.JPG] 太傻了,实在是太傻了。 陈茜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他们到达目的地,一车人涌下去东看看西瞅瞅,然后跟着班主任和另一个带队的老师往山上走,南郊风景区的山很低,并不难爬,大家看起来都很轻松,偶尔还打打闹闹。 中间路过一个小瀑布,夏听南喊同桌过来帮她和陈茜拍照。 同桌:“你们往后站一点,否则拍不到瀑布。”这里有点狭窄,夏听南和陈茜两个人离镜头太近,把瀑布全挡住了。 “哦哦好。”她们俩赶紧往后面退。 班主任眼一瞥,心提到嗓子眼:“你们俩别退了!小心点!” 夏听南赶紧拉住陈茜,发现她们已经到栏杆边了。 班主任喊:“大家都小心点,安全第一,照片随便拍拍就好了,要准备吃中饭了。” 中饭定的是农家乐,夏听南看着满桌的菜,拍了张照片给徐秉然发过去。 夏听南:羡慕吗? 徐秉然:[图片] 她点开图片,看到十分豪华的一桌日料以及坐在对面看着镜头比耶的章又程。 夏听南:…… 夏听南:你背着我吃独食?! 夏听南:[真离谱,老娘直接一拳.JPG] 夏听南痛心疾首,怎么她在的时候徐秉然都不和章又程出去,偏偏就这周她来爬山,徐秉然就出去玩。 徐秉然很快回了一句说下次带她来吃。 她这才高兴一点。 陈茜凑过来问:“这是你哥?不像啊。” 夏听南拿徐秉然的照片给她看过,她还有点印象,应该比这个帅。 “不是,这是我哥朋友。” 那一头的章又程问徐秉然:“听南妹妹干嘛去了?” “班级春游。” “怪不得这一次没跟过来,真难得。” 今天纯粹是章又程硬拉着徐秉然出来放松一下的,他也看出来最近徐秉然状态不太好,之前喊了几次都说自己没心情,这次章又程磨了好久,结果周二晚上徐秉然突然就松口了。 章又程吃了点东西,忽然说:“我上次就觉得你对她的态度变了不少。” “有吗?”他漫不经心地问着。 “我记得高一的时候,你第一次带她出来,看起来烦都烦死了。” 他还记得那时候夏听南看起来更小,圆溜溜的,一点都不害羞,很开朗,跟着他们几个男生,见谁都甜甜地喊哥哥,除了徐秉然。 夏听南嘴里的“徐秉然”叁个字就好像口头禅,没有半点生疏和拗口,这更显示出两个人的熟悉和亲昵。 不过徐秉然倒是全程黑着脸,和夏听南手拉手,到哪儿都得带着她,生怕一个不留神夏听南就跑不见了。 “不是我要带她出来,是她要跟着。”徐秉然陈述事实。 “差不多差不多,反正就是你看起来很烦。” 徐秉然慢慢地喝着大麦茶,没什么吃东西的胃口。 “我感觉你现在还挺喜欢她的。” 徐秉然看了他一眼。 “不是,我是说现在你不是很烦她的意思,你们看起来很亲。”章又程连忙摆手,他没有别的的意思,也不是八卦的人,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他自顾自感叹道:“给你白蹭了个邻居家的妹妹,有妹妹还是好啊,我也想有一个可爱的妹妹,最好是乖一点的那种,夏听南这种就有点闹腾了,是我我也得烦。” 手机里是夏听南新发的朋友圈,里面有她的自拍以及各种合照,还配上了大段的春游感想,一看就活力十足。 徐秉然垂眼看着,没有回复章又程的话。 —————— 夏听南:好你个章又程背后说我坏话。 9(加更) 春游那天分明天气并不是很热,但夏听南整个人却被晒得通红,回家后强烈要求老母亲给自己买一管防晒霜。 夏妈勉强同意,因为夏听南的确被晒黑了一圈,尤其是领口袖口,肤色对比尤其明显,但其实夏妈心里也不是很在意,因为夏听南只要别在太阳下乱晃,过段时间也就白回去了。 夏听南想的可不是白不白的回去的事情,而是现在她变黑了的事实,于是接下来几天,她偷偷用夏妈的粉底遮盖自己骤变的肤色。 然而天气太热,每次夏听南的脸才过了半天就被汗浸得十分斑驳。 这样的情况被班主任发现,夏听南又被班主任拉去谈话,谈话的中心主题就是夏听南还是个学生,学习才是重心,不用这么爱美,这么早就用上化妆品。 十分苦口婆心,十分恨铁不成钢。 夏听南被讲得委屈,晚上就翻到徐秉然房间抱怨这个事情。 徐秉然捏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然后皱起眉。 “你涂那些东西,洗干净了吗?”他看到一些细密的小疙瘩。 夏听南愣住,瞪大眼睛说:“我就用水洗的。” 徐秉然去徐妈房间里拿了瓶洗面奶,让她用洗面奶重新洗脸。 卫生间里的白光把人照得很亮,夏听南这才心惊胆战地好好洗了一次脸,对着面前镜子叁百六十度看了一遍,“我的脸不会烂吧?” “不会,下次别用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靠在门上看着她。 夏听南点头。 徐秉然问夏听南有没有决定好要去哪里。 夏听南差点把这事儿忘了,她想了想,迟疑道:“要不然,去吃火锅?” 徐秉然想起上一次吃完火锅咳嗽了一个星期,果断地摇头:“不吃火锅。” 夏听南愁死了:“我真想不出来去哪里玩,别让我想了,你给我个痛快吧。” 明明是她想陪徐秉然散散心,为什么要她来决定去哪里? 实际上徐秉然哪里都不想去,他只觉得疲惫,无论是学业上的事情还是家里的事情都压得他喘不上气。 夏听南看到他眉眼间的疲惫,试探地问:“你最近睡得好吗?” 徐秉然沉默地摇头。 他最羡慕夏听南的一点就是她的睡眠质量,不管什么时间,只要躺下就可以睡着,睡着了就不想醒来,而他已经失眠很长一段时间。 黑白分明的眼睛下面泛着淡淡的青,徐秉然不算特别白,但也不黑,这样的青色在皮肤上有些明显,任谁都看得出他的憔悴。 “你高考压力这么大?”夏听南想了想,说:“要不然明天你就好好睡一觉吧。” 徐秉然安静了两秒,语气有点微妙:“你陪我吗?” “嗯。” 话虽这么说,但徐秉然不确定自己晚上都睡不着,白天是否能睡着,尤其有一个话多到离谱的夏听南在旁边,他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睡着。 周六的时候,夏听南拿了一袋零食,还有游戏机到窗口。 夏听南伸长手臂把东西递给他,“你先帮我把东西拿过去,我再爬过去。” 他真情实意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走正门?” 夏听南:“………………” 最后她大摇大摆地走了徐家的正门,遇到徐妈还打了一声招呼。 徐妈:“来找秉然玩啊。” “对,阿姨,我先进去了。” “那个……”徐妈欲言又止,“没事了,你去吧,要什么吃的喝的再和阿姨说,我不打扰你们了。” “好的,谢谢阿姨。”她扯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徐秉然房间的设施很齐全,有卫生间,有电视电脑,徐秉然怕她无聊,还把徐爸送的乐高拿出来,拿出来的时候表情还有点嫌弃,也不知道想到了夏听南以前取过的哪个名字。 夏听南面无表情:我是真的不喜欢搭积木了…… 于是徐秉然又把乐高放了回去。 天气逐渐转凉,已经是不用开空调的季节,大概是这几天要准备期中考试,徐秉然的精神更差,眼睛里的红血丝都出来了,还偶尔咳嗽。 夏听南看着心情很复杂,她连忙过去把徐秉然推到床上。 “你到底多久没有好好睡觉了,你昨晚没睡吗?” 徐秉然:“睡了,被冷醒了。” 夏听南:? “被子太滑,掉在地上了。” 夏听南不放心地靠过去摸了摸徐秉然的额头,“徐秉然,你有没有感冒发烧?” 徐秉然闷闷地咳嗽了两声:“没有,就是喉咙有点痒。” 阳台的窗帘厚重,合上后密不透风,她去厨房倒了两杯热水,一杯放在徐秉然的床头,一杯递给徐秉然。 “你先喝一点再睡。” 徐秉然接过来,半阖着眼喝了半杯,依旧无精打采的样子。 “好了,你睡吧,我在你房间玩会儿。”她把他手里的杯子放在一边,然后拉了拉他身上的被子。 然而徐秉然躺在床上,半点睡意也没有,脑子里的事情太多,缠成一个死结,他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入手的点解开这个结。 夏听南缓慢地拆了一包薯片,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想起,她惊了惊,不敢再吃。 徐秉然冷不防开口:“你吃吧,没事,我睡不着。” 夏听南转过来看他:“怎么还是睡不着?” 凉风习习,室内昏暗,这种氛围她都已经产生睡意了。 徐秉然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发生在他们家的事情,越简单的事情反而越复杂,而夏听南是个简单又开心的小孩,他在很多时候不希望她接触到这些。 “夏听南。” “嗯?” “过来和我聊聊天。” 夏听南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干脆掀开徐秉然的被子躺了上去。 徐秉然皱了一下眉,没说什么。 “你过去一点。”她说。 虽然徐秉然的床很大,但只有一个枕头,她把徐秉然往床里面推,然后把自己的脑袋放在徐秉然枕头的另外半边。 夏听南实话实说:其实我真的想睡了。 徐秉然:猪。 夏听南无语:你好幼稚……那你别和猪睡在一个窝。 徐秉然动了一下身体,面对着夏听南侧脸上的头发,忽然吹了一口气。 夏听南耳边的碎发被他吹起,带来一阵痒,她缩起脖子蹭了蹭耳朵。 她小声说:“别闹。” 徐秉然看着她小巧的鼻子说:“夏阿姨说的是让你别闹。” 夏听南撇嘴:“我可没闹,是你上来就凶我。” 徐秉然沉默了一下,“对不起。” 夏听南也侧过身面对徐秉然,发现两个人离得有点近就往后移了移。 但徐秉然的枕头有点高,她的头移出枕头找不到着力点,忽然向后倒去。 一条修长且富有肌肉感的手臂快速地伸了过来,牢牢地扣住了夏听南的后脑勺,把她带了回来。 “别后退。”他看着她。 夏听南愣住:“好。” ———— 感谢大家的珠珠!送给大家的加更! 虽然我享受不到追的文加更,甚至好几本断更了,但你们可以享受到我的加更…… 10 这一觉徐秉然睡得很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大概是夏听南碎碎念的功力太强,比学校老师上课的催眠效果还好,徐秉然最后的记忆已经是夏听南说自己想把头发留长。 夏听南看到他的眼皮越来越重,睁不开眼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终于把徐秉然讲睡着了。 口舌干燥,喉咙发哑,她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亲妹妹都没这么体贴的。 床头柜还有一杯全新的水,还带着温热,她稍微起身想去拿,却看到徐秉然拧起眉,顿时就不敢动了,生怕把徐秉然弄醒后他又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徐秉然绵长的呼吸声响起,她才敢喝两口水润润喉。 喝完她就继续躺下来,盯着徐秉然看了一会,发现徐秉然长得是挺帅的。 她把他戳在眼睛旁边的几根头发拨开,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有研究表明一般人会在七分钟内入睡,夏听南觉得自己并不是一般人,她真的只是想休息一下,没想着睡过去,她游戏机还捏在手里,游戏才打到一半,没想到闭上眼就直接昏迷了。 还做了个梦。 虚幻的布景,明灭的光影,夏听南看到自己偷偷翻到徐秉然的房间,藏在徐秉然的衣柜里,浑身被徐秉然的清爽气息包围。 她恶劣地想着要吓一下徐秉然,但后来被吓到的却是自己。 客厅压抑着却依旧激烈的吵闹,透过衣柜缝隙看到的徐秉然阴沉冰冷的脸色,看到他锁着门拿起美工刀对着自己的手腕,看到他浑身颤抖冷汗不停。 从梦里惊醒,浑身冒着冷汗,旁边的徐秉然已经不在了,另一半的枕头透着些凉。 她心里莫名恐慌,喊着徐秉然的名字,从床上站起来往门口走。 房间里卫生间的门突然开了,徐秉然擦着手走出来,看着她问:“喊我干什么?” 夏听南松了口气:“没事,做了个噩梦。” “梦到什么?” 梦到你想不开了! 不过这话她可不能说,她胡说八道:“梦到你要请我吃汉堡。” 徐秉然告诉她:“快要吃晚饭了。” 夏听南一看时间,真快到晚饭时间了,她有点囧:“我睡了这么久吗?” “嗯。” 事实上不止她睡得久,徐秉然也睡得很久,他也没想,自己居然能从早上九点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中途都没有醒过。 夏听南看到他有精神之后脸色都好看起来,倒是很高兴,她笑道:“太好了,这下你可睡足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徐秉然碰了碰她耳边的头发,“嗯。” 夏听南又开始絮絮叨叨,说徐秉然想得太多,压力太大,要多和她聊天,和她聊天就能变开心。 徐秉然没有否认她的说法。 这天之后,徐秉然的睡眠质量肉眼可见地变好,眼睛里的血丝少了,免疫力也变强,没吃什么药,感冒就自然而然的痊愈,只不过眉间的郁气却没减少下去。 夏听南高一的成绩依旧和初中一样平平无奇,偶尔超常发挥考进年级前五十,偶尔又掉到两百米开外,她爸妈的心情就和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然而夏听南还跟没事人一样,嘴里说着:“我才高一,还有两年才高考,不急,厚积薄发。” 夏妈骂道:“那你倒是先积起来啊!你看看秉然,那么好的成绩了还在继续学。” 夏听南望着天装傻。 秋季稍显短暂,夏听南的几件薄外套还没穿几次就又塞回了衣柜里,转而把毛衣和羽绒服拿了出来,入冬之后气温很快就降下来,马路两旁的行道树叶子已经掉完,夏听南在校服里面套了一件又一件毛衣,看起来像个球。 期末考试的座位是打乱的,按照排名顺序依次排列,而她在十分中间的一个考场。 她连笔袋都没有,文具都被一股脑捏在手里,手心的橡皮擦尤其膈着慌。 夏听南一路小跑到考场,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每看到一个人进来,视线都会移过去,一看就是很无聊的样子。 她坐的位置应该是一个男同学的,因为抽屉里的书乱七八糟堆着,她瞥了一眼,看到书页上写着:汤诚。 夏听南第一反应:汤成一品?好贵的名字! 考完试她和陈茜说起这个事情,陈茜一边整理书包一遍说:“汤诚你不认识吗?在年纪里挺有名的。” 夏听南听她这么说又觉得自己听过这个名字,但她平常很少跟她们聊八卦,消息没有她们灵通。 他们两个从教室往外走,陈茜告诉她:“他本人挺帅的,是特招进来学校足球队的。” 夏听南听她这么说,顿时好奇道:“有照片吗?” “我没有诶,但班长可能有。”她们班长是个女生,成绩好的同时还喜欢看帅哥,美其名曰美学视察,有助于身心健康,能提高学习动力。 夏听南:“好吧,汤诚是吗,那一会儿就问问班长。” “问什么?” 夏听南随口应道:“问她有没有汤诚的照片啊。” 汤诚:“啊。” 陈茜:“……” 夏听南:“……” 汤诚:“……………………” 啊…… 那一刻,夏听南想马不停蹄地坐着宇宙飞船到另外一个世界生活。 汤诚朝她们点头,表情一本正经:“我就长这样,不用向别人要照片了。” 夏听南、陈茜尴尬得脚趾蜷缩:“好的……” 汤诚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转回来,朝夏听南说:“能给个联系方式吗?” 夏听南顿时满脸问号。 汤诚:“不是想要照片吗,我可以发给你。” 她闻言干笑道:“不用了,谢谢。” 汤诚也没有勉强,夏听南说不要,他就点点头又离开了。 陈茜:这是什么操作? 夏听南:我也不知道。 陈茜:不过的确好帅。 夏听南:也许吧…… 两个人窃窃私语,都不敢再大声说话了。 对于唐诚的长相,夏听南只能说乍一看是挺帅的,但是离开她的视线超过叁分钟,她就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实际上她有点脸盲,一般对不熟悉的人都会凭借发型、脸型或者身高身材来判断,但徐秉然是个例外,首先他和她一起长大,她再脸盲,那张脸也看了这么多年,其次徐秉然的气质太好认了,远远的她还没看清人,就能判断出那是徐秉然。 她晚上又没忍住爬到徐秉然的房间,徐秉然看她进来之后走到阳台上左右看了看。 夏听南:“掉不下去的,稳得很。” 徐秉然:“最好是。” 夏听南:“……” 徐秉然有时候都懒得说夏听南,不知道她是不是翻窗翻出瘾来了,分明能走大门的时候也不走大门。 夏听南问他什么时候放假,徐秉南说高叁不放假。 “啊——我想和你出去玩。” 徐秉然翻开试卷,“不去。” 夏听南又开始碎碎念学校里的事情,说学校的食堂有多难吃,说有个同学上厕所总是不冲水,说自己有点想去住宿舍…… 徐秉然慢慢抬眼看过去。 11 “你说我要不要去住宿?我们班有一半的人都住宿了,感觉她们关系都很好。” 徐秉然:“你不是和陈茜关系很好?” “那不一样,她们都是住在一起的。”她奇怪道。 如果夏听南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那她就会知道距离产生美这句话是真理,越近的距离越容易产生矛盾,因为一切粉饰的滤镜都会在亲密的接触中破碎,可惜她现在只是个不爱学习的高中生,向往的只是自己看到的美好。 徐秉然在卷子上默默地写下几个字,然后神色平静道:“随你。” 夏听南直觉徐秉然的情绪不是很高,于是她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把今天在帅哥面前丢脸的事情讲给他听。 “我当时真的好尴尬,不过那个汤诚的确还是挺帅的。”帅变成了单薄的字眼,因为她已经想不起来汤诚长什么样。 徐秉然听完没发表什么感想,老僧入定似的继续打草稿写题,这让她倍感无聊和挫败。 “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她慢悠悠地在房间里闲逛,这里摸一摸,那里看一看,抽出徐秉然书架上的书乱翻着。 “哪里奇怪?”徐秉然还是慢慢地翻着书。 “哪里都奇怪,正常人会在那种情况要联系方式吗?” 徐秉然说:“不一定。” 夏听南心里还在琢磨徐秉然这个“不一定”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又听到徐秉然说:“反正离他远点。” 夏听南“哈”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也觉得他奇奇怪怪。” 徐秉然没有否认,只是看着她说:“早点回去睡觉。” 夏听南:……? “我才刚过来好吗!”她气得抬起手,从后面绕住徐秉然的脖子进行锁喉。 椅子因为忽然的移动而与地面摩擦,发出有些刺耳的声响,徐秉然直接站了起来,升高的差距导致夏听南整个人被拉离了地面。 夏听南有点懵,怕真的勒到徐秉然,赶紧把手臂松了松,变成环住他,但她整个人悬空着,两条腿下意识紧紧盘上徐秉然的腰,小腿横贯他的小腹。 徐秉然顿了顿,没用手扶住她,任由她挂在自己身上。 夏听南很快回过神,发现自己其实直接松手跳到地上也没关系,刚想下去,徐秉然却又把她的腿扶住了。 手臂卡在她的膝弯,温热的手掌按在她的小腿肚上。 她说:“我要下去。” 徐秉然捏了捏她的小腿肚,“下去就回去。” 夏听南顿时把腿夹得更紧了,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那我不下去了。” 徐秉然偏了偏头,看到夏听南笑起来的脸,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还是走到阳台把夏听南放了下去。 “下次陪你聊。”他催她回去,最近老师发的练习尤其多,再聊下去他就写不完了。 夏听南:“好吧,那你好好写,我去找陈茜聊天。” “嗯。” 于是放假的第一个晚上,夏听南和陈茜谈天说地,从班级同学聊到,从聊到电视剧,到凌晨一点两个人才扛不住睡意说了拜拜。 而徐秉然,在夏听南离开之后,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一道题没写,最后一脸无奈地进了卫生间,他呆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出来,眉心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狠狠地吐出一口气,重新坐回书桌前。 等他真正写完练习,已经过了零点,他发现夏听南房间还有讲话声,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毕竟明天要上学的是他,而不是夏听南。 * 汤巧巧和徐秉然是同一个小组的,徐秉然坐在最后一排,她每一次进出班级都走后门,就为了多看徐秉然两眼。 今天徐秉然居然破天荒地抬头叫住了她。 “你弟弟叫汤诚?” “汤诚?是我弟弟,你怎么认识?”她有点奇怪他突然提到汤诚。 徐秉然说:“夏听南和他在一个学校。” 汤巧巧耳朵有点红,感觉找到了和徐秉然的共同话题:“这么巧啊,我弟弟还是很帅的,好多女孩子追呢。” “是吗?” 她说:“对啊,不过他和听南是同学吗?” “不是,刚好遇见。” 汤巧巧:“这么巧啊,那下次可以一起出来玩呢。” 徐秉然敷衍地说了一声“再说吧”,然后就继续低头看书,也没管汤巧巧期盼的眼神。 汤巧巧:…… 好狠心一男的! 她沮丧地回到位置上,同桌问她今天今天战果如何,她略带崩溃地说:“徐秉然真的好闷,真的好难沟通啊。” “你上次不是说他还给你发消息卖萌吗?” 她更崩溃:“后来他说那是他妹发的。” “……” 同桌:“不过看不出来,徐秉然还是会宠妹妹的大哥哥类型。” 汤巧巧:“我也才知道,他对妹妹真的很好,我都想当他妹妹了。” “情妹妹吗?”同桌调笑道。 汤巧巧眼神飘忽:“别乱说!” 而妹妹·夏听南此刻正在根本想不起来徐秉然的好,她快恨死了,恨不得和徐秉然打一架。 徐秉然觉得她放假成天在家太闲,就让夏妈给她找了一个家教。 家教看着练习上错了一大半的基础题,十分费解道:“这个我之前就说过了,这是最基础的‘升失氧还,降得还氧’,就这么八个字很难记吗?” 夏听南:“老师,我不小心忘记了。” “这怎么会不小心忘记?只要记住了,在纸上写一下,所以对应的都可以列出来了啊!”家教崩溃地用笔敲桌子。 夏听南:“好的老师,我下次再记一下。” “下次,又是下次?现在就给我记住!” “好的!” 夏听南真的快烦死了,好好一个寒假,现在大半的时间都花在补习上。 “妈,我真的不想要那个家教,他好没耐心,而且上课没意思,我听不进去。”夏听南拉着夏妈的手故意撒娇,她想到那个家教犀利的眼神就有点发憷。 夏妈回以冷笑:“你就说吧,你听谁讲课能听得进去?” 她沉默了很久,忽然福至心灵道:“徐秉然啊。” 夏妈妈听到她直呼徐秉然大名就头疼,“也就秉然脾气好,否则这么你小子这么没礼貌,他早不搭理你了。” 夏听南翻了个白眼,然后被夏妈妈打了一下。 夏妈:“秉然要准备高考,哪有时间教你,等他考完再说。” 于是夏听南盼啊盼,盼啊盼,就盼着徐秉然赶紧考完,这样她也能赶紧脱离这个凶巴巴的家教的魔爪。 不过这个家教虽然教学风格犀利,但的确很有效果,在她的鞭策下,夏听南的化学物理在满分为十分的情况下,产生了从零到一的飞越。 原以为整个寒假都没办法脱离了家教的魔爪,然而没过多久那位家教就离开了,不过和徐秉然没有半毛钱关系,而是因为是家教也要回老家过新年。 对方离开前还恨铁不成钢地对夏妈说夏听南学习态度实在是太差,实在是朽木不可雕。 这导致夏听南被夏妈追着骂了好几天。 —————— 首-发:rourouwu.de (ωoо1⒏ υip) 12 春节的时候气温大跳水,夏听南在家穿着单薄的睡衣窜上窜下,不出意外地感冒了,进而转变为感冒发烧流鼻涕,在房间里躺了叁天,最后徐秉然抽空过来看望她了。 夏听南虚弱道:“徐秉然,我不行了。” 她微微抬手,示意他快点过来。 徐秉然:“……” 虽然很无语,但还是过去握住了夏听南的手。 “听我说,我的衣柜里还有叁包黄瓜味的薯片,十几包咪咪虾条,PSP里的最终幻想还没走完剧情,还有……还有我手机相册里的照片,你要保护好,绝对不能让它们流传出去,那样我会死不瞑目的!” 她最后一句的语气十分激动,大概是想起里面那些不忍直视的自拍照。 说完她就安静下来,合上了眼睛。 徐秉然:“……………………” 夏听南不去演戏真的可惜了。 他捏了捏夏听南的手,手心很热,“药吃了没?” 夏听南睁开一只眼,瞥了瞥床头的空杯子示意他:“自己不会看?” 徐秉然难得哑口无言。 他眯了眯眼,缓缓低头贴近夏听南,和她越贴越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鼻息,他甚至能看到夏听南的眉毛里长了一颗痘。 夏听南知道他想做什么,一下子用手捂住额头,往后缩了缩脖子,闷闷地说:“烧还没退,感冒也还没好,你离我远点,小心传染。” “没事。”徐秉然把她的手拿开,额头贴上额头试温度,果然还有点烫。 他起身,“你得去医院。” “我不想去……”她看见白大褂就发怵,闻到消毒水就尿急,医院的氛围让她难受。 但徐秉然说:“要去。” 她和徐秉然推推搡搡,用力扯着徐秉然握在她手臂上的手,不让徐秉然往她身上套衣服。 她大叫着:“妈!我不要去医院!妈!救我!徐秉然拐卖人口!” “多大年纪了,还这么会叫唤。”夏妈听到她的叫声从沙发里看过来,然后又转回去继续看电视,随口说道,“秉然,辛苦你了。” 她劝了好几天,软的硬的手段都是试过,夏听南就是不去医院,看来不是她劝不动,是她的武力镇压不够强。 夏听南上高中开始急速窜高,身高卡在一米六后暂时不动了,徐秉然见她不肯配合,索性直接把她扛在了肩上,发现夏听南的确比以前重了不少。 他朝夏妈说:“阿姨,我先带她去医院,回来迟的话就不用等我们,我带她去吃东西。” “好,辛苦秉然了。” “没事。” 老房子的楼梯台阶并不是很低,扶手因为被人扶着而不断摇晃,发出咿呀咿呀的难听声音,有几个瞬间仿佛手指甲从黑板刮过,让人发冷,激起一阵战栗。 