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干部与虫首长[星际]》 分卷阅读1 作者:初夏的雪 文案: “其实我们在另一个宇宙里是伴侣。” “……?” 齐斐看着眼前一脸严肃说出不着边际话语的长官,觉得,他的这位长官,可能有点毛病。 外邪内善温和踏实老干部攻 x 外冷内热面瘫脸下全是戏受 内容标签: 科幻 星际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斐、言 ┃ 配角: ┃ 其它:星际 第一章 序章 就像是一个对方已经预先看过事件CG与结局,然后捧着连攻略都称不上的剧透,找到好感值还是初始状态的你的游戏。 一方满心悸动,充满希冀,另一方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时间是贡多星下午一点十五分,一个大多数遵循二十四小时作息的生命体都会感到昏昏欲睡的时刻。 贡多星是十五循环年前新开发出的一颗训练行星,按着录入数据库的系统编号,它本该叫X27。在X27被正式改造为训练行星之前,它上面原本生长着大片大片的贡多草。由于上头指定要在哪哪铺设训练场地,哪哪改造为室外模拟对战区,哪哪是训练士兵们的居住区域,这些原本肆意生长的本土植物,就这么在基地建设中被无情铲除,只在没有被划进建设范围的边角里得以小面积留存。 第一批抵达贡多星的训练队伍里,有个战斗作风彪悍,对作战目标毫不留情,却对有机植物怀揣着一颗柔软怜爱之心的训练官,他每天训练结束后都要去关怀这可怜巴巴屈居在角落里的贡多草们半晌,并在私下里管这颗星球叫“贡多星”。 名字是个奇妙的东西,某些原本仅有编号的物体一旦被赋予了名字,似乎就顿时与众不同起来,拥有了别样喻意。 比起X27,贡多星这个名字反倒在队伍中普及度更高,等到第一批结束训练任务的队伍返回母星,“贡多”这个别名就也被带了回去。 这样的情形反复发生几回后,贡多星这个非正式别名的受认可度越来越高,最终被持有行星管理权的星际训练联盟正式采纳,将“贡多星”定为了X27的官方别名。 贡多星的管辖权并不属于某个独立星球,它与自己其余的一百零四个兄弟姐妹们一样,接受星际训练联盟的管辖。 星际训练联盟简称“星训盟”,是个星际联合组织,名下连贡多星在内共有一百零五颗可供租赁外借的训练行星,这些训练星地质条件不一,大气密度不一,配备的训练设备不一,能基本满足星系内现有高阶智慧种族的多样化训练需求。 贡多星在它的所有兄弟姐妹中排行中上,是颗室内外设备俱全的A级训练星,它在一循环月前被预约出去,定为一项两族联合演练项目的训练场地。 眼下,被仔细打理了一整个循环月的贡多星,终于等来了它如约而至的客人。 用“如约而至”来形容或许不太恰当,因为被预报在案的两支队伍实际上只有一支是准时到达。另一支队伍出于某些内部原因,优于双方约定时间抵星。 当光屏上显示着的一点十五终于按部就班的前进到一点二十,电子闹钟依照预先设好的提醒时刻,尽职尽责的“滴”了一声。 正在分会议室内整理办公桌的青年闻声看了光屏一眼,他停下手头的工作,快步走到会议室左侧的配套休息室里,轻轻拍了拍横躺在休息长椅上小憩的对象。 “特派小队队长将在十循环分后来会议室向您报道。”勤劳的副官提醒着他还懒洋洋躺着的长官:“您得和参谋长一同见见他。” 如果不是身上还穿着那身军服,横躺在长椅上的男人简直懒散的看不出半点军人风范,他将军外套脱了下来,当做毯子般歪七扭八的罩在身上,一双长腿怎么舒服怎么摆的搁置着,军帽扣在脸上,充作遮光眼罩用。 副官显然已对长官的这副模样习以为常,他冷静看着没有丝毫起身意向的对方:“如果您再不起身,参谋长恐怕会在一循环分后进来,亲自叫您起来、” “啧。” 军帽下传来了一声咋舌。 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法再继续赖下去,躺着的对象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直到他做出这个起身动作,行动间才终于有了几分军人应有的利落气,不过稳稳当当扣在他脸上的那顶帽子又将这利落硬生生破坏了几分。 丁规闭着眼睛享受了最后几秒即将离他而去的安逸黑暗,才将军帽摘了下来,露出下面一张英朗周正的脸。 理了理衣服上躺出来的褶皱,将军外套捣腾捣腾笔挺后套上身扣好,把充当了半天眼罩的军帽戴回它本来应当处于的头顶上。 整个整装过程不过两循环分,担任本次联合演练中人类方总训练官的丁少将已成功将自己改头换面,从兵痞摇身一变,连跨多级,晋升为了提溜出去也能为人类一方撑撑形象场面的年轻有为模样。 约见特派小队队长的时间是一点三十,丁规走出休息室时,光屏上的时间已经变成了一点二十五。 陆参谋长已老神在在地坐在了办公桌后方,他在丁少将磨蹭着不肯起来时就进入了分会议室。由于里间休息室与外间会议室相距不远,副官萧和在进休息室时也没关上那道隔开会议室与休息室的电子门,因此,萧和与丁规在休息室里的对话,已被外间的陆参谋全听了去。 瞧见形象面貌已焕然一新的丁规从休息室里出来,陆参谋长拍了拍自己身旁空着的另一把椅子:“快来坐好,小齐马上就要来报道了。” “小齐”,指的就是那位特派小队队长。 提起这支被临时通知要加进联合演练里的队伍,丁规神色里露出些不以为然:“空降小队。”他嗤笑一声,“不知道又是哪家的大少爷想塞进来趁机镀个金?” 陆参谋比丁规年长,私下相处间像个老大哥般照顾着比他年轻的丁规,他听了丁规的话后一笑:“你肯定连人家的资料都还没看,小齐可不是哪家的公子少爷。” 丁规脸上的不以为然顿时转成了惊奇:“不是?” 这话便是验证了他的确没有看过资料。 丁总训练官从来不喜爱这些空降队伍,这些空降兵大多是些家世不凡的公子少爷,他们私下里管这类队伍叫“公子少爷队”,对方前来参与联合演练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为了镀金。 联合演练安全性高,防护性好,还是与其他高阶智慧种族联合举办,能够在这样的联合演练里转上一圈,结训证书的含金价值是可想而知的高。 早些年人类进军外太空的脚步还没有前进到如此地步的时候,流行着的是漂洋过海出国镀金,现今人类终于在大宇宙社会里有了一席之地,虽然排行微末,倒也 分卷阅读2 聊胜于无,漂洋过海出国镀金已然成为了被时代发展脚步所抛弃的过去式,现下人们流行的,是出星镀金。 陆参谋只看一眼丁规的神情变换,就猜到了他在想着什么,他摇摇头:“小齐还真不是,你看看他的资料就知道、” 可资料也是可以造假的,这种手段难道他们见得还少?丁规心底如此说着,却还是动手翻起了桌面上的数据板,他发现萧和已经将有关那位队长及其队员的资料统一理了出来,就摆放在他坐着的位子的正前方桌面上。 拎出“小齐”的那张资料板,刚看清姓名栏填写着的“齐斐”俩字,丁规在心底念叨了句名字看上去倒是文绉绉的,就听见会议室电子门的呼叫铃被按响,与外间联络器相连的内置传声器里清楚传出一声:“报告。” 小齐同志踩着一点三十整抵达分会议室门口,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来不及看资料的丁规以声取人,觉得这位齐斐同志听上去像是个本职干播音主持的。 简简单单一声“报告”,用着对方那副磁性度只高不低的声音说出来,通讯频率都仿佛自动贴合了声音共振频率,在传声器里引起了一阵微妙的共鸣。 不过,“难不成以前是个播音员”这个想法,仅在丁总训练官心里存活了三循环秒。 丁规在三循环秒后看清了走进磁控门里的对象,在心里说:嘿! 身任空降小队队长的齐斐同志,看上去的确不像是哪家少爷——他看上去像个大爷。 此“大爷”并非指对方容貌苍老,身形佝偻,像个一看就知道生命进度条已经走过一多半的老大爷。 丁规之所以觉得对方一眼看上去像个大爷,纯属是为对方的五官震慑所致。 步履稳健走进来的青年身形高大,衣冠周正,腰板挺直,目光清正不斜视,整个一符合仪容检查最高标准的典范,可那戴的端端正正的军帽下,偏偏是一张俊到有些邪乎的脸。 轮廓分明,五官深邃,眉毛称得上剑眉入鬓,没有丝毫多余的蜷曲杂毛。按照常理来判断,这样的一双眉毛下面多半该配着一双目若朗星的眼睛,眼神里充满正气。然而小齐同志的剑眉下是一双眼尾上挑弧度十分微妙的眼睛,那上挑的弧度正正好,为这双眼睛额外附加了杀伤力。假如它带上些笑意,朝着某个活体目标一扫,就立即有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撩人意味,假如它收敛了情绪,平静无波的朝谁一瞥,就立即平添了几分冷意。 鼻梁挺直,山根平满,再下方是一双看起来有些无情的薄唇。 这张脸完全合乎大众审美中俊美的标准,但它当归属到俊邪一类。丁总训练官瞅着齐斐齐队长的真容,想起了自己为数不多的休假时光里曾陪家中“太后娘娘”看过的老旧影视剧,他觉得眼前的青年假如走演艺路线。一定是个“反派专业户”—— 端着一张俊俏又邪气的脸,行事猖狂不羁,背后小弟前呼后拥,家境不凡又重权在握,身为反派但魅力不俗,临死前还要赚一票以年轻小姑娘为群众主体的颜控观众眼泪的那种。 然而眼下,这位本当颇具大爷风范的“反派专业户”,却仪态端正地站在办公桌前,严肃正经向自己的上级做着报告。 丁总训练官瞧着齐斐同志这番与外表相去甚远的行事做派,他生平第一次见到内外反差这么大的对象,被对方唬的一愣一愣,压根忘了自己在八循环时前还对对方嗤之以鼻。 齐斐及他所带领的这支小队,就是人类训练队伍被迫加紧行程,提前抵达贡多星的原因。这支小队原本不在预定的参训名单里,按预定名单整顿好的大部队出发后,丁规才接到了上级紧急发来的消息,上面要求他带队伍加紧速度。提前抵星,好空余出足够时间,将齐斐的这支小队妥善安置进大部队里。 齐斐一行获得了如此特别关照,也不怪丁总训练官原先认为这是群来头不小的空降兵。 距离贡多星一循环时舰程的地方,参与本次训练的另一支队伍已静静停在那里半晌。 身形高大的异族稳步走进主舰某间舱室,向里面的对象汇报:“你那个差点被漏掉的目标对象已在半循环时前顺利抵达贡多,现在正在分会议室内做入队报告。” 舱室里的对象沉静“嗯”了一声后走出来,他手上还拿着一张数据板,前来唤他的同伴不禁朝数据板张望了两眼,下一秒,他手腕一翻,将数据板文字面朝里,只让同伴看了个光秃秃的金属背板。 被明确表示了拒绝窥探的同伴一耸肩,心底悄悄说了句至于吗。 军装笔挺的异族将领摩挲了一下手里的数据板,指腹在信息栏里填写着的姓名上轻轻擦过,他的眼神为那个姓名柔软了数循环秒,然后归于坚毅。 “通知下去。继续出发。” 第二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一 贡多星下午两点整,刚一露面就被丁总训练官贴上“被军职耽误了演艺生涯的反派专业户”头衔的齐斐,在结束入队报告后从分会议室里走了出来。 他离开分会议室后没走上几步,就看见前方走廊转角处有几个脑袋在探头探脑。 “出来了出来了。” 脑袋之一的主人低声呼喝了一句,拐角后霎时转出来六七道身影。 这些都是特派小队的队员。 专程守在分会议室附近的队员们将齐斐围了个水泄不通,等待着从队长口中听到更多有关本次突发训练任务的消息。 对于这番临时参训,整支特派小队同样感到莫名其妙。 在接到上级下发的参训通知前,齐斐正带着他的队伍在另一片星域里执行星外任务,他们刚清理完最后一个探索点,正在向总控室实时反馈任务进度,来自高层的紧急通讯强势介入了通讯频道。打断了齐斐彼时做到一半的进度汇报。 一通不容置喙的紧急调令,三道要求他们加紧航速的催促函,原先还差收尾工作的任务就这么被强制中断,他们急匆匆改变路线,赶来了贡多。 齐斐在队员们殷切想要获知答案的眼神里摇摇头,副队长司泽立即领悟了他的意思:“他们同样也不清楚情况?” “对。” 队员们面面相觑了半晌,又一起看向他们的队长。 齐斐在距离他最近的两个队员肩上轻轻拍了一拍:“先去配合大部队整队。” 作为一支原本不在公布名单里的临时空降队伍,齐斐一行在前往集合场时收到了一溜注目,那些目光多含着审视与猜疑,还有部分含杂着轻蔑鄙夷,前者对他们的到来充满疑虑,后者则和丁总训练官之前想的一样,把他们当做了身后力量雄厚的“公子少爷兵”。 不过这些视线全都是从侧面而来,没有一道正面对上 分卷阅读3 走在小队最前的齐斐。 偶尔有一两道视线猝不及防与齐斐正面相对,目光的主人也像目光会被烫伤一般,视线飞快后撤,在齐斐的注视下移开了眼睛。 参加联合演练的训练队伍由多个地区甄选出的区域优秀代表组成,这些区域优秀代表不仅仅出自于地方正式军,甄选范围还涵括了当地的独立军团与私家雇佣军,照理说,后两者理应是不该出现在这番外交性质浓烈的联合演练里,但放宽参训人员甄选要求似乎是由高等虫族方主动提出,人类方在斟酌之后予以了同意。 参训战士中除去个别幸运的能与同伴同时入选的对象,其余的互相间谁也不熟悉谁。 彼此间身份尚不熟悉,却并不妨碍他们感到团队里哪些人地位突出。 齐斐齐队长长得就不像个善茬,又是越过了甄选流程整队直接特批参训,突出程度堪比逆向自转的金星。 “你,你好。”负责住宿安排的后勤人员抱着厚厚一叠数据板站到齐斐身前,他硬着头皮对上对方的眼睛,感到自己声音有点发虚。 与是接受了上级紧急调令参训的齐斐等人不同,这名后勤工作员才是实打实靠关系进来的“公子少爷兵”,他既不像其他的纨绔一般爱花天酒地,也没什么胸襟抱负,最大的爱好就是咸鱼在家,混吃混喝等死。这番安全性极高的联合演练,让他家里终于看到了一线适合这咸鱼小崽子出来历练一趟的契机,遂麻溜的通了关系,将他插/进后勤部门,强行打包丢到了出星舰船上。 娇生惯养的咸鱼少爷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齐斐这样俊出了邪气的对象,他比齐斐整整矮了大半个头,顶着齐斐无甚表情的注视,只觉得自己像站在自家老爹面前一样战战兢兢。 “你好。”齐斐在对方明确是朝自己走来时就收住了脚步。 咸鱼少爷抱紧了手里的数据板,为这声意外有礼的招呼声呆了呆,才手忙脚乱的从数据板堆里抽出一张,请齐斐为其小队填写住宿分配意向。 为了节省出更多的空间用于训练场铺设,贡多精简了宿舍片区的划分,仅建设有一栋宿舍大楼。鉴于本次训练是两族联合演练,双方项目负责员在进行项目策划时就沟通过宿舍分配一事。依照人类沟通员的想法,他们应该按层分配宿舍,将宿舍楼从中段横向一切分,上下两部分分别入住两族参训战士。然而视频对面的异族沟通员在他说完后摇了摇头。 人类沟通员一愣:“那贵方认为……?” 科技力量与军事水平都远优于人类这个大宇宙社会新晋居民的异族伸出手,在浮于半空中的立体宿舍楼投影上竖划一道虚线:“左右对半。” 宿舍大楼每层的房间数恰好是双数,一道临时隔离墙被立在了每层走廊正中,将好好一栋宿舍楼分割开来,均等切割为了左楼与右楼。 人类训练团将要入住的是右楼。 齐斐接过空白数据板后只看了一眼,就将它放回了后勤员手中,他在将那张数据板放回去时还顺手帮对方整了整数据板堆,将两张快要滑出“小山”的数据板平稳放了回去:“将我们放到最后安排就好。” 咸鱼少爷向齐斐确认了两遍是否真的这样就可以,才抱着数据板有些茫然的快步离去,他刚一返回后勤办公室,就听见有人问他:“感觉如何?” 另一人紧接着问:“是咱们圈子里的不?” 后勤部门里像他一样被走后门插/进来的家伙有好几个,他们同样听到了今天会有支空降小队到来的消息,也听到了那些有关对方后台背景不凡的传言。 作为众打杂混资历的对象中首先见到了齐斐的那一个,咸鱼少爷有义务回答他的咸鱼小伙伴们的提问。 “怎么可能是!”他边将手里的数据板放到桌子上边摇头。 倘若齐斐真是某一世家大户出来的公子少爷,以对方那出挑的五官与存在感强到不能再强的气场,没道理长到这么大都没在他们的圈子里透出一点风声。咸鱼少爷回想起了自己刚刚在对方面前战战兢兢的模样,他为自己不由自主的认怂叹了口气,转念想起对方替自己整理好的数据板,低声嘀咕了一句:“不过……” “不过怎么?”旁边的同伴没听清,探过头。 ——不过人倒是还挺不错。 咸鱼少爷心底如此说着,手上只拿数据板拍了同伴一下:“没什么,忙你的去。” 这番有关特派小队的讨论就此结束。 今日是训练队伍抵星的第一日,整个后勤部门都十分忙碌,在周围的后勤人员都重新归于安静,各自忙起了手头的事务后,先前一直安静坐在角落办公桌前的青年悄无声息起身,带着通讯端走出了办公室。 三循环分后—— “他真这么说?行,看来这位同志的工作配合思想还算是不错!”仍然处在分会议室里办公的丁规放下通讯端,神色里多了几分满意。 在过去的半循环时里,亲眼见了齐斐一番的丁总训练官终于想起要好好看一看齐斐这位青年同志的资料,他刚一打开体能报告单与区域竞技名次表,就被那齐唰唰的“优秀”与“第一”晃花了眼睛。 丁规不信邪的把报告单与名次表从头翻到尾:“他就没拿过‘优秀’和‘第一’以外的成绩名次?” 副官萧和站在他一旁,回答:“有的。” 丁规迅速来了精神:“在哪?快指给我看!” 萧和取出另一张思想报告单摆到丁规面前:“齐斐同志在所有思想品德测验里的成绩都是‘优加’。”看着自家长官瞬间凝固住的表情,他不紧不慢补上一句,“这是齐斐同志唯一不是‘优秀’的成绩。“ 丁规:“……” 沉默片刻后,丁规拍案而起:“不可能!” 回忆起自己曾在思想品德课程上昏昏欲睡,生不如死的惨痛经历,丁总训练官对于竟然有人能在这门测验上拿全优加表示了深深的怀疑。 然而,无论丁规对着这份成绩报告单如何怀疑人生,这份盖着官方电子印章且录入了内部系统的成绩单真实性都无可置疑。 “对了。”丁规翻着齐斐的履历,忽然发觉了一个问题,“这么出色的成绩,照理说地方军应是揽都揽不及,他毕业时被分配到的那一块区域同时驻有两大正式军团的分部,他的编制是怎么会是,怎么会落到独立军团的系统里去?” “这个……”萧和沉吟了一下,“这似乎是他主动申请的。” 丁规一挑眉:“主动?” 萧和点点头:“这支独立军团专执星外任务,成员常年辗转在外,他似乎是看中了能时常外出这点才主动申请调转,据说,他报考军校的初衷也是为了日后能频繁出星。” 丁总训练官“哦”了 分卷阅读4 一声,“我还以为他是因为那张脸长得太欠,被正式军团里的‘老古董’们踢出去的。” 萧和:“……” 与天生得来的一张易惹误会的俊邪脸完全相反,齐斐其实脾气温和,行事端正,但那张误导性过强的脸时常为他招来他人误解。 为了减缓自己的外表带给人的误解,齐斐曾为此做过许多努力。 他尝试过“微笑是良好沟通的开端”策略,但这尝试很快以失败告终。被他微笑以对的对象反应大致能分为两类,一类是认为他不安好心,一类是认为他对自身动了心。微笑策略失败后,齐斐又尝试过“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策略,但大多和他对上视线的对象都会飞快移开目光,偶尔有勇敢回应了他视线的对象,会壮着胆子过来问一声是否最近有哪里得罪了他。于是眼睛策略也就此失败。 几番尝试改善他人印象的行动均获得失败结局,齐斐接受了自己的外形所带来的不可抗力过强的事实,他转变了思路,开始注意收敛神情,规范行为,重视一切品德修养课程,希望从气质上修炼自己,让自己尽可能看上去沉稳可靠。 然后他把自己成功炼成了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面瘫。 顶着一张威慑力十足的冷漠脸,齐斐本质上仍是一名温和正直的对象,只是大部分人都被他的气场吓退在接触界限外,仅有少部分人越过了那条界限,发觉了他好说话的内在本质。 特派小队原本不在预定的大部队名单内,齐斐一行入队后,登时多出了七个宿舍名额需求,后勤部门在进行宿舍分配时发现了一个尴尬的事实——他们没有足够的房间。 联合演练的宿舍条件算是不错,双人一间,配有独立卫浴,由于齐斐主动表示可以将他们小队放在最后分配,因此后勤部便优先了其他战士的宿舍调配申请,最后分到齐斐小队时他们才发现,空余宿舍仅剩下了三间。 这即意味着,齐斐的队伍里有一名战士将面临没有宿舍的窘境。 后勤部门在发现这个情况后立即上报给了丁规。 此时已是贡多星下午四点半,异族舰船在两循环时前准时抵达了贡多,对方眼下也正在做宿舍分配。 “你们缺了一间宿舍?” 陌生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丁规心里悚然一惊,他竟然没有意识到对方是在什么时候开始靠近。 背对着对方收敛好神情,丁规才回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异族将领。对方听上去像是在对他说话,可那双蓝幽幽的眼睛却越过了人类方的总训练官,落在了更后方的齐斐身上。 “正好。”对方说,“我们这边空余了一间。” 第三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二 参与本次联合演练的另一种族是高等虫族,他们的母星虫星与地球之间横亘三个星系,可谓路途十分之遥远,在这项由高等虫族率先发起的联合演练提议被公示前,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发展进程领先人类四个星年纪,在大宇宙社会里稳霸首列一席的种族会忽然灵光一闪,要找现今尚处在宇宙社会食物链末端的人类进行联合演练。 最初接到那通横亘了三个星系发来的通讯链接的人类联络员小心翼翼,反复确认了三遍通讯链接的代码发出源地,才将这一消息迅速上报给上级,人类官方高层为此立即召开了商讨会议。 高等虫族在通讯中声明,他们仅是想展开一场以指导性为主的联合演练,顺带瞧一瞧人类这位大宇宙社会新成员的具体发展水平。 这听上去颇有些像“先进带后进”。 无法从那不过短短数行的文字中窥得高等虫族究竟是真心施以援手,还是对人类别有所图,经过一番紧急商讨,这项带来了“双刃剑”忧虑的演练提议最终被人类官方所接受。在绝对的科技水平与军事力量压制下,他们决定把握住有利面,将本次演练视为人类在大宇宙社会中将再次朝前一步的契机。 联合演练名义上是由双方各自带队,共同管理,但实际上,身为发起者的高等虫族一方拥有着更多话语权与决策优先权。 高等虫族与人类传统思维中的巨型昆虫不同,他们外形类人,身体细节上保留着属于虫的独有形态特征。为了更好的适应生存与战斗,这保留下来的独有形态特征在进化中又发生了转变。部分传统虫族拥有的触角缩回头顶,而背后的双翼延伸加长,并密布上利刃尖刺,高速冲撞下竖起利刃尖刺的翅翼一扫一带,就能瞬间捣毁一架轻型机甲的部分机体。 高等虫族的翅翼与他们的利爪一样,是他们的自体战斗武器之一。 虫族的带队将领是一名以人类眼光来看十分年轻的青年,面貌英俊,神情肃冷,假如不是那一直延伸到对方颈侧的瑰丽纹路,他一眼看去和人类没什么两样。 翅翼与利爪这些在战斗形态下才会呈现出来的种族特征,在高等虫族的日常生活中并不会随意展现。 齐斐一行是临时增派小队,他们在抵达贡多后才拿到大部队在出星时就集体下发的虫族队伍基本资料。 齐斐记得对方的带队将领单名一个字,叫言。 司泽司副队还为这个名字摇过头,他边翻着虫族队伍的基本资料边感慨:“没想到虫族的命名方式如此亲切。” “命名方式亲切还不好?”小队里另一名队员插话,“我可不想再像上次在卡达尔星一样,直到临走前都没记住与我们短期搭档的那位兄弟叫什么。” 齐斐所带领的小队队内一向和谐有爱,处于非任务时期时,彼此互相调侃,交谈随意是常态。 这位队员的发言在小队内获得了一致认同,众人纷纷回想起了被卡达尔星人的长名支配的恐惧。 卡达尔星人以名长为美,认为名字越长,越能体现一个人的美好品质以及其双亲对他的祝福与期望,那位曾与齐斐小队短暂搭档过的卡达尔兄弟全名长达三十二个字符,第一次见面时就用那非同凡响的名字绕晕了全队。 说“全队”也不太准确,因为队伍里至少还是有一人记住了对方全名到底叫什么。 这“唯一”就是齐斐。 在队员们心中,他们的队长齐斐是朵无所不能的奇葩。 人类一方的宿舍空余仅剩三间,齐斐理所当然的将这三间宿舍留给了他的队员,让自己来面对这即将无床可睡的窘境。在那位名为言的虫族带队将领提出左楼内还有一间宿舍空余前,齐斐正在思考着他去医疗室报个到,申请在医疗室的空床上凑合过夜的可能性。 与异族进行联合演练,和直接深入异族内部,每日早晚都与大批异族同行,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隔着一段安全距离去感受异族的科技力量与战斗风采,只会考虑到人类与对方 分卷阅读5 种族间的发展差距,意识到自己一族在未来还有诸多事务需要改进,可越过这段安全距离,那份基于发展差异升起的落差感便会转变成在强烈力量对比下产生的不自然与警惕。 将一名人类放进一群单体战斗力远超出人类许多的高等虫族中,听上去与羊入虎口无异。 “过去后谨慎言行,即使对方做了让你看不过眼的事,说了让你听不过耳的话,也别轻易和对方起冲突,必要的时候及时联络我们,我和萧和还有老陆的通讯端二十四循环时开机。” 齐斐在离开分会议室五循环时后,又一次被召回了这里,接受丁总训练官这番充满忧心的思想教育。 这场思想教育持续了整整半循环时。 半循环时后,丁总训练官仔细搜罗了一遍自己想要交待给齐斐的话语,确认自己想说的内容都已经交待完毕,他看着端正站在办公桌前的齐斐,叹了口气:“我想说的就这些。” 考虑到内务整理还需要花上一定时间,四十五循环分后还有一场晚点名,丁规挥了挥手,示意齐斐快去宿舍里收拾东西。 出分会议室后左拐,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才会抵达中转处。齐斐必须到中转处去乘坐转往宿舍区域的运载机。他走到分会议室门口转身时,会议室的磁控门还未合上,他余光瞥见坐在办公桌后的人类长官皱紧了眉头,目光低垂。 运载机在五循环分后将齐斐送到了宿舍大楼的一楼方厅里,他从运载机上下来,发现早早领了房卡的自家队员们像六颗刚被摘下来的果子,正圈地为筐,乖乖蹲坐在筐里等他。 一楼的方形大厅是整栋宿舍楼内唯一没有建设临时隔离墙的地方,只在六部上行电梯上简略注明了“左楼电梯”与“右楼电梯”字样。 齐斐走到“筐”前,先前还姿态懒散的“果子们”顿时蹭蹭站好,瞬间成了一根枝条上长出来的葫芦娃,整齐列成一排。 “我们来目送你。”司泽抓了抓头发,“不亲眼看着你好端端进去再好端端出来,大家都有点放心不下。” 齐斐眼底浮现起了点只对熟悉对象才展露的笑意:“别担心。” 六位“葫芦娃”在方厅里等了即将步入虫穴的“爷爷”好一会,自己的内务整理都还没有完成,齐斐示意他们快回宿舍去整理,司泽认真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在齐斐不在的时候尽到督促大家及时完成内务整理的责任,他在齐斐准备转身前忽然放低了声音,轻声道:“注意左楼二号电梯,那台电梯的电梯门已经开启了至少十循环分,里面的对象似乎是在等你。” 等他?齐斐在不动声色的告别完队友们后回头,发现不远处的三台上行电梯中果然有一部正开启着,里面已经零零散散站了几名虫族,为首的那位毫不避讳,正大剌剌直视着他。 在看到齐斐看向自己时,对方从露面起就一直保持着严肃冷硬的神情似乎都柔和了几分,那双注视着齐斐的幽蓝眼瞳幽深,夹杂着些让齐斐摸不着头脑的情绪。 这位正像欣赏什么珍惜物件一般对着齐斐猛瞧的虫族,就是主动提出可以将虫族方空余宿舍提供给齐斐居住的那位虫族将领。 “您好。”对方已将特意在等待自己的行径表示的如此明显,齐斐走进了那部开启已久的电梯。循规守礼的与这位名为言的高阶虫长官打着招呼。 “不用过于客气。”虫长官松开自己先前一直按在开门键上的虫爪,“毕竟从今天起我们就住到了一起。” 齐斐:“……” 这位长官刚刚说了什么? 齐斐首先质疑了一下他的听力,确认他没有出现任何偏听与幻听,接着他听见电梯里另一名虫族猛烈的咳了起来。他在这存在感强烈的背景音里与言默然对视,对方神情坦然的回望着他,仿佛刚刚没有冒出那么一句暧昧至极的话语,也听不见身旁同伴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电梯性能良好,上行的稳而快,齐斐还没有想好他该说些什么来回应言这句别开生面的见面寒暄,电梯便已到达了目标楼层。 电梯门的开启让齐斐找到了自然结束话题的时机。 假装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齐斐面容平静的与电梯里的虫族道过再见,转身走出电梯。 然后他发现虫长官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言平静走在齐斐身侧,与他一直同行到走廊尽头,在齐斐快要忍不住怀疑对方是真的要与他“住到一起”时,对方终于停下脚步,站在了齐斐隔壁的宿舍门口。 这位语出惊人也惊虫的虫长官,就住在齐斐隔壁。 第四章 住在隔壁的虫首长 三 突如其来的紧急调令,宿舍分配到己方小队时不巧缺了一间的窘境,为了自家队员不落单,自己只身住入左楼的异族宿舍区。 这接连发生的种种事件已是“莫名其妙”与“祸不单行”的联袂出演,然而它们在齐斐看来,带给他的惊诧程度都及不上那句惊天动地的“从今天起我们就住到了一起”。 虫长官将这句暧昧色彩浓厚的话语说的自然坦荡,好似那只是一句平常客套寒暄。 思想品德测验全优加的齐斐齐同志端着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面瘫脸,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朝旖旎方面想象,而是暗暗沉思起这是否是人类与虫族的社交文化差异。 或许对于虫族来说,这真的不过是一句虫族的日常普通寒暄。 齐斐在短暂的思索后得出了如是结论,并迅速接受了这一解释,他与身旁还未进入房间的言再次有礼的打过招呼,率先刷卡进入了房间。 虫长官在齐斐进入房间后才抬手,慢条斯理的从制服口袋里摸出两张电子房卡,他手中的两张电子房卡一张标着A1211,与他身前的房间号码对应,另一张则没有任何数字标示,只印了一行小字。 言将印有小字的那张房卡夹在指尖转了一圈,他在进入房间前再次朝隔壁看了一眼,目光微微闪了闪,随后,他将印着A1211的房卡放回口袋里,用指尖夹着的那张电子卡刷开了房门。 隔着那道已经闭合的电子门,齐斐自然是无从窥得正发生在走廊上的这一幕,他在进入房间后愣了愣,发觉他的宿舍存在着某些不同寻常的地方——譬如那张明显已经受过一番打扫的床。 房间内的两张床一张摆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一张紧挨着与隔壁宿舍相连的那堵墙,被精心打扫过的正是紧挨着墙的那张。 从床头到床脚都透着“我被精心整理过”的气息,床铺周围的地砖被清扫的光可鉴人,床品甚至还带有一股芬芳。 齐斐对这张床行了一循环分的注目礼,他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是唯一被分到这间宿舍来的对象。 疑惑归疑惑,齐斐没有 分卷阅读6 将过多的时间耗费在猜测他是不是还有室友一事上,整理内务的时间有限,他必须在规定时间里收拾完个人物品,然后赶去集合场集合。 本着尊重他人劳动成果的思想,齐斐将自己的东西摆上了靠近门口的那张床,他掐着时间整理好了物品,再简要做了一下宿舍卫生,接着便离开房间,匆匆赶去与大部队汇合。 晚点名与宣读参训期间须遵循的管理条例似乎是人类队伍的独家项目,偌大的室外集合场上仅集结了参训的人类士兵,齐斐很快找到了他家的“葫芦娃”们,站到了他们身旁。 趁着晚点名还未开始,司泽低声问齐斐:“感觉怎么样?他们有故意刁难人吗?” 齐斐安抚地拍了拍副队的肩膀:“虽然文化风俗迥异,但这些异族友人还算友好。” 司泽被齐斐的沉稳语气成功安抚,他点点头,纠正道:“异族友虫。” 齐斐:“……嗯,友虫。” 某种程度上来说,齐斐也算得上是整个训练基地内的“人虫友好第一人”,他是所有参训人类士兵中最先近距离接触诸多虫族的对象。 晚点名与管理条例宣读仪式结束后就已经临近宵禁时分,顶着“葫芦娃”们的目送注视,齐斐再一次进入左楼电梯,返回宿舍。 齐斐没有料到,他只出去了不过一个半循环时,他的房间便变了模样。 东西都稳稳当当摆放在原位,可床却不再是齐斐离开前的那张床,他所选择的那张靠门床铺已不翼而飞,屋内仅剩下靠墙那张“我被精心打理过”的床铺。 齐斐与那散发着芬芳的床铺默然对视半晌,他巡视了一圈俨然已从双床房变为单床房的房间,确定其余的物品均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唯一遭到变动的就只有这两张床。 呼叫铃适时的响起,齐斐回身按下开门键,看见隔壁的虫长官充满歉意的站在他门口。 言毫无大多数长官会有的上位者架子,他满面抱歉看着齐斐:“抱歉,由于突发情况,我们这边损坏了一张床铺,来不及打招呼就从你这里搬走了一张。” 宿舍房卡本该是“一门一卡”对应制,除去领取到房卡的对象,其他人不会再拿到相同的电子房卡,也不存在有能够开启他者房间的途径。 然而“本该”往往伴随着“例外”。 除了发放到每名参训士兵士手中的独立房卡外,这栋宿舍大楼还配有两张万能房卡,它们专供负责训练的总训练官使用,能开启整栋宿舍楼内任意一间宿舍的房门。 这两张万能房卡的其中之一,正好就在住在齐斐隔壁的虫长官手上。 齐斐在呼叫铃响起前便想到了或许是某位长官使用过万能房卡的可能,他当然不介意长官在有需要时前来搬走空床,但他略微在意的是,对方搬走的为何是他选择的那张。 “嗯?”听到提问的虫长官看起来比直面了“大变活床”的齐斐还要惊讶,他眨了一下眼睛,一双幽蓝的眼瞳里充满诧异,“靠墙的那张床收拾的非常干净,我们以为那张才是你选择的床。” “……” 齐斐自省了三十秒,反思他匆忙之下的内务水平是否有些糟糕的问题。 横竖不过是一张床,睡在靠墙位置或靠门位置都一样。齐斐所带领的小队外号“出星专业户”,一年内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时间都辗转于各个与地球相邻的星球,专执各类出星任务,必要的时刻里,小队曾以各类土地为床,就地扎营休息。 齐斐对于床铺的要求着实不高。 确认过这间房间的确只住着自己一人,齐斐便使用起了那张莫名充满芬芳的床,他猜测兴许是有谁曾被安排住进这间房间,但又因故搬了出去,才留下这样一张床铺给他。 一接到紧急调令便马不停蹄赶来贡多,抵达贡多后又是接连一串事务,齐斐在宵禁时分到来后准点上床,于一片闻不出是什么香气的芬芳里闭上眼睛。 在齐斐准备入睡之时,距离宿舍区五循环分运载机程远的办公会议区内,主会议室的照明系统还在静静运转着。 分会议室两倍大的主会议室内,虫长官手拿一张纸张,专心致志的看着纸上的内容,仿佛是深夜还在勤劳处理公务。 站在言身旁的虫族正是在舰船上向他通报信息的对象。 这名虫族同样单名一个字,叫厉,他比言军阶低上两级,与言年岁相当,硬要算起来,他比言还要年长一点,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关系比自家战舰的复合外装甲还硬,只有在必要的场合里他们才会明确按照军衔差异保持应有的距离和礼仪,至于其他距离与礼仪不那么重要的场合里,他们相处起来就像双方还小时那样随意。 眼下,厉正抱着双臂,在仅有他们两虫的会议室里毫无上下级观念的瞅着言:“‘从今天起我们就住到了一起’——亏你说的出来!” 言的视线落在手中那张他已经反复看了多遍的纸上,他对这番话置若未闻。 厉已经对着自己的上级兼好友语重心长的劝导了近十循环分,然而他悲哀的发现。从头到尾都是他一只虫在唱独角戏,被他劝导着的家伙别说回应,就连抬起眼皮看他一眼都不曾。 这让厉很受打击。 直到听到好友高频粒子光束枪似的慷慨陈词停下,言才终于抬起了眼睛,看了厉一眼。 厉在言抬头时飞快瞟了一眼言手里的纸——那当然不是什么工作文件,那是一份属于人类士兵齐斐的档案。 某位虫长官深夜不睡,不是在勤快的熬夜处理公文,而是在这里对着一张人类的纸质档案思人。 清楚好友对这名人类的在意,厉在心底摇了摇头,他想起舰船上自己无缘见得那张数据板,随口道:“电子档的舍不得让我看,那现在这纸质档的我有幸观瞻一番么?” 厉原本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言真的将纸递了过来。 “真的给我?”嘴上这么说,厉的虫爪子却麻溜地接过了纸张,“那我真看了?” 坐在办公桌后方的言已经又回收了那枚眼神,他指尖捏着一小片纸张碎片,正在往一个厚实的记录本上粘贴,听见厉的问话,只点了下脑袋,权当做回答。 厉总觉得好友指尖捏着的纸张碎片十分眼熟,碍于距离与碎片大小问题,他一时半会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纸张上的碎片,只好无所谓一耸肩,将视线转回难得能递到他手里的纸张上。 厉也就低头看了纸质档案一眼,他瞬间就明白了言指尖的那片碎片为什么眼熟——他手上的纸质档案并不完整,它的左上角处缺了一个小方块,缺口处断的平滑整齐,像是用尖锐的刀片沿线竖切下去,然后快速将那一块整个裁切下来。 缺了的那一处小方块, 分卷阅读7 原本该是齐斐的登记相片。 厉无言瞪着手里缺了一块的纸张半晌,在心底悄悄说:简直了!。 怀着难以名状的心情浏览完资料,厉边将纸质档案递回去边忍不住又念叨:“他的综合数据的确非常漂亮,以我们一族的评判眼光来看也十分出色,甚至不输给我们的普通战士,但是……哎,你不要了?” “嗯。”言接过厉递回的纸质档案,在厉诧异的注视里将它随手一揉,抛到了一旁的待回收处理文件堆里,“有价值的部分已经妥善保留好,剩余部分没有保留必要。” 所谓“有价值的部分”,指的就是裁切下来的齐斐的相片。 厉的摇头终于不仅限于心底,他不由自主左右晃起了脑袋:“假如不是从一开始我就在跟进这件事,你也没瞒过我,我简直要以为你被注射了什么精神混淆药剂,你对于这个人类简直魔怔了。” 言的目光静静落回他身上,厉摇晃着的脑袋一停,他认命般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 第五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四 一名母星距离地球三个星系之远的高阶异族将领,一名才从大学里毕业没几年,军阶中下的普通人类士兵。 齐斐与言理应是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的对象,他们之间各方面都相差太远,然而,住在齐斐隔壁的虫长官却莫名对齐斐怀揣浓厚兴趣,他正在不动声色的观察并接近着齐斐,齐斐本人则对此一无所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时,齐斐就醒了过来,他的生物钟一向精准,总在这个时刻准点唤醒他。 自然醒的齐斐只睁眼看了头顶的天花板片刻,便动作利索的起身,换装,洗漱后步履稳健的出门, 饶是军队作息规律,战士们都习惯早起,齐斐在这较之普通群众已经是早起的大部队中,依旧是个早起先锋。 按着以往的宿舍生活惯例,应该是身为队长的齐斐第一个起来,然后去旁边宿舍挨个敲门,为自家队员提供早起叫醒服务。 今天齐斐站到隔壁房间门前,才想起他已经单独住到了虫族一方的宿舍区,隔壁住着的不是他的队员,也没有谁需要他的按铃叫醒服务,他在清晨独有的凉风里收回差一点按响呼叫铃的手,顿了顿,准备继续迈开步子去乘电梯,然后就听见身前的电子门轻微“咔哒”一响。 闭合的电子门在齐斐眼前轻巧侧滑开来,穿戴整齐的虫长官站在门后,好整以暇的招呼道:“早,真巧。” 这位虫长官嘴上虽然说着“真巧”,脸上却没有半点因感到“巧合”而升起的意外,他注视着齐斐的眼神里有着某种势在必得,就像是在开门前就已经料定齐斐就在门外。 昨晚的熬夜没有在言神色里留下疲倦痕迹,齐斐回应了他的问候:“您也早。” 齐斐注意到,虫长官在他说出“您”这个称呼时短促的皱了下眉。 那细微的不悦神态转瞬即逝,快的就像它从没出现过。 神情恢复自如的虫长官说:“去乘电梯?正好一起。” 齐斐点了点头:“嗯。” 通往电梯的也只有这一条走廊,他们自然是得同行。 快要走到电梯前时,电梯间附近的一间宿舍房门忽然打开,走出房间的虫族在看清齐斐与言后愣了半循环秒,接着迅速后退一步,将迈出房间的那条腿收了回去,干脆果决的转身回了房间。 ——还关上了门。 齐斐莫名的看着那扇闭合的房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从对方的动作里读出了一点逃窜的意味。 一旁的言同样瞅了那扇门一眼:“他可能是忘了什么东西。” 考虑到“忘了东西”而返回房间去取应是花不了多少时间,齐斐在电梯到达后准备伸手去按开门键,好等一等那名去取东西的虫族,然而他身旁的虫长官在这一刻展现出了虫族卓越的反射神经——对方以定点进攻的速度与准度抢在他前面按下关门键,再云淡风轻的收回手,淡然道:“不用等他,厉动作一向有些拖沓,他可以乘下一趟。” 齐斐:“这样。” 对长官回以“这样”的回复,放在其他场合里会显得不太庄重,尤其是在双方并不熟识,私下里也没有私交的情况下。但齐斐却直觉言在刻意营造着这种更加随意的谈话氛围。 这位虫长官,似乎并不希望他以对待一位异族长官应有的礼节性态度去对待对方——当然,这仅仅只是齐斐的直觉臆测,他在心底为它画下了一个问号,等待时间与实践来验证它是谬论还是真理。 只搭乘了两名乘客的电梯一路畅通无阻的下行,很快抵达一楼大厅。 齐斐刚走到方形大厅中央,就听见右楼电梯“叮”的一响,右楼一号电梯的送达指示灯亮起,他的队员们从里面走了出来。 今日没有队长的叫醒服务,“葫芦娃”们依旧起的很早,他们自觉早早起来,好迎接在虫穴里睡了一晚的“齐爷爷”。 小队里有一名队员还没睡醒,边走出电梯边打了个大哈欠,他被这个困意十足的哈欠牵带出了几滴生理泪水,视线霎时模糊起来。 眼前的世界都被泪水给晕染得影影绰绰,名为白皓的队员隐约看见前方有两道并列在一起的和谐身影,他辨别出其中有一道属于他们的好朋友好队长齐斐,遂抬起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同伴,任由不怎么清醒的大脑控制了嘴巴:“爸爸旁边站的是哪位?他们面瘫的真有夫妻相!” 这个点的方形大厅里不光人烟稀少,还虫迹罕至,“夫妻相”三个字被白皓念得清楚又大声,它横扫了整个方形大厅,在震慑了己方队友的同时,还糊了刚从左楼三号电梯里出来的四名虫族战士一脸。 方形大厅瞬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被白皓捅了一胳膊肘的是司泽,他默默一巴掌呼在白皓后脑上,震走了白皓那遮挡视线的泪水。 被还了一个清明世界的白皓终于看清了站在齐斐身旁的对象是谁,他震惊的看着虫长官面无表情的脸,更加震惊的发现对方对“夫妻相”这个词似乎毫无意见。 言只以意义不明的眼光看了齐斐一眼,他点出了白皓对齐斐的称呼,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爸爸’?” 看着呆若木鸡的自家队员,齐斐自觉担当起了“收摊”重任:“这是私下里闹着玩的称呼,抱歉。” 齐斐正准备就“夫妻相”一事向言道歉,虫长官却忽然心情极好似地摆了摆手:“没关系。” 言下之意即是不追究白皓的失言。 人类与虫族的早间集合场不在同一方向,言扫了一眼已经下楼的那几名虫族战士,他微微侧转了身体,示意自己得前往本族士兵一方,他在朝那几名战士走了两步后倏尔停住脚步,想起什么般回头对齐 分卷阅读8 斐道:“对了,墙壁的问题今天上午就会处理好,我会通知后勤尽管去维修,别担心。” 司泽在虫长官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忍不住问:“什么墙壁?” 齐斐正好在按着白皓的肩膀,对队内最思维跳脱的队员进行思想教育,他闻声话音一停,回忆了一番昨晚的“奇遇”。 齐斐于一片芬芳里入眠,又于一片窸窸窣窣里惊醒,他约莫是在下半夜时光听到那阵异常的响动,利落起身后,他凝神辨别了片刻,发觉那窸窸窣窣的动静来源于床铺所靠的那侧墙壁。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墙体另一侧兀自运转,并且正在由远及近的侵向他这里。 齐斐很快分辨出来,那是低噪激光切割刀正在深入墙体的声音。 隔壁的虫长官半夜不睡觉,正在用切割刀悄摸摸切割隔挡在他们宿舍之间的墙壁。 齐斐醒来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在隔壁切割刀刚开始运转时就惊醒,然而隔壁切割着墙壁的言动作一样很快。 在齐斐得出低噪激光切割刀正在深入墙体的结论后不久,他三循环时前就关掉照明,进入一片静谧黑暗的房间里就多了一道光线——来自隔壁的光线。 齐斐默然看着言在他们宿舍中间的墙壁上切出了个脑袋大小的窗口,属于对方的褐色脑袋探到了窗口前。 窗口后的虫长官有点像个偷偷摸摸打开了珍品展示柜的贼,但他比普通的盗贼要坦然大方许多,甚至还能心理素质极好的对被强行破开展示柜的“展品”道歉:“抱歉,我原本想在墙上安置一些东西,没想到错估了墙体厚度,一下子钻穿了它。” 这理由乍听之下合情合理,但 “下半夜”是个大多数对象都会选择去与睡神约会的时间,在这样略微特殊的时间段里不去睡觉,反倒捣腾起了房间改装,这行为怎么看怎么古怪。 齐斐谨记着丁规让他谨慎言行的嘱咐,他面对着这分明超出“正常”范畴的行为,凭借着自己优秀的面瘫素养沉稳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窗口处的脑袋像是从他的态度里得到了鼓励,又往前探了探:“你的床铺有受到粉尘污染么?如果有的话,我现在立即过来帮你清理。“ 虫长官说着,脑袋几乎要伸出窗口。 齐斐:“谢谢,不用了。” 即使获得的是拒绝答复,言的脑袋仍然在窗口处滞留了片刻,才慢吞吞缩了回去。 虫长官总共向齐斐做过两次一定会将墙体修补好的保证,一次是在事发当时,一次就是在事发后的今日早上。 司泽听完这番“奇遇”后瞠目结舌半晌,他看着面容平静讲述完它的齐斐:“……你真不觉得这位长官的行为有任何问题?” 齐斐认真思考了一会:“或许我们和异族友虫不仅文化风俗不同,作息时间也略有不同。” 司泽:“……啧。” 司副队轻轻咋了下舌,他看着齐斐那张能带给人风月老手错觉的脸,与齐斐相识多年的他深谙齐斐本质,知道自家队长“实物与包装严重不符”,他直觉虫长官的异样行动后别有深意,却又苦于证据缺失,只好自个独自忧虑起来。 第六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五 齐斐小队一共七人,包括副队长司泽在内,队伍里共有四名队员与齐斐相识多年,他们约于十二岁相识,见证了彼此从少年成长至青年的所有时光。 司泽敢大胆猜测那位虫长官的异样举动背后别有深意,除了他那不太靠谱的男人的第六感外,还出自于某种同类的直觉。 此“同类”不是指司副队实际上也是一名高等虫族,而是指他先天就有些歪的性取向。 与直男们在青春期时俱是对美少女们怀揣懵懂情感不同,司泽在少年时期憧憬的对象是齐斐,他对齐斐怀有过朦胧情感,虽说这份情感最终被时间证实不过是混淆了憧憬与友谊的产物,但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影响着他,让他对出现在齐斐身周的人事物十分敏锐。 昨晚与队员们说话时,齐斐是背对着那部开启了许久的电梯,站在他侧对面的司泽刚好正对左楼二号电梯。司泽清楚看见那位名为言的虫长官在直勾勾盯着齐斐,他从对方那目不转睛的视线里读出了些不可言说的微妙意味。 彼时司泽心里一惊,不由多看了言两眼,谁料虫长官一样对目光极其敏锐,那原本落在齐斐身上的视线迅速移到了他这里来。 目光接触的那一刹那,司泽一凛,他感到自己像被言的目光蛰了一下。 完全不同于落在齐斐身上的柔和注目,虫长官转投向司泽的视线锐利非常,司泽甚至从中读出了一点莫名其妙的敌意。 仔细想来,少年时期的他也是如此,会对其他与齐斐走得近的对象怀抱敌意——无论男女。 这位虫长官或许对齐斐图谋不轨——这原本是个只想一想都觉得荒诞的想法,然而司泽却依凭着自己的过往经验抓住了它,并直觉它说不定就是真相。 而无论这个想法究竟是不是真相,它都是司泽目前不好直接告知齐斐的事情。 “怎么了?” 耳畔传来当事人的问话声,司泽意识到自己的走神,他迅速回过神,将思绪抽离忧虑: “没什么,你刚刚和我说话了吗?” 站在司泽身旁的齐斐颔首,他方才正在询问副队还有两名队员的情况,见司泽半天不答话,只双目放空的看着某处角落愣神,才又叫了对方一声。 “他们俩说想去附近转转,会在名单公布前赶回来,这会应该快回来了。”司泽回忆了一番那两名队员去溜达前给自己打的报告,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悬浮屏,笑了笑,“第一次随机分组,不知道会被分去哪队,我刚正在为未知的未来而担忧呢。” 齐斐小队虽是整队直接授命参训,但考虑到为期四周的联合演练中将有多项分组对抗项目,为了尽可能维护队伍组建的公平性,他们小队与其余参训士兵一道,接受主控系统的随机重新编队。 随机编队每早七点发布结果,这会已是六点五十,用于发布结果的中央显示屏附近已聚集了不少士兵,他们都在等候着今日的分组名单。 齐斐顺着司泽的视线看了看悬浮屏,悬浮屏已经亮起,一排空着的流程框显示在屏幕上,只等系统用最终敲定的名单来将其填满。 一旁忽然传来了句压着声音的嘀咕:“和谁组成一队都行,但我不想和那边的空降小队分在一组,那简直是前途未卜!” 齐斐朝话音方向一瞥,他们十米开外,一名战士正看着他们这里,刚刚说话的就是对方。 说话的战士完全没料到隔着这不算短的距离,又刻意压低了声音,竟然还能被自己议论的对象听见,他在触到齐斐那张面 分卷阅读9 无表情的脸时浑身一僵。他正寻思着齐斐下一循环秒是不是就要走过来找自己的麻烦——他觉得这可能性极大,然而下一循环秒,齐斐便又转回了视线。 仅仅只是朝自己这里投来一眼,接着便又移开了目光,说话者在齐斐将视线挪走后却有了种劫后余生的放松感,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抬起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同伴:“他耳朵了也太灵了点吧?” 十米距离,放轻音量,周围还有其他人各自说话的杂音,在这样的环境里能清晰分辨出一句小声嘀咕,耳力务必过人。 一旁个头更高些的同伴有些迟疑,“说不定只是巧合?” 说完后便觉得这话自己也不太信,两人面面相觑,达成还是闭嘴等结果为好,不要再随意讨论他人的共识。 这两名战士虽然对空降队伍不满,觉得齐斐一行必定是靠关系进来的关系户,但他们也没想过要去当面谴责齐斐等人一番,私下里悄悄吐槽几句便已经是他们会做的极限。 背后悄悄议论某人,却疑似被对方抓到了现行,并且还是被其中最不好招惹的对象抓现行。两名战士均谈不上有背景可言,他们被齐斐的“反派专业户”脸震慑,一时都有些戚戚焉。 十循环分后,七点整到来,系统准时发布了分组名单,悬浮屏上原本空置着的流程框上逐一显现出名字。 齐斐很快在悬浮屏上找到了自己。 今日的训练项目是户外实战模拟,禁止动用机甲等武装配备,发放给战士们的是一套户外作战基础用具,这是一项以热身为主要目的的适应性训练,帮助参训士兵们尽快熟悉本次联合演练的训练基础流程。 考虑到两族整体作战水平有悬殊差异,今日这番适应性训练由两族分开举办,高等虫族与人类各自使用半天的训练场,上午为虫族的户外实战模拟,全体人类参训士兵前往观看台观看,下午则是人类部队的户外实战模拟,虫族战士们将前往观看台。 拿到分组名单后,众人便与自己新鲜出炉的临时队友一同前去观看台报道,以组为单位落座,在观看虫族的户外实战练习前,还能熟悉一番自己下午的队友。 齐斐看了看与自己名字同框的另外两个姓名,那两个名字均十分陌生,他一时无法将它们与具体的对象对上号。 不过这并不要紧。 主控系统已预先智能分析出了随机小队内队员互不相识的情况,它为各随机小队编了号,这个号码会在随机编队完成后,浮现于每名参训士兵的生命扣上,而生命扣被佩戴在每名士兵的作战服外,统一戴在胸膛左侧位置,战士们可依循生命扣上显示的数字去主动找寻自己的队友,也可以开启其上的“集合”功能,让生命扣对同编号生命扣发出呼应,让队友主动顺着坐标定位来找寻他。 此时大厅内人员众多,不少已经找到队友的士兵又已开始朝观看台出发,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依靠肉眼去辨别每人身上的生命扣数字不是个好选择。齐斐开启了“集合”功能,向他的临时队友们发出呼唤,不多时,生命扣便为他链接到了他的队友。 齐斐所在的临时小队编号是七,通过指示队友位置的悬浮小屏,能看清另外两位“七”正呆站在一处。 少数服从多数,齐斐定位到队友后立即动身朝他们走过去,他的坐标光点在与另外两个“七”靠的极近时,他才发现这两位临时队友看起来竟有些眼熟。 十循环分前才悄悄嘀咕过不想与空降小队的战士神情尴尬,他身旁是自己神情同样尴尬的同伴。 他们生命扣上的数字一笔不多一笔不少,正好是七。 不想与空降小队一组的原因说来非常简单,无非是认为这些空降的公子少爷兵能力不行,担忧对方成为组内的拖累。且这些家境优渥的大少爷既是为了刷资历而来,那么成绩必定不能太难看,没有谁愿意自己辛辛苦苦,到头来却是要给他人做嫁衣,甚至踏踏实实博来的功勋最终都不一定属于自己。 眼下,这两名战士的担忧还要再多一层,他们担心一看就不好招惹的齐斐会在下午的训练里耍诈,不惜全队一起积分垫底,也要整治他们俩一番。 假如贡多星的四季环境模拟能再智能化一些,人性化一些,能及时发觉到星球角落这一处的冤情,它大约就会在这八月天里飘起雪花,为“齐娥”伸一下这惊天大冤。 齐斐不是两名队友肚子内的蛔虫,他猜不到他们完整的想法,但凭靠着他自幼被误解到大的经历,基本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被他人脑补对于齐斐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他并不介意两名队友颇有些防备的态度与刻意保持的距离。 作为一名参训士兵,尽管参训缘由莫名而仓促,但依照安排完成训练菜单是受训战士的基本使命。 齐斐齐同志只希望能好好完成下午的模拟训练,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在观看台上稳稳坐下,准备观摩高等虫族的户外实战训练,而就在他所坐的座位下方,一点细微的光芒忽的轻轻一闪,一个不过米粒大小的微型监听器被安置在那里,它在感应到椅座上方出现承重迹象后,静悄悄运行了起来。 第七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六 “干!这是人能达到的速度吗?” “他们本来就不是人。” “但这速度也太离奇了!” “你觉得我们能在那一爪子下支撑多久?” “难说,保不齐一戳刺就是对穿,直接穿成血葫芦。” “啧,那如果今天是混合分组对抗,我们对上虫族岂不是会被秒杀?” “肯定是花式秒杀,还送分,跟山区人民逆过来朝城市小康阶级送温暖似的,简直没道理!” 上午这场实战模拟对于训练时段被安排在下午的人类士兵来说,着实是狠狠开了一番眼。 虫族战士的单体作战能力要高出人类许多,天生便拥有的翅翼与利爪即是他们最好的自体武器,一名虫族战士即使手无寸铁,无任何武器傍身,他的战斗力依然不容小觑。 观看台上的倒吸气声与交谈声自训练开始起就未平息过。 坐在齐斐身旁的士兵刚发表完“逆向送温暖”论,就看见转映场内详情的巨型悬浮屏上一名虫族忽然身影一动。那名虫族已经潜伏许久,他的目标是前方金属墙后隐蔽着的另一名虫族,对方正被他的队友牵制着,暴露出了背后大片空档。 “是个好机会!”看上兴头的家伙一把抓住了手边的对象,迫不及待就要和身边人分享自己的观感,他扯着手里的袖子上下挥了挥,结果却没听见同伴给自己回音,才茫然抬起头,然后发现自己抓着的不是同伴,是坐在他另一侧的齐斐。 齐斐原本正专心致志看着屏 分卷阅读10 幕,手臂上却忽然传来一股拉力,他顺着这股拉力扭头,发现拉着他的是他的临时队友之一。 齐斐与临时队友对视了数秒,他发觉对方似乎僵住了。 “确实是个好机会。”为了使拉错人的对方不至于太尴尬,齐斐接了话,“不过他未必会成功。” 两箱挣扎下,到底还是对训练场上情形的关注心情占了上风,抓错人的队友松开手,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会?” 齐斐:“被他盯着的那个看起来行事莽撞,实际上胆大心细,他多半已经注意到了后方潜在的危机,只是佯装无所察觉,在等待一个突围的好时机,” 临时队友对这番解说将信将疑,他把目光重新投回场上,正看见潜伏的那名虫族终于开始出击。 也就是在后方虫族行动的那一瞬间,前方原本背后露出大片空档的虫族忽然腾身而起,观看台上的观众们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传声器里传出了空气被高速破开的爆鸣声。 尽管能传达到观看台这处的仅仅只有声音,但在空气爆鸣声响起时,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耳旁仿佛真的掠过了一道劲风。那风凛冽非常,携带着能够割裂事物的力量。 一对布满利刺尖刃的狰狞翅翼在那名背对着突袭者的虫族战士身后展开,他头也不回,仅用那仿佛具有自主思考能力般灵活的翅翼与身后的突袭者对抗。 突袭者显然没料到会有虫选择在这么逼仄的环境里展翅,他闪身后又就地迅疾一滚,才堪堪躲开那横扫而来的翅翼。 这一闪一躲的时间,正好为展开翅翼的虫族争取到了时机。 两侧俱是金属墙壁的巷道长而狭窄,本是不利于展翅,但这名虫族径直以翼为刃,将翅翼用作激光切割刀使,他找准空档后纵身向上一跃,伸出翅翼时就刺入右侧金属墙的右翼一同发力,猛地向上一挥,那复合金属制成的墙壁便如同金属豆腐般,在这一带一挥下被强行破开,割开了一道细长的裂口。 坐在齐斐左边的士兵目瞪口呆,他不禁又抓住了齐斐:“真,真的突围了,他们的翅翼也太吓人了吧?!” 训练场内有着多个悬浮摄像头,它们既可呆在指定地点,定点转播此处的情况,也能按照指令发起追踪,前去跟随指定的目标小队或个体对象。 眼见这一处角落里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战情,悬浮摄像头之一迅速赶往墙壁裂痕附近,给了这道裂痕一个特写。 被虫族翅翼切割出的裂口切面平滑,需要充足的力道与锋利度才能切的这么一气呵成。 “我错了,这哪里是山区人民和小康阶级……”齐斐听见他身旁的临时队友在边吸着气边念叨,“这分明就是贫困大山居民和金字塔顶层居民的差异。” 虫族战士的悍然战斗作风显然给观看台上的人类士兵们带来了极大冲击,齐斐静静打量了一番那处切口。 那名虫族战士确实十分心细,切割的力度正好,既确保了自己能够脱身,又没有造成墙壁垮塌,对方必是预先就观察过周围情况,又对自身力量掌控精准,才能拿捏的正好。 此时已是到了这场实战模拟训练的尾声,大胆展开了翅翼的虫族战士目前位列积分榜第一,假如他在接下来这最后二十循环分里能确保自己不被“击杀”,那么他将成为本场联合演练里第一个“第一”。 击碎一个生命扣为一分,生命扣被击碎则视为被击杀,生命扣破碎者将通过安全通道离开训练场,转入场外观战区域。 这样的实战模拟训练里,带队将领通常是不会下场——至少人类一方的惯例是如此,而高等虫族一方似乎没有这一惯例。 就在人类士兵们纷纷猜测上场上接下来的局势走向会如何时,高等虫族一方的观战区里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齐斐循着众人的探寻目光一同看过去,很快他们便接到通知:虫族一方的带队将领言要亲自下场。 虫长官似乎是对场上战士的表现不够满意,决定亲自进入场内,要指导一番这些还留在场上的本族战士们。 将军亲自下场指导士兵,这怎么听都是一份应当庆贺的殊荣,然而这番通知被传达到场上后,还留在场内的虫族战士们俱是神经一紧。 互相对抗忽然不再是场上战士们的首要任务,原先还互相防备的几名战士迅速化干戈为玉帛,聚集到了一起。 他们此刻有了共同的对抗目标——他们已经进入场内的长官。 少数对多数,并且还是少到仅有“一”的少数,以一对多,乍看上去是可以采用围攻战术的一方占上风,局面对言十分不利,但在距离本场训练仅剩下十循环分时,随着最后一声生命扣损坏的长鸣,强势加入战局的虫长官成功清场完毕。 言以叫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在不动用翅翼,不携带枪支,仅动用了利爪的情形下,于十循环分内“清理”了场内除他以外的所有对象。 “这……这也……” “真的没谁放水么?” “实况转播,每一次击杀过程都清楚转映了过来,你觉得这八次击杀里哪一次是有放过水?” “……” 观看台上一片嘈杂里,齐斐座位下监听器兀自闪烁着,将台上所有对象的话语都忠实记了下来,并实时反馈给与之相连的那副监听耳机。 走下场的言自厉的虫爪中接过耳机,他先前离开时将这副耳机交给了厉接管。 “怎么样?”虫长官神色里不见太多情绪表露,看起来严肃正经极了,但厉靠着他们相识多年的熟悉程度,从言那听似平稳的话音里找着了几分潜藏的雀跃。 此时的言在厉眼里,就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刚完成了一份自己颇为满意的作业,正迫不及待的想要听听老师的评价。 可惜,言所期待着的那位“老师”直接略过了他的作业,根本没有作评。 厉非常遗憾的冲言摇头:“没有评价。” 虫长官的表面严肃正经登时成了真严肃正经,这严肃正经里还掺上了几分冷峻,他平板着脸接过监听耳机,回放了刚才的监听片段,发觉端坐于监听器上方的人类确实一字未评,只在训练结束,公示结果时与众人一起鼓了鼓掌。 言:“……” 正巧,先前有幸得到了评价的那名虫族从言身旁经过,这会上午的训练已全部结束,接下来是午休时分,户外训练场将在午休时间里进行翻修维护,下午的户外实战模拟将在两循环时后开始。 在训练场上因胆大心细而被齐斐注意到的虫族与自家长官有礼的打过招呼,他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就被言叫住。 言严肃着脸:“表现不错。” 没有想到临走前还能再获得一次长官的称赞,单纯耿直的虫族战士迅速站好, 分卷阅读11 他从长官正注视着自己的举动里推测出,长官应是还要话要说。 然后他听见长官严肃道:“接下来一周的训练菜单翻倍。” 忽然接到一份天降翻倍菜单的战士:“……是。” 为什么他明明“表现不错”,获得的待遇却是“训练菜单翻倍”? 倒霉虫百思不得其解,他在言走开一段距离后将求解的视线投向厉。 厉深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因为长官对你十分看好,他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加倍努力,以达到更高的水平。” 单纯耿直的倒霉虫听信了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会辜负长官的期望。 厉在他转身后才悄悄叹了口气。 特意安置的监听器,特意自己亲自下了一番场,结果某位备受虫长官关注的人类从头到尾只点评称赞了你这么一位主动展翼的,你的训练菜单怎么可能不翻倍呢?小倒霉虫。 第八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七 枉费了虫长官一番小心思的齐斐对座椅下隐藏着的秘密一无所知,他与司泽白皓等人一同去餐厅用了餐,接着便直接去了室内训练室。 室内训练室与户外训练场不同,户外训练场仅有在安排用场项目时才开放,室内训练场则是全天候开放,进出只需刷电子身份卡即可。 齐斐没有选择回宿舍午休,他利用午休时间在训练室内活动筋骨,为下午的户外训练先行热了个身。 持有热身想法的对象显然不只齐斐,他在训练室里碰见了好几个上午有过一面之缘的熟面孔,这几名战士似是没料到齐斐这样的空降兵也会注重热身锻炼,他们朝他多看了几眼。 这股打探意味更多的视线,在齐斐换好训练装出来后转为了讶然。 前来参与联合演练的人类士兵都带有三套统一发配的服装。一套为日常集结时的通用款军装,一套为重大节日活动里穿着的军礼服装,还有一套则是训练时专着的训练装,机甲操作师还要额外多一套上机专用装。 平日里穿着挺括的制服,只能隐约看出身形体魄,具体体格如何则都隐藏在外套遮掩下,这会齐斐为了方便活动,暂时只穿着了训练里装,他流畅利落的手臂线条与隐隐印在柔软布料上的腹肌轮廓全大大方方展露出来,一眼望去竟叫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部队里体格良好者当然不少,但要将体格锻炼的恰到好处,既富有力量感又具备线条流畅的美感,则难度略高。 齐斐恰好就属于这“高难度”一类。 训练室内的几名战士下意识互相交流了一番视线,他们从对方的眼神里领悟到了同样的信息—— 至少从这副体格来看,这位“空降小队头领”并不如他们所想,是个娇生怪养的大少爷。 等齐斐结束一张基础体能训练菜单,气息平稳的从器材上下来时,周围器材上各自锻炼着的对象再次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一番,在心底又一次新评估了他的实力等级。 一直到三张训练菜单完成,身体温暖发热,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齐斐才觉得身体各处都调整的差不多了,去一旁的淋浴间里简单洗了个战斗澡。 淋浴间就配备在训练室内,穿过休息区的走道,后方就是淋浴间。 齐斐从淋浴间出来时发丝上还带着几滴小水珠,他刚一走出淋浴间的门,便觉得外间训练室内的气氛隐约有了改变。 这改变的根源非常好找,就在他眼前。 军装笔挺的虫长官不知为何来了训练室,正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看起来像是受了上午亲身参训的启发,突然想来训练室里查看一番士兵训练情况。只是这位长官的姿势不太对劲,他并没有面朝后方各类训练器材而坐,而是面朝着淋浴间。 齐斐一出门就与言打了个照面,他几乎要以为对方是特意坐在这里等着自己。 实际上,言也确实是在专程等他。 一人一虫的姿势正好一站一坐,言的视线自下而上,跟巡视领地一般仔细打量了齐斐一番,他的注意力在那滴自发梢上垂落的水珠上停了许久,直到那滴水珠滑入领口消失不见,仅在齐斐颈侧留下一道细不可辨的湿润痕迹,他才颇为遗憾的将视线继续上移,然后对上了齐斐看着他的眼睛。 虫长官神色沉稳,坐姿端正,仿佛他不是正古怪的面朝着淋浴间门口坐着,而是坐在舰长椅上:“你看起来状态不错。” 这句话与昨晚那句道歉一样,搁到其他时间其他场合里都毫无问题,可虫长官总是在不同寻常的时间地点里说寻常话,使这“寻常话”听着也不那么寻常起来。 一位异族高阶长官,大中午跑到训练室里,面朝淋浴间而坐,称赞一名发梢尚在滴水的人类士兵状态不错。 训练室里的其他对象都不自觉竖起了耳朵,惊异的打量这处角落,偏偏齐斐仿佛心里揣着星辰大海,包容度与心宽程度均浩瀚无边,他端着自己标志性的面瘫脸,认真回应道:“多谢您的关心。” 就在言与齐斐说话时,不远处,一名先前正在做引体向上的士兵从器械上下来,他十分自然地拉过挂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脸和脖颈,接着将毛巾随意往肩上一搭,拎着自己的东西出了训练室。 言将亲卫留在了门口,自己独自进了训练室,走出训练室的士兵骤然撞上两张面无表情的冷脸,他猝不及防之下,若无其事的神情豁了一条小口,但他很快平静下来,把持住神情,平静地从两名虫族战士间穿过,朝建筑出口走去。 下午的训练准点开始,齐斐在集合场找到两名临时队友,与他们站在一处,等待进入场内。 有了上午的交流基础,两名临时队友对齐斐戒备心少了些许,但他们中午都不在训练室内,没有见到齐斐轻松完成三套体能菜单的模样。齐斐在他的两名临时队友心中仍是个可能会拖小队后腿的少爷兵,只不过他的前缀头衔已从“不好招惹”降级为了“挺好说话”。 注意到了队友对自己隐隐的不信任,齐斐没有为自己辩驳,只静静整理好了随身装备,将近战武器换置到了更顺手的装配位置里。 个人实力究竟如何,从来都不是凭靠言语去自证。 所有参训士兵都已各就各位后,主控系统开启了所有士兵胸前的生命扣,生命扣进入激活状态,昭示着本场训练将正式开始。各小队前方均停着一架运载机,小队需先进入运载机,由运载机将队伍送往登录口,再通过这随机分配的登录口进入训练场内。 齐斐所在小队的登录口是丛林,运载机的舱门刚一打开,迎接他们的就是满目茂密苍翠,林间偶尔还有几声鸟鸣,让人恍然间误以为他们不是在参与户外实战模拟,而是在 分卷阅读12 参与丛林考察。 但没有人对着这乍看上去平静安全的森林掉以轻心。 齐斐出舱后便调出了悬浮地图,地图上紧紧相挨的三个绿色光点代表他与他的队友们,其余所有红色光点代表分布在各处的敌对小队。 他们的运气不算好,有三支队伍的登录点离他们挺近,并且对方应是同样也第一时间调出了地图,这三支队伍里有两支正在朝他们靠近。 今日还只是联合演练第一天,就连总训练官丁规也不过是昨晚才拿到了齐斐及其队员的详细资料。顶头长官的消息获取都如此之迟,更别说下面的普通参训士兵。除去今天中午在训练室里见过齐斐锻炼的几名战士外,其余的参训战士与齐斐的临时队友心思一样,他们都觉得特派小队成员应战力平平,个个都是绝好的取“一血”对象。因此,有部分早早盯上齐斐等人的家伙在分组名单出来时便留了个心眼,记下了特派小队所有成员的小队编号,准备在进入训练场后优先追击这几支小队。 眼下,正迅速朝齐斐三人靠近的那支队伍,打的就是要从齐斐这里获得首枚击杀积分的主意。 观看台还是上午那个观看台,只是上面坐着的对象已经换了一批。 虫长官再次展现了他不同于普通将领的行事作风,他没有与丁总训练官一同坐到他本该去往的中央席,而是去与战士们一同坐了普通席。 言所坐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是齐斐上午坐过的那个座位。 “看来盯着你的‘小目标’的对象不少。”厉眯着眼睛瞧了一眼悬浮屏。 作为最早获悉了言对齐斐的在意,并亲眼见证了这份在意有多深刻的对象,厉挺期待齐斐今日在训练场上的表现,他非常想知道这名人类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他的好友像魔怔了一般为对方费尽心思。 那盯上齐斐的两支小队分别从左右两个方向而来,局势对齐斐三人十分不利。 厉扭头去看言的神情,发觉言神情淡淡,透着一股对齐斐绝对信任的镇定。 “盯上的对象再多,也都无济于事。”言平静道。 这话分明是在指场内的情形,但厉却莫名听出了些好友还别有所指的味道。 “你……”厉正想向言确认那“别有所指”是否是他的错觉,下一秒,他便被悬浮屏上转映着的场内情形吸引了注意力。 每日都要重新打散编排一次的随机组队制让小队积分变得难以统计,因而本次联合演练不采用小队积分制,每场训练最终只会计算个人积分。依据每场训练的训练项目及训练形式不同,能够获取积分的得分项也有所差异,像今日这样的实战模拟训练,得分项既为每名战士的“击杀”数。 队友之间不可互相击杀,自相残杀会倒扣分,但队友之间如果只是互不相帮,在对方遭遇困境时拒绝施以援手,则不会影响积分判定,不会受到惩罚。 齐斐的临时队友们也发现了他们即将陷入前后夹击的险境,他们很快意识到对方应是冲着齐斐而来。眼瞧着那六个红色光点来势汹汹,两名队友中个头稍矮些的那个忽然道:“要不我们分开行动?” 齐斐正看着地图,从他那张无甚表情的脸上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还没就这句话做出反应,悬浮屏那头已经有对象先替他道:“这不就是担心他会吸引过多火力,想甩开他么?” 前后遭遇夹击,被两方人马视为目标,还要面临队友拒绝施以援手的窘境。 与场外观众所预想的发展方向不同,齐斐没流露出半分不满,他只淡淡一点头,将自己的地图共享给了队友。 那张地图已被不同的色块填充满,乍看上去像副色块稀少的拼图。 “尽量往蓝□□域移动,黄色是次安全区,红色是高危区。”粗略解释了一下各个色块代表的含义,齐斐再次看了一眼敌对小队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场上情况如果有变,地图会及时更新,我在这里再留一会,你们先走。” “……” “……” 两名队友神情奇异的对视一眼,他们看着齐斐,就像在看着某只鬼知道哪个纪元里跑出来的稀奇动物。 谁也想不到齐斐竟能这么慷慨大度,他慷慨大度到了两名队友都不禁怀疑那张地图是否有诈的地步。 敌对小队的靠近速度不算太快,丛林地形限制了他们的行动速度,那两名临时队友尽管对齐斐心存怀疑,但仍是接受了齐斐共享来的地图,匆匆选定了一个方向后离开。 齐斐在他们离开后仍稳稳站在原地,他微抬起头,环顾了一番四周的环境。 从其他小队成员的地图上看去,只能看见地图上两个扶持着的“七”已一同快速离开,只留下齐斐这一个“七”还停在原地。 正在靠近齐斐的小队成员之一瞅了眼这孤零零的“七”,忍不住嗤笑一声:“难不成是自知毫无胜算,准备放弃抵抗了?” 旁边有人附和:“这样也挺好,早早生命扣破损,早早下场,说不定人家是懒得待在场上受累,想随便混一下就下去休息。” “那这一分到底会落到谁手里,就各凭本事了。” “当然。” “放弃抵抗”、“四体不勤”的齐斐落在这些人眼中,俨然已是砧板上鱼肉。 厉认真揣摩了一下悬浮屏上的人类,什么也没揣摩出来:“他在想什么?” 言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眼珠都不转动一下:“寻找最佳进攻点。” 倘若齐斐真的已决定放弃抵抗,那么他就不会对离开的两名临时队友说“如果场中情况有变,地图会及时更新”。 一名马上就要离场,根本看不见后续发展如何的对象,又怎么能及时把共享地图更新? 两支敌对小队赶到视线范围内之前,打量了周遭环境许久的齐斐终于动了起来。 于场外观众看来,身形修长有力的青年就像是一只大型猫科动物,他动作矫健而轻巧,仅凭靠着一双手就轻松攀上了一旁巨树的枝干,并且全程寂静无声,被他借力过的枝条至多只轻微晃动了一瞬,叶片摩擦间带起的声响甚至不如一阵柔和拂过枝头的风。 这棵高大的巨树枝干繁多,叶片茂密,上方枝干横向延伸的极长,形成了一个枝叶交错搭建的天然穹顶。 齐斐穿行在巨树的枝条间,最终于延伸出的“穹顶”中央处停下,他静静半跪在一根粗细适中的枝条上,借由枝叶遮挡身形,几乎与周围的苍翠融为一体。 地图上,标示着齐斐位置的那个孤零零的“七”在略微左右移动了一阵后,又默然回归了原位。看上去就像是它所代表的对象心绪十分不宁,茫然乱走了一会后又决定还是不再挣扎,要留在原位坐以待毙。 地图仅能显示 分卷阅读13 每名士兵的平面坐标,显示不出他们在坐标点位上的垂直高度。 齐斐攀上了旁侧的巨树,在距地面约三层楼高的半空中,返回了先前的坐标点。 在齐斐藏进枝叶穹顶三循环分后,试图来尝他这块鱼肉的两支小队终于进入视线范围。 齐斐的听觉视力天生极好,他的视线范围比常人更远,再借由他目前所处的位置高度,他在赶过来的那六名士兵看清这处情况之前,已先将他们的一切看的一清二楚。 就像是一台严谨设定了程序的机器,齐斐静默半跪在枝干上,等待大脑系统测算好的那个最佳时机到来。 左右两侧小队的行进速度不太对等,右边那支先行进入了射程。 右边小队的领头者拨开面前近乎一人高的茂密灌木,前方的视野终于开阔了些,他朝地图上标示着的“七”的位置看去,惊诧的发现那里竟然没人,疑惑才刚刚浮上他的眼底,他侧头看向自己的队友,想换他们刷新一下各自的地图看看是否有差异。 就在此时,生命扣被击碎的长鸣骤然响起! 队友脸上犹带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茫然,他甚至还没意识到被击碎的是自己的生命扣,接着便听到身旁另一名队友喊道:“有狙!隐蔽!” 然而那句话才仅说道“有狙”的“狙”,另一声生命扣击碎的长鸣响起,它与后面的“隐蔽”交织在一起,让这番迟到的提醒听起来无力而遗憾。 两名队友顷刻间全军覆没,打头走在最前的那位到底也没能幸免,第三声长鸣追着第二声的尾声响起,在丛林里传出老远。而自始至终,那借着轻敌大意便无声取得三分的对象都毫无声息,仿佛青天白日下潜藏在丛林间的一道影子,只于暗处冷静的扣动扳机。 不过齐斐也没有在枝干上盘踞太久。 左边来的那支小队因为行动慢了些许,他们有幸见证了右小队全队顷刻间出局的情景,在第二声生命扣被击碎的长鸣响起时,他们发觉情形不妙,便开始迅速后退,想要撤离到后方的一处掩护体后。 他们的反应速度已算是很快,但比起轻巧迅疾穿行在枝叶间的齐斐来说,他们仅仅只是快,却还不够快。 仿佛追击着猎物的丛林豹,齐斐的动作分明是迅速利索的,却无端给了人慢条斯理感。观看台上的厉研究了一下这股“慢条斯理”感的来源,他意识到这观感来自于齐斐的神情。 不见焦虑,不见急迫,齐斐的神色一直沉稳镇定,唯有一双眼睛紧跟着前方快速移动的目标。 有那么几个瞬间,那双眼睛看起来不太像是人的眼睛,反倒像是一把好枪上的准星。 不甘于这样单方面被追击的情形,左小队的队员在后撤途中见缝插针朝齐斐射击,纷繁的枝叶阻碍了他们的视线,他们只能依靠树叶晃动位置去猜测齐斐所在方位,然而落空的射击撞在枝条上,带起了更多枝叶晃荡,让齐斐的身影一时变得更难捕捉辨析。 “操!” 左小队里有人低声咒骂一句,他收起枪,护好生命扣,决定不再白白浪费射击次数,先躲回掩体后。 就在转身之时,他忽然感到背后像是起了一阵风。 神经条件反射绷紧,心底警铃大作,刚垂下的枪口本能又要抬起,但后方终于自大树上滑下的对象动作更快。 手腕猛地遭受到重击,枪不由自主脱手,前方察觉不对的队友立即回身准备帮忙,可对方托着枪的手却同样猛地一阵酸痛,像是被凌空抛掷来的钝器击打,那抬起到一半的枪口瞬间倾斜,一道粒子光束击打到了旁侧的树干上。 齐斐的动作快到不可思议,悬浮屏这头的虫族与人类几乎于屏幕上看见残影,他稳稳接住了第一把被脱手的枪,接着缴获了枪口倾斜的第二把。左小队里的第三人心思贼滑,趁队友与齐斐交战时独自跑回了掩体后,他躲在掩体后方架起枪,试图当那个坐收利益的渔翁,然而他的队友或许是蚌,齐斐却不是鹬。 等到此人将枪架好时,他愕然发现那一块空地上只剩下了他抛下的两名队友,而齐斐竟不见了踪迹。 躲在掩体后的士兵眨了眨眼睛,他突然心有所悟,视线下移,朝自己身侧的地面看去。 这会正午才过去不久,远还不到夕阳西下时,他的身侧歪歪透着另一人的影子,那影子的半身与他的叠合。 齐斐就在他身后。 “滴——” 生命扣被击碎的声响再一次响起,齐斐缴获了他今日的第六把枪,他步履平稳的朝空地上的两名战士走去,那两人已经充分见识到了他的速度与准度,此时手上唯一的远程武器又已被齐斐缴走,他们警惕的看着齐斐。 齐斐持枪的手平稳有力,他注视着这两名士兵,却没有立即击碎他们的生命扣。 观看台上共有多块悬浮屏,它们同时转映着训练场内多个区域的实时情景。 训练场内,有细心者已经注意到了先前包围在“七”周围的三个“九”与一个“五”的消失,此刻只剩下两个“五”与“七”对峙着。 “这个‘七’怎么不继续动手?”言听见某块悬浮屏里有人如此问着。 那一块悬浮屏转映的是十一小队所在的区域,虫长官朝那块悬浮屏瞥了一眼,发现今日清早嚷嚷过“夫妻相”的那名人类就在这支小队内。 白皓在地图上看见了“三九”与“一五”消失的全程,他颇有“白皓风”的回答着队友:“因为爸爸在考虑他今天需不需要投喂。” 第九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八 所谓“投喂”,即指留下这两枚现成的活积分,将他们的生命扣留给队友,为队友提供获取积分的机会。 齐斐照顾队内一干问题儿童多年,他不只是在面瘫这门面部艺术上造诣颇深,心性脾性也经历了好一番磨练,这长期累积下来的“奶孩子”经验让他几乎已形成照顾队员的本能,而这本能又化作习惯,呈现在他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里——譬如刚刚那张做好了区域划分的地图,譬如面对那两名差不多已失去反抗能力的敌对小队成员时的犹豫。 先行离开的那两名七组队员在离开不久后总觉得自己对齐斐有所亏欠,他们认真检查了齐斐共享给他们的地图,发觉齐斐并未在上面动手脚,地图的区域划分全都对应着场内现实,判断正确,这让他们的亏欠感更深了一层。 这两名队员本心到底不坏,他们遭受良心谴责半晌,又连忙往回赶,觉得不该将齐斐留在原地。 奔波中的两名队员无暇顾及地图,他们在赶回原位后没发现人,只看见了战斗踪迹后,才想起来将地图再一次调出来,看看齐斐此刻是否还在场内,发现齐斐正在距离登陆点约五百米开外的地 分卷阅读14 方与两名五组队员对峙着,他们收起地图,再次匆匆忙忙往那一方向赶去, 由于方位问题,两名七组队员赶到小空地附近时,他们正好位于那两名五组队员后方,从他们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齐斐与两名五组队员面对面,疑似在凶险对峙,因此两名七组队员当机立断,决定要救人,他们猛地冲上前,端着枪一鼓作气击碎了敌对小队成员的生命扣,在接连两声长鸣响起后他们才看清,原来这两名五组队员身上早已卸除了武装。 齐斐犹豫着要不要投喂出去的这两枚积分,算是间接投喂到了临时队友们的嘴里。 上午的虫长官是以“长官亲自下场”,“十五循环分仅靠自体武器横扫全场”等惊爆点成为全场最受瞩目对象,下午的齐斐则是以“黑马”,“冷门”,“身手矫健到好似高阶兽族”等爆点大放异彩,狠狠吸引了一番注目。 齐斐成功在下午的户外实战模拟里自证了实力,其余特派小队成员的表现同样不俗。模拟训练结束时恰好是下午六点,特派小队在抵达贡多二十七循环时后,成功洗刷了他们的“草包小队”恶名。 “恭喜。” 虫长官又一次上演了昨晚那一幕——他特意按住了电梯开门键,等待齐斐进来后才松爪,放任电梯上行。 这会成绩公示与积分排名已经公布完毕,两族队伍均已解散,到了自由活动时间。 齐斐打算在晚餐前先返回宿舍洗个澡,他没想到言也选择在这时回宿舍。 虫长官先是恭喜了齐斐的个人积分在人类队伍里暂时排行第一,接着夸赞道:“你下午的表现非常不错。” “您谬赞了。”齐斐摇摇头。 电梯上行的速度极快,纵然言有心再与齐斐多说几句,可路程就这么短暂,他们很快抵达了十二层。 齐斐与言一路同行到各自房间门口。 在齐斐刷开房间门时,虫长官忽然道:“对了,墙壁应是已经修补好了,你待会检查一下,若是发现还有任何问题,请务必第一时间联系我。” 齐斐闻声朝言转过头,正准备谢过虫长官的费心,但他的视线转移到言的脸上时,他不由自主的一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齐斐觉得他从对方脸上读出了些不可言说的东西。虫长官神色仍沉稳,可注视着他的眼神却透着一股奇异。 心底骤然漫上一股奇怪感受,齐斐道了声“有劳您”后迈步进门,他径直走向那堵已经修复好的墙壁。 乍看上去,墙壁仿佛确实已修复好,但齐斐站在墙前左看右看,直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单膝跪上床铺,他伸出手仔细的沿着原本该是“窗口”的位置摸索了一轮,很快发现了埋伏在“补好墙面”下的玄机—— 填补在“窗口”位置的根本不是应有的墙体材料,墙壁仅是从表面上看上去被恢复如初。 实际填充在墙体空洞处的,是一台隐形双向监控仪。 齐斐:“……” 自电梯里的“同居”宣言与夜半凿墙,以及公然面朝清洗室而坐后,虫长官记在齐斐这里的怪异行为录又多了一条——悄悄往墙壁上安隐形双向监控仪。 回忆了一番言数循环分前说的“若是发现还有任何问题,请第一时间联系我”,齐斐发觉他是真的不太明白这位长官究竟在想些什么。 到底是没有去联系虫长官与对方商讨墙壁修补的问题,心里装着星辰大海的齐同志充分发挥了他“奶孩子”奶出的包容心,他将隐形双向监控仪一事按压下来,佯装不知,只在发现那台双向监控仪后当即做了个简易的设备监测装置,将那个不过纽扣大小的小巧物件仔细贴到了设备左侧墙壁上。 那个小东西起不到干扰监控仪运行的作用,却可以实时监测着设备运行状况,提醒齐斐监控仪是否处在启动状态中。 虫长官既然是特意做成了隐形样式,便理应不希望他发觉这么一台仪器的存在,而那句“第一时间联系”,也可以视为对方对于他是否发现了异常的试探。 言的行为不可谓不古怪,可他的言行里没有透露出丁点对齐斐的恶意,只有着一股子让齐斐摸不着头脑的主动试探亲近。 齐斐不明白言对自己的亲近缘何而来,他确信自己在过去的外出任务中没有见过这么一名虫族长官,但对方释放着的善意信号又传递目标如此明确,直指向他,他在这天降善意里一头雾水,凭靠着深厚面瘫功底维持“冷静沉稳”,兜住心底一片纳闷世界。 让齐斐感到意外的是,监控仪竟然一连三循环日都没有正式启动过一次,他在这三日里收到过至少十次监测器发出的指示灯警告,监测器已经捕捉到了监控仪正在启动的运行踪迹,可那闪烁着的指示灯总是闪不过三循环秒,便又静悄悄的沉寂了下去,昭示着隔壁的对象主动终止了设备启动。 暗搓搓凿了墙又补上隐形双向监控仪的虫长官在隔壁经历了好一番天虫交战,最终还是按捺住了自己想要开启监控的虫爪子,只任由心底那只想要瞅一瞅隔壁的小虫爪拼命挠心挠肺。 假如能够忽略这台定/时炸/弹一般的隐形双向监控仪,忽略每天清早“恰到好处”的偶遇,忽略那时不时就落在自己身上的意义复杂目光,齐斐觉得,住在虫族一方宿舍区的生活堪称非常不错。 虫族的部队比人类部队更纪律严明——至少明面上看起来是这样。跟随带队将领言而来的虫族战士大多寡言少语,日常是流水线生产一般的清一色面无表情,据传这是高等虫族军队对外固有的“招牌式表情”,哪怕队伍中有本性既不高冷也不寡言的对象存在,在这集体面瘫的大环境里,也会情不自禁锻炼出一副的“模板化”的冷漠神情。 “真的假的?”司泽在听到这个说法后一挑眉,他瞅一眼前几天才发表了“夫妻相”言论,又在训练场上嚷嚷他也要爸爸投喂的白皓,忍不住伸手揪了一下对方的耳朵,在白皓的抗议里看向齐斐,“我觉得小白应该和你换一下,去体验一番虫族宿舍区的严肃氛围,看能不能将小白也潜移默化的‘改造’一番,不求他能立即变得多么严肃正经,起码治治他这至今停留在十二岁水平的说话不看场合的毛病。” 齐斐接收到了捂着耳朵的白皓投来的幽怨目光,他知道司泽不过是开个玩笑,遂只弯了弯唇角,将手边一碟白皓喜欢的食物调换到白皓身前。 这一举动收获到了白皓瞬间亮晶晶的惊喜视线,也收获到了来自其他队员的一片半真半假的唉声叹气。 “哎!果然会撒娇的孩子有好菜吃。” “小白至今都海停留在十二岁水平的说话不看场合毛病,有一多半也都是队长惯出来的。” “队长,一味的宠爱教育 分卷阅读15 可不利于孩子发展,得糖果鞭子相结合。” “扯淡!大家都是日常出任务时被爸爸奶着的,说的仿佛你们没被惯过似的!” 这会正值晚餐餐点,今天难得没有晚训,自傍晚队伍解散起就是自由活动时间,齐斐小队占据了位于餐厅角落的两张并连方桌,全队一起边瞎扯淡边吃晚饭。 整支小队下到队员上到队长齐斐,没有一个不是单身,一队至今连未来伴侣影子都没见过的单身汉聚在一起交流“育儿经”,还交流的像模像样,能让一旁路过的对象听了后更深一步认识到什么叫做“空想主义”。 一桌单身汉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天花板一角的旋转摄像头已静静对着他们许久,半晌没有转向别处过。 主会议室里,虫长官远程转接了食堂内的摄像头,他面前摆着一张只盛着压缩能量块的餐盘,正专心致志观摩着齐斐的一举一动,拿悬浮屏上的人类下饭。 厉站在言背后,他牙疼似的看了看光屏,勉强找了个空,将刚递交上来的文件拿给言看:“这几日跟着你的亲卫有半数以上都觉察到了有人在特意观察你和齐斐,人类那边的总训练官似乎已经觉察到了不对劲,你确定不需要收敛些?” “不需要。”言的视线停留在光屏上,“他们多少应该察觉到了什么,这并不要紧。” “你……”厉顿了顿,他原本想就“操之过急容易适得其反”这一话题角度继续劝说言几句,然而电光火石间,某个想法击中了他。 厉为这个忽然冒出的想法盯着好友半晌,他迟疑着询问:“……等等,你别告诉我,他们的小队原先不在参训名单上也是你故意的?” 对于厉的询问,言仅回了一句反问,他轻描淡写的说:“你觉得呢?” 第十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九 假如言没有回给自己这么一句反问,厉或许还会再多犹豫一会,可眼瞅着好友平平整整的神情,又对上言看过来的那双幽蓝色眼睛,厉先前还有些动摇的想法迅速变得笃定。 他觉得言就是故意的。 而实际上,厉的“觉得”没有错,虫长官的确是故意的。 突然被加入参训名单的特派小队背后无人却有虫,他们自己都不知晓,他们获得紧急调遣,匆匆赶来贡多参训其实是某位虫长官的授意。 早早就知晓了宿舍楼的具体房间数与住宿区域划分,从参训人类士兵的人数限定起就不动声色开始算计。先确认总人数恰好保持在能余出三间宿舍的地步,再掐在大部队出发后临时致电,告知项目相关管理层自己最想看见的对象被意外遗漏,没有出现在出行名单里,然后“委婉”的拜托对方尽快将“遗漏对象”与其小队一同加进名单,并郑重表达了自身想要在贡多星见到某名极感兴趣的人类士兵的期望。 大宇宙社会里的首席与吊车尾的话语权差距,在这番往来里被呈现的淋漓尽致。 虫长官不仅成功让齐斐“阴差阳错”住到了自己隔壁,还向所有参与了此事的人类高层暗示:齐斐在本次联合演练里地位超然。 到底是多年的好友,一旦开启了新思路,厉依仗着自己对言的了解,很快便摸清了言故意漏掉齐斐小队的用意,他在理清前因后果后失语了好一会。 厉看着自己面容平静的好友,像在仔细端详这副躯壳是否已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刻里被掉了包。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办公椅小弧度旋转了一个角度,言正面转向厉。 厉下意识瞥了一眼悬浮着的光屏——果不其然,齐斐的身影已经从画面上消失。 齐斐于五循环分前接到了丁规的通讯,丁总训练官要求他在晚饭后前往分会议室一趟,说是想要问问他这几天的“虫穴”生活感想,顺便关心一下训练基地里人虫友好交流的进展情况。 丁规的语气乍听之下一如往常,但齐斐却听出了几分微妙的不自然,他隐约感到对方话里有话。 “晚饭后”是个非常笼统的时间描述,它缺乏描述时间时应有的精确性。假使接到这则消息的是一名磨蹭到吃一顿饭能花上一整晚的对象,那么这个“晚饭后”的具体事件发生时间就能一直延长至半夜。 幸而齐斐十分守时,他从来不让他人久等。 位于分会议室内的丁规在消息发出十循环分后,就等到了由齐斐按响的那道呼叫铃。 在齐斐按响呼叫铃前,丁总训练官都处于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我今天非常不高兴”状态,他分布于训练场内各处的“嫡系”一连观察了齐斐与言好几日,他们无一不向他报告——那位高等虫族的带队将领的确对齐斐存在着过度关注问题。 丁规对此十分忧虑。 较之第一天抵达贡多时对齐斐一行的嗤之以鼻,他对于齐斐的态度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经历过那番“成绩单”冲击后,丁规平复了好一会心情,才继续去翻看齐斐其余的个人材料,他只粗略浏览了一遍基础信息栏内的资料,当即明白了为什么自家参谋长与副官会在他对齐斐的后台提出质疑时不约而同“站队”齐斐,反过来与他这个多年老同学老搭档针锋相对。 别说出生豪门世家,手下坐拥万千小弟,齐斐不仅与世家沾不上任何关系,他甚至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齐斐的家庭主要成员一栏里仅写着一人姓名,关系填写是“父子”,而目前状态是“失踪”。 丁规留神翻了翻那个名为齐卅的男人的失踪时间,发现那已经是近二十年前的事情。 没有伴侣,看起来也没有亲戚,人际关系寡淡,邻里间几乎没有往来,独自养育孩子,缺乏正式事业单位,却家产丰沃,在一处建立于市郊的高等别墅小区里购置了房产,给齐斐留下了一笔差不多足够他挥霍大半生的遗产。 假如齐卅不是齐斐的父亲而是母亲,丁总训练官凭着他陪家中“太后娘娘”看过的老式影视剧的功底,几乎要在心底为齐卅脑补出一场豪门千金因故带孩子逃离家门,隐姓埋名躲入市井,独自抚养幼子的大戏——当然,换一个版本,平凡孤女意外恋上豪门阔少,有了儿子后却依旧得不到大家族承认,被连人带子赶出家门,只能与年龄尚幼的孩子与“赶人费”一同离开,独自抚养孩子长大,这个故事同样说得通。 然而齐卅到底是男人,他的性别身份使这些猜想都成了主观臆断的胡思乱想。 丁规从这份简单的资料里看不出齐卅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但他却看出来,齐斐这些年的成长必是不算容易。 彼时刀子嘴豆腐心的丁总训练官盯着这份材料看了半天,只觉得齐斐同志的反派专业户形象在心底自动裂了个稀碎,另一个年幼失父,自力更生 分卷阅读16 的苦情小白菜形象缓缓立了起来,并在旁边那一堆优异成绩报告单的映衬下愈发清晰坚实。 多好一自立自强的小青年,在过早失去了监护人的情形下还努力上进,成绩优异! 可惜这颗成长的端正茁壮的白菜却在遭遇窥伺危机,隔壁的高等虫族将领正对其虎视眈眈,白菜随时有遭到虫蛀的可能。 丁总训练官就这么带着一道忧心忡忡的川字纹迎接了齐斐。 一番例常的寒暄后,丁规很快切入正题:“高等虫族方似乎对你格外关注,你在过去的外出任务里有与虫族相遇过么?” 提问的语气轻松随意,仿佛只是在谈话中不经意间一问。 齐斐如实回答了没有。 丁总训练官为这个回答轻轻咋了下舌,神情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今天这番谈话名义上是关心人虫两族友好交流进展,关心齐斐入住“虫穴”后的生活感想,而抛开这层虚掩着本质的假象,它实际上是一场旁敲侧击齐斐对那位虫长官感想如何,双方是否曾在某次外出任务里有过短暂相逢的谈话。 丁规在齐斐一行抵星的当晚就接到了高层追加通讯,对方在通讯里直言了虫族带队将领对齐斐的在意,以及将特派小队临时增添到参训大部队里是高等虫族的授意。 一名手握实权的高阶异族将领所期望的不过是见到一名人类士兵,这“要人”的要求乍听上去古怪,可大宇宙社会里古怪的家伙多了去了,齐斐小队又常年专执外出任务,或许他们曾在某条航线上偶然相遇过也说不定。再者,比起那些对地球资源乃至土地都虎视眈眈的异族来说,一名年纪轻轻,军职中下的士兵,这实在是个非常“和善”的条件。 丁规从高层的通讯内容里分辨出了这段对方没有明说的话意。 第十一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十 “等等。” 已经走到门口的齐斐闻声脚步一停,扭头看向他们的总训练官,此时谈话已经结束,对方刚刚发话,告诉他他已经可以返回寝室休息。 丁规叫住齐斐:“反正现在离宵禁还有一段时间,去右楼里和队友们聚聚也行,不用太着急回去。” 说完后像是觉察到了自己前后话语里的矛盾,丁总训练官干咳一声:“总之,和队友们多多交流总是好的,左楼到底是异族宿舍,居住氛围肯定没有右楼这边自在。” “多谢您的关心。” 齐斐端端正正向上级行了个礼,他在这场谈话中至始至终神情平静,眼神通透坦荡。 齐斐这副后天练就的沉稳功底对他的总训练官起到了一定误导作用,丁规从齐斐的表现里判断,眼前的年轻人应是对自身正面临的不妙境遇一无所知,因此丁规的问题与他试图发出的暗示一样迂回委婉,齐斐遂也回答的按部就班。一问一答皆在框架内,没有半句话超题。 丁总训练官成功从齐斐口中得知了言的确对齐斐存在着特殊关注,却并不清楚虫长官在这“特殊关注”中的具体行为表现。 “哎你。” 齐斐在前往中转处路上听到了一声叫唤,抵星第一天曾与他有过短暂交集的那位后勤员自前方拐角后探出脑袋,对方先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了一番,随后拘谨的从拐角后转出来,小跑到齐斐身前。 “有,有有个东西……”后勤部里混资历的咸鱼小少爷最怕比他高还常年面无表情的对象,偏偏齐斐正好是这一款,尽管他在来找齐斐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他真正站到真人面前时,讲话还是情不自禁的开始结巴。 齐斐看着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后勤员小心翼翼朝他递出一张纸,却又结巴半天说不出下文,他好心接话:“有个东西给我?” 后勤员拼命点头。 齐斐接过了纸,他本以为这多半又是一份需要他签字填写的文件,但纸张入手后他才觉出不对。 这张纸皱得厉害,看上去像是曾被随意揉成团,然后又被小心翼翼展开,它并不完整,上面有着一个被裁切过的缺口,还沾了些不同色纸张的碎屑。 齐斐摩挲了一下缺口处平滑的纸边,看清了信息栏上的自己的姓名。 后勤员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在整理废弃文件时看见的。” 这份纸质文件来自高等虫族一方使用的主会议室,虽然两族带队将领所使用的办公会议场所不同,但产于两间会议室的部分废弃文件却是并在一块回收。这类会并在一块回收的废弃文件大多是些不痛不痒的C级与D级文件,上面呈着的都是与本次联合演练相关的内容,低权限等级低风险,不怕泄密重要信息,是以混在一块回收处理也无妨。 咸鱼小少爷也是纯属手欠,他在一堆还算平整的文件里发现了这张纸团成的纸团,不禁好奇的把它展了开来,想看看是什么让那位虫族长官如此看不过眼。在他心底,通常只有一个人极其不待见的事物,才会心烦意乱的揉成一团丢掉。他万万没想到打开纸团后看见的竟然是齐斐的档案资料——还是没了脸的那种。 个人档案被不待见的揉成团,还被挖去了正面照,咸鱼少爷固然咸鱼,但他人的善恶好歹却分得清,他觉得齐斐是个好人,还帮他扶正过文件山,因此他看过纸团后小心收好了纸张,向齐斐队里其他成员问过他的行踪后就连忙找了过来。 “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那位长官?”站在齐斐身前的后勤员满脸忧心忡忡。 齐斐看着比他矮上大半个头的后勤员,从那张紧张犹存的脸上看出了关心,那关心甚至超越了对方原先的紧张,让对方不再结巴。 “这大概是个误会。”齐斐摇摇头,收下那张皱巴巴的纸,“别担心。” 认真谢过后勤员的“通风报信”行为,尽管对方的思路与现实相去甚远,但那善意货真价实,齐斐为此升起了一点笑意,他带着这份意料之外收获一路返回宿舍区。 没有依照总训练官的期望去右楼和队员们再聚聚,齐斐直接返回了左楼,他A1212前一间宿舍门口停了下来。 这会距离宵禁还有两循环时,房间内的对象极有可能还留在办公区域,或者训练场也有可能,但齐斐径直返回了宿舍,他直觉对方此刻应该在房间里。 按下A1211的呼叫铃,齐斐在门口等待片刻,很快便听到门后传来了由远及近的细微动静。 言显然没料到能在自己房间门口看见齐斐,他在自内置电子屏上看清访客是谁后还来不及调整好神情,身体就已经自发按下了开门键。 齐斐在电子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捕捉到了虫长官脸上没收拾好的一点小惊喜。 那一点惊喜让那双原本给人深不见底感的眼睛通途了几分,像是骤然从深海浮上了浅层 分卷阅读17 海域。 “要进来坐么?”这一句问话完全是脱口而出,且丝毫顾不得是否合乎事宜,言边问着齐斐,边自动朝里侧侧转了三十度身体,让出了足够容齐斐通过的空间。 等到这一系列的语言动作自发进行完毕,有关“访问礼节”的内容在天外转了一圈,才终于飞回虫长官的大脑里,他迎着齐斐看着他的眼睛,不动声色补上一句:“我觉得进来说话更好。” 走廊本就容易拢声,宿舍楼的墙体隔音效果虽然说不上糟糕,但也绝称不上顶好,齐斐想要与言谈论的话题也确实不适合就这么站在走廊上说,再综合考虑到高等虫族敏锐的视力听力,齐斐答应了这番“登堂入室”的邀请,在虫长官更亮了一度的“虫肉探照灯”下走进对方房间。 言在齐斐走进房间后说:“抱歉,没想到你会突然找我,就没怎么打理,可能有些乱。” 齐斐扫视了一圈对方口中“有些乱”的房间,深觉要是这样井井有条的房间都还算是有些乱,那么他家某几位队员的房间在不做内务检查时恐怕就没眼看了。 其实虫长官这番话语里的重点是“你过来”和“打理房间”之间的微妙关系,然而思想品德测验向来优加的齐斐同志正直到了实物与包装不符的地步,他即使听出了话里的不对劲之处,却也不会主动深入联想,更不会顺应孤人寡虫的当下情形接上几句适宜的话。 齐斐只诚实的赞扬了虫长官的内务水平:“不,这里非常干净整洁。” 尽管这接话没有完全符合言的期待,但他眼底仍是多了一点笑意。 齐斐在扫视房间时便注意到了那张紧贴着墙壁的单人床——它现在或许更应该被称为单虫床,他一眼辨认出,那张床紧靠着的那侧墙壁正好就是横隔在他们宿舍之间的墙壁。从床头到床尾,两张床的摆放水平齐平,假如它们之间没有那堵分离了彼此的阻隔墙,齐斐毫不怀疑他的床一定会和言的床紧紧并在一起。 齐斐假装自己没有看见床旁墙壁上那醒目的电源线与悬浮显示屏,他看着眼前等待着他开口的言,终于将话题引入正题。 “现在才问这个话题或许不太合适。”齐斐取出那张被开了个“小窗口”的纸张,“我们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或者说,您曾经在哪里见过我?” 齐斐确信自己在过去的外出时光里没有见过言,他对言的主动靠近一头雾水,并从对方的言行里捕捉到了这位虫长官似乎十分熟悉自己的蛛丝马迹。今日的会议室谈话与后勤员交给他的这张纸让齐斐忽然意识到,他过去一直被局限在了“他们曾经见过”的固定思维里,跳出这个定式思维圈,将双方曾经见过这一条件剔除,将对方一切行为的前提试建立在言曾在哪里单方面见过他的条件上,这样的推导同样说得通。 甚至比原先的假设要更合理。 齐斐自觉自己仅是问了一个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用点头摇头也可以作为答复的简单问题,可站在他身前的虫族却像被难住了一般安静许久,只用一双幽蓝的眼睛静静凝视他。 仿佛过了一循环时那么久,被小小一个判断题难住的虫长官终于动了动嘴唇,他的眼底带着一点让齐斐莫名的复杂情绪。 “是。”言说,“我曾单方面见过你。” 齐斐下意识的追问:“在哪?” “在另一条时间线上的另一个宇宙里。”像是自己也觉得这个答案不可思议,言轻轻笑了一下,“我见过那里的你。” 第十二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十一 唇角迎合着微笑应有弧度扬了扬,笑意却没有延伸到眼底,弯起的弧度也略显僵硬,像个残缺的半成品,被生硬的剪切粘贴到了脸上。 只有平日里就笑容甚少的对象,才会露出这样不自然的微笑。 齐斐看着那个转瞬即逝的笑容,那分散了他一定的注意力,他先关注了它半晌,思维才接着处理起刚刚接收到的信息。 眼前的虫长官的确在某处单方面见过他,齐斐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可对方接下来说“在另一条时间线上的另一个宇宙里”? 齐斐把这句话在心底颠来覆去的念了三遍,发现他仿佛突然患上了理解障碍,竟然一时有些摸不准这句话到底是就是字面意思,还是实际上别有他没领悟到的含义。 “您见过另一个宇宙里的……我?” “对。” 虫长官的视线一直停在齐斐脸上,他耐心观察着人类的反应。 齐斐按捺住了想要打开终端确认一番日期的冲动,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怀疑今天是否是愚人节。 然而,且不说军中从来不流行过愚人节,当下日期与四月一日相去甚远,言作为一名异族高阶将领,也不该对这类地球特色节日如数家珍——对方看上去也不像是个会随意对他人进行恶作剧的对象。 齐斐看着虫长官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神情,思忖片刻,还是咽下了那句想要问问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的话语。 他的直觉又一次高高挥舞起了大旗,告诉他对方在说实话。 仅仅只是遇见过另一个宇宙中的自己,萍水相逢的偶遇并不足以引带起后来这番特意接近与示好的行为,这宇宙如此之大,每天萍水相逢的对象不胜其数,他们大多只能对彼此拥有一个模糊印象,随即淹没在错综复杂的星际航线里。 齐斐断定,言能够对“另一个宇宙中的他”如此上心,双方间必然是有过超出“萍水相逢”阶层的事情。 “您……”齐斐斟酌了一下遣词用句,“您认识和另一个宇宙中的‘我’,并且与对方关系不错?” “不太准确。” 出乎齐斐的意料,言这一次竟然给出了否定回答。 虫长官说:“我见过另一个宇宙中的你,但并不是我与‘你’关系不错,而是那里的我们关系非常不错。” 这话乍听上去像在说绕口令,但齐斐仍是快速的理清了语句里的人物关系,他仔细琢磨了一下“那里的我们”与“这里的他们”之间的联系,没有像刚才一样接话,追问那里的他与言关系具体有多不错。 齐斐从虫长官忽然微妙起来的语气里嗅到了某些意味深长的东西,那让他忽然不太想继续问下去。 不过他不问,却不代表言不会继续往下说。 虫长官的目光在人类脸上转了一圈,他的眼神微微发散了半循环秒,紧接着又坚毅起来,昭示着他下定了某种决心。 言看着齐斐,认真而郑重的道:“那个宇宙中的‘我们’是伴侣。” 齐斐:“……” 单身二十余年,感情生活一片空白,连大多数小男生在青少年时期通常会有的初恋懵懂情感都不曾体会过的,被同队队友调 分卷阅读18 侃过多次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个清心寡欲老干部的齐斐齐老干部,在距离又单身一年还差四循环月的时候,收获到了来自高等虫族高阶将领的郑重宣告:另一个宇宙里的“他”已经与另一个宇宙里的对方结婚。 并且虫长官根本不给齐斐消化吸收的时间,就一口气继续阐明了自己向他频频示好的真实目的:“所以,我现在正在追求你。” 齐斐:“……” 等等。 端着自己勉强继续维持住不动声色的面瘫脸,齐斐想,他觉得这前后的因果关系似乎不太对劲。 因为曾偶然窥见了另一个宇宙中的“他们”已结为伴侣,并且生活美满幸福,所以将那份欣羡代入到了自身真实生活的这个宇宙里,并主动探索起这个宇宙中的“另一半”踪迹,在找寻到他后匆忙赶来,向他展露关注与善意,期望这里的他们也能顺利结为伴侣,遵循另一个宇宙里的发展轨迹走下去。 大约是齐斐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他面前的言开始感到些微局促与紧张。 身体因紧张而僵硬起来的虫族感觉自己像个等候宣判的嫌犯,只能默然注视着身前正在思忖最终判决的审判长,等待一个对方即将下达的最终宣判。 齐斐很快从虫长官的话语里梳理清了对方的想法,他对着自己得出的结论无言半晌,最终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气既不粗重也不响亮,它低微和缓,像是一道仅是绵长了些的吐息,然而那绵长和缓的吐息透过横亘在齐斐与言之间的空气,透过高等虫族灵敏的耳朵,像是从耳廓擦过后猛地灌进身体,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一直灌到言的心底,在他心上狠狠撞了一下。 言的呼吸为这声叹息一窒。 “抱歉。”齐斐取出返回宿舍路上的意外收获——那张缺了一块的纸,他将它递到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的言眼前。 鲜少有人会乐意被当做替身,会愿意对方在注视着你的时候,只是期望在你身上看见另一名对象的影子。 齐斐同样也不例外。 他的情形虽说比起那些纯粹被视作替身的倒霉家伙稍有不同,虫长官从他身上试图找寻的是“他自己”的影子,但这归根结底,与纯粹被当做某人的替身异曲同工。 言真正想要追求的不是自己,而是对方曾意外窥见的另一个宇宙中的“他们”所过的美满生活。齐斐不曾见过那生活究竟也多美满,但他从对方的憧憬态度里判断出,那里的“他们”感情应该非常不错。 虫长官想要追寻的实际上是一种对于美满生活的体验,而那段经历恰好给了他一个可供参考的目标人选,但这个对象实际上是齐斐与否,其实都没有多大关系。 齐斐是如此想着的。 “就像您提到的您已经与另一个宇宙中的自己大不相同,我也不一定仍然是平行宇宙中的那个‘我’。”齐斐沉静告知了言他的想法,“这样的模板嵌套,请恕我不太能接受。” 言张了张口,“我……” 言想要为自己争辩几句,可张口后才发觉他竟然言语匮乏,仿佛齐斐一字一句都说在点上,让他根本无从分辨。 毕竟,仅凭着一段意外窥见的记忆就追寻着一个不一定存在的目标而来,光凭这一行动的草莽轻率,就足以让他人觉得莫名古怪。 齐斐看着言的嘴唇开开合合,对方迟缓许久后才声音低微的说了一句什么。 倘若不是齐斐一直在耐心等待着对方的回应,没有丝毫分神,他恐怕都不容易捕捉到那细弱到仿佛能和自然噪音融到一起的声音。 言低声说了一句:“你们一样。” 齐斐听清了这句话,他注意到虫长官先前一直与他对视的视线低垂了下去,他顺着对方一同视线下移,发现对方正在看他捏在手里的那张纸。 被齐斐的右手拇指所按着的纸张部分,已经向下出现了一个用力按压过才有的凹褶。 “你们一样”,说的自然是这里的齐斐与另一个宇宙中的齐斐一样。 但齐斐真正在意的并不是他是否与平行宇宙中的“自己”一样。 齐斐按捺住快要悄悄冒出来的第二声叹息,在心底摇了摇头,“您……” “滴。” 呼叫铃恰到好处的响起,打断了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齐斐。 身体僵硬许久的言仿佛听到了一道特赦令,他终于获得了能从这让他不安的谈话气氛里暂且脱身的契机。 “稍等,我去开门。” 话才刚说到“稍等”的“等”,个高腿长的虫族已经一个大跨步逃离齐斐身前,到最后一个字“门”时,他就已经快速走到了房门旁边。 齐斐收住自己没有说完的话语,只用目光静静追缉言的背影。 前来按铃的对象是言的副官,他拿着三张需要言亲自处理的数据板,休息时间里还在辛勤办公的副官先跑了一趟主会议室,在主会议室里扑了个空后,才转而找到长官的房间里来。 “有三份关于下周联合体检的文件需要您再确认一番,人类那边的文件已经由萧……您这里现在是不是不太方便?” 副官尽职尽责的边递交文件边汇报工作,他在讲述到一半时忽然瞅见了正站在房间里的齐斐。 言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就整理好了情绪,他的脸上不见半分刚刚“逃离”齐斐身旁时暴露的慌乱,只有一派一切皆在掌控中的沉稳镇定。 “没什么不方便。”虫长官回答着,接过了副官手中的文件。 副官认真揣摩了一下这孤人寡虫共处一室的局面,十分贴心的道:“那我明早再来向您取数据板。” 说完后自觉自己不该自己呆在这里阻碍长官的虫生大事,副官麻利的与言告了别,转身返回自己的房间,他在回房间的路上静悄悄想:长官的动作意外的快! 来自副官的这一段打岔,让房间内的气氛松懈了些许。 齐斐看着言在房门闭合后依旧停在门口,仿佛在“面门思过”的情景,他想了想,朝前走了一步。 站在门口的虫长官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毫不迟疑的向门又前进了一步。 第十三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十二 主动前来要求谈话的是齐斐不假,可主动邀人进房间的是对方,然而眼下这“你进我退,你进我再退”的场景,反倒让齐斐看起来像是个擅闯他者房间,还对良家好虫步步紧逼的臭流氓。 为自己突然冒出的联想“……”了片刻,齐斐默默删掉了脑海里的“良家好虫”与“臭流氓”两词,深觉他今晚的思维在这连续冲击下也已经有些跑偏。 先前还兴致勃勃主动凑近的对象忽然实施起疏远躲避政策,齐斐理解言的这番躲闪,他能料想到对方是在为什么躲开他。 在齐斐今日提 分卷阅读19 出“模板嵌套”的问题之前,言恐怕一直选择性的忽略了它,虫长官不是想不到不同宇宙中的他们互为独立个体,不应一概而论的情况,他只是出于某些原因,在故意回避着这个问题。 就像是挣扎浮沉时寻见的最后一件支撑借力物,无论那东西是否趁手,是否支撑得住自己,是否足以与拖拽着自己下沉的力量相抵抗,都要不顾一切的挣扎着追寻过去,努力将对方紧紧抓在手里。 齐斐从虫长官的身上感受到了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孤注一掷。 假使这位虫长官仅是一个因为一段真假难辨的影像记忆,就冲动的带着下属千里迢迢追来的傻子,他也坐不上如今的带队将领位子。言看上去并不是一个不理智的对象,他虽然在夜半凿墙与没成功开启过一次的监控仪里展露出了笨拙一面,但在其他的时刻里,他依旧表露出了一名异族高阶将领应有的可靠与稳重。 齐斐不认为言愚蠢,可他同样不明白对方的孤注一掷。 不过至少齐斐知道,他在当下的情况里应该做些什么。 他的存在已经造成了房间主虫的不适,为对方带去了压力,他应该暂时离开这里,将更多思考空间留给对方,然后他们说不定会在之后的某个休息时间里再次约见一番,将这个心结解开——当然,如果虫长官不太愿意再次见到他,不想再提这件事,他们也可以就此将这一段交集埋没,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明确了自己的下一步动作,齐斐定了定神,继续迈着平稳的步伐朝门口走去。 站在门前的虫长官默然稳持着“你进我也进”的方针,但他和房门之间实在没有多少剩余距离,很快便进无可进。 从齐斐的角度看去,言整只虫已经几乎要贴到房门上去。 对方无声抗拒着他的靠近,却也没法阻止他们之间越来越短的距离。 在距离言大约还有两步远的时候,齐斐终于停了下来,他看见“面门思过”的虫长官已经把自己僵成了一根“虫柱”,活像尊品味独特又占地的玄关装饰雕塑。 “我得回去了。”齐斐对着“虫柱”的背影说,“您看起来需要一些思考的空间与时间,我在这里会干扰到您的判断。” “虫柱”不言不语,仿佛自己真的是尊仿真雕塑。 不过言的雕塑到底扮演不太称职,齐斐在说完后,瞥见虫长官轻轻挪了挪步子。 因为刚刚开门与副官交流过的缘故,言原本站的位置更靠近电子门开口处,然而在齐斐开口提了他要回去后,言静悄悄挪了一下,从与房门左对齐转为了居中。 齐斐瞅着虫长官的行为,他从对方的挪步里觉察出了一点对方其实不想他走的意味。 齐斐:“……” 先前不是还在避他吗? 不太懂得虫长官的心路历程,感情生活零记录的齐老干部生平第一回,隐约体会到了那些有家室有女友的战友们感慨另一半心思莫测时的心理。 “虫柱”依旧不肯将正面示人,一大只虫直挺挺竖在房门正中,既拒绝交流,又不放人出去。 齐斐等了好一会,意识到虫长官似乎准备将拦路精神贯彻到底,他从言的背影上移开视线,转看向了窗户。 这栋宿舍大楼虽然没有为每间房间配备阳台,但窗户还是有的,齐斐与言的房间在走廊同侧,他们房间的窗户朝向也一致,窗户外的大楼墙壁上有着约莫成年人一脚宽的边沿,这边沿自楼梯内衍生出来,承重性能还算不错。 齐斐静静盘算起了他走窗户回去的可能性,他才刚想到万一走门实在行不通,走窗户似乎也可行,就听见门口的“虫柱”终于又有了动静。 先前一直持抵抗态度的言倏然转身看他:“不行,走窗户过于危险。” 齐斐:“……” 视线都还没来得及从窗户上收回,齐斐无言看向背后仿佛装了探照灯的虫长官。 刷着一层反光保护涂层的房门就像一面成像模糊的厚重镜子,言一直默然面朝着房门,面门思过,他同时也在通过这面不太清晰的“镜子”悄悄观察齐斐。反光涂层映不出身后人类的具体神情,却能看见对方的大概动作,言观察到了齐斐扭头看窗户的举动,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人类在准备翻窗。 双方今晚一直频道有些错位的脑电波在这一刻,终于精确重叠了一回。 齐斐在虫长官的谴责目光下收起了翻窗的想法,他瞥一眼紧紧闭合着的房门,向言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回房间诉求:“我得回去了。” 言面朝着齐斐,他定定看了人类片刻,再次小幅度动了动步伐,从“居中”变为了“右对齐”,让开了电子门的开合处。 仔细想来,他也的确没什么理由将对方继续强留在这里。虫长官丧气于自己的发现,他意识到自己今天的摊牌不光没有取得预想效果,还降低了自己在齐斐处的形象,压抑的情绪像高密度金属块,沉甸甸压在他心底,让他的消沉情绪几乎具现化出实质。 齐斐自言转身的那一刻看清了对方的眼睛,那双在他前来拜访时亮了数度的眼睛已经又沉郁下去,之前的通透感不复,变成了比之先前更加幽深的暗沉。 这让齐斐在迈出房间前停了一停。 门口处的空间本就不宽裕,齐斐与言身高相仿,体格约莫也相当,细微上的身形差异,只有双方都脱光了后站一起比对才能看出来。此时,这样两具个高腿长又勤于锻炼的身躯一同站在这一处小空间里,登时将它挤得满满当当。 齐斐倒是没有留意到他这时与言之间的距离多么相近,他只想起了自己先前被副官到访中断的未完话语。 “其实我还有另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 说话的是虫长官。 慢了半拍的齐斐,再一次被虫抢走了发言先机。 言的手上拿着原本在齐斐手中的那份纸质档案,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将这张纸接了过来,但它的确已经在他手中,他摩挲着纸张上被人类手指按压出的那一块凹褶,将自己的手指比对着贴了上去。 言小心拿自己的手指贴在那一寸区域里,仿佛在和数十循环分前按在上方的齐斐的手指相贴。 他今晚已经向人类摊牌,却还没摊出他所有的底牌。 两个宇宙中的他们的确有着许多不同,但这里依旧存在着一些相同之处。 “我知道你一直在找寻你失踪的父亲,我在那一段影像记忆里窥见过他的踪迹。” “……什么?” 听闻自己在另一个宇宙中已经与另一个宇宙的言结婚,都不足以突破齐斐的面瘫功底,在他脸上制造出些惊诧痕迹,可“父亲的踪迹”却像是道霸道而凶悍的粒子光束,冲破了齐斐的防御,让他露出了货真价实的诧 分卷阅读20 异神情。 “我在发现你的确存在于这个宇宙时欣喜若狂,然后第一时间调取了你的所有档案材料。”言轻轻挥舞了一下手里的纸张,“你的父亲失踪于十九年前发生在塔斯特图航线上的爆炸事故,那场爆炸事故因无乡海盗团偷袭民用舰船而起,在事故发生后的清场里仅找到了你父亲的随身物品,却没有找到丁点组织残骸,你由此推断父亲可能还活着,因而积极申报军校,并在进入联盟正式军团后又主动申请调离,改了编制,进入到专执出星任务的独立军团。你常年辗转于各个星系及海盗袭击频发航线,为的就是想尽可能搜寻父亲的踪迹。” 说到这里,言对上齐斐正凝视着他的视线:“这一部分的内容,和我在另一个宇宙中窥见的‘你’是一样的。” 面门思过多少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虫长官的思维已经回归了正轨,他再一次找寻到了能继续将自己与人类绑在一起的事物,并且这一次的联系将更加牢靠而紧密。 “即使只是一个概率未知的可能,你一定也会抓住它,尽力去试试看。” 齐斐静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对。” 父亲的失踪一直是梗在齐斐心底的一个结,它牢牢占据着齐斐心里一块重要位置,是推动他进入如今职业领域,这些年里频频申请出星任务的直接动力,他在成年毕业后的日子里四处奔走,沿着齐卅当年最后一次出星的航线反复搜索,试图发掘出一星半点与父亲相关的蛛丝马迹。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条与父亲相关的线索,那是支撑着他这么多年努力前进的唯一推力。 民用舰船的火力配备在武装齐全的宇宙海盗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场爆炸事故伤亡惨重,民用舰上的乘客死伤过半。但除去齐卅以外,没有一名伤亡者是在现场什么痕迹也没落下。 血液、体/液、支离破碎的身体组织 这些其余伤亡者或多或少会留下些的自体痕迹,到了齐卅这里全都消失无踪。 从爆炸现场清理出来的齐卅的随身物品大多保存良好,没有沾染到多少炮火痕迹,齐斐在遗物里发现了他们家的电子钥匙和齐卅的电子积蓄卡。 清楚父亲的日常放物习惯,齐斐知道这两张电子卡片通常是被放在齐卅的外套内侧口袋里。 那是一个隐蔽且不容易遗失物品的放置位置。 电子钥匙与积蓄卡均十分完整,没有遭到半点损坏,而在发现它们的附近却没找到理应有的衣物残片。 齐斐在看到它们时曾升起过一个荒诞的想法,他觉得齐卅仿佛是料到了自己将会失踪,故意将这两张卡片留了下来。 确信父亲不会是无故抛下自己的那类对象,齐斐将这两张电子卡视为父亲留给自己的暗示,他执着的搜寻着齐卅的踪迹,期望能于某天在某个角落里找到齐卅,将因故被动失踪的对方带回家。 为了概率未知的可能而努力抓住对方,尽全力去尝试看看,齐斐回顾了一番自己在听到有关父亲的线索时的心境,发觉他竟然有几分理解了言来找寻他时的心情。 ……只是把他自己摆在与“父亲”并列的角色位置,好像不太对劲。 第十四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十三 遮光帘一丝不苟的守在窗户前,坚守着自己的岗位,静默挡住所有试图闯入室内的自然光,托它认真负责工作态度的福,房间内正沉睡着的对象在一片静谧黑暗里睡的十分安稳,呼吸规律绵长。 但很快,尽职尽责的遮光帘没有想到,它虽然成功替主人抵御了“外敌入侵”,却防不住“内患作乱”。 墙壁上那枚纽扣大小的仪器监测器忽然亮了起来,它的警示灯飞速闪动,昭示着由它监测的那台仪器已经开始运行。那点白日里看来毫不起眼的灯光在黑暗的映衬下明亮无比,它频率飞快的闪烁着,在半循环分内就成功惊醒了正在靠墙床上熟睡的齐斐。 齐斐只觉眼皮外一阵杂光闪烁,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惊醒,一睁眼就看见了墙壁上卖命发出警示的监测器。 看清正亮着的监测器时,齐斐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再过上三十循环分,就到了夜间巡逻队交接岗的时间,此时距离他结束拜访离开隔壁虫长官的房间,已经过去了三整循环时。 难道对方在今晚的谈话发生后如此心绪不宁,到现在都难以入睡? 齐斐怀揣着疑问,他手动停掉了监测器闪烁不停的指示灯,接着检查起墙壁上安置着的监控仪。 那台双向监控仪的安置位置与床铺铺面间垂直距离不远,以齐斐的身高作为参照依据,他只需要直起上半身,在床上坐起来,脑袋就正好与监控仪持平,结合隔壁虫长官与齐斐相差无几的身高,这安置位置极其耐人寻味。但齐斐眼下显然没心思关注这点,他在检查过监控仪后皱起了眉。 假如隔壁的虫长官是深夜心绪难平,下定决心要打开监控仪悄悄偷看他两眼,这样的行为无论齐斐是否接受,至少他能理解对方的行为动机。可眼下的情形却是,双向监控仪的确开启着,也发挥着它的监控作用,然而它打开的却不是朝向齐斐这边的监控摄像头——它开启了面朝隔壁A1211的摄像头。 齐斐默然看着已经悬浮在半空中的“确认”按钮,他只要轻轻触摸一下对方,监控光屏就会在他眼前立起来,向他诚实转播正发生在隔壁房间里的事情。 齐斐:“……” 完全摸不准隔壁的虫族究竟在想些什么,齐老干部森森感到自己的清正作风受到了挑战,他今晚已经被对方带着扮演过一会对“良家好虫”步步紧逼的“臭流氓”,这会他的“流氓指数”又在疑似面临升级诱惑,对方静静开启了隔壁那侧的监控摄像头,向他抛出了根无声怂恿他偷窥隔壁的诱惑枝条。 齐斐没有放任自己思考太久,他展现出了一名老干部应当具备的清正思想与行动力。 齐老干部皱着眉头,默默点击了“确认”按钮旁的小叉,拒绝了开启光屏。 也几乎就是在“确认”按钮消失的那一瞬间,那细微的仪器运转声停了下来。 齐斐猜测着是隔壁的言发觉了他的拒绝,所以主动关闭了仪器,但这个想法才刚形成在他的脑子里,下一秒,仪器又突兀的运转起来。 先前被手动关闭了指示灯的监测器应和监控仪的运转,那一点高频闪烁的亮光又迅速点亮了墙壁一角,提醒着齐斐隔壁似乎仍没放弃针对他的“诱惑大业”。 齐斐:“……” 从各方面来说,虫长官的确是个不屈不挠的对象。 齐斐默默想着,他正准备再伸手去关闭一次指示灯和确认按钮,就看见指示灯再次熄灭, 分卷阅读21 仪器运转的自然噪声又停了下来。他收回自己的手臂,注意看了一眼时间,仪器与指示灯在大约两循环分后又猛地亮起,噪声与指示灯的闪烁频率交相呼应。 某个想法忽然出现在齐斐心底,他改变了自己的坐姿,静静贴靠上墙壁。 监控仪很快又停止了工作,指示灯也不再闪烁,齐斐在归于寂静的黑暗里屏息凝神,留意着隔壁的动静。 然后他捕捉到了一个细微的,沉闷的撞击。 “咚!” 像是一件扎实的重物撞上了墙壁,齐斐感到他贴靠着的那处墙轻微震动了一下,与其同时,监控仪再一次被启动,监测器的指示灯也闪了起来。 齐斐回忆起了自己今晚才在隔壁看见过的那些线路,它们大喇喇暴露在墙壁上,没有经过常规的安全埋线处理,那些线路中有两根主操控线直接关联双向摄像头的启动键,在机表按键被意外损坏的时候,直接操控这两条主操控线,同样可以控制摄像头的启动。 齐斐为仪器的异样启动与隔壁传来的轻微撞击声响升起了些担忧。 虽说高等虫族的身体综合数据要优于人类许多,耐受性更强,自愈速度更快,可他们在超出安全伏特的电流冲击下依旧会致伤。 齐斐忧心着虫长官是否因线路铺设不当,现在正在隔壁被电成一只“电虫”,用身体与线路相接,以己身为导体来供仪器运转。 放在平日里,这番莫名其妙的忧心肯定会被齐斐贴上“不靠谱”标签,他会在它冒出后没多久就面瘫着脸将它自行删去,可惜今天他的思维已经被带偏大半,又考虑着隔壁的言今晚同样心事重重,也不是没有因心不在焉而出安全事故的可能。齐斐靠着墙静坐了片刻,在听到第三声轻微撞击声时打开通讯端,试图翻出一名虫族的联络方式,请对方去看看他们的长官,然而他打开了通讯端后才发现,自己没有任何一名虫族战士的通讯码——甚至连隔壁那位的都没有。 面凶心善的齐老干部在三循环分后站到了A1211门口,他再次按响了自己数个循环时前才按过的呼叫铃,但这一次里面的对象像是听不见铃声般,在他按下两回呼叫铃后都毫无动静。 言在齐斐按响呼叫铃时,正陷在久违的梦境里。 今晚的谈话内容让他直面了一些他之前一直特意回避的问题,他本以为自己在送走齐斐后会辗转反侧,因一整晚都陷在思考里而难以入睡,但实际上,他在刚躺到床上不久后就睡了过去。 言梦见了他自己。 另一个宇宙中的“他自己”。 他站在“自己”身旁,以第三者的角度看对方和另一个宇宙中的齐斐站在一起,他在梦境的最初还没有意识到那两道身影是谁,等他看清他们的模样时,才下意识想迈步过去。 但言在梦里拔腿时才发现,他的半截身体都陷在泥沼里,他的脚下虚软无力,在湿软粘稠的污泥里无法着力,他试着挣扎了两下,想要寻一个借力点从这窘境里出去,可他周身放眼望去全是一模一样的淤泥谭,没有丁点可以供他扶撑一把的物品。 另一个“自己”与齐斐不知什么时候转变了位置,他们遥遥站在远处的坚硬地层上,面朝着对方,正在说话。 尽管言看不清双方的具体神情,但他直觉那一处的谈话气氛一定十分良好,轻松愉快,他在泥沼里呆呆静止了半晌,直到感到自己正在缓慢的下沉,他才想起来他可以朝对方寻求帮助。 梦里的他似乎不知道自己正在做梦,也不觉得有另一个“自己”有什么异样之处,他看着站在坚硬地层上的齐斐与“自己”张开了嘴,试图请他们拉自己一把,但就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原先缓慢的下沉忽然加速。 根本来不及挣扎,他整个沉进了粘稠污臭的泥沼里。 那湿软的污物从四面八方而来,它们争先恐后的灌进他周身每一处孔洞,他被它们密密实实的包裹着,只觉四肢僵冷,做什么都是徒劳。 但即便是心底已经认为做任何挣扎都是徒劳,肢体却还是依循着求生的本能,在周围的淤泥里划拉了两下。 手掌像是终于碰到了什么实物,那线状的物体一摸便知道根本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但言还是本能的抓在了手里——即使他的手为此感到了一点麻痹,在麻痹之后则是灼伤般的疼痛。 瞧,就连他在最后关头抓住的“救命稻草”,都不是一根称职的救命稻草。 “救命稻草”来到他手边的本意不是给予他拯救,不是给予他心理安慰,而是为了让他在完全窒息前再多感受一些痛苦。 他根本不配获得任何拯救。 ……可这不是为了救他而来的“稻草”,却是他在最后能够抓住的唯一一件东西。 不顾已经麻痹的指尖,言尽可能的去更多的抓住了“稻草”一些,然而命运似乎对他非常苛刻,就连这会带来伤害的最后一件物品也不肯给他留下。 他感到自己的手中忽然一空,像是有股外力强行将那会带来疼痛的“稻草”抽走了。他还来不及为自己最后仍旧一无所有的结局自嘲,命运便又忽然对他慷慨了一回。 比喻或许不太恰当,但言觉得自己像株生长在土里的茎块类植物,已经淹埋在淤泥里的他被一双不畏泥沼肮脏的双手挖了出去,对方还小心拍着他身上沾染的淤泥。 那双手的主人说:“醒醒。” 第十五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十四 眼睛已经睁开,目光却还处在失焦状态中,涣散了数循环分才汇聚。 被齐斐强制从梦里唤醒的言缓慢眨了眨眼睛,他的思维有一半还停留在梦境里,另一半则停留在有关“茎块类植物”的比喻里。他还是觉得自己像块刚出土的巨型茎块,浑身都糊着湿软的泥,散发出一股难闻气味,他自己都不太想触碰这样的自己,搞不懂怎么会有谁愿意把他挖出来,还不嫌弃的在轻轻拍着他。 “挖”出了言的齐斐单手按在他肩膀上,边留心观察着他的情况,边用另一只手移走了保护涂层已然破损的主控线。 用于链接操作按钮的主控线规格统一,它们的内芯线外裹有厚而密实的保护涂层,涂层采用不易磨损开裂的材质制成。但眼下,这根看起来还十分崭新,刚启用不久的主控线,它中下一段的保护涂层已经破裂外翻,齐斐在损坏处发现了明显的锐器刺划痕迹。 这样的刺划只能由外力造成,在把这根危险线路从言手里抽走时,齐斐找着了“锐器”真身。 虫长官先前抓着主控线不放的那只手已经不能称之为“手”,它伸展开了所有尖锐部分,富含攻击力的锐刺凛然竖起,显露出了虫族利爪的原本模样。 刺破线路保护涂层的凶器 分卷阅读22 就是言的爪子。 虫长官在睡梦中破坏了主控线,还将它当做救命稻草,把破损处紧紧撞在了手里。 假如齐斐来的再晚一点,他约莫就会在闯入房间时收获到一只“电烤虫爪”。 幸而言今晚的思维游离到了“身心分离”的地步,他衣服都没换就躺在了床上,他握着主控线的那只虫爪从手掌中部开始,至手腕腕骨后方都好好戴着军用半掌手套,手套在感应到附近电流超过安全限额后竖起了保护磁屏,护住了那只倒霉虫爪,有效制止了外泄电弧对其造成更多伤害。 言只有最初接触到内芯线的那部分表皮组织受到了电路灼伤。 齐斐进入房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切断了监控仪的供电,那些缭绕在半掌手套周围莹莹闪烁着的可见电弧,均随着仪器供电被切断迅速消匿不见。 言花了一点时间才让自己从梦境回归现实,他在自身散发出的难闻气息里嗅到了一缕夹杂在污臭里的洁净味道,那气味像极了今晚到他房间里造访过的齐斐。 “齐斐”对于他来说,就像一道激活口令。 想到齐斐,虫长官险些脱成两截的思维“蹭”地蹦了起来,原先谁也不想搭理谁的它们紧紧抱在一起,“咔咔”两下就归为一体,使他之前停工的大脑恢复了正常运转。 “你……”言看着眼前的齐斐张了张口,发觉自己喉咙干涩,声音低哑。 齐斐站在床旁,他按在言肩膀上的那只手往后移了移,托住肩胛骨后方。 感受到肩膀后传来的温和推力,言顺从了这股推力,就着齐斐的手坐了起来。 其实他远不至于无力起身,梦魇只损耗了他的精神力,不会对体能造成影响。但虫长官用他已经回正的思维斟酌了片刻,觉得还是继续假装虚脱乏力比较好。 没有发现眼前对象心底的小九九,齐斐接住了言在坐起后颇有些左摇右晃的身体,当下的姿势是他站对方坐,对方正好倚靠在他身上,从他这里借了个力。 “给。”齐斐将一杯早已准备好的水递了过去,他从言刚刚低哑生涩的声音里获悉对方需要它。 虫长官的视线在水杯上转了一圈,他想了想,抬起了自己被灼伤的那只虫爪。 齐斐默然看着那只“伤爪”慢吞吞伸过来接水杯,他在言准备用伤患处来直接触摸杯子时终于投降。 言瞅着水杯在自己快要碰到时忽然移开,他不动声色,给了人类一个半点不像作假的疑惑眼神。 移走了水杯的齐斐端着一张冷静沉着的面瘫脸,他请虫长官放下无辜的伤爪,然后将水杯再次递了过去:“您如果不介意,可以就这样喝。” 言毫不迟疑的先低头喝了水——就着齐斐的手,他喝完后才抬起头道:“我当然不介意。” 他们默契的假装言其实是个独爪将军,他完好且没有受伤的那只虫爪根本不存在。 虫长官喝过水的唇边还挂有一滴细小水珠,因为吞咽过急,它没能被及时收归入口。言像是在抬头看向齐斐后才意识到这点,他神情坦然的当着人类的面轻轻伸了伸舌头,舌尖灵巧一转,将那小水珠扫回了嘴里。 齐斐:“……” 假如自己不是亲眼看到了对方刚刚沉溺在梦魇里是怎样挣扎的情形,齐斐根本无法相信面前的对象是刚从噩梦中转醒。 言的身上像是安装着一个奇怪的枢纽,只容许他将所有苦痛挣扎都释放在梦里,而他一旦清醒过来,那个枢纽便会帮他强制切换言行神情,他同时拥有着两套系统模式,但它们无法同时启动,他只携带着坚不可摧的那套回到了现世里,把软弱遗留在了梦里。 “你怎么会过……”喝过水后感觉自己发声正常了许多,言终于捡起了先前只说了一个字的话题,他在问问题时环视了一圈房间,发现他的房门依旧严严实实闭合着,而他的窗户大开着。 言:“……来。” 齐斐到底是辜负了虫长官希望他安全为上,不要翻窗的期望,他在第三次按响呼叫铃却依然没有得到回应时果断返回了房间,踩着外墙上的边沿闯入了隔壁A1211。 从言脸上读出了强烈的不赞同,齐斐看见对方张开了嘴,虫长官看上去准备给他好好来上一场安全教育。 但这场安全教育因突如其来的呼叫铃而胎死腹中。 从齐斐决定要翻窗进房间救虫起到他成功进入隔壁,切断电源,叫醒了言的此刻,这期间仅过去了十多循环分的时间。 齐斐在返回自己的房间前按响了隔壁A1210的呼叫铃,他留下了希望对方在听见铃声后能帮忙联络医疗室值夜人员到A1211的留言,在里面被呼叫铃惊醒的虫族过来开门前,他就匆匆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隔壁住着的倒霉虫深夜被铃声惊醒,他分辨出了语音信箱里是那名备受长官关注的人类的声音,“A1211”这个属于长官的房号让他还处在混沌里的大脑骤然瞬间清醒。他虽然不解齐斐为何要请他帮忙联系医疗室守夜虫员,但他亲眼见证过长官对对方的在意。 A1210的倒霉虫在愣了愣后仍是依言联系了医疗室夜班虫员,他在紧急赶来的医疗员抵达指定楼层后,和对方一起站到了A1211门前。 无法确定隔壁房间具体情况究竟如何,无法确定房间内的对象是否已经受伤,无法确定假如对方已经受伤的话,伤势有多严重,是否可以被随意挪动,是否需要医疗小队抬担架来。 这一连串的“无法确定”仅有在去到隔壁房间后,才能变为“确定”。 齐斐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就近请A1210里住的虫族联系对方的医疗室,为可能面临的糟糕场面以防万一。 言在紧急赶来的医疗虫员与下属进入房间前,就已经又恢复了他无懈可击的将领模样,他静静压住了心底涌起的一点可惜,有条不紊的用现场编造的理由糊弄过了医疗员与下属。 深夜赶来的虫族医疗员与虫族战士眼观鼻鼻观心,默契的对墙壁上铺设的线路视而不见。 就连那扇不正常大开着的窗户,他们都只是在刚进房间时诧异的打量了几眼,随后很快镇定下来,只偶尔将含义复杂的视投向齐斐,再互相交换一个眼神。 齐斐原本还有些担忧他的贸然行动会暴露虫长官的“独特爱好”,为对方带去不良影响,他将几名虫族进入房间后的反应收在眼底,悄悄在心底对自己说了一声“多虑”。 除去“阴差阳错”住进左楼十二层的齐斐以外,左楼十二层其余所有房间里住着的都是言的亲卫,他们跟随自家长官已久,清楚长官每走一步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即使长官什么也不说,他们也能大致猜测到言的心思。 这些亲卫训练 分卷阅读23 有素且忠心耿耿,只要是长官默许的事情,他们便不会主动质疑。 损坏的线路被清理走,灼伤的创口被上了药剂后妥善处理过,齐斐打量了一番房间内的情形,自觉他不该继续留在这里叨扰,主动向言提出他应当返回自己的房间去。 言这一次倒是没有再极力挽留他,虫长官只在齐斐离开房间前对他说道:“谢谢你今晚的关心。” “不客气。” 齐斐的声音实际上与他日常说话没有两样,但刚刚才在人类胸膛上靠过的对象将滤镜加在了耳朵里,言强行从齐斐的说话声里听出了几分柔和。 虫长官在齐斐快要走出房门前叫住他,再次重复了一遍四个循环时前他就做出过的承诺:“下周体检结束之后,我一定会将自己知道的所有相关信息分享给你。” 第十六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十五 隔壁左楼深夜急调了医疗室的值夜虫员,这动静着实称不上小,负责右楼区域夜间防卫的士兵亲眼看见了医疗小队乘电梯上楼。 方形大厅内站岗的两名人类士兵中,有一位恰好是与齐斐随机组过队的对象,他不知道左楼究竟出了什么事,却在看到医护员神色匆匆直奔左楼电梯后第一时间想到了齐斐。 整栋左楼只住着齐斐这么一名人类,虽然就宿舍分配第一日至今的情况来看,齐斐与高等虫族疑似相处的还行,但虫族于人类而言到底是异族。这名站岗战士深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他忧心起是不是他们的同胞在左楼里遭受了异族的排挤伤害。 这份忧心忡忡一直持续到了换岗。 交接岗位的间隙里,这名战士将自己的担忧告知给了一起交班的同伴:“该不会是齐斐在左楼里出了什么事?” 同伴还没答话,前来接班的战士顶着违纪的风险在岗位上侧了侧头,吃惊道:“什么?” 忧心忡忡的战士看了震惊的同僚一眼,发现对方颇为眼熟,他很快想起来,对方也是曾和齐斐随机组过队的对象。 有着独揽所有得分项的实力,每一次随机组队后都但任着小队内临时指挥与主力,像个人型靶子一般吸引着敌方小队主要火力输出,还兼职了拦在前方护住后方队友灵活前进的“肉盾”。 训练场上的齐斐,就是一个大写的“能者多劳”活例。 一名在实战模拟时堪称全能的对象即使一人收割完全队所有可获积分,也不会有谁提出异议,因为他的确拥有着能独身横扫全场的实力。 可齐斐偏偏在训练场上对队友照顾的出奇。 哪怕是个人积分名次在排行榜上甩尾巴的“吊车尾”,只要他被系统随机分进了有齐斐在的队伍里,便也定能在之后到来的那场训练里收获一分两分。 为期四周的两族联合演练才开展了一周半的时间,齐斐刚抵达贡多时的“空降小队队长”头衔就已在群众的呼声里被取缔,而受到所有与齐斐组过队的战士一致认可的“博爱的奶爸”称号,则在某一晚的夜谈会里正式上岗就职。 丁总训练官起先还担忧着这支特派小队会与原定的大部队相处不好,他在萧和将“博爱的奶爸”称号上报给他时将满口茶水喷了出去:“噗——” “咳咳咳……奶,奶爸?”丁总训练官嘴边的茶水都来不及抹,震惊道,“谁?齐斐?他那张脸能当奶爸?!” 灵活闪躲过茶水攻击的萧副官冷静答:“这仅仅是个私下里流传的称号,不代表齐斐同志真的去当了奶爸。据了解,所有与齐斐同过队的战士都认为他极其好脾气且周到细心,他们试图为齐斐重新起个称号,‘博爱的奶爸’灵感源自于齐斐原小队中的白皓同志,他爱管齐斐叫‘爸爸’,战士们认为‘爸爸’不足以表达出齐斐的耐心温和,后一致决定换‘奶爸’更加合适。” 丁总训练官:“……” 将“博爱的奶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再把这行字和齐斐的登记相片并列在一起,外表与实际年龄不太相符的丁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他深觉自己虽然长得还是那么英俊帅气,但是他的心态已经老了。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爱管人叫“爸爸”呢? “博爱的奶爸”这一称号是否让人听了起鸡皮疙瘩姑且不议,它背后代表着的好人缘倒是货真价实。 消息在封闭式环境里总是传播的飞快。 “齐斐有可能在左楼受到了异族危害”,这全凭主观臆断的猜测经由交接班的站岗战士们流传出,在第二天清晨早点名后就已席卷半个训练营。 好巧不巧,齐斐这天早上正好请了假。 他是“被请假”。 自觉自己昨夜打扰了人类休息,虫长官在天还未亮时就联系了人类方的总训练官,言在通讯里告诉丁规,齐斐需要至少半天的时间来好好休息。 丁总训练官直到通讯被挂断后都还有点愣神,他因为刚醒来还有些迟钝的大脑先是缓慢的想了:高阶异族将领说话就是硬气! 接着他才缓慢的又想:嗯?齐斐怎么了? 丁总训练官与大部队一样,他在早点名过后才知道了那则全凭揣测的消息,结合虫族长官今早主动致电里提到的帮齐斐请假的事宜,丁规一个激灵,迅速向齐斐发去了一道通讯链接,想确认他们的白菜同志是否真的在左楼里被虫蛀了。 不想,丁总训练官这箱的通讯链接才刚发出去,下一循环秒,分会议室的呼叫铃便被按响,扬声器里传出了齐斐的声音:“报告。” 一循环秒前还让自家总训练官担忧着安危问题的齐斐在电子门开启后走进了分会议室里,他手上还拿着四张纸。 丁总训练官仔细打量了齐斐一番,确认齐斐看起来一切都还好后才将视线转到纸上,他看出了齐斐是特意为这四张纸而来,他问:“这是什么?” 齐斐:“我的检讨书。” “……啥?” 丁规接过那四张纸,快速浏览了两遍,发现它们的确是检讨书——还是一式两份。 遵纪守法的齐老干部当然不会依照虫长官的期望,让自己平白无故多休半天假。齐斐花了整个早点名的时间,就昨夜擅自违反纪律,宵禁过后还前往走廊游荡,并且非法攀墙闯入隔壁宿舍一事,认认真真手写了两份长达三千字的检讨书,他在检讨书写完后就带着它们赶来了分会议室,向上级汇报错误。 “手写的检讨书哎……这年头竟然还有谁会手写检讨书?” 不仅是分会议室里的丁总训练官对这两份手写检讨书悄悄咋舌,另一边,主会议室里动用了一些小手段,正监控着分会议室内动向的虫族同样咋舌惊叹。 厉单爪撑在言的座椅靠背上,他几乎把脸贴到了光屏上,想去看清纸张上的 分卷阅读24 检讨书详情。 言的关注点与好友不同,他的视线静静落在人类训练官捏在四张纸上的手上,没有接话。 厉唱独角戏似的的自言自语了半天,才慢半拍的意识到言的沉默,他扭过头来,正好撞进言一片郁沉的眼底。 厉登时一愣:“怎么了?” 板着脸的虫长官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呈现在光屏上的四张纸:“下面这份是我的。” 厉:“……” 好嘛!合着是觉得外人碰了齐斐准备给他的东西了! 就像是突发了咽喉梗塞,厉默默瞅了言好一会,才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在刚刚扭头时看见了办公桌上摆着的台历。 那是一本采取了传统造纸工艺制成的纸质台历,地球出品,在电子日历问世已久,广大家庭也更喜欢使用电子日历的如今,这样的纸质台历几乎称得上是小古董。 台历被翻到了本循环月那一页,下周周五被圈了一个红圈,旁边还备注了一个词。 揭牌。 下周周五是两族联合体检的日子。 厉暂时放下了自己刚才想要说的话,他凝神看了台历半晌,对上言朝他投来的视线。 “如果,我是说如果。”像是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他来说略难以出口,厉抿了一下嘴唇,“假如这张牌最后揭开,得到的却不是你想要的那个结果,你准备怎么办?” 厉本以为这个问题对言来说会很难回答——就像他之前一直不太敢问出口那样,但出乎他的意料,言只顿了片刻,就开口回答了他。 “如果不是?”言在那两循环秒里回忆了一番自己与齐斐的现下相处情况,他摩挲了一下手里拿着的物品,指腹在纸张上擦过,发出细微声响。 厉分辨出那是那张被挖走了登记相片的齐斐的纸质档案,他清楚记得言在那一晚将它亲手揉成团,然后丢进了废弃文件堆里,但不知道为什么,它又回到了言的手上。 还视如珍宝一般,整个早上都拿在手里把玩。 厉为这张纸分了数循环秒的神,他在言再次出声后才回过神来,正好听见了言的最后一句话:“他如果不是的话,我会觉得更好。” 更好? 厉将信将疑的盯着言猛瞧,言却已经将视线移开,落在了主会议室窗外的小花坛上。 那小花坛里种着的正是贡多草。 “其实那个花坛里,最中间的那一圈不是贡多草。”言忽然转移了话题。 厉不明所以的与他一起转移了目光,看向花坛,他认真观察了花坛半晌,只觉外圈与里圈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任何差别。 “最中间的那一圈实际上是束禾苗,它外形上与贡多草相似,在训练基地还在建设的时候,被粗心的种植工与贡多草合栽到了一起,并且因为本身长得比贡多草更好,因此摆在了最中。” “哦……” 厉颇有些莫名其妙的听着,不解好友怎么忽然开启了教学模式。 言的目光落在那一簇束禾苗上:“因为与贡多草在一起合栽的太久,双方又太相似,它自己都以为自己是簇贡多草。” 第十七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十六 有关贡多草与束禾苗的话题,厉没怎么听明白,他只在言说完后茫然的“啊”了一声,耿直道:“可这俩都是低阶植物,低阶植物不具备思维主脑,那簇束禾苗在贡多草里再多活一百年,也不会以为自己是贡多草——它根本就没有思维能力。” 说完后厉还奇怪的瞅了一眼言,像在思考为什么对方看两棵草也能隐约看出大智慧:“你的生物图鉴应该背的比我好?” 言:“……” 虫长官冷静注视了自己的好友数秒,他余光瞥见到光屏上齐斐已经准备离开分会议室,正在出电子门。手上还拿着那两张被“染指”过的纸。 推断出齐斐即将来到自己这里,虫长官朝自己脸上写满了“你刚刚到底在说啥”的好友挥了挥爪,他已经认清了对方在领会暗喻一事上差到让虫发指的领悟力,决定放弃与对方继续沟通解释。 厉没听懂刚才那番植物教学科普与暗喻,却理解这个挥爪。 为了制造出更多与人类单独共处的时机,言已经开始准备“扫堂迎客”,而这扫堂迎客的第一步,自然就是清场驱虫。 身为无情被驱的对象,厉抱着一叠他半循环时前就该领走的数据板,他麻利的自觉退场,将接下来的时间留给好友与即将到来的人类。 “哎。” 电子门将要闭合的时候,厉猛地想起自己刚才还有话没说完,他那会被言的忽然转移话题搅了注意力,这会临出门时才拾掇起来。 双爪双臂都被数据板占据,厉伸出一条腿制止了电子门的完全闭合:“不用开门,我就这么说。” 言已经虚放在开门键上的手一顿,他看着厉把脸挤在不过十多公分宽的门缝外。 厉就着这道根本容不下他的脸的缝隙,硬是在有限的空间里给了好友半张笑脸:“不管他是或者不是,只要你觉得好就行!” 这句话似乎接在言表明“不是更好”后立即说更加合适,但他们之间大大咧咧的惯了,说话者不觉得这慢了一个循环才到来的接话有任何不妥,听话者也不会觉得这接话来的“超时”。 眼瞧着办公桌后的对象眼神柔和了许多,厉思索着四下无人也无虫,他心下一动,不禁又补充道:“其实不是的话也确实更好,我前些天进入了地球的星域网,溜去瞅了一眼他们的社交网站与各大平台,他们的娱乐产业虽然不及我们,但同样发展成熟,我替你下单了几份人类专用的催……嗯?我不是说了可以不用开门,你……咳咳咳咳!” 由于说的过于投入,厉没能在第一时间收到言的无声警示,他在言忽然按下开门键后才止住了话头,莫名与好友对视一眼,随即意识到言的目光落在他身后。 顺着神情十分微妙的言的视线扭头,厉赫然发现齐斐正站在他后面。 齐斐从走廊另一端走过来,到近处时正好听到眼前的虫族说“娱乐产业虽然不及我们,但同样发展成熟”,他在对方说到“下单了几分人类专用的催”时,正好走到对方身后。 “娱乐产业”听起来还十分正常,齐斐对高等虫族的娱乐产业升起了短暂的好奇,这份好奇紧接着就被“人类专用”这一敏感词带走,他非常在意厉没有说完的那个“催”之后的内容。 直觉告诉齐斐,对方没有说完的“催某某”多半不是个好东西。 万万没想到自己正在议论的对象会突然出现在身后,厉差点被齐斐吓得跳起来,他控制住了全身所有的肌肉,才让自己没有蹦起来——但他比蹦起来也没好多少。 厉抱着一叠数据板在齐斐 分卷阅读25 面前来了个紧急立正,然后侧跨一大步,头也不回地逃窜走了。 直到虫已在眨眼间蹿出小半条走廊的距离,门口的齐斐与门内的言才听到厉远远抛来一句:“我先走了!” 门内的言:“……” 门外的齐斐:“……?” 这句只差最后饥个字就“神龙见尾”的话,齐斐在很久之后的某一天里终于得知了它的全文,它的全文的确如他所想,“催某某”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不过那已经是他在即使知道这不是个好东西,却也生不起来气,只能无奈地拍一下某位虫长官的脑袋之后的事情。 距离那一日尚远的现下,齐斐才刚要迎来他人生的重要转折点。 “疑似在左楼受到侵害”一事在齐斐本尊现身后风声渐息,而定于联合演练第三周进行的两族联合体检,则取代了这道不实的传闻,成为了参训士兵们最热衷于讨论的话题。 这份讨论热潮一直持续到了正式体检当日。 本次体检的原定规模远没有现在这么大,它原本仅是一场只针对操作师的机体登录前检,是为了确保操作师们的身体状态均处在良好内,能够承受接下来的高强度登机训练而办。但高等虫族一方主动提出,虫族愿意在此次体检中/共享仪器设备,动用己方科学院出产的最新检测舱来为参训战士们提供统一检查,帮助人类士兵们更周全的了解到自身综合数据,并且智能检测舱还能向受测战士提供更科学有效的下一步强化指导。 对于部分体检项目还在采用传统检查方式的人类队伍来说,智能检测舱正是他们十分好奇,且乐于尝试的新型设备。 室内训练场在体检当日被清理了出来,特意腾作体检专用场,三排茧型检测舱在队伍集合前就已经全部入场,被妥善安置在了场内。 体检开始前,两族战士便已分为两大方阵列队站好,双方各占据训练场的一侧入口,等待着位于中央悬浮台上的总训练官发话。 考虑到今日一整天只安排了体检这一个项目,今天未进行随机分组,人类一方直接采用了宿舍分配时的名单,依照该名单进行队伍排列。 齐斐小队再次聚首,排在队伍最末,他们将是今天最后一批接受检测舱检查的士兵。 白皓瞧着那一排茧型检测舱,他只觉得那些独立舱室看起来颇像他最爱的全真模拟游戏室,他在家的时候能一头扎进自己的游戏舱里,在里面茶不思饭不想的晚上两个通宵。 想到自己阔别已久的游戏舱,白皓张望了一下乌泱泱的队伍,他小声嘀咕:“这玩意进去后能玩游戏么?” 话刚说完,他脑袋上就挨了一下。 白皓本能的越过齐斐去看司泽——他知道齐斐肯定不会这样打他,但司泽仅是无辜的冲他耸了下肩,示意他往另一个方向看。 顺着司泽的示意转头,白皓看见队里机械设计专业毕业的队员正慢悠悠缩回手,对方藏在平光镜下的眼睛极其嫌弃的斜瞥了他一眼,用口型对他说:“安静。” 当所有人都保持着安静时,单独一人的说话声就会显得格外响亮——即使他已经非常的小声。 站在悬浮台上的言捕捉到了人类队伍尾端的这点动静,他远远朝那一处角落望了一眼,全然不在意自己这时的张望举动是否过于醒目。 丁规知道身旁的虫族将领正在看向哪里,他轻轻咳了一声,引回言的注意力:“我想,差不多是时候宣布开始了。” 言抬手触碰了一下身前的悬浮屏,电子时钟上的五十九正好一闪,标示着“分”的数字跳成了双零。 “没错。”言对丁规说,“可以开始了。” “开始”是个放在当下场合里再正常不过的词汇,自己刚刚也说过一句“开始”,可听见这个词从眼前的虫族将领嘴里说出来,丁规却感到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他总觉得对方在提到“开始”一词时,语气格外意味深长。 如果这只是乍然出现又乍然消失的不对劲,丁总训练官便也由它去,但让他隐隐不安的是,这份不对劲感持久力非常,一直到下午最后一批接受检测的士兵进入检测舱后,它都没能散去。 丁规下意识的将视线集中到了齐斐进入的那枚茧型检测舱上,他注意到言也正盯着那枚检测舱。 丁规的眼皮不详的狂跳起来。 检测流程与入舱具体操作事宜早已提前两天就发放到了所有士兵手上,齐斐严格遵循着操作规范,在进入检测舱后到指定位置站好。 检测舱内有着一个倒计时光屏,上面贴心的呈现着本次检测还需剩余时间,以便让进入者能清楚获知自己还需在仪器内待上多久。 齐斐任由各色光线在身上扫过,他静静看着那个小光屏,等待着上面的时间变为零。 然而光屏上的倒计时在有条不紊的走到十五时,却突兀的停了下来。 齐斐最初没有意识到它停了下来,他只觉得这一循环分似乎变得十分漫长,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不是这一循环分格外漫长,而是光屏已经停止了倒计时。 检测舱像是扫描到了让其感到棘手的数据,为了将这份数据紧急上报,它中止了扫描,提前将数据输出到了外间的医用监视屏上。 守在监视屏旁负责录入数据的医疗员盯着紧急输出的数据看了半晌,他像是突然患上了障碍,眼前的每一个字他都明白是什么字,但组在一起却变成了他看不懂的词句。 最后还是外间的同僚觉察不到,快步走进了里间观察室里:“十二号检测舱怎么忽然停止了工作,这不是昨天才运过来的最新设……真的假的?!” 直到被同僚一爪子按在背上,呆住的医疗员才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一把抄起设备已经主动录入数据的数据板,回身看向身后的人类医生:“给我!” 被这变故惊住的人类医生结结巴巴答:“给,给,给什么?” 虫族医疗员在开口后才发现,自己不只是疑似患上了突发性障碍,他简直就是整个语言功能系统都患上了突发障碍。 幸而他旁边还有着一个语言表达功能尚未因受到冲击而损坏的对象。 从外间进来的虫族勉强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惊愕,语速急促的道:“给我们这名士兵建档以来的所有体检资料,快!” 第十八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十七 就像是一锅刚架上炉子就沸腾起来的水,未曾依循加热升温规律,突兀抵达沸点,不仅沸的毫无道理,还让守在炉子旁的人感到惊心。 主训练场左侧的准备室被临时征用,充作检测舱监测室,所有检测舱收集到的数据都将实时反馈到这里,经由这里统一核查录入后,再将确认无误的数据与检查结果输 分卷阅读26 入了数据板。这些记载了战士们数据详情的数据板按照参检批次,由数据负责员统一提出,先转交到开设在主训练场外的数据分析室里,再由坐镇在分析室内的医生按数据板录入姓名编号叫号,为每名参检战士单独解释数据详情及诊断结果。 直到体检进行到齐斐这里之前,本次体检一直循照着进场入舱,出舱离场,场外等待分析室姓名编号传呼,进入分析室领取最终结果的既定流程进行,秩序俨然,场内即使偶尔出现交谈,也都是压低了声音的轻言细语,不会有谁在场内高谈阔论。 头一批进入检测舱的士兵已经领取到他们的检查结果,听完了医生的分析指导,他们中有部分已经离开主训练场,去享受起今日接下来的自由活动时光,另有一部分则留在主训练场不远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互相瞅着对方的数据板,比对这“舶来体检报告”与“地球土著体检报告”的差异。 “那边怎么突然吵吵嚷嚷的?”留在主训练场附近正与同伴互换报告看的战士之一捕捉到了一点异样的动静,他回头朝训练场大门张望,正好看见训练场左门被粗暴地打开。 场内的对象像是已经等不及电子门的自动开合,他在门仅打开一道缝时从里面伸出手,猛地一把推开了它,厚重结实的电子门在对方手中仿佛一扇轻型材质制成的玩具门,它原本平稳运转的轴承在这猛力一推下急速转动,发出风啸般的抗议鸣响。但这抗议相较于推它的那股推力来说过于无力,电子门被粗暴的推回了收纳槽里,它甚至在大力推拉下被强行多往里收了一截,这使它重重撞上与收纳槽末端相连的墙壁。 “砰!” 携带着巨响的音浪拍在回型大厅墙壁上,两侧墙壁与走廊为它提供了天然拢声茼,助它将自己传播的更远,能轻松席卷整个主训练场外间大厅。 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按下了静止键,大厅内原有的交谈戛然而止,所有还留在主训练场附近的对象都为这变故愣住,他们齐齐看向声响发出方向,心底是不约而同的莫名。 这“静止键”仅对主训练场外的对象生效。 从门内出来的虫族战士浑然不觉自己方才破坏了公物,他面容严峻,拿着一叠数据板飞快走进分析室里,军靴踩在变质岩打磨成的地砖上,发出一连串节奏紧凑的声响。 “竟,竟然可以走这么快?!”最先回过头的人类战士感觉自己似乎脑袋拧不回来了,他眼随虫动,转着脖子追着瞅那三两步就飞快进了分析室的虫影,直到看不见对方了才想起来问,“他怎么那么急匆匆的出来,像有谁瞄准会场里来了一发镭射炮似的?” 一旁的同伴伸过手,帮他掰正了脑袋,让他重新正视打开的训练场左门。 透过那短时间内都没法再好好闭合的左门,所有位于主训练场外的对象都看清了里面兵荒马乱的繁忙情景。 也就是他们纷纷猜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的一瞬间,信息提示音同时在大厅内多处位置响起,整齐划一的“滴滴”声连成了一个骤然扬起的浪头,打在所有虫族战士的终端上。 不仅仅是正在主训练场附近的虫族,就连先前已经离场的虫族也均在五循环分内全部赶了回来,这些神色匆匆的虫族战士分为三队,两队留在场外,守住了主训练场左右两扇大门,一队进入场内,被编制为了临时卫队。 在这些虫族战士匆匆赶回主训练场之时,人类士兵们则收到了由他们的丁总训练官发布的立即撤出大厅范围,在指令解除前不得靠近建筑附近的紧急限制令。 主训练场及其所属大楼被临时清场,只余下了高等虫族及人类一方的总训练官,参谋长,各级副训练官在内。 已经领取到报告的人类士兵中有与齐斐小队熟识的对象,他在撤出大楼后恰好看见了司泽等人,遂凑过去打了个招呼。他生性活泼,见司泽几人均笼着阴影的神色,以为他们是在介意轮到自己体检时发生了突发情况,便好心道:“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没办法,虫族长官突然有了新想法要和高层紧急会谈,话语权本就不占优势的我们也就只有配合的份。”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眼前的队伍,才发现这支小队今日缺了某个关键人物:“嗯?齐斐呢?” 司泽面色难看的看了他一眼:“还在里面,他的检测舱似乎出了问题。” 问话的战士连同正站在他们周围的对象俱是一愣。 除去齐斐停止工作的那台检测舱外,其余检测舱均运行良好,与齐斐一同入舱的司泽白皓等早已从舱内出来,他们刚一出舱就接到了迅速离场的紧急命令。司泽出舱后看见左右两侧的仪器舱室门都闭合着,而原本位于他右边的白皓已经溜达到三米开外,正在按着指令朝门口走,他便以为齐斐也应该是已经出舱离场,此时就在外间等着他们。 直到所有队员都在训练场门口聚齐,却唯独缺了齐斐,司泽怔了怔,这才意识到不对。 司泽在走到大楼门口时看见了正在朝里走的陆参谋长,他迅速赶了上去,拦住了对方的步伐:“抱歉拦住您,但是齐斐似乎还在里面,他还没有离场。”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司泽总觉得陆参谋长投向他的眼神复杂。 “小齐进入的那台检测舱出了点故障,他暂时得留在里面。”陆参谋长轻轻拍了下司泽的肩膀,按捺住一声叹息,吞回了自己也没有把握的一句“没事”。 对于外界的种种纷繁杂乱一概不知,齐斐仍然位于检测舱内,他在发觉倒计时停滞不前后仔细打量了一遍舱内设施,试图寻找可向外传递异常情况的紧急呼叫键。 以目光进行了一番地毯式搜索后,齐斐找到了那个红色的小按钮,他按下紧急呼叫键,接通了与之相连的监测室。 监测室里的留守虫员数目已经翻了两番,在这道来自十二号检测舱的紧急呼叫链接传来时,六七道目光“嗖嗖”落在了那个接听键上。 按钮旁的指示灯已经变为绿色,标示着呼叫已接通,齐斐刚想说明自己正遇到的意外情况,就听到那端一阵嘈杂,似乎同时有多人在低声争执。 “我来说。” “不,我来。” “别捣乱,这是我的工作岗位!” 齐斐:“……您好?” “嗯。” 链接那一端的争执忽然平息了下来,齐斐听见一道他十分耳熟的声音出现了那头。 某位虫长官强行接管了话语权,纾尊降贵的当起了接线员。 齐斐不动声色按压下疑问,按压下他又在隐隐作祟的不好预感,向言说明了他面临的情况。 言在通讯那一头回应道:“抱歉,你的检测出现了一些意外情况,具体暂时不便说明,请继续再 分卷阅读27 在检测舱内等待片刻,待会会有专员来替你进行更加周祥的数据采样,等结果出来后,我们会在第一时间告知你。” 虫长官的语气镇定沉稳,齐斐却直觉那镇定沉稳只是虚浮于表面的假象,他隐约感到对方的实际心境要比语气不平静的多,但这简短的通讯很快被中止,他注视着指示灯重新变回暗色,没有留神自己皱了下眉。 检测舱内除了倒计时小屏外再无其他时间装置,齐斐无从得知现在几点,只好凭直觉估算时间。 通讯结束后约莫过了十循环分左右,齐斐听见检测舱的舱门轻轻一响,一名穿着洁净白大褂的虫族医疗员站在门外。 对方面容清秀,携带着一个小医疗箱,朝齐斐和气的笑了一下:“您好,由于一些特殊原因,我们需要为您提供更加周详的体质检测,这涉及到几个液体采集项目,需要由专员来为您亲自采集。” 齐斐微微颔首,示意自己会配合检查。 距离检测舱一定距离的监测室内,临时搭建起的监控屏已经竖了起来,监控室里有虫轻声嘀咕一句:“有‘几个’么?” 旁边的言微微眯了下眼睛。 按着齐斐以往的体检经验,液体采集无非是尿检与血液化验,他看着眼前的医疗员打开小箱子,仔细带上无菌手套,他本以为对方下一步会取出针头针管或小量杯之类的物品,对方却空着双手转朝向他。 医疗员雀跃的说:“首先,我需要采集您的精/液,您介意我亲自帮你吗?” 齐斐:“……?” 监控室里的虫族:“这是欺诈!” 表达完对于这名医疗员的“假公济私”愤怒后,守在监控室里的虫族才下意识去看他们的长官,然而言原先所在的位置已空无一虫。 虫长官已经神速赶往了十二号检测舱舱室门口,正在面无表情的下令:“把这个带下去,换一个!” 在一连串“等等”、“我只是口误”、“我真的是专业的”的背景音里,另一名医疗员匆匆赶来,接替了同僚的位置。 虫长官这次没有放任医疗员单独与齐斐待在一起,他端着一张严肃脸站在检测舱门口,仿佛一尊尽职尽责的门神。 这名替班的医疗员顶着长官无声传递的威压,只偷偷多看了齐斐两眼,他动作迅疾的采集完了血液,带着新鲜热乎的血液样本赶去化验。 人类医生无法从那紧急输出的数据中看出任何异常,只觉得那密密麻麻的条列有如天数,那名最先接到报告的虫族医疗员却一眼看出了这份数据的不对劲之处,他凭借着自身的专业素养,辨别出了这名“人类男性”的基因数据与虫族雄性的基础基因数据存在大面积重合。 这名名为齐斐的人类男性,极有可能是一名高等虫族遗落在外的虫族雄性。 在高效快捷的分析仪器下,化验结果不到两循环分就能提出。 留在检测舱门口的言尚未想好要与还在舱内的齐斐说上两句什么,那名前去送样本的医疗员已经去而复返。 医疗员似乎因为接连奔波了两趟的缘故,看上去有些气喘呼呼,但他一双眼睛却明亮非常。他嘴上虽说是在对言报告,目光却不由自主紧紧黏在了齐斐身上。 齐斐觉得自己像是一件稀罕物品,正在被对方瞻仰欣赏,他听见对方说道:“报告!先前基因数据分析出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九,这时血液检测出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齐斐尚未理解到这两项数据的含义,但周围的虫族听的分明。 “极有可能”这一前缀已经可以从齐斐头顶摘除,他的的确确就是一名高等虫族的雄性。 第十九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十八 地点是前几日齐斐才来交过手写检讨书的主会议室,可自由变形的宽大办公桌已然变化为圆形会议桌,齐斐坐于圆桌左侧,他对面是言,以及另外几名看上去颇眼生的虫族。 在过去的两循环时里,两艘高速舰船紧急抵达贡多,降落于公共停机坪。 这两艘高速舰船均为虫族星舰,齐斐在被护送着转移至会议室的途中,远远看了它们两眼,他辨别出两艘星舰的外甲壁上除了印有虫族标示外,还各印着一个花纹繁复的金属徽章,那看上去像是某种字符的变形体。 一旁立即有虫轻声为齐斐解释:“那是两艘世家专用舰船,外甲壁上的特殊纹饰是家族标志。” 齐斐闻声看了身旁的对象一眼,虫长官正走在他身侧,对方幽蓝的眼睛一眨不眨黏在他身上,像对活体记录摄像头,要将他的一举一动都丝毫不漏的记进那个名为“大脑”的存储器。 平日里,这样的“盯人策略”当属言的专权专利,但今日他的长官权威显然遭到了挑衅,因为周围不只他一虫在这样露骨且执着的盯着齐斐。 血液检测仅是佐证,它与基因数据分析报告综合在一起,才具有证明某一宇宙居民究竟属于哪一种族的鉴定效力。 齐斐于两循环时前,连同被请进主训练场旁听鉴定结果的所有长官一起,被通报检查结果的虫族医疗员郑重告知,他登记在居民系统内的生物种族将从今日起发生转变,他作为“人类男性”的生活到此结束,而作为“虫族雄性”的生活将正式开始。 彼时那位虫族医疗员热情的说:“欢迎您回到自己真正的同胞身边!” 齐斐说:“……不好意思,请您再说一遍?” 长着一张俊邪脸的不好之处就在于,明明已经压抑住满心震惊,是十分客气有礼的请对方再重复一遍的数据详解,以确认这其中是否有任何误会,然而在五官加成下,这句“请您再说一遍”在听话者耳里自动变成了“你再给我说一遍”。并且这句“你再给我说一遍”之后务必还要问号与惊叹号联袂出演,好充分演绎出大魔王在威胁小白花时的凶恶邪肆。 “小白花”医疗员被震惊之下愈发面无表情的“大魔王”齐斐震住,他满腔翻涌的热情与骤然升起的敬畏之情撞在一起,成功把他的大脑搅成了一锅浆糊,他懵头懵脑道:“欢,欢迎您回到自己真正的同胞身边,您已到达高等虫族适婚年龄,我今年二十,未婚,帝国高等学院医学专业二年级在读,您,您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齐斐:“……” 维持了二十余年零感情记录的齐老干部认真打量了医疗员一番,他友善的体谅了对方的口不择言:“哪怕我的确是一名虫族,我在生物学上依旧是一名雄性,我们性别相同。” 医疗员还处在懵头懵脑状态中,他茫然的“啊”了一声:“可我们的性别并不相同,我是一名雌性。” 齐斐为这个答案一顿,他再次以目光巡视了对方怎么看都是“雄性”的身板一眼,迟疑道:“什么? 分卷阅读28 ” 医疗员的大脑终于从浆糊状态里解除,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然后抬起小臂,指了指正守在旁边的虫长官——长官正目光森然不善的盯着他,他为此缩了缩脖子,迅速移开手指。 齐斐的目光随着医疗员的手指移动,他看见对方的小臂在半空中轻轻画了个弧,指尖在室内所有虫族战士身上扫了一圈。 医疗员:“包括长官在内,本次参与联合演练的战士及后勤医疗虫员全都是雌性,您不知道吗?” 齐斐:“……不知道。” 大宇宙社会中的“首席”与“吊车尾”实在差距太远,在本次两族联合演练项目提上日程之前,部分“吊车尾”族民甚至对于高等虫族的存在一无所知。人类才刚踏入大宇宙社会不久,他们将所有的外星生物统称为“外星人”,直至接到那通横亘了三个星系的通讯,参与进演练项目的幸运儿亲眼见到了虫族族民,地球官方所持有的有关高等虫族的数据资料才得以更新,更周全的数据取代了原先那可怜巴巴的一句——【高阶智慧生命体】。 虫族一方提交至联合系统内的参训士兵资料均省略了“性别”信息栏,人类负责员在整合信息时,注意到了一处的信息缺失,但他将这默认为了异族的信息填写方式别具一格,没有多想。 流水线打造一般的冷脸,蕴含着爆发力的良好体格,再配上一张英朗端正的脸。 没有哪名人类在看见这样的外貌时,会不认为对方不是一名雄性。 但高等虫族偏偏剑走偏锋,是一群万万不可以貌取虫之辈。 齐斐在住满了虫族的左楼宿舍区里住了两周零五日后,突然接到告知,他过去的十九个夜晚里其实是与一群“虫姑娘”住在一起,并且他还是虫群中的“万花丛中一点绿”,他是左楼里唯一的雄性。 也得亏齐斐早已锻炼出了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面瘫脸,他才在这接连的消息冲击下维持了沉稳镇静——至少是表面上的沉稳镇静。 “你好。”圆桌对面的眼生虫族之一给了齐斐一个友好的微笑,以人类眼光来评判,对方应当不满三十,有着一张温和俊朗的脸,未穿着制服,便装为他增添了几分邻家大哥一样的亲和力。 齐斐将视线投向对方:“你好。” 圆桌这侧虽然只坐了齐斐,但他身后还有着整齐一排室内卫兵。 先前在主训练场四周戒严的虫族战士已经随齐斐及言转移到了主会议室里,他们在会议室门口分为两队,一队守在外间,一队进入室内护卫。 值得一提的是,在决定哪部分战士将跟随进入室内,哪部分战士将驻守外间时,原本训练有素的队伍还出现了一点骚动。 “我姓左,叫左恩。”便装虫族见齐斐看向自己后弯了弯眼睛,“我觉得我该坐到你身旁去,我们才是一伙的。” 名为左恩的虫族与旁侧的一溜虫相比,一眼看去画风的确不太相同。 坐于齐斐对面的几名眼生虫族均来自那两艘紧急抵星的高速舰船,他们毫无疑问,都是为了齐斐而来,齐斐在左恩走进主会议室时,迅速发现了他的特别之处。 左恩身上不见丝毫其余虫族身上应有的虫纹,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名二十七八的人类男青年,露在外侧的肌肤表面全都干干净净,自带一股普通便装也遮盖不住的贵气。 齐斐琢磨了一下对方口中的“一伙”,他猜测到了对方这样说的用意:“你也是雄性。” “对。”坐在对面的左恩挪了挪椅子,笑着起身,“我正好在附近的马其拉塔中间站补给,接到在贡多发现同性同胞的消息后立即赶了过来,我猜身为同性的我们更有话题聊——你介意我坐过去吗?” 齐斐摇了摇头,左恩便十分自来熟的转了过来,坐到了齐斐旁边。 左恩就像是一个专程赶来的沟通使者,对面的其余虫族在他说话时纷纷保持了足够的安静,为他和齐斐提供了交流环境。 “以往也有流落在外的同胞被找回的例子,大部分对象在刚听到这个消息时都不太能接受,适应种族身份的转换需要一定时间。”左恩说,“但别担心,我们会尽可能的去帮助你,让你更好的适应新身份。” 齐斐从左恩的话语里听出了真实的善意,他的目光短暂下瞥了一瞬——他垂眸看了一眼正拿在他手里的鉴定报告书。 直至此时此刻,齐斐看着自己的虫族血脉鉴定报告,他心底盘旋着的依旧是一股不真实感。 “你或许愿意看看这个。”坐在对面的言仿佛看出了齐斐的迟疑,他忽然开口。 齐斐成功被言吸引走了目光,他看见虫长官轻轻挥了挥手,让室内所有护卫退了出去。 “守住外面。” “是!” 除了齐斐对言这番屏退左右的行为感到疑惑外,房间内的其余虫族均神色未变,他们看起来对此毫不意外。 “接下来的话题只适合留各位在场听。”言听上去像是在对屋内所有对象解释,然而他的目光仅停留在齐斐身上。 于是齐斐明白过来,这是言对他独一人的解释。 接着,虫长官调出了光屏,齐斐只看见言的手指飞快动了动,一份档案资料登时呈现在了悬浮屏上。 当那张近二十年的时光里都只能通过照片去追忆的面孔出现在光屏上时,齐斐不动声色了一天的面瘫脸终于有了一丝缝隙,他紧紧盯着档案上的登记相片。 言调出来的不是别人的档案,正是齐斐失踪近二十年的父——齐卅。 虫长官履行了他的承诺,在今日体检结束后将把自己所掌握的一切信息都分享给齐斐。 言让这份档案在光屏上停留了两循环分,确认室内每一名对象都仔细看过它,然后才动了动手指,调出了另一份档案资料,他对齐斐道:“其实你的父亲还有着另一个名字,他原本不姓齐。他姓左,本名是左卅。” 第二十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十九 齐卅其人,就像是志怪里的某块灵石成精,他既无父母,也无兄弟姊妹,唯一的家庭成员便是齐斐这个孩子,他是齐斐能填写进“主要家庭成员”的唯一对象,齐斐对他来说亦然。 直至父亲失踪,自己独立成了年,齐斐也从没见过他有任何其他亲戚,他甚至从没听齐卅提起过他的母亲。 齐卅从不谈起自己的另一半,只偶尔对着一本旧相册出神,齐斐翻看过那本旧相册,他那时候年龄还小,是个跑着跑着摔倒了能滚个跟头继续爬起来跑的矮团子,家中书房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过高,但他又喜欢挑战那些高大的书柜,爱在书柜顶层“寻宝”。 某一次“寻宝”途中,勇敢的小勇者齐斐用他的小短胳膊完成了垒叠三把椅子的壮举,他 分卷阅读29 小心爬上旁边的书桌,再从书桌爬上顶头的椅子,然后去够顶层的一本精装资料书籍。 团子齐斐奋力搭建的豆腐渣工程在他两个小跳下成功垮塌,他抓着书脊,随着翻倒的椅子一同栽了下去——然后被刚回家就听到书房异响的齐卅紧急抢救成功。 团子齐斐的原定抽取目标仅有一本书,但被大力抽取的精装书充分发挥了“有难同当”精神,它在惯性与摩擦力的双重作用下牵带着它的左邻右舍一同摔了下来。 也就是在那一堆“左邻右舍”里,齐斐找到了那本旧相册,他试图在里面找到母亲和其他亲戚的踪影,但翻遍那薄薄的一本,只找到了父亲与几位陌生叔叔的合照。 齐斐的记忆力一向优良,他记住了那几个陌生男人的模样,询问过齐卅那些看起来与他关系颇好的叔叔怎么从不来家里拜访,彼时齐卅只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了一句大家都很忙。 那几位长至成年都未曾见过一面的的叔叔联通未曾谋面的母亲,一道成为了齐斐掩埋在脑海里的记忆碎片,齐斐没有想到,这些仅存有平面映像与连平面映像都没有的对象,会在某一天被并排摆放到一起,并且带给他一个与他忽然被告知其实是高等虫族一样颇具冲击力的消息。 智能光屏可自由缩放比例,言将比例调整的正好,能供多份资料同时并呈在悬浮屏上。 五份档案,数张照片,还有两份血缘关系鉴定书。 齐斐的目光落在那几张照片上,他旁边坐着自己新鲜出炉的“母方”亲戚,对面坐着新鲜出炉的“父方”亲戚。 那五份档案中,有两份都属于他的父亲,一份是对方作为齐卅时的人类户籍档案,一份是对方作为左卅时的虫族户籍档案,齐斐见过那份记录在地球户籍系统内的档案,他在齐卅失踪后亲自去档案室里调取过它的纸质档,那上面的记载内容寥寥可数,大部分经历都一片“不详”,而那些人类档案系统中所缺失的部分,在虫族档案中全得到了补足,两份档案综合起来才是属于他父亲的完整档案。 另外三份档案则属于齐斐在旧相册中见过的那几位叔叔,他们的档案同样记录在虫族户籍系统内,投放在悬浮屏上的数张照片皆是他们的合照。那些照片与齐斐在旧相册中见过的稍有出入。 齐斐在旧相册里见到的几人——现在该叫做几虫,均穿着着便装,看起来舒适随意,眼下投映在悬浮屏上的他们看上去要更加严肃一些,照片中的他们制服笔挺,胸前佩戴有泛着贵金属光泽的徽章。 齐斐在初看到那些徽章时感到些微眼熟,他很快意识到,那熟悉感源自正坐在他身旁的左恩与对面的两名虫族,以及转移至主会议室途中远远见过的那两艘高速星舰。 左恩的徽章与左卅及站在左卅右侧的青年一致,对面两名虫族的徽章则与站在左卅左侧的青年一致。 那是标志着所属世家的家徽。 地球居民众多,全世界同一姓氏的对象不计其数,生活中偶然遇见同姓再正常不过。 但高等虫族不同。 虫本为群居物种,他们依靠繁衍扩张族群,建立群落,高等虫族如今的世家大族均是由传统群落演化而来,他们在变革初期确立了一族一姓制,只有体内流着相同血脉的两名虫族,他们的姓氏才会相同。 发觉这相同徽章所代表的的“同血脉”含义后,齐斐才领悟了这两艘舰船紧急赶来的原因。 高等虫族健全的居民数据库内存有所有居民的详细基因数据,窥见过另一平行宇宙的言早已做好了准备,他依循着自己窥见的信息,提前调取过齐斐双亲的数据资料,并主动对人类高层提出乐意提供最先进体检设备,名正言顺扩大了原定规模较小的体检项目,然后在获取到齐斐的基因数据后第一时间与那两份数据进行鉴定检测,再将鉴定结果通知给了齐斐双亲所对应的两大世家。 那些仅见过照片的叔叔并不是因为忙而从不现身探望好友,阻隔在他们之间的是背叛,失踪,以及至今未醒的沉睡。 “母亲”并不是因为过世或极其绝情而抛夫弃子,恰恰相反,该在齐斐生命中扮演“母亲”一角的对象一直陪伴在他身旁,只是对方为了躲避背叛者的追踪,为了保护好尚无任何自保能力的幼崽,他借着先天的异能小心隐藏了身份,变更了姓名,找到了一颗落后但安全的宜居星球,混迹进本土居民间,在这里抚养什么也不知道的齐斐长大。 左卅的人类身份是人类男性,但他实际上是一名高等虫族的雌性。他确实是齐斐的父亲不假,不过按着虫族的双亲称呼,齐斐该改口叫他“雌父”。 父亲忽然不再是父亲,原来对方才是养育了自己的“母亲”。齐斐在看见两份血缘鉴定报告书时木然了整整五循环分,他后天练就的面不改色再次强势发挥功底,硬生生在他愕然到失语时为他维持住了沉稳淡定。 照片中站在左卅左侧,佩戴徽章与圆桌对面虫族一致的那名金发青年,经获悉了另一宇宙中的信息的虫长官指点,这位看起来颇为爽朗的金发青年才是齐斐血缘上的亲生“父亲”。 他姓奥,叫做奥齐。 左卅在变更姓名时并不是随意挑选了“齐”姓改名,他以失踪的奥齐的名字为姓,将伴侣的名字默默嵌进自己和齐斐的姓名里。 名为奥齐的金发雄虫以仅有名字出场这样默然无声的方式,无形的陪伴着伴侣与他未曾见过一面的孩子。 “我知道在座的各位或多或少都还怀有疑问。”言轻轻叩了叩会议桌的桌面,召回主会议室内诸虫的目光,他的视线在对对面的齐斐与左恩身上扫过,示意身旁的对象,“但现在已经过了晚餐餐点,我们或许应当先去解决晚餐。” “你说的对。”坐在旁侧的奥家虫族接着言的话,目光却还留在对面的齐斐身上。 直至走出主会议室,看见了外面的天色,在会议室里不觉时间流逝的众虫才意识到此刻天色已晚,齐斐下意识看了一眼终端,才发觉他的终端早已没电自动关机。 幸而还有走廊上的电子屏能显示此刻时间,齐斐收起终端后看了看电子屏,发现此刻宵禁时间都已经过了。 但即便是已到达往日的宵禁时间,食堂依旧灯火通明。 这大约是齐斐有生以来最食不知味的一顿晚餐,他的心思还停留在今日接连不断收到的爆炸性消息上,他就像是猝不及防被谁提起来,然后被一把甩进了旋涡中心,自身的力量过于薄弱,不足以撼动旋涡的转力,因而只能随波逐流,让外力推着自己走。 顶着来自奥家族虫与左恩的视线,言神色坦然的占据了齐斐正对面的座位。 一顿快速且简洁的晚餐结束 分卷阅读30 后,齐斐接到了两份询问他是否原意去舰船上的舱室住一晚的邀请,他新鲜出炉的“亲虫”们在尽可能展现着自己的善意,但齐斐暂时只能回以婉拒:“抱歉,我希望能回宿舍去捋一捋。” “当然。”左恩给了齐斐一个温和的笑,“你确实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那些信息,今晚我们就不继续叨扰你了,快回去休息吧。” “谢谢。” 直到电梯抵达指定楼层,发出“叮”的一响,齐斐默然打量了一下眼前熟悉的走廊,他抬腿走了几步,才忽然觉出哪里不太对。 一直游离在外的思绪猛地回归体内,再次神身一体,齐斐端着一张被强行定格在了沉稳淡然一整晚的脸侧首,对上站在他身侧正好整以暇看着他的言的目光。 齐斐忽然发现,他或许应该接受左恩的邀请,因为他如今已经明确知晓了整栋左楼住着的都是“姑娘”,并且他是“姑娘”堆中唯一的雄性。 “我还是……”去医务室借张床睡比较好。 齐斐一句话刚说了三个字,转身也仅转过一百度,站在他身侧的言随他而动,一个大跨步站到了他身后——正好挡在电梯前。 虫长官身体力行,截断了齐斐的动作与话语的同时,表达了他拒绝齐斐此时再下楼的意愿。 齐斐:“……” 这高等虫族的“姑娘”,怎么就一点也不矜持呢? 第二十一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二十 仔细想来,第一天见面就堂而皇之说了“从今天起我们就住到了一起”的对象,“矜持”一词与对方好像着实搭不上多少关系。暧昧的同居宣言还仅是个开始,随后还有被特意调换的床铺位置,每日恰到好处的“偶遇”,墙壁上的隐形双向监控仪,挖走了登记相片的纸质档案,以及那番因果关系微妙的追求理论。 姑娘应当矜持——这本就是人类贴给女性同胞的性别化标签,是建立在传统性别印象上的产物,拿人类的标准去衡量异族,不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已是不太恰当,更何况即便是一位人类姑娘,对方也同样拥有不遵循传统女性形象,去自由释放真实自我的权力。 言以为齐斐在为他挡住电梯而不满,或者至少也是怀有着些其他包含“不满”在内的情绪,因为齐斐此刻面无表情,视线静静落在他身上,叫虫猜不出想法。 但实际上,齐斐只是在反思他刚刚险些陷入固步自封的思想水平。 刻板的性别化标签固然不宜抱有,可突破传统也不意味着能躲在创新的幌子后为所欲为,齐斐怎么想都觉得他住在“姑娘宿舍”里还是不太妥当,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住在这里不太方便,医务室里应该有空床,我去那里休息比较好。” 齐斐说完了他刚刚被截断的话,期望虫长官能理解这份性别差异,让他进电梯下楼,然而言再次把自己站成了一根拦路的“虫柱”。 “没有什么不方便。”言缓慢眨了一下眼睛。 不说具体造诣及实际收效如何,起码在知识储备方面,虫长官作为主动追求一方,在“撩”相关领域内的的技巧知识量要比齐老干部高出一个段位等级。 “你的房间位于走廊尽头,距离你最近的只有我,我们已经一起这样住了十九天,我觉得我们之间相处良好,不存在任何不方便。”言诚恳提醒着齐斐,“我还获得了你不少关怀照顾——譬如那天晚上。” 齐斐:“……” 齐斐面无表情的想:哦对了,他还爬过一位“姑娘”的窗。 不只是在“女性宿舍”里住了十九晚,还曾在某个深夜对旁边“姑娘”的房间发动过夜袭,强行破窗闯入对方宿舍,并且这位“姑娘”还对自己抱有好感,在这番深夜造访前明确表达过对自己的追求之意。 齐斐终于想起了还有这一遭事件,他回忆起自己当晚那番“良家好虫”与“臭流氓”的联想,发觉他其实也没有特别冤枉自己,他可能确实无意间当过流氓。 言“好心”提醒完齐斐后就一直认真端详着齐斐脸上的神情,他试图锻炼自己专读对方内心的读心能力,不过他的天赋技能点似乎天生就没点在“读心”上,他猜测不出齐斐在听了这番话后是会解开顾虑留下来,还是更加执着的坚持要走,因而他思索两秒,搬出了自己的重要助力:“尽管你今天得到的消息已经很多,但你的疑问应该和获取的信息量一样多,如果你现在还不那么疲乏,我很乐意继续为你解答疑问。” 这句话将齐斐的思维拉回了之前的囫囵里,他下意识紧了紧一路拢着的左手,掌心传来金属特有的微凉质感,他左手里握着一枚小小的芯片。 言将今日展现在主会议室中的所有资料都录入了那枚芯片,在那顿迟来的晚饭结束,众虫一起走出餐厅时,他将芯片交到了齐斐手里。假如不是在出电梯后意识到了自己如今继续住在左楼不合适的问题,齐斐此刻应当已经回到房间里,正在从头梳理芯片里的文件。 齐斐的确有着许多疑问,它们不仅关于芯片中记录着的那些内容,也关于今晚到场的那几名陌生虫族,并且其中某几个问题今晚若是不能及时得到解答,他很可能会为此辗转反侧一夜,根本无法入睡。 虫长官的“诱虫”政策施展的十分成功,齐斐在他殷切的注视下点了头:“我确实还有疑问。” 言心底悄悄松了口气,把一点喜迎胜利的小雀跃藏在眼角眉梢里:“和上次一样去我房间?” 这完全是个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的提议,齐斐迅速否决了它,拒绝再一次擅闯“姑娘”宿舍——尽管这算不上擅闯,是对方亲口发出的主动邀请。 言顿了一顿,从善如流的改口:“那就去你的房间。” 不待齐斐再次拒绝,虫长官牢牢守住身后的电梯大门:“我们只有这么两个房间。” 齐斐:“……” 只有这么两个房间即意味着,摆在齐斐面前的是一道仅有三个选项的单选题,要么去A1211,要么去A1212,再要么就只有站在走廊上继续探讨问题,让他们的对话内容暴露在整层楼的潜在听众与分布于走廊各处的监控摄像头之下。 这似乎是道怎么选都不太对劲的错题,选哪个都会面临扣分的窘境。 不过对于提议的言来说,这是道齐斐怎么选他都将欣然接受的好题——只要齐斐最终选定的选项在出示范畴内。 约莫十循环分后,带着不可名状的愉悦心情,虫长官进入到了他特意安置了监控仪想要暗中观虫,却除了第一天凿墙时趁机看了几眼后就再也没瞧见过的A1212里。 虫工开凿出的“窗口”到底面积有限,那一晚凿墙时齐斐宿舍内又黑,言今天才得以看见房间全貌,他 分卷阅读31 在进入宿舍后先飞快巡视了整间宿舍一圈,发现齐斐的房间处处透着与他本尊极其贴合的自律气息。 所有东西都有条不紊的摆放着,床单平整的像是根本没有谁曾在上面入睡,目之所及的每一寸角落都干干净净。 要说非要找出这间房间里有哪一处是不那么规整,就只有床旁墙壁上的那个小黑点。 那个小黑点正是齐斐亲手制作的仪器监测器。 凭借高等虫族天生优良的视力,言在看清了“小黑点”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同时,也看清了对方所处的那个微妙位置,他意识到这枚小巧的监测器正安在双向监控仪旁边。 言:“……” 没有料到自己的每一次踌躇都落进了隔壁对象的眼底,虫长官的视线在监测器上停留了好一会,他感觉自己的思维被强行分成了两瓣。一瓣在暗自揣摩这恐怕不利于他的形象塑造,一瓣在感到与有荣焉,暗想不愧是对方。 这两方思想在互相对抗了一会后,最终“与有荣焉”那瓣以微弱的优势胜出。 言觉得眼下时机正好,月黑风高,深夜寂静,孤虫寡虫。在这样的时机里,非常适合发生一些以虫族思维来看任何时候发生都十分正常的事情。 可惜,齐斐今日才刚刚获悉自己的虫族身份,“虫族思维”是眼下的他完全不具备的东西。 齐斐在倒完两杯水后将其中一杯递给言,毫不迟疑切入了今晚的正题:“今天在主会议室内的所有虫族,他们都知道您曾经窥见过另一个宇宙的事情么?” 言刚刚酝酿起来的情绪被这个问题一下浇灭,他心底升起一点遗憾,不过入爪的杯子有效安抚了他,他摸了摸被齐斐的手握过的杯柄:“不。” 虫长官摇了摇头:“我只对你坦白过具体详情,对厉提起过大概,其他对象对此一概不知。” “但他们似乎并不惊讶您对这件事情,尤其是对我的双亲的关注。”齐斐回想了一番主会议室里的情景,确定没有没有任何虫在言展示那些资料时提出异议。 他们或许在初看到资料时露出了一点惊讶神情,但那有限的惊讶也很快转变成了了然。 齐斐听见对面的奥家族虫之一低声对言说了一句:“没想到你追查的这么彻底。” 假如言并未将窥见过平行宇宙之事告知给他们,那么对方这句话里的“追查”指代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对我不要用‘您’。”言摩挲着杯柄,在齐斐就称呼变更提出异议前继续了之前的话题,“他们不惊讶我对于此事的关注,是因为我有着现成的理由——你双亲的那两位好友之一,就是出卖了奥齐左卅左鸣的那名戴家族虫,当年的悲剧皆因他而起,他踩着昔日好友上位,凭借勾结外敌换取虚假的功勋,那虚假的功勋支撑起了整个戴家,庇护着他品行同样不堪的后代。如果能找到充足的证据证明他的罪行,整个戴家都将遭受重创,而戴家遭受到重创,正好是我理应乐见其成的事情。” 言的语气平静,堪称轻描淡写:“我与戴家有私仇,这是虫星上——或者不说整个虫星,至少整个帝国中央区内虫尽皆知的事情。” 一句“有私仇”由那轻飘飘的语气说出,如果不听具体内容,仿佛只是在说进餐喝水一般寻常的事情。 齐斐的目光静静落在了言握着杯子的手上。 与那轻飘飘的语气相反,虫长官原本放松搭在杯柄上的手指已然收紧,有一点锐利的光芒在对方指尖若隐若现,那只手看起来已经克制不住,随时都要伸出利爪。 而言的讲述还在继续,他甚至笑了一下:“为了报这份私仇,对戴家的所有成员刨根究底,寻找能够击垮他们的蛛丝马迹,这样的行为落在其他对象身上,多少会显得有些过于斤斤计较与心机深沉,但我不同,心机深沉早已是安在我头顶的固定头衔之一,我和戴家的私仇,与我的心机深沉一样有名,” 那个僵硬死板,仿佛剪切粘贴一般的笑容又回到了言的脸上,这一次它持续的时间长了点。 环保材质的杯柄已开始以肉眼所及的速度发生变形,齐斐坐的位置距言不远,他的房间里没有那么多可供用来招待访客的东西,故而一切从简,他搬了两把椅子在原本摆放另一张床的空地上,与对方相对而坐。 就在那只倒霉的杯子快要惨遭被活活“断肢”的命运时,齐斐伸出了手。 齐斐直觉自己的询问引出了一个不太妙的话题,这个话题间接勾起了言的不好回忆,并且这回忆潜藏的能量巨大,直接影响到了对方的精神。 有关“异性”的迟疑顾虑于此刻全部抛开,齐斐按住了言紧紧攥着杯柄的那只手。 第二十二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二十一 温湿度调节系统在感应到屋主回屋后已自动开启,现下房间里应是温度正好,但齐斐在按上那只虫爪的一瞬间,觉得他像摸到了一块冰。 言攥着杯柄的手冰冷而僵硬,仿佛一件与杯柄嵌在一起的死物,齐斐摸到了一手冰块融化般的湿滑,他下意识移动了一下指腹,发觉手下的液体要比水粘稠。 被极其锋利的锐器割伤时,痛觉总是来得要迟缓些。 直到指尖后知后觉传来割裂感,齐斐才反应过来那股粘稠源自他的手指,他伸手按上言的虫爪的时候,对方那隐隐有冒头迹象的利爪正好完全伸展出来。他们的手在错误的时间紧密相触,那锋利的爪子尖刺进了他的指腹。 伤口横向创面不大,但纵向深度略有些深,带着腥气与瑰丽色泽的新鲜血液在交叠的手指间淌过,它为那只先前呈现出死物质感的虫爪带去了些病态的生命气息。 只差那么一点,言险些沉入回忆的思绪被这湿滑与浅淡腥气唤回,他缓缓垂下视线,看了自己指尖被染上的血色半晌。他一开始没意识到这到底是谁的血,还在逡巡着自己的指尖,在上面找寻伤口,片刻之后他明白过来,抬眼看向齐斐。 颇具攻击性的爪子尖与未穿戴任何防御铠甲的指腹依旧以错误方式相连,但齐斐仿佛觉不出痛感,那只温暖干燥的手依旧按在言的手背上。 齐斐在言抬眼后才彻底看清虫长官的神情,他为那表情蓦地一怔。 与齐斐之前见过的所有神态都不同,此时抬眼看向他的言神情里充满茫然。就像是一个犯了无心错误的孩子,既对自己酿成的糟糕后果手足无措,又不想隐瞒实情,故意将错误遮掩,最终只好带着对未知惩罚和怒气的忐忑,主动站出来认错。 这是之前齐斐点破言一直回避着的问题,明确告诉对方他不接受模板嵌套时言也没露出过的神情。 而现在言露出了这样的茫然忐忑,是因为对方刚刚在他面前不 分卷阅读32 慎暴露出了过多情绪,还是仅仅只是因为……不小心刺破了他的手? 齐斐内心兀自思索了片刻,他理智上觉得还是前一个猜想更靠谱些,但直觉却告诉他后一个猜想更贴近现实。 不过无论这两者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理,都是需要经由实践来检验的事,齐斐在确认了言的精神状态已经稳定许多后便准备松开这个礼节关爱性的“覆爪”,不想他的手才刚刚一动,言的另一只爪子就覆了上来,像叠三明治时的夹住了他那只手。 “别动。”言的声音里也带着一点无措,他仿佛一个刚进入学院学习一天,就被通知要临床实践的医学生,“病患”正在流血的伤口让他如临大敌,他本就有限的专业知识在紧张下已忘了个干净,只能慌张的着“病患”的爪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言连缩回爪子尖都不敢,怕给齐斐带去二次伤害:“我马上联络医疗室,让他们带急救包赶过来!” “不用。”齐斐眼疾手快,用自己的空手扣下了言的通讯端,他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指腹被锐器戳破这样的伤势,根本无需惊动医疗队特意赶来,更别说用上急救包,去房间内配有的小药箱里取一瓶止血喷雾和医用绷带自行处理即可。训练场上身手矫健,气势迫人,据传在帝国功勋录上也是战绩斐然的虫长官,理应是见过无数比这更加严重的战时伤口,并且也都妥善处理过它们,但言此时像被这个出现在齐斐指腹上的伤口吓住了,他丝毫不觉自己正在小题大做。 生平鲜少被除了父亲以外的对象过这样小题大做的对待过,就连来自父亲的小题大做,也都是得扒拉出多年以前的回忆来重温的事情,齐斐看着数循环分前还气场全开皮笑肉不笑说着“我与他们有私仇”,而这会俨然有往傻虫方向发展趋势的言,他觉得这反差仿佛凝成了一颗小石子,被轻轻丢进了一汪平静的湖水里,发出细小的“扑通”一声。 尽管虫长官对齐斐的伤口展现出了十足的关心,但仔细追究起来,齐斐大约是虫长官迄今为止的医护史上待遇最惨的一位病患,受伤流血的对象分明是他,他却成了安抚一方,得反过来照顾言的情绪。 以错误方式相连的指尖指腹在分离时又牵带出了一串血珠,齐斐主动将手移了开来,他拉过一旁挂着的干净毛巾简单擦拭了下伤口周围的血迹,然后动作利落的找来了常备小药箱。 宿舍面积本就不大,以齐斐那双大长腿,走去储物柜里拿药箱也不过就几步距离,一双爪子尖还染着干涸血色的虫爪在药箱打开后伸到他眼前,抢在他前面取走了喷雾和绷带。 言的眉头皱的死紧:“我来。” 虫长官似是已经又恢复了不少,勉强找回了几分平日里的镇定沉稳风范,他严格遵循着正确步骤包扎伤口,只是那包扎速度十分感人。 齐斐觉得他的手正在享受出土文物级待遇,因为言每一步都放的慢而精细,他试图说点什么来缓解这近乎凝固的气氛。 那话题必须得“安全”,不会像之前的提问一样牵带出负/面效应。 齐斐想了想,拾掇起了自己在餐厅里便升起,但之后差一点遗忘的疑问:“您……” 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这里是私下场合,不用那么拘谨。” 为了兼顾交流顺畅的大局,齐斐改了口:“今晚在餐厅用餐的时候,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餐厅?”言手上动作不停,只有看向齐斐的神情里透出几分莫名。 齐斐猜测言或许和他方才一样暂时忘了那件事,他提醒着对方:“您……你那时候一直在桌子下踢我。” 最初齐斐以为那只是无意间的腿脚相碰,他主动挪了挪双腿,让开一些空间,但来自对面的那双腿却不依不饶,在他挪开些许空间后继续追了上来,紧紧贴着他,并且极有规律地踢着他的腿。意识到这碰触不是偶然后,齐斐朝坐在正对面的言看了两眼,发现对方神情平静,甚至在他看过去时若无其事的投来了关切目光。 “餐桌上当时没有谁在说话,所以可以排除你提醒我专注听谁说话的可能,我试图按着碰触频率将其换算成摩尔斯密码,但解读出来的是无意义内容。”齐斐陈述了自己的推测,诚恳求解,“你那时候到底想向我传达什么?” 言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齐斐的错觉,他总觉得言有些窘迫。 伤口已经处理好,特意裁剪成合适尺寸的绷带也已经缠上,言在齐斐的注视里目光下移,盯着还被他捧在爪子里的手看了一会,他犹豫着自己该不该说出真相。 最后言还是如实答:“我没有踢你。” 齐斐:“嗯?” 本以为后面还会有下文,譬如详细解释一番当时那番“连环踢”到底意欲何为,然而虫长官却安静了下去,整只虫透出了拒绝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气息。 齐斐不明所以,但他向来好脾气,他尊重了言拒绝回答的意愿,没有强求对方回答。 伤口已经处理完毕,有关其余虫族为何不惊讶言在追查陈年往事的疑问也得到了解答,齐斐捋了捋自己心底剩余的疑问,将它们大致排了个序,他请言稍等,然后去取来一张数据板,将疑问依照序号录入了进去。 也不过就是录入几行字的时间,齐斐微低着脑袋往数据板里输入文字,他忽然感觉前方多了一点快速靠近的阴影。 齐斐警觉抬头,只看见对面的言朝他倒了过来,他迅速将数据板反扣在腿上,腾出双手扶住言倒下的身体。 常年坚持锻炼的身体,入手便能觉出一股力量感,它坚实,紧致,而又柔韧。 能拥有这样结实体魄的对象,肌肉密度高,体重自然不会轻到哪里去,幸而齐斐同样是一副锻炼得宜的身体,他轻松接住了倒下来的言。 由于双方距离及倒下角度的关系,言的脑袋正好抵在了齐斐的肩膀上,齐斐感到有一股温暖的小气流喷在他颈侧,那气流让他感到颈部一阵细微发痒。 说着要来为齐斐深夜答疑的虫长官,就这么在齐斐低头录入个数据的时间里秒睡了过去。 齐斐无言支撑住言的身体,他迟疑了半晌,小心拍了拍言的后背,虫长官还给他一个小小的磨蹭,像是不满被打搅了睡眠。 这个磨蹭为这本就不太恰当的姿势又增添了几分暧昧气息,齐斐默默停手,不敢再随意动作,他面瘫着脸看着言脑后的褐色发丝,思考起了该如何解决现状问题。 第二十三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二十二 其实不是个会放任自己瞬间进入睡眠的对象,今日的疲惫指数也远没达到巅峰。曾在紧急情况下达成过七十二循环时不睡的“壮举”,最后还 分卷阅读33 是被副官和厉强行塞进了休眠舱,那样的连续不眠不休都还没达到过身体机能极限,今天才不过刚踏入后半夜时光。 言没想过他会真的睡着。 或许是那只及时覆盖上来的手,也或许是齐斐在撅弃了敬称后他们之间仿佛被无形拉近了些的距离,先前那淡淡的血腥气已经消散在空气里,而嗅到过血气的鼻子却更灵敏了些,言再次捕捉到了那股洁净气息。 那是属于齐斐的味道,与言那晚自梦魇里醒来后嗅到的相同,那味道对他来说犹如包治百病的良药,能瞬间安神定志,去浮去躁。 齐斐是不会主动使用任何香水香薰的那类人,他日常用于收拾打理自己的用品就是一套统一发放的基础洗护套装。言在摸清这点后动用过一点手段关系,从人类后勤处调了套一模一样的日用品过来,然后暗搓搓而愉快的用起了同款。 虫长官差不多是打着希望自己变成一只“齐斐味”虫的主意,可惜收效甚微。 齐斐的味道更多的源自他本身,洗护品等只是辅助,它们的香料成分融在齐斐身上,与他本身的气息相结合,才混合成了在言的嗅觉系统里极有辨析度的“齐斐味”。 在今晚之前,言已经一连多日没有找到能和齐斐长时间近距离相处的机会,现下,那么大一个齐斐就坐在身前不远处,那股每天都在暗自想念的气息就在身边,言实在有点难以自持,他在齐斐录入数据时不动声色的观察了齐斐片刻,确认齐斐正专心于数据录入,没空分神注意自己的举动后,他顺从心意,放松了身体,循着找好的角度前倒下去。 然后毫不意外的被及时反应过来的齐斐接住。 至少在脑袋刚抵上齐斐肩膀的那一瞬间,虫长官还是清醒着的,他假装自己已经秒睡,让呼吸尽可能平稳绵长。但在靠上齐斐肩膀的下一循环秒,他便觉得闭着的眼皮真的沉重了起来。 鼻端满是充沛的“齐斐味”,温暖而不灼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递过来,那双扶在身侧的手臂原本只是起着帮扶支撑作用,却因为双方姿势的特殊性,升出了几分近似于拥抱的亲昵感。 很快,沉重的就不只是眼皮,头脑也开始昏沉迟钝,仿佛一次性吸入过多齐斐在体内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让大脑进入了临时缺氧状态。 言勉强抵御着这睡意,他倏尔想到:我为什么要抵抗它? 这个疑问在脑海内升起的同时,用于抵御睡意的精神力骤然一松,精心伪装出的平稳绵长变为了真的平稳绵长,言就这么抵着齐斐的肩膀,沉进了一片踏实暖和的黑暗里。 等到意识再次回笼,受名为齐斐的迷幻剂影响的思维归位,言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平躺着,入目是所有宿舍统一规格的天花板,入睡前环绕着他的那片体温已然离他而去。不过那股“齐斐味”持久力非常,在对方已经离开的此刻,依旧没有完全发散掉,言感到自己仍被裹在淡淡的齐斐气息里,这让他非常满意。 遵循着每日早起习惯,言朝左侧翻了个身,伸爪去摸间隔着他和齐斐的那道墙壁。 但他却摸了个空。 意外的空荡感让言心下一凛,他迅速坐起身,在环顾了房间一周后,他终于回想起了昨晚的全部详情,意识到自己并不在A1211里。 昨晚虫长官放任自己睡的安逸,被迫成为支撑柱的齐斐只能小心翼翼,他撑着言的身体,认真分析了多种将对方送回房间的方法可行性。 然而最终的结论却是哪条方法似乎都不大可行。 不能像故意占便宜一般去将对方全身摸索一遍寻找房卡,不能枉顾对方安全背着对方飞檐走壁爬窗,也不好将因为过于疲惫而陷入沉睡的对方强制叫醒。齐斐在言睡着后注意看了眼时间,那会距离天亮已经不剩几循环时,对方睡不了多久就又得起来。 想不出最优解决措施的齐斐最后只好择取了中等解决措施,他将言小心搬上了房间里唯一的床,自己则带上终端,坐回了先前的椅子上。 齐斐一夜未睡。 起先还有些在意房间里多出来的另一道呼吸,但紧接着,在整理起那些信息量庞杂的资料数据后,齐斐便将自己床上多了只虫的事忘在了一旁,他一门心思扑进数据整合里,直至听到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朝声源处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坐起身的言看向他的目光。 房间内的遮光帘仍旧好好拉着,照明系统处在关闭状态中,为了不打搅言的睡眠,齐斐将悬浮屏的亮度调的很低,那一点由悬浮屏带来的光亮只照亮了齐斐所坐的方寸之地,不远处的床与虫都淹没在黑暗里。 但就是在这么一派黑暗中,虫长官的一双眼睛却像自带照明,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齐斐也能看清那双眼睛里的亮光。 “早上好。”言已在电光火石间理清了前后关系,他知道自己这会该掀开被子,利落下床,但出于一种名为爬床成功——尽管对象不在床上——的喜悦感,他在自己的阶段性胜利果实上多磨蹭了一会,并深深感到自己昨晚那口齐斐吸得好。 “早。”齐斐回应了这声问候,他正准备向“虫姑娘”解释一下他深夜留虫过夜的原因,但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点别样的动静。 那动静来自门外的走廊,透过严实闭合的电子门,齐斐隐约听见走廊上有谁在说话。 “稍等。”齐斐暂停了正在播放影像资料的悬浮屏,他在言的注视里走到门旁。 距离电子门越近,从门外传来的说话声便越清晰,齐斐判断出说话者并未站在自己门口,他打开了与外间相连的通讯器,通讯器立即如实转播了走廊上的声音。 “您起来了吗?”走廊上的对象放轻了声音询问着。 齐斐辨别出那是属于言那位副官的声音。 早起的副官接到了又一名本族将领已抵达贡多的消息,他急忙赶来向长官报告最新消息,顺便传达对方希望能在半循环时后开个晨会的提议。依照副官对言例常生物钟的了解,他知道长官平日这时候理应已经醒来,但今天他按了半天的呼叫铃,A1211内却毫无动静。 言的副官是只极其有耐心的耐心虫,他担忧自己声音过大会吵到住在两侧的对象,因而只一直按着呼叫铃,控制着音量,拿呼叫铃当做对讲机使用。 “是找我的。”言自然比齐斐更熟悉自家嫡系下属的声音,“有下属找”终于给了他一个不得不下床的理由,他颇有几分不舍的离开身下的床,然后亲爪替齐斐整理好床铺。 齐斐担忧着言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回房间的问题:“你准备怎么出去?” 顶着齐斐的担忧注视,虫长官在精心整理完床铺后草率打理了一下自己,他安抚着齐斐:“别担心 分卷阅读34 。” 言的“别担心”说的胸有成竹,齐斐便以为他真的想好了办法,遂微微颔首,等待着虫长官展现神通妙计。 然后齐斐就看见,言大步走到了门边,抬手就按下了开门键。 齐斐:“……” 听见旁侧房间电子门滑动的声音,副官下意识扭头朝A1212看来,他以为是自己吵到了齐斐,在门完全打开前就道歉道:“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吵……” 言站在打开的门后,气定神闲的看着他:“我醒了。” 副官:“……了。” 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天不亮就起来工作的副官显然没料到自己会在清晨就遭到如此暴击,他在凉飕飕的清晨穿堂风里站了半晌,感觉自己提到一半的歉意笑容凝固住了。 言的副官名叫奥宁,他与昨晚那几名奥家族虫一样,是齐斐新鲜出炉的“父系”亲戚一员。 奥宁凝固着神情,在萧瑟的凉风里先看看长官,又扭头看看站在长官身后的齐斐,他一时竟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该祝贺长官终于“入房”成功,还是该忧心他们一脉刚刚找回的雄虫就这么被轻易得手。 第二十四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二十三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原本的22-23! 权衡不出是该先庆贺还是先忧心,奥宁深觉这个问题对他来说过难,他索性将这个问题放到了一旁,先完成起了自己的信息传达任务。 于半循环时前抵达贡多的虫族将领名叫安莱,从姓氏上就可以判别出,他不属于奥左两家任何一家,他仅带了数名亲卫,乘一艘小型高速舰,裹着黎明前的夜色悄然而来。 齐斐在言给自己的那枚芯片里见过他。 在将芯片嵌入终端之前,齐斐本以为言仅是将在主会议室内展示过的内容全复制了一份,将它们尽数收录到芯片里,以便他回顾和整合。然而他在打开数据库后才发现,言存放在芯片里的内容远比对方在会议室里展示的要更多。 言将那些不便于展示给会议室内众虫的内容都放进了芯片里,他甚至还将那些资料按重要等级及项目类别分了类,好让齐斐有针对性的定位到想要查阅的资料。 齐斐首先打开了分类名称栏内写着“重要角色”的文件包,然后他发现,某位夹带私心的虫长官非常不客气的将自己摆在了首位。 “重要角色”文件包打开后,摆在最前的就是言的档案资料。 彼时齐斐对着这鲜明到快要冲出悬浮屏的私心无言了一会,他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床铺方向,就连在芯片数据里也要悄悄存放一点小心思的虫长官正躺在他的床上,睡着的对方看起来毫无城府,睡姿里透着对周遭环境绝对信任的放松。 说不上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齐斐的视线静静在沉睡着的言的身上转了一圈,接着便投回到悬浮屏上,他的虚浮于操作屏前的手指顿了顿,跳过了言特意放置在最前的档案,转而打开了排在对方名字之后的资料。 排在言的档案资料之后的,正好就是安莱与左恩的资料。 单纯就血缘关系而言,安莱不能算在齐斐的虫亲戚一列,但他与齐斐之间存在着受高等虫族律法认可的亲戚关系,他是左恩的合法伴侣,以人类类目繁杂的亲戚称谓去套用安莱和齐斐,安莱应当与左恩一道,管齐斐叫“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爷爷”。 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爷爷这个称呼由左恩首创,他在获悉自己即将获得一名年轻的长辈后有针对性的翻阅了人类亲戚关系资料,试图为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对于齐斐的称呼。 左恩认为,以带有人类特色的称谓去称呼齐斐,能让自幼生长在人类堆中的齐斐感到更加亲切,在一定程度上减少种族转换给对方带去的不适应感。然而人类的寿命远不如高等虫族漫长,一个普通的地球人家庭中至多只能见到五代同堂,他们的辈分称呼只算到“太太爷爷”或“曾曾祖父”就足够使用,但这对于虫族来说却是远远不够。 意识到有限的亲戚关系称呼不适用于虫族族情,遭遇起称瓶颈的左恩捧着资料沉思半晌,他灵光一闪,发现了称谓前缀字数与辈分代数之间的变化规律。遵循着这道正相关的数字规律,左恩摸索出了“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爷爷”这么一个不同凡响的称呼,为了让这个字数稍显过多的称呼说起来更简洁易懂,他还按着他与齐斐之间的辈分差额再将其简化了一下。 这个称呼的最终版本终于被拍板定案,并在今日清晨于主会议室里传到了齐斐耳中。 “九太爷爷早上好!”左恩带着满脸诚心诚意的笑容,对刚踏进会议室大门的齐斐道。 第二只脚还没完全迈进门内的齐斐:“……” “九太爷爷”这个比“博爱的奶爸”冲击力还要强上数倍的称呼像一道惊雷,不偏不倚正中齐斐,外溢的能量还不可控的自动向四周发散出去,横扫了主会议室内外一圈。 直到听见这个称呼,齐斐才发现,他昨晚的信息梳理和心理建设竟是做少了一项。 依照记录在虫星居民户籍系统内的数据,奥齐与左卅均出生于虫族新帝国建立初期,他们几乎算得上是新帝国成立后的首批公民,而必须得提到的是,高等虫族新帝国建立迄今,已有了长达三百四十二年的建国史。 假如居民状态栏内填着“失踪”的奥齐和左卅都还在这偌大宇宙的某个角落内好好存活着,那么按照出生年月推算,奥齐将在今年年底满三百三十二,左卅比奥齐大上半岁,今年年中已过,应当是已经满了三百三十二。 齐斐有着一对年龄叠加起来比新帝国“国龄”还要年长的双亲,他们当年是各自家中毫无疑问的晚辈,但在三百余年之后的如今,他们早已升级为了实实在在的长辈。 尽管高等虫族各大世家内的幼崽出生率及出生年月不同,不过经由大数据统计表明,世家族虫的虫口诞生中蕴含着一定规律,以二十年至三十年为区间,大约每经过这么一个区间的年份数,各世家内便会更新一代。 左恩在拟定这个富有“人类气”的称呼时先计算了他与左卅之间的辈分差额,再将其减一,于是齐斐以他连双亲零头都不及的年轻年龄,成功晋升为了低龄高辈的“九太爷爷”。 昨晚九成的精力都放在了剖析了父辈当年的恩怨纠葛上,剩余的一成则用来接收被通知变更的生物种族及父亲实际上就是“母亲”的事实,齐斐完全忘记了还有辈分这一茬。 从幼年成长至今,除了父亲外再没有见过任何一名血缘上的亲戚,现在却不光拥有了足足两大世家的亲戚,还辈分一跃而上,同时霸占住了两个家族的顶头份位,齐斐看着室内一众比自己年长的晚辈,感 分卷阅读35 到心情有些难以言喻。 左恩无法从齐斐那张无甚表情变化的脸上窥探出其下掩藏着的真实想法,他只能自己揣摩一番,推测齐斐应是心情不错。 这番心情不错的推测俨然歪到了天边,但齐斐不主动表态,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外套上别有奥家家徽的虫族之一在齐斐进门时就已转过了身——他原本是背朝着门口,在和另一只奥家族虫讲话。 这名看起来年龄不超过三十的虫族本是准备着要与齐斐好好打声招呼,他转身时已尽可能柔和了自己平素不苟言笑的五官,结果他的表情还没有调整到位,就被左恩平地一声“九太爷爷”惊住,神情定格在了半笑不笑,站在他侧后方的同伴瞧了瞧他这副怎么看怎么扭曲的尊容,不动声色伸出了爪子尖,飞快扎了他一下。 这一扎就像重新激活了某个枢纽,神情僵住的奥家族虫吃痛后立马回神,他迅速让扭曲弧度的唇角回归正位。 等齐斐的目光转投到这箱的奥家成员身上时,打头的虫族已经摆出了一脸微笑。 母方亲戚已经优先向刚找回的年轻雄虫展示了关怀友好,父方亲戚自然不甘落后。可惜奥家此番赶来的成员俱是雌虫,且清一色是就职于高等虫族军部的雌虫,他们只只都经受过军部特色面瘫文化的熏陶,一穿上军装,舰船一出母星范围,就本能切换成了严肃冷峻模式。 微笑着的奥家族虫已是非常努力的在往笑容里添加着亲切温柔,力求全方位展现出奥家成员对齐斐的热情欢迎,但微笑实在不是他的强项,相较于左恩那自然且真诚的笑容,勉力堆出微笑的他笑得像刚吃了某位倒霉外婆,正在坐等这家小红帽主动送到跟前的大灰狼。 奥宁陪同着齐斐和言一同抵达主会议室,他站在自家长官与长辈身后一步的位置,同族的“友善”微笑被他尽收眼底,他默默对着前方正对面的同族摇头。 奥宁以肢体语言兼眼神表示:不行,看起来一点也不温和友善! 正前方微笑着的奥维接收到了这一反馈,他僵硬着笑容回给奥宁一个眼神:尽力了! 秉持着不能半途而废的心理,名叫奥维的奥家族虫坚持朝齐斐笑了下去:“昨晚睡得好吗?” 做不到像左恩那样叫出“九太爷爷”这样让虫窘迫的称呼,奥维省略了前称。 这是句十分常规的问候,并且与左恩的“早上好”不重复,和简单笼统的早安问好相比,询问“睡得如何”具体到了事物细项,听上去还更显关怀贴心。 主会议室内的奥家成员一致认为这句问候机智又适宜,他们纷纷在心底为奥维点了个赞——除了今早已撞见过“劲爆”场面的奥宁。 没好意思在走廊上询问言是否已和齐斐有了突破性进展,奥宁来主会议室的一路上都闻到了自家长官身上那淡淡的“齐斐味”,他此时既为这个问题感到心惊肉跳,又不由自主屏息凝神,支棱起耳朵等着听齐斐的回答。 然而接话的不是齐斐,是他这会终于想起来要为占床一事道歉的长官。 “抱歉。”言顶着一屋子投向他的莫名其妙视线,充满歉意的对齐斐道,“我昨晚占了你的床,你肯定没有休息好。” 这句话和“九太爷爷”一样效果拔群,在会议室里一石激起千层浪,那落在言身上的莫名其妙视线登时转成了惊诧,然后又齐刷刷落到了齐斐身上。 齐斐已经见识过多次虫长官的大胆,但他没想到对方能这么大胆。 在言突兀开口之前,齐斐还在斟酌语句,他不太会说谎,无法直接回答“睡得不错”这样的谎话,他刚准备用“忙于整理资料,不知不觉通宵”之类的话搪塞过去,言就抢过了话头,以道歉的形式当众宣布了他俩昨晚同处一室,对方还睡上了他的床一事。 一位地球姑娘当众宣布她昨晚和一名男性同处一室,还睡上了对方的床,这约莫就等同于宣布他们间已经有了点什么。 对于高等虫族的种族文化与社会风俗还了解甚少,有关虫族的诸多事宜都还在学习中,齐斐不确定虫族在这类事情上看法是否和人类相同,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至少眼下的主会议室里,眼前的这些虫族在听完言的话语后和他一样震惊。 奥维也没想到自己一句问候能问出这么个劲爆消息来,他的努力成果被这当头又一道霹雳惊飞,五官自然回归了它们最熟悉的状态——面无表情。 所有奥家族虫此刻的心情都与半循环时前站在A1211门口的奥宁重合了百分之五十——他们完全不想对言表示庆贺,他们只对自家这位刚刚找回的低龄高辈的长辈充满忧心。 由于齐斐和言及奥宁还站在门口的缘故,主会议室的电子门尚未闭合,室内室外站岗守卫的战士均听到了刚刚这番发言。 言顶着室内室外多方投来的异样注目,他神情坦然,率先走向了会议桌:“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吧,早点将需要商讨的事情处理完,你也好回去再休息一会。” 这句话前半段是在对会议室内的所有对象说,后半句则是在对齐斐说。 昨晚被猛地灌输了大量爆炸性信息,会议期间思维一直处在信息接收状态里,无瑕顾及周围环境里的细节详情,今日一踏进会议室又接连收到两道“虫工霹雳”,齐斐在众虫逐一在圆桌旁落座的此刻,才感到他一直处理着繁杂信息的大脑终于腾出了一个小空,来供他意识到某些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刚刚询问他昨晚睡得如何的奥维,今日凌晨才抵达贡多的安莱,以及招呼着众虫落座的言。 齐斐在这时候才发现,这三位的军装制式完全一致,连肩章上的星级也相同。 贡多星这颗排行不过中上的A级训练星上,眼下竟是已经聚集了三名高等虫族的高阶将领。 奥维安莱与言平级,言理应是没有随意驱动请遣他们的权力,但在昨晚及今早的两场会议中,言都隐隐占据着主导位。 齐斐的目光静静在三位高阶将领身上转了一圈,在扫到言身上时停了一停,言的视线仿佛随时都停留在他身上,见他朝自己看来,迅速与他对上了目光。 想起昨晚那份特意跳过的资料,齐斐收回了目光,他放置于桌下的那只手微微动了动,触碰上终端。 但终究只是一触即放。 所有虫都已在会议桌旁坐好,悬浮屏被开启于圆桌中央上方,这场景颇像是昨晚的情景再现,只不过今日的圆桌旁多了一个安莱。 昨晚在言提议他们应该去进餐前,正在探讨的是齐斐至今下落不明的双亲。 齐斐花了整个后半夜时光去温习父辈的恩怨纠葛,他将包括左卅在内的四份档案资料看了又看。 左卅至少以“ 分卷阅读36 父亲”的身份陪伴了齐斐数年时光,而奥齐却是自齐斐有记忆起就没有出现过。 奥齐的档案资料上记载着一条显眼到刺目的待审判罪名——叛族。 这项罪名于三百零八年前提出,由于当事者的失踪及相关证据不足,它在三百零八年后的今日仍未得到高等虫族最高法院的判决认定。 “这是一桩可耻的诬陷。”言的语气平稳而笃定。 齐斐本以为今日会直接续接昨晚的会议进度,但言并未屏退左右,他在众虫全部落座后看了站在身后的亲卫一眼,他身后的战士立即会意,静默敬了一礼后稳步走出会议室,不多时又按下呼叫铃,领着两名身着浅色制服的虫族及一台茧型仪器返回。 齐斐仅能看出这两名虫族的制服不属于军装,不属于医护装,接着便再推断不出来。 左恩今天依旧坐在齐斐身旁,他注意到了齐斐落在两虫身上的视线,猜测齐斐应是有疑问,主动解释道:“这是雄虫保护协会的职员。” 齐斐:“雄虫……保护协会?” 为了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任何内容,齐斐不由重复了一遍。 左恩点头,助他确认了他确实没有听错:“对,就是雄虫保护协会。” 地球上长大的齐老干部只听闻过妇女联合会与动物保护协会,雄虫保护协会于他而言,听上去就像“男性保护协会”一样奇怪。 齐斐所接受的教育中,素来只有老弱病残需要保护与关爱,他不认为自己属于老弱病残中任何一类,左恩看起来也与这沾不上边,他不明白雄虫为什么是需要保护的。 对高等虫族仍然知之甚少的齐斐兀自疑惑着,两名雄虫保护协会的职员已与仪器一同行至会议桌前。 那台茧型仪器看起来与昨日的检测舱大同小异,它们只在细节上存在着微小差别。 “昨天那批检测舱为通用检测舱,这一台是雄虫保护协会专供的检测仪。”与言打过招呼之后,身着浅色制服的虫族之一走到齐斐身旁,为齐斐轻声解释起这台检测舱的不同,“您需要进入它再进行一番更加完整且规范的检查,我们才能将最终测定出的完整数据录入进居民系统,为您建立起您的居民户籍。” 第二十五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二十四 大多高阶智慧生命体都自有一套生命进阶规律,高等虫族同样也不例外。虫族遵循着三进四阶律,每名虫族的一生中,都需经历三场阶段性进化。 新生的小虫崽自虫蛋中破壳后,这一阶段为初生期,他们需要先成长一段时日,待他们肉团子模样的身体为初次进化做好了准备,才会开始进行第一阶段进化,随后进入到幼年期。当幼年期抵达尾声时,小虫崽们的身体会再一次开始自发调整,为第二阶段进化做好准备,而在第二阶段进化过后,他们便进入到了少年成长期。直至这些少年虫族身形长开,眉目舒朗,青春气十足的身体于各方面都为第三阶段进化做好了准备,他们才会开始第三阶段进化,至此进入成年期。 这三场阶段性进化不仅标示着一名虫族的生命阶段进阶,还影响着他身体各项机能数据。 高等虫族有着一项极为重要的基础机能数据,它与每名虫族传承到的血脉息息相关,直接影响着他们的基因天赋能力,最初的命名者为它起了个通俗易懂的名字——血脉天赋等级。 E为下等,D为中下,C为中等,B为中上,A为上等,位于金字塔顶头的是S级。 帝国中心医院统计的大数据表明,BCD三级为大众主体,E与A都较为少有,这世界上的大部分生物都生而中庸,太差与太强的均不常见。 但A级与E级的“较为少有”,远及不上S级的“极度少有”。 作为比A级还要更高一级的S级,它罕见到了几乎能称之为传说级的地步,以“S级血脉天赋”为筛选条件在整个虫星的居民户籍系统数据库内查找,能够搜索出的关键词条不超过二十条,且其中一多半都仅提供基础预览界面,无法查看详情。倘若想要继续查看这些被加密的信息详情,还必须先获取相关权限,普通虫族居民轻易不可获取这些传说级同族的资料。 齐斐那位至今下落不明,他从未见过一面的雄父奥齐,就是这么一位信息资料被加密的S级。某位虫长官当初为了调取奥齐的信息资料还很是费了番功夫。 疑团未解,旧账未清,宿敌未除,齐斐的身世详情在当下的时间节点里还不便对外公布,它是昨晚所有与会对象心照不宣的共同秘密。 两位携仪器赶来的雄虫保护协会专员只知道是在联合演练的全面体检里意外检测出了虫族基因,对于其他则一概不知。依照相关律法规定,所有虫族合法公民的血脉天赋等级都必须记录入库,那台他们专程带来的检测仪与昨日体检使用的检测舱最大的不同,就是前者可以测定血脉天赋等级。 听协会专员轻言细语的说明了缘由后,齐斐微微颔首,十分配合的进入到检测仪里,迎接他两日里第二次全面检查。 数据读取与仪器分析都需要一定时间,在这段等候时间里,两名协会专员轻声交谈了起来。 “你觉得怎样? “往年找回的对象大多是CD及混着异族血脉的混血,我觉得……这一位或许是B!” “唔……” “你似乎有异议?” “没错。”最先提问的那位抱起手臂,悄悄说,“那张脸和那副身材在我心里是S。” 接话的那位似是被噎了一下,看着同伴的神情顿时古怪起来。 主会议室内的其他对象同样在等待测定结果,他们等的安安静静,谁也没有说话,这约等于无的背景音衬的两名协会专员原本轻柔的声音也响亮起来,他们的交谈被室内其余虫族尽数听在耳里。 当听到那句“那张脸在我心里是S”时,神色古怪的不只是另一位协会专员,房间里半数的对象都不禁侧头看了说话者一眼,眼神有些难以言喻。 颇具高等虫族特色的雄虫保护协会除了致力于保护雄虫的合法权益,提高雄虫的生活幸福感,为雄虫提供更好生存环境外,他们还有着一大性别色彩浓厚的特色——在职职员全是雄虫。 一只雄虫以雀跃的语气宣称另一只雄虫的身材外貌在他心里是S,这大约就等同于一名平素笔直的像根老式电线杆子般的男同志忽然有一天愉快的宣布,他特别喜欢另一名男同志的胸肌腹肌和脸,对方是他心里的“顶级”。 爱美之心固然人皆有之,虫也皆有之,但这类由女同胞们说出来不觉有多古怪的话一由男同胞们说出来,登时便仿佛多了几分基气。 迎着这半屋的视线,说话的雄虫倒是非常坦然, 分卷阅读37 他并不在意那些朝他投来的目光,径直转身去看起了与仪器相连的电子屏。 按照检测仪器统一设定的运行流程,仪器应是先对进入者的综合身体数据进行扫描检测,确认进化阶段,进行进化诊断,接着读取进入者的基因谱,最后抽取血液,进行血脉天赋等级鉴定。 此时检测项目前三项均已完成,仪器实时向外输出着报告,那三张载入了齐斐前三项数据的数据板已被传送至输出设备的取物口,协会专员之一将它取了出来,递给一旁的医疗员查看。 在异星发现本族同胞,找回遗落在外的本族居民,这样的“星外拾遗”时有发生,而那些自异星找回的虫族中,存在着部分对象进化失常,身体各项数据未能在进化中得到良好提升的情况。 尽管齐斐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基础数据也十分漂亮,但为了以防万一,他仍需要经历进化阶段确认与进化诊断。 在医疗员查看那三张数据板时,圆桌周围的虫族便齐齐注视着他,显然,这间会议室里没有谁想听到齐斐进化不成功或进化有缺陷的消息。 医疗员很快查看完了数据板,他将分析结果汇报给圆桌旁等待着结果的诸虫:“非常成功,他已经顺利度过第三阶段进化,身体各项技能运转良好,综合数据很出色。” 照理说,这番汇报应是会让等候着消息的虫族们放松下来——他们也确实为“综合数据很出色”这句话感到欣慰,但这番汇报里似是还有什么在困扰着他们,让他们注视着检测仪的眼神一时都有些复杂。 圆桌旁坐着的所有虫族中,以“万红从中一点绿”的左恩神情动作最为丰富,他轻轻挑了一下眉,摸了摸下巴:“我们还是继续等后两项数据吧,有疑问待会可以直接问本虫。” 他说着,不经意间朝坐在自己身旁的安莱看了一眼,发现伴侣正注视着对面的言。循着安莱的视线朝言看去,左恩才发现言的神色有些奇异。 那是一种难以用单一词汇去形容的神情。 “开始读等级鉴定条了!”盯着电子屏看的那名协会专员低声呼唤了一声,瞬间又将整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检测仪旁。 等级鉴定条的颜色会随着区间改变而变换,E级区间内数据条为灰色,D级区间内数据条为绿色,C级区间内数据条为蓝色,B级区间内数据条为紫色,A级区间内数据条为红色。 随着上方显示数据的不断变化,自左向右匀速前进的鉴定条兀自经过D级指标,再静静变为蓝色,片刻后又经过B级指标,抵达了红/色/区间的右边界点前方。 眼瞧着鉴定条在经过A级指标后还往前前进了一截,守在输出设备旁的协会专员下意识伸手摸向取物口,他边伸手边在心底赞叹,没想到一只遗落在外星的本族雄性竟然是A级雄虫,这已经是让虫十分惊喜的结果了。 然而他伸出的手却摸了个空。 穿着浅色制服的雄虫愣了愣,他的第一反应是去检查仪器是否出现了故障,他正想去启动仪器自检程序,圆桌那边便有一名虫族叫住了他:“仪器没有故障,再等等。” 等?协会专员莫名奇妙的看向说话的言。血脉天赋等级鉴定是最后一项,等级鉴定条既然已经读完,当然是该及时取出结果,还需要等什么呢?仪器若是真的没有故障,这会打印设备就该在检查结束后启动了……等等! 恍然大悟与难以置信同时出现在雄虫脸上,他使劲晃了晃脑袋,仿佛想把脑子里的大胆猜测甩出去,可那想法非但没有被甩走,还变得越来越强烈。 除去故障之外,这里还有一种同样会使打印设备不运行的可能——检查还没有结束。 协会专员迟疑着走回显示屏旁,想要看看屏幕上的鉴定条是不是还在继续前进,而在看到鉴定条前,他先看到了自己僵住的同伴。 说着齐斐是他审美里的S级的那名协会专员,此时正仿若一尊虫形雕塑,他全身上下好似只有眼睛还能活动,供他紧紧盯着屏幕不放。 电子显示屏上,鉴定条在红/色/区间的右边界点停留了一会后,竟然又缓慢朝前动起来。 它慢慢走过了那个金色的S级指标,连带着整个鉴定条都被镀上一层闪闪金光。 惊愕到了极致的时候,反而会陷入短暂的失声状态。 主会议室内鸦雀无声了许久,仿佛有谁于上帝视角按下了暂停键,室内每一名虫族的视线都牢牢黏在显示屏上,就连原本该恪守岗位的卫兵都临时忘了职责,他们在那金闪闪的力量下情不自禁转过头,去看屏幕上那已变成璀璨金色的等级鉴定条。 半晌后,不知道是谁先找回了声音,他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倒抽气声。 临时暂停键像是被这声抽气撞碰到,它摇身一变,从暂停转为继续播放,让主会议室内先前被定格的画面又流动起来。 “一,一只S级的雄虫?!” 言听见对面的奥维在不可置信的低喊,他在这神情激动的周围一干虫等中,堪称全场最沉稳淡定。 眼瞧着那一位协会专员又转身回到输出设备旁边,准备伸手去取数据板,言开口道:“再等等。” 再一次摸了个空的协会专员倏然收手,他的脸因过度震惊而呈现出了一片空白状态。 “难道还没有结束?”表情空白的协会专员问着言。 言轻轻变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他示意对方自己回头看电子显示屏。 这台检测仪所设定的数据读取上限即是S级,当鉴定条抵达那个金色的S级标志后,前方便再没了前进区间。 可眼下,鉴定条已走到了顶头,变为了象征S级的璀璨金色,检测仪的工作却并未停止,它依旧处在工作状态,使得那一端的输出设备仍无法运行。 同样为这发展情形所震的医疗员麻木着脸,他勉力抬起一根手指,示意那些已经在为亲眼见证了“传说级”诞生而激动的同族去看鉴定条上方,他指着那仍在不断变更的数据道:“数据还在读取中。” 左恩接话:“这说明他本身的天赋能力可能超越S级?” 医疗员点了一下头:“是的——但我想说的是,这样的超额数据读取可能会引起仪器过载,我们应当离检测仪远一点,或者强行令它停止,因为它随时有可能发生小型爆炸。” 这位医疗员的血脉天赋里或许是涵括着某种预言天赋,他“爆炸”两字话音未落,这台由雄虫保护协会带来的最新专用检测仪便“滴滴”尖叫起来,它挣扎着发出了几声自己对于被过度使用的抗议,紧接着愤愤撂了摊子,以电弧哔啵作响与一声不算巨大的爆炸声响向整个主会议室内的对象宣布——我不干了! 对外界情形一 分卷阅读38 概不知,检测仪内的齐斐只觉今日这番检查比昨日那番更加漫长,他干脆利用起了这点时间,继续整理起了昨晚未梳理完的思路,而就在他思路理清到一半时,原本还算明亮的舱室内骤然暗了下来。 毫无自己已突破了“传说级”的自觉,齐斐在一片黑暗里皱了皱眉,他先去确认了紧急呼叫铃是否还处在可使用状态,在发觉紧急呼叫铃也已经停工后,他回忆了一番自己进入检测仪前度过的使用说明,弯腰在座位底下翻出了一个意外情况对应箱。 于是三循环分后,所有在外间为这场爆炸呆若木鸡的对象都看见,于他们眼皮下诞生的新生代“传说级”肩挎工具包,右手提扳手,袖口挽到小臂,自力更生地打开了检测仪舱门,充满居家修理工风味地走了出来。 没料到一出门就收到虫群注目礼的齐斐:“……?” 第二十六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二十五 纵观高等虫族的“传说”诞生史,回顾古往今来那些激动虫心的S级鉴定结果公示画面,齐斐作为这个团员不足二十名的“传说团”新生代成员,大约是全团最朴素的那位。 没有谁来替他拉开检测仪的舱门,出检测仪后也没有收到一拥而上的恭喜庆贺,他携着一身居家修理工风味自主出舱,站在已然罢工的检测仪前与还处在愣神中的一群“虫柱”面面相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检测仪的一侧金属壁已在小爆炸中损坏,那一块金属板不翼而飞,原本受它遮蔽的内部线路现已□□/露出来,电弧在它们附近交错闪烁,发出苟延残喘的噼啪响声,力求为不幸的主机刷出最后一点存在感。 那噼啪响声吸引了齐斐的注意,他回头看了舱门发生轻度变形的检测仪一眼。 小爆炸的影响范围不大,愤然罢工的检测仪到底是把持住了最后一点职业操守,它在撂摊子的同时启动了隔离磁场,让本该飞溅出去的火星与机器残片都被拢在了隔离圈里,磁场吸收了那些飞溅物的惯性力量, 齐斐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清楚这爆炸一定是因自己而起,他认真评估一下仪器的损坏程度,认为就这样放任它电弧闪烁存在潜在风险,遂垂眼翻了翻自己的工具包,换了个尺寸更小一号的扳手,拔腿就朝那处损坏的主线路走—— “不不不,这个不需要你操心。” 眼瞅着他们的新生代“传说”真有要继续发扬修理工精神的趋势,呆若木鸡的“虫柱”们终于活过来了一根。 左恩迅速窜到齐斐身旁,一把拦下了朴实的准备去修理仪器的新“传说”,然后将齐斐请进了主会议室里附带的小休息室。 再次担任起沟通使者一角,左恩向齐斐解释起了高等虫族的进化规律与血脉天赋等级的相关事宜。 “血脉天赋等级不仅直接影响着你的各项身体机能数据与天赋能力,它还影响着后代繁衍的优质性——譬如你和你的双亲,只有在雄父雌父双方皆是高等级血脉持有者的情形下,优质幼崽才有几率诞生,。” 明明已是毕业多年,齐斐却感觉他仿佛重返了课堂,正在从头修习生物课。只是这生物课上着上着便不太对劲,坐在他对面的临时老师隐隐有要变更教学大纲,从生物学径直奔向生理学的架势。 左恩也的确存着要给齐斐上一堂浅显生理课的心思。 有关进化规律与血脉天赋等级的相关话题完全可以就在外间讲述,并且外间还有着相关专业知识更加丰富的医疗员,他们才是这一域的行家,但左恩将齐斐请进了这间小休息室里,休息室里还只有他们两虫,这便意味着这里还有一些事情不宜在外间讨论。 “咳。”左恩轻轻咳了一声。 齐斐抬眼看向左恩,他的临时老师刚刚讲述完了血脉天赋等级与后代孕育间的联系,给了他一点信息消化时间。 估摸着齐斐应是将刚刚讲述的内容消化的差不多了,左恩才再次开口,引入那个促使他将齐斐请到休息室里来单独谈话的话题:“你知道生理觉醒么?” 齐斐摇了摇头。 只听闻过生理意识觉醒,在学生时代时还参与过校方组织的生理卫生讲座,面对着这减少了两字的词汇,齐斐诚实地表明了不知。 左恩解释道:“生理觉醒可等同看待为人类的性成熟,它通常与第三次阶段性进化一并发生,偶尔也有发生在三阶进化前的案例。雌虫与亚雌可自然度过生理觉醒,而雄虫稍有不同,绝大多数雄虫在生理觉醒当日都会获得一名引导者,引导者会比他们年长一些,将由引导者来带领新成年的年轻雄虫度过生理觉醒期。” 齐斐琢磨了一下左恩话里的词汇,将它提了出来:“带领?” 尽管齐斐已直觉到了这个“带领”究竟是怎样的带领,但他仍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左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对,带领,生理觉醒当日的雄虫需要进行些不可描述运动,这是正常生理需求,引导者将带领他们,帮助刚刚性成熟的雄虫达成虫生初体验。” 看着齐斐那张比自己还要年轻些的脸,左恩总会不自觉把齐斐当做晚辈。高等虫族一生中有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里身体机能都维持在巅峰,一名年逾百岁的虫族若是仅看外表,和自家刚刚成年的小辈乍看上去没有任何差别。 齐斐在初见时以貌取虫,猜测左恩应是二十七八左右,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但实际上左恩不过是顶着一副二十七八岁的皮囊,他在今年年初就已经满了四十二。 按辈分算来,齐斐是确确实实的长辈,但就年龄算来左恩年长了他一轮有余,这说不清理还乱的辈分年龄差让此刻的左恩有几分尴尬。 向一名年轻的小辈灌输生理知识,探讨初体验与引导者,这非常正常,左恩甚至还能发挥出经商世家的调侃天赋,对齐斐传输一下自己的经验。可角色对调一下,变成由晚辈向长辈灌输生理知识,还得硬着头皮与长辈主动谈起某些不可描述的方面,左恩在开口转入生理觉醒话题前给自己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控制住了自己的别扭感,让自己顺畅说话。 这箱左恩尽可能控制着面部神情,让自己的尴尬尽量不要流于言表,那箱齐斐则沉入了自己的思考。 齐斐端着他的天字一号面瘫脸,觉得这“生理觉醒引导者”听上去就像是“开荤”这类民间俗话的高配。 片刻之后,齐斐意识到左恩正在静静看着自己,他循着这道视线抬眼看去,发觉左恩的神情有些微妙。 左恩看起来欲言又止,像是接下来的话题会让更感别扭。 齐斐回想了一番左恩刚才的话,他在左恩做好心理建设之前猜测到了对方想说的内容。 “你想问我… 分卷阅读39 …”齐斐顿了顿,“是如何度过的生理觉醒?” 左恩再次摸了摸鼻子:“没错。” 既然数据报告显示齐斐已顺利完成了三次阶段性进化,医疗员查看过数据后也称齐斐的进化非常完美,那么齐斐理应是已经经过生理觉醒。 可一只缺乏引导者的雄虫又是如何顺利度过的觉醒? 这是方才医疗员宣布齐斐的进化非常完美时,浮在圆桌旁所有虫族心底的疑问。 左恩以虚心求教的目光看着齐斐,期望齐斐能为他解答困惑,但坐在他对面的齐斐轻轻皱了下眉,看起来似乎和他同样困惑。 至今保持着零感情记录,生活作风清正到了立起来就是一块“老干部”活典范标板的地步,齐斐连一段青涩懵懂的恋情都还没拥有过,更不可能曾与谁共度一夜春宵。 在获知‘生理觉醒’这个概念之前,齐斐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历过它。 “没有?!”左恩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齐斐给他的回答。 齐斐默然颔首,与震惊的左恩四目相对。 两只重要雄虫都已去了里间休息室谈话,两名雄虫协会专员也在确认了所有数据报告无误后匆匆忙忙出了会议室,外间的主会议室内霎时又变成了雌虫聚集地。 奥家族虫被齐斐大有超越既定血脉天赋等级的鉴定条震慑住,集体对着显示屏愣了好一会,奥维在侧首时不经意间看见言,忽的想起了这一位今早进会议室时的惊虫发言。 “我昨晚占了你的床。” 结合言刚刚两次让协会专员再等等的举动,奥维心底顿时升起了一个让他有些难以接受的想法,猛地止住正在与旁侧族虫说的话,他沉着脸起身,大步越过两个座位走到言身旁:“你是不是在追查途中预先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血脉天赋等级,才决定要从‘那方面’接近他?” 奥维的语气里掺着鲜明的不满,言毫不在意自己正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平静答:“是的。” 那原本也仅是个灵光一闪的想法,“是的”显然不是奥维想要的回答,他皱紧了眉头,不可自制的提高了声音:“那他知道你……” 休息室的门恰到好处的打开,打断了奥维后半句话语。 齐斐与左恩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奥维倏然闭上嘴,他目光复杂的看了言一眼,到底是没把后半句话继续说出来。 齐斐注意到了这一方位的气氛不对劲,朝言投去了视线,他在看清言的神色后下意识的去看对方的手。 此时的言看起来格外紧绷,让齐斐回想起了那晚说着“我与他们有私仇”的对方。 左恩没有觉察到气氛有任何异样,他一心扑在齐斐的生理觉醒一事上。 刚一出休息室大门,左恩便用目光搜寻着医疗员,他在发现医疗员还未离开会议室后松了口气,立即快步朝对方走去:“进化确认与进化诊断报告还在吗?我需要知道仪器倒推出的第三阶段进化时间。” 医疗员迅速从一叠数据板里找出了左恩需要的那张,他认真看了看数据板上的数字:“倒推只能以月为单位进行,无法具体到日,仪器给出的结论是约在七十八循环月前。” “只精确到月也够了。”左恩点了点头,谢过医疗员。 齐斐收回投向言那处的目光,正对上左恩回身看向他的视线。 会议室内的其他对象都不明所以,不知道两只雄虫为何忽然需要仪器倒推出的第三阶段进化时间。 “时间对的上吗?”左恩向齐斐问道。 “对的上。”齐斐取过终端,调出了自己的任务日志,他很快调出了七十八循环月前的任务记载,从中找到了他想要的内容。 “七十八个循环月前,我卷入过一场爆炸事故,那场事故之后,我在监护室里呆了整整两循环月。” 第二十七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二十六 丢失一个钉子,坏了一只蹄铁;坏了一只蹄铁,折了一匹战马;折了一匹战马,伤了一位骑士;伤了一位骑士,输了一场战斗;输了一场战斗,亡了一个帝国。 齐斐记得这首民谣,与它所反映的中心思想相近的概念还有拓扑学连锁反应,即广为大众所知的“蝴蝶效应”。 齐斐甚至还记得自己做过由它改编来的题目,这首民谣反映的是整体与部分的辩证关系原理。 但齐斐没有想过,他有朝一日竟然也能成为那枚丢失的钉子,成为那只无意间扇了扇翅膀的蝴蝶。 按照虫长官窥见过的另一平行宇宙中的事物发展轨迹,齐斐应是在七年前就被找回虫星。七年前恰逢齐斐中学毕业,他参与了母校举办的毕业旅行活动,与同级全体毕业生一同乘上“学院号”舰船,前往位于和平航线上的一颗新开发小行星观光。而七年前的那条航线上,左恩所乘坐的左家专用舰正好也行驶至此处,素有“宇宙商人”之称的左家彼时正在与军部合作,以商业贸易为幌子,掩护一批新开发出的稀有能量矿石回星。潜伏在军中的内鬼本应在此时主动向外透露消息,知会宇宙海盗团“无乡”早早做好准备,在满载稀有能量矿的虫族舰船启程返星时发动突袭,顺便挟持旁边恰巧经过的倒霉民用舰。 但在这一宇宙里,无乡并未在这个时间节点出现。 虫族舰船顺利完成了矿石转移任务,来自地球的学院号载着一船青春满溢的毕业生也平安抵达了目标小行星。学院号仅与那艘掩去了虫族标示的舰船短暂并行了一阵子,接着两艘便各自奔向了不同的中间站,载着它们其上本该于那时就相遇的对象各奔东西。 齐斐没有在七年前的本该发生的那场战斗中被意外找回,那场为迎接高血脉等级雄虫回归的宴会自然也没有举办,另一宇宙中的齐斐与言本该是在宴会里阴差阳错相识,这里的他们则失去了这个相遇契机。 七十八循环月,也就是六年半以前,迟到了半年时光的无乡宇宙海盗团于另一条和平贸易航线上出现,袭击了航线上的三艘轻型舰船。被袭击的三艘舰船中两艘为普通民用舰,一艘为地球武装舰。 齐斐正好就在这唯一一艘搭载了火力的武装舰上。 “那时候正好是军训。” 被“请”来问话的司泽面色不善,但还是回答着对面虫族的问话,只是话语里不免含枪带棒,“需要我为两位解释一下什么是‘军训’吗?” 齐斐被鉴定出身携虫族血脉一事至今仅有基地内的管理层知晓,普通参训士兵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知道齐斐被虫族临时扣押了下来,整个基地内的训练项目全部进入暂停状态。 司泽等人已经连续三十循环时没有见到齐斐,不知道他们的队长与好友眼下具体情况究竟如何,好不容易司泽接到了召他 分卷阅读40 进入虫族办公会议区的调令,可他匆匆赶来后却径直被“请”入了一间小型会议室,他对面坐着两名面无表情的虫族战士,他们的声音与神情一样平板,开门见山的提着与齐斐相关的问题,让他恍然间觉得自己像是进了审讯室。 听到这讽刺意味十足的回复,坐在司泽对面的厉在心底撇了下嘴,但面上眼角眉梢都没动一下:“不必,你可以继续。” 司泽给了厉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我们的军训与普通高等院校的军训不同,每年地球冬季举办,有在役正式军带领,说是军训,实际上就是随正式军执行CD两级的低危任务,那是我们入学的第一年,第一回参加训练就是随行外出任务,结果没想到竟然会在和平航线上遇见无乡突袭,我们是三艘舰船里唯一搭载了足够火力的一艘,因此必须挡在前面,将民用舰护在后面,明明我们那会都是一年级生,战斗能力远不及带领我们的正式军,但队长的动作比正式军还要迅疾。” 提到齐斐,司泽的语气缓和下来:“他平时挺冷静沉稳一人,在听到对方是无乡海盗团后翻身就上了一旁的轻型作战机,不顾一旁领队的喊叫冲了出去。队长在机械操作上一直很有天赋,驾驶技术要超出同级学员许多,他成功突破了无乡主舰的防护屏障,在他们的护罩上炸出了一个缺口。” 厉身旁的虫族:“他就是在那时候卷入的爆炸?” “对。”司泽点了点头,“轻型作战机本就不适合去执行冲撞类的进攻,成功破开屏障后机体的承热就达到了极限,尽管他反应已经足够快,及时跳离了驾驶舱,但爆炸的范围太大,他仍然被余热和飞溅的机体残片波及到,受了重伤,” 厉与身旁的同僚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下视线。 “听说你在接下来的两循环月里一直对齐斐特别照顾。”厉问,“是有这回事吗?” 从此刻开始,接下来的问题才是他们真正想要询问的事宜。 齐斐待在监护室的两个月里,头一个月整月都处在昏迷状态中,到第二个月才苏醒过来。根据仪器倒推出的数据,他正好是在待在监护室的头一个月里完成了生理觉醒与第三阶段进化。 虫族在经历第三阶段进化时身体多项数据都会发生转变,而人体处于自愈期间时,身体数据同样不稳,这番受伤有效的替齐斐掩护了真实种族身份,照顾着他的医护人员都将这数据变动视为了自愈期间的正常反应。 司泽是那两个月里除了医护人员以外与齐斐走的最近的对象,他几乎天天都去监护室打卡,有时候甚至一呆就是五六个循环时。 考虑到齐斐一整个月里都处在昏迷状态,理应是无法去与谁来一番不可描述运动,主动完成初体验,但他的生理觉醒却又确实已平稳度过,进化状况良好。以左恩为代表的虫族便暗暗怀疑起了是否有谁趁其不备,悄悄与昏迷着的他发生了关系,间接助他完成了生理觉醒。 司泽便是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 假如贡多星的四季模拟系统真的能再人性化一些,甄别到存在于星球各个角落里的冤情,那么它先前只为“齐娥”伸一场冤还不够,它眼下还得再下两场鹅毛大雪,为新鲜出炉的“司娥”与“齐娥”同时伸冤。 齐斐同样不解自己为何会自然度过生理觉醒,但他十分确信自己从未和谁发生过身体关系,他的朋友也绝不是会乘人之危的对象。 清晨会议的举办目的自然不只是为齐斐再做一次全面体检,做好血脉天赋等级鉴定,混杂在军部里的“内鬼”与当年出卖了齐斐双亲的戴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纵使当年的能量矿劫持事件没有发生,但“内鬼”并未就此偃旗息鼓,近几年内信息泄露事件时有发生。 齐斐所掌握的有关父辈的信息资料虽然稀少,但对于所有期望能寻获到有力证据,将内鬼铲除的对象来说,他的存在即是一条重要信息。 “抱歉,或许你会觉得这非常突然,但当下的情形里。我们希望你能与我们一道,先返回一趟虫星。” 见齐斐朝自己看过来,既不说同意的话语也不反对,左恩往悬浮屏上投放了一张相片:“你的双亲虽目前依旧下落不明,但这里还有一位与他们当年关系十分亲近的对象,他的特殊病房被安置在帝国中心医院住院大楼顶层,你也许会想要去看看他。” “按着人类的家庭称谓,你应该叫他舅舅。” 被投映在悬浮屏上的青年面容与左卅六分相似,但那一双眼睛要柔和许多,让他看上去温和沉静。 齐斐静静看了悬浮屏上的青年半晌。 对方叫做左鸣,同样也是一只雄虫,是他父亲的亲哥哥,雄父的至交好友,传说因被他的双亲背叛而受到宇宙海盗突袭,至今躺在特殊病房里沉睡未腥。 在齐斐看着左鸣的照片之时,言便坐在对面看着齐斐。 齐斐很快注意到了言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的思维一时有些微微打岔,想起了对方方才露出的隐忍神情。 尚未意识到自己已开始不自觉的对对方投注关心,齐斐只短暂的分了个神,心想:刚才发生了什么? 声音的传播速度远比电子门的自动开合速度快,在间隔着内外间的电子门仅开启了一条缝时,齐斐便听到了奥维那句未完的话语,他直觉奥维口中的“他”指的就是自己。奥维以几近质问的语气对言说着“那他知道你”,而后半句话则在他和左恩走出里间后吞了回去。 ……他该知道什么? 第二十八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二十七 “你听说了么?” “什么?” “就是‘那个’。” “哪个?” “啧,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最近风言风语那么多,你真的一个也没听着?没发现有一位已经好几天没出现了吗?” 被问话着的对象顿了片刻,像是顺着这话想了想后才回答:“你说齐斐?” 最先说话的那个一点头:“可不就是他?” 训练基地内的所有项目在暂停两天后,终于续接着进度再一次启动,由于这两天的功夫耽搁,原先的日程表被做了微调,新日程表贴合着联合演练当前剩余日数出台,被公示在了方形大厅的中央悬浮屏上。 一切看起来都已重回正规,但仍有心思缜密者马上注意到了不对。 个人积分榜随每日训练结果而变换,通常固定在每日傍晚六点更新,齐斐自第一天傍晚起就稳居积分榜首位,并在接下来的十多天里都再没变换过位置,众人都已经习惯于直接越过首位,去看今日积分更新后的第二是谁,然后再往下去找自己的名字。 但复训的当天傍晚,这一共同养成的习惯便遭遇到了一些改变。 分卷阅读41 当众人理所当然越过首位,直接去看今日第二名时,他们诧异的发现“二”序号后填着的赫然是齐斐的名字。 稳稳占据首位近三周的齐斐,在复训第一天排名下滑了一位。 不过此时众人仅是短暂惊诧了一番。 复训第一日的训练项目的高速动态射击,在室内训练场举行,每名士兵按序号进入靶场,有着各自的隔间,射击完后即出场,彼此间交流时间不多,互不干涉。 虽说稳居首位已久,但齐斐与第二第三名的积分差额实际上不算大,这都是托他习惯性照顾队友的福。他在分组对抗中“狩猎”来的积分有一多半都按队友数目平分,“投喂”给了队友们,是以尽管他个人能力出众,完全可以大幅度拉开几分差额,但这些原本可用来拉开差距的积分都被他“投喂”了出去。 当发现齐斐的排名下滑了一位时,大部分对象只感叹了片刻或许今日齐斐的状态不太好,被紧追着他的第二超了过去,接着便不再多想,各自散开。只有少部分对象互相对视了一眼,心底隐隐浮起奇怪:今天齐斐出现了吗? “上头给出的官方回答是身体突发不适,在上周那次体检里查出了潜伏病症,被紧急转回去疗养了,但大家又不傻,那三艘虫族舰船匆匆来了一趟贡多后又离开,虫族那边的总训练官也临时换了对象,当我们看不出来似的!后勤部里那几个走关系进来的消息路子比我们广,其中有一位小少爷似乎和齐斐关系不错,硬是缠着家里问了详情,你猜怎么着——他家里给他透露的风声与上面的说辞不一样!” “……” 同伴不答话也不能影响说话者的热情,他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听说齐斐其实是被虫族带走了,他们在他身上发现了虫族基因——我说呢,怪不得他综合数据超出我们这么多,原来根本就和我们不是一路物种,啧!” 眼下已是复训后的第三天,齐斐的名次几乎每日都要下滑一位,训练营里最为迟钝的对象也终于觉出不对。 齐斐的积分毫无变化,日常的随机分组里也不再有他的名字,他俨然已消失了好几天。 特派小队的其余成员倒是全部还在营地内,只是近几日里个个都沉默非常,神情与隔壁的虫族战士一样冷硬,就连平素最活泼的白皓也难得收敛了性子,眉宇间多了一道时刻颦蹙着的褶。 有心者曾试图向司泽等人打探消息,但失了队长的整支特派小队都对齐斐的消失讳莫如深。 那一天的“审问”式谈话后,司泽强烈要求着与齐斐见了一面。 还是那间小会议室,中间隔着一张可变形材质打造的办公桌,只是对面坐着的对象已由虫族战士变为了齐斐,那两名原先坐在司泽对面的虫族战士在齐斐进屋后迅速起身,退到了齐斐后方左右两侧。 他们默然变更了自己的任职角色,从询问者转为了忠诚且沉默的守护者。 司泽打量了一番这情景,他隐约直觉到了什么,先垂眼瞥了一眼桌面,才复抬起视线,冲齐斐笑了一下:“我觉得我们之间还差道透明隔离屏障,最好左右两侧再各多一堵墙,这才能让这番‘探监’看起来更名副其实些。” 齐斐没有接司泽这句玩笑话,他只叫了声对方的名字,喊了那个从中学起叫到现在的亲近称呼:“阿泽。” 司泽登时笑不动了。 收起自己勉强堆出的轻松笑容,司泽沉默了半晌:“……其实这两天虽然上面完全不下来消息,但你知道小北的消息源比我们广一些,他悄悄去拜托了陆叔,陆叔虽然没有明说——他可能也不能明说,但他透露了一点消息给我们。” “小北”是特派小队的队员之一,和司泽白皓一样,与齐斐相识多年,全名陆北,是特派小队全队唯一的“人类关系户”。 陆北是陆总参谋长的侄子。 陆参谋长不能告诉深夜前来恳求他的侄子具体出了什么事,他只能婉转的告诉侄子及侄子的朋友们,他们的队长恐怕日后都不能与他们一同执行任务了。 “陆叔说你得被调到非常遥远的地方去。”司泽的目光在齐斐身后的虫族身上转了一圈,“是我们猜想的那么远么?” 他问着,视线落回齐斐身上:“比如……距离地球三个星系那样的远?” 齐斐无法对好友说谎话,他点了点头:“我有必须得去的理由。” “我知道。”司泽再次垂下眼睛,轻轻瞥了一眼桌面,接着抬起来,“你要是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肯定也舍不得丢下我们这一家老小,是吧?” 齐斐还没来得及接话,司泽继续道:“行啦,幸好我当初‘及时止损’,不然好不容易修成正果了,还得面临这猝不及防变成跨星恋的结局,这得对我的幼小心灵造成多大的伤害。” 齐斐:“……” 少年时期的懵懂情感早已随着少年时代结束而淡去,残余下来的是相识相伴多年,一点一滴垒起来的深厚友谊。 齐斐没有明说自己必须得离开的原因,陆参谋长只透露了一点动向信息,但司泽凭靠着自己的信息收集能力与对齐斐的了解,硬是将背后的详情猜到了七七八八。 “知道你不便明说,我只有一个问题。”司泽看着齐斐,严肃了神情,“除去这个‘非去不可的理由’之外,有任何人将自身的意志强加到你身上,逼迫你去吗?” “没有。” 于是司泽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这番谈话后的第二日清晨,齐斐便乘着左恩的舰船静悄悄离开了贡多。 不过左家专用舰没有直接返回虫星,而是先驶往了地球。 齐斐位于地球的家中还有着许多生活用品及杂物,左恩本是提出了可以派专虫前去地球为他收拾物品,但考虑到那些物品中还有着许多左卅留下的重要信息资料——譬如那本还存放在家中书房里的旧相册,齐斐认为他还是主动回去一趟为好。 不像左恩接到消息时正好位于贡多星附近,以奥维为代表的奥家族虫是从虫星本土匆匆赶来贡多,他们不宜在贡多滞留太久,尽管奥家族虫有心想与齐斐多相处一阵,但出于多方考虑,他们仍是赶在左家舰船启程前又匆匆动身,先行返回了虫星。 将照管训练基地一事拜托给了仅带亲卫而来的安莱,言与齐斐一同登上了左恩的舰船,他跟着齐斐同去了地球一趟。 为了不引起过多关注,舰船开启着隐蔽屏障降落在了一处无人区。 其余虫族留守舰船,齐斐、言、左恩,再加上四名随行卫兵,他们静静登上舰船内搭载的陆行器,在陆行器上输入了齐斐的住址,陆行器很快定位到目标详细坐标,在启动了隐蔽屏障后出发。  分卷阅读42 建立于市郊的高等别墅小区虽名义上已是完售状态,但其内的房屋大多空置着,屋主在此处购买了房产,日常却并不住于此处。这一座城市远离中央主城,是座慢节奏的度假旅游城市,那些空置着的房屋一年到头仅在特定的几个月会迎来屋主回家,平日里出入该小区的居民不多,那有限的居民以老年群体为主,青壮年面孔极其少见。 像左卅这样带着孩子长期住于这里的年轻住户,堪称邻里间的一朵奇葩。 齐斐一行抵达小区附近的时候,正好是地球时间清晨五点,这是个大多少眠的老年人也还未起身出门的时刻。 尽管身旁的虫长官掩饰的极好,尽可能做出了淡然平静的模样,但齐斐与言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双方肩膀间的距离不超过十公分,他不用特意去看言的神情,也感受到了对方身上传递来的雀跃。 哪怕是另一宇宙中的自己,也从未来过齐斐这间位于地球的住所,言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他拥有而另一个“自己”没有的事物,悄悄在心底暗喜。 即使身为屋主的齐斐常年不着家,但园艺修剪服务涵括在该小区提供的物业服务项目里,齐斐为自家花园办理了定期修剪,园丁会按时上门打理花园,保持他家的花园长期处在“赏心悦目”范畴中。 言在迈入大门的第一时间,看见了花园左侧放着的那座精巧的狗屋。 带有红色尖顶的狗屋被打理的十分干净,它漆面完好,看起来就像是崭新,狗屋前摆着一个同样干净如新的银灰色狗碗,狗碗与狗屋一样空空荡荡,不知道住在其内的小家伙这会独自溜达到了哪里去玩。 言猛地想起来,齐斐应是有养狗的。 黑发青年的电子钥匙甚至与一个项圈挂在一起,将项圈随时携带在身旁,仿佛在睹物思狗。那项圈一看便属于中型犬,被齐斐当做钥匙扣使用。项圈的体积显然超过了钥匙扣常规体积,与那尺寸有限的磁卡摆在一块,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通过另一宇宙的记忆,言知晓齐斐与那条名为“小哈”的地球犬种关系极好,那条忠心耿耿的中型犬陪伴着齐斐度过了那段独自长大的岁月,是一条不折不扣的伴侣犬。在另一宇宙中的齐斐被意外找回虫星后,小哈被接到司泽家中住了一阵子,后又被带往了虫星,与齐斐团聚。 由于小哈的“伴侣犬”头衔,另一宇宙中的虫长官甚至在它到来前忧心忡忡,暗搓搓担忧过这位前任“伴侣”的到来会危及他这位现任伴侣的地位,这番忧心让齐斐哭笑不得了好一阵,后来好不容易才将误会解开。 小哈的身体在乘舰船前往虫星的途中受到了暗物质影响,原本应当自然衰老的身体机能减缓了衰老速度,它作为那边的“他们”的家庭一员,在抵达虫星后又陪伴着全家度过了漫长时光。 有关左卅的重要信息资料要带走,齐斐的生活杂物要带走,小哈这条陪伴了齐斐许久的伴侣犬,他们的未来家庭成员之一,今天自然也是要带走的。 左右张望了一番,没有在主屋前的花园里看到有狗的踪迹,言正想问齐斐小哈去哪了,便听到一旁的左恩先问道:“哎,你养了宠物吗?” “嗯。” “那边的小屋子空着,小家伙是去玩了吗?” “不是。”刚打开主屋大门的齐斐脚步一停,他回过身,轻轻冲小木屋旁的大树树根处扬了扬下颌。 大树树根处开满了星星点点的小花,白的蓝的粉的簇成团,它们开的过于茂盛,无意间遮掩了它们身后的小小墓碑。 “它去世很久了。” 第二十九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二十八 小哈是条血统不那么纯粹的雪撬犬,该犬种别名哈士奇,俗名二哈。小哈的那半边雪橇犬血脉源自它的父亲——小区里两位老年住户养的一条纯种哈士奇。 那条雄性雪橇犬在左卅带着齐斐搬来这个小区之前,就已经随主人在这里生活许久,长得是十分威风凛凛,一身黑白灰相间的皮毛,一双在黑暗里寒光熠熠的幽蓝色眼睛。但这威风凛凛不过是虚伪的表象,它给彼时还是个小胖团子的齐斐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一颗卡在他家花园铁艺栅栏里伸不进也退不出的大脑袋,还有直冲云霄的“嗷嗷嗷”惨叫。 小哈出生于左卅失踪前一个月,它是那条看似英俊实则智障的“美男犬”在交/配期无意间犯下的一个错。 “美男犬”意外与溜进小区寻找栖息地的流浪犬姑娘共度一夜,并且“播种”成功,不过它虽智障,在感情一事上倒是敢作敢当,在发觉自己犯下错误后勇于承担责任,施展了先斩后奏策略,待犬姑娘的肚腹开始有明显隆起后直接领狗上门,惊呆了主人一家。 幸而那一家的老年住户温厚慈祥,虽家境优渥,却也不追求所谓“纯种”及“名犬”,不爱借着这些标签来映衬自身身家——那条纯种哈士奇还是家里晚辈特意买来和老人作陪的。 流浪犬姑娘至此拥有了长期且稳定的庇护所,住进了距齐斐家四户之远的小别墅里,并诞下了一窝健康可爱的狗宝宝。 小哈在左卅被确认失踪后第三个月,由那一户好心的老人亲自抱着,送来了齐斐家。 那会小哈已经满了四个月,三针疫苗打齐,进入了所谓的“既容易养熟,又不至于太柔弱易病”阶段。 老人家担忧齐斐一人独居太寂寞,又怕这孩子年纪尚小,容易一头栽进父亲失踪的事情里出不来,想不开,所以精心挑了一条小狗送来,期望一个新的小生命能为这个家里带去一点活力,也分分齐斐的神,让他有一个小东西可以转移注意力。 大约是流浪犬姑娘有效拉高了全家平均智商水平的缘故,只有一半哈士奇血脉的小哈一点也不二,它到齐斐家后的每一天都乖得出奇,从不捣蛋破坏,只乖乖陪着那段时间一直情绪低落的齐斐,每天早中午定时定点,对齐斐发动舔脸舔手突袭。 言所见得的另一个宇宙里的事迹多源自于那里的“他”的记忆,他曾与对方有过短暂的记忆交汇。齐斐占据了另一个“他”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因而他窥见的事物全与齐斐相关。 尽管小哈从未真正出现在言眼前过,言却通过另一个自己的眼睛“见过”它。 良好继承了父亲的外貌,小哈同样有着一身黑白灰相间的皮毛和一双蓝幽幽的眼睛,奔跑起来的时候像朵乌的白的交缠在一起的云——乌云还是更为霸道的那方,牢牢压着下方的白云。不过它的四肢更像母亲,要比普通哈士奇更加修长些,每次起身时总要先把两只前爪做体前屈似的撑在地上前伸,整个身体前半截伏低,两条后腿蹬直,与地面形成一个斜边有些过长的直角三角形, 分卷阅读43 这样伸过一个长长的懒腰后,再打着大哈欠,边伸展着后腿边晃晃悠悠往前走。 直到感觉自己的前腿后肢都已经舒展好了,这一团“乌云白云混合物”才会原地抖三抖,在清扫机刚打理过的地毯上留下几根嚣张至极的狗毛,接着迈开四肢,撒着欢蹭到齐斐腿边。 来自另一个自己的记忆太鲜活,言几乎要以为他是真与齐斐一同养过小哈,而那终究只是记忆影像带来的错位感。 他今日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条忠诚陪伴了齐斐许久的地球犬,见到的便是对方被小花簇拥着的坟墓。 小哈生前所使用的一切物品都被妥善保留着,项圈也被惦念着它的主人充作钥匙圈使用,时时带在身边。它不曾遭受过遗弃,不曾流过浪,不曾尝受过寻觅不到食物的饥饿困苦,顺应着生命规律自然衰老而亡,走过了身为一条伴侣犬的充实一生,在去世后还被主人深深怀念。 作为一条狗而言,这应当已是幸福美满的一段狗生,生前和乐幸福,死后有人牵挂,但言对着它的墓碑,却无法自抑的感到有些难过。 