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 第一章 chun莺啭(h) 第一章 春莺啭(h) 月夜清辉,永巷传来更梆子响。 昭阳殿红帐低垂,游丝袅袅,沉水香溢六角鸳鸯香炉的水纹缝隙,浸染一室幽静。 宇文序一步一扯解开衣带,任由织金外袍拂过宽阔的肩头,翩翩委地,浴的水汽犹在眉梢,似为寒潭一般幽深的眼眸笼上冰霜。 床帐内,影影绰绰是一个女子身形,说不的风情曼妙。 南婉青睡不安稳。 月白肚兜挤入一只大手,宇文序寻到乳,轻揉慢捻,虎的薄茧擦过乳尖,引美人一声嘤咛。 沉水香里混着似有若无的龙涎香气。 南婉青睡意稍减,也不管胸前那作乱的手,顾环上身后人脖颈。 烛火透过几重帘帐,铺开漫天昏黄,香枕锦衾都生慵懒意味,诱人沉沦。 宇文序却双目清明,纵使里衣半敞,露大片结实的胸膛,手动作娴熟,脸上仍是一派正气,看着不像闺帷燕好,倒像在上朝。 南婉青最不喜他这副模样。 我听永巷敲了三声,还以为陛夜在宣室殿歇息,又不来了。 永巷内有宫人巡逻报时,过一更则击一声梆子,三声即为三更,此时各宫落锁,不得走动。 南婉青说得委屈,她嗓音本就清甜,如带了嗔怪的语调,更是挠人心肺:你总放我一个人 言语间,纤手滑入宇文序腰侧,处点火,玉腿轻拱,有一搭没一搭地磨蹭已然昂扬的硕大。 媚眼如丝,似嗔似笑。 宇文序薄唇紧抿,终是乱了呼吸。 轻易捉住腰间柔若无骨的小手,十指相扣,宇文序抄起那条不安分的腿,搭在腰后,龙根抵上花谷,圆润的顶端微微嵌入缝隙,二人皆是一颤。 绣屏上那只白猫不好,模样太过凶悍。 宇文序埋首于南婉青颈侧,话音低沉,佳人乌发缠香,他不由深吸几。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南婉青不明所以,隔着重重红绡,殿中那扇丈二大的屏风唯见一团虚影。只隐约记得是扇双面绣的座屏,一只猫在百花丛中打滚扑蝶,最是憨态掬。 如何招惹了宇文序? 南婉青心中疑惑,宇文序哪容她为旁人分心,更何况还是在卧榻之上。只见他提腰一送,尽根没入,直捣花心。 怎、啊! 美人低呼,宛如秋枝惊鹊,抖落黄叶纷纷。 宇文序那物奇伟无比,再加上他长年练武,更比寻常人硬挺滚烫,从前都是先用的手,逗得南婉青化作一滩春泥,好哥哥、好哥哥地浪叫,才缓缓挤入。 如猛然一顶,委实惊人。 不待南婉青回神,宇文序便掐着粉大抽大干起来。 嗯啊嗯南婉青皓腕交叠按在头顶,身也被牢牢钳制,尽在宇文序狂风骤雨般的掌控之中,只软着声承受。 月白肚兜裹不住乳尖硬 第二章 解语hua 第二章 解语花 每逢朔望,百官朝天子于太极殿,此日五月十五。 “陛,卯时二刻了。”总管太监彭正兴叩首禀道。 重重帘幕中,宇文序扬了扬手,心中了然。 欲龙仍在南婉青体内,二人侧卧,胸背紧贴,双腿交缠,见难分难舍。 宇文序扶着南婉青的腰缓缓撤,温热消散,凉气深入,那穴一张一翕,淌好些浓精,梦中人发一声难耐的娇吟,扭着屁股往身后的灼热压去。 “日百官朝会,迟不得。”宇文序低声抚慰,捧起搭在腰间的玉手轻轻一啄。 南婉青回过身,往宇文序胸前咬了一,便是随他去的意思。 不曾想从此失了清净。 宇文序离身,不知为何,窸窸窣窣的声响,或大或小,此起彼伏,总没有消停。 “沉璧!” 南婉青忍无忍,一脚踢开鸳鸯被,杏目圆睁。 “是——”殿中监工的双鬟女子急忙跑来,勾起金缕床帐,关切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哪个杀千刀的在聒噪?” “启禀娘娘,陛嫌那白猫的屏风不好,差人换了一扇新的。”沉璧说着便侧开身,南婉青抬眼望去,寝殿正中,十余个宫人围着屏风修整摆弄,趣味盎然的《狸奴扑蝶图》变成了大气磅礴的《旭日江山图》,一轮红日高悬,仿佛催着她莫要贪睡。 南婉青腾地起身,气得不轻:“宇文序要换就换宣室殿的,动我昭阳殿的东西作甚!” 沉璧低头,太极宫上敢直呼天子之名的,也只有这位宸妃娘娘。 “奴婢听彭总管言语,似乎是《世族志》的草拟名单来了,宇文家排在……三等。” 《世族志》是宇文序命勋国公白继禺、礼部尚书孙鸿远等人编撰的典册,用以排列大齐门阀世家等级。楚亡齐立,新封王爵与前朝旧臣分庭抗礼,势水火,而宇文序有意扶植寒门子弟,因此命人考据渊源,对朝中勋贵进行全新评定。[1] 为免编修之时现一言堂的局面,宇文序特意选了新贵勋国公与东楚旧臣孙鸿远为首,白继禺洛水白氏,孙鸿远的孙氏为河东大族,二人皆家世显赫,一言九鼎,此外又各代表新旧势力,互相牵制。 不料这两人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勇士,敢将宇文家排在末等。 南婉青又气又乐,想起昨夜凶猛异常的男人,还有那句想不通的“白猫凶悍”,向后一仰,倒入软衾之中:“他动不了白家,就拿我的东西撒气。” 沉璧愈发低了头。 南婉青道:“你说说,何必如此麻烦?杀人还留什情面。” “娘娘恕罪,奴婢不敢多言。”沉璧双膝一弯,噗通跪。 正说着,偏殿一阵喧哗,似有呵斥求饶之声。 南婉青柳眉倒竖,皱起一张小脸:“这又是在做什?” “陛近 第三章 荔枝来 第三章 荔枝来 南婉青摸起手这副牌,费好大劲才没笑声。 掐丝錾花的叶子牌不过掌大小,金丝细如毫发,卷曲回环,勾勒二十番花信风。 吃南婉青喜笑颜开,快手按上沉璧才打的金叶子。 杠坐在家的渔歌翻开三张牌,花色皆是一样,笑道,奴婢多谢娘娘恩典。 渔歌与沉璧皆是昭阳殿的大宫女,侍奉南婉青多年。 你这小白眼狼,敢杠你主子的牌?南婉青烟眉微蹙,拈起金叶子护在手心,这些年都白养你了。 人说赌钱场上无父子,何况是主子?娘娘行行好,成全奴婢罢!渔歌牵起南婉青衣袖,眨着一双眼睛,说得怜兮兮。 南婉青不动声色扯开。 沉璧与牌桌上另一个宫女相视一眼,都抿着嘴笑。 渔歌紧了紧腰带,撸起袖子:既然如此,奴婢也顾不得什规矩了 南婉青早一步攥着金叶子跳开,边跑边唤道:来人啊!渔歌发了失心疯,快来人给我擒住她! 奴婢日就是被拖去斩了,活剐三千刀,也要先胡了这局!渔歌拔腿追上,二人在殿中转圈绕柱,你追我赶,看得沉璧与一众宫人笑弯了腰。 石板巷车马辚辚,内府局总管崔名伍亲押解送往昭阳殿的小暑日赏赐。 见过崔总管。檐一个美妇人行礼,约莫十五六的年纪,仪态温和,观之亲。 郁姑姑折煞小的了!崔名伍未及擦汗,深深作了个揖。 这美妇人正是昭阳殿掌事姑姑,郁娘。 郁娘微微颔首,招身后两个小宫女,送去茶水毛巾。 大热天的,辛苦崔总管跑一趟。郁娘接过内府局小太监递来的赏赐单子,又是一句奉承。 崔名伍连忙抬起喝茶的头,托着茶盏朝右上方拱手道:为宸妃娘娘办事,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会辛苦? 郁娘淡淡一笑,不置否,只吩咐昭阳殿侍女清点唱名。 云锦八匹 核对清单的小宫女寻到云锦一栏,往五匹上画了个红圈。 明珠一斛 金乌西坠,天气仍是闷人,园内绿柳也仿佛热脱了力气,无精打采,唯有枝上夏蝉神采奕奕,一声长过一声地嘶鸣。 南海荔枝五箧 九曲回廊,郁娘与崔名伍对坐饮茶。 这手握朱笔的小宫女挠了挠头,欲言又止,终是定决心回身禀道,姑姑,数目不对。 郁娘站直了身:何事? 荔枝的数目,单子上写着六箧。小宫女生怕郁娘不信,一路小跑过去,双手捧上记册,笔杆指向荔枝一行。 清点的太监又仔仔细细数了三趟:启禀姑姑,内府局送来的荔枝,确是五箧。 哎呦喂,您瞧我这记性!崔名伍一掌拍上脑袋,后知后觉站起身,堆起一张笑脸,皇后娘娘宫里的雅颂姑姑拿了一 第四章 试笔(h) 第章 试笔(h) 宣笔以锋长锋径分为小楷、中楷、大楷、联笔、斗笔五种式样。[1] 中楷。 宇文序薄唇轻启,毫无犹豫,仿佛亲眼所见。 樱色帛带遮住他大半张脸,唯有一道颌线优美干净,宛若刀削。 白玉笔冠雕作五瓣莲花,篆文中楷二字端正圆润。南婉青随手一抓的,恰是一支中楷玉管笔。 错了!南婉青岂会服软,但凡不合心意,她便要偷奸耍滑。 宇文序也不深究,微微侧首,气定神闲。 锦盒内尚余玉笔支。 南婉青挑了最大的斗笔。 锋长近三寸的笔头好似秃了毛的拂尘,南婉青只了笔尖一点,装作小楷的样式,意图鱼目混珠。 泛黄的笔尖胸线往上,经过锁骨又围着喉结打了个圈,南婉青只觉底阳物一跳,方才泰然若的男人喉结滚动,干咽一津液。 南婉青玉面浅笑,洋洋得意:敢问陛,这又是什笔? 斗笔。语调嘶哑,想必是动了欲念,但依然一语中的。 不对 南婉青是不肯放过他,又疑心宇文序两回猜中是偷看的缘故,也松开衣襟,解内里的水色如意肚兜,往宇文序头上盖去。 那贴身小衣更是芬芳扑鼻,裹来宇文序魂牵梦萦的馨香。 宇文序胯龙终于抬首,心跳也快了几分。 南婉青称了心意,小楷玉笔也缠绵舒缓,君子二字的最后一横,扫过宇文序肉粉的乳尖,引起身之人一阵战栗,喉中溢低沉的呻吟。 这又是什笔? 宇文序气息不稳,半晌才道:小楷。 陛日怎总是说错。南婉青又换了联笔,这回索性绕着胸前那两点茱萸圈画挑逗。 男人修长的十指紧扣太师椅扶手,骨节发白,已然欲火焚身,一忍再忍。 联笔。仍旧准确无误。 南婉青的心思早不在这猜谜游戏上,只想怎使尽浑身解数,攻破宇文序冷静持的心防。 大楷玉笔一路滑去小腹,宇文序胸沁一层薄汗,小腹紧绷,八块肌肉沟壑分明,再往,昂扬的欲龙直挤着南婉青缝里钻。 南婉青存心挪了地方,在宇文序物上磨了一圈:陛 话未,宇文序大掌扯肚兜帛带,反身将南婉青按在椅背。 南婉青一声惊呼,玉笔脱手不知飞去何方,再抬眸,宇文序眼中欲火蒸腾,好似陈年烈酒。 陛是君子。始作俑者一脸无辜。 食色,性也。宇文序胯鼓鼓,言语依然端方正经。 南婉青盈盈巧笑,举起一双藕臂,意欲勾上宇文序脖颈,不料宇文序擒住一只皓腕,拾起先前覆眼的腰带,缠上太师椅扶手。 你做什南婉青一头雾水,弄不清宇文序葫芦里卖的什药。 按 第五章 浴红衣(h) 第五章 浴红衣(h) 墨滴晕染,仿若一瓣落红渐渐风干。 陛,陛 彭正兴低声唤道。 小楷玉笔点朱砂,一如当时怀中泪人鼻尖绯红,不知不觉那白玉笔管竟灼热起来,烫得宇文序指尖发痒。 这封折子着翰林院重新抄录,明日再送来。宇文序合上墨点脏污的奏疏,吩咐道,嗓音似有干哑。 奴才遵命。彭正兴只当宇文序伏案过久,龙体操劳,不觉有异,双手捧起奏疏便要告退,宸妃娘娘那 彭正兴心中忖度,八成陛也不知那套笔的落,若是旁人,随意打发也就罢了,偏偏是那位姑奶奶。 去昭阳殿。 彭正兴一愣,以为听错。 十五月圆,天子惯例驾临中宫。虽说人人皆知宸妃娘娘独得圣宠,但宇文序登基以来,朔望之日,还未曾拂了清宁宫的面子。 帝后相敬如宾,堪称天夫妇楷模。 日十五,当去往皇后宫中彭正兴脱而。 帝王抬首,眉眼深邃,不怒威。 彭正兴赶忙打嘴:奴才失言,请陛降罪。 知道失言就别多话,宇文序道,传令去罢。 大齐太极宫由东楚大兴宫改建而成。 东楚奢靡,楚王得贵妃南氏,大兴土木,镶金饰玉,修建瑶台相赠,取天女凡之美意,使得民不堪命。宇文序执掌大宝第一年,便将这劳民伤财的瑶台简改作内廷藏书楼,南婉青也迁去昭阳殿。 昭阳殿临近太液池,得了一处活水的便利,后殿辟有专供沐浴的汤池阁。与各宫皆以木桶为浴不,汤池阁仿照温泉行宫建造,石壁海棠池,温暖开阔。 宇文序打起汤池阁内室的厚毛毡子,花香沁人,雾团团的蒸气有如百花盛放,充盈一室春光。 水中央清波潋滟,烟雾迷蒙,南婉青乌发披散,一角香肩若隐若现,身后和衣侍女手持犀角篦子,不紧不慢地梳理发尾。 汤池撒了木香与缅桂,星星点点,黄白相间。 宇文序除去衣裳,轻手轻脚近前。 侍女最先察觉异样,瞪大了眼睛,宇文序摇摇头,示意噤声,摊开手掌,便是命她递来那只犀角篦子。 青丝入水,顺滑摇曳,恰似水荇牵风翠带长。[1] 宇文序小心翼翼分一绺墨发,露玉颈一侧红艳艳的吻痕,正是昨夜抵死缠绵留的印记。 约莫是水温滚烫,烧得人腹火起。 南婉青腰间有硬物戳弄。 后知后觉回首,入目是宇文序赤裸的胸膛,以及一双倒映烛火的眼眸。 南婉青淡淡看了一眼,面无波动,回身靠向汉白玉石壁,双肘交叠,兴致缺缺。 这是又输了几局?男人火热的胸膛紧贴南婉青脊背,不留一丝缝隙,大掌抚上小腹,轻柔摩挲。 宇文序只当她是与宫人玩叶子戏,屡次 第六章 随随 第六章 随随 薄唇吻上额角,呼龙涎悠远的香气,旋即锦被一空。 小声些,朕外间梳洗,莫吵醒娘娘。 男子声音本就低沉,此时更是压得极低,宛如玄鸟紧贴江面逆流而去。 南婉青只听一阵细碎的脚步由近及远,再没了响动。 叮铃叮铃铃 似乎是东阁的画角被晨风吹醒。 你在吃醋吗? 南婉青猛地睁开双眼,坐直了身。 叮铃叮铃铃 鸳鸯香炉上,毫无血色的细白脚踝,松松挂着两只银铃。 你说什?南婉青不解。 昨夜宇文序本该去皇后宫中,为何让他过来?小脚一跃落地,不曾发半点声响,你是不是在吃醋? 铃音清越,一步一步逼近鸾帐。 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南婉青哗啦一声掀开泥金贴花的帘帐,借着熹微晨光,来者雪衣短裙,一张血盆大,齿牙森森,狰狞怖。 曼妙的身形,白狐狸的脸。 随随,你在想些什?南婉青哭笑不得,我怎会对宇文序生情爱之心? 那唤作随随的狐仙一愣,眼见没把南婉青吓倒,大失所望,打了个响指,换回清丽的女容貌。 那你昨夜为何随随拧紧眉头,理不清头绪。 南婉青道:因为皇后抢了我的荔枝,我然不让她如愿。若是轻易放过去,往后还不知多人敢来抢我的东西。 随随眉头拧得更紧:荔枝是何物? 嗯南婉青沉吟,是一种味道很好的果子。 随随倾身,干枯惨白的手掌按上南婉青心:你说的是实话? 琥珀色的瞳仁,上挑的眼角,狐狸眼似一把锐利的刀。 随随手结符印,叩问诚心。 我是为了荔枝,并非对宇文序有男女之情。 一字一音,务求清晰。 随随点点头,总算松了气:你听我一句劝,公的没一个好东西,你万万不信他的鬼话,尽是些花言巧语,打着谋你财害你命的主意! 这番话随随唠唠叨叨说了上百遍,见一回提一回,不知疲倦。 知道了,知道了 每提男女之事,随随必是这副苦婆心、语重心长的模样,偏偏她的脸生得圆润乖巧,瞧着便有一种年强说愁的滑稽笑。 南婉青牵她坐,问道:多日不见,你的修为进展如何? 随随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我不知入了歧途还是到了瓶颈,每一坐定,便如置身虚无,看不到尽头。稚气未脱的小脸神色凝重,随随攥紧与南婉青交握的手指,十七年来,从未有过, 十七年前,南婉青还是南家一个不受宠的庶女,随随还是一只修为尽失连人形也幻化不成的小狐狸,二者彼时相遇,皆在万丈深渊。 南婉青欲借狐仙 第七章 寸草心(有修改) 第七章 寸草心(有修改) 都给我放警醒了,难得陛在万寿宫用午膳,若是待会了半点差错,仔细我揭了你的皮!那训话的妇人吊眼一瞪,说得恶狠狠。 是冯姑姑。宫女福身,太监拱手。 月门柜子转一道高挑身影,来人青绿衣裙,腕上两只飘花的翡翠镯子,斯文素净:饭已用完了,上茶罢。 佩兰姑娘,方才凶神恶煞的冯姑姑立马扯开笑脸,眼角细纹也透着谄媚,这就来! 佩兰颔首,接过婢女奉上的海参鸡子羹,试了试冷暖。 万寿宫内殿,侍人才撤碗碟。 我瞧着清瘦许多,是身边人侍奉不周? 两鬓花白,元宝髻当中一支金鸾点翠钗,老妇人凤眼雍容,依稀见年风姿。 太后娘娘恕罪。彭正兴当即跪身来。 连日苦夏,总没有胃,并非底人不尽心的缘故。宇文序一身玄色团龙圆领袍,腰束玉革带,右颈侧两枚南珠衣扣,莹润洁白,越发衬得面目清俊,身姿挺拔。 太后却揪着彭正兴不放:你这奴才日日在皇帝身侧,不侍奉妥帖,为主分忧,倒时常让主子替你头,你摸着良心说,对得起陛的爱重? 宇文序端茶的手略微一顿,云纹绲边的衣袖停滞半空。 彭正兴吓一鼻尖的汗。 此语沙射影,指桑骂槐。 说的是彭正兴,骂的是南婉青。 奴才知罪,奴才知罪彭正兴缓过神来,不敢多言,连连叩首认罪。 满室阒寂,默然无声。 秘色瓷杯盛一泓透绿茶汤,杯底芽叶舒展,根根直立,形如雀。 宇文序饮小半盏,迟迟开:都退罢。 一众宫人如蒙大赦,鱼贯而。 母亲有什话,直说便是。宇文序放茶盏,洗耳恭听。 昭阳殿那蹄子,未免太过骄纵。 宇文序眉心微皱,不答。 太后见他如此神色,长叹一气:哀家心里明白,我小是个有主意的,从前你爹尚在的时候,两个人脾气就是一个样,谁也不肯听谁 说着便要滴泪来。 提及亡父,宇文序眼眸一暗,话也软了几分:若是为了昨日昭阳殿的事,母亲不必如此。朔望去往中宫本是约定俗成,并未列入规矩文书。 太后重重点头,连道三个好,金鸾钗翠羽摇晃,栩栩如生。 我既知文书之重,何以那《世族志》的拟稿,单单添了一个南家? 话锋突转。 太后一族,鼎州成氏。 浮云消散,彩彻区明,内室陡然一亮,恍得宇文序眯了眯眼睛。 昨日朝会,宇文序批复白继禺、孙鸿远二人奏疏,道名单一切妥帖,独独缺了宸妃娘娘的母家,睢阳南氏。 登时百官沸腾,群臣震动。 不 第八章 如梦令壹 第八章 如梦令壹 宣室殿。 宇文序才用了午膳,倦眼朦胧。 陛要去偏殿歇息?柳苑芙蓉的画上翻飞,送来荷风清香,彭正兴一面摇扇一面问道 不必,朕于书案小憩即。两指并拢按上眉心,脊背与手肘皆绷作悦目的弧线,宇文序道,外头蝉鸣吵得人脑子疼,你领几个小太监去粘一粘。 彭正兴哎了一声,合扇告退,皂靴踏过金砖,脚步尽量放到最轻。 吱呀 门扇洞开,天光如潮水倾泻,浩浩汤汤,灼人眼目。 宇文序心中不免烦闷,剑眉一皱,似是寒锋相接,训斥彭正兴的话已到嘴边。 光辉灿烂,弥漫刺目的白,周遭全然失色,唯有浅浅的轮廓,吹一气便会烟消云散。 如素白画布溅上一滴水,滑飘逸的痕迹,门外浮现一道袅娜身影。 向之,还未用晚膳罢? 背着光,宇文序看不真切,只听女子声音分外熟悉,似曾相识。 日包了三鲜饺子,阿姆还做了你最爱吃的炙羊肉。枣红食盒摆上案桌,藤紫身影背对宇文序,摆开一桌子菜,你在军中点校一整日,饿坏了罢? 女子回首,浅笑嫣然,头挽堕马髻,腰佩白玉环,鹅蛋脸,远山眉,琼鼻桃花眼,眼角一颗鲜红的泪痣。 汪姐姐宇文序失声唤道。 汪沛舟女,汪云雁。 当年楚王欲建西苑,收集天珍禽异兽供其游猎赏玩。宇文序之父宇文渊上书劝谏,陈述弊端:若驱乡野之民入山捕兽,则贻误农耕;若命军中士兵入山捕兽,则削弱安防;何况人兽相搏,死伤无数,纵使擒入囚笼,运抵京城也必定花费繁多。如此种种,百害而无一利,恳请三思。 楚王阅而纳之,收回成命。 后一年冬月朝觐,宇文序随宇文渊进京。辞旧迎新的大好日子,楚王突染痨病,卧床不起,御医开的方子差一味药引,卧龙湖的刺黄股,还需是头一年刚生产的雌鱼。[1] 传说这卧龙湖乃青龙眠休之处,为皇家禁地,严禁渔捞,寻常人等不得入内,唯恐惹怒龙王。司天监连夜占卜,算宇文渊与卧龙湖八字相宜,太师汤益才亲登门拜访,请求靖远侯宇文渊前去卧龙湖捕捉药引。 彼时腊月飘雪,江水冰封,宇文渊虽连日赶路,疲惫不堪,仍旧奋勇当先,慨然允诺。 靖远侯见谅,卧龙湖有神龙盘踞,不好惊扰,但这刺黄股又是爱往深水里游的,只好劳烦靖远侯亲水。那尖嘴猴腮的太监一拱手,皇上龙体,大楚国祚,尽在侯爷身上了。 卧龙湖畔,内侍局不备渔网,不备钓钩,捧上一捆小臂粗的麻绳,竟是仿照海人采珠之法,令宇文渊以长绳系腰,潜入水底,亲手捉鱼。 