夏听南挣扎,但又怕自己掉下来,动作幅度不敢太大,只是动了动腿,然后拿手用力拍徐秉然的背。 她怕吵到别人家,小声喊:“徐秉然,放开!” 徐秉然充耳不闻,手臂依旧紧紧环着她的腰,下楼梯的步伐很稳。 终于,夏听南忍无可忍一掌拍到了徐秉然的屁股上。 “啪——”清脆又响亮的声音在楼道回荡。 她僵住了,徐秉然往下走的动作也顿住了。 …… 夏听南发窘:“对不起,我们去医院吧。” 徐秉然把她放下来,盯着她看。 她被他看得发毛,辩解道:“你别生气,不就打了一下屁股,小时候你经常打我,我也没说什么啊……” 徐秉然默。 这能混为一谈吗? 实际上徐秉然几乎不会打她,一般都是夏听南借题发挥找徐秉然的麻烦。 小时候夏听南不算顽皮也不算太乖巧,那总有几个瞬间让徐秉然觉得心累,那时候徐秉然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原本就不爱讲话,有事往心里闷,被夏听南一折腾,总会在沉默中爆发。 他把夏听南身上扭得乱糟糟的衣服拉好,叹了一口气,“没生气,走吧,去医院。” 夏听南终于老实了。 徐秉然花了二十块大洋打车去了医院,最后医生开了几个药,还让夏听南去输液。 夏听南苦不堪言。 逃了两天也没逃过要挨一针的命运,她真的很怕痛。 输液袋里满满的液体,至少要一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太急,夏听南的手机也没带出来,她百无聊赖地揪着徐秉然手臂上的毛。 一阵刺痛感传来,徐秉然抽回手把自己的手机给她玩。 夏听南最近迷上了看,每天晚上都埋在被窝里熬夜看,她拿着手机看了一会之前没看完的,觉得没意思了,就想让徐秉然陪自己聊天。 转过头,目光中是徐秉然闭目养神的样子,夏听南看到他紧皱的眉毛,又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重新解锁手机玩了起来。 徐秉然的手机里没有什么东西,只有几个通讯软件,连游戏都是她后来装上的,徐秉然自己几乎没有打开过。 默默打开相机自拍了几张,发现每一张都很丑,她很郁闷地全部删除,然后又把摄像头对准了徐秉然。 徐秉然的侧脸尤其好看,从额头到鼻梁,从鼻梁到下巴,每一个弧度都带着一些冷硬,而且他是内双,眼睛不大却也不小,看起来总有些痞气的样子。 然而他除了脸,没有一点和痞沾得上关系。 他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团雾,冷淡沉闷,但夏听南清楚得很,其实徐秉然温和又成熟。 她希望徐秉然不会孤单,希望他的身边人声鼎沸,总是有人陪伴,无论是她还是别人,因为徐秉然是一个很好的人,从小到大给了她无数的陪伴。 除此之外,夏听南觉得自己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她不明白徐秉然的朋友圈怎么能做到这么空,于是她偷偷拍了徐秉然几张照片,发在了徐秉然的朋友圈里。 看到瞬间冒出来的点赞,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最后徐秉然的手机被她玩到没电,幸亏他身上还带了点现金,两个人这才把晚饭的钱付上,紧接着用最后的钱打车回了家。 徐秉然的手机直到这时候才充上电。 他洗完澡出来,把手机开机后看到微信里有不少消息,还有朋友圈有无数点赞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而点进朋友圈之后,一切预感就成了真。 …… 看来,他对夏听南还是太仁慈了。 夏听南的窗户被敲响的时候,她刚洗完澡准备睡觉。 她推开窗,被深冬的冷风冻得打了一个颤,人清醒了一点。 徐秉然注意到了,脸绷得更紧,又让她把窗户关上。 夏听南关进窗户坐回床上,缩进被窝后给他给发消息:怎么了? 她还以为他要翻过来玩呢。 不过徐秉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走正门,不像夏听南总是偷偷摸摸的。 徐秉然很快给她回复,难得看起来十分、特别、非常的不开心。 至于夏听南为什么知道他不开心—— 那是因为他不止发了一句话,还加了一个表情包,那是她以前发给他过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存了下来。 徐秉然:我把手机密码换了,以后你不准碰。 徐秉然:[找不到你做人的证据.JPG] “…………………………” 夏听南盯着那个粉色的可爱表情包看了几秒,苦着脸给徐秉然回了一个下跪的表情包。 ———— 夏听南:好家伙,终于给我找到机会报找家教之仇了![找不到你做人的证据.JPG] 14 徐爸爸回家路上想的还是晚上这个案子,想到夏听南一个人在家,心里总是有些担心,就想替夏家父母看看,没想到敲了半天隔壁的门都没人应。 夏听南被这猝不及防的敲门声吓到,下意识往床里钻,后来发现不对,又下床往阳台跑,躲到窗帘后面。 徐秉然看着她的反应啼笑皆非:“和你说过很多次,他们不会进来。” 夏听南刚放下心,听到徐爸的声音又紧张起来。 “秉然?你在房间吗?” 徐秉然很淡定地应道:“在复习。” “那你联系一下听南,她父母不在家,我担心她偷偷跑到外面玩得太迟了。”夏听南那闹腾劲儿,徐爸爸实在是不放心。 “知道了。” 听见徐爸离开的脚步声,夏听南放松下来,慢慢走到徐秉然的书桌边,双手一撑,腿一蹬,整个人坐在了书桌上。 徐秉然其实也不是很想学习,只是找不到有意思的事情做,他把桌上的书往里往后推,夏听南顺势把屁股往里挪,坐得更稳了一点,正对着徐秉然。 她的脚踩在徐秉然的大腿上,光洁圆润的脚趾因为挤压微微张开,徐秉然垂眼看着,然后伸手推开,但她又踩上去,甚至更用力了,于是徐秉然很干脆地放弃挣扎。 夏听南比划了一下,惊奇地说道:“我发现我真的长高了不少,以前坐在桌子上还是平视你,现在居然都可以俯视你了。” 学习讲究一个氛围,徐秉然喜欢在不那么亮的环境里学习,房间有一些昏暗,只开了一盏小灯,除此之外就是桌子上的台灯。 他微微后靠在椅背上,两条手臂很自然地撑在夏听南两边的桌上,仰着头看着夏听南,沉静的面容在光影之下更显深沉。 他问:“长高不好吗?” “好啊,我没说不好,我做梦都想长到一米七。”人总是要有梦想的,夏听南就喜欢做一些白日梦。 “现在也挺好。” 夏听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徐秉然,我发现你还挺喜欢捧杀我。”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鼻尖,没有说话。 空气里都是夏听南洗完澡后的奶油沐浴露的香味,有点清爽,也有点甜腻,让人无端烦躁。 夏听南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梁,“话说你鼻子真的好高。” 徐秉然很轻微地皱了一下眉,清淡的奶味随着夏听南的动作钻进他的鼻腔,他忍着痒意任她摸索,但鼻尖的痒传进了心里。 “你以前鼻子就这么高吗?我怎么感觉以前我们俩差不多,为什么现在我的鼻子这么矮?”夏听南只摸了一下就收回手,然后自顾自说着话。 徐秉然忍不住轻轻地捏住她的下巴,盯着她的脸假意观察,然后说:“挺好。” 很夏听南的鼻子,没什么棱角,也很好看。 被碰过的下巴有点痒,夏听南抓了抓。 她表情严肃,又故意用力地踩了踩徐秉然的大腿,然后说:“徐秉然,我觉得你的审美有问题,要不然就是你满嘴谎言。” 怎么在徐秉然嘴里她哪儿哪儿都挺好的?是不是太敷衍了点? 徐秉然表情空白了一下,然后问:“那你想听什么?” 犹豫了一下,他又用不确定的语气说:“你好矮?你好胖?你鼻子很塌?你腿真粗?” 夏听南:“……?” 她越听越崩溃,伸手去捂徐秉然的嘴,“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想听,你的审美没问题。还有我的腿真的很粗吗?!”夏听南心碎了。 徐秉然忍着笑偏头躲开她的手掌,嘴唇从夏听南的掌心擦过,他情不自禁地舔了舔下嘴唇。 刚想说话,被门口的声音打断了。 ——“秉然?” 徐爸还是不放心,又绕回来找徐秉然,他敲了敲门又问:“秉然,你联系上听南没有?” 夏听南下意识又想往窗帘后面躲,但徐秉然的双手一直扣着桌沿,她没办法下桌。 有点紧张地扶着徐秉然肩膀,推了推他的手臂想让他松开,身体不由自主前倾着,前胸有那么一个瞬间像是撞上了徐秉然的头。 徐秉然整个人定住了,抬起的手又放下,最后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说:“没事。” 他微微抬头看着夏听南,两个人的脸有些近,余光是后者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的胸口。 徐秉然慢慢收回扶着桌子的双手,站起来拖着椅子往后退了一些,然后对门口的徐爸爸说:“我联系过了,她说刚才在睡觉,没听见有人敲门。” “行,那我就放心了,你也早点休息。”徐爸爸放心了。 “知道了。” 他又拍了一下夏听南,想让她从桌子上下来,很单纯的目的,但夏听南误会了。 她以为徐秉然是想抱她,于是干脆抱住徐秉然的脖子,双腿圈住他的腰,整个人挂了上去。 夏听南总是会在某些时刻无意识地做出让人心脏漏一拍的事情,在这个瞬间,徐秉然看起来像是灵魂出窍了,他任由夏听南恶作剧似的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短发不断扫在他的侧脸,呼吸间全是沐浴露的气味。 手就这么僵硬在空中。 事实上以前徐秉然是经常这么抱着夏听南,因为对于徐秉然来说,之前的夏听南长得实在是小巧,但这一年他几乎再也没有这样抱过夏听南,有些刻意,但其实也很自然,因为夏听南长大了。 夏听南当然能理解,但还是会莫名地产生奇怪的感觉,在很多时候她会觉得徐秉然有些躲着她,她问徐秉然,他又说自己没有。 这一回好不容易又黏上了徐秉然,夏听南靠在他的肩上不想下来,慢悠悠地晃着脚。 她说:“叔叔好忙啊,比我爸忙多了。” 派出所的事情多而杂,徐爸爸有时候真的忙起来就是一个星期半个月不回家,而夏爸爸就不一样了,他是在局里上班,虽然也忙,但至少每周总有几天能休息一下。 “嗯。”徐秉然心不在焉地应她,身体还僵硬着,手却下意识环住她,不让她掉下来。 没过多久夏听南又起坏心,开始故意往下用力,像是把徐秉然掰倒才是胜利,徐秉然再有力气也没法让她这么折腾,脖子实在是有些发酸,于是他抱着她在床上坐了下来。 他的大腿贴着夏听南的臀部,转眼相贴处就捂得热热的,他没有推开,只是这样抱着她。 夏听南下半身有了着力点,手臂完全放松,向后倾和徐秉然拉开了些距离。 徐秉然虚虚地揽着她的腰,看着身前的她,能看到她光滑的肌肤,微启的唇,耷拉领口的锁骨。 空气好像变热了一些。 夏听南皱了一下眉,终于发现距离好像太近,于是又想往后退。 徐秉然很缓慢地呼出一口气,立即松开胳膊让她下去,动作快到显得有些狼狈。 但夏听南当然注意不到这些,她曲起腿,翻身从他腿上下来,徐秉然就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然后看到她趴在他的床上,又去摸放在床头的手机,没有一点把他放在眼里的意思。 他忽然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问:“你觉得警察这个职业怎么样?” “嗯?”她停下按手机的手,想了想,“超帅,很伟大。” 徐秉然沉默着,表情很淡,不知道认不认同她这个说法。 夏听南一下子把头转向他问道:“你也要去当警察吗?” 徐秉然偏着头注视着她的眼睛,“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房间里静悄悄,夏听南心里有些不安,有一种直觉好像她接下来的回答十分重要。 她想了想,犹豫着说:“那是你的人生,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没有应不应该这一说。” 说完拍了拍他的胸口。 …… 夏听南无语道:“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这样我很尴尬的好吗?” 徐秉然忽然看着她笑起来,整个眼睛弯得像个月牙,左脸的酒窝若隐若现。 他说:“夏听南,你现在讲起话来还挺像个大人。” 夏听南也笑:“你别笑话我啊,我认真给你建议呢。” 熟悉的房间,静谧的夜,十几岁的两个少年少女互相笑看着对方,好像他们总是鲜花簇拥,百毒不侵。 ———— 听南女鹅也长大了点,我分明是个妙龄女子(bushi),却感觉自己云养女儿。 朋友们要相信徐秉然的心理是强大的,也要相信接下来发生什么,夏听南都会把徐秉然哄好。 15(二合一) 高考前,徐秉然在班主任的办公室的呆了半个小时,班主任是第一次带班到高叁,人很负责任,高考前找每个同学谈话,了解大家的心理情况,为他们加油打气。 徐秉然是他最关心的一个,不是因为成绩好人聪明,更不是因为长得好追的人多,而是其他的原因。 高中叁年来,他不是没有见过徐秉然的父母,但的确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家庭氛围。 有一次开家长会要求学生家长都要来,徐秉然父母的确是都来了,但那是他见过最奇怪的一对夫妻,几乎像陌生人。 家长会之后他委婉地询问徐秉然家里的情况,徐秉然像是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竟然心平气和地回了他一句:“不用管他们。” 他不知道徐秉然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对父母的相处模式说出这样的话,但站在他的立场的确不方便多说,于是他只是让徐秉然安心备考,一切都会好的。 徐秉然听到最后一句,垂下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其他人十分钟就出来了,只有徐秉然在里面待的时间最久,大家都有点好奇,章又程见他出来,凑上去问他老师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让我加油考试。”他说的是实话,班主任怕影响他心态,根本不敢多问什么,但徐秉然的心态其实很稳,毕竟最震惊的事情在一年前已经被他看见了。 “你的成绩这么稳了,还有什么可加油的。” “我是不需要了,但你还需要。”徐秉然把一本笔记丢给他,“考前好好看。” 章又程无奈点头。 骑车回家的路上,徐秉然还是忍不住有些失神。 一个总是在忙碌,一个总是在家孤独等待,父母的争吵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没有停过,一开始他们还会顾忌家里有一个他,后来发现徐秉然早就知道他们吵架后,有一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有那么几次甚至会当着他的面吵架。 无心的伤害是最残忍的,吵得最凶的一次,徐妈甚至哭着对徐爸喊道:“要不是有秉然,我早就和你离婚了!” 这句话犹如一把黄沙落入清浅的池水,游鱼在那瞬间失去了方向。 徐秉然不知道自己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也许只是一个纽带,是一股绳,他们每一次吵架就像是一把刀往他身上砍,让他越发岌岌可危,下一秒就会崩断。 但所谓无敌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于是他不断扭紧自己,不让这股绳断掉,不让自己平淡却偶有温情的家庭成为碎片,他相信一切都会变好,总一天父母能露出幸福的微笑。 ——然而想法是从那一刻产生改变的。 当他在车站看见徐妈妈身边站了另一个高大的男人,两人依偎着,耳鬓厮磨亲密无间,母亲脸上的笑容是他很久没有看到过的灿烂幸福,于是他想是不是应该放过自己,也放过父母。 人最难的就是和自己和解,他愤怒过,怀疑过,犹豫过,痛苦过,最终下定决心。 他说:“妈,你们离婚吧。” 父亲无可指摘,硬要说有什么,那只能说他不是什么领导,偏偏是个派出所里的普通小民警,又苦又累,但这不是一个错误,披星戴月不辞辛劳是他的职责所在,这也是徐秉然为父亲感到骄傲的地方。 但徐母不一样,如果她真的对这个家庭失望,她大可以离婚,没必要拿徐秉然当理由,一方面享受着这边的家庭,另一方面享受着别人给她的甜蜜。 徐秉然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成长为身姿挺拔的成年人,经历了十几年,耳边长年累月的争吵也令他疲惫无比。 相比于他们可有可无的陪伴,倒是夏听南的絮叨声更让他安心。 夏听南仿佛是通过太阳能发电,只要有一点阳光,就能带来无限温暖。 所以徐秉然这些年尽可能地陪伴夏听南,他希望她总是充满活力,总是笑容洋溢,不要成长为他这样沉闷无趣的性格。 即使父母濒临离婚,徐秉然也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一切。 高考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没有什么是一蹴而就的,这么多年夜以继日的学习造就了他优异且稳定的成绩,他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 倒是夏听南紧张得要死,高考前一天替徐秉然检查了好多次书包。 “涂卡笔带了吧?” 徐秉然看着她的手里的涂卡笔,沉默着点了点头。 夏听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拿着他的涂卡笔,于是赶紧把它塞进了文具袋里。 “身份证和准考证呢?” 徐秉然叹了口气,把东西递给她。 夏听南扯了扯嘴角:“你别嫌我烦,我是看你也不打算复习,要不然今天也不会来烦你。我实在是太紧张了,为什么高考这么紧张?” 她老感觉心里麻麻的,不是想上厕所就是想上厕所,就像体育课跑八百米一样。 徐秉然听她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哭笑不得道:“是我考,又不是你考。” “但我就是很紧张啊!” 徐秉然故意学她说话:“但我就是很紧张啊!” “你别学我说话!”夏听南无语道。 徐秉然还学。 夏听南又烦又好笑,“我的语气哪有这么恶心。” 徐秉然笑了一下,忽然用食指拨了拨她的刘海,“你是不是要剪头发了?” 她眯起眼,后退了一点,“别摸刘海,我刚洗过头,越摸越油。” 说到剪头发,夏听南这么多年留短发的原因主要是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大。 有时候夏听南会觉得自己指定有毛病,她虽然经常对别人吐槽自己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但如果对方真的认可了她的说法,那她会发自心底的不高兴,恨不得拿个喇叭在对方耳边怒吼:放屁!夏听南是完美的!完美!!! 夏听南叹了口气:“我想把刘海养长,最近天气太热,我额头都闷出好多痘。” 她掀开刘海给徐秉然看。 徐秉然俯身靠近了一些,挡住了自上而来的白炽灯光,面容背着光,看不清神情。 他微微皱眉:“你天天熬夜?” “偶尔。”夏听南心虚地瞥开眼,额头长痘的确是从她开始熬夜之后才形成的。 徐秉然摸了摸她的额头,指腹从左滑到右,在中间那块红肿上面轻轻摁了摁。 夏听南又觉得痒,又觉得胀痛,松开手放下刘海,不让他再看。 徐秉然的手指顺势而下,沿着她的鼻梁滑到鼻尖,用力捏住,“不想长痘痘就不要熬夜。” “我也不想,但老有人找我聊天。”她倒吸一口凉气。 “谁找你?” “就那个汤诚啊。” 徐秉然收手,往后退了一步。 “他怎么有你联系方式?” 夏听南愣了一下:“他不是巧巧姐的弟弟吗?” 汤诚的确算是风云人物,学校年级段的足球赛,他一马当先,每一次射门都引起一大批人的欢呼尖叫,好像里的那种校园王子。 夏听南是在操场边的洗手池附近碰见他的,一开始被他叫住,她还懵了一下,后来汤诚问她是不是认识他姐姐,夏听男这才知道原来他是汤巧巧的弟弟。 徐秉然默默听着,心想,估计是他之前和汤巧巧聊了一下的原因,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多嘴。 她说之后他们随手加了个微信就分开了,不过最近汤诚经常找她。 事实上夏听南不太喜欢在手机上聊天,嫌打字累,但和汤诚又没熟到可以用语音交流,于是她只好尽量地回复他,不过比较敷衍,经常隔几个小时才回一次,而且大部分的回复都是表情包。 每当这种时候夏听南就非常感谢发明表情包的人,简直是终结话题的利器。 “以后不想聊就不用回,没关系。” “可他是巧巧姐的弟弟……”她还挺喜欢汤巧巧的。 徐秉然看她的目光有点凉,“叫这么亲,你喜欢她什么?” 夏听南一脸“你在说什么废话”的表情,她说:“她漂亮啊,还这么温柔,而且你们一个学校,说明她成绩也很好!你不觉得她很完美吗?” 徐秉然不敢轻易苟同,觉得她对完美的定义和他不太一样。 夏听南问他:“那你觉得怎么样的才是完美?总不是我这样的吧?” 徐秉然盯着她几秒,然后垂着眼沉默,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夏听南翻了个白眼,“又不说话,真无聊。” 徐秉然依然闭着嘴,没理她故意气人的话。 “算了,我不和你闲聊了,越聊越慌。”她站起来打算走,却被徐秉然拉住了。 徐秉然紧紧攥着着她的手腕,“我明天高考。” 夏听南莫名其妙:“我知道啊。” 他抿了抿嘴,难得有点尴尬:“不给我点鼓励吗?” 夏听南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嘲笑道:“徐秉然,你之前还说我幼稚,咱俩不相上下好吗?!” 这么说着,她还是上去抱住徐秉然,就像以往一样。 “加油,你可是一中的徐秉然。”她鼓励道,用力地拍着徐秉然的背。 拥抱令人充实,那是心和心最相近的客观距离,胜过一切言语。 徐秉然用力地回抱着她柔软的身体,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 他说:“谢谢。” ———— 感谢大家的珠珠。 这几章基调可能比较沉,我会让夏听南出来活跃一下气氛的。 16(二合一) 高考那几天,徐爸难得批了假来陪考,而高考前一晚,徐妈在家里准备了一大桌饭菜,还请夏听南和她父母一起来吃。 分明是其乐融融的画面,但夏听南敏锐地发觉了徐爸徐妈之间莫名生疏的氛围,和以往的生疏更加不一样。 夏听南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又不敢去问徐秉然,于是私下偷偷向夏妈妈打探,但夏妈妈皱着眉头让她好好复习期末考,不要管这么多,她只好作罢,乖乖闭上嘴不问了。 高考当天是周末,天气很好,林爸林妈难得也都有空,两家人为他送考。 看起来是难得美好与美满的画面,不过只是看起来而已。 夏听南在一个月之后才知道徐秉然父母已经离婚的消息,那时候徐秉然的高考成绩早就已经出来,是意料之内的高分,甚至已经被警校提前批录取了。 该走的流程一步都没少,政审、体测、面试、体检,毫无悬念地全部过关。 那段时间徐秉然很忙,高考结束后基本就不在本地,为了各种材料到处奔波,夏听南心里还盼望着徐秉然赶紧回来,两个人下馆子大搓特搓一顿,然而当她无意中从夏妈口中得知徐秉然父母离婚的消息时,心下一惊,第一反应是徐秉然可千万别回来。 她甚至都不敢给徐秉然打电话,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透露出什么或者说错什么话。 实际上夏听南完全是杞人忧天,徐秉然对父母的事情清楚得不能更清楚,连他们签的离婚协议书他都看过,是徐秉然让他们两个自己挑一个“良辰吉日”把婚离了,然后知会他一声就可以。 这件事他和父母商量了很久,徐秉然没有留情面,果断冷静得像是个刽子手,只是让他们两个尽快离婚,不要互相耽误,毕竟在徐秉然看来,两个人的年龄也不算太大,不止是徐妈,徐爸也有发展第二春的可能,时间拖得越久,对徐爸爸越不公平。 徐妈心里有后悔有亏欠也有心虚,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但已经难以回头,而且徐秉然不允许她回头,也不打算原谅她,没有把她和其他男人的事情告诉徐爸爸已经仁至义尽。 徐爸爸不明真相,只当妻子终于下定决心,只当徐秉然受不了他们多年来的争吵。 这种结局他早已有预感,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未来的某一天,离婚这件事已经拖了太久了,拖到徐秉然都成为一个翩翩少年。对这段婚姻,他的心里有一些心酸和一些舍不得,也有一丝解脱,他很果断地同意离婚,尊重妻子儿子的决定。 他怅然地对徐秉然说:“其实我和你妈早就该离婚了,我太忙了,而她是一个很需要陪伴的人,我给不了她想要的,她……她也不能理解我。” 他不是不爱她,而是给不了她想要的这么多的爱。 徐秉然不可控制地走神,想到了夏听南,想到小时候在他身边搭积木的夏听南,想到趴在他床上玩手机的夏听南,想到各种各样的夏听南。 徐爸爸知道他报了警校,但心底其实并不是很希望徐秉然也走上这条路,这条路太累,以后可能是会有繁花锦簇和荣誉加身,但也难逃最初的艰难困苦。 “如果你以后想要当一个好警察,那你就要做好未来早出晚归,疏于家庭亲情的准备。”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有抱负,有家国情怀,但警察这个身份真的很难平衡好家庭与工作之间的关系。” “我不希望你走上我的老路,但我又相信你比我优秀得多,不至于走到我这样的田地。” 