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不想死(快穿)》 分卷阅读1 《女配不想死(快穿)》作者:缓归矣 有那么一些人,本该拥有锦绣人生,却阴差阳错黑化了,下场惨烈 俗称炮灰女配 后来,阿渔成了她们…… 副本 【真假千金】 √ 【完璧世子妃】 √ 【白莲花表小姐】 √ 【重生军嫂的妹妹】 √ 【霸总未婚妻】 √ 【杰克苏的小青梅】 √ 【民国下堂妇】 √ 【失去光环的女主】 √ 【武林第一美人】√ 【末世】√ 内容标签: 打脸 快穿 爽文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渔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真假千金1 盼娣吃力地背着满满一担柴火回到家,正在村道上玩耍的周小宝风风火火冲过来:“乌桐子,乌桐子呢?” 蜡黄干瘦的脸上闪过一抹惊惧,盼娣嗫嚅:“今,今天没有摘到乌桐子。” 乌桐子是一种紫黑色的野果,酸酸甜甜,是村里孩子们的宝贝,只眼下已经进入深秋,山上的乌桐子所剩无几。 周小宝却不管这个,吃不到心爱的野果子,小脾气上来抡起手上树枝就往盼娣身上打,尖着嗓子骂:“你偷吃了,肯定被你偷吃了,你个坏蛋,没用的赔钱货。” 十岁的小男孩,好吃好喝地供着,很有一把子力气,抽在身上的每一下都火辣辣地疼,盼娣眼里疼出泪却不敢逃。有一回她逃了,弟弟追的时候摔了一跤,摔破了膝盖,爹回来后,一脚踢在她肚子上,她疼了两个多月。 盼娣抱着脑袋后退,蜷缩在猪圈和土墙的夹角里,把脸藏在腿间背朝外。这样被打到的地方会少一点,就不那么疼了。 打了两下发现不顺手,周小宝改成戳,细细的树枝隔着薄薄的秋衣戳在背上,盼娣咬着一团裤子,没有挣扎,也没有任何别的反应,瘦骨嶙峋的脸上是完全不符合年龄的麻木。 “小宝,算了,”坐在屋子里绣花的周招娣姗姗推开房门走出来,瞥一眼墙角瑟瑟发抖的盼娣,“你二姐该做饭了。”打坏了,谁来干活。 拿着树枝的周小宝气鼓鼓地戳了一下:“大姐,她把我的乌桐子吃光了,气死我了,坏人。” 周招娣心知借盼娣十个胆子也不敢偷吃乌桐子,这时节摘不到正常,只弟弟被爹娘宠坏了,霸道的好,脾气上来莫说两个姐姐,就是爹娘也是想打就打的。她也不敢跟他讲道理,当下顺着哄:“那晚上不许你二姐吃饭。” 周小宝这才满意了,洋洋得意地用力戳了下她的腰:“不给你吃饭。” “嘶”蜷缩在墙角的盼娣倒抽一口冷气,面上死灰一般的麻木变成震怒,转过身,冷冷盯着手拿树枝一脸骄横的周小宝。 被目光锁着的周小宝没来由心里一怯,觉得眼前的二姐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过很快这点怯意变成被冒犯的勃然大怒:“你,敢瞪我!” 气急败坏的周小宝举着树枝挥过去,不想竟被一脚踹趴在地上。 趴在地上周小宝都顾不得疼了,不敢置信地尖叫:“你敢打我!” 站在房门前的周招娣也惊呆了,盼娣疯了,竟然该打小宝,她不要命了是不是。震惊过后,周招娣赶紧冲出来,不然等爹娘回来,自己也逃不了一顿打。 “盼娣你疯了是不是,居然敢打小宝。”周招娣扶起躺在地上的周小宝。 不是疯了,是内里的芯子换了,浑身发疼的阿渔黑着脸,目光不善地盯着周家姐弟。 挨了一脚却还以为她是以前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软柿子的周小宝举着树枝冲过去:“打死你个赔钱货!” 阿渔迎面又是一脚,将周小宝再次踹倒在地,随手抽了一根柴火劈天盖脸打下去,专打疼的地方,不是喜欢打人吗,就让他尝尝这挨打的滋味。 地上翻滚的周小宝鬼哭狼嚎,嘴里还横,断断续续叫嚣着让爹打死你。 “你要死了,你疯啦。”周招娣扑过去想抱住她:“你等着,爹回来会打死的,爹肯定不会放过你。” 阿渔冷笑,反手一树枝抽在她脸上,周家这大女儿也不是好东西,好逸恶劳把活都推给原身不算,还挑三拨四以看原身挨打受罚为乐。 周招娣尖叫,疼得眼泪哗哗哗下流:“你疯了,周盼娣,你想死是不是。” 阿渔一言不发只管打,也没忘了‘照顾’ 分卷阅读2 地上的周小宝,打得姐弟俩撕心裂肺地哭爹喊娘。 眼看着惊动了旁人,阿渔转身一溜烟蹿了出去,身手灵活的不像话。 不跑,等着被打死么?以她现在状况被周家父母抓住,那对夫妻一看宝贝疙瘩被打成猪头,不打死她也得打个半死。 亏得这会儿周家父母以及大多村民都在地里干活,周家的院子又偏僻,大大方便了她。 路上还遇到个闻声而来的邻居大婶,见到阿渔:“盼娣丫……”话音未落,人已经一阵风似的掠了过去。 翠婶子愣眉愣眼地望着阿渔矫健的背影,久久反应不过来,这是周大柱家那闷葫芦?跑的可真快呦! 待翠婶子走到周家篱笆外,就见糊了一脸鼻涕眼泪的周招娣和周小宝哎呦哎呦躺在地上,脸上一串血条子,翠婶子目瞪口呆:“这是咋的哩?” 她听着这边动静,还以为是周家那二丫头又挨打了,听着动静太大,怕把人打出个好歹来,就想来劝劝。 说来这丫头也是可怜,多勤快一丫头,一天到晚没个歇的时候,可就是不招周家两口子待见,非打即骂,连口饱饭都不给吃。 哪想躺在地上挨了一顿揍的居然是周家大丫头和周小宝,翠婶子愣住了。 跑远后检查身体的阿渔也愣住了,干瘦如鸡爪子一样的双手,撩起衣袖裤脚,四肢瘦的柴火棒似的,包着骨头的皮上青青紫紫还有横七竖八的新伤旧疤,冷笑从牙齿缝里钻出来。 周家父母明知道自己女儿在侯府享福,却百般虐待被他们偷换回来的原身,不弄死这群人渣她就不是猫! 阿渔是一只猫,一只八尾猫,等她长出第九条尾巴就能化出人形,得道成仙。 佛祖告诉她,她想长出第九条尾巴必须满足一个有缘人的愿望。 当阿渔好不容易找到有缘人,帮对方实现愿望之后,第九条尾巴倒是长出来了,但是她第一条尾巴掉了,掉了! 阿渔:“……”佛祖坑我。 看在新长出的尾巴更加漂亮的份上,阿渔勉强原谅了不厚道的佛祖。从此游荡在三千世界,成了一只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猫。 原身是阿渔遇到的第九个有缘人。 原身本是京城靖海侯府嫡女,十三年前,原身母亲游氏赶回娘家看望弥留在即的老母亲,中途遇上劫匪,游氏慌不择路逃到周家村前的山头里,早产生下原身。 与此同时,周母刚生下第三个女儿,重男轻女一心求子的周父大怒,要把三女儿像二女儿一样扔到山里喂狼。这是本地习俗,想求子的人家将刚出生的女儿扔在山里,供飞禽走兽食用,让女婴在痛苦中死去,借此警告四方女魂不要再来投胎。 周家夫妇无意中发现了躺在山坡下的游氏,趁着周父捡掉落的首饰时,周母偷偷将两个孩子换了。 发了一笔横财,周父暂时顾不上扔女儿,匆忙回家。翌日听说官兵在山里救了个了不得的贵人。 周父吓去了半条命,他原以为就是个普通富户而已。过了三天,周父才惊觉孩子有问题,从周母嘴里逼问出调包一事,差点把剩下那半条命吓没了。 夫妻俩不敢主动说出真相,又怕贵人发现真相,整日活在恐惧里,做梦都梦见官兵上门。 如此心惊胆战地过了几个月,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 夫妻两渐渐安心,周父也不敢再提扔孩子的事,万一人那贵人家找上门来怎么办? 出于顾忌,第一年原身在周家的日子过的马马虎虎,直到周父变卖首饰中了圈套被打断一条胳膊。 周父将这一切归咎于原身,又觉得过去这么久都没找来,靖海侯府不可能再发现真相,从此对原身日渐苛刻,发展到后来动辄打骂。 原身就这么的在虐待中长到十五岁,才等来身世大白,回到靖海侯府。 却不是苦尽甘来,而是另一种折磨的开始。 犹如闯进凤凰群里的山鸡,原身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与之相对的,取代她成为侯府千金的萧雅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气质如华端庄大方还善解人意,萧雅珺就是最亮眼的那只凤凰。 自己替萧雅珺受尽折磨,而萧雅珺取代她享尽荣华。 身世大白之后,她的至亲舍不得亲手养大又出类拔萃的萧雅珺,要求她们和睦相处做一对好‘姐 分卷阅读3 妹’。 可于原身而言,萧雅珺就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每一次相见,那些陈年旧伤都会重新被撕开,鲜血淋漓痛入肺腑。 这样的生活让原身窒息,尤其是那些人有意无意地拿她和萧雅珺比较。乡野长大没有受过任何教育的原身怎么可能比得过被当做嫡长女精心培养的萧雅珺。 原身的心态一崩再崩,彻底黑化了。 在针对萧雅珺的过程中,一点一点磨光了家人对她的愧疚补偿之心,最后被发配到庵堂。 得知嫁进王府的萧雅珺生下一对龙凤胎的喜讯后,病入膏肓的原身一口气没接上,活活气死了! 死后成了阿渔的有缘鬼。 阿渔拥有一样堪称逆天的天赋技能——时光回溯,不过因为修为有限,尚无法精确控制时间点并且只有她自己能回去。 现在的时间点是原身十三岁这一年,离被认回去还有两年的时间,不算好也不算坏。 脑海中回响起原身咬牙切齿的怨声:“我想让周家人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 周母是病死的,周父失手死在她手里,两口子生前死后都清清白白,死后还受萧雅珺的香火祭拜。周家姐弟因为萧雅珺得道也跟着升天,安享富贵。 她做错了事,得到了报应,可周家人的报应在哪?在哪! “如你所愿。”轻若杨絮的声音散在风中。 阿渔来到县衙前,敲响了那面鸣冤鼓,她要告周家父母拐卖人口。 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二,宜开文 多多关照O(∩_∩)O 第2章 真假千金2 赴任不到半年的县太爷纪远直出自京城世家,和靖海侯夫人游氏沾着亲,遇上了得称一声表姨。 正因为这一份关系在,所以他匪夷所思,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只跪在堂下那瘦得瘆人的姑娘言之凿凿,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一个月前,周大柱喝醉了,一边打我一边说,千金小姐又怎样,还不是他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还说他亲生女儿在侯府享福,过些年上京找她,给周小宝谋个好前程,他们一家子都能过上好日子。” 那顿打是真的,这些话则是阿渔现编的。 “从小到大,就算做犯了错的是周招娣和周小宝,挨打的那个的还是我。他们让我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他们这么偏心。听了他的话,我就上了心,暗地里打听。 发现原来就在我生辰的第二天,真的有一位侯夫人在村子附近的山里生了个女孩。 村里不少人知道我一出生右腿根上就有一块巴掌大的红色胎记,但是后来再没人见过。而在我两岁那年,本该有胎记的地方被开水烫伤,留了疤。” 阿渔接收了原身所有的记忆,包括幼时原身自己都记不得的记忆。 乡下孩子养得粗糙,光屁股的小娃娃满地爬。第一年,周母死死捂着原身,就怕被人发现胎记的事。 周父觉得这样下去早晚会被发现,加上刚断了一条胳膊,正是满腔怨恨时,心一横,用刚烧开的热水浇在原身腿上。 原身差一点就熬不过来,当时周父也动了永绝后患的心思,不过到底胆子不够大,下敢下那个死手。 “我无意中听他们说起,当年他们还从那位侯夫人身上抢了不少宝贝,就藏在床后面的砖头里。” 阿渔目光湛然地望着震惊的纪远直。 前世就是这位年轻的县太爷查清了偷梁换柱的真相。周母病死后,周父这个人渣对原身动了龌龊心思,几杯黄酒下肚,欲行不轨。 原身哭喊求饶,我是你女儿。 醉醺醺的周父狞笑,我女儿在侯府里享福呢,今儿个就尝尝侯府小姐的滋味。 挣扎中,原身抓起一根筷子插进周父脖子里,周父当场失血身亡。 原身被扭送到县衙,她把周父说的话当成了真。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只有纪远直没有把她的话完全当成疯话,而是认认真真调查,凭着那块胎记和在周家搜出来的首饰,抽丝剥茧还原真相。 堂上的纪远直眸光轻动,表姨游氏十几年前在白石县遇险早产一事,他听他娘提起过,得知他的任地就是白石县,他娘还说那么巧。 分卷阅读4 />看一眼骨瘦如柴形容枯槁的阿渔,回想靖海侯府内金尊玉贵的萧雅珺,倘若她说的是真的,纪远直静默了一瞬。 片刻后,纪远直派了两拨衙役,一拨去周家村寻周父周母,另一波暗中查访胎记。 周家村在阿渔逃走后,彻底炸了锅。 被人从地里喊回家的周父周母见着心肝宝贝肉被打得鼻青脸肿,心疼的直抽抽。 周父也不心疼银子了,一叠声让人请大夫。 周母哭成了泪人儿,想搂周小宝,浑身无一处不疼的周小宝被她碰疼了伤口,用力打她,哭叫不休:“别碰我,疼死我了,爹,我要打死周盼娣,周盼娣这个狗娘养的小杂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在场的乡里乡亲听得直皱眉,盼娣丫头是狗娘养的,他们一家子成什么了,去看周父周母,两人丁点不觉得周小宝有问题一般,互相对视一眼,暗暗摇头。 暴跳如雷的周父喝骂:“死丫头,有本事别回来,一辈子都别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死丫头,小婊.子。” 周招娣嘤嘤嘤哭:“爹,二妹要打死弟弟,我劝她别打弟弟,她连我一块打,她怎么能这样啊。” 周母跟着抹眼泪,看着脸上开了染坊似的儿女,心疼得直抽抽:“盼娣怎么能这样,她怎么可以打你们的。” “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呢。”说话的是翠婶子,两家离的近,可没少听见看见周大柱一家怎么磋磨小女儿,撇着嘴道,“一家子把人当牲口,还不兴人家反抗了,要是我宁可去外面讨饭,也比留在家里强。” 一脸横肉的周父鼓着眼睛,恶狠狠道:“我们家的事轮不着你说话。” 翠婶子心里发怯面上不肯露,哼了一声:“我还懒得说呢。”转身就走了。 其他人想起周盼娣过的那日子,也觉得不是滋味,三三两两地走了。 “要我说盼娣丫头还是别回来了,在外面讨饭也比留在这个家里强。” “可不是,回来了还不得被周大柱打死。可怜丫头,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这周大柱两口子也是的,这心都不知道偏到哪去了,不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见过偏心没见过这么偏心眼的。” “谁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可怜见的丫头。” …… 村子里头没什么能打发时间的,大家伙儿都在议论周大柱家的事,正津津有味地说着闲话,两名衙役出现在村道上。 这年月,对于官差老百姓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敬畏,无人敢上来攀谈,被喊来问路的村民磕磕巴巴回话:“周,周大柱家就在前头,左拐再右拐再左拐,池塘边上三间青瓦屋的那户就是。”说来周大柱家的条件在村里算好的,大多数人家还住着土屋草屋,他们家早就住上了瓦房,据说早年周大柱在外面跑的时候挣了不少银子。 指了路,哪怕心里猫抓似得好奇,村民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问,目送衙役走远,抄了另一条路前往周大柱家瞧热闹。周大柱家摊上什么事了?居然招来了衙役。 见到衙役,周父周母下意识白了脸,周母紧张地搓着手。 周父点头哈腰地赔着笑脸:“差爷?” 赵海上下扫他一眼,这案件可能牵涉到京里贵人还是女眷,大人吩咐了暂且保密,免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赵海:“有一桩失窃案须找你们两口子了解下情况。” 周父小心翼翼地说道:“差爷,这,啥子失窃案?” “到了衙门你就知道了。”赵海一个眼色打给张超,张超直接进了正屋。 “差爷,这,这……”周大柱想阻止又不敢阻止地看着赵海,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尽道不明的不安。 张超依着阿渔的话,在床头墙壁第二排砖头里面找到了一个巴掌长宽的木盒,里头是七八件拿手帕仔细包起来的首饰,一看就不像是周家这样的人家该有的东西。 见张超捧着木盒走出来,周父瞳孔缩了缩,冷汗唰地冒了出来。胆小的周母手脚发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张着嘴就像是一条搁浅的鱼。 冷汗如注的周父煞白着脸:“这……这是我们山里捡到的,捡到的,差爷,都是我们捡到。” 经验丰富的赵海一看,就知道这两口子有猫腻,对阿渔说的话信了大半。混淆侯府血脉,这两口子真够能耐的,想起那个瘦的不成样 分卷阅读5 的小姑娘,已为人父的赵海厌恶地看着满脸横肉的周父:“是不是捡到的,大人自有定夺。” 周父全身发寒,两条腿不由自主的打颤。 周父周母被衙役压走。周招娣和周小宝忍着浑身的痛,哭哭啼啼跟在后面,满眼的惊惶无措。 今天是怎么了?周盼娣造反,爹娘还被抓走了。 另一厢,衙役找到了当年给周母接生的产婆王婆子,王婆子接生手艺好,没少给大户人家接生,是以胆子也大,噼里啪啦地说起来:“周家村周大柱家的女儿,我记得,屁股蛋上那么大一块胎记,半个屁股蛋都是,橘红色的。老婆子接生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大的胎记,幸好长在屁股蛋上了,要是长脸蛋上,这姑娘可不是毁了。” “我肯定不会记错,那么大一块胎记,想忘也忘不了啊。” 衙役:“除了你和周大柱两口子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他们一个村肯定有人知道啊,那么大,那么大一块胎记呢!”王婆子双手比划着,语气惊叹。过去这么多年,详细细节她记不起来了,但是那么显眼一块胎记,她肯定跟人说过,周家村那些婆娘能不去看热闹。 衙役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激动:“那你跟我们回衙门一趟。” …… 周招娣和周小宝被拦在衙门外,惊惧交加地目送周父周母战战兢兢地踏进衙门,威严的府衙这一刻在他们眼里宛如一只张着嘴的巨兽,令人不寒而栗。 惴惴不安进来的周父周母看见跪在大堂上的阿渔,周父面色大变,惊怒盖过恐惧,冲过去就要揍她,被赵海一把扯回来。 气红了脸的周父指着阿渔怒骂:“是不是你这个死丫头胡说……” “放肆,大人面前岂容你喧哗。”赵海一脚踢向周父膝窝,周父重重跪倒在地。 周母手足无措地跟着跪下,一会儿看看面无表情的阿渔,一会儿看看痛得龇牙咧嘴的周父,吓得眼泪直掉,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惶恐。 “大人,这是属下在周家搜到的首饰。”张超递上木盒。 纪远直世家出身,知道一些家族喜欢在首饰上做暗记,略翻两下,便在凤首红宝石金步摇的隐秘处发现了一个萧字,正是靖海侯府的姓氏。 猛拍惊堂木,纪远直两道目光如剑一般射向周家夫妻身上:“周大柱,周王氏,这些首饰你们从何得来?” 周父周母悚然一惊,周母已经吓破了胆,瘫在地上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周父胆子到底大一些,抖着声音解释:“捡到的,是我们在山里捡到的。大人,您不要听那丫头胡说,那丫头打了她姐姐弟弟,怕我们罚她,所以胡说八道。误会,都是误会,是我们没教好孩子。” 纪远直质问:“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周父一时语塞,差爷说什么失窃案,一下子就找到了他们藏起来的宝贝,他就以为是死丫头告的状,虽然周父也不明白死丫头哪来的狗胆。 “她说你们十三年前,趁着靖海侯夫人落难,用自己的亲生女儿换走侯府嫡女。”纪远直一瞬不瞬地锁着周父眼睛,就见周父面皮下的筋肉不断抽搐,一张脸褪尽了血色。 周父眼角几乎要撕裂开,上下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冤,冤枉,大,大……” 面如死灰的周母受不住惊惧,一口气没上来,撅了过去,裤.裆湿了一片,淡淡的骚味弥散开。 第3章 真假千金3 周父周母被分开审讯,惶恐万状的周父得知县太爷竟然是靖海侯夫人的外甥,县太爷已经写信去问胎记首饰之事,周父防线崩溃,一股脑儿把责任推给周母。 “是那个婆娘换的孩子,我只是想捡一点首饰,是她背着我偷偷把孩子换了,我知道后,想把孩子还回去,可她想让孩子过好日子,死活不同意……大人,不关我的事,都是那个婆娘做的。” 周父招认之后,一直装死的周母终于开了口:“是我,都是干的,和我家那口子没关系,是我干的,我一个人干的。” 衙差:“你为什么要换孩子?” “孩他爹不要孩子,要把孩子喂狼,二丫头已经被扔了,我,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再扔,我……” 周母泣不成声。 衙差声音发寒:“你舍不得自己女儿喂狼,就拿别人的女儿顶上。” 周母肩膀一垮,眼泪就像是 分卷阅读6 决了堤的洪水,连绵不绝。她没办法,她实在是没办法了,不管她怎么求,孩他爹都不愿意留下孩子。 见到草丛里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掉包的念头猛地蹿出来,换了,女儿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趁着男人走开捡宝贝,她飞快在熟睡的女儿身上抹了些血水和泥巴放下,然后把那个哭都哭不出来的孩子装进竹篮里。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位夫人身份如此尊贵,她的女儿竟然成了侯府千金。 “换就算了,你们怎么还不好好善待人家?” 衙差想不明白了,好好的侯府千金因为他们的私欲成了乡野丫头,从金窝掉进了草窝,难道不该好好补偿么!他们倒好,自己孩子如珠如宝地宠着,把别人的孩子当猪狗。 周母呜咽着说不出话来,家里是男人做主,哪里轮得着她说话。 …… 纪远直沉沉一叹,看起来那么老实懦弱的一个妇人,心肠却是如此歹毒。斟酌一番,他提笔写了一封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思量片刻,纪远直站了起来。 阿渔被安置在府衙边上的小院子里。她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太阳底下,仔细挑着野猫身上的虱子。 小野猫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周父周母全招了,阿渔翘起嘴角。 前世,周母死得早,周父死得恰到好处。 险些被侮辱的过程中自卫杀人,哪怕女孩儿是受害者,外人依然不会口下积德,传扬出去,原身这辈子彻底毁了。所以靖安侯府不能清算周父周母的罪行,免得拔出萝卜带出泥。 周父周母的恶行被一床大被遮盖,靖海侯府对外宣称,两个孩子抱错是意外,只怪造化弄人。 鸠占鹊巢的小杜鹃只是阴差阳错下的幸运儿而已。 幸运儿。 谁能比萧雅珺更幸运,出身卑微,亲生父母就铤而走险为她谋来显赫的出身,飞上梧桐成了凤凰。身世大白之后,有显赫的未婚夫保驾护航,依旧安安稳稳地栖在梧桐树上。再大风雨的也吹不到淋不着她,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这一世,可没这么幸运了。 “哪来的猫?” 看见进来的纪远直,阿渔站起来,笑得有些拘谨:“它自己跑进来的。” 桀骜难驯的野猫在她怀里乖顺得不可思议,纪远直笑着道:“它挺喜欢你。” 阿渔抿唇笑了笑,这天下就没有不喜欢她的猫。 “大人。”奉命过来看顾阿渔的陈婆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 见到那碗褐色的药,纪远直想起了郎中说的话,她的身子骨因为饥寒劳累亏损的厉害,务必仔细调养,否则折损寿数。 陈婆回禀她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腰臀至右大腿还有一片狰狞的烫伤疤痕,是当年周大柱怕人发现没有胎记故意烫伤的。 越是了解她这些年的遭遇,纪远直对周氏夫妻的厌恶就加深一分,人性险恶在这一家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纪远直笑容温和,宛如一位可亲的兄长:“你先喝药。” “放凉了,温度刚刚好。” 陈婆满目怜惜,那群天杀的怎么下得了手。 阿渔接过碗,乖巧道谢:“谢谢婆婆。” 皱着眉头咽下难喝的要死的药,回头等事了了,她得好好调养下这具破败的身子,目前的形象着实有些磕碜了。这可怜孩子身无二两肉,竹竿似的身躯顶着个大脑袋,一张脸瘦得颧骨凸出两颊凹陷,衬得一双眼睛格外大,大得瘆人。 这身子五官并不差,可再好的底子也禁不住周家人那么作耗的。再过三五年这种日子,原身能活生生被磋磨死。当年原身能被气死,主要原因还是早年亏了元气,回到侯府后心思郁绕,也没来得及调养过来。 眼下她接手了,岂容自己这么寒碜。好不容易当回人,她可得过足了瘾。 陈婆端着空药碗下去了。 纪远直看着阿渔:“周大柱夫妻俩招了。”他简单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阿渔怔了半响,倏地如释重负一般松开肩膀,喃喃:“他们不喜欢我,不是因为我不够好,只是因为他们不是我爹娘,真好,真好。” 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轻,眼眶慢慢湿润,聚成泪,一滴一滴往下漫,顺着尖尖的下巴滴落。 分卷阅读7 />纪远直心里有些堵:“你是个好孩子,你没有任何错,错的是他们。” 阿渔眼泪流得更急,唇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压抑哭声,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怀里的野猫温柔地舔了舔她的手指:“喵~” 连猫都骗过了,阿渔抽噎着想,自己的演技越来越好了。 …… 纪夫人匪夷所思地瞪着儿子寄回来的信,一个乡野村妇调包了堂堂侯府嫡女,合着这十三年来表妹一家如珠似宝捧在手心里疼宠的是个窃居的冒牌货,亲生女儿在乡下被欺凌虐待。 岂有此理! 纪夫人缓了好半响,细细问送信的长随经过。 随着长随的叙述,纪夫人气得身子发抖,简直欺人太甚。理了理心绪,纪夫人立刻前往靖海侯府。 “今儿风真好,把你给吹来了。”游氏笑盈盈地拉住纪夫人的手。年近四十的游氏风韵犹存,娘家夫家皆蒸蒸日上,丈夫敬重,膝下三儿一女也争气,万事顺心之下,她神采飞扬面色红润,看着不过三十出头。 纪夫人忽然有些不忍。 看清她神色的游氏心里咯噔一响。 纪夫人稳了稳心神先问:“表妹,我问你个事,雅珺臀上是不是有块胎记?” 游氏怔然,因胎记地方生得不雅,恐有人以此取乐,损及女儿闺誉,遂除了几个至亲之外也就贴身伺候的下人知道。 游氏彷佛明白过来,登时气急:“是不是有人嘴坏取笑珺儿。” 见她如此着急心疼萧雅珺,纪夫人心情复杂,硬着头皮说了孩子被掉包的事。 这个消息无疑于晴天霹雳,炸得游氏魂不附体,惶惶失态。 游氏想说,表姐你别逗我,这哪能开玩笑。可喉咙里塞了一把沙子似的,她知道,纪夫人不可能跟她开这种玩笑。 那边已经承认,人证物证都有,连珺儿那么隐秘的胎记都说出来了。 珺儿不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被人偷走了。 游氏到底不是普通妇人,巨大的震惊之后,她强自镇定下来:“她,孩子,这些年过得好吗?” 落在纪夫人耳里的声音抖得不像话,纪夫人怜惜地看着游氏,她也是有女儿的,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这是生生被人剜了一刀啊。 那孩子的日子,听长随的话,过得极为不好,那家人别说没把孩子当成自己孩子养,简直就是当成仇人在虐待,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恶毒之人。 游氏双手紧握成拳,闭了闭眼:“她过得不好,那家人肯定没有善待她,一对为了求儿子就杀女儿的畜生,怎么可能对女儿好。她无路可走了,不然她怎么会采用报官这般极端的方式。” 游氏眼眶泛红:“你说吧,我能承受得住。” 纪夫人无声一叹:“孩子情况是不大好,在那边受了不少苦,”她顿了顿,“那边为了避免让人发现孩子没有胎记起疑,竟然用滚水烫伤孩子。” 游氏猝然绷断了指甲,指尖冒出细细血珠,她却像是不觉疼的,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纪夫人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又心疼又担忧,掰开她的手:“都过去了,孩子找回来了,以后咱们好好疼她,你别这样。” 眼泪夺眶而出,游氏捂着脸失声痛哭:“都怪我,是我,是我弄丢了她,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是我害了她。” 纪夫人跟着红了眼,抽出手帕替她拭泪:“怎么能怪你,是那对夫妻没人性,你们娘儿俩都是受害者,你别瞎想,要怪就怪那对挨千刀的畜生。” 和小姐妹去香山赏枫叶归来,正准备进屋请安的萧雅珺听见游氏影影绰绰的哭声,心急如焚地跑进屋:“娘,您怎……” 迎上游氏憎恶的目光,萧雅珺如坠冰窖,被冻在原地。 满脸泪痕的游氏定定看着冲进来的萧雅珺,神色变幻,最后慢慢的,定格在憎恶上。 她的父母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偷走了她的女儿。为了保护萧雅珺,不惜用滚烫的开水浇在她亲骨肉身上,那该有多疼。在她的女儿生不如死的时候,萧雅珺在干嘛,她在享福。 这十三年来,仇人百般折磨她的女儿,而他们一家却百般疼爱仇人的女儿。 他们一家子就像傻瓜一样被两个乡野村民玩弄于股掌之间,那对夫妻是 分卷阅读8 不是无数次在背后嘲笑他们愚蠢,还洋洋得意自己奸计得逞。 游氏五内俱焚,眼底的怨恨越来越刻骨。 在这样的目光下,萧雅珺遍体生寒,无名恐惧狠狠揪住心脏,她颤颤巍巍地唤了一声:“娘?” 游氏想起了自己素未谋面的可怜女儿,想起了那对恶贯满盈的夫妻。 游氏凝视着她,一字一字地说:“我不是你娘!” 第4章 真假千金4 萧老夫人捻着手里的佛珠,心怎么也静不下来,看一眼面色不佳的长子,再瞥一眼脸白眼红的游氏。 亲孙女肯定是要接回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在周家夫妻的处置上,萧老夫人叹了叹气:“被两个升斗小民摆了一道,难道是什么体面事不成。遮掩都来不及,哪能闹得人尽皆知。让纪家小子撤了案,不管怎么样,那对夫妻养大了咱们家孩子,让人知道孩子告了养父养母,是要被戳脊梁骨的。那对夫妻咱们悄悄地处置了便是,对外就说当年乱中出错,不小心抱错了孩子。” “什么时候拐子也配称养父养母了,但凡知道周氏夫妻怎么对孩子的,都不会觉得孩子告他们有错。母亲真正想维护的是萧雅珺的名声吧。”游氏嘴角掀起嘲讽的弧度,“阴差阳错叫人唏嘘,却无法指责谁,毕竟谁也没错,只能怪造化弄人,对萧雅珺的名声影响有限。可蓄意调包却令人发指,她还成了罪人之女,名声地位势必一落千丈。” 听她直呼珺儿姓名,萧老夫人知道长媳已经迁怒珺儿,可这事岂能怪珺儿,她只是个孩子。 萧老夫人好声好气地说道:“我知道你心疼孩子,我也心疼,可你不能意气用事。那对夫妻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何必一定要兴师动众地通过官府,你自己也说了珺儿名声会毁,你就舍得,她可是你一手养大的女儿,这些年孝顺又懂事,你真的忍心毁了她?” 游氏心头一刺,细细密密地发疼,她不忍心,但是她必须狠下心来,对萧雅珺的不忍,就是对她亲生骨肉的残忍。她疼了萧雅珺十三年,却从来没疼过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不欠萧雅珺,只亏欠她的女儿。 游氏抬眼,看着萧老夫人,目光坚定:“不是我要毁她名誉,是她的亲生父母。如果他们不偷我的女儿,就没有今天这一切。母亲,雅珺享受了她亲生父母犯罪带来的好处,就该承受这桩罪孽造成的恶果。” “你就这么见不得珺儿好!”萧老夫人气急败坏。 “母亲,您这么心疼萧雅珺,怎么就不稍微心疼心疼您的亲孙女。她本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好不容易回家了,她的亲人却要求她撒谎维护仇人女儿的名声,是不是还要隐瞒她被周家人虐待的事实,说周家人对她很好,您让她情何以堪。” 游氏潸然泪下。 话虽如此,可人心是偏的。亲孙女她有十个,亲手养大的只有珺儿一个。她这辈子没生养过女儿,把这孙女当成眼珠子疼爱,这么些年下来,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萧老夫人扭头看着靖海侯,儿子才是做决定的那一个:“诚然我有几分私心,可也是为了府里的体面着想,对那孩子也好,好好的姑娘家岂能摊上官司。” “既然已经报官,那就按律来吧。错不在我们更不在孩子,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靖海侯看着焦急的萧老夫人,“母亲,周氏夫妻为了让自己孩子过上好日子偷了我们家的孩子,到头来为了维护他们孩子的名声,还得继续委屈自己家孩子,对那个孩子不公平。” 瞧他们打定了主意,萧老夫人气往上撞:“你们这是要逼珺儿去死!传扬开后,外人怎么看待珺儿,她还怎么做人?养了这么多年,你们当真这般狠心。” 靖海侯又道:“怎么会?把她送到外地,重新安排个身份,过两年再给她找一户殷实人家,出嫁时府里添一幅嫁妆。她院子里的东西也都归她,足够她衣食无忧地过上几辈子。” 萧老夫人不敢置信地瞪着靖海侯:“你要把珺儿送走!养了十三年,血缘是假,可感情是真,你们怎么舍得?” “不舍也得舍了。”靖海侯看着大惊失色的萧老夫人,“若是无意抱错,继续养着也无妨,只当多了一个女儿。可周氏夫妻故意害我们骨肉分离,还虐待孩子。没有迁怒雅珺,已经是看在多年情分上。送她离开,可以免她遭受流言蜚语,重新开始。母亲,我们对她,仁至义尽。” 萧老夫人哑口无言,神色变了又变,霍然起身:“要送你们就连我一块送走,这个家既然容不下我们祖孙,我们走还不行吗,如意,收拾箱笼,我们回扬州。” “母 分卷阅读9 亲!”靖海侯一阵头大。 游氏冷眼看着萧老夫人胡搅蛮缠,不只不许把萧雅珺送走,还得寸进尺要求撤案。为了萧雅珺,老夫人这是豁出去,连脸面都不要了。 靖海侯挨不住老母亲的眼泪,松了口。 游氏冷笑一声,甩袖而去。萧雅珺的亲生父母为了萧雅珺铤而走险,萧老夫人为了萧雅珺蛮不讲理。她的女儿,只有她。 萧老夫人面上闪过心虚尴尬,她心里明白自己的要求不占理,可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珺儿被毁。等那个孩子回来,她一定好好补偿她。 靖海侯心里也不舒服,本来对萧雅珺还有几分怜惜,被萧老夫人这一闹,不由淡了几分。萧老夫人口口声声萧雅珺可怜无辜,论可怜,论无辜,他和游氏的亲女儿才是最可怜无辜的那一个。 安抚好萧老夫人,靖海侯告辞离开。 如意惴惴不安:“老夫人,侯爷和夫人,似有不悦?” 萧老夫人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沉沉一叹:“要不是他们这般狠心,我何至于此。”难道她愿意一大把年纪为老不尊地闹,还不是被他们逼得。 萧老夫人对如意抱怨:“不是他们亲手养大的,到底不心疼,说舍就舍了。珺儿只是个孩子,这桩事里她又有什么错。” 想起乖巧懂事的萧雅珺,如意也是一阵心疼,劝慰:“事发突然,侯爷和夫人正在气头上,过了这一阵就好。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哪能轻易割舍。” 萧老夫人容色稍霁,想起萧雅珺,扶着丫鬟的手站起来:“这丫头不定伤心成什么样了,我得去看看。” 萧雅珺觉得天崩地裂不外如是,她竟然不是爹娘的女儿,不是萧家的孩子,想起游氏冰冷厌恶的眼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见到满脸心疼的萧老夫人,萧雅珺扑进萧老夫人怀里放声大哭,哭声无助又彷徨。 哭得萧老夫人心揪成一团,生疼生疼的:“莫怕,祖母在这,祖母在。祖母都处理好了,你别怕,没事的。” 萧老夫人徐徐说了自己的抗争成果,自然掩去了靖海侯和游氏的态度以及自己的胡搅蛮缠。 萧雅珺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这,这……”一时难以说清心里的滋味,感动、喜悦、愧疚……如释重负。 “你爹娘终究是疼你的,只是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你别往心里去,过上一阵就好了。” 萧雅珺动容,再一次泪盈眉睫。 萧老夫人拍着她的背安抚:“你妹妹这些年受了些委屈,心里难免有怨气,要是哪里过分了,不是原则上的事,你就让着她点。要是太过分了,你回头跟我说,祖母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在萧老夫人看来,流落在外的亲孙女只怕不是个好相处的。不管怎么样,周家父母那都是她养父养母,子告父母,是谓忤逆不孝。 这样的性子回来后怕是得和珺儿闹,对上她,珺儿天生理亏几分,倘若和她闹起来,珺儿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萧雅珺点头:“她不喜欢我是人之常情,祖母,我会让着她的。” 萧老夫人欣慰地点点头,对她的品性再是放心不过的,但愿那个孩子也是个懂事的,两厢和睦相处,皆大欢喜。 第5章 真假千金5 靖海侯在正屋里找到了愤然离去的游氏,她脸色铁青,柳眉倒竖,看过来的眼眸是冷的。 靖海侯叹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般愚孝一个人?” 游氏微愣。 “那也是我的女儿,连周氏夫妻都知道心疼孩子,难道我连他们都不如。” 游氏盯着他,彷佛在估量他的真心,面上怨恨之色渐渐消退:“那你刚才?” “哄她的,总不能让她这么闹下去,还是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来办,只是事后母亲可能会迁怒你。”靖海侯不大好意思,谁让不讲理的是他亲娘。 游氏:“我不在乎。”她原就想私下行事,也做好了惹怒萧老夫人的心理准备。 靖海侯道:“待事成定局,想来母亲也就气上一阵的事。” 游氏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嘴角,注视着靖海侯:“我不是想借此报复雅珺,可我真做不到为了她再委屈我们的女儿,这是往孩子伤口上撒盐。” 靖海侯又是一叹:“我明白,雅珺得到的已经够多了,总不能好处都是她的 分卷阅读10 ,坏处都是我们女儿的。” 思及流落在外的女儿,游氏双眸浮现薄薄泪光:“都怪我,当年我要是没昏死过去,怎么会让他们有机可乘。” 听她再次自责,靖海侯怜惜地抚慰:“不怪你,只怪周氏夫妻歹毒。明儿你就出发去接孩子,往后我们好好补偿她,把这些年亏欠她的都补上。” 游氏含泪点头,只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飞到白石县,抱住她的女儿,告诉她,娘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苦。 …… 秋天的太阳暖洋洋的,穿过窗户洒进来,阳光里泛着浅浅梧桐清香。 纪远直的夫人柳氏望着自阳光下走来徐徐行礼的阿渔,笑赞:“表妹真聪明,一学就会了。” 从丈夫那知道阿渔的遭遇后,柳氏满心怜惜,主动说道在萧家人来接她之前,将人挪到后院由她照顾。 柳氏怕她回了萧家不适应,便教她一些规矩,不曾想竟是块璞玉,一点就透。这让好为人师的柳氏喜不自禁,教起来越发用心,教了规矩礼仪又教她识字。 阿渔腼腆地笑了笑,原身另一个心愿——比萧雅珺更出色,成为游氏的骄傲。 这几天,她长了一些肉,模样不再那么瘆人,笑的模样透出几分可爱,柳氏怜惜地拍了拍她的手,继续教学。 晚间,柳氏再一次朝纪远直感慨:“表妹是被耽误了,就她这悟性,若是打小就好生教导,必成才女。” 京里的萧雅珺就是小有名声的才女,想来就让人有些不大是滋味。与阿渔朝夕相处了这么些时日,柳氏不免更偏向安静刻苦的阿渔。再者,她本就是这桩事里最大的受害者,自然更引人心疼。 纪远直道:“现在也不晚,若是成婚生子才发现,那才是彻底耽误了。” 柳氏叹了一声,又问:“表姨他们快到了吧?” 纪远直:“应该就在这两天了。” 游氏及长子萧阳一行于三天后赶到。 游氏激动难耐地下了马车,因为过于激动,险些绊倒。 阿渔望着快步走来的游氏,眼眶渐渐湿润,这是原身的感情,她拥有原身所有的记忆,所以共情。 在原身不足二十年的生命里,游氏是唯一一个全心全意爱着她的人。萧家人或为了感情或为了利益待萧雅珺一如从前,只有游氏照顾她的心情疏远萧雅珺。哪怕她处处不如萧雅珺,越来越偏激做了不少丢人现眼的事,游氏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女儿。游氏苦口婆心教导开解女儿,奈何她的女儿钻了牛角尖,一次又一次让她伤心失望。 后来原身铸下大错,也是游氏苦苦哀求,甚至向萧雅珺下跪,才换来了从轻发落,只被送到庵堂反省的惩罚。游氏还陪着她一块去了庵堂。 知道女儿过得不好,可亲眼见到她枯瘦病态的形容,十三岁的大姑娘,看起来却只有十岁一般,女儿她比自己想象中过的还不好。 游氏泪如雨下,她算什么母亲,居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分不出,以致女儿被那对畜生百般折磨。 饶是萧阳这个男儿,见到阿渔这模样,也忍不住眼睛发酸。 母女相认,热泪盈眶。 在游氏期盼的目光下,阿渔喊了一声娘,游氏的眼泪再次决堤,搂着阿渔失声痛哭。 “骨肉团聚,天大的喜事,合该高兴才是啊。”柳氏擦了擦潮湿的眼睛。 阿渔拿手帕给游氏擦了擦眼泪。 游氏泪中带笑:“娘这是喜极而泣,”她紧紧握着阿渔的手,生怕一个松手,她就丢了似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孩子,以后娘再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阿渔点了点头。 “雅瑜,这是你的名字,你这一辈姐妹从的是雅字,优雅的雅,瑾瑜的瑜,美玉之意。” 她怎么可能允许女儿顶着周家人给她取的名字,何况盼娣算什么名儿。游氏想沾了茶水写给她看,想起她不可能识字,心又针扎似地疼起来。 却见阿渔已经在茶几上一笔一划写了出来,在游氏惊喜的目光里,阿渔道:“表嫂教我认了很多字。” 游氏感激地看向柳氏。 柳氏忙道:“表妹聪慧的很,一学就会,不愧是表姨的女儿。” 阿渔:“是表嫂教的好,不嫌弃我愚笨。” 意外之喜让游氏喜上眉梢, 分卷阅读11 作为母亲,自然乐见女儿优秀,尤其他们家那样的环境。 游氏爱不释手地拉着阿渔,说不完的话,晚上母女俩睡在一张床上。 游氏趁机检查她的身体,但见上面伤痕累累,尤其是看到腰腿上那块丑陋狰狞的烫伤疤痕之后,眼泪汹涌夺眶,对周氏夫妻的恨意到底顶峰。 阿渔柔声安慰游氏。 翌日,游氏去见了周父周母一面,她想看看这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长什么模样,更要问问他们,明知道他们的女儿在他们萧家享福,他们手里还拿着从她那得来的首饰,他们怎么有脸虐待折磨她的女儿。 阿渔想了想,说也要去。 对于她的要求,游氏无不答应。 见到周父周母那一刻,游氏瞳孔缩了缩,在他们脸上依稀找到了几分萧雅珺的模样,萧雅珺模样不像她和侯爷,他们还曾笑谈过,她随了谁的模样。 萧老夫人搂着萧雅珺笑眯眯说,像她曾外祖母。 如今,游氏终于知道萧雅珺像了谁,她像她的亲生父母,挑着二人的长处长了。 在游氏阴冷的视线下,周父周母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牢房阴暗,白日里也要点灯,游氏的脸掩在光影里,目光阴沉晦涩,犹如满月下的潮水,暗藏着惊涛骇浪。 “你们的女儿取代瑜儿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为什么你们却不肯好好善待我的女儿?” 跪在地上的周父周母缩着身子,低头不语。 周父目光闪了闪,要没这死丫头,他就不会去卖首饰,就不会被人打断了一条胳膊。一开始打骂她是迁怒,后来,他在打骂这丫头的过程中,得到一种难以形容的优越感。侯府又怎样,还不是被他们耍得团团转,当了冤大头,他们的女儿在他眼里就是猪狗,他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想杀了都行。 周母垂泪,她想好好待盼娣的,可她男人根本不听她的话,她说两句,男人连她也打,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怎么办? 自然这些心里话,两口子谁也不敢说。 周父不想死,他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夫人,我们知道错了,是我们脂油蒙了心,烂了心肝,您大人大量饶了我们吧。” 游氏憎恶地看着涕泗横流的周父,女儿身上的伤痕都是拜他所赐:“我饶了你们,你们可曾饶过瑜儿。” 周父身形一顿,只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继续求饶。心里后悔不迭,早知今日,当年就不该心慈手软,她死了,哪来这么多事。 周母麻木地跪在那儿,彷佛已经接受了残酷的事实。 直到听见游氏恶狠狠的声音:“我绝不会放过你们,你们加渚在瑜儿身上的一切,我会完完整整地还给你们,包括你们的儿女。” 周母如遭雷击,豁然抬头:“不要,不要啊,和孩子没关系,都是我们做的,该死的是我们,是我们!夫人,您大人大量,放过孩子吧,我给你磕头,求求你,求求你了。” 周母用力磕着头,不一会儿就见了血。 他们不是不会心疼孩子,而是只会心疼自己的孩子,别人的孩子就活该受苦受难,游氏怒不可遏,指着周母:“你也会心疼孩子,在你们折磨瑜儿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我们也会心疼。但凡你们好好对她,看在养育之恩上,我都能放过你们!” 周母痛哭流涕,不停磕头:“对不起,对不起,夫人,我们不是人,都是我们的错,求求你,求求你,放过孩子吧。” 游氏无动于衷,现在知错了,之前干什么去了,若是瑜儿没有认回来,他们永远不会知错。现在的眼泪不是忏悔,只是恐惧而已。这只是开始,死,太便宜他们了,她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游氏再懒得看他们一眼,拉着阿渔就要走。 “盼娣,盼娣。”周母忽然大叫。 阿渔回头,撞上周母看救命稻草一样的期盼目光。 周母哀求:“我对不起你,可求求你看在娘……” “闭嘴,你也配提那个字。”游氏厉喝一声,犹如一头暴怒的母兽。 周母吓得抽了抽,惊惧交加地看着震怒的游氏。 阿渔安抚地顺着游氏的后背,神色寡淡地看向噤若寒蝉的周母:“你是不是想说看在这些年你对我还不错的份上,让我替周招娣周小宝包括你在京城的那个女儿求求情。” 分卷阅读12 br />周母小心翼翼的充满乞求的看着她:“求求你,求求你了。” 阿渔定定地直视周母,目光凉意刻骨。原身对周父只有彻头彻尾的怨恨,对周母却是有感情的,在她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时候,周母偶尔会施舍一点怜惜。对于常年活在黑暗里的人来说,一点点光明就足够感激涕零。可是当原身知道,周母才是她一生悲剧的罪魁祸首后,她几乎崩溃。爱之深,恨之切。 “你所谓的对我还不错,就是明知道周大柱喝醉了就爱打人,你怕挨打,就让我去送酒加菜收拾碗筷,在我被打的时候,你却带着你的亲生儿子女儿躲得远远的。 周招娣偷吃了周小宝的东西,周招娣说是我偷的,你明明知道却一声不吭。 等我被打得半死不活了,你终于冒出来,一脸心疼地滴上几滴泪。 我伤还没好,那些脏活累活,你自己不想干,又舍不得使唤周招娣,就使唤我。 这就是你对我的好?你怎么有脸开口向我求情?” 周母嘴角哆嗦,拼命想说话,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震惊地看着阿渔,觉得她前所未有的陌生。从未见过这样的她,面无表情,一双眼亮晶晶冷冰冰的,彷佛冬天的冰棱子,周母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慌张避开。 阿渔冷笑一声,比起坏的不加掩饰的周父,做了婊.子还想立个牌坊的周母更让她恶心。 游氏听得咬牙切齿,滔天的恨意使得她温婉的面容狰狞扭曲,游氏恨不得将这对夫妻食肉寝皮,她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阿渔扶着气到发抖的游氏:“娘,我们走吧。” 游氏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见她面容平静,越是心疼,只有被伤到麻木,才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些话。 转身时,游氏对缀在后面的儿子使了一个眼色,萧阳心领神会,故意落在后面,递给牢头一张银票:“好好招待他们,别伤及性命。” 还没有被拖走的周父周母闻言,吓得魂飞魄散,惊恐求饶。 牢头意会,笑容谄媚:“公子放心。” 萧阳憎恶地瞥一眼骇然欲绝的周父周母,抬脚离开,这样的人渣就该生不如死。 第6章 真假千金6 半个月后,周氏夫妻判决下来,二人被判流放边关。在这个朝代,略卖人口是重罪,严重者可判死罪。 但游氏不想他们死,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太便宜他们,她要让他们活受罪。边关那边,他们已经打点好,保证让他们生不如此,尝尽女儿这些年受过的折磨。 尘埃落定,游氏准备返回京城。 阿渔道:“我想回周家村看看,村里不少人照顾过我,我想谢谢他们。”一些村民看着原身可怜,悄悄给过吃食。周大柱一家过分时,也会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 “应该的。”游氏欣慰地摸了摸阿渔的头发,在那样的环境下,女儿依然懂得感恩,游氏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转头,游氏吩咐下人准备谢礼。 当阿渔一行出现在周家村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周大柱夫妻在县衙被公开审讯,引来不少围观,案情听得众人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案情过于骇人听闻,还牵涉到高高在上的侯府,两口子干的事立刻被传的人尽皆知。 周家村村民恍然大悟,怪不得周大柱两口子那么偏心呢,合着盼娣不是亲生的。再一想,夫妻俩让自己亲生闺女占了人家福窝,反过来还虐待人孩子,简直不是人! 周大柱夫妻俩的名声顿时臭不可闻,连带着他们这一支都被村民阴阳怪气地挤兑。这年头,家里出了一个罪犯,那是极其丢人现眼的事,子孙三代都不得入仕。 气得这一支的族长开祠堂,把周大柱这一支逐了出去。一面是不耻于和罪人同族,一面则是害怕侯府迁怒。 失去了父母庇护,还被族人村民排挤的周招娣周小宝惶惶不可终日,连生计都难以维持。周氏夫妻被流放,家里的一切被当成赃款抄没,姐弟二人无家可归。 叔伯姑舅嫌弃周大柱夫妻不干人事,也怕得罪侯府,哪里敢沾手这对姐弟。 无处可去的姐弟俩睡进了村尾那间四处漏风的破屋子,住的勉强有着落了,吃的却成了老大难。 以前,因为周大柱手里有钱,家里日子过得好,周招娣和周小宝傲气 分卷阅读13 ,颇有点瞧不起村里人,人缘一般般,现在更没人愿意搭理他们。 姐弟俩厚着脸皮也要不到一口吃的,只能含着泪去山上挖野菜。周小宝还分不清情况耍少爷脾气嫌难吃打翻了罐子。 从前,周招娣让着他,现在?凭什么! 要不是他乱发脾气打盼娣,盼娣怎么会壮着胆子去衙门告状,盼娣不告状,他们就能继续过好日子,这么想着,怒火中烧的周招娣一巴掌扇过去。 周小宝被打懵了,回过神来张牙舞爪扑过去:“你打我,你竟敢打我!”在周小宝心里根深蒂固地刻着姐姐们都该无条件让着他这一想法。 一丝不察,周招娣被他抓住了头发,痛地惨叫,当下也不再顾忌,姐弟俩打成一团。 一个年岁大,一个打架彪,打得难舍难分,一时不分上下,最后还是周招娣占了上风。多年来被偏心的不甘以及对未来的茫然统统爆发出来,周招娣气喘吁吁地坐在周小宝是身上,边掐边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为了你,爹怎么会想扔女儿,娘又怎么会想到换孩子,都是你害的,你害了我们全家!要是你不整天欺负盼娣,盼娣怎么会忍不下去,都是你,都是你!”浑然忘了自己也没少欺负人。 说着说着,她自己大哭起来。 周小宝也跟着嚎啕大哭:“大姐,大姐,我想爹娘,我想吃烧鸡。” 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姐弟俩抱头痛哭。 两人就这这么一会儿互相指责互殴又和好,再吵,再打,再和好……磕磕绊绊过起日子来,短短一个月,尝尽了从前想都想不到的辛酸苦楚。 眼看着冬天要来了,瑟瑟发抖的周招娣满面愁苦,过冬的食物衣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想就要掉眼泪。 “招娣,盼娣回来了。”村长家的大孙女桃花看见周招娣,故意打招呼。以前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周招娣眼睛放在头顶上,感情用的都是脏钱。 