天气严寒,一呼一吸宛如吞云吐雾,卧龙湖畔砸开的冰洞常有小鱼蹦,落上冰面,跳两,便没了生息。 那年 第九章 如梦令贰(h) 第九章 如梦令贰(h) 我只是觉着新鲜,随一问。你若有什顾忌,不提就是了。宇文序久久未应,汪云雁低头收拾碗筷,似有窘迫,先来用饭罢。 宇文序道:她为何将玉玺给我,我也不甚清楚。 书柜暗格静静躺着一枚传国玉玺,犹记那人捧来时,玉手红衣,巧笑倩兮,满宫灯火尽失颜色。 向之龙章凤姿,然不是池中物。汪云雁道。 宇文序才执起竹筷,听得此言又放:嫂嫂莫要取笑。 好好好不取笑。 素手揭开青花汤盅,异香扑鼻,汤色乳白,汪云雁添上匙子:宫里的东西就是与别处不,鲫鱼也比外头大些。 悉心布菜,处处殷勤。 宇文序过意不去:我己来便好。 汪云雁将瓷盅放去宇文序手边,不忘叮嘱:里头有茴香,气味怪了些。我也是第一回做白汤,向之莫要嫌弃。 那年冬日,彻夜未眠的年掀开食盒,眼前雾霭朦胧,不知是泪花还是鸡汤的热气。 宇文序喝半碗,赞道:姐姐做的汤,一向是极好的。 汪云雁咦了一声,指着宇文序右手问:什时候伤的? 手掌绷带缠绕,布条上新旧血迹交叠,深浅斑驳。 昨日寒光闪烁,白继禺握上沈良坤手腕,刀尖直指南婉青心,南婉青冷眼看去,不闪不避。 青丝滑过银枪锋芒,宛如流云。 锵 火星射。 二人合持的刀偏了方向,白继禺及沈良坤脚趔趄,险些栽倒。 南婉青身前,一杆银枪红缨飘荡。 宇文序以单手之力阻挡二人合攻,虎震裂,鲜血如注。 昨日不慎伤的,没什大碍。宇文序糊道,只是日事忙不及换药,看着骇人。 汪云雁转头去寻药箱:这大个人了,还不会看顾己。 姐姐宇文序站起身来,待会用过饭,我再 用过饭,又忙得脚不沾地。汪云雁提来药箱,往桌上一放,叹了气,从前就是这样,像门外头蹲的石狮子,风里来雨里去,伤多重也不知喊声疼。 开泰十二年除夕,靖远侯薨。 宇文序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 你看,那石狮子缺了只耳朵,没人理会,也不会疼。向之不是石头做的,了满手的血,怎不上药呢? 驿馆灵棚缟素,宇文序披麻戴孝,双手泥血凝结,面如死灰。 汪云雁入内上香,不忍宇文序一身狼狈,失魂落魄,端来热水膏药,软言相劝,也似日一般。 一晃眼就快十年了 过往种种,物非人非,宇文序不由轻叹。 汪云雁解开脏污的白布,小心翼翼擦拭伤,金疮药粉末细腻,融入血肉,竟有种酥酥麻麻的快感。 是啊,日子过得真快。汪云雁应 第十章 玉人何chu(h) 第十章 玉人何处(h) 你汪沛舟目瞪呆,头打结一般,半天说不一句整话,怎是你 南婉青一笑粲然,满面春风:不是我,聚贤公以为是谁? 莲步轻移,身姿娉婷。 大清早的,舞刀弄剑打打杀杀,是要做什?手指纤长,细腻温润一如上等羊脂玉,指尖点上剑脊,向外一推,南婉青接着说道,若是袁将军心火旺,娇妻又不在身侧,倒以寻摸两个清秀的士兵,将就着去去火。 宇文序房中并非汪云雁,而是另有其人。 袁冲被这一变故砸得晕头转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宇文序定定看她,眸色宛若山峦层叠,晦暗不明。 南婉青张开双臂环上男人劲腰,仰起脸,楚楚怜:哪有这样欺负人的,昨折腾我一宿,一大早还不让人好生歇息。 薄如蝉翼的纱衣滑落肩胛,肌肤胜雪,雪中红梅点点,嫣然绽放,正是宇文序昨夜留的印记。 宇文序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应对,只抬起手为南婉青拢上衣襟。 向之,你何时与这妖女汪沛舟蓦地止住,换了另一套说辞,如何与贵妃娘娘行此苟且之事,有悖伦常! 袁冲后知后觉,眼前千娇百媚的女子,便是闻名天的贵妃南氏,南婉青。 你这老匹夫恁的话多?南婉青柳眉倒竖,左右不是与你,瞎操哪门子心? 汪沛舟何曾见过如此泼辣不讲理的人,再加上布局失算,心神难定,噎得说不话。 袁冲倒是缓过神来:向之,你曾想过舒然? 易舒然,宇文序三书六礼娶的正妻。 你南婉青才要回嘴,却被宇文序打断。 贵妃娘娘息怒,宇文序解外衫,将南婉青全身裹得严严实实,昨日是臣冒犯,坏了娘娘清誉,一切罪责臣当一力承担。 字字铿锵,不容辩驳。 宇文序决意如此,袁冲也不好多言。 向之,昨日晚间云雁给你送饭,哪知一去没了踪影。汪沛舟近前几步,面有忧色,一副心系女安危的慈蔼父亲模样,你曾见过她?她去了何处? 方才我一时莽撞,乱了心神,妄揣度,不分青红皂白手伤人,是我不对。袁冲双腿一弯,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响头,但为何云雁的衣衫在你卧房之中?究竟她身在何处? 你说的云雁,不会是那个脱了衣衫荐枕席的淫妇罢? 女子声音清甜,犹如春溪泠泠,说的却是最最恶毒的评语。 你嘴里给我放干净! 长剑破空,劈开雷霆之势。 宇文序一把将南婉青拥入怀中。 呲啦 剑刃划破宇文序中衣,勾一道刺耳声响。 袁冲未死手。 新皇一日未曾登基,她仍是一国贵妃。宇文序沉声提醒。 袁冲先是一愣,随即仰头大笑:皇帝老 第十一章 冷落(有修改) 第十一章 冷落(有修改) 二人龙椅缠绵,南婉青丢了三回宇文序才又泄元阳。娇躯柔若无骨,男人身宛如春水融融,当真是销魂蚀骨的温柔乡。 落更才打,尚余一夜温存。[1] 宇文序却命人备了辇轿,将南婉青送回昭阳殿。 不应当啊 寝殿红帐深深,众位宫人知南婉青侍寝归来,神思倦怠,皆早早退,不敢惊扰。 随随翘着腿,仍是郁郁寡欢。 南婉青顾不得肢酸软,支起上身:这一回,我分明用的是嘴,符咒也换了新的,就画在颈上,照理说不该有错 随随近日修为停滞,一人一狐几番探讨,想是南婉青身上运化阳精的符咒失了效用。此符画于南婉青小腹,十七年间,助随随脱离山穷水尽处,距羽化飞升仅有一步之遥。 常言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2] 那符咒许久未曾变化,只怕陷入死局,功用已失,难以作法。 于是南婉青想了画符于颈、以而入的法子,当即前往宣室殿试了一试。 谁曾想还是无用。 难不成随随蹙眉,你画错了符? 这符我画了几百遭,怎会错? 十七年来随随潜心修炼,不问世事,符印久用,免不得淡退失效,每回增固,皆南婉青手笔,熟生巧,她认闭着眼睛也不会错。 南婉青索性躺:你若不信,己开了天眼瞧瞧。 我并非怪罪的意思随随连忙放腿,双手拽南婉青起来。 南婉青按住随随细腕,说得认真:我也并未置气,只不过事关重大,你亲眼瞧瞧总是好的,万不糊放过。 掌大的小脸,肌肤细腻白皙,毫无瑕疵。 杏眼,翘鼻,樱桃,减一分则,增一分则过。泫然欲泣时楚楚动人,莞尔而笑又妩媚妖娆。 一人一狐联手缔造的当世第一美貌。 我明白。随随应道。 双手结印,霎时流风回旋,纱幔飘飞。 颈上金线勾结,一笔一划,合宜妥帖。 没错。 随随睁开眼,不知是喜是忧。 更深人定,碧纱窗透草虫鸣,喓喓趯趯,榻上一躺一坐,久久无言。 南婉青未曾沐浴,腿间湿滑黏腻,略微一动便有热流涌,不知何物。 或许灵光一闪,南婉青翻了半个身,是后来我又让他入了阴,双符相抵,说不准有什冲撞。 随随猛地抬头,伸一只手指连连晃了五六:你说得有理。 回我试试只入中,看看不成。 好 次日晚间,昭阳殿金樽盛清酒,玉盘奉珍馐。 南婉青才看完一悬丝傀儡戏,《吕后斩韩》,演的是刘邦不忍杀韩信而吕后动手的故事。 娘娘觉着这戏做得如何?周 第十二章 满ting芳 第十二章 满庭芳 陛,昭庆宫宫人来报,德妃娘娘车驾已然就绪,正往宣室殿来了。彭正兴手持拂尘,垂头轻声,恨不化成针眼大小,缩进地缝。 宇文序向来寡言语,喜怒难辨,这些日子更甚,除却参政议政,话也不愿多说两句,还一连拒了昭阳殿十一回请见,脾气愈发古怪。 彭正兴记忆犹新,那日他兴冲冲上禀宸妃娘娘请用晚膳的传话,执笔伏案的帝王冷冷瞟来一眼,一语未发,彭正兴硬着头皮站了好半晌,背上的汗湿了又干,只得缓缓告退,答复沉璧陛公务繁忙,请娘娘先行用膳。 往后一连十日,每逢晚间沉璧造访,彭正兴便知日须得再受冷眼凌迟。 谁想昨日宇文序开了:晚间往陆婕妤宫中用膳。 这好,陛这头是妥了,昭阳殿那头不知该闹成什样。彭正兴回话时万分庆幸,幸好是沉璧,若是渔歌,不得撸起袖子将他拂尘揪个干净。 这是怎了?沉璧手里绞着一方绣帕,愁眉不展。 彭正兴叹气:谁知二位祖宗又闹什脾气! 日昭阳殿请见还未到,宇文序已宣了德妃侍寝。 宣室殿烛火摇曳,寂然无声。 高堂久坐的帝王缓缓阖眸,指尖按揉额角,疲惫不堪。 朕随意走走,仪仗不必跟来。 彭正兴未及应声,余光瞥见一片银白拂过身侧,宇文序步伐稳健,衣袂生风。 斜阳留晚照,暑气未散,各宫各殿一一上灯,红绡琉璃,五彩斑斓,交相辉映。丹樨巍峨,宇文序长身玉立,负手而望,太极宫亭台楼阁尽收眼底,碧瓦飞甍,气象万千。 西宫灯火暗淡,宛如一只幽怨的眼眸。 圣心一跳。 太液池畔,昭阳殿。 宇文序心烦意乱,信步离去。 彭正兴悄悄跟上。 虽说宇文序令不备仪仗,却并未言明不许人跟着,倘若陛有个好歹,他担待不起。 小径曲折,花木扶疏,青石板苔痕点点,想是长久无人踏足。木香枝头咻地掠起一双灰喜鹊,尾翎蔚蓝如雨后天色,抖落花雨纷纷。 宇文序满身细碎花香。 汤池阁春光馥馥,胜过此间芬芳。 他也不知在与谁怄气。 南方水患祸及三府,死伤无数。那日吴宗友求见,乃是得了荆州决堤的急报,话未却被南婉青一通胡闹搅了局。好在宇文序心内记挂汛情,一番云雨便将人送了回去,而后挑灯批阅奏疏,方知荆州太平决堤。 一旦误事,后果不堪设想。 宇文序最是清楚南婉青的性子,寻遍大齐也寻不第二个这般无法无天的人来。后宫之事大由她恣意妄为,而牵扯国计民生,宇文序必不任她胡来。 廷对吹箫,实在太过淫乱。[1] 天边弦月如钩,映杨柳风动,依依袅袅。 第十三章 月xia逢 第十三章 月逢 青铜香炉古朴凝重,盖顶二狮嬉戏,惟妙惟肖,长尾高扬,托起一颗拇指大的夜明珠。 暗香浮动,铜炉却并未焚香。 月洞窗,湘帘半卷,银钩闲挂。窗美人榻,槐花飘雪,散落茭白裙裾,了无踪影,一如冰霜消融。 宇文序脚放轻,一步一步,好似踩中心,莫名透不过气。 佳人斜倚软枕,应是堪堪浴,衣裙单薄,身后乌发披散,一手捧书,另一手勾起耳畔青丝,缠绕拨弄,发丝旋绕玉指,或松或紧,说不尽的旖旎情致。 一瓣槐花悠悠飘落指尖。 榻上人无知无觉,读书读得认真。 若是碾碎花瓣,新浣的头发沾染碎屑,不免脏污。 鬼使神差的,宇文序伸手拨开。 指节相碰。 莹白的手指止住动作,南婉青回身看来。 长发柔顺,一圈一圈滑落女子纤指,涓涓溪流般淌过薄茧覆盖的手掌,大有转瞬即逝之态,宇文序不由合拢掌心,仍是挽不住,空余一捧清凉的酥痒。 墨发倾泻如瀑,宇文序忆起《叙帖》颇好之间首尾相连的一笔。[1] 香肩后移,轻纱松散,锁骨小巧精致,尾端一点红痕淡淡。 玉手搭上男人半握的右掌,轻轻一拽。 宇文序跌落软塌,单手支撑,稳住身形。 眼前杏眸笑,睫羽弯弯,是他方才不敢直视的容颜。几番说辞涌上嘴边,复又咽,宇文序尚不知如何开。 鼻尖触及脸颊,朱唇印上男人紧抿的嘴角,蜻蜓点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双臂圈上宇文序脖颈,南婉青问道,将军是想我了? 我 是她手臂太烫,烫得他语无伦次,耳根发红发软。 南婉青往前一扑,将宇文序按倒身,二人半身紧贴,目相对,南婉青一手抚上宇文序心,一手支起额角,好整以暇。 昨夜之事,娘娘如何知晓?宇文序言不答问。 汪云雁一事,南婉青应对之及时妥帖,让人心惊。 南婉青只笑吟吟望着他。 宇文序心知不合她意谈不去,无奈嗯了一声,低低道:想。 手掌覆上纤腰,笨拙僵硬。 南婉青这才笑开,念着我也想你吻上身人双唇,尖探入牙关,追着宇文序面撩拨。 腰间大掌不觉收紧。 直至胯物事抬头,南婉青总算放过宇文序唇,手心跳快如擂鼓,宇文序眉眼迷离,宛若隐于楼台烟雨。 莫不是将军以为,唯独军中才有斥候罢? 斥候,军中侦查敌情的士兵。 宇文序双眼蓦然清明。 好歹深居大兴宫五年,总不收服不住几个眼线。南婉青道,将军南征北战,刀舔血,行的是数中有术。一旦入了皇宫,便要提 第十四章 百媚生(h) 第十章 百媚生(h) 长裙束胸,鹅黄丝带松松缠绕,勾勒圆润胸型。 方才榻上二人上折腾,裙头滑落,遮不住大半雪乳,两团丰盈间缝隙深深,诱人沉沦。 难道将军不愿美人江山尽收曩中? 宇文序手一捞,臂弯勾起一双玉腿,娇躯横抱入怀,一番动作快如风驰电掣,惊南婉青一声哎呀。 啪嗒。 书册落地。 皂靴毫无迟疑,步步走远,直往内殿而去。 丹唇上宇文序耳垂,细细舔弄,耳廓呼吸缭绕,灼热暧昧,宇文序脚一滞,旋即加快。 翡翠珠帘珊瑚帐,装点满室春色,花红柳绿。 宇文序微微侧身,以南婉青脚尖挑开帘帐,二人滚入白玉床榻。 为何信你? 彼时宇文序听她随胡闹,不由气闷,于是言讥讽,并非猜疑或探底。 倘若南婉青心怀不轨,昨夜大冷眼旁观,何必费尽周折救他一回。况且深宫妇人,手段毕竟有限,最多变变戏法向他投诚,以求庇佑。 谁想三日内波谲云诡,尽在她谋算之中。 珠玉铮摐,宛若疾风骤雨,而后淅淅沥沥,微不闻。 南婉青算错一处,宇文序夜前来,确有要事相商,但不为天。 他甚予人承诺,一旦应承,言必行。晨间应对袁冲诘问,宇文序解衣立誓,一力承担,句句真心。 只是他如身难保,南婉青托付终生,宇文序未必护她周全。因此言明当前局势,任她作去留。 谁想她看得比他还透彻。 身杏眸澄澈,脉脉情。 慧而妖,亦正亦邪,深情款款又好似漠不关心。 国玺入手,宇文序此生别无选择。 争,成败未有定数;不争,天子预言,无论何人登基皆难逃一死。 细白若削葱的手指一点一点扯开宇文序衣带,布料摩擦,沙沙轻响。 既是逢场作戏,那便 放纵到底。 大掌包住腰间作乱的手,按上锦被,宇文序俯身吻去香肩那抹尚未淡退的嫣红,吸吮啃弄,另一手扯系带,露两只玉兔,合拢揉搓,一轻一重,毫无章法。 纤指摸上墨玉簪子,轻轻一拔。 金冠滚落,乌发散,宇文序抬首,鬓边几缕碎发,平添慵懒风情。 小手探入男人胸,先是指尖一点,再是手心一片,锁骨向勾画流连,寻到茱萸一粒,指缝猛然夹紧,左右摩挲。 全身血液涌上前胸,宇文序不由喘息。 身人噗嗤一笑,十分得意。 将南婉青左右手按于床榻,宇文序低头吻上方才藏不住笑的红唇,轻轻一咬,引得美人吃痛一声。 尖顶开贝齿,缠着丁香小前后翻滚,宇文序有样学样,得了五六分像,不过力 第十五章 计深远 第十五章 计深远 故地重游,往事静立灯火阑珊处,且待回眸一眼。五载春秋两月夜,似乎只是从既望至弦,弹指一挥间。 天一阁,宇文序独凭栏,汉白玉望柱皆作二十节气的式样,入手清凉,宫娥太监日日擦拭,纤尘不染。[1] “‘书中有颜如玉,书中有黄金屋’,这句话合该换换。” 宇文序披上里衣,右侧衣带才系了一半,身后人不知何时醒的,玉臂环上腰间,雪乳晃荡,紧贴脊背,两点嫣红凸起,硌得人身心俱痒。 此后数年,那人若有什歪主意,总是笑得与当日一般促狭。 “尚在战时,我若彻夜不归难免动摇军心。”宇文序解开南婉青手臂,眼见玉体不着寸缕,红痕遍布,尤以前胸腰腿为多,不由羞赧,连忙扯过薄被,将南婉青裹得蚕蛹一般。 南婉青不依不饶,扭了半个圈滚入宇文序怀中:“既说到军中,正与我方才那话不谋而合。” 书中有颜如玉,书中有黄金屋。 千百年来激励多儒生皓首穷经的箴言。 换作什? 宇文序止了动作,定定看她。 南婉青仰头亲上宇文序双唇,一触即离:“改成‘向之有颜如玉,向之有黄金屋’。” 宇文序只当南婉青又是撒娇玩闹,曲臂撑榻,预备起身归营。 “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 《孙子兵法?作战篇》。 宇文序回过头,星眸凛凛,宛若宝剑鞘的寒光。 “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南婉青道,“宇文家并非大族,虽将军骁勇善战,惜军费物资,总是——受制于人。” 南婉青想了想,终是将“仰人鼻息”改作“受制于人”。 此语二“人”换汤不换药,俱是汪沛舟。 新安汪氏,富甲一方, 宇文序手精兵二十万,乃是汪沛舟助力扶持,如二人一拍两散,军饷供给之事,十万火急。 “汪沛舟失了你这员大将,空有贤德名声,已不足为惧。将军与他分道扬镳,倘若白继禺知晓,只手也要拍肿八只。” 从前汪白二人平分秋色,假使汪沛舟元气大伤,便是白继禺一枝独秀。 宇文序当知晓其中厉害,白继禺身洛水白氏,兵多将广,家财万贯,又纵容手掠夺楚宫珍宝,余财不谓不丰厚。 而他,捉襟见肘。 因此宇文序赶着回营与幕僚商讨对策。 “你究竟还知道什?”军饷开支为军中机密,南婉青久居深宫,如何得知。 随随天眼一开,天何事难知。 “略动动脑筋也不难猜,宇文家养不得二十万人马,你一向与汪家走得近,汪家又财大气粗,岂非顺理成章之事?”南婉青将早先编好的说辞娓娓道来,“何况前线军报还 第十六章 置气 第十六章 置气 参昭阳殿东阁,守门的宫人正要行礼,宇文序抬手止住。 约莫是点了好几盏灯的缘故,绿窗纱倩影层叠,一笔浓一笔淡,分不清所属何人,声声谈笑透过盘长五福窗棂,别无二致地模糊。 石竹色的文书,紧攥发白的指尖,宇文序气不打一处来。 他存心与南婉青闹别扭,一连数次拒了昭阳殿请见,端一副清心寡欲的明君模样,只等南婉青气冲冲杀来宣室殿,搂着他的腰问向之如何不理我。 他然不舍得,却多了欺欺人的借,道是心软,而非偏爱。 那人却大门不二门不迈,成日吃喝玩乐,好不快活,半点不忧心。 纵使圣驾前往陆婕妤宫中用膳,当众拂了南婉青面子,她也浑不在意,前所未有的老实规矩。 偏生这时候规矩。 水晶帘隔开一片朦胧,帘外月白釉凤尾尊歪着一枝并蒂莲,疏疏点缀几柄小荷叶,帘内三五人围着案几,只听嗬一声惊叹,众人皆道:娘娘好手气,夜已是第三个卢采! 卢采,樗蒲掷采中最好的采数。[1] 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古人然不欺后人。话说得懒洋洋,听不高兴,也听不不高兴,哪怕再掷十次,我也不奇怪。 圆头靴挖云盘金,踏上莲花片影,宇文序停住脚步。 夜召幸德妃,与其说是听进成太后劝告,倒不如说是气南婉青无动于衷。 宣室殿孤枕难眠,十余夜辗转反侧,猜测无数种南婉青闹腾的法子,宇文序从未想过她会径直请辞。 娘娘当真要离宫?沉璧捧起茶盏,问得小心翼翼,若是娘娘离了宫,再没有镶金嵌玉的樗蒲玩,往后每年也吃不上荔枝 挖云靴近前几步,白袍映水晶帘空濛的雾影,不曾显露身形。 他想听她的回答,是否如当年那句未说全的情话。 你倒担心起我来,南婉青噗嗤笑开,到时候给你寻一位小郎君,只怕往后夜里,你找不闲工夫陪我玩樗蒲了! 沉璧羞红一张脸,其余人轰一笑得东倒西歪。 眼前高大身影逐渐绷紧,彭正兴默默垂头。 娘娘,为何沉璧姐姐有了小郎君,就不陪您玩樗蒲了?声音稚嫩,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沉璧姐姐往后只陪那位小郎君玩樗蒲? 是南婉青笑道,桐真聪明! 