就像是一道正在愈合的伤口,突遭外力撕扯开,新生的嫩肉与未愈合的创口一同撞上细密的盐粒,翻腾起了难以言喻的尖锐痛楚。 理想中的家庭尚未组建,便已经失去了预想中的一位重要家庭成员,那一点雀跃与暗喜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言面朝着墓碑所在的方向怔怔站了半晌,直到留守在门口的卫兵请他进入屋内,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出神。 勉强定了定神,在卫兵的疑惑注视里收敛好情绪,言回身转向主屋正门,正对上齐斐看着他的眼睛。 “进去吧。”齐斐在他转过身后说。 言在齐斐的目光里微微一顿,略微沉闷的“嗯”了一声。 需要打包带走的物品已提前列好了清单,左恩在征得了齐斐的同意后便按着清单上所列的内容,带着一同入屋的两名卫兵开始了收拾整理,他们主要负责生活杂物与书籍资料的打包,更为隐私性些的区域——譬如左卅失踪前使用的卧室及齐斐的房间,这些屋子内的东西则由齐斐自己整理。 言一路跟在齐斐身后,竟也没有谁对他的行动提出异议,他随着齐斐一直走到了对方房间门口,齐斐在房门打开后走进房间,他便跟着继续走了进去。 检测到感应区内已没有人需要出入,自动开合的电子门平缓闭合,发出插梢自动卡入插槽的“咔哒”一响。 齐斐在这声咔哒响动后停住脚步,走在他身后半步位置的言没预料到这番突然“刹车”,差点撞上他的肩膀。 “你预先就已经知道了我养过一条狗。”齐斐面朝向言,语气平稳而笃定。 言如实答:“我还知道它叫做‘小哈’。” 齐斐沉默了一会:“它……在那个宇宙里是不是还没有去世?你刚刚听到我说小哈已经过世时,有一瞬间看起来很惊诧。” 齐斐最先发觉了言的怔愣,他觉察到了言在听见小哈已过世的消息后的情绪变化 与左恩微微一愣后立即抱歉的表达了遗憾不同,言在看清墓碑的那一瞬间流露出了鲜明的惊诧与难过。 齐斐由此猜测,“小哈已经过世”这件事应是与言所预计的不同,这便意味着另一个宇宙中的小哈很可能还活着。 这是个仅需要回答“是”或“不是”的问题,言却觉得难以将答案说出口。 让失去了某物的人知晓他所珍视着的对象在另一个宇宙中还好好存活着,并且与另一宇宙中的他幸福生活在一起,这对于已然失去的一方来说未免太残忍。 但对着齐斐静静望着自己的眼睛,言发觉他没法说谎。 “是的。”言低声答,“它还活着。” “健康么?” “很健康。” “那……”齐斐想了想,“过的幸福安逸么?” “非常幸福安逸。” “那就好。” 没有一丝迟疑,也没有半分勉强,齐斐的“那就好”说的自然温和,语调里缠着不那么鲜明的欣慰。 分离固然伤感,但生老病死都是世间常情,万物都跳不出这个规律。 小哈去世于齐斐大学毕业之时,齐斐在它最初离开的日子里难以适应了许久,但终究是接受了又一名家庭成员离开自己的事实。 至少有一个宇宙里,他的小哈仍然活得自在安逸,不愁吃喝,不愁冷暖,幸福安康。 对于齐斐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 齐斐比自己预想的要豁达的多,反倒是言为齐斐的话愣了半晌,他忽然醒悟过来,齐斐本就是这么一个内里温柔又体贴的对象。听闻已经失去的珍视事物在另一宇宙里过的安好,比起怨愤为何这份幸运没有落在己身,对方只会带着欣慰的轻轻松口气,说一声“那就好”。 这便是他即使明知两个宇宙内的人事物互为独立个体,却仍然想要付诸感情的对象。 “你……”言意识的想要说些什么,但闭合的门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来者便走到了门前停下,在外间有规律地叩了三下门。 “很抱歉打扰您。”门外传来了卫兵之一的声音,“您有一位访客,此刻正在花园栅门处等待着您。” 访客? 没料到这个时间点竟然还会有谁拜访,齐斐对言说了一声“失陪”,快步出了房间,随卫兵一同朝大门口走去。 言在齐斐快步离开后垂眼看了看房门处的装饰柜。 柜台上摆着一个边缘已经磨出了毛边,使用痕迹厚重,但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黑色项圈。项圈外侧有着一圈间隔距离相等的铆钉装饰,那些铆钉应是经常被摩挲,看上去比普通铆钉要锃亮许多,触手质感光滑,带有金属特有的微凉。这个项圈上串着几张与其十分不搭调的电子磁卡,叫人不禁怀疑它有一个品味奇特的主人,竟把用旧的项圈当做钥匙串使用。 急急出门去见访客的齐斐走的匆忙,忘了拿走进门时随手放在装饰柜上的钥匙。 言静静看了那个项圈半晌,迟疑着朝它伸出了手。 没有发觉自己少了一件随身物品,齐斐在虫长官盯着项圈直瞧时,已经走到了大门处,这会已经快要地球时间六点,天空已经亮起了大半,他借着这自然天光看清了门口身形略有些佝偻的人影,惊讶的迎了上去:“萧爷爷?” 站在花园栅门处的老人一头银丝,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是岁月流淌过的沟壑,他在左卅带着齐斐搬入这个小区时就已六十多岁,今年正满八十八。小哈的父亲正是他家养的狗,小哈也是当年由他与他的老伴儿一起,亲自送到了齐斐手中。 陆行器开着隐蔽屏障,从外 分卷阅读44 表看去就是普通加长汽车模样,随行而来的卫兵也都随身携带着隐蔽干扰器,让他们呈现在人类视网膜上的形象与普通地球人无异。 已是耄耋之年的萧爷爷腰杆早已不直,但他精神势头仍然极好,每天固定五点半起床,六点准时出门溜达散步。 齐斐与左卅不同,他在左卅失踪后受了小区内的老年住户们不少照顾,长大后也与邻居间时有往来,成年后的齐斐虽着家时间有限,但他只要回了家,便自觉挑起了小区里的“青壮年”大梁,帮了力气与行动力均不如他的邻居们不少忙。 眼瞧着这个时间点里本该无人的齐家大屋里竟然有了灯光,远远发觉这边响动的萧爷爷立即调转溜达方向,要来瞧瞧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又结束了任务,可以暂时回来休息了么?”萧爷爷在看见齐斐后问着,他这些年里一直像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长辈一样看着齐斐,清楚齐斐的职务与大致动向。齐斐平日出发前与回来时也都会去他那里打个卡,知会他与他老伴儿一声。 面对着这样一位好心又热忱的老人,齐斐倒是无法像刚刚那样豁达洒脱了。 “不。”齐斐摇了摇头,他心底升起了些年少叛逆,先自顾自做了决定再知会家中长辈的内疚感。 “那是怎么了?”萧爷爷有些疑惑,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双剑眉一皱,“是不是有人嫉妒你,觉得你太显眼了,故意想挤兑你,把你压下来?哪个小王八犊子耍这么下作的手段,你有他名字没有?” “不是这样。”齐斐为这不由分说的护短哭笑不得,又隐隐为这份爱护感动,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是我得调走了,收到了一份紧急调令。” 萧爷爷朝齐斐身后瞅了瞅,从那开着灯未拉窗帘的大窗里看见了抱着打包箱匆匆走过的身影,他这会才觉出来,齐斐这里似乎是在搬家。 腰杆虽说不笔挺了,但肃容时眼神依旧锐利的老人扫视了驻在门口的两名卫兵一眼:“真是紧急调令,不是有谁在俏摸摸搞小动作,逼得你必须得走了?” 齐斐答:“真的是。” “真的是就行。”萧爷爷拍了一下齐斐的肩膀,“你打小就不爱说话爱做事,但这世道上,往往闷头办事的人最容易吃亏,你这次调走这么匆忙,还透着一去不回的趋势,真叫人担心你是着了谁的阴招,必须得远调了。” “真的没有。”齐斐掩去了详细缘由,耐心向老人解释了一番他有不得不搬离的原因。 清楚军中有些内因不便对外细说,萧爷爷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哎,你新搬去的那个地方,能带小狗不?” 齐斐一愣。 “大花——你见过的,小哈的那位侄女,它前几个月又新生了一窝小奶狗,按辈分算应当是小哈的孙侄,你新去的那个地方如果可以带狗,我想再送给你一只,让你带走。”萧爷爷说着,他再次拍了拍齐斐的肩膀,这一次的动作要更加缓慢,透着年长者独有的温和沉稳,“你呀,这一去就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也不知道等你回来了我和老婆子还在不在,我们的年龄差不多也只够和大花一起终老了,这些新生的小家伙兴许活得比我们还长,你带走一只,就当是留个纪念,以后去了新地方,也有这个带着旧人事物气息的小家伙陪着你,去迎接新开始。” 近二十年前,腰背尚还挺直的萧爷爷与老伴儿一起,小心将一条四个月大的小狗送到齐斐家,期盼这个小家伙能陪着齐斐开始新生活。这漫长的十数年过去,在齐斐即将离开地球之时,脊背已然佝偻的萧爷爷将齐斐领到自己家,再次将一个小生命托付到了齐斐手里,期望这个小家伙能成为齐斐对这一处旧居街坊的念想,期盼他们家的小狗能再一次陪着齐斐开始新生活。 在卫兵的注视下,齐斐暂离了小别墅二十循环分,二十循环分后归来的他外套敞开,胸前多了一团明显隆起,一个小毛团静静蜷在他怀里,用湿漉漉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一直到抱着尚未取名的小狗回到主屋大门前,齐斐在下意识去摸索钥匙时,才发觉自己没有将钥匙带出来。 主屋大门在先前进门时便已设置成了不自动落锁状态,只需走入红外线感应区域,大门就会自动滑开。 齐斐在返回屋内后径直上了楼,前往位于二楼走廊末端的房间里取钥匙,他在回到房间后愣了愣,发现装饰柜上竟然只剩下钥匙,而项圈不知所踪。 ……不,不是不知所踪。 进门时便径直将视线投向了柜台台面,仅用余光大致扫了屋内一圈,没有看见之前还在房间里的某位虫长官的身影,齐斐本以为言应是在他出房间后也离开了这里,但当他收回落在台面上的视线,正眼打量了房间一圈后,才发现言仍然留在这间屋子里,只不过对方正蹲在地毯上,高度不够进入到他刚刚的视线范围。 原本应是穿着得一丝不苟,严谨规正的军服,此刻最上方的领扣却被解开了一颗,黑色的皮革环形物在脖颈上若隐若现。 那个“不知所踪”的黑色项圈,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虫长官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齐斐诧异的看着言,他发觉对方的神情里飞快划过了一丝窘迫,但很快又流露出了某种决心。 虫长官说:“汪。” 齐斐:“……” 听到了某种疑似同类又不太像同类的动静,蜷伏在齐斐胸前的毛团子探出小脑袋:“嗷?” 第三十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二十九 齐斐时常觉得,他和言的思维之间可能隔着一道马里亚纳海沟,并且这沟壑并非长期稳定存在,它十分任性,像个神出鬼没的幽灵,喜爱“惊吓式”登场,总在他毫无防备时突然冒出来晃悠一下,惊得他一个踉跄。 就比如此时此刻。 诚然历时多年练就的面不改色功底让这“踉跄”仅发生在心底,齐斐乍看上去还是一张无甚表情的淡然脸,但他原本放松抱着小毛团子的手臂在听到那声“汪”后瞬间僵硬,不小心泄露了一点内心的震惊。 怀里的小毛团惊觉它依靠着的臂弯突然不再舒适,它再次 “嗷嗷”两声,以表示对环境变化的抗议。听到这奶声奶气的抗议声,齐斐才迅速卸了力道,让绷紧后极其坚实的手臂肌肉放松,重还小家伙一个稳当妥帖的臂弯环境。 一时有些相顾无话,齐斐默然看着兀自蹲在地上的言,暂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虫长官则安静看着从齐斐怀里探出小脑袋的小毛团,拒绝在齐斐有所反应之前再作反应。 哈士奇是中型犬,四个月大的小狗崽理应不该再是毛团子模样,但小哈的兄弟姐妹们都深受父母自由恋爱影响,长大后个个都是“撩犬”好 分卷阅读45 手,且专撩那些居无定所的流浪犬们,诞下的小狗崽们全是“串串”。美男犬的血脉到了齐斐怀中这个小毛团这里,已经只剩下八分之一,小毛团从面貌上看已与哈士奇相去甚远,只良好继承了一双祖传蓝眼睛,眼下,那双懵懵懂懂的蓝眼睛睁得溜圆,正好奇的与打量着它的虫族对望。 感受到怀中小家伙的挣动,齐斐领悟了对方想要下地的想法,他弯腰将小狗放到了地上,自己也顺势蹲下/身。 如此一来,齐斐与言之间的水平高度顿时平齐。 平齐的高度下,齐斐更加清楚的看见了言脖颈上的项圈。 原属于中型犬的项圈被虫长官戴在脖子上,到底是略显宽大了一些,调节扣被往里调了好几格,多余的皮带穿过金属搭环,齐整收在了颈后。 下地后的小狗崽先抖了抖自己一身柔软的胎毛,接着踢蹬了一下蜷伏了半天的四肢,然后它循着刚刚听到的那声怪里怪气的“汪”,迈着犹豫的步子朝发声对象走去。 小狗崽在凑近言后充满怀疑的嗅了嗅他的气息,那湿润的小鼻头在言的军裤上戳出一个湿哒哒的小印,言本能的抬手,摸了摸那蹭在自己膝盖前的小脑袋,然后他听见齐斐问:“你在想什么?” 尝试自主飞跃鸿沟不失为一种办法,但那风险性太强,还极容易在飞跃途中意外坠亡,齐斐决定采用更为保险的办法来跨越他和言之间的思维沟壑——譬如直接询问。靠有效的言语交流来构筑沟通桥梁。 听到问话的言沉默了一会。 一不留神就顺从了心底蠢蠢欲动的小虫爪,在冲动趋势下戴上了项圈,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那匆匆搭建的“豆腐渣工程”却被小狗崽一声“嗷”给击的七零八落。 言在齐斐刚才注视着自己时一直盯着小狗猛瞧,他其实不是对这个小毛团有多感兴趣,他只是自觉已经快要被窘迫淹没,基本不太敢抬眼去和齐斐对视。 “我……”言憋了半天,只冒出来这么一个音节。 不过齐斐极有耐心,他继续等待着。 片刻之后,勉强重做了心理建设的虫长官终于再次开口,他的声线本是趋于清冷,平静说话时也自有一股冷意,但此刻,这把声音里的冷意却融了个干净,语调放的低微轻缓,仿佛是在向齐斐承认一个严重错误。 言说:“我们的寿命应当是一样长,你如果愿意,我以后都会陪你……我只是想向你表达这个。” 从尽忠职守十数年的小哈身上解下来的项圈,就像是一个承载了“陪伴”责任的信物,它被齐斐带在身旁,尽管齐斐带着它的本意只是留它当做纪念,但言拿起了它,并戴到了自己身上。对于言来说,这戴上项圈的过程就仿佛一场静默无声的仪式,象征着他从此接过了那份名为“陪伴”的责任。 但这场仪式并不完整,它还缺乏一点认可。 倘若齐斐不认同言的这番行为,拒绝将那个空置许久的“陪伴”席位交付出去,那么虫长官悄摸摸戴上项圈的行为就成了一个愚蠢的笑话。 手握判决权的对象尚未发话,而言直觉他应当是已经成了一个笑话,他在齐斐的沉默里反省着自己的冲动,觉得自己简直蠢透了。 天真懵懂的小毛团觉不出气氛有任何变化,它只感到原本柔和摸着自己脑袋的大手慢慢僵硬了起来,却也不挪开,跟个铁皮盖子似的继续扣在它脑袋上。拒绝这一点也不舒适的抚摸,它晃着脑袋从言的爪子下退了出来,迈动着四条小短腿跑回齐斐身旁。 言蹲在齐斐床前的地毯上,那块地毯有着柔软而厚密的绒毛,小狗崽的脚爪轻快踩在地毯上,一踩就是一个浅浅的梅花印。他的目光已不自觉垂落下去,只盯着地毯上上的小梅花印瞧。 齐斐没有让言等待太久,他很快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向唯一的听审者公布了判决结果:“你还是取下来吧。” 言:“……” 这分明是个己在预料之中的答案,但真正亲耳听到它时,沮丧仍是自心底升了起来,并迅速蔓延至每一寸神经。言知道他该立即抬手去解下项圈,以免给正等着他取下它的齐斐留下更多不良印象,但他的手却像被浇注了塑性材料,雕塑般牢牢定在原地,半晌抬不起来。 一只干燥温暖的手忽然伸到了颈侧,言蓦地抬眼,发觉齐斐正略带担忧的注视着他。 落在颈侧的正是对方的手。 拿不准齐斐此刻的想法,言一动不动,任由那只手摸上了他颈侧的项圈。 齐斐先前的注意力全被被那声“汪”吸引走,他在虫长官期期艾艾说出了陪伴宣言后关注重点却跑偏,他后知后觉的想起了某件重要事情。 摸索着项圈上的搭环,齐斐皱着眉头:“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言不明所以,但还是诚实摇头:“没有。” 意识到齐斐的手在抽拉穿进金属搭环的皮带,言犹豫了一瞬,还是大胆抬爪,按住了那只准备替他解开项圈的手:“我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后面没有说出来的话是——所以能让他继续戴着么? 齐斐听懂了这未完的话语,但他的手依旧稳稳放在原位:“保险起见,还是解下来比较安全。” 安全? 言为齐斐的用词一愣。 齐斐注意到了虫长官投来的疑惑视线,他顿了顿:“……这是个驱虫项圈。” 言:“……!” 市郊绿化建设良好,为各式各样的蚊虫提供了天然繁殖场,各类城市内不多见的虫子都能在此处寻觅到。小哈生前作为一条毛不算短还爱在花园里打滚的狗,它随身的所有装饰物都带有强力驱虫功效。 智能项圈的驱虫功能仅在它被妥善佩戴好后才会启动,虽说早已进化成高阶生命体的高等虫族不该与原始昆虫相提并论,但追根溯源,他们勉强也还算是同族,并不希望某位虫长官成为勇敢试用地球驱虫产品的第一虫,齐斐趁言愣住时动作迅速的将项圈取了下来。 言在项圈被取走时感到颈上一空。 明明戴上项圈也不过是十多循环分前的事,但脖颈周围的皮肤像是已经适应了被环绕,在项圈被取走后竟生出了空荡荡的不适感。 言缓慢眨了眨眼睛,视线朝左侧偏移,齐斐的手还放在他左侧肩颈上,正在仔细检查被项圈覆盖过的皮肤有无异常。 这个有关“驱虫”的小插曲,成功岔开了方才的话题。 言静静注视着齐斐的侧脸,猜不出对方是不是故意跳过了判决步骤,有心要让这场审判悬而未决。 想要再问一问齐斐对于“陪伴”话题的真实想法,却又畏于听到拒绝回答,那询问的话语在言嘴边转了两圈,终究是咽了下去。 门外的走廊上响起 分卷阅读46 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这脚步声要比先前前来报信的卫兵轻巧许多,但远不至于让屋内的对象听不见的地步。而齐斐与言谁也没有留意到它。 左恩带着已完成大半的整理清单走到齐斐房间门口,他那边的收拾打包基本已经完成,正准备来问问齐斐这边进度如何。 齐斐的房门与主屋正门一致,在进入后便未落锁,房门会在访客走进红外线感应区后自动打开。 左恩进门前还在看着手中的清单,他边往里迈步边说:“我那边差不多完成了,你要不要下去再确认一下?没有问题的话我就让他们开始往陆行器上搬。” 说到这里,左恩才抬起头,然后一眼看见了齐斐与言的姿势动作,他正要继续往前的右脚登时停在了半空中:“咳,你们……你们是不是不太方便?” 第三十一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三十 为了更好的检查某位虫长官不慎戴上了驱虫项圈的脖子,齐斐在伸手去解项圈时小小改变了下姿势,从刚进门的左恩的角度看去,看见的便是齐斐正背对着门口,与言挨得极近,右手还疑似正在言身上某处摩挲的情景。 地点是恰到好处的卧室,下方虽然不是常规的床铺,但也铺有一张面积足够且一看就十分柔软的地毯。 这副画面落入眼中的零点数秒间,左恩以颇具高等虫族特色的“虫式思维”快速思考了一阵,他得出了齐斐怕是要以地毯为作战地点,将与言展开一段由温情摩挲开始的不可描述之事的结论。 嘴上还在问着是不是不太方便,原本朝前迈的脚已经开始回撤,左恩总共也没往房间里走几步,他在问完话后快速倒退几大步,动作利索的退出了电子门的感应区。 “我待会再——不,你们好了之后直接下来就行!” 隔着已然闭合的电子门匆匆留下这么一句,自觉不宜久留此处继续叨扰,左恩以来时三倍的速度飞快离开了齐斐房间门口——丝毫不给后方终于反应过来的齐斐解释时间。 齐斐:“……” 在左恩踏进房间前都沉浸在思考里,齐斐的右手当然不是正在言身上摸索,那只是错位造成的虚像,他的右手一直稳稳搭在言的肩膀上,唯一逡巡在虫长官身上的就只有他的目光。 反应的时间不小心有些过长,在误会了的对象已经走出不短距离后再追上去解释,还怎么看都有些欲盖弥彰。 齐斐端着一张沉着冷静脸,思考了片刻该如何解除误会的问题,然后感到一条热乎乎的小舌头舔了他两口。 小毛团在感到有陌生气息进入屋内时就非常警惕地躲到了齐斐和言中央,它借着前后两个既高大又算是熟悉些的家伙遮挡住自己,安静坐在他们之间空余出的那一小块地毯上。 无论什么物种,幼崽总是爱撒娇且需要关注的。 小狗崽仰着脑袋瞅了齐斐和言半天,见陌生气息消失后都没谁低头再看它一眼,摸它一下,不甘被忽略的它默默撑起小短腿,扒到了齐斐裤腿上,去舔齐斐自然放置在身侧的那只手。 齐斐的注意力被小毛团成功争取,他反手覆上小家伙的脑袋,轻轻揉了揉它两下。 言的视线随齐斐而动,正落在那只揉着小毛团脑袋的手上,他发觉自己竟是对小毛团子升起了一点微妙的羡慕之情。 “真的没感到身体有任何异常?”齐斐揉着小毛团的脑袋,抬眼看向言。 从齐斐这句问话里分辨出了关心,言顿觉那一点刚升起的小情绪又被熨妥帖,他精神抖擞的回答:“没有,我觉得很好。” 再一次从言这里获得肯定答复,齐斐终于安心了一些,他拍拍小毛团的后背,小心将对方勾着他裤腿的幼嫩爪子拨下去,接着便准备起身—— 小狗崽的小爪子确实是被他拨了下去,但另有一只大爪子悄无声息地勾了上来,那只大爪子扣住了外套下摆,有效阻止了他想站起来的动作。 虫长官明确表达出了自己拒绝齐斐此时出门的意愿,齐斐被这股拉力牵制着,他瞥一眼自己的衣摆,没有谴责虫长官这仿佛小孩子撒娇耍赖般的行为,只好脾气地坐回了原位:“左恩进来前在说着有关打包整理的事,我得下去看看。” 齐斐认真向扣着他衣摆的虫阐明了自己得下楼去的理由,期望能双方能达成共识,和平释放“衣质”。 但言就不撒手。 虫长官仿佛从刚刚的误会里获取了某种无形回复剂,整只虫都充满了满血复活的架势,他先前差点遗忘的撩拨技能再次上线,不动声色的对齐斐发出了“进攻”。 “我认为你再迟一点下去会比较好。”言的神情十分正经,诚恳非常,他扭头看了一眼齐斐房间内的挂钟,“从左恩刚刚离开房间算起,到现在为止,大约才只过去了七循环分。” 这个时候下去,他们多半会觉得你非常的“快”。 言将这句话全写进了满脸的欲言又止里,生怕齐斐看不见。 齐斐:“……” 生物对于新事物的接受能力果然都是一步步进阶的,齐斐极其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一点,他最终还是顺应了那只扣着“衣质”不方的虫爪子,在房间里再多留了一会。 不过齐斐多留的原因不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快”,而是留在房间内收拾整理东西。先前花费在其他事项上的时间太多,在左恩那边已经基本完成了打包整理的此刻,他这边的收拾甚至还未开始。左右返程时也还是同乘一艘星舰,会找到更好的解释时机,齐斐暂且放下了有关如何消除误会的思考,先行收拾起了自己需要带走的物品。 约莫一循环时后,将整个二楼都收拾了一遍的齐斐与言一道下楼,小毛团“哒哒哒”跟在他们身后跑了一阵,在抵达楼梯口时紧急刹住小爪子,极其敬畏地低头瞅了瞅这对它来说过长过高的楼梯。 “嗷嗷。”小毛团蹲在地上细声细气的叫唤,要求外力帮持。 然后,它很快被一只有力的手捞起,并被放置到了打包箱的顶端。 齐斐确定小家伙已在打包箱顶部放稳妥,便继续托着箱子下楼。 然而小毛团极不安分。 大约是觉得光秃秃的箱子顶盖无从落爪,缺乏可供自己扒拉住的地方,小狗崽在箱子顶上五体投地了一会,小心的挪动着四肢,然后找准机会,一个纵身—— 正中齐斐的脑袋。 四斤重的肉球骤然袭击头顶,齐斐冷静收住脚步,在遮挡视线的小狗崽又往上爬了爬后目测了一下自己的视野范围。 还行,没有影响到他正常下楼梯。 心里揣着星辰大海的齐同志迅速得出了目测结果,然后就着头顶一个毛团子的造型,托着三个打包箱继续下楼。 左恩本以为 分卷阅读47 他会再多等待上及循环时,他甚至都已经对卫兵下好了延迟回舰的指令,结果没有想到,齐斐和言不光下来的如此之快,周身一点“不可描述”之后该有的旖旎气息都没有不说,齐斐的造型还十分一言难尽。 自血脉天赋等级鉴定当日的居家修理工形象后,齐斐这位新生代“传说”团团员毫无偶像包袱,大方展现出了他充满搬运工风味的新形象,并且半点不介意让人看见他被自家小宠物欺到了头顶。 左恩瞅着齐斐这截然不同于其余“传说级”前辈的画风,深深为齐斐返回母星后可能造成的影响感到担忧。 已经下完楼梯的齐斐注意到了左恩的忧愁神情,他婉拒了试图接过打包箱的卫兵,自力更生的将三个打包箱放到了陆行器上。 “怎么了?”齐斐在放好打包箱后才回头问着左恩。 左恩看着托着三个箱子下楼,神色里还半点不见吃力的齐斐:“……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可能该好好锻炼了。” 齐斐闻言一点头:“嗯,勤于锻炼是好事,加油。” 说完后他转身又上了楼。 三楼的书房里还剩有最后一部分资料书籍,待将它们收拾完毕,今日的打包整理便算是结束。 言在随着齐斐转身上楼时,不经意间余光扫过大敞着的主屋门口,他看见左恩正盯着齐斐刚刚放上陆行器装载厢里的打包箱。 在卫兵不太鼓励的目光里,左恩走向开启着的装载厢,他张开双臂,抱住一个打包箱的两侧,努力向上一托—— 左恩:“……快来帮把手!” 早有准备的卫兵立即伸手,动作迅速地接过了只勉强离开底座数寸的打包箱,将左恩从险些闪腰的危机中解救出来。 为虫十分耿直的卫兵认真劝告他们的保护对象:“请不要随意尝试超出您锻炼水平太多的行为,这很容易对您的身体造成损伤。” 左恩:“……” 楼上,位于三楼的书房内,齐斐正站在打开的书柜前方,与这件见证了他成长的大家具默然对望。 年幼时需要叠上三张椅子外加小跳才能够到的书柜顶层,对于如今的齐斐来说已是不过抬起手臂就能到达的高度,他已经与当年的父亲一样高大,甚至可能比对方还要高一点。那些左卅曾小心瞒着齐斐的秘密,在齐斐与言相遇后被逐层剥离开,但那剥离仍不透彻,言所见得的信息实质上也不完整,他们目前都还只是窥见了当年旧事的冰山一角,有更多的谜团潜藏在那有限的信息后。 言小心保持着缄默,在齐斐对着书柜出神时安静站在他身后。 不过言不打搅齐斐,不代表已经转手到他怀里的小毛团也能如此洞悉虫心。 不愿留在充满陌生气息的一楼客厅里,又跟着齐斐和言上楼来的小毛团细声细气的说:“嗷!” 言:“……!” 齐斐闻声回头时,看见的就是虫长官颇有些手忙脚乱,试图制止小毛团出声又无从下爪的画面,没有流露出被打扰的不快,他眼底浮起的是柔和的笑意,那一点笑意让他的眼睛瞬间流光溢彩。 言从来都是带着滤镜看齐斐,仔细算来,这大概还是齐斐第一次带着这样的笑意看他。 虫长官只觉自己像是被定在了那双眼睛里,思维开始不可控制的发散。 幸而齐斐的目光没有在言身上停留太久,这使得言的思维在一路狂奔到“齐斐准备和他结婚”前悬崖勒马,及时回归现实。 齐斐很快清点好了需要带走的重要书籍资料,将它们从书柜顶层抽取下来,放进打包箱。 然后他再次看向言:“走吧。” 带着数个装满了旧物的打包箱,一条尚未取名的小狗崽,齐斐一行在两循环时后重返了等候在无人区的舰船。 就如同来时一样,开启着隐蔽屏障的舰船又静悄悄离开了这颗抚育齐斐至成年的蓝色星球,它载着齐斐,平稳驶入了带他前往真正母星的航线。 第三十二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一 出生四个月便有幸登上星际舰船,还是艘智能系数远超出原生星球科技水平的异族舰船,并且这舰船还即将载着自己,前往另一颗发展水平同样超出原生星球许多的异星。 齐球在它狗生刚满四个月又六天时达成了其他同类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达成的成就。它从一条多方混血的普通“串串”摇身一变,晋升为了一条经历不凡的“太空狗”。 不过,不管是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串串”,还是万里无一的“太空狗”,对于齐球本尊来说都没什么影响,它是“串串”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低微,成了“太空狗”后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珍贵。 它压根就对此毫无概念。 有着一双蓝眼睛和一身灰黑皮毛的齐球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它最喜欢的主人今天陪他玩了没。 其实考虑到齐斐如今的种族身份,齐球应当是没有“主人”,只有“主虫”。但它根本分不清这两者间的区别,也没有谁会强求它分清。 反正齐球只需要知道,自己每天早晚睁眼闭眼前跟着的对象是齐斐就好。 齐球就是随着齐斐一同离开地球的那个小毛团。 直到行装都在舰船的舱室内放好,齐斐才想起来该给小毛团起个名字。 从当年直接提取了哈士奇的首字“哈”,再往前添加一个俗不可耐的“小”,组合成了“小哈”这个名字,就可以见得齐斐并不高明的起名水平。 齐斐瞅着小毛团一身灰黑色的皮毛,他原本是在“小黑”和“小灰”之间犹豫,但言在一旁忽然道:“其实它挺像个球。” 老人家养宠物,就和隔着一代带孩子一样,总认为小家伙们能吃多吃是福。 齐球打出生起就接受了这番“多吃是福”教育,它竖向发育平平,横向发育极好。 齐斐认真端详了一下小狗崽不用特意蜷起来也是毛茸茸一团的模样,深感虫长官说的很有道理。 齐球就此摆脱了由毛色定名的命运,进入了由体型定名的结局。 至于齐球的名字前面没有加上“小”,而是幸运的被冠上了齐斐的“齐”,这一处细节变动同样与言有关。 “既然都已经是家庭成员了,共享一个家庭姓氏也无妨。”言说这话时半蹲在齐球身旁,此时返回虫星的航程已经行进过半,他忙里偷闲,溜达到齐斐这里来,正大光明瞧一瞧齐斐的同时还顺手撸撸狗。 言是齐球在这艘舰船上第二熟悉的对象,尽管他们相识于那声怪里怪气的“汪”,但齐球并不介意这个奇怪的大家伙模仿自己说话,它对言印象良好,基本将言摆在了仅次于齐斐的位置上。 听见言提到了姓氏,齐斐心里忽然一动:“你的姓氏……你介意我问这个 分卷阅读48 么?” 参与联合演练的虫族战士大多是单名一个字,起初齐斐还以为这是虫族的命名特色,他们起名只选用单字,但他后来认识了奥宁左恩等一干虫族,才意识到其实虫族也是有姓氏的。 那么,为什么同样都是自传统群落分化而来,有部分对象却没了姓氏,只有单名? 齐斐对此疑惑过一阵,但他那时需要处理的杂乱信息太多,一时将这个疑惑忘在了一旁,这会才又想起来。 言听了这句问话,抬起原本正看着小狗崽的眼睛。 齐斐从这无声注视里读出了一点失望。 言反问齐斐:“你在浏览芯片里的数据资料的时候,是不是跳过了我的那份资料?” 齐斐:“……” 被特意摆在了所有资料最前端,鲜明表达出了想让自己先看这一份的期望,结果自己故意略过其不读的行为,却被做了这样精心准备的对方直接抓包。 迎着言投来的视线,齐斐发觉他竟然有点愧疚。 非要刨根问底起来,齐斐自己也说不上他为什么拒绝去查看那份资料。那份资料不似潘多拉魔盒,不会给打开它的对象带去任何灾祸不幸,但他下意识的回避着它。 当然,这份回避也不是因为他厌恶这份资料的所属者。 齐斐确信他并不反感言,甚至不反感对方笨拙的接近和三五不时的撩拨,他对对方怀有的唯一芥蒂便是那条横亘他与另一个“他”之间的界限,他不太确定虫长官如今是否已明确了他们之间的不同。 因另一个自己而升起倾慕之心,自然是不能直接套用到他身上的。 言从这沉默里得到了反问的答案,他确实有些失望,但他尽力隐藏住了它:“如果……” 惊觉自己一开口就差点抱怨,言迅速止住那句“如果你看过那份资料”,他假装自己刚才什么也没有说,另起了一个话头:“只有在经过第三次阶段性进化前拥有一个长期稳定的监护家庭,一名未成年虫族才会依据监护家庭的家主姓名,被户籍系统冠以姓氏,成年后的虫族将不再享有这项增姓权。” 齐斐注意到了那个被截断的“如果”,但他顺应了言的期望,没有点破这强行调转的话头:“在第三阶段进化前拥有一个长期稳定的监护家庭——这是个具有普适性的条件,还是只对部分群体具有针对性?” “针对性。”言回答,“本身就出生在双亲俱全的稳定家庭,且没有遭到原生家庭遗弃的幼崽,他们自注册新生幼崽户籍起便拥有姓氏,这个条件只适用于收容中心内长大的对象。” “收容中心”是个非常好理解的词汇,它大约等同于地球上的孤儿院、福利院、收容所等地方。 “收容中心成立于新帝国建立不久后,它设立的初衷是为了给内战后遗留下来的孤儿们提供一个良好有序的庇护所,失去监护家庭的未成年虫族均可进入收容中心,并在中心的庇护下平安长至成年,成长期间一切教育费用与食宿都由中心代缴代管,资金直接来源于帝国的财政拨款。”言边向齐斐这位高等虫族新晋居民解释收容中心相关事宜,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齐球的小肚皮,“少部分幸运的对象会在进入中心不久后就被领养家庭选中带走,大多数不那么幸运的,没有被看中的对象,则只能留在中心内长至成年。直到经过第三次阶段性进化,成为了有自保能力且能够履行劳动契约的成虫,我们与收容中心之间的监护关系才到此结束,从此完全脱离中心,必须得依靠自己去挣生活。” 前半段话尚是站在第三者角度叙述,后半段却话音一转,人称代词已经成了“我们”。 齐斐在言讲至那个条件是具有针对性而不是普适性的时候便已经明白了对方缺乏姓氏的原因,他安静的听完了对方的话语,隐约从那描述里窥见了对方年少时的模样。 得依靠自己去挣生活——这句话被言说的云淡风轻,然而刚刚成年,毫无根基,在几近一无所有的时候想要去挣生活,无需多想也知道一定是十分不易。 言抬头看了一眼齐斐的神色,不知道他读出了什么,他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一停。 齐球立即做了个不太标准的卷腹,支起上半身瞧着言,言捏了捏这什么都不知道也有人宠着的幸福小傻瓜的肉垫,话音随着动作一同继续:“这艘舰船上的对象大多是不幸运的。” 齐斐琢磨了一下这句话语,他曾好奇过为何言带领的队伍看上去如此忠诚且团结,眼瞧着长官做出了略显出格的行为也毫无异议,而现下,他随着言的话回想起了虫族一方花名册上大片大片的单名,发觉自己仿佛找到了原因。 比起普通的上下级关系,虫长官与他直属的战士之间有着一层更深层次的交互关系。 他们出身相同,某个年龄段内的境遇大约也相当,甚至有可能曾在收容中心里时便相互熟识。 在那一群自收容中心里走出,懵懵懂懂无所依凭的年轻面孔里,言看起来要走的更高更远一些。 部分飞黄腾达者在拥有了新身份后便会急着与过去划清界限,他们对过去的生活环境避如蛇蝎,连带着旧识也唯恐避之不及,仿佛与对方多接触一瞬,便会将他们从现在的位置上拉下去。 但言显然不属于此类。 他朝自己的“过去”伸出了手,力所能及的拉了那些如他当初一样,需要自己努力挣生活的同类一把。 “不过。” 齐斐略微有些出神,得亏他的耳朵没有一同游离天外,及时将这声“不过”反馈到了脑海里,让他迅速回过神。 言说:“你愿意登上这艘舰船,和我们一同回去,至少对于我来说,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没有依照原定计划乘左家专用舰船直接返回虫星,齐斐眼下搭乘的是结束了联合演练,正在从贡多向虫星返回的军用舰。 临时抵达贡多的安莱到底仅是代管,言才是本次联合演练的官方带队将领,他甚至是联合演练的主动发起方。多重头衔加身,他必须在所有训练项目结束前赶回贡多,以便出席最终的结训仪式。 按着原计划,言应是在左家专用舰驶离地球后便登上穿梭机,尽快赶回贡多星。 左恩在言乘穿梭机赶回贡多前,与齐斐说了一番悄悄话:“如果你不介意再晚一点,我们与返程的参训部队一同回去会更好。” 齐斐:“更好?” “没错。” 左恩认真点了点头,接着向齐斐陈述了理由。 于是齐斐这才知道,原来这场被人类高层视为“双刃剑”的联合演练,竟是某位虫长官的一意孤行。 左恩说:“言最初什么也没有告知我们,我们同样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要与人类举办这场联合演练, 分卷阅读49 人类与我们既无建交,所有短期交互计划中也都没有针对人类的往来提案,但言坚持要举办这场联合演练,他与上面斗争了挺久,争取到上面口风松动后又在联合会议上力排众议,甚至把自己入职以来积累的所有假期都搭了进去,才争取到了这场联合演练的举办机会,” 齐斐关注点一不留神又有些跑偏:“入职以来积累的……所有假期?” “对。”左恩叹了口气,“除去必要的受伤疗养外,他基本全年无休,累积下来的假期够他带薪休上三循环月,他把自己的假期全部提了出来,将这一趟带队抵作休假。” 没有想到这场联合演练来得如此不易,齐斐沉默了片刻。 他在许久之后曾对言提起过这件事,那时候的虫长官有些窘迫,因为全然没料到竟有虫在背后揭自己的底。 言在初入军部时,便是就职在安莱麾下,安莱虽出身世家,但对下属一视同仁,并且喜爱栽培那些既踏实又肯刻苦上进的对象。 安莱了解着言的动向,他将自己所了解的信息分享给伴侣,左恩便又“借花献佛”,全部传递给了齐斐。 “当时确实是有一点艰难。”被齐斐提及了昔日困境的虫长官答,“但至少是办下来了。” 齐斐揉了揉那一头清洁过后略显蓬松的褐色短发,那颗喝毛脑袋便蹭了过来,抵在他手臂上。 对于喝毛脑袋的主虫来说,无论举办联合演练的过程有多么艰难,在切实找到了齐斐后,回想起来也都显得不再艰难——他用的是“当时”。 两虫能如此自然用肢体语言表达亲昵,是距离当下时间节点尚有一段时日后的事情。 眼下,一切还只进展到这场被认定是不具有任何意义的联合演练临近尾声。 现实也确实如原先持否定意见的虫族们所想,这场联合演练不能为虫族的军队建设发展带去任何实际意义,它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让战士们在新环境里重复练习了一遍他们的日常训练菜单。 但它对军队建设发展不具备任何意义,却不代表在别处也一无是处。 这场联合演练让虫族意外找回了一只雄虫,发现了奥左两家遗落在外的一条S级血脉。 齐斐的存在即是这场联合演练的价值,他让它意义非凡。 左家专用舰在临近贡多的一个空间站内停了下来,因为齐斐决定随言一同返回贡多。 齐斐没有出席结训仪式,也没有返回宿舍,他在回到贡多的两日里一直待在舰船上,只与两班人马见了面。 一班是先前一直为齐斐的境遇担忧的丁规。 丁总训练官神情复杂的看了齐斐许久,他完全料想不到自己担忧着会被虫蛀的白菜竟然就是颗虫白菜,他最终只无言地拍了拍齐斐肩膀,副官萧和则替他说了那句没出口的“保重”。 另一班则是特派小队全员。 齐斐第一次离开贡多前只与司泽匆匆见了一面,这一次他重返贡多,终于好好与所有队员告了别。 在不算漫长的结训仪式结束后,所有虫族战士登上了他们来时的舰船,撤离贡多。 军用舰在抵达中间站后与左家专用舰汇合,两艘舰船伸出了彼此的链接桥,建立起链接,进入到伴随齐行模式。 有一个值得一提的小插曲是,齐斐在战士们返回舰船的当日,发现有两名战士竟然抬着一张床登舰,那张床一看便是从宿舍里搬来,与齐斐前几周睡的那张单人床一致。 齐斐围观了这擅自带走公物的行为片刻,十分费解。 链接桥的建立使两艘舰船上的船员可自由“串舰”,左恩与言均在舰船上为齐斐准备了休息舱室,齐斐在哪一侧住宿都行。 齐斐在登舰的第一日便下载了舱室分布图,明确了哪些地方是禁入区,哪些地方虽未明确标示禁入,但日常也最好回避,他在整理好区域划分图后心下有了数,每天便带着齐球去可自由出入区域活动。 齐球的四腿虽短,但跑跳起来毫不含糊,只是它到底体力有限,经常撒一阵欢后就筋疲力尽,像横尸一般横瘫在地,只等着齐斐去把它的“尸体”捡起来。 齐斐也不是时时都能盯着齐球,他在正式抵达虫星前有着大量信息资料需要恶补。军用舰的休息室附近有一方半圆形小空地,它唯一指向的通道便是与之相连的走廊,齐斐在发现了这里后,便经常带着齐球过来,让齐球在这一块没有障碍物的地方尽情撒欢,他则靠在走廊出入口的墙壁一侧,打开终端浏览资料。 在第三次带齐球到这一小块空地上活动时,齐斐在这条虫迹罕至的走廊转角处发现了一道细瘦身影。 那看上去大约是个少年,露在衣袖外的手臂上有着虫纹,衣装简洁,站在走廊转角处的阴影里,颇有些怯生生的张望齐球。 对方的眼神不带任何恶意,只有着一股子好奇,还夹着一点想要亲近但又不敢的踌躇。 齐斐想了想,带着齐球朝少年走了几步,他正想问对方愿不愿意摸摸齐球,少年在发现他的靠近后却全身绷紧,目光警惕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飞快跑走了。 齐斐:“……” 靠着一张脸就把小孩子吓跑这种事情,在齐斐的人生经历里也不是没发生过,只是会被他震慑住的小家伙大多年岁尚小,像今天这样直接吓跑一个少说十四五岁的少年,让他不由有点纳闷。 齐斐反思着自己刚才朝对方走过去时的神情,猜测他刚刚是不是看起来太凶了。 “那孩子叫贝余。”言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正好与跑走的少年擦肩而过,少年在看见言时脚步停了停,匆匆向他行了个礼,接着像身后有怪兽在追赶一样继续跑走了。 齐怪兽收回投在少年背影上的目光,他不太确定的看向言:“我现在这个表情看起来很凶恶?” “当然不。”言的语气里多了一点笑意,但很快沉寂下去,轻轻叹了口气,“只是他情况有些特殊。” 齐斐:“特殊?” 言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作答,走廊那头便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奥宁匆匆从转角后转过来,他神情里混杂着为难与不忿,在看到言身旁的齐斐后一愣。 就像是变脸似的,齐斐看着奥宁硬是将那一脸山雨欲来转为了柳暗花明,只是对方一开口,声音里还是泄出了几分火气:“报告!” 这声报告硬邦邦的,仿佛那两个字眼被情绪赋予了力量,“咚”的砸到了空气里。 言不知从奥宁的神情里读出了什么,他的神情也凝重起来。 清楚两虫应是有不便让自己知道事要谈论,齐斐招呼过齐球,准备带小家伙去别处溜达,给言和奥宁留出谈话空间。 “不用。”言注意到了他的举动,立即制止了他,“ 分卷阅读50 我们去前面的小会议室就好。” 齐斐遂收住步子,微微颔首,言在歉意的冲他道过失陪后与奥宁一同快步离开。 质地精良的军靴踩在舰船的合金舱板上,离开的明明是两虫,但他们行进间的步履声自然浑为一体,节奏一致的像是同时奏响的鼓点。 齐斐直觉应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目前谁也不准备告知他,他在目送着言与奥宁的身影消失于走廊转角处后轻轻皱了下眉头,思绪转了一圈,落回到刚刚那个少年身上来。 齐怪兽倚靠着墙壁,将什么也不知道齐球放回地面,在齐球的撒欢里陷入自己的思考,另一边,行走速度极快的言与奥宁已经进到了小会议室里。 言在会议室的电子门闭合后看向奥宁:“说。” 掩盖在脸上的柳暗花明表象在转身背对齐斐时就褪了个干净,奥宁皱紧眉:“我们刚刚收到另一艘本族舰船发来的同行申请,他们同样将在前方的空间站内停靠,希望能与我们的舰船一同并行回星。” 只是普通的同行申请,当然不至于让他为难又不忿。 在长官的平静注视下,奥宁顿了顿:“是柯家的舰船,您最不想看见的两名柯家成员全在上面。” 那一派平静里泛起了一点细微的波澜,言问:“还有吗?” 奥宁:“……并且其中一位早早得到了消息,目标非常明确,正是冲着新找回的雄虫来的,他在通讯里已经放话,称希望您能自重一点,不要见新找回的雄虫对星内事务一概不知,便借机蒙骗对方,假如他在登舰后发现您有恶意欺骗行为,他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拆穿您,决不让您得逞,而假如您拒绝这番同行申请,拒绝他的登舰,便一定是您已经做出了欺骗行为,出于心虚才回拒——他以为他是谁?他这个……!” 至此,这番报告才算是全部汇报完毕,奥宁实在没忍住,将自己的情绪带了进去,他只堪堪收住了那句脏话。 只有两虫的小会议室里安静了半晌,言神情森然,目光冰冷,嗤笑一声:“呵。” 第三十三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二 在两艘舰船已建立起并行链接的情形下再增加一艘伴行舰,理论上当然是可行,但相互链接的舰船数目超过两艘,齐行并进,这是仅在建立战时防御连锁线时才会采取的行进方式。眼下,前方航线一片安宁,各项探测装置均未检测到有敌袭踪迹,这样的情形下进行三舰并行链接,完全是空耗能源动力。 齐斐只知道另有一艘虫族舰船想要与他们建立链接,并行回星,但鉴于左家舰船已与军舰建立了链接,对方的申请被言有理有据的回拒。 前方即将到达的是德西塔空间站,这是本趟航行的最后一个经停站点,两艘舰船预计在此处停留一循环时,略作休整补给后再继续启程。 德西塔空间站设有室内休息区,区内环境建设良好。言在舰船停靠妥当后便派亲卫来请示了齐斐,询问他是否想要出舰走走,如果他希望出舰,他们会立刻替他安排。 还有着不少信息资料未看完的齐斐对于出舰一事兴趣平平,他谢过了虫长官的好意,只带着齐球又去了那一块半圆形空地。 这一处空地在这几日里基本已成为齐球的专属用地。齐球仿佛一块“狗形自走滚动抹布”,用它那一身狗毛将空地的每一处角落都滚了一遍。得亏舰船的保洁工作做得十分到位,任凭齐球这样三百六十度的肆意翻滚,它那一身黑灰相间的狗毛也没染成全灰或全黑。 齐斐在经过通往小空地的那条走廊时,再一次在转角阴影里发现了那个细瘦的身影。 贝余仿佛是在此处蹲点,且目标非常明确,直指齐球,他打齐斐一露面起就紧张的绷紧了身体,但一双眼睛依旧执着地盯着齐球猛看。 由此可见,这只小雌虫应是对齐球一片真心,顶着对齐怪兽的畏惧也要坚持看下去。 想了想自己上次把虫吓跑的事迹,齐斐发现了贝余的存在后脚步不停,什么也没看见一般径直走向了自己日常倚靠的位子,在靠上墙后撒手让齐球去自由翻滚,自己则打开终端,看起了资料。 眼瞧着“怪兽”今日没有多关注自己,也没有朝自己靠近的打算,站在阴影里的贝余迟疑了片刻,“怪兽”的可怖与小毛团的可爱在他心里交战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小毛团的可爱占了上风,并给了他勇气。 小心贴着身后的金属墙壁,沿着墙根一步一步缓慢移动,贝余悄无声息的朝小空地前进。 齐斐看似是在全神贯注的浏览资料,但他的注意力实质上落在贝余那里,他在第二次见到对方的此刻,发觉了某些初打照面时没觉察到的问题。 并不是被齐斐的“外在”吓跑,贝余真正畏惧着的是齐斐所拥有的某些特征,这些特征恐怕与他极其惧怕的事物拥有同质性,让他在第一眼看到齐斐时升起了条件反射的恐惧感,本能的就要去躲避。 少年收缩的瞳孔里映着明晃晃的恐惧,但那里面真正倒映着的却未必是齐斐的影子。他缓慢接近齐球的模样就像是只战战兢兢的小兽,正准备越过曾经伤害过他的“捕兽夹”,想去碰了碰开在“捕兽夹”后方的一朵小花。 姓齐的捕兽夹子安静站在原地,没有惊扰从他前方经过的贝余,尽管他知道自己只是个虚有其表的捕兽夹,但他只消矗立在这里,也能给对方带去心理压力。 齐球早在贝余缓慢移动时就注意到了他的靠近,它虽然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快乐小傻瓜,但至少还能分辨的出善恶。 眼瞧着又一个怀着善意的“大个子”在朝自己凑近,跑来跑去的齐球一个急转弯,“哒哒哒”奔向了贝余,绕着他的脚踝转了一圈。 贝余的神情和他的身体一样紧绷,他在获得这柔和碰触后终于放松了一点。 先悄悄瞥了仿佛在专心致志的齐斐一眼,贝余才蹲下/身,试探性地摸了摸齐球脊背上的毛。 齐球最喜欢“一气呵成”式抚摸,自头顶开始,用恰到好处的力道一路撸到它的小短尾巴。它在贝余摸了它两下后总觉得不尽兴,遂发挥了“敌不动,我动”精神,自发将脑袋送到了贝余手下,然后猫似的弓起背,让自己整个后背都贴着贝余的手磨蹭了一轮。 齐斐轻轻将视线下移,他虽只能看见一个小雌虫的后脑勺,但对方先前僵直得仿若一块金属板般的脊背线条已柔软下来,侧面说明了对方的卸下防备。 待贝余与齐球玩了好一会后,齐斐估摸着时候应当差不多了,他试图与小雌虫建立起沟通桥梁:“你……” 贝余:“!” 先前的放松柔软刹那间烟消云散,贝余的身体以齐斐慕肉眼可及的速度变得僵硬,惊慌失 分卷阅读51 措地从地上弹跳起来,头也不抬的就往外跑。 齐斐:“……” 少年以行动拒绝了沟通,齐斐只能无言目送贝余慌慌张张逃跑的背影。 贝余在惊慌之下跑的有些不太稳当,齐斐正担忧着他会不会不小心摔跤,接着就看见他在转过转角时一个踉跄,看起来像是没站稳,身体倾斜着朝前栽了下去。 拐角处立即传来一声物体撞击地板的闷响。 “啊!” 贝余发出了一声细声细气的尖叫。 这不太像是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发出的声音,它甜的有些发腻,与贝余的外貌也不太相符。 不过齐斐没有过多关注这点,他担心着贝余的情况,迅速抬腿朝转角处走去。 齐斐才迈腿走了几步,就听见贝余又说:“你怎么回事,走路都不看路吗?我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你的家教就是教你在摔倒时去抓路过对象的衣摆借力?你抓之前有没有想过,你赔得起我这一身吗?” 这会齐斐听了出来,原来刚刚那细声细气的声音不属于贝余。 说话者恐怕是在贝余摔倒时正好路过,被慌慌张张的贝余拉了一把,声音里充满不耐烦与轻慢。 仅尖刻的指责贝余一通似乎不足以发泄对方的恼怒,对方操着自己细软的声线尖声继续道:“你们就是这么招待我和兄长的?拒绝并行链接也就罢了,友好登舰申请也半天才通过,一上来就让这不知道谁家的没教养幼崽抓我,你们是不是想故意把我们气走,好——” 就像是智能化教学还没普及,许久以前还在以黑板粉笔为主要教具时,粉笔在书写过程中忽然断裂,急促划过毛玻璃的声音。 “好”字后方的话语突遭截断,只余它的尾音尖锐上扬。 齐斐从遮挡了外间视线的转角墙壁后走出,他先看了眼贝余的情况。 少年似乎是被吓愣了,僵硬着身体撑坐在地上,只惶然看着面前居高临下俯视他的对象。 齐斐弯腰将少年拉起来,在快要僵成虫形雕塑的贝余懵懵懂懂顺着他的拉力起身后朝前又走了一步,将贝余挡在了身后。 随后,齐斐才打量起了站在贝余身前的虫族。 贝余身前共有六名虫族,打头两名面孔陌生,衣着不凡,各类稀有晶矿与贵金属雕琢的装饰物品挂了一身,幸亏齐斐目力水准不错,在那一堆装饰物里分辨出了家徽。 那是个由“柯”字变形而成的家徽。 六名虫族中有四名身上都佩着柯字家徽,后两名的衣着要简洁的多,看上去像是前两名的族内护卫。 走在这四名虫族身侧的是言直属的两名亲卫,齐斐这些天里见过他们几回,对他们的面孔有印象。 在齐斐自转角墙壁后出现之前,亲卫之一已经有了要拉起贝余的动作趋向,他与外间其他虫一样,为齐斐的忽然出现愣了愣,等反应过来时贝余已被齐斐拉起,还隐隐被护在了齐斐身后。 显而易见,那道细声细气的声音先是在指责贝余,后面话音一转,便是在冲着一旁的战士发难。 齐斐从那番话语里听到了“拒绝并行链接”,他由此推断出,眼前的几名陌生虫族应是自那艘被回拒的舰船上而来, 在齐斐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几名陌生虫族时,对方也正在打量他。 对于初次见面的对象来说,面无表情的齐斐非常具有杀伤力。那两位恨不得用贵重饰物把自己装点成圣诞树的虫族都比齐斐要矮,他们先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摔倒在地的贝余,这会换齐斐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们。一张俊出了邪气的脸上无甚表情,狭长上挑的眼尾里像夹藏着因被打搅而升起的冷意,平直的唇线与流畅利落的下颌线条一样,给予了观者他应是行事作风冷硬且无情的观感。 那番尖声责难戛然而止,正是因为对方被忽然出现的齐斐震慑住。 言原本是在会客室里等待亲卫将登舰的几虫请过来,他了解自家下属的办事效率,在超过预计时间呼叫铃却还未被按响后,他正准备让奥宁去查探出了什么事,便接到卫兵之一的报告,称登舰的柯家族虫在C区的走廊转角处与齐斐发生了冲撞。 真正发生冲撞的对象是贝余与对方,但与对方默然对峙的却是齐斐,这番表述也没有太大差错。 言在接到报告迅速起身出了会客室,匆匆赶往C区走廊。 在言朝着C区迅速靠近时,打量齐斐许久的柯家族虫之一似是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齐斐看着“圣诞树”之一朝自己露出了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如果我没有猜错,您应该就是新找回的那只雄虫?” 齐斐没有回答,略显冷峻的神色也毫无变化,仿佛是对眼前的虫族仍有着极大意见。 而实质上,齐斐只是在想,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亲耳听见自己本身的单位量词变成了“只”。 第三十四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三 思维打岔只持续了一小会,齐斐很快将险些失足的关注点引回正途。 向齐斐搭话的“圣诞树”颇有耐心,即使齐斐没有及时接话,他唇边的笑容也没有褪去:“您不认识我,我可是久仰您的大名,很抱歉我们的初次相遇不太愉快。” 说着,那温和得体的笑容继续加深,让他看起来既有礼貌又好脾气,仿佛真的十分好相与。 但齐斐方才亲眼看见了对方面对贝余时的轻慢不耐,这“温和得体”的言语神态也是在审视他良久后才做出。 刚刚那番尖刻的责难倒不是这名虫族说的,他的声音尚算清朗,腔调也不甜腻,刚刚说话的是他身旁的同伴。 两棵虫形圣诞树都比齐斐要矮,但他们与齐斐之间的高度差并不对等。 细声细气说话的这位同伴比主动向齐斐搭话的那位还要更矮些,他的身量与还处在少年时期的贝余相当,那张脸却是二十岁左右小青年的脸,五官称得上精致,但轮廓已经分明,具备了成熟的线条感。 这会,听到搭话的同族提到齐斐就是那只被找回的雄虫,他目光闪了闪,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 一旁的虫族用余光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心领神会。 等担心着齐斐这处情况的言抵达C区,他还没走到齐斐近前,隔着一段距离,就听见柯曼正在向齐斐介绍自己的弟弟。 这种介绍,名为介绍,实质上就是“推销”。 被推销的那一位眼睛一直看着齐斐,齐斐偶尔朝他扫一眼,他便立即回给齐斐一个漂亮的微笑,还缓慢的冲齐斐眨眼睛。 转角所有情形尽收眼底,言在听到柯曼话语内容时就沉下的脸色更沉了一点,他面无表情停下脚步,眼神晦暗。 奥宁跟在言身后,他从侧后方观察着自家长官的神情,只觉得言眼底的冷意有如实 分卷阅读52 质,几乎要使前方那一小片空气发生凝华现象。 本该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直接截断这场“推销”,但心底某个想法促使言止住了脚步,他静默站在“L”型墙壁的短边后。 “推销”尚在进行中,他像个心下焦灼却又得强自镇定的商家,默然等待着自己唯一的顾客对别家“抢客行为”的反应。 “抢客”的柯曼正在温声对齐斐说:“如果您不希望让我这样没有什么情趣可言的雄虫来担任向导,我的弟弟也是非常不错的选择,他正在帝国高等学院内就读,性格温柔,知书达礼,品行优异,对于母星上诸多风景观光区了如指掌,还十分擅长烹饪。” 前面仿佛还是在认真推荐向导虫选,后面话音一转,便有了朝某些方面转移的味道。 假使不是这时间地点都不太正确,齐斐几乎要以为他是误入相亲场,眼前这名叫柯曼的雄虫是中间虫,那位一开口便腔调甜腻的虫族是他的相亲对象,并且这位中间虫仿佛还拿他当个瞎子。 “抱歉。”齐斐仍然站在贝余身前,谈话期间一直将小雌虫护在后方,“我已经有了一位负责的好向导,暂时不准备再劳烦其他对象,以及我认为,会为孩子的无心之举而大喊大叫的……虫,归入‘性格温柔’分类恐怕不太恰当。” 稍稍停顿了一下,将“人”及时替换成“虫”。 这点小停顿并不影响这番话语的威力,齐斐说完话后,他身前两虫一直维持着“温和有礼”与“含羞带怯”表皮齐齐豁开一条口子,终于露出了一点没藏好的本质。 柯曼勉强维持住自己的笑容:“这中间恐怕是有什么误会,不瞒您说,我弟弟虽然尚未毕业,但追求者已经是不少,期望与他缔结婚约的对象非常多,我觉得这足以说明他的优秀。” 这听起来就像是在说,这位先前还趾高气昂,这会又十分娇怯的虫姑娘非常“抢手”,自己相亲能相到对方是天大的福气,这时候必须得更加时务一些,不要错过机会,才是明智之举。 齐斐在心底为自己的“解读”摇摇头。 柯曼不知从齐斐的不接话里读出了什么,他先前差点绷不住的神情又缓了缓。 自认为已经又拿回了话语主导权,他小心收好刚刚那一丝泄露的恼怒,颇为语重心长的道:“大家都是雄虫,同性永远是最了解同性,我们知道真正优秀的雌性应当是什么样的,您刚刚才被找回,确认了高阶雄虫身份,但您对母星的绝大多数信息都还知之甚少,在切实去了解某些事物之前,极容易被有心者带偏,形成某些错误的观念。” 说到这里,柯曼故意停了停,他认真揣摩了一下齐斐的神情,猜测齐斐应是在认真听自己说话后才继续:“抱歉,请允许我这么说,您现在正处于一个十分容易受先入为主假象所蒙骗的状态,只要有心者特意引导一下您,您就有可能受他蒙骗,这类品行低劣的家伙会利用您的好心——我此时努力对您说这么多,听上去有些聒噪,但其实都是为了您好,作为您的一名同性同胞,我担心您遭受欺骗。” “你认为。”齐斐等他将这番话全部说完后才开口,“我眼下正有可能受哪类‘有心者’的欺骗?” 从雄虫身份被确认迄今,齐斐接触过的虫族只有来自奥左两家的世家族虫、言所带领的军团内的战士们,外加左恩的伴侣安莱,以及那两名来自雄虫保护协会的协会专员。其中,与奥家的接触是仅在私下里进行,安莱与其亲卫也只是静悄悄赶来,在舰船正式返航前便又先行离开。 柯曼这番话语意有所指,齐斐敢断定,对方含沙射影的“有心者”就是眼下正与他昼夜相处的对象之一。 “这个……”似是没想到齐斐会这么直白的提问,柯曼顿了顿,“当然是要谨防一些倾慕您的高级血脉,主动来凑近您,试图……” “试图提前拉拢站队——譬如你这样的?” “……” 有那么一瞬间,言以为自己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但他确信自己没有出声,而那声音听上去也不太像是齐斐的。 柯曼忽遭这番抢白,脸上一阵神色变幻,“温和有礼”表象彻底破功。 他瞪着齐斐,齐斐的目光却投向了他身后。 顺着齐斐的视线朝后方看去,之前在空间站内办理保养业务的左恩不知什么时候返了回来,还登上了自家舰船的伴行舰,这会正站在柯曼一众虫等来时的那条走道里,不远不近的睨着柯家众虫。 “不好意思。”左恩仍然是一身便装,慢悠悠走过来,“已经被预定好的向导是我,你这么积极的撺掇换向导一事,是对我有任何不满么?” “不……您误会了。”柯曼努力调整好了神情,“我只是以为……” 齐斐问:“你以为这位已经被定好的向导是谁?” 除去没有对外公布的奥家与安莱,除去只短暂会面的雄虫保护协会协会专员,此刻左恩现身,结合对方的神情话语排除掉左恩——最后这剩下的,就只有言与其军团内的战士们。 “意有所指”指向的是谁,这会目标已非常明确。 柯曼仿佛被这“前后夹击”问住,刚才侃侃而谈时的风度皆数消失,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甚至连该先回答谁都没有想清楚。 齐斐冷眼瞧了这额头上快要沁出汗珠的虫族片刻,他虽不了解对方与言有什么过节,但他向来看不上这样的挑拨离间行为。 “你这番登舰应当不是为了专程来与我说话。”齐斐看了一眼走廊墙壁上的悬浮电子钟。 停靠时间是一循环时,眼下已过去了四十循环分,还有二十循环分舰船就将再次启程。 “上将。”奥宁压低了声音,俏摸摸说道,“您是不是该出去了。” 言:“……嗯。” 原本只是顺从心意,想躲在暗处悄悄观望一番齐斐的反应,然而言没料到,自己一蹲墙角就蹲了大半天。不过他非常乐于承认,他在齐斐毫不留情否定那番“性格温柔论”时感到极其愉快。 被迫跟着长官一同蹲了许久的奥宁终于获得了起身机会,他随着言站起,然后冷静抖擞地转出了之前隐匿身形的转角处。 “我正思索着是否该下发一道搜救令,因为两位超过了约定时间,却迟迟没有出现在会议室里,我的副官向两位接连发出的询问信息也都石沉大海,毫无回音。”言稳步走到齐斐身旁,他与齐斐身高相当,看柯家两虫同样也是居高临下,“我以为,一名‘知书达礼’的对象至少会遵守守时这项基本礼仪。” 齐斐觉得最后这句话句式有点耳熟,他朝言看了一眼,没从言的神情上看出什么,却发觉奥宁的神色有点奇异。 在墙角里蹲了半 分卷阅读53 天的虫长官神色坦然,谴责起不守时行为来理直气壮,奥宁的定力到底比自家长官差一些,他偷偷想,其实那几条询问信息也是他蹲在墙角时发的。 第三十五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四 舰船在起航前一刻钟就将关闭所有舱门,虫长官花了三循环分谴责柯曼及其同族兄弟的不守时行为,花了一循环分神清气爽的将他们请出舰外,再花了半循环分走回刚刚冷淡谢绝了“推销”的齐斐身前,他酝酿了一下语言—— “舰船即将起航,您现在得立即前往舰桥。”奥宁迅速在悬浮屏上下拉出行程列表,低头躲过长官“嗖嗖”投来的目光。 言:“……” 酝酿到一半的话生生卡住,像行进到一半时突遭强制关闭的程序进度条。 舰船起航前,所有操作组船员连同舰长在内都必须前往舰桥,确保舰船平稳升空,安全且顺利的进入预设航道——这是写在舰船管理条例内的重要规定之一。 齐斐看出了言有话想和自己说,他非常善解虫意:“您可以等忙完了之后再和我说。” 走廊属舰船公共区域,在场虫数也已远超过二,齐斐答应言的是在私下里舍弃敬称“您”,改用简称“你”,这会地点虫数都算不上“私下里”,他自然是用回了原本的敬称。 那个“您”字一出,却像是扔了个无形无声的小炸弹到空气里。 齐斐发觉他周围的所有虫族都眼神古怪,就连那一溜颇具军部特色,“打造技术”极其过硬的模板式面瘫脸都隐约有了裂痕,从那松动的面部神情里漏出了诧异。 正对着齐斐而站的左恩表情一言难尽,看上去既想叹气又想发笑。 “咳咳咳。”左恩仿佛不慎吞了什么动物毛发进嗓子,他咳嗽了一阵——那咳嗽声里还带着笑意,他把笑意全都咳嗽走了后才正色看了看站在齐斐身旁的言:“你们都先去忙吧,我来和他解释。” 舰桥入口处安置有身份检测器,所有出入对象及其出入时间都将被详细记载,它在担当着身份检测器的同时,还兼职了打卡器。 倘若有船员在其本当留守舰桥内待命时擅离舰桥,或者在规定时限内压根就没在舰桥上出现,那么这样的渎职行为便会立即被检测器捕捉,兼职着打卡器的检测器会将这一行为实时记录进渎职对象的出行评定里。出行评定直接与军部内部系统挂钩,是部内职员的重要评价项。 左恩:“他们本就盯你盯得紧,在这种细节上被揪到把柄可不划算。” 沉吟半晌,言“嗯”了一声,认同了他的话语。 虫长官向齐斐匆匆留下一句:“不需要再对我用‘您’。” 接着他摸了一下在齐斐身后站了半晌的贝余的脑袋,告诉小雌虫没事了,让对方暂时安心跟着齐斐,然后才带着奥宁与亲卫一同快步离开。 目送着言前往舰桥的背影,齐斐时常不小心“失足”的关注点这会倒是稳稳走在正途上,他的思维在有关“您”与“你”的称谓问题及“把柄”一事之间转了一圈,决定先易后难,先解决有关称谓的疑问。 齐斐看向左恩:“我难道不该使用敬称?” “岂止是不该。”左恩轻轻推了一下齐斐的肩膀,示意他们去一旁的休息室, “如果刚刚那两位还在场,你当着他们的面对言说了‘您’,那恐怕我们的舰船还没在母星平稳落地,他就得先收到一封警告信。” 齐斐脚步一停:“警告信?” “没错。”左恩肯定地答着,不经意间一垂眼,发现贝余正仰头看着他们,他伸手想去摸摸贝余的脑袋,贝余却畏缩的躲了躲,朝齐斐那边又靠近了些。 大约是齐斐刚刚维护过他一回的缘故,贝余这会仿佛没有那么怕齐斐了。柔软的小毛团对于刚受过惊吓的孩子来说非常具有治愈效用,齐斐将齐球交给了贝余照管。 贝余非常小心地抱着齐球,像怀里揣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休息室就在转角后方的那条走廊上,齐斐和贝余刚才就是打休息室门前经过,转出了转角,这会他们只需要向后转个身,没走几步就到了休息室内。 “我不明白。”齐斐在电子门闭合后冷静指出了自己的疑问,“即便是有着‘高阶血脉’的头衔,但我充其量是一名血脉天赋等级极高的普通居民。” 左恩接过他的话头:“而言功勋满载,战功赫赫,带领着一整个军团,军职不俗,所以身为‘普通居民’的你对于一名高级将领使用敬称,再正常不过了——你是这样想的,对吗?” 齐斐迎着左恩的目光,点了点头。 于齐斐看来,尽管“S级血脉”实际涵括的范围非常广阔,但它与“智商高达两百”一类的事物具有异曲同工之处,被检测出智商高达两百的天才固然天资聪颖,拥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可天才在毫无作为之前,也不过是空有一身资质,徒有天才之名。 天赋异禀的对象会受到关注,会受到重视,会受到着重栽培,但他在任何成就均还未做出前,绝不会比那些已然做出了实业,达成了成就的对象更值得尊重。 明白了齐斐想法的左恩默然片刻,他向全自动饮品机下了三份单,为自己和齐斐及贝余各点了一杯饮品与小食,他在三份订单进入自动制作流程后想了想,又要了一份无糖无油的饼干,好让贝余端去喂食齐球。 齐斐静静看着左恩做完这一切,他原本想过要去帮把手,但这艘舰船上的绝大多数仪器他都还是头一次见,贸然去操作不熟悉的机器是鲁莽冒失的行为,他选择在一旁观看操作方法,并默记在心里,下一次再需要使用到这些东西时,再由他来主动为他虫提供服务。 “我知道你已经看了不少资料,但有些事情……有些事情我一时也很难全部说清。”等待订单全部完成期间,左恩反手撑着后方的吧台,他的姿态看起来十分随意,但神情却与姿态不符。 齐斐从左恩的脸上看出了一种多方情绪糅杂而成的复杂。 “这些‘很难说清楚的事情’。”齐斐若有所悟,“它们不会被直接写在资料里,以明说的方式公示出来?” 左恩有些意外的看了齐斐一眼:“对。” “为了更好的与你交流,我查阅过许多有关地球的资料。”左恩笑了笑,“人类持有的两/性/观点与我们一族虽然有着共同之处,但迥异之处更多,你在真正踏上母星的土地后恐怕会受到不少观念冲击,得先做好良好的心理准备。” 齐斐顿了顿:“比如说?” “比如,拥有S级血脉天赋的你绝不是什么普通公民,你的血脉天赋与你的雄虫身份叠加在一起,它足以影响的东西太多。”左恩说着,后方的仪器轻轻“叮” 分卷阅读54 的一响,两条机械手臂先端出了盛着三杯饮料的托盘,再端出了四份新鲜出炉的点心。 齐斐走上前,将属于贝余的那份点心饮品端去小雌虫面前,左恩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能够上战场的雌虫非常好找,每年晋升之际,军部都要为了有限的晋升位与过多的可晋升者斟酌考校上大半年,从任何一个位子上撤下来一名虫员,不超过一周就能找到战功相当又资历合适的对象顶替上去。但能上战场的雌虫好找,高血脉等级的雄虫却不好找,尤其是像你这样的‘普通居民’。” “普通居民”几个字眼在左恩嘴里转了一圈,显得颇为意味深长。 齐斐轻轻拍了一下贝余瘦削的肩膀,转身看向左恩。 物向来以稀为贵,尤其是本身便价值颇高,从里到外都切实珍贵的罕见物什。 “虽然这样说你可能会觉得有些荒谬。”左恩看着齐斐,“你比言要有价值,更加珍贵,如果你们俩之间非有一方对对方使用敬称,那么这个对象绝不会是你。” “……” 齐斐无言以对。他发觉左恩说的不错,他的确觉得非常荒谬。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左恩给齐斐留出了思考时间,齐斐则进入到自己的思考里,贝余小心翼翼打量点心和饮料,齐球在他身旁直着身体,靠着自己的小短腿站了起来,对桌面上的饼干充满跃跃欲试之情。 仿佛是在担忧咀嚼声会吵到两只成虫,贝余只尝了一小口饮料,然后将吸管抽出来,把盖子揭开,将饮料倒在盖子里,好让齐球舔舐。 他已经尽可能保持了安静,但没多久,这一片安静仍是被打破。 左恩的终端发出一声震动嗡鸣,提示着他有新讯息需要查看。 “抱歉。”左恩低头去拿终端。 从齐斐的角度看去,便是左恩只低头扫视了两眼屏幕,表情就迅速起了变化。 从双方相遇至今,左恩在齐斐面前一直是温和而健谈的,他虽身家优渥,却不刻意张扬吃穿用度,不像今天那柯姓二位一样爱把自己装点成一棵圣诞树,虽然辈分比齐斐低上近十阶,但与齐斐间交谈轻松自然,那个“九太爷爷”的称呼在被齐斐婉拒过后,便成为了调侃时才偶尔使用的称呼。 但今天面对柯家那两位时,左恩的神情是冷淡疏离,甚至还带了几分厌恶的——就与他此时的神情一样。 齐斐:“出了什么事?” 左恩抬头看了一眼齐斐,叹了口气:“我觉得,你可能过来亲眼看看更加合适。” 齐斐的虫星居民户籍虽然已建立起来,但他尚未获得自己的居民ID卡,他需要在抵达虫星后前往相关事务办理处,亲自激活自己的居民账户,他的居民ID才能进入可使用状态中。 高等虫族的公众网仅对持有虫族居民ID的用户开放,得靠着激活后的ID注册账户,方才能进入其内浏览信息。 齐斐的居民账户尚未激活,ID自然也无法使用,登不上公众网的他走到左恩身旁,借着左恩的终端浏览了十循环分前才发布到虫星公众网上的一则信息。 那则信息在短时间内吸引了极大关注,迅速跻身到热门行列,被公众网作为今日热点之一,推送到了它所有用户的终端上。 齐斐注视着屏幕上的信息标题,慢慢皱起了眉头。 第三十六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五 左面墙壁上挂着一排内容极其抽象的画作,一眼看去,只觉得是不同的色块堆叠到了一起,且每一色块的选色都十分明艳,绘制颜料里像是掺了荧光粉一类的物质,在灯光照射下整个画面都发出亮光。 右面墙壁上则钉着多个不规则分布的金属壁格,每个格子里都摆着一件造型独特的装饰物,这些装饰物与那些画作同样抽象,看不出是什么模样,它们最大的共性就是原材料均价格不菲,本身极为通透晶莹,在室内照明下流光溢彩,同样隐隐发出亮光。 左右两面墙壁都如此向往光明,隐约有和照明系统一争高下的趋势,让人不禁有些担忧房间内的对象是否承受得住这左右夹击的“亮瞎眼”攻击。 但只需要瞧一眼此刻正待在这个房间内的两名对象,这份担忧便能立即转化为了然,还能顺便领悟到为何这间房间的装饰风格如此别具一格。 正待在这间房间里的正是向齐斐“推销”失败的两名柯家族虫,他们的舰船紧随在左家舰与军用舰后起航出发。 两棵对“奢华闪耀”极其追捧的虫形圣诞树依旧是各类饰品挂满了全身的装扮,他们面对面坐在两张同样造价不菲的沙发上,位于房间中央的传统式水晶吊灯自上而下投下光芒,让他们与发着光的两侧墙壁相得益彰。 在舰船上很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一番的柯曼眼下终于抛去所有伪装,一张原本还算俊秀温和的脸阴云密布,先前弯了半天时光的唇角阴沉下撇,整只虫看起来阴鸷极了。 坐在他对面的虫族连一个眼神都不分给自家兄长,仿佛对他这副模样早已习惯,先被齐斐毫不留情指明“对孩子大喊大叫算不得性格温柔”,又被言刺了一句“不守时算不得知书达礼”,他这会满心都是自己刚刚遭受的冷遇,整只虫十分愤愤不平,正拿着一把缀满了细碎钻石的小镜子左瞧右看。 两虫就这么互不干扰地做了好一会,柯曼忽然发出一声笑,引过了正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弟弟的注意。 从镜子后偏过脑袋的虫族问:“怎么样?他们是已经发出去了吗?” 仿佛是获得了一个好消息,柯曼的神色缓和了不少:“不光发出去了,而且还反响良好。” “真的?”对面的虫族闻言镜子也不照了,转到柯曼身边来,伸着脑袋去看终端屏幕上的信息。 只是他的关注点与柯曼的关注点不太一样:“那张照片也放出去了?快给我看看!” 柯曼在听他只提相片时轻轻皱了下眉,心底嗤笑一声“愚蠢又肤浅”,但面上还是温和的道:“当然发了,我把悬浮屏调出来,调大了给你看。” 对于兄长的心思无所觉察,“愚蠢又肤浅”的虫族高兴地道了声谢,接着便全心全意看起了已经调出的悬浮屏。 悬浮屏上,一张齐斐的照片赫然映在其上。 背景是方才的军舰舰船转角处,齐斐侧朝着拍摄者,身形高挑,肩板背直,清晰的侧脸轮廓既彰显出了他组合得宜的五官,又通过对眼神的抓拍,良好传递出了那股缭绕在他周身的冷峻气场。 并行的两艘舰船内,左恩点评着这张照片:“起码这个偷拍的家伙拍摄技术还行。” 说完后左恩认真端详了会齐斐,又摇摇头:“不过照片到底是照片,还是本尊活体带来的冲击力更大一些。” 分卷阅读55 齐斐没有应这句玩笑话,他皱着眉头:“我记得军用舰上随意拍照是违规行为。” 左恩:“……” 对哦,他的这位“九太爷爷”可是特别遵纪守法的。 被附在那则热点信息详情里的照片是张偷拍照,从拍摄角度判断,拍摄者多半是跟随在柯曼后方的那名柯家卫兵。军用舰属特殊管辖区域,登舰拍照必须要按规定办理相关手续和许可证明。 这张照片确实是违规的。 那条热点信息在被推送至所有公众网用户终端后,很快便获得它了应有的结局——因违反相关法律法规,被后台监管删除。 但哪怕这则信息仅是昙花一现,从它被发布至公众网上,作为今日热点之一被推送到用户终端,再到它那张附属照片被指出存在不当之处,被后台监管删除,这期间的反应时间已足够让它为大多数虫所看见。 发布者挑选的发布时间恰到好处,此时虫星上正值傍晚,是大多数虫族刚结束了一日工作,正在返家途中或已经归家的时间。 那则信息的内容详情与它的标题一样导向性十足,齐斐浏览了它整整两遍。 他的记忆力一向良好,采集重要信息仅需浏览一遍就足够,但齐斐情不自禁看了第二遍,带着一点确认那上面所描述的对象的确是他的心理。 内容详情篇幅不算长,语言较为精炼,以“柯家两位小少爷今日已偶遇新生代S级血脉”开篇迅速吸引关注目光,紧接着从十分主观的角度描述了柯家两位少爷对齐斐的映像。 齐斐原以为先前拒绝了对方的自己会在这番映像描述里获得恶评,却不想看到了满篇柯曼及其弟弟对他的关切与忧心。 外形条件不俗,极富有S级血脉应有的气场与风姿,来自一个发展进程落后虫星三个星年纪的星球,对于自己真正的种族知之甚少。 直至此处,映像描述里的内容都还称得上客观,但后面很快画风一转,点明了柯家两位少爷的忧心。 柯家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小少爷指出,这只来自落后星球的年轻雄虫恐怕已遭有心虫误导,某些有心虫正在利用得天独厚的先机拉拢齐斐,并向齐斐灌输有益于自身的观点,让齐斐对其余同胞的正常关心充满防备。 齐斐身为奥左两家直系血脉一事尚未对公众公布,目前仅有部分对象知晓,在数目更加广大的虫星居民眼中,齐斐头顶“来自落后星球”,“高等级血脉”,“真实双亲不详”,“没有过硬家世背景”等多个头衔。 这些头衔融合到一起,落在有心者眼里,便是大写的“绝好拉拢对象”。 谁若是头一个向这只高阶雄虫伸出手,为他提供引导与便利,那么回归虫星后的对方不是一定为自己所用,至少能在多个场合内为自己“撑场面”,等到对方日后有所小成,反馈给自己这位引导者的自然是有利无害。 左家专用舰船与军用舰联合返星的讯息老早就传回了虫星,那则信息里使用的“某些有心虫”,但只要是不消息过度闭塞的对象,很快就能猜测出这暗指的是谁。 齐斐刚刚在浏览完信息后不慎将页面拉到底部,下方的评论区里已有用户提出了有关“有心虫”是谁的推测。 除去“不主动与人起纷争”外,“不主动给任何人添麻烦”同样也是齐斐的行事原则之一。 如今将人更换为虫,这条原则依旧适用。 意识到自己已经给左恩和言带去了麻烦,齐斐眼神微微一凝。 舰船此时已经平稳起航许久,于五循环分前顺利驶入航线,虫长官在确认过自己的职责已经履行完毕后一秒也没在舰桥上多待,他询问过齐斐的目前所在地,然后返回了C区。 尽管悬浮屏上的那条信息已被删除,齐斐在听到呼叫铃响起时仍是本能的关闭了屏幕,差不多也就是在屏幕收起的时候,休息室的电子门平稳滑开,言走了进来。 左恩将齐斐这下意识的收起屏幕行为看在眼底,他轻轻一挑眉,给了刚进门的言一个鼓励注视。 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言莫名其妙收到这枚鼓励眼神,纳闷片刻后将目光转向齐斐。 “正好,我也该返回自家舰船去看看了。”左恩极其自然的起身,朝齐斐挥了挥爪,“我们待会再聊。” 随即他便出了休息室的大门。 休息室里登时只剩下三虫一狗。 贝余安安静静在角落里待了许久,只和齐球一同静悄悄的玩,他过于安静,如果不是齐球在玩耍期间还时不时发出哼哼声响,齐斐几乎要忘了这里还有这么一只小雌虫的存在。 眼见着左恩已经出了休息室,贝余踌躇了片刻,小心抱起了齐球,然后将齐球送还到齐斐面前,自己则准备也离开休息室。 齐斐想了想,在小家伙准备迈步前叫住他:“如果你愿意,可以再和它玩一会。” “……”刚朝门口迈了一步的贝余转过身,安静看着齐斐。 齐斐弯腰将小毛团子放回地上,齐球立即“哒哒哒”跑去了贝余身旁,活动着全身表达了想要继续玩一会的意愿。 贝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屈服于小毛团子的诱惑,他再次抱住了齐球。 既希望再和齐球玩一会,又不想打搅两只成虫的讲话,贝余单手抱着齐球,抬起另一条手臂先指了指大门,又指了指右侧。 齐斐没有领悟这动作含义,言却看懂了:“你想带着齐球去旁边的半圆空地玩?” 贝余无声点了点头。 于是一大一小两虫连同齐球一起看向齐斐,齐斐自然是毫无意见。 、 等到贝余带着齐球也出了房间,休息室里就只剩下了齐斐和言。 虫长官还在脑内整理着自己先前酝酿到一半的话语,他的大脑不具备“断点续传”功能,需要重新酝酿一阵。 倒是他面前的齐斐忽然问道:“是不是有谁在故意针对你?” 第三十七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六 言酝酿到一半的进度条再次被外力中断,他蓦地一愣。 齐斐与愣住的言面面相觑片刻,意识到自己说了句蠢话。 进入休息室之前,齐斐总共是有着两个疑问,一个有关“您”与“你”的称呼问题,一个有关左恩之前话语里提到的“把柄”,在共同浏览消息期间,左恩主动向他提起了他的第二个问题。 细节叙述起来过于繁琐,左恩仅向齐斐透露了个大概。 各大世家均有主要涉猎行业,譬如齐斐目前最为熟悉的左家与奥家。 左家近三百年来都专注商业贸易一域,奥家则自新帝国建立起便以军部为主要活动舞台。 无论引领全族向某一领域发展的“领头虫”最初是否有过要在该领域内进行 分卷阅读56 资源垄断的想法,世界大族长期专营一域,在这片区域内形成家族力量盘踞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左恩告诉齐斐:“五大军团相互制衡,五位军团长分别出自五大将门之家,随便军团长之下的虫员如何调动,稳居在最顶头位置上的一定是‘五门’之一的成员,这是历年来的惯例。” 齐斐在左恩说话期间专注倾听,目光静静落在对方身上。 “不过,惯例在四年以前被打破了。” 左恩的话音在这里停了一停,他朝齐斐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你猜,打破了这个惯例的对象是谁?” 历年来的军团长都出身将门,家庭背景雄浑,现任军团长中能够称得上打破了这一惯例的,自然是其中唯一没有家族力量支持的对象。 齐斐恰巧只知道这么一位收容中心出身的军团长。 答案昭然若揭。 言能够升到如今的位子上,晋升为五位军团长之一,便意味着“五门”之一在四年前的晋升中失利。 长期以来归自家成员掌控的军团骤然离手,这几乎是动摇到了家族根基。 那句疑问句完全可以改为陈述句,言当然是正被针对着,他不仅被针对,还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连根拔起,一朝铲除殆尽。可偏偏,他这根钉子扎的过深,刺干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倒刺,这些倒刺全都与主刺牢牢贴合,关联紧密,它们在这四年里飞速增长,将多如牛毛的根须延伸至了这唯一脱离世家掌控的军团的每一处。 这样一根具备生长性的钉子不光难以拔起,一旦强制抽离,还势必会元气大伤。 暗中盯着言一举一动的对象都是绞尽脑汁的挖掘着他的失误,从细枝末节里去揪他的把柄,试图在对自身损耗最小的情形下将他从现在的位子上拉下来。 “其实他们盯着言的原因还有一个。”左恩在齐斐猜到了答案后继续开口,但他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完。 言来的正是时候,他在左恩刚提到还有一个原因时就按响了呼叫铃。 作为已婚虫士,尽管左恩顶着的是二十七八的皮囊,但他偶尔也会操操与真实年龄相符的心——比如关照这些真年轻虫们的感情生活。 左恩在言进入休息室后顺势住了嘴,十分贴心的主动为齐斐和言留出“二虫空间”,将还没说完的后续内容全都临时收进了那句“待会再聊”里。 骤然被问及是不是正被针对的虫长官兀自怔愣着,半晌不答话。 齐斐觉得自己像是名刚刚听完孩子朋友悄悄向自己打的小报告,知道了自家孩子正在学院里遭受欺负的家长,他其实有着不少好话题开头可以选择,结果在到了受了欺负的“孩子”面前后,开口就是一句明知故问的“是不是有谁在欺负你”。 这句话十分鸡肋,还极容易获得否定答复,毕竟青春期的孩子大多倔强敏感,不愿……不不,等等,思维跑远了。 端着一张四平八稳的面瘫脸,齐斐不动声色的将跑偏的思维从那个诡异比喻里扯了回来。 他发觉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将自己代入进奇怪的角色关系里。 等到当惯了照顾者角色,对于“博爱的奶爸”这一惊天地泣鬼神的头衔也勉强能够接受的齐奶爸回想了一番上一次将自己与“父亲”等同起来是什么时候后,言也终于愣神完了。 丝毫不知自己险些在齐斐脑海中与对方结为临时父子关系,愣神完毕的虫长官竭力保持了面容平静,只一双蓝眼睛目光灼灼:“你在担心我?” 齐斐感到他仿佛被一双虫眼探照灯给盯住了,他承认了自己的确在担心,然后发觉那双“探照灯”竟然升了级。 “我很高兴。”言目不转睛看着齐斐。 “探照灯”亮度直线提升,还颇具穿透力,隐隐有要直奔向镭射灯的趋势。 齐斐与言面对面而站,对面那双眼睛里的光亮皆数落在了他眼里,他像是直接注视了某一处光源,以光源为中心,他的视野周围泛出了一点由知觉滞留特性造成的小光点。 言实际上是名不习惯笑的对象,齐斐在接触的这些循环日里已经发现了这点。 虫长官每次试图朝齐斐微笑时,露出的笑容都僵硬死板,只是努力将五官调整到了“笑”应有的位置上,他最习惯的神色是严肃冷峻近刻板的面无表情。 但即便是言不苟言笑,只摆出一张无甚表情的脸面对齐斐,齐斐仍能大致辨别出对方的真实心情——靠那双眼睛。 在看向齐斐的时候,言总是将所有情绪都摆进了眼睛里,他的眼睛对齐斐从来毫无保留,将希冀和渴望都诚实填充了进去。 齐斐静静看了言片刻,某个问题不期然浮了上来,他在迟疑片刻后顺应了本心:“你是因为我在关心你而高兴,还是在因为我做了与另一个‘我’相似的事情而高兴?” 声敏传感器感应到了错误音频信号,“光源”闪了闪后暗了下去。 好歹还没有移开眼睛。 想起齐斐对于模板嵌套的介怀,有过“前科”的虫长官老实的像个回答雄父提问的幼生体:“前一个。” 齐斐:“……” 其实冲着那双眼睛里的光骤然暗下去,言隐隐有些畏缩的眼神,齐斐还以为答案会是后一个。 他尚能对言的眼神里分别出对方真实情绪,虫长官的读心技能则差上不少。 言观察不出齐斐对这个答案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姑且猜测齐斐应当是满意,言觉得将话题停留在此处过于危险,他转移了话题:“毕竟在部分对象眼中,我是个抢夺了他们资源的无耻之徒,他们觉得我拿到了不该属于我的东西,因此对我恨得牙痒痒,时刻期望着我能‘改过自新’,将不该属于我的东西归还回去,最好还能主动承认错误,请求他们的……” 说到这里,虫长官意识到自己已经说得太多,他略显生硬的结束了这个话题开头:“他们会盯着我实属正常。” 请求他们的什么? 齐斐在意着言没有说完的最后两个字,但他从言的眼神里捕捉到了飞快划过的厌恶,那丝厌恶让他止住了已经留到嘴边的询问。 想起自己也是造成对方又一次被恶意揣测的根源之一,齐斐没有留意到自己的眼底暗了一分:“我会在抵星后努力寻找解决途径,至少让他们无法从我这里获取任何把柄。” 言神色有些奇异的看了齐斐一眼,齐斐发现,虫长官的自体声敏传感器又获悉了正确音频信号,“探照灯”又以肉眼可及的速度亮了起来。 “我觉得这恐怕比较困难。”言反常的没有对齐斐的一切意见都无条件赞成。 齐斐认真思索了一番自己的行动力:“我会尽可能去努力。” “不是这个问题。 分卷阅读57 ”言眨了眨眼睛。 齐斐莫名其妙,只能给虫长官一个疑问眼神:“那是什么问题?” 言答:“只要你不讨厌我,不抗拒我的靠近,那么因为你而厌烦我的对象只会越来越多。” 齐斐皱起了眉。 说完后总觉得有些不对,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在撺掇对方不再维持现状,言迅速补充:“因为他们会嫉妒我。” 齐斐:“嫉妒什么?” 虫长官一本正经的回答:“嫉妒你不拒绝我的追求,甚至有可能与我结婚。” 齐斐:“……” 这大约是齐斐今日第二次面临无言以对的境遇,他默然半晌,决定把这番话当做玩笑话听。 言悄悄在话语里藏了私心,把“结婚”的暗示埋进话里,等待着齐斐的反应,然而他的心仪对象仅是皱着眉头,以一副“你得讲究客观现实”的神情冲他摇了摇头。 “别担心,这样的情况发生的概率很低。”齐斐安抚着言,语气笃定,“我在异性中向来不怎么受欢迎。” 第三十八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七 哪怕没有“S级血脉”这个吸睛的头衔,只单看外形条件,齐斐虽说不是更加符合大众口味的清隽俊朗一类,却也是极富有吸引力的。 他的好看是具有侵略性的那类好看,叫人第一眼看去顿觉不好接近,下意识的保持距离,但隔着那一段距离,却又不由自主被他吸引。 外形条件过硬,综合能力优秀,这两点已足够让一名对象揽获一众关注目光。 虫长官悄悄回忆了自己曾专程守在清洗室外看见的出浴图,他对齐斐的“在异性中想来不怎么受欢迎”说法表示了深切怀疑。 就像齐斐决定将言先前的话当做玩笑话听一样,言也在疑心齐斐是为了安慰他而故意说谎话。 “是真的。”言将满腹怀疑全表现在了目光里,齐斐想了想,列举出了客观证据,“我登上过全院女生私下里排的‘最不适合谈恋爱’排行榜。” 言:“……” 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看齐斐时眼里永远装着加厚滤镜,言完全想象不出怎么会有谁不愿意和对方在一起。 “不怎么受异性欢迎”的结论,是齐斐基于自己那乏善可陈的异性/交往史总结得出。 读书时期的齐斐与同龄男孩画风迥异,父亲的失踪让他成长的飞快,他身上看不见多少少年人应有的意气风发,处处透着早熟的沉稳,还喜怒不形于色。 青春期里对某名异性升起懵懂情愫,这是绝大多数人都会有的经历,那一份感情稚拙青涩,嗅起来像刚被掐断的娇嫩茎条,从断口里流出汁液清新至刺鼻。 然而,这种种美好与青涩皆与齐斐无关,他是这“绝大多数”之外的极少数。 齐斐心里的那头小鹿在他整个青春期里都没有为谁乱撞过,他的外表与成绩倒是曾引得部分少女的小鹿为他乱撞,但他看上去不太好接近的气场是阻隔了女孩子们真正向他靠近的第一关。也有少许几名姑娘曾突破这一关的封锁,勇敢凑近他身旁,但她们又被名为“不解风情”的第二关给阻拦,面对着大脑里仿佛根本不存在恋爱概念的齐斐无计可施。 从这勇敢靠近的小猫两三只来看,齐斐最初也还不算是“无人问津”,但他对女孩子们的心思一窍不通,完全没觉察出来那些包含了少女情怀的小动作背后还别有深意,将它们全都归为了正常同学间的普通交际。 在齐斐皱着眉头询问特意化妆前来见他的姑娘是不是遭受了校园暴力,被谁打了眼睛,严肃着脸告诉偷偷带耳坠手环再用长发长袖挡住的姑娘这是违反校纪,劝导对方最好立即取下来,为怀着小心思前来向他询问提高成绩方法的姑娘出了一整套卷子并督促对方全部做完,还审核了对方随后一次月度测验的成绩后,他终于登上了同院姑娘们私下里排的“最不适合谈恋爱”榜单。 少女们理想中的恋爱对象,可以是温柔谦和又俊朗的书卷气学霸,也可以是朝气蓬勃又热忱的运动系少年,又或者是家境优渥,略带一丝孤高或痞气的富二代小少爷。 学生时代的男孩同样百态各异,青涩的感情总能找到合适的寄托对象。 但基本没有青春气十足的姑娘会想要和教导主任谈恋爱。 打头几名主动靠近齐斐的少女以身试验,摸清了齐斐实物与外包装不符的本质,齐斐就此成了少女心事中一朵“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奇葩。 那时候的齐斐心底也确实不存在恋爱概念,他有着太多其他的事情需要去付诸关注,根本没有心思展开一段青涩恋情。是以多年以后,朋友们聊起青春往事,齐斐只记得自己似乎是不怎么受异性欢迎,女孩子们都对他敬而远之, 时至今日,齐斐终于从纷繁事务里分神,将注意力投了一分半分到自己的感情一事上,这说起来还是某位虫长官的功劳。 言是头一个直接将“追求”一词挂在了嘴边,还将自己示好行为全都对齐斐直言不讳的对象。 大胆且行动力超群的“虫姑娘”以不容置喙的方式,突破了齐斐的第一道关卡,并且丝毫没有要被第二道关卡吓退的迹象,在屡战屡败中愈挫愈勇。 无论是什么事情,“第一”总是独特而意义非凡。 尽管就眼下的“战况”来看,第二道关卡似乎攻关艰难,但虫长官也不是在努力做无用功。 那道初看上去牢不可破的“不解风情”大关已隐约透露出了松动迹象,就在齐斐向言确认他究竟是在为什么而感到高兴时。 此时的话题已与谈话初衷差了十万八千里,从严肃的内部纷争跳转到了情感生活频道,齐斐想起言之前似乎是还有话和他说的模样:“那时候——在你前往舰桥之前,那时你想和我说什么?” 酝酿了两次均被无情打断的话这会终于有了畅谈时机,只可惜连续两次的打断,让虫长官已然忘了他原本是准备如何修饰一下自己的话语内容。 “你觉得柯家那位小少爷……”没了修饰遮掩,言斟酌片刻,只能尽量不让自己将过多情绪暴露在话音里,“你觉得他怎么样?” 齐斐一开始以为他说的是柯曼,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对方话里还有个“小”,指的应当是他那位“天降相亲对象”。 不太习惯在背后议论别人,换成别虫也不太行,齐斐沉吟了片刻,就事论事:“他对贝余有些太刻薄。” 鉴于那位小少爷在齐斐走出转角前还在嚷嚷自己衣服被贝余弄脏了,齐斐在将贝余拉到身后后留神观察了对方的衣装,那一身装束应是登舰前才打理过,坠性极好的料子上几乎一丝褶皱也无——除了右侧最底部有一道至多半指长的细小折痕。 那里 分卷阅读58 就是对方所说的被贝余“弄脏了”的地方。 盛装出行,多半是为了去见某个重要对象,精心装点的行装还没见到重要对象就先遭了点损坏,心情不佳也可以理解,但言语间直接攻击对方家庭,姿态高傲,讽刺鄙薄全摆在了脸上,便显得有些反应过激。 “他长相出众,被家里娇惯坏了,已经习惯了稍有不顺心就大发雷霆。”言说着,话音一转,“你那时候说的其实不太对,他和柯曼就是冲着你来的。” 齐斐还没接话,言接着道:“你应该已经感觉出来了,柯曼希望将弟弟介绍给你,所以对于我来说,那位小少爷这是一名竞争力不俗的情敌。” 齐斐:“……” 虫长官的直球总能让他陷入短暂的失语。 不在意齐斐的不接话,言看着他:“我本来是想旁敲侧击一番你对他的详细看法,譬如今天他要是没有在转角处恰好和贝余相撞,只对你展示了娇柔甜美的一面,你会觉得他怎么样之类,然后再委婉的对你说一堆他的坏话,让你对他的印象变得更差。” 言问:“你觉得这样的我糟糕么?” “娇柔甜美”一词让齐斐眼角轻轻一抽,他沉默了一小会,言却觉得他像沉默了一个星年纪那么久。 就在齐斐准备回答这个问题时,门外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像是有什么重物狠狠撞在了墙上。 齐斐和言对视一眼,迅速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大约是前来送文件的奥宁正半跪在地上,数据板在他身周散了一地,他在这条宽度有限的走廊里展了翅,一侧翅翼已刺进了墙壁里,他浑身肌肉紧绷,仿佛随时要冲出去和谁战斗,却又四肢僵硬,直直面耗着前方一动不动,对齐斐和言的出现也无动于衷,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了前方那件此刻映在他眼里,让他不能自已恐惧的东西。 齐斐在看清奥宁的状况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前方的走廊上既无怪物也无敌袭,只有着一地淡黄色线状物——看上去像是从某块淡黄布料上撤下来的细线。 那些细线延伸过前方走廊转角,一直蔓延到了前方尽头的那块半圆空地上。 猛地想起贝余和齐球应是正在空地上玩,齐斐正要过去看看情况,前方墙壁后便探出了贝余的脑袋。 贝余小心翼翼的朝外瞅了一眼,看见齐斐和言后像松了口气,抱着齐球一路小跑回他们身边。 “前面……”奥宁的声音微不可闻,“前面只有你们?” 这话是在问贝余。 贝余拼命点头,从怀里摸了什么出来。 那是一块淡黄色的布料,不过边缘已经破破烂烂,被撕咬的不成样子,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口水味。 齐斐在齐球的嘴边和爪子缝里发现了淡黄色细线残余,那一地的细线与这块破布显然是齐球的杰作。 言在出门看清情况后多朝前走了几步,挡在了奥宁前方,他用身体阻隔了奥宁投向那一地细线的视线。 “这只是块布。”言从贝余手中接过那块布料,递到奥宁眼前。 奥宁在一片淡黄色物靠近自己时往后仰了仰身体,他谨慎的盯着被言拿在手上的布料,直到自己迟疑着伸出手,在布料上摸了摸后,他整个身体才骤然一松,靠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这会眼里才终于容下了其他事物,奥宁看见了在旁边同样注视着他的齐斐,他非常勉强的笑了一下:“对不起,让您受到了惊扰。” 齐斐摇了摇头,在摸了摸贝余的脑袋又拍拍齐球后蹲下/身,替奥宁收好了一地的数据板。 “抱歉。”奥宁小心收回翅翼,扭头看着自己造成的破坏,面色惭愧,“我会负责把这里处理好。” “不急。”言拍了拍奥宁的肩膀,“先去休息一下,这边我来处理。” “可……”奥宁看上去还想争辩几句,但贝余走到他身旁,拉了拉他的袖子。 小雌虫将齐球送回了齐斐怀里,然后安静拉着整只虫还处在惭愧里的奥宁去了舰船上配备的医务室。 直至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消失在前方转角处,齐斐看向言。 言叹了口气:“他对淡黄的线状物有阴影。” 这一回答意简言赅,齐斐读懂了后面“不宜多说”的深意,没有继续追问。 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从第一次见面起,贝余便一直安安静静,好像从没开口发出过一丁点声音,齐斐猜测少年或许是无法说话。 “不,他不是无法说话。”言在听了齐斐的疑问后摇摇头,“他只是不太会。” 齐斐问:“什么叫做‘不太会’?” 言答:“某一功能长期不使用,缺乏锻炼,便会发生自然退化,贝余的语言功能曾长期处在停止使用状态,他已经习惯了不说话。” 齐斐揣摩了一下“习惯了不说话”背后的喻意,他一瞬间想起了那些自闭症儿童,但言说话时的目光复杂,让他一时间又不太确定自己的思路方向是否正确。 在齐斐兀自思考之时,言在侧旁静静看了齐斐的侧脸半晌,神色里流露出了欲言又止,但到底什么也没说。 轻轻摩挲了一下还被自己拿在手里的柔软布料,言忽然道:“介意我失陪片刻么?” 齐斐从思考里抽离注意力:“当然不。” “我去去就回。” 说着便准备转身,言在完全转过身前又被齐斐叫住。 “刚才的那个问题。”想起自己还欠对方一个答案,齐斐顿了顿,“你能够将它直言不讳的说出来,我并不觉得糟糕、” 言微微一愣。 齐斐的这句“并不觉的糟糕”,让虫长官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离开C区,他在确认自己已经与那一处休息室离得够远后沉下脸,眼底先前满载着的柔和光彩褪去。 言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淡黄布料,他拿起通讯端,面无表情拨了一个通讯码:“我发一件物品的图片给你,调出全船所有监控,定位它的源出现地。” 第三十九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八 舰船抵达虫星的时候,舷窗外的天幕还大半隐在夜色里,放眼望去一片墨色,只在尽头泛着一点白,像是幅渐变晕染的不太成功的水墨画。 靠在舷窗边上朝下看,二十四循环时运行的照明系统点亮了沉睡城市的轮廓,纵横交错的空行轨道铺设在半空中,偶尔能看见两三架飞行器在轨道上一晃而过,飞行器上亮着的行进灯在高速行驶下被拉长成一道光影,像条拖拽在飞行器后的小尾巴。 这些拖拽着小尾巴的飞行器打城市上方匆匆飞过,远远看去,好似几颗低空划过的流星。 此时是虫星时间凌晨四点半。 并行舰船的行驶速度要缓于独行舰船,穿越过母星的防御磁场后,舰船还 分卷阅读59 需切换至星内行驶状态,这一行驶状态下的行进速度还要再降低百分之三十。 主控室已在五循环分前向全体船员发送了通知,他们预计还有半循环时的航程才会抵达目标停机坪。 左恩的舰船是私家舰,他不需要像言一般谨遵管理条例,在起航降落两个重要时间段里必须留守舰桥。 左恩极善于忙里偷闲,他早早就将本是划归在自己职责范畴内的事务逐一划分,做了个任务安排表,然后将所有不是必须由自己出面办理的事项下放给管理小组,自己则安心当起甩手掌柜。 “甩手掌柜”在自家舰船上转了一圈,在某个观景窗口旁找见了齐斐的身影。 观景窗大而透亮,旁边有个开放式休息区,小吧台上智能小家电一应俱全,这一小块地方是左恩在舰船上的“专属常驻区”。 这里乍看上去充满精简主义风范,但仔细辨别每一件物品就能发现,它们都只是穿着“精简”的外衣。 近三百年来都专注商业贸易一域,左家财力雄厚,左恩作为已经定下的下一任家主虫选,自幼便深受“虫族式资产阶级做派”熏陶,他虽不像柯家那两位少爷般喜好将财力彰显在繁琐而昂贵的装饰物上,但他对于自己的生活品质也从不含糊。 不过这会,左恩瞧着站在舷窗旁的齐斐,深觉这个宇宙里有部分生物是真的什么也不用做,无需任何外力帮衬,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隐隐发光,吸睛于无形的。 昼夜交接的时刻,窗外风景本是大好,齐斐站在这斥了重金打造的全景观景窗旁,愣是“喧宾夺主”,硬生生让观景窗沦为了陪衬,成了他的背景墙。 隔着一段距离欣赏了这“你在窗前看风景,我在看窗前的你”的景致片刻,左恩看见齐斐朝他回了头,才继续迈腿,溜溜达达到齐斐身旁:“首次进入母星境内的感觉如何?” 齐斐在左恩打后方走廊转角处转出时就发觉了对方的靠近,但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在原地傻站了半晌,他疑惑的看了左恩一眼:“有些难以言喻。” 虫星对于齐斐来说,本该是陌生的彻头彻尾,他今日才第一次穿过它的防御屏障,进入到了星球境内,还要至少半循环时的时光,他才会真正踏到这颗星球的土地上。 但这颗星球却莫名带给他亲近感。 在舰船穿过防御屏障进入星境内时,齐斐隐隐感到有一小股力量在自己的血脉里激荡,仿佛一道温和的细小电流流经四肢百骸,牵引着他的身体与这颗星球的磁场发生共鸣。 左恩走到齐斐右边,和他并肩而立,他将这句“难以言喻”理解向了另一个方向:“这里到底是你的双亲曾生活过的地方,就算乍看上去觉得陌生,但因为有那层微妙的关联在,又会觉得它没有那么陌生——是这种难以言喻吗?” “嗯、”没有否认左恩的猜测,齐斐收回落在对方身上的目光。 他们再次一同看向窗外。 “半循环时,也不过就是三十循环分,从这时候算起,就只剩下二十三循环分了。”左恩用胳膊肘顶了齐斐一下,“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齐斐:“心理准备?” 那一胳膊肘不痛不痒,齐斐站的稳稳当当,倒是左少家主缩回胳膊后悄悄摸了摸自己的手肘,觉得他像是顶在了一块肉石头上。 “是啊,面对一群对S级血脉虎视眈眈的‘狂蜂浪蝶’的准备。”左恩将自己受了轻伤的胳膊背到了身后,不让“九太爷爷”发觉他的曾孙在偷偷揉手肘。 这已经近日来第二次有对象向齐斐强调,他需要注意自己未来可能会暴涨的异性缘。 左恩认真观察着齐斐的神情,从他脸上找到了一丝不信的踪迹,他本着“过来虫”的心态叹了口气,拍了一下齐斐的肩膀:“等今天待会你去各个部门办理手续时,去那些地方亮相一圈就懂了——你有注意到刚刚入境检测时的那位么?就是刚刚登上舰船,来核实船员身份的那位。” 齐斐顺着左恩的话回忆了一下:“记得。” 左恩笑了起来:“舰船上所有船员的身份早就传进了出入境管理系统里,经过扫描光圈时,光圈会依据录入进系统的资料自动甄别入境虫员,你的资料当然也在里面,你看出那一位实际上是在假公济私么?美其名曰加强防范,亲自登舰检测,其实根本就是来看你的。” 齐斐:“……” “习惯未来生活的第一步——从习惯‘假公济私’开始。”左恩笑眯眯道,“不过我觉得,对于某些雌虫‘假公济私’来靠近你的行为,你或许已经有了不少过往经验。” 齐斐还没作答,远在一舰之外的言倒是打了个喷嚏,吸引了全舰桥的诧异目光。 半循环时很快过去,并行的两艘舰船在电子时钟上的数字跳转成五时,稳稳停靠在了已经做好接舰准备的停机坪内。 按着原本的计划,两艘舰船的着陆时间应是该再往后推移一点,眼下时间有些过早,接舰的工作员认为不该让刚刚抵达母星的高等级雄虫如此辛苦操劳。 但左恩和言一致认为,将时间提早一些更好。 早早抵达母星,便能够赶在交通早高峰之前将齐斐转移出中央停机坪,并尽早领齐斐去各个部门转上一圈,将需要他亲自出面的手续办理好。 连同言在内的所有战士都需要先行返回军部,提交本次外出任务的任务汇报,陪同齐斐去办手续一事由左恩负责,他在下了舰船后依旧与齐斐待在一起。 左家专用飞行器已在停机坪外等候许久。 “我们走专用通道出去。”左恩在出舰时对齐斐道。 齐斐微微颔首,他在舰船开始降落时便离开了观景窗,与左恩一同返回了舰船的中央集会区,等待舰船停稳后舱门开启。 中央集会区距四周舷窗遥远,站在集会区内朝窗口张望,只能远远看清外间已然亮起的天色,齐斐主观认为这会时间还如此之早,外面应当是寂静且虫烟稀少,只有部分为了接舰而辛苦早起的工作员存在,但在舰船主舱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就被现实无情的打了脸。 隔着一段安全距离,安全线外是乌泱泱一片站立着候舰的身影,齐斐为这出乎意料庞大的接舰阵容一愣,他出舰的脚步略微停了一停,紧接着,他敏锐的听觉便捕捉到了一阵接连不断的“咔擦咔擦”声响。 与此同时,一片红色的小光点在那一众身影间亮起。 每一个小光点都代表着一台正运转着的录像以,那些红色的小眼睛飞快眨动着,记录下正发生在出舰口的一切。 和前一回柯家族虫的偷拍不同,这一回是光明正大的拍照与摄影。 左恩走在齐斐身后,他仗着与那一干虫员还有一段距离低 分卷阅读60 声调侃齐斐:“等待会激活了居民ID,你首次用自己的ID登上公众网,母星公众网用来欢迎你的第一份礼物,大约就是首页铺天盖地的你自己的照片与小视频。” 齐斐:“……” 谨慎联想了一下那个画面,齐斐很快便因觉得那个画面引虫不适而住了脑。 无论候舰线后的虫族们为了瞧一眼“S级血脉”真容是起了多大一个早,接舰方出于对齐斐虫身安全的考虑,为齐斐与左恩安排了位于接舰群众另一方向的专用通道。 端着自己那张纹丝不动的面瘫脸,齐斐在左恩的带领下离开了停机坪。 户籍办理中心的职员本应是早七点后才开始正常工作,但他们今日的上班时间提前了两整循环时,五点刚过,办理中心的大门便已经解锁,中心内各个系统进入平稳运转中,早起的职员精神抖擞的守在自己的工作台后,等候那位新找回的“S级血脉”携带者到来。 户籍办理中心是齐斐今日的第一站,他的居民身份认证与ID账户激活均需要在此完成。 登上等候在停机坪外的飞行器后,齐斐有些惊讶的发觉飞行器内仅有他与左恩两虫。 “我的驾驶技术也是很不错的。”左恩任由鉴别光线扫过他的身体,飞行器在确认了他的身份后发出“滴”的一响,进入启动状态。 齐斐被左恩身前的操作台吸引了注意力,他看向那些亮起的光标。 “喜欢吗?”左恩边问着边操作飞行器升入空行轨道,“你要是喜欢,我们待会办完手续后还能顺路去看看飞行器,在驾驶证审批下来前你还不能操作它上空,不过我们可以去家里的训练场先熟练一下操作,等你成……” 流畅的话语突然卡壳,左恩像是一卷播放不太流畅的老式磁带,他片刻后才补全自己的话语:“等你成功取得了驾驶证,我们再去试试正式上空。” 齐斐确实是对飞行器极感兴趣的,他咽回原本的客气婉拒:“如果不会太麻烦的话,就有劳了。” “当然不麻烦。”左恩抽空给了齐斐一个微笑,他在扭头间快速打量了一番齐斐的神色,见对方对刚刚的卡顿毫不在意,才在心底轻轻松了口气。 见了鬼了,左恩想,刚刚那一瞬间,他竟然想对他的“九太爷爷”说“等你成年”。 第四十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九 差点溜出嘴边的一句“等你成年”倒是悬崖勒马,及时收了回去,可它在左恩心底激起的浪花一时半晌却还没法平息,左恩趁副驾位上的齐斐没留注意,悄悄冲着前视窗皱了一下眉。 前视窗上嵌着的合成玻璃明净透亮,左恩在那上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皱起的眉宇间夹杂着疑虑。 齐斐显然早已成年许久,他的五官轮廓与身形体格都彰显着这已经是一名成年虫族。纵然左恩在面对自己这位年轻的“九太爷爷”时总免不了要怀有几分年长者的关照心理,齐斐的生理年龄比他小上近两轮,可这份关照心理也不至于蒙蔽他的眼睛,让他将齐斐这么大一只成虫与未成年幼崽混淆。 但…… 左恩再次皱了皱眉。 刚刚那句话形成的自然而然,临出口前才发觉不对,在那短暂的数秒时间里,他是真的有一瞬认为齐斐尚未成年。 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古怪的“认为”,左恩纠结了片刻,却得不出原因,他最后只得把那一瞬的古怪感受归咎为最近事务繁忙,缺乏好好休息,随即便把它抛到了一边。 齐斐没有觉察到左恩的短暂走神,他在左恩兀自纠结之时,正望着窗外匆匆闪过的景色。 与先前在舰船舷窗口仅能看见的大致轮廓不同,这会乘坐在飞行器上,能够更加清晰的看见下方城市全貌。 亮起的天色与初升的太阳代替了辛勤一夜的照明系统,将城市从沉睡中唤醒,照明系统自动调节了光照亮度,进入它的例行“偷懒”时光。 空行轨道的主干道铺设在城市上空,与悬浮广场及地面建筑相连的分支轨道则朝着链接建筑下延,飞行器在行驶了约十循环分后,左恩开始操作着飞行器下降,切换至下行轨道。 进入下行轨道不久,他们便降落在了一处悬浮广场的停机坪上。 停机坪上早已有虫在等候,对方凭借着飞行器上的左家家徽辨别出他等待的对象就在这架飞行器上,他在飞行器停稳后快步迎了上来。 “您好。” 齐斐刚从飞行器内走出,迎接他的就是一张过分灿烂的笑脸。 哪怕公众网上已经流出了不少齐斐的照片与短视频,但这丝毫无损各路虫员们想要抢先一睹S级雄虫本尊的热情。 这位接待员是一名虫族雌性,有着秀气的五官及与外貌十分相符的秀气身板,此刻他友善而有礼地站在齐斐身前,根本看不出刚刚才和同僚们大干了一架——为了争夺谁来停机坪接引齐斐一行进入事务办理处的接引权。 久坐办公室的办公族们虽说身体锻炼水平都半斤八两,但金光闪闪的S级使虫盲目,这只“清秀虫”以出乎意料的爆发力博得头筹,夺得了前来停机坪接待齐斐的机会。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战胜了同样对“S级”标签虎视眈眈的同僚们,却差点被齐斐居高临下的一眼看的腿软。 他在齐斐出舱时上前的有些过急,使得两虫之间距离有些短,出舱后的齐斐得低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接待员比齐斐要矮上一大截,至多只到他胸口,约莫和柯家那位小少爷差不多高,齐斐在看见对方的时候有些忧心,简直要怀疑户籍办理中心管理不当,非法雇佣童工。 出于关切,齐斐多看了接待员两眼,在确认对方的五官轮廓看起来还是属于成年虫的后才稍稍放心。 无从得知齐斐内心的真实想法,于先前还热情满满的接待员看来,就是眼前的“新生代传说”正面无表情看着自己,仿佛是对自己不太满意。 对方在打量着他的期间还短促皱了一下眉! 猜测着或许是自己的过于热情引起了对方不快,误解了齐斐神色的接待员在接下来的带路里都小心拘谨,他将来之前还悄悄预想过的自我表现及引荐全憋回了肚子里,生怕行为举止上再有差池,让齐斐继续“不快”。 接待员规规矩矩的将齐斐和左恩领到了事务办理处,在办理处已等候多时的虫族同样有着一张清秀讨喜的脸,他与接待员似是熟识,双方在交接今日重要客户时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方若有所悟,整只虫一凛,目光再投回齐斐身上时,他先前过分灿烂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 “您好,我是您今天的业务办理员,很高兴为您服务。” “你好。” 齐斐有个说话时直视对 分卷阅读61 方的好习惯,不过这个“好习惯”对于那些会在第一眼为他的外表所震慑的对象来说,算不上是个好习惯。 被面上无甚表情的齐斐用一双略显狭长且眼尾上挑的眼睛看住,即使齐斐没有特意往眼底添加任何情绪,被他注视着的对象也会升起一股被锁定感,不熟悉他的对象甚至会误以为他在生气,并为此感到头皮发麻。 眼下,坐在齐斐对面的办理员就是正处在这种“头皮发麻”的感受里。 从接待到手续办理,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期间办理者与负责办理者交谈简洁,双方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左恩在一旁围观了这场别开生面的手续办理,目瞪口呆。 “这和我预想的可完全不一样。”直到返回飞行器上,飞行器在确认了下一处目标地后自主升空,左恩都还处在震惊里,他看着齐斐,仿佛看着一件稀世罕物,“你竟然能让这些明显对你怀有倾慕之心的亚雌瞬间收敛言行?” 齐斐拿着他新激活的居民ID,正在终端上注册公众网账户:“亚雌?” 想起齐斐匮乏的虫族知识储备,左恩迟疑了数秒:“你没有发现那是两名亚雌?” 齐斐的动作一顿,他认真想了想,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没有。” 除去普通的雄雌两/性外,高等虫族的雌性还分化为两支,一支为雌虫,一支为亚雌。 齐斐之前所见得的那些矫健善战的虫族战士均属雌虫,雌虫大多身形高大,天生便拥有一定自体战力,亚雌与雌虫虽同为雌性,但体格要娇小上许多,且五官轮廓更为柔和,外表更加漂亮清秀。 那场“转角对峙”里见到的那位趾高气昂的柯家小少爷,就是一名亚雌。 有关雇佣童工的问题迎刃而解,齐斐在左恩询问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那两虫皆是亚雌。 住在左楼宿舍的那十九个晚上已让以言为首的“虫姑娘”形象深入内心,即使后来得知了虫族雌性不同于地球女性,在雌性这一单一性别上还又有细化分类,但齐斐仍是下意识的将所见的所有雌性都默认进“雌虫”分类。 清楚齐斐一直对自身的“只虫魅力”有些不以为然,不认为“S级血脉携带者”这一头衔有多么具备吸引力,左恩早早便猜到了办理处一定会特意安排更加贴合雄虫喜好的亚雌来接待齐斐,现实也正如他所料想,从接待员到办理员均是面容清秀漂亮的亚雌。 然而,包括左恩本虫在内,他们都忽略了十分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在本土雄虫眼中漂亮可爱的亚雌,在来自地球的齐斐眼里未必极富魅力的事实。 左恩原本暗搓搓抱了要看自家“九太爷爷”笑话的心理,准备等齐斐遭受过一遍亚雌的热情进攻后再调侃对方,结果万万没想到,齐斐竟然只靠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就无形退了敌,让两只亚雌全程安静利索,除了偷偷摸摸多打量齐斐几眼外,一句多余的自荐闲谈也无。 齐斐回答完左恩的询问后等待了一会,见左恩只一张脸上神色变幻莫测,他听见自己的终端传来了确认提示音,便低头继续注册起自己的公众网账户来。 齐斐正式登陆上公众网时,左恩在他旁边叹了一口气:“我从现在开始修炼面无表情有用吗?” 齐斐“嗯”了一声,尾音上扬,以表疑问。 “我也希望能这样退敌于无形。”左恩小声嘀咕了一句,接着岔开了话题,“走吧,下一站是雄虫保护协会。” 整趟返星航程里,雄虫保护协会几乎每日都要向齐斐发送一条讯息,介于齐斐的居民ID还未激活,那些讯息都由左恩代为接收,再转达给齐斐。 齐斐需要前往雄虫保护协会做亲自确认,领取官方一次性补偿他的所有雄虫专属福利。 地球长大的齐同志不太明白所谓“专属福利”究竟有些什么内容,他只觉得那听起来像是某种类似低保补助的物品,而他现在需要前往协会本部,领取他累积多年的补助津贴。 雄虫保护协会接待处坐着的虫族同样面貌清秀,但他微微敞开的领口内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虫纹痕迹。 这是一只雄虫。 雄虫接待员同样为齐斐的外表愣了愣,不过他的心理素质显然比那两名亚雌要好上许多,只短暂的愣了片刻神,他便不好意思的朝齐斐笑了笑,随即为齐斐解释起专属福利的具体内容。 “左边这张电子积蓄卡上存着的是您应得的补助金,补助金计算公式已呈现在您面前的悬浮屏上,您可以将磁卡插/进终端内确认一下数额,右边这两张数据板是您的住宅补助及临时住所安排,您可以过目一下数据板上的细则。”名为卢游的接待员在齐斐查看悬浮屏于数据板时一直保持着和气的笑容,“如果您已经有了中意的居住地段,也可以提前告知我们,我们会尽量为您在那一带安置住宅。” 齐斐谢过对方的讲解,他注意到悬浮屏和数据板之间还放着一叠纸质文件, “您对这个感兴趣吗?”卢游问着,将纸质文件拿了起来,“我原本打算将这个放在最后和您说——这是按照您的S级血脉等级,在婚后及与伴侣诞下幼崽后能享有的婚配繁衍福利。” 齐斐确认一遍自己听到的内容:“……什么福利?” “婚配繁衍福利。”卢游微笑着重复了一遍,“您已经达到了合法婚龄,为了激励在籍居民达到合法婚龄后尽早结婚繁衍,帝国出台有婚配繁衍福利政策,当您确定伴侣虫选,并决定与对方缔结正式婚姻时,这项福利将从婚姻文件录入婚配系统起开始生效。” 随着卢游的讲解,齐斐的目光落在文件后方注明着的“三循环月内确定雌君虫选,所享福利政策翻倍”上。 整篇文件的所有语句其实可以浓缩为两个大字——催婚。 齐斐对着这份催婚文件哑然半晌,卢游身上佩戴着的职工专用通讯器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细微的嗡鸣声打破了接待室内的静谧,卢游给了齐斐一个歉意的笑脸,起身走到一旁接听了工作通讯。 没有过多久,听完通讯的卢游又回到了齐斐对面的座位上,正在看文件的齐斐觉察到卢游投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奇异。 见齐斐抬眼朝自己看来,面容清秀的雄虫抿了一下嘴唇:“虽然这不太符合工作守则,但我刚刚接到一则消息,它与您相关,我觉得我应当转告给您。” 直觉那应当不是个好消息,齐斐问:“什么消息?” 卢游严肃了些神情:“协会接到了匿名举报信,指控护送您回来的第五军团军团长对您存在非法控制行为,称言上将依靠蒙骗及虫身管制等卑劣手段对您造成了重度权益侵害,协会目前已受理了这份控告,马上将按程序展开调查。” 分卷阅读62 第四十一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十 “等会。”一旁安静作陪了半天,原本打算好好当面虫肉背景墙的左恩在齐斐前面开了口,他支起胳膊,两手在前方交握,视线从交握的爪子上方射出来,仿佛用双臂搭起了一座小型炮台,“护送九……咳,护送齐斐回来的可不只有第五军团,还有并行的左家舰船及舰船上所有左家成员,既然这份匿名举报声称,言上将在整趟返星航程中都存在恶性权益侵害行为,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左恩先前还能寻觅到温和迹象的声音冷了起来:“这份举报信同时也是在暗指,承接了照顾任务的左家这一路照管不力?” 一封匿名举报信,乍看是直冲着言而去,无论这项指控最终是否成立,都先泼言一盆脏水再说,但这封举报信的指控内容细究起来,其实远不止罗列在明面上的内容那么简单。 今日才刚踏上虫星土地的齐斐认识的虫族不多,他搜遍自己的大脑信息库,只能想到一个同时与言和左恩有过节的对象的名字。 柯曼。 仔细算来,言与柯家那位小少爷应当也是有矛盾的,但齐斐根本没有记住那一位叫什么。 卢游被左恩一通反问问的哑然,他无措的面对着周身气势都转变了的左恩。 意识到自己的炮台瞄向了错误目标,左恩迅速垂下胳膊,手动拆卸了“炮台”,他揉揉自己一向打理精心的头发:“不好意思,我不是在质问你。” 卢游是个非常好脾气的对象,他努力回给了左恩一个宽心的笑容,但身体依然紧张的绷紧,没有放松。 左恩正纳闷他的冷脸应当杀伤力没这么大,他一侧头,就看见了旁边坐着的一尊真“杀器”。 齐斐真正为什么事情感到不满的时候,看上去与平日里那副“日常级”的面无表情是完全不同的。 悬停于齐斐身前三十公分处的悬浮屏亮度合宜,那一点温柔光芒正好打在他的脸上,这束光还十分贴心的附赠了高光阴影效果,让齐斐本就立体的五官轮廓更显深邃,被光影抚过的每一道弧度都精巧而规整,仿佛精心雕琢又细致打磨过的雕塑。 但这道“柔光”特效加载到齐斐眼睛里时,却被强制切换了滤镜效果,它投进齐斐眼中,糅合了此刻正翻涌在齐斐眼底的情绪,在视网膜上一触即返,再折射出来后便成了两道锐利的冷光。 左恩悄悄打量了一下齐斐,觉得自己方才充其量是座玩具炮台。 清楚自己的皮相本就不太具备亲和力,易给人“绝非善类”观感,齐斐鲜少会放任自己流露过多不满情绪。 他甚至极少生气。 心理素质与面瘫功底一样强大的齐同志能够在“避如蛇蝎”、“冷嘲热讽”、“嗤之以鼻”、“冷眼相对”等多样化负面环境里稳如泰山,不动声色,将冲自己而来的负/面/评价当做耳旁风对待。 但他无法忽视那些俨然已触及到原则的问题。 “对不起。”发觉了自己给卢游带去的压力,齐斐尽可可能收敛了周身剑拔弩张的气息。 “就通常流程来说,匿名举报信在指控某名对象的违规行为的同时,需要附上足以作证指控的相关证据。”齐斐皱了一下眉,好不容易缓和些了的气势又自蹙着的眉宇间聚集,“既然指控中提及的‘受害方’是我,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提交申请,要求查看对方提交的相关证据?” 卢游战战兢兢看了齐斐一眼:“考虑到您超群的血脉天赋等级,以及作为近百年来唯一一只S级雄虫的特殊身份,有关您的指控将会被优先受理,并酌情放宽提交标准,这类描述严重的指控均会遵循‘先受理再调查’原则。” “……”齐斐失语了片刻,“也就是说,疑罪从有?” 卢游顶住来自齐斐的目光压力,飞快点了点头。 按着惯例,执行完外出任务的队伍会依据本次任务时长,按比例获得一日至一周的假期。 这类假期为休整假,与正常的公休假不冲突,不相抵。 是以尽管言在争取筹办联合演练时主动提前销了自己累积的所有公休假期,他在这一趟任务完成后依然能获得两循环日的休整,供他略作休息,回复精力。 不过这样的休整假期对于往常的虫长官来说,不过是日期前多了“休整”一词,他在休整日里会照样前往军部报道,审核文件,做好下一趟外出任务的任务规划。 “嘿。”瞅着四下无生虫,全是卫队内的熟悉面孔,提交完任务报告的厉窜到言身旁,大大咧咧地拍了一下言的肩膀,“工作狂,你今天交完报告后也要继续留部里吗?” 正在审阅报告的言挨了这没轻没重的一爪子,依旧维持住了“四平八稳”,他只歪了歪脑袋,让出一点容厉凑上来的空间。 却没答话。 厉只是随口一问,想要调侃一番基本以办公区为家的好友,结果他罕见的打言的沉默里发现了一丝迟疑。 “不是吧?”厉睁大了眼睛,瞅了一眼窗外正明媚的阳光,“今天是要变天了吗?咱们第五军团的军团长竟然准备乖乖去过休整假,不继续为守住‘军部第一工作狂’称号,向‘全星第一工作狂’而奋斗了?” “军部第一工作狂”面无表情斜了故作惊诧的厉一眼,还没说什么,窗外竟然真的不知道从哪飘来了一片乌云,神速挡住原本发光发热的正惬意的太阳,紧接着,言和厉的终端一同“滴滴”响了两声,接收到了气象控制中心发来的临时降雨通告。 城市环境监测系统会每日定时检查空气湿度与绿化植株需水情况,按需进行降雨,并在降雨前及时对降雨区内的居民发出通告。 厉望望终端上的通告,又望望后方窗外的暗沉下来的天色,他最终将目光投向言:“……我诅咒某些家伙时的嘴巴怎么没这么灵呢?” 明白好友嘴里的“某些家伙”指的是哪些家伙,言的眼神温和了几分,他放下手中的数据板:“看来今天的确不宜继续工作。” “你应该先提前和我打个招呼。”厉瞅着言,“我好提前把终端调到录音模式,将这句具有纪念意义的话录下来。” 言:“……” “好了好了,不开你玩笑了。”厉笑起来,再次拍了言一爪子,“那你是和我们一起回宿舍区么?还是今天另有安排?” 听到“另有安排”时,齐斐的身影霎时间跳入了言的脑海里:“我……” 言一句话没说完,呼叫铃忽然被按响,奥宁匆匆从外间走了进来。 从奥宁的神色上发觉了某些端倪,厉站直了些身体,不再随意搭在言的肩膀上。 言问:“出了什么事?” “这里两份雄虫保护协会发来的通告。 分卷阅读63 ”奥宁拿着两张数据板的手紧了紧,他再朝前走了三步,将数据板放到言的办公桌上,“一份是意见征询书,还有一份是……” 奥宁迟疑着顿住,不知道该怎么将后面的内容继续平静说出来。 言看出了副官的为难,他取过文件,自主浏览起了上面的内容。 厉就站在言身旁,他从通告发函方的名称里觉出了一丝不太妙的意味,他本是想在言看文件时主动退到一旁避嫌,但言取过数据板的那短短数秒间,他眼尖的瞧见了第二份文件的抬头。 “什么玩意?”厉准备走开的脚步一停,满面震惊,“匿名举报信,指控,还有侵权嫌疑?” 言默不作声,静静浏览完了两张数据板。 奥宁大约是怕长官直接看见第二份文件闹心,特意将洋洋洒洒罗列了言“侵权嫌疑”的数据板摆在了下面,让言第一眼看见的是那份措辞还算客气的意见征询文件。 雄虫保护协会在意见征询文件里询问了言今日是否有空前往协会一趟,接受专项小组对他的初步询查,第二份文件则是解释了言需要跑这一趟的缘由,并表达了对于他身为保护者,竟然存在侵害S级雄虫虫身权益嫌疑的不解与痛心。再往后的部分则是满满一面“批判职责”与“思想疏导”,全是些大而空泛的废话,言只潦草扫了一眼,便将数据板放下了。 奥宁掂量着言的神色,他直觉到了某种山雨欲来的味道:“您准备如何回复他们?这完全是莫须有的指控,我们可以以第五军团的名义对这项指控发起申诉,顺便严厉谴责这样的恶意指控行为——我们还可以对这位匿名举报者发起追责!” “不。”言轻轻摆了一下手,他面上没有过多情绪流露,“帮我回复他们,我在半循环时后就将拜访协会总部,接受专项小组的询查。” 奥宁一怔,但还是忧心忡忡的应了:“是。” “你没问题吗?”厉代还停留在办公室里的奥宁问出了他不太敢问出口的话。 言声音平稳的答:“没问题。” 当然没问题。 言摩挲了一下放置在手边的终端,微微眯了眯眼睛。 齐斐的居民ID虽至今日前都一直处于未激活状态,但他的居民ID却是在先前那两名协会专员前往贡多为他办理户籍注册手续时,便已在系统内生成。 虫长官那时候就留了个心眼,记下了齐斐的ID编号,他知道齐斐今天的第一站应是前往户籍办理中心激活ID,遂一整清早都暗暗关注着齐斐的ID动向。 大约是二十循环分之前,言登陆上自己的公众网账户,例常搜索了一下齐斐的ID,他愉快的发现自己成功搜索到了一个新注册账户。 齐斐连名字也还没编辑,顶着一串数字ID,用户状态是“在线”。 言当机立断,向齐斐发去了好友申请,他的申请很快被通过。 公众网上的一切对齐斐来说都尚显新奇,言暗搓搓查看了自己这位新好友的好友动向,很快找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东西。 公众网新晋用户齐斐还未发现,他打登陆上公众网后,便开启了与好友共享即时定位的默认功能,这项功能需要新用户在后台手动关闭。 登上前往雄虫保护协会总部的飞行器前,言再次扫了一眼自己的账户。 他的好友齐斐依然在线,并且对方目前正处在协会总部的主楼内。 第四十二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十一 作为整个调查流程中的一环,询查的重要性可大可小,问询的严苛程度也“因地制宜”,随着被传呼的对象而改变。 假如他没有站到如今的位子上,依旧是当年那个随便哪位稍有背景的世家子弟都能搓圆揉扁的倒霉蛋,那么今天这场问询调查必将是一份豪华版“威逼利诱套餐”,无论他如何辩解自证,他的陈述词都将被故意曲解,他的口述最终录入到系统内时,会变成一份被精心改写好的“认罪书”。 他曾经吃过这样的亏。 一无所有的孤儿与手中掌握着种种资源的骄子们相比,简直势单力薄的可怜。 哪怕当时他有尽全力支持他的朋友在侧,有想要拉他一把的好长官,但朋友与他一样一无所有,他们叠加在一起,不过是由一张随便一阵舆论风暴就能吹跑的无力纸片,变成两张或者三张。 仍然是一样的无力。 好心的长官那会自顾不暇,在那个时间节点里被事务缠身。 现在,他已经今非昔比,早已从当年的困境中挣脱出来,站到了当年的他难以想象的位子上。 询查被安排在一间还算通透敞亮的房间里进行,对面坐着的三名询查员中有两名都客气有礼,言辞温和,就事论事的请言针对各项指控内容做出相应回应。唯有有坐在最右的那名询查员展现出了极不友善的态度,对方打言进房间起便不怀好意地盯住了他,阴测测地冲他弯了下唇角,目光里隐约闪现着得意。 言面容平静地瞥了对方一眼,他当然懂得对方是在得意什么。 “瞧,你终于落到我手上了!” 对方没有将这句话明说出口,但用面部神情里潜藏的每一丝畅快得意诠释了它。 依照询查流程,应当是先由询查员一一列举指控内容,并在列举指控项的同时将对应问题投放到悬浮屏上,再由被请来接受询查的对象就指控项作出解释回答。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与两名同事静默等待的画风迥然不同,最右那名询查员色厉内荏地拍了下桌子,他想要在言面前耀武扬威一番的心如此迫切,可惜,大约是被过于娇生惯养的缘故,这么一拍下去制造出的动静没有多大,他的爪子倒是被回震的生疼。 为了维持住自己强撑出来的气势,这名虫族勉力压住了想要龇牙咧嘴的冲动,他斜睨着言,却从言的眼底看到了一丝嘲笑。 他勃然大怒:“你——” “安静!”位于中间主位的询查员终于忍受不了了,扭头呵斥了他一声。 主位上的询查员才是今天的主审员,他与右边的那位同为雄虫,家世相当,他的职位还要略高于对方,因而丝毫不惧对方会在事后拿权势压他。 斥责完过于无礼的从审,主位上的询查员转头看向言,歉意的笑了一下,接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言可以继续回答。 五循环分过去后,室内依旧一片安静,主审员心底升起了一点疑惑,他认真打量了一番对面雌虫将领的神情,见言一脸平静,便猜测对方或许是仍需要几分钟时间来组织语言。 考虑到这几项指控内容确实描述严重,需要谨慎而认真的回答,主审员理解了这番沉默,他耐心的等待着。 又一个五循环分过去,左边负责记录 分卷阅读64 的记录员也觉出了不对,他放下自己无字可录入的虫爪,莫名其妙的看着迟迟不答话的言,然后与主审员交换了一个奇怪的眼神。 第三个五循环分过去后,被主审员斥责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闭上嘴的那只雄虫实在忍不住:“怎么,真的无话可说了?你这是已经想好了,知道自己的罪行无可避免,所以准备用沉默消极抵抗?你可得想清楚,你要是继续沉默下去,我们便会直接给你记一个默认指控项均成立,你是怎样都逃脱不了制裁的!” 自觉大局已定的他甚至得意洋洋起来,他端详了一下言,愣是从面无表情里看出了几分“慌张”,遂“好心”道:“劝你还是实话实说,说不定我们还能网开一面,给你申请一个缓判。” 言漠然看了他一眼,依旧一言不发。 虫长官带着他打的噼啪作响的小算盘顺利抵达雄虫保护协会本部,他在下飞行器时习惯性掏出终端,再次刷新了一番好友齐斐的定位,谁料虫算不如天算,他惊诧的发现,齐斐的坐标竟然有了变动。 当言一路暗藏着小心思朝雄虫保护协会大楼赶来时,齐斐正好离开了协会大楼。 彼时,小算盘落空的虫长官托着自己的终端,默然看着屏幕上代表齐斐的那个小光点正处在第三号空行轨道上,朝着与协会大楼完全相反的方向快速移动,他心底五味杂陈,特别不是滋味。 但紧接着,言感到自己的手掌轻微麻痹了一下,他的终端在他的手上震动,提醒着他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发来新消息的对象,正是前一循环秒还在让他觉得非常不是滋味的齐斐。 虫长官怀着观摩奇珍异宝的心态,使着对待犯罪证物的轻柔手法,在看了那条新消息前方缀着的ID号码片刻后,先将这个消息提示界面截了个图,才点开信息,查看内容详情。 上面的信息简短非常,言却认真看了足有一循环分—— “等我一会。” 齐斐似是十分赶时间,只发送了这么一条缺乏前言后语的消息,单看这条消息,还以为是他今日与虫长官有约,结果他这会因故被迫迟到。 不过即使这条信息是掐头去尾,言仍是看懂了它。 齐斐已经知道了那封举报信的存在,也知道了他会被传换来询查,对方出于种种原因暂时离开了协会大楼,但向他承诺,他一定会在不久后赶回来,不会放任他独自面对这场询查。 就像是坐在轻型高速穿梭机内做了个“L”字回转,转角处棱角分明,没有一丝圆润的回转弧度来作为缓冲。 虫长官在短短数分钟内经历了一番心灵的大起大落,他戳在原地舒缓了会自己的心海,然后冷静沉稳地走入了雄虫保护协会的大门。 言的迟迟不答话让主审员也终于起了一丝焦虑,他是属于不太相信指控内容的那类虫,但假如言的沉默时长超过半循环时,按照规定,他的沉默真的会被为视为口头默认。 主审员忍不住问:“您真的没有什么话要说?” 言平静回望着他,看起来不像是已然放弃抵抗,准备认命接受的模样,却也没回答。 坐在最右的询查员眉毛一扬,他准备再说些什么的嘴巴刚咧开,言身后闭合的电子门忽然打开。 “怎么回事?”话语猝不及防被打断,他眉头一皱,拔高了声音问外面,“谁开的门?不知道询查期间电子门必须关闭,询查结束前任何对象不得轻易打开吗?职工守则怎么背的?!” “不好意思。” 像是某种大型弓弦类乐器奏鸣时发出的声音,音色低沉和缓,入耳时会牵带起细微的共鸣感。 说话者原本是站在领路的协会职员身后,但同为雄虫,他要比前方的职员高出太多。他的存在感极其强烈,哪怕是站在后面,也是第一个被房间内的众虫所看见。 “我不是这里的员工,直到刚刚才知道有这项规定。”“不速之客”的目光静静在室内逡巡了一圈,在回头看着他的言身上略微停了停,接着便转开,最后停在了位于中间主位的主审员身上:。 “很抱歉打扰各位,但我的询查参与申请已在三循环分前被通过。”在一室略显呆滞的注视中,齐斐抬腿走进询查室内,他在言的旁边停住脚步,“请问能给我添一把椅子么?” 哪怕隔着一张桌子,“反派脸”的杀伤力也半分不减,主审员无法自控的有些磕磕巴巴:“当,当然可以。” 带领齐斐过来的卢游在齐斐走向言身旁时,便小跑到了三名询查员身旁,将已盖有公章的过审文件递给他们查看。 齐斐这名“受害者”,确实已经获得了参与本次询查的资格。 悄悄打量了一番同事们均还带着愕然的面色,卢游在心底轻轻咋了下舌,他动作轻巧的去为齐斐搬了一把椅子,接着便又自觉地退出了询查室。 “希望我来的还不算太迟。”齐斐婉拒了记录员想要将自己的软垫分享给他行为,他坐着的椅子与一旁的言的一样,金属椅干净简洁,下方没铺有任何能为它增添舒适度的东西。 指控里的“受害者”,最近声名鹊起的“新一代传说”,这样的一只雄虫正与“嫌犯”一个待遇,坐在同样光秃秃的金属椅上。 意识到了这样的对比,方桌对面的巡查员们顿感臀下原本舒适的软垫忽然不适了起来。 主审员与记录员在反思自己是否过于娇气,连珍贵如S级雄虫都能稳当坐在纯金属椅上,他们又何必在工作时还依赖着这些柔软的垫子。 右边的询查员眼睛转了一圈,他抢在同事们前面接话道:“当然不迟,您来的时间正好。” 齐斐无甚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他被这一眼看的无端有些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您是不知道,您旁边的这位有多么拒绝配合我们的工作,他从询查开始起到现在,一个字也没说过,我猜这一定是做贼心虚的表现,您不要担心,协会一定会努力为您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齐斐让这个词在舌尖转了一圈。 他同样想要提留出来重复一遍的,还有前面的“做贼心虚”。 这话显然已是在给言定罪,话里话外指那些指控内容俱是事实。 齐斐不太想恶意抨击他者的智商,他只能换个思路,猜测对方可能和那天的柯曼一样,觉得他恐怕是个好哄的傻子。 想起柯曼,齐斐留神看了一眼对面虫族身上的装饰物。 方才开口的那名虫族身上果然配着世家家徽,但那徽章字样不是“柯”。 齐斐对于那枚家徽的样式十分熟悉,他早已在资料里看了多遍,不过今天这还是头一回,在现实里看见了真正佩戴着它的虫族。 那个字是“戴”。 那名虫族来自 分卷阅读65 戴家,与那位当年指控了他的雄父叛星,逼得他的雌父不得不带着他躲往地球的戴家族虫同源。 齐斐的目光由下自上,从家徽移到了对方神色不太自然的脸上:“我怎么不知道,原来我有任何‘公道’需要讨回?” 第四十三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十二 询查室里一时鸦雀无声。 齐斐抛出了那样一句反问后便不再继续开口,他对面的戴姓雄虫像是完全没料到他竟然会不配合自己,原本被齐斐看得有些不自然的脸色直接跳转成满面不可置信。 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饱含诧异,衬着对方那过于圆润的脸盘,面饼上两粒黄豆似的直盯着齐斐看。 齐斐比对方还要诧异——尽管他那张面瘫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难道他看上去不像是会反驳谁的模样? 齐斐的“反派脸”效应难得遭到一次“挑战”,他匪夷所思的想着,余光瞥见到主审员小幅度动了动身子,对方露在桌面水平线上方的一截小臂左右摆动了一下。 从那个摆动的姿势约莫可以判断出,主审员是在桌子下面轻轻朝左侧摆手,示意左边的记录员不要干涉进这场对话。 记录员在接收到这份暗示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齐斐将两虫的这番交互收在眼底,不动声色。 主审员与记录员均保持了缄默,等待被提问的对象自己回应齐斐的提问。 在等到有关“公道”的具体阐明之前,齐斐先觉察出了最右戴姓雄虫不怎么好的同事缘。 仿佛是在脸上打翻了一张颜料盘,又有点像是都市夜晚里闪烁的霓虹灯,被齐斐反问的询查员神色经历了好一番变化,好不容易“颜料”才混合均匀,成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新奇颜色,“霓虹灯”也终得片刻定格,直视起来略显辣眼睛。 “我知道了!”姓戴的询查员突兀来了这么一句。 齐斐将分散到主审员与记录员身上的注意力收回,又全权投到这只雄虫身上,他发觉对方的神情竟在飞快向坦然与同情过渡。 戴姓询查员用一种让齐斐发毛的,充满笃定与悲悯的语气,目光诚挚的看着齐斐继续道:“别担心,我们都是站在您这一边的!您大可不必有任何顾忌,可以放心说真话!” “……” 齐斐的眼角轻轻一抽,他觉得自己今天可能要临时放弃一下“不随意对他人进行人身攻击”这条原则,破一回内心的口戒。 完全参不透对方是经历了怎样一番思维转换才能得出他是顾忌着言在身旁,故意不认同对方先前话语的结论,齐斐冷眼看着对面浑身都散发着“仗义执言”光芒的询查员,他看似随意放置在膝上的手自然拢着,掌心里稳稳放着一枚数据芯片。 想起记录在芯片内的内容,齐斐的“冷眼”名副其实,更冷了几分。 戴家家大业大,除去现任家主所在的主系一脉外,旁系分支众多。 这位毫不掩饰自身对言的针对的戴姓雄虫,正是来自这众多分家之一。 分家出身的戴少爷不是个先天性脑缺陷患者,他的血脉天赋等级竟还算得上中等偏上,只是因为太贪图享乐,又被一直娇惯纵容着,至今实力平平。他现在能够在雄虫保护协会的询查席上拥有一席位子,每日跟在主审员后面打打下手,也都是有家里帮衬才获得了这份闲差。 世家大族的各个分家也有高低强弱之分,这位戴少爷的家庭背景在一干世家子弟中不算顶好,不过,他有着一双对孩子极其溺爱,恨不得将他吹捧出星系的双亲。 戴少爷的后天脑回路清奇,很大程度上与他双亲的过度溺爱有关。 这位戴少爷原本是中规中矩的B级血脉,他的数据条在抵达B级标识后仅朝前又走了百分之五十,正好在B至A的区间中点处停止。他的双亲由此四舍五入了一番,认为幼崽这当然是已经与A级血脉没什么差异的水平,便一直对其灌输着“你与那些A级血脉没什么区别”,“你比堪堪抵达A级的那些家伙要更优秀”等思想。 戴少爷自幼在这样的吹捧下长大,对双亲的说法深以为然,他心比天高,自命不凡,喜欢发表与众不同的见解来彰显自己的特别,不接受他虫对自己的反对,颇爱拿捏“众虫皆醉我独醒”的调调。 齐斐参不透这么一位自信二傻子的思维回路,实属正常。 将齐斐的无言以对视为默认,戴少爷自觉自己发现了齐斐不配合自己说话的真相,他决定乘胜追击,接着对齐斐进行“苦口婆心”的劝说:“或许您已经受到了一些居心叵测之徒的蒙骗,但您要相信,您比某些出身低微,只能靠着耍心机往上爬的家伙要尊贵上太多,这样的家伙实际上根本没有能掌控您的权力。” 说到“靠着耍心机往上爬”时,戴少爷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朝齐斐右边瞟。 言就坐在齐斐右手边。 虫长官在齐斐走进询查室后继续发扬光大了“沉默是金”原则,他安安静静不插一句话,先前落在对面戴家族虫身上的视线已尽数调转到齐斐身上,专心致志的欣赏着齐斐的侧脸。 如果不去细究那些翻涌在言眼底的真实情绪,只单纯的看他那张无甚表情变化的脸和他这番露骨的“盯虫”行为,还真有几分在隐隐用目光施压的味道。 但身为被盯目标的齐斐十分清楚,虫长官的眼里一丝胁迫意味也无,只有着一股子暗藏了小愉快的心满意足。 “我不认为自己有遭受到任何蒙骗,更不认为自己有任何‘公道’需要讨回。”迎着戴少爷的目光,齐斐重申了自己的观点。 放于桌下的右手略微收拢了一点,芯片外框抵住掌心,那一小片金属已被体温捂热。 不行,还得再等一等。 齐斐在心底告诫着自己,再次松开了手指。 没想到齐斐如此“执迷不悟”,戴少爷的神色里开始浮现出不耐。 他是齐斐正遭受言的蒙骗与虫身管制说法的忠实拥护者。 为了最大化确保齐斐在返星途中的安全,谨防有任何意外出现,齐斐的具体资料在舰船抵星前都对公众保密,公众网上仅是放出了现有一名S级雄虫已被找回,不日即将抵星的消息。 在那则已因违规而被删除的消息里,由柯家族虫偷拍并上传至公众网上的那张偷拍照,那说来还是齐斐在虫星众虫面前的第一次平面亮相。 静态相片的表现力诚然不如动态视频及直面本尊来的更有冲击力,但那短暂的惊鸿一瞥,也让不少虫对齐斐的那张脸留下了深刻印象。 大多数看见了照片的虫族都认为,齐斐看上去不是一名会被轻易蒙骗的对象,从外表仪态上可见气度不凡。 戴少爷清奇的脑回路在此刻又发挥了 分卷阅读66 效用,他就齐斐的照片展开了一通观点独特的分析,认为齐斐是“乡下星球”住户初登发达星球舰船,因自身见识匮乏而不自觉言行拘谨,又因深受某位心机深沉的虫长官的掌控,心情烦闷,才会神情如此冷硬,看上去十分不好相与。 眼下,瞧着齐斐这当着协会众虫的面还迟迟不肯说出“真相”,仍然受言控制的画面,他心底升起了几分感到S级雄虫也不过如此的鄙夷。 戴少爷一口咬定齐斐是受言胁迫,不敢说真话,齐斐只平静的重申他没有受任何胁迫,所说的就是真话,房间内其余几虫都像临时失去了他们的舌头,成为了暂时性的哑巴,谁也不介入这番对话。 如此一来二去了半晌,耐心本就有限的戴少爷终于绷不住他的“闹心说客”表象,将焦躁摆到了明面上:“您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齐斐仿佛也对反复回答同一个问题失去了耐心,他忽然抬起右手,翻手将掌心的数据芯片扣在前方方形大桌上:“不知道这里面存放着的文件是否能使我的话语具有自证效力?” 注意到齐斐已将视线投向了自己,作壁上观了好一阵的主审员的“哑症”突然又好了:“假如您有任何能够支持自身言论的证据,您可以将它公示出来。” 芯片很快被安置进终端,齐斐将他想要公示的那份文件投放到了方桌中央的悬浮屏上。 那份文件上盖着帝国中心医院的电子印章,生效时间是四十五循环分前。 四道不可置信的目光齐齐投向文件,就连一直专心致志看齐斐的虫长官也移走了目光,难以置信的浏览着悬浮屏上的文件。 那是一份精神状态鉴定书。 那些震惊的目光在投向悬浮屏不久后,又不约而同投向了将它展示出来的齐斐。 齐斐说:“鉴于匿名举报信内的描述内容过于离谱,甚至上升到了我的精神已被操控,无法自主做出任何决定的地步。我在来之前特意去做了这份鉴定,以证实自身精神状态良好,具有独立思考及做出决定的能力。” 齐斐陈述事实因果的语气分明是平静的,但听到在座某名虫族耳中,却是凭空多出了几分讽刺意味。 戴少爷瞠目结舌,想不到齐斐能做到去医院开精神状态鉴定的地步,他瞧着齐斐,仿佛是在瞧着一个不按常规出牌的怪物。 “我想知道。”齐斐再次以目光逡巡了室内一圈,然后视线落回到戴少爷身上,“你如此肯定我是遭到了蒙骗与胁迫,正处在身心受控的境遇中,是不是手头已经掌握了任何具有实际意义的证据?” 戴少爷张了张嘴:“我……” 双方仿佛角色对调,此时此刻,“乘胜追击”的变成了齐斐:“我已仅拿出了证实自己精神状态良好,不存在无法自主做出任何决定的证据,请问你的证据在何处?” 主审员直觉这话语发展方向有些不太对,他目光奇异的看了齐斐一眼,接着便听到齐斐话音一转。 “还是说,我受到蒙骗与胁迫,正处在身心受控的境遇中,这仅仅只是你的恶意揣测与幻想,不存在任何具有实际意义的支持证据。” 齐斐的声音沉冷,他以陈述句的语气说着本该是疑问句的句子。 言认真琢磨了一下他的话语内容,很快便若有所悟,目不转睛看着齐斐的眼睛里划过一抹了然。 戴少爷一向被顺从着惯了,鲜少有谁对他摆冷脸,给他脸色看,他直至齐斐这会突然“翻脸”,语气与神情的冰冷指数都更上一层楼,他才开始有些慌神,意识到齐斐恐怕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慌了神的戴少爷气势陡然弱了下来,他语速急促的回答:“有!我当然有证据!” 说着他便手忙脚乱地翻起了自己面前的资料。 低下头翻找数据板的他没看见,一旁两名同事都朝自己投来了复杂难名的目光。 记录员禁不住想要说些什么,但主审员再次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继续保持安静。 趁着戴少爷没有注意,主审员又指了指记录员手中的数据板,记录员立即反应过来,他迅速将询查员承认手头有证据的话语反馈进了系统里。 记录员的工作并不仅是简单的文字录入,他还负责询查结束后的视频整理与语音整理,这些记录内容本该在整理过后再同一提交至总系统内,但在出现意外情况时,记录员可将存在争议或事关重大的记录影像直接传进总系统,及时上报给上级。 慌乱的戴少爷没有留意到同事们的动作,他在一堆数据板中翻出了一枚芯片:“就是这个!” 他低声叫了一声。 拿到芯片后,戴少爷的腰杆忽的又直了些,仿佛是找到了什么足够为自己增加底气的东西。 戴少爷说:“这就是证据!” 齐斐没有多说什么,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戴少爷将自己刚刚找到的“有力证据”投放上悬浮屏,与齐斐的一份文件不同,他的证据是一份监控录像。 影像资料刚一进入播放状态,齐斐便认出来,画面上放映着的是贡多宿舍大楼的走廊。 “经过星训盟的许可后,我们调取了被指控者在联合演练期间的所有活动录像。”戴少爷就正在放映的片段解释着,“在这些活动录像中,我们发现了一个让虫心惊的事实,言上将在您的雄虫身份正式确认前便开始频频接触您,在您身份正式确认的当晚便主动造访您的房间,并在您的房间里待到第二日清晨才出来,这期间他究竟对您做了什么,我们无从得知,但我们至少可以确认,他从很早之前起就对您有所企图。用心十分不良。” 齐斐在他解释期间静静看着光屏上正放着的录像,那应当是他请言为他解答疑问的那一晚的监控片段,他与对方一同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言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门。 监控录像上只有画面,没有语音。 从画面上只能看出,言首先是在电梯前挡着电梯门,疑似是不让齐斐进入电梯,他们俩在电梯间里对峙了一会,接着齐斐首先放弃“抵抗”,带着“得逞”的虫长官走向自己的房间。 齐斐梳理了一下戴少爷的思路,“他主动要求进入我的房间,对我的私有领域做出了‘入侵’行为,因此可以断定他对我怀有不良居心,想进我的房间即是对我有企图的表现。” 戴少爷斩钉截铁的答:“没错!假如他对您没有不可告虫的居心,又为什么要专挑深夜这样的时间节点来找您?” “这样。”齐斐顿了顿,“你有调取过我的活动录像么?” 戴少爷一愣。 齐斐轻轻敲了敲桌面:“假如你去调取我的活动录像,就会发现,我在录像上的这一晚之前,已经先行拜访过隔壁房间,并且 分卷阅读67 我主动前往隔壁的时间要更晚,大约是贡多时间凌晨三点左右,我在隔壁房间门口按了三回呼叫铃,最后返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在两循环时后又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 “按着‘深夜拜访房间即是别有居心’这个思路,我才应当是首先居心不良的那一方。”齐斐说,“并且我那两个小时的逗留应当更加可疑,因为我在对方未开门的情形下依旧‘强行’进入了房间内部。” 齐斐完全是在顺着戴少爷的思路推导他的行为用意,没有其他意味在其中,但他这番话一说出,落在在座的各位听众耳里,便立即变了一个味道,句句都信息含量巨大。 想不到齐斐会来这么一招“祸水东引”,并且还是自己主动站到了“东”的位置上,担负起“首先居心不良”的头衔。 戴少爷当然没有去调取齐斐的活动记录,但他从齐斐的话语里推断出齐斐的行动时间是深夜,他急道:“说不定您那时候是已经落入了全套,身在蒙骗中而不自知,毕竟你一定想不到,您其实是从联合演练一开始就被盯上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从一开始就被盯上了。 齐斐在心底如此回了一句,他看着戴少爷,请对方出示证据。 戴少爷在终端上操作了几下,悬浮屏上的画面一阵变动,很快切换到了另一段监控录像。 这一段影像由三小段录像片段拼接而成。 第一段时走廊尽头的窗户外尚是傍晚,虫长官先进入了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间,在里面捣腾了一阵后才出来,接着进入了自己位于隔壁的房间。 第二段时走廊尽头的窗户外已然漆黑,虫长官从隔壁的房间出来,靠万能磁卡打开了尽头的房间,片刻后又走了出来。 第三段录像片段的时间节点紧连着第二段,走出尽头房间的虫长官没过多久,便带着亲卫走了回来,两名亲卫进入虫长官的房间,搬了一张床出来,虫长官与另一名亲卫则走进尽头房间里搬了一张床,并将由尽头房间搬出的那张床运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您瞧!”戴少爷义愤填膺的道,“他竟然在联合演练的第一天就去您房间里搬床!” 齐斐:“……” 尽管齐斐老早就怀疑过搬床事件是虫长官刻意而为,但通过监控录像亲眼看见对方的搬床现场,和仅凭自己臆测对方可能是故意搬床,这两者所带来的感受完全不同——特别是在发现言竟然将从他房间里搬出来的床搬进了自己房间的情况下。 他忽的想起了正式离开贡多当日时,他看见的由两名战士搬入舰船内的那张床。 某个仅是想想就啼笑皆非的念头骤然浮现在脑海里,齐斐不禁扭头去看言的神色。 虫长官极力保持了冷静泰然的模样,但在视线与齐斐相交时,仍是控制不住的眼神闪了闪,隐约透出一点心虚。 预想的暴跳如雷与不可置信及恼怒均未出现,并且“受害者”与“被指控者”还仿佛有着眉目传情的迹象,安静看着彼此,目光交汇。 戴少爷不敢相信他连这样的证据都拿出了,齐斐却依然无动于衷,他忍不住出声打断齐斐和言的眼神交流:“您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有。”齐斐先回了他意简言赅的一个字,才转头看向他,“首先,我应当谢谢你向我展示这些录像,它们解开了之前困扰着我的一个困惑。” 话到这里停了停,齐斐看见戴少爷的脸上露出“这才对嘛”的放松神情,他才接着道:“其次,调查环节目前还仅进行到第一环,正因为这位可能对我有所误解的匿名举报者未在举报信里附上任何证据,所以才需要各位如此辛苦,得慢慢开始询查,逐项验证指控内容的真假。” 戴少爷初听时还有些懵懂,他很快反应了过来齐斐的话意,那才出现片刻的轻松神情顿时消匿下去,他只觉自己背后迅速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你在短时间内便完成了递交申请提取录像等一系列流程,在调查还只进行到第一环时便抢先取得了证据,实在是非常有本事。” 齐斐不再看向冷汗已经淌了一额头的戴少爷,他低头在终端上敲敲打打,他的终端从刚才放映文件起便链接上了悬浮屏,可继续将文件即时共享到悬浮屏上。 “你的行为给了我一些启发。”齐斐说着,往悬浮屏上拖拽着文件。 匿名举报系统虽为匿名,但可匿的仅是用户ID,提交者的发信端口却不可匿。 齐斐在离开协会的那是近一循环时时间里不只去往了医院做精神状态鉴定,还顺带去了一趟通讯大楼。 他的“特殊”是一张绝好的通行证。 当值的工作员在听闻他是想要介入到涉及自己指控中后,爽快的替他定位了举报信提交者的发信端口,再通过发信端口定位到了具体终端,由终端编号检索到了绑定于该终端的居民ID。 眼睁睁看着齐斐将一项接一项的证据投到悬浮屏上,戴少爷身体僵硬。 齐斐已经懒于再去看他的反应,他在上传完所有文件后径直看向了对面的主审员:“请问,身为询查组成员,却主动介入到自己提交的举报中,这样的行为是否算作违规?” 第四十四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十三 实干派的齐老干部日常话不太多,偶尔会给人不善言辞的错觉。 那到底只是错觉。 询查组成员当然不能介入到由自己本虫提交的举报中,更不能参与进问询调查,这属重大操作事故,是部门内最为严峻的几类违规行为之一。 不仅仅是操作行为上存在违规,举报信内的指控内容也已被齐斐这名“受害者”亲口证实皆为虚假,这些莫须有的指控内容甚至还逼得这只新找回的S级雄虫去医院做了精神状态鉴定,以确保自己的证词具有证明效力。 郑重其事的开场,猝不及防的转折,中途隐约暴露出了“新生代传说”与“某知名心机虫长官”之间真的有些什么的迹象,指控内容与询查行为最终被证实存在“双违规”,整个指控事件戏剧化收场。 今日这番询查,大抵算得上是雄虫保护协会本年度以来最跌宕起伏的一次询查。 受害者与被指控者原来同为受害方,提交举报信的对象才是真正的加害方。 数十循环分前还得意洋洋的戴少爷眼下面色难看,冷汗淋淋,等待着他的除去一条将永久记进职业档案的严重处分记录外,还有着期限未知的停职查看,以及由第五军团对其发起的追责。 具体的惩处事宜将由雄虫保护协会全权负责处理,今日在协会内当值的高层管理在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齐斐这里,向已经走出询查室的齐斐道歉,并承诺会在后续工作料理妥善后第一时间致电给 分卷阅读68 齐斐,一定会给他一个让他满意的处理结果。 齐斐微微颔首:“劳烦。” 眼瞧着这名管理已是一副准备亲自送他离开的模样,齐斐以余光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言,他提醒着管理:“我想这里还有一名对象需要贵会的道歉。” 管理闻言,像是吃了一惊,他顺着齐斐的示意看向一旁的言,面色登时古怪了起来。 齐斐自对方脸上寻觅到了一点飞快闪过的不甘愿情绪,但那一抹不甘愿稍纵即逝,被对方很快压了下去。 管理向言侧转了些身体:“今天劳烦您特意跑一趟,我为协会给您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后续结果出来后一定立即通知您。” 话是道歉的话,措辞也尚算恳切,但比起面对齐斐时近九十度的弯腰鞠躬,面朝言时仅是象征性的小幅度欠了欠身,语气也不如对待齐斐时诚恳。 有了齐斐的先例在前,这番对于言的抱歉怎么看都略显敷衍。 齐斐为这前后反差皱起眉。 言却像不太在乎这明显的差别待遇,他面色淡淡:“有劳——去停机坪么?我们正好顺路。” 对于这需要齐斐提醒才得来的敷衍道歉,虫长官的回应更加随意,他一句话的开头还是在回复那位管理,后面话音一转,已是在向齐斐发出同行邀请。 齐斐今日已无需继续留在协会总部内,需要他出面办理的事务都已经办理完毕。 仿佛看不见眼前的管理隐隐有向方才在询查室里的戴少爷看齐,快要像霓虹灯一般“精彩”的脸色,言只专注看着齐斐,等待着齐斐给他回复。 直觉虫长官似乎与这名协会管理之间有过节,齐斐在心底打下一个问号。 他客气婉拒了管理想要亲自送他到停机坪的提议,应下了言的邀请。 在同这名管理告辞后,齐斐与言一起前往中转处,坐上了前往外间悬浮广场的运载机。 本着“雌性优先”的原则,齐斐在登上运载机时请言先上,虫长官似是踌躇了一瞬间,但还是乖乖在齐斐前面进入了运载机。 齐斐捕捉到了言那一瞬间的犹豫,他莫名其妙。 齐斐当然猜想不到,言其实是打着想让他先进入运载机,自己在他落座后再进入舱内,好自然而然坐到他身旁位子上的主意。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齐斐坐到了自己对面,虫长官面上不动声色,心底为没能实现的并排而坐感到可惜。 转念一想,齐斐刚才让自己先进入舱内,这基本就等同于齐斐在主动关照自己。 言端着一张平静泰然脸,在内心里做了一会加减法,结论是来自齐斐的主动关照要比短暂的并排而坐价值更高。 顿时抛开了那几分可惜,虫长官又心情愉悦起来。 可同时容纳四名乘客的运载机此时只搭乘了齐斐和言两虫,当运载机的舱门闭合,内部便形成了一个密闭的小小空间。 齐斐与言面对面静坐,在这仅有两虫独处的空间里相顾无言。 言做完“价值权衡”后注意到齐斐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复杂,他猜测对方或许是有话想和自己说,但从协会内部到外间悬浮广场的路程实在太短,这个猜测才刚浮现在他心底,他们就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到达悬浮广场的运载机自动打开了舱门,齐斐只说了一句:“走吧。” “嗯。”言应了一声,心底猜测着齐斐可能想与自己说的内容。 或许是今日才真相大白的“换床事件”,也或许是对于那些直观感受的态度差异的困惑,也可能是有关于思路调换时提出的“谁先居心不良”的假设。 虫长官边猜测边迈着步子,很快与齐斐一同步行到了停机坪。 直至在停机坪处没有看见那架有着左家家徽的飞行器,言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本该全程陪同着齐斐的左恩竟然不在。 齐斐接收到了言投来的疑惑目光,他迅速领悟了对方在疑惑些什么:“他在送我返回协会总部后接到了紧急通讯,需要暂时离开去处理一点事情。” 由于双方的事务所需时长都是未知,左恩与齐斐约定好的是,他们俩谁的事情先完成了,便先主动联络对方,向对方发去通讯链接。 左恩原本也考虑过要传唤几名手下过来,让他们在协会外的悬浮广场上等待齐斐,但不喜欢给他者添麻烦的齐斐婉拒了他这个提议。 询查室内一切通讯设备都需要关闭,齐斐这会才重新开启自己的终端与通讯端,他正准备向左恩发去通讯链接,就发现自己的信件箱里躺着一条来自左恩的未读消息。 信息发送时间是半循环时前,左恩在短信里告诉齐斐他大约还有一两循环时的时间才能将事情处理完毕,他在信息里附上了两条通讯码和两个名字,让齐斐在他万一无法及时赶来的情形下联络这两位。 齐斐今日需要办理的手续总共也只有三项:一项居民身份认证,一项ID账户激活,还有一项补发福利的领取。 此时此刻,手续已是全部办理完成,他可以返回自己在住宅落实前的临时寄居家庭休息。 按着雄虫保护协会的原先设想,齐斐应是在正式住宅安置妥当前都住在协会为其安排好的舒适宿舍里,但左恩向舰船抵星前就向协会递交了一份经由齐斐签字同意的申请,他争取到了齐斐在这段时期内的“接管权”。 齐斐的临时寄居家庭,正是左恩的家。 左恩发给齐斐的两个通讯码中有一条是齐斐眼熟的,它属于在贡多曾与齐斐有过一面之缘的安莱,另一条通讯码则与它主虫的名字一样完全陌生,齐斐注意到了对方并不姓左。 短暂分神思考了片刻这位名叫“乔斯”的虫族与左恩的关系,他听见一旁的言突然道:“你愿意和我一起过去么?” 不太确定这句问话是否是对着自己说出,但此时的停机坪内只有他们两虫。 齐斐看向言,正对上虫长官看向他的目光。 言那句问话确实是在问齐斐,他在齐斐抬起头时无意间瞥见了对方的屏幕。 齐斐的屏幕仍停留在信息页面上,尽管言没有想故意偷窥他虫信息的意图,但他视力优良,只那不小心瞥到的一眼,就为他读取了齐斐屏幕上的信息内容。 从那短暂瞥到的内容里意识到自己和齐斐之间可能存在信息缺漏,言主动调出了自己的信件箱,将他收到的信息内容展现在屏幕上。 【假如九太爷爷愿意,将他送回我家一事就拜托你了,记得将小贝余也带过来,大家一起吃一顿晚餐。】 信息发送者是左恩。 看了看言的屏幕再看看自己的,对于新终端的使用操作还不太熟练的齐斐才发现他刚刚浏览的信息并不完整,他的信息界面可以继续下拉。 将界 分卷阅读69 面下拉后,因被遮挡而险些被齐斐漏掉的那部分信息内容终于“得见天日”,完全显现了出来—— 【如果你愿意,直接请言送你到我家也行,不过和他一起的话,你们得先去接贝余,今晚都在我家用晚餐。】 言在齐斐浏览信息时试图揣摩齐斐的心理——毕竟齐斐刚才一眼看穿了他想询问左恩去哪里了的想法,他认真揣摩了片刻,却只是又一次证实他在“读心”方面的确没什么天赋。 并且这揣摩过程还遭遇了一番艰难险阻,言差点被齐斐的侧脸带跑了注意力,有几秒完全忘了自己正在想些什么、 齐斐对于这番有关自己的心路历程毫无察觉,他像个在考生挝耳挠腮时主动给了答案的考官:“我和你一起。” 既然双方的最终目的地一致,就不需要再劳烦其他对象再跑一趟。 齐斐如此想着,他在考虑间估算了一下言的飞行器的载客量,发现他与对方再加上贝余与齐球,正好能将那架小型飞行器塞得满满当当。 前来接受询查的言毫无长官架子,来时没有带副官亲卫,现在离开时也未通知下属来迎接。 “我和你一起”这句话在言脑海里转了几轮,每转一轮就多一层他自主解读出的含义,他悄摸摸沉迷了自己的过度解读一会,整只虫格外神清气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他的兴致高昂过于外显,齐斐迎上虫长官那双又亮起来的眼睛,在心底叹口了气:“嗯,出发吧,我们得先去接贝余。” 虫长官琢磨了一下这句话里的“我们”,精神面貌更加振奋,几乎要具现化到他的操作里。 齐斐面无表情看着原本是正平稳上升的飞行器忽然机身一斜,擦着轨道边缘进行一个欢快的急转甩尾,再若无其事的回归正轨老实上升,仿佛刚才飘出去的那架风骚机不是它。 齐斐侧首看向驾驶位上的言,对方一脸泰然,比重回正轨的飞行器更加若无其事。 “说起来。”齐斐忽然道,“搬回舰船上的那张床,是不是就是从我房间里搬走的那张?” 言:“……” “泰然”与“若无其事”齐齐宣告被攻破,言搭在操作杆上的虫爪子骤然一僵。 第四十五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十四 言今日开来的飞行器上没有任何军部标示,是一架私有飞行器,小巧的经济适用型。 把这架飞行器与左恩先前驾驶的那架摆在一块,大约就是“乡下平民机”与“都市贵族机”的差异。 不过“平民机”虽外观朴素,身形小巧,载客量有限,但经历过一番改装的它实际性能优良,应有的功能一个不落,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会,即使虫长官的操作水平在注意力被分散的情形下急剧下降,驶入第二主干道的飞行器也前进的稳稳当当——它在发觉驾驶员的操作出现了滞缓后便开启了自动驾驶与错误操作修正功能。 降雨已在四十循环分前结束,太阳与乌云无缝交接班,雨刚停就在天上冒了头。 混合着雨后湿润气息的暖风自半开着的窗外吹进来,言被湿暖的风当头吹了一下,风里夹杂着的微小水珠轻轻贴合上脸部皮肤,给了他自己正在冒虚汗的错觉。 齐斐或许会问起换床的事,这在言的预先设想之中,但他没想到,齐斐竟然还直面了他差下属将床运回舰船的现场。 虫长官略显僵硬的虫爪子搭在操作杆上,假装正在驾驶飞行器的还是他本虫,他专注看向前方,借此避开扭头与齐斐对视:“我以为你那时候在左家舰船上。” 避开了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言以另一种表达方式让答案彰明较著——搬上舰船的床就是从齐斐房间里换走的那张,下令搬走它的对象还特意避开了齐斐,想要回避着齐斐将床偷偷带走。 考虑到公然从隔壁宿舍“偷床”不太好,让床的临时主虫见到了这“偷床现场”则更加不好,言特意挑了一个齐斐被左恩带着前去左家舰船上休息的时间点,自以为这趟转移行动应当是不露声色。 “我那时刚好从左家舰船上下来,绕着军用舰走了一圈。”齐斐公布了他会意外亲临“偷床现场”的原因。 言认真辨听了一下齐斐的话音,从对方的语气里没剖析出有生气的意味,他这时才扭头,对上齐斐的目光。 齐斐的确不怎么生气——他内心已被名为“哭笑不得”的情绪占满,根本没有给生气留出余地。 齐斐问:“你为什么要搬走那张床?” 从齐斐的神情眼神里也没发现“生气”等情绪,言安心了不少,他攥紧操作杆的爪子一松,却没挪开,还是松松拢在操作杆顶端,遮挡住他刚才不小心捏出的一点“虫爪印”。 “因为它们很有纪念意义。”虫长官答的义正言辞,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以及使用价值。” “……”在“纪念意义”和“使用价值”之间迟疑了一会,齐斐还是挑出了言话语里不慎暴露出来的另一个信息:“它们?” 双数才能称为“们”。 齐斐以掺带了怀疑的视线注视着言。 言发觉了自己的失言,他在齐斐点出“它们”后迅速闭上嘴,他这时候是非常努力的在克制着自己,让他别对爪子下拢着的无辜操作杆继续做出“惨无机道”的伤害行为。 这番哑然对望最终以虫长官的“防线”全面溃败,齐斐的无声“进攻”大获全胜为结局。 言在齐斐的目光里略一低头,老实承认:“其实我搬了两张。” 齐斐:“……” 居然真的是两张。 思维沟壑又一次大大咧咧横插/进齐斐与言之间,幸而沟通桥梁同样紧追不舍,发挥着“横到哪里,建到哪里”的不屈不挠精神。 虫长官接住了齐斐抛过来的“沟通基座”,为齐斐解惑:“我把A1211和A1212内的床都搬回了舰船,你应当是只看见了第二张的搬运过程,第一张在那之前就已经搬了进去。” 联合演练结束后悄悄顺走人家一大件公物已是让人费解,还一口气同时顺走了两件。 齐斐慎重考虑起了言是否有赔偿星训盟损失费的问题,不过转念一想,虫长官在公事处理上应是还算认真严谨,自然不可能做出故意赖对方赔偿费的糟糕行为,他止住了自己跑偏的思绪,将溜远了的注意力转回言那句“纪念意义”上。 齐斐看了静静等待着他接话的言一眼,电光火石间,某个想法窜过他的脑海。 “靠墙的那张床收拾的非常干净,我们以为那张才是你选择的床。”——这是“换床事件”当晚,言主动来告知齐斐换床一事时对齐斐说的话。 这句话乍听上去没什么问题, 分卷阅读70 然而结合那张被不知名“人士”收拾的极其干净,还喷洒了满床芬芳的床,以及虫长官在后续时日里的种种笨拙靠近行为,这句话当下再回想起来,便多出了几分可疑迹象。 事关两虫,一不小心就会落得个“自作多情”的下场,齐斐还在斟酌着,还没把疑问问出口,另一边的虫长官却像是已下了什么决心。 小小做了个深呼吸后,言开启了主动坦诚模式,对自身做过的有关“床”的所有事情供认不讳。 他打头就是一句:“你房间里的那张床是我打理的,但你好像不太喜欢。” 齐斐从这乍听上去十分平静的语气下隐约觅得了一点小委屈,他默然两秒,继续当一个好听众。 趁着房间主人不在,悄悄溜进去搬床,让房间内仅剩下自己亲爪打理好的,且和自己的房间靠得最近的那张床铺,并在搬床途中想好了解释说辞,顺利为自己的房间添得已由对方打理过的床铺一张。 两张床隔着墙并列在一块,床铺又都是经过对方双手打理的,齐斐听到这里时,明白了虫长官潜藏在话意里的某些小幻想。 发觉自己竟然已经可以仅听一层表面话意,就推断出对方的大致心路历程,齐斐的心情有些微妙。 从“追求对象亲手打理过的床”及“追求对象睡过好多晚的床”这两点来看,那两张床对于言来说确实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有关“纪念意义”的疑问算是由此解开,但“使用价值”究竟意喻为何,依旧扑朔迷离。 “我将它们搬回了自己的宿舍,替换掉了宿舍内原本的床。”虫长官端正了神色,肃容道,“星训盟提供的标准规格床均带有拼接功能,我已经将它们成功拼成了一张,别担心,我一定不会让这两张床白白荒废,会尽可能充分的使用它们的。” 齐斐:“……” 他觉得这好端端的一句功能解释经对方这么一说,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开启了自驾模式的飞行器前行的快且平稳,它毫不介怀自身主虫的“虐机行为”,飞的勤勤恳恳,让言能够放心的去发展“感情促进大业”。 齐斐很快于言的宿舍内见到了那两张已被拼起来的床。 果然如虫长官所言,那两张床自带拼接功能,并到一起后再铺上床垫,从外观看上去,仿佛本来就是一大张。 自觉不该擅闯雌性房间,齐斐只站在言的房间门口,以门框为界,守着界限观瞻了一番已然变为一张的床铺。 他感到自己的袖子被轻轻拉了拉,低下头,看见贝余小心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只热气腾腾的杯子,杯内盛着的似乎是用某三种植物混合泡制的花果茶。 “谢谢。”齐斐明白这是小雌虫在请自己喝茶,他端过一杯,先递给一旁的虫长官,再取过自己的,还摸了一下贝余的脑袋。 贝余被摸到脑袋时仍有些身体紧绷,但他努力放松了下来,在身体放松之后甚至冲齐斐小小笑了一下。 闻香而来的齐球在他们脚边来回转悠,它对齐斐端杯子的动作极感兴趣,扒着齐斐的腿站起来,想要瞧瞧齐斐究竟在背着它偷偷喝什么好喝的。 小毛团子固然可爱,但带进办公场所到底不太合宜,齐斐在前去办手续前将齐球托付给了贝余,贝余在这段时间里则乖乖待在言的宿舍里。 齐斐此时会来到虫长官的宿舍里,正是与言一同来接这一虫一犬。 言的宿舍临近军部,位于军部附属住宅区。 由于齐斐属外来虫员,在进入住宅区前还在管理处做了访客身份登记。 访客身份登记原本是在自助仪器上完成即可,但齐斐刚随着言走进住宅区外院大门,便不知道从哪里闪出来了一只陌生虫,笑容可掬的请他去一旁的休息室内做登记。 虫长官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一双落在齐斐身上时还和煦无比的蓝眼睛转投向对方时,开启了紧急制冷模式一般飞快降下温度,仿佛能具现化出飕飕劲风,直戳在来者身上。 来者的笑容轻微一顿,从善如流改了口:“嗨,瞧我,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您直接在旁边的自助仪器上操作也是可以的——需要我为您提供登记指导吗?” 齐斐瞧了瞧登记流程就投在仪器上方悬浮屏的自助仪:“谢谢,不用。” 面容陌生的虫族脸上划过一抹遗憾神色,他飞快瞥了一眼目光仍戳在他身上的言,行了个礼后又“哪里来哪里去”,溜回了他原本的值岗亭里。 虫长官无声的对值岗虫员做了一番威胁,成功“退敌”。 第四十六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十五 两居室的小户型公寓,除去几件基础家具,一点生活必备用品,以及少部分衣物与书籍外,这间公寓里再看不到任何多余物品,所有东西都摆放的规整严谨,一丝不苟到仿佛是在提防着谁来进行内务检查突击。 虫长官的宿舍与他的飞行器一样,都是经济适用型。 其实以言如今的等级,他完全可以搬去环境更好的住所,军部划拨给部内虫员的宿舍虽然也不差,但与同等级的其余几名高级将领相比,至今还在住宿舍的他当属同僚中住的最寒碜的一位。 不过他本虫对此倒是不太在意。 齐斐从飞行器与居住环境里,大致摸清了言的节俭习性。 在受虫长官邀请前去看那两件自贡多搬回来的“纪念物”时,齐斐路过了对方房间旁的那间小房间。 小房间的房门大开着,里面同样收拾的干净整洁,但那里面摆着的生活用品比起言房间里的来说,要小上一号,齐斐还在床尾的简易收纳杆上看见了几件悬挂着的衣服,从那尺寸来看,似乎是贝余的。 贝余拥有姓氏,便意味着他应当是拥有监护家庭,但一只拥有监护家庭的未成年小雌虫却不与家虫同住,反而与言生活在一起,还随着军团的舰船四处奔波。 这不太符合齐斐所了解的常理,他为这组合感到疑惑。 关于这方面的问题不适合在贝余在场时问起,齐斐将疑问压在了心底,决定之后再找时机问问言。 两只成虫谁也没油提前告诉贝余他们今晚是要到左恩家里用晚餐,贝余瞧了瞧现在的时间,又掂量了一下齐斐仿佛一时半会不准备离开的模样,他在送完茶水后悄悄溜去了小厨房,清点着公寓里的储备粮。 然而遗憾的是,这间公寓唯二的住户一同出门了好一段时日,今天才刚刚返回,公寓内的食材保鲜箱内空空荡荡,比小雌虫的“小金库”还要干净。 直到被忧心忡忡的贝余拉到齐斐,在对方的比划下看见了存粮已消耗殆尽的保鲜箱,言才想起他忘了告诉贝余他们将出门做客一事。 言摸了摸贝余的脑袋:“我们出去吃。” 分卷阅读71 贝余微微仰起脑袋,眨巴了两下眼睛,神情里的忧心不降反增。 小雌虫没有说话,只比划了一个仅有言能看懂的肢体语言,齐斐在他俩说话时正好走到厨房附近。 齐斐听见虫长官说:“别担心,一顿外出用餐的饭钱还是有的,不过今晚我们是要出门做客。” 通常,人们在手头不太宽裕时才会使用“一顿XX钱还是有的”这样的句式。 齐斐本是要继续前行的脚步在听到这句话后微微一顿,他在原地站了一会,静静听言又与贝余交流了片刻。 等虫长官带着小雌虫从厨房里出来时,看见的就是齐斐正带着齐球在外间客厅玩耍的情景。 言有些抱歉的对齐斐说了声“久等”,让贝余去房间里取了一个上着锁的小箱子,随后他们便离开了公寓,重新登上那架小飞行器。 “我还以为你们会比我早到。”左恩刚从飞行器里下来,一抬眼就看见了正打对面飞行器里走出的齐斐, 说来也是挺巧,在齐斐一行从军部附属居住区前往左恩家所在片区时,左恩也正巧处理完了事务,正乘着他的爱机往家里赶,小巧的“平民机”与大块头的“贵族机”在下行分叉轨道上不期而遇。 齐斐与左恩打过招呼,随即迎着左恩的笑脸,面容严肃道:“你刚才在下行时不应打灯,下行轨道上打灯极易酿造交通事故,并且违反了空行交管守则第一百二十七条条例。” 左恩:“……” 没想到兜头就是一番交通安全教诲,年长齐斐许多的左少家主摸摸鼻子,心情复杂的发现他终于从齐斐身上找寻到了一点“长辈影子”。 “我只是想和你们打个招呼,那会不便开窗。”顶着来自年轻的长辈的教育目光,左恩承认了自己的违规行为。 在他承认自己存在危险操作时,他感到身后也“嗖嗖”投来了两道不赞成目光,直觉让话题继续停留在自己的危险操作一事上是不太妙的,左恩十分自然且迅速的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左恩快速回顾了一下齐斐的话语内容,“你居然对空行条例记得这么清楚、” 左恩清楚自己方才在下行轨道上打灯的行为是违反了条例,但他都说不出来自己具体是违反了守则里的第几条,而齐斐作为一名今天才初到虫星的对象,却仿佛已将守则记得明明白白。 “我刚刚才将守则全部看了一遍。”齐斐解答着左恩的疑惑,他将视线投向左恩后方。 左恩的居所十分气派,位于中央主城内的一处高档居住片区,除了一座漂亮的庭院与一栋三栋联排小别墅外,主屋上空而设有家用飞行场,铺设有蜿蜒向上的私有空行轨道。 这会,左恩是背朝后方主屋正门而站,齐斐站在他对面,从齐斐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见位于后方主屋门口的两名虫族。 那是两只雌虫。 安莱是左恩的伴侣,先他们一步返星,他当仁不让是与左恩住在一起,出现在这里理所当然。 让齐斐略感好奇的是站在安莱身旁的那一位。 对方与安莱一样,在左恩承认自己方才做出了违规行为时,瞬间蹙起眉,对左恩投来混合着担忧与不赞成的目光。 这只面容陌生的成年雌虫看上去与安莱差不多大,站立时的身姿也一样笔挺,看上去像是也曾受过一番长期训练,但他周身气势不如安莱凌厉,要温柔和缓上许多。 齐斐眼尖的在对方左前襟上发现了一点油渍,那点油渍在浅色的衣料上十分打眼,并且颜色新鲜,应是新溅上去不久。 回想起飞行器下降时,透过舷窗看见的两虫一前一后从屋内出来的情形,齐斐猜测这只陌生雌虫那会恐怕是从厨房里赶出来的。 居住在左恩家中,疑似负责着全家的伙食大业,与作为伴侣的安莱一同出来迎接归家的左恩与来访宾客,五官与左恩及安莱均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从与安莱并肩而站的举动看来,又不太像是一名单纯的“雇佣厨师”。 齐斐不动声色的猜想着另一只雌虫与左恩的关系,他想起了左恩给自己的那两条通讯码中他所眼生的那条——还有那个名字。 或许,这就是那位“乔斯”? 齐斐猜测着,没留意到他落在不远处两虫身上的视线停留时长稍有些久。 虫长官本着对面两位均是已婚,没有潜在威胁的精神坚持了两循环分,他在齐斐投注给对方的关注时长超过三循环分时终于憋不住了。 言突兀的朝齐斐走了一步,手臂与齐斐的几乎相抵,他赶在左恩前面向齐斐介绍了两虫的身份。 齐斐已在贡多星上结识了安莱,因此对于安莱的介绍只是简略一提,接着便转向了那名齐斐今日还是头一次看见的虫族。 齐斐注意到,言在介绍那只陌生雌虫前停顿了一下:“这一位也是左少家主的伴侣,名叫乔斯。” “也”与“伴侣”叠加在一起,制造出了绝妙的惊虫效果。 身份谜底揭晓,齐斐却情不自禁怀疑虫长官是在故意戏弄他,给了他一个假答案。 被这完全在意料之外的“真相”震住片刻,在一夫一妻制环境下长大的齐老干部终究没忍住,他看向自己的曾曾……曾孙:“你有两位伴侣?” 大多时刻都平静稳重的语气里罕见的带上了惊诧。 倒不是不知道虫族社会内允许多重婚姻关系同时存在,婚姻制度不同于地球,毕竟这些天里资料已是看了不少,在左恩提醒齐斐他可能会面临一些两/性/婚姻观念的冲击后,齐斐还专门将这一部分的资料又仔细了一遍。 宇宙内实行“一妻多夫”或“一夫多妻”婚姻制式的智慧种族也不算稀少,这些婚姻制式的存在与这一种族的发展现状,繁衍习性,社会风俗等因素离不开关系。 它们能够存在,必然有其存在的原因。 齐斐惊讶的是“左恩竟然拥有两位伴侣”这个独立事件本身。 先于贡多星认识了安莱,知晓了对方就是左恩的伴侣,并且双方看起来感情融洽,颇有默契,左恩从没主动提起过自己还有着另一名伴侣的存在,齐斐便用他那还是更倾向于“一对一”婚姻制式的思维想当然。认为左恩应当是只有安莱这么一位伴侣。, 眼下,骤然惊觉左恩竟然是“一对二”婚姻制式的采用者,齐斐感到自己受到了一点观念冲击。 左恩从齐斐的沉默时长里领悟出了六七分齐斐的想法,他干笑两声:“乔斯是我的生理觉醒引导者。” 第四十七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十六 不是每只雄虫都能像齐斐一样,莫名其妙在昏迷里就自然度过了生理觉醒。左恩作为那“绝大多数”的一员,还顶着个“世家大族家主继任者” 分卷阅读72 的身份,哪怕他颇具逆反心理,对于引导者本身是持不赞成态度,左家也绝不会容许继任者在生理觉醒一事上发生意外——更何况左恩根本没有这所谓的“逆反心理”。 齐斐在左恩陪着他跑户籍办理中心时听到了接待员与左恩的寒暄,对方笑呵呵的对左恩说了一句:“您近几年真是难得回来一趟。” 经商世家的下一任掌权者,平日里少不了四处奔波,不仅仅有分布于各处的经营点需要定时查看,潜在市场的开发与新产品的研制也时时需要左恩前去把关。左恩打继任者身份确立起,就开始频繁出星,近几年内他出星出的更是频繁,每回外出跑的地方也越来越远。 但无论如今的左少家主是如何博闻强识的一只虫,他童年所接受的教育,他自幼成长的环境,这些东西对他的影响已根深蒂固在骨子里。 对于左恩来说,在生理觉醒之日拥有引导者,并与引导者建立婚姻关系,尔后与安莱订婚乃至结婚,这都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因为他的同胞皆是如此。 齐斐经由左恩主动“坦白”才知道,原来如果按照先来后到划分,乔斯竟然还排在安莱之前。 虫族婚姻法里有着一条让齐斐百思不得其解的附注条例——雄虫必须在自帝国高等学院毕业后,才能正式迎娶雌君,在毕业之前只能与中意对象缔结婚约关系。 齐斐当时对着这条愣了半天神。 引导者与日后的“正房”当然也可以是同一名对象,但这类“合二为一”的情况多出于普通平民家庭,世家家庭内往往坚持将两者分开。 想要“合二为一”的双方可以在觉醒引导完成后先行订婚,待雄虫毕业后再举行正式婚礼,去婚姻所办理手续。假如定下了婚约的两名虫族在正式结婚前还提前闹出了“虫命”,出现了举行婚礼时还“带蛋跑”甚至“带崽跑”的剧情,甚至还会被引为佳话。 高等虫族不忌讳婚前性/行为,鼓励所有身体机能尚未进入衰退期的本族居民多多发展繁衍大业,为种族传承努力奋斗。 虫族对于繁衍的追求,与内战时的虫口大量减少密不可分。 “来,多添一勺,正在长身体的小家伙适合吃这个。”左恩替贝余加了一勺被细致研磨过的糊状食物。 贝余十分受宠若惊,他飞快看了左恩一眼,又转头去看言,在言摸了摸他的脑袋,作为“传声筒”替他表达了感谢后,他才小心挥着自己的小勺子,专心解决起餐盘里的食物来。 一家之主先向全桌年龄最小的小雌虫表示了关切,接着又转向全桌辈分最高的齐斐。 “对了。”左恩说,“今天白天在协会里不是提到过住宅安置的事?虽然你还没见过几处居住片区,但我要自荐一下自家这里,如果你觉得这一片的环境还过得去,也不嫌弃继续被我叨扰,要不要考虑来和我做邻居?” 齐斐正去端杯子的手停了停,他看向左恩:“做邻居?” 左恩连点了两次脑袋,“隔壁一家在半年前搬走了,你在飞行器下行时看见它了么?就是我家右边那栋房屋,它现在空置着,你要是愿意,可以在申请表上填它的地址。” 说着左恩笑起来:“我敢打包票,只要你申请,上面一定不出二十四循环时,就将它飞快过到你名下!” 觉察到了齐斐对于自己竟有两名伴侣一事的略微介怀,左恩还在屋外花园时便轻巧将话题打了个转,从有关引导者及伴侣的话题上绕开。 他在整顿晚餐里都积极活络着气氛,尽可能降低齐斐对自家家庭模式的不适应感。 童年所接受的教育,自幼成长的环境,这些东西所带来的潜移默化影响已扎根在骨子里——这句话同样适用于齐斐。 浏览过大量资料与亲临观念碰撞现场是感受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就像齐斐在尝试着努力去理解自己接触到的新事物,左恩也在贴心关照着自家“九太爷爷”的承受力。 左恩家的晚餐意外的家常,餐桌上方飘着淡淡的酒香,齐斐在这浅淡酒气里弯了下唇角:“我会考虑的。” 说完后齐斐略一低头,继续去端自己的杯子,他忽然发觉自己的杯子仿佛有些不太对劲。 在齐斐抬眼看向左恩之前,他杯子里的果酒应当是已经下去了一小半,杯子摆在他的餐盘右前方,这会他再看向自己的杯子,发现他的杯子竟然凭空自满,下去的那一小半无声无息又满了回来,并且杯子还朝右侧平移了约两厘米。 齐斐默默朝坐在右手边的言瞥了一眼,言神色自若,正在替贝余餐盘里加食物——他被无声偷天换日的原先那只杯子就放在对方爪子边。 贝余不是第一次到左恩家来做客,他虽对左恩有些畏惧,但很喜欢会做好吃的东西的乔斯叔叔和看起来严厉,其实与言一样待他温和的安莱叔叔。不过他不太习惯这样正式的上桌用餐,每次都只扒拉自己面前的食物,吃完了就安安静静原地呆着,从不敢主动伸爪去碰餐桌上的公共盘。 贝余坐在言右边,齐斐转头去看言时,连带着将他也囊括进了视野范围里,他的思维被对方打了下岔,一时忘了自己刚刚心里是升起了什么样的想法。 齐斐默然收回视线,他瞅着自己面前的杯子,陷入了三难境地。 一方面来说,他确实感到有些渴了,想喝些东西,但另一方面来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就这么对着这只本该属于旁边虫长官的杯子喝下去,又让他感到有些下不了口——并且就这么伸手将杯子调换回来也不好,那样会显得不太留情面。 齐斐面无表情的为难着,心下忽然一动,他迅速抬眼一瞧,正扫到对面两只雌虫齐刷刷端杯举勺的动作。 安莱与乔斯刚才都在悄悄观察着他,齐斐只一愣就反应过来,他们肯定看见了言换杯子的举动。 两位“已婚夫雌”暗暗观察未婚后辈的感情进展,正以不动声色的形式对言传递鼓励。 为自己的发现无言片刻,齐斐还没想好该如何解决“喝与不喝”的餐桌难题,啥也没发觉的左恩带着一丝醉意兴奋开口:“你真的决定要考虑一下?那要不要待会用完餐就去隔壁看看!” 左恩的这句接话来的有些迟缓,原因是酒精已经开始影响他的思考机能,让他整只虫的反应都慢了起来。 今晚的酒是左恩打其他星球带回来的果酒,由那颗星球上特产且热销的一类变种果实酿制,喝这样的酒本应是不易醉,但左恩借着“活络气氛”的由头多贪了几大杯。 再号称不易醉的酒,也只是说“不易醉”,没表明自己“一定不会醉”。 左恩兴致高昂的提了个待会就去看房的建议,旁边的安莱轻轻咳了一声,在半空中调出悬浮屏 分卷阅读73 。 左恩顺着伴侣的提示,瞅了瞅悬浮屏上显示的时间,他慢半拍的想起晚餐后就应该已经很晚了,齐斐得好好休息,连忙摆了下爪子:“那我们明天再去,今天太晚了。” “好。”齐斐顺着醉虫的话应了一声。 左恩得到了应答,欢快的继续给自己添酒,他平日里话就不算少,醉后话更多。这会一提到隔壁房屋,他就又想起了一桩与隔壁房子相关的事情,想要与齐斐分享的念头高涨。 “隔壁一家是因为家里小虫崽身体不太好,需要转到绿化指数更高的地方去静养,才另申请了住宅,搬去了树城。”左恩话音一转,忽然比划了一下言,“你能想象么?这桩事他们竟然也能安到言脑袋上,说是他老早就对我们家隔壁的房子图谋不轨,动用了私权将原本住的户赶走,好自己住进我们家隔壁,争做‘上流阶级’。” 齐斐一愣。 左恩还在感慨:“一个工资几乎全拿去接济全团的家伙,日常带着小虫崽打卡吃食堂,就这样他们还能编排出这种谣言,简直是有毛病!” 齐斐再次扭头去看言,虫长官面容依旧平静,但下颌线条比之先前略显绷紧。 左恩本是想着这桩事件与隔壁房子相关,正好和齐斐提一提,结果后面一不小心转到了言身上,还抖掉了言的家底,他在半晌没等到谁接话后才茫然眨了眨眼,后知后觉自己仿佛说的有些过多。 且不说后面影影绰绰吊着的进一个团的杂费开销,只先看不是刚从学院毕业的愣头青,却与刚开始就职的年轻虫一般没存下多少家底,还带着一只未成年幼崽一同生活这两项。 无从获悉目前还是更习惯于以“地球男性视角”看问题的齐斐是如何作想,在座几虫仅能试着以普通虫族雄性的思维来揣摩一番,意识到这两项是毫无疑问的“减分项”。 左恩的酒醒了几分,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冥思苦想,终于又找着了一个话题,试图补救:“哎,不说这个,那个……有了!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你和言其实挺有缘?” 平行宇宙里都已经结为了伴侣,确实算得上有缘。 齐斐想着,面上只是微微摇头,示意没有。 为了避免自己继续多说多错,左恩先沉吟了片刻,组织了下语言才继续:“我们后来才想起来,你受伤昏迷的那个月里,言也恰好受了不轻的伤,他被困在一颗尚未开发的荒废小行星上整整一循环月,差不多是在你刚从昏迷里醒来的那个时间节点被搜救队找到——你们算是间接性的共患过一次难。” 第四十八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十七 这个“共患难”共的实在有点牵强,它间接的太远,但齐斐陷入昏迷及醒转来的那两个时间点,又的确是与言被困及获得救援的时间点完美吻合。 巧合巧过了头,就显得有几分微妙,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所谓的“巧合”,也不过是指向未来某个方向的标志牌——当然,是纯粹的巧合还是真有预兆,这都得是之后回头再来看时才能窥见一二的事。 醉酒后升级为话痨的左恩已经被迫静音,他顺从了酒后困乏的不可抗力,倒头睡了过去。 齐斐虽说是宾客,但他从今天起直至新房子安置妥当前都将住在这栋小别墅里,也算得上是这里未来一段时间内的居住者,他十分有自觉的帮着端盘收碗,将空掉的公共盘送到厨房。 齐斐也就端了这么一回。 左恩家厨房内的清洗仪器与配备在舰船厨房内的一致,齐斐在舰船上观察累积下来的经验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稳稳当当托着一叠盘碗,将它们小心放到了仪器的清洗传送带上。 感应到新工作来临的仪器刚进入启动状态,四只机械小爪子将传送带上的盘碗揽进清洗间里,厨房外便走来一虫,对方匆匆迈进厨房内:“您不应当做这些,请交给我来就好!” 来着说话的声音有些陌生,背朝着门口的齐斐回了下头,赶来厨房的是他今天才第一次见的乔斯。 刚才言提起了带来的那个小箱子,说是有东西要给安莱看,两虫便一同前往了小客厅,乔斯负责送醉的不省虫事的左恩上楼,贝余则非常乖巧的主动带着齐球去玩,不打扰成年虫们谈话。 一瞬间谁都有了自己需要去忙的事情,被请到客厅小坐的齐斐反而成了最闲的那个,他在沙发上坐了两秒,想起餐桌好像尚未收拾,才又转回餐厅帮忙。 乔斯将左恩送回了位于三楼的主卧,他返回一楼后先去了客厅,在客厅里扑了个空后茫茫然呆了片刻,隐约听见了厨房方向传来的动静,才一路找到厨房,然后震惊无比的发现齐斐竟然在帮忙收拾餐具。 “这样的事情不该由您来做!”乔斯有礼而决的将齐斐请出了厨房。 尽管从言语到姿态上都完全不相同,但齐斐在被请离厨房时,觉得自己仿佛还没离开地球,正在萧老一家做客。 每次在萧老家做客时齐斐也是自觉帮忙端盘端碗,餐后主动帮忙洗锅刷碗——只不过后者从来没成功过。 萧奶奶比萧爷爷小上五岁,精神好的不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太,她每次顶多只让齐斐将盘子端到厨房,后续则坚决不让他插手,每次都要挥舞着一块“祖传洗碗秘宝”来赶人,跟驱蚊子似的将齐斐这么大一个小伙子驱出厨房。 “去去。”萧奶奶挥着手里的丝瓜瓤,一双依稀能辨出当年姣好形状的眼睛一瞪,“厨房可是女人的领地,男人家家的插什么手?” “哪来‘男人家家’这种说法,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领地划分这一套。”萧爷爷在外间感慨,“丁芳华同志,你这个思想觉悟没有跟上时代发展脚步啊。” 萧奶奶在厨房里哼了一声,过了会,又走到厨房门边,招呼了一声齐斐:“哎,不过小斐啊,你哪天要是有了中意的姑娘,去姑娘家第一次上门,那肯定是要好好表现一番的,得三百六十度展现出你可疼人的一面才行!” 说完后老人家就又溜溜达达回了“女人的领地”。 齐斐听觉敏锐,听见萧奶奶在嘀咕:“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能那么有能耐,把小斐给收走。” 因为同样的“被驱”场景而联想起了萧老一家,结果想着想着就打了岔,记起萧奶奶对自己的叨念来,齐斐止住回忆,将思维从岔路口上收回。 也就是在这会,安莱似乎已经与言谈完了事情,看完了东西,他在齐斐还没离开厨房门口几步远时,从走廊另一头走了过来,看上去是正准备前往厨房的模样。 看见齐斐竟然站在厨房不远处,安莱也愣了愣。 安莱猛一看上去,和言有些相像,他们一样的身形高大,锻炼得宜,顶着一张“军雌式”面瘫脸 分卷阅读74 ,周身气势强劲,随便往哪里一站都存在感极强。 言由安莱一手提携上来,曾跟随在安莱后方许久,他受安莱潜移默化的影响,两虫行事风格也有些相似。 但再仔细看第二眼,就能分辨出他们的不同。 安莱比言年长,这份年龄的差距没有体现在外表上,而是体现他的气质上。 双方简单的打了个招呼,齐斐主动朝走道一侧让开,准备请安莱先过,安莱目光奇异的看了肯他,在双方擦肩而过前对他道:“言在小客厅内陪贝余。” 齐斐没想到对方会与自己说这个,他下意识的回道:“谢谢。” 安莱不知道从这声道谢里领悟出了什么,他眼底浮现起笑意,垂于身体左侧的虫爪子微微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抬起来。 齐斐猜测安莱原本是准备拍拍自己的肩膀,但因为双方不算太熟而作罢。 既然已经知道了某位虫长官和小雌虫都在小客厅,齐斐在原地站了数秒,决定前往小客厅去看看。 在他迈步之前,安莱已经走入了后方厨房里,乔斯带着惊讶的声音传了过来:“您怎么过来了?” 安莱答:“帮忙。” 乔斯听上去不太赞成:“您不该过来,这里交给我就行。” 安莱没接他这句话,声音里像带了声叹息:“你现在不需要对我用‘您’。” “……但现在是在家里。”乔斯沉默了一会,放低了声音,“至少家里不会有谁来拿这个……” 后面的话语齐斐已经听不清,他没有故意偷听他者说话的癖好,在乔斯与安莱交谈起来时就就迈开了步子。奈何现在这一块区域只有他们三虫,安静的周围环境让声音被无形放大,他的耳朵又极好,走出了不短一截距离,还能将两虫的具体交谈内容听个大概。 直觉两虫感情不错,在商讨某些不便为外虫知晓的家务事,这会终于再也听不清安莱和乔斯的交谈,齐斐微微松了口气。 走到小客厅里齐斐才想起来,他今天傍晚在某位虫长官家里时,“不偷听他者说话”这条原则好像被打破过一次。 想起自己彼时站在言家厨房外默然偷听的场景,齐斐思忖着他今晚得写一份反省报告,想好了这茬后他才注意到,小客厅里非常安静。 言坐在一张双位小沙发上,贝余蜷缩在他身旁睡着了,齐球紧挨着贝余团成一团,看样子应是也陷入了熟睡。 作为小客厅内唯一还醒着的生物,言在齐斐走进小客厅前就将目光投向了门口,他在一片静谧中依稀分辨出了齐斐的脚步声。 见齐斐朝自己看过来,言想了想,他调出悬浮屏,在终端上敲敲打打,提高了透明度的悬浮屏立即对着齐斐显示出了几个字样——【都玩累睡着了。】 齐斐会意的一点头,放轻了动作,走到言对面的单位沙发上坐下。 除去材质柔软的沙发在承重下陷时发出了一点声响外,齐斐的行动全程悄无声息,没有惊动沉睡着的一虫一犬分毫。 打字是一种神奇的信息交流方式,所有在面对面或音频通讯时说不出来的话语,无论是口述出来会显得肉麻的情话还是极度恶毒低俗的脏话,亦或者其他当面说出来会有些困难的话,它们一旦转换成投映在屏幕上的平面文字,就好像都变得好出口起来。 齐斐没有调出自己的悬浮屏,他直接点进了自己的信件箱,在信件箱里与言发消息。 【我想问问……】齐斐打下这几个字,沉吟片刻后删除了它们,重新修改了下措辞。 由于齐斐没有调出悬浮屏,言无从得知齐斐究竟输入了什么,他只能看见通讯框上方跳出了“正在输入”的提示,结果他还没悄悄期待完齐斐会发送来的内容,就看见那“正在输入”的提示忽然消失,并且他的屏幕上空空荡荡,只有着他发去的那孤零零一条信息。 言感到一阵忧愁,心底有只小虫爪挠心挠肺,他恨不得能将脖子伸长到齐斐脑袋边,瞅一瞅对方刚刚撤回了什么内容。 就像那条消息没有发出来,被对方临时删除,那也是发给他的。 虫长官颇有几分忧郁的想,为自己不幸消失的那一条来自齐斐的信息而悄悄痛心。 过了一会,齐斐终于修改好了措辞,他将信息发了出去。 【介意我问你当年被困在G13星的事情吗?】 言盯着屏幕上显现出的“G13”一词,他心底因收到齐斐信息而起的兴奋收敛了几分:【当然可以。】 主动问及一段对对方来说理应是不太好的回忆,不免有揭伤疤之嫌,但齐斐感到他心底有一股小股力量在撺掇着他,告诉他他应该尽可能多的去了解一下这桩事情。 言没有收起自己的悬浮屏,齐斐还没想好他该从哪里问起,就看见悬浮屏上映着的对话框框顶闪了闪,一行“正在输入”出现在言的名字后方。 “正在输入”的字样闪了一会后,言又发来了一条信息:【不过我能够告诉你的信息恐怕不多。】 凡事都有表里深浅之分,齐斐判断应是有些对方不愿再提起的事件部分,他朝对面正看着他的言微一点头:【我明白。】 看见齐斐发来的回复,言却仿佛怔了一下,他难得正确一次的“读心”终于在有外力加持时对了一回。 他意识到了齐斐的误解。 很快,齐斐便又收到了言埃的回信。 言向齐斐解释【不是有事情不方便告知于你,只是我的记忆有限。】 齐斐将这句话反复看了三遍,轻轻蹙了下眉:【记忆有限?】 【对。】及时解开误会的言呼出一口气,【我只记得被困的原因及获援详情,中间的记忆虽然不至于完全缺失,却很零散,大多只是零碎的记忆片段。】 第四十九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十八 G13不只位置偏远,还温度极低,它看上去就像是冰川时期地球的孪生兄弟,地表冰川广布。气候终年严寒。 对于某些有特殊需求的在缉逃亡者来说,这样一颗偏远荒僻而鲜有人烟的荒废小行星,本该是一个藏身的绝好去处。 但G13情况特殊, G13早在多年前就被评估过开发潜力,结论是生物存活率极低,开发难度过大,不适合高阶智慧种族入驻居住。 曾有支颇具冒险精神的科研队伍一意孤行,立志要运用本族最新的科研技术将G13一举拿下,改造成一颗既保留本土冰川特色,又更加适合生物居住的旅游行星。 这支科研小队出发前信心满载,不足半年便丧气而归。 他们去时共有十八名成员,回来时仅剩下了三位。 科研队惊醒了一只正在沉睡的也提。 G13的本土生物寥寥无几,生物存活率极低,但 分卷阅读75 “极低”与“寥寥无几”这样尚有一丝余地的描述即代表着,那上面仍是有本土生物存在。 也提是G13为数不多的本土居民之一,它们不畏严寒,以冰川为家,杂食,独居,拥有锋利的爪牙,擅于挖掘冰穴,平日大多数时间里都在自己的冰穴中沉睡,只在感应到储备能量已消耗至某一界限时才醒来,然后出穴捕猎,为自己补充足以支撑下一次沉睡的能量。 一支足有十八名成员,还配备了一定武装力量的小队,这样一支拥有一定战力的队伍就算是不慎惊醒了也提,一队对上一只,也不该落得全队减员百分之八十的结局。 但也提这种生物,偏偏既吝啬又慷慨。 假如一只独居的也提仅找到了只够它独自饱腹的食物分量,它就会选择静悄悄独自捕猎,采集食物,独享自己找寻到的大餐,而假如一只也提找到的是远超出它一餐份额,自己吃饱后还能供其他同族也饱腹的食物分量,它便会以也提间独有的通讯频率向四周传递信息,呼唤临近区域的同族赶来此处。 十八名科研队成员再加上小队食物储备,这落在也提眼里,便是一顿难得的可肆意呼朋唤友,聚而分食的大餐。 【也提一旦下潜进冰层内,就难以对它进行有效攻击,它们在冰层内的前进速度极快。】虫长官的G13概况及也提科普终于结束,他看了一眼悬浮屏,发觉自己已然霸屏,对话框内三整页都是他发送的信息。幸亏他发送信息的对象就坐在对面,正安静注视着他,当着一个认真接受信息的“听众”,不然仅看这满屏都是一虫自言自语的对话框,怎么看都显得有几分“得不到回应”式的凄凉。 【G13的所有开发计划都已经终止,它距离我们的原定航线很有一段距离,我们在任务行星上遭遇了远超出预估额的敌舰数量,我与其余几名同僚负责断后,让大部队先行撤离。】终于转入正题,言仔细搜寻了一番自己的记忆库,将记得尚算清晰的片段先行挑了出来,以文字的形式展示给齐斐。 纵然虫族战士自体战力强悍,但在敌众我寡的情形下完全依凭自身去与钢筋铁骨的舰船对抗,虽说不至于以卵击石,至少也得是两败俱伤。 言一直撑到了最后一道撤退令下达,他落后一同执行断后任务的同僚们几步,直到确认同僚们的小型穿梭机均已平安撤出交火范围,他才钻入自己的返回舱,加速冲出了包围圈。 【那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不太妙,所以启动了返回舱的自动返航功能,接着便陷入了昏迷。】自觉这是在向齐斐暴露自己当初战力不佳的“黑历史”,言在提及自己战后的情形时顿了一顿,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但那抹不自然很快褪去,他因回想起了后续的情景而神色冷然:【所有返回舱上都预设好了自动返航线路,并且自动返航途中会进入机体自我保护状态,确保乘坐者在失去意识或身体无法自主控制时返回舱能顺利将他们送回安全的地方。】 军部所有返回舱预设的返航线路都直指星外三号入境站,站内有正式军驻守,会逐一核实每个返回舱内的乘客身份,并为受伤的本族同胞及时提供救治,待伤情稳定后再护送回星。 但失去意识的言没有在他本应抵达的入境站内醒来。 身体因感受到了骤降的气温而进入警觉状态,神经中枢接收到了这份由肢体各处传来的警报,及时将大脑唤醒。 言在白茫茫一片冰天雪地中醒来,他的返回舱卡在一处冰穴穴口,穴内的庞然大物已被他惊醒,正睁着黄澄澄的狭长眼睛打量着他,仿佛是在观察一只装载了天降美食的虫肉罐头。 有对象在言乘坐的那架返回舱上做了手脚,改变了预设返航线路,言在无知无觉中远离安全航道,被一路送往了G13行星。 【那只也提大约是觉得我还不够满足它一只的胃,它在打量了我一番后终于动了起来,我听见它的爪子踩过冰层的声音,很快就到了返回舱舱门外。】 受了不轻的伤,连自主操作返回舱都无法做到,又是刚从昏迷中醒来,身体各项机能都还处在稍显缓慢的启动状态中。 这样的言对上一只被吵醒的也提,看上去是落了下风。 齐斐专注看着发送到悬浮屏上的信息,没留意到自己心底已经升起了些忧心。 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字样闪烁了片刻,言接着发来了信息:【我的记忆从这里开始发生脱节,我不记得自己和也提战斗的情景,只知道我最终平安离开了那里,找到了那支科研队遗留下来的研究基地。研究基地里的东西几乎已被也提席卷一空,但建筑框架还在,再简单收拾一番后能勉强当做一处避风地,我似乎是靠着这处临时避风地撑了下来,在里面待上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期间还又遇到过前来觅食的也提,这一次我记得自己冲上去战斗的画面,但随后的具体战斗细节再一次模糊不清。】 发觉自己身处险境,刚睁眼就面临也提的威胁,在莫名其妙结束了战斗后找到废弃的研究基地,拼着理应是极度疲劳且虚弱的身体收拾出了一方栖身之所,在身体未休养好时再一次遭遇战斗,靠于研修基地内翻出零部件修好返回舱的信号设备,向军部本部发送了求救信号。 整场被困及获援事件的大致发展过程都记录在言的脑海里,但他像空拿了一纸大纲,每一道求生过程都仅走马观花般记住了片段,更进一步的详情则一概不知,脑内本该存有的相关记忆一片空白。 【医疗员将这类记忆缺失归结为我当时的身体情况太差,过于糟糕的身体机能水平影响了大脑,致使我的相关记忆出现紊乱。】 回忆至此结束,言发来这段话后停止了信息发送,一直闪烁不停的“正在输入”标识终于获得暂歇。 齐斐安静整理着自己接收到的信息,他再次梳理了一遍事件脉络,不经意间朝对面看了一眼,正好捕捉到了言眼底的迟疑。 意识到虫长官恐怕还有话想说,齐斐动了动手指,往悬浮屏上发送了一个标点:【?】 才歇息了片刻的标识又闪烁起来,齐斐看着那“正在输入”亮起熄灭反复几轮,言终究是把为之犹豫的那条消息发了过来。 那是一张图片。 齐斐一眼没辨认出图片上究竟是什么,他先注意到了背景里的冰天雪地。 【这是保留下来的一张现场图像,由搜救小队的舰船行进记录仪拍摄,地点是被简单改装过后的废弃研究基地外】言解释着,【这是也提的尸体。】 【你觉得这张照片有古怪?】齐斐边问着,边仔细观察着那张照片,试图在上面找寻出任何不同寻常之处。 致使也提最终毙命的创口在咽喉 分卷阅读76 ,也提的血液曾从那里迸发而出,创口周围的皮毛上凝着大片干涸的血。 就在齐斐看着那处创口之时,言放大了那一处画面:【这里的创口让我觉得不太对劲,它看上去像是刀伤,我对着它比对过3自己的爪子和翅翼,发觉这似乎不是我自己能达成的攻击。】 齐斐盯着那处创口数秒,低下头打字:【或许是你在击杀它的途中曾使用过刀类工具,但因记忆缺失而遗忘了它。】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搜救小队在撤离研究基地前还再次对基地进行了搜寻,基地内没有发现任何刀类工具。】言回复着齐斐,【搜救小队的成员与我一样对这处刀伤感到疑惑,并怀疑基地内很可能还有一名持刀的对象存在,但基地内既没有刀,也没有检测到其他生命迹象,考虑到舰船能源有限,他们最终放弃了往更远的地方搜寻,带着我返回了母星。】 那一处不知从何而来的刀伤与时有时无的记忆,让这段有关G13的经历更加扑朔迷离。 小客厅里的安静交流最终被前来看看此处情形的安莱与乔斯打破。 安莱有些抱歉地摸了一把贝余脑袋,安抚了被惊醒的小雌虫,他看了看此刻的时间,询问言今晚要不要就在这里休息。 “不用,我们还是回去更好。”言婉拒了安莱的邀请,示意贝余同他一起起身。 与安莱乔斯一同将言和贝余送上飞行器后,齐斐与两虫道过晚安,谢过他们今晚的招待,接着他便返回了左恩一家特意为自己准备的房间。 傍晚时分刚抵达左恩家时,左恩便兴冲冲的领着齐斐去看了他未来将要住上很一段时日的房间。 大约是为了让齐斐在这段时期内能住得更有“宾至如归”感,这间房间的格局与齐斐位于地球家中的房间格局十分相似,齐斐在第二次踏入这间房间时,仍然如第一次进来般一样愣了愣,他站在这相似度达百分之七十的房间里半晌,为左恩的费心弯了弯唇角。 然后他想起了先前看到的那张图片。 齐斐唇边刚升起不久的笑容就此凝住,他打开终端,找到自己和言的对话记录,再次调出了那张图片。 以指尖轻触了那一处创口半晌,齐斐调整了图片大小,让图片恢复至原图尺寸,并将其投影到了调出的悬浮屏上。 呈像极好的悬浮屏忠实反映出了图片的每一处细节,原图尺寸图片上的也提已是真实一比一大小,齐斐再次摩挲了一番那道创口,他微微皱起眉,从自己的领口内拉出了一枚挂坠样的菱形方块。 第五十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十九 这个菱形方块是左卅在齐斐四岁生日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孩子的生日礼物大多是精巧的,可爱的,有趣的,作为齐斐“反派脸”的直系根源,左卅虽然同样长了张一看就不太好招惹的脸,且气质比如今的齐斐更加冷峻,但他在齐斐面前从不摆冷脸,对齐斐堪称宠溺非常。 也因此,那会还是个短腿团子的齐斐在收到这份礼物时,很有些失望。 金属质感的菱形方块上没有任何纹饰,看上去就像是从哪个五金店里买来的一块零部件,和平日里收到的那些漂亮玩具根本没法比。 在小孩子心里,生日礼物多重要呀,怎么过生日收到的东西还不如平时呢? 小齐斐捧着这块对于四岁小男孩来说还略显沉甸甸的金属块,他以控诉的眼神看向左卅,无声对今年的生日礼物表达抗议。 左卅却只摸了摸他的脑袋,让他再多摸索金属块一番。 左卅说:“这上面有个小机关,你得自己找到开启它的方法。” 有机关? 听父亲这么一说,原本有些丧失兴趣的小齐斐登时又有了继续鼓捣的动力,生日礼物在他眼中也不再乏味,成了一个具有挑战性的小小机关匣。 就这么捧着这个金属块研究了一整天,齐斐在左卅都已经准备劝他放下礼物,明早起床后再来继续研究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触碰到了哪里,金属块忽然发出一声嗡鸣。 那嗡鸣声响有些特别,听上去像是古寺里的大钟震动过后残余的余音。 整个金属块都在随嗡鸣声震动,齐斐拿着金属块的手猝不及防被震了一下,只觉双手一麻,金属块顿时从他麻痹的双手间掉了下去,砸在地板上发出“碰”的一响。 再怎么说也是父亲给自己的生日礼物,齐斐被自己的失手吓了一跳,他迅速蹲下,伸手就准备将金属块捡回来。 “等等!” 耳边传来话音里难得带上焦虑的制止声,一直在一旁看着他鼓捣金属块的左卅猛地上前一步,一把将齐斐从地上捞了起来。 “父亲?”被捞起的齐斐一脸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制止他捡起礼物。 左卅变更了一下抱着他的姿势,再次摸了摸他的脑袋:“刚才你摸得那一头是武器释放口,武器解锁后一定不能将手放置在那里,不然会将自己割伤。” “……武器?”齐斐费解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他伸出小短胳膊抱住左卅的脖子,再探身低头朝地上看去—— 方才还落着光秃秃金属块的地方,此时赫然躺着一柄光剑。 那是齐斐第一次成功解锁逐光。 据左卅所说,逐光是原属于他的旧友的一把武器,对方在双方分别前将逐光留给了他,与之一同留下的还有逐光的使用方式及一套刀法。 “为什么是刀法?”小齐斐困惑极了,“这明明是剑。” 左卅答:“因为那是个爱用使刀的方法耍剑的家伙。” 那时候的齐斐比左卅矮上许多,他们站在窗边交谈,窗外的阳光就这样洒进屋里,从齐斐的角度看去,父亲肩部以上都笼罩在光晕里,他只能看见左卅分明到有些锋利的下颌线条,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这是那位叔叔送给你的礼物。”左卅告诉刚满四岁的齐斐,“他希望你能在身体各方面都已做好准备,可以开始初步练习时接过它。” 小齐斐歪了一下脑袋,试着使用了自己刚从书里看来的新词:“然后继承他的衣钵吗?” “……对。”左卅沉默了片刻,蹲下/身抱住自己的孩子,他将下颌搁到齐斐发顶,小心注意着不让颌骨抵痛齐斐的小脑瓜,“他肯定很希望见见你熟练使用逐光的模样。” 齐老干部当年的察言观色能力和虫长官现今的“读心”能力一样差,他没有觉察出父亲语气里潜藏的复杂深意,只悄悄想那位“朋友”真是位很有个性的叔叔,然后似懂非懂的安慰左卅:“那我从现在开始好好练习,等叔叔来家里拜访时,就可以看见我熟练使用的样子了。” 左卅收紧了些圈着他的手臂,半晌才回了一个有些沉闷的 分卷阅读77 “嗯”。 把父亲延迟了半天才来的回复误解为对自己悟性与毅力的双重不信任,齐斐认真学习起了光剑的使用方法。每天都有模有样的拿着光剑在训练室里比划。 左卅专门整理了一间房间给齐斐充作训练室,嘱咐他暂时不要在训练室以外的地方使用光剑。 逐光超出了时下的能量武器技术水平许多,齐斐在又长大了一些后才意识到这点。 期望看见自己熟练使用逐光的叔叔直至齐斐已将他留下的刀法使得炉火纯青,也从没登门拜访过一回,并且中途父亲也不知所踪。 齐斐谨遵着父亲的嘱咐,从不让逐光在外解锁,他将维持在金属方块模样的逐光随身携带,之前是一直装在上衣内侧口袋里,现在他已不再是军团一员,身无半职,不需要再遵守团内仪容规定,他在地球家中收拾杂物时翻找出了一根挂绳,将逐光戴在了颈上。 未解锁的菱形金属方块在衣内贴合了身体许久,它的外涂层已被体温烘热,拿在手中得五指收紧,才能隐约感到表层下渗出的金属本应有的微凉质感。 齐斐将逐光从挂绳上取下,他轻车熟路的解锁了光剑。 等离子能量团被磁场束缚成剑的形状,剑身周围的磁场嗡嗡作响,齐斐静静看了解锁后的逐光片刻,手腕轻巧一番,剑身于半空中划出一道凌厉光弧,光弧四周的空气立即发出被高速刺破的爆鸣声响。 下一秒,由于缺乏进攻目标,这道光弧只得不甘不愿的消散在空气里。 悬浮屏仍未收起,那幅恢复原图大小的照片投在光屏上,齐斐摩挲了一下已然转换为剑柄的金属块背面,他按着逆序,依次按压过那些在解锁后才出现的雕刻纹饰。 接收到正确指令的逐光再次发出嗡鸣声响,剑柄前的等离子团改变了形态。 原本应是剑的逐光,就这样由剑变形为了刀。 解锁后的逐光剑柄上藏着六个触位点,需要按着正确的顺序逐一按压过它们,才能改变逐光的形态。 左卅没有告诉过齐斐逐光还能进行形态变换,这是齐斐三年前无意间摸索出来的。 举着已然转变为刀的逐光,齐斐深吸一口气。 心底仿佛有两个争执不休的小人,一个在嚷嚷着这完全是胡思乱想,绝对不可能,另一个则激烈反驳前者观点,要求前者用实践检验真理,先切实比对一番再论证到底可不可能。 齐斐主观上更倾向于前者,他觉得自己忽然升起的那个念头简直荒谬极了,但理智告诉他,他得遵从后者。 悬浮屏的立体投影功能已被开启,一具仅有虚像的也提尸体静静横陈在房屋中央,齐斐握着逐光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他抬起手臂,比对着也提咽喉处的致命创口,缓缓将逐光插/了进去。 光刀轻而易举穿透虚拟投影,刀身迅速没入“也提”的身体,齐斐将虚拟影像的透明度降到最低,他看着刀身与影像重合的部分良久,眼底浮现出难以置信。 逐光完全贴合了那一处创口的尺寸,刃宽分毫不差。 站在原地哑然片刻,齐斐目测了一下逐光的刀身长度,他收起逐光,绕到也提尸体投影背后。 循着逐光方才“穿透”的刃身方向,齐斐在立体影像背后找到了对应的竖型伤口。 假如这只也提真的是被逐光一刀穿喉,逐光便应是从这里穿出,将也提的咽喉捅了个对穿。 齐斐:“……” 确信自己从没去过G13,也确定逐光自四岁起到了自己手上后从没转借过他人,齐斐试图用巧合来解释眼下的情形——或许这宇宙里还有另外一把与逐光规格完全相等的光刀,或许是另一名持有同规格光刀的对象在G13上帮助了被困的言。 但结合搜救小队未在区域内发现其他生命迹象,研究基地内也没有发现另一名对象生活痕迹的结论,这“或许只是巧合”后须打上一个巨大的问号。 如果真的是自己…… 齐斐皱起眉。 如果真的是他自己,他又为什么会对此事全无印象,连一丝半毫的记忆都没有留下? “嗷呜?” 齐球已经在齐斐脚边转悠了半天,迟迟得不到搭理,只好“嗷”了两嗓子来引起齐斐注意,它跟着齐斐一同看了也提的尸体投影半天,什么也没看懂,只想找齐斐玩。 齐斐被齐球的嗷呜声带回现实,他叹了口气,关闭投影,将变回金属方块的逐光戴回脖颈上,随即弯腰将齐球抱了起来。 “今天不行。”齐斐捋捋齐球的脊背毛,“我们需要早点休息。” 齐球只听懂了一个简单的“休息”,它明白这是在要求自己该睡觉了,遂收敛了玩心,在齐斐臂弯了一团,准备“席臂而卧”。 齐斐摸了一下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毛团的脑袋,在齐球睡着前将它放到了床铺一角,自己则转身进了房间内带有的淋浴间。 有关G13的疑问像打结的毛线团般纷繁杂乱,无法在一时半会内理清解开,只能暂且搁置,将注意力转移到更贴近现实的事情上来。 齐斐明日依旧需要早起,他要随左恩一道前往帝国中心医院,去住院部顶层看望左鸣。 第五十一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二十 半梦半醒间听见了风声。 那风声并不透净,像挟裹着石沙,坚硬的颗粒物被风席卷着一同在大地上奔走,它们稀里糊涂的随风而动,随风呼啸,在风啸声中增添伴奏般的粗粝摩擦声响。 他茫茫然听了这风声片刻,终于彻底转醒,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世界却依然是黑的。 大脑一时无法判别究竟是身处的环境太黑,还是他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他与这一片漆黑面面相觑半晌,费力的从裹着他的毛毯里伸出了一只手,迟疑着摸向了自己的眼睛。 眼球在感应到外力迫近时朝上下眼睑发出紧急指令,他的指尖碰触到了随眼睛闭合而上下扫动了一下的眼睫。 他抬起的手顿了顿,将手指停留在了那里,然后再次试着眨了眨眼睛。 指尖再一次被温柔扫过,这温柔清扫传递回来的却是一个冷酷的消息, 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 燃烧着的火堆在他身旁哔啵作响,他听见了干枝在火焰中轻微爆裂的声音,感受到了从前方不远处传来的暖烫温度。 那暖烫温度必是伴随着温暖而明亮的暖光,然而他循着声响转头面朝向火堆,眼前一丝光明的影子都瞧不见。 默然垂下傻举了半晌的手臂,他在原地坐了一会。 既不觉得惊讶,也没有因失明而惊慌,他仿佛早就知道自己看不见了这个事实,在又一次确认它后心底十分平静。 暴风怒号咆哮着掠过他头顶上空,却没朝他奉送一 分卷阅读78 点凉意,那呼啸的风声距他尚有一段距离,他像是待在一方牢固安全的结界里,任凭外间风雪如何席卷大地,也侵不到躲在结界里的他半分。 将露在毯子外的手缩回毛毯包裹里,他就着毯子动了动身体,小小改变了下姿势,也就是这么一会的功夫,困意居然又涌了上来,他抵着后方大约是墙壁一类的支撑物,再次陷入昏昏欲睡里。 这不对。 他在昏昏沉沉间想着。 双目失明,外面风雪交加,被困在一方只能烧柴取暖的小空间里,而他居然毫无求生动力,不想去探索自己到底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也不关心外面的风雪何时停下,甚至连自己的眼睛都不太关心。 这实属不太正常。 意识仿佛一分为二,一方想要顺应睡意号召,就此睡过去,另一方则勉强把持住最后一点清明,费力的想着这一切都不太对劲。 最后,到底还是睡意的力量更强,他又往毯子里缩了缩,几乎睡过去。 几乎。 就在他即将坠入酣甜睡眠的前一秒,他听到了脚步声。 丧失视觉后,听觉变得尤为敏锐,他分辨出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对方正在向他走来。 他像是非常熟悉这名靠近者。对对方的脚步声毫无防备之心。 看不见的陌生对象应是从外面而来,他在对方走到近旁时嗅到了对方身上沾染的风雪气息。 还有几缕不容忽视的血气。 心底没由来升起些担心,他想要问问对方是不是受伤了,可张了张口他才发现,他的声带似乎也受到了损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遇见了一只也提。”刚回来的对象似是从他的神色里观察出了什么,主动解答了他没能出口的疑问。 来者的声音有些耳熟,像是他很熟悉的家伙,但他的大脑还有一半陷在困意里,一时没有将这声音与具体的对象对上等号。 “我把它的尸体放在了一处背风岩槽里,等雪暴结束后再去看看。”声音熟悉的家伙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与他克制的保持了一段距离。 他不知怎么的,在意识到这段距离后忽然觉得十分不满,特别想要缩短这段距离。 默默揪住毛毯内部的绒毛,他闷不吭声开始了自己的移动大计。 他像条裹着一层软甲的巨型蚕蛹,就这么蠕动着往对方身边蹭去。 对方所在的那一块地方传出了阵衣物摩擦的声响。 他看不见,只能猜测对方应该是在朝他扭头。 对方没有阻止他的靠近,但在他掀开毛毯,准备和对方共享这张温暖的毯子时,他感到对方向他伸过了手臂。 那条手臂不容置喙的将他刚掀开的毛毯重新裹上,然后大有要将重新包裹严实的他送回方才位置的意图。 他不屈不挠,再次自毛毯里伸出了只爪子,朝前猛地一抓,成功揪住了对方不知道是哪里的一片衣服,然后怎么也不撒手。 对方很快发现了这片被挟持的“衣质”,放弃了将他送回原位的想法。 他为这“成功的一小步”窃喜,试图顺着杆子往上爬,再一次实现“同毯共睡”梦想,然而对方在这一关上的防守坚决而严谨,坚定表达了对于同毯的拒绝。 颇有些沮丧的收回自己被嫌弃的毯子,他不再做无用的折腾,乖乖将自己裹回了毯子里,只留手上那片衣服当份念想,仍抓着不放。 在一片灰心丧气里,他忽然想到,自己分明是有一名心仪对象的。 他对自己的心仪对象一心一意,忠贞不渝,什么都不能更改他对对方的忠诚与真心。 ……那他为什么刚才居然想和一个连名字都没想起来的家伙裹同一条毯子? 他为这姗姗来迟的认知呆愣在原地,困惑的思考着虫生。 大脑仿佛是在与他作对,只要他脑内一兴起“这似乎不对”,“这有些不太对劲”等想法,他的困倦感便会骤然上升,好像这几句话是某个激活口令,一提起它们,他的睡眠指令就会被激活,它们随时待命,时刻准备着将他一脚踢回睡眠里。 就在这时,他感到自己攥着“连名字都没想起来”衣摆的虫爪子被轻轻拍了拍。 “睡吧。”对方说,“基地大门不完全防风,再晚一点雪暴转向时会有冷风灌进来,把爪子也收回去,” 他磨蹭着没有动,心里下意识想着,你也进毯子来,我的爪子自然就会收回毯子里。 对方从这磨蹭里读懂了他没有明说的意图,他听见对方颇无奈的叹了口气。 “现在还不行。”对方终于开始上手掰他的爪子,那手指所使的力量没有多大,却莫名让他反抗不了。 “衣质”被成功解救,他的“罪魁祸爪”被遣送回了毯子里。 他发现自己现在不只感到丧气,还有一点委屈。 为什么是“现在还不行”? 勉强分出一丝神来思考这个问题,他隐约感到某个名字飞快划过脑海,他似是终于想起了对方的姓名,但那名字闪的太快,他得耗一点时间去将它努力回想起来。 他看不见自己眼下的神情,对方却看得见。 他的脑袋忽然被摸了一下。 “我们至少得……”对方起了个只说到一半的头,顿了顿,随即才继续,“我们至少得在……个循环月后才会结婚,所以现在还不行。” 先前一直发挥良好的听觉在对方说到“在”与“个”之间那个数字时忽然暂时失灵,他没听清那个数字。 但他已无瑕顾及。 听到“结婚”的一瞬间,他回想起了刚刚飞快划过脑海的那个姓名,也回想起了对方的声音到底是为什么熟悉。 他的心仪对象正坐在他身旁, 有些混沌的大脑陡然清明起来,他意识到了这里应该是G13,对方话语里提到的“基地”即是他当初临时藏身的废弃基地。 可是,对方怎么会出现在G13? 他难以置信的思考着,从毯子里伸出了手,想要再一次去拉住对方。 原先距他不远的对方好像忽然挪远了些距离,他下意识去追赶,却因为身体还严实裹在毯子里,受毯子牵绊而行动困难。 心下焦急的他手忙脚乱挣开毯子,撑起身体就朝对方一扑,前方仿佛突然发生地陷,他感到下方原本应有的坚硬地表突然消失一空,他朝着那一片空荡坠落下去—— “……!” 言猛地惊醒。 睁眼就看见自家地板在面前无限放大,他条件反射地伸臂撑地,在地面上借了个力后,已然悬空大半的腰身一转,靠着借力来的惯性与腰部力量反身回了床上。 虫长官成功使自己免于脸着地的惨痛命运,他在平安保住脸后发觉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循着目光朝房间门口看去,他看见神色 分卷阅读79 里还带着惊诧的贝余正站在他房间门口。 贝余显然是没能料到能看见自己一向敬畏的言叔叔险些“以脸抢地”的情形,他完全被自己目击到的这一非凡场景惊住,他在言看了他好一会后才从惊诧里回神,不太好意思的冲言笑了笑。 贝余指了指窗外的天色,又指了指自己。 言朝窗外看了一眼,发觉太阳已经高高悬上了天幕,天色已是大亮:“抱歉,今天稍微多睡了一会,让你担心了。” 贝余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用他独有的方式表达着:“没关系。” 言随着因担心而前来看看他的贝余一同走出房间门,他在看见外间的电子钟后才知道,他远不是“稍微”多睡了一会。 这会已经快要到中午,他今日比平时多了整整六个循环时的睡眠时间。 这六循环时的睡眠时间几乎全耗在了那场梦境上。 回想起梦境里的内容,言脚下步子一停。 “?”走在言身侧的贝余抬起脑袋,为这停顿不明所以。 “没什么。”言揉了小雌虫的脑袋一把,继续迈开脚步,与对方一同去了客厅。 他在伸爪去摸贝余的脑袋时,想起了梦境里的自己获得的那个摸头。 很难解释这种感受是如何升起的,但言确确实实有一点吃味。 他在吃梦境里的自己的醋——因为对方享受到了他至今享受过的待遇。 贝余个头比言矮,速度却比眼下正沉浸在思考里的虫长官要快,他请言坐在椅子上,自己则迈着轻快的步子溜达进了厨房,替言重新加热了早餐。 早餐已然变为早午餐,还在思索着梦境内容的言完全是在机械性进食,颇有些食不知味。 虫长官与昨夜发觉逐光与也提伤口大小完全重合的齐斐一样充满困惑,梦境里出现的一切都不存在于他对于G13的记忆里。 梦境里的齐斐到达了G13,击杀了一只也提,与他一同生活在那个废弃的基地里,还悉心照顾着既瞎又哑的他。 齐斐的重伤昏迷与他的那次被困在时间上同步,可即使时间同步,齐斐也不应当在那时候到达G13。那时候的对方正处在昏迷中,司泽还照顾了昏迷的对方许久,调取齐斐当时所住医院的监控录像,能清楚看见齐斐当时的疗养记录与卧床画面。 这样的对方,又怎么可能在那时候出现在G13上?更何况他不记得自己曾既瞎又哑过。 只是梦境里的情绪变换与触感都太过真实,言直至现在都能清楚回想起那张毯子的温暖柔软,还有齐斐在梦里对他说过的话。 对了! 还有梦里的齐斐说过的话! 言猛地想起那个没听清的数字,他这会终于回过劲来,齐斐那时候说了“结婚”。 “我们至少得在……个循环月后才会结婚。” 梦境里的自己在听到这句话时,只为终于辨认出身旁的对象是齐斐而激动,这时候的他仔细一回想,才意识到这句话里蕴藏了多么振奋虫心的信息量。 来不及细究这究竟是自己将白日里的妄想映射到了梦里,还是自己真的做了一个具备预知性质的梦境,言为自己没能听清的那个数字挠心挠肺。 ——究竟是多少个循环月后才会结婚?! 大约是虫长官的神情过于苦大仇深,一旁的贝余误以为今天的早餐极其难吃,他小心碰了碰言的胳膊。 言为这两下轻碰回神,他看了一眼贝余,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自己的终端发出了震动声响。 贝余比划了一下终端,示意言先看信息。 言拍了一下小雌虫的肩膀,低头拿起终端。 打开终端后言才发现,原来他在这条信息之前,已经有了两条未读消息,那两条未读消息一条来自奥宁,一条来自安莱。 他先点开了前长官的信息。 安莱的信息发送时间是一循环时以前,信息上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有冲击力极强的数个字符——【左鸣醒了。】 言为入眼的信息愕然半晌,他才点开奥宁的信息。 奥宁第一条信息的内容与安莱的信息传达的意思一致,是在向他通知左鸣已经醒来一事,奥宁的第二条信息则是在向他请示,询问他是否要现在稍作准备,出发前往帝国中心医院。 言略一沉吟,迅速回复了奥宁的信息:【立即准备,马上出发。】 第五十二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二十一 新帝国直属中央科学院建院以来第一位首席,名下研究成果硕丰,左家元老级族虫……安置在左鸣脑袋上的头衔数不胜数,随意牵出来一个都名头响亮,但对于齐斐来说,前述种种头衔,在他眼中都及不上对方所拥有的另外两层在他虫看来要更“微小”些的身份。 他的父亲的兄长,他素未谋面的雄父的至交。 “抱歉。”左鸣的声音仍有些沙哑,他花费了好一会才重新适应说话的感觉,他的声带滞工太久,这会就像一个刚刚休完漫长假期,带着对假期的眷恋重回繁忙工作场的绝望职工,极其没有干劲,他得慢慢驱动着它,从少量的说话任务分派开始,让它慢慢适应新的工作节奏。 齐斐坐在左鸣疗养舱旁的椅子上,那声道歉是冲他而来,他摇摇头:“您不用道歉。” 末了,齐斐顿了顿,按捺住想去摸一把自己的脸的冲动:“我和父亲长得很像。” 左鸣注视了齐斐片刻,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微笑:“对,非常像。” 说着那温柔的笑容里多了几分不好意思,左鸣想起自己先前刚醒来时闹出的乌龙,他颇为费力地动了动手臂,试图抬手去摸摸齐斐的脸。可惜他的手臂和他的声带一样,都还处在恢复适应状态中,极其没有干劲,这个简单的抬手动作他做的万分艰难, 齐斐发觉了左鸣试图抬起手臂的动作,他立即从椅子上起身,朝对方走近两步,小心扶住了他这位刚从沉睡里苏醒的舅舅的手臂:“您想要什么?我去帮您取。” 左鸣任由齐斐扶着他,疗养舱的透明顶罩在他醒来后已经收起,他这会是半躺靠在升起的软垫上,哪怕站在他身前的齐斐弯下了腰,也依旧比他高上一大截。 齐斐只在那份虫星户籍档案中见过虫星时期的父亲,左鸣却是真实接触过那个时期的左卅。那会的左卅还不是齐斐记忆里那个成熟稳重又心事重重的模样,虽然平日里也是爱端着一张无甚表情的脸,但眉眼间要敞亮许多。 齐斐自觉自己和父亲只有七分像,如今的周身气度还远赶不上父亲,但就从没见过左卅日后模样的左鸣看来,他觉得齐斐和左卅的相似度至少能达九成。 未曾见证过齐斐的成长,第一次见面时看见的就是已然长成好大一只成虫的对方,此时此刻 分卷阅读80 ,面对着自己的外甥,左鸣没有多少自己已“升级”为长辈的想法,反倒觉得自己像是又多了个弟弟,他心底忽然升起了些过去三五不时调侃左卅,看面瘫变脸的“玩心”。 “我想再摸摸你。”左鸣答。 齐斐低头看向左鸣那双带着灰调的蓝眼睛,确信自己在里面找寻到了一丝充满调侃意味的狡黠笑意。 将时间倒回去一点—— 一个半循环时以前,齐斐与左恩一同踏入了帝国中心医院的大门,随行的还有安莱。他们由院方安排的专员引领着,走快捷通道去往了中转站,乘上了前往后方住院部大楼的运载机。 左鸣独霸了住院部顶楼一整层的空间,那一层楼都是他的专属病房,他的疗养舱位于房间中央,房间四周的角落里摆满了新鲜花束,看上去像是今日清晨才刚刚摆上,不少花瓣上还带着些晶莹剔透的露珠, “每天都会有新的鲜花送过来,值夜班的医护员会在清晨将鲜花更换好后,再与前来值晨班的同僚交班。”左恩注意到齐斐投向花朵的视线,他轻声为齐斐解释着花朵来源,随即碰了一下齐斐的胳膊,“快去看看十太爷爷吧。” 齐斐是“九太爷爷”,左鸣比他还要更高一辈,头衔前要再多上一个“太”,即是“十太爷爷”。 考虑到左鸣这位病患的特殊性,每只虫每日本是仅能拥有十五循环分的近距离探看时间,但齐斐与左鸣一样特殊,他作为左鸣的外甥,是整颗虫星上如今与左鸣血缘关系最紧密的虫,因此院方特别破例,未对齐斐的探看时间加以限制,他可以在这间疗养室内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并且他有可以隔着疗养仓的透明舱罩“触碰”左鸣的特权。 血缘这东西说来奇怪,它能毫无理由的让人对素昧平生的对象升起亲近感,双方之间的血缘关系越是亲厚,这股潜藏在血脉里的相吸力量便越强,它仿佛自形成了一个小小磁场,与自己所感应到的同频磁场相呼应。 齐斐稳步走到透明疗养仓旁,看见了他先前只在照片上见过的舅舅。 仿佛有谁在更高维的空间里替左鸣按下了的时间静止键,他周围的世界日新月异,随时间前进的步伐而转动变换,只有他停留在了陷入沉稳的那个时间节点里,他像是跳出了生命周期,从大循环中被提取出来,单独放置到了一旁。 时间没有在左鸣身上留下半分痕迹。 沉睡在疗养仓中的雄虫有着一张年轻而俊朗的脸,他真虫比照片更加好看,安静闭合着的眉眼更显柔和,他的唇边甚至有着一丝浅淡的笑容,仿佛是正处在美梦中。 所有第一次见到左鸣这般模样的对象都会觉得,他只是普通的睡着了,再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 齐斐也是如此觉得的。 他站在疗养仓外良久,安静端详着左鸣的面庞,将手贴上了疗养仓的透明舱罩。他感到自己的胸口像团着一团热能,说不清的复杂情绪聚在一起,纠缠成了一个难以理清的毛线团,让他的胸口仿佛在莫名发烫,甚至还隐隐震动了起来。 ……震动了起来? 齐斐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太对,他抬起另一只本是垂在身侧的手摸上胸口,发觉震动与发烫均不是错觉,他的胸口中央暖烫,那一处皮肤的温度正在异常升高,而震动则来自贴身佩戴的逐光。 垂挂在胸前的金属小方块正兀自震动着,那震动声响在齐斐的手覆盖上去后猛地增大,嗡鸣声吸引了等候在不远处的一干虫等的目光。 “是什么在响?”左恩皱起眉,低声问了一句,他确信齐斐在进入疗养室前已经将终端调整成了静音,他亲眼看着对方调整的终端模式。 等了半晌没等到安莱回答,左恩侧头看向一向像个自动应答机似的对方,发觉安莱神情僵硬,目光略显呆滞,正直直看着疗养仓。 “怎么了?”左恩边问着,边将脑袋转回正前方。 然后左恩发现,世界居然在他转头的那短暂几秒里变了模样。 本应是平和躺在疗养仓内的左鸣竟然已经睁开了眼睛,且靠近齐斐那侧的手臂正在十分费力地抬起,试图隔着透明舱罩与齐斐放在舱罩外的手相抵。 一旁的医护员同样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他愣愣矗在原地,大脑不知怎么从呆愣里分出了一丝神,惦记起隔着舱罩,刚醒来的左鸣没法真正碰到他的亲外甥。这分出来的一丝神不光能自主思考,还擅自操控了身体,让他半无意识的调出了一旁的操控板,将透明舱罩收了起来。 没了那一层透明且坚硬的阻隔,左鸣的手终于真切触碰到了齐斐的。 齐斐感到指尖传来了些微的麻痹感,他的身体仿佛形成了一个“虫体回路”,有一股能量自震动着的逐光上释出,通过他的指尖淌进他的身体里,再经由他与左鸣相抵的那只手流出,将能量送往了对方体内。 刚醒来的左鸣却毫不在意在这麻痹感,他各项身体机能都还处在唤醒状态中,感官尤为迟钝。 没有料想到左鸣真的会醒来,齐斐的震惊不比房间内其余虫族少,但他那张面瘫脸良好隐藏住了一切,让他看上去沉稳极了。 左鸣初挣开眼时,神色尚有些迷茫,他在转头看见齐斐后神色顿专安心,他就这样混淆了外甥与弟弟,费尽自己浑身上下仅有的力气,将手臂伸向了“左卅”。 这舅舅外甥初次相见就双手相抵的一幕后来被传为佳话,不明真相的虫族们纷纷赞誉这就是所谓血浓于水,流淌在骨血里的血脉亲缘,然而只有左恩安莱这些有幸直面了现场的虫子们知道,抛开那层重度艺术加工,这段“双手相抵”背后的真相其实是这样的—— 睁着一双充满安心笑意的灰蓝色眼睛,拥有传奇一生的科学院首席只把虫爪子在他新鲜出炉的外甥手上搭了搭,他一句话都还没说出来,就着一躺一站的高度差,就先看见了齐斐平坦的小腹。 齐斐只感觉左鸣的手在自己手中一滑,他下意识想去捞对方的手臂,对方却先他一步,将爪子覆到了他的小腹上。 “……”左鸣的嘴唇快速开合着,非常焦虑的说着些什么,声带却限制了他的发声。 齐斐只能凭靠口型来猜测对方想要表达的话意,他认真凝视了左鸣的嘴唇片刻。 左鸣正在问他:“你的蛋呢?” 齐斐:“……” 结合对方正吃力的在自己小腹上摩挲的动作,齐斐觉得这句问话有些怪怪的。 第五十三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二十二 左鸣苏醒的消息暂时不便对外公布,仅有少部分虫族提前获悉了此事,左恩动用了自己身为左家继任者的权力,对直属于左家的医护虫员们发出了紧急调令,组建了一支成员清一色是左家成 分卷阅读81 员的医疗小队,力求将事关左鸣的一切检查都掌控在左家手里, 言抵达帝国中心医院住院部顶层的时候,左鸣已经恋恋不舍的结束了与齐斐的舅甥交流,被一旁等候多时的医护员们恭恭敬敬请进了检测舱。 以房间中央的疗养仓为界,偌大的疗养室一分为二,一半是医护虫员来回奔波,摆着检测舱与各类数据分析仪的检测区,另一半则是添置了不少铺着软垫的座椅,专为齐斐一干虫等临时安设的休息区。 言进门后先巡视了休息区一圈,没有在其内发现齐斐的身影,他接着用视线满屋子的寻找起齐斐,根本没留意到朝他走来的安莱。 安莱那么大一只虫,居然被“思斐心切”的言结结实实忽略了半循环分,他最后只好轻轻咳了一声,以挽救自己与齐斐相比时,在前下属心中骤降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存在感。 听到耳畔传来突然一声轻咳,言倏然回头,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安莱半天,他对此颇感窘迫,迅速向安莱道歉:“抱歉,我刚刚……” 直言自己因为一心寻找齐斐而忽略了前长官好像不太好,言的道歉一时卡了壳。 安莱看出了他的为难,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没关系,我能理解。”安莱拍了一下言的肩膀,“年轻虫么,知道心仪的对象也在场时就忍不住满场找,在找到对方后便半晌移不开目光,甚至沉迷到连周遭环境都忽略,这很正常。” 言听出了安莱是真的不介意,这让他更加惭愧,说:“那我也不该因此而忽略您。” “不用对我说‘您’,你和我早就是平级。”安莱纠正了言的用词错误,他瞥了一眼在“检测区”内向左家成员交代事项的左恩,回落到言身上的目光温和,甚至带着几分鼓励,“我当年的表现可能比现在的你还要更糟,所以真的没关系,我能理解,不用在意。” 耳朵首先捕捉到了那声“糟”,言静悄悄想,所以他的行为其实还是糟糕的。 “糟”字前面的那个“更”延迟了两秒才进入脑内信息处理器,言结合上下文琢磨了一下安莱的话语,领悟到前长官刚刚是与他分享了一点对方当年的“追虫”经历。 鉴于安莱早已与左恩结婚,领取到了具有法律效力的婚姻文件,言认为对方的经验分享应是十分具有参考意义,他心思一动,请教了安莱所说的“可能比现在的他还要更糟”是怎样一种糟法。 “哦。”安莱回忆了一下,本着向年轻虫分享经验教训的心理对言举了个例子,“那一次,左家专用舰在图蒂斯航线上遭遇了恶意拦截,我所在的救援队伍及时赶到,协助左家舰船脱离了包围圈,并且成功擒获了敌舰舰长,” 言在为齐斐收集资料时查到过这一条任务记录,他迟疑了一瞬,问:“可我记得……那名舰长似乎是直接死在了当场?” “没错。”安莱承认了自己的黑历史,“按理说,他应该是被生擒,带回去交由审讯庭问话,但那会抓到他的是我,我在成功擒住他后感到好像有谁在看我,便顺着那道目光逆向搜寻,在看清了是谁在看我后,我不小心过于激动,手下条件反射加重了力道,然后……” 安莱顿了顿,不太好意思的继续:“然后一把掐死了刚刚擒获的战俘。” 言:“……” 其实事件详情远比安莱描述的“掐死”要丰富许多,言这会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查到的相关全部内容。 与其说是掐死,不如说是捏碎了喉咙。 倒霉的战俘被彼时还十分年轻,一见到左恩就情不自禁大脑放空,身体绷紧,四肢里蓄着一股力量不知该使向何方的安莱一爪子捣毁了咽喉。左恩亲临了日后伴侣手撕敌军主将的现场,安莱被对方咽喉里爆出的血液喷了半脸,一双虫目还闪闪发亮的戳在左恩身上。 这桩事件成为了左恩与安莱感情发展史上一座散发着血气的里程碑,它使得左恩在与安莱结婚许久后,还有虫疑心左少家主是受了安莱威胁,被安莱暴力胁迫,被逼进了婚姻所。 如此看来,与沉迷心上情虫而失手掐死战俘相比,沉迷心上情虫而忽略旁虫确实还不算太糟。 话题一时有些扯远,安莱瞧了瞧前下属满面无言以对的神情,他再次拍了一下言的肩膀,转回了自己方才走来时想与对方说的那个话题。 安莱简单与刚刚到场的言分享了一下他所知晓的信息,他长话短说,短短几句后便朝着房间某个方向一示意:“齐斐在那边。” 清楚安莱是在照顾着自己,言谢过对方的好意,他快步朝安莱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齐斐正呆在检测区与休息区的交界处,一台一虫高的仪器遮挡了他的身形,是以言先前才没能找见他的踪影。 言走到齐斐的身旁时,齐斐指间夹着一张卡片,他半眯着眼睛,正垂眼看着手中的电子磁卡。 即使是身处没有其他对象存在的角落里,脊背依旧习惯性挺直,背后就是可供倚靠的墙壁,但偏偏站成了垂直墙面的平行线。 这本该是一幅怎么看怎么规整周正的画面,让来者远远看着,就能感受到画中主角的守序与严正。 但走到近处就会发现,那双半阖着的眼睛将那“守序严正”破坏了个干净,随上眼睑一同下垂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片小阴影,掩盖着那双稍显狭长的眼睛中正流转着的情绪,只有从那上挑的眼尾里能隐约窥见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被言靠近的脚步声惊动,那没有着落点的一点光芒忽然找着了锁定目标。 齐斐仅是在听到脚步声后下意识扫了一眼声音传来方向,从言的角度看来,却像是突遭了一道麻醉光束的袭击。 齐斐的目光有如实质,言被齐斐视线扫到的每一寸皮肤都迅速起了一层小疙瘩,他恍然间感到自己身体每一处的体表神经感应元都被这一眼成功激活。 能够将撩拨与严谨完美融于一身的对象,在虫长官有限的虫生阅历里,他迄今只见过齐斐这么一个。 也就仅是这么一个先前仅在梦境虚像里见过的家伙,将他圈的死死的,他不光被限制在对方身旁无法逃离,还甘愿放弃抵抗,连梦里都惦记着要和对方结婚。 齐斐这不经意的一眼直接将言钉在了原地,让言半晌忘了迈步子,突然蹿进脑内的“结婚”一词仿佛一剂速效解冻剂,让回想起“究竟是几循环月后才会结婚”这一重大未解之谜的虫长官迅速回了神。 等言险些变成一团浆糊的脑浆再次回归大脑应有的模样,并且正式上岗,重新开始工作,他与已是正式抬眼看向他的齐斐面面相觑,在齐斐眼中看见了疑问。 头皮与发顶的头发丝仿佛自作主张,代它们的主虫记下了梦 分卷阅读82 境里那一记摸头的掌心温度,丝毫不顾及现实里从没享受过摸头的主虫对着镜花水月般的温暖如何作想。 言忍不住看了眼齐斐的手,他干巴巴的说:“我来……看看你怎么样。” 他怎么样?齐斐眼底的疑问更深一层,他确定自己这会很好,今天应当是也没有谁对外散播他不怎么好的谣言,随即他醒悟过来,这句话“你怎么样”应是和“今天天气很好”一个性质,虫长官只是为了与他说话,为了让对方的靠近行为显得没那么突兀,随意寻找了一个话题。 “我很好。”齐斐接下了话茬,他循着言的目光着落点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问道,“我今年多大?” 言没料到齐斐会抛出这样一个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他一愣之后立即答:“二十六岁零三个月又十六天。” “……”齐斐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他记得虫长官调查过自己的详细资料,应是对他的出生日期十分了解,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像自动报时器一样精确到了天。 拿捏不准齐斐对这个答案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报完时”的言看了眼电子时钟,犹豫着该不该将准度再次提升,具体到此刻的时间。 齐斐抬起手,言这会才看清那是对方的居民ID卡。 虫长官报出的年月日数,与按照ID卡上登记的出生年月计算出的数字完全一致。 齐斐低声道:“那就奇怪了。” 言朝齐斐又走近了两步,他见齐斐没有任何反对意味,便一鼓作气靠到了齐斐身旁,手臂仿若无意般与齐斐的手臂相贴。 虫长官暗搓搓享受着透过衣物传来的属于齐斐的体温,他边悄悄想着要是没有这层衣物阻隔就更好,边问:“什么奇怪?” “假如我的出生年月没有出错,我确实是在这一年的这个月份出生,而我的双亲也的确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齐斐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点了点ID卡上登记的出生年月。他皱起了眉头,“那么,父亲在三百年就与雄父共同孕育的那枚虫蛋,它是在我出生前就已经遭到了外力侵害,还是……” 说到后一个原因,齐斐自己也不太敢相信,他的犹豫全呈现在了话音里:“还是它就是……我?” 第五十四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二十三 “你是不是……还有一个没能成功出生的兄弟?” 最后还是从检测舱里出来的左鸣解答了齐斐的疑问,他先是诧异的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与神色认真的齐斐对视半晌,齐斐将自己登记着出生年月的居民ID卡递给他看,左鸣为入眼的一串数字轻轻拧了下眉。 “不,当然没有,我非常确定奥齐和左卅只有你一个孩子,并且你就是当年的那枚虫蛋。”左鸣的语气肯定,他端详了齐斐的面容一会,叹了口气,“刚才的交流时间有限,我猜,你知道的其实比我预想要更少——卅是不是没怎么向你提起过奥齐?” 齐斐点了点头。 实际上,左卅不是“没怎么”提起过奥齐,他是根本就没在齐斐面前正式提及过奥齐。 左鸣像是对齐斐的无声回答毫不意外,他浅淡笑了一下,那笑意只出现了一瞬,很快又收敛:“他应该是想保护你,不希望尚且年幼的你知道的太多,想着等你再长大些了再告诉你真相,但有什么原因让他不得已提前离开了你。” 齐斐顿了一顿,再次点了点头。 左鸣的手臂仍然不大抬得起来,他舍远取近,只摸了摸齐斐就放在他手边的虫爪子:“我之所以敢肯定你就是那枚虫蛋,是因为它只有可能是你,卅和奥齐没有孕育过其他幼崽,奥齐是我们之间最先失踪的那个。” 采集完数据的各项仪器已经“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被皆数又搬了出去,先前仿佛要被塞满的疗养室此时又已空荡起来,待命的医疗小队也撤出去大半,只留下了一名医生与一名护理,他们身上均戴着左家家徽,是左恩的“嫡系”。 无关虫员都已经离开了房间,刚醒来的左鸣需要一番好生休养,这是个绝好的让他者回避的理由。 眼下的疗养室内,剩下的都属“极其特别信得过”的对象。 言目光灼灼的瞧着左鸣覆在齐斐手背上的那只手,他十分想“偷梁换柱”,把那只虫爪子换成自己的,好体验一回公共场合下摸齐斐爪子的感受。 鉴于虫长官这不合时宜且蕴含精神偏离主题的视线过于灼热,处在视线范围内的齐斐和左鸣齐齐看了他一眼。 言端着一张泰然自若脸,神情纹丝不动,庄重严谨的仿佛那双眼睛是他者强行移植到他脸上,器官还保留着另一虫的知觉本能,正在做不符合他本意的事。 左鸣将言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他这会才注意到,这只雌虫似乎对自己的小外甥怀抱着不可言说的热情。 言的无声打岔让左鸣心思跑偏了一会,他分神思索了片刻外甥的婚姻问题,将思维强行拉了回来。 然后他正好听见齐斐问:“他们当年难道不是一同离开了虫星,一同失踪?” “不。”素来温和的眉眼笼罩了一层冰霜,左鸣的神色陡然冷峻起来,“我,卅,还有你的雄父,那时我们恰好乘坐着同一艘轻型舰,正在朝母星返程的路上,无乡从不知道从哪里获取了我们的详细行程及火力配备信息,在航线上拦截我们,对我们发动了突袭。” “奥齐”对于齐斐来说,原是一个陌生到了极致的名字,即使齐斐后来知晓了拥有这个名字的对象是他的亲生雄父,是他体内一半血脉的给予者,是他和父亲现今使用姓氏的由来,是他的父亲深爱着的对象……可这些名词叠加在一起,无非是姓名前多了一大串前缀,告知他这一切的言同样没亲眼见过奥齐,没有谁能告诉他,他的亲生雄父到底是怎样一个家伙。 但是现在,在这间疗养室里,借由左鸣的描述,一个栩栩如生的形象终于在齐斐心底立了起来。 相片上的奥齐有着一张看上去就正直又爽朗的脸,齐斐的眉毛大约是继承了他,英气十足,他的剑眉下一双在静态相片里也仿佛能熠熠生辉的眼睛,担得上一声“剑眉星目”。 奥齐虽然是雄虫,却同样骁勇善战,无论是机甲操作还是近身格斗都极其拿手,他在意识到有谁对海盗团透露了他们的行踪后神色凛然,先将伴侣与挚友强行塞进了舰船上搭载的返回舱。 左鸣的主攻领域是科研,在战斗一事上不拖后腿已是谢天谢地,左卅那会虽拥有一定战力,他也向奥齐表达了自己想要一同作战的期望,但奥齐只摸了摸伴侣的小腹,笑眯眯的说了句:“哎,这样的十八禁场面可不太适合小虫崽看——哪怕我们的崽现在还是枚蛋也不行,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 分卷阅读83 ” 孕育腔内的虫蛋是左卅的死穴,趁着左卅为之一愣的空档,奥齐将伴侣按进了返回舱里。 随后,将挚友与伴侣的焦虑目光抛在身后,奥齐回归驾驶席,操作着已然变形完毕的机体冲了出去。 “嘴上说着‘马上回来’,但他那会恐怕根本没想过要回来,只想着帮我和卅拖延时间,让我们的返回舱能够撤离战斗中心。”左鸣回忆着当时情形,对于事后长睡一场的他来说,那一幕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他还清楚记得自己的无能为力感。 想起左鸣先前说过的“失踪”,齐斐有些迟疑:“您后来是如何确定,雄父那时候是失踪?” 左鸣:“因为我和卅亲眼看见了。” 齐斐一怔:“什么?” 不仅仅是齐斐,房间内所有虫都为左鸣这句话一愣。 什么叫做“亲眼看见了”? “无乡海盗团以神出鬼没,踪迹诡秘闻名,他们时常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最爱发动突袭,让被拦截的舰船防不胜防,他们的‘来无影去无踪’一直是困扰着各个星球的一大难题。”左鸣看了一眼疗养室内身着军部制服的几位,“这个疑问,在这三百年内解开了吗?” 房间内军衔最高的言与安莱对视一眼,摇摇头,更年长些的安莱答:“尚未。” 左鸣微一颔首:“那一天,我们正好发现了这个难题的答案。” “他们拥有成熟的空间技术与空间能量源,能在短时间内快速构建起可容纳整艘舰船进入的空间光圈,依靠空间光圈来进行整体转移。” 空间光圈构建起时,周遭一定范围内的磁场会发生大规模动荡,受光圈内蕴含的空间能量牵拉影响。 那艘神出鬼没的舰船虽然对奥齐一行发动了突袭,但最终目的似乎不是要置他们于死地。 “我和卅亲眼看着奥齐被卷入空间光圈,他正好处在受空间能量波及的那一块区域中,我们竭力赶了过去,试图将他从光圈里拉回,但光圈的牵引力过强,为了避免我和卅的返回舱也被牵引进光圈内,他主动切断链接,并且将他从不离身的逐光抛出了驾驶室外,然后操作着机甲的机械手臂,将逐光投掷到了卅所在返回舱的前视窗上。” “逐光”两字入耳,齐斐下意识摸向胸口,他将胸前佩戴着的菱形方块取了出来。 这原来是属于他的雄父的东西。 左鸣的视线随齐斐而动,他在看见未解锁的逐光后眼神一软,低声道出了故事的结局:“在那之后,我和卅便亲眼看着他连同机体一起被光圈吞没,他就那样消失在光圈里。” 室内一时陷入沉寂,数道目光静静落在左鸣与齐斐身上。 齐斐垂眸看了手中的逐光半晌,他抬眼看向左鸣:“您还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陷入了沉睡么? 这问话乍听有些古怪,不太像是一名刚听完雄父英勇事迹的幼崽会问的问题。 左鸣略作思考:“应当是在返回舱顺利抵达入境站时。” 一直绷紧的神经在见到本族旗帜后骤然一松,左鸣在自己的返回舱内昏睡了过去,因此,他没能看见入境站内严阵以待的虫族战士,没看见守在队伍最前,正包含一腔“忧心”迎接着他和左卅的昔日好友——戴文。 这些后续信息均存放在言挖掘出的当年旧事里,齐斐犹豫了一瞬。 “刚醒来的左鸣需要充足休息”是个屏退外虫的幌子,但同时也是一个客观事实。 今日左鸣已经陪同他们聊了许久,他不太确定自己是该现在就将这些信息展示给对方,还是该让舅舅好好休息一晚,明日继续再谈。 然而齐斐不主动提,却不代表左鸣不会自己问。 “对了。”左鸣忽然想起了什么,奇怪道,“我方才看见新闻上说戴小少爷散播有关你的谣言,居心叵测,逼得你不得不去医院做了一纸精神鉴定,这是怎么一回事?戴文家的孩子怎么会这样?” 齐斐扫视了一圈左鸣没有任何便携上网设备的床铺:“您在哪里看见的新闻?” 刚醒来的左鸣还没有自己的终端,他知道齐斐在看些什么,微微一抬下颌,指向站在不远处奥宁:“我看见了他的屏幕。” 奥宁没料到自己躲在角落悄悄摆弄终端的行为全落尽了左鸣的眼睛里,还被对方看完了屏幕上的内容,他瞬间成为房间内其他虫的注目中心,一时傻在了原地。 左鸣的视线在他胸前的奥家家徽上停了停,又在他金色的头发上转了一圈,这只年轻的雌虫让他想起奥齐,他朝僵住的对方温和笑了一下。 “那位戴文会拥有这样的后辈,其实并不稀奇。”左恩在一旁插话,他将手里的数据板交到了左鸣手中。 左鸣不明所以,他接过左恩递来的数据板,只看了两眼,登时眉头紧锁:“这是……戴文做的?” “没错。”左恩叹了口气,“他递交了实名举报信,检举奥齐上将长期与外族勾结,试图谋害本族重要科研虫员,窃取最新科研成果的恶劣行为,并且在您陷入沉睡后公布了您‘寄存’在他那里,请他代为保管,当您受到奥齐将军侵害时,便将由他代为发布的最新一批研究成果,他还公示了您的亲笔信。” 第五十五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二十四 寄存代管一说纯属子虚乌有,更没有所谓的“亲笔信”。 从来都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暗箭难防”的更高级,是来自身边真心交付了新人的对象的暗箭。 那样的暗箭不仅来的猝不及防,还能在毫无防备之下一击命中要害,疼的锥心刺骨不说,连带着在心底泛起了一片透骨凉意,五脏六腑都仿佛被这凉意浸了个透,心脏被包裹冷硬一团,沉甸甸坠了下去。 左鸣低头看了数据板良久,他抬起头时,眼底隐约有一点红。 “抱歉。”左鸣声音沙哑,也不知道是在和道歉,他闭了闭眼睛,握着数据板的手攥紧了一点,全身有限的力气都集中在了那几根手指上。 齐斐默不作声,只抬手按上左鸣的肩膀。 不过是右肩上多了那么一块巴掌大小的“温暖源”,那透过衣料传来的温暖却有效安抚了左鸣一些,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朝齐斐露出了一个苦笑:“我想我可能需要一点空间和时间,我需要好好捋一捋。” 齐斐:“我理解。” 眼前的左鸣让齐斐回想起了拿到那枚芯片当晚的自己,但他清楚,站在对方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与从他的角度来看是完全不同的。 四位昔日好友,照理说应是关系极好,大家一同长大,一同上学,一同入职,其中有两位还进入了同一领域打拼,这本该是一出夹杂着欢笑与成长的励志型友情剧,谁知世事难料,中途画风急转直下 分卷阅读84 ,其中有三位共同遇险,在遇险中一位失踪,一位莫名陷入沉睡,另一位则在其后也不知所踪。 现在,陷入沉睡的那位终于醒了过来,他得知了一同遇险的好友均已下落不明的消息,却突然发觉,迟迟没有谁提到他们中的第四位。 或许对方是年事已高,早已顺应生命发展规律,自然消亡于某个他还处在沉睡中的时间节点里,因而大家不好直接对他提起他,怕他获悉真相后伤心。 他抱着如此猜想,还没直接问起对方的近况,便有同族先一步抖落出了真相。 他的确为真相感到伤心。 那是一种夹杂了不可置信与愤怒,想要将冲进戴家本家大宅,揪着对方的衣领询问“为什么”的伤心。 左恩安排好了护理员与外间守卫,将轮值表传送到了他们的终端上,随即与齐斐一同轻声告别过左鸣,带着一室虫员动作轻巧的出了房间。 左鸣急需一个安静的思考空间。 “换做是我……”左恩在离开房间后起了个话头,却没接下去,他试着将自己代入左鸣,设身处地想了想假如是自己面对这般境遇会如何,他发现那实在是言语无法表述的难受,遂顿住了话音。 齐斐安静走在左恩左侧,逐光已经又从挂绳上取了下来,正被他拿捏在手上。 意识到这是原属于奥齐的物品后,齐斐总忍不住想去摸摸它。 左鸣苏醒的太过突然,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兵荒马乱。 舅甥相认,全面体检,聊起当年奥齐失踪的真相,接着左鸣得知了当年他昏迷之后的后续事宜,一时大受打击,需要一点独处空间来理清思绪。 此刻走在外间走廊上,齐斐一直受连续性事件牵引的大脑终于暂得空歇,能让他在脑内好好梳理一遍今日交流里的疏漏与疑点。 他首先思考的是促使左鸣苏醒的诱因。 能量在体内流淌的激荡感还清晰可循,齐斐用力握了一下他那时抵在疗养舱舱罩上的那只手,他的指尖还记得逐光震动时带来的麻痹感。 直觉自己不是第一次体会到这股能量激荡的微妙感受,齐斐倏的停住脚步,试图在记忆库里搜寻出上一次是在什么情形下拥有过相同体验。 左恩不解齐斐的忽然止步,他朝齐斐侧过头,正想问怎么了,前方就传来了一声拖长了声音的招呼。 “哟——我说站在这里的是谁呢,怎么,您这两年身体莫非是越发不行了?” 说话者仿佛是空有一把年纪,长这么大了还没学会“礼貌”一词怎么写,说话阴阳怪气。 他不止岔走了左恩没出口的那句疑问,还打断了齐斐的思考。 不过这话倒不是冲着左恩或齐斐,对方离他们俩尚有一段距离,是正朝着在前方走道口等待他们的安莱和言讲话。 先前左恩要处理虫员安排一事,齐斐则陪着左鸣,安莱接到了一通必须得接的通讯,他在离开房间时顺势带走了言和奥宁。 这会,先一步出了房间的三虫正站在外间走道转角处等候齐斐和左恩。 走道宽度有限,雌虫并排而站的高大身影隔挡了齐斐投向说话者的视线,他不认识对方,也分辨不出对方话语里的“您”指的是安莱还是言,齐斐将疑问的目光投向左恩,发觉左恩眉头紧锁,脸上笼着一层显而易见的不愉。 挡在安莱和言面前的是一只雄虫,比左恩年长不少,但也还没踏入衰退期。 那句“身体各项机能在进入衰退期以前都维持在巅峰时期”与一路过来见得的所有虫族让齐斐产生了些误解,他误以为高等虫族所有成虫都与左恩安莱之流一样,身形得宜,精神面貌极佳,良好的身体状态直从皮相上往外溢,单看气色体态就知道对方身体年龄应是十分年轻。 然而,再好的先天基础也敌不过后天的肆意挥霍糟蹋,再优秀精密的一台仪器,落在了不仅不爱惜还长期使用不当的对象手里,也终会落得各种小毛病接踵而至的结局。 那只拦路的雄虫正是属于对身体这台精密仪器操作不当的那一类。 常年沉溺于不知节制的纵欲享乐生活,面部皮肤过早松弛下垂,看上去颇为油腻,腰腹仗着包裹着它的衣服用料上乘,弹性极佳,放肆横向发展,在衣服底下撑起了一道圆润弧线,像往里面塞了一枚已然足月的虫蛋。 “没想到啊没想到,今天居然能这里同时看见您两位。”挺着肚子的雄虫没看见打后方快步走来的左恩和齐斐,他自持身份不低,讲的也都是事实,安莱和言是不可能在这里将他怎么样,遂神态越发傲慢,语气乖张。 “说来也是遗憾,两位都年纪轻轻的,却都‘那方面’不太行,雌虫的受孕率本就比亚雌要低,可再怎么低,那也是聊胜于无,您二位却是直接功能丧失,啧啧,长官先不太行了,下属后来也接着不行,这样的‘上行下效’也真是……哎哟!” 喋喋不休的雄虫说着就朝站在言旁边的奥宁伸手,大有要让奥宁也小心,别以后也“不行”了的意味,但他的爪子才伸到一半,就被另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有扼住,他只感到自己手腕一疼,还来不及为这疼痛叫唤,那只手便又随意一推,那股推力顺着被退回的虫爪波及全身,让他愣是往后退了两步,靠着吨位才勉强站稳。 从手被扼住到整只虫被往后推了一下,这个过程发生的太快,雄虫根本没看清是谁推的自己,他想当然的认为动手的一定是眼前三虫其中一位,正满面怒容的准备开口责问,结果他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当属“来者绝非善类”的眼睛里。 怒容与惊诧混合在一起,定格成了古怪且扭曲的神情。 齐斐长臂一伸,极其自然的将言连同奥宁一块往后护了护,他往前方一站,瞬间更衬的眼前的雄虫矮墩墩。 齐斐注意到,眼前这只雄虫胸前戴着的家徽字样是“贝”。 “你这几年亏空的恐怕不只是身体,还把脑子也一起空了个干净。”左恩直接站在安莱身前,他与安莱是合法伴侣,维护起对方来更加理所当然,言语也更冲。 “怎么?”左恩上下打量贝姓雄虫一眼,嘴边难得弯出了个嘲讽的笑容,“你这又是哪几项指标不小心超了,需要来医院‘小住片刻’?还是说其实是走错了部门,原本是准备乘上往E区的运载机,结果眼神不好使,乘上了来住院部的?” 帝国中心医院的每台运载机里都贴心的摆着一块电子显示屏,乘客可在上面查看医院地图,确认此时到达位置。齐斐在前往住院部大楼时留心看过地图,他记得E区是脑科。 贝姓雄虫被左恩呛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转动一下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腕,颇忌惮的看了眼齐斐,冷哼一声:“那还真是不好意 分卷阅读85 思,我今日哪项指标都不高,倒是家里有一位又怀上了蛋,兴致挺高,我这会到住院部来看望孕雌。” 左恩眼神一暗,他直觉后面必定又是一句含枪带棒的挖苦话语。 “说真的,哪怕我已经有了这么多幼崽,但每当家里有谁又怀上了蛋,那份心情是难以言喻的,这可是只有过来虫才会体味到的经历,”说到“过来虫”一词时,贝姓雄虫十分意味深长,他假惺惺的抬手去拍左恩的肩膀,被左恩侧身一避,脸色沉了沉,居然又兜回了笑脸。 “行啦,我也不多说,得去看孕雌了。”贝姓雄虫摆摆手,仿佛刚刚率先拦虫说话的对象不是他一样,他冲着左恩扔下一句“期望你有朝一日也能体会一把相同的经历”的感慨,施施然转身,大步走了。 “那是贝家现任家主贝笛,贝余的亲生雄父。”左恩向齐斐解释的声音里压着火气,他瞥见到安莱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勉力压制了些情绪。 安莱接收到左恩的目光,他微微弯曲了些脊背,让比他稍矮一揭的左恩能摸到他发顶。 “你怎么也不知道反驳他一句,就傻乎乎的戳在这里看他表演,你当看独角戏呢?” “抛开那阴阳怪气的语气,他说的也的确是事实。”安莱低声接着左恩的话。 左恩沉默了一会,看向莫名其妙旁听了一场互呛的齐斐。 贝笛的声音不算小,他刚刚对安莱与言说的话也都皆数落在了他们耳里,齐斐又不傻,甚至还挺聪明,只需要将贝笛话语里透露出的信息略作整理,就能提取出两条重要信息。 安莱与言的孕育功能恐怕已经丧失, 左恩虽然有着两名伴侣,且结婚多年,但他至今还没有孩子。 一句“怎么会这样”已经溜到了嘴边,齐斐考虑到当下地点不太适宜,直接问起又不免有接虫伤疤嫌疑,他把这句话咽了回去,换了一个安全系数更高的问题。 齐斐问:“那一位是贝余的雄父?” “对。”回答他的是言。 言试图从齐斐脸上寻找出一分半分对方对于刚才那番对话的想法,但齐斐的神色太过平静,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按捺住心底躁动起来的不安感,言看了一眼时间,斟酌着对齐斐发出了邀请:“这里恐怕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介意换个地方聊么?” 在齐斐说出“不介意”时,躺靠在疗养床上的左鸣忽然直起了身,按响了床边的呼叫铃。 守在外间的左家医疗员快步走了进来,他小心询问着左鸣是否有任何需要。 “我记得疗养室里应当是装配有磁场监测仪?”左鸣问着。 医疗员答:“是的。” 