周招娣脸色发僵。 “不对,现在不能叫盼娣了,人家可是侯府千金,是萧姑娘来了,听说侯夫人带了不少东西来,要谢谢大家伙这些年对萧姑娘的照顾,”桃花道,“侯夫人和萧姑娘就在村头那棵榕树下,你们要不要去看看,好歹你们当过这么多年姐妹,没准萧姑娘会送你们一些好东西。” “二姐来了,我要找二姐。”挂着鼻涕的周小宝激动跑向村口。 桃花一愣,表情变得一言难尽,又见周招娣犹豫挣扎了下,竟然也抬脚往村头走。 桃花:“……”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爹娘厚颜无耻,儿女也不要脸。 周招娣心里也没底,一边觉得盼娣怎么可能对他们有好脸色,可想起盼娣软踏踏的性子,再想想即将到来的冬天,忍不住往好里想。 那棵大榕树下十分热闹,都是闻讯而来的村民,入了深秋,大伙儿都空闲下来。 游氏准备了几大车的米面鱼肉让阿渔谢人。阿渔记性好,记得哪个给过原身一个窝窝头,哪个帮忙挑过水,哪个出言求过情,也记得哪个曾经落井下石。 帮得多的给得多,帮得少的给得少,没帮过的一点都没有。大多数人都拿到了东西,没拿到少之又少,在大家心照不宣的目光下,面红耳赤地遁走。 翠婶子拿的最多,她是个热心肠又住得近,没少可怜原身,这会儿不只她自己,就是她男人儿子手里都满满当当,其中还有一条好几十斤的后猪腿肉,腌起来能吃一整个冬天。 翠婶子喜得满面红光,以前男人还说她自家日子都混个半饱,自己还拿菜饼子给盼娣吃,烂好心。回头看他怎么说,要不是她当好人,哪有这么多好东西,这是什么,这是好人有好报! 待听见那位尊贵非凡的夫人说给两个儿子在县里安排了一份工作,翠婶子喜得差点晕过去,立即就要下跪,语无伦次地感激。 阿渔急忙扶住欲下跪的翠婶子:“婶子,您这不是折我的寿,这些年您可没少照顾我。” “是啊,这可使不得,瑜儿都跟我说了,”游氏感激地看着翠婶子,“这些年谢谢你们照顾她。” 翠婶子紧张地结巴:“应,应该的。” 边上村民见状,既羡慕又后悔,羡慕翠婶家的造化,后悔自己怎么就没关照下盼娣,不然这天大的好处都是他们的了。 “咦,周小宝姐弟俩来了。”眼尖的村民嚷了一声。 正热闹的气氛霎时冷却,众 分卷阅读14 人看看越走越近的周小宝和周招娣,再偷偷瞧一眼面带微笑的阿渔,莫名有点期待。 “二姐?”蓬头垢面周小宝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有些不敢认。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阿渔脸上长了肉气色也好了许多,穿着合身又精致的衣裳,气质形象大变,周小宝差点认不出来。 后来的周招娣眼里闪过嫉妒,谁能想到在家里最没地位的盼娣居然是侯府千金,以后她就要过上穿金戴银山珍海味的神仙日子了,而自己连下一顿饭在哪都不知道。 不由得,她又想起了远在京城那位素未谋面的亲妹妹,也不知道她会是个什么下场,不过被当做亲生的养了这么多年,肯定有感情,再差也比他们好。那个妹妹才是得到好处最多的,偏偏最倒霉的却是他们,老天爷瞎了眼! 游氏皱了皱眉头,实在不想让这两人败坏了女儿的兴致,看一眼阿渔,见她无动于衷,示意让护卫赶走他们。 据她了解,周家这两个小的,也没少助纣为虐欺负瑜儿,她还没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倒想黏上来,当真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一模一样的恬不知耻。 “二姐,二姐!”周小宝哭喊着跑来,没几步就被侯府护卫捂着嘴带走。 周招娣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那点侥幸荡然无存,只求不被报复,缩着肩膀低着头快步离开,越走越快,仿佛背后有恶鬼追。 阿渔心情很好地弯了下嘴角,回想下姐弟俩面黄肌瘦的落魄,心情更好。 周招娣虽然是农村姑娘,但是因为原身这头老黄牛包揽了所有家务,可以说十指不沾阳春水。每日里只需要绣绣花,实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找个借口不干家务罢了。周父虽然重男轻女,不过手里有钱,眼前又只剩下这个亲女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周母大抵是觉得小女儿在享福,大女儿却没她妹妹命好,很是舍不得使唤。 周小宝更不用说了,被宠坏的小少爷。 失去父母庇护,两个人的日子可想而知。 委实令人喜闻乐见。 这对姐弟的境况已经和前世截然不同,前世,他们的好姐夫恭王,提前一步安排下属把姐弟俩送到自己的别庄内照顾,毕竟是他心尖尖唯二的至亲呢。 有权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可以以权压人,可以颠倒黑白。 恭王,现在还只是个普通皇子。阿渔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威胁最好掐灭在萌芽状态。 不然等他得势,再和萧雅珺双宿双栖,周家就该咸鱼翻身了。 …… 不只是周招娣和周小宝的境况天翻地覆,萧雅珺的遭遇也和前世相去甚远。 前世她只是阴差阳错下的幸运儿,又有位高权重的恭王丝毫不嫌弃她真实出身,婚约照旧,处处撑腰。旁人至多说几句运气好的酸话,却不会也不敢过分。 这一世,周父周母被判罪流放后,靖海侯开祠堂,将萧雅珺剔除萧氏族谱。没几天,整个京城上层圈子都知道萧家出了桩狸猫换太子的倒霉事。 萧雅珺竟然不是萧家亲生女儿。 她亲生父母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偷了萧家亲女儿。 萧家亲女儿沦落乡野。 凤凰落草,山鸡飞上枝头。 …… 偶有几道为她辩护的声音,在周氏夫妻的罪行面前,显得格外势单力薄。 萧雅珺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冷言酸语刀剑似地刺向萧雅珺,将她挞伐得体无完肤。 萧老夫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将靖海侯骂了个狗血淋头,然事已成定局,她除了把靖海侯骂一顿还能如何,只能把自己气病了。 萧雅珺伺候萧老夫人喝了药睡下,怔怔地望着熟睡的萧老夫人,看着看着红了眼。 爹娘都不要她了,所有人都在骂她鸠占鹊巢,只有祖母,一如既往地爱护她。 现在祖母也病倒了,下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越来越放肆,她该怎么办? 萧雅珺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下落。 第7章 真假千金7 “我看啊,虽然除名了,可七姑娘往后还是七姑娘。” “我也这么觉得,七姑娘是老夫人的眼珠子,咱们侯爷是个孝子。” “七姑娘运气可真好。”圆脸丫鬟羡慕地直叹气,论出 分卷阅读15 身谁也不比谁高贵,可架不住人运气好,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谁让你没摊上一对‘好’爹娘呢!要是有这么一对爹娘,兴许你也能过上好日子。” 圆脸丫鬟啐了她一口:“我可不想要一对黑心肝的爹娘。有这么一对亲爹妈,七姑娘日后前程也难起来。” “瞎操心,再艰难也比你我好,老夫人还能委屈了七姑娘不成。” “倒也是,老夫人是真疼七姑娘。诶,你说等那位真姑娘回来,两位姑娘处得好吗?” “怎么可能处得好,真姑娘因为七姑娘白白遭了这十来年的罪,心里头能没怨气。七姑娘一下子从天上掉到了地上,只怕也有怨气。依我看,以后有的热闹呢。” “七姑娘不是那样的人,七姑娘是个好人。” “呵呵,她要真是个好的,早就主动离开了。她亲爹娘干了这么恶心的事,她白享了这么多年不属于她的富贵,她怎么还有脸待下去,还不是贪图侯府的富贵。”语气酸溜溜的。 圆脸丫鬟弱弱反驳:“老夫人哪里舍得她走。” “她真心要走,还能走不了,说你傻,还真傻,歹竹出不了好笋。” 圆脸丫鬟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一边说话一边扫落叶的丫鬟转过弯,见了鬼似的瞪大了眼睛,跪倒在地:“七,七姑娘。” 另一个丫鬟大惊失色,急忙跪了下去,恨不得撕了自己的嘴。萧雅珺地位再不如从前,人也还是姑娘,何况还有老夫人撑腰,收拾她们两个绰绰有余。 字字如刀,穿过骨肉,直刺心脏,鲜血淋漓。 萧雅珺颜色如雪,摇摇欲坠。 没再看一眼惶惶不安的两个丫鬟,萧雅珺浑浑噩噩地离开。 她的大丫鬟梧桐狠狠瞪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人,她想出声制止她们胡言乱语,然姑娘不许她出声,只能干瞪着眼听着这两个丫鬟越说越离谱。 两个小丫鬟抖如糠筛,吓得面无人色。 梧桐啐了一声,连忙跟上去扶住神不守舍的自家姑娘。 萧老夫人醒来,听了梧桐传过来的话,冷着脸吩咐大丫鬟如意:“去把那两个丫鬟查出来,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杖责二十,再卖了,府里容不得这种没大没小的下人。” 如意领命而去,知道萧老夫人是要杀鸡儆猴,不然以后随便一个下人都敢冒犯七姑娘,这个口子不能开。 处置了下人,心气稍顺的萧老夫人派人传萧雅珺,但见她眼底布满血丝,就知道她又哭过了。 萧老夫人心疼地搂着她:“以后再遇上这等不长眼的东西,只管打杀了。” 萧雅珺一愣,下意识看向梧桐,气道:“不是让你不要告诉祖母。” 梧桐跪了下去。 “这丫头是忠心,”萧老夫人道,“你啊,就是性子太好,才纵得他们蹬鼻子上脸。” 萧雅珺鸦羽一般的睫毛颤了颤,眼底氤氲:“她们也没说错,的确是我鸠占鹊巢,我哪有脸继续留在府里。” “胡说,”萧老夫人急道,“你这孩子怎么钻了牛角尖,当年你才刚出生,又不是你要求调包,是那对夫妻歹毒。”萧老夫人是不肯用‘你父母’这三个字的,在她眼里,珺儿和周氏夫妻毫无瓜葛,她就是她们萧家的孩子。 “这儿是你的家,你在这儿长大,祖母就在这儿,你怎么不能待在这,你就这么狠心,想舍祖母而去,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萧雅珺鼻子一酸,眼泪汹涌掉下来,崩溃哭泣:“祖母,我该怎么办啊,我害怕,我不知道……” 她语无伦次得诉说着自己的彷徨无措。 萧老夫人心如刀绞,爱怜地擦着她的眼泪:“别怕,祖母会护着你的,有祖母在,谁也别想伤了你。等祖母好一些,咱们就去别庄,离这些是是非非远远的。” 人都是健忘的,过上三五年,这些事也就淡了,背靠侯府,再以珺儿品貌,还怕寻不到一门好姻缘。 萧雅珺偎依在萧老夫人怀里,啜泣着点了点头。 …… “瑜儿,咱们回家了。”游氏牵着阿渔上了马车, 阿渔笑着嗯了一声,拾级而上。 游氏温柔地将她耳边碎发拨到耳后:“这一路会经过好些城镇,来的时候我也没 分卷阅读16 仔细瞧瞧,回去的路上正好长长见识,遇上好玩的好吃的,我们就停一下。” 游氏的喜悦从容与前世的愧疚痛苦截然不同,前世,原身杀了周父,假死离开白石县,惶惶如丧家之犬。他们没有直接回京城,而是去了另一座城市,她被改名换姓安排了另一个身份,在那里养了大半年,养出了一个人样,像是个好人家里长大的孩子,才被接回侯府。 这一世,周父没死,没有恭王的施压。不需要落荒而逃,更不需要委曲求全。 顾虑着阿渔的身体,来时只花了十天的路途,回程用了一个多月。游氏有意放慢行程,每日只下午赶路。一路见缝插针地教导阿渔世家规矩常识,避免回去后闹笑话。她自然不嫌女儿,可外人却不会这么宽容。一开始她们会因为她的遭遇而宽容,但是慢慢的却会因为她表现不够好而耻笑鄙薄。 游氏教得认真,阿渔假装学得很认真,之前的有缘人里,有好几个世家贵女,那一套规矩,她了如指掌。 “我们瑜儿真聪明,娘都要没东西能教你了。”游氏喜上眉梢,怕女儿适应不了侯门生活的不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骄傲和期盼。她相信假以时日,她女儿必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贵女。 阿渔唇角微微上翘,似乎又觉得骄傲不好,赶紧往下压:“是娘教的好。” 孩子气的模样,让游氏眼底笑意更浓,苦难让瑜儿过于沉默早熟,这样的女儿让她心疼。 下午,离开驿站,继续赶路。 萧阳进了马车,教阿渔常用的成语诗句,这是游氏吩咐的,有心培养他们兄妹的感情。纵有血缘天性,然终究陌生,相处才会亲近起来。 “我们先把昨天的内容温习下。”萧阳,“坚持不懈会写吗?” 跪坐在案几前的阿渔提笔写下这四个字,如春蚓秋蛇。 对着歪歪扭扭的字,游氏和萧阳脸上是毫不作假的满意,书法非一日之功,才学了两个月,能写成这样已经是进步神速。 阿渔略带忐忑:“我,写对了吗?” “对,”萧阳不吝啬称赞,妹妹这样的情况最需要的是鼓励,“懈字复杂,妹妹一天就记住了,比我当年还厉害。” 阿渔轻轻地笑了,目光晶亮。 萧阳:“那你知道这个成语的意思吗?” 阿渔回,坚持到底,毫不松懈,比喻有恒心有毅力。 萧阳点头:“一件事情要想成功,必须坚持不懈。” 阿渔微笑点头,心里在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转眼,就到了京城外。游氏细细端详阿渔,调养的时日尚短,虽然形容比刚见面时好了不少,可还是过于瘦小羸弱,胜在气质淡然,不会让人觉得小家子气。 游氏心疼地摸了摸阿渔瘦削的肩膀,出门在外多有不便,眼下回来了,她就可以好好调理女儿的身体,将她前些年亏损的元气补回来。 “再过半个时辰就到家了,今儿你父亲休沐,也在家里。”正说着话,就感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萧阳勒住马,翻身落地,小跑至迎面而来的队伍前,朝着马背上的两名常服打扮的青年作揖:“二公子,八公子。” 阿渔挑起窗帘一脚,目光微动,马背上那个褐氅青年可不正是恭王,现在还只是名普通皇子。 视线移到八皇子旁边身披玄色大氅的青年身上,剑眉星目,萧飒风流,印象里没这号人。 二公子? 看来就是那位倒霉的短命太子,死于山体滑坡,据说尸体经过半个月的挖掘才被挖出来,死状惨不忍睹。 他死后,诸皇子一锅乱斗,恭王脱颖而出,扶摇直上。 不得不说恭王和萧雅珺两口子运气好到让人嫉妒。 阿渔摩了摩下巴,美人枉死,简直暴殄天物,更重要的是怎么可以便宜恭王! 原身走了极端,诚然有自身性格的原因,但仗势欺人的恭王同样功不可没。 游氏也看见了远处的太子和八皇子,见二人白龙鱼服,自己这边又是女眷,便没有下车见礼,只微笑颔首。 八皇子看一眼马车,语气熟稔:“接回你妹妹了?” 萧阳是他伴读,两人一块长大。因着这一层关系,他和萧雅珺也有点香火情,那是个善良美好的姑娘。纵然她亲生父母的确有错,可萧雅珺本人是无辜的。可在那些人嘴 分卷阅读17 里,她与她亲生父母成了一丘之貉,极尽抹黑,说白了,还不是嫉妒。眼下萧家亲女回归,萧雅珺的处境变得更加尴尬艰难。 萧阳道:“正是。” 八皇子便道:“恭喜了。” 对靖海侯府之事略有耳闻的太子,随意地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视线一顿。 阿渔微微笑,略带同情。活埋至死,死的比原身还惨。要是后世有闲人排一排‘十大未能登基的悲情太子’,他肯定有一席之地,没准还名列前茅。 作者有话要说: 阿渔:王者装青铜,心好累! 第8章 真假千金8 靖海侯望着徐徐走来的阿渔,看着她屈膝行礼,观她神态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实难想象她在欺凌贫困中长大。心里不由添了几分喜爱,他本以为见到的会是个胆怯卑弱的孩子。虽然妻子来信对女儿夸了又夸,但瘌痢头儿子自己的好,为人父母看自己孩子哪哪都好。 一个照面打下来,靖海侯终于相信了妻子的话,他们的女儿很好,比他想象中好。就是瘦了点,矮了点,气色也不大好,到底受苦了。 “好孩子,起来吧,”靖海侯放柔了声音,“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眼下你回家了,再也不必担惊受怕。” 阿渔直起身,似是动容地红了眼眶。 游氏眼睛发酸,时隔十三年,一家人终于团聚。 略说几句,靖海侯道语气如常地说道:“你祖母在温泉庄子上养病,过几日,再带你去向她老人家请安。” 萧老夫人带着萧雅珺去了温泉别庄上,有时候靖海侯也不懂老母亲在想什么,事已至此,对萧雅珺最好的安排就是送到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再怎么样,看在这十三年的感情上,他都会把萧雅珺的未来安排好,是不能像以前那样风光,但是衣食无忧富贵一生不难,可母亲一定要把人留在身边,让她承受流言蜚语之苦。 游氏略有些担忧地看一眼阿渔,怕她多想。 阿渔抿唇笑了笑,轻声道了一声好。以前萧老夫人就不喜欢原身,这辈子肯定更加不喜欢她。毕竟要不是她,她的心肝肉怎么可能从云端掉到了泥泞里。 接下来,游氏带着阿渔认识家里人。 萧家人的眼神或好奇或怜悯,无论哪一种,态度都是友好的。唯独长房的嫡幼子萧邯,小脸板得挺挺的。 在游氏的眼神下,萧邯不甘不愿地叫了一声八姐。 真论序齿,她在姐妹里行七,只不过七姑娘是萧雅珺,纵然已经将她在族谱上移除,可人人皆知萧家七姑娘是萧雅珺,若是顶了七姑娘这个名头。行走在外,也要引人误会,更容易招来比较生出不必要的是非。正好萧家八姑娘刚序齿便夭折了,阿渔便成了八姑娘。 阿渔对脸臭臭的小男孩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落寞。 游氏隐晦地瞪了一眼小儿子,赶紧介绍下一个人。 萧阳也不瞒地看了弟弟一眼,小弟和雅珺关系最好,怕是听下人说了什么。 萧邯脸更臭了。 认了亲,游氏领着阿渔去看她的院子,时间匆忙,游氏自己看着都不大满意,挑了好几处让人整改,数次对阿渔道:“哪里不喜欢,你只管说出来,咱们改,这是你自己个儿要住的地方,务必要让自己住的舒服。” 阿渔失笑,游氏恨不得她提出十个八个要求才开心,这么想着,阿渔提了两个要求。 游氏果然更高兴了,女儿愿意向她提要求,说明她不见外。 游氏让她赶紧洗漱,养足精神参加之后的家宴。 家宴后,在靖海侯择下的良辰吉日,开祠堂将阿渔正式记入族谱,萧氏雅瑜。祭过祖宗,她便成了萧家名正言顺的八姑娘。 游氏还准备了一名先生一名嬷嬷教导阿渔文化知识以及世家礼仪,她倒是想亲自教导女儿,奈何作为侯夫人,她需要主持中馈交际应酬,分身乏术。 阿渔便开始了无聊的学习生活,虽然不甚耐烦,但是为了让游氏高兴,她还是态度良好地认真学习,只能安慰自己温故而知新。 “少爷,少爷。” 上完了课来园子里透透气的阿渔抬眸,就见一个绛红色的小团子,吭哧吭哧地在雪地上跑,啪叽一下,摔倒在地,砸出一个五短人坑。背在身上的包袱散开,糖果点心玩具洒了一地。 阿渔:“……” 分卷阅读18 r /> “少爷,您摔到哪了,哪里疼?”小丫鬟惊慌失措地扶起胖团子。 胖团子呸呸呸吐出嘴里的雪,心痛大叫:“我的糖!” 捡着捡着,胖团子终于看见了不远处的阿渔。 四目相对,阿渔点点头,还以为自己要被无视到底了呢。 胖团子两道眉毛皱起,也不管地上的糖果糕点玩具了,抱着包袱皮走过来,仰着脸气哼哼道:“我要去找祖母和姐姐。” 忽然眼泪汪汪,胖手握成拳头:“你赶走了姐姐,我不要喜欢你。” 小丫鬟差点要吓晕过去,香草姐姐被打发到了庄子里,因为被夫人发现她对小少爷说一些有的没的。 阿渔垂眼望着气鼓鼓的小东西,前世,这小家伙就不喜欢原身。不过也得承认,原身很多时候是在无理取闹,对萧雅珺从挤兑刁难到陷害,手段也不高明,每次都被拆穿,弄得自己狼狈不堪。 后来,她一针对萧雅珺,都不用萧雅珺自己反击,身边人就会替她指责原身。这孩子就越偏激,越加怨恨萧雅珺,恶性循环。 原本是萧雅珺亏欠了她,可由于她不择手段地打击报复,渐渐地,身边人不再同情她,转而开始同情萧雅珺被一条疯狗缠上。就连她的亲人也被她亲手推到萧雅珺那边。 “谁跟你说我赶走你的姐姐?”阿渔语气淡淡的。 萧邯:“她们说的,她们都这么说。” 阿渔蹲了下去,平视气呼呼的小团子:“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啊!”萧邯愣了下,挣扎挣扎,勉勉强强道,“你,你说吧,我听听看。” 阿渔波澜不惊地哦了一声:“那谢谢你赏脸。” 萧邯瞅瞅她,觉得哪里不太对,可不知道哪里不对,转眼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阿渔:“杜鹃鸟,你见过吗?” 萧邯想了想,摇头。 阿渔:“杜鹃这种鸟有一个特点,她不愿意自己筑巢养育小鸟。” 萧邯惊得瞪大了眼,还有鸟不筑巢的? 阿渔继续说道:“她自己懒得筑巢养小鸟,就偷偷地把自己的鸟蛋生在喜鹊窝里。为了防止喜鹊发现窝里多了一个蛋,杜鹃就把还在蛋里的小喜鹊推到树下摔破。” “怎么可以这样!”萧邯愤怒,“小喜鹊的娘会伤心的。” 阿渔嘴角露出一抹笑:“她不伤心,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以为小杜鹃是自己的孩子,每天辛辛苦苦孵蛋,终于把小杜鹃孵了出来。她每天早出晚归找食物喂给小杜鹃,把小杜鹃养得白白胖胖。大喜鹊很开心,因为她以为小杜鹃是自己的孩子。 在小杜鹃幸福快乐地享受着大喜鹊照顾的时候,大喜鹊的孩子小喜鹊却好几次差点死掉了。小喜鹊运气好,摔下去的时候掉在了柔软的草地上,侥幸活了下来。她没有娘亲的照顾,好不容易才从蛋里爬出来。她又瘦又小,还没有娘亲,所以小松鼠小猴子小燕子都欺负她,骂她是没娘的孩子;她没有娘亲,所以只能睡在草地上,被风刮被雨打;她没有娘亲,只能自己找食物,经常一整天都找不到食物,常常挨饿。她没有娘亲,一个人受了好多好多苦。” 萧邯眼泪汪汪,难受的小脸皱成一团。 “有一天,小喜鹊终于找到了大喜鹊,大喜鹊才知道,原来窝里的小杜鹃不是她的孩子,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小喜鹊才是她的孩子。” 萧邯转悲为喜:“小喜鹊找到娘亲了,以后就不用受苦了。” 阿渔微微笑着问:“那你说小喜鹊该不该跟着大喜鹊回到窝里?” 萧邯用力点头:“当然应该,那是它家呀。” 阿渔又问:“那么小杜鹃该不该离开那个家。” 萧邯再点头,义愤填膺:“那不是它的家,那是小喜鹊的家。” “所以,你姐姐走了,因为这不是她的家,这是我的家。”阿渔不紧不慢地总结陈词。 萧邯傻住了,眼泪要掉不掉地挂在睫毛上。 阿渔一笑,七岁的小娃娃,感性远远大过理性,他根本弄不明白这件事,只知道萧雅珺是疼他爱他的好姐姐,自然维护萧雅珺。不过当故事换上小动物的皮,属于小孩子的天真善良又会让他很公平。 阿渔给予会心一击:“你姐姐就是那只小杜鹃,我就是那只小喜 分卷阅读19 鹊,娘就是大喜鹊。” 萧邯含着一包泪,世界观摇摇欲坠。 “九少爷还这么小,八姑娘怎么能和他说这种话!” 斜刺里冒出来一句话。 如意压着不满走了过来,萧老夫人留她在家里观察情况,省得当了睁眼瞎,却没想到正听到新回来的八姑娘诋毁七姑娘。老夫人的担心果然不是无的放矢,八姑娘对七姑娘有怨气。 阿渔站了起来,认出是萧老夫人跟前的大红人,眼神逐渐变凉。这府里头有个破规矩,长辈跟前的猫猫狗狗晚辈都得敬着,以致于一些下人比不得宠的主子还有脸面。像是如意这样的大丫鬟,在老夫人跟前当差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回到自己屋里还有小丫鬟伺候,与其说是下人,不如说是副小姐,脾气可不小。 “有人告诉九弟,我赶走了萧雅珺,我总不能背着这个黑锅吧,还是你觉得我就该背下这个黑锅?让九弟恨上我,亲近萧雅珺?” 如意就感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泛着凉气,如意不由自主地心底一寒,万没想到一个乡下丫头竟有这等气势。 如意别过眼避开目光,讪讪:“八姑娘误会了,奴婢怎么敢。” “你怎么就不敢,我知道我是乡下来的,说是主子,其实日子过的还不如侯府的下人体面,你们瞧不起我。可我再落魄,也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横加指责。” 阿渔声音很平静,平静到如意后背发凉。 如意面色微微泛白:“姑娘言重了,奴婢岂敢。” 阿渔嘴角勾出一个若有似无地冷笑:“敢不敢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见面至今,口口声声奴婢不敢,可你连膝盖都不屑弯一下,在你眼里,我算哪门子姑娘!” 如意心头一跳,之前还能辩驳,这一点确实是她大意了。如意急忙屈膝:“姑娘恕罪。” “我哪有资格恕你的罪。”阿渔嗤笑一声,旋身要走,“爹!?” 阿渔佯装惊讶地看着从假山后面走出来的靖海侯。 靖海侯背着手,脸色微沉,闻言,重新换上笑容。他早就站在那儿,看见幼子胡闹,想出来喝止,却又想知道失而复得的女儿会如何应对,以后这样的情形未必不会出现。她的应对出人意料却又行之有效,对她充满敌意的小儿子被她说服了。 正欣慰着,如意横插一杠,这丫头被她母亲宠坏了,失了分寸。百岁奴事一岁主,再有体面,她也只是个奴婢。 如意惊得花容失色,膝盖彻底软了下去:“侯爷。” “如意对八姑娘不敬,拖下去杖责二十。”靖海侯轻描淡写地吩咐。 “侯爷!”如意凄厉地叫了一声,二十板子要不了命,却会令她颜面尽失。 靖海侯没再多看她一眼,他身后小厮上前扯着如意离开。 惊慌失措的如意忽然想到了前几天,萧老夫人处置了两个编排七姑娘的小丫鬟,与今日何其异曲同工,侯爷处置她,是在替八姑娘立威,连她都被处置了,以后还有哪个下人敢不敬着八姑娘。 阿渔朝着靖海侯福了福,两边唇角微微上翘,眸光带笑:“谢谢爹。” 靖海侯笑着点了点头,是个通透的孩子。 杀鸡儆猴之后,阿渔就发现下人对她更加恭敬。 阿渔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怀里的猫,前世今生,靖海侯对亲生女儿都是疼爱的。只是,前一世,靖海侯对萧雅珺一如既往的疼爱,这一世,靖海侯舍弃了萧雅珺。 区别在于——恭王。 阿渔轻轻地叹出一口气,靖海侯是萧雅瑜的父亲,同时也是萧阳三兄弟的父亲,是萧氏家主,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儿去得罪前途不可限量的恭王。 这没什么可指责的,只是阿渔心疼原身。那个小姑娘受尽折磨回到自己家里,看见的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萧雅珺,这一切本该属于她,可她要不回来。 你失去的,亲人、地位、荣誉……我会替你堂堂正正地拿回来,只多不少。 看一眼更漏,阿渔放下猫,起身走向屋外,今天她要随靖海侯和游氏去温泉别庄向萧老夫人请安。不知道这位偏心眼的老太太会以何种态度迎接她,想想还有点小期待呢。 第9章 真假千金9 萧老夫人一点也不期待与素未谋面的亲孙女相见,最开始得知亲孙女儿流落在外,萧老夫人尚有几分怜惜。 分卷阅读20 然这点怜惜很快就被对珺儿的担忧冲淡,亲孙女的出现势必影响珺儿。果然长子长媳态度大变,毫不顾惜十三年的感情,要把珺儿往死里逼,竟是阳奉阴违将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以至于珺儿声名狼藉。 眼见着珺儿以泪洗面羞于见人,萧老夫人肝肠寸断,有时候忍不住想,若是亲孙女没有出现那该多好。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不讲理,可她就是迁怒了亲孙女。长子长媳可以因周氏夫妻迁怒珺儿,为何她就不能因为长子长媳迁怒于人。 再后来,如意挨罚的消息传过来,萧老夫人感官更差,说的都是什么话啊!难道真要逼得珺儿众叛亲离,她才满意? 然,面对阿渔,萧老夫人面带微笑地嘘寒问暖。 她不相信长子长媳对珺儿一点感情都不剩了,养了十三年,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只是一时激愤罢了。 如今,周氏夫妻已经伏法,孩子也找回来了,他们的怨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若是她对这个刚找回来的孙女不好,长子长媳许要不悦,进而再迁怒珺儿。再来,她想着,要是珺儿和亲孙女处得好,长子长媳就不会为了顾及亲孙女而刻意疏远珺儿。 之前是她想岔了,在前几天长子来请她回府时,把他骂了回去,其实这样只会让珺儿处境更加艰难。 萧老夫人叹道:“回来就好,这些年你受苦了。” 阿渔在萧老夫人脸上看见了慈爱,在她眼底深处找到了一抹审视戒备,比前世更浓。 前世原身的回归,对萧雅珺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饶是如此,萧老夫人依旧戒备着原身这个亲孙女,怀疑原身的品性,防备她对付萧雅珺。 萧老夫人总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挑剔的目光审视原身,觉得她言行粗鄙不学无术,嫌弃她庸俗肤浅。后来,原身偏激走入极端,更是厌恶她刻薄狠毒,丢尽了萧家人的脸。 可是谁造成了原身的粗鄙肤浅?如果她长在侯府,父慈母爱,精心教养,她也能成为一个美好善良的大家闺秀。 原身走了极端,难道都是她一个人的错?萧雅珺是无辜,但是不能否认她占了原身的便宜,说的刻薄点,萧雅珺吸着原身的血泪长大。在原身眼里,萧雅珺是占了她一切的不当得利人,还是仇人的女儿。 这样两个人却被安排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被要求和睦共处,有几个人能做到心平气和。便是正常环境中长大的人都能被逼疯,更何况心理本来就不大健康的原身。 阿渔彷佛被这一句话勾起悲惨回忆,眼里蒙上薄薄泪光:“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坏的人,好几次我都想一死了之,这样就再也不用挨打受罚,幸好没有,不然就再也见不到爹娘还有您了。” 话题徒然沉重,出乎萧老夫人的意料,她一时无话可接。 阿渔擦了擦眼角的泪,掩饰一闪而过的讥笑。萧老夫人想听她说不苦,最好告诉所有人她过得不苦,然后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往伤口上撒盐了。 萧老夫人宠爱箫雅珺是她的自由,却没有资格要求她宽宏大量委屈自己原谅萧雅珺。 萧老夫人缓了缓劲头:“周氏夫妻造孽,可怜了你们两个孩子。” 可怜?阿渔抬眸看向萧老夫人,发现到她是真的觉得萧雅珺可怜,可怜萧雅珺失去了宠爱地位名誉?可这些不是本来就不该属于她的吗? 萧老夫人目光和蔼,继续说道:“自打出事后,你七姐满心歉疚不安,她想亲自向你道歉。”这面总是要见的,这都快过年了,总不能一直避下去。 阿渔的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萧老夫人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靖海侯与游氏齐齐开口:“母亲。” 夫妻俩互望一眼,靖海侯道:“这事以后再说吧。” 阿渔嘴角轻轻弯了下:“我也想见见她。” 闻言,靖海侯和游氏便不好再说什么。 萧老夫人重新笑了,示意丫鬟去请萧雅珺:“你刚回来的时候,她就想去看你了,只身子不中用,病倒了,这就耽误了。” 阿渔微微一笑,听见动静转过脸。 萧雅珺款款走来,步步生莲,她生得高挑明艳,哪怕因为连日来的打击而显得萎靡憔悴,依然一眼就能看出是养尊处优娇宠着长大。 反观阿渔,瘦小单薄,少女的年纪却仿若一个没长大的孩童。 分卷阅读21 />这样两个人,若是不知内情的,任谁也不会相信二人是只差了一天的同龄人。 萧雅珺怔了怔,面上愧疚不安之色更重。 阿渔脑中浮现了原身和萧雅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那时的萧雅珺没有饱受流言蜚语之苦,也不用承受身份地位的落差,所以她光彩照人顾盼生姿。 而原身哪怕经过大半年的调.教,本质上还是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小村姑。见到萧雅珺那一刻,难以言喻的自卑窘迫令她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阿渔掀了掀嘴角,语调平缓:“你长得很像周家人。” 萧雅珺的脸刹那间褪尽血色。 游氏眼角轻轻一颤,在萧雅珺的眉眼间依稀能找到几分周父周母的痕迹,她别过了眼。 萧老夫人的笑容瞬间凝固,一脸愠怒地看着阿渔,这话何其诛心。 阿渔神色平静地回望过去。 萧老夫人怔了怔。 “对不起。”萧雅珺眼眶微微潮湿,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湿润 阿渔转脸,目光落在萧雅珺脸上。 四目相对。 一人平静无波,一人羞愧难言。 萧雅珺忽的发怯,嘴角颤了颤,终是接着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我都愿意去做。” “我不想看见你。你亲生父母的行为你无法控制,但你是最大的得利者,看见你,我就会想起你亲生父母为了你偷走了我,就会想起这些年来猪狗不如的生活。” 原身羡慕、嫉妒、怨恨萧雅珺,但是她也清楚,萧雅珺没有主动害过她,是她自己屡次招惹萧雅珺。 重来一次,她希望她们两个人不要再生活一个屋檐下,最好永不相见。 阿渔遇到过很多含恨而死的鬼魂,当他们得知自己可以满足他们的愿望之后,很多人得寸进尺贪得无厌,但凡稍有对不起或者只是妨碍了他们的人,都要求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 这种鬼,阿渔向来是任他们自生自灭,做鬼还是善良一点的好。 阿渔的声音含着沁人心骨的冷冽,冷得萧雅珺身子一晃,面无人色。 “你不要欺人太甚,”萧老夫人的脸色一沉到底,“你也说了珺儿无法控制周氏夫妻的行为,当年她只是个刚出生的孩子,岂能迁怒于她。” “作为受害者,我为何不能迁怒加害者的女儿,我又不是想打杀了她,只是不想见她,这也有错?难道还要和她相亲相爱姐妹相称,才是对?”阿渔不咸不淡地反问。 “瑜儿,”游氏急忙站起来,“不得对老夫人无礼。” 萧老夫人勃然大怒,伸手指着阿渔:“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老大,看看你的好女儿,目无尊长,怪不得会不顾养育之恩,状告周氏夫妻!” 对于阿渔状告周氏夫妻一事,老夫人至今难以释怀,为人子女岂能状告父母,简直大逆不道。 靖海侯皱了皱眉:“瑜儿还小,母亲别和她一般见识。瑜儿,还不快向你祖母赔罪。” 阿渔嘴角挂着笑,极淡,却冷。 “老夫人觉得我状告周氏夫妻是忤逆不孝,那么敢问,作为周家的亲女儿,萧雅珺是不是也该尽孝?那可是她的亲生父母,为了她铤而走险犯罪,为了她的前程尽心尽力。她可曾为她亲生父母求过情,可曾表示要去看一看帮一帮伏法的亲生父母?求情帮助是不是对爹娘不孝,不闻不问是不是对亲生父母不孝?” 萧老夫人哑口无言,胸口急剧起伏,只能拿着两只眼怒视阿渔。 阿渔牵了下嘴角,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以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却以贱人的标准要求自己。 不管周氏夫妻怎么对她,萧老夫人都觉得她应该顾念养育之恩对周氏夫妻感恩戴德,却不会要求萧雅珺孝顺周氏夫妻,周氏夫妻对萧雅珺才是真正的大恩大德。谁都可以鄙薄嫌弃周氏夫妻,唯独萧雅珺没这个资格。 萧雅珺呆呆立在那,两只眼愣愣地看着阿渔,每次不由自主地想起周家人,她马上就会强行压下这个念头,不允许自己深想。现在阿渔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萧雅珺不得不去想,周氏夫妻,毕竟是她生身父母,她,是不是真的不孝?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好似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又像是被人用铁锤砸了一下,连日来郁郁寡欢的萧雅珺受不 分卷阅读22 住内心煎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10章 真假千金10 这一场见面因萧雅珺的晕厥不欢而散,临走时,萧老夫人看着阿渔的目光能喷火。 怼得老太太无话可说的阿渔神清气爽,她才不在乎萧老夫人的好恶,只是在这个讲究孝道的朝代,难免被动。可让她服软,去讨好这位对她充满敌意的老太太,也绝不可能。 挑起车帘一角,阿渔眺望窗外被皑皑白雪覆盖的田地,打定了主意,孝道之上还有皇权。 游氏心事重重地歪在软枕上,之前的情形在眼前挥之不去。瑜儿说她不想看见雅珺,游氏能理解,她也见过周氏夫妻,雅珺眉眼带着她亲生父母的痕迹,看见雅珺,她自己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周氏夫妻,进而想起这对夫妻的种种恶行。 她不忍因周氏夫妻的恶行报复雅珺,却也无法如曾经那般宠爱雅珺,她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养女。 分开,对他们所有人都好,去另一个地方,改名换姓,雅珺不必再受亲生父母恶名连累,可以重新开始。 然而,看萧老夫人的态度,是万万不舍得让雅珺走的。经了这一次,老夫人只怕怨上了瑜儿。 往后再怎么刻意避开,也少不了再遇上,要是瑜儿还如今天这般强势,传扬出去,瑜儿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斟酌再三,游氏缓缓说道:“瑜儿,那终究是你祖母。” 阿渔放下车帘,半垂着眼睑陈述事实:“老夫人不喜欢我。” 游氏心中一酸,她岂能没察觉到萧老夫人对女儿的不喜。 “在老夫人眼里,我不是失而复得的孙女,而是破坏者,破坏她和萧雅珺平静美好生活的入侵者。”阿渔直白而又残酷的将事实呈现在游氏眼前。 游氏想解释,可无言以驳,半响吃力说道:“雅珺是你祖母一手抚养大,你体谅一二,老夫人年纪大了,俗话说老小孩老小孩。” “我明白,今天是我冲动了。”阿渔俏皮一笑:“以后老夫人再说什么,我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就是。” 游氏怜惜地拍了拍她的手:“委屈你了。” 阿渔轻轻笑:“有爹娘疼我,我不委屈。”萧老夫人对她越不满,靖海侯和游氏就越心疼她。 游氏目光更加怜爱。 之后一直到过年,阿渔才再次见到萧老夫人,大抵是有了上一次不堪回首的经历在,萧老夫人没再试图软化阿渔,只是无视了她。 阿渔面上惶惶,落在其他人眼里,不免同情一二。满府皆知萧老夫人最是宠爱萧雅珺,哪怕证实不是亲孙女了,萧老夫人对萧雅珺的疼爱不减反增,远在诸位亲孙女之上,不是没人拈酸吃醋。眼下再看最该被补偿的阿渔在萧老夫人这也讨不了好,还被冷遇,少不得嘀咕两声偏心眼,对阿渔更亲近,对萧雅珺更排挤。 纵然萧老夫人不喜,但是作为侯府正牌千金,又有靖海侯与游氏撑腰,阿渔依然逍遥自在。 倒是随着萧老夫人回府的萧雅珺,名不正言不顺,处境颇为尴尬。萧雅珺总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饱含深意,令她如芒刺在背。 游氏满心愧疚,阿渔一番控诉犹言在耳,萧老夫人却置若罔闻,堂而皇之地带着萧雅珺回了府。只萧老夫人是长辈,大过年的总不能让老人家闹脾气带着萧雅珺在别庄过。 因着这一份愧疚,游氏和靖海侯送了阿渔不少好东西。 阿渔把玩着靖海侯刚刚着人送来的白狐披风,其实她觉得萧雅珺回来才是自讨苦吃。回到侯府,萧雅珺就得直面身份转变带来的巨大落差,还有形形色色的目光,别有深意的话语。 尤其是当她们同处一个屋檐下,鲜少有人不悄悄拿二人作比较。 曾经,原身被这样的比较压得喘不过气来。 如今,喘不过气来的变成了萧雅珺。 阿渔学什么都一点即通,进步神速,令人惊喜之余不由扼腕她被耽误了最好的时光。周氏夫妻一而再再而三被拖出来挞伐,少不得要带累萧雅珺。 “祖母,我想回别庄。”萧雅珺终于受不住这样的煎熬,软刀子割肉,杀人不见血。 萧老夫人大惊失色:“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是雅瑜?” “不是。”萧雅珺嘴里发苦,阿渔从不曾欺负她,她只是无视她,反倒是往昔相处融洽的姐妹们变了脸阴阳怪气地挤兑她。 分卷阅读23 /> “那是怎么了?”萧老夫人追问。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萧雅珺哽咽,只道:“祖母,我想回别庄。” 萧老夫人心急如焚,问她问不出来,转问梧桐。 梧桐义愤填膺地告状,先是八姑娘目中无人,又是五姑娘冷嘲热讽,六姑娘挑三拨四。 萧老夫人气得要教训几个孙女。 萧雅珺急得直哭,这样只会让姐妹们变本加厉地厌恶她。萧雅珺声泪俱下,苦苦哀求,哭得萧老夫人五脏六腑都揪在一块,不得不松了口,允她回别庄。 没了萧雅珺,这个年萧老夫人过得没滋没味,一出十五,立马收拾行李又去了别庄。 出了正月,阿渔也提出想离府。 阿渔的理由是:“我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在府里少不得要应酬还有各种杂事,让人静不下心来。” 游氏觉得有理,再来她如今的状态,走出去到底略有不足,游氏也听到过一两句不中听的议论。居移气,养移体,精心养上一两年,女儿必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届时定能让人刮目相看。 如是一想,游氏就带着阿渔还有先生嬷嬷去了自己名下的翠微山庄,和萧老夫人的温泉别庄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省得偶遇。 游氏陪着阿渔在山庄住了几日,见她适应良好,便准备回府,临走前殷殷叮嘱:“爹娘有空会来看你,想家了,就回来住几日,需要什么,只管打发人来说。” “娘放心,我就在京城,又不是去哪儿?”阿渔轻笑。 游氏失笑,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只女儿回来后,就没跟她分开过,游氏着实有些不习惯,更不放心,可孩子总是要长大的。 游氏怅然若失地离开。 游氏走后,阿渔当了几天乖学生。突然有一天,她从外面散步回来后要求寻个木匠来。 山庄管事一头雾水,不过还是依言寻来一个经验丰富的木匠。 “这图纸上的东西你能打出来吗?”阿渔递了一张图纸给木匠,上面画着耧锄,一种翻松土壤的农具,比现有的农具省时又省力。 改造农具只是第一步,粮食增产才是目的。这年代对土地的依赖高的超乎想象,甚至可以说一个王朝的命运取决于土地收获,风调雨顺则国泰民安,凶年饥岁则国步艰难。 一旦增产成功,原身其中一个心愿——成为游氏的骄傲,便能达成。 当年,游氏被萧老夫人指着鼻子骂过教女无方,因为原身受了不少白眼嘲笑。那个小姑娘对母亲满心愧疚,重来一次希望将游氏丢掉的颜面,一点一点挣回来。 阿渔不只要让游氏母以女贵,还要让萧老夫人再不喜她也得客客气气的。就算恭王气运逆天,还是顺着原有轨迹得势,让他也不敢为了讨好心上人就肆意往她伤口上撒盐。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她才不会给恭王得势的机会。 木匠仔细看了几眼图纸,不敢打包票,只说可以尝试着做做看。 阿渔便让他去试,这一试就是一个月。不是木匠技术差,而是阿渔没有一下子就给出完整的图纸,实验哪有一举成功,当然得经历无数次失败之后才得到来之不易的成功。 在此期间,对于阿渔的不务正业,朱先生强烈谴责,痛心疾首于阿渔不好好学习,竟然荒废学业于这种奇技淫巧上,简直浪费了她的天赋。 阿渔好脾气的听训,该干嘛还是干嘛。 山庄内不乏有下人议论,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说:“到底是乡下地方长大的。” 在他们看来,阿渔不好好做她的侯府千金,折腾这些木工,那就是自甘堕落。 这年代,士农工商,工在农之后。 听到流言蜚语的朱先生终于忍无可忍地向前来看望阿渔的靖海侯和游氏告状,希望他们管一管阿渔。 靖海侯略一皱眉,问阿渔:“你想做个什么玩意儿?” 游氏打圆场:“真是个孩子,玩归玩,不过还得以学业为主。” 阿渔捏了下手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是玩,我想做一个锄具。” 这下连游氏眉头都皱了起来。 阿渔轻声道:“那天我出门看见农人很是辛苦地锄地,”神色黯淡几分:“我以前也锄过地,知道这活的辛苦,一天下来,手都能磨起泡,那时候我就想要 分卷阅读24 是有一个更方便省力的工具就好了。我空的时候,想了好多,不过之前一直都没机会试验。那天想起来之后,就想试着做做看,要是成功了,也能帮助一些人。” 靖海侯游氏包括朱先生皆是静默了一瞬。 游氏心尖蓦地一疼,握住了阿渔的女儿,细细摩挲着她的手掌,女儿的手还不如自己柔腻,残留着辛苦劳作的痕迹。 朱先生听得心里也不是滋味,本是天之骄女,却沦落乡野受尽磨难,一个姑娘家竟然要去锄地,他清了清嗓子:“八姑娘赤子心肠。”虽然他还是不觉得她能做出什么来,但这份心意难得可贵。 阿渔腼腆地笑了笑。 靖海侯也不觉得阿渔能做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但是哪里舍得打击她,便道:“闲暇时可以放松放松,不要拉下功课。” 阿渔笑了笑,带着点小女儿炫耀的娇憨:“爹娘要不要去看看?” 靖海侯和游氏自然要捧场。 阿渔就兴致勃勃地领着他们去了木匠处,就像一个迫不及待向小伙伴展示玩具的孩子。 难得见她这么孩子气的模样,靖海侯和游氏忍俊不禁。 还没走到,就见一个人兴奋异常地冲过来:“成了,成了!” 阿渔喜形于色:“做成功了?” 来人点头如捣蒜,才发现靖海侯和游氏,连忙请安。 靖海侯好奇:“什么成了?”难道是阿渔说的锄地工具,思及此人喜出望外的神色,靖海侯脸色微微一变。 “回侯爷,耧锄成了,小的们试过了,用这东西锄地,比之前快上七八倍。” 靖海侯眼前一亮:“在哪?” 那人赶紧起身带路,领着一家三口到了一块田地上。 “这就是耧锄?”靖海侯看着摆放在中间的木架子。 阿渔点头:“是把耧车和锄头结合在一起,所以就随便取了个名在耧锄。”历史上,这种工具就叫耧锄,它的出现大大提高了锄种效率。 阿渔又让人再示范一遍。 亲眼见识到这种工具的效果之后,靖安侯喜上眉梢,此物若是推广至全国,委实是一件造福万民的幸事。 靖海侯看着阿渔的眼睛彷佛在发光:“好孩子,天下百姓都会感谢你。” “是大家的功劳,我问了好多老农,他们给了我不少建议,还有工匠们,要没有大家帮忙,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想得出来。”阿渔道。 靖海侯更加欣慰:“每一个都有赏,重赏!” 阿渔扬唇灿笑。 游氏比阿渔笑得还灿烂,一脸的与有荣焉。 次日,靖海侯进宫面圣,献上耧锄。 当今圣上是一位勤政爱民的君王,闻言,心潮澎湃,迫不及待就去御田试验,甚至亲自下场用了一回,连连道好:“有了此物,百姓省时省力,大善。太子,你来试试看。” 太子接过扶手,用耧锄锄了一小片地,估量一番,眉目含笑:“父皇,这耧锄微微用力,便可入土二三寸,日耕不缀,一日约可锄二十亩地。” 皇帝龙颜大悦,将推广一事交给太子,转脸对靖海侯:“当记爱卿一功。” 靖海侯躬身道:“臣不敢居功,此物乃小女与众农户工匠集思广益之成果。” “爱卿之女?”皇帝微微讶异。 靖海侯:“乃臣年前刚刚寻回之嫡女,小女长于民间,亲自下地耕作过,知农事艰辛,便想略尽棉力。”他还没沦落到要去抢女儿功劳的地步,女儿长于乡野,婚嫁时会被人挑理,但倘若陛下金口玉言夸赞,可大大提高她的身份。 皇帝也听说过靖海侯府嫡女被偷梁换柱一事,捋须而笑:“还未恭喜爱卿明珠复得,爱卿之女身处逆境,却未自暴自弃,依旧忧国爱民,有乃父之风。” 一旁的八皇子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靖海侯:“陛下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当得起,她功在百姓,于国有功,该赏。”皇帝大手一挥,一一赏赐靖海侯阿渔以及与耧锄有关的老农工匠,其中几名工匠还特招进入工部,协助耧锄推广。 得到赏赐的老农工匠恨不得将阿渔供起来,尤其是实现了阶层跨越的工匠。 山庄内 分卷阅读25 暗地里嘲笑阿渔‘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人觉得脸有点疼,讪讪地想,到底是侯府千金呢。 朱先生也有点尴尬,本以为女弟子不务正业,不想干的是再正经不过的事了。此后,对阿渔的改造大业大行方便。闺阁才女和造福民生,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过了好几日,温泉别庄内的萧老夫人才知晓阿渔得皇帝称赞厚赏一事。耧锄利于百姓劳作,农乃国之根本,上下无不交口称赞。 萧老夫人心情复杂地捻着手上佛珠,论理萧雅瑜有此造化她该高兴,这是整个靖海侯府的荣耀。 只随着萧雅瑜一举成名,本已经逐渐冷却的调包之事,再一次被翻了出来,舆论更加偏向萧雅瑜,与之相对的,落在珺儿身上的指责更加刻薄。 萧老夫人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萧雅瑜名声越好,珺儿的名声就越差。 作者有话要说: 粗壮的金手指(#^.^#) 耧锄:王祯 《农书》卷十三引《种莳直说》:“此器出自海壖 ,号曰耧锄。耧车制颇同,独无耧斗,但用耰锄铁柄,中穿耧之横桄下,仰锄刃,形如杏叶。撮苗后,用一驴,带笼觜挽之。初用一人牵,惯熟不用人,止一人轻扶。入土二三寸,其深痛过锄力三倍。所办之田,日不啻二十亩。” 这里的亩,由于各个朝代规制不一,所以顷亩的广狭,前后颇有差异,具体换成现在是多少,我也不知道啊,找不到数据哈。 PS 白天我要改几个错别字,请无视更新提示哈 第11章 真假千金11 继耧锄之后,阿渔又把代耕架、除虫滑车折腾了出来。 之前还有很多人觉得她只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甚至一小部分人觉得,那耧锄是靖海侯府的工匠想出来的,只是靖海侯知道自己的嫡女乡下长大,底气不足,所以故意把功劳按在嫡女头上替她扬名。当然这种说法少之又少,耧锄可是在皇帝跟前过过眼,靖海侯脑袋被驴踢了才为了这点名声去欺君。 不过运气好的说法颇有市场,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把满京城的名媛闺秀比了下去,总归是让人不那么舒坦的。 可在代耕架、除虫滑车出来之后,运气一说,不攻自破。众人不得不承认,他们就是被那个乡下来的丫头比了下去。 酸溜溜的想,之前都笑靖海侯府亲闺女假闺女傻傻分不清,白替别人养了十三年女儿。不曾想,亲闺女因祸得福,被磨砺出了一身真本事。 瞅着自家细皮嫩肉不知人间疾苦的儿女,琢磨着是不是也扔到乡下也磨砺磨砺,万一磨开窍了呢! 如意觑一眼上座神情不明的萧老夫人,接着转述打听来的消息。 摩着佛珠的萧老夫人低语:“要没那段经历,她也做不出这些东西,你说是不是?” 如意怔了怔,回道:“可不是嘛。” “她如今声名鹊起,她爹娘又偏疼她,什么都有了,怎么就是不愿意放过珺儿呢。”萧老夫人的声音低不可闻。 半响,萧老夫人喟叹一声:“别庄的下人你看着点,要是有什么不中听的传到珺儿耳里,我唯你是问。” 如意头皮一麻,忙忙应下。 话音刚落,小丫鬟扬声禀报,靖海侯来了。 靖海侯从军营回城,顺道就来向萧老夫人请个安。 “赶紧让珺儿过来,她爹来了。”萧老夫人吩咐。 母子俩闲话家常的时候,萧雅珺来了,面容憔悴,眉心轻皱,人也瘦了,看起来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萧雅珺屈膝行礼,目光濡慕又忐忑地望着靖海侯,低低唤了一声:“爹。” 靖海侯微微颔首。 萧雅珺眼睛发酸发胀,在父亲眼里,她再也找不到从前那种慈爱温柔,母亲也是,他们都不要她了。 萧雅珺强忍住了眼泪,不让它掉下来。 看在萧老夫人眼里,心疼得直抽抽,怨怪儿子铁石心肠,珺儿可是他疼宠了十三年的女儿,他怎么狠得下心。 萧老夫人放缓了声音:“我和你爹要商量点事,你先下去,待会儿我们一块用晚膳。” 萧雅珺勉强扯了扯嘴角,福身告退。 人走后,萧老夫人拉了脸:“你看看珺儿这孩子被你们两口子伤成什么样了,你们好狠的心!” 分卷阅读26 靖海侯沉默片刻,注目愤然的萧老夫人:“瑜儿被周氏夫妻折磨得不成人形。” 萧老夫人哑然,定了定神:“周氏夫妻是周氏夫妻,珺儿是珺儿,珺儿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你当真要因为周氏夫妻的恶行迁怒珺儿,枉顾这十三年的父女之情。” “若不是顾念着多年感情,母亲,她不可能还能在你身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萧老夫人怔住了,一颗心不住往下沉。 靖海侯沉沉一叹:“母亲,你要是真的疼雅珺,送她离开京城才是上策,京城已无她立足之地。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会给她安排一个体面的身份,替她置下宅院良田,让她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你也可以安排可靠的下人照顾她,偶尔接她来京城见见也是可以的。” 理智上,萧老夫人知道长子说的对,然情感上,叫她如何舍得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她亲眼看着珺儿从一个雪团团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孝顺懂事,有什么好东西好玩意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萧老夫人心如刀绞,归根究底,为什么珺儿在京城无法立足?