沉璧气急:娘娘! 若了宫,桐也想要一个小郎君。小姑娘坐直了腰,奴婢双陆打不好,上不得台面。娘娘赏赐奴婢一个小郎君,熬上十几夜、几十夜,待奴婢与他打熟了,便陪娘娘解闷了! 这桐正是上回南婉青与沉璧打双陆时,眼见南婉青掷两个六,喜得叫唤声的打扇侍女。 圆圆的鹿眼,圆圆的脸,好似一只喜庆的寿桃。 众人见她单纯爱,掌不住又笑起来。 不成 第十七章 胭脂泪(h) 第十七章 胭脂泪(h) 南婉青默然。 腕上发力,左右挣揣一圈,总不肯看他一眼。手背光洁白皙,鼓起三条青绿色的筋脉,已是气血不畅。 于礼不合?宇文序又问一遍。 生了较劲的心思,手中愈发收拢,浑不知用了十分力道。 他不信她走得干净利落。 陛请重。 南婉青抬眸,视线落于紧扣的手腕,毫不在意宇文序作何神色。玉指纤纤,美人蹙着眉,掰开紧箍细腕的五指,虽是徒劳,面容决绝且认真。 状似为了挣脱,实则更近半步,南婉青演一欲拒还迎的戏码。 长而卷翘的眼睫,若隐若现的雪沟。 宇文序长臂一伸,揽上杨柳腰:你让我重? 白袍尚有寒意,披一身冷峭月光,宇文序了狠力,任凭南婉青如何挣扎也摆脱不得。 随随隐了身形侧卧横梁,啧啧称奇。 方才沉璧禀报宇文序召幸德妃,随随也是隐了身形蹲坐床尾算卦,眼见南婉青不慌不忙,吩咐取来一封空白文书,提笔写了请辞离宫的折子。 他不见你,你还要走,岂非顺了他的心意?随随看不明白。 南婉青连连摇首:这叫以退为进,他不会许我走的。 为何? 首先,起凤山本无宫室;其次,如朝中新旧两大派别难分上,他一手提拔的寒门子弟未成气候,若是许我离宫,难免令东楚旧臣心怀惴惴;最后,也是最紧要的南婉青浅浅一笑,他舍不得。 我不觉他对你多上心。随随转了转眼珠子,不以为然。 相比当年楚王专房之宠、兴建瑶台,甚至不惜赐死最为聪慧的九皇子,只因那孩子背地里说了一句及加冠,必斩南氏于瑶台,以清君侧。 宇文序所谓宠爱,委实不够看。 南婉青道:关键却不是上不上心、喜不喜欢,李夫人之于汉武帝,杨贵妃之于唐明皇,如他一般雄心壮志的帝王,绝世美人,不过是装点休明盛世的烟花,以示翻过银钩铁画的丰功伟绩,还有一段羡煞旁人的风流佳话。 知好色则慕艾,试问谁不乐得看美人?[1] 随随重重点头:没怎听懂,但你说得有理,接来是什打算? 然是装作痴情错付、心灰意冷的模样,然后 疼 怀中人改换语气,娇娇怯怯似哭腔。 宇文序这才发觉了狠手,细白手腕勒圈圈红痕,由于气血阻滞,玉手青筋嶙峋。 他只想听南婉青服个软,哪怕低低唤一声向之,十余日来种种离心嫌隙,甘愿一笔勾销。 不由卸了力气。 青 南婉青猛地一推,只听咚一声,手肘磕上书案,正中经络,麻了半条手臂,疼得眼泪直流。 宇文序话到嘴边,怎料被人一把推开,脚不稳,踉跄好几步 番外:挽星河壹(一星福利) 番外:挽星河壹(一星福利) 昭阳殿的梧桐与别处不。 每当宇文序辇轿转过宫道,那抹青翠漫过华盖的五彩流苏,映入眼帘,却有了看碧成朱的恍惚,如诗中漂泊御沟的红叶,浸透相思之色。[1] 参见陛,陛万安。昭阳殿前跪了一地接驾的宫人,领头女官一身杏粉衣裙,容色俏丽,正是渔歌。 宇文序了辇轿,内侍捧来温水净手,渔歌静立一侧,难得低眉顺目。 沉璧、渔歌与郁娘,此三人向来是南婉青贴身侍奉的奴婢,轻易不离身。 除非 你娘娘用过晚膳了?棉布拭净双掌水渍,宇文序顺手递回。 时逾夏至,日头还是长,虽过了用膳的时辰,天际仍旧朦朦一片光。 渔歌双手接濡湿的巾布,禀道:娘娘未用晚膳,在寝殿躺着好一会了,只让人莫去烦扰。 谨小慎微,折了大半张扬锐气。 宇文序愈加笃定,南婉青又与渔歌开了什局。渔歌这爱财如命的铁公鸡,必不愿千应承,二人为了输赢三日一吵五日一闹的,昭阳殿上无人不知。[2] 明知她那样争强好胜的性子,却不肯多让让,总惹得两边不痛快。泥金靴跨入朱红门槛,宇文序径直往内殿而去,藏青衣袍暗织麒麟纹,时隐时现。 渔歌一愣,忙不迭追上。 宇文序又道:倘若心疼钱,往后每月给你多添一份禄银,宣室殿账上去,也不算亏待。多了倒不必退,了补个条子,寻彭正兴支取。 陛冤枉,渔歌脑子素来灵光,两段话合着一琢磨,便知宇文序想岔了,日岂是她惹南婉青不快,午后请了乐局演皮影戏,未开棋局,奴婢纵有放手一搏的心,没了天时地利,如何冒犯娘娘? 说话间已过二门,堂前花繁叶茂,一点明灯,沉璧莳弄一盆结了半大籽的石榴,眼见天子驾临,遥遥一福身。 宇文序停脚步:谁招了她? 新来的两个小宫女,郁姑姑差她做染指甲的凤仙花汁。原本是个轻快活,娘娘染了指甲一高兴,赏得也多,谁想这样一个好差事硬生生办砸了。渔歌叹一气,那两只糊涂虫,各以为是对方添的明矾,也不互通消息,就把绞碎的花瓣汁子呈上来。 娘娘兴冲冲包了指甲听戏,本想看完戏,拆了线,指甲也染好了。没了明矾的花汁如何固得了色,热水一泡便掉了。 渔歌比三根手指:两三个时辰,略洗一洗就掉了,不得生好大的气。 那两个小丫头当即罚去掖庭,乐局宫人未得赏赐不说,还陪着跪了半盏茶的时辰,真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寝殿紧闭,宇文序理清前因后果:而后闷在寝殿半日不来,晚膳也不用 确是南婉青的脾气。 渔歌低声道:说不准又砸了几个瓶子,陛猜猜是单数还是双 话音未落,沉璧踩来一脚 七夕特别篇:隰桑 七夕特别篇:隰桑 话说成太后亲手操持选妃一事,夙兴夜寐,尚不知选了几个得意的人,倒先落了一身病。侍疾的世妇换了一位又一位,看诊的御医换了一拨又一拨,总不见好。 申国公夫人求签明德寺,得了张心诚则灵的方子,道是抄写大乘佛经,为病者消业,为长者祈福。 《法华经》七卷二十八品,全文七万八千余字。 棕黑色封皮,辨不是香火熏浸还是尘灰凝集,老旧斑驳,落满岁月的足迹,乃是明德寺藏经阁请的珍品。 南婉青的神色比这陈年经书还要阴沉几分。 你再说说,这什玩意? 素手指向郁娘怀中泛黄的书册,尾端两指留了半分长的指甲,行动间无端凛厉。 不多不,恰好本。 皇后懿旨,内宫妃嫔均需手抄佛经,每人最一部,为成太后祈求神灵庇佑。 郁娘战战兢兢禀完话,才松的一气又被回嗓子里。 启禀娘娘,皇后娘娘的旨意。郁娘只得壮着胆子再度回禀,虽说娘娘并非后宫中人,然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太后娘娘凤体抱恙,而娘娘为国修行,理应身当表率,立垂范,效典型。故而奉上《法华经》,请娘娘焚香沐浴,诚心抄写。 右手两只长指甲,染了明艳的蔻丹,好似秋阳零零星星的一串红。 委实不容易抄书。 案上紫檀八宝海棠盒,赤色绒布,摆一对玳瑁护甲。 南婉青拈起护甲金圈,慢条斯理套上小指:不抄。 言简意赅,掷地有声。 郁娘与沉璧相视一眼,皆是满面愁苦。 太后娘娘连日凤体违和,太极宫上皆为此焦心沉璧道。 话中之意落在上之一字,沉璧隐晦提点,宇文序忧心于此。 是死是活,与我有何干系?南婉青已是十分不耐烦。 郁娘连忙跪地:娘娘息怒,清宁宫亦请了《楞严经》,奴婢以为皇后娘娘并非存心刁难。 《楞严经》全文不到七万字。 我也是存心不想抄。南婉青道,她若真有孝心,有忠心,就该抄《华严经》,折了九成字数的《楞严经》,如何配得上皇后娘娘的忠孝之心? 心中不快,半点不饶人。 《华严经》全文八十卷,百万字。 娘娘 南婉青沉声打断:不必多言,不抄便是不抄。 语罢顾进了内殿。 宇文序晚间驾临昭阳殿,门内门外乌压压跪了一群人,默然不肯起身。内殿清冷空旷,南婉青半卧锦榻翻书,容色怏怏。 你的宫人怎都跪在外头?五指修长有力,拾起榻边胡乱踢歪的笏头履,齐齐整整归于脚凳。 南婉青眼也不抬:他腿痒了。 护甲粉花绿叶缠绕,手底书封琥珀色,宛若花枝覆满墙。 什书看得 第十九章 双双燕(h) 第十九章 双双燕(h) 云阶十六级,两侧嶙峋怪石,横卧千堆雪。 宇文序步上亭台,一声不吃与三落叶悠悠荡来,俱是不容分说的决绝。 芸豆卷,莲花酥,蟹壳黄,南婉青素来爱吃的小点心。沉璧手持食案,放也不是,留也不是,眉心蹙着无奈。 如入了八月,正是贴秋膘的时候。娘娘本就清瘦,若不添几斤肉捂身子,冬日赏梅又该嚷着冷了。沉璧劝道。 不吃。 花底绿罗裙,肩头橙红星星点,难辨刺绣还是落英。玉臂凭栏,迎着光,睫羽上挑的尾端微微泛黄,南婉青半垂着眼,不知在看什。 蟹壳黄面和得不好,了水,酥皮干裂,怪道不喜欢。宇文序开,如断玉分金,胜过荷风清冽。 沉璧顾不得手中碗碟,赶忙行礼。 芸豆雪白,红豆鲜艳,两面切齐整,圆圆胖胖煞是爱。宇文序拈起一块,送去南婉青唇边:不过这芸豆卷粉质细腻,想是过了石磨,比寻常绵软 柔荑抵上宇文序手腕,掌心与护甲一温一凉,南婉青恹恹一推。 腻得很,不吃。双眸紧盯膝上话本,一抬不抬。 虽说了伏,秋老虎来势汹汹,实在闷人,南婉青怕热,胃不佳已是常态,往前不用饭尚且吃吃点心,如却是点心也不入。[1] 锁骨幽香弥漫,是落花。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压心头悸动,宇文序缓缓道,吃之一道,青青尚未贯通。 琴棋书画一概不会,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年前刻私章,南婉青让他写了一枚通散人的印稿,宇文序百思不得通之意,南婉青如是解释。 落英一句言《离骚》,古人以饮露餐花为风雅之事,宇文序有心调侃。 南婉青生性要强,岂容说她半分不是,当即回嘴:我昨日才吃的桂花蛋,油淋淋的,也不见得多好。 眉间微皱,气鼓鼓的模样,好歹抬了头,宇文序暗得意,才要顺着她说去,一旁打扇的桐却道:启禀娘娘,桂花蛋不是桂花炒蛋,而是将鸡子打散倒入油锅,快速翻炒,炒得松松散散形如桂花,所以叫桂花蛋。 耳听此言,南婉青愈发拧紧眉头,往宇文序胸恨恨一捶:你尚食局的人是闲着没事干?不好好烧饭,成日捣鼓这些有的没的。 当机立断,巧如簧,天错地也错,总不是她的错。 丝绸衣衫轻盈,透见肤,雪背一朵牡丹花钿,红白相映,烈烈如火,宛若石川之战经久不息的烽烟,一直烧去宇文序心底。 是,当罚。停半晌,话音沉沉。 桐年纪尚小,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知失言,倒是沉璧吓得伏身请罪:禀娘娘,奴婢家乡有一样用了桂花的羹汤,乃是以鲜桂花与桃胶煮,加入冰糖、枸杞、桂圆,润滑爽,正宜秋日吃 南婉青言语占了上风,并未动 第二十章 赴鸿门 第二十章 赴鸿门 内宫不得驱马,帝王肩舆备一十六人共抬。 金顶罗幕,镂织云气龙纹,角飞龙翘首,中衔一枚金玉铃铛。只见彭正兴拂尘一扬,洪亮悠长的陛驾到响彻摘星楼头。 摘星楼,从前楚王为饮宴而起,楼阁壁饰以云母彩贝,每至入暮张灯,五色交辉,光华闪耀,好似工匠使了通天的本领,手摘星辰镶嵌其中。 云母与贝壳并非名贵之物,只是如何牢固嵌于宫墙劳费心力。故而当年改建大兴宫,宇文序并未整改此楼,反倒因之质以粗简、成以粲丽,颇为喜爱,尔后内廷筵宴,皆于楼内举行。 龙驭落地,一声沉响,角金玲嘤嘤细鸣,帘帐掀开一道颀长身影,玄色衣袍,腰间一束白玉带板,宛若孤松岁晚,凌霜而立。 宇文序了肩舆,也不看一眼接引的宫人,径回过身,半抬手,五指舒张。 缕金帐探一只莹白小手,套一对玳瑁珠玉护甲,纤长柔软,轻轻搭上宇文序掌心。 惊鹄髻戴七尾凤冠,广袖曳地石榴裙,长眉入鬓,顾盼生辉,锦衣华服不及姿容艳色,直教人移不开眼。 朱门霞光次第开,声声通传由外及内,南婉青忽地忆起长虹贯日一语,虽不吉利,此情此景倒是十分贴切。[1] 宫人理好裙摆,弯身告退。 纤手微微一动,南婉青意欲抽,不料宇文序陡然发力,攥得死紧。 宫墙内外,纵是夫妻尚不并肩行,女子务必落于男子身后。而百人宴席,男女携手共赴,任谁看了不说一句有伤风化。 稍加思索,南婉青便知宇文序意图。 乾元元年沈良坤败北,石建业倒戈投诚,脱离汪白一党。汪沛舟与白继禺心知大势已去,倘若刀兵相向必定得不偿失,于是想了个迂回的法子,二人联名上书:新皇登基,天初定,宜充实后宫。帝王子嗣昌隆,大齐方国祚绵长。 做不成皇帝,做外戚。 成太后生怕南婉青狐媚惑主,将三宫六院变作一人天,当即响应。前朝后宫各有图谋,一劝谏宇文序新选妃嫔。 从此内廷多了一群各怀心思的莺莺燕燕,为求圣宠无所不用其极。 汪沛舟选送小女汪嘉雁,白继禹选送侄女白浣薇,东楚世家也送了好些高门贵女,成太后挑得眼晕,喜得合不拢嘴。 汪白二人打的什主意,宇文序岂会不知,只是窃国外戚的第一条,总得有个子嗣。 汪嘉雁与白浣薇,入宫五年从未侍寝,遑论有所。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宇文序甚踏足后宫,却给了南婉青堪称僭越的荣宠。 他要简单清净,她要荣华富贵,各取所需,求仁得仁。 美人另一手也勾上宇文序小臂,抬眸巧笑。 第一拨人铩羽多年,已学会安分守己;这第二拨新来的,尚且需要好好敲打震慑。 她向来是他手 番外:挽星河贰(h,二星福利) 番外:挽星河贰(h,二星福利) 手掌探入里衣,指腹干燥粗砺,滑过腰侧,带起一串酥酥痒痒的火花。 南婉青娇声喘息,两只玉臂愈发攀紧了宇文序的后颈,指尖荧荧点点,上晃动,好似长河映星光。 唇齿相依,气息交缠,宇文序寻到南婉青身后细细的肚兜带子,也不急着扯开,两指勾着绳尾打转,不时擦过白嫩的脊背,引起怀中人轻轻一颤,直往他身上贴。 中闷着低吟,呜呜咽咽,已是千百种不满。 宇文序恍若未闻,旋卷丝带挑弄,不肯遂她心意。 玉腿抵上半抬头的物,隔着衣料柔柔摩挲,南婉青岂会束手无策。 男子呼吸急促而紊乱,不复早先的游刃有余。 沙沙两声短促响动,大掌扯一方小小锦缎,艾绿色,鸳鸯垂柳,暖香融融,宇文序也不看一眼,随手扔了,迫不及待拢上椒乳。 启禀陛,汤池阁的热水已好了。门外不知何人通传,嗓子不大,胆子却大。 南婉青掌不住笑开,手肘推拒身前宽阔的肩头,也将那人横行霸道的一并推了去。 陛,水好了。 眉眼弯弯,笑得温文知礼,一派为他考量的乖巧识事。 倘若腿心未曾夹着他胯间物事前后磨蹭的话。 寒星一般的眼眸中,欲火正盛。 一手揽腰,一手挽上膝弯,宇文序轻易将人打横抱起。 女子胸前失了肚兜遮挡,两团雪乳随着宇文序行动左摇右晃,莹润细腻,仿佛一便会化开。 非礼勿视。素手搂紧薄薄一层轻纱,雪沟红樱,雾色朦胧。 半遮不遮,最是诱人遐想。 她总有各种手段惹他心烦意乱。 宇文序别过眼,目不斜视。 南婉青怎料他从善如流,毫无戏弄得逞的快意,反倒闷了一肚子气。 双臂收紧,美人凑近发红的耳廓,玉乳紧压男子结实的胸膛,吹气如兰:向之 你再闹,即刻把你办了。寝殿距汤池阁尚有一段路程,宇文序腿间物涨得发疼,偏生这没良心的还来闹他。 南婉青知他并非如面上冷情持,不为所动,已是心满意足,额角依偎颈窝,难得乖顺听话。 衣袍藏青色,以提花工艺织就麒麟暗纹,不似绣花招展,温厚蕴藉,南婉青斜依柔滑锦缎,耳听其心跳沉稳有力,一如紧实环绕的怀抱,没来由的靠。[1] 六弯圆弧簇成一汪海棠池,白雾缭绕,热浪蒸腾,宇文序解开轻纱衣裙,先将南婉青放了去。 呵胶遇热即溶,南婉青后知后觉,池中人呀的一声捞起手,入水不多时,并无大碍,唯有一只拇指的边角微微翘起,仿佛一揭便撕得干净。 我不要沐浴。 南婉青向来使的是治标治本、斩草除根的法子。 宫人烧水偏烫,雪肤泛起淡 第二十二章 姹紫 第二十二章 姹紫 两名粗壮妇人走上前来,一人拎起一边膀子,将秦宝林架了去。 鞋袜衣裙拖一道水痕,横穿大半个厅堂,疏密相间,像一条孱弱的小蛇,弯弯曲曲,勒得成太后心透不过气。 寄予厚望的杀棋,只一步便让人将了军。 “母后才好些,不宜久立。”右手惯于挽弓提笔,修长有力,扶上成太后臂弯,双眼发直的老妇人愣愣回神,顺着宇文序的牵引落座。 众嫔妃归席,眼瞧着一大戏似是唱到尾声,也不敢妄断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规矩起来,只怕祸有殃及。 寂寂无声。 “正是这个道理,御医说了,太后娘娘身子骨还是虚,须得仔细将养。”女子浅笑嫣然,搀起成太后另一侧身子。 一双手白白净净,空空挂着一对翡翠镯子,宛若无边夜色中凄凄独放的昙花。 万寿宫掌事女官,佩兰。 佩兰本姓章,原非宫中奴婢,乃是成太后母家一位正经嫡女,父母早逝,成太后怜她孤弱,小接到靖远侯府养着。她也不端表小姐的架子,日日侍奉成太后衣食起居,倒比侍女尽心尽力,早在雍城便是成太后身边最为合意之人。 宇文序并未怪罪,略略扫一眼,接着说道:“月前寿宴未依时大办,只请了僧侣诵经祈福,如正当好好做一场。” 六月廿三本是成太后五十五大寿,因病了许多时日,七月底才渐有好转,这寿宴也便搁置来,且待与团圆节贺一个双喜临门。 成太后道:“哀家一把老骨头,成日不是这疼就是那响的,烦劳陛费心。” 气的客气,虚的虚心。 宇文序也不深究,成太后其人,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虽说脾气直了些,却是难得的坦率性情。 文函明黄色,以极细的金线勾勒团龙纹饰,宇文序彭正兴手中接过,奉去成太后身前。 上书:鼎州成氏,晋卫国公,增赐食邑一千。[1] 成太后惊得合不拢嘴。 当年成家只得了一个郡公的封赏,正二品,处处被人压一头。成太后软硬兼施,好话歹话说尽,仍不得转圜圣意。 “这……”眼底阴霾一扫而空,成太后容光焕发,哪还顾得上什秦宝林、苏宝林。 《世族志》初稿已定,宇文家名列一等——也独有这一个一等。 余二三等便随着白继禺、孙鸿远胡乱排去。成家到底没入册,南家却沾了党争的光,挂了末等之名。 “母后沾沾喜气。” 佩兰率先福身:“恭喜太后娘娘。” 皇后与一众未观览文书的嫔妃不明所以,直至彭正兴高声宣了“鼎州成氏,晋封卫国公”,众人才起身贺恭喜。 “谢陛……”眼角眉梢,一簇簇的欢喜,成太后撑起扶手便要谢恩,却被宇文序止住动作。 “逢五逢十俱是要大 第二十三章 斗婵娟(微h) 第二十三章 斗婵娟(微h) 除却垂眸行礼的赵修仪,摘星楼阁,回廊转角的雨后长空之色,一如磁石,将众人目光全数吸引过去。 烛火辉煌,蓝衣莲步盈盈,但闻环佩叮当。 赵修仪冷落多时,将抬了眼,方才与成太后一点检贺礼的玄色身影,飘然远去,三步做两步,满是急不耐的年气。 约莫一盏茶的时辰,掌心护甲捂薄薄汗意,宇文序携起南婉青右手,指甲贴着指尖的圆弧,月牙一般齐整。 金圈擦过指腹,止于骨节,宇文序将玳瑁护甲往南婉青手上套,虽说剪了长指甲,玉指衬着宝石珍珠,总是赏心悦目。 “没都没了,戴着给己找气受?”恨恨拔两只甲套,一把入宇文序手中。南婉青也知分寸,声量极低,明明是气话,因着嗔而不怒的语调,无端惹人心软。 宇文序也压了嗓音:“好,原是配不上你。” 宽袍大袖,众人只见二人执手相对,喁喁耳鬓厮磨,不知说些什。 成太后身处献礼中厅,比旁人更为接近,这一番你来我往的打情骂俏尽收眼底,脸上终是挂不住,沉了笑意,闷闷哼一声,转身回了高台。 南婉青来得突然,楼阁并无席位,按理说应是与各宫嫔妃一道坐于首两侧,宇文序却命人将案席置于正中主台,竟是与皇后平起平坐的意思。 合不合规矩的,无人胆敢置喙。 皇后面色无虞,长眉入鬓,仍旧笑得落落大方。 