左鸣:“它们二十四循环时开启么?” 得到医疗样肯定的答复后,左鸣点点头,调出悬浮屏,将一串数字显示在了屏幕上:“我需要这几个时间段的仪器监测记录,请尽量快些帮我调取过来。” 医疗员记下那几个时段,他应了声“是”,带着任务快步离开了房间。 第五十六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二十五 清洗机在洗涤工作完成后发出轻快提示音,通知今日留守屋内的对象尽快去打开它,将那些重新变得干净整洁的衣服们取出。 贝余听见声响的时候,正挥动着手上的握式除尘器,伸长了胳膊去扫柜顶上的灰尘。 公寓实际上已在昨天打扫过一回,但这间屋子到底已有数循环月的时间没迎来住客,那些一眼望去不易察觉到的柜顶边角里都积上了一层薄灰。 假如言这会在公寓里,他一定会制止贝余的打扫行为,不容置喙的把除尘器接过来,把“家政大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然后“驱赶”贝余去做些其他更适合假期里做的事。 言希望贝余能优哉游哉的享受每一个假期,看看书或者浏览一下时事新闻,甚至躺在床上犯懒,睡个从早到晚的大懒觉都行。他一直期望小雌虫能够活的更加放松一点,不要像时刻背负着一定得为他做些什么的使命感一般。 可惜,世事往往与愿违。 虫长官自己就是个休息日里也时常加班的对象,他潜移默化影响着与他同住的贝余,贝余在休息日里也压根闲不下来,像台自走虫形家政仪,打清早醒来开始就琢磨着今天得做完哪些事。 言和贝余的衣服加起来也没几件,贝余放下手上的除尘器,先跑去收了衣服,他将属于言的衣服小心分出来,抱到样式传统的挂烫机前手动熨好,再随意地抱起了自己的,将它们一股脑挂回床尾。 等公寓里的一切都差不多收拾妥当,外间的天色也已由亮转暗,贝余正思考着晚餐吃什么与言会不会回来吃晚餐两个问题,就听见门锁“咔哒”一响。 快步走到门前,准备迎接外出归来的对象,电子门侧滑开后,首先入眼的却是一个购物袋。 贝余不明所以的接过了袋子,他再朝后看,才发觉将袋子递给他的竟然是齐斐。 身形高大的雄虫摸了一下他的脑袋,他顺着这股付诸在发顶的轻柔力道低头,下意识往对方脚边瞧,果然发现了一只正冲他呼呼摇尾巴的毛团子。 那场谈话总计耗时两循环时,左恩在谈话告一段落后接到自家雄父——左家现任家主的传讯,他匆匆告别齐斐,与安莱一同返回了本家。齐斐先回了左恩的住宅一趟,接了齐球,再带着一袋子“拜访礼”,来到昨日才来过的小公寓。 贝余的实际年龄要比齐斐所以为的小,他良好继承了雌父的“大个儿”基因,身高远超出同龄虫,使他的外表年龄无形间大了好几岁。 实质上,贝余如今才刚经过第二阶段进化不久,按着齐斐更加熟悉些的人类年龄阶段推算,贝余要是生活在地球,还能抓紧儿童的尾巴,再过上两年儿童节。 齐球已与贝余建立起了身后的革命友谊。 将贝余看见齐斐时的情绪数值设为三分,他看见齐球时的情绪数值则瞬间蹿升到十分。 齐斐看着贝余开开心心伸手去抱齐球的样子,发自内心的想要微笑,而先前的谈话内容又浮现在他脑海里,他唇边笑容一敛,心情有些沉重。 就名字而言,余显然不是一个好字,假使双亲是真心喜爱它的发音,也有着不少喻意更加美好的同音字可供选择。但贝余的名字来的顾名思义,他的雄父贝笛认为他十分多余,因而给他起名为余。 这世界上有喜爱孩子,却在结婚多年后依然没能成功拥有幼崽的伴侣,也有家中幼崽过多,将不那么合心意的孩子视作多余物件,平日非打即骂的双亲。 当然,后一种情况不能完全套用到贝余身上,因为他的雌父早已被驱逐出家门,他被禁止与对方相见。 家本该是最能够让孩子 分卷阅读86 们感到安全与放松的场所,但对于贝余来说,他原本的那个“家”,不过是个以亲缘为枷锁,以血脉为链条,将他牢牢禁锢的囚笼,他之所以会在初见时对齐斐感到畏惧,在明明对他态度不错的左恩面前也战战兢兢,这全是源自于贝笛带给他的厚重阴影。 他害怕一切成年雄虫。 他们落在他眼中,都带有“雄父”的倒影。 “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哭,哪怕被家中其他孩子欺负了也不行,因为贝笛听见他的声音就烦。” 彼时,言平静向齐斐陈述着他当初的见闻,齐斐只觉得荒谬又震惊。 “既然他已经认为……”齐斐顿了顿,才顺畅将那个在他看来完全是天方夜谭的奇葩观点继续说了出来,“既然他认为家里的孩子已经多到富余的程度,又为什么还要让伴侣继续受孕,不采取有效规避措施?” 孩子无法自主选择自己的出生家庭,怀着一片懵懂之心诞生的小家伙,无法预见到他的亲生父亲竟是根本不想看见自己的出生。 但不想继续要孩子的父母却可以提前做好避孕。 一面认为家里的孩子已经太多,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喜爱幼崽的模样,一面又放任伴侣受孕,将“受孕率”当做谈资般炫耀。 齐斐实在很难理解这位贝家主的思维逻辑。 “因为他虽然幼崽不少,却没有一只是雄虫。”言的回答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齐斐为这个答案一怔。 认为家中孩子已经过多,再来一只小雌虫已是多余,这句话剖开表层,深究其内,其实重点应当放在幼崽的性别上。 被认为多余的是出生率高却受孕率低的雌虫幼崽,贝笛贝家主一而再再而三的努力为“造虫”事业奋斗,就仿佛地球上那些一边念叨着家里孩子已经多到养不起,却还孜孜不倦的生,一心想要生出一个儿子的双亲。 多的是“女儿”。 倘若某一胎来的是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圆了贝笛想要一只雄虫幼崽的期望,那么这只珍贵且稀有的小雄虫绝不会被他视为多余。 亚雌幼崽的出生率夹杂在雌虫与雄虫之间,他们形貌可爱,受孕率高,假如贝余不是一只小雌虫,而是一只小亚雌,他也不会被雄父视为多余,还会被当做又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宝贝呵护。 齐斐直至此番谈话过后,才更深层次的理解到了这颗星球上的雄雌地位差异。 雌虫就好比兢兢业业的变种工蜂,出生率高而受孕率低,先天便担有要护卫族群延续的使命,单纯就繁衍贡献来说,亚雌要比他们“高级”,因为对方更加稀有,且更擅长讨得雄虫欢心。 雄虫则是族群繁衍的核心。 高等虫族的雄性有着一项不同于其他种族雄性的特殊生理机能——他们在情绪不佳时无法排出有效活精。 “无法……什么?”齐斐第一次听闻这条他还没来得及吸纳的生理小知识,情不自禁反问了一遍。 “无法排出有效活精。”左恩肯定的重复了一遍,吐字清晰,“人类有句话叫做,‘意识对人体生理活动具有调节和控制作用’,虽然细究起来概念有所偏差,但只看表层字面含义,还是能找到一些共同之处。” 齐斐将这句话与“有效活精”几个字掰碎了,在心底反复琢磨了几遍,他本就面瘫的脸此时更加面瘫,快要被新观念冲击成一尊明面上镇静又泰然的雕塑。 坐在对面的左恩与安莱均没看出齐斐有任何异常,还在心底感慨齐斐接受能力超群,年纪轻轻便喜怒不形于色,遇事沉着又稳重。 只有坐在齐斐身旁的言隐约窥得一丝真相,知道齐斐心底此刻肯定正风起云涌,不如神色上呈现出来那般平静。 贝余先抱着那个装满了“拜访礼”的袋子去了厨房,他在去之前还犹豫着向齐斐又确认了一遍,确定那些东西的确是对方带来给他们家,而不是对方只是买了后顺手提上来,在公寓里临时放一放,待会离开时还要提走的——因为那袋子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放心去将它们收好。”齐斐弯下腰,拍了拍贝余的小肩膀,“这里面还有昨天的份,是双份的‘拜访礼’。” 贝余抱着袋子眨了眨眼睛,给了齐斐一个浅淡的笑容,转身去了厨房。 齐球追着小伙伴的脚步而去,缠在贝余脚边东嗅西嗅,它的“捣乱”使贝余脚程都慢了下来,得小心一点往前迈步,生怕一不留神就踩踏到它的小脚爪。 直至贝余和齐球的身影一同没入厨房,言才转身看向齐斐。 黑发的雄虫正静静注视着他,眼神复杂。 言调至静音模式的终端屏幕无声亮了亮,上面显示着新收到一条来自安莱的信息,像是为了注明这条信息的重要性,安莱特意编辑了信息标题,没有按照“传统”,让信息标题维持成默认的“新信息”几字。 那条新发送来的信息标题上写着——【检测结果已出】。 仿佛在玩“谁更沉的住气”的游戏,两只成虫站在闭合的公寓门门前,互相凝视着对方,齐齐陷入沉默。 促成两虫间气氛古怪的根源,是虫长官在临下飞行器前,突然毫无征兆的说了一句话。 言问:“你是不是在调取那条举报记录时就已经知道,我和你调取过同样的记录?” 齐斐闻声扭头看向他,没有说话。 第五十七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二十六 言口中的“举报记录”,指的就是戴少爷那封匿名举报信的信息提交记录。 通讯大楼内的当值工作员仅负责为齐斐开通查询端口,他在定位到相关ID编码后,就直接将该ID二十四循环时内进行过的信息操作记录全呈交给了齐斐,自己本身则回避了随后的操作细节检索过程。 工作员就像是一个分拣工,他仅负责分拣信息,却没有直接拆包浏览详情的权限。 齐斐被请到了一间安静舒适的休息室里,里面已经提前备好饮品点心,他有充裕的时间空间来慢慢检索想要查看的信息。 这一番招待不可谓不周全,只可惜齐斐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享受派”。 很快搜索到了自己想要查看的那条记录,齐斐将那一页资料保存下来,随即便准备起身离开休息室,带着新鲜出炉的证据赶回雄虫保护协会,但他在离开前做最后一遍信息审阅,清除访问痕迹时,觉察出了这份操作记录里的异样之处。 成长的那些年里,为了尽可能多的搜集与父亲失踪一事相关的信息,齐斐在实践中学会了熟练运用不少远超出课本知识的小技巧,这些技巧里,还很有一部分是左卅当初手把手教给他的。 初接触到这些知识的小齐斐团子并不清楚这“信息整理”、“检索加密 分卷阅读87 ”、“痕迹清除”等一类的技巧有什么用,他连这些名词都听不太懂,只一脸天真懵懂的有样学样,自觉这是父亲希望他学会的东西,他得好好记下来,日后再慢慢练习好。 谁能料想到,齐斐头一回大量练习这些技巧,就是应用在了与左卅相关的事件上。 傻瓜式的“一键清除访问痕迹”功能并不能真正去除所有访问痕迹,执行过清除指令的运行代码会被收录进历史指令库里,得动用一点小手段绕开防御外墙,进入内部指令库,将运行过的指令记录也一并清除,再不动声色的退出外间,并在退出时仔细销毁这次进入记录。 如此一来,访问痕迹才算是被“斩草除根”,真正彻底的被清除。 虫星的信息加密技术照理说应是超出地球许多,但齐斐上手起来却毫不费力,在左卅传授的技巧下,那些纷繁复杂的代码待他如同一段时日未见的亲戚一般亲切,他堪称轻车熟路的绕开了那些防御,没有触响任何警报,顺顺利利进入到了后台指令库里。 然后齐斐发现,指令库里赫然已躺着一条未处理干净的“清除指令记录”。 齐斐检查那条指令的建立时间——三循环时之前。 一个新的有些过分的时间。 这条指令的存在即意味着,有谁在那封匿名性刚被投递至举报系统后,就第一时间来勘察了举报者的信息,并且还成功调取到了举报者的身份。 齐斐对着这意外之“喜”沉默了片刻,他心底隐约有了个答案,那答案完全凭靠直觉浮现,没有多少实际证据支持,他安静将那条不知是粗心还是故意留下的记录一并清除,再若无其事离开休息室,接着奔赴了行程表上已经定好的下一地点。 现在,“怀疑对象”仿佛是为他的不闻不问失去了耐心,主动站了出来,向他兜出了底。 面对着忽然摊牌的言,齐斐一时居然不知该作何回应。 贝余在相距不超过十米的厨房内窸窸窣窣忙碌,偶尔能听见齐球的脚爪“哒哒”在地砖上快速踩过的声响,厨房内的气氛应是非常轻松愉快。 与那一小片欢快天地形成强烈对比,门口的气氛僵硬而古怪。 齐斐最终做了个率先打破沉默的对象,他率先动了一下脖颈,上下点了点脑袋,让几乎快定格成静态画的他与言又“活”了过来。 齐斐说:“我知道。” 言垂在身侧的手不易察觉的紧了紧,他得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先前那一股操纵着自己的无名焦躁与紧迫仿佛终于退去,被绷紧的神经弹弓投石般弹射出天外的理智缓慢回笼,言知道自己失控了。 那个问题原本不应该出口。 今日的那番谈话里,他们最后到底还是谈及了被贝笛挖苦数回的“孕育功能丧失”。 言其实不太想在齐斐面前谈起此事,但他又认为齐斐有权知晓它,他试图将一个毫无保留的自己送至齐斐面前,再任由齐斐来对他进行评判。 但他高估了自己对于这桩往事的承受能力。 身体里好像有一个“失控按钮”与这个话题相连,这件事曾是险些压垮他的那最后一根稻草,因而他对于它格外在意。 谁能想到呢?以收容中心出身的背景登上第五军团长之位,平日不苟言笑,做事雷厉风行,随便往哪里一站都存在感强烈的励志派劳模,这样的一位将领,曾经的梦想兼奋斗目标居然十分微小且单一——有个家庭。 在成年后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庭,可谓是收容中心出身的孤儿大多会有的共同梦想之一。 正因为从未获得过,才会格外充满憧憬。 并不认为自己能有获得某只雄虫青睐,从此独享专宠的运气,言原先对于家庭的要求并不高。那会他才从帝国高等学院毕业不久,毫无背景,功勋平平,雌君是那时的他不会妄想的位置,他的目标是那些位置众多,且可替换性强的雌侍。 那时候的虫长官与平行宇宙的那个“他”没什么不同,他们一样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悄悄把有关家庭的小梦想揣在心底,在本职工作上十分努力,既不因战斗天赋出众而自满,也不因虫生目标是有个家庭,就挖空心思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受某只雄虫喜欢。 哦,当然,现在的他确实是在挖空心思,想着如何才能受齐斐喜欢,很有“越活越回去”的预兆。 但至少那时候的他不是这样。 深知自己没什么优点,外形上好像也不具备太多吸引力,言守着自己的小梦想,踏踏实实努力打拼,他希望自己能晋升到更高些的位置,让自己打拼来的功勋成为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有天赋又肯努力,晋升完全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然而那时的他即使有所晋升,站的位置却依然不够高。因此他成为了权谋斗争的牺牲品。 那是一份言不太愿回想起的回忆,他度过了很长一段被流言蜚语挟裹的日子。 如今让言来回忆,他自己也说不出当初是什么让他坚持了下来,让他继续顶着压力重回军部,从头开始努力。 或许是骨子里有着股不服输的韧劲,不愿意就此对命运低头,也可能是心底那个小梦想还坚持着,认为继续努力下去,说不定会遇到一个真心愿意跟他组建家庭的对象。 哪怕境遇已经糟糕十足,但那时的言依旧没放弃他关于家庭的小梦想。 最终致使他彻底放弃梦想的就是那份孕育功能丧失的诊断书。 繁衍是种族大业,没有雄虫会选择一只既没有多少优点,还连生育功能都不具备的雌虫。 言在拿到那份诊断书后呆坐了一整夜,他静静看着窗外的天色由明到暗再由暗到明,直至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洒进他眼睛里,他按着自己的小腹,仿佛能穿透那层层皮肉,触碰到他悄无声息失去了某项功能的孕育腔。 一直以来为之努力的小梦想,就那样随着丧失的某项身体功能一同消失了。 那“最后一根稻草”沉沉压下来,几乎将言压垮,却也只是“几乎”。 处理公务,带队出行,战争,收队,回星,处理公务。 言在那一场权谋斗争中,与另一个宇宙的“自己”走向了不同的分岔口,他有了心机城府,学会了如何算计他虫,寻找着了结私仇的契机,一步一步从泥沼里站起来,成为了如今的“虫长官”。 某一天起,在与那些梦境不期而遇后,虫长官才知道,原来另一宇宙中的“他”竟与自己是完全不同的。 那个“自己”在第一次一脚踩空时就被拉了起来,并且从此被及时出现的对象笼罩进了保护圈里,在那个坚固牢靠且温暖的保护圈里活成了一个日常仅仅只是胡思乱想一番,轻而易举就能获得关怀与疼爱的傻 分卷阅读88 瓜。 窥见到那些发生在另一宇宙中的事迹时,言已经登上了过去的他难以想象的位置,他已能够亲手为自己打造保护圈,甚至还能将那些与他一样出身收容中心,与他一样曾险些陷入泥沼里的对象一同笼罩进圈内。 但齐斐是他的乌托邦。 就像是一滩死水忽然又起了波澜,他拨开心底那层厚厚的灰烬,发觉当初那个小梦想燃烧殆尽时留下的灰烬底层,居然还隐藏着一丝余温。 没有了相遇契机,就亲手再创造一个,没有了靠近理由,就自己努力一点,大胆一点,抛开所谓“理由”束缚,莽莽撞撞贴上去,乃至于想起当初的自己是因为“被陷害”而受到关照,在发觉那封匿名举报信后便也采取消极应对措施,乖乖收下传唤文件,乖乖去接受询查。 言既为“乌托邦”真的存在且里面尚无虫入住而高兴,他又为自己同样被关在“乌托邦”大门之外,迟迟得不到进门要领而苦恼。他像只隔着玻璃窗看见了光源的飞蛾,在见到光源后不管不顾,理智全无,一次又一次笨拙而愚蠢的往玻璃上扑,将那无形的隔挡撞得“碰碰”作响,满心眼里只想同齐斐再靠近一些。 可是,齐斐对于这一切又是如何作想? “乌托邦”是否会因为城外天天蹲着一名自己根本不想接纳的市民而困扰,守在城门外的对象无从得知,他一心想要进入的城市似乎总是很沉默,只安安静静矗立在原地,不靠近,但也不远离。 第五十八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二十七 主动向齐斐问起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调取过举报记录一事,约莫等同于自己主动将那块“遮羞布”扯了下来,把心底的层层盘算都呈到了对方面前。这些盘算中的大部分齐斐或许都已有所察觉,但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与留着那层窗户纸营造出一片安宁假象,到底是不太相同的。 这种一口气说穿某事,忐忑与解放感在心底糅杂成一团,恨不得能手挽着手跳起交谊舞的微妙感受,虫长官已经体会过两回。 一回是在贡多星,他向齐斐坦白自己曾窥见过另一宇宙的时候,还一回是在返程的舰船上,他向齐斐坦白了自己的小算盘,询问对方是否觉得他糟糕的时候。 眼下这番情景,颇有些像是第二回场景的“高配”。 这一次他坦白的东西更多,性质也更恶劣,那一次他仅仅只是剖白了自己的想法,这回陈述的却是他已经做过的客观现实。 言心底的那个“失控按钮”说来也奇怪,这些年里,拿孕育功能丧失一事在他面前做文章的对象也不少,他们没法从他一步步踏实积累起来的功勋上面挑刺,便变本加厉的攻击他“身体有缺陷”、“基础功能失常”。像贝笛贝家主在医院里“表演”过的那个水准的挖苦,对于晋升到现今位子前的言来说堪称家常便饭,现在他今非昔比,会当面这么冷嘲热讽的家伙已经少了大半。 这些风言风语很是磨练了一番虫长官的内心,他的“按钮”仿佛一件不断进行淬炼的金属工件,在反复的冷热交替中越发坚固冷硬,轻易不再会被那些“低级压力”给按动。 而齐斐是一道横空出世的“高级压力”。 仅仅只是不夹带任何情绪的,当着齐斐的面亲口陈述出孕育功能丧失这个事实,内心的按钮便像被一股不可抗力狠狠砸了一下。打外表看去,他仿佛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但实际上,名为“理智”的那扇门已经被这一下砸松动了,被勉力压着的各类焦灼情绪蜂拥而出,操控了他的舌头与嘴巴。 在齐斐那一句“我知道”之后。虫长官以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将他做过的所有小动作兼背后心路历程都冲齐斐一股脑倒了出来。 焦灼的市民终于放弃绕着城墙打转,他走到理想城邦的城门口,把自己最后一层“里衣”也剥了个干净,然后拍了拍城门,期望着这座城邦能敞开一条缝隙看自己一眼,给他一点沉默之外的回应。 齐斐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流淹没,他站在言面前哑然半晌。 这沉默有如实质,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言在齐斐沉默期间设想出了一万种坏结局,差点为自己的想象呼吸困难。 他看不见自己露出了怎样的神情,但站在对面的齐斐看得分明。 齐斐只觉他恍然间思维打了个岔,名为大脑的中央处理还在理着那些信息,再一抬眼,对面居然已经是一张“虫生黯淡”脸。 “……”齐斐迟疑了两秒,朝虫长官抬起了手臂。 言的脑袋虽然暂时被那些已经快要脱离现实到自成一个小宇宙的想象占满了,但他的眼睛还是很好使,他看着那只手朝自己伸过来,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猜测它会落到哪里。 然后下一秒—— 齐球小脚爪踩地奔跑的“哒哒”声响由远及近传来,小毛团很快蹿回了客厅,嘴上还叼着一块已经“死无全尸”的点心,它一路跑,点心的碎渣还一路朝地上不住地掉,贝余的动作略慢齐球几拍,他在齐球已经冲到齐斐跟前后才从厨房门边绕出来,跟在后面清理着齐球掉的点心碎。 边整理着那一大袋物品边凑一堆玩耍,小雌虫与小毛团均没发现外间有任何不对劲。 贝余惦记着清理地板,他打出厨房门起就低着脑袋只往地上看,因此错过了两只成虫无声且飞速恢复至“正常状态”的举动。 齐斐和言仿佛两位正因为某事而陷入争执的家长,争吵也好冷战也罢,都得背着“孩子”偷偷摸摸的进行,等到“孩子们”靠近了“争执现场”,就立即变更姿势,共创出一副相处愉快的和谐景象。 齐球倒是看见了这迅速改变姿势的一幕,但它什么也不懂,只歪着脑袋,待齐斐在沙发上坐稳了后抬起脚爪,站直身体,就着齐斐的膝盖当餐盘,卡巴卡巴啃点心。 等贝余收拾好地面抬起头时,看到的就是两只成虫在客厅内和谐共处的情景,他冲齐斐和言笑了一下,又转身回了厨房。 也不知道是怎样一个定理,似乎齐斐每次准备给虫长官一个稍微正式些的回答时,都会有突发事件打断他的回应进度条,使这番回应被迫中止。 言细数着那些他由于种种外因而没能收到回应的“中断回数”,借着低头查看终端的动作掩盖自己的忧愁。 原本只是为了找一点事做,让这番“和谐景象”显得不那么生硬,但当视线触及亮起的终端屏幕时,言却蓦地一怔。 那条已经无声抵达许久的信息终于被它的接受者所看见,言迅速打开信息界面查看详情。 安莱的发信风格十分精简,日常来信通常只有短短几个关键词,偶尔出现一下连词都属稀罕,但今天这则信息却破天荒的“ 分卷阅读89 字数超标”,洋洋洒洒占据了一整片屏幕空间。 言先是一目十行的大致扫了一遍全文,他的呼吸不自觉放轻了些,又倒回去从头开始,逐字逐句的将整条长信息仔细默读了一遍。 齐斐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齐球的小脑袋,回想着言方才话语里传递出的信息,他忽然感到臀下的沙发轻微震颤起来。 齐斐为这股震颤感扭头,轻而易举的在他身旁找着了“震源”。 言紧紧盯着终端屏幕,不知是看见了什么内容,身体绷紧的像张拉满了的弓,正在无意识地轻轻发抖。 那显然不是由恐惧引起的颤抖,齐斐拉近了些自己和言之间的距离,他先前只抬起到一半的手终于落到了虫长官身上,只是接触位置比他原先所想的要低上一截。 齐斐按住了言的肩膀:“出了什么事?” 五脏六脾都仿佛被这抹温度熨平,“震源”下意识朝“热源”靠了靠,言转头看了齐斐一眼,将终端径直递了过去。 齐斐不明所以地接过终端,“无乡海盗团”几个大字登时映入眼帘,他与方才的言一样,同样为这条信息一愣,仔细看下去才发现,无乡并不是这条信息的主体。 “在联合演练举办之前的那一趟外出任务里,我带领的小队遭遇了无乡。”言在齐斐浏览信息期间轻声解说着,“当然,他们没能从我们这里捞到什么好处,他们甚至看上去并不想发生战斗,只是偶尔出现在了那里,与我们的队伍打了个照面后立即准备撤离。” “看上去并不想发生战斗”——这仅是事后回想起来当时情形,才能颇有“马后炮”风范做出的假设。 骤然撞见那艘标有无乡标示的舰船时,虫族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敌袭”,第二反应则是“进攻”。 “我们在舰船消失前击落了安置在侧甲板下的一枚内嵌式能量舱,那枚能量舱坠落到了附近的岩石层上,却迟迟没有发生爆炸,侦查员前去检查了它的情况,在确认它不具备任何自爆装置后将它装进隔离液内,密封后带了回舰船,交由舰船上的技术员进行安全拆解,工作员从里面取出了一块成分不明的能量结晶。”言说,“部内情形复杂,我请团内的技术工作员将其一分为二,只提交了一半上去,另外一半则私自扣留下来,在本次回星后才借由送拜访礼的由头,伪装成普通礼物送去了左家。” 齐斐昨日见到的那个加了锁的小箱子,里面装着的就是那一半被言私留下来的能量晶体,那一小块能量结晶仅在左恩家停留了数循环时,便被转移到了左家名下的研究室,送去做更加详细的材质分析与能量检测。 就在左鸣今早醒来之时,放置在检测台上的能量晶体突然震动起来,在隔离液内向外释放了近半循环分的不明能量。 仪器完整捕捉到了本次能量释放过程,记录下了能量离析时的放射轨迹。 研究员在震动停止后小心将那离析出的能量晶体取出,尝试着结合过程对晶体本身进行解析,他在看到那一串解析编码后总觉得这排列方式有些眼熟,仿佛曾另在哪里见过同样的排列分布。 冥思苦想一番后,研究员终于记起了自己是在哪里看过同样的排列方式,他迅速动用权限,申请调出了两份存在医疗信息库内的诊断报告,将诊断报告上的“未知能量解析”与眼前的解析图比照,意识到这它们完全相同。 那两份诊断报告一份属于安莱,一份属于已不知不觉靠到齐斐身上的言,他们的诊断报告上均写着——“受未知能量影响,孕育机能严重受损,孕育腔进入功能性永久停滞,能量源尚且不明,现有信息库内未曾找寻到对应样本”。 而眼下,那个“未知能量源”,竟然是找到了。 第五十九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二十八 “第一次检查时得到的结论是孕育腔已完全坏死,原因是受到了无法恢复的永久性创伤,诊断书在送到我手上之前就‘意外’泄露了出去,‘莫名’出现在公众网上。” 齐斐安静当着听众兼靠枕,听言为他补足先前谈话里没有提及的细节。 说到“意外”与“莫名”时,言的声调格外冷硬。 不过与那冷硬的声音正相反,虫长官的身体放松的像块融化了的糖,软哒哒的,还粘附性极强,什么“三挺三收一睁一顶”全被抛到了天边。 言秉持着坚决不放过一丝一毫能与齐斐亲密相处机会的原则,以说话为遮掩,暗暗扩大着自己和齐斐的接触面,还自以为不动声色。 齐斐早在言第一次有意无意蹭过来时就发觉了这“不动声色”的凑近行为,他只垂眼扫了眼双方间进一步拉近的距离,但什么也没说。 那份“意外”传上公众网的诊断报告很快因违反信息发布条例被删除,一名实习医疗员也主动站出来承担了责任,可明眼虫都知道,这绝不仅是一场单纯的意外。 实习医疗员“无意间”闹出的“误传”,不过是针对正处在上升期的言扬起的浪头之一。 言的腹部的确受过伤,但那道粒子光束堪堪抵达孕育腔外层,并未对孕育腔造成功能性损坏,由于他那时确实出现了孕育功能衰退,孕育腔各项机能正飞快陷入停滞等体内征兆,因而医疗部的第一番检查中出现了误诊,将病因归咎为孕育腔受伤。 “更准确的诊断报告在复查后才下来,这一次终于找到了正确的病因,却也只知道病因。”言在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片刻,视线落回眼前的屏幕上。 齐斐和言平坐着时,身高本该是持平,这会因为虫长官大半重心都落在了他身上,还腰背不直的关系,对方愣是比他矮了一截,言又恰好是略微低垂了脑袋去看屏幕,从齐斐的角度看去,就只看见言留给自己的一个褐色发顶,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对方脑袋上的发旋。 假如安莱没有在信息最后附上一句解析尚不完善,得等到明天上午才能提取更加完整的结果,齐斐毫不怀疑言此时会按捺不住地朝左家研究室赶去。 上一秒还在回忆“缺陷”过去带来的打击与沮丧,下一秒却传来了“缺陷”解决有望的消息,内心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好一番大起大落,言盯着屏幕,不自觉就又出了神。 齐斐稳稳承住了虫长官交付到自己身上的那部分体重,他发觉自己并不抵触这样略显亲近的身体接触。 直到蜷伏在齐斐腿边的齐球忽然撒开四肢奔向厨房,言被那一连串“哒哒”声惊动,回过了神。 前去厨房准备茶水的贝余早已泡好了茶,这会没有了齐球打岔,他端着托盘刚走到厨房门口,就意识到了外间气氛不太对,小心放下托盘,他站在厨房门边张望了一下客厅情形—— 贝余所站的位置无法 分卷阅读90 看见客厅全景,却也够他斜斜看清沙发上两虫疑似贴的极近的姿势。 自觉自己不该贸然出去打扰齐斐和言的“好事”,小雌虫悄悄退回了厨房,决定等一会再出去。 先许多步出了厨房的齐球迟迟没等到它本该一同出厨房的小伙伴,完全听不懂齐斐和言在说啥的它已经安逸地瘫在地上打了个盹,醒来后却发现它的小伙伴居然还在厨房里,遂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十分友好地溜达去厨房找贝余了。 贝余撸了一把齐球的脊背毛,再次摸到厨房门边,准备再偷偷摸摸观察外面情形一回,哪想他刚一露头,就正对上齐斐和言共同注视着厨房门的眼睛。 贝余:“……!” 小雌虫以丰富生动的神情转换展现了自己受到的惊吓程度,他从门后快步走了出来,认错似的往齐斐和言面前一站。 言实在是很不想从齐斐身上“挪窝”,他特别喜欢自己刚才歪了大半天的那个位置,奈何在小家伙面前他还是得稳住形象,他“勉为其难”地直起身,刚准备温声开口让贝余不要紧张,结果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声“咕噜”抢在了他前面,率先夺得了话头。 房屋内十分安静的情形下,这声“咕噜”被无限放大。 齐斐在虫长官的神色里发现了几分茫然,他为对方的迟钝叹了口气:“你是不是饿了?” 言:“……” 感官机能一半分给了齐斐,一半分给了感刚刚接收到的信息,在齐斐开口提醒前,言真没发觉那声听上去有些沉闷的气鸣声是从自己肚子里发出来的。 怎么能在心上情虫面前如此失态? 虫长官反思着自己胃部的“掉链子”行为,恨不能将空空如也的对方拎出来写个检讨。 上一次进食还是上午,吃早午餐期间看到了奥宁发送来的信息,接着便匆匆赶往中心医院住院大楼,然后一直忙碌到此刻。 贝余瞄了瞄言的神色,他想了想,尝试着对齐斐发出了邀请,比划着问齐斐愿不愿意留在他们家吃晚餐。 言迅速抛弃了对胃的无声质询,他悄悄支起耳朵听齐斐的回答。 大小两只雌虫实际上都没抱太多希望,但出乎他们意料的,齐斐应下了邀请。 制止了贝余掉头就又想往厨房跑的举动,言拍了拍贝余的肩膀:“去和小狗玩吧,晚餐交给我就好。” 罕见的没有继续争取自己跟着进厨房的权力,齐斐看见贝余郑重其事地点了点脑袋,还与言击了一下掌,仿佛是来了个上阵前的加油打气。 打定要好好施展一番烹饪技能,向心上情虫多元化展示自身优点的主意,言稳步朝厨房走去——然后发现自己多了条“尾巴”。 齐斐跟着言走进了厨房。 刚想询问齐斐是否有任何需要,或者是在饮食上有任何特殊偏好需要自己提前注意一下,言转身看向齐斐,他在视线与齐斐相交汇时,意识到齐斐显然不是为饮食方面话题而来。 “贝余带齐球去他房间玩了。”齐斐说,“我还欠你一个回答。” 距离话题被打断已经过去了好一会,按着之前那些“被迫中止”的经历,虫长官因循守旧的认为,这次的话题多半也是会就此不了了之,会变成他心底又一桩悬而未决的谜题,只等待哪一天他的勇气条又蓄满了,自己再来一回主动兜底,然后换得齐斐回应。 然而高配不愧为高配,上一次齐斐难得补全了看法,认真告诉他对方并不觉得他糟糕,这一回齐斐“断点续传”了好一会,将被意外中断的话题又拾了起来。 言的身体绷紧了。 但凡拥有一套完善感情系统的生物,总是有些矛盾的,在回应一丝影子也无时会迫切的祈求着回应,在所求对象正式站到面前,告诉你马上将给你一份回应时,起先以为是坚定无比的祈求之心却又开始瞻前顾后,忍不住迟疑了起来。 想要听见回应,却又畏惧听见夹带否定拒绝之声的回应,那份“想要”说到底,不过是想要“肯定”与“接纳”,只是这份贪婪不好赤条条摆在明面上,怕遭来讥笑,只好借由更加笼统的形容来遮掩它。 “我并不厌烦你的那些小动作,也不抗拒你的靠近,对于近距离的肢体接触也没有多少抵触感,由此可见,我应是从心理到生理都不反感你,甚至可能和你契合度良好。” 齐斐一条一条罗列的有理有据,言的身体却没因此而放松,他感觉自己已经从头僵硬到了脚,只不知道头发有没有紧张的炸起来,他生怕齐斐在下一句某处突然杀一个“回马枪”。 齐斐仿佛是在上一堂逻辑课,正条理清晰的将所有已知条件列到无形的悬浮板上:“或许我对你的情感还没有发展到你所期望的那一步,但从以上种种来看,它存在上升空间。我在感情之事上其实不怎么擅长,上过很久的‘最不适合谈恋爱排行榜’,你是第一个向我展现出强烈情感,并且锲而不舍示好的对象。” 言认真捋了捋齐斐话语里隐约透露出来的信息,他的心脏急促跳动起来——哪怕他还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领会到了齐斐的话语背后潜藏的含义。 “这项提议可能有些不负责任,但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方法。”齐斐注视着言的双眼,“地球伴侣们在正式缔结婚姻共同生活以前,会有一段为期长短不定的相处时光,他们将在这段时光里不断发掘彼此的优缺点,磨合双方的习性,最终确定对方是否就是自己理想的另一半,这段时光在地球上叫做‘恋爱’。” “我愿意!” “……” 齐斐的下一句话根本还没出来,他谨慎思索了许久的提议连具体内容都还没正式提出,某位确定自己没有会错意的虫长官却已经飞快做了抢答。 第六十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二十九 那声“我愿意”不仅说的干脆果决,还带着点宣誓般的庄严肃穆感,齐斐险些以为自己是一不留神跳过了“恋爱试行”阶段,直接求了个婚。 有位地球诗人为了缅怀一名伟大的文学家,在对方逝世三十周年时写了首抒情诗,他的诗句被摘选为“名人名言”,在众多考生的作文里得到化用,而眼下,齐斐觉得,那个化用而来的“有的人他……但他……”句式,十分适合套用到眼前的雌虫身上。 ——有的虫他看上去还挺正常,但他实际上已经傻了。 小厨房已然成了高兴到手足无措的言的“舞台”,他在里面乒乒乓乓一阵忙碌,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基于“喜悦”而生力量,他必须得赶快做点什么,好让这股力量有地方可释放。 为心上情虫烹饪一顿美味大餐不失为一个选择,但虫长官私心里认为,把自己捣腾成一道“美味佳肴”献 分卷阅读91 给齐斐“品尝”,这个选项才当属上上之策。 眼看着雌虫端着一张“镇定泰然”脸,抬手就准备将不可加热器皿丢进自动烘焙机里,齐斐眼角轻轻一抽,眼疾手快地拦截住了那只虫爪,将里面什么也没盛的倒霉器皿抢救了下来。 言此时才注意到他的器皿里空无一物,他以充满怀疑的视线盯了空盏数秒,齐斐默默递过另一个装好了食材的可加热器皿,替换掉了言抓在手上的空盏。 并不单是拿错了器皿那么简单,虫长官一开始拿的就是那个空盏,他强行一心二用,一边神游天外,幻想着正确献上自己的一万种方法,一边筹划着要给齐斐做一顿充满地球风味的晚餐。存放在保鲜箱里的食材无需另加清洗工序,本身就已经是新鲜又洁净的状态,言照顾着齐斐在地球的饮食习惯,当着齐斐的面将食材取出后又清洗了一回。 这原本是个不自觉流露出关心与在意的小细节,或许略显多此一举,但能从中体味到雌虫的用心。 然而,一句感慨在齐老干部心底还没生成,下一秒,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言极其自然的将刚清洗完食材往回收箱里一倒,然后十分愉快地端着一盏清水朝烘焙机走。 那一把无辜食材被紧急抄起一旁正确容器的齐斐抢救成功,免于莫名其妙被回收的惨淡下场,齐斐端着真正盛着食材的器皿跟在言身后半晌,哭笑不得的发现对方居然毫无觉察。 虫长官在走到烘焙机跟前时,倒是意识到了自己拿着的容器里还盛着半盏洗菜水,他脚步停了停,将半盏洗菜水倒掉,然后端着一盏“皇帝的食材”,就准备继续往机器里放。 “……”无言注视着齐斐递来的器皿半晌,言终于发觉自己是闹了怎样一个笑话,他尴尬的戳在原地,这会他不想把胃拎出来写检讨了,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先前失态的对方。 “没关系。”齐斐说。 齐斐的声音平静温和,言却总觉得自己听到了隐约一丝笑意,他正兀自窘迫着,就感到好不容易拿上了正确器皿的那只手上多了一份外力。 齐斐覆上了言的手背,手动协助僵住的对方,将正确器皿及食材送进了仪器里。 齐斐:“好了。” 那一点体温在手背上停留的时间太短,才刚反应过来自己仿佛是被摸了下手背,真正经的雄虫就已经将爪子移开。 言抓紧齐斐的手还没完全放下的那一瞬间,反手追了上去,精确“追击”到目标,将齐斐的手重新攥到爪子里。 厨房里的气氛顿时微妙,有一点热度自相贴的掌心里升腾起来,它原先只是两虫体温相交的结合产物,却在气氛催化下快速增长,很快由逆向淌了言一身,让他感到燥热。 有限的空间造就了双方怎么站都不会相隔太远的结局,齐斐感受到了言掌心的滚烫热度。 虫长官非常矜持的说了一句大胆的话:“今晚要不要留下来?” 齐斐义正辞严的回答:“不行,这过于轻率,我会觉得自己像个拿‘爱情’哄骗小姑娘,哄到手当天就去开房的感情骗子。” 言:“……” 其实他挺愿意被哄。 虫长官在心底悄悄如是说,但到底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今天能得到这样一份回应,对于言来说已是喜出望外,他刚才也仅是试探性的发出了邀请,虽然结果不尽虫意,却也在意料之中。 “皇帝的食材”之后,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正常厨艺水准,之后没有再出任何差错。 齐斐吃到了一顿这间小公寓所能提供的最高水平的晚餐,他踏着夜色回到左家,一进门就受到到了六盏“虫眼探照灯”扫视,他为这迎接规格一顿,齐球没心没肺,从他怀里轻巧跳下去,在地上只一滚就站稳,然后摇头晃脑的去找乔斯要吃的。 小毛团子什么方面都透着一股大脑尚未发育完全的懵懂,唯有对“吃”格外敏锐,它心里的第一位当仁不让是齐斐,第二位则是个开放式多选项,所有擅于制作好吃的且愿意将好吃的分享给它的,都能在它心里排上“第二”。 乔斯接住齐球,带齐球去专门给它配的饮水器旁喝水,安莱看看齐斐又看看左恩,两虫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彼此才能领会的眼神,安莱便也离开了客厅,将空间留给两只雄虫。 左恩笑眯眯道:“吃完饭啦?” 这显然是句废话,齐斐在接受晚餐邀请后当即就发了信息给左恩,告知左恩自己今晚不会回去吃晚餐,左恩起先还为收到的消息内容惊诧了一下,他以为齐斐是准备去赴谁的接风宴。 想要为S级雄虫举办接风宴的对象不少,各路虫员发来的邀请函已在左恩这里积了一摞,齐斐的通讯码及公众网ID还未对外公布,也不会轻易对外公布,那些手头没有齐斐的联络方式的虫子便都将信函发给了左恩,托他代为交转。 谨慎确认了一番齐斐是将留在哪里吃晚餐,当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终端屏幕上时,左恩盯着屏幕看了半晌,唤过乔斯和安莱,三虫不约而同在心底说了声:哦! 左鸣已经醒来,困扰他们一家的“孕育功能丧失”也终于出现了解决希望,左恩今晚心情极好,好到他的“媒虫”之心又在蠢蠢欲动,想要趁热打铁,继续探探齐斐的口风。 就在齐斐被左恩拉着畅谈情感生活之时,另一边,心绪难平的虫长官早早爬上了他从贡多星带来的两张床,把自己裹进了毯子里。 深色的短毛绒毯,经脏耐磨不掉毛,易折叠,又保暖性良好,上面还留有淡淡清爽气息。 这是一条言悄悄从齐斐那里顺过来的便携毛毯。 齐斐总共有三条同样款式的毯子,日常使用最勤便的只有两条,另一条则存在家中储物柜里,齐斐自己都快忘了这第三条的存在。 言今天向齐斐坦白时,顺道将自己悄悄顺走毯子一事也坦白了出来——他偷偷拿走了齐斐日常使用的毛毯之一,将那条存放在储物室里的毯子取了出来,拆东墙补西墙似的填到了“缺口”上。 齐斐啼笑皆非,他随口问:“还有么?” 言老实答:“还有床上的被子枕头以及床单被套枕套,我在搬床时带走了你的全套床上用品,你使用过的水杯等杂物都被我保存在了床前那个小立柜里,浴室里的清洗用品有两套,一套和你地球家中摆着的洗护产品一致,一套是军团统一发放的标配清洗用品。” 齐斐:“……” 齐斐无言以对了许久,仔细想想,他似乎对对方的这般行为也毫无办法,最终只能妥协的叹口气:“下次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 虫长官闻言眼睛一亮:“我想要——” 后半句内容由于过于露骨,涉及到某些不可描述内容, 分卷阅读92 超出双方目前的情感水平,被齐老干部虫工打上了马赛克,并予以了拒绝答复—— “只有这个暂时还不行。” 但“暂时”便意味着,早晚都是有机会。 言裹在原属于齐斐的毯子里,被亲肤的柔软绒毛包裹着,他今晚是正大光明的“享用”这条毛毯,心境与之前几次使用时完全不同。他本以为自己会激动上好一会,会难以入眠,但现实却是,他心底那一片波澜壮阔都在毛毯的抚慰下熨帖下来,他缩在毛毯圈成的一方天地里,仿佛是躲在了齐斐的气息和温度里,困意来的飞快,让他没过多久就进入了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 这半梦半醒的感觉似曾相识,将虫长官一把拉回了昨夜的梦境里,梦境与现实好像在这条毛毯内无缝对接,他隐约觉得在梦里的G13上,裹着自己的似乎就是这条毯子。 说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还没来得及告诉齐斐他昨晚做过的那个梦。 言迷迷糊糊想了这么一遭,这是他脑海里最后浮现出的一句话,接着他便彻底沉入了睡眠里。 齐斐在第二天清早接到了左鸣的通讯,左鸣发起的是视频通话,他欣慰的发现舅舅看上去比昨天又好了不少。 “您看起来休息的很好。”齐斐说。 左鸣给了外甥一个温和的笑脸,询问起齐斐今天是否会来看他。 “当然。”齐斐说,“您有任何需要我帮忙带来的东西么?” 左鸣沉吟了一下:“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你带着逐光过来就好。” 逐光? 齐斐想起逐光昨天的莫名震颤,他点了点头,左鸣接着与他又闲谈了两句,通讯便就此断开。 今天同样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抵达中心医院住院部的时候,太阳已经探了头,住院部顶层采光极好,室内敞亮又温暖,衬着房间四周刚刚换上的花卉,看上去生气勃勃。 左鸣没有坐在疗养床上,他转移了阵地,坐在一张精工打造的椅子上,椅面上铺了两层长毯,每一寸有可能与他肌肤相贴的部件都裹着毛绒软垫。 注意到齐斐进门后的视线先落到了这把椅子上,左鸣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他低头扫了眼自己的“全副武装”:“我说过没必要这么夸张,但他们只在这件事上坚决不听我的意见,一定要将椅子弄成这副模样——我又不是瓷做的。” “您毕竟才刚醒来,大家也是出于担心。”齐斐说着,走到左鸣身旁,他第一眼注意到了那把椅子,第二眼则发现了房间内已然多出的几台仪器。 那些仪器大多看上去精密而复杂,上面还都印有左家家徽与科学院院徽,一张悬浮操作台正悬停在左恩身前,屏幕上还有着输入到一半的繁复编码。 齐斐扫了屏幕一眼:“您刚醒来就在工作?” “也算不上是工作。”左鸣轻轻点了一下屏幕,“我有些迫切需要解决问题,那事关我莫名陷入沉睡和莫名醒来的原因,假如这个问题能解决,我们说不定能找到找回奥齐和卅的方法。” 想起对方昨天说话都有些困难的模样,齐斐将视线转向放置在另一侧的医用电子屏,那块电子屏与左鸣身上携带着的感应元件相连,实时反馈着左鸣的身体情况,他仔细看过了每一项数值,确认它们均处在正常范畴内才放下心。 左鸣发觉了齐斐扭头的动作,他笑起来:“我目前只是肢体力量还没完全恢复,但大脑运行状态良好,做点脑力劳动,不碍事的。” “脑力劳动也需要精神力支撑。”齐斐按住舅舅的肩膀,“即使是脑力劳动,时间过长也会超出您的精神力负荷。” 左鸣定定看了齐斐一会,目光有一刻放的极其空远,随即焦点才重新聚集,他拍了拍齐斐的手背:“你这个语气,还真是和卅一模一样。” 听见对方提起父亲,齐斐安静了一会。 左鸣赶在气氛趋于沉重前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昨天那只雌虫今天还会来么?他和你发展的怎么样?” 这话题转移的近乎漂移,齐斐毫无防备之下,登时一愣。 左鸣看出了齐斐的怔愣,他眨了眨眼睛:“不是左家,不是奥家,外套上没有任何家徽标志,军衔却不低,这样一名对象能够出现在昨天那个私密性较强的环境里,显然是与在场的某只雄虫关系匪浅,昨天在场的雄虫只有你我及左恩,我显然是不可能,他和左恩之间也没有多少眼神交流,只全程关注着你,所以很显然,这是名与你关系匪浅,还深受左恩信任的对象。” 第六十一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一 对方昨晚刚刚变成了我的女朋友——这么说仿佛不太对,虫族雌性并不能直接与“女性”划上等号。他们从生理构造到外形组成都与地球女性截然不同, 那么……对方昨晚刚刚变成了我的雌朋友? 这个说法好像比直接说“女朋友”更加古怪。 齐斐试图挑选出一个合适的词汇来给言定位,然而他搜肠刮肚了片刻,发觉自己的“情感词汇库”实在是乏善可陈,心底好不容易列举出的几个有限选项全经不起斟酌,很快遭到全盘否决的下场。 左鸣认真打量了一番齐斐的神色,他心思细腻,很快看出外甥的迟疑,遂也不逼问,只眉眼一弯,笑容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发展状态不好说,思及对方时的神情里看不见抵触不喜,多半便是已经在意起了对方的存在,却又还没有发展到关系更深刻明朗的那一步。 左鸣陷入沉睡时,也不过才二十好几,他一心扑在自己的研究上,对于奥齐和左卅的感情之事倒是很热衷,积极帮弟弟打探着好友心思,对于自己的婚姻大事则持任其发展态度,对外宣称想要顺其自然。 虫生还有那么长,早晚会遇到一个各方面都挺契合的对象,左鸣如此想着,然后倒头就睡了三百年。 如今,刚醒来的科学院首席已经从“适龄待婚虫”纵身一跃,晋升为了整个虫星上单身年数最长的“究极单身汉”,可即便是顶着“究极单身汉”的闪亮头衔,他也没有要操心自己感情生活的自觉,还是只一心关注着他虫——他的外甥——的感情发展。 由此可以见得,左恩不愧为左鸣的隔代曾孙,哪怕他们之间已相距十代血脉,那一套“媒虫基因”仍被左恩继承的良好。 心念只一转,就回忆起了自己当年为奥齐和左卅的感情进程鞠躬尽瘁的模样,左鸣充满鼓励的对齐斐说:“你的双亲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差不多都已经有你了,你也要加油啊。” 话说完后齐斐还没搭腔,左鸣自己先愣了愣,神色一恍,笑容顿时收敛了几分。 左鸣恍然间想起来,他其实是没见过左卅的二十六岁的。 分卷阅读93 他的弟弟在距离二十六还差上几岁时,就已经带着尚未出世的齐斐离开了虫星,从此过上了辗转躲藏的日子,直至跑到了三个星系之外,找到了一颗远离母星又发展水平适当的星球,才结束这段颠沛流离,在那颗星球上隐姓埋名的安了居。 他的好友比他的弟弟还要小上半岁,失踪时同样未满二十六,对方曾竭尽全力为他和左卅争取时间,希望珍视的朋友、伴侣、以及未出世的幼崽都能平安返回母星,并在完全被空间光圈吞没前将自己的随身武器投掷到了伴侣乘坐的返回舱上,让伴侣将它带走,一面留作念想,一面期望有朝一日,那个对方没能亲眼见证出生的小家伙能拿起它,收下这份来自雄父的传承。 想到逐光,左鸣缓缓排出一口浊气,他抬手揉揉眉心,迎上了一旁齐斐投来的目光:“抱歉,话题一不小心拉得有些远了。” 左鸣抬手在操作台上点了点,长期未接收到下一指令而暗下去的显示屏登时又亮了起来。 他回归了今日的正题。 左鸣:“能将逐光给我看看么?” 莫名其妙陷入沉睡,又原因不明的忽然醒来,刚苏醒不久的病患自力更生,正在主动探索自己的详细病因及具体痊愈过程。 “当然。”没有询问左鸣方才的出神,齐斐将逐光从挂绳上解下,递了过去。 左鸣接过逐光,细细摩挲了一下那熟悉的金属外壳,他单手托着金属小方块,另一只手在操作台上操作着,调出了三段记录让齐斐看:“这是三段能量监测记录,它们的监测时间是连续的,三段合起来,正好覆盖了自你昨天靠近我的疗养舱起到我苏醒过来的这整个时段。” 左鸣问:“你注意到它们的特别之处了吗?” 齐斐没有直接触上屏幕,只隔着一小段距离虚点了点三段记录其中之一,他的手指悬停在那个高高耸起的“峰值”上:“按着时间倒推回去,这一段监测记录应是属于我走到疗养舱旁近距离探看您的那个时间段。从我靠近您的疗养舱起,房间内原本平稳的能量磁场便开始出现细微不稳征兆,这一不稳定现象在您醒来后消失,磁场重新恢复平静。” 三条记录并列而放,能清楚看见能量磁场在这三个时间段内是如何变化。第一条记录里的能量监测线起伏较小,整体较为平缓,第二条记录里监测线起伏骤然增大,出现了剧烈波动,第三条记录内的监测线则再次趋于平缓,起伏减小,在该时段监测结束时基本已恢复稳定值。 “能量磁场之所以会不稳,是因为另一股突如其来的能量介入到了原有的磁场中,它扰乱了磁场内的能量运行。”左鸣抬高了些托着逐光的那只手,面容严肃,“如果我的推测没有出现偏差,昨天逐光在我醒来的那一刻,应是受周围能量场影响,发生了磁场共鸣。” “您的推测没有出现偏差。”齐斐空握了一下空无一物的左手,将逐光昨天的异常震动悉数告知给了左鸣,他为自己的消息滞后性感到抱歉,“我应该昨天就告诉您这件事。” “没关系。”左鸣连连摆手,“你哪里需要道歉?我昨天状态也不佳,就算你那会告诉了我,我也不一定能立即分析出什么。” 舅甥两虫“你推我让”了一会,意识到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左鸣看着齐斐那与左卅如出一辙的执拗神色,率先投了降。 逐光被放入了分析仪器,左鸣在操作台上调试着仪器各项数值,又一块悬浮屏悄无声息升了起来,齐斐在一旁看了片刻,发觉左鸣是在对照着新悬浮屏上的数值调试仪器。 在齐斐抵达医院之前,左鸣试着解锁了那股外来能量的运行规律,那比他想象的要更简单一点,他在成功解锁了它后决定再接再厉,尝试起模拟它的运行。 不多时,左鸣终于将所有数值调试完毕,他的疗养室已然成为了临时实验室,齐斐与他一同静静等待着运行结果。 距帝国中心医院住院部稍远的一处私家研究所里,一项性质相似的模拟实验也正在进行。 言的两日休整假从舰船抵星当日算起,至昨天晚上已经结束,他今天一早先行去了部内打卡,在需要紧急处理的事务告一段落后才暂离工作场,准备前往左家名下的研究所。 考虑到两虫一同离部动作过大,安莱先言一步离开,言落后他两循环时出发。 军部附属的公共停机坪内,言遇见了一位他不怎么想看见的对象。 “真巧,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你。”今天的柯曼柯少爷依旧以“虫形圣诞树”造型闪耀登场,他那一身饰物在阳光下张牙舞爪地向四周折射光芒,直逼得一旁路过的对象要情不自禁眯眼。 但言似乎丝毫不受这“瞎眼攻击”影响,他步履稳健,连礼节性的停顿也无,只继续朝前走。 此处是一条宽度有限的通道,直通向前,两侧没有岔道,柯曼正好位于言的正前方,看样子是要往部内走。 眼瞧着对方这仿佛要视自己为无物的架势,柯少爷的脸色霎时不好看起来。 不过这回他倒是误解了言。 虫长官并没有准备无视柯曼径直朝前走,相反,他的视线直直落在柯曼身上,那一身鸡零狗碎折射着的光芒有两束投进了他的眼睛里,他连眼睛也未眨一下,那两束光在他虹膜上轻轻一触,二次折射出来,带着一股森然冷意投回到柯曼身上。 “多谢你留下来的那两份小礼物。”言在擦肩而过时低声道。 他的声音低沉冰冷,让柯曼身体一僵,只觉一股凉意迅速蹿上了脊背。 脚下步伐不停,言在擦肩而过后头也不回,他知道柯曼能听清自己正在说些什么:“这两份礼物中有一份我很满意,另一份则令我非常不喜,请务必等待我的回礼,我会挑选合适的时机,将那份糟糕透顶的‘礼物’给你退回去。” 柯曼在原地呆站了一会,不可置信的转身:“你在威胁我?!” 柯少爷拔高了声调,声音里充满怒气,但那胆敢威胁他的雌虫竟然对他的质问充耳不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稳稳当当地走了。 柯曼眼神阴鸷的盯着言的背影看了片刻,他直觉对方身上发生了一些改变,并且那变化还是他极不想看见的那类——对方不知为何变得更加坚定,仿佛周身多了一层新的铠甲。 获得了“新铠甲”的虫长官稳步走出通道,他能感受到戳在后背上的那两道不善目光,他在心底嗤笑一声,眼底的冰冷神色还未收起,目光不经意一扫,那点残余的冰冷立即变成惊愕。 言在停机坪处看到了一架十分眼生的飞行器,以及一个隔着老远只看见一个轮廓,他就能辨认出是谁的身影。 齐斐站在一架涂装崭新的飞行器前,看上去 分卷阅读94 像是正在等待着他。 齐斐居然来接他了?! 言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迟疑着自己是否有看错的可能,身体却远比内心诚实,先前的沉稳全飞到了天边,双腿自发升级了迈动频率,像上了马达似的“哒哒哒”直奔齐斐而去。 那一层才刚披上不久的铠甲,就这么在赠予者面前软成了一层纱。 第六十二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二 齐斐或许只是恰巧来到军部,可能根本就不是在等他,说不定只是他自作多情,也许…… 在言像双腿上了高转速马达似的“哒哒哒”直奔齐斐而去期间,他的大脑同样飞速转动着,那一阵短暂的惊喜过后,种种消极想法争先恐后涌进脑海里,不过它们只停留了极短一段时间,甚至没能酝酿起多少负面情绪。 言一路疾行到齐斐面前,在齐斐前方三十公分处紧急刹车:“抱歉,是不是等了很久?” “刚到。”齐斐说,“接待员帮我链接了第五军团总办公处的公用通讯频率,奥宁说你已在十循环分前离开了办公区,应当是正在前往停机坪的途中,可能很快就会抵达停机坪,我干脆就在这里等你。” 齐斐拉拉杂杂说了一长串,言就听见了一个“等你”。 齐斐确实是来接他的! 这番回应无疑是给了言一剂强心剂,那暂时偃旗息鼓的欢欣又高涨起来,几乎要将他内心胀满,让他变成一只“虫气球”。 内心充满欢欣的“虫气球”觉得,齐斐只要再稍微向他注入一点关心气体,他就能飘然上天。 想到天,言下意识张望了一眼天色,这会已接近正午,太阳明晃晃的在天空上占据“主位”,十分慷慨的向大地投洒暖烫光芒。 想要心疼一番梦中情虫的辛苦等待,又想要表示一下对于对方来接自己的喜悦,还想要立即来同发自肺腑的表白,抒发一下自己半日不见如隔一个半秋的想念。 诸如“矜持”、“克制”之类的词语,在瞧见了梦中情虫的雌虫心里是压根不存在的,但同时,“口舌愚笨”、“词不达意”等词语也都啪啪贴到了言脑门上,他一路走路带风地冲到齐斐面前,眼下听了齐斐的话后,居然开始词穷! 肚子里憋着一堆话想说,结果变成了什么也说不出,言只能拿一双晶亮的眼睛盯着齐斐猛看。 齐斐正面承接了这两道“热辣”视线,眼底浮上笑意,那一点笑意映衬着阳光,让凝视着齐斐双眼的虫长官更加挪不开眼睛。 正好面朝着言来时的方向,齐斐的视线打言肩头越过去,在远处的直行通道上停了停,他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捕捉到了一个远远看着这处的身影。 那道身影在距离及光影作用下显得既黑又小,像团粘附在通道透明外壁上的墨迹。 似是发觉了齐斐的注视,身影主虫原地动了动,很快转身,迅速进入了与通道相连的建筑里。 仿佛只是不经意间朝那边看了一眼,齐斐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抬手为飞行器解锁:“上来,我们该走了。” 言也不知道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眼睛直直落在他身上,看见他的脚动了,就像只自动跟随的大型跟宠,随着他亦步亦趋地迈步子。 直至飞行器平稳升空,自动导航将线路投映在了电子屏上,“大型跟宠”才智商忽然又上线。 言意识到自己坐在副驾位上,齐斐则坐在他身旁,他的心上情虫驾驶着飞行器,并且这条线路一看就不是通往左家名下的研究室。 终于回想起自己原本是准备去哪里,言扭头看向齐斐:“我们去哪?”, 驾驶位上的齐斐侧首看了他一眼:“现在才想起来问去哪?” 从齐斐的话音里听出了两分无奈,完全没动脑筋就跟着对方坐上飞行器的言眨眨眼睛,没有接话,只趁前方道口变灯,悄悄摸起了齐斐覆在操作杆上的手背。 这点偷袭不痛不痒,像片轻柔拂过皮肤的羽毛,仅留下了一点难以言喻的柔软感触。 连夜调整了心态的齐斐发觉自己仿佛挺吃这套,他任由那只不安分的虫爪悄摸摸作乱,语气不自觉柔和两个度:“我们去医院。” “医院?”言嘴上正经的问着,手上却不正经的越摸越暧昧,那只虫爪蠢蠢欲动,大有越过齐斐的手,继续朝齐斐身上“深入”的趋势。 左鸣的模拟实验进行的还算成功,逐光在模拟能量场里再一次出现了共鸣反应,不过那反应十分微弱,震动幅度远不及昨天剧烈。验收实验成果时,左鸣和齐斐发现他们竟然有一份意外收获——一个新的能量感应点。 那个能量感应点在逐光受能量场影响开始震颤时出现,左鸣赶在它消失前及时锁定了它,齐斐定位到了该感应点的具体位置,发现它竟然来自一处左家名下的研究室。 那正好是言原本准备去往的那间。 “舅舅率先联系了他们,双方在通讯里简练交换了一下信息,考虑到尚在住院观察中的病患不方便转移,疗养室内现有的检测设备又还算完善,对方决定携能量晶体赶过来,以疗养室为临时基地,将晶体交给舅舅进行深入研究。”齐斐说着,手下操作利落流畅,飞行器在拐弯处转出一道完美到极致的弧,拐进下行轨道。 安莱已随研究员一同转移阵地,先一步前往了医院,通知言目标地更改一事本该由他来做,但他就“过来虫”的经验思索了片刻,将这个消息直接先告知给了齐斐。 既然已经确定了如今是恋爱关系,那么诸多先前不太注意的事情都要开始注意,在恋爱一事上完全是新手上路的齐斐不光连夜调整了心态,还认真搜寻了一番恋爱相关知识——他登上了公众网的两/性/板块,本着学习研究的心态,想去看看虫星本土居民平日里是如何谈恋爱。 “一招教你搞定伴侣,包他一夜【哔——】【哔——】【哔——】,亚雌雌虫通用!” “本季度最热门姿势,望诸位尽快学习起来,勇猛征服你的雌性!” “派家新产品即将上市,偷跑试用版良心测评!” 以上内容均来自两/性/板块里的雄虫专区,浏览着页面的齐斐沉默片刻,尝试性的点进了那个看上最正经的测评帖,然而他进去后只看了一眼,就发觉这个帖从头到尾只有标题正经。 那是个情/趣用品评测帖,派家是个专营各类情/趣用品的商业世家,帖子内还附上真虫使用的高清大图以及即时录制小视频。 那个要命的小视频被发帖者设为了进帖自动播放,齐斐毫无防备之下听了一耳朵旖旎之声,一张面瘫脸越发面瘫,内心没有为这哼哼唧唧起丝毫波动,还挺想把这个涉嫌淫/秽色/情的帖子举报。 不过齐斐最终没有举报 分卷阅读95 那个帖子,因为他发现整个专区内的帖子内容都旗鼓相当,鲜少有不涉及某不可描述方面的清流存在。 正经多年的齐老干部最终选择了退出专区,并且在“畏屋及乌”作用下,决定不再继续尝试,打消了再去雌虫专区看看的念头。 虫族本土居民的恋爱情报仿佛都不太靠谱,齐斐最终还是回归了地球思维,觉得自己身为“男方”,先前又任由“姑娘”主动了那么久,现在应当主动做些符合当下关系阶段的事情——譬如去接送一下自己的雌朋友。 接到安莱信息后的齐斐很快给对方回了信,道自己会前去接言,接着与左鸣打了个招呼,便操作着今早送至家门口的新飞行器出发。 涂装崭新的飞行器平稳驶入医院停机坪,在停机位上轻巧停稳,言下飞行器后留心观察了机身正位,发现齐斐停的标准到了能拿量尺来测位的地步。 虫长官坐了齐斐的飞行器一路,这会才想起来,他好像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拿的驾驶证。 “今天早上。”齐斐示意言跟上自己,他们一同走向停着运载机的中转站。 这张驾驶证是来自左恩的馈赠。 左恩一直惦记着齐斐对飞行器的喜欢,又在家用内行轨道里见识了一番齐斐那“只需要观摩一下就能立即学会”的机械操作水平,他原本是想要赠送给齐斐一架最新型飞行器,但齐斐对于这份价格不菲的礼物表示了坚定的拒绝态度,他便更换战略,走关系替齐斐办下了这张驾驶证。 等齐斐和言抵达住院部顶楼的时候,疗养室内较之齐斐离开前去接言前,已经变得更满当了些。 新增的三台仪器摆进了“检测区”,另一边的“休息区”则同昨日一样,多了数把供虫休息的多功能椅。 “快来,就等你们了。”左鸣听到电子门一响,就猜到一定是齐斐接言回来了,他谢过身旁虫的帮扶之意,自己手动操作着轮椅转身,冲刚进门的齐斐和言招招手。 齐斐抬腿朝左鸣走去,言正准备跟着齐斐一同上前,旁侧却走来一名医疗员将他截住,请他去往一旁的检测区。 言不太清楚这是怎样一个情形,他收住脚步,没有立即听从对方的邀请。 “别紧张。”左鸣注意到了言的举动,他解释道,“这是一个关联性检查,我们会重新模拟一个能量场,来进一步采集你和安莱体内的不明能量源与这个能量晶体间的详细关联数据,这需要你们进入检测舱,检测舱将在你们进入后被放置进能量场内。” 已经朝前走了两步的齐斐折回言身旁:“我陪你过去。” 这句话被齐斐说的自然无比,眼下在场虫数不少,一溜注目视线像聚光灯打光似的落到了齐斐和言身上,追着他们俩身影走。 “聚光灯”中央的两虫十分坦然,对周遭投来的目光熟视无睹,齐斐将言一路送进了检测仪,他在舱门闭合后才返回左鸣身旁。 第六十三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三 有心就齐斐刚才只朝自己走了两步就又折回雌虫身旁的举动调侃两句,这个念头只在左鸣脑海里转了一转,很快又压了下去。 研究员不宜在疗养室内逗留太久,突然频繁的虫员流动也极容易引起有心者注意,摆在眼前的待处理事务多而繁杂,在办理正事时只能尽量不浪费半分时光,让整个研究流程高效且精确的运行。 左鸣定了定神,偏头看了齐斐一眼,随即冲守在仪器旁的左家研究员颔首示意:“可以了,开始。” 接收到指令的研究员按下总启动键,两台检测舱被平缓送入能量场,透明度特意调高的防护屏障竖起,室内统共十多双眼睛,登时全转到了那被特意圈出的一小方空间内。 左恩今日本是抱着要陪安莱一起去研究室的打算,但他清早接到了一道通讯,不得不先返回左家本家一趟,这会才得了空,知道了“阵地”已转移的消息,赶来了医院。 他只比齐斐和言早到十循环分。 齐斐站在左鸣左侧,目光落在那块实时反映着能量场内一切数据变动的电子屏上,原先盯着能量场内的那些目光中,有几道悄无声息调转了目标,在静悄悄打量着他。 齐斐只关注着外接屏上的数值,任由那自以为隐蔽的视线在他身上流连。 胳膊忽然被什么碰了碰,齐斐朝着这碰触源头扭头,看见满脸写着“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的左恩正瞧着他。 除去仪器运转时自有的轻微白噪音外,疗养室内此时就只剩下了能量磁场震荡的“滋滋”声响,室内无虫说话。 自觉不应打破这沉默,齐斐仅以眼神向左恩表示了疑问。 左恩回给齐斐一个苦笑,指了指安来所进入的那个检测舱。 安莱的检测舱当然没有任何异状,两台检测舱都在能量场内平稳运行着,中央显示屏上已经出现了能量共振图像。 齐斐略一迟疑,很快理解了左恩是想表达什么。 这项关联性检查对安莱和言来说都至关重要,它几乎直接决定着盘踞在他们体内的那股阻隔能量是否有清除的可能。左恩与安莱,甚至包括乔斯,这个三虫小家庭中的所有成员都非常喜爱幼崽,他们在这些年里为了寻找治愈方法做出了许多努力,却无一不是徒劳无功。 眼下,痊愈的希望再一次出现,但在完整的检查结果下来之前,谁也无法知晓这一次是真的希望来敲门,还是只是披着“希望”假象的失望在又一次恶作剧。 时下的场合里不适合说话,齐斐抬手拍了拍左恩的肩膀。 齐斐那张大部分时候看都镇定泰然的面瘫脸,在身旁对象处于焦躁中时具有“连带镇静”效果,他明明什么也没说,左恩却莫名觉得自己已经受到了安慰,心头那点忐忑慢慢消弭。 半循环时后,关联性检查结束,一旁静默待命了半晌的研究员们再一次忙碌起来,他们在各台仪器间穿梭,读取着仪器检测报告。 那些类目繁杂的检测报告最终被汇总到左鸣手中,由他来对这些已经过初步整理的数据进行最后的分析定论。 这一步骤又花去了一些时间,从检测舱内出来的言回到齐斐身旁,左恩也接回了安莱。 左鸣荣登“聚光灯”中心,他逐一看完那些数据板,思索片刻,抬手在操作屏上录入进一串数据,指节无意识曲起,在面前的金属案台上轻轻敲击。 那理应轻巧的敲击声仿佛穿透性十足,能通过耳鼓膜敲进听众心里,房间内至少有三只虫在这场等待里焦灼不安,他们竭力稳住神色,让那焦虑不要过于鲜明的浮现到脸上。 敲击声毫无征兆的停止,左鸣手上动作一停——这是一个信号。 手动操作着轮椅转身,左鸣看向等在他 分卷阅读96 身周的齐斐一行,他未语先笑,再次释放了一个让安莱与言的心脏急促跳动起来的信号。 “别担心。”十分靠谱的劳模首席和善的弯起了眼睛,“盘踞在你们体内的那股阻隔能量与致使我陷入沉睡的那股能量同源,它的运行规律解析起来比我预想的要简单,既然我都已经成功醒来,你们体内的能量必定也是可清除的,只不过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研究具体清除方法,你们得再稍微等上几天。” 左鸣无疑是为齐斐与言及安莱左恩带来了一个大好消息,而另一边,不久前才在直行通道里收获了一个坏消息的柯曼正怀着一肚子怨气。 柯曼在进入中转大厅前稳住了神情,仔仔细细收拾了自己那张“温和有礼”皮,又认真将那精心伪装过的皮囊披到身上,随后才踏入大厅。 大厅的休息区里,一只佩着戴家家徽的亚雌已经在等待着他,见他的身影打旋转门后转出来,立即朝他快步走过来,姣好的面容上绽开了一个漂亮的笑。 “怎么才来?”亚雌半嗔半喜的说,“让我好等。” 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都牵动着,都在竭力扮演着一个完美无缺的甜笑,但只有站在对方正面对的柯曼能看见,那双迎向他的眼睛里一分笑意也无,只透出一股焦躁不耐。 这只戴姓亚雌与柯少爷一样,不过是披着层精巧打理过的伪装。 柯曼眯了眯眼睛,胎臂环上亚雌的肩膀,感受到手臂下的身体一僵,紧接着又悄然放松,他在心底嗤笑一声,手臂收的更紧了些,嘴上言语亲密的道:“是我不好,走,我们去吃午餐,正好有不少话想和你‘好好聊聊’。” “好好聊聊”上稍稍落了重音,像是掺杂了些别有所指的意味,配合着那亲昵的语气,十分容易让虫想歪到某些不可描述之事上。 亚雌状似不好意思的微微低垂了脑袋,任由柯曼揽着,他额前稍长的发丝垂下来,正好遮挡住他充满鄙夷与恼火的眼睛。 什么东西,居然敢趁机占他便宜! 亚雌垂着头,冲地板无声冷笑,脑袋再抬起来时,又好好戴上了伪装,主动伸手去够身旁的雄虫,趁双方靠的近,狠狠在不易察觉的地方拧了一把柯曼身上锻炼欠佳的软肉。 柯曼神情一僵,咬紧了牙关才没让自己痛叫出来,花了十二万分的力气才按捺住笑容里的咬牙切齿,从喉咙里梗出一句:“真是调皮。” 算是掰回了一局的亚雌笑容灿烂的看着他,这会的笑容里居然多了点畅快的真心。 两虫就这么“亲密无间”的一路走向部内附属食堂,这“如胶似漆”的一双身影落在旁虫眼中,还很是引起了一番羡慕。 要知道,乐意在午休时分特地跑来工作场所,陪雌性吃饭的雄虫可不多见。 数道目光追着柯曼和亚雌的身影看了片刻,有虫叹了口气,低声说:“到底是亚雌,更容易博取宠爱和欢心些,像我们这样的,说不定在外面奔波辗转直至战死,都享受不到片刻这样的待遇。” 厉恰好从说话的对象身旁经过,他远远瞟了一眼已经快消失在转角处的两道身影,即使隔着好一段距离,他依旧能一眼辨认出那两道身影属于谁。 收回视线时瞥见了身旁对象身上的团徽,厉辨认出这是第二军团的团徽,第二军团归属在安莱麾下,他曾经也是第二军团的一员。 在他打量着对方的同时,发觉他视线的雌虫也朝他看来,他们在互相看清正脸后愣了愣,发觉竟然是旧识。 “别这么丧气。”见是熟悉的对象,厉大喇喇拍了下对方肩膀,“也不是全星的雄虫都喜欢亚雌。” 被拍了一下的雌虫没觉得受到多少安慰,他仔细想了想雄虫中“喜欢亚雌”与“不喜欢亚雌”的数量比值,只觉自己的感情大业前途一片坎坷,单身五十多年还找不到雄虫的孤独之心愈发惨惨戚戚。 就在此时,厉与这只雌虫的终端突然同时震了一下,他们收到了一条相同的消息推送—— “‘举报信风波’中的两只当事虫今日于XX共进午餐,姿态亲密,某长官或已利用职务之便,抢先博得了S级血脉欢心!” 齐斐专程来接了他的雌朋友一趟,让言的暂离办公处行径看上去更加合理,齐斐在做访客登记时填写的来访理由便是“带恋爱对象外出就餐”,访客登记系统与内部系统直接挂钩,每条登记记录与理由均有专虫在对应办公位内审核,齐斐这条来访理由让今日当值的信息审核员呆了半晌,把“恋爱对象”一词小心琢磨了好几遍。 那条被推送给到公众网用户终端上的信息中还附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齐斐与言仅有一个背影,他们不像方才的柯少爷与戴姓亚雌一般紧紧挨在一块,只随意的并排而行,双方均朝对方偏了些脑袋,应是正交流着什么。 明明只有一个被定格住的静态背影,却无端透出了几分默契和谐。 这条信息当然也被推送到了齐斐和言的终端上,齐斐打开终端粗略浏览了一番内容,顺手给这条推送点了个赞。 他这边刚点赞完,抬眼去看坐在对面的言,就见抱着终端的“某长官”一脸喜气洋洋。 言的“喜气洋洋”独树一帜,很有特色,他迄今依旧不太习惯露笑脸,高兴时还是只靠一双眼睛挑大梁,对外散发愉快情绪。 齐斐还没来得及修改自己的公众网用户名,言将那一串酷似乱码的ID设为了特别关注,只要齐斐一有任何动态,他这边就能立即收到提醒,第一时间掌握齐斐的公众网“足迹”。 一年中有大半时光都耗在外出执行任务上,齐斐在这个各类便携社交平台层出不穷,微社交已深入人心的时代里,堪称网络社交界的“老古董”,他浏览那些碎片信息的时间有限,发动态的时间则更少,齐斐在地球上的某网络平台账号还是司泽帮他注册的,账号归他使用后,一年都发不了几条信息。 如今,来到虫星的齐斐浏览这些杂碎信息的时间倒是变多了,但他不爱发动态的习惯倒是保留了下来。 “我不习惯将自己的私生活分享到网络上。”齐斐说。 言立即停止手上的反复刷新页面行为,幼生体上课一般正襟危坐,认真倾听齐斐老师讲话。 齐斐:“所以,你大可不必一直刷新我的平台界面。” “齐老师”调出了一张他发挥“专长”得来的点击统计表,他点了点统计表上某个言十分眼熟的用户ID。 那个ID正属于言,它在过去的二十四循环时内访问了齐斐空无一物的平台界面近一千次。 言瞄了瞄自己数秒前还在疯狂刷新的平台界面,默默将终端屏幕扣在了桌面上:“关注推送偶尔会出现延迟和漏推。” —— 分卷阅读97 而我不想错过由你发出的任何一则消息。 第六十四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四 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按下了加速键,关联性检查之后,齐斐本就不空乏的生活更加充实了起来。 首先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住所与就职问题。 尽管左恩非常慷慨的表示了他家就是齐斐家,随意齐斐住多久都行,但齐斐觉得他不应当叨扰左恩一家太久。 一只年轻的单身雄虫与已婚的一家三口住在一起,总有些方面会不太方便。 譬如左恩想要和安莱及乔斯探讨一下繁衍之理,共同抵达生命大和谐的时候。 天生敏锐的感知能力在外出执行任务时是件无形利器,能够协助着做出精准预判出,须臾间推测出他者的下一步行动趋势,及时注意到邻近对象的情绪转变,从细微的神色变化与肢体语言里获取大量信息,但这样的能力放在日常生活场合里,非常容易带来不便。 齐斐总是猝不及防觉察到一些他希望能“非礼勿视”的细节。 安莱和乔斯偶尔略显怪异的走路姿势,空气中隐约飘散着的轻微麝香气,某些窗台与偏厅小沙发旁仿佛曾摆过石楠,残余着一股石楠花盛放时独有的奇特“香味”,还有夜半时分主卧那头仍然亮着的小灯,隔着墙也能被灵敏耳朵捕捉到的床铺“吱呀”响动与细微“说话”声。 并不想当个暗搓搓的偷窥狂,却在敏锐五感下不得不隔三差五“听墙角”的齐老干部不堪其扰,在心底默默发誓要早日将住所一事落实。 看了几个风格迥异的居住片区后,齐斐最终还是选择了左恩居所旁空置着的那栋房屋。 与目前身为“社会闲散虫士”的齐斐不同,结束休假的言日程十分紧凑,他只有在每日工作结束后才能有空与心上情虫相处——还必须得是在不用加班的情形下。 齐斐将他最终敲定的住所选择告诉给言的时候,雌虫眼神闪了闪,不经意般开口:“我记得你之前说,你觉得东区那边的居住区也挺不错。” 齐斐:“嗯,我确实考虑过那里。” 东区是齐斐另外看好的一处居住片区,与左恩所住的这一块居住片区规格相当,片区面积大而开阔,功能完善,智能化良好,安全性极高,区内绿化做的也非常不错。 那是齐斐的住宅选址备选项之一。 言的语气里掺上了一些试探:“在重新又去看过一遍后发现了它的缺点?” “倒也没有。”齐斐听出了言话里有话,他看向对方。 齐斐说:“你不是喜欢这里?” 言:“……” 仿佛语言功能忽然失调,也有可能是方才不小心把舌头吞进了肚子里,言被齐斐这句话弄愣在原地,片刻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是因为……”言停了停,喉头滚动一下,好似吞下了满口不可置信,才迟疑接着继续,“你是因为我喜欢那里,才最终选定了那片居住片区?” 齐斐说:“两个备选项的硬件条件旗鼓相当,交通位置一样便利,出行方便,但这里隔壁就住着左恩一家,你和贝余对这一带都已经挺熟悉,正好你又喜欢这里,从‘软性条件’来看,这是最好的选择。” 误以为是自己那句“你不是喜欢这里”给了对方压力,齐斐在解释时谨慎的追加上了一串附加原因。 但听了解释的言神色更加古怪了些,那一点异样情绪直接从那双眼睛里溢出来,蔓延到了他的脸上。 齐斐不明所以,看着言十分惭愧的在他面前低下脑袋。 “对不起。”言的声音仿佛是在和脑袋打擂台赛,比拼着看谁能更低。 莫名不妙的齐斐问:“为什么道歉?” 言以极其歉疚的语调小声说:“我之前会对那一栋房屋感兴趣,是因为我在记忆影像里见过它,它是那边的‘我们’的住所。” 意外得知了平行宇宙中的“自己”就是与那里的齐斐住在左恩隔壁,言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由自主的对隔壁那栋房屋投以高度关注,那时候隔壁一家还未搬走,他有两次在对方花园外墙外久久逗留,还惊动了房屋安全防护系统,引得隔壁家的雌虫出来查看情况。试图揪他“小辫子”的对象一直存在,他对左恩隔壁房屋的关注不知传到了哪路看他不顺眼的虫子哪里,没过多久,有关他“贪慕富贵”、“攀权富贵”、“对他虫家庭虎视眈眈”的流言就传了出来。 齐斐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原因,他只将言对于左恩隔壁房屋的关注当做了与对方“想要个家庭”同一性质的事物。 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一栋漂亮且舒适安逸的大房子。 生物总是格外渴望自己从未拥有过的东西,在有关“家”的幻想期待里,大多数时候,房子与家庭是密不可分的。 心上情虫半晌没有说话,言的心也晃悠悠悬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悬停在半空中,荡秋千似的晃来荡去。 “我知道你不想活在另一个宇宙的模板里。”实在是在齐斐的沉默里无所适从到了极限,言忍不住先打破了沉默,“对不起,我……” “没关系。” “我不应该……” 后半截话音消失在喉咙里,恨不得能将脑袋垂到地上去的言愣了愣,意识到齐斐方才好像是说了句“没关系”。 齐斐其实也没有沉默多长时间,只是虫长官在忐忑之下,对于时间流逝的感知能力出现了混淆,只觉得每一秒都是如此漫长。 齐斐刚一回神就听到雌虫准备再对他道歉一次,他制止了对方的自我谴责,看了眼仅拿一个发顶对着自己的某“知名心机深沉”虫长官,顺手在那颗直冲自己的褐毛脑袋上摸了一下。 “我不希望你将对于平行宇宙的‘我’的希冀寄托在我身上,不希望你将我与平行宇宙的那个‘我’混淆,因此我告诉你,我拒绝被模板嵌套。”齐斐语气温和,未见得多少严厉冷硬,言认真揣摩了一下齐斐的语气,终于是把脑袋抬起来了一点。 眼见着雌虫重新与自己四目相对,腰背却不光挺得笔直,还绷得死紧,面对着好好一桌佳肴坐出了如临大敌的气势,仿佛屁股下面不是舒适的餐椅,而是战斗机甲的驾驶席,齐斐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别紧张。” 言严肃的一点头,他思维接受了这句“别紧张”的劝慰,身体依旧十分紧张。 齐斐在心底叹了口气。只得就这样继续将话说完,尽快解除虫长官所中的僵硬魔咒:“你现在分得清我和另一个‘我’的区别了么?” 言登时点头如捣蒜,频率比刚才快至少三倍。 点完脑袋后像是觉得自己这样单靠肢体语言不够表白真心与决心,言赶在齐斐说出下一句话前紧急“插队”,诚恳插话道: 分卷阅读98 “我喜欢你。” 齐斐:“……” 齐斐发现,他的预判能力在虫长官这里可能是失灵的,他基本从没料准过对方这些时不时发动突袭的直球,每次都要正面直击一下“袭击”。 “这就够了。”凭借着深厚面瘫功底稳住神情,齐斐再次抬手揉了揉近在手旁的虫脑袋。 他发现言好像非常喜欢这个。 虫长官身体的某一处角落里,仿佛还住着一只小虫崽,那只小虫崽在某些时刻里会窜出来,与平日里掌控着身体的大雌虫争夺身体控制权,将他留存的那些幼崽习性反应到这具成年躯体上。 言就像是还没长大的幼生体一样,特别喜欢被温柔和缓地摸摸脑袋。 将手指从那手感挺不错的褐色发丝里抽离出来,齐斐接着说:“拒绝模板嵌套,也不意味着要为了不与另一宇宙的‘我们’看起来相同,就竭力回避一切对方做过的选择,有意的与他们走上不同道路,我们与他们并非相同个体,但确实存在相似之处,顺从心意做出不谋而合的自然选择,这没什么大不了,不用刻意顾忌着不能相同,就去修改我们的第一决定。” 非常吃“摸头杀”的虫长官这会身体放松了不少,但他仍有两分耿耿于怀,认为是自己先释放出了“喜欢”的暗号,才引着齐斐做出了那个选择。 齐斐问:“那抛开其他因素不提,单纯就那个地段,那个建筑外观来谈,你觉得那片居住片区和那栋房子如何?” 言想了想答:“很不错。” 齐斐接着问:“喜欢么?” 言说:“喜欢。” 齐斐拍板定案:“那就是它了、” 智能餐桌自带保温功效,让桌上摆放着的精巧餐盘一直保持着适宜温度,用餐者在就餐期间可放心谈话,不必担心一番话语还未交流尽兴,餐桌上摆着的菜肴就已经冷了。 齐斐将属于言的那张餐盘朝对方轻轻推了推:“继续吃吧,吃完后我送你回公寓。” 本着要做一个好雄朋友的理念,做什么事都讲究认真踏实的齐老干部在那一日接过言后自觉延续了这接送行为,他会在自己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忙碌,言也正好能准点下班的晚上前去接对方和贝余,然后一同去吃晚餐。 今日这顿外出晚餐只有他和言两虫,贝余不太好意思天天当一只夹在两只成虫间的小型电灯泡,他主动提出了偶尔他也该回避一下,让齐斐和言过过二虫世界,深入培养一下感情的提议。 十分懂事的小雌虫被同样住在军部附属居住区内的厉带走了,今晚和他的厉叔叔一起吃饭。 想到晚餐结束后就得和齐斐分离,言心下觉得有些可惜,进餐速度故意慢了下来。他小心将齐斐亲爪盛给他的食物一分为二,再一分为四,极其珍惜的一小块一小块叉着吃。 齐斐在对面看的啼笑皆非,不禁伸手又给他盛了一些。 享受着心上情虫亲爪盛食物的虫长官一顿晚餐吃的飘飘然,不过就在他快要轻飘飘上天的时候,某件后知后觉意识到的事情猛地扯了他一把,将他一下从云端上拽了下来,暂时回归现实。 言先前仅关注着“齐斐在决定给未来住所时参考了他的喜好”一事,他一与齐斐独处就情不自禁降低的智商让他对这句话的理解仅流于表面,此刻他才发觉。这句话背后引申出来的意思竟然是……齐斐在考虑着让他住进对方的家?! 雌虫迟到的惊诧全诚实反映在了脸上,他举着餐具的虫爪愣在半空中,只怔怔看着齐斐,齐斐的感知能力这会终于又正常运转了起来,他猜到了言是为何愣住,却没说什么,只眼底浮现出一点笑意,伸手从那只“僵爪”手中取过了还叉着食物的餐具,将那一小块烤波多兽肉手动填进雌虫嘴里。 住所选址一事就此敲定,齐斐只需在手续办理时出面两次,其余事务则由专虫负责□□。 住所选址决定好的当晚,齐斐就收到了一封由帝国高等学院发来的文件,他的相关入学手续也均已办好,可以从下周一开始前往高等学院进行非全日制进修。 当社会闲散虫士固然时间宽裕又安逸,左卅为齐斐留下的那笔“遗产”及齐斐领取到的福利补贴也弥足丰厚,哪怕是以虫星的物价水平来看,现今的齐斐也是拥有着一笔可观财富,几乎可供他衣食无忧挥霍一生。 但齐斐并不是一名能安于闲散享乐的对象,他抵达虫星的航途中就向左恩咨询过就业问题。 生长于地球,对于虫星诸多事务还仅是一知半解,哪怕“填鸭式”吸收了大量资料,但盲目的吸纳资料比起在导师带领下有条理的进行课业学习,到底是差了一截。 帝国高等学院主动联络了齐斐,表示乐意为他提供非全日制进修项目,他可以在进行专业课程修习的同时旁听各类公共基础课,课表十分灵活,他可自由安排进修时间。 与此同时,考虑到齐斐原先在地球的就职领域,军部也向他发送了一封信函,告诉齐斐他可以同那些正在部内实习的应届毕业生一般进入部内实习,他可在五大军团中自由选择自己中意的一团递交申请,待军团长审核通过后便进入军团内实习。 奥家所率领的第一军团速度极快,几乎是紧追着这封官方信函发信而来,向齐斐发出了前去第一军团的邀请。 安莱与齐斐同住一个屋檐下,他在晚餐后将邀请函直接交给了齐斐。 第三军团与第四军团也均有代表发函来联络过齐斐。 四封邀请函在齐斐面前一字排开,第五军团军团长直接“一锅端”,将它们统统请走,然后将压轴登场的第五封邀请函交到了齐斐手上。 第六十五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五 第一军团归属奥家,现由奥维带领,第二军团归属安家,现由安莱带领,第三军团归属戴家,军团长是一只戴姓雌虫,他平日鲜少与一二军团两位军团长往来,倒是与第四军团军团长走的挺近。 第四军团归属柯家。 近两年内,时常有三四军团要私下联合的说法传出,不过第三军团与第四军团各自的发言代表均对此事予以否认,他们在一口咬定这一消息是传言的同时,话语间明里暗里指向第二军团与第五军团,声称,若是五大军团内真有某两个军团将要私下联合,那么某两位曾经身为上下级,如今升为平级的军团长,他们才最有进行私密联合的可能。 这语焉不详的“某两位”军团长,指的便是安莱和言。 在言成功晋升,坐上第五军团军团长一位之前,第五军团实际上也与三四两军团走的极近。 第五军团原本是归属于贝家。 高等虫族新帝国建立之初,仅有四大军团,第五军团是在前四大军团均已发展完备 分卷阅读99 ,根基稳健后才建立起来。 它的创立目的是为了分流。 每年新加入军部的新晋战士不计其数,一二三四军团内皆已出现了战斗虫员饱和的情况,能够奔赴一线奋勇杀敌的战士富余,后勤医疗等非一线作战部门却出现了虫员缺口。 第五军团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建立起来,它分走了其余四团冗余的那部分战士。 首批成员皆由一二三四军团抽调虫员组成,为第五军团埋下了成员极易按原先所属军团结成小团体,团心不齐的隐患。 贝家一直有进军军部的野心,在仅有四大军团时一直未寻获到伸手机会,只好努力与戴家及柯家套近乎,与戴柯两家走得很近。 这番努力终是给贝家带来了回报,他们提前拿到了第五军团即将成立的消息,在军团成立前做了诸多准备,最终依靠着三四军团的扶持,成功将自家成员推上了第五军团长之位。 被匆忙推上军团长一位的贝姓虫族并没有多少治军才能,他的军功甚至很大一部分都含有水分,但被抽调而来的战士们本身便已在原先军团内接受过良好锻炼,知晓日常该如何行事,他们颇有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意味,头顶第五军团头衔,暗地里还是对分流前的军团更有认同感。 贝家带领的第五军团内插满了来自一二三四军团的眼线,军团长本虫也仿佛是棵随风而动的“墙头虫”,攀附着第三及第四军团,听从着戴家与柯家的指令。 三四五军团就这样无形联合在了一起,在联合的那几年内,隐隐透出了要盖过一二军团的趋势,但依附他虫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时间越久,越容易暴露出纰漏。 言在意识到第五军团的外强中干后便盯紧了这个从军团长到成员都一言难尽的军团,他能够成功“登位”,确实也是受到了安莱的暗中提携,奥家在这场晋职里也出乎意料的伸手帮了他一把,安奥两家动用了自一二军团分出去的那部分力量,给予了言一股强大助力。 贝笛贝家主对言及安莱如此看不顺眼,一有机会就要抓住“孕育功能丧失”这个缺陷对他们冷嘲热讽一番,正是新仇旧恨相叠加的结果。 第五军团由言接手后,原本的“三四五”联盟自动解散,他刚接管军团不久,就对团内成员进行了调整与肃清,残余的戴、柯、贝三家族虫被不动声色的边缘化处理,远离了团内事务处理中心,奥家族虫与安家族虫则暂留查看,先观察未来表现,再做下一步调整。下一年新晋虫员入部时,言大量吸纳无世家背景的普通士兵,自成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在经历了一段时日的培养与磨合后,五大军团内唯一没有世家力量帮持的第五军团长以及他的“嫡系”们,终于一扫“前任”根基不稳的局面,站稳了脚跟。 言带领第五军团的这几年中,贝家一直存有要将他拽下来,让自家成员重回军团长之位的信念,他们为了达成目标使出了种种手段,戴家与柯家也一旁推波助澜,但言进步的远比他们想象得快。 所有行事不慎吃过的亏,言都将它们细细掰碎嚼烂了,再咀嚼消化一番,然后化作了自己的东西,加倍的给他们送回去。 柯曼在言与他说过“回礼”一事后已心神不宁了好几天,他那会被对方一反常态的冷硬姿态弄愣住,竟然也没有反驳,而是直接质问对方是不是在威胁他,这等同于他间接承认了自己的确做过什么,不然,假如他那时候没有被言的态度带偏,他完全可以一口咬定自己什么也没有做,然后申请调取通道那处的监控录像,前去雄虫保护协会实名告上一状,指控言曾对他有过无礼的威胁与污蔑行为。 回想起自己那时的下意识接话,自觉错失良机的柯曼咬紧了牙,将后槽牙磨得咯吱响。 这时,柯少爷不在外面,而是在自己家中,这栋房屋挂在他的名下,为他自己所独有,家里除了他就只有他的雌侍,不需要担心他这不符合“温和有礼”形象的一面会被外虫看见。 “你说。”柯曼一把揪住正在给他添茶水的雌侍,将对方狠狠拉到自己面前,阴沉着脸问,“他莫非是真搭上了齐斐那条线不成?” 被无端拉住的雌侍一开始还未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但听了后面的“齐斐”两字,他很快了然,这个“他”指的正是最近名字时常与齐斐一同出现在公众网上的第五军团军团长。 并没有期待雌侍的回答,柯曼也不过是就这么一问,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拉着对方也是毫无意义,遂松开了对方,挥了挥手,让对方退下:“在我叫你之前别再过来,我需要清静的思考空间。” 这名雌侍是柯曼的引导者,陪伴他多年,早已将他的各种小脾气摸了个通透,非常清楚在这样的情形该如何行事。 听了这话,雌侍立即动作轻巧的离开,只留下了一杯热茶和一碟点心在柯曼面前。 自家雌性的周到服务让柯曼心情勉强好了些许,他背靠沙发,抱起双臂,继续沉进自己的思考里。 身为雄虫,又出生于柯家这样的世家大族,乍看上去风光无限,可偏偏还有个同样身为雄虫,与自己同出一脉,还比自己基因天赋更高的兄弟。 柯曼一直对家主一位虎视眈眈,期望着自己能有朝一日登上柯家巅峰,博得家主之位,但他的弟弟比他更受族内长老关注,雄父也更倾向于将弟弟定为下一任继任者,他清楚自己在血脉天赋上比不过弟弟,便寄希望于其他方面,期望着能给自己争取到一支强有力的支持力量——譬如一名身居高位的伴侣。 收容中心出身,缺乏世家力量帮持,身居高位,还有着孕育功能丧失这么一个巨大缺陷。 于柯曼看来,言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伴侣虫选。 他当然对言没有任何感情,他只贪图言背后的第五军团力量。 试想,一只身体拥有缺陷的雌虫,还能与谁结为伴侣,能得到哪只雄虫的关注呢? 除了刻意接近对方的他! 柯曼早早为自己布置好了未来蓝图,他预计着先假意温柔靠近言,用温柔贴心的伪装蒙骗对方,再坚定不移的表达自己对对方的喜爱,并迎娶对方为雌君,进一步让对方对自己死心塌地。 雌虫只要一旦对谁死心塌地,就很难再移除这份深刻情感,一旦他成功俘获言的真心,就能顺理成章的要求对方帮扶自己,让他瞬间比弟弟更具有家主竞争力。 柯曼对于自己的外貌及哄骗功力很有自信。 至于雌君之事,他也不怎么担心。 整颗虫星上又有几只世家雄虫是坚持了一雄一雌制呢?舍弃这区区一个雌君之位,换得一份家主荣耀,日后再多娶几个合心意的雌侍就是,这分明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分卷阅读100 可惜,对自己很有自信的柯少爷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却忽略了被他算计着的对象已不再会轻易受哄骗的事实。 言冷眼旁观着柯少爷的表演,于登上军团长之位后的他看来,那演技堪称拙劣,背后潜藏着的心思一眼就能看穿。 柯曼时至今日才反应过来,言那会是一直在拿他当个把戏看,他只消往这个方面想想,就觉得自己牙根发痒。 “不过也是个趋炎附势,妄图攀附高等级血脉雄虫的家伙。”柯曼恨声道,他在沙发上坐了良久,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过自己的通讯端,在确认过日期后拨通了一个通讯码。 “行,你那天说的我同意,这周休息日的宴会上就那么办。” 正式前往学院上课的日子是下周一,专为齐斐所举办的宴会定在本周六,而眼下,才不过是刚到了周四,距离宴会和正式上课都还有几日时间。 齐斐接到军部实习邀请函一事已经在公众间传开,但他到底将选择哪个军团神情实习,还是压根就不会前往军团实习,这一后续详情尚未对外公开。 据传,为了齐斐这只S级雄虫究竟该去何处就职的问题,军部某高层还在家中与他的政院伴侣大吵一架。 这条小道新闻由言告知给来接他的齐斐。 “说是吵架,其实也不准确,只有雄虫在单方面的批评自家雌君,谴责他向你发送官方信函的行为,他认为你过于珍贵,不该进入军部,应该去往一个更加悠闲舒适的岗位工作实习,而且军部内雌性数量过多,他觉得你可能会不太‘安全’’。” “安全”一词被言说的格外意味深长,齐斐顿了顿,从雌虫看着自己的眼神读出了对方想要自己问点什么的想法,他顺从雌朋友的期望道:“他们最终吵出了结果么?” 言:“……” 言本以为,齐斐会问“为什么不太安全”,这样他就可以顺势表示自己会保护好对方,不让其他虫有任何染指对方的机会。 和齐斐之间的脑电波衔接还有待磨合,言只好回答齐斐那个偏离期待的问题。 那场争吵当然是没有吵出结果,因此它升级为了肉/体搏斗。、 政院雄虫愤然道:“反了你了,过来!我今晚不把你【哔——】到【哔——】,你就不会承认我说的对了是不是?” 在吸纳S级血脉入部一事上毫不退让的军部雌虫说:“那如果是我让您今晚【哔——】到不能【哔——】,您是否就会认可我的决定是对的?” 这对伴侣为“齐斐究竟该不该进入军部”展开了一场激烈“战斗”,互不相让,战况激烈,最终今早双双请假,谁也没有出现在自己的岗位上。 听完了全文的齐斐:“……” 言打开终端登入公众网,七拐八拐进入了一个内网论坛,点开了某条信息。 由于此事是因齐斐而起,在讨论这对神奇伴侣的战况之余,下面的最新跟帖已经歪了楼,开始探讨起齐斐的某不可描述方面能力高低的问题。 齐斐对着入眼的评论沉默半晌,一颗举报之心又一次蠢蠢欲动,他的雌朋友还在一旁特别真诚而骄傲的说:“虽然我还没有尝试过,但我为你投了肯定票,我觉得如果换做是我们,在这件事上一定不会输给他们半分!” 齐斐:“……” 糟糕,齐斐想。这世界上好像没有地方可以举报雌朋友。 第六十六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六 距离适应高等虫族这什么话题都能画风突变,骤然从正经频道跳转到某不可描述频道的“和谐”大族风范,打地球而来的齐斐同志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为住所和就职奔波的这些天里,齐斐的每日医院之行也没有落下,他每天抽至少一循环时的时间去医院看望左鸣,将还拖着病体就试图进入工作狂状态的舅舅从仪器前提溜走,迎着一众护理员几近感恩戴德的目光督促着左鸣劳逸结合,陪舅舅聊聊天,喝喝茶,休息放松片刻。 被特调来看护左鸣的护理员均出自左家,他们站在左鸣这位自家元老级长辈跟前,姿态上首先就矮了几个头,本能的恭恭敬敬,听候长辈指令,基本没有谁敢在左鸣面前摆出强硬姿态,像齐斐一样不容置喙的将左鸣从仪器前“请”走。 是以,护理员们对于齐斐的到来尤为欢迎。 军部向齐斐发出了邀请函的事自然也传到了左鸣这处,尽管齐斐尚未对外公布他的最终决定,但左鸣凭着直觉,将齐斐的选择猜了个七七八八。 “实际上,你也不一定非得去军部。”被外甥“请”到窗旁休息区喝茶的左鸣说。 齐斐原本正看着窗外风光,闻声看向左鸣。 左鸣见外甥转回头来,冲齐斐微笑了一下,但笑容里掺着几分担忧:“军部仅是摆在你面前的一个可选项,但并不是必选项,你当然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想去的领域,想去的军团,你的血脉天赋摆在那里,去哪里都是被争抢着要,但第五军团可能不是一个太好的选择,围绕着这位军团长及其军团的风言风语过多。” 清楚自家舅舅不是一名仅听了些流言蜚语就会对某个事物下定论的对象,齐斐没有接话,他看出了左鸣的话还没说完。 左鸣继续说:“虽然我才刚醒来不久,但介于他与你关系匪浅,我认真看过所有能找到的他的资料,毫无疑问,这只雌虫非常肯干且能吃苦,还有着一定决断力与魄力,不然他也无法达成如今的成就。他的负/面/信/息量不算大,但出现频率不太正常,在世家子弟与普通居民间出现了评价两极分化,部分恶评的发送端口编码一致,还很有几个账户定期将他的‘恶劣事迹’上传至公众网,背后操作痕迹鲜明,显然是有谁在故意针对他。” 齐斐微微颔首,左鸣说的这些内容他都知道,那几个长期持之以恒在公众网上议论言“品行不端”、“虫品低劣”的账户,均已被他定位到了具体发送端口,搜出了与端口绑定的ID编码。 在那些成功定位到的ID编码中,齐斐看到了几个不算陌生的姓名。 “你太过惹眼了,想要争取你的各路虫员太多。”左鸣摇了摇头,“你进入第五军团,恐怕会让这股针对着他的力量愈发恼恨,公众网上已经出现了明里暗里连你一同贬损的言论,你们继续这么高调的绑在一块,对方必将会拿你们俩的关系来大做文章,那原先仅是针对他的恶意揣测多半会升级,还会扩大针对目标,将你一同囊括进去,这对你和他都是不利的,” 左鸣所说的这类情况,齐斐都已慎重考虑过,他最终还是不负雌朋友的期望,将申请表投给了第五军团办公处。 左卅与奥齐至今下落不明,齐斐不会放弃对他们的找寻,舅舅的苏醒给了 分卷阅读101 他一线希望,让他看到了一丝“阖家团圆”期望实现的可能,军部是他目前最倾向于进入的就职部门。 至于那些可能发生的流言蜚语…… 齐斐伸手取过复古式茶壶,手动替左鸣新斟了一杯茶水:“流言蜚语与恶意揣测不会因为我进入其他军团就停止,想要暗中作梗,寻衅滋事的对象,哪怕是凭空捏造,也会找到一个用来抨击我们的理由。” 第五军团军团长野心勃勃,试图通过接近其他军团内部虫员,向其他军团渗透自己的力量,介入他团事务中——齐斐差不多已洞悉了对方的编排思路,能现编出这么一个以他选择了其他军团为假设基础,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可能会出现在公众网上的有关他和言的恶意揣测言论。 左鸣对齐斐提出的假设无言半晌,意识到外甥说的很对。 “是我想的太片面了。”左鸣苦笑,“我只单方面的考虑了你进入第五军团实习后,可能会对你和言造成的不利影响,但实际上,这所谓的‘不利影响’,在你选择其他军团加入的情况下依然存在。” “您也只是关心我们。”齐斐说,“那天您问我现在和言感情发展的如何,我没有思索出一个准确的描述,现在我已经比那天明了了不少。” 听闻外甥要谈及自己十分关注的感情大事,左鸣立即表示洗耳恭听。 齐斐说:“我应当是正在以双方最终会结为拥有法律效应的婚姻伴侣为目标,与言展开一段促进双方感情深化发展的恋爱关系。” 左鸣:“……” 靠着高超理解能力才没被这段话绕晕的科学院首席默默想,地球长大的外甥就是和虫星本土的雄虫不太一样,他情不自禁对那颗距虫星三个星系之远的蓝色星球升起了好奇,猜测着地球上的雄性是不是讲话都是齐斐这个风格。 思维仅打岔了一小会,左鸣将跑偏的思绪拉回正途,他看了看满脸认真之色的齐斐,神色里担忧已经散了大半,只残余着一点对外甥的忧心:“选择这样一只雌虫,意味着日后或许会面临不少麻烦,那些盯着他的对象必将小动作不断。” 齐斐平静的说:“那就让他们来,我最擅长处理麻烦。” 左鸣为这句回答细细看了齐斐好一会,神色里最后一分担忧散去,他终于眼底毫无阴霾的笑起来:“刚见到你的时候,我总觉得你更像卅一些,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还是处事风格,你一言一行里都带有卅的影子,有时候真的就像看见了他一样,反倒是奥齐的性格特征在你身上展现的不太明显,仿佛是他的基因被卅的基因给挤跑了,但你刚才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挺有你雄父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听见左鸣提起双亲,齐斐不禁将自己刚才那句话拎出来又回忆了一番。 有关奥齐与左卅的话题不宜持续太久,一旦长久说起,就会让虫想起他们尚杳无音信的现实。 左鸣很快转开了话题,与齐斐聊起了休息日的宴会。 这场宴会原本是定在齐斐抵达虫星的第二日举行,但左恩等虫以齐斐初来乍到,经历了好一番长途跋涉才回星,需要好好休息为由,将宴会推迟了到本周。 宴会的推迟,使得不少原先没法空出时间,不能在原定日期参加宴会的虫族也都有了空闲,他们在领取到推迟过的宴会时间后特意空出了本周休息日,要来宴会上与齐斐见上一面,领略一下S级雄虫的风采。 领略S级雄虫风采,这是个摆在明面上的说法。 正如左鸣所言,想要争取齐斐这支力量的各路虫员虫数众多,但他们一直缺乏与齐斐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而休息日的宴会对于这些虫族来说,便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接触契机, 可以在宴会上名正言顺的接触齐斐,可以理所当然的为这名帝国新晋“传说”呈上精挑细选过的见面礼,而不必担心被有心者盯上,在背后念叨他们在试图“行贿”,还可以借着攀谈打探一下齐斐的口风,估摸一下他的深浅,估算将他拉到己方阵营的可能。 左鸣交给了齐斐一张宾客名单:“这是部分当天会出席宴会的访客名单,需要着重注意的对象我都已经用特殊符号标示了出来,你在与他们交流时要多加小心。” 齐斐谢过舅舅的好意,将名单仔细收进终端里,他现在与左鸣每日的相处时间也有限,这些需要耗费一定时间的工作他都留到回家后再处理。 “说起来。”左鸣提起了另一个他很感兴趣的话题,“礼服收到了么?” 齐斐答:“收到了。” 参与宴会,礼服自然是必不可少的物品,左鸣远程操控了齐斐的礼服筹办一事,他兴致勃勃的替齐斐挑选面料,拉着齐斐一起选择款式,最终敲定了一套以他的眼光看来几近完美的礼服。 齐斐个子高,又锻炼得当,有着一副即便是让存有“同性相斥”心理的雄虫来看也深觉无可挑剔的身材,他随便往哪一站都肩板背直,仿佛一具天生的衣服架子,一套便装穿在身上,受他那正经气场一压,也能被穿出制服般周正的气势。 左鸣苏醒一事迄今仍未对外公布,他主动提出了要延期公布消息的要求,期望能在他将那股“无乡”能量研究透彻,理清当年所有关系后,再拿着这有力证据一举将宿怨结清。 想起自己宴会当日不能出席,没法亲眼看见外甥穿上礼服的模样,左鸣十分遗憾,他在齐斐承诺过宴会当日换好礼服后一定先与他视频通话,让他先看过后再去赴宴时无奈的笑起来:“你这是把舅舅当幼生体哄么?” 齐斐认真思考了一下,发觉自己那番话仿佛真有那么点意思存在。 两日时光一晃而过,宴会当日,齐斐却没能顺利履行他“先让左鸣看看”的承诺。 因为言早早赶到了左恩家,亲临了他的雄朋友的换装现场。 虫生第一次获得为梦中情虫打理着装的机会,言的动作万分小心,端出了恨不得抬出高倍观察仪来扫视齐斐服装上每一处褶皱的气势,力求将那套礼服捣腾的漂亮规整,让穿上它的齐斐能呈出活体橱窗模特的效果。 事实上,齐斐也确实将礼服完全撑了起来,穿出了十分不俗的视觉效果,不过由于目前在场的观众仅言一虫,言在面对他时又是自带加厚滤镜,齐斐觉得,雌朋友的评价至多只能代表百分之五十的现实。 言不知道他的话语真实性正在遭受齐斐的怀疑,他在发表完感想后便沉迷齐斐不可自拔,连原本想要凑上去讨些亲昵互动的心思也悄悄按捺下来——因为担忧自己蹭上去会将好不容易才打理好的礼服弄出褶皱。 齐斐很快领悟了言的踟蹰不前,他主动走上前去,拉进了两虫间的距离。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分卷阅读102 齐斐想着,他发现自己的雌朋友总在某些令他意外的细节上十分顾虑小心。 那份想做点亲昵举动的心思仅仅只是被按捺住,却没被完全打消,这会齐斐主动一靠近,独属于雄虫的气息笼罩住周身那一小块空间,那点外强中干的“按捺”立即被攻破,言迅速释放了真我,凑了上去。 安静享受了片刻与齐斐近距离接触的美妙感受,言不太情愿的发现,他居然觉得自己刚刚还生怕弄出褶皱的礼服碍事了起来。 那精致的礼服在两虫亲密相贴时,俨然成为了阻止言完全靠近心上情虫的阻碍,他眼下只想和齐斐“坦诚相见”,在双方之间毫无阻碍的情形下继续亲密相贴。 虫长官思忖着自己得说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他积累了一肚子赞美之词,思维却一晃神,想到了齐斐今晚登场时可能引起的骚动,结果他脱口就是一句:“今晚来了不少不太好应对的对象,你可能会比较辛苦。” “别担心。”殊不知才帮自己穿好礼服的雌朋友心底正转着又想要自己把礼服脱下来的念头,齐斐在雌虫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随他们来。 第六十七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七 在齐斐说了那句“别担心”后乖乖点了脑袋,看上去仿佛是被成功宽慰,但实际上,真正抵达宴会场后,言心底仍然是担心的。 这份担心不仅源自他对于齐斐能否顺利应付那些牛鬼蛇神的担忧,还兼带着他对于今日到场的其他雌虫亚雌的警惕。 为了迎接齐斐这位S级血脉携带者的到来,开阔的宴会场已被装点一新,只粗略扫视身周一圈就能发现,今晚到场的雌虫亚雌数量远超出雄虫许多,他们大多佩着各式家徽,跟随同族雄虫前来赴宴。 按着惯例,这样交际色彩浓厚,又存在为赴宴雄虫“长脸”需求的宴会场里,一般会被带着的都是各家的亚雌。 亚雌外表漂亮讨喜,世家亚雌们又大多是自幼就跟在雄父身边,大小宴会已参与无数,他们比同辈雌虫更善于言辞表达,更懂得察言观色,更清楚该如何应对这样世家虫族众多的社交场。 但今天,情况稍稍有些特殊。 言警觉的发现,今日宴会场里的雌虫数目几乎与亚雌一样多,他们不少还穿着军服,仿佛是赶来赴宴前还驻守在某个岗位上,工作一结束就直接被带了过来。 试图拉拢齐斐的各支力量自认从齐斐对言的关注里探清了七八分这位“新生代传说”的口味,这些身着挺括制服的雌虫,都是他们为了迎合这口味而专程带来的。 雄虫嘛,尤其是这高等级血脉的雄虫,即使目前疑似已有了一名中意对象,又有几只是会真正坚持一雄一雌的?就连世家圈里被“誉”为最袒护伴侣的左恩左少家主也是有着两位伴侣,没有做到一对一。 推出迎合对方喜好的雌性作为筹码和棋子,让一只投其所好的雌虫去打开双方交际大门,今晚的宴会场里,持有这般想法的对象不在少数。 地球上有句俗话叫“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放在虫星上似是同样适用,带着形形色色雌虫亚雌的各权门世家信心满满,料定齐斐至少会对他们之中某一家的雌性动心。 可偏偏,地球来的齐老干部是朵真正正经的奇葩。 齐斐觉得他仿佛不是在参加宴会,而是置身于某个大型相亲角,他是这相亲角里的“万红丛中一点绿”,一露面就被各方如狼似虎的“女方”家长围攻,被动听了一场又一场的“闺女推销会”。这些家长一个个都口才绝佳,能即兴编出一段“闺女礼赞”,还有部分小脑高度发达,想象力丰富,能从他与对方“闺女”的今日初识一直畅想到日后有蛋。 有蛋。 齐斐在听完这个词后不动声色的在心底重复了一遍,他的“地球思维”总时不时要作下怪,他对于后代的认知还停留在“生孩子”上,乍听对方提起日后有个健康活泼的大白蛋,整只虫都迟疑了一瞬。 正在对齐斐介绍自家亚雌的这位“家长”十分敏锐,他发觉齐斐没像回拒其他对象一样干脆婉拒自己,便将这一点迟疑自顾自解读为“齐斐对我家孩子挺感兴趣”,他面上挂着的笑容顿时更深了两分,在后方轻轻一推自家亚雌后背、 亚雌瞧了瞧齐斐手中不知不觉空了的酒杯,冲齐斐柔柔一笑,抬手就要去为齐斐添酒。 就在这时,一位穿行在宾客间,时刻关注着宾客是否有任何需要的机器侍者转到了齐斐身旁。 预判出了对面亚雌的动作意图,齐斐极其自然的召过机器侍者,将自己的空杯放到对方托盘上,又从机器侍者的托盘里取过了一只满杯酒杯。 等齐斐行云流水般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亚雌的手臂才刚抬起一半,目瞪虫呆的僵在了半空中。 余光瞥见到亚雌手旁是一座“糕点塔”,齐斐顺手抽出了最靠近对方爪子的那碟糕点,将装着精致糕点的小盘塞到了对方茫然停在半空的手上:“不客气。” 亚雌:“……” 趁亚雌与其雄父齐齐愣住时,齐斐留下一句“请好好享受美食,希望你们今晚过的愉快”,便面不改色的逃离相亲现场,成功从他们面前脱身。 齐同志多年练就的面瘫功底,在今晚约莫是发挥到了极致,展现出了它稳如泰山的十成功力。 自宴会正式开始起的这数个循环时里,齐斐不光被迫旁听了多场即兴式相亲演讲,还扶起了八位走到他身旁时就忽然脚下一滑的“天真迷糊虫姑娘”,伸手协助了六名明明力气有限还要托着一堆重物在宴会场中走动的“智商感虫虫姑娘”,还眼疾手快的替七位“手中一滑虫姑娘”端稳了险些朝他泼来的酒杯。 今晚到底是齐斐的主场,一只自地球找回的雄虫未来想要在母星好好发展,必须建立独属于自己的社交圈,拥有自己的关系网,言不便全程跟在齐斐身旁,他只选了一个距离齐斐不远不近的角落,然后专注观察着齐斐的一举一动,偶尔与特意转到他身旁的对象攀谈。 每一只世家雄虫领着自家雌虫亚雌朝齐斐走去时,暗中观察的虫长官都要先辨识一番对方的家徽,再翻开心底的小本子,默默给对方记上一笔。 在与心上情虫有关的事情上,一步不让! “你还真是毫不收敛。” 身旁的虫族开口如是说,言偏头看了对方一眼。 今日这场宴会,宴会主角是齐斐,主办方是雄虫保护协会,协办方及赞助者是左家,宴会场内的安保守卫则主要由奥家负责。 站在言身旁的是第一军团的现任军团长,奥维。 一位军团长独自站在宴会场中,非常容易引来前来“拉关系”的对象,但两位军团长站在一块,就会让有 分卷阅读103 心前来套近乎的虫族踌躇一番,心下多出几分自己是否该上去打扰的考量。 奥维顺着言的面朝方向张望了齐斐片刻,他放轻声音对言说:“刚才对面区域的守卫传话过来,已经有虫在议论你‘盯得过紧’,将齐斐对于各家雌性的回拒归咎到了你头上,认为是受了你的胁迫。” 听了这话,言面上不见神色变换,说:“我不太放心。” “不太放心他应对不了那些家伙,还是不太放心他会被其他的雌性勾跑?”奥维比言还要小上两岁,享有“帝国最年轻上将”之名,他与言起点不同,奥家实力雄浑,他又是现任家主与其雌君的直系幼崽,并且奥家家主还是少有的会对自家所有幼崽一视同仁,不分雄雌一样疼爱的雄虫。 天资卓绝,又在这么一个幸福的家庭环境里长大,奥维的才能与功勋都是实打实的,但性格当属五大军团长中最爽朗阳光的一位,日常偶尔还会流露出些不属于成年雌虫的“青春气”。 这会,他大致猜到了言是在为什么而担心,语气揶揄,调侃了言两句。 被揶揄的对象一本正经的回答:“两者都有。” 奥维颇无奈的无声叹了口气,摇晃一下手里的酒杯,朝已经又被几虫缠住,正在和对方交谈的齐斐示意:“他应对的其实很好,你操心的有些太过了。” 看上去端着一张神情略显冷硬的脸,但眼神沉稳坦荡,与来者对视时不偏不倚,虽然对于前来“推销”各家雌性的虫族持一律回绝态度,但即便是说着拒绝的话,言辞也彬彬有礼,在对方陷入尴尬时甚至会主动给出台阶,再自然的抽身离开,对于那些夹带着刺探的询问也都滴水不漏的挡了回去,没有透露出任何超出“安全线”的信息。 以奥维的眼光来看,他觉得齐斐应对已是非常不错,用应付自如来说绝不为过。 言当然看见了齐斐的表现,他一直确保自己待在能看见齐斐动向的地方,但就是本能的担心,危机天线高高竖起,屹立不倒的支在头顶。 奥维还想再说两句什么,忽然神色微微一变,他低声“啧”了一声:“这时候凑上去的那个,倒是真的值得你我都担心一下了。” 言循着奥维的话朝齐斐看去,眸光一沉。 正向齐斐走去的对象是柯曼,他臂弯里还挽着一只亚雌,却不是齐斐那日见过的那位柯小少爷。 齐斐留意了亚雌礼服外套上的徽章,是一个“戴”字。 “好久不见。”柯曼仿佛已完全忘了舰船上闹过的不愉快,他笑容温和,大方伸出手与齐斐相握,“上一次时间匆忙,未能和您继续交流,我一直深觉遗憾。” 齐斐不动声色与他握了手,随后便听柯曼向他介绍了一旁的亚雌。 随柯曼而来的亚雌出自戴家,名叫戴佩,隶属第三军团,在办公处担任文职。 “这是我的婚约者,我们预计在今年年底就结婚。”柯曼追加补充了这么一句,说完后还和戴佩对视一眼,亚雌不太好意思的微微红了脸,他则眉宇间满是喜气。 齐斐:“恭喜。” 眼前的一对“有情虫”照理说,应该是十分恋慕彼此,双方感情非常融洽,齐斐却总觉得违和,他直觉这两虫似是有些貌合神离,但未加了解就随意评判他者感情本就不是他的作风,这份疑虑仅在他心底转了一转,很快被压了下去。 柯曼对齐斐介绍完戴佩后,接着便聊起了这几日公众网上沸沸扬扬的话题之一——戴家小少爷恶意递交的那封举报信。 齐斐眼角只轻轻一跳,他猜不出正愤然谈起此事的柯曼是真傻还是假傻,竟会在对方率先放出过有关他“受虫胁迫”、“被某位虫长官操控”的消息后,再主动提起由他虫所做的性质相同的事件,并摆出极度看不过眼的模样,对戴小少爷严厉批判。 “原来你也对这类事件十分看不过眼。”齐斐说。 语气里分明未掺任何附加情绪,柯曼话音骤然一停,这句陈述落在他耳中出奇尖锐,让他差点没端住自己的“温和有礼”。 “那是当然。”柯曼这会回过味来,意识到自己起了个错误的话头,他面上倒是神色不改,只继续道,“我和这位戴小少爷原本也还算相熟,我们同龄又同辈,从初等学院起就是同学,我一直试图帮助他,让他脱离自己的小圈子,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要过于以自己为中心,要学会倾听他虫看法,但……哎,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坚持自己是个独醒者,好发表缺乏事实依据的言论,还特别固执,怎么劝都坚持己见。” 齐斐说:“那你真是个不错的朋友。” “那是。”柯曼怀念过去的神色一收,正要笑着调转话题,他刚才为了加强“陷入回忆”效果,目光也追寻着什么一般投向了远处,这时重新对上齐斐的眼睛,忽觉那双眼睛里一片沉冷,他心下一凛。 这厢,齐斐与柯曼交谈周旋着,另一头,中心医院住院部顶层的疗养室内,不能参加宴会的左鸣正在捣腾仪器,分秒必争的做着他的实验。 齐斐在数循环时之前就发来了自己的礼服照,左鸣凝视了外甥的照片一会,思绪却转到了左卅和奥齐当年身着礼服的模样上,他静静坐在窗旁回忆了半晌弟弟与好友,才深吸一口气,重回自己的操作台。 该如何安全去除安莱及言体内盘踞的能量一事暂时遭遇了瓶颈,左鸣当日的能量消除纯属偶然,他无法确保直接套用当日的能量运行模板,不经试验就将其套用到安莱和言身上,便一定能让他们健康复原。 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反复试验。 上一次意外出现的能量感应点给了左鸣灵感,他将遭遇瓶颈的实验暂且放到一边,抓住那一线灵感,悄悄做起了找回奥齐和左卅的尝试。 通过对那块自无乡舰船上得来的能量晶体进行解析,左鸣发现,这股能量在一定能量场中具有感应性,它会“呼唤”自己的同源。 假如接收到“呼唤”的能量携带着给予了它回应,那么这相应了“呼唤”的两股能量间便会建立起一个链接,这个链接不具备通讯功能,介于他们获得的这块晶体过小,也支撑不起定点传输功能,它仅能生成一个风向标一般的标识,告诉呼应那头的对象他的前进方向。 左鸣清楚记得奥齐当日被卷入空间光圈的情形,他确定奥齐一定与陷入沉睡的他一样,体内被动吸入了这股无乡独有的奇特能量,并且奥齐比他和左卅都更靠近光圈中心,受到的影响应是更大。 左鸣启动了自己进行调试已久的那个小程序,看着运行起来的能量场,无声叹了口气。 尽管希望实际上非常渺茫,但他还是怀抱着期望,期望这一点微弱的“呼唤”能传递给奥齐与左卅 分卷阅读104 ,让他远在不知名宇宙深处的好友和弟弟听见“呼唤”,抓住这个“风向标”回家。 一颗放眼望去净是一片黄沙的星球上,一个懒洋洋躺在沙丘上小憩的金发青年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慢慢直起身,自上衣内侧口袋里摸出了个什么,那个不过手掌大小的物体兀自震动着,就像是在与他对话。 “嘿,老兄。”青年拍了拍他的“枕头”——一条长达十数米的变异沙蛇,“我可能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第六十八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八 这条变异沙蛇说来倒霉,它有着长达十数米的庞大身躯,一张一口能吞下半只成年沙罗象的大嘴,还有着未经过变异的原始沙蛇所没有的毒牙,在这颗以沙漠地貌为主的星球上,能在沙层里来去自如的它本是当之无愧的沙地之王。 世事难料。 这位叱咤这颗星球多年的王者,居然在偷袭一只长相奇特的两脚兽时惨遭滑铁卢,它不但没能尝到这天降陌生物种的滋味,还被对方强行扣押下来,被盘成一个要命的“蛇结”,然后这仅有头顶长毛的金毛两脚兽还大喇喇往动弹不得的它身上一躺,十分惬意的枕在它冰凉光滑的肚皮上,眯着眼睛感叹:“这天然蛇皮冰枕真不错。” 变异沙蛇愤怒的嘶嘶咆哮:“滚!谁是蛇皮冰枕!” 奈何这金毛两脚兽根本听不懂蛇语。 突然出现在这颗星球上的金发青年全然没将沙蛇的抵抗放在眼里,他躺着的那块地方恰好是沙蛇的要害,他有意无意的抵着那里,任由恼火的沙蛇在后背下扭动挣扎。 “哎,居然还提供全自动按摩。”不知是缺根筋还是天然黑的金发青年说,“舒坦。” 变异沙蛇:“……” 去他的全自动按摩! 意识到自己低估了两脚兽的战斗力,反抗未果的沙蛇终于放弃抵抗,它在明白自己一时半会干不翻身上那金毛两脚兽的同时,也发觉了对方仿佛并没有要取它性命的意思。 变异沙蛇安静下来,它黄澄澄的大眼睛斜斜瞥着躺靠在它身上的金发青年,琢磨不出来对方究竟是想做什么。 金发青年仿佛就真的只是想找个地方休息,就这么枕着它不动了。 假如自己不是被盘成了个结,沙蛇几乎在这静谧气氛里懒洋洋睡过去。 但突如其来的震动嗡鸣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不知道躺了多久的金发青年直起身,哥俩好似的拍着变异沙蛇打结的身体,说:“嘿。老兄,我可能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变异沙蛇说:“嘶?” 金发青年认真辨析了手中物件的震动片刻:“其实我也拿不太准,我觉得自己可能听到了故乡的呼唤。” 变异沙蛇陪他一同听了四周动静片刻,它听不见那震动,纯属是被金发青年的动作惊扰,它吐着信子说:“瞎扯,这周围分明只有沙粒被风扬起来的声音。” 金发青年听不懂蛇语,却毫不影响他和沙蛇的“交流”,也不知道他将那串“嘶嘶”理解成了什么,他半眯起眼睛眺望远方,说:“当然,这呼唤有可能是个假呼唤,它说不定只是逗我一下,是份伪装成希望的失望,不过这虫活着,总是要向前看的,生活里必须得有那么点希望,就算是真的惨到一败涂地,那至少也得有份相信希望的心,要是因为畏惧失望而裹足不前,说不定就会在真正的希望到来时错失它了。” 金发青年说完,在沙丘上站起来,沾染到他发丝上的沙粒随着这起身动作滚落回沙地上,在日光照耀下,他的发丝仿佛与这颗星球上昼夜不灭的日光,与金黄的沙粒同色。 被迫喝了一肚子星际鸡汤的沙蛇勉力拍打了一下尾巴,青年将这拍打视为了眼前唯一观众对他话语的肯定。 也不知道是怎样操作了一下手中那个物件,青年走到变异沙蛇五米开外,一道白光很快笼罩了他,他站在白光里冲沙蛇挥了挥手:“有缘再会——你的肚子真的很舒服!” 变异沙蛇直至金毛两脚兽的身影完全消失,才记起自己好像还是被盘着的,它拍着蛇尾愤怒的呐喊:“滚回来!给我解开了再走!” “嘶嘶”几声喊完后,沙蛇下意识的扭动了一下身体,发觉身体掌控权好像又回来了,它回头看了看自己爬行而过的沙痕,惊觉自己打结的身体竟然已经被解开。 ……行吧。 变异沙蛇活动着它重获自由的身躯,想,看在那个神经病被它偷袭后不杀它,临走前还记得给它解开的份上,它勉为其难的祝福对方能顺利回家。 对于发生在这遥远星球上的一切毫不知情,宴会场内,齐斐与柯曼的交谈仍在继续。 柯曼看上去一切如常,虫畜无害的笑容端的恰到好处,但与他“亲密”靠在一处的戴佩知道,他现在正在紧张。 齐斐眼底的暗色只出现了一瞬,快的让柯曼几乎以为那是错觉。 几乎。 那股骤然升起的悚然感残余在毛孔里,迟迟没有要消散的意味,柯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齐斐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里,的确是在用非常不善的目光打量着他。 对方为什么要这么看他? 他先前的话语里哪句话出了错? 齐斐莫非已经发现了什么? ……还是第五军团军团长已经向这位S级雄虫告了状,在背后说了故意抹黑他的话? 诸多疑问飞快转动在柯曼的脑海里,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们在聊什么?竟然能说那么久。”奥维听说了返程舰船上发生的事,他本以为齐斐应是对柯曼没有多少好感,不会与对方攀谈太久,但眼下,双方的交流时长已超出了齐斐今晚和各路虫员打交道的平均耗时,他很不稳重的朝齐斐方向倾了倾身体,大有要凑近些偷听的趋势。 言没接话,他同样估摸不准齐斐和柯曼在说些什么,但他注意到了戴佩全程落在齐斐身上的目光。 那让他心底油然而生一股不满,比之前看见其他雌性朝齐斐靠近时更甚。 不远处,眼睛一直黏在齐斐身上的戴佩似是对言的视线有所觉察,微微偏头,朝言和奥维站的角落瞥了一眼,唇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我有点困了。”适时的插/进齐斐和柯曼的谈话中,戴佩忽然往柯曼身上又靠了靠,神色里流露出疲态。 柯曼已经等他这句话等了许久,当即将亚雌往自己身上一带:“要上去休息吗?” 宴会选在中央区里最大的一家悬浮酒店内举办,酒店已为所有宾客预开好了休息房间,开启房间的电子口令录在宴会请柬上,宾客可直接凭请柬打开房门。 戴佩靠在柯曼身上点点头,柯曼抬头给了齐斐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容:“那我就先失陪了。” “好。” 分卷阅读105 齐斐微微颔首,“请自便。” 就像听到了一道特赦令,柯曼心底一松,扶着戴佩快步离开了场中央,朝电梯出入口走去。 齐斐注视了柯曼与戴佩的背影片刻,眼底先前消寂下去的冷意又浮了上来。 齐斐定位到的那数个定期散播有关言的□□的ID账户里,柯曼与戴佩赫然在列,包括先前递交匿名举报信的那位戴少爷,他的ID也出现在了那份ID名单里。 更有意思的是,齐斐在宴会前夕,发现了店后台竟然有虫在违规使用权限,试图在指令库里掉包极个别录入到请柬里的口令信息。 齐斐开启了后台指令变更监控,将这一段非法操作记录下来,他在对方掉包完口令后追踪了那人的ID,发觉对方在掉包完成了与柯曼柯少爷进行联系,通知柯少爷“一切顺利”。 “您,您好。”一旁传来一声战战兢兢的招呼。 齐斐朝对方转身,看见一只颇为眼熟的雄虫站在他侧后方。 对方看起来有些紧张,但还是努力朝齐斐笑了一下:“您还记得我妈?我们之前在协会里见过一面,我替您做的信息确认。” 齐斐很快想起了这只年轻且面善的雄虫是谁,对方叫做卢游,是返回虫星的第二日,在雄虫保护协会里接待了他的那位接待员,也是对方最先告知了他举报信一事。 “我记得。”齐斐对卢游挺有好感,他轻轻晃了一下手里已又仅剩半杯的酒杯,“我们去那边聊。” 卢游连连点头,他跟在齐斐后面一路走到一处景观水池旁,随即兴奋道:“听说您准备进入军部就职?” 卢游丝毫没发现,在他与齐斐身侧漂浮着的那数个悬浮池台之后,有一双眼睛正透过水流形成的剔透水幕,在悄悄张望他的交谈对象。 齐斐还在和柯曼前面那一位虫族交谈起,就注意到了他的雌朋友正站在景观水池旁看他,他这会借着与卢游换地方说话的机会,理直气壮转来了言附近。 言其实也没想到齐斐会直朝自己这边走过来,颇有眼力的奥维已经不知道闪身去了哪里,仅余他独自站在这个角落里。 哪怕隔着那道水幕,齐斐也能感受到身侧投来的炙热目光,他一边不经意般朝水幕看了一眼,一边回答着卢游的问题:“不错。” “哎。”卢游发出一声既羡慕又遗憾的叹气,“我当年也想进入军部,还背着家里偷偷学了战时机械维护修理,但毕业入职时他们怎么都不肯让我去报道,一定要我更换就业方向。” 这番话倒是让齐斐有些惊讶,他认真看了一眼浑身就差没标上“清秀文弱”的卢游,没想到对方当初的理想与现在的就职领域如此南辕北辙。 战时机械维护修理,即意味着就职后要参与大量长期出战任务,需要与同队战友一同奔赴一线。 卢游从齐斐的目光里读出了惊讶,他略显窘迫的挠挠头:“也怪我自己不够坚定,家里虫轮番上阵劝我一通,我最后也就从了,然后到了现在的岗位上。” 语毕,卢游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多,全是他一虫在噼里啪啦对齐斐讲自己的事情,他连忙咳嗽一声,换了个有关齐斐的话题:“说到军部,大家都在猜您最后会将申请表投给哪个军团,我也很好奇这个,您决定好将申请表递到哪个团的办公处了么?” “决定好了。”齐斐答。 本就有借今日宴会公布最终选择的打算,齐斐迎着卢游好奇满溢的眼睛说:“我已经将申请递交到了第五军团的办公处。” 卢游一愣:“第五军团?” “哈?第五军团?!”一旁有虫与卢游异口同声。 一只世家雄虫酒过三巡,喝得太急,这会酒劲已有些上头,他被同伴扶到景观水池旁,原是想要沾沾清凉水汽,趁机醒醒酒,结果没想到自己能听见这么个大新闻,他眯着朦胧的醉眼,半晌才看清说要去第五军团的傻瓜虫是谁,登时摇起了脑袋:“那不成,不成,你怎么能去第五军团?” 齐斐听着这话音不对,他不着痕迹与水幕后的言对视一眼,转向对方。 他还没说话,醉醺醺的雄虫已继续开腔:“你呀,去哪里不好,干嘛去个废品回收部?” 齐斐:“……什么?” 雄虫乐呵呵的说:“废品回收部啊,叫‘二手市场’也行,你还不知道吧,那个军团里……嗝……他们可全部都是……” 齐斐截断对方的话语,声音里的温度以可见速度飞速下降:“不好意思,您可能喝的稍微有点多了,需要清醒一下。” 酒劲上头的雄虫完全没听出齐斐语气已经不对,他身旁的同伴已出一背密密麻麻的冷汗,僵硬的朝齐斐陪着笑,试图将他从这里拉走,但他酒后倔脾气上来,硬是要将话语说完:“我没醉,我没醉!哎拉我干什么,让我说完!我跟你说啊,第五军团去不得,去了就是自掉身价,这个团里基本全是搬不上台面的废品和二……” 后半句话消失在水里,变成一串滑稽的“咕噜噜”声。 齐斐终于再也听不下去,将雄虫的脑袋按进了一旁的悬浮池台,他让对方在水里浸了十循环秒,才将对方的脑袋提起来。 齐斐拉着对方的后领,将身高不及自己的雄虫慢慢拎起来,手动让对方的脑袋与自己持平。 雄虫经水兜头一泡,终于清醒了些,他对上齐斐的视线,在齐斐的注视里打了个寒噤。 齐斐一字一句,言辞清晰的说:“可我觉得您醉了,您现在觉得呢?” 第六十九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九 宴会场内共有五处景观水池,它们分布于各个角落,远离场地中央,通常情况下,仅有需要更清静谈话空间,或者想要暂时远离虫群,到僻静角落里来透透气的对象才会到水池边上来。 由于言和奥维先前在这处水池旁“镇守”了半天,来往虫族忌惮着他俩,有意为两位军团长留出了交谈空间,因而这处角落成为了宴会场内最虫烟稀少的角落。 不过,此时此刻,这“最虫烟稀少”的角落已摇身一变,占尽了周遭关注目光,隐隐有要成为新中央场的趋势。 被齐斐拎起的那只雄虫在世家圈内还挺出名,但他的出名倒不是因为他有着多么出众的才能,或者取得过多么夺目的成就,他的高辨识度来自于他的体重,他是一位比贝笛贝家主还要圆润些的“重量级”。 方才很有几名世家成员注意到了齐斐朝这处角落走来的举动,他们有心与齐斐结交,今晚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攀谈机会,他们在注意到齐斐的动向后便悄悄跟在了齐斐身后,准备留心倾听一番齐斐与卢游的谈话,再伺机插/入交流,以顺理成章的与齐斐结交。 听闻齐斐将要加入第五军团 分卷阅读106 ,这几位世家成员与卢游及那只醉酒雄虫一样惊讶,他们之中或许有谁和那醉酒雄虫想法相同,觉得第五军团是个不值得S级雄虫加入的地方,但他们谁也不傻,不会当着齐斐本虫的面大喇喇的说他的选择糟糕。 才向第五军团递交了申请,并且传闻与第五军团长交往甚密,还亲昵的一同外出就了餐,当着齐斐的面直言他加入第五军团不好,还攻击第五军团全员,这不是当面打脸?再者,申请一旦通过,齐斐早晚也是第五军团的一员,当着第五军团未来成员的面大肆宣扬“第五军团全是XX”这样的观点,但凡稍微会审时度势一点,不想与S级血脉结怨的虫,谁会做这样的蠢事? 几位跟随齐斐而来的世家成员纷纷在心底感慨“重量级雄虫”愚蠢,他们中有心思转得快的,正觉得这是个趁机为齐斐说话,及时“站队”,可以在齐斐面前刷刷好感的好机会,然而下一秒,齐斐却放弃了口头交流,直接动了手。 “重量级雄虫”少说两百来斤,面无表情的齐斐揪着他的后领,仿佛抓着件轻巧玩具,轻轻松松将他提了起来——还仅仅只是单手! 先前想要上前劝话的虫族喉头滚动一下,瞠目结舌的看着神色里不见丝毫吃力的齐斐,他的视线在齐斐与被拎起的虫之间逡巡,几乎要怀疑齐斐手里提着的是只假虫。 单手提起两百多斤的成年雄虫,这得是多大的臂力?! 与他持有同样震惊想法的对象不在少数。 被拎起来的雄虫就像个巨大的肉靶子,他在半空中本能的挣动,扑腾着手脚,但那反抗十分无力,抓着他后领的手仿佛是金属制的,牢牢嵌在他颈后,他的挣扎居然没撼动齐斐的手臂分毫。 这显眼的肉靶子迅速吸引了邻近区域所有虫族的目光,他们惊愕的看着这一处角落里发生的变故,不明白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为了使穿戴者更显干练笔挺,礼服衬衫的双翼领挺括有型,不必刻意打理也能自立成对称角度,然而这本是为整体造型加分的坚硬衣领,在眼下却成了让虫呼吸困难的凶器。 齐斐拎着雄虫的后领,将颇有分量的对方提离了地面,雄虫的身体在胡乱挣扎中下滑了些许,肥厚的下颌在体重作用下正好卡在领口上,那细致扣到最顶的纽扣登时让领口成了个“吊环”,雄虫挂在自己的领口上,几欲窒息。 “您现在觉得自己喝醉了么?”齐斐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我……醉了……我醉了!我先前是……是在说胡话!”雄虫的话音里夹着“嗬嗬”声,他在濒临窒息的恐惧里神经紧绷,他以为自己是大叫着道了歉,但他发出的声音实际上细弱蚊蝇,他正受到压迫的喉管不足以支撑他发出更大声音。 齐斐稳稳抓着手里的后领,他注视着雄虫已然张红的面孔:“可即便是在说胡话,也是需要为发表不实言论而道歉的,‘胡话’与‘醉酒’并不是妄言的挡箭牌,也成不了事后将代价一笔勾销的特赦令。” “我道……道歉!”雄虫连声道,“我不该……不该那么说,我错了,对不起!” 齐斐下手其实极有分寸,他把握的正好,既让手里的对象难受至极,丧失反抗气力,又不会让对方真正窒息。 被提着的雄虫只觉自己像徘徊在生死线边缘,他已经感受到了呼吸空难的可怖,声气微弱,但其余感官均清晰无比,成倍放大了他的难受与恐惧。 听了雄虫真心带上悔意的道歉——尽管那悔意是出自惜命的恐惧,齐斐偏头看了眼已从池台后方绕出来的言,他倏地松手,雄虫只觉脖子一松,双脚刚一重新踩上地面,就难以承重似的软了下去,直往地上跌。 一旁呆站了半天的同伴如梦初醒,一个跨步上前就要去扶快要倒地的雄虫,但旁侧里有一条手臂比他动作更快。 齐斐单手稳住了雄虫快要跌倒的身体,雄虫神色惊俱的扭头看他,像看只心情变幻无常的凶兽。 齐斐看着因腿软而更矮了一截的对方,他轻轻一推对方肩膀,手动帮雄虫转了个向。 雄虫就像只过于庞大的陀螺,在齐斐手中滴溜溜转了小半圈,他在一阵头昏眼花后才看清自己面向了谁。 言正站在他正前方。 历经一番窒息危机,雄虫的脑袋没有因为窒息感而昏沉混沌,反倒比平时转的更快,他迅速领悟了齐斐的用意,也猜到了自己先前大放厥词时第五军团军团长恐怕就在旁边,他的酒意已随着冷汗打毛孔里四散飞出,尽数散了个干净。 雄虫一咬牙,朝言低了头,再一次道了歉。 齐斐在他向言又道过歉后才完全松开手,示意他的同伴将虫接走。 同伴望向齐斐的神情与雄虫如出一辙,都是看凶兽般的小心翼翼,他在齐斐看向他时缩了缩脖子,仿佛是在担忧自己也会被抓着后领拎起,见齐斐叫他去接虫,他原地矗了数秒才走上前,扶过虫后也不顾对方这会是否走得快,两虫互相攀着肩膀,一溜烟地逃离了这一方有齐氏凶兽驻扎的区域。 齐斐那张极易带给他者“此人绝非善类”观感的脸,在方才将其威力发挥了十成十,他拎着那只重量级雄虫半晌,周遭渐渐围过来的围观群众不少,但竟是一位主动上前劝阻的对象也无。 围观群众全不约而同,全站在一条无形的安全线外,仅有闻讯赶来的左恩安莱奥维奥宁等虫勇敢跨过了“安全线”,站到了距离齐斐和言更近的地方。 齐斐放出言不逊的雄虫离开,无疑是个事件已然结束的标志,从小到大参与过无数场宴会的左恩担负起了暖场工作,围在这一处角落的虫族各自散开,很快,宴会场内又恢复了一派欢声笑语的平静表象。 原本有心与齐斐攀谈的几虫在大部队到达时就钻回了虫群里,将事件始末告知给后来的不知情虫族,有关齐斐是因何大发雷霆及他将加入第五军团的消息迅速在宾客间传开,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的虫族互相交换着视线,交换着彼此的看法与消息。 身为宴会主虫,在自己的宴会上与宾客动起手,这乍听上去应是极其有失风仪的行为,但结合前因后果再来看此事,宴会场内的绝大多数虫都认为,齐斐的忍无可忍完全是情有可原。 “换做是我,我也未必能忍,平日里自己怎么看自家的虫,那都是家务事,但换了其他虫族当着我的面抨击我家雌性不好,呸,什么东西!” “可这两位的关系不是还没确定?关系都还不明朗就这样维护,难道不是在刻意攀关系?” “得了吧,S级血脉的雄虫需要去攀谁的关系?你是没瞧出来今晚的宴会虫手布置?左家是协办方,奥家是安保负责方,这两大世家都已经与齐斐搭上了线,他日 分卷阅读107 后难道是会缺关系的对象?” “那倒也是。” “撇开这些不提,你们不觉得他的力量大的惊虫?我刚才留心观察了很久,两百多斤的成虫能单手提起又放下,跟提小虫崽们玩得充气弹力球似的,这也太可怕了!” “可怕?我倒是觉得很钦佩,原来S级血脉的力量是这样,普通虫真是羡慕不来。” “我也觉得挺钦佩……” 卢游是“齐斐做得对”和“齐斐力量可敬”言论的忠实支持者,他在齐斐最初将雄虫提起来时呆然了数秒,接着便陷入到对齐斐的敬仰崇拜中,他在宴会场重新恢复“平静”后四处转了转,像台自走情报机一般四处收集了消息,将自己探听到的内容汇总给齐斐。 齐斐的终端每隔上几循环分就要震动一回,信件箱里放满了卢游发来的信息,他在看过又一条来自卢游的最新信息后抬眼看向跟在他身旁的言,方才的事件约莫相当于一次“宣示主权”,言这会不必再避嫌,故意站在与他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可以大大方方站到他身旁。 “我刚才向酒店管理确认了一番顶楼的平台上是否有虫在,管理回复说没有,我预约了两循环时的平台专享服务。”齐斐说,“和我一起上去休息一下?” 言微微一愣,他不着痕迹的朝后瞥了一眼,猜测齐斐应是想换个更安静的地方说话,颔首道:“好。” 将那些追逐着两虫的探询视线抛在身后,齐斐带着言去了最近的电梯间,电梯带着他们直上顶层全景平台,平台在确认过来访者信息后自动解锁,打开了大门。 齐斐本是和言一同出的电梯,他的雌朋友却有意无意落后他一步,走在他身后。 “今晚天气不错。”齐斐环视了一周视野极其开阔的平台,凉爽夜风拂过周身,带走了些衣领上难免沾染的酒气,他正想继续说句什么,身后的雌虫忽然快速上前一步,缩短了先前那拉开的距离。 言将自己黏在了齐斐后背上,他什么也没说,只紧紧贴着齐斐,伸臂环住齐斐的腰,把脑袋抵在齐斐的肩膀上。 第七十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十 齐斐觉得,他仿佛是成了块活体粘虫板之类的东西,某位虫长官一步不挪地贴在他背后,还一声不吭,交流未果的他拍了拍对方手臂,试图让对方松一下手,那双手臂立即环得更紧了些,紧到他几乎要以为言是对他的现有腰围不满,想要帮他再收收腰。 齐斐想了想,没有再上手,只说:“至少让我翻个面?” 抵在他肩膀上的那颗脑袋偏了偏,些许发丝蹭过齐斐的颈侧和耳廓,言似乎是歪头思考了一下这句话的含义,才“痛快”松了手。 双臂仍然环在齐斐身上,两条胳膊圈成的“手臂环”并未打开,仅是减少了双臂部分交叠面,让整个“手臂环”扩大了十公分直径,将将够环里的齐斐转个身。 齐斐刚一转朝向言,圈着他的手臂环就“嗖”的一下又收紧了。 仿佛突发性失声的虫长官继续一声不吭,只安静向心上情虫讨一个拥抱,齐斐满足了言的小心愿,伸臂环过对方后背,手臂绕到雌虫后方,安抚地揉了揉雌朋友那一头褐毛。 就这么安静相拥了片刻,“突发性失声”的言没有找回自己的声音,但他倒是忽然想通,不准备继续拿齐斐当块粘虫板了。 言松开抱了齐斐许久的手臂,小心拉过齐斐先前提起过那只雄虫的手,仔仔细细从手指尖到手臂都摸索一遍。 齐斐只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言是在检查什么,他用没被拉住的那条手臂拍拍雌虫:“我很好,别担心。” 言默默抬头看了齐斐一眼,手上动作不停,直至亲自确认完齐斐的手臂的确一点事都没有,指关节没有因受到重力压迫而酸疼,很是负重了一会的肌肉也没有僵硬,他才稍稍安下心,再次抬头看向齐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其实可以自己处理。” 不过是一只醉虫的酒后胡言乱语,醉酒为对方增添了胆量与勇气,让对方将平时只敢在私下场合里说的话公然搬到了明面上来。言听过不少比那更难听的攻击,他早已深谙应对之道,更清楚该如何回击。 自觉自己给齐斐找了麻烦,言将齐斐的那只手捧到脸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表达些什么,就那么将脸贴了上去。 “我当然知道你可以自己处理,”齐斐任由雌朋友撒娇般贴着自己的手,他想了想,难得做了个在他看来已是比较“逾矩”的动作——用手背摩挲了一下言的脸颊,“但我们现在是恋爱关系,我不太支持‘你现在是我的,你整只虫都该归我管’这样的论调,试图在一段感情里当绝对的掌控方,要求支配伴侣的一切,这未免过于霸道,不过我希望像今日这类事件,我都能参与进其中,我们是在以最终结为伴侣为目的谈恋爱,‘伴侣’本就该同甘共苦,这些事件里应当有我一份,我不可能对它们坐视不管,” “……”言怔怔看着齐斐,好似又一次突发性失了声,他片刻后将脸埋进齐斐掌心,再次一言不发。 齐斐在夜风里主动单臂环住了他再次暂时“失声”的雌朋友——他的另一条手臂还受着对方的牵制,手被对方捧在手中。 齐斐耐心陪伴着沉默的言,等待对方的情绪恢复平静。 言在许久之后,终于开口说了句什么,齐斐没有听清,只感到对方开合的嘴唇擦过了自己的掌心。 “什么?”齐斐问。 那无意间擦过掌心的嘴唇仿佛给了雌虫灵感,他没有出声,只将齐斐的手拉到了嘴边,舌尖在齐斐掌心缓慢勾舔而过。 齐斐感受着掌心的细微湿痒,他在言反复描摹了数遍后终于醒悟过来,读懂了这颇具创新性的表达方式。 那是句“我喜欢你”的缩写。 齐斐在言停止描摹后收拢手,五指回扣,按了按自己的掌心,他迎上言静静看着他的眼睛,心下忽然弥漫开一股柔软笑意,不禁伸手又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全景平台风景独好,是欣赏夜色的绝佳场所,又有控温控湿系统自动调节温湿度,在夜风吹拂下也不会觉得此处太凉,然而它唯二的两位观赏者,却好像谁也看不上它的好景致,那“暴殄天物”的两虫大部分时间里都在看着彼此,叫虫疑心他俩就是彼此心中最美的风景,大好夜景俨然沦为他们的陪衬。 齐斐和言一块在平台上又待了一段时间,左恩给他发来消息,通知他下方宴会已临近散场。 身为宴会主虫,齐斐需要下去陪同着送别宾客,他拍了拍抵靠在自己肩上的虫脑袋,言眨了眨眼睛,神色间有几分迷茫,接着倏尔清明。 方才气氛太好,言险些靠在齐斐身上睡了过去,他清醒过来 分卷阅读108 后张望了一下愈发浓重的夜色,便大致猜到了齐斐拍他的原因。 “走吧,该下去了。”齐斐说。 言点点头:“好。” 乘电梯下楼期间,齐斐和言遇见了不少上楼的乘客,仅有部分宾客选择了踏着夜色归家,大部分宾客都选择今晚就在酒店内休息。 有虫与齐斐打招呼,问及他今晚是留宿酒店还是回家,齐斐答:“留宿酒店。” 言垂在下方的虫爪子静悄悄碰了碰齐斐的手,这是个“有话要说,但此处不便说”的信号,齐斐回捏了一下那只虫爪,言差点被这下回捏捏忘正事,颇有些呆愣地摸着被捏的那块皮肉,在电梯抵达宴会大厅后随齐斐出了电梯。 刚一出电梯,等候在电梯间内的虫子见出来的对象是齐斐,当即抛弃已经抵达的电梯,直朝着齐斐迎了上去。 齐斐从电梯间开始,一直到走到宴会正厅内,迎面走来的每一只虫都要停下来与他打声招呼,交流片刻,并言辞恳切的邀请他参加下次由自家主办的宴会,还很有几名虫族试图“垂死挣扎”一番,向齐斐最后推荐一番他们带来的雌性,话语间暗示性意味十足。 这些推荐当然都是不成功的,他们在再一次收获来自齐斐的婉拒之余,还收到了前一回被婉拒时没有的赠品——来自言的冰冷凝视。 等到选择归家的宾客均送别完毕,选择留在酒店住一晚的宾客也均已进入了电梯,齐斐瞧着仅剩下奥左两家成员及他和言的宴会厅,揉了揉眉心。 “累了么?”站在他身旁的言立即道。 “还好。”齐斐确实感到了一丝疲劳,但那并不要紧。 不过他的雌朋友显然不相信这句“还好”,言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你非常需要休息。” 当雌朋友正在向自己传达关心时,与对方争论究竟需不需要休息是件非常无聊的事,齐斐微微颔首,与左恩安莱等虫打过招呼,谢过在场每一只虫今晚的鼎力相帮,才走回言身旁,与雌朋友一同前去休息。 言跟着齐斐走了两步,他想起自己刚刚在电梯间里不便当众说的话,正想开口,忽然发觉他们并不是在朝着电梯间方向前进,他们与电梯间背道而驰,正在朝外间广场走。 言迟疑了一瞬,脚下步子落后半步,齐斐迅速发现了雌朋友的落后,给了他一个疑问眼神。 言:“我以为……” 我以为你准备去楼上的酒店房间休息。 这句话仅说了个开头,言回想起齐斐回给他的那一记轻捏,反应过来齐斐应是同样已经知道了什么。 这一次倒不是虫长官有心隐瞒齐斐,故意不与齐斐分享信息,言直至今晚宴会正式开始,才得到了房卡口令已被掉包的消息,齐斐与他虫动手一事让他临时忘了这茬,听见齐斐在电梯里回答其他对象的询问,他才又想起了这件事。 “我们今晚谁也不住酒店,包括左恩安莱和奥宁。”齐斐说出这句话时,他和言已经坐进了飞行器。 齐斐在前视玻璃上看见了正注视着自己的言的倒影,言看上去很想问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此时已接近下半夜,操作屏上清楚显示着现在的时间,齐斐向他的雌朋友保证他明天一定与对方好好详谈这件事。 而至于今晚,这会已到了必须得好好休息的时间。 飞行器一路向言的小公寓开去,言在途中一不留神又睡了片刻,他在飞行器驶入下行轨道时醒了过来。 可能是今晚摄入了不少酒精,眼下酒精终于在血液里四散开来,影响着脑神经,也有可能是今晚受了齐斐一回“直接动手”级的维护,变得比平时更想粘着对方,还隐约有那么点想撒娇。 言已经醒了,但他放松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头向窗户那侧歪斜,呼吸有意放的轻柔平稳,让自己看上去仿佛还处在沉睡中。 齐斐停稳飞行器,叫了言两回,他将舱门照明亮度调到最低,借着那一点微弱光线看清了雌虫“熟睡”的眉眼。 齐同志被虫长官越发纯熟的装睡技巧成功蒙骗,他放轻动作,小心从驾驶席一侧的舱门出舱,然后绕到言这边的舱门旁,在舱门开启后替言解开安全带,将雌朋友小心挪了出来。 两百来斤的成虫都能单手拎起来,双手抱起言这么一只体重远没达到两百斤的雌虫,对齐斐来说轻而易举,他不想将已然“睡熟”的雌朋友吵醒,便就着这个姿势,将对方一路抱回了公寓。 守在公寓门厅处的值岗虫员呆若木虫,他一开始没看清来者是谁,只看见似是有一虫抱着另一虫朝公寓走来,他在齐斐抱着言走到近前时满脸难以置信,一双眼睛瞪的几欲脱窗。 齐斐倒是没注意门厅处的值岗虫员是如何看他和言,他一门心思都放在“不能将雌朋友”吵醒一事上,全程只小心注意着不要将言吵醒。 小公寓里一片黑暗,贝余今晚又被厉接走,在言不知道何时会回来的晚上随厉叔叔一起住。 齐斐站在公寓门口时还迟疑了片刻他该如何开门,他还没斟酌出一个既能不吵醒言,又能从对方身上摸出门卡的姿势,可通过虫脸识别解锁的电子门在投出一道扫描光束扫了扫齐斐的脸后,居然自动打开了。 早已将心上情虫的五官数据录入到系统内,意喻着自家小公寓的大门永远对心上情虫敞开,言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呼吸不要出现任何变频杂乱——尽管他非常想要睁开眼看看齐斐此刻的神情。 从言的角度“看”来,便是齐斐抱着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会,才继续平稳的朝里迈着步子,将他轻车熟路的送进了房间、 他被轻柔的放置在了床面上,接着,将他送上床的对象似是走去了一旁的温湿度调控处,重新设置了室温与湿度,并将闭合了一天的窗户打开,留了一丝缝隙换气。 言正思索着自己这会是不是该“适时”的醒来,然后留齐斐在家里过夜,下一秒,他便感到齐斐又走回了床边,并且开始脱他的衣服。 脱,衣,服! 这是多么值得铭记的时刻! 言当即放弃了要“适时”醒来的想法,他平静地躺着,任由齐斐在他身上动作,在齐斐小心抬起他的手臂,替他脱掉外套衬衫等上装时还竭力配合,让自己看上去仅像是在梦里无意识动了动身体。 先是外套,再是腰带,再是内里的衬衫及部分可随身携带的装备,齐斐先拆礼物般仔细去除了雌朋友上半身的衣物,才将手中动作转移到言的下半身。 言在齐斐为自己褪去长裤时颇感遗憾,他在心底悄悄懊恼,深觉自己没提前做好准备,他应该提前换上更具吸引力一些的贴身衣物,好给这会正在帮他脱衣服的齐斐一个惊喜。 心底正转着种种不可描 分卷阅读109 述的念头,言意识到自己浑身上下仅剩下了一条贴身内裤,他整理了一番心情,等待着齐斐来剥下这最后一层“阻碍”,好与他共赴生命的大和谐。 但齐斐却不动了。 怎么回事? 怎么不脱了? 虫长官正欲瞧瞧发生了什么,但他耳边传来了另一阵衣物摩挲声响,且那声音正来自齐斐方向。 或许,齐斐今晚并不想与他共赴生命的大和谐。 言颇有几分失望的想。 不过,齐斐正在脱他自己的衣服,多半是准备来和他一起睡觉! 言的满腔失望被自己的新发现成功安抚,他认真想了想,觉得虽然不能共赴生命大和谐,但能同床共枕也是挺不错的,顿时心情又好了许多,并开始迫切期待着齐斐躺到他身旁。 约莫五循环分后,身旁的窸窣响动停止,叠的四四方方的被子被舒展开来,细致盖到了言的身上。 言感觉自己的脑袋又被摸了两下,他琢磨着齐斐应该是要躺上来了,然而房间里却响起了特意放轻过的脚步声。 电子房门发出轻微滑动声响,开启,进而闭合,脚步声被门所隔挡,出门后便再也听不见。 言躺在床上呆了数秒,他在被子下摸了摸自己身旁空荡荡的床面,为残酷又无情的现实感到不可置信。 齐斐小心细致的替他脱完了衣服,又窸窸窣窣的脱完了自己的衣服,还特意调节过房间的温湿度。 然后走了。 走……了…… 再也没法继续装睡,言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的房间天花板,反省虫生。 第七十一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十一 假使宇宙中真的存在能够使时空倒转的机器,此时此刻,心情重度沮丧的虫长官怕是要使出夺命狂奔的速度,冲到机器跟前,将自己一把塞进机器里,然后将时间倒转回半循环时之前。 尽管这短短半循环时的时光不足以撼动齐斐“得道”多年的老干部作风,但它至少可以给言提供一个机会,让他能在齐斐刚刚将他放到床上时,就假装半醒未醒地伸出手脚,将心上情虫牢牢缠住,进而强行把齐斐留在床上。 太大意了! 言平躺在两张单床拼凑而成的大床上,满脸庄严肃穆,躺出了开战后反思会议的风范。 他觉得不久之前还天真认为齐斐会和他行不可描述之事的那个自己简直蠢透了。 探向旁侧床铺的手臂兀自不死心的摸索着,好像在那空荡荡的床铺上多摸几下,就能凭空出现属于另一虫的体温,言的胳膊不自觉越伸越远,他在临近床沿的位置摸到了一手属于纺织物的柔软,顿时一怔。 在床铺上坐起,拉开遮挡视线的薄被,言看见自他身上脱下的衣物都已工工整整叠好,被规整摆放在了床旁。 原来齐斐先前那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根本就不是在脱衣服,而是在帮他将脱下来的衣服叠好。 “……” 言无声与那叠衣服深情对望了一会,他就自己竟然劳烦齐斐为他叠衣服一事升起了一阵惭愧感,接着那惭愧便被铺天盖地而来的新一轮沮丧淹没,他心底只剩下乌泱泱一汪沮丧。 虫长官在反省完自己的天真及愚蠢后正视了另一个重要问题——他的身体并不足以吸引他的心上情虫。 老干部固然自有一套“老干部作风”,但“老干部”并不等同于生理冷感,老干部们同样会有心爱的伴侣,会认为自家伴侣可爱,会有想要和伴侣“合二为一”的时刻, 言拿不准他在齐斐心底到底可不可爱,但他眼下可以确定,起码他目前的身体方在齐斐眼中,一定是毫无吸引力可言的。他那会一面把持着自己的呼吸频率,一面竖直了耳朵专注听齐斐的动静,他这时一回想才发现,齐斐帮他褪去衣服时全程呼吸平稳,动作轻巧干练,连一丝供他遐想的多余停留都没有,而他那会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还傻兮兮的等待着根本不存在的“大和谐”。 低头审视了自己的身体片刻,言觉得自己坐不住了。 自己看自己时视野范围有限,没法清楚看清全身,心情凝重的虫长官翻身下床,从一旁的简易衣橱底层抽出一个收到后还未启封过的包裹,他利落拆开印有“派”字及派家家徽的外包装,取出里面大约只能称之为几缕布条加一片纱的物品,然后认真研究起穿戴说明图,按照说明将这些布条软纱穿戴上身。 穿戴期间,言的指尖无意间碰到他身上“仅存”的那块没被齐斐褪下的布料,他认为这条中规中矩的内裤严重影响了他的发挥,遂带着些迁怒的一爪子将其“分尸”,将死不瞑目的“尸块”送入了回收箱。 齐斐在安置好雌朋友后离开了言的房间,但并没有离开小公寓,他在替言叠好换下来的衣服时顺手也脱了自己的礼服外套,眼下,他的礼服外套已经挂上了玄关处的挂物勾,他则安稳靠在了客厅的小沙发上,今晚着实已经太晚,他准备就在沙发上凑合一夜,明早将言送去工作地后再返回左恩家。 言家的小沙发也是经济适用型,平日里收纳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单座小沙发,而它一旦展开,变成了一张能够供一只成虫堪堪躺一宿的沙发床。 虫长官以为齐斐已经走了,满心都是自我反省与沮丧,完全没听见客厅这边沙发伸展变形的声响。 刚入睡不久的齐斐被电子房门滑开的响动惊醒,他才在沙发上直起身,就看见一只雌虫十分丧气的微垂着脑袋从门后走出来。 齐斐正想问言怎么了,他的视线停在对方的穿着上:“……” 高等虫族夜视能力优秀,血脉天赋等级越高,能力越是出挑,齐斐为雌朋友的装扮失语数秒,他觉得自己的内心和眼睛都受到了一些冲击,大脑出现了短暂卡顿,得缓冲一下才能恢复流利运转。 言完全没想到齐斐居然还在公寓里,他仔细穿戴好了这身据说是“任何一只雄虫看了都把持不住”的派家当季新品,正准备去玄关处的等身仪容镜前审阅一下自己穿上它的模样,勇敢直面一下自己身体魅力是否真的为零的重要问题,结果他才走出房门,便有道视线静静落在他身上,他抬头看见齐斐,一时也愣在了门旁。 就这么默然相望了半晌,卡顿的大脑最先缓冲完毕的是言。 这是个意外得来的好机会! 言不动声色的想着,迅速撅弃一切杂念,只专注观察齐斐的神情转换,等待着验收这身“撩虫利器”的成效。 齐斐端着一张标准面瘫脸瞅了他的雌朋友两循环分,他冲言招招手。 言无法从那张面瘫脸上分辨出是有戏还是没戏,但他在接到这份无声召唤后仍快步蹿到齐斐身旁——然后被从天而降的毯子裹了个严严 分卷阅读110 实实。 无端变成“虫肉卷”,言在毛绒卷皮里揪了揪毯子上的绒毛,他呆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齐斐是将放在沙发上的那条毯子裹到了他身上。 放在沙发上的毯子原本供职于卧房,但自打言“顺手牵羊”了齐斐的毯子,它便遭遇了无情的调岗,从此供职于客厅,成了在沙发上小憩时的临时遮盖物。 “客厅里的温度比房间低。”齐斐隔着毯子拍了拍他亲手包的虫肉卷,“穿成这样站在外面容易着凉。” 虫肉卷:“……” 精心穿了一身“撩虫利器”,结果心上情虫只想着大晚上穿成这样会着凉,这大约是言收到的所有来自齐斐的关心里,最让他觉得心里有点苦的一次关心。 “我不想回房间。”心里有点苦的雌虫说,“除非你和我一起。” “不行,我们现在还不适合同床共枕。”齐斐耐心哄着他的雌朋友,“我们甚至还没有同居,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个以送你回家为幌子,实际上是想趁机占便宜的流氓。” “可我是自愿被你占便宜。”“虫肉卷”挣扎着掀开了自己的卷皮,袒露出自己一身“穿似未穿”的装束,做着最后努力,“你看,这分明是我在朝你耍流氓,你完全不需要觉得过意不去。” 齐斐:“……” 与浑身上下仅有几缕布条加一层贴身弹力纱的言相比,只脱去了礼服外套,衬衫与长裤都还好好穿在身上的齐斐,确实是更像被耍流氓的那方。 更别说只穿了布条和纱的雌虫还正双臂平展,向左右两侧撑开了裹着自己的毯子,以一个街头暴露癖常用姿势展示着他的装扮。 齐斐这边还没接话,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快速划过一道恍然大悟的光芒。 既然同床共枕会让心上情虫觉得自己是在耍流氓,过不去心里那道坎,那么,他们不“同床共枕”不就好了? 虫长官迅速参透了这一层关系,他不著痕迹地打量了一眼自己与齐斐的站位及齐斐身后的沙发,双臂忽的伸展更开,背后毯子完全扬起,他像只展翼的大蝙蝠一般扑向齐斐,成功将齐斐扑进了沙发里,然后再动作迅疾的连虫带毯子一包,做了个更大的“双虫虫肉卷”。 言很有几分耍赖意味的趴在齐斐身上:“现在我们不是‘同床共枕’,只是分享了同一张沙发。” 齐斐被言堵在沙发里,他与雌朋友穿着布条和纱的身体直接相触,对方就像是一张“虫肉电热毯”,将他严严实实盖住,四肢都伸长了缠住他,让他在这方狭小空间里一时动弹不得。 说“动弹不得”,其实也不全对,只要齐斐有心,在这样的压制下他依然能找到挣脱余地,但压着他的雌虫看上去正理直气壮耍着赖皮,可与对方亲密相贴的他能清楚感到,对方的身体正紧张的绷紧着,并且还努力抬高了重心,留意着不要将所有体重全压到他身上,像是生怕把他给压坏了。 心底某个柔软又暖和的地方忽然被一只小虫爪挠了挠,齐斐再一次体会到了在贡多星那一晚,他曾体会过小石头入水的“噗通”感。 那一次,被投向平静湖面仅是块小石粒,可能连“噗”都没有,直接“通”的入水,在湖面制造出了一圈小水纹,接着便没了影踪。 而这一次…… 齐斐心下突然有些好笑,他想,这一次丢进去的可能是块青石板砖。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言没头没尾的开口:“困了。” 齐斐将绒毯两侧边缘向下拉了拉,在雌朋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睡吧。” 言认真端详了齐斐数秒,像是确定了他的心上情虫不会趁他睡着后偷跑,才安心闭上眼睛,就这么抵着齐斐睡着了。 齐斐在言的呼吸渐渐平缓绵长后才有了睡意,他正感到自己快要完全被睡意包围,身上的雌虫却忽然一动,言不知惦记着什么,居然又醒了过来。 “怎么?”齐斐问。 “换一下位置。”言的声音里带着困倦的鼻音,“我……换我垫在下面。” 弄清了言醒过来的缘由,齐斐哭笑不得。 “没关系。”伸手捋了捋雌朋友的后背,齐斐声音温和,“安心睡吧。” 言装睡了小半个晚上,这会是真的困乏十足,他迷迷糊糊点了点头,又安静伏回去不动了。 第七十二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十二 这一夜到底是不够安稳,齐斐只小睡了片刻便又醒了过来。 他是被耳畔忽然响起的风声惊醒的。 有什么东西打他耳边飞快掠过,重重刺入沙发边缘,在惯性作用下一路朝下坠去,被坚硬的沙发底座挡了一挡,才没有垂直穿透整个沙发,砸到下方地板上。 齐斐为这响动警觉睁眼,他首先看见的就是言的睡脸。 他的雌朋友没有被这响动打扰到半分,仍然安静的伏在他身上熟睡着,呼吸平稳绵长,与他相抵的胸膛有规律的一起一伏,睡的格外酣沉。 齐斐端详了片刻言的睡脸,定了定神,他在有限的空间里转动了一下脖颈,打量着四周环境,找寻起刚才掠过耳旁的物品。 很快,齐斐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哪怕此刻严实拉好了窗帘的小客厅内黑暗非常,在出众的夜视能力下,他应是也能轻松看清物品在黑暗中的细节轮廓,不会真正出现“两眼一抹黑”的情形,但这会,齐斐朝四周看去,他发现自己居然除了正伏在他身上的言之外,再看不清其他任何东西,好像有谁在他的视野周围盖了一层幕布,唯独留下了身上的雌虫,没有把言一道遮盖起来。 确信不是自己的眼睛突生异变,齐斐试探着抽出一条环着言的手臂,让旁侧的“黑暗”摸去。 他摸到了一手似骨非骨,似玉非玉的润凉感。 那东西仅是触手润凉,实际上并未沾水,齐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摸到了什么,他手下的物品便轻轻抖了抖,在四周带起一股细小气流,制造出了一阵和缓的小风。 与其同时,言低低“唔”了一声,他在齐斐身上动了动身体,连带着齐斐指尖抵着的“不明物品”也小幅度左右摇晃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齐斐以为他不小心将雌朋友吵醒了,他看着言把脑袋抬起来,但对方眼睛仍是闭着的。 言并没有真正醒过来,他像只半梦半醒间爬起来挪窝的大型犬,在齐斐身上东蹭西磨了一会,好不容易又找到一处舒适安逸的地方,调整一下姿势,贴着“新窝”老实趴好,随即又不动了。 齐斐在言“挪窝”期间,终于悟出了他是摸到了怎样一个“不明物品”——他摸到了自家雌朋友的翅翼。 也不知道虫长官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居然睡着睡着张开了翅膀,并且还不忘将朝向齐斐一 分卷阅读111 侧的骨刺尖刃皆数收好,刃锋朝里,贴向主翼内侧,宽大翼展折向左右,锐利的翅尖刺透沙发边缘,牢牢钉进了沙发里,像在沙发两侧立起了两堵结实的“翅墙”。 下方有沙发,左右两侧有“翅墙”,上头还压着一个挪过窝后重新安然趴在的言,这个多方组合的包围圈十分严密,仅严防死守着一个目标——齐斐。 明了了时下情形的齐斐默然半晌,他一条胳膊还环在言的后背上,他环的位置略低,搭在雌虫后腰以下,言伸出翅翼的部位则位于肩胛骨后侧,翅根位于民间俗称“蝴蝶骨”的两块骨头中央,是以先前那庞大翅翼延展而出时,没有剐蹭到他的手臂。 这还是齐斐第一次看见言的翅膀,尽管那翅翼铺天盖日般隔断了他的视线,使他此刻的能见度有限,但他还有一双能在有限范围内自由活动的手。 能坚定拒绝雌朋友的同床共枕要求,能在面对着仅穿了布条和弹力纱的雌朋友时稳如定海神针,然而眼下,面对着雌朋友陡然伸出来的翅膀,齐老干部一颗萌点略显猎奇的心开始扑腾扑腾奏起变奏曲,他感到手指在蠢蠢欲动。 雌虫的翅翼上分布了不少小神经元,在触碰到某些点时会引起一阵轻微抖动,齐斐端着一张稳重至极的面瘫脸,手下动作却不那么稳重。 先轻轻摩挲一下,看那被摸到的半边翅翼条件反射般抖了抖,再瞧瞧熟睡的雌朋友是否要醒来的迹象,确认雌朋友仍处在熟睡中,没有要转醒的迹象,“骚扰之指”方才继续进攻,悄摸摸又去戳第二下。 齐斐认真玩了许久这“我戳你抖”的游戏,直至有一次言不堪其扰,在睡梦里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咕哝,他才迅速收手,安抚地拍了拍雌虫的身体,然后同安静下来的言一道睡着。 意识再次回笼时,两侧的“翅墙”已然不见,室外光被窗帘了阻隔了一部分,但依然透了细微光亮进房。 齐斐还没睁开眼,就感到正上方正有道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早上好。”言比齐斐醒的早一点,他刚醒来就发现了自己昨晚的“杰作”。 小心检查了一番齐斐的手臂是否有受伤,在确认齐斐没被自己的翅翼伤到后松了口气,言接着才将翅翼收起,与一夜被迫裂开两张“大嘴”的沙发面面相觑。 豁嘴的沙发着实没什么好看的,言只象征性的哀悼了一下它的不幸牺牲,便将视线转回了齐斐身上,专心致志的看起了“好看的”。 “早。”齐斐睁开眼,回应了雌朋友的早安问候。 那双色泽通透的蓝眼睛微微弯了弯,言飞快在齐斐唇边“偷袭”了一下。 齐斐揉了揉言的头发,带着对方一同起身:“去洗漱吧,还有四十分钟就要到你打卡的时间了。” 言应了一声,他掀开毯子后只觉一股凉意侵袭上来,这才想起自己这会还穿着那套“撩虫利器”,这昨夜才拆封的利器十分红颜薄命,它被无意识伸展出去的翅翼捅了两道大口子,罩在它其上的毯子也没逃过这“豁口”命运。 齐斐在下了沙发后先行去往浴室洗漱,言瞧了瞧浴室方向,心情凝重的收起已然变成破布的撩虫利器,将它及毯子一道送去与昨晚不幸丧生的那条内裤作伴。 先前已来过这间小公寓好几回,尽管齐斐直至昨夜之前都未在小公寓内留宿过,但言一直替他备了一套洗漱用品,小公寓的洗漱台上摆着三副洗漱用具,两大一小,齐斐在看见这“一家三口”时心下一软,他取过自己的那一套用具利索完成洗漱,发觉言居然还磨蹭着没过来。 正想提醒雌朋友再不快些洗漱,待会恐怕会遭遇迟到危机,齐斐走出浴室,看见言背对着浴室方向站着,似是正看着损坏的沙发发愣。 虫长官生活简朴,所有东西几乎都是经济实用型,并且好些物品一看就知道已经“上了年纪”,但是被保养的极好,才没有显露出“年老色衰”的老态。 齐斐走到言身旁,这沙发显然是没法继续使用了:“换掉吧。” 言看上去很犹豫。 齐斐记起雌朋友经济上一直不太宽裕的问题,他轻轻拍了拍言的肩膀,一句“我来买”已经到了嘴边,却听满眼犹豫的言迟疑着说:“它很有纪念意义,我不太舍得扔。” 齐斐为这句回答哽了一下:“那我买新的给你,当做送你的礼物,是不是同样也很有纪念意义?” 送他的礼物? 言的耳朵立即捕捉到了关键词,他认真想了想,用力点点头,对于旧沙发的去留不再纠结,将它也送去与利器毯子内裤作伴。 在言前去洗漱之时,齐斐有心为马上将去工作的雌朋友做顿快捷爱心早餐,奈何言家的储备粮又一次消耗殆尽,食材保鲜箱里空空荡荡,他只好在与言一起出门时叮嘱对方打完卡后一定要去食堂吃早餐。 言同样关心着齐斐的早餐问题,他试探性的发出了邀请:“你要是不介意,要不要和我一同去部内食堂用早餐,吃完再回去?” 齐斐当然是不介意。 那张损坏的沙发固然小巧,但与废弃物回收箱相比,它体积仍然是太庞大了些,得送至楼下的公共废弃物回收处。 公寓门厅内的值岗虫员已经交接班过一轮,值早班的这位多半是已从值夜的同僚那里得知了些什么,他在发觉走出电梯的对象是齐斐和言后神色奇异,眼珠一错不错的盯着他们直看,而他在发现齐斐和言还携着一个明显已损坏的沙发时,整只虫愈发惊愕,投向言的眼神里甚至带上了几次钦羡。 昨晚,专为S级雄虫而设的宴会成功举办完毕,除去在场直接参与了宴会的众多宾客外,未收到邀请函的虫子们也纷纷在公众网上跟进着话题,靠现场实况转播与视频照片了解着宴会情况。 这注定不平凡的一夜过后,今早一打开公众网,悬浮在首页的话题仍大半与昨晚的宴会有关。 在那众多与昨夜宴会实景相关的话题内,有两个新晋热点格外出挑,它们的话题热度上升极快,标题也起的高度吸睛,叫虫一看见就忍不住点进去查看详情, 这两个话题并列在一块—— “惊!戴家亚雌的口令房卡竟与齐斐的口领房卡相同,某知情酒店管理层透露,这是来自一位高等级雄虫的授意。” “柯曼柯少爷的口令房卡遭遇掉包,莫名住进言上将房内,他本虫宣称对此一片茫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两个标题之中,第一个起的尤其有水平,它先将“戴家亚雌”与“齐斐”点出,再称这是来自一位“高等级雄虫”的授意,单看这标题,便很容易直观认为这“高等级雄虫”就是齐斐,齐斐也的确有着这样的修改特权。 两大新晋热门话题之下,早起 分卷阅读112 的用户们已经留了一长串言,介于这两个话题均是只有标题吸睛,详情内容寥寥,都是一句叫虫蛋疼的“事件详情正在调查中”,评论区内众说纷纭。 有质疑话题真实性的,有猜测齐斐是否已和戴家亚雌共度了一夜春宵的,也有羡慕戴家亚雌居然攀上了齐斐这根高枝的,还有暗讽言心机深沉的,谴责某知名心机虫长官连已有婚约者的雄虫也不放过的。 距离正式上班时间还很有一会,军部食堂内虫员不少,热点推送的“滴滴”声三五不时响起,打食堂天花板上俯瞰整个食堂,大约有一本的虫员在进餐时都开着悬浮屏,他们一面浏览着新消息,一面就消息内容低声交谈。 贝余昨晚跟着厉过了一夜,随厉一道早早起来,来食堂吃早餐,他乖乖低头吃着自己的那份食物,忽然发觉对面的厉已经半晌没动餐具,他疑惑的抬头去看厉是怎么了,发现厉的神情很不好看。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雌虫放下自己的餐具,绕到厉身旁,想瞧瞧是什么样的内容让厉叔叔神色如此难看。 厉赶在贝余看清屏幕前关闭了窗口,他摸了一下贝余的脑袋:“没什么,别担心,回去继续吃吧。” 贝余当然看见了厉那快速收起屏幕的动作,他歪了下脑袋,视线不经意间一偏转,恰好看见不远处的电子门打开,两道他熟悉非常的身影走了进来。 贝余轻快朝刚进餐厅的两虫迎了上去,厉循着小雌虫的视线一看,见来者是齐斐和言,还残余着的那几分难看登时全成了惊诧。 “你们……”厉不太敢相信的看着被贝余引到这桌来的两虫,他眼尖的注意到齐斐身上那套便装还怎么看怎么眼熟,仿佛是他曾见过的言为数不多的便装之一,“你们怎么在一起?” 这问题对于一整个早上都还没打开终端的两虫来说,颇有些莫名其妙。 言奇怪的看了好友一眼,厉立即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语意不明,他心下忽然懂了什么,改口道:“你们昨晚一直在一起?” “是的。”齐斐微微颔首,回答了厉的问题。 打齐斐和言进餐厅以来,他们俩便是众虫目光汇聚的中心,当厉对他俩提问时,有一排等待着答案的耳朵笔直支棱起,准备着接受这来自当事虫的第一手消息。 可是他们听到了什么? 坐在这一桌附近的虫族互相对视一眼。 既然两条新晋热点里的当事虫之一昨晚一直在一起,那么,热点消息里的戴家亚雌与柯曼少爷,这两位昨晚莫非是在空房间里呆了一宿不成? “围听群众”中有反应快的,当即将这条最新消息发在了评论区里,还悄悄偷拍了齐斐和言面对面而坐的侧影。 这条“有图有真相”的评论很快被顶上了热门,但不多时,另一条信息量更大的评论赶超了它,稳居评论板块热门首位。 “齐斐昨晚夜宿言上将公寓,有公寓门厅监控为证,两虫在公寓内共处六循环时,今早才一同离开公寓,并且双方昨晚应是经历好一番‘大战’,他们甚至报废了一张沙发!” 第七十三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十三 更早些时候,在那个网络信息技术及其用户覆盖面还远没有发展至如今地步,纸质媒体还大行其道的时代里,每日清晨的一份报纸,早饭期间与邻桌的几句唠嗑,抵达工作地后在一日工作开始前的一番闲聊,这些都是人们获取本日最新消息的方式,而在网络发展至一定规模,各色移动终端越发普及的现在,地球居民们渐渐更习惯于清早起来后先把玩一番便携通讯设备,在用户覆盖面极广的大型交互平台上浏览最新消息。 这一套“信息渠道演变史”,可同样套用到与地球相距三个星系之远的虫星。 除去所持终端要功能更加多样化,芯片更加智能化外,爱在清晨上网浏览信息的虫族网民们与人类网民们没有太大不同。便携终端普及度极高,价位区间拉的略大,但即便是最低端的终端,基础功能也一样不落。是以成年虫族基本虫爪一台终端,这是他们的生活必须品。 那些清早起来不爱看公众网的居民,只要他们拥有终端,只要他们注册过公众网账户,公众网也会勤勤恳恳的将最新热点推送给他们,让他们被动了解昨夜及今早又出了什么大事。 “宴会”、“大打出手”、“S级”、“冲冠一怒为长官”等跟在齐斐名字后方的相关关键词还新鲜热乎着,“酒店”、“同居”、“过夜”、“报废沙发”等关键词又马不停蹄的出炉,争先恐后加入关联词大军,一同并为一条追在“齐斐”二字后的粗长小尾巴。 齐斐坐在返回左恩家的飞行器内,飞行器早已将左恩家纳入默认地址之一,这会正开启着智能驾驶模式,自动朝左恩家平稳飞去。 头一回看到自己的名字连相片一起登上热点关注榜,低调惯了的齐斐同志还觉得有些新奇,毕竟他那张脸,上学时与校方做宣传需求的“阳光朝气”不搭,进入部队工作和与部队做宣传要求的“正气英朗”不搭,哪怕他外形条件着实不错,但所有需要公开亮相的活动基本都与他无缘,上面甚至还时常得将他小心藏好了,避免他在某些过于正式或其他需要“树形象”的场合里露面,以免他那张脸给大众带去什么误会。 上镜露脸,饱受关注,头一回的新奇过后,看着自己的相片一而再再而三的登上热点关注榜,那股新奇一散,便开始觉得微妙起来。 齐斐翻了翻有关自己的那些话题与讨论,有些评论臆测的简直离谱,却还一本正经,将毫无现实依据的揣测说的头头是道,他只粗略扫了一阵,顺手关闭页面,转去点开了有关言的话题组。 仿佛是跨越了一条肉眼不可察的楚河汉界,有关齐斐与有关言的两个热点明明一个上一个下,并在一处,两大热点下的话题讨论却画风截然不同,单看热门评论区内的内容就可见一斑。 公寓门厅内的监控录像未经必要流程手续,不得随意调出外传,能在军部附属居住区里站夜岗的必是部内虫员,两位分别目睹了齐斐和言进出公寓的值岗小战士站岗时悄悄“摸鱼”,在齐斐和言经过时盯着他俩猛瞧,这已经是违反了站岗条例,得在事后自觉交检讨,更别说在看见齐斐和言时还掏出终端拍照,私自留下一张“真相照”。 那条宣称自己在公寓门厅内见过齐斐和言的评论虽然被顶到了热门首位,但它由于“无图无真相”,监控视频也暂时没能放出,因此它在吸引了大量关注的同时,质疑它的声音同样不少。 齐斐刚一戳入隔壁热点消息,向下直拉到评论区,入眼就是一句—— “早听闻某长官心机深沉,果然名不虚传,无 分卷阅读113 图无真相的评论也能顶上热门,怕是背后很是费了番心血来操控评论,” 这条评论下附和声不少,不少附和着的对象还很有“发散性”的旧事重提,把言种种“黑历史”都翻了出来,像列罪状似的在评论区内重新清点罗列一番,这些被“正义虫士”曝光的“黑历史”攻占了整个热评区,每一条下面都聚集了不少声援者,齐斐随手拈了个在诸多“黑历史”下方多次出现的ID一查,发现对方总账号下挂着五个不同的用户名,这五个用户名在过去一循环时内交替登录,将那些“黑历史”顶上热评区。 齐斐:“……” 面无表情注视了这真正的评论操控者片刻,齐斐返回自己的用户平台界面,他终于修改了自己那一串乱码般的ID,将乱码更换为了真名,然后递交了个实名认证申请。 自动驾驶的抵达左恩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常规上班时间,安莱与乔斯均已出门,家中只剩下时间更加灵活的左恩。 齐斐打主屋正门进屋,清晨的日光自他背后洒入屋内,背光的他被描上一层金边,前半面身体蒙上一层阴影。 左恩一开始没看清齐斐的神情,他有心就“一夜报废一张沙发”来调侃齐斐几句,揶揄的笑容都已经挂在了唇边,但齐斐完全走入屋内后,他唇边笑容登时一收。 齐斐眉目凛然,眼底盘踞着冷意,手中的终端尚未关闭。 左恩眼尖的看清了那亮着的终端屏幕,他辨认出上面显示着的今早爆出的几条热点新闻之一。 齐斐注意到左恩朝终端投去的视线,他收敛了一下自己在重新看过一遍评论区后升起的怒意,随手将终端关闭。 左恩从善如流的转移视线,与齐斐对上的目光里带着担心。 齐斐:“我没事,只是看了那些评论后有点生气——酒店那边有谁联系过你么?他们怎么说?” 回忆起齐斐方才的神情,左恩悄悄在心底感慨一句那看起来可不只是“有点生气”,接话道:“联系过了,他们已经调取过监控录像,发现你和言在昨晚宴会散场时就已经离开酒店,戴佩是在宴会中途返回的房间,他回的是主办方原本就分配给他的那间,柯曼回的则是原定给言的房间,他一口咬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称他收到的请柬上录的就是那间房间的房卡口令,他是按照请柬上标的口令回的房间。” 话到这里,左恩厌恶的一皱眉:“这小崽子心眼多,会演戏,话里话外都在撇清自己,暗指是言做的手脚,力图陷害他,因为他先前在返星舰船上曾与言起过争执。” 先前才散了些的冷意又重新凝聚起来,齐斐眼神沉冷:“他是不是还对前来询问详情的工作虫员和‘跑的最快’的媒体工作者说,言可能是因为恼恨他当初将弟弟介绍给我,认为那触及到了自己的潜在利益,并且还记恨他曾经追求,现在又转而与戴家亚雌订婚的行为,所以才大费周章的策划了这起‘口令掉包事件’?” 左恩颇为诧异的看了齐斐一眼,点了点头。 齐斐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段内容已经出现在了相关热点消息的热评区里,被发送端口一致的多个账号交替顶到了首位。” 鉴于对方“精分”功底十分了得,用户名切换来去自如,还卡着回复间隔时长,让多个小号的自问自答看上去仿佛一场热火朝天的交互对话,对话间“你一言我一语”,继续放出更多对言不利的消息。不明真相的其他用户一点进评论区,看见小号们聊得绘声绘色,再结合热评区内的诸多“黑历史”爆料,很容易被“带偏节奏”,先入为主的升起“真相或许就是如此”的犹疑。 刚关闭不久的终端再次被打开,齐斐径直进入自己的用户平台,看见他的实名认证申请已经进入受理中,他切回资料存储界面,正准备将那份数据监控打包,终端“嗡嗡”震动起来,左鸣给他发来了一道通讯链接。 看出外甥心情不佳,左鸣在链接接通后没有谈起酒店事件,他给了齐斐一个宽慰的笑容:“至少今天早上,我这里还是有好消息预备着要给你的。” 好消息? 齐斐立即想到了言体内的那股阻隔能量,旁边的左恩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原本是在通讯接通后主动站去一旁,避免大喇喇出现在齐斐和左鸣的对话中,但听了这句“好消息”,他有几分按捺不住,暗暗向齐斐又凑近了一点,探头探脑的张望着视频里的左鸣。 左鸣注意到了左恩的小动作,他隔着屏幕招招手,示意自己这位隔代后辈可安心站到画面前:“更准确来说,是两个好消息。” 今天早上,在诸多虫星居民都忙于刷新公众网,浏览着信息之时,一心扑在实验里的左鸣突破了停滞已久的能量消除瓶颈,调配出了更加妥帖的能量场数值,这代表着言和安莱的体内能量消除一事已经可以提上日程。 这对于齐斐和左恩来着实是一大好消息,左恩面上郁气一扫而空,齐斐同样感到宽慰,他准备告知雌朋友这个好消息的手都已经按在了信息界面上,只等着录入文字,但齐斐突然意识到,他的舅舅还只说了一个好消息。 “还有一个,它与你直接相关。”左鸣看着齐斐,“还记得那天我俩一同发现那个能量点吗?我昨晚再次做了一个实验,运用相同的原理,试探性的发出了一道‘呼唤’,我其实没有抱太大希望,它在发出许久后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应,但就在我以为这个实验失败了时,监测仪终于捕捉到一个新增的能量光点,它的原始距离较远,与虫星至少隔着一个星系,可今天早上仪器更新数据时,我发现它已经进入到了本星系内。” “要不要猜猜看,响应了这道‘呼唤’的对象是谁?” 这番话对于齐斐来说似乎信息量过大,他怔在原地,一时发起了愣。 同一时间,粗略浏览完了今早热点信息的言嗤笑一声,他还没来得及下拉评论区,奥宁行色匆匆地迈入里间办公室:“报告!” 言放下终端,从奥宁的神情里读出了难以置信与喜悦的混合产物。 鲜少见到奥宁露出这样的惊喜神色,言问:“出了什么事?” “出了一件好事。”奥宁压抑着声音里的激动答,他微微侧首,确认了一遍里间办公室的门已好好闭合,才放轻声音道,“驻守在莫托斯里的队伍发回急报,称今早有一身份尚且无法证实的对象到达营区门口,对方随身携带有一版操作师作战服及新帝国首批战功徽章。” 这名突如其来的访客开着一架由破铜烂铁拼凑而成的机甲,驻守在莫托斯里营地的虫族战士在那台机甲着陆时几乎为它捏一把冷汗——因为它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散架。 驾着这台破烂机甲而来的对象 分卷阅读114 似是十分熟悉虫族军用作战口令,在下降期间便释放出了友好信号,营地内的守卫战士没有因这友好信号而放松警惕,他们训练有素地站好了各自的防守位,严阵以待。 “这可真是个亲切的场景。”从机甲驾驶舱里出来的金发青年与这“严阵以待”的氛围完全不搭调,他轻巧一纵身,就从离地还有一段距离的驾驶舱上跳了下来,随即拍了拍身后的机甲,“辛苦了,老兄,你可以休息了。” 被拍了两下的机甲发出一声如释重负般的“咯吱咯吱”声,接着在在场所有虫族眼里轰然倒地,真的彻底“休息”了。 不约而同怀疑起这台机体是如何支撑到现在的虫族战士们:“……” “我没有恶意。”金发青年语调温和的说,“我知道按照流程,你们有一堆问题需要审问,但我现在有个简单的小问题想烦请诸位回答一下——有谁能告诉我现在的年份吗?” 第七十四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十四 这感觉大约就像是一直致力于找寻一块至尊风味的披萨,找寻途中被告知,自己的搜寻目标其实仅是半块披萨,那实际上是一张“双拼”,得把风味迥异的两半边都凑齐整,才能收获一份哪头都不缺的完整“双亲套餐”。 眼下,原先的找寻目标还不见踪影,后来才得知其存在的另一半却已从天而降。 齐斐为左鸣带来的第二个好消息迟缓了半晌,名为大脑的中央处理器慢了数拍,才重新流畅运转,有条有理的整合起了信息。 今日仍处在公休日期间,明天才是新一周工作日的伊始,宴会特地选在周六举办,为的就是让赴宴宾客及主办者们今日还能余出一天休息。 只可惜,对于齐斐左恩等虫来说,这依旧是忙碌的一天。 军部内,言在接到奥宁的报告后同样一愣,他心下当即对这位“身份尚且无法证实”的对象有了猜测,迅速与莫托斯里营地的负责虫取得了联系。 莫托斯里行星位置偏远,是虫星最远的几个附属星之一,它原始环境十分艰苦,历经了近十年的改造后,现今条件也就那样,它归在第五军团的管辖区内,由第五军团外派战士驻守,此时正在其上静悄悄迎接了奥齐回归的,正是第五军团的成员。 齐斐收到来自言的消息时,正在随左恩前往昨日宴会举办酒店的路上,虫长官还不知道他已从左鸣处提前获知了消息,欣喜的与他分享了这则“最新信息”,齐斐查看着雌朋友忙里偷闲发来的贺喜,唇角弯起一个浅淡的弧,他微笑了一下,给雌朋友回去信息。 齐斐:【正好,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言:【?】 数秒后,齐斐一条简短的信息还没编辑完,言大约是觉得自己只回一个问号过于敷衍,又迅速追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言:【你在一循环分内回复了我的信息,我觉得这对我来说已是一个好消息。】 被雌朋友一个岔打的手指一顿,齐斐侧头看了眼窗外,飞行器已开始进入下行轨道,悬浮广场上站着数个被缩成小黑点的身影,那多半是等待着迎接他和左恩的虫员。 齐斐收回视线,低头继续编辑完信息:【能量消除一事有了新进展,舅舅今天早上调试出了更加安全的能量场数值。】 这条回复信息发出后,言难得没有遵循自己的“秒回”守则,齐斐在飞行器停靠妥当,他已经准备出舱时,才感到自己的终端震动了起来。 他的雌朋友似是不知道该以什么语言来表达内心情感,只回给了他几个特大加粗的标点符号:【!!!】 为言的回复再次笑了一下,齐斐回过去一条“待会再联系”,他随即收起终端,唇线归于平直,周身方才还缭绕着的柔和之气一敛。 左恩先齐斐一步出舱,回身时正好看见这气场骤变的一幕。 常规私用飞行器的舱门并不宽大,不足以支持一只成虫在舱内站直后走出,舱门处上有顶支柱,下有机身底护板,为了避免不慎撞头或踩空,大多数乘客出舱时都会先屈身,顺势低头留心一眼脚下,在完全出舱后再挺直腰背,抬头看向前方。 齐斐出舱时同样会先伏低身体,但他仅是上半身伏低,腰背不会弯曲,他脚下就像长了眼睛,不用低头也踩得稳稳当当。他无甚表情的脸在俯身时也朝向前方,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逡巡过眼前虫员一轮后,落在某个目标身上,眉目间夹着三分冷峻。 处在齐斐目光焦点处的柯曼浑身不自在。他被齐斐的视线锁定,感到那目光有如实质,随对方起身出舱的动作在他身上滚了一轮,他被视线扫过的皮肤上不受控的蹿出一层小疙瘩,叫他坐立难安。 齐斐看起来只是普通的起身出了个舱,可包括柯曼本虫在内的接待虫员们均觉得,他把“起身”这个简单动作做出了睥睨天下的气势。 “看来您对我非常不满。”柯曼神色快速变换了一圈,他利用起自己此刻货真价实的紧张,朝齐斐露出了一个带着些忐忑的和友好笑,“您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莫非是因为早上爆出的新闻?我理解您对中意雌性的维护,但您不能因为我道出了真相就追究我的责任,这不免有失偏颇,” 一同等待着齐斐和左恩到来的,除去酒店高层管理与柯曼外,还有从雄协匆忙赶来的协会专员及数家星内知名媒体,这几家媒体的公众网官方账户均粉丝过千万,颇具影响力,至于本该作为当事虫一同在场的“戴家亚雌”戴佩,则被戴家以“饱受惊吓,精神不佳,需要休养”为由,早早接回了戴家。 柯曼先前那番话一出,后方便有几名佩着工作证的虫族轻轻动了动,他们如实记录下了柯曼的发言,却仅有一位当即将它更新到了公众网上。 谁都想要第一手消息,都想将最具爆点的新闻第一时间发布到自家官方平台上,抢占热点头条,可指向性太强的消息若是未经证实就直接发了出去,在当事另一方还没做回应的情形下就先自发“站队”,且不说这当事另一方并不好惹,万一过会被证实这所谓“第一手消息”不属实,那就是彻头彻尾的打脸,还砸了自家招牌。 唯一“及时”发布了消息的那位敬业工作者来自柯家,他就职于柯家副业下的一家小型新闻工作室,今日一早揽获两条新晋热点的,就是这家工作室的官方平台,工作室的官方账户一早上涨粉数万。 不是每家媒体都期望着做“业界良心”,重视自己的业内口碑,譬如归属于柯家副业的这间工作室,于他们来说,只要能博取高关注,大量吸引公众关注目光,偶尔自损一下形象又如何?走卑劣捷径赚取的热度也是热度,总比不温不火的一直关注度有限要好。 “真相?” 分卷阅读115 齐斐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不知是不是他格外落了重音的原因,衬着他的声线,那两个字仿佛敲在柯曼心上,让他脊背一僵。 齐斐说:“你若说的真是真相,我自然当鼎力支持。” “您这是什么意思?”柯曼僵硬着脊背,面上笑容不减,“您难道是在说今早的两条消息俱是假消息不成?口令被篡改过的证据还留在指令库里,相关酒店管理也已经承认了自己受意篡改口令的事实,小佩今早受了好一番惊吓,这会都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您不知道,我多希望自己现在能到他身边去!” 齐斐任由柯曼说完,将饱受冤屈又情深义重的模样演了个透彻,他在柯曼说完后才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唇角微微一弯,露出了个和先前看言信息时截然不同的笑:“你想要马上到对方身边去,你的婚约者却未必会希望你现在去骚扰他,毕竟,你是这么一位口口声声对外宣称自己对婚约者有多么上心,实际上却悄悄掉包婚约者房间口令的对象,” 十数双眼睛齐齐转到柯曼身上,聚光灯般为他打了一层“视线光”。 柯曼笑容一僵,勉力维持住了神色,瞳孔却微微放大了:“您在说什么?您这样挑拨我和小佩的感情关系,能得到什么好处吗?您是不是从自己心仪的雌虫那里听了什么风言风语,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蒙骗,单方面对他的话信以为真,受了他的片面观点影响?” 齐斐没有立即接话,他抬手打开终端,调出悬浮屏,将屏幕比例调至在场所有虫员都能看清楚的大小,随后将一份数据报告投至了屏幕上。 是胡言乱语还是确有其事,口说到底无凭,不如直接拿证据说话。 “既然大家都如此赶时间,不如就地答疑,只是得劳烦诸位辛苦站立片刻,我会尽量将时间控制在十循环分之内。”齐斐环视了在场虫员一圈,有两位虫族本想提议先进去再说,听了他这句“十循环分之内”,迟疑了一瞬,收回了已到嘴旁的提议。 柯曼最初看到那份文件时还没什么反应,那上面黑底白字,一串串代码对他来说有如天书,但他在第二次扫视那份文件,看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ID后,背上开始涔出细汗。 “你在今早的热点新闻之一里,向媒体暗示我运用特权,篡改宾客电子口令,还将这份特权开放给心仪雌性,助心仪雌性一报私仇——我确实动用了特权,不过是在这些无稽之谈被有意传出之后。”齐斐框选住屏幕上的几串数字,将它们依次拖入不同的检索框,他盯着柯曼,语速不急不缓,声音堪称平静,“我动用了自己的特权,请通讯中心及信监部的当值虫员紧急帮忙做了数份调查,他们效率极高,在我抵达这里之前已经调取了详备结果,这里是几分印有官方电子纹章的信审文件。” 齐斐手中掌有的那份原始屏录文件不宜直接当做证据放出,它“来路不正”,因而他将再次劳烦了通讯中心,还同时向信监部递交申请,为他手中的证据“增色包装”。 一名协会专员盯着齐斐框选出的那几行数字:“这些数字代表着什么?” “第一条是一串员工ID,这是请柬口令被篡改当日,酒店后台数据库里留下的篡改证据,那名员工在当晚十一点整登录系统,修改指令,在十一点半时退出系统。”齐斐将光标移向第二串数字,他看了柯曼一眼,“这第二串数字,是一串信号发送编码,每一道通讯链接建立起来,都会在通讯中心的总数据库内生成这样一串发送编码,这串数字生成在该员工退出系统之后,是他完成了指令篡改后打出的第一通通讯——你猜,他将这道通讯打给了谁?” 清楚齐斐最后这个问题是在问自己,柯曼稳住动摇的内心,无谓地一摊手:“我怎么知道他打给了谁?这不过是一串编码,又没有记录详细通讯信息。” “这不过是一串编码。”齐斐平静看着柯曼,手指轻轻一动,打开了这串发送编码后的拓展信息,“它繁复而杂乱,是因为它将多层信息糅杂在了一起,它实际上涵括了包含通讯双方身份,本次通讯时长,以及双方是用什么设备进行通讯等多条信息。你果然对此一窍不通,才会认为只要将通讯记录删除,将彼此通讯码拉黑,清空近期所有缓存数据,就能掩盖掉这通通讯曾经发出的事实。” 柯曼张了张口:“我……” “熟悉么?这第三第四两串数字正是你的通讯端编码与居民ID。那名传闻中受我指示修改口令的酒店管理,在口令修改完毕后却是给你发去了通讯,你们有长达五循环分的通讯时长,你们聊了些什么?他是在向你通风报信,告知你和你的婚约者即将被我和言陷害一事?还是他‘又一次’受我指示,在完成了‘我的命令’后去朝你耀武扬威?”齐斐丝毫不给柯曼开口时间,他流利且严厉,“假如他真的良心过意不去,向你通风报信过,又或者是受我指示去向你耀武扬威,那么,早早获知了消息的你为什么还是住进了言的房间,并且放心让婚约者也睡进原定房间?” “宴会录像内还能找到你当时携戴佩来与我交谈的录像片段,你在已知我和言的‘险恶用心’下还热情友善的与我交谈,谴责戴少爷那一回的行为不当,你是在等着世人夸你一句宽厚大度,还是缺心眼?” 第七十五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十五 多份证据一字排开,每一份都来源清晰可循,能在相关系统内查找文件编号,验证真伪。 本该及时抓住“大新闻”的媒体工作者与协会专员及酒店管理一道愣住,只有手中设了自动拍摄的仪器还在正常运转,忠实记录下刚刚的每一句对话画面。 柯曼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周围虫族投向他的每一道视线都仿佛携着力道,让处在目光中心的他倍感压力,那压力好似具有形体,沉沉拖拽着他的脸,使他先前还能勉强维持住的笑容彻底垮塌。 他确实不知道一条发送编码内竟能蕴藏如此之多的信息,他在校时的成绩不算好,许多课程一学年只去过几回,导师教授看在柯家的份上,多少睁一只眼闭一眼眼,不会让他过不了年终测验,他满心眼里都想着要为自己争取到更多虫脉力量,想着要将比自己优秀的兄弟打压下去,他将本该用于专业知识学习的时间都耗在出席大大小小的社交场上,四处奔波着与虫拉关系。 一番苦心经营毁在一条写在教材里的专业知识上,传出去简直颜面扫地! 柯曼在心底恼恨的咬牙切齿,拼了十二分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要出更多丑,不要露出满面狰狞。 除去挂在自家产业旗下的新闻工作室外,为了让报道更具说服力,柯少爷还请了好几家用户覆盖广的媒 分卷阅读116 体到场,那名酒店管理已经被安排好,会在接受询查时一口咬定自己是受“某高等级雄虫”指示,但这位“高等级雄虫”具体是谁不便言说,只暗暗指向齐斐。他这两年与戴佩处的不错,一同高调出席了不少场合,是公认的感情良好,亲密恩爱的一对,他在公众网上口碑尚佳,以“温和有礼”、“爱护婚约者”出名,不会有谁相信他是这起事件的策划者之一。 试想,哪只对未来伴侣情深义重,传闻间深情又体贴的雄虫会舍得将婚约者送上另一只雄虫的床? 就连家中雌侍众多,对自家雌性并不那么上心的雄虫都不会这样做。 流言是个玄妙的东西,哪怕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其真实性,但只要同样没有确凿证据能证明其非真实性,就一定会有群体相信。让身处流言中心的对象去证明自己从未做过某件事情,拿“实物”去证明“虚无”,这从来都是一份高难度活计。 这类无法证明实或不实的流言一旦生成,就会像一块如影随形的烦虫污渍,它将锲而不舍的黏在事件相关者身上,成为一张对方难以去除干净的标签。 柯曼卯足了一股劲,要将这个标签贴到齐斐和言身上,可他到底没有想到,今日将被“污渍”黏上的竟然是自己。 齐斐冷眼旁观了柯曼的神色变换一会,柯曼对上他的视线,一双眼珠转动了一下,突然开口道:“您真是好算计。” 左恩看什么稀奇物件般看了柯曼一眼:“你搬起来预计着去砸别虫的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结果还怪躲开了石头的虫好算计?你有什么毛病?” 柯曼大约是气狠了,连最后那层能堪堪充作遮羞布的“有礼皮”也不要了,他阴郁的看了左恩一眼,没有搭腔,目光又转回齐斐身上。 “与你相比,愧不敢当。”知道柯曼在等待自己接话,齐斐的语气同神色一样平淡,隐约夹杂着一点碎冰般的冷硬,但他的话语内容却不平淡。 柯曼的脸色更难看了一分。 悬浮屏上实时显示着当下时间,齐斐看了屏幕一眼,发现他先前所说的十循环分已所剩无几,他没有等待柯曼继续做出回应,抬手又调出一个新页面:“至于你先前所说的我在恶意挑破你与戴佩之间的关系,请恕我直言,你们的关系并不需要挑拨,已经处在岌岌可危边缘。” 齐斐的动作登时吸走了所有投在柯曼身上的目光,连带着柯曼本虫一起看向屏幕。 新页面上显示着的是某名公众网用户的用户平台,齐斐先将光标移到该用户最新上传的一份音频文件上,随后将框选了几串数字的页面拖拽至这一页旁边:“最后被框选住的这串数字,代表着一份录音文件,它的创建时间是我抵星前一日,这一页面上展示着的是戴佩的公众网用户平台,他在二十循环分前将这份的音频文件传到了自己的平台上。” 柯曼嘴唇紧抿,他直勾勾盯着那份文件,瞳孔深处像燃起了一簇鬼气森森的火苗,要隔着屏幕将那份文件烧穿。 只一看那个日期,柯曼就知道了那是份什么东西。 齐斐这回没有让柯曼猜测内容,他直接按下了音频文件的播放键,整份音频文件时长不短,他只开启了片刻播放便又关闭。 而这播放时间虽短,却也足以让在场虫员听辨出文件里对话的两只虫族是谁。 这是一份柯曼与已被停职查看的戴少爷的对话录音。 “你作为戴少爷唯一的好朋友,这些年来持之以恒的积极‘劝导’着他,他视你为知己,重视你的意见,从不怀疑你是在传递虚假信息。”齐斐一边说着,一边将连同录音内的所有文件录入存储芯片里,“自我,却又对唯一的朋友十分信任,戴少爷或许性格不佳,或许略显愚蠢,但他至少对朋友一心一意,心甘情愿做了你手里的枪。你的婚约者比他的族兄要聪明,戴佩并不乐意当供你驱使的棋子,他提前在族兄的通讯端上安了监控,趁你唆使对方递交匿名信时录了音频,” 戴少爷与言有私仇,想抓住时机扯言一把,这在情理之中,可如果不是他“唯一的好友”竭力煽动,向他传递虚假信息,他也不会对“齐斐受控于言”这一消息深信不疑,连齐斐本尊一面都还没见着,就急吼吼的递交了匿名举报信。 柯曼这些年里的确“悉心劝导”着戴少爷,只不过他不是在劝导对方要打开耳朵,多听听外界声音,听听他者意见,他是在暗暗影响着对方,让对方习惯于听他的声音,听他的意见,依照他的话语行事。 齐斐一番话说完,恰好十循环分整,他自终端的内嵌卡槽里取出存储芯片,那芯片一式三份,他将它们分别交给了在场的各方虫员。 将芯片分发出去后,齐斐扫了眼柯曼,柯曼似是正沉浸在被“同盟”背叛的打击中,整只虫被名为惊怒交加的情绪包裹着,见齐斐朝他看来,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是后退了一步。 鉴于谈话场地临时变更,齐斐将这一处停机坪变为了室外洽谈所,随行而来的左家亲卫们环停机坪而站,眼见着柯曼后退,有两名卫兵不动声色上前数步,拦在了柯曼与柯家飞行器之间。 齐斐是这场风言风语的受害者,他带来的证据一项比一项有力,他在成功证实了自己的不知情之余,还将有关匿名信的宿怨一并结清。 由齐斐递交的证据被协会酒店及媒体三方虫员各自送去证实真伪,他本虫则可以暂时从这桩事件里脱出,等待着协会专员在事件出现下一步进展后与他联系。 左恩与齐斐一同离开了酒店,他召来了三名左家族虫,让他们及时跟进三方的调查事宜。 “我第一次听见你说这么多话。”坐在前往医院的飞行器上,左恩对齐斐道。 齐斐平日里看起来有些寡言,那实际上是他那张面瘫脸带给大众的错觉之一,在大多数对象心里,“面瘫”与“寡言”就该是一对好朋友,相伴相随,有你必有我。 但齐斐着实不寡言。 与寡言正相反,他曾经照顾一干“问题儿童”多年,各类调解协商思想教育都做了个遍,硬是被一众建队之初,三五不时要碰撞出些火花的队员逼出了一副好口才。 不过无论调解协商还是思想教育,齐斐鲜少会用言辞抨击他者短处,像今天这样直接点明柯曼专业知识匮乏,言语间讽刺了对方的自以为是,还逼问对方是否是“缺心眼”,对于他来说,这都属不常见事件。 “我要修正自己之前说的‘有点生气’。”齐斐摩挲了一下终端,“我今天应当是非常生气。” 左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齐斐是在指他们还在家里时的那番交谈,他笑了起来:“现在事情真相大白,证据已被送去复检,相关反转新闻很快就会 分卷阅读117 被放出,到那时候,你和言还能再出一口气。” 齐斐微微颔首,应了一声,他想起自己的实名认证一事,再次登上平台看了看进度,发现他的认证申请已经通过了。 齐斐盯着自己缩减为两个字符的暗金色ID看了半晌,切回了今日早上才浏览过的两个话题页面内,在操作屏上敲打了起来。 军部。 放置在桌面上的终端忽然震动,带着木质的桌面都细微颤动了两秒,端坐于悬浮通讯窗前的言话音一停,对面的虫族立即道:“您是不是收到了信息?您可以先处理重要信息,我过一会再发通讯链接过来。” 言正要回答不必,他取过终端瞟了一眼,惊觉那上面浮现的是齐斐的名字,那声“不必”登时卡在了喉咙里。 虫长官兜住了神色,严肃而正经的朝远在莫托斯里的下属一点头:“稍等。” 通讯链接就此关闭。 距离虫星很有些遥远的莫托斯里上,金发青年站在不久前与言说话的那名虫族身旁,他刚刚在对方的协助下与言通过话,由于跨星悬浮通讯窗尺寸有限,他在对方与言交谈时便退到了画面之外,但仍能清楚看见通讯窗另一头虫员的一举一动。 有着一头金发的雄虫奥齐视力极好,言取过终端查看信息时,有部分屏幕进入了通讯窗内,奥齐在那一晃而过的屏幕上看见了一个熟悉字眼,他“嗯”了一声,问身旁的虫族:“虫星上有哪只虫的名字是‘斐’?” 不待身旁虫族回答,奥齐便又接着感慨一句:“我家崽当年的取名首选用字就是‘斐’,也不知道小家伙后来是不是叫这个名。”, 第七十六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十六 齐斐至少见过奥齐的档案资料,听苏醒后的左鸣讲了不少他们的当年往事,心底有着奥齐的一个大致印象轮廓。奥齐却是从没见过自己和左卅的幼崽,他才刚返回这个宇宙不久,目前仅弄清了当下年月,他与言进行的那通通讯十分短暂,言还没来得及与他聊起齐斐。 提起自己记忆中还未出世的幼崽,奥齐只能联想出一个连是雄是雌都还不清楚的大胖蛋。 正对着臆想中的大白蛋比对“斐”这个名字,把当初他和左卅一同选定的取名首选字描摹在想象出的蛋壳上,一张清晰度极高的静态相片忽然被投放上悬浮屏,奥齐毫无防备之下,与相片中的对象打了个照面,他看着熟悉的面容身形一愣,下意识道:“嗯?这不是我媳妇么?” 一旁调出相片的虫族茫然看他一眼,没听懂他的用词:“媳妇?” “就是伴侣。”在游历宇宙期间吸收了不少新词汇的奥齐解答了对方的疑问,他抱起双臂,端正神色,重新审视着相片中的黑发虫族。 奥齐与刚醒来时的左鸣一样,第一眼将齐斐认成了左卅,这会他再仔细看第二眼,便觉出了齐斐与左卅的不同。 站在奥齐身旁的虫族在心底揣摩了一下“伴侣”这个词,他静静扫了眼奥齐看着相片的身影,言和他之间进行的那通通讯同样短暂,他的长官交予了他一项护送任务,要求他今日做好准备后便启程,乘特快轻型舰将眼前的金发青年加急送回母星。 至于这名被护送者的身份详情,在他们的舰船正式起航后才会正式告知给护送小队全员。 莫托斯里驻队队长泓从言的指令中领悟出了些非常寻常的味道。 莫托斯里虽说是颗位置偏远的小行星,诸多星内消息无法及时传达到此处,但莫托斯里驻军隶属第五军团,团内自有一套团内通讯编码,此地驻军一直即时接受着军团总办公处发来的各类信息。 “这是母星上现存的唯一一位以‘斐’字为名的公民。”有关眼前对象与齐斐之间是何关系的想法在心底转了一圈,泓面上不露声色,与奥齐说着话。 奥齐好似没察觉到对方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盯着相片:“他姓什么?” 奥,或者是左? 两个姓氏在奥齐心中坐跷跷板似的忽上忽下,摇摆不定,他自觉对方的姓氏必是这两者之一,然而泓声音平稳的答:“姓齐。” 奥齐:“……齐?” 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奥齐怔了怔,他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 怎么会是姓齐? 就在奥齐为齐斐的齐姓陷入沉思时,来自第五军团办公处的通讯申请跳至了悬浮屏上,泓迅速接受申请,再次建立起视频通讯窗。 通讯窗那头的言不知处理完了一桩什么事,整只虫看上去神清气爽,眉眼间隐约能寻觅出几分愉快。 “久等,我们继续。”言说。 泓:“是。” 暂离通讯的这数循环分时间里,言不只查看完了齐斐发来的消息,还翻了遍齐斐的公众网最新动态,粗略浏览了一下多家媒体官方平台同时发布的信息。 齐斐发来的那条消息是虫长官的愉快情绪根源,他在消息里写着:【事情已处理完,中午我去接你。】 后面这句“中午我去接你”不只给言带来了愉快情绪,还让他格外有工作动力,他加紧安排好了奥齐的返星事宜,将齐斐的基础档案传送给对方过目,简明扼要的点明了当下局势,随即将通讯链接外转,让在另一处通讯端口前等候已久的奥维与奥齐通了话。 在言忙于处理公务的时间里,齐斐与左恩抵达了左鸣的疗养室,左鸣为他们演示了今早终于获得突破的实验进展,齐斐的终端在实验途中震动不停,他本是为了及时接受消息才开启着震动模式,结果那些震动十有八九是公众网的推送提醒,他最终不堪其扰,将终端调为了静音。 与他做了同样举动的还有左恩与左鸣。 公众网在经历过清晨两大热点新闻带来的流量小高峰后,接着迎来了由三大新热点新闻致成的又一轮点击高峰。 这一天的网页总浏览量约莫可以突破单日浏览量总记录。 那三大新热点新闻可笼统概括为—— 一,齐斐的公众网账户已通过实名认证,现可通过认证平台直接接触及联系到这只S级雄虫。 二,被指责“无图无真相”的评论者终于办完手续流程,上传了昨晚及今早的公寓门厅监控。 三,今日清晨的两大新闻均出现反转,受害者或为真正的加害方。 第一条热点推送为齐斐带去了一波关注浪潮,他的终端震动不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的平台关注者在持续上涨,他的平台信件箱也被漫天掩地而来的私信塞了个满,公众网不断提醒着他有信关注者与新私信。 蜂拥而至的关注者们个个摩拳擦掌,想要来看看齐斐究竟已发布了哪些动态,瞻仰一下这条珍贵的S级血脉正关注着哪些内容,结果他们发现,齐斐迄今为止,一 分卷阅读118 条原创动态也没有发布过,关注数量还是个极其孤苦伶仃的“一”。 这个“一”在格外孤苦伶仃的同时,落在浩浩荡荡奔赴齐斐用户平台的关注大军眼里,还显得异样夺目。 究竟是谁获得了S级雄虫这仅此一份的关注? 这份好奇心驱使着众虫点开齐斐的关注列表,那化谁“某虫专席”的列表里静静躺着一个一串数字组成的ID,单从用户名来看辨别不出身份,于是这些好奇心愈发旺盛的虫子们顺着用户名爬过去,进入这位“数字用户”的主页,试图在他的平台里挖掘出些有价值的信息。 这部分“好奇虫”兴致勃勃挖掘着信息的同时,另一部分虫族选择暂时放下这个问题,去研究被上传至公众网上的那段视频。 为了方便大众观看,那两段可有力证实齐斐与言昨晚确实不在酒店的视频被上传者拼接到一块,监控视频右下角显示着日期及时间,齐斐那个轻松完成的“抱虫”举动与今天一早打电梯里扛出来的破烂沙发引发了热烈讨论。 “有生之年!雌虫居然也有被抱着走的一天!” “竟然真的报废了一张沙发?!我还以为那真是条假消息!” “那沙发看上去不怎么样嘛,多少年前的低端款式了,一个军团长带头穷酸的军团?” “你家沙发挺高端的,你家那位能勇猛到一夜报废它么?” “不好意思,正因为我家沙发不是什么低端破烂,所以才比较不容易损坏。” “沙发问题姑且不提,我倒是挺想尝试一次被抱着走。” “……这个我也想。” “我也。” “我也。” “那你们首先——” “得找到一只雄虫。” “没错,并且对方还得——” “对你很好,宠爱体贴。” “不不。” “那是?” “当然是并且对方还得负担的起你一百三十斤起步,上不封顶的体重,尤其是天天两张训练菜单下去不眨眼的军雌朋友们,请先正视自己的体重与雄虫的平均臂力之间的数额差值。” “……” “……” 最后这位残酷提及体重问题的用户成功让整个话题楼冻结数秒,随后他被一群“抱抱梦”破碎的雌虫群起而攻之,巧的是他自己也是一名军雌,今天是他的轮休日,他一边摸着自己坚实的胳膊腿叹气,一边号召同僚们正视现实,结果被熟悉的好友认出了公众网ID,轮休还没结束就被强行抓壮丁,去“突然”缺乏虫手的训练场里当起了陪练教员, 就在这只倒霉虫身心俱彼时,有虫又将齐斐昨晚轻松单手提起一只成虫的视频片段发了出来,并发文感慨有齐斐这样的雄虫,言完全可以放心长到两百斤。 这个视频片段收到了不亚于那两段公寓监控录像的关注。 第三条有关事件反转的热点新闻照理说,本该是三条信息里受公众关注最高的那条,但鉴于柯曼目前只是被协会带走询查,他素来风评尚可,“拉关系”又的确很有一套,在更加详尽的官方解释出台前,各路虫员以作壁上观者为多,立即下场站队者为少,第三条新闻的浏览量与评论量不成正比。 “可以放心长到两百斤”的虫长官在上午工作结束前五循环分,接到了由奥宁传达的齐斐已到中转大厅的消息。 以外出就餐为幌子,齐斐与言径直去了医院,左恩临时有族内事务需要处理,他提前吩咐左家虫员将打包好的足量餐点送至疗养室,自己则在齐斐和言到达之前离开了。 左鸣在用餐期间重新解说了一遍自己的实验进展,齐斐谈起了上午的事件处理详情,言则带来了奥齐即日便将踏上返星路途的消息。 总的来说,今日清晨虽有那两条叫虫不太愉快的热点信息扰乱心情,但今日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一切顺利,这是一场除去举办地点有些奇异外,气氛十分良好的午餐会。 下午工作时间开始前五循环分,齐斐又踩着点将言送回了第五军团办公处,他在送完雌朋友后迎着过路虫员不住投来的视线坦然返回停机坪,随即前往了帝国高等学院。 齐斐去与明日将为他上课的几位教授提前见了个面。 从大学里毕业多年,一朝又要回到学院深造,重新做回学生的感觉对齐斐来说有些奇妙,他领取了自己在校期间的制服,拿到了满满一芯片的可供他预习的课程资料,饱受了一番来自未来师长的热情关怀。 有两位年长的师长可能热情的过了头,一口气给他塞了五六条通讯码,陪同他参观学院的雄虫接待员一张脸几乎笑僵,在带他逃脱这“热情包围圈”后才悄悄告诉他,那两位教授家里各有五六位适婚“闺女”,雌虫亚雌俱全,那多出来的几道通讯码多半便是留的孩子们的。 “我已经有了未来伴侣虫选。”齐斐说着,堪称无情的将那多余的数条通讯码统统删除。 这位雄虫接待员也是院内职工之一,他是个罕见的一雄一雌支持者,听了齐斐的话后一笑,怀着几分终于找到同志的感慨,拍了拍齐斐的肩膀。 为了以最好的状态迎接第二天的课程,齐斐这一天睡的比平时还要早一些,他提前与要求“每晚一聊”的雌朋友打完睡前通讯,接着便关闭屋内照明,合上眼睛。 特快轻型舰走了捷径,以急行军的速度连飞二十循环时,中途不停靠任何一处空间站,能源补充全靠携带在舰船底部的动力能源囊,它在第二日清晨晨光未露时,终于抵达了母星的入境站。 入境站内的虫员早早得了消息,他们在审查舰内成员身份时默然敬礼,一张张严肃英朗的面容下依稀可发现激动痕迹。 奥齐只隔着可视窗扫了他们一眼,便发现了他们的制服上除军徽肩章之外,还佩着一枚他再熟悉不过的家徽。 这个入境站由第一军团管理,站内几乎全是奥家成员。 学习态度高度端正的齐斐同志早睡早起,清晨六点就起来预习课程内容,但他今日第一堂课实际上九点才开始,他一直预习到八点整,估摸着自己该出门去学院,他刚自书桌前站起身,终端便“滴”的一响,言发来了一条语焉不详的信息。 言:【如果我的估算没有错,飞行器应当已经抵达了居住片区。】 这信息颇有些没头没尾,齐斐正想回信息追问,下一秒,他的耳朵就捕捉到了飞行器由远及近,靠近房屋的声音。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就好像心底某个地方忽然微微一动,像是忽然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上看见了久违的老友,又像是找寻着另一件物品时,突然找回了某件消失已久的旧物。 齐斐的思维还在为这奇妙感受迟疑着,身体却已经自发动作起来, 分卷阅读119 他快步走出房间,大跨步下楼,一路直朝正在降落的飞行器赶去。 当齐斐抵达飞行器近前时,飞行器的舱门正好打开,一个身影不待舱门完全开启,便打门缝里挤了出来。 他动作看似毛躁猴急,却又灵巧有序。 齐斐与有着一头灿烂金发的青年面面相觑,他还没来得及说句什么,对方先给了他一个微笑,动作利落的给了他一个拥抱。 一个拥抱后还不算完,对方的手顺势在他身上摸索起来,一边摸索还一边感慨:“这味道,这手感,一看就是我和卅的崽!” 第七十七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十七 齐斐曾畅想过不下十回他与父亲重逢情景。 久别重逢的亲子,双方大多会在身份互相确认的那一刻激动到不能自已,甚至通红着眼眶落泪,彼此絮絮叨叨着这些年别离间发生的事情,或者又干脆什么也不说,只笑中带泪的看着对方,再来个紧密结实的大拥抱,将一切化在无言中。 这些畅想素材直接来源于地球上各类老牌影视剧,齐斐在成长岁月里深受萧老一家照顾,时常被请去老人家做客,陪萧奶奶看了不少经典影视剧集,他每次看到那些亲子重逢的场景,总要下意识比对一下自己,将自己套进情节里。 这都是他还小的时候的事情了。 眼下,他的确是找回了一位父亲,这位父亲虽说不是他原先努力找寻的那位,但同样是他的血亲之一,他站在一直只能从档案资料及他虫讲述中认识的奥齐真虫面前,满腔翻涌交错着的复杂情绪还来不及整理,还没想好要对他第一次见面的生父说句什么样的开场白,他的这位雄父热情非常,直接一通“上手”,将他摸愣在了原地。 虫族亲子间自有一套感应磁场,直系血亲出现在附近时,与之相关联的虫均会有所感应。 奥齐口中所说的“味道”,指的实际上就是这份他与齐斐之间特有的亲子感应,他通过那微妙变化着的磁场,体内忽然加速流淌起来的血液,以及内心不由自主涌现出的亲近感,在看见齐斐之前便知道,直接携有他与左卅血脉的小虫崽就在这所房屋里。 可“味道”尚可有理有据的解释,那“手感”又做何解? “您能通过……手感,来判断我们之间是否存在亲子关系?”齐斐在说出那个词时停了停,充分表达了自己的不确定。 奥齐已经与齐斐一道到达主屋大厅,他那番让旁虫侧目,让齐斐呆愣的“摸虫行径”持续了好一会,齐斐并不习惯那样的亲昵碰触,他站的笔直笔直,和之前多次扮演过“虫柱”一角的言有的一拼。 奥齐倒是全然不介意幼崽的僵硬,他好像要把齐斐从出生至今缺失的“雄父关怀”全补上似的,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爪子从齐斐身上挪开,还隐隐透出了没摸够的不舍之情。 听到齐斐的问题,正端起杯子准备喝茶的奥齐当即放下杯子,和颜悦色地看向齐斐:“当然,崽,这可是为父的独门技能。” 齐斐一张常年不动声色的面瘫脸,在那一声“崽”的威力下成功动摇,他眼角难以自控的微微一抽。 事实上,在一同返回主屋大厅期间,奥齐已经管齐斐叫过好几次“崽”,可怜从没受过如此称呼的齐斐同志在雄父叫第一声时没反应过来,他根本没意识到那声“崽”是在叫自己,只顺着奥齐的话头接了话,直到他无意间瞟见一旁的奥家亲卫神情有些奇异,奥齐又以“崽”为开头,问起了他的生活近况,他才意识到,那个夹在雄父话语里的“崽”仿佛是在叫自己。 没有在奥齐叫第一声“崽”时及时提出抗议,齐斐就这么错失了修正称呼的最佳时机。 金发雄虫满脸都写着“快来接着问”,瞅着齐斐的眼神几乎称得上眼巴巴,看上去不太像一只已为虫父的雄虫。 齐斐在心底叹了口气,顺应雄父心意的问道:“您能详解一下这份独门技能吗?” “没问题。”话题得以展开,奥齐笑眯眯的解释起了如何用手感辨崽。 手感辨崽的原理说起来简单,奥齐再次对齐斐“上了手”,他这时是一爪子搭在齐斐身上,一爪子按在自己身上,真心实意的说:“瞧,我们的肌肉轮廓和线条简直一模一样!你虽然五官更像卅一些,继承了你雌父的面部轮廓,但身体轮廓还是从我这里继承的,看我们身材多像!” 齐斐:“……” 档案资料上的奥齐看上去爽朗又英俊,只虫履历上一水的优秀表彰,看上去便像个从小风光到大的“别虫家的崽子”,后来再结合左鸣的讲述,齐斐为他从未谋面的雄父安了一个优秀爽朗,乐观向上,幽默且又大气沉稳重情义的形象模子。 事实与理想总是相去甚远,奥齐本尊像颗失了准头又激/突猛进的炮弹,把齐斐臆想中的“奥齐”击成了堆能就地表演天女散花的碎片。 “崽,你要不要也来摸摸我,来亲自体验一下我们如出一辙的体型轮廓?”奥齐兴致勃勃的向齐斐建议着。 为了不让雄父发觉自己毫不想上手的真实内心,齐斐看了眼时间,以自己该前往学院这个极其正当的理由躲过了“上手之劫”。 误以为幼崽是还没从高等学院内毕业,奥齐此时才注意到齐斐身上穿着的制服,他感慨了一番帝国高等学院的制服变迁,随即提出要送齐斐去学院,在前往学院的飞行器上问及齐斐的学院生活,奥齐才得知了齐斐刚回归虫星不久一事。 从返回原属宇宙到紧急赶回母星,这一路留给奥齐的时间太短,他还有着许多信息尚未补全,得在返回虫星的这几日内一一补上。 除去奥左两家的部分虫员及第一第二第五军团的部分团员外,奥齐的归来与左鸣的苏醒一样,同样是仅在一个限定虫员圈中传递的消息,机身上不带任何标示的飞行器将齐斐送至学院停机坪,奥齐在舱门开启前再次给了他的崽一个大力拥抱,然后坐进不易被外虫窥探到的座位里侧,飞行器的舱门这才打开。 齐斐出舱后不久,不宜在虫员流动密集处停留过久的飞行器复又升空,载着奥齐去往了中心医院。 住院部顶层的疗养室内,左鸣已扫榻以待。 “没想到崽都这么大了,竟然还能体验一回送他上学的感觉。”奥齐说着,垂眼看了看舷窗外已缩成一个小点的帝国高等学院。 他们这会已升上高空主干道,时间不早不晚,避开了机流高峰,主干道上飞行器寥寥。 假如齐斐此时还在飞行器内,就会发现,他的雄父此刻眉目英朗,目光睿智,仿佛一键切换了个虫格,展露出了与他预想中的形象相符的大气沉稳。 未能见得这一幕的齐斐正低调穿行在帝国高等学院的校园间 分卷阅读120 ,昨日那场师生见面会在助他熟悉了今日教授的同时,也让他提前踩了个点,他记忆力一向优异,被接待员带着走过一遍后就记住了路线,那位接待员十分贴心,临分别前还传给了他一张“时刻—路线”表,那张表上标明了哪些时刻里从哪几条线路走虫流较疏,不易与上下课的大部队碰上。 凭靠着对路线的熟悉及那张表格,还有远超出普通学员的身法速度,齐斐成功躲开了所有早早获知他今日将来学院,试图在他寻找教室途中围追堵截他的对象。 顺利坐在上课教室里后,齐斐打开通讯端内的“亲友”分组,向关心着自己今日上学情况的诸虫群发了一条自己已顺利抵达教室的信息。 这一堂是机械操作系的专业基础课,齐斐出门时已经不早,但一路紧赶慢赶,到达教室后发现自己竟然还算是“先锋”,教室里只坐了小虫三两只。 大多数虫族只知道齐斐今日要来学院的消息,但并不清楚他具体会去上哪些课程,教室内已到堂的几名学员均在安静浏览自己的资料,他们将静悄悄进入教室的齐斐当做了熟悉的专业课同学之一,谁也没转头打量一眼。 齐斐自觉自己是旁听生,他挑了一个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也随教室内其他学员一样,专心看起了资料。 不多时,又一名学员走进教室,他站在门口踌躇片刻,张望了一下目前还虫员稀疏的教室,最后以目光锁定了齐斐所在的靠窗座位排。 听见有虫靠近的动静,齐斐下意识朝来者看去,新进入教室的虫族见已在窗旁坐好的同学看向自己,他连忙友善的朝齐斐笑了一下。 只是那笑容仅凝聚了片刻,下一秒便转变成了惊诧。 齐斐与面带讶色的卢游面面相觑,他确信自己的眼神应是和对方同样惊讶。 在齐斐和卢游“长眼”对“圆眼”时,第五军团的总办公处内,言正接着一通通讯,这通通讯来的突然,他不得不暂时中止与身前虫族的对话,抱歉的让对方稍等。 “已经成功碰面了么?……好,我知道了,嗯,哪里,不必客气,能够尽到这份力,我也深感荣幸。” 通讯端那头的虫族又客气的说了几句什么,言凝神听了好一会,双方继续客套了几句,这通由奥家主动致电的通讯才彻底结束。 站在言办公桌前的虫族正是负责护送奥齐返星的泓。 “辛苦了。”言切断通讯链接后对泓道。 泓摇摇头:“您已经对我说过一遍辛苦,这时再说一遍,就超出了我应当获得的份额。” “任何担上紧急名头的任务都要比通常任务辛苦些,你出色完成了一项紧急重要任务,当然担得上两声辛苦。”言自办公桌后方走出,拍了一下泓的肩膀,“先去休息一会,今日午休时间我回公寓休息,你和我一起去公寓里坐一会。” 泓神情一动,一声迫不及待的“是”已快要出口,又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带执行完紧急任务的团员回公寓小坐片刻,这行为再正常不过,我们团内一向团风良好,第五军团长的寒碜小公寓是团内另一个私下小厨房,且不提带团员回去小坐片刻,就算是留下来吃顿饭,不也都是团内常态么?”言给还有些迟疑的泓服下一颗“定心丸”。 泓终于舒展了神色,眼底浮上感激,他谢过长官的好意,应了声“是”后离开了里间办公室。 贝余就像个闲不下来的小管家,他前天晚上在厉的宿舍里住了一夜,将厉的小宿舍整理一新,昨天返回言的公寓后,便又开始惦记起言的公寓整理,家里莫名消失的那张沙发及沙发毯让他很是惊诧了一会。 言在沙发失踪之谜上语焉不详,只摸了摸贝余的小脑袋,告诉他今天就会有新沙发了,贝余今天在公寓里等了一整个早上,果然等到了来送新沙发的货运公司。 那张新沙发乍看上去造型简洁,与这间小公寓相得益彰,可再仔细一看材质,上爪一摸触感,便能发觉这张沙发仅是有着张朴素的外表,实际上造价不菲。 贝余小心翼翼打点好了新沙发,他在沙发安置好后围着它绕了一圈,联想起标在订单上的价格,居然有几分不敢坐。 小雌虫像供着件宝贝一样观瞻着这张沙发,一边在心底思忖着他的言叔叔怎么突然如此大手笔,一边为家里接下来一段时日的开支忧心忡忡。 也不知道贝余忧心了多久,他忽然浑身一震,觉察到有什么与自己极亲近的事物正在靠近。 贝余仔细体会了片刻这微妙感受,他在原地呆立三秒,拔腿就朝公寓外跑。 贝余急忙忙跑到电梯间时,上行到这一层的电梯恰好开了门,贝余紧紧盯着平缓开启的电梯门,里面站在门旁的虫刚露出制服一角,他眼睛一亮,迅速扑了过去。 身形高大的雌虫稳稳接住了朝自己扑来的贝余,他拍了一下贝余的脑袋:“贸然闯进电梯是极不遵守安全守则的行为,下次别再这么做。” 话是批评的话,话音里却未见严厉。 言在一旁按住开门键,他没有出声催促,静静将这一小段时光留给了今日另一对重逢的亲子。 第七十八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十八 在被贝家家主取消家庭户籍,随意丢弃一件废品般逐出门前,泓曾是贝笛的雌侍之一,他就是贝余那位被勒令不得与幼崽相见的雌父。 仅看这个只有单字的名字,就能轻易看出他的收容中心出身。 收容中心里长大的虫族,但凡能进入家庭,总是比在家庭内长大的虫族更诚惶诚恐些,他们遵守礼则,谨慎言行,力求让他们的伴侣满意,小心珍视着自己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家庭,生怕自己哪里一出错,这幼年时悄悄憧憬着的“理想乡”便会支离破碎。 言第一次见到泓的时候,他觉得对方像极了过去的自己。 做什么都谨小慎微的家伙虽说不如那些会撒娇卖乖的宝贝讨喜,但言行礼数上不出错,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贝笛对泓不太喜欢,却也不至于十分厌烦,他一心想要只雄虫幼崽,采取“广撒网”战术,家中雌侍不少,期盼着哪一名雌侍的孕育腔能争气些,同他一块孕育出一枚雄蛋。 假如后来的时日里没有什么极其重大的事件发生,泓本是可以在贝家安度一生,他与贝笛的感情可能不会太好,但他单方面感激贝笛给了他一个家庭,考虑到贝笛的现任家主身份,贝家也不会对他苛待。 可有时候,命运就是那么无常。 贝余以蛋胚形态降临到泓的孕育腔里的时候,正好就是言预备竞争第五军团军团长一位的消息传出的时候。 贝家在言正式上岗入职前做了不少努力,竭力遏制着言的支持率上升,但让他们恨得牙痒 分卷阅读121 痒的那只雌虫最终还是登上了军团长之位,从他们手里将第五军团夺了过去。 “没用的废物!”贝笛在晋升名单出来的当日急匆匆赶到泓与刚诞生的贝余面前,怒不可遏的朝泓咆哮了这么一声,将竞选失利的怒气全泄在了雌侍和幼崽这里,接着便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贝余被起名为“余”,不仅仅是因为贝笛认为家中小雌虫已经过多,多他一个多余,他不幸出生在了贝家确定竞选失利的那天,贝笛只要一看见他,就不可避免的想起已然不在自家掌控之下的第五军团。 贝余是“多余且带来晦气的小扫把星”,泓中庸而平和的生活被打破,他成为了“生出小扫把星的大丧门星”。 贝笛只有着一套善于横向发展的基因,贝余能在十一二岁的年纪长出让齐斐误以为他已经十四五岁的身高,完全是良好继承了泓的高个子。 当厌恶起某名对象时,他的一切缺点都会在眼中不自觉放大,就连原本称不上缺点的地方,在恶意滤镜下也会被强行归为缺点,总能挑出点看不顺眼之处。 想要给一只事业上尚无建树,背后又没有家庭撑腰的雌虫定罪实在是再容易不过,泓在贝余经过一次进化后被安上了个“品行不端,蔑视礼法”的名头,贝笛亲手给他戴上“家法链”,送他去了婚姻所,义愤填膺的指控着莫须有的罪名,要求立即将他从家庭户籍系统内除名。 贝笛原本是打着要将“小扫把星”也一并扫地出门,让泓将贝余带走的主意。 清楚缺乏监护家庭的幼虫成长起来有多不易,自己在离开贝家后又将居无定所很长一段时光,泓将所有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承认了那无中生有的指控,他只恳求让贝笛看在血脉亲缘的份上,至少让贝余留在家里,不要剥夺贝余的姓氏。 横竖对方已经“认罪”,自己的形象不会受损,这会不计前嫌的留下罪雌幼崽,还能在同性间落得一个宽宏大量的好名声。 贝笛准允了泓的恳求,将贝余留了下来,作为交换条件,泓被要求禁止与贝余相见,美其名曰“避免小家伙同品行不端的雌父走的过近,继续学坏”。 第五军团自言接管开始,团内大半职位都优先面向收容中心出身的虫族开放,泓在离开贝家后被言收编进第五军团,他主动申请了距虫星最远的外派驻区,天真的觉得自己远离虫星,彻底消失在前雄主眼前,能让贝余在贝家过的更好一点。 言那时看出了泓的想法天真,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眉,认为泓考虑不太周全,将贝笛想的太好。 但言最后还是把责备的话语咽了回去。 假如他还是当年那个刚从高等学院毕业,心里只装着踏实工作与拥有一个家庭的那个自己,他说不定也会和泓一样天真,只单纯的希望幼崽不要重复自己当年的老路,不要体味到自己当年的辛苦,也不想让明明是在家庭内出生的幼崽,又莫名其妙失去家庭。 言在泓出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安心外派,告诉他自己会帮忙关照贝余在贝家的生活情形。 泓对言感激不尽。 后来贝余在贝家着实过的不好,言做了不少努力将小雌虫从贝家接出,让贝余得以在保留姓氏的情形下搬来与他同住,他在这一切都处理妥当后才发信告知给泓实情,并趁着这次遣虫护送奥齐回星的机会,将泓临时召了回来,让对方能与贝余见见面。 久别重逢的亲子需要独处时光,言在简单的午餐过后以回房间午休为名,将公寓内的其余空间让给泓和贝余说话。 原本没打算真的睡着,午休只是一个用以离场的幌子,但言一回到房间里,身体便自发坐上他打贡多星搬回来的那两张床,手臂自发捞过叠放在枕头上的毯子,然后等他意识到时,他已经好端端裹在了毯子里,周身一片柔软暖和。 这股毛毯带来的温暖柔软让言不期然回想起那个梦境,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被原属于齐斐的毛毯包裹的舒适,恍然间像又回到了梦里,听见了干柴在火堆里哔啵燃烧的声响。 言确实又做梦了。 不过这一回的梦境里,那柴火堆只燃烧了片刻,仿佛是守在一旁的另一虫忘了及时添柴,那哔啵声响渐渐散去,自火堆处传来的热度渐渐冷却,毛毯的保暖功效似是随着火堆的熄灭一同下降,它不再那么温暖柔软,原先一派舒适的身体开始感到了冷。 很快,毛毯像是彻底失去了保温功效,身体在感受过寒冷后,接着开始感受到发僵。 又过了一段时间,僵冷的身体已彻底感知不到毛毯的存在,言在一片黑暗与僵冷里勉强动了动身体,他觉得那股刺骨冷意好似能穿透颅骨,将他的大脑也一并冻僵。 依稀记得齐斐应是与自己在一处,又一次进入到失明状态的言伸出爪子去摸索,期望着这次也能在梦里摸到齐斐的身体。 摸不到身体,能摸片衣角也成。 言在梦境里如是想着,那只僵冷的爪子勉力前伸,他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真的已经没有毛毯,手好像也变得哪里有些不同。 言迟疑着收拢手指,摸了摸自己的掌心,他在自己的掌心内摸到了一片湿润,以及三道狭长的裂口,那湿润“水迹”正是自那三道裂口内淙淙流出。 那是三道已在寒冷下失去知觉的伤口。 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受的伤,言陷入了一种奇妙的交错感知里,他一面知晓自己应是又处在了梦境里,做起了“清明梦”,一面又觉得这梦境真实而熟悉,梦里的G13与他记忆中的颇有出入,但他却莫名觉得,这个梦境或许才是当年切实发生过的真实。 脑中兀自思索着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受的伤,继续前伸的手终于摸到了什么,入手的物什呈柱状,内里应是某种金属,外面则套了一个皮革的防滑套,经流着血的掌心一蹭,那防滑套上也沾染上血迹,握上去滑不溜秋。 言摸了掌下的柱状物体一会,意识到这是一个操作杆。 脑中出现“操作杆”这个名词后,其余部位的感知能力像是瞬间一并回笼,言发现自己这时正坐在某个狭小空间内,他背后靠着一个尚算舒适的椅背,双腿僵硬麻痹,呈现出了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后会出现血脉不通感,他面前有着一个操作台,上面应是显示了不少数据,某个表盘正在急促发出着警报,提醒着他这台仪器已有哪个地方出现了问题,但他这会什么也看不见,无从得知究竟是什么部件损坏了,安全带还稳稳绑在他身上,但两侧的安全气囊已经弹出,他多半是经历过一次剧烈撞击,气囊紧紧夹着动弹不得又双目失明的他,他冷得要命,身体僵硬,连伸出爪子摸索周围也略显困难,这个简单的动作他都做的十分吃力。 分卷阅读122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感知能力回笼后,言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自己,那东西就在他的正前方,他能感到有两道打量视线停在自己身上,玻璃窗外风声呼啸,那风啸声里隐约夹杂着低沉的咆哮,从那共鸣十足的低沉咆哮声里能听出,正在他前方的东西一定块头不小。 那十有八九是一只G13特产雪兽也提。 意识在梦境与现实里努力辨出一分清明,言记起自己确实遭遇过这样一只也提,他不记得自己与对方的战斗过程,但他记得自己的确遇到过对方。 也提似是观望够了这个新鲜的“虫肉罐头”,它缓慢踱步到了言周围,更靠近言了一些。 言听见“啪嗒”、“啪嗒”的水打玻璃声响,他虽然看不见,但也猜到那多半是也提正大张着嘴,在考虑该从哪里下嘴时流下的口水。 看来他这样一只在母星上不怎么受欢迎的雌虫落在也提眼里,倒是非常的美味。 言的思维跑偏有些不合时宜,他的大脑像能自动串频,在一阵自嘲后忽的又跳到现实频道,回想起了已经香消玉殒的那件“撩虫利器”。 也提就在返回舱窗外,口水打在舷窗上“啪嗒”作响,时刻准备着要突破“罐头”,开罐取虫肉,被盯上的“虫肉”身体僵冷,动弹不得,面临着要么冻死要么被吃的惨淡命运,但这团“虫肉”别具一格,他在生死关头思忖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在心上情虫心里也变得非常“美味”。 这个星年纪难题一时无解,言尚未想好烹饪自己的方法,外面的也提终于观察好了要从哪里下口,在一声餐前祷告般的长啸后,雪兽头颅高高扬起,长而尖利的捕食齿伸出,那分布于口腔上颚的钩型利齿顺着猛低头的惯性砸到前视玻璃上。 那玻璃本是特制材料制成,坚硬而透明度高,能扛得住高频粒子光束三次正面射击,也提的利齿固然坚硬,但比之高频粒子光束等射线类武器,仍然是差了些许,言听见外层玻璃被砸的哐哐作响,他清楚自己暂时是安全的,不过这安全并不持久。 也提的利齿不如粒子光束,只凭靠三次撞击定是无法穿透玻璃,可只要对方持之以恒,是只颇有耐心的也提,那么在六次,九次,十二次撞击后,玻璃迟早会开始出现裂纹,进而被也提一举突破。 言止住肆意发散的思维,努力活动着僵冷的身体,他并不愿就这样坐以待毙,乖乖成为也提的盘中餐,就在他卯足了力气想要拿回身体掌控权时,外间情形忽然又有了变动。 头顶的顶舱外轻轻一响,像是有什么物体在顶舱上一触即过,也提的怒嚎高昂起来,那声音充满愤怒,像是遇到了另一位试图来抢它罐头的分食者。 目不能视,只有一双耳朵听辨周围情形,言凝神听了一会,他很快发现,也提被这位新来的“食客”逼得节节后退,那愤怒的咆哮声逐渐远离了他这一方天地,在一声锐器入体的嗤响后,也提原先还中气十足的怒吼变得低微,转成了细而哀婉的长鸣,渐渐,那哀鸣也彻底消失不见。 言嗅到了一股独特的腥气,那味道与他在上一次梦境里嗅到的血腥味相同。 那是也提的血的味道。 突然到来的新“食客”踏雪而归,身手灵巧的翻上返回舱,自外间打开了返回舱已然变形的舱门,解除安全气囊,将言从狭小空间中释放。 来者的手先移到了言脑袋上方,言清楚感到对方已碰上了少部分发丝,就在他以为那只手会就这么落下来时,对方又十分克制地移开了手,转落回了他的肩膀上:“没事了。” 来者轻轻拍了拍言的肩膀,他的声音落在言耳中熟悉而亲昵。 言听见了齐斐的声音。 第七十九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十九 一个四四方方的金属物件,至多有成年虫族半个虫爪大小,外壳光滑平整,边角打磨的十分圆润,假如它棱角更分明一点,线条更加犀利些,就颇有些像个中号版的未解锁逐光。 “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左鸣一边问着,一边将这个金属物件装进柱型实验容器里。 容器里已盛满隔离液,预接好各电极导管,在左鸣将金属件放进去后不久,前方宽大的操作屏上便弹出一个悬浮确认窗口,左鸣按下确认,检测进行开始平稳运行。 “从一个年轻……”奥齐顿了顿,他斟酌着挑选了一下词语,“年轻虫?我也不知道这样称呼对不对,那个年轻的小家伙只有一半虫族血脉,他的双亲之一是一只雄虫。” “混血?”左鸣很是意外的问了一句。 “没错。”奥齐肯定的答,“是混血。” 挚友重逢,言语表达及肢体表达都已说了做了不少,左鸣这会已平复下心情,开始研究起了奥齐带回来的那个小玩意。 已被放置进检测仪内的金属物件看上去平平无奇,它却是奥齐得以回应“呼唤”,返回这个宇宙的关键。 “你能猜到那个小家伙的‘雌父’来自哪个种族么?”奥齐调转视线,看了眼已在模拟能量场内细微震动起来的金属物件,他转回左鸣身上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期待,看样子是十分想让左鸣猜一猜。 左鸣一句“我怎么会知道”已经到了嘴边,他看着挚友似是毫无变化的生动神情,于心底无声叹了口气,改口道:“首先,那一定是个成功让你大吃了一惊的种族,并且你坚信我也会为这个答案感到吃惊,因此你才兴致勃勃的让我猜。” 奥齐挑高了那双英气十足的眉毛,以眼神暗示左鸣他的思路方向很对。 “其次……”左鸣略微沉吟了一下,“会让虫感到吃惊的种族,必是我们熟悉的种族之一,他们很可能与我们关系不太好,邻近星系内与我们时常发生冲突的高阶种族共有四个,我猜答案在这四个种族当中。” 奥齐看上去很想为左鸣鼓掌,但他这会两手都拿着数据板,那两张数据板一张内容有关齐斐,一张内容有关戴家,方才他左右开弓,双线并进,同时浏览着两张数据板,导致他这时没法空出手。 不过这难不倒奥齐。 金发雄虫一脸赞叹,把两只虫爪上的数据板拍在一起,让无辜数据板的金属边框与强化玻璃“啪啪”撞在一起,代他为挚友的精彩推理“鼓掌”。 左鸣微微抽了一下眼角,终是看不过眼,他按住奥齐的手腕,拯救无辜数据板于水火。 奥齐从善如流的停下“鼓板”,问:“还能更精确一些么?我觉得你肯定猜得到。” “就先前列举条件看来,这四个种族概率均等,但这里还有一项重要条件未加进去。”左鸣轻轻敲了下他的操作台,侧头扫了眼监控屏上的实验进度与数据反馈,“那只年轻虫身上既 分卷阅读123 然带着蕴藏有无乡能量的物品,他与无乡存在关联的可能性很高,最后再结合你刚才提问前朝金属物件看了一眼的举动,我猜……他的‘雌父’是一名无乡成员?” “满分!”倒霉数据板才逃脱撞击命运不久,转瞬又被抓着它们的“大魔王”再次啪啪怕打起来,幸而奥齐只认真“鼓板”了一会,他很快又停了下来。 “无乡并不单单存在于我们生活的宇宙里,据那只年轻虫所说,他们的种族本名为赫尔德,可译为漂泊者,赫尔德族民分布于多个宇宙内,且在不同宇宙内生活的赫尔德族民,所选择的职业方向也有所不同,他在听说我们宇宙里的无乡海盗团后很是惊诧,因为他那一众叔叔伯伯均是通俗意义上的良民。” 左鸣好奇道:“那他们是做什么的?” “哦。”奥齐回忆了一下,“他说,在他的父亲不小心将雄父传送走之前,他们原本是‘无乡宇宙偶像天团’——那是他出生之前的事了,后来他的父亲好不容易又找到了被不小心传送走的雄父,便在那个宇宙中的虫星安了家,为了方便入驻虫星,偶像天团就此集体转职,从此成为了‘无乡研究团’。” “……”左鸣失语了数秒,他觉得不管是“无乡宇宙偶像天团”,还是“无乡研究团”,听上去都如同听故事般让虫发懵,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接受。 奥齐在左鸣失语期间专心致志看着他,左鸣迅速意识到,这饶有兴致的“熊虫”是在通过观察他当下的神情,来回味对方当初听完这个消息后是怎样一副震惊神色。 哪怕中途历经了长长一段间隔期,那盘踞在两虫友情大树上的默契藤蔓却未颓靡,它茂盛的生长着,左鸣只一个眼神变化,奥齐就看出了好友的心念转变,他给了左鸣一个微笑:“毕竟当时我看不见自己的神情——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有趣。” 天生好脾气的科学院首席很想坏脾气的翻个白眼,可那明目张当说着“挑衅”话语的熊虫笑的真诚坦荡,硬是叫虫没脾气。 不待左鸣发话,奥齐适时的敛了笑容,话语及神情都正经了一些:“其实比起他双亲另一半的身份,当时更让我惊讶的是另外一件事。” 左鸣下意识随奥齐端正了神色:“是什么?” 正经起来的奥齐判若两虫,他修长的手指曲起,一下一下敲在操作台的边框上,“他说他见过我,在无乡号里的‘合照墙’上。” 左鸣:“什么?” “但我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抱歉。”一句话未说完,奥齐刚到爪不久的终端轻轻一响,截断了他的话音。 左鸣示意奥齐先看信息,奥齐解锁屏幕,低头扫了眼屏幕上的信息详情:“嗯?” 金发雄虫神色里掺上诧异,他看向左鸣:“我的逐光原来还有刀形态?” 发来信息的对象备注为“崽”,整个虫星上能在奥齐面前得此称呼的,仅有齐斐一虫。 奥齐刚拿到终端不久,就找左鸣问了齐斐的通讯码,随后发了一条以“崽”为中心,附议多个感叹号的消息,远在帝国高等学院的齐斐怀着一腔复杂心情通过了通讯码交换申请,将奥齐纳进了通讯录里的“亲友”组里。 这会,齐斐上午的课程已经结束,他无意间隔着衣物摸到了悬挂在脖颈上的逐光,忽的就想起了那一晚看过的也提影像,那个被搁置了数天的有关逐光的疑问,登时重新回到了他心底, 奥齐既然身为逐光的第一任持有者,理应是对逐光的各项功能都了解详尽,齐斐试图从雄父这里着手,尝试着解开刀刃与创口的吻合之谜,但奥齐本虫在收到他的消息后很是惊讶。 奥齐根本就不知道逐光还能变形为刀。 “逐光的确有这样一个功能。” 左鸣说。 奥齐满腹狐疑:“什么时候的事?” “在我们上一次……也就是最后一次外出任务临出发之前。”左鸣答,“尽管你总是说拿剑使刀法的感觉非同凡响,但卅一直期望着能为逐光增加一个光刀形态,当年技术条件有限,双形武器制作起来颇为麻烦,逐光的定期维护一直是我在负责,每次你将逐光交到我这里来时,卅便会抽空到我的实验室里呆上几天,和我一同琢磨着怎么给逐光增加形态。” 回想起当时和弟弟一道背着好友偷偷摸摸开发武器的情形,左鸣脸上晃过一个一闪即逝的怀念微笑。 那一次任务临出发前,这份不知道惊与喜哪个成分占比更多的礼物终于完成了,但收到它的奥齐还没来得及解锁出光刀形态一回,被精心改装过的逐光还没将来自挚友与伴侣的心意传递给他,他们一行便遭遇了骤变,未在机甲作战中派上用场的逐光原封不动,被投掷会了它的改装者之一手里,最后被传递到流淌着奥齐血脉的齐斐手上。 “哎……”卢游被身旁突然起身的齐斐吓了一跳,今日中午阳光不错,他迷迷糊糊趴在一张能晒到太阳的桌子上,都已经快睡着了。 齐斐之前一直坐在卢游身旁浏览资料,安静且专注,他的突然站起让卢游一下困意尽消,对方揉着眼睛同他一道站了起来。 “你去哪?”卢游在齐斐刚起身时,还以为下午的上课时间已经快要到了,他揉完眼睛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会时间尚早,他以为自己在桌子上趴了很久,其实也不过才趴了二十多循环分。 齐斐意识到自己吵醒了卢游,他语气里夹着一丝歉疚:“抱歉,我这会要出去一趟。” “出去?”卢游瞪圆了一双本就圆溜溜的眼睛。 “嗯。”齐斐看了眼时间,这会将将下午一点,而他下午的那堂课程三点半才开始,“我会在三点半之前赶到教室。” 匆匆留下这样一句,齐斐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院内休息室,朝停机坪赶去。 梦境不仅会混淆虚幻与现实的边界,还会削弱梦中对象对于时间流速的感知。 言总觉得自己像是已在梦境里呆了许久,经历了不少事情,但仔细想来,每一段经历都是碎片式的,历时不长,零零散散的碎片叠加在一块,总时间好像也没有很长。 随着齐斐的声音降临,之前莫名消失的毯子又莫名回归,言感到自己再一次被柔软温暖的绒毯密实裹住,然后从驾驶舱内被抱了出去。 这被抱着的感觉过于真实,言将脑袋抵在齐斐肩膀上,他于一片黑暗中听辨出了齐斐的呼吸和听不太真切的心跳,熨帖的体温从两虫相贴的身体接触面上传递过来,那来自另一虫的温暖源源不断,鼻端甚至缭绕上了对方独有的洁净气息。 心底有一只小虫爪又挠了起来,言感到自己的身体已没那么僵硬了,他顺应了那只小虫爪,大着胆子在环抱着他的臂弯里撑高了些身体,然后飞快“ 分卷阅读124 袭击”了自己能够到的距离最近的那块皮肤,在上面飞快舔了一下。 “袭击”成功的虫长官砸了砸嘴巴,就口感判断,他觉得自己应当是舔到了齐斐的颈侧。 很难得的是,上一次在梦境里连共捂一条毯子都不肯的齐斐,这一次好像对这个“偷袭”接受良好,言只听见头顶上传来了一声叹气,却没有上一次的“现在还不行论”。 然后下一秒,言感到自己被隔着毯子拍了一下,他惊觉自己的掌心已干净平滑,那三道裂口不见踪影,身体的控制权也已悉数回归。 言迟疑了片刻,他感到眼前终于又有了光,他慢慢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中的便是他的心上情虫的脸。 齐斐走进言的房间时,正看见他的雌朋友裹着毯子,在毫无知觉的往床下滚,床单显然是被虫为拖拽过,已然歪七扭八。 齐斐先将虫都已经滚到地上,“虫肉卷”却坚强不散的言抱了起来,然后他抱着雌朋友站在床边,瞻仰着雌朋友以床单为画布,靠睡姿滚出来的抽象巨作。 还没品出些“巨作”深意,没想通言是怎么做到滚到了床下还不醒,齐斐就感到手臂里的雌虫动了动,他担心言会胡乱动着摔下去,条件反射将双臂收紧,接着,就猝不及防被言舔了一口。 齐斐:“……” 第八十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二十 刚梦到自己被包进毯子里,被心上情虫给连虫带毯子地抱了起来,转而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真的好端端裹在毯子里,像条虫肉卷似的正被齐斐抱着。现实与梦境重合度太高,言目不转睛盯着齐斐看了好一会,他在看清齐斐身周那些熟悉的室内物品时才彻底醒了过来,知道自己这会是真的回到了现实里。 齐斐在言实施“盯虫大法”期间,很是镇静的与他的雌朋友对视,他目睹了那双眼睛由懵懂转为清明的全过程。 言的眼睛是幽蓝色,日常色泽偏暗,普通虫族与他对视,一眼望去只觉他眼底一片幽深,暗沉沉的像不知道积压了多少无法得见天日的心思。但那双眼睛在转向齐斐时,便好似是有个什么开关,为它一键更换了滤镜,于眼底骤然浮现的光彩将原本略偏暗调的瞳色都映衬的明亮起来。 齐斐没有告诉他的雌朋友,对方方才微微偏着脑袋,歪头凝视他的模样像极了小毛团齐球。 齐球一般是在齐斐暂时没空理会它时这样盯着齐斐,这个至今不满一周岁的小毛团仿佛很通虫性,齐斐处在忙碌中时,它好像知道自己这会撒娇耍赖也没用,必须得等待它的“大个儿”朋友处理完那叠它完全看不懂的金属板后才能继续与对方一起玩,因而它时常在齐斐浏览数据板时乖乖蹲坐在一旁地毯上,就这么歪着脑袋直勾勾盯着齐斐瞧。等齐斐终于看完最后一张数据板,合上悬浮于前方的光屏,认得懂这个标志性结束动作的齐球立即起身上前,呼哧呼哧地摇起小尾巴,兴奋的凑上去舔齐斐垂下来的手。 仔细想来,言之前的那一下“突袭”,与小毛团齐球每次的示好亲昵舔舐,着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从虫到犬的联想在脑内转了一圈,那突如其来的舔舐本是舌尖一擦而过,但那一点浅浅的湿润印记与舌尖划过的瘙痒感,却像是停留在了皮肤表层,被擅自具有了感知存储功能的皮下神经元记下,齐斐感到有一点热度自那一小方皮肉升腾起来。 细微,不强烈,又莫名悠长,余音绕梁般流窜在血脉里,在血液循环不自觉加速的情形下,升起了一点微妙的磨虫感。 齐老干部一张不动如山的面瘫脸神色不改,这种种感知均藏在面瘫脸之下,专注看着他的虫长官什么也没发现。 言已经完全清醒了,但他悄悄耍了个赖,左右齐斐没有明说让他下来,他赖在心上情虫身上,毫无要主动脱离对方双臂的意思。从他的视线角度看去,他只要将目光稍微往左侧低垂一点,就能看见齐斐颈侧那块被他偷袭过的皮肤。 不大的房间内,两虫的脑电波原本南辕北辙,想着的不是同一件事情,但他们偏差值过高的脑电波最后居然又歪打正着的合上,停在了同一个落脚点上。 言盯着齐斐颈侧的那块皮肤,他回味了一下先前的偷袭成果,目光陡然火热起来。 而那满脑的旖旎念头才刚冒了个小尖尖,背上便遭到了一记隔着毯子的轻拍,言感到眼前的世界忽然旋转了一下,在那一阵短促的旋转过后,他意识到刚才是齐斐抱着他转了个身,就着抱着他的动作坐到了床沿上。 看穿了雌朋友眼下只想粘着自己的意图,齐斐没有将“虫肉卷”平摊回床上,他在坐稳后再次拍了绒毛饼皮里的虫肉一下,难得说了句调侃话:“味道很好?” 知道齐斐注意到了自己刚才的目光,言眨了眨眼睛,他特别诚恳的对齐斐道:“好到难以置信,简直想再来一口。” 话音未落,虫长官的视线已又转回齐斐颈侧流连,他调动自己的五官,试图做出一个生动的“垂涎欲滴”神情。可惜,就像一个平日疏于锻炼的家伙不可能一口气完成一张军部高级训练菜单,让一张日常总是保持着严肃冷硬神色的脸骤然生动起来,也没那么容易,五官已经在尽力配合大脑的指令,努力让各个部门就位到岗,然而它们收效不太理想。 言看不见自己的神情,但他感受到了自己的面部僵硬。 糟糕,他现在的神情肯定不怎么好看,有失在齐斐面前的形象。 言僵硬着脸,心底警铃大作,神色里不自觉多出了一点紧张。 齐斐领悟了雌虫的“僵硬-紧张”神情含义,他眼底浮出一点笑意,摸了摸言的一头棕毛。 言的头发应是今早才清洗过,这会摸上去还带有淡淡浴液气息,齐斐敏锐的嗅觉闻到了几缕似曾相识的味道,他辨别出言的浴液与自己使用的那款相同。 能将房间打理到能随时迎接内务检查的地步,虫长官对自己平日里的军姿仪容管理也不会差,他在面对齐斐时尤为注意,每次都恨不得能将自己打理到每一根头发丝,力求能时刻保持在齐斐面前的良好形象。 不过今日此时,才睡醒不久的言形象欠佳。 那一头清早收拾规整的发丝在床铺上滚过几轮,经历了从床上到床下的冒险,后又被压着蹭在齐斐胸前,它已然在这几番波折里放飞自我,释放了潜藏的“张牙舞爪”本性,有一小撮发丝张狂的直立起来,仿佛要靠自己立起的那一小节高度为主虫增加身高。 齐斐摸完言的头发,顺手在那立起的“呆毛”上按了按,无奈对方十分顽固,坚决不肯服从这外力压迫,他按了三次,那撮发丝仍然屹立不倒。 被拨弄着的发丝牵动发根,在头皮上留下 分卷阅读125 柔软的牵拉感,言感受着来自齐斐的“把玩”,他僵硬的面部神情逐渐舒缓,就这么重新靠回齐斐肩上,大有要再小憩一会的架势。 齐斐空落了半晌的肩头忽然又承了重,他放弃压下那撮发丝的举动,隔着绒毯拍了拍言,随后,那一向恪守防线的手居然越界,直接探进了绒毯好好拢着的边缘里。 言迅速注意到齐斐这疑似要主动“开卷取肉”的举动,他不期然回想起自己梦里思考过的那个问题——如何让自己在齐斐面前变得更加“美味”。 无从得知自己方才是不是做对了什么事,成功唤起了齐斐想要“吃”虫肉的念头,言按捺住心底升腾起的雀跃,等待着齐斐的手进一步深入。 齐斐剥开了虫肉卷的那层绒毯饼皮,将满怀期待的雌虫扒拉出来,然后将分量十分可观的“虫肉”按在自己腿上,长臂一伸,取过床头矮柜上放着的旧式加湿器,将水盒拆出,然后就着水盒里剩余的蒸馏水,借着水的加持将言的头发理顺了。 一心期待着被“享用”的虫长官莫名遭到一回发型打理服务,他还没反应过来,擅自上任的齐氏发型师便已宣告工作完成,在自个起身之余,连带着将他也拉了起来。 直觉事态发展和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言摸了摸自己已经恢复服帖的头发,看向齐斐的眼神里带着两分迷惑。 齐斐一边调出电子时钟,一边取过言在午睡前随手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他示意自家雌朋友去看时间。 “再不起来,你一会该迟到了。”齐斐提醒着言。 终于记起自己下午还得继续工作,沉迷雄色的虫长官依言一瞧时间,发现他果然没法继续黏齐斐太久,他自齐斐手中接过外套,却没急着穿,先摩挲了一下被齐斐手指捏过的那一方布料。 言不死心的继续争取了一下:“你不想要‘尝’回来一次吗?我觉得这样比较公平。” 齐斐闻声看了言数秒,没有立即接话,就在言自觉他最后的争取也俨然失败,准备灰溜溜的套上外套,心酸工作去时,齐斐上前一步,手下仅运用了一点巧劲,便将刚递出去的外套又拿了回来。 替傻住的雌朋友将外套套上扣好,略有些翻折的衣领重新捋正,齐斐极其自然的替言收拾好了形象,然后在雌虫额头上亲了亲:“嗯,这样确实比较公平。” 齐斐已经成功“尝”了回来,主动求被尝的虫却呆在原地,还没回过神来。 言看上去好像很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是该先去摸第一次被齐斐亲到的额头,还是该去碰碰那些有幸被齐斐调整过的肩章徽章纽扣。 过了好一会,言才回过神,他认为齐斐做的远比自己先前做的多,他们之间并不对等,因此并不公平。 虫长官认真替他的心上情虫又打理了一番仪容,这新婚伴侣清晨互相整理仪表般的互动让他餍足而愉快,哪怕这会不是清晨,他和齐斐更没有结婚,但这丝毫不妨碍他提前体会这种愉悦感。 “在你来之前,我正在做梦。”言为齐斐调整着领带时说。 “什么样的梦?”齐斐问。 “我梦见你出现在了G13,你在我暂时没法对抗一只也提时帮助了我。”言简明扼要的叙述了梦境情形,因为方才联想到了结婚,他想了想,将上一次的梦境内容也一并说了出来,“这不是我第一次梦见你出现在那里,上一次——就是我们返星后的那晚,在我对你讲述过G13的事情后,当晚我就梦见你出现在G13上,你在那一场梦境里也帮助了我。” 有关“结婚”的那一部分被保留了下来,它们已在虫长官嘴边绕了几圈,终是没有说出来。 眼下这个情形里说出来,太有点像是在以“预知梦”为由,逼着齐斐主动说什么时候和自己结婚了。 这样不好。 言如是考虑着。 梦境虽扎根于现实,但不等同于现实,梦里的对象竟是真的存在,这样切实的美梦成真能真上一次就该不胜感激。 言正准备将这个话题就此揭过,他因走神涣散了会的目光重新聚焦回齐斐脸上,倏尔一愣。 齐斐眼睑微垂,显然是正处在沉思里,面上透露出几分先前还不见的凝重。 很快,齐斐结束了沉思,他取出了一件带扣样式的物品,将它递给了言:“差点忘了正事,我是来送这个的、” “这是?”言抬手准备接过,齐斐捏着物品的手指却没松开,他随即反应过来,主动解开外套,任齐斐帮他将带扣扣在了长裤腰带上。 金属带扣在腰带上咬合,因为要确认后方搭扣是否已扣牢,齐斐的手指探进了腰带与长裤间两秒,他以指腹确认了一下带扣的牢固程度,随即将手抽出。 “好了。”齐斐说,“这是个远程能量监控设备,它与舅舅的监测器相连,你先戴一个下午,傍晚工作结束后我来接你,我们吃过晚餐后再去医院取一次监测结果。” 言:“……” 虫明明站在自己身前,话说完后却半晌没有得到回应,齐斐认真看了看他的雌朋友,发现言的脸上竟不知什么时候多了点红晕。 第八十一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二十一 数循环分前才整理过一回着装,腰带收束得当,既勾勒出了雌虫紧窄的腰线,又不至于束的太紧,对正常行动造成影响。那一枚带扣别致小巧,贴合腰带内侧而扣,正位于孕育腔附近,能近距离的监测那股仍盘踞在言体内的能量情况。 齐斐方才确认带扣是否扣牢时,手指无意间曲了曲,曲起的指关节正好抵在言身上,在言腰间轻轻压了压。 这样的压力本是不值一提,可问题在于,朝虫长官身上施加了这压力的对象是齐斐,是他的梦中情虫。 言受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压,脑内转过种种不可描述想法,脸登时不受控制的热了起来。 齐斐那暂时还未开发出旖旎板块的脑电波无法与言的脑内剧情衔接上,他莫名看着雌朋友微微发红的脸,先自主感知了一下房间内温度,自觉室温尚可,不冷不热,接着便抬起手臂,温和触碰上言的脸,抚摸了一下对方脸上出现红晕的地方。 带有一层茧子的指腹在脸颊上擦过,牵带出意料之外的麻痒感,言在齐斐问第二遍“怎么了”时,才倏然回神,他就着齐斐的手蹭了蹭脸,低声回答了句:“没什么。” 显然,虫不可能在没什么的情形下凭空脸红。 雄性生物聚集的地方,姑娘是夜谈时亘古不变的必有话题之一,齐斐住集体宿舍时,也被拉着参与过好几次夜谈会,他通常不怎么插话,只担当聆听者的角色。但凡谈及姑娘,总会有那么几个与广大人民群众背道而驰的“脱团狗”,一边唉声叹气着女朋友的管束, 分卷阅读126 假惺惺的对诸位“单身狗”表达钦羡之情,一边慷慨传授起追姑娘经验,教导着众单身狗该如何行事,才能早日与他们一样,过上“暗无天日”的有伴生活。 这些“追妹秘籍”大多针对性极强,不具备普适性,得是特定角色、特定场合、特定事件、特定时间等多项条件具齐,才有可能施展成功的偏方。 齐斐那会对待这些信息,是采取着“左耳进,右耳出”策略,不过他天生记忆力出众,大脑不顾主虫意愿,自发记下了不少无用信息。 此时,听了言那句“没什么”,当年听过的经验之一忽然又跳转回齐斐脑海里。 这条经验是这样说的—— “当你的女朋友明明已经出现行为异常,却还一口咬定说‘没什么’时,各位兄弟,请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姑娘们在这种时刻说的‘没什么’,一定是假的,她们这会一定是‘有什么’,千万别真的信了这句反话,不然后患无穷,这可是我已亲身实践过血泪经验!” 齐斐过去觉得,虫族雌性与地球女性不可直接划等号,不可直接以看待人类女性的角度去看待雌虫亚雌,不可将对于人的理解嫁接到虫身上,然而眼下,他比照着记忆中这条经验与眼前事情,深觉具体问题还是该具体分析。 时间有限,已不容许他们再继续展开一场深入探讨“有什么”的讨论,从“脸红”这个异常因素来看,这个“没什么”似乎也不是会朝不妙方向发展的那类“没什么”。 不过因其可能造成的危害不大,就此放任不管,这也不太符合齐同志的一贯作风,他思索了片刻后再次靠近言,在雌虫的额头上又亲了亲,揉了一把对方的棕发,然后又将被自己破坏的打理成果亲手复原好,才对上言略显错愣的眼睛。 “等你觉得‘有什么’时,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齐斐说。 摸头亲额双管齐下,言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双重礼包砸的有些晕晕乎乎,他乖乖应了声“嗯”,在齐斐转身后悄悄摸了摸被亲了两次的额头。 两次! 很好满足的虫长官美滋滋数着今日午休时光的收获,全然不觉得这与刚才脑内幻想相去甚远的现实有多落差可观。 来到言的小公寓之前,从帝国高等学院离开的齐斐先去了一趟中心医院,他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先向左鸣发去通讯申请,于视频通讯里告知了奥齐和左鸣有关逐光刀面与也提创口高度重合一事。 疗养室内的两虫接到来自齐斐的视频通讯申请时,原本都是满面笑容,他们以为齐斐这会还在学院内,是准备来向他们详细报备一番半日上学感想,可当链接接通,通讯框内出现的是齐斐正位于行驶飞行器内的画面时,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神色均有些诧异。 等听完了齐斐的那番讲述,左鸣的神情已先行凝了下来,他让齐斐将也提尸体的那份立体影像资料发给自己,在齐斐抵达疗养室之前,先行做起了创口比对。 身为逐光光刀形态的设计者兼研发者,左鸣在创口鉴定上最有发言权。 齐斐赶到住院部顶层时,左鸣的鉴定结果已经做出,他肯定的告诉奥齐与刚进门的齐斐,那道贯穿了也提脖颈的致命伤口,就是由光刀形态下的逐光制成。 “等等,可我记得崽那时应是处在昏迷中,逐光被他随身佩戴,中途脱离他的可能极低。”奥齐回忆着自己看过的资料,不禁提出疑问,“G13离虫星都如此支援,更别说是三个星系之外的地球,逐光哪怕真搭载了推进器,能自主飞离崽身旁,也不一定能精准导航到G13。” “我与你一样存有疑问。”左鸣神情严肃,他看着眼前的逐光与立体影像。 齐斐抵达疗养室后,为了方便舅舅验证鉴定,他将逐光现场解锁,切换至光刀形态,供左鸣拿去比对。 有了逐光实物在手,左鸣将逐光比对着也提尸体上的创口虚虚一插,奥齐站在他对面,清楚看见逐光的刀尖自尸体影像另一侧的小洞上穿了出来。 分毫不差。 想起自己不久前才与好友说过的那段漂泊经历,奥齐将视线投向那个还在实验器皿里泡着的小方块,思忖着开了口:“会不会……是与我之前说过的情形一样,有另一个宇宙内的崽在那时候到达了G13 ,斩杀了这只也提?” 清晨相处时间太短,齐斐还未听奥齐说过雄父的那段漂泊冒险经历,他不知道奥齐之前说了什么,只能向雄父与舅舅投以询问视线。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左鸣说着,注意到齐斐的目光,他收敛了几分面容上的严肃之气,给了齐斐一个安抚的微笑,“你雄父的那段传奇经历说来话长,之后再让他细细说给你听,他先前可是说了,要拿这些传奇经历来补上你迟到多年的床头故事。” 齐斐:“……” 听着前半截话语,正准备点头,没料到后面突然杀出一个“床头故事”,并且话语间提及的另一虫还煞有介事的颔首,一副已将床头故事提上日程的模样。 齐斐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奥齐的神情,他将话题拉回正途:“您心底是不是还有其他猜想?” 这话是在对着左鸣说。 齐斐觉察到,他的舅舅方才在肯定那个假设的可能性时,话音末尾里夹带着一丝转折意味。 “对。”左鸣点点头,在奥齐和齐斐的注视里走到操作台旁,他录入一道解锁口令,随即,操作台左侧的方形密封柜柜面凹陷下去,三个装在隔离罩里的小物件在机械运转下,被三双迷你机械手托着伸了出来。 这是三个外观一模一样的带扣,齐斐亲爪为言带上的那枚就是这其中之一。 “这是三个能量监测器,专门针对无乡能量而制,靠右的两枚是新品,最左的那枚是母样,右边两枚的内置数值均是照着母样调试,抛开新旧之分,这三枚在功能上没有差别,均运行流畅。”左鸣解说着,他取过最左的那枚母样,轻轻在掌心摩挲了一下。 为了确保能量消除手术能圆满顺利完成,仪器需要提前采集言和安莱体内的能量数值,这个小巧的带扣式监测器正是为了言与安莱而做,鉴于母样完成度与成品一样高,左鸣在实验完成后将母样也好好保存了下来。 他原本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却没想到这个“不时之需”的“不时”如此短暂。 齐斐看着那枚监测器被递到自己跟前,他看向舅舅:“您怀疑我的体内也可能盘踞有无乡能量。” “你曾近距离接触过无乡的舰船,闯入过他们的能量磁场,那长达一循环月的昏睡除去伤情本身较为严重外,还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是受到无乡能量影响。”左鸣说着,话音一转,“你还记得我醒来的那天么?” 齐斐 分卷阅读127 :“记得。” “逐光在我醒来之前出现了震动反应,而你那会去触碰逐光时,恰巧一手放在疗养舱的防护罩外,你感到有一股奇异的能量流动感出现在体内,像有什么东西自逐光内涌出,又通过你传递到了防护罩上。”左鸣落在齐斐面上的目光轻轻下移,转到了齐斐领口内隐约露出的挂绳上。 “我解析了奥齐带回来的那个金属物件,发现它与逐光虽然功能完全不同,但结构上存在一定相似之处,逐光与那个小物件一样,在某些特定场合可吸收场内能量。我现在怀疑,逐光被抛掷给卅时,多半是已经沾染到了无乡留下的空间能量,它后来又随你闯入无乡磁场内部,二次沾染了能量。当累积的无乡能量增幅至一定程度,它会具有定向跳跃性,可实现空间跨越,” “我心底的另一个猜想是——除去奥齐提出的‘来自平行宇宙的你’这个可能外,还存在有那是‘来自同宇宙内另一时间节点的你’这个可能。” 第八十二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二十二 倘若左鸣提出的假设成立,那么,一个既能够成功进行空间跳跃,又对G13有所了解,能在也提袭击言前及时赶到,将也提击杀的齐斐,只可能是从纵向时间轴的延伸方向而来。 那个尚且无法确定是自未来哪个时间节点出发的齐斐逆时间而行,赶到了当时境遇不妙的虫长官身旁。 “假如那时候到达G13的确实是来自未来的‘你’。”左鸣在齐斐离开疗养室前叫住他,语气和眼神均有些意味深长,“现在的你相较于六年之前的那个时间节点来说,已经是‘未来’。” 他已经是相对当年而言的“未来”。 齐斐在心底将这句话反复消化了两遍,抬手摩挲了一下与逐光挂在一处的监测器。 崭新的那两枚监测器,一枚已挂上言的腰带,另一枚被左恩领走,多半是也已经被安莱戴上。 齐斐带走了母样。 鉴于他与言和安莱的情况不同,无乡能量并没有盘踞在他的孕育腔内——他根本就没有孕育腔——因而齐斐可随意将监测器戴在身上任何一个位置,他将精巧的带扣串上链绳,与逐光一并戴在了脖颈上。 逐光本就是奥齐的所有物,齐斐想过要将它交还给奥齐,只是他才将串着逐光的链绳从衣领内拉出来,奥齐领悟了他的举动,先一步抬手,摸了摸那久违的金属小方块,然后动爪将逐光塞回了齐斐的衣领内。 “多适合你。”奥齐笑眯眯的说,“你拿着吧。” 从左鸣处得知了逐光的改造过程,想到这是舅舅与父亲专门为雄父制作的礼物,而奥齐这个收礼者还一次都没使用过它,齐斐感到过意不去:“它原本就是您的礼物。” “嗯。”奥齐将逐光塞回齐斐的衣领,还十分顺手的在齐斐头上摸了一把,“你也是我的礼物。” 常年都是齐斐摸他人(虫)脑袋,难得体会一次被摸的待遇,对象还是才重逢不久的雄父。 齐斐为奥齐突然来袭的摸头愣了愣,奥齐顺势转移了话题,将逐光的去留问题就此揭过。 “你一会是直接回家吗?”卢游收拾好东西后开口,中断了齐斐的沉思。 “不。”将不小心飘远的思维拉了回来,齐斐恍然发现课程已经结束,他在心底谴责了自己的听课走神行为,面色却还是淡淡,抬手收起自己的东西,“我先去接虫,然后再回去。” 雄虫协会内工作的卢游已从帝国高等学院毕业好几年,他最近申请了二次进修,每周来学院上三天课,重新温习自己已许久没捡起过的专业知识。 自上课第一日的意外偶遇后,齐斐发现,他与卢游有好几堂课重合。 每周固定时间一道上课,并列成为一向以“雌虫占据整壁江山”闻名的机械操作系内“万绿丛中两点红”,齐斐和卢游的友情得到了突飞猛进式提升。从卢游已经不再战战兢兢的称呼齐斐“您”,就可见两虫关系的进步。 眼下,听了齐斐的回复,卢游拖长声音“哦”了一声,他当然清楚齐斐的“接虫”是去接什么虫。 周围有好几道目光悄无声息转了过来,静静投在齐斐身上。 