还不是因为他们咄咄逼人。将周氏夫妻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让外人戳珺儿的脊梁骨。好不容易略略平息,又因为萧雅瑜重新翻了出来。 但凡萧雅瑜一直这么出风头下去,这一页永远没法翻篇,会不断被人拿出来攻击珺儿 萧老夫人平复了下心情:“这事你容我考虑考虑。” 靖海侯略吃一惊,每次说起这个话题,老夫人都激烈反对,不想这一次竟然说要考虑,转念想到近来的舆论,便也能理解了。瑜儿名声大噪,少不得扯出周氏夫妻,雅珺作为他们亲生女儿,还是和瑜儿调换身份的人,难免被说三道四。 “母亲好好考虑下,诚然对雅珺生了隔阂,但我终究不会害她。”靖海侯语态诚恳,到底是当亲生女儿疼了十三年。 萧老夫人望着靖海侯,似乎在评估他的真心,片刻勾了勾嘴角。 “外面的事我也听说了,雅瑜倒是个有造化的。”萧老夫人点点头,露出一抹刻意的笑容。 靖海侯笑笑:“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主意。” 萧老夫人:“到底是我们萧家的孩子,哪怕长于民间,也掩不住身上的光芒。” 这还是靖海侯头一次从萧老夫人口中听到夸奖女儿的话,心念微动。 萧老夫人摇头轻叹:“可惜了是个姑娘家,若是儿郎,这些功劳足够她入朝为官,我听说陛下和太子都对她赞赏有加,委实可惜了。” 靖海侯笑了笑:“瑜儿是我们萧家的姑娘,她的荣誉就是萧家的荣誉。”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差了点,她一个姑娘家又不能入仕,若是阳儿兄弟,就好了。”萧老夫人是真的觉得可惜,姑娘家日后总是要嫁人的,待她嫁人,这份荣誉就成了夫家的,他们萧家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靖海侯微微一怔,慢慢坐直了身体:“母亲的意思是?” 萧老夫人迟疑了下,缓缓说道:“雅瑜的名声已经足够她受用一生,再多只是锦上添花,不妨将剩下的事情交给阳儿他们,有助于他们兄弟仕途。阳儿他们好了,她也就好了。”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萧老夫人力图表现的坦然,但绷紧的下颌,泄露了一丝心虚。 靖海侯的心情复杂难言,惊、怒、还有一丝心寒。为了雅珺,母亲当真是殚精竭虑煞费苦心,连萧阳都搬出来了。 “说是为了阿阳他们的仕途,其实母亲只是为了缓解雅瑜的压力吧,”靖海侯淡淡说道,“瑜儿名声越响,雅珺名声就越差。” 被戳穿心事的萧老夫人面上闪过狼狈:“诚然我确有些私心,可主要还是为了阳儿,那样的功劳放在雅瑜身上大材小用,落在阳儿身上才能为我们萧家带来最大的利益。” “何时我萧家男儿已经沦落到要去抢姐妹功劳的地步,”靖海侯站起身,脸色发黑,声音含着克制的怒意:“母亲,你偏疼雅珺不喜瑜儿,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不能为了雅珺就打压瑜儿,从头到尾,瑜儿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而雅珺是最大的得利者,你心疼雅珺地位名誉一落千丈,怎么不想想要不是瑜儿,她原该过什么样的生活,她如今再难过,还能比瑜儿前头十三年难过? 若再有下次,母亲,你别怪我让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萧老夫人愕然:“你什么意思!” 分卷阅读27 r />靖海侯神情冷漠:“白石县周家村才是她原该待的地方。” 萧老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冷漠的儿子,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一股寒意从脚底蹿了上来。 阿渔浑然不知母子因她翻脸,若是知道,她一定会更加努力,岂止让萧老夫人心里泛酸,还得是浓硫酸。 一无所知的阿渔翻出了在另一个世界广为流传的农业八字□□——土、肥、水、种、密、保、管、工。 土:深耕改良土壤 肥:增加肥料、合理施肥。 水:发展水利、合理用水。 种:培育、繁殖和推广良种。 密:合理密植。 保:植物保护、防治病虫害。 管:加强田间管理。 工:工具改革。 阿渔兴致勃勃地开始种田,比起待在房里装模作样地学习已经掌握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还是更喜欢现在做的事。所有新鲜事物,她都喜欢,愿意尝试。 况且这不仅仅攸关能否完成原身的心愿,对她自身也有莫大的好处。 他们这些妖精鬼怪辛辛苦苦修炼几百上千年才能修出人形,化形前还得历雷劫,渡劫成功方能成人,不成功则灰飞烟灭。 哪像人,打一出生就是人形。谁让他们是女娲后人,神二代了不起!用他们妖界的至理名言来说:一些种族的起点就是另一些种族的终点 为了避免渡劫时被劈得外焦里嫩,阿渔一直在勤勤恳恳积累功德,功德越多,雷劫威力越弱。 提高粮食产量,多活人少饿殍,这笔功德一定会让她受益无穷,阿渔种田种得无比虔诚。 下面人对阿渔的命令言听计从,经历了耧锄、代耕架、除虫滑车,谁还敢再小瞧这位从民间回来的八姑娘。更不会觉得她一个大家闺秀琢磨农活有失体统,只觉得她心地善良体恤百姓。 舔狗就是这么产生的! 游氏见阿渔折腾那些粮食作物,心疼的不行。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还在周家村的女儿汗如雨下吃力劳作的情形。有时候游氏都不敢深想过去那十三年,女儿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就她知道的听说的那些经历,已经足够她肝肠寸断,椎心泣血。 瞅着游氏神色不对,阿渔笑着道:“我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游氏看着她好不容易养得白皙了些的肌肤:“我不阻止你做想做的事,但是你得顾惜自己的身子,天热的时候要防晒,姑娘家肌肤娇嫩,晒黑了容易,白回来难……” 絮絮叨叨一堆叮嘱。 阿渔颔首,眉眼弯弯:“我知道,谁不爱漂亮,我还想变成像娘一样的大美人呢。” 游氏被她逗笑了,目光描绘着女儿的脸庞,以前瘦脱了形看不出来。经过这半年的调养,这孩子五官逐渐张开,透出她和侯爷的影子。 鹅蛋脸上嵌着一双又大又亮的杏眼,鼻子小小的挺挺的,嘴唇粉嫩,笑起来乖巧甜美,是个美人胚子。 “我们瑜儿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游氏深信不疑。 阿渔歪了歪头,嘴角上扬。那是必须的! 游氏拉着她的手:“忙归忙,学业还是得顾着点。” 作为姑娘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还是得略通一些,不然交际应酬时会被人挑理儿。 “娘,放心,我一直在学的,不然你考考我,咱们下一盘棋?” 游氏便和阿渔下了一盘棋,故意让着这孩子,让她赢了。一盘棋下来,游氏心情愉悦,女儿棋力比上回有所进步,还不小。 随后,又考了她目前读的书,看了她最近的字帖和画,还听她弹了一小段古筝。 游氏彻底放了心,转而怕她累着了:“要是实在忙不过来,学业这边就停一停,万事以身体为主,千万不要勉强自己。”纵然想让女儿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但是游氏也分得清两边哪一桩事更重要。 阿渔乖巧应好。 游氏在山庄住了一晚,第二天用过午膳方离开。 送走游氏,阿渔回屋睡了一个午觉,醒来就见窗台上趴着一只黑猫,抬手招过来,把几条小鱼干放在一个白瓷盘子里。 黑猫喵喵喵叫了一通,叫完了才津津有味地吃起盘子里 分卷阅读28 的小鱼干来。 阿渔若有所思地顺着它背上的毛。 萧雅珺和八皇子彷佛是好上了,纵使萧雅珺不再是尊贵的侯府千金,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二人的缘分,这大概就是所谓天定姻缘吧。 阿渔无所谓地笑了笑,他们在不在一起,都与她无关,她只要八皇子无法得势掌权。 不让八皇子得势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太子赵琮别死,据她所知,现在这位太子能力名望极佳。但凡他不横死,老皇帝不抽风,就没八皇子什么事儿了。 算算日子,离赵琮遭遇横祸还有两个月。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盖因他死的日子很巧,六月二十六,萧老夫人六十大寿前一天。当年因这场意外,萧老夫人的寿宴不得不取消。 至于地点,是西山大营通往京城的官道,因着活埋了一位太子,那一段路被人频频提起,阿渔记忆里也有。 怎么提醒呢?阿渔低头看着吃得不亦乐乎的黑猫,嘴角徐徐上扬。 “姑娘,侯爷世子来了,还带来一位贵客。老爷请您去花厅一趟。”小丫鬟匆匆而来。 阿渔讶异,论理这时候父子俩都该在衙门办公,这是有急事? 第12章 真假千金12 “爹,大哥。”阿渔含笑唤人,看了一眼二人身旁广袖华服的青年,剑眉星目,鬓若刀裁,萧疏清隽如松下风。这人可真不禁念叨,说曹操曹操就到。 “瑜儿,这是太子殿下。”靖海侯为女儿介绍。 阿渔佯装吃惊地行万福礼:“臣女拜见太子。” 此间青年正是太子赵琮,嘴角含着三分笑:“萧姑娘免礼。”他还记得去年在城外远远的见过一面,令他记忆深刻是因为对方奇怪的眼神。 赵琮不着痕地打量一眼,并无异样。人变化倒是极大,脱胎换骨恍若新生。 “孤听闻萧姑娘使农物增产,心生向往,遂前来请教。” 阿渔心里有数,不然日理万机的太子爷岂会光临翠微山庄,不着痕地瞥一眼靖海侯,不是说好了等收获了再说出去。 靖海侯冤枉,他没告诉太子,这点气他还是沉得住的。奈何太子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此事,主动询问,他还能隐瞒不成。 阿渔客气道:“不敢当请教二字,不瞒太子,我们一行人的确在想方设法增加农作物产量,只还在试验阶段,尚未有结果。一旦见效,定立即呈给朝廷。” 赵琮笑着道:“萧姑娘过谦,耧锄、虫梳、代耕架、除虫滑车皆是利民之器。” 阿渔谦虚一番,道都是工匠老农功劳。 赵琮笑笑:“若是方便,孤可否看一下试验田?” 阿渔能说不可以吗? 自然是不能的。 阿渔便引着三人去试验田,田地里郁郁葱葱长着各种作物,上面插着编了号的木牌。 阿渔一一介绍过去。条件有限,她弄不出化肥,那才是增产神器,培育良种也是个需要时间的活,所以眼前这些田地只能在土、水、密、保、管、工上使劲。说白了四个字——科学种植,这些在后世人尽皆知的知识,经过无数人几百上千年的努力总结出来,远比现在农业知识先进。 因此饶是缺这少那,这些实验田里的作物也明显比起旁边用时下方法种出来的农作物长势好。具体多好?得等收获才知道。 赵琮心潮澎湃,哪怕只能增加一成,不,半成产量,就能多养活成千上万的百姓。赵琮眼底熠熠生光,突然转身冲着阿渔拱手一揖:“萧姑娘泽被天下,孤替天下万民铭感姑娘。” 阿渔急忙避开,再还礼:“太子折煞臣女了。” 靖海侯也忙道不敢当,又道:“小女身为大秦百姓,这都是她该做的。” 直起身的太子朗笑:“萧侯爷和萧姑娘不必紧张,以萧姑娘之功劳,当得起孤这一揖。待此处有了确切收获,孤还要上报父皇,请父皇嘉许萧姑娘。” 阿渔抿唇笑了笑:“我只是将各位老农的建议集合起来。” 太子笑:“朝廷也召集过积年老农,想集思广益改良种植之术增加产量,数年下来收效甚微,远不及萧姑娘这数月之功,还是萧姑娘领导有方。” 阿渔:“太子言重了,只是我亲自耕种过更有感触,且曾经听村里不少老人闲谈过一些想法,可因为条件有限,他们不敢轻易尝试, 分卷阅读29 便都停留在口头上。”阿渔看了看靖海侯:“回家后,父亲十分支持我的想法,左右闲着,我就试了试,不曾想歪打正着,实乃天佑大秦。” “这样的‘歪打正着’多多益善,萧姑娘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直言,孤一定鼎力相助。”太子面带微笑,语气郑重。 人才难得,哪怕只是个女子,就凭她能让粮食增产,让他供起来他都愿意。 阿渔颔首微笑。 赵琮在田地里驻足良久,那模样仿若面对的是一群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令他爱不释手流连忘返。 送走这位贵客,阿渔松了一口气,跟这种人说话得在心里过上好几遍才能出口,心累! 不过也不算白累,瞧着这是个真正将百姓放在心里的储君,若他做了皇帝,对老百姓来说是好事,那就更不能让他横死了。 晚间,阿渔洗了个香喷喷的花瓣澡,出浴后,打发走伺候的丫鬟,坐在书桌前用左手写了一张小纸条,末了,阿渔在末尾画了一只Q版肥猫。 对着憨态可掬的小猫,阿渔满意点头,做好事岂能不留名。 “小乖,过来。” 趴在地上的小猫小跑到她脚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小腿。阿渔蹲下身,喂了它一条小鱼干,等它吃完了,笑眯眯地挠着它的软下巴:“帮我个忙哦。” “喵~”声音要多软有多软。 …… 云纹鱼燕灯台上的烛身渐渐变短,烛火摇曳,窗上的人影也随之微微晃动 赵琮坐在紫檀太师椅上,出神地望着案头的烛火,眸光明明灭灭,看不出内里所想。 良久,他拿起桌上的三张内容一模一样的小纸条,一个月内,这三张纸条陆陆续续出现到了他手里,对方似乎生怕他没看见,可送信之人是谁?至今,他都没有线索。 凝视纸条尾端奇形怪状的胖猫,赵琮剑眉紧锁,这世上怎么会有长相如此奇特的猫,是否是一种身份的暗示? 对于神秘的‘好心人’,赵琮满腹狐疑,还有心惊,竟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来无影去无踪,倘若对方不是想送信,而是想使坏,他防不胜防。 如是一想,犹如芒刺在背。赵琮捏了捏眉心,转而思索起纸条上的内容,有人想杀他。 对于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黑亮的眼睛在烛光下透出凛冽的冷光。 神秘的好心人正坐在池塘边钓鱼,脚边排排坐了一群野猫,等着吃鱼,奈何半天过去了阿渔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 在阿渔还是一只弱小又可怜的小猫咪时,她就有一个朴实的梦想——当渔夫,还得是一位成功的渔夫,这样每天都有吃不完的鱼了。然惨烈的事实证明,猫是绝对钓不上鱼的。 满池塘的鱼都躲在水底下瑟瑟发抖,期盼着水面上的大猫小猫赶快消失。 游氏过来看见的就是被野猫包围的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瑜儿特别招猫喜欢,不管是家猫野猫都喜欢亲近她。 “娘。”阿渔站了起来,放下渔竿,出迎。 游氏看了看边上的木桶:“你这是一个上午一条鱼都没钓到?” 阿渔摸了摸鼻子,甩锅给猫:“它们在,哪条鱼敢靠近。” 游氏觉得还真有那么点道理,笑着理了理她的鬓发:“钓不着就算了,想吃什么鱼,让人去采买。” 阿渔应了一声。 游氏拉着阿渔坐在凉亭下的美人靠上,问她这几日近况,说着说着,看一眼阿渔:“再过一个月就是你祖母六十大寿,你做个抹额当寿礼,图样和布料我都带来了,一个月的时间,该是能做出来的。” 每年萧老夫人过寿,未成家的孙辈都是送亲手做的礼物以表孝心,如针线字画。 阿渔微笑:“好啊,我有空就做,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见她并无抵触情绪,游氏松了一口气。 转眼就到了六月下旬,明天就是萧老夫人的六十大寿,阿渔坐上了马车,她磨磨蹭蹭,故意拖到今天才进城。 天上飘着不大不小的雨,道路泥泞难行,马车在雨幕中缓缓行驶,忽然停了下来。 “姑娘,金吾卫在抓逃犯,前面的路封了。” 阿渔挑起车帘,就见路口设了铁木栏杆禁止通行,嘴角轻轻上扬, 分卷阅读30 这位太子倒是颇有仁心。 在纸条上她故意危言耸听说是八皇子蓄意制造山体滑坡害他,其实在当前条件下,山体滑坡这种自然灾害人力难以控制,她就是想引起对方重视。 想必这两个月他没少派人在这附近盯梢,却一无所获。纵然如此,他还是选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做了防备,以免殃及无辜。 假使山体滑坡如期而至,想来赵琮会对纸条上内容上心,进而防范上八皇子,也许赵琮已经开始监视八皇子。她不可信,八皇子是个安分人。 “那就换一条路。”阿渔嘴角一翘,正欲放下车帘,余光瞥见一人不疾不徐走来,蓑衣笠帽,一身风雨。 “萧姑娘。” “太子。”阿渔作出要下车行礼的姿态。 赵琮抬了抬手:“外头雨大,萧姑娘不必多礼。” 阿渔收回脚,眼神询问地看着赵琮,总不能是专门过来打招呼,他们可没这交情。 赵琮过来时想起一茬作物即将丰收,原本他是打算亲自去一趟翠微山庄,眼下遇上了,便询问两声。 阿渔心道果然,赵琮比她对试验田更上心,这一阵来看了好几趟,幸好每次都是悄悄的来,不然准闹得满城风雨。 “打扰萧姑娘了。”问完后,赵琮温文尔雅一笑。 阿渔也笑了笑:“太子客气了,这都是我分内之事。” 赵琮略一颔首,转过身走出几步,就听见远处轰隆一声,石破天惊,脚下大地轻轻颤动。 作者有话要说: 冬至诶,饺子(汤圆)吃了吗O(∩_∩)O 第13章 真假千金13 “聿”受惊的马儿仰脖嘶鸣,猛地蹿了出去,将毫无防备的车夫甩下马车。车厢被它拖得左摇右摆,彷佛下一瞬就要倾覆,车内的丫鬟撞在车厢壁上,失声痛叫。 猝不及防的阿渔脑袋上也被撞了一个大包,痛得神清气爽,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放在唇边打了个呼哨。 高高低低的呼哨从车厢内传出来,惊狂的马儿慢慢缓下速度,停在路边。 下令侍卫立即救人的声音还飘荡在空气中,准备搭救的人已经自如钻出马车,一边抚摸着湿淋淋的马鬃,一边打着呼哨。 焦躁不安的马儿彻底安静下来,便是金吾卫这边的马也不再狂躁不逊,马背上被坐骑弄得手忙脚乱的金吾卫松了一口气,满目惊奇的看着不远处雨幕中的小姑娘。 赵琮眼中亦是布满讶色。 “姑娘,姑娘。”魂飞魄散的萧家下人如梦初醒一般冲上来,浑身湿淋淋的,是雨水也是冷汗。 打伞的打伞,擦水的擦水,告罪的告罪,乱七八糟宛如三百只鸭子齐鸣。 “萧姑娘可有受伤?”赵琮走了过来。 “多谢太子关心,我无碍,倒是惊扰殿下了。”说完,阿渔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阿渔:“……”这具身子太弱了。 赵琮善意一笑:“萧姑娘受凉了,早些回府吧。”瞥见安安静静的马,想起了被她几个呼哨安抚住的众马,好奇的问了一句:“萧姑娘通马性?” 阿渔微微一笑:“乡下地方就是这么招呼鸡鸭鹅的,情急之下胡乱试了下。都是动物,大概相通的吧。” 赵琮:“……” 金吾卫:“……”觉得自己驯了一匹假马。 意思意思客套两句,阿渔上了马车,从另一条路进城。 赵琮面上笑意被冷厉取代,前面果然滑坡了。 飞奔回来的侍卫惊魂未定,纵然隔着老远的距离,然那种地动山摇仿若天塌地陷的情景依旧令他浑身战栗,不由自主产生一种自己会被没顶的极致恐惧。在自然面前,人力渺小的可怜。 按照正常行程,今天太子要从西山大营返回京城,若非太子突然封锁道路,他们这一群人有可能……侍卫不敢深想下去。 斜斜的雨丝打在脸上,赵琮抬眸眺望远方,山体滑坡如期而至,但是人为的痕迹至今没有发现,转了转玉扳指,老八?这两个月的监视下来,倒是发现这个弟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安分守己。 那个‘好心人’又到底是何方神圣? …… 得知阿渔险些遇上滑坡,游氏后 分卷阅读31 怕不已,只念阿弥陀佛:“幸好太子封了路。”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封路就出状况,游氏皱了皱眉头,压下狐疑,这不该是她操心的事,游氏看着浑身潮乎乎的阿渔:“赶紧脱了湿衣裳。” 阿渔脱掉潮湿的衣衫洗了一个热水澡,收拾妥当,随着游氏去问候萧老夫人。过大寿,萧老夫人自然回来了,这回只她一个人回来,没带萧雅珺,大概是汲取了过年的教训。 当下萧雅珺回来,处境只会比之前跟糟糕。 她们两个人就像是天平的两端,一方高了,另一方就要下坠,至于平衡点,横亘着周氏夫妻,永远不存在。 萧老夫人见到阿渔,神色淡淡的。 阿渔也是淡淡的,不咸不淡地请了安,阿渔便离开。 游氏欲言又止,终究不舍得说她什么,不走了大褶儿便是。 次日,暴雨如注,受此影响,寿宴气氛并不高涨。客人们只能待在各个屋内,济济一堂,热闹之余也有些嘈杂。 阿渔不喜欢下雨天,会把蓬松柔软的毛发弄得乱糟糟,十分丑。虽然她现在没毛了,可还是讨厌下雨。她兴致不高,便找了个角落窝着。 但是架不住慕名而来的人,要知道阿渔在京城可是个大名人。之前是因为她的遭遇,堂堂侯府千金被人调包成了乡野村姑,无不同情。正当大家都以为她已经被养废时,一鸣惊人,惊掉了一地下巴。 引得京城众人更加好奇,只她深居简出,甚少有人见过,眼下有了机会,可不都凑了过来。 没有想象中的粗鄙瑟缩,也没有想象中的憨厚淳朴,除了身量略小,就像是个一直在侯府长大的千金小姐,仪态从容,落落大方。 阿渔如何看不穿这群千金贵女的想法,不禁想起原身,那个小姑娘最是害怕这种场合,她总是格格不入,一不小心就闹出笑话。而萧雅珺却是如鱼得水,成为全场的焦点。那些人的视线会不断在她和萧雅珺之间来回打转,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同情、可怜、轻蔑、鄙薄交织,针一样尖锐。 阿渔意兴阑珊,没兴趣被当猴看,撑起油纸伞往外走。 庭院里的雨已经小了许多,淅淅沥沥的往下飘,花瓣被之前的暴雨打地七零八落,倒是草木经雨洗后越加透亮苍翠。 “萧八姑娘,且慢。” 急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阿渔转过身。 孟非嫣一手举着伞一手提着裙摆,快步追上来。 阿渔略一挑眉,孟非嫣,萧雅珺闺中密友。 孟非嫣停在阿渔几步外,神情有些局促,迟疑了下:“八姑娘抱歉,耽误你一会儿,我是雅珺的朋友,有些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那就别讲了。”阿渔语气淡淡的。 孟非嫣愕然,显然是没料到对方不按理出牌。 阿渔挑了下嘴角,她最烦类似的话,彷佛说了这么一句话,再不得体的话都能问心无愧地说出来。 “失陪。”阿渔旋身欲走。 “八姑娘。”孟非嫣回过神来,急的拦在阿渔面前:“八姑娘,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冒犯,还……” “明知道会冒犯我,却一定要说,孟姑娘这是哪门子道理,还是我活该被你冒犯。”阿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想替萧雅珺说说好话,装模作样客气下,难道就显得自己有理了。 孟非嫣形容狼狈,眼见她不耐烦,再不弄什么开场白,直接进入正题:“这一年来,雅珺郁郁寡欢日渐憔悴,人都瘦了一圈,再这样下去,我怕她真要垮了。我知道八姑娘受了不少苦,不过那对夫妻已经伏法,八姑娘大仇得报,还备受宠爱,美名远扬。还请八姑娘宽宏大量原谅雅珺,雅珺虽然是那对夫妻的孩子,然稚子无辜,她本人从未做过伤害八姑娘的事,她也是受害者,十三年的人生被全盘推翻否定,因素未谋面的父母被按上小偷恶名,如今声名狼藉步履维艰,她已经承担了足够惨烈的后果。” 语速又快又急,生怕再次打断。 说完了,孟非嫣殷殷期盼地望着阿渔。 阿渔饶有兴致地问:“原谅,孟姑娘打算让我如何原谅?” 孟非嫣踌躇片刻:“能否请八姑娘去看看雅珺,她对八姑娘满心歉疚难以释怀,若是八姑娘肯去看她,她一定十分开心。” 阿渔注视孟非嫣,在她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孟非嫣紧张地攥紧手 分卷阅读32 心。 “我去看望她,安慰她,呵。”阿渔嗤了一声。 孟非嫣俏脸发白。 “上个月原吏部侍郎崔茂因为贪污索贿包揽诉讼等被问斩,崔家被抄家,成年子弟被流放,未成年没入奴籍。 孟姑娘应该也觉得崔家子弟无辜可怜吧,纵然他们享受了崔茂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可又不是他们害得受害的百姓家破人亡。却要被崔茂连累,从高高在上的高官眷属沦落为阶下囚,受人耻笑受人辱骂,好不可怜。 孟姑娘怎么不去要求因崔侍郎家破人亡的老百姓原谅安慰崔家子弟?” 随着阿渔的话,孟非嫣脸上血色逐渐褪去,触及她讥诮目光,脸上又泛起一阵红,火辣辣的烫红。 “看来你也知道这要求不合理,怎么到我这就理直气壮了。不因她父母所作所为报复她,只是无视她,我已经仁至义尽,居然还想我去安慰她,孟姑娘当真是个好朋友,为了朋友连是非公理都不顾了。” 孟非嫣身体轻颤,手上的油纸伞跟着晃动。 阿渔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当年这位孟姑娘可没少理直气壮教训原身,如今她什么错都没有,凭什么继续大放厥词。合着你们姐妹情深,别人就活该成全。 啪嗒一声,雨伞落地,细雨中的孟非嫣脸色一搭红一搭白,忽然间,余光瞄到人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不知何时廊下零星站了几个人,目光指点,窃窃私语。 孟非嫣面皮发胀,捂着脸落荒而逃。 萧老夫人离座更衣时,从如意处得知庭院里发生之事,脸色沉了沉。非嫣这孩子是个好的,发生了这么多事,丝毫没有影响和珺儿之间的感情,时不时来看望开解珺儿。这次找上萧雅瑜也是为了珺儿,只是到底太嫩了,萧雅瑜那张嘴,就是自己都没在她那讨到好,更何况非嫣这个小姑娘。 洗着手的萧老夫人没好气道:“是不是要让珺儿和崔家子弟似的,她才高兴。” 如意不敢应话,递上汗巾。 萧老夫人擦干手,整了整脸色,面带笑容回到大堂。 屁股还没坐热,萧老夫人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 在她离开这这会儿,不知怎么的话题转到了阿渔身上,阿渔身上的话题实在是太多了。 千金小姐沦落穷乡僻壤,真可怜! 深陷淤泥却开出了花,成功逆袭,真励志! 坐在这的多是五六十岁的老太君,最是喜欢这些个一波三折的故事了。在她们看来,阿渔的经历比话本子上还精彩,私下可没少议论。 在靖海侯府,她们很是知趣的是用赞扬的语气议论,连皇帝都金口玉言夸过的人,她们当然也得夸夸,本来就有能夸的地方嘛。 这个说你这孙女真厉害,那么艰难的环境还自学成才了。 那个说,跟你家丫头一比,我家那个都没眼看了。 …… 你一句我一句,把阿渔夸成了一朵花。 萧老夫人强撑着笑容:“小姑娘家家懂什么,也就是运气好点罢了。” “你这也太谦虚了,她懂得可比谁都多。听说那孩子废寝忘食的研究农事,这哪是只有运气。” 萧老夫人笑笑,不言语。 几位老夫人互相看看,心里亮堂得很。萧老夫人对萧雅珺的疼爱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出了调包的事后,也同情萧老夫人十三年心血错付 后瞧她对萧雅珺依旧十分维护,倒也能理解,毕竟是亲手养大的,养出了感情。 只因为心疼养孙女,就不亲近亲孙女,连面子情都维持不住,这就有点拎不清了。 要是她们,还不得好好补偿这个受苦受难的亲孙女,尤其还这么有本事,供起来都使得啊。 大喜的日子,大伙儿也善良的不给老寿星添堵,想岔开话题。 偏偏有一个人不愿意,白老夫人。白老夫人和萧老夫人从闺阁起就不对付,比美貌比才华比父兄,出嫁后比丈夫比儿女,老了比孙子比孙女。 比了五十年,也没比出个高下来,两人就这么呛呛了大半辈子。直到白老夫人的三孙子不争气,看中了萧雅珺,求着她来提亲。挨不住宝贝孙子的央求,白老夫人向萧老夫人服软提亲,不出意外,被萧老夫人撅了回去。 把白老夫人 分卷阅读33 气的啊,这会儿则是庆幸了,要是订了亲,你说是履行婚约还是解除婚约呢?娶个罪人之后心里膈应,解除婚约就成了背信弃义嫌贫爱富。 白老夫人真想谢谢萧老夫人去年的高傲。 “你家八丫头长得漂亮又能干,这门槛都快被求亲的踏平了吧。”白老夫人笑呵呵地说道。 虽然萧老太这个孙女比她孙女厉害,但是萧老太不喜欢啊,斗了五十年,她还能不了解怎样最能戳萧老太的肺管子。 萧老夫人:“我这一阵都住在别庄上养身子,倒是不清楚。” “这孩子早年受了罪,老姐姐可得多上点心,务必挑个四角俱全,这样才不辱没了她这一身本事。” 萧老夫人堆起笑:“这是自然的。” 寿宴结束,萧老夫人积了一肚子火,都是被白老夫人拱出来的,这个老太婆,成心不让她安安生生过寿。 想起席间的话,萧老夫人火往上撞,又想起有人委婉打听萧雅瑜婚事,萧老夫人心里不得劲起来。 眼下,她倒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曾经,珺儿也是如此,可现在一个打听都没了,眼看着明年都及笄了,这可如何是好。 萧老夫人愁的睡不着觉。 别庄内的萧雅珺亦是辗转反侧,翻了身,黑暗中她打开拔步床头的柜子,摸出一块雨花石。 夏夜里,手心凉丝丝的触感让她烦躁的心情渐渐安宁。 …… 七月里,试验田的春小麦成熟,产量平均增加一成。皇帝带着农司官员亲自莅临翠微山庄,皇帝欣喜若狂,对阿渔赞不绝口,破格晋封县主。 外臣之女享皇家爵位,这在大秦史无前例,然以她功劳来说,实则是吃亏的,农乃国本,若是男子凭此功劳可平步青云,可惜女儿身,只能捞个虚爵。 因此,对于皇帝的破例封赏,无一人反对。争相道贺,又恭维靖海侯生女如此夫复何求。 靖海侯心里乐开花,努力绷着脸不要自己笑得太得意,矜持自谦。 阿渔弯了弯嘴角,原生的心愿,她已经完成一大半。 得到消息的萧老夫人一脸灰败,她竟然能增加粮食产量,改良农具足够她名扬天下,粮食增产却能让她名垂千史。 萧雅瑜被捧上神坛,珺儿就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萧老夫人暮气沉沉地叹出一口气,不得不直面惨淡的事实:这京城再无珺儿立锥之地。 “请侯爷来一趟。”她的声音沙哑又痛苦。 第14章 真假千金14 靖海侯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了萧雅珺离开后的事情,询问萧老夫人最后的意见。 萧老夫人整个人彷佛老了五六岁,强打着精神听完。这些年珺儿的私房加起来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还有自己的大半私房也归她,长子送了一座三进的大宅院并两张地契,游氏也送了一些东西过来全这十三年的母女情分。 有这些东西在,珺儿十辈子都花不完,然而这些身外物再多又有何用,珺儿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亲人了。 萧老夫人眼角发酸发胀:“过了中秋再送她走。” 靖海侯道了一声好,见老母亲如此,于心不忍,出言安慰:“母亲想她了,可以让她回来小住一阵。” 萧老夫人回以两声冷笑。 靖海侯无声一叹,知道老太太这是怨上了他们,觉得是他们逼走了雅珺。 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周氏夫妻,周氏夫妻恶贯满盈,雅珺作为他们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受牵连。只有去一个不认识她的地方,她才能摆脱周氏夫妻影响,正常生活。 靖海侯行礼告退。 这个中秋,萧老夫人没有回靖海侯府,而是和萧雅珺在别庄内过。人月两团圆的佳节,祖孙二人却是泪眼相看,离愁别绪将二人没顶。 “祖母没用,护不住你。”萧老夫人回肠九转,语带哽咽。 萧雅珺满面悲苦,在萧老夫人身前慢慢地跪下:“祖母,是我对不起你,为了我,以致于您和父亲母亲闹僵。” 萧雅珺泣不成声:“祖母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我铭记于心,此生能成为您的孙女,是我最大的福气。” 萧雅珺下拜磕头:“祖母,你一定要要好好保重自己。” 分卷阅读34 > 眼泪滚滚而下,萧老夫人抱住她,祖孙二人抱头痛哭,哭声凄凉哀绝。 翌日,萧老夫人万分不舍地送萧雅珺上了马车,只觉得心被生生挖出了一块,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当天,萧老夫人就病倒了,伤心悲郁所致。 秋去冬来,潇潇秋雨转换成片片白雪。 坐在暖阁里的萧雅珺出神地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的花园,江南园林,典雅精致,四时皆是景。 离开京城已经四个多月,年关将近,越发思念京中亲人,不过思念她的应该只有祖母吧。 想起慈祥和蔼的萧老夫人,萧雅珺眼眶发潮,她眨了眨眼忍住泪意,抬手拨了拨面前的凤尾琴,心情也如琴弦颤动不休。 “姑娘,外头雪停了,不如去园子里看看梅花。”梧桐觑着萧雅珺的神色,说出建议。 萧雅珺缓缓站起来,这座宅院东边有一片梅林,凌寒独绽,美不胜收。 梧桐取了狐裘披风披在萧雅珺身上,又给了她一个暖手炉。 收拾妥当,主仆二人走出暖阁,慢悠悠地前往梅花林,沿途遇到的下人恭恭敬敬停下脚步见礼,他们的眼神恭敬而又谦卑。不像温泉别庄内的下人,更不像靖海侯府内的下人,神情中带着令她不适的深意。 除了带来的几个管事嬷嬷,无人知道她的经历,更无人知道她有一对被流放的亲生父母。 她应该高兴的,的确,她有些高兴,她终于可以出门,可以光明正大地上街,不用再担心遇上熟人,听他们意味深长的话语甚至嘲笑。可高兴之余,心里空落落的,这里的一切与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天大地大,彷佛只剩下她孤身一人。 “这梅花可真香,姑娘,奴婢摘几枝插在屋……”梧桐的声音渐渐消失,眼睛瞪得铜铃大。 面对她而立的萧雅珺诧异,转过身,目光定住。 “啪”地一声,暖炉掉在了雪地上。 风尘仆仆的八皇子赵瑢站在几丈外,头顶的枝条迎风一动,积雪伴随着梅花缤纷落下,落在他脸上,落在他肩膀上。 冷冷的雪激得赵瑢颤了颤,他大步向前,直直走向萧雅珺,所过之处,扬起凌乱白雪。 萧雅珺难以置信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赵瑢,怔愣愣地立在原地,一眨不眨地望着步步靠近的人。 “你可让我好找。”赵琮咬着牙,一把抱住还回不过神来的萧雅珺,手臂收紧,恨不得将人融于骨血,这样就不会不翼而飞:“你好狠的心肠,就这么走了,一句话也不给我留,你可知道我寻了你多久?” 梧桐又惊又喜又羞,赶紧垂了眼,蹑手蹑脚地离开,将空间让给久别重逢的情人儿。 梧桐站在林子外把风,一会儿看看周围,一会儿看看梅林,心里替自家姑娘开心。自打八姑娘回来,所有人都变了嘴脸,唯独老夫人还有八皇子待姑娘一如从前,甚至更加心疼。 梧桐看得分明,八皇子满心满眼她家姑娘,她家姑娘心里也有八皇子,只姑娘觉得自己配不上八皇子,苦苦压抑情感,甚至离开京城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可八皇子找来了,足见八皇子对姑娘的真心。 只是,以姑娘现在的身份,梧桐转喜为悲,若是从前,二人自然是门当户对,现如今却地位悬殊。喜悦如潮水褪去,淡淡的忧虑爬上心头。 …… 傲雪寒梅悄然凋零,绿黄的柳芽冒了出来,一阵春雨一场暖。 春雨贵如油,滴滴赛黄金,田地里的庄稼作物,茁壮生长。 阿渔欣慰至极,一年下来,她种田种上了瘾,原来种田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件事,亲眼看着一粒粒小种子,发芽,生长,开花,结果,最后吃进肚子里。那种满足感,无与伦比。 心满意足的阿渔摸摸田埂上柔嫩的叶芽,想象着几个月后它的收获,露出老母亲般的笑容。 直到丫鬟告诉她,萧老夫人病了,阿渔收敛笑意,一边往回走一边问怎么病的? 丫鬟也说不清,来报信的人没细说。 阿渔回到靖海侯府,见游氏神思不属,彷佛哭过,心下一凛,忙问情况。 “雅珺她去了。” 伤心之至的游氏不愿她多想,极力压住悲苦,却身不由己地带出悲戚之色。 阿 分卷阅读35 渔愕然,抚慰一般握住游氏的手,问:“发生什么事了?” 游氏声音发涩:“她去山上的寺庙烧香,不慎失足坠崖,连尸骨都寻不回来。” 阿渔察觉到她的手在颤动,能理解她的心痛,终究疼爱了十三年,如今又芳龄早逝。她站起来,过去抱住游氏,温柔说道:“娘,你哭吧,别压在心里。” 游氏眼泪涌了出来,纵然因周氏夫妻对雅珺生出隔阂,但是她心里仍然希望这个孩子过得好。本以为她去了苏州,可以重新堂堂正正的生活,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出了意外,就此香消玉殒,她才及笄年华,尚未成家生子。 游氏泪流不止。 阿渔抚着她的背,无声安慰。内里千回百转,惊诧之后是狐疑,萧雅珺就这么死了,总觉得违和,尸骨无存? 阿渔眯了眯眼,去年秋萧雅珺离开时,她派了几只猫当眼线以防万一。只跟丢了,毕竟只是没开智的普通猫儿又是这么远的距离,情有可原。之后就彻底失去了萧雅珺的消息,倒是八皇子那,冬天的时候下江南办过差。 哭了一场,游氏洗了脸又补了补妆容,领着阿渔去向看望病倒的萧老夫人。 正遇上萧老夫人被如意扶起来喝药,萧老夫人神情呆滞,面色灰败,仿若被活生生抽走了生机。 对于萧雅珺,萧老夫人爱入骨血,这个噩耗无异于要了她半条命。 “老夫人,夫人和八姑娘来看您了。”如意低声唤她。 萧老夫人木然无反应,直到如意再说了一遍,空洞的目光重新聚焦,慢慢地定在阿渔脸上,倏地抓过药碗砸向阿渔。 “是你,是你害死了珺儿,是你!” 早有防备的阿渔后退一边,药碗因为萧老夫人病弱无力,只落在脚踏上,就是药汁也都洒在了她自己身上。 阿渔平静地望着双目充血,眼珠子几乎要脱眶而出的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挣扎着要扑向阿渔,却连床都下不来,只能面容扭曲地瞪视阿渔,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里都充斥怨恨:“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你不回来,珺儿怎么会被逼走,怎么会出意外,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珺儿!” 游氏挡在阿渔面前,又惊又怒:“母亲,这如何能怪瑜儿?” 萧老夫人浑身不住颤抖,恶狠狠地盯着阿渔:“你还我珺儿,你把珺儿还给我,还给我!” 嘶哑的声音听得游氏心惊胆战,见萧老夫人目光狂乱,生怕她再伤害女儿,游氏匆匆说了一声,让如意照顾萧老夫人,拉着阿渔快走。 身后,萧老夫人的哭声撕心裂肺。 第15章 真假千金15 看望过萧老夫人,全了礼数,阿渔便返回翠微山庄,她若是长留在侯府,只怕得让萧老夫人病上加病。 回到翠微山庄,阿渔多派了几只猫监视八皇子。期间分神留意靖海侯府那边搜寻萧雅珺遗体的进展。半个月后终于在崖底找到了萧雅珺主仆的尸体,已经被野兽啃噬得七零八落,只能勉强通过衣物辨认出来。 最后一丝奢望落空,萧老夫人悲痛欲绝,病得不省人事。阿渔再次回去当孝子贤孙,这一回,萧老夫人已经病得迷迷糊糊的了,便是阿渔这个‘大仇人’站在面前,也没反应。 看了一回,阿渔便借口农事走了,眼下她忙得算是国家正事,也无人会说她不侍疾不孝。 经过小家伙们一个多月的努力,终于发现萧雅珺被八皇子安置在西城一座不起眼的宅子内。 阿渔:“……”居然真的是金屋藏娇! 之前她就隐隐怀疑萧雅珺的‘尸骨无存’是不是八皇子动的手脚。在她的记忆里,八皇子赵瑢和萧雅珺爱得天崩地裂。这一世,哪怕时移世易,两人还是好上了,八皇子能这么轻易地放手?果然是不能的。 只是阿渔不大想得明白,萧雅珺好歹是受世家传统教育长大的,竟然愿意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八皇子。前世,她可是非常骄傲的一个人。 如今却……阿渔脑中闪过一句话,在顺境中保持善良不难,难得是在逆境中保持本心。 原身做不到,萧雅珺也没做到。 阿渔扯了扯嘴角,忽然间想起靖海侯府内去了半条命的萧老夫人,第一次同情起这位偏心偏到咯吱窝里的老太太。 摇了摇头,阿渔并不打算做什么,只要萧雅珺不妨碍她,她也不会插手她的私事。 分卷阅读36 这一天,阿渔头戴斗笠在田埂上检查作物生长情况,抬头就见数月不见的太子赵琮自田埂上不紧不慢地走来。一出正月,他便出京推广新的种植方法。 赵琮笑着道:“这么大的日头,你还在地里。” 阿渔:“左右无事,太子不也刚回京就来御田了。”这一片试验田,靖海侯已经捐献给朝廷成了御田,皇帝老儿也上道,赐下两倍面积的的上等良田作为补偿。 赵琮笑笑:“此次出京,多亏县主帮忙才能如此顺利,孤带来一些土仪,已经派人送到山庄,略表谢意。” 在外期间,他数次写信就推广过程中遇到的实际问题询问阿渔,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不想结果喜人,每每令他茅塞顿开。 阿渔自谦一番,道都是应该的。 赵琮将部分各地的反馈报告交给阿渔,方便她进行下一步研究。自打去年确认粮食产量的确增加之后,朝廷就派了不少相关官员和能工巧匠协助她,由她领头继续研究。赵琮也因此与阿渔接触多起来。 说完正经事,赵琮看一眼阿渔:“近来听说了一件事,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声。” 阿渔抬眸,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赵琮就说了八皇子悄悄把萧雅珺接进京的事。 阿渔:“……” 落在赵琮眼里,便认为她是震惊。便是他自己,初得讯,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他这八弟还是颗情种,居然冒险沾染满身是非的萧雅珺。要知道以萧雅瑜如今的声望,一旦暴露,老八也会惹上一身骚。 阿渔应景地惊了惊:“金屋藏娇?” 赵琮微笑颔首。 阿渔眨了下眼,煞有介事地喟叹:“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一对!” 赵琮目光在她脸上绕了绕,见她脸上除了感叹外再无其他情绪,笑问:“你就不生气?” “生什么气?” 赵琮饶有兴致:“她又回来了。” 阿渔不以为意:“她回不回来与我何干,只要不在我眼前晃就成。” 赵琮看着她,戏谑:“丰乐县主好心胸,孤自叹弗如。” 去年,陛下赐下丰乐二字,取意丰收喜乐。 阿渔假假一笑。 赵琮含笑再问:“那么周氏夫妻与你可有关系?” 阿渔笑容收敛。 赵琮也不卖关子,说了八皇子派人去边关打点照顾周氏夫妻之事,同时还暗中计划将周招娣和周小宝姐弟俩接进京城陪伴萧雅珺。 阿渔脸上笑容彻底消失,这她真的不知道。萧雅珺是死是活不关她的事,但是周家剩下那四个人绝不可以过上好日子,不然原身那十几年受的罪算什么。 看来哪怕局势已经被她改的面目全非,这两个人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改不了呢。 她萧雅珺顾念血浓于水时,可曾想过她能有这个能力是因为萧家人养育了她,而她的血缘亲人在萧家人身上狠狠捅了一刀。可曾想过被她取代了身份的原身被周家人折磨了十三年。那些本该她吃的苦受的罪,原身替她吃了受了。 萧雅珺也许想过了,但血缘情深终究占了上风,要不是周家人,哪有她的好日子,所以她怎么能不好好报答周家人。 而八皇子当真是一如既往的爱屋及乌,当年他炙手可热,他就堂而皇之地以权压人照顾周家人。如今他未得势,便悄不溜丢地照顾。 可惜她不是前世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可怜,只能眼睁睁看着萧雅珺‘报答’周家人。 “敢问太子,萧雅珺现今住在何处?”她虽然知道地方,但是总得装作不知道。 看着眼神冷下来的阿渔,赵琮觉得她倒是多了几分烟火气。在民间,有说她是九天玄女下凡造福苍生,也有说她是神农转世,这其中有朝廷的推波助澜,有利于推广新的种植方法。 接触次数多了,有时候赵琮也觉得她有些‘神’,明明身在红尘,不经意间却给人与整个世间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稍安勿躁,怪我没说清楚,边关那边我已经安排好,周氏夫妻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赵琮笑着补充。 阿渔一愣,狐疑地瞅了瞅他,致谢一番。 赵琮面带微笑:“丰乐县主可是我大秦国宝,这等残 分卷阅读37 害你的恶人,理当受到严惩。” 这马屁拍的,饶是已经被拍的脸皮很厚很厚的阿渔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能当上太子的人,就是不一样,她无意识的摸了下脸,摸完了才想起自己的手刚摸过泥巴。 呀了一声,阿渔反手要擦,斜刺里伸过来一条藏青色棉帕,几乎要碰到她的脸。 阿渔往后仰了仰身子,若无其事地抽了自己的帕子擦脸。 赵琮微微一笑,眼望着阿渔,徐徐收回手。 阿渔目光坦荡,无一丝别扭,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赵琮温声道:“手帕擦不干净,要用水洗。” 已经有侍卫机灵的拿着水囊上前,阿渔打湿了帕子擦脸。 赵琮礼貌的移开视线,没有一直盯着看。待她擦干净脸,他才转回目光,瞥见她脚尖朝外,这是打算离开的姿势。 勾了勾嘴角,赵琮温声道:“你问住址,可是想去找她们,依我看倒不急在这一时。” 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正琢磨理由告辞的阿渔抬眸望过去。 赵琮道:“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人生境遇天差地别,还间接被连累,未必能保持心平气和。” 阿渔若有所思,前世,萧雅珺只是在钱财上接济周家姐弟,并没有把周家姐弟接到身边来。这辈子也不知道萧雅珺怎么想的,居然想把他们接到身边。莫不是被萧家抛弃之后,举目无亲,遂想起了这对血脉相连的亲姐弟。 周小宝暂且不提,就她对周招娣的了解,这人嫉妒心极强更喜欢把错往别人身上推。这两年,周招娣可没少受罪,还真有可能恨上了萧雅珺。 孽力反噬可比她出手解恨多了。针没扎在自己身上,如何感同身受。真希望周招娣姐弟俩争气点,也在萧雅珺身上扎两针,让她感受感受这对姐弟的妙处。 明白过来的的阿渔盯了一眼赵琮,玩政治的人心都黑。 阿渔笑着道:“太子说的是,不妨静待一段时日。” 赵琮亦露出会意笑容。 …… 景仁宫内,宸妃听着宫人汇报八皇子府的修建情况,皇子府即将竣工,下半年正好搬进去。 住在皇宫内不便结交外臣培养拥趸,现下,终于盼来儿子出宫建府这一天。宫里有她,不怕皇帝忘了老八。想起皇帝,宸妃眼中闪过一道幽光。 “娘娘,殿下来了。”宫人进来禀报。 宸妃喜上眉梢,叫起行礼的八皇子,语调温柔地说道:“开了府,你就是大人了。”又开始抱怨,“眼看着你都十八了,你上面兄长无论哪个,在你这年纪都成亲了,也就你……” 八皇子皱眉打断宸妃的话,“母妃,我既然在父皇面前说了要和太子一样,为母后守孝三年,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成亲的,否则岂不是不孝。” 八皇子嘴里发苦,若雅珺还是靖海侯府嫡女,他何必百般敷衍母妃,早就请旨赐婚。如今却只能委屈她没名没分地跟着他,他岂忍心娶妻,能拖一日是一日。早晚有一天,他会将她失去的荣誉亲手捧到她面前,让任何人都不敢再嘲笑欺凌她。 宸妃心里来气,每次说到他的婚事都这样,可她又不想和儿子生分了,只能点到为止:“罢了罢了,待出了孝再说。” “母妃放心,儿子心里有数。”八皇子安慰了一句,岔开话题:“母妃,三年孝期将满,母妃可知父皇属意哪家贵女为太子妃?” 两年前先皇后病故,本该只守孝一年的太子主动要求守孝三年,以致太子妃虚悬至今。 宸妃缓缓摇头:“未曾听陛下说起过。” 拿眼看着儿子,觉得他不是随口一问。 八皇子皱了皱眉:“太子与丰乐县主颇有往来。” 宸妃面色微变,这位县主名满天下尤其是在百姓之中极有威望,因着粮食增产的功劳,她在朝野民间的地位超然。 便是自己曾经也因为她的地位动过心。思忖良久,又按捺下去,正因为她地位非同一般,求娶不易,没得最后吃不着羊肉还惹一身骚,引来皇帝和太子以及诸皇子的猜忌。再来到底乡野长大,又整日埋首农事,只怕是难以胜任皇家媳妇这一职。 宸妃眯了眯眼,太子动了心思?真要娶了,有利有弊,利益自然是她带来的人心威望;弊端则是皇帝的忌惮,岁月不饶人,皇帝老了,垂垂老矣的皇帝面对如日中天的继承人,早年的骄傲欣慰 分卷阅读38 逐渐变成猜疑戒备。 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转瞬之间,宸妃就有了决断,不能让太子心想事成。 太子本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多年来他在这个位置上兢兢业业颇有建树,于庙堂内外深得人心。倘若再娶萧家嫡女,更是如虎添翼。届时哪怕是皇帝,也轻易撼动不了他的地位。 宸妃眯了眯眼:“丰乐县主泽被万民,这样的功德深厚之人,配了等闲人只怕会折了对方寿数。” 八皇子一怔,就听见宸妃意味深长的声音:“普天之下,也就天子才压得住这大功德了,你说是也不是?” 宸妃抚着精致的宝石指套,嘴角绽笑。 听闻那丰乐县主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这男人无论十六还是六十,哪有不爱年轻漂亮小姑娘的,尤其这小姑娘享有盛誉,更添征服欲。威望民心,太子需要,皇帝也需要,此消既是彼长。 一举多得的好事儿,想来陛下不会不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圣诞快乐~ 谢谢糖炒栗子扔了1个地雷 PS 明天开始恢复六点更新,零点不更了,早点睡,么么哒 第16章 真假千金16 皇帝心动了,以萧氏女之功绩,放眼天下,除了皇室中人还有谁能配得上,就是皇家也不是谁都堪配。太子原是个好人选,太子妃之位空缺。对萧氏女的厚待,可昭示皇家对百姓民生的重视,有利于朝廷收拢民心。 只是,他年初病了一场,病好之后身体大不如前,不禁生出一种恐慌,一种即将被取而代之的恐慌。 国师说萧氏女是凤凰命格,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得上天眷顾福泽深厚,惠及旁人。对此,皇帝深信不疑,这命格与萧氏女的经历不谋而合。 龙凤成双,萧氏女为太子妃,那太子是不是马上就要成为真龙天子。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陛下,太子求见。” 闻言,皇帝回过神来,平复心情:“宣。” 赵琮入内,汇报政事后,露出难得一见的迟疑犹豫,欲言又止片刻,在皇帝的打趣下,做了一揖:“儿臣思慕丰乐县主久矣,望父皇成全。” “……”皇帝总不能说自己也看上了,作为一个爱惜名声的皇帝,他厚不下脸皮在儿子开口后求婚再夺人所爱。但是皇帝也不想成全,他正忌惮太子,岂肯再助长太子势力,不提萧氏女背后的名望人心,单是靖海侯府就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助力。 皇帝叹道:“丰乐于社稷有功,理当重赏,只以她的身份,若入东宫,只能以太子妃之位待之。可作为太子正妃,要管理偌大东宫,还要联络宗亲命妇,更不提将来。朕恐她被琐事缠身,再无法专心农事,这岂不是我大秦之遗憾,百姓之损失。” 赵琮便说还有女官长吏。 皇帝就说那是太子妃的本份,女官长吏可辅佐却不可做主。 皇帝长长一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然你身为太子当以社稷为先,个人得失在后。” 赵琮笑容苦涩:“父皇说的是,是儿臣着相了。” 皇帝不答应在他意料之中,他本意就不是为了赐婚,只是为了打消皇帝离谱的念头。宸妃,老八,他记住了。 皇帝想了想:“御田那边你暂且放一放,交给老四老八,”他一脸的和蔼:“免得你触景生情。” 赵琮神色一黯,强打着精神应是。 父子俩寒暄两句,赵琮告辞。 回到东宫,赵琮坐在书房里,目光幽深,恍若潜藏着漩涡。 这一趟归来,明显感觉到父皇对他忌惮更深。下面的弟弟日渐长大,人大了,心也跟着大了。在他离开这几个月,各宫娘娘没少吹枕头风,那些兄弟们更是不遗余力地给他上眼药。 归根究底,还是父皇心生猜忌,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纵观历史,年老多疑的皇帝与正当壮年的太子,能善终的太子寥寥无几。 赵琮勾了勾嘴角,笑意蔓延到眼底,却是凉的。 …… 宸妃没等来萧氏女入宫的喜讯,也没等到更期盼的父子相争局面,好不扼腕。枉她费尽心思打通了国师的关卡,哪能让自己当了恶人,万一萧氏女和太子知道是她煽风点火,不敢怨 分卷阅读39 皇帝,必是要恨上他们母子的。眼下儿子羽翼未丰,他们母子还需韬光养晦,切不可冒头。 幸好儿子得了桩好差事可以聊做安慰,只宸妃还是遗憾的很,遗憾失去了一个扳到太子的大好时机。倘若萧氏女入了宫,余情未了与太子藕断丝连,那才是妙呢。 阿渔尚且不知自己差点就要进宫给个糟老头子当娘娘,若是知道,她一点都不介意沾上因果弄死想吃嫩草的老皇帝。 什么都还不知道的阿渔迎来了两位稀客,赵琮带着四皇子和八皇子来到御田。 赵琮说了御田之事转交给四八两位皇子。 阿渔微笑着哦了一声。 赵琮看她神色如常,不禁觉糟心。自己为了她故意得罪父皇,她倒好没心没肺。就算不方便表露不舍,好歹也表达下震惊,也不枉他们公事了一年有余。 四皇子笑眯眯的:“以后还请县主不吝赐教。” 阿渔道:“不敢当赐教二字。” 四皇子花式吹了阿渔一回。 阿渔不好意思地自谦,也礼尚往来地吹四皇子。 赵琮扫二人一眼,这么瞧着倒有点相处融洽的氛围。 八皇子冷眼看着,想不明白一个没有受过任何教育在打骂中长大的人怎么可能有这样惊人的本事。但凡萧雅瑜不是改良了种植之法使粮食增产,哪怕她是个大才女,雅珺的处境都不会这么难堪。。 可就因为萧雅瑜于国于民有功,人们对她感激涕零,所以对于她的遭遇更加同情愤怒。