扪心问,南婉青当真佩服这位易皇后,一个人完全泯灭喜怒哀乐,永远做最合宜妥帖的决定与举措,日复一日地循规蹈矩,心甘情愿锁进万万人敬仰的牢笼。 楠木云头案,玉壶琥珀光,梅子青海碗内一串红玛瑙似的匍萄。[1] “若有什惦记的吃食,尽管让渔歌传唤去。”宫中筵宴向来一人一案,分散而坐,宇文序牵着南婉青寻去案桌,临别前悄声嘱咐。 南婉青微微颔首,漫不经心,玉葫芦耳坠流光潋滟,顶上金叶子勾了几丝头发,宇文序抬手拨。 所谓鹣鲽情深,如胶似漆,大抵如此。 后宫众人连宇文序的影子也难见到,何况是这般小意温存的模样。如历历看在眼里,数不清咬碎几银牙。 “咳咳……” 成太后干咳两声,以示不满。 不论男女,年纪一上来,皮肉松弛显露老态。成太后为遮掩皱纹,抹了厚厚一层脂粉,满面疲惫的苍白,偏偏目光如炬,恨不得在南婉青身上烧两个大洞。 纵使南婉青只是随心点了一个头。 成太后心中当如是想着,红颜祸水,若非你狐媚邀宠,我岂会不知轻重。 宇文序置若罔闻,不曾答复,却也顾及成太后的脸面,缓缓起身。 纤手拽上流云衣袖的尾端,前后摇晃两。 美人扬起一张掌大 第二十四章 嫣红 第二十章 嫣红 阖宫聚,开宴必奏雅乐,鼓声隆隆,一个音节拖到人要断气那长,美其名曰高亢雄浑,南婉青最不耐听。[1] 瓷碗那一串晶莹热烈的匍萄是拿来看的,还有牙盘上的菜肴,大多为颜色缤纷的面点,或是连骨的熟肉,淋了浓浓的芡汁,庖厨使尽浑身解数摆成让人食指大动的花样,偏又不许人吃。 时值中秋,不得各式月饼,五仁的,咸肉的,鲜花的,酥皮淡淡一圈黄晕,以模具印了一枚鲜红大印,上书吉祥喜庆的俗语,莫名凶神恶煞,仿佛咬一便是罪过,合该好好供着。 玉磬三响,乐曲已至尾声。 南婉青扫了好几眼食案,兴致缺缺。 若是看盘也没有好东西,只怕正菜更没有了。 奴婢说一样有趣的,娘娘要听听?南婉青容色郁郁,渔歌看在眼里,俯身一问。 指尖点上茶杯圈足凝滞的水痕,南婉青随心涂抹,字不成字,画不成画,黄花梨桌案水光狼藉,见心中烦闷。 说。 渔歌将手拢在嘴边,轻声道:娘娘入席,台那些位明里暗里的,都拧着脖子往这瞧。巧案上摆了一瓶丁香,挡了娘娘大半,任她将脖子扭花来,也看不着。 南婉青忽地来了精神:怎看不着? 她费了多心思才有的好样貌,喜欢也好嫉恨也罢,都是后话,总要先让人惭形秽一番,才算爽快。 把这瓶子花撤了。 渔歌怎料南婉青如此反应,也不敢多问,唤人将那梅花冰裂纹的瓷瓶收了去。 轻烟袅袅,托起一只五尖瓣白瓷盘,盘中糕点核桃大小,不知是什稀见的食料,面皮剔透如冰,雾团团裹着鹅黄嫩紫,小巧玲珑。[2] 方才丁香瓶遮挡,南婉青未通览案上吃食,偶见遗珠,当即坐直了身子:这是? 浑然忘了观赏台嫔妃各异的神情。 岭南一带的冰皮月饼,近来风靡上京,很受达官贵人家喜爱。渔歌早前看了食菜单子,应对从容。[3] 牙白瓷盘,许看不许吃。 前车之鉴,重蹈覆辙,怨气雪球一般滚来。 铮然几声连响,银瓶乍破,响遏行云。 弦琵琶五指拨,手功夫扎实,挥洒如,似见潮生皎月,千万顷清辉滟滟。 《春江花月夜》。 指尖套着拨弦的银甲,愈显手指纤长,绿衣女子怀抱琵琶,半遮粉面,广袖薄纱飘摇举,正弹到月照花林、空里流霜,半截玉臂冷月光。 难得,乐局何时有了这等人物?南婉青赞道。 渔歌道:娘娘若喜欢,明日召来昭阳殿就是了。 玉指翩飞,弦歌若流水东去,鱼龙曼衍。 只是这曲子得有洞箫衬着才好。南婉青道,琵琶激越,总是叮叮当当玉盘走珠,到底刺耳,也缺一分白云悠悠之意。 第二十五章 风起 第二十五章 风起 冰皮月饼的晶莹外皮由糯米粉制成,极易融化粘连,软作一团。宫人为驱散热气,高足盘放了一圈寒冰,是以烟雾流泻,宛在云端。 掌心冰凉,小小饼饵落入手中,好似初冬一捧雪,又似春江捞起的一把月光。 宸妃娘娘 鼓点急促,细密如经纬交错的梭织布,一声呵斥腾空而起,闪着锋利的寒光,瞬息间鼓乐呲啦剪断。 杨采女脚一扭,栽倒在地,摔得仰八叉,好不狼狈。 无人惊呼,无人取笑。 潮水寻到堤岸的破,众人目光汹涌,肆无忌惮围困上首遥遥一抹蓝。 南婉青合拢五指,泰然若。 言人杏红衣衫,形制相的七尾凤冠,只是了凤凰中垂的一粒鸽血红。 那是宇文序命尚服局专为宸妃凤冠添置的宝石,阖宫中独一无二的荣宠。 颌窄,尖,小脸大五官,尤其一双尾部线条陡峭的圆眼,竟比随随更像狐狸的模样。 看盘之礼,乃是彰显海丰登,兼示天家威严。双唇胭脂红,雪肤花貌,傲气凌人,宸妃娘娘岂会不知? 点到为止,看破不说破。 淑妃,白浣薇,白继禺千挑万选的好侄女。 那又如何?南婉青偏作不知。 杨采女忍痛站直了身,请罪也不是,告退也不是,只呆呆杵着。 淑妃神情一滞,愈发笑开:敢问宸妃娘娘手中是何物? 冰皮月饼。 指尖拈起一枚糕点,黄澄澄的馅料裹于透亮面皮,南婉青大大方方,不躲不藏。 厅中处响起抽气声。 淑妃不料南婉青如此应对,尚未思量此等境况的责难。 众目睽睽之,素手又将月饼按回瓷盘。 这月饼不妥帖,滑了来,本宫拾起放回,何错之有? 指鹿为马,南婉青惯于睁眼说瞎话。 淑妃旋即笑道:臣妾眼拙看错,请宸妃娘娘勿怪。 她也知宫中事不分真假,不分对错,证据确凿也好,强词夺理也罢,只看那人听与不听,信与不信。 方才轻歌曼舞好风光,那人却只将南婉青看得仔细,岂会不信。 好话歹话都让你说了,本宫如何不怪罪?南婉青歪着头,鸽血红宝石坠子倒映烛火,眉间泼洒一片陆离的光辉。 没有借坡驴的意思。 淑妃仍是端着淡淡然的笑,不答话,一派得体高雅的大族风范。 双眉画得短而浅,时人看赏长眉入鬓,她却只及眼尾,遮盖眉峰陡起的精明,便显媚眼妖娆。 论罪也当有个从属先后,成太后开了,罪魁祸首该是替宸妃摆盘的宫人,差事办成这样,一双手浑无用处,也不必要了。 竟是要砍了那位宫人的手。 成太后胁迫南婉青的恻隐之心。 第二十六章 云涌(二更) 第二十六章 云涌(二更) 万寿宫,夜近亥时。 中秋宴席已散,众人各回宫,夜一波三折,好一连环大戏,此后不知要翻来覆去念叨多日子。 琳姐姐,昭阳殿那位当真没推秦宝林?那小丫头忽地缓过神来,呸了一声,补道,秦采女。 这还需说?必是推了,她这样恨我太后,必定看不惯秦采女。陛忒偏心,一边是生身母亲,一边是不知转了几道手的破鞋,亲疏远近也不分。那被唤作琳姐姐的女子低声答道,手清点年节赏赐的动作不停,十分麻利。 小丫头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琳,我的荷包你曾见过?翡翠飘花深浅碧,一双手摸遍衣衫,寻不到贴身之物。 琳赶忙放活计,迎了上去:佩兰姑娘有何吩咐? 方才宫宴你在我身后,曾见我身上落什物件?佩兰问道,素净面容满是焦急。 这琳细细思索,答得迟疑,奴婢不曾 佩兰长长叹一气,手足无措。 那是什样的荷包? 佩兰道:我亲手绣的竹报平安,也不是什值钱东西,只怕落到黑心肝的人手里,攀扯私相授受,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 她尚未婚配,女家名誉实在要紧,众人也慌了手脚。 宫宴散了不过一会,若是差人一路寻去摘星楼,说不准尚寻到;若是找不着,旁人也知你丢了东西,日后受人诬陷也好有个人证。一个年纪稍大的宫女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称赞好主意。 多谢各位姐姐,佩兰红了眼睛,深深行一个礼,烦劳各位姐姐为我遮掩,若是太后问起 众人道:你且放心去罢,带几个小丫头,路上当心,宫中有我,当为你周旋。 摘星楼灯火阑珊。 你几个,领着人去那边找找,你几个,去那边。总管太监听闻佩兰来意,也知她是太后身侧说得上话的人,殷勤奉承,火速传令。 佩兰福身见礼,姿态放得极低:多谢汤总管。 汤总管笑道:佩兰姑娘折煞小的了,日后还指望您在太后身边多多美言几句。 汤总管行事利落,御有方,有朝一日定会飞黄腾达。 得了这一句,汤总管心花怒放,嘴上客套过奖折煞,愈发卖力张罗寻物之事:佩兰姑娘好生坐着,尝尝这普洱还入。 佩兰却道:多谢汤总管美意,只是这荷包于我而言实在紧要,我坐不住,也想亲去找找,还望汤总管成全。 摘星楼不过饮宴之处,并非存放机要秘密的所在,也未有明令禁止散宴后不许外人走动,汤总管然满答应。 金风瑟瑟,草木萧索,一轮圆月高悬似玉盘。 佩兰手提一盏绣球灯,往后苑去了,众人只当她早前踏足,如折返寻找遗落之物,不觉有异。 绣鞋踩过枯黄秋草,沙沙的 番外:挽星河叁(三星福利) 番外:挽星河叁(三星福利) 上京东南隅,行商坐贾人熙攘,曲江星汉夜流光。 一百零八坊,东西二市,上京城大抵沿袭东楚坊市规划,只是相较东楚初年森严的法令,而夜禁半废,坊中买卖由,不过得坊市之形而已。[1] 店家,取两盒冰皮月饼来。 王五正伏在柜上核算账目,留着几分心神看顾店面,耳听此言,当即抬了堆笑的一张脸:客官是要哪几样? 来人玄青衣袍,玉冠博带,腰间一枚赤金麒麟,丰神俊朗,器宇不凡。 王五这家糕饼铺子经营多年,面朝曲江池,坐落十字街,修政坊中做买卖最好的地界。年年上元上巳,七夕中秋,迎来送往的,他早练一副火眼金睛,单看衣装打扮,便知此人来头不小,必是位非富即贵的主,连忙搁了笔走上前去。 檐松木名签,悬着红丝绳,宇文序粗粗扫过几眼,问道:最好是哪一样? 王五一听便来了精神:最好是叫五团花的,以桂花、玫瑰、茉莉五样香花为馅,清香爽,甜而不腻;外裹冰皮,雕作团花样式,神形皆备。再配上这剔红梅花盒[2] 说着捧一个红彤彤的盖盒,当中一幅嫦娥奔月图,本是凄凉两地分,衬上刺目的红,莫名喜庆。 当真是又好吃又好看!似有戏班的吆喝底子,一番套话说得抑扬顿挫,慷慨激昂,教人没有不买的道理。 宇文序道:那就是罢。 月饼却是次要,一个剔红盒子便赚得十份糕点的钱,王五眉开眼笑,张了张,才要问包上几份,陡然一声娇呵 怎是鲜花馅的? 王五细一分辨,正门前朱轮紫幄车。 宇文序回身看去,车上之人接着又道:凭什是鲜花?偏不要鲜花。 珠缨紫幕,密不透风,不见说话人身影,三言两语,倒见十足十的骄纵。 小娘子脾气大,不惯着,降一降,没得日后蹬鼻子上脸,闹反了天。王五生怕断了财路,使了激将法,旁的也就罢了,总不这一点小事也做不得主。 宇文序听在耳中,未置否,只问:那吃些什? 王五脸上笑得殷勤,心里悄悄骂了一通。 哗啦一声,素手掀开帘幕,满袖香风。 仆从往车后抱来脚凳,南婉青却等不及,提着裙摆跳了来,茜色花影吹委地,撞入宇文序怀中。 不肯好好走,崴了脚又是谁疼?宇文序赶得及,三两步过来,正好扶稳人。 沉了声,冷了脸,想是当真动了气。 侍女手忙脚乱系上面纱,只留一双翦水秋瞳,波光流转,宛若曲江澄澈。 你心疼。 毫无知错之意。 若是宇文序教训的话才到嘴边,南婉青一把推开。 还有什样的冰皮月饼? 薄纱素白似轻烟一抹,美人如花隔云端,袅袅天上 第二十七章 玉京秋 第二十七章 玉京秋 柬帖雪青色,当心一枝泥银龙爪瓣菊,花银扣,勾着开合处两缕银丝带,便似花瓣跃纸而,迎风摇曳。 薄薄几页纸,捧在沉璧手中却有千钧重。 方才推门漏了一阵风,搅得珠帘轻晃,叮叮当当。 东阁内里,欢声接笑语,倒比风卷珠帘热闹上十分。 这回不算!渔歌搂紧绿玻璃竹叶银碗不肯撒手,碗中丁零当啷,两只骰子打架一般,我一时滑了手,不作数的。 桐眨眨眼,正要点头许她再掷一回,南婉青嗤的笑开:得了吧,除非你掷一个六一个十,或是两个八,否则掷到太阳落山又起来,也赢不了这局。 渔歌闷闷哼一声,撂银碗,破罐子破摔:不掷了不掷了,算你赢。 桐不料渔歌冷脸来,捧起银碗的手拿了又放。 如何算你赢?本就是我桐赢。南婉青直起身,往绿玻璃碗瞧了一眼,玛瑙骰子几点白,一个五一个三,输得板上钉钉,你还掷不掷?若是不掷,便照着这个走了。 主仆二人打了一晌午双陆,十局有九局南婉青被渔歌打得落花流水。如换了桐,三两的功夫将渔歌逼入绝处,南婉青总算扬眉吐气,一字一句透着殷切的嘲讽。 渔歌撇过脸,胸中呼一浊气,不言语。 宣父犹畏后生,渔歌未轻年。纤指点上桐鼻尖,南婉青洋洋得意。[1] 桐年纪尚小,不解诗句:这话说什? 是说我老大不小,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没日没夜攒几锭银子,只想身后事办得风风光光,你倒好,抢我的棺材本来了。渔歌道。 桐一愣,又是悲戚又是委屈:我不是 你渔歌姐姐枕头底的私房钱,死一百回也够了,还不算柜子里和放去的利钱。金银锞子扫落桌沿,南婉青亲手堆入桐怀中,别听她的鬼话。 鹿眼明澈,看看南婉青又看看渔歌,桐虚展双手,不敢碰触洒了一裙子的黄金白银。 渔歌道:输了便记仇,这就没意思了。 南婉青笑道:输了不认账,这也没意思。 桐才要分辨几句,沉璧挑了水晶帘入内:启禀娘娘,尚食局送来两篓螃蟹。 秋风响,蟹脚痒,九月团脐十月尖。 八月既望,江南贡船载着第一茬螃蟹运抵上京,此时雌蟹堪堪抱卵,尚未满黄,进献太极宫,不过吃个新鲜。 正好,夜便在昭阳殿摆螃蟹宴,庆贺桐双陆师。白瓷胭脂印,南婉青抿一木樨香片,齿颊芬芳。 棋分黑白,各十五枚,渔歌拾掇齐整,问道:娘娘何时把谢师宴也办一办? 南婉青手握茶盏,装摸做样思索好一会:尚食局何时送来铁公鸡,我必定替你好好办一场。 桐捂紧嘴,仍是掌不住咯咯地笑。 午后秋阳似春日,融融透窗纱。 第二十八章 将计 第二十八章 将计 酉月辛巳,望仙台宴赏菊英,贺才人许氏六甲之喜。 书帖落款,万寿宫太后凤印。 以宣室殿为中轴线,望仙台与昭阳殿隔着半山翠竹分处东西,行过九曲回廊,便是成太后精挑细选的赏花之地。 年秋菊养了新颜色,是什样的?步辇金丝帐,垂花莺语凉。 南婉青久坐无聊,恹恹一问。 她本不欲去成太后搭好的戏台子,只是那鸢喜鹊尾翎着实古怪,何人手笔,存的什心思,总要探明究竟。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有二内侍清道,六婢女持香炉导引,步辇之后,宫人执扇相从,偏扇、团扇、方扇,杂而不乱,尤以柄雉尾扇最为惹眼。 后宫仪仗,唯有皇后与妃用雉尾扇,皇后用八,妃用一。如七尾凤冠添缀的红宝石,这柄雉尾扇亦是宇文序金玉言的例外。[1] 仆婢二三十,但闻步履窸窣。 渔歌随侍辇,答道:是二乔。 二乔?灵芝玉如意置于膝头,玉指尖尖,摩挲长柄一串金银花果,不是牡丹的品样? 牡丹珍品洛阳锦,一朵开紫红与浅粉两色,望之如并蒂双花,文人冠以二乔雅号,因用典贴切渐渐叫开,本名倒落了风。 绿菊、墨菊古时候就有了,单色花这一片再翻不什风浪,只好照着牡丹养一株二色花才是新奇。渔歌道。 南婉青颔首:花养得讨巧,名也取得讨巧。 渔歌掩唇笑道:听人说那花一半金黄一半赤红,似金菊泼了一盆狗血,诨名狗血花,算不得好看。 你这些人的嘴最是刻薄。南婉青不由莞尔,取得太过直白,未有言外之意,不好。原先二乔亦是诨名,只是风流雅致夺了正位,按理说这菊花也该用一用典。 渔歌道:请娘娘赐教。 半面妆。玉如意轻叩步辇扶手,一声脆响。 渔歌不解:这是什典故? 南朝梁元帝嫔妃徐氏,每每面见元帝,仅仅抹了半张脸的脂粉,嘲弄元帝独眼之态。 徐妃胆子恁大,竟不怕杀头?渔歌止不住摇首,奴婢蠢笨,品不好来。 南婉青檀微启,正要点明这位作半面妆的徐妃,亦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主人公。 昭阳殿那位的肚子也忒不争气! 不是!听说那许才人一回便有了,真是好福气! 前者声尖,后者气稳,回廊转角处二人高谈阔论,生怕往来人听不清楚。 声尖那人道:当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旁人求也求不来。往后吃香的喝辣的,半辈子都不用愁。 怎生人家的命这样好,你我一把老骨头,还得在这担水喂蚊子。 若说命好,那位也不赖,一只不蛋的母鸡还被宠成凤凰嗓音尖细,啧啧两声,尽在不言中。 你不这样看,底气沉稳,阅 第二十九章 就计 第二十九章 就计 南婉青冷冷一笑,似是早有预料,素手拈起红釉茶盏,掬一把烂漫霞光。 如意羊脂玉,长柄枝节,顶端灵芝双环,通体洁白,细密无杂色,镶嵌金银烧蓝的花果草虫。本是案头柜中的摆件,南婉青拿来捶腰捶腿,倒是十分称手。 渔歌也知这如意是南婉青用惯的爱物,不敢交予底人,如接在手中,怕松又怕紧,仍不忘使唤仆婢,将那老妇扯的布条回中。 地上二人狼狈不堪,一人衣衫不整,一人蓬头肿面,悄悄换了眼色,虽说淌着泪还是哭,总算松一气。 参见皇后娘娘。昭阳殿众宫人行礼。 凤尾裙裁五色锦缎十二条,薜荔石兰双面绣,垂金丝流苏细细响。 免礼。皇后微微颔首,眉目语调一般无二的端庄温和。 水榭听风,青衣执红盏饮半茶,这才慢悠悠起身,道了个手不提、腿不弯的安。 不必多礼,南婉青如此敷衍懒散,皇后也只笑道,这是了什差错? 娘娘来得及时雨一般,何必还要问。南婉青又坐了回去,总不是娘娘看腻了望仙台的菊花,特意来赏荷罢? 时已仲秋,一镜芳香凋萎一池枯荷,残败萧索,非是游览佳处。 大胆!尖脸樱桃衫,不流于俗的蚕头短眉,艳色迫人。 淑妃白浣薇。 南婉青冷眼看着,好整以暇。 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掌凤印,治六宫,岂容你 皇后瞥去一眼,淑妃蓦地住了。 此次赏花宴挂了成太后的名号,却并非万寿宫操持,一切事宜仍是皇后主理。成太后不过动动嘴皮子,乐享其成,给昭阳殿帖子,便狠狠了一恶气,哪里还管南婉青来是不来。 方才六宫嫔妃到了七七八八,成太后拿捏身份,偏要等人来齐才肯入宴,皇后也不好催促。不想门外连滚带爬跑进一个小丫头,说是游廊边的水榭,两个洒扫婆子冲撞了宸妃鸾驾,眼拧着人喊打喊杀的,只怕保不住性命。 皇后不愿闹大动静,倘若成太后知晓,势必咬紧了不肯松,而宇文序偏心惯了,才纵那人无法无天的性子,到头来又是母子二人争长短,总是伤和气。 于是唤了那小丫头带路,告诫座中嫔妃莫要多言,只命六尚女官一前往。一行人步至台阁正门,后头环佩玎珰,乌泱泱追上五六十人,妃九嫔竟随来大半。 淑妃白氏领头,深深行了一礼,道宸妃素来目中无人,盛怒之不知会做什事,众姐妹心系皇后,愿从鞍前马后,一来壮声势,二来若是宸妃言行僭越,还做个人证。 皇后寻不回绝之言,也不忍众人一番好意白白折腾,叹一气便是允了。 仆婢冲撞主子车驾,然该罚。皇后温声道,只是日太后设宴,后宫享恩泽,总不好哭天抢地的。依本宫看,罚几月月例,罚去掖庭,或是宸妃实在 第三十章 魇黄粱 第三十章 魇黄粱 树高三丈许,一人合抱,枝叶离离。 百年前明帝东迁楚都,定为上京,修建大兴宫。宫室亭台,待赐名之处其千数,明帝日理万机,无暇顾及,命有司拟,独为皇后寝殿题了长乐宫,御笔亲书。此后二人于中庭共植榆树一株,榆音愉,亦合长乐之意。 帝后伉俪情深,又添一段传世佳话。 百年后宇文序改建大兴宫,昔时柔条已成参天古木,一树翠玉铃铛。榆钱买来好春光,青瓦浮碧云,长乐宫因而更名承香殿,淑妃白氏居之。 娘娘,那两个婆子要保?春喜小心翼翼斟了一盏茶,悄声问道。 美人榻上,女子朝内而卧,神色莫知。 宸妃承宠五年未有所,众人明面上只字不提,背地里不知如何评头论足,有说楚后了一劳永逸的避子汤,有说长年赤足伤了某处穴位以至不孕 总而言之,不好生养。 