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妻》 很骚 他们之前打过招呼的,毕竟就住对面。 姜叶家里停水过一次,她还跑来借用了一下洗手间,那会两人完全不熟,她以为是路愉熙在家,可没想到,在家的是裴征。 她急急忙忙用完洗手间就走,裴征还把物业电话抄送给她,两人后来在电梯见面,就只是点头之交,连寒暄都没有。 “还剩一个菜,你们坐会。”裴征打完招呼,把火重新开了,他似乎挺享受做菜的,餐桌上摆的四份菜,每一份都摆盘得精致美观。 “本来打算从外面点几个菜的。”路愉熙把醒酒器里的红酒倒进杯子里,“但是又觉得这样招待客人不太好,所以,老裴就自己做菜了,他做菜挺好吃的。” “在酒店里学过吧?”魏成辉指着盘子里的胡萝卜雕花,“这手艺,得是主厨啊。” “少来。”路愉熙笑得欢快。 不难想象,他们两人私下相处也是这么开心。 姜叶移开视线,看了眼房间,上次来得匆忙,没仔细打量,裴征的喜好还挺一清二楚的,简约灰,墙上没有复杂的挂画和装饰,沙发也是单色调,像他这个人一样,有种古板守旧的味道。 “久等了。”裴征把最后一道菜放下,便摘了围裙,走过来坐下。 路愉熙拿起酒杯跟每个人碰杯:“我们干一杯吧!” 姜叶看着高脚杯里的红色液体,她轻轻晃了晃,仰头抿进嘴里。 路愉熙话是真的多,姜叶全程听着她滔滔不绝地讲她去欧洲遇到的奇葩事件,偶尔错开视线,会看见裴征默不吭声地品酒,他似乎没有在听路愉熙说话,只认真地品尝自己的菜,甚至还会在魏成辉夹菜不小心弄歪他的胡萝卜雕花时,伸出手去扶正。 自己的老婆在和别的男人谈笑风生,作为老公却只关心自己的胡萝卜雕花歪没歪。 姜叶莫名其妙地笑了声。 一时间,几人抬头看向她,路愉熙笑着说:“你也觉得好笑吧?!哈哈哈,我当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姜叶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 她有些倦了,不想陪他们玩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成年人游戏了。 但今晚肯定不止吃饭这一项活动。 饭后,裴征去厨房收拾碗筷,路愉熙带着魏成辉和姜叶坐在沙发上挑选好看的电影,姜叶一个人歪靠在单人沙发上,看着他们俩人头挨着头凑一块看手机,路愉熙时不时笑着拍打一下魏成辉的手臂,而魏成辉一直在笑。 姜叶从来没发现,魏成辉还有这样的一面,明明都三十出头的男人了,却还笑得像个年轻小伙。 难怪,男人岁数越大,越喜欢找年轻的,果然,年轻的女孩会让老男人找回年轻的自己。 姜叶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已经看不见魏成辉和路愉熙了,只有裴征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电影。 姜叶也没问那俩人去了哪儿,径直坐到单人沙发上,盯着屏幕看。 她其实猜到了。 但听到动静的时候,后脊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整个人好像是散了架的,头重脚轻,脑门嗡嗡。 路愉熙叫得很骚,是那种刻意的骚,浑然不顾外面还坐着自己的老公,以及自己出轨对象的老婆。 “出去吗?”裴征没关电视,站起来,走到她旁边,或许以为她在哭,他半蹲下来盯着她的脸看。 姜叶缓缓抬起头,问他:“雕花从哪儿学的?” 裴征:“……” 有点凶 裴征怎么都想不到,姜叶会问他这么个问题。 他刚刚都准备去拿纸巾了,又觉得姜叶表现得很冷静,可能不需要纸巾,她或许会好奇地问他,他俩究竟在一起多久了,亦或者问他一会去哪儿。 总之,都不该和雕花扯上半毛钱关系。 “跟我妈学的。”裴征还是回答了,他站起来,拿起大衣穿上,又拿起她的大衣递到她面前。 姜叶跟在他身后出去,走进电梯,看着数字从9跳跃到1,当时买房,魏成辉说要长长久久的9字,于是选了这一层,也不知道,裴征他们买房是不是也冲着这一层含义。 姜叶出来后,感觉空气还挺新鲜,喝酒之后头一直晕,她早就想回家躺着,又不想被人以为是找借口出来,好像她一出来,就代表她在意,代表她输了。 即便,她心里并不怎么在意魏成辉。 走出小区后,两人沿着道路两边的小路走,裴征一直不说话,姜叶也乐得安静,直到口渴了,两人进超市买饮料喝,姜叶才问了句:“你是做什么的?” “修手表的。”裴征拿了瓶热饮,结了账递到姜叶手里,“你呢?” “卖书的。”姜叶道了谢,发现瓶盖已经被拧开,她是那种注重细节的人,喝完热饮,又仔细看了裴征一眼,他长得虽然不是很帅,但五官耐看,眉尾位置有道疤,把乌黑的眉毛分割成断眉,他拧眉看人的时候,就莫名带着几分煞气。 有点凶。 “怎么了?”裴征搓了搓眉毛,以为沾了什么东西。 “怎么弄的疤?”姜叶问。 “上学那会跟人打架,被人拿板凳砸的,缝了五针。” “看不出来。” 裴征忽然低下头,把脸伸到姜叶面前:“你这样看,就能看见。” 姜叶:“……” 她的丈夫在出轨,而她和丈夫出轨对象的老公在外面散步,喝饮料,看疤痕。 实在是糟糕的一天,又好像没有那么糟糕。 “你不爱你老婆吗?”她仰头喝了口饮料,看着头顶的星河,有些感慨,上次和别人抬头看星星还是自己的同事。 “你爱你老公吗?”裴征跟着抬头看头顶的星星。 姜叶扯了扯唇角,拿饮料瓶跟他碰了碰:“回去吧,困了。” 裴征把她送到家门口,转身就要回去,哪知道姜叶一直跟在他身后,跟着他进屋换鞋。 “你不回家?”裴征把大衣挂上,扭头看她。 他个头比魏成辉还要高,明明胸肌很大,偏偏还要穿衬衫,绷得扣子都要炸了。 