周家人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便是无辜的雅珺也被打上恶人的标签,肆意刻薄辱骂。然而当年的调包又不是雅珺自己爬过去主动要求换的,甚至要不是靖海侯夫人被及时发现,雅珺有可能夭折于荒郊野外。 和四皇子商业互吹的阿渔余光瞥了一眼八皇子,心下冷笑,看她不顺眼是吧,有本事来咬她啊!一想他不再像前世那般风光无限,阿渔就通体舒畅,想得势,除非她死了。 忍着心底不喜,八皇子面带微笑地客套了几句。 阿渔也意思意思寒暄,态度不如对四皇子时热情。 在场都是人精,岂看不出来。 赵琮知她是因萧雅珺之故,心想到底还小,场面上功夫不到家,不过以她如今声望,也无人会因这点‘小瑕疵’问罪与她。 四皇子若有所思,论理萧阳是老八伴读,他们应该更亲近些。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萧氏女更喜欢他这种成熟稳重的,而不是老八这种冷冰冰的小白脸。 如是一想,四皇子对阿渔凭添几分好感。有眼光,不亏是有真本事的,不只种田厉害,看人也厉害。 长得好看又如何,性格不好,也就那些没见识的小姑娘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 八皇子微微皱眉,倒没想到萧雅珺身上,他自觉做的天衣无缝神鬼不知。只觉得萧雅瑜被人捧得忘乎所以,目下无尘。老四捧她,她就有好脸色,自己不吹捧她,就甩冷脸,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也就是上位者想拿她立牌坊才把她供起来,若是被上位者厌弃,她什么都不是,有的是方子让她继续研究。 察觉到来自于八皇子身上的恶意,阿渔心念一转计上心头,笑盈盈地迎着三位天潢贵胄去梯田参观最新研究成果。 “这一片大豆用了最新的肥料,发芽率……”阿渔如数家珍地介绍。 四皇子特别好学地问,回头皇帝问起来也有话答,这桩差事办好了名利双收,可得把握住了。 “主要原料是用了牛粪,喏。” 阿渔随手一指。 赵琮等人下意识回头,就见上面梯田里的老黄牛慢悠悠地自发犁着地,两个指挥的人都没有。 四皇子笑:“这牛可真自觉。” “老牛通人性。”阿渔:“牛粪可以改善土壤,还能……” “噗”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八皇子看着靠过来的脏兮兮的黄牛,皱着眉头往后面退了几步,忽见那头牛肥屁股一撅,喷出一大坨黄褐色糊状物。 八皇子骇然欲躲,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睁睁看着那坨牛屎迎面砸到头上,糊了一脸。 空气突然安静。 “呸,噗,呸,噗,呸……”惯来冷静自持的八皇子跳着脚,疯狂吐口水。 阿渔绷着嘴 分卷阅读40 角努力不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目瞪口呆的四皇子,旋即爆笑出声,笑得前俯后仰:“八……八……弟……”笑得话都说不出来。 阿渔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破了功,笑得双肩发颤。 赵琮不愧是太子,除一开始抽了抽嘴角,很快就控制住脸部表情,吩咐侍卫,赶紧递水递手帕。 狼狈不堪的八皇子狂漱口,只觉得满嘴恶臭,甚至觉得自己无意中吞咽了牛屎,再听四皇子笑得东倒西歪不得不借着侍卫站稳,两只眼里燃起火苗。 四皇子不想笑得这么招人恨的,但是他真的忍不住啊。活了二十三年,才知道除了狗血淋头外,还有牛屎淋头,尤其倒霉催的还是素来爱装的老八,让他如何不幸灾乐祸。 笑就笑了,老八母妃是妃,他母妃也是妃,还比宸妃资历深。自己还是哥哥,老八还能把他怎么样不成。 四皇子笑得肆无忌惮,笑得肚子疼。直到赵琮说了一声,他才收敛了些,只一张脸憋得通红。 赵琮命人赶紧带八皇子下去梳洗更衣。 八皇子压了压火,咬牙告了一声罪离开,脚步又大又急,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滋味。 等人走远了,四皇子又开始丧心病狂地笑,扶着腰喘着气说:“老八这是什么运气?” 赵琮不着痕地掠一眼笑容克制的阿渔,直觉和她有关系。他见过她如何安抚受惊狂躁的马匹,也偶然见过她和其他动物互动,彷佛能和动物沟通。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匪夷所思,有些人的确招动物喜欢。但是沟通,命令一头耕牛淋特定的人一头屎?似乎过于天方夜谭了些。 第17章 真假千金17 “实在是失敬,八皇子第一次来,就出了这么个意外。” 阿渔彷佛很是不好意思。 心情美妙的四皇子乐呵呵摆手:“意外,意外,谁能想得到。”乐死人了,老八肯定是缺德事干多了,多的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才派这头牛略施薄惩。四皇子满眼怜爱地看着淡定地自如地犁地老黄牛,觉得有必要替它宣传宣传丰功伟绩。 阿渔似乎还有些不安,看看太子,再看看四皇子:“八皇子会不会怪罪这头牛?” 太子含笑道:“怎么会,八弟心胸宽广,岂会和一头牛一般见识。何况律法明文规定,除老弱病残,任何人都不得无故宰杀耕牛。” 阿渔便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心里乐开了花。 八皇子肯定恨不得宰了这头胆敢以下犯上的牛,但是耕牛作为特等保护动物,等闲不得宰杀,还是因为这种搞笑的理由。又有太子和四皇子在,但凡要点脸的,都不可能跟一头畜生计较。让他恶心她,她恶心死他。 …… 把全身搓得红彤彤,头发都搓毛躁了,八皇子还是觉得身上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恶臭,他还觉得伺候的下人都在嘲笑他,一阵俊脸阴沉地能滴水。 坐在浴桶内的八皇子捏紧拳头,骨节相错,咯咯作响,额头上手背上青筋鼓胀。 有生以来,他从未这般狼狈不堪过。眼前掠过在场的每一张脸,八皇子后槽牙咬紧。 内侍觑着他阴沉的脸,吓得腿肚子打颤,小心翼翼地提议,打杀了那头胆敢犯上的恶牛。 八皇子脸颊抽搐:“你想让所有人都嘲笑我心胸狭窄,和一头畜生一般见识吗?” 若是个人,还能治一个不敬之罪。可那是一头牛,跟条畜生计较,只会降低自己身份。 内侍重重甩了自己一个巴掌:“主子恕罪,奴婢愚钝。” “滚出去!”八皇子喝了一声,看见这蠢奴才就一肚子火。 内侍连滚带爬地退下。 八皇子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和这个地方八字不合,或者说和萧雅瑜犯冲。遇上她,自己这边的人就要倒霉。 八皇子焕然一新地回来,阿渔等人神情如常,犹如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八皇子却犹如芒刺在背,觉得他们在心底嘲笑自己。 不中也不远矣。 好不容易熬到离开,八皇子找了个借口与太子和四皇子分开。 四皇子乐不可支:“老八这是躲羞呢,真是个薄脸皮,哥哥们还会笑话他不成!” 赵琮笑笑:“四弟适可而止,别把八弟惹急了。” 分卷阅读41 br />四皇子口中应好,心中道,太子也是个能装的,不定心里多高兴,可愣是憋得密不透风,怪不得人家能当太子。 兄弟俩换了个话题,慢悠悠回城。 另一厢,八皇子绕了几个圈,确认身后没有尾巴之后,进了西城一座不起眼的二进宅子里。 瞥见墙头蹲了几只野猫,八皇子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让人赶走。 似乎察觉到不受欢迎,猫咪们懒洋洋地叫了几声,灵活地消失在视野内。 八皇子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墙头,觉得心情好了些,随着越靠近后宅,心情越好,脚步也轻快起来。 萧雅珺正在书房内作画,听到开门的动静,抬眼。 八皇子满面笑容地跨进屋,梧桐冲面露欣喜的萧雅珺暧昧一笑,识趣地合上书房的门,门神一样杵在门口。 “在画什么?”八皇子拥住迎上来的萧雅珺,带着她走向书桌。 萧雅珺低声道:“信手涂鸦罢了,打发打发时间。” 八皇子脚步一顿,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任谁也想不到雅珺又回到了京城,只是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不得不委屈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委屈你了,”八皇子怜惜地抚了抚她的脸庞:“是我无能,不能给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不过雅珺,要不了几年,我会风风光光迎你进门,补偿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思及痛处,萧雅珺俏脸发白,她读着四书五经女则女诫长大,如何不知自己所作所为违背纲常伦理,大错特错。 然而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落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那一天,八皇子从天而降,她感动却也知道他们二人没有未来,狠下心肠拒绝。 可他不肯放手,一有空就来寻她,软磨硬泡。连祖母都舍弃了她,只有他对她不离不弃。天大地大,人群万万,她却只剩下他一个。 一时脑热,她同意死遁,真等被宣告死亡,她忽然害怕起来,她成了活死人,连萧家最后的庇护都失去了,一身生幸福尽数系于他。 她没来由地恐慌,哪怕和八皇子拜过天地结成夫妻,他对她疼爱有加体贴备至,这种恐慌也只是稍退而不是彻底消失。 见她面容发白,八皇子心疼地吻了吻她冰凉的脸颊。 萧雅珺躲了躲,羞声:“青天白日……” 剩下的话被吞噬殆尽,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抱着七八日不见的心上人,八皇子哪里忍得住,尤其是闻着她身上馨香,阴魂不散的恶臭终于消失。 守在门口的梧桐听着动静羞红了脸,两只耳朵也红得能滴下血来,面红耳赤地走到院门口,叫了个小丫头去厨房要水。 小丫头脆声应好,立刻跑向厨房,背过身暗暗撇了下嘴。这宅子里的下人都是八皇子精心挑选的自己人,这些人知道八皇子的身份,却不知萧雅珺的身份。虽然八皇子让她们喊夫人,可哪个心里不明镜似的,这女人算哪门子夫人,充其量也就是个没名没分的外室而已。 运气好,待主子开府迎娶皇子妃之后,能进门做个有品级的孺人媵妾;运气不好,就是个不入品的姨娘通房;再差些,这辈子都进不了门,年老色衰之后被抛弃。 云收雨歇,八皇子抱着萧雅珺温存,说起了周家人。他对周家父母没什么好感,哪怕他们是萧雅珺的血缘至亲,他也不觉得他们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但这不妨碍他感谢他们,若是没有他们,就没有雅珺的今天,自己也不可能认识雅珺。所以他会在能力范围之内照顾他们,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她的至亲,哪怕世人都憎恶嫌弃他们,雅珺却不能。她得感激他们,生了她,又成就了她。 他已经悄悄派人去打通边关的关系,因为萧家也派了人在那边盯着,确保周氏夫妻生不如死的活着,所以过程有些麻烦,不过幸好成功了。 至今他尚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琮用他对付萧家人的办法对付了他的人。 一无所知的八皇子说了下周氏夫妻的近况:“……他们还好,过几年风头过去了,我就把他们接出来。” 随着他的话,萧雅珺心里涌出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她知道亲生父母有罪,可他们是为了她才犯罪。如八殿下所言,谁都可以嫌弃他们,唯独她不可以,没有他们,就没有她。 八皇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你别想太多,那毕竟是你的生身父母,尽孝是为人子女的本份。” 萧雅珺往他怀里靠了 分卷阅读42 靠,没有出声。 八皇子又说起了周家姐弟,这对姐弟度日艰难,被乡里嫌弃刁难。随着阿渔声名鹊起,他们的处境更加不堪。 然因为雅珺才出‘意外’,要是周家姐弟也马上出意外,恐怕会引起萧家人的怀疑,所以他的安排是在冬天让姐弟俩绝望之下‘自杀’。 他会悄悄把人接到这里来陪她,这几个月来她郁郁寡欢,希望亲人的陪伴能让她心情好一些。萧家舍弃了她,她只剩下周家这几个亲人了。 萧雅珺静静地听着,一开始她并不同意把周家姐弟接来,她就想接济下他们。要不是为了自己,亲生父母不会被流放,姐弟俩也不会失去依靠,尝尽人间冷暖。她尝过,所以知道其中滋味,他们落到这处境,自己也有撇不清的关系。 可她实在是太孤独了,她就像是一只金丝雀,被养在一个华丽的牢笼内,等待着十天半个月才出现一次的主人。 多两个人血脉相通的亲人,生活也许不会再那么难熬。 经了这么一劫,他们应该知道错了,不再如母亲口中那般跋扈,尤其周家弟弟才十二岁,教一教也许还能成器。将来亲生父母总是要靠他奉养的。 …… 十月里,赵琮派人转告阿渔,周家姐弟已经离开白石县,正在前往京城的路上。 这个人情,阿渔记下了,以身相报是不可能的,她努力种田回报吧,哪天他要是快被老皇帝搞死了,自己悄悄帮个忙。 过后几天,游氏来翠微山庄看望阿渔,阿渔留意到她欲言又止,怕是纠结要不要告诉她周家姐弟自杀这件事。 阿渔心想,前世八皇子能在一众兄弟里脱颖而出也不全是靠运气。要不是赵琮插了一手,萧家会被他蒙在鼓里,而自己的猫鞭长莫及,兴许就真让他悄悄把周家人好吃好喝地供了起来。 游氏犹豫半响,还是选择了隐瞒,免得女儿心生不安,觉得是自己逼死了周家姐弟。 游氏不说,阿渔也就不说破。 半个月后,风尘仆仆的周家姐弟站在了萧雅珺面前。 两人哪怕换上了体面的衣裳,也掩不住一身饱经生活风霜的穷苦落魄。 萧雅珺震惊地看着二人,周氏姐弟形容比两年前初见的萧雅瑜还要憔悴不堪。 曾经趾高气昂的周小宝习惯性地缩着肩膀,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二姐。” 大抵是血脉相融,萧雅珺眼睛一酸,湿了眼眶。 周小宝哇啦一声哭了起来,想凑过去,又怕被嫌弃,只能哇啦哇啦咧着嘴哭,露出被打掉了几颗牙的两排牙。 萧雅珺不禁滚下泪珠,上前几步,揽住他肩膀:“莫哭,莫哭,一切都过去了。” 周小宝哭得更大声了,彷佛在外受了欺负终于见到可以撑腰的家长。 周招娣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略安,两年丧家之犬一般的生活令她学会了察言观色,看来这个妹妹还是顾念骨肉情的,那就好,那就好!她再也不想过那种朝不保夕狗一样的生活。 来的这一路,是她这两年过的最好的日子,饿了有饭吃,冷了有衣服穿,还有人伺候。 她贪婪地打量周围,真漂亮,真暖和,和仙境一样,想不到有一天她也能住进这么好的地方。 周招娣掐了自己一把的大腿,疼得,不是做梦,真好! 萧雅珺正好目睹这一幕,眼神复杂,对上周招娣望过来的眼神,露出友善的笑容。 周招娣忙忙讨好地笑,眼神羡慕又向往。她长得真漂亮,比戏台上的嫦娥还漂亮,谁会相信她们是一个爹娘生的。淡淡的酸涩涌了上来,要是她晚生上两年,享福的那个人就是她了,她是不是也能这么漂亮,高贵,神仙妃子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耕牛地位非常高,《礼记·王制》记载:“诸侯无故不杀牛。” 汉代时,有这样的规定“王法禁杀牛,犯禁杀之者诛。” 第18章 真假千金18 周家姐弟住了下来,无比乖巧懂事,与她从游氏口中听到的形象大相径庭,萧雅珺悬着心安然落地,见他们满脸局促惶惶不安,她有些怜悯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周招娣看在眼里,悄悄示意周小宝诉苦,姐弟俩痛哭流涕地诉说着这两年受的苦,听得萧雅珺恻然。 “……呜呜呜, 分卷阅读43 以前我们小不懂事,学着爹娘的样子,才会那么对盼娣,我们真的知道错了。要是可以,我们真想亲自向盼娣道歉。” 周小宝哭哭啼啼地应和。 萧雅珺替他擦了擦眼泪:“你们知道错了就好。”也不能全怪他们,孩子最容易受父母影响,只能怨亲生父母没有做好榜样。但凡他们善待萧雅瑜,看在养育之恩上,他们怎么会被流放,更不会被口诛笔伐,连累儿女。甚至有可能因为养出了一个于国有功的女儿备受尊敬。 这时候,一个小丫鬟兴匆匆进来禀报:“夫人,爷来了。” 周招娣哭声一顿,看萧雅珺的发髻,再听下人称呼,就知道她已经嫁人了。只他们来了三天,一次都没见过这个把他们从地狱里救出来的妹夫。 之前她问了一声,萧雅珺说是忙。忙得连家都不回,周招娣觉得怪怪的,但识趣地没有追问。 八皇子大步进来,第一眼就看见萧雅珺发红的眼眶,再扫一眼眼泪汪汪的周招娣和周小宝,大致心里有数。 见了他,萧雅珺不觉微笑,前迎几步,介绍:“这是招娣、小宝。” 她虽然默认了周小宝叫她二姐,却从来没唤过他们姐姐弟弟。纵然是一母同胞的血亲,可到底陌生,叫不出口。 八皇子点了点头,笑着道:“我是雅珺的夫婿,早该来见你们的,只是被事情绊住了,见谅。” 望着高大俊美气质卓然的男人,周招娣没来由地窘迫,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也不知道该怎么见礼,只能学着梧桐的样子胡乱屈膝:“正事要紧,正事要紧。”声音因为紧张而不稳,她涨红了脸。 八皇子笑了笑。 “姐夫。”周小宝满脸堆笑,声音讨好,腰下意识地弯曲。 八皇子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马上又微笑颔首。 萧雅珺一愣,看了看八皇子。 八皇子对她安抚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玉佩做了见面礼。 萧雅珺心头发热,他这是给她做脸面,把周小宝当正经小舅子看待。 周小宝喜笑颜开,一叠声道谢。 萧雅珺黛眉轻蹙,觉得他态度过于谄媚,思及这两年他们姐弟无依无靠挣扎求生,眉心又舒展开,想着回头得好好教一教,应该来得及掰过来。 略说两句,梧桐带着周招娣和周小宝退下,将空间让给好几日不见的萧雅珺和八皇子。 走在院子里的周招娣回头看了一眼,正见八皇子拉了一把,萧雅珺跌坐在他腿上,一脸羞怯。 男俊女俏,跟一幅画似的好看。 她的命怎么就那么好,一样的出身,她却被当成侯府千金养大,就算被发现不是亲生的了,还是嫁了个好人家。丈夫高大英俊,看起来也有钱的很,还那么疼她。 可自己却因为她,没了爹,没了娘,连家也没了。这两年为了活下去,什么苦都吃过了。 忽然之间,觉得那画面无比的恶心,周招娣转过脸,心头泛出一丝又一丝的酸涩,阵阵上涌。 周招娣捂着嘴冲到树边干呕,吐出了几口酸水。 梧桐吓了一跳,生怕她是染上了什么毛病,赶紧吩咐人去请大夫。想了想没有通知萧雅珺,八皇子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就让他们多聚聚。 不一会儿郎中来了,扔下一记晴天霹雳,周招娣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周招娣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梧桐傻了眼:“你弄错了吧。”周招娣还没嫁人啊。 郎中没好气:“老夫岂会摸不准喜脉,不信你们另请高明。” 梧桐回回神,忙赔礼。 郎中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打量面黄肌瘦的周招娣,再看她身上衣裳都是好料,梳得是姑娘家头,搞不清这是个什么情况,实事求是地说道:“孕妇身子太弱,务必要补充营养,不得劳累,否则有小产之险。以她目前身体状况,小产可能危及性命。” 吓得周招娣惨白了脸:“我不要这个孩子!” 郎中见怪不怪,眉毛都不多抬一下,沉吟片刻:“以你眼下身体情况,若是打胎,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我不要这个孩子!”周招娣声音尖锐,这个孽种生下来,她这辈子就完了。她现在有了靠山,好好养一养就能恢复容貌,将来还能靠着便宜妹妹嫁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她绝对不能 分卷阅读44 生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会拖死她。 尖利嗓音吓了郎中一大跳,苦口婆心地说现在不能打,打了十有八九会一尸两命,实在不想要,也得等她把身体养好一点,再看情况。 闻言,周招娣略略放心,能打掉就好。 梧桐亲自送郎中出门,细细问了下情况,塞了一片金叶子封口。 郎中很是上道地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有钱人家的阴私,他见得多了,守口如瓶有助于长命百岁。 送走郎中,想起这事,梧桐就觉得脏了耳朵,一个没嫁人的姑娘家,居然珠胎暗结,简直丢死人。 想了又想,梧桐决定等八皇子走了再告诉自家姑娘。到底不是什么体面事,在八皇子面前丢的是姑娘的脸,让自家姑娘亲自和八皇子说,更好一些。 再说周招娣,待梧桐送郎中离开,周小宝一改老实卑怯神态,满脸晦气:“早不来,现在倒来了。” 周招娣揪着腹部衣裳,也觉得晦气。 周小宝啧了一声:“你可真是的,二姐知道了肯定嫌弃你,她要是不想收留你了怎么办?” 周招娣瞪着他:“你有什么脸说我,要不是为了养活你,我至于陪那个混蛋睡觉嘛!” 爹娘出事时,她才十五岁,周小宝十岁,房屋田地都被没收了,亲戚邻居村民都厌恶他们,看见他们就像看狗屎。 他们俩差点被活活饿死,沦落到跟野狗争食。后来,几个叔伯良心发现,匀了一小块旱地给他们姐弟。 可她哪里会干地里的活,别说地里的活,就是家务活她都不怎么会干。家里有娘有盼娣,地她都不用扫,只需要绣绣花就成,可她绣活并不好。走投无路她才后悔了,要是她绣活好,怎么会养不活自己。 周小宝更指望不上,干啥啥不会,吃嘛嘛不剩,想甩甩不掉。 后来看着爹娘那事的风头过去了,她就想找个人嫁了好有个依靠,她自认长得漂亮,可就是老光棍都不想娶她,只想睡她。 呸,她就算只能陪人睡觉,也不陪这个又穷又丑的瘌痢头。 她和隔壁村的赵老三好上了,家里没败落前,赵老三就老来招惹她。赵老三长得还行,家里条件也不错,可惜是个二流子,她才看不上。 到头来,她却是靠着这个二流子活了下来。 她一直想怀上,好逼着赵老三休了家里那个不下蛋的丑婆娘,可怎么也怀不上。没想到这节骨眼上居然怀上了,周招娣狠狠地捶了两下肚子,讨债鬼! “说得好听,你吃肉我喝汤。”周小宝嘟囔了一句,但凡吃的她都紧着自己,剩下的才给他,还一天到晚使唤他干活,把他当畜生使。幸好找到二姐了,他再也不用受窝囊气。二姐温柔善良又大方,让他当小少爷,比大姐好多了。 周招娣眼睛一瞪:“有的喝就不错了,要不是我,你早饿死了。” 周小宝哼哼:“我还你,这两年我吃你的,都还你,连本带利还你。” “你还有没有良心了。”周招娣恶狠狠地指着周小宝。 “被狗吃了。”周小宝用周招娣经常骂他的话顶回去。 噎得周招娣直翻白眼。 周小宝不耐烦:“好了好了,现在的麻烦是你肚子里这块肉,到时候二姐问起来,你怎么说?” “那个畜生强.暴了我,拿这事威胁我,我除了忍还能怎么办。” …… 八皇子陪萧雅珺用了午膳才走,餐桌上只有二人,没有请周家姐弟。八皇子提了一句,不过萧雅珺以二人会紧张地食不下咽婉拒。她和姐弟俩同桌而食过,二人的吃相一言难尽。来日方长,等二人学好餐桌礼仪也不迟。 八皇子也就不再提,要不是照顾萧雅珺情绪,他岂会纡尊降贵理这二人。 用了膳,萧雅珺恋恋不舍地送走八皇子。 “一有空,我就来看你。”八皇子歉然地望着她。 萧雅珺强颜欢笑,目送人消失在眼帘之中,她惆怅一叹。待从梧桐处得知周招娣怀孕的消息,什么离愁别绪都没了,只剩下愕然羞耻。 定了定神,忙去见周招娣。 周招娣涕泗滂沱,诉说着自己被人糟蹋被人胁迫的悲惨经历:“我怎么有脸说出去,呜呜呜……说出去村里人会把我浸猪笼的,我要是死了 分卷阅读45 ,小宝怎么办?” 一旁的周小宝应景地哭起来。 哭得萧雅珺心里不是滋味,一叠声安慰她,见她止了眼泪方问她的打算。 “这孩子我不要,等我身体好一些,就打了,”周招娣悲不自胜:“是我对不起他,可我真的要不起他。” 萧雅珺理解地点点头,轻声问:“欺负你的那人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我让八爷替你主持公道。” 周招娣心里一慌,一旦对质,她的谎言不就被拆穿了。 “已经很麻烦你们了,不好再给你们添麻烦,那个人就算了吧,不管怎么样,他给了我和小宝一口吃的,不然我们兴许早就饿死了,我不想跟他算什么账,只想忘了这个人。” 萧雅珺看了看她,没再追问,只说你决定就好,又让她好好休息。 周招娣心里忐忑乱跳,总觉得萧雅珺彷佛猜到什么,不敢深想下去。 萧雅珺确实对周招娣的话有所怀疑,恐怕不是被强迫,而是半推半就,可她又觉得自己没资格责怪什么。一个毫无谋生手段的年轻姑娘带着一个半大小子,生活不易。但凡有其他路子,周招娣都不会出卖身子,若是父母都在,更不会沦落到这一步。如是一想,萧雅珺平添几分愧疚。 又过了几日,八皇子再一次驾临。开府之后,他来的次数就多了。 纵然难以启齿,萧雅珺还是说了周招娣的事,说完面色赧然,很有些尴尬。 瞥见她眼底怜惜,八皇子叹息:“也是个可怜人,不过都过去了,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他早就知道周招娣有相好的,这对姐弟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精明,精明点好。清楚明白雅珺是他们唯一的依靠,他们就会使出浑身解数讨好雅珺,绝不敢伤害她。 自从周家姐弟来了之后,有他们打发时间,雅珺心情显见好了许多,不枉他费心救他们。就当养了两只取乐雅珺的猫猫狗狗,他养得起。 “什么时候你也给我生个孩子。”八皇子凑到她耳边,暧昧地吹了一口气。 萧雅珺红了脸,继而又白了,生下来,孩子又算什么,纵然拜了天地,却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根本做不得数。 “你又多想了。”八皇子抚了抚她凉丝丝的脸庞,掷地有声:“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名分,雅珺,我的长子,只能是你生的。”在他心里,她就是他的妻。 萧雅珺牵了牵嘴角,忽觉胃里反酸,捂嘴干呕。 见状,八皇子一惊,紧接着微喜,赶紧召郎中。 第19章 真假千金19 将为人父的喜悦令八皇子满面红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这半年他诸事不顺。 老四将他被喷了一脸牛屎的事大肆宣扬,以至于每个人看他的目光都意味深长,尤其是几个兄弟,借关心之名行嘲笑之实。 不等这场风波平息,他第二次去御田时,明明已经十分小心,可还是被淋了一身牛屎。 之后,但凡他出现在御田,周遭十丈内不得有耕牛,却又被鸟屎淋了头。 各种各样的意外令他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更有人传他被上天所弃,才会为鸟兽厌恶。 对一个皇子而言,被上天所弃无异于绝了更进一步的希望。他努力压制流言,可在兄弟们的喜闻乐见,好事者的推波助澜之下,越演越烈,就是父皇都收回了他督办御田的差事。 不用再去御田,他的噩运到此结束。他却并不高兴,御田攸关社稷名生,可大大提高他在百姓中的威望。君不见太子凭此收拢了多少民心。 他不高兴,阿渔就高兴了。她辛辛苦苦干活,凭什么给八皇子做嫁衣,想沾她的光,门都没有。 浑然不知自己是被谁坑了,只觉得自己流年不利悄悄去拜了好多菩萨的八皇子,这会儿喜动于色,看着萧雅珺腹部的双眼放光。 忐忑不安的萧雅珺被他毫不保留的喜悦感染,压下淡淡的无措彷徨,轻轻笑起来。 在八皇子恋恋不舍离开之后,已经得到消息的周招娣端着笑脸前来恭喜萧雅珺。 萧雅珺有些担忧她的情绪,见她虽有些黯然可喜悦情真意切,渐渐放了心。 刻在周招娣脸上的笑容在回到房间那一刻如潮水汹涌褪去,一张尚算清秀的脸因为嫉妒而狰狞扭曲。 分卷阅读46 萧雅珺怀孕了,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 自己怀孕了,却是见不得人的丑事。 凭什么? 这半个月,她算是看明白了。萧雅珺根本不是什么正头娘子,她跟自己一样,也是个见不得人的姘头。 同样见不得人,为什么她就能开开心心生孩子。自己却得冒着丧命的风险打胎。她的命就比自己金贵。 同样是孽种,凭什么她的孩子能生下来,自己的孩子却得打掉。 同父同母的姐妹,凭什么差别那么大,一个在天下,一个在粪坑里。 当年娘要不是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自己怎么会这么惨,也许这会儿自己已经嫁人生子,红红火火过日子了。 她害了爹,害了娘,害了小宝,害了她们母子,她害了这么多人,凭什么还能比谁都过得好。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怒火在她血管中燃烧,不甘在胸膛中翻滚,周招娣开始恨,恨得咬牙切齿。 …… 阿渔拿了把宽玉梳,轻轻地梳理猫毛,大黑猫懒洋洋地趴在她身上,惬意地喵喵叫。 阿渔的心情也很好,不枉她捏着鼻子装不知道周招娣在享福,这个女人果然没让她失望,太有想法了,简直让人拍案叫绝。 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不然会摔得很惨。譬如萧雅珺和八皇子,他们哪一个把周招娣正儿八经地放在眼里了。 可就是这个女人趁着八皇子,不对,现在是恭王了。前年底皇帝分封诸王,八皇子被封为恭敏郡王,去年秋弥又立下射杀险些伤害皇帝的饿虎的大功,越过前面三个兄弟,晋升为恭亲王。 趁着恭王出京办差,在萧雅珺半夜发动时,周招娣豁出去给自己灌了一碗催产药,这女人狠起来,不只对别人能狠,对自己也能。她比萧雅珺早一个时辰生下一个男婴,而后效仿她们的母亲,换了萧雅珺千辛万苦生出来的儿子。 引狼入室终自食恶果! 这世上哪有什么感同身受,针只有扎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疼。 她很期待,期待萧雅珺知道真相那一天,想必到时候,萧雅珺总能体会到靖海侯和游氏对周氏夫妻的憎恨。 到时候,她一定要亲口问一问萧雅珺,她对周氏夫妻尽孝的时候,可曾想起过这件事对靖海侯夫妻造成的伤害。 靖海侯夫妻金尊玉贵地养大了她,转过身,她就去孝敬他们的仇人,合着是替仇家养了个孝顺闺女。 她这么重生恩,又将养恩置于何地? 进了园子的赵琮,入眼就是一幅美人戏猫图,金灿灿的春光洒下来,为一人一猫镀上一层温暖的金光。 远远地看见赵琮,阿渔从铺了狐裘的摇椅上起身,待他走近后,行了个万福礼。 说起来,周招娣能这么顺利地偷梁换柱,赵琮功不可没。她控制猫在行,控制人就不擅长了。 赵琮不邀功,她也当不知情,只悄悄给他传递了不少皇帝以及诸王的小秘密作为回报,她们做妖精的不爱欠人情。 “丰乐不必多礼。”赵琮笑容和煦,虚虚一抬手。 阿渔笑笑起身,眼望着赵琮,自打他不负责御田事宜后,他们就很少见面了,不过阿渔一直都关注他的情况,毕竟这可是压制恭王的定海神针。他好,恭王就别想好。 只赵琮当下处境似乎不大妙,自古明君变昏君的帝王不胜枚举,尤其那些在位时间长的皇帝,年轻时发奋图强,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然到了暮年,精力不足,判断力下降,逐渐昏庸。 当今皇帝没有跳出这个怪圈,父子相疑,诸王夺嫡,朝纲混乱。 赵琮却是一派不受朝局影响的怡然自若,嘴角衔着三分笑,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听闻你喜欢梨花白,这是新进贡的,我尝着不错。” 说着话,赵琮把食盒放在摇椅旁边的小几上,伸手把上面的小鱼干干果点心挪到边上,换上自己带来的酒壶酒杯几碟下酒菜。 阿渔瞅瞅他。 赵琮微笑:“你坐。” 阿渔就真的坐回摇椅上,身子随着摇椅轻轻晃动了下。 赵琮笑容更盛,递了一杯酒给阿渔。 阿渔接过酒杯。 分卷阅读47 赵琮端起自己那杯酒,坐在绣墩上,双目凝视阿渔,他举起酒杯:“算算,我与阿瑜相识近三年,却还是第一次对酌。” 阿渔眉毛轻轻一挑,阿瑜?他们何时这般亲近了,然面对一反常态的赵琮,阿渔也举起酒杯与他碰了碰:“臣女的荣幸。” “是我的荣幸。”赵琮扯唇轻笑,饮尽杯中酒。 阿渔也一饮而尽,就听见赵琮笑问:“阿瑜就不怕我在酒里下药?” 她的鼻子让她不用怕,阿渔笑着道:“太子有什么理由害我。” “理由可多了,也许我在酒里下了春.药。”赵琮意有所指地盯着阿渔。 阿渔:“……”她这是被调戏了? 赵琮低笑出声,注视着阿渔的双目亮得异常:“阿瑜可知,前年我曾向父皇求娶你。” “……”这个真不知道。 片刻后,阿渔憋出一句:“多谢太子厚爱,臣女愧不敢当。” 赵琮又是一声笑,似叹非叹:“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阿瑜今年十七了,就没想过嫁人?” 阿渔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志不在嫁人,只愿为天下百姓奉献一生。” “……”这下轮到赵琮无语了,缓了缓,他又往酒杯里注满酒:“阿瑜志向之高远,着实令我心悦诚服,得阿瑜实乃我大秦之幸。” 阿渔矜持地笑了笑:“不敢当太子谬赞,不过是尽我所能罢了。” “不过阿瑜纵使心怀天下,却大可不必牺牲自己人生。以你才华,有谁忍心将你拘于后宅,便是天下百姓也不会同意。” 阿渔摇头:“然每个人的精力有限,杂事多了,势必影响投注在正事上的精力。且我这人心性寡淡,比起嫁人,我更喜欢寄情于田地与农务为伴。” 赵琮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她心性的确淡薄,与萧家人都不甚亲近,这么多年无一好友:“在阿瑜眼里,我是否当得上朋友二字?” 阿渔一怔继而笑:“能得太子为友,是我之幸。” 赵琮笑了,颇为愉悦地喝了一口酒,声叹:“于愿足矣。” 饮完一壶酒,赵琮仿佛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若能再见,再说也不迟。 赵琮起身告辞,目光在阿渔身上流连不去,似要将人铭记。 阿渔微笑送他至院门口,望着他逐渐远去的挺拔背影,想起近来探听到的消息。笑容逐渐收敛,赵琮准备动手了,也是该做个了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声哈,31号早上入V,届时万字更,请小天使们多多支持 鞠躬~ 第20章 真假千金20 “咯咯咯咯咯咯……”小娃娃无忧无虑的笑声回荡在屋内。 “你笑什么笑,笑得这么开心。”萧雅珺声音柔地能滴下水来,爱怜地用布老虎碰了碰儿子的小脸。小家伙刚刚百日,整天笑个不停。 毛绒绒的布老虎逗得小娃娃又“咯咯”笑起来。 “康哥儿笑得这么开心啊。” 人未至,声先到。 体态丰腴的周招娣走了进来,这一年她被山珍海味养得好,养得有些太好了,以至于生产后怎么都瘦不回来。瞥一眼萧雅珺两只手就握得过来的腰身,周招娣眼底闪过一丝嫉妒。不过在听到儿子的笑声之后,立马烟消云散。 周招娣走到精致的小木床前,微微俯身,笑容满面:“咱们康哥儿一天一个样,越长越俊俏了。”老天爷也在帮她,两个孩子长得都不像父亲,更像母亲,而她和萧雅珺是嫡亲姐妹,五官有些像,只是自己不如她精致而已。 听着她夸儿子,萧雅珺笑容满面,问起周招娣怎么不带着外甥小石头过来? 周招娣回:“他睡着了。” 萧雅珺笑了笑,她隐隐察觉到周招娣不喜小石头,倒也能理解。毕竟孩子的父亲不是招娣的意中人,来得又不在期待之中,只因招娣身体不允许流产才不得不留了下来。 说来小外甥也可怜,父亲不知道他的存在,母亲对他有心结。恐周招娣因为心结怠慢那孩子,她特意安排了两个奶娘照顾小外甥,在下人精心照料下,倒也生得白白胖胖玉雪可爱。 两个孩子有缘同一天出生,日后做伴一块长大也是极好的。 看过了儿子,周招娣心满意足地离开。回 分卷阅读48 到自己屋里,正听见萧雅珺生的小东西扯着嗓子嚎,也不知道嚎个什么丧,哪像她儿子,不哭不闹,乖巧极了。 周招娣不悦地骂了两声:“会不会伺候,不会换人来。”做了一年姑奶奶,她脾气又涨回来了,还变本加厉。 只要一想自己儿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周招娣就有说不出的底气。她已经知道恭王的真实身份,皇帝老儿的儿子,还是个王爷。自己的儿子是他长子,也许有一天,她的儿子还能继承王位。 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她终于抛开犹豫恐惧决定拼一把。她不想一辈子都看萧雅珺的脸色过日子,更不想自己的孩子像她一样看萧雅珺的孩子的脸色。凭什么萧雅珺的儿子能当小少爷,她的儿子就得寄人篱下当跟班。 这本来就是萧雅珺欠她的,要不是她,她怎么会这么惨。萧雅珺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也该轮到她过过了。 等她儿子长大了,她就悄悄去认回来,儿子一定会感激她孝敬她,就像萧雅珺对爹娘一样。 抱着孩子的奶娘唯唯诺诺地赔罪,说是孩子饿了。 “饿了你不会喂啊!要是孩子有个什么,我揭了你的皮。”周招娣吊着眼睛骂。虽然想起他亲娘就来气,可她也不敢让这孩子死了,还得好好养着。就像小蝶说的,万一将来东窗事发,把小石头养熟了,小石头肯定会护着她,恭王和萧雅珺就不好把她怎么样。好歹是条退路,省得像她爹娘似的,把事情做绝了,连累儿女遭殃。 小蝶端着一碗茶进来,给奶娘打了个眼色:“赶紧下去喂奶。” 奶娘抱着孩子告退。 “姨奶奶何必跟他们置气,没得气坏了自己。”小蝶柔声道。 面对小蝶,周招娣换上笑脸,这丫头可是她的福星,要不是她,自己哪能顺顺利利地心想事成。 晚上,周招娣梦见自己被当了王爷的亲儿子接回王府,儿子跪在她面前孝顺地说,要封她为老太妃,好好孝敬她。没有她,哪有他的今日。 旁边的萧雅珺满脸的敢怒不敢言。 周招娣畅快大笑,笑着笑着笑醒了,模模糊糊听见外面惊慌失措地哭叫声,此起彼伏。 …… 天玺三十二年,夜。 太子赵琮得知恭王联合权宦陈义之、吏部尚书刘世贵欲逼宫,太子起兵平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诛杀陈义之刘世贵,擒拿恭王,宸妃闻讯在后宫畏罪自缢。 年老的皇帝震怒之下溘然病倒,赵琮监国。 当东方露出鱼肚白,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京城落于赵琮之手。 阿渔望着朝霞满布的天空,历史还不是胜利者想怎么说就这么说,这些玩政治的,心果然黑。干了坏事,还得标榜自己是正义之士。可怜的恭王,又被扣了屎盆子,真是……干得漂亮! 靖海侯打发了长随回来报平安。 游氏忍不住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虽然长子做过恭王伴读,但侯爷是太子这边的,为了避嫌早就把长子外放了。侯爷为太子鞍前马后,他们靖海侯府立下拥立之功,如何不让她欢喜庆幸。 游氏对众人道:“熬了一宿,大伙儿都回房歇息吧。”外面乱起来之后,游氏把所有萧家人都集中到了萧老夫人院子里方便保护,不过靖海侯府并没有受到攻击,虚惊一场。 惊魂方定的众人向萧老夫人行礼告退,轮到阿渔了,萧老夫人正眼都不带多看一下。萧雅珺‘死讯’没传来前,萧老夫人顾忌着阿渔的名望还能挤出一点和蔼来。她心爱的珺儿‘芳龄早逝’之后,这点面子情也不肯做了,对着阿渔永远是横眉冷对,连带着靖海侯和游氏也没好脸色。 阿渔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两天她就找个合适的理由,让老太太知道她的乖孙女没死,只是为爱死遁。 在她伤心欲绝的时候,人家和自己的血缘至亲甭提多幸福美满了,还生了个大胖小子来着。到时候,萧老夫人的脸色肯定很精彩。 正在此时,管家领着一名陌生的校尉进来,行过礼之后,他说,在清剿恭王余孽时,他们在西城葵花巷里的宅院里发现了萧雅珺,他家将军遂命他来禀报一声。 阿渔溜一眼校尉,啧了一声,自己又欠了赵琮一个人情。 萧老夫人整个人都惊呆了,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萧雅珺没死!她给恭王生了个儿子!还和周家姐弟住在一块! 想明白之后 分卷阅读49 ,一种巨大的被愚弄被欺骗的震惊和愤怒排山倒海袭来,萧老夫人眼前一花,整个人打了个晃。 在众人担忧紧张的惊呼声中,吃了救心丸的萧老夫人咬着牙站起来,一字一字道:“备车!” 在场萧家人又震怒又好奇,但是最终出门的只有萧老夫人、游氏以及阿渔。 不经意间对上阿渔的双眼,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讥诮,萧老夫人头一次心慌气短地别开了眼。她因为珺儿的死迁怒这个孙女甚至迁怒长子长媳,到头来,珺儿居然没死,竟然还和周家姐弟住在一个屋檐下。只觉得一个接着一个的耳光甩在了她这张老脸上,以后,她还怎么面对下面的儿孙。 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胀痛,萧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摇摇晃晃地上了马车。 此时,葵花巷的宅子已经乱成了一团。 夜半时分,铁甲凛凛的金吾卫闯了进来,惊醒梦中人。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们被赶到一个院子里,金吾卫说恭王兵变失败,他们都是恭王余孽。 周小宝这一年读了几本书,知道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恭王是皇族可能不用死,但是其他人八成难逃一劫。 “我和恭王没关系,我不算恭王的妻族!”周小宝亟不可待地撇清关系:“我二姐只是恭王的外室,没名没分的,我不是恭王小舅子,我和他没关系,你们不能抓我,不能砍我脑袋。” 被恭王兵变失败的噩耗惊得魂飞魄散的萧雅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寸寸抬眸,看向声语无伦次撇清关系的周小宝。几天前,他还亲亲热热地喊姐夫。 周小宝惊慌失措地看着她:“二姐,你跟他们说啊,你没名分的,就算要诛九族也轮不到我啊,我们家又不算恭王妻族。二姐,我可是咱们周家唯一的儿子,我要是死了,爹娘怎么办!” 萧雅珺彷佛不认识似的看着他,双目直勾勾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周小宝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我哪里说错了,我本来就和恭王没关系,二姐你快和他们说啊。” 周小宝的话就像是在周招娣耳边敲了一记响锣,震碎王府老太妃的美梦。 造反,恭王竟然造反,还造反失败了,恭王完蛋了,那她的儿子岂不是会被连累。 这怎么可以! 周招娣一个激灵回神,冲过去一把抢过啼哭不止的康哥儿:“这是我儿子,你儿子在那,这是我的儿子,不是恭王的,和恭王没关系。” “大姐,你在干什么,快把孩子放下,你吓到康哥儿了。”萧雅珺心急如焚,要去抢孩子。 梧桐飞快拉了一把萧雅珺,想起了话本子里的忠奴为了保护小主子,用自己的孩子和小主子换了身份。周姨奶奶虽然平日里刻薄了点,但关键时刻却愿意为了小少爷牺牲自己的儿子,不枉王爷夫人对她这么好。 梧桐脑子飞快地转着,一边急赤白脸地做样子要去抢孩子一边说:“姨奶奶,您胡说什么,之前你是怎么答应夫人的。”梧桐急忙捂了嘴,满脸失言的懊恼。 “呸,”周招娣啐了一口,抱着孩子后退几步:“我答应什么了,你才胡说,你个小贱蹄子,想让我儿子替她萧雅珺的儿子去死,想得美。” 她的模样与平时判若两人,但是萧雅珺顾不得这个了,她浑身紧绷僵硬如石头,牙关瑟瑟:“你说康哥儿是你的儿子?” 望着骇然失色的萧雅珺,周招娣生出了一股不合时宜的畅快。哪怕四周都是金吾卫,未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可她还是忍不住得意地举了举怀里的孩子:“康哥儿我儿子,小石头才是你儿子。我偷偷调包了,就像当年娘拿你换盼娣那样,偷偷换了。” 萧雅珺双眸倏地睁大,眼角几乎要裂开。眼前掠过周招娣对小石头的冷淡,对康哥儿的疼爱,萧雅珺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她摇着头颤声:“不可能的,你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修改错别字,请大家无视更新提示 第21章 真假千金21 “别在这演戏了, 当我们是傻子不成。” 领头的金吾卫冷笑一声。 “差爷,我说的都是真的, ”周招娣生怕自己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成了萧雅珺儿子的替死鬼, 奋力辩解:“我买通了奶娘, 趁着她们手忙脚乱把孩子换了。差爷不信可以问她们, 我说的都是真的, 这个真的是我儿子,那个才是恭王的儿子,你们要抓抓他。” 心惊胆战的周招娣一一指过去,奶娘,小蝶… 分卷阅读50 …一连指出了四个人,她拿了她们的把柄再用萧雅珺给她的首饰银子贿赂, 双管齐下, 收拢了她们。 小蝶等人忙乱跪倒,大概是觉得没必要再隐瞒, 一个个不住磕头,承认事实。 萧雅珺只觉得天旋地转,就像是被九天玄雷劈中,整个人瘫软下去。 “夫人。”梧桐哭喊着扶住萧雅珺。 萧雅珺倚靠在梧桐身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周招娣, 亮堂堂的瞳仁, 彷佛两支利箭:“我待你不薄,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声音凄厉至极。 “为什么不能, 你的好日子不就是这么来的, 我也想让我儿子过上好日子。再说了你有什么资格怪我,为了你能过上好日子,爹娘才会被抓起来被流放,我才会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对我好那是应该的,都是你欠我的。” 周招娣说得理直气壮,她一遍一遍这样告诉自己,渐渐地也深信不疑,萧雅珺就是欠了她。 一直以来,萧雅珺也觉得自己亏欠了周家姐弟,所以尽可能地善待他们,但是这番话从周招娣嘴里说出来,却无比刺耳。 萧雅珺心神俱裂,眼泪夺眶而出:“我错了,我错了,我亲手引狼入室。报应,都是报应!”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哭声猛然顿住,萧雅珺微张着嘴,怔怔望着快步走来的萧老夫人、游氏以及阿渔。 “祖……母……”萧雅珺嘴角颤抖,渐渐地整个人都抖起来。 萧老夫人定定地看着萧雅珺,抓着龙头拐杖的手寸寸收紧,她的神情她的声音却是平静的:“珺儿,祖母只问你一句话,你是自愿和恭王走的,还是被迫?” 阿渔嘲讽地掀了掀嘴角,都到这份上了,萧老夫人还对萧雅珺抱着最后一线希望。 萧雅珺满面通红,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如此反复几回,她踉跄着跪倒在地,痛哭出声:“祖母,对不起,对不起。” 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的萧老夫人打了个摆子,在如意的搀扶下勉强稳住身形,金吾卫识趣地搬来三张太师椅。 失望得无以复加的萧老夫人突然冲过去,抡起拐杖就打:“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我就是这么教你的,教你为了个男人诈死,教你和人无媒苟合,” “老夫人,我家姑娘也是逼不得已啊!”梧桐想扑上来护主,却被两个金吾卫一左一右拎住肩膀按在原地。 “你个贱婢,她犯糊涂,你不劝着,还给她找理由,”萧老夫人一拐杖打在梧桐脸上,面孔狰狞:“逼不得已,好一个逼不得已,是恭王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当外室吗?她有房有田有钱有铺子,竟然自甘下贱去当外室。” 闻言,一直不喜欢萧老夫人的阿渔居然觉得这老太太偏心归偏心,但还是有那么点底线的。 外室二字从萧老夫人嘴里出来,落在萧雅珺身上无异于凌迟,萧雅珺涨红着脸抽泣:“对不起,祖母,对不起,祖母。” “不要叫我祖母,我不是你祖母,”脱了力的萧老夫人被丫鬟们扶着坐在椅子上,凄然泪下:“我没你这样的孙女儿,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狼心狗肺的孙女。” 萧雅珺脑袋嗡了一下,犹如被人拿着一把铁锤当头砸下,三魂六魄都震荡不安。 萧老夫人老泪纵横:“你假死时可曾想过我,你可想过我会有多伤心,我会不会伤心的去了,我六十多了,一不小心就可能蹬了腿,你想过吗?” 萧雅珺肩膀剧烈颤抖,连头也不敢抬起来,只能泪如泉涌。 “在你眼里,我的死活算什么,还不如个男人重要。”萧老夫人恨得直拍扶手。 “不是的,不是的,祖母。”萧雅珺哭着辩解,她想暗中给祖母捎个信,可王爷怕走漏风声,王爷说祖母身体很好,说她很好的。 萧老夫人双目浑浊带泪:“他说我没事,你就当没事了。那我来告诉你,为了你,我病了一年多,现在身体大不如前了,只怕也没几年活头了。为了你的假死,我还怨上了我的儿子我的媳妇我的孙女,认为是他们逼死了你,对他们没个好脸色。你想过这些吗?你没想过。在我生着病为你难过的时候,你和恭王双宿双栖,还生了个儿子,哦,你还把你姐姐弟弟接来了,一家团圆,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哪里想得起我这个快死的老太婆。” 字字扎心,痛入肺腑,萧雅珺张嘴想说什么,可嘴里却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什 分卷阅读51 么都说不出来。 萧老夫人凄凉一笑:“你怎么会这么凉薄。” 萧雅珺挨不住这样的指责,哭得快断气。 “不提你假死这回事,周家姐弟是怎么对雅瑜的你不是不知道,你也说过自己对不起雅瑜,说自己欠了雅瑜的。可你干了什么,你悄悄把人接过来,好吃好喝地养着,你这么做的时候,想起过雅瑜吗?又将我们萧家至于何地!” 萧老夫人是不喜欢阿渔,但是更不喜欢刻薄成性的周家人。周家人是他们萧家的仇人,她一直认为萧雅珺也是萧家的一份子,可事实证明她错了,萧雅珺骨子里流的还是周家人的血。在她眼里,周家人比他们萧家人更重要。 被点到名的周招娣和周小宝下意识往人群里缩了缩,眼睛却是不由自主地去看阿渔,刚才他们听见金吾卫向她行礼,称她丰乐县主。 两人都不敢认,完全无法把面前这个漂亮高贵的年轻姑娘和记忆里那个瘦骨嶙峋畏手畏脚的盼娣联系起来。 阿渔突然对他们笑了笑:“萧雅珺连你们都接济,想来也没落了边关的亲生父母吧。” 周招娣周小宝以及跪在地上的萧雅珺齐齐变色。 “都是二姐在做,都是她,我什么都没做,我没做。”吓破了胆的周小宝惟恐被迁怒,想也不想就卖了萧雅珺:“她还想过两年把爹娘也偷偷地接回来,我不同意,可她一定要。” 周招娣不甘人后:“盼……县主,我们都不同意的,爹娘那是罪有应得,怎么可以接回来。县主,我们知道错了,是我们猪狗不如,当年那么对你。” 周招娣噗通跪倒在地,不住求饶:“我们已经受到惩罚,您大人大量,放过我们吧。” 萧老夫人难以置信地瞪着萧雅珺,看着她满面羞惭无地自容,老夫人颓然瘫倒在太师椅上,她竟然还要救周氏夫妻!呵呵,可不是得好好感谢周氏夫妻,要不是周氏夫妻,哪有她的好日子。 “我们萧家替周家养了个好女儿啊!” “萧雅珺!”游氏咬着牙龈,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冲过去一巴掌打在萧雅珺脸上。 萧雅珺被这一巴掌打得扑在了地上。 游氏双目赤红,神色狰狞:“我们萧家哪点对不起你,锦衣玉食把你养大,就算知道你不是亲生骨肉,也没因周家报复你,给你安排好了去路,让你继续衣食无忧。不求你报答,但是你怎么能往我们伤口上捅刀子,你居然想救那两个混蛋,你这么顾念生恩,怎么不顾及顾及我们的养育之恩!” “对不起,我错了,是我错了,错的离谱。”萧雅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知道照顾周家人有些对不住萧家人,但是她真的不知道,伤害会这么深这么痛。直到周招娣偷了她的孩子,她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爹娘对她亲生父母的怨恨只会更深。若是康哥儿长大后孝顺周招娣,光想想,她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游氏胸膛剧烈起伏,恶狠狠地瞪着萧雅珺,十三年的感情在这一刻彻底断裂:“你果然是你爹娘的亲骨肉!我真庆幸,当年我没有心慈手软留下你。初知真相,我不是没有挣扎犹豫过,想两个女儿都要,到底视如己出十三年,稚子无辜。幸好,我没有犯傻。不然让你拿着萧家的东西去接济周家人,我得恶心死。” 萧雅珺头抵着地面,哭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要不是被周招娣耍了一把,你也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吧。为人子女孝敬父母天经地义,周氏夫妻再有错,也是你亲生父母。何况要不是他们,哪有你现在的好日子。你过上了好日子,怎么可以不管他们。”阿渔嗤笑一声。 游氏听得糊里糊涂,她们并没有听清那场闹剧。 阿渔:“我刚刚隐隐约约地听见周招娣学她们娘,把自己的儿子和萧雅珺的儿子换了。” 