在那一串宴会现场视频及监控录像片段被投放到公众网上后,齐斐在“S级血脉”的头衔基础之上,又多了“力量可观”、“尤为护短”、“精力惊虫”、“十分能干”等多个标签。 齐斐瞧见那个“十分能干”的标签时沉默半晌,他直觉那个“能干”一定不是通俗意义上的能干。 未来发展潜力无限,个体基因数据超群,对心仪雌虫爱护非常,还可以一夜报废一张沙发! 想要与齐斐打好关系的虫不在少数,这些虫中,有部分是看中了齐斐S级血脉的影响力,数量占比更加广大的单身雌性们则聚焦于齐斐展露出的种种维护行为,并为此蠢蠢欲动。 同一个班级内上课,每周固定时间见面,这怎么看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绝好时机,齐斐只在上课第一天体会到了无虫关注的安宁,发现班内静悄悄增加的两名新学员之一是齐斐后,有几位学员当即采取了行动。 可惜,近水楼台虽然着实离皎皎月光挺近,但那月光自带武装,定向控光。 齐斐逐一婉拒了那些示好,每日来去如风,到点出现在教室,下课立即去忙其他事,他那毫不拖泥带水的做派让第一批采取行动的“先锋军”全线溃败,而他的“虫气”不但没因此下降,反倒蹭蹭逆向增高。 行事认真且利索,经得住诱惑,还体贴又专情! 与齐斐同班的学员们总是三五不时就要被“闪”一把,就像齐斐方才答的那句“接虫”,越是这类无意间自然透露出的琐碎细节,越能让旁观者明白,齐斐和言的感情是真的发展势头良好,相处十分融洽。 能量数值采集需要至少一循环月的时间,左鸣手头的两项实验,均需要等待样本采集完毕后才可继续进行,在等待样本采集期间,他与回归的奥齐筹备起了另一件事——清旧账。 奥家暗暗喜迎了奥齐的回归,奥左两家起先还尚有遮掩的来往逐步高调起来。 当年那项莫须有叛星罪名,让奥家和左家一度停止往来,戴文恶意抹黑奥齐,将左鸣陷入沉睡一事也归咎为奥齐的“卑劣计划”的一部分,还扬言左卅已被奥齐洗脑,对奥齐忠心耿耿,敢于为了奥齐对亲生兄长下手。 奥齐与左鸣自幼一起长大,关系极好,左卅是跟在他俩后面的安静大尾巴。清楚自家孩子的为虫品行,两家家主均不愿意相信戴文口述的“现实”,然而奥齐下落不明,左卅带着尚未出世的齐斐潜逃,随即失踪,虫星上只余一个昏迷不醒的左鸣,和是非曲直全凭他一 分卷阅读128 张嘴的戴文。 那无从下爪理清的谜团缠绕数百年,终是在三百年后的现在得来了解开契机。 左鸣奇迹般苏醒,紧接着奥齐也完好无损的从异宇宙归来,他们的存在即是对当年罪名的最佳洗刷证据。 奥齐有心将齐斐排在这场“清旧怨”行动之外。他囤积了三百年的雄父情怀终于有处施展,看齐斐时自带缩小滤镜,总觉得他的崽还是只好好上学就行的小虫崽,成虫们的复杂世界不适合对方。 齐斐哭笑不得。 在表明自己已年满二十六岁,到达虫星前已参与工作好几年,并将自己和言先前整合的信息证据都呈交给奥齐看后,奥齐抱着手臂,端起一张看上去全然不比齐斐年长的脸,严肃道:“按出生年月算,我今年三百二十三,你的年龄还不及我十分之一,在我面前再过上一百年都还是只小崽。” 齐斐对这番年龄差值无言以对。 不过话是那么说,奥齐到底还是没把齐斐排在行动外。 有学院课程要忙,有针对戴家的还击行动需要参与筹备,有涵括新房安置及军团入职在内的一系列事务需要办理,还有与雌朋友的定期见面不可抛却。 今日是难得较为轻松的一天,课程结束后便再没了其他事情,齐斐与卢游道过别后便去了停机坪,驾着飞行器前往军部。 齐斐的第五军团入团申请已被言通过,他现在属尚未走流程入职的非正式团员,虫长官“因公假私”了一回,替齐斐拿了一张正式职员才能持有的通行证。 除去通行证外,言还提出过要为齐斐在停机坪内申一个专属停机位,这项提议被齐老干部以“不可随意搞特殊化”为由拒绝。 其实那张通行证齐斐原本也是准备拒绝的,没有通行证,他每次来军部时自觉做一番访客登记,然后拿临时出入卡前往第五军团总办公处,这个步骤耗费不了太多时间,也挺方便快捷。 “我为你拿的那张是家属卡。”言低声说,面上神色没什么变化,但耳朵尖悄咪咪红了一点。 家属卡? 齐斐闻言,正准备将卡递还回去的手一顿,他迎着虫长官的视线,将那张电子磁卡又收了回来。 家属卡是附属卡,与部内虫员的职工卡相绑定,每名职员只可申请一张,职工可随时申请到这张卡。该卡在第一次被持卡者使用时,即是卡片激活时,相关虫员的家属信息会在卡片激活后被再录入系统内。 普通职工领走家属卡,属普通事件,不会引起部内其他虫员注意,可一位单身已久的军团长申走家属卡,这便是一桩能迅速引来各方注目的“非常事件”。 言领走家属卡后,不到一循环时,整个部内当日在职的虫员都知道了他取走家属卡一事。 这张被领走的家属卡将会落到谁手上,绝大多数虫员都心知肚明,但已经料想到了答案,与亲眼见到答案被证实,这感觉到底是不一样的。 今日是齐斐拿到家属卡后第一回造访军部,他的飞行器刚一飞经审核光线,第五军团总办公处内,言放置在办公桌上的终端当即震动了一下。 开启着语音播放的终端向虫长官报告道:“您的家属齐斐已到达部内。” 厉正在向言做报告,他被这忽然抢话的播报弄得一愣,一脸茫然的被强行塞了一大口“虫粮”。 第八十三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二十三 与前面的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军团相比,第五军团恐怕是所有军团中团内资金最捉襟见肘的一团。军团长带头过简朴生活,拿自己数额固定的工资补贴团内设备开销,还时不时接济下属,别说是上面下发下来的建设金与补助金,就连工资都要仔细斟酌着,恨不得把一星币掰碎了分成八份花。第五军团团内成员又以普通家庭及收容中心出身的虫族为组成主体,大家都是一样的“赤条条”。得亏各个军团的办公处是由军部负责建设,统一规格,由帝国直接出资,否则以第五军团的财力水平,办公室这类被言归在“能省则省”范畴内的耗资区域,怕是得打造出一间史上最穷酸办公室。 统一规格建设下,言的办公室面积倒是还有那么大,不过除去桌椅文件柜等办公必备物品外,偌大的办公室内再看不见什么别的物品,半点装饰物也无,言的办公室与他的小公寓一样,走“极简路线”,那有限的陈列物品让办公室更显空旷,站在门旁,能一眼望到头。 军团长的办公室有外间里间之分,里间才是真正的办公处,外间则是副官的办公区域,会客室与附属小休息室也划归在外间。 这会,厉是站在里间办公室内对言做报告,他有关第三第四军团近期动向的说明刚说到一半,蓦然响起的提示震得他一懵。 厉哑然数秒,从好友乍看十分自然的神色里读出了几分仅好友间才能领悟的深意,里间办公室里眼下只有他和言两虫,他面无表情提出抗议:“下次预备‘闪’我之前,劳驾给我点提示,你得知道,突如其来这么一下,非常不利于你的单身朋友的身心健康。” 言在将那张家属卡交给齐斐后,就开启了这项语音播报功能,谁料那之后一连多日齐斐都十分忙碌,他们中途虽然也有见过面,但都是双方事先约定地点,在各自事务处理完成后直接奔赴约定地,齐斐最近直至今日之前,还没有主动到军部来过。 开启着的功能一直未真正得到使用,言这头需要忙碌的事务也不少,他一时忘了这项功能还开着一事。虫长官的确是存着某些不可言说的小心思,才悄咪咪启动了播报功能,但他完全没想过要让好友厉来当这被“闪”的第一虫。 “抱歉。”言很诚恳的对厉道歉,“我也没想到它会在突然响起来。” 齐斐往日来军部,都是比着言下班前五到十循环分到部,此时距离一日工作结束还有至少一循环时,今天还是他头一回来的如此之早,听到那突兀响起的语音播报时,言同样愣了一瞬。 厉那颗受到刺激的“单身虫之心”只惆怅了片刻,他作为最清楚言那个“小梦想”的对象,对于好友的感情发展势头良好,当然是乐见其成,考虑到齐斐不一会就要到办公处来,厉迅速将注意力调转回工作正事,加紧做完了报告。 遭到停职查看的戴少爷虽然仅出生于戴家分家,但他深受双亲宠爱,他的双亲在幼崽出事立即赶往戴家本家,火急火燎的请戴家家主出面,保全他们一族的珍贵雄虫血脉。 监守自盗也就罢了,还将注意打到风头正盛的S级雄虫身上,同时牵扯到一直紧紧盯着戴家一举一动的第五军团长,戴少爷此番行为,着实蠢过了头,戴家家主对分支家庭的请求模棱两可,不拒绝,却也不积极出手相帮,颇有些 分卷阅读129 要放任自流,看其造化的趋势。 那一对仅有戴少爷一个雄虫幼崽的伴侣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每日都要到本家主屋大厅内坐上六循环时,期间还积极在其余分支家庭内走动,请那些有小雄虫的家庭将心比心,试想要是自家孩子出了事将如何云云。 就在这个关头,酒店事件发生,戴佩拿出的录音与齐斐拿出的信察文件相辅相成,坐实了柯曼恶意诱导他虫行不法之事的罪名。 戴柯两家多年来关系紧密,在诸多区域有着合作关系,而合作归根结底,是为了追逐共同利益而采取的联合行动。 一旦产生利益冲突,这合作便岌岌可危。 戴少爷以被“帮助对象”亲自打脸的形式出事,在世家圈内俨然沦为笑柄,连带着戴家其余成员也或多或少受到波及,可现在,证据确凿,证实戴少爷是受了柯曼柯少爷的诱导与指示,戴家当即将柯家拖下水,把近日来受到的嘲讽都不动声色还了回去。 这场纷争不知不觉从世家圈内发散,蔓延至两家各自掌管的军团内,隐隐影响到了第三军团与第四军团的隐形结盟关系。 “但也不是所有虫都只顾眼前,忘了长远利益。”听完厉的报告,言曲起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嗅觉敏锐的家伙不少,应是已经发现了异常。” “毕竟奥家和左家动作越发高调了。”厉说。 注意到好友投来的眼神里多了一点揶揄,言看向已将数据板收好的厉。 做完报告工作的厉一改方才严肃神情,脸上见了笑影:“还有,工作狂一反常态,回星近一个月都还未出星,这简直是个不能更显眼的反常标志。” “工作狂”在送走好友后十循环分,等到了从停机坪乘运载机过来的齐斐。 手头的工作正好告一段落,言亲自迎了出去。 齐斐今日下午的课本是三点开始,五点结束,但导师临时有事,需要在四点准时外出,因而课程被提前至两点开始,他提前来到了军部。 今天是久违的聚餐日。 它比普通的聚餐日还要更加特别一点,因为它同时还是齐斐的正式乔迁日。 新房已基本料理妥当,家居用品安置齐全,全自动清扫机将房屋每个角落都打扫一新,庭院内的花草也由庭院专用整理机精心裁剪过,齐斐上午去做了交房确认,他的物品已全部送至新房内整顿好。 今晚,齐斐便将从左恩家搬出,住进隔壁的新房。 言有心多陪心上情虫一会,但他接下来还有一场会议需要主持,相关与会虫员大多已前往会议室,他这里已收到了数份到场打卡报告。 鉴于奥宁就站在一旁,出于对雌朋友“长官形象”的维护,齐斐按捺住了自己想要揉揉言脑袋的爪子,只言语安抚道:“没关系,你去忙。” 言第一次对自己一览无遗的办公室感到懊恼,他深感自己这里什么可打发时间的东西也没有,担心齐斐在等待的这一循环时里会极其无聊。 尽管齐斐声明了自己有不少事情可做,他可以在等待期间看看新闻,浏览一下资料,甚至温习一下今天才上过的课程知识,但他的雌朋友非常固执,一定要为他找些可以消磨时间的事情。 最终,奥宁被留了下来,担负起了带齐斐参观军团各部门的任务。 齐斐已来过第五军团总办公处好几次,却还一次都没好好参观过,每次都是接完虫就走,他自觉自己还不属正式团员,主动避嫌,在言的办公室内也不轻易进入里间,每次都是在外间会客室或休息室里同雌朋友见面。 “您早晚都会是团内一员,现在参观一下各个部门,不过是提前熟悉一下环境。”奥宁在陪同齐斐四处转转期间如是说。 他跟在言身旁已有几年,察言观色能力尚可,能大致猜到齐斐不愿随意在团内走动的原因。 这一场参观之旅进行的尚算顺利,闻风赶来一睹S级雄虫真容的虫不少,但他们十分克己,都很矜持地站在一段安全界限之后张望齐斐,齐斐甚至从好几虫眼中看见了欣慰。 欣慰? 齐斐为那眼神感到不解,他的疑惑还未得到解答,便感到奥宁原本平稳的步履忽然一滞。 前方走道转角处正转出一只亚雌,怀里抱着一叠整理好的数据板,仿佛是刚去哪里送过需要亲爪递交的文件。 亚雌似是感知到了前方投来的目光,他抬起眼,目光在触及到齐斐时,当即露出一个包含了惊喜的微笑:“是您?” 来者正是勇敢揭发了婚约者不齿行为,还与齐斐短暂传过绯闻的戴佩。 齐斐回应了这声招呼,态度堪称冷淡,他的视线在戴佩那缀着大片浅黄流苏的衣服上转了一圈,静静上前一步,将奥宁挡在了身后。 戴佩特地揽下这份根本就不需要他亲自跑腿的差事,从第三军团办公处一路赶来第五军团,为的就是携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好顺理成章的来与齐斐偶遇。他在酒店事件后联络过齐斐好几回,一会说是要就流言一事对齐斐道歉,一会又称很感激齐斐帮他脱离苦海,还试图拿齐斐当心理顾问,向他倾吐和柯曼在一起的压抑过往。 齐斐回拒掉了戴佩的邀请,谢绝了对方试图拿他当垃圾桶的行为,某恰巧目睹了戴佩试图勾搭心上情虫的虫长官周身黑气腾腾,正在心底盘算着该如何摆平戴佩,忽然看见齐斐疑似正在编辑将发给戴佩的信息。 心上情虫竟然在给正觊觎着对方的其他雌性发信息! 虫长官心底醋海翻腾,波澜壮阔,还有点小委屈。 言一直忍到齐斐按下发送键,才蹭到齐斐身旁,十分迂回的问齐斐发了什么。 “一点实用性小建议。”齐斐拍了拍雌朋友的后背,“我建议他去向更专业的虫员进行求助。” 言微微颔首,他踌躇了一会:“可你刚刚发出去的那条信息……挺长。” 不太想承认自己偷窥了齐斐的屏幕,言的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 齐斐“嗯”了一声,揉了下雌虫的头发,他将自己的终端调至信息界面,然后将悬浮屏打开,直接将方才的信息内容交给雌朋友查看。 “非常抱歉打扰您,可我实在是不知道还能找谁去说,您在那一日呈出有力证据批驳柯曼,托您的福,我才能顺利拜托他,真的是非常感激。” 言的视线刚一投向悬浮屏,入眼便是这么一句,他几乎能想象出的屏幕另一头的亚雌含羞带怯的神情。 先将姿态放得极低,竭力展现娇柔温顺一面,激起他虫爱怜之心,再趁机吹捧一波对方的英武神勇,羞涩的表达爱慕之情。 虫长官冷着脸在心里模拟完了整套套路,他盯着文字的目光里烈火熊熊,与神情相映成“冰火两重天”。 整个 分卷阅读130 信息框内基本都是戴佩一虫的自言自语,他录入信息的速度奇快,语气幽怨十足,对齐斐诉说着自己的伤心痛苦,称自己近日来每天都头痛,心里痛,精神异常颓靡,还四肢整日乏力,随即,后面话音一转,又称每次与齐斐交谈时,这种种症状便缓和不少,话意里悄悄调情,道齐斐是他的“良药”。 言将信息框从头翻到底,才在末尾看见了齐斐的回复。 只扫了一眼齐斐那看上去篇幅不短的回复,心情颇酸溜溜的虫长官顿时一愣。 因为他看见,那篇幅不短的一则回信里,竟然有百分之九十都是预约确认信息! 乍一眼看这回复,还以为齐斐是简单粗暴的回给了戴佩一则广告。 被一串预约确认信息砸懵的言定了定神,他将信息拉到底,终于看见了一行齐斐亲爪输入的文字—— “病情不容乐观,建议及早问诊治疗。” 言:“……” 盯着这短短一行字看了半晌,言才调转回去,仔细看起了前面的那些预约信息内容。 那数条预约信息分别来自中心医院脑科,中心医院心内科,中心医院精神科,以及中心医院神经外科。 脑科看头痛,心内科看心里痛,精神科看精神异常颓靡,神经外科看四肢整日乏力。 齐老干部综合戴佩的描述,认为戴佩的治疗刻不容缓,他虽然对这位戴小少爷不存在好感,但出于虫道主义,他建议对方尽早治疗,以免病情恶化。 据悉,酒店事件后一直在家静养,偶尔几次露面,都显得格外柔弱无力的戴佩小少爷,于某一晚上忽然恢复了精力,恼怒地摔了自己的终端,还将房间里能砸的东西砸了个稀烂。 不过很是出虫意料的,戴佩居然没有就此将齐斐拉黑,反而收拾好了心情,更加积极的凑了上来。 第八十四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二十四 言虽然一颗虫心向齐斐, 有齐斐在场时注意力自动跑偏百分之五十, 并且随着齐斐在他周围的滞留时间增长, 这个跑偏指数还会持续上升, 但只要一离开心上情虫这个庞大且高级的干扰器, 眼前看不见齐斐的身影,他的注意力便像会自动校准的程序,“嗖”的一下又跳回到正确行径路程上。 自动回正了注意力的虫长官顺利开完例会,愉快的发现此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他将思维从纷繁杂乱的工作中抽出, 惦记起还在等待自己的齐斐, 快速返回了办公室。 齐斐只比言早十循环分返回办公室, 正坐在办公室外间的休息室里, 未上锁的电子门感应到访客光临,悄无声息朝左侧滑开。言刚一走进休息室, 就看见了齐斐正侧对着他, 专心致志浏览资料的身影。 由于心上情虫没有调出悬浮屏,虫长官看不见齐斐正在浏览的内容, 他站在门旁欣赏了片刻齐斐的侧脸, 用目光将前方雄虫的轮廓细细描摹了一遍。 齐斐的眼尾自带弧度,微妙上挑,那里的睫毛比其他地方的更加浓密点, 随微垂着上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言的目光在齐斐脸上逡巡一圈,最终不自觉停在这处眼尾上、 从侧方投来的视线过于火热, 硬生生将沉迷的齐斐从一叠数据中拖了出来,他关闭终端:“结束了?” 说话间,齐斐已从小沙发上起身,朝言走去。 “嗯、”言应了一声,眼底一片柔和,记起今日接下来的行程,他再次看了看时间,估摸着他和齐斐应当不会是最晚到场的两位,道,“走吧,我可以离部了。” 两虫并排走出休息室时,奥宁正在自己的位子上整理会议报告文件,他虽然没有参与今天这场例会,但记录员做的会议记录仍会转交到他这里,需要由他来做最终的信息整合。 “您要走了吗?”听见脚步声,奥宁从数据板堆里抬头,他神情自然,已寻不见半分刚才“偶遇”戴佩时的异状。 与还得继续留守岗位,做完最后一点收尾工作的奥宁道过别,言和齐斐才离开总办公处,一同前往停机坪。 轻车熟路地钻进副驾位,看飞行器在雄虫的操作下平稳升空,这一系列动作做的利索流畅,仿佛是未经大脑指示,身体便自发完成了它们,言不自觉又看向齐斐的侧脸,心想,他竟然已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这样。 正在心底反省着隐隐有向“享受派”发展的趋势的自己,言正思索着下次该由他出面,去好好接送齐斐几次,飞行器驶离停机坪出入口处的检测光线,那个言忘记关闭的播报功能再次尽职运转起来—— “您的家属已离部。” 言:“……” 吐词清晰的语音播报响彻飞行器内部,齐斐只听了这声“离部提醒”,便猜出它一定还有个对应的“入部提醒”。 齐斐:“我刚才来的时候,它是不是也这样提示过一回?” 虫长官有些窘迫,顾左右而言他:“先等等,我们先去一趟小公寓。” “嗯?”齐斐对雌朋友的要求感到疑惑,手下操作杆却很是顺应虫心,飞行器亮起变道灯,转入一旁前往公寓方向的航道。 言期盼着齐斐能快些忘掉那句倒霉播报,他顺着这个话头说了下去:“我去换身衣服,现在这样过去不太合适。” 不太合适? 齐斐分神扫了眼言的着装,军装笔挺,仪容整洁,他完全没看出有任何不合适之处。 不过既然雌朋友说了想换衣服,齐斐尊重言的意愿,先和对方一道去了一趟小公寓。 泓唯恐在星内呆久了会给言添麻烦,他风尘仆仆护送奥齐归来,在星内只呆了几日,与贝余好好见了个面,随即便又启程,返回了莫托斯里。 小公寓内空空荡荡,贝余已被提前接去齐斐的新家,眼下这会,要么就是在和齐球玩成一团,要么就是正尽显小管家虫本色,和奥齐等虫一同帮忙整理新家。 齐斐本以为,更换一下衣服,不过是至多十多循环分的事,他见识过言的自我打理速度,清楚他的雌朋友日常收拾起自己来最快只需要五循环分。 但是今日,情况仿佛不太一样。 齐斐一开始是等候在客厅沙发上,因为迟迟不见虫出来,眼瞧着言的换装时间超过正常平均时长,他才转移了阵地,等到了言的房间门口。 房门被锁定在了开启状态,只消站到门边,内里情景一览无遗。 言背朝房门而站,那一身在齐斐看来完全没有问题的挺括制服已被脱下,规规整整的挂到了简易衣橱里,雌虫浑身上下只余一件姑且能称之为内裤的贴身衣物。 齐斐在“内裤”前面加了个“姑且”,非常勉为其难的将那用料过于吝啬的布料归入“内裤”行列。 自打上一次的“同沙发”经历之后 分卷阅读131 ,虫长官痛定思痛,努力从自己身上寻找未能顺利引诱心上情虫的原因,他自觉可能是前期准备工作并未做好,没有在齐斐替他褪去衣物时就带给对方有效视觉冲击,牵动对方往旖旎暧昧方面联想,因而他后来认真改过,每次要与齐斐见面前,都先从“最里”开始打理自己,谨防重演上次的准备不充分情形。 感受到齐斐的目光自身后投来,停留在了后腰下方,言在心底满意着自己的提前准备,他若无其事的转身,想要去看看心上情虫的反应。 会是什么样的神情?惊诧、喜欢,还是不太满意这个款式,亦或者只是眸色暗下去亮度,眼底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深长? 虫长官满腹猜测,端着一张镇定自若的脸去看齐斐,然后发现齐斐一脸的……凝重? 齐斐的神色不是言所想像的任何一种,他目光深邃,眼神复杂,面上笼着一层忧心凝成的凝重色彩,好像是眼前正发生了什么让虫忧虑的事情。 言:“……”他的引诱已经失败到需要让雄虫感到忧虑了么? 言顿感心事重重,情不自禁也跟着一同忧虑起来。 今日穿在虫长官身上的内裤同样是派家出品,在“撩虫利器”宣告收效惨淡后,虫长官以“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顾客”为名,向派家产品反馈部投递了一封匿名使用感想,他在感想中陈述了心上情虫对“利器”毫无反应,完全不受丝毫诱惑一事,并请派家在研发上多多下力,早日推出更上一层楼的新式产品。 “撩虫利器”自发售以来,购买者几乎是请一色好评,反馈部每日都要收到不少赞美信与好评感言,虫长官那“收效甚微”的使用感想是好评大军中的一股逆流,引起了相关负责虫员的高度重视。 没有雌性会希望自己与心仪雄虫在某不可描述方面不合,不会凭空捏造“对方没有被动摇半分”这类虚假信息,派家专注服务广大虫星居民两/性/生活多年,除去在产品本身和定价上下了功夫外,在售后服务上也周到细致。 为了照顾那些因伴侣攻略系数太高,“撩虫利器”未能取得预期效果的不幸顾客,派家检讨了自家在初期宣传中将“撩虫利器”吹捧的过高的行为,并向所有购买过“撩虫利器”的消费者推送新产品手册,声明购买过“利器”的顾客可享受任意两件新品半价的优惠。 言身上这件在齐斐看来布料十分吝啬的内裤,就是派家刚刚上市的新品之一。 这是条号称“即便是手劲最差的雄虫,也能轻易撕裂”的调/情内裤。 肩周正而开阔,两侧线条利落下收,腰线明朗且紧致,背阔肌与三角肌锻炼得宜,每一寸线条下都蕴藏着力量,视觉上却又不会显得过分宽厚,紧窄的腰线之下,腹外斜肌同样分明,两条规整人鱼线一路下束,末端隐没进多处镂空的布料里,只从布料镂空处闪现出几分健康肌底的颜色。 就是这样一只仅穿着了一件贴身衣物的雌虫,理应是“风景无限好”,那几处故意镂空且做出可撕扯毛边的地方恰好隐蔽了关键部位,不会轻易让某个不可描述的物件在破损处冒头,仅有穿着它的虫在动作过大时,那几处镂空里才会偶尔泄露出些“春光”。 这样的若隐若现,反而更添遐想,它本该是调情界的一大杀器,然而齐老干部的脑回路,从来不可与普通雄虫相比拟。 那条内裤的产品设计师应当是出于“情趣源自生活”或其他类似的创意灵感,该产品的初始素体就是一条通用款内裤,只不过用材比之普通内裤,要更加轻薄且具有弹性,确保任意体型的成虫都能将它完美撑开。在通用款的基础上裁剪出不规则毛边,让原本的裤脚变成流苏式细线,再将裁剪边缘做旧,在裤体上做出镂空破洞,洞口上还有细碎织线藕断丝连。 齐斐在情趣一事上还知之甚少,他初看这条内裤第一眼,未能领略到它的挑逗之处,只将它当成了一条已被主虫穿至破损缩水,还在坚强尽忠职守的“坚强裤”。 看来他还是不够关心自己的雌朋友,齐斐很是忧虑的想,他只知道言在日常吃穿用度上十分节俭,却没料到对方已经节俭到了连贴身衣物的更换都要节省的地步。再一扫言身后那便装也没有几件的简易衣橱,齐斐深感自己这个雄朋友做的太不到位。 他是时候寻个理由,再给言送一次礼物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斐:【感到心疼.jpg】 言:【再次受挫.jpg】 —————————— 言:“心上情虫怎么不按套路来?!” —————————— 【3107】-【3307】 第八十五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二十五 “我在‘那方面’的品味是不是挺糟?”言忽然开口, 声音沉稳, 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正在他操控之下的飞行器却像喝多了高纯能量液, 十分飘忽的在弯道处来了个侧行漂移, 机尾跳探戈舞似的猛地一摆,惊的后面的飞行器连着鸣了两下笛。 从言的小公寓返回齐斐新家的路上,驾驶位与副驾位里坐着的对象已然调换,雌朋友主动要求担当回程驾驶, 齐斐便坐到了副驾位上。 通用款初始素体所造成的迷惑仅是暂时的, 觉察到言的神色变化后, 齐斐很快反应过来, 意识到他的想法可能有些跑偏。 自幼生活在一个居民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的小区, 深受以萧爷爷老两口为首的一众爷爷奶奶的关爱,萧爷爷退下来养老前位置不低, 年龄与位置都在那里摆着, 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干部。 齐斐那一身老干部之气,很大程度上便是受了萧爷爷影响。 在萧老这位真老干部的观点里, 衣服就该合身齐整, 干净精神,破了洞就补,过于宽大就改, 过于紧绷就改小了送给合适的对象穿,老人家最爱看简洁干净的运动装与部队里的各色制服,觉得这些衣服精神, 体面,谁穿上去都英气勃勃,青春气十足。 齐斐的审美同样受萧爷爷影响,读书时常年一身校服,进入军团后常年一身制服,便装也都中规中矩,见了破洞就想补,见了线头就想裁,无法领略到这类“破洞做旧”式的情趣美学,那一条别出心裁的可撕裂内裤被他第一眼误认成自然磨损的缩水旧衣服,也算是情有可原。 虫长官这会已经换好便装,他为自己再次失败的着装引诱忧愁了好一阵,实在没法说服自己就这么将这件事翻篇。 迄今为止,透视装已然失败,破洞撕裂装也宣告败北,言主动问起齐斐的看法,希望能从根源上找到战略失利原因,调整至正确进攻方向。 “不。”齐斐好像没看见刚才那下飘逸摆 分卷阅读132 尾,他很是认真的回答了雌朋友忧心忡忡的提问,“我不觉得你的品味很糟。” “可你看上去不太喜欢它们。”言声音里的平静悄悄豁了个口,泄露出一点丧气,他忍不住侧头看齐斐,“两次都是。” 假如言购买那些“奇装异服”只是出于喜好,是为了愉悦自己本身而穿,齐斐虽然还不太能领略其中意趣,但他会尊重对方的着装倾向,并让自己逐步适应接纳它们。 但他的雌朋友是为了他而穿,着这类装束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取悦他。 齐斐摸了摸言的脑袋,顺便将雌虫看向他的脸轻轻转回正位,让正在驾驶飞行器的言好好看向前方,接着又在那一头柔软的棕发上拍了一下:“因为我更喜欢你平时的那些装扮,你其实不用在‘如何用着装讨好我’这方面花太多心思,我觉得你日常那样穿就很好。” 日常那样? 言回想了一番自己平常的装束,没有觉出来有任何特别出彩之处,他穿便装的时候很少,大部分时间里都一丝不苟的穿着军服,从里到外都正经不到不能再正经,自认是找不出一丝具备撩虫魅力的地方。 ……等等。 电光火石间,言感到自己把握住了什么,他重新梳理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联想,心下恍然——莫非齐斐喜欢的正是禁欲系的制服诱惑? 收到了心上情虫“认真驾驶”的提示,言目不斜视,专注看着前视玻璃,看上去像是全身心投入到了操作里,但他心底却在对比着军服与那几件派家产品。 将裹得严严实实且一丝不苟的军服与那些轻薄透明还紧绷的服装相比,两者着实相去甚远,简直是地平线两端。 虫长官自觉终于把握住了正确方向,他一面反省着自己先前的失误,一面感到内心安定不少,因忧心而不自觉蹙起的眉头舒展,他趁齐斐覆在头顶的手还没拿开,悄悄偏了偏头,用发顶在齐斐掌心蹭了蹭。 柔软干净的发丝在掌心蹭过,搔出一点细微的痒感。 齐斐在言的脑袋上又揉了一把。 飞行器在那一个跳探戈舞般的甩尾之后,再没出现过其他异常,驾驶着它的雌虫找回了自己的正常驾驶水准,一路平稳的到了齐斐家。 齐斐的新房就在左恩家隔壁,房屋整体构造相同,有上下两个私家机库,言远远瞧着上方的机库里已停上了两架飞行器,分别标有左家和奥家的家徽,他切入低空下行轨道,将飞行器停至了花园左侧的机库里。 贝余正带着齐球在花园里玩。 小雌虫年纪不大,一双腿倒是挺长,小狗崽的年纪和腿一样短小,胜在交换频率高,跑起来时和长腿的小雌虫一样快。 齐斐和言从前视窗看去,看见属于贝余和齐球的两道身影先“蹭蹭”蹿进屋内,大约是向屋内众虫报告了一声他们的到来,随后又一阵风似的跑出主屋,赶到待开启的舱门前,目光灼灼的等待着他们出来。 有几道熟悉的虫影跟在贝余和齐球身后,行姿步态要比小毛团和小虫崽沉稳许多。 奥齐与左鸣一并走出主屋,前来迎接归家的齐斐和言。 自家崽的住所终于安顿好,奥齐身为雄父,当然是要来看看,左鸣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他今日在左家成员的掩护下离开疗养室,专程赶来参加聚餐,为齐斐的正式乔迁贺喜。 齐斐与雄父舅舅打过招呼,唇角不自觉弯起,露了个淡淡的笑容,奥齐与左鸣先好好看了看他,与他说了两句,接着便不约而同,齐齐将视线转移到了他身旁的言身上。 就在奥齐和左鸣调转目光的那一瞬间,齐斐清楚感到,言原本放松的身体骤然绷紧了。 面前的两只高阶雄虫都有着年轻且俊美的脸,一个面相温柔,一个面相爽朗,投来的眼神也尚算友善,但言如临大敌,眼角眉梢都战战兢兢透着紧张。 “这次能够顺利回星,多亏了你的倾力相帮。”奥齐笑眯眯开了腔,抬起一条手臂,言下意识也抬起爪子,一个礼节性握手的动作都已成形到一半,结果奥齐的手臂径直越过他半抬的爪子,很有长辈范的亲切拍拍他肩膀,“辛苦了。” “……”虫长官默默将爪子垂回原位,摇了摇头,非常得体的道,“您客气了,我只是尽到了自己分内的事。” 奥齐将这句“分内”翻来倒去揣摩了几遍,笑容里当即多了些意味深长。 言自金发雄虫脸上看出了这点突增的意味深长,对方分明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迹象,他却情不自禁在脑内倒带起刚才的话,逐字逐句审查自己是否出现言语失当。 敢于力排众议,提出联合演练项目,就为了千里迢迢去找一只在梦境里出现过的雄虫;敢于放下身份,放下脸面,暗搓搓悄摸摸的“小把戏”层出不穷,就为了努力吸引心上情虫的注意;还敢于主动制造舆论,故意放出暧昧消息混淆视听,就为了进一步在他虫心中建立自己已和齐斐“有了什么”的印象。 虫长官在感情之事上一向主动又大胆,积极勇敢进攻,可他在真正见到心仪对象的直系血亲时,那股英勇劲散了个彻底,尖牙利爪皆数收起,恨不得能再长出一层柔软可爱的绒毛,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可爱讨喜的毛球。 言很担心自己没法得到齐斐双亲的认可,无法招到奥齐及尚未找回的左卅的喜欢。 奥齐左鸣左卅等虫出生于新帝国建立初期,那是个雄虫数目一度降至冰点,普通低阶雄虫也会被视若珍宝,小心保护起来的时期。奥齐左鸣作为于那个时代里出生的高阶雄虫,一出生便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享受着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投递来的呵护与关注,他们历经三百年时光,顺利存活至今日,俨然是两尊名副其实的“老古董”。 无从得知“老古董”们在替幼崽斟酌伴侣时是否有任何别样要求,言从传统礼法守则出发,认真审视了一下自己。惊觉自己恐怕着实不是一名符合传统式审美的雌性,他毫无办法,只好从微末处下手,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无害柔和些——譬如今日特地换了衣服再过来。 肩章军徽等所有能表明军衔等级的物品全部卸下,淡化了战士独有的强劲气势。 言兀自紧张并紧绷着,感到先前那只默默垂下的爪子被碰了碰。 齐斐十分自然地牵过了他的手。 “进屋去吧。”齐斐说。 这句话破除了虫长官正在承受着的“目光魔咒”,奥齐与左鸣很给齐斐面子,随着转身回屋的动作,投在言身上许久的目光终于转开。 言刚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被齐斐牵住的爪子回握回去,相扣的手指还没拢紧,走在前方的奥齐突然回头,半侧着身子扫了言一眼,视线在两虫交握的爪子上停了停。 奥齐笑眯眯道: 分卷阅读133 “差点忘了说,你这身衣服真眼熟——崽,我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你手里提着的那个袋子里装的是不是就是这套?” 酒店事件当日,齐斐在雌朋友家的沙发上睡了一晚,他与言身量相仿,第二天便换了言的便装出门,将沾染了酒气的礼服提回左恩家。那套便装在清洗过后被装袋放好,齐斐意外与奥齐相见的当天,他正好提着那套衣服出门,准备要在课程结束后将衣服给言还回去。作为齐斐的基因提供者,奥齐的眼睛与齐斐一样尖,那番清晨相遇用时如此短暂,他居然注意到了齐斐手中提的袋子,还记住了袋内衣物的颜色与大致样式。 言被奥齐这句话说的一怔,下意识去看齐斐。 齐斐收拢与言交握的手,没有做过多解释,只平淡应了声:“是。” 言的便装着实太少,他在简易衣橱前呆立半晌,没决定出该换哪套去参加今晚的聚餐,齐斐在一旁围观了片刻,代做决定,帮他选择了这套。 作者有话要说: 单身作者的七夕,必将是只能宅着码字的七夕,汪汪汪! 第八十六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二十六 与倒头睡了三百年, 闭眼睁眼间就已无端多出三百岁高龄的左鸣不同, 奥齐在此番收到由左鸣发出的“呼唤”, 顺利返回到这个宇宙之前, 已跨越过多个宇宙时空, 他每一次都追着无乡能量而去,像只循着灯光扑火的无翅飞蛾。这近三百年的时光里他都在不断追逐,努力寻找回家的方向,不同宇宙内的时间流速差使他容颜常驻, 那些速率迥异的时间好生缠斗了一番, 决不出个胜负, 定夺不了该让他承受哪套时间, 遂干脆将他放逐。 奥齐天性乐观向上, 虽然是个“活古董”,但他与虫长官所预想的那类古板长辈完全不同。放在当年, 他是朵非但不走寻常路, 还高调盛放奇葩,如今时空流转, 在三百年后的今日, 他依旧是名迥异于常虫的对象。 奥齐觉得言是只很有意思的虫。 虫长官当初窥得的记忆影像有限,他将注意力全权投在了齐斐身上,对奥齐和左卅了解甚少, 他与奥齐的那几次接触均公事公办到了极致,话语间没透露半分自己和齐斐的关系,奥齐只把他当做一名普通的雌虫将领, 未做多想,还是在前去医院看望了左鸣后,听左鸣问起自己对言的看法,奥齐才得知,原来那位“普通”的雌虫将领还与自家崽有牵连。 现在的年轻虫,已经谈个恋爱都如此不动声色了吗? 奥齐很是纳闷,他听左鸣的话语,推断出言应是对齐斐既上心又积极,可对方在他面前表现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后来奥齐调了更多有关言的资料来看,他才隐约琢磨出来,对方没有直接挑明和他的崽的那层关系,是出于担心。 一段伴侣关系里,雄虫是理所当然的主导方,这是大众眼中约定俗成的常态,普通雄虫很少会与自家雌性进入同一部门就职,通常也不太乐意让伴侣来担当自己的顶头上司,这会让他们生出危机感,自觉自己的主导地位受到了侵犯。 言不光是齐斐未来时日里的顶头上司,坦然接受了S级雄虫的入职申请,还民间口碑甚为不佳,据传,他曾对齐斐展开了多方面的虫身控制,尽管这已被齐斐本虫确认为不实消息,但有恶意挑拨者借题发挥,避重就轻的感慨齐斐好端端一只S级雄虫,竟然压制不住一只雌虫,有失S级血脉应有的风范,在这一点上做了不少文章。 毫不介怀他虫如何评说自己,虫长官只为齐斐受连累感到歉疚。 一只不光没给雄虫带去多少实质性帮助,本身又谈不上独具魅力,还给雄虫带去麻烦,在流言与职位上都明晃晃压着雄虫一头的雌虫,言将心比心,认为自己怎么想都不是个伴侣好选项。 奥齐摸清了言的大致思路,顿时更加觉得自家崽找的这位准伴侣十分有意思。 游历异宇宙三百年,途中也结识过形形□□性格迥异的短途旅伴,新鲜上任的雄父对一切责任内事务都充满干劲,奥齐兴致勃勃关注着齐斐的感情大事,他很快发觉,他家崽在情感表达上虽然不如言主动,但对方总是在十分微小的地方流露出难以觉察的关心。 这些关心过于琐碎,过于日常,不高调不轰烈,都是生活里零零碎碎的一角,譬如从来不让对方多等半循环分的守时,不能见面的日子里到点必打的电话,闲暇时必有的接送,上飞行器后先帮副驾位上的对象扣好安全带,至今数字为一的关注列表……它们都是庞大拼图里的细小碎片,整个拼凑在一起,才能看出这是份具有针对性的“齐氏关心图”。 ……还有今天这看似随意一选的衣服。 齐斐那天穿着言的便装跑了不少地方,光是在公众面前就至少露了三次面,那日又正好是酒店事件被爆出的日子,齐斐先是在军部食堂内遭到了一通明目张胆的“偷拍”,后来在与柯曼及酒店管理方交涉时,又被到场的媒体工作者进行了一番从头发丝细致到脚后跟的拍摄,公众网上不知什么时候起,多了个“齐斐图集”,他的各色着装照都被收录在其中,点击量很高,每日还有热心用户积极往里上传新相片,齐斐穿着言的衣服四处奔波的那些照片,自然是也被收录在列。 齐斐给言选了一身他曾穿着“招摇过市”的衣服,他的雌朋友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离开小公寓时,言满脑子净想着自己再次失败的引诱,直至奥齐点明这是齐斐不久前穿过的衣服,他才如醍醐灌顶,发觉齐斐替自己决定穿哪套时,并不是单纯的“随手一挑”。 除了那暗藏在衣服里心意外,心上情虫主动伸过来牵手的爪子也让言内心振奋不已,他小心到带有几分虔诚地握紧齐斐的手指,根本舍不得放开。 这接连的两重惊喜完全驱散了言先前的忧虑,他的身体不再那么紧绷,面对奥齐和左鸣时也自然了不少。 奥齐全程保持了一张爽朗又亲切的和善笑脸,眼神三五不时就要扫去齐斐和言身旁,他不知是被眼前场景勾起了回忆还是怎样,原先投出去的眼神里还带着调笑与意味深长,后来便渐渐放空,多出了几分怀念色彩。 这一顿小范围内举行的“乔迁之宴”,全程气氛良好,宾主尽欢,众虫在谈话初期有意识的克制了话题,试图让轻松愉快的气氛贯穿始终,但左恩在某个接话节点上不小心一拐,还是将话头绕到了最近的几桩正事上。 言将自己今日得到的动向汇报和盘托出,齐斐在餐桌下捏了捏悄悄摸过来的虫爪,他代雄父和舅舅做了信息汇总:“证据材料的收集整理已完成百分之九十,还差两份鉴定文件,两日后才能拿到,各相关 分卷阅读134 部门内的主要负责虫也已逐步获悉了消息,与我们取得了联络,包括控告书在内的多项文件都已起拟好,由族内专虫过目审核。” “差不多也就是这几天了。”奥齐在齐斐总结完毕后道。 一张名为“肃清旧怨”的网已悄无声息张开,网内的对象觉察到了风向的变化,可因为这张网织的过于诡谲,核心网结上站着的是他们决然无法想象的对象,他们隐隐感到了哪里有些不对,却没法第一时间探清虚实,不知道这张网的覆盖面有多大,又将于什么时刻收紧。 现在,这密集筹备了一段时日的“网”已临近收尾时分,织网的虫子们庆贺过他们辛苦取得的成果,在小聚结束后各自回家,抓紧这轻松时刻好好休整,以迎接接下来的“收网”。 左恩一家就住在齐斐隔壁,齐斐将他们送至花园大门口,他们穿过一条夹隔在两栋房屋间的宽阔步行道就能回家。 左鸣二十多岁时酒量就不太好,三百二十多岁时酒量照样“感虫”,他今日是衬着气氛,自觉自己应该随大家一道小饮一杯,才小心尝了小巧杯盏盛着的半杯果酒,结果就是这么小小半杯贝余喝下去都没事的果酒,就放倒了在所有需要动脑子的时刻都无往不胜的科学院首席。 这栋共有三层加小阁楼的别墅内房间不少,家用清扫机除去整理好了主卧之外,还十分智能贴心的整理好了几间客房,奥齐扶着已然不省虫事的左鸣回了客房之一,他自己也在剩余的客房里挑了一间,今晚就在齐斐的新家里住下。 齐斐送走左恩一家,和奥齐一起安置后舅舅,他正准备朝言和贝余走去,奥齐却先朝他招招手,将他拉进了客房。 言看见了齐斐已经要朝自己迈步的动作,他准备迎上去的脚步还没迈开,原本是要朝他走来的齐斐就被他虫“截胡”,他猜测奥齐应是有重要事情要与齐斐商量,遂耐心坐回沙发上,看贝余和齐球玩耍。 齐球略有点“虫来疯”,今天又是到了新环境,聚餐时房屋内的虫又如此多,它很是兴奋地东奔西跑了一阵,像巡视领地一般逐扇门逐扇门地张望了遍所有房间,还用它的小鼻子嗅闻过了花园里每一处角落,用它不安分的小爪子挠歪了一株变异双星草。 贝余一直小心跟在齐球后方,像是齐球的小保姆,齐球今天跑了哪些地方,他就跟着全跑了一遍。 白天东奔西跑,精力耗去了不少,晚上又好好饱餐了一顿,一虫一犬都吃圆了肚皮,这会情不自禁开始犯困。 等奥齐终于“放虫”,齐斐走出位于二楼的客房,下楼来到客厅时,他发现贝余已经又和齐球睡成一团,窝在他家新置办的沙发里睡着了。 齐斐看了眼时间,时间已又是不太早,言坐在沙发上,安静看着他看时间,完全没有要将贝余叫醒的动作趋向。 齐斐收回落在电子时钟上的目光,与言对视一眼,不知是不是因为客厅内此时只开了两盏壁灯的缘故,雌虫幽蓝的瞳孔在这暗调光线里颜色愈发深沉, 贝余怀抱一团毛球,就像抱了个天然暖手宝,小狗的体温普遍偏高,他舒舒服服与齐球团在一处睡觉,迷迷糊糊间,感到自己仿佛飘了起来,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了他,他在细微的晃动感里睁开眼睛,瞥见了言领口处的虫纹。确认过自己是正被熟悉又亲近的对象抱着,贝余很安心的又睡了过去,他今日着实太困,就这么沉浸在香甜的睡梦里,无知无觉的被抱上了柔软而干净的床。 言将贝余抱进客房安置好,他眼瞧着齐斐没有明说让自己也留在客房过夜的话,便又跟着齐斐一道出了客房。 一循环时前还被各色虫声充斥着的房屋,此时回家的回家,进房的进房,一时间只剩下齐斐和言还站在走廊上。 言继续实施“沉默大法”,只拿一双掺了小情绪的眼睛盯着齐斐看,等待雄虫来决定自己今晚的去留。 齐斐没有让言等太久:“想去看看主卧么?” 虫长官在心底揣摩了一下那个“想”字,他点点头,心下悄悄安慰自己,不急,能进到主卧便是一个好的开始。 一家之主的主卧,面积开阔非常,进门第一眼看不见床在哪里,只能望见远处落地窗旁的弧形办公台。得往里走一段距离,绕过一处精巧的隔断,才能看见那张宽敞到可容齐球在上面小跑两圈的圆床。 电子门在确认门口已没有其他对象要进入后自动闭合,听到后方传来的那“咔哒”落锁声响,齐斐正欲转身,后方却忽然覆上一具温暖身体,两条不老实的手臂环过了他的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也抵到了他左肩上,用鬓角处的发丝有一搭没一搭蹭他。 “进入主卧”这个“好的开始”顺利达成,言自后方抱住齐斐,像块虫肉电热毯似的裹住心上情虫,开始悄摸摸执行自己的第二步。 “你想不想……”言只开了个头就停住。 或许是这会场地实在是太合适,也或许是气氛微妙的正好,虫长官原本是想发动让自己顺利留下来过夜的第二步进攻,结果他一开口,就惊觉自己话头跑偏。如果顺着方才的话继续往下讲,就将成为一道带有不可描述色彩的邀请,而那带有不可描述意味的邀请必然是会被齐斐拒绝,因为他们目前还没有…… “结婚。” “……” 言呆了一瞬,意识到方才齐斐确实是说了话。 “虫肉电热毯”自主转移,默默从背后绕至身前,言看着齐斐,他确定齐斐刚才说了话,却不太敢确定自己耳朵听到的内容。 齐斐抬起手臂,环住绕到自己身前来的雌虫,他轻轻拍了下对方的后背,问:“想不想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汪汪汪! 第八十七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二十七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 这还算不上是场正式求婚, 它缺乏一场正式求婚应有的多项因素。 誓词、鲜花、精心营造的气氛前奏、喻意深刻且精致华美的信物……对于那些认为他们已在某一阶段停留的足够久, 已可以进入到下一阶段的情侣们来说, “求婚”是个充满仪式感的过程, 重要程度不比“结婚”低上多少。 齐斐这单薄到仿佛只是兴之所至的一句“想不想结婚”,充其量算得上是个例行公事般的意见征询,听上去干巴巴的,颇没情调。 可也就是这句干巴巴的问话, 让言刹那间心跳加速, 血循环加快, 体温骤然升高了至少三度, 像是有个微型能量团擅自在他大脑里引爆, 将他的思维炸成一锅泛着焦糊味的滞工废弃物。 言呆若木虫,睁着一双堆满了惊诧的眼睛盯着齐斐。 齐斐先前那句话说的吐字清晰, 清清楚楚, 没有半点 分卷阅读135 会叫虫混淆的地方,言的耳朵也好好接收到了那句话, 可他仍是小心翼翼, 将那寥寥几个字颠来倒去的默念了几遍,生怕自己哪里会错了意。 雌朋友半晌没有接话,齐斐环在言背后的一只手向上, 温和地覆在了雌虫脑后:“抱歉,我说的太突然了。” 言脑后那一处的发梢不太顺直,微卷, 略朝外翻翘着,齐斐压了压那翻翘的发梢。感到掌下的脑袋悄悄往后靠了靠,抵住了他的掌心。 “不,我……”言张了张嘴,挣扎着发出了两个单音,顿了顿,“我只是……” 可怜这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句话又只说了个开头,言的眼睛本是略显狭长,眼下却在震惊作用下睁圆了,他露出几分外虫在日常里绝对见不着的傻气,怔然看着让他收住声音的“罪魁祸首”。 齐斐刚刚趁他说话时,飞快的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只是什么?”亲完之后的齐斐问。 这蜻蜓点水的一亲,成功亲飞了言原本想说的话语,他默然片刻,脑内冒出来的想法竟然是——怎么他的“偷袭”就从来没这么有用过?! 同样是出其不意的突袭,忽然的靠近,夹带了撩拨意味的偷亲及舔舐,这些动作由他来做的时候,他的心上情虫仿佛毫无触动,眼神都没变半分,只非常温和地摸摸他的脑袋,或者收拢了些抱着他的手臂,简直像是把他当做了小毛团齐球之流,根本没升起点带有别样颜色的念头。 而这样的“偷袭”换成齐斐来对他做,仅是这样清浅的一个亲额头动作,就能让言方寸大乱,定力尽失,茫茫然戳在原地好一会,诸多念想打脑内呼啸而过,让他体表发烫。 真是岂有此理! 虫长官十分愤慨的想着,深觉太不公平,然而身体却很没出息,乖乖把重心交付给齐斐,听齐斐和他说话。 齐斐不急不缓的说:“你把家属卡交给我的那天,我其实就萌生过这个想法,不过那时没有直接提出来,怕显得过于突然。” 恋爱不是个千人一面的过程,它是长久还是短暂,是甜蜜还是苦涩,是轰轰烈烈跌宕起伏,还是细水长流润物无声,都与恋爱双方的性格、背景、以及当下实际环境分不开关系。 性格使然,齐斐在感情一事上有些随遇而安,他没有什么有关爱情的高远追求,也不向往浓烈炽热,在遇见言之前,他甚至从没考虑过自己未来会有一名怎样的情人或伴侣。 哦,当然,他现在没有情人,只有“情虫”。 他的雌朋友不惧不解风情,不惧屡屡受挫,虽然时常满脑子“颜色思想”,总是试图与他发生点更“深入”的肢体接触,但实际上又十分好哄,像个拿了一颗糖就能开心一天的小朋友,牵个手,温情的亲一下额头,只需要诸如此类的小小亲昵,就能让对方暗自高兴上许久。 非常容易满足。 “我可能给不了你多么丰富多彩的感情生活,这方面我不太擅长,还在摸索中,我们大约也不会像普通情侣那样吵吵闹闹,在误会与解开误会等过程中增进感情,我习惯于凡事先沟通,主动从错位的沟通节点上寻找问题,这在很大程度上规避了误会发生的可能。”齐斐的手还覆在言的后脑上,他一边“撸虫”,一边自我剖白。 “和我这样的对象长久在一起,生活或许会略显无趣,缺乏激情。” 虫长官自觉自己不是一个好伴侣选项,悄悄自我反省过多次,然而齐斐竟然与他的思路相近,一通剖白里以反思居多,自认也不是一名合乎大众标准的“好雄朋友”。 言原本只打算当个听众,他一直将脑袋搁在齐斐肩膀上,安静听齐斐说话,这会,听见齐斐开始分条缕析的说自己哪里哪里不好,他忍不住了:“但我觉得你非常好。” “非常好”是个十分空泛的形容,缺乏具体理由支撑,言在说完后才发现这点。 他正欲搜肠刮肚,来一番发自肺腑的“心上情虫礼赞”,齐斐横平了环在他后背上的那条手臂动了动,在他背后轻轻一拍。 恰好拍在言后腰附近。 这记拍击和先前那个亲吻一样有效,虫长官后腰处的肌肉不自觉绷紧数秒,又在他的深呼吸下慢慢放松,这后腰一麻间,他的礼赞读条被成功打断。 “我也觉得你很好。”齐斐说。 因外表而靠近的对象有很多,因行事做派而驻足的对象也有不少,但在一次又一次受挫后依旧心态良好,积极将问题归咎到自己身上,爬起来继续努力的,这样的对象齐斐迄今只见过一个。 他们的主动与被动天然互补,都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好,却又在对方眼中已十二分的好。 “我们在‘恋爱’这个阶段所处的时间虽然短于普遍恋爱时长,但综合考虑到我们的相处方式、处事风格以及性格,我们若是继续停留在当下阶段内,有很大几率会维持现状许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获得突破。”齐斐覆在言后脑上的手下滑了一截,为雌虫捏了捏因将脑袋抵在他肩头而弯曲的后颈,他看着自己的雌朋友,神情专注,“长期停留在恋爱阶段,并不利于我们的感情发展,我希望能与你关系更进一步。” 除去“不利于感情发展”这个理由之外,齐斐还有另一个理由没说出来。 奥齐方才将齐斐拉至客房里,与幼崽交流了番有关感情大业的问题,他提醒了齐斐一度险些忘记的重要一点——“恋爱”在虫星是个舶来词。 比之人类,高等虫族在感情上似乎更直来直往,你追我或者我追你,大家从一开始便是直奔着结婚去。 你准许对方的追求,即代表你认为对方存在与自己结婚的可能,而你接受对方的追求,则代表你已经准备着要与对方结婚。 酒店事件让齐斐更加直观的领略到了言所承担的压力,他有意替雌朋友分担,但“雄朋友”名不正言不顺,缺乏公众认可度,他唯有与言缔结婚约或婚姻,拥有一张具备法律效力的关系证明文件,才不至于在许多事件上只能暗地里出手。 齐斐早有要与言关系更进一步的想法,但他的“地球式思维”又冒出来作祟,让他觉得他和言的恋爱时间还太短,不太符合普通恋爱结婚的速度进程,他在刚刚那番谈话里将这个顾虑如实告知给了身为“过来虫”的雄父。 奥齐是这样对齐斐说的—— “普通人类谈个恋爱要谈多久,与普通虫族接受追求后是不是要立即去结婚,这实际上都与你的感情关联不大。”奥齐拍着齐斐的肩膀,说道,”感情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你觉得在这个阶段上已经走到了尽头,可以升阶,而对方也觉得可以升阶了,那就是可以了,旁虫如何看待你们,大多数虫又是如何做的,那都是 分卷阅读136 别虫家的感情,不用顾忌他们太多。” 末了,金发的雄虫又笑眯眯追加了句:“你要知道,你的感情独一无二。” 独一无二的感情,又何必拘泥于墨守成规的演绎方式。 “我想让你和贝余搬过来住,让那张家属卡用起来更名符其实,”齐斐不知不觉与言额头相抵,他微微将脸错开了些,使他们的鼻尖免于挤在一起。 言终于敢确信,他之前听到那两句话时并没有会错意,齐斐的确是说了想与他结婚的话语。 结婚! 答案毫无疑问的是“想”! 虫长觉得他心里像有只扑咬齐斐衣服的齐球,一瞬间奇形怪状的丝线与布片齐飞,又每一线每一丝都带着齐斐的气息。 原来被极致的喜悦当头砸到脑袋上,也是会叫虫不知所措的事情。 心脏被带有齐斐气息的“喜悦”气体充满,言感到身体轻快起来,他仿佛又变成了一只载着一肚子高兴的虫气球,能轻轻松松飘然上天。 不过,上天之路并没有预想中那么顺畅,言感到自己只飘起来了一点,至多离地半米,就被下方伸出来的一双手臂给拉住, ……下方? 雌虫骤然醒神,他默默看了看已位于自己下方的齐斐,感受了番正包裹着自己的气流。 言敛起兴奋到自动伸展出的翅翼,小心落回房间内铺着的长绒毛地毯上,他为翅膀又一次的自动冒出十分窘迫,正准备将翅翼收起来,将他从上天之路上拉回的齐斐却朝他背后伸出一只手,先一步扣住了尖刺未布及的翅根。 作者有话要说: 齐斐:【面无表情的愉悦着】 ———————— 对于许多对象来说,“结婚”是一段爱情长跑的终点站,但对于齐斐和言来说,结婚不过是刚刚结束热身,进入下一跑道的开始=w= 第八十八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二十八 原始昆虫的翅翼大多薄而轻巧, 翼身上分布有脉络状的对称翅纹, 高等虫族的翅翼远远看去, 尚带有几分原始翅翼的影子。但假如因为这远观时才能觉出的几分相像便轻易认为, 高等虫族的翅翼比之原始翅翼仅仅是在体积上庞大了许多。那就是大错特错。 可与合成金属相媲美的坚硬“骨脉”替代了原本十足脆弱的气管与神经脉络, 衔接多根骨脉的也不再是那两层半透明翅膜, 而是紧密勾连在一处的骨刺尖刃。 当一名虫族战士进入全面备战状态, 这些骨刺尖刃便会皆数竖起,顷刻间将翅翼武装成一件破坏性极强的武器, 而当这名虫族战士确认战斗已完全结束,将自己从战斗状态中解除, 这些竖起的尖刺便又会重新沿着骨脉内侧贴好, 伸缩性极强的骨翅将折叠着收回战士后背, 沿后背上的翅缝回归战士体内。 翅根是整个翅翼的基座部分, 它在翅翼伸展后与翅缝相连, 顺着翅根缓慢摸索,能一直摸完雌虫背后的整道翅缝。 这是高等虫族翅翼上唯一未长有攻击性尖刺的位置。 它安全、脆弱、因下连着翅缝内侧的神经脉络, 还敏感非常。 言在毫无防备之下被齐斐拿捏住翅根, 雄虫像是觉得那一处格外光滑,入手触感良好,捏上去后还用指腹摩挲了一下, 那轻巧游走的指尖逆翅翼伸展的方向而下,在微微张开的翅缝外抵了抵,曲起的食指指节无意间压入翅缝些许。 言原本是想提醒齐斐小心手,这动作有些危险, 他翅翼上的尖刺还未完全收起,有可能会将齐斐的手弄伤,可正被把玩的翅翼根部让他言语功能骤然丧失,难以言喻的微妙触电感自背部升腾起,飞快流窜至四肢百骸。这触电感与那没能顺利出口的话语浑浑噩噩搅和在一处,最后化成了一声带着热度的低喘,不经意从半开的双唇中泻了出去。 齐斐手上的动作一顿。 一瞥见那很有一段时日没见着的虫翅,萌点奇异的齐斐同志当即将注意力全投放到了言的翅膀上,他上一次摸到这双翅膀,还是在与言“同沙发共毯”的那个晚上,由于彼时双方的姿势,他没发觉翅根处的不同寻常,这会终于得见翅根全貌,他情不自禁上爪,多摸了几下这上去没有摸到的地方。 听见言的那声低喘,齐斐才抽回自己落在翅翼上的注意力。 他常年不在线的“暧昧感知力”今日不知得了什么道,居然破天荒上线了一回。 手上的动作虽然停了下来,但指尖尚未从翅根处移开,缺乏尖刺保护的骨脉触感光滑,带有上佳玉石般的浸润感,它原本应是不带温度,摸上去微凉,得小心捂着许久,才能沾染上一点外来体温,但此刻,齐斐的手指虚虚搭在靠近雌虫后背的翅根上,他感到手下的骨脉仿佛是摆在了熊熊燃烧着的壁炉旁,壁炉毫不吝啬的分享着自己的温暖火光,将贴近它的骨脉照的温暖发烫。 这里是齐斐的卧室,它按照虫星最高工艺水准打造,虽说考虑到即将入住其内的是一只曾经在地球生活过的雄虫,负责翻修房屋的虫员在室内装饰上加入了不少“地球元素”,但它再如何地球化,也没有“壁炉”这类物品的存在。 将那一处翅根烘烤的暖烫的“壁炉”,就是翅根的主虫——言本身。 仅仅只是被摩挲了下翅根,翅缝上挨了几下若即若离的触碰,平日里在不可描述之事上一向表现大胆的雌虫却体温飙至新高,耳朵尖都烧的通红。 齐斐看见言的鼻尖上沁出了一点小汗珠,他的雌朋友仿佛是正花着十二万分的气力,才抑制住不要发出第二声低喘。 那一点零星的小汗珠堪堪点缀在雌虫鼻尖正上方,在室内的暖色灯光的照耀下,变成了清浅的琥珀色,齐斐静静看了那琥珀色水珠半晌,低头轻轻亲了上去,他的双唇在言的鼻尖上只停了两秒,接着便温柔的一路向上, 左鸣已然睡的虫事不省,他对今天的聚餐非常满意,睡梦中也眉目舒展,可能是梦境中出现了弟弟左卅的缘故,他唇边犹带一点满足笑意,像是终于看见了心目中所有重要虫员齐聚一堂的美好情景。 贝余同样蜷在对他来说有些过于宽大的床上熟睡,这张床从床垫到配套的枕头被子都软绵绵的,并且支撑力良好,这是他第一次睡上如此舒适的床,整个身体都微微陷进了床铺里,睡的酣甜安逸。 齐球在言和齐斐将贝余送进客房时就醒了过来,它本是团在贝余身上睡觉,言将贝余抱起来时,顺便将它也一并抱了起来,它随它的长腿小伙伴一同进了客房,享受到了与虫同睡的高规格待遇。 照理说,高等虫族的五感应该是比齐球这地球杂交犬种要敏锐得多,但出过星的小狗崽齐球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变异,它肚皮下的贝 分卷阅读137 余与隔壁客房的左鸣均睡的酣沉香甜,对于这栋房屋某处正在进行的深夜活动一概不知,它的小耳朵却蓦地动了动,竟是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一点别样声音。 齐球今日将屋内所有房间、花园、以及机库都巡视了一通,它已将这栋房屋纳入自己的守卫领地,它基因里天生带有一串名为“责任感”的遗传数据,“守卫”是父辈遗传进它血脉里信念之一。 发觉职责范围内情况有异,隔着一层楼的距离嗅到了夜风送入房内的古怪气息,齐球一骨碌跑起来,它迈着交换频率极快的小短腿跑到门口,发现自己打不开上了锁的电子门后又掉头奔向窗,在窗沿前半米处一个用力,硬是用狗的身体发挥出了猫的灵巧,顺利跳上窗台,将小脑袋从没关严实的窗缝里伸了出去,仔细辨听。 “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不慎打翻,又被结实厚软的地毯平安接住,从三楼主卧飘下来的响动里多了声低沉温和的笑,模模糊糊不太真切,接着便又像是有谁在深夜里呼吸不畅,颤颤巍巍喘着气。 齐球分辨出了主虫齐斐和大伙伴言的声音,它疑心是不是它的大伙伴在深夜里犯了病痛,正在忍耐疼痛折磨,但那声音仔细一听,又不像是因为难受而发出的喘息。 眼前的问题超过了齐球的解读能力,它默默伸着脑袋探听许久,直至三楼主卧内彻底安静下来,才不太放心的缩回脑袋,踩着地毯跑回床上。 就在齐球载着一肚子疑问重新溜回贝余身旁时,与主卧最邻近的那间客房里,先前看似睡熟许久的奥齐慢慢睁开眼睛,他对着天花板无声笑了一下,手臂本能的朝旁侧摸了摸,在落了个空后一顿,又若无其事的与另一条手臂一起交叠着枕到脑后。 大好的夜色,清朗的风。 屋内最后一名入睡的对象感受了片刻微凉夜风的吹拂,带着点怀念与笑音嘀咕了句:“年轻虫。” 随即,整座小别墅彻底静谧下来。 一度几欲断绝往来的奥左两家忽然重修旧好,两家虫员高调来往,还接连公示了三个合作项目,左恩作为左家的下一任家主,携两位伴侣到奥家做客,第一军团军团长奥维亲自接待,第二日,奥家现任家主又携其雌君亲自拜访左家本家大宅,与左家家主一番畅谈,还小住了一晚才返回自家。 这通“你来我往”的拜访之后,嗅觉不那么敏锐的虫族们也觉察到了已然改变的风向,他们狐疑的相互打探,想要获取更多的消息。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帝国科学院又一次收到抗议书,称现任首席制度不合理,要求科学院整改首席制度,不要将“首席”这份荣耀长久冠在一名已无法继续对帝国科学事业建设作出贡献的对象身上。 收到这样的抗议,是科学院每年的“年常”。 仔细说来,帝国科学院的首席制度确实不太合理,“首席”一位为终身制,只要现任首席还在世,首席之位便不会传递给新虫,而帝国科学院自建院以来,第一也是唯一一位首席,就是在任途中陷入了沉睡的左鸣。 左鸣在新帝国建设初期做出的贡献无可比拟,无可替代,他的第一批继任者们心甘情愿为他保留位置,坚信他会有醒来的那天。 乐意为帝国科学事业做贡献的新生代虫员不少,想要博得首席之位,为自家争取更多声名的也大有虫在,近五十年间,科学院每年都会受到这样的抗议书,要求老一辈元老们变革制度,不再让左鸣一虫独霸此位。 按着往年惯例,科学院方应是只会发出一份年年如一日的公告,宣称他们不会轻易变革制度,相信总有一天会找到方法让左鸣醒来,然而今年的公告刚一发出,就登上了公众网头条。 科学院在其官方平台上一连发布了两条新动态,第一条为抗议书处理公告,那上面写着的不是“已处理”或“抗议驳回”,而是“无效”。 众所周知,只有完全不符合提交规定,没有任何受理意义的抗议才会被归为“无效”。 公众还来不及为这无效处理结果哗然,紧接着,平台又发布了第二条信息。 第二条信息更像是一条科学院官方平台运营者的日常杂记,它夹杂了运营者的私虫情感,但明眼虫一看便知,这类敢明目张胆放至官方平台上的“私虫情感”内容,必定是已通过审核,能代表院内大多数工作者情感意愿的内容。 它是这样写的—— “抱歉,我们实在是没有理由要去这么对待一位正活跃在工作岗位上的劳模首席——今天的首席也是十分的赏心悦目呢!” 这条信息后还配了一张图。 图片上的雄虫身形略显清瘦,他侧对着镜头,目光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仪器,双手放在悬浮操作台上,他的后方则是疗养舱与检测仪,一名正在摆弄检测仪的护理虫员露了半个背影,踞于画面一角。 左鸣竟然醒过来了?! 这个话题登时刷爆了公众网,无数虫员向中心医院及科学院接待台致电,询问起消息虚实,与左家虫员熟识的虫子们也纷纷拿起通讯端,找自己认识的左家虫问起了话。 单身雌性军团长们的婚姻大事,向来也是容易受媒体关注,博公众眼球的新闻部分。由于左恩携安莱和乔斯拜访奥家时,是同辈中军职最高者奥维做的接待,公众网上暗暗流窜过一阵风言风语,称左家有意与奥家联姻,奥维或将被左恩娶为雌君。 有媒体截获了正在享受公休日的奥维,向他问起联姻一事,奥维答:“子虚乌有,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这样的新闻写出来,当然不够具有吸引力,媒体虫员试图更多的挖掘些消息,他问起奥家对奥维婚姻大事的态度。 奥维看了面前的虫员一眼:“我们家的最高长辈认为,小辈们的婚姻当由小辈自己做主,家虫至多只起参谋作用,不硬插手太多。” 媒体工作者飞快讲这句话记录下来,笑道:“果然是奥家家主的一贯作风。” “哦,不。”奥维说,“正好,我想趁此机会说明这件事情,我们家现在的最高长辈,并不是我的雄父。” “现在”被落了重音,听起来别有深意。 媒体虫一愣。 奥维的目光在拍摄仪器闪烁着的指示灯上停了停,忽的弯了一下唇角:“刚刚回归的最高长辈已筹备好了一份惊喜大礼,预计将在明早送出,希望获赠‘大礼’的对象能好好收到这份间隔已久的心意。” 大礼? 什么大礼? 奥家那位刚刚回归的最高长辈又是谁? 左鸣是否真的已经醒来,在做的又是什么工作? 这一日的公众网,大约是问号的公众网,层出不穷的问号串着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就在 分卷阅读138 不少虫决定带着一肚子疑惑睡觉,好明早起来看看到底是份什么样的“大礼”时,所有将“齐斐”这个账户添加至特别关注的公众网用户们,终端都不约而同的震动了一下。 动态数量少的可怜的齐斐发了一条新动态,没有文字,仅有一张图片。 推送预览界面上只能看见“图片”一词,无法查阅图片详情,昏昏欲睡的虫子们打开终端,打着哈欠去瞧齐斐是发了张什么样的图片,然后他们的哈欠成功哽在了喉咙里。 那是一张已加盖上婚姻所电子印章的婚约缔结文件。 作者有话要说: 总结一下↓ 新闻:奥左两家重修旧好,往来密切! 群众:【吃瓜吃瓜】 新闻:左鸣醒了!科学院首席已开始归岗工作! 群众:【一半瓜掉了,另一半继续吃瓜】 新闻:奥家最高长辈回归,明日将送出大礼! 群众:【疑惑的吃瓜吃瓜】 齐斐:我订婚了。 群众:【瓜没掉,但是哽住了】 第八十九章 谈恋爱的老干部 二十九 单是军团长的婚姻动向就已足够令虫瞩目, 眼下还叠加了“S级雄虫婚姻新动向”这个吸睛十足的信息爆点。 在讨论版区被“奥家现任最高长辈究竟是何方神圣”、“左鸣已然苏醒”、“探索科学院首席沉睡近三百年之谜”等消息霸屏的情形下, 齐斐与言已成功缔结婚约的消息横空出世, 点击量一路飙升, 这一夜才过去一半, 这条消息就以势不可挡的劲头冲上实时热点榜, 取得了总榜排行第三的好成绩。 天还没破晓, 神秘大礼直至上午九点才会揭秘,齐斐的生物钟在清晨准时叫醒了他, 他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 略有些缓不过神。 昨晚难得的熬夜没有撼动齐斐的生物钟, 却让他今早醒来后略有些反应迟缓, 他的大脑仿佛一台堆积了过多缓存数据的仪器, 得先将那些不必要的垃圾清理出去, 才能继续流畅运转。 右侧肩颈交汇处有一道呼吸,因其发出者是埋着脸在睡, 那呼吸声稍显粗重, 湿暖且有规律的柔和气流缓缓喷洒在那里,在那附近的肌肤上晕出了一小块湿润印记。 齐斐收回投在天花板上的目光,朝右偏了偏头, 他的偏头范围极其有限——一颗发丝散乱的棕毛脑袋正抵在他右肩窝里。 能够堂而皇之睡在齐老干部身侧,还巨型八爪鱼般手脚并用缠着齐斐,把脑袋埋进齐斐颈侧睡觉的对象,整颗虫星上仅有一虫。 言对齐斐的醒来毫无察觉, 还在安然熟睡着。 昨天上午办理完婚约缔结手续,中午在小公寓内吃了顿午餐,下午齐斐便帮起言和贝余的忙,替言和贝余搬好了家。 大小雌虫的私虫物品均没有多少,一只小箱子就能囊括下他们所有的东西。齐斐买给言的那张沙发,以及言自贡多星带回的两张床和床品,这是整趟搬家工作里唯二的“大件”。齐斐联络了一架小型自动货运机将“大件们”运回家,其他琐碎杂物则由他随身提着,待言办理完居住转移手续,将剩余杂物全部搬上了飞行器,他便操作着飞行器驶离公寓片区,载着正式搬家的言和贝余到达新家。 正式获得主卧居住权的虫长官昨夜格外有精神,他见证了齐斐拍照发动态的全过程,并顺利抢到了首赞首转及首评论。 齐斐不太能理解首赞首转首评论的意义在何处,但他看着言在一气呵成完成“一条龙”后十分满足的模样,莫名也跟着心情好了几分。 言留给齐斐的首评是一串几近刷屏的小心心,他用了自己实名认证过的官方账号。 军团长们的官方账号平时不轻易发言,所有可对外界公示的军团信息都有军团官方号处理,他们的只虫账号形同虚设,只是既定形式上的一部分,就好比部分地球人过传统节日时摆在餐桌上的那条鱼,主要起“年年有余”的象征意义,而没有谁会真正去吃。 不过,军团长的只虫账号不轻易发言,不随意评论实事,不过度暴露私生活,这公众网上盛传的三大原则中,实际上仅前两条是有硬性规定,最后一条则是看只虫选择。 言拿自己的只虫官方账户给齐斐评论了一面小心心,这不折不扣的“迷雌”行径与他平日树立的那个心机深沉、杀伐果断、沉稳冷峻形象相去甚远,不少用户一开始被这一片爱心晃花了眼,都没留意到评论者是谁,只将虫长官当做了一只痴迷S级雄虫的小谜虫。 齐斐在言睡着之后才悄悄摸出终端,转发了那条评论,并且回给了言一个小爱心符号。 直至看见齐斐的转发,先前直接掠过了言的评论的虫子们才如梦初醒,掉头回去看那条几近刷屏的“心满天”评论。 齐斐今早这会打开终端,点进自己昨晚发布的动态,看见言昨晚还险些沉底的评论果然已被顶上热评区,为虫长官这番反差行为惊住的公众网用户们纷纷“盛赞”他的雌朋友:“您激动的简直像是位假团长!” 两条动态下的评论及转发数量都十分可观,齐斐只粗略浏览了下热评区,留心了一番某几个最近消停了一阵的ID是否重出江湖。 他刚这么一想,一个熟悉的ID便映入眼帘。 对方这次倒是没有上来便对言恶语相加,只是在评论区内贴了一个用户名。 对方在评论里写道:“或许您愿意看看这个——@今天也非常喜欢雄主。” 被贴出的这个用户名让齐斐颇感眼熟,他看了这条评论片刻,切出页面,去查看了自己的信件箱。 他的历史消息里躺着七八封标题和内容都为“今天也非常喜欢雄主”的信息,匿名发件者告诉他他应该去看看这个。 齐斐在第一次收到这条消息时,先破译了对方的匿名编码,查找了对方的真实身份,他在发现这个匿名发送者是柯曼的那位亚雌族弟后便将其放在了一边,只当那是封用意不明的垃圾邮件。 此时,看见这个用户名在艾特之下亮起,显示着公众网上确实有这么一名用户,齐斐才恍然,原来对方当时发给他的是一个公众网用户名。 右臂还垫在雌朋友的身子下面,右肩也被一颗虫脑袋给严严实实压着,一条嚣张至极的长腿还斜着横跨过他的身体,像个虫肉弯钩般钩在他腿侧。 齐斐计算了一下时间,发现言还可以安心再睡半个小时,他现在除了躺着给对方当抱枕,就只能依靠还能活动的左臂来操作终端浏览信息。 闲着也是闲着,他调回评论页面,点进了那个早已在他面前刷过多次存在感的用户名。 言的日常作息本是与齐斐差不多,他除非必要,也很 分卷阅读139 少熬夜,大部分时间里是直接通宵。 昨晚虽然不是言和齐斐的第一次同床共枕,但是是他俩第一次以“婚约者”的身份同床共枕。 虫长官其实十分希望昨天领到的那张就是正式婚姻文件,然而齐斐因为上一次的“结婚意见征询”过于缺乏情调,事后好好自我反省了一番,并坚定的表示在正式结婚一事上不可再如此潦草,他们要在当下事件解决后举办一个像样的婚礼,到时候再择日正式结婚。 因此,昨日的齐斐和言仅是办理了婚约缔结手续,他们现在是受法律保护的合法婚约者。 婚约缔结手续完成后,齐斐不经意间一回头,看见他的新晋婚约者正盯着那份该交予对方保存的文件猛瞧、 婚约文件一式三份,婚姻所保管一份,婚约双方各保留一份,届时两虫正式结婚时,可直接凭婚约文件来调换正式结婚证。 每日要过手无数数据板的虫长官打量着自己的那份文件,他放置在桌旁的爪子轻轻动了几下,却一次也没成功抬起,那张文件在他眼里仿佛价值连城,贵重到叫虫不知道从哪里下爪好。 齐斐站在旁边看了片刻,最终还是他将那张文件拿了起来,言的眼睛便随着他的手动,像看见了他手上拿着吃的的齐球。 齐球好歹比虫长官有出息些,它不光眼睛随着吃的动,还撑起脚垫,直起身体,高举着小爪子要去够齐斐手里的食物。 虫长官就一双眼睛随齐斐拿着文件的手动,他一双虫爪仍乖乖放在桌面上,克制而谨慎。 简直还不如齐球。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不太合适的类比,齐斐拿着文件的手一顿,他原本是想将文件交到言手中,结果鬼使神差的,他将文件竖起,在目不转睛看着文件的雌虫脑袋上轻轻一敲:“收好,不然下次我带齐球来换。” 言:“……!” 惊觉自己的伴侣位置兜兜转转,还是受到了一条狗的威胁,虫长官当即醒神,飞快将文件牢牢护好,同时据理力争:“齐球是雄性!” 齐斐:“……” 那原本也就是一句玩笑话,结果有虫居然将它当了真,还认真考虑了可行性。 为了补偿明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但宣称精神上受到了惊吓损伤的雌朋友,齐老干部在回家后赔偿了两个亲亲加一个结实的拥抱,以镇定当事虫情绪。 终于不再需要靠同款浴液和对方曾使用过的毯子来营造被雄虫气息缭绕的假象,也不再需要小心珍惜着相处时光,心里总惦记着“今晚是难得的机会,明晚就不会这样在一起了”。 言手脚并用的扒着齐斐真虫,与心上情虫分享同一个被窝,并且在今后的长久时光里都将继续如此分享。 大约是有心理作用加成的缘故,言在半小时后被齐斐轻轻拍醒时,觉得自己睡了有生以来最舒适的一个觉。 齐斐的终端还开启着,悬浮屏悬停在床铺上方,他先前浏览的页面已经关闭,屏幕上只留下一个信件箱界面,一条来自左鸣的清晨消息呈在屏上。 “早。”言还没完全清醒,但他知道齐斐的手臂被自己压了一夜,他一边凑上去讨早安吻,一边将枕在身下的手臂扒拉出来,抱在怀里仔细按揉。 “早。”齐斐亲了一下雌虫的额头,在言略显抗议的看了他一眼后微微弯了下唇角,在正确位置上又亲了一下,他的雌朋友才满意了。 “有一个好消息。”齐斐说。 “什么?”如愿讨到早安吻后的言清醒了些,他注意到半空中正亮着的屏幕。 “舅舅将样本分析的结果发了过来,你体内的无乡能量状态稳定,运行轨迹明朗,正适合使用改良过的消除能量场。” 作者有话要说: 【虫星22章】齐斐:“收好,弄丢就不带你来换了。” 【老干部89章】齐斐:“收好,不然下次我带齐球来换。” 这67章的差距…… 第九十章 订婚的虫长官 一 数据采集工作在三循环日前就已顺利完成, 左鸣回收了三枚带扣式监测器, 并对收录入仪器的数据进行分析, 确认了齐斐、言、安莱三虫体内的无乡能量情况, 他在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将分析报告发送给齐斐左恩, 告诉他们言和安莱体内的能量状况均十分良好, 能量消除手术最快下周便可进行。 “恭喜!” 言刚走进办公室, 就听见有两道声音同时说了这么一句。 厉和奥宁似是在他来之前正在商量着什么,厉就站在奥宁的工作位旁。 前有昨日成功与齐斐缔结婚约, 从此进阶至合法婚约者关系,后有今早收到的体内能量状态良好, 下周就可以将其去除的消息, 两相叠加, 算得上双喜临门, 言心情极好, 他谢过厉和奥宁的好意,顺道将今早收到的消息也一并告知给了他们。 “哦——”厉拖长了声音, 摸了摸下巴, 用十分没有上下观念的目光将言从头扫视到脚,再从脚看到头。 言任由好友将自己打量了个彻底,他稳步朝里间走去:“看什么?” “看奇迹。”厉一本正经的答。 言停下脚步:“奇迹?” 什么意思?厉是在说他能顺利和齐斐走到这一步是奇迹, 还是他的孕育腔终于将得以恢复是奇迹? 虫长官一时拿不定主意,他觉得这两者似乎皆可,都能视为正确答案。 然而厉抬起双臂,将两只爪子抬升到嘴边, 捏着自己两侧嘴角旁的皮肉上提,手动做出了一个十分有碍观瞻的微笑表情:“你今天早上起来……不,或者不说那么远,刚才进办公室前路过仪容镜时你看过自己现在的样子么?部内知名皮笑肉不笑代言虫今日居然露着真心笑容来上班,这怎么不是奇迹?” 厉脸颊两侧本来就没多少肉,他面部线条利落紧致,轮廓明朗,好不容易捏起点皮肉,强行将脸拉胖一斤才做出那个搞怪的“微笑”。 言被他说的一愣。 看着好友那个丑到没眼看的做作笑脸,虫长官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在笑。 除非是有患有先天情感功能障碍或面部肌肉神经失调等病症,“笑”似乎是一件与生俱来的本事,不用刻意去学习,尚在懵懂期的幼崽牙牙学语时,就会靠“笑”和“哭”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言这些年背负着压力往上爬,后面还拖着一群与他一样毫无根基的虫,他像移山一般缓慢将整个团往前推,还时不时有他虫在后面悄悄捣乱,或者试图从更高的地方将“拖家带口”的他踩下去。他在这些打磨里气势越发冷峻,早习惯了面无表情度日,哪怕身旁的两位得力副手一个本性温和,私下里时常说话带笑, 分卷阅读140 另一个天性耿直,一离开工作任务,那靠定力维持的“严肃冷峻”脸就立即破功,他身边聚集了整个第五军团里面部神情最生动的两只虫,他也不是没有被旁虫愉快情绪感染的时刻,但他过去所能做出的最高回应,就是眼神暖上几分,靠眼睛传递出那么一点“笑”的意思。 奥宁十分乖觉,见了长官狐疑摸唇边的举动,立即下拉出悬浮屏,打开微型内置摄像头,让悬浮屏变成一面临时半身镜。 言迟疑着看向半身镜里的自己,发现他虽眉宇间夹着一抹疑虑,可唇角却是货真价实上扬着的。 他确实是在笑。 不苟言笑的日子过久了,时刻提醒着自己要不动声色,惦记着不可轻易被外虫窥探到真心,结果久而久之,居然真的忘记了该怎么正常微笑。 即便是先前面对齐斐的主动靠近与回应,满心满眼都溢满喜悦之情时,言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笑过。 他那会倒是努力尝试过对齐斐微笑,但他从齐斐熠熠如星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那是个比厉眼下的“假笑”还难看的笑容,笑得非常失败。 眼见着好友有“沉迷自己,不可自拔”的倾向,厉适时的咳嗽了一声,他松开自己拉扯了半天的脸皮,一边揉脸一边对言说:“别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那就是你的脸,是你本虫在笑。” 言看着临时半身镜里的唇角弧度还未敛起的自己,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失真:“我觉得看上去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我觉得挺好。”厉揉完了因拉扯过久而有些发僵的脸,抱起手边一摞数据板,他有六份必须虫工交付的文件需拿到相对应的六个部门内去加盖电子印章,这项任务的完成时限是一循环时内,他的清晨闲谈时间已必须得结束,他得开始跑腿干活了。 走过言身边时,厉再次“没大没小”地拍了一下言的肩膀:“这说明你现在的生活比过去要能让虫开心多了,这是好事。” 他说完,步行至办公室大门口,面上轻松神色一收,脊背一挺,工工整整向长官行完礼,又化身勤快能干好下属走了。 言正式接管第五军团后,不只招收了不少收容中心出身的新晋虫员,他还对诸如贝余的雌父泓等因种种原因被驱逐出家门,被伴侣所抛弃的雌虫抛出招揽枝条,将这些被逐离家庭后暂时居无定所的虫族收入部内,为他们提供一个尚且能安身立命的容身之所。 除去齐斐那日在宴会上听那只醉酒雄虫说过的“废品回收站”、“二手市场”外,第五军团还有着不少其他同样难听的别名,这些别名大多由世家圈内的虫族取出,主要推广成员为戴、柯、贝三家族虫,他们在污名化第五军团一事上乐此不疲,并在有虫提出异议时理智气壮道:“我们不过是在陈述事实。” 先与雄虫缔结婚约,被娶回家门,后又因品行不端,作风低劣被赶出家门的虫,怎么不是废品?怎么不是“二手”? 也曾有第五军团团员想要据理力争,还差点与对方动起手,但双方都是军部虫员,还职位相当,一方除去军团外“赤条条一虫”,另一方后有世家力量撑腰,还是一家发话,三家声援的那种,最后这桩冲突以第五军团团员停职一月,递交检查为落幕。 这停职一月,递交检查的处分结果还是言亲自出面争取来的,不然只会更糟。 第五军团的团员们都有着一副好忍功,随自家军团长一般锤炼出一颗金刚心,日后只拿功勋说话,专注手头任务,不再听外虫如何评说。 齐斐是一个因为在有虫在公共场合说第五军团不好,对对方不假辞色,事后还没有谁敢找他麻烦,替全团上下出了口气的对象。 第五军团的诸多别名中,有个“嫁不出去团”别称,语言十分直白,就是嘲笑全团几乎全是单身孤儿或离异虫员,军团长带头孕育功能障碍,是“嫁不出去领袖”。 现在,一只S级雄虫从天而降,进入了传说中的“嫁不出去团”,还进团就捞走了“嫁不出去领袖”,很有要一举粉碎全团嫁不出去谣言的架势,整个第五军团都十分振奋,他们单个力量虽然微小,囊中极度羞涩,但大家联合一下,还是可以给他们的军团长送出份颇有档次的订婚贺礼与结婚贺礼。 今日清晨,在言进入办公室之前,厉和奥宁正是征集了众虫意见,在商讨贺礼一事。 厉的文件递交进行的很顺利,他挨个部门跑了一圈,在到达第六个部门完成文件交接后,恰好过去一小时整,接受了文件的虫员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与他顺路,他俩一道走向中转大厅,途中聊起了贺礼的事情。 站在中转大厅内等候运载机到达时,一旁有虫静静停了他们谈话许久,忽然开口道:“你们也还真是慷慨。” 说话者的声音再耳熟不过,厉一听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就猜到了说话的是谁,但他明知对方就在左侧不远处,还是先充满疑问的平视了周围一圈,然后问同伴:“刚才是不是有谁说话?” 同伴还没接话,那个声音又响起来,这会带了点恼怒:“看不出来,原来你眼神这么不好,这么近的距离都已不可辨物了,莫非是要瞎了不成?” “哦。”厉此时才将视线下移,居高临下的看了对方一眼,诚恳道,“不好意思,可能是因为你太娇小了,我又比较高大,在我这个高度,想要一眼看见‘小虫’,还是有点费劲的。” 戴佩并不傻,他听出厉在“小虫”上落的重音,脸色变了一变,当即就想发火,但转头想到自己的目的,又愣是忍住了。 “你们还真是慷慨。”戴佩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语。 厉:“我的耳朵倒是没有低于平视水平线以下就听不太见的毛病,你可以不用开启复读功能。” 可能是因为言这几年格外寡言少语,奥宁也是个不太会和虫呛声的性格,厉在这几年间嘴上功夫飞快见长,是团内的“口头战”输出担当。 “……”戴佩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带上几分咬牙切齿,“集合全团力量去送一份礼?你们可真有意思!你们跟在后面东奔西跑,全力以赴支持联合演练计划,帮着找回S级雄虫,然而呢?所有的好处都落在言那里,他如愿高嫁,他即将过上你们不敢想象的生活,你们同样吃苦出力,最后将他一虫捧了上去,你们还想要全团出力送礼?真是蠢得好笑!” 厉身旁的同伴先前还为厉的话情不自禁想笑,他听了戴佩的话,“唰”的拉下了脸:“抱歉,我不觉得大家想要尽一份心意哪里好笑。” “还不好笑?”戴佩抱起双臂,挑高了眉毛,“他当初打着要帮助和他当年一样的对象的旗号,大量招收你们这些虫,把你们哄的服服帖帖,心 分卷阅读141 甘情愿为他效力,然后他踩着你们顺利攀上高枝,达成了当年心愿,谁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说不定就是准备一脚蹬掉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你们呢?你们就是供他燃烧一阵的能量矿石,烧完就变成了废料,他现在已经成功到达目的地——谁会在到了目的地后还回头回收废料?” 这话说的难听,厉的同伴已经变了脸色,不知不觉攥紧的拳头关节“咔咔”作响。 戴佩是故意的。 他有心要激怒面前的两虫,最好能气的对方口不择言,或者直接被策反,好让他好打探到更多消息。 军部比之其他领域,上班时间更早一些,眼下还有一段时间才到九点,戴佩远远看见厉走至附近,主动凑上来,想探听一下虚实。 然而每年年终评语里都必有一条“性格风风火火,行事不够沉稳”的厉听了他的话,却眉梢都没动一下,只借着身高差,再次由上方俯视着扫了他一眼。 戴佩发现他竟然从厉的眼神里看出了几分怜悯。 “你还真是可怜。”厉说。 戴佩:“什么?” 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形容词,戴佩难以置信的盯着厉,心底骤然浮出一股怒不可遏。 对方有什么资格来怜悯他?他容貌姣好,家境优渥,雄父疼宠,追求者众多,挂着不用外出奔波的闲职,哪怕被卷进丑闻也能将自己干净摘出去。 “我可怜?”戴佩怒极反笑,“你入部的初衷就是有朝一日登上高位,很有抱负,但最后成为军团长的却是你那位口口声声说只想要个家庭的好朋友,他现在是你的长官,你为他的感□□业尽心尽力,他去哪你去哪,结果他现在婚姻事业双丰收,你两头一项也没达成,我倒是觉得你更可怜,处处被你的好朋友压着一头,自己还在住宿舍,却还想着要给已经搬进顶级居住片区的对方送礼?” 厉堪称心平气和的听戴佩说完了这番话,他听出了对方的故意挑拨,倏尔笑了一下:“所以我才说你可怜。” 戴佩声音不小,这会正是早间忙碌期,周遭同样等待运载机,等着去部内其他区域的虫员不少,他们听见了戴佩的说话声,朝这一处候机台投来了目光。 “要说不羡慕,那自然是假的,我又不是一台设定好的机器,对拥有自己所没有事物的对象产生羡慕,这是常情,但羡慕并不影响我同时为朋友过的好而欣慰。”厉盯着一脸“你在说什么胡话”的戴佩,摇摇头,“你大概是从来没有过会因为你过的好而高兴的朋友,除去你的双亲之外,你不相信这世界上有谁是会真心为了另一虫的生活美满感到高兴,你也不了解当你陷入落魄之时,会有谁拼命来拉你一把是怎样的感受,你更想象不出这宇宙里竟然有谁在自身都已经难保的时候还去救助他虫,这都是你从没体会的东西,从来没有谁为你这么做过,所以你不相信,这就是我为什么说你可怜。” 戴佩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厉,这还是头一次有虫当面说他可怜说的这么头头是道。 “或者我们不说远了,就提个最简单的。”厉说,“戴佩,戴小少爷,你真的有过朋友么?” “我……” 就在这时,一架空着的运载机自动行驶过来,停靠在厉面前的候机台前。 “走了。”厉拍了一下同伴,大步登上运载机,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戴佩丢在身后。 戴佩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被言问住了, “没有又如何。”他低声道,“朋友也不一定是好东西,你们不也被所谓‘朋友’背叛过么?” 这句话说的声音轻微,听众已经乘运载机而去,再也听不见。 消息没有打探出来,还无端受了一通教育,戴佩冷着一张脸环视周围一圈,挺起胸膛,快步迈入下一台徐徐而来的运载机。 他心下烦闷,想起自己昨晚用小号发在齐斐动态下的内容,便打开终端等上公众网,去看看齐斐是否对他贴出的那个已停止使用的用户名做了回应。 刚打开只虫平台,粗略浏览了一下所有未读的互动提示,当收到实名认证用户的互动提醒时,系统会自动将该提醒放至列表最上位置,很快,戴佩便看见了一条来自齐斐的互动提示,他心下一喜,火速点进去查看详情—— 那刚升起的一点好心情就像没点着的引擎,像模像样的轰鸣了一声,接着又半死不活的沉寂下去。 齐斐在“或许您愿意看看这个——@今天也非常喜欢雄主”下回应道:“挺可爱的。” 戴佩:“……” 作者有话要说: “大礼”今天居然还没发出来orz 不过今天有了五千字,就是半个万啦! 第九十一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二 除了名字起得略显羞耻, 一股浓厚少雌心气息扑面而来外, “今天也非常喜欢雄主”再没有其他出彩之处。 它是个十分普通的私虫生活号。 该账号在五年又一循环月前停止更新, 历史动态不少, 齐斐彼时一目十行的扫过去, 发现每条动态都在絮絮叨叨着些日常琐碎。从某日清晨雄虫怎么叫醒自己, 以怎样的方式说了句“早安”, 到任务归来后特意隐瞒的伤情被伴侣发现,然后被因受到欺瞒而不悦的伴侣训斥, 被提溜着带去做检查,重新换药包扎……这些日常琐碎涉及到方方面面, 每一条里都少不了雄虫的身影。 齐斐单方面判断, “今天也非常喜欢雄主”应当是一位与伴侣感情十分和睦的雌虫或亚雌的记录号。 就像地球上有不少姑娘会在社交平台上开无人知晓的小号, 充满少女情怀的记录下自己与心上人的日常, 原来虫星上也有雌性会做类似的事情。 大致浏览了几页动态的齐斐如此想着, 他没从那些动态内容里看出任何问题。 当初那份ID名单还掌握在齐斐手中,戴佩正是那每隔一段时日便要出来带起舆论风潮, 散播对第五军团和言不利言论的小团体的一员, 在知法犯法的戴少爷被停职查看,柯曼柯少爷也被带走量刑后,那个小团体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 他们每一虫的主账号与分/身小号都记录在齐斐这里,齐斐记忆力素来优秀,一眼认出指引他来“今天也非常喜欢雄主”的是戴佩。 一个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甚至还透着点温馨幸福感的生活记录号, 能有什么问题? 齐斐确信戴佩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来看这样一个账户,他切回用户平台主页,再次留心看了眼该账户停止更新的时间与最后一条动态内容。 号主在最后一条动态里写着:“出发,希望一切顺利,想早点回家。” 那个时间节点让齐斐感到眼熟,他一边思考着自 分卷阅读142 己是在哪里见过这么一个时间点,一边点开这条动态的评论。 他先前浏览用户历史动态时十分粗略,没点进其中任何一条动态的评论区,只余光一扫间,瞥见每条动态下的评论数目都不少,仿佛是广大单身虫在这秀恩爱的动态下抱成了团吃“虫牌狗粮”。 “还回家呢,你有家么?住着单身宿舍成天编些虚幻故事,活在梦里很有趣?虫星上就是真有这么好的雄虫,那也轮不到连基础配件都不完整的你,求你有点自知之明,先看清自己是什么货色!” 才点开最后一条动态的评论,热评区打头便是这么一通冷嘲热讽,齐斐不太喜欢评论者那咄咄逼虫的语气,他皱了一下眉,按捺住想要给对方做番思想教育的冲动,勉强自己过滤掉那些言辞不善的内容,提取出了评论里的有效信息。 原来,这位“今天也非常喜欢雄主”的用户所发布所有动态内容都是假的,对方根本就没有伴侣,也没有家庭,住在不足十个平方的职工宿舍里,据说还长得十分不讨喜,身体还有缺陷,丧失了一项对雌性来说尤为重要的功能。 评论里还有虫贴出了该用户发布在两/性/版块雌虫专区的帖子,那同样是一个生活记录贴,内容与平台内发布的大同小异,但那个帖子的停更时间要较平台晚一些,发帖者在帖子末尾承认了前述内容纯属捏造的事实,随即便再也没有登陆过。 由于“今天也非常喜欢雄主”在描述自己和“雄主”的日常生活时十分细致,深入生活细节,文字间充满真情实感,还坚持更新了许久,不少用户与刚看见帖子的齐斐一样,都以为确有其事,还对他的美满生活感到羡慕。得知自己真心羡慕过的对象原来是个骗子,他们一时都有些无法接受,认为自己的感情遭到了欺骗。 齐斐接连翻了几条动态的评论区与帖子末尾其他用户的回复,那些评论回复里,感到失望者有之,落井下石者有之,跟风指责者有之,更有甚者扒出了“今天也非常喜欢雄主”的所有现实信息,将它们大张旗鼓的贴在了公众网上,并对其进行嘲笑。 今天也非常喜欢雄主——这个许久没有被登陆过的用户名是属于言的。 虫长官曾在一心一意追逐“小梦想”的日子里,为了让自己奋斗的更有动力些,他偷偷改了自己本就没什么关注度的公众网用户名,给自己杜撰出了一个虚拟伴侣,将对于家庭的期望都寄托到了这只虚拟雄虫身上。 他在现实里不敢奢求有虫交予他仅给他一虫的爱护和关心,但这并不妨碍他悄悄做做梦。 言尝试着将那位虚拟伴侣加入到自己的现实生活里,每经历一桩事件就要设想一番假如对方在身边会是如何情景,他与只存在于自己的伴侣共同度日。 也不知怎么,渐渐的,来看他胡说八道的对象居然越来越多,他每每看着那些真心羡慕他与“伴侣”的评论,却也没有被幻想出来的幸福懵逼,反倒是现实里更加努力,希望有一天,至少梦想的百分之五十——有个家庭能达成现实。 在一度被流言缠身,满心以为那段时日就是“最艰难的日子”的时候,这个虚幻的温暖世界曾给过言继续努力的力量。 然而他自以为的“最艰难日子”实际上还远不算是最糟。 言在孕育腔受损后才彻底了有关家庭的小梦想,正好那时他的信息被非法窃取,窃走信息的对象将它们肆意外传,揭穿了他的所有谎话。 那个构筑在幻想上的温暖世界本就是镜花水月,丢一块不大的石头进去,就能将美好假象搅个稀烂。 齐斐感到眼熟的那个时间点,恰好是言出发去执行那个致使他孕育腔受损的任务的时间点。 戴佩将言曾经的小号推到齐斐面前,却不做过多解释,他将遐想的空间留给齐斐,并料定齐斐的反应不外乎以下几种—— 一.齐斐只看动态,误以为言曾经是真的与某只雄虫交好,对言的“情史”感到生气; 二,齐斐不只看了动态,还看见了评论区的一片骂声,得知了他所选择的雌虫过去是这么一位满口谎话的对象,对言的品行产生怀疑,质疑言的诚实程度; 三,齐斐认真细读了言的种种幻想内容,意识到言所描述的“完美雄主”就是言对未来生活的期望,齐斐为此深感冒犯,对婚约者不切实际的幻想感到不喜。 无论齐斐的反应是以上哪种,戴佩都觉得心情畅快。 但齐斐的反应偏偏不是以上任何一种。 不过是一个代入了自身的情感记录帖,完全可视为他的雌朋友在过去还年轻时写的虫式情感故事、地球的文娱产业尚算繁荣昌盛,痴迷情感类影视与情感读物的姑娘大把大把,还有不少姑娘直接投身于爱情故事与爱情剧本的创作,有的影视剧情及内容还是公认的“苏”与“傻白甜”。 可苏与傻白甜又如何,喜好乃至于创作它们又如何? 现实已如此不易,在幻想里才能找寻稍许慰藉,只要对方没有将幻想与现实混淆,又有谁能指责幻想是一种过错? 齐斐不只觉得每日絮絮叨叨幻想的言的可爱,他联想至对方当时的境遇,还觉得不太舒服,心下微微发涩。 五年没有登陆过的旧账户,里面的内容如今让言回头再看,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看不过眼,但那个账户曾为他的虫生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他犹豫过几次,到底还是将它保留了下来,没有将数据全部删去。 言是不太想让齐斐看见曾经的这个自己的,他虽然想过要主动坦白,但起码目前,他还没做好要给齐斐看自己“黑历史”的准备。 不过世事难料,言就这一日没及时登上公众网,他小心捂了许久的“黑历史”就这么掉了底。 虫长官今日清晨心情太好,在家时有齐斐分散他的注意力,抵达部内后又遇见了厉和奥宁,被厉打岔了一通有关“笑”的讨论,尔后他刚在办公桌前坐好,安莱那头又发来一道通讯申请,他们聊了片刻将于九点揭秘的那份“大礼”。 等言结束与安莱的通讯时,时间距离“大礼”揭秘已只差三循环分。 言关闭已然黑屏的通讯窗口,登上他一整个早晨都无暇去看的公众网,想着还有一会“大礼”才会公布,他先去看了下齐斐是否有新动态。 心上情虫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发了两条新动态!。 发现自己竟然已错失了两份“精神粮食”,言迅速点进齐斐的主页,他第一眼吗没看清内容,只对比出了两条新动态的内容长短,随后,秉持着“要将美味留到最后品尝”原则,他先看了短的那条,准备将短的看完再回头去看长的。 短动态短到仅有一个爱心符号,不过那个爱心符号是心 分卷阅读143 上情虫在转发了自己的“心满天”评论后发的! 言专注看了这个符号半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屏幕,接着才恋恋不舍的去看那条长动态。 虫长官一个符号就看了近三循环分,当他去看齐斐最新的那条长动态时,刚好九点了。 “嗡”的一声震动声响,一条推送信息跳至所有公众网用户的终端屏幕上。 推送信息通常简明概要,能让用户从短短十数字里了解到消息大致内容,可此时,不知后台程序员今日是做了什么修改,同时推送至所有用户终端上的消息都洋洋洒洒占据了小半终端屏幕,字体还特别放大加粗。 “‘大礼’已经送达,希望那位勾结宇宙海盗,背叛挚友,诬陷S级雄虫将领及A级中央情报官以叛离罪名,剽窃科学院首席科研成果,致使首席陷入近三百年沉睡的‘昔日荣耀’,以及享受他罪恶荣光照耀的子孙后代们收礼愉快。” 奥宁作为最早接触了齐斐的奥家族虫一员,此番针对戴家的打击行动,他自然也参与其中。 奥宁一整个清晨除去记挂着礼物筹备一事外,最为惦记的就是将在九点公布的“大礼”。 眼瞧着那信息含量巨大的消息终于推送到了终端上,奥宁屏息凝神,逐字逐句的看完推送内容,他还来不及再做些什么,便听到里间办公室里忽然一声锐器破空的爆鸣声响。 奥宁迅速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拔腿朝里间赶去:“出什么事了?您还好吗?” 里间的长官没有回答他。 奥宁快步走到里间办公室门口,然后在电子门旁急刹车。 他的长官不知道为什么在室内展了翅。 宽大的办公室被这翅翼一填,登时显得狭窄了两倍,那翅翼上尖刺密布,看着就很有威慑力,可这件本该给虫悍勇之感的武器,眼下却不是凛然平展着,而至朝两侧弯曲下来,合拢成一个拱形,将它的主虫埋在了翅形堡垒下面。 齐斐最新的那条长动态同样是一条转发评论,他说:“现在有了,幻想确实有趣,有我,我觉得这货挺可爱。” 言先看了齐斐的评论,他小心读了两遍,没弄懂齐斐究竟在说些什么,随即他才去看了齐斐转发的内容。 齐斐转发了“今天也非常喜欢雄主”最后一条动态里,热评区第一的那条评论。 虫长官默默看着“今天也非常喜欢雄主”几个大字飘在齐斐的平台首页上,他触碰屏幕的爪子哆嗦了一下,不小心点进了下面那条短动态的评论区,然后他再次看见“今天也非常喜欢雄主”这个名字出现在评论区内,并且齐斐还回了指路的“好心虫”一句:“挺可爱的。” 这超出了言的承受能力,他的内心煎熬在“感动喜悦”与“羞愤欲死”间,于是他把自己埋进了翅膀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还回家呢,你有家么?住着单身宿舍成天编些虚幻故事,活在梦里很有趣?虫星上就是真有这么好的雄虫,那也轮不到连基础配件都不完整的你,求你有点自知之明,先看清自己是什么货色!” “现在有了,幻想确实有趣,有我,我觉得这货挺可爱。” 方便大家不用往回翻=w= 第九十二章 订婚的虫长官 三 奥宁的第一遍“您还好吗”没有得到回应, 他站在电子门旁踌躇了一会, 看着自己莫名在办公室里展翅的长官, 颇有些手足无措, 好半天才声音迟疑的又问了一遍:“您还好吗?” 言当然是不太好。 藏得好好的“黑历史”一朝被翻出, 他感到自己像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扒了个干净, 赤条条的横陈在心上情虫面前, 什么难看的陈年旧疤都露了出来,根本没来得及做半点遮掩! ……等等, 假如他真是赤条条站在齐斐面前,恐怕也不会觉得这么羞愤难当。 ……他说不定还会挺兴奋, 满脑子只转悠着怎么用这缺乏魅力值的身体去对齐斐展开勾/引。 言把脑袋埋在翅翼拢成的堡垒里, 默默删去心底最先冒出的那个比喻, 重新更换了一个更合适的——他被扒掉的并不单单是一层衣物, 一层形象外衣, 而是他还没做好准备要呈现在齐斐面前的东西,是一层附着在过去岁月上的皮。 这层皮早已被岁月打磨的坚韧无比, 还被他亲手穿戴上了坚实铠甲, 武装到百害不侵。 于是,过往岁月里的那个孱弱、力量微薄、没有多大抱负、在幻想里寻慰藉的他,小心躲在了这层层遮盖的铠甲里, 谁也再看不见。 智慧生命每跨入一个更高的层次阶段时,回头去看处在过去阶段里的自己,大多带着自省心理,站在更高的位置去审视曾经低处的自己, 会情不自禁的批驳起当初的决定,认为那个自己稚拙而蠢笨。 可齐斐在言毫无防备之时打开了铠甲,掀开了皮,张望了一番缩在最深处的雌虫,然后温和,甚至带了些要替谁出头意味的,将言小心藏着的东西捧了出来,揣进怀里,还义正辞严的宣布—— 可爱,我的。 齐斐的原话远没有这么简洁,虫长官自行简化了一下自己解读到的内容,随即便被排山倒海而来的羞耻感给淹了。 但这羞耻里还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喜悦。 问了第二遍“您还好吗“的奥宁还是没有迅速等到回答,他的长官只抖起了翅膀,在办公室里刮起一阵”呼呼“作响的风。 判断不出言此时究竟是处在什么心情状态里,奥宁被扑面而来的风糊了一脸,他顶着这阵风,寻思起自己是不是该问第三遍。 这时,他的长官又像个间歇性发病的患者一样,那段发病期一过,光速恢复了正常。 又是利器破空的爆鸣声响,言飞快将翅翼收了回去,将强行回归神色如常的脸抬起,在办公桌后正襟危坐:“我没事。” 奥宁:“……您没事就好。” 没有去与上司争论对方的回答是否来的太迟的问题,奥宁很乖觉的不再追问。 考虑到雌虫在必要场合里的展翅需要,而普通衣服一遭展翅必将损毁,军雌们身为帝国正式军一员,随便在战场训练场上爆衣又有失风仪,已婚雌虫在外爆衣还有可能引发家庭失和问题,军部在军雌们的制服上很下了番功夫。 军雌们的制服均精心设计过,背后预留出了可供翅翼快速通过的隐藏式缝隙,雌虫在展翅时,是翅翼先折叠着伸出体外,尔后才会二次展开,那预留的缝隙贴合每名战士的具体翅缝长宽制作,确保战士们在展翅时不会损坏衣物,且缝隙的隐藏化处理良好,从外看去,完全看不出那笔挺的军服背后竟然预留有缝。 也正是因此,言在办公室里这么展了一次翅,一身着装却没受半分 分卷阅读144 损坏。 “‘大礼’已经送出,第五军团的公告将会在十循环分后发布,届时会来询问详情的对象应是有不少,今日一整天都会比较忙碌,你要辛苦上几天了。”言说。 奥宁立即摇头:“这是我的本分。” 眼见长官似乎是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了,奥宁便准备退回自己的外间工作岗位上。 言在他离开磁控门感应区前叫住了他:“今日有哪里的训练场是还空着的么?” 训练场? 被叫住的奥宁回过身,打开终端登陆内部系统查询了一下,很快答:“今日所有训练场都已满员,明日才有未被预约的空场时间段——您是有什么临时训练项目需要开展吗?虽然没有空训练场,但B区1号训练场与A区3号训练场今日都归我们第五军团使用,您若是有任何想法,我现在便去通知B1与A3的负责虫员,调整一下他们今天的训练菜单。” 言略微沉吟了一下,颔首:“通知他们,今日原定训练菜单减半,空出至少一半的训练时长,我待会亲自过去一趟,查看他们的训练情况。” 奥宁:“是。” 就在言与奥宁交谈的这十数循环分里,公众网已为方才推送到所有用户终端上的“大礼”炸开了锅。 最先向公众放出“大礼”消息的是奥维,等待着“大礼”揭秘的众虫便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份“大礼”当然是该由奥家来发布,然而他们刚被那一连串石破天惊的消息晃花了眼,目瞪口呆的点进消息详情准备去查看完整原文,然而完整原文还没看清,就先被消息发布者惊得一激灵。 发布这条信息含量巨大的消息的不是奥家,不是媒体,是帝国最高法院。 勾结宇宙海盗已是重罪,同时还陷害本族将领,泼脏水给昔日中央情报官,还窃取科研成果,乃至于害科学院首席陷入沉睡?! 这涵括在推送消息里的每一小条消息段,单独提炼出来都是足以引起公愤的重罪,可它们居然全部糅杂在了一处,还直指向同一名嫌犯,并且这位嫌犯还是一位“昔日荣光”? 这条消息再如何让虫难以置信,可直接由最高法院来发布该消息,便已是在宣告,这则消息里的内容条条属实,并且所提罪名已进入到正式审查流程中。 公众们还没为“大礼”缓过神,还努力在各个资料库里搜索者“S级雄虫将领”、“A级中央情报官”、“科学院首席的苏醒”等关键词,帝国直属科学院便又用官方账户发了一条公告,称他们会对首席遭受不公破坏及科研成果遭侵权剽窃一事严肃以待,对相关虫员追究到底,并按法律法规取消剽窃者的专利署名权。 科学院官方账户在公告里点出,左鸣当初之所以会陷入沉睡,是因为感染了无乡海盗团所独有的“无乡能量”,他们的首席在当年的确识虫不清,遭遇了昔日挚友的背叛,可那背叛了首席的,却不是大众原本所以为的那两虫。 公告之后附上了一连串加盖有中心医院电子印章的检查报告与诊断证明。 从齐斐当初料理戴少爷的方法中汲取了灵感,那些诊断证明中还夹了一份精神状态鉴定。 作为“叛星”嫌犯,奥齐和左卅的资料一度被封存,官方向普通公众关闭了一切可搜索到他们资料的信息渠道,戴文大约是觉得左鸣反正已陷入沉睡,短期内,乃至一辈子都可能醒不过来,他让左鸣成为了当年“四虫组”里除他以外唯一一名声名保全的对象,是以,奥齐与左卅的信息获取渠道虽然被关闭了,但左鸣的信息被保留完好,任何一只对科学院首席感兴趣的虫员都能搜索到左鸣的相关信息,而顺着左鸣的信息一路查看,就免不了会找寻到奥齐和左卅的影子。 毕竟他们当年着实非常要好,诸多事项都是共同合作完成。 当年,真正背叛了科学院首席的不是据传已经叛逃出星,迄今下落不明的两虫,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虫——戴文。 因为勇敢揭露了好友的叛离行为,保护了首席珍贵的科研成果,还自叛星罪虫手中救回了险些遭遇毒手的首席,戴文当年依靠这些功绩声名大涨,地位一拔再拔,确实是成为了一代“雄虫荣光”。 科学院发布的公告里只点名当初迫害左鸣的并非大众原本所以为的两虫,没有直接点名这位幕后真凶的身份,在科学院发完这条公告后不久,今日的第三单重磅新闻放出,奥家与左家同时发声,言辞严厉的称要为自家蒙受不白之冤的族虫洗刷冤屈,讨回公道,他们比科学院更直言不讳,公告开头便亮明身份,齐齐将“炮口”对准戴家。 奥家那位神秘的最高长辈也从幕后走到了目前,奥齐的检查报告与诊断说明同样被公示出,那印在在血脉天赋等级鉴定书上的灿金S级标志晃花了一干虫员的眼睛。 奥左两家发声后,最后才迎来了第五军团的公告。 比之前述几份公告,第五军团公告里的信息量要少上许多,公告里只简述了第五军团发现奥齐并将其紧急送反母星的过程。 这注定是喧嚣而不平静的一天,一桩接一桩陈年旧事被拔根而起,纠缠了近三百年的恩怨被精心编成一张网,朝网内每个节点所拥有的共同敌虫扑了过去。 不过,在这沸反盈天的喧嚣之下,尚有一处是安静的。 左鸣的实验室内,特制的检测仪器里,齐斐正静静躺在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踩——点—— 今晚看了一篇经典恐耽,头皮发麻的匆匆码了三千字,我要躲到床上抱紧我的小被子了_(:з」∠)_ 第九十三章 订婚的虫长官 四 “如何?” “CD两项数值均有些偏高, 各超出平衡值百分之十与百分之十五, AB两项尚未到达临界点, 但增长速度很快, 随时都有突破平衡值的可能。” “按着现有增长速度, 能计算出预估破平时间么?” “我已经尝试过了。”左鸣的目光像是被黏在了悬浮屏上, 他只在屏幕透明处的反光里与奥齐对视一眼, 就这么冲着反光镜像里的奥齐摇摇头,随后叹了口气, “七次测算,七个不同的预估值, 仪器能检测出数值确实是在持续增长, 但增幅并不稳定, 增长间隔时长毫无规律, 这让预算变得复杂且困难。” 奥齐重复了两遍“增幅并不稳定”, 他面色凝重地上前两步,与左鸣并肩站立。 奥齐从好友紧皱的眉宇间觉出了忧虑, 他明白对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增幅不稳, 而增长趋势可以确定,且间隔时长毫无规律,这即意味着, 下一次数值提升随时有可能来临。 良久,奥齐低声问:“假如四项数值均突破平均值,崽会 分卷阅读145 怎么样?” “一场目标未知的空间跳跃。”左鸣深吸一口气,“我们在空间技术这一块上所持有的信息还太少, 往期案例也太少,我没法靠测算出空间能量的具体走向。” 而等到新一轮技术攻关完成,终于窥得解决测算之道,那会,自体跳跃很可能已经在齐斐身上发生。 今日清晨,左鸣向齐斐发去的只有言的监测数据分析报告,至于齐斐自己的那份分析报告,左鸣则请齐斐亲自到实验室来一趟。 那是在短短一份报告里无法阐述清的情况。 齐斐体内的确存在有无乡能量,他的情况与言和安莱不同。 盘踞在言和安莱体内的那股能量,多年以来都维持在一个稳定数值,不增不长,它仅盘踞在两只雌虫的孕育腔内,只影响着孕育腔各项功能的正常运转,除此之外,没有再为言和安莱带去任何损害。 齐斐体内的这股无乡能量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它是“活”的。 这股具有生长能力的能量静静潜伏在齐斐体内一角,由于相关技术的有限性,它躲过大大小小体检仪器的检查,悄无声息“长大”。 乍看上去,这股潜伏在齐斐体内的能量似是没有对他造成任何阻碍,他各项身体功能均运转良好,没有如言和安莱一般出现明显的功能停滞,也没有如他的舅舅左鸣一般莫名陷入沉睡。 但这股无乡能量确实对齐斐的身体造成了影响。 譬如他莫名其妙度过的生理觉醒,譬如他在情绪激动时也未显露过的虫纹。 虫纹是高等虫族一项至关重要的种族特征,雌虫与亚雌的虫纹分布于体表,自外形上便能轻易见得,而雄虫的虫纹仅分布于胸口,日常轻易无法得见,雄虫的虫纹必须得是在雄虫情绪起伏较大,陷入激动时,才会于胸口处缓缓浮起,同时伴有难以言喻的发烫灼热感。 齐斐固然精通面瘫之道,却还不能像掌控自己的面部神情一样管住自己的内心,他确信自己曾拥有过数次心绪难平的时刻,但他从没见到过自己的虫纹。 这并不正常。 同样不正常的还有逐光。 左鸣在奥齐回来后不久,就拆解了被奥齐带回的那枚能量存储器,他仔细研究了能量存储器的结构,发觉它与逐光在结构上存在相似之处。 逐光与存储器都会自主吸纳周围能量场内的能量,将它们收纳在自己的金属部件层里,在日后被启动时,再将这存储着的能量释放出,化为己用。 照理说,逐光本应是只吸纳过两回无乡能量,一回是它曾经随奥齐挣扎在空间光圈内的那回,另一回则是在随齐斐近距离靠近无乡舰船,并成功爆破了无乡舰船外壁的那回。 可左鸣在检查过逐光后发现,它总共竟有着四回无乡能量的吸纳记录。 更古怪的是,这四回吸纳记录里只有前两项是有效记录,后两项却是空项,只有痕迹存在,却并未让逐光内存储的能量总量发生增长。 “……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范围,倘若他体内现有的平衡状态真的被打破,空间跳跃仅会发生在他和逐光身上,他会在平衡被彻底打破的一刻发生跳跃。” 检测舱的舱门刚开启了一条缝,外面便飘进来这么一句,齐斐辨别出这是左鸣的声音。 为了让受检者处在一个更稳定的状态中接受检查,将情绪变化等变量造成的影响降到最低,齐斐进入的检测舱为全封闭式,隔音效果良好,他没听见奥齐和左鸣的那通讨论。 眼下,看见当事虫已从结束检测,从检测舱内出来,奥齐迅速朝齐斐走了两步,想要迎上去,但透明的防护屏障阻碍了他的前进脚步。 齐斐虽然出了检测舱,却还没出防护范围。 以齐斐方才才呆过的检测舱为中心,半径五米内都是特别开设出的防护区。 齐斐体内的能量已逼近临界点,逐光被他长期佩戴在身,其内存储的能量日日与他体内能量呼应,这两股相互呼应的能量糅合在一处,只待齐斐体内那有如不定/时/炸/弹般的能量值再一次增长,他便会带着逐光一同进行空间跳跃,去向目标未知的区域。 这个防护区按左鸣先前试验出的“能量消除场”数值调配,尽管齐斐与言和安莱的情况不同,但左鸣仍寄了微小的希望给这个能量消除场,期望它能在齐斐体内的数值突破平衡时延缓一下跳跃。 哪怕延缓的时长仅有数微秒,左鸣也能抓住那延缓的一瞬,顺着那被捕捉的一缕能量展开追踪。 间隔无法测算,增幅无从判断,下一次能量增长随时可能到来。 齐斐花了十循环分了解当下情形,他站在原地默然片刻,这情况超出了他的想象。 怀抱听取分析结果的心态而来,齐斐在来之前还与言约定好,傍晚时分要去军部“打卡”,可他现在却被告知,他随时可能消失。 “也不用太沮丧。”左鸣终于从自己的检测仪前移步,他轻轻敲了敲防护屏障,将自己手中拿着的物品展示给齐斐看,“至少我们还有这个。” 他已经收拾好了先前的忧虑神情,努力给刚回星就有可能要与幼崽分别的挚友,和雄父刚找回来自己却又随时有可能离开的外甥打气。 左鸣手中拿着的是那枚能量存储器,他在拆解过存储器后已又将它完好复原,他确认过存储器内的能量数值,那完全还够他们在发出好几次“呼唤”。 “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定要拿好逐光,只要逐光还在你身旁,我们的‘呼唤’便可以传递到你那处。”左鸣说,“它是指引你回来的风向标。” 齐斐摸了摸已经好好挂回脖颈上的逐光,他微微颔首,走到透明屏障旁,看着他的雄父与舅舅。 或许是天生对一切事物都适应能力良好,短短数分钟时间里,齐斐像是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泰然。 “我明白。”齐斐说话的声音沉稳,莫名带给听者安定感。 站在屏障外的两虫都点了点头,奥齐很不在意形象的将额头抵到了屏障上,看上去大有直接用额头将屏障怼穿,钻进去蹭一下他的孩子的架势,他说:“没想到我讲的那些床头故事居然有派上用场的一天,你还记得我当初和你讲的,发觉能量存储器在震动后的事情么?” 齐斐答:“记得。” 奥齐轻轻拍了下屏障,他拍的位置与齐斐的脑袋水平平齐。 齐斐觉得他仿佛是被隔着屏障拍了下头。 “记得就好。”奥齐面上终于多了一点轻松笑意。 齐斐料想他的雄父一定是正在为他感到担心,他正准备再说两句诸如“请别担心,我一定会努力想办法回来”之类的话,奥齐却很是欣慰的道:“看来我每次的床头故事你都有好好在 分卷阅读146 听。” 齐斐:“……” 他的雄父果然是只不按常理出牌,画风时常中途突然拐弯的虫。 默默把胎死腹中的一干话语咽回去,齐斐对着雄父的欣慰笑脸无言片刻,径直换了个话题。 终端作为很可能会干扰仪器判断的物品之一,在进入防护区前就已经交给了奥齐保管,被放置在外间。 齐斐请奥齐代他发一条信息给言,他这会已不便再出去发起通讯。 奥齐取过齐斐的终端,按齐斐所报的密码将终端解锁,他调至信息页面,将终端举到齐斐面前:“不便发起通讯申请的话,留条语音留言如何?” “不行。”齐斐还没回答,左鸣先颇为无奈的接话,“防护场是能量场的一种,虽然我们目前就这么隔着屏障讲话,看上去沟通并无影响,但语音传输与通讯都会受能量磁场波及,齐斐站在能量场内给言留语音,转换到信箱里会变成一串无意义杂音。” 通讯不能打,语音留言行不通,最后便只剩下了齐斐口述信息,奥齐帮忙录入这唯一一个选项。 “请帮我告诉他,我今天晚上可能回不了家,让他别太担心,您和舅舅会告知他详情。” 奥齐录入信息的速度不慢,很快将这一行文字录入完毕:“好了。” 在奥齐说完“好了”后,齐斐却像是正思考着接下来还要再说些什么,半晌没有继续说话。 这沉默的时长有些过长,奥齐终于意识到不对:“……崽?” 他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看见他面前的屏障后方已空无一虫。 齐斐已消失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言:【欢天喜地秀了一天恩爱】 言:【回家发现齐斐没了】 言:【爆炸】 94第九十四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五 随时是未知的表现形式之一,生物在面对不知何时会造访己身的未知时, 总是本能的心怀警惕。 齐斐原以为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当周遭场景真正发生变换, 猝不及防从左鸣的实验室转入放眼望去俱是白茫茫一片的冰雪世界里,他仍是怔忡了片刻, 颇有几分反应不过来的站在原地。 呼啸风声切实传入耳廓,夹杂不知名颗粒的雪花被风牵带着擦过脸颊, 齐斐抬手拂去那短短数分钟内就试图在他肩头安家的积雪,他注视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冰原,终于确定, 他刚刚确实已经历过一场空间跨越。 没有亮起的空间光圈, 仅有短促到可能不足一秒的失重感,齐斐前一瞬间还在思考着接下来该给言留些什么信息内容,后一瞬,他眼前蓦地一白, 等那遮天蔽日的白光散去, 被白光遮蔽的视野重新明晰, 眼前已是换了番天地。 认清了自己的当下状况, 齐斐接着便去确认了逐光是否还好好戴在身上,在确认过逐光仍未离身后,他再次打量了一番四周环境—— 冰原、暴风雪。 这就是他目之所及能见得的一切。 周遭环境能够带来的有效信息实在太少, 齐斐无法判断出此地究竟是何地,他在心底快速过了一遍所有拥有冰原气候的星球名称,某个星球名就像是潜伏在心底已久般, 身手矫捷地跳了出来,并一路蹿至名单队列最前。 G13。 “我梦见你出现在了G13,你在我暂时没法对抗一只也提时帮助了我。” 言的话不期然出现在脑海里。 可眼下,齐斐周围既没有也提,也看不见返回舱的踪迹。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看上去都大同小异,朝所有方位看,入眼都是仿佛无穷无尽,能延伸至天际的冰原。齐斐放弃了客观寻路,他合上双眼,尝试着信任自己的直觉,让感知力帮他判断前行方向。 片刻后,齐斐睁开眼睛,朝完全凭靠直觉决定出的方向走去—— 就这样一直走了小一百米,齐斐倏的止住脚步。 在距离他不足二十米的地方,雪地上有着一行浅淡脚印。 为了比对逐光刀口与也提致命伤口的吻合程度,齐斐曾仔细研究过也提的立体影像好几回,他清楚记得也提的形貌细节。 这行脚印宽大方正、四个脚趾清晰可辨。 它正属于也提。 快步走至脚印旁,在印坑边上蹲下/身,齐斐伸手摸了摸印坑里的积雪,面色一凝,风雪有些影响他的视线,他直起身,半眯着眼睛审视了番脚印延伸的方向,赶在大雪将前方印记彻底覆盖前朝那个方向赶了过去。 直觉判物听上去就十分不靠谱,但幸运女神似乎总是站在齐斐这边,他顺着直觉前行,先是发现了也提的脚印,在顺着也提的脚印疾行过一段距离后,一架舱顶上已落满积雪的返回舱出现在视野里。 同时与返回舱一同进入视野范围的,还有前方的拱形洞口,以及位于洞口和返回舱中间位置的也提。 过去仅在资料中看过立体影像的生物忽然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这感觉新奇而微妙,但这新奇感只在齐斐心底一晃而过,他面色凝重,逐光已在疾行间从脖颈上取下,正握在他的右手掌心里。 远处的雪兽脊背弓起,后腿微曲,两只宽厚的脚掌蹬在地面上,正在咆哮。 那是也提即将发起攻击的预兆。 暴风雪对视线造成了一定阻碍,却还不至于完全目不能视,这片区域以冰原地貌为主,周遭缺乏遮挡物,齐斐虽然看见了前方的也提和返回舱,但他距它们还有一段不短距离,他此刻缺乏其余工具,只能凭借着一双腿在雪地上奔走。 他必须得确保自己在也提突破返回舱外壁前赶到对方跟前。 言那日在讲述自己的梦境时,诸多细节粗略带过,只简要提了自己在G13受了齐斐帮助一事,齐斐那时惦记着言下午的工作,他担忧对方继续说下去会迟到,也未对梦境详情继续追问,仅匆匆替对方戴上监测器,讲解了监测器的使用方法,随后便送言出门,亲自将雌朋友送去了军部。 也提对返回舱造成了多大损坏,是否有突破返回舱的合成金属外壳,侵入舱室内部,言此时在返回舱内的情形又是如何,对方是否已经受伤,而倘若对方已经受伤,又是受了多重的伤? 一连串疑问打着旋儿自齐斐脑内划过,可他在赶到返回舱前,一切都无从得知。 以梦境定现实,放在其他地方会显得可笑,可逐光刀口与也提创口恰好吻合的尺寸,前方已经清晰可见的雪兽与显然是卡在了雪地里的返回舱,还有真的抵达了G13的自己。 这一切无一不是在向齐斐宣告着,言当初只粗略提了提的梦境或许是确有其事。 来不及深入考虑为何这“确有其事”在日后会被言遗忘,对方关于G13的记忆会出现混淆一事 分卷阅读147 ,齐斐看见也提终于又往前迈进了一步,他迅速撅弃所有杂念,只专注起眼前即将到来的战斗。 雪兽像是打量够了前方的铁皮罐头,它不再安于只盯着这个“罐头”咆哮,它的餐前准备做的已足够长,这会,它认为自己已经可以进入下一进餐阶段——食用。 齐斐的靠近对也提造成了一定干扰,它有那么一个瞬间,朝齐斐这里侧过了头。 那双翠金色的眼睛傲慢的看了齐斐一眼,随即不感兴趣的移开。 这只也提可能是更爱挑战有难度些的食物,它对面前的“铁皮罐头”兴趣更高。 庞大的身躯,粗壮的四肢,宽厚的脚掌,也提有着地球生物北极熊般的身躯,自脖颈开始,却像是移植了另一种生物的颈部与脑袋。它笨重的身躯到了脖颈部分骤然变细长,那与身体不成比例的纤长脖颈上方,长着颗下颚短于上颚的脑袋,钩子状的尖利锯齿自上颚外突的部分生长出来。 那钩状锯齿,是它捕食的主要工具。 “砰!” 一声撞击声后,进而是锐器在金属涂装外侧刮擦的刺耳声响,仿佛老旧粉笔擦过毛玻璃黑板,也提撞击舱盖顶的声音急促尖利。 就在也提开始对返回舱发出第三次撞击时,齐斐终于赶到了近前。 周遭冰雪拂过齐斐的脸,仿佛是在他脸上凝了层化不开的薄冰,他神色冰冷,眉峰里藏着一点悄悄外露的杀伐之气。 雪地上奔走不比干燥平地,颇为费力,但齐斐一路疾行过来,体力却似是没有受到半分影响,他在雪地上一跃而起,矫健跳上返回舱舱顶,逐光在他跃起的那一刻解锁,周围能量场当即“滋滋”作响,亮眼到炫目的光刀顷刻间自变形为刀柄的金属部件上弹出。 齐斐跃上返回舱舱顶的时机正好,他在也提高昂起头颅,准备再一次用生长于上颚的钩状锯齿砸击舱顶时翻身上顶,那弹出的光刀不偏不倚,正中也提扬起后复又落下的大嘴。 贪嘴的雪兽主动将上颚送至了逐光跟前,被竖起的光刀将上颚捅穿! 腥臭的绿色血液登时从伤口处流了出来,吃痛的也提恼怒吼叫着,它因受伤,身体本能的想要逃离那让它疼痛的凶器,遂撑着四肢连连朝后退。齐斐并未将逐光抽出,就着刀身还插/在也提上颚里的状态随也提前进,他在进至返回舱舱顶边缘时才蓦地抽刀,脚下在坚硬的支架边缘处轻轻一点,竟是一个前翻上了也提的后背。 也提惊觉自己背上多了一份重量,它判断出此刻正位于自己背上的就是方才让它上颚受伤的对象,它猛地甩起脑袋,拱起脊背,宽厚的脚掌随狂躁摇晃的身体不住拍打着雪地,试图将背上的齐斐甩下去。 但齐斐牢牢抓着它颈后的毛发,稳稳位于它背后,身形没有因它这无谓的挣扎动摇半分。 确信也提一时半会之内是不会想起要继续进餐,齐斐分神注意了下下方的返回舱,他刚才跳上返回舱舱顶时十分小心,控制了力道,谨防自己登顶时力道过大,将本就已有三分之一陷入厚积雪层中的返回舱再下压一截。 透过那已被也提击打出网状裂纹的前视玻璃,能看见驾驶位上坐着一个穿着军服的身影。 对方看上去状态并不好,衣服上有大片污迹与破损,齐斐还眼尖的在几处角落里发现了血迹。 由于齐斐此时所站位置较高,他只能看见驾驶位内雌虫的胸口以下,对方更上方的身体部位,则被内侧脱落了一块的顶盖给遮挡。 心系言的安危,齐斐不再继续与也提周旋,他扬起手中光刀,在也提胡乱挣扎着转向侧对返回舱的方向时,在也提身侧连轧两刀。 为了将后背上的齐斐甩下去,也提兀自挣扎了好一会,它没能甩掉齐斐,反倒是让自己狼狈不堪,这会又被连刺两刀,它在疼痛驱使下猛地朝前跑去,迅速拉开了与返回舱之间的距离。 齐斐没有放任雪兽跑离返回舱太远,他在确认也提已跑到再怎么挣扎也不会波及到返回舱的位置后,停止了那些能让也提感到疼痛,却不会真正让其毙命的攻击。 最后一刀自后颈处捅入,贯穿雪兽的咽喉,刀尖从咽喉前方穿出。 也提已经无力再咆哮,它发出一声不甘的长鸣,庞大的身体轰然倒地。 齐斐收起逐光,没有再看身后的也提一眼,飞快朝返回舱赶去。 积雪已盖过了返回舱的舱门底部,返回舱是朝□□斜着陷进了雪地里,而左侧恰好就是言所在的那侧。 想要将一架必须以吨位单位计算重量的仪器从雪地里挖出来,还得在挖掘途中确保不进一步伤害到其内的伤员,即使是在有辅助工具的情形下,独自完成这项工程也不太容易。 但这对于普通人而言的“大问题”放在齐斐面前,处理起来似乎也没有多大困难。 只靠着一双手,齐斐就这么将返回舱从雪坑里推了出来,他仿佛只是拔了个造型奇特的巨型空心萝卜,那单位以吨计的返回舱在他手上轻巧的像是件不慎制作过大的玩具。 驾驶位内的雌虫感受到了返回舱的变化,他在返回舱被调整至正位的震动中仔细辨听着外界声音,在齐斐踩着雪地走到她那侧舷窗外时,静静转头看向舷窗外的齐斐。 隔着破损的舷窗,齐斐与雌虫对视一眼。 他看见了一个比他所认识的那只褐发雌虫要年轻上许多的言。 这“年轻”并不是指容貌年轻,此时的言与后来那位虫长官长得完全一样,但他们的气质截然不同。 比之日后那位喜怒不形于色的第五军团军团长。眼前的雌虫虽然同样有一张军部流水线出产的面瘫脸,可在情绪控制上要薄弱许多。 齐斐从言的脸上看出了未加遮掩的警惕。 拆下已然变形的舱门,解除挤压在座椅旁的安全气囊,齐斐下意识的准备去伸手揉揉言的脑袋,就像他们平日做的那样,但他很快想起,眼前这位还不是他日后的雌朋友与婚约者,他停下快要落到对方头顶的手,将手掌位置下移些许,只非常克制地拍了拍对方肩膀,道:“没事了。” 言没有答话,只一双眼睛随着他的手而动,在微微偏头看了肩膀上的手片刻后,又将视线砖投向他。 齐斐很快发现了不对。 “你的眼睛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惊险的踩点呢! 95第九十五章 订婚的虫长官 六 那场将齐斐送走的空间跳跃发生在下午三点,实验室内的奥齐和左鸣同样为齐斐的突然消失怔愣了一会。 左鸣动的比奥齐更快些, 科学家的本能驱动着他的身体, 他一个箭步扑回仪器前, 飞快按下运行键,回收刚才发生在能量场内的能量变化数据, 分卷阅读148 让预先设置好的算法进入测算流程。 等这几个动作做完,检测仪发出细微“嗡嗡”运转声响, 左鸣的思维才挣脱本能束缚,与他迟来的惊诧感接上了轨。 左鸣先前就站在奥齐身旁,他急促的转身在奥齐身侧扬起一阵小风。 这阵小风成功惊醒了奥齐。 没有忘记齐斐那明显只口述到一半的留言, 金发雄虫面朝齐斐消失前站立的位置定了定神, 他检查过一遍已经录入待发区的内容,确认没有任何信息遗漏,随即将那条消息给言发了过去。 在消息发送成功的标志弹出后,奥齐想了想, 又追加一条信息, 将自己的通讯码附在追加信息里, 让言在看见消息用这个通讯码联系。 算上奥齐和左鸣愣神的时间, 以齐斐被传送至另一未知空间的三点计起,到奥齐回神将消息发给言,整个过程至多只耗去了十五循环分。 然而, 远在军部的虫长官却是直至暮□□临,常规下班时间已过,他才终于知晓了自己的心上情虫已然消失的消息。 先有最高法院发布公告, 后有帝国直属科学院的声明,紧接着是奥左两大世家同时针对戴家发表的追责书,再即是第五军团对外公示的昔日S级雄虫将领找回流程。 自上午九点“大礼”揭秘起,公众网上已沸反盈天,今日恰好当值的后台程序员调出网站访问数据,发现每隔零点五循环秒,公众网上就要多出一条有关上午那“公告□□”的讨论。 言作为“□□”的参与者之一,这一日接了多通由各方要员发来的必接通讯,他还被请至特大事件发生时才会动用的紧急会议室,与部内各重要虫员会谈,当面亲述他所掌握的相关信息。 上午化“黑历史”被齐斐看见的羞愤为力量,去B1和A3训练场转悠了两圈,以指点为名与下属模拟实战,将两个训练场内的自家下属都亲力亲为的收拾了一遍,横扫训练场,中午起则开始处理多方通讯及参与紧急会议,虫长官忙忙碌碌一整日,终端分明时时带在身旁,却一直无暇去处理接收到的信息。 走出会议室的言心神一松,他侧头看了眼半透明墙壁外已暗下的天色,今天虽然忙碌非常,但这会终于是下班了,想着马上就可以看见齐斐的脸,他带着好心情取出终端,准备来检查一下自己是否有遗漏未读的留言。 当发现信件箱内静静躺着两条齐斐发送的消息后,言脚下步子一顿,手上动作却加快三倍,飞快戳开了齐斐的未读消息。 那两条消息的送达时间是数循环时前,言一面等待着信息页面加载完毕,一面心下感到懊恼,他为自己如此之迟才看到消息而自责。 齐斐给他发了什么?是那边的情况有变,还是对方今天下午准备来军部一趟,与自己一道回家? 虫长官思忖着,想到齐斐可能来军部寻找自己,预备和他一道回家,他停住的步子登时又朝前迈开,心下也多了两分悄悄雀跃的期待。 按信息送达时间顺序,言最先点开的是奥齐追加发送的那条信息,入眼的信息让他愣了愣,那简单写着:“看完上条信息后联络我。” 后方附着一条通讯码,备注为“奥齐”。 显然,当这条信息发出时,终端的使用权已经到了奥齐手中。 齐斐的终端在奥齐那里? 分明什么信息都还未得到,言心下却忽然冒出来一点担忧,心底雀跃蹦跶着的期待消停下来,他打开另一条未读消息,匆匆扫了两眼—— “哐!” 坚硬物品撞上合金墙壁的动静不小,一旁小会议室里还有虫未离部,听到响动,迅速从里间跑了出来:“出了什么事?!” 从小会议室中跑出的记录员言行有几分慌张,他方才好好一虫留在会议室里,整理今天的会议记录板,会议室靠外间走廊那侧的墙壁却忽然一阵震动,外头还传来了好大声响,让他吓了一大跳。 慌张的记录员跑到外间查看情况,他站在门旁张望了一番,发觉没有预想出的敌袭,走廊上只有站在不远处的言一虫,并且这位军团长不知为何还于室内展开了翅膀。 ……嗯?翅膀? 记录员定睛瞧了瞧言背后气势汹汹张开的翅翼,那宽大的翼展几乎占满整个走廊的横向通行空间,他喉头滚动一下,小心翼翼道:“不,不好意思,您这是怎么了?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室内展翅的雌虫心情似是极度不悦,周身缭绕的压抑气场有如实质,让空气都无端凝重了几分。 “有。”看完信息的言答,他声线本就偏清冷,在心情不悦时声音里的温度更是连降数度,叫听他说话的倒霉记录员听着就情不自禁哆嗦一下。 记录员战战兢兢接话:“您,您请讲。” 言侧转了一下身体,他平展在背后的翅翼随着他的动作,一侧骨翅翅尖明晃晃指向不远处的记录员。 记录员看着那指向自己的锋利骨翅尖端,觉得自己仿佛要患上突发性尖锐恐惧症。 言:“帮我开一下这扇落地窗,谢谢。” “……”记录员因畏惧而迟缓的大脑反应了十秒,才意识到言是在让他开启对方面前的那扇落地窗。 每日最后一名离开办公楼层的虫员,都身兼着楼层轮值管理一职。 记录员忙不迭点头,趁背过身去按门窗管理按钮时,抹了把额头上无意识间沁出来的冷汗,他这头刚将窗户完全开启,还没来得及转头去对发出了开窗指令的第五军团长说一声“好了”,便听得后方风声忽然大作。 言只等到窗口开至可容他屈身通过时,就迅速钻出窗外,一展翅翼飞走了。 记录员茫茫然看了已空无一虫的窗口片刻,他伸长了脖子,张望了眼已在空中化为一个小黑点的第五军团长,不禁嘀咕:“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居然连运载机都没有耐心等,要这么费力匆忙的飞回去。” 能让言如此匆忙急迫,在室内就展开翅膀,连运载机也等不下去径直飞走的事情,自然是于他而言至关重要的事。 在齐斐被传送至G13三个半循环时后,虫长官终于得知,他的心上情虫已经消失。 焦急飞了半晌才想起来要联络奥齐,言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经傍晚已开始降温的凉风兜头一吹,他快要炸成一团浆糊的大脑终于正常些许,驱使着他先返回自家办公室,落回实地上与奥齐联络。 六年后的虫长官正一腔焦急担忧,满脑子转着齐斐是不是遭了什么对象暗算的念头,而六年前,位于G13冰天雪地里的他,正谨慎靠紧了身后座椅,睁着视觉暂时丧失的眼睛,牢牢“盯”着从天而降的又一位“不速之客”。 对于六年前的言来说,齐斐着实是 分卷阅读149 一位不知身份,不知来意,甚至看不见面容,连种族都暂时无法判断的不速之客。 他在意识恢复之后就发现了自己失明一事,但他那会只觉浑身上下哪里都疼,眼睛的痛楚淹没在了那铺天盖地而来的疼痛与失血感里,像分支溪流汇入河道,在各处伤口传达到神经中枢的疼痛河流里,那单一部位的疼痛变得一时难以分辨清。 而失明远不是最糟糕的。 他被变形的舱门、座椅、以及弹出的安全气囊夹在中间,动弹不得,他将四肢的无法挪动归咎为这些压在他身上的外力施加物,认为只要想办法挣脱它们的狭翅,他就能重新拿回身体的控制主权。 但后来他发现他错了。 在这不知来意的“不速之客”取掉舱门与安全气囊,为他清理出足够让他脱出困境的环境后,他仍然只能在原地坐以待毙。 他的膝盖以下毫无知觉。 并且他的喉咙灼痛,他现在没法说话。 又瞎又哑,还无法自主行动,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废物。 真是棒极了。 言无甚表情地靠坐在驾驶椅上,听着那“不速之客”已绕行到返回舱后方。失去视觉后,他的听觉变得更加灵敏。他大致听出了齐斐打开的后舱舱罩的耗费时长,他猜测齐斐应是对这台返回舱的构造非常熟悉,对方就算不是虫族,也至少是个对虫族有所了解的种族,并且还熟知这类返回舱的储备物资一般放在何处。 他听见了齐斐去拿储备物资箱的声音。 什么样的对象,会对冰天雪地里落难的陌生虫族伸出援手? 言暗自思忖着,他揣摩不出齐斐的来意,只好先姑且认为,对方或许是看上了他的返回舱里搭载的物资箱。 齐斐在与言打过照面后不久,就注意到了言的眼睛不太对劲,雌虫虽然在“注视”着他,但视线一直未聚焦,那双眼睛里看不见健康双眸中应有的神采,一眼望去空洞幽暗,像是黑暗中寂灭的灯,只留下一个曾经亮起过的轮廓。 齐斐想要进一步确认言身上是否还有其他损伤,他试着朝言伸出手。 但雌虫耳朵轻轻动了动,听辨着他的衣服窸窣声响,警觉避开了他。 从认识言起至今,这大约是齐斐第一次看见雌虫对自己露出这种防备警惕的神情。 齐斐难得被言拒绝一回,他无言注视了片刻六年前的虫长官,与对方“面面相觑”了一会,暴风雪骤然更大了些,不少雪花被风裹着送入返回舱内,有两片雪花甚至飘到了言额前的发丝上。 齐斐看见言的身体抖了抖。 那一点轻颤十分细微,雌虫竭力克制着自己,很快恢复如常。 对方并不愿意在他面前展露出脆弱面。 试图向对方解释自己并没有恶意,但暴风雪的加剧提醒着齐斐,他和言已不能在此地久留。 他们得赶在入夜前找到一处庇护所。 在先解释与先干实事之间,齐斐选择了后者。 他默然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外套盖到雌虫身上,再将刚才被拆解的变形舱门立起来,勉强充当一个临时遮挡,随即,他绕到返回舱后方,在后舱箱里找出了军用物资箱。 拎着所有自后舱箱里取出的物品返回驾驶位外时,齐斐看见了言投向他的“视线”。 那双时常向他展现各类情绪的眼睛此刻沉寂着,雌虫自以为面无表情,实际上将所有情绪都暴露在了脸上。 明白自己的未来婚约者大概是将他当做了一个乘虫之危搜刮资源的对象,齐斐啼笑皆非,手下动作却利索不减半分,快速打开了物资箱。 齐斐首先取出了那条柔软密实的军用急救毯。 忽略雌虫因紧张而绷紧的身体,他将毯子严严实实围在了言身上。 这举动显然完全超出了言的预料,他在感到有什么物品朝自己靠近时本能躲闪,不过那躲闪实在是过于苍白无力,根本逃不开那袭来物的“攻击范围”。 看不见也动不了的雌虫被毯子结实裹起来,包成了一个扎实的“虫肉卷”,只余一个脑袋露在外面,他茫然在毯子里呆了片刻,带有三道裂口的掌心触上绒毯温暖亲肤的绒毛,很想问问外头那位“不速之客”为什么会将毯子让给他。 声带受损所限,言什么也问不出来,他感到拎着物资箱归来的陌生对象似乎是看了他两眼,但还不待他想出与对方交流的方式,那“不速之客”又离开驾驶位外,不知去忙起了什么。 外间传来一阵敲敲打打。 言很快领悟过来,对方是在拆解零件。 返回舱的损坏程度已达百分之五十,修复起来颇为困难,齐斐干脆将尚且完好的零部件全部拆了下来,再用物资想里取出的军用绳将那些零件打包成一捆,扎成一个结实小包裹。 做完资源整合后,齐斐将这个零部件包裹与先前的物资箱往身上一挎,他取下那块舱门,力道温和地敲了敲门框,终于有空又对言说了句话:“走吧,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可以过夜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那章有增补,从33xx变成了3994哦! —————— 眼睛与声音实际上早有提示,指路51章=w= 96第九十六章 订婚的虫长官 七 最初认识言的时候,对方携带着一箩筐自另一宇宙窥得的记忆影像而来, 不遗余力的对自己示好, 惹得自己常常一头雾水, 莫名其妙,没想到有朝一日, 居然角色颠倒,轮到自己去向对未来一无所知的对方尽力释放善意, 让对方明白自己并非来者不善。 齐斐切身体验了一回什么叫做“风水轮流转”。 仿佛是在看一个准备诱拐良家好雌的虫贩子,言听了齐斐那句尽量放柔了语气的邀请,却还是一动不动, 只从里抓着齐斐给他裹上的毯子, 面带谨慎与怀疑的“盯”着齐斐“看”。 他方才被齐斐卷成了个毛绒饼皮的虫肉卷,此时神情严肃,眉间不自觉堆出一点褶皱,齐斐注视着他, 没来由觉得, 自己不光像个仿佛要诱拐良家好雌的虫贩子, 还约莫有点像个想要吃霸王餐的食客, 正在尝试着哄骗“食物”跟自己跑,以理直气壮的免去付账流程。 无从得知齐斐脑内正转着的这些几乎跑偏到星系外的神奇想法,“虫肉卷”端坐在自己的靠背“餐盘”上, 在心底细细咀嚼了一遍齐斐话里的“我们”。 “我们”,意味着眼前的对象是做着要带他一起走的打算,结合后面说的“过夜”, 可知对方还准备今晚和他一道过夜,再考虑到那个“找”字,说明对方眼下也还不知道确切的庇护所方位,需要和他一起去找寻安全可靠的庇护所。 言仔细听着齐斐的声音,在记忆里搜 分卷阅读150 寻了好一会,他确信自己在过去没见过这一号角色,他从齐斐的举动里感受到了善意——先是从也提口中救下暂时无法反抗的他,在拿了他的物资箱后却不径直离开,开箱为他裹上毛毯,这会还准备带他一同离开这里去找地方过夜。 这些行为不可谓不友善,但比起为它们心怀感激,言更多的是心怀疑虑。 谁会对初次见面的家伙照顾到这种地步? 对方亲切的就像认识他已久,所有关怀举动都做的极其自然。 并不希望以恶意去揣测他者的善举,但他才刚刚栽进被精心设计好的坑里,这本该顺利返回母星,却莫名抵达此地的返回舱就是他又一次吃了暗亏的证据。 言不清楚自己眼下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方,但他清楚这里绝不属于母星星域。 一颗被风席卷而来的的雪白石子撞上破碎的前视窗,在合成玻璃边缘撞出“咚”的一响,它被前视窗阻了去路,在撞击处停了停,接着“咕噜噜”的滚落到前舱板上。 齐斐扫了那“石子”一眼,发觉那居然是颗体型不小的冰雹。 六年后的虫长官曾对齐斐讲过他是中了阴招,才会在昏迷中任由被篡改了预设航线的返回舱将他送往G13。 齐斐理解言的迟疑,明白对方心底眼下一定存着不少疑问与怀疑,他有心给默不作声的言多一点思考时间,但愈发猛烈的暴风雪却不乐意成全。 他们必须得赶在暴风雪再一次加剧前离开这里。 心下打定主意,齐斐朝言抬起手臂,他伸出的手在距言一寸的位置停顿了一下,见对方没有躲闪,才继续向前。 那只温暖有力的手掌落在了雌虫肩膀上。 “我不会伤害你。”齐斐声音温和的说,“来。” 言同样听见了外间那鬼哭狼嚎的风声,他知道返回舱已不宜久留,得赶快去找寻可以过夜的庇护所,然而,毛毯和外套带来的温暖固然已让他四肢回暖不少,不再那么僵硬,但他仍然没有恢复到可自如行动的地步。 他回应不了齐斐的这声“来”。 他甚至没法靠自己站起来,离开后方的座椅靠背。 那只按在言肩上的手向上提了提裹着他的毯子,将他小半边脸和整个后脑都包进毯子里,接着,那只手又绕到后方,转按到他后背上,另一条有力臂膀同时伸进驾驶位里,从另一侧绕上他的身体。 言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这么从驾驶位里被抱了出去。 也不知道这位“不速之客”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那环绕过他身体两侧的手臂感觉上去,好像也就和他的手臂差不多粗细,对方并没有长着一双壮实如山的胳膊,可那双根本不过分彪悍的手臂却蕴藏有他难以想象的力量。 能气息不见半分凌乱的击杀一头凶兽,能单枪匹马将倾斜着陷进雪地里的返回舱拉回正位,还能像捞起一只幼崽一样轻松抄起一只成虫。 言虽然没法看见,但他能感到周遭世界忽然旋转起来,他像没重量似的在那位“不速之客”的双臂里调了个方向,等周遭世界再次安定下来时,他已经稀里糊涂的到了对方后背上。 齐斐尽可能避开了言的伤口,用预先取出的绳子在自己和言腰间捆了两圈,让雌虫更加牢固的伏在自己背上,他做完这一切后微微侧转了头,与后方茫然“瞧”着他的言对视一眼,拍了下对方悬在他腰侧的腿。 “放松。”将言捞到了自己背上背好的齐斐说,“待会记得把眼睛闭上。” 对于当下睁眼闭眼都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的家伙而言,睁着眼睛和闭上眼睛有什么区别?言处在自己竟然被背起来了的震惊中,他一面思考着对方是什么时候发现了他双腿的问题,一面对齐斐这句多余的叮嘱感到奇怪。 不过很快,言便发现,齐斐那句叮嘱一点也不多余。 先前没看见齐斐是如何在雪地上如履平地,一路身形迅疾的踏雪而来,那会还活蹦乱跳的也提气势正汹,它意得志满的嚎叫声盖住了齐斐靠近返回舱的声音,言不知道齐斐是怎么赶到了返回舱附近,因此他为对方贴上了“从天而降”的标签。 直至耳畔掠过的风忽然更加凛冽,那风啸声连绵不绝成一道长音,扑面而来的劲风让没裹进毯子内的那部分发丝齐齐后飞,言本能的寻找遮挡,将脸抵在了一处坚实温暖的遮挡物后,他贴着那温暖热源换了两口气,意识到“不速之客”正背着他在雪地上疾行。 浑身上下所有能被毛毯覆盖的部位都已妥帖裹好,身体下方就是一个“天然热源”,条件反射躲避劲风的脸埋在对方肩膀后方,那刚糊了一脸的寒意还未凝结出什么东西,就又被这温暖给消融了去。 “……” 猛地想起对方的外套还在自己身上好好裹着,正载着他这件重物的对方与被严实裹起来的他相比,穿着简直单薄到了可怜的地步。 言感受着面颊下方的衣料,他小心动了动已又恢复许多的胳膊。 齐斐感觉到了背上虫的动作:“怎么?” “不速之客”几乎要被风掩盖的话音自前方传过来,言听见齐斐接着问他:“是不是哪里觉得难受?” 没有等到确切回答,齐斐只感到言似乎是摇了摇头,接着,对方非常小心的在他背后张开了双臂,一个带着体温与毛毯柔和触感的拥抱自背后圈了上来。 他背上的雌虫在黑暗里摸索到毛绒饼皮的边缘,将妥帖裹好的毛毯打开,努力将他一同包了进去。 齐斐匀速前行步履略停了停,接着继续迈开。 他其实不太冷,但这并不妨碍他为这个举动发自内心的想要微笑一下。 说来奇怪,到达G13之后,齐斐发现自己似乎各方面能力都提升了不少,他的身体比以往更加适应各类环境变化,感知力也更加敏锐而精准,预想中会不太容易办到的事情——譬如将陷入雪地里的返回舱拉出——做起来也远比预想要轻松。 这场极具针对性的空间跳跃应是消耗了他体内的无乡能量,齐斐猜测,这些提升或许正是因为那盘踞在他体内已久的能量以构架起跳跃桥梁的形式转化出,使他受能量影响的那部□□体机能开始缓慢复原。 既缺乏报时设备,也看不见天色,言不清楚齐斐已背着他在雪地上疾行了多久,他只安静张开毛毯,尽可能将自己和齐斐一同包住, 耳边分明有风声呼啸,动静不小,言待在齐斐的后背上,却莫名觉得周遭很安静,与齐斐靠的过分贴近时,他先前一直有些紧绷的精神竟神奇的平静了下来,让他感到安宁。 “到了。”齐斐忽然止步,开口道, 言睁开闭上已久的眼睛,朝前张望了一番——理所当然,他什么也看不见。 齐 分卷阅读151 斐没有将背上的雌虫放下来,他就这么继续前行,推开眼前建筑连半个“尸身”都没能保全的大门。 那一看便已是风烛残年的半扇大门轴承已锈,又经受了多年冰冻,齐斐强行将它推开,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 言听着大门打开的动静,按了按齐斐的肩膀,齐斐感到雌虫用爪子尖在他肩头描摹着什么。 发现言的双腿行动不便后没多久,齐斐接着发现了对方暂时不能说话。 言以写的形式问着齐斐这里是哪,齐斐在门后站定,看着前方破败不堪的大厅:“这里曾经是一个研究基地。” 没有仔细问过六年后的言在G13时的生活细节,六年后的虫长官对于G13的大部分记忆也都模糊不清,但齐斐在独自研究也提尸体的立体影像资料时,顺手将当年的其他影像记录也调取出来,他看过言当年所待的那个废弃研究基地的详细资料。 托先天优良的记忆力的福,齐斐不仅记住了资料内对研究基地的具体描述,还记住了以返回舱降落的地方为出发点,该朝哪个方向前进才能顺利抵达基地。 哪怕这栋建筑已然废弃许久,四周都散发着一股浓重的破败气息,但它的支撑柱与大半外墙都还十分完好,至少能起到起码的防风防雪作用。 一离开外间风雪的吹拂,便觉得周围像是暖和了不少,言伏在齐斐背上点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情形,他感到自己身上裹着的那件外套似乎已经有了要滑下去的风险,便腾出一只抓着毛毯边缘的爪子,伸手去抢救了一下下滑的外套。 言感到自己应是抓住了外套里侧,他的指尖隔着一层布料,触摸到了个被放置在外套内侧口袋里的物品。 照理说,他不应该随意翻他虫口袋里的物品,这十分失礼,但他的指尖仅是一碰,便大致感觉出了那个小巧金属物件的形状,那让他感到格外在意。 为了确认自己的感觉是否有误,言将手指伸进了外套内侧口袋里,他在那里面总共找到了两个金属物件与一张卡片。 那三样物品中,有两样都印着一个言再熟悉不过的徽章标示,那是高等虫族军部的军徽。 至于剩余的另一样物品,它与言军服上的某个徽章同一规格,同一材质,两者仅有徽章内的数字不同这点差异。 那是枚第五军团的团徽。 作者有话要说: 言这会还隶属于第二军团,是安莱的属下呢=w= 97第九十七章 订婚的虫长官 八 六年前,第五军团的军团长还是贝家虫员, 它是个明面上由贝家管理, 背地里实际上受控于戴家和柯家, 团内小团体化严重,虫心不齐的“傀儡军团”。 在第五军团顺利成立, 戴柯两家竭力拉扯了贝家一把,将贝家虫员推上第五军团长一位后, 三四五军团便隐隐呈现出联合之势。 三大军团常年统一阵线,统一发言,在多次联合会议上与第一第二军团的与会虫员唱反调, 透露出了想要压过奥安两家, 取得部内绝对话语权的野心。 这个时间节点里,言所在的第二军团与第五军团关系交恶,缺乏家族力量扶持的他作为被长官安莱着重培养的直系下属之一,是块再醒目不过的靶子。所有想要从安莱身上剜下点什么东西的对象在审视过第二军团长的几名“嫡系”之后, 都会不约而同先注意到收容中心出身的言, 将他定为第一下手目标。 那团徽与军徽都是六年后的虫长官亲爪交给齐斐的, 按着规定, 新晋部员本该在正式入部报道后才能领取到这两样物品,但虫长官十分迫不及待,齐斐进入第五军团实习的申请刚一通过, 他就替齐斐申领了这两枚徽章,将它们送到了齐斐手上。 齐斐同志做不出尚未入职就佩戴徽章招摇的事,但又不愿意拂了言的一片心意, 他将两枚徽章与家属卡放在一起,每日出门时都塞到外套内侧的口袋里,准备等正式到第五军团入职后再将徽章佩上。 谁能料想到,这番循规蹈矩的行为在来到六年前的G13后,却让才吃过一次暗亏的言对齐斐有了误会。 熟悉返回舱构造,了解应急物资存放在哪里,与自己讲话时态度熟稔,似是非常了解自己,还预先摘除了本该按规定佩戴在外套上的军徽与团徽,将这些具有身份标示性的物件收到了内侧口袋里。 这世上或许真的存在无缘无故的关怀与善意,但并不是谁都有能享受到它们的好运气。 言自认“好运气”一词与他毫无关联,他也没有能够招来陌生对象悉心关怀的魅力,他将“不速之客”的到来与被暗中篡改了预设航线的返回舱结合在一起,谨慎的猜测,这说不定是个里应外合的圈套。 方才已开始出现瓦解之势的戒备高墙紧急抢修加固,言摩挲了片刻指尖的第五军团团徽,又不动声色的将它们放回口袋里。 他重新对齐斐抱以警惕。 “负重”在雪地里疾行了半晌,齐斐的体力却像没消耗掉多少,他仍然步履稳健,气息平缓,进入废弃的研究基地内后也没将言放下,就这么背着对方继续在基地里行走,直至找到一处天花板与周围墙壁均无明显裂缝,地面上也没有过多凹坑与陈年血污残留,在一干废墟相衬下勉强算是“宜居”的角落。 先粗略清理了遍地上的杂物,将脱落的墙漆、零散的石块、及不知名物体的残骸全一股脑请走,再从物资箱里取出块压缩成小立方的无菌布,将无菌布展开后铺在地上。 随即,齐斐才放下言,连虫带毯子的小心放到了无菌布上。 言其实有尝试过要自己下来行走,他在抵达基地后不久就用爪子尖轻轻戳了下齐斐的肩膀,表达了自己想要下地的意愿,接收到这份意愿的齐斐职反手向上,在他左腿某处按了按,然后拒绝了他的提议:“你腿上有伤,我们现在这样效率更高。” 瞎聋哑残占了三项,自觉被嫌弃了行动力的雌虫默默缩回爪子,不再提出异议。 感到自己终于落回实地之后,在齐斐背上快要趴成一只僵虫的言才又动了动,想要将外套和毯子还回去。 他还想要与齐斐好好交流一番,询问对方的身份及出现在此地的原因,试探对方好意背后的真实目的。 趁着外套离身的最后几秒时间,言借着毛毯和外套的遮掩,飞快又摸了摸外套内口袋里的物品,他先前被第五军团的团徽吸引走了注意力,这会再次上手才发现,那张卡似乎也不太寻常。 口袋里的电子卡是他熟悉的规格,印着他熟悉的军徽,但卡面材质与他自己的那张职工电子卡却不同。 这到底是张什么卡? 言为这从未见过的部内卡片感到迷惑,他此时与 分卷阅读152 安莱关系虽好,但还没达到日后可平级说话的地步,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安莱仅是他十分尊的长官,他恪守上下级观念,与左恩也不太熟,周遭熟识的对象除了安莱之外,又都是清一色的单身,他压根就不知道只在职员手册里见过的“家属卡”实物是什么模样。 言更想不到,这张卡片竟然是六年后的自己满含一腔倾慕,小心翼翼地送出去的。 “不速之客”身上的谜团本就不少,眼下又多一重,言心事重重揣测着齐斐的身份,不忘将外套和毛毯递了过去。 齐斐正在整理物资箱。 起先听见言那处的布料摩擦响动时,齐斐以为言是在自行调整裹在身上的外套和毯子,他和对方一路过来,那“虫肉卷”已不如出发前扎实,毛绒饼皮在他将对方放到无菌布上时出现散架趋势。 看着那伸到自己面前的外套和毛毯,齐斐扫了眼将它们递给自己的言,他显然是误解了什么,从言手上接过那两样物品后,又熟练且灵巧的将它们裹了回去。 “好了。”将雌虫重新包成一个结实服帖的卷,这情景太像他与六年后的对方日常相处的时刻,齐斐犯了个习惯导致的错误——他在收回手时顺手在言脑袋上揉了一把。 准备递还的外套和毯子去而复返,上面犹带着自己先前捂出来的余温,那只刚见面时就在头顶上方虚停了片刻的手终于覆上发顶,言像是被齐斐掌心的温度烫了一下,他大脑倏尔停工数秒,什么试探套话,什么身份揣测,统统被那一下力道柔和的摸头挤到了天边。 收容中心只负责为中心内的未成年虫崽们提供三餐、住宿、以及从初等学院起至中等学院毕业的全部费用,内部管理员有限,且每一虫都忙碌非常,他们竭力让每位被送到中心内的孤儿都能不愁吃穿身体健康的长大,却没法确保满足每只幼崽的交互需求。 管理员与真正的双亲到底不同。 年幼时缺乏可以索取关心的长辈,一同长大的好友能互相勾肩搭背,可同为没享受过亲情关怀的对象,彼此间也做不出更多温情举动,敬爱的长官虽然比自己年长不少,成熟稳重,但上下级关系摆在那里,对方至多会拍拍自己肩膀,温和的表示鼓励。 齐斐这个习惯释然的摸头,是言长到这么大以来,第一回获得摸头体验。 这生平第一次被摸头让言愣了半晌,他顺着身前热源找准齐斐方位,“看”向齐斐的脸上露出几分不知所措的慌张。 齐斐在极其顺手地摸完之后,就意识到了自己做这个动作有多么唐突。 言在六年后才是他的婚约者,是每日凑上来主动向他讨要亲昵举动的对象,可眼前的对方,今日才第一回知道宇宙内有他这名角色,他甚至还没对方做过自我介绍。 顺手揉了头发的那个自觉失礼,被揉了的那个还在震惊,一时只听墙壁外暴风雪“呼呼”作响,风雪吹不着的两虫待在室内,谁也没有说话。 掌根处的温度要略高于掌心,齐斐摸了摸那一处正在飞快消退的温度,他忽然想起,刚才揉雌虫头发时,这里曾无意间在言的额头上碰了碰。 “不好意思。”齐斐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言认为齐斐是在为刚刚的摸头道歉,他心乱如麻,却还是摇了摇头,然而下一秒,那只温暖干燥的手掌再一次覆了上来,这次直接贴上了他的额头。 言:“……” 原来那句“不好意思”是“再来一次”的意思么? 那只贴上额头的手很快又移开,齐斐仔细感知了片刻手掌下方的温度,他转身拖回还没整理完的物资箱:“你在发烧。” 物资箱未整理完,但药品作为最先整理的重要物资,倒是已经全部清点好。 齐斐迅速把那一点尴尬抛到一边,优先关注起了言的身体问题。 一剂应急药,两粒口服胶囊,言正准备默不作声的将胶囊硬吞下去,军用壶的壶沿便抵到了他唇边。 想要从毯子里探出手去,自己接过水壶喝水,那只“越狱”的爪子还没完全伸出毛绒囚笼,就被无情的看守抓住,不容置喙的送回了囚笼里。 从各方面来说都缺乏反抗能力的言乖乖向齐斐低头。 不再试图自己动手的喝完了水,将药好好吞服完毕,看守像是对这番配合行为十分满意,主动又将刚才没能越狱成功的那只爪子扒拉出来,疑似是要让它出来放放风。 言:“……” 真是位捉摸不透的“看守”。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每天都会情不自禁修改一下前一天写的内容,这到底是什么毛病啦_(:з」∠)_ 现在这个时间节点里的言,更接近隔壁虫星时期的言一些,容易东想西想,对自己缺乏自信,只要对他好一点就感激涕零,同时反思自己是不是不配,虽然理智上还在告诫着自己可能有诈,但齐斐再多关心几下,那层“理智”就要不堪一击啦=w= 98第九十八章 订婚的虫长官 九 掌心内的三道伤口已不再向外淌血,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干涸血迹凝在手上, 蜿蜒至小臂, 几乎要与虫纹融为一体, 低温麻木了痛觉神经,言准备伸手去接水壶时, 直接用了他那只看上去就非常惨烈的伤爪。 当然不可能让伤员用伤爪来接水壶,齐斐将那只伸出来的“血爪”塞回毛毯里。 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带给他熟悉感, 让他回想起了当初在贡多星。 当初在贡多训练基地内的右楼A1211宿舍里,六年后的虫长官也是这样,一声不吭抬起被电路灼伤的虫爪, 就想要去接齐斐手里拿着的水杯。 不过, 那会的虫长官是故意为之,眼前青涩上许多的雌虫却完全是无心之举。 齐斐将言伸出来的伤爪塞回毯子里时,清楚看见了对方面上浮现出的疑惑,这会, 他在对方吞服完药片后又把那只爪子从毛毯里扒拉出来, 言脸上的疑惑登时更深一层, 大约是在思考他为何如此反复无常。 “反复无常”的齐老干部一手托着那只“血爪”, 一手将先前整理过的其余药品拉到一旁,将药用棉、消毒水。绷带、止血剂等一字排开,他严格按着外伤处理程序, 将这东西逐一用在言的伤口上。 齐斐的伤口处理做的快而妥帖,没过多久,那在视觉效果上让伤口严峻程度直线上升的血迹便被清理干净, 雌虫掌心内的三道裂口被先消毒,再上药,尔后裹上无菌绷带,仔细包扎,最终变成雪白一团,只在绑带交错的缝隙里露出一点肌肤原本的颜色。 温柔过了头的“看守”十分贴心,不光将包扎好了的伤爪服务周到的送回毯内,还注意着将毛毯小心合拢,将边缘又往里掖了掖。 言又回 分卷阅读153 到了浑身上下只剩一个脑袋露在空气里的状态。 刚一闻到空气里忽然多出的消毒水味,言就明白了齐斐是准备做些什么,黑暗不只让他的听觉变得更加敏锐,他的触觉感知也越发灵敏。那只受了伤的爪子掌心向上的放在齐斐手中,指骨下方就是齐斐温暖的手掌,他从齐斐那细致温和的包扎动作里感受出对方未曾明说的关心。 有那么一瞬间,在齐斐小心避开创口擦去周围血迹时,一个倏然而起的念头应和着药用棉落在皮肤上的柔和触感,出现在言的脑海里。 他觉得这位至今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对象仿佛是非常珍惜自己的。 鉴于这个念头过于荒唐,言在它冒出之际便给它贴上“绝不可能”标签,他根本不敢让这个荒谬至极的念头在自己脑内多呆,下一秒就坚决的将它扫地出门,并在心底再次告诫自己不要放松警惕,这位“不速之客”身上还带着第五军团的军徽。 等这一通紧急心理建设做完,言惊觉他已经错失了最佳道谢时机。 哪怕心怀疑虑,不敢向对方交付信任,心底下在暗暗揣摩着对方的善举背后是否别有用心,但在掌握确凿证据,能充分证实对方确实别有所图,一切接近示好都是故意为之前,都该尽量礼数周全的与对方周旋,不可轻易打草惊蛇——尤其是在他显然正处在弱势方的情形下。 在言看来,假如这位“不速之客”真的是阴谋的一环,是被专程投放在这里等候着他的对象,那么,对方必然是费了极大的功夫才耐下心来帮助他。 戴上虚伪假面去照顾对立阵营里的家伙已经是份倒霉差事,迫于任务才不得不照看的对象还礼貌欠缺,不知感恩,像木头一样对好意相帮毫无反应。 言猜他说不定已经开始让对方不满。 正想着,前方一阵衣物摩擦声响,还有两下手掌在布料上轻轻拍拂的响动。 言下意识地抬了抬头。 那位“不速之客”似乎是站起来了。 眼前的世界分明还是一片漆黑,“不速之客”具体是什么姿态,面上又带着何种神情,这都是言目前无从得知的信息,但他方才才思考过对方开始对他不满的可能,因而他在臆想里为齐斐强行加上了“面色不善”、“居高临下”等形容描述,然后为自己脑补出的形象愈发紧张起来。 带了两分无奈的声音自上方投下:“不要胡思乱想。” 言:“……” 先是如临大敌,这会又变成难以置信与忧心忡忡的结合体。齐斐将药品全部归位,收拾完物资箱后站起来,正准备让言在这里等待一会,他要去一旁的废弃物里再搜索一番,结果他才刚一起身,就欣赏到了一出在六年后的言脸上难得一见的变脸。 从那精彩而生动的神色转换里大致摸清了言的想法,齐斐控制住自己又蠢蠢欲动着想“上头”的手,他将物资箱与水壶推至言身旁,隔着毯子抵靠在对方手边:“应急生活用具放在第一层,可食用压缩能量晶体在第二层,营养剂与药品在第三层,与箱子捆扎在一起的是一摞零部件,放在箱子右侧,水壶放在箱子左边,里面应该还有大半壶,我刚才试了试自温功能,还可以运转,你等壶内的水温热后再喝。” 言摸了摸摆在自己手边的物品,他再一次认识到无法自如说话是多么不便的事情。 他隐约感觉到“不速之客”准备离开,却没法开口问对方是要去哪。 外间暴风雪愈发猛烈,隔着墙也能听见狂风怒号着席卷过建筑顶的声音,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对方又能去哪里? “不速之客”齐斐已在后天相处中练出了“看眼色识虫心”的技能,他一朝回到六年前,未来婚约者的读心难度直线降低,他凭靠着后天经验,在“看神色识虫心”上游刃有余。 “我去之前路过的那几个房间看看。”齐斐说,“这个基地内有不少仪器残骸,废墟堆里还混杂有自然腐朽的生活物资,当初驻扎在这里的团队应当是撤离的十分匆忙,可能会留有一些我们用得上的东西,我再去看看。” 六年后的虫长官依稀记得自己是靠研究基地发现的可利用资源与物资箱支撑了一整月时间,齐斐后来在查阅G13相关资料时,资料里也提及过这一点,当时的记录员还对言的生存能力叹服不已,在结评里赞美了言的废物利用与仪器改装能力。 也正是因为这篇记录报导,后来言在接管第五军团后,有居心叵测者将这篇记录又翻出来,把当初的赞美之词阴阳怪气复述一番,感慨言确实废物利用能力优秀,暗指被招募进第五军团的一批新晋成员是废物。 刚才为了尽快找到一处可以安置伤员的地方,齐斐路过诸多房间时都只粗略扫视一眼,没有仔细查看屋内物品,他清楚这个基地内必然有还能使用的东西,但他无法将自己的消息来源明说,只能轻描淡写的将离开缘由带了过去。 言看上去比齐斐要心事重重的多,他听了齐斐的话后点点头。 留下一句“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齐斐便转身离开了这处安置地。 首先要找寻的就是能够取暖的东西。 可食用压缩能量块与干净水尚还充足,能够让齐斐和言两只成虫坚持上至少一周,只待暴风雪一停,齐斐便能出去找寻新的食物来源,去采集积雪,利用物资箱里的转换仪将其转化为干净水。 伤员不耐寒,比健康对象更加怕冷,这会言裹着齐斐的外套与应急毛毯,看上去还十分暖和,但只要一入夜,周遭的温度骤降,在没有新热源维持安置地温度的情况下,寒夜对言来说将极其难熬。 偌大一个基地,想要全部地毯式搜寻一遍颇费时间,齐斐先返回了中央大厅,在中央大厅的一处角落里找着了一张已腐蚀大半的地图。 那苟延残喘的地图实际上连“一张”都称不上,至多只算得上“三分之一张”,可也就是这字迹已模糊不清的三分之一张地图,齐斐尝试着对它做了修复处理,发现它标示出了“餐厅”及“宿舍区”。 餐厅必然与储藏室相隔不远,储藏室内可能还有些能够利用的东西,而宿舍区内若是运气好,能找着一些勉强还能使用的生活物资。 科研队外出驻扎,为了减小行李体积,会携带大量真空装或压缩装的物品,这些东西只要未拆封,未暴露在外间空气外,它们最长可在压缩袋内保存数十年时间。 齐斐首先去了储藏室,他在浓重的灰尘与腐朽气散尽后,于密闭的仓库里找到了一捆被装进干燥袋里的木头。 这些木头极有可能是当年的科考队员们储备的柴火,用于应急时使用,它们取自G13上一种耐寒树木,被好好套在干燥袋里,保持了干燥,至今 分卷阅读154 未腐坏。 这一捆木柴让齐斐略微放下了心,今晚的取暖至少有了着落。 在成功收获到一捆干燥木柴之后,齐斐接着对储物室进行了地毯式搜索,他随后又找到一台损毁程度不那么严重备用发动机,一小箱其内存储能量不知是否已经耗尽的工业能量块,一包除去锈迹后或许还能使用的零部件,以及其余“或许还能抢救一下”的物品若干。 也是齐斐天生大力,他用专程带来的打包绳打包了一堆杂物,将这一大摞东西一次性全带回安置地,也不觉得多么吃力。 等齐斐重新回到临时安置地时,他远远看见有什么东西被言一字摆开,就摆在对方身前的地面上。 齐斐的脚步蓦地顿住,他看清了那三样物品。 那是他外套内侧口袋里的家属卡与军徽团徽。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写成冰天雪地二虫转与冰原求生了,今天给大家发红包=3= 99 第九十九章 订婚的虫长官 十 来到G13之后,齐斐就一直觉得自己仿佛忘记了件什么事情, 直到看见这三样物品在言面前一字排开, 他才想起来, 他忘了自己的“一卡两徽”还在外套口袋里。 偌大一个军部,部内职员众多, 只要双方工作性质与日常行动区域不同,同部虫员彼此间从没见过, 也是寻常事。 家属卡与军徽倒是好寻找由头蒙混过去,知晓未来的齐斐完全能为自己杜撰出一个无辜受害者的身份,并以此身份与言接触, 对“共同”落难的对方伸出援手。 可那枚第五军团的团徽让整个操作流程变得困难起来。 第五军团此时还处在贝家掌控下, 与言所在的第二军团关系极差,齐斐随身带着枚第五军团团徽,无异于主动在自己头顶立了张“此虫需谨慎以待”的标语告示牌。 刚抵达研究基地时,齐斐还没将言放下来, 雌虫的胸膛与他后背紧贴, 他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变化, 他记得言那会做了个提拉动作, 后方传来一阵织物摩擦声响,对方大约是调整了下身上裹着的外套和毛毯,随后, 言的身体忽然紧绷,过了半晌才又慢慢放松。 在亲眼看到这三样物品被摆出来之前,齐斐完全忘了它们的存在, 他那时对言的紧绷未加多想,只猜对方或许是牵拉到了伤口,他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打量研究基地上。 如今想来,言极有可能是那时候发现了外套口袋里的电子卡和徽章。 他该如何解释他不是有意要隐瞒身份,并让对方相信他确实毫无恶意? 齐斐在原地站了片刻,被这个问题拦截住去路。 远处,雌虫微微垂着脑袋,靠墙而坐,看不大清楚神情。 以言的听觉,应当是在齐斐转过走道转角时就听见了动静,知道齐斐已经归来。 但他一动不动,连头都未抬一下。 或许是在为受到欺瞒而恼火,不愿直视有意隐瞒了身份的对象,也有可能是在等着齐斐这位“欺瞒者”对这些“证物”做出回应,在听到回答前拒不抬头。 齐斐静静看了言一会,重新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那沉思的数循环分没能让他想出一套良好说辞,但让他推导了一番言将这些物品在面前排开的原因 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这样的情形下想要表达自己过于困难,齐斐猜测这是言的一种无声宣告——雌虫以这样的形式告诉他,对方已经知道了他“隐瞒”身份一事,并特意将这些东西摆在身前,好让他回来后好一眼看见。 这是齐斐眼下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不过很快,齐斐的猜测就被完全推翻,他哑然停在低垂着脑袋“看”身前物品的言面前,为自己方才的猜测哭笑不得。 前去搜寻物资前才颇无奈的让对方不要胡思乱想,结果一通物资搜寻回来,这句叮嘱转了一圈,又落回了自己头上。 不是什么“不愿直视”、“十分恼火”、“拒不抬头”,言好好裹着毯子,背靠墙壁,呼吸绵长而有规律。 他只是就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齐斐同志难得对自己无言以对一回,“近墨者黑”一词刚在脑内出现,他就飞快打消了它,同时反省了自己试图将刚刚的周详脑补甩锅到言身上的行为。 伸手探了探言的额头,感觉对方的体温像是降了些许,齐斐从那明显移动过的物资箱里取出便携式体检仪,将合拢的毯子打开,小心将仪器放置到合适位置上,再重新将毯子拢好。 言大约是累极了,他在齐斐为他装上体检仪时只动了动身体,往与齐斐的手相反的方向缩了缩,在齐斐的手拿走后又安定下来,主动揪住了毛毯内部,继续沉沉睡了过去。 齐斐端详了会言的睡脸,那只蠢蠢欲动许久的爪子终于得偿所愿,他趁对方睡着了,轻轻又摸了对方的脑袋一把。 不仅仅是在面部神情管理与周身气势上大相庭径,六年前的言在睡态上与六年后的对方相比,也存在有不小差别。 正式同居之前,去给还是雌朋友的言送带扣式能量监测器的那回,齐斐就已经见识到了言能从床上裹着毯子睡滚下去的不羁睡姿,而在更久之前,酒店事件发生当晚,他还见识过对方梦里也能展翅毁沙发的睡姿。新家正式落定,两虫开始同居生活之后,齐斐每晚都充当着虫形抱枕,被很可能只是长着雌虫外形的变异无尾熊手脚并用抱住。 六年后的言睡姿豪放,睡颜舒展,齐斐偶尔清晨醒来,还能在对方唇边发现一点浅淡微笑。 浑身都透着心满意足的安定气息。 而六年前的言蜷在毛绒里,睡得克制而拘谨,在梦里也皱着眉头,满脸写着忧心忡忡,像是有谁冲到他梦里捣乱,让他在梦里都不得放松半分。 亲眼见过六年后的对方是如何安定餍足后,眼下再来看正处在艰难打拼时期的对方,齐斐很难找出一个确切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摸了言脑袋一把的那只手不自觉下移,在雌虫眉心间的褶皱上捋了捋,尔后才收回手。 他为自己脑中浮现出的对比感到不太好受。 言不知是在梦里感受到了什么,齐斐先前给他带体检仪时,他还本能地躲闪齐斐朝他靠近的那只手,可这会,齐斐摸了摸他的脑袋和眉心后拿开手,他闭着眼睛转了下脑袋,竟是追着齐斐拿走的手赶了一小段距离。 就像是舍不得那只手被拿走。 齐斐收回的手还没自然垂回身侧,他注意到言无意识的追赶,顿了顿,又将手覆回了雌虫的脑袋上。 那只手刚一放回言发顶,言立即又安静下来,他像个被一颗期待已久的糖抚平了一切不高兴的孩子,顶着自己的“糖”乖乖不再动弹,甚至 分卷阅读155 还蹭了蹭他的“糖果”以示喜爱。 掌心下的发丝不太顺滑,因此,它擦过掌心时带来的瘙痒感比干净柔软的发丝更甚。 这一头褐毛先是随其主虫经历过一场激烈战斗,随后又与主虫一起在返回舱内呆了不知道多少天,上面沾染过灰尘,沾染过异族战士的血,还沾染了种种已经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的秽物,它们与发丝结在一块,混着虫体自然分泌物,愣是为头发做了一个难以言喻的“定型”。 与六年后的言每次见齐斐前必打理的头发根本不能比。 这应该是齐斐认识言至今,见过的对方最狼狈的模样。 并不介意未来的婚约者正在用一头脏兮兮的乱毛蹭自己,齐斐单手覆着言的发顶,偶尔揉揉手掌下的脑袋,他另一只手取过刚才带回的木头,靠单手完成生火工序,在距离合适的地方燃起火堆。 火光应着干柴燃烧的哔啵声响而起,为这一处角落带来了富含热度的温暖光亮。 齐斐选择的安置地不仅周围墙壁完好,空间大小也得当,那火堆很快温暖了四周,让这一小方天地内的温度得以提升。 舒睡着的言约莫是在梦里也觉察到了周遭环境的变暖,他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咕哝,将蜷在毯子里的双腿伸了出来。 齐斐赶在那直奔火堆而去的虫腿变成烤虫腿前紧急拦截,他将言伸出来的腿挪到更遵守烤火安全守则的地方,借着火光照耀,他看清了对方腿上的伤口。 那分别位于右小腿胫骨与左大腿内外两侧的伤口和言手掌上的伤一样,都已停止继续向外淌血,周围皮肤上凝结着干涸血迹。 齐斐眼神一暗,他取过物资箱,将方才使用过的药品又一一取出来。 然后他动作停住了。 处理手上伤口,与处理腿上伤口,两者虽然同为伤口处理,但前者只需要拉过雌虫一只爪子即可,后者却是更加冒犯一些,需要将对方整条裤子褪下,考虑到有一条不浅的伤口在大腿内侧,还得碰触到大腿内侧这类私密性较强的部位。 六年后的虫长官要是能获得一次齐斐主动为自己褪下裤子的机会,多半会兴奋到再次按捺不住的张开翅膀,可六年前的言还对齐斐存有误会,将齐斐视为阴谋圈套的一环,齐斐对对方来说,不过是个今日才认识的可疑对象,关系远没到达可以亲近到不打招呼就脱对方裤子的地步。 ……但无论如何,伤口必须得处理。 齐斐的视线在言腿上的伤口上扫了一圈,他不再犹豫,低声对听不见的雌虫说了句“抱歉”,用空闲的那只手解开毛毯边缘,将手伸进了毯子里。 齐斐刚离开安置地不久,言就在药效与疲累的双重作用下沉沉睡了过去,他原本是想趁着齐斐暂时离开,将那张电子磁卡与两枚徽章取出来再好好摩挲一番,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可他实在是太累,那些东西才刚在面前一一摆好,他的思考才起了个头,一阵难以抵抗的睡意袭来,他就那样无知无觉的睡着了。 饶是齐斐动作再快,搜寻效率再高,他在一大间储物室内进行了地毯式搜索,这一去一回花去了至少三循环时的时间。 言在这三循环时内小睡了一觉,精神力恢复不少,他其实并不想醒来,还想继续睡一会,然而被抽去腰带褪下裤子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忽略,他暴露在外的身体部分向他的大脑中枢发出紧急警报,促使着他从好眠里挣扎着醒了过来。 言猛地睁开眼,他眼前一片黑暗,周围一切都辨识不清。 但他感到了自己真切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他感到有双手正摸着自己的腿,那修长的手指似是正搭在大腿内侧,姿势尤为暧昧。 言:“……” 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言:我是谁,我在哪,我怎么了? ———— 说起来一直好像没有提过,除了直接说【今天发红包】,代表着当日所有小可爱都有红包之外,平时虽然没有说,但每天也都是有随机红包掉落哒=w= 100 第一百章 订婚的虫长官 十一 耳畔有干柴燃烧时的独特爆裂声响,暂时失明的双眼虽然看不见温暖火光, 气流却将火堆的热度带了过来。 暖意融融。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味, 比先前处理掌心伤口时还要浓重上几分, 言小腿上的灼伤创口已不再感到灼痛,在药剂作用下还隐隐透着点清凉, 他大腿外侧的伤也差不多处理好了,仅差最后一步的上绷带包扎。 只要分神注意一下周围环境, 留心一下自己身上的种种细节变化,言就能轻而易举的推测出眼下这情形是如何发生——他大腿内侧还有着一道等待处理的伤口,那只关节分明的手正虚按在创面周围, 指尖还夹有沾了药水的药用棉, 显然是在为他处理伤。 然而,对于一只刚从睡梦中被强制唤醒,接着就发现自己正疑似在遭遇虫生第一次非礼的雌虫来说,他身体反应快于大脑, 第一反应是合拢腿, 要将那只“冒犯”的爪子给挤出去。 从惊觉情形不对身体僵硬到做出应对反应, 整个过程耗费的时间大约不到半循环分, 言的反射神经已称得上灵敏,应对速度足够快。 但那只“罪恶之爪”的主虫比他更快。 齐斐的手就搭在言腿上,他没料到对方会忽然醒来, 在目睹雌虫脸上露出的惊愕神色后也愣了愣,随即,他便感到掌下原本放松的肌肉绷紧了。 在言成功合上双腿前, 齐斐长臂一伸,眼疾手快地摁住了言的腿,他调整了下自己姿势,一条长腿压入雌虫膝盖间,正顶在言两边膝盖内侧,他用自己的腿强行作了“固定器”,以免他还没弄清状况的病患自顾自合上腿,让他刚做好清理的伤口又一次惨遭撞击与摩擦。 位于言大腿内侧的那道伤口比外侧伤口更重,那里像是被某种带有倒刺的尖锐物给结实划了一道,伤口周围的皮肉翻卷起来,损坏的衣物残片还与伤口黏连在一起,伤口深处嵌着不少细碎颗粒。 齐斐清理这一道伤口时全程眉心紧锁,他面沉如水,眼里像压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那些激流波涛都潜藏在乍看十分平静的海面下,只有黑沉沉的下方海层知晓它们是怎样湍急迅猛。 这一刻的齐同志可谓是气场全开,那张“反派专业户”脸的功力被全权发挥了出来,他周身绕着股凌厉气势,能叫此时看见他的大多数对象本能退避,躲到他的气场压制范围外。 只可惜,整个研究基地内仅有的观众先前正沉睡着,而这位“观众”就算是醒过来,也看不见气场全开的齐斐。 也不知道该说言是耐受力强,还是该说他侧重点奇特。 言没有为伤 分卷阅读156 口处理时不可规避的疼痛感醒来,也没有为待在齐斐的气场笼罩范围内而警觉醒来,他甚至还对齐斐适应良好,用一头乱毛顶着齐斐的手掌,在齐斐身旁非常放心的熟睡。 他只为自己在睡梦里忽然消失的裤子醒了过来。 因为膝盖间被强制压入的那条腿,言更加认定“不速之客”是准备要对自己做些“冒犯”行动,他电光火石间想起了自己入睡前摆在身前的电子磁卡与徽章,心下顿时笃定,猜对方一定是看见了那些没来得及收起的“证物”,明白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真实身份,所以对方放弃了继续走先前的“亲和路线”,决定对他进行一番羞辱。 羞辱并不能修补已经豁了口的圈套,没有多大实际效用,原先定好的计划在身份告破后只能宣告作废,必须更换另一套方案进行。 不过它可以让先前昧着真心照顾敌虫的对象出出气。 齐斐什么都来不及解释,他的一句“你听我说”才说出一个“你”,就遭到了不愿对“羞辱”坐以待毙的言的反抗。 雌虫反抗意志十分强烈,带伤的身体却拖了反抗信念的后腿。 齐斐捉住直朝自己门面袭来的虫爪,尽可能降低对伤口的牵拉,他以健全的体魄兼武力值镇压住言的反抗,将雌虫在挣扎中掀至一旁的外套和毛毯勾了回来,把它们重新盖到了言身上。 “你误会了。”勾回外套毛毯并将其盖回伤员身上这一系列动作都是单手完成,齐斐注意到了言仍未放弃抵抗,那锋利到足以切割金属的爪子尖伸展在外,看起来随时准备着要给他来上一爪。 他单手抓着言的双腕,为掌心下几乎摸不到点肉的腕骨再次皱起眉。 双手被制,双腿被迫分开,看不见的高大对象凌驾于身体上方,多半是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 言认为自己对于那句“你误会了”应该是抱以十二万分的不信,可他难以置信的发现,他的抵抗意志竟然在听了那一句话后出现瓦解迹象,他无法自控的感到平静,就像有只无形的手在强行提高他的信任数值,催促着他对对方的话语回以相信。 身体无法自控尚且可以忍耐,只需伺机而动,总能等到逃脱桎梏的时机,可要是连思维都不受自我控制,精神被他者侵蚀操纵,那便太过可怖,只想想就毛骨悚然。 言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遭到了思维侵蚀,他更不明白对方是如何做到了这点,那莫名而起的信任感起先只是让他疑惑,在深入思考后却让他难以抑制的恐惧起来。 齐斐这时与言之间距离极近,他能轻易捕捉到对方身上的每一点微小变化,他看着言神情慢慢平静,手下传来的反抗力道逐渐微弱,他估摸着言这时候应该是更能听进去解释了,便准备继续开口—— 然后他发现雌虫的身体突兀的轻微颤抖起来。 齐斐迅速放开对言的一切桎梏:“是不是牵拉到了伤口?” 言循着声音,无声“看”向齐斐。 他有一团纠缠在一起的疑问想要问问齐斐,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安置地内一时有些沉默,齐斐半晌后再次开口,他竭力放温和了语调:“刚才只是在处理伤口,我没想过要做其他事情。” 末了,齐斐看了看雌虫还在小幅度发抖的身体,他像哄贝余一样补上一句:“别怕。” 言拉了拉裹在身上的毛毯,他这会终于感知到了腿上新增的绷带触感,顺着那新增的绷带,他摸到了已被包扎好的两处伤口,接着,他的手又回到刚醒来时惊觉被“冒犯”的部位,发现那处的伤口明显已被做好清洁。 “不速之客”没有说谎。 意识到真的是自己误会了,对方先前真的只是在为自己处理伤口后,言回想起自己激烈反抗的种种行为,登时感到羞愧难当,那从心底乍然而起的羞愧浪潮吞没了方才的恐惧,让他的注意力被良好转移。 说不出感谢,说不出疑问,也说不出误会了他者后的道歉。 言不知道“不速之客”是否还呆在先前的位置上,不知道对方是否还看着他,他想要把自己缩成球埋起来般裹紧了毯子,面朝对方先前位置,开合着双唇无声道歉。 【对不起。】 “没关系。”齐斐看见了言的歉意,他半蹲在对方身前,轻轻拍了下对方肩膀,随即又按了下言的膝盖,“别合上,这里的伤口还外翻着,我现在给你包扎。” 言默默点头,他被齐斐拍地矮下去了一截,在齐斐将伤口处理好后缩起双腿,造型愈发向“团”靠拢。 抱腿蜷缩这个动作,由身形娇小的对象来做,会显得格外惹人怜爱,透着一股娇小可爱又急待保护的气息。然而六年前的言即使还没有日后的虫长官风采,却是已经成年,他的身体已经发育完毕,再如何瘦削,骨架大小都在那里。言此时裹着褐色的毛毯,顶着一头褐毛,极其乖巧的蜷在墙壁下方,他纵向砍半了自己的高度,交叠着身体增加了“切面”宽度,看上去仿佛是从“虫柱”变成了“虫桩”,存在感依然非常强烈。 齐斐惦记着言之前的轻微颤抖,他在做完伤口包扎后仔细询问了对方是不是有哪里疼痛难忍。 言摇了摇头 刚醒来时还犹存着的睡意已经消散了个干净,言心底的羞愧浪潮好不容易退潮,他记起电子磁卡与徽章,伸手在身前地面上摸了摸——那三样物品果然已经被归来的对方收走了。 想要问问“不速之客”的真实身份,但对方似乎是正在鼓捣着什么,耳边一直断断续续传来金属碰撞及敲打声响,言侧耳辨别了齐斐的方位一会,他不太习惯主动打扰正在做事的对象,左右权衡了片刻,又安静坐好,决定专心等着齐斐将事情做完。 就在言已经又快要应睡神第二次召唤,倒头睡过去时,齐斐那头终于忙完,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放在了他身旁。 言迟疑着伸手摸向那专门摆在自己面前的不明物品,他摸到了一个样式传统的键盘以及……一小块屏幕? “这是个简易的文字录入器。”齐斐说,“你可以用它来和我交流。”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章啦!=w= 101 第一百零一章 订婚的虫长官 十二 六年后的世界,左鸣的实验室内, 刚从操作台前起身的左鸣转了转脖颈, 他维持同一个动作过久的颈椎发出“咔咔”两声脆响, 惹得他皱了皱眉。 抬手按上自己正在发出抗议的颈侧,回身看见还等候在一旁的雌虫, 左鸣蓦地一顿,像是十分惊讶对方还在这里, 他侧头看了眼一旁的电子时钟,叹了口气:“虽然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两循环时前就说过, 你该回去休息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明早还 分卷阅读157 有一个必须得由你出席的专访会。” 在一旁站了许久的言一直看着某处空无一物的角落——那是齐斐之前消失的地方。 听了左鸣的话,言才调转视线,看向面上同样带有浅浅倦色的科学家:“您有头绪了么?” 他问话时的声音低哑。 跟随言一同过来的奥宁迅速去倒了杯水, 静静递到长官手里。 言谢过奥宁, 接过水杯, 却也只浅浅抿了一口。 他还在等待着左鸣的回答。 “有。”左鸣给了一个足以让言眼睛亮起来的答案, 但他随后又说了个“但是”。 这个转折让褐发雌虫刚升起来的心又沉沉落了回去。 左鸣接着“但是”继续说:“仪器确实捕捉到了跳跃发生时的能量信号,但解析起来十分复杂,面临问题太多, 我们首先要确定他是否还在本宇宙内,再确定具体时间轴坐标,最后再在确定的具体坐标内逐一排查可能行星, 这是个……你怎么了?!” 毫无预兆的,言的身体忽然晃了晃,左鸣被他吓了一跳,上前一步就要去扶。 而站在言身旁的奥宁动作更快,他先行扶稳了言:“您还好么?” 奥宁同样被言吓了一下,他一时间将注意力全放在了长官身上,没留意科学院首席慢了半拍伸来扶虫的手与自己的叠在了一起。 左鸣的爪子按在了奥宁小臂外侧,纤长手指搭上了奥宁手背,可他本虫对此无所觉察,与奥宁一样,眼下只担心着言是否疲倦过度。 言是齐斐选择的未来伴侣,左鸣刚与齐斐相认不久,涵括言生平经历在内的一份详尽资料就被送到左鸣手中,这份资料后来还历经转手,在奥齐手上又过了一遍,供整个虫星上与齐斐关系最密切的两虫对言进行背景审核。 左鸣与奥齐的态度相同,他们认为只要对方品行确实没有大过错,又真心倾慕齐斐,并且齐斐也乐意接纳对方,那么,就没必要对晚辈的情感之事干涉太多,让他们顺其自然发展最好。 齐斐已然被无乡能量传送走,除去要努力将齐斐找回外,针对戴家的打击行动也正在紧密锣鼓的进行。齐斐与奥左两家的那层关系还没揭露给公众,他与这场风波看上去毫无关联,寻找一个他暂时不能在公众面前露面的理由也容易。 但言不同。 言与第五军团已涉入这场风波,他们是整张网内的关键节点之一,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任何差错。 “赶快回去休息。”左鸣扶在“言”身上的手拍了拍,他拍完后才觉得自己像是拍在了手背上。 左鸣扫了眼言按在额头上的手,又看了看对方还端着水杯伸在一旁的手:“……” 雌虫只拥有“第三条腿”,没有第三只手。 奥宁遭了左鸣这一拍,才发觉自己和对方的手交叠着,他扶着言的胳膊一下僵硬起来。 “抱歉。”左鸣迅速松开手,清隽的面容上浮出几分窘迫,他为自己无意间的过度亲昵举动颇感不好意思。 奥宁摇摇头,道了声“没关系”,他请左鸣不要过多在意,但自己的身体还僵硬着。 言倒是不介意暂时替自己分担了部分体重的副官身体僵硬,他完全沉浸于方才涌入大脑的大量信息,根本无暇注意现实里发生的事情。 良久,那密密麻麻针刺般的痛感才退潮般缓慢退去,言放下按在额上的手,他感到自己指尖有着点湿漉漉的凉意,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他身上沁出来的冷汗。 “现在感觉如何?”左鸣见言放下手,猜测对方是好受些了,便又问道。 言先前没对他和奥宁的话做出任何回应,这加剧了两虫的担心,他们默契的抛开了那个尴尬的“交叠事件”,将注意力齐齐转到言身上。 “同一个宇宙。”言的回答听上去有些没头没脑。 奥宁一愣。 左鸣却是迅速和起先的交谈内容联系了起来:“你是说……齐斐仍处在现宇宙内?” 言点点头,那股刺痛感尚未退潮完全,他脑内仍留有一阵一阵袭来的难言痛感,这让他不由又抬手按了按脑袋。 “但并非当下时间坐标。”言皱着眉说,“他在六年前的G13上。” “这是你的凭空猜想,还是有所依据?”左鸣顿了顿,试着理清思路,“我考虑过六年前的G13这个可能,但除此之外,与它概率均等的还有另外三十七个可能。” 言以十分一言难尽的神情看了左鸣一眼,他的视线在同样面露疑惑的奥宁和左鸣之间转了一圈,低声道:“不是凭空猜想,是因为我……想起来了。” “什么?!” “什么‘什么’?” 在内置休息室里小睡了一觉的奥齐刚打着哈欠迈出休息室大门,就听见好友失声惊道了句“什么”,他尚存的那点睡意登时随这声惊呼尾音一道散在空气里,整只虫精神起来。 奥齐扫了一眼还留在实验室内的言与奥宁,与左鸣说了大同小异的话:“你们怎么还在,这都几点了?快回去休息。” 回拒了奥齐关心嘱咐的却是左鸣:“不,等等,他们还不能回去。” 奥齐:“嗯?” 左鸣示意奥齐站到他们身旁,他将目光落回言身上:“什么叫做‘想起来了’?” “有关G13的那部分记忆,我记的一直不全,许多事件细节都支离破碎,只记得大致发生过的事情梗概。”言的手还按在脑袋上,他深深吸了口气,“但就在刚才,有部分记忆忽然完整,我知道了自己怎样拖着重伤的身体找到的研究基地。” “齐斐出现在了那里。” 奥齐没料到自己小睡一觉醒来,就获得这么一个劲爆消息,他神情严肃起来:“你确定那是崽?” “确定。”言低声说,“我只回忆起了他找到我,带我去研究基地的部分,他还没有告诉我……没告诉那时候的‘我’他到底是谁,但‘我’发现了他的家属卡和军徽团徽。” 言仔细西索了一番,微微闭了闭眼,回想了一遍忽然被补全回忆,补充道:“还有那件外套,六年前的‘我’摸到了他的外套,正是今早他出门时穿的那件。” 左鸣略微沉吟了一下:“还有其他更多的相关信息么?” “有。”言说着,神色却微妙的不自然起来。 实验室内的其余三虫都等待着言的下文,神情奇异的虫长官原地戳了片刻,像是回想起了什么让他浑身难受的东西,脸色在不自然之后,居然可怕的沉了下来。 “对不起。”言忽然说,“我想暂时失陪一下,去一趟旁边的盥洗室。” 大脑擅自更新了诸多信息,凌乱的记忆拼图莫名又找回一块,要将脑内突然增加的种种信息整合好,确实需要一点时间。 分卷阅读158 左鸣认为言是需要去“冷静一下”,他理解的点点头:“请便,在右侧壁柜里放有一次性清洁毛巾,你可以随意使用它们。” “谢谢您。”言匆匆道完谢,转身向盥洗室快步走去。 奥宁在言转身时本是想要跟上,奥齐却拉住了他,摆了摆手:“他需要一点独自思考的空间。” 于是奥宁止住脚步,留在了奥齐左鸣这里。 长官暂时离场,承载了许久注意力的目标一时不见,奥宁无言站在两位年轻的长辈跟前,突然发觉左鸣的视线朝自己投了过来,他顿时回想起了先前的“交叠事件”,那阔别了一循环时的无所适从调头杀了回来,把他定在原地,无法克制的再次全身僵硬。 奥齐正思索着言所说的回忆补全一事,忽觉周围气氛不太对劲,他抬眼一扫,就看见左鸣正盯着前方的奥家晚辈,而奥宁俨然已成一只僵虫。 奥宁在心底默默期盼着言赶快归来,帮助他脱离这微妙的窘迫境地,他的无声呼唤被阻隔在盥洗室大门之外,他的长官正站在盥洗室的半身宽镜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的仪表状态。 头发——没问题。 衣着——没问题。 整体清洁度——也没有问题。 面容严肃的虫长官逐一确认过每个项目。 分明是每一项都合格通过,他的神情却没放松半分。 因为有问题的是六年前待在G13上的那个过去的“他”,而不是眼下正位于六年后世界的他自己。 急匆匆进入盥洗室的言根本不是为了寻找独处空间,整理思绪,他只是因才补全了部分的回忆受到了冲击,急需来正眼瞧瞧“能看”状态下的自己。 自认识齐斐以来,言一直兢兢业业做着形象管理,生怕自己那天出现在心上情虫面前时状态不佳,让齐斐看见了自己的糟糕面,他本以为,自己的形象塑造应是还算成功,尽最大努力维持了自己在齐斐面前的得体形象,结果,他关于G13的记忆一朝忽然补全,他才知道,原来六年前自己就已经见过一回齐斐——还是以他最惨不忍睹的形象! 按着资料记录,自己在G13上是呆了一整循环月的时间,虫长官大胆推测齐斐或许也要在G13上呆上一整月,而在这个推测做出之后,最先出现在他脑海里的竟是一个与双方关系进展、跳跃原理、以及权谋阴私完全无关的想法。 言盯着镜子里仪容得体的自己,痛苦不堪的想——他在那一个月里到底有没有洗过澡? 后面的记忆尚未补全,言无从知晓后续内容。 距离他所在时间六年之遥的G13上,他眼中外形极其不得体的“自己”正抱着文字录入器,与齐斐愉快交流着。 那个文字录入器是由废弃物改装而成,齐斐先拆了废弃操作台上的传统式机械键盘,又在一旁的停运监控室里拆了块线路老化的电子屏,他用那些四处搜刮而来的零部件将这两样物品修修补补,将它们连接在一起,做了个仅具备文字录入功能的录入器。考虑到此时的言双目暂时失明,可能出现无法准确敲击按键的情况,齐斐还用粒子振动小刀给每个按键刻了字符,强行让这个键盘变为了“无障碍键盘”。 言为这个纯手工改造出的文字录入器目瞪口呆了好一会,他摸索着键盘上特意刻出来的字符凹痕,羞愧之情溢于言表,就差没用新鲜出炉的录入器先给齐斐打一封万字检讨。 齐斐终于告知了言自己的姓名,他发现言十分理所当然的将自己视作了雌虫,并且由于“齐”在虫星上并不属于知名世家大姓,言似乎还对自己进行了一番臆想,将他看做了身在部内,身不由己的无辜平民虫。 既为言的猜测感到啼笑皆非,又忍不住诱导着对方将猜想全部打出来,齐斐在言的文字里看见了一个崭新的自己—— 实力强悍,天赋异禀,刚进入军部内打拼,根基尚浅,因才能出众又家世普通而遭到冷遇,被派来艰苦之地执行任务,却未被告知更深一层的任务详情,说不定是有某位世家成员认为他挡了自己的道,正想方设法的要将他除去。 齐斐拼凑出了自己在言内心的整个形象,他无言以对半晌,只想拍一下对方脑袋。 话题不知不觉绕回到先前的误会上,言以文字的形式再次郑重向齐斐道歉,他不太好意思的追加文字道:【抱歉,那时我只想着同为雌虫,你必定是想羞辱我才会那样做。】 齐斐琢磨了一下言的这句话,他微不可查的眯了下眼睛。 “如果。”齐斐说,“假如我不是雌虫,甚至不是雌性,你那时会认为我是准备做什么?” 言像是被这个问题问愣住了,他认真思索了一下,诚恳回复道:【那你一定是误食了高级魅惑药剂,或者饮用了过量的酒。】 齐斐:“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言很有几分自嘲的道:【因为正常雄虫不会对我感兴趣。】 齐斐感到自己正面临着将被踢出“正常”范围外的风险,他顿了顿,继续问:“……那假设真的有雄虫对你感兴趣了呢?” 言张望了一下齐斐的方向,非常认真的在键盘上敲下:【那他一定不正常。】 齐斐:“……” 呵。 作者有话要说: 言:【一虫血书跪求六年前的我去洗个澡。】 有增补内容哦! 102 第一百零二章 订婚的虫长官 十三 六年时光说长也短,就高等虫族必须以百为单位去计量的平均寿命而言, 六年, 不过是他们生命进程中的一小段。 但也就是这“一小段”时光, 它让被卷入权谋斗争里的对象懵懵懂懂踩遍陷阱,在接连吃亏中不断成长, 硬是咬着牙,负着重, 把不慎踏入泥淖的腿□□,裹着一身泥泞,谨记每一次吃亏的教训, 最后磨出一副钢筋铁骨, 练就百毒不侵之身,站到了他者轻易不可撼动的位置上。 齐斐见惯了六年后的言的模样,他与六年前的对方相处,总觉得十分奇妙。 还在安莱手下勤勤恳恳出任务办差的言不仅年轻稚拙, 喜怒全形于色, 联想功力极佳, 他比起六年后更侧重于“办实事”的行动派虫长官, 仿佛还要更健谈些。 不过,也有可能是之前的失声让言憋得太久,他攒了一肚子无从表达的话,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新的表达方式,“健谈”这个属性才临时出现了他身上。 那个老式机械键盘言只粗略摸索了一阵,他没花上多久就记下所有按键位置, 熟悉了键位,开始和着齐斐话音敲打出“噼里啪啦”的伴奏和声。 齐斐被认成雌虫不说,还被根本没看见他长什么模样的“审判官”一锤定音成“不正常”,开除出正常雄虫队列 分卷阅读159 ,更可气的是,他还没来得及针对这顶从天而降的“帽子”做出反击,言之凿凿扣下帽子的对象居然又眼睛一闭,中途撤出话题局,倒头睡了过去。 好像能将周遭空间整个填满的“噼里啪啦”声兀自停歇下来,齐斐原以为言是在等自己接话,他为对方那句“那他一定不正常”一时晃神,等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才发现雌虫已经合上眼睛,靠在后方的墙壁上睡着了。 文字录入器被言放在曲起的膝盖上,他虫虽然睡着了,双臂却还圈在膝盖上方,好好护着这台录入器。 齐斐又一次见识到言的秒睡功力,他放轻动作去取录入器,准备为雌虫的膝盖“减负”。同时想:“至少在秒睡这一点上,六年前后的言倒是一样的。” 言仿佛是将录入器当成了件熟睡时也得守护着的宝贝,他抱着录入器的胳膊在齐斐伸臂来取仪器时收紧了,整只虫还努力团了团,呈现出了试图将“L”型仪器藏到大腿与胸腹间的趋势。 没有强行将仪器拽走,齐斐只力道温和地轻轻拍了拍言的手臂,随即,他的手转移到对方手背上,覆盖住下方抱着仪器的虫爪:“乖,松开。” 加在“松开”前的那声“乖”出口的自然而然,齐斐的语调与力道一样温和,那轻柔语调以他低沉磁性的声音说出来,像被奏响的下中音乐器,更多了几分温柔缱绻。 唯一的听众已然睡着,理应是无缘听得这把温和哄慰的好声音,可言被齐斐轻轻覆着的爪子动了动,竟是缓缓松懈了力道,不再紧紧抓着仪器不放。 齐斐的声音好似具有穿透力,它轻巧钻入睡着雌虫的耳朵,一路畅通无阻的前行,钻进了言的睡梦里。 懈了力道的虫爪任由齐斐摆布,被齐斐牵引着放回毛毯里,齐斐将言膝盖上的文字录入器拿走,又重新替雌虫整理过毛毯,将露在外头的腿也都包裹进去。 说来也是奇怪,言先前惊觉裤子“不翼而飞”时,警觉的从睡梦中惊醒,他这会再次遭到齐斐“摆弄”,先是被移动爪子,尔后又被移动了处理过伤口后只虚搭着衣物,实际上与全/裸只有一片“遮羞布”之差的腿,那股莫名升起的信任感仿佛已刻入他大脑中枢,让他对齐斐的一切碰触都安然接受,不再警惕。 料理完言,又做了一遍物资清点,再向火堆内增添了些柴火,确保火堆带来的温暖能维持到两虫下一次醒来。 做完这一切后,齐斐才在距言一段距离的位置为自己找了个角落,终于也准备休息了。 他其实还不太困,但必要的休息对身体来说十分必要,他不能因为“不太困”就继续空耗精力,在这里坐着耗上一夜。 齐斐在闭上双眼前,又静静看了言一会,思维自行回到了对方秒睡前的话题上。 对于言将自己坚定开除出“正常雄虫”行列的行为,齐斐的第一反应是无奈又想笑,但此时看着对方睡脸,再回想起刚才情景,齐斐心底无奈尚存,那股笑意却是淡了下去。 雌虫说那番话时的神色认真。 言是真的认为自己不会受到“正常雄虫”喜爱。 从坚定自己不会被“正常雄虫”感兴趣,到六年后锲而不舍的主动向齐斐发起“进攻”,发生在言身上的转变乍看上去是好的,这至少说明那只曾经自我评价极低的雌虫变得更加自信,已经有了去追逐谁,并且相信对方早晚会回应自己的勇气。 自信与勇气,听上去都是极其“伟光正”的词汇。 但言在获得它们的途中所历经的那个蜕变过程却晦涩而艰辛,辛苦全掩埋在了漂亮的成绩后。 六年后的虫长官不太爱谈及自己昔日向上爬时的辛苦,他只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心上情虫看。 可他不主动说,并不代表那些信息就不会被送到齐斐跟前。 尽管在意识到自己是来到了六年前的G13之时,齐斐就告诫过自己,要分清六年前后的区别,不可将对于六年后的言的期望代入到眼前雌虫身上,不可轻易做出越界之举,不可仗着六年后才会存在于双方之间的那段情感关系,期望六年前这个还不认识自己的言与六年后那个反应一样。 齐老干部为自己定制出“三不”原则,但很显然,预想构思总是比现实行动要容易。 默然看了睡着的言半晌,齐斐终是顺从心意,在入睡前悄悄起身,又转移到言身旁,伸手摸了摸雌虫的头发,无声道了句“晚安”、 做完“越界”举动,齐斐同志带着“罪爪”回到自己位置上,闭上眼睛。 这漫长而事件繁多的一天终于画上了迟来的终止符号、 被添足了木柴的火堆温暖燃烧着,在这一方安置地里努力发光发热,研究基地外风雪交加,狂风怒号,但它们都被墙壁屋顶隔挡在外,侵蚀不到陷入熟睡的两虫身边。 因为有了外间自然嘈杂声的相衬,里间这方小天地更显祥和静谧。 纵然有药效加成,言睡的还是不太/安稳,他下半夜时又自动醒来一回,视野与思维都朦胧着,他迷迷糊糊间朝齐斐挪了挪,齐斐周围像有个看不见的圈,言没有完全贴近齐斐,只在进入“圈”的覆盖范围内后就停了下来,随即又睡了过去。 齐斐本以为自己不困,可他真正睡着后却睡得格外沉,第二天醒来时,他才发现睡前还隔着一段距离的言已经挪到了自己边上。 言醒的比齐斐更早一些,齐斐是在一阵器物碰撞的响动中醒来,他刚注意到与自己拉近许多的距离,一块显示屏就被推至眼前。 言在屏幕上快速敲出早安问候:【早上好。】 “早。”齐斐回应着言的问好,他扫了一眼周围,发现物资箱开启着,有两块食用能量块被摆在水壶壶盖上,捆扎在一起零部件也已被散开,各式零件被摊开摆了一地,言左手边上摆着几件已经组装完成的物品,其中甚至有一把已经完成的伸缩刀。 言看不见齐斐的视线落在何处,他飞快打着字,告诉齐斐他已经补给过能量,水壶壶盖上放着的能量块是给齐斐准备的,他这会正在做些简易工具,他们说不定用得上。 齐斐看着言已经完成的“简易工具”们,问:“我能不能试试那把刀?” 言迅速“噼里啪啦”的回答:【当然。】 感觉到齐斐的手臂从自己身前穿过,取过了放在身体另一侧的伸缩刀,言想起自己是在完全失明的状态拼装好了刀具,他对于自己的成品没有多大信心,追加道:【要是有任何拼装错误,请一定要告诉我!】 “别担心,你做的很好。”手中的伸缩刀拼装上并无错误,齐斐拨动位于刀柄的卡扣,短匕状的武器立即弹伸,在手中变化为长刀,他留心看了眼刀刃,发现刀口已经被细 分卷阅读160 致打磨过,在自然光照下折出凛凛冷光。 双目健全的对象若是对拼装程序不熟,在组装过程中都有可能出现失误,言在目不能视的情形下组装出了一把完美的伸缩刀,这不仅考验着他对于零部件的熟悉程度与拼装熟练度,还考验着他在进行每一步时的方位控制力。 齐斐将展开的伸缩刀恢复匕首模样,他将它递还给言。 雌虫却不太相信自己真的做的很好,他将齐斐的话语当做安慰,心底对齐斐好感更增一分,深觉这只虫虽说隶属第五军团,但与第五军团内的大多数成员完全不同。 补给过能量,收拾好物资,熄灭火堆,带上新鲜出炉的自制工具与打包绳,齐斐踏上了自己的第二趟物资搜集之旅。 他今日还多了一名同伴——行动力已恢复大半的言。 齐斐有心让言继续留在安置地内休息,他自己出发去寻找物资便好,今日醒来后感觉伤口已无大碍的言坚决不同意这项提议,强烈要求加入搜集队伍,不再当只能坐以待毙的拖油瓶。 【请再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提议。】键盘一阵“噼啪”响动,言没有忘记带上文字录入器,他在搜寻途中对齐斐发出诚挚邀请,道两虫若是成功脱困,从这里离开,平安返回母星,就请齐斐向上级提交调团申请,他会主动去找安莱,请上将伸出援手,帮忙将齐斐调到更有发展前景的第二军团去。 齐斐对这番“挖墙脚”行为哭笑不得,他婉拒了言的邀请,言在这件事上却十分积极,努力向他展示着调往第二军团的好处。 六年前的言在挖着六年后的虫长官墙角,齐斐实在难以想象假如六年后的言回想起这段记忆,会是怎样一种神情。 “不行。”面对着六年前正在游说自己的雌虫,齐斐几乎失笑,“我要是真去了第二军团,你在未来某天一定会为此后悔。” 他在未来会后悔? 言给了齐斐一个“你在说什么”的茫然神情,他认真想了想,猜测齐斐或许是因为担心进入第二军团后发展过于/迅猛,日后势必会成为他的强力竞争对手之一,他在真正感受过对方带来的压力后,说不定会为今日的引荐后悔。 思及此处,言斩钉截铁的答:【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六年后的言:【默默张开翅膀,伸出爪子,启动全面备战状态】 六年后的言:【思考暴打六年前的自己的可能性】 103 第一百零三章 订婚的虫长官 十四 以肃清旧怨为根本目的的“收网”行动进展良好,在这多管齐下的发难下, 戴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奥齐的归来与左鸣的苏醒, 是这张“天罗地网”内最为关键的两个节点。 左鸣早先还处在沉睡中时,一直躺在中心医院住院大楼顶层的疗养室里, 每日都有专程去住院部顶层探望他的访客,医院也会定期对外公布他的状况, 是以,他虽然沉睡了近三百年,但在公众面前一直维持有曝光。他的信息未被加密, 他本虫甚至被写进了学院教材里, 虫星上几乎所有居民都对他们的这位首席印象深刻。 戴家无法拿左鸣的身份真实性说事——毕竟他这三百年都躺在大众眼皮底下,有医院监控记录与官方鉴定为证。 于是,戴家转而盯上了奥齐。 抓住一个点进攻,对奥齐的身份提出质疑。戴家先是称这其中必有误会, 呼吁公众不要忘记第五军团长素来敌视戴家, 并列出一张长清单, 将言这些年公然对戴家表达的不满, 针对戴家虫员做出的打压行动全列了出来——无论大小。出示了这张诉苦般的清单后,戴家发言虫又隐晦提起了第一第二军团近些年对第五军团的支援,话里话外拖第四军团下水, 将戴柯两家绑定,为两家虫员塑造出一个无辜受其他世家打压的可怜形象。最后,综合以上种种信息, 戴家发言虫请求公众稍安勿躁,不要听风即是雨,不偏听偏信单一方拿出的证据,要等待真相水落石出后再下论断。 最后这句话除开表层含义外,还有层深层话意。 戴家发言虫在暗示:“由第五军团外派虫员发现的‘奥家现最高长辈’说不定是个冒名顶替的对象,是一二五军团为了打击第三军团,精心打造的一个‘活幌子’,” 这番质疑传到了奥齐耳朵里,他当即一笑:“既然他们质疑我们出示的证据涉嫌造假,那我们就公开重新检查一回。” 旁边原本满脸怒容的奥家虫员眨了眨眼睛:“您说……公开重新检查一回?” 奥齐拍了下对方肩膀:“不错。” 齐斐在六年前的G13上带着六年前的言上演雪原求生,他的雄父在六年后的正常时间线上开了场“直播秀”。 由雄虫保护协会提供设备,中心医院及科学院派专虫对仪器进行检查,从仪器检查起就采用现场实况转播形式,让公众能清楚看见每一道检查程序,跟随专员一道经历遍检查流程,确认检测仪各方面无误,随后,奥齐便当着高清摄像头后无数双眼睛的面,利索进入检测仪,让仪器在众目睽睽下进入运行。 这场“直播秀”中检测出的数据报告,当然是与奥家一开始公开的那份别无二致。 奥齐的各项数据与户籍资料库内已经解密的资料数据完全相符,他的血脉天赋鉴定结果也一并公示给了大众——又一个金光闪闪的S级! 身份争议就这样被平息,尔后,无论如何都能从第五军团长身上揪出点错的虫子们开始行动,他们指责起第五军团过于吝啬,在迎接这样一只富有传奇色彩的S级雄虫回星时招待不周。 言为此又出席了场专访会。 专访会结束后,虫长官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刚走过分割内外间的电子门,听磁控门在身后流畅的侧滑着合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尖锐痛楚便蓦地蹿上头顶。 这痛感似曾相识,让他按着脑袋快步坐回到办公椅上。 厉第一次进里间送文件时,就看见好友兼长官是这么个手支脑袋的“沉思者”姿势,他猜测言或许是有些疲累,需要休息一会,遂没有打扰对方,轻手轻脚将文件放下后就走了。 过了大约两循环时,厉手头又得了份必须得交予言签署的文件,他再次回到言的办公室里间,发现对方居然还是那个姿势。 言鲜少会放任自己在工作时间里休息这么久,厉有些不放心,他正准备上前去看看情况,言却开了口。 “我说了很多第五军团的坏话。”言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 他的话音听上去在十分愧疚之余,还夹杂着几分咬牙切齿。 “哈?”厉莫名其妙的看着只吭声不抬头的言,他与言的发顶对视了一会,想了想说,“你是在说刚才的 分卷阅读161 发言?那有什么!我们确实资金不宽裕,但也提供了团内所能达到的最高规格,在奥齐自主到达莫托斯里之前,我们也的确没有收到他即将抵达莫托斯里的消息——他那架改装机甲上的通讯电缆断了,根本发不出任何信息。” “……不是这个。”言摇了摇头,终于把头抬了起来,他看了眼厉,叹了口气。 并不知道言话语中的“第五军团”并非指现在的第五军团,厉从好友神色里发现了一抹气急败坏,这让他一头雾水,不知道言这份恼怒是冲着什么而去。 向厉保证过下次有空时会告诉对方全部详情,言让满面茫然的对方继续去忙,他在里间办公室终于又只剩下自己时,又静静坐了会,揉了揉记忆再次补全部分后隐隐作痛的脑袋,接着,他打开办公桌下方的小型储物柜,从里面抽出一条毯子,他把自己的上半身整个包裹进去,将脸埋到那犹带一点齐斐气味的毛绒里。 贪婪汲取着毛毯上齐斐残余下的气息,言一想到六年前的自己正和齐斐待在一起,发觉他竟然有几分不是滋味。 可那明明也是他自己。 在刚刚回想起的那段记忆里,言记起了齐斐帮自己上药的过程,和那难得一见的自己挖自己墙脚的“壮举”。 当记起自己躲开了齐斐的碰触时,倘若不是头还在疼着,稍微一动那疼痛便会加剧,虫长官简直要从自己的办公椅上蹦起来,他恨不得能立即冲到左鸣的实验室里,请求英明神武的科学院首席将自己也传送回过去,最好是能与六年前的自己直接调换,让他回到被齐斐的手按着大腿的那一刻,他愿意以身替代六年前的自己,去承受那份想想就要高兴的起飞的“冒犯”。 只可惜,左鸣有关如何找回齐斐的研究还在进行中,现有技术没法达成这一步。 虫长官心里满是忧愁,然而他又做不了什么,仅能在留有齐斐味道的毯子里缩的更紧些,惨兮兮的裹着心上情虫的毯子睹物思虫, 自齐斐消失第一晚起,许久没借助过毯子来抚慰情绪的言又抱出了齐斐的绒毯,再次过上了时刻与毯相伴的生活。 他大概是病入膏肓,连到工作场里来都得带着点带有“齐斐味”的物品。 六年前的自己正与齐斐待在一块,不知齐斐的雄虫身份,备受齐斐照顾,这段回忆只消想一想,言就觉得自己十分妒忌“自己”,而至于六年前的自己挖自己墙角那一段,他根本不敢细想。 他已经预见了齐斐再次归来时自己必有的窘状。 就这么在毛毯里趴了片刻,言从头梳理了一遍自己回忆起的所有内容,他忽然发现了一个先前未过多在意的问题。 那一瞬的精神无法自控感已被六年前的雌虫所忽略,他像是完全忘了这件事,只沉浸在交到“同性”优秀友虫的愉快里,并发自内心的信任着齐斐,相信齐斐的每一句话。 为才察觉到的不对劲之处缓缓皱起眉,言直起身。 虫在什么样的情形下,才会对陌生对象无条件交付信任,并在事后完全忘记了被强制信任时的不安,甚至完全忘了曾经出现过的“强制信任”这回事? 这个问题已然超纲,出了言的解答能力范畴,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齐斐一定也不知道对方给六年前的自己带去的影响。 思索了片刻,言取过终端,给左鸣发去信息—— 【有件事情想要请教您。】 就如虫长官所笃定的那样,齐斐的确不知道自己曾动摇过雌虫的思维自控力。 第二趟物资搜索之旅收获颇丰,齐斐带着言扫荡了前一日来不及探索的宿舍区, 他们在宿舍区内找着了不少尚未开封的生活用品。 研究队撤离的匆忙,洗劫过研究基地的雪兽也提又对一切不能下肚的死物不感兴趣,这些真空压缩装的生活用品有的外包装上落满了灰尘,有的包装袋上还结上了一层冰霜,但齐斐暴力破坏掉那冻住的包装袋后,发现里面的东西都还是完好的。 他们收获了三套清洁用具,一个大约可供两虫一同使用的睡袋,一张让安置地那只铺了层无菌布的地面更加软和的宽大垫子,还有其余琐碎小东西若干。 齐斐本着爱护伤员的原则,当仁不让的将睡袋让给言睡,言摸索到了睡袋入口,却没直接进去,而是抓住了齐斐的手臂,神情坚定的将齐斐往睡袋里推。 【它足够大。】言哼哧哼哧推了半晌,发现自己竟然撼动不了同为“雌虫”的齐斐半分,他只好拖过文字录入器打字,【我们可以一起睡。】 作者有话要说: 齐老干部正在遭遇危机=w= 第一百零四章 订婚的虫长官 十五 言最开始对齐斐怀有戒心,认为齐斐会伸以援手,是背后别有目的,他暂时失明的眼睛看不见具体情形如何,只能主观臆测齐斐会泰然扮演出此般“舍己为虫”的慷慨态度,必然是还自留了另一套装备。 关系本就敌对,任务对象还是个看不见的瞎子,视觉上的演戏环节可以直接跳过,在这冰天雪地的寒冷世界里,没必要过于苛待自己。 悄无声息竖起满身倒刺的雌虫防备着“不速之客”,他在默认对方另有一套装备的前提下裹紧外套与毛毯,躲在“敌虫”提供给他的保暖工具里暗自恢复体力,随时准备着要应对对方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变脸”。 结果,“变脸”没有等来,倒是他自己先防守全线溃败,把信任交了出去。 相遇的第二日清晨,言就发觉齐斐是真的没有其他任何装备,就这么在雪夜里就着火堆,靠强悍体魄硬抗了一夜。 他醒的比齐斐早,半夜迷迷糊糊间又主动挪了位子,蹭到了齐斐身旁继续睡,是以早上一睁眼,好眠之后自然醒的雌虫就着眼前一片黑暗,朝两侧舒展手臂做伸展时,他伸出毯子外的爪子不小心碰到了一具温暖坚实的身体。 齐斐那会还没醒,还陷在意外得来的酣沉睡眠里。 言先是为虫爪意外碰到的物品一愣,他随即反应过来,爪子下方的这具身体应该是属于齐斐的。 对方那么强悍有力,身材果然锻炼得宜! 言不自觉又摸了下爪下身体,他对于齐斐的身形赞美还没完全在脑内完成,险些被“同性”身材征服的雌虫一顿,他一腔赞赏被自己的另一个发现生生扭转成震惊。 与被外套毯子严实裹了两层的言相比,齐斐的穿着简直单薄的可怜。 言发现这点后,忙不迭地将毯子和外套从身上扒拉下来,一股脑盖到齐斐身上,他十分担心齐斐会因穿得过少而冻坏,在盖好毯子和外套后又小心探了探齐斐的体温,确认齐斐摸上去一切还好。 齐斐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睡梦里遭了这一通“摸索” 分卷阅读162 ,他只在醒来后发现了身上的毯子和物归原主的外套。 言在齐斐醒来之前,还拖着“残腿”站起身,沿墙壁走了一圈,找到那捆摆在角落里的剩余干柴,再摸索着回到原位,将火堆生的更旺了些。 他为自己的“以己度虫”后悔莫及。 一面对自己先前独占保暖资源的行为感到羞愧,一面再次坚定了齐斐果然是只被卷入事件的无辜好虫的想法,在心底给齐斐发了一叠“好虫卡”。 言在睡袋的使用分配一事上半步不让。 屏幕的底色是齐斐选的,亮度是他调的,字号也是他亲爪设置的,他为了确保自己能及时接收到言的信息,在组装文字录入器时将显示屏调至了最适合自己双眼的数值,而此刻,“一起睡”三个大字映在显示屏上,合着前面的“我们”一词,它们明晃晃招摇在齐斐眼前,居然有点晃眼。 外面是夜间又喧嚣起来的暴风雪,这块安置地经历过两轮物资补充,又被齐斐和言联手打理了一番,已经从最初的废弃杂物堆放地变成了一处相对而言还算温暖舒适的小空间。 它为阴差阳错在G13上相遇的两虫支起了一个小小的“二虫世界”。 假如眼下在齐斐面前的是六年后的言,他多半便会应了未来伴侣的期望,与对方同享这一个睡袋,在找遍整颗星球也只能找见他们两虫的G13上相互依偎,凑一处睡觉,还能借着彼此的体温取暖。 但没有“假如”。 六年后是六年后,六年前是六年前,趁着言对自己的性别有所误解,在对方对自己还未生出任何“超限”情愫时故意占便宜,齐斐过不了自己心理上那关。 “不。”只略微晃神了一会,齐斐随即收起脑内忽然出现的六年后的同睡场景,他语气沉稳,丝毫听不出刚才走了神,“我们不能一起睡。” 【为什么?】言露出迷茫神色,他非常不解,遂伸手摸了摸手边的睡袋开口,将它的最大拉伸宽度比划给齐斐看。 比划完最大拉伸宽度的言继续打字,再次强调道:【它足够大,我们完全可以一起使用它。】 而这当然不是睡袋空间够不够大的问题。 齐斐看着重点偏移的褐发雌虫,无声叹了口气,他清楚自己这会在言心底的定位——年轻了六岁的天真“虫姑娘”眼下是将他视作了一位虫品上佳,值得结交的潜在“新小姐妹”。 姐妹。 齐斐面无表情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他思索着是否该现在对言摊牌,点破对方对自己存有的性别误会。 六年后的虫长官对发生在G13上的事情记得模糊不清,甚至出现了记忆混淆,只记得零散事件碎片,齐斐在来到G13后便意识到,言的记忆混淆恐怕是与逆时间轴而行的他有关。 六年前的言分明在初达这颗星球时受了重伤,毫无与也提对抗之力,也没可能自己在双目失明行动不便的情形下自主找到研究基地,他在黑暗中辨不出方向,暴风雪只会让他的伤情雪上加霜,那厚而深的积雪将阻碍他前行,他可能还没摸瞎到研究基地,就先在冰天雪地里冻成一尊虫雕。从言在失明状态下还能摸索着制作简易工具来看,他的生存能力与动手能力确实很强,但假如没有齐斐四处收集回并打包放好的零部件包,以言当下的行动能力,他在收集资源这第一步上就会遭遇难于突破的难关。 或许正是因为了有了来自未来的齐斐的介入,六年前的言才在G13上得以求存,但齐斐终究是不该在这个时间节点出现于此处的对象,因而在齐斐返回正常时间节点,言被救援队找到后,他有关齐斐的所有记忆便被封存,只记得那些没有齐斐出现的片段,并且大脑为了让这些事件衔接的更加合理,为它们自行臆想出了合理解释。 言记得自己应是独自对抗了也提,却不记得对抗过程,他记得自己找到了研究基地,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去的基地,诸如此类种种,多半皆是大脑自行补全解释后留下的痕迹。 关于“齐斐”的这一部分记忆早晚会消失,就算是不慎透露出了涉及到未来的内容,似乎也不足为虑,它们的存在都会随他的离开而抹去。 齐斐思考了片刻,他面前的言半晌没得到回应,已经又发挥起“专长”,自顾自的解读起齐斐的沉默,靠脑补完成了“论齐斐为什么不肯与自己一同睡”的自省式小论文。 饶是缺乏了整整六年的虫生阅历,可日后的虫长官,与眼前还在安莱麾下就职的雌虫,他们归根结底是同一虫,有着完全一致的本质。 言在自我反省之后,脑电波与六年后的虫长官神奇交叠,在“洗澡”这一关键词汇上不谋而合。 言认为,齐斐之所以拒绝和自己一起睡,多半是因为一个对方不便直接明说的原因—— 他的清洁卫生问题。 芬芳馨香的物品经火堆一烤,热气一烘,会散发出更加好闻的带上温暖气息的暖香,那味道能慢慢溢满整个空间,在每一处角落里都留下浅淡的清甜味道。而反过来,恶臭难闻的物品被火堆一烤,热气一烘,便堪比生化武器,会在体积有限的空间里迅速酿就一起杀伤性气味造成的惨案,让闻者“闻味丧胆”,作鸟兽散。 言在火堆旁呆了一会,他之前还没觉得自己身上有多么难闻,清洁度有多么令虫发指吗,可他在反思自己是哪里可能存在问题,让齐斐不愿和自己同睡后,登时发现了自己的只虫卫生十分有碍观瞻。 小心抽了抽鼻子,言嗅到了自己身上那股无法言喻的味道,他迅速放下了手里的睡袋,飞快取过已经被自己“污染”过的毯子,将自己裹进毯子,并有意识的远离了火堆。 齐斐还在“说”与“不说”间权衡,他的思考骤然被言的动作打断,见雌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裹成卷滚去一旁,齐斐和先前听他说“不”的言一样疑惑。 “怎么?”齐斐走到忽然与他拉远距离的言身旁。 言听到了他的靠近,默默移动身体,继续朝远离齐斐的方向挪了一截,没答话。 倒不是言故意不接齐斐的话,而是他试图靠撤远“污染源”来净化空气的行动进行的太匆忙,忘了将文字录入器也一并带上。 正懊恼着自己的失策,言听见齐斐又往回走了几步,没多久,熟悉的键盘便又被放到了他手边。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自觉给齐斐带去了困扰,又为齐斐宁愿自己不用睡袋,也不点破“真相”,只让自己独享睡袋的举动感到感动,言十分认真的对齐斐道歉,【我不用睡袋了。】 齐斐莫名其妙。 齐老干部固然能“看神色识虫心”,可他的对手竟还时不时自我升级,更新难度,他还没开发出衔接 分卷阅读163 脑电波识虫心的技能,在言迂回百转的脑补功力下败下阵来。 “为什么道歉?”齐斐试着又朝言靠近一步,雌虫立即又往远处挪了两下,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安抚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完全愈合,去睡睡袋更好。” 言转头看向齐斐方向:【但我若是使用了睡袋,你就没法用它了。】 不再朝前迈步,齐斐在原地半蹲下来,仗着个高腿长胳膊长,伸臂拉了拉“言式虫团”的毛毯团皮,道:“我可以用毛毯,它一样保暖。” 【不行。】雌虫看上去很是丧气,神色更加抱歉了一点,他十分颓靡地打字,【毛毯也已经被我污染过了。】 齐斐:“……什么污染?” 【……】言没有作答,只向齐斐展示了番自己用“脏乱”不足以形容的头发和体表可见肌肤。 齐斐这才反应过来,言是在在意着自身的清洁度。 因为清洁程度不佳,担心会弄脏干净睡袋,将自己拒绝同睡的行为视为了嫌弃清洁度的体现,遂决定继续和已经被“污染”的毯子继续相依相偎,不再向睡袋伸出毒爪,将干净的睡觉地留给自己。 齐斐好不容易懂得了言的思路,他哑然半晌,吞下一句几欲出口的话语,捏着毛毯边缘的手上移,摸了摸雌虫方才展示给自己的“脏脑袋”。 心底兀自权衡不休的天平终于彻底倒向一头,让齐斐做出了决定。 “我不是雌虫。”齐斐说。 第一百零五章 订婚的虫长官 十六 空气仿佛沉寂了数秒,但这仅是心理作用,从客观层面来讲,空气是无法沉寂的,不远处还在燃烧着的干柴就能证实这一点,那温暖火堆继续汲取着氧气发光发热,看裹在毛毯里的雌虫一脸空白的与齐斐对视。 真正沉寂着的是齐斐和言。 两虫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齐斐在等言接话。 言在纠结齐斐刚才怎么说了句那么离奇古怪的话。 雌虫身形高大,体格强健,单体战力不容小觑,这是深入虫心的常识。 齐斐自出现起,就在言面前展现出了强悍体能与战力。他能轻易捞出陷入厚积雪层里的返回舱,能背着一只成虫在雪地里负重疾行,还精通各项器械拆解组装,动手能力十分不俗。 言作为一只在虫星本土长大,自幼在收容中心里学习过诸多礼法守则,接触过的雄性两只爪子就能数的过来的雌虫,一些根深蒂固的刻板性别印象扎根在他思维里——譬如高大能打力气大的一定是雌虫,娇俏漂亮不太讲道理的一定是亚雌,而雄虫么,则介于二者之间,不高大也不娇小,身量适中,以商政科为主要活动舞台,是天生的脑力工作者,精神力充沛,不擅长前线作战。 仅凭自己曾亲自上爪“验证”过的身材与亲身体会过的可怖体力,言就已经笃定的将齐斐开除出了雄虫队列,他这会听齐斐说对方不是雌虫,整只虫一愣,在心底难以置信的想:“不是雌虫,难道他还是亚雌不成?” 他宁愿往亚雌方向思考,也不愿意考虑齐斐是雄虫的可能性。 抛开齐斐的能力不提,促使言的思路越发偏离正途的还有一点——他不相信这样能力出众的优秀雄虫会被派遣至这里。 倘若第五军团真的有幸招揽到一只像齐斐一样综合数据出挑的雄虫,必然是会将他当做宝贝供起来,以贝家家主贝笛那个家里哪位雌侍又怀上了蛋,都要吹嘘上三循环月的尿性,贝家掌控下的军团成功招揽到一只优秀雄虫,他一定会在对方还仅是表达了入团意向后就大肆宣扬,并将优秀雄虫的入团作为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用乏的谈资。 部内多了一名罕见的雄虫战士,这是超出单个军团范畴,能在整个军部内引起轰动的大事件,就连出星在外的队伍,都会在通讯畅通的第一时间收到相关消息, 无一例外。 然而现实却是,言所在的外出小队未收到任何与雄虫入部有关的消息,贝笛贝家主近三月内最大的谈资,是他本月月中将迎娶的大宇宙知道多少任雌侍,以及他与左家下一任家主的联姻期望 言综合以上多种因素思考,认为正就职于第五军团的齐斐实在没可能是一只雄虫。 不可能是雄虫,又否认了雌虫身份,但威武雄壮的亚雌又比彪悍雄虫还少见,而且最重要的是——亚雌有什么不能与雌虫同睡袋睡觉的?虽然性别特征略有差异,但大家不都是雌性? 齐斐耐心一向极佳,他不催不急,温和体贴的守在言旁边,给雌虫留足了纠结时间。 迟迟没对齐斐那句摊牌做出响应的言仿佛CPU负荷过重,运转速度急速下降,他拖着一堆冗余信息缓慢挪动进程条,好不容易才将进度拖拽到百分之百,运行完毕的程序以面部神情为图标,昭示了他本虫最终被触发的响应指令。 齐斐看着言的神情走马灯似的变换了一轮,最后停在了比先前误以为他是嫌弃对方不够干净时还颓靡的表情上。 齐斐只瞧了这颓靡里还隐约夹了点感动的表情,他立即断定,言那一旦脱缰,从来都是撒蹄子飞奔的思维一定又歪到了天边。 有了经验的齐斐同志屏息凝神,他看见言的爪子已经伸向了键盘,他发现自己有点像个等待刮奖的“彩民”,又有点像在玩旧式街头扭蛋机,心下无端多出了几分“不知道这一次会是什么”的期待。 从为言时常不按常理出牌的脑洞哭笑不得,到适应对方独特的思维方式,齐老干部的思想觉悟与思维进步速度可见一斑。 【谢谢。】 言郑重其事的打下一句感谢,随后顿了顿,才继续敲打键盘。 齐斐听了好一会“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他一目十行的浏览过雌虫录入到屏幕上的文字,明白了言为什么要先道谢。 对方压根就不信他不是雌虫,还将他权衡了半晌才决定要做的摊牌当做了“体贴”的一部分! 齐斐成长至今,大大小小的麻烦遭遇了不少,读书时要解决外貌给人带去的误会,进入独立军团后要应对外出任务中可能出现的危机,但他这还是头一回遭遇到性别信任危机! 雄性荷尔蒙应当是还挺充沛,外貌也并非雌雄莫辨一类,性别特征尚算明显,含蓄又不容轻视的力量感自流畅利落的身体线条中无声涌现,锻炼得宜的身板随便往那里一站,都存在感鲜明而强烈。 放在地球上,齐斐怎么看都是位肩板背直又高大的男青年,他那高大身形再衬着他那张俊里带邪的脸,映在旁人眼中,危险指数简直蹭蹭翻倍。 谁也不会有将他的性别认错的可能。 可谁让高等虫族从性别划分到雄雌性别特征都与人类迥乎不同,人类那套简单粗暴的性 分卷阅读164 别辨别法放在虫族身上,根本不适用! 单就外形可见的性别特征来说,人类姑娘们有的——譬如那浑/圆/挺/翘的胸部——雄虫雌虫亚雌都是没有的。雌虫大多就职于军部,虽说在每日必须完成的训练菜单锻炼下只只胸肌饱满,但那锻炼出来的两块发达肌肉到底与姑娘们先天育成的两团柔软不同。而至于人类小伙子们所拥有的——譬如那脐下三寸二两肉——雄虫雌虫亚雌全都是有的。 退一万步讲,哪怕这“二两肉”真的是齐斐有,而言没有的,想要验证它的存在也十分困难。 齐老干部连悄悄摸一下六年前的言的虫脑袋都觉得越界,更别说是去向言展示自己某个不可描述的器官,介于言此刻暂时失明,只能靠触碰和听辨来感知物体,想要让雌虫感受到那“二两肉”的办法还具有唯一性,只有…… 齐斐:“……” 后续内容过于“越界”,被齐斐无情扼杀在了思想摇篮中。 高等虫族最直观的辨别性别方法是看虫纹与体格,眼下“看体格”这条已经行不通,言的暂时失明让“看虫纹”这条途径也被堵死,齐斐搜肠刮肚许久,虫长官那一兴奋就忍不住展开的翅膀忽然在他眼前晃了晃。 言的手指一直虚搭在键盘上,以便齐斐一开口,他就能及时接话,不过齐斐这会好像是不准备和他说话了,他感到自己放在键盘上的那只虫爪被伸来的另一只手握住手腕。 那只手属于齐斐,将他的爪子轻巧从键盘上提了起来。 这是要做什么? 言兀自思考着,耳边听到一阵轻微响动,他的手腕随之感到一阵牵带感,他意识到齐斐似乎是调转了一下身体,他的手被对方牵引着,放到了一个温暖开阔的脊背上。 指尖隔着一层布料与下方皮肤相触,言不明所以,但他顺从着齐斐的牵引,小心收好爪子尖,只用下方带着茧的无害指腹抵住齐斐后背,静待齐斐的下一步指示。 齐斐背对着言坐下,将对方的手拉至自己背后,才发现自己忘了件事:“等等。” 齐斐说着,侧了侧身,让言先把手放下,随即脱去上衣,再道:“好了。” 言和齐斐之间距离很近,他乖乖放至身前的虫爪在齐斐脱去上衣时,被脱下来的布料轻轻扫了两下,这让他对齐斐是作了个什么动作若有所悟。 听到那声“好了”,言迟疑了一下,他猜测齐斐是要让自己做回刚才的动作,遂慢慢抬起爪子,又将指腹按在了齐斐后背上。 感受到那小心翼翼的触碰,齐斐反手握住言的手腕,他引导着言在自己的肩胛骨内侧摸索。 “你看。”齐斐说,“我们的身体结构其实不太相同。” 言生平第一次被这样牵引着摸其他虫,他此时还将齐斐当做同性,不太相信“对方或许真的是雄虫”这一可能,但哪怕是抱着齐斐是同性的念头,在感到指腹缓慢擦过下方肌肤纹理时,他莫名不太自在,身体深处的某个功能节点像是突然开始躁动,让他心跳加速,体温升高,口腔内的分泌循环忽然加快。 言不自觉吞咽了一下,他专注于指尖下方的弹性触感,快要被急速升高的体温烧光的理智悬崖勒马,勉力回神,记起齐斐方才提到的关键词——身体结构。 指腹摩挲过背肌的漂亮轮廓,将整个肌肉群都描摹了一遍,最后流连于肩胛骨内侧区域,往返在两块对称的骨头间,反复擦过那片光滑肌理好一阵。 言的指尖在“背部中央区”驻足许久,他比照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了不对。 雌虫的“背部中央区”怎么可能平滑流畅,那两道本该随肩胛骨一道对称分布的翅缝去了哪里? 言的手指霎时僵住。 发觉了他的变化,齐斐转身面朝向他:“等你的眼睛恢复了,你还能发现我的体表并没有可见虫纹。” 言:“……” 雌虫看上去已经变为一只傻虫,被自己的发现和齐斐的话定在原地。 第一百零六章 订婚的虫长官 十七 耳畔是物体一下一下擦过另一坚硬粗粝物的打磨声,正在对那些染了锈迹的零部件进行除锈打磨的对象就坐在不远处。言面朝齐斐所在的方向而坐,常用修理工具在他摆了个阵,分门别类的摆好,文字录入器被摆在身侧靠后位置,暂时不被它的主虫所需要。 那有规律的打磨声忽的一停,言听见齐斐朝他转了转身。 齐斐:“中号钳工锉。” “……”言抬手摸向“工具阵”左上,很快从按规格尺寸排好队的一排锉刀里找到了齐斐要的那个,他握住锉刀的手臂前伸,感受到了属于另一虫的体温。 齐斐在说出自己的需求时,就已经将手伸了过来,他将自己等待工具的手停在了“老地方”,言能顺着肢体记忆轻松在“老地方”找到他的手,将快速找出的工具放进他手里。 整个交接流程流畅迅速,齐斐接过工具:“谢谢。” 言那只又一次完成了递交任务的却没缩回,它顺势下移,搭在了齐斐的掌心里。 不知道是想挽留这只手还是想怎么,言就这么将自己的爪子搭在了齐斐手上,齐斐静静等了半天,才看见褐发雌虫端着一张满脸写着“如临大敌”的脸,小心而又克制地动了动手指——飞快刮了刮他的掌心。 由于当事虫过于紧张,力度掌控尤为不当,齐斐没从这个动作里觉出多少暧昧调情意味,倒是有点像掌心不慎在某个棱角上撞擦了一下。 言像完成了项对他来说难度颇高的作战,他在刮完齐斐的掌心后飞快撤走爪子,将“肇事爪”攥起来放在身前,竭力展现出了若无其事的自然神态。 这就是暂时失明的又一个坏处。 看不见齐斐对自己的小动作反应如何,言深感失明是件会带来诸多苦恼与不便的事情,这个“轻挠掌心”的增进感情方法还是他浏览公众网雌性专区时偶然看到的,今日第一次在真虫身上实践。 以“成家”为虫生首要目标,言是雌性专区内各色技术贴与经验交流贴的常客,他甚至为此做了功课,专门在私虫资料库里开了个命名为“重要技术资料”的分区,将做的所有功课笔记都丢进分区里,方便自己闲暇时自行回顾整理。好友厉在拷贝他的技术资料时曾不小心将那个分区里的资料一并拷走,还差点酿成在技术公享课上传递“撩虫经验”的惨剧。 空有一肚知识,现实里却连一名可供自己悄悄幻想着实践知识技能的对象都不存在。 而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齐斐。 言等待着齐斐就自己刚才的小动作做出回应,他仿佛一朝回到课堂,刚向导师递交了一份知识点不太熟悉的功课,正忐忑等着成绩发放。 分卷阅读165 看不见神情的“齐导师”哑然片刻,似是叹了口气,说:“别闹。” 言静静在心底翻译了一下话语,认为自己应当是得了个“不合格”,然后他听见齐斐又说:“锉刀给我,你把它抓回去了。” 言:“……!” 这才意识到自己攥起的掌心里的确抓了个什么硬物,言窘迫地将假装什么也没做的爪子又交了出去,再一次将锉刀放进齐斐手里。 拿过锉刀的齐斐在雌虫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随即拿着锉刀转回身体,继续起刚才进行到一半的零部件处理。 言举着被齐斐拍过的爪子愣了半晌,不太确定这记轻拍是不是齐斐给自己的回应,他呆了几秒才收回手臂,想抬起另一只手去摸摸被齐斐拍过的地方,不过那只手的指腹还没触到手背,就又停住了。 听着那有规律的打磨声又一下接一下的响起,猜测齐斐这会应是专注于部件处理,不会转头来看自己,言喉头滚动一下,他将被齐斐拍过的手背举到脸前,做贼似的悄悄嗅了嗅那一块皮肉,勉强辨出了一点对方残留在那里的气息。 在知道齐斐的真实性别之前,言从没特意留意过齐斐的气息,“接触过的雄性两只爪子就能数的过来”,这还是个被美化过的形容,要是抛开这个与滤镜一样带有美化功能的虚数,刨根问底到言真正熟识的雄虫数目,那恐怕得是一个心酸至极的“一”。 言勉强算的上熟悉的雄虫,就是他直系长官安莱的伴侣,左家下一任家主左恩。 意识到齐斐的真正性别之后,言再调动自己除眼睛之外的感官去感知齐斐,他一下注意到了许多先前不曾留意到的地方—— 周身让虫感到舒适的磁场,凑近时越发能清晰辨别出的独有气息,偶尔肢体接触时,仿佛在相触皮肤上残余下来的淡淡“齐斐味”。 言在做这些感知时,是抱着近乎虔诚的心态,他像个意外获得了神眷的不合格信徒,对意外降临己身的眷顾感到惶惑羞愧,惊喜全被压在了不可置信下方,暂时不敢冒头。 齐斐在向言摊牌自己的雄虫身份的那晚,还顺便告诉了言另一个“小秘密”。 彼时言僵硬了许久,好不容易回过神,难以置信的又在齐斐背上摸索了几回,以确认齐斐是真的没有翅缝,而不是动用了某些特殊技术将它们隐藏了起来。他在怎么找也找不出隐藏痕迹后拖过录入器,敲击键盘的手指都有些无法自控,敲打分外急促。 脑内转着的疑惑过多,言直接抓住谁是谁,他手随心动,一段话内罕见的出现了好几个错字。 齐斐在言停下敲击后扫了眼屏幕,发现雌虫将“你为什么会进入第五军团”、“第五军团为什么舍得放雄虫单独出外出任务”、“部内近期为什么没有任何与雄虫入部的有关消息”等几个问题糅合在了一起。 顾不得自己的语句是否通顺,言只能尽力将自己的话意表达清楚,他在发表完疑问后看向齐斐方向,期望齐斐能给他一个足以让他信服的回答。 齐斐却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从衣服口袋内取出了个什么东西。 “它实际上不该出现在这里。”齐斐说,“我也不该过早的干涉到你。” 言眨了眨眼睛,他听着齐斐的话,明明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又让他分外茫然。 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什么叫做“过早干涉”? 一个触手质感上佳的小本子被递到言手边,他抬手摸上去,那似乎是个证书模样的东西。 言猜这就是齐斐说的“不该出现”的东西,他顺着外面的封皮一路摸索,在摸到印在最外的字样时顿了顿,迟疑着将指尖贴上去描摹字形,在描完一遍后又顿了顿,再从头描起。 如此反复了几轮,言的眼睛慢慢睁大,他低头看下被自己拿在手里的“小本子”,他眼前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手中“小本子”的模样却莫名浮现在了黑暗里,从外形到封面印字都十分明晰。 这是…… “更改返回舱的内置航线指令初看上去,是只需要在返回舱内设定就行,但所有返回舱的内置指令都在内网系统内有备案,想要修改指令,必将访问系统,哪怕做了手脚的对象在事后精心抹除访问痕迹,但只要权限够高,就能在后台检查到这条非法抹除指令。”齐斐的话题转的有些没头没尾,他本虫语气淡然镇定,像不觉得有任何不对,大脑被冲击的几欲停工的言也做不出抗议,只睁着一双瞪大了的眼睛“瞧”着他。 齐斐在雌虫睁大后难得溜圆的蓝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不禁抬手揉了下对方的头发:“别担心,安莱那边应该是已经发现了你的失踪,他权限足够高,返回舱这个关键因素又十分显眼,他很快就会想到去调后台指令,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救援队早晚会赶来这里。” 言下意识的随齐斐的话语点了点头,他点到一半,又发现了齐斐似是与自家长官十分相熟,能直接称呼对方姓名,还对部内指令系统非常熟悉等新的疑问点。 言伸爪就想去摸键盘,他的手却被齐斐的手拉住了。 齐斐的手带着温和而不容置喙的力道,引导着言翻开了那个小尺寸的证书本。 言的心登时狂跳起来。 他心如擂鼓,耳旁甚至出现幻听,像听见了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在这个封皮上印着“婚约证”的精致小本里,言被齐斐牵引着摸索到了钢印姓名栏。 他首先摸到了齐斐的名字。 因预感到了什么而踟蹰不前的指尖被齐斐移走,言被引导着轻轻按在了证书内的另一个名字上。 那是他自己的名字。 脑内“轰”的一响,指尖像承载了不堪重负的压力,已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那覆在手背上的另一只手却温暖坚定,继续牵着它下移,摸到了底部的证书印制时间上。 言无声抽了口气,他摸到了一个距离当下足有六年之差的时间。 “照理说,我不该过早将这件事告诉你,因为我们的正式相遇应当是在好几年后。”齐斐的声音里隐约带着点笑音,他引着言再次摩挲过那个时间,说,“但你不会记得遇到过我这回事,我会在救援队与你正式接触前离开,你的记忆库里不会留下有关我的回忆。” “……”言侧头看向齐斐,他因短时间内接受的信息量过大,神情出现短暂空白。 好半天,齐斐看着言拖过录入器。 言慢慢的问他:【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齐斐摸了一下雌虫的头发:“为了救下自己六年后的未婚伴侣。” 第一百零七章 订婚的虫长官 十八 偷偷揣在心底多年的小梦想在毫无准备之际被宣布实现,对方还 分卷阅读166 远超出自己的期望水准,是位完全能列入到“想都不敢想”范畴内的对象,言被齐斐那声淡然笃定的“未婚伴侣”砸了个七晕八素,足足缓了两天,他才让自己确信那晚听到碰到的俱是真实,而不是他在浑浑噩噩间做的白日梦。 齐斐的角色定位在这两天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成功脱离自己的“潜在小姐妹”定位,晋升到了性别认知终于正确的“未来婚约者”。 那句实话实说的“未婚伴侣”给言带去了极大震动,饶是距离那一晚已过去近五十循环时,这句话却余威尚在,他只要一闲下来,这句话就影子一般又飘回他耳畔,扰的他血液循环骤然加速,心慌意乱。 而始作俑者却像完全没发觉有任何异样,在摊过牌后万事如常,这两日里还大刀阔斧的做起了室内整修。 就比如此时,齐斐压根不知道言在自己背后思索些什么,他拿到锉刀后便继续起他的零部件处理。 很是专心。 等最后一枚零件终于处理完毕,齐斐停下手上动作,将工具放到一旁,他从手工搭建的简易工作台上取下零件,再次确认了一番尺寸规格,然后将它安装到由于体积过大,只能放在一旁地面上的“大件”上。 该“大件”拥有一个带万向轮的底座,长宽均十分可观,它外形酷似一个缺了顶盖的圆角大箱子,板材拼接处已被齐斐妥当焊接好,又用白胶在焊接处填了缝,内里所有的不平整凸起处俱被打磨光滑,还里外都刷上了防水涂层。 它是个外观虽然比较不尽虫意,但基础功能还算齐全的浴缸。 考虑到两虫至少还得在G13呆上大半月,卫生问题的确不容忽略,齐斐不光在机械拆解上极具天赋,他还良好继承了自家雄父那将破铜烂铁拼凑一通就能拼出机体上路的创造力。 他扩展了一下安置地的面积,做了一个干湿隔断,为自己和言捣腾出了一套卫浴设施。 浴缸直接取材于基地宿舍区内那些已废弃不可用的卫浴设备,齐斐将它们切割成了规格适宜的板材,在清洁过后重新组装。 估算了一下涂层成膜所需时长,齐斐翻出一个老式计时器,捏着它的“上半身”逆向转了两圈,随后将它放在工作台一角。 这个老式计时器同样为手工改装而成,每逆时针转上一圈为一循环时,它将在两循环时后准点“滴滴”响起,提醒齐斐去继续做下一步工作。 至此,目前所能做的工作都已经完成,齐斐活动了下肩颈,终于想起转身去看看安静了许久的言正在做什么。 只知道齐斐似乎是在做室内整修,却并不清楚具体整修内容,言自认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不多,便努力保持安静,让自己尽量不打扰到齐斐,并在面前摆好“工具阵”,只待齐斐需要更换工具,转身主动与他搭腔时,他才轻快动起来,在翻找工具期间制造出一点柔和动静。 他享受这个能为齐斐做些什么的过程。 这会,齐斐刚一侧身,坐在“工具阵”后的言就有所感应,他当即止住满脑子杂思,迅速抬头看向齐斐,高高竖起等待接受需求指示的耳朵。 然而言等待了片刻,却没听见齐斐报出需求,珍惜自己每一次帮忙机会的他积极打字问道:【您需要什么?】 齐斐:“……” 视线在那个“您”字上驻足数秒,齐斐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他没接话,只起身走到言身旁,将自己调整至与对方平齐的高度,然后抬手覆上对方搭在键盘上的虫爪。 那道独属于齐斐的气息由远及近来到身侧,言感受到了齐斐的靠近,他在齐斐坐到自己身边时先本能的朝反方向一缩,下意识拉开了些距离,但那刚偏离开一点的身体又很快一顿,接着又带着坚定不移的气势靠了回来,并且还悄摸摸往齐斐身上挨了挨,隔着布料与齐斐肢体相触。 六年前的言与六年后的虫长官一样,非常好满足。 他甚至比六年后的自己更加诚惶诚恐些,在确认了齐斐的雄虫身份后一改先前拿对方当同性平级的态度,开始惦记起学习过的那些礼法守则,小心收敛言行,唯恐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会给自六年后而来的齐斐带去坏印象。 齐斐不太喜欢这些改变,但他明白它们不可避免。 言兀自为隔着衣服达成的那点碰触心情雀跃,虚放在键盘上的爪子却直接感受到了来自另一虫的体温,他为这突如其来的碰触轻轻一颤,就像个冰天雪地里行走了许久的独行者,好不容易接触到一点温暖,哪怕那触上身的温度分明是和煦柔和的,可他因为冷了太久,体表温度过低,在温暖一触之下,第一反应却是感到灼烫。 正位于言手指下方的按键被哆嗦着的指尖碰压,屏幕上飞快出现一串无意义字符。 即便看不见屏幕上情形如何,言也能大致猜想出画面,他自觉那是彰显他笨拙的“明证”,整只虫登时更加紧张起来。 被齐斐以手覆盖住手背之类的事情,倒也不是头一回了,可在明确了齐斐的真实性别和彼此未来的关系后,这样的碰触再发生两虫间,带来的便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没关系。”齐斐注意到了言的紧绷,他适时的安抚着雌虫。 说话间,随齐斐吐息飘出的温暖小气流掠过言的耳廓,在言耳朵上留下一点微妙的瘙痒感。 应和着这声安抚,言的身体确实是放松了,不再那么紧绷,但他的耳尖悄悄红了一点,那点浅薄的红从耳尖蔓延向耳背,进而隐没在垂在鬓侧的发丝里。 齐斐没发觉这点悄然生出的红,他只注意到手下的虫爪舒缓不少,便开始像教导幼崽一般引导着言的手指移动。 言不明白齐斐的用意,只乖乖顺从着齐斐的力量移动手指,他感到对方带着自己在“删除”一键上连续敲击了好几下,他由此判断,齐斐应该是在带着他删去刚才被误按出的无意义字符。 很快,录入器发出“咚”的一声,提示着使用者屏幕上文字已清零。 齐斐的手顿了顿,终于是引着言换了一个按键敲打。 键帽上的刻纹逐一滑过言指尖,他认真感悟着指下字母,解读着齐斐带领他打出的第一个字符。 齐斐带着他打了一个“你”。 你? 言为这个意料之外的字一愣,他随即猜测,齐斐说不定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遂继续屏息凝神,专心致志迎接下一个字。 为了方便言解读,齐斐每敲击完一个字都会停顿一下,示意雌虫这个字已经输完,言逐一领悟齐斐带他敲出的字,发觉齐斐正在录入的内容十分“眼熟”。 那是一句他数循环分前才亲自打过的问话。 言蓦地怔住。 齐斐将他那句“您需要什么” 分卷阅读167 里的主语替换成了“你”,牵引着他的爪子将修改过主语的问句重新打了一遍。 将雌虫的神情变换收于眼底,齐斐放开被他操纵了许久的虫爪,声音温和:“你不需要对我用‘您’。” 这感觉多少有几分奇异,眼前的场景让齐斐再次回想起贡多星。 六年后的虫长官曾对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不过他们所立足的出发点并不相同。 虫长官是认为自身担不起齐斐的这声“您”,齐斐则是单纯的不希望言对自己用“您”。 脱离了桎梏的虫爪在键盘上迟疑半晌,此时的言要比日后的虫长官更重视礼法守则,他希望自己能无条件遵从未来伴侣的要求,但当这要求与他自幼被教导的观点相悖时,他就陷入到了纠结的两难中。 “可这与礼不合”——这话听上去驳斥意味太重,言将这句话憋了回去,犹豫着敲打键盘,换了个思路:【我如果不对您使用敬称,被有心者听见,说不定会连累您一起受到嘲笑。】 已被卷入过一次流言风波,言几乎能想象出那些恶意言论会如何传播,他试着深入想象了一下齐斐可能遭受到的恶意流言蜚语,顿觉那比他自己被卷入流言更加难以忍受。 可被他担忧着的对象却好像完全不介意,只伸手替他拢了拢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的毯子。 齐斐熟练的将言包成一个毯皮虫肉卷,随后才沉静道:“不会,别担心。” 言还想继续说些什么,齐斐却继续开了口。 将方才捕捉到的两个关键词反复琢磨了两遍,齐斐看着还显示着文字的屏幕,他话锋一转,问言:“你刚才提到‘连累’和‘一起’——谁嘲笑过你?” 听了这话,言正准备录入文字的手再次长久按在了某个按键上,那失控的按键受外力所迫,向下塌陷着,打出满屏幕天书。 风雪交加的G13上,等待浴缸的防水涂层成膜期间,齐斐同志以心为纸,以记忆力为笔,他调出自己那份起止时间均在六年后的黑名单,准备向六年前的言确认,看名单上是否需要增添虫员。 六年后,左鸣的实验室里,正坐在左鸣对面的虫长官撑着脑袋,突然做了个深呼吸。 “别说。”虫长官苦大仇深的盯着光可鉴虫的桌面,对自己的倒影自言自语,“你怎么能提前六年告状,别说。” 第一百零八章 订婚的虫长官 十九 那阵熟悉的头痛又一次不请自来之前,正常时间节点上的言正在听左鸣解析他的检查报告。 左鸣在言忽然皱紧眉头时就觉出不对,适时的停下了讲述,他已经见识过两回言在记忆补全时的模样,眼下一看对方反应,便大致猜到是发生了什么,他将手中的数据板放下,与跟随言一同过来的奥宁静静对视一眼,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眼神,接着,他抬起手臂,无声示意了一下一旁的矮柜。 谢过左鸣的好意,奥宁投向自家长官的眼神里仍带有几分担忧,他悄无声息走向矮柜,尽可能轻巧地取出一条经特殊技术处理,长期维持在恒温湿润状态的毛巾,又新倒了杯温度适宜的热水,在将这两样物品放置到言手边后,他看了看似乎还需要一会才能缓过来的长官,注意到左鸣面前杯子里的饮品也见了底,茶水不再向外散发热气。 左鸣正留心观察着言的神色转换,他暗自计算着言停留在头痛状态里的时长,以此来推断言此番记忆补全的大体恢复程度。 正计算到十五循环分又三十六循环秒,一条穿着军服的手臂突然伸至眼前。 那突兀伸过来的手臂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左鸣被短促遮挡了一瞬的视野很快再次明朗,他为那只“不速之爪”的打岔愣了愣,低头一扫身前桌面,发现他的杯子不翼而飞。 知道言今日要来取检查结果,奥齐一会也要赶来一同旁听报告解析,左恩也一早发来消息,说下午要来拜访,左鸣预估了一番今日的访客数目,摆出了一整套十分富有年代感的传统茶具。 那造型古朴的茶具功能单一,不具备时下新式茶具通有的自动添水,变频控温等功能,也没有内置自动寻路系统与底嵌式滚轮。 它自然是不可能凭靠自身力量飞走。 奥宁很快端着新添好水的茶杯走了回来,他将杯子放回左鸣面前,一抬眼就对上左鸣看着他的眼睛。 奥宁自觉自己只是行了举手之劳,再说以奥左两家的交情与左鸣的辈分地位,他帮对方做些增添茶水之类的服务也是应当。 左鸣原本也没有多想,他看着奥宁动作,本是准备在对方直起身时道谢。 奥齐恰好这个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 除去还沉在记忆补全带来的副作用里,正接受着新增记忆的言之外,左鸣与奥宁均注意到了奥齐的到来,他们同时转头看向奥齐,那刚进门的金发雄虫仿佛长了双“时间之眼”,能看见发生在这房间一角里的未来与过去,他目光在奥宁和左鸣身上转了一圈,也不知是看出了个什么,就那么冲晚辈和好友笑了一下。 平心而论,奥齐这个笑容不揶揄不戏谑,很符合他那张脸带给虫的英气爽朗感,但结合他先扫了奥宁和左鸣一轮的动作,被他笑眯眯以对的两虫顿时都不自在起来。 左鸣发觉自己心头居然无端生出几分被抓包的窘迫感,他轻轻干咳了一声,想说些什么,却又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需要解释的。 奥宁被奥齐笑的慢了半拍才想起来要行礼,他飞快把掉在地上的礼貌捡起来,隔着一段距离冲奥齐弯下腰:“您……” 那特意放轻了声音的一句问候没能说完,可怜奥宁才刚起了个头,他的长官中途截胡,言语气十分坚决的插话:“别说!” 奥宁:“……” 奥齐:“……” 左鸣:“……” 奥宁条件反射闭上嘴,茫然转头看向言,却发现长官根本没在看着自己,也不是在对自己说话。 虫长官成功吸引全场瞩目,本虫却浑然不觉,他只苦大仇深地盯着自己桌面上的倒影,仿佛是在透过桌面看六年前的自己。 这已经是言经历的第四次记忆补全。 头三次记忆补全乍看上去十分有规律,那头疼每造访一回,言这里便补全一角有关六年前的记忆,他从那新增的记忆里发现齐斐那边每次都是正好又度过了一天,由此,虫长官初步断定,自己的记忆应当是以“日”为计量单位,随齐斐在G13上的滞留时长同步复原。 但后来他发现自己错了。 第三次记忆补全只到齐斐对六年前的雌虫道“我不是雌虫”这里即结束,言在那之后一连等待了两天,头疼没有照例到来。由于第四次补全迟迟不至,虫长官心底甚至起了些担忧,他疑心齐斐是不是 分卷阅读168 在六年前的G13上遇到了棘手的麻烦。 此刻,第四波难以言喻的头痛终于到来,那延缓了两天的记忆内容呼啸着冲开记忆库大门,将信息量满载的记忆浪花拍在记忆宫殿内城墙上,让先前还关注着检查报告的言注意力完全跑偏,只一心迎接起了这翻涌入库的回忆浪潮。 等言整理好脑中多出来的所有记忆内容,烦下在脑袋上按了许久的手,他才注意到已经到了一会的奥齐。 房间内的其余虫员都已聚到了他身旁。 言猝不及防与奥齐对上视线,他眼中尚有一点纠结气恼没收敛好,奥齐捕捉到了这点负面情绪,惊奇的看了他一眼。 “崽在那边还好么?”奥齐问道。 言迅速整理好心情,收起自己那易给他虫带去误会的神情,他提炼了一下自己回忆起的内容:“很好,安置地内的食物水源及生活物资都还算充足,在最初遇到那只也提之后,他……我们暂时还没有再卷入过任何战斗。” 奥齐放下心来:“那就好。” 言一连两日都没回忆起任何有关G13的记忆内容,奥齐和左鸣都对他的记忆复原进度抱以高度关注,他们同样担忧着远在六年前的齐斐,怕齐斐出任何意外。 旁听了言的答话,左鸣也露出一个眉目舒展的笑,他将奥宁先前已备好的两样物品朝言推了推。 报告分析被继续搁置,几虫交流了好一会言新增的那些记忆,左鸣比对着时间,将新数据内容录入进仪器里,在新数据录入完毕,新一轮分析进程开始运行后,这个有关新增记忆的话题才暂时中止,被无情放置在小桌一角的数据板终于再度被拿起,左鸣转回了今日原本的正题。 作为后到场虫员,奥齐接过好友递来的数据板,他一边翻看一边问左鸣:“你们之前进展到了哪里?” “刚说到他的精神力场内确实存在一缕外来精神力。”左鸣说着,指尖在操作屏上连点数下,一份立体图像被调出,悬浮在桌面上。 那是一份言的精神力场扫描图像。 独自思考不出自己会突然认定齐斐不会伤害自己,且无法自控的想要全权相信齐斐的原因,言在三天前将自己的疑问如实告诉给左鸣,左鸣却没直接解答他的问题,而是请他到实验室来了一趟。 在那趟实验室之行里,左鸣向言展示了一台虫长官过去从未见过的仪器。 言领取到了一份暂时只对科学院内部分虫员发放的使用手册,他在进入仪器受检前将其认真翻阅了一遍,发觉这竟是一台专门针对精神力及精神力场的扫描分析仪。 左鸣没有对言做过多解释,只请言在三日后过来领取报告。 而现在,那份呈现形式略有些特殊的报告正悬浮在言面前,他静静看着图像上的大片同色色块,眼角下方似有光芒一闪,引得他眨了下眼睛,他下意识顺着那不经意晃入眼中的光亮追逐过去,很快在图像的某个角落里发现一抹金色。 颗粒大的一抹金色,点缀在整份立体图像的中央,看上去就像个精巧过度的心脏,它身周还叠加着其他色块,那些色块透明度很高,是以它即便是被裹在最里,却仍有一点绚烂的金色透出来,自顾自的熠熠发亮。 那点金色仿佛有着奇异的吸引力,言的视线胶着在了上面:“这是什么?” 首先回答他的是奥齐:“是个印记。” “印记?”勉力拖拉回了视线,言充满疑惑的看了金发雄虫一样。 左鸣补全了奥齐不太精准的回答:“更准来说,是个温和系精神印记。” 名词长度长了几倍,理解难度却并未因阐述字数增加而降低。 言的视线落回到金色光芒上,尝试着理解奥齐和左鸣的话语:“有谁在我的精神力场内留下了精神印记?” “不错。”左鸣轻轻敲了下操作屏,“金色心脏”周围的色块登时消弭,只余下金色光点悬浮在半空,“经仪器检测,这个印记在你的精神力场内至少已存在六年,并不是‘有谁’,能做到的这一点的对象只有一位,就是正与六年前的你在一起的齐斐。” 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他看上去对此毫不知情,我在之前也从没出现过任何异样感。” “你本来就不该有任何异样感。”左鸣先回答了言的第二个问题,他迎上言难得错愣的目光,给了对方一个温和的微笑,“‘雄虫长于精神,雌虫长于体魄’——这句话你肯定听过,它早就被写进了课本里。同血脉等级的雄虫能对雌虫进行精神镇压,高阶雄虫则能直接渗透低阶雌虫的精神力场。实现对对方思维的全盘掌控,但无论是镇压还是入侵渗透,它们都属攻击系印记,会让虫感到头痛欲裂,生出本能的抵抗感,而你在这六年间都不觉得有任何异常,甚至觉得这个印记仿佛不存在,正是因为它与前两者完全不同,它不狭带任何恶意,除去最初进入你的精神力场时带给了你一点的古怪感受外。它一直温和的停驻在立场一角,甚至为你搭建起了一个保护区。” 左鸣说着,手指在操作屏上一敲,先前消退的图像又悉数复原,重新将那个金色光点包裹进了色块里。 左鸣示意言去看光点周围的图像。 言起先还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这会经左鸣一指点,他才注意到光点周围的立体色块内都覆有一层浅淡的金色图层,它们像是被金色光芒所照亮,内里都笼着一层和煦暖光。 齐斐无意间在六年前的言体内留下一枚精神印记,那一点细小光芒驻扎在雌虫的精神力场里,为还未成长至日后虫长官模样的言建起防护屏障,将潜伏在暗中的恶意侵蚀通通抵挡在外。 言将接受印记的过程随G13的记忆一同遗忘,这枚印记却存留在他的精神力场里,无声无息的尽全力保护着他,直到他和齐斐再次相遇。 这大约就是命中注定。 第一百零九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二十 “至于你提到的齐斐对此似乎毫不知情……”左鸣曲起手指,指关节无意识敲打了两下金属桌面,他另一只手取过终端,新调出一个悬浮屏,将一份名字奇长的文件拖了上去。 距离方才那通有关“异样感”的提问解答已过去好一会,言被给予了充足的信息整合时间,他在左鸣打开文件时扫了眼文件名,只捕捉到前半截的“精神力分级及各级能力可达区间”字样,后半截内容被系统自动省略,缩成三个欲语还休的小点。 不过仅看这前半截内容,也能大体猜到这是份趋于什么方向的文件。 左鸣把打开的文件页面直接拉至最下,展示出底部用金色边框特意框出的内容:“齐斐身为S级雄虫,完整经历过第三次进化后会正式进入‘双顶’阶段,即精神 分卷阅读169 力与体能均达到虫体数值巅峰——看这里,由于‘双顶’雄虫精神力过强,在其熟练掌握精神力操控技巧之前,有概率出现雄虫无意间使用了精神力却不自知的情况。” 言循着左鸣的指示调转视线,目光聚在被金色边框框选的能力说明栏上。 坐在左鸣身侧的奥齐在听到那句“完整经历过第三次进化”时目光微微一凝,进而眼底流露出两分若有所思。 左鸣没留意到好友的眼神转换,他继续向言叙述着自己的猜想:“按照你回忆起的内容,六年前的你是在状态极为不佳的情形下遇见了齐斐,并且对他十分防备,他则希望你能相信他确实没怀有任何恶意。你鲜明表现出来的防备与他的希望,这很有可能就是一个促成精神力在无意识间被调用的契机。” 在口说与行动都似乎已行不通,没法取得雌虫信任的情形下,齐斐的精神力场感知到主脑想法,自作主张外释了能量,它用常虫难得体验一回的方式代齐斐传递了想法,将信任思维直接输进言的精神力场。 言在正常状态下的精神力等级就要低于齐斐,更别说六年前的他还受了伤,那单薄的防御屏障在齐斐的精神力面前不堪一击,他的精神力场被轻易突破。 “就像是系统的安全管理。”奥齐插话,他神情已恢复如常,“我们会将恶意访问与流氓进程拖进隔离带,将可信任的访问源与安全的第三方操作加入保护区,而崽的精神力直接跳过让你自行选择信任与否的过程,直接将自己添加入‘可信任’列表。” “并且他的权限等级还确实比你的‘系统’要高。”左鸣补充道。 名为齐斐的“霸道进程”不请自来,擅自进入信任列表,却完全没有自己是闯入者的自觉,还贴心帮忙修补屏障,最终成为整片区域内的保护担当。 精神力场不同于血肉躯体,是个轻易不可触碰到的东西,那枚精神印记虽切实存在于精神力场中,可体表上没有任何对应的外显踪迹。虫长官用双眼记下了只能在扫描出的立体影像内看见的小光点,将那平日里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印记记在了心底。 走出左鸣的实验室时,言的内心格外安定。 迟来的第四次记忆补全信息含量极大,让言在意的远不止“告状”一件事情,他记起了更多齐斐对六年前的自己各种关照的细节,记起了被齐斐特意更正的“您”与“你”,记起了齐斐那句“未来伴侣”,还记起了六年前的自己在黑暗中摸索过的齐斐的后背。 那后背还是裸的! 虫长官抚今追昔,看着自己都还没摸过心上情虫裸/体的虫爪,心底忧愁极了,他在记忆补全结束之初蓄满一腔妒火,对六年前的自己嫉妒更深一重。 奥齐那会注意到言眼底的负面情绪,正好就是看见了一只妒火中烧的雌虫。 “您……”返程的飞行器上,驾驶位上的奥宁忽然开口,他起了个头后顿了顿,偏头看了眼长官的神情,才继续,“您是不是很想和六年前的自己做个调换?” 这样的问题由下级来问上级,并不合适,但奥宁与厉一样,和言之间既是上下级,又是朋友,他们在工作任务之外的时间里相处也较为随意。 奥宁不如厉那么大大咧咧,更温和安静些,言难得听他调侃自己一句,颇有些惊讶。 在等待变灯期间再次看向言,奥宁不太好意思的朝长官笑了一下:“我只是觉得您看起来很想和‘自己’换一换,没忍住问了出来,抱歉。” “没什么需要道歉的。”言轻轻拍了下奥宁的肩膀,“我之前确实这么想过。” 奥宁余光注意到前方变灯了,他迅速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前视窗,待飞行器成功变道,驶入新的主航道后,他琢磨了一下言话语里的“之前”,没按捺住好奇:“您现在不想换了么?” “嗯。”言应了一声,他与奥宁一样平视着前方透净前视窗,自然放置在腿上的手动了动,想要去触碰一下哪里,却又很快发现精神印记根本不会外显,无从触碰,那只不安分的虫爪遂又平静下来,不动声色的回到原位。 六年前的自己到底也是自己,齐斐不会在G13停留太久,至多一循环月就会回归当下时空,言已经度过了那奋力上游的六年,成为了如今的第五军团长,他在无知无觉中被心上情虫的精神力保护着,而六年前的他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得闷头努力上很久,才能再次记起有关齐斐的一切。 那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所拥有的这层保护。 言原先觉得自己病入膏肓,得了“齐斐饥/渴症”,精神印记的存在却像一剂良药,将他顷刻间治愈。 他心里沉静熨帖,还隐约有点暖融融的,好像那条沾染了齐斐气味的毛毯一直裹到了心底,将心脏柔软包裹了起来。 “他迟早会回来。” 就在奥宁以为话题已结束了时,言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奥宁下意识想要转头去看长官,靠近言那侧的肩膀上却先多了一只手。 言拍了下奥宁的肩膀:“总不能让那个还只会听令行事的我来带领你们。” 如今的他在面对某些情形时也会感到棘手,需深思熟虑后再做定夺,换做六年前的他来带领第五军团……只想想就觉得是场灾难。 猝不及防被长官的可靠气场糊了一脸,奥宁霎时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很好感动的他迅速进入“努力为长官工作”状态,从当下做起,专心致志的操纵起了飞行器。 虫长官满心平和安定,自觉已可以对六年前的自己所受到的一切优待抱以平常心。 他无意之间给自己插了个旗。 六年前的G13上,齐斐已差不多快从年轻雌虫那里套完了虫长官的老底。 不太想向未来伴侣告状的年轻言一开始还努力抗争了一会,他自觉自己得给齐斐留下好印象,认为告状示弱是会降低印象指数的行为,是另一种喻意上的“揭短”,可他那点抵抗意志,摆在齐斐面前又十分不够看。 齐斐在觉察到言的抗拒后想了想,非常实事求是的说:“但我想更多的了解你。” 言:“……” 不够看的防御战线登时全线溃败,抵抗意志被一发齐式穿心箭全面瓦解。 言乖乖开启知无不答模式,手下键盘敲击飞快。 从最近一次任务的概况讲述到加入第二军团的过程,再逆推至最初加入军部时的打拼时光。 齐斐在听完“帝国高等学院生活篇”后还准备继续,他早已偏离增减黑名单的初衷,进入到了单纯想更多了解言的心理状态里,正欲乘胜追击再听听六年后的言鲜少提起的“中心生活篇”,而那稳步走了两循环时的计时器蓦地“滴滴”叫起来。 “滴 分卷阅读170 滴”声像午夜十二点准时敲响的大钟,震醒了开起“追忆舞会”的两虫。 没有到点必须退场,不然就会变回原形的魔法,只有为了双方清洁大业,必须要继续去打理的卫浴设施。 言辨听了一下“滴滴”声的传来方位,确认那是在齐斐的工作台上响起的声音,他想起齐斐先前忙碌许久的不知名物什,终于忍不住好奇:【是那个计时器在响?】 “对。”齐斐说着,站起身。 言感觉到了他的动作,立即加快了的打字速度:【你之前是在做什么?我还有其他能帮忙的地方吗?】 “浴缸。”齐斐活动了一下久坐后微微有些发僵的关节,他低头看了眼同样坐了许久的言,不禁伸手揉了把对方的头发,“继续帮我整理工具就好——不要坐太久,抽空起来走走。” 通常,言被齐斐这样摸下脑袋,又得到一句体贴关心,他都会暗自喜悦上好一会,满足都透露在神情里。 不过今日此时,他对这往日如获至宝的摸头关心无动于衷,整只虫呈现出一种慢半拍的迟钝状态,直到感觉齐斐准备迈腿走了,他才忽的伸爪拉住齐斐,用另一只虫爪去敲打键盘,向齐斐确认道:【浴缸?】 齐斐:“嗯。” 正想说自己不只组装了一个浴缸,其余配套设备也都快完成了,齐斐突然瞥见到言脸上骤然蹿出的一点红晕。 那一点稀薄的红色迅速扩大攻占范围,还在扩张期间色泽持续加深。 完全无法克制面部升温的雌虫在心底想:“浴缸!” 第一百一十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二十一 私虫资料库里存着近三个T的“重要技术资料”,从平面文字到静态图片到动态影像,乃至立体有声投影都一应俱全,它们的所属者不仅精心收罗了它们,还定期回顾整理,悄悄做过许多不为虫知的私密小笔记。 “浴缸”这个关键词正中红心,激活了言有关“重要技术资料”的所有记忆,他的联想力自发调动起来,不经请示就在他脑内补出一场以浴缸为背景展开的不可描述大戏。 这场不可描述大戏仅存在于言脑海中,齐斐理应是看不着,但言当着他的面生动上演了一出“大变红虫”,他从雌虫飘忽起来的神情中觉出端倪,猜到对方是会错了意。 为言明显的想歪无声叹了口气,齐斐才离开言脑袋的手又落了回去,在那急待清洗的一头褐毛上一拍:“别瞎想。” 言被拍着的发顶上可能是有个触摸开关,他满脑子的不可描述霎时中止,一拍即停,让他从不着边际的幻想里回归现实。 对齐斐的话默默点头回应,言在听见齐斐似是转身走开了后伸出手,自己摸了下脑袋。 言:“……” 他觉得自己像摸到了一把杂草,手感十分新奇。 感谢G13终年严寒的冰天雪地,低温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迷样气味的发散,缩减了皮下油脂的分泌,已多日没能好好洗个澡的齐斐和言勉强能算作是保持了两虫相遇的卫生状态,在视觉及嗅觉效果上都没有变的更糟。 不过,言在到达G13之前已先经历过一场战斗和一段长途飞行,他的“初始状态”和仅进行了一场快速空间跳跃的齐斐不能比。 