士不可以不弘毅,他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工作感到后悔过,派出所是典型的一线战场,苦与累是说不完的,接警台的电话响个不停,只要接到警情,无论大小都要立刻出警处理,叁四天就要值一次班,到了关键时间点还要做好长期安保,全体备勤,最忙的时候半个月一个月都回不了家。 他关系最好的一个老同事,在查案过程中因为长期熬夜与饮食不规律,在岗位上完全没有征兆地突然吐血昏迷,即使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医院,也没能抢救过来。 如此猝不及防,刚刚还在身边说笑的人,说没就没。 谁能预料得到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呢。 最后那位同事被追记了一等功,但那又如何,人没了,要荣誉还有什么用?他的家里甚至还有一个毫不知情的小女儿,一直天真地询问着为什么她的父亲好久没和她打电话了,父亲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家。 谁能不心痛? 谁能? 追悼会上,明晃晃的黑白照片,挂下来的黑白布,沉寂无言的气氛,无一不告诉大家这个他们无法否认的悲惨事实。 领导同事全部泣不成声,那是和他们奋斗了这么多年的战友啊! 那是一条人命……那也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 然而一个民警倒下,千千万万个民警就要站起来,再悲痛万分工作也不能停,还有人民在等着他们,还有这么多纠纷等着他们处理,这么多违法犯罪等着他们打击,他们怎么能休息?如果他们休息了,社会的治安,公民的人身财产安全又由谁来保证? 有人第一年入警就在公安局,有人从警十余年还在派出所,多少人努力晋升只为从基层派出所出去到市局机关工作,但他却坚守基层,能力有限的确是一部分原因,但更是因为他知道做好群众工作的重要性,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在这里才能接触到更多老百姓,才能明白人民困苦的地方,才能更好地服务人民。 既然穿着警服,就要对得起自己的使命,他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也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但至少尽到了作为人民警察的责任。 他是普通人,也只是个普通人。 “对不起啊,秉然,我对不起你们……”徐爸爸潸然泪下,表情有难过有欣慰,但没有后悔,他扯着嘴角说,“爸很自豪有你这样一个儿子,当年没让你去锄地是个正确的选择。” 徐秉然笑了一下,缓缓抱住他,“爸,没有什么对不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夏听南在徐秉然回来之后,见到他面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徐爸徐妈离婚了,徐秉然跟着徐爸爸。 而徐妈妈,走了。 她有点迷茫地问夏妈妈:“徐阿姨走了?那她一个人怎么办?” 夏妈妈叹了一口气,敷衍着说:“你一个小孩管这个干什么,写作业去。” 夏听南心下不满,越发担心徐秉然。 知道徐秉然回家之后,她第一时间想翻窗,刚打开窗户,忽然想到之前徐秉然说她可以走正门的时候不走正门,于是她又冲出家门,焦急地按着徐家的门铃,“徐秉然,你在不在啊?” 见一直没人来开门,她无奈地重新跑回自己房间继续进行自己的翻窗事业。 徐秉然下半身围着浴巾,忽然打开阳台门,蹙着眉问她:“怎么这么着急?” 冲澡冲到一半听到急促的门铃,他一猜就是夏听南,等他出去开门,门外却已经没人。 这时候夏听南已经翻到阳台上了,她站起来后立刻抱住了徐秉然,脸贴在他湿漉漉的胸膛上,然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背。 徐秉然怔住了,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夏听南的鼻子抵着他的胸膛,沉声道。 她觉得难过极了,心里很酸,想要发泄,仿佛只要她帮徐秉然难受过,他就不会再难过。 徐秉然明白过来什么,僵硬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他拍了拍夏听南的肩膀,没说什么,然后揉了揉她的头发。 夏听南被他带进房间,徐秉然进卫生间又冲了冲,然后穿好衣服走出来,两个人并排坐在柔软的床上,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空调运作的声音。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突然皱起眉问道,因为徐秉然看起来并没有很难受。 徐秉然没什么情绪地点头。 “那你……不伤心吗?徐阿姨一个人怎么办?”夏听南的语气有些迟疑,她以为徐秉然会很伤心,所以她十分担心,担心之余还有些恐慌,怕徐秉然出什么事。 徐秉然捏了捏她的手,犹豫了一下,最后凑近她轻轻说了几句话。 清浅的呼吸落在耳边,她的瞳孔针缩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徐秉然轻飘飘的一语带过,说完就闭上了嘴,只是揉玩着夏听南的手掌,她的手心还有一些灰,是刚刚着急爬过来的时候粘上的。 他拉着她往房间的卫生间带。 夏听南还有一点发愣,徐秉然说得很委婉,但她显然能听懂。 她咽了咽口水,想起去年夏天开始徐秉然莫名的消沉,以及之前徐秉然和徐妈妈之间古怪的气氛以及莫名的对峙,好像一切有迹可循。 夏听南张了张嘴,忽然说不出话。 她没能想到徐秉然的接受能力这么强,也没想到原来徐秉然早就受不了父母的争吵,对他们离婚的事情根本无所谓,但夏听南也不是平白无故的担心徐秉然,而是因为当年的确真实的见证了徐秉然消极的一面。 那时,她被徐秉然的表情和行为吓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去阻止徐秉然,幸好幸好,最后徐秉然放下了手上的美工刀,沉默地去洗手间把手臂上的血洗干净,自始至终不知道有一个满身冷汗的夏听南躲在他的衣柜里。 那不是一个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这样不好吗,你听他们吵架也听烦了吧,反正我是烦了。”徐秉然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夏听南以前看到了什么,他的语气还是很平静。 夏听南尴尬地眨了眨眼,“我听什么?” “你说呢?” 徐秉然十分自然地把她的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洗,手指揉搓着夏听南的手掌,把她手上的灰都冲掉。 挤了一点洗手液,是薄荷味的,两个人的手都布满了泡沫,空气里都是清新的气味。 徐秉然一直盯着两个人相连的手。 他心里清楚,其实夏听南比大家看到的都要通透,有无法言喻的细心之处,他们总想着不让夏听南接触这些不美好的事情,但其实她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只是不说。 对于父母离婚这件事徐秉然真的没有多少的伤心,最多有些怅然,现在反而觉得逼仄的空间忽然通畅起来,他重新获得了呼吸的权利。 他也不断地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水流的声音响个不停,下一秒徐秉然关上水,拿旁边的擦手巾把夏听南的手擦干,擦得很认真,每一根指头之间的缝隙都没落下。 柔软的毛巾和夏听南的手指不断摩擦,掌纹被他一点点抚过,手上的水珠逐渐消失。 夏听南以前被带去看过手相,算命师傅见她生命线清晰深刻,包拇指至底部,说她会身体健康一生顺遂,但夏听南身上一直有胃疼的毛病,而智慧线算出来的结果和实际情况也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到现在为止夏听南真的不是读书的料。 至于“天纹”,也就是感情线,尾端有一点分叉,师傅说她会经历戏剧性的相逢与命中注定的分离,最后相爱,过上般的幸福生活。 徐秉然忍不住摸了摸那条感情线,实在不知道那个算命师傅到底算得准还是不准,也不知道这条感情线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 夏听南觉得手掌被摸得有些痒,她收回手。 “好了!既然你如此乐观!那我们换个话题!”她很快转移话题,情绪调节得很快,想要努力活跃气氛,“你是不是已经确定被录取了!你是不是要去北方了!去北方就不能经常见到我了,那是不是应该和我好好玩一趟!” 一字一句都充满活力。 徐秉然也被感染,微微笑着:“你想去哪里玩,我陪你去。” 夏听南高兴地笑起来:“你说的啊,不准赖掉。” 她盘算着最近哪里比较火,一定要去打卡,哪里的风景好,可以让她发朋友圈,想着徐秉然以后要去北京上大学,那就可以帮她带那边的特产。 正当夏听南以为事情会慢慢变好,因为徐秉然受的苦已经够多,事情已经很坏,不会更坏的时候,上天告诉她: “夏听南,是你误会了,没有人能预料意外和未来到底是哪一个先来。” ——没有人。 首-发:rourouwu.info (ωoо1⒏ υip) 17(二合一) 徐爸爸出事了。 那时候徐秉然刚好在外面有事,赶到医院的时候脸色苍白,表情十分冷峻,甚至没有看到站在旁边的夏听南,径直大步往前走,好像在被什么追赶。 夏听南的脸色也很苍白,用力拉住徐秉然,“徐秉然,你先冷静。” 徐秉然没看她,用力抽回手,“我很冷静。” 四个字,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徐爸和同事在出警路上遇突发警情,有一个七岁的小孩坠江,徐爸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跳入那滚滚洪流。 如此英勇,如此奋不顾身。 然而最终的结局却并不是可以津津乐道的喜剧,而是静默的悲剧。 小孩和徐爸双双被江水卷走冲散,再打捞上来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没有了生息,就算送到医院抢救,也回天乏术。 零碎的抽泣声时不时响起,有人喊徐秉然的名字,但徐秉然觉得所有人的声音都像闷在罐子里,不真实极了,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尖锐的耳鸣声。 白布盖在熟悉的高大身躯上,盖住了那张慈祥的疲惫的布满皱纹和晒斑的脸,盖住了早已布满银丝的头发,盖住了从小到大一直有力地拍打他拥抱他的手臂。 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的是他的父亲啊…… 是早上还和他打过招呼的父亲啊…… 徐秉然喉咙里像是梗了一块石头,连呼吸都在疼痛。 如果人生是一出戏,那徐秉然认为他的人生绝对不是童话,从他出生开始,就是彻头彻尾的庸俗网络剧,充满廉价的戏剧性,连结局都让人啼笑皆非。 夏听南被徐秉然的脸色吓到了,她叫他的名字。 “徐秉然……” 走廊上的灯放着白光,把每一个角落照得明亮,无数个穿着警服的人站在不远处,无言地看着空气,看着医生,看着徐秉然,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 一枚翡翠平安扣被交到徐秉然手上,那是徐爸爸留下的,是他从小戴到大的,但已经没有他的温度,只剩几许冰凉。 红绳与翡翠相错,被徐秉然收拢在掌心。 徐秉然静静地看着夏听南,忽然说:“我没有爸妈了。” 神情和语气都异常的冷静,像是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撼动他的心。 一刹那,夏听南眼眶里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那是替徐秉然流的。 泪水沿着脸颊滑落,挂在下巴摇摇欲坠,最后寂静地融入医院的地板,只留下淡淡的泪痕,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人的生命只是短短一载,来的时候吵吵闹闹,走的时候安安静静。 徐秉然说着:“夏听南,不要哭。” 夏听南用力抱住他说,轻轻说:“以后我的爸妈就是你的爸妈。” 他只是站着,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前方什么都有,有光,有来往的医生护士,有夏爸夏妈以及穿着警服的人,他好像一直在人群中,又好像只是孤独的看客,看不到美好的未来,只有怀里的温度告诉他,他还在世上活着。 后续的事宜夏听南没有过多参与,大部分是由徐秉然和徐爸爸以前的同事操办的,甚至连徐妈也回来了。 徐妈像是大受打击,神情恍惚地问徐秉然:“我是不是错了?” 徐秉然只能沉默回应,把想说但不该说的话放回了心里,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既然已经离开,那就不要再回来。 最后徐妈问徐秉然愿不愿意跟她走,徐秉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不想介入一个全新的家庭,去看徐妈和另一个不熟悉的男人幸福生活,因为他会替死去的父亲不值,他自己也会愤怒,无法抑制的愤怒。 徐爸爸生前所在派出所的所长上门走访慰问,双目通红地表示徐爸为他们派出所服务了十几年,所有人都永远不会忘记他,他们会将他的警号永远封存,会帮他申请一等功,但不知道能不能批下来。 徐爸爸那一句话说的很对,人都死了,要荣誉还有什么用呢,彼时,徐秉然已经疲于应付上门的各种客人,只说随便,让他们看着办,申不申请都无所谓。 忠诚的道路是浴血荣光的,徐爸爸像是一团火,静静地燃烧了几十年,一场忽如其来的雨当头浇下,他无声熄灭,但他用生命诠释了一个警察的果敢和担当,徐秉然知道他永远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 * 夏听南放假后每一天都来找徐秉然,和徐秉然聊天,拉着徐秉然一起看搞笑综艺,喊徐秉然来家里吃饭,担心徐秉然一个人睡在家里太孤单,就提议让徐妈把徐秉然接到家里住。 夏妈妈嘀咕:“你一个姑娘怎么往人家家里跑。” “他可是你最喜欢的徐秉然。”她无语地说道。 “要不是秉然,我早就揍你了。”夏妈妈笑起来,“你先问问秉然肯不肯到我们家。” 不得不说夏妈妈还是挺了解徐秉然的,徐秉然不愿意住到夏家,宁愿面对空荡的房子。 夏听南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每天待到徐秉然快睡觉才回家。 徐秉然的状态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不会时不时莫名的发呆放空,不过晚上的失眠还是很严重,黑眼圈越来越明显,原本就是沉闷的性格,配上这样无神的眼看起来倒有些阴沉。 夏妈夏爸心里发愁,也心疼他,但他们不是没有事业的人,连夏听南都没时间照看,又何况徐秉然,他们只能交代夏听南再多陪陪他,逗他笑。 夏听南郁闷地表示自己真的已经天天陪着徐秉然了。 简直就是牛皮糖,她都怕徐秉然嫌她烦。 有一天夏爸夏妈都没回家,夏听南干脆抱着枕头被子去了徐家。 她支起手肘按门铃,“徐秉然,快开门。” 没多久徐秉然就开了门,恹恹地看着她。 夏听南扯出一个假笑,“我爸妈不在家,我有点怕。” 刚好是打雷下雨的天气,倏地就降下来一道雷,剧烈的响声在耳边炸开,光把楼道里照得一亮,徐秉然眼睛里的夏听南也亮了一下。 他侧身,“进来。” 她呼出一口气,换了鞋走进去。 夏听南想得很美好,要给徐秉然催眠一下,让他好好睡个好觉,但真的到了徐秉然的房间,她又不知道自己这床被子放哪儿放,早知道不带被子来了。 “你地上干净吗?”她有点不想把被子丢在地上,“你给我铺个垫子吧。” 身上一轻,徐秉然直接把她肩膀上的被子拿过来丢在了床上。 徐秉然:“这么晚过来做什么?” 现在已经快十二点,按照以前的生物钟,徐秉然早就已经睡着了,但现在的他闭上眼就是光怪陆离的画面,没有一个是能用言语描述的。 夏听南:“我是来给你催眠的,上一次我不是很成功吗,这一次说不定也能让你睡着。” 徐秉然反应有些迟钝,他慢慢靠近了一步,扯着她的手臂把她按在床上,低头看着她,“那你要陪在我旁边。” 夏听南觉得他已经缺乏睡眠到有些神志不清了,手被拉得痛了,她稍微挣了挣,让他先放开。 徐秉然是真的有些头痛,脑子难以正常运转,他松开她,脸朝下,直挺挺地倒在她旁边的床上。 窗外雷声轰隆,淅淅沥沥的水声在窗沿跳动,好像两千多年前的编钟被敲响,又安静又深沉。 夏听南把他的身体推直,把徐秉然翻了个面,让他正面朝上,结果他又自己翻了回去。 她哭笑不得:“徐秉然,你是煎饼吗?” 这一面烙完烙另一面。 徐秉然偏头,露出一只眼睛,眼睛里红血丝很多,看起来柔软又疲惫。 夏听南马上关上灯,“闭眼。” 他从善如流。 两床被子堆积着,夏听南感觉有些拥挤。 她的睡衣是夏妈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大体恤衫,好看是挺好看的,前几年给她还有些太大,她一直压在箱底没拿出来穿,现在穿在身上倒是正好,有一种宽松又舒适的感觉。 她扯了扯衣摆,躺在徐秉然旁边,又开始没完没了的絮絮叨叨,好像想把世界上的一切有趣的事物都塞给徐秉然。 “徐秉然,陈茜居然背着我找男朋友了,太意想不到了。” “嗯。” “是高叁年级的一个学长,长得还蛮帅的。” “……” “徐秉然,那个汤诚最近都不找我了。” “嗯。” “对了,巧巧姐考得怎么样?” “不清楚。” “你怎么也不关心一下?” “我关心她做什么?” “徐秉然,我上次在网上看到一个德式布丁,里面有麻薯,还可以拉丝,看起来很好吃。” “你非要大晚上说这些吗?” “好的……” “徐秉然,我晚上吃了拌面,里面有很多大蒜,我一直讲话会不会臭到你?”她忽然想到这一点。 徐秉然说不会。 夏听南眼睛一眯,顿时凑近他,故意想朝他哈气。 徐秉然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捂住了夏听南的嘴,反身把她摁回床上,双腿压在她两边,不让她动弹。 徐秉然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是希望我更清醒一点吗?”语气充满疑惑。 夏听南乍地喷笑。 她推着嘴上的手,笑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你的表情也太搞笑了哈哈哈!” 徐秉然:“……” 夏听南笑了整整五分钟,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一些,一看到徐秉然的表情又忍不住笑起来。 整个房间全是她的笑声,有一点像鹅叫,又像烧开的水壶,很有感染力,也很吵。 外面忽然有人大喊一声:“谁家啊!大晚上不睡觉笑个屁啊!” 夏听南安静了一瞬间,立刻捂住自己的嘴,整个人都在抖,嘴角偶尔漏出一点笑声。 这下连徐秉然都有点想笑了。 “别笑了,再笑邻居来投诉了。” 夏听南深呼吸了两轮,把眼角的眼泪给擦干,“我实在憋不住。” 徐秉然的表情太好玩,震惊无语的眼神配上阴沉沉的脸,喜剧效果冲破天际,她以前真没看见过他这副样子。 徐秉然继续盯着她,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 夏听南用力地揉了揉脸,“好了,我缓过来了,你先别看我,我怕看到你的脸又想笑。” 他闭了闭眼,翻身背对夏听南躺下。 戳一下,再戳一下…… 徐秉然摸了摸背,转过来看她。 “徐秉然,我们的日出计划还有吗?”夏听南眼底的笑意还没散。 原本他们两个计划好找一个天气好的日子,去旁边的山上野营,一起看日出,徐秉然帮她拍好看的照片,让她可以发朋友圈集赞,但后来徐爸的事情来得突然,她一直没再提。 徐秉然“嗯”了一声。 “真的?” “真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夏听南期待地问,离徐爸爸去世已经过了两个月,她觉得徐秉然把自己关在家里很久了,实在是需要出门散散心。 徐秉然半阖着眼,看起来在思考。 最近天气不太好,就像今晚一样雷雨交加,不适合进行户外活动,而且他过几天有一个班级毕业酒会,叁年同窗,情谊不是假的,接下来大家都要各奔东西,无论如何他也想去参加一下。 他轻轻说:“等一下个晴天吧。” 等到乌云散去,温暖光芒照耀大地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徐秉然平缓的呼吸传来,夏听南才带着被子枕头重新回家。 —— 中秋快乐!下章会甜的!这几章字数爆表了!我的存稿被榨干!下一次加更就等1000珠吧! 18 然而这一场雨一下就下了将近两个月,雨水越积越多,楼道里每天都是撑开的雨伞,伞面上是凌乱无比的水珠。 就算没有下雨,也是雾气蒙蒙的阴天,向外眺望根本看不到山头。 毕业酒会那天,徐秉然被大家簇拥着,大家都听说他要去北京读警校,有恭喜他的人,也有对此感到遗憾的人。 有人说:“徐秉然,你这个成绩读什么985、211没有,要去读警校,就业面也太窄了。” 徐秉然笑了一下,没回答。 对他来说,这不是就业面窄,而是他只给自己留了一条路。 章又程见他被围住,过来解救他,“行了,桌子上好菜这么多,还堵不住你们的嘴,再不吃全凉了!” 汤巧巧也插了一嘴:“警校怎么了?等你们以后违法的时候,说不定还要徐秉然带人去抓你们呢。” 大家笑成一团。 章又程压低声音迟疑地问徐秉然:“还好吧?” 毕竟是关系最好的兄弟,多少也知道了一点徐秉然家里的事情。 徐秉然摇摇头:“就这样吧。” 他已经是一个成年男人,应该有调节自我的能力,不能让已经发生的事情继续影响生活,于他来说,事情已经没有好坏之分,发生的事情无法逆转,他只能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章又程拍拍他的背。 徐秉然朝他笑了一下。 班主任整个晚上都带着笑,吃到一半已经被灌了不少酒,拿着话筒走到台上咳嗽了两声。 “同学们,我是第一次当班主任带班,从你们刚进来稚嫩的样子,到现在成长成一个个稳重的模样,我真的很感动,也很有成就感。” “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不会相同,大家不要以对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其他人,你们当中未来或意气风发、或小资文艺、或壮志凌云、或宁静平淡、或投身公益、或报效国家、或经营小家……那都是不一样的精彩人生,只要有信念,没有什么失败可言。” “我真心的希望你们,小路成坦途!” 觥筹交错间,每个人手中的酒杯都高高举起,酒杯与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带着酒花的液体在摇晃中溢出点滴。 徐秉然仰头,痛快地与大家一起闷下杯中的酒。 散场的时候,除了一些女生,剩下都是东倒西歪的模样,班主任哭笑不得地说:“看来大家都是好孩子,平常都不喝酒,酒量都不太好啊。” 最后他一个个帮他们叫了车,叮嘱大家注意安全,到家了都在群里发一条消息。 徐秉然扶着楼梯缓慢上楼,用钥匙对准门锁,却怎么也开不了门。 他拧起了眉。 夏听南在客厅看电视,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以为有小偷,看了看猫眼才发现是徐秉然。 她打开门,接住摇摇欲坠的徐秉然。 一阵潮湿气息,酒气混着夏季雨夜的青草味钻入夏听南的鼻子,黑白分明的眼珠蒙着雾却还是沁人心脾。 徐秉然紧盯着夏听南,目不转睛。 夏听南:“……你走错门儿了。” 徐秉然:“哦。” 夏听南心里郁闷,徐秉然怎么看起来有点二。 她默默叹了口气,朝家里喊:“妈,徐秉然喝蒙了,我先把他送回去。” 房间里的夏妈妈也大喊:“要不要帮忙!” “不用!” 徐秉然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了夏听南身上,没带一点含糊。 “大哥,你好歹腿用点力吧。”夏听南拽着他,从他手机把钥匙拿过来开锁。 他闻言稍微站起来了点,但没走两步又浑身软了下来。 缓缓把头埋在夏听南的肩窝,轻蹭了两下,声音闷闷的。 “夏听南,我想吐。” 夏听南的脸都绿了,快马加鞭把他送去卫生间。 “别吐,千万别吐!我洗了澡的。” 由于动作太快刹不住车,她差一点把徐秉然的头塞进马桶里。 徐秉然撑着马桶盖转头看她,“你是不是恨我?” …… 她干笑:“失误,失误。” 说着要吐,但最后也只是痛苦地干呕了两下,什么也没吐出来。 夏听南拍着他的背,看他眼圈都红了,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拿着手机就开始查喝多了怎么办,看到网上说要喝温开水或者蜂蜜水,她打算去厨房看看有没有蜂蜜。 徐秉然就是在这个时候抱住她的。 她吓了一跳,以为他是滑倒了,但徐秉然只是紧紧抱住她。 他好像越发沉醉,连脸都热得烫人,侧脸贴着夏听南的腰腹,头顶似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胸口,嘴里一直念叨着:“夏听南,我去上学后,你要好好学习,知道没有?” 