游氏吃了一惊,看了看地上的萧雅珺,又看了看周招娣,最后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报应,报应啊。现在你能体会到我的心情了吗?要是你养大了仇人的孩子,长大后他去孝顺他的亲生父母了,你难不难受你恨不恨!怎么不让你养个十三年才知道。” 萧雅珺膝行几步,重重磕头,声泪俱下:“娘,我错了。” 游氏怒不可遏,恨得踢了她一脚:“我不是你娘,你娘在边关,我没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女儿!” 萧雅珺趴在冰冷的地上,鬓发散乱,衣衫不整,眼泪就像是掉了线的珍珠。 她可真会哭,可想想她干的那些糊涂恶心事,真是让人一点都同情不起来 分卷阅读52 。 阿渔毫不怜香惜玉地往她伤口上撒盐:“萧雅珺,你这种人其实挺恐怖的,怎么养都养不熟。老夫人对你够好了吧,为了你连我这个有血缘的亲孙女都能舍弃,可你为了个男人却舍弃了她,让一个老人家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至痛。” 萧老夫人老泪纵横。 萧雅珺哭声顿了一瞬,不敢去看伤心欲绝的萧老夫人。 “萧家对你仁至义尽,哪怕最后没有继续把你留在府里,也给你安排好了后路,任谁都不能说萧家对你无情无义,可你这个当事人却一点都不感恩。” “不是的,”萧雅珺流着泪否认:“萧家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报答不了。” “报答不了,干脆就不报答了。但凡真的感恩戴德,你怎么会去救萧家的仇人,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这会伤害萧家的感情。” 萧雅珺身体一颤,泪流不止。 阿渔冷笑:“你知道的。但是对你而言,周家人是你的血亲是你恩人,不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你于心难安。可救他们的话,你又觉得对不住萧家人。 两害相较取其轻,你选了周家人,因为在你心里,周家人的恩情比萧家人重,哪怕周家那所谓的恩沾满萧家的血泪。别不承认,你的选择证明一切。 想想吧,要是被你养大的周招娣的儿子明知你的憎恨,却还是不顾你的感受和周招娣来往,你觉得他更在乎周招娣还是你?” 萧雅珺呼吸一窒,满含嘲讽的话宛若一把利剑,刺破隐藏在心底的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真相。她浑身僵硬如同石头,半响浑身剧烈颤抖,泪流如注。 萧雅珺愧痛难言,又追悔莫及,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对不起。” 阿渔垂眼看着痛哭流涕的萧雅珺:“话说回来,我是理解不了你对周家人哪来这么深的感情,就因为他们生了你?可你难道不知道,周氏夫妻把你生下来只是因为觉得你可能是儿子,当他们发现你是女儿之后,他们并没有想过要养大你。你生父想把你扔到山里喂野兽求子,你生母也是同意的,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让你活下来。 便是把你放在娘身边,也不确定你就能活,还能活的那么好。那可是荒郊野外,万一等不来救兵你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可能就这么死了。万一娘是被仇家追杀,你们落于仇人手中。万一娘背后也是龙潭虎穴。 你能活得像个千金小姐,是你运气好遇上的是萧家。可你却把功劳归在了不在意你死活的亲生父母身上,还对他们感恩戴德越过萧家。啧,你的想法真够清新脱俗。” 萧雅珺耳畔轰然作响,浑身血液凝固,她定定地望着似笑非笑的阿渔,喉间溢出一声悲啼,像是被劈开了胸膛。 第22章 真假千金22 离开葵花巷的时候, 萧老夫人是被两个婆子搀扶着离开,她身体里那股气彷佛被抽走了。 人活一口气, 阿渔端详了下她的面容, 萧老夫人之前对萧雅珺说的那句活不久要应验了。 萧老夫人也在看阿渔, 眼神变幻不定, 最后定格在愧疚上:“祖母……对不起你。”因为萧雅珺, 她一直不喜欢这个亲孙女,甚至是讨厌。认为是她破坏了自己平静的生活,逼得雅珺走投无路,后来甚至觉得是她逼死了雅珺,对她深恶痛绝。 当她对雅珺的感情变了之后,回头再来看自己这几年的所作所为, 老夫人一张老脸火辣辣地烧起来。 这是她的亲孙女啊, 她回家天经地义,她不喜欢雅珺理所当然。雅珺声名狼藉是拜她亲生父母所赐, 所谓的逼死更是一场笑话。 阿渔注视着面前的萧老夫人,看得出她是真心实意地道歉,可惜晚了。 前世今生,当原身和她回到靖海侯府,萧老夫人都是萧家第一个露出恶意且恶意最大的人。她不在意, 可原身那个小姑娘却很在意, 在意到被深深地伤害。那个饱受苦难的小姑娘以为自己离开地狱回到温暖的家里, 可以得到亲人的欢迎和喜爱。但她的祖母居高临下用防贼一样的态度防备着她, 防备她伤害萧雅珺。嫉恨的种子就此埋下。 游氏见阿渔迟迟无反应, 心头一跳,不着痕地碰了碰阿渔,示意她说话,又对着萧老夫人笑:“母亲这说的什么话,您这不是折煞瑜儿了。” 阿渔弯了弯嘴角,眼睛却是冷的:“老夫人,并不是所有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 “瑜儿!”吓得游氏声音都变了,她怎么能这么跟长辈说话。 分卷阅读53 周围的人也惊呆了,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 游氏心急如焚:“母亲,你别跟她一般见识,瑜儿还小不懂事不会说话……” 萧老夫人第一反应是震怒,紧接着是颓败,两颊肌肉松松地下垂,苦涩溢满了整张脸。 阿渔笑了笑:“您上车吧。” 萧老夫人自嘲一笑,她能原谅萧雅珺吗?不能!那又怎么强求雅瑜原谅她。报应,报应啊! …… 全城戒严,阿渔不能回翠微山庄,只能留在侯府被游氏念叨,念叨得她头都大了一圈。好不容易挨到解禁,阿渔麻溜地出城。 躺在摇椅上抱着猫享受春光的阿渔琢磨着原身的三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让周家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第二个愿望:不让恭王得势。 第三个愿望:比萧雅珺更优秀,成为游氏的骄傲。 恭王被圈禁,这辈子都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周家人也没了翻盘的机会,以自己当下声望地位,显然比萧雅珺更优秀,令游氏以她为荣。 三个愿望都已达成,剩下的时间,她得好好享受下做人的乐趣。揉着肥嘟嘟的胖橘猫,这做人可比做猫有意思多了。 小丫头兴冲冲地跑过来,喘着气激动地说:“县主,陛下来了!” 老皇帝退位让贤,禅位赵琮,赵琮已于三日前登基。 阿渔拍了下胖橘猫的肥屁股,胖家伙以完全不符合体重的矫健身姿跳到地上,蹿进了草丛里。 轻装便服进来的赵琮看一眼草丛里的猫尾巴,发现她很是喜爱猫,而猫也很喜爱她。不期然的,眼前掠过一只奇形怪状的胖猫。那位神秘的好心人,这几年给他传递了不少消息,他能夺权成功,对方功不可没。可惜至今,他都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 那位高人以猫做记号,想来也是爱猫之人。看来他和猫有不解之缘,命中两位贵人都是爱猫之人。 和上次一样,赵琮仍然拿了一个食盒,里面有酒有菜。 赵琮很是自来熟地落座,挥手让人退下,亲自斟酒。 “周氏姐弟,阿瑜想如何处置?” 阿渔笑了笑:“按律该如何便如何。”她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妖精。 赵琮转了转酒杯:“周招娣混淆皇室血统,依律当处以腰斩。周小宝为恭王余孽,判流刑。” 阿渔不置可否,心想也不知道这两人现在后不后悔,要是不来京城,起码小命还能留下。 她问了一句:“那两个孩子呢?” 赵琮:“周招娣的孩子会送到育婴堂,萧雅珺的孩子会送到皇陵和他父亲在一处。”已经被废为庶人的赵瑢被圈禁在皇陵内。 阿渔摸了摸下巴:“我听说被圈禁起来之后,衣食住行都得自己解决,真的吗?” 望着她明亮的期待的眼睛,赵琮微笑:“自然是真的,戴罪之身还想有人伺候不成。” 阿渔笑意流转,很是愉悦。 赵琮也跟着愉悦而笑:“那萧雅珺你想怎么处置?” “依律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吧。”阿渔还是这句。 心上人前程毁于一旦,靠山轰然倒塌;被真心相待的亲人出卖抛弃,还被周招娣狠狠捅了一刀,差点弄丢儿子;萧家人也彻底舍弃了她。 想想还怪惨的,萧雅珺已经为她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自己就没必要落井下石了。 赵琮并不意外,含笑道:“那就也让她去皇陵吧,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也好。”若也流放了,以她容色下场可想而知,万一萧家那老夫人回过头又心疼上了,难免给她添麻烦,不如送到皇陵。 阿渔眉毛一动,望着赵琮:“多谢你费心了。” “你欲如何谢我?”赵琮眼望着阿渔,两道含笑的目光落于她面上,声音低缓带着三分缱绻。 一阵春风拂过,桃枝轻颤,几片桃花摇摇晃晃,打着旋儿落下。 阿渔想了想:“我看地里的棉花今年应该能增产一成。”棉花可是战略物资。 一片桃瓣落在赵琮肩膀上,他豁然起身,走到阿渔面前,双手按在摇椅扶手上,将阿渔圈在摇椅和他中间。 赵琮居高临下注视阿渔,直截了当:“ 分卷阅读54 我以江山为聘,天下为礼,阿瑜可愿为后?” 阿渔轻叹一声,难道她上次还说得不够明白:“陛下美意,我心领了,只我真的志不在嫁人,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 “皇后也能自由自在,我绝不会拘束你。” “皇帝可以自由自在吗?”阿渔反问。 赵琮静默。 阿渔笑:“连陛下都不能自由自在,更何况皇后,身在其位就得谋其政,哪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赵琮脸扭了下,咬着牙龈:“若我执意要你入宫?” 这个姿势下,阿渔不得不不太舒服的仰着头,她直直看着目光压迫的赵琮。 “陛下何必强人所难。” “我若要强人所求,你当如何?” 赵琮目光沉凝,刻意压制的帝王气场尽显。 他慢慢抬起手,迟疑了下,伸向她的面庞。 阿渔后仰避开,叹笑:“陛下是更想要一个只能暖床的女人还是能填饱肚子的女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避让。 良久,赵琮的眼睛眨了下,慢慢直起腰:“你给朕出了一个难题,江山美人,孰轻孰重?” 阿渔轻轻一笑。他说的朕,不再是我,答案不言而喻 “陛下一定会成为一位名留青史的好皇帝。”阿渔万分诚恳。 赵琮凝视着她,忽然抽走她髻上珠钗,钗头是一只小巧精致的金猫:“朕若是成了昏君,阿瑜便来要回这只钗吧。” “……”阿渔。 你都成昏君了,我还不得有多远多有远,免得被影响气运。 阿渔微微笑:“看来我是要不回来了。” 赵琮深深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捏着猫头钗转身大步离开。 阿渔轻轻一笑,拿得起放得下,这届皇帝不错。 三月里,阿渔辞别萧家人,下了江南。江南乃天下粮仓,自古就有‘江南熟,天下足’之说。 比起寒冷的北方,她还是更喜欢温暖的南方。享受生活和积累功德两不误,阿渔很是满意这样的日子。 “我的姑奶奶哎,”纪远直急匆匆走过来:“可算是找到你了,你可真能找地方躲的。你从海外找回来的那个番薯,产量那可真行,大伙儿都快乐疯了,你赶紧写个折子去邀功啊,呸,是报喜。” 纪远直现在是阿渔的搭档,除了技术上的事情,其他都是他的事情,赶上这位不揽事不抢功的姑奶奶。纪远直痛并快乐着,痛的是兹事体大攸关名生,他战战兢兢不敢懈怠,快乐的是这个位置太容易出政绩了。 为此,纪远直对阿渔感激不尽,是她主动写信问他要不要过来帮她的。他知道她这是谢他在她微末之时,伸手拉了一把。 他也没想到,自己随手帮的那个小姑娘,竟然会有如此大造化。一路凭功绩从县主升到郡主再是公主,受万民敬仰。 “好歹是朝廷命官,你能不能稳重点,”阿渔稳稳地坐在石头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鱼漂:“你把我的鱼都吓走了。” 纪远直嗤了一声:“你能钓上鱼,天上都能下鱼雨。” 阿渔腹谤,没见识了吧,这世上就是有鱼雨,所以有朝一日,她肯定能钓上鱼,她坚信! 第23章 真假千金23 萧雅珺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看着金吾卫拖走了周招娣,混淆皇室血统是死罪, 周招娣要死了, 被腰斩而死。 涕泗横流的周招娣死死抓着门槛, 手背上鼓起一道一道的青筋, 她撕心裂肺地叫喊:“我没换, 我没换孩子,我都是骗你们的,都是骗你们的,你们不能抓我,不能抓我。” 萧雅珺嘴角勾起森森笑容,这个顾头不顾尾的蠢货, 只想着康哥儿会被恭王牵连, 却忘了她自己的罪行。 幸好她够蠢,不然自己就得替周招娣养儿子, 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而自己的孩子不知道会遭遇什么,会不会像萧雅瑜那样,被虐待被欺凌。 眼泪忽然掉了下来,亲身经历过, 她才真的懂了亲生父母的罪行有多令人发指, 而她的种种行为无异于在养父养母伤口上撒盐。 她真的知道错了, 可, 为时已晚! “二妹 分卷阅读55 , 你救救我,我知道错了,”仓皇之间,周招娣看见了远处的萧雅珺:“你救救我,我是你大姐啊,我们是亲姐妹,你不能见死不救,你怎么向爹娘交代!” 萧雅珺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勃然大怒,她冲过来抓着周招娣的头发,另一只手重重甩在她脸上:“之前我拿你当姐妹,你却拿我当傻子。我不欠你的,你过的那么惨都是自找的,但凡你那些年对萧雅瑜好一点,她怎么会不记着你的好,善待你。你这个人就是坏,就是恶毒,少把责任推给别人,我不欠你的,不欠你!” 被金吾卫抓着手周招娣只能被动挨打,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渗血,萧雅珺使出了吃奶的劲,甩耳光扯头发,宛如市井泼妇。 躲避不得的周招娣断断续续地咒骂:“你有什么资格怪我,你就是欠我的……你个贱人……” 周招娣鬼哭狼嚎着被金吾卫拖走,脱力的萧雅珺跪坐在地上,激烈地喘息着,慢慢地她捂住脸,失声痛哭。 她怎么会把这种人当成亲人,却伤害真正对她好的人。 宅子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带走,周招娣,周小宝,梧桐……最后萧雅珺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被送到了皇陵。 高高的院墙,就像是一头吃人的怪兽。 曾经,她以为葵花巷的那座宅子是一座华丽的牢笼,现在,她进入了一座真正的牢笼。高高的牢墙,逼仄的空间,压抑又窒息。 萧雅珺不敢置信地望着披头散发头发脏污的男人:“王……爷……” 赵瑢倏地回头,大吃一惊:“雅珺,康哥儿!”他抢步上前:“你们怎么来了,赵琮这个畜生,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小石头!” 看清襁褓中孩子的模样,赵瑢呆了呆。 萧雅珺心头刺痛,哭诉:“王爷,我们被骗了,我们都被骗了,周招娣偷了我们的孩子,康哥儿是她的儿子,小石头才是我们的儿子,她骗了我们!” 赵瑢呆若木鸡,蓦地咆哮:“周招娣!她怎么敢,这个贱人!” 萧雅珺泣不成声。 “哇哇哇。”睡梦中的婴儿被惊醒,扯着喉咙嚎啕大哭。 “乖,不哭,不哭,娘在这。”萧雅珺手忙脚乱地哄孩子,从前有奶娘有下人,她从来不知道孩子这么难带。 赵瑢也无甚经验,两个人被折腾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才哄睡了孩子。 赵瑢也从震怒中冷静下来,问萧雅珺怎么一回事情,听罢,赵瑢就像是被人照着脑门打了一拳。他感激周氏夫妻把雅珺带到他身边,还千方百计接来周家姐弟,换来的却是自己的儿子被偷梁换柱。 “报应,”赵瑢似哭似笑:“这是报应吗?” “王爷。”萧雅珺眼泪成串成串地往下滚。 赵瑢猛地抬手怒指天空,歇斯底里地嘶吼:“贼老天,你不公!赵琮犯上作乱,不忠不孝,你却让他南面称帝。” 想起外面的侍卫,萧雅珺吓得扑过去捂住赵瑢的嘴:“王爷,不要说了,隔墙有耳。” “我还怕什么,有本事赵琮杀了我。”赵瑢面容扭曲,阴森可怖。 “王爷你想想我,想想我们的孩子,”萧雅珺抱住赵瑢,苦苦哀求:“王爷,你替我们想想,没了你,我们怎么办?” 赵瑢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鹅:“赵琮,你好毒的心思,你怕我自绝,怕不能羞辱我,所以把他们送进来,你好狠毒!” “王爷,你别说了,别说了。”萧雅珺惊骇欲绝,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赵瑢失魂落魄地推开萧雅珺:“我哪是什么王爷,我现在是庶人,庶人!哈哈哈哈,没造反的成了庶人,造反的成了皇帝。” 萧雅珺愣住了,王爷没造反! 造没造反,已经不重要了,事实就是他们成了阶下囚,一家三口被关在这座围墙高耸几步就能走到头的院子里。 衣食住行都要自食其力,外面送进来的吃食让他们饿不死却也吃不饱。为了吃饱,萧雅珺磕磕绊绊地学会了种菜,还会做一些绣活转交给看守变卖,她绣活还不错,哪怕只拿小头,一个月下来也能添几回菜。 “娘,爹爹又发脾气了。”四五岁的小男孩含着泪冲到萧雅珺怀里,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萧雅珺心疼地抱住他,赵瑢的脾气越来越坏,动不动就朝他们发火。更放不下天潢贵胄的骄傲干活,整个家的 分卷阅读56 重担压在她肩膀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贫贱夫妻百事哀,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裹在心脏外的丝丝后悔越来越多越来越紧,紧得她夙夜难寐。 她越来越频繁地想,假如,当年她没有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地和赵瑢离开,现在该是什么模样? 是不是在祖母的操持下嫁给一个举案齐眉的丈夫,她有十里红妆,足可子孙三代衣食无忧,她的儿子会锦衣玉食地长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吃不饱穿不暖还要遭受来自于父亲的打骂。 祖母也不会那么早走。祖母是三年前走的,她从墙外守卫的攀谈中得知,她忍不住想起祖母那天说的话,真的是自己让祖母折了寿数吗? “娘,你别哭,我不哭了。”小男孩着急地摸着萧雅珺粗糙的脸,又拿袖子胡乱擦自己脸上的眼泪。 听着儿子稚嫩的声音,萧雅珺心如刀绞,都是她的错,害了自己,更害了儿子。 萧雅珺擦了擦眼泪,搂着儿子哄:“你乖,娘就给你买糖葫芦。” 小男孩破涕为笑,一脸向往。 萧雅珺的眼睛更酸了,在儿子这个年纪,她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为了让她多吃一口,祖母和母亲变着法儿地哄她,可她的儿子,一串糖葫芦就能让他心花怒放。 下午,萧雅珺拿着锈好的手帕走向大门,大门终年不开,东西都靠门上的小窗口传递。 “现在推广的那个番薯,据说亩产量有小一千,要是真的,大家都能吃饱饭了。” “什么叫要是真的,丰乐公主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丰乐公主可真了不得,一个弱女子居然敢坐船去海外,还带了这么多好东西回来。” “可不是吗,自从有了丰乐公主,老百姓的日子好过多了,哪想以前一年辛苦到头,还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话说,丰乐公主年纪也不小了,二十多了吧,怎么还不成亲。” “那些凡夫俗子哪里配得上公主,也就咱们陛下。嘿嘿,小道消息,小道消息啊,你们以为陛下为什么不立后,据说就是为了丰乐公主。这话我就告诉你们,你们别出去乱说啊。” “干什么,开茶话会呢!”巡逻回来的侍卫队长不满地呵斥两声。 外面终于安静下来。 萧雅珺出神地站在门后,过了好半响,端着笑脸上前敲了敲门。 小窗口打开,萧雅珺双手递上手帕,又好声好气地请他们方便的话带一串糖葫芦回来。 那人没好气地应了:“知道了,事儿还挺多。” 萧雅珺笑容不改,躬身道谢,瞥见一张陌生的脸,对方好奇地打量她。 小窗口被关上,萧雅珺笑容逐渐消失,又听见外头有人问:“这女人就是那个和丰乐公主换了身份……”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听清楚,她走了。不用听她也猜得到下面的话,无外乎嘲讽鄙夷。 开垦成菜地的院子里,小男孩拿着葫芦瓢在浇水,动作有模有样。赵瑢除了吃喝拉撒睡万事不关心,她操持着一家三口的生计分身乏术,渐渐地儿子就学会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瑜儿要洗一家人的衣服,冬天的水那么冷,她一个小姑娘却只能用冷水洗。你仔细看过她的手吗,上面都是长冻疮留下的疤痕……她人还没灶头高就要出去割猪草喂猪,还要抓蚯蚓虫子喂鸡鸭,可吃肉的时候,只能吃没人要的屁股脖子鸡头,有时候,甚至这些都吃不上。” 恍恍惚惚之间,萧雅珺的耳畔,响起很久以前,游氏对她说的话。 她定定地看着小大人似的在浇水的儿子,在她的视野里,小男孩眨眼之间变成了瘦骨嶙峋的小女孩。 小女孩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裤脚袖口都短了,露出细伶伶的手腕脚腕。她吃力地抬着一桶水走到菜地前。 忽然,一个男人推门进入院子,他的左胳膊似乎是断的:“小宝,看看爹给你买了什么?” “桂花糖,桂花糖!”胖墩墩的小男孩兴奋地尖叫,抱着男人的腿往上爬。 另一个略大的女孩撒娇:“爹,我也要吃糖。” “小宝,给你姐吃一块。招娣,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只能吃一块,剩下都是你弟弟的。” 提着水桶的小女孩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口水,很想转开眼又舍 分卷阅读57 不得的样子。 拿着糖的大一点的女孩故意舔了舔桂花糖,冲她露出夸张的幸福笑容。 “杵在那干嘛,还不干活!”男人一改方才的和蔼,喝骂一声。 小女孩脸上闪过恐惧,立刻转过身,慌乱下一脚踩到小石子上,连人带水桶一起摔进菜地,淋了一身。 那张瘦得凹进去的脸变得惨白惨白,她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惊恐地看着被压坏了的白菜,本能地去看勃然变色的男人。 “浇个水都浇不好,我养你干嘛!”男人大步跨过去,抬手就是两个巴掌:“哭哭哭,压坏了菜你还有脸哭!” 小女孩咬着唇压抑着哭声,可还是泄露出一点声音。 怒气冲冲的男人抓住小女孩的头发一顿打,把人推到在地上还不够,举起木桶砸过去:“你有种再哭一声看看。” 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死命捂住嘴,男人上前用力踹了两脚:“丧门星!” 男人走了,一个女人从厨房走了出来,心疼地看着被压坏了的菜:“你也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难怪你爹这么生气。” 小女孩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惨白着脸自己爬起来。 “没事吧,没事就把摔烂的菜捡起来,待会儿煮了吃,”女人看看旁边在吃糖的女孩和男孩:“快吃饭了,别吃糖了,招娣不许抢你弟弟的糖。” 女人擦了擦手,又回了厨房。 脏兮兮湿淋淋的小女孩站在原地,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对面的女孩和男孩。 他们嘴里含着一颗糖,朝她露出炫耀的得意笑容。 小女孩转过身,捡起一片又一片菜叶,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砸在叶片上。 “娘,你怎么哭了!”小男孩着急地仰脸看着泪如雨下的萧雅珺。 萧雅珺如梦初醒,一把搂住儿子,放声悲哭:“对不起,对不起。” 第24章 真假千金24 夜色深浓, 萧雅珺却是辗转难眠,旁边赵瑢已经打起不高不低的呼噜。她已经记不清赵瑢什么时候有了打呼这个毛病, 侧过脸, 萧雅珺望着那张已经透出油腻的脸庞, 越看越陌生。 这个男人, 曾经在她心里顶天立地无所不能, 只单单望着便觉得安心踏实。然而,不过短短六七年的光景,就变得面无全非,可憎可恶。 萧雅珺转过身,背对着赵瑢,出神地盯着黑暗。 她因父母的罪孽享福, 后因丈夫的罪行受难, 这很公平。 半响,又轻轻摇了摇头。前者, 她无法控制。后者,她明明可以避免的。 如果她没有跟着赵瑢走,那该多好,那么后来那些事都不会发生,她不会彻底伤了祖母的心, 也不会伤了养父养母的心。 可惜, 这世上哪有如果。 萧雅珺阖上眼, 黑暗中, 一滴眼泪自眼角滑落, 消失在枕头内。 半梦半醒之间,她闻到一阵熟悉的安心的檀香,黑暗中透出一点亮光,锦鲤戏水屏风,紫檀木博古架,瑞兽青铜香炉……这是祖母的正屋。 “过几日,你母亲便要回来了。” 闻言,萧雅珺豁然抬头,双目因为震惊瞪大,她看见了祖母,还看见了年轻的自己,约莫十五六岁,花一样的年纪。 萧雅珺愣愣地看着年轻貌美的自己,肌肤细腻,眼神清澈,一派不谙世事的天真。 “娘可算是要回来了,娘也是的,这一去外祖家就是大半年。我给娘写信,她就回寥寥几个字。”年轻的‘萧雅珺’娇俏地抱怨。 萧老夫人眼神复杂了一瞬,拉着她的手说:“你娘要带个妹妹回来。” “妹妹?”‘萧雅珺’笑问:“是外祖家的妹妹吗?” 萧老夫人:“是咱们家的姑娘。” ‘萧雅珺’懵住了。 萧老夫人就说,当年在白石县忙中出错,抱错了孩子。游氏不是去外祖家探亲,是去接孩子了,之所以现在才告诉你,是不想你白白难过。至于你亲生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萧老夫人又说:“好孩子,你别胡思乱想,你就是我们萧家的亲骨肉,” ‘萧雅珺’满脸的不可思议。 萧雅珺同样的不可思议。 分卷阅读58 ‘萧雅珺’哭了好一会儿,才在萧老夫人的安慰下接受了这个事实:“祖母,那她这些年过的好吗?” “过的还好,虽然没有咱们家富贵,但也是衣食无忧的。” ‘萧雅珺’神色松了松,彷佛放了心。 萧雅珺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怎么听不明白祖母的话。明明她亲生父母是恶意换孩子,怎么变成抱错。还有,萧雅瑜不是在打骂中长大的吗? 画面一闪,眼前的景致又变成了府门前,游氏领着一个怯懦单薄的小姑娘下了马车。 那张脸她既熟悉又陌生,像萧雅瑜又不像萧雅瑜。在她印象里,萧雅瑜永远都是淡定从容的,何时这般紧张卑怯过。 “娘。”‘萧雅珺’唤了一声,上前几步,瞬间又被游氏冰冷的视线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游氏领着萧雅瑜越过她踏入大门。 萧老夫人的眼神落在萧雅瑜脸上,眼神中藏着评估。 萧雅瑜缩了缩肩膀,又想起什么的,不安地看一眼游氏,在游氏安抚的目光下,重新放松下来,特意挺直了脊背。 她的眼神是忐忑不安又讨好的。在萧雅珺看来,这样的神态落了下乘,果然,她在萧老夫人的眼底瞥见了一闪而过的失望。 认了亲,游氏被萧老夫人留了下来,萧雅珺心念一动,也留了下来。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她瞠目结舌,竟是如此! 游氏和萧老夫人吵了起来。 “人死如灯灭,那对夫妻已经死了,就算把他们的罪行昭告天下又有什么用,还能鞭尸不成。要是有人追查下去,挖出雅瑜险些被玷污还杀了周大柱的事,雅瑜这辈子就毁了。” “你们口口声声为了雅瑜,其实还不是为了维护萧雅珺的名声。冰清玉洁的未来恭王妃怎么可以有那么一对丧尽天良的爹娘,她现在拥有的一切怎么可以是处心积虑偷来的,她怎么可以被人戳脊梁骨! 我不甘心,凭什么我的女儿被折磨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却还要继续养着仇人的女儿,还要眼睁睁看着她风光无限。” 萧雅珺第一次看见那么无助那么怨恨的游氏,眼里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 萧老夫人不悦:“珺儿是珺儿,那对夫妻是那对夫妻。” “萧雅珺身上留着他们的血!”游氏咬牙切齿。 萧老夫人冷了脸:“游氏,你是不是想毁了珺儿你才甘心。事已至此,就算珺儿身败名裂也于事无补。你别忘了,珺儿是恭王未过门的王妃,珺儿丢人,就是恭王丢人,你想得罪恭王吗?你要知道,这也是恭王的意思。” 萧老夫人缓了缓神色,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除了有女儿外,还有三个儿子,你还是我们靖海侯府的主母,你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靖海侯府的前程,你莫要意气用事。” 游氏脊梁徒然坍塌,绝望爬满了灰败的脸,好半响,游氏抬眸直勾勾地盯着萧老夫人:“你们欺人太甚!” 萧老夫人眼底闪过一道愧色,阖上眼,飞快地捻着佛珠。 游氏带着萧雅瑜搬去了翠微山庄,萧雅珺想跟去看看,但是她不能离‘萧雅珺’太远。 她跟在‘萧雅珺’身边,看着她与之前并无太大差异的生活。没有人知道周氏夫妻是恶意调包,更没有人知道周氏夫妻虐待了萧雅瑜,萧雅瑜也没有研究出粮食增产之法。所以无人会鄙视嘲笑‘萧雅珺’。 ‘萧雅珺’的处境与当初的她天差地别,还有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光明正大的未婚夫,以至于她心里都涌出说不出道不明的羡慕。 快过年的时候,游氏带着萧雅瑜回来了,单看容貌,萧雅瑜长得不差,只穿着再好的衣裳也像是偷穿了主子衣裳的丫鬟,甚至不如几个大丫鬟有气派。 她彷佛是知道这一点,总是喜欢低着头不大爱和人说话。 ‘萧雅珺’对她很有些不好意思,几次主动和她说话,想缓和两人的关系。 萧雅瑜却不喜欢和‘萧雅珺’站在一块,每次‘萧雅珺’一过来,她脸色就会变得很僵硬。落在别人眼里,对她印象更差,背后议论纷纷,说她上不得台面,说她心胸狭窄,还说她落毛凤凰不如鸡…… 萧雅瑜听见了。 “你们刚才发现没,八姐压根就没听懂我们在说什么。” “小地方来的,你能指望她懂琴,对牛弹琴忒煞风景。” 分卷阅读59 /> “七姐琴技在咱们姐妹中排第一,她倒好,学了这么久还是一窍不通,这两个人差别也真够大的。都说龙生龙凤生凤,可在她们身上怎么一点都不灵了。要不是伯父亲口说了,我可不敢相信八姐是我们萧家嫡女,倒是七姐才像咱们家嫡嫡亲的女儿。” “行了,七妹不在这,你不用拍马屁了。八妹也是个可怜的,要是从小在侯府长大,也不至于长成这样,你嘴上积点德吧。” “什么嘛,我不过实话实说。” 更衣回来的萧雅瑜涨红了脸,夺路而逃,她漫无目的地奔跑,跑到了小山坡上的摘月亭。 亭子里有一架古琴,萧雅瑜眼红红地瞪着那架琴,坐下来尝试着拨了两下,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气得她越拨越快。 “八姑娘,八姑娘。”梧桐小跑了上来:“您轻点,这是我们家姑娘的最喜欢琴,这琴是侯爷去年送给姑娘的及笄礼。” 萧雅瑜动作一僵,一把抓住琴弦用力扯,细细的琴弦割破手指,鲜血染红了古琴,她却像是不觉得疼似的。 梧桐大惊失色:“八姑娘,你怎么能这样!” 在梧桐不满惊怒的目光下,萧雅瑜抄起古琴重重砸到地上。 梧桐骇然后退。 “你告诉萧雅珺,就是我砸的,你去说啊,你去告诉祖母啊。”萧雅瑜拿袖子抹了一把泪,冲下凉亭,在山坡地遇到了‘萧雅珺’。 ‘萧雅珺’也看见了亭内的事情,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神色尴尬地和萧雅瑜对望。 萧雅瑜满脸泪水,语无伦次地哭喊:“他们那么对我,凭什么他们就对你那么好。我是不懂,但是我为什么不懂,她们凭什么那么说我。你们干了那么多坏事,为什么被看不起的却是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最后一句近乎咆哮。 萧雅瑜似乎还要说什么,被追上来的两个丫鬟半是强迫地带走了。 ‘萧雅珺’似乎是被萧雅瑜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到了,良久才回过神来,神情难过。 很快萧老夫人得到了消息,拉着‘萧雅珺’的手柔声安慰:“雅瑜对你有心结,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什么坏事不坏事的,当年那场意外谁都不想发生的。不过两家环境差的是有点大,她心里不平衡也是人之常情,平日里远着她一点吧,省得刺激到她。要是她哪儿做的不对,不是太过分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萧雅珺’善解人意地笑笑:“祖母放心,我怎么会和八妹计较,再说的确是我亏欠她。” 萧老夫人不爱听这个:“什么亏欠不亏欠。” 萧雅珺百般滋味在心头,因为有这些疼爱她的人保驾护航,眼前的‘萧雅珺’幸福到连她都嫉妒,也越加衬得萧雅瑜可怜。 萧雅瑜又和游氏离开了侯府,‘萧雅珺’去送,游氏的眼神是冷的,是她从来没见过的那种冷。 这个‘萧雅珺’最大不如意便是游氏了。甚至外头都有人说游氏凉薄,养了十五年的女儿,一朝发现不是亲生的,说不疼就不疼了。 可游氏是侯府主母,萧雅瑜是萧家的女儿,她们可以尽量避开,却不可能永不回来。 每一次回来,萧雅珺都会发现,萧雅瑜越来越敏感而自卑,看着‘萧雅珺’的眼神,怨恨之色越来越浓。 那一天,是游氏四十大寿,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聚在一起,说起了风土人情,说到了凉城。 在萧雅瑜对外宣布的经历里,她在凉城住了好几年。 萧雅瑜低着头一声不吭,问话的姑娘讪讪的,背着她和人小声嘀咕:“每次问起她以前经历都这样,就那么不想提起。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她养父养母就算没能力让她锦衣玉食,可也好好把她养大了不是,养恩大于生恩,她倒是一点都感恩。” 话音刚落,一杯热茶当头淋下,说话的姑娘失声尖叫,怒不可遏地指着萧雅瑜:“你有病啊!” “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不感恩,你快感谢我啊。”萧雅瑜抓起手边的瓜果点心砸过去:“你快谢谢我,你谢我啊,你怎么不谢谢我!” 萧雅瑜此刻的眼神,让人感到浓浓的不安。 ‘萧雅珺’抢步上前拉住她:“八妹,你……” “你别碰我!”萧雅瑜尖叫,用力推开‘萧雅珺’,毫无防备的‘萧雅珺’被她推地后退三步,腰撞在案几上,袖口扫过案面上的杯碟,‘哗啦’一声落在地上。 分卷阅读60 br />‘萧雅珺’眼里疼出了泪花。 一众闺秀将她团团围住,包括萧家姐妹,纷纷出言指责萧雅瑜,怎么能这么粗鲁,不识好人心……嗡嗡不绝。 萧雅瑜额角脖颈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双目血丝犹如蛛网,她双手握成拳大吼:“你们知道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她亲生爹娘是混蛋,她也是混蛋。他们打我,他们骂我,他们把我当牲口,他们天天让我干活,不让我吃饱饭,一不高兴就打骂我,她爹还想……他们一家都是禽兽,都该死。我恨不得杀了他们,我为什么要感谢他们,我恨不得杀光他们。 要不是他们,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他们故意把我偷走的,才不是抱错,他们都是故意的,就是故意换的,他们故意换了孩子。他们一家都是小偷都是强盗!” 萧雅瑜用袖子抹了一把泪,声哽咽:“你们都帮她,你们都喜欢她,你们都逼我,你们也不是好人。你们和周家人一样都是混蛋!” 这场闹剧被闻讯赶来的萧老夫人喝止。 萧老夫人大发雷霆:“有本事你告诉他们你差点被强.暴还杀了你养父这件事啊,你是……” “他不是我养父,他不配!”跪在地上的萧雅瑜倏地抬头,眼神凶狠得渗人。 萧老夫人显而易见地愣了愣,心底渗出丝丝缕缕的寒意。 靖海侯出声让游氏带着萧雅瑜回屋。 萧老夫人沉沉一叹:“这孩子心性歪了,她刚才那眼神,我都没法形容,再这样下去,早晚得捅出大篓子来。她那么不喜欢珺儿,近来更是三番两次针对珺儿。今天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疯了一样,你说这让人如何收场?” 靖海侯神情淡漠:“母亲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何收场?” “你什么意思!”萧老夫人沉了脸。 靖海侯:“母亲不是说了,她疯了一样。” 萧老夫人狼狈了一瞬:“我就是随口一说。” 靖海侯:“瑜儿是有不对的地方,可她变成这样,起码一半是被我们逼出来的。我们这群长辈为了自己的私心,在她伤口上大把大把的撒盐,母亲,我们都对不起这个孩子,对她好点吧。” 萧老夫人受不住这话:“我哪里对她不好了?” 靖海侯一扯嘴角:“对外就说两个孩子之前吵过架,瑜儿才会口不择言,恭王肯定会控制好舆论的。” 萧老夫人心烦意乱地捻着佛珠:“老大,你是不是怨上恭王了?” “怎么敢。我不怨他,我就怨我自个儿。” 萧老夫人脸色突变。 靖海侯走了,‘萧雅珺’来了,她问萧老夫人,萧雅瑜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 “你还当真了不成,你自个儿也清楚,雅瑜这孩子嫉妒你,频频针对你。她这是被嫉恨蒙住了眼才会胡说八道。要真像她说的那样,去年刚回来的时候她怎么不说,现在才说。” 萧老夫人抚着她的头发:“难不成你信她不信我们?” ‘萧雅珺’轻轻点了点头:“祖母,八妹也不是有心的,就是脾气上来了才会不管不顾,您别生她的气了。” 萧雅珺脚底生出一股寒意,她在‘萧雅珺’眼中捕捉到了胆怯,对于萧雅瑜的话,她是怀疑的,但是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萧老夫人爱怜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就是心太软,这马上就要嫁进恭王府了,恭王日后……你再是这性子可怎么是好?” 萧雅瑜又离开了靖海侯府,以惩戒之名被送走。很久很久没有回来,哪怕‘萧雅珺’大婚也没有回来。 ‘萧雅珺’穿着亲王妃礼服,十里红妆,风光无限地被八抬大轿抬进恭王府。 私定终身,是萧雅珺这一生的痛。 眼前的‘萧雅珺’比她幸福幸福太多,幸福到刺眼。 进门没多久,‘萧雅珺’就怀孕了,妊娠反应大,‘萧雅珺’不禁感念生母生育之恩。在靖海侯府时,她不大好意思提,眼下自己当家作主了,便想为生父生母修坟,毕竟那是她生身父母。 站在她身后的萧雅珺想阻止她,她既然已经隐隐有怀疑,怎么可以再给周氏夫妻修坟,一旦传到萧家人耳中,让他们情何以堪。 可她什么都阻止不了,她就这么看着恭王让人去修周氏夫妻的坟墓,又吩咐带周家姐弟去祭拜。 分卷阅读61 /> 无意中‘萧雅珺’听到了恭王和下人的话,还得知恭王将悄悄周家姐弟荣养起来。 终于,‘萧雅珺’不再继续自欺欺人,问起当年的真相。 恭王真假掺半地说。 ‘萧雅珺’将信将疑,也许是即将为人母的缘故,她鼓足勇气去见了萧雅瑜。 大半年未见,萧雅瑜骨立形销,像是大病未愈,她看人的眼神是阴冷的,凉丝丝的,毒蛇一样。 ‘萧雅珺’不自在地避开她的眼神,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随着萧雅瑜的话,‘萧雅珺’的脸一搭青一搭白,很是难堪。 萧雅瑜冷笑涟涟:“你少在这装模作样了,你比谁都清楚,你就是装不知道,这样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从我这夺走的一切。你可真够行的,一面在萧家人装孝女,一边也不忘孝敬亲爹娘,什么都想要,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贪心的人。” “我不是!” “你就是,你爹娘的棺材不就是被你迁走的。我怎么知道?我让人去挖坟挖了个空。还有周招娣周小宝,这两个贱人不也是被你藏起来了。都说你以后是要当娘娘的,你是不是还要追封周大柱当国丈,再让周小宝当国舅爷。周大柱两口子可够有本事的,居然换了个娘娘出来,造福祖孙十八代。” 萧雅瑜直勾勾地盯着她:“我就纳闷了,你这么做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萧家人,你就一点都不觉得亏心!你果然是周家亲生女儿,你像你爹娘一样自私,你还像你娘一样虚伪。” “不是我做的!”‘萧雅珺’血色褪尽,惨白了脸。 “不是你做的,就是你男人做的,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都该死!” 萧雅瑜双眸射出浓浓戾气,不知打哪儿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萧雅珺’:“我活不长了,你凭什么还能活得这么好!” 为了弄清楚真相,‘萧雅珺’故意甩开了护卫,不由万分后悔,眼看着锋利的匕首就要刺中脸。 千钧一发之际,护卫赶到,一脚踢飞萧雅瑜。 萧雅瑜撞翻桌椅,摔在墙角,喷出一口血后,晕死了过去。 “肚子,我肚子好疼。”‘萧雅珺’惊恐地抱着肚子:“王爷,王爷!” 幸好‘萧雅珺’只是虚惊一场,母子三人均安。 恭王雷霆震怒,将半死不活的萧雅瑜投入宗人府大牢,要公事公办。意图谋害王妃以及皇嗣是大罪,认真宗人府追究起来,不只萧雅瑜要赔上性命,就连靖海侯府也会被牵连。 游氏去了恭王府要见‘萧雅珺’,王府门房说王妃受惊养胎不见客。 游氏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门房不妨她这么豁得出去,到底是王妃养母,立刻进去禀报。 游氏被请进王府,接见她的是面色阴沉的恭王。 游氏伏跪在地:“王爷,千错万错都是我教女无方,还请王爷放我女儿一条生路。我们萧家会对外宣布,她得了癔症。我会把她送到庵堂,永生永世不让她踏出庵堂半步。” 恭王不置可否:“夫人这是在求人还是逼人?” 游氏抬眸,眼神悲苦:“王爷,我的女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恭王眉毛轻轻一动。 游氏眼中流泪:“您为了维护雅珺的名誉,让瑜儿咬牙忍下周家人加注在她身上的一切痛苦,可忍字头上一把刀。她在周家忍了十五年,回到萧家还得继续忍。她忍不了了,所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敢求王爷既往不咎,只求王爷看在她代替雅珺受了那么多苦的份上,给她一条活路。她的身体已经垮了,没几年时间了。” 恭王愣了愣。 游氏双肩颤抖,泪珠滚滚而下:“她的身体早就被周家人毁了。” “雅珺!”恭王突然起身,大步走向脸色苍白的‘萧雅珺’。 ‘萧雅珺’急忙过来,扶着游氏的胳膊:“娘,你快起来。” 游氏没有起身,反而转过身来,面朝‘萧雅珺’而跪:“雅珺,我从来没求过你,今天,我求求你,求你看在我如珠如宝养了你十五年的份上,放瑜儿一条生路。” “娘你别这样,”扶着游氏的‘萧雅珺’潸然泪下:“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恭王皱了皱眉:“罢了,本王会去宗人府撤案。” “ 分卷阅读62 谢王爷王妃宽宏大量。”游氏怆然泪下,执意磕了一个头,踉跄着离开恭王府。 萧雅珺已是泪流满面,怎么会这样子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 游氏陪着得了‘癔症’的萧雅瑜住进了庵堂。 再一次听到萧雅瑜的消息是在‘萧雅珺’平安生下龙凤胎后的半个月,她病逝了。走的时候,才十九岁。 再后来,游氏在那座庵堂里做了居士,‘萧雅珺’去看她,游氏没有见她。 萧雅珺趁机进去见了见游氏,鬓角星星点点的白,可她才四十出头而已,但她的神情是平和的,是这几年少见的平静安详。 萧雅瑜解脱了,离开了这个满是悲苦的世界,游氏也跟着解脱了。 三年后,游氏生了一场大病,药石无灵,病入膏肓。 弥留之际,已经是太子妃的‘萧雅珺’去送游氏最后一程。 三年没有见面了。 一个气若游丝即将离开人世,一个大腹便便又要迎来新生。 游氏的视线落在柔美端庄的‘萧雅珺’面上,又慢慢移到她隆起的腹部:“肚子尖尖,该是个儿子,娘娘的命可真好啊!” 一声叹息,百般滋味在心头。 叹息声还飘荡在空气里,游氏已经溘然长逝。 萧雅珺跟着‘萧雅珺’身边,看着她从太子妃又变成了皇后。看着她独宠后宫,生儿育女,活成了天下女人最向往的模样。 也看着她经年之后与周招娣和周小宝私下相认。 ‘萧雅珺’终究和她一样,一样地重视生恩,重视血缘亲人,哪怕明知这些亲人是萧家的仇人,对萧雅瑜恶行累累。 站在她的角度上,这是她的至亲骨肉,血浓于水。何况若非亲生父母,哪有她的今天。 不管不问,对不起周家人,她良心难安。管了问了,却又会伤害对她有恩的萧家人,她同样过意不去。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前者。 蒙‘萧雅珺’夫妇暗中照顾,姐弟二人过的很好,好的萧雅珺咬紧了后槽牙,只恨不能在‘萧雅珺’脸上甩俩个巴掌打醒她。这就是一对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旦落难,跑的比谁都快。 可‘萧雅珺’是皇后啊,她怎么可能落难,所以周招娣和周小宝更加的情真意切,美好善良。 周招娣在‘萧雅珺’的照顾下,嫁了一个举人,她的丈夫作为皇帝连襟,平步青云,做到了二品大员。这个男人平日里看都不敢多看别人女人一眼,只守着周招娣一个人,周招娣无疑是幸福的。 周小宝读书做官不行,就做了个富贵乡绅,捐了个员外郎。娶了个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纳了几房美妾,儿女成群,好不快活。他又通过‘萧雅珺’请了名师在家,立志好好培养儿子,以期将来入朝为官。有一个做皇后的亲姑母,周家子前程不可限量。 周家没能成为光明正大的后族,却成了远近闻名的乡绅富户。儿女如此成器,周大柱和周王氏自然香火不绝。 倘若夫妻二人地下有知,想来无比的欣慰,当年一个决定,让女儿鲤鱼跃龙门,造福后世几代子孙。 周家欣欣向荣,‘萧雅珺’也没忘了照拂萧家。萧家人才济济,又有‘萧雅珺’的愧疚和感激,萧家蒸蒸日上,炙手可热,靖海侯府成了靖国公府。 春去了秋来,秋过了,春天又来了。 萧雅珺以为就这样了,彷佛所有人都获得了幸福,除了已经死去的游氏和萧雅瑜。 直到那一天,金吾卫杀进乾清宫,御林军节节败退。赵瑢和‘萧雅珺’在心腹的掩护下仓皇出逃,途中惨遭叛军拦截,御林军溃不成军。 隔着尸山血海,狼狈的赵瑢怒不可遏地瞪视一身铠甲的靖国公,咬牙切齿:“萧凌天!朕待你不薄,你竟然背叛朕投靠宁王。” 不敢置信的‘萧雅珺’几乎站不住身体,那双永远清澈幸福的眼里此刻蓄满伤心痛苦的眼泪:“父亲,你怎么可以,为什么?” 靖国公静静地看着震惊愤怒的帝后:“陛下也是有妻女的,若是你的妻女如我妻女那般惨死,你当如何报之?” 赵瑢骇然变色,半响仰天大笑:“萧凌天,你可真能忍!这么多年,朕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萧雅珺’如遭雷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父亲……”却又不知道能 分卷阅读63 说什么。 “娘娘的父亲是周大柱不是我,当你提拔周家人那一刻起,你与我们萧家便已经恩断义绝。”靖国公一哂,“娘娘踩着瑜儿的尸骨成了天底下最幸福最尊贵的女人,却与她的仇人相亲相爱,就从来没有做过噩梦吗?” ‘萧雅珺’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旭日东升,江山易主。 当年被刻意隐瞒的种种龌龊大白于天地之间,众人才知真相竟然如此不堪,不禁想起自己当年也曾嘲笑鄙视过萧雅瑜,心里不甚得劲。 真的同情愤慨也罢,亦或者是为了迎合新君,废帝废后被人唾骂不齿。 周家人也一息之间被打回原形,生不如死。 废帝赵瑢一家被圈禁在皇陵,那么巧,就是现在这个院子。 曾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家人,日子过得比他们更惨,由俭入奢难,由奢入俭难,尤其是巨大的心理落差。 赵瑢从威严尊贵的帝王变成了她熟悉的模样,暴躁易怒指天骂地,将不甘倾泻在身边人身上。 这个‘萧雅珺’比自己还不如,她幸福得太久了,久的都忘了最基本的生存能力。 几个在福窝里长大的孩子日日夜夜哭闹。 …… 看着他们过得比自己一家三口更不堪的日子,萧雅珺心里什么滋味都有,又什么滋味都说不出来。 一直到新君稳定朝局,废帝一家失去最后的利用价值。 为绝后患的新君赐下一壶鸠酒。 萧雅珺松出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怔愣愣地盯着破旧的床顶,良久良久她才从梦境里抽回情绪。一转脸就看见旁边的赵瑢还睡得不省人事,萧雅珺定定地看着他的侧脸,慢慢的与废帝的脸重合。泪水不知不觉下滚,布满不再年轻娇嫩的脸庞。 第25章 真假千金25 周大柱一个趔趄摔在石堆上, 背上碎石砸了一身,他顾不得疼, 手忙脚乱地要爬起来。“啪”一声鞭子已经抽下来, 抽得他当即趴回地上。 “想偷懒是不是, 赶紧起来。”守卫甩着牛鞭, 彷佛抽打牲口一样。 周大柱不敢躲, 若是躲了只会换来报复性地惩罚,在鞭子的抽打下,他把倾覆的碎石装进竹筐里。 旁边的人对这一幕见怪不怪,在这个石场,他们这些罪犯就是牲口,不对, 连牲口都不如, 谁舍得动不动就打家里的牲口,也不怕把牲口打坏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傍晚, 开饭了,一群麻木不仁的人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犯人之间也有等级高低,周大柱无疑是底层的。他年纪不小又废了一条胳膊,武力值垫底, 自然任人欺凌。 不过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的罪名, 整个石场谁不知道, 他把自己亲闺女和丰乐公主调包了, 还从小就虐待丰乐公主。 这里的人都是以种田为生的底层老百姓, 纵然绝大多数人都是因为犯罪被流放至此,但是他们在外面还有亲人,所以对于能使粮食增产的丰乐公主感激涕零。田地多一点出息,亲人的日子就能好过一分。 周大柱可不就成了人民公敌,被所有人排挤针对欺压。 萧家一开始打点的人是确保周大柱过不上好日子,现在最关心的是周父别被整死了,上头可说了,要留着这两口子的狗命活受罪,起码活上十三年才能去死。 周大柱是最后一个拿番薯的,别人的番薯一个或者两个,加起来有巴掌大小,留给他的只剩下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番薯。 然周大柱一声不敢吭,一拿到手就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连皮带瓤。不马上吃进肚子里,就会被其他犯人抢走,他就得饿肚子。饿得烧心冒酸水那种感觉,谁受谁知道。 见番薯被吃掉了,几个人高马大的犯人气不过,扯着他到角落里一顿胖揍。这地方能把人逼疯,找个沙包泄泄火,能让日子过得稍微有滋味点。 周大柱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不敢喊叫给他们助兴,免得他们越打越来劲。 哭叫声不会阻止暴虐,只会加重这个过程中的快感。 周大柱深有体会,盼娣撕心裂肺的哭喊求饶会让他更加兴奋下手越重。 泄了在守卫那里受的窝囊气,心情变得不错的几个人慢慢住了手,其中一个踩着周大柱的脸往地上 分卷阅读64 碾。 “那个番薯是丰乐公主找回来,你怎么有脸吃!” 周大柱的脸被踩到变形,谁也看不清他的脸色。 另一个人道:“你种人就是活该,稍微有那么点良心,好好对公主,不都说那个什么养育之恩大过天,你好好养公主,现在就享清福咯。” “活该命贱。”一脚踢在周大柱肚子上。 周大柱干呕两声,呕出几口还没来得及消化的番薯。 那几个人嬉笑着离开。 浑身剧痛的周大柱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缓过劲之后一脸麻木地舔食干净吐出来的番薯。屎都能吃得下去,何况粮食。 对于一个大男人,一个小番薯显然是吃不饱的,周大柱胡乱扯了一些嫩草叶往嘴巴里塞,肚子里有了东西,人也就不那么难受。 周大柱一瘸一拐地回到茅草屋,一间屋子里睡了十二个人,所谓的床就是一堆草。 “诶呦,大柱,你这是咋的啦。”幸灾乐祸的声音。 周大柱置若罔闻,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走向自己的铺位。 突然,有人恶意伸出脚,猝不及防的周大柱被绊了个狗啃屎。 摔得七晕八素的周大柱躺在地上,眼前一阵黑一阵白。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彷佛看到了极为有趣的事情。 周大柱勉强爬起来,佝偻着背离开。 