前些日子白继禺费尽心机送了个老嬷嬷入宫,交代是陶家旧仆。 陶之一姓非富非贵,声名不显,祖上最高也不过是个国子监的助教,官从六品。这样的人家,上京城抓两大把尚有遗漏,淑妃然不识得,还纳罕父亲为何千辛万苦将此人送进宫。 原是陶家与南家结了亲,如南家当家人,宸妃南婉青之父,他的原配妻子便是陶家的女。说来蹊跷,十余年前陶家一家人相继害病,莫名都死了,不久嫁入南家的南陶氏也与世长辞,南家发卖陶家仆婢,全数卖去了京外。 那老嬷嬷姓康行七,名唤康七娘,当年是在陶家内外院之间守门的,被卖去宾阳某富商家。后来战乱起,富商便是群狼环伺的肥肉,军也好匪也好,来来往往俱是要咬一,逃不过敲骨吸髓的命。主人家受不住,一脖子吊死前一把火点了宅子,全府上百余人都送了性命。 康七娘那日躲懒,偷去巷外饮酒打马吊,竟赢了一条活路。[1] 如天太平,她辗转回京,本想凭借陶家旧仆的身份,往南家寻一个好差事,却被人狠狠打了来,晕头栽倒墙根。再睁眼,便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府邸,前半辈子所见所闻尽如尘屑污泥,上首老翁华服锦衣,虽是笑着,难掩杀伐之气。 那人只问与南家何怨何愁,怎就招惹了杀身之祸。 康七娘一五一十回禀,倒也没几句好说的,无非是陶南二家的亲事,以及中邪一般断子绝孙死了满门的陶家。 那人显见是不合意的,笑得愈发瘆人,又问当年陶家有什不寻常之事。 康七娘并非内院仆婢,不过是白日黑天轮换着守门,传个话,递个东西,主子的事一概不经她手,如何得知。况且又隔了许多年,搜肠刮肚的,胆汁也将呕来,总算想起当年听过一则闲话,道是陶家父子二人争一个什女子,最后不知是为人父的失手杀了子,还是为人子的失手杀了父亲,陶家主母似是跳井尽,接着丧事一场接一场地办,办到陶家 第三十一章 昵昵(h) 第三十一章 昵昵(h) 你是打算随随忽地住了,瞳仁乌亮,映照屏风画卷,万里河山,双日凌空。 他来了。 一缕青烟消散,随随扔三字,眨眼间失了踪迹。 铜漏滴答,杳然无人声。 随随五识清明,闻常人所未闻,知常人之未知,来无影去无踪,南婉青早已见怪不怪。 缎面软枕绣鸳鸯,荷叶并荷花,和和美美的好彩头。睫羽密而长,掩满目狠厉,枕边摸一册话本,南婉青胡乱翻几页,也不管说的哪一折,平平整整摊开来,便是看了。 手挽珍珠帘,轻起轻落,内殿一灯如豆。 石青衣袍行动生风,烛焰晃动,光影明灭。 黑灯瞎火的,也不怕眼睛疼。铜鹤衔红烛,借油灯之火燃一簇华光,移来床前案几。 榻上人却不领情,啪一声合了书,手往耳边一放,扭过身子,顾睡起来。 鸳枕青丝散,应是才浣的头发,松松勾于耳后。 圆润小巧,莹莹如月。 身后贴来男子紧实的怀抱,气息清列,犹带秋夜风凉。 这回用的什香,倒比桂子好闻。 耳畔温热吹拂,酥酥痒痒。 南婉青不咸不淡嗯一声,答得驴头不对马嘴。 不知她又堵什气。 腰侧纤手虚握,宇文序拢入掌心,五指交错,指腹顺着指节柔柔摩挲。 怀中人阖了眼,仍是静静的,不闪不避,想来并非气他。 赏花宴一事宇文序也有所耳闻,时百花开,后宫女眷择几个黄道吉日聚首闲话,消磨辰光。往年也请了宣室殿,只是他如何有闲工夫理会,然不去。 午间尚食局呈了一道姜汁撞奶,我差人送来,你尝着如何? 粤式点心,牛乳煮化白糖,倒入姜汁,放凉凝成酥酪状。宇文序不爱吃甜食,记挂着有人喜欢,且生姜性温,秋冬二季南婉青时常手脚冰凉,这点心最合她吃。 没吃。简短利落。 正经的国宴家宴,南婉青尚且不乐得坐一坐,上回中秋宴,宇文序使了多手段才换来南婉青松。日这小小私宴她竟己去了,还闹这样大的脾气。 臂弯收拢,胸膛愈发贴紧单薄的脊背,宇文序将人牢牢锁于怀中:听说有只猫惊了鸾驾,还摔了一柄如意,宫中野猫也该抓 你听了假话,南婉青总算睁开眼,是我己摔的。 思来想去,想不通皇后为何替她遮掩。 南婉青歪过头,细细打量宇文序神色。 目若寒星,黑白分明。 摔得好。 玉腿勾上男子腰侧,南婉青双手使力,一个翻身将宇文序按倒裙:你且说道说道,好在何处? 长颈削肩,凝霜一样的白,美人跨坐身上,盛气凌人。 宇文序道:若是说得好,娘娘有什赏的? 第三十二章 辚辚(h) 第三十二章 辚辚(h) 天子田猎,驾黑骝,乘木辂,十二銮在衡,二铃在轼。左建旗十二旒,皆画升龙,右载闟戟,长尺广三尺,旗首金龙头衔结绶及铃绥。[1] 水 车舆帘栊锦绣,隐约摇动,袅袅一声低唤,音调酥软。 博山炉燃龙涎香,云烟馥馥,明黄奏章封面封底相合,置于小几一侧,宇文序斟一盏茶水,轻手轻脚坐去榻边。 五辂之车彰显天子威仪,虽细微处不尽相,大体俱是华贵宽阔,如内里支了一方小榻,也不过略有局促。 南婉青实在渴得紧了,懒懒唤了声,仍是蒙头睡着,不愿动一动。 九月朔日,天子起驾骊山行宫围猎,昨日八月三十,宇文序早早来了昭阳殿,南婉青还道是明日舟车劳顿,须得好好歇息。不料宇文序压着她折腾一整夜,南婉青哭哑了嗓子那人也不曾消停。 日一大早睡得昏昏沉沉,也不知现到了何处,只觉喉中烟熏火燎般干渴难捱。 锦被滑落肩头,宇文序将人扶往怀中,娇弱无骨,好似才凝了薄薄一层的酥酪,轻轻一晃便会破开。 半梦半醒,秀眉微蹙,想来闷着许多不快。 明前茶汤色清亮,入清爽,宇文序试了冷热,方且送去南婉青唇边。 青青。 他唤她,柔声低语。 双唇宛若阴干的杞子,不复鲜艳丰润之色,唇纹褶皱,间杂几道细小破,昨夜情浓宇文序失了分寸,不慎咬血痕。 兰花盏单手握,倒了七分满,南婉青也不睁眼,仰头了去。 咳咳咳一时岔了气,咳得满面通红。 宇文序连忙放了茶盏,怀中翻巾帕,眉头皱得深,正要教训几句慢些的话。 清茶漫溢嘴角,水珠剔透,泛滟莹莹碧色光,淌过锁骨,流入双峰间一道雪沟。 哑然失言。 玉颈香肩,酥胸半掩,松花色被褥之不着寸缕,宇文序心知肚明,晨是他亲手将人裹了抱上马车。 南婉青不待递来手帕擦拭,头一歪,吐的茶水,呛的鼻涕眼泪,全数抹去宇文序衣襟,左右蹭了好几总算干净,便滚入床榻,拽上锦被蒙了头。 驾车之马乃是万里挑一的良驹,步子匀净停当,略无颠簸,悬轼金铃起落中节,响而不闹。 南婉青神思惫劳,昏昏欲睡。 身后一阵凉风,宇文序不知何时褪去衣衫搂了上来。木榻狭小,一人独卧恰是正好,二人便挤得翻不开身,南婉青避无避,落入宇文序怀中。 雪背红痕深浅错落,触感分外敏锐,男子胸膛紧实炽热,两点朱红也硬得发烫。 糊不明,有气无力:你怎又 话音未落,宇文序身一挺,入了紧致幽润的温柔乡。 衣袍脏污,不好穿。 南婉青抬了腿,才要将宇文序踢开:让人给你取去、 第三十三章 风满楼(微h) 第三十三章 风满楼(微h) 夕阳吹角,天地一片赤红,窗纱也似泼了浓浓的朱砂。 当真是兔子?我怎瞧着更像耗子?这耳朵也不长荷叶盏灯火微弱,渔歌一手擎起灯盏,一手合拢,小心翼翼护着烛焰,上上打量好几通。 桐也压低嗓子,答道:还小呢,瞧不什,眼睛没睁开,毛才长了一点子,估摸就七八天大。 红绡重重,沾染残阳余晖,愈显内室昏晦沉闷。南婉青仍在榻上安眠,众人不敢惊扰,零星几盏灯,言语轻轻。 渔歌撇了撇嘴,未置否。 况且若是耗子,长到这般大,早已长了密密的毛,必不是稀稀落落的。桐想是渔歌不信,又添了句,我见过才生的小耗子,还没有人手指粗细。 说话间,洒金帐透一声嘤咛,紧接着窸窸窣窣的响动。 二人相视一眼,便知是南婉青起身,渔歌连忙打了帘子先往塌边去,桐唤人侍奉梳洗。 娘娘是醒了?渔歌悄声问道。 鬓发凌乱,衣襟松散,遮不住玉颈酥胸斑驳色,藕臂环抱锦被,南婉青侧身而卧,虽睁了眼,不知想些什,呆呆的,回不过神的模样。 渔歌浅浅一笑,南婉青这是睡迷糊了,人醒神未醒,便放帘子,先点了榻前两树铜灯。 良久,榻上人迟迟开:什时辰了? 酉正。渔歌恰好点燃最后一盏油灯,将洒金帐挽上玉钩,娘娘歇了一整日,不说什日上三竿,日头都快没了。[1] 听了渔歌这番打趣,南婉青不耐地哼一声,蒙起被子又要睡。 渔歌快手按被褥:不再睡,白白放过多奇闻。听说陛猎了一头熊瞎子,若不是紧着侍奉娘娘,奴婢也追去看了。 日猎事已毕,圣驾回还骊山行宫,偏殿烧好了水,只待宇文序沐浴更衣。宇文序先往内室瞧了一眼,帐中人沉睡未醒,只好嘱咐若是醒了,说说话,闹一闹,必不使人再睡过去。 我也不要你守着,莫说是去看,就是跟哪个野汉子跑了,我也不计较。南婉青扯过被子只管睡。 渔歌不肯松手:此话当真?明日我便走了。 南婉青半句快些走罢才到嘴边,桐蹦蹦跳跳跑来,手里捧着方方的笼子:娘娘,陛送来一窝小兔子,没断奶也没睁眼,像糯米团子,娘娘看一眼,看一眼 两人吵吵嚷嚷,南婉青闹醒七八分,然没好气:怎,夜是要吃烤乳兔?你陛也太寒酸,够几个人牙? 桐如何料到南婉青打算烤了这窝幼兔酒,噤了声,一时说不话。 北山麓撞见的獾子,盯上一只母兔。素色衣袍,腰间随手系了松松垮垮的结,胸膛几个牙印,或深或浅。 渔歌与桐急忙见礼,退去堂。 宇文序落座塌边,携起南婉青一只手:那母兔也不跑,被獾子一咬了喉咙。我放箭过去,人回禀, 第三十四章 不在酒 第三十章 不在酒 宋阅 《骊山赋》 难怪宇文序九月游猎。 指如削葱,红柚糖送入中,南婉青有一瞬迟疑,贝齿咬开薄薄糖霜,尖弥漫柚子清苦的香气。 司马相如献《上林赋》见幸于武帝,李白献《大猎赋》见幸于玄宗。文人作赋,歌颂盛世;明主封赏,慧眼识珠,向来是史官不吝笔墨大书特书的美谈。 白继禺这一手破题,破得熨帖巧妙。 想来宇文序是得了献赋的消息,因此冬猎提早一月,留八月末仓促十几日,将白继禺的如意算盘折了大半。 毕竟赋之一体,义必明雅,词必巧丽,方符采相胜,昔年张衡作《二京赋》,精思傅会,十年乃成。[1] 十几日,作一篇丽词雅义的赋,难如登天,古之捷才亦不为。 他是宋阅。 开泰十二年曲江诗会,宋阅来迟,众人皆已交付诗稿。为罚晚到,有人提议限题之外还要限韵,且时辰减半,只燃半炷香,青衫人挥开腰间折扇,笑说不必,画扇玉骨,摇动三便得了一首七律,压倒群英,一举夺魁,世称宋三摇,彼时年方十八。 如终南苦读十余载,不知学问又精进多。宇文序以常理推之,然棋差一着。 不必转眼,南婉青也知身侧人是如何难看的神色。 只是倘若为了令白继禺引荐一事落空,年狩猎大不办,没了戏台,再好的戏也演不。南婉青想不通,宇文序放着这样大的隐患,也不愿舍弃游猎,只说男人对杀戮的渴望是刻在骨子里的。 此时尚未开宴,南婉青睡了一整日,粒米未进,只有临门随手抓了一把的红柚糖,便咬着糖,心中哀叹一声。 珠帘掀开小小一角,侍人捧上铺了明黄锦缎的木案,当中一卷雪白宣纸,衬着梅花冰裂纹样的丝绸,生怕人不看,解开轴上丝带,扯几行字,正是《骊山赋》第一段 厉飞翮而临极兮,观夕晖以邈穹。揽烝岚而适幽兮,漫霄蹊以韫锋。处郁林之青青兮,纳翠华于无踪。迎长空之澹澹兮,似星辰之浟溶。北涉玄渭,东接雄潼。幽王隳处,阿房炬宫。虽扼控于襟咽兮,亦勃忽之凶凶![2] 又拈一枚糖丸入,南婉青才看到青青一句,宇文序忽地擒住手腕,倾身压来,吻上胭脂红唇。 唔 男子尖顶入唇齿,带着烦躁的心绪,翻搅,将未化的红柚糖卷去己中。 宇文序不爱吃甜食。 心情不佳就来闹她,南婉青不会和宇文序争,随他把糖丸夺去,只想宇文序抢了糖便会放开。 怎料那人尖死死纠缠,不肯善罢甘休,南婉青往后挪了挪身子,腰后铁臂骤然收紧,按去怀中,身玉石不知碰了何处,又顶入些许。 嗯 低低一声喘息,小手揉皱宇文序平整的衣襟。 双颊绯红,媚眼如丝。 第三十五章 昏罗帐(h) 第三十五章 昏罗帐(h) 嗯哼你、轻轻、嗯嗯啊 洒金帐微微晃动,宛若东风吹皱一池春水,涟漪起。 满地衣衫凌乱,应是匆匆扯了随手扔,鞋子也东一只西一只,凑不完好一双。核桃木脚凳旁静静躺着一枚长条玉石,青翠欲滴,红烛摇影夜昏昏,映照莹润水光。 帐中二人身躯交缠,男子臂膀肌肉紧绷,捞起细软腰肢,龙根顶入花穴深处,前前后后一阵耸动。 篝火宴汪沛舟席案走水之后便安分来,众人各归其位,一时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倒是宾主尽欢。 此次游猎,皇后抱病未侍奉圣驾,太后佞佛见不得杀生亦未宫,而嫔妃席案向来安置于后殿,南婉青与天子坐上首之位本不合规矩,却无人胆敢言说。 纵使有人盯着南婉青也不曾惧怕半分,遑论无人,更何况还是宇文序硬生生将她拉来,行动愈发没了顾忌。宫婢才摆上莲花酥的看盘,南婉青伸手便抓了一个,己吃还不够,掰一瓣送去宇文序嘴边。 剑眉轻蹙,眉心几道无奈的褶痕。 看盘,祖宗礼法,不吃。 素手白皙,指尖蔻丹是几日前亲手涂饰的金箔银粉,捏着半块莲花酥。 怀中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铁了心要拽他流合污。 《七德舞》乐音奏响,庄严肃穆,眼前糕点酥皮层叠,宇文序张咬上,美人玉指一并入中。 唇齿寻去食指指节,宇文序轻轻一咬,以示惩戒。 疼南婉青当即红了眼睛,一把抽回手,宇文序怀中挣脱开来。 宇文序只道是失了轻重,心懊恼,搂着人好一顿柔声细语的伏低做小,青青不知唤了几十回,南婉青也只是低眉抱着手,不与他说半个字。而后摆齐菜肴,想着南婉青手上疼得厉害,不便用膳,宇文序亲手布菜,一勺一喂半盅汤,才换得些许好脸色。 夜阑宴散,二人回往行宫寝殿,宇文序必要细细查验一番,若是伤得重还需传召御医,南婉青不许看,如何敌得过宇文序的力气,几个来回就被制在榻上,扣住了手腕。 五指好似羊脂白玉温润细腻,光洁无瑕,莫说伤,咬痕也不见半道。 身人咯咯地笑,笑得花枝乱颤。 宇文序才知是被南婉青耍了一通,平白悬了一晚上的心,生怕她想起从前宋阅的好,小心翼翼,那人却笑成这副模样。 呲啦一声,女子腰间布帛撕裂。 宇文序心中有气,行动雷厉干脆,三两扯开二人身上衣物。南婉青身,玉石撑开幽谷,水润粉嫩,红绳浸透精水,湿滑非常,宇文序手中转了好几圈也未抓牢,倒是南婉青小猫一般叫春,咿咿呀呀的,惹得他腿间物事硬得发疼。 宇文序放开红绳,两指深入穴,啵一声拔玉石,随手一扔,托着身人的腰全力一顶,也不管南婉青是否受得住,次次深入。 第三十六章 chun泉句 第三十六章 春泉句 《侍宴秋狝应制》 长扬晓翼太平天, 囿苑流唐有象全。 月漫林开罗万乘, 旌飞猎合纳三玄。 文功武治陈朱阙, 瑞兽珍禽列盛筵。 明主宸驾青骢勇, 圣朝率服二千年。[1] 中规中矩的应制诗,张罗一回宴席便收上一百首,南婉青掩卷,书封述圣集三字不知何人手笔,端正平直,也值得你急慌慌拿来与我瞧? 《述圣集》,收录文人臣子随侍圣驾的诗赋集子,尽是阿谀奉承、歌功颂德的套话。 渔歌道:娘娘不知外头的人传成什样。 方才南婉青正看桐喂兔子,渔歌风风火火闯进来,扑通一声跪了,捧上一册书,说是了十分了不得的大事。 什样? 渔歌努努嘴:娘娘且看第一首是谁写的罢! 书页哗哗轻响,翻过冗长的序言,指尖顺着界行漫不经心滑去。 《侍宴秋狝应制》,修仪赵氏。 赵文龄? 这倒是蹊跷,多人合编的总集开篇向来有讲究,不是高官重臣便是名士大儒,后妃笔墨收入其中已是难得,竟还放在第一篇。 奴婢不识字,看不什花来,只知那句犯了娘娘名讳的,外头都说是暗骂娘娘的话,篝火宴不知礼数与陛席渔歌抬眼打量南婉青作何神色,欲言又止。 明主宸驾青骢勇。 还说,还说渔歌咬咬牙,天子车驾,娘娘僭越乘,缠着陛白、白日宣 渔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全,桐问道:宣个甚? 白日宣淫,南婉青心中了然。 桐眼瞅着渔歌,实在不明白曾经娘娘说话也敢顶的渔歌姐姐,如何变成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 昨日天人骂我贱人三百十回,妖妃一百一十六回,狐媚子七百二十一回。南婉青合上《述圣集》,随手抛去案几,拈起绢帕拭了拭手,果真计较,一百年也算不完,日子还过不过了? 渔歌不料南婉青如此反应,一时呆愣。 南婉青又道:况且她也未必有那个意思,不过是酸腐文臣竖起来的靶子,一个个精得猴似的,想留死谏的好名声,却又比谁都惜命,躲在人家小姑娘的诗文后头忧国忧民,也不害臊。 编书人揣着挑拨的心思,如赵家风头正劲,借用赵文龄诗作暗讽南婉青,料定这位宸妃娘娘倚仗圣宠眼里揉不得沙子,必会大闹一场。 飞短流长,从来越闹越难堪。 桐满面凝重,不觉放怀中小奶兔,听得入神。 南婉青看她肉乎乎的小圆脸皱成一团,哑然失笑:日日头这样好,也该去看看,没得我带你来骊山一趟,眼界也不曾开。 前些日子桐说好好学本事,陪我打马球,日先教 第三十七章 跨玉鞍(有修改) 第三十七章 跨玉鞍(有修改) 南婉青白他一眼,恨恨抽回手,斟了一盏新茶。 宫人捧来拭汗的巾布,宇文序一路策马,周身热气未尽散,凝成额角一层薄汗。 慢着。南婉青扬手将人拦。 宇文序还道是她打算接过手,替他擦去额间细汗,心内欢喜,面上却不露分毫,脊背略略舒展,好整以暇。 素色巾布在手间翻转,前后几个来回。南婉青顾擦了手心手背,便将帕子丢,唬得那宫人连连磕头告罪。 天子器物,旁人不得染指,否则即是大不敬。 南婉青冷冷一哼,一扭脸走了。 真是记仇。 宇文序三两步赶上,他本就生的高,南婉青步子又小,没几步便擒住那只缠了绑带的手腕,拽去脸上一顿乱擦。 怀中人啊啊啊放手脏得很吱哇乱叫,南婉青手被擒住,腰也牢牢扣着,半天不动弹,只得任由宇文序拽着衣袖拭净了汗。 垂首俯去耳畔,细语呢喃:现都是一样了,谁也别嫌谁的。 南婉青气得柳眉倒竖:从往后你休想进我的昭阳殿! 话音未落,不知何处轰然作响,扑来一阵狂风般的叫好,恍惚地动山摇。 宇文序沉了脸:何人喧哗? 回陛的话,是外宫的毬场,勋国公府的人在打马球。西苑侍官回禀,白家六爷摆了好几日擂台,未曾败北,引得不人看 白家的人。 眉心微微蹙起,好似平整画卷落了几道凝练的皴笔,宇文序神色冷峭,迫人俯首的威仪。 西苑侍官两腿发软,咣当一跪倒在地。 娘娘渔歌大惊失色。 缰绳入手,羊皮小靴踏上马镫,足尖当空画一道凌厉的弧线,轻盈飘渺,宛若霜影孤鸿。 南婉青挣开钳制,反身跨上宇文序骑来的马。 侍从拉不住辔头,只听一声长啸,那白马前蹄腾空,左右乱颠,霎时烟尘起,想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青青!宇文序也变了脸色,当即往笼头拽去。 虽说这匹马性情温顺,但陡然受惊,一时发起狂来,力气又极大,行伍中人也难以完全掌控,何况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白马腾跃挣扎,方帽角的金铃叮叮当当,杂乱无章,南婉青半个身子都朝后仰去,地上一干人的脸吓得纸一样白,她却泰然若,双腿发力,稳稳端坐马鞍。 大掌擒来马辔,势如雷霆电光,掌风凛凛。 南婉青紧了紧缰绳,马头向左一偏,宇文序抓了个空。 马球好,马球有什不好的。蹄如踏雪,哒哒两声稳健落地,南婉青玩心大起,抬高了,神采飞扬,陛与我打一场,若输了,夜便去外间睡罢。 宇文序未及应声,南婉青双腿一夹,马得了指示,径直往场中奔去。 怎打?宇文序策马追来, 第三十八章 柳暗 第三十八章 柳暗 陛,起风了。彭正兴捧来鹤氅,低声说道。 