她觉得有些痒,往后挣了挣,敷衍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好好好……” 服了,她真的服了。 醉成这样还没忘记让她好好学习。 要是被她爸妈知道了,都得感动得哭出来。 她默默地打开手机,开启录像模式,摄像头朝下对准了徐秉然的脸。 喝了酒的徐秉然虽然还是闷闷的,但话明显变多,而且很黏人,夏听南觉得还挺好玩,笑眯眯地录着视频,打算等徐秉然清醒之后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的样子。 徐秉然:“你为什么不说话?” 夏听南:“你想听什么?” 徐秉然:“你的声音。” 夏听南拿着手机的动作顿了顿,奇怪地看徐秉然。 她的声音有什么好听的? 徐秉然的手忽然卸了力往地上滑,夏听南连忙拉住他,把马桶盖放下来让他坐上去。 他的视线还是跟着夏听南的身影走。 手机被随手放在台子上,录像模式却忘记停止,她自顾自地去拿徐秉然的毛巾冲了冲,然后靠近他。 徐秉然很听话,自然而然地抱住夏听南的腰,把脸凑了上去,迷离的眼落在夏听南的短袖睡衣上,喉结忽然滚了滚,缓缓闭上眼。 夏听南毫无察觉,耐心地擦了擦他的脸和脖子。 擦干净之后,徐秉然又想埋进她的胸口,夏听南拧着他的头把他推远。 “我的天,徐秉然原来这么会撒娇的吗?”她自言自语,然后驮着徐秉然去床上躺下。 她拍了拍他的脸:“徐秉然?” 像是没听见她叫他,徐秉然闭着眼,柔顺的短发搭在枕头上,看起来有一种与这张脸不符的乖顺,他身上穿的是短袖和运动中裤,同样很清爽。 夏听南有些无从下手,不确定是否就这样把徐秉然丢着。 紧接着徐秉然动了动,忽然开始往下扯自己的裤子。 她怔了怔,赶紧拦住他,“使不得使不得,等我走了再扒。” 他又不动了。 夏听南觉得很搞笑,又想拿手机拍,这时候才发现手机还在卫生间,她拿回手机,发现都快没电了。 她想了想,觉得这样放着应该也没什么关系,睡一觉就好了,于是打算安静离开。 关门的一瞬间,仿佛听到徐秉然叫了她一声,她怀疑自己是幻听了,这时手机没电的提示音又响了,她赶紧跑回家把手机充上电。 夏妈听到她回来的声音,喊道:“听南,秉然怎么样了?” 她又跑到夏妈的房间,“他想吐但吐不出来,我就帮他擦了把脸,然后丢在床上了,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让他休息吧,我明天上班之前去看看他。” “好——” 夏妈第二天上班前去看徐秉然,发现他还在睡,于是安安静静地离开了。 徐秉然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已经是中午,头还隐隐有些发晕,对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记忆只存档于他开错门。 他洗漱好之后去敲夏听南的门,她刚好准备吃中饭,看到他过来就问他要不要一起吃。 徐秉然说不用,他已经点了外卖。 夏听南吃的也是外卖,她刚吃两口就按着手机,说要给徐秉然看个东西。 徐秉然:“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了。”她的嘴角弧度压都压不住,脸部表情有点扭曲。 徐秉然看到她打开相册,在一堆自拍和表情包中间选了一个视频文件,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自己的脸。 “……”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视频,像是要把她的手机盯穿。 诡异的气氛在无声的发酵,偌大的家里没有人说话,但视频里莫名黏腻的声音不断传出。 徐秉然突兀开口:“这不是我。” 夏听南一口饭直接喷出来。 徐秉然:“你P的。” 夏听南边咳嗽边叫道:“视频怎么P啊!” 徐秉然奇怪道:“我怎么知道怎么P。” “你还不承认,我服了。”她又气又好笑。 徐秉然又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夏听南手里的手机拿过来,在她眼皮底下发给了自己,然后把她手机里和聊天记录里的视频都删除,才把手机还给她。 夏听南:“你干什么?自己珍藏啊?” 徐秉然沉默了一下,然后说:“研究一下你怎么P的。” …… 夏听南怒道:“跟你说了不是P的啊!!!” ———— 甜了吧!!! 19 九月,雨过天晴,炽烈的阳光洒在大地上,世界焕然一新,终于迎来了难得的晴天。 但夏听南却没有十分高兴,因为徐秉然已经光荣地成为一名大学生,拖着行李坐着飞机飞向北方,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 少了一个可以陪她唠嗑的人,她转而黏上了热恋期的陈茜。 她的男友是高叁篮球队的主力,夏听南最近被陈茜拉去一起看比赛。 虽然每次看到选手们进球是很帅,但她完全不懂规则,视线毫无目的地跟着球不停地跑,没多久就十分疲惫与无聊。 夏听南压根不懂球,无论是足球还是篮球还是曲棍球还是乱七八糟的什么球,不过电脑上的叁维弹球她倒是玩得不错。 “要不然我还是回去学习吧。”高二了,是时候开始认真学习了。 陈茜瞟了她一眼:“你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 夏听南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继续陪陈茜坐着。 篮球场里的人追着球跑,夏听南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随手拍了张照给徐秉然发了过去。 夏听南:你在干嘛啊,篮球赛好无聊。 夏听南:[图片] 徐秉然大概正好在休息,很快回复过来,但就两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汤诚? 夏听南把图片放大再放大,还真在照片里看到汤诚了,后者正坐在对面的观众台上,目光像是在往这边看。 她无语地回复:这你也能看得清,不愧是当警察的视力。 徐秉然:…… 汤诚早就看到了夏听南,趁篮球赛中场休息直接从对面看台走到了这边看台。 一片阴影挡住了夏听南,她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到了汤诚的脸。 汤诚一本正经:“你好。” “你好……” 夏听南上一次和汤诚在微信上聊天已经可以追溯到好几个月前。 说起来最开始汤诚找她聊天的是因为她在朋友圈发了一条有关游戏的内容,然后汤诚就来找她一起玩游戏,非常热情,非常莫名。 汤诚:“你好久没上游戏了。” 夏听南:“我最近不怎么打游戏。” 她没有说谎,她喜欢打游戏,而且技术还不错,但前段时间事情实在是太多,她的精力都分给了徐秉然,所以一直没碰游戏,时间久了对游戏的兴趣急剧下降,有时间也不想点开。 汤诚:“那你今晚上吗?有活动。” 夏听南犹豫了一下,当着面有点不好意思拒绝,于是回答说:“上吧。” 汤诚问完之后没有丝毫留恋就离开了。 陈茜坐在旁边很迷茫,“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夏听南不甚在意:“还好吧。”就打了几把游戏,聊了一段时间而已。 晚上夏听南和徐秉然说起这个事情,听筒那边安静了一下,然后徐秉然在电话里说:“你把你的号给我。” “可以啊。”正好她也不想打游戏,她的才看到一半,不看到结局她心里不痛快。 之后汤诚和徐秉然打得怎么样,她也没关注,反正汤诚也没找她说什么,徐秉然也没提起,她自然而然地以为他们两个相处愉快,建立了战友般的情谊。 因为她天天收到账号异地登录的提示消息。 直到好几个星期后,她才知道原来这两个人在游戏里天天solo,势要分出个胜负。 * 高二的时间过得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课业明显加重,就算是夏听南这种摸鱼老手也找不到长时间偷懒的机会。 徐秉然在学校基本是军事化管理,每天六点半就得起床集合,晚上十点半就得熄灯,平常不是跑步就是队列,上课也得由队长带队去,周末不打报告也不能出校门。 每天也就午休和睡前有时间和夏听南聊聊天。 但夏听南太没心没肺了,徐秉然不在跟前,她就跟忘了他一样。 原本就比以前繁忙了,她还一有空就想着看,找徐秉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对徐秉然的话也爱答不理,两个人的聊天频率逐渐从一开始的一天一聊,变成一周一聊,后来又变成半个月一个月才聊一次。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徐秉然放寒假回来,当她看到徐秉然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家门口时,她顿时控制不住地骂出声。 “我靠!徐秉然你回来怎么不和我说?” 徐秉然没理她,而是向夏妈妈打招呼:“阿姨。” “诶,回来啦。” 夏妈妈今天刚好在家,看到徐秉然顿时笑起来,然后一巴掌挥到夏听南的后脑勺,“哪里学来的骂人的话,看到秉然这么多行李还不去帮忙?” 夏听南赶紧把徐秉然手里沉甸甸的袋子接过来,两个人的手不经意地触碰到,她感受到一阵凉意,像是血液难以流通之后的僵硬冰冷。 她的手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徐秉然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脖子上还围着围巾,很简单的款式,卡其色带着一些流苏,被随意地圈在脖子上,他的头发比之前短了一些,应该是回来前又理了发,看起来很干净,鼻尖有一点红,大概是被冻的。 徐秉然甩了甩发麻的手,“给你们的。” 夏听南拎着袋子一副感动的样子,“好兄弟,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徐秉然冷冷地瞥她一眼,一声不吭把行李箱拖进家里,关上了门。 她二丈摸不到头脑,也不知道哪里惹了他,靠着徐家的门按了半天门铃,但徐秉然就是不开门,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夏妈妈:“你不要老是惹秉然。” 夏听南:“我没有啊。” 她不轻易言弃,跑回房间关上门想翻窗,刚掀开窗帘打开窗户,被席卷而来的冷风冻得瑟缩了一下,然后看到徐秉然站在阳台上,稳如泰山般抱着胸正盯着这边。 眸子里沉甸甸的,却又很明亮,包含着可见的天和地,还有她。 一月虽然还没有飘雪,但天气的确冷得让人发抖,枯黄的树叶在地上飘,又因为肆虐的风而飞扬,街上的人都像老人一般步伐蹒跚。 夏听南的头发在空气中狂乱飞舞,她把窗户关小了点,稍微放大了说话的声音。 “你都知道我要过去,还不开门干嘛?” “过来做什么?” “这么久没见,看看你呗,你无缘无故发什么脾气啊?”她嘀咕,“而且回来也没和我说一声。” “……” 徐秉然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你看看你的微信。” 夏听南迟疑地打开手机,点开和徐秉然的聊天记录。 她印象中他们俩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聊天了,然而这只是她的印象而已。 聊天记录最下方赫然是徐秉然发的:我这周六回来,行李有点多。 夏听南:……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有点明显,夏听南不能装自己没看懂,但她的确没看见这条消息。 消息是周叁晚上发的,她回忆了一下,那时候她应该在被窝里看,可能看到消息弹出来就快速划掉,之后微信攒的消息太多,她就给忘了。 其实徐秉然知道夏听南没看见消息,因为她一直没有回复,他也没有重复给她发消息来提醒她,让她来接他。 有的话说一次就足够,说多了就显得廉价,他内敛的性格不允许他祈求着夏听南来关心他,让她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但他心里却真切地希望夏听南能那么做。 心里有一种微妙的情绪,当面对车站的人潮涌动,来来往往的光影交错,里面没有任何一个他熟悉的人,没有一个他渴望的灵魂。 他觉得无论如何,至少,至少夏听南应该在他身边。 他垂下眼,兀自点头:“好兄弟?不会忘记?Ok,懂了。” 转身走进房间,关上阳台门。 “咔——” 落锁。 冬季的风依旧在肆虐,世间万物都一副在颤抖的样子,夏听南看不到徐秉然的身影,也沉默地关上窗,重新把窗帘拉上。 * 虽然徐秉然不让她过去,但夏妈见徐秉然好不容易放假回来,就喊他晚上来家里吃饭。 两人终究还是相见了。 饭桌上,夏听南出于愧疚的心理,坐在徐秉然边上不停给他夹菜。 夏妈看不下去那堆得比山高的碗,于是拼命从徐秉然碗里把菜夹走。 这边往里填,那边往外挖,徐秉然盯着自己的碗,脸都木了。 夏听南受不了了:“妈,你想吃自己夹啊,从徐秉然碗里夹干嘛?” 夏妈:“你又干嘛?你想把你秉然哥撑死?” “他现在块头大了一圈,就要多吃点啊!” “那也不是这么吃的!” 穿着羽绒服还看不出来,如今换下了厚外套,看起来就十分明显,徐秉然看起来又长高了,或者其实没有长高,只是更加笔挺。 他在学校里时不时五公里长跑拉练,平常吃得多练得多,身上的肌肉线条自然更加明显,再加上天天站军姿,如今整个人就像一棵白杨一样挺拔,多出丝丝坚毅的气质。 这一顿饭徐秉然吃得有点心累,夏听南也食之无味。 饭后徐秉然和夏妈妈聊了一会儿,主要是夏妈担心他,大致了解了一下他的学习和生活,听到徐秉然优秀的成绩之后又笑得很开心。 “秉然,也不要太累到自己,有什么需要就和阿姨说,或者找听南,你就像我们的亲儿子,她就像你的亲妹妹,一家人不用客气。” 徐秉然朝夏妈笑了一下,夏妈感慨地拍了拍他。 “你也知道听南这孩子从小到大就这样,有时候缺根筋,有时候又比我们还通透,现在我也不指望她有什么大成就,开开心心长大就好。”她握着徐秉然的手,“我和她爸都太忙了,我们也一直很感谢有你能陪听南,你们两个都要好好的。” 徐秉然说:“会的。” 夏听南见他们两个聊半天还没聊完,等得有点着急,开门出来偷看,被夏妈妈抓住了。 夏妈妈没好气地说:“行了,别看了,多大年纪了还这么粘秉然,你们两个玩去吧。” 徐秉然的目光移到夏听南脸上,夏听南眨了眨眼,扯出一个笑。 他心里挫败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站起来走向夏听南。 ———— 徐秉然:郁闷! 感谢大家的支持,粗长的叁千多字送给大家。 20(二合一) 徐秉然进了房间后没关门,夏听南看到之后把他拽进来了一点,迅速把门关上。 “徐秉然,那条信息我真是没看到。”她表情严肃。 房间里很暗,夏听南也不喜欢开灯,觉得昏暗的环境更适合娱乐和入眠,然而就算在黑暗中他也能勾勒出夏听南的轮廓,无论是圆润的脸,还是胸口的起伏,又或者是他抚摸过无数次的根根手指。 徐秉然忽然说:“暑假我可能不回来了。” 夏听南心里咯噔了一下。 徐秉然又说:“骗你的。” …… 夏听南:“你真无聊。” 他勾了勾嘴角。 徐秉然躺在她的床上,手臂挡着脸,眼皮子打架,止不住地犯困,头脑也有一点不清醒。 今天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还搬了这么多行李,的确有点累,而且警校的训练的确很高强度,他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夏听南趴在旁边,试探地问道:“那你不生气了吧?” 他闭着眼睛,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夏听南,明年开始我真的没时间陪你了。”从大二开始学校就会开据介绍信,安排学生去派出所见习,时间不短,基本没有什么休闲娱乐的时间。 “没事,我还有陈茜陪我。” 她一向不缺朋友。 徐秉然“嗯”了一声,嘴角的线条更平了。 夏听南有点好奇地撸起他的袖子,摸了一下他小臂上的肌肉,然后又往大臂上摸。 徐秉然的喉结滚了滚,翻身拉住夏听南的双手,半抱着把她的手臂钳到她的身后,头深深地埋在她的脖颈间,热气都铺洒在耳边。 “别乱摸,很痒。”他疲惫又沙哑的声音响起。 夏听南觉得耳朵有点痒,下意识抬肩想蹭一下,但蹭到的是热热的徐秉然的脸。 她不经常锻炼,手脚都很凉,耳朵也很凉,像是一个冷血动物,而徐秉然简直是一个火炉,浑身都是加热的血液。 徐秉然闷闷笑了一下:“你为什么用自己的脸蹭我的脸。” “我耳朵痒……” 他累得不想动,于是只是动了动头,用鼻子蹭着她的耳朵,鼻尖连着唇一下一下地从她的耳骨划过,寻找着冷与热的边界。 “还痒吗?”声音有些缥缈。 “现在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她说的话,徐秉然依旧慢慢地蹭弄着,他连呼吸都十分缓慢,好像下一秒就会睡过去。 夏听南不敢动作太大,任由他抱着自己。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徐秉然摩挲的动作就越来越缓慢,逐渐趋于静止,唇轻轻地贴着夏听南的耳廓,只有细微的气流在其中流窜着。 夏听南挣了挣手,很轻松地解脱出来。 摸了摸徐秉然的脸,温度正常,鼻子也十分通气,看来只是过于困倦。 夏妈妈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她轻轻地招了招手,让夏听南出来。 夏听南把徐秉然身上的被子捏好,确保他不至于睡着凉才出来。 “没发烧吧?”夏妈妈问,看到夏听南摇头后她松了口气,“那就好,秉然今天就睡在你房间吧,你爸今天不回来,你到我房间睡。” 夏妈妈也看出徐秉然的疲惫,心里止不住心疼,在她看来徐秉然到底是一个孩子,他还不到二十岁,却成熟聪明,把世界和人生看透自然会多很多苦闷之处。 有时候她倒希望徐秉然像自家女儿一样没心没肺,这样也少一点烦恼。 徐秉然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睁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房间,但却不是他的房间,梦里的画面好像还残留在眼前,像这个房间一样温暖。 他有些迟钝地慢慢把头埋进被子里,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起床。 推门出去,夏听南正在沙发上看电视剧,而夏妈妈早就出门上班。 夏听南看到他终于醒来,和他打招呼,问他睡得如何,然后指了指餐桌上的食物,说是留给他的。 光从四周的窗户照进来,衍射出奇异的光晕,徐秉然恍惚觉得自己还没从梦中醒来,一切都还带着梦幻的意味。 所以他走近夏听南,从后面抱住了她。 “早上好。” 夏听南愣了一下,很快也笑着说“早上好”。 然后,他的寒假就在美好的冬季暖阳中开始了。 由于好久没回家,高中同学也很久没聚,所以徐秉然后面几天和章又程出去玩了几天。 男生的活动离不开夜宵和游戏,徐秉然虽然没有很感兴趣,但也没拒绝,他问过夏听南要不要跟过去,但夏听南觉得天气太冷,半点也不想出门。 不过她倒是在家里远程参与了他们的游戏,甚至和章又程都建立了一定的友谊。 章又程性格活泼,每一次叫她“听南妹妹”,夏听南都一脸嫌弃,转而在游戏里报复章又程,而徐秉然就是她的帮凶。 寒假是公认的短暂,几乎是一转眼就到了过年,街上的商店几乎都关了门,银灰的卷帘门看起来不近人情,有些冷漠萧索,但身边的颜色明显多了起来,灯笼福字春联逐渐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今年的过年尤其寂寥,夏听南觉得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画面还发生在昨天,好像不久前自己和徐秉然还是两个没长大的小土豆,她在徐秉然的房间里搭着积木,外面是两家父母聊天的声音,但现在却已经翻天覆地。 她难免生出难过的情绪,更害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徐秉然。 夏爸夏妈问徐秉然愿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回去过年,徐秉然果断地拒绝了。 夏听南觉得这要是她的话,她也会拒绝,都是不熟悉的人,多尴尬。 “哎,这可怎么办,秉然又不肯跟我们回去过年,那放他一个人在这里也不行啊。” 夏听南说:“要不然我留下来陪他吧。” 夏妈妈一想,觉得也行。 徐秉然知道她要留下来之后,表情反而不太好。 “你之前不是说你奶奶身体不太好吗?一年就这么一次,你要去看看她。” 夏听南:“那你怎么办啊?” 徐秉然好气又好笑,“什么怎么办?夏听南,我是个成年人,只是一个人过年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夏听南也不好强求,而且她的确挺想回去看看奶奶,奶奶也想她了。 然而到了除夕的那天晚上,夏听南就没放下过手机,想到徐秉然一个人在家里,她总觉得心里十分愧疚心慌,于是不停给他发语音。 “诶,你看春晚了没有,那个小品好搞笑。” “徐秉然,刚刚那个女明星你看到没有,她好瘦啊。” “刚刚那首歌是我平常最爱听的,居然上春晚了!” 今年徐秉然的新年祝福来得很准时,而且夏听南的每一条消息他都认真回复,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受到过去发生的各种事情的影响。 但夏听南还是不放心,于是大年初一,她和父母知会了一声,就一个人背了个包就坐着车回了家。 原本是想给徐秉然一个惊喜,结果倒成了惊吓。 楼道里的灯泡不太好了,光有些发黄,经常接触不良地忽闪忽闪,徐秉然晚上从超市回来,摸着黑上楼,正当要开家门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 “哎……” 即使徐秉然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此时此刻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夏听南抱着腿坐在徐家门口,哭丧着脸道:“徐秉然,我都等了你两个小时了……” 太倒霉了。 她兴致勃勃地上楼,兴致勃勃地敲徐秉然的门,没反应,她就想先回自己家。 她左边裤兜摸了摸,没有。 右边裤兜掏了掏,还是没有。 上下左右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就是没有。 这谁能想到,她什么都带回来了,手机、充电器、充电宝、电动牙刷以及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没有一个被落下,偏偏落下了家门钥匙。 她差一点就要当场被自己蠢到吐血。 徐秉然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摸着她的手,一片冰凉。 他把自己脖子上的卡其色围巾摘下来,一圈一圈地裹在夏听南的脖子上,流苏让她痒得发出一声笑,徐秉然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冰凉凉的。 夏听南半张脸都埋在了围巾了,鼻尖白里透红。 徐秉然压着火气:“你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夏听南打了个喷嚏,苦笑道:“我手机没电了。” “充电宝呢?” “也没电了……” “那你不会先去其他邻居家里吗?” 夏听南不吱声了。 徐秉然的嘴紧抿着,眉头皱得很紧,能看出心情不太美好。 他把手里的袋子丢在玄关,拉着夏听南快步往房间里走。 房间里很温暖,阳台的门开了一点缝,空气是流通的,偶有一丝凉风。 徐秉然觉得他现在就喘不过气了。 他们都没有冬天开热空调的习惯,原本徐秉然是有的,但夏听南每次冬天来都嫌他房间闷,说自己喘不过气,一开始徐秉然还当做自己没听见,但看到夏听南闷得整张脸通红,他最后还是无奈地关上空调,给夏听南开窗透气。 到后来,徐秉然也逐渐变得不爱开热空调了。 “进去,马上洗个热水澡。”他急促地推着她。 夏听南扒着门,“等一下,让我先把衣服脱在外面。” 徐秉然先进到卫生间,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把墙上的小窗关紧,然后开始放热水,确保夏听南一会儿一进来就能冲热水澡。 弄好后他走出去,看到夏听南已经把羽绒服和毛衣都脱下来丢在他的床上,身上是一件修身的灰色短袖,什么印花都没有,是当打底穿的。 “好冷好冷!”夏听南缩着脖子不停扭动着,然后打开书包打算找换洗的衣服。 徐秉然对于她先脱衣服再找衣服的行为感到不理解,他说:“你先进去洗,我帮你找。” “好!”夏听南眼疾手快,把干净的内裤内裤抓在手里带进浴室,模糊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帮我找一件厚的。” 听到浴室里传出淋浴的声音,他打开夏听南的书包开始翻。 她的书包和她的衣柜一样混乱,没有一点分类的概念,所有东西都一股脑地堆着,徐秉然找了一下,发现她根本没带什么冬天的衣服,也没有睡衣,只有压在底下的几件短袖。 他的目光从包中一处略过,停住。 徐秉然动作很快地把书包拉链又拉上了。 