铺位上只剩下稀稀拉拉几根草,周大柱没有问怎么回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幸好,现在天还不冷。 他合衣躺下去,揉着无处不酸疼的身体。有一下没一下听着那些人说话。 “我女儿今年也该十五了,也不知道许人家没……” 周大柱顿了顿,女儿。 刚被流放到这里的时候,他抱着一丝希望,那个被他们送进福窝过好日子的闺女应该会悄悄帮他们吧。 要不是他们,她哪能过那么多年好日子。就算被拆穿了,可她被当做亲骨肉疼了这么多年,肯定是有感情的。再怎么样她也不会太差,但凡她有点良心,就该来打听打听他们的消息,帮衬帮衬他们。还有小宝和招娣姐弟俩,她享福了,怎么能不拉拔下弟弟。 等啊等啊,他没等来亲闺女的帮忙,倒是等来了盼娣出息的消息。盼娣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死丫头,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肯定是骗人的,是她亲爹娘帮她骗人。 可盼娣变得越来越厉害,他因为盼娣日子越来越难熬,也越来越不抱希望。亲闺女肯定被盼娣害死了,盼娣现在这么厉害都成县主了,怎么可能放过亲闺女,还有小宝和招娣,她一定会报复他们。 周大柱五脏六腑都揪成一团,恨得直捶脑袋,当年他就不该胆小怕事,咬咬牙结果了这个小贱人该多好。 那样,他们就不会家破人亡。等小宝长大,他就去认那个被送出去的亲闺女,让她暗地里拉扯拉扯他们。亲闺女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东西就足够他们吃香喝辣的了,这会儿他们肯定住上大房子了,小宝也许还讨媳妇了,说不定他都抱上孙子了。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都没有了。周大柱悔恨交加,死死咬着后糟牙。 在周大柱悔得肝肠寸断的时候,周王氏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和一群女犯人干的是开荒种粮的苦役,在这个地方,男人被当牲口使,女人被当男人使唤。 相较于男人,女人的嘴更锋利,刀子一样,割得人遍体鳞伤。她们以语言为刀剑,还伴随着层出不穷的小动作折磨人,周王氏度日如年备受煎熬,整日以泪洗面。 “呦呦呦,又哭上,还以为十八的小姑娘啊,哭两声就有男人来哄,也不看看一张老树皮染上猫尿,恶心死人。” 周王氏身子剧烈一颤,飞快抹眼泪。 “没男人哄,可人家有闺女哄啊。” “哪个闺女啊!” “还能是哪个,假扮成凤凰飞上枝头那个呗。” “扮不了了,早被打下来变成变回山鸡了,要有人你偷了你亲闺女虐待你闺女,你能不想弄死那个假闺女。” “我活剥了她的皮,其他儿子闺女有一个算一个,我都往死里整。” …… 周王氏抖如糠筛,一张蜡白的脸上满是惊恐。 分卷阅读65 br />一唱一和的几个女人笑了,只要一提她那几个孩子,这女人了就能吓去半条命。她倒是心疼自个儿孩子,咋就不心疼心疼别人家孩子。 丰乐公主多好的人啊,让大伙儿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多了。 一直到吹了灯,在看守的呵斥下,那些女人才闭上嘴。周王氏已经被恫吓的魂飞魄散,躺在硬邦邦的地上,她才敢无声流泪。 那天,她怎么会鬼使神差地换了孩子,如果不换那该多好。 京城,靖海侯府。 游氏正在欢天喜地吩咐人收拾箱笼,瑜儿说要带她去两广散心。早几年瑜儿就说要带她出门走走看看,只她放心不下小儿子。如今小儿子也成家了,她可以放心地出门了。 这辈子除了回娘家和去白石县那次,她就没离开过京城。游氏兴奋地倒像个小姑娘。 靖海侯目光幽幽地看着喜笑颜开的游氏,咳了两声,宣告自己的存在。 游氏指挥着人把自己最心爱的几件首饰装起来,抽空瞥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的,你好歹出去办过好几次差,我呢,我都十年没离开京城过了。我不就是出去玩上几个月。” 靖海侯捕捉到重点:“几个月?” “不然还能几年不成!” 一语成谶,游氏这一去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不管靖海侯了。眼下这交通情况,一来一回就是好几个月,游氏正玩得乐不思蜀,又被阿渔一通歪理说得心悦诚服,连年都是在外面寨子里过的。 阿渔在当地寨子发现了一种品质极好的棉花,赖下不肯走了。游氏哪里舍得她一个人在外面过年,虽然之前好多年,她都一个人在外面过的。可那时候自己不在身边就算了,眼下是万万不可能撇下女儿独自回京过年的。 母女俩带着人在寨子里一住就是两年,住的靖海侯脸都绿了,继女儿不着家之后,妻子也跑了。 “今儿宴上,各位大人都带着夫人,就靖海侯边上空空的。”内侍觑着皇帝的脸,笑着说道。他敢打这个趣,也是知道陛下颇有些偏爱靖海侯府。 赵琮笑了笑,她自己五湖四海地跑不够,还带着她娘一块跑。 “喵”一只肥嘟嘟的橘猫跑到赵琮脚边,不远不近地围着他叫了两声。 内侍赶紧捧来一盒鱼干。 赵琮拿了一条小鱼干摇晃,总算把猫祖宗哄了过来,他心满意足地抱起猫放在膝盖上,一只手揉着它皮光水滑的毛,另一只手打开紫檀木锦盒。锦盒里躺着一枚精致的珠钗,钗头的小猫憨态可掬。 “喵~”吃完了小鱼干的胖橘猫伸着大脑袋瞅了瞅,很快就失去了兴趣,毫不留恋地跳下膝盖,哧溜一下从御桌底下钻出去,矫健越过门槛。 赵琮眼望着拐了个弯便消失不见的胖猫,指尖轻轻摩挲珠钗。 “小没良心的。” …… 游氏后半生去了很多地方,认识了很多人,赏了很多风景,在外面走了走,才发现,原来京城那么小。 到了六十岁,她就不跟着阿渔出门了,在家含孙弄怡以及惦念远方的女儿。 最后那几年,阿渔不走了,她日日陪伴在游氏身边。 游氏满头银发,成了一个慈祥老太太,她虚虚地拉着阿渔的手,脸上的神情是满足而又无惧的。 她儿孙满堂,都抱上玄孙子了,活的够久的了,再不走,变成个吃喝拉撒都得靠人的老太太,她可不愿意遭这个罪。 游氏一反前几日的萎靡不振,靠自己坐了起来,她靠在软枕上,拉着阿渔的手,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咱们娘儿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个瘦瘦小小的黄毛丫头,一眨眼也变成老太太咯。” “胡说,我哪里老了。”阿渔佯装不悦。 游氏摸摸她的脸,都能当祖母的年纪了,可看着倒能当长子的女儿。她的姑娘就是个美人胚子,年轻的时候是令人心驰神往的大美人,年纪大了那也是不老女神,好像就是这个词来着。 “不老,不老,我们瑜儿永远都是小姑娘。”游氏笑呵呵地说道,又对床前的三个儿子和长孙说道,以后要好好照顾你们妹妹姑姑。 要说遗憾,她最大的遗憾就是女儿没有成家,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但是再想想,她没有留下儿女,可留下了足可流芳百世的功绩和知识。 还有百姓 分卷阅读66 为她立庙,百年之后,纵然没有儿孙祭祀,但是同样的香火不绝。游氏也就觉得不那么遗憾了。 萧阳等人立刻应是,不用游氏交代,他们都会照顾阿渔。再说与其说他们照顾她,不如说是阿渔在庇护靖海侯府。因为她的名望,萧家也备受尊敬。 说着说着,游氏渐渐露出疲态,萧家女眷眼底泛出红色,有人忍不住啜泣出声。 阿渔的神情却是平和的,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游氏躺下,让她走的更加舒服。 游氏不舍地握着她的手,目光眷恋。 “娘,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做了你的女儿。”阿渔目光诚挚,这是原身拜托她一定要对游氏说的话。这个世界与她只有无尽的痛苦,唯独母亲是她短暂人生中唯一的幸福。 游氏轻轻地笑了:“好孩子,有你,娘也很幸福。” 话音刚落,她的手轻轻垂落在侧。 阿渔眼角滑落一滴泪。 十八年后,阿渔寿终正寝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她面前,跪着一道白色虚影,那是真正的萧雅瑜的灵魂。 萧雅瑜跪拜在地,泣不成声:“谢谢,谢谢。”她们终于遭报应了! 阿渔看她一眼,尾巴轻轻一扬,一团金光落在她身上。萧雅瑜只觉全身一暖,竟见魂体逐渐透明,她诧异地望着阿渔。 阿渔不置一词,静静地看着白色虚影消失不见。有了这份功德,萧雅瑜下辈子会有一段幸福圆满的人生。 阿渔叹叹气,自己果然是一只善良的妖精,连功德都舍得送,可谁让游氏对她这么好呢! 戳了戳新长出来的更加蓬松柔软的漂亮尾巴,阿渔惆怅地瞪着掉下来的旧尾巴,到底要怎样?才能在长尾巴的同时不掉尾巴。 郁卒地叹了又叹,阿渔收起尾巴,继续寻找下一个有缘人。 …… “你有何心愿?” 女子一袭红衣如血,眸底仇恨刻骨:“阉了沈克己!” “……”饶是见多识广的阿渔都懵了懵,旋即笑开了:“如你所愿。” 阿渔睁开眼,入眼的是寓意多子多孙的葡萄床帐,嘴角掀起嘲讽的弧度,那也得沈克己硬得起来啊。 “我叫水了。”沈克己低声道。 阿渔缓缓应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个男人。目若朗星,鼻若悬胆,身材健壮挺拔,端地气宇轩昂,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沈克己拉了拉铃,便有一个丫鬟捧着一桶水推门进来,这丫鬟名唤百合,是沈克己的心腹,力大无穷又守口如瓶。 百合出去时,水桶里多了床单汗巾,彷佛二人刚刚云雨过。院子里的人都会知道世子和世子妃如胶似漆,怎么会猜得到他们英俊潇洒恍如谪仙的世子爷是个天阉。 纵然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七年,然沈克己依旧绷着脸,双手微微收紧,彷佛在承受奇耻大辱。 阿渔不言不语,一如谢婉妤这七年来的模样。初成亲时,谢婉妤软言安慰,沈克己却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的狗,勃然变色。之后,谢婉妤就学会了将心疼藏在沉默之下。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相顾无言地重新上了床。 一张床,两套被褥,泾渭分明。沈克己彷佛不经意地翻了个身,背朝阿渔。 阿渔想一脚把这个贱人踹下床,想了想,只得按捺下冲动,也佯装不经意地转了身,细细整理原身的记忆。 阿渔:“……”只有更渣没有最渣! 第26章 完璧世子妃1 谢婉妤是齐国公府的掌上明珠, 才貌双全,真正的天之骄女。十七岁上嫁给荣王世子沈克己, 谁人不夸郎才女貌, 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心系沈克己多年的谢婉妤对这桩婚事满怀憧憬, 却在本该甜蜜旖旎的新婚夜, 被人当头一棒, 打得头晕目眩,她的丈夫竟是天阉。很傻很天真的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爱人,没怪沈家骗婚,还反过来安慰难堪的沈克己,并且发誓保守这个秘密。 这一保守就是七年,纵然是一场无性婚姻, 但是谢婉妤甘之如饴乐在其中。与她而言, 只要能和心上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就算不能生孩子又何妨, 他们可以过继。 这个傻姑娘没发现,这段感情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分卷阅读67 /> 久负大恩反成仇,谢婉妤对沈克己的包容维护牺牲,成了他最沉重的精神负担,他越来越不愿意面对谢婉妤。 虽如此, 沈克己还是尽量扮演着深情丈夫的角色, 哄得谢婉妤对他死心塌地。 若是阮慕晴没有出现, 也许谢婉妤能稀里糊涂地幸福一辈子。 可惜, 阮慕晴出现了。这个女人颇有些神奇, 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点子,且做出来的诗词歌赋令世人拍案叫绝。 最神奇的是,彷佛沈克己的隐疾就是为了替阮慕晴守身如玉而存在,在她身上,沈克己的毛病不药而愈,不举变成了金枪不倒。 这样的女人,沈克己如何不爱,简直爱到了骨子里,爱得再也看不见别的女人,包括谢婉妤。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了对比,谢婉妤才知道,沈克己从来没有爱过她。 饶是如此,谢婉妤还是舍不得放弃这段感情,在周围人的劝说下,忍痛同意纳阮慕晴为妾。 然谢婉妤愿意,阮慕晴却不愿意为妾。‘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这句话阮慕晴说得掷地有声。倘若她言行和一,倒敬她三分傲骨。这女人却是嘴上说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暗中与沈克己继续往来,形同外室。 是可忍孰不可忍,谢婉妤对沈克己彻底死了心。她的性子,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当她爱沈克己时,她心甘情愿守活寡终身无后,还替他背下不能生的黑锅,成了全京城最有名的妒妇。甚至愿意放下骄傲,接受阮慕晴进门,只为给他留个后。当她不再爱沈克己,就要这对奸夫淫.妇的命。 只最后丧命的那个人却是谢婉妤自己。镇守边关的齐国公谢威被揭发通敌卖国,谢家被满门抄斩。 罪不及出嫁女,谢婉妤没有被牵累,只被褫夺世子妃称号,卖国贼的女儿怎么配做皇家媳妇。荣王府顾念旧情,没有将她赶出家门,而是将她荣养在庵堂。 这一家人惯会装模作样的,一面利用谢婉妤赚取仁义的名声,一面暗中下药送她上路。只有谢婉妤死了,沈克己才能理所当然地娶阮慕晴啊。 绝望之下谢婉妤用身上所有首饰换来一套红衣,纵火自焚。传说穿红衣自戕,死后会化作厉鬼。 可厉鬼哪是这么容易成的,阿渔无声一叹,幸好,遇上了她,不然怨气难消不得投胎,只能魂飞魄散消亡于天地之间。 天亮了,二人起身。 白天,沈克己又成了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完美丈夫。用早膳时,他体贴地夹了一个汤包到阿渔碗里:“小心汤汁。” 阿渔微微一笑。 用罢早膳,漱口的沈克己不经意间瞥见阿渔碟子里躺着一只微微发干了的汤包。自己给她夹的食物,她从来都会开开心心地吃完,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沈克己并没有多想也没有多问。 略作收拾,两人前往荷香苑向荣王夫妻请安。荣王是个闲散王爷,在宗人府挂了个虚职,无须上朝。而沈克己品级尚低,也无上朝资格,遂这一大早,也能在府里见到父子俩。 将将走到门外,就听见是孩童清脆漫烂的笑声,天真无邪。 “咱们安哥儿今天早上吃了什么啊?”荣王软着声音逗膝盖上的长孙安哥儿,安哥儿是庶出二房的嫡长子,刚满三岁,生得玉雪可爱,观音菩萨身边善财童子似的。 安哥儿连比带划地说,小奶腔逗得大家笑不自禁,只荣王妃的眼底划过一道冷色。 荣王揉着他的小肚子:“你这么厉害,吃了这么多。”一转眼看见了进门的沈克己和阿渔,脸上的笑容微微淡了几分。 落在众人眼里,各有思量。 满府皆知,因为世子妃不育而世子死活不肯纳妾开枝散叶一事,荣王对长房夫妻颇有不满。 依着他们,恨不得世子深情到底同时世子妃一直这么善妒,这样,他们才有机会把儿子塞过去不是。 阿渔对上首的荣王夫妇行了个万福礼。 荣王淡淡点头,荣王妃则是满面慈爱的笑容。 其他人各自见礼一回。 安哥儿抱着胖爪子奶声奶气地说:“见过伯父伯母。” 沈克己笑了笑。 阿渔露出亲和力十足的笑容:“安哥儿今天起得这么早?” 众人吃了一惊,往日里,谢婉妤对几个孩子客气有余亲近不 分卷阅读68 足,都认为她是自己生不出就不喜欢小孩子。 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更出人意料的是,安哥儿竟然主动跑了过去。 阿渔笑盈盈地摸了摸小家伙胖嘟嘟白嫩嫩的小脸蛋。他们哪知道谢婉妤不亲近孩子,只是怕引得沈克己多想。 安哥儿一脸幸福,激动得小脸红彤彤的,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高兴好高兴,高兴地话都不会说了。 因儿子这没出息样吃醋的二少夫人笑着道:“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起来了,还主动跑过来说要给长辈请安,我就带他来了。” “我们安哥儿真是个孝顺孩子。”阿渔赞赏地揉揉他的圆脑袋。 胖娃娃笑得见牙不见眼。 温柔美丽的女子逗着活泼可爱的孩子,温馨的画面刺地沈克己心脏一缩,他别过了眼。 可把一直留意着儿子的荣王妃心疼坏了,她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这么苦命的摊上那种隐疾,不禁瞥了一眼阿渔,也不知道儿媳妇今天是怎么了,一反常态。 “马上就是端午了……”荣王妃岔开了话题。 片刻后,众人各自散去,去衙门的去衙门,回屋的回屋。 荣王妃留下了阿渔,她抚了抚眼皮,总觉得今天的儿媳妇不大对劲,话太少,彷佛有心事。 相携离开的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在说着阿渔的反常。 二夫人看一眼追着蝴蝶跑远的乖儿子:“今儿真是稀奇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大嫂这么亲近我家安哥儿。” 三夫人左右瞧瞧,小声道:“别是她彻底死了心,想过继你家安哥儿。” “不能吧,这事又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还有大哥和父王母妃,他们怎么可能同意。”话是这么说,可二少夫人心都悬起来了。她盼着梦想成真,可又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了,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不能生的女人绝后。现在是谢婉妤还算年轻,而谢家又正势大。再过个三五年,要是谢婉妤还是生不出来,她就不信王爷王妃还能坐视不管,就是世子只怕也坐不住的。 “那可说不准,你也是瞧见的,大哥有多疼大嫂,换成旁人别说七年无所出,就算生了一堆,该纳妾还是纳妾,如大哥这样专情的那是万中无一。”三少夫不无羡慕地叹了一声:“虽然大嫂不能生挺可怜,可她嫁了个疼人的丈夫,还遇上了母妃这般视她如己出的婆婆,多少人羡慕。” 三夫人扯了扯帕子,心里冒酸,出身显赫,嫁入王府,婆婆和善,丈夫专情,幸好不能生这一点让大家平衡平衡,要不她们这些人还有没有活路了。可再一想,就算谢婉妤不能生,世子也不改初心不纳二色,想起自己那个但凡香的臭的都往床上拉的丈夫,三夫人差点扯破帕子。 二夫人瞥她一眼,心道可不是羡慕么,羡慕的都快扭曲了。谢婉妤在京里名声可不好听,不识大体的妒妇,不下蛋的母鸡,占着茅坑不拉屎…… 不着痕地摸了摸肚子,她好像又有了。这女人啊,旁的再好都是锦上添花,能生儿子才是真本事。 荷香苑里,荣王妃慈眉善目地看着阿渔:“今儿我瞧着你有些心神不宁?这是怎么了?” 语气神态都是满满的关心。 京城谁不说谢婉妤命好,遇上了一个和善心宽的婆婆,拿她当亲女儿疼。纵然谢婉妤把持着沈克己不许他纳妾,荣王妃也不像其他婆婆那般横挑鼻子竖挑眼,更不强塞女人,反倒多方维护。 阿渔垂了垂眼帘,遮住眼底讥讽。能不护着吗?真正不能生的是她宝贝儿子。可不得好好哄着,哄得谢婉妤死心塌地替她儿子背黑锅。 这对母子端地无耻,骗婚不够,还要让原身当妒妇,他们摇身一变倒成了好丈夫好婆婆。 “母妃,”再抬眼,阿渔眼底蒙上一层泪光,菱唇亲启,欲言又止。 荣王妃心里发紧,温柔开口:“你是遇上什么难事了?你只管说出来,母妃定为你做主。” 阿渔为难地看看左右丫鬟,荣王妃心绷得更近,示意他们退下,屋内只余下她们二人。 阿渔声哽咽:“母妃,咱们再为复礼请几位名医吧。” 沈克己,字复礼,克己复礼为仁,白瞎了这么好的字眼。 不妨她提这事,荣王妃吃了一惊,定了定心神,看着阿渔的眼睛缓缓说道:“之前不是说,不再折腾复礼了,你怎么改主意了?” 分卷阅读69 br />沈克己这毛病是少年时期发现的,他和其他人一样从十二三岁开始变声长喉结,那物件却迟迟起不来。 一开始荣王妃还没想的这么严重,拨了个漂亮的小丫鬟教导儿子人伦,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晴天霹雳不外如是,她一面下死手压住这消息一面暗中寻访名医,然毫无效果。后来谢婉妤进了门,也没放弃治疗,直到四年前,儿子不堪其辱,红着眼睛求他们不要再折磨他。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见儿子如此,她心如刀绞。谢婉妤也说不治了,她悄悄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下来,其实她几乎死心了,只是总得给谢婉妤一个交代。谢婉妤自个儿都放弃了,那再好不过。 可时隔四年,谢婉妤竟然主动提出请名医,荣王妃一颗心往下沉,她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当然是故意往你们伤口上撒盐啊。 阿渔泪盈眉睫:“母妃,昨儿我无意中听见几个小丫鬟说,说,说这王府将来指不定落在谁手里呢!母妃,我刚才抱着宝哥儿,可我这心实在是亲近不起来。这不是自个儿生的终究不是自个儿生的,对他再好也养不熟,将来必定是要孝敬亲生爹娘甚至是亲祖母的。到时候,我们长房如何自处,母妃,难道您就甘心把这偌大的家业让给外人的子孙?” 荣王妃自然是不甘心的,不然她为什么费尽心机隐瞒儿子的隐疾,不就是不想儿子失去世子之位。 阿渔走后,荣王妃思量许久,决定再试试看,兴许就治好了呢。荣王偏疼许侧妃生的老二老五,将来若是要抱养,极大可能是从二房五房抱养,让许侧妃那个贱人的孙子继承王府,不想还好,一想她就呕得慌。 如此荣王妃又派人请阿渔过来,说了自己的决定。 阿渔大为感激。 荣王妃苦笑:“你这孩子说什么见外话,是我们娘儿俩要想谢谢你,这些年委屈你了。” 阿渔笑:“这是儿媳的本份。” 荣王妃心中满意,对谢婉妤这个精挑细选的儿媳妇,她是极其满意的。家世显贵,人材拔尖,更难得的是对儿子的一片心意。 当初决定娶谢婉妤,自己也是捏了一把汗在赌。赌的就是谢婉妤对儿子的情谊,也赌她知廉耻,因丈夫不能人道就嫌弃,那就是淫.荡。 幸好自己赌对了,谢婉妤比她想象中还配合。这些年儿子也在谢家的帮衬下步步高升,他们虽是王府,但是荣王是个没本事的,尊贵有余权势不足。 “那复礼处?”阿渔眼望着荣王妃。 荣王妃道:“我来说吧。”这是儿子逆鳞,她怕谢婉妤触了霉头,伤及二人情分,那就不美了。 荣王妃又说名医她会去找。 阿渔就说辛苦母妃了。 客套一番,阿渔告辞。 回到院子里,阿渔抓起一只猫揉。 世道不公,一个女人若是没有生育便是犯了七出之条,可以被夫家天经地义地休弃。 可因为丈夫不能人道而休夫,哦,这世间还没有休夫一词,到了女人身上就只有和离了,却是少之又少,哪一个不是被指着脊梁骨骂不知廉耻无情无义。 想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风风光光地离开,且得废上一番心思。不着急,她还挺期待沈克己被戳到痛处的屈辱模样。 不举对一个男人而言,比死还难受。她就是要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沈克己,他算什么男人! 不只表面上不算,内里更算不上。利用一个真心爱他的女子,当她没有利用价值之后,立马变了嘴脸,转而嫌弃她妨碍自己追求幸福,欲除之而后快。 晚上沈克己从衙门回来,就被荣王妃单独留了下来,屏退左右,荣王妃语重心长地说了请大夫的事。 沈克己蓦地握紧双手,当年种种羞辱还历历在目。 见他勃然变色,手背上青筋毕露,荣王妃心如刀割,想就这么算了,可一想起许侧妃,心又硬了起来:“复礼,你就甘心辛辛苦苦为别人做嫁衣,忙活一生全便宜了外人。” 沈克己脸色来回变幻,谁人不想后继有人,可他治了这么多年,实在不想再受一回罪,身体上的罪是轻的,真正让他受不了的是心理上的痛苦难堪。 为什么偏偏让他摊上这种病!为什么? “是不是婉妤提的?”沈克己忽 分卷阅读70 然想起晨间阿渔的异常。 荣王妃看他神情,便叹了一声:“婉妤也是为了你好,有一句话她说的很对,这孩子有亲爹娘,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怎么可能和你们亲近的起来。你还这么年轻,为何如此轻易就放弃,这可是攸关你一辈子的事。复礼,娘不会害你的,娘都是为了你好。” 说着说着,荣王妃声音中带出几分泪意。独子摊上这种毛病,比挖了她的心还难受。 终究,沈克己妥协了,他无法在荣王妃的眼泪下说不,且内心深处也想有后,只好不容易勉强结痂的伤口再一次鲜血淋漓也是事实。 离开荷香苑,沈克己没有回锦芳阁,而是去了书房,派人传话,他今天有公务要忙,歇在书房。 今天,他不想见阿渔,说不上是迁怒还是无颜以对。 正在撸猫的阿渔闻言,暗暗啧了一声,这就受不了了,比起他对谢婉妤造成的伤害,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阿渔放下猫,山不过来我过去。若是还没看透沈克己的谢婉妤,必然识趣地不再去刺激他了,可换成阿渔,只有恨撒上去的盐份量不够多的。 沈克己枯坐在书房内,双眼放空,毫无焦距,忽然,被敲门声惊醒。 “世子,世子妃来了。” 沈克己一怔,她怎么来了,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暂时不想见她。习惯了谢婉妤善解人意的沈克己心底又生出了早晨那种违和不适的感觉。 他的眼底掠过一道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耐,随手抽了本书放在桌子上。 “进来。” 阿渔推门而入,神情冷凝。 沈克己愕然。 “世子是忙公务,还是不想见我?”阿渔嘴角掀起一抹冷笑,视线落在书桌上倒放的书。 沈克己为之一愣,竟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反常态的阿渔。 百合以及跟着阿渔前来的丫鬟紫苏亦是惊诧莫名,百合不愧是沈克己心腹,惟恐阿渔说出什么不堪设想的话来,当机立断拉着紫苏就走,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沈克己微微一皱眉,看一眼放倒的书,又看一眼冷着脸的阿渔,一时无言。 阿渔向前跨了一步,语态逼人:“世子为何不想见我?因为我提议让母妃请大夫吗?” 沈克己眉头皱得更紧,他很是不习惯这样咄咄逼人的阿渔,觉得她异常陌生:“婉妤,你今天怎么了?” 阿渔像是被触动伤心事,骤然悲怆:“在世子眼里,我是不是该识趣地待在锦芳阁不来烦你才正常,亦或者是来向你道歉,说我不该去找母妃提及请大夫这话,顺便再保证以后都不请大夫了?” 沈克己瞳孔缩了缩,站了起来:“你在说什么?” “说我以前会干的事啊,说世子希望我干的事啊。”阿渔定定地看着他,语带轻嘲。 “胡说八道,”沈克己恼羞成怒:“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尽说些胡话。” 阿渔扯了扯嘴角,整个人透出一股难言的悲凉:“二弟妹下午又传出了好消息,世子,你能想象下满府的人,以及外面的人会如何议论指责我吗?便是我母亲她们怕是也要教训我,劝我看开一些。你会难过,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也像你一样会难过会痛苦。沈克己,我累了!” 沈克己大惊失色,如同被针刺了一下,惊疑不定地望着阿渔,似乎在辨别她是认真的还是一时气话。 “每当我说的话做的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中刺激到你,你就这样,不愿见我。你知道每当这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怪我自己,更是害怕你会不会怪我。慢慢的,在你面前,我越来越不敢说话做事,每次都要三思而后行,我好累!” “婉妤,我不是,我怎么会怪你,”沈克己心里像是被灌了冷铅,不住往下沉:“我是在怪我自己。” “可我觉得你就是在怪我!”沈克己想辩解,却被阿渔打断了话。 阿渔神情激动:“我照顾你的情绪处处小心,惟恐你多想,可世子彷佛从来不像我紧张你这样紧张我。你不高兴了,就避着我,可我不高兴了,还得反过来安慰你。 我被人明里暗里挤兑生不出孩子还霸占着你,不贤不惠,有违妇道。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可我还不敢表现出来,就怕你多想,你又难过。但是我的难过我的痛苦,沈克己,你知道吗?你知道的,但是你不愿意深想,因为一想就又 分卷阅读71 要想到你自己身上。你不想痛苦,所以无视我的痛苦!” 被一通指责的沈克己一时只能愣愣的望着阿渔,她脸上的愤怒伤心不加掩饰,双眸隐隐有泪光闪烁。 沈克己只觉得羞愧难言,不敢再迎接她锃亮如剑的目光:“对不起,婉妤,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大夫我会看的。” 说到后半句,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阿渔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去治尽情去治,治不好的。这是男主病,只有女主能治。等女主治好了,我再给你治回来。 比起得不到,得到又失去才最痛苦! “婉妤!”见她一脸心灰意冷,转身就走,心脏狠狠一跳的沈克己冲上来拉她。脑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否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你放手。”阿渔大怒。 “婉妤,你我解释,”沈克己心急如焚,一把扣住阿渔的手腕。 被抓住手腕的阿渔想了想,开始剧烈挣扎:“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要听你解释!”混乱间一巴掌重重甩在沈克己脸上。 “啪”地一声脆响,绕梁不绝。 沈克己被这一巴掌打偏过头,人都是懵的,只觉得半边脸都麻了。 阿渔一脸空白,像是被自己的失手吓到了。 被百合紧急请来救场的荣王妃,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保持着双手抓门环的姿势,一张脸上犹带着急,只眼神是震惊的。 第27章 完璧世子妃2 “我……”阿渔看了看举着的手掌, 彷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索性落荒而逃。 “婉妤。”荣王妃下意识想拉住她, 却反而被她甩起来的手打在手背上, 霎时火辣辣的疼, 而阿渔已经小跑离开。 荣王妃捂着钻心疼的手, 一时忘了拦人, 待她回过神,阿渔已经走远。荣王妃扭头看一眼被打懵的沈克己,急问:“这是怎么了?” 荣王妃觉得今天这一天都不对劲,眼皮子又不安份地跳了跳,跳得她心情更加郁结。 沈克己如梦初醒,摸了摸火辣辣的左脸, 倒抽一口凉气:“嘶!” 荣王妃大惊, 仔细看他脸,略有些红, 倒是没肿,谢婉妤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能有多少力气。 沈克己却觉得皮肉被打烂了,且越来越疼,就像是有几百只虫子在皮下噬咬,疼得他眼里出现了泪花。 荣王妃被他的反应惊了一惊, 就有这么疼!?赶紧唤人打热水来。 左脸剧痛的沈克己嘶着声, 连牙齿都咬住了, 身体紧绷轻颤, 彷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荣王妃看着他红色渐退的脸,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被打到那一瞬的确疼,可这会儿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沈克己忍不住碰了碰脸,疼到呻.吟,荣王妃哑然无语。 疼得七晕八素的沈克己压根无暇顾及荣王妃,他只觉得痛入骨髓,谢婉妤到底使了多大的劲? 这时候,百合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绞了热帕子去敷,才碰上,沈克己毫无风度地嗷了一声,整个人弹跳起来。 “别碰我!”百合被他重重推出去,带翻架子上的热水盆,洒了一地。 百合慌忙跪下请罪。 荣王妃抿了抿唇,觉得儿子过了,可到底不忍说什么,只琢磨他图个什么。难道是他惹了谢婉妤,不想被她说,所以小题大做,又觉得儿子不像这种人。 “请府医来看看。”话音刚落,沈克己就觉得锥心刺骨地痛感渐渐消失,忙道:“不必,现在不怎么疼了。” 荣王妃:“……” 沈克己满脸通红,不是被疼的,是臊的,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在无理取闹,可,他古怪的摸了摸左脸,只剩下微微的痛感,方才的剧痛彷佛是他的错觉一般。 荣王妃缓缓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不疼了就好。”示意百合出去,她望着沈克己:“你和婉妤怎么吵起来了?” 沈克己面露难堪,低了头道:“是儿子的错,是我对不住她。母妃,她不是故意打我的,只是失手。” 这一巴掌怎么回事,荣王妃看清楚了,谢婉妤只是挣扎间的错手 分卷阅读72 ,她虽然心疼儿子倒也没怪谢婉妤。 “到底是为了什么?”荣王妃着急,成婚七年,两口子可从来没红过脸,以谢婉妤对儿子的情谊,闹成这样必然不是小事,荣王妃不敢小觑,惟恐酿成不能承受的恶果。 沈克己支吾着说不出话来,那些话让他如何启齿。他心里明白自己对不起谢婉妤,耽误了她,明明是自己的问题,却让她承受流言蜚语。有时候他想安慰道歉,可那些话到了嘴边便觉得难以启齿,那病是他不敢触碰的伤口,他不想提也不想听被人提起,所以他只能佯装不知。以前,谢婉妤从来不说,他便从未深想过她的感受,直到今天她突然爆发,想必是忍无可忍才会如此,沈克己羞惭不已。 荣王妃心念一动,猜测:“可是为了请大夫一事,你不想请?” “不是,我会看大夫的。”沈克己放在两侧的手收紧,眼神狼狈。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荣王妃肃容:“你总得告诉我是为了什么,我才好劝和,婉妤那样子你自个儿也是瞧见的,不同寻常。要是坐视不理,我怕她吃了心,伤了你和她之间的情分。” 忆及阿渔模样,沈克己心里打了个突,忍着羞臊简单说了下,却是不好意思说后半截谢婉妤被外人指责的话。谢婉妤替他背了不育的黑锅,他感激不尽,却又觉得喘不过气来。 听罢,荣王妃不禁埋怨谢婉妤不懂事,大夫都依着她请了,儿子的伤疤重新被揭开,儿子想静一静不是人之常情吗?往日里那么体贴,今天怎么就不依不饶了。忽然间想起老二家又要添丁,许是被这事刺激到了。等老二家的喜事传开,谢婉妤有的经受议论指责议论,如是一想,荣王妃顿时讪讪起来。 “婉妤也就是一时之气,回头你好好赔个不是,再哄一哄,也就揭过去了,”荣王妃语重心长:“往后你多多留意她的情绪,不管怎么说。”荣王妃顿了顿:“她帮了咱们大忙。” 沈克己闭了闭眼:“儿子明白。儿子这就去向她赔不是。” 荣王妃点了点头,目光怜爱地看着他:“委屈你了。” 沈克己牵了牵嘴角,想笑一笑让荣王妃放心,可实在是笑不出来。 落在荣王妃眼里,心脏狠狠一抽,细细密密的发疼。 …… 离开书房的阿渔满意地活动了下手指,先收点利息。她没有回锦芳阁,而是径直走向前门,出嫁的女儿在夫家被欺负了,可不得找娘家人诉苦。 被误会埋怨指责这么多年,该把公道连本带利还给谢婉妤了,也让这对母子尝尝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 荣王妃身边的白嬷嬷瞧着谢婉妤走的方向不对,硬着头皮上来问了一句。她不知道书房里的事,在院门口,荣王妃就把下人都留下了,只知道世子和世子妃吵起来了。 阿渔冷冷道:“我去哪儿还要向你禀报不成。” 白嬷嬷笑容凝固:“老奴不是这个意思。”瞧了瞧方向,白嬷嬷没再继续跟,抓了个小丫鬟,让她赶紧去禀报王妃,世子妃彷佛要回娘家。 白嬷嬷暗暗一撇嘴,她是很看不上这位世子妃的,自己不能生,还霸占着世子不许别人生。也就是他们家世子人品贵重王妃和善才这么纵着她,搁别人家里头,这种媳妇早就休了,就算不休,也该夹着尾巴做人,她倒好,猖狂得没边了,还敢跟世子发脾气,当真是客气当福气。 荣王妃和沈克己一听阿渔要回齐国公府,心里一突,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生怕阿渔带着情绪回去无意中说出什么要命的话来。 母子俩拔腿就追出门,紧赶慢赶,总算赶在阿渔离开前赶到了侧门。 阿渔正准备上马车。 “婉妤,我已经说过复礼了,他不是故意的,你别往心里去。”荣王妃好声好气,看了一眼沈克己。 “婉妤,是我的不是,以后再不会了。”沈克己慢慢道,目光诚挚。 此话一出,边上的丫鬟婆子都竖起了耳朵。 阿渔溜一圈周遭,这群人必是在脑补自己无理取闹耍性子,而沈克己就是那个深情又包容的好丈夫,荣王妃更是一等一的好婆婆。总是这样的,这对母子有意无意地往谢婉妤头上泼脏水,她善妒的名声,母子俩在人前的卖力表演功不可没,显得他们善良深情,反衬出她的不识大体。不说别人,就是谢家人也因此觉得对不住沈克己,没少明里暗里帮衬他。 阿渔轻轻落落的一笑:“母亲和世子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又怎么了,指不 分卷阅读73 定背后怎么编排我。” 荣王妃和沈克己脸色微微一变。 阿渔:“我想去清月庵住几日,求求菩萨保佑。” 荣王妃整整脸色,温声说道:“那让复礼送你去。” “世子明儿还要去衙门,不必了,且我也想一个人静静。” 这话是阿渔看着沈克己说的,这是他最爱的一句话。 沈克己霎时变得不自在,不由自主地撇了撇视线。 话说到这份上了,荣王妃还能说什么,只能说让她路上小心。去的是清月庵不是齐国公府,她也就放心了,过上几日,谢婉妤的气就该消了,再让儿子好生哄哄。 与他们道了别,阿渔坐进马车,不着痕溜一眼母子俩,虽有些不自在,却并无多少担忧之色,可见在他们并不怎么担心她会说出去,对谢婉妤的痴心,他们倒是有把握的很。 阿渔呵了一声。那个对沈克己痴心一片恨不得掏心窝子的谢婉妤死了,被你们活活逼死了。 晚上,阿渔一个人霸占整张床,身心舒爽,和那种人睡在一张床上,哪怕不是一个被窝,也恶心的够呛。 阿渔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第二天,离开清月庵去了二十里外的烟霞山庄,谢家老祖宗真定大长公主就住在这散心,老太太年近七十,精神矍铄。 前世,齐国公谢威通敌叛国,父子四人负隅顽抗当场伏诛的消息传回京城,惊闻噩耗的真定大长公主中风瘫痪,不过数日光景便撒手人寰。不然荣王府哪敢这么过分。 见到孙女儿,真定大长公主很开心,不过马上意识到这个时辰不对:“你打哪儿来的?” 阿渔垂了垂眼,轻轻道:“从清月庵来的。” 真定大长公主心里一动,观她神色有异,和颜悦色地说道:“遇上什么事了,和祖母说说,兴许祖母能给你出出主意,再不济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心里大概有数,她这孙女诸事顺心,唯独一桩不顺心——成婚七载一无所出。 阿渔突然红了眼眶。 真定大长公主惊了惊,这丫头向来要强:“谁让你受委屈了,你说,祖母替你出气。” 阿渔扑进真定大长公主怀里。 真定大长公主心疼地搂着她,循循善诱。 半响,阿渔像是经过了一番剧烈挣扎,终于松了口:“祖母,我好累,这些年下来,我真的好累,我撑不住了。” 真定大长公主哪见过她这样,心揪成一团:“撑不住咱们就不撑了。你先告诉祖母,到底是什么事?” “祖母,二房有喜了。”阿渔凄然。 闻言,真定大长公主嘴里发苦,被人塞了一把黄莲似的。 阿渔苦笑:“只怕现在就有不少人背后对我说三道四,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 真定大长公主心疼不已,这些年孙女受的苦,她岂不知。有时候她都想劝孙女想开些,可她自个儿就是不许丈夫纳妾的,如何不懂孙女的坚持,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们凭什么这么说我,不能生的又不是我!”阿渔悲愤出声。 真定大长公主惊呆了,瞠目结舌地看着满腔愤懑的阿渔,难以置信地提高了声音:“有问题的是复礼!” 阿渔涨红了脸,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真定大长公主震惊地瞪大了眼,久久无法回神。回过神来,心底涌出巨大的被欺瞒的愤怒以及对孙女这些年背负着莫须有罪名的心疼:“你怎么不早说!” 阿渔泪盈眉睫,咬着唇不言语。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 真定大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捶她:“他哪儿有毛病?” 阿渔脸红似血,难以启齿。 心急如焚的真定大长公主气得重重打了她胳膊一下:“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要瞒着我?” “他,他不能人道。”阿渔吞吞吐吐地说了。 真定大长公主骇然:“什么时候开始的?” 阿渔悲声:“婚前就这样了。” 想起订婚前,沈克己的殷勤小意,真定大长公主恨得牙龈发痒。他有毛病还娶什么媳妇,这不是故意害人,难道他娶媳妇就是为了找人顶包。 “祖母瞎了眼,竟然千挑万选给你挑了这么一个畜 分卷阅读74 生。” 真定大长公主痛心疾首,当年那么多求娶的青年才俊,挑谁不好,偏挑了这么一个中看不中用的伪君子。 阿渔忙道:“人是我自己选的,与任何人都无关,这一切也都是我自找的,祖母千万不要自责,不然岂不是扎我的心。” 真定大长公主忍住悲意,一想孙女守了七年的活寡顶了七年的罪名,一颗心又抽抽地疼:“你这孩子,你瞒得我们好苦啊,你倒是心疼他,他可曾心疼你,明明是他的问题,却把责任推给你,把你一个弱女子顶在前头承受外人挞伐,他自个儿倒成了好男人好丈夫。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蠢丫头!” 阿渔呜咽了两声。 真定大长公主又气又心疼,不舍得再骂孙女,一腔怒火倾泻在沈克己身上:“人面兽心的东西,枉我以为他是个好的,不想是个废物,这就罢了,竟是如此没担当,该死的混账玩意儿!”比起沈克己不能人道这一点,她更生气沈克己竟然把脏水泼在孙女身上。他一个男人觉得不举见不了人,难道女人不孕善妒就见得了人了。 要是沈克己这会儿在她面前,她非拿拐杖打死他,真定大长公主运了运气又问:“荣王夫妻是否知情?” 阿渔:“荣王不知,王妃早就知道。” 真定大长公主冷笑涟涟:“我就说她怎么改性子了,娘儿俩可真够行的,你成了全京城有名的妒妇,他们倒好,一个成了好丈夫一个成了好婆婆,下作的玩意儿。” “你也是傻!” 真定大长公主戳着阿渔的额头:“家里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这么作践自己的。” “我错了,祖母,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被情爱迷了眼。我喜欢他,所以不舍得他蒙羞,他若是喜欢我,也该不舍得我受苦,可他并没有,我早就应该看明白,他并不喜欢我的。” 真定大长公主倒有些欣慰了:“可不就是这个理,夫妻之间合该互相包容互相迁就,万没有一个人永远迁就另一个人的理。还好你想明白了,没有一错到底,眼下,你是个什么想法,你还想和他过下去吗?” 在真定大长公主端凝的目光下,阿渔轻而有力地摇了摇头:“不想过了,也过不下去了,但是我也不想离开后背负新的骂名,我清清白白一个人,凭什么因为他污了名声。” 况且,她可不想现在就把位置让出来,那岂不是便宜了阮慕晴。阮慕晴不是口口声声不想做妾,她偏要她跪在她面前敬茶。 真定大长公主明白她的意思,把沈克己的隐疾公诸于众,婉妤的名声就会回来,还会被同情被赞扬。但是一旦和离,她却会被嗤笑不甘寂寞,甚至更加不堪的指责。这个时代,对于女子太过苛刻。 真定大长公主怜惜地望着阿渔:“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吧。” 阿渔皱了皱眉:“最近我无意中发现,沈克己在外面似乎有人了。”依着原身的记忆,这时候,沈克己与阮慕晴已经勾搭上,具体到哪一步,暂时不得而知,她已经派了小家伙们去盯着。 见多了太监的真定大长公主冷笑:“还真是身残志坚。”心想孙女怕是因这个女人才幡然醒悟了。 阿渔摇了摇头:“这个女人有些古怪,沈克己的毛病好像在她身上好了。” 真定大长公主眨了眨眼,听糊涂了。 阿渔自嘲地笑笑:“大概他们才是真正的天生一对吧,我想请祖母给我一些可靠的人手,我要做一些事。” 猫可以打听消息,但一些事必须靠人来做。 阿渔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想法。其实她要人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谢家。原身并不相信谢父会通敌卖国,谢家男儿几代镇守边疆功勋卓著,碍了很多人的眼,包括当权派。原身心愿之一就是查明陷害谢家的幕后黑手并且报仇,尤其要弄清楚这中间是否有荣王府的手笔,是不是荣王府急于摆脱她,所以背后动了手脚,扳倒谢家才能扳到她,虽然荣王府实在不像有这能耐的样子。 听罢,真定大长公主叹了一声,目光心疼:“吃一堑长一智,到底是长大了,你去做吧,祖母在背后给你撑着。” 阿渔安然一笑。 真定大长公主蓦然站了起来。 阿渔看过去。 真定大长公主冷笑:“走,祖母给你讨公道去。”既然婉妤自己都说不想和沈克己过了,自然不用给荣王府留面子。今儿,她就让他们知道欺负他们谢家人的下场。 真定大长公主特意选了傍晚,荣王一家三口都在府里时候杀过去。 “姑母怎么来了?”荣王 分卷阅读75 诧异,想起阿渔,脸色沉了沉。 昨天他回来的晚,一回来就被告知世子妃大傍晚的离府前往清月庵,听着像是和长子闹了不愉快,联想二房传出喜讯。荣王便觉得是王妃或者长子提了纳妾一事,儿媳妇不高兴耍性子。为此,他还特意去荷香苑问王妃。 王妃还想粉饰太平,可他又不是傻子,哪看不出来。简直岂有此理,哪家儿媳妇这么猖狂的,也就他们荣王府好性,忍了她这么多年。 当下,他就要挑两个丫鬟赐给长子,堂堂七尺男儿被个女人辖制住了,偌大年纪还无一儿半女,丢人现眼。 可王妃也不知道被谢婉妤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帮着说好话,说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做长辈的最好别插手。又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也要给真定大长公主面子。说的荣王一肚子火,气咻咻地离开荷香苑。 此刻听说阿渔带着真定大长公主一块回来,荣王第一反应是,她想抬真定大长公主压人,简直岂有此理! 荣王决定了,无论如何,今天也要和真定大长公主说道说道,总不能让长子绝了后。 比起荣王的义愤填膺,荣王妃和沈克己则是如出一辙的忐忑不安,发自内心的生出一股事情超出掌握的惶惶之感。 第28章 完璧世子妃3 满腔愤慨的荣王打定主意, 不管真定大长公主如何倚老卖老,今儿都得让儿子纳妾, 万没有儿媳妇自己不能生就让他儿子绝后的道理。 待看清真定大长公主满脸的兴师问罪, 荣王懵了懵, 紧接着而来的是滑稽的愤怒, 就算真定大长公主辈分高, 谢家手握重兵地位超然,可也没这么欺负人的,无子善妒他们还有理了。 荣王脸上也不好看起来,硬邦邦地请安。他已经认定是阿渔不想纳妾所以抬了真定大长公主来施压。姑母也是老糊涂了,她是公主能压着老国公不纳妾,况她终归替谢家生了儿子, 然她孙女可不是公主更无子。 “安?老婆子不安, 九泉下的驸马也难安。” 真定大长公主一点面子都没给,看着荣王这张臭脸, 她就会想,自己孙女瞧了多少这样的脸色,登时一肚子火往上撞。 荣王眼皮重重一跳,再是个闲散王爷,也是堂堂亲王, 被人捧惯了的, 他语气也冲起来:“姑母这是什么意思?” 荣王妃和沈克己的心情就截然不同了, 心里有鬼的二人见真定大长公主来者不善, 肚子里就像是装了一只兔子, 忐忑乱跳。 “姑母,这里头怕是有什么误会。”荣王妃端着笑脸打圆场,捏着帕子的手已经出了冷汗,身上更是寒毛卓竖,不住拿眼神去看阿渔。 只阿渔垂眼盯着脚尖,似乎没有接收到荣王妃的求助信号。 心急如焚的荣王妃直接点名:“婉妤,复礼做得不对,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实在不必惊动姑母她老人家。” “你当然巴不得一辈子别惊动我,好让你们尽情作践我孙女儿。” 真定大长公主狠狠一拄拐杖,紫檀木拐杖与汉白玉石发出清冽声响。 与此同时,肚里积火的荣王扭头呵斥荣王妃:“复礼何错之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等了这多年,我们荣王府仁至义尽。” “王爷。”荣王妃惊呼一声,心惊胆战地去看阿渔又去看真定大长公主,整个心脏蜷缩成一团。 “好一个仁至义尽。”真定大长公主怒极反笑:“你们还真有脸说。” 荣王怒不可遏:“姑母莫要欺人太甚,婉妤嫁到我们府上七年一无所出,还不许复礼纳妾,哪家能像我们家这般容她七年。是我们作践婉妤还是你们作践复礼,姑母真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荣王妃脑门上尽是汗,脸色不受控制的发白,拉着荣王:“王爷哪能这么对姑母说话。” “我为什么不能说,”忍无可忍的荣王推开荣王妃:“你就是太好性子,才会纵得他们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的分明是你们,” 真定大长公主两道目光犹如利剑,冷冷射向荣王妃:“好性子,笑死人了,要不是毛病出在你儿子身上,她能这么好心,早变着法儿的磋磨我孙女儿了。” 说了,她竟然说了!荣王妃如遭五雷轰顶,神魂不定,脑子里一片空白。 怒气磅礴的荣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声音变了调都没发现。 真定大长公主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不能生的那个是你儿子,这些年来婉妤一直在代他受过。” 分卷阅读76 r /> 荣王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鹅,眼珠子几乎蹦出来,整个人都傻住了。 不管是荣王府的下人还是谢家的下人此刻有致一同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差一点就想掏掏耳朵,确认自己没有幻听之后,震惊的无以复加。 而一直都没有开口的沈克己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倒流,他不敢置信又屈辱地盯着阿渔。 留意到他的眼神,真定大长公主气不打一处来,那拐杖指了指他:“你是不是还想怪婉妤居然告诉了我,要不是这丫头不小心说漏了嘴,我都不知道这些年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真定大长公主抡起拐杖重重打在沈克己身上,老太太身体倍儿棒,拐杖几乎不使,今儿她是特意带来的,就是为了方便打人。 “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得了那种病不是你的错,可你明知道自己有病,却为了自己的名声仍然娶妻害人,还无耻地把脏水泼到妻子身上。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啊,怎么会有你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沈克己吃痛地闷哼一声,却不敢躲避,低着头不去看在场其他人的神情,只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他是个没用的废人。 “姑母,这里头肯定是有误会,”荣王妃冲上来拉开沈克己,焦急万分地对阿渔道:“婉妤,你快劝劝你祖母。” 到了这一刻,荣王妃还在垂死挣扎,她简直不敢想儿子隐疾泄露的后果。 阿渔抬眸,眼眶发红,泪光闪烁:“王妃,我累了,这种千夫所指的日子我受够了。” 真定大长公主心如刀绞,一拐杖打在荣王妃身上:“你心疼你儿子,不舍得他被人嘲笑,难道婉妤不是爹生娘养,她就活该被人嘲笑不能生又善妒。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怎么能如此无耻!” 荣王妃惨叫一声,只觉得身上脸上皆是一片火辣辣,想解释,又词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回过神来的荣王暴喝一声,两只眼睛直勾勾地锁着难堪狼狈的沈克己,艰难发问:“问题真的出在你身上?” “王爷,你听我……”荣王妃骇然。 “你闭嘴,让他自己来说。”荣王狠狠瞪一眼荣王妃。 荣王妃从未见过荣王这等疾言厉色的模样,吓得后半截话如秤砣一样坠回去。 沈克己双手死死握着拳,肩膀轻轻颤抖,牙关也咬紧了。 荣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踉跄着后退两步,整个肩膀都垮了下来。他一直以为不能生的是儿媳妇,为此不喜厌恶她。