碧色茶汤许久未饮,暗暗的褐,青瓷端在手中,倒映一张模糊不清的面容。 陛彭正兴也知宇文序久久不言,神色凝重,必是思虑朝政,不许旁人惊扰,只是如天气寒凉,委实不宜坐在面开阔的高台吹风。 眼睫闪动,座中人缓缓回神:什时辰了?茶盏放去案几,宇文序起身披衣。 已过酉时了,彭正兴道,宸妃娘娘去了有一会子 毬场高台,供人观赛休憩之所,此时西山日暮,晚风渐起,云外拂过一行归雁。 宇文序不以为意,事及梳妆打扮,单是耳坠子南婉青就要换上十几对,仔仔细细地看,他早已等惯。 墙根底猫着一个人影,似是瞧见宇文序起身,往后一缩脖子跑开了,不多时却又慢慢晃回来。 宇文序道:你几个把人擒住了,问问来历。 鬼鬼祟祟,形迹疑。 三两禁卫贴着墙接近,一把将人按在地上。远远的,宇文序只见禁卫首领问了几句,一干人等脸色大变,慌慌张张压着人赶来。 启禀陛,这人、这人禁卫首领欲言又止,回身看了看被堵了嘴的小太监,终究说不,抬眼示意身后人取布团。 陛恕罪,陛恕罪,与奴才不相干,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万万不敢!没了堵嘴的物什,小太监连连告罪,一声赛过一声凄厉,奴才只是奉命行事,是宸妃娘娘命奴才做的 宸妃娘娘命你做什? 最末一丝余晖没入深山,秋风萧索,刺骨冰寒。 宸妃、宸妃娘娘命奴才看着,若陛动了,便传传传、传话过去。 去何处? 西、西苑的厢房。那人呜呜哭起来,陛恕罪,奴才一时糊涂,收了几锭金子银子,昧着良心犯错事,请陛恕罪!那位宋大人,不是奴才带进来的,奴才只是望风 五指挽弓策马,修长有力,铁钩一般掐紧颌,小太监疼得呲牙咧嘴说不话,五官扭曲,仿若荒村野庙供奉的罗刹鬼。 哪位宋大人? 宋、宋阅。 女眷更衣的厢房地处西苑最北端,僻远幽静,守卫森严,有闲人来往。 步履匆匆,玄衣浮苍茫夜色,浑似一体,宇文序大步近前,守卫才要伸手阻拦,眼见遥遥追来的天子仪仗,当即跪地请安:陛陛,陛怎 右手背在身后,手势打了一半。 喀嚓一声,宇文序按上右肩,轻易卸了那人手臂。 陛恕罪,陛恕罪藏身一丛花树的小宫女吓得魂不附体,将爬了来,哭哭啼啼的只顾着告罪。 带路。 门窗紧闭,石阶落了零星几片残叶,廊檐尚未掌灯,看不真切,唯有鞋履踩过枯黄,脚底沙沙地颤。 小宫女抽抽噎噎:宸妃娘娘,宸妃娘娘在抬手指 第三十九章 九连环 第三十九章 九连环 黄檀柜门晃晃悠悠推开,落一道颀长身影,靛蓝衣袍,内宫侍人的装扮。男子身量清瘦,虽说生得高,套入内侍衣衫却不显窘迫,举手投足,仍是世家子的儒雅温文。 这一劫算是混过去,赵文龄心有余悸,素来平和的语调也严厉三分:宋行远,你不要命了? 宋阅,字行远。 当年宋家五郎的百日宴,有高人批命,道此子日坐文昌,一代文杰之象,机缘当从五经。开泰十年冠礼,当朝太傅赵为宪亲主持,赐字行远,取《中庸》君子之道,譬如行远之意,《中庸》脱《礼记》,恰合五经验辞。 赵为宪便是赵文龄曾祖父,赵宋二家渊源颇深。 柜门撞上灯架,发沉闷的响动。 我只是想见她。内侍纱冠歪歪斜斜扣在头上,宋阅眼眸低垂,像一只浇透瓢泼大雨的孤兽。 方才也是一记闷响,南婉青回首,还未将宋阅面容看仔细,赵文龄撞门进来,抓起南婉青就往外拽。 铃铛小帽滚落,叮铃铃不知转了几圈。 赵文龄将南婉青拽门,西苑地势低平,更衣的厢房在楼阁之上,居高临,只见宇文序一招制敌,正门守卫瘫了半边身子,草丛里的小丫头连忙爬来告罪,生怕宇文序找不准路,领着人过来。 不成了,去也会撞上赵文龄松开手,气喘吁吁,踉跄好几步,她从未跑得这样狠。 日本是宇文序开了恩,准许裴参军夫人赵氏入行宫拜见赵修仪。赵文龄与姐姐多年未见,想着西苑临近金明门,入内宫十分便利,因此起驾前来,一则姐妹早些相见,二则省去金殿叩见的繁文缛节。 命妇进宫,车驾止于北端别院等侯召见。赵文龄内宫而来,距别院北门最近,打算由此而入,免得绕去正门一大圈。 参军夫人见谅,院中有贵人驾临,封了院子,旁人不得入内,还请裴夫人移驾东阁。北门冷落,只有两个看门的小厮,这二人竟不识得九嫔仪仗,拦赵修仪车驾,回了一番张冠李戴的话。 侍女正要开训斥,赵文龄扬手止住,内宫中人岂会分不清嫔妃车驾与命妇车驾,此二人有鬼。 赵文龄开试探:是哪位贵人? 小厮道:是宸妃娘娘。 既是宸妃娘娘在此,我等闲人岂冒犯。赵文龄道,不过车前两串穗子颜色浅淡,入宫参拜实在寒酸,失了敬意。东阁未必有这样的物件,还请两位通融,我遣一名婢女悄悄进去,挑几串朱红的穗子,定不会惊扰贵人。 小厮道:岂敢劳烦夫人身边的人,夫人放心去罢,红穗子我挑了,立马送去东阁。 赵文龄浅浅一笑,心中笃定了十分,这两人必不是宫中侍人。 女眷车驾,唯有皇后用正红色穗子,内宫无人不知,何况还是看管车驾进的内侍,何种品级用何种颜色,该比己的姓氏更为清楚。毕竟这颜色错上一回便是杀头的重罪, 第四十章 hua明 第十章 花明 娘娘!赵文龄双腿发软,菘蓝搀着人,依在肩上。 菘蓝,赵文龄的贴身丫鬟,方才跟着主子急慌慌赶来,落了三步。 喘不过气,眼前雾茫茫一片海,没有思索的余地,几乎是一瞬间,赵文龄点了头。 南婉青将两人拖回厢房,一脚踹上门。 宋阅不知何事,追几步,踢倒一个小圆凳,弯腰扶正的当,南婉青又拉着人回来。 目光交错,宋阅直起身,靛蓝衣袍缓缓舒展,仿若浮云遮不住的一角碧空。 南婉青看他一眼,将赵文龄扶去八仙桌另一侧。 啪 素手纤纤,一掌打上赵文龄脸颊,清脆利落。 你、宸妃娘娘你菘蓝硬生生将骂娘的话咽回肚子里,又惊又气,憋红了一张脸。 乎意料的变故,宋阅一时呆愣,缓不过神。南婉青不言语,拽起发怔的宋阅往屋内走。 黄檀双门的大柜,右边门扇嵌了一面镜子,南婉青拉开柜门,宋阅不明当前局势却也知她何意,侧身而入。 吱呀,半边柜子合起。 掌心温热,多年奋笔疾书的宽厚有力,缓缓覆上手背,南婉青合拢门扇的动作一顿。 你也瘦了许多 他的眉目隐在黄檀柜门的阴影里,看不真切,仿佛人世不容的妖物,只龟缩于无边暗夜苟延残喘。 南婉青低眸,骨节嶙峋的一只手,瘦成老树盘虬卧龙的枝干,却是温热的,好似燃尽寿命仅存的一丝温暖。 朱唇轻启,冷静得过分:白继禺,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你和宋家若想活命,离他远些。 提及宋家,紧贴手背的大掌微微一颤。 终究只收回手。 我看不惯那首应制诗,明主宸驾青骢勇,打了你一耳光,不过是一场误会,有人别有用心改了诗。南婉青闭拢双门,转头对赵文龄说道,待会你记得求宇陛,许你与赵华龄相见,否则不好送他去。 赵文龄本就聪慧,一听便知南婉青的应对之策,当即应,也分不心神细想,南婉青如何得知改诗与赵华龄入宫之事。 灯影明灭,一只白翅蛾围着烛焰飞前飞后,扑棱棱的,夹杂灼烧的滋滋声。 我只是想见她。 叹息的尾音与隐隐约约的焦糊气味处弥散,渺无踪迹。 赵文龄默然,好话歹话闷在胸中,理不头绪,末了只得叹一声:请裴夫人来罢。 棉布浸透热水,捂上脸颊消肿化瘀,而渐渐冷却,赵文龄心烦意乱浑然不觉,宋阅捧来铜盆,低声唤道:多谢你,六妹妹。 清明如镜,烟雾缭绕,水中倒影朦胧,大略辨五官轮廓,岁月的痕迹消弭其间,一眼望去,似乎与十余年前并无分别。 那时赵文龄还是淘气的年纪,一日心血来潮扮了男装,跟着她三哥,赵家三公子混入太学,听宋老爷子说 第四十一章 戏分茶(h) 第十一章 戏分茶(h) 长庆殿灯火通明,众人屏息敛气不敢言语,渔歌为南婉青布菜,手腕一对金臂钏,束拢宽大的衣袖,行动便利,银筷起落碗碟之间,不时敲细微的声响。 打马球最耗费力气,南婉青饿得狠了,埋头吃小半碗饭,渔歌剥了一只虾,放去手边的小瓷盘。 黄釉粉彩花鸟盘,外圈画了桃枝喜鹊,内中并未上釉,素白明净,虾仁嫩嫩的红,稀稀落落挂着几只腿,尤为显眼。 南婉青皱了眉:不干净。 渔歌如梦方醒般慌忙告罪:娘娘恕罪。语罢却瞟向另一处。 南婉青侧眼看去,宇文序冷着脸,身前一碗粳米饭仍是满的,显见没怎动。 一嘴的喜丸子,胡乱咬几,南婉青艰难咽。 无妨,平身罢。南婉青摆摆手,拿起亦是黄釉描金的汤碗,唤了一声,汤。 渔歌总算松气,陛筷子也要掰断了,娘娘还只顾着吃。伸了手打算接,南婉青偏了偏,轻巧躲过。 美目盈盈,看向正襟危坐的宇文序。 渔歌才去的一气又提起来。 黄釉碗女子单手持,拢入男子掌心,愈发衬得玲珑小巧。 青花大海碗,炖了野鹌鹑,日宇文序头一箭的猎物。枣木勺撇开枸杞,舀一汪清亮素净,宇文序面色不豫,手底动作却是认真,记着她不喜汤中有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乘了七八分满,宇文序一转眼,那人笑吟吟的,又是最乖巧不过的模样。汤碗放去南婉青手边,叮当轻响,还添了一把汤匙。 南婉青捧起碗,宇文序便转头拿了茶水,顾饮半盏。 南婉青本是要引他说话,推拒也好,呵斥也罢,不想宇文序真动了手,扭脸却又去做旁的事,一眼不看她。 哗啦啦泼了余半盏茶,宇文序本想放回桌案,怀里扑进一个人,南婉青搂上脖颈,唇瓣紧紧贴来,尖径直往嘴里钻。 清香悠远,宛若空山新雨,溪水潺潺淌过杨柳岸。 是龙井。 宇文序撂茶盏,反手环起南婉青纤腰。 丁香小扫了一圈,将清茗抢来己中,南婉青闹得够了,正欲起身,腰后手臂箍紧,宇文序另一手攀上脊背,头也追了来。 唔 渔歌等人悄悄低了眼睛。 宇文序心中不快,力道也狠,来来回回搅了好几通,缠着尖不放,抵上胸膛的手渐渐失了力气,南婉青倚在怀中,软了半边身子。 适才二人回宫,简单梳洗一番,换了轻便的衣衫,南婉青还解了头发,青丝摇晃,有一搭没一搭蹭着腰间手臂,不尽兴的痒。 头发丝也会勾人。 宇文序不轻不重咬一,总算放开。 他确实动了气。 南婉青与赵文龄一唱一和,宇文序便有所察觉,小太监到守卫再到那个小宫女,步步指引, 第四十二章 厝蓬莱 第十二章 厝蓬莱 乾元五年十月初一,荆州农人冯喜三手持《齐律》,赤足入京,跪于丹凤门外,状告勋国公白继禺。 太平二度决堤,荆州疫病起,横尸遍野,白继禺封城不报,纵容族亲以筹集赈灾银之名搜刮民财,百姓易子而食,京师震动。[1] 宫道幽暗曲长,两行光秃秃的树,北风呼啸,似是无处去,刀子一般直往人身上割。 母妃,冷冷宇文复将小脸埋去陆婕妤怀中,不满三岁的小娃娃,奶声奶气。 陆婕妤紧了紧臂弯,将斗篷捂得严实:再过一会,还有几步便到了。 怀中小人唔了一声,乖乖不言语。 娘娘,看这风急天昏的,估摸着是要雪了。蕙心抬眼一看天色,开道,娘娘与五皇子都是金尊玉贵的,若是冒雪回去,染了风寒,太后娘娘怪罪来,奴婢万万担待不起。 言之意,倘若宇文复受了病,陆婕妤亦是担待不起。 夜本是寒衣节宫宴,后宫众人为数不多得见天颜的日子。往年入冬第一日,天子腊享太庙,诸臣避之,礼毕宇文序便入内宫饮宴。近日勋国公重病,药石罔效,只用参汤吊着一气,宇文序向来器重勋国公,为此忧心不已,辞了内宫寒衣节夜宴,驾临白府。[2] 既无宇文序,饮宴然了生气,众人皆是怏怏的。 未等开席,宫外传来消息,一个农人跪在丹凤门外告御状,告的正是勋国公白家。白家贪昧银两,才修的堤坝又崩了,这人的父母亲便是死于洪水,而后荆州起了瘟疫,他的妻子以及三个孩子也丢了性命。如此大事,白继禺隐瞒不报,以军队镇压封城,如城中腐臭冲天,人人相食。 众人听了这样的话,愈发没了饮宴的心思,还有人当即呕胆汁,忌惮着淑妃尚在席中,也不好多言。佳肴美酒食不知味,草草应付几,各回各的宫里。 日午后天气好,陆婕妤未备辇轿,抱着宇文复便往摘星楼来了,方才宴散得早,未及唤抬轿子的宫人,想着天气平和,走一走也就到了,不想半路刮起狂风,即将落雪的模样。 蕙心道:娘娘移步前头的小阁子避一避风,阳回去把抬轿的人唤来。 娘娘放心,奴才必定速去速回。小太监忙不迭应。 也好,陆婕妤拢紧斗篷,宇文复缩着身子,颤颤发抖,你去罢。 楼阁二层,游园小憩之所,是丫鬟太监躲懒未依时点灯,或是点了又经朔风吹灭,漆黑一片,倒有几分阴森骇人。 寒风停息的当,墙角传来一阵细细弱弱的哭声,听得人汗毛直立,脊背发凉。 是谁!蕙心赶忙将陆婕妤护在身后,谁在装神弄鬼! 去了一个阳,陆婕妤身旁还有一个蕙心一个乳母,以及一个小丫鬟一个小太监,一行五人,却是不怕。 蕙心拔高了音调,一来吓唬人,二来壮声势:再不来,我便叫禁军了。 第四十三章 放妻书 第十三章 放妻书 宣室殿。 青瓷杯置于紫檀木小案,小太监沏了一盏君山银针,捧去正殿。彭正兴止住,肘弯搭着拂尘,双掌接过木案。 正殿巍峨,宇文序端坐龙案,手中展开一册奏章,不怒威。首青衫士子垂了眼眸,直挺的背,有如孤山翠竹。 彭正兴认得,是勋国公引荐的宋才子,宸妃娘娘的低了头,更换茶盏,轻手轻脚退回偏殿。 宋探花是何意。宇文序合起奏章,冷冷一问。 当年宋阅殿试,楚王钦点的探花,宇文序如此称呼,明摆着给他难堪。 宋阅答问,面色如常:启禀陛,草民上奏勋国公贪赃枉法七项罪状,附罪证账本十一册。 奏章抛去桌案,本是轻轻一声响,落在空旷的大殿,低沉若雷鸣。 莫不是宋探花以为,宋家查到的,朕查不到? 草民不敢,宋阅俯首,这七项罪状不过抛砖引玉,草民多日寻访,得了多年前勋国公与逆贼沈良坤密谋造反的书信 贤国公,亦在其中。 宇文序剑眉微蹙。 宋阅道:勋国公倒台,一步便是贤国公罢? 人人尽道,宋家五郎如何光风霁月 我要南婉青。干净利落的五个字,宋阅未曾避讳,未用谦称,未用敬语。 莲花漏滴水间隔莫名漫长,漫长的沉静,轩窗风雪簌簌,天地凝成一方坚冰。 陛意在铲除汪白一党,勋国公爱财,贤国公重权,明诸心故知所往,臣愿效犬马之劳。宋阅俯首再拜,或是,东楚世家。[1] 觊觎君上宠妃,宋大才子在终南山读了十年圣贤书,读的竟是这个道理。宇文序唤道,彭正兴 彭正兴连忙答了在,宇文序扬手示意,将笔墨书卷端去宋阅身前。 宋探花果真有心为君分忧,且留姓名罢。 放妻书。 隶字端庄遒劲,结笔尖尾似一把寒光闪烁的剑,扎人眼目。 盖闻托盘上食,昔说梁鸿之妻,把笔画眉,传张敞之妇。累劫共修,以得缘会。一从结契,要尽百年。奉上有谦恭之道,恤无党无偏。家饶不尽之财,妯娌称长延之乐。何乃结为夫妇,不悦鼓瑟,六亲聚而咸怨,邻里见而恨。苏乳之合,尚恐异流,猫鼠窼,安得久。参商结怨,二心相异,盖是前因不遂,覆水难收。妻不论三年柴飰,夫休说六载衣粮。各分离,一言致定。诸两家父母、六亲眷属,故勒手书,千万永别。[2]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宋阅冷笑道,陛当真以为瞒得过天人?[3] 昔年以宸妃之名于起凤山建造宫室,天人日日夜夜地骂。沈良坤谋反,陛神兵天降,却又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英明神武。 世人道宸妃狐媚惑主,以至陛空置后宫,却不知汪白二人献女,存王莽篡汉之心。陛以她为马前卒,坐 第四十四章 琥珀光(h) 第十章 琥珀光(h) 昭阳殿东阁,一簇柏枝探凤尾尊敞,繁茂葱郁,如烟如雾,缀满青绿小巧的果子,应是新插未久,尚余零星残雪。 娘娘,若是陛知晓 你不说,我不说 话音未落,宇文序哗啦一把掀开水晶帘。 主仆二人手忙脚乱,渔歌大跨一步,挡在南婉青身前,遮得严严实实:参见陛,陛万安。 宇文序未赐平身,甩珠帘,径直朝二人走来。 守门的小太监禀报,宸妃娘娘身子乏,歇了,只留渔歌姑娘侍奉。宇文序便免去接驾的通传,悄悄进了门,只恐扰她清梦,谁想在帘外听了这一番话。 退。 隐约察的怒气,渔歌微微侧首,瞥见南婉青点了个头,战战兢兢退去一旁。 向 手。 南婉青直挺挺坐着,双手负在身后,不知藏了何物。宇文序沉脸,宋阅日有恃无恐的模样,倘若太极宫有宋家内应,那些混账话说不准已传入昭阳殿。 向之足尖挑开玄色衣袍,绕着宇文序脚踝,一上一慢慢磨蹭。 宇文序不为所动:拿来。 南婉青心知糊弄不过去,撅了嘴,不情不愿伸手。 秘色瓷莲花碗,五彩缤纷,红的是樱桃,绿的是杨桃,白的是荸荠,浇了一层桂花蜜,碎冰参差晶莹。[1] 一个冰碗。 宇文序一愣。 古人云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如天寒地冻,我却躲在烧了地龙的热屋子里,真谓与时相悖,逆天而为。南婉青正色道,因此我让渔歌取了一些冰雪,放入时令鲜果,且做饭前茶点,正是依循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的养生之道。[2] 渔歌欲哭无泪,只想把头拧埋进地里。 宇文序久久不言语。 好罢,是我贪嘴要吃冰碗。南婉青撇莲花碗,双臂紧紧搂去宇文序后颈,向之,我错了 宇文序素来不许她吃生冷的玩意,于肠胃有害无益,三伏天亦然,最多一盏冰镇的酸梅汤、绿豆汤,还需得用过饭。添了碎冰的冰碗,既是暑日里,南婉青也不敢拿来他眼皮子底。 所谓宠爱,抵不过明令禁止的帝王权威,她一清二楚。 南婉青踮着脚,鼻尖在脖颈处胡乱蹭,温热的气息拂过喉结,酥麻一片。 总是这样会闹人,一天认三回错,从不见改。 宇文序揽起腰,将人按去坐榻,一咬上肩颈如弦月的弯。 南婉青唔一声,纤手攥紧宇文序衣襟,不敢轻举妄动。 宇文序咬得重,泄愤一般用了狠劲,他以为她躲躲藏藏是为宋阅遮掩,凑了千百句解释的话,生怕她不信,南婉青却只念着一个冰碗,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气。 尖舔过齿牙深咬的红痕,身人轻轻一颤,抵上胸膛的手使了力气,并未将 第四十五章 压金线 第十五章 压金线 天沉未曙,南婉青睡意正酣,明知她梦中气性大,宇文序却一反常态,硬是将人拽起来,侍奉更衣。 昨日东阁二人闹至黄昏,南婉青累得没胃,用了几勺粥便昏昏睡去,半夜宇文序又咬醒,掐着腰狠狠入了几回,眼正是疲乏困倦的时候。 往常南婉青必定一脚踹开,思及宇文序侧首回避的吻,只怕他心有嫌隙,不得忍气吞声,耐着性子替他更衣。 风雪敲窗,黑压压的天,寝殿灯火辉煌,宫人手捧天子衮冕,皆是低着头,不敢近前。南婉青困得睁不开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套上织金缀玉的衮衣,宇文序又不老实,这摸一手那亲一嘴的,嗡嗡嗡似一只烦人的蚊子,南婉青恨不一掌拍死。 松了些。 一张脸埋在男子胸,南婉青撑不住,卸了大半力气,双臂环去宇文序腰后,系起玉带板的银扣。 宇文序高不,薄唇吻上发顶,语调糊。 怀中人重重吐一气,手臂收拢,扣紧一个孔,想必蹙紧了眉头,咬牙切齿的模样,宇文序不由失笑。 为求稳固,玉带板的孔洞略小于银扣,南婉青蒙着头,单凭手感知,屡屡落空。 彭正兴急得满头大汗,日朝会,陛更衣唤了宸妃娘娘,偏偏两人你侬我侬,磨磨蹭蹭,一条带子磨了半刻钟,估摸着是要迟了。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彭正兴也不敢开煞风景,只得干着急。 咔嗒一声微不闻,众人如听仙乐,喜笑颜开,连忙捧上玉佩香曩。 南婉青倦眼惺忪,就近挑了一枚黛紫色香曩,挂去宇文序腰间。 宇文序道:这香曩瞧着眼生。 启禀陛,旧用的香曩气味淡了,换了新的。