姜叶脱了大衣挂在他边上,低头换上那双新拖鞋:“我改主意了。” 魏成辉来之前就说过,吃完饭喝点酒,看个电影,如果她觉得对方可以,就留宿跟裴征过一晚,如果觉得不可以,就直接回家,裴征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姜叶并不觉得裴征会想跟她有点什么。 她留下来,纯粹是不想让魏成辉太得意,他笃定了她会回家。 那她,偏就不如他的意。 你怕什么 姜叶洗完澡已经是晚上十点,躺到陌生的被窝,还有点认床睡不着。 过了十点半,还不见裴征进来,她狐疑地下了床去洗手间,以为他还在洗澡,结果就见男人躺在沙发上,长腿多出去一节挂在沙发边上,远远看着,沙发上像躺了具尸体。 姜叶走过去抵了抵他的肩膀:“你睡这干嘛?” 她真的不理解,为什么有魏成辉这种人存在,却还有裴征这样的人存在。 这世界公平吗? 裴征扣住她的腕子,把人往外推:“你回去睡。”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姜叶另一只手去牵他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宽厚有力,温度灼烫,她微微用力拉他,却拉不动,客厅没开灯,四下漆黑一片,却还能听见路愉熙房间传来笑声,愈发显得沙发上的男人寂寥落寞。 “过来。”她松了手,口吻透着置身事外的冷静,“你这个样子算什么。” 她说完转身往回走,走出去几步,回头看了眼,男人果然跟了上来。 姜叶确实是除魏成辉以外,第一次和陌生男人同床共枕,两人离得很远,裴征关灯时还问她,为什么不怕他。 姜叶觉得这个问题挺好笑的:“为什么怕你?” 她甚至有种冲动,如果裴征现在霸王硬上弓,她都不会反抗一下。 也不知道是因为对魏成辉失望,还是对婚姻失望,此刻所有男人在她面前,都不过是释放欲望的一具肉体。 “万一我趁你睡着,对你做了点什么。”他说。 “那别趁我睡着。” 裴征:“……” 他好像笑了,漆黑的房间里隐隐传来他的笑声。 姜叶也弯起唇,她想,至少裴征不是个让人讨厌的人。 她的生物钟很早,加上睡在陌生的环境,她今天五点不到就醒了,睁开眼时,窗帘紧闭,房间一片漆黑,但她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声,是裴征。 他转过来了,却没有离她很近,也没有动手动脚搂抱着她。 她忽然同情这个男人,他也很无辜,却要配合这场令人不齿的成人游戏。 姜叶再一次苏醒时,裴征已经起床了,她闭上眼缓了缓,耳边听见脚步声,她也没睁开眼,裴征进屋后,站在床沿看了她一会。 她一看就是知性聪慧的类型,要不是魏成辉,估计也不会答应这种荒谬的换妻行为。 姜叶想不通他在看什么,但她知道,一般做坏事的人被抓包,躲闪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于是,她忽然睁开眼。 裴征没躲。 他眼睛很黑,大概是眉毛浓厚的缘故,显得他眉眼粗粝深邃,五官轮廓带着硬朗的锋利,见她醒了,他微微后退拉开距离,晨起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早。” 姜叶觉得他声音挺好听的,她眯起眼,微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早。” 很奇怪,她昨晚睡得还挺好,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没想到睡得比在家还舒服。 “我做了三明治。”裴征站直身体,他今天穿深棕色的西装三件套,从姜叶的角度看,裴征很有男性魅力,身形挺拔,性子不骄不躁绅士礼貌,长相也还不错。最关键,还会做饭。 “姜叶?”他又喊了她一遍。 “嗯?”姜叶回神,“什么?” “有事可以打我电话。”他把名片放到桌上,转身往外走。 姜叶在床上躺了会,拿起那张灰色名片,设计还挺特别,她直接加了他微信,又把电话号码存进手机,这才起床。 魏成辉也起来了,见她从裴征房间出来,脸色有点怪异,大概想问点什么,却迟迟没开口问,只是在姜叶洗漱完准备出门时,跟她一道出来,进了对面的家里。 姜叶换了身衣服,魏成辉跟在后面,也从柜子里拿了件新衬衫,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她把换下的衣服放到脏衣篓。 “你们没做?”魏成辉看她身上什么痕迹都没有,也不知是庆幸自己老婆没被别的男人睡,还是讽刺裴征没用,笑着说了句,“那你俩躺一张床上就纯睡觉?” 姜叶给自己喷了点香水,站起身,冲他道:“魏成辉,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石头 魏成辉知道自己说错话,搂着姜叶的肩膀道歉。 姜叶不理他,只说上班要迟到了,推开他往外走,两人刚出家门口,还碰上路愉熙,她刚起床的样子,穿着性感的睡衣,手里提着垃圾。 魏成辉脸色一沉,走到她面前:“你就这样出来丢垃圾?” “嗯。”路愉熙揉了揉眼睛,“饿了。” “我去给你买……”魏成辉刚说完,才意识到姜叶还在边上,赶紧冲姜叶说,“你要不等我……” 裴征做了三明治,只不过就一份,姜叶没想抢路愉熙那份,也就没吃,但细细想来,裴征应该是做给她吃的,偏偏路愉熙装没看见,当着她的面上演如此绿茶一幕。 或许以为姜叶会生气,吃醋,甩脸子给魏成辉看,再不济,当着她的面拉着魏成辉离开,总归,姜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但她错了。 姜叶经她这么一提醒,径直进了她家里,也没换鞋,从餐桌上拿走三明治,回来时说了句:“抱歉,忘了拿走了。” 