到头来问题却是出在长子身上,再想自己刚才说的话,顿时脸颊耳朵连带着脖子都涨红了,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沈克己受不住这样的目光,觉得此刻的自己彷佛在光天之下被剥了衣服游街示众,他猛地抬脚冲向门口,只想逃离这个令他窒息的地狱。 “世子。”阿渔斜跨一步,那么巧,脚落在沈克己前面。绊上去那一刻,沈克己产生一种那不是女人纤细的小腿而是坚硬如铁石头的错觉。 失去重心的沈克己重重摔在地上,而阿渔痛呼一声,顺着力道也跌倒在地。 “婉妤。” “复礼!” 跟着真定大长公主而来的丫鬟赶忙扶起阿渔。 上下打量一圈,确认孙女无碍的真定大长公主新仇添旧恨,恨恨用拐杖杵了下沈克己:“让女人顶罪,出了事就跑,你算什么男人!” 沈克己摔得可比阿渔严重多了,五脏六腑都震荡了一遍,疼得他眼前发黑,又被拐杖捅了下,不禁痛呼出声。可身上的疼再痛比不上真定大长公主那一句‘你算什么男人’,这是他的逆鳞。 “够了,是我对不起婉妤,你们想怎么样都行,求求你,别说了。”还坐在地上沈克己惨白着脸,整个人都显得格外脆弱,彷佛一碰就会碎。 荣王妃五内俱焚寸心如割,搂着痛不欲生的沈克己,泪流满面:“姑母,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求求您,不要再说复礼了。” “这么几句话就受不住了,可婉妤这七年来又被了说了多少回,更过分的指责数不胜数。” 真定大长公主不觉同情反倒更加憎恶:“明明是你们的问题,却把罪名推到婉妤身上,把她一个女子推到风口浪尖任人耻笑,你们倒好,一个成了好丈夫,一个成了好婆婆,你们还有没有良心了。” 真定大长公主点了点沈克己,又指了指荣王妃:“丧尽天良!” 分卷阅读77 />沈克己浑身一颤,就像是一只被戳破了的河豚,瞬间颓败下来。 荣王妃面颊发烫,低声下气地哭诉:“姑母,婉妤对复礼恩重如山,我们铭记于心。” “放屁!”真定大长公主气得说了脏话:“但凡真有感恩之心,你们怎么会毫不怜惜她的处境,让她一个人扛起了所有的压力。” “姑母,我们有解释的,可那些人。”荣王妃悲声。 “糊弄鬼呢,婉妤年轻犯傻,你以为我也傻,看不穿你们那点伎俩。你们所谓的那些解释只会替你们自己扬名,反而让婉妤名声更差。” 真定大长公主冷笑:“你们嫌弃不举不好听,可以退一步说沈克己早年受过伤不易有孕,安国公的三儿子体弱子嗣艰难,不也活得好好的。再不济,安排个人,假流产也罢想办法从另外几房悄悄抱养个孩子过来也成,沈克己的名声保住了,婉妤也不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不贤惠。 可你们呢,你们什么都没做,就由着婉妤被唾沫星子淹没。因为在你们看来,不值当为了婉妤的名声去冒险,反正被骂的是婉妤,还能成全你们做好人,干嘛费心费力去冒险折腾。” 荣王妃因真定大长公主的话一阵心惊肉跳,她稳了稳心神:“不是这样的,姑母,是我们愚钝,没有想到万全之策委屈了婉妤,回头,回头我们立马就按照您的吩咐去做。” 荣王妃对阿渔还抱着希望,她那么喜欢自己儿子,就算失望伤心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断情绝爱的:“婉妤,是我们蠢笨委屈了你,现在母妃知道错了,我这就安排下去。” 阿渔凄然一笑:“王妃,你们是真的没想到,而是想到了不愿意去做?” 真定大长公主说的道理,直到阮慕晴出现原身才明白,很多事都是这样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荣王妃心头剧烈一跳,知道她已经生了隔阂。事到如今只能咬死了没想到,难道告诉她,自己早就想过真定大长公主说的那些办法,但是觉得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而不愿意去做。 荣王妃忽的悲啼:“婉妤,这些年母妃怎么对你的,你当真就感觉不到。关心则乱,我失了章程是真,但说我故意,却是诛心。” “说的比唱的好听,你这个女诸葛会想不到这些。以前你不屑去做,现在也不用做了。” 真定大长公主神色冰冷。 荣王妃心头一震,悚然望着真定大长公主。 真定大长公主冷冷吐出两个字:“和离。” 荣王妃心跳漏了一拍,急声:“姑母使不得,两孩子这么多年的感情如何能轻易割舍。姑母,我已经派人去寻访名医,复礼的病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婉妤对复礼的恩德,我们铭感五内,绝不会再让她受半分委屈。” 和离总得有个理由,用七出之条吗?谢家岂肯让女儿背负这样的污名,他们肯定会说出去,到时候儿子必将身败名裂,就是他们荣王府也被嗤笑唾骂,说不得儿子的世子之位都要保不住。还要大大得罪谢家,他们娘儿俩完了。 “再待在你们府里就是最大的委屈,”真定大长公主气苦:“我金尊玉贵养大的孙女,却被你们骗进火坑,守了七年活寡不说还要背负污名。我们谢家哪里得罪你们荣王府了,你们要来这样害我们。你也是有女儿的,要是你女儿被人在这么对待,你心不心疼?” “我告诉你,今天这婚,你不想离也得离。” 真定大长公主掷地有声。 本欲兴师问罪最后被问了罪的荣王一直臊得不敢再出声,此刻眼看事态恶化,不得不硬着头皮发声:“姑母息怒。” 荣王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觉得这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光了:“是我们对不住婉妤,可和离不是小事,还请姑母三思。” 真定大长公主讥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哦,你们荣王府的后是后,我家婉妤无后就不是事了。我们谢家对你们已经仁至义尽,是你们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自己说的话原样打回来,荣王一张脸红红白白十分精彩,不禁迁怒荣王妃和沈克己,都是他们干的好事,引得他误会说出那般打脸的话来。 真定大长公主又把火烧到装死的沈克己身上:“你不是说要怎么样都行吗,我就要你写一封和离书,你还不快写。” 沈克己四肢一片冰凉,脸颊肌肉不断抽搐,他看向阿渔,眼中透着哀求。 阿渔面上凄惶,心中冷笑,他怎么敢写,少了谢婉妤这个掩护,他还怎么维持自己翩翩君子的形象。 见状,真定大长公主只觉得齿冷,希望孙女能彻底看清这个男人, 分卷阅读78 莫要被他三言两语又给哄昏了头。 “婉妤,你就当真舍得,之前都是母妃不好,是母妃做的不够周全,母妃知道错了,母妃会尽量弥补你。我们不是说好了找大夫给复礼治病,他会治好的。等他病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你的情意你的恩德,复礼一一记着。”荣王妃绞尽脑汁想让阿渔回心转意:“他绝不会辜负你的,便是日后他好了,也绝不会再看旁人一眼,依旧一心一意待你。” 阿渔眉心一颤,似乎有所触动,微微抬眼,看向脸色苍白地几乎透明的沈克己。 沈克己僵硬的眼珠子动了动。 荣王妃如同久旱逢甘露,身体里涌出莫大的希望:“婉妤,母妃知道委屈你了,我会好好补偿你,还有复礼,他心里有你,只是因对你有愧才不敢面对你。” 阿渔目光直直地看着沈克己,眼神复杂难辨。 荣王妃赶紧推了推沈克己,让他快表态哄一哄阿渔。她果然没有看错,谢婉妤对儿子死心塌地,只要她的心还在儿子身上,事情就没到最坏的地步。 不期然间,眼前浮现阮慕晴明媚天真的脸庞,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全然放松自己,忘了自己的病,不必再背负对谢婉妤的愧疚感恩。 沈克己内心剧烈挣扎最后化作悲哀,本就是他的妄念。 “婉妤,此生,我定不负你。”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彷佛有什么在这一刻随风而去。 阿渔眼神挣扎,似乎已经动摇。 “婉妤,你莫要一错再错。”真定大长公主焦心如焚。 荣王赶忙好声好气地劝:“姑母,这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况且一旦和离,传扬出去,对婉妤的名声也有碍。姑母,复礼的确有错,但他和婉妤的情谊难得可贵,还请姑母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姑母放心,日后我们荣王府再不会让婉妤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不然姑母只管把人带走。” 荣王只求赶紧把事态压下去,这婚是绝对不能离的,离了,他们荣王府还要不要在京城做人了。 真定大长公主严厉地看着阿渔:“婉妤?” “婉妤。”沈克己也叫了一声,眼神殷切。 阿渔眼神变幻,最后目光哀哀地望着真定大长公主。 真定大长公主痛心疾首:“你怎么这么傻!” “祖母。”阿渔颤声哀求。 荣王妃和荣王心头大喜。 沈克己心里微微一松。 尽收眼底的阿渔冷笑,当真是不是一家人进一家门,以为逃出生天,想的真美! 真定大长公主闭了闭眼,咬着牙道:“不和离可以,但是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保证。” 荣王妃张口就要来。 真定大长公主:“我要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荣王妃哑然。 真定大长公主冷笑:“当年你们来提亲时不也说得天花乱坠,可事实如何?” 荣王府三人俱是脸上发烫。 尴尬不已的荣王清了清嗓子,问保证什么。 真定大长公主:“不管沈克己的病能不能治好,他都不许有别的女人。否则,便和离。” 荣王一口应下。私心里也觉得这要求不算过分,谢婉妤为儿子做到这一步,有这要求也在情在理。 荣王妃却是面露犹豫,小心翼翼地说了自己的想法,她正想纳个妾挽回谢婉妤的名声。 真定大长公主冷冷瞥她一眼,那么随口一说,她就真上心了,祸害了婉妤不够,还想再去祸害别人,就她儿子是宝贝,别人都是草芥不成。 “婉妤声明狼藉最主要的原因是无子,不是妾室,古往今来拘着男人不纳妾的女人不多她一个,就朝堂上都好几位大人家中只有一房妻室。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想出保全婉妤名声的法子,端看你肯不肯用心了。” 荣王妃脸僵了僵,让谢婉妤‘生’个孩子出来,她的名声就能保住,可这风险太大了。然这会儿她哪敢反驳,只敢诺诺赔笑。 “我写。”沈克己不忍母亲被真定大长公主逼得难堪,出声转移注意力。他这病是治不好了,谈何招惹别人,自己已经耽误了谢婉妤,此生只守着她一个人也是应该的。 下人取来笔墨纸砚,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沈克己写下契书,真定大长 分卷阅读79 公主还逼着荣王和荣王妃也签了字。 阿渔微不可见地翘了翘嘴角,这次来本是替谢婉妤出口恶气,也让大长公主泄泄火省得憋坏了老人家。 至于这份契书,只是顺道。待沈克己和阮慕晴滚到一块后,她就用这张纸,打烂他的脸,让世人瞧瞧,这人是如何在有病时做小伏低装深情。又是如何一‘痊愈’,便背信弃义翻脸不认人。 届时,她可以理直气壮地离开荣王府,舆论也会站在她这边。 流言这东西,真的能杀死人。 事情告一段落,阿渔送真定大长公主出门,荣王等要送,被真定大长公主撅了回去。 坐在马车里,真定大长公主认真求证,她不会真的动摇了吧。 阿渔哭笑不得,之前在里头她还心想,老太太简直就是影后,演的多好啊,合着是真情实意。 阿渔再三保证,自己对沈克己已经彻底死心。 真定大长公主勉强信了,可见一直以来谢婉妤对沈克己死心眼让她心有余悸。 送走真定大长公主,阿渔径直回了锦芳阁。没去管还在客厅里一家三口,这会儿沈克己那颗敏感又脆弱的心应该在被荣王无情地摧残吧。 沈克己这人自视甚高,偏偏身患隐疾,极大的自负造成了极端的自卑,一有风吹草动,就受刺激了,便开始自怨自艾。身边人就没好日子过,反而又刺激了他。他一天能被刺激个八百回。 他这破毛病,也就阮慕晴能治。用他的话是怎么说来着?阿渔回想了回想,哦,和阮慕晴在一起他前所未有的放松惬意。 呵呵,觉得和谢婉妤在一起被恩情压得喘不过气来,可这恩情是他们主动求来的,连蒙带骗求来的。 回了锦芳阁,阿渔下令关闭院门,谁都不见。现在她就盼着沈克己赶紧和阮慕晴滚在一块,她好完成原身的心愿,然后离这群人有多远有多远,看一眼就伤眼睛。 …… 客厅内的荣王一家三口鸡飞狗跳。 平生从未如此窘迫尴尬丢人过的荣王将怒火一股脑儿发泄在荣王妃和沈克己身上,把两人骂得狗血淋头。 既然有毛病,就算要娶妻,也娶个小门小户好拿捏的。他们倒好,人心不足蛇吞象,竟然娶了谢氏女。现在好了,受制于人了。 指了指沈克己还想骂,但见他颜色如雪想起他那毛病,同为男人的荣王不禁怜悯,将炮火转移到荣王妃身上:“你可真行,瞒了我这么多年,昨天你还在明里暗里地引着我迁怒谢婉妤迁怒姑母,你可真够行的。” “王爷,这话是要我逼死我啊。”荣王妃眼泪流下来。 “是你们要逼死我!”荣王指了指她,甩袖离开。他不想再听她满口雌黄,经此一事,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妻子变得可怕。诚然他知道妻子是为儿子着想,可她种种行为让人不寒而栗。还有儿子,也让他觉得陌生。谢婉妤那么掏心窝子对他们,可结果呢,成了他们的替罪羊垫脚石。 不想还好,细思恐极,荣王去了许侧妃处,他需要温柔可人的许侧妃缓缓情绪。 荣王妃强打着精神安慰难堪不已的沈克己,末了道:“你去看看婉妤,好好和她说说话。” 现在沈克己想起阿渔就一阵心慌气短,以前只有恩重难还的压力,如今又多了一丝难言的恐惧。没有人愿意把心底最深处自己都不愿去细看的阴暗翻出来。 可他面对荣王妃殷切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又安慰了她几句,这才离开。 他一走,荣王妃就变了脸,两只眼睛里浮现戾气,心中暗恨谢婉妤出尔反尔,把她们娘儿俩的脸面扔在地上踩。闹得荣王都知道了,还不知道荣王会怎么想儿子。可哪怕恨得要死,自己却又不能拿她怎么样,还得靠着她稳住儿子的世子之位。若无谢家支持,荣王想另立世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荣王妃恨得趴在案几上哭了一场,老天爷对他们母子为何这般刻薄,换谁不好,偏偏让自己儿子得了这种见不得人的毛病。 沈克己在锦芳阁吃了一个闭门羹,反倒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又觉得紫苏看他的眼神奇怪,强撑着镇定离开。 紫苏当时在客厅,所以已经知道沈克己的毛病,以前有多敬仰感激,这会儿就有多厌恶沈克己,她家姑娘的命太苦了。 荣王妃封了在场下人的嘴,一看人不少,气得想骂人,这么多人想都打杀了不现实,只能恩威并施的要挟 分卷阅读80 ,不禁又埋怨了真定大长公主和阿渔一通。 正着急上火,听说阿渔闭门不见沈克己,险些摔了茶碗,荣王妃咬着牙忍住了,不断告诉自己忍一时之气风平浪静。 从昨天到今天,这一出又一出的,荣王妃被阿渔闹怕了,不敢再当阿渔还是之前那个好糊弄的傻姑娘,遂也没硬凑上去,免得适得其反。 到了次日,沈克己没有去衙门,他请了病假,以他现在的情绪也不便见人。荣王妃安排去别庄上治病,正好避一避风头,让她把家里那些知情人尽量打发走,省得刺激儿子。 况且才在真定大长公主面前说了要治病,总得拿出个态度来。要是真的治好了,所有难题迎刃而解。 阿渔跟着去别庄,荣王妃送行时,拿捏着分寸和她说话。 阿渔没事人似地笑:“母妃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复礼的。” 这看着是又恢复正常了,荣王妃突然就有点发瘆,却又说上来为什么。 沈克己和阿渔分坐两辆马车抵达别庄,行李搬入两个院落。 沈克己欲言又止,良久,还是找了个机会问:“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阿渔嗯了一声。 沈克己顿时被噎住了。 阿渔语气轻嘲:“世子不会觉得,睡一觉,我就能忘了所有事情,然后恢复到从前的模样,万事以你为先以你为重。” 沈克己脸色一僵。 阿渔淡淡道:“我需要时间冷静冷静,世子应该也需要好好想想我们的关系。” 沈克己嘴角动了动:“对不起。” 阿渔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世子对我的最多的好像就是这句话了。” 沈克己再一次哑口无言,眉头轻轻皱起来:“你变了。” “人都是会变的,世子难道没变,人总是会长大的。”少年时期的沈克可没这般不堪。 沈克己默然。 自此二人便这般井水不犯河水地住下,沈克己隔天出门看大夫,为了避免泄露身份,他们把大夫请到另一处地方,只他近来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多。 而阿渔钓钓鱼撸撸毛,时不时去看看谢家人,小日子优哉游哉。 坐在树荫下垂钓的阿渔揉着膝盖上三花猫,沈克己和阮慕晴终于滚到一块了,阿渔啧了一声,白纸黑字倒是写的利落,转眼就抛之脑后了。说到底什么誓言恩情信义都比不上自己快活来的重要。 勾搭成奸好啊,她还真怕蝴蝶效应下,这辈子两人不能绑在一块。现在她可以彻底放心了,憋了这么久,她总算可以把小秘密分享给全京城的好事之众。 之所以等到现在,一方面是怕阮慕晴得知消息后嫌弃沈克己。另一方面是担心沈克己承受不住压力,自暴自弃或者干脆一死了之,这男人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货。可现在有阮慕晴在,他哪舍得去死。 …… 一无所知即将大难临头的沈克己正在与阮慕晴抵死缠绵,活了二十七年,他终于品尝到当男人的滋味,只觉得自己前面二十七年都白活了。 云雨结束,两人都是大汗淋漓。 靠在沈克己胸口的阮慕晴爱怜地拿手指描绘着他脸部的线条,越看越甜蜜,他与自己初恋长得有八分像。 在前世,自己怎么努力都入不了那个人的眼,那个人的眼里只有他那位白富美女朋友。在他们结婚那一天,自己喝的酩酊大醉,一觉醒来,就成了阮慕晴,一个美貌如花的官家小姐。 这是上天对她的补偿,在沈克己出现之后,她深信不疑。沈克己比那个人地位更高,容貌体型更出色,更重要的是,他爱她。 温存片刻,沈克己便要走了。 阮慕晴没说挽留的话,但是她的眼神动作无不在挽留。 沈克己怜意横生:“我明天再来看你。” 陆阮慕晴登时心花怒放,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沈克己脸一红,不甚习惯她的大胆却又觉得甜蜜。她大方而又热情,无比真实,一眼就能看到底。不像那些千金贵女,含蓄内敛每个人都带着无数个面具。 沈克己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去年冬天,他出来散心,在一片野梅花林听到一个动听的声音笑盈盈:“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分卷阅读81 当下惊为天人,循声找过去,就见雪地里立着一个俏生生的女子:“敢问姑娘这句诗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那姑娘笑而不语。 他一愣:“难道是姑娘所做?”瞧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他心存疑虑。 边上的丫鬟似乎不满自家姑娘被轻视,哼了一声,当下背出好几句妙不可言的诗,他才信了,不禁汗颜自己以貌取人。 如此,他们渐渐熟悉。 不知何时动了心,他只知道,只要看见她,他便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安宁,俗世纷纷扰扰都离他而去。 原本他们不该再有交集,他答应了谢婉妤的。只这一月来,他过的着实压抑,伤口被摊在光天化日之下供人围观。每日里都要吃那个药,还要承受大夫二日一次的检查,每一次都像在上刑。回到别庄,偶尔遇见谢婉妤,一见她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就觉得难以呼吸。 他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他忍不住又来找阮慕晴。阮慕晴看出他心情不好,邀他共饮。 半醉半醒之际,说不清谁主动,水到渠成地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若是旁的女子,不是哭得要背过气去就是要他负责。她却说她是心甘情愿,她喜欢他。 其实比起她说的话,更让他震惊的是,他的病好了。 那天是怎么离开的他都忘了,回到别庄,他寻了百合,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 再后来,他终于明白,他只能对她有反应,她是老天爷专门送给他的救赎 他不想也不愿意放手,但是……沈克己对抱着猫慢慢走来的阿渔客气地笑了笑,想起了自己的承诺,一颗心直往下坠。 阿渔上下扫一眼,啧啧啧,这性生活和谐的人,精神气就是不一样。 阿渔:“母妃差人来让我们回府过端午。” 沈克己应了一声,又问她何时动身。 阿渔:“我明儿就走。” 沈克己:“我明天还要去宋大夫处一次,我后日再回去,你先行一步。” 阿渔抓着猫尾巴摇了摇,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继续抱着猫遛弯去了。 怎么成宋大夫了,不是阮大夫吗? 第二天,阿渔先行回去了,正遇上沈玲珑回娘家,她是荣王妃的嫡女,向来看不惯谢婉妤,认为谢婉妤耽误了她的好大哥。 知道这一点的荣王妃再三叮嘱沈玲珑不许像以前那样挤兑她嫂子。现在的谢婉妤可不是以前的谢婉妤,荣王妃至今都没摸清楚她的路数。有时候像以前那样能忍,有时候又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一点委屈都不能受。 反正荣王妃是怕了阿渔,只想供着她过安生日子。 被荣王妃耳提面命一番的沈玲珑很是不忿,觉得她娘就是太宽容,他谢家再得势,他们荣王府可是皇族,万没有怕他们的理。 自己比大哥小了三岁,都有一儿一女了,可大哥呢,膝下荒凉颗粒无收。难不成将来爵位真便宜了庶出那几房的小崽子。 越想越不忿的沈玲珑决定好好找谢婉妤说道说道,身为女子岂能如此善妒。 沈玲珑拉着阿渔到了园子里,东拉西扯了一通家常,说着说着说到了孩子身上。 沈玲珑拉着阿渔的手,语重心长地开口:“大嫂,你听我一句劝吧,就算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你打小养在身边,不是亲生的也是亲生的了。再不行,去母留子也是使得的。不管怎么样,我大哥总得有个后,不然将来你们老了可怎么办?” 阿渔抽回手,冷冷道:“什么时候小姑子能管兄长的房里事了。” 沈玲珑怔了怔,显然是不习惯居然被甩了脸子,登时怒了:“你以为我愿意管,要不是母妃和大哥性子太好了,你以为我愿意开这个口。” “没人求你开口,你开这个口,母妃知道吗?” 沈玲珑粉面带煞:“你少拿母妃出来压我,母妃不说那是怜惜你,可也万没有你这样做人媳妇的。” “可不是,天下哪个媳妇像我这么窝囊。”阿渔似乎也来气了。 沈玲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指阿渔:“你窝囊,全京城就你最威风,自己不能生还不允许别人生,你这是要生生断我大哥的后啊!” 阿渔一巴掌拍开她的手:“你可真够瞧得起我的,我哪有这么大 分卷阅读82 的本事。到底是谁有问题,你去问问你的好大哥好母妃。” 沈玲珑瞳孔缩了缩:“你什么意思?” 阿渔瞥一眼假山:“字面上的意思,沈玲珑,我告诉你,你没资格说我,你们荣王府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说我一个字。” 撂下话,阿渔大步离开。 沈玲珑像是木头似的戳在原地,好半响如梦初醒,勒令丫鬟闭嘴,恫吓一番,几乎是小跑着去找荣王妃。 谢婉妤肯定是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是大哥有问题,可她那么的理直气壮,还有母亲对她的维护。沈玲珑的脚步徒然沉重起来。 待沈玲珑一行人走了,假山后面走出两个人来,许侧妃手还放在嘴上,两只眼睛锃亮锃亮发着光,那表情彷佛发现了一个宝藏。 可不是宝藏吗?要是真的,她儿子的机会来了,一个废人岂堪世子之位。回想这几年的蛛丝马迹,许侧妃眼睛越来越亮。提着裙摆健步如飞往回赶,查,赶紧去查! 第29章 完璧世子妃4 “母妃。”沈玲珑着急发慌地冲进荷香苑, 把正在和白嬷嬷说话的荣王妃吓了一大跳,正要训斥, 就瞧见她一张脸惊恐万状, 登时心里一突。 “母妃, ”沈玲珑正要问, 瞥见周围的丫鬟, 赶忙把话咽回去,差点咬到了舌头:“你们都退下。” 白嬷嬷觑一眼荣王妃,带人鱼贯而出。 荣王妃敛容肃声:“你这是怎么了?” “母妃,不能生的到底是谢婉妤还是大哥?”沈玲珑一瞬不瞬地盯着荣王妃的眼睛。 这一路跑来,她越想越不安。假设,假设问题出在大哥身上, 那么一切疑惑都有了解释。为什么母妃对谢婉妤这么宽容, 宽容的她都有些嫉妒了,她自己也是有儿子的, 倘若未来儿媳妇不能生还拘着儿子不和别人生儿子,她可没这么好性子。还有大哥,都说大哥对谢婉妤情深不悔为她守身如玉,可她又隐隐觉得大哥和谢婉妤之间似乎没那么亲密。 荣王妃勃然变色,提高了声音:“你哪里听来的胡话, 是不是有人乱嚼舌头?” 见状, 沈玲珑脑子嗡了一下, 喃喃:“真的是大哥的问题。” “胡说八道, ”荣王妃反应过来, 立刻否认:“你大哥怎么可能有问题,你先告诉我,你是从何听来。” “大嫂告诉我的。”眼下沈玲珑也不敢再不敬地直呼谢婉妤姓名了,问题出在大哥身上,可所有人都认为是谢婉妤的问题,她从来不辩解。想起自己这些年来自己对她明里暗里的挤兑刁难,沈玲珑只觉得臊的慌,死命攥着锦帕。 “她,”荣王妃怒视沈玲珑:“是不是你去招惹她,把她惹急了!” 沈玲珑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荣王妃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指着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去招惹她,你怎么就不听呢!” “我哪知道啊!”沈玲珑也觉得自己冤枉,要是知道问题出在大哥身上,她当然不会去说谢婉妤,可她不是不知道吗?不禁埋怨荣王妃:“母妃,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想自己这些年对谢婉妤做的那些事,她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事已至此,知道瞒不下去的荣王妃也不再掩耳盗铃,女儿终究不是外人:“她说的时候,边上可还有其他人?” 沈玲珑不自在地扭了扭:“就我身边几个丫鬟婆子,母妃放心,我已经封了她们的嘴。” “几个!”荣王妃眼前黑了黑,知情人又多了几个,被这么多人知道,秘密还算是秘密吗? 这一个月虽然风平浪静,然荣王妃夙夜难寐,惟恐哪个人嘴巴不严实漏出风声。这一群知情人就像是悬在他们母子头上的利剑,降落未落。 夜深人静时,荣王妃不只一次暗恨真定大长公主,那般不管不顾地跑来理论,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她都没来得及清场。又怪谢婉妤,毫无预兆地爆发。 现在更恨,谢婉妤这是要做什么,要把儿子的隐疾宣扬的人尽皆知,挽回她的名声不成。 荣王妃一个激灵回神,难不成谢婉妤打的真是这个主意。一旦外人知道问题出在儿子身上,她的名声瞬间就能回来,还会备受赞扬。荣王妃又摇了摇头,真是如此,她这一个多月何以毫无动静,还要儿子签下那个契书。 “母妃。”沈玲珑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神色变幻不定的荣王妃 分卷阅读83 。 荣王妃狠瞪一眼沈玲珑:“把你那几个下人叫进来。” 沈玲珑瑟缩了下,知道自己闯了祸,不敢再分辨,依言叫人。 荣王妃敲打一番,随后,带着沈玲珑去找阿渔。 “待会儿你好好向她赔个不是。” 沈玲珑不自然地点点头,觉得有点儿没脸见谢婉妤。 见了阿渔,沈玲珑红彤彤的脸更红了,眼神发虚。 荣王妃万分歉然:“是我的不是,没和她说明白,以至于她误会了你。” 沈玲珑臊眉耷眼:“大嫂,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我以前有不对的地方,你大人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以前有多讨厌谢婉妤,这会儿就有多愧的慌。 阿渔牵了牵嘴角,笑容透着疲惫悲凉:“你不是第一个那样说我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母妃,难道以后但凡来一个我都要这样解释过去,还是继续打落牙齿活血吞?” 荣王妃心里咯噔一响,忙道:“我已经在想法子了,只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事。婉妤啊,你再给我一些时间,还得再委屈你一阵,不过母妃向你保证,绝不会太久。” 荣王妃好声好气地说情,中心思想就是希望她再像以前那样忍耐,别一言不合就爆沈克己的短。 听得旁边的沈玲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作为妹妹,她希望谢婉妤继续忍下去;可作为女人,她母妃的要求听起来就有那么一点过分了。 沈玲珑选择了沉默,什么话都不说。 阿渔苦笑:“那烦请母妃尽量快一些,我真的不想再被人说三道四了,字字句句如刀,痛入肺腑。” 闻言,沈玲珑的脸火烧火燎地发烫。 “好孩子,委屈你了。”荣王妃怜爱又感激地看着阿渔,整颗心却是泡在黄莲水里。 法子倒是有两个。让谢婉妤借种,还能拿住谢家的把柄,让他们再不敢趾高气昂。只恐谢家不肯依的,她也不敢张这个口。再来给儿子戴绿帽子,心里也不得劲。还有个法子十月怀胎后弄个孩子回来,可又成了混淆皇室血统,还涉及爵位传承,被捅出来那是欺君大罪。 这一个月是愁地荣王妃吃不香睡不好,生生老了好几岁,烧香拜佛求儿子病愈,那就什么问题都没了。 然儿子这病断断续续治了有十年了,荣王妃几乎绝望。 阿渔瞥一眼眼神发苦的荣王妃,心情愉悦。看着他们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 且说许侧妃处,她心潮澎湃地回到自个儿院里,绕着桌子转圈琢磨。就说王妃怎么可能这么心善,合着是她儿子有病,这才对嘛!又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蠢货,以前怎么没往这方面想过。 “快,去把二爷请来。” 许侧妃心情激荡,难以平复。她和荣王妃斗了半辈子,就输在名分二字上,连带着儿子也低沈克己一筹。 后来沈克己越来越出色,还娶了谢氏女,她不得不歇了争夺爵位的心思,也慢慢的不跟荣王妃斗了。 这两年反倒因为谢氏一无所出,那点心思又死灰复燃,利用的好,她就有法子让长房绝了后,让爵位落到自己孙子头上。 不曾想又来一转机,沈克己他是个废人,王妃这把年纪肯定生不出来了。这辈子,许侧妃从来没觉得离爵位这么近过。 荣王府二爷沈克勤入门:“姨娘,你这心急火燎的找我是有什么事?” 许侧妃喜滋滋地和儿子分享了惊天好消息,看儿子还一知半解,许侧妃来气:“蠢货,你以为他只是不能生么,他是不能人道。你想想,他院子里为什么这么干净。若只是不能生,以王妃的性子,早就寻一堆女人来死马当活马医了。他是压根就不行,所以不碰女人。” 沈克勤目瞪口呆,磕巴了下:“会不会是大嫂压着不肯让大哥找别人?” “这种事她一个做媳妇的压得住吗?”许侧妃啧了一声:“咱们王妃年轻时候那手段你是没见过,她要想收拾世子妃,有的是法子,世子妃哪是她的对手。就说怎么突然改性子了,吃斋念佛做起菩萨来了,感情是作孽太多,报应到儿子身上,她怕了。” 沈克勤久久无法回神,他那高高在上神仙一般的嫡兄,是个废人? 许侧妃喝了一口茶:“说起来世子妃倒是个可怜的,嫁了个废人不说,还当了替罪羊,被千夫所指。” 分卷阅读84 这一提醒,沈克勤想起了谢家:“可姨娘,大哥还有谢家支持?就算父王知道了,怕是也不会舍弃了大哥。” 许侧妃擦了擦嘴角:“可要是全京城都知道了呢?” 沈克勤心头一震。一个男人不行,那是奇耻大辱,沈克己以后还如何见人。还有他将责任推给世子妃,躲在一个女人身后,必会招来唾骂不耻。 看儿子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许侧妃顿感欣慰,不然她想打人。抬头望了望荷香苑的方向,她眼底射出寒光,严英凤,咱们就来算算年轻时的那几笔账。 “明儿就是端午,全京城的达官贵胄都要去湘湖……” 五月五日天晴明,一年一度端午节。 天蒙蒙亮,沈克己便起来了。他得赶回城陪家人过端午节,原本昨天就该走的。沈克己低头瞥一眼睡眼惺忪还躺在床上的阮慕晴,眉眼俱是温柔。 穿戴好,沈克己俯身柔声道:“你再睡一会儿,我走了。” 阮慕晴抓着他腰间玉佩,睇了他一眼。 沈克己脸红了红,凑上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望着他红彤彤的脸,阮慕晴笑得花枝乱颤,这古人可真纯情。 沈克己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又见她笑动间,薄被滑落,露出雪白的香肩以及起伏的峰峦,脸变得更红,呼吸渐渐沉重。 阮慕晴眼波一转,张开玉臂抱住他的脖子撒娇。 沈克己赶忙捡起被子裹住她,嗔道:“别闹,我真的要走了。” 阮慕晴嘟了嘟嘴,横了他一眼,不解风情的木头,气呼呼地转过身:“你走你走赶紧走,以后都别来了。” 沈克己哭笑不得,到底是个小姑娘,一时好一时歹。沈克己将她捞回来,温言软语一顿哄,总算是哄得她喜笑颜开,终于可以放心离开。 只离开时已经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 牵着马等候的小厮见自家主子满面春风,会心一笑,不禁多嘴一句:“世子如此喜欢阮姑娘,何不纳了她?”总比这么偷偷摸摸的好,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传扬出去,对世子无大碍,对阮姑娘却是灭顶之灾。 沈克己脸上笑容渐渐消失,若是他没有向谢家做下保证,自然可以纳她入门,可他答应谢家不得有另外女子。 但是慕晴的情况不同寻常,只有在她这,他才能做个正常男子。 一想起如何安排阮慕晴,他也茫然无策,不知该如何是好,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徐徐图之。 沈克己走后,阮慕晴也没了睡意,唤小蝶进来。 但见她满身欢爱痕迹,还是没有习惯的小蝶羞红了脸,略有些局促地伺候阮慕晴穿衣洗漱。 阮慕晴坐在镜子前梳妆,小蝶伺候其他还行,化妆手艺惨不忍睹。端详镜中美人,她露出一抹怡然笑容。 前世,她容貌普通。穿越一回,不仅年轻了还成了个大美人。柳眉杏眼樱桃嘴,丰乳细腰大长腿,活脱脱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要是搁现代,分分钟能进娱乐圈。 端着水盆出去的小蝶去而复返,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和几碟早点。 梳妆好的阮慕晴吃了早点,随后又皱眉喝下那碗避子汤,她现在可不想怀孕。 小蝶欲言又止。 阮慕晴拣了一颗蜜饯扔进嘴里:“有话就说呗。” “姑娘,”小蝶吞吞吐吐:“您和世子爷这般总不是长久之计,万一被人知道了,您可怎么办?” 小蝶一鼓作气地说道:“世子爷都不说要接你入府,他没诚意!”她家老爷好歹是六品官,姑娘这身份入荣王府做侧室也是够的。 阮慕晴嗤了一声:“入府做妾?你忘了我娘怎么死的了。”这年头妾室地位卑微如蝼蚁,身家性命都在主母一念之间,且一辈子都不能转正。 小蝶脸儿一白。白姨娘是被主母磋磨死的,姨娘死后,姑娘原本只需守一年孝,可主母愣是要姑娘守三年,这是打着把姑娘蹉跎成老姑娘的恶毒主意。这就罢了,主母还以守孝为由把姑娘打发到这荒郊野岭的破屋子里,只派了一个老妈子和她伺候。 “可姑娘这样,万一被谢世子妃知道了,像主母那样……”小蝶反而更加担心。白姨娘本是是老爷的表妹,奈何家有恶妇,不许纳妾,老爷只能将 分卷阅读85 白姨娘养在外头。不想在姑娘七岁那年,被阮夫人发现了,阮夫人将姑娘母女接回了府,百般折磨,硬是逼死了白姨娘,还把姑娘打发到此地。 “你放心吧,我可不是娘,复礼也不是爹。”阮慕晴没有继承原身的记忆,都是从小蝶口中听来的过往。在她看来,阮老爷就是个吃软饭的懦夫,白姨娘也是个没成算的,只会嘤嘤嘤哭。 她不喜欢白姨娘这种只能依附男人的菟丝花一样的女人,但是她既然继承了她女儿的身子,自然会替她们母女俩报仇。 原身也是被阮夫人逼死的,原身绝望之下投湖自尽,就便宜了她。 小蝶讷讷,神情还是担忧的。 阮慕晴没再解释,跟她说不明白。就谢婉妤那种不能生养还仗着娘家背景耀武扬威的女人,注定是恶毒女配,早晚成炮灰。 她看的分明,沈克己对谢婉妤已经没什么感情了,可不是,那个女人这么能作,再深的情分也会被磨光,最后肯定会把自己作死。 这种套路,她看过的多了。她只要等着,耐心地等着谢婉妤谢幕。届时,她就能光明正大嫁给沈克己。 阮慕晴微微一笑,到时候报复阮家人轻而易举。 小蝶怔愣愣地盯着阮慕晴,明明笑颜如花,可她却觉得脚底板蹿上来一股寒意。突然之间,觉得眼前的姑娘变得无比陌生,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是从姑娘投湖自尽被救活以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都不像是姑娘了。 小蝶打个了寒颤,连忙低下头压住惊恐神色。 …… 湘湖畔人声鼎沸,纷纷议论着方才精彩纷呈的龙舟竞渡。 阿渔也应景地闲聊了几句,不管这些人背后怎么议论谢婉妤,当着她的面,俱是笑语盈盈的。 另一厢,沈克己已被几个朋友邀上了船,泛舟湖上。 看着沈克己上了船,沈克勤微微一笑,为了避嫌,他就不去凑热闹了。 船上除了伺候的下人外,还有一众花枝招展的伶人,载歌载舞。 各人身边还有貌美如花的妙龄女子倒酒布菜。 沈克己纵然隐疾在身,但是这种场合在交际应酬过程中也无法避免,倒也能应付。现在更是坦然如常,以往他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难免酸涩难堪,眼下有了阮慕晴,曾经的自卑去了大半,更显从容。 主人家孙公子给沈克己倒了一杯酒:“小凤仙,你不是说仰慕我表兄多年,今天可是能一尝夙愿了。”荣王妃正是他姑母。 名唤小凤仙的女子,约莫双十年华,生得桃夭柳媚,是这两年京里颇有名的花魁娘子,一双媚儿眼,能把人骨头都看酥了。 小凤仙素手端起酒,眼波流转尽是风情:“两年前有幸拜读世子的《蝶恋花》,字字珠玑,笔歌墨舞,奴家便对世子心驰神往,今日得见世子真颜,此生于愿足矣。” “诶呦呦,”有人拍着桌子乐:“世子就是世子,见上一面,咱们小凤仙都死而无憾了。” 一群人哄堂大笑。 沈克己也应景地笑了笑,端起酒杯:“姑娘谬赞了,不过是信手之作。” 小凤仙掩嘴娇笑:“世子信手之作就叫人如痴如醉,若是认了真,可叫我们怎么办啊!” 就有人起哄,让沈克己当场再作一首,笑笑闹闹间,沈克己喝了个半醉半醒。 见他醉颜酡红,眼神不复清明,孙公子笑眯眯对小凤仙道:“表兄醉了,你扶他下去歇着吧。” 此言一出,其他人愣了愣,拿眼去看孙公子。 孙公子折扇一打,慢条斯理道:“君子有成人之美。” “你就不怕谢世子妃打上门来。”在外人眼里,谢婉妤那就是母老虎。 孙公子翻了个白眼:“大男人被个女人裹挟住,丢人现眼。我表兄做的够可以的了,难不成还真得替她守身如玉不成。” 几人笑笑,也不再说什么,也觉得沈克己窝囊了点。偏偏在女眷中,他名声极好,哪个女人不想丈夫忠贞不二,没少导致他们被埋汰,这会儿或多或少都有些看热闹的意味在,反正在他们看来,睡个花魁,多大点事儿。 小凤仙就这么地扶着摇摇晃晃的沈克己进了临湖房间。脑子昏昏沉沉的沈克己觉得身体逐渐发热,嘴里发干发燥,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不对劲,他是喝了不少,但是不至于到这一步,他想推 分卷阅读86 开小凤仙,想出声,却发现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沈克己瞪着小凤仙,眼神凶狠又惊恐:“你……走……” 小凤仙妩媚一笑,故意贴近,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世子稍安勿躁,酒里有些助兴的玩意儿,不伤身。奴家思慕世子久矣,若能做一日夫妻,便死而无憾了。” 沈克己遍体生寒。 前头几位公子爷都喝上了头,也不知哪个缺德地提了一嘴,一群人猥琐一笑,鬼鬼祟祟跑到房间外听壁角。 “我就不信,他床上还能端着架子。” “不可能,这男人啊,床上床下那是两个样,床下是人,床上是狼。” 靠近了一听,面面相觑,什么动静都没有。 其中一个董少爷舔了舔手指头,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洞,旁人有样学样。 屋里头,沈克己被剥了个干干净净躺在床上,小凤仙衣衫半褪坐在床上伺候着沈克己,可安静的过分了。 外头的人又面面相觑,继续看。就听小凤仙突然不敢置信地叫了一声:“你,你不会不行吧。” 紧接着她仓皇滚下床趴在地上磕头:“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奴家绝对不会把您不行的病说出去。” 她像是怕到了极点,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惊呆了窗外一群听壁脚的。 好像知道了什么很不得了的秘密。 孙公子意识到不妙,酒都吓醒了,当即冲进去:“你胡说八道什么!表兄不过是醉了。” 小凤仙慌忙改口。 孙公子又慌里慌张地扭头对一干人等:“你们都当什么没听到啊!” 众人嘴上应得好好的,可转过身,就对亲近的人说了,这群都是王孙贵胄,又不是下人,能被人管住嘴。 亲近的人又对亲近的人说了……这种隐私之事最是能够挑动人的八卦神经。 加上阿渔和许侧妃的人暗中推波助澜,这有鼻子有眼的,信的人还不少。尤其是向当时在场的几位公子求证之后的人,更是深信不疑。 短短几日内,彷佛全京城都知道沈克己他不举。 荣王气得病倒了,连骂沈克己的力气都没有,也不想骂了,他现在见都不想见这个儿子,丢人,丢人啊! 荣王妃强撑着一口气查,这么巧肯定有人在背后捣鬼,起初她怀疑谢氏,查下去却发现原来是许侧妃母子在捣鬼。许侧妃在王府经营多年,当时的下人里有她的人也不奇怪,是她大意了。 荣王妃咬牙切齿:“许霜月这个贱人,我活剥了她的皮。” 不过几日光景,沈克己眼窝泛青,眼里布满血丝,他目光呆滞地坐在,像一截木头,了无生气。 见他模样,荣王妃一面心疼一面恨铁不成钢,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在荣王妃和许侧妃在荣王面前撕起来,把荣王气得病上加病时。被流言蜚语‘逼’得躲到真定大长公主别院里的阿渔正在听下属汇报。 高磊恭声回:“荣王妃已经查到许侧妃头上……小凤仙已经送走,安排妥当。” 阿渔散漫地点了点头,小凤仙是许侧妃安排的,别看许侧妃生的温温柔柔,那可是个狠角色。利用完了人,为绝后患,想制造小凤仙畏惧沈克己报复自杀的假象。她既然知道了,也不好坐视不理,有伤功德。 前世,许侧妃这女人就很能来事,阮慕晴的消息,就是她透露给原身的。后来原身被沈克己和阮慕晴气得想杀人,这位也没少浑水摸鱼。这次就算是她一点小小的回馈了,就让她们热热闹闹地狗咬狗,最好把荣王府闹得底朝天。 第30章 完璧世子妃5 怒气冲天的荣王妃拿着证据冲到荣王面前, 悲声道:“王爷,你要为我们母子做主啊。” 躺在床上, 头上盖了条湿帕子的荣王有气无力:“又怎么了?”现在他看见荣王妃这张脸就觉厌烦。要不是她明知儿子有病还娶妻又把责任都推到谢婉妤身上, 他们荣王府怎么会被骂得这么难听。 外头那群好事之众刨根究底地挖料, 把沈克己早年看病的郎中都挖出来了, 舆论再次哗然。这婚前就有病和婚后才得病, 完全是两码事。 骗婚涉及的人品道德,把好好的姑娘骗进门守活寡不说,还推出来当了替罪羊,饱受流言蜚语 分卷阅读87 的折磨。 他们荣王府的名声都快臭大街了,不只沈克己,还包括他和荣王妃, 没人相信他们俩不知情。就是自己那些老朋友, 相信他的都没几个,都觉得他是知道的, 这么大的事,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他就是不知道啊!他就比他们早知道一个多月而已。 荣王妃怒目圆睁:“许霜月母子欺人太甚,就是他们做了个局,故意把复礼的隐疾公诸于众。他们不就是想着复礼没了名声丢了世子之位, 老二就能做世子。王爷, 为了满足一己私利, 他们就不顾你的脸面, 不顾整个荣王府的脸面, 故意让我们整个荣王府沦为笑柄。” 荣王一下就有力气了,猛地坐了起来,起得太急,脑袋晕眩了一瞬:“你再说一遍。” “人证就在外头,王爷可亲自查问。”荣王妃泪流满面:“他们好恶毒的心思,这是要生生逼得复礼没活路啊!” 待荣王亲自问了一回,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咬着后槽牙道:“让许氏和老二过来。” 沈克勤在外头,许侧妃先到的,一进门就撞上荣王妃刻骨怨毒的眼神,许侧妃眼皮子一跳,又看见了跪在那儿瑟瑟发抖的几个人,心头剧烈一颤。 “你个恶妇,竟敢设计复礼。”荣王咬牙切齿。 许侧妃心跳徒然漏了一拍,但她面上分毫不显:“王爷何出此言?” “少在这装模作样,人证物证都给你拿到了。”荣王妃怎么可能冒冒然就过来,不然岂不是打草惊蛇,给许氏母子逃出生天的机会。这一次她儿子丢了大脸,她也要让许氏母子脱一层皮,她儿子想上位,做梦! “妾身知王妃因世子之事心如刀绞,可王妃也不能污蔑我泄愤啊。”许侧妃悲鸣。 荣王妃冷笑涟涟:“到现在还要死鸭子嘴硬,那好,就让这几个人和你的人好好对峙。” 许侧妃的冷汗唰得一下子就下来了,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王爷。”许侧妃哀哀望着荣王,泪如雨下。 “闭嘴!”荣王厉声呵斥,指了指梨花带雨的许侧妃,让人开始审问许侧妃的心腹,甚至用上了刑。 随着吐出来的话越来越多,许侧妃身上的衣裳湿了一遍又一遍,连带着中途被赶回来的沈克勤亦是冷汗如雨下,母子二人惨白着脸跪在地上。 “混账玩意儿,你是觉得我们荣王府名声太好听了,是不是!”荣王一茶杯砸到许侧妃身上,又上前把沈克勤踹倒在地:“想当世子,做你的春秋大梦。我宁肯爵位断了,也不会落到你这个无兄无父自私自利的人手里。” 趴在地上的沈克勤如遭雷击。 “王爷,”许侧妃惊叫一声,扑上去护住儿子:“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是我!因为我恨啊!” 许侧妃声嘶力竭,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王爷,你还记得我们的女儿吗?她都七个月大了,有手有脚会动了,可就因为王妃,她连来这个世上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王妃害死了我女儿,可她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不甘心我恨,我要让她尝尝锥心刺骨的疼是个什么滋味。” “我知道连累整个王府的名声不对,可罪魁祸首难道是我们吗?若不是王妃骗婚在前,推诿责任在后,岂会有今日。今日之事,便是我有三分罪过,七分也在王妃母子身上。” 但见荣王神色松动,荣王妃冲上前一个巴掌甩在许侧妃脸上:“你为了夺爵枉顾整个王府,你还有理了。” 许侧妃捂着脸,怒视荣王妃:“王妃为了私利就去骗婚埋下隐患难道是有理?” “闭嘴,都给我闭嘴!”荣王咆哮一声,困兽一般来回踱步,气得胸膛剧烈起伏,随时随地都要炸开一般。 他抖着手指着荣王妃,又指了指许侧妃,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早晚有一天,王府要败在你们两个女人手上。来人,来人啊,把她们带下去,关在院子里,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出来。” 人被带走,荣王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床上,悲从中来,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半辈子的脸都丢光了,以后他还怎么出去见人。 过了好半响,荣王沙哑着声音:“让世子过来。” “你去别庄住一阵,风声过了再回来。”至于这风声什么时候过,荣王嘴里发苦,就是现在这股子舆论过去了,可谁都知道他不行不是个男人,长子以后还怎么和别人打交道。 荣王望着素来令他骄傲的 分卷阅读88 长子,嘴里漫上一层又一层的苦意。这个儿子是废了,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他的名声已经一败涂地。 现在荣王对这个儿子的心情复杂得很,一面同情一面又恨。 沈克己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这几天他都是这样,面无表情,连眼神都黯淡无光,彷佛三魂六魄都不在身体里,只剩下一具躯壳。 荣王挥挥手让他走,见了心里就难受。 沈克己不是马上走的,特意等到天暗下来,算着城门关闭的时间离开。 他只带了几个贴身的小厮又带了一队侍卫,沈克己坐在马车里,他不想见人,也不想被人看见。那些人的眼神无论是同情怜悯鄙视亦或者嘲笑,都让他觉得犹如芒刺在背。 一路如常,却在城门口遇到了意外。 几个平日里与沈克己颇有些不对付的公子哥儿拦住了马车,装模作样地上来打招呼,然后一个说:“复礼兄看开些。” 另一个说:“我认识一个名医。” 还有人说嘿嘿笑,说自己有独门秘药。 一句一句专往痛处戳,怎么疼怎么来。 忍无可忍的沈克己一拳头挥过去,这几日他骤然从云端跌落泥潭,还要经受形形色色的目光,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的边缘,而这些人成为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克己疯了一样,连招式都忘了,只剩下挥拳踢脚的本能。 “沈克己,你有病啊!”对方也动了真火。 这一句正戳痛点,沈克己掐住了对方的脖子,掐得对方只翻白眼,要不是被人拉开,兴许正要闹出人命了。 来人看他目光狂乱,心里发怯,骂骂咧咧两句,跑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沈克己破罐子破摔,自个儿可是个瓷器,哪能和他同归于尽。 被侍卫抱住的沈克己慢慢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群包围住了,他们议论纷纷,眼神指点。 沈克己什么都听不清,但是觉得所有人都在说,看啊,这个男人他不行,他是个废物。 沈克己落荒而逃。 王府侍卫驱赶围观群众,驾着马车飞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 百无聊赖的阮慕晴正趴在床上发呆,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她对于外界的腥风血雨一无所知。 穿越什么都好,唯独没网这点不好,这日子太无聊了,阮慕晴叹了一口气,就听见小蝶慌乱的声音:“世子,世子。” 阮慕晴掀开床帐,看见的就是鼻青脸肿眼神说不出奇怪的沈克己,阮慕晴本能的瑟缩了下,继而是心疼:“复礼,你怎么了?” 她光着脚冲过去,捧住沈克己的脸,还要问,却被劈头盖脸的吻堵住了嘴,与其说吻,不如说是凶狠的咬,带着疯狂的意味。 跟着进门的小蝶吓得眼睛都瞪圆了,紧接着涨红了脸,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跑出去,跑出了一截,才想起门没有关,不得不忍着羞臊回来关门。 不小心一抬头,就见自家姑娘被按在桌子上,露出半边雪白的身子。吓得她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火烧尾巴似地关上门。 小蝶低头就跑。 屋里头,阮慕晴已经察觉到沈克己状态不对,他眼睛都是红的,也从来没有这样粗暴过,可无论她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似的。 此时此刻,沈克己脑中只有一个,他没病,他是正常人,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良久,沈克己理智渐渐回笼,惊觉脸色苍白已经哭成泪人的阮慕晴,怜意横生,万分歉疚地抱着她:“对不起,对不起。” 阮慕晴一管嗓子都哭哑了:“你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沈克己浑身一僵。 阮慕晴更觉奇怪还有不安。 “我们离开京城好不好?我带你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沈克己看着阮慕晴的眼睛。离开京城,就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他们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生儿育女,幸福快乐。 阮慕晴吓一大跳,着急发慌:“你遇到什么事了?”居然要离开京城,听他语气还有逃离的意思。 沈克己沉默。 阮慕晴安抚地抱着他,放软了声音:“复礼你别这样,这样我会害怕,你告诉我好吗?” 