他走过去敲了敲卫生间的门,“你只带了短袖?” 夏听南的声音和水声一起响起:“长袖没有吗?要不然你翻去我房间拿一下!” 徐秉然揉了揉眉心,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夏听南,他倒是想翻过去拿,那也得夏听南房间的窗户没锁上,出于安全考虑,夏妈妈在离开家之前把所有门窗都上了锁,没有给小偷留一点机会,也没有给徐秉然和夏听南留一点机会。 最后徐秉然从自己的衣柜里找出干净的长袖长裤给夏听南。 不过对她来说实在太大,夏听南穿起来的样子很滑稽。 徐秉然坐在床上,看到夏听南歪歪扭扭地走到他面前,他拉住了她。 夏听南晃了晃,然后停在他身前,站在徐秉然的两腿中间。 他认真地把她的袖口折了上去,看着夏听南的手露了出来,他摸了一下,温温的,是刚洗完澡的潮湿。 “衣服好大。”夏听南收回手扯衣服,然后用力把裤子上的腰带系紧,“你也没有厚的睡衣吗?” 徐秉然抬头对她说:“没有。” 他并不是很怕冷,一年四季的睡衣都是自己的短袖和运动裤。 “好吧。”她浑身舒畅地扑到徐秉然床上,滚进他的被子里,“太舒服了,我都不想出来了。” 徐秉然扭身看她:“你洗了半个小时。” 夏听南:“放心,还有热水。” 徐秉然掀开被子探进去,越过一片毛茸茸的毯子摸到夏听南的手,捂了上去。 夏听南也用力捏着他的手,汲取他的热量。 “冷不冷?” “正好。” “明天想去哪里玩?”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回来,好像他什么都知道。 夏听南想了想:“看日出?” ———— 首-发:yushuwu.live (woo16.) 21(微微微微h) 他们的日出之行被耽搁了整整半年,终于在此时得到了兑现。 早上,夏听南被徐秉然从床上拖了起来。 前一晚徐秉然让她睡在床上,自己打了地铺,担心夏听南睡觉会着凉,徐秉然还是开了空调,然而睡到一半两个人都觉得太闷了,干脆又关了,幸亏房间里依旧暖和,两个人都睡了一个好觉。 外面黑蒙蒙的一片,他们四点就起床,趁着天还没亮,一路紧赶慢赶地爬上了山,两个人呼出的气在空中凝成一团白色,又消散不见。 等她们爬上了山顶,天空已经隐隐地泛起了光,地平线的红与头顶的黑互相渲染着,形成了难以形容的光辉。 山上人烟稀少,每一颗植被上都粘着晨露,她看着远处冉冉升起的太阳,让徐秉然帮她拍照片,徐秉然当然没有拒绝。 她蹲在草丛中朝镜头笑,笑得比身后的日出还好看。 徐秉然举着手机,忍不住问道:“你要拍这一堆草吗?” 夏听南瞪着他,又慢慢站起身。 最后她们也没拍几张照片,因为日出太美,所以夏听南在看日出,而徐秉然在看夏听南。 夏听南长大了,卸去稚嫩的外衣,逐渐显现出与以往不同的色彩,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不再如此粘他。 她好像在身体力行地告诉他,她不再是会缠着他的小孩子,但徐秉然反而希望她不要长大,至少不要这么快长大,因为长大意味着烦恼,也意味着他们总有一天会不再这么亲密。 他很清楚夏听南的许多烦恼源自他,夏听南不会为学业烦恼,也不会为身材烦恼,但她会为徐秉然的沉闷而烦恼。 徐秉然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会不会成为夏听南的负担,因为夏听南比他做得还好,明明可以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她选择留下找他聊天解闷,明明可以在老家过一个好年,她却不声不响地回来。 表面看起来好像是夏听南黏着他,需要他的陪伴,实际上徐秉然心里明白,是夏听南在找理由陪他。 直白且贴心的方式。 这是徐秉然在经年中见证的夏听南式温柔。 如果可以,他希望总是在夏听南身边,感受她的喜怒哀乐,因为她总是欢乐更多,充满感染力,而她的其他情绪他也愿意全盘接受。 但事实上他并不能这么做,因为夏听南的感情太纯粹,而他的又太肮脏,每每注视着对方,他都在想:什么时候夏听南才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夏听南到底是什么时候长大的,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拥有柔软的脸颊,光滑的肌肤,甜蜜的嗓音,胸前美丽的弧度,令他夜里失去控制的一分一毫,以及摄人心魄的眼睛。 青春期的荷尔蒙冲撞着他的心,他一边躲避,一边忍不住靠近,希望夏听南变成一汪池水浇灭他冒着火的心,然而夏听南却是催化剂,只会让它磅礴。 夜里的夏听南柔若无骨,他的衣衫会被解开,他的五官四肢将被她掌控,房间总是昏暗的,像她的,也像他的。 他的手会在她的脸上抚摸,他的吻会落在任何一个地方,隐秘的不隐秘的,看见的看不见的,每一处都是他的战场。夏听南会双腿大开,叫着他的名字,引诱着他去亲吻,去抚摸,去扣弄,去舔舐,然后再肆意地吞吐着他的欲望,每一下都是致命的快感,紧实又稚嫩的甬道包裹着他,不断吐露晶莹的液体,不断抽搐,像是让他再也不要离开,像是要和他融为一体。 而白天的夏听南带着熟悉的笑,用最清楚的咬字喊着“徐秉然”,用最信任的目光看着他,靠近他,拥抱他。 她的手指会在他的鼻梁划过,而徐秉然心里希望的却不是鼻梁,至少不只是鼻梁,可以是锁骨,可以是胸膛,可以是小腹,可以是勃然的欲望,可以是他身上的任何一处,只要她愿意抚摸。 彷徨与渴望化作沉闷的言语,他喜欢叫她“听南”,却很少叫她听南,他包藏私心,因为夏听南已经很多了,这样他就拥有了两个她,一个现实里大家的夏听南,一个心里的只属于他的听南。 如果有平行世界,他希望至少有一个世界中,他有美满的家庭,除此之外,还要有一个夏听南,她可以是他的任何人,甚至可以是他亲妹妹,只要她在他的旁边,他想他可以接受。 然而在数千万个世界中,在这个平凡的世界中,他只是被洪流碾压的蝼蚁,失去一个又一个他爱的人。 毫无办法,颓然又无力。 徐秉然不想再失去夏听南,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挽留,如今的他一无所有,空有一腔抱负。他不仅代表他自己,还代表着死去的父亲,他不能徘徊不前,他必须离开舒适圈,离开有夏听南的地方,去打他应该打的仗,去成为他应该成为的人。 山风轻轻地吹,夏听南顶着日出的光辉,问他在想什么。 他说:“你头发乱了。” 夏听南自己拨了拨头发,发丝在光辉里泛着红,像一把利刃向他袭来。 徐秉然静静地看着她:“如果两年见不到我的话,你会想我吗?” 夏听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会啊。” “不要食言。” 他们坐着环城公交回了家,起点就是终点,终点又是新的起点,一切看起来还是充满希望的样子。 太阳遵循着自然规律进行着昼夜更替,不随一切主观意识发生转移,时间狂野地流逝。 温暖又无情。 22(加更) 那时候,夏听南也没想到徐秉然说两年,就真的是两年。 她以为的如果并不是如果,而是现实。 分明之前说大二才开始忙,结果大一的暑假也只回来一个星期就走了,只来得及陪夏听南去新开的水上乐园玩了一趟。 事实上夏听南的水性并不好,上一次游泳已经可以追溯到小学,徐秉然去游泳的时候她非要跟过去。 隐约记得那天是个阴天,路上的行人没有打伞也没有举着手遮遮掩掩地防紫外线,都带着笑自在地走着,好像阴天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天气。 夏听南很兴奋地走在徐秉然身边,但他对要带夏听南一起来游泳这件事并不是很高兴,甚至有些烦,因为他还得分神看着她。 夏听南拉他的衣角,一下、两下、叁下…… 小小的徐秉然终于转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干什么?” 夏听南:“我没游泳衣。” “那你跟过来干什么?” “我在家里无聊……” 徐秉然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回去拉住她的手臂,带她进了游泳馆附近的小卖部,随手找了一件儿童泳衣给她。 但夏听南不喜欢,非要选和他一样的。 徐秉然僵着脸告诉她男生穿的和女生穿的是不一样的,夏听南皱着眉头听了半天才接受。 进了泳池之后,夏听南就跟玩具拧上了发条,在浅水区到处跑,后来嫌浅水区无聊,就想去深水区,徐秉然当然不同意,于是她就趁他不注意偷偷地跑过去,最后却因为脚抽筋而在挣扎呛水。 当徐秉然发现夏听南不见的那瞬间心脏都停了停,幸亏深水区有很多大人,看到她在挣扎就立刻把她捞了上来,否则夏听南哪里还能好好地在这给徐秉然添乱。 那天,还年幼的徐秉然从头到尾都很心累,还有一些说不出的心慌,回家的路上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夏听南。 而夏听南也很心累,觉得水是很可怕的东西,从此以后能不去有水的地方就不去有水的地方,就连中考体育都没有选择据说“飘都可以满分”的游泳。 不过这一次在水上乐园夏听南总算克服了小时候的阴影,他们两个都很开心,在徐秉然的帮助下她已经可以做到在水里狗爬,虽然姿势很难看,但至少也算是会游泳,不至于落水淹死。 之后的时间里,徐秉然都没和夏听南见过面,几乎每回的假期都撞上大型活动,警校里的学生在这种时候被安排去参与安保维稳工作已经是惯例,虽然的确可以积累经验,加强凝聚力,但根本没有休息可言。 那段时间大家连课都不用上,为了做好活动前期工作,他们巡逻站岗,检查消防设施,查娱乐场所,每天栉风沐雨早出晚归,但这还不算累,活动举办当天是最累的,全天执勤,一天下来衣服都是湿的,腿都不像是自己的,十分辛苦。 每到这种时间,徐秉然就会尤其想念夏听南。 他中间不是没有抽空请假回去过,但偏偏那几天夏妈妈破天荒的空出假期和夏听南出去旅游了一趟,于是徐秉然只来得及和夏爸爸见一面就再次离开,只留下一些伴手礼在夏家。 后来又有几次,他专门通知夏听南,说自己要回去,这一次夏听南看到了消息,信誓旦旦地说要去接机,结果是徐秉然那里出了急事走不开,又赶不回来了。 到这种程度,徐秉然只能说是和他夏听南的确没有缘分,唯一准时到的可能就是各个节日的祝福,还有生日时候的礼物。 陈茜问夏听南:“最近好久没有听你提起你哥了。” 夏听南回答她:“他在外面读大学,很忙,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 陈茜发出羡慕的声音:“那他成绩一定很好,一定很上进。”在她看来高考完就解放了,大学就是用来混的。 “他的成绩向来很好。” 夏听南一直知道徐秉然的优秀,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来看,他都是她接触到的人中最优异的,好像所有美好的品质都被徐秉然占了,帅气、聪明、体贴……她几乎找不出他身上任何一个能称之为缺点的地方,连沉闷的性格好像都是闪光点。 “看来我也要努力一点了。”她趴在课桌上,压着试卷。 同桌瞥她,“都快要高考了,现在说这话是不是迟了一点。” 夏听南真的不是努力读书的料,看看微博她可以一目叁行,字字刻在大脑里,看课本看叁行,她的大脑就发出需要睡眠的信号,比车上的雷达还灵敏。 她觉得她已经尽力,最近陈茜喊她出去吃东西,或者是汤诚喊她打游戏,她一概拒绝,义正严辞地说自己要学习,她甚至翻出了徐秉然以前的笔记,还全部看完,勉勉强强也算是有所进步,现在的成绩不说很好,但也不算很差,深谙中庸之道。 最近徐秉然也很关心她,晚上有时间就会打视频和她聊一聊,他知道夏听南其实有点紧张,当初他高考的时候夏听南都紧张成那样,何况她自己高考呢。 “徐秉然,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暑假要见习。” “好吧好吧。” 夏听南看着手机里的徐秉然,忽然说:“不然我考完去找你玩吧?” 她忽然兴奋起来,紧张的情绪都消失了一瞬间,“我考完就有叁个月假期,我要出去旅游。” 室友陈楠从徐秉然身后走过去,忽然凑近,“又和小美女聊天啊。” 徐秉然快速地把手机放下来,拧着眉看他,“把衣服穿上。” 陈楠撇了撇嘴,压低声音说:“徐秉然,别怂啊,喜欢人家就赶紧说,再不说都被别人拐跑了。” 徐秉然抿着嘴不说话,拿起手机就往外走。 夏听南嘿嘿一笑:“你室友身材挺好的。” 徐秉然:“……我身材也很好。” “真的吗?我不信。” 陈楠见徐秉然出了门又回来,惊讶地看着他。 徐秉然当作没看见,往卫生间里走。 他关上卫生间的门,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镜头快速撩起衣服,露出几块明显的腹肌。 夏听南很给面子地“哇”了一声,“等下,我还没看清。” 徐秉然又撩了上去。 “哎,好想摸摸看,等你什么时候回来可得给我摸摸看。” 徐秉然没回她,但耳朵有点红。 陈楠看见徐秉然刚进卫生间就出来,耳朵还有点红,表情更加惊讶。 徐秉然依旧当作没看见,重新走出寝室门,到开水间旁边的阳台。 这边能看到天空,乌黑一片像块黑布,只有几个破洞般的星星。 他不知道夏听南那边的天气是不是也像他这一样好,因为他只能看到夏听南挤满镜头的脸,他也不关心那边天气如何,他只关心夏听南。 他说:“夏听南,好好考试。” 我很想你。 ———— 周六快乐,两章感觉氛围不太一样,最后没有二合一,分开两章发了。 上一章标题不算诈骗吧,是微微微微微h吧……哈哈…… 明天申请请假休息一天!(卑微) 23 徐秉然接到了夏爸爸的电话,说拦不住夏听南,她非要去找他玩,他们有点不放心,让他一定要看住夏听南,徐秉然应下。 夏听南怕徐秉然学校管理太严格,平常出不来,特意问了一句,徐秉然说没关系,他和队长关系还可以,打个报告请个假就行。 她第一次坐飞机,很紧张,但还好一切都很顺利,飞机也没有延误,她一落地就到处找徐秉然,很快就在人群中看到几个高挑挺拔的身影,和旁边的人有明显不同的气质。 不止是徐秉然,还有徐秉然的室友几个也跟着,他们非说要看一看他的情妹妹。 徐秉然让他们到时候不要乱说话。 “徐秉然,这都是你室友?”她奇怪道,“怎么壮的这么壮,瘦的这么瘦。”她以为警校都有身高体重的硬性要求。 除了徐秉然和她在视频里见过的陈楠,剩下一个是瘦高个,另一个看起来有点胖胖的。 那个特别瘦的说道:“妹妹,你不能因为徐秉然又高又帅就看不起我们啊。” 徐秉然把他挡开,提着夏听南的行李问她:“饿了没有?” 夏听南说有点饿了。 “那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他们吃的是日料,吃完一个个争着买单,徐秉然的室友硬说妹妹好不容易来一趟,必须要他们付钱,还说他们几个专门为了妹妹向队长请假出校,一寝室请假,找的理由五花八门,差点被队长按在地上摩擦。 最后是夏听南受不了他们的热情,直接把他们都拦住,“行了!谢谢各位!这顿我来付钱!我请你们吃!” 这下他们不争了,夏听南甚至怀疑他们是故意的。 夏听南很肉疼花出去的钱,徐秉然看出来了,晚上回去的时候把钱又转给她,但她没收。 她煞有其事地说:“正好把钱早点花完,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占你的便宜了。” 徐秉然接受这个理由。 大都市就算是夜晚也灯火通明,行李箱的滚轮在水泥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痛苦声响,一排五个人在街灯的暖光照射下慢慢地走着。 一个人问道:“那妹妹今晚住在哪里?” 夏听南说:“我随便找个酒店就行。” 他们都觉得不太合适,忽然陈楠说:“要不然让徐秉然陪你住酒店吧。” 徐秉然看向他,陈楠朝他挑了挑眉。 他错开眼,看着远处的灯影,没有说话。 夏听南愣住,“你们明天不是要上课吗?” “是啊,那又没关系,住得近一点不就好了吗。我们学校旁边什么旅馆酒店没有,连学校里面都有招待所,也可以住这个,最安全。” “你千里迢迢来找哥哥,你哥哥就这样把你丢在外面就太不负责任了。你说是吧?”最后一句是朝徐秉然说的。 夏听南是无所谓住在哪里,徐秉然犹豫了一秒,没带夏听南回学校,因为听说学校的招待所环境不太好,而且还得申请,流程有些复杂,最后他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环境不错的宾馆。 在宾馆的前台,他刚好遇见一个一起吃过饭的同学和他的女朋友一起,对方神情暧昧地看着徐秉然和夏听南。 徐秉然朝对方点了点头,懒得和这种八卦的人解释。 但夏听南被这种目光和表情烦到,她说:“他们在看什么,真无聊。” 徐秉然拿了房卡拉着行李往里走,“别管他们。” 夏听南进门先开了空调,夏夜是不透风的墙,两个人的身上都粘腻无比,好像吃完甜食后遗留下来的糖霜。 夏听南问他:“可是你什么衣服都没带。” 徐秉然说:“我不换了。” “噫——” 想到什么,夏听南掏了掏行李箱,找出自己那件宽大的睡衣,“这件你穿得下吗?” 徐秉然沉默了一会,然后说:“穿不下。” “你都没试,你怎么知道穿不下,这件真的很大。” 夏听南又抖了抖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比她大了一圈,不过穿起来真的很舒服。 她抬头看徐秉然,却发现他莫名其妙地在放空。 “徐秉然……徐秉然!” 他蓦地回过神:“嗯?” “你忽然发什么呆?”夏听南奇怪地看着他,“不穿就算了,那我自己穿,我先去洗澡,热死了。” 说完她就开始掏行李箱,徐秉然站在一旁看着她。 随着年龄的增加,夏听南的审美相较于以前也有了很大的提升,开始追求各方面的好看,就算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她也买得很好看。 她拿了好几件衣物去卫生间,徐秉然难以避免地看到了压在短袖底下的黑色蕾丝内衣,他去年冬天的时候在她的包里见过,那时候还是它被未拆封的包装包着的。 宾馆里的淋浴器并不是很好,夏听南研究了一会儿才出热水。 水哗啦啦地淋下来,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徐秉然听到卫生间里窸窸窣窣的声响,有点无奈心累地躺倒在床上,眼睛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不知道想到什么,脸忽地僵住,他快速地捂着自己的脸。 过了两分钟,徐秉然起身把空调又往下调了两度,站在风口,表情很淡,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夏听南擦着头发出来,看到他这样顶着风吹,以为他很热。 “你热的话快进去洗吧,洗完舒服一点。” 徐秉然表情有点不自然,带了些重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能透过打湿的些许地方看到衣服下的黑色阴影。 “好。” 夏听南惊了一惊,“你声音好像有点哑,是不是感冒了?这么热你也能感冒?” 徐秉然一边清嗓子,一边摇摇头,凑近了些夏听南。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徐秉然盯着她的额头看了几秒,然后朝她那里吹了一口气,挂着水滴的刘海微弱又笨重地扬了扬,水滴落下。 他伸手,把落在她脸颊上的这滴水轻轻抹去,拍了拍夏听南的肩,然后径直走进了浴室。 夏听南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肩,觉得某个瞬间徐秉然莫名有点渗人。 浴室里还留着夏听南的气息,徐秉然的手掌用力搓了搓后脑勺,心里的火快要冒出来。 如果他是一棵树,必然已经由内向外开始燃烧腐烂。 叹了一口气,放弃挣扎,打开花洒,松散的水柱淋下,他闭了闭眼,向下摸去。 他想象着那是夏听南的手,不大不小,足够握住他的欲望,她笨拙地撸动着,指甲刮过他布满青筋的茎身,有液体从他的铃口滑出,落入她的手心,于是她的动作变得顺畅,一收一放像是她下面的嘴。 粗重沉闷的呼吸声肆意蔓延,徐秉然克制又失控,恍然间像是听到夏听南的声音。 “徐秉然,你怎么冲了这么久?没事吧?”夏听南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她感觉徐秉然在里面待了很久,水流声一直没停过,她也没细想,只觉得有些奇怪。 徐秉然静了静,嗓音镇定自若地回复道:“没事。” 她皱起眉,灵光一闪,语速很快地说:“那你继续洗,我看会儿电视。” 卫生间外响起电视机的声音,一下是新闻联播一本正经的播音腔,一下是狗血电视剧里撕心裂肺的吵架声,里面唯独没有夏听南的声音。 徐秉然的喉结滚动,更加肆无忌惮,氤氲的热气在翻涌着,镜面都蒙上一层雾,而他,也逐渐在扑面而来的潮湿中产生拥有夏听南的错觉,得到短暂的满足。 “夏听南……” …… 她看到徐秉然慢吞吞地出来,走路的姿势和平常好像有一点微妙的不一样。 他朝夏听南看过来,夏听南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 徐秉然发现了,动作顿了顿,然后坐在了夏听南旁边的另一张床上。 过了半秒,飞快地掀起被子把自己包了进去。 夏听南很别扭,她不是故意把视线集中在那个地方,但隐隐约约的确有点奇怪的形状浮现,而且徐秉然走路的姿势也像是刻意地掩盖什么的样子。 她怀疑是自己最近带颜色的看多了,现在脑子里想的不是什么健康的东西。 事实上,同样变扭的还有徐秉然,他现在的确是挂空挡,他没有换洗的衣物,穿过一天的底裤也不想再穿回去,最后直接套上了运动裤想着先凑合一晚上。 他现在真切地怀疑夏听南看出什么来了。 沉默在两人间发酵,电视里的笑声不断,是夏听南调的综艺节目,电视里的明星和节目主持人正在进行游戏。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被逗笑了,转头看着徐秉然说:“徐秉然你看,他把裤裆扯到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呵呵……” “……” “呵呵……” “……” 她越笑声音越小,然后心虚地把头摆正,又僵着脸不说话,恨不得给自己掌嘴。 好了,这下徐秉然知道她真的看出来了。 一时间,徐秉然的心情很复杂。 古怪的气氛直到他们关灯入睡都没消散。 24 第二天,徐秉然很早起床,离开前拍了拍夏听南的脸,想跟她交代点事情。 拍了好一会儿没拍醒,他只好把手伸进被子里。 被窝里很暖和,和外面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温度,那是夏听南的体温,她还是喜欢夹着东西睡觉,被子的边被她卷进了双腿间,睡得安静香甜。 徐秉然穿过短袖睡衣,很轻松地触到了夏听南,他先是掐了掐她,没得到反应,于是开始摸她的后腰。 她瘦了很多,以前腰腹部的肉都消失了,摸过去少了一点软糯的感觉,多了一些骨骼的顿挫感。 温热的手从左滑到右,指甲在脊椎凹陷以及附近的皮肤处随意地打着圈,夏听南果然被痒醒,一脸迷糊又不爽地笑,推着腰上的手。 徐秉然收了手,看着她说:“今天周五,我先回学校,下午放学之后来找你,如果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听到没有?” 夏听南迷迷瞪瞪地点着头,下一秒眼睛就又闭上了,隐约感觉脸被什么碰了碰,她没在意,直接掉进梦的漩涡。 徐秉然收回手盯着她,克制地抿嘴,转身离开,轻轻地带上了门。 然而这眼一闭,再睁眼的时候,面对的就是徐秉然神情复杂的脸。 夏听南揉着眼睛起身,“你怎么又回来了?” 徐秉然侧过头,不看她。 夏听南低头一扫,连忙把自己卷到胸口的衣服拉下来,然后咳嗽了两声。 徐秉然看了一眼手表,“如果我没弄错,现在已经快下午五点。” 准确地说,现在是下午四点四十七,他下课后花了十几分钟走到这个宾馆,发现夏听南居然还在睡觉,直到他走进房间弄出一点动静,她才翻了翻身要转醒的样子。 人类的平均寿命是七八十岁,多少人不愿意陷入长眠,而夏听南却反向而行,巴不得天天躺在床上过日子,每天昏天黑地地睡觉,徐秉然觉得夏听南的一生百分之七十的时间都在睡觉,剩下的百分之叁十被游戏和平分。 “夏听南,你为什么这么能睡?”他真实的迷惑了。 “昨晚窝在被子里看,看得太迟了。”天快亮了才睡。 徐秉然:…… “真的很好看,很感人。”夏听南解释道,她还看哭了,怕吵醒了徐秉然,就躲在被子里闷声抹眼泪,偶尔钻出去透一下气。 徐秉然万万没想到,昨晚关灯之后夏听南躺着一动不动,原来不是睡着了,而是在看,但凡夏听南把看打游戏这种让人望尘莫及的劲儿花一半在读书上,她都是市状元。 他高考的时候都没有像她看这样用功过。 夏听南起床迅速地洗漱,觉得胃里空空的,饿得有些发慌。 “有没有吃的?” 徐秉然:“换衣服,带你去吃点东西。” 这次过来夏听南带了很多连衣裙,大部分都是长裙,因为她总觉得自己的腿有点粗,刚起床的时候看起来还好,在外面逛两圈就感觉胀了一圈。 她换好出来,在徐秉然面前做作地转了一圈,“怎么样,好看吗?” 徐秉然说:“还可以。” “啊。”她叫道,“只是还可以吗?那我换一件,等一下。” 她又跑进卫生间换了另一件裙子,然后问徐秉然怎么样。 徐秉然:“还可以。” “啊,这件也只是还可以吗?” 她又打算去换衣服,被徐秉然无奈地拉住了。 他把她无意中挂下来的黑色内衣肩带拨回了肩膀上,内衣肩带与皮肉的碰撞,发出一点声响,附近的皮肤泛起一点点红色,又慢慢消散。 徐秉然:还行的意思,就是很好看。 夏听南:哦……那你直说呗…… 徐秉然:…… 她摸了摸发痒的肩,没有再去换衣服。 这边毕竟是大学学区,附近除了徐秉然就读的大学,还有很多知名的学府,每一个都是夏听南这辈子都考不上的,她心里不由感叹人与人的差距,这就是传说中的云泥之别吗。 徐秉然带她逛了逛,然后进了一家小店。 