在一摸之后认清了现实,言默然感受着手下传来的惊虫触感,他因幻想而悸动起来的心光速平静。 言把自己的毛毯饼皮重新裹好,自行成卷,他反省起自己先前的幻想,将它们统统打入“过度脱离实际”监狱。 浴缸、热水、湿身、脱衣服、借水流为辅助……以上种种场景在幻想里看上去挺美,充满旖旎色彩,自带一层暧昧滤镜,但当画面里的主角之一被添上“卫生状态堪忧”、“已经多日没洗澡”、“赤条条相见后说不定还有异味”等附加属性,画风便立即急转直下,原本的气氛荡然无存。 齐斐只说了一句“别瞎想”,脑补技能点满的雌虫就替他加了一长串注解,等齐斐检验完涂层成膜质量,又做好了基础消毒后一回头,就惊讶的发现守在“工具阵”前的言已莫名陷入颓靡状态,看上去消沉无比。 齐斐:“?” 正好要将浴缸搬到隔出来的“湿区”,齐斐站起身后先返回了言身旁:“哪里不舒服?” 齐斐站着,言裹在毛毯里缩着,从齐斐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雌虫“炸毛”的头顶。 那一头“炸毛”左右晃了晃,它们的主虫摇了摇头。 言示意自己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强求言说出突然颓靡的原因,齐斐静静看了他一会,隐约能猜到雌虫一定是又独自进行了通胡思乱想。 转移注意力是遏制胡思乱想的有效方法之一,齐斐于是说:“那过来,我需要你的帮忙。” “帮忙”一词成功转移了言的注意力,他倏的抬起脑袋,像是生怕齐斐会把这份委托给他的帮忙收回,起身动作十分迅疾。 本着伤员需要好好休养的观点,齐斐低估了雌虫的自体恢复能力,他总觉得言好像还是自己第一天见到时的重伤半残模样,在打理安置地时有意回避了让言帮忙,但凡是能独自完成的事情,他从不叫上言一起,言除了那趟物资收集与第二清晨趁齐斐没醒时做的几样工具,就基本再没干过别的杂事,日常主要负责当个“虫肉卷”,打打字,整理整理工具,闲的几乎怀疑虫生。 这大约是言长到这么大以来,度过的最无所事事的几日。 一开始还不知道齐斐的雄虫真身,单纯从同性情谊的角度出发,言都惭愧于自己受到的照顾,他非常想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提议总是被心系伤员的齐斐驳回,偏偏他还难以反抗齐斐的意志,齐斐一句“好好休息”,他的上诉之心就偃旗息鼓,顺从回归原位。 这时,难得听到齐斐直言需要自己帮忙,言的高兴全表现在了肢体语言里,他以起身的迅速程度来表达自己对帮忙的迫不及待,却忽略了齐斐就在他身旁,和他靠的极近,还正低头看着他的这个事实。 言的眼睛暂时看不见,可齐斐的眼睛还是完好的,他在觉察到言的动作意图后紧急直起脖颈,抓住那零点数秒的时间将上半身朝后撤了撤,才险险避开自己的下颌骨和言的头顶“亲密”碰撞的惨剧。 言站起来后才发觉不对,他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到自己的发丝仿佛是擦过了齐斐的脸,因而他担心地转头去确认齐斐的情况。出于对齐斐被自己的发丝糊了一脸,正面承接了自己已凝结的张牙舞爪的“杂毛”袭击的担忧,他看不见齐斐情形如何,脑袋在黑暗里本能的又往前凑了凑。 见言朝自己侧头,清楚看见了对方脸上浮出的窘迫与担忧,确实遭到头发糊脸的齐斐正想让雌虫别 分卷阅读171 在意,但他才张开口,说了个:“你……” 雌虫的脸忽然又往前凑近了一点,齐斐的后半截话音悉数消失,他在“头发糊脸式”袭击后,又遭遇到了生平第一回“封口式”袭击。 唇齿间没有什么别样味道,文学作品中常见的诸如“甜津”、“烟草气”。“淡淡酒气”等形容在这里都不存在,硬要说两虫的口腔里有任何气味,就是残余的一点食用能量块的味道——压缩食品味, 贴在唇上的另一双嘴唇像是随他的主虫一道僵住了,但那僵硬也只是须臾,一条忐忑不安的舌仿佛在边探路边走,好不容易摸索进“大门”,在接触到门内的“屋主”后又胆怯的停住。 从各方面来看,这个意外促成的吻都不够完美,它缺乏情调,缺乏技巧,只比蜻蜓点水般的双唇相贴略微高一级。 但也就是这么个仓促而意外的吻,让主动凑到齐斐唇边的雌虫像被谁当头锤了一下,他的一切行动都变成了本能下的无意识行为,大脑不打招呼,自行停运,直至他的嘴唇与齐斐分开,他都还处在浑浑噩噩的呆愣状态里。 齐斐同样有些愣神,这对他来说是十分稀罕的事,他觉得自己应该在双方双唇刚意外相触时就后退,让彼此分开,但他的大脑似乎在那一刻被不知名力量劫持了,他竟是任由这个吻发展至结束。 被劫持的大脑在一吻完毕后缓慢恢复运行,出现在齐斐脑内的第一个想法是:“这样的似乎还是第一次。” 继而,第二个想法很快紧跟而上,齐斐又想:“言可能会不太开心。” 此时被齐斐想起的雌虫,特指六年后的虫长官,而就在他眼前的六年前版本还一脸状况外,睁着眼睛“看”着他。 片刻后,回过神的雌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先小心舔了舔嘴唇,那才消退没多久的红又攀爬上他的脖颈,让他再次表演了一回“大变红虫”。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谁也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需要帮忙的事项也被抛到了天边,刚刚的计划被一个意外的吻尽数打乱。 两尊虫雕相顾无言,最后还是言先动了动,弯腰抱起他的录入器,磕磕巴巴打了句:【抱歉。】 不过一个单词,那戳键盘的手指莫名戳错两次,像是它的主虫打字技能骤然退化,变回了一个指头愚笨的初学者。 “不,你不需要道歉。”齐斐终于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安抚着言,“只是个意外。” 言点点头,收下这句安抚,紧张的神情却没放松多少。 齐斐看了他片刻,做了个不那么突兀的话题转移——他提起了自己刚才的第二个想法:“六年后的你如果能回想起刚才那一段,应该会不太高兴。” 言的注意力成功被这个话题吸引,他神情放松了一些,面上浮现出好奇:【为什么?】 齐斐如实回答:“因为我和六年后的你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这句诚实发言对言造成了显而易见的震惊效果,他确认了两遍齐斐不是在故意逗他,随后,他在心底难以置信的想:“六年后的我都快要结婚了,居然还没亲到嘴?” 年轻的雌虫情不自禁质疑了一下六年后的自己的行动力。 六年后,正准备前往会议室的虫长官脚步一停。 随行在言后方的奥宁与长官一同停下脚步,正想问怎么了,却惊觉长官周身气势一变。 “我们等会再出发去会议室。”言先前还沉稳平和的声音里像忽然裹了曾冰,光是听着就十分冻虫,“找一份我六年前的报告单——随便什么都行,只要附了照片,找到后将照片打印下来,再查看一下这时是否有空训练场或我们团正在使用的训练场。” 奥宁记下言的吩咐,没有质疑长官的要求,只回归刚离开不久的工作台忙碌起来。 待带有照片的报告单被调出,照片打印完毕,符合条件的训练场编号也筛选出,奥宁将这两样东西交到言手中,他此时才问道:“您是准备在会议结束后去一趟训练场么?” “不。”言说,“我现在就过去一趟。” 奥宁一愣:“可会议将在二十循环分后开始,您现在就要过去,时间上恐怕会有些紧。” “没关系。”言说着,已经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我不会在训练场逗留,至多两循环分就再转运载机去会议室,不会迟到。” 奥宁为长官的心血来潮莫名其妙,但还是尽职尽责的跟了上去,他走在落后言半步的位置,静静打量着长官明明没什么表情,却仿佛写满了“想打虫”的脸,又觉得言恐怕不是心血来潮。 正归第五军团使用的A2训练场遭军团长突降,在场虫员都有些紧张,他们当中不乏有上一次被言亲自指点,几乎要为实力落差怀疑虫生的对象。 但今日,虫长官的目的显然不是指点团员,他对奥宁说了“至多两循环分”的承诺,在训练场负责教官准备集合列队时挥手制止了对方,示意他们继续按菜单进行训练,他自己则自行去到一个空闲的拳击袋旁。 言冷着脸,将手中攥了一路的照片“啪”的贴到拳击袋上。 奥宁在一旁目瞪虫呆,他迟疑道:“请等一等,您莫非是想……” “砰!” 几乎震动整个训练场的击打声阻断了奥宁后半句话,拳击袋倾斜着飞了出去,像颗重量级炮弹般弹射出半场远,重重拍在训练场的合金墙壁上,在撞击到墙壁时再次发出“砰”的一声。 训练场一片寂静, 言冷冷扫了眼莫名阵亡的拳击袋:“走。” 奥宁:“……” 想要上前去收走照片,马上就要开始的会议又不可顺延,奥宁顶着满场注目和言一同离开训练场,他只得悄悄跟在言后方打开终端,给厉发去信息,请厉赶来A2训练场一趟,收拾走照片。 厉一开始没能领会奥宁的意思,他莫名其妙问道:【照片?A2训练场?他怎么把自己的照片带去了A2训练场?】 奥宁偷偷摸摸回复:【长官将自己六年前的照片贴在六号拳击袋上,然后将拳击袋揍飞了。】 【……】 看完信息的厉默默关闭终端,想:“什么毛病!”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二十二 没那么多时间解释详情,奥宁只简明扼要的告诉了厉拜托内容和事件起因,他在会议正式开始后收起终端,不再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发消息。 厉虽然对言的行为抱以十二万分的莫名,忧心自家好友可能有什么毛病,但他仍是勤勤恳恳地跑了A2训练场一趟,由于奥宁在消息说了“请务必尽快”,他在心底腹诽着“什么毛病”时就已经乘上了运载机。 才刚决定要放弃调换的想法,觉得自己已可以放平心态,安 分卷阅读172 然等待齐斐从那个不属于对方的时空里归来,虫长官无意间给自己立了面大旗,又在极短的时间内被那招摇狂舞的大旗糊了脸,他整场会议期间都神情严肃到近乎冷峻,周身气温比平日至少低上三度,像台被固定在制冷模式的虫形自走空调,坐在那无形向四周散发着冷气。 是他们第五军团最近又遭遇了什么麻烦,还是“收网”行动遇到瓶颈,已在多方施压下节节败退的戴家又奋力垂死挣扎,闹出了新的幺蛾子? 与会虫员们被长官的气势一慑,个个端出慎之又慎的态度,小心报告各方情况,仔细倾听彼此的近期活动总结,做未来动向预估分析。 好好一场周度例会,硬是被开出了作战会议的紧张气氛,可综合各方报告分析来看,最近一段时日内的局势应是走向良好,自家军团不仅没有遭遇到麻烦,还因为又找回了一只S级雄虫受到褒奖,声望值又一次上升。 一场好像没什么特别发现的例会结束,走出会议室的众虫面面相觑,他们最后一致认定,当下必然是存在某他们没能考虑到,而长官心里已经有了掂量的事情发生,这件事情的具体影响如何,还需看后续发展,是以长官只神色肃冷,没有在会议上直接提及。 今日忽然超凶的虫长官一路保持着严峻冷峻脸返回办公室里间,在电子门彻底闭合后翻出毯子,把自己埋了进去。 他在嗅到那点淡淡的“齐斐味”后才再次安定下来,周身气势柔和了些。 仅仅只是那一条毛毯,当然是不足以满足言每日的“吸齐斐”需求,他在惊觉毛毯上那本就只有淡淡一层的气息开始转淡后火速采取补救措施——他从衣柜里又摸走了齐斐的两件衣服,把它们和毛毯卷在了一起。 自己只能从心上情虫留下的物品里找寻一点熟悉气息,借此让想念之情得到稍许宽慰,六年前的自己却在奢侈的享受对方的现场照顾,品味新鲜气息,触摸真实躯体……还亲到了嘴! 言好不容易在毛毯的包裹下舒服了一点,思及这鲜明对比,顿觉十分扎心。 六年前后的虫都是他,这道理不假,可言纵然清楚知道这个道理,还是难以克制的觉得忧愁,那段记忆缺失让他总感到六年前的自己像另一个独立个体,他看着那些自己和齐斐之间都还没发生过的互动发生在对方身上,心底的复杂情绪几欲泛滥成灾。 齐斐的回到过去让他和言之间出现了一个微妙的时间环。 从言的角度出发,他与齐斐的第一次相遇是在六年前前,只不过他日后将这段记忆忘记,以为自己是在梦境里先见到了另一个宇宙中的齐斐,继而再在本宇宙内找到齐斐本虫,与对方正式相遇。 而从齐斐的角度出发,举办于贡多星的那场“虫族-人类”联合演练,就是他与言的第一次相遇,他首先认识的就是已然成为第五军团长的言,他在与虫长官缔结婚约后才被无乡能量传送回六年前的G13,见到了自己彼时还稚拙许多的未婚伴侣。 由此来看,六年后的虫长官看着齐斐与六年前的自己亲密接触,甚至出现了她都还没达成的亲昵举动,他愤然升起不平衡感,也是情有可原。 按照齐斐的识虫先后顺序,六年后的虫长官着实担得上一句心怀不甘的“明明是我先”。 齐斐先认识的是自己,先深入探索了雄虫口腔的却是另一个时间节点上的自己,并且另一个自己在成功“下嘴”后还对自己发出了灭绝虫性的“嘲笑”,质疑了自己在六年后的行动力! 本以为短时间内不会再发生记忆补全的虫长官骤然遭到双重打击,恼火指数瞬达顶点,这才做出了贴照片揍飞的“自捶”举动。 言静静在齐斐的衣服里埋了会脸,很有几分忧郁的想,至少他比起六年前只享受过毛毯加外套待遇的“自己”,还多了件齐斐贴身穿着的衬衣。 单手翻出终端,调出操作屏与悬浮屏,虫长官一边羡慕起六年前的自己正在使用的那个手工机械键盘,一边在打开的表格页面里新添上一个“吻”字,他在录入完后看了看这个单字,觉得少了点什么,在后面又补了个括号,内里写上“深入版”。 在这个新起一行输入的“吻”之前,表格上已有不少空行被填满,均填写着诸如“摸背”、“背着走”、“摸头”等内容,且每项内容后还另起一列,对应的输入着一个数字,象征前述内容的发生次数。 虫长官将齐斐与六年前的自己做过的所有亲密举动都记录下来,在心底盘算着等齐斐归来后要拿给对方看,再强烈要求要对照着清单统统来一遍。 ……不过,像“背起来”这样会让齐斐操劳的事项还是算了。 不愿让心上情虫劳累,虫长官在需要齐斐付出体力劳动的项目后面全部追加上一个小红叉。 关闭重新修改过的表格,言整顿了一下心情,他收起私虫情绪,正准备继续投入到工作里,还没来得及放下的终端忽的震动起来。 是奥齐发来了消息。 【半个好消息。】奥齐在消息里说。 什么叫做“半个好消息”? 言看了这条消息片刻,不太理解“半个好”是怎样的好法,他诚恳而有礼的向奥齐发去询问信息,奥齐那边似乎是又忙了起来,半晌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奥齐确实很忙,他还留在左鸣的实验室里,与左鸣一同分析仪器捕捉到的一道新“回应”。 这道同源能量回应出现于三循环时又十七分前,大约正好是虫长官忽然回忆起那个让他挠心挠肺的吻的时间。 那一堆装箱封存的工业能量块封存技术优良,在去除掉外层金属封后尚能使用,它们的存在为安置地内两虫解决了能源供给问题。 “意外之吻”已被悄然揭过,言记起齐斐之前所说的帮忙,随齐斐一道将浴缸搬进了“湿区”,在这个临时隔出的简陋浴室内为齐斐打起下手,听齐斐“哐哐当当”的安装起卫浴设备。 齐斐此时的形象,很有些像他当时自行破开死机检测仪,挎着工具包走出仪器舱门的“居家修理工”形象。 新生代S级传说在第一次亮相时就十分接地气,挎着工具包的姿态像个精于技能的熟练工,这很可能无形中昭示了他未来将与机械分割不开的基调。 那一堆零部件在齐斐手上飞快组装起来,又被铺设到墙壁上,与贴墙固定的浴缸相连,刚积起的洁净新雪成为主要水源,经由靠填充工业能量块发动的机器一烘,化为温暖水流,慢慢蓄满整个浴缸。 浴缸的蓄水速度不太理想,但这已经是当下条件能达到的最高完成度,齐斐在热水放至差不多时试了试水温,见水虽然不如刚烧开时那么暖烫,可去掉一个“烫”字,倒也 分卷阅读173 还是十分温暖的,他放心了一些,转身看向在一旁的雌虫。 齐斐还没说话,言却像已有所预感,毛毯已被他叠好放回“干区”,他正循着水声朝浴缸这头张望,看上去跃跃欲试。 早在第一股水流注入浴缸时就听见了水声,在浴缸被缓慢注满的途中感受到了空气中多出的湿漉热气,言嗅着那象征着清洁的水汽,只觉洗澡念想分外强烈,恨不得能立即扎进水里好好洗一洗。 齐斐原本也是打着让言先洗的注意,他将从宿舍区里找到的清洗用具开封,把不知是否过了保质期的瓶瓶罐罐放到一旁,只取出里面的压缩毛巾,搭在一旁手动拗成的挂钩上,然后说:“过来。” 得到指令的言动作利落地站起,快步到了齐斐面前。 假如雌虫没有暂时陷入失明,齐斐觉得那双蓝眼睛肯定正在放光。 带着雌虫摸索了一遍浴缸高度,确认了浴缸水深,又让对方亲爪感知了一遍毛巾挂在哪里,可用来舀水往身上浇的水瓢又放在哪里,齐斐做完这一切后就准备返回干区,将洗浴空间留给言,但他还没转身,一只虫爪就凭着直觉扒拉住他的手臂。 言拉住齐斐后才想起录入器放在外面,他也不撒手,就默默看着齐斐,力求用肢体语言加神情表达出自己的动作用意。 齐斐在原地站了一会:“你希望……我看着你洗?” 言答不了话,只飞快点了点头。 那个意外降临的吻给了年轻雌虫不少勇气,他认真朝他六年后的伴侣比划—— 我需要一点帮助。 第一百一十二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二十三 不久之前还在为自己被照顾太过而苦恼,思考了好几回该如何请雄虫放宽对自己的行动管制,让自己去多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然而,当思考起该怎样有理有据的留下对方,请对方在洗澡期间陪同自己时,这先前苦恼着的事情居然成为了眼下最合适的理由。 言抓住自己的灵光一现,努力向齐斐表达了自己伤口还没恢复完全,独自洗澡可能会有所不便,想请对方留下来看护的意愿。 内里温和且体贴的齐斐同志沉吟片刻,认为言的担心不无道理,没有继续坚持回避。 言就此成功留下齐斐,如愿获得了“被看着洗”的待遇。 单就这个“化苦恼为助攻”的反应速度来看,六年前的年轻雌虫在某方面的行动力上可能确实略胜六年后的虫长官一筹。 六年后的虫长官也曾将那近三个T的“重要技术资料”熟读,有着一样的理论基础,但他在后来的日子里因故放下它们,将那一打资料随某个沉寂下去的小梦想一道加密封存,很久没再触碰过与它们沾边的任何事物。直至某日,虫长官发觉那湮灭成灰的小梦想竟然还留有余温,一息尚存,他才将与之有关的一切重新捡起,像审视一位面容已然陌生的昔日旧友一般重新翻阅。 言的记忆力不同于齐斐,没法做到像心上情虫那样过目不忘,虫长官时隔数年再来拾旧,在资料内容的记忆及运用上不如六年前还对小梦想满怀希望与憧憬,有事没事就复习“攻略”的自己。 倒也是理所应当。 齐斐答应了言要留下来,但没准备要戳在原地看完雌虫的更衣过程,他趁言脱衣服时回了干区一趟,搬走了工作台前的组装小凳,等他带着小凳再返回到浴缸旁,褪干净衣物的言已经进入了浴缸。 明明是言主动做的挽留,他在齐斐刚同意提议时还满心雀跃,可这会,齐斐不过离开了一小会,他在听见齐斐返回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时却没来由的开始紧张。 说不上是什么心理作祟,言支着耳朵听齐斐放下小凳的声响,他在凳脚触地发出“哒”的一响时浑身一震,心底骤然涌上一股想临阵脱逃的冲动,他方才大胆留虫的勇气好像随那脱下的衣服一同褪走了,此时的他只想把再没了任何遮掩的自己藏起来。 并不是不想让齐斐看见最真实完整的自己,而是…… 言僵着身体坐在热水里,身体因紧张而紧绷,他放在水下的小臂小心移动,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伤——不最新的那几道,而是交错分布在体表的数道陈年旧伤。 它们深浅不一,长宽不一,每一道都处在将愈未愈状态。 高等虫族的自愈能力固然强悍,但虫体所能达到的最大自愈速度也是有上限的,大多数常年奔波在一线的战士身上都会带着这么几道仿佛永远也消退不了的旧伤,他们一般在身体恢复程度达百分之八十时就返回队伍,鲜少有谁会等自己恢复至百分百再归队。 过去没有倾慕对象时,旧伤是谈资,是“战士的勋章”,那些尚未愈合的伤口记录着自己所历经的每一场惊险战斗,是“凯旋的标志”,可现在,当心底有了倾慕对象,还当着对方的面褪干净了衣服时,便觉得那些“勋章”忽然丑陋起来,它们瞬间全变成了扭曲烙印,狰狞的蜿蜒在皮肤表面,将本就不具备多少吸引力的身体“装点”的愈发丧失美感。 简直是雪上加霜。 不知道眼前看似安定泡在热水里的雌虫脑内正转悠着要光着身子逃跑的念头,齐斐在浴缸旁坐定,他履行着自己被拜托的照看职责,心下没有半分杂念,只等言万一哪里不便,他随时可以伸手帮忙。 袅袅水汽自浴缸内升腾起,那湿暖气流一遇冷就雾化,在水面上方氤氲开来,荡出一层不甚分明的白雾,勉能能起到一点遮挡视线的效用。 但这个“一点”的具体值过低,在齐斐天生的好眼力前完全可忽略不计。 透过稀薄雾气,齐斐能清楚看见浴缸内雌虫的一举一动。 他很快注意到言已在热水里静坐了许久, 脑电波交流功能尚未开通,务实派的齐老干部将雌虫的静坐当做了单纯的享受半身浴行为,他在心底估算了番时间后试了试水温,见水仍是足够热,才放下心,提醒着言:“水大约再过十五循环分就要开始凉了,别泡太久。” “……”沉浸在自己思维宫殿里的言骤然回神,止住了对自己冒失留虫行为的自我批判,他小心斟酌了一下齐斐的语气,一个字音一个字音的拆开揣摩了一遍,没有觉出齐斐话音里有任何不耐烦或不喜,一颗担心齐斐会嫌弃自己身体难看的心才慢慢放下去——却还是沉甸甸的,不够轻巧。 齐斐目前没对他的身体流露出任何嫌弃之情,但也没透露出半分满意感。 言在失明后的感知力尤为敏锐,他能觉察到齐斐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直是淡淡的,既不像资料里所说的“有如实质的触碰感,仿佛是在以目光描摹眼前身体”,也不像所谓“好似一只被悍猛星兽所锁定的猎物,浑身都被对方以视线逡巡一遍,似是 分卷阅读174 正在挑选哪里更好下口”。 他从齐斐的平和目光里辨析出雄虫没对着自己的裸/体起任何颜色念头,这让本就对自己的身体不太自信的他很有一点小忧郁。 六年前的年轻雌虫虽然行动力更强,在资料掌握及运用上占了优势,但他还是缺少了点长期相处累积下的经验,不像六年后的虫长官已见识过多次齐斐的“不动如山”功力。 将齐斐的无动于衷归咎为自身问题,言默默点了点头,算作对齐斐方才叮嘱的回应,他心情沉重地掬水擦洗起身体,小心侧了侧身,将半个背朝向齐斐,借此遮挡肩膀前侧和腰腹上的伤疤。 齐斐这时才隐约意识到雌虫的情绪不太对劲,可他也猜不出言是在为什么心情低落,他对着那朝向自己的半个后背看了片刻,想了想,说:“需要帮忙吗?” 言正探向大腿的手一顿。 两虫位置原因,齐斐根本看不见言此时正在清洗着哪里,他只是想找个由头与对方说话,缓解一下雌虫莫名蓄起的沮丧。 这个意外致成的阴差阳错让言有点想入非非,但他明白齐斐肯定不是在故意调侃自己,他背对着齐斐飞快摇了摇头,只在心下悄悄幻想了一下对方假如真的来帮自己清洗爪下部位,是怎样一番感受。 “……” 悄悄进行了一番幻想的雌虫发觉自己体温又在无法控制的升高,幸而有热水做遮掩,他这会哪一寸皮肤发烫变红都不太奇怪。 出乎言意料的是,他已经向齐斐表示了自己暂时不需要帮忙,对方“嗯”了一声,片刻后却又开了口。 齐斐的手忽然搭上浴缸边沿,那只手没有触碰上言正朝向那侧的后背,言却觉得自己那一片皮肤仿佛感知到了那只手的热度,肌肉都情不自禁紧了紧。 “我帮你洗后面。”齐斐声音温和。 言在浴缸里惊的弹了一下,溅起了一片水花。 后,后,后面? 哪个后面? 雌虫感觉自己像被忽然捶了下脑袋,整只虫都有些懵头懵脑,大脑一时跟不上信息接收速度,没能领会到齐斐的真实话意。 他有几个后面?齐斐说的“后面”是他想的那个“后面”么? 言小心谨慎的想着,他连自己先前想要藏着的伤疤都顾不着了,直接转身看向齐斐,想向雄虫确认自己方才是否有任何错听漏听。 直至看见言满面震惊的看这自己,齐斐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话似乎很有歧义,他在心底做了个简短的自我检讨,面上神色不改,语气依旧沉稳,继续说:“翅翼,我是说这个后面,我来帮你清洁翅翼上的污渍。” 翅翼作为雌虫们的自体武器之一,在战斗期间只要动用了它,它同样会沾染到各类污渍,战场上的飞灰,斩断金属时的金属碎屑残留,穿透敌军身体时牵带粘附上的细碎组织与血液……这些都是翅翼上可能会残余的污物。所有雌虫战士在回到营地后都会将收起的翅翼再次伸展,他们除了需要对自身体表外显的污迹伤口进行处理外,对翅翼也需要进行一番深度清洁护理。 齐斐先前一直忘了翅翼护理这一茬,他刚才看着雌虫朝向自己的后背,才忽然想起了对方的翅翼清洁问题。 翅翼日常收起时需缩回到雌虫体内,假如翅翼上残余的污渍具有感染或腐蚀性,那么它在随翅翼一道收回体内后,会从内部渗入雌虫的身体,最终致使对方生病。 “如果没有来到这里,你应该在顺利返回入境站时就做了翅翼护理。”齐斐搭在浴缸边沿的手终于上移,他摸了下神情还有些呆愣的雌虫的脑袋,“我来帮你。” 第一百一十三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二十四 大脑终于跟上了信息接收速度,再次顺畅运转,言明确了齐斐话语里的“后面”究竟是指哪个后面,他在松了口气之余,发现自己居然还有几分小遗憾。 原来是在说翅翼。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之前一直刻意忽略的部位,便觉得翅翼上粘附有异物的不适感愈发鲜明,想要将其伸展出来仔细清理的念头也变得更加强烈。 言在身体刚接触到水面时就想到了已拖延许久的翅翼清洁问题,但他悄无声息按捺住展翅冲动,没有放任自己顺从心意,在这感知上似乎不太大的临时浴室内亮出翅膀。 成年雌虫翅翼宽大,伸展出来后空间占用量很高,在狭隘室内展翅,极易造成一场不可逆的破坏性灾难,言这会又暂时失明,无法准确判断空间结构,他不希望让齐斐辛苦劳动了几天的浴室被自己一翅膀挥成废墟。 言半晌没有对齐斐的提议做出回应,只露了满脸犹豫而不自知的面朝向齐斐。 有了这一脸犹豫的辅助,齐斐勉强对接上雌虫的脑电波,猜到了对方的迟疑原因。 “没关系。”齐斐的手还没从言脑袋上离开,顺势下移到肩膀,他按着言的肩,使了个带有方向指示性的巧劲,言便顺从着他的牵引转了身,重新恢复成背朝向他的姿势。齐斐找到隐匿在瑰丽虫纹间的那两道翅缝,以指尖在左侧翅缝顶端轻轻点了一下,一触即放,“现在这个姿势朝后方展翅正好,不用担心会碰到墙,我在做空间分配时已将展翅的空间占用考虑了进去,别担心。” 文字录入器不在爪旁,言接不了话,他只觉得自己左侧翅缝顶端像是有个什么穴位,被齐斐轻轻一点后身体都麻了半边。 雄虫指腹上带有的仿佛不是一层薄茧,而是接了电线的电极片之类,随便触碰到他身上哪里,都能快速向体内导入一股细小电流,那电流穿透皮肉,顺着经脉血管直奔向心脏,让心跳骤然失了规律。 空间足够展翅,经历过战斗的翅翼也确实急待清理,往日里需要伸入异型清理舱内做清洁处理的翅翼由自己单独来做清洗,又确实不方便,眼下还有虫主动提出要帮忙。 这是个似乎怎么想都该不再踌躇,欣然应允的情景。 可言仍然在犹豫。 “还有哪里觉得不太方便么?”齐斐问着,没有催促雌虫赶快展翅,他坐在凳子上,身体略微前倾,专注观察着言的神情变换。 在一方暂时不能自由表达自我的情形下,齐斐的话比平时多一点,他尽量使用着可直接靠点头摇头来回答的疑问句。 “认为我或许不太了解雌虫翅翼构造,不太放心让我来帮忙?” 摇头。 “单纯的不想在我面前展翅,觉得我可能会在真正看到翅翼后……”齐斐顿了顿,思索片刻,不太确定的吐出一个词,“……嫌弃你?” 言同样静默了片刻,随后,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只问到第二个问句,“言为什么不愿展翅”就破了案。 会朝嫌弃方向思考纯属偶然,齐斐从言的神 分卷阅读175 色里读出了几分似曾相识,他忽的回想起了雌虫误以为自己是嫌弃对方只虫卫生严重不良,所以不愿和对方同一个睡袋的那晚,他尝试着套用了一下言那那时的思维模式,没想到歪打正着。 齐斐没有向言讲述太多有关未来的事情,言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伴侣是从地球被找回,与生长于母星的大多数雄虫画风迥异。 言按着自己的“虫星土著式思维”推断,认为齐斐在真正看见翅翼后应当是会不太喜欢它,因为完全展开后的翅翼看上去十分狰狞悍猛,单是看着便颇具威胁。 它不该在无需战斗的场合内当着心仪雄虫的面展开。 在没有战斗必要的前提下,当着心仪雄虫的面展翅,不仅会被认为十分失礼,这个举动还隐隐透出了无形的威胁意味,不管展开翅翼的雌虫原本是否有威胁意图,他看上去都像是在准备着要借这凶悍自体武器去胁迫雄虫做某事。 尚未透彻了解未来的言兀自纠结半晌,先前的羞窘紧张震惊等情绪还操控着他小半大脑,使他的记忆调动不太灵光,一时忘记了齐斐带有的那两枚徽章。 携带有军部军徽和第五军团团徽,还能单杀也提雪地扛返回舱,就算没有从地球找回那重经历,齐斐也不是一只会被翅膀吓退的雄虫。 与见了翅翼后心生不喜正相反,他对翅翼存有独特喜好,在提出要帮雌虫清洗翅膀时甚至都带了点无法回避的私心。 都已经做好了要正大光明撸……不,清洗翅膀的准备,齐斐撤离言身体的手又放了回去,他在对方绷紧的背部肌肉上拍了拍,示意对方放松。 “我怎么会嫌弃你的翅翼。”因为心底正同时转着哭笑不得与某种不可言说的念头,齐斐的声音乍听上去仍是温和沉稳的,细究之下却是六分无奈,四分哄慰,“我又不是没见过它。” 言缓慢眨了一下眼睛,他确信自己没在齐斐面前亮过翅膀。 很快,言意识到是六年后的自己曾在齐斐面前展过翅。 伸手试了试水温,又取过一方未拆封能量块去除外封,随即将其填充进简易热水器的能量槽里,齐斐烧起了新的热水,在暖烫沸水开始在水箱内发出细微“咕嘟”响声时,言小心调整过位置,让自己的后背又露出水面一截,他偏头“看”了应是在自己后方的齐斐一眼,齐斐会意,带着凳子转移了阵地,在再次坐定后对言说了声:“好了。” 言点了点头,看上去仍带有几分拘谨,他微微弯曲了脊背,进行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小心翼翼的一次展翅。 虫长官在兴奋之际的展翅快速且肆意,像是背后有个弹射开关,“嗖嗖”就把翅膀亮了出来,然后愉快地扑腾两下就谋划着上天,与他的展翅相比,六年前的雌虫伸起翅膀来简直像慢动作回放,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迟缓进行,在朝两侧打开时还“掉帧”。 等那生怕吓着了谁的翅膀终于完全展开,言心底还是有些忐忑,他张望向齐斐先前转移到的位置,等待着齐斐的评价。 齐斐没有开口,他径直上了手。 擅于穿刺的翅翼尖端被手指轻巧拿捏住,那素来能精准把握风速及风向的翅尖提前感受到了手的到来,原本是想躲避,却又因担心贸然行动会弄伤对方而战战兢兢,最后只毫无意义的原地颤了颤,放弃抵抗般被轻松捏住。 虫生第一回被这样捏住翅膀,言仔细控制着翅翼,恨不得能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这一件事上来,可他分布于翅翼上的感应元却格外活跃,仿佛分布于其上的每一根细小神经都被调动起来,在积极感知着齐斐的每一道触摸。 这让他难以集中精力。 齐斐的手并不安于停留在一点,他先煞有介事的沿着骨脉将整个翅翼主体摸索了一遍,期间不忘为浴缸添了次热水,还叮嘱言:“我们分工合作,你继续洗。” “……”有口不能言的雌虫无声抽了口气,他在齐斐的手摸索到翅根时身体无法自抑地钮了一下,做了个不甚明显的挣扎。 在被他虫这样细致的探索翅翼之前,言从没想过自己的翅膀居然也能这样知觉敏锐。 这双悍猛翅膀能穿透合成金属,疾飞之下能一击削掉敌军半副肉身,可当它被另一只虫拿捏在手中,以无法言说的恰好力道一寸一寸探索过去时,它顿时不再像一件武器。 齐斐面上神色不改,心下十分愉快的用手描绘完整副翅翼的轮廓脉络,他倒是没有因沉迷翅翼而忘了正事,在摩挲过翅翼一轮后就拿过了工具,开始仔细清理起粘附在骨翼上的杂物。 “……!” 在那灵巧指尖随软毛小刷一同扫过翅根与后背相连部位时,言再次微微分开了双唇,悄悄呼出一小股高热气流。 他的体温已经高得不太正常,自己都感到脸烫的没法见虫,他暗自感激着自己这会是背对着齐斐的姿势,至少专注于他翅翼的雄虫眼下看不见他脸红的有多么异常。 ……也看不见他的身体除了体温升高之外,正在起着怎样不可告虫的变化。 言注意到了齐斐为自己加水的举动,他知道自己不该继续磨蹭,该尽快洗完,让同样多日未沾热水的对方能尽快洗上澡,但当他将手放回先前中断了清洗的部位,准备捡起之前进度,继续清洗时,他发觉自己的某个部位同样高温,已悄无声息地有了反应。 假如言翅膀上有毛,是类似鸟禽类的羽翅,那他翅膀上的毛此刻一定是已悉数炸了起来,翅膀为那酥麻里带着些躁动的触碰紧张炸成毛球,还要随着齐斐的每一下触碰抖三抖。 他居然因为被摸翅膀而起了反应! 这一认知冲撞进言的大脑,他呆然数秒,第一反应是蜷起腿,羞窘难当的将某位地方给藏起来。 齐斐注意到了言的动作,他看见雌虫的后脊忽然更弯了些,朝后方拱出一个线条流畅的弧。 齐斐:“怎么了?” 言很想回给齐斐一串虫形拨浪鼓式摇头,很想继续这么蜷着身体藏起自己,但他唯恐自己继续动作异常,齐斐会不放心的绕到前面来查看,因而他极力让身体还原到正常状态,只“镇定自若”地轻轻摇了两下头,继而十分欲盖弥彰的从浴缸另一侧边沿上取过小水瓢,朝自己肩颈上浇着水,有模有样的继续洗了起来。 齐斐被翅翼分散了一半注意力,一时竟没看出言超常发挥的演技有什么不对,他伸手揉了下雌虫的脑袋,让对方不要忘记这一头已经被水雾沾湿的褐毛,接着便继续专注起手上动作,细致清理起了言的翅翼。 一边默默忍耐着齐斐双手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难言感受,一边小心掩盖着身体的异状,在心底悄悄祈求雄虫不要发现任何状况,言战战兢兢洗完了自己生平最辛苦的一 分卷阅读176 个澡,他在齐斐起身去取干净毛巾时心神一松,大脑感知到了“折磨”的即将结束,先行解放了身体。 等言惊觉不好的时候,他压抑了许久的东西已自顾自一道解放。 不过起身拿个毛巾的功夫,齐斐转身再看向言,便发觉雌虫浑身僵硬,露在水面外的肌肉肉眼可见的紧绷着。 联想起言方才突然的蜷身,齐斐这时思路清晰明朗,他一眼看出了言的不对,立即靠近浴缸。 手才刚避开平展着的翅翼,还没触碰到雌虫的身体,齐斐此时是站着,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言,能将水面下方的情况一览无遗。 看清了水下情形的齐斐手上动作一停:“……”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二十五 撸虫不像撸猫,得时刻注意着手法力道,不然那被部分人类宠上了天的“喵主子”稍有不顺心,就要对伺候不力的铲屎官施展“抓挠大法”,而撸虫也不像撸狗,单单只要摸个脑袋,撸撸后背,就能让好哄的犬科动物们“唰唰”摇起尾巴,力道不慎大了两分也无妨,那天生亲昵饲主的“汪星人”们会以为你是想要和它们玩,兴高采烈的将自己的爪子搭上你的手背,继续摇着尾巴要求继续这场“游戏”。 虽然正位于齐斐眼前的褐发雌虫就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带有所谓“犬科属性”,好哄难度只比吃饱喝足撒个娇就狗生无忧的齐球高上两个等级,但他和齐球毕竟是不同。 至少,齐球可不会因为被齐斐摸了两下抵达虫星后日益圆滚的身体,被齐斐轻轻按着刷了一遍后背毛,就生起些不可描述的反应。 撸虫有风险,上手需谨慎,齐斐同志作为一个隐性虫翅爱好者,在撸翅膀大业上意外遭遇“翻车”,他对着显然是因自己致成的尴尬局面无言半晌,神情倒还是一派不动如山的泰然镇定,在哑然一会后,他将方才取过的宽大毛巾折叠着搭在浴缸边沿上,示意言先出来。 言的身体和大脑仿佛已经脱了节,他脑内还在转着诸如“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我现在亲爪刨个地洞还来得及么”等想法,好似完全没听见齐斐说了什么,身体却自发接受指令,顺应着齐斐的话站起身,机械地拉过毛巾包住自己,随即从浴缸里跨了出来。 “抱歉。” 齐斐有个无论就整体而言是谁过失更大,只要在一桩造成了不好结果的事件里有他的参与成分存在,就率先揽过自己那部分责任,反思自己行为,主动道歉的好习惯。 摸翅膀不慎摸出火,这暂且没法断定到底是不是一桩坏事,但事件里的另一位当事虫已满脸写着难堪和窘迫,齐斐认为自己给言带去了不适,理应道歉。 言的神智好像随魂魄一道在星际外转了一圈,好不容易归体,整只虫还有些发懵,那声“抱歉”却极具穿透力,或许是因为说出它的对象是齐斐,那饱含了真实歉意的话音直接敲打进耳道,一下子将他震清醒。 张口就想说不用道歉,会让当下情景变得如此尴尬都是自己的问题,言的嘴巴急促的张了张,耳边一丝声音也无,他想起了自己的失声,只好闭上嘴,也不知齐斐是否还在看着自己,他尽最大力度摇了摇脑袋。 齐斐看见了言的摇头,他本想展开一下自己的道歉,说些譬如“我没想到会让你反应这么大”之类的话,但心念一转,他又觉得这些话似乎还是不说更好,遂止住了话音,预备将这件事轻轻揭过。 一件当事虫本是想要藏着掖着,不为他者所知晓的事情被不小心撞破,越是深入探讨下去,只会让当事虫越发尴尬。 不如就此打住。 放空那一缸已掺杂了混合分泌液的水,又新放了半缸备用热水,齐斐让言进去重新冲洗了一下身体,他将雌虫洗完澡后预备换上的衣服都摆在了对方触手可及的地方,接着转身出了这间小巧的盥洗室。 寒冷冰原,二虫世界,赤身裸体的异性——这异性还是自己的未来伴侣,并且刚刚自己还在无意间帮对方达成了一次生命小和谐。 换做一般对象,此时不说直接“口舌忽然格外干燥,像是有团小火无端而起,一路朝小腹烧灼而去”,至少也“眼底色泽蓦地一沉,凝视着对方的目光幽深,心下微微意动”。 克制身体上的反应,大多数对象尚能做到,但克制自己的内心完全不朝旖旎方面想,能做到这一步的角色实在了得。 齐斐同志偏就是位“了得之士”。 他大脑内掌控“旖旎”、“暧昧”、“情/色”等词汇感知的区域可能自成一派,独立于其他感知区,中间还严实竖了一扇隔断门,只在特定情形下才将大门开启,还随时有可能受其他各色因素影响而关闭,只要他自己不去主动打开门,那些杂思便都被阻隔在结界之外,半分都进不来。 就比如此时,在这十分适合顺势而下,继续发生些什么的情景里,齐斐在外间安置地内等候着言出来,脑内转着的是自我反省和六年后的事。 六年后的虫长官也曾在撸翅膀攻势下丢盔弃甲过,那是搬入新居第一晚的事了,由于虫长官那时格外躁动,缠着齐斐就是不睡,他从眼角眉梢到攀上来的四肢都在表达着想要“有什么”的意图,齐斐便拉住了对方在兴奋之下伸出来的翅膀,于新家的主卧里痛快撸了回虫翅。 虫长官彼时的反应,比当下的年轻雌虫还要更激烈一些。 因为齐斐那时的刻意成分居多。 没有料到年轻版的言更经不起撩拨,齐斐只“假公济私”的轻巧摸索过一轮,后来便一直是正经细致的做着翅翼护理,结果酿就了让对方羞窘难当的局面。 默默反思了自己的想当然行为与为因地制宜具体分析的行为,齐斐的思维转到六年后可能正在同步进行的事件上,他分神思考了会“收网行动”这会该是进展的如何了,忽然发觉言在盥洗室内呆的时间已超过正常时长。 简单冲洗一下已经洗完澡的身体,接着擦干自己,换好衣服出来,整个流程应是耗费不了多少时间,而言已在盥洗室内滞留了半循环时,迟迟没有要出来的迹象,齐斐心下疑惑,正准备过去看看情况,脑内灵光一闪,又想到了对方可能是还需要平复会心情,暂时不想出来见他的可能。 这么想着,齐斐停下脚步,只将外间的火堆生的更旺了些,以让待会出来的雌虫能有个更加暖和舒适的环境。 约莫又过去了半循环时,在齐斐后来新换的半缸热水应该凉了时,只穿了条长裤的雌虫终于慢腾腾从盥洗室内挪了出来。 齐斐一眼看见了言手上拿着的上衣,他一句怎么没穿完整的询问顿在喉间,因为他看见了雌虫背后还因湿润而微微反射着光泽的翅膀。 分卷阅读177 那换洗衣物也是齐斐和言扫荡宿舍区时的战果,去除掉灰尘厚重的真空密封袋,里面的衣服虽带有一股岁月沉淀过后的特殊气味,但在经火一烘后倒还完好可穿,可对于现在的雌虫来说,它们有着一个不容忽视的弊端——没法让言在穿着着它们时伸出翅膀。 翅翼经过清洗护理,必须得等到其完全干燥后再收起,不然先前那番护理就等同于白做。 齐斐看着言小心合在身后,生怕碰撞到哪里的翅膀,很有几分移不开眼睛地盯了片刻,才迈步迎上去。 “试试将外套反着穿。”从言手中接过上衣,齐斐牵引着言抬手钻臂钻过袖筒,将外套由前面套上了雌虫身体。 言反穿着外套,看上去像个一把年纪了还不会自己穿衣服的巨型幼崽,不过这种穿衣方式虽然看上去有损于形象,可至少让上半身暂时没办法穿衣服的他套了半边衣服,胸口肚腹肩膀及手臂都包裹起来,整只虫的保暖度得到了有效提升。 直到被齐斐带着回到火堆旁坐下,又在齐斐的指引下朝“安全区”展开翅膀,言体会着温暖热度扑在微湿翅翼上的奇妙感受,缓缓呼出一口气,他心思不知怎么一歪,蓦地想到了齐斐手指先前落在翅翼上的热度,那口呼出到一半的气登时卡了一下。 文字录入器终于到了手旁,可以自由和齐斐交流,言有了能流畅打字的机会,齐斐也正坐在旁边,他伸手摸了几次键盘,却一个键也没按下去。 该说些什么?是提起刚才那件事,继续那通没能说出口的让对方不要道歉的话语,还是自己先行道歉一番,为自己失礼的过度反应表达歉意? 言兀自思索着,半天没有斟酌出结论。 他几番朝键盘伸出爪子的行为都被齐斐看在眼里。 “想和我说什么?”齐斐在那只虫爪再一次小心摸上键盘,又一触即放,准备缩回去时,拦截住了它。 齐斐的手骨肉匀称,手指纤长,单看手型,更像是双艺术家的手,仿佛是为了美及创造美而诞生,但言在这些日子里已接触过齐斐的手好几回,他深知这漂亮双手所蕴藏的力道,也直观感受过分布于指腹和掌心的茧。 此时,言被齐斐拦截住爪子,他不敢挣脱,只乖巧返回键盘上,老实打字道:【在思考是该先继续刚才的话题,告诉你你不用道歉,是我的问题,还是该先为自己的过度反应道歉。】 权衡了半天也没择出先后,最后干脆两者都一道托出。 齐斐看着屏幕上的词句,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揉了一下言的脑袋:“你不需要对我道歉。” 后面还有半句话,被齐斐静静沉在肚子里,他知道假如自己将它说出来,脑补能力十级的雌虫一定又会想东想西。 ——真是个容易想太多的傻瓜。 言原本以为自己今晚很难睡着,因为他出了那么大一个糗,还被齐斐给发现了,但他烤着火,与齐斐说着话,感受着久违的从头到脚到翅膀尖都清清爽爽的舒畅感,困意静悄悄贴上他,让他在齐斐说话时都逐渐难以专注,注意力被迫分散进瞌睡里。 齐斐看出了言的强撑,他止住话头,再次在雌虫脑袋上轻柔地摸了一下:“困了就睡吧。” 言睡眼迷蒙的伸爪,看上去仿佛是准备要打下一个“嗯”或者“好的”,但他的手还没摸到正确键位,就已在途中自然垂落。 齐斐眼疾手快地接住那只虫爪,将它放回雌虫腿旁,再拉过毛毯,让毛毯尽可能多的裹住言。 等言被卷成一个“豁口虫肉卷”时,他本虫已完全沉入酣甜睡眠,鼻息绵长的呼呼大睡。 齐斐专注看了言的睡脸一会,他小心为雌虫调整了下姿势,又移动了下自己的位置,让自己成为今晚必须伸着翅膀睡的对方的支撑,才原地坐定,也闭上了眼睛。 六年后的世界里,刚结束辛劳一天,好不容易可以爬上床的虫长官刚坐上床沿,那熟悉头痛再次造访,他撑着头在床沿上坐了片刻。 “……” 当预感到自己的翅膀再次蠢蠢欲动,快要克制不住的伸出来时,虫长官猛地翻身滚到大床另一侧,动作仓促地将属于齐斐的那个枕头扒拉进怀里,随后,他将自己的脸深深埋了进去,抱住齐斐的枕头不动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二十六 不知从何而来的细微声响,若有似无,像是睡梦中恍然生出的错觉,却又一直停留在那里,一根针似的扎在过分敏锐的神经上,逼得正在好眠的对象不得不醒来。 齐斐悄无声息睁开眼,他仔细辨听了片刻,意识到那声音并非生于梦中,它在他醒来后依旧挥之不去。 它来源于现实。 隔着废弃研究基地冗长的走廊与周遭墙壁,再加上发声者与基地之间的距离,那怪声经过几道阻隔,传到齐斐耳中时应当是已微不可闻。 然而齐斐在来到G13后莫名提升了许多的感知力成功捕捉到了它。 怪声刚起第一声时听上去距离尚远,假如发出它的对象仅在远处徘徊,是无意间将动静传到了基地这里,齐斐便也就随它去,不会过多在意,可当怪声再起第二声时,齐斐微微眯了下眼睛,眼神沉郁下来。 他听见那东西朝基地靠近了。 颈侧有一道绵长鼻息,属于雌虫的鼻尖堪堪抵在那一寸皮肤上,呼出的温暖气流集中喷在一点,让那一块体表温度略高于周围。 言的感知力不及齐斐,在危险达到一定范围内之前,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他还在毫无防备的熟睡着。 齐斐不太想扰虫清梦,可雌虫夜里变换过姿势,由原本的单纯靠他而睡变为了眼下的几乎整个身体都歪在他身上,他想要起身,就必须得先挪动对方身体,将言安置到一旁后再起来。 不仅仅是整只虫睡着睡着就改变了位置,言睡前小心平展在背后的翅翼也改变了形态,收起了骨刺尖刃的翅膀整体朝前方弯曲,拢成了一个奇异的弧形。齐斐刚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和言一道被笼在这个“翅弧”内,有两条骨脉还悄悄探到他背后,像个镂空的椅背一般支着他。 齐斐有一部分体重靠在言的翅翼上,言替他分担了部分体重,再欢欢喜喜的把自己扑到了他身上。 想要在不移动雌虫的情形下悄然起身,实在是一件难以完成的高难度任务。 齐斐有心当个温柔体贴的模范伴侣,现实和再次响起的怪声却不给他机会。 那怪声的发出者更靠近了基地一些,这回齐斐已能清楚辨别出这是什么东西制造出的动静。 正在靠近基地的是一只也提。 体型庞大的雪兽固然没有自相残杀的习性,但假如它们在觅食时找到了一具同伴尸体,通常也不会客气,对 分卷阅读178 于也提来说,只有活着的同族才算的上同伴,而因种种原因死去的同族,只要不是被其他同胞恶意扑杀,对方的尸身便与天然冰冻保鲜过的冷冻食品没差,是可以在饥饿时果腹的食物。 来G13第一日被齐斐所斩杀的那只也提应是已被它的同族发现了,说不定还已成为同族口中餐,那饱食了同族冷冻尸身的雪兽注意到同族不同寻常的死因,在细细斟酌了一番后,朝着它们曾经的“食物仓库”踏了过来。 言歪在齐斐身上,从亲昵相贴的肢体到呼吸间都满是齐斐的气息,他用翅翼把自己和齐斐圈在里面,又被齐斐无意间笼在自身气息覆盖范围里,睡的不能更安逸,他好眠了大半个晚上,忽然感到自己的胳膊和腿被碰了碰,便在梦里缩起被碰着的胳膊和腿,想要躲开这碰触。 齐斐的手才刚挨到言身上,就被雌虫闭着眼睛避开,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在睡梦中被戳小脚爪的齐球,那喜欢横瘫在地毯上的小毛团睡觉时也是这样,只要一碰四肢,就在梦里缩腿缩爪的躲开。 言努力避开那扰虫安眠的不知名物体,可对方似是格外不屈不挠,让他很快避无可避。 隐约感到自己就快要脱离齐斐的气息笼罩范围,不愿出圈的雌虫十分不高兴,终于勉强撑起眼皮,半睁着眼睛去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打搅自己和意中虫同眠。 言又忘记了自己压根什么都看不着,他睁了片刻眼睛,只觉世界还是一片静谧黑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特别适合再次睡过去。 齐斐注意到言要睁不睁的眼睛,他为自己不得不将对方吵醒感到抱歉。 “继续睡吧。”齐斐的声音轻而温和,“我出去一下。” 言大脑混沌,勉强辨别出齐斐的声音,下意识的觉得齐斐说什么都该应好,他顺着齐斐的话上下点了点脑袋,眼睛眼看着就又要闭上了。 齐斐就在这时伸手摸了把他的翅翼。 支在火堆旁烘烤了大半晚的翅翼入手温暖干燥,齐斐谨记着洗澡时发生的“翻车惨剧”,他只示意性的轻轻一拍,就松开了手,道:“翅膀收起来,已经干了。” 言为齐斐那下碰触整只虫一震,眼睛又睁开了一点,他的思维仍浸泡在睡意里,在没有受到进一步刺激的情形下继续滞缓着,身体则乖乖依照“指令”收起了翅膀。 齐斐为收好翅膀的言重新裹了次毯子,又将对方平日里睡觉的地方收拾了一下,将言小心转移过去,他的所有动作都轻巧平稳,言一直待在他的气息范围里,除去最开始对那些扰眠碰触有所抗拒外,后来也放弃挣扎般不再抵抗,摆出了任君搓圆揉扁的架势。 仅在齐斐最后起身,准备离开安置地时,眼睛已重新闭上的言窝在毯子里动了两下,像是想要挽留住齐斐正在离开的气息。 齐斐才迈出去一步,准备迈第二步的脚才提起来,他无声叹了口气,又转身回去,伸手抚平了雌虫不自觉蹙起的眉头,低声哄着对方:“我很快就回来,不会太久。” 睡梦里的虫接不了话,却好像能听见齐斐说了什么,齐斐再次转身离开时,言安静蜷在毯子里,不再做出任何动摇他离开意志的举动。 一路步履无声地走到了研究基地大门外,夜间的低温寒气与喧嚣风雪扑面而来,这迅速席卷全身的寒冷之气像带走了齐斐神色里尚存的柔和温度,他面对言时的温和神情彻底消弭。 风雪与寒气为齐斐镀了层“冷若冰霜”外衣,他顶着雪花与寒风,却好像完全不觉得冷,扰乱视线的风雪也像是没干扰到他的视野本分,他眼底一片沉冷,目光锐利的似能穿透风雪,直指向正在靠近基地的也提。 回想了一遍自己看过的相关资料,记起救援队是在距基地大致多远的位置发现了也提尸体,齐斐握住解锁至光刀形态的逐光,他身披风雪,乘着夜色朝也提而去。 六年前的言还在傻乎乎睡觉,半夜起床出门打怪的齐斐正提刀准备砍也提,六年后的虫长官抱着心上情虫的枕头埋了好一会,他被自己逐步补全的记忆搅的无心睡眠。 而值得庆贺的是,虫长官并不是这个夜里唯一无心睡眠的对象。 左鸣的实验室内灯火通明,仪器运转的细微嗡鸣声不绝于耳,一头灿烂金发已被抓成金鸟巢的奥齐顶着“炸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屏幕,再又一道程序执行完毕后才呼出一口浊气,闭了闭有些干涩的双眼。 他眼睛还没睁开,一旁便递过来一个湿热物,他抬手正准备去接,拿着物品的主虫却十分霸道,直接手腕一翻,将那温热的按摩眼贴按在了他眼睛上。 左鸣只负责拿眼贴糊眼,不负责后续帮忙稳住并不具备粘性的小巧贴片,奥齐迅速抬手撑住贴片周围,才没让这两片带有微按摩效用的功能性眼贴掉到低上去。 “你那边情况怎样?”奥齐问着。 这时已到了下半夜,奥齐的声音里却不见困倦,仿佛还很是精神。 “空间桥的三次模拟构建再次失败,但不能说毫无收获,除去发现了稳定空间桥构建的新关键因素外,我还发现今天收到的那两个回应点之间具有微弱关联存在,这或许能解释齐斐的进化为什么明明不完整,在过去的仪器检查内却一直显示完整的原因。” 左鸣语速不慢,飞快向奥齐分享了他的最新发现及分析成果,托他那副天生温柔感十足的嗓音的福,即使他语速飞快的说话,听上去也不像是所谓“机枪扫射哒哒哒”般叫虫发懵。 奥齐上午给言发了条信息,称他们有“半条好消息”,那“半条好消息”正源于浮在定位屏上的两个小光点。 两股无乡能量彼此间能相互感应,左鸣尝试着向之前找回奥齐一般,对齐斐所在的时间节点发出定向呼唤,他们修改了程式许多回,反复测验呼唤的可行性,在尝试多次之后,能量捕捉器终于有所反应,在定位屏上显示出了象征“齐斐”的坐标光点。 两个坐标光点,分别代表着正存在于六年前的两个齐斐。 “同时看见两个崽的感觉可真奇妙。”奥齐随左鸣一道走到定位屏前,对着光点发出感慨。 左鸣没有接傻雄父这茬,进入工作状态的他快速调出刚才的分析报告,将两个光点间建成的微妙联系指给奥齐看:“按照常理,同一个时间节点上不可能出现两个完全相同的物体,但齐斐和六年前的他自己做到了安全共存,他们身上同样带有吸纳过无乡能量的逐光,由于双方本是同一虫,身体频率契合值高达百分百,如果我的分析没有错,齐斐应是在刚抵达G13时就和六年前的自己建立了这道联系,而六年前的他正好处于进化期,同调率过高的他无形影响着六年前的自己,促使 分卷阅读179 他在六年前经历了一场并不完整的伪进化。”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二十七 “伪进化?”奥齐重复了一遍左鸣话末提及的名词,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 纵观高等虫族进化史,进化向来只分为不成功与成功,再往上则是一举晋升到了高阶血脉的完美进化,至于“伪进化”这个概念,奥齐今日还是第一次听见。 “我想不到用其他名词来形容齐斐的特殊进化形式,姑且就这么来称呼它。”左鸣向好友简单解释了番“伪进化”这个自创名词,说完后,他放大了定位屏上标示链接的那道细线,“齐斐身上携带有某种干扰力极强的因子,这因子的诞生还很有可能根源于他本身,它就像是一台超强信号屏蔽仪,遮盖住了齐斐的真实进化情况,让各检测仪都查不出端倪,成功蒙骗过了我们现有水平下的所有机器。” 在那代表着两个齐斐的小光点之间,有着一条不甚明显的连线。 左鸣看了一眼正专注看着连线的奥齐,继续说:“我调取过齐斐在地球生活时的所有体检报告,对比了他当年陷入沉睡和言的返回舱到达G13的时间,齐斐的沉睡期与言在G13的滞留期的确大致相同,但并不完全对等,在起止时间上存在四循环时的误差。” 奥齐静静看了那连线片刻,若有所思,他问:“谁是领先的那一方?” 左鸣知道奥齐已经懂得了他的意思,他调出自己的那份对比报告,答:“齐斐。” 六年前,齐斐先于言抵达G13的时间节点陷入沉睡,于沉睡中开始了自己的第三次进化。 高等虫族进行第三次进化时的具体用时不定,不过通常来说,都是最终进化后的血脉天赋等级越高,整个进化过程耗时越长。若是没有意外发生,以齐斐的血脉天赋等级,他至少会花上大半夜时光来完成这场进化。 但在进化开始的四循环时后,潜伏在他体内的无乡能量与打未来而来的他自己意外终止了它。 “时空法则——假如它不是一个臆想中的概念,而是真实存在于这个宇宙内的事物的话,能够跨越时空的赫尔德一族便是可以凌驾其上的存在,无论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的齐斐,他们都曾沾染过无乡能量,携带有存储过无乡之力的物品,我猜这股类似‘作弊器’一般的能量是促使他们达成共存的重要因素之一。” 奥齐为左鸣的猜测颔首,他沉吟半晌:“‘作弊器’帮助崽逃过法则判定,让他与六年前的自己在同一时间节点上实现共存,而他们彼此又在高同步磁场下互相吸引,自行建立起链接,开始同调反应,‘伪进化’在同调反应下发生——是这个思路么?” “没错。”左鸣拍了下奥齐的肩膀,他从奥齐投向自己的视线里读出了询问意味。 奥齐虽然理清了思路,但他对于“伪进化”的具体发生过程仍然存有疑问。 “崽对六年前的自己造成了影响,他的磁场频率影响着另一个自己,促使六年前的自己与他进入同调状态。”奥齐说,“可问题在于,崽本身便是‘伪进化者’,他的进化本身就不完整,一个进化不完整的他与六年前的自己同调,理应是让双方同调到相等的‘伪进化’状态,为什么最终仪器判定出的结果却是他经过了一场完美进化?” 左鸣没有立即接话,他用质疑的眼神看着奥齐。 “我不相信你真的没有发现。” 奥齐眨了眨眼睛,看上去很想接一句无辜的“我该发现什么”,但他最后只是微笑了一下,承认自己确实已经发觉了某些东西:“崽的精神力增强了,从他无意识留给言的精神印记就能看出来,他的精神增幅必然是在他抵达G13后才发生。” 假如齐斐的精神力增幅是发生在前往G13之前,奥齐作为真正经过了完美进化的S级雄虫,他能及时觉察到齐斐的精神等级变动。 但齐斐先前的精神力场一直稳定而平和,没有出现丝毫要增幅的迹象。 听见好友说了实话,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继续无厘头的插科打诨,左鸣瞅了眼现身演绎了何为“明知故问”的金发雄虫,这才顺着对方的话头接了话:“精神力增幅是一个标志,空间跳跃消耗掉了盘踞在齐斐体内的大半无乡能量,但并没有将它们完全清除,这一点从‘作弊器’的存在就能看出一二。在我们先前的预想里,无乡能量是促使他进化不完整的主要原因,它像一把双刃剑,既保护了同时存在于同一时空节点上的两个齐斐不被规则判定抹去任一,又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一定影响,那被消耗掉的大半无乡能量或许正好解放了齐斐被意外终止的进化进程,使他停滞许久的进化进程被重新唤醒。” 齐斐极有可能在刚抵达G13时,就开始了自己真正的第三次进化。 磁场同调仅会影响到磁场频率,却不会将同调者的身体数据一道同化,六年前的齐斐先在“作弊器”作用下进入进化停滞,尔后又受同调作用影响,被动接受着来自自己的磁场覆盖,他在无知无觉间被六年后的自己同化了磁场。 就像是将一项已经运行完毕的进程完成页面裁切下来,贴到了另一项已暂停的未完成进程上,重新开始进化的齐斐为六年前进化停滞的自己糊上了一层进化进程已完成假象。 而此时的他对此还一无所知。 或许是因为体内残余的无乡能量还未完全清除干净,这迟缓了六年才再次运转起来的进程运行缓慢,没有一次性将齐斐的所有身体机能都提至巅峰,某项本应在该进程末尾发生必然事件,眼下也还迟迟没有影子。 雪兽昂起头颅,试图发出最后一声嘶吼,但它满腔不甘还没化作长嚎冲出喉间,就被夜里更显明晃晃的光刀给拦截。 那在雪夜里幽幽泛出光芒的长刀精准捅入咽喉,刀尖破开坚韧皮层,一路畅通无阻的直入体内,再从后颈某处穿了出去,刀锋带出一片溅洒在皮毛上的血花。 齐斐将也提捅了个对穿,他面无表情与雪兽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对视,片刻后收起刀。 也提的身体晃了晃,在齐斐将逐光收起后轰然倒地,那双盯着齐斐许久的眼睛仍然睁着,目光焦点却已不可寻。 它刚刚与齐斐“对视”时,就已经死透了。 并不确定这只也提是否就是救援队后来在研究基地附近发现的那一只,齐斐注视着也提倒下的位置,与记忆中的影像资料比对了一番,总觉得似乎还有些差距,他心下不好断定,站在原地权衡一会,最终决定还是先将这只也提的尸体处理掉。 从安全角度考虑,将被冰雪天然冷藏的尸体摆在这里,过不了多久就会吸引来新的前来觅食的也提,这里距离基地已经没 分卷阅读180 多少距离,擅长在雪原上高速前进的也提能从此处迅速到达基地附近,齐斐与言一同努力了数日,好不容易将安置地打理的日益舒适,他并不希望基地遭到雪兽破坏攻击。 而从实用性角度来讲,与其将这具尸体留给其他也提做口中餐,不如自己先仔细收拾,将对方身上可以利用的部分收集下来,自行使用。 齐斐第一次击杀也提时只想着言的安危问题,他在确认雪兽死透后就转去查看言的情况,随后便惦记着要带雌虫找到避风的过夜地方,开始了寻找研究基地的赶路之旅,他在后来收集物资时才想起来,也提那保暖抗寒的一身皮毛,胸腹及四肢上的脂肪层与腱子肉——这些都是雪原求生中不可多得的好物。 想要收集资源的理想虽好,手头却缺乏处理工具,齐斐带着也提沉甸甸的尸体找了一处背风岩槽,将尸体掩埋在下方,接着,他仔细去除了自己身上沾染的也提气息,确保不会有其余雪兽循着他身上携带的那点气息追踪往基地,他才转身朝基地走去。 等齐斐带着一身寒气回到安置地内时,他发现言已经醒了。 裹着毯子的雌虫正背靠墙壁而坐,眼睛要睡不睡的半睁着,脸上还笼着一点未消的睡意,听见脚步声后强打起精神,正在朝他张望。 齐斐已是十分小心的去除了雪兽气息,在归来途中又经由夜风一路吹拂,他自觉身上的战斗痕迹应是已完全清除干净,可坐着的言半仰起脑袋,鼻尖轻轻耸动了一下,那张先前还带着慵懒和睡意的脸登时清醒大半,眉宇间多出两分忧虑。 分明是只虫,鼻子却比犬类还灵,仿佛是进化时选歪了先祖,其实是已拥有新生命形式高等兽族。 “遇见了一只也提。”齐斐在言身旁坐下,对脑袋随着自己转的言说,他眼见着言脸上的忧虑一下翻倍成四分,不由想伸手去摸一下雌虫的脑袋,不过他的双手还没回暖,犹带着外间沾染的刺骨寒意,只好作罢,“我没有受伤。” 言的神色变得迟疑,从毯子里伸出手,主动摸索起齐斐方才担心冰着他,没有朝他伸出的手臂。 从手臂摸索到肩膀,再向其余部位延伸。 嗅到了齐斐身上淡淡血腥味的雌虫要亲手将齐斐全身确认一遍才能安心。 这通摸索确认持续了约五循环分,言终于确信齐斐的确没有受伤,他转而注意到了齐斐身上的寒气。 摸了摸已被自己捂了大半晚,暖意十足的毛毯,言拉住齐斐摸上去还带着凉意的手臂,就要把雄虫扒拉进自己的毯子里。 第一百一十七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二十八 齐斐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言是要做什么,他才被对方摸索过一轮手臂,以为言是仍旧不太放心,要再来做二次确认,直到手臂鲜明感受到那股定向拖拉力道,雌虫很努力的在将毛毯朝自己这处伸,齐斐才了然——原来言是想要邀请他共享那条毛毯。 弄清了言的拖拽意图,心下顿时一阵好笑,齐斐重新替言拢好毯子,动作利落的将对方再次包成一条毛毯皮虫肉卷,他隔着毛毯拍了一下言的后背,拒绝了对方的邀请:“不用,你裹着就好。” 拍完后准备收手,衣摆上却传来一阵拉力,齐斐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发现他的“虫肉卷”居然包的不太成功,有一只虫爪悄悄突破毛绒饼皮的封锁,从里面伸了出来,正拽着他一片衣角,向他昭示着对方仍未放弃的努力。 无论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褐发雌虫在“同睡”一事上都是格外不屈不挠,很有毅力。 那只越狱虫爪拉着衣角,停顿片刻,开始朝上方移动。 言对齐斐展开了第二轮同毯共睡邀请。 只可惜,“毅力”与“不屈不挠”只能象征对于目标事物的执着与不懈努力,但从来没有谁能够担保,执着与不懈努力就一定能换来心想事成的理想结局。 言的第二轮邀请再一次遭定力了得的齐老干部婉拒,他努力无果,终于认清想要和齐斐共享毯子恐怕是不太可能,只好默默把探出毯外的身体缩回毛毯里,不过他那只越狱的虫爪还扒拉在齐斐衣摆上,依旧抓着那一片布料,仿佛是要留这片衣角当个念想。 齐斐为火堆重新添了次干柴,确保它们能继续燃至雪夜结束,那跳动着的火光映在他眼睛里,为他眼底增添了一抹鲜活的温暖光彩,他用这双多了温暖色泽的眼睛注视满脸写着丧气的言,心底泛着的那股笑意终于化作驱动力,上浮至五官表面,促使他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淡微笑。 “睡吧。”齐斐的手已回暖不少,他拍了拍言那只露在外头的虫爪,示意对方将爪子缩回毛毯里,“基地大门不完全防风,再晚一点雪暴转向时会有冷风灌进来,把爪子也收回去。” 那灌入基地内的冷风虽然吹拂不到这片齐斐精挑细选出的安置地,但它会让基地内的整体室温再一次降低。 言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却没动。 【一起。】一爪扒拉着齐斐,雌虫用又伸出毛毯外的另一只爪子拖过录入器打字,他有理有据的向齐斐发出第三轮邀请,【一起睡会比较暖和。】 齐斐静静看了那行字一会,他落在雌虫手背上的那只手向上,摸了对方脑袋一下,又下移回原位,不容置喙的将扒拉着衣摆的虫爪子“请”走,将它连同放在键盘上的那只爪子一道送回毛毯里。 “现在还不行。”齐斐十分正经的说,“我们还不能以太亲近的方式一同睡觉。” 被强行遣返了虫爪,言默默缩在毯子里,他用面部神情生动演绎了一个大写的“为什么”,随后听见齐斐继续说:“因为我们至少得……” 雄虫短促的顿了顿,算出一个数字。 齐斐将这个数字报给言,他再次摸了把对方今天洗完澡后格外柔软的头发:“我们得在这么久之后才会结婚,所以现在还不行。” 过不了自己心底那道道德准则关卡,齐斐本能的规避着与年轻雌虫发生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靠在一起取暖姑且囊括在准则范围内,而“盖一条毯子”则越了界限,他仍然保留有某些传统观点,认为共享寝具的双方务必得是已建立起了明确的亲密稳定关系。 与自己真正拥有亲密稳定关系,并且缔结了婚约的雌虫,是六年后的那个,齐斐照顾着六年前的言,却从没混淆过六年前后的差异。 而齐斐的不混淆,对于六年后的虫长官来说显然是个大好消息。 虫长官最近看上去挺意气风发,他的老对头声名一跌再跌,全族上下都已陷入焦头烂额的境地,戴家多位高层已被传唤走,家族内部系统一度运转停止,隐隐透出了崩盘趋势,然而只有与言十分亲近的奥宁贝余厉等虫知道,他最 分卷阅读181 近的心情实际上并不那么好。 头三回的“一日一补全”仿佛一颗混淆视听的烟/雾/弹,让虫长官误以为记忆补全是有规律可依循,但是很快,事实便毫不留情的将他的“误以为”推翻,他在经历了一隔数日都没有恢复新记忆内容的“补全空白期”后,又迎来了一日最多能出现三次记忆补全的“补全密集期”。 在齐斐被传送回G13之前,言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对记忆补全产生抵触心理,那一段零碎记忆曾是他的心病,他在过去的六年里尝试了不少手段,试图将出现混淆情况的记忆理顺补全,可那些尝试无一不是失败,他能够搜集到、回想起的记忆内容始终仅有那一小部分,哪里都找不多更多的相关信息。 眼下,缺失的记忆正在一步步补全,六年前正处在糟糕境地中的自己原来是被跨越时空回去的心上情虫所救,曾经耿耿于怀的谜团正在慢慢揭开……这怎么看都应是一桩好事,可出于种种不可为他虫所知的隐秘心理,虫长官对记忆补全却越发抗拒。 他遭遇了普通虫族不常遇见的纠结——与六年前的自己吃醋。 所有自我安慰的心理建设都是在自欺欺虫,驻足在六年前的雄虫一日不归来,对方只要还留在那里照顾着六年前的自己,虫长官的醋劲便一日没法完全消去,他的心情就像气象控制台时不时突然发布的变天降雨提醒一样多变,常常上一秒还艳阳高照,下一秒,记忆补全来袭,让他又想起了一部分六年前的自己正在体会,而他自己却没受到过的关照,“降水通知”便不期然而至,整个心灵天空迅速晴转多云,尔后下起雨,偶尔还伴有电闪雷鸣。 虫是自己找到的,追求也是自己想方设法去追的,好不容易找到了齐斐又将对方带回虫星后,下一阶段的感情发展与促进也是靠自己持之以恒的努力来的。 眼见着“革命”终于要成功,胜利近在眼前,标示着“大权中心”已稳固的婚约证已到爪,斜刺里杀出的“奇袭军”却来势汹汹,朝他辛苦打下的江山伸出罪恶之手,一把夺取了胜利果实,享受起了他还没来得及体味的果实滋味——来自齐斐的种种照顾与优待。 简直不能忍! 言为这“自己和自己吃醋”的荒诞感受一连纠结多日,整只虫焦躁指数直线上升,全靠一张训练有素的冷酷面瘫脸挑大梁,每日貌似还是在“沉稳镇静”的处理公务,“有条不紊”的主持会议,仅有家里那张大床,齐斐的那条毯子,以及衣橱里属于齐斐的那半柜子衣服最清楚他的真实诉求。 “早上好。”奥宁听见身后电子门开合的响动,转身与刚走进办公间的长官打招呼,他一眼看见了言眼睛下方的淡淡青色,知道对方一定是又一夜没睡好,担忧着长官健康问题的好副官正要关切的继续说两句什么,他的视线落在言今日似是格外明亮的眼睛上,与长官对视一眼,顿时一愣,“您……” “早。”言回应了奥宁的早安问候,他心情极好般拍了下副官的肩膀,朝办公室里间走去。 手旁恰有一叠需要送交文件的奥宁快步跟上:“您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 “嗯。”言应了一声,他接过文件时接触到奥宁带着些好奇的目光,破天荒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发生了一件好事。” 好事? 奥宁的耳朵动了动,好奇心更重三分,然而他的长官显然没有要继续聊下去的意图,他又自觉过度窥探他虫隐私不好,心底小虫爪自顾自悄悄挠了两下,只得将想要追问的心压了下去。 最新的那次记忆补全中,虫长官终于神清气爽了一回,一颗浸泡在醋海里的思虫之心获得了稍许宽慰。 他记起了齐斐是如何婉拒六年前的他发出的“同毯共睡”邀请。 第一次由衷感激起心上情虫的正经,虫长官选择性遗忘了他过去也曾在这道“正经之壁”上的屡屡撞头,他为齐斐终于没有和六年前的自己发生更进一步发展而欣慰,甚至在正常记忆补全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那一叠文件处理起来需要一点时间,奥宁呈交完数据板后就返回了外间工作区,里间很快只剩下言。 快点回来吧。 在将思绪从私虫杂事间抽离,调转至工作模式之前,虫长官无声对着远在六年前G13上的齐斐低语,他在打开第一张数据板前想起了什么,做了个有他虫在场时绝对不能做的动作——他伸手探进自己穿戴的一丝不苟的军服里,摩挲了一下最里的那件贴身衬衣。 第一百一十八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二十九 风声呼啸了整整一夜,第二日上午,暴风雪才转小了些,雪花落得不再那么密集,纷飞羽毛似的遮蔽视线。 齐斐戴上言从杂物堆里翻出来的护目镜,将裤脚绑紧,再将贴合性极佳的尼加罗皮手套戴上,他在整装完毕后又检查了一遍安置地内的防御设施——这些防御设施也是这几日在做室内改装时一并制作的,雌虫在它们的装配过程中出了不少力,帮着处理了许多细小零件,不过,就像那个神速建立起来的浴室一样,言直至齐斐将防御设备沿安置地周围逐一安装好,才后知后觉齐斐到底是做了一套什么东西。 “也提之间有一套特殊传讯频率,我们的听觉捕捉不到,虽然通常来说,它们在确认过食物的总量之前不会轻易向同伴释放信号,但凡事总有万一,我去检查一下那具尸体是不是还在那里,很快回来,你在基地内小心一些,防御启动器就在物资箱左边。”检查完防御设施的齐斐对言叮嘱,“防御装置启动后会制造出不小动静,我会注意控制距离,确保自己待在能听见防御装置启动后制造出的响动范围内。” 听完齐斐的话,言眨了两下眼睛,他冲面前模模糊糊的身影轮廓点头,向齐斐递过自己已经整理好的工具包。 临时上岗的齐医护员每日监督着雌虫按时服药,他的病患也非常配合,到点吃药,从不拖沓,在“医护员”小心到几近过度的照看下,言虽然发声仍有些困难,一说话就喉咙灼痛,但他的视力已出现复原趋向,在今早醒来后发现自己已能看见事物的大致轮廓。 尽管自己此刻看什么都带重影,仿佛一名重度近视患者,可好歹是终于能看见东西了,眼前的世界不再一片黑暗。 言处在再次见到光明的喜悦里,哪怕他面前的齐斐只是个等身高的大黑团,他也睁着眼睛看的认真又仔细。 不是没有好奇过未来雄主的长相,可直接上手摸索十分失礼,看又看不见,只能凭肢体接触来感知对方的大致身高体型,言正对着眼前的重影大黑团想象齐斐的五官,那黑团忽然在视野里放大,接着,一只被皮革手套隔绝了温度的手 分卷阅读182 盖到了他眼睛前方。 齐斐手动隔绝眼睛才刚恢复一点就东张西望的雌虫的视线,在对方眼眶周遭的穴位上轻轻按了按:“你的眼睛很久没见过光,需要一定时间来适应明暗变化,不要长时间盯着物体看,避免才恢复的眼睛又受到自然光灼伤。” 隔着一层尼加罗皮制成的手套,没法像往常一样体会到齐斐的体温,但那带着皮革特有凉意的指尖按在眼眶周围,带来的是全新的奇妙感受。 齐斐将手从言的脸上移开时,看见雌虫已乖乖闭上了眼睛,不再睁着眼睛看他,他正准备将手收回,闭着眼睛的言却精确找到了他的手的位置,赶在他把手缩回身旁前迅速朝前一低头,在他还摊开着的掌心里飞快蹭了一下。 文字录入器摆在地上,言之前拿着替齐斐整理好的外出工具包,没有空手去再端着录入器,手头缺乏表达工具的他索性抓住了齐斐还没收回的手,隔着手套在齐斐掌心里写字。 可轻松破开硬物的爪子尖只怯生生探出一点点,生怕伤着谁,齐斐才遭遇过“蹭脸袭击”的掌心一阵微痒,言小心翼翼的用爪子尖在他手上写了个“你也小心”。 在“你也小心”之后,约莫是还有一句以“早”为开头的话,不过雌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写了个“早”就顿住了,没有再继续。 齐斐猜测,那应该是句“早点回来”。 “我会尽快回来。”温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保证,齐斐补全言没写完的话,他把工具包在腰间固定,朝昨夜掩埋了也提尸体的地方赶去。 在赶到掩埋地点之前,齐斐考虑了涵括“尸体已被其他也提发现,可利用部分已被分食一空”等多种可能,然而让他欣慰的是,那具称得上新鲜的雪兽尸体仍然好好存放在那里,掩埋地四周也没有发现其他也提的活动踪迹,他特意做的标记也保存完好,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厚积雪层像个天然冰箱,将也提的尸体冷冻在里面,本就体型不俗的雪兽经由积雪一盖,冰霜一覆,俨然一尊重量与体积都十分可观的兽形冰雕,齐斐摘下略显碍事,完全是出于不想拂了言的好意才戴上的护目镜,他先除干净了盖在尸体上方的积雪,让也提完全冻住了的尸体露出约一半体积在雪层上,随后,他在那露出的半边尸体上敲打片刻,开凿出一个可供抓握的简易握手,再将工具收好,抓住新鲜凿出的握手,将也提沉在雪层里的另外半边身体拔萝卜似的拉了出来。 这场景颇有几分像齐斐刚到G13时,从厚积雪层里拉出返回舱的情景。 将拉出来的也提摆在一旁,齐斐低头看了眼自己轻松拖拽出重物的双手,他尚不知晓长辈们正在分析猜测的第三次进化重启一事,但他比谁都要更直观的了解到自己身体正在发生的变化。 他的力量确实增强了,并且这增强仿佛还是持续性的,他的身体在日复一日的更加轻盈,感知力的延伸范围与敏锐度也在稳步提高,他的直觉预判越发精准,体能更是增长明显,身体对于严寒环境的抵御能力高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综合素质整体提升是一件好事,但在没有弄清这增长根源之前,它们仿佛一顿从天而降的免费午餐,还不经嘴就直接进到肚子里,难免叫人有些疑虑。 没有盯着的自己双手看太久,齐斐谨记着他对言做过的尽快回去的保证,他很快将这暂时无法得出准确结论的问题暂时搁置,处理起了也提的尸体。 覆盖着冰霜的皮毛不再柔软,像是副寒冰雕刻成的铠甲,但这乍看上去坚硬无比的“铠甲”外强中干,它在齐斐提升过后的力量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被齐斐揭了下来,又用新雪和药水清洗了三遍,初步除去气味,然后被卷起卷,用捆扎绳一扎,成了块天然毛毯,被摆在一边。 独立军团不如正式军团,性质上更近乎于佣兵,能够下发给成员的统一物资十分有限,除去制服日用等基础补给外,外出任务时真正缺乏的物品都要靠各小队自行采集,仅有那些在团内积分榜上排名前列的队伍,才能在出发前获得更上一级的官方补给包,不过那高级补给包内的物品种类也有限,隶属于独立军团里的各个战队执行外出任务时的生存保障能力如何,基本全凭站队长和队员们的本事。 齐斐作为曾有“出星狂魔”之称的队长,又频频跑去那些大多数队伍不太愿意接的偏远区域,他们小队的外出生存保障能力一度遭到团内其他成员质疑,被私下里叫做“疯子小队”,团内还有人拿他们打赌,赌他们能坚持这样的日子到什么时候,然而在年末的战队分项考核里,他们小队的生存保障能力稳居榜首。 就地取材,修理改装,分解庖丁,大到机体改装武器组配,小到打猎采草挖野菜下厨,齐斐先天就会独立,后天又各色生活技能满点,他是个在哪里都不会让自己和自家队员过的太艰苦,能手动创造出优良条件的对象。 那偌大的一只也提,很快在齐斐手里变成了天然皮毛毯、带皮五花肉、新鲜巨排等。 将处理完毕的也提重新埋入地下,齐斐带走了所有能够利用的部分,假如不是时间场合都不太对,满载而归的他看上去就像是刚去采办了一回年货,仿佛是要在G13这个远离虫星与地球的地方和言一道庆祝新年,过一过地球上的传统节日。 言听见了齐斐归来的脚步声,他眼下终于能看清事物大致轮廓,行动力比往日更高了些,他睁开乖乖闭了许久的眼睛,在视野范围内找准朝安置地而来的模糊黑影,然后脚步轻快地迎了上去。 视线重影这件事说小可小,说大可大,习惯了它的对象必然不会觉得对生活有过多影响,可对于言这类从小视力一直良好到大,这次还是生平头一回看东西带重影的对象来说,这模糊不清时能重成两个乃至三个的重影对他造成了极大不便。 齐斐注意到了朝自己迎过来的言,他将原本分两手提的物品转移到一只手上,空出一只手,准备去帮扶一下视线还不甚清晰的雌虫:“我回……” 由于那带回来的战果体积十分可观,几乎和齐斐等身高,言认真端详了一下前方二变四的重影,他坚定的朝刚才左右晃动了一下的那道影子迎了上去—— 然后他摸到了一手的冰渣子。 凝结在“战果”外的冰霜遮盖了它们原本的气息,它们今日又经过齐斐的手,沾染了点只有言的鼻子才能闻出的“齐斐味”。 齐斐眼睁睁看着雌虫欢迎了那一堆冷冻肉:“……来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订婚的虫长官 三十 特意腾出来准备去扶虫的那只手落了空,齐斐收回自己刚抬起到一半的胳膊,哭笑不得地看着言对冷冻肉 分卷阅读183 一通摸索,对方脸上因觉察到他归来而露出的愉快神情很快淡去,疑惑和不确定将其取而代之。 外面再如何天寒地冻,狭裹着雪花和细碎冰渣的寒风再如何呼啸,它们至多只会在归来者身上附着一层浮雪,那糖霜似的浮雪粘着性还不如糖霜高,只需用手轻轻一拂就能抖落。言冲着他想象中应当是齐斐的那团黑影伸出手,上爪后就发觉不对——他爪下的“齐斐”不光体表附着一层碎冰浮雪,“身体”还冷硬的出奇。 这显然不是齐斐。 想要接虫的对象兴高采烈迎接了一堆冷冻肉,准备伸手去扶虫的对象什么也没扶着。 场面一度有几分尴尬。 言对着冷冻肉呆了半晌,意识到自己接错了对象,他默默缩回手,再次仔细辨别了一下眼前晃动着的四道黑影,终于分辨出齐斐应该是站在另一侧。 眼见着雌虫脸上的疑惑和不确定也褪去,进行了新一轮变脸的神情最终定格在窘迫上,齐斐只勾了勾唇角,没有让那声很有可能会促使对方陷入更进一步难为情状态里的轻笑飘出喉咙。 “进去吧。”齐斐连声音里的笑意也一并压住,他话音温和,听不出一点不自然,“我带了不少东西回来,需要你帮忙处理。” 帮忙? 言原本正在心底进行着自我批判,他正反省着自己眼睛好不容易开始好了,却连心上情虫的气息都分辨不出来的退步行为,捕捉到关键词的耳朵微微一动,迅速将他从批判大会里拉了出来。 、 “帮忙”一词对于言来说,可谓是一剂万灵药,能够让他立即把注意力从其他事物上抽离,只专心关注起齐斐需要他帮忙的事情。 毫不介意言在自己和冷冻肉之间选择了先欢迎冷冻肉,齐斐知道对方想要迎接的对象其实是自己,在和言一道进入安置地内时,他特意空出来的那只手终于派上了用场——他在面上仍带着几分窘迫的对方脑袋上揉了一把,示意对方不必对先前的“接虫失误”继续介怀。 齐斐必须得承认,看着雌虫先一脸肯定的迎向冷冻肉,在发觉触感不对后转而又露出一脸茫然,他私心里觉得这样的对方有点可爱。 切割捆扎打包等工序都已提前完成,齐斐带回来的就已是按部位打包好的冷冻肉块,需要言帮忙的,不过是将它们分类整理,在安置地内再新开辟出一个“物资存放区”,为这一堆冷冻肉腾出堆放面积。 弄清了齐斐需要自己帮忙的具体事项内容,言立即就要转身去料理那堆临时靠墙而放的也提肉,然而他伸出去的手才将将感受到了冷冻肉块散发出的凉气,还没真正碰到他和齐斐未来一段时间内的储备粮上,他就听见齐斐在后方说:“等等。” 齐斐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言以为是雄虫还有任何追加事项要告诉给自己,他迅速止住手上动作,转身看向在视线内放大的那道模糊身影。 齐斐在言面前站定,他继续开口,说的却不是交代追加事项的话:“手给我。” 言不明所以地乖乖抬手,他眨了两下眼睛,仅能从一片模糊的视野里依稀辨别出齐斐是也朝自己抬起了手臂,正思索着齐斐这是要准备做什么,那只伸向前方的手便忽然一暖,有个极其温暖且服帖的东西贴上了他的手,很快将他的手掌完整包裹进去。 齐斐:“另一只。” “……”下意识的屈伸了一下被温暖包围的虫爪,言才反应过来,齐斐是为他戴上了手套。 尼加罗皮制成的手套弹性优良,戴上后丝毫不阻碍手上动作,这双手套内还加有一层细毛绒,保暖性能出众。 齐斐仔细为言戴好了手套,抚平手套套至腕骨处的褶皱,接着他在言戴好手套的手背上拍了拍,才将那双已经“武装”完毕的虫爪子松开,道:“好了。” 手套大约是刚从齐斐手上脱下来,内里那层细毛绒上还带有齐斐的体温,言在齐斐转身去忙其他事后又悄悄屈伸手指几回,认真感知了一番对方的体温零距离裹在他手上的感受,直至听见后方传来齐斐搬动东西的动静,他最后隔着手套摩挲了一下自己被拍过的手背,终于收起杂念,开始专注干起了自己分配到的整理任务。 因为手上戴着的是齐斐专程为自己戴上的手套,这是份来自雄虫的“体贴的证明”,言自觉不能辜负齐斐的体贴,他的整理工作做的格外卖力。 而在言忙着整理之时,齐斐也没有闲着。 食用能量块虽然能充饥,它将多种维持生存所必须的元素及热量浓缩到一个小方块里,既能为食用者补给能量,又十分易携带,还储存期漫长,几乎不存在腐坏可能,也不易在震动和摔落中松散,致使能量外泄,它是军部虫员外出执行任务时最常携带的压缩食物之一,但作为高能压缩食物中的翘楚,食用能量块同时拥有着所有压缩食品所共有的弊。普通食物所讲究的色、香、味灯评价要素,在食用能量块上一样也寻不着,它味道寡淡,口感单一,长期食用只能让进食者维持生理上的“不饿”状态,而味蕾的刺激需求却无法得到满足。 好不容易有了新的食物来源,可以改善一下伙食,齐斐忙活起了今晚的伙食大业。 将翻找出来的合适材料敲敲打打,拗成可以盛物且具有一定深度的无盖圆柱形器皿,齐斐首先做了一口合金材质的手工简易锅.在手工锅制作完成后先测试了一番它的密封性,齐斐确认过这口锅的密封性过关,随即才开始进行下一步的消毒处理。待锅消毒完毕,他又从零部件堆中挑出几根粗细合适的耐火金属棒,把它们截成合适长短,再焊接起来,组装成了一副十分牢靠的支架,这支架的尺寸与安置地内的火堆大小相匹配,正好能支在火堆上方。 完成了支架与锅的制作,将新鲜出炉的支架一支,把锅往上一架,齐斐融雪烧了一锅开水,在等待水沸腾期间去言那边取了几根连着肉的骨头和两块纯肉。 先将骨头和肉一同放在火边烘烤解冻,再把解了冻的肉骨头清洗干净,精肉切割成合适炙烤的块状,然后用一头削尖的干净铁签将肉块串起来,做成肉串,等他齐斐完这一切,水也差不多烧开了,他将骨头丢进锅里,在水二道烧开时朝锅里撒了少许他们唯一的调味品——从厨房里搜刮出来的一袋未开封食用盐。 打从找到这袋食用盐的第一日起,齐斐就寻思着要用它来为言改善伙食,然而直至今日,他才终于有了可以用来实现这一想法的食材。 食用盐不仅仅用在了那锅骨头汤里,齐斐还用它涂抹了肉串,他将细致抹好精盐的肉串一字排开,放置到了既要架好锅,又要担负烧烤架职责的两用支架上。 渐渐的,鼓出水面的气泡不再无 分卷阅读184 色无味,空气中漫开了熟食与肉汤的馨香,齐斐挑选的那两块纯肉瘦中带肥,脂肪层经由柴火一烤,沁出油珠,那油珠顺着烤肉一侧滚落,滴到下方火堆里,明亮的火焰便猛地向上窜高一截,发出“呲啦”一响,爆开一阵熬制动物油时特有的独特芬芳。 言开辟好了“物资存储区”,将新入库的储备量们分门别类放好,他嗅到齐斐那边飘来的香气,在做完最后的物资清点后回到齐斐身旁,循着落在视网膜上的那抹亮色暖光在火堆前坐好。 “辛苦了。”齐斐说。 言闻声摇了摇头,拉过录入器:【你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处理工作,我只是将你处理过的东西再略作整理,这没什么,完全谈不上辛苦。】 齐斐带回了那么大一摞冷冻食材,即使是单纯的整理也颇费时间,但齐斐没有继续和言争论“辛苦与否”的问题,他清楚假如自己执意说言辛苦,对方势必只会更加谦逊的否认,因而他只像外出前一样,抬手按了按言的眼眶,将自己温暖的手掌盖在对方眼睛前方。 齐斐换了个话题:“再闭一会眼睛吧,它需要再休息一会,烤肉和汤就快好了,休息片刻后吃东西。” 言没有任何异议的闭上眼睛,他的睫毛像两把软毛小刷,随着闭眼动作轻巧扫过齐斐覆着他眼睛的手掌,给齐斐带去了一点难以言喻的微妙感受。 这两把“小刷子”扫过的仿佛不是掌心,而是齐斐身体内里某个柔软至极的部分,让他心底微微一动。 第一百二十章 订婚的虫长官 三十一 尽管以也提肉为原材料烹制的“全肉宴”菜种十分单一,只有一锅用临时打造出来的合金锅熬煮出来的骨头汤加一把柴火烤肉串,但许久没有碰过熟食的两虫仍是将它们扫荡一空。 言只知道齐斐在自己整理物资时过来了一趟,从那堆冷冻肉块里取走了一部分,他并不清楚齐斐具体取了多少,拿的又是什么,他眼下看什么都还带重影的眼睛即使看见了盛放在面前的食物,也估计不出大致数量。 这便极大程度的方便了齐斐。 无论是锅里煮着的,还是铁签上串着的,最好的部分都被齐斐仔细挑了出来,全部送进了雌虫嘴里。 言在刚收获这投食待遇时还有些拘束,他正想拉过录入器打字,让齐斐别什么都给自己,齐斐就先开了口,对他说:“别担心,我这里还有。” 仗着雌虫此时眼神还不太好,齐老干部一本正经的睁眼说瞎话,他声音笃定的安抚着言:“我们的一样。” 除去在相遇之处对齐斐心怀警惕,齐斐说什么都要仔细思量琢磨一番外,言如今已是对齐斐的一切话语深信不疑,他听了齐斐的话,不疑有他,内心安定下来,专心品尝起了齐斐的手艺。 仔细算来,这还是齐斐第一回在言面前的展露厨艺,六年前的年轻雌虫又一次享受到了六年后的虫长官还没享受过的待遇。 并不知道六年后的伴侣在记忆补全至这一段时怨念了许久,将“心上情虫的亲自下厨”加粗标红的填进了表格里,此时,还留在G13上的齐斐正专注观察着面前的雌虫。 倒不是在等待着言就这顿简陋晚餐做出评价,齐斐严守进餐礼仪,不急不缓的享用着他那份先给雌虫挑过一轮后剩下的“未选中者”,仿佛只是在就着“虫色”进餐。 换做平日里,言被齐斐这样看着,他很快就会对这视线有所觉察,转头看向齐斐,但今日,他的注意力已完全被食物吸引走,他像捧着一碗宇宙间罕见的珍稀美味,对着烤肉和骨头汤都吃出了仪式感。 齐斐只有一半大脑陷在自己的思索里,他用那半边大脑考虑着几桩盘踞在脑内已久的事情,另一半大脑则空了出来,用以注意言的神色变化和动静。 言那品尝罕见美味的动容之色自然没逃过齐斐的眼睛,齐斐看着言脸上露出的几乎能称之为“感动”的表情,不禁失笑,他自己又低头舀了一勺汤品了品——顶多配得上一句“能吃”,是在材料调料均有限的情形下制作出的“还行”产物,着实没有达到能叫虫感动的水准。 而雌虫却对着这么一份食物露出了那样的神情。 身体内部那个不知道潜藏在哪里的柔软部分又像被轻轻触碰了一下,原本规律跳动着的心脏再次落了半拍,稍稍朝旁侧跳偏,致成了“心底再次微微一动”的结果。 齐斐不动声色按了按擅自在体内乱蹦跶的部位,他见言碗底的汤已经快要见底,便又伸手替对方加了两勺进去。 热汤添入碗中,伴随着热气一同腾上半空的是食物的馨香,言的注意力好不容易拉回几分,他循着齐斐伸至面前的手臂看向齐斐,只觉骨头汤的热气直扑到眼前,依稀有点模糊视线,不由眨了眨眼睛。 齐斐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苛刻,自认只算得上“能吃”,但在言看来,这份出自他手的食物不仅美味,还意义非常。 在收容中心内长大,打记事起就是在中心食堂内与其他孤儿一同就餐,后来成了年,进入高等学院,于是就餐的食堂变换一番,开始日日在高等学院的校内餐厅里就餐,再后来毕业入职,进入军部,部内的食堂便又成为了新的觅食地,日复一日吃着统一调配好的能量套餐,外出任务时则吃统一发放的压缩食用能量块。什么“亲手烹煮”,什么“饱含心意的大餐”,这些仿佛都是存在于另一个宇宙里的描述词句,只能从他虫的口中和资料里听见看见,却从来不会与自己有半点关联, 由他虫亲手做出,且明确是为自己而做的食物,对于言来说是份不敢想的奢望。即使是在那个有关家庭的小梦想里,他所做过有关食物的最高期望,也不过是顺利组建一个自己的家庭,然后施展自己所学的所有技能,为乐意与自己组建家庭的雄虫烹饪大餐。 那扑到眼睛上的热气不知为何挥之不去,单纯的眨眼仿佛没法将它们彻底去除,言正思考着自己是否该腾出一只端着碗的手,去擦一下眼睛,那只替他重新添满了碗的手将汤勺横搭回汤锅上,又折返回来,赶在他自己的手动作之前,先轻柔擦过他的眼周。 “熏到眼睛了吗?”齐斐问。 唯一的调味品只有盐,也提肉及骨头又炖的酥烂香软,闻上去仅有肉香扑鼻,这自汤碗内升腾起的热气里不含任何刺激物。 它根本不可能熏眼。 言低头蹭了蹭齐斐停留在他脸庞的手,将自己的额头抵在齐斐手侧,他辨析出了齐斐话音里的温柔,就着这个姿势点了点头,默认了自己是被热汤熏了眼睛。 内容已被消去大半的汤锅非常尽职尽责,哪怕只余下小半汤汁,仍在火堆烘烤下“咕嘟咕嘟”冒着泡,将香味散播到空 分卷阅读185 气里。 齐斐静静坐的离言更近了些,他一手任由雌虫抵着,另一只手从对方背后绕过去,温柔和缓地拍着对方后背。 片刻后,言再次在齐斐手上蹭了下脸,直起身。 这是个他已经没事了的信号。 整顿晚餐后半截过的十分平静,不再有新事件发生,言很给齐斐面子的将整锅汤都喝了个干净,他还赶在齐斐准备清走那几根没了肉的光骨头前“救走”它们,然后非常翻脸无情的冲它们亮出利齿,三下两下咀嚼成碎渣,将命运跌宕起伏的骨头们全部吞下了肚。 雌虫现身实践了一场“光盘行动”,不浪费一丁点齐斐亲手做的食物,齐斐在他愉快啃骨头时却想起了齐球,险些拿齐球啃骨头的速度与他一较高下。 饭后的清理工作由言全权包揽,他认为自己没能在烹饪过程里给齐斐帮上忙,因而做餐后的打扫和收尾是当仁不让,等这一通清扫完成,安置地重归往日模样,只在空气里留有一点还未完全消弭的香气,言转身去找齐斐,发现雄虫又回到了工作台旁,正在进行新一轮的敲打焊接。 齐斐听见言朝自己靠近的脚步声,他一偏头,先对上了文字录入器的屏幕——言为了交流顺畅,专门托着录入器走到他身旁。 言:【在做什么?】 “新的预警装置。”齐斐停下手中组装到一半的物件,引着言好奇伸过来摸索的虫爪在半成品上转了一圈,“基地大门、左右两侧通道尽头,以及我们这里,总共需要新添加四套预警设备,我准备升级基地内的现有防御设施。” 言从齐斐的话语里领悟出了什么,他面容一肃:【基地周围存在的潜在威胁增强了吗?】 齐斐:“也提对于食物的敏锐度很高,我们在日后一段时间内都会继续烹煮熟食,它们很容易被熟食的香气吸引过来,我们需要做好更周全的准备……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我们肯定能应对。” 最后那句话是齐斐追加补上的,因为雌虫在听完他的回答后,露出了更加严肃且忧心的表情。 两虫一道谈论了片刻防御设施升级一事,齐斐又在言的强烈要求下给对方也分配了组装任务,言正要去零部件区里翻找自己需要的零件材料,他忽的想起了什么,才转开三十度的身体又转了回来,他面向齐斐,认真与齐斐商讨起了明日的伙食料理问题。 “你的眼睛还不适合长时间对光。”齐斐有理有据的回拒了言想要接管烹饪大权的提议,他让雌虫在帮忙组装部件和负责伙食间二选一。 言迟疑了半晌,心里的天平最终倾斜向组装部件,他认为这更能帮上齐斐的忙一些,只好暂时放弃了伙食打理。 【等我眼睛更好一些后,请让我帮更多的忙,同时兼顾这两项。】言努力为自己争取着眼睛复原后的工作权力。 齐斐拍了拍他的后背,做了个口头保证:“没问题。” 不知是不是应了那句“意识对身体起着能动调节作用”,言的眼睛在接下来的几日内一天一个变化,他首先是看东西不再重影,事物的轮廓在视网膜内成像越发清晰,继而开始能辨的出物体局部的大致细节,虽然他看齐斐时仍然看不大清楚五官详情,但起码五官的大体分布位置已能看出,齐斐的脸在他眼中不再是模糊一团。 起先是抱着希望眼睛赶快好起来,帮上雄虫更多的忙的想法,在发觉自己渐渐开始能分辨出齐斐的五官后,言的目标便不知不觉歪斜到一边,他对于齐斐到底长什么样的好奇与日俱增,每天睁开眼后都盼着今日视线能更清晰一点,供他看清心上情虫的真实模样。 这一日,看上去是个与往常别无二致的早上,外间风雪声小了不少,言在细微的器具碰撞声里睁开眼,他盯着面前的毛毯看了一会,意识到他已能清晰看出毛毯上的纹理和花纹。 眼前的世界明净如洗,映入眼中的每一件物品都清楚又明朗,言呆呆看着周遭一切,他的视线匆匆掠过身周每一样东西,在那些他已经与之一同相处了多日,今日却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的东西上逐一扫过,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工作台前,停驻在那个正背对他而坐的背影上。 那就是他为之心动的对象,是他的未来伴侣,未来雄主。 言在心底默念着,那个想要看看对方面容的念头空前高涨,促使他掀开毛毯,就要起身。 在言走去齐斐身边前,齐斐先听到了后面的响动,他朝言转过头:“早。” 言:“……” 实际上还没完全做好立即目睹雄虫真容的心理准备,言像是被齐斐一眼定在了原地,半天没有再往前一步。 他被心上情虫的真容震住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订婚的虫长官 三十二 比雌虫要柔和,又比亚雌要英气,轮廓线条介于硬朗与柔美之间,最终中和出一套温柔清隽的五官,叫他者看了便心生好感,一看就知道是个待虫如沐春风,好脾气的对象——齐斐当然不长这样,这是言想象中的齐斐的形象。 虫族雄性本就大多面貌清俊,鲜少出现过分娇俏或过分冷硬的五官搭配,还处在“初出茅庐”阶段的言阅虫资历有限,他唯一算得上熟悉的雄虫左恩又恰好是“温柔清隽”类的典型,这对于他的“雄虫认知”造成了不小影响,齐斐自最初见面起就待他体贴又耐心,在照顾他一事上可谓细致入微,言遂调动了自己那颇具局限性的认知,主观认定齐斐一定是长得十分温柔。 在自己悄摸摸构筑的幻想里,言给齐斐安上了一张温柔似水的脸。 然而,完全不具有现实基础的想象总是高度脱离实际,现实与年轻雌虫天真的幻想相去甚远。 别说温柔似水,他的心上情虫长得与“温柔”这个词根本搭不上关系。 他的心上情虫有着一张好看归好看,可一看就觉得对方满脸写着“我不好招惹”的脸。 被那双眼尾上挑弧度十分得宜的眼睛给锁定,难以分辨出喜怒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言呆呆对上齐斐朝自己投来的视线,他的目光匆匆扫过齐斐深邃的五官轮廓,在那形状姣好却略显无情的薄唇、平满的山根、挺直的鼻梁上仅一晃而过,在对上正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后,他便像被施了什么定身术法,身体的自我控制能力急剧下降,整只虫不由自主的愣在原地,只知道盯着不远处的雄虫傻瞧。 直面了齐斐虫色冲击的言懵头懵脑的想:“原来我的未来雄主长这样。” 片刻后,这句话在他心底又大写加粗的重放了一回,末尾的陈述句号还改为了惊叹号。 齐斐比言先醒,他在动作轻巧的起身之余,还顺手为雌虫重新整了整盖在身上的毯子,言将小半个脑袋埋在毛毯 分卷阅读186 里睡了半宿,这会匆匆掀开毛毯起来,发丝与毯子上的纤长绒毛发生了不可抗的快速摩擦,“噼里啪啦”带出一串静电,他的头发在静电牵带下十分放飞自我的支棱起来,成了一头与他此刻内心高度相符的“炸毛”。 炸了毛的我雌虫半天不说话,只直勾勾盯着自己瞧,齐斐没有从那呆滞视线里领悟出什么有意义的内容,他有些奇怪,正想问言怎么了,却没留意到自己不经意间皱了下眉头。 言正专注看着齐斐的脸,忽的发觉那两道不见任何蜷曲杂毛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几乎是在意识到雄虫皱了眉的同时,他心下一震,慑于心上情虫那张俊出了邪气的脸的威力,他本能反省起了自己的错误,张口就要道歉:“我……” 这句条件反射的道歉没能说完,言在话音出口的一刹那自行止住了它。 他不敢相信那嘶哑的声音是自己发出的。 齐斐同样为言的忽然出声愣了一下,他霍然起身,快步走向言:“等等,先别继续说话。” 那一个简短的“我”发的嘶哑粗粝,仿佛言喉咙里的已不是两根声带,而是两张质感粗糙的打磨砂纸。 言顺从的闭了嘴,看齐斐走到他面前,那方才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的眉此刻已彻底皱起,原本平展的眉心里多了一道小褶,他莫名觉得自己是把齐斐给惹恼了,在自己和齐斐间的距离缩至极短后垂下眼,心虚的错开先前还对视着的视线。 齐斐关心着言的声带情况,他先抬手小心探了探言颈侧,尔后才注意到雌虫的低眉顺眼姿态。 这认错般的姿态让齐斐动作一顿,他一阵莫名其妙,结合起言刚才盯着自己目不转睛许久的举动,他大脑快速转了半轮,很快得出了答案——想来,言的眼睛应该是又恢复了不少,对方说不定已经看清了他长什么模样。 内里温和又正直的齐斐同志天生有着套“此人绝非善类”的五官,他早已练就出任何时刻都能不动如山的面瘫功底,习惯了因外貌频遭误会……但他并没有想过自己会震住他的未来伴侣。 六年后的虫长官在正式相遇之前就知道了齐斐长什么模样,也从未因外貌对齐斐起过任何误会,他早早看清了齐斐内里的温和体贴,并为之越发沉溺,看向齐斐的神色里只有着一派柔软的倾慕。那仅有的几次“畏缩”、“忐忑”、“紧张”等情绪表露,也都是出于其他缘由,而不是在外貌问题上存在什么误解。 意识到六年前的年轻言是正在担心自己会生气,齐斐的心情登时有些微妙。 “眼睛是不是又好了一些?”为了将外貌带去的杀伤力降到最低,齐斐尽可能声音柔和的问。 眼眶周围传来熟悉的柔和触感,带有薄茧的指腹温和擦过眼周,在那几个会让自己感到放松的位置按了按。 与这双仍然温柔的手一样,手主虫的问话声里也还是充满关心,一如既往。 言分辨出齐斐应当是没有生气,也没被自己惹恼,他谨记着“先别继续说话”的叮嘱,只在齐斐手下点了点头,心底那一点因误以为自己惹恼齐斐而生出的畏惧消去,他又朝雄虫抬起了眼。 在言的眼睛里清楚看见了自己倒影,齐斐能猜到七八分对方刚才那样反应的原因,他尝试着调节面部表情,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再柔和点,不过这尝试的结果并不理想——因为雌虫又开始面露紧张。 齐斐迅速止住自己适得其反的行为,只声音温和的继续问:“是不是已经能看清我的脸了?” 言又点了点头,速度快的像是在回复指令。 提问问到此处,基本已经可以结束。 齐斐确认言的确是被自己的脸所影响,他心底那股微妙情绪转为啼笑皆非,一时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将话题继续。 总不能接着问“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也不好直言安慰“别担心,我实物与包装不符”,实干派的齐斐沉吟片刻,最后只拍了下言的肩膀:“太好了,恢复了就好。” 话音未落,他又说:“我去拿药箱。” 以药箱为衔接,话题顺理成章的跳转到了言开始出现恢复迹象的声音上。 取过药箱,翻找出对应药剂,又倒了杯热水,等齐斐将这两样物品一起交到言手中时,雌虫呆呆接过它们,须臾后神情蓦地一变,十分羞愧的冲齐斐低了头。 左手药剂右手水杯,没有空闲的手去捞过录入器,又被要求暂时别继续说话,言动作麻利的将药剂合着水吞下,才飞快打字道:【对不起。】 齐斐正在收拾被翻找过一轮的药箱,他看了这没头没尾的道歉:“为什么道歉?” 言满脸不好意思的继续打字:【我的眼睛已经完全好了,这是我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不该劳您费心。】 “……”齐斐的视线在那个醒目的“您”上停顿了一会,他想,情形仿佛不太妙,他年轻的未来伴侣不过是看到了他的真容,居然连已经改口许久的称呼都又换了回去,让他看见了那个久违的尊称。 “不用对我用‘您’。”齐斐无可奈何地揉了一把言的头发,将那本就炸了毛的一脑袋褐毛揉的更加狂野,“即使你的眼睛已经好了,我也还是想要照顾你,这并不冲突。” 言:“……” 雌虫好像是又被齐斐给震住了,只不过这时震住他的不是心上情虫的虫色冲击,而是从对方口中认真吐露出的那句真心实意。 齐斐神色未见多少变化,语气也仍是沉静平稳的,仿佛仅是说了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 正因为他说的太自然,它传入言耳中时,才直灌入耳,合着忽然加速的血液循环汇聚成激流,“咚”的撞击在心脏上,余音回荡在胸腔里,一圈一圈,将他整个胀满了。 “三循环时内不要说话,到点后再喝一次药,然后我们再试试开口。”齐斐把手从言的炸毛里抽离,叮嘱着视线仿佛黏在了他身上的雌虫,他在抽走手时注意到言已完全不能看的发型,默默尝试了一下将那乱翘着的发丝压下去,这努力就和他先前试图看上去柔和点一样无效,那胡乱翻翘的褐毛十分猖狂,顺应着按压力道上下晃了晃,仍在半空中迎风招摇。 就在齐斐准备转身将药箱放回原位时,言伸爪拉住了他,同时身后“噼里啪啦”声响起,他回头看去,见雌虫慎之又慎的在屏幕上打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为什么……】录入文字的手指顿了顿,言看上去困惑及了,【你为什么会想要和我组建家庭?】 这句话扩展开来,应当是“你这样的雄虫,为什么会想要和我这样的雌虫的组建家庭”。 有着光靠脸就能吸引一干异性的外表,生活技能一流,战斗力又出奇的高,言仔细对比了自己和齐斐的条件差异,深 分卷阅读187 觉他们完全是天悬地隔,他想不通这样的对方是出于怎样心态才找了自己这样一位伴侣,还让六年前的他也被爱屋及乌,享受到了关怀体贴。 “并不是我找到了你。”齐斐看完言的疑问,微笑了一下,“是你找到了我。”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订婚的虫长官 三十三 “怎么样?” “……” “又一次失败?” “……不。” 守在仪器旁审视程序运行结果的左鸣头也不回,双眼盯着屏幕的回答了奥齐的问话:“正相反,我终于又能给你带来好消息了,这一次的链接构建很成功,以至于我刚才不太敢相信,愣了一下。” 奥齐立即放下手中的数据板,快步到左鸣身旁:“真的成功了?” 这纯属是下意识的脱口一问,清楚自家好友在事关实验时从不说瞎话,奥齐脸上露出喜悦,三步并两步的到了好友身边。 左鸣也没在意那句反问,他匆匆在操作屏上操作着,将刚才捕捉到的数据重新导入仪器,回放了那仅坚持了一瞬的成功链接过程。 “传送链接构建成功,但持续时间太短,不足以支撑到空间光圈形成。”左鸣像是在对奥齐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的眼睛仿佛一台天然自体扫描仪,在那占满了眼前整块屏幕的程序数字上逡巡着,一目十行的快速浏览完所有数据,与“虫眼扫描仪”相连的大脑运转飞快,精准捕捉到了数据中的关键项,“三行和六行程式需要修改,末尾两项数值需要加强……这里的影响指数待定,暂时纳入观察项,还有……” 没有打断左鸣的絮絮叨叨,奥齐安静随好友一道浏览数据。 当他的目光落到某一处数据上时,他顿了顿,方才露出的喜悦淡了下去。 直至数据回顾完成,需要修改的地方都有条不紊的罗列在了实验备忘录上,左鸣胶在屏幕上的目光终于移开,分给了奥齐一个眼神。 凭着多年相处积累下的默契,他立即从奥齐的脸上读出了什么:“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新发现?” 说着便朝奥齐正注视着的方位投去视线,左鸣发现,他的金发好友正盯着仪器在链接建立成功时捕捉到的那个回应信号。 “你查看过回应信号的历史回应记录了么?”奥齐盯着回应信号的强弱数值标示。 还不待左鸣调出历史数据,他的大脑记忆库便先自行检索,取出了一份自动在脑内转化为表格的递增数值表,他合眼片数秒,在脑内快速回顾了一番那张表格:“从成功定向定位到能量光点,开始进行构建实验起,这个回应信号的具体数值就一直在缓慢上涨,处于稳步增幅状态,因为这增长每次都上升的十分细微,回应信号本身又具有不稳定性,我们一开始将它的变动理解为了正常的固定区间内偏差。” 但如今看来,他们可能都错了。 奥齐话音将落,左鸣已将历史回应记录全部调取出来,将其降序排列,分析出了它们的单次增幅规律。 来自六年前G13上的能量回应信号的确在稳步增长,并且每一次的增幅都是固定值。 “按着这个增幅……”左鸣注视着计算出的数值,他的思路跟上奥齐的,若有所思,“假如这个增幅固定不变,信号强度持续增长下去,它将在一周后到达构建链接的最佳数值,如果我们在七循环日内完善程式,让链接稳定到足以支撑至空间光圈出现,并给齐斐留下充足通过时间,那么下周齐斐说不定就可以被传送回来。” “没错。”奥齐赞成了好友的想法,他想的与左鸣基本一致。 仅有一点微末的差异——奥齐注意到了左鸣尚未意识到日长问题。 自齐斐被意外传送走的当日算起,至眼下测算出来的预估回归日期,齐斐在六年前的G13上正好待足一循环月,正符合言当初被困在那颗荒芜行星上的时长。 他并不认为这是巧合。 左鸣还在隐隐担心他们不能在一周内搭建起稳定链接,那忽然降至头顶的天数时限给他带去了一点压力,他金发的好友却蓦地伸手一拍他肩膀,不知为何语气十分笃定的道:“别担心。” 左鸣的第一反应是去瞧悬浮屏透明边缘处,他拿那一寸透明的屏幕充作镜子,审视自己是否已沉不住气的将担忧完全表露在了脸上。 奥齐没有点破左鸣的小动作,只意义不明的微笑了一下,继续道:“我们肯定能在一周内搞定链接构建,制作出完美的空间光圈。” “你倒是乐观。” 左鸣不轻不重地回拍了奥齐一下,神色却轻松了两分。 乐天派的奥齐似乎天生拥有能鼓舞虫心的力量,他自身就是一个不断发光发热的能量源,能源源不断的将能量辐射向四周,带动感染身周所有对象。 重整精神的劳模首席正要转身回到操作台前,准备继续通宵进行他的实验,他身体还没转到一半,肩膀上先多了只手,那血脉天赋等级比他只高了一阶,力气却大了十倍不止的家伙仗着体能优势,一把帮他转了向。 “你已经连续在操作台前呆了十二个循环时,现在去休息。”奥齐不容置喙地把左鸣往实验室旁侧的休息室里推,语气坚决的说,“我们已经取得了新的进度突破,你需要好好睡上一觉,休息好了才能维持高效。” 力不如虫,对方说的也确实是事实,左鸣象征性的扭了扭肩膀,小幅度挣扎了一下,就顺着奥齐的推行力道进了休息室。 此时是凌晨三点半,再过两循环时,夜间进入低能耗模式的城市系统就会恢复正常运转,天空将开始泛白。 左鸣躺到了单虫床上,奥齐则坐上了一旁的休息沙发。 眼瞅着有理有据劝自己休息的对象却还毫无入睡意图,坐到沙发上后摸出了终端,调出悬浮屏,疑似是要继续浏览一会网页,左鸣偏头看了眼同样是正在熬夜的奥齐,他伸长了胳膊从置物台上摸过遥控,对着沙发按下了组装键。 原本仅有一个单座的小沙发收到远程指令,它右扶手外侧的指示灯瞬间亮起,随即开始变形。 在保持雄虫所坐的那块区域不移动的情形下,小沙发整体伸展开来,没过多久就变成了一张舒适的沙发床。 奥齐也是“坐功”了得,他感觉到了下方沙发的变化,然而定海神针似的一动不动,只全神贯注盯着悬浮屏,双手在键盘上移动,像是在发送着什么消息。 “我还要再等一会。”知道好友正盯着自己,奥齐腾出一只手,换成单爪打字,用得了闲的手朝左鸣挥挥,“我给同样殷切盼望着崽赶快归来的‘战友’发个通知,他可是已请求过我们不止一回,让我们一有最新消息就立即告诉他——你先休息,我发完信息也就睡了 分卷阅读188 。” 左鸣会意,隔着一段距离点了点头,他终于彻底躺平在床上,几乎是闭眼就睡了过去。 这位同样殷切盼望着齐斐赶快归来的“战友”,自然就是指的天天独睡主卧大床的虫长官。 奥齐和齐斐才重逢不久,总想着要多多相处,仿佛是要弥补双方在彼此过往生命中缺席的那些时间,正好奥齐的独立房产办置下来也需要一定时间,他便搬进了齐斐家,住在主卧旁的客卧里。 齐斐不仅给雄父准备了房间,还给舅舅左鸣也预留了房间,在他被突然传送回六年前的G13之前,奥齐和左鸣已在新家里住了好一会,家里每晚都是五虫共聚,隔壁的左恩一家也时不时来串一下门,十分热闹。而在齐斐暂离了这个时间节点,小别墅里暂时失去了当家主虫后,奥齐当晚便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与左鸣一道住在了外面。 能把变异沙蛇盘起来当枕头,能将破铜烂铁拼装成机体开着上航道,奥齐看上去积极又乐观,还隐约有些心宽过了头,但他实际上又十分擅于为他者考虑,能及时注意到某些细节,在酿出糟糕后果前规避。 虽然还没有正式举办婚礼,可言与齐斐也已是缔结了具有法律效力的婚约,拥有婚约在身的雌虫在婚约者暂不在家的情形下与其他雄虫同居一室,这若是被有心者抓住且宣扬出去,只会对齐斐和言不利。 接到奥齐了发来的消息,奥左两家均在本家大宅内为两位元老级的长辈准备好了舒适卧房,不过,奥齐和左鸣仅分别在这两间舒适卧房内睡了单数晚,他们更多的时间里是直接拿实验室当家住,洗漱都在盥洗室内完成,晚上就睡休息室,事务处理与研究两不误。 “滴”的一声,终端在床面上震动了一下。 倏尔亮起的指示灯将那一小方区域照亮,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立即伸了过来,调出悬浮屏,查阅自己刚刚收到的信息。 凌晨三点四十五分,发完消息的奥齐也平躺在沙发上合上了眼,即时接受了信息的言还醒着。 有齐斐在的时候,他总是更贪睡一些,而那唯一能让他每日都想要赖会床,想躺着与对方多厮磨一会的对象不在,他的作息便也又悄无声息的改了,恢复到了以前那套连轴转七十二循环时都自觉还能再战的状态。 宽大主卧内现在仅有言一虫睡,他也无需再害怕深夜里响起的铃声会吵着谁,终端的铃声及震动提醒都开着,偶尔收到一条信息,还能为这空荡室内增添一点新的声音。 从打开终端到调出悬浮屏,言动作虽然不慢,但多少带了点漫不经心的意味,他方才正梳理着自己最近一次的记忆补全,思维还有大半停留在新回复的记忆里。 在质疑过六年前后的自己的行动力,还抢先享受了不少自己都还没体会到的待遇后,六年前的他好不容易“知情知趣”一回,在听到齐斐说“是你先找到了我”后,真心实意的敬佩起了六年后的自己。 虫长官难得收到一回来自六年前的自己的崇拜,他先是莫名觉得自己先前屡屡受挫的心有了点安慰,继而转念一想,再一次认识到自己是在和自己“斗法”,那安慰之感顿消,全部转为了哭笑不得。 这么晚了,发来消息的会是谁? 言一边回顾着记忆,一边分出小半思维思考着这个问题,他猜测这消息提醒多半是来源于自己的公众网账户,因为齐斐在那一日晒过婚约证后,已经又有大半月时间没有发过声,对于齐斐的暂时无法露面,他们对外宣称的是齐斐参与了近期一项实习计划,需保密训练一循环月,尽管相关手续和用以打掩护的策划方案及协同参训虫员都打理妥当,但仍是有虫对此持怀疑态度,盯着这项速成计划的虫员众多,公众网上甚至已有了新的小道消息,称那项保密计划子虚乌有,齐斐是被非法限制了虫身自由。 在这众说纷纭的猜测下,找寻不到齐斐的用户们只有到言的现有官方账号及私虫旧账号上“打卡”,积极确认着那些传言的虚实。 “……!” 页面完全加载完毕的那一刻,言惊觉这消息竟然是来自奥齐,他对于心上情虫的长辈怀有本能的敬畏心理,当即调整坐姿,把那还沉浸在回忆里的大半思维也拽了出来,姿态端正的打开了信件箱,浏览消息详情。 奥齐从不随意扰虫清梦,他仅在有重大发现或必须及时转达的重要消息时,才会在三更半夜这类特殊时段里发来消息。 言先是将信息内容大体扫了一遍,他在捕捉到某几个关键字眼后不自觉屏住呼吸,又跳转回开头,逐字将整条信息默读了一遍。 奥齐:【实验有了新突破,崽预计下周就可以回来。】 其实整条消息,也就这么短短一句话,但虫长官仿佛忽然患上了突发性障碍,他来回看了三四遍,目光焦点最后落在那个“回来”上,居然就这么怔怔看了半晌。 终于是要回来了。他想。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将满腔难以名状的情绪随着气息一同吐露出去,言静坐片刻,从床上起身,直走向内嵌在一面墙壁上的隐藏式衣橱。 齐斐的衣物数量也不太多,衣橱里有一部分还是从地球带回的便装,言小心挑拣一会,终于挖掘一件还没有被他“染指”过的,他怀着挖掘到宝藏一般的心情将它拎了出来,携着它回到了大床上。 虫长官十分细致的将那件纯棉纺织物套上枕头——属于齐斐的那个,随后,他将枕头整个圈进怀里,再拉过终端,重新看了一遍奥齐发来的消息。 齐斐就要回来了。 在心底再次默念了一遍这句话,言怀抱着套了齐斐衣服的齐斐枕头,他忽然觉得自己格外精神,只赶在天亮前短促睡了一循环时,天刚亮就又醒了过来,远程操控起了工作。 在齐斐归来之前,他希望尽可能多的处理好一些繁杂琐事,让他的心上情虫归来后能安逸舒心。 就在言及奥齐左鸣都为齐斐的归来一事努力之际,六年前的G13上,年轻的褐发雌虫在眼睛完全恢复健康后,声音也一日比一日恢复的更好了。 眼睛不再什么也看不见,便意味着可以自主行动的范围又扩大了许多,在那些之前因为失明而难以入手,无法凭靠过往经验去摸索着动手的事物上,言终于也能够出一把力,可以让眼睛与双手配合着工作,他的声音虽然还没恢复到能彻底自如说话的地步,但日常的短时间发声意识完全没有问题,可以自由说些促进交流的短句。 饶是知道了齐斐“实物与包装不符”的本质,明白长着张“我不好招惹”脸的黑发雄虫实际上温和又体贴,但六年前的言到底功力不如六年后的虫长官,他偶尔一抬眼看到齐斐那张脸,还是 分卷阅读189 会下意识一愣,整只虫登时摇摆在“沉迷雄色”和“畏于气场”的边界上,然后不知不觉就愣在了原地。 齐斐在一开始看见雌虫这样忽然愣住时还十分不解,以为言是又想到了什么,或者出了什么事,而在发现对方只是单纯的在发呆,脑子里时不时还转着些有的没的念头后,他在后来注意到言的愣神时便有了固定应对方式——敲脑袋。 齐斐敲虫脑袋的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能把傻站成活体虫雕的言给震回神,他每次挨了齐斐的敲头攻击,就要很茫然的眨两下那双蓝眼睛,随后才意识到是发生了什么,面上露出几分窘迫。 说来也是奇怪,齐斐和言本是身量相当,站在一起时能自然互相平视,他与虫长官在一起时能清楚意识到他们是身形相似的,可与六年前的言站在一起,他便总有自己要略高于对方一些的错觉。 齐斐为这错觉疑惑了好几日,他在仔细观察过一轮后终于找到了答案。 与六年后能泰然与他交流的虫长官不同,六年前的年轻雌虫在面对他时,总是会摆出顺从而恭敬的姿态,这主动放低的姿态让对方看上去便无端矮了一小截,仿佛是雌虫骨子里就谨记着不可与他平起平坐。 年轻言的顺从及恭敬还不仅是展现在他和齐斐的交流里,在双方对于某些日常事务的决断上也可见一斑。 在视力和声音恢复之前,齐斐最先是将言的无条件顺从当做了对方在行动力降至极低时的自保表现,因为那时的对方自我生存能力不高,从某些程度上来说,是必须得依附着他来生存,需要靠他去抵御外敌,收集物资,打理安置地内的一切。 自身难以独自生存时去顺服于唯一能伸出援手的对象,换取求生物资,这是生物在求生时的本能。 然而,在言的视力和声音恢复后,雌虫已经完全可以依靠自己去收集物资,独立生存,他不再需要寻求齐斐的庇护,却依然对齐斐表现出了十足的顺从,甚至比之前更甚。 六年前的言似是还不太具有自主决断能力,他虽然尝到了所谓“上流阶层”对他们这类无背景可凭依的平民的掌控力,却还没想过要自己努力爬上顶峰,去争取跻身那个阶层。 他更习惯于听令行事,恪守礼法守则,总觉得自己乖乖遵守好规则,按要求完成任务,就一定会有所回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天真单纯,木讷到略显执拗而傻气。 齐斐对于此时的言来说,便是当仁不让的“上级”,是可以随意向他下达指令,而他一定使命必达的对象。 最后那只将被救援队发现在基地附近的也提,终于在又一个雪夜里光临了基地附近,齐斐感知着它的到来,在它行动将至资料记录内的位置时起身出去,言立即随他动身。 好不容易迎来一个战斗机会,年轻的雌虫满心跃跃欲试,翅翼“蹭”的伸了出来,丝毫不惧基地外的风雪,他此时状态良好,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准备着要战斗,好在心上情虫面前多方位展露一下自己的有用及可靠。 只可惜,在言凛然拍了一下翅翼,还没飞至也提近前时,他的翅膀尖忽然被拉了一下。 那只拉着翅膀尖的手十分熟稔,知道抓在哪里可避免被尖刺刮伤。 齐斐将言从半空中拉了下来,颇为无情的浇熄了对方的战斗渴望:“我去。” 言尝试着与他争辩:“可先前的战斗也都是由您……由你去的,这一次请务必交给我来。” 齐斐看着难得没有直接顺从自己意思,乖乖退至一旁的言,他轻轻掐了下骨刺空隙里的敏锐脉络,成功让一瞬回想起先前洗浴窘事的雌虫一哆嗦。 “不行。”齐斐说,“这一次必须得是我去。” 从齐斐的语气里听出了坚决,言到底还是不甘不愿的收起了翅翼,看他战斗力惊虫的未来伴侣提刀上阵,一击穿喉。 与齐斐相处了这些时日,言也习惯于看了雪兽尸体,就自动在脑海内转换成各类分解打包好了的资源,他看着齐斐毫无庖丁意图,就这么收起光刀走了回来,正想提醒对方那一大堆冷冻肉似是已消耗的差不多了,他们是不是该补充一下物资,只是他的疑问还没出口,齐斐便像已经知道了他要问什么。 “不用。”齐斐按了一下言的肩膀,示意他们回基地里面去,“这应该是最后一只也提了,就让它留在那里,我们用不到那么多物资。” 言下意识的顺着齐斐的话点头,他在走进了基地里,才忽然意识到这句话哪里有些不对。 言倏的刹住了脚步:“你……” 齐斐随他停下,站在废弃基地的走廊内看着他:“救援队大约在明后两天内就能到达这里,他们应当是已定位到了那架废弃返回舱的位置,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救援队终于找到了自己,马上就可以回归母星,这毫无疑问是个好消息。 可言却发觉自己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知道,救援队的到来,便意味着齐斐要走了。 他的心上情虫将回归那个真正属于对方的时空,而不是陪着正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的他继续走下去。 左鸣加紧了进度的实验终于又取得了一回重大突破,他虽然没有成功建立起可容齐斐归来的空间光圈,但他建立起了一个微小传送短时通道,试着给齐斐发了一条信息。 那条刻着信息的特殊材质金属片在齐斐今早坐在工作台前时,忽的出现在了他的手边。 左鸣告诉齐斐,回应能量将在明日增至最强,他最迟明晚就会离开这里,成功返回六年后的世界。 在那一块金属片上,左鸣还叮嘱了齐斐诸多注意事项。 “我最迟明晚就要走了。”齐斐将手插/进言的发间,轻轻揉了两下,“我明天一早就得离开基地,去远离这里的地方等待空间光圈开启。” “……”言仿佛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那么怔怔看着他,半天才低声开口,“那我能去送你吗?” “空间光圈在开启时,会有一定程度的能量外辐,最好别去,我怕你会受到影响。” “……” 雌虫的脑袋低下去了一点,只给齐斐看了个发顶。 所有能暴露出这里曾有两虫生活过的痕迹都必须消除,记录资料里所没有的装置都得销毁,混入基地内原本的废墟里,只留下那些看上去是言独自可以完成的装置。 亲手布置了一个舒适的安置地,将这里整理的温暖如一个小家,可为了六年后组建起来的那个“大家”,这一处温暖天地必须被取缔。 齐斐和言忙活了一个整个晚上,言在终于能够坐下后,不声不响的靠到了齐斐身旁。 齐斐主动越界,伸手揽住了他。 “别难过。”齐斐拍 分卷阅读190 着雌虫的后背,低声安抚着言,“明天我走后,你便不会记得这一切,也不会再记得这里本来是什么样子,直到我们再次见面,我穿越时空找到你,你才会又记起这一段记忆,而那时候的我们已经重新在一起了,六年后的我们会有一个比这里更大的家,它同样舒适而安逸,你肯定会很喜欢他。” 言点了点头,仍然没有说话,就那样一直静静靠着他。 “我真想……”齐斐起了个头,却没继续说完。 不知什么时候已就那样睡着了,脸抵在他颈侧。 那句未完的话被齐斐吞回肚子里,他偏头看了会言的睡脸,在抵挡不住的浓重困意袭来时才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外间的天色还被风雪遮蔽着,只勉强能辨别出一点泛白,齐斐便悄悄起了身,他半蹲在言面前,替雌虫整理好了毛毯,又小心摸了摸对方的头发,看了对方片刻,才直起身体,朝基地外走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订婚的虫长官 三十四 当然不是没想过要偷偷跟去,脑中甚至已经预模拟出了自己悄悄跟着对方走,在光圈开启时强行闯入,死乞白赖求对方把自己一同带回六年后的情景。 但这份想象仅是在脑内鲜活的演绎完了全篇,随即便从源头上被掐断。 言到底还是忍住了偷偷跟去的想法,他不能让现在的自己一时冲动,就去做出极有可能会损害那个已然成形的未来的事情,在齐斐的气息逐渐远去,直至彻底不可察后,他才一把掀开毛毯,翻身坐了起来,随后匆匆朝基地大门跑去。 最远也只到了基地门口。 身前是清晨时分犹在喧嚣的暴风雪,身后是已经在昨夜的“拆迁行动”里变了模样的基地,言面朝齐斐气息消失的方向站着,他眺望着远方的双眼没过多久就感到了沉重,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拉着他的眼皮,将他的上眼睑压着往下坠,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眼睛,才发现是睫毛上搭载了几大片雪花,那形状奇妙的晶体很是随遇而安,就那么凝在了他的眼皮上。 无言抹掉凝在睫毛上的雪,让略受影响的视线恢复清明,然而风雪呼啸,新雪很快又糊一脸,更多的雪花落在了发顶肩头,带来一阵直通心底的凉意。 言很快停止了这无谓的拂雪行为,他不再抬手,任由裹着碎冰的风雪扑在脸上。 反正前方再如何看,也已经看不见他想要看见的那个对象,也就无所谓视线是否清明,视野是否遭到遮挡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言仿佛是到糖霜堆里滚过一轮,整个都沾染了一圈细碎雪霜,他几乎要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成为矗立在废弃基地门口的一尊“雪虫”。 就在这时,一股不可名状的感觉忽然自心底升起,一瞬间牵动了五脏六腑,让言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他这尊“雪虫”才重新有了活气,原地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身体。 尽管眼前除了一望无际的雪原,就是漫天风雪,但言莫名笃定,这股突如其来的心悸感是因为齐斐而起。 难以言喻的心悸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它来去如风,很快便又从身体里退了出去,就像那只跨越时空而来的雄虫,在G13上短暂陪他走完一程,又返回了对方真正所属的那个时空。 “……!” 端着杯子的手蓦地颤了颤,满杯的热饮登时从歪斜的杯口溢了出来,灼烫感立即在手背上蔓延开,随着水流的流向将热度朝四下带去。 奥宁眼尖的注意到了长官这处的意外状况,飞快转身抽了变温巾过来处理,他准备将杯子从长官手中接走,对方却摇了摇头:“不,没关系。” 六年后的虫长官他刚刚犯了个只有低龄幼崽才会犯的端不稳杯子的错误,还被刚达沸点不久的滚烫热水烫了手背,但他看上去心情颇好,仿佛刚刚是经历了一件十分让虫愉悦的事。 奥宁不太懂得自家长官在高兴些什么,他斟酌着开口:“您……” “齐斐已经进入了光圈!”没留意这边有场对话正在进行,左鸣在确认齐斐已顺利进入光圈笼罩范围内后松了口气,通知众虫的声音里带着笑音。 虫长官刚刚又经历了一轮记忆补全,他记起了六年前的自己在确认齐斐真的已离开后独自返回基地的那段,这让他精神格外振奋。 他的心上情虫就要回来了! 只要进入空间光圈的笼罩范围,传送启动后,空间跨越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实验室里的所有对象都已经做好了下一秒或下下秒就在能量场内看见齐斐的准备,他们大部分都盯着光弧闪烁的能量场,少部分随左鸣一道盯着悬浮屏,关注着屏幕上的能量运行状况。 左鸣不光声音里带笑,眉目也舒展着,神色里带着欣慰。 然而不过须臾,那舒展着的眉又皱紧。 齐斐没有在能量场内出现,那象征着齐斐的小光点原本正在平稳通过空间桥,可空间桥左侧却凭空出现了另一个未知光点,它像是被这条空间桥所吸引,急速向这好不容易才维持在稳定状态的空间通道靠近。 零点数秒间,两个光点挨到了一起,它们看上去像融为了一体 左鸣几乎将整个身体扑到屏幕上去,他语速飞快的低声叫了句:“糟糕!” 奥齐本是盯着能量场的那一派,他敏锐注意到了好友这里的异常,迅速转身到了仪器旁。 只扫了屏幕一眼,奥齐便意识到了事态的不同寻常:“我们的空间桥吸引了未知对象?” “不止。”左鸣眉心紧锁,恨不得能伸出八爪去同时操控数台仪器,“它是同时被空间桥和齐斐给吸引了,齐斐对于它的吸引力甚至更大些,不然它不会直冲着齐斐去,还和他发生坐标覆盖,这简直……” 言也已经到了左鸣身旁,他感觉自己像是坐了趟地球上名为云霄飞车的娱乐设施,上一秒心情才高涨到天空,下一秒就急速转入下行轨道,整颗心又沉沉落了回去:“发生坐标覆盖,会对正在进行返回传统的虫造成什么影响?” “它会……”左鸣还来不及回答,合为一体的光点继续开始前进。 能量场内有序转动着的电弧骤然加速,迎接光圈亮起,一个身影由模糊至清晰的出现光圈里。 “……”奥齐张了张口,一声“崽”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他望着从光圈里走出的对象,罕见的抽了口气,“……卅?” 面容与齐斐七分相似的黑发虫族走出光圈,环视四周一轮,眼神里带着不确定与疑惑,他听了奥齐那声叫唤,朝他投来视线,蓦地一愣,继而快步朝奥齐走去。 实验室内的其他虫仍在为这变故愣神,左鸣看着朝奥齐走过去的黑发虫族,同样呆了半晌,才喃喃补全刚才没说完的那半 分卷阅读191 句话:“我们在构建空间桥时只考虑到了将齐斐接回来的需求,空间光圈只容一虫单行,两个坐标重合覆盖,必然会有一方被从通道内……挤出去。” “啪”的一声脆响。 虫长官面无表情低头,发现自己不慎捏碎了还拿在手里的水杯。 与上一次是在毫无防备之际经历了空间跨越不同,这一次有左鸣的提前通知与指导,又亲眼见到了空间光圈的开启,齐斐按着金属片上提示的内容进入光圈内,静待着远在六年后的长辈们操作仪器,将他传送回去,他清晰感受到了周遭环境开始变化的微妙感,他与六年后等候着他回去的众虫想的一样,认为应该是只要扎眼间就能再次完成空间跨越。 但这回,大概是因为这座空间桥是虫工搭建,它不如无乡本源能量的传送速率高,在传送速度上要慢一些,才使齐斐能感受到周遭景物的转变。 当那未知光点出现并朝自己开始靠近,齐斐有所感应,他直觉是有什么自己极其熟悉的事物正在飞快靠过来,那刻在骨血里的亲近感让他的精神力场欢迎着对方,他能感到自己与对方之间形成了一道无形链接,在主动拖拽着对方到达自己身旁。 就在对方真正抵达身边之际,齐斐本能的朝对方伸出手,想要拉住对方,然而下一秒,他便像是凭空飞了起来,从原有的轨迹上脱离。 齐斐觉得自己像张被风吹起来的纸片,周遭世界天旋地转,他又有点像个断了线的风筝,漫无目的的飘了一阵,直到身周的风停止,他才晃晃悠悠坠落到地上,双脚再次踩上实地。 眼前是一条可容四虫并肩通过的走廊,不算窄小,可尽头处的照明灯关闭着,仅有自己所站位置的旁侧墙壁上开了一盏壁灯,前方大半通道隐没在黑暗里,那阴影沉沉逼过来,无端给了虫狭隘感。 齐斐打量了片刻自己所处的环境。 显然,这里不是左鸣的实验室,他没有按着预定轨迹顺利返回六年后,他在与那个未知光点相遇后便脱离了光圈,此时的他似是被传送到了一栋建筑大楼里。 这究竟是栋什么大楼,他眼下正处于哪个星球,又是哪个时代,在找到下一步线索前,都是谜题。 眼睛再怎么好,任凭视力水准多高,肉眼到底穿透不了墙壁,没法看向更远处,齐斐停止用双眼继续审视周围的行为,他动用了自己在G13上学会的新的“查看”方式——精神感知。 以自身为圆心,感知圈慢慢扩大,在发觉距离自己最近的活物时暂时停止。 齐斐悄无声息朝自己感知到活物的方位靠近,他在合金地板上走过,最终停留在了一间电子门半开着的房间外侧。 房间内的对象似是正在闲谈。 “……还是不肯承认?” “倔得很,要么不出声,出声就一口咬定是污蔑。” “天真,也不看自己是什么背景,倔还不如认了,上面看他听话,说不定后面还帮着另谋机会。” “收容中心出来的不大多这样?要么姿态低到地上,对任何一个头上顶着世家大姓的都诚惶诚恐,要么又蠢又天真,觉得自己只要努力,早晚也能起来——也不想想,大家都不是傻子,谁还等你起来日后反击,都是觉察到苗头就早早掐了,搞不好还连根抛起,完全摧毁。” “啧啧……” “收容中心”一词飘入耳,齐斐看着那规格熟悉的电子门,他虽然还不确定当下时间,但他已可以确定自己至少是回到了虫星,他本应该在找到这两位后就礼貌敲门,试着从他们身上获取信息,但对方的交谈内容莫名吸引了他,他直觉对方正在议论着的是自己熟悉的对象。 “听说戴少爷待会要派虫过来,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去大厅处提前等着,就先不聊了。”里面交谈着的两虫之一说着,就往门外走,他头朝着里面边告别边出门,待电子门关闭后一转身,才发现照明灯下杵着的对象,惊得他原地后退一步,差点撞上金属门。 “你……”走出门的虫族身着工作制服,胸前还佩着铭牌,他将一句“你谁”咽了回去,小心打量了一下齐斐,目光在齐斐干净的面颊和颈侧晃过,整只虫姿态恭敬起来,“您是?” 齐斐没有答话。 因为长着张“我不好招惹”脸而时常遭到误会固然不太方便,但误会也未必全是坏事。 对方不知道从齐斐的面无表情和沉默里脑补出了什么,他战战兢兢看了眼齐斐的神情,垂下眼道:“莫非您就是戴少爷提过的要过来的那位?非常抱歉,没能及时到大厅里去迎接您,还劳您这么晚过来一趟——您是要现在就过去看看那位么?” 齐斐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他预感到自己不去一定会后悔。 听了齐斐的答复,虫族拘谨地欠了欠身:“那我给您带路,请随我来。” 齐斐跟在对方身后穿过三条走道,最终到达一扇紧闭着门的房间前,齐斐留意看了眼房门上的标识——反省室。 “只要不致残,不制造出自体痊愈机能无法复原的伤口。”带路虫在房门开启前轻声说,“其余都在准许范围内,随您喜好。” 齐斐微微眯了下眼睛:“随我喜好?” 带路虫拿捏不准这位“重量级虫员”的喜怒,他小幅度打了个寒颤,不再多嘴,打开门后就弯着腰退开,只请齐斐进入。 第一百二十四章 订婚的虫长官 三十五 外间走廊上的照明壁灯仅开启了一小部分,齐斐本以为他会进到一间同样昏暗的房间里,然而反省室内出乎意料的明亮。 十分识趣的带路虫在目送齐斐进入房间后就轻手轻脚关上了门,还贴心的将电子门上锁,开好隔音屏障,随即才从这一条走廊内离开,他全程闭牢了嘴,生怕自己再控制不住多说半句,惹这一看就知道不好招惹的“贵客”不快。 面前是一幅欲盖弥彰的挂帘,将这间面积不大的反省室分割成内外两块区域,左右手边各有一个贴墙而放的玻璃立柜,齐斐短促扫了眼两侧柜内陈列的内容——左边的玻璃立柜里悬挂着一排规格不一的鞭子,上下两个隔层内还摆着些他叫不出名字,但从外形来看能判断出是刑具的物品,右边的玻璃立柜被隔板分成规格相等的多个小格子,每一格内都放着件带有鲜明性/暗示色彩的道具。 这两个玻璃立柜的柜顶上竟然还各挂有电子标语,左边那个叫“刑具柜”,右边那个叫“玩具柜”。 齐斐的目光在玩具柜上停留了片刻,他在心底将“玩具”一词重复了一遍,神色冷峻。 房间里飘着淡淡的血腥气,昭示着待在这间反省室内的对象状态并不好,对方很可能已经挨过了这两个柜子里摆放的部分工具,身上说不 分卷阅读192 定还残留着被恶意制造出的伤。 齐斐在嗅到这股血气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它属于谁,他在过去的前半个月里曾每日都要嗅到它,帮助它的散发者换药包扎。 告诫自己无论拉开帘子后看到什么情景都需要冷静,无声做了个深呼吸后,齐斐终于抬手掀帘,走进被隔挡在挂帘后方的内区—— 看清帘子后方情形的那一刻,他知道了这间反省室为什么会格外的明亮。 除去被挂帘遮盖的那一面外,内区其余三面墙壁上都贴有高清大镜,它们在满室亮堂下忠实映照着这个房间内的一切——包括正被锁在中央金属板上的雌虫。 那是一块长方形金属板,板面上方有着排两两并列的金属扣环,雌虫跪在金属板上,被金属扣环扣着膝弯与脚踝,他的双手被同样材质的手铐反束在背后,有两根坚硬的金属杆连接着手铐与脚铐,它们卡在他被束缚着的双手双腿间,迫使他只能长时间维持成双腿分开的跪姿。由于双手是被反拷着,他的肩膀被迫后合,胸不由自主前挺,身体在拉力之下弯折出了弧度,像一张绷紧的弓。 然而这还不算完。 有一条金属链连接着雌虫脖颈上的套环,它的另一端勾在雌虫身前正中位置的扣环上,这长度有限的金属链拉扯着雌虫的脖子,逼迫他在身体后折的情形下朝前低头,无论他朝哪个方向偏移,总有肢体部位要受到拉扯之痛,他必须很小心的保持平衡,才能在这个姿势下为自己找到一丝喘息之机。 齐斐的深呼吸与心理建设完全是白做了,他发现“冷静”这个词汇仿佛是临时从他的词汇库里被删除,他为自己所目睹的一切怒不可遏,身体几乎要越过大脑自行行动,去将才离开这里不久的那只带路虫给提着衣领扯回来。 在将冲动化为行动之前,他接触到了言朝自己投来的目光。 即使脖颈上套着屈辱的项圈,项圈上还缀连着使得自己不得不低头的短链,言仍然尽了最大的努力把脸抬起来,他投向齐斐的目光森然冰冷,像是往视线里掺了精细打磨过的刀片。 齐斐被言以从未体会过的锐利视线盯着,他确信倘若不是对方的四肢还束缚在环扣里,言一定会暴起,对他发起攻击。 他从言投来的视线里读出了恨意。 并不知道这深夜造访反省室的对象是谁,只清楚听见了对方与带路虫的对话,注意到了那句分辨不出真实情绪的“随我喜好”,言显然是与那只带路虫一样,将齐斐错认为了戴少爷特意派遣来的虫员,他打齐斐进门起就关注着外区动静,猜测对方多半是在两个立柜前挑选喜欢的道具,而这不知名虫族周身环绕着的低气压与十分不善的神情,也被他当做了是冲着自己。 那还没近身就已经能觉察到的怒意也只可能是冲着自己,言心下非常笃定,他还记得戴家那几名成员今天傍晚离去时的神情,戴少爷在临走前愤恨地抽了他一鞭,满脸阴鸷的警告他他已经耗尽对方最后的耐心,声称是他在逼对方走最坏的一步棋,并让他今晚“好好等着”。 面无表情的等了大半个晚上,他等来一只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不善气息的雄虫。 在精神羞辱与严刑逼供都对他不奏效的情况下,对方终于决定要给他一个更加深刻的打击——将羞辱从精神晋升至身体。 平心而论,那掀开挂帘进来后就不再朝前一步的雄虫虽然满身散发着“生虫勿进”气息,但对方的五官其实很不错,身形也是雄虫里少有的高大,往那里随意一站,存在感十分之强烈,对方站姿工整却不死板,莫名叫虫觉得自有一番气度,后方的简易挂帘都快成了衬托他的天然幕布。 分明已是身处避无可避的绝境,即将面临一场透彻身心的羞辱,大约是因所谓的“物极必反”,言冷冷看了齐斐一会,居然隐约有些想要发笑。 瞧,他勤勤恳恳为小梦想而努力时,一名中意他的异性也遇不着,而眼下他与权门世家子弟对着干,坚决不承认那子虚乌有的罪名,也不肯撤回自己提出的诽谤指控,戴家赶在明日复审前派专虫来整治他,却是派了只除去一看就对他怀有极大恶意外,外形硬件条件竟很是不错的雄虫过来。 如果没有这么一桩事件,眼前站着的雄虫,兴许是日常生活里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的对象。 言心下自嘲着,那发笑的欲/望被他压制在心底,没有流于言表。 他没有放过齐斐的任何一个细小举动,他在观察对方准备什么时候更进一步。 就在言几乎要以为对方对着自己完全下不去口,已经不准备再进行下一步时,他看见雄虫终于动了。 面容俊朗而邪肆的雄虫大步朝中央金属板走来,在行走间动作利落的解下了外套。 言的目光随着齐斐移动,他在心底想:看来对方是想要速战速决。 然后下一秒,那件被对方脱下来的外套就劈头盖脸的落下来,言下意识的躲了一躲——他以为雄虫是想拿衣服抽自己的脸。 双手双脚都被拷着,能够躲避的空间有限,那件外套仅在言脸前晃了一晃,却没离开提着它的雄虫的手,言为覆上身体纺织物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咔哒”一声解锁声响,他颈上骤然一松,那股拉扯感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只温暖的手伸到他颈后,在项圈上摸索一阵,很快,套在脖子上的金属圈也被取下,他感到那只解开了项圈的手还在继续往下,伸到背后摆弄起了手铐。 “……” 对方想要做什么?是准备解放他一部分肢体,好将他重新摆弄成对方喜欢的姿势么? 言无法理解齐斐的行为,他不敢相信雄虫居然没考虑过将自己解开后他会拼死反抗的可能,这份不可置信让他双手也被解放后迟疑了片刻,没有立即对雄虫发动攻击。 被锁在金属板上强行保持跪姿势,被丢在三面均贴有镜子的房间内全方位观看自己的悲惨状态,还被恶意收走衣服,被取走了一切能够蔽体的东西,像个固定摆件一样任由进来的所有对象观看。 言用重获自由的双手摸了摸身上盖着的衣服,他不确定陌生雄虫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才会脱衣服盖住他。 齐斐自进到内区起就看那些束/缚装置不顺眼,他三下五除二的将它们从雌虫身上解了个干净,在解开期间不忘把自己裹在言身上的外套又紧了紧,尽可能多的帮言遮蔽身体。 直到忍着满腔蓬勃怒意将那些装置全都拆解完毕,雌虫已可以自由活动四肢,齐斐注意到言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戒备不减,只多了两分疑惑,他忽的想起自己有一句话一直忘了说:“我不会伤害你。” “……”言在外套的遮挡下变换了一个姿势,没有接话,他审 分卷阅读193 视着齐斐,像是要穿透齐斐的皮相,去内里窥一眼对方最不加掩饰的真心。 就在齐斐静待着言对自己评估完毕时,七条走道之隔的接待大厅内,一只雄虫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雄虫原先是带着傲气踱进大厅,他自觉自己今晚身负重任,是获得了世家族虫的信任与特批,特地来此处为少爷办事,与他联络的虫族也在通讯内提及会有专虫在大厅内候着他,因此,他在发觉大厅空无一虫后感到非常恼火。 “你们是怎么回事?!”忍无可忍的雄虫按下大厅前台内的传呼键,冲着接通了传呼的夜班办公室咆哮,“预约时段早已确定好,来之前也发过通知,结果还让我等到现在,要是耽误了戴家要办的事,你担得起责任吗?!” 接通了通讯的是先前的“闲谈二虫组”里的另一名虫族,他被扬声器里传来的咆哮吓了一跳,连连朝守在大厅的雄虫道歉,保证两循环分内赶到大厅去迎接对方才挂断通讯,十分纳闷的转身问一道值夜班的同伴:“你刚才不是已经去接过了虫,还送去了反省室,怎么又来一个?” 为齐斐领了路的带路虫闻声扭头,他正想说些什么,大脑却短暂的空白了片刻,须臾后回过神,说:“什么?” 接了通讯的虫族说:“什么‘什么’?” 带路虫记着自己要去接虫的职责,站起来快速整理了一下仪表:“你刚才问了我什么?” “我……”同伴张了张口,惊觉自己似是提前出现了记忆力退化,他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刚才问过话,“好像……好像没什么?” 带路虫莫名其妙的看了对方一眼,披上外套:“那不说了,我赶快去接虫。” 第一百二十五章 订婚的虫长官 三十六 没想到会遭遇怠慢的雄虫心中窝着一团火,他冲着迟来的接待员发了至少十循环的牢骚,将对方的不守时行为上升到与戴家大业相挂钩,恨不得将对方说成是拖累一整个世家大族的罪魁祸首。接待确实没按约定时间到场,于理有亏,他一声不吭任对方发着牢骚,心底却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那些带着火气的话语全都在他耳朵里进了又出,他自顾自的想着:“戴家小少爷到底是从哪找来的榜首?这气质和刚才那位差远了,完全比不上。”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内转完,接待蓦地一怔。 什么“方才那位”? ……他刚才还接过其他的虫? 似是而非的感觉过于缥缈,难以琢磨通透,幸而雄虫终于发完牢骚,他挺了挺自己前凸的肚子,把尊贵的下巴抬了抬,示意“还算老实”的接待给他带路。 接待很快把那点想不明白的疑惑抛至一旁,专心起本职工作,将雄虫带往位于最里走道尽头处的反省室。 到了反省室门口,雄虫不太耐烦地听接待说完了规则,十分敷衍的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就要走进房间。完成带路任务的接待正要合上大门,一条腿迈进房间的雄虫突然“嗯”了一声,回头冲他语气赞许的说了句:“还知道提前打开隔音屏障?算你有心。” 说完,也没准备听接待接话,雄虫自顾自关闭了电子门。 仔细检查过屏蔽设置,发现隔音屏障的确是开着的,接待茫然看着那显示屏障已开启的蓝色指示灯半晌。 奇怪,屏障是什么时候打开的? 本该在房间内只剩关押者一虫时就关闭的隔音屏障提前开了,接待心底觉得奇怪,居然也没生出要查看缘由的想法,他的大脑仿佛是在主动告诉他这只是一桩小事,让他只为此疑惑了两循环分,就安然回了办公室。 雄虫从接待的“有心”里品出了几分迟来的尊敬,他心情好了不少,进入反省室后也不急着掀开挂帘,先站到了玻璃立柜前,准备挑两样自己喜欢的工具,他听见后方似是传来了一点动静,便理所当然的将那认为是内区雌虫挣动时发出的,他故意曲解对方做无谓挣扎的用意,头也不回的高声说:“急什么,就这么迫不及待?我马上就来。” 后面的对象冷冰冰笑了一声,假如不是那笑音里像藏着锋刃,听起来倒还挺好听。 这声冷笑激怒了雄虫,他当即在鞭架上随意抓取了一条长鞭,就要去给内区里的雌虫一点教训,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的那一刹那,他迟钝的神经终于发觉了什么,他的动作倏的顿住,整只虫僵在原地,只一双眼睛还能活动,慢慢抬起来,去扫视立柜的玻璃板里映出的倒影。 有道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就站在他正后方,刚才那声冷笑就响在他背后。 对方不知什么时候静静贴近了他,还身形比他高大,正俯身低头看着他。 雄虫的冷汗“唰”的冒了出来。 齐斐在雄虫背后充当了半天的背景板,前方就是可当做模糊镜面看倒影的玻璃,对方愣是眼神不好到迟迟没看见他,他居高临下俯视了对方好一会,见雄虫好不容易发觉了他的存在,他这才抬起手臂,拉住了对方的后颈。 挂帘并没有落地,下摆与地面之间有着约三十公分高的空余,内区里的雌虫能从这一小方空间里观察到外区变化。 外间的两只雄虫原本一前一后,排队似的站成一列,然而很快,在前方雄虫止住转身,维持在一个身体半转不转的扭曲姿势后,言看见踩在地板上两双脚中有一双离了地。 挂帘外传来咽喉受到压迫时才会发出的“嗬嗬”声。 疑心走路没声的雄虫是出去将才进来的对象掐死了,言裹着对方的外套,他正在思考该不该出去看一眼,那双离地后兀自在空中提动的脚静止下来。 将其提溜起来的齐斐松了手。 失去行动能力的虫族“咚”一声摔在地上,动静大的仿佛是要将合金地板砸出一个坑,而他本虫却只抽动了一下,连为痛楚而发出的痛呼都没一声。 齐斐半蹲下来,搜出昏迷雄虫身上带着的所有通讯设备,这才重新掀帘进入内区。 言看着去而复返的齐斐,他刚张了张嘴,想问问那生死不知的雄虫的情况,齐斐却先开了口:“只是昏了过去,不碍事。” “……”言收回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嗯。”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与这只陌生雄虫才相处了半循环时,言却莫名觉得自己像是在哪里见过对方,那句“我不会伤害你”听上去也十分耳熟,仿佛带有凭空而生的驱动力,一瞬间激活了他心底那个名为“信任”的按钮,让他面对着对方时安心许多。 外套到底规格有限,盖住了前面就顾不住后面,齐斐把自己的外套覆盖在言正身上,自己坐在言正前方,他端出了教科书般的“目不斜视”水准,言自己都忍不住偶尔朝两侧镜子瞧一眼,他的目光却不偏不倚,要么是落在 分卷阅读194 雌虫脸上,要么是落在对方身上盖着的衣服上。 这会,齐斐还多了两个目光着落点——从雄虫身上搜下来的终端和通讯端。 轻车熟路的开启终端,像是把玩自己的私虫物品一般输入密码解锁,齐斐直奔雄虫的近期通话记录和信件箱,毫无要尊重他虫隐私的意图。 言看着他流畅的输入正确密码,充满怀疑的问他:“你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密码?” “一个越级提取后台密码的小手段。”齐斐抬眼看了言一眼,他调出悬浮屏,顺手输入步骤说明和程式,“看,你只需要这样做,就能轻松打开任何一台安全等级在A以下的终端。” 言默然浏览完齐斐展示给他的内容,还没来得及消化,就又听齐斐继续说:“这个破解思路和越级提取通讯记录类似,只不过提取通讯记录的步骤更复杂些,你会调取通讯记录,这个程式上手起来很快。” 言看向齐斐的视线中多了不可思议,他很是费解的盯着齐斐,觉得对方对自己可能有什么误会:“不,我想你将我和谁弄混了,我并没有接受过通讯破解类的培训,不会调取通讯记录。” 齐斐正在入侵雄虫只虫账户的手登时一停:“……你不会?” 卷入举报信风波内的虫长官曾亲手给齐斐表演过一出越级抽调记录的技术,还在事后抹去了自己的抽调痕迹,齐斐对此印象深刻。 言静静点了点头,再一次确定了自己没有点亮相关技能,齐斐短促皱了下眉,意识到事态可能与他预想的有所偏差。 刚到达这个时间节点时,齐斐还不确定自己是误入了哪一段时空,尔后结合夜班办公室内两虫的对话和言的境遇,他大致猜到了当下应当正是言和戴家彻底结怨的时期,这一点在此刻调出了手头终端及通讯端内的信息记录后被确认。这时的言尚未拥有日后虫长官所掌握的技能,倒也说的过去,可齐斐记起自己查探到的资料,他记得言在这段结怨期里却是使用过抽调记录技能。 在还没有决定要与雌虫发展至更进一步的关系之前,齐斐虽然从虫长官口中听说了私仇,但他秉着他虫私事不宜多问的原则,没去过多打探,后来他对待对方的心态转变了,开始不由自主的关注起与对方相关的事情,这桩对方口中“众所周知的私仇”便成了他首先去搜索资料的一项。 戴佩倾慕左家下一任家主左恩已久,借由世家聚会之名邀请左恩赴宴,设计让左恩在毫无防备之下吸入十大违禁药物之一,准备“先上车后补票”,然而计划前半段进行的不错,快要到后半段的重头戏时,却被因为安莱暂时抽不开身,遵从长官授意来寻找左恩的言给撞破。戴家顺势祸水东引,将恶意对雄虫使用违禁药物的罪名安置到言头上,此举既一把将戴佩从事件中摘了出来,又截断了言当年的晋升评选。 左恩因为同时摄入高浓度酒精与违禁药物一连昏迷数日,言被询查组带走审查,安莱被左家高层急调回本部问责,一时无瑕分/身去支援自己的下属,而言虽然受了审讯,却在戴家试图对其动用超出条例外的私刑时成功反抗施刑者,并从对方搜走终端及通讯端,采用了同样“来路不正”的手段收集证据,在第二日的复审中为自己辩驳,左恩在复审当日的清晨终于苏醒,他先赶往本家领回了自己的伴侣,又匆匆赶去审判庭捞言。这从天而降的罪名最终被证实是一桩诬陷,戴家后来又动用了不少关系,将那只前去执行私刑的雄虫推出去当替死鬼,让他成为了所有事件的最终负责虫。 这会,那即将担负罪名的“负责虫”已被齐斐打晕丢在外区,他的终端和通讯端也到了齐斐手上,而采用了不正当手段取证为自己辩护的雌虫却说,他不知道该怎样取证。 齐斐哑然片刻,他忽然觉得,自己会在回程途中遭遇打断,又进行了一次空间跳跃到这个时间节点,或许不完全是“倒霉”及“偶然”。 言还在用“你是不是把我和谁弄混了”的目光盯着齐斐,齐斐调转了一下悬浮屏位置,让言能够更清楚的看见屏幕。 “虽然我现在可以帮你把一切做好,但我并不确定这份成果是否在我离开之后还能保留。”齐斐迎着言越发莫名的目光说,“我现在教给你具体调取步骤,并尝试将步骤和过程留下来给你参考,你只需要试着去尽可能多的记住它们。” “可我……”言的后续话音消失在空气里,他对上齐斐的眼睛后骤然失语。 雄虫眼底浮着一层浅淡的金色,一眼看去,只觉那不知从何而来的金色浮光充满流动质感,仿佛是能在对方的眼睛里流动起来。 言只朝里看了一眼,大脑里便“嗡”的一声,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是要说什么,只顺从点了点头。 齐斐没有发现自己的变化,专心指导起了言如何“非正当取证”,还处在成长过程中的言不由自主执行起了学习任务,效率奇高,而基本成长完毕的未来的他正待左鸣的实验室内,心情焦灼的等待着研究员们完成新一轮定位。 由于齐斐是直接在传送通道内发生轨道偏离,仪器很快追踪到了他的新坐标位置,开始与他进行新的链接,左鸣照例先传送一张刻有留言的金属便签给齐斐,才边呼出一口浊气边活动筋骨,他本是想直接朝后转头,向等待着最新消息的好友报告一下进度,然而就在那句“已成功向齐斐传送完便签”出口之前,他余光扫过正站在金发好友身旁的弟弟,愣是将那句话收了回去,只省去姓名的说道:“便签传送完毕,空间桥构建准备,通道将在三十循环分后开启。” 奥齐听了这话,他示意准备去仪器旁亲自确认进度的言留在原地,自己朝监控屏那头跑了一趟,随后回到休息区内,朝言微微颔首,示意一切进展顺利。 黑发雌虫不懂他们之间的哑谜,静静扫视着他们的互动,奥齐留意到他的目光,迅速走到他身旁,干咳一声:“我来正式介绍一下吧。” 他说着,首先揽过左卅,向言介绍:“这是卅,崽的雌父。” 左卅听了“崽”这个称呼,眉梢微微一动。 奥齐见言很是礼貌客气的对左卅说了“您好”,并朝左卅伸出手,他在左卅握住言伸来的手后继续介绍道:“对面这位是言,咱们崽的合法婚约对象。” 第一百二十六章 订婚的虫长官 三十七 两只礼节性握在一块的手仿佛是被冻住了,它们交握的时间远超出正常握手时长。 言今日先早早去办公处打卡,处理完重要文件,才将顶岗经验丰富的厉提溜到总办公室内,自己则带着拥有“奥家族虫”这层身份的奥宁匆匆赶来实验室,他此时军装规整,从头到脚都笼着名为“一丝不苟”和“ 分卷阅读195 魄力十足”的气场,在面对突然归来的前情报中心总令、他心上情虫的亲生雌父时也泰然自若,看上去那是沉稳极了。 然而实际上,这“泰然”与“沉稳”是否表里如一,只有他自己知道。 左卅的归来太过突然,守在实验室内的虫子们除去在他刚走出光圈时集体瞪圆了眼睛呆然片刻外,紧接着就在左鸣的指挥下重新忙碌起来,回应信号只能在巅峰值维持十六循环时,他们必须争分夺秒,赶在时限内再次定位到齐斐,将意外再次迷失在时空乱流中的雄虫接回来。 所有协同研究员紧急各归岗位,私虫情绪与满腹疑惑都被所剩不多的时间压了下去,个个全神贯注投入到工作状态。 在一堆忙忙碌碌的研究员中,只有完全是赶来“验收成果”的言和奥宁十分清闲,他们帮不上什么忙,站在一堆仪器之间还略显碍事,便和接过了左卅的奥齐一起去往角落休息区。 左卅一出能量场,就在闭合的透明隔离屏障门旁受了奥齐一个紧紧的大拥抱,他在看见奥齐和左鸣后才确认自己真的回来了,可他的兄长甚至来不及与他多说两句话,只远远朝他微笑了一下,那双带着灰调的蓝眼睛里随即笑意一敛,手臂一挥,语速飞快的让其余虫员立即归位。 他的归来显然是超出了在场众虫们的意料,他们原先并没有预备要看见他的归来,他的兄长及其余研究员们当下还有要事必须马上完成,刻不容缓。 顶着不知道是从哪个星球带回来的满身风沙,左卅有条不紊的分析出了当下局面,他的衣服上沾着灰,衣摆接缝处也染着细密的黄色沙粒,整只虫的造型十分“犀利”。 可这无损他本身的气质半分。 黑发雌虫有着一张与齐斐七分相似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 齐斐几乎是完全复制了左卅的眼睛,上挑弧度相像到能拿角尺来测量。但这双眼睛安在齐斐身上,很容易带给他者混杂着危险的似撩非撩感,让虫望而生畏,下意识的不敢接近,而它安在左卅身上,却神奇的被左卅自身的气场给压了下去,眼尾里浑然天成的邪肆气都被镇住了,一眼看去,只觉这只虫好似规正到了骨子里,像部行走的行为管理手册。 虫长官顶住了心上情虫亲雌父的打量,他大方迎接着对方的审视,紧张只存在于心里,暗暗关注着年逾三百,看上去却还像没到三十的雌虫的神情变化,试图从中揣摩出对方对自己的评价。 遗憾的是,左卅不愧为齐斐的基因提供者,他连投向言的眼神里都未透露多余情绪。 言什么也没看出来。 奥齐像患了突发性咽喉感染,在为两虫做介绍前才干咳了一声,这会又干着嗓子连咳两下。 在他这“一切尽在咳嗽中”的提醒下,那为时过长的握手终于宣告终止,左卅松懈了手上刚才不自觉加重的力道,放虫长官的爪子回归主虫身旁。 “我有个问题。”左卅说,“斐现在多大?” 并不知道自己离开了多久,左卅在被动进入时空乱流后便不再具有明确时间观念,他骤然看见面貌依旧十分年轻,与当年对比起来毫无变化的奥齐和左鸣时,总觉得时间似是还没过去太久,在听见奥齐脱口而出那声“崽”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返回了齐斐出生前,还是到达了幼崽已经出生的原有时间节点上。 听见奥齐叫了那声“崽”,左卅这才确定了当下时间节点内齐斐已出生,并且应是已和雄父奥齐相认,他心下刚松一口气,转而就被那句“合法婚约对象”给噎住了。 在左卅的印象里,齐斐还是个身高不到他大腿的虫团子模样,是只连去书柜顶层取本书都得垒“椅子山”,伸着小胳膊小短腿费劲去搬书的小虫崽……可现在小家伙的雄父正一本正经的告诉他,对面那只身形高大的成年雌虫是他家幼崽的合法婚约者? 前情报中心总令发挥出了当年进修伪装课时的功底,才按捺住了自己在听到消息那一刻朝军服雌虫投去异样眼光的冲动。 高等虫族寿命漫长,一生中又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里都处在巅峰状态,身强体健,容颜不衰。 左卅注意到言的第一眼就看见了他军服上标志着军衔的肩章,认出了对方的制服制式,对方留给他的第一印象原本是“不知名的有为虫士”,然而这会有色眼镜一戴,听闻对方是他家短腿虫团的婚约者,言在他心里瞬间降级,成了觊觎未成年小白菜的对象。 奥齐从左卅乍听上去十分平淡的问话里觉出暗藏着的冷意,他迅速领悟了伴侣的误会,赶在对方的误解进一步加深前答:“崽现在比我们当年有他时还要大。” 左卅:“……” 黑发雌虫的眼角轻轻一抽,完美无缺的平静面容终于豁了条口,他整个侧过身去看回答了问题的金发雄虫,面上露出两分震惊,像在仔细分辨对方是不是又在恶作剧,故意捉弄才刚刚回来,还什么都不太清楚的他。 “是真的。”奥齐看着左卅直瞅着自己的脸,他注意到对方左耳旁的发丝上也搀着一点黄沙,便十分自然的抬手摸了上去,手指穿插/进发间,仔细捏走那碍眼沙粒之余,还在雌虫的耳垂上轻轻捏了一下,“我什么时候在有关崽的问题上说过假话。” “我什么时候在有关……的问题上说过假话”——这其实是奥齐过去常用的一个句式,因为他本虫“劣迹”颇多,仿佛是不多干些脱线事和恶作剧就会虫生了无生趣,是以这句话在他正经说话时必须常常挂在嘴边,以免他的话语真实性持续遭到质疑。 习惯性的说完了这句话,奥齐看见左卅的目光闪了闪,他才忽然想起来,他实际上也没有和对方讨论过太多有关齐斐的问题。 他仅在齐斐还是个蛋胚,刚在左卅的孕育腔内被检查出来时,兴奋的与左卅说了几个月有关崽的话题……再然后他就被吸入空间光圈,直至前段时期才与长大后的齐斐重逢相见。 心头蓦地一阵五味杂陈,尽管方才他们才在能量场的屏蔽门门口紧紧拥抱了一下,但这丝毫不对奥齐这会又萌生出的拥抱期望造成阻碍,他朝虫员奔走的实验场内望了望,顺从心意,在这远离仪器与研究员们的休息区内再次抱了抱他归来的伴侣。 言和奥宁默默承接了这来自长辈们的恩爱冲击,只当自己临时和后方墙壁融为一体,成为了休息区内的虫形装饰。 左卅回应了奥齐的拥抱,他按着雄虫的脊背,试着畅想了一番短腿虫团长大的模样:“斐现在在哪里?” 幻想能力到底有限,他急于看见自己长大后的孩子,想知道齐斐如今的模样,看看幼崽的变化。 奥齐环着左卅的手臂顿时一僵:“他……” 左卅 分卷阅读196 何其敏锐,当即发觉了奥齐的不自然,他从雄虫的怀抱里退了出来:“他怎么了?” 由于事发突然,研究员们在提及对齐斐的追踪和定位时,又是简单的直接使用代称“他”,左鸣顾忌着刚回归的弟弟的心情,在宣布进度时也刻意省掉了名字,因而左卅只知道众虫十分忙碌,是在追回另一重要对象时意外追回了自己,却不知道这名“重要对象”是谁。 “他在传送回来的途中被你挤出通道,研究员们正在努力将他找回”——这话当然不能对着心系幼崽的雌父明说。 奥齐迅速将自己的话头转了一百八十度,回答道:“他很快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并不想质疑伴侣的话语真实性,然而对方刚才明显的僵硬让左卅十分在意,他记起自己刚刚在离开乱流前突然滋生出的亲近感,他隐约觉得自己像是和一个非常亲近而熟稔的对象擦肩而过。 某个想法瞬间出现在左卅脑中,他面色一变,抓住奥齐的手臂:“他是不是……” “链接上了,光点正在二次通过通道!” 负责检测齐斐是否顺利进入光圈范围内的研究员高声报告着这一喜讯,实验室内刹那间喧哗不少,大多数研究员面上都露出了欣慰神情。 但在黑发雄虫自亮起的迎接光圈内走出,货真价实站到能量场内前,他们谨记着第一次传送时的意外教训,谁也没有提前将心神彻底松懈下来。 奥齐技巧性的一争一带,就将伴侣抓着自己的虫爪握在了手心里,他招呼过言和奥宁,对左卅道:“走吧,其他的话待会再说,我们先去迎接他,他看见你肯定很高兴。” 左卅仍不太清楚具体情形,但他从这句话中判断出了将被找回的“重要虫员”是他的孩子,他遥遥望了眼能量场内已越发明亮的迎接光圈,和奥齐一同快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他们步速不慢,可有一道身影匆匆掠过他们,比他们更快。 虫长官的军靴像是上了膛,“哒哒哒”在合金地板上踩住一串节奏紧凑的声响,他已经看见了迎接光圈内隐隐出现的身形轮廓。 哪怕那轮廓还模糊不清,但言就是万分笃定,这次从里面走出的一定会是齐斐,是他日思夜想了一个月的心上情虫。 这一次终于不再有任何意外,没有出现任何让心力交瘁期盼了齐斐一月的言从“希望”到“失望”的事件。 齐斐完完整整的从光圈内走了出来,他一眼看见了提前抢占好位置,就站在光圈正前方屏障外的言,还给了一月不见的虫长官一个浅淡微笑。 当目光转移到站在言身旁的两虫时,齐斐一愣,他不太敢相信的将站在金发雄虫的对象上下扫视两轮。 完成传送任务的光圈渐渐消弭,能量场内的电弧恢复稳定,左鸣走到大门旁朝齐斐招手,示意齐斐已经可以出来了,齐斐的视线犹停留在屏障外的黑发雌虫身上,他匆匆走向大门,在迈出隔离门的那一刻,他看着朝自己围过来的几虫刚要说什么,整只虫忽的一震,所有想说的话都被强行搁置。 他的身体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像是有颗蛰伏在体内的微型□□终于缓慢到达倒计时终点,悄无声息在体内引爆,那难言的感觉登时流经四肢百骸,激活了体表每一个细小的神经元,体温开始不受控的自发升高,就连呼出的气流都开始具有灼热温度。 “哪里不舒服吗?”言站的距离齐斐最近,他发觉雄虫脚下有些虚浮,仿佛忽然开始站立不稳,立即抬手去扶对方。 他伸出去的手被齐斐一把抓住了。 齐斐就连掌心都滚烫非常,他抓住了言的手,言原本温度正常的手背当即被捂的升温几度。 “崽怎么了?”奥齐皱紧眉头,看不出所以然,只好和左卅一道把视线投向这里最专业的虫士。 左鸣同样满面担忧,他接过一旁递过来的体外检测仪,刚往齐斐身上一贴,顿时吸了口气:“去把休息室准备好,快!所有虫——除了言和齐斐之外,不要休息室六百米内逗留,出去,现在就行动起来!” 左卅:“斐他……” “迟来的生理觉醒。”左鸣难得打断他虫的话,他飞快的说,“他中止后又重启的第三次进化正在步入尾声,由于这场生理觉醒来的太迟,它的能量波及范围将比普通觉醒更大——你们也是,快出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订婚的虫长官 三十八 雄虫的生理觉醒与第三次进化紧密相连,它排在整个进化进程最末,是完成进化的最后一步,为了更好的迎接进化与觉醒,确保一只小雄虫能顺利由未成年虫晋升为成虫,拥有小雄虫的家庭通常会提前带幼崽去医院做预进化检测,领取仪器评测出的预进化时间,再按着预估时间做布置,为小雄虫预留出进化场地,安排好引导者。 齐斐的情况实在特殊,他的第三次进化先是因故停滞了一回,出现了“伪进化”,后又在远离当下时间节点的G13上开始进化重启,饶是左鸣再如何天才,专设的实验内各类设备再如何完善,可外甥压根就不在身旁,他也鞭长莫及,他完全没有想到齐斐会刚回来就将经历生理觉醒。因而只能就地取材,一切从简。 刚找回齐斐的喜悦还没在心底彻底弥漫开,才隔着一段距离瞻仰了一下S级雄虫风采,研究员们听了左鸣惊雷似的炸在耳旁的指令,又快手快脚的忙起了关闭仪器,在仪器处理妥当后开始按着自家首席所说的“六百米外”撤离。 齐斐目前还仅是出现了生理觉醒征兆,身体温度异常升高,他的气息还没出现鲜明变化,周身磁场也还不具备侵略性,左鸣在心底默默计算了下剩余时间,他瞥见两名正准备遵循指令去筹备休息室的研究员,连忙喝止他们:“等等!你们也快出去,筹备休息室由我和奥齐来。” 两位走到半路的研究员一愣,他们停住脚步后面面相觑,奥齐明白了左鸣的意思,快步走过去一拍两虫肩膀:“听话,快出去,我和你们首席都是雄虫,在崽的气息开始出现变化后还能支撑片刻,不会立即受到影响。” 说完,见醒悟过来的两虫也开始朝门口撤离,奥齐回过头招呼左卅,正准备让黑发雌虫也随“大部队”一道出去,却看见左卅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齐斐身旁,正从另一边支撑着齐斐的身体,和言一块把齐斐往休息室送。 奥齐:“卅,你……” “他是齐斐的亲生雌父,多少比常虫能多支撑一会。”左鸣说,“还有五循环分气息外散就要开始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有了“专业虫士”的认可,奥齐微一颔首,止住劝说,他和左鸣一起迅速追上前方三虫,赶在齐斐被送进休息室前先小跑进去,动手整理 分卷阅读197 起了休息室。 可能会阻碍到两虫办不可描述之事的杂物一股脑清理到墙边,靠墙的单虫床被拖到房间中央,能够变形为舒适床铺的沙发在遥控下展开,再将变形而成的沙发床与单床拼接到一起,一张拼凑出来的“双虫大床”就此完成。 偏头看了眼墙壁上的电子钟,左鸣在言和左卅小心把齐斐扶上床后通知道:“还有一分半,我们可能得用跑的出去。” “一分半足够了。”奥齐说着,拉过目光还停留在齐斐身上的左卅,他让自己的气息与对方的融在一起,无形间护住了伴侣,“走吧。” “嗯……嗯?” 左鸣一声应声中途拐了个弯,声调情不自禁上扬,他吃惊的看着杵在休息室门旁角落里的对象,才意识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没及时退出去的家伙:“你怎么还在这里?!” 杵在门旁的是奥宁。 骤然成为目光聚焦中心,不知为何没有撤离的金发副官神情里露出点窘迫,他很老实的回答:“按照规定,在上将尚未亲口下达规避指令的情况下,身为副官的我不能擅自撤离上将身旁。” “……”左鸣看起来像是被奥宁的不知变通给噎住了,他哑然看了对方两秒,扭头去看言。 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忘了给副官下达撤退指令这回事,言全权投在齐斐身上的注意力终于分散出一点,他面上划过一丝歉意,当即嘱咐奥宁:“快出去,你今天的工作已经可以结束了,回去休息。” 奥宁:“是。” 眼瞧着年轻雌虫仿佛还要再敬个礼,左鸣再次瞥了眼时钟——剩余时间已经不足一循环分。 那个不合时宜的礼到底还是没敬成,奥宁才抬起到一半的胳膊上多了道拉力,难得不那么温和一回的科学院首席满脸一言难尽,强行抓过他手腕,不由分说的将他从休息室里带了出去,奥齐和左卅紧跟在他们后方,四虫快速离去的脚步声被闭合的电子门阻隔在门外,渐渐微不可闻。 至此,休息室内终于只剩下齐斐和言。 方圆六百米内的空间都属于他们,是众虫特意为他们留出来的独处空间。 身体的异常高热削弱了齐斐的思维能力,那于体内不知名处熊熊燃烧的火焰顺着血管一路烧到大脑,让他脑内已然一团滚烫浆糊,暂时失去了独立思考能力。对于周遭事物的回应全凭本能,齐斐能隐约觉出自是被送到了新房间里,也能感到自己姿势的变换,身下床铺的柔软,可他的反应速度空前迟缓,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喧嚣,它们开大会似的汇集于体内某一点,高举诉求横幅,向他的大脑宣布着他的身体的渴望—— 它需要一次酣畅淋漓的宣泄。 清楚新房间内并不仅有自己一虫,齐斐凭着直觉朝旁侧伸手,摸到了属于另一虫的手背。 与他高热的掌心正相反,那只手温度适宜,像个与暖手宝相对的“冰手宝”。 齐斐将自己的掌心完全贴了上去,本能地多摩挲了一阵,试图从上面汲取更多的凉意。可惜,“冰手宝”的持效性却不太长,很快就被他的手给捂热,他覆在对方手背上的手一顿,指尖朝上方探了探,很快又新找到温度舒适的地方,随即整只手上移,转移到了新的“凉爽阵地“。 早在休息室内只剩下他和齐斐时就褪去了衣物,言舒展开自己,任凭齐斐在自己身上寻求体温差造成的凉意,他仔细感知着来自齐斐的每一次触碰,恍然觉得自己正被一寸寸捂热的皮肤表层也温暖到近乎滚烫。 雄虫的指尖像是带着火焰,在他体表点燃一连串小火苗,那滚烫温度透过皮肤层渗进体内,让他也随着对方一同燃烧起来。 当“凉爽阵地”被全部攻克,再找不到新的空白领地时,齐斐停止了自己的摸索行为,他翻身至自己逐步攻克下来的“领地”上方,低头审视自己的“战果”。 言对上齐斐的眼睛,他在那往日里总是淡然而沉静的眼眸深处窥见了两束幽幽燃烧着的火苗,尔后,他又在那暗色的火焰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平放在身侧的手轻轻动了动,言慢慢抬起双臂,按在雄虫腰侧:“我还有其他方式可以帮你更凉快一点。” 他喉咙发干,声音低哑,好像口腔里的水分已经被传递到己身的高热给蒸没了。 浆糊状态的大脑只捕捉到了“凉快”这个关键词,齐斐偏了偏头,从正被桎梏着的“领地”上方移开,等待着看他新全盘攻克下来的“领地”要如何主动帮他凉快。 言在齐斐从自己上方离开后坐起身,他知道雄虫此时理智有限,遂十分小心的移动到对方正前方,先请齐斐背靠着床背坐好,再自己摆正姿势,面朝着齐斐伏低身体—— 普通雄虫在经历生理觉醒时,与齐斐方才的状态别无二致,他们在这个特殊时段内理智有限,一切全凭本能,身体将自主行事,要一直等到整个觉醒完成后,他们的理智才会逐渐回笼,意识重新操控起身体,拿回控制主权。 齐斐本该顺着这个广大雄同胞所共有的觉醒历程发展下去,让自己的理智离体到觉醒完成后的那一刻,然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在隐约预感到某种超出自己认同范围外的事情就要发生时,居然理智奇迹般的回了笼。 吐息犹带着灼热,齐斐电光火石间伸出的手正卡在言下颌边,他伸手制止的动作过快,大拇指擦过雌虫嘴唇,顺着没收住的力道滑到了对方口腔里。 他感觉到了言的一颗小尖牙,以及小心翼翼缩在一旁的舌头。 大概是怕自己的牙齿会磕伤齐斐的手,言十分谨慎的保持下巴不动,舌尖不知所措的缩了半晌,才悄悄探过来舔了齐斐一下。 齐斐:“……你在做什么?” 雄虫的手指还在自己嘴里,言说话有些困难,不过他仍是很努力的回答:“后面还需要再等等,开拓情况不太理想,我先这样帮你。” “……”齐斐靠着回了半笼的理智扫过两虫当下的姿势,他深深吸了口气,将手从言口中抽离,然后双手扶住雌虫肩膀,不容置喙的把正仰视着自己的对方拉了起来。 言被拉起来时很有几分不甘愿,他总觉得自己的技术水平遭到了心上情虫的否定质疑,不过这个念头还没在心底勾带出沮丧,落在他肩膀上的手就环过他后背,雄虫在拉过他期间改变了自己姿势,将他抱到了对方腿上。 “没关系。”齐斐按着言的脊背,他回忆起自己刚才的“领地攻占”,手下动作温柔和缓,带了几分平素里不会有的别样意味,他拥着怀里这具对他毫无保留的躯体,开始有节律的缓慢下移,“你好像已经帮了我很久,现在,让我来帮你。” “可……” 言才张开嘴,一个他暗暗怨念 分卷阅读198 了许久的吻便不期而至,原先面对“撩虫利器”也不为所动的雄虫像是忽然通了任督二脉,在某方面无师自通,不光学会了适时的运用“封口大法”,还成功让早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的虫长官破功,那烧在对方体表的温度终于蔓延到了脸,在眼尾和颊侧晕开一点红。 言直至此时才知道,原来他在面对清醒状态下的齐斐时,自身的感知敏锐度会比面对全靠本能状态下的对方时提升至少百分之八十。 仿佛是与先前理智尚未回笼时的齐斐掉了个芯子,言这会成了一切全凭本能的那一方,他觉得自己像是轻盈地飘了起来,整个处在失重状态里,只将一切放心的交给齐斐,让雄虫牵引着他转入陌生星轨,在完全陌生却又吸引力十足的新航道上前进。 两虫之间的距离终于从“近乎于零”变为负值,言闭上眼睛。 他被牵引着穿过星河,追着一束远远投来的光,最终到达星光璀璨的终点站,放松落入了那颗耀目新星的怀抱里。 他抓住了他的星星。 第一百二十八章 订婚的虫长官 三十九 意识大有要彻底沉沦在新天地里的趋势,言的眼睛虽然还睁着,却没有聚焦,他漫无目的对着某处看了片刻,视野内的景物忽然一阵翻转,周遭亮度骤降一半,他缓慢眨了眨眼睛,在这暗下来的光线里生出一点倦意。 好像是有些困。 言迟钝的想着,这个念头刚一萌生在他脑海里,他便觉得眼皮沉重了几分,然而身体和意识仿佛是脱了节,又像是意识自发一分为二,他的身体感知到了倦怠,半边大脑在鼓动着开始沉重的眼皮完全合上,另外半边大脑则还贪恋着“新天地”的温暖舒适,四肢也还牢牢攀在雄虫身上,好似是在回味着方才的酣畅而美妙的过程,在悄悄渴求着再来一发。 “困了就睡吧。” 齐斐的声音响起来,终止了言摇摆在“再来一次”与“倒头大睡”之间的挣扎。 注意到雌虫面上流露出的倦色,齐斐特意调暗了灯光,将对方放平在床上。 由于言整只虫都还手脚并用地扒着他,齐斐在放平对方时自己也随之侧躺下来,眼下,他正面朝着言,一条手臂垫在言身体下方给对方当枕头,一条手臂自上方环过对方身体,手掌落在雌虫头发上。 言感到自己的脑袋被齐斐轻轻揉了揉。 齐斐温声重复了一遍:“睡吧。” 简单的两个字从齐斐口中说出来,就仿佛是多了什么魔力,言感到自己的困意瞬间增至十分,他迷迷糊糊一点头,缠着齐斐的胳膊腿动了动,蹭着床单改变了一下姿势,冲齐斐闭上了眼睛。 齐斐刚完成了他迟来的生理觉醒,真正经历完了第三阶段进化的全部进程,他此时精神格外的好,没生出任何睡意,他便安静侧身躺着,给满面倦容的雌虫充当陪睡抱枕,准备照看着对方入睡。 生理觉醒来的太过突然,齐斐当时刚从能量场内走出,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一番他足有一循环月没见到的未婚伴侣,意识便被觉醒侵蚀大半,哪怕他在觉醒中途意识勉强回笼一半,开始能自主操控身体,可他那会的关注重心仍然主要放在某不可描述之事上,一时顾不上其他。此时,身体的异常高热已然平息,理智也完全回笼归位,齐斐仔细看着眼前雌虫,认真分辨起对方这一循环月内的变化。 言不知是近几日内没好好休息,还是这一循环月内都休息质量欠佳,齐斐这会就着壁灯那一点暖色光亮,看清了言眼睑下方的两团青黑。 晕在两边眼睑上的青黑色分外扎眼,齐斐小心缩回落在言头发上的手,动作轻巧地抚摸了一下那两抹青黑色。 “最近都休息的不太好么?”齐斐没留神,让自己问出了声。 言原本已闭上眼好一会,呼吸也平稳绵长,照理说,是该已经睡的不着北了,齐斐不小心出口的问话声也细微低沉,不太可能将一只呼呼大睡的成虫吵醒,可言听了齐斐这句询问,合着的眼皮居然又强撑着睁开了一道缝,他缠着齐斐的四肢紧了紧,用带着倦意和一点鼻音的声音回答:“最近……没有休息。” 齐斐正要为自己吵醒了对方道歉,他吞回自己的抱歉,在意起了更加惹他关注的另一件事情:“没有休息?” “嗯……”言探头往齐斐颈侧蹭了蹭,在肩颈交接的那处凹陷里安顿下来,他的语气里似是带上了一点抱怨,又粘着一点撒娇似的绵软,“你不在,我没法休息。” 趁着本虫的大脑被睡意俘获,很有几分神志不清,虫长官不慎吐露了自己在正常状态下绝对不会说出的话。 齐斐轻轻搭在言身体上方的手臂一顿,他静默片刻,又一次摸了摸对方脑袋,微一偏头,将自己的脸颊抵到了雌虫发顶上,细细摩挲过下方略有些蓬乱的发丝。 “不会再走了。”齐斐低声保证。 埋在他颈侧的脑袋勉力点了点,然后顺势埋向更深处。 言的呼吸慢慢再次渐趋于平稳,他回归到安逸的睡眠里,让沉沉睡意和心上情虫的怀抱一同裹住了他 这一夜静谧且安逸,言睡了自己连续一循环月以来第一个好觉,他枕着齐斐的手臂醒来,一睁眼就发现齐斐已经先于自己醒了,他的正上方浮着一块倾斜了面板角度的悬浮屏,齐斐正单手在操作屏上输入着什么,他所躺的角度看不清屏幕,只隐约瞥到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他的心上情虫似是在写着报告一类的东西。 “醒了?”齐斐很快注意到言的转醒。 止住手上动作,捋了捋雌虫睡的胡乱翻翘着的发丝,齐斐替言理出一块干净额头,然后在雌虫额上亲了亲:“早。” 言闭着眼睛承接了这个早安问候,准备撑着身体起来,回给心上情虫一个更加热情的早安问候,然而他才刚找到着力点,肢体稍稍一发力……腰间传来的酸软感瞬间拖拽住他无力的肢体,他整只虫仅离开床面不足三公分,就失败的瘫软回去,宛若一只废虫。 言:“……” 默默瘫在床面上,言感受着身体各处历经一夜还没恢复的脱力感,齐斐全程目睹了他这个失败的起身,立即帮摔回床上的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还顺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 即使明知这是生理觉醒这个不可抗因素导致的后果,“真正经”的齐斐同志在看见自己的“杰作”时,仍是为自己的无法自控感到歉疚:“抱歉。” 他认为自己昨晚放纵过度,才让恢复力极强的雌虫今日都还没缓过来,影响到了对方的正常行动。 言在听到这声“抱歉”后茫然地看了齐斐一会,他仔细思索一番,自觉难得和心上情虫对上一回脑电波,面上划过一丝恍然,继而诚恳而真挚的 分卷阅读199 对齐斐说:“不,我觉得你非常的棒!” “……”齐斐预感到一场鸡同鸭讲即将发生,他扫过雌虫满面真诚的脸,“……非常的棒?” “没错,非常的棒。”言肯定的说,“形状优美、饱满结实、腰力惊虫、频率得当、还持久……唔。” 精挑细选了词句来进行的“伴侣礼赞”没能成功继续说下去,言被听了几个词后顿悟他是在称赞什么的雄虫给按住了嘴唇。 刚刚被他诚心夸赞了一番的雄虫看上去很是哭笑不得,看向他的眼神颇为无奈。 虽然齐斐的道歉缘由的确是和某不可描述之事相关,他也确实觉得自己昨晚在该方面表现的不太好,但言的称赞立足点显然与他的道歉出发点有所出入,他可没想过要收获这样一番就他的脐下三寸和首次“和谐”技术展开的礼赞。 言被齐斐按住嘴唇,没法抗议也没法问话,他迎着齐斐写满无可奈何的眼睛,觉出自己的思路可能有些跑偏,遂趁着齐斐的手指还没从他唇上拿开,悄悄小幅度张开嘴,在齐斐的手指上舔了舔——权当做是说错话后的乖巧讨饶与补偿。 齐斐停在言嘴边的手指微微一顿,他不动声色收回手,先将还悬在上方的悬浮屏关闭,再伸出双臂去抱暂时没法自主行动的雌虫:“走,我们去洗澡。” 在齐斐说出“洗澡”这最后一词前,言表现的都还十分顺从,虫长官记起了自己终端内的那张表格,他正准备好好品味一下被齐斐抱起来,全身心依赖着对方移动的美妙感受,然而“洗澡”这个关键词猝不及防劈在他耳边,让他瞬间对于“被抱起”变得不太配合,整只虫扒拉住床铺,无声表露着抗拒意图。 齐斐感受到了忽然出现的阻力,他没有强制将言抱起来,只拍了拍雌虫的手臂,关心问道:“是还想再睡一会?” 言摇了摇头,四肢仍扒着床面。 就像言方才没能准确领略到齐斐道歉的含义,齐斐一时也没能理解言的拒绝离开床铺,最后还是言主动开口,十分为难的说:“现在还不能去洗澡,我还没有完全吸收。” 齐斐:“吸收?” 什么吸收? 从齐斐投来的目光里读出疑问,言意识到地球长大的心上情虫可能是真的忽略了某个问题,缺乏某些概念,便主动抬了抬腰身,很有指导意味的将某个不可描述之地展示给对方,为他缺乏虫族社会常识的心上情虫科普:“依照不同雄虫的单次灌溉量不同,承接雌性的吸收时间也有所差异,你昨晚的灌溉量非常充足,我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完全吸收,需要再等上及循环时才可以去做体表清洗。” 说着,雌虫的语气里多了一点雀跃,话音里也多了两分充满期待的笑音:“假如这一次的灌溉结果良好,成功在孕育腔内培育出蛋胚,我们很快就能有蛋。” 齐斐:“……” 第一百二十九章 订婚的虫长官 四十 “我们很快就能有蛋”的“蛋”字尾音还没在空气里消弭,言抒发完自己对于虫蛋和幼崽的希冀,等待着齐斐的响应,他的心上情虫却像是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只拿一张和平日一样没什么表情的脸看他,眼神还颇有些难以名状。 他才雀跃了没多久的心情当即消停下来,反思起是不是自己这个话题起的不太合乎时宜。 “或许,齐斐还没准备好要和我有蛋。”言如是思索。 然后下一秒,“还没准备好”的齐斐就货真价实的叹了口气,那轻巧飘散在半空中的气声经由雌虫的“忧虑滤镜”一筛,瞬间增重十倍,“咚”的一下敲在言耳朵旁边,让他失落的心越发沉重下去。 克己寡欲派的老干部昨夜罕见大爆发,一鼓作气“灌溉”满了虫长官“久旱”的肉体,却填补不上虫长官层峦叠嶂的脑中沟壑。 在言的脑洞进一步扩大,活跃的联想思维歪出星系外之前,齐斐终于拿出了点制止对方继续胡思乱想的实际行动——他先伸手将言悬空抬高的腰按了下去,又手动把雌虫分开展示了某不可描述之处的大腿合拢,再拉过刚才被对方掀翻到半截已坠出床外的被子,将浑身上下都还十分光溜溜的雌虫塞进了被子里。 成功像对待六年前的年轻雌虫一般把虫长官也包成了“虫肉卷”,齐斐拍了下“虫肉卷”的“被皮”,他隔着被子找到言的腰部,按了按:“刚才还起身都成困难,这会倒是维持了这么久的腰部悬空,肌肉不酸了?” 言的身体在被子下小幅度弹了一下,齐斐正好按到他昨晚最损耗过度的那块肌肉,他腰间登时窜起一阵混合着酥麻的尖锐痛感:“……酸。” 担心雄虫会不由分说将还没吸收完毕的自己强制带去洗澡,觉得自己的拒不配合是在无理取所,虫长官为了捍卫自己能妥善吸收完所有“灌溉”的权利,才急不可待的支起后腰给齐斐做了那通生理常识科普,他的迫切心理在那一瞬间战胜了他的腰痛,让他下腰似的把自己撑起来半天。 这会,言被齐斐重新按回了床上,他方觉刚才强行起身所招致的“报应”迅猛席卷了他,让刚刚就宛如一只废虫的他此时废上加废,只能任由齐斐搓圆揉扁。 不过搓圆也好,揉扁也罢,只要对方是齐斐,对他来说便都没什么所谓。 仍然惦记着齐斐是否是还不准备要幼崽的问题,齐斐的动作成功终止了言的脑洞进一步扩大,却没让他脑子里先前已经冒出的想法消除,言期期艾艾向齐斐表达了自己的疑问,努力藏住语气里的担忧。 听到提问时,齐斐正在帮助言放松肌肉,他闻声动作一停,给出了否定回答。 清楚言那个有关家庭的小梦想,知道言对于幼崽的喜爱,齐斐十分乐意圆满未婚伴侣的期望,也愿意拥有并抚育他和言的小虫崽,他先前没能及时给出回应,还眼神颇为复杂,不是因为言提起了不合时宜的话题,他还没准备好要幼崽,而是雌虫“身体力行”的科普方式及“吸收”、“灌溉”等词汇的新意带给他的冲击过大,他在兼备声画的双重冲击下哑然半晌,无言以对,只好面无表情看着前方的虫体展示,以一张面瘫脸应对万变。 “对了。”齐斐回答完言的问题,捕捉到雌虫眼底划过的一抹如释重负,他忽的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言,“能量消除手术是按着原定时间完成了么?” “嗯。”言在自己的“被皮”里动了动,视觉效果上像是一条因为肥胖过度而行动迟缓的无毛蠕虫扭了扭,“完成了。” 发觉齐斐投来的眼神里透着关心,言补充道:“很成功。” 话音里透着淡淡欣喜,心上情虫的“归来之夜”里重要事情过多,虫长官也忘了要及时和对方分享这个大好消息,此时齐 分卷阅读200 斐这么一问,他才想起来这件要事他还没告诉齐斐,他刚才提起对于有蛋的憧憬时,都已是默认了自己已将孕育腔完美恢复一事告知给对方。 迟来的好消息仍是好消息,它所带来的安心与欣慰并不会因为迟到而削减半分。 放下心来的齐斐俯身在言额头上亲了一下:“那就好。” 雌虫还需要再“吸收”一会后才能去洗澡,将被自己折腾到起身都有些困难的对方单独留在房间里似是也不太虫道,尤其对方还已鲜明表达出了不想自己离开的意愿,齐斐便在休息室内找了些大概是左鸣特意安置在此处的储备粮和饮用水,与言分享了它们,接着披上衣服坐在床沿,继续陪着言至“吸收”结束。 言醒来时看见的悬浮屏和操作屏都是休息室内自带的公用设备,齐斐的私虫终端和通讯端都还由奥齐保管着,他昨晚刚出能量场就进了休息室,还没来得及拿回它们,只能暂时利用公用设备写写东西,预备着待会再将它们传到自己的终端上。 正快速回忆了一番自己刚才撰写的内容,回顾了一下自己在两趟时空之行中记下的重要虫员名单,先前没流露出继续交流意图,似是已经要重新睡过去的言突然又在被子下动了动,齐斐迅速为床面发出的窸窣响动回神,他定睛一看,发现某只力气刚恢复一点就又悄悄做起小动作的雌虫正在龟速朝自己靠近。 对方有一条腿仗着自己生的比较长,提前跨越小半个铺面,抢先抵达了这通龟速前进的终点——他身上。 齐斐为言的“虫未至而腿先到”哭笑不得,他正准备抓过言抵在自己大腿边的足踝,将雌虫跑出“被皮”包裹的腿塞回被子里,那只先伸过来的脚却不安分的闪躲开他的抓捕,然后坚定地……用踝骨撞了他两下。 齐斐:“……” 莫名其妙遭到踝骨袭击,齐斐无言对上言正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他分辨出雌虫应是正在观察自己的反应。 像是觉得齐斐的反应不太对,言想了想,侧过身体换了个姿势,这次换做脚背对向齐斐,再次坚定地踢了齐斐两下。 “……”这一次齐斐终于反应及时,一把抓住那作乱的“虫脚”,截断了对方正在变换中的第三种姿势,“做什么?” 言半边脑袋陷在柔软的枕头里,他将脸往前移了移,压在枕头边缘,让自己略受阻碍的视线重新明朗开阔:“你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么?” “特殊的感觉?”齐斐本该是为言的无端“攻击”感到奇怪的那个,然而作为这莫名进攻的发起者,言本虫似是比他还要疑惑,他从对方投来的目光里读出了不解,不禁失笑,“你希望我有什么样的感觉?” “……”言不说话了,只开始默默将自己伸出被子外的腿往回缩。 齐斐却没放开他的足踝:“等等。” 总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这莫名的被踢经历如此熟悉,好像曾有与当下情景相似的事件和对白在他们之间发生过,齐斐没有让准备当做无事发生过的言溜走,他仔细在自己的记忆库里搜寻了一遍,记起了自己是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之前在贡多训练星上,左恩及奥维等虫赶去贡多的那一晚,我们在小会议结束后一同去餐厅里吃饭的时候。”齐斐说,“你那时在餐桌下面不停踢我,我后来问你是否是有事情想暗示,不然怎么一直踢我的腿,你只说自己没有踢我,却没有解释原因——你那时候在餐桌下做小动作的出发点,是不是和你现在花式踢我的出发点一样?” 彼时的虫长官在齐斐面前还有些放不开,因为齐斐那会真正拿他当长官看待,他便也不由自主有些端着,那时的他习惯于压抑情绪,连笑都不知道怎么笑,而现在的他已能在齐斐面前坦然呈上关于“自我”的一切,是以他听了齐斐的话,再遭失败的沮丧迅速写了一脸,他低声为自己辩解:“我并不是在花式踢你。” 齐斐仍然扣着手下的足踝,他听出了言对于“出发点一样”的默认:“所以,那个共同出发点到底是什么?” 齐斐的语气里不见被踢的恼火,也没有明知故问的调笑,他问的正直且泰然——因为他是真的没能领会到这几踢之下蕴藏的真意。 言迟疑的顿了一会,他示意了一下自己昨晚随意丢在一旁的衣服,请齐斐从里面拿出了他的终端。 由于雌虫暂时有些不便动作,齐斐代为操作,打开了终端,进入到言的私虫资料库,然后在里面找到了一份文件名称内带有“地球”一词的“重要技术资料”。 “我那时候正在思考该怎样对你展开追求,考虑到你是在地球上长大,我觉得一上来就对你使用虫星通用的追求手段,可能会造反效果,说不定还会惹你反感,便去搜索了一套地球上的爱情攻略。”言让齐斐点开文件夹内序号为“三十六”的文件,很老实的说,“‘共同就餐时在餐桌上借双腿和脚进行摩擦挑逗,能够起到出乎意料的撩拨效果,还能借由桌布这样,让一切进行于不动声色间,能瞬间让被碰触到的对象知道你对他有意,若是在摩擦之时还伴有暗示性的眼神交流,则效果翻倍’——这条攻略是这么说的,但它对你完全不起效。” 齐斐:“……” 实际上,攻略确实是没有什么问题,它描述的技巧性挑逗方式及通常造成效果也都还算中肯,然而它主要是为地球女性量身定制,虫长官在初次尝试时忽略了多种外因——譬如他穿着军裤军靴的腿脚完全没法和穿着轻薄丝袜的地球姑娘相比,他的军靴撞击在齐斐的腿上也达不到姑娘们只隔着一层丝袜用踝骨摩擦心上人小腿的效果,他满面严肃朝齐斐投去的“暗示性”目光不会让齐斐觉得眼波销魂,只会让齐斐以为他是想传递机密报告。 “既然都已经认为不起效,今天怎么又想起来要再试试这招?”哑然了片刻后,齐斐忍不住问。 言把先前移到枕头边缘上的脸又移了回去,重新让半边脑袋陷进枕头里:“我找厉和奥宁一起分析了失败原因,他们一致认为是我的着装出现了问题,我觉得很有道理。” 而今天他正好光着,完全不存在着装出错的可能,因此雌虫重拾信心,勇敢伸出光着的腿,决定再试一试自己先前失败的撩拨大计。 ……然后他又一次失败了。 言觉得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的自己简直愚蠢透顶,他还不得不将自己的犯蠢开诚布公给根本没领会到他用意的心上情虫,这窘迫感堪比公开处刑,让他觉得埋半边脸到枕头里也挽救不了自己的羞窘。 于是他慢慢蹭进被子里,试图把自己裹成一个从头到脚都包裹严实的“被子团”。 遗憾的是,身体其余部位都成功进了被子, 分卷阅读201 被雄虫抓着的那条腿还露在外面,因为对方一直没放手,所以暂时收不回来。 有一只手顺着那条露在外的腿摸进“被子团”中,旁侧空着的床铺轻微下陷了一下,另一具温暖的身体在离开铺面不到一循环时后,又重新躺了回来。 齐斐把疑似要闷死自己的言扒拉出来,圈进怀里,他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在雌虫发烫的耳朵尖上亲了一下。 第一百三十章 订婚的虫长官 四十一 虫长官没能正确全面的分析出败北原因,就再次冒冒失失发起的“进攻”虽然失败了,他在“进攻”中表现出的笨拙却意外的歪打正着,戳中了齐斐那迥异于常虫的萌点。 起先只是单纯的想将雌虫扒拉出来圈进怀里,因为知道自己假如当着言的面直接笑场,一定会使已然深陷在羞窘旋涡里的对方“雪上加霜”,齐斐遂把想笑的冲动全“扼杀”在声带里,只在言的发顶和耳尖上落下来几个蜻蜓点水的亲吻。然而,笑声虽被成功抑止,没泄露出去,可那变了频的呼吸、染上温暖色彩的眼睛、与雌虫紧贴着的胸膛内乍然而起的细微震动……这些都是藏匿不住的“笑的证据”。 被扒拉出“被子壁垒”的言贴着齐斐,敏锐发觉了雄虫正在不动声色进行的偷笑,他在齐斐的臂弯里默默窘了片刻,抵靠在齐斐身上的手无意识挪了挪。 齐斐的体温与锻炼得当的肌肉触感即刻传递到手上,让正沉在窘迫感里的言一顿,他见齐斐似是没在意刚才那个无意识的触碰,便又悄悄在齐斐身上按了按。 “……” 与在某方面十分不解风情的齐斐正相反,在该方面神经高度发达的虫长官心思一歪,瞬间抛却了自己方才的羞窘,思想主动投奔不可描述深渊,虫爪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起了“按揉大法”,并且移动位置越来越往下。 齐斐再如何迟钝,在那只不安分的爪子开始探向极易起火的危险地带时,也觉出了言的意图。 雌虫仍是维持着很不好意思的模样,像刚才一样拿发顶冲着他,仿佛是在很专心的继续发窘,但齐斐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已经新换了着落点,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身体某处直瞧。 言在观察着齐斐的身体对于这“点火”行动的反应。 可能是因为觉得没想通自己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的雌虫可爱,也可能是因为寡欲多年的身体在进行生理觉醒时罕见“破戒”一回,已隐约食髓知味,齐斐原本以为自己会冷静而克制,将动手动脚的雌虫裹回被子里,在言的“点火”下展现出钢铁般的意志,可他的手才抓住雌虫的手腕,在那里只略微停了一停,就顺着手腕一路轻巧滑了上去。 虫长官同样是长年坚持锻炼,经受了一张又一张训练菜单雕琢的身体,齐斐的手贴着他流畅的身体线条游移,缓慢描摹过那些形状漂亮的肌肉轮廓,他仅是摩挲那些线条,便能知晓这具身体内蕴藏了多大的力量,但那些发力时将坚如磐石的肌肉群此时都放松着,柔软且充满弹性,这具身体顺从了主虫的心意,正在将最柔软无害的一面展示给他。 “检索”至某几块肌肉时,齐斐感受到了它们的僵硬,他揉了揉那几处昨晚很是劳累了一番的地方,手下的身体却没像之前接受按摩时一样弹起来,只“意思意思”的回应给他一点轻颤。 出于某些不可告虫的心思——譬如生怕齐斐觉得他这会身体状态不太好,就此终止已进入启动进程中的再来一次,言硬生生将酸疼感给忍住了,他最大化的克制了身体对于酸痛的条件反射,竭力让自己在这按揉下显得若无其事。 虫长官的演技不可谓不精湛,可洞察力超群的老干部更技高一筹。 齐斐发觉了言强装出来的若无其事,他撑起身,低头看向雌虫:“要不我们就……” 就算了吧。 后面半截话音还没出口,有所预感的言飞快截了话头,坚定的将它扭转一百八十度:“嗯,就这么继续。” 心疼他身体状态的雄虫登时哭笑不得。 齐斐担心着言的身体,心疼着言的精力与体力,然而他的未婚伴侣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心疼,对方更想要的是他的“身疼”。 眼见着齐斐动作停住了,在体表移动的手也拿开了,不甘“再来一回”如此薄命的虫长官化被动为主动,方才已躺平任齐斐动作的他再次积极起“点火”行动,他伸出手臂环住齐斐的脖颈,开始努力把自己往齐斐身上黏。 或许是挽救心情过于迫切,言奋力之下的靠近动作幅度稍稍大了些,齐斐拍了拍他环上来的手臂,正要提醒他动作小些,以免肌肉进一步劳损。 就在齐斐的手刚刚碰到言的身体时,一个微小而怪异的声音传入了齐斐的耳朵。 齐斐听到了声十分不详的“咔”。 这“咔咔”声并不是响一下即停,它在响过之后还留有余音,像是崩断后兀自铮鸣不休的琴弦,即便是崩断,也还要再让声音继续苟延残喘一会。与此同时,由沙发变形而来的那张沙发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下去,它先是中间忽然出现了凹陷,进而整个都矮下去了一点,连带着与之相连的这张简易床都拖拽的移动了一下,床脚在金属地板上擦出“吱呀”声响。 言原本所躺的位置正是拼接大床中央,他在沙发床出现垮塌迹象之时,整只虫随着沙发床那侧的高度降低悬空了半边,幸而他手臂还环着齐斐,齐斐在意识到那“咔咔”声意味着什么时就眼疾手快的抱起了他,并抱着他翻身下床,快步退到了远离这垮塌中心的房间另一侧。 单虫床照理说,本是不该遭到垮塌噩运,然而齐斐两只手都忙着抱起雌虫,没有空手也来不及去解开它和沙发床之间的对接口,是以它惨成“池鱼”,被垮了的沙发床给连累,侧翻到了地上。 虫长官心心念念的“再来一次”计划彻底告吹,他们连“前奏”都还没演奏完,还没开启正式篇章,这间休息室内唯一可以充当“战场”的地方便先毁于一旦,好似是在以一场壮烈的自我了断来抗议他们“酣/战”时对它造成的摧残。 齐斐:“……” 言:“……” 为这突生的变故相顾无言半晌,齐斐对着那台风过境般的废墟看了一会,才去看被他紧急捞起来的言:“有受伤么?” 言摇摇头:“没有。” 齐斐反应及时,捞虫速度迅速,言专注于撩拨的大脑才意识到床铺的垮塌危机,就已经被他整个抱起转移到了安全区里。 感觉齐斐在下方托着自己的那只手上像是有什么东西,言回答完后空出一条手臂伸过去摸了摸,他的指尖接触到了金属外壳特有的冰凉感。 齐斐顺势将手上拿着的东西递给了他 分卷阅读202 :“给。” 言接回了他放在枕头旁的终端。 那几声“咔咔”响动源自于沙发床内部断裂的轴承与弹簧,它们在承受了昨夜的震动摇晃后已不堪重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开裂,言方才的那几下“大动作”,成为了压垮它们的最后一根稻草,它们在那点平日里微不可记的晃动下彻底断开,酿就了一起垮塌事故。 沙发床作为休息室内的公共物品,理应算作公家财产,作为致使它损毁的主要责任虫之一,齐斐正在为自己破坏公物的行为进行自我反省,他臂弯里的另一位主要责任虫却像对此毫无心理负担,在摆弄了一会终端后开启了摄像功能,抬手就对着前方废墟连拍数张。 齐斐只一低头,就看见了终端屏幕上被定格下的垮塌现场。 不理解这破坏公物的损毁现场有什么好拍的,但雌虫十分兴致勃勃,正拍的起劲,齐斐也没有阻止,他在言拍照时环视休息室一周,在墙角找到了两把昨天被奥齐左鸣推到那里的椅子,待言收起终端后便抱着对方走了过去,将只能继续坐着等待吸收的雌虫安置到了椅子上。 等到所有灌溉内容都吸收完毕,两虫又一道去洗了澡,重新穿戴整齐走出休息室时,一日已是又到了尾声。 研究所内十分安静,大部分职员都已经结束工作回家,只有少数几间实验室内还留着加班与值夜班的虫员,走廊内的照明系统无声运转着,节能灯光将走道照的亮如白昼。 齐斐和言没有走上多久,就在前方道路转角处看见了迎接他们的对象。 左鸣的工作终端与研究所的主控系统相连,齐斐和言所待的那间休息室刚打开电子房门,他这处便收到了休息室已进入无虫状态的消息,心系齐斐的几位长辈立即前往齐斐走出休息室后的必经之路,在转角处接到了两只年轻虫。 “我还以为会更迟一点。”奥齐拍了下齐斐的肩膀,他先以“过来虫”的眼神上下打量幼崽一轮,随即语重心长的说,“崽,你这个生理觉醒耗时不行,它可是只有你雄父当年的一半。” 齐斐对于雄父的话无言以对,他没准备接这茬,径直将目光投向了站在奥齐身旁的黑发雌虫身上。 脸仍然是那张脸,看上去与当年离开前毫无变化,只是当初干净不见一丝纹路的皮肤上已多了象征真实种族与性别的瑰丽虫纹,那色泽艳丽的纹路一直蔓延到颊侧和耳后,淹没进长长了些许的黑色发丝里。除了虫纹与发长的变化外,那看向自己的眼神也与当年不太相同,那双昔日总是带着纵容和温和的眼睛此时承载着一点陌生与不确定,像是不敢确认眼前站着的高大雄虫究竟是谁。 对于总觉得自己的幼崽还是那个五岁虫团子的左卅来说,俨然长成与他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模样的齐斐,的确是陌生的,凭靠着对方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和虫族亲子间独有的血脉感应,他才确认了站在前方的雄虫真的是齐斐。 就这么互相静静看了良久,最后还是齐斐先上前一步,他小心抱住了这具当年看起来像小山一样巍峨,能做到任何事情的身体,叫出那个尘封已久的称呼:“父亲。” 第一百三十一章 订婚的虫长官 四十二 单听奥齐说齐斐已经比他们有他时还要大,左卅脑中还只能浮现一个模糊的成年雄虫轮廓,那臆想出的身形面孔都不太清晰,烟雾似的凝不住形,思维一转,轮廓也就随之变了,而此刻,长大后的齐斐真切站在眼前,不再短小柔软的手臂真实环着自己,仅一个拥抱动作就能感受出对方如今的高大有力。 左卅为齐斐的拥抱愣了一会,才慢慢抬起自己的胳膊,回应了这个拥抱。 他的孩子真的长大了。 正式与齐斐见面之前,左卅已先和奥齐相处了一天一夜,他先一步穿越时空乱流归来的伴侣按着他的肩,揽着他的背,冲他露出过往岁月里对方从没露出过的歉疚神情,絮絮叨叨地说着他辛苦了,为对方漫长的缺席自责。 左卅却觉得那声“辛苦”自己受之有愧。 说是独自带着虫蛋躲避去安全星球诞蛋,独自照料了幼崽多年,可从齐斐破壳出蛋算起,到自己因故离开,中间也不过短短数年,他还在自己的幼崽最需要他保护和照顾时犯了身为双亲最不可饶恕的失误——将自己仅有五岁的孩子单独遗留在了远离母星的地球上。 不知道彼时连公民权利都还享受不完全的齐斐是如何自己打理一切,不清楚齐斐是怎样在一位血亲也无的星球上独自长大,也不知道齐斐是怎么度过的二三两阶段的进化,不清楚小雄虫在成长过程中是否曾不小心暴露真实种族,由此招来注意,惹来祸端……哦,对了,他甚至没来得及告诉幼崽对方的真实种族,他的孩子还很有可能先一步自行发现身体变化,误以为自己是个怪胎。 这种种的“不知道”与“不清楚”,这些年一直盘踞在左卅心底,它们被后悔和担忧密实拧成一股,两头削尖,缠成一根双头针,扎在被迫远离幼崽的雌父体内,成为他如影随形的噩梦。 “对不起。” 左卅在那个拥抱无声持续了好一会后,才对他已然长大的幼崽说了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他低声向对方道了歉:“对不起。” 左卅在说第二声“对不起”时,声音听上去还是冷静的,可他抱着齐斐的手臂不自觉收紧了些。 齐斐在雌父的臂弯里感受到了一点被箍得过紧的不适,但他什么也没表示,只轻柔拍了拍对方的背——就像小时候对方曾对他做过的那样,然后他说:“没关系,您不需要对我道歉。” 就像齐斐一直坚定认为的那样,左卅当年确实没想过要就那么丢下他不管,那场突如其来的失踪完全是意外。 当年,哪怕是远离了母星,隐居在技术水平要落后虫星许多的地球,左卅仍然发挥专长,自设出了一套专门针对无乡海盗团的追踪网络,他靠着这套网络探知到了无乡海盗团的近期动向。 尽管动向探知的准确率只有一半,他之前几次追上去都扑了个空,但左卅在那一次搜索到信号后,还是收拾了行装出门,以“出差几日”的名义哄过小齐斐,随即踏上了收集更多信息,寻觅找回奥齐方式的“差旅”之路。 谨记奥齐因为过于靠近空间光圈而被无乡能量吸引,最终被光圈强制带走的惨剧,左卅在发现无乡舰船如期出现时小心测算了距离,让自己维持在不会受到光圈能量影响的“安全距离”外,然而他却没想到,自己身为已在较近范围内接触过无乡能量的对象,他体内不经意间染上的少量能量会和无乡舰船周围的磁场发生共振,互相吸引,那飞快建立起了链接的同源能量使站在“安全距离 分卷阅读203 ”外的他受到牵引,身体无法自控的被拉扯入光圈覆盖范围,他只来得及将重要物品随外套一道抛出去,丢在受袭平民舰的合金舱板上,接着身体便被光圈整个吞没,同奥齐一样被卷入空间乱流中。 没能照顾好齐斐,亲自抚养幼崽长大,这一桩便已让左卅觉得自己对齐斐亏欠许多,他昨晚又连夜分析出了自己的归来原因,意识到了是追随能量频率而来的自己不慎挤走了正在传送通道内的齐斐,让左鸣等虫不得不紧急忙碌,赶在回应辐强减弱前努力将齐斐找回。 抛下了幼崽一次还不够,还险些将对方推进时空乱流中,让对方与在乱流内颠沛流离的生活险险擦肩而过! 左卅觉得宇宙中不会再有比自己更糟糕透顶的雌父。 正因为亲身体会过在乱流内挣扎奔走的艰难,哪怕齐斐眼下已平安回归虫星,可只消想想自己曾让对方置身于与之擦边的危险境地里,愧疚与亏欠感便排山倒海而来,登时将左卅整个给淹没。 齐斐后来又连说了两次“没关系”,才成功让他的雌父止住想要对他无限道歉的念头。那张与他高度相像的脸上鲜有表情变化,维持着似是什么事情发生在眼前都将波澜不惊的平静,但他就是能觉出对方平静表象下的真实情绪,知道他的雌父心底正一片波澜起伏。 彻底完成第三阶段进化后,齐斐的精神力再次突破至新高,他对于周遭对象情绪变动更加敏锐,而他若是有心关注某个或某几个对象,他便像开启了一只穿透力奇强的“心眼”,能直接以精神力作为扫描介质,“看见”对方的内心。 走廊并不是一个十分适合重逢与抒情的地方,拥抱时间仿佛也有些过长,但旁侧静静站着的几虫谁也没有提出异议,有夜间巡逻至附近的值夜虫员,也仅是远远朝这处看了眼,对方收到左鸣的无声指示,遥遥朝首席行了一礼后便轻手轻脚转向反方向通道,暂时从这一处绕行。 早年的就职领域与工作性质锻炼出了左卅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他在后来的“单亲带蛋”生活中又被孤独生活打磨的愈发隐忍,因为那段时期内可以说话的对象只有那时还是枚大白胖蛋的齐斐,他除去每日对齐斐进行必要的“蛋教”,有事没事对着虫蛋读读技术资料外,再没了其他话好说,是以他变得更加习惯于隐忍及更加寡言之余,自我调节和情绪控制能力也直线上升。 那照理说还会再持续上好一会的“波澜起伏”,就在这练出来的调节功底下慢慢止息。 左卅松开拥着齐斐的双臂,他在完全松手前又轻拍了下幼崽的后背时,整只虫已从里到外的沉静下来,他松手后又专注看了齐斐半晌,没忍住伸手捋了捋齐斐左耳上方略有些翘起的头发,尔后才转移了注视目标,看向了昨天已有一面之缘的言。 昨天的一连串变故发生太快,他那会还有些懵头懵脑,骤然接受了太多信息的大脑不知道该优先处理哪件事,转眼,他才瞅了个身形轮廓的孩子便又和对方“据说”的未婚伴侣进了休息室,开始进行一段旁虫需要退避到六百米开外的不可描述运动。 左卅对言的第一印象是好的,觉得年轻虫肩板背直,既然能够登上肩章所昭示的那个位子,只虫能力定然也差不到哪里去,但没过片刻,他又从奥齐口中得知这是自家“小虫团”的婚约者,先前的第一印象便大打折扣,言整只虫都被扣上大写的“可疑”帽子,他此时看向对方的目光变得挑剔起来。 言注意到黑发雌虫视线对象的转变,不动声色将已没法更直的腰杆又挺了挺,透出了一点迎接更高一级的长官审阅般的谨慎。 同一星球内跨越时区的对象时常需要“倒时差”,不同星球间辗转的对象需要“倒星差”,而左卅和奥齐这类已跨越过数个宇宙空间的对象,则需要“倒宇宙差”。 左卅昨晚通宵,不光连夜弄清了自己回来的原因,齐斐莫名进入其他时间节点的原因,他还恶补了伴侣和兄长正在料理的重要事件,了解了当下时局,并且拿到了言从建档至今的详尽履历——连有关言的一切流言蜚语都涵括在内的那种。 奥齐全程参与了伴侣的背景审核过程,他对言的印象不错,知道对方和自家崽感情挺好,却也没有赶着上前去为对方说好话,毕竟当着家雌的面称赞其他异性极好,这是伴侣感情和谐的大忌,他为了不让自己的称赞致成反效果,干脆一言不发,只悄悄观察左卅看资料时的反应。 “还行。” 左卅翻完所有资料后给了这么一个不好也不坏的评语。 它只比“一般”略高一点点,但奥齐知道,在左卅这里,“还行”便代表着“合格”。 合格,听上去也不是什么非常好的评价,可它至少意味着左卅对于言的认可。 哪怕齐斐已经不再是只小虫团,当年的短腿小虫崽已长成为能够繁衍新生代小虫团的青年雄虫,然而左卅自觉亏欠了齐斐近二十年的关心照顾,让他一时半会不要想着去为齐斐操心,恐怕还真有些难。 没有说过多的话语,左卅静静抬手拍了下言的肩膀,褐发雌虫为他的轻拍一愣,身体不着痕迹的僵了一瞬,继而放松下来,领会了他的用意。 言:“多谢您。” 左卅“嗯”了一声,听上去有些冷淡,但对面的言全然不在意这简短的回应,他悬了许久的心终于安然落下,心下一派安定。 “走廊重逢会”告一段落,左鸣提出要带齐斐和言去他们几只长辈虫先前等待时使用的另一休息室休息,然而奥齐看了眼已又临近午夜的时间,没有响应他的提议:“我们还是回去吧。” 休息室再如何舒适,和家比起来,到底是缺了一点难以名状的东西。 至此,打齐斐还处在蛋胚期内就被迫分离的一家三口终于聚齐,他们带着成年孩子的未婚伴侣,雌父的兄长兼雄父的大龄单身友虫,头一回齐齐整整的一起回了家。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订婚的虫长官 四十三 小别墅久违的在深夜里亮起了灯,还亮的十分通透,从悬浮于别墅上方的浮停机库一路亮到底下的环屋花园,自空行轨道上朝下看去,仿佛是在这块居住片区新设了一盏房型落地灯。 小狗崽齐球听觉比贝余灵敏,先熟睡着的小雌虫一步发觉了齐斐一行的归来,它支起耳朵听了片刻别墅上空传来的动静,分辨出那是飞行器入库的声音,登时撑起四肢爬了起来,丝毫不讲情谊在贝余身上一顿乱踩,愣是用自己长着肉垫的小脚爪把贝余给拍醒了,再叼住小雌虫的睡衣袖口,将还迷迷糊糊的他往床下拽,催促着他赶快给自己开门。 贝余睡梦正酣,猝不及防被齐球给弄醒,他懵懵懂懂地爬起 分卷阅读204 来给毛团小友开门,探头出去时看见了灯光,这才意识到原来是有虫回来了,他连忙揉了揉眼睛,追上门一开就撒开四肢飞奔出去的齐球,一同去迎接深夜归家的对象。 齐斐一行才刚乘机库里装置的室内直梯下到主屋大门口,小雌虫与小毛团就已经齐齐守在了门廊。 先摸了摸许久未见的小雌虫的脑袋,再拍了拍直起后腿,前爪在衣摆上不住扒拉的齐球,齐斐与留守家中的两位“小朋友”好好打了个招呼,将他们介绍给左卅。 在雌父泓短暂回星一趟后,贝余一度失常的语言功能恢复不少,他虽然还是不太习惯长时间说话,但已能用简单的词汇和短句表达自己,面对家中新增的大家长,他好奇地看了看左卅那张与齐斐十分相像的脸,本能的觉得长成这样的应该都是好虫,十分乖巧且友好的说:“您好。” 齐球在一旁有样学样,很“长幼有序”的在贝余问完好后说:“嗷嗷。” 左卅因故意外离开年幼的齐斐多年,回来之后不光看齐斐时下意识的想要为对方操心,他在看见其他本族幼崽时也条件反射心里一软,整只虫周身气温上升至少三度。 是以,小雌虫贝余享受到了左卅堪称亲切有加的回应,和他的言叔叔先前“享受”到的待遇天差地别。 仿佛是能听懂汪星人的狗语,左卅对齐球的态度也非常温和,他捋了捋小狗崽毛茸茸的脊背,舒服的齐球就地打了个滚,抬起前爪抱住他的手就要舔。 主屋正门处的廊灯是暖黄色的,它静静将这一幅“团圆图”为照亮,为屋内的每一道身影都在轮廓上加了圈暖色描边,让他们浸泡在融融光晕里,看上去幸福而安逸。 见完大家长,两位“小朋友”又和言亲昵了一会,随后,言以“未成年不该熬夜”为由将他们送回房间,亲自督促着贝余爬回在控温系统下还没完全冷却的被窝。 齐球作为一只小狗崽,原本是不该像小虫崽一样严守作息规律,到点必须上床,可它长期与贝余呆在一块,不知不觉已和贝余保持了一致的作息,眼见着它的小伙伴已又被“赶”回床上,它歪着脑袋在“大朋友”与“小伙伴”之间犹豫了一会,最终觉得“大朋友”齐斐那边虫数众多,看起来还挺热闹,它的“小伙伴”贝余这边则只有孤独的一虫被“赶去”睡觉,很是孤单,它要是不赶快去陪伴贝余,小伙伴就更显孤苦没陪伴——而这怎么能行?一只好小狗绝不会让它的小伙伴孤苦没伴! 使命感爆棚的齐球当即做好了决定,和贝余一道回了房间,它跳上自己的“特席”——贝余的枕头旁,在那小雌虫专门为它安置的软垫上盘成一团,和贝余一块再度沉入梦乡。 言此前一直忙于针对戴家的“收网”工作和找回齐斐等事项,都没发觉小虫崽和小狗崽的感情已经这么好了,此时看见他们的相处方式,他才恍觉这一虫一犬情谊的飞速增进,顿时失笑。 在虫长官安置家中唯二的两只未成年幼崽时,他的心上情虫正带着左卅在家中四处转悠。 齐斐为第一次到家的雌父粗略介绍了家中格局和房间的大体分布。 没有忘记那张不幸牺牲的沙发床和自己暂存在公共设备上的文件,齐斐在返回休息室内拷取文件时就对左鸣提起了沙发损坏一事,并提出要按规定对损坏公物进行三倍赔偿,然而他的舅舅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出这份赔偿金,最后双方谈妥“以劳充偿”的口头协议——齐斐在后一段时期内继续按期到实验室内报道,协助空间桥的进一步研究,他的劳动工时先不算薪资,直至抵扣完赔偿金为止。 当齐斐带着左卅慢慢踱到他和言所住的主卧内时,和他们一道进行这“深夜溜达”行动的奥齐突然“哎”了一声。 齐斐、左卅和左鸣三虫六眼同时转向他,奥齐迎着幼崽伴侣和好友的注视,道:“说起来,崽和言又是缔结婚约,又是搬入新房,我们做长辈的至今都还没来得及给他们一点‘表示’,好像很说不过去。” 金发雄虫说的认真又诚恳,顺着他的话一想,左鸣和左卅都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只有齐斐直觉雄父的真实意图并非对方话意所表现的那么简单。 齐斐觉出了潜伏在奥齐正经话音之下的不安好心。 这直觉很快被应验,下一秒,他的雄父接着说:“不然……我们就给他们送张新床吧?” “……”齐斐冷静谢绝了“熊父”貌似真诚极了的提议,“不,谢谢,我觉得现在这张挺好。” 奥齐“哦”了一声,适时止住话头,没有继续往下讲,只留一脸担忧而又不好明说的表情继续盯着齐斐看。 左卅和左鸣这才反应过来,奥齐居然是在打着送礼的幌子调侃那张牺牲的沙发床。 年纪一把了还爱搞怪的“熊父”有着位常年神情平板到近乎冷漠的伴侣,他曾以成功撼动左卅的“冰山脸”为乐,并对此锲而不舍,现在,他和左卅有了幼崽,他们的孩子齐斐却是另一个更加正经的“小左卅”,面瘫功力和他雌父一样炉火纯青,于是奥齐试图拉拢孩子加入“攻冰小队”的念想自动打消,“作恶”范围反而扩的更大。 他忍不住朝齐斐也伸出了“魔爪”。 意识到了金发雄虫压根不是在诚心就送礼提出建议,奥齐遭到了左家兄弟的联合教育,不过他的建议虽然“夹带私货”,不具备太多参考性,但他着实提醒了左卅左鸣送礼的问题。 言安置好贝余和齐球,走过来与齐斐等汇合时,正听见心上情虫在反驳着什么。 “不用。”齐斐说,“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现在确实什么也不缺。” “那就直接划账给你。”左鸣大脑转的飞快,外甥才婉拒了他的送礼,他就换了种更加直截了当的“聊表心意”的方式,“我可是欠了你二十多年的生日礼物和节假日贺礼,怎么都该补上才行。” “这一点上我也是一样。”奥齐在一旁微微颔首。 金发雄虫这会收起了“熊父”面孔,又恢复到了正常雄父状态。 站在一旁的左卅闻声看了他一眼,眼底飞快划过了什么,流露出了一点欲言又止。 齐斐挺想说自己也并不差钱,不需要长辈们特地为自己破费,他这些年的收入远高于支出,本身便已积攒下了一笔存款,被找回虫星后又拿到了雄虫保护协会下发给他的补助金与安置费,戴少爷因为恶意匿名举报言,将他牵扯其中,戴家在询查定罪时又支付给了他高额赔偿,他手头还有着一张左卅当年留下来的银/行卡,里面有着左卅全部的积蓄。 年幼时对钱财尚没什么概念,在稍微又长到了一些后齐斐才知道,原来父亲遗留下的这笔存款数额高到令人咋舌,足够他 分卷阅读205 放肆挥霍上大半生。 然而,尽管真的什么也不缺,可长辈已如此热情的情形下再继续强调自己“不缺”,便是拂了他们一腔好意。 齐斐思索片刻,想起左卅遗留下来的那笔存款,心里微微一动,顺势提起了那张已通过流程手续换了开户机构的卡。 他希望以此为突破点,在转移话题之余,看能不能将那张数额还维持在当年状态分毫不差的卡还给左卅,毕竟那原本就是属于对方的东西,他已完全可以凭靠自己生存,父亲也已经归来。 物归原主,理所应当。 “哎,这张卡。”奥齐见了齐斐拿出的那张卡,第一个出了声,“这是不是……不对,卡号不同,只是形制一样。” “不是那张。”左卅肯定了奥齐的话,他没有接过卡,只用略带了些怀念的眼神看着它,“当年那张在路上就被我销毁了,它的芯片内录有身份信息,我提前将账户内的钱全部分流出去,事后又转了几道,慢慢汇到新的卡上,斐后来拿到的是已经安全在地球开户的储/蓄卡。” “原来如此。”奥齐沉默了一下,侧身朝向左卅,“当年真是辛苦你了。” 左卅摇摇头,也朝奥齐侧了侧身:“不,我……” 两位长辈的交谈没头没尾,好像也没有要给他们一头雾水的孩子解释一下的意图,他们自顾自陷入回忆里,只给了彼此一个心照不宣的对视。 齐斐突然变成了透明虫,他站在自己的双亲面前,拿着准备要还给雌父的卡,他的双亲忙于深情对望,似乎短时间内谁也没准备要搭理他。 齐斐:“……” 不忍让外甥陷入被双亲暂时忽略的尴尬境地,左鸣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拯救齐斐于水火,但好心的舅舅还没开口,便先看见原本和齐斐之间还有一小段距离的言悄悄上前一步,贴到了齐斐身旁。 褐发雌虫像是忽然对那张卡有了浓厚兴趣,轻声询问雄虫自己是否可以仔细看看那张卡,于是齐斐的手终于不用继续傻抬着,有了顺理成章放下的理由。 左手边是弟弟和好友在“深陷回忆式对望”,右手边是外甥和其未婚伴侣在貌似和谐的研究积/蓄卡,左鸣左右看了看,他突然觉得在三十循环分前就该听信外甥的好心劝说,不参与这场房屋参观行动,早早回房间去睡觉。 “我替有伴的虫操什么心呢?”左鸣默默想。 第一百三十三章 订婚的虫长官 四十四 所有与“重逢”、“归来”等词汇沾边的日子,分明也都还是标标准准的二十四循环时,但它们过起来就是比普通日子要更快一些。 这大抵是正处在重逢之喜中的对象精神格外振奋,时间流逝在久违的相处中难以觉察的缘故。 当亮成了落地房型灯的小别墅又一级级关闭照明,回归住宅本色,只余下三间邻花园的卧房内还开着小壁灯时,已是到了下半夜,决定不再继续进行“夜生活”的成虫们终于互相道过晚安,各自散回房间,预备着要抓紧天亮前的最后几循环时休息了。 齐斐和言本是已在研究所里的淋浴间内洗过澡,但所内并没有可供他俩更换的衣物,他们穿着的还是前一日的套装。言的那身还好,齐斐的那身却是先去过六年前的G13,风里雪里吹了个通透,后又转去与“结怨期”内的言打了个照面,给雌虫裹着垫着当了半晚遮蔽物,清洁程度十分堪忧。 齐斐回主卧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下一身脏衣服,准备再去卧室内置的浴室里简单冲个澡,好换干净睡衣上床。 虫长官在看见心上情虫利落的脱衣动作时心思还不由自主歪了一下,但齐斐表现的完全不像是“那么回事”,并且对方很快就调转了身体面向,直朝浴室走,他遂领悟了心上情虫的意图,快步跟了上去。 “我……”言顿了顿,止住一句“我来帮您”,他在屡战屡败中好歹是探索总结出了一点经验,知道自己假如真这么说,一定会换来齐斐一句拒绝的“你快去休息,我自己来”,所以及时悬崖勒马,将自己的话锋一转,“我也去再冲洗一下。” 迎着齐斐朝自己看来的视线,言给自己找了个听上去尽量靠谱些的理由:“还是家里的清洁用品用的更习惯,入睡前想要再洗个澡。” 虫长官竭力扮演出了真诚自然的模样,可齐斐还是一眼看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齐斐虽然发觉了雌虫的真实目的,倒也没有出声拆穿。 无论是当初贡多星上专程搬走的那张床,墙壁上特意开凿的那个洞,洞上后来自以为不动声色填充上的双向监控仪,还是眼前这“有理有据”二次洗浴,言每回做着这些挟带了小心思的接近举动时,总要给自己找出条可圆满首尾的理由,并将它们说的条分缕析,让自己的行动听起来更加理直气壮,然而他做的事又大多让齐斐哭笑不得,那些理由仔细想来,都十分站不住脚,一旦被齐斐揭穿真实目的,他还会勇气值瞬间跌至谷底,和先前镇静自若干神奇事的他判若两虫。 齐斐不太想大半夜的还让言再“大变僵虫”一回,他假装随着自己一同进浴室的言是真的想再洗次澡,就这么和对方一并站在了淋浴下。 房屋设计者可能是考虑到了当家雄虫的某些需求,把主卧内的附属浴室设计的十分宽敞,贴墙而造的浴池至少可容四虫在里面同时泡澡,仿佛是打造了一个室内温泉池,淋浴间则设置在与浴池相邻的那侧墙壁上,三头花洒确保了水量和水流覆盖面,隔间的透明玻璃壁上曾经还镶有一排金属扣环,这排小东西在好学的齐斐同志特意查阅过用途后被全部拆除,一个也没剩下。 值得一提的是,当修理技能满点的齐老干部亲自动手,拆除浴室里这些特设的服务于某不可描述之事的装置时,虫长官在一旁围观了全程,齐斐不经意间回头,发现雌虫的眼底竟隐隐浮着一点可惜。 “我来帮你擦背。” 一只不安分的虫爪悄咪咪摸上了齐斐后背,它先不请自来的占据了雄虫身上一块皮肤,才宣布了自己的来意。 言顺利跟着齐斐进了浴室,顺利和齐斐“坦诚相见”于花洒下,说要再洗个澡的他在花洒开启后只直挺挺地站在下方淋热水,眼睛全程贴在齐斐身上。 他一边专心欣赏着眼前的心上情虫沐浴图,一边在对方身上左摸摸右摸摸,无声传达着想要再次拾起被床铺垮塌打断的“那件事”的意思。 不过,齐斐在该方面显然并不支持“断点续传”,他在雌虫的手滑去更危险的地方前捉住那只手腕,转身半无奈半好笑地看了佯装无辜的对方一眼,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去取过沐浴用品,让同香型的浴液味道裹了自己和言一身。 分卷阅读206 预想中是简单洗个不超五循环分就能完成的战斗澡,但因为某只雌虫所怀有的不可告虫的心思,这个澡被延长到足有半循环时之久——并且某只雌虫的小心思还并没有达成。 而小心思虽然没有达成,言的心情却还挺好,他悄悄在心底对比了一下六年前的自己享受到的洗翅膀待遇和自己此时货真价实的共浴,深觉还是真正和齐斐共浴了的自己更胜一筹。 “对了。”两虫都已打理妥帖,换上干净睡衣躺到大床上时,齐斐在言的注视下伸出手臂,就等着他做这个动作的雌虫迅速蹭了上来,钻进他臂弯,侧身面朝向他,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继续说,“伴侣双方在婚后使用同一张储/蓄总卡,将工资全部打入同一账户,这在虫星上是很少见的事情么?” 彼时,同辈组与晚辈组接连放闪,夹在中间的大龄孤家寡虫独自承伤,几乎要在这左右夹击中到达抗秀新境界。 就在左鸣自觉自己距离“飞升”就差临门一脚时,同辈组率先停止了输出——不是因为对方终于想起了旁边还站着的单身的他,而是有了伴侣幼崽就忘了兄长的好雌父记起了孩子。 左卅惦记着还没好好得到回应的齐斐,向幼崽解释了那张卡内数额奇高的缘由。 齐斐在雌父解释之后才知道,原来当年那张卡里存款的还有雄父奥齐的一份。 左卅提起此事时神色难得动容,仿佛这是件叫虫感动的稀罕事,奥齐则轻描淡写上许多,把它只当做一件小事。 “反正都已是合法伴侣,工资并在一起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金发雄虫拍了拍自家伴侣的后背,他的虫爪一开始抬的高过了肩膀,像是准备直冲雌虫发顶而去,但顾忌着他们的幼崽就在面前,他的爪子最终落在伴侣背上,温和地按着对方脊背,“我的就是你的,那是我们的‘家庭公款’。” 齐斐认为雄父说的十分有道理,婚后共同财产由伴侣双方共同积攒,共同参与分配,这在他看来理所应当是婚姻常态,但雌父表露出的那点动容神情与言同样若有所动的反应都让他疑惑了起来,他不禁猜测这样的婚后财产共同管理在虫星上或许不属于“常态”。 需要补全的常识资料琐碎而繁杂,资料又不可能完全做到面面俱到,难免有所疏漏,齐斐从来都有疑必问,他这会找了距离他最近的解惑对象,虚心向自幼在虫星长大的言请教这一问题。 “不,这样的财产管理方式其实并不少见。”言答。 齐斐为这个答案感到意外,这出乎了他的预料。 雌虫撑起了些身体,他看出心上情虫的惊讶,想了想,又接着说:“具有合法婚姻关系的数名虫族仅拥有一张储/蓄总卡,所有收入薪酬都汇入这同一张卡——这个形式确实十分常见,大多数家庭都采用这类家庭财产管理方式,但他们在分配使用这一块与你的双亲所采用的方式有着很大不同。“ “你的双亲”这个称呼让齐斐的眉梢向上挪动了一毫米,这变化过于细微,他一侧剑眉的眉尾还淹没在枕头和发丝的遮盖里,专心为他解惑的虫长官没能发现它。 已婚雌性在婚后须将自己的储/蓄卡交于雄虫,让自己的卡从此与雄虫的卡相互绑定,这即意味着,他的卡将从独立的只虫储/蓄卡转为受管于总卡的家庭附属卡,而总卡则由雄虫保管,总账户只有雄虫能开启,分配权也由雄虫独揽。 婚后所有财产掌握在雄虫一方手中——这才是大多数虫族家庭内的真实常态。 “没有谁觉得它不合理?”齐斐不太认同这样的财产管理方式,他下意识皱了下眉。 言给了自己的心上情虫一个茫然注视。 于是齐斐想起来,自己又忘了不能脱离背景看问题,他所认为是匪夷所思的事物,在自幼便接触着它们的对象眼中绝不会奇怪。据言所说,这项规定似乎由来已久,最早可追溯至遥远的部落群居时期,任何一项乍看上去十太合情理的规定能延续这么久,必然也有它的客观存在原因和适用性。 齐斐还在思索着改日要去多找些相关资料,更深入的去了解一番这项规定背后的详细内容,他感到雌虫在臂弯内动了动,言似是又凑近了他一点。 他回过神,正对上雌虫望着他的蓝眼睛。 言的眼底荡着十分柔和的光彩,像是壁灯散发着的暖色灯光停驻在了他眼底,他说:“我想把我的账户给你。” 在有了“合并账户”与“绑定储/蓄卡”即等同于“两虫已结婚”的公共认知下,当一只虫对另一虫说出“我想把积蓄卡/账户/存款都给你”等类似的话语,便意味着他在委婉的向对方发出婚约邀请,以极具种族特色的形式传达自己想要和对方结婚的心愿。 虫长官献给齐斐科普了其中关联,后又认真提出自己想要把账户给齐斐的想法,他心底甚至有一点小紧张。 而满脑子想着的都是“不合理规定之后到底蕴藏着怎样的深意”的齐斐说:“不用。” 清楚第五军团的团内开销很有一部分是言一肩在扛,也曾亲眼见过对方身为五大军团长之一,却还住着分配宿舍吃食堂的生活境况,齐斐绝不会去动言的账户,他还在琢磨着该如何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用自己的存款去补贴对方,让雌虫据说常年赤字的财政状况能够好点。 没能领会到这句“给账户”的深层含义,齐斐就这么本着一腔心疼拒绝了这个在他眼中充满剥削意味的要求,虫长官默默松开支着身体的手臂,瘫回床面,静静怀疑起了虫生。 黎明方至时,踩着天际亮起的第一道浅光,一条早间新闻被推送到所有公众网用户的终端上。 齐斐只睡了约莫两循环时,他睁开眼,发觉自己精神意外的好,头脑清醒非常,他先低头看了看还伏在他身上睡着的言,注视了会对方的睡脸,才伸手去拿过指示灯闪烁不休的终端,查看了刚刚送达的推送。 “归来!齐斐已顺利完成虫生首次秘密任务,昨晚已连夜抵星。” 第一百三十四章 订婚的虫长官 四十五 “首次秘密任务”尽管只是个掩盖齐斐失联一月事实的幌子,它实际上根本不存在,但一只S级雄虫的失踪非同小可,消息一经走漏,必将牵扯出诸多事端,因而这个幌子务必被打造的尽善尽美,每个环节都需严加把关,避免出纰漏。 左家多年以来,一直以商贸一域为主要活动舞台,发展到它这般规模的世家大族除去家族主营业务之外,在其余行业领域内大多也有所涉猎。 世家大族内虫员众多,并不是每只族虫都对自家专攻的商贸领域感兴趣,总有热衷于其他事物,积极投身其他行业的成员存在。 齐斐暂 分卷阅读207 时中止学院课程,外出参加秘密任务的事假许可单,就是由在帝国高等学院内工作的左家族虫代签代/办。 学院内的事务均由院内在职左家成员帮忙处理,军部这方的任务伪造事宜则由言主要负责操办,而所有不便言出面,以及靠言的能力尚难完美达成的地方,便由奥家在背后提供隐秘支援。 安莱在其中也搭了把手,不动声色为整个流程加上二道把关。 齐斐这番压根不存在的“秘密任务”,就此在多方虫员的努力下从无到有,渐渐成型,左家掌控下的几家媒体在他回来的当晚就已筹备好通稿,还拿到了“返星现场”录制的第一手影像,他们静静等候着上级通知。 齐斐将在公众面前正式露面的第一日清早,赶早加班的工作虫员们提前八循环时得到指令,他们踩准时间,将S级雄虫顺利完成任务归来的消息发了出去。 当清晨匆匆奔赴工作场的虫子们或精神振奋,或睡眼惺忪的乘着交通工具浏览新闻时,早间最大热点内的主角已经同他一并早起的未婚伴侣一道抵达军部。 言需要去处理前两日缺席积攒下来的文件,而齐斐需要按照规定流程,在完成任务归来后的二十四循环时内去反馈中心内做任务汇报。 虫长官只能陪自己的心上情虫走到中转大厅,齐斐得乘上与他不同方向的运载机。 他们刚刷卡进入到大厅内部,立即便成为目光焦点,幸而此时时间还早,周遭只有死死盯着此处瞧的“小虫三两只”,他们碍于守在黑发雄虫身旁的雌虫对外气势过于凌厉,纷纷把握住了“只可远观”这一界限,谁也没不识趣的主动凑过来搭讪。 前往目标区域的运载机大约是才载上乘客走了,需等上五循环分才能迎来下一架,齐斐循规守序地站在等候区内,言便假装看不见另一头已经到达站台的前往第五军团总办公处的运载机,只紧紧和他站在一起,脚跟纹丝不动。 “我等下一趟。”言看似自然垂在身侧的虫爪悄悄拉着齐斐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搔着雄虫指腹上的茧,偶尔“不经意般”往感知更敏锐的指间无茧处滑一下,“我先把你送上运载机,然后再去办公处。” 齐斐听到这话时,正在看前方的悬浮指示牌。 指示牌上显示着下一架运载机的预计到达时间——还有三循环分。 他收回落在指示牌上的视线,看向言:“下一次我送你。” 虫长官的眼底为心上情虫的接话泛起一点愉快情绪,他捏了捏对方被自己拉着的手:“嗯。” 两虫挨得很近,一侧手臂几乎交叠在一块,言努力抓紧时间做的亲昵小动作幅度不大,旁虫若是不走到近前,完全看不出来他正在做什么,齐斐便也就随他去,任由言在下面偷偷摸摸的“玩爪”。 三循环分倏忽而过,运载机匀速驶到站台前方,自动放出登舱板。 言再如何想多和齐斐呆一会,也只能恋恋不舍的松手。 齐斐用那只拿回了自控权的手轻轻一拉领口,仿佛是觉得衬衫领子翻的不太规整般理了理,这个再自然不过的短促动作却让目送他登舱的言微微一僵。 这一点僵硬没能逃过齐斐的眼睛,他面上没什么神情变化,语气也依旧冷静沉稳,说:“那我就先走了。” 言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目送他走向运载机。 雌虫的目光似是有一点犹豫,总不由自主去瞅雄虫穿在外套里面的衬衣,可他刚才仅看了眼对方整理衬衫领子的动作,就又身体僵硬的想调转视线。 而就在齐斐迈腿跨入运载机之际,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又朝言转回头,仍然是那张雷打不动的平静神情,嘴上却很是诚心实意的夸赞道:“衬衫挺不错。” 言:“……” 言十分确信,他在齐斐转身时发觉了对方唇边的一点笑意。 黑发雄虫听上去像是在临走之前自夸了一句今天衬衣穿的很不错,他和言说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周围虫族只要有心,都能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距离他俩最近的虫子将这番对话听了个彻底,整只虫却有些发懵,他直觉齐斐最后留下来的这句话别有深意,又辨别不出来两虫是打了个怎样只有彼此能懂的哑谜。 “总之。”没听懂衬衫深意的虫默默想,“我只要知道自己一大清早就被恩爱光波闪到了就行。” 今日清晨,更换衣服出门之前,齐斐和言的主卧中发生了一桩换衣小插曲。 赶着出门的齐斐打开自己专门悬挂衬衫的隔间,准备随意拉一件出来穿在最里,他在滑动门完全侧滑开后才惊觉自己的衬衫隔间内居然空空如也,本该整齐挂着衬衫地方只余下一排整齐的空衣架。 昨晚翻找干净睡衣时,开的是另一扇柜门,与这一头的隔间不同区,齐斐彼时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衣橱有什么变化,丝毫不知他的衣橱在过去的一循环月内曾惨遭“攻占”,他贴身穿着的每件衬衫都遭受过某只褐发雌虫的“蹂/躏”。 言注意到齐斐换衣服的动作突兀停了下来,他探头一看,目光在触及那空荡隔间时神色一变,这才想起他早早算好了心上情虫的归来时间,在对方归来的当天清晨把自己扒拉出来的衬衫都洗了——他舍不得提前洗,那些衣服上或多或少都还留有齐斐的味道,哪怕有的气味已经微不可闻,可因为它们曾穿在齐斐身上,他在心理作用下觉得它们也都还有份独特之处。 虫长官每隔两三天就要从心上情虫的衣橱内搬走一两件衣服,不知不觉就扫荡完了齐斐的所有衬衫,他每天都睡在齐斐的衣服堆里,想着齐斐终于是要回来,他终于可以和真虫一起睡了,才提前一天给自己的“战果”来了次大清洗。 设置好了清洗机的步骤和时间,预备着等接完齐斐回家后找理由赶在对方之前进主卧,用新清洁整理好的衣服重新填满隔间,就此把自己这暗搓搓的“偷衣”行为完美遮盖……然后言就在后续的种种事件之下将衣服的事给忘了。 所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大概便是如此。 齐斐对着空衣柜发愣,言看着齐斐发愣,他还没想好解释理由,对方便已经转身看向了自己。 齐斐:“你……才在家整理过衣柜?” “……嗯。”言只好顺着往下答,“这两天天气不错,想赶在你之前将衣柜里都翻洗一遍,结果……事发突然,没想到回来的晚了两天,还没来得及整理。” 齐斐瞧了瞧自己这边的空空荡荡和言那边的满满当当,他直觉出了一点“事实不止如此”的味道,但清晨时间紧迫,今早行程很满,他微微颔首,没有继续往下追问,转而思考起自己该穿什么来替代衬衫。 言为齐斐的不追问松了口 分卷阅读208 气,他正在心底懊恼着自己的失误,忽的灵光一闪—— 或许……齐斐也可以穿自己的衬衫? 言想着,试探性的问道:“你如果不介意,要不要先穿我的?” 齐斐的答案当然是不介意。 于是,在上一次因为需要更换礼服而换上了言的便装之后,齐斐终于又新增了一回穿着言的衣服出门的体验,他将雌虫的衬衫穿在了最里,无需低头就能嗅到衣领上带有的淡淡独属于对方的气息。 载着齐斐的运载机很快驶离站台,行出可见通道,虫长官回到自己日常搭乘的站台,没过多久就等来前往第五军团总办公处的运载机,他在进入仅有他一名乘客的机舱内后才将规整的制服外套撩开一点,也伸手摸了摸自己今日的衬衫。 并不是所有的“战果”都已被一股脑塞进清洗机里,他身上还留着最后一件“战利品”,这件衬衫的领口边缘处有着一点同色暗纹,十分不易被发现——包括悄悄穿上它的他自己。 ……但它被目力水准高的出奇的雄虫给看见了, “衬衫确实挺不错。”言想。 第一百三十五章 订婚的虫长官 四十六 前脚刚按捺不住的秀了一天恩爱,后脚一回家就发现心上情虫不翼而飞,接着便是长达一循环月的漫长思虫时光。 这孤独思虫的日子不仅度日如年,只能靠埋头工作来缓解空虚,那时不时就窜出来彰显一下存在感的记忆补全还十分可气,叫虫被迫观看心上情虫和“自己”相处的温馨细节,让孤家寡虫一颗思虫心饱受伤害,只好进一步抱着对方留在六年后世界里的旧物“蹂/躏”,以此稍平心底悲愤之情。 虫长官本就有点身患“齐斐饥/渴症”的苗头,他经历了一月的“放置普雷”,碍于每日事务繁杂不能总在沉默中爆发,于是他歪斜向另一个方向——在沉默中变了个态。 心病还需心药医,齐斐本虫好歹是已经归来,虫长官从此又有了最能对症的“良药”。 他的“齐斐病”恐怕是终生难以治愈,但起码睹物思虫险些睹出的恋物倾向紧急刹车,能在齐斐的陪伴治疗下慢慢复原了。 就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身上是心上情虫的衬衫,手指上还残留有心上情虫的味道和体温,言在这双重加持下神清气爽,完全走出了昨晚惨遭拒绝后的丧气,他在运载机抵达第五军团总办公处,稳步走出舱门时,已恢复至冷静可靠的长官模样,沉着切换了工作状态,投身到积攒两日的文件堆中。 与此同时,到达另一区域的齐斐已和专程守在交接站台前的接待员汇合,接待恭敬的向他行了一礼,将他引至一间大会议室中。 此时时间尚早,会议室并未投入会议办公,可变形的中央圆桌与一旁的金属椅都收起着,房间内空出大片位置。 它临时充当了见面室。 齐斐特意到的比反馈中心的系统开启时间更早一些,他在前往反馈中心做任务报告之前,还需要先做另一件事情——和他的“队友”们见面。 耗时一循环月的秘密任务,自然不可是由刚被找回的雄虫单枪匹马出门完成,哪怕这只雄虫身携S级血脉,不同于普通高等学院在校生,有着好几年的在地球独立军团中工作的经历,还战斗成绩斐然。只要“雄虫”这个头衔往他脑袋上一安,他在不少和六年前的虫长官一样拥有刻板性别印象的虫子眼中便自带“需要保护”光环,是株得小心看护好的“金苗苗”。 而带着这么一株金苗苗出门执行任务,必要的护卫和照顾专员又怎么能少? 临时充当了见面室的会议室内站着整整三十只虫,他们都是真正参与了这趟任务的团队成员。为了让这个团队看上去更合乎S级雄虫的出行规格,这三十虫中还有四虫的团内职责是看护照顾齐斐,确保齐斐在任务全程内的虫身安全,除去特设的护卫之外,团队内的后勤和医疗也是特别配备,按现行最高标准调员。 齐斐刚一跨过会议室的大门,这在任务记录中与他朝夕相处了一月的三十虫便齐刷刷看向他。 他们整齐站成矩阵,仿佛是在迎接他的审阅。 “诸位辛苦了。”齐斐说。 时间有限,来不及做过多寒暄,齐斐开门见山的感谢过在场所有对象的辛苦付出,他说完后欠了欠身,郑重的向众虫鞠了个躬。 完全没料到雄虫会有这样的举动,不敢轻易承接来自S级血脉的行礼,整个“矩阵”瞬间集体后退一步——除了没跟上大部队节奏,和周遭训练有素的战士相较起来还是有点差异,缺乏了一点团队默契精神的卢游。 “您……你……你好。” 模样十分清秀温柔的雄虫卢游注意到自己的突出,他还是一见齐斐就紧张,谜弟心理在齐斐面前不由自主发作,看见齐斐时下意识先喊“您”,尔后想起齐斐说的他们之间不需要用敬称,又急忙改口成“你”。 按着原定计划,卢游原本也是团队内定的“发言代表”,齐斐过来之后主要由他和另两名负责虫与齐斐进行交涉,他这会意外站到队伍最前,便顺势将话接了下去:“不用客气,能够在这次的事件中帮上忙,聊表心意,是我们的荣幸。” 神情里犹带着几分腼腆,五官也都还是“原班人马”,但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卢游的肤色略深了一个色号,原本久坐办公室养出来的绵软线条也紧实起来,多了些利落味道。 齐斐在见面之前就已拿到了团队成员的所有资料,这足有一个排的团队内大部分都是熟面孔,他辨认出了大半参加过联合演练的虫员,其中还有不少是曾住在左楼十二层里的言的亲卫。 这批对言忠心耿耿的战士一得紧急调令,即刻整装出星,他们分毫不差的执行长官调令,为暂时离星的S级血脉创造出根本就没有他参与的任务经历,让这通伪造看上去更加确有其事。 身为一团军长,言不可能一次性将亲卫全部调遣出去,那样动作过大,会引来有心者的注意,因而团队内除去他的亲卫外,还添入了不少第五军团的普通成员及奥左两家增援来的虫手。齐斐在逐一翻阅过那些名单时动作有条不紊,他没想到自己会看见卢游的姓名,在翻到对方的资料后整只虫一顿。 据虫长官所说,卢游是一名主动联络了他和奥齐的自愿者。 “在团队内追加一到两名雄虫在读学员,请对方配合着做好全程与你作伴的伪装,这是我们在设置团队时的构想之一,但没想过能真的实现它。” 言那会正在驾驶飞行器,他虽然坐在驾驶位上,却是悄悄设好了航线,将飞行器调至自动行驶模式,眼睛貌似好好看着前方,但基本是在看前视玻璃里映出的齐斐的倒影 分卷阅读209 。 他全神贯注欣赏着心上情虫的一举一动。 见齐斐的翻阅动作忽然停了下来,玻璃上没法看清电子屏幕,言偏头朝齐斐那边张望了一眼,靠着好眼力看清了屏幕上的名字,这才做了如上解释。 不好好驾驶飞行器的雌虫被齐斐拍了下完全撒开操作杆的虫爪,不退反进,大着胆子反手挠了挠齐斐手心,赶在齐斐扣押“罪爪”前又敏捷缩了手,老实搭回操作杆上。 虫长官继续说:“卢游是主动找上门来的自愿者,他的伴侣之一正好是团队成员,当时事态紧急,队伍第二天一早就必须出发,我们便定了个六循环时时限,如果六循环时内能找到这么一位既愿意加入行动又虫品足够信得过,肯签订保密协议的志愿者,就执行它,不行就作罢。” 卢游每周固定时间与齐斐一起上课,每逢这共同上课日,他当晚回家后的话题便一定离不开齐斐,全家虫都知道他已经成了新找回S级血脉的忠实粉丝,是以,当他那位就职于第五军团的伴侣告诉他齐斐需要帮助一事时,他当即拍着胸脯跳起来表明决心,转头就将申请信息发到了言和奥齐那里,恳请诸位行动负责虫一定要让自己为齐斐出一份力。 能单单凭靠着“崇拜”与“憧憬”,就义无反顾加入某项秘密行动,去为才认识没多久的对象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可见“偶像”一词,蕴藏着的能量着实神奇。 “你对我的影响很大。”卢游搔了搔脸颊,很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轻声对齐斐说。 任务流程重温与必要的细节核对都已完成,正好也到了反馈中心系统开启的时间,见面会就此结束,齐斐一行已离开会议室,正在前往反馈中心的途中。 卢游和齐斐同乘一架运载机,他见这会四下只剩他们两虫,才偷偷对齐斐“表白”:“当初在那场宴会上,我说羡慕你可以坚定的选择自己想走的路,后来‘要不再尝试一次’这个念头便一直盘踞在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刚巧那时候高等学院开放了专业课的旁听申请,我在校时本就是学的相关专业,就去找了当初带我的导师,家里原先不知道,我先斩后奏了,但后来……家里正好有一位也在学院内工作,导师误以为他知道,将通过了的申请单交给他带转。” 说到这里,卢游给了齐斐一个苦哈哈的笑脸。 这一块内容他没有细说,但齐斐能推断出那一定是场争论不休的“家庭战”。 卢游曾经在全家齐齐上阵劝说的车轮战术中败北,毕业后放弃了他喜欢的职业领域,去了他不喜欢,但家里觉得更安稳清闲的雄虫保护协会。 “你身为雄虫,去雌虫扎堆的地方做什么?军部根本就不是适合雄虫呆的地方。”——这句话曾被演变成多种形式,由多虫逐一念叨进他耳朵里,而他看着毫不迟疑向军部递交申请的齐斐,心底原先的职业期望又悄悄被点亮。 这一次在“战斗”中胜出的是卢游。 “没有想到会和你有课程重叠,看到你的时候我可惊讶了,虽然有时候我也会想‘我是什么血脉等级,你又是什么等级,其实根本没法比’,但有一次我不小心在课后把这个思想透露给了你——我还记得你那时候对我说的话。”卢游看上去很想将齐斐当时对自己说的话再重复一遍,他一偏头,却看见运载机外已近在眼前的站台,话头登时止住,“哎,到了。” 从这一处站台开始,前方便都是归在反馈中心管理范畴内的区域,他们从走上站台起就进入了中心的监控范围,一言一行会记录在系统内,成为报告评定的观察细则之一。 齐斐伸手在面带遗憾的卢游身上拍了一下,卢游会意地站起身:“待会再聊。” 未完的“那句话”随卢游丰富的面部神情一并收起,他露出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的严肃表情,跟在齐斐后方走出运载机。 做自己根本就没参与过的任务的反馈报告,不仅要求做报告的对象要心理素质过硬,在三百六十度的监测系统下面不露怯,不慌不忙,将任务流程及重要事件说的条分缕析,还要求该对象记忆力优秀,把所有任务细节记牢靠,丝毫不出错,不出现与其他虫员话语相悖的失误。 团队内的另外两只负责虫最先做了自己的任务报告,他们在轮到齐斐时心下均有些担忧。 本次任务作为齐斐明面上首次参与的秘密任务,他的S级血脉和雄虫身份摆在那里,上头将会过问的任务细节只会比旁虫更多,半分不会少,而除去过问任务细节之外,为了确保这“出了星”的S级雄虫真的在任务途中有受到优待,对方还会问及齐斐在任务行程中的生活细节,乃至于齐斐对于团队内特设护卫及后勤的评价。 这一方面的内容无法提前对好,全凭齐斐自由发挥,方才留给齐斐熟悉那几虫的时间实属不多,两位带队虫员维持住明面上的镇定沉稳,为齐斐的报告捏了一把汗。 然后很快,他们的略有些不安定的心便飞速沉着下来,并且直接越过气定神闲这一等级,直朝着五体投地而去。 怕齐斐无法应对提问的担忧纯属多余,黑发雄虫仅是面容平静的往报告场内一站,身周无端便有了叫虫信服的气场。 齐斐说话时语速不急不缓,天生低沉磁性的声线高度抓耳,本该按流程提问的反馈审核员愣是在他做完了整通报告后一个问题也没提出来,仿佛他们刚刚全摆出专心倾听的模样,仅是专心听了齐斐的声音,而内容谁也没去好好注意。 几位审核员隔着悬浮台面面相觑了好一会,怎么看都是临时编撰出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不痛不痒,到最后演变成了上面问一句“首次参加团队协作任务是否习惯”,齐斐在下方刚回答了一个“是”,他还没有就这个答案展开内容,上头便“啪”的一声按下了通过钮,亮起了绿灯。 齐斐:“……” 任务报告的流程远比一开始被告知的要简单,通过它也没有预想中那么困难,齐斐觉察到自己应当是遭到了审核员们的“放水”,他在离开报告场后却还是收到了卢游的满眼崇拜。 “太厉害了!”卢游在离开反馈中心的运载机内赞叹,他对齐斐的表现心悦诚服。 齐斐无奈地一摇头,正想说不是自己厉害,而是审核到自己时意外的宽松,卢游忽然瞟见他的终端旁侧亮着盏小黄灯,提醒了他:“你似乎有逾期未读的信息。” 终端接收到信件箱新信息时闪烁的灯为蓝色,收到公众网推送消息时的指示灯为紫色,而这些消息若是逾期未读,主虫迟迟没有点开查看详情,旁侧的消息提醒灯便都会变为黄色,这盏小黄灯直至终端主虫看完新消息后才会熄灭,不然就一直亮在那里,提示主虫还有未查 分卷阅读210 看信息。 齐斐止住话头,打开终端,发觉自己的未读消息竟然有两条,并且它们都还是来自信件箱。 第一条的发信虫是言,送达时间是一循环时之前,雌虫口吻随意的提起了今日食堂午餐似乎不错,听厉说最近食堂正在进行每日一款新套餐的活动,询问他中午是否原意一起在部内食堂共进午餐。 虫长官口吻随意,可发个吃饭邀约都要找好理由的前缀叙述暴露了他的内心,齐斐看着便能想象出他斟词酌句编辑信息的模样,原本平直的唇角登时上扬了一点。 黑发雄虫露出了一个足以叫对面同性都看花眼睛的微笑,他编辑下一个“好”,发送出去,接着才看起了送达时间在这条信息后第二条未读消息。 第二条的发信者是奥齐,消息预览框内只能看见一个“附件”字样,齐斐刚一点进详情,附件便自动加载开——是一张图片。 卢游还沉浸在偶像忽然露出的微笑中,正呆呆看着齐斐唇边的弧度,大有沉迷“雄色”之嫌,然而不过须臾,他看见齐斐才浮出不久的笑容一敛,眼底先前荡着的那点温度也倏尔消退,对方整只虫沉冷下来,注视着终端屏幕的眼神与神情像瞬间裹了层坚冰。 “出……出什么事了吗?”齐斐收起终端之后,卢游才小心开了口。 他先行回顾了一番刚才的任务报告,没从中咂摸出什么问题。 齐斐没有明说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只微微颔首,他注意到卢游小心翼翼的姿态,知道自己无意间给对方带去了紧张感,遂强行平息了刚刚忽然高涨的火气,让自己的气势尽可能柔和下来:“抱歉,刚才说做完报告后再继续聊,我现在可能要失陪了。” “没关系没关系。”卢游连连摇头加摆手,“你赶快去忙,一定是出了很要紧的事。” 齐斐谢过卢游的理解,他按下运载机的中途急停钮,在最近的一个站台上出了舱,随即快速走向与之相对的那个站台,乘上了转线的仪器。 奥齐发给齐斐的那张图片上是一条检举记录。 有虫以“玩忽职守”为名,举报第五军团长在非休息时间无故缺席部内考勤,并以此为突破口,将它上升至高度影响内部系统运转,为团内成员树立标准反面“榜样”,牵带整个第五军团团风下降的严重违纪事件。 这条检举已进入处理流程,奥齐告诉齐斐,言在他发信时应当已被请去询查室,他让齐斐收到消息后尽快去往指定地点。以帮助言从举报中抽身。 虫长官曾力排众议,一意孤行的促成了那场本是备受不看好的联合演练,他还在争取举办联合演练的过程中主动提出要抵上自己所有假期,以“就当是在这次联合演练内提前休长假”的理由外出带队,后来,尽管在这场联合演练内成功找回了齐斐,让这番原本被认为是毫无意义的演练创造出功绩,言拥有了用这功绩复原抵扣的机会,他却只递交了协商申请,与高层商量着将这份功勋平摊到所有参与了联合演练的虫员身上,并争取来一份奖金,用它替换掉了团内部分已经需要退役的装备。 言因为齐斐的生理觉醒而一连缺席两日,尽管这两日的确是虫星上的法定公休假,可他因为假期老早就计入“已抵扣”,仔细说来,他确实是无故缺漏考勤,当算作违纪。 不过这里还有一个前提——假如他还是完全独立自由的单身虫的情况下。 奥齐一得到消息就立即通知齐斐,让自家崽赶快去给“崽媳”撑腰,就是因为按照虫星法律,已拥有合法婚约者或合法伴侣的虫族,每循环月还额外拥有一百循环时的特别假期。 这一百循环时的特别假期是官方为了鼓励公民积极投身繁衍大业,为虫口增加做贡献而专门设置的福利假,往通俗点来讲,它是拥有帝国官方盖章的“合法不可描述时间”。 齐斐刚看到消息时整只虫一凛,一眼明了这又是有谁在暗中蠢蠢欲动,预备着要扯言一把,可能是因为他才刚从过往时空中归来不久,彼时境况糟糕的雌虫形象还历历在目,这类事件格外能牵动他掌控情绪的神经。 五循环分后,齐斐站在了询查室的大门口,他将自己的家属卡贴靠上感应区,读卡器当即将门外访客的信息反馈给里间虫员。 询查室里的虫像是没料到他会在这时候前来拜访,链接接通的感应灯亮起来好几秒,里面才有虫道:“请说明您的来意。” 齐斐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家属卡,他将卡面反转,对准感应区上方的摄像头:“关于第五军团长今早因作风问题而受到举报一事,本家属有话要说。” 第一百三十六章 订婚的虫长官 四十七 黑发雄虫似是在那声“本家属”上落了重音,这个自称被他念得格外清晰,饶是询查室内不少虫为他的声音略微晃了下神,他们的耳朵也自发记下了这句自称。 那张样式与部内普通职工卡有所出入的磁卡夹在齐斐指尖,通过感应区上方的摄像头呈现给了室内所有对象,它占据满中央立体光屏,让环询查台而坐的每一虫都能将其看得一清二楚。 主位上的虫最先回过神,下达了开门指令,并让副手亲自到门旁将齐斐迎进来,他在副手快步走向大门时与旁侧虫族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彼此眼中看到一模一样的明了——显然,这匆匆到场的S级雄虫是来给正在接受询查的第五军团长撑腰的。 已经参与过一趟外出任务,又才去反馈中心做了任务报告,这一系列流程中有数个环节都要求出示正式职工卡,齐斐既已将它们全部顺利完成,手中便不可能没持有正式卡片。 他分明可以用职工卡来录入身份,却偏偏动用了那张和言互相绑定的家属卡。 黑发雄虫无形之间又强调了一次自己的家属身份,他本就极具侵略性的五官组合今日看起来气势更增一筹,他走进来时的行姿步态倒是沉稳的,看着还颇赏心悦目,但他周身笼着一层由内向外散发的寒气,让旁虫退避三舍,所经之处仿佛温度都骤减了两度。 就是这么一个此时在他者眼中是大写的气势汹汹的齐斐,落在随周围虫一道看向他的言眼里,那视线可察的火气不仅不能让虫长官想要回避,还“反其道而行之”,产生了超凡绝伦的吸引力。 心上情虫难得外露一次火气,从神情到话音里都凝着一层冰,然而这火气的根源是为了自己。 言只消想一想“为了我”,便觉得胸腔内被愉快气体给胀满,再结合上齐斐方才那句“本家属”,假如不是眼下时间场合都不太对,他一定会控制不住背上正蠢蠢欲动的翅膀,在询查室内再表演一回现场飘然上天。 齐斐进入询查室时确实带着怒意,他刚 分卷阅读211 刚站在闭合的电子大门前等候开门时,脑海中不期然想起了那间反省室,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底生出短暂的忧虑,生怕自己会看见与反省室内相似的情景。 尽管那实际上并不可能。 如今的言早已不再像当初那样力量微薄,以他现今所处的位子,他纵然是遇到了不太好解决的麻烦,也不会再陷入到那样困窘的境地。 齐斐携着满腔被回想内容加持过的火气进门,他与门一开就视线转过来找自己的言一样,在进入询查室后同样下意识地先去看对方。 接着,他便对上了雌虫的眼睛。 那双朝自己看来的蓝眼睛里闪着与当下情形完全不符的愉快光彩,仿佛眼睛主虫是特地在这里等待自己,而此时,久等了半天的对方终于看见了自己的赴约。 齐斐心头火气一窒,他的怒意莫名被言的愉快情绪给浇灭大半,周身气势一下缓和不少,他谢过接待员的指引,走上询查台,站到了言的身旁。 在询查室内伸出翅膀上天是没多少实现可能,但趁着心上情虫还没完全在身旁站定,悄悄做一下小动作倒是可以。 虫长官在齐斐走到身边时很多此一举地伸爪扶了一把,顺势抓住心上情虫的手,直至主位上的虫族暗示般轻咳一声,他才不太甘愿的松开齐斐的手,并在两虫的手完全放开前快速挠了下齐斐掌心。 在座的诸位没有哪一虫眼神不好使,就算是眼神不好使,中央询查台上方还悬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立体光屏,这要命的大屏幕硬生生将虫长官的小动作扩成“大动作”,让室内所有虫齐齐观摩了第五军团长与其家属的现场秀恩爱过程。 “请两位注意场合。”主位及左右两侧位置上的虫都没就这个时机把握正好,全程不超过一循环分的“放闪”开腔,右区边缘席位上坐着的一虫却突兀开了口,他声音里压抑着一丝不甚明显的恼怒,“在询查室之外有足够的空间供两位亲昵,眼下还请端正行为,认真配合询查。” 齐斐朝发言的对象投去一瞥,他目光在对方阴郁的脸上转了一圈,发觉对方长得很有几分眼熟。 是那类他过去不曾见过对方,但在哪里见过与对方长得十分相像的对象的眼熟。 这是一只雄虫,他注意到齐斐朝自己看来的视线,阴鸷的回看了齐斐一眼。 无需去过多猜测他的身份,亮在他身前的悬浮铭牌已告知齐斐,这位就是实名举报了言“玩忽职守”的对象。 针对将级及以上军职虫员的举报分为实名和匿名两类,实名举报的受理优先级更高,与之相对的,它虽然进入流程的速度快、效率高,一经接受立即开始调查受理,但它在举报次数上有严格限制,每虫可实名举报的次数固定,且一经查证举报为无效或恶意举报,将吊销该虫未来至少十年内的举报资格。 齐斐并不清楚眼下询查进度已到了哪里,他看到消息的时间太晚,已没办法与言联络,主位上的询查长考虑到了这一点,在询查继续下去之前,先行总结了一番之前的进度,特意说给齐斐听。 那实名举报了言的雄虫显然对这拖延不满,他将此归咎为齐斐的责任,双手抱臂地坐在席位上,露着一脸不耐。 “……当下的情形便是如此,在您到来之前,第五军团长正出示了自己已提交的福利假抵扣申请。”询查长轻轻敲了下桌面,示意自己的总结回顾已经结束。 言不着痕迹扫了眼右区席位上的雄虫,他沉声复述了一遍自己刚刚的发言:“正如我方才所说,我已提前按规定提交了特殊假期申请,填写了预估缺席时长,这份申请尚在处理时效期内,‘无故缺席’这项指控并不成立。” 每月一百循环时的福利假以“循环时”为计量单位,每月月末清零,月初重启,公民在预感到自己可能会动用到福利假时,应提前递交申请,填写预估缺席时长,再在假期结束返回岗位时填写上真实耗费时长,并在处理时效期内交予一同休假的伴侣签字确认。 虫长官曾以“组建家庭”为虫生首要目标,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这项假期的存在,他虽然没有预料到齐斐迟来的生理觉醒,却也是做好了一定要缠着归来的雄虫好好进行一番不可描述之事的准备,他在前去实验室接齐斐的当日就递交了申请,走了动用福利假的正规流程。 假如没有这通忽从天降的举报,言原本是打算先邀做完报告的齐斐共进午餐,在午餐上再告诉齐斐有关福利假的事宜,并请齐斐劳烦一趟,帮忙签字确认。 虫长官这头刚复述完自己先前的发言,实名举报了他的雄虫便急不可耐的出声,追着他未落的话音开口:“所有拥有合法婚约者或合法伴侣的公民每月都拥有一百循环时的特别假期,这条规定当然切实存在,可它设立的初衷是为了鼓励公民为繁衍做贡献,是为‘繁衍’特别设置的福利假期——恕我直言,我觉得您并不在这个假期的适用范围内,您理应无权享受这每月一百循环时的特别假期。” “因为某个众所周知的原因。”雄虫的声音里带上未加掩饰的嘲笑,他双手不再抱臂,撑在前方台面上,身体前倾,“您的身体存在缺陷,根本无法服务于繁衍,凭什么享受这专为繁衍设置的假期?我有权认为您是在违规休假,无故缺席。” 将一只雌虫的身体缺陷拿到明面上来说,还是当着对方婚约者的面,雄虫自以为自己抓住了绝佳的反击依据,还给了言一记重击,顺带还暗讽齐斐找了只“不行”的雌虫,踩了这S级雄虫的挑虫眼光一脚。 他先前的不耐和恼火像是都随着这番话泄出去了,这会重新镇定下来,双手重新抱臂,靠坐回椅背上,等着欣赏齐斐和言的变脸。 然而可惜的是,询查台上的两虫谁也没有变脸,被他当众戳伤口的言满脸平静,齐斐也仅是冷冷看他一眼。 但也就是这一眼,于身上一晃而过的眼神凌厉的像刀子,冷漠而无声的回应仿佛比勃然大怒和言语叱骂更具杀伤力,雄虫无端有点后背发凉,对上齐斐的目光时身体不由自主一僵。 “不好意思,我想这其中可能有点误会。”齐斐轻轻按了下言的手背,他环视所有席位一周,见有不少虫似是对雄虫方才的话面露赞同,微微眯了下眼睛,在感受到雌虫的手指又在努力反向攀过来后心情又好了些许,不紧不慢继续道,“因为某个众所周知的原因,刚苏醒数月的左鸣首席近期十分忙碌,行程安排紧凑,所以部分事务只得暂时搁置,最新一循环月内的新成就也还未对外公开。按着原定计划,这项新成就应是安排在下周公休日前公布,但鉴于当下情况,我必须将其提前透露出来。” 有反应迅速的虫子在齐 分卷阅读212 斐说到“误会”一词时,就已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但他们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只纷纷睁大了眼睛,投向中央询查台的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 齐斐:“劳烦诸位如此关心我的未婚伴侣的身体近况,在此公布一下这个好消息——他的身体已完全恢复,再也不用劳各位为他虫家事操心。” 第一百三十七章 订婚的虫长官 四十八 按照规定流程提交了福利假使用申请,当下也还处在申请受理的时效期内,可能会引起争议的那个身体上的“小毛病”也已被完美解决,还提供了最新体检报告作为证据。 就第五军团长无故缺勤两日而提出的“玩忽职守”指控最终被判定为无效指控,实名进行了举报的雄虫由于事先不知晓第五军团长身体恢复一事,他提出的相关质疑被认为是“情有可原,能够理解,可酌情减免进行无效举报的处罚”。 听见那句“情有可原”时,齐斐露了个笑意未达眼底的短促微笑。 询查长的话音因此停了一瞬:“……至于‘酌情’具体该如何定夺,询查组还需仔细进行一番商讨,尔后再将最终结果公示出。” 至此,整个问询流程便算是已经结束,当事虫员可以离开询查室去等候通知,不必再继续呆在询查室内空耗时间。 没有急着离场,齐斐淡淡瞥了眼正准备过来亲自送自己和言出去的对象,那只亚雌被他一眼看地停住脚步,他叫住已起身朝外走的雄虫:“请留步。” 对方没料到齐斐居然还会对自己说“请”,面色阴沉的转回头。大约是认为这声“请”是个讽刺。 被叫住时,雄虫正好走到环形席位的右出入口处,他在临近门旁的位置停下,走在他后面的虫不得不随之止步,同他一道堵在那里,莫名排了条等待出门的“小长龙”。 “我刚刚确认了一下,询查室旁十米处的小会议室正空着。”齐斐说,“我希望能和你借一步说话。” 雄虫冷笑一声:“是借一步说话,还是借一步泄愤?” 他说着,注意到自己造成的“拥堵事故”,寒着脸朝边上移了两步:“抱歉,为了我的虫身安全着想,我希望能和您有话当场直说——譬如门外就挺不错。” “假如你不介意,当然可以。”齐斐回应的十分痛快,“那就在门外。” 雄虫仔细打量了齐斐约莫有半循环分,没看出来这先前才被自己隐晦挖苦过一通的黑发虫族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他拿捏不准齐斐的心思,想来对方也不会在门口对自己出手,遂转身继续往外走,在询查室门外的走廊上找了个位置站定。 出入口刚被重新空出时,排着队的众虫谁也没动,只有站在最前的那位慢吞吞挪了下步子,象征性的往前走了一小步,他们都心系后方两只雄虫的“交锋”,不舍得自己离场太快,这会,听见两只雄虫的“战场”预备就设在门口走廊,整个队伍继续龟速前进,有几虫甚至开始若无其事的交谈,看样子大抵是待会准备装作话没说完,继续在门口再聊会,“顺便”听听被举报虫家属和举报虫之间的谈话。 言和被叫住的雄虫一样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齐斐还有什么话要说,他怀着疑问看向齐斐,只见心上情虫轻轻朝自己晃了下终端,随即伸手拉过他:“走。” 终端屏幕虽然仅是在眼前一晃而过,但言仍看清了上面的字样——那是份举报虫的资料。 看见这份由左卅发过来的履历时,齐斐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只举报虫十分眼熟。 他想起了自己是曾经在哪里看过另一张与之相似的面孔。 假如把当初受戴少爷指令前往反省室,预备要好好给彼时的言一个教训的那只雄虫先横向缩窄,再纵向拉高些,约莫就是当下这只举报虫的模样。 两虫有着十分相像的五官,仅从长相上就能看出他们之间存在的亲缘关系。 “请说吧。”雄虫比齐斐先一步到达外间走廊,他原以为齐斐会把言一并带过来,让第五军团长在一旁撑场,然而齐斐让言留在不远处,只自己单独一虫走了过来。 虫长官混入了装模作样寻找由头滞留在走廊的虫堆,与周遭其他虫一样,仅远观着这处角落的事况。 “不用那么紧张。”齐斐在距离雄虫还有半米的位置站住,他注意到雄虫已靠上了后方墙壁,对方还快速瞥了眼就在墙壁斜上方的摄像头,“我并没有要和你进行暴力交流的打算。” 雄虫皮笑肉不笑的牵动了一下嘴角:“您单手拎起两百斤成虫的视频早传遍了公众网,我可不想担当让您现场展现臂力的活道具。” “假如我真的有心让你担当‘活道具’,你靠墙靠的再紧密也于事无补。”齐斐回给雄虫一个“和善”的微笑,那笑容稍纵即逝,他在对方面色一变后转移了话题,“别想大多,我只是想来提醒你,直接从十九号发出的通讯末端会缀有‘F19’字样的地址编码,它只能通过调取通讯数据库内的完整地址解析查看。” 齐斐这句话的重点在后面的“F19”编码,可惜他的谈话对象在听到“十九号”时就浑身一震,像是被这个名词激活了什么枢纽,整只虫瞬间进入到应激状态。 雄虫压根就没将齐斐后半截话语听进去,他猛地绷紧了身体,浑身上下都向外溢着敌意。 “十九号”是所监狱,他的兄长由于曾经阻碍了现任第五军团长的好事,在对方与现任第二军团长的联手打压下被判处莫须有的罪名,并且这两虫身后还有左家的大力掩护,他的兄长最终被投放进十九号服役,从现今算起,还要在里面呆上二十年才能期满,出来和家虫团聚。 “您想表明什么?”雄虫身高不及齐斐,梗着脖子逼视他,“您是在提醒我不要忘记自己还有个呆在十九号内服役的兄长,特意在这里宣扬我是个□□犯的弟弟,想以此来让我觉得羞耻,还击我刚才在询查室让您丢了脸面?” 雄虫声音情不自禁越说越大,话到最后一句,他完全是在高声质问,像恨不得能喷齐斐一脸。 言能对旁虫冲自己的不客气等闲待之,却没法忍受有虫当着他的面挑衅齐斐,他垂在身旁的爪子悄无声息伸了出来,让站在附近的虫都躲远了些。 也有虫大着胆子往言和那处谈话角落中间的走廊空余处站了站,预备当个虫长官爆发时的缓冲。 毕竟看热闹事小,看出虫命来,那可就不太好了。 “你口中所谓的‘丢脸事件’本就子虚乌有,我又怎么会为根本不存在的事感到丢脸。”齐斐毫不在意雄虫的说话态度,他语气不改半分,“我只是单纯的想给你一个忠告,你最好去申请一次通讯核查,如果你的权限等级不够,这里 分卷阅读213 是一份可为你提供帮助的名单——机构正规,程序明了,你大可自行去验证真伪,任选自己信得过的一家机构。” “我又为什么要听从你的忠告。”雄虫已经连敬称都懒得使用,他再次双手抱臂,摆出防御姿态,“你难道自持自己是星内唯一一只S级雄虫,就认为自己高虫一等,能随心所欲的指点他虫了?容我提醒你,现在奥家最高长辈、当年的星内传奇、曾影响过一代虫的奥齐将军已经归来,他是曾历下过真实功绩的雄虫,能拥有他这般建树的对象,才是当之无愧的‘传说级’,才担得起一身S级血脉天赋!” 