彭正兴顿一顿,皇后娘娘亲手所制,添了安神驱邪的药草。 宇文序未置否,打量南婉青神色,紫色丝绳穿过玉环,打了个底结,南婉青毫无芥蒂,认认真真。 宇文序只当她七分心神未醒,左耳进右耳,未曾听仔细,朝彭正兴使了眼色。 彭正兴忙道:老奴斗胆一言,请宸妃娘娘恕罪。衮服为黄,香曩为紫,颜色委实冲撞 叽里咕噜不知说什,南婉青昏昏欲睡,随嗯一句,也不解开。 宇文序得了这一声,正中怀:你替我绣一个。 嗯? 顺嘴是有气无力的应答,缓过神来,尾音高了三调,南婉青霎时清醒,只想打嘴。 这南婉青才诌推诿的托辞,宇文序神色凛然,并非说笑。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南婉青点点头,绣个红底金福字的罢?恭祝陛洪福齐天,万岁万岁万万岁。 福字最为简便,取色单一,横平竖直。 宇文序道:不成,要鸳鸯戏水。 一只鸳鸯配有七八色的线,长翎短羽,针法亦不尽相,十分费工夫。 第四十六章 心慌 第十六章 心慌 冰糖荸荠见了底,桌案孤零零一只白瓷汤盅,南婉青斜倚软枕,银针刺破锦缎,牵引丝线一串沙沙的细响。 郁娘越看越是欢喜,轻手轻脚收拾残羹,余光瞥见一道颀长身影,负手而立。 参见陛,陛万安。郁娘赶忙行礼。 落针迟了片刻,南婉青并未回首。 平身。喜怒不形,如松风谡谡。 身后软榻微微陷,宇文序脚步轻缓,踏过厚毛毡毯,一路悄然无声。 你瞧瞧,好不好看?南婉青依入宇文序怀中,脑后枕上男子紧实的肩。皓腕凝霜,举起滚圆竹木绣绷,墨线勾勒的底稿,一对戏水鸳鸯,一支并蒂莲,针线稀疏,只绣了个大概。 手掌抚上腰侧,宽厚有力,宇文序沉声应道:好看。 南婉青歪了头:你这是真话还是哄人的话? 宇文序道:然不骗你。 南婉青将绣绷掷了,回手揽上宇文序的肩,唇齿轻触,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从前你答应我的话,还作不作数? 什话? 南婉青道:你说,若是我替你养玉 那枚浸透二人精水的玉石,宇文序拿去刻了连珠印,所谓连珠印,一个印章由两方小印相连而成,拆合,一方篆字子佩,一方篆字我思。 宇文序留子佩,给了南婉青我思。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1] 丹唇凑近宇文序耳畔,南婉青吹气若兰:便许我一件事。 铁臂猛地箍紧腰肢,将人往怀里狠狠一带,南婉青踉跄栽倒,再抬首,宇文序眸光阴晦,直直看来。 朔望两日的大朝会,群臣入宫觐见,人人一本奏书,争先恐后堆去宣室殿。当是时宇文序最为繁忙,常常晚膳也顾不上吃,而却撇堆积如山的政事,散了朝便摆驾昭阳殿。 宋采女拜见宸妃。 他因何如此,二人心照不宣。 陛一言既,驷马难追。玉指尖尖,在胸膛处绕圈。 宇文序扣住胸前作乱的小手:何事? 你先答应我,怀中人软着声,娇滴滴地求,什都依着我。 柔荑拢入宇文序掌心,肌肤白嫩,指腹薄茧反复摩挲,如把玩文房清供细腻的瓷,宇文序淡淡嗯一声。 低沉幽险,搂着柳腰的胳膊愈发使力,南婉青几乎喘不过气。 明年去九成宫避暑,最好月就去南婉青道。 摩挲纤手的大掌止住动作。 九成宫,建于歧州天台山,皇家避暑的离宫。楚王年年前去消暑作乐,宇文序登基以来政务繁重,只在乾元三年去了一回。 南婉青接着道:听闻九成宫有位花匠,新栽了一片银莲花,雨水过后,素白花瓣颜色淡退,晶莹剔透,如冰雪一般。如此奇观此生不得见,岂非一大憾事? 他以为她会替宋阅求情。 乎 第四十七章 意luan 第十七章 意乱 青 喉堵,宇文序张欲言,静默无声。 幽影娉婷,翩然而去,素手挑起殷红纱幔,裙袂隐入烟雾,泼一片耀目的白光。 宇文序挣扎起身,肢沉沉了铅,不听使唤。 掌心轻飘飘一枚香曩,杏色织金锦,芙蓉独秀,鸳鸯失伴,成双成对宛如南柯一梦的空话,伶仃不全。 一咬牙,扬手甩开。 肘弯撑起沉重的身躯,宇文序跌跌撞撞了榻,红帐低垂,围拢一方狭窄天地,渺无影踪,幽暗寂寥。 安神香添入炉火,小匙压得极低,窸窸窣窣的响动。秋灵搬上香炉铜盖,对齐六角方位,收着力慢慢松手,生怕闹半分刺耳声响。 青青去了何处? 秋灵心慌手软,砸咣当一声响,噼里啪啦,连带滚落一盒子香粉,遍地烟尘。 高大的身影,手中一柄长剑,眼前人目如鹰隼,阴沉狠厉。 参参见、参见陛秋灵慌忙请安,话也说不利索。 说,何处。 宸、宸妃娘娘,在秋灵张结,期期艾艾,在、在,去 南婉青兴起吃糖葫芦,渔歌等人跟着去了,唯有郁娘留守寝殿。郁娘年纪大,烟火一熏眼睛便淌泪,这才唤了秋灵入内添香。 秋灵从前只在外间做些烧水跑腿的活计,未曾侍奉御前。宇文序平日寡言语,喜怒难辨,众人皆是望而生畏,何况如盛怒之,尤为骇人。 去、娘娘去吞吞吐吐,憋不一句整话。 宝剑鞘,铮然作响,宛若潜龙低吟。 桐,桐!把花生碎、瓜子仁拿来 山楂滚了一圈热糖浆,薄如蝉翼,南婉青拎起竹签尾端,离了灶台,急切找寻外裹的炒货。桐守在桌边,懵懵懂懂答应一句,大眼瞪小眼,云里雾里。 小锅糖浆气泡绵密,渔歌一串山楂转了小半圈,见状把签子往沉璧手里一,三步并做两步,将花生瓜子端去南婉青身前。 渔歌道:桐越发了不得,娘娘也使唤不动了。 桐搓着衣角:渔歌姐姐 糖衣半软,沾了一圈瓜子仁,放去刷了油的砧板,南婉青松拍了拍手:你俩打什哑谜? 我?瓷碟摆上灶沿,渔歌笑道,我算什东西,怎敢在心怀天的桐大丞相跟前丢人现眼?还有那什,笑笑什的。 沉璧裹了三串,总不如渔歌熟稔,交回她手里不忘打趣:贻笑大方。 渔歌白了沉璧一眼:知道就行了,用得着挑来显摆? 沉璧只笑,不答话。 渔歌姐姐一顶大帽子扣来,桐低头,不知如何处。 南婉青不明就里,瞟一眼渔歌:究竟何事,你说。 手里忙着呢果串裹匀糖浆,晶然生光,渔歌送去沉璧手上,扭腰闪过南婉青打来的山楂。 南婉青转头点 第四十八章 清宵半 第十八章 清宵半 玉质温润,盛来汤药灰褐色,七八分满。小心翼翼送去唇边,宇文序昏迷未醒,牙关咬合,喂一吐半,汤药漫溢嘴角。 帕子。皇后温言唤道,沉璧连忙捧上。 玉如意汤匙尾端弯,放回描银玉碗,叮铃一道轻响,皇后拈起巾帕,细细拭净宇文序唇边水痕。 南婉青看了一眼便觉无趣,宇文序昏睡之际拽了她手腕,两人一齐倒地不说,宇文序这手死活掰不开,南婉青越是扯他攥得越是紧。众人将宇文序搬上床榻,南婉青也只得跟着,枯坐床沿,以免妨碍皇后喂药,挪身子坐了脚凳,糖葫芦不许吃,话本不许看,百无聊赖。 太后娘娘驾到 皇后放药碗,起身行礼:参见母后。 皇帝这是怎了?成太后大步赶来,风风火火。 一屋子人敛声屏气,毕恭毕敬,唯有南婉青大喇喇坐着,头一低,算是见了礼。 传闻宸妃触怒龙颜,惹得陛发了狂,气急攻心,不省人事。成太后心中本就窝着火,眼南婉青这般无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脚步放缓,成太后未道免礼平身,晾着皇后一干人,慢悠悠进了内殿。 宸妃娘娘好大的架子,成太后冷笑道,满打满算也是宫里十年的老人了,不规不矩,成何体统。 红唇烈焰如火,向来泼辣不饶人,南婉青尚未回嘴,皇后抢声道:启禀母后,非是宸妃目无尊长,礼数不周,乃是陛病中离不得人,宸妃尽心侍疾,不便行礼。 松花色被褥,宇文序小臂并未拢入,成太后还道是御医才请了脉,不及放回,听了皇后言语,定睛一看,南婉青玉腕细白,紧紧扣于男子掌中,指尖泛红,青筋隐隐,已是气血不通。 成太后冷冷一哼:古有埋奉母、卧冰求鲤,倘若真有孝心,斩胳膊请安,一样是知礼数。[1] 不依不饶。 南婉青道:陛卧病在床,丢一只胳膊,成全臣妾的孝心,终归不妥当。 你成太后恨恨一指,气得说不话。 她本义是砍了南婉青胳膊,怎料南婉青一招借力打力,颠倒黑白,竟是为了周全后宫见礼,不惜斩断当圣上的手臂。 皇后将成太后搀去坐榻,斟一盏茶:母后,太医嘱咐陛需静养 成太后瞟一眼茶盏,不打算接,只道:也不知什东西,不干不净的,祸害人发病发狂,哀家不敢动。 皇后讪讪放杯盏,又怕南婉青呛声,二人争执起来,不收拾,硬着头皮答话:如此亦是臣妾治理后宫不严,请母后降罪。 成太后顾及皇后威仪,不好一而再再而三拂了颜面:不怪你。语调和缓,携了皇后的手走近榻边。 榻上人双目紧闭,眼两抹乌青,面无血色,微微拧起的眉心尽显疲态。 成太后心疼不已,叹一气,顾不得与南婉青针锋相对,先是试了试宇文序额上冷热, 除夕特别篇:乐岁 除夕特别篇:乐岁 临近年关,前朝后宫诸事繁杂,年除夕又逢禘祭,五年一祭的大祀,审谛尊卑,分外隆重。白日馈食宗庙,是夜于麟德殿宴飨群臣,再入摘星楼六宫庆,宇文序分身乏术。[1] 笙歌未歇,天子仪仗先退,成太后欲留不得,摆驾何处,人人心知肚明。 昭阳殿。 宇文序来时,南婉青输了第局。 凤尾尊仍是一簇郁郁苍苍的柏叶,小果青碧,莹莹满枝似翡翠珠子。 放去瓶子里,一些水。五指修长,玄色衣袂落了素白的雪,一捧红须朱砂梅,苞待放,热热闹闹的颜色。 松柏风雅,缺几分辞旧迎新的喜庆。 小宫女接过花枝,规规矩矩应了差事。 东阁欢声笑语,不是常听的俏皮得意。 娘娘夜当真菩萨心肠,费尽心思赏压岁钱。渔歌笑道,奴婢只怕再压去,得压回娘胎里了。 南婉青冷哼一声。 人说财不露白,你倒好,只差拿面锣上街外头敲去。沉璧着手洗牌,连连摇头。 渔歌道:你别赖我,我若是敲,也是敲娘娘慈悲体恤的好话腾地站起身,变了脸色:参见陛。 众人亦是一惊,赶忙行礼。 粉面朱唇,掌大的小脸,围了半圈茸茸的雪白风毛,头顶翘起两只耳朵。 虎头帽。 南婉青扫一眼,也不见礼,安安稳稳坐着,一只呆头呆脑的小老虎。 怎戴了这个?状似一句随无意,宇文序问得云淡风轻,终究忍不住手,摸上红彤彤的小脑袋。 冬日绒帽捂着半个头,南婉青极戴,道是将鬓发压实压塌,摘了帽子便不好看。宇文序不觉有何异,一样是好看。 输了的戴。南婉青拍宇文序的手,怏怏不乐。 宇文序道:我也陪你打几局,沾沾喜气。 南婉青眼睛一亮,来了兴致:正好,你做我家。牵着人落座。 渔歌心内叫苦不迭,陛打叶子戏,明晃晃给娘娘喂牌。她对付南婉青一个已费去不心神,何况两个人精合起来打。 南婉青此举并非为了输赢,只想渔歌争些气,将傻红帽子扣去宇文序头上。 南婉青道:你还不来?陛坐庄,放开了手脚打。 沉璧只为消乏解闷,不生逐利之意,人各怀心事,凑了一桌牌局。 南婉青存了小心思,宇文序坐于家,正好辖制,他又是个胡乱牌的,这顶傻帽子不愁落不到他头上。 一局过半,渔歌打得狐疑,南婉青处处防着宇文序,反倒时不时给她喂牌。 门清摸,十三幺。大掌推金丝楠木牌架,十三种花色,历历分明。 南婉青一愣。 渔歌沉璧二人相视一眼,陛胡牌,委实见。 宇文序道:日太庙拈香,兴许得了一把好手气 第四十九章 临霜写(h) 第十九章 临霜写(h) 玉版宣光洁坚厚,紫毫落第一笔,端正藏锋。长撇尖峰入纸,舒展开阔,结笔悬针竖,曲度明显,细而不薄。 卿卿。 从前你学的是魏碑,古拙无法度,腕力不及便见虚浮,学一学二王,正好收束。宇文序放笔,钳制怀中人的手臂松了力气,习字并非朝夕之功,后日日一幅大字,三年必有小成。[1] 南婉青百般不情愿:手疼得厉害,还没好全,你瞧瞧,肿了一圈。 宇文序近来总是强按人习字,南婉青不堪其扰。 玉腕纤纤,置于男子掌中,柔嫩娇小。宇文序癔症失手,心怀歉疚,前几回由着南婉青推诿,草草放过,而已近月余,昨夜这人摇了半宿升官图,日却又疼了。 两个字,几笔的功夫。宇文序道,竹管握入女子宛如削葱的五指。 楷书俊秀舒朗,卿卿二字赏心悦目。 他本意是写青青,查探得知当年旧事,此前未嫁宋府,南婉青有姓无名,只因长幼次第唤作十七娘,婉青之名乃是宋阅其后所取,宇文序然心中不快。 南婉青道:疼,拿不住中楷浓墨,骨碌碌滚落书案,宇文序指尖划一笔墨痕。 又是装模作样,宇文序岂容她混过去,大手握紧柔荑,再度提笔,南婉青先一步反扣五指,拽去另一处。 指头染了墨,入女子檀,小软软舔弄。 宇文序霎时噤声。 尖磨蹭男子指腹,灵巧滑润,鼻息断续温热,拂过手背,里外一片酥痒。 眼睛也疼,胸也疼,闷闷的南婉青放开手,转头钻入宇文序怀中,引着大掌抚上胸前一团绵软,你给我揉揉 酥胸半掩,丰盈饱满,男子掌心滚烫,指节沾了晶亮的津液,微有凉意,南婉青不由一颤。 向之南婉青将人按倒圈椅,小手探入松散的衣襟,处挑弄。 椒乳圆润,五指收紧揉捏,缓慢有力。 唔怀中人娇娇一喘。 好些了?沙哑克制,压着翻滚的欲火。 还是疼,呜呜咽咽地求人,解了衣裳,解开瞧一眼,向之 长指挑开银红丝带,骨节分明,宇文序猛地一僵。 你不好受纤手围拢胯间一团硬挺的火热,南婉青咬上男子耳垂,细语呢喃。 眸色幽深,宇文序不言语,手掌覆上乳肉,力道加重,耳畔浅浅一道呻吟,欲说还休。 嗯 南婉青合拢五指,一上一,缓缓耸动,一根烧红的烙铁,烫得人手软。 向之又是喘。 阳物胀大一圈,宇文序揽起腰,按去胯,南婉青顺势岔开腿,扶着龙首挤入泥泞不堪的幽谷。 花穴狭窄紧致,龙根入得艰难,一点一点碾过内壁褶皱,麻痒难耐。 宇文序劲腰发力,狠狠一撞。 嗯、啊呀双腿跨坐身前,南婉青无处 第五十章 乌夜啼 第五十章 乌夜啼 珠镜殿。 红烛火光黯淡,短刃银剪,雕花繁复,铰一截炭黑棉芯。 门扇吱呀一声开了,陆婕妤未戴雪帽,只披了一领大红斗篷,瞧见熏笼上剪灯花的人,疑道:圆圆,你怎的起了? 秦采女,闺名秦苏圆。 陆姐姐,秦采女放剪子,方才复闹得厉害,我哄他你是浣头发去,好歹睡了。后头起夜恐又闹将起来,左右放不心,便接着白日里的活拣佛豆。说话间放小竹篓,斟了一盏热茶:雪帽如何不进门就脱了? 宫人解开斗篷,陆婕妤搓了搓手,接过茶水:雪停了,倒不必那劳什子。熏笼旁两筐豆子,一支烧了大半的蜡烛,昏黄幽昧,孰多孰寡不甚分明。 怪暗的,合该多点几盏灯。陆婕妤道。 秦采女大病初愈,捡回一条命,多受陆婕妤照拂。二人秉性相合,言语投机,陆婕妤不忍她幽居僻远之处,无依无靠,向皇后请了旨,迁来珠镜殿。 秦采女道:若是灯火通明,只怕复睡不踏实。 陆婕妤念着你实在多心,接了侍女捧来盥洗的热毛巾。 象殿生了什事端?冒犯夜禁,惊动六宫,想必是十分要紧的大事,秦采女品阶低,只得在寝殿等消息。 棉布掩面,热气腾腾,陆婕妤手上一顿:许才人的孩子没了。 仿佛当头一棒,秦采女良久缓不过神,问得磕磕:她、她前几日有说有笑,我,这 象殿与珠镜殿比邻,前些日子冬至,象殿主位德妃娘娘心血来潮,包了好几屉饺子,帖请了珠镜殿,陆婕妤携秦采女赴约,三五嫔妃聚,算是一个小宴。 陆婕妤摇摇头:何太医未断言,只说孩子必定是保不住了。 秦采女心发闷,一块大石头堵着,不上不。 日前随陆婕妤赴宴,她本不愿去,中秋宴一场闹剧,丢人现眼,何必上赶着惹人耻笑。陆婕妤强拉她去了,众位姐妹好言好语,客客气气,无人提及旧事,许才人留心她挡风的褂子不合身,宴散之后,悄悄命人送来一件厚毛披风。 六个月,成型的男胎。陆婕妤叹一气,我回宫时她还昏睡着,醒来不知哭成什样,小产本就伤身,何况如此大的月份。 究竟是天意还是人 秦采女一语未毕,陆婕妤赶忙捂住嘴:这些话休要再提,烂进肚子里。 秦采女唬了一跳,愣愣点头。 陆婕妤道:是非曲直有皇后娘娘决断,你当心祸从。 我秦采女低了头,多谢姐姐教诲,是我管不住嘴。 近来兴兴头头要做小袜子小肚兜,挑花了眼配什色的丝线,我知晓你记着冬衣的恩情,只是兹事体大,不容你我置喙。双手交叠膝前,陆婕妤轻轻握起,秦采女病了长久一段时日,清瘦细弱,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漏夜前来,十足的放在心上,饮食起居,定会一件一件细细查过。 第五十一章 画楼空 第五十一章 画楼空 甜白釉瓷碗,光照见影,拢一捧荸荠雕花的白海棠,杨桃与樱桃青红相衬,悦人眼目。殿内烧了地龙,温暖如春,莲花碗寒气袅袅,碎冰裹了琥珀色的蜜。 渔歌道:娘娘,这冰碗奴婢冒着杀头的大罪,若是陛再撞上一回 你只辈子做牛做马再报答我的恩情了。舀一匙花红柳绿,南婉青试了试甜淡,咂咂嘴。 渔歌本欲夸耀功劳苦劳,多讨些赏银,南婉青一句话噎回来,不管她死活的意思。 渔歌道:我去了,昭阳殿上找不第二人敢接这活。 此言差矣,南婉青道,重赏之必有勇夫,莫要小瞧了银子。俗话说得好,有钱使磨推鬼。 渔歌拧着手帕,恨恨跺一脚。 南婉青忍笑道:你且放宽心,日腊月初一,陛祭百神于南郊,羊头牛首看得多了,瞧不上你这颗小脑袋。[1] 汤匙是一色的甜白瓷,尾端芙蓉花拇指大小,白瓣纤薄透光,左右搅几圈,响声清越,南婉青慢腾腾送入中。 鲜果冰食,甜脆清爽,南婉青吃了半碗,渔歌在一旁候着领赏。 南婉青忆起一事,咬着勺子道:你悄悄去请宋梦真,便是那宋采女来昭阳殿。 当日临别,宋梦真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似是有话要说。南婉青画符占问,无从手,无处寻,多年来唯有卜算宇文序时生此茫然之感。 宋梦真所知何事,隐约关乎皇家国政。 渔歌来了精神,佯装踌躇讨价还价:娘娘,这岂不是为难奴婢?上回通传便挨了郁姑姑好几,若有再犯打断一条腿,娘娘最是心疼我的,如何舍得 上回宋梦真给了多你才松的?几百两?几千两?南婉青放汤匙,掰指头算起来,入昭阳殿的银子几成是我的?瞒着我进昭阳殿的银子又需添几分利钱?我还没找你算,你倒一推六二五,明明白白与我要账。 渔歌不料南婉青洞悉此事,登时红了脸。 南婉青道:还不去,等着我请你高抬贵足,还是张罗了辇轿抬你去? 渔歌头一低,行礼告退。 时值腊月,郁娘身为昭阳殿掌事姑姑,点检中宫赏赐与各宫节礼,安排回礼的单子,整日忙得脚不沾地,无暇顾及南婉青,恰是召见宋梦真的良机。 渔歌去得利落回得却慢,半个时辰的功夫,廊方有唤渔歌姑娘的见礼声。 南婉青正忖度如何开询问,渔歌打了帘子进来,独一人。 怎的只是你一人? 渔歌道:宋采女,她没了。 南婉青心中一紧:没了? 渔歌点点头:观云殿的奴才说是害了痨病,未咽气便教太医院及宫正的人拉了去。我瞧了一眼她的住处,空空落落,平日用的估摸着与尸首一并烧了。 南婉青细一思量,又问道:你打听了多早晚的事? 问了,渔歌 番外:挽星河肆(h,四星福利) 番外:挽星河肆(h,星福利) 花笺抽离,指间蓦地一空,南婉青抬手抓去,撞入男子温热的大掌,宇文序拨开指缝,十指相扣。 耳畔幽幽一声喟叹,夜色苍茫,河灯星影熠熠交辉,江水流光细碎。 唔 尖探入牙关,蛮横索取,南婉青偏了头,正欲退避,腰上臂弯一紧,男子胸膛厚实,牢牢压着两捧浑圆,不留一丝缝隙,南婉青透不过气。 唇齿相依,气息炙热缠绵,宇文序使了狠劲,脂津液一并吞入腹内,怀中人哼哼唧唧,鼻音娇气委屈,南婉青根发麻,避无避。 曲江碧水潺潺,几盏花灯擦船舷而过,声响窣窣。 噗通 竹篙滚落,水面涟漪荡漾,浮光跃金。 船头人影晃动,宇文序放开唇,抱起绵软身躯入了船篷。 乌篷小船,以漆黑的竹篾遮挡风雨,十分简陋。船尾桅杆高悬一只红纸灯笼,照不见内中晦暗,南婉青埋头宇文序怀抱,大呼气,酥胸起伏连连,不知此身何处。 秋夜寂寂,腰背触及船板,年久失修,吱吱呀呀地叫,似有若无,木头霉湿的古怪气味。 你、你做甚细声细气,喘不匀,黑灯瞎火,小手揪着宇文序衣襟,又疑又怕。 男子身形高大,紧紧压来。