夏听南:“就吃这个吗?”她还想着吃遍美食榜。 徐秉然点了两碗素面,“你还想吃什么,麻辣小龙虾?” 她很惊喜:“可以吗?” “不可以。”空腹吃麻辣小龙虾,那接下来就会是医院一日游。 夏听南翻了个白眼。 不过夏听南不挑食,就算是素面也吃得很满足。 “你说我是不是对北方有滤镜?我怎么觉得这个面都比我们南方好吃呢?”她把最后一口汤喝完,忍不住打了一个绵长的嗝,没有丝毫形象可言。 隔壁几桌都看了过来,有点不确定这个狂野到像非洲草原的狮子打出来的饱嗝,到底是出自他们俩谁的口。 徐秉然偏头装作不认识夏听南,然后说:“那是你饿过头了。” 夏听南也尴尬地撇过头,压下了嘴里快要跑出来的下一个长嗝。 他们吃完后在小吃街散步,小吃街人很多,夏听南甚至看到不少外国人,都十分高大帅气,徐秉然跟她说这些可能是各个学校里的交换生。 夏听南一脸敬佩地点头。 天气有些热,徐秉然买了杯汽水给夏听南。 夏听南左手拿汽水,右手握手机,大拇指不断翻着页,昨晚看的实在是太虐心,所以她找了一篇不费脑不扎心的,打算治愈一下自己。 徐秉然眼一撇,长手一捞,把她的手机抽走。 “夏听南。” “干嘛?手机还我。” 徐秉然看了一眼手机里的内容,“他的双眼猩红,把她堵在墙角……” 夏听南头皮一阵发麻:“别,你还给我!你别读出来!别读啊!” 徐秉然转了个圈,躲着她的手,继续读:“他说,囡囡,不要哭,你一哭,我的心就稀巴烂了。” “啊啊啊啊啊!!!”夏听南的脸一片通红,感觉头上都在冒烟,她跳起来抱住徐秉然的脖子,挂在他身上使劲掐他,“跟你说了别读出来啊!” 徐秉然闷笑着,怕夏听南掉下去,搂住了她的腰。 他说:“原来你喜欢这种。” “你懂什么。” “确实不懂,我也不知道心稀巴烂了人是不是就死了。” 夏听南很崩溃:“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浪漫!” 徐秉然把她放下来,目光落在她光洁的肩头。 不是他不懂浪漫,而是他的浪漫永远不会被宣之于口。 他能为夏听南上天入地,能为夏听南变得无所畏惧,穿上铜墙铁壁一往无前,但前提是夏听南需要他。 徐秉然知道他还不是夏听南的必需品。少了一个他,还有陈茜,还有汤诚,还有许许多多被她的热情性格吸引而来的朋友,夏听南永远不会孤独,因为她能给别人带来温暖。 但徐秉然不一样,他就像森林中的枯木,被生长的气息包围,但却失去了生长的生命力,他渴望奔向阳光,但被禁锢在原地。 因为太阳博爱,并不只照射他。 ———— 追-更:biquge.asia(.) 25 晚上回宾馆后,夏听南收到了汤诚的游戏邀请,她想着的确很久没打游戏,于是就同意了,她打开语音,拿耳机的时候发现没电了,于是她干脆外放,心想反正徐秉然和汤诚这俩人也认识。 夏听南:“听——”得见吗? “来下路。”汤诚说。 徐秉然的头马上转了过来,“汤诚?” 汤诚:“谁?” 夏听南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徐秉然已经把她的手机拿走了。 徐秉然:“我。” 汤诚:“来solo。” “来。” 夏听南:“………………” 他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已经多长时间了,还是见面就solo。 她从自己的床上下来,爬到了徐秉然的床上,靠在他的手臂上看他玩。 徐秉然的手指动作忽然停住,垂着眼,不知道在看她还是在看手机画面。 “诶,你走位啊。”夏听南急得去按手机。 徐秉然把手机递给她,“你来。” 那一头的汤诚说:“你怂了。” 徐秉然面无表情地重新把夏听南手里的手机拿回来,专注地开始游戏。 这一场单挑战况十分胶着,两个人你砍一刀我砍一刀,血量一直不相上下,无论是徐秉然被砍还是汤诚被砍,夏听南都十分紧张,时不时捏手里的被子,被角被她捏得皱成一团。 最后的结局是徐秉然赢了,有技术成分,也有运气成分=。 徐秉然把手机还给夏听南。 夏听南和汤诚玩了几把,但汤诚输给徐秉然之后就兴致缺缺。 “你们到底为什么每一次都要solo啊?”夏听南奇怪地问。 汤诚:“你问他。” 徐秉然扶着后颈摆了摆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那天他和汤诚说夏听南有事不能上号,让他来陪他做活动任务,但汤诚的技术实在是不堪入目,所以他游戏结束之后随手就点了举报,没想到举报被官方认可,汤诚被封号了叁天。 从那之后,汤诚就杠上他了。 夏听南看了徐秉然一眼,信了。 因为汤诚的技术的确不堪入目,不过现在倒是比以前好了很多,基本上可以算是质的飞跃。 夏听南打起游戏完全心无旁骛,于是徐秉然去洗澡,这一次他把换洗的衣服都带上了,总算不至于尴尬地挂空档。 出来的时候夏听南还在打,而且战况挺激烈,她和汤诚的声音也很响亮。 他打开电视,看起新闻联播,熟悉的主持人用着播音腔讲着国家大事,然而徐秉然什么都看不进去,夏听南激动的声音一直往他耳朵里钻,同时还有汤诚难听的声音,就像是鸭子叫,没完没了,把新闻联播主持人浑厚的声音都盖住了。 为什么汤诚不闭嘴? 他这么想着,然后把新闻联播的声音又关得轻了些,偏头往夏听南那边看。 获得了游戏的胜利,她很开心,一直在夸汤诚刚才的操作很秀。 汤诚:“谢谢,你刚刚也发挥得很好。” 夏听南笑起来。 “对了,你考得怎么样?” “就这样呗。” “你打算报哪里的学校,要不然……” “唰——” 徐秉然猛地站起来,钻进夏听南的被子里,抱住夏听南的腰,曲着的腿和夏听南的脚贴着,把脑袋放在了她的大腿上。 夏听南吓了一跳,“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汤诚:“什么?” 夏听南:“哦,不是和你说,我这有点事,我先下了。” 没等汤诚再说什么话,她匆匆挂了语音,关掉游戏后台,把手机放在枕头边。 她摸了摸徐秉然的头,不确定道:“你人不舒服?” 好像是有一点烫,难道是发烧了?不会啊,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刚刚还好好的。 徐秉然摇头,抱得更紧了一点,柔软的头发在夏听南的腰侧不经意地蹭着,让人感觉痒。 夏听南云里雾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上一次徐秉然这样子还是他高中毕业喝醉那次,但今晚也没喝酒啊,最多最多,回来路上,买了瓶雪碧。 总不至于是一瓶假雪碧吧? 徐秉然把头埋得更深了一点,夏听南根本看不到他的脸,但能隐约看到他通红的脖子上的青筋,捂着腰的手很烫,小腹上跟包了个火炉似的。 “到底怎么了?”她心里有点着急。 “……”他不说话。 夏听南忽然问:“你是不是困了?”现在快十一点,徐秉然平常应该十点半就熄灯了。 徐秉然还是没抬头,但是靠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她松了口气,“那你早点说,我就不打游戏了。” 夏听南还没洗澡,扯了扯徐秉然的手臂,想让他先放开。 这时,徐秉然抬起头来,看着夏听南说:“夏听南,我昨晚又失眠了。” 夏听南没理解他的意思。 他张了张嘴,心里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他说:“算了。” 慢慢松开她,表情有点紧绷,配上眼下的一点黑眼圈,看起来带着无力感。 他没骗夏听南,他的确没睡好。 看到徐秉然脸色黯淡的样子,再联想他说的话,夏听南终于有些明白。 她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徐秉然:“徐秉然,你二十多了,你还要我哄你睡觉?” 他们两个年纪还小不够懂事的时候闹着玩就算了,现在两个人都这么大了,她哪里还哄得下嘴。 他纠正道:“刚二十一。” 前不久徐秉然刚过完生日,还收到了夏听南送的一双鞋。 实际上夏听南不仅很乐于给自己过生日,例如每年都提醒徐秉然给她准备礼物,还很喜欢给别人过生日,她的手机日历里标了各种朋友同学的生日,一到时间就买礼物送给大家。 也难怪夏听南招人喜欢,她总是对人很真诚,让人觉得自己对她而言是重要的。 “二十一不是二十多?你……我服气了!”她竖了个大拇指。 徐秉然面无表情地想下床。 夏听南还是心软,无奈地拉住他说:“算了,你先等我洗漱一下。” 26 (ωoо1⒏υip) 房间里所有灯都大开着,明晃晃地亮眼,夏听南都快想不起来以前自己是怎么给徐秉然催眠的了,大概就是她的碎碎念有BUFF加成,谁听谁睡死。 这倒不止体现在徐秉然身上。 夏听南的嘴是停不住,打游戏的时候骂骂咧咧,一个人的时候自言自语。 而且她不仅做事情磨蹭,讲事情的时候也磨磨蹭蹭,抓不住重点,好好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都能被她说成细水长流的感觉,所以在学校里陈茜和她聊着聊着有时候也会打个瞌睡。 徐秉然在她床上直挺挺地躺着,没有再抱着她,但夏听南觉得好像抱着也挺舒服,会有一种很充实的感觉。 夏听南忽然很想养一条狗。 徐秉然默了默,然后问:“我的头摸起来这么像狗吗?” 夏听南点头,“有点像。” 虽然徐秉然的头发比以前短了很多,但因为他的头发很软,所以摸起来尤其舒服。 夏听南:“不如我养条狗吧。” 其实她一直想养一条狗,柯基或者萨摩耶,金毛好像也不错,反正不能是泰迪,因为听说特别会发/情。 对了,也不能是哈士奇,因为听说特别二,夏听南家里低智商生物只能出现一个,那就是她,她不能让家里出现比她还笨的生物,否则她的地位会更加岌岌可危。 徐秉然又慢慢地环住夏听南的腰,把头向前靠了一些,让夏听南能很容易地摸到他的头。 他说:“别养,你不会好好养的。” 养狗费时又费力,每天都要带着去遛弯,还要整理小狗的屎尿,夏听南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何况照顾一条小狗,更何况没过两个月夏听南就要去上大学,最终的结局就会变成夏爸夏妈养,而夏爸夏妈经常不在家,那小狗的命运基本就能看到头了。 夏听南忿忿地揉他的头发,“这都被你发现了。” 不得不说,徐秉然完全看透了她的懒。 “那只能揉一揉你的头发满足我的福瑞控了。”她边说边玩他的头发。 夏听南自己的头发又黑又多又硬,每一次洗完都像金毛狮王,有时候她很羡慕发量少的人,巴不得分一点给她们。 徐秉然问:“什么是福瑞控?” 夏听南按照自己的理解解释道:“大概是furry控的谐音,喜欢毛茸茸的东西,看到就想埋头狂吸?”她也不确定。 网络用语太多,徐秉然勉强听懂,他的语气古怪:“所以你想埋我的头……狂吸?” “没有!我就是喜欢摸。”她觉得听起来怪怪的,赶紧否认。 为了让他更好入眠,夏听南伸手把走廊和头顶的灯都关了,只留下床头柜上的一盏小台灯,修长的灯杆撑着圆形灯罩,落下弧形的光影,光的波粒向四面八方弥散。 从她的角度看去,对面的床空荡荡的,只有一床略显凌乱的被子,因为那张床的拥有者现在正在她的床上。 一种古怪的感觉从她心里漫起,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徐秉然冷不丁说:“你觉不觉得有点冷?” 夏听南一下子忘记自己刚才在想什么,把被子拉上来了一点,然后把空调往上调了两度。 “我才发现空调温度居然这么低,我昨天明明没开这么低啊?” 徐秉然忽然翻了个身,不抱着她了。 夏听南笑眯眯地把他拉回来,“你的头别离我这么远。” 徐秉然:…… 夏听南聊了聊自己高考前的日常,贫乏无聊,叁点一线,但徐秉然听得很认真。 有一些是她之前和他提过的,有一些则是他不知道的。 然后她说到陈茜的男朋友和她分手了,因为陈茜没有和他考到一个大学,受不了异地恋就分手了。 两个人分得安安静静,但夏听南知道陈茜很伤心。 “可是他们都谈了两年了,关系这么好,怎么能说分就分呢?我以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徐秉然抓住她一直在摸的手,用力捏了扭,语气有些沉,“没有什么是永远。” 徐爸徐妈结婚的时候渴求的也是永远,然而却是落得一地鸡毛,甚至连徐秉然都怀疑过自己存在的意义,在某个瞬间产生过一了百了的心思。后来出轨的出轨,出意外的出意外,又留下一个他,在尘世中挣扎。 夏听南怎么会觉得在一起两年就会永远在一起呢?两年,只占他和她相识时间的一小截,连他都不确定自己和夏听南能不能永远这样下去,何况只是在一起两年的他们呢。 以后会不会有另外一个男人,在夏听南身边听她碎碎念,拥抱着夏听南,做着他不敢也不能对夏听南做的事情。那个男人可能性格比他有趣,比他阳光,比他的家庭幸福美满,有一个轻松愉快的工作,未来不必早出晚归没有时间陪家人,能让夏听南永远衣食无忧,快乐生活下去。 夏听南发现徐秉然情绪突然的消沉,她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为他是想到了徐爸徐妈。 她迅速转移话题,“你说我报什么学校好?虽然我没估分,但我觉得肯定有学上。” “你还挺自豪。” 夏听南笑:“我就不是读书的料,有学上就不错了,运气好说不定还能上个本科。” “你想学什么?” “不知道。” 她对未来的专业选择没有丝毫概念。 她说:“有没有什么专业适合看和打游戏?” 徐秉然:“家里蹲专业?” 夏听南:“……” 到最后他们也没商量出来夏听南读什么好,徐秉然认为什么专业都没关系,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夏听南自己开心,随便选一个自己感兴趣的专业就可以。 夏听南讲着讲着就有些发困,台灯的暖光滋养着睡意,等徐秉然再说话时,已经等不到夏听南的声音。 夏听南总是风风火火,笑起来的样子放着独有的光,但睡着的时候,那张脸却乖巧沉静的不像同一个人。 徐秉然轻轻把她放平,撑着头侧躺着看她。 她瘦了,脸上的婴儿肥已经快看不出踪影,脖子下方甚至能看到锁骨的痕迹,她的身体在台灯下照射下映出光与影的交接,看上去很近的色彩,其实泾渭分明。 徐秉然伸手沿着那条圆弧形的明暗交界线轻轻地划。 “唔。”夏听南喉咙发出一点声音,偏了偏头。 她真的很怕痒,不止是后腰,好像哪里都是她的禁区。 慢慢地,从侧脸,沿着弧线划到嘴唇,他的手指轻轻地擦过她的下唇,是和梦中一样的柔软,像是果冻一般。 鬼迷心窍完全能形容现在的他,又或是只是他的借口,只是因为他自己想这么做。 徐秉然所为而有所不为,他好好学习不是因为父母让他好好学习,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应该要学,母亲出轨父亲去世都没有让他一蹶不振,他依旧走在去往目的地的那条道路上,因为他知道什么才是自己应该做的。 然而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是在踩高压线,但行为却不受大脑的控制。 手撑在床边,关节因为紧张用力而泛白,青筋隐约浮现。 他太阳穴有些发胀,紧紧注视着夏听南,眼中的夏听南越来越大,逐渐看不见其他,只有那一双紧闭的眼睛,垂敛的睫毛。 他的唇落在夏听南的嘴唇上方,好像要碰到,但又没有碰到。 时间停滞不前,呼吸也滞住,只能听见鼓膜边越来越响的心跳,好像要把世界上所有昏睡的人都吵醒。 包括夏听南。 船舵无意识地转动,破旧的船逐渐脱轨。 徐秉然笃定地说道:“夏听南,你醒着。” 首-发:yuwangshe.uk(ωoо1⒏υip) 27 夏听南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但眼皮依旧盖着,仿佛不睁眼,她就没醒来。 掩耳盗铃。 徐秉然苦笑了一下。 他看起来还是很冷静,好像不打算给夏听南留退路,也不打算给自己留退路。 他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是今天呢?为什么是此时此刻呢? 或许是陈楠的话刺激到了他,又或者是汤诚的喋喋不休让他厌烦,也或者是夏听南对于永远的定义让他颓然,心中油然升起无法言喻的冲动,不想再等也不想再犹豫,想豁出去试一试,试一试夏听南能不能为他所动。 房间里的冷气还在呼呼地吹,夏听南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任何一种情绪都没有震惊多。 徐秉然为什么要亲她? 还能为什么? 她又不是傻子。 可是怎么会? 她是夏听南,他是徐秉然,怎么会?两个人熟悉到夏听南甚至知道徐秉然臀部靠下有一个小胎记,她小时候还拿这个胎记嘲笑过他,徐秉然甚至知道她后腰上有一颗痣,他不懂事的时候还说过那是夏听南的开机按钮。 他们伴随着对方从幼稚到成熟,在夏听南眼里,徐秉然和父母并没有什么两样,这样子的两个人,怎么会和情与爱搭上关系? 她的心缓慢地跳动着,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垂着头看她的徐秉然。 他的表情很淡,看她的目光也很温和,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但夏听南知道,哪里都不一样。 她的嗓音有些发抖,“徐秉然,你先让我起来。” 徐秉然以为她在害怕,于是很快松开她,和她拉开距离,靠着墙坐着。 夏听南并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有些无措,她撑起身体,看到徐秉然把枕头立起来垫在她的腰后,和平常一样体贴入微。 夏听南沉默地和徐秉然对峙,心里惊疑不定,怀疑今天是愚人节。 “徐秉然,你——”她闭上了嘴,表情有点僵硬,眉毛拧成一个奇怪的形状,看起来满脸的不理解。 徐秉然喊她:“听南。”这两个字像是在他舌尖缱绻很久。 夏听南的心猛地一跳,后背出了一点汗。 乌龟拥有坚硬的躯壳,总是缩在自己的温房,本能地不愿接触风波,夏听南开心至上,觉得天永远是蓝的,水永远是清的,身边的人都是美好的,她希望徐秉然不要再继续说下去,希望他们回到半个小时前,她还是她,徐秉然还是原来的那个徐秉然,会对她好,会和她一起长大,但不会想要亲她。 但徐秉然认真地说:“夏听南,我喜欢你。” 然后又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很久了。” 久到他想不起来是从哪一个瞬间开始心动,想让夏听南的眼里只有他。 夏听南摇头,“不可能。” 这势必是恶作剧。 她忽然放松了表情,扯开嘴角笑得很灿烂,用一副不成熟的样子若无其事道:“徐秉然,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徐秉然没有给她躲避的机会,很快反问:“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夏听南的脸又僵住了。 徐秉然忽然用力扣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他的身体坚硬且滚烫,胸膛里吵闹极了,夏听南针刺般猛地抽回手,脸上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面对当下这个状况。 徐秉然收回手,唇绷成直线,压住的地方唇色变得有些苍白。 他知道自己吓到夏听南,但他的本意不是这样,复杂的情绪漫上心头,知道是自己太心急,这个告白不合时宜,但说都说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夜已经很深,早就到了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 “很迟了,先休息。”他说。 夏听南只是用力点头。 他用手碰了碰她的手,有点凉,他起身又把空调往上调了一度,然后回到自己的床上,把床头灯也关上。 “我不是开玩笑。”他在黑暗中说道。 夏听南没说话。 “晚安。” “……晚安。” 这一夜,夏听南没有睡好,可能是白天睡得太多,也可能是脑子里太乱,也可能是徐秉然平静的呼吸声太过扰人,她根本抓不住平常的睡意。 他怎么能睡得这么安稳? 夏听南觉得很离谱。 徐秉然却觉得这一夜是他很长时间以来睡过最舒服的一觉,没有任何压力,没有任何需要想的,因为他已经把自己想表达的和夏听南说了。 第二天起来,看到夏听南困倦无比,刷牙都没力气,黑眼圈挂到下巴,徐秉然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夏听南听到他的笑声,顿时心梗。 “我说喜欢你,你就睡不着了?”他以为夏听南的心大得很。 夏听南听他的语气轻松,她心里也放松了一点,抱怨道:“我还在想是不是我做梦了。” “那你想明白了吗?” 她没好气地说:“想明白了,不是做梦,是你脑子真的进水了。” 徐秉然淡淡地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夏听南换了一件裙子,这次没再问徐秉然好不好看,因为她穿什么估计他都觉得好看。 她和徐秉然去附近最有名的景点,因为一部分学生已经放假,而且又是周末,所以人很多,他们排了将近一个小时队才进入园区。 夏听南还是有点不自在,总是想东想西,所以一直没敢和徐秉然对视,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然后用手机拍这边的风景。 徐秉然注意到她的躲闪,心里有点无奈。 他说:“夏听南,你自然点,我又不会怎么样你。” 夏听南叫道:“可是你说你喜欢我啊!” 旁边的一群路人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夏听南顿时闭上嘴,眼神开始到处飘,半天没有落点。 徐秉然:“叫这么大声,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了。” 夏听南欲哭无泪,踹了徐秉然一脚。 前方人多了起来,乌泱泱的一片,人人摩肩接踵,徐秉然揽着她的肩,替她挡开熙熙攘攘的人流,缓慢地穿过人群。 夏听南瞥了一眼肩上的手臂,又偏头看了看徐秉然皱着眉的表情,心里叹气。 返程机票是周日下午的,原本就没打算玩很久,留在这的时间实际也只剩下一天半。 从这一个景点到下一个景点,从这一条古街到另一条古街,他们的行程丰富但不匆忙。 徐秉然很称职地做导游,把他觉得值得一去的地方都告诉夏听南,还给她拍了很多好看的照片,让她可以发朋友圈,路上他还给她买了很多好吃的,让她带回去给夏爸夏妈。 时间过得很快,离开那天,是徐秉然送她到机场。 机场里的人很多,办完登机手续后到安检口,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夏听南说:“我走了。” 徐秉然点头。 她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我真的走了。” 徐秉然慢慢地说:“夏听南,我是认真的。” 认真得不能更认真。 夏听南对他很好,但他想成为唯一。 她匆匆离去,离开前没有和徐秉然拥抱,只是短促地笑了一下,说了一声“拜拜”。 四十一度的高温,绿叶在空中盘旋,万里无云,蔚蓝的天空划过一条线。 徐秉然眯着眼仰头看去,那是离去的标识。 而飞机上的夏听南只是怔怔地静坐着,脑内都是分别前最后一个画面。 他拉着她的手说:“我正在追你。” 有力又笃定。 (校园完) 28 今天是个艳阳天,太阳大得像是要把所有人都烤熟,夏听南躲在空调大开的图书馆,别提多惬意。 一排排银色书架隔着固定的距离,书架上的书紧紧地挨着,一眼望去几乎找不到空缺,夏听南看到旁边的几张桌子上坐了一些初高中生,都在写练习。 “听南,有几个志愿者过来,你去教一下他们。”主任叶新晴示意她。 主任说什么就是什么,夏听南立刻说:“知道了,晴姐。” 她花了一些时间教会他们基本的工作知识之后就放手让他们去干,自己偶尔去监督一下他们的工作情况,其实工作都很简单,稍微用心就不会出错。 “那边推车里有一些没整理的书,书脊上都有编号,你们找个人去理一下。”夏听南吩咐道。 志愿者们:“收到。” 图书馆门口络绎不绝,不断有人进来借书还书,又或者是来学习,夏听南每天和同事错峰吃饭,吃好就回去工作。 到了饭点,夏听南带着志愿者一起吃饭,他们都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性格也开朗,见夏听南长得年轻,看起来好相处,就一直和她搭话。 “姐姐,你多大了?” 夏听南有点迟疑:“二十四、五……二十六吧。” 她自己也算不清自己的年纪,她二十岁的时候坚信自己还刚满十八,是个青春靓丽的少女,但夏妈妈对外宣称她二十二,从那之后她就弄不清楚自己的年纪了。 “那姐姐,你有没有男朋友啊?”其中有一个男生问她。 夏听南吃了一口饭,随口回道:“没有。” “那我可以追你吗?” 旁边几个人都笑起来。 夏听南恍惚了一下,莫名地想到了徐秉然。 不过徐秉然可不会用这种好奇和玩笑的语气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只会平淡又笃定地说他喜欢她,他要追求她。 同事走过来问她吃好没有,她怔了一下,“吃好了,你吃吧,我先去帮忙。” 今天周四,并不算特别忙,夏听南下午摸了一会儿鱼,和陈茜聊起天来。 陈茜现在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女白领,事业有成,经常出差加班,每天穿着衬衫和包臀裙,到手的工资将近是夏听南工资的叁倍,生活质量杠杠的,朋友圈精彩得让夏听南眼红。 夏听南:昨天那个帅哥是徐秉然。 陈茜:? 陈茜:你连你哥都认不出来了? 夏听南:你够了啊…… 上大学后夏听南就很少和陈茜提起徐秉然,但陈茜是知道徐秉然追她这件事的,刚听闻真相的时候,陈茜很震惊,语无伦次地问:“他不是你哥吗?” 