路愉熙没想到姜叶会是这么个反应,愣在原地,等姜叶按电梯下了楼,才冲魏成辉笑:“你老婆……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你。” 魏成辉脸色是真的不好看,他看了眼腕表说:“我快迟到了,先走了。” 他不回答路愉熙的问题,因为他心里也是那么想的,姜叶的心好像是石头做的,一年到头没什么情绪波动,即便魏成辉告诉她出轨的事实,她也没有大吵大闹,只是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她不像路愉熙会撒娇生气跟你闹别扭,她从始至终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每天上朝九晚五的班,下了班去小区喂养流浪猫,还会在超市的儿童区看一会儿童绘本,魏成辉搞不懂她,有时候打电话催她回家,她也不急不慢,他以为她忙工作,后来才知道,她在小区池塘喂金鱼。 他以前以为,娶妻就该像姜叶这样的,聪慧稳重,后来遇到路愉熙,感受到被依赖被需要,这才发现,他生活中就缺少这一味调剂品。 姜叶太老成了。 她把自己的世界打造得安闲静谧,像一幅富有诗情的画,可这幅画里独独没有他。 姜叶吃完三明治给裴征发了条消息:【很好吃,谢谢。】 裴征回复:【不客气。】 姜叶不怎么爱闲聊,看完回复就合上手机开始忙碌。她原本在一家国企单位上班,里面人际关系复杂,说话拐弯抹角,每个人都勾心斗角往上爬,她有天早上醒来觉得有些累,于是发了封辞职邮件,第二天就拎包去常去的那家书店应聘。 书店规模不大,楼上楼下两层一共两百一十平,老板娘原先一个人看店也还忙得过来,毕竟来买书的人再怎么多,都不会多到排队。 后来老板娘怀孕生娃,忙着带孩子,一个人忙不过来,便招聘店员,姜叶是第五个来应聘的,又是经常来书店的老顾客,老板娘毫不犹豫地就选了她。 一方面姜叶长得漂亮,性子温和,做事稳妥细致,另一方面,姜叶喜欢书,她能根据不同人群的喜好做推荐。 没人的时候,她就坐在椅子上看书,安安静静的,像一幅画。 五点半一到,姜叶就收拾下班,先去超市买一颗最大的苹果,随后打车去养老院。 虽说父母早就离了婚,但爷爷奶奶很疼姜叶,每到寒暑假,就打电话问姜叶母亲,能不能把孩子接过去待几天,姜叶母亲每次都同意了,因为她忙着谈恋爱,根本不想照顾姜叶。 姜叶对童年的记忆大多是美好的,爷爷奶奶的爱弥补了她缺失的部分,只是这份爱并没有持续太久,她高一那年,奶奶心肌梗塞突然去世,高三还没毕业,爷爷患了阿尔茨海默症。 他在外出买菜的时候忘了回家的路,紧急联系人是姜叶的号码。 她本该去更好的学校,却为了爷爷,选择了本地大学。 每到周三晚上六点,护工就会带着姜胜喜出来,穿过长长的廊道,走到养老院的草坪上,姜叶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苹果,和上次见面时一样,她总会问他:“还记得我是谁吗?” 姜胜喜打量她好一会,皱着眉问:“你谁啊?” 姜叶把苹果塞到他手里:“我是新来的护工。” 她每次来都会编一个新身份,从来没说过,她是他的孙女。 也没喊过他爷爷。 但是每次,姜胜喜把苹果塞进口袋,说留给他孙女吃的时候,姜叶心底就会一酸。 要喝点酒吗? 姜叶回到家已经晚上八点,一打开门,就看见魏成辉搂着路愉熙在沙发上玩羊了个羊。 背景音乐声很大,伴着路愉熙的娇笑:“哎呀,又输了,你行不行啊?” “你说我行不行?”魏成辉手一直伸在路愉熙衣服里面,又是抓又是揉。 姜叶觉得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应该掐在他俩正在进行时进来,保不准能吓得魏成辉阳痿。 路愉熙也没尴尬,冲姜叶笑着打了招呼:“回来了啊,吃饭了吗?” 姜叶觉得脚下的地盘好像不是自己家,她像是个客人,误闯进来的那种。 她把挂在墙上的包收回来,问路愉熙:“裴征在家吗?” 每次姜叶的反应都能让人出乎意料,这次也不例外,路愉熙虽不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还是老实回答了:“在。” 姜叶点了个头,拿了包关门走了:“那你们好好玩。” 魏成辉起身追出去时,还被路愉熙拉住了胳膊:“你不是一直想让我睡你的婚床吗?我今晚穿那件最性感的好不好?” 魏成辉的注意力立马被拉了回来:“好。” 姜叶敲了三下门,垂着眼睛看地面。 她不知道母亲丁莲当初发现丈夫出轨后是什么样的反应,按她的脾气大概是砸烂了所有家具,大闹一番,再甩了男人一巴掌,带着小小的她离开那个肮脏之地。 她是不是也该生气,也该愤怒,该质问,咆哮,问男人要承诺,让男人俯首跪地发誓。 然后呢? 对方死性不改,她索性放弃,勇敢追寻新的恋情,再遇到另一个出轨男,炮制上一段失败的婚姻,继续在死去活来的爱情里哀哀挣扎。 好没意思。 门开了,裴征头发还在滴水,他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拿条毛巾擦头发,就听见了敲门声。 “你为什么不离婚?”姜叶站在门口,仰着脸看他。 裴征比她高很多,块头很大,不知道是不是室内锻炼过,露出来的两条手臂肌肉发达,青筋盘虬,透明的水珠子沿着他的脖颈往胸口滑进去,清新的海盐味沐浴露铺天盖地。 “那你呢?”他把那双新的女士拖鞋拿出来放在地上。 姜叶没想过离婚,对她而言,全世界的男人都一个德行,离了魏成辉,还有成千上万个魏成辉,她不想折腾,更不想步母亲的后程,婚姻对她来说,不过是人生旅途中无关紧要的一站。 这一站,跟谁一起都无所谓。 “我不爱他。” 