齐斐:“……” 话题莫名转到血脉等级上,齐斐猝不及防听闻他虫拿雄父暗贬自己,愣了一瞬。 雄虫将这当做是齐斐无话可说的表现,他松开双臂。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自觉取得了一场胜利,转头就要走。 齐斐听上去仍冷静沉稳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直接从十九号内发出的通讯编码后缀有‘F19’,如果该通讯曾遭遇过拦截,编码内会多出一个‘Z’,假如该通讯在遭遇拦截后还被进行过二次修改,后面会再多出短横与数字二。” 雄虫本想继续往前走,他那远不达S级的精神感知却扯住了他,他鲜少准确过的直觉牵引着他回头:“……什么意思?” “你去查一下就能验明真假的意思。”齐斐站在原地,有一点不知从哪处照明投来的灯光映在他眼底,雄虫隔着一段距离看他,一股不可名状的感觉忽然曼延上脊背。 那感觉不是针对眼前的黑发虫族而起,而是针对他长久以来一直所坚信的某个认知。 年轻S级雄虫顺利完成首次外出任务,连夜返回母星的新闻才占据公众网热点没多久,另一条与齐斐相关的信息就又被送上头条。 第五军团长所遭遇的指控本身已然没有多少虫去注意,更多的虫子将视线聚集到了该事件中的其他地方。 譬如黑发雄虫那句维护意味十足的“本家属”和发言末尾那句“他虫家事”,譬如第五军团长已完全恢复健康的孕育腔,还譬如齐斐和言一次就需要申报掉近五十循环时的不可描述时长。 不少公众网用户热火朝天的讨论着齐斐对自家雌性的维护,认为齐斐是重视家庭爱护家雌的顾家好虫,他们津津乐道着那被误解的近五十循环时,感慨齐斐不愧为S级雄虫,精力十足,言也不愧为常年锻炼的军雌,承接起来毫不吃力,福利假结束后还行动自如。还有部分公众网用户关注着言确认治愈的孕育腔,他们猜测着这是否是种族繁衍史上的又一重大突破,讨论着言的成功案例是否具有推广价值,期待左鸣首席尽快公布相关新成果。 齐斐在这一波讨论浪潮掀至最热的当晚,终于知道了言当日赶着拍摄床铺坍塌现场是为了什么。 雌虫分明是一直靠在他身旁要睡不睡的模样,拿他当个等身虫形抱枕,脸都有一半抵在他身上,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过了终端,发了条动态出去,还圈了自己。 等齐斐顺着消息提示点进言的用户界面时,他发现对方才发的动态下评论已堆的老高,量飞速增长。 贴在他旁边的虫长官悄悄摸摸发了张图片,文字倒是没配什么,只是将那张垮塌的床铺发到了用户平台上。 齐斐:“……” 无言看了这公然秀“战场”的行为片刻,齐斐同志老干部思想作祟,总觉得当事虫亲自将这类照片发到网上有些有伤风化,可他一偏头就能对上雌虫看着自己的蓝眼睛,那双白天还透着沉稳气的眼睛现在一眼望去,居然有那么一点所谓“亮晶晶”的意味,让他把一肚子教诲都咽了回去,只回头给那张照片点了个赞,然后转发到了自己的平台上。 于是虫长官的蓝眼睛里笑意更深一层,他专注看了心上情虫半晌,抓住齐斐再次侧头的时机来了个“突袭”。 等齐斐反守为攻,将主导权完全拿了过来,被“反杀”的言也十分顺服的准备任其攻占时,齐斐的动作却停了,他临时放置了自己攻略进度到一半的“城池”,回头又看起了终端。 言:“……” 挺想按照“技术资料”里的教程指导,在这样的时刻下带着些微不满与撒娇缠上去,然后掐着嗓子说一句“终端难道比我好看”,虫长官事先在心底预模拟了一下这个过程,他被自己的幻想成功击毙,觉得那场面实在是有碍观瞻,当即将这个想法扼杀在了脑海里,就差没再打上十八重封印。 等不到攻占的“城池”只默默起身,自行蹭到停火的攻占者身旁。 “在看什么?”言问。 齐斐翻着自己的消息提示答:“刚才似乎看见了雄父。” 自打齐斐的公众网用户平台通过了实名认证,每日来给他留言点赞兼自发动态艾特他的对象都不少,他的消息列表内常年囤积有大量未读提醒,言方才的那条动态他能够顺利看见,完全是出于他早早就关注了对方的原因,他那会急匆匆去看雌虫新发的内容,无意间扫了眼消息提醒,依稀看到某个极像自家雄父的用户名一闪而过。 没花上多少时间,齐斐就找到了刚才看见的那条消息提醒,他只重看对方的用户名一眼就确定,这绝对是他的雄父。 除了发生在询查室内的种种事件细节为大众所津津乐道外,齐斐和举报虫发生在询查室外的那通谈话也是今晚的公众网热点之一。 举报虫点明虫星上现在已有两只S级雄虫,且刚刚归来的奥齐身份比齐斐更高,还在领域内切实有过功勋和建树,尽管他的遣词用句并不那么好听,但这个观点却得到了不少虫的认可,公众网上由此出现了一通“对比浪潮”。今晚十分有闲的虫子们将齐斐的综合成绩与奥齐的摆放在一起,最终以“新生代传说尚缺乏实干功绩”宣布齐斐在奥齐面前完败。 这番对比起先只是纯乎娱乐性质的比对,毕竟星内现有的S级雄虫仅此两只,然而它渐渐便变了味道,隐约发展出了要捧一踩一的趋势。 有虫在自己的平台内感慨:“虽然同样身为S级,却也是有差距的,奥齐将军这样的虫才真正担得起‘S级雄虫’当有的赞誉。” 下面有其他用户附和:“毕竟一边生长于母星,自幼接受世家大族精英教育,另一边却是近期才回归虫星,生长环境及所受教育造成的差距难以弥补。” “尚未做出与S级相匹配的功业,先有了盛名,年轻虫到底是不如前辈。” “说的不错。” 也有虫为齐斐反驳:“奥齐将军多大,齐斐才多大?年轻虫尚且站在轨道发射口,根本还没起航,将军的航程俨然已累积满三个资料库,拿长辈阅历去打压年轻一代,这 分卷阅读214 对比本就有失公允!” “齐斐的知识吸收与进步速度有目共睹,当他到达与奥齐将军相当的年纪时,未必没有将军出色。” “可你们也都别忘了,奥齐将军当年失踪时又是多少岁?只怕是比齐斐还要小,将军当年绝对称得上一句‘年少有为’。” “听说将军当年还有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如果那是只小雄虫,说不定也是又一代传奇。” “那只小虫崽据说是早夭了吧?” “真是可惜了……” 站奥齐与站齐斐的用户们争论不休,居然还划分出了“奥齐派”与“齐斐派”,而就是在这么一个“奥齐派”与“齐斐派”相互掐架的时刻里,奥齐瞅着已快“缅怀”起齐斐的事态走向,他鼓捣着给自己申请了一个实名认证的账号,并发布了自己的第一条动态—— 奥齐:“不要自持自己是星内唯一一只S级雄虫就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听见了吗崽?雄父已经关注你七个多循环时了,你怎么还不赶快回关我的账户!@齐斐” 第一百三十八章 订婚的虫长官 四十九 公众网有个说不上该称之为虫性化,还是该说其多此一举的功能。 由于实名认证账户的用户名必须与其申报的真实姓名一致,假如该用户在进行实名认证前是使用的其他自定义代称,那么,在官方为其通过实名认证申请,系统后台自动为他变更至对应真名之后,为了谨防该用户的关注者与好友辨别不出这突然改了名的家伙是谁,系统会在用户的新名字旁增添一个小框,显示对方的曾用名。 这项“旧名提示”功能的生效时长是四十八循环时。 因此,刚晋升成实名认证用户的奥齐奥将军,他落在广大群众眼中的完整版用户名实际上是这样的——奥齐[抱紧崽和卅]。 七循环时又二十五循环分之前,用户名还叫“抱紧崽和卅”的奥齐刚顺利在公众网上创建了自己的私虫账户,从此结束他过去只露面于他虫用户平台的网络生涯,他在创完账户后先跑去搜索了自家幼崽的用户名,乐颠颠的将齐斐添加为特别关注,还给齐斐近期动态点了赞,留了言,发了私密消息,随后便等待起齐斐的回应。 奥齐认为,自己这个ID起的如此指向性分明,他家崽肯定能一眼认出雄父,很快回复他——然后他的互动就淹没在了数据流里。 齐斐的公众网账户创建已久,关注他的用户数目与日俱增,他的关注列表却迄今仍保持着“二”这个精简的数字。 更早些时候,在齐斐还不知道言那个极力想在他面前掩盖起来的旧账号时,他的关注列表更加精简,是个叫每只进入他平台主页的虫子都要被无形闪上一下的“一”。 那仅此唯一的“一”自然是言现在正在使用中的认证账户。 奥齐等待自家崽的回应无果,恰逢公众网上莫名掀起“两只S级雄虫孰优孰劣”之争,他早就生起过要找合适时机公开自己和齐斐关系的想法,眼下时机主动送上门,他那样一条动态发出去,正好起一箭三雕的效果。 “奥齐派”与“齐斐派”原本正争得火热,谁也没料到两只当事虫之一居然亲自下场,并且这先下场的还是理应更稳重些的奥齐。 整个公众网都为那条动态炸开了锅。 有不少虫上一秒还在为奥齐将军传说中夭折了的幼崽而遗憾,感慨那只小虫崽若是能顺利活下来,说不定又将是一只优秀的S级雄虫,然而下一秒奥齐便主动发声,说齐斐就是自己的幼崽。 传中早夭的小虫崽真的顺利活了下来,还真的就是只S级雄虫,畅想猝不及防与现实交规,遗憾着的内容骤然被宣布完全没必要为之遗憾。众虫隔着网络与看不见的通讯频率面面相觑半晌,难得出现一回思维上的群体性不约而同。 所有不可置信的虫子都在想:“什么?奥齐将军是在管谁叫崽?齐斐?” 账户是经由官方认证的实名账户,可靠性无需质疑,一时接受不了事态神转折的虫子们转而怀疑起言论真实性,开始尝试着从另一个角度去解释奥齐的发言。 有虫提出:“那或许只是一个蔑称,就像我们生活中偶尔也会说‘你莫非还是只没经过第三阶段进化的小崽’,‘崽’字在这里不作‘幼崽’这个含义,它的实际意义更接近于‘你这个小崽子’。” 然而这个论点完全站不住脚,很快遭到驳斥。 “得了吧,上面那位请务必尽快去预约一下明日的眼科,你没看见后面那句‘雄父’吗?雄父!” “都已经亲口自称雄父,还不足以说明事实?虽然我也为此感到震惊,但就此看来,齐斐的确就是奥齐将军的幼崽。” 部分用户的目光着落点不同于大众,他们思考起了其他问题,小心翼翼在平台上发表着自己的疑问:“等等,假如齐斐确实是奥齐将军的幼崽,那他为什么不姓奥,在被找回虫星后也没有立即回归奥家?” 这一关注点引起了不少虫的回忆和深思。 “如此说来,齐斐虽然没有回归奥家,但奥家一直对其持暗中支持态度,先前那场专为齐斐举办的宴会也是由奥家主动提供安保管理,那时候大多数虫都将奥家对齐斐的照拂有加看做是世家大族对S级雄虫的拉拢,现在来想,这照拂背后其实是另有隐情。” “……你们有没有谁发现,奥齐将军和齐斐的名字之间似乎也存在关联,奥齐的名正好就是齐斐的姓。” 除去探讨消息真实性及齐斐的姓氏外,还有部分用户截图了奥齐用户名旁的那个曾用名提示框,他们探讨着奥齐曾用名所透露出的信息。 “‘抱紧崽和卅’里的‘崽’指的是齐斐,那么这个‘卅’是谁?” “与幼崽摆在同等地位的通常即是伴侣,我猜这个‘卅’或许就是齐斐的雌父。” “奥齐将军的伴侣居然还存活着?我记得那位当年不是……” “星内总共有哪些雌虫亚雌的名字里带‘卅’?” …… …… 夜色已深,电子钟就快跳转至标志着新一天开启的四个零,这场愈演愈烈的讨论狂潮却丝毫没透露出要平息的迹象,还有不少本来已快要入睡的对象又被亲友紧急叫起,招呼着登上公众网查看最新信息。 仅一条动态就使得大批公众网用户今晚夜不能寐,始作俑者奥齐却懒洋洋躺在大床上,他四肢舒展,一侧胳膊腿挨着旁边雌虫,眼睛要睁不睁看着上方悬浮屏,仿佛是准备睡了。 奥齐刚刚确认了齐斐已回关自己,还回复了自己的留言和私密消息,尽管幼崽和自己的网上互动来的迟了点,回复里的口吻还颇为无奈,但这迟到的回应仍是良好安抚了他一颗老雄父心。 分卷阅读215 面貌十分年轻的“老雄父”在退出公众网之前,最后粗略扫了眼漂浮在公众网首页的讨论,转发了一条质疑“卅”是否尚存于虫星的评论,他肯定的告诉对方“卅当然还活着”,接着便关闭屏幕,转而伸臂揽过坐在一旁的雌虫的腰:“快好了么?” 左卅感受到腰间忽然多出的重量,他眼睛还落在屏幕上,身体却往奥齐那侧挪了一点:“再稍等三循环分。” 黑发雌虫极有时间观念,说三循环分就三循环分,分秒不差。 奥齐勾着伴侣的腰在心底默数了一百八十下,左卅就在他数到最后一下时放下终端,随即动作利落地脱去披着的外套,在已被两虫体温烘热的被窝里躺下。 奥齐翻了个身,面朝向左卅,将雌虫脱了外套后就很是“坦荡”的身体捞进怀里:“成功截到了‘大鱼’?” 左卅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不。” 没想到会得到否定回答,奥齐挑起眉,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左卅的神情,觉得对方看上去又不像是失败了。 左卅注意到他探寻的目光,微微弯了下唇角:“截获到了两个蠢货。” 不是“大鱼”,是“蠢货”。 奥齐揣摩了一下两个代称之间的差异,尽管黑发雌虫的话音里听不出多少冷意,但他回过味来——左卅也在为居然有虫敢冲他们的崽呛声而生气。 “嗯。”奥齐笑起来,收紧手臂,“是自投罗网的蠢货。” 小别墅内的灯又暗下去一盏,颇有老夫老妻风范的两虫相拥着入眠。 而与他们的房间一条走廊之隔的主卧内,壁灯却还和悬浮屏一道亮着。 言心心念念的那场仅进行到一半的“攻占”到底还是没能继续。 齐斐先是被奥齐的那条动态分走了注意力,言眼巴巴的守着他处理完了相关信息,好不容易见他退出公众网,刚眼睛一亮,一只不规矩的虫爪就要悄悄伸到他身上点火,谁料那只蠢蠢欲动的爪子还没抬起两厘米高,新信息送达的指示灯又闪了起来,成功让齐斐准备收起终端的动作一顿。 言:“……” 默然瞅着又夺走雄虫注意力的新消息,虫长官瞅了眼信息发送者,他对对方很有意见,正寻思谁这么不识趣,深更半夜还发来信息……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十分提神醒脑的“左卅”。 齐斐此时浏览着的信息,正来自次卧里已经和奥齐一起躺下的左卅。 虫长官心底那点小情绪登时飞灰湮灭,他还下意识调转了视线,自觉不该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擅自偷窥心上情虫与其雌父的通讯。 齐斐没留意到那只悄摸摸抬起又放下的虫爪,他快速浏览完雌父发来的信息内容,偏头看向言:“和我想的一样。” 言方才把视线移到了齐斐睡衣的敞开处,这会感到齐斐正看着自己,他才又将目光移回去,问:“什么一样?” “雌父截获了两次数据库入侵行为,入侵者试图非法进入通讯中心的总系统内。”齐斐没有直接回答言的疑问,他揉了把近在腿旁的虫脑袋,“猜猜对方入侵数据库的目的是什么?” 这是个几乎不需要,答案就能脱口而出的问题。 言迅速想起了齐斐和举报者在询查室走廊外的那番谈话。 当大半个公众网都在为接二连三的爆炸性消息而沸腾,无数链接上网络的虫子正飞快吸收着通过网路传播的信息碎片时,有虫暗暗记下了齐斐对那位举报者的劝告,他火急火燎的赶在举报虫申请通讯核查之前摸到通讯中心的总系统门口,试图对数据库内的部分历史文件进行修改。 是当时在场的虫员内有对方的眼线,及时向对方传达了消息,还是他们自行打探到了这番谈话内容,亦或者是举报者亲自联系了他们? 言思索着,他已完全进入应对正事时的状态,先前那点旖旎念想暂时被系数压下,在心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至额头上忽然传来抵压感,有两根手指先按在眉心,再朝两侧撑开,言下意识的随着这推拉力道舒展了眉,才发觉自己刚刚是皱眉了。 齐斐手动抚平了言眉心的褶皱,在雌虫重新平展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别皱眉。”齐斐说,“该为之焦头烂额的是他们。” 亡羊补牢固然还不太晚,但牢没补成,还又凿出了一个大窟窿,这个中滋味具体如何,只有此时正对着汇报咬牙切齿的虫知道。 “废物!” 接听完通讯的雄虫满脸愤恨,他捏着通讯端的手背青筋暴起,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将通讯端摔到前方墙壁上去,用它的粉身碎骨来稍平心底火气,然而就在通讯端脱手前一瞬,理智制止了他的行为,促使他再次调出通讯菜单。 他找出一条放置在通讯列表底部的通讯码,将通讯申请发了过去。 对面很快接起了通讯:“您好。” “他睡了么?” “是的。”通讯端另一头的虫轻声答,“雄主在半循环时前就已经就寝了。” “嗯。”雄虫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接着才说出自己这通通讯的根本目的,“盯紧他,如果他有动要去申请通讯核查的念头,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说着眯起眼睛,面朝向前方亮着的悬浮屏,屏幕的透明边缘处反射出一个模糊不清的面部轮廓, 对面的虫族似是迟疑了两秒,才说了声:“……是。”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五十 “早……” 传入耳中的招呼声十分微弱,声音主虫倾情演绎了什么叫“有气无力”,齐斐为这声招呼短促愣了一瞬,转头去看正在自己身旁落座的卢游。 卢游回给他一个虚弱的微笑。 受所谓“偶像效应”影响,每逢和齐斐一道上课的日子,卢游不光回家后要大谈特谈齐斐当日风采一番,他从这一天早上起就精神劲头十足,一改自己昔日出门前行动有些迟缓的毛病,早早奔赴学院去与偶像见面,要是哪天他到的比齐斐更早一些,便自觉是追上了偶像的步伐,能心情愉快大半天。 然而今天,卢游不光到的出奇的晚,踩着课程开始前五循环分才摸进教室,他还满面倦容,下眼睑处坠着两团显眼的乌青。 哪怕是在为期一循环月的外出任务中黑了一个色号,可卢游本身皮肤底子就白,即便是黑了些,比之多数普通虫来说,他仍然是能归在白皙队列中的,那两抹象征休息不足的深色染在他脸上分外招摇,让齐斐多看了好几眼。 齐斐:“你今天的精神状态怎么这么糟?” 从偶像的话音里听出关心,卢游拍了拍自己的脸,勉力振作精神:“因为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家庭拷问’。” 面容清秀的雄虫看起来是试图再给偶像露一个微笑,但 分卷阅读216 介于所提之事勾起了他不太美妙的记忆,他的嘴角只上扬到一半就垮了下来,变成一个惨兮兮的笑容。 齐斐的眉毛不易察觉的一挑,他复述了一遍卢游话里的关键词:“家庭拷问?” 尽管回归虫星还没有多久,期间琐碎事务一桩接一桩的缠身,至今未能安安稳稳去仔细体味一番普通虫族的母星生活,但齐斐已从日常见闻汲取了不少新认知,知晓大部分雄虫在家中都地位超然。 一个标准的传统高等虫族家庭内,向来只有当做家主的雄虫对家中雌性进行训话问审等一系列行动,反过来的事例高度稀有,几乎闻所未闻。 不仅仅是齐斐对卢游这个“家庭拷问”感到疑惑,周遭悄悄竖起耳朵旁听着这一处交谈的学员们也都相互交换了眼神,在彼此眼中看出惊诧与疑问。 什么样的家庭会对雄虫发起家庭拷问? 卢游有心向齐斐倾吐一下自己昨晚的惨痛遭遇,不巧授课时间正好到了,课程正式开始,他只好冲着齐斐皱了下鼻子,将自己的一肚子倾诉都闷到了上午课程结束,直至午间用餐时,他才成功一股脑的把苦水吐给了齐斐。 卢游向齐斐控诉了家虫对自己进行的惨无虫道的□□,就差声泪涕下,他的倾听者也听的专注,貌似还很能理解地轻轻拍抚他的肩背,对他的遭遇表示同情。 齐斐同志全靠一张功底深厚的面瘫脸稳住神情,藏住自己实际上十分啼笑皆非的真心。 听了卢游的控诉后齐斐才发现,这场“家庭拷问”说来居然也与他相关。 他是间接导致了它发生的重要因素之一。 昨夜,在那场席卷了大半个公众网的舆论狂潮里,卢游作为自封的齐斐头号粉丝,他坚决贯彻了一个谜弟应有的行动原则——第一时间浏览并收集与偶像相关的最新消息,积极参与与偶像相关的热门话题,并在出现针对偶像的负面之声时站出来据理力争。卢游是“双S之争”中带领“齐斐派”在讨论版区内冲锋陷阵的领头军,他的终端整晚保持在开启状态,从不离身二十公分,确保他一伸胳膊就能呼出悬浮屏,将操作键盘调出来。 谜弟为偶像在网络上与人“干仗”当然可以理解,卢游的家虫们早就洞悉了他对齐斐的推崇,连他每周两回的“齐斐礼赞日”都平常心以待,还能陪着聊上两句,绝不会因为他有了齐斐这么一个偶像,自发为齐斐去做点什么就上升到“家庭拷问”的地步。 但昨晚情形实属特殊。 在卢游频频拿过终端查看消息,与“奥齐派”的成员唇枪舌剑战斗之时,他正处于一个较为特殊的时刻里。 昨夜,并不仅是言一虫的“城池攻占计划”被新消息接连打断。 卢游与齐斐同属一个年龄阶段,看着还比齐斐要稚嫩上一些,套上学院制服后毫不违和,就是个单纯学生模样,但他其实已结婚数年,在婚姻家庭领域遥遥领先偶像一大步,并且他的家庭组成还十分传统,践行了当下社会内普行的“一对多”婚姻制式,合法伴侣数量远超过当初让齐斐惊诧的左恩。 雄虫离家一月后终于归来,卢家众虫这一循环月里积攒的想念与担忧丝毫不比等待着齐斐的言少,由于他们虫数更多,这多份思念与渴求叠加起来除了比言更胜之余,还“虫多力量大”。 大好的夜色大好的星,暖色调的灯光配上宽敞柔软的床,气温与体温一并升高,空气中的旖旎因子稳步攀升到峰值,眼看着已是擦枪走火,箭在弦上……然后终端的信息提示灯突兀闪了起来,音量开至最大的铃声和震动齐刷刷开始聒噪,上一秒还专注看着自己,预备要进行下一步的雄虫“噌”地支起身体,一边伸长胳膊够着终端一边说:“哎,等会!让我先看个信息。” 已经躺平任“采摘”的雌虫:“……” 卢游第一回为查看新消息而中止“运动”,屁颠屁颠跑去摸终端时,被晾在一旁的虫默默忍了,他第二回又卡在“进出关口”不再动作,跑去翻私密消息列表时,家虫深吸一口气,还是强力忍了,当他第三回第四回乃至出现了第五回的半途跑路倾向,要伸爪去拿那个让虫深恶痛绝的终端时,一只忍无可忍的爪子抢先捞走了仪器,关机丢远一气呵成。 卢游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终端滚远,掉在厚绒地毯上发出一声轻响:“你这是要造……” 造反吗? 后半截话没能被雄虫说出来,它随着他回头的动作扼杀在声带里。 卢游一转头,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被笼罩进阴影之下,他直至方才都还维持了乖顺姿态的家虫已无声无息围住他,将他夹在了最里……还浑身散发出让他敏锐预感到不妙的气息。 卢游:“那个……唔唔。” 撩虫需谨慎,走火必负责。 灌溉者一而再再而三的半途而废让干涸许久的“旱田”们非常恼火,他们悍然起/义,化被动为主动,将身持长壶的灌溉者反压下去,十分团结的进行起了“取水”行动,主动采集甘霖,补足自身所需。 “简直就是几台永动榨汁机!”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掏空的“灌溉者”如是对齐斐说。 齐斐无言以对,只好端着满脸的可靠沉稳继续给卢游拍肩,并觉得自己大约在一定时期内都没法再正视“榨汁机”这个名词。 倾吐完苦水,又吃了顿美味的午餐,一度以为自己要被榨干的“灌溉者”情绪平静不少,他和齐斐步行在前往阅览室的路上,突然有了新发现。 “这条路……”卢游张望了一眼往来虫员,“我记得它原先可没有现在这么热闹。” 齐斐顺着卢游的话抬眼,扫了眼这条之前虫迹罕至,今日虫流量暴增的僻静小路,他不期然与迎面走来的某虫对上视线,对方猝不及防和他对视,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十分得体漂亮的冲他一笑。 奥齐才高调公开了自己和齐斐的亲子关系,点名齐斐和奥家之间存在的关联,齐斐瞬间往上连升数辈,他一跃成为整个学院内绝大多数虫的长辈不说,身份也更上一层楼,关注他的虫比之先前只多不少,还有部分学员惦记着公众网上那些众说纷纭的疑问与争论,今日见他来了学院,他们都有意无意在他身旁转悠着,徘徊他必经的道路上,寻找搭话结交时机。 “我还以为你会多休息上两日再来学院。”卢游很快想通了虫流量增大的其中缘由,轻声对齐斐道,“多少给自己一小段缓冲时间,不至于一来就备受瞩目。” “课程不宜长期往后推迟,学院这边还有手续需要办理,正好我也要来销假。”齐斐接收到卢游话音里的担心,他再次轻拍了下对方肩膀,示意自己无碍。 同时兼任偶像与好友的黑发雄虫 分卷阅读217 神色沉稳,言行举止不骄不躁,卢游从中读出了缭绕在对方身周的名为“应对自如”的气场,他遂安下心来,点点头,转而聊起了其他话题。 潜伏在黑暗中的对象悄悄伸出了手,吃痛后又自以为悄无声息的缩回黑暗里,殊不知已陷入前情报中心总令、亲自教授了齐斐破译技巧的左卅下的圈套。 受过齐斐劝告的举报虫还在为是否该申请通讯核查摇摆不定,对自己正在受到监视的境遇毫无觉察,更不知道在监控他的对象之上还有着更高一层的监控在同时盯着他俩。 这暗流涌动的一切经由各种途径传递到齐斐这里,他已快速回顾完毕缺席时日里发生的重大事件,同雌父一起复习了当下时局。 齐斐没有如实告诉卢游的是,他原本想过要延期返校。 不过这项提议根本还没来得及提出,就已经被兴致勃勃说想体会一次亲自送幼崽上学经历的双亲给扼杀在摇篮中。 这里“兴致勃勃的双亲”特指奥齐。 金发雄虫在早餐之后就迈开长腿抢先一步启动飞行器,然后坐在驾驶位大开舱门,朝自己的伴侣和幼崽招手:“卅,快上来,崽,收拾好东西了吗?雄父和雌父一起送你上学去!” 齐斐:“……” 年逾二十还能体会到被双亲共同送着上学的经历,对于齐斐同志来说也是十分新奇,他本以为左卅会对这个听起来有点让虫窘迫的提议稍有异议,但当他将寻求支援的目光投向雌父时,发现对方眼底一片动容。 左卅虽然没有对奥齐的“送崽上学”做出口头响应,但他的“想去”全表现在了眼神和肢体语言里。 和自己的伴侣一道送还在读书的孩子去上学,放在其他家庭中是家庭日常,是亲子互动常态,可这项平凡到能归至日常琐碎范畴内的事件摆在齐斐家里,却是左卅和奥齐还一次都没一同做过的事情。 齐斐面瘫着脸原地站了一会,最终还是舍弃了对于“被双亲送去上学”感到不好意思的“小我”,圆满了奥齐和左卅想要送他去学校一次的期望,他在返回主卧拿不慎遗漏的数据板时注意到贝余正站在落地窗边上,小雌虫在扒着窗户张望等候在外的飞行器。 贝余脸上有一种混合了羡慕与遗憾,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内容的复杂神情。 而在扒着窗户看飞行器的小雌虫边上,还站着一只神色与之几近相同的大雌虫。 过往岁月里没能一同体会的种种家庭琐碎,只要一家虫终得破镜重圆,总能一件件补全,在补全中慢慢重温家庭生活的美满和乐。 但这是极少数能够重逢团圆的幸运者才能享受到的,失而复得的幸福。 言最先发现了在他和贝余身后驻足的齐斐,他刚准备回身看向雄虫,后背上便蓦地多了属于另一虫的体温。 齐斐从背后拥住了他。 齐斐左手揽着言的身体,右手落在贝余的脑袋上,他轻轻揉了揉小雌虫的脑袋,感到小雌虫似是抬头看了看他,又拿发顶回蹭了一下他的掌心。 三虫也没有说些别的话,就这么一道在窗口站了片刻。 直至虫长官发觉宝贵的清晨时间已经不多,再不行动起来他和齐斐都得迟到,他不得不开口打破这温馨时刻,出声提醒当下时间,透净玻璃上隐约倒映出的一家三口虫像这才散去了。 齐斐走向耐心等候着他的奥齐和左卅,言去往机库取另外一架飞行器,贝余先和齐球一起送别了家中所有成虫,随即很有活力地小跑着翻了记事板出来。 他刚刚获得了无声的精神抚慰,这会准备在面积扩大了数倍的家中重拾旧业,开启自己为家务操劳的一天。 当繁忙的“小管家虫”终于将整理清洁计划完成过半,齐斐和卢游也避过周遭探询目光,进入到相对清静许多的独立阅览室里,位于第五军团总办公处内的虫长官放下又一张审阅完毕的数据版,他小幅度活动了下筋骨,忙里偷闲的给心上情虫发去一条午间问候信息。 那精心编撰的信息刚刚发出,言就听见电子门滑动的声响,分割里外间的门轻巧侧滑开,有只很随意的虫连报告也不打就走了进来。 能够在他办公室内如此随意的虫不多,言头都未抬,仅凭脚步声就猜出了来者身份:“联系上对方了?” 进来的是厉。 “联系上了,核实过身份信息,确认就是你想要找的那一位。”厉不打报告就进入里间的作风固然随意,但他的办事效率和靠谱指数都相当之高,做汇报时话也精炼,三言两语将好友兼上级最想听的部分给总结出来,“他虽然是葛南的引导者,随葛南一起在中央城生活了四年,但这四年里两虫分局的时间居多,葛南显然更喜欢家里另一位,和他交流甚少,他今天凌晨才刚外派回来,怕惊扰到葛南休息,没有直接回家,先去做了汇报,他并不清楚近期发生在家里的事情,就连我提起举报一事时都满脸诧异,听我粗略介绍完事件经过,他才请我稍等片刻,然后登上公众网去查看了详情。” 言沉吟了一会:“除此之外,你还告诉了他哪些信息?” “一点细微的暗示,提醒他近期最好找理由留在家里,因为有虫可能会对他忠心耿耿的雄主不利。” 葛南就是那只对言进行了实名举报的举报虫,厉方才依照言的嘱咐,联系上了葛南的引导者,那是目前看来在万一有意外发生时,离葛南最近也愿意出手保护他的对象。 “让他领会到这一点就够了。”言确认完厉和对方的交流细节,微微颔首,他起身走到厉身旁,拍了下对方肩膀,“辛苦了。” 如果换做是奥宁,此时听了这声辛苦,一定会立即摇头否认,说这是自己分内的事情,一点也不辛苦,然而厉听了这话,只将先前的“靠谱状态”一收,才认真严肃没多久的脸像是解除了一道封印,方才还很端正的眉梢眼角都飞起来,爽快的笑了一下,说:“小事。” 言被厉的神态牵带着露出一个微笑,他看了眼时间,挥挥手,示意厉抓紧时间去午休片刻。 厉却没动。 他脸上笑容不减,只是那笑越笑越有往奇异方向发展的趋势。 言无奈看了厉半晌:“……有话直说,你和我之间还怕踩雷么?” “我和你之间当然不怕踩雷。”厉先重复了一遍言的后半句话,他勉强按捺住自己满溢的好奇心,“我只是怕你碍于是我在问,不得不对分明是不好答的问题也做出回答。” 这句话说的有些拗口,但并不影响虫长官顺利领会好友的意思。 “要是有不好答的问题,我刚刚就会告诉你哪些东西不能问。”言没忍住,又浅淡微笑了一下,“快问,五循环分内问完,你回去后还有三十循环 分卷阅读218 分可以休息,不然我就命令你整个中午都留在这里干文书整理,顺便把下午去和第二军团交接文件的工作交给你。” “请务必将文件交接的工作托给我。”厉毫不为言的“威胁”所动,“那群家伙最近急红了眼,一遇到和第五军团沾边的事情就上火,一见我们的团员就想吵架,恨不得能靠嘴给我们吵出点毛病,好让他们再来一次有效举报——我什么时候怕过打嘴炮?” 话说完,见言的神情有些不对,猛地想起整理文书自己还是挺怕的,厉迅速刹车,瞅了眼还剩下四分之三的五循环分,连忙释放了自己的好奇心,问道:“齐斐真的是奥齐将军的幼崽?” “……是。” 言朝自己投来的眼神里写满“你想问的难道就是这个”,厉抓了抓头发:“虽然这个问题已被奥齐将军亲口证实过,可我见了你这个就与他们生活在一起的虫,还是下意识的想问。” 虫长官为这个理由叹了口气:“那还有其他的么?” “当然有!”厉应声的飞快。 单身虫的闲暇时间总是比有伴虫更多,厉围观了至少半程的舆论风暴,比起关注齐斐和奥齐谁更胜一筹的问题,他更在意那些有言的名字出场的争论——譬如言是不是早就知晓奥齐是齐斐的雄父,才会如此“碰巧”,在短时间内一举找回两只S级雄虫;还譬如奥左两家这次联合向戴家施压,齐斐刚回星就对戴家成员不冷不热,其中是否有在替言出头的因素存在等。 里间办公室一时成了闲谈室,等厉的好奇心全被言悉数满足,时间已远超过五循环分,厉瞅了一眼过限近三倍的时间,拔腿就要跑:“那我就先……” 一只冷酷无情的虫爪揪住了他后领:“桌面左边堆放的数据板麻烦先清点完总数,再按重要级别分类清点,随后将分类整理完的文件发放给对应的各方。” 厉:“……” 超时就留下来整理文件,虫长官公私分明,解疑完毕后就从朋友切换至长官状态,毫不留情的压榨近在手边的劳动力。 厉默默投身那蔚为壮观的数据板堆,言围观了片刻他现场演绎的“搬山图”,忽的注意到自己放在桌面上的终端正亮着小黄灯。 齐斐回复了言的信息,还在消息末端附上了一张照片。 虫长官在瞥见照片边框之前,还做了会莫非心上情虫发了自拍给自己的美梦,然后他怀着满腔激动继续下拉页面,丧气的发现照片里仅有一张请柬,背景是帝国高等学院统一样式的教学桌。 那是张来自奥家的请柬,时间是本月下旬的一个休息日。 齐斐正在阅览室内翻着资料,言的信息框突然跳至屏幕上,他看着对方的名字弯了弯唇角,正要去点开详情,另一道视频通话链接忽然横插/入列,抢占走他的视线。 他看着通讯申请者姓名栏内的代码,缓缓皱起眉。 第一百四十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五十一 午后的阳光和煦明亮,卢游坐的那块地方正好能晒到太阳,他被日光慷慨抛洒下的一整片温暖给包裹,正努力与愈发猖獗的睡意苦苦作斗争,自觉敌强我弱,就快要被睡神给打倒,连忙转头看向齐斐,试图从偶像端正专注的姿态里汲取力量:”……哎,你去哪?” 他的“力量源泉”关闭了悬浮屏,正起身朝阅览室外走。 齐斐:“我去接道通讯。” 阅览室内不得高声喧哗,通讯设备必须静音,外间走廊上设有专门的隔音室,供存在紧急需求的学员进去接听通讯。 齐斐关好隔音室的门,才接受了在屏幕上浮动已久的通讯申请。 视频通话框当即跳了出来。 对面的虫似是因为先前等了太久,已经认定齐斐不会接这道未知通讯,这会看见视频通话框成功建立,登时一怔,在窗口另一端露出错愣神情,仿佛主动发起通讯的不是他自己。 “葛南。”齐斐叫了对方的名字。 名为葛南的雄虫迅速回过神,收起脸上错愣,干巴巴应了声“嗯”。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葛南眼神复杂的打量着视频窗口这一头的齐斐,他三十循环时前才刚与黑发雄虫呛过声,拿对方雄父贬低对方空有天赋毫无建树,还举报了对方的婚约者,现在正处在进行了无效举报后的停职待审中。 而眼下,他却不得不又拐弯抹角的给对方发来通讯申请,或许还需要请求对方的原谅和帮助。 葛南抱起双臂——这是个他防备着谁时的习惯性动作,他必须得先这样抄起胳膊,然后才有了说话的底气,他问:“你在接起通讯前就已经猜到了这串代码的主虫是我?” 齐斐微微颔首,肯定了这一猜测。 葛南却不太敢相信,他身体不自觉的前倾了一点:“你是怎么猜到的?” “市面上现行的所有终端型号都必须与居民ID卡绑定,在使用ID卡激活后方可正常使用,绑定了ID的终端向另一台终端发去通话申请,哪怕是终端主虫偷懒未填写用户名,姓名栏内也不会显示一串乱码,至少会出现对应ID,而未绑定居民ID就可以连网使用的终端,型号必然老旧,是市面上已停产的老款,机龄在十年以上,那串‘乱码’初看是乱码,细看之下就能发觉它其实是终端编号和发出地址的混合体。”齐斐平静回看向葛南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在当下情形里会用如此迂回又谨慎的方式来和我联络的,我目前只能想到你这么一位。” 听完回答的葛南沉默了一会,他语气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讽刺的说:“没想到你回归母星没有多久,对于母星的通讯技术发展和便携设备变迁却了如指掌。” “你应该不是因为想要考考我的技术理论水平才发起的这通通讯。”齐斐没有接他这茬,“避开通讯端直连,换了市面已淘汰型号的终端,使用网络视频这类更容易消除痕迹的联络方式——你终于确信有哪里不太对了,是么?” “……” 葛南没有立即接话,他的胸脯在视频窗口对面剧烈起伏了两下,片刻后才低声说:“如果你那天说的都是真的,我的通讯端很有可能一直处在受监听状态中,你建议我去做通讯核查,一定是事先已经打探到了什么,通讯核查确实是最能直观看出我与兄长的通讯是否被做过手脚的办法,但既然我的通讯端长期遭到监控,我极有可能在做出申请核查这个举动……不,不需要实际行动,我只消稍微表露出有这个想法,打个性质相关联的擦边球,监听另一头的家伙就会觉察到我的意图,然后赶在我拿到核查书前对我……”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葛南停了一停,他深深吸了口气,才缓慢吐露出那个他自己现今想起来都还是难以置信的字 分卷阅读219 眼:“……动手。” 通讯端长期被监听,与兄长的通讯曾遭遇拦截修改与二次发送,这些年与他者交流时都存在第三方“听众”,所有的通讯都被潜藏在暗处的第三虫一字一句悉数听在耳中。 葛南仅是想一想,就觉得这一切毛骨悚然。 视频窗口另一端的雄虫小幅度打了个哆嗦,这个无法自控的小动作被齐斐看在眼里,葛南还在等待着他就刚才那番话说点什么,他却扫了眼葛南身后的背景环境,忽然另起了一个毫无关联的话题:“你在哪里?” “在家。”尽管不理解齐斐转移话题的用意,葛南仍是回答了。 “家里只有你?” “不,还有我的雌君。” “雌君”这个说法让受地球教育长大的齐斐顿了顿,他快速打消自己脑内瞬间冒出的“大房二房”、“三宫六院”等联想,面上神色不改,继续下一个问题:“今天是工作日,他平时也都是这样在家?” 葛南不明白话题怎么忽然就到了自己的雌君身上,齐斐层层递进的问话方式莫名让他感到一点紧张,他的神经在大脑整理出缘由之前,先擅自紧绷了起来,他干着嗓子的答:“不,他有自己的工作,平时这个点都在工作场,因为我……目前正在接受查看,所以他特意请假在家陪我。” 含混带过致使自己工作日还呆在家的原因,葛南原以为齐斐还会有下一个问题,却见对面的黑发雄虫停止了发问,只拿一双形状漂亮的幽深眼眸盯着他。 葛南:“怎么……难道有什么不对?” “你能想到轻易申请通讯核查会惊动对方这一点,有了先谈及长期受到监控这个前提,我还以为你能在这引导式提问下迅速反应过来。”齐斐慢慢的说,“你需要小心的并不仅是你的通讯端,你不是时时都在用通讯端和他虫交流。‘你的兄长曾遭受现任第五军团长的迫害,是蒙受不白之冤入狱’——这个观点也不只是你的‘兄长’在每季度次数有限的通讯里屡次灌输给你。” “我……” “想想每日与你相处时间最长的对象是谁,再想想对方的家庭背景以及你们是怎么结识相遇。” “……” 葛南浑身僵硬地站在视频窗口那端,看起来已为他刚刚接受到的信息量呆住了,他环着的双臂交叠的更紧了些,目光透过窗口直直射向齐斐,像是想要将齐斐连皮肉带骨的看通透,好确认黑发雄虫方才是否是在恶意恐吓自己,让本就神经紧绷的自己更添慌乱。 就在这时,齐斐和葛南同时听见了三下敲门声。 那敲门声自葛南那头传来,敲门者似是很有涵养,三下敲门之间间隔一致,力道温柔。 齐斐调大了视频通话的音量。 一个与敲门力道一样轻柔悦耳的声音隔着门说:“雄主,您在里面吗?您在里面待的有点久,我稍微有点不放心。” 葛南还没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猝不及防听见这声呼唤,整个在视频那端震了一下,他转头看向闭合着的房门,眼神里带着审视。 门外的虫没有得到雄主回应,话音中多了几分恰到好处的焦急:“您怎么了,是不舒服吗?请您将门打开,我想进去看看您。” 葛南张了张口,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将话咽了回去,他看了自己先前进房间时随手锁上的房门半晌,不知如何是好,居然又将目光转向了还开启着的视频窗口……却看见齐斐的视线偏移在别处,似是切出了通话界面,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别担心。”齐斐很快又将目光投回了视频窗,他声音放的很轻的说,“多相信一些随你一同到中央城来的对象,他半循环时前已在赶回家的路上,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葛南略一迟疑,声音低得几近不可闻:“你是说……” 他报出一个名字,齐斐点了下头。 型号老旧的终端无声亮起指示灯,葛南瞥向视频窗口左下角处漏出的一点界面主菜单,发现是齐斐给自己发来了一条信息,他在齐斐的注视下点开消息,在里面找到了一条通讯码与一个地址。 对着齐斐发来的内容愣了愣,葛南还没来得及的回复什么,他听见有个一听就动作不小的脚步声“哒哒”到了门外,对方仿佛是急的连硬底外出鞋都没换,直接穿着在外面踩过的靴子快步上了楼。 齐斐同样听见了这响动,他刚刚抽空看完了言的信息,知道这是葛南的引导者终于到了家。 “现在,你可以安心去开门了。” 通讯窗口另一端的雄虫抿了抿嘴唇,最后看了一眼齐斐,示意自己已记下了地址和通讯码,接着他关闭窗口,谨慎收好终端,再弄乱了头发衣服和一旁小沙发上的靠枕摆件,随后才走向反锁着的房门。 “葛南至少比他的兄长葛东要聪明上一点。” 当天夜晚,虫长官在借由话没说完,明目张胆尾随心上情虫进浴室时如是说。 齐斐正好和言聊起了白日里发生的这件事情,他解着衬衫的纽扣,雌虫眼尖的瞧见衬衫下摆处还有几颗“幸存者”没解完,当即伸出爪子帮忙。 这帮忙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言头两颗扣子解得利索,但在到最后一颗,也是最靠近齐斐“脐下三寸之地”的那颗时,他的动作陡然慢了下来。 虫长官仿佛忽然智商掉线般开始笨手笨脚,一颗扣子硬是半天没解开。 齐斐看穿了言的心思,无奈朝前走了一步,正要救回被反复搓揉的衬衫自己来解,视线落在衬衫下摆处的言感觉到他的靠近,下意识抬眼一扫,就看见一个线条紧致流畅且肌肉轮廓漂亮的胸膛晃在眼前。 面对着眼前的大好雄色呆然两秒,言果断放弃了那颗扣子,向齐斐表演了一个完美的脚下一滑,平地前摔。 第一百四十一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五十二 两虫之间原本也就只隔着一方衣摆,间距最多不超过二十公分,齐斐还又往前走了一步,让这距离缩小到几乎可忽略不计。按着言的设想,他应该是只需要小幅度打个趔趄,身体顺势前倾,就能轻松完成一个投怀送抱,理直气壮扑到雄虫大敞的衣襟里。 然而雄色当头,虫长官受蛊惑掉线的智商才勉强爬回一半,他完全忘记了过短距离可能对动作造成的影响。 更糟糕的是,他还没控制住自己这刻意一摔的冲力。 在成年雌虫的体型及体重加成下,这个理想中的投怀送抱最终变成了一次结实的身体撞击。 事发时,齐斐正好站在浴池边上,他下意识的伸处胳膊去接突然倒过来的言……然后被收不住力道的雌虫撞进了后方浴池里。 “扑通”一声巨响,提前放好了热水的平静池面应声激起半身高的水花。 齐斐让 分卷阅读220 身体短暂适应了会骤然受水包裹的环境,才一手圈紧为这变故僵住的言的身体,另一只手摸索到浴池边缘处的扶手,借着水的浮力带着言浮出水面,他额前的头发悉数被水打湿,全部服帖地黏在了额上,上面还不住地有水珠汇聚成细流向下淌,很是遮蔽视线,他一时空不出手去拨开它们,只得就着这模糊的视野视物。 一片朦胧的视野中,有一颗同样湿漉漉的褐毛脑袋死死巴着他肩膀,在浮出水面后也坚决不肯将脸抬起来。 来不及就这叫虫哭笑不得的“飞来横祸”说些什么,齐斐迅速找到支撑,靠着浴池一角站稳,这才有了空手去处理眼前的“水雾迷蒙”,他先三下五除二的将额前湿发全扒拉向后方,还了自己一个清明世界,再去捋言黏在面颊上的头发,将雌虫死死压在脸下的褐毛全挑了出来,让对方不至于趴在一脸头发上。 “……” “……” 浴室里的气氛一时有些诡异,被撞的那位还处在“哑口无言”、“啼笑皆非”及“好气又好笑”等混合情绪中,将他撞进浴池里的那位则表现的比他还要忧愁委屈三分,整只虫在他面前都矮了一截,正挨着他一动不动,仿佛是想靠装死来逃避面前的“残酷”现实。 最后还是齐斐先开了口。 “幸好设计者将浴池规划的足够大,里面也提前放满了水。”齐斐拉了拉近在手边的一缕褐发,又在言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我不会对你设防,在家里极少会维持高度警惕状态,因此有时候——就比如现在,在十分放松的状态下,我偶尔会对这些冲撞反应不过来,所以,所有存在安全隐患的危险动作在家中一律禁止,好吗?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否则……” 否则就如何? 齐斐在脑内搜寻了一圈,试图提出一个能对雌虫造成有效威慑的惩罚措施,以此遏制对方再做出这类有可能会造成他们某一方受伤的行为。然而他仔细想了想,发现他能够想到的措施似乎都不太具备威慑力,那些体罚性质的惩戒他又绝对无法下手,那也有违他的处事原则,一开始就被排除在考虑范畴外。 “否则”之后顿了好半晌,齐斐才继续说:“……否则我就搬出主卧,去睡书房。” 他想了想后补充:“还将衣橱和生活用品一并带走。” 地球情侣夫妻吵架,赌气分床分房,似乎都只是生活里的常态,并且这“分房”提议时常还是生气的妻子主动提出,气呼呼的要求另一半“你今晚去给我睡书房”,丈夫单方面提出要去睡书房,好像着实算不上什么威胁,简直和青春期的孩子撇着嘴说“我要离家出走”一样。 但这番轻飘飘的威胁对言来说却是效果拔群。 心上情虫拒绝和自己同房,还要将衣服和用品统统带走! 虫长官仅是设想了一下那个情景,就觉得这是能归入“噩梦级”的画面,他先前一直不肯抬起的脸火速抬了起来:“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言飞快向齐斐表明绝不再犯的决心,他小心扫视了一圈雄虫在讲道理时略显严肃的神情,才抬起没多久的脑袋又乖乖一低头:“……你别生气。” 湿漉漉的一头褐发上满是未干的水珠,它们在周遭的水汽和热气温养下不光没自然干涸,还愈发“生机勃勃”了些,言刚才抬头低头的动作都挺快,他和齐斐这会是零距离相贴,他方才像极了才洗完澡的齐球,肆意抖了两下自己的“头毛”,不小心就拿“头毛”上的水甩了齐斐一脸。 齐斐先是被无辜怼进了浴池里,湿了个彻底,然后又遭遇言的“头毛甩水”攻击,他却也不觉得有多么生气,除了一开始对雌虫的危险动作略有意见外,此时看着对方只用发顶冲着自己的举动,心底的好笑反倒更浓重了些,使他不由揉了揉言的头发,就着水给对方凹了个造型奇特的发型:“嗯,我没有生气。” 言感到齐斐的手滑到了自己脸旁边,他偏头蹭了蹭那只手:“对不起。” 他脸颊的温度比水温还要高,触/手暖烫,充分昭示了他这会有多么羞窘难当。 齐斐捏了下言微微发红,与脸颊同温的耳垂,他隔着雌虫湿透的衣服拍了拍对方后背,随即收手伸向言身前,灵巧挑开雌虫的衣襟:“脱了吧。” 言的某根小天线才刚迎合着这声“脱”竖起,还来不及将惊喜的鸡血打遍全身,大振精神,就听齐斐又说:“都已经进了浴池,正好一起洗。” ……噢,原来只是一起洗。 虫长官的心像是坐了趟小梯度过山车,上行阶段仓促,顶点滞留短暂,还没蓄够势就开始下滑, 不过他转念一想,深觉自己方才表现不佳,连最基本的投怀送抱都险些酿出惨剧,雄虫非但不生气,这会还愿意继续和他一起洗澡,已经该是知足了。 言很快调整好心态,趁齐斐还没要求自己从那沾了水后愈发“动虫”的胸膛上离开,力求不着痕迹地在上面蹭了两下,随后快速褪去衣物,欣然接受了齐斐难得主动提出的共浴邀请。 “……你先前和他亲自接触过吗?” 心下仍存着一点为没能展开某件不可描述之事的可惜,言的眼睛黏在齐斐脖子以下,思维情不自禁有些打岔,他在齐斐突然问话时只听到了后半句话音:“抱歉,你刚才说了什么?” “葛东。”齐斐知道雌虫刚刚一直在盯着哪瞧,他无奈的替光看不洗的对方打上泡沫,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刚才提到过葛东,你之前亲自接触过他么” 没想到齐斐会转回“变故”发生前的那个话题,言似是思索了一会,才捡起之前谈论的内容,他微一点头:“接触过,庭审时他专门与我对过话。” 言泰然自若的回答完,忽的发觉齐斐的目光仿佛变了一瞬,但这变化短促至极,只一眨眼,对方就已恢复往日常态。 “怎么?”齐斐注意到他多了疑惑的视线,带着浴液香气的手伸过来,落在他肩颈交汇处,替他刚刚没能打出泡沫的位置搓揉出几个浴液泡泡,“在看什么?” 颈侧皮肤意外的敏/感,自己平常洗浴摸上去不觉得痒,眼下被齐斐一模,却直叫虫下意识的想要缩起脖子,言本能的歪了下脑袋,夹住齐斐那只落在他颈侧的手,他就着这个姿势摇摇头,还顺带着又蹭了蹭齐斐的手:“没什么。” 或许那只是水雾缭绕下生出的错觉。 言想着,就此将刚刚捕捉到的那点眼神变化忘在了一旁,他继续享受起共浴,取过浴液,申请要为齐斐清洗头发。 齐斐通过了言的申请,转靠到浴池边缘,雌虫兴致勃勃地翻出浴池绕到他身后就要开工,却没看见又在他眼底一晃而过的复杂情绪。 他在言注意到它 分卷阅读221 们之前就合上了眼睛,将它们收归回心底。 葛南的兄长叫做葛东,即是当初顶罪入狱,现在正待在十九号监狱内服役的对象。 齐斐在亲自去往那个时间节点,见到彼时的言之前,他只知道言曾被带走问审,险些遭遇戴家下黑手,差点被动用超出条例之外的私刑这一段,而并不知道私刑的内容与详情。 因为将这段信息秘密告知给他的左恩同样也不清楚其中详细。 面朝公众发布的官方公告里更不可能查探到相关详情,所有会对戴家不利的信息都已被摘除干净,私刑这段在能够找到的所有资料及声明里根本就没有提及,仿佛它从未发生过。 虫长官不会主动对齐斐诉苦,不会将过往岁月里遭受过的苦难一件件翻出来给齐斐看,以换得更多的同情和怜爱,他只生怕自己在齐斐面前的形象还不够好,连齐斐觉得其实挺可爱的那个旧账号都藏着掖着许久,直到齐斐自己主动去翻阅了它。 齐斐在从那个意外到达的时空归来之后就发现,言虽然记起了G13上发生的一切,但对方并不记得在反省室里的那个短暂相遇,他觉察到这一点后便也不轻易提起那一段经历,只告诉对方自己当时在空间乱流里飘荡了一会,庞大的时间流削弱了他对时间的感知,他也不知道自己飘了多久,就又被熟悉的桥梁所接纳,被包裹进了空间桥的传送光圈里。 就像他没有完全对自己的未婚伴侣说实话一样,言方才也对他说了句谎话。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齐斐感受着头皮上传来的笨拙按揉,他毫无预兆地抬手拉住言的手臂,牵带着不明所以却十分顺从的对方身体向下倾,他在雌虫的气息近在咫尺时睁眼,倒着对上言的眼睛,和对方交换了一个带着些微浴液味道的吻。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五十三 原是准备浅尝辄止即可,这个吻最终没能刹住车。 一开始还神色困惑的言须臾间反应过来这是正在发生什么,他以十二万分的热情回应了这个吻,并不依不饶的追着齐斐要求将其延长且加深。 由这个逐渐加深到彼此呼吸都灼烫起来的亲吻开始,那细幼的一束火苗最终蹿升成熊熊烈火,将什么“今天已经时间不早”、“明天双方都还要早起去学院去上班”等统统烧成飞灰。 理智暂时退居幕后,本能出来接管大局。 等到齐斐的那份本能在外逞够了威风,和言的那份搅合在一块尽情为所欲为了一番之后,他暂时退居幕后的理智又逐渐回归到幕前,体内方才躁动着的高热缓慢降了下去。 他感到自己的体温和理智一并归了位。 齐斐的理智是归了位,他在酣畅淋漓的“运动”过后进入到所谓“贤者状态”,心平如水,然而言的理智仿佛还躺在幕后昏昏欲睡。 雌虫分明腿都已经软了,得依附着他才勉强支住身体不瘫下去,却仍不知餍足,继续缠上来,努力拼着最后那点力气大张四肢,八爪鱼似的勾住他脖颈,不让才流露出一点抽身意图的他离开。 “不行。”齐斐被迫停止他想要起身下床的动作,俯身在言唇边亲了一下,半哄半强硬地说,“哪怕是现在倒头就睡,也只剩下五个循环时的休息时间,今天就到这里,睡吧。” “……” 言抱着齐斐的脖子,没有说话,只看着他偏了下脑袋。 齐斐领悟了这无声要求,又在雌虫唇上落了个轻巧的吻。 言其实已经很累了,他的身体和大脑在频频互传着疲惫信息,但他又不太甘心就这样结束,他总觉得这是两虫间第一回由齐斐,并且是由处在清醒正常状态下的齐斐主动发起的不可描述运动,他由此认为本次“运动”极具特殊纪念意义,就这么结束太过可惜。 虫长官的遗憾全暴露在了脸上,抱着齐斐就是不撒手,齐斐劝说无果,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又扫了眼时间。 “再不放手,我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齐斐发出了一个语气温和的“警告”。 言丝毫没被这警告给慑到,衬着当下情形,那句“强制措施”听在他耳中还多了几分别样味道,他还是没动,就眨了下眼睛,等着看齐斐要怎么个强制法。 三十循环秒后,齐斐双臂绕过十分“顽固不化”的雌虫后背,实施起他的强制措施——将对方一并抱起来起身下床。 身体骤然腾空,几处肌肉下意识绷紧,继而难以言喻的酸麻感席卷上来,言低低抽了一口冷气,抱着齐斐脖颈的手臂一紧。 齐斐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带着一点不那么分明的无奈笑音:“都这样了,刚才还想继续?” 说着,雄虫调整了自己的动作,让臂弯里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的家伙能躺的更舒服点。 言半边脸抵在齐斐肩下,很“死不悔改”的说:“想。” “……”齐斐倏的收住脚步,低头看了他一会,发觉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动了动托在对方臀侧的那只手,翻转手腕,照着掌下部位拍了一下。 齐斐拍击的力道不大,但“啪”的一声脆响,制造出的动静居然还挺大。 言没觉得疼,就是大脑和被打的屁股一起麻了一瞬,他在那阵麻痹感过去后才后知后觉——他刚才是被齐斐给打屁股了。 从没想过自己长到这么大还会像不听话的幼崽一样被打屁股,虫长官在认知冲击下呆若木虫,登时老实下来,直到齐斐抱着他一道进了浴室,两虫一起站在花洒下,他猛地记起另一件要紧事,思维才挣扎着从“被打了屁股”上脱出。 他按住齐斐手臂:“等等,我还没……” “吸收。”齐斐接过话头,示意他去取一下挂在置物架上的毛巾,“别担心,我记得——也别乱动,我们只做个简单冲洗就去休息。” 得到保证的言安下心,松开自己阻碍齐斐动作的虫爪,温度适宜的热水很快浇淋在身上,他背后有齐斐的胳膊,旁边就是对方的身体,雄虫的体温与水温一并包裹着他,他在这双重温暖下渐渐滋生出困意。 心底还想着就这样让齐斐为自己服务不好,下次一定要找机会给齐斐服务回去,虫长官的“回馈计划”才布置出个开头,他沉甸甸的脑袋不由自主一歪,意识被黑甜的睡意吞噬大半,他朦胧间好像听齐斐低声叹了句什么,没听仔细,只觉得像是在感慨他对于不可描述之事的热衷,又像在笑他永远不会忘记要吸收。 “努力多……一些。”看上去已经睡着了的雌虫忽然开口,含混不清的咕哝,“要多努力一点才能有蛋。” 齐斐刚听见言开口,还以为对方是又醒了,他在“有蛋”之后耐心等了片刻,见对方大半张脸都埋了起来,呼吸均匀,就 分卷阅读222 知道刚才那其实只是句迷迷糊糊的梦话。 发现雌虫梦里都还惦记着要育蛋大业,齐斐看着对方安逸的睡脸正要笑,他不期然想起言清晨和贝余一起站在窗口,张望正等着他出门的奥齐和左卅的情景。 那一点笑意被浮现在脑中的画面一冲,就这么散去了。 “会有的。”齐斐轻声向已然睡熟的言保证。 尽管这份口头保证并没有被言给听见,齐斐第二日清晨在言醒来时,也并没有将它又复述给清醒的对方,但齐老干部一向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他既做出了保证,就要开始和言一道为育蛋大业而努力。 数日后,虫长官收到了一份由心上情虫发来的表格,附件名内只简单写着“时间安排”字样,他对着它研究半晌,未解其意,边猜测着齐斐是不是给自己发了份近期日程表,边打开查看详情。 然后虫长官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愣住了。 那确实是一份日程表,但它的“日程”性质与普通日程稍有不同。 它是一份齐斐综合了剩余福利假期时长、两虫普通“运动”一回所需时长、以及言和他各自从起步攀至顶点所需时长三大因素,再结合了近期其余重要事件安排后编撰出的“不可描述时间表”。 “……” 万万没想到宇宙内竟会有谁像安排工作一样安排这种事情,言对着这张考虑周全的表格呆了五循环分,连奥宁敲门都没听见。 奥宁敲门无果,他手上拿着十五循环分内就必须发出的文件,不容他继续等下去,他动用自己的副官权限开启了隔门:“非常抱歉,这里有三份文件必须交予您签字确认,我……” 担心自己打扰了长官的休息或沉思,奥宁在电子门还没完全开启时就开始道歉,他话才说了一半,猝不及防看见门后的长官正胳膊肘撑在办公桌面上,略低着头,双肩疑似正在微微发抖,他不清楚这到底是怎样一个状况,带着满心游移不定停在了门口。 奥宁:“您……” “我没事。”言注意到奥宁的迟疑,他抬起头,唇边笑意尚未收起,毫不避讳的把好心情展示给了对方,“文件给我。” “噢……是。”奥宁还是第一次看见言这样笑,他愣了一会才走上前,将文件递给长官时,目光无法克制的瞄向言的脸。 是什么样的好事,竟然能让自家长官刚才连敲门都没听见,还笑到肩膀发抖? 奥宁被言激起了浓厚的好奇心,他兀自猜测着,一回神,发现言已经将文件处理好了,对方还正看着自己,显然他方才的开小差行为已全落到眼中。 工作期间想东想西,还被长官抓了现行,脸皮不如厉厚的奥宁当即窘迫起来,下意识地又要道歉:“非常抱歉,我……” “没关系。”言将录入了电子印章的数据板递回奥宁手上,顺手拍了下对方肩膀,“今天确实发生了一点好事,我刚才也走了神——去忙吧。” 奥宁拿好文件,他再次瞄了眼言脸上仍未收起的笑容,将满心好奇都压了下去:“是。” 等里间办公室又只剩下自己一虫,言坐回升降椅,将方才奥宁进来时就关闭的悬浮屏重新打开,他又看了半天那份出自齐斐之手,大约是全星独一无二的“不可描述时刻表”,忍不住再次笑了一会,才把它完全关上,专注起下一阶段的工作。 像对待工作一样安排不可描述之事,说出去固然有些奇葩,可齐斐却是在考虑到言的公休假早已抵扣殆尽,每月目前只剩这一百循环时的福利假的情形下来做的统筹安排,他竭力让本月剩余的循环时数能发挥最大效用,还避免了在重要事件前让雌虫过度劳累。虫长官刚看到表格时着实不可置信了好半晌,继而从里面窥见了心上情虫没有明说的体贴与关心,他悄悄将这份表格存进资料库,和先前拍摄的床铺坍塌现场照片存在了一块。 傍晚时,齐斐赶在下班高峰时段前到达了军部,顶着一路诸多瞩目坐到了第五军团总办公处的休息室里。 今日没有课程,不需要去学院,齐斐早起后先前往了左鸣的实验室,协助舅舅继续完成有关无乡能量的研究课题,这会眼看着天色渐晚,他还没主动说些什么,左鸣就觉出了他的心思,挥手放虫。 避开高峰时段的“机来机往”,齐斐趁八大空行主干道都还通畅时顺利赶到言身旁,只等雌虫将今日最后一点收尾工作处理完毕,他俩就可以享受一番久违的共同归家体验。 终端在齐斐刚过检测线时就已尽职尽责发出过“您的家属已到部”的播报,可虫长官左右斟酌了半晌,觉得让心上情虫看见自己无心公务的模样不太好,他硬生生憋住了自己想要去迎接的心,把自己定在了办公椅上,愣是憋到了手头最后一张数据板处理完毕,才使出最高速率将桌面整理干净,大步流星地迈出办公室。 在进入休息室前扫了眼不远处的仪容镜,确认自己一切看起来都好,言随即才敲了敲休息室闭合着的房门。 齐斐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开启的门口:“已经好了?” “嗯。”言认真端详了一下已有十多循环时未见的雄虫,他一下又想起那张别开生面的计划表,没忍住的笑了一下,“我们走吧。” 齐斐直觉雌虫的笑容背后别有深意,不是单纯的因看见自己而高兴这么简单,他在和对方一起坐进前往中转大厅的运载机后问:“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虫长官很实诚的回答:“想起了你发给我的表格。” 生怕齐斐会对自己的笑抱有任何误会,言追加解释道:“我很开心。” 从他的紧急接话中听出了一点紧张,齐斐轻易猜到言紧张的缘由,不禁揉了揉雌虫总是容易多想的虫脑袋。 实际上,那份时间表还仅是“协助育蛋计划”中的一部分,齐斐还有保留节目未公示给他的未婚伴侣,他暂时隐瞒住了它们,预备要将它们变成恰当时机里的一个小惊喜。 谈过那份时间表,两虫接着交流起了彼此今日的生活见闻,他们边说着话边朝停机坪前进,正说到左鸣的今日能量调试结果与实验进度时,齐斐的话音蓦地一停,落在言脸上的目光忽然投向雌虫身后。 言若有所悟,循着齐斐的视线转头,看见许久不见的戴佩正站在后方不远处。 第一百四十三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五十四 亚雌没有穿职工制服,一身便装,手里抱着个小号收纳箱,最顶上还压着两张数据板。 他比齐斐上一次见到他时瘦了不少,脸颊上那点原来看着还盈润的肉都消失不见了,显得越发脸小下巴尖,他穿的那身便装也不太合身,仿佛是近期忙碌的无暇去给自己添置小一号的衣服,那对于眼下的他来说过于宽大的 分卷阅读223 衣服松松罩着他,像偷翻了年长兄弟的衣橱。 戴佩今天是来办停职手续的。 迫害科学院首席、恶意陷害雄虫将领、采取不正当手段窃取研究成果、在非合作成果上加名并共享荣誉……戴家在过去的一循环月内狼狈不堪,由奥家、左家和帝国科学院提出的多道指控让他们应接不暇。族内大批成员遭遇停职查看,一桩接一桩的陈年旧案被翻起重审,曾被视为家族荣耀的多项功绩被质疑真实性。其中,有部分曾被授予“卓越贡献奖”的功绩已由奥齐和左鸣亲自证实为冒名顶替,从帝国荣誉系统内销项抹去,戴家声名与日俱跌,暂未遭遇停职查看的族内成员在工作场内也饱受异样眼光,背后受虫议论和指点。 尽管有部分戴家年轻成员提出,恶意陷害及窃取成果等罪行皆是由族内先辈做出,上一辈的恩怨不该过分连坐到下一辈,让无辜的新生代成员去偿还长辈过失带来的代价,但刚公布了自己和齐斐为亲子关系的奥齐将军听到这一言论后,十分爽朗的笑了一下。 “行啊,咱们一码归一码。”奥齐说,“网络上定期发起话题带动舆论的谣言散播者、恶意宣称我家崽虫身自由乃至思维都受他虫禁锢的戴家媒体产业,这些‘新生代晚辈’间的问题确实是不该与老家伙们的恩怨混淆在一起——这样吧,我们双线并进,这条‘新生代支线’就交由我家崽来负责处理,让新生代去解决新生代的纠纷,如何?” 金发雄虫笑容爽朗,话语内容却和神情形成鲜明反差,彼时正在采访他的媒体虫员半晌没为这反差回过神,就只见他笑容忽然又扩大了两分,亮出一口白牙。 奥齐不紧不慢补上最后的结束语:“那么接下来一段时日里,还请诸位继续拭目以待,多加小心。” 最后这声“多加小心”的“多加”与“小心”之间有个微妙停顿,它让尚且未受风波波及的虫子们都绷紧了神经。 常年恶意散播不实言论、引导舆论方向的虫员名单早已掌握在齐斐手中,在去过六年前的G13一趟后,他手里的这份名单还又丰厚了不少,雄父既已放话,不再把自己阻拦在这场行动之外,他当即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那份名单及其余所有必要资料都很快被发往它们应去的地方。 一张新网被紧密锣鼓的织起,罩向先前还游离在另一张网之外,自以为安全的对象。 戴佩即是被新网网住的对象之一。 家中长辈近日来已多次耳提面命,让他们千万不要在敏/感时期内去主动与虫起冲突,看见平日里与齐斐和言等虫关系亲密的对象,也小心别去招惹,尽可能行事谨慎,不要再出任何差错……但当戴佩看到那单是走在一起就叫旁虫觉得和谐的两虫时,他原地踯躅了一会,想着自己原本也就是要朝那个方向走去停机坪,便抱着一箱私物跟了上去。 没想到齐斐会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忽然注意到自己,戴佩在齐斐和言齐齐看向自己时脚步一顿,他下意识的停在原地,心头升起一股进退两难的尴尬,不过须臾,他又为自己的畏缩感到恼火,那股尴尬陡然转为不忿,混合着不甘恼怒等情绪在心头炸至五味杂陈。 齐斐也就罢了,天生的S级血脉,又是奥家意外流落在星外的后代,雄父还是同为S级血脉携带者的雄虫将领奥齐,从出身到血脉等级上都远胜自己,哪怕戴家目前不是正陷于腹背受敌的境地,他在对方面前也理应放低姿态。 可是他言凭什么? 血脉并非顶级,背后没有世家力量傍身,收容中心里出来的没家庭的野崽,从身份到外形条件都远不及自己,曾经见了自己还要为了不起冲突刻意回避,而现在,居然轮到他要来小心回避对方了? 打一开始就站的过高的对象只会引虫仰望,自知难以赶超,是以心底一片安宁祥和,不会想着要去拉扯对方一把。可原先明明起点比自己低那么多,看着也毫无崛起可能的对象竟是一步一步爬了上来,还站到了与“被仰视者”同等高度的位置,那一声“凭什么”一瞬引燃了戴佩心头名为不甘的那把火,他抱着收纳箱的手臂不自觉绷紧,盯着言的眼睛里一片阴郁。 自觉没什么话与戴佩好说,言在看清后方对象是谁后只敛起笑容扫了戴佩一眼,就准备和齐斐继续朝停机坪走,他注意到了亚雌的神情转换,大致能猜到对方眼下正在想着些什么,但戴佩如今对自己是如何作想,老实说,他压根就不在乎。 “站住!” 戴佩发觉了言准备无视自己离开的意图,他至今改不了自己身上那点骄纵小少爷的习气,一开口还是命令式语调。 齐斐和言谁都没准备要为这句话驻足,戴佩咬了一下嘴唇,抱着收纳箱小跑几步,靠跑的追到了他们身前,堵住两虫去路。 “我以前觉得你愚笨,看虫不准,识虫不清,没想到是我看走了眼。”几步小跑让戴佩的呼吸略微不稳,却并不妨碍他咬牙切齿的话音,“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脑内转着种种诸如“早早盯准齐斐攀上奥家”、“拿安莱和左恩当跳板”等话语,那一把“不甘之火”暂时烧毁了戴佩的理智,他见齐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正要一口气“揭发”一下言的真面目—— 言没有出声打断他的“揭发行为”,齐斐却忽然说:“嗯,你确实小瞧了他。” 黑发雄虫语气沉静,他肯定了戴佩的话之余,还伸手在身旁雌虫的肩上拍了一下。 这句话由戴佩说出来是讽刺,到了他这里就成了寻常的陈述事实,由于他那个拍肩的动作自然又亲昵,这句话还隐约透出了两分夸奖言“真虫不露相”的意味。 戴佩一腔未出口的话语就这么被齐斐一句话堵在喉咙里,他不知该对这丝毫不加遮掩的偏爱做出什么反应,一时呆在了原地。 齐斐扫了眼亚雌失魂落魄的神情,他同样不准备与戴佩过多交谈,但对方主动送上门来,他倒是想起了另一桩事:“给你一个忠告。” 没有想到齐斐还会继续和自己说话,戴佩愣愣看向齐斐。 齐斐语气淡淡的提醒他:“你小瞧的并不仅是言。也并不是第一次看走眼。” “……”戴佩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他脑中猛地蹦出一个姓名,促使他才张开的嘴又死死闭上。 当戴家腹背受敌,连带第四军团也被推上风口浪尖之际,在这场风波里早早撤出了自家力量,选择明哲保身的是谁呢? 戴佩恍然间觉得自己了悟了什么,他回想起了自己过去曾达成的那几次合作,那一股发自不甘的不忿心理退潮般消退下去,他不再纠缠齐斐和言,匆匆跳上飞行器,直朝戴家主宅赶去。 “回家吧。”没了莫名其妙的拦路 分卷阅读224 虫,齐斐摸了摸言的手背。 雌虫反手握住他的手,方才消弭的笑意又回到了唇边:“嗯。” 鉴于虫长官前几次担任驾驶员时的操作不专心行为,齐斐今日难得强硬的占领了驾驶位,将拥有危险驾驶前科的言赶到了副驾位上。 言虽然被剥夺了飞行器驾驶权,却也没有多老实,他当不成那个边操作飞行器边分神打量身旁雄虫的驾驶,就成了那个坐在副驾位上骚扰雄虫驾驶的“熊乘客”。 齐斐搭在操作杆上的手两次三番遭到虫爪突袭,那大胆的爪子还顺着他手背朝前伸,试图越过小臂摸向他的腰腹和腿。 尽管虫长官是在飞行器等待变灯时才这么伸爪“探索”,但他摸到了齐斐身上的虫爪在飞行器再次行进起来后也不收回,只是象征性的不再动作,仍黏在齐斐身上不拿开。 经历过三次变灯等候后,言的手已经到达了一个相对危险的位置,齐斐不用偏头,只看前视玻璃里的倒影,就知道雌虫此时一定是目光灼灼,正摩拳擦掌的等待着下一次变灯。 当第四次变灯等候终于来临,那只伸到了“警戒线”边缘的虫爪悄咪咪开始移动后,不堪其扰的驾驶终于对“熊乘客”的骚扰行为做出了反抗——齐斐抓过席位中间的备用加固带,动作十分迅疾的将那只作乱的虫爪绑在了椅背上。 言:“……” 被绑住爪子的雌虫默默抽了抽手,发现绑的意外的结实,他偏过头端详了一下雄虫脸上平静的神情,还没来得及为自己不能继续撩拨行动感到遗憾,就蓦地心思一歪,暗想:“原来如此。” 原来他的心上情虫喜欢捆/绑! 第一百四十四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五十五 连为了某不可描述之事都能定出一张时间规划表,见了薄纱透视装只想到穿太少会不会冷,以为特制的可撕裂内衣是穿太久后洗旧磨破了,齐斐同志在和谐方面实乃“真正经”的传统派,自然是不可能有在飞行器里和言玩“捆绑普雷”的兴致。 他之所以采取直接绑爪的形式遏制雌虫继续作乱,而不是像往常一样进行口头劝说,纯属是因为口头劝告次数已不计其数,言从来都将它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老实听劝,死不悔改。 绑爪的效果立竿见影,“熊乘客”在接下来的飞行过程中安分非常,齐斐也没想要扣押他虫爪子太久,他在前方又一次发生轨道拥堵,飞行器缓慢加入到滞留在指向灯前的傍晚归家大军后就拉下手刹,转头准备将扣押期间表现良好的虫爪给释放了。 没想到一偏头,首先入眼的竟是雌虫的睡脸。 虫长官今天太该是累的厉害,他先前还看似精神奕奕的和齐斐闹了一会,这会却也不管自己还有只爪子绑在椅背上,就这么朝着驾驶位这侧微微歪斜过身体,坐着睡着了。 难怪刚才那么安静。 齐斐想着,心下泛起一点柔软又包容的无奈,他释放“罪爪”的动作轻柔和缓,小心翼翼把固定带解开,将重获自由的虫爪放回言腿上。 “……”睡的挺沉的雌虫动了动,像是在梦里感觉到了打搅,略微皱了下眉,发出一声叹息般的鼻息。 齐斐放置好虫爪,缩回自己的手臂时,言的爪子追着他的手抬了起来,做了个抓握动作。 雌虫似是想追回他的手,但对方在梦里的动作慢了好几拍,那只追赶的爪子只抓到了一把空气,而他的手已放回到了操作杆上。 抓了个空的虫爪摸索了小半会什么也没有的空气,很是失落的垂了下去,雌虫因此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呓语,不太满意的动了动受制于安全带的身体,显然是有了一点小情绪。 他依然没醒, 齐斐带着睡了半程的言回到家,见言在到家后仍是满脸困乏,便将顶着一脸倦容还想往厨房走的雌虫往主卧赶,让对方在晚餐前再小睡一会。言起初还有些迟疑,自觉今天已经享受过了齐斐的接送和驾驶服务,起码得亲自给雄虫烹饪一顿美味晚餐才算对得起这番好心。 “我们家的厨房还没开伙几回,不该就这么面临英年早逝的风险。”齐斐温和却不容置喙的将言朝主卧方向一推,“去睡吧。” 直至躺上主卧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虫长官才反应过来心上情虫方才是一本正经的说了句调侃,他为自己不受信任的厨艺忧愁了片刻,慢慢蹭到齐斐睡的那半边铺面上,转而思考起自己今天莫名的困倦。 才刚想到自己今日似乎也没做什么额外工作,不该疲惫至此,去而复返的睡意就又席卷上来,言合上重若千金的眼皮,倒头睡了过去。 “或许只是前段时间一直没怎么休息好,最近心神终于放松了些,身体就开始追讨之前过度损耗的债了。” 几天之后,面对着自家幼崽提出的疑问,奥齐如是回答。 言那一日的莫名困乏仅是个开始,在那天之后,他的嗜睡程度与睡眠深度均直线上升,这骤然增大的睡眠需求虽然没有对他日常工作造成多少影响,但它让过去不受虫长官重视的午睡和小憩都成为了每日例常,除此之外,它还有效限制了言的熬夜行为。言的身体仿佛是突然自行设定了一套新生物钟,每天到点即困,困时睡意疯长,根本无法抵挡。 齐斐最先注意到了言明显增加的睡眠时间,他与雄父聊起此事,认为奥齐的答案有一定道理,但他因担忧而拧起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在对奥齐的话颔过首后仍然皱着。 “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奥齐问。 “嗯。”齐斐说,“存在您所说的那种可能,但我直觉它不是最正确的那个答案,言的嗜睡来的太突然,我还是不太放心。” 能理解自家崽的不放心,奥齐点点头,给出了一条中肯建议:“最稳妥的办法还是抽空去医院做个检查,是缺乏休息还是另有原因,专用检测仪一查就知道,医生的建议也比我们在这里胡乱瞎猜要靠谱,要是你们担心在这个节骨眼去医院会动静过大,和你的舅舅打声招呼,直接去鸣的实验室也行。” 齐斐谢过雄父的建议,当晚就将它传达给了言。 然而虫长官响应速度迟缓,摆明了是不太乐意。 在公休假早已抵扣完毕的情形下,想要在白天调出时间去做检查,就只有动用齐斐早就分配好了的剩余福利假,言抱着那张全宇宙仅此唯一的时间规划表看了又看,觉得哪一天的“运动”他都舍不得放弃。 齐斐弄明白了雌虫的迟疑原因,他看着一脸诚恳且理直气壮叙述理由的对方无言半晌:“……是身体重要,还是这种事情重要?” 虫长官觉得它们一样重要,但他从心上情虫的话音里听出了一点不太妙的味道,很明智的将实话吞了回去,只 分卷阅读225 答:“身体重要。” “那就跟我去检查。” “……” 还是不能迅速响应齐斐的提议,言顶着雄虫的目光压力,又看了看那张悬浮在一旁的时间表,他瞅了眼这一月已所剩无几的日数,努力做了最后的挣扎:“还有八天就将进入新一月,部内每个月月初都有集体例检,例检耗时算在工作时长内,项目周全详尽,不会影响到假期。” 齐斐点出了言话语里的日数:“八天。” “不过一周出头。”言飞快接话,他挥手撤销悬浮屏,起身转到坐在椅子上的齐斐身旁。 两虫原本都是坐着,平等交谈,言忽然站到了齐斐旁边,眼底还带有恳求之色,他和齐斐变成一站一坐,登时看起来像是他犯了什么错误,正在被齐斐罚站。 齐斐无声叹了口气,伸出手臂一捞一揽,言放松了身体顺应他牵引,被带着坐到了他的腿上。 只是出于关心商量起体检事宜,结果商量着商量着就仿佛成了他在命令对方做某事,齐斐拥住驯服坐在腿上的雌虫,他拍拍对方后背,言小幅度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的挨他更紧了些。 过去的几日内,虫长官飞速增长的并不只是睡眠需求,他对于肢体接触的索求也每日递增,哪怕是在规划好了不进行不可描述运动的日子里,他仅是单纯的和齐斐身体靠在一起,似乎也能从中获得极大满足。 齐斐和言无声又对峙了一会,他最终在对方面前败下阵来,首先让步做了妥协:“这八天内要是情况出现进一步变化,没有稳定维持在现在这个状态,我们就第一时间去做检查。” 言下之意即是,若是这八天情况一致保持稳定无变化,就顺着言的想法,等月初做过例检后再看结果。 言好不容易在齐斐这里“取胜”一回,维护住了自己的不可描述时间,他仗着自己这会坐在齐斐腿上,比对方高出一截,先低头蹭了蹭齐斐的发顶,将那一头打理规整的黑发蹭成鸟巢,再从额头开始细碎亲吻,嘴唇一路下移,最后虔诚而小心的贴到了齐斐的唇上。 接下来的八天里,正好涵括了奥家举办宴会的那个休息日,这场宴会筹备已久,它原是奥家为了正式庆祝奥齐的回归而策划,谁料宴会的首批请柬还没发出去,奥齐就主动对外公开了他和齐斐的亲子关系,这一变故使得整个宴会策划不得不打回重来,原定在本月月中举办的宴会也推迟到了月尾。 毕竟,现在将要庆贺的是两只S级雄虫的回归,先前的规格已不太够看。 齐斐身携奥家血脉一事即便是在奥家内部,也不是虫尽皆知的事情,只有当初赶赴了贡多星的部分高层知晓此事,他们出于多方考虑,未提前将这个消息公示给族内所有虫员,将它当做了一件特定时期内可给予对手重击的“秘密武器”,是以奥齐那晚的关系公开不光镇住了一批想要看好戏的群众,还惊呆了不少奥家族内虫员。 有不少奥家虫员当晚正在为自家刚刚回归的最高长辈积极发声,声援奥齐,结果转头就发现“对立方”也是自家成员,他们被这从天而降的又一位长辈砸的一脸懵,各个分家赶去本家询问详情的虫络绎不绝。 这场届时将有两只S级雄虫共同出席的宴会受到空前瞩目,拿到请柬的各路虫员自风声透出来起就开始着手做赴宴准备,眼见着距离宴会正式举办的日期越发靠近,作为宴会当仁不让的主角,奥齐和齐斐也正忙碌着两件必须得由他们亲自处理的事情。 “卅的回归尚未对外正式公布,大多公众目前也并不清楚我的伴侣、你的雌父究竟是谁,这场宴会正好是个好机会,相关细节我已经与各方确认好,届时将在宴会上正式将卅介绍给大众,宣布他的回归。”奥齐别有深意地看着与他几乎同时结束通讯的齐斐,他唇边弯着一个怎么看怎么促狭的笑,“崽,你这几天这么积极的与他虫做着联络,确认宴会场地细节,是为了什么?也是为了雌父吗?可雌父已经有雄父操心了。” 齐斐合上自己面前的悬浮屏,避过雄父悄咪咪投过来窥探屏上清单的目光,他轻轻敲了下手中文件的金属背板:“雌父由您操心,我很放心,我也正好有想要趁此机会宣布的事情。” 第一百四十五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五十六 那件“想要趁此机会宣布”的事情齐斐没有展开明说,奥齐也不追问,“熊父”仅是让自己唇边的弧度又扩的更大了些,然后接下来一连几日都用一种不可捉摸的目光扫视言。言不敢对长辈的心思妄加猜测,被看的很是忐忑,他每天都要暗自回顾一番自己的言行,以为自己是哪里出了错。 不过,来自奥齐的迷之注视通常一次也不会持续太久,金发雄虫总是拿捏有度,当家里另一只他更为在意的雌虫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时,他的目光就像搜索到目标频道的动链讯号一样追了过去,直奔左卅。 没能在齐斐年幼时过足为幼崽打理着装的瘾,左卅抓住这次机会亲自给齐斐置办了全套赴宴行头,从礼服的款式选材到袖扣领带夹等装饰小物,每一样物品都经由他手挑选,这尽心尽力的雌父险些连贴身内衣都一并帮孩子换新,幸而他的金发伴侣及时发现不对,在看见枕边虫正一脸严肃的下单内衣时问了句:“咱们衣橱里的内衣分区似乎还挺充实,怎么想着要换新?我挺喜欢刚才那条黑色绑带式的,更适合你。” 都已经点入结算界面的左卅一顿,将手指从“付款”按钮上移开,切回方才的界面,把奥齐亲口说了喜欢的商品添加到结算清单里,随即才说:“在给斐的宴会着装做准备。” 给崽的宴会着装做准备? 金发雄虫撑起懒洋洋歪斜在床背上的身体,凑过去又仔细看了看左卅的结算清单:“……” 奥齐面上露出细微难色,它很快被左卅所捕捉。 左卅:“怎么了?” “没事,付款吧,我来付。”奥齐回答着,赶在左卅之前伸手按下付款键,然后他又压制住左卅试图切换付款账户的手,用自己的账户扣了款,“黑色绑带归你,剩下的归我们——我付款我做主。“ 左卅莫名丢失了付款权和物品分配权,愣了愣:“可……” “没有可是。”奥齐难得专横一回,他堵住雌虫就要提出异议的嘴——以一个吻。 在“可”字之后的话音悉数随着这个吻吞回左卅喉咙里后,奥齐才意犹未尽的又蹭蹭他的唇,贴着他的嘴唇说:“崽都多大了,你连贴身衣物都给他挑?” 伴侣的声音里充满哭笑不得的无奈,左卅此时才回过味来,他想想齐斐现在的年龄和身形容貌,意识到自己给成年孩子挑内衣好像是有点不太对。 尽管黑发雌虫和 分卷阅读226 自家崽一样,属“面无表情”技能已点至最高段位虫士,但奥齐就是能清晰分辨出左卅的每一丝情绪变换,他注视着左卅,知道对方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那还游离在对方唇边的嘴又凑过去亲了一下:“崽的全身行头都已经被你给承包了,好歹在最里面这件给他留点自主选择权,嗯?” 最后那声“嗯”已经是贴着左卅的耳廓在发声,一股湿暖小气流随着它飘进左卅的耳道内,引得他那只耳朵不自觉动了动,耳尖泛起一点与日常冷淡模样相去甚远的红。 左卅:“……嗯。” 成功保住自家幼崽内衣选择权的奥齐抿了下嘴唇,感到唇上还余有一点左卅的味道,他用自己的额头抵上雌虫的:“衣服的问题是解决了,我们现在……来解决一下身体上的问题?” 雄虫的邀请意味再鲜明不过,左卅随手调高了室内温度,欣然接受邀请。 这一桩有关“内衣自选权”的插曲就此翻篇,鉴于当事虫左卅的要求,它没被“大嘴巴”奥齐传递到齐斐的耳朵里。 齐斐不知道雄父曾为自己的内衣做出的努力,他只在宴会当日到来时意识到,他不光被雌父“剥夺”了着装选择权,还被他的未婚伴侣包揽走了“衣物穿着权”。 “其实我可以自己来。”齐斐不太适应来自他虫的更衣服务,他总觉得自己有手有脚,也不是先天肢体不协调兼智障,连衣服都要他虫帮着穿,这算是什么事? “但我想要帮你穿。”言仔细为他扣好礼服衬衫的最后一颗纽扣,将一枚精巧的晶石徽章别到熨烫妥帖的双翼领上,他端详了一会穿好衬衫长裤的齐斐,才转身去取挂在一旁的外套,“亲手服侍即将出席重要场合的雄虫更换衣服,这是一位合格伴侣理应做的事情。” 对“服侍”一词稍有微词,齐斐还是配合地伸展开双臂,让言为自己穿上外套。 等齐斐的着装基本已经完成,言眼带欣赏的又看了他半晌,扭头准备去抓过他自己的外套时,齐斐先一步将外套拿了过来,示意愣了一愣的言抬起手臂:“我帮你。” “……” 雌虫很有一点犹豫,半晌没照做,齐斐便耐心等着,直到那两条略有僵硬的手臂慢慢抬了起来。 让一只雄虫服侍家中雌性更衣,着实不太合乎虫长官自幼学习过的那些礼法守则,齐斐亲手替他穿上外套的这一幕若是此时有第三方在场,被谁拍下来后传出去,外界恐怕是又要旧事重提,把什么“堂堂S级雄虫在家中竟受雌虫管制”、“齐斐镇不住家雌”等话题再沸沸扬扬炒一遍。 但齐斐显然是不在乎这些基于他“管不住”言而起的嘲笑之声。 “我并不希望你和我之间成为谁必须要服侍谁的关系。”齐斐在帮言穿上外套时说,“我更愿意把这类事情看做是伴侣间的互相服务,它是双向的、平等的,你可以这样对我,我也可以这样对你,没有谁理所当然该享受服务,另一方就该无条件付出。” 言嘴唇动了动,他低头看着齐斐替自己调整肩章的手,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齐斐觉察到他的欲说还休,亲了下他的嘴角:“不然。我自己首先就过不了自己这关,我会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听不得齐斐自贬的言飞快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为齐斐正名:“怎么可能,你当年一定是枚优秀健康的好蛋!” 齐斐:“……” 此蛋当然非彼蛋,然而文化差异已是理解不易,语言文化追根末节起来更是复杂,齐斐被自己丢出去的自嘲糊了一脸,迎着言真挚的注视无奈一点头,把“混蛋好蛋”的话题带过。 左卅把关的礼服上身后合适非常,看似款式简洁,在剪裁和选材上却暗藏玄机,略显空白处均由饰物来弥补,但又不会把齐斐装点一棵行走的圣诞树。言的礼服则直接是调用了军用礼服,将级及以上军职的军部虫员参与重要晚宴,必须穿着军礼服出席,佩戴好肩章徽章。 言在两虫均穿戴完毕后和齐斐并排站在镜子前,仔细打量着一下镜中的他们俩,齐斐看出了他的顾虑,客观评价道:“很配。” 心上情虫亲口确认两虫很配,言露出一个微笑,他挺想在出门前再和齐斐亲昵一会,但双方此刻身上细小物件不少,某些“大动作”还有可能会让礼服发皱,因而他仅是很克制地摸了摸齐斐手背,再凑过去索了一个吻,随后便和齐斐并肩走出房门。 与齐斐和言是礼服制式有所差异,在服装色系及风格上搭调不同,奥齐和左卅从礼服制式到风格都如出一辙,他俩的着装仅在色系上有差别,任谁看了都能觉出漂浮在两虫周身的“一对”字样。 他们今晚穿了“夫妻装”。 身为宴会的主办方成员,齐斐一行抵达宴会场的时间要比宾客到达时间早上不少,宴会在奥家本家宅邸举办,齐斐随雄父一道又确认了部分流程细节,他偶然一回头,发现言似是有些晃神,目光没有着落点的延向远方。 “在想什么?”齐斐问。 听见他话音的雌虫迅速回神,言张望了一下站在不远处和奥齐说话的奥家成员:“没什么,一点往事。” 往事? 循着言的目光看了眼邻近的虫员,齐斐了然:“那回家再说。” 并不是真的“没什么”,而是当下说了会让旁虫听见,不便在公开场合内说。 自然垂在身侧的右手忽然又被一只虫爪突袭了一下,齐斐拍了拍那只揩完油就准备跑的爪子,拉住它,继而想起自己出门前忘了说的叮嘱:“待会要是开始觉得疲倦或者哪里不舒服,一定不要强撑,我会尽可能一直在你身边,但不能确保时时关注你,所以要及时和我说,本家这边准备好了房间,到时候我送你过去休息。” 方才才回忆着的事情因这一番话跳回脑内,言没有放任它们继续在脑内猖獗,强行将它们打消,他回握住那只让他感到安心的手:“好。” 第一百四十六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五十七 奥家自新帝国初建成起就在军部站稳了脚跟,近三百年来为帝国奉上了一位又一位高阶将领,第一军团常年稳居五大军团之首,从军团整体战力到团员平均素质乃至于装备精良程度都首屈一指,“第一”的头衔无可非议。 就是这么一个崇军尚武的世家大族,它的本家宅邸占地面积十分可观,却恢弘有余,富丽不足。 奥家大宅给他虫的印象一直以“严谨规整,精简干练”为主,宅邸内见不着多少彰显家族财力的摆件装饰,历代家族领头虫似乎从未起过要用名贵饰物装点门面的想法,只讲究简约、有序、工整和自动化。是以,奥家大宅处处透着与家风相符的纪律严明气息,不少头一回来到此地的 分卷阅读227 对象都要被扑面而来的有律感震上一下,本能的在这所宅邸内挺直腰背,收敛言行。 为了举办这场庆贺两只S级雄虫回归家族的宴会,负责场地布置的奥家虫员可谓是费尽了心思,他们既要做到保留自家家族特色,又要绞尽脑汁的弱化原装修带给虫的牵制感,中途还面临了宴会主角一变二的惨剧,主负责虫看着基本作废的策划案差点两眼一黑,他默默揽过伴侣抚慰了好一会身心,才强作精神复活,投身到二次策划里。 整个团队的辛苦最终没有白费,宴会场成效良好,那些临时追加的装饰物高度吸睛。 所有进入场内的宾客在两两做过简短的寒暄之后,话题总免不了要转到悬浮在大厅各处的装饰物上,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仰头张望大厅穹顶,目光一接触那些流光溢彩的悬浮灯,就难以离开。 “这是……整块法尔塔原石打造的能源灯?” 法尔塔原石属A类稀有晶矿石,仅在特定矿石行星上才可开采出,每年产量有限,它是部分高等工艺品的必要原材料之一,市场价格不菲。 而此时,在奥家宴会厅的穹顶之下,漂浮着少说也有上百盏用法尔塔原石打造的能源灯,它们错落有致的悬浮于大厅上方各处,直接取代了传统照明系统,担负起了今夜的照明任务。 “奥家这次还是真是大手笔。”有虫低声向同伴感叹,“不愧是为了两只S级雄虫而设的晚宴。” 同伴轻轻一皱眉,关注点与他不太相同:“一两盏乃至上十盏也就罢了,可现在并不是原石开采季,近期也没传出奥家大量收购原石的消息,他们从哪里弄来了这一百多盏能源灯?一百块法尔塔原石可不是个小数目。” 先前说话的虫子一听这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再看向那些能源灯的眼神便不一般了起来:“我记得……两颗出产法尔塔原石的矿石星应该都是掌握在左家手里?” “过去是。” 旁侧忽然冒出另一道声音,突兀却不过分失礼,交谈的两虫齐齐看向端着饮品走到他们身旁的对象,来者冲他们友好地举了举杯,放轻声音道:“二位还没听说吗?左家已将两颗矿石星转赠出去一颗,其中之一的归属权现在已到了奥家手里,那一百来盏能源灯也是左家的赠礼,左家当家称这只是感念奥左两家重修旧好,对奥家‘聊表心意’。” 一句简单的“聊表心意”,一整颗未来六百年内矿脉都不会枯竭的“来钱星”就这么送了出去,一百多块法尔塔原石仿佛只是随星球附送的赠品。 “这都还只算‘聊表’啊……”直面了财富冲击的两虫不禁咋舌,他们对视一眼。 有了左家的“聊表”在前,在场其余各家带来的精心筹备的“重礼”登时相形见绌。 “不过左家实际上也不亏。”前来搭话的虫说,“左家找回一位科学院首席和一位前情报中心总令,这两虫一只是直接由齐斐唤醒,和奥齐将军亲如兄弟,另一只则是奥齐将军的伴侣,齐斐的亲生雌父,他们四虫一看便感情良好,再加上左少家主左恩对齐斐初回星时的照顾,第二军团长安莱曾一手提拔了第五军团长言这两层关系,奥左两家日后只要不像……两家一样,他们关系绑定的越紧,共同获利的空间越高,两家单独一家的力量便不可小觑,往后只会齐心并进至旁虫更加难以动摇。” 被省略掉的是“戴柯”两字。 说者刻意含混了这不太适合在今晚,尤其是在奥家主场内不太适合被提起的名词,听者也明理的不做追问,只继续感慨起了两大世家的正式联手,隔着一段距离连连向正处在虫群中心的几虫翘首。 场中央的正是齐斐、言、奥齐还有左卅。 没有刻意设计让旁虫猜测左卅身份的环节,奥齐直接和左卅一同在诸位宾客面前亮相,他们自出场起就十指相扣,明晃晃向众虫展示彼此匪浅,偶尔一个眼神交汇,都自然向四周散发出和谐亲昵的“恩爱之光”,身为晚辈的齐斐和言落后他们一步半的距离,齐斐同样沉静地牵着言的手,大方任由到场所有虫员打量。 由于那张与齐斐七分相似的脸,不少虫子在第一眼看到左卅时都花了眼,险些以为奥齐是牵着齐斐走了出来,还在心底嘀咕久未谋面的亲子感情竟如此好,雄父和成年虫崽都牵上手了,接着他们再看到走在后面齐斐和言,才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发觉自己方才忽略了左卅身上的虫纹。 奥齐包揽了晚宴的开场致辞任务,他径直在致辞中公开介绍了左卅,众虫在注意到黑发雌虫和齐斐有多么相像时,就已经猜到了他就是那位神秘的“卅”,然而他们还来不及欣羡对方一虫“坐拥”两只S级雄虫的虫生,紧接着,前情报中心总令、现科学院首席的亲弟弟、左家现存最高长辈之一三个重量级头衔又蹭蹭叠到了雌虫头顶,让他们齐齐哑然一瞬,半晌才回过神来低声讨论。 情报中心是新帝国建立初期设立的特别部门,它在五十年动荡期过后逐渐改/革细化,被分化为了囊括通讯中心在内的多个信息部门,总令即是部门最高行动指挥官,齐斐的通讯破译及信息侦查等技能直接来源于左卅,黑发雌虫在确认过年幼幼崽的学习能力后,便毫无保留的将所学都教授给了他。 “明明都已经成了邻居,结果除了你们刚搬家的那天外,居然这么长时间都没能再好好聚聚。”左恩先端着杯子与奥齐和左卅见完礼,接着便转到齐斐身旁,他恰到好处的中断了一只雄虫竭力向齐斐推介自家幼崽的行为,将谈话引向另一个方向。 齐斐弯了一下唇角,无声谢过左恩的帮忙:“等这段时间忙完,一定再请你们一家到我家来做客。” 推介自家幼崽遭婉拒的雄虫心理素质良好,遭到拒绝后仍保持了满面谦和微笑,齐斐专情于第五军团长的消息在世家圈内传的很广,他原本也没有抱太大期望,见左少家主和齐斐已开始交谈,他本是想带着孩子识趣的离开,不曾想听到那句“等这段时间忙完”,他出于某种敏锐直觉,停下了脚步。 雄虫状若无意地问道:“您说等这段时间忙完,看起来……是不会忙上太久了?” 齐斐没有接话,闻声只给了他一个眼神平静的注视。 雄虫分明什么答复也没收到,他却若有所悟,微笑道:“明白了,那我便不继续叨扰二位说话。” 不反驳不肯定,这种时刻下的沉默,完全可大胆猜测为默认,雄虫心下有了定数,他边思考着奥左两家近期的种种行动,边正要唤过孩子去别处见见在场的其他重要虫员,他一转头,发现刚刚还站在一旁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跑去了点心塔边上,刚进入高等学院一年级就读的年轻虫自点心塔上 分卷阅读228 端下两碟糕点,献宝似的呈到齐斐面前。 年轻虫很不好意思的说:“我……我看见您刚才看了这个好几眼。” 左恩挑了挑眉,不着痕迹的用余光瞥了眼在不远处交谈的言和安莱,几只军装规整的雌虫正聚在一块,正好面朝这头的金发雌虫发觉了什么,轻巧示意了下自己的长官,言随即朝这边投来注视,看见了齐斐正在被“赠食”的一幕。 多好的展现真心的机会。左恩暗暗想着,等着看齐斐利落拒绝掉年轻虫的献殷勤。 然而叫他大跌眼镜的是,齐斐居然伸手将两碟糕点都接了过来。 齐斐竟是收下了! “谢谢。”齐斐说。 年轻虫顿时受到了莫大的鼓励,他脸颊飞上两朵兴奋的红云:“不客气,这个的原材料是马尔多果蜂的蜂蜜和布鲁甜浆果,非常好吃,您一定要尝一尝!” 齐斐微微颔首,算是响应了他的强烈推荐。 成功送出了糕点的年轻虫高高兴兴随雄父一同走远了,左恩再次悄悄瞥了眼气氛明显有所改变的“军雌角”,他尽可能压制住惊诧的问齐斐:“你怎么收下了?” “他拿来的正好是点心塔上的最后两碟。”齐斐答,“后厨每隔半循环时就对点心塔进行增补,这个似乎很受欢迎,在距离下一次补充还有二十三循环分时就只剩下两碟。” 左恩万万没想到会收到这么一个答案,他无言以对半晌:“那只年轻虫说你看了这个好几眼,你该不会就是在关注它的剩余数量吧?” 齐斐:“嗯。” 默默吞回一句“你什么时候变成了甜食爱好者”的询问,左恩正寻思着该如何劝齐斐朝言那里看一眼,以缓解一下那头缓慢传递过来的低气压,下一秒,他就看见齐斐推辞了又一虫的推介,端着两碟糕点朝言走了过去。 已经走出好一段距离的年轻虫依旧心绪难平,处在倾慕对象接受了自己献殷勤的兴奋里,他自己不太好意思回头,只好拉拉雄父:“雄父,您帮我看看,他有没有吃我专门送去的那最后两碟蜜制千层糕?” 年长雄虫转身朝齐斐远远投去一眼,仗着目力优秀,他恰好看见黑发雄虫将糕点塞到了第五军团长手里。 “……”年长雄虫默默收回视线,“没可能,别想了,人家就是为虫体贴,不好直接当面拒绝你而已。” 知道是最后两碟都不给自家喜欢甜食的雄父留一碟,全让对方转手送到另一虫爪字里了,哼! 堪称冷酷无情的打击完幼崽,见对方瞬间霜打茄子般蔫了下去,雄虫又伸手揉了揉幼崽的脑袋:“谁年轻时没失过几次恋?平常心。” 他说着,带着幼崽没入今晚赴宴的虫群,而在他们方才已离开的宴会场中央位置,言端着两碟齐斐转手送来的糕点,颇有几分无措。 “你最近不是喜欢吃甜?这个据说很不错。”齐斐匆匆说完这么一句,见奥齐那边正示意他过去,今晚注定忙碌的他又稳步朝那一处走去。 马尔多果蜂的蜜晶莹如琥珀,它包裹着下方的浆果,蜂蜜的独特甜香与浆果汁水充足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双重甜芬不住扑入周围虫子的鼻腔。 厉没有忍住,转过身掩护口鼻打了个被重甜刺激出来的喷嚏,他只觉那一叠高糖堆积物看了就让虫生畏,摇摇头对言说:“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能吃甜了?” “最近。”言答。 这两碟糕点尽管险些酿出一起家庭事故,但它们此刻已到了他手中,与厉的想要对其退避三舍不同,那暖色调的蜂蜜浆果还有配在一旁的糕饼,它们落在言眼中都极富诱惑力,他答完厉的问话,将一个托盘放到一旁悬浮台上,空出手的第一时间就品尝了一个蜂蜜浆果。 厉以看见好友服毒的表情看言吃下了浆果:“……你觉得好吃?” “好吃,” 虽然自己不太能接受这样的高甜食品,但言看起来真的吃的非常尽兴,厉也不再继续扫好友的兴,闭上了自己还想要继续质疑的嘴。 厉的问话无心,一旁的安莱听了进去,联想起言最近据说突然开始嗜睡,他到底年长言、厉和奥宁等虫不少,想的不由更远了些,心中当即有了一个猜测。 只是还不太确定, “言。”安莱忽然开口问道,“你还记得自己具体是什么开始喜欢甜食的吗?” 言一愣,仔细想了想,报出一个不太精确地数字:“大概就是从这时候起,发现自己每天都想摄入一些糖分。” “那……”安莱顿了顿,“你的睡眠需求增加和口味转变,你有注意过它们是同时开始的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五十八 单纯的睡眠需求上涨或口味发生转变,两件事拆开来看,哪一件都算不上是稀罕事,它们都是日常琐碎中的稀松平常,但当这种种“平常”叠加到一起,约莫就是应了物极必反的道理,多重偶然加起来,便隐约指向了某种必然。 言领悟了安莱的话外之意,他同样想到了某个可能,那个“可能”给他带来的冲击过大,让他一时怔在原地,半天没接上话。 齐斐顺应自家雄父的召唤,走到奥齐身旁,奥齐见他过来,先礼数周全的打发走正在攀谈的世家虫员,才亲切地一揽他肩膀,顺理成章和他站的更近了些。 好奇心旺盛的雄父压低了声音和幼崽咬耳朵:“崽,雄父该宣布的都已经宣布完了,你的‘大动作’呢?” 奥齐对于齐斐将在今晚宣布的那件事已惦记了整整一晚,他那日虽然没有继续追问详情,但心底存了一份预备看自家崽“搞个大新闻”的期待。 那段辗转于多个宇宙时空的颠沛流离岁月没有磨去金发雄虫骨子里的乐天和好友亲自赐名的“搞事情精神”,他至今在某些方面保留着少年心性。 眼见着晚宴已经过半,大约再过上一循环时,第一批不欲玩至太晚的宾客就要准备退场离席,奥齐远瞅了瞅依旧毫无动静的齐斐,才按捺不住的将幼崽拉过来问话。 “你该不会是忘了吧?”奥齐低声说着,哥俩好似的勾着齐斐肩膀。 他们站在一块不像父子,更像兄弟。 齐斐被自家雄父质疑了记忆力也不在意,他只摇摇头,然后隔着外套按了一下放在内侧口袋里的那方小金属盒:“……” 文件转换的预约申请提前十多天就发了出去,自己也先独一虫瞒着言去办了前期手续,信物与戒指都已准备周全,照理说,应是万事俱备,只待开口。 但事到临头,保守派的齐斐同志却对自己先前的计划产生了怀疑。 齐斐总觉得他的恋爱和订婚都提的太过随意,缺乏一点两情相悦的情侣间应有的浪漫情怀,两次都像是一段进程条稳步走到了 分卷阅读229 头,然后平平淡淡过度到新阶段,因而他一直想着要用更正式的形式去履行婚约文件,将他和言手中的婚约证变更为结婚证。 他想给自己的未婚伴侣一点与头两次均不太一样的回忆。 参考了地球上的传统式求婚套路,又匿名去公众网上做了番虫式求婚咨询,搜集了一摞相关资料,做事习惯于严谨有序的齐老干部给自己量身定制了一套“求婚攻略流程”。 眼下,周遭宾客满堂,虫来虫往,排场有了,围观群众也有了,真正到了这实行计划的关口,他却开始踯躅。 为了敛去外表带给人的张狂感,齐斐多年来都是能低调则低调,鲜少去主动出风头。他精心做了一套求婚计划,亲临其境时才发现现实和理想相去甚远,让一个平素习惯低调的对象蓦地在大庭广众下做点大动作,违反自己的一贯画风,这着实不像设想中那么容易。 奥齐虽然没得到回答,但知子莫若父,哪怕他是个近期才刚刚上任的“老父亲”,他仍从齐斐的沉默和那个摸索的小动作里觉出了什么,当即笑了一下,揽着齐斐的手拍了下幼崽肩膀。 “哎。”奥齐说,“你还没有做好心理建设,可你家那位的心理建设看起来是已经做好了。” 齐斐闻声回神,发现言正朝这里走来。 褐发雌虫乍看之下还是神色如常,齐斐却觉得言在强压着什么,对方朝他走来的脚下不够沉稳,步子略显急促。 而在不远处,安莱奥宁厉等虫遥遥目送着言,齐斐隔着一段距离与他们对上视线,厉和奥宁都不太擅长藏匿心思,让齐斐敏锐的捕捉到了他们眼底的不可置信。 那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厉和奥宁均感到不可置信? 齐斐思索着,注意力转回已经站在面前的言身上,他自言脸上看到了某种欲言又止和忐忑的混合物,隐约还有着一点兴奋。 ……兴奋? “我……”言迎着齐斐的注视张口,复又顿住,他迫不及待想把自己刚才想到的可能告知给齐斐,又顾及到周遭虫员过多,住了口。 毕竟那个“可能”还只是个猜测,他怕贸然说出来,尔后又被证明只是瞎猜,让旁虫白白看笑话。 黑发雄虫眼里的疑惑似是更浓厚了些,虫长官心底顿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冲动了,他不明不白凑到心上情虫眼前,话又吞吞吐吐说不清楚,齐斐根本不知道他是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齐斐忽然说:“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纠缠在言心底的繁复情绪一滞,他此时才发觉齐斐看向自己的眼神有别于往常。 奥齐在言站到齐斐面前之际就松了手臂,不再勾着齐斐,他调出操作屏飞快打下一行什么,按下发送键。 齐斐的终端随即震动一下,他和言齐齐望向奥齐,金发雄虫回给他们一个小幅度耸肩兼微笑:“不妨去这里看看。” 奥齐发给齐斐的是一个地址。 等两只年轻虫与周围打过招呼,一起暂离了喧闹的宴会厅,左卅站到奥齐身旁:“你让他们去哪了?” 他方才同左鸣一道去见了左家现任家主,与他血缘上的晚辈们碰了个面,一转头就看见齐斐和言离场的背影……还有自家伴侣投向他们背影的意味深长目光。 “一个我俩都很熟悉的老地方。”奥齐笑眯眯牵过伴侣的手,把那只温度常年偏低的虫爪揣进自己掌心里。 齐斐对奥家算不上熟悉,奥齐当年却是直接生长于这座宅邸,他曾用自己的脚丈量过这个家每一寸角落,也曾带他自个的意中虫好好逛过这里。 奥齐给齐斐的那个地址,就是当初他第一次以伴侣的身份带左卅回家时,专门给左卅打造的一个空中小花园。 空中小花园至今保存完好,必须刷家族身份卡才能进入,奥齐在回归奥家之后便改了进入权限,变更成只有他们一家能随意出入,旁虫进出需提前申请。 这会,夜间的小花园漂亮又安静,正适合有特殊需求的小情虫们进去说话。 脚下是镀了特殊涂层的玻璃地板,踩在上面的人能将下方风景一览无遗,下面的对象朝上看却是看不见什么,四周的玻璃墙是可收纳式,白日里能收起来通风透气,夜间能展开来闭园保暖,叫不出名字的雅致花藤无需支架便可立起,它们环绕悬浮台生长,交织出一面弧形花墙。 花园最中央有一张长条形藤椅,言在进入花园后便想请齐斐去椅子上坐下,但齐斐摇摇头:“不了。” 心疼心上情虫已在宴会场里站了三循环时,言还想继续争取一下,让齐斐多少坐着休息一会,下一秒,齐斐转头扫了眼闭合严实的出入口,他忽的后退一小步,言下意识的想要跟上,却被齐斐抬手制止了。 齐斐:“站在那里别动。” 言遂乖乖停在原地,看着不知是准备做什么的雄虫。 “其实我应该在外面就这么做,但……” 齐斐素来冷静沉稳的声音里难得多出一丝窘迫,言未解其意,还处在懵头懵脑中,接着,他看见齐斐伸手自礼服里侧口袋中取出了什么,他还只看清那大概是个小盒子,齐斐便凭空矮下去一大截。 不,不对,雄虫不是凭空矮下去一大截,而是—— 言轻轻眨了眨眼睛,视线不可置信的缓慢下移……然后落在了已单膝点地的齐斐身上。 齐斐全然不在意自己今晚的礼服多么矜贵,他即使单膝点地,腰背也依旧挺直,那一方精巧的小盒子已被打开,正托在他手上,盒内有一对尺寸相当的指环。 “按着通常流程,我应该说‘你愿意嫁给我吗’,但鉴于我们已经缔结有婚约,所以……”他短促停了一下,然后说,“抱歉,在这种时候我还做分析,我只是想说——我们正式结婚吧。” “……” 齐斐终于成功说出了他已酝酿一整晚的话,他的求婚对象却如遭重击,呆呆看着他。 言费了好大劲才把一句“什么”憋回去,他感觉自己好像是重重点了点头,想着不能继续发傻了,得赶快给齐斐回应,不然雄虫要是以为他持拒绝态度可如何是好,转而他又想到了齐斐当下的姿势,觉得怎么也不能让对方一直仰视他。 齐斐看见了言的点头,正等着言说话,结果在等来雌虫开口之前,他的求婚对象“嗖”的一下蹲了下来。 为了不让雄虫继续仰视自己,言默默坐到地上,手动减少了自己和齐斐之间的高度差。 “我很乐意。”言轻声说。 他回答的声音十分小心,仿佛是在回应一个易碎的梦境,唯恐音量稍微高一点,那脆弱到不堪一击的美好就会受惊散去。 齐斐微笑起来,他将指环从盒子里取出,把其中之一小心套到了言的手上:“婚礼仪 分卷阅读230 式不可或缺,具体日期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商量,文件更换的预约申请我已经提交了,明天就可以去婚姻所升级证书。” 言静静听着他说话,在戒指戴上手指后才发觉指环内里不平整,似是刻有什么铭文。 “是我们的名字。”齐斐手上还托着另外一枚戒指,他借由花园上方的悬浮灯,将刻在内侧的铭文展示给言看。 言在剩余的那枚指环内看见了自己的名字,他便明白过来,自己手上戴着的这枚里面刻着的是齐斐的姓名。 以一种虔诚至极的态度为齐斐戴上那枚戒指,言小心翼翼握住齐斐戴着指环的手——用他同样戴了指环的那只。 他这会也不管是否会弄皱礼服了,就这么挪过去向齐斐讨了一个拥抱。 小花园内的地板虽说今日下午才被精心打扫过,此刻一尘不染,衣服贴过地板也不会沾上灰尘,但夜间到底温度偏凉,久坐在地板上不好。 齐斐揉了揉言的脑袋,尽可能不弄乱虫长官一会还要回归宴会场的发型,他正要拥着对方起来,就听见脑袋贴在他颈侧的雌虫轻声说:“今晚回家后,我吧那张时间表再调整一下,我们明天上午去婚姻所,下午就去一趟医院体检部吧。” “嗯?”齐斐一愣,想起言之前做的保证,有些担忧,“是哪里不舒服么?今晚是不是感觉症状有所加重,要不我现在就送你去休息,待会你别回去了,那边我去处理。” 贴在他颈侧的那颗虫脑袋摇了摇,发丝有几缕掉进了衣领里,它们柔柔扫过皮肤,带起一阵细微的瘙痒。 “不,我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今晚还是和之前一样。”言自齐斐的肩上抬起头,对上雄虫的眼睛。 他觉得接下来的话题还是应该直面着对方说。 深吸一口气,抓紧了些还握在爪子里的齐斐的手,言捡起险些被自己遗忘的那个话题:“我们可能有蛋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五十九 有蛋。 仿佛是早先应景喝下去的几杯酒磨磨蹭蹭许久,这会终于开始彰显自己的威力,齐斐的大脑像被酒精麻痹了似的,运转速度空前迟缓,他看着眼前神情希冀的雌虫眨了眨眼睛,手上机械性的继续起方才预想的动作——拥着对方站起身,让两虫离开冰凉地砖,一起转移到椅子上。 随即,齐斐才后知后觉的想:“言刚刚说了什么?” 处理模块消极怠工的大脑慢悠悠调回语言信息,于脑内向雄虫重现了一遍雌虫刚才的话语—— 他和言可能要有蛋了。 就在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一条小生命或许已悄然来临。 “目前还只是‘可能’。”言动了动身体,试图坐到一旁的长椅空位上去,齐斐刚才拥着他起来,十分理所当然的将他放到了腿上,他近期格外热爱高甜高热量食品,噬甜又嗜睡,总疑心自己体重增长了不少,唯恐心上情虫的双腿承载不起,“得明天去做过体检之后,才能拿到确切结果。” 齐斐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应了声“嗯”,他目光直落在言脸上,环着对方的手臂也紧了紧。 整个晚宴后半场,齐斐都过的有些心不在焉,不过这心不在焉仅有他自己清楚,他在应对走上前来攀谈的宾客时仍是一脸沉静淡然,看似和谁都说话都礼数周到,拿捏有度。 齐斐一心二用,无论言正位于哪里,他都能自然而然地挪动步子,确保褐发雌虫随时呆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 尽管那条小生命的真正存在与否还有待证实,但齐斐已下意识地进入了新手父亲的角色,开始惦记起家中孕雌的行动和饮食。 虽说终究是没能突破自我,做出当众单膝跪下求婚的“壮举”,但齐斐在和言一起返回宴会厅后便公布了自己将正式和结为伴侣,不日即将举办婚礼的消息。 此番宣布一出,在场宾客当即互相交换了眼色,宴会厅内一片议论之声,多道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到了言身上。 起先,众虫的关注点还只着落于齐斐的双亲皆是如此优秀,感慨奥左两家又新增了可靠臂膀,不少虫子这时反应过来,在这接二连三的重量级角色回归中,还有另一位低调的受益者。 第五军团长先是力排众议,开展了联合演练活动,从那不被看好的项目中找回了齐斐,尔后,发现另一只S级雄虫的莫托斯里行星也归属第五军团管理辖区,找回奥齐的功劳自然也是记在第五军团名下。 第五军团在极短时间内找回两只S级雄虫,综合评价呈跳跃式上升,这两只S级雄虫还都与奥左两大世家关系匪浅,借由这找回了族内珍贵虫员的情分,奥家掌管下的第一军团已理直气壮向第五军团伸出“友谊之手”,而第二军团长安莱本就是第五军团长的前长官,后者能够坐上现今的位子,当初少不了安莱提携。 第一二五军团的战线就此愈发统一,第三第四军团最近的日子却不太好过。 由于戴家正处在风口浪尖的缘故,第三军团近期内部颇为混乱,第四军团则和背后的柯家一道选择明哲保身,最近低调非常,试图与昔日盟友划清关系。 宿敌落魄,功勋加身,还成功与自己亲爪找回的高阶雄虫结为伴侣,第五军团长怎么看都像是拿着一手“虫生赢家”的剧本,正在迎来自己赢家生活的开篇。 这一晚宴会过后,宴会上宣布的种种事宜及第五军团长的“赢家剧本”又一次在公众网上掀起讨论浪潮,还有部分眼力上佳的虫子注意到了齐斐和言手上忽然出现的对戒,他们津津乐道着两虫的关系转变,并等着看齐斐和言当晚会发布什么样的动态。 然而宴会结束当晚,齐斐和言的公众网用户平台均一片平静,他们谁也没有更新动态。 他们正忙着筹备第二天的手续转换办理和体检申请。 “我有点紧张。”言忽然说。 与此同时,他与齐斐交握的那只手也紧了紧。 齐斐在雌虫的掌心里感受到了一点湿润,他手下的虫爪已不知不觉冒出一层冷汗。 此时已是宴会第二日,上午的手续转换办理已经完成,那新更换的两张正式文件被言小心翼翼存进了特制加密箱里收好,他封存它们时的姿态过于谨慎,齐斐看的好笑:“这又不是机密文件。” 听出了雄虫话音里的一点笑意,彼时正在给箱子上锁的言抿了一下嘴唇,认真答:“这是贵重文件。” 不机密,但贵重。 贵重到必须先防水防折塑封装裱,再平整放进加密箱里上锁,以慎之又慎的态度对待这一纸婚姻文件,希望它象征的那份维系在两虫间的感情也能就此永不衰竭。 齐斐明白雌虫没有明说的心意,他在言将箱子小心放好后 分卷阅读231 揽过对方。 他们没有做超出亲吻范畴之外的事情,就那样靠在一起温存了一会,下午便赶往帝国中心医院,去预约好的检查室内做体检。 这会,体检流程已经完成,言已从检测舱内出来了小片刻,他正在和齐斐一同等待检查结果。 “我其实也有些紧张。”齐斐坦然承认了自己的不安定情绪,他握着言的爪子的那只手却是干燥而温暖的。 完整进化过后的感知力正努力昭示着存在感,告诉齐斐言的孕育腔内确实已经有了蛋。 但事关对方一个暗藏心底已久的期望,哪怕感知力失误的概率仅有百分之一,齐斐也不敢用这百分之一去赌一把。 他只是假想了一番言在期望落空后可能露出的神情,便觉得那个画面难以忍受。 “您好。” 核查完报告的医生按下了通知铃,提示等候在休息室内的两虫分析结果已出,他不好意思让S级雄虫和第五军团长来办公室找自己,主动携带着结果叩响了休息室的门。 今日负责接待言和齐斐的医生是只看着还十分年轻,但实际已年逾六十的已婚亚雌,他自己就有三只幼崽,和伴侣感情良好,与家中其他成员也相处融洽,自觉生活已足够和乐美满,见了这传奇般的两虫,至多也就心怀惊叹的打量几眼,不会生出其他更多的想法。 医生走进房门,还没说话,齐斐和言已从他舒展的眉目里看出端倪。 齐斐:“请问结果如何?” 亚雌喜气洋洋的一笑:“您的伴侣体内确实已孕有一枚虫蛋,恭喜您!” 睡眠需求的直线上升,饮食偏好的突然转变,还有近日来越发不知餍足的某方面索求,这些都是一条新生命已切实入驻言的孕育腔,在竭力告知雌父自己的存在,“催促”雌父赶快给自己创造一个更好的发育环境的表现。 “孕雌在孕蛋过程中通常需要补充双倍营养和能量,所以饮食偏好才会转向高热量食物,虫蛋的生长需要雌父精神力滋养,因而这个阶段中,孕雌的精神力流失速度会成倍高于以往,容易出现嗜睡症状。”医生说,“这样的精神力缺失会在一定程度转为对伴侣的渴求,孕雌在育蛋期间要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需要他们的伴侣,他们会本能的凑近雄虫,期望雄虫能担起共同培育幼崽的责任。” 知道齐斐才回归母星没有多久,医生料想他应是不太了解这方面的详情,是以特意叮嘱的梗详细了些。 齐斐专注听完了医生的讲解和嘱咐,他手中已拿了一叠记有孕期各类注意事项的数据板,仍觉得自己掌握的资料还不够多,诚恳问道:“除去以上这些之外,还有其他任何需要注意的东西么?” 饶是亚雌医生从业三十多年,已接待过无数带着伴侣来做检查的雄虫,像齐斐这样事无巨细追问下来的,还是头一个。 悄悄在心底感慨了下言的好运气,医生瞥了眼正全神贯注看着雄虫的第五军团长,他猝不及防对上一张堪称温柔的侧脸,险些被那双蓝眼睛里几近能流动起来的柔软晃花眼睛。 “……”被成功闪到的医生默默收回视线,他看了看齐斐手中的数据板,沉吟一会,“您手中的资料已经足够完备,要说非要还有哪里遗漏……您手中有吗?” 由于这个书名过于一言难尽,让齐斐顷刻间想到了诸多少儿不宜的事情,他的回答慢了半拍:“……没有。” 医生拍了下手,为自己成功抓着了一条漏网之鱼露出笑容:“那就是这个了——请您务必收下这个。” 说着,亚雌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本看上去颇有厚度的书本,他将这一大本放到了齐斐手中的数据板最上。 医生笑眯眯介绍道:“,保证虫蛋在您的灌溉下活泼又健康,为您的伴侣在孕育期间的多项补足需求保驾护航。” 齐斐:“……” 第一百四十九章 结婚的老干部 一 孕早期应减少和谐生活,孕中期适当和谐生活,孕晚期再次减少和谐生活,孕三十八周后严禁和谐生活——这是地球女性们的孕期和谐指南。 它并不适用于高等虫族。 对于虫族孕雌来说,孕早期正是当大力和谐的好时候,来自雄虫的宠爱能让孕雌的身体快速调整至育蛋最佳状态,为蛋胚的发育创造出良好环境,雄虫在进行“运动”之时还会主动向伴侣输送精神力,弥补孕雌的精神力损失。 言小半个月以前就出现了嗜睡症状,但他的易倦程度一直保持在无伤大雅阶段,没有进一步加重至影响工作生活,就是因为他这两周里和齐斐的“运动”都十分稳定,那张精心设计的“运动计划表”确保了他每周都能获得充足滋养。 临出医院之际,亚雌医生看过言特意调出来咨询修改意见的计划表,他满脸叹服的称赞了齐斐的细心体贴,随即手一挥,将齐斐原定的周运动时长直接翻倍。 “考虑到目前检测到的虫蛋发育速度,这个数字更能满足小家伙在未来一月内的生长所需。”亚雌医生笑着说。 由医生亲口提出延时建议,无疑是给某不可描述运动配上了“尚方宝剑”。 下午的检查结束的比预期要早,今日又已经请了全天假,齐斐和言返回家中时才不过下午三点,言惦记着医生的嘱托,他刚一进到主卧,电子房门还没完全闭合,就有所企图地缠上齐斐,用肢体语言直白表示了自己想从此刻起就来践行医嘱的期望。 午后三点的阳光尚还明亮,既不像正午时那么灼热,又还没染上暮色的昏黄,它透过采光极好的落地窗照进室内,不经意打了道柔光到雌虫身上。 言那一头褐发在阳光下颜色更浅了些,泛出一种蜂蜜质地的温暖色泽,他最近不知道又看了什么技术资料,正竭力向齐斐作出一个“惹虫怜爱”的表情。 被言缠着的齐斐保守猜测,他家虫长官在练习时应是没怎么照过镜子。 因为效果实在是太不理想。 原本是准备利用下午剩余时光来仔细研读资料,制定一套孕雌照顾方案并调整运动时间表,齐斐还预备用这点时间顺便写完检讨——关于他在正式结婚之前就不小心成功播种,以致于伴侣到时候得带球举办婚姻仪式。 时间分配都已经提前做好,结果敌不过雌虫这通大概是能称之为“撒娇”的磨蹭。 被披着虫皮的树懒死死抱住的“齐树”原地站了半晌,为自己的妥协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他拍拍伴侣的后背,回应了对方的期望。 然而,这场“运动”最终却没有进行成功。 齐老干部好不容易决定要白日和谐一回,眼见着气氛温度两相宜,前期工作也进展顺利,承受方反 分卷阅读232 应良好,虫长官大约是觉得太安逸舒适的缘故,他闭着眼睛沉醉于心上情虫的小心呵护……然后就一不小心睡着了。 齐斐:“……” 惊觉闭上双眼的言是真的睡了过去,齐斐默然撑起身体,俯视这正式结婚当日就坑伴侣的雌虫。 睡梦中的虫长官表情安然,全然不知自己正在接受心上情虫的审视,他唇边甚至带有一丝明显的微笑,似是今日的好心情一直延续进了梦里。 齐斐就这么静静看了言一会,他想起对方今天中午没有午睡,也没能抽空小憩。 正式结为合法伴侣的兴奋和对于检查的紧张成了两剂强效提神药,它们攀紧了雌虫的神经,让他在过去的大半天里都毫无睡意,这会,新的婚姻文件已被妥善收好,带来好消息的检查结果也已经取回,促使言不自觉绷紧神经的两件大事均结局圆满,他遂心神一松,先前压抑着的困意随之上涌,才抵挡不住的在“运动”的要紧关头蒙睡神召唤,将他的新婚伴侣独自丢在了“不上不下”的状态里。 能怎么办呢? 齐斐想着,他伸手理了理雌虫摊在枕头上的头发,将些许可能会在翻身时拉扯到头皮的碎发捋了出来,拨到一旁枕面上,接着他又轻轻碰触着言目前还十分平摊的小腹,沿着附着在那处漂亮肌肉线条摩挲了一遍,隔着肚皮与已在里面安家的小家伙无声打了个招呼, 然后,齐斐动作轻巧地起身,为睡熟了的言拉好被子,掖好被角,自己孤单的前往浴室,在午后三点半的和煦阳光里洗了个冷水澡。 天大地大,孕雌最大。 言这一觉睡得酣沉,等他再次睁开眼,外间先前还明亮的天色已经转暗,天际染上了傍晚特有的绛色。 齐斐不在房间里。 为了让言睡的更加安稳,黑发雄虫在离开房间前还细心拉好了窗帘,傍晚本就昏黄的光线经由窗帘一阻,投进室内时更不剩多少,整个主卧都暗沉沉的,言一睁眼就对上满室暗色,他大脑还只醒转了一半,一时间居然分不清此时是什么时候,混淆了清晨和傍晚。 手旁的床铺是空的,伸长了胳膊也摸索不到另一虫的体温,眼前的空间是昏暗的,弄不清当下是几点,耳朵能感知到的世界也都静悄悄的,仿佛是整栋住宅里只剩下自己一虫。 言直勾勾看了主卧天花板数秒,他翻了个身,将属于齐斐的那个枕头扒进怀里抱住。 他没来由的感觉到了孤独。 ……不,不对。 并不是没有来由。 言在心底否认了自己方才的想法,他把枕头抱的更紧了些,大半张脸都陷在了带有齐斐气息的枕头里。 刚刚醒来的一瞬间,主卧与他记忆中的小公寓重合了,他恍然间以为自己是还住在部内分配的宿舍里,那有关结婚和有蛋的一切都只是个漫长又美好的梦,而现在,梦醒了,他从幸福的梦世界里回归到现实,迎接他的是一室孤独的昏暗。 言曾经历过数回这样的落差,在他刚开始做有关另一宇宙中的他和齐斐的梦的时候。 梦境里的“他”与“齐斐”相处融洽,感情极好,他偶尔会混淆了自己和对方,把自己代入进对方的角色里,然后在梦醒后静坐良久,将现实和梦强行分离。 幸好,小别墅内的主卧与那间小公寓相去甚远,只需要扫视周围一圈,就能从面积和摆设上轻松分辨出它们的不同。 言很快认清自己是身处哪里,同时听见了房门外由远及近传来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破开了方才让雌虫感到有些窒息的沉默,打破了这一室静谧,言听出来者特意放轻过步子,他从那熟悉的行走规律和这份体贴里猜到对方身份,动作迅疾的将被子一掀—— 齐斐刚走到主卧房门口,还在思考着是这会就将言叫起来,还是让对方多睡会,电子房门在他面前才开启到一半,他便发现门后站了只迫不及待的雌虫。 言不待电子门完全开启,就侧身从门缝里挤了出来,他抱住货真价实站在眼前的齐斐,感到自己方才隐隐有些不安的心这才完全熨帖下来。 “怎么了?” 齐斐拥住投怀送抱的雌虫,从言急迫的动作中发觉对方情绪不稳,他一面缓和了声音轻声询问着言发生了什么,一面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走廊两侧。 确认四下无虫后,他拥着言快速走进房间。 匆匆忙忙出来找齐斐的言忽略了十分重要的一点,他还维持着入睡前的着装状态——没有着装。 直至被齐斐放回尚带余温的被窝里,露在外的皮肤零距离触上柔软被面,言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着装问题,他眨了眨眼睛,自被子边缘伸出一只手,摸到齐斐手上。 然后讨好地挠了挠。 在意识到自己的着装问题之余,睡着前的记忆也一并回笼,眼下彻底清醒的大脑已记起一切。 这个“一切”中自然也包括自己睡着前是正在进行什么事情。 “对不起。” 主动点火又中途扛起灭火器,言愧疚的把自己缩小了一点,他整个往被子里沉了沉,溜出被沿的手还是牢牢拉着齐斐,生怕雄虫把自己的爪子甩开。 齐斐正等着听言说不安原因,结果等来一句道歉,他看着纯白被褥上拱起来的那个“虫包”,坐的离言更近了一点。 “没关系,你不需要道歉。”温和地拍了拍“虫包”,感到里面的雌虫似是蠕动了一下,齐斐觉得手感非常新奇,忍不住又多拍了一下,“今天的休息时间比平时要少,会困也是正常。” 闻言,缩在“虫包”里的雌虫纵向拉长了一些,自被子顶部伸出半个脑袋,露一双眼睛去瞅齐斐。 齐斐为这偷偷摸摸的打量感到好笑,俯身在那偷偷冒出的虫脑袋上亲了一下。 他以行动证明自己确实没有生气。 亲完之后也不忙着直起身体,齐斐顺势在言旁边侧躺下来,单臂支起脑袋,他捏了捏还放在自己手上的那只虫爪:“刚才是怎么了?” “没什么。”言有些含糊的回答,“就是醒来的时候……误以为自己还在以前的宿舍里。” 他们已经很久没聊起过有关另一个宇宙的话题,言一直记得齐斐不喜欢他将两个宇宙内的事物混淆,他拿不准自己方才的失态原因是否该归在混淆范畴里,便干脆含混带过,以免自己又提起当初对另一个宇宙的向往,招惹心上情虫不愉。 两虫先前约定好的在宴会结束后再聊的那件事,实际上也与另一宇宙相关。 虫长官那会听见齐斐提起房间,忽的想起了两个宇宙内的“自己”都有过关于“宴会”及“房间”的不美妙回忆,它们或多或少曾为他们带去苦难,让他们在一段时期内为此过的十分艰辛,而时至一天之 分卷阅读233 前,他再度赶赴世家大族举办的宴会,已成为当仁不让的主角之一,再也不用担心会有谁在宴会上特意埋下等着他一脚踏进去的陷阱。 齐斐看出了他的回避,也不刨根问底,只又亲了亲他:“还想再睡一会么?已经快到饭点了。” 言摇摇头,凑近齐斐一些,将脑袋抵在齐斐的手臂旁:“再这样躺五分钟就好。” “好。” 第一百五十章 结婚的老干部 二 黑夜与白昼交接之际,太阳还没从城市照明系统手中接过照亮新一天的任务,暂时还不用上班的它懒懒缩在窝里,看五点准时上岗的第一批货运飞行器匆匆掠过城市上空。 勤劳的全自动货运机们忙着将加急订单派送到出手阔绰的大客户手里。 小狗崽齐球不是第一个发现院子里动静的对象,但它是全家第一个赶到院子里,围观到了货运机送货现场的。 齐球说来也是神奇,它在随齐斐一同到达虫星后便像再没有长大过,好几循环月过去,身形依旧是毛茸茸一小团,可它狗虽小,灵活度和聪明度却日新月异,一对小耳朵越发灵敏不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开门和跳窗,能猫似的顺着外墙廊檐攀爬,身手相当矫健。只要和它一起睡的贝余不给房门和窗户上指定锁,它都能自行精准找到开关位置,在这个家中实现了出入高度自由。 规格不一的数个快件箱很快被取了出来,负责卸货的机械手臂在庭院专用收件箱前停了一会,确认收件箱里确实已没有多余容积,才在主屋门口寻找了一处干净又宽敞的位置,委屈那几个无处容身的快件箱暂时呆在地上。 齐球先冲着自货运机内伸出来的机械手摇了摇尾巴,见那沉默工作的“傻大个”完全不搭理自己,它歪着脑袋困惑了片刻,认为这就和工作状态的齐斐偶尔也会不理它一样,便“懂事”的不再打搅机械手工作,只撒开四肢围着摆在地上的快件箱转圈。 等收到商品送达提示的齐斐来取件时,看见的就是齐球埋低了脑袋正在嗅闻快件箱的情景。 齐球在众快件箱中挑出了它最感兴趣的那个,一边抽着小鼻子去闻,一边爪子还不住在箱子外扒拉,大有要刨开包装取物的架势。 “不行。”齐斐在齐球面前半蹲下来,揉了揉小狗崽埋低的脑袋,“这个里面确实是吃的,但你不能吃。” 齐球听懂了“吃”,它抬头舔舔齐斐的手:“汪嗷?” 齐斐用那只被舔过的手又拍了小狗脑袋一下,抽走了对方试图“发掘”的那个快件箱。 鼻前爪下同时一空,齐球仰着脖子看了看拿走快件的齐斐,明白这是东西不是给它的意思,它没了东西扒拉的爪子在地上踩了踩,觉得方才那抓刨箱子外壁的爪感还不错,忍不住又看向旁侧还没齐斐拿走的那几个快件,一只前爪蠢蠢欲动地抬至半空……然后剩余的几个快件箱也都被齐斐迅速抱走了。 家中多了一只孕雌,部分日用品必须换成孕雌专用款,孕期必备的各类营养品与辅助工具也都需要另外添置。 这一地快件箱里装着的全是给言买的东西。 它们仅有一半是齐斐的手笔,另一半是来自各路虫员的赠礼。 值得一提的是,亲友们的贺礼并不包含在其中。 与齐斐关系亲近的众虫早已亲自携礼上门,用贺礼填充满了齐斐家半间储物室。 拿到体检报告的当天下午,言还沉浸在睡梦中时,齐斐就向双亲舅舅及左恩等虫公布了确认有蛋的消息。奥齐和左卅当天傍晚归家时就带上了祝贺礼物,左鸣在更晚一点时也带着礼物赶了过来,并眉目舒展地按着齐斐肩膀,让外甥对言的孕期各项检查及营养膳食安排放心,他会专门分出精力来帮忙把关相关事宜。左恩一家就住在齐斐家隔壁,他们携礼上门的速度也非常之快,安莱与乔斯还同言关上房门说了半循环时的“雌性专属话题”。齐斐不清楚雌虫们聚在一起具体聊了些什么,但他注意到三虫出房间时,安莱和乔斯手中各多了一沓数据板。 “你的那张计划表……”言在送走客虫之后站到齐斐身旁,期期艾艾的说,“我给了安莱和乔斯一份。” “……”猝不及防听闻自己的表格又被展示给了第三虫,齐斐默默憋回一腔私房情/趣被揭露给外虫的微窘感,他转身看向言,“他们要那张计划表做什么?” 那是按着言的福利假剩余循环时数专定的时间表,综合考虑到的也都是言和他近期的活动安排,这样的“量身定制”款没法套用给其他虫使用。 “他们主要是参考一下时长和频率,认为这很有借鉴意义。”言答。 至于是哪方面的借鉴意义,言确信即使他不明说,齐斐也能猜测出其意。 瞧见着心上情虫向来沉稳的神情里多出几分一言难尽,虫长官本能的思考起补救措施,他搜肠刮肚了一番,试图靠赞美来让齐斐开心。 “不过我觉得,时间表只是外在辅助工具。“言真诚地说,“我们能够成功达成‘双喜临门’,归根结底还是你非常厉害的缘故!你体力充沛,持久又勇……唔。” 虫长官完全忘了自己过去也曾像这样被打断过一回“和谐技术礼赞”,他被拒绝听下去的齐斐用一块点心堵了嘴。 叼着块能量点心眨眨眼睛,言先飞快把糕点一口吞了下去,再“得寸进尺”地咬住了齐斐指尖,舌尖灵巧一转,雄虫纤长手指上沾着的一点点心碎屑便也被他卷走,他吞下碎屑后还又意犹未尽地在齐斐指上舔了舔,仿佛是贪吃到不肯放过雄虫指尖上的那点糕点余香。 有关私虫时间表再次惨遭外传的话题,就此被这个打岔给揭过。 向亲友们公布好消息一事被齐斐率先完成了,倒头睡过去的言不光错失了一场午后和谐,还错失了一个把满心喜悦昭示给他虫的良机。 潜藏在心底的小梦想一朝得以圆满,婚姻和幼崽携手同时光临,囤积在心底的愉快情绪就差没往外溢,虫长官完全按捺不住自己也想公布点什么的心思,然而亲友俱已获悉了消息,他在发觉自己似乎已无虫可通知后忧愁了小半会,才想起自己并不是没有了去哪里秀上一把的机会。 怀揣着一颗红果果的炫耀之心,言将体检报告和结婚文件一并上传到了用户平台里。 这两日专门蹲守着他和齐斐新动态的公众网用户不少,这条动态被即时推送到诸位关注者的终端上,第五军团长已与S级雄虫齐斐正式缔结婚姻,且孕育腔内已孕上虫蛋的消息就这样通过网络发散出去,迅速传到了每一只关注他俩动向的虫子耳里。 想要与齐斐交好的虫子们纷纷闻风而动,他们一面感慨着S级雄虫的播种能力就是非同凡 分卷阅读234 响,一面忙活着将原先定下的礼单翻倍,在结婚贺礼的基础上,又增补上了恭贺齐斐和言获蛋的贺礼。 齐斐家庭院里的收件箱最近三天两头满仓,就是被这雪花般纷纷扬扬而来的礼品给填满了。 “嗷!” 眼瞧着快递箱已经垒的比齐斐本虫还要高,围着他脚边打转的齐球忧心忡忡地叫了一声,唯恐自己的“大朋友”会被这一堆箱子给压坏。 十多个快件箱累加起来,分量确实不轻,但它们即便是再翻个倍,对于齐斐来说也算不上难题。 “嘘。”两条手臂都已被快件箱占据满档的齐斐望了眼还十分安静的楼上,轻声叮嘱方才音量过大的小毛团,“现在还只有我们起来了,别太大声。” 深口锅里正熬着营养粥,小火慢炖,必须离的很近才能偶尔听见“咕嘟”一响,那香气起先还不明显,渐渐便觉得有股熟食的芬芳顺着排气口飘出来,料理台上的烘焙机里正烤制着些可充作早餐食用的糕点,为这股芬芳增添上谷物清香,在烘焙机的旁侧,饮料机也正工作着,按着程序设定调配着最适合清晨的能量饮料。 这股混合了粥香、糕点香和饮料香的气味最终交缠得浓厚而绵长,能在空气中飘出老远,直钻入刚睡醒的对象的鼻腔。 奥齐是全家第二只醒来的虫,他闻到这股味道后偏头看了下时间,见此时还不到六点,便继续拥着怀里的雌虫没动。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左卅也醒了过来,他睁开眼后同样疑惑的嗅了嗅空气里的食物香气,为这味道愣了愣。 奥齐欣赏了一会伴侣刚睡醒时的懵懂神情,低头拱了雌虫一下:“睡的好吗?起来吧,我们去看看崽忙活了些什么。” 左卅撑着奥齐的胸膛起身:“就这么确定早起的一定是斐?” “再确定不过。”奥齐回答的笃定,他捏捏雌虫身上好不容易新长出的一点软肉,“要打赌吗?” “……不。” 左卅从来不打必输的赌,他方才也只是随口一问,被奥齐捏住的那块地方有些发痒,他侧身躲过那只虫爪,动作利索地下了床。 比自家幼崽晚起一循环时的双亲在洗漱之后晃到餐厅,果然在厨房里见到了齐斐的身影。 齐斐与双亲打过招呼,为奥齐和左卅添好了双虫份的早餐:“烘焙机和饮料机里还热着其他点心和能量饮料,不够请自取。” 他说着,再度望了望仍然毫无动静的三楼。 仅是才离开了主卧一个多循环时,就觉得仿佛已很久没注意过伴侣的新情况,齐斐请双亲慢用早餐,说了声“我上去看看言”,便将那条与他画风极不相符的围裙一摘,转身又上了楼。 “……哎,我说。”奥齐在齐斐的脚步声消失之后,盯着幼崽随手搭在椅背上的围裙开口,“这条围裙看起来是不是哪里有点奇怪?” 左卅正专心品尝着齐斐的手艺,他既为自家幼崽在下厨方面也可圈可点感到欣慰,觉得他的孩子果然出色,又转而想到齐斐多半是因为他当年突然失踪,才练就了这手可自力更生的烹饪技术,心下五味杂陈。 奥齐的提问中断了左卅酝酿到一半的情绪,他抬头扫了眼那条围裙:“哪里奇怪?” “它长点有点眼熟,我觉得自己之前见过这么一条……好像是在你下单‘黑色绑带’的时候。”奥齐摸了摸下巴,伸手将围裙勾了过来,他沿着旁虫通常不会去探索的围裙内侧底部摩挲了一圈,面上划过一丝恍然大悟,随即按下了那个做了隐藏设计的触摸式按钮。 “唰唰”几声缎带伸缩的声响,款式原本看上去保守而传统的围裙顷刻间改变了模样。 它整个缩水了一号,前片布料面积仅保留了原有的三分之二,那“消失”的三分之一布料转化为了两侧对称的多条绑带,能够使穿着者穿出别样的和谐效果。 奥齐斟酌着点评道:“我觉得……崽应该不知道它还有这个功能。” 左卅:“……嗯。” 第一百五十一章 结婚的老干部 三 齐斐当然不知道这项情/趣小功能,他今天早起当了回“煮夫”和收件员,打开壁柜寻找工作围裙时正好看见了这条,便随手拎出来穿上。 齐老干部哪里能想到,这貌似十分朴素的围裙里居然还暗藏着不可描述的玄机呢? 这条围裙的真正所属者及购买者是言。 由“绑爪”引起的误会至今没能消除,言想当然的认为齐斐打结手法如此老道,一定是对捆绑情有独钟,他偷偷购置了这么一条外表看不出端倪的心机围裙,预备着等哪天家里只有他和齐斐时使用,好“投其所好”。 结果,特意买来的“心机围裙”还没找着机会穿,反倒先坑了想要穿着它讨好的对象。 已经返回主卧的齐斐没见着自家双亲强势围观情/趣围裙的一幕,还睡的不省虫事的言也不知道自己又无意间坑了回伴侣。 齐斐踩着加厚过的长毛绒地毯走回大床旁,首先看见的就是大半已掉出床外的被子。 那偌大一床柔软薄被如今只剩四分之一还留在床上,暴露出来的床单歪歪扭扭,床面上满是凌乱折痕,有一侧床单还被拖拽的翻起一角,像是上面刚发生过一场“大战”,又像是齐球在上面尽情打了半天滚。本该睡在中央位置的言已追着“逃逸”的被子歪到了床沿,他很是辛苦地守住最后一点被子,把自己裹在里面,靠体重遏制了被子的继续下滑。 辛苦守着被子的雌虫丝毫没有要醒转的迹象。 他抱紧一角薄被,脑袋也只枕住枕头一角,居然睡的还挺香。 “……” 无言打量了一番这睡功了得的“睡美虫”,齐斐将掉下床的被子捞起来放回床上,把言露在外面的一条胳膊也送回被子里,接着,他为自己在床头清理一个角落,动作轻巧地坐在了言身旁。 在齐斐上一次离开主卧之前,床上情形其实还不是这样的。 齐斐细心为还睡着的伴侣掖好了被角,把自己睡过的那一半床面都收拾规整了后才离开房间。 言在齐斐起床时虽然没有醒,但他在梦里似是感觉到了熟悉气息的远去。 他迷迷糊糊闭着眼睛在床上找过一阵齐斐。 这场搜寻自然是无果,没找着齐斐的言一路沿着空床摸索过去,就这么从床中央滚到了床边上,还使大半边被子也被连累的掉下床。 此时,感觉到了齐斐气息的去而复返,言只枕住枕头一角的脑袋偏了偏,本能的想要和齐斐靠得更近点,遂努力朝齐斐那头挪动了一下——然后他彻底从枕头上滑了下去,脑袋落到了与凝胶枕尚有一定高度差的床面上。 低空摔脑袋的震动感终于使言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不 分卷阅读235 甚清晰的视野内先捕捉到了齐斐的身影。 “早……”以为自己仍然是睡在床中央,言看见齐斐,手臂往前一撑,就准备起身给心上情虫一个早安拥抱。 他伸出去的手划过空气,按在了另一只温暖有力的手上。 “早。”齐斐稳稳接住言的手,承接了对方那一撑的力量,也避免了一出孕期伴侣清晨就摔下床的惨剧。 新的一循环月已经开始,福利假已在本月一号零点重置,由于言目前已是“有蛋一族”,正处于需要翻倍和谐运动的孕早期,他每月除去有这一百循环时的福利假外,还又多了每周两日的休整假,并且考虑到孕雌的精神力消耗速度过快,每日必须保证充足睡眠时长,他的到部打卡时间也向后推迟了一循环时,不必再每天赶着早起。 每天清晨就此多得了一循环时的空闲,虫长官最近起床时越发缠虫,要挨着心上情虫黏黏糊糊上半天才肯好好起来。 虽然言本虫宣称,他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虫蛋非常喜欢雄父,想要多多和雄父亲近交流,只是苦于孕育腔不长在雄虫的肚子里,小家伙在出世前怎么和雄父交流都要经由雌父,他才在幼崽的“催促”下越来越黏齐斐,靠自己和齐斐的“交流”来带动虫蛋和齐斐交流。 但齐斐觉得,他的伴侣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可怜的虫蛋还没有出世就要替雌父背锅,而他的雄父尽管知道雌父是在向他甩锅,心如明镜,却也没有帮他说话。 本着孕雌做什么说什么都可以多多理解的原则,齐斐在言宣扬“交流论”时沉着地点了头,表示伴侣说的对。 “雄主。” 言在收拾好自己的“杰作”——那一床混乱后忽然开口,这么喊了齐斐一声。 齐斐正在帮言准备清早起来就要服用的能量片和冲剂,他向被沸水泡开的冲剂里加入适量常温水,仔细把它兑至不会烫口的温度:“嗯?” “雄主”这个称呼,齐斐一开始还听不太习惯,他认为“主”这个字眼带有的阶级色彩过于浓厚,仿佛他和言结了婚,虫格便比对方要高上一级,言从此成了他的所有物和附属品,必须奉他为主,唯他独尊。 但言却很喜欢这么叫他。 横竖不过是一个称呼,喻意等同于地球上的“夫君”和“老公”,言也没有因为叫他雄主,就从此在生活中处处主动放低姿态,做事谨小慎微,他们之间的相处除了比之前更加亲昵些外也没什么变化,齐斐与这个称呼短暂磨合了几日,再听言这样叫他时已能自然应答。 “没什么。”见齐斐闻声回头,言微笑了一下。 他就是单纯想念叨一遍“雄主”,再细细品味一遍有虫对它应声的感受。 “今天也非常喜欢雄主”这个账号沉寂了一千八百多个日子,它在齐斐和言办理文件转换手续的那天悄悄复活。言没有用自己现在的官方认证账户发布那条“炫证”动态,他登上了自己尘封已久的老账号,逐一翻阅过自己当年写下的那些幻想碎片,然后把当下切实的、触手可及的幸福发了上去。 那个旧账户曾经见证了他的小梦想的终结,他认为它也该亲眼见见梦想的圆满与新生。 齐斐被言的无端呼唤弄得有些莫名,他疑惑的扫了眼对方的笑脸,见对方确实没有事情,便端着冲剂和营养片走了过去:“先把这个喝掉再去洗漱,早餐已经好了,洗漱完我们就下去吃东西。” “好。”言点着头,接过杯子和营养片,冲剂一入口,他就从这暖而不烫的温度里觉出了齐斐的体贴,心下一暖,想要再叫一遍雄主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虫长官刚刚才叫了声雄主,他斟酌片刻,觉得这时候再来一声似乎撒娇太过,想起心上情虫的地球生活经历,又想了想自己看过的地球出品的“撩雄”攻略,他灵机一动,张口换了个意思差不多的地球称呼:“老公。” 齐斐:“……” 对于齐斐这样在地球生活了二十多年,在虫星才只生活了小半年的虫来说,“老公”的威力远比“雄主”要大。 齐斐没料到自己会突然听到这么一声,登时一愣。 言喊完这声“老公”,还有些不好意思,他一面期待着齐斐的回应,一面又忐忑着这次会不会和他的“腿部摩擦”一样失败。 殊不知,他神情里多出的这抹不好意思完全是在火上浇油。 齐斐好似被定住了般原地站了一会,他沉默着拿回已经空了的杯子,将空杯放进主卧内配有的小型器皿清洗机。 言见齐斐根本就不搭理自己,心下正丧气的想着看来日后地球攻略还是少使用为妙,就见放好杯子的齐斐又转身走了回来,他张了张口,还没酝酿出一句缓解尴尬气氛的话语,齐斐就将外套一脱,然后伸手把他拉进了怀里。 这个拥抱来的温暖又紧密,言猝不及防与齐斐紧紧相贴,一时分不清心如擂鼓的是自己还是对方,觉得两虫的心跳都似乎同了调。 齐斐的声线本就趋于低沉,这会更多了一分低哑,他贴着言的耳朵开口:“我们……” “我们”什么? 言期待着下文,他已经大致猜到了齐斐将要说些什么。 脊椎末尾处的神经像是被拨弄过的弦一般震颤起来,每一下震颤都带出一阵细小电流,它们顺着脊柱向上攀爬,整个脊背都开始感到难以言喻的酥酥麻麻。 就在此时,门铃十分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崽。”奥齐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他站在门外说道,“现在方便出来一下么?你有两位访客。” 言:“……” 齐斐:“……” 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回归到通常的状态里,齐斐在眼中浮现失望的雌虫耳廓上飞快亲了一下,松开手臂应声道:“就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结婚的老干部 四 双腿紧紧并拢在一块,腰杆挺直得像是在背后撑了块板子,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交叠,因为互相攥得太紧,指关节都微微泛出了白色。 拘谨坐在齐斐对面的是雄虫葛南。 葛南今早带着自己唯一的雌侍,在一个不太合时宜的时间节点按响了齐斐家门铃,全然不知道自己破坏了一桩“好事”。 不过仔细说来,这也怪不到葛南不识趣,他前几日与齐斐有过一通通讯,询问齐斐近期是否有空和他见一面,齐斐便把自己本周内的空闲时间段都告知给了他,让他视情况自行选择一个时间。 葛南想要与齐斐见一面的心情十分迫切,他当机立断挑了最近的时间段——也就是今天。 而葛南做的这一时间选择,齐斐事先是知情的。 由此也足以见得,言那声“老公”的威力着实不同凡响,它激的一向严 分卷阅读236 谨自律的齐斐同志都忘了约定,差点失信于虫。 记起自己和葛南有约,齐斐迅速收拾好了自己,他拜托雄父帮忙请访客稍等一会,又协助言收拾好,然后两虫才一并出了房间。 葛南自站到齐斐家大门前起就开始紧张,当看见前来给自己开门的居然是他曾用来暗贬过齐斐的奥齐时,他的紧张度更升一级,手心都开始不由自主的冒汗。 奥齐的态度却出虫意料的还算和善,他代幼崽招呼访客在会客厅内坐下,自己任劳任怨担当起跑腿,让本来准备去叫齐斐的左卅继续坐在沙发上休息。 这雄虫上下奔忙,雌虫安稳窝在沙发的情景看的两位访客一愣一愣。 等齐斐和言在沙发主位上坐定,今天上午还有事务需要处理的奥齐和左卅也就出了门,齐斐坐下前十分自然地往言身后塞了个软垫。那软垫是液体棉制成,可自由变形成使用者需要的模样。齐斐在言坐下后又手动调整了一下软垫的形状,让它更加贴合言的后腰,随即,照顾完孕期伴侣的黑发雄虫才端正坐姿,看向对面的葛南两虫:“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 葛南摇了摇头,眼神仍下意识的往言身后的软垫上瞟:“不,我来之前应该再先告知一声,是我冒失了。” 哪怕面对的是他这只过去曾对对方出言不逊,还试图举报言的有过节的虫,齐斐与他打交道时依旧保持着基本礼仪,从不刻意挖苦打压。 如今的葛南在齐斐面前感到自惭形秽。 拿到齐斐给的地址和通讯码之后,葛南陆陆续续与齐斐联络过数回,他在雌侍的陪护下先前往雄虫保护协会申请了虫身保护令,在保护令下达后才又由雌侍和特派护卫护送着,去通讯中心申请了通讯核查,与此同时,他的雌君因为受到了他本虫的举报,被协会派专员请去配合询查。在忙碌这种种事件期间,葛南再没回过自己家,所有的重要物品都已被提前打包整理好,伪装成普通快件箱模样,以快递的形式送去了齐斐给的地址。 那个地址对应着一套归属在左家产业区内的小公寓,葛南和雌侍这些天内就是住在小公寓里,远离了他之前的家。 “感谢发明出家用直传箱的对象,让我收寄快件至少可以不受控制,他们还左右不了由左家信息安全团队日夜监控的直传物流信息网。”葛南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纹,想起自己才拿到的调查结果,神情略显阴沉,“……但我的房屋安全系统便没那么好运了。” 齐斐轻轻皱了下眉:“房屋安全系统若是遭到入侵,屋主会第一时间受到警报提醒,想要强制关闭自动警报功能没那么容易。” “对,自动警报功能是房屋安全系统最基础的功能,哪怕是市面上现行的低端系统,也会确保这项功能的启动速度和响应速度。”葛南握着杯柄的手指又攥紧了些,他觉得嗓子有点发干,想再低头喝口水,向下一看才发现自己杯子已经空了。 旁边适时地伸过了一只端着茶壶的手,替他满上了杯。 对着新满上的茶水怔了怔,葛南转头看向正将茶壶放回桌面上的雌虫,他其实心底方才动了动,想要语气温和些的和对方说话,结果他一开口,脱口而出的还是一句责备:“你的礼仪呢?怎么不打招呼就擅自伸手去动主虫家的东西。” “抱歉。”雌虫温顺地低了头,老实说,“我只是见您的杯子空了,下意识的想为您满上。” 虽然已经为自己当初的言行当面向齐斐和言道过谦,但葛南在面对齐斐和言时仍觉得自己比两虫要矮上一大截,他在面对他们其中之一时就容易拘谨,此刻,齐斐和言齐齐坐在对面,他的拘谨指数直接翻倍,谨慎程度直线上升。 葛南格外紧张的神经将自家雌侍的小心划归为了不看场合的失礼行为。 本是想继续训斥两句雌虫的失礼,顺便告诫对方这样的行为不可再有下次,结果听了那番老实的“下意识”理论,葛南发觉自己后续的责备竟有点说不出口。 “没关系。”齐斐为陷入进退维谷中的葛南解了围,他十分照顾访客的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是我的疏忽,没有提前说明桌面上的茶水和点心都可以自取。” 葛南有了可以顺势终止话题的绝佳的理由,他一连说了两声“哪里”,心下对于齐斐更心悦诚服一层。 不过短短一循环月前,葛南还站在“齐斐空有血脉暂无实干,不值得如此推崇”阵营里的成员,他现在阵营彻底调转了不说,只觉自己再多和齐斐接触几回,怕是要晋升为新阵营里的骨干,成为对面黑发雄虫的死忠。 悄悄在心底感慨着这世事变迁的速度,葛南忽然注意到一旁的言的腮帮子有些鼓。 褐发雌虫的下颌微不可查的动了动,接着那鼓起来腮帮子又消平回原本模样,同时他喉头滚动了一下,似是将什么东西吞下了肚子里。 原来,刚刚齐斐趁葛南偏头与雌侍说话,飞快往一大碗营养粥下肚后还意犹未尽的言嘴里塞了两块点心。 虫长官没料到心上情虫会这样见缝插针的给自己喂食,他呆了呆,嘴倒是很实诚的张开迎接了点心,等反应过来后便默默把心上情虫的心意分拨到口腔两侧慢慢品尝,也因此,他各填充了一块点心的脸颊才仓鼠似的鼓了起来。 一边是下意识地倒水,一边是见缝插针的喂食,也不知道是不是发觉彼此都在谈正事时做了“小动作”的缘故,当话题回归正轨,重新续起方才的话题时,葛南的拘谨居然缓和了一些,他说话的利索和流利程度也直线上升。 “你手上有我的全套资料,应该知道那套房子的第一户主不是我,我是从戴光那里获得了那套住宅,房屋转让证明及使用证明都是真实的,走了正规流程办理,但房屋安全系统的注销和新登录却是假的。”葛南说着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我确实在许多方面既愚蠢又见识少,安全系统的绑定和更换都是对方‘热心’为我办理,我那时还非常感激,觉得对方虫好的出奇,也从没起过疑心……经过协会专虫审查才发现,房屋安全系统的主账户至今链接着戴光的终端,他是建立了一个附属账户给我使用,整栋房屋的最高监控权限一直在他手里握着,我从来就不是安全系统的第一链接虫。” 从通讯核查的反馈单出来起,葛南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是活在怎样的自以为是里。 与兄长的通讯确实遭遇过他虫拦截,传到自己这里的是遭遇过二道修改的信息内容,自己一直以为甜美可虫的雌君也并不是真心倾慕自己,所有自以为体贴的举动背后都藏着一双监视的眼睛,就连住的房子都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房屋安全系统成了个笑话,是他虫用来确保对方安全的工具 分卷阅读237 。 “通讯核查的反馈单和协会专员做出的安全评估报告都在这里,我在申请通讯核查时还请工作虫员帮忙调取了这几年的所有通讯记录和信息记录,虽然戴家虫大多比较小心,能当面口头通知或请虫转述的话绝不通讯,尽量避免留下痕迹,但他们到底不可能完全脱离通讯设备来和我交流,我把通讯记录和信息记录整理了一下,找出了较为关键的一部分信息。”葛南打开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文件袋,将最下方几张数据板指给齐斐,“它们也被我放在了文件袋里,或许会对你有用。” 齐斐从葛南手中接过文件袋,粗略扫了眼里面的文件,那厚厚一沓数据板一看便知是葛南花了不少心思,他微微颔首:“辛苦了,这些都很有用。” “能帮上忙就是最好的了。”葛南像是松了口气,为自己终于能再做点什么感到高兴。 却见齐斐轻轻敲了下桌面:“只是这里还有一个问题。” 葛南一愣:“什么问题?” 坐在各自雄虫身旁的两只雌虫也都调转了视线,他们齐齐看向齐斐,自黑发雄虫的面上看出了两分略显凝重的若有所思。 戴光,就是当初听信“S级雄虫受控于第五军团”谣言,并以此为由举报言对齐斐进行了虫身管制,要求雄虫保护协会立即对言展开询查的那位戴少爷,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解除职务并监测悔过情况五年的代价,至今虫身仍不自由,处在自由活动限制令有效期中。 他的一举一动都有虫监控。 “戴光的私虫终端理应早就被没收核查过了,可他的终端外链着他虫房屋安全系统一事,在此之前却没有被曝出。”齐斐的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桌面,“那么,直到被他虫发现房屋安全系统存在问题,它外链了第三方终端,受第三方监控之前,在戴光明显不可能继续掌握终端的情形下,还继续通过系统盯着你的,是谁?” 第一百五十三章 结婚的老干部 五 戴少爷已从齐斐和言的生活里退场很久,再没有在他们面前出现过,可他链接着葛南家安全系统的终端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主虫,悄无声息的杀回了荧幕。 它静静盘踞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受那只深藏在幕后的手操纵。 眼见自己暂时没有其他能帮上忙的地方,继续留在这里也只是叨扰齐斐,葛南在齐斐提出疑问后又小坐了片刻,便主动提出自己该走了。 齐斐也不多做挽留,客气的将专程跑了一趟的葛南两虫送至院门口。 “如果还有其他能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务必告诉我。”葛南在临走前说,“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行动。” 齐斐本想说不用,他接触到雄虫眼底的真诚,话到嘴边转了个向:“嗯。” 顿了顿,齐斐又说:“虽然那套小公寓的安全系数很高,你现在又有保护令在手,他们不敢做出任何明面上的伤害举动,但凡事还是需要多加小心,尽可能避免单独行动。” “多谢,我会注意的。”葛南自方才听了齐斐的疑问后就不太好的神色舒展了两分,他微笑了一下,不过可能是因为由“他们”一词想到了什么,他的笑容有些冷,“我还想亲眼看看缩在背后的对象到底是谁,并见证他们接受审判,所以我会一竭力保持小心谨慎,确保自己不会错过这其中任何一幕。” 话到最后,葛南的话音里透出有如实质的恨意,齐斐微微颔首,他目送着葛南在雌侍的陪伴下远去,在两虫登上飞行器后才转身回屋。 就像奥齐先前让左卅坐着休息,自己来回奔走一样,齐斐也没让言跟着出来送客,他起身前把糕点盘往雌虫面前一拖,示意对方不用一并起来,然后自己独自把葛南两虫送出了门。 等齐斐回到主屋客厅时,发觉贝余已经带着齐球下来了。 齐球正把脑袋埋在自己的专用食盆里苦吃,贝余则捧着碗坐在言身旁。 早在二十多循环分之前,贝余和齐球应当是就准备要下楼了,齐斐那会正在和葛南谈话,他听见了二楼传来的齐球奔跑声。 小狗的脚爪在奔跑间“哒哒哒”敲着地板,声音极有辨识度,但那一阵“哒哒哒”只持续到了楼梯口,继而便消失无踪。 清早起来只想撒欢的齐球属于“不知自制力为何物”的对象,让它自行中止下楼行动显然是不可能,想来,那时候应该是贝余先发现了楼下有访客到来,双方正在讨论正事,懂事的小雌虫自觉不该下去打扰成虫们说话,便一把捞起了齐球,又带着小狗静悄悄退回了房间。 这会,发觉访客已经离开,料想下面的谈话该是结束了,贝余才和齐球一起又下了楼。 “早上好。”齐斐与朝他看来的贝余打着招呼,“抱歉,今天让你这会才吃到早餐。” 贝余为那声“抱歉”睁大了眼睛,奋力摇摇头:“不……不要道,道歉,我……我没,没关系的。” 贝余的口头表达已经进步了许多,日常已能讲流利长句,就是紧张时还是会结巴——比如眼下。 齐斐揉了一下贝余的脑袋,又伸手摸了摸他的碗壁,确认早餐还热:“下次可以直接下来,不用担心会打搅我们,小孩子就该按时吃三餐。” “好的。”贝余乖巧地说。 话音未落,像是觉得自己不够礼貌,贝余迅速补上一句:“是。” 他说完后小心看了看齐斐,见齐斐没有对“好的”这声不够尊重的应答恼火,也没对自己追加的“是”表示不满,一瞬间僵住的身体才又悄悄放松,安心的继续吃起了早餐。 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总是深刻而长久,它通常仅能淡化,极难磨灭,幼年时遭受的苦难会成为生命中一块阴影,它不常被记起,但它蛰伏在身体里、意识里、以及待虫接物的条件反射里。 即便是齐斐和言从未对贝余有过冷脸,斥责过他一句,贝余偶尔还是会这样小心翼翼,他像住在贝家主宅里那段时日一般,本能的想要去遵守“规矩”。 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齐斐与言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再次轻轻揉了下贝余的脑袋,注意到自己先前塞给言的糕点盘已经完全空了。 “还要吗?”齐斐问。 言看了眼被扫荡干净的糕点盘,似是对于自己的大食量感到有些窘迫,他制止了齐斐想要再拆一盒能量点心给自己的行为:“不用了,差不多也该出门去部里了。” 齐斐便停下了拆封孕期特制点心的手,转而拆了另一包普通的能量糖果,将它塞到刚放下碗的贝余手上,他看了眼时间:“确实也该走了——我上去放一下文件,然后送你过去。” 虫长官实际上是不好意思隔三差五就享受接送服务的,他只要能看见心上情虫就好,至于驾驶操 分卷阅读238 作飞行器,他以往都是能自己来就自己来,但自从拿到了确认他已孕上蛋的体检报告,他就再没有坐进过驾驶位。 黑发雄虫总是端着一张无甚表情的严肃脸将自己的伴侣按进副驾位,他还手动将副驾位小小改造了一番——调节了安全带的延展性和弹力系数、按着伴侣的身形增添了腰枕、更换了椅背的填充材质。 这一切都仅是为了让言在副驾位上坐的更加舒适。 虫长官一面觉得自己让齐斐操心太过,为自己平白受到如此宠爱感到羞惭,他努力琢磨着该怎么去回报齐斐的一片心意,一面又按捺不住的为这宠爱感到喜悦,他还悄悄翻出了自己当初列的那张清单,在“获得齐斐亲手改装制作的物品”后打了个勾,表示又一项嫉妒事项已经达成。 齐斐带着文件上了楼,贝余抱着他给的一整盒能量糖有些不知所措。 言发觉了小雌虫想要将糖果放回收纳箱里的举动,温声开口:“这盒糖果必须在开封后的八循环时内吃完,不能放保鲜箱,会影响它的口感,放心拿着吃吧,不然就浪费了。” 单纯的让贝余放心去吃,劝告效果十分有限,但加上了“不吃就浪费”这个前提,瞬间就激活了贝余的小管家魂。 “只有八循环时……”贝余对着悬浮电子钟加减半晌,脸上浮现出遗憾,“那就等不到大家回来后一起吃了。” “嗯。”言看的好笑,也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把,“所以你要努力吃,才能让这个盒子里的每一颗糖都没有浪费。” 贝余抱着糖果盒子,只觉得让自己拥有这么糖简直太奢侈,他想了想,忽的把糖全部倒了出来,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几个分装小袋子,开始把倒出来的糖小心分好。 言看着贝余将一盒糖果瞬间分成好几小份,然后小雌虫只提起一份放到一旁,把剩余的小袋子一股脑推到他面前。 “这样就可以和大家一起分了。”贝余高兴的说。 齐斐和言两份,奥齐和左卅两份,厉和奥宁也各有一份,还有一份大的可以按颗分给部内认识的哥哥叔叔。 而贝余自己的那一小份,他只给自己留了三颗。 “你是不是给自己留太少了?”言拆开贝余给自己的那份,准备把糖倒到贝余的小袋子里。 贝余连忙阻止了他:“不少,三颗足够了。” 贝余有理有据的说:“我的,齐球的,还有雌父的……虽然等雌父回来时可能就吃不了了,但他至少可以知道我给他留过了,他会高兴的。” “……”言无言以对,他觉得自己像是喉咙连同胸口一起忽然被哽了一下,一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天之后,言才轻声道:“他一定会高兴的。” 因为他的幼崽如此乖巧又懂事。 但远在莫托斯里的泓大概也会同时有些难过,因为他的幼崽实在是太懂事了。 齐斐上楼后放好了文件,又对其中部分数据板做了快捷扫描处理,将它们打包好后发给双亲一份,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又下了楼。 他走到楼梯口时,正好听见了言那句“他一会高兴的”。 敏锐觉出伴侣话音里潜藏的一点不佳情绪,齐斐加快下楼速度,快步返回客厅……然后收获了一包糖。 看看那被小雌虫细心分装好的糖果,再看看属于贝余的那份里寥寥无几的颗数,齐斐就明白了言语气里的情绪从何而来。 直到将两只成虫送上飞行器,贝余看着在他的强烈要求下终于被言带上的糖果,还很遗憾奥齐和左卅不能被分到一份。 齐斐有一门专业课已在上周结了课,接档的课程要下周才正式开启,今天也不需要他去左鸣的实验室内协助实验,他因而有了充足的时间来整理资料。 他是做着将言送去军部后就回来看数据板的打算。 小雌虫在齐斐下楼后专门询问过他的行程,听闻齐斐只去送一趟言就回来,贝余既高兴今天上午要有虫陪他一起在家,又悄悄叹了口气,很是遗憾地解开了给奥齐和左卅准备的那两份糖果,将它们均分进了其余袋子里。 “贝余太懂事了。”言在飞行器升空时说着,他贴着侧窗朝下方看了一眼,只见逐渐缩小的屋外花园中立着一个小黑点。 贝余还没进屋,他要目送着飞行器驶入主干道,再也看不见后才会返回屋内。 第一百五十四章 结婚的老干部 六 亲生雄父不待见,只当家里已经没有这只幼崽,亲生雌父远调在外,彼此间聚少离多。 贝余像条小尾巴一样紧紧跟在言后面好几年,他虽然嘴上还是管言喊“叔叔”,名义上是借住在言家里,被雌父的长官好心收留照看的小可怜虫,但他心底早已把言当做另一个雌父。 而对于言来说,他也是在拿照顾亲生幼崽的态度对待贝余,尤其是在他的孕育腔被确认功能确实已停滞后。 彼时,言想着反正自己想要有蛋已是无望,继而对贝余越发上心,他把对于未来幼崽的关爱和期望都转移到了贝余身上,现在,他的孕育腔固然已完全治愈,也已经孕育上了自己和齐斐的蛋,可他对贝余的关心却并没有因此衰减,贝余到底是他照顾了几年的小雌虫,他对小家伙的关爱一切如旧。 “我想过要收养贝余。”言在“小黑点”也彻底看不见后才移开视线,叹了口气。 双亲尚且在世的未成年虫也可以被过继给他虫,这样的过继不算麻烦,只是比常规收养流程多了几项手续。 收养贝余的念头曾盘旋在虫长官脑内两三回,但出于种种考虑,它最终没能被他付诸实现。 泓当初百般努力,答应贝笛明显是刻意刁难的要求,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幼崽能保全姓氏,继续当一只有监护家庭的小虫崽,贝余如果跟随着泓离开贝家,不光会失去姓氏及家庭照看,一旦泓在后期任务中出了任何意外,他的幼崽就会从单亲崽直接沦落为无监护虫的孤儿,驱逐过贝余的贝家显然不会再将这么一只小雌虫接纳回去,泓又再无亲属在世,贝余那时将会面临的命运便仅有一个——被送进收容中心。 言和泓都是在收容中心内长大的虫,他们深知且亲身体会过缺乏家庭背景的虫在离开中心后会遭遇的艰难。 “我的职位虽然比泓高,但那几年我也是频繁外出带队,贝余就算是被过继到我的名下,仅有单名的我也无法给他提供家庭保障,我甚至不敢担保自己能百分百照看他到成年。”言没有看齐斐,他目光落在身前的挡风玻璃上,将“牺牲”说的十分隐晦。 前方转道口正值指向灯变灯时间。齐斐拉下手刹,静静转头看向他。 “贝笛再怎么不喜欢贝余,可给泓的承诺已经做出,‘宽宏大量’的名声牌也打 分卷阅读239 了出去,他至少会让贝余顶着贝姓顺利长大。”言在玻璃倒影里看见了齐斐的动作,他抿了一下嘴唇,“……而且贝余一旦到了我这里,我和泓同为雌虫,我将成为贝余法律意义上的新雌父,顶替掉泓的位置。” 这对于每年仅有那么一点津贴,还全都精打细算存下来留给贝余的泓来说,不免太不公平。 前方指向灯恰好在此时完成变灯,齐斐赶在飞行器重新起步前揉了把言的头发。他的声音听上去比机内正开着的空调还要暖上几度:“即使没有走收养流程,贝余依旧是我们家的‘名誉小虫崽’,我们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他。” 那只赶着去握操作杆的手缩回的太快,言没能成功蹭到它,他有些闷的“嗯”了一声,紧接着便发觉那只手又去而复返——它只操作着飞行器成功切换了个轨道,就又伸了回来,食指与拇指间还捏着颗糖球。 那散发着奶香气的糖球径直贴到了言嘴边。 齐斐不知什么时候摸了颗糖,还一瞬间就拆去了糖纸,他居然在这驾驶飞行器的途中也见缝插针的给言投喂:“来,吃颗糖。” 言:“……” 总觉得自己最近一直在接受齐斐的频繁投食,几乎忘了什么是“空腹”,什么是“饿”,言小心摸了摸自己已被糕点填满的肚子,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张嘴叼走糖球——并顺带着舔了舔雄虫的手指。 糖球入口即化,内里还是流心,浓郁的奶香气顷刻间溢满整个口腔,香甜而不腻。 言把这满口甜蜜咽了下去,只觉刚才骤然生出的一点感伤都散了个干净,他这时方觉自己在齐斐面前提起与“战死”相关的话题不太妥当,连忙另起话头,将刚刚的话题盖了过去:“说起来……当初我认为葛南与过去那些虫没什么区别,他们或出于本意,或受虫趋势来当一杆枪,却没想到他竟然还能让我改观两分,能听得进提醒,及时转换阵营。他与自己的引导者关系似是也改善不少,没有固执的坚持己见,把对方排除在事件外。” 齐斐不是第一回听言在他面前夸奖他虫,但这还是言第一次在他面前夸奖异性,他罕见的感觉有些微妙,因而接话的非意简言赅:“他本性不坏,只是对待事情容易先入为主,观点易受他虫左右。” “的确如此。”言赞同着齐斐的说法,他朝齐斐这边张望了好一会,终于找着了那袋糖球在哪里,便伸爪过去又摸了一颗,拆开糖纸后送到齐斐嘴边,请雄虫也吃颗糖。 之后,这互相投喂的互动又你来我往进行了几轮,等飞行器驶过军部的入部审核光线,在停机坪内停靠好时,一袋糖球已经见了底,整个机舱都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奶香气,仿佛是在飞行器里挂了串奶味熏香。 两只在奶香里泡了好一会的虫身上都沾了些香甜气息,尽管这附着在衣物表面的香气很快就会消散,但至少在齐斐送言去第五军团总办公处的这一路上,它都还顽强的保持着,并成功飘进每一只与齐斐和言擦肩而过的虫的鼻腔。 齐斐十分尽职尽责,把言送到办公室里后才离开,厉等齐斐的身影消失后才抽动着鼻子围着言连吸两口,然后恐甜似的站得离他远了些。 “令虫发指,太令虫发指了。”厉摇着头说。 言:“怎么?” “你们已经不满足于靠亲昵互动来展示恩爱,准备尝试靠甜蜜气味来秀恩爱了吗?”厉一脸不忍直视,“伤害单身虫的眼睛还不够,还要伤害单身虫的嗅觉,太过分了你俩!” 好友竭力在话音里演绎出了痛心疾首,言听的好笑,他摸出贝余给厉准备的那份糖,在“恐甜”的厉面前晃了晃:“过来吃糖。” 不待厉拒绝,言继续说:“贝余把自己一整盒糖全分成了小包,请我带来给你们。” 厉着实不太喜欢吃甜,但一听这是小雌虫的心意,他立即过来接了过去。 言把贝余分给团内其他虫的那一大包也一并交给厉,让厉待会帮忙跑一趟给大家送去,他拿着奥宁的那份看了眼副官办公处,发觉奥宁的桌子上竟立着块“暂时离位”的悬浮牌,下方还有着桌主离位的实时时长,显示奥宁已离开办公位一循环时又十二分。 奥宁从不会在工作时间内擅自离岗这么久。 “奥宁去了一趟医务室。”厉注意到言的视线方向,在言询问之前便开口道出了答案。 言注意到厉方才还露着愉快之色的神情冷硬下来:“有谁让他受了伤?” “对,但并不是身体伤害。”厉的声音里带上了恼火,他捏了一下拳头,指关节发出“咔吧”一响,“他今天早上在转区时登上了一台有问题的运载机,机舱内部被恶意改造成了厄尔加斯的孕卵肢内层,那当场激发了他的应激反应,他几乎没法自己出舱。” 还是候机平台附近的卫兵注意到运载机内的对象迟迟没出来,疑惑的过去查看情况,才把处在应激反应内浑身僵硬的奥宁扶了出来,送去医务室。 言在听到“厄尔加斯”一词时,脸色便也沉了下来,他面沉如水,声音冰冷的说:“查过监控了么?对着公共运载机做出改装,动作必然不会小,查过监控就能大致定位到目标对象。” “不用,我们甚至不需要去定位目标对象。”厉摆了摆手,他神情里的冷硬忽然减缓几分,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第四军团的一只虫主动站出来举报,说他亲眼看见了第三军团的成员携不明包裹进入运载机养护仓,出来时所携的包裹便已不见,他还给出了具体时段——监控画面和描述内容都对得上。” 言微微一顿:“第四军团?” 厉回给他一个耸肩,确认自己半分没说错。 与此同时,正驾驶着飞行器回家的齐斐终端“滴滴”一响,他趁等候变灯时调出悬浮屏,发觉自己收到了一条来自未知用户的文件传送申请。 病毒侦测软件并未就待接收文件发出警告,齐斐盯着那串未知代码看了数秒,按下了接收。 接收数据的进程条当即弹到了屏幕最上,齐斐才留心看了眼变灯剩余时长,他的终端又响起来。 这次是一条视频通讯申请,来自他的雌父。 “你在驾驶途中?”左卅自视频窗口内注意到齐斐这头的背景,他皱了下眉,“我过一会再联络你,你先专心操作飞行器。” “没关系。”齐斐为雌父的关心微笑了一下,他将飞行器调整至自动驾驶模式,把预设航线导入系统,随即道,“您现在就和我说吧。” 左卅在窗口那头看完了齐斐的操作全程,他微微颔首,这才放心继续开口:“我看完了你发来的资料,先就终端问题解析了一番,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实。” 很有意思? 分卷阅读240 齐斐在心底重复了一遍雌父的用词,表示洗耳恭听。 “戴光的终端的确存在问题。”左卅说,“他拥有两台完全相同的终端,就连激活地址和型号条码都一模一样。” 第一百五十五章 结婚的老干部 七 若是等概念代换,型号编码和激活地址可看做是终端的“居民ID”和“户籍地址”,它们前者具有唯一性,不可复制,不可二次套用,后者虽然不具备唯一性,同一地址可应用于多台终端,地址后期也允许二度变更,但每个地址所对应的终端数量,终端每次变更前后的地址变化,这些都会被实时记录在数据系统内。 “我请虫取回了戴光当初交上去接受检查的那台终端,发觉它的确没有任何问题,终端内收录的大量使用痕迹也能证明它就是戴光的常用终端,在终端收录系统内检索它的型号编码,也只能搜索到这一台终端的资料,然后我尝试更换了系统,动用更高级权限检索激活地址,才发现同一激活地址下还链接着另一台与它完全相同的终端。”左卅一边将自己搜索到信息整理发送给齐斐,一边简述着自己的发现过程。 型号编码具有唯一性,一机一号,如果有第二台编码完全相同的终端存在,必然是有谁动用了私权,进行了违规的套号操作。 “使用相同型号编码的终端只会在收录系统内生成一份资料,这么说来,戴光在收录系统内成功建档的那台终端是做了它下落不明的“复制体”的最佳保护伞。”齐斐将雌父带来的信息量理了理,注意到前方即将进入下行轨道,手动打开了下行提示灯。 “不仅仅是保护伞。”左卅停顿了两秒,等齐斐完成操作动作后才继续说,“如果这次不是协会派专虫对葛南的家进行了大翻检,很难有谁会想到房屋安全防护系统也会出问题——还是以这种形式。两台终端名义上的机主都是戴光,办理房屋转赠事宜时也是以戴光的名义与葛南接触,一经事发,终端造假和违法窥探他虫生活这两顶帽子首先便要扣到戴光头上,他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嫌疑虫,更是块鲜明招摇的活体盾牌。” 不管这块虫肉盾牌的防御能力如何,是血厚防高还是一击就透,它至少能让潜在背后的对象警觉到事态变化,为后撤及时作出准备。 “您直接排除了这一切都是戴光本虫独自所为的可能。”前视窗外已可以看见自家悬浮停机坪的机库顶,齐斐指出雌父完全没准备提及的另一个分支选项。 “嗯。”左卅应了一声,语气平淡的说,“能够想到另辟蹊径的监控方法,做到悄无声息的给终端套号,这多少需要动一点脑筋,有些本事。出于只虫偏见,我觉得这超出了那位戴少爷的智商和能力范围,毕竟他是会轻易受虫鼓动,把道听途说都当做事实真理拿去举报的对象。” 获悉戴光就是曾让自家幼崽刚回星就卷入流言风波的当事虫之一,左卅对于该虫的印象十分不佳。 黑发雌虫虽然不如他的金发伴侣那般时时刻刻把“崽”挂在嘴边,高调在社交场及公众网上声援幼崽,但他对于齐斐的爱护之心不会少奥齐半分。 骤然听雌父提起已经过去挺久的事情,言辞里还满是对于自己的维护之意,齐斐朝视频窗口另一头的左卅微笑了一下,他不期然想起当初在背后撺掇戴光的柯曼,眉心轻轻一皱:“雌父,我还想请您再帮个忙。” “帮忙调查这桩事是否也与柯家那位有关?” 左卅一语道破齐斐当下所想,他迎着幼崽略带惊诧的目光弯了弯唇角,示意齐斐放心:“我已经把调查令发了下去,要求二十循环时内给我反馈。有关戴光转赠给葛南的那套房屋的详细资料也正在调取中,戴光看起来并不像是会主动与葛南这类虫接触的对象,他自持世界子弟身份,在家里又受宠爱,觉得和家族规模不及戴家的小世家成员做朋友都掉价,让他主动做出要和葛南接触,并赠送房屋的决定,恐怕是有些困难,房屋转赠背后多半也有推手。” 齐斐原本只是想再拜托雌父一件事,剩余调查事项则由自己来完成,然而左卅早已提前把各方各面考虑好。 “麻烦您了。”齐斐说。 左卅在视频对面的笑容一顿,他看了自己的孩子半晌,叹了口气:“你永远不用对我和你的雄父说‘麻烦’。” 意识到自己方才那句话可能哪里触动到了雌父,齐斐还没想好该怎么接话,左卅便把话题自然的转开了。 “你是不是快到了?”左卅问。 “嗯。”齐斐顺着话头岔开了话题,他朝窗外扫了眼,在主屋外的花园里看见了听到动静出屋迎接的“贝小黑点”和“齐小小黑点”。 小雌虫和小狗崽挨在一块,都是伸长了脖子,正在朝悬浮停机坪张望。 “正在入库,我已经到家了。” 左卅在视频那头点点头,扫了眼进度已经攀至九十九的传送条:“文件传送也就快完成了——还有一件事,柯家最近的态度似乎出现了转变,不准备再继续保持中立,你和言都需要多加注意。听说今早在军部就已经发生了件事情,第四军团的虫员主动揭发第三军团成员恶行,站出来维护第五军团成员的利益。” 齐斐一顿:“我才从军部回来。”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确认自己方才送言时没有听见相关事件消息。 “二十循环分前传到我这里的消息。”左卅核实了一下时间,“你为了不多耽误言的工作,送他去军部时通常是即送即走,不会久留,他那会刚刚到达办公处,旁虫见你俩还在一起,事件没紧急到需要打断长官和伴侣相处的地步,他们也不会贸然冲上去报告,多半是等你离开后再做汇报,言那边忙完一阵后应该就会主动联系你。” 齐斐:“……” 虽然说的基本都是事实,但听见雌父条分缕析的梳理了一通自己和言的相处细节,齐斐莫名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眼见飞行器已在机库内停靠稳当,文件传输也已经完成,左卅正要中止通讯,让齐斐快去忙自己的事情,扬声器内蓦地传出“滴”的一响,视频两头的亲子齐刷刷查看自己的终端。 是左卅那边收到了新信息。 “唔……”左卅盯着自己的信息屏幕,发出声意义不明的声音,不知道他是看见了怎样的内容,神情居然变得有些古怪。 “雌父,出什么事了么?”齐斐停住自己伸去关闭通话窗的手,关心的问道。 “不能说是出事,只是这里又多了一件事情需要你去留心。”左卅从自己的信息屏上移开眼睛,看向齐斐,他斟酌了片刻,修改了一下自己的用词,“……不,也不能说是让你去留心,你只需要转告给言,然后让他代 分卷阅读241 为关注一下就好,顺便再让他通过一下奥宁的材料审核申请,我这边需要一份奥宁的履历。” “奥宁?”没料到左卅会忽然提起奥宁,齐斐愣了愣。 “奥宁最近似乎和你的舅舅走的很近,已经引起了不少虫的注意,左家有高层旁敲侧击过你舅舅的想法,但他……”左卅短促停顿了一下,省去一句“但他自己单身多年,感情的事自己都琢磨不清”,只说,“但他态度模棱两可,把询问搪塞了过去,却又同时推掉了几大世家发来的联姻申请,因此多数左家高层认为他可能还是对奥宁更感兴趣,他们找到了我,托我为兄长的婚姻大事留一份心。” 左卅是左鸣的亲弟弟,左鸣感兴趣的对象又是亲外甥的伴侣的副官,心系本族最高长辈的虫生大事,左家高层措辞恳切的请求左卅关注此事,助他为帝国做了无数贡献的单身兄长顺利找个伴。 齐斐听完,只觉得像听了场八卦,并且八卦主角还是自己的舅舅和熟悉的虫,他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可如果‘走的很近’只是有心虫的捕风捉影,是有色眼镜下被刻意放大的正常互动行为,他们之间实际上没有什么。那这样的撮合就会让双方都很尴尬。” “你说的很对。”左卅赞成了齐斐的看法,他想了想,直接把自己的信息屏幕展示给了幼崽,“刚刚收到的最新消息——你的舅舅在听闻那起恶性事件中的受害者是奥宁后就赶去了军部,他走时连实验进度都没保存,据说看起来还挺生气。” 能够让一名平素总是笑脸迎虫,亲和力天生满点的对象看起来还“挺生气”,那他必然是真的已恼火至极,而匆匆出门,连辛苦了大半天的实验进度都忘了保存,足以说明他对这起事件的重视。 第五军团总办公处内,言理完了运载机事件的整个脉络,浏览过所有涉事虫员资料,又亲自去查看了那架作为“现场”还被保留着,目前已停运的运载机。 本该简洁干净的机舱已面目全非,看不出里面原来是什么模样,黏糊糊的不明液体粘附性极强,地板、墙壁、窗户、乃至天花板上都覆盖有厚厚一层粘液,它们不光柔软粘稠,还颇具有弹性,一脚踩下去先是感受到重力作用下的下陷,继而便有一股阻力在将脚往回推,仿佛是脚下的地板成了活物,在里面呆的时间稍微久一点,甚至能产生周围的墙壁正在随呼吸起伏的错觉。 在那厚实柔软的粘附层外,还有大量淡色丝状物或粘或坠的散落在机舱内,它们交缠在一起,环绕着原本应是运载机座椅的位置四散。那本该是座椅的地方椅子已完全不见原形,它被这淡黄色的丝状物紧紧包裹了起来,乍一眼看去,就像是运载机内多了硕大一个淡黄色的茧。 座椅的靠背支在茧里,它的棱角在淡黄丝茧的外壁上撑出几个凸点,衬着那恍然给虫起伏感的地面,第一眼极容易让虫看成是有谁被困在了茧内,定格成了拼命挣扎的姿态。 这就是奥宁清早走进运载机时看见的场景。 那个被包装成丝茧的座椅醒目到扎眼,言盯着它足足看了三循环分,他看上去还是面无表情的,可落在丝茧上的眼神凌厉如刀,周身气势慑虫。 站在他身后的其余几名第五军团成员神情也同样极不好看。 将运载机的机舱恶意改造成厄尔加斯的孕卵肢内层,这场景对于其他虫来说至多只是引起恶心,对这满室粘稠产生视觉及生理上的不适,但它对于奥宁来说,却是昔日噩梦重现。 他曾被真实的厄尔加斯俘获,在异兽的孕卵肢内层度过了一段生死不知的日子,那个一进舱门转身便能看见的茧是俨然化作实质的恶意,逼着他一眼想起当初的自己。 “找虫再去回放监控录像。”言在从运载机里退出来后说,“按帧检查,注意一切异常。” “是!” 身旁立即有虫领命,开始去联络团内虫员。 “监控录像的完整度已经确认过了。”厉跟上言的脚步,轻声在他耳边问,“你这会是想要确认什么?” “运载机的舱门开合时间。”言微微眯了下眼睛,“以奥宁的性格,他就算是想着别的事情,连机舱内情况都没注意就抬腿迈了进去,可他一下脚也该觉出不对,那会又不属于早高峰时期,距离正式工作还早,不存在为了赶时间埋头冲进机舱的情况。他在感觉到不对后理应有充足在本能驱使下退出去。” 厉脚步一顿,瞬间落后了言一步,他看向因这一步和自己走至平齐的同僚,对方无声颔首,示意自己也接收到了消息,随即便将密切注意运载机舱门开合时间是否有问题的追加指令发了出去。 除了言和厉之外,随行的第五军团虫员共有四名,他们板着一模一样的面瘫脸,由于心系被恶意针对的奥宁,同时也恼火第三军团竟然敢如此猖狂的公然针对第五军团虫员,个个冷如虫形移动空调,走到哪都使周围温度凭空降下两度。 这一股自体散发的冷气一路弥漫至奥宁休息的医务室附近,本着对待受伤同僚务必温柔体贴的原则,他们在注意到距离医务室已很近后纷纷自我调节了一下情绪,将周身气势收敛几分,却不想,尊重体贴病患的美德不是谁都有。 医务室对面的房门就在这时打开了,里面的虫子还没完全走出来,就站在门边,因而没注意到左手边的言一行,他们瞧了对面的医务室一眼,自顾自的聊了起来。 “一个模拟场景就吓得要进医务室躺上半天,要我说,这抗压能力也太差了点,不知道当初的训练是怎么过的,就这水平,还能当上军团长副官。” “谁让对方出生时有本事,就出生在了世家大族里?族兄是第一军团长,背后有家族力量和兄长帮忙走动,第五军团长那会恰好刚刚晋职,正是需要支持力量的时候,那位本身也是个‘扶贫专业户’,无论好坏全都收着,啧啧,结果呢?自己的好朋友比靠世家力量插/进来的还低了一级,虽然实权相当,可日后晋升,不还是要按着现有阶位往上提?” “嗨,提起这个‘实权相当’,我都要为那位真副官掬一把同情泪了,苦差事和协同出战都是他在做,日常奔波的最勤的也是他,医务室里躺着的这个不能打不能受刺激,做着最普通的文员的工作,待遇却比他还要高,对方是头顶有姓氏的世家子弟,他有什么?收容中心出来的,不就是指望着这点自己流血流汗挣来的功绩改变未来,真叫一个……” 说话者的“惨”字尚未出口,便被抢先响起的一声“咔哒”脆响打断了话音。 再也听不下去的厉捏了捏拳头,他瞄了眼似是并不准备阻止自己的言,冷着脸上前几大步到对方跟前:“我倒是不知道,这部里居然 分卷阅读242 还有这么关心我的发展前景的虫存在。” 交谈的两虫都不如厉高大,他们猝不及防站在了厉的身高阴影下,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随后又觉得这样显得太弱势,不甘示弱的把腰背挺直了:“我们说两句实话,为你遭受的不公正经历抱个不平而已,你这么气势汹汹,难道还准备对我们做什么不成?” “不感激我们帮你说话也就罢了,就当白白浪费了好心,但你攥着拳头做什么?还想对我们动手?” 厉深吸一口气:“你们简直……” 医务室的门忽的打开,里面的虫似是再也忍受不了外间吵闹,稳步走了出来。 左鸣仿佛刚刚客串过一回医生,他身上披着分不清是研究服还是医生装的白大褂,脸上戴一副平光金边眼镜,那双日常总是带有笑意的眼睛此时冷淡的藏在镜片后面,他淡淡扫了走廊上的所有虫员一眼:“医务室门口严禁喧哗,这一条写在入部须知条例内,相信各位都通读且背诵默写过,在医务室内躺有病患的情况下特意站在医务室门口特意开着门高声交谈,又是在做什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 结婚的老干部 八 眼下正值工作时间,以温和勤劳著称的科学院首席理应正在研究所内为帝国科研事业做贡献,然而左鸣悄无声息的造访了他部,此刻看起来还与“温和”一词相去甚远。 他的出现让走廊上一静。 不仅仅是正与厉对峙的两虫在看清走出医务室的对象是谁后变了脸色,一旁的言一行也难掩惊诧。 言在左鸣扫视外间众虫时与对方短促对上目光,左鸣看见他时微微颔了下首,面色似有和缓,但当那双今日看起来格外冷淡的灰蓝色眸子调转视线,落到方才气焰还十分嚣张的两虫身上去后,那一瞬间的和缓就如同镜花水月,眨眼间消失无踪。 “违反部内管理条例,恶意干扰病患休息。”左鸣不紧不慢列举着两虫的违规行为,他的目光经由镜片折射过一轮,投出来的视线里带着冷光,“我在出来前就已经提交过举报,相信相关信息很快会被推送到两位的终端上。” 虽然厉是没有沉住气,被对方的话和态度一激,才忍不住上前去争论,但仔细说来,他也应该算作是“喧哗”的一份子,左鸣在话里点名了“两位”,显然是已经把厉排除在外,他护着哪边的立场不言而喻。 “您这样有失公允。”姿态已恭敬许多的两虫之一提出抗议,“刚刚在走廊上大声喧哗的并不只有我们,您这是在刻意偏袒第五军团的成员。” “偏袒?”左鸣唇角一弯,露了个不达眼底的笑,他隔着一段距离示意了一下站在一旁的言,“第五军团长就在此处,也目睹了刚才的整个事件经过,我相信他会在这之后对违规虫员采取合适惩处错失,而至于你们……” 左鸣的视线扫过两虫胸口,微微一顿,眼神陡然凌厉:“我只知道最近第三军团受戴家牵连,团内成员停职颇多,部分团员为了避免在公共区域被指指点点,会在离开军团规划区后摘下团徽再行动——怎么?第四军团莫非是这两日也遭遇了什么重大变故,需要逼得团员在公共区里摘下团徽走动了?” 先前一唱一和的两虫是站在医务室对面休息室门口,面朝彼此,侧身站着说话,言一行从他们左手边过来,在他们左侧约五米处站定,由于站位角度的关系,从言等虫的视线方位看去,着实看不见两虫制服上竟是没有佩戴团徽,而厉方才三步并两步冲到对方跟前,他忙着和虫理论,一时也没发觉对方的制服有任何问题。 这会,听了左鸣的话,众虫才发觉主动滋事的两位特意摘去了团徽。 两虫猝不及防被左鸣点破归属军团,神情身体均有些僵硬。 偌大一个军部,各位军团长连自家军团内的成员都未必能保证记完整——记住军团内所有虫员这类的事务也不该由他们去做——更别说是去记住他团的每一名成员。 谁能料想,左鸣居然一眼辨出了两虫的身份。 左鸣在提交举报时未掩去自己的姓名,直接实名提交了举报信息,还在举报信中点名这是段让自己非常不愉快的经历,他的ID在系统内属“特别标记ID”,一经发现,按处理优先级当立即提到最前,并转交专虫即刻开始处理。 负责处理举报的专员很快赶了过来,向左鸣措辞恳切的道了歉,称一定会给左鸣一个让其满意的交代。 同样对科学院首席的突然造访感到惊诧,专员在遣虫带走两名违纪部员后想了想,试探着询问左鸣是否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办理,他可以全程协同对方。 但左鸣只摇了摇头:“不必,我只是过来看看而已。” 只是“过来看看”而已?专员在心底揣摩了一下左鸣的话语,他不着痕迹的朝首席身后闭合的医务室大门看了一眼,结合自己来时路上听到的信息,心下登时有了计量。 知道自己再在这里呆下去只会妨碍到想继续“看看”的左鸣,很有眼力的专员不再多话,他向左鸣道过别,例行公事的留下一句“若是还有其他需要,请随时通知我”,再向一旁静静站着的第五军团长行过礼,接着便知情知趣地离开了医务室附近。 被耽搁了小半会的“看望奥宁”行动终于可以继续进行,随言而来的其余几位第五军团虫员都还有事务需要处理,他们在进入医疗室后,只短暂看望了奥宁片刻,接着便在向言请示过后赶回各自的工作场。 医务室里只剩下言、厉、奥宁和左鸣四虫。 奥宁清晨被发现时的精神状态高度不稳,同僚将他紧急送到医务室后,当值的医护虫员急忙给他注射了镇定剂,又让他口服了含片,才使他勉强舒缓了一些,他这会正在药物作用下昏睡着,面色仍不太好,从脸颊到唇色都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 医务室的大门本身具有一定隔音效果,外间的日常杂音通常不易传进室内,只是刚才那两虫是特意敞开了门,大声对着医务室说话,他们刻意而为的交谈哪怕有门阻隔,还是不住往医务室里钻。 左鸣那会正忙着照顾病患,奥宁又正睡着,听不见外间两虫在说些什么,左鸣本是准备对那两虫暂且置之不理,等照顾完奥宁后再算账,结果两虫和厉开始争论后声音不降反增,嚷得睡梦中的奥宁都皱起了眉,睡的很不安稳,他这才忍无可忍,恼火地起身出了房门。 厉围着奥宁的病床转了两圈,只见室内的温湿度都调得十分适宜,盖在奥宁身上的被子边角也被掖得规整,滴管的流速都被细心调试到了最佳速度:“……” 他这个探望者除了单纯的“看”之外,完全无事可做。 默默为自己无处施展的一颗友爱之心叹了口气 分卷阅读243 ,厉不动声色瞥了眼坐在病床旁的左鸣——然后发觉言和自己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左鸣似是察觉到了来自两只年轻雌虫的注视,朝他们俩看来。 言悄悄打量长辈的行为被逮了个正着,心下有些窘迫,他面上还是一派镇定,十分自然的开启了话题:“今天当值的医护员呢?” “说是临时有急事,在我过来之后便出去了。“左鸣回答着,扫了眼墙壁上的悬浮时钟。 那临时有急事的医护员已离开自己的工作场近一循环时。 今日在医务室内当值的医护员也姓左,是位左家虫员,换做以往,左家族虫见到左鸣亲临自己的工作场所,只会卯足了劲工作,力求在最高长辈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好给左鸣一个认真肯干的好印象,而绝不会左鸣一来就找理由离场,把照顾病患的工作都推给左鸣做。 想来,这只左姓医护员应该也是得到了高层消息,听闻自家最高长辈对奥家雌虫有意,所以故意给左鸣留出了和奥宁单独相处的二虫空间。 言和厉虽然还不知道奥宁是什么时候和左鸣有了这么一段情谊,但他们刚刚才见证了左鸣对奥宁的维护与照顾,又注意到两虫先前是在医务室内独处,他们敏锐的嗅到了飘在两虫之间的不同寻常气息。 “对了。”消化了一下自己剖析出来的信息量,言想起另一件事,放轻声音问道,“您是如何确定的那两虫的身份,看出来他们是第四军团的虫员?” 左鸣这时的神色已和缓不少,镜片后的眼睛又温柔了起来,他听出言语气里的叹服,真心实意的微笑了一下:“没什么可佩服的,那只是凑巧,我不久前正好看过那两虫的资料。” 厉也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不禁跟着问了一句:“您怎么会去看第四军团成员的资料?” “是他们家特意送过来的。”左鸣说,“关心我什么时候找个伴的虫不在少数,最近主动来引荐自家幼崽的世家也有许多,那两只虫的资料恰好都被送到我这里过,因为他们就职于军部,所以我有两分印象。” “原来如此。” 不久前才看过资料的对象,转眼便在现实中遇见了,确实是十分凑巧,言顺着左鸣的话回忆了一下方才那两虫的模样,他正要接话,却直觉哪里不太对,他再仔细回想了一遍左鸣的话语,猛地发觉了被自己所遗漏的地方。 为自己的发现皱起眉,言再次向左鸣确认:“他们是世家成员?” “不错。”左鸣回答的肯定。 “那您……”言皱着眉头开口,转而又顿住,他意识到左鸣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对方是故意没有点破它,这会才引导着他发现。 那两位出言不逊的世家虫员不仅是没有佩戴第四军团团徽,刻意隐瞒了自己的军团归属,他们还摘下了自己的世家家徽,让自己看上去仿佛是从普通家庭进入部内就职的低阶士兵,正在为世家子弟享受到的优待愤愤不平。 第一百五十七章 结婚的老干部 九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厉慢了言几拍才反应过来,他也随着好友皱起眉,只觉得那两虫简直匪夷所思,“刻意隐瞒家族和所属军团,守在医务室门口说这么一通话——他们是专程来这里气奥宁的?” “有这层原因在。”左鸣没有否定厉的猜想,他点了一下头,继而话音一转,“但这不完全是他们专门来这么一出的原因。” “以世家子弟的身份去嘲讽另一只世家虫是‘关系户’,是靠着家庭背景博取晋升,并借此展露对普通家庭乃至收容中心出身的虫的同情,这显然不太合适。”经由刚刚才意识到的那一个关键点,言须臾间串联起了一系列事件,顾忌着病患就在旁边病床上安睡,他只低低冷笑了一声,“家徽是最显眼的身份标识,在想要刻意煽动情绪,把自己划进另一阶/级阵营时,自然是得把它们提前摘下来,以免变成五十步笑百步。” 左鸣:“不错。” “什么阶/级阵营……”厉发觉仅有自己是听的一愣一愣,他看看好友,又看看左鸣,见两虫都是一副让自己好好思考,没准备主动公布答案的模样,只好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努力思考。 等厉把那他一颗原先还算齐整的脑袋扒拉成一头乱毛,他也终于解开了言和左鸣的“哑谜”。 “他们俩未必是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到来。”停止了摧残自己头毛的行为,厉轻声开口,“他们很有可能是专程守在那里,一方面把这番话说给医务室里的奥宁听,继续刺激今天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好的奥宁,另一方面,他们守着准备去看望奥宁的我们,当着我们……尤其是我的面,假意关心我和奥宁之间存在的‘不公平’现象,实际上是在蓄意挑起内部矛盾——是这样么?” 言迎上他求证的目光,冲他微微颔首。 恰到好处的开门时间,交谈了好几循环分才“惊觉”五米外就站着谈话主角,特意藏起来的团徽和家徽,在看见言一行时不见露出多少惊讶神情,却被忽然走出来的左鸣吓了一跳…… 此时将方才的事件逐一回想,方觉两虫的行事姿态里处处透着刻意。 “第一军团和第五军团的联系日益紧密,你和齐斐也已经正式结为伴侣,眼下又还有着一个赠送新婚贺礼的绝佳送礼由头,奥家近日以此为由,已经公开向你们提供了不少支持,你和第五军团的未来发展潜力开始让某些虫感到着急了。” 左鸣分析着有虫正蓄意挑起矛盾的原因,偏头看了病床上的奥宁一眼。 心系病虫的科学院首席时刻不忘控制自己的音量,他再开口时,本就不大的声音更轻了一些:“他们今日特意来这么一出,多半是想拿奥宁当突破口。” 闻言,医务室里的其余两虫静静把目光转投到奥宁身上。 单纯出身背景来讲,奥宁在第五军团里的确是个“异类”。 头上冠着奥姓,出生在实力雄浑又家风尚算开明的奥家,上面还有年纪轻轻便当上第一军团长的兄长奥维。与第五军团的广大无姓单名孤儿相比,奥宁仿佛是出生时格外幸运,直接拿起了更轻松简单的虫生剧本,要是没出那桩意外,他理应在家庭的庇护下半生顺遂。 偏偏世事难料。 那段困在厄尔加斯孕卵肢内的日子几乎把他从里到外的摧毁了。 刚才主动滋事的两虫的话虽然不好听,言辞间导向性明确,但他们有一点没有说错——奥宁当初会进入第五军团,确实是以奥维为代表的奥家虫员在背后出了力。 在言晋职之初,奥维就向安莱打探过好几回言的真实品行,尔后又自己暗暗观察言许久,他在好一阵斟酌后才主动找上门来,向言提出要做个交换。 言接纳 分卷阅读244 不愿继续留在第一军团的奥宁进第五军团,尽量顾及奥宁不适合继续出战的身体,给他安排一份以文职为主,却又军职不会太低的工作,作为对于言照顾奥宁的感激,第一军团将对团员重新洗牌的新第五军团提供支持,奥家在背后也会默默出力,支持新第五军团的发展,协助它顺利奠好基。 言答应了这个交换。 清楚奥家开出的条件有多丰厚,那个“不会太低”的标准也十分难以衡量,言在奥宁调入第五军团的第二年便把他升为了自己的副官。 要说厉对于奥宁当初的“空降”是完全没有任何意见的,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他和团内其他虫员一样,都曾对这位“奥少爷”心怀芥蒂,猜测过对方身上该有着多少世家子弟的常见毛病,在奥宁正式转过来之前,团内甚至还有虫私下里悄悄打赌,认为奥宁调过来后没几天就会又想要调回去——因为不适应全团上下都紧巴巴的生活,忍受不了第五军团的寒碜。 但这点芥蒂在奥宁真正调入第五军团没多久后就消失了。 与那些张扬跋扈的世家子弟不同,奥宁身上看不到一点少爷习气,由于他那时还没完全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的缘故,他看起来不光不傲气,还隐约有些可怜,日常话少而内敛,看见一切与丝线、茧和淡黄色沾边的东西都会过分紧张,最严重的时候甚至一步都走不动。 后来,奥宁的情况改善了许多,除去看见上述关键物品时还是会条件反射的进入应激状态外,他日常看起来似是已完全恢复了。 情况改善后的他待虫更加温和友善,从不拿自己的世家身份说事,与其他团员相处时还极力淡化自己的差异感,并主动从厉那里分走工作任务,常常超额完成工作量。 不受第五军团众虫欢迎的仅是大家臆想中张狂高傲的“奥少爷”,不会有谁去厌恶一个平日积极与自己一起工作,还处处与虫为善的好伙伴。 奥宁这几年一直在第五军团内待得很好,也尽心尽力为团内出力,然而当下,正有虫盯上了他当初的转团缘由和家庭背景,试图从他入手,借由他和其他团员的背景差异挑起纷争。 “假如我刚才表露出了任何一点对于他们说法的赞成,没有直接冲上去呛声,那么这会,大概说我至今对当年的晋升安排十分不满,认为奥宁是空降过来抢占了我的资源的‘小道消息’就已经传出去了。”厉轻手轻脚走到奥宁床旁,尽管他没什么可做的,但他还是把严实的被角又往里推了推,也不管自己这是不是在多此一举。 “不仅仅是把奥宁当做突破口,他们还想把你当做靶子。”言站在奥宁的床尾说。 反复强调厉遭遇的不公正待遇,并将这不公正归咎为是“家世不如虫”,还声明自己是“看不过眼,打抱不平”,再结合那伪装出的普通职工身份,这通离间计的策划者力图把这番争论上升为世家子弟和平民职工之间的矛盾。 这样刻意而为的离间伎俩若是成功,以奥宁和厉出现隔阂为基点,它会逐渐扩大成奥家和第五军团之间的矛盾,继而演变成第一军团和第五军团间的矛盾,才刚刚稳固下来的联合关系就又将岌岌可危。 “您对那两虫是归属于哪个世家还有印象吗?”言沉吟了片刻后转向左鸣,低声问道。 “有。”左鸣微一颔首,报出两个姓氏。 他就坐在奥宁床头旁边,能轻松将站在床尾的言的神情转换收于眼底:“是不是觉得惊讶?因为这两家都不算是大姓,族内成员固然也有就职于军部的,但军阶都不算高。” 言被洞悉了想法,但对面的是长辈,他也不觉有什么,只坦然点了下头,随即说出自己的思考:“这样行事的风险成本太高,一般家庭不会轻易尝试,他们既然敢派虫这么做,多半是与哪一家建立了合作关系。” 左鸣为这个回答回给言一个赞许微笑。 “是哪一家?”言直觉左鸣知道答案。 左鸣唇边的笑容骤然淡去几分,他低头又看了眼奥宁,才答:“说来也巧,是个今天已经与奥宁和你们发生过一回纠葛的世家。” 厉眼皮轻轻一跳,脱口道:“那两只虫是戴家的?” 却没想到左鸣摇了头,否定了当即出现在他心底的答案。 “不。”左鸣说,“是柯家。” 柯家? 言和厉为这个答案对视一眼,厉忍不住又扒拉一下自己的头发,成功让它更乱一级:“等等,柯家?” 厉想起今天早上才为奥宁的事主动站出来揭发第三军团的柯家虫员:“那他们今天的示好举动又是在图什么?一面貌似想要转变立场,与我们友好相处,一面又在背后来这一套,他们是失心疯了吗?” “也有可能是想要两头插手,最后坐收渔翁之利。”言走到厉身旁拍了下他的肩膀,示意情绪激动起来的好友注意控制音量,他留神注意了一番奥宁的状态,接着便听见自己的终端震动了一下。 “逐帧重新检查监控视频的结果出来了。”言一目十行的扫过信息屏,“确实有虫修改了那架运载机的舱门自动开合时长。”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结婚的老干部 十 运载机作为部内转区的公共交通工具,它的内置程序由对应负责部门统一调配设置,正常状态下的运载机会在站台前保持舱门开启三循环分,在三循环分后,若是舱门顶端的感应器没有在前方扇形感应区内检测到新的靠近热源,它便会向主处理器反馈这一信息,确认没有新乘客要入舱的运载机遂关闭舱门,继续朝下一站前进。 奥宁今天早搭乘的运载机被恶意修改了内置程序。 那架运载机才刚感应到首位新乘客的入舱,被修改过程式的舱门就开始自动关闭。 彼时,奥宁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舱室有哪里不太对劲,他先被飞快闭合的舱门吸引了注意力。 想着等下一趟前往第五军团总办公处的运载机过来至少需要十五循环分,而再过不了多久就要到上班的早高峰了,那时的中转大厅里会虫满为患……心系工作的奥宁没有多想,只把运载机的反常关门看做一次无伤大雅的小故障,他一边思索着待会还要写个反馈,提醒维护部门对这台机器进行检查。一边快步往里走了两步—— 然后他脚下一顿,那异样的地面下陷感终于让他意识到自己是进入了怎样的环境里。 仿佛是被重物给当头锤了一下,浑身猛地一震,难以忍受的窒息感与眩晕感继而潮水般涌了上来,将反应过来的奥宁顷刻间淹没,他踩着令虫窒息的粘软物体后退一步,后背却只靠上已然闭合的舱门,发出“砰”一声闷响。 提前启动了运行程序的运载机迅速驶离站台,将他封锁 分卷阅读245 在那一方狭窄的噩梦天地。 后面再发生的事情,奥宁都记得有些模糊不清,他遭遇过“重击”的大脑在行程中途便已进入到浑浑噩噩的状态里,对于外界的一切接触全凭本能回应。 意识再度缓慢回笼时,奥宁隐约觉出自己是在医务室里——因为他嗅到了空气里飘着的淡淡消毒水气息。 这是医务室独有的味道。 同时,他还嗅到了另外三道熟悉的气息,它们距离他很近,他不光能感受到它们,还听见了它们的主虫特意放轻过的交谈声。 “……你亲自去见过他们了么?” “还没有,只先看过资料,准备探望完奥宁之后再过去。” “那好,我一会也……嗯?” 熟悉的声音之一忽然中断话语,奥宁感到自己脑袋上方似是罩下了一小片阴影。 左鸣最先发现了他的清醒,低头对上他费劲睁开的眼睛:“醒了?” 眼皮颇有些沉重,奥宁好不容易才把它们撑开,他正在缓慢调整对焦的视网膜内映入一张五官模糊的脸,半晌后才看分明。 在看清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虫是谁后,奥宁愣了愣,慢了半拍才想起来要回应,“……嗯。” 还想要再接着说两句什么,不然只有一声“嗯”,会显得自己不太礼貌,但喉间的涩痒感阻止了奥宁继续出声,他刚一张口,首先蹿出去的就是一串剧烈的咳嗽。 左鸣皱着眉把奥宁扶起来给雌虫拍背,他一面调试着床板的升起高度,一面偏头扫了眼直饮水的方位,看见厉已经端着一杯才接的水去而复返。 厉把温度正好的热水递到了奥宁唇边:“先喝了水再说话。” 奥宁可能天生有点“死心眼”,他愣是操/着不舒服的喉咙说了一句气游若丝的“谢谢”,又冲扶着他的左鸣憋出一句艰涩的“麻烦您了”,才在两虫的无奈注视下低头去喝水。 言趁奥宁喝水时扫了眼他身上穿着的单衣,转身去取了件外套过来,等奥宁喝完水后,他把外套递过去,距离奥宁最近的左鸣伸手接过外套,将它细致地披到了奥宁身上。 奥宁在发觉左鸣是准备给自己披衣服时还躲了躲,他实在不好意思让左鸣为自己服务,总觉得这十分逾越,可他虫才刚醒,镇静剂药效仍在,他意识是清醒了,四肢还绵软着,那躲闪的幅度比打个哆嗦还要小。左鸣觉察到他的闪躲,只用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隔着镜片看了不安分的雌虫一眼,奥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屈服在了左鸣的注视下,他不再乱动,乖乖任由外套披上身。 干涩的喉咙获得温水滋润后舒服了不少,大脑同时也清醒上许多,奥宁虽然还有部分记忆还略为混淆,但他至少已能理清致使当下情形发生的前因后果。 认为自己是给周围虫添了大麻烦,奥宁面上浮出窘迫和惭愧:“对不起,劳烦大家为我费心。” “这话就说的见外了。”厉把空杯放到一旁的矮柜上,控制着力道轻拍了下奥宁肩膀,“再说,这又不是你的错。” “我应该更谨慎一些。”奥宁摇了摇头,面上愧疚不减。 如果他那会不那么想当然,及时注意到机舱内的情况,当下的情形完全可以避免发生。 眼瞧着受害者已经快把主要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言在心底叹了口气,简略向奥宁阐述了一下完整的事件经过,尤其明确那用心险恶的加害者才应该是主要责任虫。奥宁在听完后微微颔首,看起来是听明白了的模样,但他眼底歉疚尚存,仍然认为自己也有责任。 “别胡思乱想。”言也轻轻拍了下奥宁的肩膀,他仔细看了看对方依旧苍白的面色,直接给副官批了全天假:“其他事都不需要你去操心,你今天只要好好休息就好。” 奥宁眼下正处于做什么都有心无力的状态,哪怕他想要立即爬起来返回工作岗位,身体硬件也不允许,是以他只好内疚更深一重,谢过长官的好心批假之余,再次为自己的缺勤道歉。 在奥宁醒来之前,左鸣原本是说一会要和言一道去“看看”那位被检举的加害者,言和厉已在医务室内呆了好一阵,差不多也是时候离开,他们冷静旁观了小片刻左鸣温和与奥宁说话的情景,默契的只当首席方才什么也没说过,与左鸣和奥宁打过招呼后,他们就离开医务室,去见了今早运载机事件的真正主要责任虫。 按着以往应对类似针对事件的经验,事件酿造者通常会对自己的行为拒不承认,在面对指控时激动的为自己辩驳。 不过今日,情形却不太相同。 被第四军团成员检举的第三军团虫员出奇坦率,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 “是我做的。”涉事虫员的姿态坦然到近乎猖狂,看见第五军团长亲自到来,他面上也丝毫不见怵。 被问及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时,该虫露了一个讽刺意味十足的笑容,他一指自己胸前的家徽:“看见这个,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吗?” 那个“戴”字徽章明晃晃别在他胸前,既工整又瞩目。 “据他本虫所说,他是因为戴家最近频受奥左两家打压,心怀怨愤,想着反正自己今天是来办停职手续的,无论如何都要面临停职,所以决定在离开前出口恶气,至于为什么要找上奥宁,是因为奥宁既是奥家虫员,又隶属一向和戴家不对盘的第五军团,再加上奥宁本身就是一只有缺陷的虫,他觉得对奥宁下手再好不过。”言向齐斐复述着那名戴家虫员下午的发言内容,他在说到那句“有缺陷的虫”时冷笑一声,眼底一点冰冷色彩还没完全浮起来,就被齐斐见缝插针塞进嘴里的糖球给融化了。 此时已是傍晚,结束了一天工作的虫长官又坐上了心上情虫担任驾驶员的飞行器,正和齐斐一起朝家赶去。 在见面之前,两虫其实已经通过终端做了不少信息交换,齐斐早在言刚与那只戴家虫见完面后就收到了伴侣的信息,他也将自己这边的新发现告知给言,但提前有过信息交流,并不妨碍他们俩在见面后想要再好好聊一聊。 投喂完糖球,齐斐将伸向副驾位的手又放回操作杆上:“他的动机听上去合情合理,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言不舍得把齐斐亲手喂来的东西一口吞下去,他用舌尖把滚圆的糖球拨到口腔一侧,就着一边脸鼓起来的造型说:“因为他太高调了?” “对。” 由于正思考着问题的缘故,言的神情是严肃的,可他那鼓起来的一侧脸颊实在是够不上“严肃”水准,把好端端一脸英气严峻破坏殆尽不说,看上去还有点可爱。 齐斐自前视窗的倒影里看见了言的鼓脸造型,发觉自己的手指居然在蠢蠢欲动,十分想在那鼓得最圆润的地方戳上一下。 分卷阅读246 心底转着想要“干坏事”的念头,黑发雄虫明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戴家高层早就将命令发了下去,要求各家看管好自家的年轻虫,一定不要在风口浪尖上再闹腾。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这么一出,乍一看是出了口气,但实际上只会让戴家所处的局面变得更糟。” 逞一时之快,后患却无穷,这样一场付出和收入完全不成比例的“报复”,因为酿造者看上去过于冲动无脑,它带给齐斐的违和感才更甚。 虫长官心底本是转了一句“或许是因为那是个蠢货,脑子里根本没有大局观”,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闭上了嘴。 第一百五十九章 结婚的老干部 十一 这天下午,左鸣在奥宁又一次在药效作用下睡过去后,还是去践行了自己已然迟到许久的那番“说好”——他去见了那名涉事戴家成员一面,旁听了对方的最终处理结果。 离开审判厅前,左鸣还与那只戴家虫说了一段话。 他说:“认为自己是无辜受到牵连,正在为部分族虫的过失买单的戴家成员不在少数,他们大多心怀怨愤,觉得姓氏成了自己的拖累。你没有和第五军团及奥左两家成员起过明显冲突,也没有在公众网上跟风散布过谣言,怎么看都该是这‘无辜受牵连’群体中的一员,但你不仅不怨愤,还甘愿站出来主动挑起事端,把自己的‘牵连’变成理所当然,倒也是非常难得了。” 说这话时,左鸣唇边弯着一点细小的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最后那句“夸奖”讽刺意味十足。 对面站着的戴家虫眼神闪了闪,像是慑于他的身份,只避开了他的视线,沉默着没有接话。 言那时候就站在左鸣右手旁,他等着左鸣说完话,好将需要赶回实验室的长辈亲自送去停机坪。 与在场的其他虫员一样,对于左鸣临走前的那段话,言也没有多想,只把它当做一段单纯的嘲讽。毕竟追根溯源,左鸣是最有权力对戴家进行追责的虫之一。戴家能够发展到如今地步,与戴文当初自左鸣手中窃走的那部分研究成果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再者,从刚刚医务室里的那几幕就能看出来,左鸣显然是对奥宁十分上心,今日被对方挑中的受害者又恰好是奥宁,新仇旧恨一朝纠葛在一起,恼火的科学院首席想要在临走之际再挖苦对方一番,十分合乎情理,不足为奇。 然而此刻,经由齐斐的话一提醒,言才意识到左鸣的那通“夸奖”可能也不完全是讽刺。 左鸣和齐斐一样怀有违和感,他隐晦的把这股违和表达在了话语里。 那么,假如那只戴家虫本身既不无脑也不冲动,他是有预谋的在挑起事端,并且十分清楚自己这番行动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他又是为了什么?这样的行为不管是对他本虫还是对戴家,分明都带不去任何好处。 “倒也未必就没有好处。” 齐斐忽然在旁边开了口,言顺着心上情虫的声音把思维拉回现实,才发现自己刚才是无意间把心底所想说出了口。 他看向齐斐,虚心等待心上情虫为自己做更进一步的解释分析,却发觉齐斐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着落点有些奇怪。 齐斐看向他的视线不是水平的,而是略微偏下一点,像是在看着他的……左腮? 不明所以地伸手摸了下自己左腮,然后成功在那一处位置摸到一颗已融化小半的糖球,言登时有些窘迫,他在摸到糖球的同时也摸到了自己圆润凸起一块的脸,当即明了齐斐刚刚是在盯着这点凸起的弧度看。 简直太失态了! “没关系,我觉得这样挺可爱。” 注意到言的窘迫,猜到原因的齐斐适时伸手,揉了一把雌虫的头发,他趁着那点弧度还有一息尚存,终于是没忍住,在收回手时飞快地朝上面戳了一下,算是圆了蠢蠢欲动许久的手指一个心愿。 那糖球是脆皮流心的,最外有一层果蜜涂层,涂层之下是薄而酥脆的球形饼层,再往里才是柔滑且奶香气醇厚的流心,从外到里三重甜蜜,热量和甜度一样高到爆炸,是近期胃口大开的虫长官最喜欢的小零食之一。 言刚刚把糖球推到口腔一侧含了半晌,最外的果蜜涂层已经消融了,酥脆的饼干层也已被浸润,这会只需稍微向其施加一点外力,就能让饼干层完全破开。 齐斐那一戳正好是给了饼干层最后一击。 “不堪重负”的饼干层在一戳之下裂了个彻底,香甜浓郁的流心顷刻间流泻出来。 先有心上情虫忽然抛出“直球”,一本正经地说了自己可爱,尔后糖球就在嘴里裂开,因为有愉悦心理加成,言觉得今日这颗糖球要格外甜上一些,他小心让化开的糖浆在嘴里保持了片刻,直到确认糖分子已席卷口腔每一寸,才缓缓把满口香甜咽了下去。 不舍得浪费半分。 这个充满奶香气的甜蜜小插曲扰乱了原本的话题进度,言在吞下糖球后又小小骚扰了一下驾驶员,然后他才捡起先前的话题进度,想起要追问齐斐那句“未必就没有好处”的后续。 齐斐在大胆骚扰自己的那只虫爪子上拍了一下,让言好好坐好,他在飞行器顺利切换过轨道后才说:“奥宁确实受到了伤害,奥家多半不会善罢甘休,这件事情一旦被上升,对于戴家来说必然是没有好处,但对于那只戴家虫来说,就未必了。” 当然,这是建立在在对方明确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行事前头脑清醒不冲动的前提下。 言原本还有些意动,想要再和齐斐多亲近一会,听了这话,他的“想和齐斐黏糊糊脑”暂时被压制,“工作脑”瞬间替换上岗:“你的意思是……他背后说不定还有虫指使,是得了他虫的授意行事,并且对方还向他确保事后一定会有好处?” “对。”齐斐趁着暂时无需操作的空档,伸手又摸了一颗糖球喂到言嘴边,权当是回答正确的奖励,“还记得下午你在信息里提到的‘柯家想要坐收渔翁之利’么?” “记得。”因为嘴里又多了颗糖球,言的回答有些含混不清。 他那时正在和齐斐讲柯家虫员明面上向第五军团示好,暗地里却在试图激化团内矛盾的行为。 “柯家明面上的‘示好’也不一定是货真价实。”齐斐微微眯了下眼睛,方才看向言时还柔和的神色慢慢转为冷然。 受害者是隶属于第五军团的奥家成员,还惊动了本该远在科学院上班的左家最高长辈,加害者是最近正在被奥左两家追责的戴家成员,就这么看上去,这又是一场发生在奥、左、戴三家之间的纠纷,可仔细想来,在这场风波里没受到丁点损害,还赚取了勇于揭发旧友不耻行为好名声的,不正是从头到尾看似只“仗义执言”了几句的 分卷阅读247 柯家? 纵然柯家和戴家有着多年合作关系,可戴家眼看着日益衰败,即便是奥左两家不对戴家赶尽杀绝,戴家的声望在风波过后也会跌倒谷底,巨额的赔偿罚金还将把它的家底掏至几近亏空,到时候,戴家便是一具连繁华外衣都没法保全的空壳,无法为昔日盟友带去任何利益不说,不及时从这段合作关系中抽身,还极有可能让盟友被拉下水,惹得一身腥。 柯家在“明哲保身”的位子上站了许久,终于沉不住气,决定为自己主动争取新的契机。 只是就当下情况来看,它的野心似乎不小,并不只满足于为自己更换一个全新的、安全的阵营。 如果齐斐的猜测属实,那么柯家便是正在看似各方混战的局势里悄悄动作,浑水摸鱼,试图打造出一个能让自家更上一层楼的环境。 “威逼利诱他虫为自己做事,将担责的风险转移给第三方,把自己从事件中摘干净,最后躲在幕后安然坐着收利。”理清思路的言把糖球的饼干层“咔擦”几声咬碎,“这还真是他们一族的惯用手段。” 虫长官原本是想嗤笑一声,但碍于糖球还在嘴里,很有呛住自己的风险,还极有可能会被齐斐认为自己太蠢,他遂只好拿糖球的饼干层泄愤,用自己的小尖牙把饼干碎再细细磨成粉。 眼前的光线忽然一阵明暗变化,继而有两根温热的手指抵上额头,言感到那两根手指正力道柔和地按揉着自己眉心,他这时才发现自己是皱了眉。 齐斐手动抚平了伴侣的眉头:“这些目前都还只是猜测,至多只能算直觉产物,还需要证据去佐证。” “嗯。”言回蹭了一下齐斐贴在自己额上的手,不期然想起某只与自己和齐斐都有过过节的柯家成员,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件事没听到下半篇,“对了,戴光的终端调查的怎么样了,有新进展吗?“ “我正想和你说这个。”齐斐为两虫的不约而同勾起唇角,下一秒就看见雌虫连打两个哈欠,那双看过来的蓝眼睛里像蓦地罩上了一层雾。 齐斐:“困了?” “还好。”言嘴上这么说着,他话音未落,身体像是在与这句“还好”作对,紧接着就又让他打了一个哈欠。 今日事务繁忙,虫长官的例常午休虽然保持住了,但他孕期额外增加的每日小憩时间却没能保全,以至于这会回家行程过半,他开始在温暖的飞行器里犯困。 “困了就睡一会。”齐斐对于雌虫那句名不副实的“还好”选择做忽略处理,他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条干净柔软的毯子,只一个切换推进器档位的功夫就盖到了言身上,接着,他又动作利索的把副驾位的座椅放倾斜,调整至适合在飞行器睡觉的角度。 言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盖着毯子在飞行器上躺了下去 “睡吧。”齐斐隔着毯子在他身上拍了一下,声音温和的说,“其他的事我们回家后再说。” 第一百六十章 结婚的老干部 十二 大约是视角变换的关系,从躺着的言的角度看过去,坐在驾驶位上的齐斐身形变得格外高大。 鲜少能有从这个角度打量雄虫的机会,言偏着脑袋瞧了齐斐好一会,像是要把心上情虫专注驾驶的模样完完整整看进心里,在他用目光描摹了齐斐的轮廓两三遍之后,那不甘被忽略的困意再次闹腾着作起妖,他又躺着打了两个哈欠,眼前的黑发雄虫便随着哈欠一并模糊起来。 行程已经过半,飞行器再转过一个变灯口,切换两次轨道,就将进入自家所在的居住片区。 其实距离到家也没多久了。言想着,他自觉还可以再撑一会,没必要抓紧这点时间再赶着小睡一觉,然而他的眼皮却开始不受控制的合上,齐斐的身形起先还只是变模糊,继而便在不断变窄的视野中叠上重影。 赶在黑发雄虫的身形彻底和黑暗融为一体前,言把一只爪子从毛毯边缘伸了出去,他凭着直觉在一片重影中摸到了“真齐斐”,把爪子挨在齐斐的腿边上,随后,他才放心的让自己彻底被睡意给吞没。 齐斐感觉到了腿旁传来的一点触碰,他在等候变灯时低头扫了眼那只“越狱”的虫爪,见它乖乖贴在一旁,不禁伸手捏了捏它。 言即便是已经倒头睡了过去,他的身体却像还保留着某种训练有素的本能,他的爪子才刚被齐斐挨了一下,就无意识地朝前抓了一把,跟着就要过来握齐斐的手。 但这个条件反射的抓握注定落空,它被必须还得继续空出手来操作飞行器的齐斐躲开了。 “不行。”齐斐使了个巧劲,把那只躁动的爪子扣在了椅面上,用自己的掌心蹭了蹭言的手背,“晚上睡觉前再牵手,现在还不到晚上。” “……”言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听见了齐斐这句声调温柔的安抚,他因为手心空空而短促皱起的眉头又松开了,喉咙里还发出一声回应似的小咕噜。 然后他在安全带的牵制下努力朝齐斐那头侧了侧身体,让自己尽可能更凑近齐斐一些。 又安静不动了。 为雌虫一系列的小动作微笑了一下,齐斐边留意着悬浮电子屏上的变灯倒计时,边把因为翻身而滑开的毯子重新替言盖好,他踩着最后三秒的变灯倒数在言头上摸了一把,在指示牌转为“通行”时准点启动飞行器,继续朝家的方向赶去。 考虑到身旁还正有一只孕雌在睡觉,齐斐的后半段归家行程飞的格外平稳,他在第二个换轨空档时还低头又看了会熟睡的言,目光温和地扫过对方迄今还未显怀的小腹——那里此时正被淡色的短毛绒毯遮盖着,隐约能看见下方的平坦线条。 由于小虫崽是先以蛋的形式在雌父体内发育,在作为蛋出生后还要再经历一段蛋内发育期,直至肢体力量在蛋内积蓄完全,才会自行挣脱蛋壳,迎来真正诞生,虫蛋作为为小虫崽提供第一阶段生长环境的保护所,体积通常不会太大。 虫族孕雌的孕期显怀程度及速度要远低于齐斐过去所熟悉的地球女性。 假如不是有那份体检报告书在手,言突如其来的嗜睡又太反常,单纯就看虫长官这越发能吃还缠虫的表现,齐老干部恐怕要等到自家伴侣转入孕中期才会发现“有蛋”端倪,意识到有条与他和言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已悄然来临。 能吃,在大半童年时光都是与老人家一起度过的齐斐同志看来就是“有福”,至于节节攀升的缠虫指数,若是没有医生指导,说这是孕雌在向伴侣寻求孕期支援的本能体现,齐斐多半就要把它当做是言在“G13事件”后的后遗症。 毕竟设身处地的想,换做是他当初骤然听闻言失踪的消息,又苦苦等候一循环月对方才归来,他在对方好不容易重新回到 分卷阅读248 身旁后一定也会有些患得患失,总觉得得把对方整只虫时刻扒拉在怀里,才能确认对方真的又回来了。 言刚才现身演绎过一回的“梦里被碰碰爪子都能条件反射求握手”,就是他近期缠虫指数上涨后新增的每日例行互动之一。 雌虫自一周前的某一天起,就多了要和齐斐牵着手睡觉的习惯,不牵就像没法安心睡觉。所以齐斐方才才拿出了哄小朋友的轻柔语调,指明现在还不到晚上睡觉时间,让言先“将就将就”。 虫长官固然黏虫,却也十分好哄,暂时无法拉着心上情虫的手睡觉,他退而求其次的把自己的爪子贴在齐斐腿旁,倒也睡的还挺香。 言这一觉就睡到了晚餐前,连自己是怎么下的飞行器都不知道,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各项感官全部苏醒激活,便发觉自己已在昏睡中跳过了几道流程,直接躺在了自家主卧的大床上。 齐斐在到家后见他的安稳,不太忍心叫醒睡得正舒服的伴侣,遂自觉的又担任了一回“搬虫工”,把言抱着送去了楼上主卧,让他在晚餐开始前再睡上一会。 这样的搬虫工作在最近一段时日里,几乎已成为齐斐的日常,无论言是不慎睡在了机舱里、沙发上、亦或者是旋转办公椅 上,他都能轻松找好角度,将虫抱起来,在不吵醒对方的前提下将睡着的雌虫送去床上。 相较于齐斐的越发纯熟,言每回发现自己又是劳烦了齐斐,都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太好意思,他虽然享受心上情虫的拥抱,渴求来自齐斐的肢体接触,但只有在被齐斐抱着走上一段不短距离时,有蛋之后食量激增的虫长官才会在意起自己的增重问题。 “下次直接叫醒我就好。”言不无忧心的对齐斐说。 念及自己月初例检时已初步呈现出涨势的体重,他在醒来后执拗的要为齐斐按摩手臂,以让雄虫承载过“重物”的手臂肌肉好好放松。 齐斐第一次获得手臂按摩服务时莫名其妙,他问了半晌,言才吞吞吐吐的说是怕他胳膊累着,齐斐的莫名便转为了啼笑皆非:“你又不重。” 齐斐一边肯定的说着,一边现场展示了一回言是如何不重——他颇为“直雄”的把伴侣一把举了起来,示范了一下抱起对方是何等轻松。 虫长官猝不及防收获一回举高高体验,整只虫都懵了半晌,下来之后乖乖点了头,认可了齐斐的话……然后继续为雄虫的手臂肌肉做按摩放松。 晚餐期间,隔壁左恩一家带着自家做的“私房菜”来访,大家聚在一起吃了一顿不聊公事的亲友聚餐,于是,齐斐和言说好的“回家再说”最终变成了睡前再说。 将主卧的温湿度调整到舒适睡眠模式,又准备好了孕雌每晚“夜常”的加餐夜宵,言负责给自己和齐斐一虫调制了一杯饮料,把两只配套的杯子和点心盘一起摆在床上小桌上,齐斐回忆了片刻自己今日下午收到的最新消息,将它们略作整理,再逐一说给已经开始朝第一块点心下爪的言听。 鉴于前方的小桌过于吃喝俱全,齐斐开口的一刹那觉得像是在给伴侣说睡前故事:“雌父遣虫一路查到了那台终端的上市批次和出售日期,找到了它的第一购买者,发现最初预定了它的虫是柯曼,他们检索到了对应购买记录。” 言重复了一遍齐斐话语中提及的这个名字,微微一顿。 他发觉自己十分想说一声“果然”。 连左卅这样才刚回归虫星不久的虫都能觉出不对劲,认为监控他虫房屋安全系统、私自复制终端等手段是超出了戴光的智商范围和行动能力。虫长官作为老早就与戴家结怨,这些年和戴光也打过好几次交道的对象,他对于那位戴少爷本身的本事只有多大再清楚不过。 在刚听齐斐提起终端一事时,言就认定这绝不是戴光一虫能独自达成的行为。 曾经怂恿过戴光递交举报信的柯曼是他的第一怀疑对象。 “戴光那边也有专虫去问过话,问询结果已经传了回来。”齐斐说,“据戴光本虫所说,这台终端是柯曼赠送给他的礼物。” 那是台‘Z系列’的第一代终端。 “Z系列”终端当年刚在星内发售时,还属于稀罕物品,它被誉为是划时代的产品,开启了多功能便携终端的新纪元。 戴光早在“Z系列”的概念模型刚提出时就注意起了这台新机器,不过“Z系列”第一代不仅价格高昂,还弄了个初回限定发售的噱头,商家走饥饿营销路线,当年仅有一批手持金卡的超级VIP会员才获得了体验购买资格。而戴光家虽说也是世家一员,但它只是戴家的众多分家之一,这个家庭平日里满足戴光的大部分心愿都不成问题,可在这种明显是按财富等级分配名额的时刻,他们家便有些不够格。 任凭戴光的双亲对孩子再如何宠爱,他们也没法在短时间内让自家升级为超级VIP。 但这台戴少爷心心念念的终端最终却还是到了他手上。 “戴光说,他在和柯曼闲谈时偶然提了一回Z系列的事,没想到柯曼就把自己预定的仪器转赠了给他。” 第一百六十一章 结婚的老干部 十三 戴光其虫,娇生惯养,眼高手低,几乎集世家纨绔们通有的毛病于一体,是个行走的“二世祖活体范本”,要说他的不好与劣迹,能逐条分项的填满一整张报告表,他与言过去起过好几次冲突,是在公众网上定期散布第五军团及其军团长负/面/消息的“先锋”。 族内的漂亮兄弟软声软语管他叫几声哥哥,赞美几句他的优秀与出色,再哭诉一番自己在外面遭受的委屈,说及自己被谁给怎样的欺侮了,戴光就能立即正义感爆棚,拍着胸脯要去为“受委屈”的兄弟出气——无论事情真假。 乐意与他来往的好友拍着他肩膀说赏识他的才华,听他说话,称他日后一定会有大作为,只是暂时还没找到自己的发光方式,随即再对他说几句自己近期哪里不顺,做什么事受了谁的阻挠,戴光就能当即热血上头,要为“伯乐”两肋插刀——无论“伯乐”的称赞是否只是在随口敷衍他。 戴光打出生起就在“你是全星独一无二”、“你其实聪明极了,只是贪玩了点,暂时没有努力”等声音里泡着,他懵懵懂懂听了双亲与长辈们的好话这么多年,已然分不清来自他虫的靠近是真心还是虚假。 他被自己过于溺爱幼崽的双亲养成了另一种形式上的“傻白甜”。 尔后,他的“傻白甜”被有心虫发现并相中,成为了一杆只需要好声好气忽悠一下,就能指哪打哪的枪。 愚蠢、自大、缺乏是非曲直的分辨力,帮亲不帮理。 可就是这样的一只虫,究根究底,居然也不是完全没有 分卷阅读249 可取之处。 戴少爷分不清他虫的真情假意,却意外的挺重感情。 “伯乐”柯曼当年赠送的“Z系列初代”早已经成为一台旧机器,它的后代也已“六代同堂”,其余诸如通讯端之类的电子设备,戴光都已经换了几轮,唯独这台已过时许久的终端他还保留着。 因为认为这台终端意义非凡,是自己和柯曼的友谊见证,戴光这些年只定期把终端送去更换废旧零件,做机体养护,一直没舍得整机换新。他那台终端被专虫带到左卅面前时,上面的涂装都还是新补过的,看得出来机主对其十分爱惜。 也是托了戴光如此爱惜这台终端的福,这条线索才没有因为终端更换报废而中断。只是戴少爷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他小心翼翼珍惜着的“友情见证”其实只是个幌子,它存在于台前,护着躲在幕后另一台一模一样的终端,还遮挡着一双暗中窥探的眼睛。 “等等,站住!”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内容,戴光睁大了眼睛,在上门取走终端的专员准备离开时奋力追赶几步,大声说,“什么叫做‘我的名下同时注册有两台相同的终端’?” 受左卅调遣的虫员闻声停住脚步,转身不知是厌烦还是怜悯地扫了戴光一眼,语气倒还是客气的:“就如同您所听见的那样,您的账户曾在两台完全一致的终端上登录,并先后对它们进行了激活,那台暂时下落不明的终端已被证实曾用于违规复制、非法监控等行为,由于目前无法确认您在本案中的角色性质,还请您近期保持通讯畅通,我们还会再与您联络。” 说完这话,赶着去办理下一桩事务的专员就匆匆离开了。 戴光只能眼睁睁看着专员携着终端跳上飞行器,没法追过去继续追问下去——他左手手腕上戴着一个不可取下的腕带式监视器,是他在家服役期间必须佩带的物品,只要他一靠近大门,腕带就会发出警告,让他在一循环分内退回自己的“禁足区”。 就这么在原地呆然站了小半会,戴光感到眼睛有一点刺痛,才发觉自己是视线下意识的追着飞行器走,而眼下飞行器早已升入空行轨道,再看不见,他盯着正午的阳光看了半晌,双目被日光灼的干涩发痒。 太阳明明正好,阳光照在身上也是温暖如春,戴光却猛地打了个哆嗦,他不再傻站在原地,扭头就朝屋里冲,三步并两步地跑回自己房间,掏出终端给柯曼发去通讯申请。 这是道注定将无虫接听的通讯。 在执法方接到上级调令,赶去以“涉嫌违规复制终端,恶意监控他虫生活”的名义将柯曼控制起来之前,另一道指控抢先一步落在了柯曼身上。 戴光给柯曼发去通讯申请之时,柯少爷的所有通讯设备都已经转移到了询查小组的询查长手上。 他受到了正在接受调查的葛南雌君的检举。 自被雄虫保护协会带走调查起,葛南那涉嫌谋害雄主的雌君就像个被严密焊接成虫形的罐头,任凭询查组怎样轮番上阵,都没把他的嘴撬开半分。直至戴光名下链接有两台相同终端的消息被递交询查组这处,询查长拿“你们耍的所有小花招都已经被发现了”去诈他,注意到他在听到对方提及“两台终端”时眼神微微一变,一直低垂着的脑袋也抬了起来。 询查长见势头不错,立即乘胜追击,他声音一缓,多出了几分鼓励:“如果你是受到他虫胁迫,被他虫拿捏住了把柄,不得已才做出监视雄主的行为,那么只要你配合询查工作,积极指证幕后主使,对于你的量刑会从轻考虑。方才你也已经听见了,我们目前掌握的消息已更加完整,一旦信息进入整合检索流程,躲在幕后的对象会即刻被揪出,到时候,你若是再想主动指认对方来减刑,就已经晚了。现在是你最后一次决定是否要指认幕后主使的机会——你是在谁的指使下做出的恶意监控行为?” 亚雌面上似是划过了一丝挣扎,他与询查长四目相对了半晌,询查长耐心等候片刻,终于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一点闪烁着的决心。 这些天里清减不少,最小号的关押服穿在身上也显空荡的亚雌轻声说:“是柯曼少爷。” 通过某些消息途径获悉了言和戴家之间的结怨渊源,也知道葛南的兄长葛东在这场纠葛里成为了炮灰,柯曼在葛南刚为了兄长赶到中央主城,想弄清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时,就提前派虫接触了他。 柯曼是做着要把葛南牢牢控制在手心里,日后培养成一把上可牵动戴家,下可咬言一口的“双刃剑”的打算。 他小心把葛南拉进自己的掌控区,游说戴光出面去和对方打交道,向自偏远地区而来,消息渠道有限的葛南不断灌输颠倒黑白的信息,还极富善意的慷慨向对方提供了住处,并让戴光介绍旁支表亲给葛南认识,一番连劝带哄,就这么让为兄长而来的葛南安心在中央主城里扎了根。 “复制终端,利用戴少爷的账号同时激活两台终端,开设附属权限账户给葛南使用,这些都是柯曼少爷的主意。” 亚雌一五一十坦白了自己知道的一切,包括柯曼是怎样在戴光面前施了障眼法,不动声色调换两台终端,在权限开启后又将终端换了回来,以及对方是如何与他联系,向他发布指令,让他协助房屋安全系统的监视管理。 他曝出来的每一条内容都性质严峻,超出了询查长的受理权限,询查长面沉如水的听完他的供词,冲记录员微微一颔首,已录制好立体影像资料的记录员收到指令,当即把这份重要登记标记为A级的记录传送给上级。 这份影像资料与戴光的发言整理一并传到了左卅手里,左卅在又对其做了一番整合梳理后,将它们全发到了齐斐的终端上。 “……这就是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信息。”齐斐结束了这个稍显漫长的“睡前故事”,伸手替言将唇边不慎沾上的一点点心碎抹去,“柯曼的庭审被特许提前到两天后开庭,出庭名单今晚就将拟定出来,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当天需要去旁听。” 言完全没发现自己竟然吃“漏嘴”了,他在齐斐的手指挨上唇边时一阵窘迫,但当雄虫黏上点心碎的指尖切实映入眼时,这份窘迫迅速被另一种情感压了下去,他“窘中生智”,一低头,飞快把齐斐本准备抽纸巾擦去的点心渣舔走了。 “不能浪费。” 虫长官很是正经的说着——即使他正很不正经的叼着心上情虫的手指尖。 齐斐轻轻移动了一下自己被雌虫叼着的手指,感受着小心翼翼搭在手指尖上的那条“虫舌头”,无声露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两日后,齐斐和言果然出席了柯曼的庭审,听葛南的亚雌雌君在审判庭内亲口陈述了 分卷阅读250 一遍柯曼当初交代他去做的各项事务。 “一派胡言!这全部都是恶意污蔑!” 柯曼中途几度试图打断亚雌的话语,在被厉声喝止后才安分下来,在他目呲欲裂的瞪视中,亚雌终是顺利说完了话。 柯少爷此时越是竭力想要把自己与亚雌所讲的内容撇清,这惶惶然为自己开脱的模样落在周围众虫眼中,便显得越发可疑。 被“邀请”来参与庭审的戴光就站在柯曼不远处,他在开庭前面上还犹带着不信,似是想要为柯曼辩驳几句,但随着亚雌的供述内容不断增多,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改变了神情,脸上流露出一种震惊到了极致,反倒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的麻木。 在这审判厅内,还站着另一位齐斐和言十分熟悉的对象。 他们又有好一阵没见过的戴佩也出席了这场庭审。 戴佩带来了一叠数据板和几份录音文件,他把柯曼当初是如何主动找到自己,欲与自己怎样合谋打击言及安莱等虫的交涉细节全部曝光,并主动坦诚,当初的酒店事件是自己和柯曼的自导自演,表示愿意按律承担相关责任。 这份意料之外的追加曝光消息一出,旁听席上登时一阵骚动,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有不少虫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齐斐和言所在位置,想要看看这两位当事虫的反应……然后首先映入他们眼中的就是齐斐和言自然交握的手。 感觉眼睛有点刺痛的众虫:“……” 后续的证供对应自有待专业虫员去处理,齐斐和言虽然出席了这场庭审,但他们仅呆到了亚雌陈述完供词,在中庭休审时,齐斐便与工作虫员打过招呼,带着言离开了审判厅。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继续听下去。”言在走到审判厅外的凌空走道上时说。 他的声音混在风声里,有些模糊不清。 凌空走道连接着审判厅和中转站,是条离地三十六米,两侧耸立有高大廊柱的空中走廊,必须得通过它,才能进入中转站转去其他区。 今日天气晴好,廊柱间的透明隔板被皆数收起,齐斐和言刚一踏上走道,就感受到了三十六米高空的穿堂风的威力。 “柯曼在下半场有十循环分的自我辩驳时长。”齐斐皱着眉体味了一下这室内外温度差,脱下外套,罩到了言身上。 言为这突如其来的外套愣了愣:“我不冷。” 他试图把外套推回给齐斐,却被黑发雄虫按住了推回衣服的那只虫爪。 “我也不冷。” 言一顿:“那……” “没有‘那’。”齐斐稍微展露了一点强硬姿态,他不容置喙的说,“既然我们都不冷,这件外套显然该去到相对来说更需要它的对象身上。” 比如说这里还存在着的第三方——正在言的孕育腔内努力生长的虫蛋。 “罩好。”齐斐替言将外套拢上,顺手轻轻在雌虫小腹拍了一下,“我们不能冷着蛋。” 言:“……” 分明是在仔细为自己套上外套,却一本正经的说是为了不冷着蛋,一股压抑不住的笑意不知打言体内哪里冒了头,飞快攻占了他的眼角眉梢唇角等地,牵带着他整只虫由里到外都想要微笑。 在齐斐扣好最后一颗纽扣后,言前后左右的张望了一下四周环境,见四下暂时不见他虫,遂“色向胆边生”,悄悄对齐斐发动了一次小偷袭。 齐斐同志在获悉伴侣已揣上蛋一事后,本就奇高的包容程度更是又高上了一个等级,他纵容了言的这个小偷袭,然后摸了摸对方的头发,补全自己方才只说到一半的话:“柯曼的自我辩驳太吵,不听也罢。” “唔。”言蹭了蹭他,应了一声。 想起心上情虫刚刚的话语,虫长官想了想,学起了对方刚才的语气,他也一本正经的说:“我们也不能让这样的虫吵着蛋。” 第一百六十二章 结婚的老干部 十四 昔日合作伙伴化友为敌,还上升到了要对簿公堂的地步,必然少不了互相揭短和推卸责任——反正双方此时已无需再顾及情谊,都只想着尽量为自己减轻量刑就好。 戴佩刚刚在发言时就玩了个文字游戏,他把两虫合谋说成是柯曼主动联络自己,指明是柯曼率先向他提出了一个较为周密的行事方案,他这一下就把自己从“合谋者”降级为了依照对方计划行事的“行动参与者”,追责起来,需要由他担负的责任登时小了一级。 柯曼听葛南雌君陈述他的种种违规行为时神色就已是极不好看,他冒着被扣上“扰乱审判厅”罪名的风险也要为自己开腔争辩,在看见戴佩也加入这“落井下石”的队伍中后,他的恼怒程度更是直线上升,一腔怨愤都表现在了扭曲的面部神情里。 以往那个风度翩翩,待虫温和的柯少爷,仿佛仅是一个幻影,在眼下的他身上再也看不到半点踪迹。 等到允许被指控者为自己发声辩驳的后半场庭审开庭,忍耐了一个半循环时的柯曼终于迎来能理直气壮开口的机会,届时的审判厅里将会是怎样的沸反盈天,已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齐斐在中场休息时带着言离场,不想让对方和虫蛋无端受吵还仅仅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他出于私心,不希望言在柯曼和戴佩唇枪舌剑时继续被无辜带上场,成为旁虫频频侧目的又一中心。 虫长官与对簿公堂的几虫均有过矛盾,柯曼过去还曾有过一个“第五军团长追求者”的头衔。 柯少爷当年还算是有眼光,早早看出了言的发展潜力,意识到言未来发展必定无量,只是他虽然看透了这一点,却也没有要伸手帮扶一把的意思,只想等言一路高升后再去坐享其成。 柯曼想的倒是挺美,他认为自己这样一只在外界风评口碑俱是不错的雄虫,想要拿下言那样一只孕育腔功能障碍的雌虫,定然是轻而易举,根本用不着花费多少工夫,他只要在言的晋升已然稳妥,声名又不太好时主动出现在对方面前,表示自己不嫌弃对方孕育功能缺失,乐意迎娶对方,那情路注定坎坷的雌虫就会立马为自己的接纳感激涕零,欣然接受他的求娶,从此成为他在柯氏一族内提升地位的助力。 只可惜,言那时早已在摸爬滚打中练就了看虫的本领,他看破了柯曼的虚情假意,冷然拒绝了对方的求娶。 柯少爷的自我感觉良好在言面前彻底碰了壁,一度沦为部分知情世家子弟们的笑柄,与他素来不对盘的几虫还在私下里笑他连只生不了蛋的虫都搞不定。言的拒绝让他大为恼火,他在与戴佩假扮情侣时还放了不少流言出去,硬是让自己在言与戴家的纠纷中也掺了一脚,宣称言之所以对戴家如此不满,也有自己“移情别恋”到戴佩身上的一部分原因。 很 分卷阅读251 长一段时间里,这些五花八门的流言频繁登上公众网讨论版区,由于撰写者说的头头是道,看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这些信息在喜爱浏览公众网的群体心中留下了一定印象。 今日,第五军团长携现任伴侣出席昔日绯闻追求者及其绯闻情敌的审判,无论柯曼戴佩等虫之后在唇舌交锋时的话题是否与言有关,言只要坐在这里,旁虫就难免会把他和审判台上的几虫联系到一起。 齐斐并不太想让自家伴侣遭受这些多余的注意。 反正后续结果及庭审细节都会有专虫负责记录,尔后会将整合过的信息传送到齐斐终端上,他和言都已在打卡机上刷过ID卡,出席任务已算完成,齐斐便索性拉着言退场,他趁着对方今日是有着全天假,抓紧时间,与伴侣去享受起了难得悠闲的下午时光。 那件以“不能冷着蛋”为由罩到言身上的外套,在他和齐斐走完空中走道后就回到了齐斐身上。 虫长官在细致替心上情虫穿回外套时还不忘调侃:“现在不用怕冷着蛋了,外套还给你。” 他话音未落,神色一变。 齐斐正在享受来自伴侣的穿衣服务,他目光一直落在雌虫脸上,注意到言的表情忽然有些古怪,唇边弧度一敛,关切问道:“怎么了?” “……” 言张了张嘴,像是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什么也没说出来,只先低头扫了自己的身体一眼,视线焦点落在仍然平坦的腹部半晌,然后他抬头对上齐斐的眼睛,抿了抿嘴唇,拉过齐斐的手,把雄虫的掌心覆盖到了自己小腹上。 齐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任由伴侣牵过自己的手,他耐心等着言开口。 “你……”言在又过了一会后,才轻声说,“你仔细摸一摸这里,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雌虫的声音里带着两分犹豫,还有着两分小心翼翼。 有没有感觉到什么?齐斐闻言,立即凝神感受了一循环分掌下的触感,他隔着衣服认真摩挲了会言的小腹。 仿佛是隔着几层衣服摸不太真切,没有发现什么的黑发雄虫短促皱了下眉,在征得言的同意后,他把手伸进了雌虫衣服里,撇除掉一层外套阻隔后又认真摸了摸。 虫长官全程屏息凝神,紧张等待着心上情虫公示对方的摸索结果,他眼看齐斐眉心一松,抬眼看向自己—— “你最近好像胖了一点。” 齐老干部诚恳公布了自己摸了半天的结果。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信奉“用事实说话”的齐斐同志还在伴侣小腹的某两块肌肉上按了按:“这里,还有这里,都稍微长了一点肉,不过没什么影响,不仔细摸索的话觉察不出来,上一次阶段性检查时我还向医生咨询过你的增重问题,这样的涨幅在孕期内十分正常,不用太过忧虑。” 言:“……” 雌虫的表情起先还只是小心而犹豫,这会再看,他就像是进食时不幸被一口哽住了,硕大一块不知名食物正卡在他喉管里不上不下,让他整只虫的面部神情都极其生动,完美演绎了一个“一言难尽”。 显然,齐斐专注摸了半天才得出来的答案,并不是他的伴侣想让他获得的那个答案。 齐斐误以为言方才是为增重在紧张烦恼,还认真安抚雌虫,让对方不要为孕期正常增重而忧虑,他眼看伴侣的神情越发不对,完全不像是有被好好安抚到的模样,还隐隐有些适得其反的苗头,他的感知力当即警铃大作,让他在错误的思路方向上悬崖勒马。 冷静回顾了一下自己刚刚的感受和发言,齐斐意识到自己除了“言腰腹上好像多了点肉”外真的再没有其他发现,秉持“沟通是解决问题的第一要素”的原则,他虚心向伴侣请教起那个真正的正确答案。 虫长官默默深吸了一口气,伸爪拉住心上情虫已然离开自己小腹的手,他牵引着齐斐重新在自己腹部上缓慢摩挲:“刚才就在我对你说‘现在不用怕冷着蛋了’的时候,我感到蛋好像忽然动了一下。” 那是一种言没法向齐斐明说的奇妙感受。 仿佛是体内的那个小家伙终于对双亲总是让自己“背锅”的行为不满,在雄父雌父又一次道是因为自己才如何如何,实质上不过是秀恩爱时提出抗议,又仿佛是小家伙忽然听见了雌父对自己的“点名”,正对言那句“蛋”做出反应。 言在说完话的那一瞬间,感觉到了源自他体内的小小回应。 这一点回应微小到仿若错觉,言却十分确信自己真的感受到了它,它让他前所未有的真切认识到,有这么一个小家伙已安家在了自己的孕育腔里,对方与他和齐斐血脉相连。 是一条真实的,鲜活的小生命。 虫长官为这神奇的感受不可置信数秒,继而便拉着心上情虫,想让作为雄父的齐斐也体会一下被幼崽回应的感受,为了增加齐斐在发觉回应时的惊喜感,他还特意事先什么都不说明,只要齐斐先上手摸索就是。 ……结果谁料黑发雄虫得出来的结论竟然是他长胖了! 特意隐瞒的惊喜没能送出去,还莫名遭到增重“暴击”。 幸而,齐斐接下来的反应没有让言失望。 “蛋刚才动了?”大多数时刻听上去都沉稳淡然的语调里罕见的出现了波澜,齐斐落在言腹部的手先是微微一顿,随即力道轻了至少七分,他谨慎地把控住了手上力道,像是觉得自己整只手贴上去会压着蛋似的,只留五个指腹在言的小腹上继续移动。 言忍不住想要为齐斐勘察老式地雷一般的姿态发笑。 “没关系,你不会把蛋给压坏。”还覆在齐斐手背上的虫爪整个扣住雄虫的手,言引着对方大胆贴回自己腹部,他鼓励着齐斐,“小家伙的回应目前还十分微弱,你要是不增大接触面,他再动起来的时候你会更难察觉到。” 说着,想起自己刚才毫无防备遭受的长胖“暴击”,言心情复杂的补上一句:“……就像我的长肉一样。” 从伴侣追加的话音里听出了怨念,齐斐回想起自己方才完全错位的发言,在那一次微动后就暂时再无反应的虫蛋和明显需要安抚的伴侣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后者。 第一百六十三章 结婚的老干部 十五 可能是因为雄父优先去关心了雌父,不再执着于要和自己互动的关系,尽管言十分想要与齐斐分享那份体会到“蛋动”的奇妙感受,但虫蛋之后就再也没动过,它老老实实窝在雌父体内继续努力生长,仿佛先前的那一次微动仅是在睡梦中无意间翻了个身。 哄好虫长官的齐斐同志回头又探索了伴侣的肚皮半晌,未果,回到家后还不死心的尝试了掀开衣服趴腹肌等聆听方式,然而他连言的呼吸由平缓轻柔到急促 分卷阅读252 加速都听了出来,里面蜷着的小家伙就是一动不动。 任凭面瘫功底炉火纯青也好,多年来处事风格都淡然沉稳也罢,齐老干部在面对自己和伴侣的第一个孩子时,和大多数新手爸爸也没什么两样。 他有着“准爸爸”们的通病——譬如听说小家伙会动了,就一定要让宝宝再动一下给自己看看,往后退一万步,至少也要弄明白小家伙为什么又不动了的原因。 “我们去医院看看吧。”没收到幼崽回应的齐姓新手雄父撑起身,皱着眉头说。 被趴腹肌听蛋动的齐斐捣腾成衣衫不整状的言:“……” 黑发雄虫就位于身体正上方,双臂就撑在自己的两侧身旁,不需要抬头,只需平视前方,就能和雄虫四目相对,由于双方此时距离极近的缘故,甚至能在对方黑亮的瞳仁里看见自己的倒影,而自己此刻正外套大敞,腰带松散,本是好好扎在长裤里的衬衫下摆被悉数抽了出来,还解开了几颗下摆纽扣,向上推至胸膛。 一上一下,面孔相对,目光交叠。 这怎么看都该是一副让虫浮想联翩的情景。 背后还恰好是舒适宽大的沙发,上面铺了一家之主最近特意新换上的短顺毛绒毯,房屋的中央控温系统顺畅运作着,整个小客厅温暖的能在里面脱光衣服裸奔。 虫长官在心上情虫解开自己的衣服时十分配合,心里的旖旎念头雨后春笋般“蹭蹭”向上猛长,即便是知道齐斐做这番举动的目的是为了听虫蛋的活动,却也不妨碍他心怀期待,在心底悄悄谋划一通待会该怎样顺势来上一发。 结果他漏算了齐斐的正经指数和定力深厚程度。 齐斐亲手把言摆成了极其适合“采摘”的模样,直面着眼前的活色生香,他脑子里转着的却是虫蛋的活动和回应。 言情不自禁的想:莫非是因为自己最近长肉了,身体吸引力有所下降? 这个危险的想法仅在虫长官脑海里转了一瞬,就被他本虫坚决的扫地出门,拒绝再想,然而这“扫地出门”似乎是扫的还不够彻底,言瞄了瞄一脸认真提议要去医院的齐斐,见雄虫真的没有对衣衫半退的自己起意丝毫的模样,那个想法出门去溜达了一圈,居然又阴魂不散的飘了回来! 体重上涨是孕期不可避免的事情,与之相伴的通常还有身形走样,这两者会严重影响到一名雌性虫族的魅力指数,而孕育期又恰好是雌性最需要雄主关怀宠爱的时期,不少孕雌在发现自己身材不如以往后,都会暗暗发愁,努力在走样和雄主的喜爱间寻找平衡点。 言此前仅是知道自己在将来某一天也会面临这种烦恼,但他的增重一直不太明显,也就总以为这段烦恼时期距离自己还挺远,可眼下,结合齐斐在出审判厅后说自己长肉了的话看来,莫非……这段烦恼期这就是要到来了?! 虫长官心下兀自惊疑不定,先前转悠着的撩虫十八式全飞到天边,只想火速奔到全身镜面前审视一下自己现今的身材。 他的情绪转换全表现在了神情里,再被位于他上方的齐斐收入眼中。 齐斐方才在脑内快速回忆了一轮自己近期恶补的孕期各项须知,发觉自己在“蛋动”这一块还存在知识缺漏,他提出要带言去医院看看的提议,一来是为了弄清楚虫蛋怎么只理雌父不理他的原因,二来,虫蛋的开始出现蛋动,他至少知道这象征着小家伙的发育已开始朝新阶段迈进,他由此准备把营养膳食表再给医生过目一遍,看言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的营养补给是否需要增减。 齐斐一颗虫心全扑在言和小虫崽的营养健康上,等待着雌虫对自己的提议做出响应,压根就没有想到言正心急如焚的身材问题,他看着雌虫的表情变换过几轮:“……你在想什么?” 言脱口答:“镜子。” 镜子? 齐斐为这个回答一头雾水,他伏低了些身体,改为单手支撑,空出一只手去揉了揉雌虫的头发:“全身镜在楼上,距离最近的镜子在一楼的盥洗室里——怎么想到要看镜子?” 还想的露出了一脸焦急表情。 没能跟上伴侣脑回路的老干部诚心求问,虫长官一顿,却没有干脆利落向心上情虫说明焦急原因。 想要直接开口问伴侣自己是不是魅力值有所降低,才没能顺利引起对方的“兴趣”,到底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言不为自己答疑解惑,只欲说还休的拿一双眼睛静静看着自己,齐斐只好自行探索答案。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言刚刚异样升高的体温和呼吸频率。 齐斐那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虫蛋上,竟是一时把言的这些身体小变化给忽略了过去,他这会回想起言刚才的状态,再低头打量一番情绪明显由高转低的对方,当即若有所悟,猜到言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回应对方对于某不可描述之事的期待,念想落空,才看起来不太高兴。 虽说齐斐同志的这番猜测还仅是猜中了个皮毛,只想到了虫长官此刻情绪低落的前半原因,他也没弄清楚不可描述和镜子之间是有什么关系,但能够跟得上孕雌那曲折百转的思路的一半,已是十分不易。 这猜到的一半原因已足够让他做出应对反应。 齐斐只花了数秒就打定了主意,他低头亲了亲雌虫的唇角:“医院那边还需要先行预约时段,差点把这一茬给忘了,我待会联络一下医生,定好日期后再去。” “……” 言一瞬间没能领会心上情虫的话意,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随即感到雄虫之前还落在自己发顶的手开始下移—— 齐斐摸了摸雌虫仍然袒露在外的腹部,指尖沿着分布于那处的漂亮肌肉形状描摹过一圈,接着又“去而复返”,转朝向上方移动,一路探进了被推到雌虫胸口处的衬衣里。 齐斐以一种极其慢条斯理,又极度工整严谨的姿态,将言衬衫上剩余的几颗扣子逐一解开。 他做这一步时的样子映在言眼底,从专注的神情到修长的指尖都充斥着撩拨意味,看的虫喉头不自觉滚动一下,言才平复没多久的呼吸又开始面临提速危机。 以正经姿态做着暧昧撩虫的行为,两种互相矛盾的气质同时出现在了齐斐身上,它们被黑发雄虫自身的气场一压,微妙的融合在了一起,混成了一种对言来说极为致命的东西。 丛身到心都已被眼前的对象所俘获,大脑似是也不再属于自己,言整只虫在身不由己的浑浑噩噩里荡了半晌,觉得自己就像是飘了起来,他被一阵温柔的浪潮包裹着,呼吸间满是齐斐的气息,对方的体温触手可及。 “对了。” 变换姿势时,齐斐温和的嗓音在言耳边响起,将他不知道颠倒到了哪里的神魂唤回。 言的 分卷阅读253 耳朵有点热,那里刚被齐斐亲了一下,正激动的通红,他通过这激动的耳朵听见齐斐问:“刚才为什么想要镜子?” 先前还为之耿耿于怀的身材危机俨然被抛到了脑后,虫长官在这一场“运动”拉开帷幕时就完全忘记了自己正计较着的事情,他这时慢了半拍,才勉强捡起自己先前丢弃的想法,把自己对于增重和身材走样的担忧全老实交代给了齐斐。 这才弄清楚伴侣情绪转低落的另一半原因,齐斐无可奈何的在雌虫脑袋上揉了一把:“我从来不觉得增重是件坏事,你现在的样子很好,日后继续增重的样子也好。” 末了,齐斐还庄重的补上一句:“我都会喜欢。” 突然遭遇直球袭击,言没有被亲的那只耳朵也红了起来,他支着一双红耳朵凑上去向雄虫讨了个吻,余光瞥见自己似是确实柔软了一点的小腹,忍不住伸爪捏了捏被齐斐说过“长肉了”的地方。 “这里好像真的胖了。”言实事求是的说,为自己的长肉小小叹了口气。 诸如体重一类的问题,平日里不注意它时很久都不会记起要关注,可一旦关注起来,就像开启了某个神秘机关,情不自禁要时时刻刻去惦记。 齐斐捕捉到了伴侣那声叹息,他手上动作一停:“……” 言还在摸索腰腹上的确不如以往紧致的那点线条,就感到身体忽然一轻,周围的事物飞快与他拉开距离,在他视野中降低。 不明所以的虫长官凭着本能扒拉住雄虫肩膀,意识到齐斐是正带着他往楼上走去。 这是准备转移战场,回房间去开辟新阵地? 言思考着,目光落在齐斐线条完美的下颌上。 齐斐察觉到他的注视,偏头看了他一眼,唇角轻轻一弯:“我们去照镜子。” 言:“……!” 第一百六十四章 结婚的老干部 十六 带着想要照镜子的雌虫去“好好”照了回镜子,齐斐在帮助言全方位认清自身确实没长胖多少,身形还没开始走样的现实时,顺便还来了一回别开生面的“镜前运动”。 没有料到素来保守且传统的心上情虫竟然也有“普雷”段位晋级的一天,虫长官对齐斐的升级防不胜防,他本以为自己为了博取心上情虫的注意,已经是对于各种姿势都十分豁的出去,然而“镜前运动”却是隐隐有些突破了他的耻度,他在这番“运动”过后彻底软成一根虫条,只想把自己软哒哒化在齐斐身上,一动不动。 与恨不得能瘫软成一张虫形大饼的言形成鲜明对比,“运动”之后的齐斐看上去依旧精神良好,体力充沛。 气息不见紊乱半分的黑发雄虫不仅一虫肩负起了自己和伴侣的事后清洁任务,他还在把因为贪图水温舒适,险些在浴室里睡过去的言送回被窝里后,又气定神闲的去做了检查预约,和医生商定了见面时段。 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言窝在被子里,他又被齐斐卷成了根“被皮虫肉卷”,正就着齐斐方才把他摆成的侧身姿势看对方忙碌。 倒不是虫长官在孕上蛋后就“恃蛋而骄”,已越发习惯起享受来自心上情虫的服务,只是他眼下实在有心无力,连轻微挪动一下都费劲,做任何一个动作,都需要先静躺着,缓慢回复一会“行动条”。 等齐斐做好预约,挂断通讯,走回到床边坐下时,言的“行动条”终于浅浅回复了一点,他拼着自己刚回复的那点行动力努力朝前一蹭—— 成功让自己挨到了齐斐腿边。 “体检预约在明天下午。“齐斐接住奋力靠过来的伴侣,在言身旁躺下,捋了捋被雌虫压在脸下的那部分头发,“累了的话就睡会,晚餐前我再叫你。” “嗯。”困倦和疲软总是如影相随,言也确实有些困了,他刚刚在浴室里就差点一头睡过去,这会听了齐斐的话,便蹭着齐斐的手点了点头,安心闭上了眼睛。 那声带着鼻音的应声轻而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难以想象这是名字前方缀有“第五军团长”之称的对象发出的声音,可也正因为它与虫长官的日常画风十分不相符,这份反差落在齐斐眼中,不显突兀违和,反倒是有些可爱。 第二日下午,谨守预约时间,齐斐带着言去了帝国中心医院。 其实以两虫现今的身份,他们完全可以不用亲自到医院跑一趟,齐斐只需要发出一道通讯,随意向奥家或左家某位高层表露一下自己正有着医疗服务的需求,接到通讯的虫员便会立即为他联络私家医疗小队,让一队医护精英携带着最好的设备即刻上门。 只可惜,齐老干部和虫长官都不是喜好高调的对象。 这对地位俱是不凡的伴侣比较偏爱走“接地气”路线,连带孕雌做个常规体检,都要规规矩矩走普通流程,办理预约手续。 接待齐斐和言的依旧是那名亚雌医生。 那只面上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亚雌在为言做过初次体检后,就晋升为了言的孕期专属医疗顾问。 “通常来说,蛋动应当是在虫蛋发育满四周后才出现。” 亚雌语气轻柔的向齐斐科普着蛋动相关知识,他刚说完这句,就看见端坐于办公桌对面的黑发雄虫眉心一拧。 医生明白齐斐皱眉的原因。 算至今日,那个在第五军团长孕育腔内安家的小家伙才刚发育满三周半,距离他方才说的“通常”标准,还差了四天。 齐斐皱着眉头向医生确认:“那我们先前发现的那一次蛋动,是属于反常情况么?” “也不能这么讲。”明白面前这位新手雄父的担忧,医生和气的微笑了一下,“您那个虽然属于特例,却也不反常。” 说着,医生调转视线看向坐在齐斐身旁的言,面上笑容真诚不减,把检测仪刚刚导出的检查报告调给两虫看:“请二位看这里。” 指着放大到悬浮屏上的报告某一处,医生示意齐斐和言关注他框选出来的两个数值:“位于左边的这个,是普通情况下幼崽的精神力增幅值,右边的这个则是您家小虫崽的精神增长值——能明显看出右边要高于左边,对不对?这代表着二位的幼崽在发育初期的生长速度十分优异,要远超过大多数幼崽的增长平均值。也正是因为您家的小虫崽发育势头迅猛,数值增幅鲜明,才导致小家伙的蛋动期也提前了。雌父已可以感知到小虫崽的回应。” “原来如此。” 弄清了自家小家伙的提前蛋动并不是反常,齐斐微一颔首,方才拧起的眉却没松开。 心系互动问题的准雄父执着追问:“可虫蛋在那一次微动之后再无反应,也不理会我的互动,这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言大概是很想为齐斐的耿耿于怀发笑,但又觉得当着外虫的面笑自家 分卷阅读254 雄主不太好,他唇角要笑不笑的抿了一下,眼神却是控制不了,投向一旁雄虫的眼里实实在在带了笑。 亚雌医生自己也有幼崽,经历过孕育期,知道新手雄父们在蛋动期开始后的表现都大同小异,他唇边的弧度一时也扩的更大了一些,安抚对面心急的准雄父道:“刚步入蛋动期的幼崽活动能力还十分弱小,他虽说已经可以和双亲交流了,但这‘交流’的范围是有限的,这一阶段的幼崽,能做到的交流以偶尔蛋动、回应双亲的精神力及磁场为主,蛋动的频率需要在后期才会逐步提升——您说小家伙不理会您的互动,其实不是他不想理会,只是幼崽在上一次蛋动后已暂时又进入休养期,得再好好养精蓄锐一段时间,才又有精力在孕育腔内活动一下。” 小家伙的“拒绝回应”之谜就此解开,齐斐总觉得这套“微微一动——进入休养期——养精蓄锐一段时间——再次微微一动”的流程有些熟悉,他仔细一回想,发现这和某只雌虫昨日“运动”过后的行动条蓄力状态如出一辙。 ……不愧是亲生的。 齐老干部默默想着,转头看了言一眼。 言本是还在暗笑齐斐对回应的执着,他眼底笑意来不及收起,就被忽然扭头的齐斐给看了个分明。 偷笑被抓现行,虫长官登时有些窘迫,但他的心上情虫却没在意他的偷笑,只用一种说不清的目光与他对视数秒,转而便继续和医生商量起营养食谱的改动事宜。 读心技能修炼还不到家,言没能窥探到齐斐刚刚一瞬歪斜的思绪,只有齐斐本虫知道,他是怎样在极短时间又把自己险些滑入和谐沟壑的思路拉了回来。 体检做完,蛋动相关知识也得到了补充,新的资料数据板与改动后的营养食谱都拿在了手上,对于齐斐和言来说,今日的医院之行便也到了可以画上尾声的时候。 与切实不带私心,每次都真心实意为孕雌着想的亚雌医生客气道过别,齐斐带着言走向部门楼栋间的小花园,准备和伴侣一起步行穿过花园去停机坪。 言还惦记着刚刚那番对视,在两虫步入幽静的小花园后,他便忍不住问起齐斐方才看过来时是在想些什么。 在想些什么?齐斐微微一顿,他那会脑内真正转悠着的念头自然是不能在公共场合内直说,可也不能就敷衍的回答“没什么”,不然本就容易多想,孕期更是格外爱瞎想的雌虫肯定会“想上加想”。 回头,齐斐本虫都还没反应过来,他的伴侣便已又在脑中构建出一个新宇宙。 “我只是忽然想起来……”齐斐斟酌着该如何往下续接,没想到前方景观植株旁忽然转出三道熟悉身影,站在最中的那个看了他和言两眼,隔着一段距离就冲他们挥起了手。 并不知道自己出现的多么及时,拯救齐斐于水火的左恩远远招呼道:“我是说自己好像听见了你和言的声音,果然是你们!” 眼见迎面走来的三位都是熟虫,言也暂时放下了自己那点小疑问,出于某种直觉。他先扫过左恩一家看上去皆是心情极好的脸,又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他们来时方向的建筑——产科大楼南楼。 比起后来才结识的齐斐,左恩、安莱和乔斯都与言更相熟,他们注意到言的视线,意识到言是已经发现了什么,大方任由他打量。 在言观察眼前三虫期间,左恩拍了拍齐斐肩膀:“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俩,真巧。” 齐斐在某些方面的敏锐程度固然不如自家伴侣,但他彻底完成第三阶段进化后的感知力极强,他同样留意到了左恩一家的来时方向。 综合左恩眉眼间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喜气,齐斐心下一动,问道:“是有好消息了吗?” 左恩眉毛一挑,嘴角更向两边咧的更开了些,他眉飞色舞的回答:“有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结婚的老干部 十七 结婚数年,虫蛋却一直杳无音讯,这是盘踞在左恩一家心底的一块心病。 哪怕左恩本虫原本是不太在意蛋的问题,他在后代一事上心态良好,认为自己一族寿命如此漫长,这才结婚不过几年,只要他和安莱及乔斯保持日常“运动”频率,小家伙迟早会光临。 但他可以耐心等待,左家的高层长老及管理们却等不了。 早在左恩刚度过第三阶段进化后没多久,左家现任家主——左恩的雄父就将继任者名单已定下的消息公布了出去,左恩头上就此多出了“家主继任者”的头衔。 一旦继任者的身份已然稳固,左恩便再也无法被当做一只普通世家雄虫来看待,他的一举一动、婚姻课业、日常来往交际虫选……诸如此类种种,都免不了要受他虫关注。 一位世家继任者身边仅有一雌侍和一雌君,这在世家圈里已是罕有,结果本该是血脉等级相当,家世也门当户对的雌君还突遭意外,致使孕育腔功能停滞,日后生育困难,而雌侍的血脉等级又与雄主不对等,几年来虽说受到宠爱的次数不少,孕育腔也迟迟不见有动静。 繁衍向来是高等虫族尤为重视的区域,自家继任者眼看着就要面临“无蛋危机”,左家一众高层都很是发愁。 左家起先还用左恩工作繁忙,安莱也只虫事务颇多的缘由将虫蛋问题掩盖过去,一定程度上转移了部分虫的注意力,可转移视线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时间一长,总会被有心者发现端倪。 有关安莱已经“不行”,左家继任者很可能要面临无幼崽窘境的流言就这么飘了出去,它们一度霸占公众网八卦版区,还衍生出了“伴侣频出状况,说不定是左少家主自己就有什么毛病,安莱的身体抱恙,乔斯的血脉等级不对等皆不过是在为雄主打掩护”之类的恶意揣测。 寻常家庭里的伴侣,结婚七八年还没有幼崽,也不会引起多大关注,可出现此类家庭危机的对象一旦多出个“身份不凡”的前缀,就像往对方头顶打了束镁光,格外引虫瞩目。 后来,不愿再看左恩继续在左家高层的施压下为难,安莱主动申请降级,甘愿从雌君降为雌侍,以方便左恩可以接纳新的、孕育腔完好的雌君进门,但左恩在那之后就真的开启了“工作狂”模式,左家所有的待开发新能源星球实地勘查、星外市场开拓、外出业务洽谈都几乎由左恩一虫包办。 借着事务繁忙,需要学习的新知识还有许多,且正在为左家商贸领域愈发扩大而努力的理由,左恩将那些奉劝他重新挑选新虫进门,暗示他家中现有的两虫都“不太行”的声音统统抛在脑后。 年轻的左少家主沉着护住了自家那一亩三分地,没有让它遭到族内高层试图强塞的对象入侵。 虽说就在地球长大的齐斐看来,左恩拥有两位伴侣已 分卷阅读255 是有些多了,但在虫星土著们看来,一只身家背景均不俗的雄虫只守着两名雌侍过日子,这已经是十分不追求享受的行为。 “不追求享受”的左恩懈于繁衍幼崽,重视经验累积和技能锻炼,一时倒也成为一段美谈。 左恩把自己忙成了世家圈内的劳模典范。 现今,继齐斐宣布言的孕育腔已被彻底治愈之后,惦记着左恩一家后代事宜的虫子们便关注起了安莱的治疗进度。 安莱的能量清除手术同样非常成功,他的孕育腔也已完美恢复正常。 打从自家伴侣的孕育腔正式治愈的当天起,左恩就重新调整了自己的行程表,再次积极投身到了造虫大业里。 安莱和乔斯还特意向抢先一步有了好消息的言“取经”,带回了齐斐专门给言定制的不可描述时间表,左少家主亲自操刀,将其修改一通,把它改为了更适合两虫的量身定制版,一家虫怀着空前热情提升了日常“运动”频率。 大约一周半以前,安莱隐约觉察到了自己身体的细微变化,他从这似曾相识的口味转变和睡眠需求增加里领悟到了什么,却和当初的言一样,不敢轻易开口告诉伴侣,唯恐只是自己执念下的错觉。 还是将厨房视作自己领地,热衷于为全家打理伙食的乔斯觉出不对,他一连观察安莱好几日,把自己捕捉到的蛛丝马迹悄悄透露给了左恩。 于是便有了今日这番一家三虫集体出动的检查之旅。 检查的结果无疑是让虫欣喜的,安莱的孕育腔内,确实已有小生命正式安营扎寨。 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心病一朝了解,从此再也不用背负迟迟没有幼崽的压力,心情轻松的一家虫带着一叠孕期资料,正步履轻快地准备回家——然后就在小花园里偶遇了齐斐和言。 左恩和齐斐想的一样,他俩都是还在产科大楼内时就注意院内小花园打理得宜,看上去环境很好,因而决定要带自家虫在花园内逛逛,再穿过花园去停机坪。 获悉自己曾经的长官,现今的好友确实已孕上了蛋,言发自肺腑的向安莱道了恭喜。安莱年纪到底比言大上不少,即使心下的激动喜悦也有十分,但他表情仍是克制的,只弯起唇角,露了个浅淡微笑。 他拍了一下昔日下属的肩膀:“沾了你的光。” “这怎么能说是沾了我的光。”言自觉承不起这句情,迅速摇了摇头。 乔斯在一旁笑眯眯看着他们交谈,偶尔插一两句话,眼底不见半分阴影,没有因这份幸运未落到自己头上而生出任何不平。 雌虫们暂时聊到了一处,齐斐便和左恩站到了一起。 左恩从那一叠数据板里翻找出了某一张,将方才检测仪扫描得来的立体影像播放给齐斐看,他指着影像资料上的一小块阴影兴奋道:“看!这就是我家的小虫崽,是不是看着还挺可爱?” 齐斐扫过那虫蛋雏形都还看不出来的囫囵一团,本着大家都是新手雄父的心情予以赞同:“嗯,是很可爱。” “是吧?”获得了肯定的傻雄父笑呵呵的,还舍不得收起立体投影,他自己围着那团阴影又左看右看好一阵,期间还用胳膊肘轻轻抵了齐斐一下,似是又准备让黑发雄虫欣赏他刚刚发掘出的“可爱”之处。 齐斐顺着这下轻捅看向左恩,却看见左恩遮挡在悬浮屏后的眼神是严肃的。 谈话气氛倏的一变。 左恩轻声开口:“柯曼的庭审结果已经传到了你这里,对么?” 齐斐微微颔首——尽管柯曼在自我辩驳阶段一再强调自己仅是有过双终端的想法,却并未付诸实现,他只肯承认自己的部分罪行,声称葛南雌君的部分供词是纯属污蔑。但葛南雌君供述的每一条都找到了相关证据,证供对应几近完美,柯曼的罪名已然确凿,等待柯少爷的将会是相当漫长的“十九号时光”。 见齐斐点头,左恩又说:“柯曼那段自证听上去像是狡辩,我们一开始也没有留意,以为这件事应当是到此为止了,但就在今天上午,受左鸣首席意思去深入调查运载机事件的调查员又有了新发现。“ 并不打算让那桩使自己的“小朋友”受惊又受气的事件就此揭过,左鸣隐秘的下了一道追查令,试图进一步摸清那日所有涉事虫员背后的关系——包括在医疗室外刻意说奥宁不是的那两虫。 顺着那名恶意改装了运载机的戴家成员跟踪下去,调查员们尚未从他的后续言行中发现不对劲,他在被戴家高层接回本家后遭到了一通严厉训斥,正和当初的戴光一样,被禁足在自己家里,戴着监控手环。 考虑到蓄意挑起第五军团团内矛盾的两虫在事后有再度联络柯家的可能,追踪这两虫的调查员运用了一点特别手段,对他们的通讯端及网络通讯工具开启了第三方监听。 那两虫行事实已弥足小心,具备一定反侦察意识,但他们的意识在科学院首席最新研发出的“小玩意”面前,到底是略逊一筹。 