夏听南尴尬解释,其实是一起长大的邻居哥哥。 但她那时是真的把徐秉然当作亲哥来看待,所以才能毫无顾忌地到处和人说这是她哥哥,才能和他如此亲近,两小无猜,后面的事情的确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又和陈茜聊了一会儿,话题中心依旧主要围绕着徐秉然,陈茜很好奇帅哥的现状,然而夏听南和徐秉然已经有几年没联系了,她知道的只有父母口中聊起来的九牛一毛,只能窥见徐秉然生活的小小一角。 想起当年因为实习公司里传的流言实在是太离谱,自己太生气,一个上头就把手机里徐秉然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删除一条龙服务,还放出豪言说自己不想再看到他……后来冷静一些了,倒是想把徐秉然加回来,但奈何徐秉然不理她了。 哎,这谁能想到呢,估计徐秉然当时也有点崩溃,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两个人都奔叁了,也不至于斤斤计较这些陈年往事,而且徐秉然这么久不联系她,估计也不喜欢她了,她其实也不用这么躲着,至少不应该躲徐秉然。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今天再一次在公交上看见徐秉然的时候,夏听南还是下意识地挡住了自己的脸。 真是见鬼了,怎么又遇见了?! 她今天都没洗头。 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糊在夏听南的眼睛前,她庆幸自己习惯性坐在最后一排。 徐秉然今天没戴帽子,短发很利落,身上有一股正直的气息,分明带点痞气的长相,偏又给人根正苗红一身正气的感觉,就算坐着腰背也挺得很直。 他正低着头在回消息,窗外的夕阳刺眼,他眯了眯眼,把窗帘拉上,继续回消息。 周主任:政委说了,你必须得去。 徐秉然:那我队里的事情怎么办? 下个月有活,领导指名道姓要他去出差,但他自己队里的事情都还没忙完,一出差不得乱套,他想象了一下让薛凯和谷亮两个人单独呆在办公室一周的画面,莫名地打了一个寒战。 周主任:让谷亮和薛凯帮你。 徐秉然:我到时候再看看。 周主任:你要信任他们。 周主任:虽然看起来的确是不怎么靠谱,但好歹也是穿警服的啊! 徐秉然:……知道。 夏听南眼看车快到站了,徐秉然还没有准备下车的样子,依旧蹙着眉看着手机,她心里就一阵着急,生怕他坐过站。 她一点一点挪到徐秉然的正后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踢了一下徐秉然的座位,结果徐秉然没反应,于是她又用力地蹬了一脚。 徐秉然顿时回头看她。 她低着头含糊着说:“不好意思。” 徐秉然:“……” 他盯着和昨天如出一辙的浅黄皮的学习书目以及书后面的脑袋,脸木了木,说了句“没事”就把头转了回去,看到窗外已经是熟悉的路后,他把手机收了起来。 车到站,公交站牌下密密麻麻的人,徐秉然没什么犹豫地就下车往家走。 夏听南郁闷地跟在后面,与他控制距离,心里想着今天似乎不是个偶遇的好日子,至少至少,等下一回她洗了头再相认也不迟,还可以拍个合照发个朋友圈庆祝重逢什么的。 反正徐秉然在这,她也在这,谁也跑不了。 今晚夏爸夏妈都没在家,夏听南不想点外卖,于是自己动手随便做了点吃的当晚饭,毕竟是自己做的,再不好吃她也吃完了,之后趴在床上一脸阴沉地玩手机,心里十分不痛快。 上午的时候,主任叶新晴说过段时间市里有个党史竞赛,每个部门要出一个人,她决定让夏听南去参加。 夏听南原本以为自己只要随便学一学,应付一下单位里的测试就行,现在怎么还扯到了市里的竞赛,如果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单位和部门,那压力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她内心绝望,委婉地问叶主任,部门里优秀的人才千千万,这种好事儿怎么就落在她头上,简直太惊喜太意外了。 叶新晴语重心长地解释说:“你最年轻,还是刚考进来的,学习能力肯定比我们强,我们这些老人家早就把很多知识忘光了,去考试肯定没有你考得好。”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实际上就是谁都不想参加,把她这个新人推了出去。 夏听南扯着笑应下,心里骂人的话已经刷满了整个屏幕。 她发了一条朋友圈吐槽这件事,看到朋友们都为她抱不平,这时候心里才舒服一点,但这阵舒服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她看到同事点赞了,然后她发现自己因为发朋友圈的时候太过激动,竟然忘记屏蔽如今工作单位的同事和领导。 夏听南:…… 现在删还有救吗? 她以最快的速度把那条朋友圈删除,握着手机忐忑地在床上不断翻身,点开了叶新晴的对话框无数次,但一个字都没有发出去,最后她给自己催眠了一万遍对方一定没看到那条朋友圈,才逐渐恢复心情,开始放心地玩起手机。 由于实在是不想复习,而且竞赛的时间也不紧迫,她躺在床上玩到了快零点,困得不得了的时候才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洗头。 她摸了摸头发,又闻了闻摸过头发的手,并没有什么臭味,只犹豫了两秒,她决定不洗头了,反正也不是很脏,而且事不过叁,总不会明天又遇见徐秉然吧。 ……是吧? ———— 首-发:rourouwu.info (ωoо1⒏υip) 29 啊? 这他妈也能遇见? 夏听南看着不远处的徐秉然,情不自禁开始怀疑这几天的偶遇到底是不是巧合,毕竟一旦遇见了就天天遇见,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也不是这么高的,简直就是离谱的程度,又或者难道是因为见到一次徐秉然,所以就忍不住开始关注他,说不定她之前也在车上遇到过徐秉然,只是没注意到而已。 她对于这个相遇的频率着实有些费解,忍不住又抬眼看了他一眼。 徐秉然今天又低着头在小憩,后脖颈是流畅的弧度,看起来并没有注意到她。 公交在马路上走走停停,夏听南上车后扶着栏杆,低着头遮遮掩掩地往后走,她今天甚至加了一会儿班才出来,是真的没预料到这样也能遇见徐秉然,如今她心里很纠结,到底要不要主动和他打招呼。 这时候,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 尴尬的一幕发生了,夏听南浑身一晃,左脚绊右脚,双腿扭出了一个优美的双螺旋结构。 “嘭——!” 整个车厢的人都看了过来,连司机都震惊地往后看,好像没见过这种场面。 夏听南盯着眼前银灰色的公交车地板,全身僵硬得像是个机器人,还是短路的机器人,她怀疑自己出门没看黄历,她实在是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徐秉然被刹车晃得猛地睁开眼,然后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自己眼前摔倒,出于职业习惯,他立刻站起起来伸出手想扶对方,却看见对方低着头向后摆了摆手,示意他没关系,动作着急又慌张,好像十分紧张。 他眯了眯眼,慢慢收回手。 司机趁着刚好在等红灯,大声问:“后面那个乘客,你没事吧?”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有事!出大事了! 夏听南气得想骂人,这个司机没等所有乘客落座就急着把车发动就算了,但他什么时候刹车不好,非要在她走到徐秉然旁边的时候刹车。 她已经很久没体验过尴尬到脚趾扣地的感觉了,然而在此时此刻,她迫不得已又重温了一遍,内心第一次如此希望灭霸能戴上无限手套打个响指,让她从这个世界消失。 司机见夏听南迟迟不说话,有点慌了,怕她投诉,又问:“美女你没事吧!刚刚不好意思啊,有个车抢道!” 夏听南赶紧站起来,低着头匆匆往最后一排走,粗着声道:“没事!” 披散下来的长发把她的脸遮得很严实,看不清全部的面貌,徐秉然默不作声地重新坐回了位置,抱着胸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角落的位置坐稳后,夏听音心里止不住地暗骂今天太背。 她心想:她和徐秉然的相认之日还得往后拖一拖才行。 绝对!绝对!不能是今天! 十五分钟后,她体会到了什么叫“事与愿违”。 徐秉然今天没看手机,到站就下车,他肩宽人高,夏听南甚至担心他下车会撞到门。 不过显然是她多虑了。 夏听南轻轻呼出一口气,暗搓搓地跟下去,脚一落到地面上就四处张望着,然而却没看到徐秉然的影子,分明刚刚还在她前面,现在竟然不见踪影。 车站里有不少人,或站着或坐着,全都是一副被天气热得受不了的样子,妆容精致的女士们不断地撩头发,誓死也要捍卫自己的形象,而没化妆的男男女女则不断抹着脸上的汗,都是夏日的气息。 夏听南的视线越过他们张望着,心里有点打鼓,不自觉地撩了一下头发,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忽然脑后一凉,陡然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找我?” 熟悉得仿佛从来没变过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夏听南整个人僵住,她猛地转身,看到徐秉然站在她身后,正垂着眼看着她。 他的神情有些冷淡,好像她是什么犯罪嫌疑人,下一秒就要对她采取强制措施。 夏听南有些发愣,记忆中的徐秉然好像从来用这么冷漠的眼神看过她,她忽然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表情,于是干巴巴地说:“好巧。” 然而徐秉然却说:“巧什么,今天怎么没带那本学习问答?” 夏听南:??? “你认出我了?”她张着嘴巴,一副震惊的样子。 徐秉然:“嗯。” 夏听南有点不自然地梳了梳头发。 这样的重遇超出她的预期,如今她十分后悔前一晚因为懒没有洗头,如今头顶油光发亮,和徐秉然的清爽比起来,她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太狼狈,而且徐秉然表情太冷漠,她心里又尴尬又发堵。 徐秉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视线自然地随着她的动作移动,然后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夏听南看起来是化了妆,脸上擦了一点粉,因为天气炎热,所以鼻子旁边有一点卡粉,嘴唇上的口红褪了大半,有些死皮翘起,她无意识地咬着。 夏听南清了清嗓子问道:“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前天。” “前天就认出来了?那你怎么不喊我……”夏听南嘟囔着。 徐秉然:“我以为是你不想看见我。”毕竟她这几天躲人的举动实在是显而易见。 夏听南也想起自己的古怪操作,一阵发窘:“哪有,我就是怕尴尬。” “为什么?” 夏听南说不清,于是道:“我这不是怕你不想看到我。” 他们这么久没联系,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徐秉然早就不喜欢她,甚至可能讨厌她,毕竟当年的确是她先切断了两人的联系。 徐秉然不置可否,神情依旧很平淡,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倏地,旁边一辆自行车从夏听南身后擦过,徐秉然动作很快地拉着夏听南的手腕,把她往人行道里侧带了带。 徐秉然:“小心点。” 夏听南看着自己被握着的手,愣愣地点头。 徐秉然注意到了,很快松开她,把手背到自己身后。 “之前有没有摔到哪里?”他开始往家的方向走,没等她。 夏听南很快反应过来,跟了上去,举着手给他看,“没有,我多稳你还不知道。” 她的灵活程度堪比猴子,不然也不至于把窗翻得这么熟练,徐秉然每次见她过来都心惊胆战,但她倒是一直自信于自己的翻窗技术,如果胆子再大一点,她说不定可以去跑酷。 他也想起以前的事情,沉默了一下然后问:“回家吃饭吗?” 夏听南的性子还是活泼,多少年也不变,她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奇怪道:“我不回家在这站下车干什么,你不是前两天就认出我了,那还不知道我是个啃老族,天天吃家里用家里的吗?” 徐秉然被她噼里啪啦一串话怼得无话可说,闭上嘴不理她了。 他们两个并排走着,手臂不经意间摩擦着,徐秉然离远了一点,两人不再碰到。 夏听南没注意他的动作,只是想到刚刚徐秉然把她往人行道带的动作,她觉得自己好像误会徐秉然了,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沉闷寡言却又温柔细心。 “真的好久没见了,徐秉然。”夏听南又主动搭话道,“你别不说话,这样我又觉得有点尴尬,还有你怎么又帅了,我一开始都没有认出你。” 徐秉然回复说:“你也漂亮了。” 听不出到底是真心话还是客套话,但夏听南的心还是飘飘然起来,她压不住嘴角的笑,故意曲起手臂撞了一下徐秉然,“是吧,看来你以前眼光还挺好。” 徐秉然看了她一眼,伸手掐住了她的后颈,手下的触感纤细而光滑,指缝间有一些头发夹杂其中,她还是很怕痒,条件反射地缩起身子,看起来没有脖子似的,于是他又松开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 徐秉然:“走吧,回家。” 夏听南愣了一下,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丝笑意,“我爸妈今天都在家。” “嗯。” “你要不要过来吃饭……” ……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从小走到大的回家路,树影婆娑,绿叶在落日微风中染上金色,摇摆不停,穿着校服的学生在路上和人行道间穿梭。 夏听南缓缓看过去,道路向左无限延伸,那里有她的初中和徐秉然的高中。 一个穿着白蓝校服的少年骑着自行车从他们面前驶过,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学生时代的徐秉然,稚嫩又清爽。 30 (ωoо1⒏υip) 要说徐秉然是不是见到夏听南第一眼就认出她,那还真不是。 如果不是下车之后夏听南鬼鬼祟祟地跟在他后面回家,他出于职业习惯关注了一下,还真看不出来长发飘飘的女人就是夏听南。 毕竟夏听南留了二十多年短发,就算见过她长发的照片,他也一下子没认出来。 其他大队的大队长刚好路过他的办公室,看他在发呆,有点稀奇。 一个同事喊道:“徐秉然,要开会了,还在这干嘛呢。” “知道了,你先过去,我马上去。”徐秉然深吸一口气,把抽屉里的笔记本拿出来翻了翻,就站起来往会议室走。 他一身蓝色的短袖执勤服,藏青色长裤配上黑色皮鞋,走路的步伐又大又稳,走到会议室门口刚好遇见了走过来的李副局长。 “李局。”他稍弯腰,朝对方点头示意。 副局长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满脸都是欣赏,“秉然啊,最近身体怎么样?” 徐秉然说还可以,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正当中有一个长方形的棕色大会议桌,李局坐在靠里侧的中央位置,背后立着一面党旗一面国旗,他的旁边是支队长和政委,而各个大队的大队长分别坐在两边,徐秉然就坐在这群人里面。 这次会议的主要是局领导和支队领导就各个业务大队下一步的工作方向作出指示,身后的椅子上还有一个办公室主任捧着本子准备做会议记录。 徐秉然的手机震了震,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他的母亲,问他今晚有没有空和她一起吃个饭,他想了想,回了一句“再看”。 自从徐爸去世之后,徐妈经常联系徐秉然,毕竟是从小照顾自己的母亲,徐秉然硬不下心,偶尔和她去外面吃一顿饭说说话,但心里对过去的事情依旧耿耿于怀,尤其是在知道她如今又生了一个儿子之后,他的心情更是复杂。 李局开始讲话了,徐秉然打开桌上的笔记本,凝了凝神开始专注于会议。 市局治安支队除去办公室,一共有七个业务大队,分管不同的业务,而徐秉然所在的大队是治安支队一大队,负责黄赌打击,平常不仅要和下面的派出所对接,做各种的报表和数据,有时候督办件多起来,还要便衣出行暗访。 总体来说就是忙的时候特别忙,闲的时候……也没闲到哪里去,加班早就是家常便饭。 杯子里的茶水见底后又被倒满,会议将近两个小时才开完,等徐秉然回到办公室已经接近饭点。 薛凯看他回来了,压低声音问他去不去吃饭。 徐秉然:“再等一会,李局还没走,谷亮呢?” “他早就偷偷跑下去吃了,早知道我也——”薛凯叹了口气慢慢说道,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徐秉然冷眼警告,他立刻严肃地举起手,“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我爱工作,我要为公安事业奋斗到最后一秒!” 徐秉然:…… 挺有觉悟的。 等到他们下楼去食堂,发现大家都挺迟,这个时间点的队伍竟然排到了门口,薛凯的肚子早就叫了,幸亏打菜阿姨的手速很快,没费多长时间就排到他们。 薛凯打完菜,临到要付钱的时候发现自己没带卡。 徐秉然懒得和他墨迹,直接用自己的卡帮他刷了,一共四盘菜,一碗汤,还送了杯酸奶,总计花了十二块大洋,不得不说食堂的价格的确便宜。 徐秉然:“下次请我吃夜宵。” 薛凯:“……你这是高利贷,明天我就去信访局举报!” 他们找了空位置坐下来,过了一会儿又有两个其他支队的同事过来坐在他们旁边。 “今天李局是不是去你们那儿开会了?讲了什么?” 薛凯:“我不知道,我又没进去,你问咱们徐大大。” 徐秉然嘴里正吃着东西,等吞下去了才回答那人说:“没说什么,就是说最近治安不太好,让我们大队最近要加强管控,多去下面的行业场所看看。” “那你这几个月可有的忙了。” 徐秉然应了一声,喝了一口汤,看起来不像是烦恼的样子。 对方啧啧道:“年轻有为,真是年轻有为。” 这么年轻就走到徐秉然这个位置的不是没有,但都没有徐秉然这样沉稳,还有一点,帅气,毕竟局里但凡有一定职位且年轻的,发量都不是很可观,而徐秉然显然没有脱发的烦恼,一头黑发配上这张脸,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薛凯笑嘻嘻道:“徐秉然是年轻有为啊,但也没用!还不是单身狗一个!” “还是单身啊?说真的,我有一个同事的女儿,刚从警校毕业,现在在南门派出所实习,要不要周末叫出来,介绍介绍?”那人朝徐秉然挤眉弄眼。 徐秉然想也没想地拒绝了。 “为什么啊?”一桌子人都很费解,不知道为什么徐秉然就是不找女朋友。 徐秉然:“好好工作,为人民服务。” “……”他们竟找不到吐槽的地方。 薛凯试探地问:“你该不会有喜欢的人了吧?还是受过情伤,不相信爱了?” 应该不会啊,他也没见过徐秉然身边出现什么亲密的女性啊,薛凯有点疑惑。 徐秉然抬眼,幽幽道:“看了这么多案子,抓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人,你还相信爱情?” 徐秉然和薛凯两个人现在虽然是上下级,但五六年前的确是当过一段时间的平级同事,他们一起在特警队训练过,还一起抓过犯人,想当初他们一查一个准,还收缴了不少淫/秽/色/情物品。 两个人现在能调到同一个支队也是缘分,只不过徐秉然晋升得有些快,薛凯现在只能给他打下手,喊徐秉然一声徐大队长了。 如今他们负责治安黄赌这块儿,每个月派出所都会报上来不少稀奇古怪的涉黄涉赌案子,无论是多人聚众进行某些行为又或者是情侣贩卖出售自制视频这种案件,在他们看来都不足为奇,早已麻木。 薛凯摇头晃脑说:“徐大大,这就是你说错了,什么都不能以偏概全是吧,我就坚信我的爱情迟早都会来,而且一定会是个萌妹子。” 徐秉然:“二次元,纸片人?” 薛凯:“……”你很懂我。 吃完中饭之后,徐秉然去备勤室午休,房间朝阳,没开空调就尤其闷热,像是在蒸桑拿。 徐秉然开门走进去,叁秒钟后走了出来,回到了自己凉爽的办公室。 没过多久,他收到了夏听南的消息。 ———— 首-发:rourouwu.info (ωoо1⒏υip) 31 徐秉然点开聊天界面,看着那句“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忽然静止不动,看起来像是在出神,过了一会儿,他给母亲发了一个信息,说晚上有事情,不能和她一起吃饭。 徐母很快回了一句“好吧”,两个字里都是失落的意味。 徐秉然没有再回她,重新把手机换到和夏听南的对话界面。 那天两人戏剧性相认,夏听南想着既然都见面了,那就喊到家里一起吃饭吧,既然都一起吃饭了,那就把微信加回来吧,两个人都这个年纪了,没必要搞小孩子冷战那一套。 于是甫一吃完饭,趁着夏爸夏妈不在跟前,她举着微信二维码,撑着沙发,姿态潇洒地对徐秉然来了一句:“帅哥,加个微信吗?” 徐秉然显然被她的做作无语到了,脸皮抽动几下,无动于衷地继续看着电视机,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直到夏听南开始不耐烦,一副想直接上手抢手机的架势,他才无奈地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好几下,打开扫一扫加她的好友。 夏听南:“磨磨唧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手机里有什么机密呢。” 徐秉然瞟她一眼。 “干什么?真的有机密?”她稀奇道。 夏妈从厨房里走出来,“什么机密秘密的?” 夏听南立刻站直,收起手机说:“没有,我们在唱那首《粉红色的回忆》呢!夏天夏天悄悄地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 夏妈:“……我看你们俩今天都稀奇古怪的。” 夏听南心想:这不是太久没在一张桌上吃饭,还有点不习惯嘛。 今天夏听南给徐秉然发消息,其实是问晚上能不能去他家吃饭。 非常典型的示好信号,是夏妈平常最常用的,每次她和夏听南吵完架后都会用这一招,例如喊夏听南吃饭或者吃水果,看似平常,其实已经放下身段,而夏听南深得夏妈的真传,决定依靠自己的厚脸皮和徐秉然重归于好,至少别像那天刚遇到的时候这么尴尬。 徐秉然回复过来:就吃饭? 她看着发来的问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种事情不必多问,怎么可能就吃饭,她分明是想去徐秉然家里玩游戏机,之前在饭桌上聊起来,她才知道徐秉然前几年买了一台日版Switch,而她脸皮这么厚的人,当然要去白蹭一番。 夏听南:兄弟,说太明白就没意思了啊。 徐秉然:[靓女语塞.JPG] 夏听南:……??? 她狠狠地噎了一下,震惊地发现徐秉然以前居然偷偷从她这里存了这么多表情包,实在是太不符合他的形象了,而且这些表情包他怎么还留着,都多少年了。 “听南,和谁聊天呢?”叶主任看她埋头按手机,随口问道。 夏听南思考了一下,有点迟疑地说:“我……哥。” “你也有哥哥啊,都没听你说过。”叶主任说,“我也有个哥哥,从小就不对付,见面就吵架。” 夏听南回忆了一下,发现她和徐秉然从小到大好像从来没有吵过架,一般都是他们中的一个单方面宣泄情绪,比如小时候她把徐秉然的作业撕了,徐秉然会忍不住闷着火打她屁股,而徐秉然如果不陪她玩,她也会忍不住哭闹,对徐秉然拳打脚踢。 不过结局都会变成徐秉然来哄她。 这么一想,夏听南觉得自己小时候好贱…… 真是难为徐秉然了。 当年他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眼光太独特了。 下午不是很忙,时间过得尤其慢,夏听南一直在看时间,等待下班。 之前她问过徐秉然平常他一个人都是怎么解决吃饭问题的,徐秉然的回答是:“赶得上吃食堂就吃食堂,赶不上就回家自己煮。” 对于徐秉然现在居然会做饭这件事,夏听南感到十分的震惊,她今天一方面是想去徐秉然家里玩游戏缓和缓和两人的关系,另一方面其实是想尝尝徐秉然的手艺。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徐秉然这一头出了问题。 下班前整个支队临时组织了一场学习会,这一学就是两叁个小时,把所有见过的没见过的文件全部传阅通读了一遍,还看了几个警示教育片。 办公室主任简直心力交瘁,苦口婆心地和各位领导和同事解释这是局里临时下的通知,过两天巡察组要来抽查台账,否则他们又何必快要下班的时候还把大家留下来呢。 徐秉然下午看到通知的瞬间就知道今天不可能准时下班,所以提前和夏听南说自己回不去了,让她不用等他。 夏听南收到消息有点遗憾,但也没说什么,毕竟徐秉然是人民公仆,忙也是正常。 等徐秉然全部收拾完回到家已经快九点了,小区里几乎没什么人,老旧的路灯发出莹莹的光,不是很亮,但至少能让每一个人看清路。 抬头往楼上看,这个位置看不到熟悉的小阳台以及阳台旁边的总是蒙着窗帘的窗户。 他收回目光,慢慢上楼。 夏听南正趴在床上看,忽然听见隔壁的阳台传出了一点动静。 跑到窗边,非常快速地推开窗,窗户滑动发出“哗”的声音,窗帘被撞得抖个不停,她一下子探出头,看到旁边阳台上一脸惊讶的徐秉然,看起来有点被吓到。 “你吃了吗?” “晚上吃什么了?” 