姜叶脱了鞋,把大衣和包挂起来,双脚踩进拖鞋里,这才抬头看着裴征。她是秀气的长相,性子温和,气质清冷,那双眼始终透着看破红尘的淡然。 裴征昨天就猜到了,现下听她亲口承认,仍颇感意外地挑了挑眉。 魏成辉在外人眼里算得上出众,长相,身高,条件,各方面都有足够的优势,不然也不会吸引路愉熙不顾一切地为了他要出轨,还玩上换妻游戏。 “要喝点酒吗?”裴征问。 姜叶不置可否地点头,跟在他身后进来。 客厅窗帘没拉,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路灯下散落的银杏树叶,今年的秋天来得不声不响,商店里早就撤了秋装换上冬装,朋友圈也一溜烟晒的全是火锅。 手机传来震动声,她回身去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是母亲丁莲发的消息,叫她周末回去吃个饭。往下滑才发现魏成辉在她下班之前给她发了消息。 【路愉熙今晚来家里做客,我在酒店订了几个菜,你早点回来。】 魏成辉或许以为她今晚不想回家,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 她忽而想到刚洗完澡的裴征,于是拿了手机走到厨房:“你今晚是不是打算去我家?” 男人刚打开一瓶红酒倒入醒酒器中,听到她的话,抬头看了她一眼:“我只打算在家睡觉。” 断眉位置被水润得极黑,他低着头,鼻骨很挺,嘴唇削薄,偏粗犷的长相,被头顶的灯光照得五官线条柔和了几分,他放下手里的红酒,食指抵在桌上很轻地敲了一下:“我猜到。” 姜叶抬眸:“什么?” 裴征看着她说:“你会来我这儿。” 你喝醉了 姜叶晚上只吃了一根香蕉,书店老板娘赵娟自从断奶之后就拼命减肥,早中晚清一色的减肥餐,今晚她只吃了两个水煮蛋,饿得不行,又拿了两根香蕉,分了姜叶一根。 喝红酒之前,裴征问姜叶有没有吃晚饭,见姜叶点头,他似乎有些不信,问她吃了什么。 “香蕉。”姜叶握着红酒杯轻轻晃了晃。 裴征走过来,将她手里的红酒抽走:“吃点东西再喝吧。” 姜叶并不想吃东西,她对食物的需求仅限于填饱肚子,同龄人总会在深夜出没在各大网红餐厅打卡品尝美食,而她只会在同样的时间点,窝在自己的床上捧着加缪的异乡人读:【孤独地就食,孤独地晃荡,孤独之人,何处归途。】 看得出来,裴征是真的享受做菜的过程,他草草擦干头发,系上围裙,从长短不一的刀具格里挑出一把趁手的刀,随后一刀切掉胡萝卜的头尾,动作利落流畅,像舌尖上的美食纪录片。 姜叶看了会,才被香味勾动味蕾,她不会做饭,魏成辉也不会,他在单位每天晚上都有应酬,而她回到家,一颗苹果就当晚饭,偶尔会跟姐妹出去吃点炸鸡和烧烤,次数不多,一个月三次左右。 裴征用胡萝卜雕了只小兔子,他手法很专业,速度也不慢,雕完后,将小兔子放在盘子边缘,这才拿了勺子,端着盘子放到餐桌上。 他做的滑蛋虾仁,卖相很漂亮,鸡蛋色泽金黄,香味浓郁,姜叶接过勺子挖了一口塞进嘴里,口感也极佳。 “很好吃,谢谢。”她晚饭并不能吃太多,好在裴征大概猜到她的饭量很小,虾仁只有六颗,鸡蛋只打了两个,她刚好全部吃完。 “不客气。”他收走盘子之前,姜叶拿走了那枚胡萝卜雕刻的小兔子。 她放在桌上立着,随后起身跟在裴征身后,问他:“你们经常跟别的夫妻交换吗?” “没有。”裴征拿毛巾擦拭流理台,将盘子和勺子放到洗碗池里清洗,“她跟同事约过一次,再后来就是魏成辉。” “她什么都告诉你?”姜叶意外地抬眉,裴征好像有绿帽癖,说起这些居然一点情绪都没有。 “嗯,他们第一次约会,做了几次,什么姿势,她都会告诉我。”裴征拿毛巾擦了擦手,转身看向姜叶,厚重的声音里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她觉得这是我欠她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她。” 裴征的故事挺简单,他父母跟路愉熙父母是至交,两家孩子也算是在双方父母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虽说裴征比路愉熙大了六岁,但路愉熙从小就喜欢黏着裴征,见到他张口闭口都喊老公,说早晚他们都会结婚,十八岁成人礼当晚,她悄摸爬上了裴征的床,却被男人毫不留情地推了出去。 那会裴征觉得她年纪小,不懂事,把她训了一顿。 路愉熙受挫哭了一整夜,后来玩离家出走,所有人都找不到她,唯有裴征收到她发来的一条语音,说只要他答应跟她交往,她就回家。 裴征当时心想,她只是个小丫头,哪里懂情啊爱的,想着把人稳住,便同意了。 但没想到,路愉熙认定了他,死活都要嫁给他。 “我母亲很喜欢路愉熙。”裴征坐在地毯上,一条腿曲起,脑袋后仰抵着沙发,地灯隐隐照出他凌厉的下颚线条,他说话时喉结一上一下地滑动,声线被酒水浸过,沾着一丝沙哑,“她的心愿就是让我跟路愉熙结婚。” 所以,他照做了。 姜叶拿起酒杯跟他轻轻碰了碰。 “好傻。”她轻声说。 裴征并不觉得自己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罢了,他为了孝道,成就路愉熙的爱情,倒也没什么大错。 酒喝得差不多,故事也讲完了,该洗洗睡了,裴征捏了捏眉心,转头看向姜叶。 她穿着件白色薄毛衣,衬得喝了酒的脸蛋绯红一片,嘴唇被酒水润得嫣红漂亮,她一只手撑着脸颊,歪靠在沙发上,微醺的眼睛看着他。 “你喝醉了。”他保持后仰的姿势,侧过脑袋看她的眼睛,声线沙沙的,“你在看什么?” 她半眯着眼,声音显出几分醉意:“在看一个孤独的灵魂。” 裴征失笑,身边朋友那么多,姜叶是第一个说他孤独的人。 刺激吗? 姜叶平时很少喝酒,今天喝得有些多,没多少力气从沙发上爬起来。 