就在今日上午,负责监听的调查员成功捕捉到了一回他们与柯家某位成员发起的通讯, “一名习惯于长期躲在幕后的对象,即便是与下属联络,应当也会采取一些手段隐去通讯端口的姓名。”齐斐点出自己的疑问,“调查员如何确定那两虫的通讯对象就是柯家成员?” “他们已经很仔细的在谈话间隐去了姓名,连称呼都没有提起过,通讯也是发起的网络视频通话,没有直接走通讯端,一切名词都使用代称。调查员一开始听的也有些云里雾里,不能确定这究竟是和谁的通讯,他原本是正在紧急定位端口编码,预备着过会拿到数据库里去比对。” 迎着齐斐带着疑问的注视,左恩说到这里,忽的唇角一弯:“但是,对面的那位可能是近期心情太好,一不小心有些得意忘形,他在通讯快结束时提点着两虫要继续保持谨慎,却无意间透出了自己的身份信息。” 齐斐微微一顿:“他说了什么?” “‘我相信你们至少不会像我的兄弟那么蠢,死到临头,连给谁做了嫁衣都不知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结婚的老干部 十八 凭着那一句对自家兄弟的嘲讽,综合两虫疑似正与柯家某位成员联络的线索信息,调查员第一时间想到了庭审结果已对外公示的柯曼。 入狱已是板上钉钉事实的柯曼柯少爷,他的同族兄弟虽说有不少,柯家也担得上一句家大业大,分家虫员众多,但一旦提起“柯曼的兄弟”,大众当即想起的只有一位——与他同样出生于柯家本家,同样身为雄虫,和他共有一个雄父,年纪比柯曼要小上两岁的柯林。 这位“柯少爷”比起自己的兄长,日常行事要低调上许多, 柯林不好出风 分卷阅读256 头,似是也鲜少主动争取表现自我的机会,社交频率维持在相对中庸的稳定状态,主动与他虫结交的能力要逊于兄长,在世家交际场内远不如柯曼活跃。 然而,鲜少主动争取表现自我的机会,不代表就缺乏展示自我的机会,主动与他虫结交的能力要逊于兄长,也不代表与柯林往来交际的虫就稀少。 这两句描述里的关键词是“主动”。 柯林虽然晚柯曼两年出生,可他的血脉天赋等级比柯曼要高上一阶,成长至今,在各方面展露出来的才能也比兄长要更加出彩,是以,柯家家主在自己的两只雄虫幼崽间,更偏爱年纪小些的他。 柯林无需去主动争抢机会,看重他天分的雄父就会把机会直接送到他跟前,让他多多去锻炼锻炼,他也不需要像柯曼那样去努力为自己张罗关系网,世家圈里消息一向传的很快,知道他才是更受柯家现任家主重视的那个,各家的宴会邀请与赞美讨好便闻风自来。 从学业水平到协助雄父完成的事务数量及质量,柯林在以上区域取得的成绩都要远高于柯曼。 柯曼这些年一直积极在各方游走,先发展了戴光这么一位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好友”,又撺掇着戴佩与自己同谋,在为自己争取戴家力量的同时,还试图通过追求及婚姻绑带来揽获言这方的支持……他绞尽脑汁谋划以上种种,就是因为不甘于服从现状。 不愿接受弟弟日后必将站的比自己更高的现实,柯曼想要靠着扩充手中掌握资源来给自己增加竞争筹码,他与弟弟的争斗之心自幼年时代起萌芽,随着年岁增长,非但没有逐渐消去,还被一桩又一桩的不平衡滋长的日益茁壮,只要柯林在雄父那处的评价一日凌驾于他之上,这份嫉恨心理便一日无法泯灭。 而至于柯林,他虽然实干成绩要比柯曼出色许多,评价口碑比柯曼更好,平素却也不张扬,只踏实完成雄父交代的任务,按部就班的发展学业,与虫往来客气有礼,对待暗暗与自己较劲的柯曼也没存二心,看上去很是敬重兄长。 曾有虫为了奉承柯林,在他面前暗暗贬低柯曼,称赞他才是最合适的柯家未来掌权者,柯林为此还当场变了脸。 一改往日客气有礼的模样,柯林强硬打断了对方捧一踩一的奉承,冷声要求对方为自己的言辞道歉,维护了柯曼不说,还一口气列出多条自己不如兄长的地方,谈及自己和柯曼间的差距时神色恳切,像是真的打心底觉得兄长比自己更加优秀。 低调且谦和,优秀而不自知——这是外界最广为流传的两句对柯林的评价。 获悉柯曼遭到指控一事,不少原先与柯曼走的挺近的虫都及时抽身,发文撇清关系,柯林却坚定的表示自己相信柯曼,他积极配合调查,目的就是为了还兄长一个清白真相。 庭审结果下来后,这位十分信任兄长的柯小少爷据说受到的打击不小,已将近期所有活动都推掉,正把自己锁在家里。静养调节情绪。 尽管大多数看过结果公示的虫子都对柯曼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惊又愤慨,但几乎没有谁去责怪柯林先前的无条件站队行为。 谁会去责怪一个全心全意相信哥哥的弟弟呢?再说柯林也本着对柯曼的信任,坦然配合了调查,他是压根不信调查出的最终结果会对哥哥不利,还想着要为哥哥找出真相,只怪那位“柯大少”太不争气,自己作恶太多,最后枉费了兄弟一腔信任而已。 负责监听的调查员在亲耳听到这段通讯语音之前,他同样也是这么想的。 出于一种职业经验锻炼出的敏锐,调查员在接收端的虫员轻慢嘲讽起自家兄弟时一个激灵,一阵叫虫脊背发麻的寒意忽的缠绕上他的脊柱,对方最后那句“不知道给谁做了嫁衣”听上去格外耐虫寻味,细究之下,还隐约能嗅到一丝挥之不去的阴冷气。 把监听录音反馈给左鸣的同时,调查员将成功定位到的接收端端口编码发送给同组虫员,他想了想,在通知同伴尽快开始做信息比对时附注了一句:“留意接收端说话者的语音,提取相关音轨,让擅长声源信息解析的拿去做声源比对。” “明白。” 另一头的同伴简洁应了一声,收到任务的虫员即刻忙碌起来,投入到检索工作中。 由科学院提供了特别技术支援的检索引擎飞快运转,编码核查和声纹比对同期进行。 少了音轨提取和开启新信息库这一步骤,端口编码组的检索结果先调了出来。 通过定位到的端口编码,技术虫员一路追踪到了接受那通视频通话邀请的终端,并调取了终端机主的只虫信息。 终端机主并不姓柯,却与据说正在家平复情绪的另一位柯少爷关系匪浅,他和柯林之间有着合法婚姻关系,是柯林的雌侍之一。 技术虫员还发现,这位机主和深受左鸣“特别关注”的两虫之一同姓,他们是同族表亲,两虫在此之前还有过不少通讯记录,经排查,那些通讯都已日常问候为主,暂时未发现其他毛病。 “柯曼的弟弟柯林很可能有问题,左鸣首席调高了调查等级。” 两家虫一同抵达自家所在的居住片区时,左恩见缝插针的给齐斐发了这么一条信息,他们在眼见雌虫们的交谈将结束之际,就默契的终止了话题。 由于齐斐是坐在驾驶位上,不像隔壁飞行器里的左恩是带着孕雌坐后排,他在终端发出震动时只低头看了一眼,无暇去操作终端。 当飞行器上还坐着自己的伴侣和未来幼崽时,齐老干部的安全驾驶意识格外浓厚。 副驾位上的言注意到齐斐的动作,同样低头看了眼终端,他瞥见终端闪烁的指示灯后道:“需要现在看吗?” 说着,他靠近齐斐那侧的虫爪动了动,显然已是做好了要当只心上情虫的“贴心爪爪”的准备。 齐斐的唇角弯起了一点:“嗯。” 获得雄虫准许的“贴心爪爪”遂动作起来,摸终端调出悬浮屏一气呵成。 在看见预览信息框内显示的发信者姓名时,言本要径直点开信息界面的手一顿。 方才两只雄虫站在一旁讲话,还放轻了声音,言虽然没有专程偷听齐斐与左恩说了些什么“悄悄话”,但他觉察到两虫应是话还没说完,眼下,左少家主给自家雄主发来消息,多半便是为了继续先前未完的话题,自觉窥探雄虫们的信息交换十分不妥,言犹豫了一瞬,向齐斐征询:“是左恩的信息。” 不仅仅是“普雷”段位发生了质的突破,齐斐同志的读心技能——虫长官专用版——也日益精进,他仅是扫了眼言的脸,就猜出雌虫是正在为什么事情迟疑。 如果不是因为手下还握着操作杆,这会又正值机流高峰航段,齐斐 分卷阅读257 大约会忍不住想伸手去揉揉雌虫的脑袋。 但鉴于没有“如果”,他只好摩挲了一下操作杆。 “没关系。”齐斐声音温和的说,示意言大可直接点击信息详情,“没什么不方便让你知道的内容,刚才是因为见你们聊得高兴,觉得谈起这些有些破坏气氛,我和左恩才特意站到一旁去。” 本是担心着自己贸然看两虫交流不太好,结果猝不及防收到了一份体贴关心,言轻轻眨了下眼睛。 没有立即点开消息详情,心底蓦地有了“小想法”的虫长官先用目光对齐斐全身来了次地毯式搜寻,然而,他实在是没找到一处既可以美滋滋骚扰驾驶员,又不影响对方驾驶操作的“骚扰空间”,心底想要做点什么的小虫爪登时挠出了二倍速,简直要把五脏六腑给挠穿! 齐斐承受了伴侣这一通有如实质的目光舔/舐,面不改色看着前方航道,注意着与左侧准备变道的飞行器留足安全距离:“不行,回家再说。” 收到一句完全在意料之中的制止,仅用视线表达了一下渴望的雌虫默默克制住自己,终于去点开了那条已被搁置了一会的信息。 “……柯林?”看清左恩发来的信息内容,言皱了下眉。 “你熟悉他么?” “不算熟悉。”言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向客观陈述靠拢,“他的风评一直不错,在外也一向表现的很是袒护自家兄弟,我和他偶遇过两回,他似乎是因为柯曼当初放出的那些流言,对我存在偏见。” 虫长官淡化了自己和对方的冲突,以一种轻描淡写的方式将昔日遭遇一带而过,他的心上情虫静静转头看向他,他迎上齐斐的目光,还没读出雄虫眼里蕴藏着什么,就先听见齐斐叹了口气。 第一百六十七章 结婚的老干部 十九 不明白雄虫怎么突然叹了气,言心底先前还喧闹不休的“小想法”眨眼间全化成了紧张,他小心翼翼在脑内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语,拿出逐字逐句推敲的劲头去审查是哪里说的不妥。 还没等他分析出个所以然,脑袋上便落了一只温暖的手。 那只任何时刻都能让他感到温柔又舒适的手快速在他头上摸了一把,继而又返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操作杆上。 飞行器已顺利切换了轨道,自主干道上下来后,周遭飞行器就少了不少,齐斐觉察到言正在因为自己的叹气而紧张,他眼见着前后左右都还算空荡,遂松开操作杆,让飞行器自由滑行了一小段距离,抓紧这点时间去完成了右手方才的“心愿”。 “别乱想。”收回手的齐斐说,“我只是忽然想到,虽然我们已经正式结婚,也有了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但在涉及到这方面的问题时,你总是有些回避我,像是下意识的不希望让我参与太多。” 言原本目光正追着齐斐的手走,他盯着那只修长漂亮的手,见它只短暂安抚了一下自己就又回去握操作杆,心下正暗搓搓对操作杆萌生着嫉妒之情,觉得那一根金属杆每天被“爱抚”的次数说不定都快超过自己了,转而就听见齐斐说了这么一句,一时愣在了原地。 半晌没找接话方式,他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听见心上情虫说自己在回避对方,虫长官的第一反应是反驳,他自觉每天不能再黏齐斐,如果不是还有工作事业不可荒废,有偌大一个第五军团及团员们不可不照顾,他几乎都想把虫生目标定位“齐斐专属虫形挂件”,每天就挂雄虫身上,齐斐走哪挂哪,还能随时宣示一下自己的“附属权”。 可第一反应的冲动一过,更多的理智翻涌上来,言随即意识到齐斐没说错。 他确实在某些话题上存在着刻意规避心理。 午后才出门前往医院,体检和与医生商谈都耗去了不少时间,还和偶遇的左恩一家又聊了好一会,出门时尚还明亮的天色此时已转暗,夕阳斜斜将泛起橘红的光线照进舱室内。 言就着这束光线看着齐斐侧脸半晌,黑发雄虫甚少透露过多情绪的神情平静如往。 他没能从对方脸上太多信息。 “对不起。”言低声说。 虫长官憋了半晌,腹稿还是没打好,只先冒出来一句道歉——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该先向心上情虫道歉。 但齐斐想听的显然不是这个。 前方航道仍然十分空荡,又是一路直行即可的定向轨,齐斐握着操作杆的手再次得了空,伸过去轻轻在雌虫的脑袋上拍了拍:“我不是为了让你感到愧疚,对我道歉才提起这些的,它是我们之间客观存在的一个‘小问题’,只是过去我们一直忽略了它,今天它又一次悄悄浮出水面,才难得被我们捕捉到了。” 提出问题的最终目的是解决问题——言明白齐斐没有明说的话意。 大约是黑发雄虫将问题“拟虫化”,还用了“悄悄”和“捕捉”这类生动形容描述的缘故,言稍稍放松了一些,脑海里却冒出了齐斐板着一张严肃周正的脸,突然瞥见自家修剪得当的漂亮花园里有只钻地鼠正偷偷探头,遂眼疾手快一把揪出钻地鼠的画面。 言:“……” 默默驱散掉脑中莫名其妙的联想,控制住自己过于活跃的联想能力,虫长官在心上情虫亲手为他调试好的安全带下动了动身体,自行抓住了“出产”于自己心底的那只“钻地鼠”:“它们……那些事大多都过去很久了,讲起来也不有趣,细说起来怕败坏你的心情,听上去还很像是在向你告状。” 齐斐依稀是又叹了口气,声音里带上些无奈:“就算是向我告状,又有什么不可以?” 撒娇卖乖耍赖他都见过了,告状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齐斐的话音里不只有无奈,还夹杂有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宠溺意味,言耳朵动了动,感到尖端仿佛开始发烧,他这会已把自己的想法全梳理了一遍,继续老实坦白道:“‘告状’就像有了一层期望你听过之后能去做些什么的含义在,我觉得那会给你带去压力,也不希望你在这类事情上还要为我操心——你已经够操劳了。” 需要去往学院进修专业课程,需要定期到左鸣的实验室里协助实验进度,在身份对外公布之后,还多出了必要的世家交际往来项目,“收网”行动尚未彻底终结,齐斐作为奥齐和左卅唯一的幼崽,先前在公众看来还与此事关联不大的他一下子受关注程度翻倍,由于出了一次“虚假任务”的缘故,他在军部内也已算是实习资格已正式激活的职工,从下一循环月开始,他还将按规定开始接受系统调配的中低级短期任务,每循环月需完成一定任务数额。 同时身兼学生、科研助理、世家大族接班虫、军部实习生等多项职务,学业及职业领 分卷阅读258 域看上去已是应接不暇,本该舒适放松的家庭领域内却也谈不上轻松,新鲜上任的新手雄父及新婚雄主全然没有“主”的做派,每日都勤勤恳恳忙着汲取新知识,对待家庭事务和孕期须知比自己的伴侣还上心。 言但凡对地球用语再精通一点,大概就能从博大精深的地球词汇库里找出那个极其适合齐斐的比喻——一只高转速自走陀螺精。 深知相较于大多数家庭内的已婚雌虫来说,自己已是过上了过于受宠的生活,简直被照顾到了要时常发愁自己该怎么从雄虫手里“抢活”,让自己多为对方服务一些的地步。 言不想再在其他地方让齐斐继续为自己费心。 至于那些已经过去许久,结了怨且恩怨暂未了结的,虫长官早就在当初的斗智斗勇里磨炼出一身本领,也再不是当年那只两手空空,毫无依仗的倒霉虫,他不光已可以自行将咽不下的怨气扫清,还能悄悄冲藏在暗处的对象亮起爪牙,不动声色慑退半数投在心上情虫身上的不怀好意目光, 下意识规避与矛盾及冲突详情相关的话题,纯属是言对于齐斐的心疼心理和自力更生习惯使然联合作用的结果。 终于弄清了“小问题”的问题成因,言自觉自己列举出的理由十分充分,他眼巴巴看着齐斐,等待着刚才已叹了两次气的雄虫给自己一点认同。 然而齐斐又拍了一下他——这次是手背。 黑发雄虫这会已好笑多过无奈:“你在为我做些什么的时候,会觉得它们是辛苦且麻烦的么?” 言飞快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回答:“从不!” “那我也一样。”为自己获得的坚定微笑了一下,齐斐捏捏早在十数循环分前就想往他身上蹭的那只虫爪,“为你的事情上心算什么操劳。” 言:“……” 这已经是言在这两日内第二次遭到齐斐的“直球”,他感觉自己又被砸的有点找不着北,爪下本能的反手一握,把齐斐主动送上门的手牢牢攥在了掌心里。 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要做些什么,言就这么拉着齐斐的手,揣宝贝似的捧住了。 齐斐任由伴侣扣留了自己的手一会,在看见换轨指示灯已出现在视野范围内后才说:“前面即将进入下行轨道,我们要到家了。” 这是句漫长又委婉的“放手,我得继续操作飞行器了”。 言不太舍得松了爪,他此时已完全放松下来,又切实摸了一回心上情虫的手,感受了小片刻对方的皮肤触感和体温,这不摸还好,一摸麾下,他此前勉力按捺下去的“小想法”们居然又蠢蠢欲动起来。 齐老干部刚发掘了一个未来可能致使家庭危机的“沟通节点”,正寻思着该如何继续开导伴侣,以柯林这件事为窗口,从此将这一关节彻底打通,就听见他的伴侣期期艾艾的开口问他:“刚才说的‘回家再说’……是不是回家后就可以立即生效?” 齐斐:“……” 默默瞥了眼前视窗外已可隐约看见的自家屋顶,做不出食言反悔举动的齐斐同志冷静思考三秒:“等你在营养师推荐时段内吃完今晚的营养餐后就生效。” 言闻声眼睛一亮:“嗯!” 自打上一次带贝余单独出去玩了一圈之后,奥齐和左卅便像是新开辟了一个“兴趣爱好”,只要找着空闲,他们就要带贝余出去溜达一圈,并且每逢出门,必要在外面带着小家伙吃一顿好的了再回来,还会给齐斐和言带上满满两大保鲜箱的外带。 今天下午,齐斐带着言出门之际,奥齐就告诉了他们他和左卅下午准备带贝余出去四处逛逛,齐斐和言在医院小花园内遇到左恩一家时,左卅给两虫发来信息,说明了准备在外用晚餐,晚上会晚点回来一事。 面对着又一个全家除了彼此就只剩天真懵懂的齐球的“二虫时刻”,虫长官积极抓住了契机。 他的心上情虫虽说也响应了他的期望,但齐斐出于某种直觉,觉得自家雌父那句“晚上会晚点回来”似乎是特意强调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结婚的老干部 二十 当最近不知为何闲暇空余时间格外多的“两老”带着小雌虫将中央主城及周边区域都逛了个遍后,言也由孕早期平稳过渡到了孕中期。 虫蛋的每日蛋动频次直线上升,活动幅度也增大了不少。 齐斐在小家伙第一次蛋动时没能体会到与幼崽互动的乐趣,尚未出世的小虫崽似是从亲子磁场交互中感应出了雄父的遗憾,只要是齐斐正把手贴在言的小腹外侧,想隔着伴侣的肚皮摸摸里面的小家伙今日是否也在努力生长,他手贴上去不出一循环分,虫蛋便会努力在言体内“蹦跶”一下,让雄父感受到自己的“交流”。 头一回真切获得幼崽的回应时,齐斐屏息凝神半晌,贴在言腹部的手隐约有些发僵,几乎不敢确定刚才那一下到底是不是蛋动。 还是虫长官端详着心上情虫严肃到像在勘察敌情的神情,情不自禁弯起唇角,出声替真的奋力动了动的虫蛋作证:“小家伙确实是动了,我也感觉到了刚才的那一下。” 闻言,新手雄父略显僵硬的手背这才放松,他沿着伴侣已微微有了外凸轮廓的腹部小心摩挲过一轮,在体会到蛋动的地方停下来,轻轻按了按:“他应该会长成一只很有力气的小虫崽。” 黑发雄虫低头看着自己腹部,言则偏头看齐斐每一寸细小弧度都仿佛被精雕细琢过的侧脸。 壁灯散发出的暖光像是全投进了言的眼睛里,在他眼底荡漾开一片满足又缱绻的柔和光彩,他在齐斐抬头看向自己时凑上去,讨了一个吻,然后就着双唇胶合的姿势对雄虫方才的话予以大力肯定。 “一定。”言说,“不然这个小家伙可就对不起他雄父得天独厚的大力基因。” 拥有“得天独厚大力基因”的齐斐动作一顿,继而便将大胆出言调侃他的伴侣捞了起来,现场展现了一下自己的“大力基因”。 “那就先给他预定一个日后功课好了。”齐斐接了言那句调侃,一本正经的顺势说了下去,“以能够抱起他的雌父为基础标准,他的力气日后至少得长到这么大。” 言:“……” 连小身板都还没发育完全,小虫崽骤然就肩负了未来得抱得动百来斤成虫的“重任”,言注视着齐斐完全不像在开玩笑的脸,他才为幼崽的未来命运抱以担忧片刻,就感到孕育腔内的虫蛋又是活泼一动。 也不知道小家伙是不是听懂了雄父发布的任务,他活力十足的又蹦跶了一下,由于他的情感表达系统同样没发育完整,言也推断不出幼崽是正在悲愤不公命运,还是正欣然接受成长挑战。 “应该是在欣然接受成长挑战。” 齐斐十分“专 分卷阅读259 断”的给那个蹦跶下了定义,他轻松抱着伴侣一路朝三楼主卧走,路过书房时,原本紧闭的书房房门忽然打开,正在里面和左卅商讨事情的奥齐探出头来。 金发雄虫先笑眯眯打量了自家幼崽大力抱虫的画面一番,随即往外走了几步,让出身后的黑发雌虫:“‘以能够抱起他的雌父为基础标准’——崽,你是不是还没检验过自己是否达标?“ 左卅显然没料到伴侣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他和停住脚步的晚辈们同时一愣。 齐斐方才和言说话时的声音不算小,他们讲的话题也没必要特意回避家中其他成员,可他们音量也算不上大,照理说,关在书房内商量事宜的奥齐和左卅应是听不见他俩说了什么。 然而看奥齐眼下的表现,五感及精神感知力都敏锐非常的金发长辈明显是已将两虫的谈话内容都收入耳中。 齐斐很快反应过来,与言对视一眼,他动了动手臂,让自家伴侣重新“脚踏实地”。 看着齐斐的动作,奥齐面上笑意更深一层,他将书房房门又让开了一些。 左卅从幼崽和伴侣的互动中醒悟了什么,与开始朝书房里走的齐斐相反,他微不可查的后退了半步,皱眉看向提出“损建议”的奥齐:“斐和言都准备要休息了。” 言下之意即是——让孩子们好好休息去就是,你这会又在胡闹些什么。 奥齐和越发擅长定向解读虫长官的齐斐一样,他解读自家伴侣的功力也早就满级,听出左卅含蓄表达的埋怨,他面上笑容不减半分:“检验一下后再去休息也不迟——是吧崽?” 齐斐:“嗯。” 伴侣和幼崽已然同一阵线,言又属于齐斐说一不二的类型,突然沦为力气测验工具的雌父孤立无援,只能看自己的成年幼崽稳步走进书房内,他的伴侣站在门外边,还冲他挥了挥爪:“别担心长辈的形象问题,我替你们关门。” 话音未落,奥齐就按下了电子门的关门键。 左卅:“……” 电子门悄无声息的滑过门槽,将面容依旧年轻的雌父和他长大成年的孩子关在书房内。 小别墅里的书房面积十分可观,以中央的宽大书桌为分界,书房一侧是电子资料阅览区,一侧是传统纸质书籍查阅区。左卅和奥齐先前就是在电子资料阅览区那块浏览近期新送达的资料,商量各项行动的下一步进展,那一方区域内,悬浮屏还飘在小茶几上空,几张屏幕亮起的数据板摆在桌面上,空气中隐约混有一丝仪器运行时的独有电流声。 “父亲。”齐斐叫了左卅一声。 虽然早已清楚该管面前的黑发雌虫叫“雌父”,但在仅有彼此在的场合里,齐斐偶尔还是会使用“父亲”这个旧称。 一想到自己眼下会和孩子一同待在书房内的缘由,左卅就不太自在,他分辨出空气里的电流声,转头朝电子阅览区看了一眼,试图顾左右而言他:“我去收拾一下那边的文件。” 说完,他转身还没走出一步,肩膀上便多了一只来自齐斐的手。 齐斐按着自家雌父的肩膀,循着左卅的视线同样看了眼那些亮着的电子产品:“您和雄父应该还没有商量完。” 一个简单的抱起耗费不了多少时间,这会将悬浮屏和数据板都关了,过会奥齐进来,还需要重新打开。 想着双亲还有正事要协商,本着为雄父雌父节省时间的心理,齐斐搭在左卅肩上的手换了个位置:“不好意思,很快就好了。” “等……”左卅最终的制止努力才只起了个头,他就感到自己忽然腾了空,水平视线瞬间上升一截。 仿佛他是压根就没有重量似的,他被自己的成年孩子轻而易举抱了起来——就像他小时候抱齐斐那样。 被曾经还没有自己的腿高,得仰着小脑袋看自己的幼崽轻巧抱起,这比重逢时那个拥抱更能让左卅意识到齐斐已长得多么高大且有力。 齐斐嘴上说着“很快就好了”,左卅却觉得幼崽嘴里的“很快”可能和自己理解中的“很快”有所出入,他僵硬着身体被齐斐抱起半天,他的孩子就像是举重运动员抬起杠铃后还需要滞空半晌似的,迟迟没有要将让他也“脚踏实地”的意图。 “大概是因为我已经长到这么大了的关系。” “……嗯?” 左卅还在斟酌该如何提醒齐斐该把自己放下来了,突然听见齐斐开口,他一时没懂幼崽这句颇有些没头没尾的话是在表达什么,应声迟缓了两拍。 齐斐不在意雌父的响应迟缓,他看着对方颈侧过去从未出现过的那些瑰丽纹路,承载了对方体重的双臂稳稳当当:“我们重逢之后,您没什么事的时候就喜欢看我,后来雄父悄悄和我说过一回,他说,如果我还像当年一样小,或者至少还没成年,您肯定就是抱我的时候比单纯看的时候更多。” 没能在孩子年岁尚小时给予充足的陪伴和拥抱,想要好好弥补对方的期望随着相别年月渐长而不断滋长,然而当真正见面的那天到来,发觉孩子俨然已是和自己一般的成年模样,身为异性长辈,若是再像对方还小时那样继续亲昵,怎么想都有些不妥,那些曾在心底演练过多回的肢体接触遂全被左卅亲手埋了,他只在重逢当日和齐斐有过一个紧密拥抱,在那之后,他就把自己的补偿心理全释放在了事务协助打理、给幼崽提供经济支援、以及有事没事盯着齐斐看,观察孩子是否还有其他方面有新需求里。 齐斐刚听奥齐让他来检验一下自己的力量水平时,仅为雄父这个听上去挺不靠谱的提议奇怪了一瞬,他继而反应过来,雄父这是在为他和雌父创造可以又理直气壮拥抱一回的机会。 某些事情——譬如拥有幼崽,照顾孕期中的伴侣,它们没法单靠看文字描述和想象来领会,必须需要切身体会过一回,才会透彻认识到孕育一个孩子着实不易。 言如今有自己照顾,有家虫关心,出现任何一个细微反应都能及时赶去送检,有营养师和专属医师时刻帮忙调整各方面的养护方案……可是,他的雌父当初孕育他的时候,有什么呢? 左卅和言一样,甚少主动谈起那段颠沛流离的岁月,他就算是要说,至多也只会和奥齐私下里说,而绝不会让齐斐来听他讲述当年的辛苦。 然而即便如此,仅凭靠着自己搜集到的那些零碎信息,齐斐也能大致拼凑出雌父当年的辛苦形状。 左卅不能完全探清齐斐当下脑内所想,但他们到底血脉相连,彼此间还有着亲子感应,他敏锐觉察到齐斐的情绪变换,无言伸手摸了一下齐斐的脑袋。 门外—— 奥齐作为让齐斐也去检验一下手臂力量的建议提出者,他眼见着伴侣和幼崽十分配合的进了书房, 分卷阅读260 本是与等着和齐斐一道回主卧的言一同安然站在门口,只等黑发雄虫飞快把他的雌父抱一下后完事,结果两虫所耗时间远比他想象的要久,他一开始还笑眯眯的盯着闭合的房门,时间一长,便觉得浑身上下总有哪里不太对劲。 渐渐等的有些心焦的金发雄父开始在门口来回踱步。 顶着“崽媳”的默然注视,用家居鞋的鞋底把门口那块地板蹭了几轮,奥齐终于忍无可忍,凑到紧闭的电子门前挠门:“崽,你‘检验’好了吗?好了就把媳妇还给我。” 他的声音和着“辣爪摧门”声,就像是一道转换书房内气氛的咒语,瞬间将先前略带了些感伤的温□□彩冲了个干净。 齐斐和左卅一起听着他们的雄父/伴侣的声音,在彼此眼底看到了笑意。 金发雄虫孜孜不倦地挠门半晌,成功将门“挠”开,迎回了自己的媳妇。 在齐斐和言准备继续朝主卧走之际,奥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了他们:“哎,对了,待会你们要是还有空,记得看终端。” 记起书房内亮着的悬浮屏和数据板,齐斐微微颔首,示意自己记下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结婚的老干部 二十一 “熊父”可能是一日不捉弄一下自己的幼崽,就哪里不太舒坦,齐斐直到带着言离开了书房所在走廊,踩上了三楼转角处的最后一级台阶,才回过味来,意识到奥齐刚刚那句叮嘱里居然还混着调侃。 金发雄虫说话时的神色一本正经,话语内容也几乎正经的,齐斐因此一时没觉出端倪,这会再一回想,他方觉雄父那句“你们待会要是还有空”里的“要是”用的巧妙。 奥齐首先就已经默认齐斐和言待会将“很忙”,所以他在提醒两虫有空记得看信息时才使用了个假设,至于他话里暗示的“很忙”具体是忙什么内容,不必细说,只看齐斐眼下是和言正朝主卧方向走,就能大致领会到他的意有所指。 “……”后知后觉自己又被“熊父”给戏弄了一回,对于奥齐这些小陷阱完全防不胜防的齐斐脚下一顿。 言随着齐斐停下来,他快速打量了一下黑发雄虫侧脸,试着施展自己的察言观色技巧:“是忘了什么吗?” “……不。” 齐斐怀着一腔无奈摇了摇头,无意间宣告了虫长官的察言观色技能又一次释放失败。 那点因为技能又一次释放失败而生出的挫败感才刚在言心底萌芽,他垂在身侧的虫爪就被齐斐牵了过去,自两手相贴处传来的体温良好安抚了他的情绪。 “没事。”齐斐以指腹轻轻擦过言特意收起了爪子尖锐部分的手指,说,“我们继续回房间。” 虽然对于齐斐的忽然驻足仍抱有疑惑,但看见心上情虫的神色语气都还正常,言也不作多想,他只飞快在雄虫掌心里挠了一下,然后与对方十指相扣:“好。” 奥齐藏在话里的调侃虽说让齐斐啼笑皆非,倒也不是毫无依据,他先前打开书房房门时,看见的正好是自家幼崽抱着言在往主卧走的情景。当下时间尚早,距离常规睡眠时间还有好几循环时,言看上去也精神良好,不见疲态,奥齐遂由此推断,自家崽这会公然抱着崽媳回卧室,下一步多半就是准备要带虫上/床,做一番“睡前运动”。 只可惜,雄父凭借自身经验来做的推断,与自家崽的行事风格有所出入。 自打虫长官正式步入孕中期起,齐老干部专门为其量身定制的“不可描述时间表”便也做了更新,那张表格时刻紧跟现实发展,动态变化,在齐斐手上实现了虫工智能化。 考虑到言第二日还有重要例会需要主持,齐斐明日一天的行程也排的满档,今天是“无运动日”。 返回主卧后没多久,齐斐和言的终端就同时一响,他们在第一时间查看了长辈们传来的消息—— 那是一份奥齐和左卅不知道动用了什么关系,提前从媒体手中取过来的视频采访源文件。 这份视频文件的生成时间是一循环时前,它尚未经过任何剪辑处理,也还没被发布在公众网上。 点开视频文件后,因兄长被捕入狱而备受打击,近期一直在家闭门不出的“柯小少爷”出现了悬浮视频框里。 比之这段时日里送达到齐斐手中的那些资料文件上的相片,视频里的柯林看上去要憔悴许多,他整只虫都瘦了一圈,像是全凭一身骨架在撑着衣服。不过虫虽憔悴,他的只虫形象打理的却不差,头发没有特意做过造型,干净整洁的垂顺着,反倒为他更添了几分柔软感。 两岁的年龄差距原本算不上大,可柯林以这个模样出现在高清摄像头下,看上去至少比偏好成熟贵气造型的柯曼小四五岁,一下子凸显出了他和柯曼的年龄差。 他还没说话,仅是先这样一亮相,就轻易博得了年轻采访者的同情与好感。 采访虫员问话时的声调温柔极了,仿佛是担忧自己音量稍微大一点,都会为眼前这位无辜又倒霉的弟弟带去压力。 “抱歉,我擅自在家逃避了这么久,迟迟不肯不来面对大众,还将原本当由自己处理的事务全推给了他虫,连累不少合作项目被迫延期。”柯林面朝着镜头,露出一张包含歉意的脸,他似乎是想努力微笑一下,只是无论唇角如何努力的提起,都只露的出一个掺杂着疲倦的苦笑。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没想过自己的兄长会……”柯林像说不下去了似的顿了半晌,尔后才慢慢道,“会是这样的虫。” 闻声,采访员眼底的同情更深一重,他按着自己预先拟定好的稿件逐一问着问题,再由柯林一一解答。 柯林的回答十分客气有礼,技巧性和流畅性却略显欠缺,他在采访员问及兄弟相关事宜时偶尔会停上一停,低声说声抱歉,需要整理思绪片刻后再重新开口。 但也正因为柯林的回答不那么十全十美,这份缺憾才让他看上去更加真实,他的每一下停顿和皱眉在他虫看来,都是真情实感的无形流露,叫虫感到柯曼的入狱真的对他打击不小,他和兄长感情颇深。 视频框里的周围虫员俱是神色动容,视频框外,齐斐和言看着这还新鲜热乎着的访谈视频,神色是如出一辙的无动于衷。 在虫蛋生长的日益茁壮的这段日子里,针对柯林的调查也已完成大半,左鸣调派的特别调查员顺着当初的线索一路向深处发掘,挖出了不少颇具价值的信息。 本来,齐斐也是有着要在调查中出力,运用左卅教授给他的技能协助发觉的打算,他在戴佩和柯曼恶意掉包请柬里的房卡密码,试图伪造出酒后乱/性现场时就曾这么做过,动用了一点违规手段取得了对方掉包房卡的证据。但酒店事件一来与他直 分卷阅读261 接相关,他是当事虫之一,有保障自己权益不受侵害的正当理由在,二来,酒店事件的信息调取要简易的多,只需涉及到酒店后台数据库及通讯中心总数据库,且通讯中心那头他还是走正规流程提交了申请,有着合法查看权限。 而眼下,针对柯家另一位“柯少爷”的调查,齐斐既没有亲自与对方起过冲突,查探时需动用的数据库也多而繁杂,他血脉等级虽高,现今的身份背景也不俗,但背景与血脉天赋等级,并不能与权限等级直接挂钩。 左卅当年在离开虫星前就坐上了情报中心总令的位置,奥齐当年在被戴文扣上“叛离”污蔑之前,是奥家建族后出的第二位军团长——第一位是他雌父——他的资料查阅权限虽不如身任总令的左卅,但同样高的惊虫。如今旧案重审重提,戴文当年的指控被判定为虚假恶意指控,曾一度蒙在他们姓名上的污蔑被洗刷,在按规定走了相关流程后,昔日年轻有为的总令和雄虫将领已重回自己熟悉的行业领域,并享有补偿性的最高调查等级。 与自己的雄父、雌父、以及特权范围极广的科学院首席舅舅相比,高等学院的专业课程尚未完全结业,在虫星军部内还仅是个实习生,过去数年的功勋记录都登记地球军团内的齐斐,他的权限等级实在是还不够看。 奥齐为此还拍着幼崽的肩膀大笑:“所以要加油啊,崽!公众网上之前那些流言虽然不好听,但‘没有实干支撑的血脉天赋与花瓶无异’这个道理还是没错的。再说,总靠着天生的性别和血脉天赋等级来换特权有什么意思?所有凭靠着与生俱来的事物交换而来的东西,都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劳而获。自己亲自搏来的东西才最有成就感。你还这么年轻,快些上来,雄父雌父和舅舅,还包括言,我们可都等着你呢!” 惊觉自己已是全家成虫间权限垫底的那个,从不缺勤奋与刻苦精神的齐斐同志默然半晌,就此从自家伴侣眼中的“自走高速陀螺精”升级为了“二倍速陀螺精”。 “二倍速陀螺精”每日都要汲取海量信息咨询,也是托奥齐和左卅“强强联合”基因的福,齐斐那良好继承了他们优点的大脑才能将这些信息整理的条分缕析,还牢靠记忆。 柯家内部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就是近日被齐斐收归入记忆宫殿的资料之一。 柯曼柯林均是柯家现任家主的幼崽,是同一辈中最为出色的两只雄虫,这是众所周知的信息,大众在提起这一对兄弟时,往往只把关注点放在他们共有同一个雄父上,柯林成长至今,也随着柯家家主与其雌君赶赴过不少宴会,只要是可以携带家眷的场合,柯家家主大多是带着雌君及柯曼柯林出席,他们总是四虫一同行动,因此不少虫便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柯曼柯林的雌父也是同一虫,柯家家主似也有意往这一观念上引导。 然而实际上,柯林的亲生雌父并非柯家家主那位雌君,他的雌父仅是柯家现任家主的一名雌使,对方在他刚出生不久后便过世,死因上草草填写了一个“病逝”,具体病因不详。 第一百七十章 结婚的老干部 二十二 早在新帝国成立初期,新式医疗档案管理系统就在各方虫员的努力下建立了起来,它发展至今,早已随着时代变迁不断健全完善,每一只新生幼崽在以虫蛋的形态脱离雌父孕育腔,正式降临到这颗星球上时,就会由医护虫员带领其直系亲属前去给小家伙建档,至此,这只还没破壳的小虫崽便拥有了自己的只虫医疗档案。 从懵懂新生,到遥远将来才会发生的衰竭死亡,这漫长的一生里,新生幼崽的家族病史、过往病史、现病史、以及他所经历的每一回诊治、体检、诊治方案及转归过程等,都会被实时收录进档案内,这份医疗档案将同他的户籍档案一起伴随他终身,只要输入他的居民ID,他的既往健康报告便都能在系统内查询出来。 正因为医疗档案管理系统已发展的如此完备,柯林亲生雌父的那个“病因不详”才显得尤为古怪。 柯林的亲生雌父即便是死于现有医疗水平无法解决的疑难杂症,他的诊断报告内至少也会填上病因归属科类。 以言和安莱曾遭受无乡能量侵蚀的孕育腔为例,医护虫员们固然无法解析出致使两虫孕育腔功能停滞的病原体,但他们定位到了盘踞在两虫体内的未知能量源。在排除了医疗小组提出的其余所有病因假设后,这一“未知能量源”最终被确定为是主要病因,言和安莱的诊断报告内记下了“受未知能量”影响等字样。 而柯林雌父当初的死亡诊断报告却几近苍白。 一份单薄到连检测项都有缺漏的体检表,一句连归属科类都未填写的“病因不详”,就组成了一条生命逝去的前因后果。 这是份就差在没在顶端悬浮滚动起“我有问题”横幅的报告。 一份明显存在问题的报告被好好收录在系统内,多年来似是也没有谁去对它的完整性提出质疑,背后必有猫腻。 柯家现任家主是个极其偏爱雄虫幼崽的对象,这一点从他走到哪里都要带上自己两只雄虫幼崽就能看出一二,遵循着大多数世家雄虫的“惯例”,他拥有多位伴侣,其中仅有一位立为雌君,剩余的皆是雌侍。 在自己的第一只雄虫幼崽,也就是柯曼出生之前,求雄心切的柯家家主想了个自认为精妙绝伦的主意——他寻找了一个由头,把原先的雌君降级为了雌侍,使所有伴侣分位相等,然后对全家道:“你们谁能最先给我带来一只雄虫幼崽,谁就能升成雌君。” 没有犯过大错原雌君无辜遭遇降级,家庭地位就此和能否诞下雄虫幼崽挂上了钩。 可能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被降级成雌侍的原雌君落在旁虫眼中本是倒霉又可怜,但也不过就一年半的时光,他居然又成了最先孕上雄蛋的那个,当虫蛋的性别鉴定书正式送达到柯家家主手上后,他便结束了自己为期十八个月又十六天的雌侍生活,继续做起了柯家家主的雌君。 降位升位上走了一轮,一番兜兜转转后重归原位,不少世家圈内的虫子都在私下感叹柯家本家雌君的好福气,认为他是天生的“雌君命”。 柯曼出生的头两年,他的雌父也确实认为自己幸运。 生活安逸且美满,整个柯家本家唯一一只小雄虫在自己这里,发育势头良好,看上去健康又聪明。 这样的日子,怎么能不算做幸运呢? 但在家中又有一名雌侍传出孕上雄蛋的消息,柯家家主喜不自胜,开始对柯曼尚未出世的弟弟频频投以关注后,出于某种已婚雌性独有的直觉,柯曼的雌父开始萌生出危机感。 虫族寿命本就漫长,两岁的年 分卷阅读262 龄差,放在学院里看是相隔两届的差距,似是差别还挺大,然而当学院生活彻底结束,幼崽们都长为成虫,在正式步入工作领域后,这一点差距便会被飞速缩小,年龄带来的阅历、见识等优势将逐渐不复存在。 或许是担心这只新生的小雄虫会威胁自己孩子的地位,削弱“唯一”光环,也有可能是惶恐顺利诞下雄虫幼崽的雌侍会影响到自己的位置——毕竟他家雄主把“分位”和“小雄虫“相挂钩,他自己也是因为有了枚雄蛋,才能重回雌君之位。 柯曼的雌父在心神不宁过一阵后,鬼迷心窍般做了个决定。 他决定尝试阻止雌侍把虫蛋平安产下来。 这期间具体是如何操作,外虫难以探听清楚,具体详情仅有对方本虫知道。 旁虫所能见得的最终结果过是:雌侍虽然平安诞下了一枚雄蛋,却无福享受雄虫幼崽傍身的好日子,他在柯林尚未破壳时便因病去世,彼时还是枚白净虫蛋的柯林,就此被交到富有带雄虫幼崽经验的雌君手中抚养。 柯林刚出生时身体素质不佳,在同龄小虫崽中属孱弱类,他破壳的耗时都比普通幼崽要长上许多,柯家家主一开始见了他这模样,还颇有些遗憾,认定他资质不如柯曼,预备着要让柯曼日后挑起大梁,柯林就当一个富贵闲散小少爷便好。 倘若柯林的身体真的就此一直孱弱下去,在自家雄父眼中仅获得一个“富贵散虫”的未来定位,柯家雌君见他亲生雌父已过世,他又威胁不到柯曼的继任者地位,倒也不会再动什么歪心思,说不定相处时日一久,还会养出些感情,拿他当小半个亲幼崽看。 只可惜,世事往往与愿违。 经历过第一阶段进化后,柯林的体质发生了脱胎换骨的改变,仿佛是先前汲取的所有营养都被储存在了身体某个角落,它们在进化之际被悉数释放,飞快为这具身体增加着力量。 每经过一次阶段性进化,除去进化后的进化质量评估外,年轻虫们还要接受一次血脉天赋等级鉴定检测,柯林的初次血脉天赋鉴定便是A,比仅是“近A”的柯曼数值高出一个区间框。 愈发强壮健康的身体,高出一阶的血脉天赋等级,这两者勾起了柯家雌君心底久违的危机感,柯林在他眼中再次由“就这么养着也可以的小虫崽”变成“不可掉以轻心的小混虫”,他捡起了自己的戒备与警惕,并且这一次,他对柯林的不喜程度直线翻倍。 柯曼之所以会对柯林抱有成见,斗争心理极强,很大程度上是受了雌父潜移默化影响的缘故。 年岁尚小的孩子或许柔软无力,对于周围虫的好恶却感知的分明,柯林敏锐发觉“雌父”和兄长都不太喜欢自己,仅是在外虫面前与自己维持着表面上的亲近,而雄父独坐全家最高位置,日常需要处理的事务不少,鲜少管理家务,那象征着家庭权威的成年雄虫比起与自己的孩子们亲近,更喜欢直接拿自家幼崽取得的课业成绩出去炫耀,将雄虫幼崽本身和成绩作为自己的谈资。 也不知道柯林是天生就会韬光养晦,还是在一次次碰壁中领悟了什么,即使雌父兄长私下里并不乐意亲近自己,他只要见了他们,姿态永远是恭敬温顺的,哪怕得不到对等的回应,他也会积极释放善意,在大大小小的生活琐碎上对他们抱以关心。 柯林的努力没能换取柯曼及其雌父的信任,但也并不是徒劳。 他挣得了他们周围虫的信任。 能为了公众网上捕风捉影的流言就对据传与自家兄长关系不好的虫脸色看,一个从小就“护兄”护到有些帮亲不帮理的弟弟,谁敢说柯林对自己哥哥不好? 可也就是这位温柔护兄的好弟弟,他一步步渗透了哥哥的交际圈,摸清了哥哥的所有近期动向,然后有条不紊的提前往哥哥的计划里安钉子,再看哥哥毫无知觉的继续践行计划……最后被捕入狱。 “此次事件一出,柯家在外界的整体风评都呈现出下滑趋势,由于我过去与兄长十分亲密,兄长做什么我都支持的关系,我知道这些时日里也有针对我本虫的调查正在进行——我并不介意被调查,若是有需要我亲自出面的地方,请直接联络我,我将坦然配合调查组的行动。”视频框内的柯林直视着镜头,目光不偏不倚,他在说及“调查”一词时,有一个微小的停顿。 仿佛是隔着屏幕与视频框这头的齐斐和言对视了一眼,柯林继续说:“除去会积极配合调查之外,在接下来一段时日里,我还想要去逐一拜访那些过去曾被我无礼对待过的对象,无论他们是否还介怀当年的恩怨,愿意见我与否,我都要努力争取一番能当面向他们道歉的机会。过去的我因为过于偏听偏信,行事冲动又鲁莽,给诸位添了不少困扰,真的非常抱歉。” 话至最末,柯林直接后退半步,冲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腰弯过了九十度。 整段“抢跑”的采访视频到此结束。 悬浮视频框在“滴”的一声提示后归于黑暗,齐斐抬手关闭了它,他一偏头,正看见言眉头紧锁,雌虫眉心间都出现了一道小小的川字纹。 “他特意提到调查,是在暗示他早已发现了我们的行动。” 言梳理着自己从视频里得出的信息,视野内不期然出现一只手,他刚为眼前飞快放大的手怔愣,齐斐的手指就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黑发雄虫两指微微一用力,就将伴侣眉间的细小褶皱抚平,他在收回手时顺手黏了块点心,手去而复返的凑到言脸旁,将点心塞进了雌虫嘴里。 眼看着言的脸颊又仓鼠似的鼓起来了一点,投喂完毕的齐斐同志擦了擦指尖碎屑,在言带上遗憾的目光里新调出悬浮屏:“给你看个东西。” “唔。” 言嘴里咬着点心,只能含混应个声,他看着齐斐利落在悬浮屏上打开私虫信件箱,心下悄悄滋生出一点自己备受信任的欣喜。 这点欣喜还没来得及长成促使虫长官想东想西的源动力,它只堪堪存活了一循环分,就被齐斐展示给其主虫的信息内容给冲散。 言快速把嘴里的点心吞了下去,盯着发信者姓名栏的陌生ID:“这是……” 第一百七十一章 结婚的老干部 二十三 齐斐收到了一条来自柯林的私虫短信。 信息送达时间是采访视频录制之前,柯小少爷不知道从哪里获得了齐斐的通讯码,给齐斐发来了一条表达见面意图的“邀约信”。 若是字数多少能直接代表信息编撰者的诚心程度,柯小少爷这条篇幅已赶得上一篇小作文的信息便可谓是诚意满满,他在“小作文”开头首先表达了对于自己贸然叨扰齐斐的歉意,进而牵引出自己和言之间的“误会”,在洋洋洒洒 分卷阅读263 陈述了大半篇自己是如何深感愧疚,并为过错忐忑不安后,他在“小作文”最末才道出自己发来信息的根本目的——想与齐斐见上一面,并就自己过去对言的无礼亲自道歉。 “刚收到信息的时候就准备要调给你看,结果小家伙那会正巧动了一下,一下把这件事忘到了一边。”坦然承认了自己的“因私废公”,齐斐提起幼崽,不禁低头看了眼言的肚子,总觉得手又有些蠢蠢欲动。 新手雄父的意志力在想和虫蛋互动的期望面前几乎可忽略不计,齐斐很快屈从于“擅自”胡来的右手——他隔着衣服在言的肚子上摸了一把。 被黑发雄虫摸过的地方似是无端升温了两度,仿佛齐斐的掌心温度顺着衣服透下来了似的,言为这乍然而起的热度动了动身体,勉力定神,他重新浏览了一遍信息全文,结合柯林在采访末尾提及的道歉,他在沉吟片刻后道:“看来,我们是他选择的道歉‘第一站’?” “应该。”齐斐移走伴侣面前的点心盘,将敞口恒温杯里温着的夜服营养剂递了过去,“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 听见心上情虫存有疑问,虫长官正要灌营养剂的动作停了下来,问:“什么?” 齐斐转头看向他,指尖虚点了下柯林“小作文”最末的邀约内容:“柯林既然是想要诚心向你道歉,为什么是约我见面?” 与谁起了纠纷,对谁怀有愧疚,就该向对方本尊说对不起,柯小少爷点名了自己是于言有愧,想要为过去的无礼向言道歉,然而他发起见面邀约的对象却是齐斐。齐斐在收到这条信息时确认了两遍柯林确实仅对自己发起邀请,一时没能理解他这个行事思路。 “……笑什么?”发觉伴侣非但没有为自己解答疑问,反而在一愣之后弯起唇角,心情很好似的笑了起来,齐老干部纵然定向读心技能颇高,但智者千虑也有一失,他在极少数的时刻里,还是会偶尔跟不上虫长官的脑洞扩张速度。 不过这一回,齐斐和言的脑电波对接失败倒是与言生机勃勃的脑洞无关。 虫长官顶着心上情虫的视线笑了一小会,他认真注视着齐斐的确什么也没意识到的脸,随即笑容收敛,与齐斐四目相对,正色答:“因为我是你的。” 齐斐:“……” 连续数次向伴侣抛射直球袭击,猝不及防遭遇一回直球反击,齐斐被言这句话定在原地半晌,忽的伸手将雌虫揽进了怀里。 言配合着放松全身,十分顺从的跟随着齐斐的拉力走,他只注意着拿稳手中的杯子,确保还没喝下一口的营养剂不要先进贡给自己和齐斐的衣服。 给坐在旁侧的伴侣挪了个座位,让言坐到了自己腿上,齐斐在揽虫入怀后不忘细微调整过坐姿,以让自己和言坐得更舒服,他在调整坐姿时,还极其顺手地在虫屁股上拍了一把,力道不轻不重,仅作为对雌虫不好好回答的小小惩戒:“我是在问正经的。” 被拍过的地方生起一阵细细密密的酥麻感,偏偏整个臀部又都已经坐到了雄虫腿上,言斟酌数秒,觉得在心上情虫大腿上悄悄蹭两下舒缓酥麻着实是不雅观,他只好强自忍耐下来,勾着齐斐的脖颈为自己抗议正名:“我也是在说正经的。” 一旦与某只雄虫缔结了婚姻关系,已婚虫族雌性便再也算不上是一只“自由虫”,在正式迎来婚姻家庭生活的同时,虫族雌性在户籍系统内也将由独立个体转为雄虫伴侣的附属体,只要与雄主的婚姻关系尚存在一天,已婚雌性的名字便会紧跟在雄主姓名之后,他本虫将全权归属雄主管理,那一张婚姻文件不仅仅代表着一桩婚姻的缔结,也代表着一名雌性从此甘愿将身心都交付给雄主支配。 柯林需要道歉的对象固然是言,但他避开言,只单独联络了齐斐,这在齐斐看来是难以理解的思路落在广大虫星居民眼中,才是一只懂礼的青年雄虫当有的举动。 言既然已经与齐斐结婚,已然成为名字紧跟在齐斐姓名后的“附属”,柯林自然是不会越过他的雄主单独联络他,更不会在不知会齐斐的情形下约他出去见面,否则,柯小少爷便要背上一个疑似正窥视他虫伴侣的嫌疑,他的行为若是被有心虫宣扬出去,还会被指责不把齐斐这个正牌雄主放在眼里。 齐斐已经尽可能努力的在吸收着种种虫族社会常识,但在面临这些与他过去所受教育出入过大的常识时,可能是因为缺乏此类文化认同的关系,他总是会时不时的忽略掉这部分内容,需要由自己的伴侣提醒着,他才蓦地反应过来自己又陷入了“地球式思维”。 不是柯林的行事思路奇怪,是自己还没能完全接受某些在虫星土著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齐斐低声念了一遍“你是我的”,在获得言坚定的“是”的回复之后,他揉了一把雌虫的褐发:“我也是你的。” 言:“……” 直球可能已经在齐斐和言手上成为了一只弹性极佳的皮球,就这么被这对黏糊糊的伴侣你推我拍的丢来传去。 虫长官正色对心上情虫说“我是你的”的时候尚没觉得这句话威力有多大,此时齐斐端着一张再正直不过的认真严谨脸将这句话回敬给他,他方觉这句话威力无穷。 他心底像是骤然被放了把地球上名为“烟花”的物品,“嘭”的一声于心底某个角落炸开,最终炸出一片绚烂的心花怒放,那随着引爆而诞生的冲击力激的他心神一荡,整只虫都进入了一种飘飘然状态,一时间神身分离,兴奋到几乎手足无措,连自己是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好了,回来,话还没说完。”齐斐反应极快,他在大腿上骤然一轻时就伸长了手臂,靠自己出众的臂力将雌虫禁锢在怀里。 虫长官方才又现场表演了一回“兴奋到上天”。 齐老干部没听见那“嘭”一声在伴侣心底炸开的烟花,但他看见了雌虫背后带出凛冽风声的翅膀。 言的上天才刚起步,就被齐斐手动按回腿上,他浸在兴奋里的大脑迟缓了几拍才分析清楚齐斐那句“回来”,反应过来后,那自作主张伸出来的翅膀默默拍了拍,继而被他小心平展在背后,避免齐斐不慎碰到哪个尖锐部分而受伤。 其实按道理说,为了避免心上情虫不慎被翅翼所伤,直接将冒出来的翅膀收回去才是上上策,然而虫长官电光石火间想起了齐斐对翅膀的那点独特偏好,他当即决定留下翅翼,让这对能戳中齐斐神奇萌点的“巨型萌物”继续露在外面,担任一项助攻利器。 “翅膀控”很快对伴侣展在身后的翅翼出了手,齐斐轻车熟路拿捏住翅翼安全部分,在近似玉石质感的骨脉上摩挲:“我一会便回信应下他的邀约,顺便告诉他,见面当天我们会一起去。 分卷阅读264 ” 言这会已半趴在雄虫的肩膀上,他觉得自己战斗时能轻松削断合成金属板的翅翼在对方手上简直不像一件自体武器,而是成为了诸如“体外敏/感区”、自体功能性玩具一类的东西,齐斐修长灵巧的手指总能迅速找准最让他肢体无力的地方碰触,他不只是翅膀在随着齐斐的把玩轻轻发颤,整只虫此时也有点颤。 无声喘了口气,将一小股温度稍高的气流喷在齐斐肩头,言蹭了一下齐斐的颈侧:“好,让你单独去见柯林,我也有些不放心。” 为那句“不放心”轻轻挑了一下眉,齐斐改为单手揽着伴侣,空出一只手开始编辑回复信息。 柯林对于齐斐提出的两虫共同赴约要求毫无意义,他仿佛是一直在另一端等候着齐斐的回信,齐斐的回复才刚发送过去没多久,状态就从“未读”变成“已阅”,在协商好地点及日期后,见面事宜就此敲定。 三日后,左家旗下的一家悬浮餐厅里,齐斐和言在指定雅间内与柯林见了面。 “感谢您对我的信任,乐意让我参与决定见面场所。”柯林一名随侍也没有带,他单独一虫抵达了雅间,向齐斐客气有礼地伸出了手。 在协商见面地点时,为了竭力展现自己的诚意,柯林提出场地由齐斐来定即可,他会无条件配合齐斐的选择,在齐斐表示见面地点由双方共同协商更好时,他便主动提议了左家旗下的餐厅。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里最为合适。”柯林说,“一个可信任的环境固然不会为我本虫的‘可信任度’加分,但环境安全,至少能让二位多听我说几句话。” 第一百七十二章 结婚的老干部 二十四 左家旗下的悬浮餐厅内窗明几净,大把大好阳光顺着全景窗投进雅间里,那带着和煦热度的光线和着智能度极高的中央控温系统一道,在本该是寒风呼啸的高空创造出了一个虫工的温暖如春。 距离这家悬浮餐厅整整一百零七条空轨开外的一座塔式建筑里,在它的第七十六层,阳光同样眷顾了这里,不过碍于此地远不如高级餐厅的VIP雅间宽敞,也没有全景窗户,仅有一扇开的十分之高的小窗,有心慷慨的阳光没法把自己整个挤进这间狭小的房间,它只好在小窗内露了个脸,将一块方形的光斑投在了位于房间中央的长台上。 那条长台左右都到了头,两端嵌进墙壁里,像楚河汉界般将房间一分为二,它的前后两侧各放有一把椅子,此时,那两把椅子上都坐着虫。 面容七成相似的两只雄虫隔着“楚河汉界”面对面而坐,在其中一虫的背后不远处,还站了名全副武装的卫兵。 这里是“十九号”。 尽管听上去叫虫难以置信,但这的确是葛南自偏远老家来到中央主城之后,第一次和哥哥葛东见面。 在拿到批下来的探视文件,正式与葛东见面之前,葛南原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题,预备要在今日一一说给兄长听。 譬如他为什么会现在才来看他,譬如远在老家的双亲现在如何,譬如他这几年是如何愚蠢透顶,居然相信旁虫教唆他的“现在提交探视申请不太好”之类的鬼话。 考虑葛南的情况特殊,审批到他探视申请的工作员十分好心,在处理申请前还主动联系了他,询问他是否需要加报探视延时,葛南这才知道原来探视时间也是可以延长的,他急忙谢过对方,又追加了延时申请。 今日,他有整个上午的时间可以与哥哥见面。 谁曾想,在真正坐到了几年未见的虫对面,看见真实的葛东时,葛南就像脑动脉供血忽然不足了,出现了短暂性的失忆症状,他把自己先前准备的话题都忘了个干净,一时讷讷无话,只盯着坐在对面的虫猛瞧。 好一会,脑部血循环恢复顺畅,失忆症状解除,葛南看着葛东,嘴唇动了动,先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葛南打进入到这间见面室起就在看葛东,葛东同样也在看许久未见过的弟弟。 两兄弟似是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会,听见弟弟首先开口给自己道了声歉,葛东面上划过意外,他摇摇头:“你对我道什么歉。” 这个歉要道,也是该由他来向对方道。 比之齐斐记忆中那个脑满肠肥的模样,眼前的葛东已经瘦了不少,他本就是顶罪入狱,十九号里也不流行“虐囚”一说,牢狱生活作息规律,三餐标准,居然让他的体型和健康水准都到达了一个新高度,也不知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与大多数雄虫一样,葛东作为家中头一只雄虫幼崽,自出生起便受到了全家虫的宠爱,他和葛南诞生于远离中央主城的偏远地区,那里尚且保留着部落群居时期的传统式村落,纵使他们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两兄弟的血脉等级也都不上不下,堪堪中等,但自家孩子落在长辈眼里,大约永远是最好的。 为了抚育这两只雄虫幼崽,葛家长辈可谓是竭尽所能,并且从不吝于向两个小家伙表达称赞夸奖。 带着一颗被周围虫吹的高高胀满的心和认定自己必能闯出一番天地的自信,年长葛南五岁的葛东先弟弟一步前往中央主城,他走时还拍着葛南肩膀保证,说自己先一步过去打好基础,站稳脚跟,等葛南成了年,去中央主城找他,他那时候约莫也有了几分能耐,会想办法将弟弟送进帝国高等学院去就读进修。 可血脉等级不卓越出众,背后也无世家力量扶持的平民小子,在世家子弟遍地走的中央主城里想要闯出一番天地,又如何容易呢? 即便是雄虫,在无任何光环傍身的情形下,也不过是广大中低阶虫的一员而已,放在同阶层的虫子间看,择取配偶时或许还有那么一点优势,但一旦进入更广袤的领域里,这点性别优势便不足挂齿。 葛东一头扎进了前所未闻的花花世界,很快就被迷了眼睛。 也有那么几个瞬间,比如当自己忽然获得戴家虫员的注意,偶然拥有了与世家子弟接触攀谈的机会时,葛东觉得这是自己的机遇来了,他将与自己接触的戴家成员看做是开启世家交际圈的“门钥匙”,不假思索就握紧了它。 他丝毫没注意到对方看似和善的神色下潜藏着的嘲笑。 仔细想来也怪不了谁。 是自己一直看不清自己到底几斤几两,缺乏判断能力,连最基本的能力都没锻炼好,就成天想着要靠着和谁搭上线来“拉关系”,也是自己心底一直有着根深蒂固的性别歧视思想,认为不过是遵从少爷们的旨意,去“教训”一只不怎么听话的雌虫,没什么大不了——雄虫教训不服管教的雌虫,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雄虫不是本来就该比雌虫高一等么? 然后最终,葛东为 分卷阅读265 自己这一连串的自以为是付出了代价。 在“听命行事”莫名变为自己一虫的“为了与世家成员搭上线而自作主张”后,他终于恍然醒悟,哪里有什么赏识,什么“门钥匙”,对方不过是看他自傲又愚蠢,拿他当颗用完即扔的棋子。 葛东着实不算是一只好虫,可就和意外重视友情的戴光一样,他固然有一大把缺点,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不光没能给未来即将到来中央主城的弟弟铺好路,多半还会连累到对方日后的发展,葛东在第一个“通讯日”到来时仔细编撰了一封电子长信,发送给了远在故乡的葛南——他不好意思直接给弟弟发去通讯申请,毕竟入狱实在不光彩,他本虫也还没做好要以囚犯身份面对家虫的准备。 “十九号”的“住客们”每循环月都有通讯日,他们能在这每月固定的一天内与亲友见面、通讯、收发信息。 葛东的信息发了出去,他迟迟没有收到家里的回信。 或许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过于有辱门楣,家虫压根就不想再认他的缘故,所以才干脆对他的信息不闻不问。葛东如是想着,他的每月一信却没停下来,他把自己的反省和犯过的错误一条条记录在了发给葛南的信件里,有时候是文字,有时候语音,还有时候他干脆录一段视频,以自己如今的真实处境来告诫弟弟,期望对方不要再傻乎乎的重复自己的老路。 “因为你从来不回复我,我还以为……”葛东的话刚起了个开头,就看见葛南的神色一变。 葛南深深吸了口气:“我回复过你。” 葛东:“……什么?” “我回复过你。”葛南重申般把这句话又说了一遍,他按着长台边缘的手不自觉用了力,“你发来的每一条信息我都看过,也都给你写了回信,但就像你发来的信息都被他虫二次修改过一样,你从没收到过我的任何一条回信,是么?他们在截取你发给我的信息时,也截走了我给你的回信。” 弟弟话语里的信息量过大,呆在十九号里几乎不谙世事的兄长愣了半晌:“等等,等等……你其实给我回过信?我给你的信息遭遇过二次修改?‘他们’是谁?” 面对着比自己还要弄不清楚情况的兄长,葛南唇边弯起一个苦笑,他看着双臂都撑在了台面上,身体前倾到就快要“过界”的葛东,做了个舒缓的按压动作,示意哥哥坐回原位。 与此同时,葛南的视线越过葛东肩膀,看向兄长身后,他隔着一段距离与守在房间内的卫兵对视一眼,对方佩在制服外套上的奥字家徽让他感到一阵安心。 他知道,分别位于天花板左右上角的两个摄像头正在顺畅运转着。 今日这番探视不仅仅是葛南和葛东久违的兄弟会面,也是在数年前那桩“违规私刑案”之后,葛东作为案件主谋,重新获得的一次复述当年详情的珍贵机会。 平民之家出生的兄弟纵然大小毛病都有不少,对于彼此倒还是真心相扶相互的,而权门世家内出生,对外皆是品行良好,旁虫眼中待虫客气有礼的兄弟,私下里却对彼此恨之入骨,为了顾全大局才披着一张温和良善皮演对手戏。 没有忘记自己做出的要亲自当面道歉的承诺,柯林与齐斐打过招呼握过手,下一个动作便是向言道歉,他道歉时的姿态诚恳至极,在道过谦后,话题才转入今日的另一个主题。 “您在收到我的信息时,应该就已经猜到了,道歉虽然也是今天的重要正题之一,但除此之外,想要亲自见您一面也是我的邀约目的。”柯林唇边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他仿佛是已经将那张名为“客气有礼”的面具戴到了骨骼上,随意一牵唇角,首先拼出来的便是这样一个笑。 齐斐扫了眼柯林唇边无可挑剔的弧度:“我们此前从来没有过交集,没有无缘无故的‘想要见面’——你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又预备用什么来交换?” “……”这大抵是柯林生平第一回见到讲话如此开门见山的对象,他顿时愣了愣,神色出现了一瞬的呆滞,继而才摇摇头,“贸然说出我的希望和交换筹码,您说不定会觉得我是个疯子,所以这里有几样东西,我想要先请您过目。” 坦然承认自己确实有所企图,也准备了交换筹码,这对柯林来说是种新奇的体验,他在说完话后认真凝视了齐斐一会,见坐于对面的黑发雄虫微微颔首,才抬起左手,自袖口内侧的暗袋里取出了一枚芯片。 “这里面有两份文件的电子档,由于原件太过重要,需要小心保存,恕我今日没能直接将它们带过来。”柯林说着,将芯片嵌入一台全新未开封的终端上,将未注册激活的终端当做显示器使用,调出了芯片内的文件。 齐斐和言的目光随柯林调出的文件而动,他们在柯林一一打开文件时抓紧间隙浏览文件标题,那些文件依次是体检报告、验伤报告、药物成分分析表、药剂购入记录……在数份文件有条理的被拖拽到悬浮屏上后,柯小少爷最后调出的是一张相片,相片上站着两只面貌十分年轻的虫,其中一只乍一眼看去,眉眼和柯林很有几分相似。 齐斐:“最后这位是?” 柯林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出神看了照片一会,才慢慢答:“是我的亲生雌父。” 齐斐微微一顿,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见柯林又开了口。 “而至于前面这些……”柯林把指示光标移动到了体检报告上,他低声说,“这些是他们这些年拼命想抹去的东西,是雌父‘病逝’的真相。” 第一百七十三章 结婚的老干部 二十五 说到“病逝”时,柯林唇边挂着的模板级微笑终于消失了。 那消失的微笑仿佛一个讯号,让他那张精工细造的面具瞬间整个崩盘。 柯林定格在“完美微笑”上的每一寸肌肉都鲜活的动了起来,它们被那个关键词与照片上的雌虫所唤醒,重新拼组成了一张恨至嚼穿龈血的脸,他凝视着体检报告的眼底燃起一把鬼气森森的火焰,目光仿佛能把悬浮屏给灼穿,直至余光瞥见“文件阵”最末排着的那张相片,在视线触及相片的那一刻,柯林的神色有所和缓,他绷紧起来的身体又放松了一些。 “抱歉。” 柯小少爷深深吸了口气,从齐斐沉静注视他的双眼里看见了自己扭曲的倒影:“我失态了。” 齐斐没有接话,只微微摇了下头,给柯林留足了整理情绪的时间。 尽管综合各方各面的资料来看,对面这位柯小少爷实属一位实力雄厚的“演技派”,但齐斐却直觉到,刚才那一瞬间,那个憎恨几乎满溢出来的柯林是真实的。 仿佛是不太习惯齐斐对待自己的态度,柯 分卷阅读266 林错开与齐斐相对的目光,垂眼看向桌面,片刻后,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揉了揉眉心:“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 如此说着,柯林抬起头,他将悬浮屏的比例调整了一下,使排列在上方的“文件阵”看上去更加清晰。 齐斐重新快速浏览了一遍柯林调出来的所有文件,续接上先前的话题:“你刚刚说,这些是你的亲生雌父‘病逝’的真相?” “不错。”提起雌父,柯林眼底又隐隐有血色翻涌,但他此时的情绪自控能力已提升不少,只见他胸腔鲜明起伏两下,那股憎恶情绪便被他镇压下去,他注意着齐斐的视线轨迹,在黑发雄虫再次总览完所有文件后,开始从排在“文件阵”首位的体检报告起单份放大文件。 “我的雌父根本就不是因病过世,你们在调查我的时候,应该也已经发觉了他的死亡报告存在明显操作痕迹——他的整个医疗档案遭遇过清空和数据替换。” 想要清空一名合法公民的医疗档案,向里填充进精心编撰过的伪造数据,能做到这一步的虫不仅需要具有一定身家背景,还务必关系手段过硬,必须要将其中所有涉及关节都打通,方才能做到悄无声息。 齐斐边听柯林说话,边逐行扫过那份与调查员之前自系统内取出的完全不同的体检报告,他的视线很快于报告某处停住,对着那一栏内的检验项及结果皱起了眉。 言正好和他关注着同一个地方。 “多罗撒花的寄生花种?”虫长官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两分难以置信。 在座的三虫中,只有齐斐对“多罗撒花”这一名词不熟,不过纵然他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长什么模样,他也能通过“寄生”及联系体检报告,判断出这是个对虫族身体十分有害的物品。 共同生活,互惠互利的叫做“共生”,仅有一方收益,另一方受损的才叫“寄生”。 “多罗撒花本身便具有毒性,属剧毒植株,如果只是不慎沾染到它的毒液,毒素入体固然会让虫感到痛苦。却不会危及性命,可如果是不幸让它的寄生花种进入体内,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柯林闭了闭眼睛,切换到下一份文件。 “身体机能内部衰竭”与“寄生花种侵蚀范围进一步扩大”两行大字登时撞入到齐斐和言眼中。 “雌父所谓的‘病逝’,实际上是多罗撒花的本体毒素与寄生花种共同作用下的结果。”柯林说,“毒素毁坏着他的内部机能,破坏他身体各项系统的正常运转,寄生花种则在他体内不断发育生长,掠夺营养,并且随着生长慢慢将枝条攀附上他的器官……他过世的那天,正是多罗撒正式开花的那天。” “开花”,一个说起来本该是能轻易联想到盛放与美的词汇,却因为生根发芽的地方完全不对,笼罩上了一层阴森可怖的血气。 言头一回希望自己的联想技能不要点的那么高,他为顷刻间浮现在脑海内的场景感到不适。 齐斐分明没有偏头,却像是脑袋侧边上长了眼睛,虫长官的不适还没生出几秒,他自然放置在腿面上的虫爪便被悄然握住, 借由餐桌桌布遮挡,齐斐静静握住言的手,在雌虫略有些僵硬的手背上拍了拍。 柯林没有发觉对面两虫的小动作,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面上憎恶已不可察,只流露出发自心底的感伤:“寄生花种只有在吸足了养分,并且认定当前环境已无法提供给它更多营养时才会开花,我的出生与雌父的过世也在同一天。” 齐斐就坐在柯林正对面,发觉柯林的目光已然失去着落点。 柯小少爷的视线似是穿过了坐在齐斐和言,一直延伸到了全景窗外,他梦呓般继续说:“雌父诞下我后没过多久就去世的消息,其实是刻意引导下的误传,为了让他的虚弱病逝看上去更真实,他们才对外延期公布他的死讯。在经历过寄生花种的开花和我的出生后,雌父那时的身体就已经到达了极限,再也撑不住了,但他还是拼着仅存的一丝力气看了我几眼——最多不超过三循环分,他最后隔着蛋壳摸了摸我,还努力笑了一下……然后就去了。” 新生命的伊始与孕育者的终结相交错,柯林的一生在启程之际,就蒙上了雌父不幸身亡的阴影。 他的感伤不似作假,他有关“最后一面”的叙述细致而生动……可也正因为他表露出来的一切都太真了,其中的违和之处便越显突兀。 醒目到了几乎扎眼的地步。 无法忽略这强烈的违和感,齐斐将另一只没有伸去安抚伴侣的手转移到了桌面上,他曲起指节,轻轻叩了下桌面。 柯林为这轻柔的提示勉力回过神,他看向齐斐,还不待齐斐开口,他便像知道齐斐要说什么一般,忽的微笑了一下:“您是想要问我,为什么这些明明是我出生时的事情,那会我甚至连一只小虫崽都还不是,却像能隔着蛋壳看见雌父的一举一动,对吧?” 这确实正是齐斐感到颇为违和的地方,他微微颔首:“不错。” 记忆力优秀如齐斐自身,他能将左卅与年幼的自己间发生的诸多事件倒背如流,可对于虫蛋时期的事情,别说是想起一件两件,他连自己有过“虫蛋期”都毫无印象。 而柯林却连雌父在去世前还伸手隔着蛋壳摸了摸自己,努力笑了一下这样的细节都记得清晰。 “您知道‘异能觉醒’么?”没有直接回答齐斐的疑问,柯林提起了一个乍看与当下话题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这个概念提出于新帝国成立初期,您的双亲应该对它耳熟能详,那会内战才刚结束不久,战后头几批出生的新生代幼崽也都还十分年轻,正是异能觉醒案例层出不穷的时代。” 没有过问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变,齐斐对于柯林的问题予以了肯定回答,他不仅仅知道什么是“异能觉醒”,身边还恰好就有活例——左卅就是一名异能觉醒者。 “异能觉醒”说起来好听,听上去像是故事中的普通青年一朝获得超能,就要开启超级英雄的生活新副本,但实际上,这所谓的“异能觉醒”,不过是放射性物质感染后遗症的美化说法。 内战时期,阵营不同的虫子们竭尽所能的增加着己方战力,大量危险武器被迫解禁,数量可观的战士受放射性物质感染,平民也免不了受到波及,他们之中,有部分感染者直接因身体机能被破坏而亡,还有部分感染者初期未见任何感染病兆,直至他们在战后成家生子,诞下幼崽后才惊觉,自己尚且无恙,小家伙却是吸收着自己体内的有害物质发育生长。 这批先天便汲取了放射性物质影响的小虫崽们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基因突变。 而即便是基因突变,居然也有运气好坏之分。 运 分卷阅读267 气差的小虫崽们因受放射性物质影响,出生起便带有终身性的身体残缺,而运气好些的那些幼崽,诸如左卅者,他不仅身体完全无碍,较之普通雌虫,还多出了可自由隐匿虫纹的异能。 也正因为左卅可以隐匿自己的虫纹,他当初才得以顺利掩去异族特征,扮作普通青年男性模样混入人群,带着年幼的齐斐在地球上生活了好一阵。 “异能觉醒是具有潜伏性的,一旦被对应能量感染,轻易无法根除,它甚至可以隔多代遗传,那一股作乱的能量会一直潜藏在虫体内,它虽说会随着血脉一代代的传承而稀释分解,但只要还有一缕能量被新生的小虫崽吸收走,这缕能量便有致使幼崽发生异能觉醒的可能。这个具体发生概率则完全未知,全凭运气,或许父辈身上未曾激活的能量,在进入新生代幼崽体内后便觉醒了,诸如此类的案例也并不少见。” 柯林说到这里,顿了顿,他迎上齐斐若有所悟的目光:“您已经猜到了什么,对吗?” “你的雌父体内就留有这样一缕代代相传下来的能量。” “您猜对了。”柯林点了点头,“大概是在寄生花种进入雌父体内后没多久,我也说不上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就仿佛睡了一场长觉,忽然惊觉身边有危险,一个激灵就从梦里醒了过来,我在自己的孕中后期阶段就觉醒了意识,开始能明确感知到雌父和外界,甚至还能‘看见’。” 第一百七十四章 结婚的老干部 二十六 贪婪的寄生者好不容易找到一张可免费供养自己的温床,它在进入柯林雌父体内的第一时间,就瞄准了雌虫体内生命气息最为浓郁的部分——它盯上了正在雌虫孕育腔里努力生长的虫蛋。 于迫不及待准备吸收养分的寄生花种看来,彼时的柯林就是顿鲜美可口的有机大餐。 目标一经锁定,寄生花种便急不可耐地伸出自己触手般的细幼茎须,开始尝试进入那层保护着蛋体的孕育腔外壁,正在孕育腔内发育的虫蛋警觉到周围环境变化,发觉它的生存领域正在遭遇恶意入侵。 危机感下萌生出的自救本能,再加上已被柯林吸收的那缕能量突然躁动,两者共同作用下,它们促使柯林的意识提前苏醒。 柯林的感知力被提前强制激活,让他可以开始用精神探知周遭的一切。 “我刚觉醒了自我意识时,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本能的知道有东西正在觊觎我的生命力,通过无意识外放的精神感知力,我‘看见’了盘踞在雌父体内的那个东西。” 亲眼“看见”正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寄生花种,想来绝不会是一段美好回忆,随着自己的讲述回忆起了那个画面,柯林眉心间挤出一道窄而深刻的沟壑。 “你的雌父没有发觉自己的身体变化么?”开口询问的是言。 或许是自己眼下也正身为孕雌,更能升起同理心的缘故,尽管虫长官对柯小少爷没什么好感,但他对那只孕期遭遇寄生花种入体的雌虫怀抱有发自本能的同情。 柯林有些意外言的插话,他听了言的询问,先去打量了一番齐斐的反应,见黑发雄虫未对雌虫的插嘴表示任何异议,他眼底划过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才说:“他当然是发觉了。” 寄生花种入体,毒素开始侵蚀脏器,孕育腔内血脉相连的小家伙正在遭遇生存危机,柯林的雌父同样警觉到了自己体内的异状。 言短促皱了下眉:“那他就没有……” 大约是觉得自己这样的问法不太妥当,虫长官的话音蓦地顿住,他还在斟酌用词,柯林便已经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那他就没有采取任何遏制错失么——你想这么问,对吧?” 在言微微颔首过后,柯林唇边弯起一个讽刺十足的笑。 那些先前极力压抑的负面情绪似乎又沸腾起来,让他的脸看上去有些扭曲——它在努力维持住五官的平静表象,眼角眉梢却又不自觉透出狠厉。 “雌父在发觉情形不对后想过要采取措施,但他向错误的对象发出了求助信息。”柯林说。 听出柯林话里的意有所指,齐斐追问:“‘错误的对象’是指?” “柯曼的雌父。”柯林的回答里掺着一声冷笑,“那位在外虫看来一直运气极好的柯家本家雌君。” 迎着齐斐和言有所转变的目光,柯小少爷唇边的讽刺弧度不自觉拉的更大了些,他无意识摩挲了一下手边的茶杯,继而攥紧了它的杯柄:“两位在查看那些资料时,应该已经看到过‘柯家现任家主极度不喜管理家事’这条,我的雄父觉得觉得大小家务琐碎,都不是他这个雄主该操心的事情,直接交由他的雌君负责打理就好,我的雌父孕育上我时,他那位‘好雌君’又正巧已经顺利孕育过一只小雄虫,所以在雄父看来,把确认是孕上了一枚雄蛋的雌父丢给‘有经验’的雌君照管,完全是顺理成章的事。” 而这份“顺理成章”,恰好是给那位起了歹心的雌君创造了一个绝佳契机。 “雌父在发觉自己身体情形不对后,有心向‘好心’照管自己的雌君说明身体不适,换来的却是搪塞和哄骗。那掌管了他孕期一切事宜的‘过来虫’努力向他传输了一个错误信息,让他误以为他之所以会觉得不适,是他先天携带的缺陷基因在影响我的发育的缘故。” 精美又脆弱的瓷质茶杯开始在柯林手中发出呻/吟,柯林却对自己的“暴行”浑然不觉,他只惦记着为齐斐和言解答什么叫做“先天携带的缺陷基因”:“我的雌父生来就无法为自己开口争辩任何东西,那缕能量在他的体内也曾激活过一回,他是不受幸运眷顾的那批虫——他的语言功能先天障碍,五感敏锐度也仅有正常虫的一半,是天生的基因缺陷患者,没法在后天靠任何治疗补足。” 肢体健全如贝余,纵然出生于世家家庭,也会因不遭雄父喜爱而境遇悲惨,柯林的亲生雌父生来便带有缺陷,是其雄父眼中的“污点废物”,当年面临的情形只会比贝余更加糟糕。所幸,那只不幸雌虫的雌父比贝余的雌父泓要出身好上许多,为虫也更加硬气,在家中更有话语权,虽然雄父对自己眼不见心不烦,但靠着雌父的帮护,柯林的雌父总算是没有被剥夺姓氏,丢出家门。 好歹平安长大了。 雌父再如何硬气,能护住幼崽长大,却护不了孩子一辈子,作为一次两族顺利合作时的“附赠品”,柯林的雌父进入了柯家,成为了柯家现任家主的众多雌侍之一。一只先天基因缺陷的虫本是连找到伴侣都困难非常,可柯林的雌父进入了柯家不说,与他缔结婚姻的还是柯家家主,在旁虫看来,这也已是称得上一声幸运,算是他这样的虫能拥有的好结局了。 “ 分卷阅读268 但这份幸运没能维持多久,就被我的到来给毁了。” 说到这里时,柯林的情绪整理似是又已经妥善做好,他面容堪称平静,只是略显低沉的声音暴露了他心绪依旧不平:“先天的基因缺陷,是雌父这一生遭遇的第一个不幸,我则是第二个,还间接要了他的命。” 认定自己是个“不幸”的柯小少爷松开手中距离“香消玉殒”已然不远的茶杯,改为双手交握的姿势,在搅紧了自己的手指后,他继续说:“在柯家本家雌君的阻挠下,雌父虽然没能采取有效遏制措施,但出于某种天性和本能,他把更多的生命力及精神力源源不断的输送给我,希望我能够努力长得更茁壮些。孕育腔作为虫蛋发育生长的庇护所,到底没那么容易被寄生花种攻破,寄生花种见突破孕育腔来吸收我无望,便转移了进攻目标,开始与雌父争夺营养。孕雌在育蛋时的营养损耗本就可观,在寄生花种还来争夺营养的情形下,雌父等同于同时孕育着两只幼崽,身体状况每日愈下。” “亲子感应是个很玄妙的东西,那时我虽然懵懂,但知道揣着我的这只虫与我十分亲近,对我很好,也知道他的身体亏损的很快,如果他每天少分一部分营养和精神力给我,自己多给身体存储些能量,他的状态就不会那么糟,我不希望他再那样衰竭下去,尝试着请他多考虑考虑自己,还试过和他说话,可那会我太小了,即使意识觉醒,精神力的渗透范围也有限,他能感觉到我的回应,却分辨不出我在‘说’些什么,我为他的身体感到焦虑,他还很高兴,觉得我是在和他打招呼或者玩耍。” “那时候的我不仅太小,能做的也太少了……我无能为力,只亲眼‘看着’他飞快衰竭下去。” 与此同时,还亲眼“看见”了寄生花种是如何一步步在旁边生长,攀附上雌父体内器官,乃至最终开花的全过程。 自有意识起,与亲生雌父相处的每分每秒便都是死亡倒计时,年幼的柯林过早理解了“分离”与“死亡”,他还没来得及为雌父的离世悲痛伤心,尚未成型的三观便又受到了另一桩事件的冲击。 “除了我自己与今天来到这里的两位外,再没有第四虫知道我在出生起就是有意识的这回事。”柯林轻声说,“所以,那非法携带寄生花种入境,并将它投入我雌父体内的虫也绝对想象不到,当初还是枚新生虫蛋的我听到了他们的所有交谈——您能相信吗?” 柯林倏的抬眼看向齐斐,他的眼睛直直撞进齐斐眼底,亮的惊虫,却不是因为喜悦或激动而闪亮。 齐斐在柯林的眼底究出了一种恨至极点,情绪高涨到无所适从的疯狂。 “您能相信吗?”柯林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话,他双肩鲜明的耸立了一下,半天没能舒缓放下,他仿佛是从牙缝里挤着字眼,咬着牙说,“他们就在我的旁边,就在雌父余温尚存的尸体旁边,像处理了一个无用的包袱一样语气轻松,一面嘲笑雌父的愚蠢,一面商量起该怎么处理他的尸体,把这桩‘事故’伪装成病逝!” 新生的幼崽还没沐浴在毫无保留的爱中长大,就先学会了痛苦和愤怒,明白了什么是虚伪与恨,他蜷缩在蛋壳的遮挡后,“看着”听着外界的一切,把一颗盛满了负面情绪的种子深深埋进了心底。 柯林又做了一个深呼吸,他绷紧的肩膀这才慢慢放了下来,他将已经逐一单份放大完的文件一一归位,整理回原先的“文件阵”模样,在“文件阵”重新摆好的同时,他把光标定位在那份药剂购入清单上:“抱歉,一不小心就让你们听了这么久的故事,只是有些想法贸然提出来,我怕二位会觉得我是疯子。” 向他虫剖白自我,将过往伤痛悉数展示给对方看,这样的举动可以理解为是卖惨求取同情,但换一个角度,解析自我,理清缘由,将行动动机摆上台面后再说目的,也可理解为是竭力展示诚意,换取更大合作几率的表现。 齐斐在柯林讲述过往时,自始至终都注视着他,在听到柯小少爷那声“疯子”后,齐斐轻轻捏了下手里还按着的虫爪。 言本以为这是个来自心上情虫的暗号,他当即把自己的思维从柯林的叙述内容里抽离,专心分辨起齐斐的“暗示”,然而他很快便发觉,那只是个雄虫思考问题时的无意识动作。 齐斐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捏着手下虫爪,压根没意识到这是言的爪子,他整合着自己接收到的所有信息,梳理思路,随即开口:“你想要什么?” 柯林听了这声音沉静的询问,他认真端详了齐斐一番,松开自己搅紧许久的手指,为齐斐添了一杯新茶:“我想要什么,您心里不是已经有数了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结婚的老干部 二十七 精神感知是虫族雄性独有的基因天赋,一只雄虫的血脉天赋等级越高,他的精神力等级便也越高,感知范围越广。 血脉天赋等级高如齐斐奥齐这般已然登顶者,他们的精神力等级与感知范围均已到达了常虫难以想象的地步,普通虫族的精神场摆在他们面前,就如同免费开放的公共展馆,任何时刻都可进入的展示区,他们的高阶精神力是一张万用通行门票,能供他们随意出入以上所有“公开区域”。 只要身承S级血脉的齐斐乐意,他能轻松入侵任何一个精神力等级不如他的精神场,直接从精神层面读取他虫脑中所想,哪怕他本身克制律己,尊重他虫,绝不会轻易做出这类动用能力窥探他虫隐私的行为,他天生的精神感知力也会无形作用于生活各处。 就像所谓的“超直感”一般,未经主虫允许就擅自运行起来的感知力不仅能及时提醒齐斐发觉事物违和之处、意识到潜在危险、甄别出对面虫员是怀揣着善心还是恶意,判断他虫话语虚实,它甚至还能协助主虫预判出他虫下一步动向。 柯林笃定齐斐心底已经“有数”,正是他清楚自己血脉天赋等级不如齐斐,深知其中能力差异的缘故。 那一满杯热气腾腾的新茶放在齐斐面前半晌,柯林为齐斐斟完茶后再次回归到双手交握的姿势,他耐心等待了一会,终于看见黑发雄虫伸手端起茶杯。 齐斐浅浅呷了一口柯小少爷亲手斟的茶。 这仿佛是某个合作已成功一半的讯号,柯林眉间一松,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多谢您的信任。” 由于雄虫们突然启用了雌虫难以参与的精神交流方式,言作为在场唯一没有精神感知天赋的对象,并不明白齐斐和柯林眼下是在打什么哑谜,他任劳任怨给齐斐当“思考球”捏的虫爪动了动,反手轻轻挠了下雄虫掌心。 齐斐迅速捉住言作乱的那只手指,面上神色未改变半分,他目光落在正被光 分卷阅读269 标指示着的药剂购入清单上:“你既然找到了当年从医疗档案库内被清除的旧档,对方动用私权违规篡改他虫档案的证据应是也已经掌握在了手上,这份药剂购入清单一来能作为指控对方蓄意谋害的证据,二来,它与报告一起,还能作为推翻当年‘病逝’的佐证,的确重要非常——但我觉得这还不足以成为你把它特意点出来的原因。” 顺着齐斐的视线,柯林同样看向悬浮屏:“您猜对了,这份清单并不仅是他们蓄意谋害我雌父的铁证。” 齐斐:“愿闻其详。” “它也是您眼下正需要的东西。”微微偏了下头,柯林自悬浮屏的透明边缘处与齐斐对视一眼,“您愿意信任我,应允了我的合作请求,我也不会让您毫无收获。如果只有我单方面受益,又算什么合作?” 说着,柯林抬手在操作屏上敲打数下,把更多的清单详情呈现到了屏幕上。 详情页面加载出的第一时间,一个齐斐再熟悉不过的标志出现在了页面里,齐斐的目光陡然锐利如箭,钉在了那个他从小到大看过无数次的图标上,他先前尚且沉静的声音也骤然降温,冷声念出了图标象征:“无乡?” 没有料到仅是一个图标就让齐斐气势猛然转变,柯林之前面对了大半天温和状态下的齐斐,猝不及防受他突然迫虫的气势一慑,整只虫当即一怔,他对着那张看上去还是一样面无表情,给虫观感却完全不同的脸愣了片刻,才从呆愣中“解冻”:“……没错,就是无乡。” 多罗撒花并非虫星本土植株,它的寄生花种被列为高危入侵物种,严禁携带入境,柯家雌君当年是打着要让寄生花种进入柯林雌父体内,让寄生花种直接吞吃掉虫蛋,借此从根源上扼杀家中第二只小雄虫的主意,他在虫星内自然是找不到花种购入渠道,于是他求助了与自己交好的戴家虫员。 戴家高阶长辈戴文曾与无乡海盗团暗通曲款,密谋陷害彼时风头正盛的青年雄虫将领、通讯中心总令及科学院首席,以换取自家功勋加身,促使整个戴家青云直上。在左鸣奇迹般苏醒,奥齐左卅接连回归虫星后,他们本身便是戴家勾结无乡海盗团,谋害本族虫员的“活证”,整个“收网行动”里,“通敌叛离”本是最能打击戴家,让其一蹶不振的罪名,但鉴于此时距离事发时间节点已过去近三百年,取证考证上都存在困难,让三百年间的所有新生代虫员为初代族虫犯下的罪业连坐也不太实际。 倘若戴家真的仅有戴文那一代与无乡有过贸易往来,他在尝到好处后就收了手,如今的戴家与无乡之间确实毫无干系,那也就罢了,一码归一码,针对无乡海盗团的打击行动将另外拟定,与现在的戴家区分开。 但种种迹象表明,近二十年间,戴家似是仍与无乡藕断丝连,存在出卖情报牟利的嫌疑。 收集戴家在近二十年内依旧与无乡海盗团里应外合的证据,确实是正横亘在齐斐一家面前的难题之一。 却不曾想,柯林手上竟然就捏着这么一份证据。 “具体交易时间,是经由戴家哪位高层与海盗团搭上线,走私商品从哪个关口入境,当日在关口控制室里监视着扫描状况的当值虫员名单,还有虚报的入境货号和伪装条码……”柯林一一向齐斐展示着信息详情页内的内容,他每说一条,就拖拽着光标在对应资料周围画上一个方正的框,“我花了几年时间将这些东西一点一点整理齐全,再加上动用了一些违规手段恢复的报告原件,它们被我牢牢按在手里,我一直在等待一个出手的合适时机。” 齐斐依次浏览过那些内容,大约是他此时心境已有所转变的关系,他终于认识到自己捏了言的爪子许久,预备要“爪归原主”,只是他才把那只虫爪送回言腿上,虫长官就不依不饶地又黏了过来,把爪子塞进他手心里。 “……”无言摩挲了下这只十分主动的虫爪,齐斐把注意力放回柯林的话上,“然后在戴家被奥左两家及科学院同时追责,戴家柯家均有些虫心惶惶时,你意识到这是个好时机,想要借这股本是冲着戴家而去的‘风’,让它略微转个向。” 柯林坦然点了头:“我虽然社交活跃度不如柯曼,但托这些年精心营造的良好形象的福,在风声开始不对时,有认为与我关系不错的虫悄悄向我发出预警,让我近期注意减少和戴家虫员之间的往来,通过这些好心提醒,我拼拼凑凑,大致了解到了一些你们的‘收网’计划,立即全程关注起了它的进展,并开始思索自己该从哪里入手,和你们搭上线。” 于旁虫看来,世交家族蒙难,此前一直在诸多领域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另一世家大族应是全族上下都小心谨慎,努力划清界限从合作中抽身,然而对于仔细伪装自己多年,为的就是寻找复仇契机的柯林来说,交好虫员为他带来的不是预警,而是时机或许终于来临的喜讯。 “如果我没有猜错……”齐斐短暂沉吟片刻,他的目光在柯林面上逡巡了一圈,“你第一次正式出手,应该是在得知柯曼指示葛南去举报言玩忽职守之后。” “对。”柯林肯定了齐斐的猜测,“除非必要,我不会主动出手,我习惯先探清柯曼的计划,再从中寻找可乘之机。葛南在柯曼的授意下与你们起了冲突,按照你对自家虫的维护程度,必然会深入调查,戴柯两家对葛氏兄弟的先后控制很快便会在调查下暴露出来,而葛南的房子一旦遭到彻查,双终端一事也会暴露,葛南的雌君是我多年前就安在柯曼和戴光身边的‘钉子’,他被戴光介绍给葛南,名义上是帮柯曼盯着葛南,实际上是在暗中协助我,双终端事件暴露后,他将在审判庭上指认柯曼,对于证供对应的准备我们也都早已提前做好,力求让柯曼入狱一事万无一失。” “然后借由被我们发现的那两台终端,再加上那天的‘运载机’事件,你在拖住柯家转变阵营计划后腿的同时,也把自己暴露了出来,让我们注意到你的存在。”齐斐接话道,“在确定我们已经注意到你,且查探过你的信息后,你就结束了自己的‘闭门思过’,主动联络我,商定了今天这番会面,决定与我商谈合作事宜。” “没错。” 听见自己的行事思路被他虫整理的条分缕析,柯小少爷看上去不仅不慌乱,反而还有两分不知从何而起的高兴,他以一种颇为欣赏的眼神注视着齐斐,尔后面上笑意隐去,神色间蒙上一层阴影,仔细看去,还隐约有几分歉疚:“说到运载机事件,我很抱歉。” “这个你不该向我们道歉。” “我知道,对不起,我只是一想到它,就觉得自己该道歉。”柯林迎着齐斐和言的目光揉了揉眉心,露 分卷阅读270 出一个苦笑,“戴家局势不妙,族内另谋出路、另寻庇护的虫不少,我一面假意配合雄父的意思,差遣那只前来讨好我的戴家虫从中搅局,为柯家‘赚取’好名声,一面安排了自己这边的两虫去唱反调,其实我本该想出更好的方法,我应该想得出来,但……” 后半截话音不知缘何消失在喉间,柯林抿了一下嘴唇,肩部线条依稀有些紧绷:“奥家和首席那边我也会亲自道歉,并带上尽可能诚恳的赔偿礼——无论他们愿意见我与否。” “但”字后消失的话音内容格外耐虫寻味,齐斐静静扫了眼柯林的脸,却没有细究。 柯林先天就学会了什么是伪装,即使温和良善只是一张他为了让自己好过些而锻造的完美面具,可这张面具戴了太久,太多后天培养出的习惯融进骨血,也早就和他潜移默化为一体,他凭借着这后天养成的体贴注意到时间已是不早,适时的为这番见面画上了终止符。 “今日展示出的所有资料文件都已发到了您的终端上,您若是哪里还有疑问,欢迎随时联系我。” 从笑容到肢体语言都无可挑剔,柯林在起身送齐斐和言时,俨然变回了那个在外风评口碑极好的柯小少爷。 言在柯林预备为他和齐斐拉开雅间滑门时停住脚步,两只雄虫注意到他的停顿,齐齐看向他。 尽管虫长官今日当背景板和“思考球”的时间更多,他也没能领略雄虫们超出自身能力范畴外的精神交流,但这并不妨碍他综合两虫谈话上下文,自行摸索清楚心上情虫是到底和柯小少爷做了番什么交易。 拿他们眼下正是迫切需要的戴家通敌证据换取支援力量,要求将柯家一并列入打击范围,仔细想来,他们似乎是在这场交易中稳赚不赔——既能拿到重要证据,还能顺手多打压一个不安分的对手。 反观提供证据的柯林本虫,他的要求仅服务于他的复仇计划,而柯家一旦遭难,他本虫势必也脱不开干系,他将被定为柯家家主继任者的消息早早就放了出去,这些年又时常活动于柯家各产业区域,“柯林”这个名字早与柯家绑定在了一处,一损俱损,哪怕最终大仇得报,这也是通“自毁式”报复。 柯小少爷提出这么一个于他虫绝对有利,于自己却是“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交易,真的就再没存有任何私心? “自毁式报复又如何?” 明白了言的疑问,柯林先是一愣,他随即弯起唇角,笑容里的情感复杂深刻到难以言喻:“请不要担心,我确实没有再怀揣任何私心,至于我和柯家将一损俱损,我也真的不太在乎。” 柯小少爷以承诺般的郑重语调,一字一顿的说:“我并不介意自毁。” 所有为雌父带去后天不幸的对象都应该遭受报复,他自然也不例外。 他生来就有罪。 第一百七十六章 结婚的老干部 二十八 命途多舛的雌虫以自我牺牲换得幼崽平安出生,拼尽所有生命力将寄生花种隔离在孕育腔之外,他去世前还努力摸了摸虫蛋,甚至微笑了一下,想来,他应该是认为小家伙既然已经顺利出生,又是一只雄虫幼崽,日后再怎么也不会过得太差,至少会比他这个先天残障的雌父过得要好,才在安心中离开了。 “世家子弟”与“雄虫”这两道身份加成确实给他的孩子带去了不少便利,可同时也带去了数之不尽的算计,他心心念念的小虫崽没能长成一只健康开朗的虫,反而被痛失至亲的仇恨痛苦夜以继日的滋养着,还为了生存与报仇学会种种手段,活得辛苦又复杂,最终长成了与他期望完全相悖的模样。 那早逝的雌虫以为自己的牺牲能给小家伙带去生的希望,却没想到,见证了自己衰竭全程的小虫崽长大后,同样踏上了一条牺牲自我的道路。 柯林宁愿自毁,也要给他报仇。 齐斐在整理柯林打包发来的证据文件时,发觉柯小少爷还悄悄往文件包里放了个赠品。 那是一份运用了特殊技术加密,混杂在非法跨境交易证据里的隐藏文件——未添加任何危险电子病毒的那种。 尽管在解密文件前心底就已隐隐有所预感,猜到了赠品的大概内容,但当解码工作完成,隐藏文件打开在悬浮屏上后,齐斐仍是微微一顿,他一目十行地浏览完隐藏文件内所有报表,无声叹了口气。 “怎么了?” 脑袋歪在齐斐肩颈交汇处小憩的言仿佛是从气流变化里捕捉到了这声叹气,他蓦地睁开眼睛,靠着齐斐把自己撑起来一点,用犹带着困意的眼睛去看前方悬停着的屏幕。 一循环时之前,齐斐和言刚在书房坐定时,虫长官原本是做着要和心上情虫一道再梳理一遍今日拿到的所有证据的打算,然而由于和柯小少爷的见面直接挤掉了他今天的午睡时间,他这会犯困的实在厉害,又不想单独一虫返回主卧,遂“强行”霸占了齐斐的一条胳膊和一侧肩膀,就这么歪在齐斐身上补觉。 注意到言的醒来,齐斐先伸过自己仅剩的“自由手”覆盖上对方眼睛,他感受了片刻雌虫的眼睫扫过掌心的微痒感,在确认言的眼睛已适应光线敏感变化后,才松开手,并将屏幕的亮度调低了两度:“刚醒来时不要立即去看屏幕。” “唔。”态度良好的接受了来自伴侣的教训,言应了一声,他在老实点完头后才觉得哪里不对,片刻后醒悟过来,偏头看向齐斐的侧脸,“我觉得自己又只有三岁了。” 虫长官向自己的心上情虫开了个小玩笑。 “那可有点不妙。”假装不知道这是句调侃,齐老干部眼角眉梢都没动一下,他端着一脸严肃认真摸了把雌虫已见弧度的肚子,然后说,“小家伙还没有出来,你就只有三岁了,那等到小虫崽正式出生,我恐怕是得同时照顾两个宝宝。” 说完,齐斐还以十分严谨的目光扫视了言一眼,他一本正经对因为“宝宝”而僵住的雌虫做出评判:“其中有一个还是‘巨婴’。” 言:“……” “巨婴”无言以对,深感心上情虫真的进阶神速,他居然已经开始有些招架不住。 短暂的窘迫感过后,回想起齐斐念出的那声“宝宝”,虫长官早已成年多年的“老脸”还有些发烫,他陷入一种“窘中带甜”的微妙情绪里,在那发烫就快要从里扩散到面上外显之前,他及时遏制住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先前就准备看的悬浮屏上。 没有忘记方才那声把自己从梦里唤醒的叹气,言定神看向悬浮屏:“这是……柯家经由戴家引荐虫与无乡做非法跨境交易的证据?” “嗯。”齐斐揉了把雌虫的头发,他也回归到“表里如一”的正经,将手放回操作屏旁。 只粗略看 分卷阅读271 了看订单内容,虫长官便神色一变,身体也随之坐直了些:“等等,这一份是不是和我们白天看到的那份交易明细不太一样?” “确实不一样。”从伴侣的话音里听出焦虑,齐斐还被言“霸占”着的那条手臂弯过去拍了拍虫,安抚着对方,他位于操作屏旁的手则拖拽着停留在页面中部的滚动条下拉,让页面最下的订单生成日期显露出来,“这一份是去年年底的交易明细。” “去年年底?”有了齐斐的无声安抚,言的眉头仍然皱着,一时没能理解怎么又多出了一份去年年底的交易明细。 齐斐没有立即解答伴侣的疑问,他只让伴侣看清了页面最末的订单生成时间,随后将滚动条重新上拉,让对方接着去看填写有交易双方代号的表格栏:“这是柯林自己和无乡做交易的证据。” 言一愣:“什……” “名字可以使用虚拟代号代替,但扣款划账的账户必须真实存在,顺着详情页面内的扣款账号追查下去,就能发现这是建立在柯林名下的一个星际账户。”齐斐现场演示了一番如何定位追踪,他和言一同看着浮现在悬浮屏上的账户信息,柯林的本名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账户信息页面上,中间未添加有任何掩虫耳目的遮盖。 “他是故意的。”齐斐说。 且不说大多数守法公民不会有做非法跨境贸易的机会,更难以起这份心,就算是起了走非法渠道购入禁入物品的念头,动了邪心的虫在交易期间也会慎之又慎——不只交易时要使用特意伪造好的虚假身份,扣款账户也会经过层层包装,把所有可能会与自己本虫联系到一起的信息都预先掩饰好,随后,方才与交易方接头,并在交易结束后仔细抹去所有痕迹。 如柯林这般直接实名账户扣款,只要有谁想起搜查他名下的所有账户,当即能发现不对的,只有可能是故意而为。 言盯着悬浮屏看了半晌,先前坐直的身体又慢慢放松,靠回了齐斐身上:“这也是他自毁复仇计划的一部分?” “嗯。”齐斐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假如手头掌握的那份证据不足以拖垮柯家和戴家,那么便还有他自己——柯家未来继任者亲自通过戴家虫员与无乡海盗团做交易的这份证据,柯林为了确保‘通敌证据’万无一失,牺牲自己做了两手准备。” “……也未必完全是牺牲。” 将页面切换回订单详情页,言虚点了下柯林自无乡那处交易得来的商品明细,他说:“他应该还存着以牙还牙的心思。” 一束摇曳的多罗撒花静静在商品明细内怒放,立体投影全方位展示着它的鲜活妖娆,丝毫看不出它在生长期间是何等贪婪可怖。 柯林购入了多罗撒花的寄生花种。 当年,他的雌父竭力为他挡住这带毒的寄生花种,却没法挡住仇恨的种子在幼崽心底生根发芽。 如今,那颗深埋在心底的仇恨种子暗暗积蓄力量多年,终于将迎来绽放。 有了柯林提供的证据和暗中配合,本该告一段落的“柯曼案”重新开庭,并且案件性质与先前截然不同,背后牵扯到的各方虫员及利益关系越发纷繁复杂,重要指数直线上升。 此前还传出要更换阵营风声的柯家尚未在“新阵营”内站稳脚跟,本家兄弟手足相残,当家雌君动用歹毒手段草菅虫命,家主对家中有虫与无乡海盗团勾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丑闻便接连爆出,柯家起先还“隔岸观火”,看昔日盟友戴家如落水蚂蚱般拼死挣扎,不过须臾,他们就也被牵连其中,还被忽然转向的炮口轰了个措手不及。 全然没有料到自家会忽然被强制拉入“战场”,柯家压根就没有拟定过任何应对方案,他们自炮口调转起,就处于被动位置。 在大多数族虫都面面相觑,震惊难当时,柯林走到台前,以“我有个稍显冗长的故事想说与诸位”为开头,直播了一段立体影像,尔后他在审判庭上主动自认罪行,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 以柯家的族内秘辛为引,担当了柯家成员与无乡海盗团中间虫的戴家被一并追责,“戴家是否早已勾结外敌出卖本族情报”一事被重新提案开审。 与此同时,“十九号”内的葛家兄弟谈话录像被递交上审判庭,当年的葛东一案也被再次翻出重审,彻查戴家当初在事件中的真实扮演角色与具体作为。 接连不断的重量级新闻不断爆出,仿佛要在世家圈内炸出一场烟花秀,受柯戴两家影响,第三军团与先前的第四军团一样,陷入了团内虫心动荡,内部管理混乱,整体发展暂时停滞的境地。 当一部分虫积极刷新着公众网,随时关注事件新进展,另一部分身处事件中心的虫自顾不暇,每日都过的焦头烂额之时,作为事件的直系相关虫之一,齐斐的注意力却放在一份新鲜下达的任务单上。 他皱着眉念出任务单的分类名:“稳定期任务单?” 齐斐对于任务本身倒是没有多少意见,他有意见的是,这份任务单的指定接受虫。 言的名字静静落在指定接受虫姓名栏内,看得齐斐十分想往下发者的桌面上拍一部并不存在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结婚的老干部 二十九 “稳定期任务单?” 听清自家幼崽的问题时,奥齐明显愣了一瞬,不过他怔愣的原因与齐斐不同:“这项惯例现在还保留着?” 捕捉到雄父话语里的关键词,齐斐将一连串有关“阴谋”、“刻意针对”、“暗箱操作”的发散思考都收了起来,他回给雄父一个难以理解的注视:“惯例?” 听出幼崽话音里的不可置信,奥齐肯定的重复了一遍:“惯例。” 稳定期特指孕雌的“孕中期到预产期前两周”这一时间段,因为这段时期内,虫蛋已经度过了初期的快速生长期,孕雌的身体也已经适了每日需要多供应给幼崽的那部分能量消耗,雌父和小虫崽之间调节出了安全和谐的营养供比,亲子磁场交互也趋于稳定,除非出现重大意外事故,孕雌几乎不会再为孕育腔内多了一条小生命而倍感疲累,所以这一时间段被称为“稳定期”。 “快速生长期和分娩临近期这两个时期极其重要,这是小虫崽的发育最容易受外力影响受损的两个时间段,反倒是中期至中后期这个时段最稳定安全,日常做些大动作也不会影响到虫蛋。考虑到本族雌性这称得上特殊的孕期发展过程,给孕雌们发放的福利假和产假都集中在孕育中前期及产前产后阶段,‘稳定期’则是大家抓紧时机工作,尽可能补上休假带来的工作囤积的时间——不仅仅是军部,其他领域内的孕雌也都是遵循着这一惯例。” 以“过来虫”的身份向幼崽科普了一 分卷阅读272 番何为“稳定期”及其合理性,奥齐顺手把未锁定的悬浮屏往自己这处拉了拉,他难得神色正经的查看了一遍传到齐斐终端上的任务单,继而眉宇间一松,拍了下自家幼崽的肩膀:“别太担心,这份任务单没什么问题,A级任务难度虽说不算低,但以言的军团长职务来看,这也不算高。” 倘若言不是一团之长,仅是军部内一名普通职员,至多是位任务履历不错的高阶战士,为了悉心照顾自己和伴侣的首只幼崽,他可以向长官递交任务降级申请,或者直接申请任务移交手续,推拒掉这份任务单。 可他偏偏早已站到了远超于“普通战士”范畴的位置。 孕育腔奇迹般复原,又神速和齐斐“造虫”成功,公众在津津乐道言的好运气的同时,第五军团长既然已心愿得偿,是否从此就将转移生活重心,回归家庭的讨论也随之在公众网上兴起,有关第五军团在下一届晋选时是否会更换军团长的小道消息层出不穷。 奥齐的精神感知力本就和齐斐不相上下,相较于自家幼崽,他还多出了数百年的能力运用经验,哪怕齐斐这会是端着一张看上去不动声色的面瘫脸,仿佛在凝神思考他方才的话,可金发雄父凭着自己一双“火眼金睛”,从幼崽的平静表象下读出了几分苦大仇深。 “熊父”有心调侃年轻虫的“黏糊糊”和过度担忧一句,不期然又想起了当年首次面对伴侣孕期任务单的自己,他微微一顿,一颗“熊心”消退下去。 将自己当年接受的那套劝说修修剪剪,改成了一个更适用于当下情形的版本,随后,奥齐开口:“如今的第五军团是言亲自带起来的,核心成员都是他一手提拔,只信服于他,第五军团这些年也在背后给言提供了不少助力,只要他没有要放弃第五军团的心,这张任务单就必须由他本虫去执行,不然下一次换届晋升时,他的处境可能会有些不利。” 齐斐:“我明白您的意思。” 不认为雌性在结婚生子后就该回归家庭,也不会因伴侣职位比自己高而心存芥蒂,齐斐比谁都清楚第五军团之余言的重要性,他也亲眼见识过第五军团虫员对自家长官的推崇——譬如无条件追随言参与那出发前完全不被看好的联合演练。 了解到了这趟稳定期任务的必要性,齐斐并不想态度强硬的要求言留在家里,就此动摇对方苦心经营多年的“根基”,然而要让一位新手雄父欣然接受自家伴侣将“带球”带队执行任务的事实,打三岁起就知道要爱护老弱病残孕的齐老干部心情复杂,一时难以跨越自己心里那道坎。 “会担心是虫之常情。”奥齐说,“你当初是个蛋的时候,我也这么忧心忡忡过。” 雄父为了生动表现一下齐斐当年的大小,还伸出双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两下,他的本意是借由自己的经验,以身为鉴的指导齐斐,但齐斐的重点却不由自主的有些歪。 听到“你当初是个蛋”时,齐斐总觉得自己像莫名其妙被雄父骂了一句。 没发觉自己的表述与地球上某些骂人用语有异曲同工之处,奥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边扯出一抹心照不宣的微笑:“崽,除了那张职工卡外,你不是还有另外一张通行卡吗?” 齐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您是说家属卡?” 对幼崽的反问点了头,奥齐笑眯眯的给年轻虫指了路:“照理说,这样的定向任务单是只有指定虫员的职工卡才能链接登陆,但考虑到孕育期的军雌情形特殊,和我们一样具有‘常情’的家属也不在少数,你拿自己的家属卡登陆任务单试试,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得了雄父的指点,齐斐很快找出自己的家属卡,并成功用它链接上了指派给言的任务单。 在旁观幼崽操作时,奥齐随着齐斐又浏览了一遍这份电子任务单,忽然“哎”了一声,尾音上扬。 迎着自家崽投来的询问视线,奥齐示意了一下任务单的生成日期和状态栏:“已婚职工的稳定期任务单应当是同步推送到伴侣双方终端上,以便伴侣双方同时了解到相关信息——你刚才给我看时我没注意时间,还以为是今天的。” 话到这里,奥齐住了口,他小幅度耸了下肩。 齐斐顺着雄父的话语看了眼状态栏和时期,发觉任务单的已被某位虫长官所接受,生成日期是十二日之前。 齐斐:“……” 默然按下最后的确认键,后知后觉的齐姓雄主兼新手雄父轻轻眯了下眼睛。 与此同时,第五军团总办公处内—— 言的话音突兀一停,正做到一半的任务分派就此打住,他看着骤然弹出新信息窗口的立体光屏,室内其余七八双眼睛不明所以,下意识地随他一道转移了视线方向。 在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弹窗遮挡住任务详情页跳出来之前,早早领了任务单的第五军团长正召集了将随同他出星的各小队队长,与他的队长们商量着位于下循环月月初的出星事宜。 新消息弹窗不光存在感极强的强行中断了会议,它的窗口内容存在感更强。 “您的家属[齐斐]已登录任务系统。” 虫长官猝不及防在大屏幕上看见心上情虫的姓名,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齐斐的名字便接二连三地持续在弹窗内滚动起来。 “您的家属[齐斐]正在查看任务详情。” “您的家属[齐斐]提交了随同出星申请。” “身份信息验证完毕,权限信息验证完毕……” “您的家属[齐斐]确认拥有入队资格。” “您的家属[齐斐]已加入出星名单。” 言:“……” 等到虫长官从怔愣中回神,增员信息就已经自任务系统内推送到了他本虫的终端上,他听见摆在办公桌角落上的终端发出细微一声嗡响,终端小窗口登时亮了起来。 由于这个“突发事故”实在叫虫不知该作何神情面对,那一连串的“家属”也实在是非常伤害一干单身虫的心灵和眼睛,当言端着一脸不露声色的严肃神情将弹窗关闭,看上去还是很镇定自若的转头看向在场的诸位队长时,他的队长们面瘫的一个比一个标准,从眼角眉梢到肩膀脊背都无可挑剔。 ——就差没在脸上写着“对不起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无论眼下心底是怎样作想,虫长官神色泰然的拾起了话题,让任务分派得以继续进行。 直至最后一位领到任务并确认了出行准备细节的队长向言行过礼,且默契的与之前几位同僚一样什么也不多问,径直转身离开办公处,言在分隔里外间的磁控门合上后缓缓舒了口气,一抹纠结让他的“镇定自若”破了功,他搭在办公桌边缘的虫爪迟疑半晌,才磨磨蹭蹭地伸向终端,查看方 分卷阅读273 才送达的通知详情。 很快,刚闭合没多久的磁控门再次打开,两道脚步声一先一后的传入耳中,继而在办公桌前不远处止住。 言对着俨然已出现在出行名单内的“齐斐”两字看了好半天,抬头看向走进来的奥宁和厉:“我在通知下达前就提前关闭了系统后台的双向推送口,确保任务单只会被推送到我一虫的终端上。” “可一直拖着不说也解决不了问题。”承受着好友兼上司堪比射线灯的目光,厉比奥宁要镇定许多,他坦然迎上言的视线,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他还对着言叹了口气:“说是下循环月月初才出发,但这循环月也不剩几天了——你难道准备拖到出星之前再告诉他么?” “……” 在某些方面莫名存有“鸵鸟心态”的虫长官闭上了嘴,不发一语,只转头又看了眼齐斐入队信息。 他觉得自己今晚回家多半会遭遇一场家庭危机。 “上次……” “什么?” 言忽然开口,还颇前言不搭后语,厉和奥宁面面相觑,既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上次”,也不知道他是在“上次”什么,厉不禁反问了一声。 分明办公处里间除了他们仨之外再没有外虫,言的声音却不知为何又放轻了几个分贝,他说:“上次你们自告奋勇去帮我收集资料,说整合好后发给我……你们整合完了吗?” 奥宁反应的比厉快,他靠着那声“自告奋勇”迅速想起了是什么资料,立即一点头:“整合完了。” 说着,同样直觉到长官回家要遭遇家庭危机的副官顿了顿,追加问道:“需要现在就发给您吗?” “……嗯。” 第一百七十八章 结婚的老干部 三十 比起为自家伴侣的有意隐瞒而生气,齐斐更愿意将精力放在探究言为什么要这么做上,他认为自顾自的恼火和对动机主观臆测极易加剧矛盾,直接和出现观念分歧的伴侣进行沟通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 只是,齐老干部固然有一颗沟通之心,他这头才递交完要求随同出星的申请,申请结果页面尚未跳转出来,一道来自舅舅左鸣的加急通讯就弹到了终端屏幕上。 持续已久的无乡能量研究又有了重要新进展,心系实验的科学院首席给自己的外甥发来夺命急召,请齐斐带着逐光尽可能快的赶去研究所,齐斐问讯,“情感脑”当即退场,“工作脑”替换上岗,他匆匆将“好好与言沟通”写在了电子备忘录里,又设了个到时提醒,随即便动身赶往研究所。 这一去就是一整个下午。 当傍晚的夕阳眼看着都已是到了“弥留之际”,只留在夜幕上破开一道口子,留了一道回光返照般的暖色余光,齐斐才从最后一个测试能量场中走出来,他与所有在实验室内紧急加班的工作虫员道过别,有礼的互相道过“辛苦了”,方才取过自己的终端和通讯端,一边朝中转处走,一边将便携移动端们开了机——考虑到一切通讯设备都有可能对测试能量场造成干扰影响,进入实验室内的所有虫都将通讯设备关机,并放进了信号隔绝柜里。 终端和通讯端在“滴”的一声响后屏幕亮起,齐斐注意看了眼时间,没想到会在实验室内呆这么久,他在过来前没有提前知会家虫自己可能没法按时到家吃晚餐。 心算了一下自己现在开飞行器到家所需的时长,齐斐正准备发条信息回去,让家虫别等自己,下一秒,信件箱的小图标便在屏幕上上窜下到起来,提醒他有未读消息。 那四条消息足有三条来自言,唯一不是出自虫长官之爪的信息来自奥齐,那对热爱生活且喜爱探索新餐厅的“老年伴侣”又带着贝余出了门,说是今晚会去一家地位稍显偏远,但据说口碑极佳的餐厅就餐,奥齐还在短信里叮嘱齐斐早点回家。 虽然雄父给出的叮嘱理由是,若是齐斐没法早回家,家中唯一一只孕雌今晚就要孤独的一虫吃饭,但齐斐直觉雄父话里有话,他对着那句早回家劝告看了半晌,才调回信息列表,去看言发来的消息。 仅是扫了眼虫长官的第一条信息开头,齐斐正要踩上运载机踏板的脚一停,他迅速朝旁边走了两步,请后方排队等候上机的虫先入舱。 “不,不用,这,这怎么好意思……”排在齐斐后方等候搭乘运载机的是只雄虫,他是齐斐名副其实的“谜弟”。 能够在研究所内和偶像间接共事,隔三差五欣赏偶像那十分合乎自己审美的脸和身形,对于谜弟来说已是工作场内的幸福源头之一,这会,他好运的排在了齐斐后方,正偷偷左右摇晃着身体去瞅齐斐侧脸,顺便在心底欣羡对方的身形体格,结果没料到齐斐突然回头,还请自己先上运载机,谜弟兼颜粉的心脏登时受了一记暴击,讲话都不利索起来:“您,您不是准备要乘这台去停机坪么?我,我,我不急的,还是您,您先……” “没关系,你先上。”注意到雄虫的紧张,齐斐朝对方示意了一下手上的通讯端——运载机内的信号不如外间好,他现在需要去发一道通讯。 “嗯?你怎么还在这?”左鸣走到中转处门口时,发现早他二十循环分离开实验室的外甥居然还杵在中转处里,“我还以为你那会一出门就直奔停机坪,这会应该是已经在回家的飞行器上了。” 中转处内此时已没有多少虫,通往停机坪方向的运载站台前仅站着齐斐一虫,齐斐在左鸣来之前,略微低着头,似是在把玩终端,此时被左鸣的声音所惊动,他抬头看向左鸣:“舅舅。” 左鸣也是要去停机坪,他走到齐斐身旁,尽管为虫温和正派的舅舅没有要偷看外甥终端屏幕的意思,可他无意间一扫之下,还是瞥见了齐斐的终端屏幕,并且看清了齐斐的终端正停留在信息页面上。外甥正在浏览的那条信息极短,因为只有寥寥数字,所以存在感极强,一眼就能辨识清。 老公?情感履历上和小青年一样空白的大龄首席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这个不太熟悉的名词,内心充满困惑,他正思索着要不要虚心请教一下外甥这个词汇的意思,就看见一架空运载机稳步行驶过来。 齐斐侧了侧身:“您先……” “不,我不急。”左鸣双手搭上齐斐肩膀,手动将外甥准备侧让开的身体掰回正位,“你快上吧,你不是赶着回去吗?” 虽然齐斐没有主动表露出任何急迫痕迹,但左鸣在靠近他之后,意识到自家外甥这会其实是有些焦虑的,雄虫的感知力自发运转,让舅舅猜到外甥的焦虑多半是与“家”相关。 齐斐短促犹豫了一瞬,到底没再推辞,他再次与舅舅道过别,动作利落的上了运载机。 十五循环分前,齐斐发给言的 分卷阅读274 那道通讯无虫接听。 虫长官的三条信息并不是同时发送到了齐斐的终端上,第一条的信息送达时间是四循环时之前,齐斐在查看言的信息之时,还收到了另一个消息弹窗,那是条来自军部内部系统的消息,通知他他的出星申请已经通过,他的只虫资料也已被推送给带队将领。 想来,虫长官应是发觉自己的特意隐瞒已被伴侣知晓,才小心斟字酌句的编辑了两满页文字,他的第一条信息是篇“认错小作文”。 假如齐斐及时看到了这篇小心翼翼的小作文,必然会立即回复伴侣,先让雌虫安心,然而不幸的是,言发来小作文时齐斐正好已进了测试能量场,他的一切通讯设备都已关闭,言大约是迟迟没等到齐斐回复,兀自忐忑了好一会的缘故,雌虫在一循环时后又编辑了第二篇小作文,可这第二篇小作文的结局与第一篇别无二致——都是“未读”兼无回复。 言的第三条信息发送于一循环时之前,雌虫尝试调用曾经收效显著的地球式称呼大法,搬出了“老公”神器。 可齐斐半循环时前才从测试能量场内出来。 阴差阳错之下,在测试能量场内呆了整个下午的齐斐同志就仿佛倾情演绎了一个“突然获悉自己遭到了隐瞒,登时大失所望,对于让自己失望的另一半玩起失联战略”的伴侣形象。 齐斐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立即给言发去通讯,在无虫接听后又发了信息过去,可雌虫不知是被他的“失联”打击到了还是如何,他的消息发过去半晌,一直显示着“未读”,他还给已经出门的双亲发了道通讯,得到奥齐“我们出门时言已经回来了”的答复后,他含混带过自己问起言的动向的理由,整理了一番情绪,匆匆朝家赶去。 远远看见熟悉的小别墅内亮着灯时,齐斐心里微微一松——至少虫确实在家里。 入库停机关闭引擎一气呵成,齐斐在停稳飞行器后快速下到主屋门口,他刚踏上主屋大门处的门廊台阶,大门便从里被打开,言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后。 “欢迎回来。” 雌虫虫虽然赶来迎接了归家的伴侣,可姿势不知为何有些古怪,他门开的不够彻底,有一多半身体被门遮挡着,只歪斜着身体朝齐斐探出一个脑袋和半边肩膀。 齐斐先下意识的接了一句:“嗯,我回来了。” 他见言眉眼一松,似是也小小松了口气,心下为让伴侣不安生出歉疚,继而便注意到对方歪斜的姿势和探出来的肩膀。 通过那露出的一方肩膀,齐斐辨认出言应是还没换上居家装扮,仍穿着白日去工作场时的制服。 ……制服有什么可遮挡的呢? 齐老干部百思不得其解,他一面思索着,一面就着伴侣没完全打开的大门侧身进了家门。 然后他就顺利知道了制服为什么需要遮挡——因为他的伴侣只有上半身穿了制服。 虫长官仿佛是回家路上遭遇劫匪,被打劫走了军裤军靴军腰带,他上半身规矩穿着制服,下半身则尽情展示着“真我”,坦荡非常。 不过只有上半身穿了制服,倒不意味着上半身就只有制服。 一条略显紧绷的皮革围裙套在这半截制服外,也不知设计者是怎么想的,围裙本体给的布料有限,两侧起不到隔污作用的绑带却有不少,这些黑色皮革带自虫长官的腰间起互相交错,有四条绑带系在雌虫的髋骨附近,正好压在制服下摆与“坦荡”的交接位置,黑色的皮革带绕过那一处弹性极佳的肌表而系,还在肌肤表面制造出了细微的下陷感,衬的带子周围的圆润感越发凸出,这皮革围裙的宽度不足,长度倒是还可观,它至少在正面勉强挡住了些虫腿,但因为略显紧绷的关系,某个形状隐隐在皮革上印了出来。 齐斐:“……” 第一百七十九章 结婚的老干部 三十一 情感类文学作品里的主角在遭遇引诱撩拨,并且成功对这撩拨起了某些不可描述的反应时,经常会被佐以“他的呼吸微微一窒”、“小腹蓦地一紧”。“眼底一片幽深”、“喉咙不知为何突然开始发干”等文字描述,以暗示主角的心境转换。 眼下,看清伴侣整套装束后的齐斐同志同样也呼吸微微一窒。 不过他是货真价实窒息的“窒”。 进门玄关处虽然铺着地垫,但地垫至多也就覆盖住了大门后的那几平方,再往里便没了柔软地垫的遮盖,露着被清扫机打理的光可鉴虫的地砖。 房屋的中央控温系统内虽说有“地暖”这一操控选项,可此时此刻,虫长官大约是觉得自己一虫在家,开启一整楼的地面供暖过于浪费的缘故,一楼的地暖并没有启动。 入夜后的地砖比白日里更加冰凉,忠实的向每一个不穿室内鞋踩在上面的对象传递寒意,雌虫整个下半身都豪迈的坦荡着,诸如鞋袜之类的物品,在他身上自然也是不存在的。 言确实以为齐斐生气了。 仔细纠结了一下午也没想出更好的请求伴侣原谅的办法,误以为心上情虫气到根本就不想搭理自己的虫长官小心综合了各方资料,他将自己印象中颇受齐斐“偏好”的元素与厉和奥宁整合发来的文件包结合到一起,为自己捣腾好了这一身装备,预备今晚靠投其所好来挽回一下伴侣的心。 好不容易,左等右等之下,言终于听见了飞行器由远及近归来的声音,他迅速对着全身镜重新细致调整了一下着装,又确认过亲手给齐斐烹调的爱心晚餐都还香气四溢且热气腾腾,才踩着点赶到大门口,给归家的心上情虫开门,确保自己在第一时间欢迎了齐斐的回家。 当发觉齐斐的视线仅扫过自己全身一轮后就停在了下半身时,言心底隐隐有些小窃喜,他以为自己精心融合了所有齐斐喜欢元素的装束顺利起效,吸引了雄虫的注意。 然而这份窃喜仿佛一只先天不足的幼崽,仅短暂出生了一小段时间就不幸夭折。 看似被“吸引”的齐斐很快对着他精心捣腾的装扮皱了眉。 “过来。” 心上情虫话音里压着一丝不甚明显的严厉,言先前还雀跃的心不仅一下子安定下来,还略微有些下沉,他乖乖依照雄虫的指示,顺着齐斐伸过来牵他的手上前几步,踩上了玄关的地垫。 方才因为怕和齐斐一起站在地垫上会挤到对方,言特意在齐斐进门后退开几步,把空间给雄虫留出来……浑然不觉自己是光脚踩到了地砖上。 “都不觉得冷么?”齐斐紧皱着眉头探了下言的体表温度,凭借着触手的冰凉感推算出雌虫应该是已经穿成这样在家里晃了一会,他的声音里不免带上严厉——因为他的伴侣居然这么不照顾自己。 用自己和房屋控制系统相链的终端开 分卷阅读275 启了一楼地面供暖,接着脱下外套,将尚且带着体温的外套系围兜似的往雌虫腿上一围,把两只袖子交在一处打结系好。齐斐在手动为言露在外的光腿增加了一分保暖度后,他打开一旁的内嵌式鞋柜,发现言的室内鞋竟是不在里面:“你鞋呢?” 直至此刻,言方觉让齐斐不满的并不是这身装扮本身,而是他没考虑到自己的保暖度问题,他从这不满里捕获到了齐斐对自己的关心,一颗沉下去的心又奋力扑腾回了水面,他压着欣喜老实回答:“在楼上。” 虫长官在刚到家之时,还是好好换了鞋的,不过他在奥齐和左卅带着贝余出了门,偷偷摸摸躲在主卧里给自己变了装后,那双在他看来会影响到装扮“诱惑指数”的室内鞋便也随着下装一起留在了主卧内,没有被穿下楼来。 黑发雄虫依稀是叹了口气,对自家要色/气度不要温度的伴侣颇无可奈何,他又摸了摸雌虫未被外套盖住的肌肤部分,然后一弯腰,把暂时不便在地砖上行走地虫抱了起来。 言身体骤然腾空,在半空中愣了半晌才找到平衡,他小心抱住齐斐的脖颈,没有从雄虫面上瞄出任何异状,想着齐斐此时还愿意抱自己起来,也不介意自己的凑近,应该是不那么生气了,他遂抓紧时机,偏头蹭了蹭齐斐颈侧,主动道歉道:“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没有请求心上情虫不要继续生自己的气,言认为齐斐完全有理由生气。 感受着颈侧传来的讨好意味十足的磨蹭,齐斐绕过雌虫膝弯的手轻轻拍了下手下躯体,他仿佛不转头看虫也能洞悉言的想法,抱着言的手臂又紧了紧:“我没有生气,生气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不生气也不代表我不在乎这件事,我想知道让我们产生观点分歧的原因。” 听见那句“我没生气”时,言的耳朵动了动,他想起自己下午石沉大海的三条信息,给了雄虫一个不那么信任的注视。 齐斐这会转了头,径直对上言怀疑的视线,突然毫无预兆的在伴侣额上亲了一下。 言:“……” 为这突袭呆若木虫,很好哄的雌虫耳尖骤然发起烫来,他觉得心上情虫实在技术愈发高明,一个亲亲就跟盖章似的,强行以行动将“没生气”几个大字戳进他心底,让他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北,完全忘了自己数秒钟前还在计较着的事情。 “中午刚提交完出星申请不久,我就被舅舅的紧急通讯叫走了,预测能量场在我过去的路上就已经提前设置好,我到了后直接进入测试阶段,所有通讯设备都关了机。”被突袭者兀自脑中一团浆糊发着烧,齐斐这个突袭者倒是一派镇定,他脚下步子都没停顿一秒,泰然解释起了自己没有及时回复信息的原因。 提起终端,齐斐想起自己无虫接听的通讯和信息,又轻轻拍了拍言:“你是不是把终端也留在了楼上?我在终端和通讯端重新开机后看见了你的消息,立即就向你发了通讯申请,在通讯链接失败后又发了信息。” 那追加信息与失败的通讯链接一样,都是无虫查看与接听。 “我……”言闻声一愣,他下意识松开一条抱着齐斐脖子的胳膊,隔着那款式奇特的皮围裙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两下,尔后想起来,终端通讯端确实与徽章肩章这类可能影响围裙“发挥”的小物件一道,被他留在了楼上的主卧里。 惊闻自己错过了齐斐的通讯申请和短信,言条件反射的在齐斐怀里弹了一下,大有要跳出雄虫怀抱,狂奔上楼查看终端的架势,在齐斐抱着他的手臂再次警示般紧了紧后,他才安分下来,满面愧疚的又一次向齐斐道歉。 虫长官以为,心上情虫既然已是一下午都没看没回信息,那么傍晚这会再来回复自己的可能性也不大,他把两台机器都留在了楼上,怕自己万一继续随身带着,会忍不住频频打开屏幕看信件状态,然后又为一如既往的“未读”失望,最后心情忐忑焦虑的没法做其他事。 却没想到所谓“气到不看不回”本就是个乌龙,他还因此漏接了通讯。 险些让心上情虫误以为自己也耍起了脾气,通讯不接信息不回,言过于活跃的联想技能自主发散了一下思维,径直把自己从“心怀愧疚”给发散到了“罪孽深重”,他深觉自己该好好弥补雄虫,当先从身到心的补偿了对方,再和对方细究隐瞒原因。 正好,齐斐抱着言已是走到了餐厅附近,齐斐一眼注意到那对两虫来说过于丰盛的餐桌,他嗅着空气里飘着的浓郁食物馨香,准备直接上楼的步伐终于停了停:“你做了这么多?“ 齐雄主后面还有一句体恤伴侣忙碌的“辛苦了”没说出来,他的伴侣便在他怀里撑起了些身体,他为言的忽然动作中止了话音。 只见雌虫努力挺了下胸膛,似是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围裙,随即,言认真看着齐斐,问他:“您是想要先洗澡,还是先用餐,还是……先享用我?” 最后一个“享用”被虫长官特意落了重音,他的小心思昭然若揭。 其实这句台词早在言对齐斐说完“欢迎回家”时,就该立即跟上,不过鉴于他是今日下午才在工作时间内见缝插针吸收的新知识,运用的还不太熟练,此时看见餐厅,他才记起自己还有句被疏漏的台词。 顶着伴侣就差写满“选最后一个”的目光,齐斐原地站了一小会,继而继续迈开步伐朝楼上走。 言心下刚刚一喜,就听见齐斐道:“澡可以睡前再洗,饭菜有恒温容器保温,至于你……我比较想先去给你找鞋和袜子,你还需要去浴室里好好烫下脚。” 言:“……” 考虑到上楼梯时可能会有些颠簸,齐斐略微调整了一下自己托在言后背上的手臂,他的胳膊贴着雌虫的背小幅度滑动了一截,臂弯下传来的触感却有些不对。 齐斐:“……你是不是还在衣服里穿了什么?” 手臂移动的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大臂内侧仿佛被什么硌了一下。 第一百八十章 结婚的老干部 三十二 早在刚将言抱起来时,齐斐就感到自己的手臂像是压到了什么,不过他那会也没太在意,毕竟军部的制服外套本就面料挺括,雌虫又在外面套了那么件十分“偷工减料”的紧身皮围裙,皮围裙两侧还带有一圈绑带,齐斐以为,自己是压到了系在言背后的皮革绑带,或者被那长窄围裙挤压到堆叠起来衣褶之类的东西,但就在刚才,他的胳膊再次从雌虫后背上蹭过时,他清楚感觉到那凸起应是来自于围裙和制服下方。 那绝不是绑带和衣褶能达到的触感。 就在围裙和制服两层包裹之下,虫长官还另穿了套暂且还不知道是什么的“装备”在最里。 听见心 分卷阅读276 上情虫的询问,言眼神闪了闪,却没立即回答,他只先转头又往齐斐颈侧蹭了一下,把半边脸靠进雄虫肩颈交汇的凹陷里,然后才朝大多数虫都较为敏/感的颈部皮肤呵着气说:“等你‘拆包’时就知道了。” 左肩上好似抵了个分量不轻的虫脑袋形加湿器,还是虫体控温智能加热的那种,齐斐无言感受着落在颈侧的湿暖小气流,他就着那声“拆包”打量了眼怀里的虫,这才注意到,除了他给言围外套时随手系的那个颇具“直雄”风格的交叉结外,雌虫身上其余地方——包括那些繁复的皮革绑带——但凡是需要打结的位置,都是系着精巧可爱的蝴蝶结。 由此看来,误以为他非常生气的伴侣约莫是打着要把自己包装成一件认错礼物,缀上可爱装饰来请他消气的主意。 虽说齐斐真的没有生气,还为自己无意间酿出的误会心怀歉意,但言既然已经精心做了“送礼”准备,怀着一种隐约直觉到了什么却又还是想一探究竟的微妙心情,在抱着雌虫返回主卧后,齐斐动手将他的“认错礼物”拆了包。 ……然后他就被伴侣隐藏的“装备”给惊住了。 本以为下着“坦荡荡”,只穿了半截制服已是某位虫长官能做出来的极限操作,齐斐在逐一拉开那些蝴蝶结,将套在最外的围裙摘下来后,才发现纵使他在某不可描述方面的知识储备兼技能等级日新月异,但在言这位生长于虫星的“土著”面前,他严谨克己的成长经历依旧限制着他的想象力。 虫长官看似严谨的上着实际上也是“虚有其表”,当把那件深藏功与名的围裙抛开,就能发现此虫的上装内其实是空的,那露在外的一圈衬衫翻领居然只是个混淆视听的假领,它工整地套在雌虫脖子上,倒也与制服外套十分相称,在罩着围裙的前提下看不出端倪。 而此时此刻,围裙已被齐斐摘走,压根就没有扣上的外套自然向两侧散开,假领却依旧端正的戴在言颈部正中,便仿佛成了个品味独特的颈带。 在这个奇特的“颈带”正下方,就是言藏在最里的心机内装——一套虫长官不知走了什么渠道购回来的出产于地球的绑带式情X绳装。 谨记着心上情虫喜欢“捆绑普雷”这一点,言在暗暗准备了那条心机围裙没多久,意识到围裙的使用率远不如内装后,便又辗转购回了这么一套内衣,因为觉得地球出产的商品或许更能贴合齐斐的喜好,在买下这套内装的同时,他还顺带着又选购了不少同样是地球出品的“小玩具”。 由于庭院收件箱会将每日收到的所有快递信息都推送消息到齐斐终端上,为了防止这些为制造惊喜而准备的小东西被雄虫意外发现,致使日后的惊喜程度大打折扣,言还不能让它们直接邮寄回家。听闻自家好友有不方便直邮回家的东西,单独住在宿舍的厉遂十分富有友爱精神的替言收了货……也因此,他知道了好友是买了些什么东西。 以齐斐同志的“地球式思维”来想,让朋友获悉自己购买了大堆不可描述物品,必然是尴尬又羞耻,简直一段时间内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然而雌虫们显然不这么想。 厉不光不觉得尴尬,还在征得言的允许后拉上了奥宁,本着一颗为好友兼上司感□□业做贡献的心,他们俩自告奋勇,一起兴致勃勃的帮言收集了一打“地球玩具”的实战技巧资料。 今天,这一打饱含着“虫式闺蜜情”的资料与那一堆小玩意正式登上战场,言以极其驯服的姿态舒展开身体,让心上情虫能够全方位检阅自己的最后一道“包装”。 “如何,还喜欢吗?” 齐斐迟迟不发表检阅意见,只仿佛定住了似的盯着绳装猛瞧,言没能从雄虫的面色上探寻出对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等候评判的过程又实在是有些难熬,他想了想,一边主动开口问着齐斐的意见,一边把一条腿伸到雄虫腿边“摩擦摩擦”。 托厉和奥宁找来的资料的福,虫长官终于知道自己在使用“腿撩法”时是得技巧性的摩擦,而不是对着心上情虫锲而不舍地伸脚踹。 齐斐端着一张乍看平静无波的脸僵硬半晌,被雌虫的“摩擦摩擦”破解了石化咒,他默默按住伸到自己腿旁的脚踝,那先前自由在冷空气里暴露了许久的脚踝连带着下方脚面都是冰冷的。 内心充满了震惊的齐老干部还没想好自己该怎么接话,他的手在感觉到冰冷后,就已本能的伸长胳膊一捞,把言一双充分吸收了地砖温度的脚都挪到了自己腿上,尔后,他还非常顺手地又拉过了床尾放着的毯子,将虫长官今早亲爪叠成方块的毛毯抖开,妥帖盖到了腿上新增的两块冰上。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温度偏低的皮肤表面在接触到温度远高于自身的东西时,刚触上去的那一刻会觉得对方暖和的发烫。 言原本是等着齐斐把自己的腿分开,岂料“抓脚踝”这个带来希望曙光的前趋性动作都做出来了,雄虫下一秒居然把他的腿更加亲密无间的并到了一块,还套了个严实的“毛绒枷锁”,他之前不觉得自己脚有多冷,这会它们完全贴到了齐斐身上,那经由衣料遮挡过几层的体温传到他这里都还暖烫着,他方觉自己真的凉的厉害。 情不自禁在心底怀疑起自己之前可能是靠着一腔“邪火”才不觉得冷,言偷偷挪动着裹在毯子里的脚,预备从齐斐的腿上离开。 怎么能把雄主当虫肉取暖器使呢?这样的举动要做也该是由他来做。 如是想着,言还没挪出多远就又被齐斐给拉回来了。 “别乱动。”齐斐拍了下腿上不安分乱跑的“冰块”,他在进房间的第一时间就开启了卧室供暖,这会主卧内温度已十分怡虫,哪怕他家伴侣只穿了身另类绳装,也不至于着凉,只是双足不如身体其他部分,暖和起来的速度似乎总是慢上许多。 一面融着冰,一面又仔细扫了言全身一轮,齐斐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至少他没看见雌虫傻乎乎往身上挂任何可能会造成身体伤害的“小玩具”。 虫长官挑选的“玩具”以装饰物、穿戴式、可配合绳带使用的小东西居多,他从齐斐对自己的平日态度里推断出心上情虫应是不会喜欢那些过于粗暴的“玩具”,勉强算是和齐斐心有灵犀了一回。 雄虫已经见识完了自己的隐藏装备,关注重点却还是落在自己的体温和健康上,言并不太想就此接受自己又一次进攻失败的现实,齐斐小太阳般源源不断传递给他的体温让他忽然灵机一动,他窘于搁在雄虫腿上的双脚骤然大胆起来,开始“改退为进”,自发朝对方腿根处前进。 “除此之外……”言尝试着在新战地启用“摩擦战术”,他专注 分卷阅读277 凝视着齐斐,“你就不想再和这样的我多做些别的事情?” 齐斐面不改色:“比如说将局部融冰事业扩张至整体融冰?” 言:“……” 虫长官前所未有的清醒认识到,自己到底是有着怎样一只能让“风趣”瞬间荡然无存的心上情虫,他默默吞下一口哽在喉头的丧气,坐起身,自暴自弃般把自己往雄虫肩上一埋。 齐斐正以为言是真的准备来将局部融冰扩展到整体融冰,就看见那虚披在雌虫身上的外套滑了下去。 言的脚在他腿上隔着,脑袋在他肩膀上靠着,上半身与腿折出一个倾斜角,他只要一垂眼,就能看见对方弯出漂亮弧度的脊背。 ……以及脊背上对称突出着的两小节翅骨。 “这里怎么了?”惊觉之前硌到自己的可能不是绳子,而是这凸在翅缝外的两节没收起来的翅翼骨脉,齐斐皱着眉抚上翅骨四周,“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这样按会有疼痛感或者其他不适感么?” 埋在他肩上的虫脑袋摇了摇:“不,只是这两小节暂时收不回去了。” 收不回去还“只是”?齐斐显然不赞同自家伴侣的轻描淡写,他眉头登时皱的更紧,仅用单手小心摩挲着翅骨附近,另一只手则伸向了通讯端。 出于对翅膀的偏爱,齐斐专门查阅了不少与虫翅相关的知识。 翅缝内的存储空间会随着雌虫的年岁增长而扩张,直至雌虫经历过第三阶段进化,成为翅翼形状大小已定型的成虫,翅缝内的收纳空间才会彻底固定下来,它完美贴合每只雌虫的翅翼尺寸,刚刚好能存下折叠后的翅膀,又不会压迫到体内其余骨骼。 而眼下,言的翅膀竟然有两小节收不回去了,要么是他体内发生了病变,要么是翅膀没做好清洗工作,有多余杂质被带进体内,占用了存储空间。 “是后者。”眼看心上情虫就要拿起通讯端呼叫医疗服务,言迅速解释了自己收不回去的原因,他侧头看着齐斐精致的下颌线条,没忍住的凑上去亲了一口。 既然是综合考虑到齐斐所有偏爱元素后筹备的装扮,那受宠率颇高的翅翼自然也在虫长官的装点清单中。 迎着齐斐仍然不太放心的目光,言调整了一下姿势,向他身为“翅翼控”的伴侣亮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 第一百八十一章 结婚的老干部 三十三 占据了言背部翅翼收纳空间的是一堆丝绒缎带。 色彩鲜艳的细窄缎带沿骨脉延展方向一路缠绕过去,它们和言身上与生俱来的虫纹同色,乍看之下,仿佛是虫纹蔓延到了翅翼上,又像是雌虫精心给整副翅膀增添上了别致又明丽的虫体彩绘,在外凸于后背上的两小节翅骨之间,还有着一朵由细缎带串连着的丝绒缎带花,它直径不长,点缀在言的脊背正中,齐斐一开始注意力全权被那两节翅骨吸引,一时把它忽略了过去,直至这会言伸展开翅膀时,他方才注意到原来这里还有这么个小装饰。 这大概是虫长官有生以来最慢的一次展翅,他小心翼翼稳定着翅翼伸展速度,确保自己是正以慢动作张开翅膀——这也是他从厉和奥宁整理的文件包里看来的技巧之一。 据文件包内的“实战经验分享篇”所说,适度放慢自己的引诱动作,能营造出一种既慢条斯理又不失风情的撩拨效果。 言不太确定这个技巧在齐斐身上能不能奏效,不过本着试一试也无妨的心理,他特意缓慢伸展开翅翼,好让齐斐能看清他后背上的每一寸变化。 那一朵缎带花原本是点缀在脊背正中,好似在言的脊椎上开出了一朵花,此时,随着翅骨逐渐抽离翅缝,两头都缠绕在骨脉上的缎带花便也因受到牵拉而改变了形状。 它变成了一个贴合言翅翼尺寸的丝绒大蝴蝶结。 自知翅翼本身对于齐斐来说已是一件“大杀器”,虫长官没有往翅膀上挂那些多余的“小玩具”,他只用丝绒缎带将翅膀缠了一圈,又在中部放了一朵可拉开成蝴蝶结的缎带花,把自己的翅膀也捣腾成件漂亮礼物模样,再和自己本身一起送给齐斐,期望能“虫凭翅贵”,靠翅膀博得心上情虫的心。 不得不说,虽然在“齐斐喜欢捆绑普雷”一事上误解甚深,但言在“齐斐喜欢翅翼”这点上倒是把握的十分精准,他挂了一大个丝绒蝴蝶结的翅翼牢牢霸占住了齐斐的目光。 齐斐在对着这可爱指数直线上升的翅翼看了半晌后,朝缠绕着缎带的翼尖伸出了手。 他眼神难得有些飘忽。 言可能是觉得静态的翅翼不如动态的有吸引力的缘故,并没有让平展在背后的翅翼保持静止,那展开在齐斐眼前的翅膀以间隔恰好的频率轻轻抖动着,它每挥动一下,便连带着缀在上面的缎带们也飘动一下,那些随翅膀抖动而摇曳的缎带落在齐老干部眼中,大约就等同于猫奴们看见了猫尾巴上摇晃的精巧铃铛,他静如止水的心终于被这颗重量级石块砸出涟漪,“扑通”一声激起了好大的水花。 伸出去摩挲翼尖的手已顺着骨脉滑到了雌虫背上,齐斐按着言的后背,他手下的皮肤不算光洁,随手一移就能摸到两道旧疤,但触手弹性极好,那些陈年旧伤与健康肌肤应有的弹性合在一处,莫名叫虫感到生机勃勃。 示意言将靠在自己肩头的脑袋抬起,齐斐说:“你得晚些再去浴室里好好泡个热水澡了。” 言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花了两秒钟理解透这句话背后潜藏的深意,笑意当即从他的眼底扩散开,他落在齐斐身上的眼神闪闪发亮。 “没关系。”言挣脱开脚上的“毛绒枷锁”,跨/坐到齐斐大腿上,抱住雄虫的脖颈说,“我在‘打包’自己之前就已经洗过了。” 虫长官的话音里隐约带着一点认为自己很有先见之明的自夸之意,他看上去像是很想因此得到心上情虫的夸奖。 齐斐遂圆了言想要被夸的心愿,给了他的伴侣一个吻的小奖励。 广撒网战术固然费心颇多,好歹最终至少有一网网到了“齐鱼”,不过翅翼攻略成功带来的代价便是,那一桌本该最先被享用的爱心大餐一直放到外出就餐的奥齐左卅及贝余归来,都还无虫问津。 当金发雄虫眼看着天色已晚,再不回家怕是得耽误自家伴侣和未成年小雌虫的正常休息,不得不止住帮扶之心带家虫回家时,他一进门就被满屋食物香气罩了一脸,那些盛放在智能保温器皿里的餐点依旧暖烫如出锅,只是早该用餐的两虫迟迟没能回到餐厅来。 “斐和言这是还没吃晚餐?”左卅同样嗅到了这一室食物香,他当即皱了下眉,眼底划过忧心。 在尤为重视年轻虫们饮食规律的大家长看来,自家幼崽和孕雌这个点了居然还没用 分卷阅读278 晚餐,显然是当属于“这怎么能行”范畴,左卅当即就要转身朝楼上走,去看看是什么阻碍了两虫正常吃饭,只是他转身后还没迈开一步,奥齐就一个箭步绕到了他前方,将他拦了下来。 “我觉得你现在可能不太适合上去。”奥齐说,“等他们忙完了,他们会自觉下来吃饭的,就让年轻虫们自己为他们今晚的晚餐做主吧,宝贝儿。” “……”黑发雌虫的眉心才刚刚又拧起来,正要对自家伴侣“纵容”晚辈们三餐混乱的行为提出抗议,他已经打好腹稿的话语猝不及防被那声“宝贝儿”给截断,瞬间噎了一下,关注重点情不自禁有些跑偏,“还有小家伙在这里,别带坏幼崽。” 左卅口中的“小家伙”就是指的和他们一起进门的贝余。 奥齐听了这话,只小幅度耸了下肩,他视线自左卅肩头越过去,左卅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三循环分前还站在他们旁边的贝余居然已经十分有眼力见的悄悄溜了。 小雌虫在主动退场时,还不忘招呼走随他们一同出门放了风的齐球,眼下,小狗的脚爪踩在楼梯上“哒哒”直响,贝余已经和齐球走到了二楼转角处。 左卅:“……” “真是个聪明又懂事的小家伙。”奥齐嗓音带笑,他认真端详了番伴侣的神情,视线在左卅已初见升温的耳朵上停了一停,尔后笑意更深,“反应过来了吗?关于崽和言是忙什么才没顾上吃饭。” 左卅先前确实没往某个不可描述的方面想,此时,奥齐给出的提示已如此之多,他也反应了过来,了悟到自己差点贸然上去破坏掉一场晚辈间的“好事”。 黑发雌虫默然不语半晌,面上不见多少神色变化,只一双温度越发升高的耳朵暴露了他的内心。 奥齐瞅着左卅耳尖的那点色泽,心下有点痒痒,他刚要身随心动,再朝左卅又迈进一小步,他家伴侣就忽然开了口,略显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斐的出星申请你看了吗?” 小心思还没实施就被迫中断的雄虫在心底叹了口气:“看了。” 今日中午,齐斐的随同出星申请刚一递交到系统内,系统在甄别出申请提交者的身份信息后,就第一时间将这份申请推送到了更上一级虫员手中。 奥齐和左卅几乎是和言同时拿到齐斐已经加入出星团队的消息。 “按着规定,崽在三循环月前就该已经开始按月领取自己的月度任务计划单,他在高等学院内的专业课程大多也都结课了,是时候去历练一番,但言那时正好处于孕中前期,需要他陪伴,奥家上面也并不太想让他这么快就开始出任务,他的任务配额便一直被压了下来,他们给他申请了延缓领单。” “不赞同斐现在开始出任务的虫大都意见相同。”左卅顺着奥齐的话接了下去,“他们觉得斐生长于地球,回归虫星的时间还太短,新知识储备量不足,担心他就此出去后会遇上以他的能力暂时还没发应变的情况,怕出闪失和意外。” “嗯。”奥齐应了一声,他揽过左卅肩膀,顺理成章的让自己靠伴侣更近了一些,“毕竟咱们的崽还不像他的雄父这样任务经验丰富。” 奥齐这话听着像厚脸皮自夸,仔细想来,却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左卅一时陷入“伴侣确实能力出众”和“怎么能说自家孩子不好”的两难纠结里,奥齐注意到自己给伴侣带去的烦恼,伸手在雌虫耳尖了捏了捏,迅速跳过这一茬:“崽这一次主动申请入队,用的是‘孕雌家属随行’的申报理由,虽然他在申报时可能只是想着不放心言,却也算是另辟蹊径,获得了一次出去历练的机会。” 压着年轻S级雄虫任务单的虫能以“专业技能尚需继续加强”为由拒绝让齐斐领取任务,可他不能拒绝一名雄主陪同自家孕雌出星的要求。 左卅对奥齐的话微微颔首,他正要说些什么,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桌只可能是出自言之手的菜肴,顿了顿:“……不过话说回来,言事先并没有提起他领到了稳定期任务。” “年轻虫总是有着多种多样的纠结和自己吓自己的脑洞。”奥齐笑眯眯的说着,捏着左卅耳尖的手又落回伴侣肩膀上,“走吧,他们今晚大概是得直接跳过晚餐吃宵夜,我们也该回房间了,多相信幼崽们一些,他们会处理好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结婚的老干部 三十四 就如奥齐所料,那一晚的最后,齐斐和言果然是把晚餐吃成了宵夜。 而至于虫长官有意隐瞒了稳定期任务一事,还从系统后台关闭了本该推送到齐斐终端的消息提醒的理由,也的确是与“多种多样的纠结”及“自己吓唬自己的脑洞”有关。 “因为担心会在我心底留下重视工作高于家庭的坏印象,又担心我在知道消息后会放心不下,要求随同出星,进而联想到我出星期间可能会遭遇的种种危险,最终觉得还是得缓一缓再告诉我详情,所以就暂时瞒了下来,准备等想好两全劝说方法后再来主动坦白道歉。” 齐斐逐条总结着言的隐瞒理由,将雌虫的动机和行事思路又梳理了一遍,尽管他已经尽可能保持了平铺直叙的语调,但言常年方向跑偏的“读心术”今日不知怎么又正了一回,听出了他平静表象下潜藏着的啼笑皆非。 自觉自己是又做了件蠢事,言回应齐斐时的声音都听着颇为心虚,他伸展在背后的翅膀还没收起来,只是起先那对翅翼是威风凛凛的平展着,缎带蝴蝶结也因此撑得形状标准而漂亮,此时,由于主虫已陷入垂头丧气的状态,翅翼便也很是忧郁的耷拉了下来,装饰在上面的缎带随之挤挤挨挨缠成一团,从蝴蝶结变成了凌乱的布条堆模样。 一双天生的“撩虫利器”就这么耷拉半晌,它正和主虫一起等待着眼前雄虫的进一步批评,就感到自己的翅翼尖又被捏住拉了拉。 “真是能想。”齐斐捏着手下的虫翅膀给出结语,声音里无奈和好笑各占一半。 言心知这已经是一句温和到了极致的批评——甚至算不上是一句批评,顶多是句埋怨。 他视线不由自主的转移到了地上,主动把那侧翅翼又往齐斐手里送了送,再次说:“对不起。” “道歉认真道过一次就够了。”齐斐用另一只空手拍了下伴侣的脑袋,他专注凝视雌虫片刻,想了想,又说,“至少你还有一个观点是对的。” 虽然认为心上情虫这是在强行找对处安慰自己,不过听到齐斐这么说,言还是抬起自己落到地砖上找缝的视线,竖起耳朵,想听听自己是哪里想对了。 齐斐接着说:“‘我在知道消息后会放心不下,要求随同出星’——这一点的思路是对的,我确实没法看你单独出去。” 获悉 分卷阅读279 自己的脑洞真的没有全军覆没,里面还有尚算合乎现实的“漏网之鱼”,言的心情却不如预期美妙。 他只无声点了下脑袋,然后往齐斐怀里一趴,八爪虫似的攀在了雄虫身上。 齐斐的体温立即自四周包抄过来,将自己圈在了一处暖和又安全的空间里,言依靠着齐斐深深吸了口气,他感觉自己像是直接吸了口齐斐,独属于雄虫的独特气息顷刻间充盈了他的鼻腔,他缓慢将这一股小气流吸进肺部,把原本想要说的话也就此沉回了肚子里。 以为会在齐斐心里留下坏印象是胡思乱想,觉得齐斐会出于担心要求同去的思路是对的……不放心齐斐跟着一同出星,唯恐对方在任务期间受伤的担忧也是货真价实的。 拥有丰富情感系统的高阶智慧生命体大多难逃情感左右,人心时有偏颇,虫也不例外。 撇除其余所有干扰因素,单就自家伴侣即将随队出星,执行A级人物这件事来说,如果可以,齐斐当然是不希望孕期内的伴侣还要带蛋出行,而相对的,言也不希望自己才刚拿到结课证的心上情虫就此加入A级行动任务,他更希望齐斐能待在安全又舒适的母星上,只等他高效完成任务赶回来就好。 他们仿佛是不约而同的失了忆,都忘了对方在遇见自己之前早已任务战绩无数,早就不是头一回这样外出。 可无论心底是如何不希望,那些在臆想中还能撇除的外在因素一旦回归现实,就必须加入到考虑范畴中。 理解对方的选择,尊重对方的想法,把脑海里曾昙花一现的反对都手动磨碎销毁,转而思考起该怎样做才能把出星准备做到极致周全详备——齐斐是这么做的,言也一样。 那顿苦苦等候了一晚上的爱心大餐最终被深夜觅食的两虫消灭的一干二净,言还赶在清扫机开始收拾餐桌前拍了张照。 齐斐在一旁注意到自家伴侣的动作,他冷静地将终端的消息提示音打开。 约莫也就过了四五循环分的样子,开启提示音的终端就发出“滴”一声响。 齐斐低头看向亮起的屏幕——果然是言的公众网账户又更新了条新动态。 爱心大餐刚刚全部烹制完毕,在桌上摆好了盘时,对于今日烹饪成果还算满意的虫长官就拍了张“餐前照”,这会,爱心大餐已被自己和心上情虫一扫而空,带着成果被认可的成就感以及心上情虫对自己手艺很喜欢的满足感,他又美滋滋地拍了张“餐后照”,再把这组对比照片发到了用户平台上。 齐斐留意到言还给图片配了个简短的文字说明,那条动态完整加载开来是这样的—— 【今天也非常喜欢雄主:他很喜欢![图片][图片]】 使用这个用户名略显羞耻的旧账号晒过对戒和婚姻文件之后,言就正式重新启用了它,他的官方认证账户仅度过了一段极短的“私虫号”时光,如今已经又回归旧岗,成了个十分严肃正经的“工作号”,言的私虫生活记录则全部转移到了这个旧账号上,他没有清空自己的昔日“黑历史”,只顺着新日期继续发布新动态,将这个账号作为了他的“生活号”。 过去,那只并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如何的年轻雌虫每日小心往账户内填充着自己的幻想,耻于被他虫发现这些“生活记录”不过是自己的幻想和捏造,现在,言觉得如果不是他每天能花在发布动态的时间实在有限,恐怕一天编辑十篇小作文都不够他抒发对齐斐的喜欢。 那条炫虫又炫餐的动态才发出去不到十秒,言那里就收到了第一个点赞和转发,他瞅了瞅系统同时推送给他的“您的特别关注用户发表了一条新动态”提示,唇角先一弯,黏糊糊的朝齐斐凑过去,他把自己挂到了雄虫身上,才继续去看对方的转发内容—— 【齐斐:嗯,很喜欢。//@今天也非常喜欢雄主:他很喜欢![图片][图片]】 任凭这深夜一秀是扎了多少单身虫的心,那一桌精致美食又是刺激了多少“夜虫子”的唾液分泌腺和胃,吃饱喝足X欲也思过且满足了的罪魁祸首们就此关闭终端,又一起返回了主卧。 睡了个自然醒的好觉后,第二日,齐斐和言就继续投入到出行前的忙碌准备中。 由于齐斐的出行申请是在队伍出发前一周才提交,他需要加急办理的手续不少,要他亲自出面和跑腿的地方很多,但他也不急躁,越是繁忙越讲究“有序”的齐老干部只花了一晚上,就给自己拟了张行程规划表,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调来了一打统计数据,在综合所有手续的办理所需时长、手续办理部门所在地、该部门正常上班时间以及日常办事效率后,他把自己的行程表细致到了当日具体线路,然后便按计划行事,以虫为创造出的高效完成了所有手续办理。 言有幸围观到了这场高效做事的全程,他起初还有些担心,总疑心齐斐把每个关节都卡的太死,万一中途哪个环节出现意外,整个行程表就基本作废。 后来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他的心上情虫一旦做起正事,就仿佛是有让所有事件相关虫都一并高效起来的魔力。 “其实也没有那么玄幻。”齐斐听完了自家伴侣的“魔力说”,忍不住摸摸满脸叹服的雌虫的肚皮,“每个环节看上去都卡的很死,但那只是看起来,它们实际上都留有弹性误差区间,我给自己留了调整余地。” 言原本是和齐斐并肩坐着,他被雄虫揉的微微眯起了眼睛,整只虫不自觉往下滑了一点,成了躺靠着任齐斐摸。 齐斐适时的往他背后多加了个软垫,支撑住伴侣悬空的那截腰:“困了?” “还没。”发觉周遭的光线隐隐有要变昏暗的趋势,言立即把眯着的眼睛睁开,他起身重新和齐斐坐平齐,记起自己先前的“任务”,继续协助齐斐确认起了所有已办好的手续和文件。 整理文件的间隙,齐斐说起自己今日去学院和导师商量的结果:“导师的意思是,不如直接将这次出行算作我的毕业实战项目。” 言只短暂沉吟了片刻,就对这个提议点了头:“要是等这一批应届毕业生开始毕业实战项目,至少还要等上四个循环月,直接将这次任务定为你的毕业实战项目,等任务回来后就可以凭成绩提前申领毕业证。” “对。”齐斐覆在言肚子上的手刚准备移走,就感到有一只虫爪摸了上来,他便反手握住那只爪子,捏捏特意收起了爪子尖锐部分的指尖。 第一百八十三章 结婚的老干部 三十五 整个出行团队是自任务下发日起就开始为出行做准备,齐斐作为一个临出发前才横插/入队的“空降户”,硬生生凭借着自律和高效追上了大部队的准备进度,在出发前的 分卷阅读280 全体动员大会前处理好了所有必要事宜——包括向帝国高等学院申请将本次出行表现与毕业实战成绩相挂钩,并拿到了学院的申请许可。 那场召集团队内所有出行成员的全体动员大会之后,团员们只短暂休息了二十循环时,就又返回了先前开大会的地方集合整队,他们赶在天际第一缕晨光亮起前登上舰船,加紧向目标地前进。 其实按着原本的任务规划,这趟出行本是不需要这样紧急赶起行程。 但任务目标地法尔塔矿石带的情况有变。 法尔塔矿石带内共有四颗专产能量晶矿的矿星,它们均被记在虫星附属行星名单下,为虫星附属资源星,每年的定期开采及维护都由高等虫族派遣专虫前来办理。可能是环境位置得天独厚的缘故,这四颗矿星内出产的晶矿原石品质皆十分不俗,最高品可达近S级,而即便是所谓的“次品”,也能达到C类原石的标准。 自这一条矿脉被发现并开发起,这四颗矿石星就还没产出过杂质含量过高,完全无法投入使用的真劣等品。 矿脉是好矿脉,开采与维护工作做起来也不算复杂,若是非要说说这样一条长期默默自我奉献的矿石带有哪里不好,就只能拿它与虫星之间的距离说事。 法尔塔矿石带与虫星相距极远,几乎已快要跨出虫星管辖星域的星界——几乎。 仅是使用了“几乎”这个说法,便意味着它整体还是位于管辖星域内,没有出现极易引起纠纷的“出界”情形。 可矿石带并未出界,也不代表邻近星域内的其他高阶智慧种族就会对这四颗矿星毫无想法,毕竟能量晶矿固然不少见,但出产品质如此优良的也不多见。优质能量原石能省去大量提纯及转换成本,近S级原石甚至能直接投入使用,无需经过费时费力的提纯转换流程。 邻近星域内有不少打着这四颗矿星主意的“好邻居”,还有诸如神出鬼没的无乡海盗团之流,这些打游击般在宇宙里四处晃荡的劫掠团体偶尔也会试着对矿星发动一次突袭,尝试与矿星上的驻军玩“撩一把就跑”再“顺手牵个羊”的游戏。 这一次,就是矿星上的驻军向总部发回了请求增援的消息。 任务书刚下达时,言收到的情报还仅是矿星驻军侦查到了不明势力的集结迹象,再加上最近边界已消停了很一段时日,驻守部队疑心是敌对方正在扩张力量,准备发起一场联合进攻,所以紧急向上汇报了此事,请求增援和进一步指示。 本星到底与法尔塔矿石带相距太远,空间桥技术又尚未成熟,在来自母星的特派部队急行赶赴法尔塔前,位于矿石带附近的其他属星驻军已在接到上级通知的第一时间抽调虫员赶了过去,为矿星驻军增加防守战力。 预测中的大举进犯却直至大部队的星舰起航都没有发生。 但这也不代表敌方就什么都没有做。 有一伙十分擅长“打游击”的异族劫掠者袭击了增设的防守岗哨,他们显然是事先已做过一番侦查,定点进攻,并且坚守“打一波就跑”原则,在突袭成功后又动作迅疾的撤离——还带走了岗哨内的受伤士兵。 不去矿脉,不看矿仓,胆大包天的将突袭目标定为防守岗哨,在突袭成功还直接带走敌方战士。 这场突袭看上去就像是一场挑衅。 被他们带走的虫,则是他们挑衅虫族增派战力成功的战利品。 舰长室内—— “仿佛是在说‘瞧,你们的增援也不过如此’。”言难得在齐斐面前露了冷脸,他普通说话时的声音本就带有一股天然冷感,此时,他面沉如水,话音里也掺了冰,每一个字都像是经由冰块滚了一轮后才说出来的。 齐斐站在伴侣身旁,和对方一起看着眼前的战斗回放影像,他的脸色也并不比言好看多少。 被带走的三名战士均隶属于第五军团,是从莫托斯里行星赶至法尔塔矿石带的增援,齐斐不熟悉影像记录里受伤的另两名战士,但他认识在发觉同伴受伤时尽可能替他们挡住火力的那只雌虫。 他与对方有过几面之缘,在他和言临出发前,对方的幼崽还悄悄往他手里放了颗糖。 知道法尔塔矿石带距离莫托斯里不远,也知道莫托斯里又和法尔塔矿石带一样都属第五军团负责辖区,想着言作为第五军团军团长,处理完矿石带的问题后或许会再去亲自走访一下周边其他辖区内行星,贝余便悄悄把自己给泓留着的那颗糖托付给了齐斐。 他没有直接给言的原因是觉得自己如果径直去找言,就好像是在变相要求对方去莫托斯里看看一样。 “如果你们之后会去莫托斯里的话,就请帮我把这个转交给雌父。”贝余仰着头对齐斐说,“如果没有去的话也没有关系,只是得麻烦您再帮我将糖带回来,我等雌父下一次休假回来的时候再亲手给他。” 齐斐收下这颗饱含了珍贵心意的糖果,轻轻弯了下唇角,他抬手摸摸小雌虫的脑袋,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在心愿得偿的小雌虫满足而愉快转身去找齐球玩耍时,齐斐看着他步履轻快的背影,唇边那点弧度这才敛去。 天真又单纯的小雌虫只知道两只成虫的出行目标地,却不知道齐斐和言具体是去要做什么,他不清楚法尔塔矿石带的详细情形,所以也猜想不到,莫托斯里既然和法尔塔矿石带隔得如此之近,他的雌父自然是接到指令后就立即带队赶去法尔塔的增援第一梯队。 那颗贝余小心翼翼存了很久的糖被齐斐装进了迷你保鲜盒里,就塞在衣服内口袋里随身带着,泓早在赶赴法尔塔的星舰出发前就离开了莫托斯里,齐斐本是可以在到达法尔塔后,就把这一片心意转交给被幼崽惦念着的雌父——前提是泓没有被敌军俘获带走的话。 在对虫不对矿的突袭发生过后,四颗矿星的营地增强了设防,防御屏障在泓三虫被带走的第三天捕捉到了异常能量波动,但入侵者十分谨慎,丝毫没有要继续突入的意思,对方只快速贴着边界绕行一圈,远远投放了一个小箱子,继而便转身溜之大吉。 那只小箱子最终被驻军所回收,经历过几道安全监测后,小箱子被打开,里面发现了从泓三虫制服外套上摘下来的军徽和团徽。 这是继突袭岗哨后的第二波挑衅。 那自岗哨摄像头内恢复的一段战斗录像没有多长,很快就在立体光屏内播放完毕,面色沉冷的虫长官兀自思索数秒,他眼神一凝,抬手又按下了播放键,开始第四回影像回放。 “等等,不太对劲……”言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声音低如呢喃,他目光紧紧锁在屏幕上,整只虫甚至无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脸几乎怼到立体投影上。 齐斐没有贸 分卷阅读281 然出声打断伴侣的思考,他只关注着言的神色变换和目光着落点,静静收集信息线索,尝试跟上伴侣此刻的思路。 几循环分后,第四回影像回放也完毕,言后退回齐斐身旁,他对上齐斐的眼睛:“他们的战斗状态不太对劲。” 齐斐微微一顿,还不待他问是哪个“他们”,言就已经又按下播放键,开始了第五次回放:“你看。” 虫长官将播放速度特意放缓,把自己觉出不的片段指给齐斐,齐斐循着他的指示方位看去,了悟到言是在说泓三虫的战斗状态不太对劲。 “泓在刚和对方打照面时的反应速度还很迅疾,但从这里开始——”言适时的按了个暂停,他记录了一下时间节点,然后才继续播放,“他们三虫的动作都是从这里开始出现明显迟缓,无法再自如规避攻击,也没有再正常配合进攻过。” 尽可能忽视那些炫目的能量光弧,齐斐留意着三名虫族战士的动作,很快看出端倪。 就在言所指出的那个时间节点之后,刚迎战时还状态极好的三虫仿佛一下子脱离了应有的战斗状态,动作看上去非常迟钝,连几道完全可以规避的伤害也没能成功躲开。 这样的转变十分突兀,本该一眼就能看出,但因敌方格外偏爱开火时会发出高亮光效的粒子光束类武器的缘故,那纷繁杂乱的高亮光弧给视线带去了极大干扰,将这转变淹没在了闪烁不停的光芒中。 第一百八十四章 结婚的老干部 三十六 被看了又看的战斗录像没有迎来第六次回放,言在第五次播放结束后就调出通讯页面,向法尔塔一号矿星的营地负责虫发去了通讯链接。 接起通讯的虫听明长官的提问,在立体对话框另一头小幅度摇了摇头:“由于对方在发动突袭的一瞬间就开启了强干扰器的缘故,增援岗哨又是临时新建,定位点内还未搭载上磁场监测装置,我们仅捕捉到了对方突破防御屏障时的磁场异变,战时的局部磁场变化则缺乏监控设备和记录。” 一番答话说完,负责虫对上言神情越发冷峻的脸,他快速整合了一遍长官问话里潜藏的信息,顷刻间反应过来:“您是怀疑他们不止启用了针对防御屏障的磁场干扰器,还启用了可针对活体使用的精神干扰器?” “有这个猜测。”言朝眉心拧起的负责虫微微颔首,将自己已做好时间标的战斗录像发了过去。 敌军明面上携带的武器以粒子光束类武器为主,空气也中未检测出麻痹类或剧毒类药物残留,通过慢放过的战斗录像能清楚看出泓三虫战斗初期还状态良好,他们在行动开始迟缓前也未被敌军击中要害,不存在“因受了重伤而行动力下降”一说。 想要在不动用药物,不击伤三只成年雌虫的前提下致使他们反应迅速变慢,战斗状态急剧下滑,目前仅剩的思路便是从精神攻击方面着手。 将自己的怀疑透给负责虫,吩咐过对方需要更加谨慎,增强相关防御屏障后,言这通通讯刚刚挂断,就又链接上了另一道通讯码,他把回放录像和负责虫发来的当日大磁场监测数据打包发了过去,请求对方远程协助分析数据。 “抱歉。”言恳切的说,“这件事原本不该麻烦您介入,但我们目前掌握到的数据实在有限,只能辛苦您。” “说什么辛苦。”有着蓝灰色眼睛的雄虫在对话框内摆了摆手,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属框眼镜,自镜片后折射出的目光冷然,“精神干扰器一直归属于禁止研发项目类,假如对方真的动用了这类武器,首先就逃不了违规研发禁武的罪名,二来,各个种族的精神力场天生有差异,除非特意针对某一种族的精神力运行方式做过研究,否则干扰器在投入使用时极有可能完全不起效——他们如果真的动用了干扰器且操作成功,这就是针对整个高等虫族的挑衅和侵/犯。” 短短几句话间,数据包已发送完毕。 远在自己研究室内的左鸣注意到对话窗口出现了轻微闪烁及噪点,清楚这是远程通话信号不稳的表现,他在关闭对话框前朝言两侧看了看,还没说什么,起先特意站到一边,避免干扰伴侣和下属讲话的齐斐便上前两步,站到了言身旁。 “舅舅。”齐斐叫了左鸣一声。 左鸣看见外甥出现在对话框内,镜片后方才还带着冷意的眼睛又温暖起来,他认真将齐斐上下打量一轮,确认过对方气色良好,然后才看了眼时间,带有两分遗憾的笑着说:“可惜远程通讯的单次时长有限,之前没料到言会这个时间联络我,不然就叫上你的雄父雌父一起,好让他们也看看出星后的你。” 除了身上的日常便装换成了身相对正式许多的军部制服,齐斐自认自己与出星前没有太多变化,他的双亲专程起早给他送了行,自他随队登上这艘舰船离开虫星算起,总共也还没超过十循环时。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 不过天下长辈可能都长着双晚辈所不能企及的慧眼,他们不光能一眼看出出门在外的孩子的细微改变,还对这“大家来找茬”般的小游戏乐此不疲。 归根结底,也都是出自于对孩子的惦念罢了。 想起双亲对自己的惦念,齐斐浅淡微笑了一下:“等舰船在法尔塔一号上平稳降落后,我会再和他们联系报平安的。” “那样最好。”左鸣笑眯眯的说,“不然你的雌父要是第一时间拿到了舰船已平安着陆的消息,你却还没给他发去任何报平安的通讯,以他那打小就出色的创造性思维能力,可能会直接脑补出一出你已身陷龙潭虎穴被异族劫持的大戏。” “……” 头一回听到舅舅调侃起自家雌父脑洞大,齐斐一时哑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与对话框对面的左鸣四目相对,发觉自己居然从舅舅笑眯眯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奥齐的影子。 想来,性格乍看完全不同的两虫能打小就玩在一起,还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谊,朋友之间出现属性交叉感染也是常事。 对话框的闪烁已越发频繁,那不断进行着倒计时眼看着也将到尽头,左鸣已经看见了外甥和“外甥媳妇”,他的视线却还是在不着痕迹的朝画面空余处扫,仿佛是在对话框外找着谁。 言还没做出反应,齐斐眼神微微一闪,他若有所悟,只告诉自家舅舅:“我和言在舰长休息室里。” 左鸣一顿,继而领会了这句提示——船上最高长官与其伴侣正共同呆在舰长休息室内,无论是出于体贴还是出于爱护自己的眼睛和心灵的考虑,第三虫大多不会选择在此逗留,会自觉给他们留出二虫空间。 未曾明说的心思被外甥心领神会,左鸣面上也不见尴尬,他只温和的又笑了一下,叮嘱两只 分卷阅读282 年轻虫现在若是不忙,就赶快抓紧时间休息:“也就只有还在舰船上时,你们的休息时间才稍微多一些,着陆后必定要忙上好一阵,趁现在还能睡个时间充足的觉,赶快去休息吧。” “您那边时间应该也不早了。”齐斐隔着屏幕遥遥看了眼左鸣身后的电子时钟,他在同样对舅舅道过“早点休息”后,左鸣又和言打了个招呼,限额通讯时长恰好到此倒计时完毕,对话框在他们面前关闭,左鸣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眼前。 直至处理完今日睡前最后一张文件数据板,又确认过明日晨会的内容,言在扒着齐斐躺到休息舱内时,才终于回过神来,慢了许多拍的转头问雄虫:“首……舅舅刚才是不是在找奥宁?” 那声将出不出的“首席”只冒出第一个音节,就被黑发雄虫的轻轻一挑眉压了回去,齐斐听见伴侣的称呼转换,他在远不如家中大床宽敞的休息舱内揽过对方,替雌虫调整了一个既能紧挨着他又还算舒适的姿势,惜字如金的回答:“是。” 言在齐斐移动自己时从来不设防,他早已练出了身雄虫一有要牵引自己的趋势,就先行主动放松全身,任君摆弄的条件反射,这会,他在齐斐调整自己姿势时专注想着自家副官和左鸣的事,听见齐斐的回答后,他方觉自己已大半个身体都压在了齐斐身上,颈下还枕着齐斐的一条胳膊,俨然是睡在了齐斐身上。 平时在家里这么睡还好,反正大床宽敞,起先再怎么黏糊,睡着睡着,身体仿佛有自主意识,梦里也知道不能太压着伴侣,会自动从齐斐身上退开不少,顶多就抱着条手臂不放,可现在,睡的是面积有限的休息舱,齐斐这样揽着他,显然是打着要就这么睡一晚的主意。 心系心上情虫的夜间血液循环通畅问题,言忧心忡忡,罕见的主动要从齐斐身上退开。 “没关系。”齐斐以身制止了伴侣的后撤。 休息舱总共也就那么大,言退不了多远,齐斐手臂一伸就能将雌虫捞回身边。 “放心睡吧。”齐斐有规律地拍抚着被他一把捞回来的言的后背,他安抚着伴侣多余的担忧,“你还压不坏我。” 言就这么重新靠回了齐斐的胸膛,他在齐斐说话时清晰听见了雄虫胸腔内的共振嗡鸣,还听见了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 什么数据分析,什么最新情报,什么明日晨会内容,什么自家副官的感情大业……这些东西此刻都暂时远离了言,他靠在齐斐身上,整个思维宫殿和脑容量似乎都刹那间被无限缩小,小到他从身到心都仅能关注着齐斐一虫,再装不下其他。 然后很快的,齐斐的心跳声就好似一段天然催眠音律,言被圈齐斐提供给他的温暖怀抱里,心底踏实如裹上一层柔软又坚硬的武装。 他听着齐斐的心跳声,不多时就倒头睡了过去。 齐斐在颈侧的呼吸逐渐平稳绵长后才闭上眼睛,他在睡前轻轻抚摸了一下言的头发:“晚安。” 身负作战任务的舰船载着一船整装待发的增援力量朝法尔塔矿带飞快赶去,它孕期带队的舰长正沉睡着,抓紧时间补足精力。 ……而同一个宇宙空间内,却也不是每一只离家在外的虫都能像言一样,即使远离母星,依旧能找到一个让他安心依靠着安睡的地方。 第一百八十五章 结婚的老干部 三十七 那是一间尚算宽敞的房间, 只是房间面积再如何不小,也和居住者们的真实使用面积关联不大。 哪怕这个房间足足占据了舰船的半层底舱,“住”在里面的所有对象也仅是获得了“一位一罐”的居住待遇——他们被关在一个个圆柱形的透明容器里, 彼此之间相互独立, 能一目了然是哪些倒霉鬼正与自己做着邻居。 这透明抗震抗摔抗击打的“住所”除了能促进邻里互通之外,还能供这些“住客”们实时看到哪些“已售商品”被送走, 哪些“新货”又被送进来补上了缺。 这里是一伙星际奴/隶贩子的货运舱。 星际奴/隶贩售禁令就明晃晃写在联盟公约里,然而公约仅能确保明面上不会有跨族奴/隶交易出现, 地下交易市场的主场位于星外, 交易又大多在各星交界处的“空白区”进行, 各个种族对于自家辖区外发生的非法贸易行为,往往鞭长莫及。 有需求的地方就会有供给,随着需求逐步扩大, 供给进一步提升,就会形成自发一条产业链,进而出现一套相对完备的产业体系。 跨星走私屡禁不止,除去诸如多罗撒花的寄生花种等危险物种被作为走私商品贩卖外,私家军火、加密情报、归属星官方严令禁止对外贩售的内部管制资源、乃至于这些跨族奴/隶交易……此类种种, 都是地下市场的常见交易项目。 只要有钱, 有渠道, 敢于承担风险, 地下市场内总能找到一位同样敢于冒险的走私贩, 替出手阔绰的买主搜罗来对方想要的东西。 当这艘装载了一仓库非法商品的舰船驶入它的“贩售点”,这个安全防护系统十分完善的仓库就会对那些早已领取过入舰资格, 应邀登上舰船“看货”的顾客们开放,那一个个空间有限的狭小住所就此摇身一变,成为了全透明的开放式展示台,供怀着各种隐秘目的前来选购的特殊顾客们挑选中意的商品。 眼下,这艘属于奴隶贩子的舰船还停留在中转空间站里,它暂时还不能出发去新的贩售点——尽管仓库内的“新货”已经顺利装箱完毕。 “我们已经按着约定协助完成了突袭,后续事务又没有多少需要我们掺和的地方,我们理应已经可以……” 舰长兼奴隶贩子头目的话没说完,就被对面站着的青年一声嗤笑打断。 青年要笑不笑地说:“理应已经可以从这摊浑水里脱身,避开后续真枪实战的战斗,带着收获到的‘好货’溜之大吉?” 头目闻言,神色一变。 这里是奴隶贩子们的货仓,是在他们的舰船上,照理说,头目在自家地盘上应是无所畏惧,然而他听了这明显夹枪带棒的讽刺,硬是把一股恼怒不忿强自压了下去,面上扯出一抹微笑:“什么叫‘浑水’?能被各位看上眼,让我们争取到这个合作,是我们走了大运,只是我们能力实在有限,怕后面不仅帮不上忙,还给各位添麻烦。” “原来如此。” 青年对于这番回答微微一颔首,脸上那让人发毛的笑容却没收起来,他又看了头目半晌,直把头目看的额角沁出细汗,才神情一敛,侧身看向自己身后对象,姿态恭敬地一欠身。 站在他后方的对象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站回自己身旁,尔后才慢条斯理的说:“我想艾登舰长方才只是一时没想清楚,才 分卷阅读283 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带队提前走了,他这会应该已经什么都想明白了,对吗?” 数十双眼睛登时齐齐转到名为艾登的头目身上——他们全是此次联合劫掠行动参与方的主事员及联络员。 做跨族奴隶交易的团伙不少,规模也不均等,艾登所带领的团队在同行中只算是中下等,他们日常经手的“货品”以综合排名靠末端的星球居民为主,排名中前星球的居民则想都不敢想,从不会把主意打到超出自己能力范畴之外的对象身上。 然而这一次,艾登却没把持住自己的原则。 他的理智输给了想追逐暴利的心。 收到来自行动邀请函时,艾登刚带着下属们在一颗大宇宙排名内“吊车尾”的星球上装完“新货”。 陌生通讯码的主人询问他:“你想试试高等虫族么?” 艾登当时是回了一句:“开什么玩笑!” 虫星防守森严,外族轻易不可进入,别说是入境“上货”,他们连星域内的附属星都难以登上,而行走在星外的落单虫族又太少,就算偶然遇到一次,也都是正好在外执行任务的正式军小队,或者外出办公的带有卫队的雄虫队伍。 哪怕仅是一支三至五虫的小队,虫族的作战能力也不容小觑,受过系统训练的正式军小队战斗力则更加可怖。 艾登的舰船既当战舰又充货运舰,交火起来还要顾及货品安危,他自认自己还没有捕捉高等虫族的本事,以他现在的水平出手,还可能连这艘船——他的唯一家当——都全权赔上,是以,尽管暗地里对虫族感兴趣的买家大有人在,也都在地下交易所里开出了可观的酬劳,但作为一个尚算有自知之明的奴隶贩子,艾登向来只是看看,然后继续完成自己手头的订单。 就在艾登准备把这通莫名其妙的通讯给挂断时,对方却接着说:“不会让你单干,是合伙。” 艾登的挂断动作一停:“合伙?” “我们手头有能削弱他们行动力的宝贝。”通讯端那头的对象似是隔着电波听出了艾登的动摇,若有若无的轻笑了一声,“你们的高速劫掠机速度快,灵活性好,干扰光线强,仓库里的安全设备也都还不错,届时若是事成,绝不会让你们吃亏,至少会有一虫让你们带走,如果行动比预想中更成功,你们还能拿到足够用上三年的能量原石。” 一名转手就能换取高昂收益的高等虫族活体,再加上三年份的能量原石。 这两者迅速在艾登脑海里折合成了一串数字,当意识到这一单可能是自己有生以来回馈最丰厚的一单时,他平素里被同行嘲笑“干暗生意还这么束手束脚”的胆子陡然大了起来。 他答应了对方的邀请。 天底下到底没有白吃的午餐,比自己装备精良的同行分明比比皆是,艾登参与进了这趟联合行动后才发觉,自己是被特意挑选出来的靶子。 被俘的三名虫族战士确实已经被关进了自家舰船的货运舱,然而自这三虫被带回来起,这艘陪伴了艾登数年的舰船便也像是已易了主,那些综合战力要高于他的团队许多的合伙方自由出入舰船,他在自己的星舰上失去了最高话语权——譬如此时此刻。 迎着对面昆布尔星指挥官及其余合伙方主事员的目光,艾登只有回答:“对,没错,是我刚才没想清楚。” “这不就对了。”来自昆布尔星指挥官颇和善的弯了一下唇角,率先起身,身后隐隐尊他为首的其余主事员随之站起,他在拍了一下艾登的肩膀后,带着主事员们朝仓库门口走去。 出现在内部的“小纠纷”已经解决,下一步就该是换地方继续商谈有关“外部”的正事——高等虫族的增援已经快要抵达法尔塔,他们需要抓紧时间。 “对了。” 在踏出门时,昆布尔的指挥官又停下了脚步,艾登的神经本能的绷紧,以为对方又是对自己有什么吩咐,但那位身量直逼两米的指挥官只转头看向自己右侧:“你不是说觉得稍微有点疲乏,得从同族身上补充点精神力吗?” 站在指挥官右侧的青年与方才和艾登说话的不是同一位,那一位能代指挥官说话的青年正站在长官左手边,右手边这位青年身形要矮上些许,不过面貌还算温柔清秀,他听了这问话,朝指挥官微笑了一下:“是的。” “带回来的三名虫族研究室那边要两个,还有一个是许诺给艾登舰长的份,‘商品’务必完整,研究室那边则不必要求这么多。”指挥官说,“这会正好有时间,你去挑一个,抓紧补充精神力。” 青年面上笑容当即更深:“多谢您的体贴。” “毕竟你就是我们用来削弱他们行动力的宝贝。”指挥官冲他们刚刚踏出的货运舱一抬下颌,“去吧。” 雄虫返回到货运舱内后,指挥官在继续迈步之前,余光瞥见到左手边的青年正注意着雄虫的离开方向:“丁,你也对雌虫感兴趣?” “不,只是看看。”名为“丁”的青年收回视线,“我又为什么要对雌虫感兴趣,您还不够高大英武吗?” 指挥官:“……” 他这个特别行动助理做什么事都能快速上手,与人言语交锋游刃有余,就是有一点不好,偶尔会这样口头轻度“不尊重”长官。 与此同时,已经快要到达法尔塔的虫族舰船内,齐斐收到了左鸣的通讯申请。 本以为链接接通后会在对话框内看见熟悉的实验室和穿着白大褂的舅舅,但当通讯接通,画面跳转出来,齐斐发现对面的背景竟然是会议室。 从立体影像中仅呈现出了一角的会议室来推测,对面会议室的等级应当是不低。 “有两条重要消息。”左鸣没有套齐斐熟悉的那件白大褂,他穿了一身更为正式的科学院首席专属制服,那严谨考究的制服敛去了部分他的亲和感,让他看上去比平时严肃许多。 “第一,磁场异动的分析排查已经有了结果,对方确实对泓三虫造成了一定精神力干扰,但对方采用的是生物干扰,而非仪器。” “第二,生物干扰源已不需要我们继续排查,戴家涉嫌勾结外族的成员之一已确认逃逸。” 第一百八十六章 结婚的老干部 三十八 通敌叛离罪的性质非同小可, 罪名一经落实,戴家就再也没法翻身,所有戴家成员无论是否牵涉到事件当中, 只要他们头上还顶着“戴”这个姓氏, 旁虫就免不了将他们与“背叛者”联系在一起,从此不只在工作场内举步维艰, 日常生活中也免不了遭受非议。 柯家还没有发生家变之前,部分心思活络的戴家成员就已经开始为自己另谋出路, 他们尝试过向柯家靠拢, 试图靠利益交换来求得柯家庇护他们日后安稳的许诺, 分卷阅读284 在这部分向柯家靠拢的戴家虫之中,就有当年为柯家雌君引荐无乡海盗团的那几虫。 柯曼的雌父当年是靠着戴家这层关系与无乡搭上线,才成功弄回了多罗撒花的寄生花种, 尽管他没有向对方明说自己要这寄生花种的目的是什么,但担任了中间虫的戴家虫又不傻,世家圈内的虫子们自有一套信息网,不说能将他虫家事探清十分,打听个四五分是没有问题, 中间虫凭借着探听来的这四五分情报, 结合柯家前后发生的几桩事情, 虫工把情报补充至七八分, 了悟到柯曼雌父是把寄生花种用在了哪里, 他以极其隐晦方式的暗示柯曼雌父自己已洞悉了对方行径,并请对方不要担心, 他们是利益共同体,他不会轻易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这些年中间虫也信守承诺,对于柯曼雌父当年的行为只字不提,如今,戴家的处境眼看着越发不妙,他秘密联络上柯曼雌父,请对方看在自己替对方保守秘密多年的份上帮自己一把,确保自己能在风波过后能依旧尽可能过的安稳。 柯曼的雌父应下了这个请求。 本以为自己就此可以安然避开“风眼”,不必再为如何料理风波过后的残局而操心,然而万万没有想到,柯林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生事端。 柯林心里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利益共同体”、“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观念,给柯曼雌父提供花种购买渠道的戴家同样被列在他的复仇列表内,他陡然翻脸,一把扯走盖在两家腐朽内里外的华美罩子,把一本本陈年旧账摊开摆在公众眼前,中间虫的信息也随之曝光。 柯曼雌父眼看着自身难保,自己与星外异族间存在的那点勾当也被曝光,中间虫顾不得咬牙切齿的去恨上一番,就紧急启用了自己准备的另一份脱身计划,带着他的“筹码”闻风而逃。 “他的筹码就是他自己本身,再加上一篇戴文当初从我这里‘拿走’的研究论文。”左鸣说。 齐斐与站在对话框另一头的舅舅四目相对,他向左鸣确认:“只有一篇论文?” “对。”左鸣颔首,确认他们确实没有更多损失,“精神运行回路分析系统早就被我回收,你的雌父和我一起销毁了其余所有备份,他能带的走也只有那么一篇有关精神力场能力分级的论文。” 说着,左鸣顿了顿,他在对话框那头摇了摇头:“不过只有一篇论文,也够他去异族面前给自己涨涨价了。” 精神运行回路分析系统与精神力场能力分级论文,齐斐在协助左鸣实验的这数个月里,已经对这些东西毫不陌生。 高阶雄虫在体能力量上与雌虫相当,甚至能超越同级雌虫,但血脉天赋能达到A级及以上者,到底是少数,雄虫群体内占据大头的还是血脉天赋在B级及以下者。 血脉天赋等级在B级及以下的雄虫体能力量要远不如同级雌虫,若是发生肢体冲突,打斗起来毫不占优势,然而即便是如此,中低阶的雄虫们依旧能良好镇住他们的伴侣,全然不惧力量优于自己的雌虫会反抗。 在存在肢体力量差的情形下还能出现这样的逆向镇压,究其原因,不仅仅是因为雌多雄少,雄虫珍贵,当顺从种族繁衍关键的观念已固化在每一只雌虫心里,这其中还存在另一个重要因素,即是雄雌间天生精神力场不对等 一只普通雄虫或许在肢体力量上不如同等级雌虫,可他的精神力要远胜雌虫许多,能轻松突破雌虫的精神屏障,入侵对方的精神力场,从而在精神层面上压制住雌虫。 肢体搏斗要求双方务必距离贴近,精神入侵却可以远程进行。 只是这个“远程”的具体范围和力度大小,受雄虫血脉天赋等级影响,并不固定。 “逃逸的戴家成员玩了招金蝉脱壳,我们先前还在追踪他的动向,从无乡海盗团这条线下手调查,却没想到他的‘拉生意’的手段居然这么不错,极短时间内就又换了个买主。” 奥齐的声音自对话框外传来,齐斐听见几声脚步声,也就只短暂几秒,他看见雄父站到了舅舅身旁。 奥齐今日同样穿的正式,他眉目里的冷峻与左鸣如出一辙:“贩售内部资料不说,还干起了联合外敌劫掠同胞的勾当——戴文的后代还真是青出于蓝,生怕他这位先祖被拍死在沙滩上。” 有过近三百年跨宇宙周游史的雄父一句话糅杂了两句地球俗语,对话框里框外只有他和齐斐左卅明白这个梗,不过眼下情形特殊,不懂戴家成员为什么要怕长辈被拍死的虫谁也没提出疑问。 双方表情皆严肃冷然,重心都放在手头的事务上。 齐斐快速梳理完了刚接收到的最新信息:“这么说来,突袭发生时这只雄虫就呆在那架轻型高速劫掠机上,远程对防守点内的战士进行干扰。” “没错。”左鸣说,“大量动用光效类武器的主要目的也是用来混淆视听,撇除光效干扰后就能发现,他们的攻势乍看猛烈,造成的实际伤害却不大,假如不是有精神干扰,以防守点内三名战士当时的状态,完全可以继续战斗。” 乍看猛烈却伤害不大的攻击,试图掩虫耳目的光效类武器,还有突袭成功后一连多日的暂时消停……数个线索迅速在齐斐脑海中串联起来,电光石火间,某个想法在他脑中一闪,他飞快抓住了它:“测试。” 对面的两位长辈似乎就是在等待这个结论,他们同时对齐斐点了一下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之前的那次突袭并不是他们之前所想象的挑衅,而是敌方对于“雄虫可对雌虫实施精神管制”的测试。 敢于冒风险接他出境的“买主”并不愚蠢,不会只看一篇论文,再听戴家虫自荐一番,就完全相信他所言,把他真的当做一件可牵制虫族的宝贝,好吃好喝的供起来。 他们务必亲自验证雄虫对雌虫的精神管制可达到什么程度,才能落实了这笔“买卖”,而验证的最好方式,就是带着投诚的雄虫去打一场快速突袭战。 实验的结果无疑是喜人的。 “他们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出新动作,多半就是在考虑该怎么把这份干扰发挥到最大,至于被带走的泓三虫……”奥齐声音沉冷,“他们是现成的实验活体。” 对面的会议室内应是除了奥齐和左鸣之外还有不少虫,那句“实验活体”一出,齐斐听见那头传来了言语嘈杂声响,那些话音里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慨。 奥齐自齐斐身上调转开视线,他朝对话框外扫了一眼,嘈杂声登时小了许多。 在确保通话重归于良好后,金发雄虫才又看向自己的幼崽,他罕见的没有对着齐斐“崽”来“崽”去,面容依旧严肃的看着齐斐:“这番通讯没有直接发往舰桥,而是先连接到你这 分卷阅读285 里,是因为我们认为你需要第一个了解当下情况,你原本是以家属身份随同出行,但从现在开始,你在行动里的位置将要有所改变,这里有一份指定行动任务需要交给你。” 这大约还是齐斐头一回在自家雄父身上看见“长官”的影子,他条件反射答了声:“是。” 奥齐在对话框另一头按下了悬浮于半空的按钮,齐斐的终端即时发出“滴”一声响,收到了自内部系统推送来的任务信息。 “从接下这项任务的一刻起,你将正式加入进战斗安排。“奥齐说,“你是这艘舰船上精神力最高的虫,也是唯一能够直接从源头上回击对方精神侵蚀的对象。” 奥齐话音未落,齐斐已利落接下任务。 而关押着泓三虫的舰船内,并不知道齐斐也在增援队伍中的戴家成员正挑选着自己想要用来“放松精神”的对象,他已在禁锢有雌虫的三个“玻璃房间”前来回走了几轮,投在泓三虫身上的目光是挑剔的。 想他狼狈逃出母星之前,在家里也算是地位超然,是世家圈内颇有头有脸的虫之一,身边从不缺雌性,然而眼下作为叛逃犯到了这里,为了生存屈于异族之下,好不容易还能有本族雌性给自己服务,可吃惯了精食的对象骤然吃起糟糠,落差委实大了些,他挑挑拣拣半天,都还没定好要挑谁下嘴。 毕竟他看哪一个都不是很中意。 就在他准备再仔细看上一轮时,闭合许久的舱门忽然打开,他警觉朝门口看去,发觉那个叫做“丁”的青年不知为什么又返了回来——仅对方一个,进门后又随手按了关门键,这会正站在门旁看着他,朝他投来的眼神同样叫虫摸不透。 第一百八十七章 结婚的老干部 三十九 在异族帮助下携资料顺利出逃的戴家成员叫戴康, 自他与方才那位昆布尔指挥官见面起,丁就跟在指挥官身旁。 戴康与这这个糅杂了多种族成员的“混合军团”打交道时间尚短,他并不清楚这个丁到底是什么来历, 只知对方虽然名义上军职不高, 无法担任昆布尔指挥官的副官一位,却和副官一样时刻跟在昆布尔指挥官左右, 替指挥官料理些无需经手机密资料的事情。 并且,丁还不是一名昆布尔人。 “你来做什么?”戴康警惕的问。 丁投在他身上的视线让他莫名感到不太自在, 他从对方乍看平静的目光里直觉出了几分不屑。 这份隐秘的轻视让戴康十分不愉快。 听见他的问话, 丁轻轻一挑眉:“做什么?” 仿佛戴康是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似的, 丁在戴康的不善注视下离开门口,他朝里走了几步,站定在戴康和他身后的“货架”正前方:“我当然是来监视你的。” “不好意思。”戴康自觉被那声“监视”给冒犯了, 他冷冷的说,“我正忙着为下一次作战做精神力补给,指挥官亲口允诺我现在可以留在这里做精神补充,我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需要被监视。” “你想不出来的东西不代表就不存在。”丁说, “长官虽说允许了你现在留在这里做精神补充,但也没说你就可以不受监视。” 戴康脸色变了变:“你……” 他才起了个话头,就看见丁径直背过身去, 轻车熟路的从角落里抽出了一张折叠凳,三两下把它撑开变形成一把高脚椅。 对方完全无视了他的说话意图。 好整以暇地在高脚椅上坐下后,丁把两腿一叠,才再次看向还站着的戴康:“这三名虫族是在你的帮助下才顺利俘获回来, 这点不假,但考虑到你与他们到底是同族,三名虫族正式军的战力又不容小觑,他们自愈能力极强,不排除你有中途再度反悔,趁独处机会破坏禁锢装置,动用精神力把他们收为己用的可能。” 不待戴康出声反驳,丁只短暂顿了一下,就继续往下说:“所以我受长官指派,特来监视你在精神力补充期间的行为表现,如果你执意要求中止监视……” 丁举起自己的左手,向戴康晃悠了一下他手里拿着的小玩意:“这是个一键警报装置,如果你不肯配合,我就会启动它,你将从警报启动的那一刻起被视为确实有反悔意图,我们与你之间的合作将会中止,而至于合作中止的后果,我想,你应该不会料想不到。” 这已经是丝毫不加遮掩的威胁与警告,戴康纵然为丁的态度和话语气恼,却也无计可施。 他眼下一切都还需要凭依昆布尔人的援助,失去这份合作关系的后果,他还承受不起。 “……明白了。” 能为了一己求存做起伙同异族劫掠同胞的勾当,戴康并非一只不能忍的虫,他不消片刻就调整好了心态,接受了丁将在货运舱内监视他一举一动的事实。 只是,必须受监视的事实固然已经接受,丁不偏不倚落在身上的目光却依旧能轻易勾起戴康心底的恼火,对方时刻提醒着他如今寄人篱下的处境——还是以态度极为轻慢的方式。 戴康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的背过身去,重新仔细看起了自己面前的三个透明柱形“货架”。 那打造货架的材质透明抗震抗击打,隔音效果却不怎么样,独立货架内的三虫都还清醒着,他们的手脚及脖颈上都戴着能量拘束环,口腔内塞有制止发声的小型枷。 此时,三只雌虫的目光都集中落在戴康身上。 假如视线真的能化为芒刺,憎恶能凝为实质,戴康大约已经被三虫的目光给戳穿。 “何必这么看着我呢?”戴康说。 他才刚在丁那里丢了脸,正迫不及待想要从别的地方找回来——譬如眼前这些可以任他挑选其一,再当着另外两个的面尽情泄愤的雌虫。 “如果你们懂得识时务,这会就该对我态度好点,这样待会若是幸运被我挑中,我也就会对你好点。”戴康缓缓在三个透明容器前踱步,“这可就是所谓的‘双赢’。” 一番威风刚逞完,戴康才专注欣赏了雌虫们的神色变换两秒,那倒虫胃口的旁观者就在他身后笑了一声。 丁说:“你还是放过‘双赢’这个词吧。” 戴康深深吸了口气,回头看向不甘于存在感减弱的青年:“我以为你的任务只是监视,不包括跟场点评。” “实在抱歉。”丁丝毫不带道歉诚意的说,“同族相残的戏这么好看,我没能控制住自己想要点评的心。” 戴康的嘴角轻微抽动了一下,他有意继续和丁呛声,余光注意到一侧墙壁上挂着的悬浮电子钟——留给他的补给时间已经不多了。 为了确保自己接下来有充足的时间去做完想做的事情,戴康主动终止了这场浪费时间的争论,他重新转头看向他还没做好抉择 分卷阅读286 的三虫,不再搭理丁。 由于丁方才特意点出的“同类相残”,先前只紧盯戴康的雌虫之一却调转了目光着落点。 泓越过站在前方的戴康,看向了坐在戴康正后方的丁。 他恰好和不知来历的青年撞上了视线。 丁似是毫不意外会有雌虫突然朝自己看来,他面上神情纹丝未动,只以一种说不出的目光将泓从头扫视到脚,继而把注意力又放回了戴康身上。 或许只是错觉,泓在心里暗暗思量,但刚刚对方说到“同类相残”的一瞬间,他觉得丁应是对戴康厌恶非常,对于戴康的所作所为十分看不上。 如果这位颇受昆布尔指挥官信任的青年真的极度厌恶戴康,那么他们或许可以从对方那里着手,试着…… 泓的思考没能进行完毕,戴康在又围着三个透明容器转了一圈后,最终停在了他身前。 无论心底刚刚转过了多少念头,雌虫面上仍是面无表情,他冷冷对上戴康打量自己的眼睛。 由于泓比戴康身量要高的关系,即使他此刻是被禁锢在“货架”里,他回视戴康时的姿态自然带有俯视意味,能居高临下看着对方。 戴康却没有注意到这身高差造成的俯视,他心系着另一件才发现的事情。 “我刚见到你时就觉得你有些眼熟,觉得自己应当是在哪里看过你的资料。”戴康慢慢对着泓说,“不过对于你们这类虫,我向来懒得去浪费时间记忆,所以也只是眼熟,没想起来具体是谁——但你猜怎么着,我刚刚记起是在哪里看过资料,也记起你是谁了。” 泓无法出声接话,戴康也不需要他接。 后方的丁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视线在戴康和泓之间来回逡巡。 戴康盯着泓继续说:“你隶属第五军团,是言当初亲自招揽进去的,你的幼崽还养在齐斐家里,拿齐斐和你的长官当半对亲生双亲——对不对?” 话音未落,戴康露出一个混合了怨毒与兴奋的微笑,他眼底迸发出难以言喻的光彩,抬手重重拍在禁锢装置的解锁键上,让机械手将四肢及脖颈依旧戴着拘束环的泓送了出来。 看着自己终于挑选出来的“商品”,戴康的笑容越发古怪:“科林那小混虫忽然反水,戴家频频遭受打击,这些事背后都少不了奥左两家操作的痕迹,齐斐他正好是个身兼两家血脉的对象,如果可以,我真想亲自动他出气,只可惜那难度系数过高,你的幼崽养在他家,勉强也算是和他沾亲带故,所以别怪我,要怪就怪齐斐和你的长官,谁让他们害我沦落到如今地步呢?” 说着,戴康伸手摸索过套在泓脖颈上的能量拘束环,他找到对应的遥控器,恶狠狠按下标记为“惩戒”的按钮。 泓的身体当即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 被禁锢在透明容器内的另外两名战士终于变了脸色,他们眼底浮出焦虑,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泓身上,显然是在为泓忧心。 戴康看着因拘束环惩戒模式启动而痛苦的雌虫,他大约是在假想里把泓当做了害他不得不狼狈出逃的他虫,笑容里多了几分快意。 货运舱内不合时宜的响起了掌声。 丁在戴康身后“啪啪”鼓着掌:“厉害,太厉害了。” 成功吸引来一室瞩目的青年掌声不停,语气惊叹,好像真的对戴康钦佩无比,然而他说的却是:“想报仇却不敢找正主,也不敢找正主的后代,也不敢找正主的伴侣,最后找了个正主伴侣的下属说‘沾亲带故’,然后美滋滋的自以为间接报了仇——你还真是厉害的超出我的想象!” 戴康投给这与自己极不对盘的青年一个阴鸷眼神:“谁说我不敢找他的长官?” 丁又抬了一下眉毛,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戴康说:“即将入驻法尔塔的增援队伍就是他的长官带队,我正等着呢。” 听了这话,丁短暂消停了一会。 戴康问:“你还有话要说么?” “当然。”丁低头瞥了眼自己的通讯器,忽而笑了起来,他冲戴康亮起屏幕,“非常抱歉,鉴于你的选择困难症与冗余情感抒发耗费了太多时间,我必须得遗憾的告诉你,你这会不能继续进行精神补给了。” 戴康面色一沉,他正要说什么,就听见自己的通讯器也响了一声。 昆布尔指挥官主持召开的会议已提前结束A部分,接下来需要细致商讨有关戴康这件“秘密武器”的事宜,戴康自然是不能继续留在货运舱里,他得立即前往会议室。 恼火的雄虫匆匆走出货运舱大门,临走前不忘将遥控上的“惩戒”调至数值最大化。 门外带着怒气的重重跺地声刚一消散,丁就迈着平稳的步子走到了泓身边,他捡起禁止带出货运舱的遥控器,中止了拘束环正在对雌虫进行的惩戒。 泓的额上已密密麻麻沁出一层冷汗,汗水将他的额发鬓角打湿了一块,还有些许流进了眼睛里,他略受阻碍的视野内映入了陌生青年蹲下来的身影,丁仿佛是在查看他的目前情况,准备确认他的状态后再送回“货架”里。 但除了蹲下/身的青年外,泓眼中还映入了一个格外闪亮的东西。 他眨了眨眼睛,勉强把流入眼睛的那部分多余水分排出去,接着看清了那闪亮着的是丁的通讯器。 行事颇为随意的青年把通讯器直接别在腰间,还是屏幕朝外,眼下,那屏幕正亮着,面朝泓露出半张脸。 泓下意识的扫了一眼那角度正好的通讯器屏幕,他猛然发现上面竟有一行写给自己看的文本内容。 【你们长官的星际通讯码有更换过吗?】 泓缓缓抬头去看丁的脸,对方平静看他一眼,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般伸手捞起他,打开旁侧空着的透明容器,预备把他送进去。 在丁带着泓起身的那一刻,他的屏幕应动作熄灭,泓在他伸手拉起自己时小幅度摇了摇头,随即感到青年扶着自己的手不着痕迹的紧了紧。 大约一循环时后,言收到了一条陌生通讯码发来的通讯申请—— 第一百八十八章 结婚的老干部 四十 那道发送端不明的通讯申请做了简易加密处理, 技术员没花上多久就解析出了所有必要信息。 “发送源地距离我们不远,位于珀利三号和费尔格玛一号的交界区,那一块区域内没有建设空间站, 发送者极有可能是在一艘停滞于那里的小型舰船上向您发起的通讯申请, 并且出于某种顾虑,他没有直接动用舰船上的公共通讯端口, 而是启用了做过加密处理的私有通讯端。” “锁定通讯段机主的身份了么?” “机主的身份信息指向费尔格玛五号居住带,顺着ID编码搜索过去, 查询到的是临时居住证, 对方 分卷阅读287 本身并不是费尔格玛的本星居民。” 言在脑中飞快梳理了一遍有关费尔格玛星的信息, 他只短暂沉吟了数秒,对一旁等候下一步指示的奥宁点了头:“接通。” “是!” 通讯发起者耐心极好,即使他的通讯申请一直处在待接听状态, 他也没有主动将申请终止,此时,言这头终于将申请通过,悬浮对话框当即建立起来, 画面在一阵极短的模糊过后,调试完对接信号的屏幕归于清晰。 对话框那头站着一名神色严肃的青年。 言本能的觉得对方有些眼熟,只是他还没想起自己是曾在哪里见过对方, 青年的表情就倏的一变。 对方的目光径直越过言,投向他左后方向。 同时,对面似乎有谁接连倒吸了几口凉气,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响起来, 青年左右“嗖嗖”冒出几道身影,这忽然挤入对话框的几位瞬间把整个屏幕都撑满了,他们挤挤挨挨成一团,和青年一样直直看向言左后方。 站在自家伴侣后方的齐斐遥遥与这多道目光相望,他情不自禁朝前走了一步,面上难掩惊诧。 差点被同伴挤出框外的青年勉力镇守住自己的“领地”,他顶住两旁的肉/墙站回画面中央,开口叫了一声:“阿斐!” 正位于对话框那头的居然全是熟面孔。 发来通讯申请的是与齐斐许久不见的司泽,而强行挤入画面的其他几位,则是曾经和齐斐同队的队员们。 他乡遇故知固然让人惊喜,司泽也没有忘记自己发来通讯的本来目的,在和昔日好友解释清自己一行为什么会在这里之前,他努力把不由自主瞟向齐斐的视线拉了回来,迅速整理好情绪,重新对准自己的第一通讯对象:“您好。” 简略与言进行完必要的“外交寒暄”,司泽很快直奔主题,“我们已经大致知晓了贵方接下来的行动目标,想要再次与贵方进行一次合作。” 言没有就司泽提出的合作请求做出回应,他先将关注重点放在了司泽前半句话上:“请对‘我们已经大致知晓了贵方接下来的行动目标’做出详细解释。” 虫长官的提问似是完全在司泽的意料之中,他微微颔首,随即往悬浮屏上拖拽了一个文件包:“如果不介意,您可以先看一下这段影像资料,我认为它能更直观的解释我们的消息渠道。” 这个文件包很快被言所接收。 当文件包内的的影像资料开始播放时,舰桥内正关注着对话框的不少虫先是一怔,继而本就严肃的表情愈发沉冷,他们紧紧盯着视频窗口内正在遭受禁锢的三虫,整个舰桥的气温都至少骤降了三度。 与五大军团中的其他四团相比,自言晋升后才组建起来的新第五军团成分较为单一,团员以收容中心内长大的“孤家寡虫”和遭遇了重大磨难暂时无处容身的虫为主。 这略显单一的成员构成造就了第五军团特殊的团体凝聚力。 眼下,看见自家团员正以极其屈辱的姿态受敌军禁锢,像陈列柜内的商品般关在透明容器里接受打量和评头论足,在场所有第五军团成员的神色都尤为难看,有几虫的浑身肌肉都已不自觉绷劲,仿佛已经做好了随时冲出去救虫的准备。 “这是‘艾登号’的货运舱,舰船以舰长名字命名,你们的人……虫暂时被关押在这里。”司泽适时开口,为播放画面配上解释说明。 他在画面离开被禁锢的三名虫族战士,转到站在容器前的一干人等时,逐一介绍过他们每一人的身份。 当戴康的脸孔出现在影像资料中,舰桥内的温度又无形间下降了好几度。 齐斐听见角落里有虫低低说了声:“叛徒!” 没有制止下属情不自禁之下的出声,言只看着画面内的戴康眯起眼睛,他在戴康出现的第一秒开启了录屏功能,直至画面再从戴康身上转开,才停止录屏,他将截取下来的那段影响递交给技术员:“发回本部。” “是!” 得到任务技术员迅速投入到忙碌之中,影像资料到此也播放结束,言挥手关闭播放窗口,再次看向对话框那头的人类青年:“录制这段影像的对象一直跟在昆布尔人左侧,如果我没有看错,他还正帮昆布尔人拿着外套——这是你们特意派进去的间谍?” 虫长官的问话里还潜藏着另一个言外之意,即是“你们是如何向对方内部顺利投放了间谍”。 司泽听明白了这句言没有明说出来的话,只是与言想像的不同,方才还一直表现的有条不紊的人类青年没有立即回答问题,反倒神情一下变得有些古怪,仿佛其中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迎着言审视的目光,司泽表情十分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他向虫长官坦言,“这位不是我们特别派遣混入敌方内部的间谍,我们原本收到的任务是追击艾登号,救回被艾登号带走的人类孩子,在追着艾登号到达这里后,我们才发觉这里并不是艾登号选择的下一个‘卸货点’,他们是为了赶来与另外几股势力汇合。至于与这位同胞搭上线则完全是个意外,我们事先也不知道他和昆布尔人在一起,是他先发觉了我们的动向,替我们清理了一次侦查痕迹,然后联系了我们。” 说完,司泽顿了顿,他补充道:“虽然由于通讯时间每次都十分有限,对方至今没能对我们说清他是怎么和昆布尔人走到了一起,但我们可以向您担保,他绝对值得信任,说起来您也曾和他接触过,你们在联合演练时曾有过一段短暂的共事时光——您还有印象吗?” 言在听见“联合演练”和“共事”时,心底就隐约有了答案,他眸光微微一闪,突然侧头看了齐斐一眼。 这个突兀的举动引得对话框那一头的司泽等人也不禁看了齐斐一眼。 齐斐与伴侣对上视线,他还没分析出言的眼神里蕴藏着什么,虫长官就已又看向对话框。 只听雌虫用他那天生清冷的声音冷淡说道:“有印象。” 司泽松了一口气:“他就是那位当初带队的……” “那位当初对我拍着桌子说绝对不会把齐斐交给我的丁长官,”言面无表情赶在司泽说完话前补上后面的修饰语。 没有想到当时还有这么一段内情在,司泽猝不及防被虫长官心底记了许久的旧账糊了一脸,他哑然与公然在公事场合内提私事的言对视数秒,发觉自己居然一下忘了词。 而人一在重要场合里忘词,行为就难免有些奇形怪状,司泽的目光开始不由自主的往言身后飘,下意识想看舰桥内的其余虫族对于长官这番发言是什么反应。 他目之所及的所有虫族战士似是都对这习以为常,听见有位人类长官曾阻止自家长官争取伴侣,有虫可能还理解 分卷阅读288 错了丁规说出那句话的语境,以为是有谁要和自家长官争夺齐斐,投向司泽一行的眼神登时带上了微妙的敌意。 司泽:“……” 这可真是千古奇冤。 整个谈话的走向眼看着就要不对,主动扰乱话题的对象在短暂的相顾无言后,又把被自己带骗的话题拉回正轨。 言继续与司泽谈起了对方发来通讯申请的根本目的——请求合作支援。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丁规既已成功混入敌军内部,现下便是最为可靠的第一消息传播员,司泽等人早已在附近潜伏许久,时刻监测着艾登号的动向,试图找出在敌众我寡的情形下顺利完成任务的突破契机, 当听闻这个“混合军团”是针对高等虫族而组建时,司泽和丁规就萌生了要联系虫族,寻求合作的想法,只是碍于他们手头联络方式有限,言当初提供给合作方的星际通讯码又存在呼叫范围限制,这个想法遂一直拖到了丁规发觉被俘获的三虫均是言的下属,并通过戴康得知虫族方带队的是言后,今日才终于付诸实现。 第一百八十九章 结婚的老干部 四十一 自上一次的“先进带后进式”联合演练之后, 人类与高等虫族终于迎来了一回相对平等的互惠合作。 意外混入敌方联军内部的丁规继续跟随在昆布尔指挥官身旁,尽心尽力扮演指挥官的生活好助手,暗中传递敌方最新消息, 兼带着帮忙照看关在货运舱内的三名虫族战士, 盯梢戴康新动向。 重要情报由人类一方提供,战力更加充沛的高等虫族则负责提供武力支援。 言通过司泽间接向丁规做了承诺, 届时他们会在营救自家成员的同时,将被困在艾登号舰船上的那几只人类幼崽一同安全救出, 并负责他们整支小队及无辜平民的回星护送工作。 由于双方行动大方向一致, 彼此的敌人又已勾连成团体, 俨然已是共有一个敌对目标,这项合作谈的顺畅而迅速。 赶在对面的虫长官将对话框关闭前,司泽还索要了齐斐的星际通讯码, 他顶着虫长官的注视和齐斐交换了现在的联系方式。 当晚,在先以短信确认过齐斐此时已返回休息室,且目前正有空暇后,司泽便代表小队全员给齐斐发去了私人通讯申请。 齐斐这头刚一将通讯接通, 就看见对面又是数道身影挤挤挨挨凑在屏幕前。 哪怕对话框因对接信号还在自动调整的关系而模糊着,只扫一眼那被噪点和马赛克扭曲了些许的身形轮廓,齐斐就认出了它们所对应的主人依次是谁。 “阿泽、小白、小北、老展……” 逐一叫过老朋友们的名字, 对接信号恰逢此时调试好了,几张许久未见的熟悉面孔清晰跃上对话框,齐斐与对话框另一头的老友们互相看了半晌,他们仿佛是进入了一种想说的话太多, 进而导致一时不知道该挑哪件先说的状态,双方相顾无言,只面上都带着笑。 最后还是被齐斐点名“老展”的青年先开了口, 他身形高大,几乎要超出对话框,按着身旁眼镜青年的肩膀“哎”了一声,感慨道:“就我一个人是‘老展’,听着像是平白无故升了辈。” 这一句插科打诨好似让时间瞬间跳转回了齐斐尚未离队之前,肩上强行扛了老展半边体重的眼镜青年拿眼尾扫了“傻大个”一眼,老展接收到青年的眼神,迅速规规矩矩放下胳膊,还顺手给对方捏了捏肩。 齐斐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下微微一动,某个倏然而起的念头刚转进他脑海,还没来得及仔细思忖,“小白”白皓和司泽就你一言我一语的问起了他的虫星见闻和生活日常。 那一点来不及展开的小想法就此搁置,齐斐一一回答着朋友们的问题,他同样关心着朋友们现在的情况,话题只围着他本虫转了小片刻,就被他带回了小队成员的近况上。 “还是老样子。”司泽说,“领任务,出任务,休假,再接任务单,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在齐斐离开之后,司泽由副队正式升为队长,戴着眼镜的“小北”陆北是如今的副队。 他们的队伍仍然保持着团内出星率与任务成功率“双冠”的好成绩,队里还新进了两名队员,这两名新人与齐斐也不算太陌生,队里大多数成员都毕业于同一个学院,这两人过去当过齐斐两年的学弟。 “看见你们都还好,我就放心了。”齐斐听完朋友的近况,直觉出司泽并没有“报喜不报忧”的嫌疑,他为众人真正过得还好感到欣慰,唇边的弧度难得弯的更深了一些。 “这个队是你一手带起来的,怎么也不能你走了就垮了,那我们这些跟着你起来的人多没面子。”司泽也笑,“你看见我们都好就放心了,我们看你也一样,说起来,一年也都还没到头,不见面的时候觉得还在一起时像上辈子的事,见了面后又觉得,你好像只是去出单独任务了,过会就要向团里打卡提交报告,准备返程归队似的。” 白皓显然对司泽这番话深有同感,他在一旁拼命点头。 虫星与地球之间有着横亘三个星系的距离,人类虽然已经与高等虫族有过合作项目,但一来星途遥远,二来双方还未签署远程跨系自由通讯协议,官方联络渠道尚且有限,更不用说民间。 仔细算来,齐斐确实离开自己的曾小队还不到一年时间,但碍于通讯不便,他与司泽等人分别了多久,双方之间就失联了多久,再加上小队日常任务繁忙,他在回归虫星后又是大小事件接连不断,忙碌将生活填充满当,日程紧凑的让人腾不出空余去念旧。 “只可惜这次见面太匆忙,压根就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陆北说,“不然我们一定会在出发前多带些地球特产,让你带回虫星。”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齐斐谢过朋友的好意,想起促使这个“意外”发生的原因,他唇边的弧度收敛了一点。 白皓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问:“怎么了?” 齐斐记起被关在奴/隶贩子舰船内的孩子和泓三虫:“艾登号在赶来与昆布尔这一伙人汇合之前,是劫掠了载有地球乘客的平民舰么?” 司泽摇了摇头:“不,艾登号是直接入境作案。” 齐斐的眉头拧了起来:“入境?” 提起这个话题,对面几人脸上因重逢而露出的喜悦笑容也消失了,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陆北最后做了总结代表,他尽可能隐晦且简略的告诉了齐斐事情大概。 “与高等虫族的合作让部分高层看见了拓宽星际外交圈的希望,他们积极鼓动‘打开大门,迎接外宾’,放宽了短期入境申请的要求。”陆北说,“艾登号把自己伪装了一艘普通商用舰,它在顺利入境后 分卷阅读289 申报了一个‘儿童科技展’的活动,策划案内写着要以舰船本身作为展馆,在内部打造出一个专门面向少年儿童的新兴技术展,而在开展当日所有前去参观的孩子当中,还会有四名幸运的孩子会被挑选去参加精心准备的特别活动,并在活动结束后获得电子证书和小奖章。” 从前,望子女成龙成凤的父母们积极培养着自家孩子早早与国际“接轨”,如今,他们开始期望孩子能从小就与星际“接轨”,做个眼界开阔程度远超出同龄人的孩子,才能算是赢在了起跑线。 “比起展会本身,更受家长们看重的是艾登号承诺发放的证书和奖章,这让大批原本对展会不感兴趣的家长也积极给孩子报了名,艾登号根本无需费心去网罗目标,就这样把一群孩子名正言顺的请到了舰船上,然后再从所有参观者中挑选出合适带走的孩子,以‘被选中的幸运儿’的名义把他们带进货运舱。” 那四名“幸运儿”的家长起先还十分高兴,他们提前仔细看过展会流程,知道特殊活动需要孩子独立参加,为的是锻炼孩子们的独立性与自主学习能力、 顶着其他家长的欣羡目光,他们被工作员客气有礼的请到舰外休息区等候,工作员在临走前还再次微笑着向他们保证,参加特殊活动的孩子们会在一小时后出来——并携带着于他们看来颇十分含金量的证书和小奖章。 结果最终,这几位家长等来的不是带着荣誉回到身旁的孩子,而是飞快闭合了舱门,载着“新货”起飞的星舰。 艾登号本身经过改装,速度极快,它走的又是外宾特别通道,等相关通知和调令下来时,这艘在地球境内犯下首例“星际案”的舰船已经成功溜之大吉,一路顺畅的出了星。 陆北说完事件大体经过后,对话框两头又同时陷入沉默。 只是这一次的沉默氛围与先前完全不同。 眼见着齐斐唇边最后那点弧度也消泯了,司泽搜肠刮肚的想了一阵,开口缓和气氛:“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孩子们都只受了惊吓,本身没有受任何伤,丁长官已悄悄确认过他们的状态,等到到时候救援工作做成功,我们就能把他们平安送回家。” 听见司泽提及孩子们至少没有受伤,齐斐面色和缓了些许,他记起自己口袋里的那颗糖:“虽然言之前已经说过一次,但我还想再以我自己的名义做个请求——你们下次与丁长官联络时,请替我拜托他也尽量多关照那三只雌虫。” “那是自然。” 司泽迅速应下齐斐的请求,他说完话后反应过来哪里不太对。 ……言? 忽然意识到自家老友是直呼了那位虫长官的名字,口吻自然熟稔,仿佛还带有几分不自知的亲昵,司泽投向齐斐的目光不禁带上狐疑,他斟酌着用词:“阿斐,你和那位……” 你和那位虫长官如今是个什么关系? 司泽这句话没能完整说完,就为突然走进对话框内的言所夭折。 不仅仅是司泽,对话框另一头的所有人都看着言愣了愣,随即他们把视线转向齐斐。 “爸爸。”白皓下意识使用了以前的旧称,他忍不住向齐斐确认,“这里应该是你的休息室?” 回答他问题的却是言。 “不错,”强势站到心上情虫身旁的虫长官说,“这里也是我的休息室。” 第一百九十章 结婚的老干部 四十二 出门在外时共用一间休息室, 说来也不是什么非常特别的事,只是虫长官从神态到肢体语言都透着一股“宣示主权”的味道,一下便让这理应单纯的室友关系听着不寻常起来。 与齐斐许久未见的司泽一行谁也猜想不到, 就在这过去不到一年的时光里, 齐斐和言的关系已经发生了质的飞跃。 由于齐斐“不知风情为何物”的种种传奇事迹一直流传甚广,他在朋友们心目中的“自走暧昧屏蔽仪”形象根深蒂固, 司泽白皓陆北等人刚才围着齐斐问了一串学业环境生活琐事,就是没问他感情方面的问题。 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自家前任队长还会谈恋爱。 也因此, 当察觉到言语气里的宣示意味过强时, 司泽等人首先想到的是—— 这位虫长官果然一直对齐斐心怀不轨! 他这次多半又滥用了职权, 以公徇私! 言在尝试解读齐斐的想法时总是频遭失败,他的“读心”技能运用到齐斐之外的目标身上时,成功率就直线上升。 轻易看透对话框那头的几名人类当下所想, 虫长官正寻思着该怎样既礼貌又不失炫耀的告诉对方自己和齐斐已经结婚了,他自然垂在身体右侧的虫爪上便蓦地多了一份体温。 他的右手被齐斐牵了过去。 当着所有昔日好友的面,齐斐自然拉过自家伴侣的爪子,牵引着言一同将手抬至对话框显示范围内, 让朋友们看清了自己和言手上的对戒。 齐斐主动对朋友们宣布了他和言如今的关系:“差点忘了告诉你们,我们已经结婚了。” “……” 对话框另一头死一般寂静了数秒,白皓头一个顶着满脸惊骇跳了起来。 还有什么是比伴侣主动对其朋友公开与自己的关系更好的呢?言想着, 他清空自己心底方才列出的所有“宣布方案”,迎着对面齐刷刷投来的不可置信目光握紧齐斐的手,把大半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背后。 ——不然他可能会忍不住在休息室里得意洋洋地扇起翅膀来。 扮演着好助手角色的丁规本是第一个知道齐斐已经和言结为伴侣的对象,他从戴康的话里获悉了这一信息, 不过碍于每次和司泽等人的通讯时间极其有限,从来都是挑重点内容进行传讯,他遂没把这一条信息放进通讯里,只通知伪装成费尔格玛居民的司泽一行尽快联系上言,商量合作支援一事。 于公,丁长官这是抓住了“主要矛盾”,于私,他还有点小私心,觉得得让过去曾和齐斐无比熟悉的司泽等人也体验一回“晴天霹雳”的感觉——就像刚听到戴康提起言是齐斐的伴侣时的他一样。 倘若不是丁规已在这长达好几循环月的“角色扮演”生涯里紧急锻炼出了身好演技,他恐怕在听到戴康那番话时就已经变了脸色,在艾登号的货运舱里露出端倪。 幸而他没有。 整个联合军团都知道,跟在昆布尔指挥官身旁的特别助理丁与戴康合不来,丁规刻意放任了他是怕戴康顶替掉自己位置的流言滋生,继而借着流言继续给戴康找些“无伤大雅”的麻烦,还搅黄了戴康后来好几回“精神力补充”。 有了丁规的暗中照看和帮扶,所有待解救人员及虫员状态尚佳,另一边,增援舰正式在法尔塔一号上着陆,言 分卷阅读290 接管了整个旷带的最高战略部署,他重新调整了法尔塔一号至四号的防御点位,制定了新的战力分配表。 在言处理这一系列事务期间,齐斐并没有跟在自家伴侣左右。 尽管心系孕雌的十佳雄主有着一颗想要实时看护伴侣的心,但他从不把公私混淆,明白当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去完成。 接下了定向特别任务的那一刻起,齐斐就已被正式计入到战斗虫员名录中,他在增援舰尚未着陆前就已与自己的“搭档”见过面,眼下,在增援舰正式登陆法尔塔后,他借用了法尔塔一号的室内训练场,抓紧时间与他的“搭档”熟悉磨合。 他的“搭档”是一台二变机体,载具状态下是轻型高速战机,变形后体积也相对不算庞大,机动性极好,可搭载刀剑类粒子光束武器。 远程为幼崽提供指导参考的奥齐在看见这台机体时动作一顿,他让齐斐把机体所有详细数值发给他,在仔细看完了那长长一张数据单后,他才问齐斐:“这是上面指派给你的机体,还是你自己选的?” 齐斐直觉雄父话里有话,他如实回答:“是我自己选的。” 作为随队出行的孕雌家属,齐斐的名字原本是挂在后勤小队里,他起先并非战斗虫员,机体舱内自然也就没有为他预置好的战机,当下时间紧迫,想要再从虫星运送一台合适齐斐的机体过来,并不现实,所幸机体舱内搭载有备用机,维修部内各色零部件也十分齐全,这台机体是齐斐在拿到言签署的许可后去自行挑选的,他还向维修部借了工具包,这几天一面和机体磨合,一面修改了部分数值和搭载装置。 此时奥齐所看见的,已经是齐斐调试过一番的成品。 听闻这台机体是齐斐自己选的,又得知这里面有几项数值还由齐斐亲手重设过,奥齐看向自家幼崽的眼神越发意味深长,他没有立即就那份参数表口头发表任何评价,只说了声:“崽,你先等等。” 然后他就顶着齐斐的莫名注视溜出了对话框。 没过多久,这风一样的雄父就又带着他急忙拉来的雌父返回对话框范围内,他献宝似的把齐斐一指:“卅,你看!” 左卅显然是正在做着别的事情,猝不及防被奥齐拽过来的,他面上同样露着几分莫名,在看见对话框那头的对象是齐斐后,他眼神一暖,利落分明的轮廓线条似是也瞬间柔软了许多。 先仔细问过孩子的最近详情,确认出门在外的幼崽一切都好,左卅完成了这本能的亲子问候,方才反应过来,奥齐特意把他拉来,应该不是单纯让他来看齐斐的——毕竟三循环时前他才和齐斐单独通过话,他家贴心又懂事的幼崽踩着虫星时间的清晨节点给他道了早安。 伴侣没能第一时间领会到自己的意图重点,奥齐也不急,他笑眯眯看左卅问候完齐斐,见黑发雌虫偏头看向自己,才补全了自己刚刚指向不明的话语:“看看崽的机体和这份参数报告。” 说着,金发雄虫将参数表拖拽到伴侣面前,对话框这头的齐斐闻声适当让开些许,又调整了一下通话镜头,让双亲能更完整的看清他身后的战机。 齐斐仍没弄明白雄父的目的是什么,只见左卅对照着参数报告看了战机半晌,神色竟也奇异起来。 “这几项数值是你帮斐调试的,还是他自己改的?”左卅问着奥齐。 奥齐朝齐斐轻轻一抬下颌,笑眯眯回答:“当然是崽自己改的,不然我为什么这么积极的拉你来看。” “……这里面真的完全没有你插手的功劳。”像是对这个答案不太敢确信,左卅又仔细将参数报告从头到尾浏览一遍,他将尤为在意的那几个数值部分框选出来,再次向奥齐确认。 奥齐还没应声,齐斐看清了雌父框选出来的部分,他出声为雄父作证:“雌父,那确实是我自己修改的。” 在颇为了解自家伴侣爱恶作剧习性的黑发雌父心底,性格和外貌都更像自己的幼崽的可信度显然要更高一些。 左卅停止对奥齐的追问,把视线落回齐斐身上,他认真看了幼崽半晌,在齐斐看向自己和伴侣的眼神越发疑惑后才小幅度摇了摇头:“抱歉,我们不是有意要让你感到莫名其妙,只是这实在是太巧了,我和你的雄父都很有些惊讶。” “没错。” 奥齐在一旁补充:“这份参数报告和我当年第一次执行任务时使用的战机完全一样,除了我的那台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老古董,同等数值下的性能发挥要次上许多外,它们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双胞胎。” 这跨越时空的巧合着实让虫感到奇妙,齐斐回头看向自己自主调试出来的机体,不期然想起他家雄父连破铜烂铁都能组装开上轨道。 他自雌父那里继承了大半性格与外表,自雄父那里继承的则是一些更深层次的,只有在特定领域才能展现出来的东西。 奥齐随后忍不住又追问了齐斐不少机体修改思路,在发现幼崽和自己当年的想法完全一致后,他一边说着“果然是我的崽”一边大笑起来,冲对话框亮出了手掌:“崽,我们真该隔空击个掌。” 没有对雄父这略显孩子气的提议表现出任何迟疑,齐斐把手虚停在对话框这一侧,完成了这次隔空击掌。 “你的机体调整思路既然与我高度相似,技巧性的内容理解起来也会很轻松。”奥齐在隔空击掌完毕后说,“崽,直到正式需要你上场前,我都会仔细指导你,我也相信你能做到最好,到时候你成功锁定到戴康,将他逮下来时,一定要记得趁还处在战斗期间踹上两脚。” 迎着自家幼崽依稀带上了无奈的目光,奥齐强调:“这可是你代表大众殴打他的唯一机会。” 趁乱殴打战俘听起来有违齐斐的一贯战斗作风,然而这一次,他只在对话框这头短暂顿了两秒,便对雄父这番“体贴”的叮嘱点了头。 第一百九十一章 结婚的老干部 四十三 正式出战当日, 所有肩负作战任务的联合团成员都早早各就各位,战机驾驶员们提前一循环时就登机检测机体,检测完毕后便在发射轨道内静候出击命令。 因此, 当本该在半循环时前就登陆机体的戴康出现在自己面前时, 丁规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你来这里做什么?” 身为昆布尔指挥官的特别助理,丁规在本次作战行动中收到的指令是“留守后方”, 他被编制在后勤队伍里,不具备出战资格。 对于丁规来说, 昆布尔指挥官乐意给他这样的安排简直再好不过, 他是突袭救援小队的完美内应, 届时将负责在舰内接引救援小队,里应外合,确保他们能在最短时间夺过艾登号的控制权, 从而使高等虫族的后续进攻能 分卷阅读291 更加毫无顾虑。 不过,丁规自认这样的安排堪称完美,落在第三方眼中,这却是他在“新旧之争”中失利的体现——虽说他为了不让戴康取代自己做了种种努力,可最终还是不敌眼下对长官来说更有用处的戴康, 他是因为最近给戴康找麻烦找的太多, 才“沦落”到如此地步, 连跟随指挥官上场的资格都不具备, “做什么?”戴康轻轻一挑眉, 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不屑, 他以轻视眼神将丁规从头打量到脚。 就和丁规当日打断他“好事”时的姿态一模一样。 见了戴康这个态度,丁规遂醒悟过来——眼前这气量极小的雄虫这是报仇出气来了。 自己是本次作战行动的核心,能否远程干扰虫族带队将领,突破虫族的封锁线全要依仗自己的精神技,而起先备受昆布尔指挥官重视的丁也因得罪自己受了罚,只能守在后方担任后勤,戴康是丁规在“新旧之争”中败北说法的鼎力支持者,他心底一直憋着一口气,逮着机会就想让“丁”不痛快。 此时,他将携带特别拨给他的卫兵出战,去建立一番新功业,从此在新的阵营里站稳脚跟,戴康心下实在痒痒,他忍不住特意申请了十分钟的暂离时间,专程赶来后方到丁规面前转上一圈,让先前还胆敢小看自己的“丁”好好瞧瞧双方如今的对比。 只可惜,那隐隐已失去指挥官喜爱的助手面色丝毫未改。 “既然是要来向我耀武扬威,站那么远有什么意思?”丁规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自己和戴康之间的距离。 他们之间隔着至少五米远,戴康方才与丁规说话时,就站在门边。 “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也不会不懂什么叫顾全大局——起码不会让你这会暂时回来,待会就回不了准备舱登机。”丁规一面说着,一面朝戴康走了一步,他面上惊讶已经收起,换上了一脸似笑非笑,“怎么?你是对我连是否有这点大局观的信心都没有,还是……上次给你的印象过于深刻,让你现在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戴康被丁规三言两句勾起耻/辱回忆,面色骤变。 与大多数养尊处优的世家雄虫一样,戴康纵然血脉天赋尚可,精神天赋不俗,精神技的运用熟练度及覆盖范围也还算优良,但他娇养出来的精贵身体体能十分薄弱,近身搏斗更是上不了台面,并且雄虫的精神镇压还仅能作用于本族雌性,他干扰不了异族。 丁规口中的“上次”,就是戴康在艾登号的货运舱外和他起了冲突,被他抓着衣领一把提起来的那次。 丁规此前没见过多少虫族雄性,他只在联合演练里见识到了“虫姑娘”们的战力多么惊人,而他唯一熟悉些的齐斐,也是综合战力出色,身体综合数据上佳的“好虫才”,他彼时一把提起了戴康,面上虽不显,自己心里倒是也愣了愣,没想到戴康此虫比他想象的还菜。 想起长达数循环月的“演艺生涯”终于要迎来终点,自己绞尽脑汁暗中照看了许久的孩子及“虫姑娘”们不久后也将被救走,面前正恼的胸口剧烈起伏的雄虫还不知道能克制他的对象已经出现,丁规粗略想象了一番戴康待会对上齐斐时的反应,面上的似笑非笑登时多了三分真笑。 戴康并不清楚丁规到底是在笑些什么,但这不妨碍他被“丁”笑得的恶心非常,他以为对方是想起了自己当日窘状,正在嘲笑自己,一时心下更加恼火。 然而除了恼火之外,他此时什么也不能做。 陪同戴康过来的护卫尽职尽责提醒着他注意时间,他们必须在规定的十循环分内赶回准备舱登机,做好随时响应出击指令的准备。 “等我回来后再和你算账!”戴康只恶狠狠的对丁规抛下这么一句,就转身匆匆朝准备舱方向赶去。 丁规冲戴康离去的背影小幅度耸了耸肩,心说:“那也得你回得来才行。” 末了,意识到这句话似是有哪里不对,丁规抄起双臂离开原地,他在心底默默补上一句“就算你回得来我也不在这里了”,继而便投入到自己的“后勤工作”当中。 为了与突袭救援小队完美对接,他也还需要做些准备。 却说戴康在丁规这里受了气,他像个移动□□包般火气浓重的返回战机旁,在临见昆布尔指挥官前,他强自压下一腔不满,让自己尽可能回归到有条不紊的状态,才链接上内部通讯频道,与指挥官打过招呼,汇报自己的归队。 昆布尔指挥官简略一颔首,没有过问他是去了哪里,只道:“立即登机进入准备状态,今天就靠你了。” “明白。” 那句“今天就靠你了”极大程度的满足了戴康的虚荣心,他强压下去的火气货真价实的消散了,整只虫自信非常,朗声应道:“请您放心,我绝不会让您失望。” 单只雄虫的精神作用范围再如何广,也不敢担保自己能以一己之力动摇整个舰队的虫员,奥齐和齐斐都未必能做到这一点,血脉天赋只达A级的戴康自然更是做不到。 但他今日也无需向整个虫族队伍外释精神力。 他搭乘的战机有专人驾驶,周遭有建立起防护屏障的护卫机,戴康所需要做的,是在掩护下逼近封锁线,在高等虫族的防御封锁上开辟一个“出入口”,协助搭载了重火力武器的战机突破封锁,并尽可能近的靠近言所在区域,对将会带队镇守一线的言进行精神干扰。 “官方说法是,稳定期的孕雌行动力与平日无二,和幼崽之间也已经建立了稳定的精神交互关系,不存在精神跟不上消耗的状态,因此稳定期才被称为‘孕期工作最佳期’——但这是在没有第三方力量对孕雌进行精神干扰的前提下。” 戴康在联合军团的公用通讯频道夸夸其谈,因为昆布尔指挥官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 指挥官问:“那么,当出现第三方力量干扰后,他的状态会如何变化?” “已经稳定的精神交互关系会被打破。”戴康迅速回答,“孕体本身遭受精神干扰,为了保护孕育腔内的幼崽,孕雌的身体将会自发降低自身精神消耗,将更多的精神力为幼崽存储起来,而由于留存给自身的精神力大幅缩水,该虫的精神力场便也薄弱了许多,他的精神状态会迅速变差,在这样的时刻里,若是把握好时机,我能一举突破他的精神屏障。” 昆布尔指挥官并非不清楚这番原理,他在上一次“测试”之前,就已经看过戴康提交的相关详细报告,他这会授意戴康在公共频道内再复述一遍原理,不过是让戴康说给那些不了解戴康重要性的对象听。 让今日所有出战的联合军团成员再次明了戴康的重要,待会他们在为戴康所搭乘的战机防守开路时,才会更 分卷阅读292 加尽心。 “带着崽子的孕虫要是能生擒,劳烦到时候做科研时带上我们一份。”公共通讯频道里有对象说道,“我们一直对高等虫族的身体结构极感兴趣,只可惜生擒虫族过于困难,擒获带崽的更是没有。” 这番话一出,获得了不少响应。 立即又有另一人说:“还有我们,一只尚未出世的虫族幼崽要是能到手,我们能启动不少搁置已久的实验项目。” “我们倒是对高等虫族的雌虫本身比较感兴趣,他们既承担孕育事业,又战力可观,若是能擒获回来用于新式仪器测试,他们的耐受性当比普通实验体更强。” “嚯,你们想的都挺远大,就我不同,我招惹过卡达尔的小妞,撩过费尔格玛的舞女,征战至今,我已和二十九个星球的姑娘们讨论过星辰大海,我挺想试试让雌虫成为我的第三十号‘战利品’。” 最后发言的这位成功扭转了话题走向,内部公频内响起一阵哄笑,话题继而不可避免的走向低俗了起来。 就在这一片粗言鄙语中,忽然不合时宜的插进了一声冷笑。 那声冷笑像把轻而锋利的小刀,它稍纵即逝,却在嘈杂的通讯声里划出一道口子,因为它过于锋利,起先还不觉得有什么,得稍后才有所察觉。 有人在频道里问:“刚才是谁?” 无人应声。 距离他们三发阳电子炮的累叠射程外,齐斐关闭自己的频道发言功能,只留下监听继续开启,避免自己再次不慎出声。 他另换了一条链接线接上己方内部频道,向言通知道:“我已经锁定了戴康的位置,具体坐标及载机信息已推送给全员。” 收到通知的言微微颔首,有条不紊发出指令:“所有舰船开启战机出行通道,开始行动!” 听见“出行通道现已开启”的机械提示音后,齐斐沉着将推进器升至最大,他通体漆黑的机体快如闪电,眨眼间离开出行通道,隐没进舰外的浩瀚宇宙里。 而在他后方,四架同型机体未参与进防御封锁线建设,它们紧紧跟着他飞行,执行着第五军团长吩咐的特别辅助任务——协助齐斐破坏敌方干扰源。 不出一百五十秒,昆布尔指挥官就接收到了虫族部队已先行开始行动的报告,他唇边浮出一抹微笑,通知他的“秘密法宝”:“你可以准备行动了。” “秘密法宝”和指挥官可能是心有灵犀,他眼底闪烁起兴奋光芒,朗声应过“使命必达”,接着便在卫队护送下向着预先拟定好的“突破口”前进。 在第一架属于高等虫族正式军的机体进入扫描范围内时,操作员提醒着戴康:“前方出现虫族机体,他们会在十秒后进入你的能力范围区,护卫机会为你留出五秒钟的精神技释放时间,注意把握时机。” “用不了那么长。”戴康的回答信心满满,只是声音略显古怪。 操作员已不是第一次和戴康合作,他明白这只雄虫的傲慢自负,只道:“那样最好。” 十秒时间倏忽而过,护卫机训练有素的为中央机体撑起防御网,只待戴康开始调用能力,减缓这些虫族正式军的动作。 然而五秒、十秒、乃至二十秒过去,护卫机在虫族机体的进攻下已损失了两架,虫族机体不见任何动作减缓的趋势,反倒进攻越发悍猛。 “怎么回事?!” “这样的距离还不够雄虫的能力生效吗?” “X!光刀都砍到眼前了,这距离难道还不够?!” 操作员大声朝自己的搭档喊道:“戴康?!” “用不了那么长。”戴康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话,他转头看向操作员,神情古怪。 一股冷意倏地窜过操作员的脊背,他厉声喝问:“你怎么回事?” 戴康驴头不对马嘴的答,“距离当然是够了。” 来不及做出下一步反应,操作员看着明显失常的雄虫,他正准备向后方队伍报告这一重要情况,戴康的手臂猛地伸到了操作表盘上。 雄虫轻车熟路的开启了通讯外链,一阵短促的杂音后,机体连接上一个外来通话频道。 就在这短短不到两循环分的时间内,左右两侧护卫机又各自损失一台,一架速度极快的虫族战机掠至眼前,操作员下意识去按下开火按钮,戴康却整个脱离了自己的席位,扑至他身前,牢牢限制了他的行动。 通体漆黑的机体悬停于驾驶舱的前视窗外,操作员听见有一道陌生声音在驾驶舱内响起,他意识到这声音来自于方才戴康连接上的外部频道。 倘若不是那声音来历古怪,它堪称低沉好听。 那低沉好听声音的主虫缓缓说道:“距离当然是够了。” 操作员头皮一炸,浑身汗毛登时都竖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结婚的老干部 四十四 声音好听的敌人话音缓缓, 确保机体内的操作员能逐字逐句把他的话听清晰,但他操作着的黑色机体动作却一点也不迟缓。 操作员双手被忽然“反水”的戴康所钳制,戴康还用自己的身体对他形成了障碍封锁, 他在自己的驾驶位内动弹不得, 只能勉力侧过头,从戴康的遮挡里堪堪找出一块视线空隙, 自缝隙里去努力查看前视窗外虫族机体的动态详情。 也就是这一眼,操作员因惊乍而僵直的身体越发僵冷, 他经受过锻炼的紧急反应能力在这一刻仿佛全部归零, 只能眼睁睁看着方才与自己距离极近的黑色机体灵巧后撤, 一旁尝试赶来支援自己的同僚被对方的战友所拦截,纯黑机体自右手臂处弹出一把粒子光刀,那蕴藏高频能量反应的光刀光芒炫目, 几乎隔着前视窗和头盔灼伤他的眼睛。 那道致命光芒迎面而来—— 分辨不清自己有没有惨叫出声,驾驶舱内唯一还神志清醒的对象张大了嘴,面上犹带着近距离感受到死亡威胁的惊骇,戴康在机体剧烈震动结束的那一刻松开了对操作员的钳制, 他快速从副驾位底部翻出一捆备用线路绳,让未启用的线绳代替自己困住驾驶,接着便接管了操作表盘, 断开了这台机体与总控制室的链接。 操作员大张着嘴半晌,他在听见“链接确认已断开”的机械提示音后浑身一震,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条命还尚在。 身体仍处在应激反应中,难以自控的在防护服内哆嗦着, 操作员四下环顾周围,发现自家机体的所处位置有些奇怪。 先前拉远了距离的黑色机体又一次回归近前,距离近到操作员疑心自己能看清对面驾驶舱内虫族的脸,他发现前视窗外似是有一条机械手臂正托着自己的驾驶舱,那机械手的末端连在纯黑机体上,手掌部分则消失在自己的驾驶舱下方。 ……可是,这怎么可能? 分卷阅读293 操作员懵头懵脑的想着,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一切是如何发生。 但操作着纯黑机体的齐斐却没继续给他留出思考时间。 精神力场已被齐斐入侵的戴康在遵循齐斐的意识吩咐做完一切后,就把自己按回了副驾位上,齐斐刚刚挥刀时并未攻击驾驶舱,他的光刀只在驾驶舱前方一晃而过,最终目标是戴康搭乘机体的机动模块。 齐斐飞快将戴康乘坐的机体削成了一条“机棍”,终止机体的可操纵性,继而切断驾驶舱周遭的链接部位,把驾驶舱整个从机体内剥离出来,攥到了自己手上。 敌方操作员方才的“错觉”是真的,他和戴康确实被齐斐托了起来。 齐斐托起驾驶舱,确认过舱内两位都还存有生命特征,短期内也没有生命急速流逝的风险后,接着便将驾驶舱安置进机体的存储舱室内,转向赶去支援为他建起防御线的四架虫族战机。 在前方剩余护卫机将场中详情实况转回主控室前,戴康所搭乘的机体先行主动断开了与总控室的链接,正等着戴康反馈进展的昆布尔指挥官眉心一跳,敏锐觉出事态的走向不太对:“劫掠者一号是怎么回事?” “劫掠者一号”就是戴康搭乘战机的名字,随行护卫他的是劫掠者二至九号。 “报告!”舰桥内负责反馈前方战况的工作员语速急促的说,“我们失去了劫掠者一号的坐标!” “追踪。”确定事态确实不对的昆布尔指挥官面沉如水,迅速发出指令,“它周围的护卫机呢?调取周遭护卫机的影像资料。” “劫掠者二号、四号、五号、七号同样断开了链接,已确认是损毁失联,正在向剩余护卫机发出视频链接申请!” “三号、六号、八号、九号响应了视频链接申请!” “修正!八号、九号响应了视频链接申请,三号和六号确认损毁失联!” 不过短短两句报告的时间内,本该担保戴康行动无忧的护卫机再次减损两架,八架护卫机只残余两台,被保护者不知所踪。 工作员修正报告时的声音里掺着压抑不住的惊慌,昆布尔指挥官面上虽然不显,心底同样一片惊涛骇浪。 他握紧了舰长椅的扶手:“左右两侧战略点的支援队伍向中央前线战区靠拢,锁定三八九号的外视镜头,放大转播画面!” “是!” 工作员应声动作,两块悬浮屏即刻调出,劫掠者八号和九号的外视镜头与主舰对联完成,实时向舰桥转播了前方第一破封队的情况。 就在屏幕顺利亮起的那一瞬间,九号外视镜头刚清晰了两秒,舰桥内的所有对象才将将看清了交错的能量光束与己方战机残骸,下一个眨眼间,九号屏内轰然一声爆裂巨响,位于它不远处的八号机应声损毁,旁侧与劫掠者八号相连的屏幕发出“滋滋”刺耳声响,屏幕在一阵短促闪烁后归于黑暗。 仅存的两架护卫机再减一员,击中了八号驾驶舱的纯黑涂装机体飞速掠至九号机面前,九号机的驾驶员仿若已傻在了原地,居然任由对方近身,不做任何进攻和防御。 “九号的机体能动性已下降百分之七十,搭载炮与弹道均已损毁,左臂右腿粉碎,无法在对方的近距离攻击下做出反应!” 监测员飞快读取着劫掠者九号的数据,舰桥内已有人做好了九号也将被迅速击毁,屏幕即将断链的准备,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黑色机体的驾驶分明已是胜券在握,他停在九号面前,却没有直接给九号最后一击。 他只让九号的外视镜头清晰转播了自己的机体。 “承蒙各位对我家伴侣和幼崽的关心。” 劫掠者九号忽然在内部公用频道内发了言,但说出的话颇前言不搭后语,所有听见这发言的对象都是一愣,接着,另一个要惊慌上许多的声音又在频道内响起。 “不,不对……”劫掠者九号的驾驶员战战兢兢开口道,“这,这不是我,我刚才没有说话,对方应该是虫族,他们入侵了我们的内部通讯频道!” 所有联合团成员闻声悚然一惊。 高等虫族竟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入侵了内部通讯频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做到了这一步,又已经在频道内监听了多久? 负责内频通讯网建立的又是谁,这一伙人是不是早已经暗中与高等虫族联络好,准备背叛盟友,另辟思路向虫族投诚,好在自己能保全的前提下还能在战后换得一杯羹? 一时之间,种种疑问交织在每位联合团成员心间,内频通讯网内再次嘈杂起来,唯有主控室直接与劫掠者九号相链的昆布尔方舰船尚算安静。 他们已经推断出,九号前方黑色机体内的驾驶员就是方才说话的对象。 “什么叫做‘承蒙对我的伴侣和幼崽的关照’?”有人低声喃喃自语,继而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音量不自觉放大,“这,这里面的驾驶是雄虫?!虫族的增援队伍里还带着另一只雄虫?” 他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雄虫?!” “确认了吗?” “这里怎么会还有一只雄虫?” 齐斐面无表情听着频道内的沸反盈天,双手飞快操作着,随行小队警戒在他身旁,后方舰队已赶上了突袭成功的先头小分队,他余光瞥见言乘坐的主舰已出现在后视屏内。 综合了多方力量的联合军团乍看声势浩大,若是能好好凝结为一体,战力也的确不容小觑,然而联合势力过多,谁都持有一份自己的小心思,眼下还疑似出现了内鬼”,整个队伍的协同作战能力便急速下降,各方之间竖起防备,原先拟定的作战计划半数作废。 通过劫掠者九号发声并不是齐斐留下对方的根本目的,他起先锁定了一批联合团成员的通讯端口,这会顺着九号的通讯网一路摸索过去,才成功将这些端口与具体目标依次对应。 在对这一批目标打好重点标记后,齐斐向自己的僚机发出散开指示,他将已经失去战斗意志的九号操作员交予前来汇合的增援,让对方把关着一号操作员及戴康的驾驶舱也一并带回舰上。 至此,听着内频里的嘈杂,做好了继续进攻准备的黑发雄虫终于又在联合团的内部公频里说了句话:“战区资源有限,实在难以回报各位对我家伴侣和幼崽的关心。” 话语内容有多客气有礼,齐斐的语气就有多反差鲜明,他看着表盘上做好的数个标记眯起眼:“……也就只有请各位看一场烟花,聊表我对各位的‘感激’之意。” “他在说什么烟花?” 昆布尔方的舰船内有人问着,他旁边的同伴没有接话,只转身向指挥官请示:“长官,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是否还是按着原作战计划进行?” 昆布尔指挥官面 分卷阅读294 上阴晴不定,他手下的座椅扶手已被他攥出了一道裂痕。 “……不。”权衡片刻后,昆布尔指挥官仿佛是在从牙缝里挤话一般说,“暂时不要有任何大动作,防守为主,先联络后方留守队伍,让丁尽快转移那三名虫族俘虏,他们还有利用价……” “报告!” 负责联系后方的工作员声音慌张,由于事态过于紧急,他难得莽撞的截断了长官未完的指令,急急忙忙将后方传来的最新消息上报。 “我们被虫族的先锋军干扰了注意力,有两支高速突进小队已成功攻破艾登号的舰周防守,其中有一队已顺利登上艾登号,疑似正在赶往关押俘虏的货运舱!” 昆布尔指挥官瞳孔紧缩:“立即联络丁,让他带队过去!” “是!”工作员飞快调出丁的内部通讯码,启用高级权限直接连通了丁的通讯器。 通讯器那头的青年似是早有准备,他临危不乱,面上不见半分惊慌:“请放心,我已经完全了解了当下的局面,定会处理好我分内的事情。” 昆布尔指挥官闻声面色和缓些许,他心下还来不及为助理的泰然应变能力生出赞叹,转而便在连通画面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虫族正式军身影。 某根神经忽然狂跳起来,昆布尔指挥官盯住自己的助理。 “丁”极其自然地偏头看向虫族经过方向,向那头远远做了个手势,接着,他似是顺利接受了对方的回应,又转头看向自己的长官。 “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和厚爱。”迎着指挥官的质询目光,丁规微笑起来,“不过由于方才那只预备请整个联军看‘烟花’的雄虫更英武不凡且魅力四射的缘故,我在此得非常遗憾的告诉您——我叛变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结婚的老干部 四十五 姿态随意, 神情放松,语气里甚至带着两分调笑。 丁规的态度轻松的叫人恍然间觉得,他方才不过是向联军和自己的长官开了个玩笑。 被刚刚交付了任务的下属公然打脸的昆布尔指挥官同样也有这种错觉。 但很快, 昆布尔指挥官就警醒过来, 假如后方真的没有内应,虫族的高速突进小队不可能直到登舰成功, 主控室这头才收到反馈消息,对方还一上艾登号就精准找到了货运舱的方位, 直冲关押在“货架”里的俘虏而去。 ……再者, 又有谁会在战场上拿阵营立场开玩笑? 错觉终究只是错觉, 被安排留守后方的昔日优异助手叛变已是板上钉钉。 顷刻间想通了其中关系,指挥官面色变了几变,最终定格在一个混合了难以置信与暴怒的扭曲表情上, 他投向丁规的眼神好似两柄利剑,恨不得能用眼神将反水的助手戳穿。 “枉我如此信任你!”昆布尔指挥官咬着牙说,“你这个……” 他的后半截怒意没能传达到丁规耳里,通讯画面里的青年只听完前半句, 就轻轻一挑眉,随即,青年利落断开了艾登号和主控室的通讯。 主控室内一时静到了极点, 舰桥内的所有工作员噤若寒蝉。 数秒后,只听一声尖锐刺耳的金属刮擦长响,那先前已隐隐出现裂痕的金属扶手终于在指挥官手中彻底变形, 发往主控室这头的消息不只具有滞后性, 还具有蒙骗性。 工作员收到的消息是“两支队伍突破防守,其中一支已顺利登舰且直冲货运舱而去”,然而现实却是,由人类和高等虫族共同组建的两支救援小队都已顺利登上了艾登号。 两支队伍分两头登舰,丁规提前调整了突入口的防守等级,舰内卫兵在他的刻意引导下拐入防守死角,被悍然突入的救援队伍打了个措手不及。 艾登号的防守队伍一经攻破,舰船便顺理成章的换了管事主导,丁规接到昆布尔指挥官的调令通讯时,被关在货运舱内的人类孩子们已由白皓等人带着护送上了轻型返回舱,泓等虫的禁锢装置也被去除,正在与救援队内的同僚交换信息。 “我还以为您会至少听他把话说完。”与丁规说话的是司泽,他紧跟着丁规的步伐,两人一起朝下一区域前进。 人类一方的救援队伍中,仅有司泽在登舰后跟在丁规身旁,他与护送孩子们去和虫族主舰汇合的其他队员任务不同,丁规这里缺一个帮手,需要带着他一并行动。 丁规明白司泽指的是那话只说了一半的昆布尔指挥官,他偏头看了这小自己好几岁的年轻人一眼:“我干嘛要听他说完?” 由于丁长官的语气过于理所当然,司泽被他反问的一愣。 仔细一想,面对着一个正满含一腔怨愤准备痛斥自己“背叛”行径的家伙,好像确实也没必要耐心听对方把斥责说完。 丁规从前方金属大门的镜面涂层里瞧见司泽的神色变化,心知司泽已成功和自己达成了共识,他行走间抬手拍了一下对方肩膀,为自己的“拒听果挂”举动做出进一步理由补充:“再说了,以‘枉我如此信任你’来开头,后面必然还得跟着句‘忘恩负义’,这位前长官情绪激动的仿佛我是个欺骗了他的负心汉,可我分明是这么一位五好四美还爱护妇幼的好青年,我怎么能让他说完?” 司泽:“……” 且不论这个补充理由到底能不能成立,司泽觉得,把阵营更改和情感纠纷挂起钩来的比喻有点奇怪。 穿过前方那扇金属大门,就到了艾登号的舰桥内,丁规在大门开启的那一刻起收起了所有不正经,他和已驻守在里面的虫族战士打过招呼,带着司泽大步走到正站在总控屏前的虫族身旁。 总控屏前的虫族省略了客套与招呼,他简洁道:“货运舱A区至C区都已清理完毕,目前还剩下DE两区,空置返回舱目前只剩下三台,可能没法疏散EF两区内的所有对象,需要征用战机。” 除去已经被顺利救出的人类孩子及虫族士兵外,艾登号的货运舱内还禁锢着不少被劫掠来的异族居民,救援队在先行安置好任务目标后又折返了回来,预备将这些无辜平民一并转移带走。 丁规早已对货运舱内的禁锢名录熟记于心,他快速报出一个剩余待转移对象数字,眉宇一松:“没问题,我们的人大半已带着孩子坐上了返回舱,轻型舰内的搭载容量完全足够,只是防守战力已降至原先四成,需要劳烦你们提供武力支援。” 虫族微微颔首:“护卫问题自然是不必担心,我们会确保你们的安全。” 三言两语商定好接下来的合作行动,艾登号舰桥内短促的静了一静,丁规司泽及那名虫族一起转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被禁锢在舰长椅上的艾登。 艾登大约从来没有想过,他特意斥重金打造给“货品”们禁锢装置会有 分卷阅读295 一天全用在他本人身上,他被能量拘束环牢牢扣在舰长椅上,昔日象征权威的舰长椅成了他独一无二的“囚房”。 除了艾登之外,他的团队成员们也一个不落,这些跟随艾登干不法行当的贩子们被以同样的方式禁锢在各自的工作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虫族和人类接管舰船,在总控屏前修改舰船前进轨迹及其他参数。 眼见着自己再次成为敌军目光焦点,艾登努力自微型枷后发出闷声闷气的求饶声,他已经从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冰冷目光中悟出了什么,只希望自己良好的态度能换取到一线生机。 “这种时刻才知道怕了,未免也太晚了。”丁规轻轻笑了一声,衬着他的话音,后方全景窗外远远炸了一架联合军的战机。 通体漆黑的战机一击退敌,继而灵巧躲过自左右两侧夹击而来的交叉光束,它仿若划破星幕的一道墨色闪光,距离只拉远至堪堪躲过攻击,下一个瞬间,便又精准踩着对手的能量回蓄时间闪回对方近前。 一刀毁坏敌方行动能源后,纯黑机体抓住失去行动能力的敌机充作格挡,它架着这金属盾直追左侧敌机而去—— “王炸。”丁规低声对炸成一串的两台敌机做出评语,他收回落在远处的目光,视线放回眼前的艾登身上。 艾登接触到他的眼神,后颈一阵不由自主的发凉。 “照理说,我们应该把你抓起来,将你和你的同伙送上法庭,让律法来评判你们的作为,对你们做出惩戒。”丁规说,“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我不想那么做。” 这些走私贩个个“滑不留手”,违规交易又大多专门挑选在灰□□域进行,严格追究起相关律法条款来,未必能获得多么严重的惩处,若是有交情好的同盟乐意出钱保释,他们的刑期还会缩短,远远不够平复被其拆毁的家庭的愤怒之情。 主控屏前的虫族显然与丁规想法相同,他静静敲下最后一个确认键,把调试完毕的程序拖拽到了屏幕上。 那是一个秒数不断变化的倒计时。 “我们决定慷慨送给各位一个成为战士的机会。”虫族声音冰冷的说着,他同样侧头看了远处交错的光线一眼。 动弹不得的走私贩们自然是没有办法如真正的战士一般去战斗。 但他们可以像战士一样在战场上“阵亡”。 “我们已经看了大半天的‘烟花’,也该有所回馈。” 收到DE两区也撤员完毕的通知后,虫族救援队队长果决一挥手,镇守在舰桥内的士兵们当即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丁规和司泽随虫族队伍一同撤退,临走前,他们不忘关闭了舰桥的四道出入口,降下封锁门。 当丁规与司泽登上载满获救平民的舰船,和伴行的虫族护送队伍朝虫族主舰群赶去时,被锁定了前进路线的艾登号开始加速疾行,调头朝联合军队伍急冲而去。 时间刚好是艾登号追至两艘联合军舰船旁侧的第一秒,警觉它靠近的舰船只来得及做出半体转向,那夺命倒计时“滴答”一声归零。 艾登号轰然自爆。 受自爆波及的舰群勾连出一片由能源炙光交汇而成的“火海”,齐斐收回插/入前方敌机内的光刀,微微眯了下眼睛,开启己方的内部通讯频道:“那里面有一个是我的目标。” “抱歉抱歉。”丁规安抚着余怒未平的曾下属,只是话音里的调侃让他听上去略显缺乏诚意,“我的官方叛变理由既然是你,为了谋得‘新欢’开心,主动帮忙打击重点目标,这不是很说得过去……” 吗? 丁规的最后一个疑问词没能顺利说出来,他听见自己的通讯端“哔”一声响,紧接着,系统的电子提示音响了起来:“您已被主控室禁言。” “……”花了半循环分才接受某位虫长官限制了自己通讯端口的事实,丁规不可置信地敲了敲通讯端上的嵌式收音口,“不是吧,这么小气?” 第一百九十四章 结婚的老干部 四十六 战场上也能没个正经的丁长官虽说已被禁言, 可一旁司泽的即时通讯器却还开着,并且收发信息正常通畅。 通过司泽的通讯器,丁规这句抱怨成功传进了某“小气”虫长官本尊耳里。 言面无表情听完人类指挥官的抱怨, 对这番怨念之词不予置评, 只顺手将丁规的禁言时长翻了三倍,让自己的“小气”实至名归。随后, 他链接上齐斐方才骤然中断的通讯,神情和语气都柔软上至少十个百分点, 通知先锋小队可以开始准备回撤。 联合军的出击阵容与作战策略都已被成功搅成一锅稀粥, 这根基不牢的联盟一旦前线和后方同时出现裂口, 溃散的速度快的超乎想象。 阻击敌军干扰源的先锋小队早已顺利完成小队基本任务,本该在拿下戴康后就准备撤回舰船,将后续战场交给后方大部队接管, 但齐斐彼时丝毫没有要回撤的意思,他被联合军战前那通内部交流触到了逆鳞,怒气指数罕见的突破顶点,他只把戴康交予后来的增援队伍, 请对方将叛徒和俘虏带回主舰,自己就杀气腾腾投入了接下来的追击战里。 听闻昆布尔人这头已“后院失火”时,部分起先还摇摆不定的联军成员当即打定要临阵脱逃的主意, 只是他们还没撤出中央战区多远,就被齐斐带队追上。 这一场战斗里,齐斐的精神感知天赋头一回发挥到了极致。 诚然,齐斐不能像影响戴康一样直接运用精神力突破异族的精神屏障, 但高阶精神感知天赋的应用范围远不仅限于“精神镇压”这一范畴,他这些时日里受过奥齐指导训练的危机直感被全权调动起来,预判精准度高达百分之百,后方的协同僚机实时接受着齐斐反馈回的敌方动态轨迹模拟图,严密封锁了敌军的撤退口,将试图撤退的散兵一网打尽。 除了受艾登号自爆波及的那艘目标舰船外,其余所有打上了标记的目标都是由齐斐亲自攻破。 他说到做到,请联合军看了场轰轰烈烈的“烟花”。 如果不是有艾登号的中途“截胡”,那艘被迫垫背的小型舰船本该是齐斐标记的最后一个目标。 眼下,最后一个目标已随着高能反应轰然消泯,变成无数漂浮于宇宙内的残骸碎片,联合军的整体战力也已只剩下三成,后续战斗可放心交给其他队伍收尾,齐斐没有再继续深入追击,他响应了言的召回指令,带着机体能源基本已消耗过半的僚机朝己方主舰飞去。 当先锋小队在主舰内平安着陆时,载满获救平民的返回舱也已在附属舰上登陆,随行医疗队特意分拨出了一支专门接诊这些平民的队伍,为终于脱离艾登号的他们提供诊疗服务。 精心招揽的“秘密武器” 分卷阅读296 才露了个面就被虫族利落“收缴”,战斗期间还遭遇了助手反叛,联合军团起先声势有多浩大,畅想的蓝图有宏远,它落败的就有多狼狈不堪。 昆布尔指挥官作为联合军团重要领袖之一,他本人倒是没有成为“烟花”的一份子,仅被作为重要战俘带回看管了起来。 在高等虫族的舰船上,他还和丁规见了几面。 “‘丁’并不是我的真名。”丁规对他说,“虽然我的名字里确实含有‘丁’。” 仔细想了又想,丁规最终决定还是让这位短暂担任了自己几月上司的指挥官知道真相。 先前事态紧急,单次通讯时长有限,最先联系上丁规的司泽等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昆布尔人站到了同一阵营,几路人马在虫族舰船上汇合后,当着人类小队成员及“小气”虫长官和齐斐的面,丁规揉了揉额头,终于有了空暇把前因后果阐明。 他会成为昆布尔指挥官的特别助理,完全是一场意外。 六循环月之前,结束季度性任务的丁规刚迎来久违的休假,他婉拒了上面特意划拨给他的返星特派舰,决定自己搭乘普通民用舰或商用舰先去周边邻星转一圈,给家里人带些地球上不太常见的小玩意,再在邻近中转站内换乘回家。 好巧不巧,他搭乘的那艘商用舰遭遇了无乡海盗团的突袭。 群众有难,军职人员当挺身相护,义不容辞。 丁规的身体本能动作甚至快于大脑,他毫不迟疑地站在了最前,自发负责起乘客疏散工作,将舰上妇幼送进逃生舱。 幸运的是,无乡海盗团这次似是并没有要伤及平民的意图,他们只忙着拆卸商用舰的货运舱,并不太理会这些慌忙逃窜的乘客, “他们在撤离的时候释放出了强光,我恰好在强光的笼罩范围内。”丁规说到这里,皱了一下眉,他在眉间挤出一点困惑的褶皱,“强光的覆盖速度很快,我还以为自己英俊的一生就要到此夭折,但这光线并不具备我想象中的伤害性,只带来了一阵天旋地转一样的不适感,等这股不适感过去,我就到了一栋陌生建筑内。” 只片刻间就被动换了身处地点,上一刻还心系没来得及留遗言的丁规同志愣了愣,觉得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传说中的地府办事处,他前方恰好有一道看着还颇具未来科技气息的电子门,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贸然推门走进去看看时,电子门蓦地打开,里面走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人”。 他辨认出这应是某个类人高阶智慧种族,但当时情景过于匪夷所思,他一时没想起对方具体对应的种族名。 丁规木在了原地,对方的态度倒是堪称亲切,问他怎么还不进去,还鼓励他既然来了就努力试试。 “是在介意自己不是昆布尔人么?没关系,这次即将带队出行的指挥官并未设置种族限制,任何种族的居民都可以来勇敢尝试,只要综合能力和表现力足够出色,合指挥官眼缘就行!” 没能想起具体种族姓名的“好心人”拍着丁规肩膀,见他连号码牌都没领,还顺手把他拿了个号,然后就推着他进了大门内。 丁规进去后呆了半循环时才知道,门后是个面试会场,即将带队出行的昆布尔指挥官正在招收随同出行的助理,需要一位不限种族,只看交际能力和口才的助理替他打理各项交接琐事。 “……然后您就这么参加了面试,还就这么通过了?”司泽不太敢相信的问。 丁规回给司泽一个耸肩,示意自己的确就这么一路莫名其妙的过了关。 就连自己都觉得这通过理由说出来难以叫人信服,听着像现场瞎编的故事,丁规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给自己找了个更“正经”些的理由,他说:“那位指挥官可能是看上了我的美色。” “……” 丁长官的追加理由说的大言不惭,人类小队成员齐齐哑然半晌,他以目光审阅过这“无言以对”队,一转头,却看见齐斐拿起了通讯端,正在联络医疗部,一旁的言则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 丁规一愣:“怎么了?” “……请尽快安排一个加装了无乡能量检测器的检测舱……不,不是我需要,另有对象……好,麻烦了。”向医疗部说明了自己的要求,齐斐在确认过细节后挂断通讯,转头看向满眼莫名的丁规,“你可能需要一份更周全的体检。” 丁规这会是真的一头雾水,他只能说:“啊?” 因为连续两次发言都存在调戏齐斐的嫌疑,丁规已经上了言心底的黑名单,虫长官面对他时惜字如金:“你的体内很可能已携带有无乡能量。” 可怜丁规连“无乡能量”是个什么东西都还没弄清楚,就被不久后携检测舱而来的医护虫员送上了诊疗台。 齐斐和言的猜想果然不错,受无乡能量影响发生过空间转移之后,丁规体内确实携带有残余的无乡能量。 被掠走的儿童已悉数平安救出,人类小队的任务到此理应算是圆满完成,只待再修整几日,就该在虫族的护送下带孩子们启程返星,但由于丁规体内检测出无乡能量,且这股能量以舰内医疗设备尚还无法清除的缘故,他们的返星计划不得不做出调整,由共同返星变为分批返回。 整支人类小队一分为二,副队陆北带老展及大半队员带送孩子们回家,队长司泽与队员白皓则留下来陪同丁规,待丁规的能量问题解决后再一道返程。 “你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高兴。”齐斐端详着自家伴侣的脸,从那张乍看与平日无异的脸上觉出一点不满端倪。 “没有。”言本能的否认了齐斐的猜测。 齐斐听了他的否定,没有接话,只静静看着他。 不出半循环分,没法在心上情虫面前撑过六十秒的虫长官就败下阵来,横竖此刻是在休息室里,一时半会也不会有谁不长眼的来打搅,他把自己挂到了齐斐身上,在攀住雄虫后才说:“……还是有一点。” 齐斐十分熟练地接过靠过来的这具身体,让自己暂时担当起了伴侣的“虫肉支撑架”,他摸了摸雌虫的头发:“小白你应该是没有意见,丁规体内携带有无乡能量,暂时也确实走不了,所以你有意见的对象应当是阿泽——为什么?” 被心上情虫三言两语道破自己的不满源头,这源头还直指向对方的老朋友,这点小情绪不点破倒是还好,眼下齐斐径直挑明了它,言顿觉自己窘了起来,他搁在齐斐肩上的下颌不由偏了偏,凑近齐斐颈侧,把脑袋埋了进去,尔后才含糊不清道:“他以前喜欢你。” 齐斐揉着伴侣头发的手一顿。 正想说这都是多少年之前的事了,这份因年少懵懂而混淆了憧憬与爱情边界的感情早已随时间变化,他和司泽现在只是单纯的 分卷阅读297 多年好友,然而下一秒,齐斐忽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他从没有对言提起过这段往事。 第一百九十五章 结婚的老干部 四十七 从没有对伴侣提起过这桩往事, 这段早已确定为纯友谊的感情也不会被写进生平简介里,各方履历内更是不可查,而言总的算起来, 和司泽等人也没接触多久, 司泽自然是不会傻不愣登跑去言面前说自己过去喜欢过齐斐,其他昔日老友中, 也就只有敏锐如陆北者当初对此事有所觉察,他嘴严且性格沉稳, 绝不会在朋友的现任伴侣面前搬弄往日是非。 齐斐采用“排除法”将自己列举出来的所有信息来源可能逐一筛选, 那唯一的答案很快在众多选项中脱颖而出—— 言只可能是自那些平行宇宙的记忆影像里获悉了这件往事。 休息室里一时有些静。 齐斐因思考伴侣是如何得知此事兀自沉默着, 言则误解了他的沉默。 虫长官还没想到平行宇宙的问题,他只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过于小心眼,自己都已经说了是“以前”, 却还把陈年旧事翻出来摊开到心上情虫面前,显得颇斤斤计较。好像是不太好。 人道孕妇多思,孕雌大概也一样。 言仅是在脑中模拟了一下“齐斐或许正在觉得自己小心眼”,他孕期翻倍的脑补技能当即一发不可收拾。 等齐斐确定了他家虫长官的信息来源渠道时, 言也已经脑补到了以这件事为起点,他的形象在齐斐心底一落千丈,两虫从此心生间隙, 回星后开始冷战等一系列情节。 “对不起。” “……嗯?” 齐斐还在思索着平行宇宙的事情,耳中忽然飘进一声闷声闷气的道歉,他愣了愣,侧头看向自己左肩。 由于雌虫的脑袋还埋在他左侧肩颈交汇的凹陷处, 他只看到了对方的一头褐毛。 言完全不知道齐斐此时正和自己的想法南辕北辙,把齐斐那声带着疑问的回应当成了雄虫对自己的“鼓励式反问”,他在心底快速组织了一下语言,将对于自己过于小心眼的反省一股脑交代了出来,希望齐斐能看在自己如此及时反省的份上不要继续生气。 弄清楚了伴侣忽然道歉的原因,齐斐哭笑不得:“我本来就没有生气。” 闻声,虫长官终于把埋了小半天的脑袋抬起来,他回给齐斐一个不相信的眼神。 “真的。”齐斐收紧了些抱着雌虫的手臂,意识到是自己的沉默给对方带去了误会,他安抚地拍了拍对方后背,“我只是在想事情。” 先就“司泽当初喜欢自己”一事做了说明,让言确信自己和老朋友间真的只有纯友谊,齐斐舒缓按压着雌虫脊背的手短暂停了一下,他对上言的眼睛,接着才和对方聊起了信息来源的问题。 当齐斐提到许久不曾在两虫间提及的平行宇宙时,挂在他身上的虫长官一僵,后知后觉自己又提起了那个“不能说”的话题。 早在当初参加联合演练之际,齐斐就明确提出过对于模板嵌套的拒绝,希望言能不要将两个宇宙时空内的事物过多混淆,虽然后来两虫正式确定关系时,齐斐又宽慰过伴侣,告诉言没必要刻意规避两个宇宙内自然重合的事物,走上另一个彻底否定相同的极端。言彼时对于齐斐的话点了头,但他心下还是觉得在心上情虫面前提起另一宇宙不太好,从此仍然小心谨慎,将“平行宇宙”定为在齐斐面前不能说的话题之一。 “平行宇宙”就此成为了横亘在两虫之间的一个心结。 平日里不提及时还好,一旦提起,言就会想方设法的将它飞快跳过去,唯恐齐斐再对此心生不满,齐斐想过几回要找方法解开这个结,然而最为妥当的解决方式迟迟没能诞生,这个“小问题”遂就这么放在了这里。 今日,难得虫长官提了半晌的平行宇宙还不自知,眼下时间又还充裕,齐斐隐约觉得这或许是个好机会,期望能趁此机会将心结一举解开。 然而可能是感知力已在战斗过渡消耗的缘故,齐斐的直觉罕见失准,他有关“好机会”的想法才升起不到两循环分,台词都还没酝酿好,休息室门口的呼叫铃便被按响,奥宁的报告声从传声器里传了出来。 “抱歉打扰。”奥宁站在门口说,“本星发来了通讯链接申请,指明要舰内最高指挥官接听,您现在方便出来一下么?” “当然。”虫长官仿佛是将这道工作通讯视为了紧急救命符一类的东西,他应声的速度飞快。 战斗虽已结束,高等虫族不光成功退敌,还顺利擒获了通敌的叛徒和极具价值的战俘,但战斗结束不能与工作任务结束等同起来,眼下依旧有着大量战后工作需要言亲自主持处理。 齐斐在言应声的同时松开手臂:“没关系,你先去忙,我也还需要去给机体做调试维护,我们之后有空闲时再说。” 虫长官只想和心上情虫黏糊糊的腻歪在一起,并不想让这个可能会引起齐斐不快的话题“之后再说”,他嘴上虽然附和着“嗯”了一声,但回头就做了几手准备,在接下来的空闲时间里向齐斐表演了一番花式转移话题。 从闲谈工作琐事到称赞雄虫当日战时风采帅的合不拢腿,再到搬出小虫崽这个万能救兵,让齐斐快感受一下小家伙生机勃勃的活动。 言想要阻止齐斐提起平行宇宙一事的心思昭然若揭,齐斐有心解决问题,却也不想强迫每日还有诸多公事需要操劳的伴侣,他最终只在心底叹了口气,纵容了言的逃避。 齐斐想着的是,等他们回到虫星,言的稳定期一过,后面又有大把休假时光可供他们慢慢打开心结,解决问题,是以他将这件事暂且搁置,把每日两虫独处时的关注重点放到了其他事情上来——譬如他家虫长官不知道向舰船上哪名人类讨教来的“地球式夸奖语录”。 “谁告诉你‘合不拢腿’是个表述称赞程度的形容词?”第一回听言盛赞自己“帅的合不拢腿”时的齐老干部愣了半晌,偏偏他家傻虫似乎是觉得“合不拢腿”这个形容深得己心,还灵活运用了一下。 十分善于创新的言追加称赞齐斐道:“不仅仅是在战场上,你每天都夺目的让虫合不拢腿。” 齐斐:“……” 这个擅自教坏他虫的罪魁祸首在事发后不出半循环时就被齐斐揪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直奔医疗部,顶着医护虫员的诧异注视在一架检测舱旁守了许久,将刚做完例检的丁规堵了个正着。 “请不要随意向他虫灌输这类颜色信息,误导他虫。”齐斐严肃向自己的前顶头上司劝告道、 丁规闻声摸着下巴看了他半天,最后摇了一下脑袋,感慨:“我现在相信你连思修那种课 分卷阅读298 都能拿优加是真的了。” 与和自家合法伴侣都不太开颜色玩笑的齐斐小同志相比,私生活里颜色段子信手拈来的丁长官觉得自己简直是个老流氓。 “老流氓”在“正直小同志”的要求下做了个不再随意输出颜色思想的保证,他目送着得了保证的齐斐转朝机体维修部门走去,直至齐斐的身影消失在医疗部大门后,他才顺手拉过走到身旁的虫,与对方唠嗑道:“婚后还像齐斐这么正经的也真是不多见了,我几乎要怀疑他做‘那啥’时都是按计划进行——他不会给自己列张计划表吧?” 被丁规拦下的正是到医疗部来拿体检报告的泓。 由于高等虫族的雌性与地球姑娘们外表完全不同,雌虫又大多高大有力,丁规也难免有忘记对方其实是异性的时候——就好比眼下,他拦住泓感慨齐斐的正经,话都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拦下的是“雌同胞”。 他刚刚是和一位“虫姑娘”聊起了另一位“虫汉子”的不可描述生活。 纵然颜色段子库丰富如丁规者,也不会随便和女性说浑话开玩笑,丁规打量一眼泓看不出多少情绪的表情,正要为自己的冒犯道歉,就听见泓竟是开口接了话。 泓说:“听说齐斐阁下为了体恤长官孕前期的辛苦,确实做了张表,以确保每周的补给时间能按最有效的方案分配。” 丁规:“……” 泓这一番话成功让丁规的道歉卡在了喉咙里,他难以置信的想:居然真的有表! 而除了为齐斐居然真的在不可描述生活上制表惊诧外,让地球来的丁长官更加震惊的是,他居然从泓的话音里听出了歆羡之情。 让自家那口子帮忙制定一张不可描述时间表,再按计划行事,把每周“那啥”弄得像例行公事,对于“虫姑娘”来说竟是值得羡慕的事情么?丁规勉力端住了神情,让自己别在泓面前继续失礼,他只悄悄想,果然不管是哪个星球哪个种族,“姑娘们”都是无法轻易参透的生物。 第一百九十六章 结婚的老干部 四十八 战后清扫工作进展顺利, 法尔塔一号驻地内的医疗设备虽说无法替丁规根除体内残余能量,但日常的数据采集与动态监控都完全没有问题,齐斐本以为, 这样的顺利会一直持续到他们结束最后一项收尾工作, 团队平稳启程返星,可谁也料想不到, 就在距返星只余三十循环时的当口,竟然出了意外。 这件意外与外敌进犯无关, 营地内秩序良好, 也不存在内部动乱的忧患, 它甚至不被团队内大多数虫所知晓。 但这不代表它就不棘手。 尤其对于齐斐来说,这大约是他近期里遭遇的最麻烦的一件事。 意外发生当时,齐斐正在维修部内调试自己的战机, 奥齐和他开着视频通讯,正远程指导着幼崽亲手保养机体,回正可能因战斗而发生偏移的各项数值。 “崽,你有心事?”奥齐在齐斐做完第二轮整体回检后问道。 尽管齐斐刚才一直应答自然流畅, 调试机体时也不见分心迹象,但出于做雄父的直觉,奥齐觉出他家幼崽有心事, 并且他初步推断,这心事是与困扰着对方的烦恼有关。 而幼崽有烦恼,雄父怎么能不闻不问? 奥齐的关心和八卦之心当即齐刷刷调动起来,他在视频窗另一端高高支棱起耳朵, 准备倾听齐斐的烦恼,为幼崽排忧解难。 齐斐与雄父聊过许多回无乡能量的话题,但还一次都没和对方提起过平行宇宙的事,他方才一面调试机体,一面在心底思索着回星后的具体解决问题流程,想起奥齐也曾提到过一回,对方在穿梭空间时曾听闻过另一个自己的存在,他略微犹豫了片刻,还是对奥齐说了大致情形, 奥齐听完了横亘在幼崽和“崽媳”之间的问题,关注重点却有些跑偏:“平行宇宙的我们一家也团聚了?这不是很好嘛!” 齐斐被雄父带偏了思路,他顿了一下,对奥齐的话点了头:“嗯,是很好。” 任何一个微小的变化都有可能让整个未来都大不相同,无论如何,两个宇宙时空内的他们一家最终都破镜重圆,失散的亲友重新相聚,奇迹发生一次已弥足幸运,它却还慷慨光临他们第二次,这是值得欣喜庆贺的事情。 眼见视频窗这头的幼崽神色放松些许,奥齐笑了笑,他站姿随意,不知道是正倚着哪里的一根廊柱,靠近柱子的那只手无意识曲起指关节,在廊柱表面轻轻敲了起来。 金发雄父思考问题时的小动作和他家黑发幼崽如出一辙。 沉思了小半会后,奥齐叫了齐斐一声,齐斐本以为雄父是想出了什么主意,预备洗耳恭听长辈的建议,然而奥齐却给他带来了一个新问题。 “崽。”奥齐站直了些身体,对齐斐说,“你有没有想过,言当初会意外窥探见另一个宇宙内的他和你,其实归根结底,这也是源于这一时空的你?” 齐斐一愣:“我?” 显然,奥齐提出的是一个齐斐过去从没考虑过的问题。 “没错,你。”