两个人同时问出口。 徐秉然说还没。 夏听南笑道:“我也还没吃。” 她是真的还没吃,原本以为徐秉然最多七点就回来了,所以就想等一等,后来开始看,一看就入迷不想动弹,完全忘记自己没吃饭这件事情。 徐秉然点点头,刚想说话却被打断。 夏听南忽然问:“你手上是什么?” “什么?” 夏听南抬了抬下巴,奇怪道:“你背着手做什么?手里拿着什么吗?” 徐秉然捏了捏指尖的烟头,默不作声。 她嗅了嗅,迟疑道:“你在抽烟?” 徐秉然还是不说话。 见他这样,夏听南又想翻窗过去,她说:“你让开一点。” 徐秉然没动,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她,接着慢慢叹了口气,说道:“走正门,门没关。” 夜晚的天色泛着一些异样的蓝,天上的云层稀薄,今天甚至都没有风,尤其得闷热。 徐秉然房间的空调开得很足,夏听南进来的时候倍感凉爽,她看向徐秉然,后者正在帮她找游戏卡。 他有很多游戏带,有一些借给同事还没还,剩下的卡带之中也有不少夏听南想玩的。 夏听南:“你说我要不要也买一个Switch算了,否则你自己都玩不了。” 其实她早就想买一台,但多少还是有些不舍得花这笔钱,毕竟她工作几年也没省下多少钱,毕业后她就不好意思向家里要钱,因为留在外地,所以以往拿到手的工资一大半都交了房租,剩下的吃吃喝喝,几乎是月光。 这也是夏听南决定考回来的原因之一,毕竟住在家里就剩下一大笔费用。 两人往客厅走,徐秉然把客厅的空调也开起来,然后在电视机上调好游戏画面。 他把游戏机递给她,“不用,我不怎么玩游戏,你想玩就来玩。” 夏听南随口问:“不玩你买它干嘛?”还买这么多游戏卡。 他安静了几秒,然后岔开话题问:“你想吃什么?” 夏听南不假思索道:“红烧肉。” 徐秉然点头,然后往厨房走,留夏听南自己在客厅打游戏。 他一走远,夏听南就露出一丝后悔的表情,忍不住屈起手指抵住自己的嘴,然后开始老实地打游戏。 没过多久,餐桌上就多了叁盘菜,不仅有红烧肉,还有豆腐干和白灼生菜,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 徐秉然其实也不会做什么,教程里说放多少食材调料,他就放多少食材调料,没有什么手艺可言,只是方便果腹而随手学的技能,毕竟天天点外卖不是什么好习惯,尤其在隔壁大队查处了几家违规的知名餐饮店后,徐秉然和同事们一样,更是对外卖敬而远之,能不点就不点。 菜都是徐秉然回来的路上去超市买的,都很新鲜,他在家吃的机会不多,没有屯粮的习惯,这次夏听南突发奇想要一起吃饭,他就顺便买了一些回来,以防下一次夏听南忽然想来吃饭。 夏听南放下掌机,跑到桌子旁边伸手就想拿一块红烧肉吃。 徐秉然看见了,直接抓住她的手,“你洗手了吗?” 夏听南努力挣脱着,“我手没摸什么。” 徐秉然见她还想用手抓吃的,干脆两只手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腕,半拉半抱一路把她扯进了卫生间,把她往洗手台轻轻一推。 徐秉然:“洗手。” 夏听南莫名有点烦躁,于是随手打开水龙头淋了一下水就关掉了。 徐秉然看到她的动作,走过去重新打开水,抓着夏听南的手往水下淋。 夏听南抗拒地抽手。 徐秉然紧抿着嘴,动作强硬,神情很专注:“既然洗就洗干净一点。” 两个人的手都被冲湿了,在流动的水流中似紧贴又似分离。 洗手液被徐秉然挤在手心按开在夏听南的手背,泡沫逐渐出现在他们的指缝,徐秉然的手指不断拂过夏听南的指节,紧接着又与之交错,像是在摩挲缠绵。 他们的手臂同样缠绕着,肩膀贴着肩膀,稍有动作就会产生轻轻的碰撞。 微妙的氛围在他们中间发酵。 夏听南头皮有些发麻,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过,她翻窗弄脏手,又或者是没洗手偷吃被抓包,都会被他拖去卫生间洗手,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不自在。 她觉得好像不是手在被徐秉然摸着,而是身上任何一个地方。 十分怪异的想法。 徐秉然显然也意识到什么,松开她的手让她自己好好洗。 夏听南边洗手边想:看来的确是太久没见了。 十几岁的她是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和徐秉然相处不自在,毕竟这可是徐秉然啊。 徐秉然把擦手的毛巾丢给她,夏听南接过来默默地把手擦干,徐秉然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手上,看着毛巾拂过她的指尖缝隙。 夏听南跟着徐秉然出去到餐桌旁坐下,拿起筷子打算吃饭。 然后她忽然顿住,抬眼瞪徐秉然,忍不住小声反抗。 夏听南:既然要用筷子,那为什么要洗手? 徐秉然:卫生点。 夏听南:那也不用搓得这么干净吧? 徐秉然:我强迫症。 夏听南……服了。 吃完饭后,夏听南自告奋勇收拾残局,不仅把桌子擦得一干二净,还把碗碟全部洗得锃光瓦亮,饶是徐秉然也露出了一些惊讶的表情。 夏听南叹了口气,带着炫耀的语气说:“我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 大四开始一个人在外面住,最初徐秉然还会抽空去她住的地方看她,帮她整理整理东西,直到他们两个开始冷战,她被迫学会各种的生活技能,无论是搬家铺床还是洗衣烧饭。 仅仅过了叁年,一位手忙脚乱的少女就变成了现在从容的抠脚大汉,可喜可贺,可悲可叹,连夏妈夏爸看到她这样都忍不住喊“绝”,后悔没早点让她出去历练一番。 显然徐秉然也想到了那时候的事情,垂下了眼睛。 夏听南想了想,忽然说道:“我们谈一谈。” ———— 首-发:yushuwu.live (woo16.) 32 听到夏听南说要谈一谈,徐秉然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谈什么?”他问着,弯下腰开始整理卡带。 夏听南的目光跟着他,想看徐秉然的表情,但徐秉然低着头总是略过她的目光。 她泄气道:“还能谈什么?徐秉然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说出来我实在是不舒服,你不想谈没关系,你听我说就好了。” 徐秉然整理的动作变得有些缓慢。 夏听南自顾自认真地说:“当年把你删了是我不对,后来我想加你,可是你一直没通过,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了,所以我才一直没有联系你,我不是真的……不想看到你了。” 她当年的话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伤人,她说起来也有些涩然,后来徐秉然不再主动联系她,她也联系不上徐秉然,她自然而然地这么想,以为徐秉然终于受够了她,终于放弃喜欢她。 徐秉然说:“没有不想理你。” 很轻很轻的声音,混在游戏声中,但夏听南听见了,听得很清楚,没有来由的怒从心中来,原本她的话就多,现在开了个口,就忍不住往外倒。 “当初风风火火追我叁四年的是你,所有人都以为你是我男朋友,直接掐灭了我所有的桃花就算了,后来突然消失的也是你。” “你说你没有不想理我,那我加你你为什么不通过,我打你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为什么你一直不联系我,徐秉然,你说离不离谱?就算你不喜欢我了,那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总还是朋友吧?” “再往前说,实习那时候,我和那个男的什么事都没有,你就突然找上人家。” 她开始翻旧账,打算把事情都说清楚。 大四的时候,她在学校附近一家外企实习,住的是公司宿舍。 当时徐秉然还在当特警,每天除了训练就是训练,几乎没有假期可言,但他依旧尽量抽出时间来找她,次数多了和她一幢楼的同事多少都对徐秉然有些印象,更别说徐秉然长相和身型都出挑,想让人不注意也难。 那时候刚好有个男同事和她在做同一个项目,两个人话都比较多,关系还算可以,经常一起吃饭,有时候还一起下班。 她不知道徐秉然为什么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两人深入对话了一回,之后那位男同事明显开始疏远夏听南,又过了没多久,公司里就传出了一些比较难听的谣言,诸如她乱搞男女关系之类的。 夏听南就算再乐观,但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何况那段时间她原本就很忙,心情一直有些抑郁,再加上连续几次撞见别人在背后诟病她,她就像油桶被点着了火,整个人炸了。 怒气需要有一个发泄的对象,于是她把枪炮对准了她所认为的始作俑者——徐秉然。 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徐秉然是什么人她哪能不知道,其实她最应该喷的分明是那位男同事,不知道往外传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但她那时候太年轻,有着现代人常有的毛病,还是欺软怕硬,擅长窝里横,习惯于把气往自己人身上撒。 她一气之下删掉了徐秉然所有的联系方式,后来徐秉然来找过她几次,但她那时候还在气头上,于是都狠下心避开了,等到她逐渐冷静下来想把徐秉然加回来,徐秉然却没有再理过她。 之后夏听南实习结束,从那家公司离职,离职前还和那个男同事大吵了一架,然后写论文、准备毕业答辩、找工作、换工作、全身心投入考公考编,事情堆积着过来,变得无比忙碌,就更别提和徐秉然联系,而且也有赌气的成分在,毕竟她也是要面子的,联系了徐秉然这么久没有得到回应,之后自然就不再坚持联系他。 徐秉然站直身子解释道:“我没和你那个同事说什么,我也没想到他会那样。对不起。” “没有没有,你没做错什么,是我当时太过分了。”看到他这么果断地道歉,夏听南更不好意思了,明明是她想好好地和徐秉然道谦的,没想到自己突然就怒火攻心了,她连忙说,“我才是对不起,我那段时间太暴躁了,所以你不生我气了吧?” 徐秉然想说他没有生过她的气,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摇头。 她又问道,“所以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加我?” 徐秉然沉默了两秒,说:“不想理你了。” 夏听南:……啊? 夏听南:你刚刚说过没有不想理我。 徐秉然:我说错了。 夏听南:? 夏听南:真有你的。 徐秉然:还行。 夏听南好气又好笑,不过整个人倒是彻底舒坦,和徐秉然重逢之后她就觉得有块大石头压在心上,如今和徐秉然开诚布公地说完自己的想法,顿时感觉心里的一根刺被连根拔起。 误会如果不及时解释,是很容易被放大的,分明是这么小的一件事,却莫名其妙让他们冷战了叁年多。 这几年她不是没有关注过徐秉然,她知道徐秉然每年都会找机会回来看一看她爸妈,但可惜从来没有和她撞上过一次,她以为徐秉然是在故意躲她;她知道他的仕途一帆风顺,但不知道他调回来了,她以为徐秉然是不打算回来的;她也知道徐秉然问过她的情况,但却一直没有主动联系她,她以为自己和徐秉然回不到以前了。 夏听南冷不防地喊道:“徐秉然。” 徐秉然抬眼看她。 她看着他,认真地说:“我挺想你的,真的。” 徐秉然怔了一下,忽然抿着嘴笑了,露出夏听南熟悉的单边酒窝和温和的眉眼。 他说:“我也是。” 夏听南笑盈盈地问:“那我们以后不冷战了吧?” 徐秉然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缓缓点头。 于是接下来的每一天,夏听南都来徐秉然家里打游戏,十分刻意地在徐秉然面前刷存在感,徐秉然有时候会和她一起玩,有时候只是看着她玩,就像过去一样的自然。 徐秉然知道她愧疚于当时误会他,对他说出那些过分的话,其实他已经记不清夏听南到底说了些什么,也可能是他刻意遗忘,好像只是简短的几句话,诸如就算喜欢那个男同事也不会喜欢他,又或者是觉得他很烦不想再看到他。 现在看起来能很容易分辨出这是气头上的话,但在那时候的确给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心理上的失落让他难以呼吸,不知所措,难以入眠,到现在回想起来心中依旧是钝钝地痛。 他也挫败于夏听南不相信他的这个事实,也无奈于夏听南连一点心动的不愿意施舍给他,到后来逐渐接受了一切。人生是很奇妙的,它总是会让你在某几个充满意外的瞬间想明白一些事,然后把失控的航线重新拉回正确的轨道。 前段时间夏听南经常做噩梦,梦里诡谲的事情接连发生,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 事实上她很少梦到现实发生过的事情,但大约是冷战的事情翻篇,最近又总是见到徐秉然的原因,某一天破天荒的在梦里回顾了一遍自己的学生时代。 从徐秉然告白开始,他就在用行动告诉夏听南他不是在开玩笑。 夏听南的成绩不出意料的平平无奇,在本地根本读不了本科,于是夏妈妈拍板,让她报了远一点的学校,这才有个本科读。 她的学校离徐秉然不算非常远,但也有些距离,坐动车至少要两个小时,警校的管理严格,不过大叁以后管理变得宽松了一些,只要碰到小长假或者有点寓意的节日,徐秉然都会尽量来她学校找她,大多时候都是当天来当天回,十分辛苦。 这导致夏听南的很多大学同学一直以为徐秉然就是她男朋友,并且十分羡慕夏听南,也导致她大学依旧是棵铁树,没有开花。 一开始夏听南还会跟大家解释,到后来干脆就不再解释,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有得有失,正好还可以替她挡住一些油腻的烂桃花。 只有几个关系特别好的才知道事情真相,而孙雅舒就是其中一个。 前两天,她跟孙雅舒说自己和徐秉然和好了。 孙雅舒收到夏听南消息的时候差点从床上翻下来。 什么意思……什么和好了……又复合了? 你们这是破镜重圆了? 夏听南听到孙雅舒的语音无语了一下,干脆给她打了个电话:“喂,是我,什么复合,什么破镜重圆,你也看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根本没在一起过。” 孙雅舒是她大学关系最好的朋友,见证了徐秉然追她以及她和徐秉然冷战的全过程,中途甚至无数次劝夏听南干脆从了算了,但夏听南一心沉迷纸片人,根本不想谈恋爱,尤其是和徐秉然,那根本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孙雅舒嘿嘿笑:“我和你开玩笑呢,到底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就把事情说开了,当年的事情其实不是什么大事,现在也翻篇了,就这样。”她长话短说,语气冷静。 “那你们现在是?” “冷战结束,皆大欢喜,兄妹同心,其利断金!” “他追了你这么多年,后来你们又冷战这么久,你们俩就不尴尬?”孙雅舒好奇地问。 夏听南想了想道:“还好吧,最开始是有点尴尬,聊两天就好了,你也知道我跟谁都能聊上,何况是徐秉然,而且现在他又不喜欢我,当年那点破事也说开了,没什么可尴尬的。” “可你们好久没见了。” “我和你也很久没见了。” “我和你能一样吗?我们是网络一线牵,全靠网聊保持友谊的巨轮,但你和徐帅哥冷战这么久,没见面没聊天,现在你这恢复能力也太快了。”孙雅舒知道夏听南心大,但没想到这么大。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冷战这叁年能算得上什么……”她无语道,“你和你爸妈几年没见会尴尬吗?我看你大学也没怎么回家,难不成你毕业回家就不认你爸妈了?” “这哪里能一样,那是家人啊。”孙雅舒嘟囔。 “这哪里不一样?” 徐秉然也是她家人,当年她说她爸妈就是徐秉然爸妈可不是说笑的,夏爸夏妈也是把徐秉然当做儿子看待,对徐秉然比对她还好,不过可能是因为徐秉然比她孝顺多了,就算在外工作也时常联络他们,不像她,除了伸手要钱之外基本不联系他们。 夏听南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嘴皮子又利索,孙雅舒说不过她,甚至开始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逻辑没有一点错误,孙雅舒对此有些崩溃,暗骂夏听南洗脑能力一流。 不过夏听南觉得自己不是心大,而是真的觉得没有陌生感,徐秉然和前几年没什么变化,要硬说哪里变了,那可能是变得更加成熟稳重。 她翻了一下徐秉然的朋友圈,发现里面几乎全是转发公安公众号的推文,只有几张他自己的动态,点开一年前的动态,只有照片没有文字,看起来是在夏天,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树与蓝天白云。 她又往下刷了刷,觉得没什么意思。 这时候,她收到了徐秉然的消息,问她在不在家。 ———— 最开始的文案写的是“男暗恋→明恋→暗恋女”,你们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吧XD 徐秉然要换个方式暗搓搓地追了。 13 严格来说,夏听南和徐秉然都不算是本地人,徐秉然的爷爷奶奶以及外公外婆去世得早,所以徐家每年都留在这里过年,但夏听南每年都是回老家过年。 今年夏听南依旧是和父母回了老家,然而今年春节过得实在不算太温馨,甚至让大家心惊肉跳,因为夏听南的奶奶在这阖家欢乐的时间里忽然急性心肌梗死,被送进了ICU进行手术。 客厅里是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家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夏爸夏妈还有几个叔叔阿姨都在医院陪奶奶,说医院不干净,让她和几个年轻的哥哥姐姐好好待在家里。 夏听南坐在堂姐身边看着索然无味的小品,觉得没意思极了。 人总是自私又虚伪,分明知道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想,内心仍然担心奶奶的情况,期望着父母长辈可以笑着推门进来说一切平安,但有那么一个瞬间,夏听南依旧产生了如果不回老家过年,那还有徐秉然陪她的想法。 零点的时候,她收到了陈茜的新年祝福,还有小学初中的朋友同学的新年祝福,她很有耐心地一条条回复着“谢谢,同乐”,并不计较对方是不是群发。 夏听南是个很讲究仪式感的人,芝麻大点的事都喜欢在朋友圈发,从来不担心自己被别人拉黑。 她每年都会假装不经意地提醒徐秉然给她发新年祝福,徐秉然被她磨得没了脾气,毕竟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就答应下来只要想起来就给夏听南发一句。 往年徐秉然虽然不会专门卡整点发新年祝福,但还是会早早地给夏听南发一条简短的“新年快乐”,这一回夏听南一直等到快两点,也没有等到他的消息,干脆主动出击,给他发了一句“新的一年,天天开心”,然而还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电视机早已经换了频道,沙发上的大家都半阖着眼看无趣的午夜剧场,时不时吐槽一句演员的演技。 堂姐看了一眼时间,然后说:“听南,你别熬这么晚,已经这么迟了,你先去睡,我们继续等。” 夏听南的确困得受不了了,只好说:“好吧,那你们也早点睡。” 她慢悠悠地洗漱完躺在床上,在睡着前终于收到了徐秉然的消息。 很简单的叁个字:你也是。 她终于松了口气。 但夏听南没有想到,她给徐秉然的祝福并没有实现,滚滚而来的这一年将会是徐秉然最痛苦的回忆。 等到她过完这个寒假回家的时候,徐秉然已经开学了,不过开不开学对徐秉然来说也没什么差别,他每天依旧不是坐在床上看书就是在书桌前写练习。 尽管老师建议所有高叁生都留校复习,但徐秉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依旧走读。 “妈,我去找徐秉然。”她在门口换鞋。 夏妈突然喊住她:“别去。” “为什么?” 夏妈认真地切着菜,严厉地说:“今天你徐叔叔徐阿姨都在家,你别去就是了。” 夏听南有点茫然,不知道徐家父母在家与否和她去找徐秉然有什么必然联系,但夏妈今天肯定是不会让她去徐家了。 她回房间之后心下有些惴惴,给徐秉然发了条消息,说自己要翻窗过去。 徐秉然很快就回了两个字:别来。 叁月初,窗外的树依旧光秃秃的,只有几只鸟立在树枝上,天色十分阴暗,但又看不到乌云,只有一片灰色的天。 厨房里油烟机的声音穿过墙壁传到她的耳朵里,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从徐秉然房间里隐约传出的争吵声。 刚想下床,想到什么,她又把伸出去的脚收了回来,安静地坐在床上按着手机。 厨房里夏妈把油烟机关掉,大喊了一声“吃饭”,夏听南刚想回应,就听到窗外传来极轻的一声,是徐秉然房间的阳台门被关上了。 一切又归于寂静,只有马路上汽车零星的鸣笛声。 * 时间照样自顾自地流,而夏听南也总是会开学,返校前的叁天她才把作业补完,几乎是所有清醒着的时间都用来补作业了。 陈茜问她寒假到底都干了什么,都不出来玩。 夏听南解释说自己回老家过年的时候家里人出了点事情。 陈茜表情顿时严肃起来:“那现在没事了吧?” 夏听南点头,“已经好了。” 奶奶手术成功,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了几天就转到普通病房了,情况十分稳定。不过毕竟年纪大了,身体没有以前硬朗,所以夏听南父母最近有时间都会去照顾奶奶。 夏听南也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想法,反正她最近不是很敢去徐家蹭饭,总感觉遇上徐爸徐妈会很尴尬,不是他们尴尬,就是夏听南自己别扭。 不过她晚上还是会在写完作业之后去找徐秉然,徐秉然见她翻过来的频率越来越高,心里也有点无奈。 其实夏听南有点担心影响徐秉然复习,但不看着徐秉然她心里更不安心。 徐秉然盯着再一次阳台上的身影,“下次走正门。” “不行。”夏听南慢慢爬起来,走进房间。 徐秉然问她为什么。 夏听南依旧坚定:“就是不行。” 徐秉然盯着她,说话间能看到若隐若现的粉嫩舌尖,很柔软很湿润。 他走过去掐住她的脸,左右看了看,迟疑道:“你是不是……瘦了?” 夏听南:“没有吧。” 柜子旁边有个体脂秤,徐秉然让她站上去看一看,她磨磨蹭蹭,不想暴露自己的体重。 徐秉然像举小孩一样,抄住她的腋下轻而易举地把她举了起来。 ??? “……你的力气是不是太大了点?”夏听南感到费解。 徐秉然把她放下后,手悬在空中,偏了偏头看秤上的数字,“怎么瘦了这么多?最近吃什么了?” “在学校就吃那些呗,回家就随便吃点零食泡面什么的。”她回想了一下,“瘦点也好,之前太胖了。” “不胖。” 夏听南没信,说班上好几个男同学总是拿她开玩笑,叫她小胖子。 “他们这么叫你?”徐秉然这时才放下手,语气有一丝古怪。 她说“对啊”。 过了一会儿,徐秉然声音低低地对她说:“不胖,别理他们。” 书桌上的书更多了,夏听南每次看到他的书都觉得自己像个弱智,成天就是和游戏,但又管不住自己,每一次发誓好好学习,没过半小时一小时就放弃了。 “你在复习吗?” “嗯。” “那我总是过来会不会打扰你?” “不会。”徐秉然回答得很快。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徐家的大门被打开,是徐爸爸回来了。 他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手里还拿着手机在和同事说着今天的一些警情。 临近太阳下山的时候,所里接到一个报警电话,一位女士带着哭腔说自己的女儿发了条朋友圈说要自杀,现在她找不到女儿人在哪里。 她哭哭啼啼地半天说不出一个有用的线索,徐爸爸又是安慰又是劝说,终于从这位女士口中挖出了一个比较重要的线索,她女儿可能在某一家宾馆。 所里一群民警动员一切力量,又是查监控又是打听询问,大海捞针地挨家宾馆找,连饭都没来得及吃,终于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宾馆里找到了她的女儿。 没想到她女儿根本没想着自杀,只是觉得父母忙于工作不关心自己,所以演了这么一出闹剧,想着离家出走一天就回去,没想到母亲会报警。 他们一群人站在房间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后全都化为一腔无奈和庆幸。 虽然不是第一次接到这种报警,但大晚上的东奔西跑的,大家心里总还是有些心累,如果这些无厘头的案情少一些,所里的民警可能也不至于每天忙得不着家。 所幸没有人真的伤亡,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家宁愿累一点,也不愿意轻视接到的任何一个报警,不愿意看到有人真的想不开,不愿意看到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 最后他们口头教育了一下这家人,这件事也就算完了,那位女士拉着徐爸爸的手一直说谢谢,说要给他送锦旗,徐爸爸受不住,只让她以后多关心关心孩子,就算是为公安事业做贡献了。 他收回思绪,往徐秉然的房间走,然后敲门。 “秉然,你有没有听南的联系方式,我刚去隔壁好像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