裴征过来试了试她的额头,问她难不难受。 她点头又摇头,眼睛半眯着,看他忽远忽近的脸,男人沾了酒的嗓音雾蒙蒙,带着沙沙的质感,像羽毛刮蹭耳膜,泛起异样的痒。 她再睁开眼时,已经被裴征抱了起来,他将她放进浴缸里,里面水温适宜,他说:“你喝了酒,冲一下就好。” 他并没有帮她脱衣服的打算,起身就往外走。 姜叶扯了扯身上的毛衣,吸了水的骆驼毛厚重难缠,她脱不下来,索性靠在浴缸里闭着眼休息,裴征再次进来时拿了条大毛巾,见她像是睡着了,把人从浴缸里捞了起来。 他是单手捞起来的,手臂很有力量,硬邦邦的骨头硌得姜叶微微蹙起眉,她靠在男人颈窝处,嘴唇不小心蹭过他颈侧的皮肤,裴征有片刻的僵硬,低头看了她一眼,她也正半眯着眼看他。 乌黑的长发早已散乱在脑后,有一缕垂在胸口,那张脸被酒意侵袭得酡红好看,平日里清冷淡然的眼睛沾了点红色,像哭过,鼻头也泛着红,小嘴一张一张的呼吸,鼻息温热,一下一下拂过他的颈窝。 裴征有些意外,自己对着姜叶这张脸有了反应。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太久没做爱的缘故。 “我帮你脱衣服。”他把人捞到洗手台前,让她靠在他胸口,脱下她湿透的毛衣和长裤,单手解开她的内衣搭扣,随后用大毛巾包住她的身体,一只手伸进毛巾里面,去脱她的内裤。 姜叶始终老老实实地靠在他胸口,浅灰色毛巾衬得她皮肤分外白皙,裴征将她打横抱起送到客房,用被子将她盖好,又拿起空调遥控器调到适宜温度。 临走之前,他倒了杯水放在床头,低声冲姜叶说:“这儿有水。” 姜叶含糊地“嗯”了声,她微微睁开眼,问他:“你不睡这儿吗?” “我们今晚都喝了酒。”裴征看着她的脸,忽然说了句,“姜叶,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男人。” 所以,什么换妻游戏,不要再玩了。 “你会离婚吗?”姜叶问。 “不会。” “我也不会。”姜叶很轻地笑,“好男人,我遇不到,我也不想遇到。” 母亲丁莲早就吃过男人的亏,她又怎么会上当受骗,这世上哪有什么好男人,不过是一些痴情怨女夸大其词的炫耀罢了,现实中的二十四孝好男人早已绝了种。 裴征走了出去,姜叶以为他不会再来了,没想到他只是出去冲了个澡,很快又回来,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姜叶往里靠了靠,侧过身看着他。 “怎么了?”裴征偏头看了她一眼。 “这样会很刺激吗?”她问的是换妻游戏。 她带着醉意的语气像好奇,又像是怀疑,好似身边躺下的裴征不过是一块木头,于她而言,没有丝毫影响。 裴征忽然伸手,粗粝的五指抵开毛巾,扣住她的细腰,一使力就将她箍到怀里,她整个人光溜溜抵着他,饱满的乳肉紧紧贴着他胸口的肌理,男人强稳有力的心跳震得她心尖发颤,脑海里似有一根绷直的琴弦,被粗粝的手指拨过,耳膜泛起嗡鸣。 裴征低头看着她问:“现在呢?” 他身体很烫,皮肤贴着皮肤,像一盆火炙烤着她。 姜叶无法形容当下的感受,皮下的血管鼓动出几分燥热,神经末梢分泌出难言的亢奋,或许是多巴胺在作怪,眼前的裴征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性魅力。 他的手臂,心跳,肌肉,喉结,包括他说话时的声音,都充满了蛊惑。 姜叶觉得自己可能醉得不轻,她莫名渴望裴征可以再做点什么。 报复魏成辉也好,酒后乱性也罢,此时身体的冲动和欲望做不了假,她不排斥裴征碰她。 她将滚烫的脸贴靠在他胸口,点点头说:“挺刺激的。” 她总是坦诚又直白,配着清冷秀丽的面孔,整个人又纯又欲。 裴征没再动,想要抽回手,又想起姜叶那句‘你怕什么。’ 他很想知道姜叶心里在想什么,是对现状的妥协,还是也想从这乏味无趣的生活中搜刮一点刺激,他不清楚。他只知道,再这么抱下去,姜叶就会发现。 他硬了。 春梦 姜叶靠在他胸口睡着了。 裴征把手抽回来,盯着她的脸看了会,论五官长相,姜叶长得并没有路愉熙漂亮,但气质独特,清清冷冷的,像秋天的白霜,冷却不扎人,有种特立独行的美。 路愉熙问他要不要玩换妻游戏时,裴征只问了句:“他老婆同意吗?” 再后来,路愉熙告诉他,姜叶同意了。 裴征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蹲在花园边上喂流浪猫的女人,她总是在每周三的晚上回来喂猫,也不像别的人,一边喂猫一边撸猫,她只是重复投喂的动作,并不亲近触碰她鞋头的猫咪。 裴征每个周三都要盘货,回来的时候,每次都会碰见她在喂猫。 风雨无阻。 他原本以为,他们俩的交集仅限于此,却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光溜溜地靠在他胸口,任由他抱着,醉意绵软的声线说:“挺刺激的。” 裴征长长呼出一口气,他翻了个身,伸手拉下内裤,将勒得生疼的硬物解放出来。 他扭头看了姜叶一眼,她是个防备心和警惕性都很强的女人,哪怕他将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她也没有开口讲一句关于她自己的私事,她包裹得谨慎又完美,喝醉酒也没有乱了分寸。 或许是笃定他不会对她做什么,光裸滑腻的身体紧紧挨着他,还睡得安然恬静。 裴征伸手关掉灯,背过身,缓缓闭上眼。 酒精作祟,他难得做了春梦,女人含着他的性器卖力吞咬,他爽得不能自抑,扣着她的后脑勺重重往她喉咙里抽送,性器粗大,插得女人呜呜哭叫,听得他性欲更重,他疯了似地挺胯插送,低吼着射精时,他抓起女人的长发,看见她通红的眼睛,她鼻头也泛着红,嘴角渗出乳白色精液。 是姜叶。 