奥齐在视频窗那头微微颔首,他短暂停顿了数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才继续说,“对于你来说,你是在联合演练中第一次见到言,你认为自己和他的相遇起点是那场联合演练,但对于言来说,六年前的G13才是他和你的相遇起点,他那时候便已和六年后的你相遇,你还无意间给他留下了一枚精神印记——我们之前和你说过印记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齐斐答。 正是从G13归来后得知了精神印记一事,齐斐才知道自己曾给言带去的影响,同时明白了自己的精神力在无意识的情形下也可以自发向外释放。 奥齐只给齐斐简单指引了一下方向,齐斐获得了雄父提供的新思路,他须臾间反应过来:“您是想说,言之所以会在日后梦见平行宇宙,是和当初这枚精神印记有关?” “对,但梦见平行宇宙也不能完全归结于精神印记。”奥齐说,“目前已知的所有能量中,只有无乡能量能促使时空发生扭转,言是在体内盘踞有无乡能量后才开始做那些‘预知梦’。我的猜测是,无乡能量为他提供了一个能够与平行宇宙相连接的‘介质’,你无意中给他留下的精神印记则是‘向导’,为了让六年后的你的重返G13能顺利进行,这两者做了无形推手,它们让言先得知平行宇宙的你们在一起,再推动他来找寻当前宇宙内的你,促使你们相遇。” 而当这个宇宙时空内的虫长官循着另一个自己的记忆找到齐斐,他和六年后的齐斐成功重逢时,两虫的未来便再一次重合。 相遇不久后,齐斐重返G13,给言留下那枚印记,冥冥之中兜 分卷阅读299 住了两虫的命运圆环应声而扣,他看似是莫名在相遇伊始被“平行时空”所困扰的对象,可时至今日,仔细一回想,这乍看巧合的相遇背后分明有着他自己种下的因,相遇则是这份因结成的果、 他们初遇即是重逢。 “我……”花了一点时间将整个思路梳理清楚,齐斐在闭合了舱门的驾驶舱内静坐半晌,奥齐在视频窗另一头陪他一道沉默,他这会刚张了张口,才发出一个音节,一阵近似于小型爆炸声的响动远远传来,外间走廊上的警报应声尖叫 所有杂思迅速收起,齐斐激活机体,连接上内部通讯端口,向主控室发出呼叫:“出了什么事?” 那尖锐的警报声只响了数秒,就戛然而止,为这警报所惊动的虫不少,主控室直接开启了全舰通讯,向全体虫员发出通告:“请各位稍安勿躁,警报源自于医疗室内的一起小型事故,一台检测舱因操作不当,意外损毁,医务室C区将暂时关闭三循环时,请今日所有在C区有就诊需求的船员注意接受信息,相关区域调配会在十循环分后推送到各位终端上。” 由于齐斐并未断开和雄父的视频通话,奥齐那头也听见了这番警报和通告。 警报刚响起来时,奥齐和齐斐一样瞬间警戒起来,以为是敌方残余势力贼心不死,在一盘散沙后还试图进犯基地,此时,听见警报根源是医疗室内的检测舱损毁,奥齐皱了一下眉:“那声音听上去像是爆炸,能够让检测舱达到这种程度的损毁,恐怕不是简单的操作不当。” 并不知道伴随着这声爆炸,自己近日以来最大的一个麻烦已经降临,齐斐同样皱着眉,他想起眼下正是丁规去医疗部做例检的时间段,出于担心,他决定亲自去医疗部看一看。 挂断和雄父的通讯,让激活的机体重新进入休眠状态,齐斐刚从数倍高于自己的机体上轻巧落回地面,他才朝大门走了两步,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的主虫直奔前方大门而来,很快进入到电子门的感应扇区,齐斐看见奥宁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动开启的门后。 年轻的金发雌虫在门才仅打开了一条缝时就朝里张望,发现齐斐时眼睛一亮。 齐斐隔着一段距离与奥宁对视一眼,他从对方面上搜寻出了一抹极力掩饰着的急切。 “请您随我来。”奥宁的声音还是镇定的,他稳步走到齐斐身旁,恭敬做了个“请”的动作。 他没有说明具体是请齐斐去做什么,齐斐懂得他的暂时不便说,也不多问,只随他一同出门。 在两虫一起进入相对独立且封闭的转区运载机内后,奥宁脸上戴着的那张“冷静假面”才终于摘下了,他知道齐斐已经注意到这是架前往医疗部的运载机,轻声开口:“长官刚刚就在医疗部C区……” 不得不向齐斐来传达这一消息的副官才起了个头,就被黑发雄虫陡然降温的周身气息冻了一下。 “长官没有受伤!” 奥宁急忙点明了雄虫最为关注的重点,齐斐面色稍有和缓,奥宁的表情却越发小心翼翼,齐斐的视线静静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意识到“没有受伤”之后恐怕还有转折。 果不其然,奥宁很快又以“但是”起头,他继续说:“长官的身体数值一切正常,爆炸未对他造成任何身体上的损伤,但他的……他的精神状态有些奇怪。” “什么叫做‘精神状态有些奇怪’?” 齐斐的声音听着也还是平静的,奥宁却不由自主想要冒冷汗,他硬着头皮把必须告知对方的事情说了下去:“长官受了一点爆炸波冲击,出现了短暂的晕眩情况,他在从晕眩中恢复后开始行为异常,表现的像是不认识我们了,并且他……” 运载机已在交谈间到达目标站台,齐斐边匆匆朝外走边问:“并且他什么?” 奥宁小声答:“并且他坚定的认为自己只有五岁。” “……” 齐斐险些在站台衔接板上一脚踏空,他回头看向奥宁:“……五岁?” 奥宁干巴巴的肯定道:“是的,五岁。” 那一只悬停在半空的脚仿佛忽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踏,齐斐维持着要走不走的姿势定了半晌,他猛地想起了什么,向奥宁确认道:“爆炸的那架是C区几号检测舱,上面有没有加装任何功能性模块?” “有。”奥宁回答,“意外爆炸的是三号,加装了无乡能量检测器的那台检测舱。” 第一百九十七章 结婚的老干部 四十九 盘踞在言体内的无乡能量虽然已确认清除干净, 他的身体机能不会再受外来能量影响,但左鸣在手术成功后也特意提醒过他和齐斐,由于言的身体已经历过一段和无乡能量“同调”的时光, 当他再次与同频能量源近距离接触时, 存在一定二次感染的可能。 为了尽量降低二次感染的风险,左鸣还专门为言和安莱一虫做了一个便携小装置, 那小装置与两虫曾经佩戴过的带扣式监测器相似,能直接供言和安莱随身戴着, 帮助两虫在周遭出现强能量反应时第一时间警觉, 提前避开强能量磁场的覆盖区。 “我还在尝试往上面增添防御屏障的可能, 大约等你们这次执行完任务回来,这个小玩意的升级版就已经研制好了。这个你们暂且拿着先用,回来后再换。”将装置交给齐斐和言时的左鸣如是说。 舅舅费心制作了警报小装置, 督促自家伴侣每日携装置出门便成了齐斐的日常。 尽管言本身也不是一只丢三落四的虫,在重要事项面前严谨认真,就算没有旁虫提醒,他自己也会将这些事项记好, 但心上情虫的每一次提醒里都透着来自对方的细致关心,他自觉贪得无厌,想要占有齐斐的每一分关心, 是以总是故意假装忘了戴上警报装置,好让齐斐的督促变成长期性的日常。 今天,虫长官在离开休息室前故技重施,齐斐提醒过后才“恍然大悟”的戴上了警报器, 齐斐亲自给言调整了佩戴位置及卡扣松紧,他确信那个小东西没有意外脱落的可能。 “警报器确实提前发出了提醒。”奥宁同样也知道那个小装置的存在,他跟在已经离开运载机的齐斐侧后方,边追着齐斐的脚步飞快朝已封闭的医务室C区走边说,“但三号检测舱出现数值紊乱,机舱温度异常升高时,旁边的二号及六号检测舱内都还有虫在接受检查,长官的反应速度比医护虫员要快,他赶去距离安全区最远的六号舱里把虫带了出来,撤出影响范围时他让对方走在了前面,因此他自己的撤离最终慢了一步,有大约5%的身体区域没能及时进入安全区,承接了爆炸波的冲击。” “我知道了。” 齐斐沉声应了一句,医务室C区转 分卷阅读300 眼近在眼前,将大致事件经过叙述完毕的奥宁顺势闭上嘴,他悄悄打量了一番黑发雄虫已看不出震惊的神色,快步上前为齐斐打开了已临时上锁的电子大门。 已经进行过临时虫员疏散的C区内仍留有寥寥数虫,被请离医务室的都是不清楚言眼下具体情形的对象,此刻还留在这里的,自然都是知情的。 被电子门的开合声响所惊动,齐斐刚一跨过C区大门,就收到了室内所有虫员的注目。 见来者是齐斐,房间内有虫明显松了口气。 两名穿着医疗队制服的医护员迅速向齐斐迎过来,齐斐的视线越过他们,在房间内逡巡了一遍:“他在哪里?” 在那零散站着的几虫中,齐斐没有看见言的身影。 飞快走到他近前的医护员之一像是怕惊着了谁一样,将声音放的很轻的说:“长官可能不太想看见我们,他此时戒备心很强。” 说着,医护员冲齐斐比划了一下距离众虫最远的一个检测舱。 那个检测舱被安置在C区最里的角落,距离爆炸中心的三号检测舱较远,它没怎么遭受冲击损坏,这会正严实闭合着,凭靠着自己的好眼力,齐斐看出它舱门顶端的标示是“使用中”。 另一名医护员轻声为同伴补充:“长官就在那台检测舱里。” 坚定认为自己只有五岁的虫长官对于这满是“陌生虫”的环境十分不安,他大概是忍受不了被一干“陌生”成虫牢牢盯着,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遂一声不吭地走到了距离众虫最远的检测舱旁,在众目睽睽下把自己关了进去。 最高长官举止怪异,行为异常,在场虫员面面相觑,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奥宁算是所有虫中反应最快的,他在愕然半晌后急忙去通知了齐斐,将自家长官的伴侣请了过来,期望齐斐能给言带去一点安全感——至少把虫从检测舱里哄出来,以便医护员能进行更进一步的状态查看。 整艘舰船上最能对言负责的虫已经到来,房间内其他虫更加自觉的后撤到了内间隔离门之后,两名医护员低声与齐斐交谈了几句,将言阴差阳错进入检测舱后仪器读取到的数据拿给齐斐看,在黑发雄虫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已了解状况后,两名医护员便也随其他虫一道去了隔离门后,把更多的空间留给齐斐和关在检测舱内的长官,让齐斐去和言交流。 稳步走到角落里那个紧闭着的检测舱前,在检测舱前一米处站定,齐斐背负了一干虫等的期望,和自家伴侣只隔有一道舱门,他自己却同样心里没底。 齐斐自己五岁时,正处在从“单亲”变为“无亲”的过渡期,他前半个五岁都过得无忧无虑,后半个五岁则每天都面对着只剩下自己的偌大房屋,他时常会在家里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一阵,最后走进书房,爬上椅子静坐一会,或是翻翻左卅带他看过的书。 五岁的他缺乏和同龄人交流的经验,所住小区内老年住户居多,倒是接受年长者关照的时候更多。 而至于成年长大之后,因为长相不怎么具备亲和力,和孩子打交道很容易起到反效果,成年齐斐同小朋友们亲自交流的次数四舍五入可为零,他威慑熊孩子时技术一流,哄乖顺小朋友的技能却基本没有,所幸他的工作也和幼小孩童关联不大,再说司泽白皓等人天生面善,亲和水准一流,有和孩子交流的需要时全靠他们出马,也用不着他。 谁能想到,齐斐同志顶着一张瞅哪个熊孩子一眼,熊孩子就立马便乖顺小宝贝的“反派脸”多年,他自己的幼崽都还没出生,哄孩子技能还没开始锻炼,他的伴侣居然先意外出现记忆混淆,此时正成年壳子五岁芯的躲在一架检测舱里,他得想办法获得对方信任,将“超龄大虫崽”从里面哄出来。 场面一度有些僵滞。 齐斐站在检测舱外沉思该如何哄虫,把自己关在检测舱里的言早早听见外间有脚步靠近,他警觉着外间动向,手不自觉一只撑着舱门侧边门槽,一只按紧了内部的关门键,仿佛生怕这来意不明的家伙会突然一把把门扯开。 “……别怕。” 良久之后,外间静静站了许久的对象终于冒出这么一句,声音是出乎意料的温柔好听。 言为这声音愣了愣,就听见对方接着说:“我不会伤害你。” 可能是因为对方的话音真的听着十分低沉温柔,又莫名带给自己熟悉感的缘故,躲在检测舱内的“超龄幼崽”犹豫了一下,他松开紧紧按着关门键的爪子,小心将舱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那象征着交流与信任的缝隙刚刚扩张至十公分宽,顶多能供里面的雌虫露出半张脸和一只眼睛,齐斐通过这条门缝与言对上视线,他才看清那双眼睛里蕴藏着的不安和探究,紧接着,言眼底的情绪骤然一变,面上也飞快划过一抹紧张。 松开关门键的爪子神速回归原位,虫长官在看清门外虫的模样后紧急关门,才出现不到一循环分的门缝砰然闭合,齐斐清楚听见门内还传来了重物挪动声响,分辨出这可能是言在转移重物抵到门边。 齐斐:“……” 有那么一瞬间,齐斐切身体会到了地球流行语中“被丑拒”的忧愁心境。 不过客观来讲,他实际上应该是“被凶拒”。 言的记忆既然已出现混淆,疑似受无乡能量影响回溯到了五岁,他对于成年后才和齐斐间发生的种种,眼下自然也都是毫无印象。少了那层情感滤镜加持,天生反派脸的齐斐同志落在自家伴侣眼中,言对于舱门外“陌生虫”的第一印象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虫。 “不是好虫”的齐斐为言的关门哑然半晌,他本能的想往前走两步去敲敲闭合的舱门,但在抬脚前一秒,他想了想,还是止住了这个可能会让言更加紧张的动作,只站在原地道:“不想开门也没关系,我们这样也能说话。” 检测舱内安安静静,就连先前还有的重物拖拽声也消失了。 但齐斐知道言正在竖着耳朵听他说话。 “我就站在这里,不会再靠近你,如果你还是觉得担心,我还可以在往后退一点。”站在原地丝毫不动,齐斐的语气比之先前更加和缓,他从刚刚那短暂的对视里发觉了言的不安,“不过检测舱的舱门有一定隔音效果,我若是走到两米外,你可能就会听不太清我说话,内舱门左侧还有个对话按钮,你按下它,外置的收音器就会启动,我再走远一点你也能听见我在说什么。” 说着,齐斐率先往后退了两步,他耐心等待了片刻,耳朵捕捉到一点细微响动,外置收音器随后被打开,他看见舱门外的对话指示灯亮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结婚的老干部 五十 按下检测舱的对话按钮, 分卷阅读301 接通里外对讲器,这是“超龄幼崽”受惊后好不容易又表露出的一点交流意图。 但这点交流意图也就真的只有十分微小的一点,仍然处在高度紧张状态中的言连呼吸都放的很轻, 他几乎在检测舱里憋住气, 只支起耳朵等待齐斐继续和他说话,拒绝先于对方开口。 “别紧张。”齐斐听出了言的屏息, 隐隐有些担心他家傻虫会把自己憋窒息,他慢慢又往后退了几步, 脚步声特意放得稍重, 以便检测舱内的虫能清楚听见他是在后退, “我现在站的更远了一些,你可以稍微放松一点,除非你愿意主动把门打开, 或是让我靠近,否则我绝不会贸然过去,更不会强行开门带你出来——我向你保证。” 并不确定自己这样的言语安慰能起到多少安抚效用,本身也缺乏应对孩子的经验, 齐斐这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想来,在沟通中把持住温和与耐心这两大要素,总归不会出错。 躲在检测舱内的虫依旧一声不吭, 齐斐听不见也看不见言,无法判断雌虫此刻的情绪及心理状态,不过至少舱门外的对话指示灯还亮着,他猜测言在继续等他说话。 “突然到达一个陌生环境, 周围都是不熟悉的成虫,自己的状态看上去也非常奇怪,那些陌生虫还纷纷围上来说些听不懂的话——你有些被这一系列变故吓到了,对吗?”齐斐逐条罗列着那些让言不安的因素,他差不多已把自己先天低沉的声线发挥到了柔和极限,声音像哄小朋友睡觉般轻而和缓。 言没有回答齐斐的问题,但那亮着的指示灯忽然灭了一下,继而又亮起来。 检测舱里躲着的“超龄幼崽”终于想出了一个可以不用开口的沟通方式,他尝试着用闪光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齐斐随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大致摸清了这特殊的“闪光交流”的规律。 简单的闪一下是“对”,快速的闪两下是“不对”。 为了让这我问你答的交流能顺利进行下去,齐斐必须把所有的话语都调整成单向提问句,让言可以像做判断题一般用对错来回答。 言“告诉”齐斐,在莫名被转移到这个陌生环境之前,他原本是正呆在收容中心内的宿舍里,今天是中心开放日,部分爱心义工会进入中心内陪这些缺乏监护家庭的幼崽们玩上半天,那些有领养意图的成虫们今日若是不忙,也会到中心来看看,他们能在开放日时看见更多的未成年幼崽,而除了义工和潜在领养者外,中心上级也会派专员前来视察,实地查看一番中心内部的运营及幼崽生活情况。 敏锐注意到“开放日时大家都在外面活动”和“言却呆在宿舍里”之间的反差,齐斐在问到这里时顿了顿,他没有继续追问五岁的言为什么会自己呆在宿舍,只轻巧换了个问题:“你是不是觉得我看上去很可怕?” 由于齐斐自始至终都态度良好,声音温和,言的紧张情绪已在交流中无知无觉缓解了大半,再加上有舱门阻隔,他几乎忘了外面正在说话的虫长什么模样,此时,听见对方骤然问起这个问题,言在检测舱里呆了几秒,才勉强在记忆库里搜出刚才的“惊鸿一瞥”。 犹豫了许久,他按在对话按钮上的爪子动了动。 齐斐看见指示灯先是闪了一下,接着,隔了一会后,它又十分小心的闪了两下。 靠着自己神速进阶的定向“读心”技能,齐斐看懂了言这句难度系数几乎登顶表达——“超龄幼崽”一开始觉得他很可怕,不过过了半天后,这会已经觉得他不是很可怕。 已在刚刚的交流里委婉告诉过言这里是“未来世界”,而对方之所以会上去“奇怪”,是因为这个时间节点内的他已经长大了,齐斐还没有向五岁脑的伴侣挑明自己和对方的关系,他私心里认为,五岁小朋友的世界应是只要有同龄朋友、兄弟姐妹、可靠长辈就好,至于什么“伴侣”,什么“雄主老公”,这些对于小家伙来说都还太早了,他并不想让眼下状态的言接触这些东西。 因此,在短暂斟酌了几循环分后,齐斐小小修改了一下自己的角色定位。 “抱歉刚才吓到了你。”找好新角色定位的齐斐温声说,“我和未来的你关系很好,是长大后的你的好朋友。” 朋友? 某个重要词汇落入耳中,躲在检测舱内的雌虫耳尖不自觉动了动,他在心底把“朋友”翻来覆去嚼了嚼,心想,能够在他不开口的情况下也耐心和他说上这么久,还完全不见不耐烦迹象的对象,大概也只能是他的朋友了吧? 全然不知等自己混淆的记忆复原会怎样忧愁,此刻的言坚定了齐斐是自己好朋友的心念。 而一旦相信了门外的虫就是自己好友,他对于齐斐的好奇与信任即刻同步翻倍。 那道闭合许久的舱门终于在齐斐面前再次打开,这一次,躲在内里的“超龄幼崽”勇敢把它开到了最大,他迫不及待从自己的临时庇护所里出来,想再仔细看看未来的自己交到的好朋友。 齐老干部从来言出必行,童叟无欺,即使检测舱的舱门已经打开,他仍稳稳站在自己先前的位置,在言主动朝他靠近之前,不曾擅自往前迈出一步。 他的恪守承诺无形间又提升了言的安全感。 目前心理年龄只有五岁的虫长官更加坚信,眼前虫就是自己的好朋友,因为在他看来,只有好朋友才会如此注重向他承诺过的细节。 齐斐坦然任由雌虫用好奇的目光将自己打量了个遍,尽管言依旧不开口,但他能看得出来,对方此时的身体状态十分放松,眼底之前还存有的警惕也再看不见。 “来。”齐斐在言和自己对上视线时伸出手。 言隔着一段距离瞧了瞧那只手指修长漂亮又不失有力感的手,带上两分好奇的视线转回齐斐身上。 “我陪你去做体检,”齐斐说,“跳过过程骤然长大的滋味并不美妙,你应该也不想一直维持在这种状态,为了帮助你尽早恢复,我们需要去医生那里做个更加周详的检查。” 那只伸出去的手最终落在了慢吞吞走过来的雌虫肩上,齐斐拍了拍他家“五岁小朋友”的肩膀:“别担心,我全程陪你。” 言无声点了下脑袋,自觉站到了他后方,很是信任的跟着齐斐往医护员所在方位走去。 在长官终于从检测舱内出来之时,医护员那头就收到了检测舱已空置的通知,他们趁齐斐与言“交流”时麻利筹备好工具,调试好设备,齐斐带着言过去后,时间分毫不耽误,新一轮检测即刻开始。 “不行,我不能和你一起进去。”齐斐在新设备门口又哄了一次虫。 因为言试图把他也拉进检测仪里去。 “……”五岁脑 分卷阅读302 的虫长官虽然不爱说话,思维举止难免透出稚气,但他小时候显然不是一名“熊孩子”,见齐斐好声好气的和他讲了为什么这个环节又不能“全程陪同”的道理,他抿了一下嘴唇,还是自己乖乖一虫进了检测舱。 齐斐眼神柔和地目送着言进入检测舱,在舱门彻底关闭前还和雌虫挥了挥手,一旁的医护员正悄悄围观着这平日难得一见的“奇景”,不期然和正巧转身的齐斐四目相对。 “麻烦了。”齐斐说。 医护员受宠若惊:“您客气了,这本就是我们没做好防护措施导致的过失性事故,尽职尽责也是我们的本分。” “我去看看那台爆炸的检测舱。”齐斐说,“这里就拜托你们,请在检查结束前十循环分通知我一声。” 医护员连连点头:“一定。” 在为齐斐指示过那台发生了爆炸的检测舱后,医护员忙碌了起来,齐斐一面朝爆炸中心区域走,一面向才断开连接不久的奥齐又发去了通讯。 “崽,情况如何?”奥齐仿佛是通讯端正好放在手边,他飞快通过视频申请,看清了自家幼崽的神情及后方不远处的忙碌情景。 金发雄虫的目光在孩子面上转了一圈,齐斐还没说话,他唇角要笑不笑的翘了一下:“怎么,这会是有事情需要为父帮忙?” 时间有限,齐斐难得直率地对求助点了头,他将眼下情形简略说了一遍,把自己方才拿到的言的初步检查报告也发了过去:“损毁检测舱的各项参数我过一会再发给你——连同故障检查报告一起,舅舅那边我刚才发送时也发了一份,他看见后应该就会联系您,待会言的新一轮检查结束,我可能还需要舅舅远程协助。” 听见言出现记忆混淆的情况时,奥齐便敛起了笑容,他神色严肃的和齐斐隔着视频窗对视:“我知道了,你具体需要我去帮你做些什么?” “第一是联系舅舅。”齐斐说,“第二,言暂时不知道多久后才会复原,舰船的启程时间是二十九循环时又四十五分之后,如果他到时候不能及时恢复……” 奥齐在另一头会意:“是延期返航还是想办法遮盖,等你舅舅看过后再论,我这边会先帮你们做好两手准备,这个你不用担心。” 有了雄父的保证,齐斐心下一松,他揉揉眉心:“辛苦您了,第三件事比前两面两件都要轻松一些,您遣虫去办就行——联系言的好友厉,问问他还记得多少有关言五岁时的事情,最好尽可能详细。” 奥齐应了一声,顺口问道:“言当年在收容中心时的履历资料需要一并传回给你么?” “不用。”齐斐说,“那些我都看过。” “那好。”奥齐说着,抬手已准备断开通讯连接,他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断链键时直觉哪里不太对,手上动作一停,又仔细看了齐斐两眼。 齐斐回给雄父一个疑问的眼神。 “真的不用?”奥齐的话音听不出是怀疑还是揶揄,“言当年在收容中心时的履历你全看过,这点肯定不假,可你还不仅全部看过,还全都记得?” 慢了半拍才跟上雄父的思路,齐斐顿了顿:“……嗯,我全部记得。” 与纯粹的“过目不忘”不太相同,对于自己上心的对象,与对方相关的资料信息他从来都一条不落的清楚记得。 第一百九十九章 结婚的老干部 五十一 幼崽一本正经的为自己和“崽媳”的恩爱盖了章, 奥齐在视频窗另一头笑起来,也不继续多话。 通讯连接很快被断开,分别位于虫星和法尔塔一号的亲子抓紧时间各自忙碌, 能分派出去的联络任务与须由自己亲自致电的工作可同步进行, 当远在研究所内的左鸣接到好友紧急通讯之时,没有跟随队伍一同出行, 留守在星内负责内务处理的厉也接到了加密内部通讯。 “言五岁时的相关信息详情?”接到通讯的厉满脸莫名,忍不住向对方确认了一遍要求。 换得来电方肯定的再次确认后, 厉抓了抓头发:“稍等, 让我想想……” 并不清楚上级特派的联络员为何要问起言五岁时的信息, 还特意强调了信息要侧重于生活及心理两方面,厉直觉到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但联络员表示自己也只是听命行事, 更多细节无法细说,又亮明是奥齐遣自己来联络,想着齐斐的雄父横竖不会对言不利,厉稍稍放心了一些, 他没有继续追问同样掌握信息不多的联络员,只沉思半晌,仔细在大脑记忆库里搜了一番自身的五岁见闻, 然后把与言相关的部分努力挑了出来。 “按着厉提供的信息,他和言是正好在五岁左右时才成为了朋友,相较于中心内的其他同龄虫来说,言算是进入中心稍晚的那批, 他并不是在未记事时就被送进中心养育,在被送入中心之前,他随自己的亲生雌父生活过一段时间,也因此,他在进入中心后极难适应新环境,有过较长一段自我封闭时期,出现过明显的自闭症状。” 奥齐已经把联络员发回的通讯录音转发给齐斐,只是齐斐暂时忙于故障排查,飞快动作于操作屏前的双手都不得空,奥齐远程观望了一下幼崽日益提升的手速,干脆为齐斐总结起了录音内容。 “语言功能障碍和社会交往障碍……”手上不得空闲并不妨碍齐斐口头回复雄父,他无声叹了口气,“现在的言身上便存在有对应症状表现,他拒绝开口说话,也不太希望与旁虫交流,暂时只愿跟着哄了他半天的我行动。” “他的记忆虽然暂时受能量影响出现混淆,但你的精神印记仍然留在他的精神场里,你们同调过多回的磁场也能无形提升他对你的信任感。”左鸣插/入话题,收到奥齐紧急召唤的他已暂停了手头原先工作,启动了实验室里针对无乡能量的专用分析设备。 眼下,齐斐在这头做故障排查,实验室里的左鸣实时接收着他传回的数据报告,将数据导入专用设备里进行分析。 “除了环境的骤然变化让言感到十分不适应之外,他的自闭症源也和他刚进入中心时的不受欢迎存在关联——这一条来自厉的口述。” “不受欢迎?”齐斐抽空看了奥齐一眼,以眼神请雄父继续展开说下去。 奥齐提醒着自家幼崽:“收容中心内的小家伙们都是按年级进行分批管理,同一年龄段的幼崽将被划分进同一年级,无论进入中心批次先后。” 有了这一层提示,齐斐立即反应过来——言进入中心的时间太晚了。 单亲家庭固然不如传统意义上的“家庭”完整,但对自幼就在收容中心里过集体生活的小家伙们来说,它也是家庭。言作为体验过家庭生活的对象,他对于收容中心不适应让他在一群从没体会过 分卷阅读303 “小家”的虫崽里鹤立鸡群,而半大不小的孩子们总是对“异类”尤为敏感,他们敏锐觉出言和自己的不同,难以对这只“家里来的”的新虫崽心生亲近。 更何况,这新来的同伴即便是进入了收容中心,也还有成虫带着前来探望。 那些携带礼物来看言的成虫们本也是一番好意。 言的雌父在世时,虫缘还算不错,有那么一□□好的同僚战友,他过世后,分配给他的那间宿舍被收回,他的亲友们又都是和他一样住分配宿舍,吃公共食堂,隔三差五就要出门参与任务,这一趟出去后下一趟能否平安归来也没法确保的对象。 谁也不敢轻易承接过接管同僚幼崽的重任。 他们生怕自己前一脚才接过小虫崽,后脚就轮到自己回不来,到时候小虫崽才适应了和自己一起生活,就又要重新回顾一次等不回虫的难过。 思来想去,能确保彼时还年幼的言顺遂长大的收容中心便成了相对最好的选择。 昔日好友的幼崽被送去收容中心,他的叔叔们纵然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可凭着往日和他雌父的那份交情,这些虫只要自己有了假期,就会带礼物到收容中心去看看小虫崽,偶尔还会接他出去玩上一会。 这一份不定期惊喜般的关心让言在一干同龄虫中更显突出,而比起和那些时常用异样眼神看他的同龄虫交往,他也着实更盼望来自这些长辈的关爱。 初入收容中心的幼年言就是个活生生的独行侠,他常年独来独往,不爱与他虫交际,一腔情感都寄托在会来看他的叔叔们身上,就连厉也是在许久之后才和他成为朋友。 在正式和言接触之前,厉也曾是因那份差别感迟迟没靠近言的虫之一。 “转折点应该是发生在言又一次遭受重大打击之后。”奥齐说,“当有机会就来看望自己的叔叔虫数越来越少时,言就隐约发觉了不对,但他什么也没说,自我麻痹般猜测对方只是太忙了,直到又一段时间后只有一个叔叔还在时常来看他,对方在最后一次来看他时带他出去玩了很久,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成虫去收容中心找过他。” 这一段也是来自厉的口述,其中有关“猜测对方太忙了”,是言后来与他交好时的自我坦白。 收容中心的接待处里再也没出现过携带礼物而来,指明要看言的热心叔叔,言后来只收到了一个分量不轻的大箱子,他在里面找到了几位叔叔的纪念物和一张卡。 那几虫谁也没有结婚,他们没有自己的后代,就把言当成自家小虫崽,最后走的那个负责将大家都十分微薄的财产凑做一堆,让它们勉强看上去丰厚一些,然后把这一箱物件放入寄存中心,申请了定时定向智能派件服务,让中心在自己迟迟没有归来取件时开始自动派件。 “据厉所说,言在刚进入收容中心时还只是孤僻兼话少,不太爱搭理他们,但在收到那个箱子之后,他的自闭症状才开始全面爆发,有近半年内都没说过一句话,所有不用上课锻炼的时间里,他都呆在宿舍内发呆,经常自顾自的翻弄那个箱子,能看上一整天。” 小小的自闭虫唯一与同龄室友“交流”的时刻,就是有谁因为好奇,也想去碰碰他的箱子的时刻。 言仿佛是把那个箱子当做了自己一方拒绝他虫入侵的“领地”,但凡有谁表露出一点想动他箱子的迹象,他就像头被触怒了的小野兽,能瞬间暴起,一声不吭的将对方打的头破血流。 惦记着言亲口提到的中心开放日,对方却一虫留守宿舍的信息反差,齐斐在刚听见幼年言的自闭症状时,理所当然的认为,言是因为不想与他虫接触,才单独躲在宿舍不出去,这会,听雄父提起言为了箱子和旁虫打架的凶猛事迹,他心下一动,问道:“雄父,您帮我问过‘开放日’相关的问题了么?” “问了。”奥齐给了自家幼崽一个“为父怎么可能会忘”的眼神,“厉说他就是在那一届开放日之后才和言关系好了一点,言在开放日前一晚才和虫打了架,当天被禁止离开宿舍。” 至此,记忆回溯到五岁的言为什么一直不发一语,对于旁虫怀有极强戒备心理,开放日时却单独呆在宿舍的缘由都已明晰。 手头的排查进度终于超过百分之九十五,剩下的只需等待程序自发运行完毕,齐斐忙碌了许久的双手得到了解放,他活动了一下操劳许久的手指,正准备去打开录音文件,自己再回顾一遍。 左鸣在三方视屏窗的窗口内叫他:“只有检测舱的数据还不够,我只能判断出大概是哪个模块出了问题,才导致爆炸发生,但想要具体的诊断言现在的情况并作出应急恢复方案,我还需要亲自去看看他。” “我明白。”齐斐微微颔首,“等那边发来检测即将结束的通知,除了把报告发给您外,他和您的视频会面我也会立即着手安排。” “好。” 左鸣应了一声,他目光转回分析屏,还要再说些什么,齐斐的通讯端却响了起来。 “非常抱歉!” 按下接通键后,通讯端里传来了奥宁略显惊慌的话音。 齐斐听出奥宁情绪不对:“先别慌,出了什么事?” 虽说齐斐拜托过医护虫员在检查结束前提醒自己一声,但这不代表他心理对于整个检查流程的具体耗时就完全没底,按着他心底的预估时间计算,此时的检查流程应是至多才只进行了三分之二。 但奥宁却发来了这么一道通讯,背景音听上去还有些嘈杂。 奥宁大约是做了个深呼吸,极力镇定了一些,但语速仍然急促:“长官刚才在检测舱里连续按了半天对话按钮,我们没能领会他想表达的含义,只好在外面询问他是否有任何需要,但他拒绝回答我们,只一直让指示灯保持在闪烁状态……就在两循环分前,他主动中断了检查,打开检测舱舱门跑了。” 第二百章 结婚的老干部 五十二 听到奥宁提起指示灯闪烁不停时, 齐斐就迅速反应过来——这是言在找他。 他对于自己目前心理年龄仅有五岁的伴侣做了会全程陪同的承诺,事先也没和对方说好他会在检查中离开一会,言自然是以为他会一直守在外面, 而方才, 不知道言是在检测舱内遭遇了什么意外情况,才打开对讲按钮想要找他。 可眼下最受对方信任的他偏偏不在。 那突发状况必然是让超龄幼崽感到了不安, 才促使他按下对讲按钮来找自己的“大朋友”,然而外间却迟迟没有传来理应守着自己的“大朋友”的声音, 言觉出齐斐可能是“毁约”了, 他心底正在躁动着的不安当即翻倍增长, 让他忍不住从那难以忍受的环境里逃了出来。 守在检测舱周 分卷阅读304 遭的几位谁也没想到言会突然自主中断检查,还一言不发就出了检测舱,距离舱门最近的医护员才刚迎上去, 想问问言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家记忆虽然回档到了五岁,可身手依旧矫健的长官就“嗖”的蹿了出去。 “哎!您等……” 医护员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拦,言余光瞥见他的阻拦, 行动速度不降反增。 整个医务室C区已对外关闭,能在区域内走动的都是知道内情的虫,为了方便大家往来, 除了与外间走道相通的几扇门上了锁外,区域内的其他磁控门都是开启状态。 这些大敞着的门为虫长官提供了便捷逃窜出口,在一室虫员的目瞪口呆中,他眨眼间没了影。 “别慌。” 与自己汇报情况的对象越是紧张, 齐斐反倒越发沉稳镇定,他曾经带队许久的领袖气场在这一刻鲜明外显出来,多余的情感干扰被撅弃到一旁,只余下有条不紊的理性在头脑中主持大局:“检查与外间通道相连的四扇出入门是否依旧上锁完好,派一虫去C区监控室内盯着监控,医护员尽快调试中断了进程的检测舱,导出第一阶段数据,言那边我来负责,把他离开方向报给我。” 被齐斐的沉静所感染,收到任务的奥宁终于彻底摆脱了惊慌无措,他明确了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飞快在通讯里道了声“是”,继而将长官是从哪扇开启着的磁控门离开报告给了齐斐。 “好。”齐斐说,“我现在就过去找虫,你们那边不要再派其他虫去拦截他,避免进一步激化他的不安定情绪。” “是!” 没有留意到自己已像面对上级般接受起雄虫的指示,奥宁挂断通讯,迅速着手落实起了齐斐交代的事情。 这头,齐斐与雄父和舅舅道了声抱歉,他提前终止三方通话,飞快朝言的离开方位赶去。 超龄幼崽一声不吭跑没了影,幸而C区总面积也就只有那么大,进入监控室内的虫动作麻利的检索了一遍所有监控小屏,很快找寻到到追踪目标,他实时把言的前进方向汇报给齐斐,有了远程辅助,齐斐没花上多久就在一条区内通道里堵住了迎面跑过来的虫。 当齐斐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前方走廊转角处时,急匆匆前行着的言脚下一顿,在通道里来了个“急刹车”。 言站在距离齐斐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看了看齐斐,紧皱着的眉头先是一松,接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才舒展开的眉又皱了一下,他抿了抿唇,居然扭头就往反方向走。 饶是齐斐不怎么擅长应付低龄小朋友,看了言这一番表情转换,又见雌虫虽然掉头就走,但速度明显比之前放缓了至少一半,他也明白这是言在向他抗议——因为他没有践行承诺,像说好的那样全程陪同对方的检查。 “劳烦处理干净这一段监控。”齐斐轻声嘱咐了通讯那头还在待命的虫一句,在那头的工作员沉着应声后才断开通讯,他看着前方那个磨磨蹭蹭往来时方向的走的背影,快步追了上去。 以行动表示抗议的虫长官虽说背对着齐斐,可他耳朵却还笔直的竖着,在悄悄听辨后方对象的反应。出于某种只有他自己清楚的别扭情绪,他听见齐斐追了上来后步子只停了一停,接着就开始加速,仿佛要甩掉齐斐般大步往前走。 齐斐从言的动作里读出了一句小朋友们吵架时的经典台词:“我再也不理你了!” 这句台词之所以经典,是因为绝大多数低龄孩童在和朋友吵架时都说过这么一句或与之相似的话,而孩子们的不满往往来得也快,去得也快,他们可以为了一件玩具闹起矛盾,也可以为了一块糖或一支冰淇淋又和好。 若是有谁与谁之间闹翻许久后还没和好,那多半便是两方都自觉受了委屈,他们谁也拉不下脸去先和对方道歉,都想等着小伙伴先来和自己和好。 眼下,齐斐家的超龄幼崽就是处在这么一个等着他去和好的状态。 “我很抱歉。” 齐斐如他的“小朋友”所期望那般道了歉,他随着言加快了些步伐,让两虫间的距离维持相对稳定。 没有径直大步追到言身旁,是因为他怕自己追赶得太快,反倒会引起反效果,让言觉得自己好像是来“逮”对方的。 听到后方一直追着自己的对象终于开口道歉,闷头往前走的雌虫侧了侧头,他也终于停下脚步,却是背对着齐斐站定在原地。 言至多只把脑袋朝后转了四十五度,就又面朝向前方。 齐斐从这个要回不回的转头里了悟到,言这是在别扭的表示愿意听他继续解释。 没了那心情信号器一般的指示灯可以操控,不愿开口的超龄幼崽开动脑筋,想出了用小动作表达想法的沟通新方式。 “促使你变成现在这样的那台机器需要虫去检修,得同时给机器和你做检查,我们才能找到让你顺利恢复的方式。”齐斐温声说,“我刚刚想着距离你检查完毕还需要一会,就和医护员打了招呼,去检修机器了,我拜托他们在检查结束前十循环分通知我,本以为在你检查完前赶回去就好,没想到还是让你感到了不安——抱歉,是我太想当然了,我不该不和你说一声就暂时走了。” 将自己离开的前因后果全部讲清,并再次诚恳的向“小朋友”道了一次歉,齐斐剖析完自己的错误,耐心等待起言的回应。 听见齐斐说到对方只是“暂时走了”时,言竖着的耳尖就不自觉动了动,他在心底将齐斐的这番说辞颠来倒去咀嚼了三遍,确信他的“大朋友”是真的只是暂时离开,不是有意把他一虫丢在那里后,他心头一直隐约绷着的那根弦蓦地一松,终于整个转向后方,面朝向齐斐。 齐斐都还来不及为言接受了自己的歉意而松一口气,他猝不及防对上雌虫委屈都快满溢出来的眼神,心下又是一紧。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言这样的表情。 齐斐是长大后的自己的朋友,言十分清楚齐斐的角色定位,可对于眼下还坚定认为自己只有五岁的他来说,比起真的把面前这只成虫当做“小伙伴”看待,他心里更倾向于把齐斐看成一位对自己非常关照的长辈。 齐斐对待他时的耐心,特意放和缓的说话语气,言行间不自觉流露出的长辈对晚辈的照顾……这些远离当年那只幼年雌虫已久的东西仿佛一朝去而复返。 在记忆还停留在能为了装满旧物的箱子凶狠打架的超龄幼崽心底,齐斐就像是他当年的某一位叔叔外出执行任务许久,终于又回来了。 殊不知自己已在伴侣心里升了辈分,“齐斐叔叔”眼见着言的眼眶都有泛红的趋势,立即三两步走到雌虫身前。 他抬手摸了摸超龄虫崽的脑袋:“是我不好。” 这个 分卷阅读305 往日放在两虫间只觉亲昵的摸头落在此时的言眼中,却是加剧了齐斐身上的长辈感。 当最后一位熟悉的长辈也再没来中心看过自己后,年幼的小雌虫每日守着长辈们留下来的那个箱子,他心底仿佛装载了一道闸门,将所有情绪和真心都紧紧关在内里,拒绝向外吐露分毫。随着时间流逝,闸门的开合轴承几乎已被锈蚀干净,它们凝结成一个冷硬而丑陋的整体,轻易无法开启,也没有谁会想去开。 那些被它吓退的家伙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然而此时此刻,来自“年长者”的关怀却轻而易举去除了那些冷硬铁锈,他心底的闸门起先还仅是出现松动,这会却已轰然一声彻底打开,积蓄已久的情绪刹不住的奔涌出来,化作难以自抑的身体自发行动,言本能的朝齐斐伸出双臂,在确认自己被好好接了过去后紧紧抱住成虫,将急切需要抒发的情感全倾泻在了对方身上。 齐斐安静任由言攀住自己,他细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这个倚靠能更加稳当,他没有说任何阻止伴侣宣泄情绪的话,只缓缓拍抚着对方脊背,力道温柔地揉着对方的头发。 齐斐尽职尽责当着一个安静而温和的倚靠,言的宣泄同样近乎无声,假如不是正被雌虫压着的衣服切实传来沁润感,他几乎要以为对方只是在单纯地靠着自己。 第二百零一章 结婚的老干部 五十三 这场宣泄持续了大约小半个循环时。 情绪平复后,言依旧没把脸从齐斐肩上拿开,他后知后觉的感到了不好意思,干脆就继续靠在了“长辈”肩上,磨磨蹭蹭想等自己看上去更好一点后再抬起头。 齐斐发觉了他的磨蹭,心念一转便猜到了原因,不由好笑。 “光是这么赖着也不是办法。”齐斐拍拍言,“我的肩上还有肩章,你一直埋在那里,待会可能会把肩章形状印到脸上。” “……” 默默思考了一下自己待会顶着一脸肩章印抬头的形象,原本准备将埋头进行到底的雌虫静静远离了齐斐肩膀一点,不过他脑袋依旧低着,不太想让“大朋友”看清自己此时的模样。 齐斐只好哄他:“没关系,你不用在我面前介意这些事情,我带你去最近的盥洗室,清洗一下会好很多。” 莫名在意起形象问题的超龄幼崽被他的“齐叔叔”好声好气哄了半天,好不容易把脸抬了起来,他刚一抬起脸就去瞅齐斐的表情。 齐斐天生过虫的反射神经此刻全用在了哄虫上,他及时收敛了眼角唇边浮着的细微笑意,让与言对视的自己看上去认真而正经。 言没从“齐叔叔”脸上看见对自己糟糕形象的嘲笑,眼底划过一抹放松,他在刚刚宣泄过一回情绪后更加信任齐斐,十分顺从地跟着齐斐朝盥洗室走。 尽管平日里的伴侣也总是表现的温顺又驯服,但正常虫长官的顺从下往往隐藏着试图谋获什么的小心机——譬如和心上情虫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 与那心中时常悄默默充斥着各类颜色思想的伴侣相比,眼前的“言五岁”简直单纯至极,他的乖巧顺从纯然是小朋友对成年长辈的信任顺从,半点不带其他心思。 也因此,齐斐忍不住又拍了一下言的脑袋:“等做完清洗,我带你去吃糖,然后我们再去继续做检查,这一次我绝对不走了。” 连“带你去吃糖”非常顺口地说了出来,齐斐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脱离了朋友定位,正在往长辈的角色路线上一去不回。 “言五岁”似是对吃糖很感兴趣,他偏头看了齐斐一眼,眼睛亮了亮,飞快点了下脑袋。 行走间,齐斐还感到自己的胳膊被轻轻拽了一下,不过那只偷偷伸过来拉他的虫爪很快又缩了回去,仿佛是它的主虫觉得自己现在顶着成年虫的身体,还孩子气地抓着别人走路不太好。 顾及到超龄幼崽的小小自尊心,齐斐只在心底无声笑了笑,他本想反手拉回那只畏缩的虫爪,不过转念一想,过于亲昵的互动或许会影响到小朋友身心健康,这个想法遂作罢。 两虫就这么一路祥和走到最邻近的盥洗室内,齐斐替言找出一条全新的恒温洗脸巾,他在言开始洗漱时才想起来,自己还忘记了件事情。 刚找到言时忙着道歉和哄虫,后来言明显情绪不对,又温和陪伴着雌虫宣泄了一番情绪,齐斐此时方才发觉,他居然一直没问言当时在检测舱里按起对讲按钮是为了什么。 “是觉得一只虫呆在里面有点无聊,想和我说话么?”齐斐从最基础的猜测开始问起。 言摇了摇头。 “那是觉得里面的环境有哪里不好,想告诉我?” 仍然摇头。 “当时正在进行的那个检查程序让你感到哪里不太适应,觉得不太舒服?” 言先迟疑地摇了摇头,他顿了一下,又点了下脑袋。 齐斐把握着言两次动作间的间隔,他想了想,问:“是觉得不太舒服,但不舒服的根源不是检查程序,也不是环境,是……你自己忽然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 这次没有任何迟缓,言非常坚定的冲齐斐点了头。 齐斐眉间一紧,带上担忧的眼神立即把雌虫浑身上下扫了个遍:“哪里不舒服?” “齐叔叔”的目光堪比探照灯,仿佛还恨不得能兼带上诊疗功能,好一眼看穿自己是不舒服在哪,并立即做出治疗方案,言体味出齐斐对自己的关心,他莫名感到心跳有些不由自主的加快。 奇怪,“言五岁”十分单纯的想,难道成年后的自己发觉好朋友正在对自己表达关心时,心脏跳动频率会开始无故加快吗? 这个疑问仅在言心中闪了一瞬,他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回到齐斐的问题上来。 由于自己的语言表达依旧存在障碍,言只能靠肢体语言拼拼凑凑的告诉齐斐,他刚才在检测舱里时突然觉得不太舒服,不过后来又似乎是自己好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再感到不舒服过。 而至于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太舒服,言向齐斐指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他掀开自己的外套,让被外套遮掩了外凸弧度的肚子露出来。 【这里不舒服。】 言比划着“说”。 齐斐麻木着表情看了自家伴侣的肚子足足两循环分,他终于想起来,原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忘在了一旁。 他该怎么向他眼下记忆回档到五岁的成年合法伴侣解释,那凸出一个圆润弧度的肚子里是他们的幼崽,对方之前感受到的那一点不舒服也不是肚子里面突然哪里很奇怪,而是生机勃勃的虫蛋在里面和雌父打招呼? 答案当然是不能往这个方向解释。 坚决贯彻守护未成年小朋友身心健康的行事原则,齐老干部 分卷阅读306 须臾间做好了决定,他一本正经向“言五岁”扯谎道:“别担心,你的肚子近期是有些‘小毛病’,那种异样感是一阵一阵的,但还不至于伤害身体。” 听闻自己身体确实有毛病,言也不由皱起眉,他拍了拍自己幼儿皮球一样的肚子。 齐斐明白,这是在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你长胖了。”齐斐镇定自若的说。 长胖?! 言天生偏于狭长的眼睛都为这个答案瞪大了一些,他不可置信地摸摸自己身上其他地方,又按了按自己仿佛是锻炼的挺不错的肌肉,不敢相信成年后的自己其余地方都身形良好,可唯独肚子胖的圆滚滚,摸上去还颇有分量。 齐斐冷静的睁眼说瞎话:“舰船出行在外已久,你身为一舰之长,在没发生意外前每日需要在舰桥内待命十四循环时以上,因为每天坐的时间太长,最近胃口又非常好,所以摄入的多余热量全转化成脂肪囤积在了肚腹上。” “……” 强行“被长胖”的雌虫再次小心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球,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自己不光不觉得挺一个圆肚子有失形体仪态,好像还对这个“球”充满了感情,摸上去隐约有点爱不释手,心底自发流露出一股喜爱。 ……成年后的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五岁”百思不得其解,搞不清楚那个真正长大了的自己怎么会喜欢一个吃胖了的肚子,他只好把求助目光投向他在这里最信任的“齐叔叔”。 齐斐沉着端住一张镇定坦然脸,扛住了超龄幼崽单纯目光的攻击,他示意自家的“小朋友”继续中断了半天的清洗,道:“等我们这一趟行动结束,顺利返回母星,我会督促你在假期期间好好照管身体,让这个‘球’自然消退下去。” 得了齐斐的保证,言放心了不少,他只在心底想,不应该是让这个“球”自然消退下去,而是该把它锻炼下去才对。 不过想来,齐斐肯定不会不清楚两者之间的区别,说自然消退或许只是为了让这件事听上去更轻松,避免增加自己的压力。 带着完全想偏的好心情完成了清洗,又被齐斐带着去区域内储物室里拿了一罐能量糖和一盒点心,言专心致志品尝糖果点心时,齐斐便悄悄去一旁发了两条信息。 他分别拜托奥齐左鸣那头和奥宁医护员那头待会不要说漏嘴,力求众虫齐心协力,保护住超龄虫崽的纯洁童心。 先前已运行到最末的检测舱故障排查程序已有专虫赶去接手,损毁检测舱的详细诊断报告也已完整发到了左鸣手上,左鸣做好了爆炸源的分析确认,手头只差言的完整体检报告,医护员那头,检查被迫中断的设备也已被重新调试好,只待齐斐将“落跑”的言带回去,检查就能继续进行。 在随着齐斐返回检测区之前,言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上前几步拉住齐斐手臂。 齐斐看伴侣手舞足蹈半天,明白了言想要表达的是:【我待会是不是有随时恢复到原来状态的可能?】 对这个问题微微一顿,齐斐还是点了头:“如果待会能找出让你恢复的方法,我们会立即开始进行恢复工作。” 言面上有遗憾之色稍纵即逝,但他也清楚,自己必然是不能在这里久待,他完全履行不了成年的那个自己当担负起的责任,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自己还会给大家添麻烦。 那一点想要留下来的想法,不消片刻就被言自己打消,他向齐斐做了个索要书写工具的动作,齐斐递给他一张空数据板,他便找了张休息椅,坐在上面认认真真给成年后的自己留言。 【希望能你回来后能好好减肥,不要继续长胖。】 “言五岁”包含关切的叮嘱着成年后的自己,他在写完这句后停了半晌,想了想,悄悄拿眼尾扫正耐心等着自己的“齐叔叔”一眼,继续写道—— 【我觉得你可能喜欢你的好朋友。】 第二百零二章 结婚的老干部 五十四 心性单纯的“小朋友”虽说对亲情范畴之外的感情了解甚少,却有着小野兽一般敏锐的直觉,他隐约感到成年后的自己对齐斐的感情好像很不一般。 这种“不一般”感起初还不明显,那时骤然加速的心跳也没能引起“言五岁”多少注意,可当他倚靠着齐斐宣泄掉积压已久的糟糕情绪时,他意识到自己是欣然接受着齐斐的体温。 他不仅不抗拒齐斐的触碰,还下意识的想要索求更多,甚至在拉开两虫间的距离时,他还颇有些依依不舍,心底莫名有股催促着他赶快再挂回去的冲动。 只是,五岁脑的虫长官即便是发现了成年后的自己好像喜欢他的“好朋友”,情感知识匮乏的他能够想到的最高级描述形容,也仅限于亲情式的喜欢。 因此,他在写完那句“我觉得你可能喜欢你的好朋友”后,又追加了一行自己的感受—— 【我也喜欢他!】 “言五岁”十分郑重地写道:【他和雌父的朋友们,和其他叔叔都不太一样,他比较像雄父!】 身体固然有一定记忆功能,可内里的芯子暂时回档到了幼年时期,言给自己写下的这一板留言笔迹稚拙,和那个真正成年了的他写出来的字迹差距鲜明。 他是专门使用的手写体。 【如果只是单纯的打字留言给我自己,‘我’大概会不太相信这是自己亲手写的。】 手写完了留言之后,言小心将刚才写的东西保存并关闭,他另打开了一个新的空白页,才敲着键盘打了这么句话给齐斐看。 齐斐把持住了一个优秀长辈应有的品德,在超龄幼崽书写留言时特意调转开视线,不去窥探“小朋友”的隐私,感到言拉了拉他的衣摆后,他才转回目光,然后看见了言敲给他看的话。 “嗯。”看清文字内容的齐斐弯起唇角,“你一直都很细心。” 获得了来自像雄父一样的“齐叔叔”的夸奖,超龄幼崽心花怒放,他仔细回顾了一遍自己写所有留言,确定自己想说的都写在了上面,才把数据板交予齐斐收好。 他相信可靠的“齐叔叔”一定会好好把这一板留言交到恢复原状的自己手上。 接下来的检查进行的平稳而顺利。 造成检测舱爆炸的根源是加装模块与受检者实际能量磁场的不兼容,装载于那台损毁检测舱上的无乡能量监测模块是采用了按“跨元跳跃式”规律编写的运行程式,但它的受检者丁规体内携带的却是符合“同元跳跃式”规律的残余能量,这个看似细微,实则影响巨大的偏差致使两股能量发生冲突,能量对冲会对检测舱的核心模块施加第三方压力,当这股压力到达一定数值,超出了核心模块的承受范围,检测舱的机体温度便开始异常升高,最 分卷阅读307 终发生爆炸。 左鸣把握了这场事故的根本原因,解析出了爆炸那一刻的能量磁场波动规律,他综合着言的完备体检报告,远程指挥了随后的复原治疗。 齐斐这数个月里隔三差五就往研究所跑的经验积累派上了用场,他比随行的医护虫员更加了解与无乡能量有关的各类设备操作,因为有他亲自参与进治疗流程的关系,平躺在诊疗仓内接受一干“陌生虫”查看的言也不那么紧张。 能量干扰修正治疗正式开始前,齐斐感到言拉了一下自己的手。 那只先前在走廊上一触即放的虫爪,到底还是真切抓住了齐斐一回。 知道自己即将恢复的“言五岁”轻轻摇了摇他“齐叔叔”的手,眨了一下眼睛。 他在说:【再见。】 齐斐力道温和地回握了一下雌虫的手,他赶在诊疗仓关闭前揉了把言的头发:“是‘待会见’。” 两循环时后,治疗结束。 完成了治疗任务的诊疗仓再次开启,齐斐顺利迎回了他恢复正常的伴侣,整个即将返星的团队迎回了他们可继续指挥返航工作的虫长官。 “要是我的治疗也能这么简短又顺利就好了。”丁规在看到言的诊疗结果后感慨。 这一次发生记忆混淆的意外,言本身与能量波接触的肢体面积仅有5%,并且他接触的还并非不含任何杂质的无乡本源能量,那股随爆炸释放出去的干扰性/能量内已掺杂有对冲时产生的其他物质,起到的干扰作用要远低于纯净本源能量。 接触面积有限,干扰能量不纯,这两个重要因素让言的恢复治疗相较于丁规简单许多。 丁规在意外被卷入空间光圈,来了场同宇宙内的空间跳跃时,是实打实的从头到脚都“浸泡”了一遍无乡本源能量。 必须得跟随高等虫族舰船往虫族本星跑一趟的丁长官兀自发出感慨,站在他身旁的虫接的却是偏离了话题的话。 “谢谢。”泓说,“我应该更早一点和你道谢,但之前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太多,结果拖到了现在。” 丁规十分豪爽地一拍雌虫肩膀:“客气什么。” 他又是拍完了才想起来,旁边这位真的不是“兄弟”,是位“姑娘”。 早在刚挣脱“货架”禁锢装置之时,泓就郑重向丁规表达过对于在艾登号上的照顾及协助营救的感激,他这会对丁规道谢,为的是丁规之前在爆炸时紧急拉了他一把的事。 自己正在使用的检测舱出现问题,丁规是最早收到警告提示的对象之一。 所有医用检测舱内都内置有一个“仪器一旦出现任何异常,立即终止检查打开舱门送出受检者”的保护性/程序,彼时正在接受检查的丁规不只自己利落离开了机舱,他一面大声提醒着周围虫仪器的异常,一面还身手矫健地拉上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只,抓着似是还没反应过来的对方一道冲去了安全区。 等被丁规强行拉走的虫和他一起到达安全区域,丁规定睛一瞧自己拉着的对象,才发现自己又抓了只“熟虫”。 危险当头,能伸手拉一把的对象能帮则帮,丁规觉得自己拽着泓一起撤离这事实属微不足道,更何况以身体已恢复大半的雌虫的身手,他的“帮助”说不定还是多此一举,对方却认真为此对他道谢,弄得他自觉愧不敢当。 ……特别是在他又无意识拿对待同性的态度对待对方之后。 来自地球的大龄未婚人类男青年暗暗纠结于自己把异族“姑娘”不当异性的态度,“姑娘”却是不知道他的纠结,好像也没对他的“冒犯”表露出不满。 泓只与丁规就继续简短说了两句,另一区域有虫过来叫他,他就和丁规道了别,转身走向同僚,去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而另一边,在又进行过一轮检测,确认所有身体数值都已回归正常,干扰能量已被完全去除后,言赶去舰桥刷了个脸,齐斐向做了两手准备的雄父汇报这头最新情况,等忙碌了好一阵的两虫又一起回到他们的休息室内之后,齐斐迎着伴侣探究的目光,把五岁的对方写给自己的留言数据板拿了出来。 若是非要说清除干扰能量对言造成的负面影响,就是他混淆期间的认知记忆也经历了一番“回正”。过去几循环时里的记忆随着能量清除消泯了一多半,只有小部分大脑认为他实在是不该忘却的部分被保留了下来——譬如他在心上情虫面前哭了。 齐斐那承载了自家伴侣“泄洪”的肩膀至今仍能看见湿润印记,他刚带着找回来的“言五岁”返回医疗区时,不少虫都看见了他颜色明显因沾水而变深的外套。 齐老干部对此的解释是:“小朋友比较喜欢玩水。” 那会自觉只有五岁的言听了这声“小朋友”,脸不红心跳不加快,觉得理所当然极了,眼下他恢复成了身心如一的成年版自己,想起自己曾被心上情虫公然称为“小朋友”,整只虫都十分不好。 而更让他不好的是,他心酸的发现自己总是莫名“慢虫一步”,并且他慢的不是别虫,就是他自己——幼年及稚嫩小青年版的自己。 享受到心上情虫的手作日用品,偷偷摸摸向心上情虫告状被稚嫩小青年版的自己抢先,顶着闹别扭的幌子撒娇,抱着心上情虫委屈兮兮的哭唧唧被幼年版的自己抢先, 除去以上种种,他还有一整张表格清单,那上面列举的各类被抢先事件不仅至今没能全部“追讨”完毕,表格目测还有越来越长的趋势。 作为古往今来第一只频频“输”给自己的雌虫,虫长官心情实在很难心情不忧郁。 他就这么带着一腔忧郁打开了数据板,想看看那个五岁的自己留了些什么言,齐斐本想在他看留言时走开,他拉住雄虫蹭到对方身旁:“又没有什么不能给你看的东西,我的所有都是你的,当然也包括这份留言。” 有了自家伴侣的诚挚邀请,齐斐也不执拗,他顺势和言一起在休息沙发上坐下,了“言五岁”的完整留言。 “……我比较像雄父?” “……” 言没有接话,他刚刚遭遇了 “长胖”、“好朋友”、“叔叔”、“像雄父”四连环暴击,此时一脸麻木,捏着数据板的虫爪僵硬。 他对于幼年自己的错误认知无话可说。 第二百零三章 带崽的老干部 一 无论恢复过来的虫长官是如何羞愤欲死,恨不得能再来一次“回档”,把那个五岁脑的自己做出来的事情统统抹消干净,时间没法倒流,他也没法控制旁虫的大脑选择性失忆,就连那张他试图“毁尸灭迹”的留言板都被齐斐拿走,面对着他的“灭板”请求,他的心上情虫只好笑地拍了拍他。 “不行。”齐斐说,“我觉得这些留言 分卷阅读308 很有意义,它们一点也不糟糕,还挺可爱。” 想要粉碎黑历史的虫长官垂死挣扎:“可这上面说……” 不太想回忆“长胖”与“减肥”及“好朋友”的雌虫顿了顿,他勉强选了个相对暴击指数不那么高的:“……说你像雄父。” 然而他升了辈分的伴侣不为所动。 齐斐弯起唇角,只轻描淡写地说:“嗯。” 虽然刚看见“言五岁”说自己像雄父时,齐斐也怔了半天,不过他在怔愣过后,觉得自己应该把这当做夸奖听。 至少他五岁的伴侣这是间接的认可了,他这个即将赶鸭子上架的新手雄父还是有可取之处。 这对于快要迎来自家真小虫崽出生的齐老干部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处理完法尔塔矿石带上的最后一点事务后,整个出行团队如约启程返星。 考虑到来自莫托斯里驻地的三名战士算得上是本次战斗中的“重伤员”,尽管泓等虫均认为自己恢复状况良好,完全可以回归本职驻地继续工作,但言还是为他们批了假,并重新调配了辖区内附属星的虫员配备,让这久驻外间许久的几虫得以暂时回到母星,好好休上一季度的假期。 出星执行支援任务的队伍大胜而归,不光抓回了逃跑的叛徒,还俘获了敌方要员,战俘料理事宜交由更高一级的专虫接管,被抓回的戴康连同先前被指控通敌的其余戴家虫员一起,又一次集体“亮相”于最高法庭。 与外敌勾结一事已是板上钉钉,还伙同异族谋害本族同胞,尽管涉事者仅是戴家部分虫员,不能代表戴家整体,但这少部分虫已成功激起民愤,整个戴家的声名与日俱减,几近跌倒谷底,公众网上的讨伐之声自戴康确认外逃起就接连不断,眼下,戴康“虫赃并获”,罪加一等,公众网的讨论版区内更是沸反盈天。 按着既定流程,公开审判当日,齐斐和言本也该在旁听席上各有一个预留好的听审位,只是正式开审当日,专门为他俩预留好的位子却是一直空置着,直到第一日庭审结束,也无虫入座。 因为他们被另一件更加重要的事给牵绊住了。 那枚在虫长官孕育腔内茁壮生长已久的虫蛋大约是终于等得不耐烦,迫不及待想要出生,它提前院方评估出的预产期三周开始剧烈蛋动,正好赶在开庭第一日正式降临到这个世界,成了一枚能被双亲切实抱在怀里的……大胖彩蛋。 齐斐本以为,他自获悉自己将要做雄父起就已经做好了要面对伴侣生产过程的准备,可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自己“已做好准备”的想法简直过于天真。 平行宇宙中的自己当初是如何应对着言的生产,齐斐并不知晓,也缺乏窥探途径,他只知道自己在虫蛋诞生当日,基本已快要在产房大门前站成一尊虫形雕塑。 他的脚下仿佛生出了根,牢牢把他固定在这一个位置,一旁有医护工作者走过来请他去准备好的休息室里等待,他只婉言谢绝,脚下丝毫未动,依旧当着一块坚定的“望虫石”。 同时,齐斐虫虽未动,五感却不自觉把敏锐值都提升到了最大,他仔细辨听着产房里的一举一动,就差没把精神感知力覆盖进去,好亲眼看看他的虫和幼崽此时到底如何了,里面情况是否顺利。 齐斐和言因为有特殊情况,不能赶去出席庭审,奥齐左卅及左鸣作为当年“通敌案”的直接相关虫,他们必须要出席旁听。 当天傍晚,当长达十循环时的旁听终于结束,三位面貌依旧年轻的高龄长辈推拒掉了庭审后所有访问,他们不约而同直奔帝国中心医院而去,正好见证了齐斐是如何从“石化咒”里破除定身。 “恭喜您。” 小心抱着已做过简易清洗的新生虫蛋,医护员满面笑容的向在门口守了一天的雄虫贺喜:“您的幼崽非常健康,所有数值状态良好——这是枚健康活泼的雌蛋。” 虫蛋表面白净光滑,不见任何纹路,蛋壳坚硬而细腻,这枚蛋便是一枚雄蛋,日后会从中破壳而出一只小雄虫,而虫蛋若是表面色彩丰富,分布有瑰丽纹路,触手质感温润,这便是一枚雌蛋,至于日后会破壳而出的是一只小雌虫还是小亚雌,则要看蛋内的小家伙背后是否有小小翅骨,以翅骨来区分雌性幼虫的差异。 齐斐和言的“首蛋”是枚雌蛋,在此前的产前检查里他们已经得知,这枚雌蛋里孕育的是一只和言一样的小雌虫。 被医护员抱在怀里的虫蛋分辨出了近在咫尺的雄父气息,它大概是知道医护员正在向雄父介绍自己,遂奋力在医护员怀里弹了一下,想要热情的与雄父打个招呼。 得亏医护员训练有素,稳稳将天生力量十足的小家伙圈在了臂弯里,才没有让虫蛋当着齐斐的面来一出“现场飞蛋”。 比起自家幼崽的热情,齐斐这个做雄父的给出的回应堪称冷淡,他只定睛看了这枚大胖彩蛋数秒,伸手轻轻在蛋壳表面摸了一下,随即中止了医护员微笑着想让他也来亲手抱一抱虫蛋的动作:“不了,还是劳烦你先抱着。” 医护员闻声动作一停,他诧异的看了齐斐一眼,心下忍不住想:“莫非齐斐阁下即便是从地球被找回来的,也和大多数生长于本星的雄虫一样,在后代问题上更想要小雄虫一些,不太待见小雌虫?” 可齐斐在前几次孕检时,表现的又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医护员正暗自疑惑着,就听见齐斐接着问他:“言的情况如何,我现在能进去了么?” 原来是比起关注健康的幼崽,更担心还没出来的伴侣! 医护员恍然大悟,内心里的诧异当即转化成了对于言的歆羡,他侧身让开一些,向齐斐示意了一下在他抱着蛋出来后就又关闭的产房大门:“您的伴侣同样状态良好,只是因为生产时间稍长,他这会有些脱力,护理员暂时没法帮他完成基础清洗工作,所以还没有出来。” “那我现在是可以进去了?”齐斐问。 医护员略有些迟疑:“可以是可以……” 眼见着齐斐听了这话抬脚就走,他连忙紧追两步,飞快补充道:“只是由于基础清洗工作还没能进行,我们暂时也没办法将脱力疲乏的产雌转移,所以里面的情景可能不太好看——您要不要再稍等片刻,至少等清洗工作完成再进去?” 医护员已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呆了近十年,他见过无数介意产房环境糟糕——尤其是介意产后的产房环境糟糕的雄虫。 这些雄虫通常会选择先逗逗新生的虫蛋,带着刚刚出生的小家伙去办理新生虫口注册手续,给幼崽签署出生证明,然后估摸着自家雌虫或亚雌的基础清洗工作应是已经做好了,他们才带着虫蛋返回产区,回来慰问很是辛苦了一番的伴 分卷阅读309 侣。 像齐斐这样重点先放在伴侣身上,还急匆匆往产后产房里钻的,他在职业生涯里还是头一回见。 “没关系。”听了医护员的追加提醒,齐斐脚下半秒没停,“我进去看看,护理员的力气不够,没法在他完全不能配合的情况下做清洗工作,就由我来,我能帮他完成清洗。” 医护员怀里还抱着虫蛋,后方还有赶过来看“崽媳”和“孙崽”的奥齐一行,他只陪齐斐走到产房门口,按下呼叫铃向里面通报了一声,就又带着虫蛋返回后方家属身旁,让新生蛋的更高一级长辈们先行逗逗这个小家伙。 言完全没料到齐斐会这时候就“杀”进产房,他在听见通报时就想制止雄虫进来,然而他这会还处在产后脱力阶段,别说是阻止齐斐,就连普通说话都有些气若游丝,他的心上情虫又一向行动力极高,外间医护员话音未落,对方就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齐斐眨眼间到了他身旁。 想要把已经进来的雄虫再请出去显然是可能性极低,言只好努力把自己往护理给他加的毯子里缩了缩,试图让自己暴露在齐斐眼下的“表面积”更少一点, 齐斐发觉了伴侣的躲藏,他伸手替言把蹭偏的毯子重新盖好:“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 齐斐的话固然不假,但言只为这句话停顿了一小会,他慢慢把自己大半张脸也缩进毯子里,只露眼睛及以上在外面看着齐斐,然后轻轻眨了眨眼睛。 纵然他最糟糕的样子都已经被眼前这只雄虫给看了个遍,可出于在对方面前总想展露最好一面的私心,他觉得自己此时形象实在糟糕,并不想被齐斐看见。 齐斐读懂了伴侣的小动作,刚替对方拉好毯子的手转落回雌虫头上,他毫不介意手下因被汗水浸透过一遍而触感糟糕的发丝,在上面温柔地揉了揉:“傻虫。” 第二百零四章 带崽的老干部 二 跨域了整整一个宇宙,虫长官终于和平行时空中的“自己”一样,从心上情虫那里获得了“傻虫”之称。 他发觉自己不光不觉得被叫“傻虫”挺糟糕,反而还很有几分高兴。 “傻”这个字眼说来也是奇妙,它要是被饱含着叱骂责难意味说出来,听着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辱骂性/词汇,可说出它的对象语气若是温和又无奈的,略带着笑的嗓音里还掺着两分纵容和宠溺,那这个“傻”字听上去便攻击性全无,简直和“真拿你没办法”没什么两样。 尽管我不赞成你的某个认知或想法,可我也知道你一时半会改不过来,思来想去,好像你不改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只好对于你的胡思乱想感慨一句“笨蛋”或“傻瓜”。 姑且任由你保持原样。 齐斐揉着言的头发说的那声“傻虫”显然属于这温和又包容的后者,他当着周遭医护虫员的面大秀特秀了一把,本虫却还不自知。 守着言的护理员被“虫粮”兜头糊了一脸,正兀自看着这近距离发射的恩爱□□愣神,他只有一半注意力觉察到黑发雄虫转向自己,做了个似是索要自己手中物品的动作,遂想都没想,就把手上拿着的东西呆呆给齐斐递了过去。 等齐斐接过他手上托盘,放置在一旁的悬浮台上,再从里面拿出一条未开封的恒温巾拆开、浸水、继而拧干给伴侣擦脸,傻了半天的护理员才猛然间醒悟——他正在让产雌家属做本该是由自己负责的工作! “非常抱歉!”意识到自己的失职,护理员连声道歉,忙不迭想去接齐斐手里的恒温巾。 “没关系。”稍稍避让了一下护理员的手,齐斐示意自己完全可以应付伴侣的基础清洗工作,他转而拜托了护理员另一件事,请对方把早已准备好的一整套干净换洗衣物取过来。 护理员将专门为产雌备好的干净衣服拿回来时,言的基础清洗工作基本也已由齐斐亲力亲为的完成。 齐斐仔细为仍有些脱力的伴侣换好干净衣服,又帮忙给对方转移位置,把已经可以出去的雌虫小心安置到了移动床上。 他分明长着一张与“温柔体贴”、“耐心细致”等词汇完全不沾边的脸,可照料起自家伴侣来又无处不妥帖。 护理员吃着接二连三扑面而来的“虫粮”,想要偷拍一张照片留作纪念的小心思越发蠢蠢欲动,一直等到言的衣服已换好,床铺转移工作也已安置妥当,他抓紧齐斐替言掖好毯子边角的时机,摸出终端,飞快定格下了雄虫俯身专注凝视自家伴侣的侧脸。 齐斐当然是发觉了护理员的小动作。 不过他并没有从护理员身上感知到任何恶意,对方挑选的时机也还算得当,齐斐只分神短暂注意了对方一秒,接着便继续替言整理毯子,他亲手将已经可以转移“阵地”的言推了出去,让还没怎么好好看过虫蛋的伴侣和小家伙见面。 在齐斐和言出来之前,被亲雄父“无情”留在外间的虫蛋原本正十分乖巧的呆在左卅怀里,让气息与雄父有几分相近的黑发雌虫抱着,当感应到双亲的气息正在向自己靠近时,它像是被接通了一个什么激活枢纽,整枚蛋瞬间活泼起来,在左卅臂弯里陀螺似的转了一百八十度。 奥齐目睹了这场“自转”,奇道:“这是发觉是雄父和雌父出来了后转了个身?” “……大概。” 左卅接话接的不太确定,一旁的左鸣也满面好奇,虫蛋却像是也听懂了奥齐那句问话,它努力又转了小半圈,“面朝”奥齐,停顿了两秒,然后又转回方才位置。 假设虫蛋里的小虫崽刚刚是把“脸”那一面转向了奥齐,那么它这会转回来,就是把“脸”冲向了刚从产房里出来的齐斐和言,此时正“面朝”自己的双亲。 刚出生不久的大胖彩蛋以这番左旋右转实力证明,它确实知道什么是“转身”。 言专注端详了自己和齐斐的第一个孩子好一会,又借着齐斐之手的牵引爱怜地摸了摸蛋壁,虫蛋好像能感觉到雌父此刻的体力不支,没有太多精力逗它陪它玩,因此它在言抚摸自己时格外配合,非常自觉的随着雌父的抚摸方向来回小幅度滚动。 它的“懂事”看的周围所有虫都忍不住发笑。 “这里就先交给我们。”左卅在齐斐和言逗了半晌虫蛋之后开口,他提醒着自家还没有去给虫蛋签署出生证明的幼崽,“你快带着蛋去签字。” “这就去、” 亲自确认了言的状态的确良好,顾家好同志齐斐终于放下了心,他伸手抱过挨着言的虫蛋,一低头,正对上雌虫投向自己的惊讶目光。 他从言的眼里看出了一句“你怎么还没带着蛋去签字”的询问。 没有多做解释,只隔着毯子在雌虫身上拍了拍,齐斐向 分卷阅读310 在一旁等了许久的医护员道了“久等”,随即便和对方一起前往证明办理处。 言直到目送齐斐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处后才后知后觉——心上情虫之所以这会还没带着蛋去签字,自然是因为对方刚才先照料了他大半天。 在迫不及待的照看起自家的新生幼崽之前,间接给超龄幼崽也当过一回长辈的“齐叔叔”选择先进去看他的“大宝宝”。 超前预产期许多出生的虫蛋各方面数值都十分漂亮,言除了在刚辛苦过一番后出现脱力症状外,后期恢复速度良好。 按着规定流程留院看护满三天后,在虫蛋诞生的第四日上午,齐斐先陪着伴侣好好睡了个懒觉,接着便收拾好东西,带着言和他们家的新增虫口回了家。 因为清楚产雌不宜过度辛劳,需要大量睡眠时间及安静环境来协助身体的自发调理,这留院看护的三天内赶来探望言的基本都是自家虫员,他和齐斐的一众朋友们则纷纷按捺住了想要来探望的心思,只主动发来通讯或短信慰问。 在得知言已结束留院察看,度过了头三天的重度疲倦期后,以目前仍然留在虫星的丁规司泽几人及奥宁和厉等虫为首,这一批与齐斐和言最是亲近的朋友担当了“先锋队”,他们在言转回家的下午就携礼上门,一边向正式做了双亲的两虫贺喜,一边围观虫蛋。 “像枚大号复活节彩蛋。”半蹲着围观虫蛋的司泽如是说。 体积不小的虫蛋被安置在一张可自动变温的液体软垫上,液体垫良好的承载了虫蛋重量,让它稳稳陷在垫子中央,圆形液体垫的四周还围了一圈蛋体半身高的立式弹力垫,这是一道防止虫蛋不慎滚出软垫范围的护栏。 “什么是‘复活节彩蛋’?”厉就站在人类青年身旁,他听见了陌生名词,顺口请教。 “地球上一个节日的重要象征之一。”司泽向身边对象嘚啵嘚啵解释完何为“复活节彩蛋”,他全程目不转睛,目光焦点全落在了前方让他颇为好奇的虫蛋上。 等听到旁边对象对于这番解释的道谢,司泽方才意识到这声音有点陌生,他偏头一看,正好和低头看着他的雌虫对上视线:“……” 厉本就身高不俗,他此时和人类青年一站一蹲,人虫间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俯视视角,司泽莫名被他看的有点尴尬,伸直自己好歹也还算争气的长腿站了起来,迅速缩减了双方间的高度差。 “……你好。” “你好。” 由于厉并未参加此前的出星任务,司泽在陪同丁规抵达虫星后也没往第五军团总办公处跑过,仔细算来,这还是他俩第一次见面。 当意识到彼此间压根就不认识后,刚刚自然的交流氛围戛然而止,一人一虫面面相觑。 幸而端着大托盘担任小招待的贝余很快迈着轻快步子走到了旁边,他请司泽和厉端饮料的举动无意间缓解了尴尬。 “谢谢。” 司泽谢过小雌虫专程端来的心意,厉在取过一杯后则打量了眼贝余手上那一看就分量不轻的托盘:“要帮忙吗?” 作为也曾断断续续带过贝余很长一段时间的长辈,厉一直记得小雌虫当初刚从贝家出来时的样子——小细胳膊小细腿,看上去比小亚雌还要更弱不禁风。 可能是当初这个“弱不禁风”的印象过于深刻的缘故,即使贝余如今健康有力了许多,一眼望去再看不出任何营养不良的迹象,但见过他当时模样的长辈们总免不了要多两分担心。 “没关系。”贝余还没接话,他的雌父先开了腔。 泓摸了摸自家幼崽的脑袋:“他刚刚一直念叨着午餐吃太多了,这时到处跑跑腿也挺好。” 亲雌父都已经发了话,厉便只伸出没拿杯子的空爪轻轻拍了下贝余肩膀,他同时假装自己没注意到泓全程都跟在端着大托盘跑来跑去的贝余身后。 与厉的关注重点截然不同,司泽和雌虫们后方站着的丁规对视一眼,他家刚刚半晌不知所踪的长官朝他挑了下眉,露了一个意义难辨的微笑。 司泽眼角不着痕迹的一抽,他总觉得,自己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第二百零五章 带崽的老干部 三 托丁规当初三五不时打岔的福,戴康虽然有心从被俘的三只雌虫身上“找些乐子”,但直至救援圆满完成,他被齐斐入侵精神能量场后带走,这个“乐子”也没能找成功一回,全被丁规“十分凑巧”的打断。 泓是戴康当日钦点的“取乐”对象,在三虫中受丁规暗中帮助最多,他和丁规之间先有艾登号上重点关照兼协助救援的交情,后又意外共同卷入言的“记忆回档”事件,就这么一来二去,人虫关系拉近的很快。 据丁长官本人所说,他这是在为人类与高等虫族之间的友好关系建立做贡献,是在促进人虫友谊桥梁的搭建。 但今日,司泽眼瞅着这雌父跟在幼崽后方转悠,丁长官则跟在雌父后面转悠的情景,他隐约嗅出了几分不可言说。 这几分终于被惊觉的“不可言说”还来不及深入细想,它们仅在司泽脑子里打了个旋,就因今天真正的主角——齐斐和言——走了过来,又一阵小旋风似的蹿出脑海,被暂时抛到了一旁。 “抱歉,把你们在这里晾了半天。”齐斐为自己的招待不周道着歉。 半循环时前,身为一家之主的齐斐刚将这先后到达的两批亲友迎进门,茶水都还没请专程赶来探望的朋友们喝上一口,一条通讯申请就发到了他的通讯端上,他扫了一眼亮起的通讯端屏幕,意识到这道通讯必须得马上接听。 丁规彼时反应最快,他听见了齐斐终端的震动声响,当即道:“没关系,你那头有任何事情,尽管去忙,我们本来就是闹了场‘突袭’,不用太顾及我们。” “地球组”的朋友们纷纷表示让齐斐放心去忙,眼力极好的厉等虫瞥见了通讯端屏幕一角,他们认得出这通通讯来自哪一方要员,也知道近期与自家长官和齐斐相关的几桩事务,更是不会有任何意见。 齐斐这通通讯一接就是近三十循环分,就连言中途也被唤了过去,奥齐左卅今天下午不在家,他们和左鸣一道晚些时候才会回来,也因此,在留下的一众对象中,更为熟悉小别墅一些的贝余才担当起了招待,小雌虫非常懂事的忙活起端茶送水,顺带还帮忙看护“蛋蛋专座”内的虫蛋。 此时,发觉两位当家主虫去而复返,与访客们一同转移了注意力的还有虫蛋。 尚未出壳的小虫崽天生自带双亲感应雷达,它一觉察到雄父和雌父正在朝自己方向靠近,立即一改先前“文静”模样,欢快地在自己的“蛋蛋专座”上蹦了起来。 它的努力蹦跶成功彰显了自身的存 分卷阅读311 在感,才将目光投向齐斐和言不久的大家又把目光转了回来,稀罕的打量着液体软垫里也能弹跳起来的虫蛋。 “小家伙都还没破壳,就已经能辨别出父母了吗?”丁规问。 “能。”齐斐答。 高等虫族的直系血亲间拥有天然感应磁场,幼虫除了能凭借气息辨别出双亲之外,还能靠着这份亲子感应推断出自己与双亲之间的距离,猜测出双亲的所在方位。 “阿斐。”司泽小心把持着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指,向好友征询,“我能摸摸你家小家伙吗?” 方才目不转睛观察虫蛋时,司泽就萌生了想触摸一下蛋壁的想法,只是齐斐和言刚刚谁也不在,小虫崽的大家长们都不在场,他也不好随便伸手去动虫蛋。 虫蛋在接受触碰上并没有什么忌讳,齐斐大方对朋友的征询点了头,眼见着司泽在获得了肯定后伸手仍伸的十分迟疑,他还主动帮了一把,牵引着对方大胆让掌心贴上蛋体表面。 司泽的手在贴上蛋表后至少拘谨的停了一循环分,才小心翼翼移动了一下,他为手下传来的触感啧啧称奇:“我还以为这些纹路摸上去会有细微浮凸感或凹陷感,没想到居然这么光滑!” “我倒是一直觉得它们就该是光滑的。”丁规摆出了司泽原先的姿势——他也半屈起腿,蹲在虫蛋的“专座”旁,以便近距离观看蛋表的纹路。 司泽给了长官一个“你怎么知道”眼神,丁规接收到他的目光,摩挲了一下下巴:“那当然是因为……” 也不知道丁长官原本是想说句什么,他话音里本来还带着笑,结果笑音和话同时戛然而止。 这停顿十分突兀,司泽一脸莫名的追问道:“因为什么?” 周遭几虫也将视线转落到丁规身上,仿佛也都准备听听这位人类长官有着什么高见。 丁规朝齐斐方向扭头,正和幽幽看着他的齐斐对视一眼,他从善如流的把原先的话头吞回肚里,只说:“……当然是因为直觉。” 司泽:“啧。” 丁规显然有话压着没说,但此人极善于插科打诨,这段有所隐藏的话很快被他带着翻了篇,仅有少部分对象心里记下了这事——譬如注意到他和齐斐眼神交流的虫长官。 言的目光在心上情虫和人类身上滚了一轮,他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决定等访客们都作别后再缠着雄虫问问对方和人类是秘密交流了什么。 至于眼下,聚会气氛正好,不宜吃天外飞醋。 虫星上虽说没有“产后抑郁”一说,但从雌虫同样会有“孕期多思”的征兆来看,刚劳心费力诞下幼崽的母亲们容易情绪敏感,心思比平日里更加细腻,这大约也是存在有一定共性的常态。 齐斐在聚会结束后送走最后一位访客,指挥着三台功能各不相同的清扫机分别收拾了客厅、厨房及餐厅,期间还接了一道白皓发来的告罪通讯——同样暂时还驻留在虫星的白皓申请到了到帝国高等学院短期参观兼旁听的资格,他今天下午不巧有课,没能参与进今天的聚会,这会好不容易下课了,才匆匆给齐斐发来通讯赔罪。 宽慰过因未能及时来探望而分外不好意思的白皓,又和对方约定了下一次拜访时间,齐斐将将挂断通讯,就感到后方有具温热的身体靠了过来,属于另一虫的体温飞快凑近,把自身部分重量极富技巧性的压在了他的背上。 此处的“技巧性”特指——既能确保双方身体相贴,从交付体重这个小动作里表现出亲近和依赖,但又不过分压着对方,确保想要撒娇的对象不会被自身重量给压坏。 这份近乎谨小慎微的体贴让齐斐弯起唇角,他拍了拍言绕到自己身前的手臂:“我的全面体检数据都在你那里,你也亲眼看过我战斗,放松一些,再来十个你都不会把我压坏。” 挨着他的雌虫闻声轻轻笑了一声,姿势却没变,对方大约是在他身后低了下头,有一股湿润温暖的小气流喷在齐斐颈后。 接着,齐斐感到言在他后颈上小小舔了一口。 这个小动作像讨好又像邀请,齐斐向后微微偏了下头。 “我的全面体检数据都在你那里,你也亲眼看过我战斗。” 虫长官声音缓缓,还有夹杂了几分特意放低沉的磁性,他蹭着心上情虫把对方刚才的话学了一遍,只在末尾处做了细微修改:“你为什么不也放松一些,让我来帮忙多做些事?” 帝国中心医院的医生都已为言的恢复进度盖了章,且喜气洋洋的告知齐斐,他的伴侣恢复良好,只需注意继续休息和饮食,不要劳累,日常活动已是没什么影响。 然而齐老干部对于这番话只选择性的听了一半。 他的大脑信息接受器只接受到“不要劳累”为止,后面的“日常活动已没什么影响”则仿若一阵耳边风,听过即忘。 “因为我还是不太放心。”坦然承认了自己的“双标”,齐斐抬高手臂,反手揉了揉雌虫抵着自己的脑袋,“就像你也总是对我不太放心一样。” 他话里有话。 精神感知力雄厚如齐斐,对于自家伴侣的情绪捕捉技能大约已出神入化,尽管言这会看上去听上去都一切如常,可他直接越过了雌虫的神情言语表象,从精神层面探知到了真实的对方。 “怎么了?”一面回忆着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齐斐一面缓声问着,“今天发生什么让你觉得不太满意的事了吗?” 从雌虫的精神场内传出纠结情绪并不强烈,它介于“好奇”和“不满”之间,更近似于闹别扭。 言自后方抱着齐斐的手臂不自觉紧了紧,他稳稳攀着心上情虫的身体,半天后才又一低头,自暴自弃般蹭着齐斐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就是有点在意你和丁规的那个眼神交流……我最近好像有点过于小心眼了。” 第二百零六章 带崽的老干部 四 虫长官主动说自己“小心眼”可不常见,齐斐虚按在言胳膊上的手带上力道,他技巧性地把雌虫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推开一些,给自己腾出了转身空间。 言才为手臂被推开愣了不足一循环秒,他的心上情虫迅速转过身来,对方拉着他胳膊的那只手仍未松开,顺势一牵一带,他的身体顺应着力道自然前倾,继而顺理成章的被齐斐圈进了怀里。 “清洁通风护牙护眼护发重休息,禁烟酒禁劳累禁一切刺激性调料。” 齐斐像背教科书一样罗列了一遍产后重要注意事项,言不明所以,只能给心上情虫投去一个茫然注视,齐斐按在他后背上的手上移了些许,他感到雄虫修长的手指穿插/进了他的发间。 幸好今天清早清洗过头发! 虫长官关注重点跑偏的想着,接着便感到自己的脑袋被齐斐揉 分卷阅读312 了一下。 只听心上情虫继续道:“真想再专门为你加上一条‘禁止随意开启脑洞’。” “……” “但你现在正处于特殊时期,开出什么样的脑洞都在情理之中。” “……” 心上情虫话语转折的太快,言上一秒还在忧愁思忖自己是不是终于招齐斐嫌弃了,这一小束忧愁火苗刚被点燃,又被“始作俑者”话音一转给吹灭。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安静与齐斐对视,过了半秒,他觉得自己毫无表示好像又不太好,遂飞快凑上前,偷袭了一下雄虫近在咫尺的嘴唇,还讨好的在那形状姣好的唇外蹭了蹭。 齐斐体味了一小会两片温暖柔软在唇边厮磨的感觉,他在那讨好蹭完就准备溜之大吉的雌虫回撤前拦截住对方,将大胆来试探自己的嘴唇“扣押”,让那个讨好磨蹭演变成了一场深入化交流。 等这场稍显漫长的“深入交流”结束,虫长官完全败给了心上情虫的“唇枪舌剑”,他被攻掠的有点找不着北,像是被下了蓝星江湖传闻中的“迷魂散”,只想继续扩大双方的交流范畴,完全忘了自己凑到齐斐身旁的初衷。 齐斐先前揉着伴侣头发的手依旧覆在言的脑袋上,它在方才的深入化交流里还起到了一定固定作用,齐斐用手指理了理那一方被自己掌心焐热的发丝,言为发根被拨弄的独特触感眯起眼睛,显然是十分享受心上情虫这样的抚弄。 主动发起试探却反被掳掠的对象不着北了,沉着应战的一方倒是还思路清明,齐斐没有忘记让言情绪不高的根源,他理了理思路,边拨弄着雌虫的头发边说:“丁规那时原本想要说的话有些不合适,他自己也有所觉察,才终止了话头,我大概猜到了他想要说些什么,和他之间的那个眼神交流是提醒。” 丁规的名字一入耳,虫爪已悄悄开始往雄虫腰部以下移动的言精神一振,他终于捡起已濒临被抛弃边缘的“初衷”,想起了自己的本来目的。 齐老干部这番解释的重心放在那场引起“天外飞醋”的眼神交流是因什么而诞生,可它听在产后格外敏/感的雌虫耳里,言想着的却是——齐斐居然和丁规也能“心意相通”! 虽说理智上知道这个“心意相通”与雄虫和自己的心意相通不同,但曾经误以为言和齐斐之间是“高阶异族将领试图强取豪夺地球小白菜”的丁规因正义感和保护欲双重爆炸,在齐斐被高等虫族的舰船带走之前还和言单方面大吵过一架,并扬言“我绝对不会把齐斐交给你”,他早早就上了虫长官心底的黑名单,被归在“疑似同样对齐斐图谋不轨”一类。 是以,眼下正处在高度敏/感期的虫长官实在没法放平心态,他暗暗细数着人类长官“窥探”自家心上情虫的“恶行”,心底一派酸溜溜。 倘若这些溢满心底的“飞醋”能凝成实质提取出来,言此时大约已足够炒几盘诸如醋溜茄子之类的地球菜。 “……唔。” 兀自大吃特吃飞醋的雌虫没留意到齐斐的动作,只感到雄虫似乎拿了一颗什么递到自己嘴边,他虫都还没反应过来,嘴先已十分顺从的张开,把对方递过来的东西咬了进去。 等碰撞到牙齿的圆球物体发出“咔擦”一声细微脆响,甜而不腻的香浓奶味顷刻间溢满整个口腔,言才意识到齐斐是给自己塞了颗糖。 虫蛋已经顺利出生,身体不必再每日负担双份营养供给,可言在孕育期间的一些饮食偏好却延续了下来——譬如对于脆皮流心奶球糖这类小零食的偏爱。 迎着伴侣略显茫然的目光,齐斐看着言虽然不解,却还是积极解决着奶球的举动微笑起来,他没按捺住自己的手,以指尖在因咀嚼而小幅度鼓动的脸颊上戳了一戳:“吃颗糖,换个口味。” 满嘴奶球甜香的虫长官眨了眨眼睛。 齐斐这句话简易翻译过来就是——“吃颗糖,别吃醋。” 糖分和雄虫的亲昵举动良好镇定了言的情绪,他勉力克制住自己的酸溜溜,另一股好奇这才冒头,他问道:“丁规原本是准备说什么?” 闻声,犹豫在齐斐面上一闪而过。 “……一些既不合时宜,又幼崽不宜的话。”齐斐先做了个总结,然后他偏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乖巧待在“蛋蛋专座”里的虫蛋,思忖数秒后还是凑近伴侣耳旁,放轻了声音把丁规“悬崖勒马”的大致话语内容说给对方听。 满肚子颜色废料的丁长官那时险些当场开车,他“直觉”虫蛋表面天生就该是光滑的理由主要有二—— 第一,即是雌蛋蛋表的纹路与小虫崽日后的虫纹相同,那些体表附着有瑰丽纹路的雌虫亚雌皮肤都是光滑的,未见虫纹在他们体表出现明显凹陷或浮凸,由此可推断虫蛋的蛋表应当也是光滑的。 第二,即是带有纹路的雌蛋要经由孕雌的某不可描述之处诞下,虫蛋蛋表若是纹路凹陷或浮凸,将增大生产过程中的摩擦力,这种自主增加繁衍难度的现象不太符合生物繁衍进化基论。 而假如虫蛋蛋表的纹路真的是凹陷或浮凸的,那么以才诞下了蛋的言为例,从理论上讲,他应该是至少还需要再好好休息一周,才能恢复行走自如。 “……” 弄明白了丁规截断的后半段话语内容,言为人类长官的“独特”推理能力无言半晌,他本能的转头去看自家虫蛋,却惊觉专座内空无一物,齐斐和他说话前还乖巧呆在软垫上的虫蛋不知所踪。 心下一紧,言倏的转身就要去找蛋,只是他第一步都还没迈出去,就被齐斐拉住了。 “等等!”齐斐眼疾手快拦住伴侣准备迈步的动作,示意言低头看脚下。 言顺着齐斐的指示目光下移,看见那“不翼而飞”的虫蛋赫然就在腿边。 行动力超群的虫蛋趁着双亲专心交流之际,静悄悄擅自越狱,它不知是在齐斐和言说到哪一句时把自己滚了过来,这会,它不光呆在言腿边,还神奇的用一头蛋尖把自己立了起来。 大约是发觉双亲的注意力终于到了自己身上,立起来的虫蛋原地蹦了两下,它没有再使用自己日常最熟悉的“滚动式行走”,只直立着往前跳了几步,“消灭”了它和双亲之间的最后一点距离,把自己贴到了言腿上。 齐斐和言一起蹲了下来,他们低头看着这还没出壳就格外能闹腾的小家伙。 “这是想要学走路吗?”齐斐伸出一根手指敲敲虫蛋的“蛋顶”。 虫蛋不倒翁般晃了晃,又原地跳了一下,就像是在坚定的说“是”。 “虫都还没出来呢。”言在一旁也摸了一把小家伙的“蛋顶”,无奈又好笑,“你准备套着蛋壳学走路?” 套着蛋壳,四肢都没法伸展,顶 分卷阅读313 天只能在里面学习如何调整方向和保持平衡,自然是没法真正学习走路。 虫蛋仿佛被雌父一语说中难题,它没有再像回应齐斐一般欢快的原地蹦跶,而是在哑然静止了两秒后,把自己又横着倒了下去,好似十分沮丧颓靡,开始在双亲面前的那一小块地毯上慢吞吞来回滚动。 “……噗。” 说不清是两虫谁先正式笑出了声,也有可能是双方同时发笑,齐斐和言看着滚来滚去的虫蛋笑起来。 从亲子感应中敏锐觉出双亲依稀是在“嘲笑”自己,虫蛋忧郁的在雄父和雌父面前继续滚了一会,它还专门贴到双亲腿边去实施滚动磨蹭大法,然而两只成虫的“无情嘲笑”却没有停止,它最后只好生无可恋的“蛋体横陈”,躺在那里不动了。 第二百零七章 带崽的老干部 五 从只能套着蛋壳四处蹦跶到正式破壳出生,小虫崽可以货真价实地迈开两条小短腿开始连滚带爬的学习走路,这期间过去了一段不短时光。 可能是那回遭受双亲“无情嘲笑”的印象过于深刻的关系,出壳后的小虫崽肢体力量都还没积蓄完全,头顶上还顶着一片没有甩开的蛋壳碎片,他就奋力撑起自己软乎乎胖乎乎的小短腿,在齐斐和言面前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这是个继承了言的大致轮廓和发色,继承了齐斐的眉眼和瞳色的小家伙。 才辛苦突破了“蛋壳壁垒”的小雌虫避开了两只成虫伸过去试图接过他的手,硬是靠着自己的小短腿在桌面上走了好几步,尽管他走的实在是歪歪扭扭,小小年纪就颇有醉鬼风范,但他最终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扭”到了双亲身前,然后心满意足的扑进了更靠近他一些的齐斐怀里。 “哒!”小虫崽欢欢喜喜地说。 刚破壳的幼崽语言功能尚未得到锻炼,暂时还只能发出一些简短音节来表达自己的想法,言辨出小虫崽是在叫齐斐,他抓紧时机在一旁教导:“雄父。” 小虫崽偏了一下脑袋:“#¥@%!” 小家伙已竭尽全力来了一番鹦鹉学舌,然而他还不太会操控自己的声带和小舌头,模仿出来的声音和“雄父”一词相去甚远。 虫长官犹不死心,在一旁再接再厉:“雄父。” 小虫崽于是继续学着说:“@¥%#!” “雄,父。” “&……&¥#@!” 眼看着自家伴侣已经呈现出了“揠苗助长”的初阶段倾向,齐斐圈着小虫崽的手捋了捋幼崽后背,另一只还空余着的手臂揽过迫不及待开始幼教的雌虫:“不急,昱才刚破壳,所有的学习项目都可以慢慢来。” “昱”即是小雌虫的名字。 在虫蛋平安出生一周之后,担负起了起名重任的齐老干部便开始琢磨幼崽的名字该怎么起,他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查阅资料,浏览词典,还从丁规等人那处借了一本的电子版来,他差不多在词汇库里挑花了眼,最终才给自己和言的第一个孩子定下了“昱”这个字。 “我觉得这个字很好!”奥齐对齐斐选定的字眼给予了肯定评语,他笑眯眯道,“希望这个小家伙能长的健康又开朗,每个循环日也都过的开开心心,生活里只有阳光。” 奥齐的解读与齐斐选定“昱”字的初衷完全一致,齐斐眼底晕开一片柔和的笑意,他一转眼,却看见言面上飞快掠过一抹欲言又止。 虫长官在心上情虫为幼崽取名时全程谨慎言行,小心克制着自己不要去干扰齐斐的想法,而纵然没有获得他任何暗示与引导,齐斐最后给他们第一只幼崽选择的名字还是与隔壁宇宙不谋而合。 言曾在那些关联梦境中窥见过,隔壁宇宙的“他”和“齐斐”的第一只幼崽也叫“昱”。 以这个又一次与隔壁宇宙相同的重合点为引,齐斐终于找着了机会续接上那个在法尔塔一号上未完的话题。 与一直固执认定他不喜一切重合元素的伴侣好好谈了谈,齐斐差不多使出浑身解数,才好不容易解开言的心结,让雌虫确信他真的没那么在意两个宇宙间的相同之处,也没必要为了他那当初那句“拒绝模板嵌套”去刻意回避那些自然发展而成的相同。 为了证实自己的这番劝导所言非虚,齐斐还主动问起了言有关另一宇宙的事,他谈起它们的口吻轻松又随意,还带着几分发自真心的好奇。 “这边的我们是由你先找到了我,后来我又返回G13遇见了你,才形成了这个首尾相连的‘相遇圆环’。”齐斐说,“那隔壁的‘我们’呢?我真的一直都很好奇隔壁的我们是怎么相遇。” 言闻声认真端详了齐斐许久,他直至确信自己没有在雄虫眼角眉梢发现一丝勉强,眼底潜藏的担忧才散去。 只是这几分担忧虽说已散去,他虫却还是有些吞吞吐吐,半天没回答心上情虫的问题。 齐斐从伴侣的犹豫中觉出端倪,问:“那边的‘我们’的相遇不太美妙么?” 言迟疑了一会,摇了摇头:“也不能说不美妙,只是……存在一些误会和阴差阳错。” 齐斐眼角轻轻一跳:“误会和阴差阳错?” 言的迟疑和突然小心起来的斟词酌句都足以说明,那绝不会是什么良性的误会和阴差阳错。 虫长官似是不太想向心上情虫说起这一段,可他迎着齐斐耐心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又磨磨蹭蹭半晌,最后还是梳理了一下思路,尽可能简练的把自己曾窥见的相遇过程简述给了齐斐。 听见自己未成年却在宴会上喝了酒,左恩还不慎让自己喝醉了时,齐老干部的眉毛抖了抖。 听见自己不仅未成年饮酒还喝醉了,左恩放任醉酒的未成年虫单独持卡上楼回房间时,齐斐不知道是压住了一句什么,他唇角一抿,唇线都绷直了起来。 听见未成年醉酒的自己单独回却拿错房卡,进去后还正好撞见落入圈套的雌虫时,齐斐终于忍不住抬手捂住伴侣的嘴,他直觉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内容,与言对上目光:“……后面是我想的那样吗?” 言被齐斐捂着嘴,没法说话,遂就着这个姿势点了点脑袋,顺便动作迅速的在雄虫掌心舔了一下。 “……”齐斐为掌心里那飞快扫过的细微瘙痒感眯了下眼睛,他的注意力只短暂偏移了片刻,就又转回了正事上。 言没有明确点出他是中了谁的圈套,但齐斐结合前因后果,须臾间将答案推了出来:“是戴家?” 言含混不清的“嗯”了一声。 齐斐声音里的温度骤降:“有名单么?” 心上情虫这会拿开了手,仅留一点掌心余温还附着在嘴唇及周围,言对齐斐的冷声询问弯起唇角,摇了摇头:“已经都进去了。” 在小虫崽 分卷阅读314 努力积蓄力量预备破壳的这一段时间里,发生了不少事。 言的稳定期任务圆满完成,原本是以家属身份随行的齐斐因故在战时转为战斗主力,还亲自擒获了在逃虫员戴康,他的毕业评级达到了一个高的惊虫的等级,按规定流程取得了自己的提前批毕业证书。现今,齐斐已正式从帝国高等学院毕业,可以以正式职工的身份进入军部入职,在他办理实习转正手续期间,戴家备受各方虫员关注的终审也正式落下帷幕,戴家所有主要涉事虫员均将在十九号内度过他们漫长的下半生,相关牵连虫员的刑期较之前者略短,但他们即便是日后出来,还将面临被剥夺百分之八十权利的附加刑罚。 那些曾参与了“酒店事件”的设计者与执行者,早已并在这一批将进入十九号服刑的虫员中,在判决书下达的当日就进入了监狱。 虽然两方宇宙内都曾发生过酒店事件,但比起这边的虫长官误打误撞避过一劫,隔壁的雌虫是货真价实落入陷阱,侥幸才被那一头的“自己”误打误撞捡到。 齐斐有心向这一批虫员算账,听言一提,才想起这一批虫自是归属在“已算账”范畴里,他在伴侣的微笑里轻轻“啧”了一声:“便宜他们了。” “我倒是想谢谢他们。”言说。 齐斐充满不赞同的目光当即“唰唰”朝伴侣投了过去,言迅速补充道:“仅此一件。” 假如不是那些有心虫特意设置了陷阱,又恰好选在了左恩替齐斐举办接风宴会这个时间节点,而齐斐又在宴会上恰好贪杯,这一环扣一环,不管哪一环出现差错,隔壁宇宙的他们都可能擦肩而过,说不定不会再有交汇契机。 仅就那些对象当初选择的下手目标是自己,以及正好选择了那个时间节点下手这件事来说,言谢谢他们定下的目标是自己。 解开了横亘在伴侣心底已久的“模板嵌套心结”,又弄清了隔壁宇宙的双方是如何相遇。齐斐在话题结束后和言又温存了一会,他在言拿起电子读物去为彼时还没破壳的幼崽进行“蛋教”时,坐到了自己的家用办公桌前,打开了一个空白文档,开始噼里啪啦敲起了键盘。 等虫长官给虫蛋读完每日一小时的启蒙读本,带着虫蛋和电子读物一同返回来找齐斐,就发觉雄虫正在专心致志的撰写着什么。 言特意放轻了呼吸和脚步,只走到门旁就站定,看着齐斐的背影思索起现在进去会不会打搅到对方。 担心会打搅到齐斐的他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径直带着虫蛋和读物回了主卧,言在靠着大床背板坐下休息时,记起方才的不经意一瞥,心下对于齐斐正在写着的东西升起了无法克制的好奇。 他犹豫了半循环分,打开终端,登陆了自己的资料存储库,并找到存储库内的“共享”分区,悄默默点了进去。 早在两虫正式领了结婚证的当日,齐斐就把自己的终端账户与言的终端账户绑定,让双方账号成了“关联账号”,终端也成了“关联终端”。 言登上自己的终端资料存储库,溜进共享分区,就能在同步到的最新共享文件里找到齐斐正在撰写的那个。 他动用了一点小技巧,提取了齐斐已撰写完毕的那部分文稿。 只匆匆扫了提取出的文字内容两眼,言整只虫先是一呆,继而单手默默捂脸,实在按捺不住的闷声笑起来。 他的心上情虫此刻正在飞快撰写的是——。 除了这篇已初见雏形的检讨式论文之外,齐斐还另开了一个空白文档,里面还只草草列了个标题——。 后一篇仅有标题的文档设置了定向发送,言小心翼翼摸过去瞄了眼齐斐设置的定向发送对象,毫不意外的在目标栏内看见了左恩。 正为安莱临近预产期而忙前忙后的左恩:“……阿嚏!” 第二百零八章 带崽的老干部 六 当前宇宙内什么也没做过的左恩收获了一份天降论文,他瞅着这份警示指导意味十足的论文愣了半天,一头雾水的给齐斐发去通讯询问,换得的回答是——大家如今都已升级成了监护虫,从此是家里有了小家伙的大家长,有许多抚育幼崽期间务必注意的事项当适度分享,共同学习进步。 年长齐斐好几岁的左少家主被年轻长辈这番正经八百的腔调镇住,不疑有他,继而喜滋滋和齐斐聊起了自家新生的虫蛋,还顺手把替产雌和幼崽准备的东西全部订单乘以二,给齐斐统统捎上一份。 “收集资料整理理论这方面我不如你。”左恩说,“这些能直接靠钱解决的就都交给我吧。” 齐斐:“……” 拗不过隔壁财大气粗年长晚辈的好意,齐斐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些东西,只是他在收货时却发现,这些亲子专用品里竟然还夹杂着一整套孕雌特供用品。 已经有了照料过一回孕雌的经验,齐斐很快分辨出,这是一套专门针对孕前期的护理性日用。 和心上情虫一同整理快件箱的言和齐斐对视一眼,若有所思的开口:“莫非……” 齐斐看着自家伴侣的眼睛,确信言此刻一定是与他有着同一个猜测。 这个猜测在立即去隔壁左恩家拜访了一回后,便迅速得到了证实。 ——左恩家确实又有了好消息。 “最近真是忙傻了。”对着自己不小心给齐斐和言也添置了一套的孕雌专用品失笑,左恩摇着脑袋,眼底的欣悦不减半分,“我本来还准备先压着这个消息,等过一阵子当个惊喜放出来,结果没想到这直接照着我那份复制的购物清单让我露了馅。” 在安莱平安诞下一枚胖乎乎圆滚滚的雄蛋之后,乔斯因为血脉等级差而多年毫无动静的孕育腔也终于“幸运中奖”,左恩一家迎来了第三条小生命。 是的,第三条。 那折腾了安莱好一番才诞下的大白胖蛋里“买一送一”,首先降临到左恩家的,是两只健康活泼的小雄虫。 齐斐家的小雌虫本就比左恩家的小家伙先一步“入住”雌父孕育腔,后又超前预产期几周出生,单就虫蛋的“诞蛋日期”来看,小虫崽齐昱要比双胞胎左图和左特大上半循环年,但若是按照小虫崽们的“破壳日期”来算,齐昱要比左图和左特大上整整十个循环月。 不过,即便是有着十个循环月的差距,到底也不足一岁,三只小虫崽仍旧可归在“同龄虫”的范畴内,日后能一起入学升学。 就是他们的辈分……有点说不清。 齐斐是奥左两家现役最高长辈的幼崽,在辈分上只比目前顶头的奥齐左卅左鸣三虫低一级,左恩则是他的曾曾曾曾曾……曾孙,以此类 分卷阅读315 推,他的幼崽仅比他低一级,自然依旧是左恩的长辈,而左恩家的幼崽,那当然也就该是他家小虫崽的孙辈了。 两方家长为这个辈分称呼问题纠结了一阵,最后大家长奥齐一挥手:“纠结那么多做什么?完全可以让他们顺其自然的做朋友,小虫崽间叫名字就好,不必过分追究称呼。” 替称呼问题一锤定音的大家长还搬出了齐斐做例子。 奥齐拍着齐斐的肩膀说:“我家崽身上流着的是奥左两家血脉,本名该叫奥斐,可他用了‘齐斐’这个名字这么多年,‘齐’这个姓又寓意非凡,我们也没有让他改名不是?我家的小孙崽还叫‘齐昱’呢!” 大家长的发言有理有据,还捎带着不动声色料理了部分虫就奥家直系虫员却姓“齐”提出的异议。 齐斐听见雄父管小雌虫叫“孙崽”时眼角不受控制的一抽,他总是很容易把“孙崽”听成“孙贼”。 “小孙崽”听着姑且还热络又亲昵,可“小孙贼”听着,就怎么都像是在骂虫。 小虫崽齐昱本虫倒是对孙崽孙贼傻傻分不清没多大意见,家里不管谁叫他,他都热烈响应,并即刻迈动着自己的小短腿跑过去找呼唤他的对象。 言打幼崽刚破壳起就试图教导齐昱念的“雄父”,在小雌虫的发音模仿能力进一步提升后终于初步教导成功。 齐昱依旧有些口齿不清,但他冲着齐斐喊出的词汇已极大程度上与“雄父”相近。 他喊的是:“雄糊!” 刚进门的“雄糊”只怔愣了一秒,就弯腰接住迈着小短腿跑来迎接自己的小雌虫。 齐斐把扒拉着裤腿试图往上爬的小家伙一把捞了起来,让幼崽坐在自己的手臂上,齐昱心满意足地贴着他蹭了蹭,享受着被雄父气息包裹的感觉,随即又叫了一声:“雄糊!” “嗯。” 天生上挑的眼尾一弯,齐斐摸摸小家伙毛茸茸的发顶,转眼看见正慢慢走过来的言,便示意幼崽扭头去看雌父。 “那是‘雌父’。” “瓷壶!” “雌。”齐斐纠正着小家伙的发音,“雌父。” 小虫崽在齐斐的臂弯里偏了偏脑袋,像是在心底揣摩了一下两者之间的区别,他顿了半晌才又努力叫道:“雌糊!” 言和心上情虫一样享受到了“糊”级待遇,他走到齐斐和幼崽身旁,也抬手摸了下小雌虫的一头绒毛。 在“糊”了将近半循环月之后,齐斐和言才听见齐昱字正腔圆的叫出了“雄父”和“雌父”。 齐昱说话越发顺畅流利,一对小虫翅也渐渐积蓄满力量,当他开始学习着操控翅翼低空飞行时,丁规体内的残余能量终于只剩下最后两缕,白皓那一沓电子听课证也只剩下最后数张。 司泽驻留虫星期间,没事便呆在研究所内观摩学习,他修有生物学科方向的双学位,成天捧着数据板四处讨教的模样不太像是一名独立团的外派小队队长,倒像个被派出来做学科交流的星际留学生。 其实按照左鸣当下掌握的无乡能量处理技术,清除丁规体内残余能量的耗时远不至于这么久,但这位科学院首席在和人类长官商量过一番后,丁规签署了自愿延长清除期的协议。 这份自愿协议走正规流程被汇报给了他的上级,在获批后又被发回虫星。 捕捉到一定无乡能量的运行规律后,左鸣就一直有着要搭建可进行活体快速传输的空间桥的想法,只是他们手头的数据多以“跃式能量波动”为主,齐斐、奥齐及左卅这三个亲身经历过空间跨越的“活例”也都是进行的“跃式跨越”——不是去往了其他宇宙,就是沿时间纵轴穿行。 丁规是他们获得的第一个在同一宇宙、同一时间节点内单纯发生地点转换的“活例”。 丁长官好好体会了一番齐斐先前的“珍稀大白鼠”待遇,比起齐斐的为自己本族发展做贡献,他作为异族自愿者,虫星官方还为他及陪同他的司泽白皓两人提供了不少专门针对异族访客的福利。 不过即便是为了配合研究,能量清除速度在确保丁规的健康前提下被刻意放缓了数倍,它也终有被彻底清除完毕的一天。 而能量彻底清除完毕之后,也意味着丁规三人的返程日已临近。 由于丁规一行的预定返程日期与休假的泓三虫返岗日期相近,泓主动向言递交了申请,自请接下护送三名人类返回地球的任务,在护送任务执行完毕后再换航赶回莫托斯里。 言收到这份由泓当面递交的申请时顿了两秒,他抬眼扫过乍看一派镇静沉稳的下属,硬是把虫从“镇静沉稳”看到流露出一丝不算鲜明的局促。 虫长官想:“噢!” 作为“大胆追求幸福且大获成功”的完美范例,言自然是不会阻拦下属们去大胆探索各自的幸福门栏,他只在审批完泓的申请后若无其事的与对方聊起:“以齐球的生长速度放缓为实例,有关磁场变换对生命体寿命影响的研究已提上日程。” 闻声,泓正要接过数据板的手轻微颤抖了一下。 小狗崽齐球在跟随齐斐抵达虫星如此之久后,也终于不再是毛团子模样,它整个大了一圈,勉强脱离了小奶狗外形。 与正常的中型地球犬当有的发育速度相比,齐球的生长已是十分迟缓。 左鸣在看过齐球初步推断,若是能解开齐球的生长速度放缓之谜,他们或许就能找出利用这一规律延伸生命体寿命的方式。 尽管泓在离开办公处时表现的一切如常,但虫长官凭靠着自己对下属的了解,从泓离开的脚步中辨别出了几分轻快。 他目送完泓,不经意间一偏头,余光却瞥见泓进来前就在一旁协助处理文件的厉有些走神。 “厉?”言叫了走神的好友一声,他想起对方在刚进来时似是也说了有东西要交给自己,问起对方是准备给自己什么东西。 厉被言唤回神,他可疑的迟疑了一瞬,否认了自己先前的话:“没什么。” 这答案怎么听都欲盖弥彰。 言像打量泓一样盯着好友兼下属看了半晌,从小和他一块长大的友虫显然比泓定力要高,厉在他的注视下自如继续着工作,他看出对方坚定拒绝继续话题的态度,遂不再强求,只在心底记下一个问号。 这个“遗留问题”没能在言心底盘踞多久,就让每日定期检阅废弃文件的奥宁破了案。 “报告。” 奥宁专门挑了一个厉暂离第五军团总办公处,去往其他区域的时机钻进办公室里间,把一张他从废弃文件里抢救出来的数据板呈到了言面前—— 第二百零九章 带崽的老干部 七 “你也想申请随行护送任务,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 分卷阅读316 “出行的虫员名单目前还没完全定下来,泓提交的是单虫申请,把你编进去也不是不行。” “……” 厉一句“你是从哪里获得的消息”刚刚溜到嘴边,连第一个音节都没能发出来,办公桌后坐着的长官兼好友便像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将桌面上倒扣着的数据板立了起来。 那张很有几分眼熟的数据板在言手中转了一百八十度,直立着面朝向他。 仗着优秀视力看清数据板上内容的一刻,厉便确认,这就是他半循环时前塞进废弃文件处理箱的那张。 按着常理,这张数据板应该随着其余入箱的废弃文件一起经过处理箱的整体格式化,这批废弃文件在变成彻底的空白数据板后,将再由自动分派机分拨发放至各个部门,作为全新数据板投入下一轮循环使用。 厉在返回自家办公区时还专门去处理箱旁看了一眼,见处理箱的电子屏上显示着的待处理文件数量是零,他便以为自己那慢虫一步的申请已经销毁的悄无声息……谁知对方不仅没能顺利格式化,还摆到了言的桌面上。 亏他进门后半天都没看出端倪,以为言桌上摆着的是份正经工作文件。 今日递交到言手上的待处理事务不少,厉清楚言的忙碌程度,堂堂第五军团长显然是不可能在工作时间内还有闲暇去翻废弃文件箱,检阅废弃文件这类工作,也轮不到言来做。 ……所以唯一的嫌疑虫只可能是这个总办公处的第三虫。 厉向整理文件柜的奥宁投去一瞥,金发雌虫正好也在看他。 见厉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奥宁回看的目光不偏不倚,还虫畜无害的微笑了一下。 厉:“……” 默默收回投在奥宁身上的视线,厉心下基本已有了定论——某些虫自己的感情生活眼看着越发和谐稳定,发展势头极好,便开始心思活络,试图“先富带后富”,拉动周遭其他“感情困难户”的生活事业奋发向上。 “所以,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言用手中的数据板轻轻敲了敲桌面,让疑似又开始神游天外的朋友回神,他在厉再次与自己对上目光后扬了扬那张写着外派护送申请的数据板,让厉给自己一个准话。 如果厉是误以为他已经把护送三名人类返回地球的任务全权交给了泓带队负责,那么他方才把泓是仅提交了单虫申请说清,厉要是仍然有心想参与进任务行动,审批不过是他签个字的事。 只要厉说自己还是想参与进任务,言现在就能让这份申请过审,开始为厉安排。 可厉却仿佛陷入了为难。 过了一会,顶着里间办公室内两虫的注目,厉摇了摇头:“星内待办事务不少,我这次还是……算了吧。” 厉的想法和勇气似是都限时限量,过了那个持续时长十分短暂的巅峰点,便开始随着时间推移逐步下跌,这会它们只余下可怜巴巴的三成,不足以支撑他继续要求出星。 奥宁为厉的回答皱了下眉,言略微顿了几秒,也再次确认了一遍,他缓声道:“你确定要算了?” “确定。”厉做了个小小的深呼吸,他目光在奥宁和言面上一转,看出朋友们的关心,心下一暖,“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事,你们别太担心。” 言思考着什么,没有立即接话,奥宁找着了插话空余,他话音里夹着一声叹气:“只是这到底也是个机会,我觉得你放弃了有些可惜。” 厉抿了一下嘴唇——这是个很少出现在他身上的动作,他先转头看了眼闭合严实的内外间间隔门,才放轻了声音:“上面给他们发放的福利优惠中包含了长期驻留许可,我刚才出去时想过了,如果他这次回去后决定还要再回来,我再‘抓住机会’也不迟。” 好友心意已决,言和奥宁没有再做过多劝说,奥宁接过言递给他的数据板拿出去正式废弃,他在离开里间办公室前,还拍了拍厉的肩。 鉴于泓和厉两虫的“事件另一方”都是齐斐的旧识老友,这日傍晚,言在归家路上和齐斐说起了这两件事。 “阿泽和丁规那边我会去帮忙问问情况。” 齐斐回应着伴侣的话时,正轻车熟路地操作着飞行器出库,他在飞行器开始上升前还伸手摸了摸言的安全带扣,确认雌虫已把它扣好。 这是个打言确认孕上蛋起,齐斐就一直保持着的习惯性动作,如今齐昱都已经健康活泼地能跑会跳,他的这个习惯却延续了下来,依旧没改掉。 言每日都要体会上几回“仿若生活不能自理的废虫”级待遇,他赶在齐斐把那只伸来确认安全扣的手缩回去前凑上去摸了摸它,继而替心上情虫调整好舱室内的温湿度,开好了晚间航道交通实时播报。 齐斐已正式从帝国高等学院毕业,他现在和自家伴侣同部门就职,他和言两虫每天清早都能一同出门,中午一道去职工餐厅就餐,傍晚在中转大厅里碰面,再一道前往停机坪搭同一架飞行器回家。 齐斐刚拿着毕业证书到部内来办理实习转正手续时,第一军团的现任军团长奥维还专门联系过他,询问他是否有转去第一军团意向。 不巧的是,奥维给齐斐发来意向征询时,惊觉正有虫在挖自己墙角的第五军团长就在心上情虫身边。 全程目睹了第一军团长“可耻”的挖虫行径,言特意抽空去亲自“拜会”了奥维一通,两位军团长的具体会面详情到底如何,齐斐不太清楚,他中途就被奥齐召走,强行脱离战场,只在之后听到了一些传闻。 据说,言直接把拜会升级成了一场第一第五军团长之间的“友好切磋”。 言和奥维的“友好切磋”还成了当日训练场内的格斗范本,三大区训练场内的所有参训虫员都前去观看了两位军团长的对战全程,观摩学习军团长们的互殴……不,格斗技巧。 齐斐没能亲临现场,事后倒是有心去找训练场的监控录像来看,不过虫长官在他面前一向很喜欢装乖,那份据传十分生猛的录像,他最终也没有看成。 而监控录像看不成,却也不妨碍齐斐体内潜藏的坏心因子蠢蠢欲动。 奥齐一直感慨自家幼崽从外貌到性格都更像伴侣左卅,只有机械操作上的天赋是遗传到了他,可齐斐最近越发感到,除了机械操作及血脉天赋之外,他可能还遗传到了雄父的“坏心眼”——只是非常微小的一点,并且还不时常发作。 齐斐同志的“坏心眼”发作对象也是唯一定向,多适用于某位极爱自动送上门的虫长官。 “那就不说奥维的事了。” 伴侣委婉阻挠自己继续提起“友好切磋”之时,齐斐如言所愿中止了这个话题,他在雌虫眼底捕捉到一抹放松,低头在对方额上落下一个亲吻,然后 分卷阅读317 话音猝不及防一转:“说起转团,我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转团”关键词激活了虫长官心底的警铃,他整只虫当即进入高度警惕状态,可语言中枢系统却没跟上警觉速度,错失再度转移话题的良机。 于是他只能听着心上情虫继续说:“我想起来,在G13的时候,你曾经坚定的想劝我转去第二军……” “没有!”语言系统终于跟上的虫长官矢口否认。 齐斐慢慢捋着他的后背,话音带笑:“你劝我转去第二军团,还说要向安莱引荐我,说我如果能转去第二军团,你日后绝对不会后悔。” “……不,这不是我说的!” 本以为齐斐早将这件事忘到了天边,万万没想到雄虫会在这个档口又把它给想起来,虫长官冷静的在“疾飞赶去研究所纵身跳进时间机器把自己送回G13再暴打六年前的自己”和“装傻充愣抵死不认睁眼说瞎话”之间抉择了一会,深感还是后者的可操作性更强,他遂一口咬定自己没有这么说过,尔后又宣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并在自家主卧里的大床上小心伸展开翅膀,主动把翅翼交到心上情虫手中,期望齐斐能有了翅膀“玩”就忘了其他事。 齐斐原本只是没克制住的想在伴侣面前轻度施展一下坏心,结果逼得雌虫亮出了百发百中的“必杀技”。 看见言主动送到面前的翅膀时,萌点奇特的齐斐同志只短暂愣了一愣,随即欣然接受了这意外之喜,他从与翅缝相连接的翅根处起开始摩挲,将那对翅膀里里外外透彻探索了一遍。 ……而至于自愿“送翅上门”的雌虫,在他探索到中途时就已经哆哆嗦嗦地瘫了下去,在柔软的大床上摊成了一张“虫饼”。 第二百一十章 带崽的老干部 八 “翅膀贿赂战术”大获成功,齐斐后来果然没再提起转团的事,只是虫长官的危机感一经激发,消退起来却没有激活时那么快。 言在随后至少半循环月的时光里,都暗中观察着齐斐和第一及第二军团虫员的交集,尤其注意齐斐和安莱奥维的交流互动。 他把心上情虫和“潜在挖墙脚分子”的有限次交流全都翻来倒去咀嚼了好几遍,确信自己没有从中嗅出任何不妙迹象,疑心病才慢慢痊愈,于事发一循环月后正式放下心。 一次坏心眼发作,就给自己换来了长达一月的盯梢,齐斐同志却没有多少“自作孽”的觉悟。 因为来自伴侣的盯梢不仅没影响到多少他的日常生活,他还隔三差五就有雌虫主动奉上的翅膀可撸。 罪恶的始作俑者在这一循环月中生活如常,顺带把单纯伴侣翅翼上所有的“触发点”都从头梳理了一遍,撸翅技艺越发精进。 虫长官为莫须有的转团疑云忧心忡忡了一月,他直至对此事彻底放下心,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最近在齐斐手上缴械的速度仿佛越来越快。 作为自封的星内头号齐斐吹,言当然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他把这全权归结为雄虫技术精湛,并在随后对雄虫好好来了一番夸赞。 收到这番真诚夸赞的齐斐自然是哭笑不得。 对着言布满真诚神色的脸无言半晌,赶在夸赞进行到有关自己的某不可描述规格问题之前,黑发雄虫既好笑又无奈地堵上了自家伴侣的嘴——用他自己的。 一吻结束,虫长官仍有要续接上未完礼赞的倾向,不太想让其续接成功的齐老干部遂不动声色另起了一个新话题:“说起来,贝余的第二阶段进化是不是就快到了?” 他提起的事恰好是言近期同样十分关注的事项之一。 “对。”听见贝余的名字和“第二阶段进化”,虫长官满脑子颜色思想当即一敛,他想起已在第一阶段停留许久的贝余,眼神一软,唇边打从和齐斐同处一室起就挂着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欣慰,“按着最新一期的体检报告推算,他的进化预估日正好赶在泓和丁规他们出发之前,泓能陪着他进化完毕后再走。” 护送三名人类返回地球的随行护卫队已调配妥当,任务书也已提前下发到所有队员终端。 泓在拿到贝余的进化预估日期后高兴极了,他欣慰于自己终于又能陪着贝余完成一件虫生阶段性大事。 相较于同年龄段的其他未成年虫来说,贝余的第二阶段进化可谓是姗姗来迟。 在贝家本家度过的那两年严重营养不良生活给贝余的身体带去了不小影响,尽管言在接管了他后努力为小雌虫改善营养状况,但想要治愈损坏过的东西,永远比摧毁它要困难的多。 贝余的身体综合数据直至上循环月月末。才终于缓慢到达了进化阙值,足以供他开始第二阶段进化。 作为带了贝余几年的“半路雌父”,言和亲雌父泓一样高兴,他将替小雌虫做进化前期准备的绝大部分工作都让给了泓,让难得回来一趟的下属好好体会一番为幼崽忙碌的幸福充实感,仅在涉及到大额开销的问题时,他才不动声色的先行解决掉。 泓并不希望长官为自己和幼崽破费,无奈言每回都是“先斩后奏”,他已经受过长官太多次帮助,心底的感激和无力偿还恩情的歉疚感齐行并进,一路高涨。 “只要长官需要,让我去做任何事都行。” 泓在与丁规闲谈时如是说。 他的本意在于表达自己对言的感激与钦佩,并决心在自己的能力范畴之内向长官奉上自身所有,然而这通表忠心听在颜色数据库十分丰盈的丁规耳中,却变了个味道。 丁长官默默掂了掂泓那句“任何事都行”,当晚就和齐斐来了通长达半循环时之久的通讯。 通讯伊始,丁规还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问齐斐现在是否是一虫呆着,并委婉表达了希望齐斐能暂时避开言来接听通讯的期望。 齐斐虽然不解,但丁长官拐了七八个弯才道出这么一层暗示,他略微沉吟了一会,还是应下了丁规的要求,趁伴侣给齐昱念晚间故事时单独去了阳台。 第二百一十一章 带崽的老干部 八 拥有漂亮花纹的活泼虫蛋已经变成了一只更加活泼的小虫崽,言在幼崽还处在虫蛋阶段时每日例行的“一循环时”活动保留了下来,他注意到齐斐的离开,给幼崽念故事的语速只短促放缓了一瞬,随即便又恢复如常,继续流畅地念了下去。 坐在自己小床里的齐昱抱着一个小抱枕,听雌父念读本听得全神贯注,倒是全然没发觉雄父的离开。 等齐斐接完这通“不可告虫”的通讯,从外间阳台返回到温暖的房间内,言和齐昱今晚的时间正好也结束了,小雌虫一边回味着今晚的故事内容,一边小小打着哈欠,他忽然觉察到雄父身上携带着的细微凉意, 分卷阅读318 凑过去靠着齐斐嗅了嗅,才好奇的问:“雄父,您刚才出去过了吗?” “嗯。”齐斐抬手摸了摸幼崽的小脑袋,“去外面接了一道通讯。” “唔……” 没有继续好奇的追问雄父是接了谁的通讯,齐昱只歪了一下脑袋,回应似的蹭了蹭齐斐掌心,然后带着一点担忧乖巧问道:“是我劳烦雌父给我念故事的动静太吵,打搅到您接通讯了吗?” “……”诧异地看了小雌虫一眼,齐斐又和同样愣了愣的言交换了目光,大雌虫在幼崽看不见的背后默默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绝对没向小家伙灌输过这样的观念,齐斐复又低头看向一脸认真的幼崽,“你怎么会这么想?正相反,雄父是怕在房间内接通讯会干扰到你们,才去的阳台。” 听闻心上情虫说是因为怕干扰他们才去的阳台,隐约听见了一点通讯开头的言眼神闪了闪,他不动声色坐地离齐斐更近了一点,一只虫爪自后方攀附上雄虫的背,停在了齐斐后腰。 悄悄做着小动作的虫长官明面上还是一派镇定,他跟在齐斐之后说:“雌父给你念故事也称不上‘劳烦’。” 并没有发现雌父正在对雄父进行的“骚扰”,齐昱听了两只成虫同样语调温和的话,神色一松。 他为自己确实没有打搅到雄父高兴起来,在找齐斐要完抱抱后,又朝言伸出了小短胳膊。 等从自己的小床上转移到了雌父大腿上,齐昱像刚才蹭齐斐掌心那样又挨着言蹭了蹭,随即才说:“是因为贝余哥哥。” 小别墅里多了一个年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弟弟,还活泼又友善,贝余完全是在拿疼爱亲弟弟的架势照顾齐昱,齐昱对于这个哥哥也是十分喜欢。 因为泓正在星内休季度假的关系,贝余这三循环月内都是小别墅和泓的公寓间两头跑,尽管泓曾和贝家家主贝笛约定过不得再擅自接近幼崽,以免他的“低劣品行”将小雌虫“带坏”,可戴家柯家接连出事,贝家作为曾与这两家紧紧抱团的一员,自然也少不了受牵连。贝笛自顾已是不暇,贝余和泓现在又明晃晃的归言管护,言后方还有齐斐,齐斐则能轻易驱动奥左两家,贝笛得是蠢到了极致,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拿约定说事。 没了亲生雄父当初定下的那层桎梏,贝余和泓享受起亲子时光来更加安逸,和自家决心要为长官效力终生的雌父一样,贝余同样认为自己受言叔叔照顾颇多,接收的恩情已高于现有偿还能力,他在得知言也在暗中为他的进化筹备操劳后坐立不安,尝试了几次请言不要再劳心费神无果,劝自家雌父不要那么辛苦也被泓啼笑皆非地挡了回来,最终,不想劳烦长辈们的他谁也没劝动,这番生怕给成虫们添麻烦的言行落在齐昱眼里,却被更加年幼的小雌虫认认真真学了过去。 “我也不想给雄父雌父还有其他长辈们添麻烦。”齐昱有模有样的说,“我也要像贝余哥哥一样,学会体谅成虫。” 小雌虫顶着幼生体特有的圆润脸颊,一本正经学说成熟话的样子简直可爱至极,齐斐没忍住地捏了捏幼崽的脸。 齐昱脸上当即出现了一点不算明显红印。 这点红印与新手雄父下手过猛与否无关,它纯属是因为幼崽的皮肤还十分娇气,随便碰两下就能戳出小红印,可齐斐捕捉到这点红印后便迅速收了手,他很有几分紧张的检查了一下小虫崽的脸,确认小家伙真的完全没觉出疼,才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真乖。” 不敢再随便“□□”小雌虫很好捏的小胖脸,齐斐这回只又揉了揉幼崽的一头绒毛,他和伴侣一起带着齐昱玩了片刻。 齐昱到底方才就已经在打哈欠,那点因受到夸奖而萌生的兴奋感一消退,先前被兴奋压住的困意就去而复返的席卷了他,他小身子往前一探,就歪在言怀里打起瞌睡来。 言把睡眼朦胧的小雌虫小心抱回了小床里,齐斐便在齐昱躺平后替小家伙妥帖盖好被子。 躺在自己专属小床里的齐昱分明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还努力抽出小爪子扒拉住雄父的手,他陷进柔软枕面的小脑袋晃了晃,提醒他的双亲还忘了件每日睡前必做的事情。 “我们没忘。”言看的好笑,伸手为幼崽调整了一下枕位高度,他单手撑着齐昱的小床安全栏俯下/身,在小雌虫右脸颊上落下一个晚安吻。 齐斐在小床另一策单手替齐昱掖好被角,同样弯下腰去,在幼崽左面脸颊上也落下一个柔和的亲吻。 至此,来自双亲的晚安亲亲都已经顺利收到,齐昱心满意足闭上眼睛,飞快进入了梦乡。 齐斐直起腰时,听见为幼崽特别定制的小床发出轻轻“哒”一声响。 小床两侧安全栏顶部无声开启,从里面延伸出了一个贴合小床尺寸的拱形透明罩。 只一眼就认出这是隔音防护罩,齐斐转看向开启了小床隔音功能的伴侣,刚调试完罩内温湿度及空气交换频率的大雌虫静静看着他,那双独属于对方的蓝眼睛先是和他对视了数秒,随即朝他返回卧室时随手丢在一旁的通讯端投去一瞥。 顿悟伴侣的小动作含义,齐斐低头看了眼俨然已睡熟的齐昱,即使是有隔音防护罩,他还是下意识的放轻了声音:“是丁规。” 来自人类长官的通讯申请大约是在一循环时前发来,而按着当下时间往前倒退一整循环时,也已是一个可以称作“时候不早”的时间。 虫长官头顶那根无形的警惕天线又“嗖嗖”立了起来,他从“深夜来电”和“回避自己”这两大要素中品出了猫腻。 “他只是专程来做了一些情感咨询。”答应了昔日长官不会轻易将今日的谈话内容透露出去,齐斐只能在不明说具体详情的前提下尽量向言坦诚,以让容易多想的雌虫安心,“丁规虽然嘴上时常有些油腔滑调,但这一次大概是动了真心,我难得有几件事在他面前当得上‘过来虫’,他有几个想不明白就睡不着觉的问题,才专门给我发来通讯。” 那将要返回地球的人类青年是对谁动了真心,虫长官心知肚明,他心底熊熊燃烧着的意见火苗在想到自家下属和懂事的小雌虫贝余后熄了火,变成一声叹息:“但愿他的行动力能衬的上他的真心。” “我也这么希望。”齐斐走到言身旁,再次回头确认幼崽已睡熟后才颇“少虫不宜”的揽住了伴侣,他在已没打算要继续追问下去的雌虫唇边亲了亲,“我们也休息吧。” 齐昱的小床就摆在主卧大床旁,两虫身后就是宽敞柔软且弹性极佳的床垫,言顺从的和心上情虫一同躺回大床,仅躺下不足三十循环秒,猛地想起他们真的还忘了件事,他又一下坐了起来。 “怎么了?”齐斐和言一道 分卷阅读319 起了身,还顺手往言身后塞了个靠枕。 言和齐斐先前一样看了看小床方向,确认幼崽一切安好,他才转对上雄虫关切询问的目光:“我们今天忘了做疏通。” “疏通”一词入耳,齐斐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 言捕捉到心上情虫的表情变化,他有些想笑,心念一转,却是难得“机智”了一回。 心下转着小九九的虫长官不仅没笑,还露出满脸关切兼迟疑,他小心翼翼施展了一招欲擒故纵,非常善解虫意地说:“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可以,你快继续休息。” 明知道伴侣这体贴中掺着一丝沮丧的态度是特意做出来给自己看的,齐斐对着雌虫拙劣的演技无言半晌,转身从床头的内嵌式储物柜里翻出了疏通必要工具。 “靠好,放松。” 照例交代着伴侣疏通前期事项,“知套而入”的齐老干部仅在心底叹了口气。 有什么办法呢? 他算是败在这只雌虫爪子上了。 心愿得偿,虫长官愉快的按照雄虫吩咐做好准备,他一招得胜,情不自禁就想乘胜追击。 想起又一件自己打疏通第一日起就“屡提屡遭拒,屡遭拒屡提”的事,言放轻了声音问齐斐:“今天你也不考虑待会尝一口么?” 原本平稳的动作因这句邀请一顿,齐斐抬眼对上雌虫亮晶晶的眼睛,他以忽然加重力道捏了对方某需要疏通的部位一把作为回答。 言:“……” 第二百一十二章 带崽的老干部 十 虫长官试图向心上情虫兜售“自产饮品”的企图最终有没有成功上一回,只有他和齐斐两虫知道。 半循环月后,贝余的第二阶段进化如期而至。 尽管不好意思的小雌虫再三说了不用那么麻烦,齐斐和言还是专门在小别墅里腾出了一个空房间,能量场监测装置及波动自动平衡装置都提前两天放了进去,并由专虫上门调试好,贝余就在这个准备周详的房间里完成了他的第二阶段进化。 当因为进化而出现区域性不稳的能量场归于平静,临时打造的“进化室”里传出逐渐向门口靠近的脚步声,守在外间走廊的几虫没有等上多久,应和着磁控门开启的细微滑动声响,进化完毕的贝余出现在了众虫眼前。 “对不起。”刚刚“升级”过的少年雌虫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他褪去了婴儿肥的脸已初具轮廓感,良好继承了雌父高个基因的身高又往上蹿了一大截,正穿在他身上的新衣服是由泓亲手挑的,泓在给幼崽准备进化后的衣服时全凭直觉选择尺码,此时它们穿在贝余身上,既合适又合身。 见贝余出来,距离房门最近的泓最先迎了上去,他按着自家幼崽的肩膀,眼含欣慰的对着贝余上看下看。 接过贝余话头的则是言:“怎么一出来就道歉?” 为贝余打进入房间前就挂在脸上,此刻出房间时依旧未消退的歉疚表情摇了摇头,言上前两步,站在贝余另一侧,他看出少年状态不错,猜测这番进化应是还算成功,心下也是一松,像看自家幼崽进化成功一般,一股发自内心的欣慰感继而涌了上来。 贝余听见言的问话,他扫了眼专程守在门口等他的众虫——除了一干长辈之外,就连已经长大了不少的齐球和小弟弟齐昱都在,见他看过去,齐球还朝他大力摇了两下尾巴,齐昱则冲他挥了挥小爪子,他眼神一软,冲小伙伴和小弟弟招了招手,面上的歉疚却更重了些。 他为自己劳烦到了大家感到非常过意不去。 “这算什么劳烦。” 对于贝余一如既往的多想失笑,言轻轻拍了下少年的背,他转看向齐斐,齐斐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手中已结束简短通话的通讯端。 “医护员和仪器都已经准备好了。”齐斐说,“现在就可以去做进化诊断。” “我们能跟着一起去看看做进化诊断的仪器么?”白皓在一旁插嘴问道、 地球三人组的启程时间就在后天清晨,今天恰好是个休息日,还从没见过虫族进化是个什么情形,临行前又正是抓紧时间聚会的好时光,三人遂集体携礼登门拜访,一面亲眼见证一番贝余的进化,一面顺道留在齐斐家搭伙吃一顿晚餐。 齐斐肯定的回复了老友的询问:“当然可以。” 闻声,白皓和司泽眼睛俱是一亮,两人直奔仪器而去,那劲头比真正需要做诊断的贝余还要高上几分,丁规虽然也对从未见过的新设备感到好奇,但他没跟上白皓和司泽的步伐,只不紧不慢走在泓和贝余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泓一起问着贝余的进化感受与进化后感想。 在丁规走到一大一小两只雌虫身边时,先前和泓一虫“占据”贝余一侧的言就已悄无声息让了位,他和齐斐及自家幼崽并排,走在了“人虫组”后方。 “雌父。” 见言走到了自己和雄父身旁,坐在齐斐手臂上的小雌虫向言探过身去,齐斐便往伴侣那侧尽可能横了横胳膊,让齐昱成功拉住大雌虫的衣袖。 看出幼崽是想让自己再靠近些,言在宽敞的走廊里与齐斐贴的更紧了点,齐昱大约是觉得现在的距离够了,他小屁股被齐斐稳稳托着,小短胳膊则搭在言肩上,示意雄父和雌父再同时朝自己偏一偏头。 他想说悄悄话。 等齐斐和言齐齐向幼崽侧过一只耳朵,他们听见齐昱悄声问道:“丁叔叔和泓叔叔还有贝余哥哥是一家吗?” 哪怕前方“人虫组”和后方的真一家三口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可这点距离落在听觉出众的军雌耳中,基本等同于不存在。 贝余和丁规正在说话,他对于这名救了雌父的人类叔叔印象极好,他和丁规对齐昱的问话毫无觉察,泓的背影却是明显僵了僵。 “不是。”言实事求是的回答了幼崽的问题,转头就看见前方下属的背影越发僵硬。 齐昱继续悄声说:“可他们看上去很像是一家。” 齐斐为伴侣的话增添上时间状语:“他们目前还不是。” “目前?” 为雄父的话困惑地歪了下脑袋,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幼生体对于家庭关系的理解能力,齐昱还想要再追问,齐斐却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收回搭在言身上的胳膊。 “坐稳。”齐斐说,“我们要下楼梯了。” “好的雄父。” 齐昱乖巧缩回胳膊,抱住齐斐脖颈。 幼生体的注意力总是很好被转移,小雌虫又惦记起贝余的进化诊断,把自己方才想的事情忘到了一边。 言先前的目测并没有错,贝余的第二阶段进化果然十分成功,除了步入少年的时间比同龄虫稍晚之外,他现在健康又强壮,曾经一度出现障碍的语言及交际功能也都悉数恢复正 分卷阅读320 常。 幼崽一切都好,泓再高兴不过。 进化后的贝余抓紧时间和雌父在一起呆了两天,第三天一早,他亲自送泓去了集合场。 “等你值完这一期的驻守任务,我就把你再调回来。”言在泓预备登舰前说。 泓正要张口对长官说些请多保重身体之类的临别赠言,他骤然听见言说这一期之后就把他调回本星,一下愣在了原地。 言拍了拍他肩膀:“远距离驻守原本就是轮值,除非是惩处性调派,否则不会让同一批外派虫员在外面待上太久,你之前是出于顾虑,才主动申请了延长一期驻守年限,现在那些‘顾虑’基本已经消除,你这一期结束之后就回来,不用再跑那么远了。” “……非常感谢您。” 仿佛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泓充满感激的话音有些低哑。 贝余正背对着雌父和即将登舰的丁规道别,他注意到跟着言过来的厉和姓司的那位叔叔单独站在一处讲话,姓白的那位叔叔则和一名匆匆赶来的陌生亚雌在说话,由于那名亚雌分明该是陌生的,看起来却莫名有几分熟悉,他好奇的朝对方张望了几眼。 丁规顺着身前少年的视线方向看过去:“那是你白叔叔在帝国高等学院旁听时认识的一位讲师,听说是本校毕业,直接申请留了校,他专门问了我们的离开时间,今天赶来送行。” “原来是这样。” 贝余点点头,他正要收回投在远处的目光,就听丁规继续道:“说起来,那一位也姓贝,他叫贝奎。” 很久没再近距离接触过任何贝家成员,乍听说不远处那只陌生亚雌就是贝家的,贝余心下本能的冒出一点紧张,他原是准备从对方身上移开的目光不自觉停留的更久了些,以至于对方和白皓都发现了他的注视,白皓冲他挥挥手,亚雌转头看见他,先是一怔,随即眉毛柔和的一弯,给了贝余一个温柔友好的微笑。 出行队伍在集合场上的停留时间有限,分小组式的“一对一”对话很快纷纷结束,将要有很长一段时光不会再见的朋友们又站在了一块,齐斐逐一和老友及昔日长官拥抱过,司泽拍着他后背的手力道不小,仿佛是把一腔离别情怀都释放在了这几拍里。 “等下一次再见面,就又不知道是多久之后了。” “往好处想。”齐斐以相同的力道拍了拍司泽的背,“不管是多久之后,至少肯定还会再见面。” 司泽于是笑起来:“也是。” “而且如果你的‘见面’是单只和我之间的见面的话,距离我们下一次再见或许真的不会太久。” 还来不及琢磨齐斐话里的“单只”,司泽的注意力全权被后半句话所吸引,他看向黑发雄虫的目光里带上狐疑:“什么意思?” 齐斐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在丁规一行登上舰船前把他已经做好的一个决定告知给他们:“等手头这几件重要事务彻底忙完,我准备申请休个小长假,回地球看看。” 白皓的目光立即投给了言:“带家属一起?” “嗯。”齐斐唇角一弯,“带家属一起。” 除了言和两只未成年虫肯定是在“地球之旅”的队伍中外,左卅也想回到他和幼崽当初生活了数年的地方看看,奥齐还从没见过伴侣和幼崽当初的生活环境,也提过好几回想要去地球一趟,最好是一家虫还能在齐斐和左卅的旧家里再住上几天。 “那我们就先走一步,去做迎客准备。”丁规在登舰前笑着说,“我们肯定会提前给你们备好本土特产,还有一堆到时候让你们打包带回虫星的东西,你可千万记得留好舰船的仓库空余。” 第二百一十三章 带崽的老干部 十一 难得没有推拒朋友们的盛情邀请,对好友们临行前说要给自己提前筹备地球特产的话予以否定,齐斐淡淡微笑着应了好,他把丁规一行送走,便专心致志忙起了手头未完事务和长假申请手续。 言的第五军团长身份自是不必说,奥齐和左卅在复职后的等级也高的令虫咋舌,再加上齐斐自身职位等级虽然还赶不上伴侣和双亲,可他身兼奥左两家直系血脉的“潜在继承者”身份及天赋等级摆在那里,已是到达了出行可配备独立卫队的层级。 这样的一家虫想要集体离星来场远途出行,整套手续办理起来绝不容易。 尽管听闻这是自家最高长辈的近期心愿,奥家与左家已第一时间调动了自家在相关审批部门内就职的所有成员,要求在不出界的前提下努力缩短流程耗费时间,可等整趟出行彻底筹备妥帖,从出行舰船选择到卫队调配及船员手续办理无一不到位,自这趟出行申请的上报日算起,也已是过去了数循环月有余。 “非常抱歉,我们理应可以更快一些。” 新鲜出炉的出行方案被直接送到了奥齐手里,与它同时带到奥齐面前的还有一通道歉。 奥齐清楚这一套流程审批下来的原本所需时长,他听了这话,微笑起来,接过方案的同时还拍了下被指派来跑腿的虫的肩膀:“别对自己要求太严苛,这个速度已经足够令虫惊叹,辛苦了。” 被指派来送方案的虫是只奥姓雄虫,他从模样上看不大出具体年纪,但就他被奥齐拍了下肩膀就既高兴又隐约有点不好意思的反应来看,多半是还十分年轻,投向自家元老级长辈的目光里还带着没掩饰住的崇拜。 “稍等。”奥齐解锁了载满文件的数据板,调出悬浮屏,他随手拉开一把椅子,示意对面的同族年轻虫也坐,“我要简单核对一下,这需要花上一点时间。” “当然,您请。” 等奥齐将整套流程及各项配备核对完毕,专程送文件过来的奥姓雄虫才能带着象征奥齐已确认过方案的亲笔签名回去复命,这确实打心底崇拜奥齐的年轻虫坐在偶像对面,坐姿里都透着一股拘谨,他正在脑中静悄悄想待会能不能多向奥齐索要一份签名,好激励自己日后也在职场中好好努力,不给长辈丢脸……然后他就听见偶像轻轻“啧”了一声。 瞬间收起脑内杂七杂八的想法,年轻雄虫飞快瞟了眼正被奥齐浏览着的那份文件:“是这张上面的哪一项存在问题吗?” 听出年轻虫话音里不自觉带上的紧张,奥齐从屏幕上移开视线,给了年轻虫一个安抚微笑:“有一点——别紧张,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这几个地方需要略作修改。” 金发雄虫一边说着,一边旋转了屏幕。 他已将需要改动的项目框选出来,以便年轻的奥家雄虫能一目了然。 “食物配备、营养剂配备、出行活体生命数量……”年轻虫低声念出了改动项,他迅速注意到这些改动的违和处,迟疑着向偶像征询,“食物及基础营养剂都需 分卷阅读321 要再额外增加一虫份,出行的活体生命数量也需要加一,可……整体船员数量和其他生活日用配备,这几项都不用修改么?” 奥齐笑眯眯答:“不需要。” 为偶像的回答露出犹豫神情,年轻虫斟酌再三,还是忍不住道:“抱歉,虽然我认为您不会犯这种错误,但我还是想多嘴一句,我们的现有出行方案中已考虑进了‘齐球’,您家的宠物已被算在现有船员数量中。” “我知道。”奥齐的手指滑过屏幕滚动栏,他点了点某张文件的最下一栏,“你们在这里写着呢。” 知晓自己是真的多了嘴,年轻虫的脸因窘迫而发红,他不好意思的恨不能把刚才那几句话吃回肚子里,忽而又意识到不对。 不是在考虑自家宠物的食物及营养配备,舰船上搭载的“活体生命”数量加一,船员数量却不变,也无需另增防护服等生活日用,那这到底是……? 年轻虫的好奇完全表现在了脸上,奥齐也没有再刻意卖关子,他唇角笑容扩得更大了些,十分含蓄地说:“我们也都没想到,就这短短几循环月的时间里,崽和言会又闹出‘虫命’。” 年轻雄虫:“……” 年轻雄虫:“!” 出自帝国中心医院产检部的确切诊断书下达还不足两循环时,齐斐和言再度有喜的消息就从“大嘴雄父”这里传了出去,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上公众网讨论版区。 惊诧的围观群众纷纷表示,他们仿佛才刚听闻齐斐和言顺利获得一只雌虫幼崽的消息没多久,这对“中奖率”极高的伴侣转眼就又有了第二枚蛋。 讨论版区内一时炸开了锅。 别说是别虫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又闹出“虫命”,就连齐斐和言自己都没想到,第二只幼崽会如此迫不及待的光临。 拿到确切诊断书的齐斐跟等身立牌似的在原地戳了半晌,还是言凑过来和他一起看诊断书的举动让他成功回神。 听闻言的肚子里已经又有了一条小生命,接受现实速度最快的居然是小虫崽齐昱。 “也就是说,这里面已经住进去了一个小弟弟。”小心碰了碰言的肚子,齐昱抬头看向双亲的眼睛亮晶晶,“那我以后也就是哥哥了,对吗?” “……对。” 齐斐肯定了小家伙的推论,把必须得垫着脚才能摸到言肚子的小雌虫抱了起来。 齐昱坐在他手臂上,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靠着小野兽一般的直觉发现雄父好像不是特别高兴。 “雄父,您不喜欢弟弟吗?” “当然不,我怎么会不喜欢他。” “可您刚才有点皱眉。” 眉心上落了一只软乎乎的小胖爪,齐斐让满面忧心的幼崽替自己揉了揉额头,作为回应,他在齐昱的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雄父皱眉,不是因为不喜欢弟弟,而是因为有些担心你的雌父。” 齐昱挪了挪自己被拍到的屁股:“为什么?” 介于正在向自己提问的是一只小学生都还算不上的小虫崽,齐老干部十分谨慎的选择着自己的用词:“因为想要让还在雌父肚子里的弟弟变成和你一样的小虫崽,中间需要经历一个让雌父十分辛苦的过程。” 齐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与齐斐对视的目光转到一旁静静看着他们的言身上,他表情突然有些丧气:“那在我变成现在这样之前,我是不是也让雌父很辛苦?” 虫长官不太能看自家幼崽露出这种神情,他立即就要摇头:“不……” 齐斐却截过伴侣的话头:“不辛苦自然是不可能。” “……”被心上情虫的突然抢白噎了一下,言赶在小雌虫的表情彻底垮掉之前紧急补充,“但我们谁也不后悔为你辛苦。” “没错。” 这会没有再说任何会让齐昱更加歉疚的话,齐斐揉揉幼崽的脑袋,他收紧了些抱着小雌虫的手臂:“要明白拥有你和弟弟的过程并不轻松,雌父会在这个阶段内格外辛苦,但也不要把这份认知当做负担,我们十分乐意为你们的出生而辛苦,我告诉你这一点,只是想让你知道以后要多多体谅你的雌父,他得花上很多精力才能让你,以及那个刚刚光顾我们家的小弟弟顺利出生。” 齐斐说的认真,齐昱听得也认真。 小雌虫仔仔细细把雄父的话在心里复述了一遍,他方才不自觉垂低的头又扬了起来,坚定回答:“嗯!” “乖。” 抓紧时机做完了一通幼教,齐斐又赞许性地摸了摸齐昱的头发,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颗糖球,单手剥去糖纸,将糖球喂进幼崽嘴里,接着便用空下来的手去牵伴侣:“进去吧。” 正要继续说夜间降温即将开始,不要再在自家庭院里傻站,齐斐牵住了言的手,那只虫爪也好好回握住了他,他拉着言往前走了一步,才发现那回握只是雌虫身体的反射性/动作,对方本虫还怔愣着,站在原地看着他出神,仅有手臂被他拉着前伸。 虫长官与回过头来的幼崽和心上情虫对视数秒,才骤然醒神,他快步走上前和两虫并排,抬手挠了挠齐昱发顶:“光是体谅雌父也不行,也要记得体谅雄父,雄父同样为你操过很多心。” “嗯嗯!” 齐昱在齐斐怀里忙不迭地点头,示意自己全都听进去了,他这会距离齐斐最近,为了表现自己日后肯定会好好体谅双亲的决心,他转头就“吧唧”在齐斐脸上亲了一口。 “雌父,您也再靠过来一点。” 想要再给雌父一个亲亲的小虫崽热情邀请着自家雌父凑过脸,他看着雌父微微颔首,朝这边倾过身体,正要撅着小嘴巴凑上去,就见雌父径直越过了他。 齐昱:“……咦?” 顶着幼崽充满困惑的眼神,虫长官丝毫不害臊,他直接凑到对方雄父脸旁,给齐斐的另一边脸颊也来了一个响亮的“吧唧”。 第二百一十四章 带崽的老干部 十二 齐斐终于再次真切踏上蓝星土地时,他与左卅一同生活过数年的那片区域正值冬月。 由于齐老干部本次到达地球不仅拖家带口,还带有一支在高层看来已是精简到了极致的护卫队,尽管他打心眼里希望这次旧地重游能静悄悄进行,但最终,它变成了一趟消息尽可能只在小范围内传播的“回访行动”。 与接待人员会面并作友好交流耗去了半天,转移到“故居旧址”所在区域,与已在该区域内等候的接待人员会面并做简短交流又耗去了小半天。 等齐斐一行正式站在他和左卅的旧家门口,已是他抵达地球的第二日清早。 冬月里的白昼总是短暂,眼下正是清晨六点,天还暗沉沉的黑着,至少要等到七点过后,才会开始见白。 也因此,齐斐旧家门口的两 分卷阅读322 盏路灯都还亮着。 两盏立式路灯宛如两名守卫后方庭院与房屋的骑士,即便是已许久无人归来,后方主屋内很久不曾亮起灯光,它们依旧安静站在自己的岗位上,每夜尽职尽责发出暖光,为主人照亮一段归路。 而今天,它们日复一日的克己守律终于有了一次收获。 “爸爸。”齐昱难得没有坐他的“专座”——齐斐或者言的手臂,他乖乖向上伸着两只小爪子,由齐斐和言一边牵着一只,好奇地看着眼前的房屋,“这里就是您以前住的地方吗?” 在下舰船转乘陆面交通工具之前,小虫崽就已被告知在地球上叫“爸爸”或者“父亲”更合适,他这会叫的这声“爸爸”是喊的齐斐。 “对。”齐斐捏了捏掌心里的那只小虫爪,他刚刚对着前方似是和走前别无二致的陈设出了会神,此时被齐昱叫了一声,才侧身招呼一起站在庭院大门前的众虫进去。 齐斐的公民户籍及现居住地址虽然都已迁至虫星,但这栋小别墅作为左卅当年真金白银购置的房产,在房产年限期满或齐斐决定要将它转手出让之前,它将依旧归在齐斐名下,属左卅“意外失踪”后由直系亲属继承的私有财产。 临走之前,齐斐与一家业内颇有口碑的保洁公司签订了长期协议,他一次性付清了足以维系服务五年的全款,委托对方定期上门进行室内打扫和花园整理。 昨夜应是下过一场大雪,天上这时已不见飘下柳絮似的雪花,住宅区内的公用走道及车道也已被提前清扫过,以保障住户的出行安全,不过各家各户的屋顶,立式路灯的灯罩顶部,景观植株的枝杈叶尖,还有属于各位户主的私人庭院内——这些地方都还铺着厚厚一层白,将由屋主醒来后自行决定是否需要清扫。 齐斐家庭院里的这层积雪,对于成年虫们来说自然是算不上什么,他们一只赛一只的个高腿长,身体综合数据出色,走在雪地里也如履平地。 贝余目前虽说还仅是少年,可他还没有经过第三阶段进化的身高也是不俗,积雪对他造不成多少行动阻碍。 只有重返地球的齐球和小虫崽齐昱吃了腿短的亏。 齐球仿佛是还记得这栋它和齐斐第一次见面的小别墅,庭院大门一开,它就一马当先地往前冲……然后整条狗刹不住车的直接冲进了雪堆里。 冲进雪堆的齐球奋力在雪里刨了一会,期间还惊慌的“嗷嗷”叫了两嗓子,不过它很快就掌握了诀窍,体内流有的那部分源自雪橇犬血脉促使它觉醒了某种应对雪的本能,它迅速找回平衡,找到了在积雪里行走的方法。 齐昱顶头上没有一位善于应付雪地的祖先,他被雄父和雌父牵着走进雪里,才走了一步,就心酸的发现自己快要被雪给卡住了。 齐昱:“……” 努力在雪地里抬了抬自己的小短腿,小雌虫发觉自己得不停的高抬腿才能继续前进,他悄悄侧头打量了一下双亲快比自己虫还高的长腿,一面在心底叹气,一面默默安慰自己经历过三阶段进化后也会有的,接着便准备开始他的高抬腿行进之旅。 “……差点把你忘了。” 从上方传下来的话音抱歉中还带着几分好笑,齐昱刚要抬头去看雄父,他被言牵着的那只小虫爪一松,继而两边腋下都伸入了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 他被齐斐一把抱了起来,回归了自己的“专座”。 把小短腿淹没在庭院积雪中的幼崽抱起来的一瞬间,齐斐觉得自己像是从雪堆里拔出了根萝卜,他掂了掂小虫崽对他来说与一根萝卜也没太多差别的重量,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词——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不知雄父当下所想,他正靠在成年雄虫宽阔可靠的肩膀上瘪嘴,还惦记着自己日后的大长腿。 这份必须要等到他成年后才能证实的“以后”仅在齐昱脑海中停留了一会,随着他们正式进入到屋内,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房屋给转移。 两日前才由专人上门做过清洁的室内窗明几净,就是因为许久无人常住,缺少了一点人气,不过当全屋照明逐一打开,暖又不至于过黄的光线洒满室内,所有家具顷刻间镀上一层柔光,看上去也还算温馨。 “方便转移的东西大多已经打包带走了,留在这里的基本都是不好转移的大件,还有些留在这里更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齐斐左手抱着幼崽,右手牵着伴侣,言的另一只空手则牵着贝余,他们先慢慢陪着奥齐和左卅将整个屋子逛了一遍。 逛到左卅和齐斐当年使用的房间时,奥齐在这两处逗留的时间尤其久,他差不多是用自己的手把两间房内剩余的所有陈设都丈量了一遍,还在左卅房间的杂物柜里找到了齐斐小时候用过的折叠推车。 “崽!”翻出折叠推车的金发雄虫三两下把小推车展开,他“呼啦啦”把推车推到齐斐面前,向自己已然成年的幼崽发出诚挚邀请,“要不要坐进来让雄父推你一圈?” “……” 齐斐冷静看了眼这可能连自己一双腿都塞不进去的儿童手推车,又偏头看了眼正扒着自己肩膀向小推车探头的齐昱,他默不作声把小雌虫放了进去,齐昱坐进去后扭扭身体,十分配合地抱住了防护栏前那个玩具方向盘。 不能推幼崽,转推孙崽对奥齐来说也是很不错的选择,他笑眯眯提醒抱住玩具方向盘的齐昱不要忘了也扣好玩具安全带,在齐昱脆声回答安全也扣好了,一切启程安全项都做好了后,他点点头,煞有介事的说了声“出发”,随即便推着齐昱来了一趟以该条走廊及两侧房间为活动范围的“小推车之旅”。 奥齐推着齐昱出去玩时,左卅几虫就留在方才那间房间内,除了刚才那架折叠手推车外,左卅还找到了一摞齐斐小时候用过的东西和玩具,言和贝余对这堆”齐斐旧物”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左卅也乐得给他们科普每件东西当年的来历。 齐斐原本是本着要陪雌父一起追忆往昔的心念在一旁旁听,但他在雌父开始介绍他小时候拔过的奶瓶,并回忆起他当年与奶相关的旧闻趣事时,言忽然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他从伴侣的眼里看到了意味深长。 一系列与“奶”相关的近期回忆忽然强势进入齐老干部的大脑,他眼角微微一抽,觉得自己还是暂且从当前话题中抽身为妙。 “我去看看雄父和小昱。”齐斐飞快给自己找好了脱身理由,在伴侣的微笑目送中撤出房间。 可怜成功撤离房间的齐斐同志一口气才舒了一半,他一转头看见自家雄父的举动,剩下那半口气又被他猛地吸了回去。 齐斐:“雄父!” 鉴于这一声叫喊响亮又急促,房间内的几虫也都听出了话音里警告意味十足,左 分卷阅读323 卅和言对视一眼,带着贝余飞快走出房间。 左卅的“怎么了”堪堪到达嘴边,他一出房门就看见了让齐斐拔高音量的根源,感到自己的心率也在一瞬间异常飙高。 “罪魁祸首”奥齐已经推着齐昱逛完了二楼走廊两侧的所有房间,他可能是觉得就这样结束小推车之旅还有些不过瘾,齐斐出房间时,他正把齐昱和小推车一起放到了二楼楼梯顶端,准备带小雌虫玩“滑滑梯”。 “这样太危险了。” 齐斐皱着眉把齐昱连虫带车的抱了下来,左卅那张与齐斐相似的脸上也是满面不赞同,奥齐遭遇了来自自家幼崽和伴侣的“亲子二连批”,他承认了自己的确是个“熊父”,虚心接受了批评。 “好了,别这么生气。” 在去往三楼书房的路上,金发“熊父”揽着伴侣肩膀,继续为自己的“熊行”低声道歉:“我还是缺乏和这个年龄段的小虫崽相处的经验,这次有了教训,以后肯定不会再犯。” 左卅不知原本是要说句什么,他听见奥齐那句“缺乏经验”,整只虫一顿,忽然就忘记了之前的话,他只动了动肩膀,示意雄虫把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垂下来,然后把自己的手伸过去,紧紧握住了它。 第二百一十五章 带崽的老干部 十三 雌虫刚示意自己把胳膊拿走时,奥齐以为左卅还在生气,他心底还短暂忧愁了一瞬这都已经气到不想让他揽了可如何是好,而下一秒,当他垂下来的手被伴侣无声紧握住时,他顺着左卅的目光看了眼走在前方的齐斐四虫,须臾间反应过来,回握住了那只虫爪,还用指腹在对方手背上轻轻擦了擦。 他们错过了齐斐的童年,他更是错过了幼崽的整个成长时光,所幸他们一家尚算幸运,即便是三虫分落于不同的时间洪流,最终还是越过时间空间,成功返回到本源宇宙相汇。 “到了。” 走在前方带路的齐斐忽然出声,示意已是到了书房门口,奥齐和左卅定了定神,快步上前一道走进书房。 书房对于左卅来说,是个意义格外深厚的地方。 他曾在这里一坐就是一天,不知疲倦地翻阅各类资料,追踪无乡动向,寻找找回奥齐及唤醒兄长左鸣的蛛丝马迹,而除了以上种种之外,他也曾在这里陪专门过来找他的小齐斐读过书、念过故事、搭过积木、玩过玩具。 那张宽大书桌的两侧一侧是一组等规格抽屉,另一侧是单抽屉加一个长方体小柜。 那个看上去存储空间最大的长方体小柜在左卅意外失踪之前,是他在书房内专门给齐斐准备的零食柜兼玩具柜。 齐昱对于雄父当年玩过的玩具还只是充满好奇,他听左卅介绍听得津津有味,真要说上手去玩,却是兴致不大,那台小推车也是因为可以和长辈一起玩,他才展现出了上手兴趣,听说那个桌旁小柜曾是雄父的零食柜,他的小耳朵在捕捉到“零食”一词时就嗖的立了起来,忍不住举起小爪子去拉齐斐袖子。 “雄父。”小虫崽充满期待地说,“我也想吃您当年吃过的零食。” 居住片区内就有24小时营业的便民超市,随时都可以出门去买,至于超市内买不到的那部分小吃,他们呆在地球的这几日也足够加急快递送货上门,齐斐一口答应了幼崽对于吃的希望:“没问题。” 有了零食的盼头,齐昱的精神振奋指数当即上升至少二十个百分点,他开心的想要再给雄父一个“吧唧”。 结果这个“吧唧”还没送出去,他感到自己身体一轻,忽然就比雄父还要更高了些。 “……哎?” 以俯视视角惊讶的看了雄父和一众长辈们一会儿,齐昱觉得自己后背好像有点凉飕飕,他偏头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居然伸出了翅膀。 那骤然伸展开的翅膀突破了衣服束缚,一侧翅翼上还挂着一块衣物残片,小雌虫用自己的翅膀把他的衣服戳了个对穿,正飞在齐斐正上方。 “来。” 较为擅长应对这类“忽然上天”情况的齐斐最先回过神,他朝幼崽伸出双臂,示意小家伙控制着自身缓慢下降,他在齐昱小心落至一臂远的位置时一把接过对方,让小虫崽重新稳稳坐上他的臂膀。 “对不起。”自觉弄坏了衣服,现在是只坏小虫的齐昱轻声道歉,他挥了挥自己的小翅膀,尽可能在不对衣服造成“二次伤害”的前提下收起了它们,“我刚刚只是觉得很高兴,结果不知道怎么就飞起来了。” 由于“不知道怎么就”这一句式听上去太像犯错后的无力狡辩,齐昱在说完后脑袋还垂低了一些。 他垂低的小脑袋很快就被言温和地托了起来。 “没关系,只是一套衣服。”言安抚地拍了拍幼崽,示意齐斐将小家伙转到自己怀里。 齐昱就这样在双亲臂弯中完成了一次交接,他转坐到了言的胳膊上。 言在抱过他后继续安着他的心:“刚开始练习飞行的小雌虫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翅膀,这很常见,你得再长大一些,去系统的学习过如何控制翅翼,才能对它操控自如。” “可是衣服……” “我们去换一套就好。”言低头蹭了蹭幼崽的小绒毛,他想了想,“这套衣服虽然破了,但也有修补的办法,你想学学怎么修好它吗?” 听闻自己无心犯下的错误还有弥补途径,小虫崽眼睛一亮:“想!” “那我们先去换好新衣服,继续参观完雄父的旧家,待会出去转一圈,回来后就来学怎么修衣服。” “嗯!” 此时的虫长官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他为了宽慰幼崽而提出的要教对方学习“修衣服”,会为自家幼崽未来点歪的技能树又指出一条新歪斜方向,等他带着换好衣服的齐昱返回书房,把小虫崽放回地面,让对方去继续自由探索,他的心上情虫站到他身旁,放轻了声音道:“刚开始练习飞行的小雌虫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翅膀,长大后系统学习过如何控制翅翼,就能对它操控自如?” 齐斐完全是重复了一遍自家伴侣方才的话,言与他对上目光,深感自己先前在左卅房间内因“奶问题”而调笑雄虫的报应来了。 因为哪怕是已经长成了大雌虫,系统学习过如何控制翅翼,却依旧没法对它操控自如,还是一兴奋就展翅的,齐斐眼前现在就有一个。 被心上情虫调侃的虫长官无法接话,顾左右而言他:“这些……” 言飞快浏览着近前的书架,锁定其中某一排,强行转移了话题:“这些都是你上学时的课本?” 他的话不只转移了齐斐的注意,也转移了书房内其余几虫的。 那一摞旧课本按科目和年级排放,被齐斐整齐的摆在书架高层, 分卷阅读324 象征着这些书籍的日常使用率极低。 “您对它们感兴趣么?”注意到双亲显然是想看看那些课本的目光,齐斐说着,虫已经走到了书架跟前,他抬手把那一摞旧课本都抱了下来。 左卅看着幼崽轻松一抬胳膊就拿下高层书籍的动作,他不期然想起齐斐小时候搭凳子拿书的往事,在接过课本时笑起来。 “雌父?” “没什么。”左卅迎着齐斐的目光摇摇头,他示意幼崽再站过来一些,和自己并排,随即指了一下当年齐斐堆“椅子垒”的地方。 慢了半拍才想起雌父这一指是在说哪件事,齐斐比了比自己和左卅的肩膀,他的手在半空中划出一条水平直线,落在了雌父的肩上。 他们分明什么也没有说,却又对对方意思心领神会。 这样的亲子心意相通落在旁虫眼中,只显得温馨又和谐,可它落在莫名感到自己被排除在外的另一位大家长眼中,奥齐顿觉自己正在面临被踢出“亲子三角”的危机,他迅速大张开双臂,从后方把发色相同的伴侣幼崽挤着抱进怀里,以行动表示不能忘了还有他这个雄父。 “雌父。”齐昱拉着贝余跑到言身旁,他拽拽言的衣角,“我们和贝余哥哥要不要也抱上去?” 言:“这个……” “报告!” 卫兵的通报成功解救不知如何作答的虫长官于水火,他带来了门口有访客携礼来拜访齐斐的消息。 “是司泽他们吗?”言边和齐斐一同下楼边问。 “有这个可能。”齐斐说着,看了眼窗外才刚开始泛白的天色,“我们刚一入境就通知了他们,阿泽和小白住的距离我最近,他们如果起早过来,这会也差不多该到了。” 齐斐的推断有理有据,只是起了个大早赶来看他的,是他的旧识,却不是他的朋友们。 仍未熄灭的路灯下站着穿戴厚实的一老一少,齐斐在看见身子骨依旧硬朗的老人时一怔,随即加快步伐迎上去:“萧爷爷?” “哎。”曾照顾过齐斐许久的萧老笑呵呵应了一声,他认真端详了走到近前的齐斐一番,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的更开了一些,“看起来一切都还好?” 能够成为那“小范围”的一员,在齐斐到达旧家一循环时后就得到确切消息并携礼上门,当初还转弯抹角的询问齐斐是否在工作上遇到麻烦,暗示自己可以帮忙解决,萧老的层级自是不一般。 可他不问齐斐走时说的“远调”详情,也不问齐斐这次回来的原因,只笑容满面的听齐斐亲口说了声“一切都好”,便欣慰地点点头,然后示意和他一同过来的年轻人把拜访礼交给齐斐。 “我们就不进去叨扰啦,你难得回来一趟,肯定很多事要忙。”萧老说着,伸手在那两箱礼品上敲了敲,“这不是快过年了?都是些吃食,新鲜的、腊味和风干的都有,还有些零嘴,我听见小朋友的声音了,都拿给孩子去吃。” 齐斐对着这两大箱礼物还略显迟疑,一人拎着两个箱子的年轻人先开了口:“学长。” 齐斐一愣。 不知道是今天起得太早,人尚有些困乏,还是天生性格使然,年轻人尽管腰背都是直的,可他就是看上去有些慵懒,他见齐斐愣神,在路灯下呼出一小股白气:“你再不接过去,我就要提不起了,齐学长。” 直至接过了这两箱礼物,齐斐还是没想起这管自己叫学长的年轻男子姓氏名谁,倒是萧老不轻不重的给了对方后背一巴掌,说的话提醒了他。 萧老说:“前段时间那百来斤的人你都抱着走了一路,今天提着这不到五十斤的东西,从我家到这里才几步?江初,你这样可不行啊。” 第二百一十六章 带崽的老干部 十四 五十斤的礼品当然不至于让年轻人提不起,他那样说,无非是找个理由,让齐斐赶快把萧老的一片心意接过去。 听见那声“江初”,大脑自发为齐斐补全了这个名字前的姓氏,他再次仔细打量年轻人一番,终于把对方的人和姓名对上了号。 年轻人全名顾江初,他是齐斐中学时期的小学弟。 齐斐的中学是在一所兼有初高部的学院内就读,顾江初比他小上不少,他临近毕业时,这位学弟还在初中部。 转眼便是许多年不见,昔日小学弟已经长成了四肢修长有力的成年男子,齐斐记得的却还是对方少年时期未长开的模样,也难怪第一眼没能把对方和记忆里的学弟匹配上。 尽管萧老接连说了两回就不进去叨扰了,但冬月里的清晨,昨晚又是雪夜,这时候外面当得上一句天寒地冻,萧老和顾江初都是齐斐的旧识,萧老于齐斐又有恩,齐斐自然是没有让两人真的送完礼就走的道理。 他把两人请进屋内小坐。 早已听闻自家幼崽少年时期受萧爷爷帮助颇多,奥齐和左卅热情招待了萧老,与少年齐斐尚算熟悉的顾学弟也跟着“沾光”,奥齐问了他不少有关齐斐读书时的往事。 等原本仅是打算来送个礼就好的两人再次站在齐斐家庭院门口,与还想亲自送他们到家的黑发雄虫告别时,提来两个大箱子的顾江初双手依旧满当——他拎着齐斐给他和萧爷爷准备的礼物。 给萧爷爷的礼物是出行前就已经准备好的,就算萧老这会不来拜访齐斐,等天过一会大亮了,齐斐也会亲自携礼去对方家里探望。 给顾江初的那份倒是临时筹备的,顾学弟在看见箱子时一愣:“我也有?” 把小箱子提到他面前的齐斐淡淡微笑了一下:“我这次回来呆的天数有限,能遇见就是缘分,就当是我补上了你这几年的升学贺礼。” 眼见着齐斐还要往外送,萧老连忙拦住他:“行了行了,别送了,外面这么冷,你快回屋子里去,我家离你也就这么几步,你这边收整完了,待会再去看我就行。” 齐斐遂不再送。 他只站在门口目送一老一少的背影消失在道路转角,接着与尽职尽责守在门口的卫兵道了声辛苦,才转身回了主屋。 在萧老和顾江初离开后不久,几名好友中居住地离齐斐最近的司泽和白皓也终于赶到。 由于齐斐当初在离开前不只是带走了易携带的小件日用,他还把自认不便带走,放在家里落灰也是浪费的诸多家电都送给了邻居,眼下,他和左卅的旧家里大件家具都还在,一些颇具纪念意义的旧物也都安置在原位,可仅凭这些东西,想要支撑一家几虫这几日的生活,肯定是不够的。 他的朋友们显然也都想到了这一点,来的时候个个双手提满,最晚抵达齐斐家的是陆北和老展,他俩直接开车拉来了一整个便携厨房。 “聚会嘛,就是要在家里一起捣腾,边做边玩边吃才痛快! 分卷阅读325 ”老展一边说,一边“哼哧哼哧”的把便携厨房部件往齐斐家庭院里搬。 他看着人高马大,性格也大大咧咧,可应付起这些需要耐心细心的技术活时毫不含糊,那一堆部件很快在他手里“从零到整”,不多时,齐斐家庭院里就多出一个专适用于户外的便携厨房。 陆北拿着图纸,在一旁给老展当指挥,他注意到齐斐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诧异,转头冲好友一笑:“你家很久没有开火了,日常用具多半也不齐全,我们直接整套带过来,免得你们待会又浪费钱去买。” 围观老展调试炉灶的司泽探出头来:“阿斐,你看看我们带来的那些东西,够吗?待会要不要再一起去买些别的什么食材?” 萧爷爷赶早送了两大箱吃食过来,好友们又是平均人手两袋吃食日用,齐斐正要摇头,他感到自己的裤腿被轻轻拉了一下,一低头,就看见齐昱正伸着小爪子看他。 “雄父。”齐昱眼巴巴的看着齐斐,“您小时候吃过的零食……” 萧爷爷送来的箱子里也有不少零食,小雌虫对它们颇感兴趣,不过他最为心心念念的,还是左卅提到的那些齐斐小时候爱吃的东西,在向黑发雌虫确认过箱子里的零食都不是雄父小时候爱吃的后,他就一直惦记着雄父答应的待会带他去超市。 这时,听见司叔叔提起买食材,齐昱抱紧了雄父大腿,小心强调起他的零食。 对于自家幼崽疑似隐藏的吃货属性哭笑不得,齐斐将抱大腿的小虫崽一把捞起来:“雄父没忘。” 白皓就站在齐斐身边,他也听见了小雌虫的“零食诉求”,侧头看了眼小家伙圆乎乎的小脸蛋和颇具肉感的小虫爪,他忍不住伸出食指在齐昱的小胖脸上戳了一下:“等我们把便携厨房安装好,就一起去超市,怎么样?” 齐昱眼睛一亮,眼看着就要说好,他嘴巴都已经张开了,猛地想起什么,又去看齐斐:“……雄父?” 实在难以抵抗幼崽既期盼又怕被拒绝的小表情,齐斐拍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小屁股:“去,你想吃什么都行。” “嘿嘿。” 获得了雄父首肯的齐昱彻底高兴起来,他感到自己的翅缝又有点痒痒,不过有了前一回的教训,他这次谨慎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再报废一套才换上的新衣服。 他只凑到齐斐脸旁,完成了那个上一回因为展翅而中断的“吧唧”。 靠着超市扫货和加急网购,不只是小雌虫齐昱如愿尝到了齐斐当年爱吃的零食,几位成虫也都跟着体味了一番他们的幼崽及伴侣当年偏好的口味。 热热闹闹的人虫齐聚之时,体格和力量都已见长的贝余再次担任起了小招待,他摆盘端盘忙的不亦乐乎,还抽空分别将丁规、司泽及白皓叫到一旁,宛如地下接头一般,把来自不同三虫的小包裹交给了他们。 说来也是巧,与丁规相关联的泓直接是贝余的雌父,与司泽相关联的虫是贝余同样十分喜欢的厉叔叔,而与白皓相关联的虫,他与贝余的关系虽然不如前两者亲近,可按照辈分算,他是贝余来自贝家分家的小叔。 种种机缘巧合之下,与三虫同时相关又可以随同前往地球的贝余成了成年虫与成年人们的“跨星信使”,在转交了自家雌父和叔叔们的心意后,离开地球之前,贝余又收到了一打人类叔叔们托付的信件和礼物。 带着这些饱含心意的信件礼物,以及自己被投喂得足足涨了五斤的体重,贝余与结束了地球之旅的齐斐一行又一道返回了虫星。 属于贝奎和厉的那两份回礼好办,贝余只要分别往帝国高等学院和军部跑一趟就好,厉的那份他甚至可以托言或齐斐清晨出门时顺路带过去,唯有属于他雌父的那份,他在思索该如何送过去时犯了难。 言发觉了少年雌虫的烦恼,试着给他出谋划策:“你可以把信件扫描成电子档,整合成一份小文件,我以定向加密指令的名头把它添加进下一批传送到莫托斯里驻地的指示文件里。” 虫长官的提议不失为一个好方法,贝余闻声精神一振,迅速谢过言,只是他转头看见丁规托他带给雌父的礼物,依旧有些发愁:“可礼物怎么办呢?” “在文件末附注一下,告诉他除了人类的手写信件外,还有来自对方的礼物,你会和这些礼物一起等他期满后回星,让他千万得安全回来。” “……嗯!” “还有……” “什么?” 贝余被言的欲言又止勾起了好奇心,他不放弃的等待了半晌,自觉失言的虫长官最终轻轻叹了口气,拍了下他的脑袋:“这一条你别加进文件里,以免他提前分心——说不定等你的雌父期满回来后,你那位丁叔叔能亲自把礼物交给他。” “哎?”贝余慢了几拍才接受透彻言话语里的信息量,他反应过来后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他的言叔叔没有继续多说,只给了他一个仅可意会的微笑。 丁规、司泽及白皓三人的长期外派进修许可下来时,齐斐家的第二枚蛋已强势诞生。 齐斐和言都以为,齐昱当初的活泼程度已是到达了幼虫虫蛋期的极致,直至这行动力更加惊虫的第二枚蛋出生,他们才发现,原来蛋也是需要兄弟衬托,当年的“昱蛋”与他的弟弟现今相比,简直称得上文静。 这枚已在家虫面前花式表演了“扭头没”、“撒手没”、“转身没”的虫蛋蛋表白净,触手细腻,是枚不折不扣的雄蛋。 因为这即将出壳的“熊崽”过于闹腾,齐老干部还专门向已有了“两儿一女”的左恩请教,咨询对方家的左图和左特当初是不是也这么能闹。 “也闹。”抱着新生小亚雌的左雄父回答,“但是我们的情况不太一样——小图和小特的虫蛋期虽然也闹腾,行动力非凡,可他们是双胞胎啊。” 左少家主这番话的言下之意即是:咱家两只的闹腾程度才抵得上你家一只,认命吧! 第二百一十七章 带崽的老干部 十五 却说齐老干部为了那枚过于爱闹的新生雄蛋感到苦恼,向同样养有小雄虫的左恩咨询也未果,他面色严肃的回了家,在认真思索过一晚后,从伴侣手里全权接管了“儿子”的早教。 往后一段时间里,但凡是能够带着蛋出席的场合,齐斐都把不安分的“小熊蛋”带在身旁。 他采取的是“以身作则,潜移默化”战术。 因为雄父走到哪里都带着弟弟的关系,齐昱还隐秘的萌生过一阵小情绪,他沮丧的认为,雄父比起自己,要更加喜爱身为小雄虫的弟弟。 齐昱的这点忧虑很快被贝余所察觉,又被贝余如实转告给了言,齐斐在听伴侣委婉提起此事时,才恍然惊觉,他最近只想 分卷阅读326 着要好好影响指导雄虫幼崽,避免对方在放任式教育下越发无所顾忌,却忽略了家中老大的心情。 发现问题的下一步自然是解决问题,齐斐当晚回家后就和小雌虫好好谈了回心。 “为什么这些事情雄父需要手把手的教弟弟,却不需要教我呢?”齐昱端端正正坐在齐斐对面的椅子上,认真向雄父发问。 他的小短腿依旧不够长,不像雄父一双大长腿可以直接撑地,双腿悬空的感觉实在奇妙,他总忍不住想坐在椅子上晃腿,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按捺住自己的晃腿冲动。 齐斐头一回听幼崽问起这些涉及到性别差异的问题,他原本是打算使用传统回应方式,告诉齐昱是因为对方比弟弟更乖,更让家长省心之类——就像哄大多数普通小朋友那样。 这样的回应不仅能简单粗暴的解决问题,还能顺带把小家伙哄的心花怒放。 可迎着小雌虫努力摆出的“小大人”一般的交流姿态,齐斐已到嘴边的话一顿,他看着自家幼崽仍然圆乎乎的脸颊和小胳膊小腿,知道高等虫族的幼虫启蒙速度要远高于同阶智慧生命体的均值。 尽管他家的小雌虫看上去还是一副“虫团子”模样,但对方已经开始飞快吸收着自己接触到的一切观念,并在心中自成一番理解,对于诸多事物的认知及看法正在形成。 “雄父?”半晌没有得到回答,齐昱有些犹豫地又叫了齐斐一声。 齐斐倏然回神,他摸摸幼崽的小脑袋,把自己原先想说的话悉数吞了回去,换成了一些尽可能浅显易懂的道理。 “要……学会区分客观差异和刻板印象,避免标签化自己及他虫,既敢于突破既成的框架局限,又不盲目反对客观现实?” 齐老干部对于“浅显易懂”的把握显然还有些偏差,不过幸而齐昱遗传自他的记忆力良好。 小雌虫虽然没能完全理解雄父的话,但他将齐斐的话语重点都记了下来,并慢慢重复了一遍,在获得齐斐的颔首后重重一点头:“我记下了,雄父。” 一场潜在的家庭危机就此转化成了一场亲子教育,言在齐斐和齐昱谈话时特意将齐羿——齐斐给小雄虫定下的名字——带走,好让伴侣和幼崽能单独说话,只是虫长官这些天里的“带蛋时长”到底不如心上情虫,他眼看着小雄蛋坐在哥哥曾使用过的“蛋蛋专座”里,貌似已被雄父教导的十分乖巧,便放心的转身去给齐斐整理明日出行要穿的衣服。 结果也就是转个身把衣服从衣柜里抱出来的功夫,言忽然听见主卧的磁控门轻轻一响,他警觉回头,就发现“蛋蛋专座”里的虫蛋已不翼而飞,而主卧的房门则开着一道刚好容蛋通过的缝。 言:“……” “羿蛋”胆大包天,在雌父的眼皮下玩了一出“大变活蛋”,因为它太爱在家里到处蹦跶,房间外的走廊上都铺了厚厚的长毛绒地毯,言追着虫蛋跳跃在地毯上的响动出了主卧,看见分量不轻的“小雄蛋”在地毯上压出了一排蛋坑,他顺着这排蛋坑看过去,发现小雄虫是直奔向了书房。 亲子谈话已然结束,眼下时间尚早,齐斐干脆接过了原本该属于言的任务,他把齐昱转移到了自己腿上,带着小雌虫在书房内读书。 终于可以放松晃起腿的齐昱正沉浸在难得的“雄父故事时间”里,书房的门便突然被重重敲了一下。 那敲击声短促又响亮,仿佛是有谁捏着一个大拳头“砰”的砸了下门。 书房的房门其实并未上锁,只是它开启的滑动速度赶不上这位“不速之客”的砸门速度,在无辜挨了一下后,磁控门才按部就班地朝一侧滑开。 顶着齐斐和齐昱的目光,一枚白白胖胖的虫蛋滚了进来。 “羿蛋”一直滚到齐斐的椅子旁边,在雄父腿旁原地蹦跶了两下,随后蛋体的腾空高度猛然蹿高,精准跳跃到了齐斐腿上。 由于齐斐的腿上正坐着齐昱,“羿蛋”大约是觉得自己的“座位”有些挤,它挨着齐昱意义不明的蹭了两下,然后蛋体横向一倒——又上了哥哥的腿。 它把自己成功转移到了齐昱的腿上。 本能的伸出双臂抱住靠过来的弟弟,齐昱学着雄父雌父日常的样子,在蛋表轻轻拍了拍,弟弟似是很满意这样的拍抚,他感到自己的手掌覆盖处传来了一下回应般的微动。 等言赶到书房门口时,看见的正好就是大雄虫抱着小雌虫,小雌虫又抱着小雄蛋的情景,他从书房内的闲适气氛中直觉出齐斐和齐昱的谈话应是已结束,为小雄蛋没有打搅到齐斐心下一松。 “雌父!”看见了言身影的齐昱高兴转头看向大雌虫,他腾出一只抱着蛋的小爪子冲雌父招手,期望雌父也能加入他们的“家庭抱抱”。 言走到两虫一蛋近旁,抬手点了下幼崽的额头:“雌父倒是想要加入,但我们得为你的雄父的大腿着想。” “唔……”齐昱抱着蛋朝齐斐回头,“雄父,您抱不动我们全部吗?” “谁说的?”难得被质疑一回肢体力量,齐斐轻轻一挑眉,他先将小雌虫和虫蛋一并转移到了齐昱之前坐的那张椅子上,随即冲自家伴侣拍了拍腿,言短促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上去,然后再由言将齐昱和虫蛋一并抱到自己腿上。 一只成年雌虫加一只雌虫幼崽,再加上一枚总叫虫怀疑营养超标的雄蛋,齐斐结结实实承住了他们累加起来的重量,言只坐了一会就想要下去,怕时间长了齐斐会受不了,但侧坐在心上情虫腿上的他才微微一动,就感到一只手绕过了自己膝弯,另一只手托住了自己背后。 “抱稳小昱和小羿。”齐斐低声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言只发出半个制止的“等”,他以及他怀里的小家伙们便同时腾空,周遭景物在他们眼中迅速变矮。 齐斐不只把自己的“小家庭”所有成员都坐着抱到了腿上,还抱着他们站了起来,并稳步朝主卧前进。 言手里抱着齐昱,齐昱双臂里圈着虫蛋,目前还是枚光溜虫蛋的齐羿压根就没有手——他们谁也没法腾出手去扶住正抱着自己的虫,只好抱紧自己怀里的对象,然后把自身的重量和安全都托付在后方支撑着自己的温暖臂膀上。 齐斐再次实力证明了自己肢体力量不容小觑,他一路抱着套娃似的三虫回了房间,像位勤勤恳恳的虫力车夫,把一大两小都送上了他们各自的床。 “怎么了?” 确认回到主卧后又玩了一阵的齐昱终于睡熟,“羿蛋”也安稳躺进了自己的小窝后,齐斐感到言站到了自己身后,他正要转身面朝向自己的伴侣,就听见言轻声道:“等等,先别动。” 齐斐依言停下转身动作,接着便感觉雌虫和自己靠的更近了一些,由于两 分卷阅读327 虫距离过近,呼吸都清晰可闻。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大雌虫在他背后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双膝蓦地一弯—— 齐斐在感到有双手臂伸过来时仅愣了一秒,他默不作声放松了身体,想看看言到底准备如何……然后他就被雌虫给抱了起来。 以心上情虫方才抱自己和幼崽的方式,言给齐斐来了一回“礼尚往来”。 已经睡过去的小雌虫齐昱自是没看见这雌父抱起雄父的一幕,还没有睡去,仅是窝在垫子里装文静的“羿蛋”倒是听见了动静。 齐羿在蛋壳内悄悄竖起小耳朵,听着雄父和雌父闹腾了好一会,外面还传来一声清脆的“啪”,雄父压低了声音对雌父说:“你这会不担心我的腿了?” 雌父大约是笑了,为了不吵到睡着的幼崽,那笑声放的很轻,后来雌父约莫是笑得有点过头,笑着笑着,听起来还有点喘。 ……等等,好像哪里有点奇怪。 听得见却看不见,对于外界一切还知之甚少的齐羿陷入了困惑中,他复又耐心听了片刻,发现自己越来越听不懂,外面的情况好像越来越奇怪,只好作罢。 带着满肚子困惑睡去的小雄虫决心等自己正式破壳后再找机会问问这个问题,只是等他真正破壳时,他早把这桩小事忘在了脑后。 齐老干部的战术应是真的起了效,虫蛋时期还颇有“熊崽”风范的齐羿在正式成为一只小雄虫后,意外的一点也不熊,他甚至比同龄的小雄虫们更懂事,知道体贴兄弟和雌父。 齐昱顺利度过第一阶段进化,齐羿也能不靠双亲牵就独立走路时,齐斐带着两只小虫崽和言回了一趟奥家本家。 他去给那些如果不是阴差阳错,理应会伴随他成长的已故长辈们扫墓。 奥家跑过一轮后,接着还有左家一轮。 奥齐和左卅事先已去过一回,齐斐这次单独带家虫去,用的是直系孙辈的名义。 左家之行也结束后,四虫一起坐回飞行器,言先仔细替两只幼崽把安全带扣好,他刚一坐正,旁边驾驶位上便伸过一双手,又替他将安全带扣正。 趁着后排两只小虫崽没注意,言一把截住齐斐的手,在雄虫手指上无声亲了一下,齐斐在他“强制扣虫”的爪子上轻轻一拍,才把手收了回去,启动飞行器。 眼看着飞行器的前进轨迹不太对,他们已离家越来越远,言后知后觉地问齐斐:“我们现在不回家么?” “还不。”齐斐答,“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去。” 言闻声一愣:“还有哪……” 他的后半截话音消失在喉咙里,因为雄虫调出了预设好的导航目的地。 飞行器停在了市郊一个公共停机坪内,与繁华的城区内相比,这里的景色堪称荒芜。 齐斐和言一虫牵了一只小家伙,他们慢慢绕过一排生长茁壮的大树,沿着一条步行栈道前行,最终到达了一处公墓。 当双亲在某一座小小的衣冠冢前站定时,齐昱和齐羿松开牵着成虫的手,他们各自抱了两束小花,在雄父雌父一同把墓碑清扫干净后,他们郑重的将花束摆在了墓前。 墓碑上内嵌有墓主生前旧照,那是一只与言眉眼十分相似的雌虫,面对镜头时有些拘谨,很严肃的没有笑。 “……雌父其实还有张合照,和朋友们一起照的,那上面的他笑得很自然,当时应该是真的很开心。”言忽然说,“不过等我在箱子里找到那张相片时,这边已经什么都定好了,合照也不好抠单虫出来,所以……” 说着说着,他的话音又顿住。 言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只是面对着雌父和伴侣,他情不自禁的就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齐斐温暖的手静静伸过来,牵住了他的,言迅速反握住那只手,他们在墓前十指相扣。 黑发雄虫没有说话,他一直静静看着嵌在墓碑上的相片,仿佛是在心底和对方完成了一场无声交流。 两只小虫崽放完花后便乖乖站在双亲身旁,尽管他们年纪还小,但此地独有的气氛已经无形间感染了他们。 再活泼的幼崽,一旦来到这些独具氛围的地方,大约也会不由自主沉静下来。 良久,齐斐轻轻捏了下言的手:“走吧,我们再去看看那几位叔叔。” “……”言一怔,尔后才反应过来,两只幼崽的小背包里居然全是捆扎好的新鲜花束。 因为来到了这里,他出飞行器时有些魂不守舍,根本就没发觉齐斐往孩子们的背包里放了什么。 那两小背包的花束被逐一摆放到它们当去的所有墓前,齐斐见过了所有曾照顾过言的长辈,这一日,直至天边泛起红霞,夕阳把最后的光晕慷慨镀在了平凡英雄们的碑上,这一场迟来的相见与祭拜才算画上尾声。 与来时一样,齐斐再次和言一虫牵上一只小家伙,他们踏着晚霞的尾巴走向停机坪。 “回家吧。” 第二百一十八章 番外一 这是件祭扫结束后,发生在小雄虫齐羿身上的事。 齐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为此感到困惑,他不太明白为什么遇见这件事的会是自己,而不是家中其他虫。 那一天晚上,他像过去的每一天那样与双亲和哥哥道过晚安,躺进自己就摆在主卧大床旁的幼虫床,然后照例接受了来自雄父雌父的晚安吻,闭上眼睛后躺了会,总觉得还缺点什么,遂顶着齐斐和言诧异回头打量的目光又大胆“爬床”——去隔壁小床上“吧唧”了一口哥哥齐昱。 接着,偷袭完亲哥的小雄虫才在双亲好笑的注视里蹦跶回自己的床铺,方彻底安分下来。 他终于乖乖闭上眼睛入睡,预备在再次睁眼后迎接新的美好一天。 谁知等意识再次回笼时,他身周的天地就换了模样。 齐羿是在一片草地上醒来的。 刚睁开眼睛就被毫无遮挡的阳光晃的眼前一花,齐羿不得不又把眼睛闭上,等自己适应了光线明暗变化,才又小心把双眼睁开。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是爷爷又在捉弄自己吗? 与哥哥齐昱是继承了雌父言的五官大体轮廓不同,齐羿主要继承了雄父齐斐的外貌基因,唯有那一双幽蓝色的眼睛是来自言。 如果说齐斐幼年时期是个翻版的“小左卅”,那么齐羿现在就是个翻版的“小齐斐”,奥齐无缘见得自家幼崽的幼年时期,仅在照片里见过“小左卅”,而今他看着自己的“小雄孙崽”,不仅能在齐羿身上找齐斐的幼年影子,还能兼带着找出几分左卅的幼年影子,两相叠加之下,他特别爱逗这只黑发的小雄虫玩。 这也可能是一种因果循环的“现世报”。 齐羿一边揉着眼睛从草地上起身,一边想,因为他在“ 分卷阅读328 羿蛋”时期格外爱玩大变活蛋,他现在倒是不闹腾了,他年轻英朗的爷爷却直接拿他玩起了大变活虫,让他一觉醒来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只是,他的家虫再怎么与他开玩笑,也不至于真的就把他一虫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躲在暗处悄悄看过他的惊诧表情后,那喜好恶作剧的金发雄虫就该哈哈笑着从某处一下冒出来,然后把他一把抱起来,玩一回“举高高”,再把他稳稳圈在臂弯里,笑着问他:“怎么样,吓到了吗?” 齐羿着实已经为在草地上醒来收到了惊吓,他慢慢走了几步,朝四周张望。 他觉得奥齐应当已是可以出现了。 可四周视野开阔,那些低矮的灌丛和小树压根就藏不住一只高大的成虫。 齐羿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懵懂地停下走动,又在原地等了半天。 但依旧没有任何一名熟悉的对象出现。 这里到底是哪里?如果真的是爷爷将他搬到这里来的,又怎么会不管他呢? 太多的困惑囤积在了齐羿心头,他复仰头看了下天空,判断出这会当是中午时分,他摸了摸自己好像也没感到饥饿的小肚皮,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不再傻等。 他至少该去先探索一番自己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方。 按照雄父说过的“遇到实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刻,试着相信你的直觉”,打定主意的齐羿闭上眼睛,让他还十分弱小的感知力帮助自己选择了一个方向。 他就这么顺着感知力指引大胆走了过去。 穿过整片柔软的草地,又踩过一条被阳光焐热的温暖栈道,中途还于反方向看见了一片茂密的小树林,齐羿对于这些景色隐约感到眼熟,但他还来不及细想,注意力就被转角后出现的事物给转移。 他发现自己到达了一处宿舍区。 这处宿舍区内的楼栋样式对于齐羿来说不仅不陌生,它们落在他眼中,看上去还很有几分亲切,他和哥哥齐昱一起去过数回雄父雌父工作的地方,厉叔叔专门领着他俩到处转了一圈,还带他们看了雌父和厉叔叔过去住过的宿舍大楼。 眼前这些组成宿舍区的楼栋建筑,就和齐羿当初在军区内看见的那些一样。 或许,自己是意外到达了某个建在主城区外的基地? 小雄虫在心底猜测着,他张望了一番隔着老远也能看见走道上有虫来往的宿舍楼,方才还有些忐忑的心安定下来。 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进去求助,请对方帮忙联络一下自家雄父或雌父。 “奇怪,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节点收到花?” “那孩子不是小半年前才送过吗?现在距离下一次送花时间应该还早。” “该不会是突然出了什么意外情况,以至于他必须得提前来一趟,以免下一次固定送花时间到了,他却去不了?” “喂,你就不能往好点想么?你这说的也太叫虫担心了!” “但我觉得这个推测也有一定道理,另一个让我担心的点是,这一次的花明显要比之前贵上很多,那孩子平时不会这么舍得花钱,虽然我希望他是过得更好了,但特殊的时间点和反常的高消费……真让虫没法不担心。” “倒也是……” 齐羿的运气相当不错,他刚走进宿舍区的大门,还没决定好要去哪栋楼里找虫求助,就听见距离他最近的一栋宿舍内传出说话声,他循着声音方向看去,发现是有几只成虫就靠在二楼窗户边上说话。 他们侧对着窗口,大开着窗户,穿着普通士兵制式的军服,看样子大约都是雌虫。 尽管小雄虫一直被教导贸然打断他虫说话不太好,但眼下情况特殊,齐羿走到对方窗下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拔高音量道:“对不起,请问——” 不仅仅是聚在二楼的窗口雌虫们全都猛地转过了身,楼上楼下乃至于旁边楼栋的窗户也“呼啦”一声齐齐拉开,一群成虫向窗外探出了头,惊诧的看着站在楼下的齐羿。 齐羿的后半截话音硬生生被这突如其来的集体开窗给震了回去,他蓦地变成了所有虫的目光焦点,仿佛置身于某个露天舞台中心。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幼崽?!” 二楼窗口的雌虫之一几乎把大半个身体都伸出了窗外,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齐羿数秒,目光在幼虫白净的小脸和脖颈上扫过:“……开什么星际玩笑,这,这还是只小雄虫?” “幼崽”带来的冲击已弥足巨大,“雄虫”成功让这份冲击再加一等。 齐羿感到投在自己身上的“虫肉探照灯”似是瓦数瞬间翻了倍。 他小心吞咽了一下,迟疑着不知该如何继续开口,最先看见他的雌虫们挤满了窗口,他忽然听见不知是谁说了一声:“你们别在窗台上压得太狠,小心才摆上去的花。” 大半个身体都探出来了的雌虫闻声一怔,他像是才意识到了这是个严峻问题,压在窗台上的身体当即撑起来不少。 刚刚开口的那只虫又说:“我先把花瓶转去里面吧,待会再摆过来。” 于是,几支插着精美花束的长颈玻璃瓶又从窗台上被拿了起来,最靠近窗台的几虫将它们递给暂时看不见脸,仅能听见声音的那虫,让对方拿去里间摆好。 纵然那几支花瓶和花束仅是在二楼窗口一晃而过,齐羿的目光却不由自主追着它们跑,他甚至没发现自己轻轻抽了口气,看着二楼窗口的表情也变得古怪。 他辨认出那些是自己和哥哥亲手放到各个墓碑前的花束。 假如插在花瓶里的只有花朵,齐羿还可以用只是碰巧插了同品种花来安慰自己,可那些花束分明连外包装都一模一样,他还记得雌父特意告诉过自己,哪位长辈喜欢哪个颜色,他便按着雌父的话把扎着对应颜色丝带的花束摆在对方相片之下。 一旦意识到花束的问题,齐羿再认真去看二楼窗口那些成年雌虫的脸,他很快看出他们与那些嵌在墓碑上的相片十分相像。 “这个小家伙好像在一直……盯着我们看?” “他刚刚好像也是想和我们说话。”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小雄虫,这样小的幼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发小雄虫对于二楼窗口的关注显然也引起了成虫们的注意,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正思索起该派谁作为代表来和幼崽交流,就看见站在楼下的小虫崽又朝他们楼走了一步。 齐羿仰着脖子看向这些既陌生又熟悉的“叔叔”,他小小修改了一下自己原先想要问的问题。 “请问……你们认识言吗?” 二楼窗口蓦地一静,窗前所有虫均是一怔。 齐羿听见了一串短而急促的脚步声,挤满二楼窗口的几虫不约而同朝左右两侧让了让,他们空出一个可容一虫站立的空 分卷阅读329 隙,齐羿看见一只和他的雌父很像的雌虫站到了窗后。 就像他家雌父所说的那样,脱离了面对镜头时的拘谨和紧绷,对方本虫比相片要好看。 第二百一十九章 番外二 “你认识我的孩子吗?” 在向二楼窗口的雌虫们发过问后,齐羿这会已经转移到了这个方才他只能站在楼下仰望的房间内。 房间面积不大,被收拾的干净整洁,能看出屋主应是自律又细心。 正在对齐羿说话的,就是刚刚最后出现在窗旁的那只雌虫,他让齐羿坐在屋内最好的一张小椅子上,自己则半蹲在小雄虫面前,神情充满希冀。 他话语里的“孩子”指的是谁,答案在齐羿心底已十分明晰。 齐羿默然点了点头。 由于刚刚接受的信息量过大,齐羿此时头脑还有些混乱,大脑不能帮他正确的控制语言中枢,以至于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而他虽然没有说话,仅是点了下脑袋,这个无声的回答也足以让前方雌虫眼睛一亮。 大概是很少有机会接触到雄虫幼崽的缘故,尽管屋内的所有虫都对齐羿感到好奇,但他们谁也没有距离齐羿太近,就连正半蹲在齐羿前方的虫,也和他小心保持着一段距离,没有完全蹲在他面前。 齐羿恍然间觉得自己是件珍贵又罕见的展品,他们十分稀罕看着他,又唯恐自身靠的再近一点就会“越界”。 不过,因为他刚刚那个点头的肯定回答,精神明显一振的雌虫已不自觉又朝他靠近了两步。 “你……” 雌虫起了个话头,又迟疑地顿住,他仿佛有着一肚子积攒了大半辈子的问题,今天好不容易迎来了提问契机,可真正到了可以畅快发问的时候,因为堆积在心底的问题太多,他反而开始不知道该先提那一个,千言万语都堵在他的喉咙里,他竟是分不出轻重缓急。 “……你知道他最近过的好吗?”雌虫最终如是问着,他看着前方乖巧与他对视的小虫崽,声音既温柔又轻。 齐羿再次飞快点了点头,他这一次起码发出了声音:“他过的很好。” 这个答案让连同雌虫在内的几虫都放下心来,房间里响起了几道不甚明显的放松呼气声。 “幸好没事。”有虫低声道,“你们刚才的猜测简直吓死虫了。” 旁边立即有虫低声接话:“还不是因为那孩子突然又送花,我们也都是担心他。” 齐羿的小耳朵捕捉到关键词“花”,他忍不住偏头看向了就在自己身旁的桌子——那几支插着花束的花瓶就摆在桌面上。 雌虫注意到他的视线方向,眼角眉梢都弯了起来:“他刚刚去看过我们一回,给我们带来了这些花,因为他这次送花的时间提前了太多,我们都很担心他。” 齐羿认真捋了捋这番话,他忍不住问:“你们能收到送过来的花,却不能在他去看你们时看见他吗?” “当然不能。”回答他的是站在稍远位置的另一只雌虫,对方好笑的看着齐羿,“还没有虫教导过你这些知识吗?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个片区里不该出现幼崽。” 齐羿就对方的前半截话语认真摇了摇头,证实确实没有谁教过他这些知识,他接着抿了抿嘴唇,对对方的后半截话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我确实不该出现在这里。” 雌虫“叔叔”说的与小雄虫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但齐羿这话听在周围虫耳中,便是这个小家伙原本该是属于另一片区,却意外跑到了他们这里。 “你还记得自己到这里来之前是在哪里吗?”同伴已与雄虫幼崽成功搭上了话,先前只敢拿齐羿当珍贵展品看的又一虫受到鼓励,也开了口,他尝试给小雄虫做出建议,“如果你还记得之前的地址,我们或许可以想办法和那边片区联系上,把你送回去。” 齐羿能够报给他们的地址仅有一个,他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家地址说了出来。 房间随即陷入一阵沉默。 半晌后,才有虫小心翼翼地说:“我觉得这个地址……听上去不太像是‘这边’的地址。”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地址应该位于‘那边’的一处高端居住片区,那个地段至少在一百年内都没有被改造成墓地的可能……我不觉得我们已经走了这么久。” “我也不觉得。” 短暂的交谈就此停止,几双惊诧又怀疑的眼睛又落在了齐羿身上。 再次成为目光中心的小雄虫默默等了又等,发觉他自说出雌父的名字起就在等的提问真的迟迟没有谁提,他最后只好自己开口:“你们就真的……没有谁想问一句我和言之间的关系吗?” 第二百二十章 番外三 依旧不太习惯直呼雌父的名字,齐羿提问的语句不太流畅,就位于他正前方的雌虫闻声明显一怔,那双与他对视的眼睛里先是流露出茫然,接着才慢慢多了几分考虑。 捕捉到这番神色变化齐羿的包子脸一皱,心想,居然还真的就没有想过! 他皱脸的小表情同样被前方雌虫收在眼底,雌虫看出小家伙的不满,表情里带上歉意:“对不起,我们还是第一次在这里看见幼崽,你又突然提到了言的名字,信息里一时太大,我们都有些没反应过来,才一直忘了问你们的关系。” 雌虫的道歉温和又诚恳,对于已经洞悉他身份的齐羿来说,这无论如何也是名长辈,听长辈这么认真的对自己表示抱歉,小雄虫反倒为自己的不满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抬起小爪子揉了揉自己的脸。然后他两只小虫爪顺势把脸一托:“虽然我长得更像雄父,大家都说我像是雄父小时候的翻版。” 一屋内所有成虫都静静看着他,有几虫仿佛若有所悟,眼底渐渐浮起不可置信。 齐羿继续说:“可是雄父说我的眼睛和雌父一样一一您看。” 雌虫没有立即接话,他反复琢磨着小家伙话语里“雄父”和“雌父”,又循着话音对上那双和自家幼崽如出一辙的蓝眼睛…… 他仿佛被兜头一道惊雷给劈中了,又好似转头就发现这道“惊雷”实则为一块过于庞大的天降馅饼,一下砸的他有点晕头转向。 他整只虫傻住了般定在原地,只剩下一双眼睛还黏在齐羿身上。 小雄虫眼神明亮:“您叫淞,对不对?那边的几位是您的好朋友,他们都带过小时候的雌父,如果这里是您的……您的房间的话,那么他们几位应该分别住在你隔壁和后排。” 虽然眼下获得的信息还十分之少,但齐羿在觉出自己是到了哪里,又听对方反复提起几回这里不该有幼崽后,他综合众虫身上的军装,与军部职工宿舍相似的大楼,还有“单间”的房间设计以及对方提到的“片区”划分大致判断出,这里可能正对应着双亲才带他和哥哥去过的那处公墓。那是一处专门安置殉职士兵的烈士公墓。 之所以说是“对应”,而不是肯定这里就是那处公墓,是因为刚刚有虫提到了“这边”与“那边”的区别。 真奇妙。 齐羿悄悄地想,他在参透了这一层关联后,居然一点也不感到害怕。 淞呆了半天才回过神,他的朋友也丝毫不比他好上多少。 所有方才还谨慎保持着距离的成虫都不自觉走到了齐羿身边,他们就像又重新认识了小雄虫一回似的,将小家伙从头到脚又都仔细看了个遍。 齐羿大大方方任由长辈们打里,他期间还偏头指了下桌上的花:“那些花是我和哥哥一起摆上去的,并不是雌父突然决定要提前送花,是雄父做的准备。” “你……”淞张了张口,然后又顿住,他分明已经不会再有任何体感上的不适,可他此时却觉得自己喉咙发干,声音发涩。 指完花的小雄虫回头看向他,冲他微笑了一下,然后直起身体,朝他伸出了胳膊:“我觉得雌父应该也很想您。 身体的行动远快于大脑和语言,等淞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接过了伸出双臂的齐羿,把小雄虫抱进了自己怀里。 雌虫的手臂环得很紧,力道也有些过大,但齐羿安静呆在这个紧密的怀抱里,没有出声做任何抗议。 他还努力伸长了自己的小短胳膊,把它们环过淞的脖颈,回抱住了这位没能看见他的雌父长大成家的“雌父的雌父”。 “雌父现在过得真的很好。”齐羿在淞的怀里轻声开口,他猜想对方应是想要知道更多关于他们家的情况,“雄父和雌父的感情也很好,我长得比较像雄父,但眼睛和雌父一样,哥哥是只雌虫,他和我正相反,他的五官和发色都更像雌父,但眼睛和雄父一样。” 淞托着小雄虫软乎乎的小身体,听幼崽的幼崽与他讲起家里事,他没见过长大后的言是什么样子,只能从小家伙的讲述里去拼凑起一个成年幼崽的形象,再对照着齐羿的小圆脸去想象幼崽伴侣的模样。 从小雄虫的愉快讲述中辨出对方一家当是真的和乐又幸福,淞面上不知不觉带了笑,他在齐羿的讲述间歇里捋了捋幼崽的背:“真好,你们一切都好就好。” 因为心情放松,雌虫先前紧紧抱着齐羿的手臂也松了不少,齐羿抓紧机会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他眼角无意间一扫,视线便不小心落进淞解开了最上三颗纽扣的衬衫内。 他看见了一道依稀是横贯了雌虫整个胸口的疤。 “那道疤……”齐羿还是头一回看见这样长的疤痕,不自觉就出了声。 尽管伤口已经愈合,那一处皮肤表面只留下这么一条长疤,可不难通过它想象到,当时的伤势该是有多么严重。 淞顺着小雄虫的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幼崽面前的形象可能有些不庄重,遂飞快单爪扣上了扣子,顺便道:“没事,别担心,都已经过去很久了,这是当初……” 雌虫的话仅说了一半就蓦地顿住,胸口这条长疤就是当初送他来到此地的那道致命伤,他这时见了这疤,才终于想起又一个严重问题一 言的幼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见着淞的表情忽然变了,围在周围的虫起初还有些疑惑,不过数秒时间,就有虫和淞一样反应过来。 “虽然能听到言的真实近况很高兴,看见言家的小家伙也很高兴……”先前还满面欣慰听家长里短的虫之一脸色开始发绿,“可是言家的小雄虫怎么,怎么这么早就,就过来了这边?” 心情瞬间不美妙起来的雌虫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整个房间内的气氛急转直下,方才飘荡在空气里的温馨不复,成虫们都情不自禁开始联想起言在发现痛失幼崽后的情形,很快就不只一虫脸色发绿。 淞比在场任何一虫都要更紧张齐羿的安全问题,他动作慌忙地把齐羿抱回了小椅子上,直接半跪在椅旁对小雄虫左看右看:“你还记得过来前出了什么事么?” 淞还记得齐羿刚刚报出的地址,那是个属于“那边”世界的地址,这意味着小雄虫是才从“那边”过来,只是不知为什么到了他们这一片区。 齐羿老实回答:“我记得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就是在自己的小床上睡觉,一睁眼睛就到这里了。 这话落在几只成虫耳中,更增添了他们的忧心。 能够生出虫长官那么一只脑洞深不可测的虫,淞的联想能力实与自家幼崽不相上下,他的大脑自行“翻译”了一下小雄虫的话,便是一一未知危难在睡梦中悄无声息降临,他可怜的小孙崽无知无觉中就被送到了这边世界,而他暂时还没见到自家幼崽及其伴侣,还有小雄虫的哥哥,那三虫可能是逃过一劫,也可能是正在过来的路上。 淞:“……” 脑补功力深厚的大家长感觉自己有点撑不住,就在他的心痛指数快要突破上限,心疼齐羿心疼的不行时,外间走廊上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有虫快步走到了他们门口,只礼节性地敲了一下门,随即语速飞快地说:“有其他片区的虫过来了,他们说是感应到了自家血脉,追着血脉联系过来的,应该指的就是那只小雄虫。” 淞和朋友们先一起扭头看向门口,又看了眼齐羿。 他代表朋友们询问:“请问他们是来自哪个片区?” 前来报信的虫答:“你应该问‘是哪两个。” ……两个?” 盘踞心头的疑问很快就得以解惑。 不多时,佩戴着奥家及左家家徽的虫就出现在淞房间门口,这新增的两拨虫将房间里外都挤了个满当。 走进房间之前,佩着奥家家徽的年长者还在和身旁佩着左家家徽的虫争执一一 “不可能,这绝对是我们奥家的血脉,我都感受到他散发出的相近波长了!” “不好意思,我觉得这应该是只左家族虫,我不只感受到了他的波长,还觉得他的波长和我有些相像。” “呸,你都入土三百年了,新生代的小家伙还能波长和你像?” “说得好像你走的比我晚多少似的!” “你这个…” 这场高位者的口舌交锋最终止戈于齐羿映入两虫眼帘,他们不约而同收起了方才还争锋相对的态度,神情骤然一变。 齐羿已经从自己的小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仰头看着进门的两只年长雄虫,发现这又是他才去看望过的两名长辈。 佩有左家家徽的雄虫抢先奥家雄虫一步走到齐羿近前,他嘴唇隐约有点颤抖,稳了稳自己的声音后才开口:“孩子,你认识左卅吗?” 齐羿点了点头:“认识。” 奥家雄虫在齐羿应声时也走到了他身边,齐羿偏头看了眼这位面上虽已有了皱纹,但和他家爱捉弄虫的爷爷一样有着一头金发的长辈,他想了想道:“我还认识奥齐和左鸣。” 两只地位非凡的高阶雄虫对视一眼,他们不知是在无声中达成了什么共识,各自向跟随而来的虫挥了挥手,示意对方暂且都退至外间,然后他们才又看向齐羿,十分自觉的在屋内各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并示意小雄虫也坐。 第二百二十一章 番外四 对于消息渠道十分有限,每年只能和新住户沟通以获悉“那边世界新情况的”这边居民们来说,这天无疑是特别值得铭记的一天。 齐羿在这一日里不只见到了他雌父的堆父和那些叔叔伯伯们,他还见到了他“爷爷奶奶的兄弟家虫及好友们。 鉴于几家长华间的虫数差距及分跨度实在是太大,齐羿光是认虫就三有些头昏眼花,那只同样拥有若一头金发的年长雄虫一一奥齐的弟弟奥诺做主,让那些后面闻讯赶来看小家伙的虫们一律不准再要求小推虫叫出自己的亲戚。 “你们专门赶过来就是为了听小羿叫一声称呼的吗? 可能是因为哥哥的性格过于外向爽朗,还三五不时就带给他虫“不靠谱”感的关系,奥诺虽然比奥齐年纪小了好几岁,但言行上要比奥齐更像长,他皱起眉的样子十分能威慑虫,周身自然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让虫下识的觉得他的话语不容置喙。 不过,这股虫气魄仅在他身上出现了几秒:当喝令完都想看看哥哥家小孙的一千虫等后,奥诺转头看向齐羿时,面色己又和缓下来,他和奥齐如出一辙的眉眼让齐羿倍感亲切。 “这么说来,是你的雄父让左鸣先醒了过来:然后他们又一起想办法找回了奥齐和左卅?” “嗯嗯!” 齐羿对奥诺的询问连连点脑袋:然后感到自三头顶落了一只大,正抱他的左姓雄虫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他们都回来了,应该了结的恩怨也都己结清,你们一家现在生活的很好,这就已经非常好,是我们今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当年左鸣和左卅一个昏不醒,一个背负“叛逃之名失踪,左家那一代一连折损两只才能出众的族虫,奥齐也下落不明,被扣上了“勾结外族,叛星私逃”的帽子,这对所有与他们三虫交好的虫来说都是个不小打击。 诸如奥诺和这只正抱齐羿的左姓虫一般,至死都不相信那三虫会反目,奥齐和左会真的叛变的虫不在少数:只是他们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致使当年局直发生,这个疑问终生统他们,被他们一直带进了坟墓。 在“这边”世界后:家族墓地相距不太远的奥左两家虫时常会谈起这个未解谜题,他们在“这边”日复一日的等待,期望某天过来的新虫能够给他们解答疑问。 整三百年过去,能够解谜的虫迟迟没有到来,左鸣在最近一批新虫口中俨然己是传奇色彩浓厚的“睡美虫级角色,奥诺特给奥齐和左卅留着的房间也一直空置:那三虫仿佛被时间遗忘在了某个星河一角:始终查无音信。 而今天,当感应到有只状态异常的本族幼崽提前来到了“这边”世界时,奥诺和那只左姓虫都没有多想,他们一开始只把这看做是一次不算常见的“离魂事故”,准各赶过来将小家伙带回家族领地,再通过亲缘力量将他送回去。 谁料,这只同时触发了奥左两家血脉感应的小雄虫会带来如此巨大的惊喜。 左鸡己在“那边”世界醒来,健康状态良好;奥齐和左卅也相迷回到了母星,甚至一如当年夫踪前那般年轻,他们的幼崽尽管殖左卅历经了一番波折,还在无乡一族独有的时空能量下延缓出生,但如今也三经长成一只高大可的成年雄虫,并且还有了伴侣和幼崽,对方的小家庭里“雌雄双全”还能有比这一系列最新动态更好的消息吗? 至少就目前而言,奥左两家的虫子们认为这就是今年,乃至近几年内好的消息。 “如果你在回去后还记得这边发生的事情,就帮我给你‘雄父的雄父’带句话吧。”奥诺说着将齐羿接到自己怀里坐好:他抓紧送小雄虫回去前的最后几小时与软乎乎的小孙崽亲近。 齐羿冲他扬起小脸,脆产接话道:“我要是还记得的话:一定答您带到!” “好孩子。”温和的笑在年长雄虫眼角扩散开,他揉揉幼崽的一头小绒毛:“你就和他说一一虽然我给他准备的房间空置了这么多年,但我完全不介让那个房间再空上两百年。现在我已经知道他过的很好了,:可千万别让我没过多久就在‘这边’看见他。” “不仅仅是奥齐:”大腿上被迫一空的左家虫接话道:“还有左卅、左鸡以及你们一家,我们都很喜欢你,也都很想看看你的哥哥和你的雄父雌父。但你们千万别为了让我们看见就过来的太早,我希望下一次再和你见面时:至少已经过去了一百五十年。” “一百五十年那么久啊……” 齐羿为百倍长于自己当下年龄的时间小小感叹了一句,随即额头就被奥诺曲指弹了一下:“一百五十年还嫌久?”金发雄虫说:“我希望这个时间间隔越远越好,最好远远不只两百年。” 明白长翠们的一番心崽,小雄虫抬起小爪子捂住额头,顺便回给两位大长一个不太好岂思的微笑。 淞在两只便是在“这边”世界也地位超然的雄虫莅临宿台时,就和朋友们自发退到了房间一角,给两大世家的昔日领头虫和小虫留出谈话空间。 同样没想过会有见到自家小孙的一天,淞和朋友们原先只为言过的好,幼崽也可爱懂事而高兴。他们还为小雄虫的提前过来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在听奥诺解释过这是个可以修正的“离魂事故”后,才互相交换眼神安下心。 这一安下心,再看奥家左家两只高阶雄虫对小家伙透来问暖,又问起几位传奇级“虫物”的况,淞才渐渐觉出不对,认识到他家幼崽恐怕不是“找了一位拥有一定身家的体贴雄主”这么简单。 奥诺和左家虫刚到来时,也为齐羿居然会出现在这里感到奇怪,他们问小虫崽:“就是发生离魂故’,你身为奥左两家血脉的后代,也该被召至奥家住地或左家住地才对,怎么是到了这里?” 齐羿在不大的房间里三两步小跑到淞身前,将雌虫大腿一抱,介绍道:“这是雌父的雌父。” 生前就鲜有接触这些世家虫员的机会,更是难得被高位者长久正眼打量,淞猝不及防被齐羿带成了奥左两森族虫的视线中心,一时间久违的感到了接受上级检阅的紧张。 然后淞才知道,自己从“长辈层级”上来说,已经和对面的两只高阶雄虫“平级”。 除了眼前这几虫外,他同时还和全星无虫不知的科学院首席左鸣,被扣以“叛星”嫌疑后己自证清白的雄虫将领奥齐,以及初代情报中心总令左卅“平级”。 后述那对伴侣是他的“亲家”,他家幼崽就是找了对方的孩子当伴侣。 淞:“……” 被震惊到面无表情,雌虫一脸空白的想:“这真的是我的基因能生出来的孩子么?” 远在“那边”世界的虫长官自是听不到父这餐惊过度之下的腹诽:他在深夜时分被警报产惊酲,雌虫还有些困顿,就感到齐斐已动作利落地坐起了身。 “是小羿的床在报警。” “……!” 雄虫的话让言那点弥留的顷刻间灰飞烟灭,他迅速跟若齐斐起身,两虫飞快赶到齐羿的小床旁。 小雄虫安静躺在自己的小床里,他仿佛是正在做若什么美梦,眉眼弯弯 ,唇角翅起,带一脸谁都能一眼看出的愉快笑:=。 假如不是监测系统正在紧急通报小家伙的精神力场出现异常,言几乎想摸出终端给幼崽拍照,定格下这张小脸上的微笑。 “怎么回事?”虫长官在精神问题处理方面并不挂长,他焦虑的看幼崽,抓着通讯端的手已经虚按在了紧医疗服务的呼叫链上。 齐显也被警报惊醒,他从自己的小床上飞快爬了出来,担心地挤到双亲身旁,和他们一起看若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的弟弟。 “小羿的精神刚刚出现了一次商频波动,超出了正常阙值,才激活了警报。”齐斐以自己的精神力小心检查小雄虫的精神场,他手动关闭叫虫心的警报,在查探间隙里扫了眼幼崽其他数据项的检测报告。 除了精神波动出现异常外,齐羿其他身体数据都显示良好 ……奇怪。 为自己接近一无所获的扫描皱起眉,齐斐停止向外放精神力,他与言对上目光,正要让伴侣还是呼叫医疗队过来检查一下为好,就听见小推虫忽然低低“唔”了一声。 刚刚被送了回来的齐羿揉眼睛坐起:“雄父,雄父,哥哥……” 围在小床旁的三虫当即上前一步,齐斐将醒来的幼崽从小床里抱了出来,齐昱小跑去一旁打开了壁灯。 “感觉怎么样?”齐斐小心检查幼崽的身体:“有哪里难受吗?” “没有。”齐羿在雄父怀里摇摇头,他并不知道自己刚才让家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在上去“吧唧”了一口雄父的下巴后就转头去找雌父。 言刚与通讯端那头的值夜虫员说完大致情况:约定好对方的上门时间,他挂断通讯后就看见小雄虫疑似正在找自己,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言关切的问幼崽。 齐羿再次摇摇头,他记起自己担负的带话任务,眼睛一亮:“雌父,我见到了您的雌父!” “……什么?” “我还见到了您的那些叔叔,他们在那边过的很好,大家住在同一个片区。” “……” 蓦地听幼崽提起雄父和叔叔,言愣了愣,他下意识去看齐斐,发现心上请虫眼底也浮现出了惊诧。 见雌父在看雄父,齐羿想起雄父这边也有带话任务,兴奋的转头又看向齐斐:“雄父,爷爷他们睡了吗?” 齐斐看了眼房间内的电子时钟:“应该是睡了。” “唔……”小雄虫面上立即露出遗憾神情,“我还见到了奥家和左家的好多长辈,爷爷的弟弟奥诺还叫我给他带话……” “谁要给我带话?” 奥齐的产音骤然插入对话,主卧内的四虫闻声看向门口,发现理应已经就的奥齐和左卅站在门旁。 他们身上穿普通睡衣,显然是同样被主卧这边传出的警报声惊醒,赶过来看看情况。 奥齐刚站到门口,就忽然听见了弟弟的姓名:他一时没忍住的插了嘴,表情和自家幼崽一样惊诧。 “您的弟弟奥诺。”齐羿欢快的回答:“他说他得知了这边的最新情况后很高兴,他给您预留的房间已经空置了好多年,完全不介意再空置两百年,让您千万晚点去和他见面。” 奥齐和左卅对视一眼,又和幼崽及崽媳对视一眼。 今夜大约注定是个不眠夜,意外经历了一场奇妙历险的小虫崽还有一肚子被嘱咐的话没说完。他想要一件件说给家虫的事情还有许多。 第二百二十二章 番外五 清晨临出门的时候,齐斐刚与踩着毛绒拖鞋“啪嗒啪嗒”追来送行的两只幼崽说过再见,还答应了下班时给齐羿带好吃的点心,然后他转身朝向等候着自己的伴侣,正要说走吧,鼻粘膜上的三叉神经便忽然造作了起来。 他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当即引起了虫长官的高度重视,言抬手就去摸心上情虫的额头:“是不是有些着凉?觉得冷吗?这会外面的温度还有些低,要不我去启动飞行器,等我把舱内空调打开你再坐屋内电梯上停机坪。” 虫长官由一个喷嚏展开了充分联想,齐斐哭笑不得地按住正在自己额头上摩挲的虫爪子:“没事,我觉得很好,大概是刚才不小心吸到了什么细小颗粒。” 言着实没从齐斐的体温上摸出任何异样,倒是他自己的爪子在对方身上摸了摸,隐约有点想念起起床前和雄虫“坦诚相贴”。 他以余光注意了一下两只小虫崽的视线水平,挑了个隐秘的角度悄悄挠了挠心上情虫掌心,然后他才恋恋不舍的与齐斐“松爪”,呼出房屋系统菜单,安排了一次全屋除尘兼空气净化。 “虽然目前看起来都还好,但这两天还是需要多注意。” 总疑心那个喷嚏是感冒预兆,坐上飞行器后的虫长官依旧不太放心,他在齐斐启动飞行器时继续念叨着,换得了雄虫抽空腾手做的一记“塞糖攻击”。 脆皮流心奶球早已成了齐斐飞行器里的长期必备品,它不只备受言的喜爱,也俘获了贝余齐昱齐羿等一干大小虫崽的芳心,齐老干部在“以糖堵嘴”一事上早已技艺纯熟,摸糖剥纸塞嘴一气呵成整套动作耗时不超过一循环分。 虫长官被糖球堵了嘴,他反应也快,赶在齐斐撤手前用舌头压碎了糖球的脆皮层,把浓香四溢的流心酱飞快糊到了齐斐手上。 右手瞬间黏糊糊的齐斐:“……” “多浪费。” 主动糊了他虫糖浆的雌虫不无遗憾地道,仿佛刚刚施展了高超舌功将流心酱涂上去的不是他似的。 齐斐调整了一下飞行器的自控系统,让座驾开启短程自动航行,他随即去摸湿巾盒,准备自行处理掉这一手黏糊糊。 但心里转着小九九的雌虫怎么会放任他自行处理呢? 言赶在齐斐碰到湿巾盒前捧回了那只糊了糖浆的手。 他“怎么糊的怎么擦”,既认真又仔细的帮雄虫的手重归于干净。 打理干净齐斐的手后,言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嘴唇:“好吃。” 他话仿佛是在说糖球,但一双眼睛全落在齐斐身上。 齐斐自伴侣眼底看见了某种近似于恶作剧得逞的小窃喜,他实在是拿这只雌虫没什么办法,只好曲起自己还带着奶香味和麦香气的手指,在这大清早就胆敢撩拨他的雌虫额头上弹了一下:“别闹。” 虫长官回给心上情虫一个愉快的微笑。 虽然刻意向齐斐展露了“不知餍足”的一面,不过言也还没忘记这是在一同去工作的路上,他在后续飞行航程中十分乖巧,至多只在飞行器暂时无需齐斐操作时悄悄去摸雄虫手背。 黏糊糊的小动作可以有,但不能太过,不然万一真的点起了火……咳,按着言以往经验来说,最终是他本虫吃亏比较多。 就这么一路顺遂的抵达了军部,言在齐斐即将与自己分道走前又记起了他的担心,他再次对雄虫的健康问题表示了关切,并告诉齐斐自己会在午休时去医疗部替对方领点预防药。 “别太担心。”齐斐在暂时无虫经过的转角处拍了把伴侣的脑袋,“早上那个喷嚏真的没什么,我几乎从来不感冒。 这话确实不假。 齐斐打有记忆起,他就鲜少有生病的时候,人类时期的医疗档案与他现今的虫籍医疗档案都能佐证这一点,他彻底完成了第三阶段进化的身体也抵抗力奇好,G13那样寒冷的冰原气候都没能撼动他分毫。 然而事实证明,即便是综合数据高如s级雄虫,也不能随便乱立FLag。 齐斐对伴侣信誓旦旦说他“几乎从来不感冒”,在这句掷地有声的话被抛出去一周后,他被终于反弹回来的话糊了一脸。 又一天清早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头昏脑涨,声音低哑,自己都能感到自个体温明显不正常。 言蜷在热乎乎的“老公牌”暖炉里睡的一夜安稳,清醒后惊觉独家暖炉这天的温度似乎格外的高,他对着脸颊两侧都淡淡飘了红的齐斐看了半晌,在意识到雄虫可能是生病了后原地起飞,支着翅膀在房间里转悠着找家庭药箱找家用疗养舱找杯子倒热水和药。 齐斐看着半天没想起来要收翅膀的雌虫好一会,大脑迟缓的想:幸好主卧的面积真的够大,空间也够高。 ……不然他家傻虫迟早要用那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伸出来的翅膀把家里戳个洞。 虫长官伸着翅膀到处转悠,直到想起吃药前最好还是先让雄虫吃点热乎食物垫垫胃,他走到门口准备出房间下楼时,才因为翼展过宽,挤不出门,方觉着急下伸出来的翅翼是个阻碍,这才把它收了起来。 他收起翅膀后前脚刚迈出门,就感到后方伸来一只按着他肩膀的手,这让他脚步一顿。 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的齐斐将言又拉回了房间里。 看着明明在生病却还起身了的雄虫,虫长官表示十分心急:“你怎么起来了?也没多披件外套外面温度低,赶快进被子躺好。” 齐老干部当下的嗓子不太适合说话,他直接用自己高热的掌心摸了伴侣的后背一把一一这慌慌张张直接弹出被子的傻虫只穿了条裤子,上半身还裸着呢。 幼崽所需的每日睡眠时长比成虫要长,齐斐和言每晚入睡前也都不忘开好两张小床上的隔音罩,按着以往,齐昱和齐羿应当是在齐斐和言起床后再睡上一循环时,等两只成虫整装临出发前,小虫崽们才从自己的小床上爬起来,赶去门口送双亲出门。 不过今天,由于虫长官方才在房间里“噼里哐当”的声音实在是有些扰虫清梦,齐昱和齐羿也都提前醒了过来,他们揉着眼睛从小床上坐起,充满疑惑的想看看是出了什么事。 “哎?!” “雄父生病了?!” 难以将“生病”一词与自家仿佛无所不能的雄父联系到一起,齐斐在重新躺回大床上后受到了来自自家幼崽的围观待遇。 这份围观待遇的规格很快还升了级。 如果把和齐斐同床共枕的虫长官列为“获悉感冒第一虫”,把小虫崽齐昱和齐羿列为“围观第一队”,那么,在言下楼去给齐斐烹调温热食物时得知消息赶去主卧的奥齐、左卅和贝余三虫,便是“围观第二队”。 稍晚一些时候,拿到齐斐今日病假消息的奥左两家还派了专虫和私家医疗小队上门,这部分虫组成了十分隆重的“围观第三队”。 这非同凡响的围观规格让齐斐恍然间觉得,他这不是得了场再普通不过的感冒,而是得了场必须得提前做好全员告别仪式,随时可能“撒手虫寰”的怪疾。 当然,这番“恍然”务必只能暗自思忖,绝不能以任何形式摆到明面上来。 头一回面临心上情虫生病的言已是紧张齐斐紧张到了极点,整只虫的神经高度紧绷,他这天自己也请了假,当起了齐斐的二十四循环时陪护,连枕头摆高或摆低一点,都心会影响雄虫的恢复情况。 “我很快就会好的。” 嗓音稍微不那么嘶哑了之后,齐斐就试着宽慰他过于紧张的伴侣。 言为他比平日更加低沉的声音皱紧眉头,俯身替他又掖了掖其实早已塞的密不透风的被角:“嗓子不舒服就别说话了,我再去给你倒杯温水过来。” 实际上,齐斐刚刚已被雌虫灌了两大杯医护虫员特调的润喉饮品下去,他此刻真的不想喝东西,遂企图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 伴侣紧张的话都不希望他多说,他决定转采用温柔拍抚的方式以表达自己的安慰。 然而这项安抚措施也没能实施成功。 言敏锐发觉了齐斐的伸手动作,他赶在齐斐的手探出被子前就又把对方送回了被子里:“别伸出来,外面温度比被子里要低,你需要注意保暖。” 这一幕对齐斐来说依稀有些熟悉,只是试图把爪子伸出去的和把爪子送回的双方互换了角色他好像终于体会到了一回言当初被自己“捉爪”的心情。 说也说不得,动也动不得,齐斐只好继续躺平在被窝里,假装自己真的是个残废。 就在这个时候,守在床边的雌虫忽然胳膊肘一弯,曲肘撑在了床面上。 齐斐与俯视着自己的伴侣四目相对,看见言仍带着几分忧心神色的脸在视野中飞快放大一一 雌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亲了一下后似乎是还觉得不够,对方继卖贴着他的唇厮磨,还想要继续深入的意图十分明确。隔着被子伸手,齐斐把言的身体小小推开了一些,他看着伴侣的眼神带上无奈:“不行,当心我把感冒传染给你。” “…我倒宁愿是我感冒。”言有那么一瞬间似是很想在齐斐身上趴下来一一就像他们平时时常会做的那样,但应是顾及到雄虫此时是病患,他移开了身体,又坐回床旁。 见伴侣此刻没计较自己说话了的问题,齐斐微微弯起唇角,继续道:“我也很愿意照顾你。” 虫长官在“齐斐生病自己照顾”和“自己生病齐斐照顾”之间权衡了一会,深觉两个都不是什么好选择,前者自己会十分操心挂念,为雄虫遭受到病痛折磨担忧心疼,后者则需要劳烦雄虫费心费力照顾自己,自己躺着什么都让对方办,内心非常过意不去。 思来想去,言最终很惆怅似的轻声叹了口气,他小心着不压到齐斐,趴到了雄虫旁边:“还是都不生病最好。” “我会很快好起来的,别担心。” “嗯……等等,你怎么又说话了?注意保护嗓子,我去给你倒水。” 都说常年不生病的对象极易病来如山倒,这一点在齐斐身上却是没应验。 在受到了巨婴级的看护待遇后,齐斐第二天清晨醒来只觉神清气爽,体温也恢复了正常。他在病后第二天醒来的比平时要晚,言早早就已起了床,雌虫这会并不在房间里,大概是下楼去给他筹备起了今天的营养早餐。 齐斐坐起身时,余光瞥见到伴侣枕边有道独属于金属的细微光芒一闪,他定睛看去,发现是张被雌虫随手倒扣在枕头旁的数据板。 数据板背板朝上,看不见内容,但板子边缘的指示灯亮着,说明言走之前并未将数据板关闭。原本只是存了要帮伴侣随手关闭数据板,顺便检查撰写文件是否及时保存,以免数据待会不慎丢失的心思,可当齐斐将数据板翻过来,正亮着的屏幕内容映入眼帘时,他基地发现板上内容竟是和自己有关,下意识的就仔细看了起来。 那是张列的很长的清单,有的末尾被打上了对号,有的目前还是一片空白。 心上情虫醒来之前,虫长官摸出了自己还是在齐斐意外去往G13期间做的事项表,他美滋滋的将“照顾生病的齐斐”一条加到了表格最下端,归在“我先”类目里,然后他记起给齐斐预约炖煮的粥可能是要好了,把数据板随手一放,就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齐斐从没想过自家伴侣居然还做了这么一张表格,他初看时只觉啼笑皆非,半晌后无奈和好笑一起在心中消泯,另一股想要立即下楼的期望转占据了他的内心。 他得下楼去抱一下那只傻虫。 第二百二十三章 番外六 “还有什么问题?” 注意到下属兼好友在领命后没有像以往一般敬礼离去,言把已经落回文件上的视线又拉了起来看向还站在办公桌前的厉。 “我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厉微微皱着眉头,投在言身上的目光里夹着关心,“就是觉得你这几天好像有心事,隔三差五就在叹气。” 他隔三差五就在叹气? 虫长官乍听到好友这么说,愣了一瞬,继而仔细回顾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行为表现,没觉出自己的近期叹气频率有超出以往。 因此他迎着厉的目光,把充满质疑的视线投了回去。 “你自己都没法发现这点,说明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厉坦然迎接着好友的“反问视线”,力求让对方正视现实,他问,“是出了什么事么?” 虽说没有注意到自己最近频繁叹气,但要说正困扰着的事情……还真是有一件。 “不是什么大问题。”言摇了摇头,呼出一口略显沉重的小气流一一这会这声叹气倒是被他自己捕捉到了,他看见厉的脸上顷刻间写了个“看吧”。 索性整个办公室里间此刻也只有他们两虫,言放下手中处理到一半的文件,揉了揉眉心:“你和那个司泽……” “等等!” 原本准备洗耳恭听的厉好似被谁踩了尾巴,他整只虫原地弹了一下:“不是说你吗?怎么话题转头扯上我了?” “……”言瞅了对于某个人类的名字高度敏感的朋友几秒,“我还没说完,你就知道我这是‘转头’在扯你了?” 听出他话语里的重音,厉也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过了,遂干咳一声,收拾了一下情绪,试图把自己刚刚的不自然翻篇:“是我过头了,你继续说。” 言好整以暇地看着厉:“你刚才的反应还真的让我挺想追问下去的一一你和司泽难道又有新进展了?” 厉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面上飞快划过一抹奇异神色,他与言对视半晌,先是说了声:“没有。” 但这无力的反驳落在俨然已是“过来虫”的虫眼里,欲盖弥彰的气息已是满的快要往外溢了,厉在言越发饶有兴致的目光里扛了一会,最终举爪投降:“是有了,可这继续说下去,不就真成了在转头’扯我了?我可还在这里等着为你排忧解难,我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说。” 在心咀嚼了一下这句“稍后再说”,言暂且放过了好友,他只微笑了一下,随即把话题转回正途:“真的‘有了’的话,这个类比也更好成立。” 厉:“类比?” “嗯。”言说,“我刚刚是想问你,你和司泽有没有提过积蓄卡的事?” 厉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家好友可能是在对至今都还没送出去的积蓄卡耿耿于怀。 早在齐斐正式向言提出希望进一步转变关系,由恋人上升至伴侣阶段之前,打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这只黑发雄虫的虫长官就已为结婚悄悄做了许多努力一一譬如借由道具服装花式撩虫、明里暗里表达希望和齐斐长久同处一室的心理,还把“我想把积蓄卡给你”这类可等同于“我想把自己给你”的暗示都做了个遍,可谓是使劲浑身解数,就是没有一项施展成功。 在言和齐斐领取到正式婚姻文件,两虫合法伴侣关系确立的当晚,言又向齐斐提了一回要将积蓄卡交给雄虫的事,满心欢喜的再次表达了一番“想把全部都奉给你”,然而,鉴于他送卡的时机选的实在是不太对,他在两虫刚刚进行过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后诚挚捧出了卡,他的心上情虫对这张卡投以了长达五循环分的沉默注视,冷静把卡“哪里来的塞哪去”。 虫长官为此受到了长达一循环分的打击,他试图开口为自己再争取一下,就被塞完卡归来的雄虫摸了摸光果的后背,进入了新一轮的“运动”。 这件事就此被他抛在脑后,过了好久才又被他想起来。 “莫非……”厉斟酌着开口,“你是最近又尝试了一次送卡,结果又失败了?” “……不。”言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否定了厉的猜测,“我最近没有提。” 正相反,最近提起积蓄卡一事的,是反射弧差不多能绕虫星一周,终于弄明白了伴侣为什么几次三番想给自己“打钱”的齐斐。 作为一名在地球长大的五好四有青年,齐老干部无论是恋爱还是婚姻,都不会轻易让“雌朋友”和伴侣大把给自己打钱,更做不出婚后就接管伴侣账户的事,言在结婚当晚“运动”过后拿卡给他,那情景隐隐还有些像“事后交易”,他对着奇特的虫星本土风俗哑然半晌,把卡给言放了回去,便自以为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直至上周,一直以为“送积蓄卡”仅是一项奇特婚后风俗的齐斐才获悉,原来这看似仅带有剥削性质的“送卡”背后还有层“心甘情原归属于你”的含义,他回家后立即捡起了这桩旧事,当晚就和言提了绑定。 “这不是挺好?”厉仔细听完了经过,没从中觉出任何值得叹气的地方,忍不住说,“你们的卡终于绑定了,你还不高兴吗?” “我确实很高兴自己又有了一处能与他合二为一的地方。” 虫长官硬是把一个积蓄卡绑定也说出了旖旋色彩,厉为那句“合二为一”扬起眉毛,还来不及调侃两句,就听言叹着气继续说:“可是他把我的卡设置成了主卡,他的卡是作为副卡绑定。” 厉:“……” 这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叹气的啊! 难道是在为自觉受到的纵容太多才叹气的吗?! 本着为友解难心理留下的厉突遭虫粮糊脸,他盯着言真的看不出半分炫耀痕迹的脸看了半天,默默想:幸好他现在已经不是单身了。 “所以说了不是什么大事。” 诉说完了自己最近的甜蜜小烦恼,虫长官冲执意要听的好友小幅度耸了下肩,他目光在厉面上转了一轮,也没再提起排忧解难,只整只虫周身的氛围忽然一变,问厉:“我的“烦恼’说完了,你的稍后再说’呢?” “我……”厉一下卡了壳。 就在此时,分隔内外间的电子门平稳滑开,抱着一打交接文件的奥宁走了进来。 由于这扇间隔门隔音效果极好,金发雌虫在进来前压根就没想到两虫正在里面谈话,他猝不及防闯入了长官的“盘问场”里,一下成了言和厉的目光中心。 ……对不起,我是不是该待会再进来?” 奥宁自略显异样的氛围中觉出了什么,试探性的往后退了一步,这后退的一小步却让厉醒过神一把抓住了他这根“救命稻草”。 “没有。”厉一个大跨步退到了奥宁身后,将显然是有公事要办的雌虫往前推了推,“还是你手上抱的这叠文件更加重要,正好我也有任务需要完成,已经拖延了好一会,这会真的该走了这番话说的当然是没有问题,但言行间依稀透出的急切叫虫觉得很有问题。 奥宁看看面前的厉,又看看此时也在看厉的言:“那个……”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的金发副官 一头霉水,看他的搭档敬礼道别一气呵成,他的长官冲有些手足无措的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大可直接将文件送过去,于是他满心疑惑地抱着文件走到办公桌旁。 在他放下手中的文件时,厉也已经走到了分隔门门边,眼看着只差一步就要逃离后方“盘问场”一一 “对了。”言看着好友慌忙逃窜的背影开口,“我刚刚差点忘了和你说,司泽今天清早发了早间通讯过来。” 人类的名字让厉的步子缓了一缓。 “具体内容我没有刻意去听,不过,他似乎是在向雄主讨要体能训练菜单,我听见他说自己的腰部肌肉和腿部肌肉都还需要加强。” “……” “还有,他向雄主询问了帝国中心医院的专家轮班表,好像说是准备去做个局部体检。” “……” “我想想……对,他仿佛还问了问我们家都常备些什么外用药。” “……” 厉好似成了一尊被定在门旁的“虫雕”,他不进不退的僵在了那里。 言好心情的弯起唇角,轻描淡写抛下最后一击:“你们俩谁受伤了?” 这个问题无虫应答,因为厉挣脱了“定身咒”,已同手同脚的闷头撤离。 言看着厉远去的背影无声笑了好一会,他记起自己已搁置了半天的工作,刚取过一张奥宁才送来的数据板,就发现金发雌虫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那个……” 奥宁期期艾艾的开口,眼神也无法自控似的有些飘忽,他说:“那些训练菜单和常备外用药清单……我能也去讨要一份吗?” 第二百二十四章 番外七 “老牛吃嫩草”是句地球俗语,多被用于指代年龄差距过大的两人间的忘年恋。 但最近感情生活终于又有了突破性进展的奥宁觉得,这句话并不适用于他和左呜。 居民ID卡上录入的年龄虽然已逾三百岁,可科学院首席他“老虫家”实际有意识的年数还不到三十,他在自己正是风华正茂时就陷入了昏迷,等那跨了星年纪的一场长觉睡醒,就发现外间星河变幻,自己已到达三位数高龄。 按着出生日期算,左首席俨然已是个“活古董”,可他这几百年都是睡过去的,虫生阅历完全不比去时空乱流里转了一圈的奥齐和左卅,他醒来后总觉得自己还是个“二十代”好青年,对于旁虫都拿他当最高长辈的恭敬姿态很不适应,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接受自己已是只“高龄老虫”的事实。 而还不待左呜适应自己备受尊敬的最高长辈身份,一转眼,仿佛是他周身那层耀目的“长辈光环”慢慢不再那么扎眼了,不少虫开始意识到,这位“高阶长辈”的身体综合数据良好,他受无乡能量影响停滞生长多年,现今仍然有着一个正值鼎盛时期的好身体和一张温柔俊逸,能完美碾压不少“真二十代”年轻雄虫的脸。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单身。 有才有颜有身体,手上抓着一把放在现今来看依旧是新锐的研究成果,除去自身成就非凡外,背后还有实力雄浑的左家傍身。 奥宁在两虫正式确定了关系后自己都时常忍不住要想,他到底是撞了什么大运,才有幸赶在一众盯着这块“香饽饽”的虫前入了对方的眼。 思来想去,这份“大运”他可能该好好感谢言。 当初,因为齐斐被意外传送回了G13,虫长官几乎成了左鸣研究所的“编外虫员”,隔三差五就要往这处跑,奥宁作为最早一批获悉齐斐携带有奥家血脉的虫之一,也获得了奥家内部受意,随时关注着齐斐的找回消息。 如此一来二去,跟着言不断往研究所跑的奥宁就此在左鸣面前混了个脸熟,勉强算是抢占了 “先机”。 至于双方后续是如何继续发展,就还得提到奥宁的“心病”。 两虫还不算十分熟悉的时候,左鸣某天当着奥宁的面翻出了个淡色丝线缠成的丝茧。 那是他清早抵达实验室时在门口捡到的,本以为是哪名研究员的私物,进门时不小心落在了外面,就捡了起来,准备问问屋里虫这是谁随身携带的小挂件。 谁知一句问话才起了个头,左鸣堪堪说了声:“这是……” 陪着言和齐斐一同到研究所来的奥宁与众虫一样,闻声抬头,那个造型一辈子也不会忘的淡黄丝茧入眼的瞬间,他头皮先是一炸,继而感到自己就像在空气里溺了水,缺氧的窒息感顷刻间包裹了他。 他想要赶快转身或是闭上眼,竭尽所能的回避那正源源不断带来压抑感的“恐惧源”,可他的眼睑仿佛都和四肢一起僵硬了,只能僵直在原地,继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东西。 他的神经元空前活跃,让他迅速联想起自己当初是怎样呆在一个与那相似的丝茧里,以及…… “……没事吧?” 理智再度回笼时,奥宁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遭到了阻隔,他正躲在遮挡物后面,哮喘犯了般喘着粗气。 他听见有虫在问自己是否还好,又喘了两口后正要应答,忽然惊觉对方的声音仿佛是自上方落下来的,随即他才意识到,眼前的“遮挡物”不是什么别的,正是他自己的翅膀。 他被那个等比例缩放过的厄尔迦斯茧吓得在室内展了翅,就地把自己埋了进去,非常心酸的缩成一小团,正原地蹲着埋头挡脸。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奥宁宁愿自己那会是展了翅“夺窗而逃”,也不是那么既惨又怂的原地埋翅。 只可惜时间不可能重来,他着实在未来伴侣面前结结实实的丢过脸一次。 幸而他的未来伴侣温和又体贴,从不主动提起这桩往事。 那个被有心虫专门丢在研究室门口的丝茧,在事后被左鸣交由专虫去追查,与之相关的后续一切他都没告诉奥宁,避免那些东西再次勾起雌虫的不快回忆。 可能是出于亏欠心理,认为是自己的不谨慎致使奥宁又受了次精神伤害,在那之后,左鸣对于奥宁的关注就多了起来,两虫的关系突飞猛进。 “您还不准备休息吗?” 奥宁原本都已经快要睡过去了,他面朝着雄虫,不太好意思拿左鸣的手臂当枕头,因此主动往下挪了一截,只拿自己发顶贴着雄虫手臂,弓着背团在了左鸣胳膊和身体围成的一方空间里。 他迷迷糊糊间感到上方出现了一点亮光,掀起沉重的眼皮一看,发现雄虫又调出了悬浮屏。左鸣另一条没抱着他的手臂正伸在被外,飞快操作着什么。 “再等一会。”左鸣轻声回答着他,“有个小程序出现了一点问题,需要我这边远程协助修改一下一一屏幕光是不是有些亮,惊醒你了?” “没有。”奥宁贴着左鸣的胳膊摇了摇头,他的发顶蹭过左鸣大臂内侧,带去一阵细微的痒。左呜圈着他的那条手臂便弯过去,力道柔和地拍了拍他的背:“再等一下,马上就好。” “好。” 奥宁的应声里掺着一点困倦的鼻音,他自己却没有发现,他只一面给雄虫提供安静的加班环境,一面专心致志品味着那只拍着他的手。 在温柔且有律地拍了他的背一会之后,那只手绕过他腰侧,一路向下,最终停在他腹部缓缓摩挲,半晌才不动了。 那阵摩挲不带有任何旖旎色彩,纯属是左呜的习惯性动作。 奥宁清楚雄虫为什么会无意识地摩挲那个位置一一那里有着一道三棱状的疤,那是他曾经险些当了了异兽幼生体培养皿的证据。 两虫第一回“坦诚相见”之时,他格外在意这道疤,总想着要在左鸣面前藏起它,但发现了他动作意图的雄虫拉开了他遮挡的手,缓缓俯身亲吻了它。 “我倒是觉得,这不是什么被俘的耻辱,战败的象征。” 彼时的左鸣声音温和,一只手还覆上了奥宁的,与有些忐忑不安的雌虫十指相扣。 奥宁听了他的话,迟疑着偏头看他,随即就被凑上前的雄虫在唇上浅浅啄了一口,还被揉了揉头发。 “我觉得这是荣耀的勋章,命运的馈赠,它象征着你勇敢的从一场苦难里成功扛了过去,因此我才得以遇见了现在的你。” 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能最好的表达自己的内心,奥宁将满腔情感化为实质,整个晚上都格外努力。 所以第二天,当听长官提起某名显然也是被自家伴侣“摧残”过的人类在索要常备外用药和训练清单时,奥宁想起雄虫清早扶着腰腿出门上班的模样,才忍不住也跟着开口,十分不好意思的讨要了一份。 “老牛吃嫩草”这句话套用在他们身上并不合适。有这么凶猛的“嫩草”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 番外八 当听闻自家兄长和言的副官奥宁正式在一起了时,奥齐露出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还十分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他一转头,却发现自家伴侣正盯着悬浮屏出神,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悬浮屏上挂着的正是今日晚间头条页面,有好事者拍到了左鸣和奥宁共进晚餐的动态影像,那两虫不只预约了一个一看便很有情调的观景位置,放置在桌面上的手还正大光明的在“摸小爪”只要眼睛不瞎,任谁都能看出这二虫多半是“成了”。 “怎么这个表情?”奥齐凑近左卅两步,揽住伴侣肩膀,他轻车熟路地挠了挠雌虫发顶,“我的老朋友、你的老兄弟终于谈起恋爱了,虽然时间跨度有点长,不过那个奥宁我也见过几次,是个好孩子一一你不开心?” 左卅没接话,只先偏头看向奥齐,他认认真真端详了奥齐半晌,随即抬手,那张位于屏幕正中的动态图被他再次放大。 “……这不是开不开心的问题。”黑发雌虫略显纠结地说,“兄长终于要开启自己的感情生活,单就这件事而言,我当然是高兴的,只不过……” “只不过?” 奥齐接口问着,他一边琢磨起伴侣的未尽之言,一边在雌虫额角亲了一口,亲昵小动作做的无比纯熟。 按着以往,他表面沉稳又内敛,不苟言笑时还显得有些冷情,实则在某些时刻坦诚又主动的伴侣该开始回应他的亲昵,并渐渐被他撩拨起火。 但今日此时,左卅连耳朵尖都没红一下,他短促皱了下眉头,又仔细看了看奥齐,然后调整了悬浮屏方位,让正在自己身侧的雄虫和照片上的奥宁尽可能位于同一水平。 奥齐心中忽然涌起了阵不好的预感。 “你看。”然后他就听见左卅严肃的说,“金发、浅瞳、轮廓形状非常相似的眼睛和鼻梁,显然是继承了你和奥诺那一脉的血统一一你不觉得这孩子长得有点像你吗?” 奥齐:“……” 他就知道是这个! * “雌父觉得您喜欢舅舅?” 雄父带来的消息太过于让虫震惊,以至于齐斐不得不把对方的话语重点重复了一遍,语调惊愕。不好意思把这事告诉正在享受恋情的左鸣,只好来找幼崽倾吐的奥齐非常沧桑的叹了口气,难得看起来有点无力:“他不只觉得我喜欢你舅舅,他还觉得你舅舅也喜欢我,当初很长一段时间里,你雌父都以为我和你舅舅是‘雄雄恋’支持者,以至于后来我和他在一起了,他都还疑心了好一阵我真正喜欢的其实是假扮成雄虫的他。” “……你没有在开玩笑么?” “当然没有,以你对言的感情发誓!” “……” * 尽管金发“熊”虫时常爱和家虫开玩笑,看起来和那位打地球而来且满嘴花花的丁姓人类长官很有共同语言,但这一次,他真的没有同幼崽说瞎话,左卅当初的确以为他和左鸣互相喜欢。 当年,因为漫长的内战与战后射线遗留伤害,长于精神而短于体魄的雄虫数量锐减,当时在世的高阶雄虫也都大多精神力已濒临衰竭,战后首批新生代雄虫与这批好不容易保全下来的成年雄虫被列为重点保护对象,孕育出雄虫幼崽的家庭享最优福利政策,同时需签署对应的幼崽保护协议,确保雄虫幼崽的绝对安全,雄虫保护协会也是在那一时期内成立。 在那样的大环境下,极端的稀有不仅催生了极端保护方式,还成了部分有心虫的“尚方宝剑”他们开始以保护之名,行圈养之实,试图靠数量优势将雄虫彻底从各方要塞里驱逐出去,建立单极集权。 奥齐、左鸣、左卅还有那位走上歪路的戴文,他们正是出生在那样一个部分雄虫思想已被固化认为自己一辈子只需安逸享乐便好,无需过多努力,只要生对了性别,就会有虫将一切奉上的时代。金发雄虫鲜少在幼崽面前谈论自己的丰功伟绩,颇有点好汉不提当年勇的意思,但他着实是一位时代开创者。 “为什么我们呆在家里更好,只能接受远程全息教育,雌虫和亚雌却可以自由去体验学院生活,接受集体和团队教育?是外面仍然在打仗,还是保护法其实是一纸空文,吹嘘了那么多年的保护政策压根就不具备多少效力,外面到处都是专杀雄虫的潜在危险分子,时刻在准备要我们的命?” “为什么说这个专业不适合雄虫,这是院方量化提出的该专业只招雄虫的硬性规定,还是您出于只虫的私虫建议?您说以雄虫的身体素质,恐怕报了该专业后也难以跟上课程?哎您等等,我先把这个桌子举起来给您看看……别,举您就不用了,我还是很有原则的。” “为什么……” 年轻的奥齐落在旁虫眼中,就像个充满勇气又积极向上的“为什么机”,他永远敢对时下的“公有观点”提出质疑,敢反驳成虫们的教导话语,能找出师长话语中的自相矛盾的地方,或是直接干脆自己另辟蹊径,提出他在周围虫看来是异想天开的新思路。 一一然后跌破一地眼镜的达成它。 因为奥左两家初代虫便交好的关系,左鸣和左卅自幼就同奥齐一起长大,左卅是“异能觉醒者”,早早就被家虫发现可自由隐匿虫纹,他便一直扮作雄虫,混在这个后来还加入了戴家虫戴文的“四雄组”里。 左鸣少年时代不知道看了些什么杂七杂八的异星电子书籍,虽然长了个天生该投身科研的机智创意大脑,可这也不妨碍他为虫情感细腻又文艺。 他是直接受一直勇敢无畏的奥齐影响,跟在奥齐后面不断朝前突破的虫之一。 我觉得奥齐像个虫形自走小太阳。”左鸣某次和弟弟说,“他是我的虫生之光,我根本都不敢想象假如没有他,我现在会是什么样。” 左卅当时只当了个安静又乖巧的听众,他回头查了下虫在什么时候会形容另一虫是“口口”以及“不敢想象没有他会怎么样”,然后对着自己的查询结果静默半天,醒过神后删除了所有查阅记录,还谨慎将后台可恢复程序也都删除。 他想:我会替哥哥好好保守秘密的! 误会就这样在黑发雌虫心底形成,他从此不由对哥哥和奥齐投以了更多关注。 而虫一戴上有色眼镜看待他虫,便觉得处处都是“有情况”的蛛丝马迹,连一个拍手搭背勾肩都能看出点不一样来。 彼时的左卅越观察就越心惊,越看越觉得两只真·雄虫可能之间真的有那么回事。 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可能是对奥齐关注太多的缘故,他居然开始视线不由自主的追着对方跑,每次看到那一头金发映入眼帘,他心跳频率都有些不正常的加快,偶尔看见奥齐嘻嘻哈哈和左呜揽着肩走在一起,他心里还莫名有点酸溜溜。 药丸! 年轻的情报中心总令偷偷想着,既收不住心的去关注奥齐,又觉得喜欢上哥哥的“恋虫”的自己可耻。 事件转折点应当是几虫毕业之际。 部落群居时代,高等虫族内部有个初次外出狩猎的虫会带会一样纪念品,并将其送给自己心 仪的虫,对方若是还以回礼,就证明双方两情相悦,可以定下婚约的习俗。 因为第一个这样做的虫叫洛菲,后来的虫都是在模仿他,模仿的广了,才成了约定俗成的习俗,这也被称之为“洛菲之礼”。 期间种种有关毕业实战的详情不必赘述,总而言之,毕业典礼的当天,左卅收到了奥齐向他行的“洛菲之礼”。 “……我?” 完全不敢相信金发雄虫居然要把首战纪念品送给自己,左卅呆了半晌,忍不住四下张望兄长的身影,然后迟疑着问:“你是不好意思直接给兄长,需要托我转交吗?” “说什么傻话。”奥齐惊诧的挑高了一侧眉毛,“这就是给你的,除了你还能给谁?” “……” 左卅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就把礼物给收下了,还稀里糊涂的被雄虫一句“难道你不喜欢我吗”给哄着送了回礼,等他带着奥齐的信物走回自家虫身边,看见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左鸣时,整只虫忽然十分局促不安:“……对不起。” 已获得奥齐成功了的第一手消息,正准备调侃弟弟两句的左鸣傻了:“啊?” 傻孩子道啥歉呢? 他这番反应落在左卅眼底,却是“碍于家虫在场,哥哥明明有些小失落,却还要照顾自己”。 心情既高兴又沉重,左卅怀揣奥齐的信物回了家,他当晚躺在大床时才又猛地想到一一等等,他好像一直没主动告诉过奥齐自己的真实性别是雌虫?! 本就已存在的误会就此更深一层。 左卅那时压根就不知道,以奥齐那超凡绝伦的精神感知,早早就发现了他身上的猫腻。 可怜日后的情报中心总令为虫沉稳,做事细致踏实有行动力,少年时期的一桩误会却成了他的心结,一晃三百年都还没能彻底解开。 * “我真的没喜欢过左鸣,他也不喜欢我,他之所以选择了奥宁,也只是他中意的虫恰好是金发。 “……嗯……” “以基于两性角度的情感为出发点,以爱和想要相伴一生为前提,对于我来说,能够符合这个标准的只有你,期限是从相遇起到现在,以及往后这颗心脏跳动的每一天。” “嗯?” “我爱你。” 第二百二十六章 番外九 虫星的雨从不会突如其来,精确到分的天气变化信息总会提前推送到居民终端上,以便居民获悉第一手讯息,甚是否需要修改接下来一段时间内的出行。 “下一场降雨在三十分钟后。”厉看了看终端后说,“我们这会只能就近挑个地方逛逛,然后找地方避雨。” “都行,这周边你比我熟,你定。” 接话的司泽正和厉并肩走在一起,今天是个难得他们双方同时有空,也没有聚会安排的休息日。 第五军团参联合演练虫员自愿放弃休假,拿往后十年的公休日抵扣出行日期,这一条言曾亲口允诺的约定,早在第五军团接连找回两只s级雄虫后就名存实亡,当自高等学院提前毕业的齐斐也正式在第五军团入职,成为了第五军团的有编一员后,这条规定更是连“名”都不存,抹消假期直接和取得功绩相抵,全员复假,第五军团的虫员们又可以按部内统一规定享受起假期。 以往,这种一人一虫都有空的时刻,厉都会主动询问司泽的想法,看人类是想要去哪里,想以哪种方式度过假期,他则全听人类喜好,优先满足司泽的度假提议。 今天却稍有不同几天前就得知这周休息日可以一起度过后,厉在通讯里沉吟了数秒,问司泽这周愿不愿意听他的安排,他有个地方想去转转。 司泽一口答应:“当然行。” 与生长在虫星本土的厉不同,司泽作为异星来客,至今对这片土地充满好奇,他之前每次约会提的想去地方都是些著名地标建筑、星外知名特色建筑、公众网上查来的邻近风景区、图书馆、博物馆、以及本地虫公认的娱乐购物区之类。 如今,这些他想去的地方基本都已转了个遍,厉每回都心甘情愿作陪,他也正想着该问问厉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下次换自己陪对方。 听见雌虫这么一说,司泽爽快答应之余,心底还隐隐为两虫的心有灵犀有点小高兴。 值得一提的是,就和当初刚回归母星的齐斐一样,打地球来的人类刚开始对独具虫星特色的“娱乐”毫不知情,他曾在逛购物区时没有任何防备地走进了一家“玩具店”。 进去之前,单纯的人类还想着要是有什么星外特色玩具,能买点送给远在地球家里的小朋友他完全没注意到和自己一起的雌虫神色奇异。 出于某种复杂难明的心理,彼时和司泽还没突破某道关卡的厉最终什么也没提醒,就那么跟着司泽一起走进了那家“玩具店”。 然后地球来的五好四美青年就被一水的不可描述物品晃瞎了眼睛。 最要命的是,当他醒悟过来此玩具非彼玩具,准备赶快招呼厉退出去时,店内值班的店员已经看见他们并迎了上来,笑容可掬的拉着他介绍起产品。 尽管全自动物流网已覆盖了虫星近乎所有居住片区,但实体购物作为休闲娱乐的一个传统环节并没有就此消泯于科技发展,它被保留了下来,供那些喜爱逛街采购的消费者们继续享受实体购物的乐趣。 “您把虫都一并带过来了,是想直接选择店内尺寸合适的外用现货带走么?” 店员端着一脸得体的微笑,仅扫了厉的身形两眼,心下就大致清楚了雌虫的基础身材数据。还不待司泽反应过来,这职业素养极高的店员就又转了身,动作麻利的找出了几款尺寸合宜的推荐产品,并将它们一字排开在顾客眼前,还取出了试用装打开电源,供顾客看看启动实效。 那一天,司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离开的店,他后来对一同抵达虫星的两人说起这事时,那灭绝人性的丁长官冲他发出了嘲笑。 “我觉得吧。”丁规丝毫不带同情心的哈哈笑着说,“你根本就不是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店,你只是潜意识里不愿意相信自己真的在店里听了半天推销,还碍于店员太过热情,很不好意思的买了东西,所以就自欺欺人的说‘不知道’一一你这和旧时代里那些明明是上了骗子的当,还非说是有迷魂药的老头老太太们一个心理。” 司泽:“……” 白皓的关注点倒是和丁规不同,他好奇问道:“那阿泽,你买回去的那些东西最后用上了吗?花了钱总不能浪费……哎,打我干啥?!” 虽说没有直面回答小白的问题,不过就司泽疑似恼羞成怒的表现来看,丁长官在一旁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心里有了答案。 言归正传。 厉带司泽来的这个地方是个老街区,它勉强能算作依旧处在中央主城城境内,但只要一查定位就能发现,这地方实际上已延伸至了市郊,是条横亘在城境线上的“夹街”。 每个城市的边境处大概都有这么一条“夹街”,这里远离所有繁华地段,地偏价廉,居民成分十分复杂。 司泽和厉刚到这里时,街边暗巷里就向他们投来了不少打探目光。 但那些目光也仅是打探,它们在接触到他们的穿着,行姿步态,以及明显是经过长期锻炼才能练成的体格后,又悄无声息的缩了回去,不再对两名一看就不好对付的外来者投以过多注意。 在厉说三十分钟后会下雨前,司泽已经陪着厉在“夹街”里漫无目的地转了好一会,他没有问厉这里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只安静陪着雌虫四处走。 纵然没有雄虫那样天生的精神感知天赋,可人类凭着自己和雌虫日积月累相处下来的熟悉,他觉出厉在到达这里后的情绪便有些奇异。 那是种说不上好与不好,怀念感慨中仿佛又夹着些惆怅的微妙情绪。 “这里……” “嗯?” 当一人一虫第三次经过同一个位置,司泽已经连路旁的照明路灯都认识了时,厉忽然拉着他在灯旁停下了脚步,仰头张望了一下这盏立式照明灯。 司泽看见厉的表情先是有些迟疑,最终慢慢归于坚定。 “就是这里了。”雌虫说。 司泽不明所以:“这是哪里?” 这么一盏几乎是道旁标配的照明灯,恕他眼拙,司泽觉得对方上看下看都与其他照明灯没什么差异。 然后他就听见厉解释道:“这是我小时候被遗弃的地方。” 雌虫说的过于轻描淡写,就像在议论即将下雨的天气,以至于司泽刚听到这句话时愣了愣,他慢了半拍,才意识到话里蕴藏的信息。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唯恐自己会笨嘴笨舌的触动对方伤心事,人类看着照明灯哑然片刻,伸手牵过了近在手旁的虫爪。 “我和言不一样。”厉收回了仰头打量照明灯灯顶的目光,视线又落回了地上,他盯着路灯底座旁的空地继续说,“他是在雌父过世后才去了我收容中心,我是被送出来的。可能是因为实在是养不起了,觉得我去收容中心起码还能三餐管饱,也可能是还养得起,但是我的原生双亲更想把这一口留给雄虫幼崽,总之我被送了出来,就摆在这个路灯下面。” “是定时出来清理街道的公用清扫机发现了我,那台机器在判定我是幼生体活体后自动报警,收容中心那边接到消息,很快派虫过来把我接走,办理 了收容手续。我其实对于这一段没有太多印象,那会大概是太小了,这些细节是当初接走我的虫记录的,他存了档一一收容中心内的每只虫都会有一份收容档案,等我们度过了第二阶段进化,就有了查看自己档案的权限。” 说到这里,厉停了下来。 他的脸上划过了一抹稍纵即逝的茫然,像是自己也忽然醒悟一一他带司泽来看一盏老路灯做什么? 这里没有他的家,更没有他从没见过一面的家虫,他难道是在拿这盏见证了他被遗弃的老路灯当家庭成员,专程带司泽来见见么? 那未免也太过可笑。 正杂七杂八的想着,司泽收敛了一下情绪,又注意了一下时间,正要以快去换地方避雨为借口将司泽拉走,下一秒,他身边的人类忽然后脚跟轻轻一碰,做了个类似于“立正”的姿势,然后认认真真向路灯鞠了一躬。 厉:“……做什么?” “大概是某种交接仪式。”直起身的司泽答,“别这么看我,我也是第一回和路灯完成交接,想了半天觉得鞠躬好像不那么突兀一些。” 厉默了默,发觉自己实在是没跟上人类的脑回路,只好继续问:“那你和路灯交接了什么?” 司泽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先以目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雌虫一轮,才说:“你。” “我?” “嗯,你刚才看起来有点纠结,像是在困惑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我觉得一一这是我个人的一点猜测-一我觉得这盏路灯在你心底应该是相当于一个‘起点’,所以你才想带我来,你想让我看看你开始地方。 “……那你说的交接我是指?” “还不明显吗?” 司泽迎着雌虫仍然有些没想通的目光,忍不住微笑起来,“我现在是你的另一个‘起点’,自然得跟‘前辈’郑重的来一场交接。” “等这一期忙完后,你看看能不能申请到稍微长一点的假期,我也想带你去看看我的‘起点’,顺便让你和他们正式见面。” “好。” 大概是白天那番“起点论”深得虫心的关系,当晚,司泽收到了来自雌虫的热情款待,他第二天恰好需要和齐斐见一下面,黑发雄虫瞧见明显是多方面不支友人时,结实的惊讶了一把。 “我以为你应当是不会这么惨烈。”齐斐说,“你至少拥有自己的长期训练菜单。” “那能比吗?” 司泽生无可恋地倒在前方桌面上,拿数据板挡住了脸。 体力充沛,锻炼得当,耐力极好,能抱得动自家雌虫,这是一回事。 而腿部肌肉高度发达,承重力好,能扛得住某一重量级“物品”集中在某一肌肉片区的反复撞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番外十 “哎,那边那个是不是……” “哪个?” “喏。” 指指点点的对象与贝余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对方正位于他斜后方,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最先出声的那只虫这会必然是在和同伴比划自己,将他指给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同伴看。 “看到了……所以那虫怎么了,你认识?” “你真傻还是假傻,平时都不看公众网的?” 最先开口的那只虫非常大惊小怪地嚷了一声,随即,他意识到自己音量过高,后半句话音又急忙低了下去:“那就是一直养在第五军团长家的那位,听说是给家里小雄虫培养的引导者!” “你这么一说我就有印象了。”同伴的声音里带上了恍然大悟的意味,接着又一迟疑,“不过……我听说的版本是,这位原本是给齐斐阁下预留的‘那个’,没想到齐斐阁下真的就专情又正派,所以最后才成了养子。” “哈?还有这么—茬?” “当然,我跟你说……” 那交头接耳的两虫自以为和贝余间的距离够远,自己音量也放得够轻,话题主角应是听不到这番交谈,他们将无中生有的传言说的煞有其事,不亦乐乎。 就在聊得快要手舞足蹈起来时,他们头顶忽然落下了一片阴影。 “劳驾。” 低头打量他俩的虫个头很高,自然便形成了居高临下的俯视效果,这突然插入话题的对象让两虫话音倏地一停,还不待他们转身去看后方来者是谁,那虫已迈开腿径直从他俩身边绕了过去。对方在擦肩而过时还眼尾也不施舍一个的留下一句一一 “二位在学院里的专业课成绩表现都不怎么起眼,没想到天赋才能点在这方面。” 被狠狠奚落了一回在校成绩,起先交谈正欢的虫却谁也不敢回嘴,他们在“不速之客”走过去时看清了对方侧脸,均是条件反射地把脖子一缩 眼瞧着那已直冲前话题中心走去的虫没表露出要继续卖找麻烦的迹象,聚众聊八卦的二虫组原地解散,他们忙不迭奔向了各家的飞行器,生怕那虫又回头来“讲道理”。 刚刚打他们身后绕了过去的虫正是齐羿。 一晃眼就又是数年过去,贝余现今早已度过了第三阶段进化,迈入了成虫行列,他看着长大的小弟弟齐昱齐羿也都已长成了青葱少年,正就读于帝国直属的中等学院。 “贝余哥。” 齐羿走到贝余身边时,满身“我不好惹”的气场一敛,先前那微抬下颌嘲讽十足的表情也收了起来,瞬间从“一方校霸小魔王”变成了“沉稳靠谱弟弟”模样。 贝余只字不提刚刚那两虫的交谈,仿佛自己什么也没听到,他见齐羿过来,微笑着去接少年雄虫手上抱着的资料。 这里是学院的校用停机坪,本该和齐羿一同放学的齐昱今日有事先行离校,齐斐和言也有事抽不开身,贝余现在在帝国高等学院内担任助教,两所学院位于同一教育园区,他自觉揽过了接虫任务,过来接齐羿放学。 “不用。” 避让了一下贝余想要接东西的手,齐羿为贝余总还忍不住拿自己和齐昱当小虫崽看的行为感到无奈,他单手就能托稳那一打数据板,用空出来的手在飞行器舱门外敲了敲:“再过上两年,我就能操作飞行器载你了,你怎么还总觉得我像是只有五岁。” 贝余便收回了手,只中途又轻轻拍了下齐羿的脑袋。 两虫随即上了飞行器,一路往家的方向赶去。 齐昱比弟弟和贝余要早到家一循环时,明天是休假,今晚作为休假前夕,是例常的聚会日。度过了第二阶段的齐昱眉眼已然长开,已从当初的“小小言”长成了个“中号言”,他和齐羿小时候都是一等一的活泼好动,现在年龄越大,他渐渐如雌父一般沉稳内敛,齐羿却自三年前觉醒了某种“保护意识”,平时在家虫面前倒是懂礼又乖巧,可出去后便成了个在学院称霸一方的“小魔王”。 当然,这里的“小魔王”是个褒义词。 顶着一张和齐斐七分像的俊邪脸,血脉天赋和身家背景皆是不俗,主动凑上来想与齐羿结交的虫子们巴结着他,在学院里奉他为尊,齐羿也不推辞,对此全盘照收一一然后理直气壮的向“从属们灌输起了自己打雄父那里获得的思想。 齐昱第一次窥见弟弟的“大型教育现场”时,还以为弟弟是要和其他虫聚众打群架,他袖子都已经撸起来了,一转眼发现齐羿居然在“讲道理”,整只虫都惊得傻住了。 这震撼虫心的一幕在回家后被他偷偷告诉给了雄父雌父,齐斐和言面面相靓。 最后齐老干部妥协般一挥手:“……虽然方式有些奇特,但小羿的整体行为算不上出格。”由此,便算是默许了小雄虫在学院里的“另类称霸”。 傍晚的教育园区属机流高峰区,空中航道有些拥堵,齐羿和贝余在路上被堵了会,反倒是同时间办完了事的齐斐和言先回了家。 齐昱出门去迎接时,发现双亲身后跟着只先前从未来过他们家的雄虫。 那应当是一名长辈,能看出对方精心打理过形象,身形虽然有些偏瘦,但整体精神状态极好。齐昱好奇的看了对方好几眼:“您好。” “你好。” 看见齐昱时,陌生的长辈面上露出怀念神色,他认真端详了齐昱一会,给了少年雌虫一个温和亲切的微笑:“你都这么大了。” “您以前见过我吗?” “当然,在你还没在你雌父肚子里的时候。” 陌生的长辈顿了顿,然后才语气有些复杂地道:“我姓柯。” 路上堵了大半个循环时,贝余和齐羿几乎是与访客们同时到家。 刚下飞行器,贝余看见自家雌父也正在自隔壁飞行器里下来,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去,喊道雌父!” 泓出飞行器时原本还在和驾驶位上的对象说着什么,闻声话语一顿,先转身接住了自家幼崽,像贝余还小那样拍了拍幼崽的后背。 慢一步出飞行器的丁规被打断了谈话,也不恼,他笑眯眯看两只雌虫互相问候了一会,贝余不太好意思的与他打招呼,他才接过话头,插入这场亲子间的谈话。 就在这期间,和贝奎一起过来的白皓也停好了飞行器。 贝余能够顺利通过自考进入高等学院就读,后来又留校担任助教,这其中都少不了贝奎帮忙出力,贝余和泓都对这只好心又温柔的亚雌十分感激,每次见面都少不了一番感谢与客气。 眼看着贝奎就快要被泓和贝余感谢的不好意思了,紧接着又抵达停机坪的两架飞行器打破了这个“感谢局”。 “半天不下去主屋,聚在这里谈话,难道是知道我们的飞行器已经跟在后面了,在等我们吗?”这时赶到的是左鸣和奥宁及司泽与厉。 至此,乘飞行器来参与今晚聚会的访客已算是全部来齐。 住在隔壁的左恩一家无需驾驶飞行器,他们只要出门步行一段路就行。 因为仅是场亲友间的 例常聚餐,聚会并没有持续到太晚,适当的时间点一到,这些两两而来的虫及人虫们就又开始退场。 他们各回各家,心照不宣的各自抓紧后半段美妙夜晚时光。 不过,可能是聚餐时饮用了过多酒精饮品的关系,虫长官困意来的格外的早,他和齐斐成了亲友间的“少数派”,这晚没有抓紧大好时光,只早早睡了觉。 言罕见的做起了梦。 梦里,他发现自己身下柔软的大床变成了草地,头顶是万里无云的天空,还有太阳与大好阳光。 他的身边依稀站有好几道身影,他们零散包围着他,因为逆光的关系,他一时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从动作判断他们也是在看自己。 “……真的长大了……” 围着他的身影之一如是轻声感慨了一句,他听出这声音有些熟悉,只是还不待他循着记忆找出这份熟悉感的源头,就听到另一道身影又道:“看一眼也就够了,送他回去吧。” “说的对,他在这边待久了也不好。” 三言两语就被决定了去留,言努力想看清那几虫的具体容貌,他试着把自己从草地上撑起来,四肢却像睡瘫软一般软绵绵的无力。 日光炫目中,他感到位于自己脑袋右侧的虫伸手摸了他头发一把。 然后他身体一轻,支撑着他的草地仿佛凭空消失,在一阵短促的失重感后,他于自家主卧的大床上惊醒。 “…怎么了?” 伴侣的身体鱼打挺般在床上弹了一下,齐斐同样醒了过来,他伸手揽过言的身体,摸到雌虫的体上的体温隐约有些偏低。 言窝在齐斐臂弯里先摇了摇头,等方才快得不正常的心跳慢慢归于平静,他默了数秒,低声道:“我好像看见了雌父。” 齐斐拍着伴侣后背的手一顿。 “就像小羿之前说的那样,他和叔叔们都在一起,看上去过的很好……他们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说该送我回来了。” “他们应当都非常想要见你,又不想太早在那边看见你,所以才来了梦里。” 为齐斐的话无声点了下头,言不禁把脸又往雄虫颈侧埋了埋,他感到齐斐温暖的手指插进了自己发间,温和地挠了挠自己的发顶。 作者有话要说: 【丁规与泓】 在以齐斐为代表的一批高阶血脉携带者回归虫星之前,第五军团“二手集中地”与“废品回收站”的别称还流传甚广,它们为那部分看不惯昔日不如自己的对象后来却步步登高的虫所津津乐道。 而在言这个“集中地地主”兼“回收站站长”成功把自己嫁出去后,随着时间推移,不少虫在硅着第五军团长私虫生活号天天撒的虫粮之余,突然惊觉,这两个称号仿佛已与现今的第五军团完全没了关系。 可能是军团长这个头牵的好的缘故,单就虫员结婚率来看第五军团近几年堪称全团都在走“感情运”。 身任言左右手的奥宁和厉自是不必说,他们一个与备受瞩目的帝国科学院首席成功走到了一起,另一个则直接来了段时的“跨星恋”,与人类驻星使之一的司泽走到了一起。 除了这与言关系最近的两中顺利收获了感情之外,早几年和自家军团长日常来往没那么频繁,但幼崽寄养在长官家的普通团员泓一一作为一只曾经有过婚史按着传统观念来看当是不好再有新感情的虫一一他居然也破众虫眼镜的拥有了新恋情。 他们真是大惊小怪。 丁长官在过一篇声情并茂阐述笔者是如何震惊他和泓在一起了的文章后如是说。 已经完成又一期外派,现已调回本星的泓网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打厨房出来,他听了这话,隔着一段距离看清了悬浮屏上的文章题目非常平和地微笑了一下:“你要是让几年前的我来看这篇文章,我也会大惊小怪。” 就像奥宁不太敢相信自己有幸入了左鸣的眼一样,泓时常也会想,自己到底有什么好,能换来人类的另眼相待。 感情萌生的方式有许多种。”丁规在获悉了雌虫的疑惑后想了想说,“基于外表的一见钟情,相对稳定的日久生情,特殊事件下的吊桥效应…我觉得我们什么都沾点边,但又哪一种都不能直接套用。” “那如果,非要用某个确切的表述来形容一下我们之间萌生感情的过程呢?” “宝贝儿,我觉得你不是想听我们之间萌生感情的过程,你是想听我对你萌生感情的过程。” 被人类一语道破心思,雌虫登时分外不自在。 他兀自窘迫着,思维却突然拐了个弯。 他想:我这样的虫,如今还能再收获到一份他人真心交付的感情,就已经是命运额外的恩赐,又何必还像第一次陷入恋情的少年一样非要伴侣说出个喜欢缘由一二三? 然后他就听见丁规开了口。 哎,你凑过来一点,这些理由条分缕折的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我们小声说。 泓的满腔自省一顿,好奇心继而又蔓延上来,他依言坐到丁规身边,把耳朵凑了过去。 丁长官发挥出了超越高等虫族不可描述功底的想象力,他以唇舌为笔,用雌虫自耳尖开始一路向下的肌肤为纸张,把他的心悦理由“笔一划”地描莘了上去。 “要我再写一遍吗?” “请让我也来写一遍吧” “行。”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丁长官颜色知识十分丰富,对于某些问题极有预见性,他第二天神青气爽,行动自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