南婉青挣脱不得,腰间帛带撕扯,宇文序行动利落,三两解了衣裙,长指挤入幽谷。 嗯怀中人软软一哼,尾音酥软,妩媚动人。 乍然闯入,幽谷干涩难行,宇文序不疾不徐,指节抚平层层软肉,寻去花核。 不要,不要南婉青缓过神来,玉手抵上肩头,止不住推拒,脏,我不要 柳腰扭动,木板吱呀作响,潮湿腐朽,南婉青素来爱洁,然不愿在腌臜之处赤身裸体,与人行房中事。 向之,我不要,向之 宇文序不答话,长指撤,南婉青身一空,以为逃过此劫,松了气。不想宇文序解开外袍,铺展身后,胸膛结实火热,再度倾压,南婉青一语未,大手探入腿心,指腹薄茧粗糙,按上娇嫩的花核,重重一捏。 嗯啊 南婉青周身一抖,热流涌动,喷了宇文序满手。 青青,一会喘息粗重,龙顶入湿软的身子,宇文序俯首耳边,喃喃低语,就一会 龙根缓慢有力,破开紧咬的媚肉,寸寸行进。南婉青咬着牙,指尖打颤,龙涎香气浓郁,耳鬓厮磨,火光不及此处,伸手不见五指,花径触感分外明晰,阳物灼热坚硬,深深挺入紧小的花穴。 龟头抵上花心,二人皆是一声闷哼。 我不要,你拿去,去呜呜嘤嘤,千万般不乐意。 就一会,很快宇文序答非所问,勾起两条细腿搭上腰后,阴大开,龙撤半根,复又深深一顶,玉足绷得死紧,宇文序劲腰耸动,噗噗作响,一只绣鞋掉落,骨碌碌滚去何方,无人理会。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从纳斯鲍姆《善的脆弱xing》看宋阅的dao德困境by陌上ting前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从纳斯鲍姆《善的脆弱性》看宋阅的道德困境by陌上庭前 前言:这是一篇书评,挽星河在前一章 收到小陌这篇长评,啊不是,论文的时候,惊讶的心情超过喜悦。追文比较久的小爱应该都认识这位帝学博导,经常在评论区写人物和剧情的分析,我以说,她是世界上除了我之外最了解《帝台春》的人,很多时候会让我怀疑是不是偷看了我的存稿,转念一想,我没有存稿鸭,这才放心来(不是) 很多人喜欢宋阅,喜欢他的痴情,喜欢他的才学,喜欢他的性格,而之所以不吝笔墨去塑造这样一个人物,不仅仅是为了让他做和男主争风吃醋的工具人 小陌之前写过序哥和青青的人物分析,写得都很好,受限于当前篇幅,只泛泛而谈。相比之,本次解读前夫哥的文章学术性更强,更严肃严谨。我很荣幸小陌对一篇不入流的小h文进行如此细致的文本分析,参考古中外各种资料,旁征博引,实在受之有愧 文章原名《相见时难别亦难》,但我觉得既然是论文形式,标题就不应是文学化的表达,于是改了现在这个更为直观的题目 虽然猜到会有很多人看不去,我还是私心把列入正文,以此表示我的喜悦和感动 除了小陌,我还要感谢为《帝台春》写分析写长评的博导组,感谢每一个喜欢《帝台春》的小爱 我是小也,希望你天天开心 这是我到目前为止最严肃的一篇评论,我在写的时候压力很大。无论是宋阅身处境的复杂性,还是解读纳斯鲍姆《善的脆弱性》这一哲学文本的困难,抑或是道德困境这个沉重而又无比切近的主题,都让我在这篇评论的写作过程中充满负担。但我依然认为这是值得付的努力,一个有意义的尝试。 考虑到本文所涉内容的复杂性,在开始正文之前,我有必要申明:我的所有解读都是于我个人的理解,而我的个人理解极大受限于我极其有限的智识。若有不当之处,恳请大家谅解,也非常欢迎大家的批评。我将参考书目附在最后,感兴趣的朋友以去查阅。 《善的脆弱性》是一部对我影响大的著作,作者纳斯鲍姆回归古希腊悲剧与哲学,对何为好的生活这一贯穿人类生命与历史的问题作回应。这里的善,指的是一种实现的人类生活的欣欣向荣或者幸福(刘文瑾 2008:75),也就是动态性地过一种对个人来说是好的生活(上)。 在柏拉图处,好的生活是一种理性足的生活。柏拉图推崇完美的理性,贬低感性与身体欲望,认为人只要摒除理性以外的困扰,就够获得某种确定性,足以掌控己的生活。 而亚里士多德不,他尽管也认理性、沉思与足生活的重要性,但他样认感情、身体欲望、各种珍贵的社会关系对于人构筑美好生活的意义。在亚里士多德处,好的生活实质是社会性的, 外界和他人的关系密切相关(上)。人是 第五十二章 顺shui推 第五十二章 顺水推 传说释迦牟尼于腊月初八得道成佛,寺庙年年于此日举行法会,以香米果物熬制成粥,供奉佛祖,分施僧侣及善男信女,是为腊八粥。 成太后素来佞佛,乾元元年专命明德寺熬制腊八粥,分赐六宫,唯独不予昭阳殿,道是宸妃为国祈福,投身道法,佛道二家各奉神祖,只怕福无双至,过犹不及。一番话说得体贴入微,滴水不漏,众人心里明镜似的,什佛道冲撞,成太后不喜南婉青,存心给她难堪的说辞。 南婉青却不以为意,体面尊贵,到底一碗五谷八宝粥,馋了何时吃不得,偏生等到腊八这日众人一起吃。宇文序亦知成太后的小心思,不欲言伤了万寿宫的颜面,未置否,只在腊八此日驾临昭阳殿,算来已是年。 再掷一个贵采,我赢定了。南婉青翻开掌心,桐眼疾手快,抓起黑白玉投子,小心翼翼放去。[1] 渔歌扭过脸,一语不发。 樗蒲,南婉青最是精于此道,昭阳殿上胜过她的人屈指数。 纤手合拢,轻呵一热气,南婉青摇动五六,沉璧手捧食盒,入内禀告:启禀娘娘,宣室殿差人送来的 腊八粥。 渔歌桐目光交错,缓缓坐直身子,低了头。 虽说南婉青不以为意,腊八粥一词,昭阳殿宫人讳莫如深的禁忌,无人胆敢提及。 南婉青疑道:宣室殿送这玩意作甚? 启禀娘娘,陛命相国寺烹制腊八粥,赏赐群臣。后宫之中,只送了昭阳殿。沉璧答道,彭总管的意思,日陛政务繁忙,只怕不来了。 南婉青心了然:知道了,摆去正殿香案供着罢。说话间双手摇晃,玉石清响,哗啦啦撒落小几。 三黑二雉,贵采中的雉采。 白玉棋子跳最末一格,六马汇聚,南婉青拍手笑道:我赢了,快些拿银子来。 此局过半时,沉璧便知成败已定,摸钱袋子,系带解了两三道,忽地抬起头:娘娘知日陛因何不来? 右手摊开置于案几,南婉青连敲两:银子 浑水摸鱼不成,渔歌只得老老实实点了银钱送去。 桐留了心:渔歌姐姐,陛为何不来了? 那事你竟没听人谈起?渔歌点点头,是了,你年纪小,这事未必有人与你说。 沉璧将食案安放妥帖,端来一壶新茶,渔歌问道:那事你听过不曾? 沉璧不解:何事? 阿弥陀佛,渔歌双手合十,叹了一句,见满屋子人白长一双眼睛两只耳朵,只有我一个耳聪目明的。 渔先生又得了什军政秘闻,内阁密议,也说来给我开开眼。南婉青有心取笑。 渔歌却不恼,神色愈发得意:许才人小产一事,另有隐情 情之一字拖长了声调,有意卖关子。 南婉青不由心神一凛,脸上仍是笑着:你又是 第五十三章 厝方丈 第五十三章 厝方丈 由景风门东皇城,南行一百八十步便是崇仁坊,一坊十六区,贤国公府汪宅独占两条街,天家荣宠之盛,京师无匹。 连日大雪初霁,碧空如洗。小径曲折,三两行足印,庵堂竹树掩映,檐纱灯红穗子晃晃悠悠,石桌摆一方紫檀棋盘,纵横十九道。 棋至中盘,黑白双方局势胶着,案前一人愁眉深锁,五六十的年纪,鬓发花白,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思量甚久。 啪嗒一声轻响。 黑棋立二路,左白方霎时岌岌危。妙手天降,汪沛舟抬眼看去,来人鸦青衣袍,神色淡漠。 宇文序弯身落座,腰间杏色香曩缀了条珠缨,玉印相击,声响清泠。 不速之客,意料之外,汪沛舟一笑,白棋冲断,吃黑方一子。 温酒壶内外皆为白瓷,母壶莲花形,内盛清水,子壶筋纹十道,状如瓜蒌。二人棋局厮杀,酣战多时,红泥小火炉,炭火烧得极旺,滚水沸腾,小瓷盖热气翻涌,叮铃铃上颤动,酒香弥散。 罢了,罢了。汪沛舟迭声叹息,棋盘右角排开两枚白棋,投子认负。 墨玉棋子抛入珐琅彩棋罐,精准利落,宇文序未发一语。 侍人执壶满杯,陈年竹叶青,酒色豆绿,另一人上前拾掇棋子,以备重开新局,汪沛舟扬手挡:不必了,落子无悔,胜败乃兵家常事。 仆从应了是,拱手告退。 当年第一回见,才这般高手背几块老人斑,干瘦皴皱,汪沛舟掌心悬空,与桌案棋盘大致持平,高高低低,起伏不定,二十余载春秋流转,往事隐约一个虚影,终是略略抬高了手,大过年冷着一张脸,合志兄说是入宫朝见,内侍收了贴身匕首,便趁人不妨,偷偷跑去拉禁卫的硬弓,伤了手。 宇文渊,字合志。 汪沛舟叹道:一晃眼,多年了。 热酒倾倒,流水淙淙。 落子无悔,宇文序道,贤国公此生果然无一憾事? 汪沛舟朗声大笑:先祖乃唐越国公汪世华,隋末高举义旗,攻占六州,拥兵十万。唐高祖授越国公,唐太宗谥忠烈,江南六州百姓拜为汪公大帝,建祠立庙七十余座,人道颍川世胄,吴越世家,生于此姓,某与有荣焉。[1] 十七岁入京应考,蟾宫折桂,御赐状元。闻喜宴随侍圣驾,曲江流饮千杯不倒,醉中献诗三首,天颜大悦,举国士子皆低我一头。[2] 开泰五年主理兴建金水渠,淤泥肥田,引水分流,溉泽卤之地数十万亩,旱涝保收,沃土千里,新安汪氏由此富甲一方。后十年太师汤益才过金水渠,叹为观止,刻碑碣贤德之公,社稷之臣以赠。[3] 开泰十八年,楚王独宠妖妃南氏,赐死九皇子,戕害忠良,大兴土木修建瑶台,横征暴敛,以至民穷财尽,饿殍遍野。我借寿宴之名召集高门望族,起兵讨伐,清君侧,诛佞臣,振臂一呼,天英雄云集响应。 第五十四章 相见欢 第五十章 相见欢 是夜,昭阳殿。 春寒料峭,廊烛光晦明,琉璃宫灯随风转旋,吱呀声时断时续,尤为刺耳。 渔歌揣着手,打量好几眼:宫人躲懒,年前清扫不肯取灯细细地擦,拿了缠布条的杆子乱蹭,把钩子摇松了。 桐道:渔歌姐姐你瞧见了? 渔歌颔首:从前我也是这样干的。 桐掌不住笑开,月洞门走来一道鸦青身影,织金蟠龙纹浮光点点,衣袂生风。 参见陛。二人趋步庭外,齐声见礼。 宇文序径直往内殿而去。 彭正兴落了一段路,匆匆赶来,渔歌起身拦:陛不大高兴? 彭正兴喘不匀气,点点头,又摆摆手。 内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南婉青斜倚鸳枕,薄纱广袖堆叠肘弯,小臂纤细白皙,手中书卷翻了大半。 珠帘哗哗响动,来人步子急,顾不得轻拿轻放,恍似疾风骤雨敲打门窗,短促绵密。 大掌滑腰侧,男子臂弯圈起女子腰肢,整个身子贴了上去。 日好好吃饭不曾。青丝垂落,幽香浅淡,宇文序埋首肩头,鼻尖抵上白嫩的颈,一点凉意,初春时节东风未暖。 南婉青早知是他,侧身依入怀中,答道:晨起吃了粥,午间吃了饭,晚膳用的是饺子。 宇文序缓缓嗯一声,不言语,只愈发揽紧了手,气息拂上颈侧,透过厚密的乌发,丝丝缕缕。 指尖拈起书页一角,纸张摇晃,沙沙轻响,南婉青记起一事,开道:昨日看午膳单子,尚食局来了个会烧淮扬菜的厨子,刀工极好,拿手菜是文思豆腐。 文思豆腐,淮扬名菜,豆腐切成头发丝一般粗细,放入清汤,碗底便如开了一簇雪白的绒花。 宇文序道:合了胃? 南婉青哼一声:好看是好看,汤水寡淡,豆腥味又重得很,我想了许久,怎料是个中看不中吃的。 宇文序道:欺君罔上,该罚。 不过三套鸭很好,内里鸽子鲜嫩,入即化,我吃了半只,南婉青道,回你来尝尝。 话锋陡转,宇文序猜错心意,不免窘迫,无奈应一句好。 书册翻过三页,红帐寂寂。 看的什书?宇文序心中烦闷,没话找话。 南婉青道:《西厢》。 宇文序道:旧年的戏文,如何又找来。 春闱将至,坊间新写的话本尽是才子佳人,落魄书生蟾宫折桂,高门贵女非君不嫁,得来天子赐婚,皆大欢喜。人生乐事成了一半,换汤不换药,我瞧着腻烦。南婉青道,与其看东施效颦,不如瞧瞧西施的模样。 才子佳人戏文之祖,《西厢记》。 宇文序幼时开蒙,师从宿儒,研读书五经。儒士所见,莫说戏文话本,辞赋亦是小道,唐诗宋词皆为禁书,不上桌。而后行了冠礼,随宇文渊交际 第五十五章 丁香结 第五十五章 丁香结 二月海棠胭脂色,太极宫云蒸霞蔚,香雾袅袅。西北一角长阁殿,草斜木深,春日芳菲不及此处,浅碧覆浓阴,幽暗森冷。 孤灯昏黄,朦朦一点光亮,书案解开一捆寸许长的木条子,粗细均匀,横七竖八摆了几行。女子拈起一支,手中书卷看了又看,眉头紧蹙,拿不准主意。 笃笃笃 后知后觉抬了眼,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稚气未脱。门外响动转瞬即逝,恍惚听错,她将书册捧上眼前,仔仔细细又看一遍。 笃笃笃 依旧叩门声。 是谁?照例问一句,放算筹与书册,起身开了门。 墨灰色斗篷,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烛火微光,映半张脸。 淑淑妃姐姐? 淑妃不欲多言,抬脚便进了屋子,小姑娘张望,悄悄闭拢门扇,不敢惊声响。 大半夜的,淑妃姐姐为何似是兴师问罪,小姑娘觉察不妥,改道,内宫夜禁森严,稍有不慎便是殃及性命的大罪,一来一回着实凶险。 桌案灯油浅浅,燃了大半,一本书,若干筹策铺展。淑妃除风帽,几步行近,还道她幽禁长阁殿,郁结于心,起卦占问吉凶,定睛一看,筹策纵横交错,乱中有序,乃是计数之法。 有上禾二秉,中禾三秉,禾秉,实皆不满斗。上取中,中取,取上各一秉而实满斗。问上、中、禾实一秉各几何?[1] 书册旁置,淑妃扫一眼,素手探斗篷,书卷轻薄单手持。淑妃翻去封面,红绢暗沉,应是有年头的旧物,题字庄严端正。 《九章算术》,第八卷。 贤妃妹妹当真好兴致。啪一声掷回案几,烛焰高低颤动,忽明忽暗,淑妃冷冷开,笑意隐约。 贤妃,贤国公汪沛舟第七女,汪嘉雁。 虽说汪嘉雁年纪尚小,入宫多年耳濡目染,亦知淑妃所言绝非夸赞。 指尖摆弄数筹,改了加减的数字,淑妃侧身问道:贤妃妹妹替我算一算,得数几何? 八百二十三减一。 汪嘉雁道:八百二十二。 淑妃道:汪家夷三族,共计八百二十二人。 汪嘉雁脑中一空,险些站不稳。 怎会三族双唇褪尽血色,面容惨白,汪嘉雁语无伦次,如遭雷击,三族、三族父、子、孙为三族,父昆弟、己昆弟、子昆弟怎、怎会 《周礼》谓三族为父、子、孙,《仪礼》谓三族为父昆弟、己昆弟、子昆弟。前者以父言,后者以子言,义皆,三族不一氏,不旁支,放诸汪氏理应不过数十人。 淑妃嫣然浅笑,她本就生得妩媚,这一笑更是明艳动人:陛从前待贤国公与众不,身后事然亦是前所未有。所谓三族,乃是父氏一族、母氏一族、妻氏一族,凡族谱记录在册,无论男女,嫁与否,皆诛之。 汪嘉雁栽倒在地,一身 第十八章 桂枝香 第十八章 桂枝香 金秋八月,桂子风前笑语香。[1] 左不过一株桂花,有多稀奇?素手纤细,宛如凝脂,软软搭扶渔歌掌中。 无名指与小指两弯水葱似的长指甲,戴两只玳瑁烧蓝甲套,粉花绿叶皆饰玉,心嵌一粒雪白的珍珠。[2] 莲步款款,珠宝生光。 南婉青又道:难不成吴刚忙活这好些年,总算砍来了? 《酉阳杂俎》记载,吴刚学仙有过,天帝罚其于月宫砍伐桂树,创随砍随合,劳作永无停歇。 渔歌噗嗤一笑,搀着南婉青的手微微颤动:倒也不是这个稀奇法。 八角凉亭临水,栖于累累白石山,云阶铺装各色鹅卵石用以防滑。渔歌引路,时刻留心脚。 木樨流天香,涓涓潺潺,甜而不腻,几树橙红照眼,团团灿烂。宫人移花高亭之,以便凭栏观赏,触手及芬芳。 内府局新培的品样,说是得了丹桂的色、金桂的香。渔歌道,寻常桂花或金黄或乳黄,唯有丹桂开橘红色,惜香味浅淡,色香不得两全。这花集了奇色浓香,天仅有,虽比不过广寒宫的,太极宫里却是独一份了。 银剪铰秋意浓,南婉青倚栏把玩,指尖橘红玳瑁交相辉映,愈显肌肤莹白。 秋波粼粼,荷风送凉。 檀开合,南婉青正欲品评几句,云阶走来一道湖蓝身影,手捧龙凤锦盒:启禀娘娘,皇后娘娘差人送来团圆节的赏赐单子,请娘娘过目。 拨开象牙扣,沉璧取一本半寸厚的书册。 南婉青秀眉紧蹙:清宁宫近日是吃错了哪根筋?还是搭错了什药? 她有意说得颠倒错乱。 众人绷着嘴不敢笑。 大齐立国之初,开宗庙,祭天地,封赏功臣,委任新员,前朝事务繁忙,宇文序无暇顾及后宫,一切事宜交予南婉青决断。 直至易舒然登上后位,执掌凤印,南婉青才由主理六宫之责降为协理六宫之责。何况外名享妃位俸禄,非为皇家人,她也乐得当个甩手掌柜。 毕竟柴米油盐,支取进项,哪有叶戏双陆升官图有趣。 敷衍日久,清宁宫也累得装模作样,隔三五日,隔一两月,渐渐地再不将文书送往昭阳殿复核。 谁想崔名伍撤职以来,每月账本、六尚的奏本甚至新选采女分居宫殿的安排,皇后这位小受着抓牢内宅大权教导的名门闺秀,竟舍得将权柄移,不厌其烦地提点南婉青应当管一管事。[3] 倘若娘娘不欲理会,如常回一句甚好便是了。沉璧双手奉来,低声劝慰。 南婉青扭过头,不愿多看一眼。 旁的不说,娘娘多也看看秦宝林的。渔歌道。 秦宝林? 后宫嫔妃,南婉青向来认不齐全。 年七月入宫的秀女,太后亲赐宝林之位,风头无二。 前些日子, 第二十一章 定风波 第二十一章 定风波 明厅寂寂,落针闻,一地金堆锦绣的寒蝉,总不敢漏半点声响。未得天子赐免,众人匍匐参拜,宛如昼开夜合的水浮莲,重重花瓣内卷,卷向二人携手并立处,墨色银红,亭亭似花中之。 瞌睡便有人递枕头。 方才一路过来,南婉青左思右想,寻不半个既示凶狠又显骄纵的法子。总不当着众人的面,一脚将某位小美人的食案踹翻,玉碗玛瑙瓶,摔了也就摔了,只怕汤汤水水洒上鞋袜裙摆,染了脏污还沾了气味。 滴滴答答,一串水珠滑落尖尖的。 一副倾国美貌全己手,南婉青然对女子相貌多有钻研。饶是在宫中见惯形形色色的美人,她也不吝于赞一声秦宝林好模样。 单论脸部轮廓,秦宝林便赢了世上九成九的女子,圆润流畅,几乎看不到骨骼的痕迹,鼻子不高,胜在小巧,也不知是否有胡人血统,眼窝深陷,此刻捧心顺气,露半张精致的侧颜,娇憨柔弱,当真谁见不怜。 怪道成太后青眼有加。 美目流转,南婉青撞上成太后急切发白的面容。 年过百半的老妇人也站起身来,双唇颤动,心中骂了几千回蠢材,屡屡欲言又止,想不借开脱。 五指蓄力,南婉青正欲挣开宇文序灼热的掌心。 启禀陛,秦宝林并非宸妃娘娘所推。 远山青翠,枝头嫩黄迎春悄然而绽,记述第一笔春日温柔。 秦宝林右后方席位,藕色衣裙的女子前额触地,磕一个擅言的恕罪响头。 陛恕罪,方才圣驾经行,臣妾鬓上珠钗松动,未免失礼,臣妾擅抬首整理仪容,恰好看到秦宝林身子一仰,倒入石渠之中。彼时宸妃娘娘凤驾已过,绝无推秦宝林。语罢又咣当磕了头,臣妾知陛未言平身而动,实乃不敬,愿受责罚。 天子车驾,万民参拜,人人伏地叩首,严禁擅动作,否则即为藐视皇权,入十恶之大不敬。[1] 平脸,双目偏宽,瞳仁大而眼睛小,透一种木木然的呆滞。鼻子与嘴也算不上令人眼前一亮的精巧,偏是如此平淡的五官,组在一张颌略略外展的脸上,却有着沁人心肺的温婉娴静。平肩长颈,虽半身跪地,仍见体态优雅。 珠镜殿陆婕妤,本名陆蕴。 陆婕妤十分好意,南婉青算得明白,然而千真万确,二人从未有过交集,甚至半句寒暄。 陆婕妤竟冒着死罪替她头,南婉青想不通。 上回郁娘说什来着?珠镜殿陆婕妤,本名陆蕴 启禀陛,依臣妾浅见,宸妃修行多年,心性淡泊,必不会做蓄意推人之事。九尾凤冠,正红衣衫,两袖金凤盘旋,月华裙漾开五色光辉,皇后步台阶,福身道,往常宫中饮宴,左凑右凑也攒不几桌,尚仪局疏落惯了,不想日多许多人,一时把握不住分寸,将席位排得密了些,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