裴征忽然就醒了,内裤黏糊糊一片。 他抹了把脸,准备下床时,发现姜叶由后搂着他的腰,他回身看了眼,姜叶睡得很熟,一张脸紧贴着他的背,细细的手臂搭在他腰腹的位置,指甲圆润泛着粉意,手指白嫩纤细。 他轻轻拿下她的手,翻身下床,进了洗手间后,将内裤丢进垃圾桶,打开花洒站进去,单手撑着瓷墙,将头伸到水流之下,闭眼冲洗。 姜叶睡到闹钟震动才睁开眼,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早上七点,昨晚喝了酒睡得很沉,她几乎连梦都没做一个,她在床上缓了缓才掀开被子起床,纯白被单底下的身体光溜溜的,没有一件衣服。 她想起昨晚裴征抱着她在洗手台前,一件一件脱掉她的衣服,她回头去找床上的毛巾,却不期然看见床沿的椅子上放着她昨晚湿透的那套衣服。 已经被洗干净熨好了,拆开防尘袋还能闻到干洗店独有的香味。 裴征在厨房做早餐,姜叶洗漱完到他面前道了声谢。 “不客气。”裴征把面包放在干净的瓷碟里,又拿了杯牛奶递到她面前。 牛奶解酒。 姜叶不喜欢喝牛奶,她吃了两口面包,看了眼时间,拿纸巾擦了擦手就要走,裴征敲了敲桌子,喊她等一下,又给她倒了杯蜂蜜水。 就连魏成辉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不喝牛奶,可裴征却发现了。 注重细节的男人总是额外加分,不管是早上放在椅子上洗干净迭好的衣服,还是这杯蜂蜜水,都足够让裴征在姜叶心里的好感度唰唰往上涨。 裴征以为她不喜欢蜂蜜水,扬起眉看她:“给你换别的?” 姜叶接过蜂蜜水喝了个干净:“谢谢,这个就可以。” 甜腻的蜂蜜水滑进喉管,将她的四肢百骸都熨帖得舒服起来。 “我送你。”他拿起车钥匙的同时,将她的大衣取下来,姜叶手里还拿着手机,正要放在鞋柜上去穿衣服,就见裴征把大衣打开,为她穿上。 姜叶把手插进大衣口袋,闻着男人身上清冽的须后水味道,指尖挠了挠掌心:“我不是路愉熙,你不用这么照顾我。” “我没有为她做过这些。”裴征换好鞋,又将她的鞋取下来放在地上,“更不会把你当成她。” 姜叶抬脚的动作停下:“那为什么……?” “你不是说我的灵魂孤独吗?”裴征扯起唇角,笑容很淡,凶巴巴的断眉都显出几分温柔,“我在找另一个孤独的灵魂。” 姜叶心脏短暂地顿了下。 勾引 “你今天心情不错啊。”书店老板娘赵娟靠在书桌上,笑眯眯看着她问,“连妆都没化,起晚了吗?” 姜叶不置可否地淡笑,想起昨晚,除了洗手间那一幕,她能想到的就是自己主动贴近男人胸口的画面,酒醒以后,她再回忆那一段,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勾引裴征。 她食指摩挲桌垫,想起男人早上那句话,心思晃神了一秒。 裴征开车送她来书店的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入秋的空气干燥阴冷,街道两边的早餐店忙得热火朝天人声鼎沸,到处都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姜叶却像个格格不入的看客,隔着玻璃安静地注视着。 车子停下时,裴征问她:“在看一群孤独的灵魂吗?” 姜叶意外地露出笑容,她偏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弯着道了声“谢谢”,随后拉开车门下车。 她这前半生,遇到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他们或想跟她交朋友,或想成为她的异性知己,更甚者想跟她发展肉体关系成为炮友情人,这是第一次,有人想成为她的灵魂伴侣。 共享她的孤独。 中午饭点,魏成辉打来电话,约她周末一起回他爸妈那吃饭,姜叶说有约了,魏成辉知道她后爸经常搞家庭聚餐,也就没多问,又问她今晚几点回家。 不知道是担心她像昨晚那样突然出现打搅他的兴致,还是另有别的打算。 “我六点到家,拿点东西。”姜叶中午有喝茶的习惯,她在赵娟的小茶几上买了套茶具,每天饭后,就坐在这儿泡茶品茶,周围安静无声,她也将声音放得很轻,“我想在他家多住几天,月底再回家,你也跟路愉熙打声招呼。” “多住几天?”魏成辉下意识问道,“你周末有约是和裴征出去?” “不是,家宴。” “你们昨晚做了?”他又问。 姜叶反问:“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魏成辉一噎,还想再问些什么时,电话被挂断了,他盯着挂断的屏幕,想到自己的老婆被别的男人压在身子底下操弄,他一时间竟分不清拱到心口的那团火是愤怒还是刺激。 他打给路愉熙,简单跟她说了这件事,路愉熙还挺兴奋:“那我们要不出去玩几天吧?” 她早就想出去旅游,但裴征不喜欢,魏成辉也答应过要带她出去玩,这下正好有机会,路愉熙自然不愿意放过。 魏成辉想起路愉熙床上的骚样,心情愉悦不少:“我正好有年假,批下来跟你说。” “好。” 姜叶没想到下班前接待的最后一个顾客是裴征。 他进来挑了两本书,结了账去靠窗的椅子上翻阅,姜叶五点半准时下班,他也拿起两本书跟在她身后。 出轨确实能让人感觉到刺激,哪怕他们只是一前一后走在路上,没有任何亲密的碰触,但光是想想她夜里会和这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接吻做爱,鸡皮疙瘩就会从她的胳膊上窜起一片。 两人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一路走到车上,裴征把两本书放到后座,说:“我已经很久没看书了。” “我以为你进来会选菜谱。”姜叶真是这么想的。 裴征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下次再选。” 他还会再来接她。 不管是作为老公,还是作为出轨对象,裴征都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男人。 某些时刻,意外地让人悸动。 “在想什么?”裴征问。 “为什么来接我?”姜叶转头看向他。 裴征开车时只用一只手,五指宽大,指节很粗,他把大衣脱了,身上只有一件灰色衬衫,胸口被肌肉撑得紧绷,他目光直视前方,听到她的问话,扭头看了她一眼,眉眼粗粝,说话的嗓音厚重。 “想来,就来了。” 很软 姜叶回到家找到自己的行李箱,去卧室收拾几件换洗衣物,卧室的婚床凌乱不堪,地上还散落着她的睡衣。 被撕坏了。 她盯着地上的布料,不难想象他俩的性事有多激烈。 只是,她不明白,路愉熙为什么要穿她的睡衣,这样更刺激吗? 她推着行李箱敲响对门,开门的是路愉熙,她回来很早,正在收拾行李,她和魏成辉今晚十一点的飞机,飞往塞尔维亚。 两人计划了七天的旅程。 “嗨!”路愉熙很开心地冲她打招呼,回头喊了声,“老裴,来拿行李!” 姜叶说:“不用。” 行李并不重,她换了鞋的功夫,裴征已经到了面前,胸口系着围裙,身上飘来牛肉的香气。 他伸手接过她的行李箱,单手提起,直接拎到了客房。 姜叶在他身后道了声谢,她去洗手间洗了手,回来后站在客厅看路愉熙收拾,她的行李箱很乱,化妆品一股脑倒进去,底下是吊带比基尼丁字裤。 路愉熙坐在沙发上,一边跟朋友通电话,一边给自己的脚趾涂上黑色甲油。 姜叶进了厨房,裴征刚从烤箱里端出一份糖烤栗子,他剥开一颗,低头吹了吹,递到姜叶嘴边,是投喂的意思。 姜叶张嘴含住,嘴唇碰到男人的手指。 很软。 她没涂口红,唇色粉嫩,唇形上扬,心情很不错。 裴征低头给她剥了两个,同一只手,同一个姿势,喂了她两次,才问她:“好吃吗?” 姜叶点头:“嗯。” “今晚没有酒。”裴征双手撑在岛台上,脊背压低,目光和她平视,“可以透露一点,你自己的小秘密吗?” 裴征跟姜叶算是一类人,同样的慢热守旧。 即便是认识许久的熟人,都很难打开他们的心扉。 但裴征昨晚却剖心置腹,将他的一切都告知了她,平心而论,姜叶也该回馈一点。 “我有个小名。”姜叶想了许久才开口,“叫三三,我妈给我起的,因为我是三月三号那天出生的。” “三三。”裴征低低念了一遍,“很好听。” “像小三的名字。”姜叶看着他说,“我妈做过别人的小三,被人骂过小三,她说我是她的报应。” 丁莲每次骂人都很恶毒。 几乎什么难听的话都会从她嘴里出来,她恨不得把姜叶摔在地上弄死,却又在发疯之后后悔,抱着姜叶无助地哭泣,不停地说:“是妈妈错了,妈妈错了,你不要怪妈妈。” “童年很不好?”裴征问。 “相反,挺好的。”姜叶扯了扯唇角,“爷爷奶奶对我很好。” 其实外公外婆也对她很好,只是后来母亲丁莲不顾家里人的反对,硬是要嫁给一个比她大二十岁的男人,这才跟那边的父母亲戚彻底闹僵,从此断了联系。 “最后一个问题。”裴征没听她提起父亲,心中对她的过去略微有了猜测,“在你的人生中,有过什么遗憾吗?” 遗憾。 姜叶细数过往,有太多赶不及的遗憾,但她不后悔,她这一生早就成了定数,再提起过往的遗憾,总会显得有些不甘。 她不答反问:“你呢?” “没能早点遇见你。”裴征盯着她的脸,目光坦诚又直白,“算吗?” 姜叶弯起唇角。 末了,她点点头:“算。” 难受吗? 路愉熙收拾了整整一小时才结束,又过来到厨房找了点吃的,临走之前,抱了抱裴征的腰:“我走了。” 裴征正在雕胡萝卜,他也没有回头,目光专注地盯着手里的刀,说:“注意安全。” 姜叶的手机在震动,是魏成辉回来了,打电话叫她出来说几句话,她取了大衣穿上,看见魏成辉让路愉熙率先进屋,她停下脚,站在廊道跟他对视。 魏成辉说他请了年假出去旅游,让姜叶对他父母那边不要说漏了嘴。 又让姜叶周末抽空打个电话给他爸妈,魏成辉姐姐的二胎快要满月了,到时候吃喜酒免不了要招呼许多亲戚,让她提前备好礼物和红包。 姜叶点头。 魏成辉想了想,又关切地问候姜叶的母亲:“咱妈那边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吃饭?等我这趟回来,我找个酒店,叫上你的几个哥哥们一起。” “不用。” 姜叶向来不喜欢家宴,更不喜欢后爸的子女。 魏成辉摸不透她心里想什么,上前一步,把人抱在怀里:“别这么冷冰冰的,学学路愉熙好不好?” 魏成辉是会说话的,每一句都在姜叶的雷点上蹦跶还浑然不觉。 “我学不来,所以,你才想换妻不是吗?”姜叶往后退开距离,“好好玩,她还在等你。” 魏成辉回头一看,路愉熙不知什么时候从门口探出一颗脑袋,正在偷看。 姜叶就算不提出来,魏成辉也会主动要求延长换妻游戏的时间,他和路愉熙还在甜蜜期,比起姜叶的冷淡,魏成辉更想要路愉熙的热情。 姜叶关门时,看见对面路愉熙跳在魏成辉身上,男人搂抱着她,笑着进了屋。 不认识的人看见这一幕,恐怕会以为,路愉熙和魏成辉才是真正的夫妻。 姜叶换好拖鞋转身,裴征就站在她身后,问她:“难受吗?” “你会难受吗?”姜叶仰着脸反问他。 对魏成辉的感情,她无法定义,起初她觉得那是爱,后来看到火灾新闻里,女人把求生的机会让给了丈夫,自己由于摄入过量烟雾,窒息而死。 她又觉得,她并不爱魏成辉。 至少,她不会为了魏成辉而放弃活下去的机会。 再后来,魏成辉送女同事回家,副驾车座还留了一根黄色长发,被姜叶发现后,魏成辉非常心虚地跟她解释:“只是送一个同事回家。” 姜叶心口连起伏都没有,好似她早就预料到自己的人生会如她的母亲那样,被出轨,被小三,攒了满当当的失望和痛苦,躲到一处黯然舔伤。 她不能挣扎,也不想挣扎。 因为徒劳无功。 裴征伸手捂住她的眼睛:“那别露出这种表情。” 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姜叶觉得裴征挺有意思的,看着自己的老婆和别人的老公谈情说爱,他居然还有兴致安慰别人。 她弯唇笑了起来。 裴征拿开手,盯着她的脸问:“你笑什么?” 姜叶不解释,往他跟前走近一步,闻着他身上糖烤栗子的味道说:“裴征,我想喝酒。” 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名字,沾着笑的嗓音让她的语气莫名像是在撒娇。 并不是没有人喊他全名,但是能像此刻这样喊得他耳膜发痒的,姜叶是第一个。 裴征嘴角跟着弯起:“好。” 两人都是话少的人,一顿饭吃完都没说几句,姜叶喝了两杯酒,裴征就不让她喝了,担心她像昨晚那样醉倒在浴缸里,更担心她勾引人而不自知。 他今晚可能没有那么大定力。 姜叶托腮靠在桌上,酡红着脸看裴征收拾餐桌,她并没有醉,但身体不太想动,被红酒浸润的四肢像散了架一样软绵无力。 “醉了?”裴征擦干净手,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含春水一脸醉态,微微俯身就把她抱了起来。 “没有醉。”她靠在他颈窝,声音沾了酒显得有些含糊不清,“但是……” “什么?”裴征没听清。 姜叶又说了一遍,声线软得不可思议:“想让你抱我。” 裴征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了一下。 要吗? 裴征把她放到洗手台前,看着姜叶洗漱,她确实没醉,只是那张脸酡红一片,衬得眼睛都是红的,像一只兔子。 她洗漱完,要回房间拿睡衣,裴征担心她晕乎乎撞到墙,替她去行李箱里取了睡衣,行李箱的东西摆放整齐,左边是护肤品化妆品,右边是换洗衣物,迭成小方块,薄薄的丝质品,触感柔软。 还有香味。 裴征鼻尖动了动,淡淡的香味和姜叶的性子一样,看似清冷,却十分勾人。 他拿完睡衣回来,姜叶已经开始洗澡了,透明玻璃被热汽氤氲出白雾,露出若隐若现的胴体,裴征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把衣服放在椅子上,走出洗手间将门关好。 手机响了起来,是裴母打来的,问他怎么不陪着路愉熙一块出去旅游。 路愉熙对双方父母编的借口是和同事一块出去旅游,双方父母自然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和女同事,只叮嘱她注意安全,又说怎么不让裴征一块跟着,路愉熙说他忙,没空。 裴母心里不太舒坦:“怎么就没空了?店里不是有员工吗?你一个老板,又不需要天天去上班,怎么就没空了?” 裴征走到客厅,把手机开了免提丢到沙发上,他猛地跳起来扣住墙上的单杠,做引体向上。 裴母说了好几分钟,见裴征没回一句,气得不想再说了,问他计划什么时候要孩子,裴征做了五十个引体向上,跳下来拿起手机,喘了口气说:“五年后吧。” 路愉熙今年二十五,五年后三十,可关键裴征五年后可就三十六了啊,到时候就算路愉熙能生,裴征能生吗? 裴母啥也不想说了,把电话给挂了。 她不知道,裴征和路愉熙并不打算要孩子,两人早就计划做丁克家庭。 不知道姜叶有没有计划要孩子。 裴征蹙了蹙眉,他又跳上去做了十几个引体向上,随后才去卧室的洗手间洗澡。 等他回到客房,姜叶早就吹干头发躺进被窝里了,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只有地灯开着,晕出暖黄的光。 裴征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上床,侧过身和她面对面。 她的脸还红着,一缕黑发落在脸上,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她身上穿着丝质的纯白色睡衣,领口开着,里头没穿内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乳肉。 裴征伸手将她的头发拨到耳后。 姜叶忽然睁开眼,他动作顿了一秒,继续将她的头发拨过去。 喝了酒的身体意外地敏感,被触碰到的皮肤隐隐发烫,内心深处散发渴望的信号,希望那只大手能继续触碰她。 抚摸她。 “我听她说。”裴征收回手,看着她说,“你要住到月底。” 厚重质感的嗓音落在空气里意外地撩拨人心。 “嗯。”姜叶点头,注视着他的眼睛,“忘了征求你的意见了,你愿意吗?” 裴征露出笑。 他不笑的时候,那张脸看着很凶,线条冷硬的五官透着几分不羁的野性,一旦笑起来,那双乌沉沉的眉眼都柔和了不少,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凸起的喉结一上一下地滚动。 很性感。 “你觉得,我为什么同意玩这个游戏?”他用食指指腹触碰她泛红的眼尾,往日总是清冷的眸子,此刻染着好看的胭脂色,她喝了酒,反应稍显迟钝,小嘴微微张着,随后才意识到什么似地莞尔一笑。 裴征很早就注意到她,也或许很早就被她吸引。 他的坦诚让姜叶无比悸动,她主动凑近他,往他唇上碰了下。 蜻蜓点水的吻。 在她往后撤离时,裴征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重新压近,鼻息喷到她脸上,低哑的声音问她:“要吗?” 要什么? 还能是什么。 姜叶心尖在颤,眼睛却盯着男人的脸,大着胆子伸手搂住他的脖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