分卷阅读89 沈克己突然笑了笑:“没什么,就是遇上了不开心的事情,觉得太累了。” 阮慕晴不信,肯定是大事,不过他显然不肯说,便也不想追问,刨根问底的女人不可爱,只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哪个混蛋打的?” 沈克己又敷衍了过去。 在阮慕晴这,沈克己得到了心灵以及身体上的安慰,终于睡了一个安慰觉。阮慕晴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连私奔都说出来了,肯定不是小事。 她按捺着好奇,等沈克己在她这住了两天,走了,才打发小蝶去城里打听打听。 沈克己那事闹得满城风雨,小蝶稍微一打听就打听到了。 小蝶傻了眼,沈世子不行,怎么可能,每次他们那动静……小蝶羞红了脸,急匆匆跑回去汇报。 阮慕晴也呆了呆,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沈克己行不行,她再清楚不过了。可传得有模有样,言之凿凿,也不像是造谣,要是造谣,荣王府哪里坐得住。 这种谣言其实好破的很,和朋友去一趟秦楼楚馆找几个女人演一趟活春宫,反正沈克己是男人不要紧,谣言立马不攻而破。 忽然,她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想起他们第一次,当时她心里拔凉拔凉的,以为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不过马上就放心了,只他还是生疏的很。 若真是她想的那样,阮慕晴嘴角上扬,心里喝了蜜似的甜,她是捡到宝了。 当沈克己再次过来时,阮慕晴就直接问,他是不是对别的女人没反应? 沈克己立时白了脸,就像是被人在大冬天按在冰水里。 阮慕晴怜惜地抱着他的腰:“你还真把那些人的话往心里去,你行不行,我还不清楚。” 阮慕晴嘴角轻扬,点了点他的左胸:“因为你不喜欢她们,内心在抗拒,所以你的身体对她们没有反应。你才不是有病,你只是挑剔。那些对着母狗都能有反应的人,才有病。” 沈克己怔住了,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眼睛里也慢慢泛起光。 阮慕晴甜甜一笑:“别这么愁眉苦脸的,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挽回你的名声。” 沈克己心里一动:“你有什么建议?” 阮慕晴贝齿咬唇,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沈克己握住她的手里:“你只管说。” “现在闹这么大,主要是很多人替谢氏不平,若是你们主动放她离开另寻幸福,想来多多少少能挽回一些名声。”之前她还觉得谢婉妤是个恶妇,如今倒觉得她可怜了,守了七年的活寡。 沈克己静默不语。出事至今,他们没有提过和离,谢家也没提过。和离也许真的是一个法子。 “容我想想。” 阮慕晴笑了笑,乖巧的没有催促。 沈克己悄悄回府寻了被禁足在荷香苑的荣王妃,把自己和阮慕晴的事情说了。 荣王妃大恨:“你怎么不早说,不然我就能在一开始破了谣言,现在已经闹得人人皆知,谁还相信你能与女子正常行房。就算你当着他们的面行房,都觉得你是刚治好了病。” 因这露骨的话,沈克己涨红了脸。当时他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绝望屈辱。 荣王妃恨铁不成钢,压了压火:“这女人手上肯定有特殊的药。”怎么可能她行别人就不行,没这样的道理。 “母妃,不是,我已经查过了。”沈克己到底是王府世子,怎么可能没怀疑过。 荣王妃绞着手帕,不肯死心:“我要见她。” 沈克己:“母亲,真的没有什么药。” 荣王妃不信,嘴上却道:“她与你如此特殊,我总是要见一见。” 沈克己只得应下,又说和离。 “和离?然后娶她,是不是那个女人提的?”荣王妃眼神发寒。纵然对谢婉妤有了不小的意见,但是对这个阮慕晴更加没有好印象,一个无媒苟合的女人,没吃过什么好玩意儿吗? 沈克己忙道:“不是,是我自己的主意,和离好歹能挽回一些名声。” “那你又知道和离会失去多少,你会失去谢家的支持,你名声坏成这样,已经有人参你德不配位不堪为世子了。再没了谢家帮衬,你以为你还保得住世子之位。”荣王妃瞪着他:“我看你是被那个女人迷了心窍了。” 分卷阅读90 r />沈克己脸色发白:“母妃,谢家不可能让我纳妾的,你忘了那张契书。” 荣王妃脸颊抽了抽:“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会有法子,一定会有法子。”局势已经比之前好多了,起码儿子的病有希望了,那个女人肯定有古怪。 治好儿子的病,洗刷不举的污点,再哄好谢婉妤,做一个好丈夫,浪子回头金不换,儿子还有回头路可走。 荣王妃派人请来荣王,如是一说,终是说动了荣王,解了她的禁足。 荣王妃得以出城,打量站在面前的阮慕晴,是个美人儿,怪不得儿子那么喜欢。看了看那双过分灵活的眼睛,荣王妃压下心底不喜,笑容满面地与阮慕晴说话。 荣王妃没有一上来就逼问她是不是藏了什么手段,免得打草惊蛇。而是情真意切地说让她没名没分地跟着儿子委屈她了,日后必定给她一个名分,最后表示,对于儿子这奇怪的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阮慕晴能对着沈克己说那一套洁癖挑剔的说辞,对着荣王妃到底说不出来,只能默认荣王妃以关心之名留下了几个大夫以及医女。 不过荣王妃走后,她还是对沈克己发了一通脾气:“你母妃什么意思,她是不是觉得我是什么妖女,给你下了蛊。” 荣王妃还真这么想过。 沈克己自然不敢实话实说,只能打马虎,好言好语的哄,费了一番力气把人哄得转怒为喜。 荣王妃日日夜夜关注着阮慕晴这边,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他们能查出点什么来,治好儿子的隐疾,解除眼前困境。 可她等那等,等了两个多月,那些郎中医女什么线索都没有查到,恨得荣王妃好几次想把这个女人抓起来,刑讯审问。 思来想去,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咬着牙听人汇报儿子和那个女人如何胡天胡地。不知廉耻的妖精,白天都勾着男人做那档子事。 白日宣淫好啊,方便捉奸。 摩拳擦掌的阿渔点了人杀过去,中途不小心被一群出来避暑的年轻公子哥看见了。 “那不是谢世子妃?” “这杀气腾腾的是要干嘛!” …… 一群人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跟了上去。 得知后面多了尾巴的阿渔嘴角一翘,示意拿下外面的人,千万不要惊动里面的鸳鸯,捉贼得拿赃捉奸得成双。 这些人都是真定大长公主派来的好手,在谢家军中历练过的,这点事对他们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阿渔畅通无阻地直冲书房,略走近一些,便听到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娇喘。 啧了两声,这沈克己好不容易重振雄风,岂能不食髓知味,又被关在这破地方,整日里无事可做,可不是满脑子那档子事儿。 阮慕晴也是个放得开的,玩法层出不穷。 阿渔可同情被派来监视他们的那几个护卫了,人都憔悴了,为了他们的心理健康,她特意排表轮换。 扯回发散的思维,阿渔一脚踹开房门,惊动书桌上那对缠缠绵绵的野鸳鸯。 哇哦~女上位! 啧啧感叹的阿渔满脸震惊痛苦:“你,你们!” 不着寸缕的阮慕晴尖叫一声,滚了下去。 沈克己惊得魂飞魄散,整个人都呆住了。 阿渔彷佛是受不住打击,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母妃说你在治病,我怕你见了我难堪,所以忍着不来看你。原来,你的病已经就好了,”阿渔惨笑:“恭喜你啊,你的病好了,还得了如花美眷,我恭喜你啊!” 后面跟进来的众人探头探脑地凑过来,一看这情形就知道这么一回事。所以说,沈克己的毛病治好了,但是谢世子妃都还不知道,而一治好病沈克己就开始迫不及待玩女人了。 众人:“……”竟是难以形容,完全渣破下限。 “不是这样子的,婉妤,你听我解释!”沈克己慌乱捡起衣服盖住自己,发现了跟进来的那群公子哥儿,瞳孔剧烈收缩,一张脸青青白白十分精彩。 而阮慕晴已经抱着头躲到桌底下,惊觉这桌子四面透风,当即浑身红得像只虾子,捞了件最近的衣服,狼狈不堪地抱胸奔向屏风。 阿渔差点笑场,很是辛苦地忍住了,她怒不可遏地指了指阮慕晴:“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 分卷阅读91 /> 不等沈克己开口,阿渔抓着长鞭冲进去:“我为你守了七年活寡,我替你背了七年污名,就算你成了全京城的笑话,我也对你不离不弃,可你呢,你在这里和这个女人鬼混,沈克己,你还是人吗?” 沈克己的脸发红发烫,张嘴想说点什么。 虎虎生风的长鞭已经落下,沈克己痛得浑身抽搐,挡在身前的衣物也被鞭子卷走。 满脸通红的沈克己顾不得疼痛,只想抓住衣物保住最后一点脸面,“啪”又是一鞭子挥了下来,白花花的身子上立刻起了一道血痕。 他要说话,阿渔压根不给他机会,鞭子雨点似的往下落。 躲在屏风后面的阮慕晴也没能幸免,被打地嗷嗷哭喊求救:“复礼,复礼!” 她的情郎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她呀。 两个人被鞭子抽得光着屁股满屋子跳脚哀嚎,那画面美的让人不敢看。 “……”扒着门框看得津津有味的好事之众:这一趟来的值了! 第31章 完璧世子妃6 哀嚎声、哭喊声、呵斥声以及长鞭落在皮肉上的啪啪声交织成诡异的曲调, 过了好一会儿,阿渔像是终于精疲力竭, 停止了挥鞭。 虽然恨不得把这对狗男女抽死, 但是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所以她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阿渔伤心欲绝地将鞭子用力砸到沈克己脸上:“你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骂完, 转身退场。 扒着门框看热闹的公子哥儿就见她一张脸雪白雪白的, 眼中无泪,整个人却透出一股浓烈的悲哀。 看得他们心里也跟着酸酸的,就像是吃了一个没成熟的橘子,从嘴巴一直酸到心里。 想想自己以前还在背后诋毁她是一等一的母老虎妒妇,可事实上呢?人懵懵懂懂地被骗嫁进荣王府,嫁了个不能人道的丈夫, 最好的年华却活的像一口枯井。这还不算, 还替丈夫背负了不能生养的污名,成了人尽皆知的妒妇, 自己的丈夫倒成了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 就这样人家为了丈夫的名誉也无怨无悔地忍了,一忍就是七年,哪怕沈克己身败名裂也不离不弃。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沈克己上辈子是积了多少德才能娶到这样好的媳妇,可他却一点都不知道珍惜。治好了病,第一时间不是告诉妻子而是忙着和其他女人巫山云雨, 把那么好的妻子抛之脑后。 如是一想, 真觉得沈克己这一顿打轻了, 这还是个人么! “世子妃, ”其中一位少年忍不住劝了一句:“沈克己他配不上你, 你值得更好的。” 其他人虽然没说,但是眼神也差不多这个意思。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可怜。 阿渔动了动嘴角,似哭似笑,踉跄着离开,背影萧瑟,看得人心头不忍。 再去看蜷缩在书架和墙角角落里,皮开肉绽的沈克己,众人眼神更加不耻。素日里装的人模狗样,不想竟是如此不堪下作忘恩负义,回头定然好好替他宣扬宣扬。 万分鄙薄地啐了一口,这一行人也掉头离开,再待下去,他们都怕自己忍不住上去落井下石了。 屋内只剩下蜷缩在角落里的沈克己和藏在罗汉床与花架之间的阮慕晴,她举着一只小茶几挡在身前,就靠着这东西防止了彻底走光也挡住了部分长鞭。 此刻的她,披头散发,一丝.不挂,浑身上下都是青青红红的鞭痕,好些伤痕皮开肉绽流着血,像是饱受了不堪的凌虐。 哭喊的嗓子都发哑的阮慕晴放声大哭,哭得几乎要断气,全身无一处不在发抖,既是疼得也是恨得。 谢婉妤欺人太甚,竟敢拿鞭子打她,从小到大,她爸妈都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阮慕晴哭着抓过几件衣服哆哆嗦嗦往身上裹,一想自己赤身裸体被谢婉妤追着打的情形被那么多男人看了去,恨得心头滴血。 别说这是古代,就算在现代,她的脸也丢光了。出了这么大的丑,她还有可能嫁给沈克己做妻子吗? 魂不附体的沈克己听到他的哭声,发直的眼珠子动了动,略略恢复神采。他勉强走到阮慕晴身边,嘴角发颤:“慕晴。” 阮慕晴奋力打开他的手,疯了一样捶打他的胸口:“都怪你,都怪你,那么多人,那么多,我,我还怎么见人啊!” 分卷阅读92 沈克己心口剧痛,自己还好,可慕晴她是女儿家,被那么多人看了身子,登时就像是被塞了满嘴苍蝇。 再思及今日发生种种,一旦传开,沈克己打了一个寒噤,恐惧伴随着绝望宛如藤蔓爬满心脏,寸寸收紧。 …… 阿渔神清气爽地回到山庄,真定大长公主见她眉开眼笑,心情极好,便问遇上什么好事了。 阿渔如此一说。 真定大长公主又气又笑,气得是沈克己背信弃义,当初说的多动听,绝不碰其他女人,转眼都睡上了;笑得是他恶有恶报。 同时也觉得奇怪:“那女人怕不是真会什么妖术?”不然如何解释这等古怪情况,活了这么多年,简直闻所未闻。要不是孙女儿说的肯定,她是不敢信的。 阿渔笑笑:“谁知道啊!” 真定大长公主想想还是不放心:“对这人还是多上点心。”万一真会邪门歪道,孙女儿今天让她出了这么大一个丑,此女必然恨上了孙女,小心无大错。 阿渔应好,让真定大长公主放心。 真定大长公主思忖片刻,拍了拍阿渔的手:“既然他的病好了,你现在与他和离,没人说得出你半句不是。” “祖母,我对他已无半点情意,只我的人生被沈克己毁了。凭什么他还能过得好,就算声名狼藉,哪怕是丢了世子之位,他还是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想得开一点,和那个女人离开京城隐姓埋名,他能活的比绝大多数人幸福,我不甘心。”阿渔郑重说道,和离是肯定要和离的,但是在和离之前,她得把荣王府搅个天翻地覆。 真定大长公主静静凝望阿渔,觉得她戾气过重了:“与恶人缠斗过久,并不是好事,一不小心,自己就变成了恶人。你才二十四岁,还有很长很长的路可以走,完全可以重新开始,千万不要让仇恨主宰了你自己,不值得。” 可真正的谢婉妤只活了二十五岁,谢家还毁于一旦。她的人生被沈克己和阮慕晴还有荣王府等人彻底毁了。谢家灭门之仇的黑手,谢婉妤至死都不知道,她只能将满腔怨恨倾注在荣王府一干人等身上。 谢婉妤以自焚那样惨烈的方式自尽,烈火焚身的痛苦让她的仇恨越发铭心刻骨,接受了她所有记忆的阿渔难免受其影响。在她看来,沈克己和阮慕晴、荣王妃这些人现在遭受的一切还不够,远远不够。 “报了仇,消了怨气,我才能真正的重新开始,”阿渔轻笑着道:“祖母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真定大长公主轻轻地叹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 …… 荣王妃气急败坏地赶到,都顾不上儿子一身伤痕,对着躺在床上的沈克己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你就这么渴得慌,大白天的干那档子事,这下好了,被人堵在床上了。” 沈克己绷着脸一言不发,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整个人被深深的绝望笼罩。 荣王妃突然悲从中来,她殚精竭虑为儿子想法子,可儿子却一次又一次的拖后腿,把母子俩一步一步推到悬崖边上。 儿子又多了一道恶名,该如何挽回,自诩足智多谋的荣王妃这一刻也绝望了。 可她从不是那等轻易服输的性子,擦干眼角的泪,荣王妃咬了咬牙:“你和我去向婉妤负荆请罪。” 沈克己眼睛动了下:“她不会原谅我的。” “原不原谅是她的事,请不请罪是你的事。”荣王妃脑中闪过千般念头,只要谢婉妤对儿子还有一丝一毫的情分,这事就还要回旋余地,肯定有! 沈克己不敢也不想见谢婉妤,然荣王妃完全不给他拒绝的余地。 沈克己哀声道:“母妃,她怎么可能再原谅我,何必自取其辱,和离吧!” “啪!”荣王妃抬手就是一巴掌,毫不留情,一张脸近乎狰狞:“然后你丢了世子之位,以后看你那些弟弟们的脸色过日子,我也得仰别人的鼻息,与其这么窝窝囊囊的活着,你干脆现在杀了我。” “母……妃!”沈克己悚然一惊。 荣王妃盯着沈克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娘,你就跟我去请罪。” 沈克己嘴角颤了颤,最终妥协了,忍着剧痛准备起身,才动了一番便撕裂伤口,痛得栽倒在床上,冷汗布满整个额头。 哪怕是有心使苦肉计的荣王妃,也有心无力了,只能一个人去了 分卷阅读93 烟霞山庄。 到了烟霞山庄,坐立不安的荣王妃被晾了足足一个时辰,等啊等,终于等来了面容阴沉的真定大长公主以及面无表情的阿渔。 荣王妃抢步上前,羞愧万分:“姑母,是我教子无方。婉妤,母妃对不起你。” 话音未落,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阿渔微不可见的扬了扬眉,倒是能屈能伸的很。 真定大长公主眼皮都不多抬一下:“少惺惺作态了,赶紧写了和离书来。当初咱们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无论沈克己的病能不能治好,都不得有二心。可他倒好,刚治好病,就金屋藏娇了,可真够能耐的。” 荣王妃心头发凉,谢家果然想和离了。若是之前和离,谢婉妤多多少少会被人暗笑终于熬不住闺房空虚想男人了,还会被人指责薄情抛弃有病的丈夫。可眼下儿子‘痊愈’,还闹出了阮慕晴这桩事,再没人能挑谢婉妤的错了,谢家没了后顾之忧。 “姑母听我解释,”荣王妃潸然泪下:“复礼的病并没有痊愈!” 真定大长公主怒极反笑:“你当我们是傻子嘛,婉妤亲眼所见,那么多人都看得真真的。” “是那女人有古怪,她极会魅惑人心,复礼一时不查,着了她的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复礼的病遇到她就好了,旁的时候却不能。我怀疑这女人会些歪门邪道,遂特意派了一些郎中过去以给复礼治病的名义调查,留她在复礼身边,只是为了查明原因,以期治愈复礼的病。没有提早告诉你们,是我的错,可这实在是过于难以启齿。”荣王妃泣声。 真定大长公主:“大白天的查到书桌上去了,可真够敬业的。” 荣王妃哭声一顿,面上发臊,这一点想解释都解释不来,只能道:“姑母恕罪,是复礼不该,受了那女人的蛊惑。” 真定大长公主怒极反笑:“少在这胡编乱造了,哦,遇到她病就好了,滑天下之大稽,你去和外人说啊,看看有几个信你,真把我们当傻子糊弄了。” “我知姑母不信,起初我也是不信的。”荣王妃有备而来:“姑母请看,这是这两个月郎中的会诊记录,复礼的病有没有好,您一看便知,若是不信,您可派信任的郎中亲自检查。姑母,复礼的病真的没有好,若是他好了,岂会不告诉您和婉妤。” 真定大长公主看了一回,又递给了阿渔。 阿渔装模作样的翻了翻,抬眸对真定大长公主道:“祖母,我有些话想单独和母妃说一说。” 荣王妃心里一喜,她算是看出来了,真定大长公主是巴不得和离了,但是谢婉妤还在犹豫,她总归是舍不得复礼。 真定大长公主无奈地点了点头。 阿渔便带着荣王妃去了偏厅。 阿渔开门见山:“母妃,你说的话,我都信,但是我想知道,你会如何安排这个女人?” 荣王妃终于松了一口气,忙道:“这女人勾引复礼,死不足惜,只复礼痊愈的希望在她身上,故而我想暂且留下她,一等查明原因,无需你动手,母妃会替你打发了。” 阿渔生拉硬拽了下嘴角:“您也查了两个多月了,可一无进展,要是一直查不明白,就这么留着她在复礼身边一辈子,那她算什么,复礼的妾还是外室?” “怎么会,她也配!”荣王妃立时否认,放缓了声音道:“你对复礼恩同再造,他绝不会负你。这个女人是个意外,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只要查明原因,立马打发走。婉妤,母妃知道,复礼做的不好,可他得了那个病,猛地遇上那么一个女人,一时意乱情迷也情有可原,她已经知道错了,本想亲自来向你道歉,只实在起不了身。母妃不是怪你的意思,他该打,就该狠狠的打。” 阿渔强调:“要是查不明呢,一个月查不明就就留她一个月,一年查不明就留她一年,一辈子查不明就留她一辈子?” 荣王妃怔了怔,眼神微变:“婉妤,你给母妃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阿渔笑容泛苦:“七年我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三个月。” 荣王妃又是一通歉意和感激,这才离开,离开时的脚步比来时轻松不少,谢婉妤不想和离还想跟儿子过日子,儿子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这个认知就像是一股春水,滋润了荣王妃濒临绝望的心田,让她重新点燃了斗志,当务之急,就弄清楚那个女人的古怪。 荣王妃斗志盎然,阮慕晴的却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之前 分卷阅读94 两个月,荣王妃对她的调查是含蓄内敛,可当下荣王妃撕下温情脉脉的伪装,把阮慕晴当成了邪祟女巫。 刑讯拷问那一套都用上了,要不是没有解剖设备,阮慕晴都觉得自己会被剖开一寸寸的研究,其中痛苦羞辱不堪,几欲将她逼疯。 饶是如此,依旧一无所获。 双眼血丝如蛛网的荣王妃百思不得其解,用一种忌惮地目光瞪着狼狈不堪的阮慕晴:“你说,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法?” 阮慕晴恨得双眼充血,要不是受制于人,她都想扑上去活活咬死荣王妃。这辈子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比那一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谢婉妤鞭打更屈辱,她也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 阮慕晴怒瞪荣王妃:“没有,没有,我说过多少次了,就是没有。” “那为什么复礼只能与你敦伦?”荣王妃火冒三丈地质问。 阮慕晴两眼亮堂堂的,满脸戾气:“因为他爱我啊,你有本事就弄死我,让你儿子这辈子都当太监,永远生不出儿子,你也别想抱孙子,你杀了我啊!” 荣王妃的脸一沉到底,抬手就是一巴掌:“贱人!” 第32章 完璧世子妃7 入了冬, 真定大长公主让人给阿渔裁了几身冬衣。这小半年,阿渔一直住在烟霞山庄, 荣王府一茬接着一茬地出丑闻, 倒鲜有人会说她常住娘家不合体统。 那一日的捉奸已经发酵得全城皆知, 人人都知道沈克己的毛病是治好了, 可他才治好就背着谢婉妤养了个小的胡天胡地, 他那原本已经掉到粪坑里的名声更加臭不可闻。 荣王夫妻满嘴苦涩,要沈克己毛病真的治好了,起码还有点安慰,可他这哪是治好了。然谁会相信这么荒诞的理由,只会觉得他们为了遮掩丑闻谎话连篇,总不能拉着沈克己找个女人当着他们的面再表演一番, 显然是不可能的。 夫妻俩只能哑巴吃黄连, 有苦说不出。安慰自己,都觉得沈克己隐疾痊愈也是好事, 对一个男人而言,这是尊严,有时候比人品道德还重要。 “这皮毛还是你大哥送回来的。” 真定大长公主看着换上雪白狐裘的阿渔,满意地点了点头。 阿渔轻轻一笑,陪着真定大长公主说起远在边关的谢家人。 真定大长公主和老国公只生养了谢威一个儿子, 也就是现如今的齐国公, 齐国公膝下四子一女, 除了战死的二子外, 另外三个儿子都随着父亲在边关。女眷幼儿则留在京城, 其实也就是人质,用来掣肘谢家,以防谢家拥兵自重。为了制约军权,自古帝王一直如此,谢家并非特例。 说了会儿话,阿渔告辞离开,笑容渐渐淡了。算算时间,前世谢家就是明年八月出的事,谢家是被跟随了齐国公二十多年的乌将军告发私通突厥意图谋反,据说人证物证俱全,而那位乌将军紧接着就和谢家父子一同死在那场暴动中。 谢家父子死、真定大长公主亡,谢婉妤失去靠山,立刻就失了自由,对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 费尽心机才打听到谢家垮台之后,一直与谢家争夺军权的刘家、白家、赵家瓜分了谢家军。乌家也获利匪浅。 荣王府也是间接获利者,谢婉妤再也不能威胁到他们。 再多信息就没有了,所以阿渔也一筹莫展。这几家是她这段时日依来重点观察的,倒是有一些收获。乌家是被齐国公一手提拔起来的,然人心不足生吞象,尤其是乌家长子自视甚高对于父子两代都只能居于谢家父子之下觉得委屈了。 阿渔把查到的东西告之了谢家父子,让他们提防那位乌将军。这位乌将军是自作主张还是与外人联手,又是和谁结了盟,还有待考证。 沉吟间小丫鬟来报,荣王妃来了。荣王妃拜见了真定大长公主,与阿渔借一步说话。 溜一眼眉眼带愁的荣王妃,阿渔笑着与她离开。 这三个月荣王妃过地无比心焦,当然阮慕晴过的比她更不好。这一次,荣王妃的手段可比前世凶残多了。 前世,谢婉妤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阮慕晴就是那个例外,怀疑她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荣王妃同样怀疑,也和如今一样调查阮慕晴。当时的局面远没有现在这么紧迫逼人,荣王妃的手段自然温和多了,毕竟指不定她孙子只能从阮慕晴肚子里出来。 查来查去,荣王妃就对谢婉妤说,似乎没有古怪,就是那么巧合。又说不如留在眼皮子底下细细观察,且纳了 分卷阅读95 这个女人,可以挽回她的名声。还说日后生了孩子不管几个全部抱给她养…… 谢婉妤妥协了,同意让阮慕晴进门,可那个女人却故作矜持地说‘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她若真有这骨气,又为什么明知沈克己有妻室还与他苟且。甚至在拒绝做妾之后,还与沈克己暗通曲款。 在谢婉妤看来,阮慕晴就是自负是美名远扬的才女,野心勃勃想当富人.妻,想取她而代之。 而沈克己以及荣王妃暧昧的态度让她彻底冷了心肠,由爱生恨。 阿渔似是有些期待:“您可是查清那女人的古怪之处了?” 荣王妃满脸无奈:“都动上刑了,可无论怎么审问,她都说自己没动过手脚。”荣王妃比阿渔还想找到原因,以解燃眉之急。 为了让阿渔相信,荣王妃大概说了这三个月的调查经过,也渲染了阮慕晴的痛苦。在她看来,阿渔对阮慕晴定然深恶痛绝。 阿渔久久不言语,半响才扯了扯嘴角:“这么说来,这位阮姑娘才是世子命中注定的女人,他们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贱人。 “怎么可能!”荣王妃想也不想地反驳,哪怕她自己曾经也冒出过这样荒谬的念头,但是她绝不会承认:“你才是复礼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入门的妻子,你们才是姻缘天注定的夫妻。” 荣王妃恨恨道:“也不知道复礼前世造了什么孽,遇上个这等妖女,受制于她。” 阿渔眼望着荣王妃:“那么,母妃你和世子打算如何处置这个女人?” 荣王妃心里打起十二万分的警醒,重点来了。她原想让这女人假死,消了谢婉妤的怨气,再藏起来暗中让她给儿子留后,只想想太过冒险,谢婉妤好糊弄,可真定大长公主不好糊弄,未必猜不到她打的主意,没得弄巧成拙了。 荣王妃捏了捏帕子,把皮球踢回去:“你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这种狐媚子原就该由你这个做妻子的发落的。” “我想让她去死。”阿渔脸色突然阴冷下来:“未出阁的姑娘与有妇之夫通奸,若是守礼的人家不是剃了头发送去做姑子也一根白绫勒死了,阮家就没什么想说的,他们好歹也是个书香人家。” 荣王妃眼皮子一跳,阮慕晴的身份被挖出来了,阮家人也来找过他们,被她软硬皆施安抚了下来。 阿渔勾了勾嘴角:“母妃是舍不得吧,想来世子也是舍不得的,毕竟只有她能给世子生儿子不是。” 荣王妃心念一动,眼泪流了下来,竟是走到阿渔面前跪了下去。 阿渔似是被惊呆了,坐在那一动不动,不躲也不避。 “婉妤,”荣王妃拉住阿渔的手,泪如泉涌:“母妃知道这话不该说,可母妃实在是没办法了,母妃想求求你,先容这女人一阵,且等她生下孩子,届时,无需你动手,我亲自了解了她,万不会留她碍你的眼。” 阿渔:“世子岂会舍得?” “复礼心里只有你,”荣王妃急声:“复礼与她,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罢了,复礼心里比谁都清楚,你才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女子,你对他的恩情更是比山高比海深。” 阿渔睫毛颤了又颤。 荣王妃心里稍定,又是一通好话。 阿渔像是经过了一番剧烈挣扎,颓然一笑:“母妃起来说话吧,我应了便是,就让世子纳了她吧。” 起到一半的荣王妃动作一滞,纳?阮慕晴身子被那么多外男看了去,这几个月更是传的沸沸扬扬,这种女人岂配入他们荣王府的大门。 龙荣王妃斟酌着说道:“此女声名狼藉,如何能让她入门,岂不是贻笑大方。” 阿渔眼底掠过一丝讥讽,阮慕晴名声臭,沈克己名声比她更难听,她倒有脸去嫌弃别人了。这两可是天生一对,就别去祸害别人了,互相祸害吧。 “您的意思是让她当外室,生孩子并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这几年世子是不是都要去那边,传开了,母妃,我的脸面又放在何处?且这孩子生下来,又要如何安排,当外室子接进来?以后让这孩子如何立足。还是假装我生的?这可是欺君之罪。 再来,人人都当世子的病好了,我是生不出的,又不纳妾生子,外人又得说我善妒不贤,母妃,我不想再被人说三道四了,我就想安安生生养个孩子,好好过过清静日子。” 阿渔神情激动。 荣王妃尴尬地抽了抽脸颊:“你说的是,是我想的不 分卷阅读96 周到。” 纳妾一事,就此敲定。又说了些好话,荣王妃才离开。 坐在马车上,荣王妃郁郁吐出一口气,她觉得在谢婉妤面前,自己不是婆婆,自己就是媳妇,哪有婆婆做到她这份上的。可为了儿子,她必须得忍。 不管怎么样,儿子不举的污点已经洗刷,孙子也有指望了。儿子做个好丈夫,一点一滴把名声挣回来,过上三年五载,这一茬慢慢地也就揭过去了,谢婉妤这个当事人都不追究,其他外人还能说什么。 回去见了儿子,荣王妃说了纳妾一事。 沈克己难以置信:“她真的同意慕晴进门?” “你别看那天婉妤对你下了这么重的手,最近也不想见你,可她终究是放不下你的,不然早和你和离了,”荣王妃似有感慨:“女子重情,日后你可要好好对她。”有时候,荣王妃自己都觉得颇为对不住这个一让再让的儿媳妇,然后庆幸自己当年眼光好,若是选了个烈性的,早闹得天翻地覆的了。 沈克己目露愧色又有些动容,沉默良久。 “母妃,慕晴呢?我能见见她吗?”三个月前阮慕晴被母妃带走,他就再没见过她。 荣王妃瞬间冷了脸:“我有言在先,日后你若是敢为了这个女人怠慢婉妤,我是不依的,你心里要明白,留这个女人只是为了给你生子。” 去母留子的话,荣王妃自然不会说,至于要不要去母留子,其实荣王妃也犹豫的很,到底只有阮慕晴才能伺候儿子,荣王妃哪能不心疼儿子,可当时那情况,自然要先安抚住谢婉妤。没一个女人乐意丈夫和别的女人恩恩爱爱的,换做她,她也宁愿荣王不能人道也不愿意荣王宠幸许侧妃。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将来再说。 沈克己垂了垂眼:“母妃放心,我心里明白。婉妤于我有大恩,我不能辜负她。” 荣王妃点了点头,却也没让沈克己马上见到阮慕晴,阮慕晴情况有点惨,荣王妃可不想让她使苦肉计,哄得儿子更加怜惜她。 这档口,荣王妃处理了纳妾的事,先去阮家提了提,阮家心里是不愿意的。阮慕晴被当众捉了奸,丢脸丢的全京城都知道了。阮老爷恨不得一根麻绳勒死她,干干净净,好歹能挽回些名声。但荣王妃不知打哪搜集了阮老爷的把柄,阮老爷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略有恢复的阮慕晴也见到了沈克己,上来就是一巴掌,沈克己被打懵了。 “沈克己,我瞎了眼才会看上你。”阮慕晴是真的后悔了,她不是没有其他爱慕者,可就因为这张脸,她挑中了沈克己,哪知道这是个天大的火坑。 她不想做妾,以后再也不能翻身,哪怕做了宠妾又如何,名分上永远差了一筹,她的孩子也是庶出天生低人一等。 可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沈克己的事了,她还出了那么大一个丑,除了沈克己,还有哪个男人肯要她。 荣王妃还说,她要是不肯进荣王府,阮家就要结果了她保全名声。 她还能怎么办,她只能做妾! 阮慕晴疯狂地捶打沈克己,将自己这三个月的恐惧愤怒怨恨以及对未来的不满不甘全部倾泻在他身上。 沈克己没有躲,他知道阮慕晴的骄傲,她才貌双全,若不是因为他,完全能寻到更好的归宿,是他耽误了她。 …… 一个月后,阮慕晴被一顶粉红小轿从角门抬进了荣王府,因不是什么体面事,办得十分低调,做贼似的。 阮慕晴坐在清清冷冷了的婚房内,眼睛因为屈辱而湿润,无数次想象过自己婚礼,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沈克己满心愧疚怜惜,又有一丝不好说出来的安心,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那一日被捉奸在床,给他留下了刻骨铭心的阴影。 在沈克己的安慰下,阮慕晴慢慢笑了偎依进他怀里。这一个月,她想明白了,现在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这个男人。只要她能牢牢拢住沈克己的心,再生下儿子,早晚有一天荣王妃还是谢婉妤都得看她脸色过日子。 这厢红罗帐暖度春宵,那厢还在禁足当中的许侧妃百思不得其解,都这样了,谢婉妤居然都没和沈克己和离,还同意纳妾。这沈克己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把她迷得这么五迷三道的。 不只许侧妃疑惑不解,与谢婉妤交好的女眷闻说沈克己要纳妾,纳的还是阮慕晴,早就忍不住来问阿渔。 她是不是读《女则》《女诫》读傻了? 分卷阅读97 br /> 阿渔笑容半酸不苦:“阮姑娘已经委身世子,若是不纳了她,岂不是逼她去死?如何舍得啊!” 谁舍不得,当然不会是做妻子的舍不得,只能是沈克己舍不得啊! 过来安慰的女眷想起自己左一个姨娘右一个通房的丈夫,顿时心有戚戚,这种事男人开了口,哪还有她们女人拒绝的余地。 然沈克己怎么有脸学别人,他自己什么情况,他心里没点数。才像个男人就开始拈花惹草,还不如一直病着呢! 安慰了阿渔一通,出门就对人大肆批评沈克己见异思迁忘恩负义。 红烛燃尽,天亮了。 盛装打扮的阮慕晴随着沈克己来了锦芳阁,向阿渔敬茶。 一进门,见阿渔脸色微微一变,眉眼间带着恩爱过后媚态的阮慕晴心头畅快,她是正妻又如何,不过是个充门面的摆设罢了。这辈子都得不到男人的宠爱,只能当个老处女!孤枕寒衾,晚上难熬的很吧。 沈克己也发觉了阿渔神色有异,却没多想,只当她是不喜欢阮慕晴。 “你这身衣裳倒是漂亮的紧。”阿渔语调意味不明。 沈克己愣愣去看阮慕晴,今天她穿了一身水红色锦服,明艳万端。 阮慕晴却是明白了阿渔的言下之意,她特意穿了与大红色相近的水红色,就是故意膈应人,当初那一顿鞭子,她永世难忘,更忘不了众目睽睽之下光着身子的狼狈。 阮慕晴装傻:“不及世子妃风华一分。” 阿渔微微一笑,笑容不达眼底:“阮姨娘是在妾室身边长大的,想来是不懂规矩,这种与正红相近的颜色并不是你能穿的,免得让外人认错了身份,乱了尊卑规矩。” 阮慕晴吃了一惊,在她看来,谢婉妤就是那种贤惠到迂腐刻板的女人,不然怎么可能同意她进门。这种女人满脑子的识大体,只要不是太过分都会忍下来,尤其是当着男人的面。 沈克己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忙道:“慕晴年纪小,没人教过她这些,回头就叫她换了。” 阮慕晴嘴角微微一翘,状似紧张地说:“我年纪小不懂事,世子妃见谅。” 阿渔也笑了:“是挺不懂事的,一口一个我,在我面前,岂有你自称我的份,看来阮姨娘要学的东西多了去了。今儿,我便赐你两个嬷嬷,学学规矩,免得再闹出什么丑事来,丢了荣王府的脸。” 听着她意有所指的话,阮慕晴脸上一阵烧,略带愤懑地去看沈克己。 沈克己面上也尴尬,被阮慕晴这么一看,下意识想说点什么,然对上阿渔凉丝丝的双眼,舌头像是被冻住了。 阿渔又道:“这头一条要学的就是怎么穿衣服,谢嬷嬷,带阮姨娘回去换了合适的衣裳再来。” “我知道世子妃不喜欢我,但何以这般羞辱我。”阮慕晴让自己眼里浮现屈辱的泪花,被这么带回去换衣服,她还不得被笑死。 阿渔嗤了一声:“凭你所作所为,哪点值得我喜欢了。你既然知道我不喜欢你,那就该有自知之明,在我这谨言慎行,别以为有世子撑腰就能不守规矩,我不惯你这毛病。我已经说了在我跟前,没你说我的份。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显然是压根不把我放在眼里。” 阿渔一挑嘴角:“谢嬷嬷,掌嘴!” 阮慕晴懵了懵,不该是唇枪舌剑然后男人和稀泥,怎么一言不合就打人了! 饶是沈克己都被这发展弄得懵逼了下,回过神来就道:“婉妤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我让她向你赔个不是。” “我不跟她一般见识,今日的事传扬出去,被一个妾室一而再地挑衅,我就得沦为笑柄。世子怜惜她的脸面,怎么就不怜惜怜惜我的脸面,还是觉得我没脸没习惯了,无须在意。” 沈克己脸色一白。 阮慕晴已经被两个丫鬟擒住手脚按在地上,这下真的慌了,扭头向沈克己求救:“复礼!” 谢婉妤也看着沈克己,目光凉如水。 沈克己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吐不出一个字来。 “啪”谢嬷嬷一耳光甩下去,声音平稳地说教:“阮姨娘且记得,在主母跟前,您得自称婢妾,万万是不能说我的。” 这一巴掌下去,阮慕晴被打偏了头,半边脸都麻了,这个方向正好朝着沈克己,她就看见沈克己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像是在忍耐,却一言 分卷阅读98 不发。 这一刻她的心瓦凉瓦凉的,这个男人,真的靠得住吗? 谢嬷嬷换手又是一巴掌:“身为姨娘,正红你是万万穿不得的,诸如银红、石榴红、水红,这些色儿也得避开,以示对正室的恭敬。” 错眼间,阮慕晴对上了靠坐在椅子上的阿渔似笑非笑的视线。 阿渔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 阮慕晴气得一个哆嗦,险些背过气去,这女人故意折辱她。 掌嘴结束,阮慕晴一张俏脸肿得变了形,哪有来时的妩媚风情,她被两个嬷嬷一左一右夹着出门换衣裳。 离开的阮慕晴低头垂眼,遮住眼底愤恨。 阿渔瞥一眼心疼中又透着愤怒却不得不忍耐的沈克己,掀了掀唇角,所谓的‘真爱’也不过尔尔。 阿渔轻呵一声,与其说沈克己爱阮慕晴,不如说沈克己爱的是在阮慕晴身上找回的自信。换成任何一个女人,只要能让他像个男人,他都爱。 如果有一天,在阮慕晴身上,沈克己也成了废物,他还爱阮慕晴吗?阮慕晴呢,她又会不会嫌弃沈克己?可惜,她想甩都甩不掉咯。 第33章 完璧世子妃8 阮慕晴换了一身樱草色的衣裳回来, 直挺挺跪在阿渔面前:“世子妃请喝茶。” 坐在椅子上的阿渔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庞红肿含羞带辱的阮慕晴,曾经原身是真心想喝她这杯妾室茶, 可心高气傲的阮慕晴不屑为妾啊。 当年她义正言辞不愿做妾, 现如今还不是乖乖跪在这。什么骄傲尊严, 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当年她觉得自己值正妻这个价, 自然不肯做妾, 现如今她知道自己只值妾这个价,可不就低头进门了。 阿渔微微一笑,接过茶做了做样子,连沾都没沾。赏了个玉镯子,就打发她走了。 沈克己思忖再三,终是忍不住:“慕……阮姨娘不懂事, 婉妤你别往心里去, 她已经得到教训,下次再也不敢犯了。” “但愿吧, ”阿渔语调懒洋洋的:“我是不喜欢她,但是只要她不招惹我,有意无意都算,我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去找她麻烦。” 在她连讽带刺的语态下,沈克己沉默了下:“对不起。” 阿渔一牵嘴角, 并未说什么。 沈克己也不知道说什么, 屋内陷入尴尬的沉默当中。他想缓和两人的关系, 可她冷冰冰的, 让他完全无处下手。 找了个借口, 沈克己走了,他是越来越不敢面对谢婉妤,一见她浑身就不自在,尤其是心里沉甸甸,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上面刻满恩情耻辱惭愧等等铭文。 一离开锦芳阁,沈克己就被荣王妃身边的人拦住。 眉心下意识一皱,准备去安慰阮慕晴的沈克己只得跟着人去了荷香苑,果不其然,荣王妃找他就是为了阮慕晴的事。 荣王妃已经听说了,冷冷看着沈克己:“我要是不把你叫来,你是不是就要去看望阮姨娘了?” 沈克己没吭声。 荣王妃不禁想起许侧妃,怒上加怒:“她前脚犯了错,后脚你去看她,你是给谁做脸,又是打谁的脸,” 沈克己头略略下垂了些:“是我没想周全。” “你冷她几天,也是给婉妤,给阖府下人看看,”荣王妃压着火气:“她算个什么玩意儿,也敢和正室叫板。” 沈克己皱了皱眉头,到底是心爱的女人:“母妃,慕晴她年幼……” 荣王妃冷笑:“她年纪不大,心眼可不少,第一天敬茶就穿了一身水红色,打谁的脸呢。她是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的,我就不信这一点她都不懂!” 沈克己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荣王妃指了指沈克己,声色俱厉:“她敢和婉妤别苗头,不就是打量着有你给她撑腰。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宠妾灭妻,不说我,你父王也是容不得你的。” 沈克己抿了抿唇:“母妃,我知道。” “你别嘴上说知道,做的又是另一套。”荣王妃缓了缓神色:“天水城流民暴动,是谢家大郎平的乱,据说谢大郎要回京领赏。” 论实权,他们荣王府是远不如谢家的,在仕途上儿子将来还是得靠谢家。 想起阴沉沉的谢大郎,沈克己没来由的心里一紧 分卷阅读99 。 阮慕晴回到祥云苑之后,就被谢嬷嬷盯着开始学规矩。若阮慕晴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倒不算难,原身好歹也是官家女。 可她穿来才一年,且一点原身的记忆都没继承到,这一年来忙着学繁体字忙着了解常识忙着和沈克己鬼混,哪有时间学其他东西。 在从宫里出来的谢嬷嬷眼里,阮慕晴浑身上下都是破绽,礼仪简直惨不忍睹。不禁怀疑阮家家教,好歹也是官宦之家,怎生养出这么一个女儿来。 而对阮慕晴而言,谢嬷嬷就是那最最刁钻恶毒的容嬷嬷。备受规矩折磨的阮慕晴翘首期盼着她的阿哥来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可她左等不来右等还是不来。她让小蝶去找沈克己,小蝶却是连沈克己的人都没见到,只能靠小厮传话,传过去的话如泥牛入海。 学了一整天规矩筋疲力尽的阮慕晴趴在床上,一手捂着泛着疼的脸颊,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摇曳晃动的烛火,眼神明明灭灭不定。 如是过了五六天,沈克己才出现祥云苑。见到他那一刻,阮慕晴想发脾气质问他,怎么这么多天不来看她,让小蝶去见找他,他为什么不过来?他什么意思! 可话到嘴边,全部又咽了回去,阮慕晴激动地扑了上去泪盈眉睫:“你还舍得来,我还以为你忘记我这个人了?” 被晾了这么多天,阮慕晴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一个道理。现在她的兴衰荣辱完全系于沈克己一身。他不来见她,她又能怎么办?在这个王府里,她只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旦和沈克己闹崩,她就真的什么依靠都没有了。 后悔铺天盖地地袭来,她怎么会把自己弄到这样一个尴尬境地,可此时此刻,她已经入了荣王府的门,只能咬着牙走下去。 沈克己支吾了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想来看阮慕晴的,但是荣王妃不许他来,荣王妃说要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尊卑上下。 见他似有难言之隐,阮慕晴没有刨根究底地问,撒了娇揭过去,转而说起这几天学规矩的辛苦,沈克己悄悄松了一口气,温柔安慰。 入了夜,床帏内,阮慕晴使出浑身解数百般承欢,男人没有她想象中靠得住,她就靠儿子。等她生了儿子,不信她们还敢这么对她。 温存过后,阮慕晴靠在沈克己胸前,声音带着情.事后的沙哑:“复礼,我们离开京城好不好?” 她咬了咬红唇,又羞又恼:“那件事情余波还在,我不想被人指指点点的,我们去外面避避风头吧,也能散散心,过上一两年,风平浪静了再回来。” 早前,沈克己就说过离开京城。这几天她想起来之后,越想越动心。留在荣王府,谢婉妤有荣王荣王妃撑腰,想怎么收拾她就怎么收拾她。她暂时惹不起,她总躲得起吧。 沈克己神色动了动,逃离京城的念头,他不止一次的冒出来过,至今他都不敢出去见人。 见他意动,阮慕晴赶紧敲边鼓。哪怕谢婉妤跟着他们一起走,只要没了荣王夫妻在上面压着,谢婉妤就不敢这么猖狂,也许她还能反过来收拾谢婉妤。 “你容我想想。”沈克己蠢蠢欲动。 阮慕晴会心一笑,知道他的态度了。 得到消息的阿渔捏捏毛茸茸的猫耳朵,想跑,想得美,他们跑了,她不就没乐子看了。这两口子可是她快乐的源泉,哪里舍得放他们走啊。 荣王妃倒是舍得的,这京城纷纷扰扰,儿子过得一点都不快活,离开京城,当事人不在,那群长舌妇的嘴巴也能留情点。只这都快过年了,出远门年后再说,眼下,倒是能去庄子上避一避风头。 荣王妃便找了阿渔闲话家常,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满城风雨的,我想着你们不妨出去散散心。” 阿渔就问:“去哪儿?” 荣王妃:“去温泉别庄如何?” “我和世子两个人,”阿渔要笑不笑的:“再加一个阮姨娘,三个人一块,他们俩双宿双栖,我在边上欣赏?” 荣王妃被噎了下,觉得儿媳妇的话越来越难接了。 “你误会母妃的意思了,自然是只有你和复礼两个人,正好你俩谈谈心,把误会解开。”荣王妃满脸堆笑。这一阵阿渔就没搭理过沈克己,连房门都不让进。 阿渔淡淡道:“没什么误会的,我就是需要时间平复下。还是让世子和阮姨娘去吧!” 荣王妃哪里敢应,这不是打她脸吗。想想荣王带着许侧妃去别庄,把她一个人留在 分卷阅读100 府里,她能骂死荣王。 荣王断然道:“你不去,哪有她去的份,那就等日后你有了心情再去也不迟。” 荣王妃赶紧岔开话题,略说了两句,她又走了,回到荷香苑就把沈克己叫了过来,把从阿渔那受的窝囊气都泄在了他头上。 “你脑子不清楚,引得我也跟着犯傻。你们三个人一块去山庄,让婉妤在边上看着你们鬼混,你让她怎么想。是不是阮姨娘出的主意,你别否认,肯定是她的馊主意,她是不是想把婉妤气死了,她好一家独大,做她的春秋大梦!” “你长点心吧,别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女人心眼比筛子还多。你也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紧生个孩子出来才是正经事,你都快三十了你!” 沈克己被骂得低了头,不敢分辨。 …… “谁惹你生气啦?”阿渔好笑地看着气鼓鼓的紫苏。 紫苏把一盘黄橙橙的橘子放在桌子上,气呼呼道:“祥云苑那边显摆她们姨娘得宠。说什么世子赏了不少滋补品,让阮姨娘补好身子好生孩子,这还有没有规矩了,您是正房,她一个姨娘怎么敢抢在您前头。” 阿渔拿了一个橘子,笑容微妙。阮慕晴要是能怀孕,那说明沈克己头上的帽子颜色肯定变了。 “主子,您就不生气?”紫苏比当事人还气。 “你第一天知道这个府里没规矩。”阿渔语气闲闲的。 紫苏气得握拳,想劝主子别和世子斗气了,这么老把人往外推算什么事,可一想世子干的那些事,她都觉得恶心,又张不了这个口。 阿渔把剥好的橘子塞她嘴里:“小姑娘生什么气,没得长皱纹,不气不气,那边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紫苏眨眨眼,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这才笑开了。 那厢阮慕晴憋着一口气要生一个大胖小子,同时也想到了一个挽回自己和沈克己名声的办法。 荣王府这么捧着谢婉妤,一方面是为了借谢家的势力,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名声。 眼下荣王府的名声一塌糊涂,反观谢婉妤有情有义宽宏大度贤良淑德……名声好上了天,她一个人抬高了荣王府的地位。 可倘若自己能挽回荣王府的名声,她能给扶持沈克己力争上游,谢婉妤地位还可能这么超然吗? 绝不可能! 阮慕晴躲在帐子内,双眼放光地盯着手里的这本书,她把自己脑子里有关现代的重要东西都用简体字记录了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里面最多的就是一些名言绝句,还有一些歌词。感谢爹妈小时候逼她背唐诗宋词,她记住了不少千古绝句。遗憾的是通篇能默下来的诗词并不多,但好歹有几篇,其中就有《沁园春.雪》。 她打算把这首词给沈克己用,洗白他的名声,有才华的人可以被宽容。民国才子有几个在男女问题上不渣的,不照样备受推崇名垂青史。 时至今日,阮慕晴自己也承认沈克己对不起谢婉妤更多。可说到底,爱情里不被爱的那一个才是第三者,沈克己不爱谢婉妤,她何必挟着恩情不放手,误人误己。 阮慕晴用毛笔把这首词抄下来,越看越满意欢喜。凭着这首词,沈克己一定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毕竟他犯的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只是在私生活上有些小瑕疵而已。 沈克己来的时候,阮慕晴便拉着他到书房,很有些骄傲的指了指书桌。 沈克己定睛一看,双眼越睁越大,流光溢彩,忽然拧了拧眉头:“秦皇汉武是何人?唐宗宋祖,指的又是唐宋哪一位帝王?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我从未听说过。” 阮慕晴眼皮子跳了跳,打了个哈哈:“我胡诌的,就是为了顺口,这个成吉思汗,好像是哪个话本里看来的,我对历史不大了解,你换几个合适的文韬武略功勋卓著的帝王。” 对于她时不时冒出几句令人惊艳词句已经习惯的沈克己并未多想,这世上有一种人就是祖师爷赏饭吃,譬如慕晴。一些人抓破头都做不出一首好的诗词,可她灵光一闪就能得到拍手叫绝的妙句。 沈克己叹笑:“那我就献丑了,这首词大气磅礴,男子都未必做得出来,你一弱女子有此气度胸襟,实在令我自叹弗如。” 阮慕晴只笑,又问:“你说这首词若是进献给陛下,陛下可会欢喜?” 沈克己笑:“你如此称赞陛下,陛下岂会不欢喜 分卷阅读101 。”当今皇帝颇有些好大喜功,爱听阿谀奉承。 “那你进献给陛下吧。” 沈克己顿了下,听出她话不对劲,惊疑不定:“你?” 阮慕晴环住他的腰,靠在他胸口:“复礼,我的就是你的,你好我才能好,我不想你郁郁寡欢,我喜欢你自信从容的模样。” 沈克己心神一震,眼神剧烈挣扎,慢慢地拥住了她。 这半年,京城人民表示,荣王府的八卦大大丰富他们无聊的生活。临近年底荣王府又出了一桩震惊所有人眼球的大事,不过这次是好事了,还怪让人遗憾的。 沈克己以一首《沁园春·雪》哄得皇帝龙颜大悦,之后又以一首平淡朴实耐人寻味的《梅》艳惊四座。着实叫人刮目相看。 与此同时,阮慕晴以一首赞美刘后美貌的《清平调》,被刘后召进宫,她用一些现代的美容保养方法哄得刘后心花怒放。 有了帝后的称赞,二人名声显而易见的好了许多。这有才华的人,总归是令人敬佩的。 尝到甜头的二人作品越来越多,却甚少完整的,都是一两句偶得之的妙句,倒也足够用了。 荣王和荣王妃心情也越来越好,荣王妃难得给了阮慕晴一个好脸色。 阿渔冷眼看着志得意满的这一家人,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这群人的下限。 笑吧,现在笑得多开心,日后哭得就有多惨。 阿渔点了点膝盖上的三本书,上面是她默写的上一个时空的经典诗词,沈克己和阮慕晴只会说一两句的那些诗词也在这上头,怪巧的啊。她这本可是署了作者名的,稍后她会把这三本书送给三位大儒,只说是从偶然寻到的一本古籍上抄录下来的诗词,有些诗词有字眼缺漏,遂请他们推敲补充,正式推广前还请代为保密。 她等着撞车那天,两口子如何解释这个巧合。文人的羽毛最脆弱,一旦沾上污点,永远都洗不白了。 在他们翻车之前,她得先跳了车,免得惹上一身骚,想想还有点舍不得来着! 第34章 完璧世子妃9 “姨娘如今也是在贵人面前挂了号的人, 这规矩更不得懈怠,免得丢了王府的脸面。”说着, 谢嬷嬷双手按着阮慕晴的肩膀用力往后一掰, 慢条斯理地说道:“无论走坐, 这背万万不能塌了, 不然整个精气神荡然无存……姨娘且记得, 收腹直腰,肩平不缩。” 阮慕晴咬着牙照着做了,老虔婆等着,早晚有一天收拾了她。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谢嬷嬷二人一走,阮慕晴就乱无形象地躺了下去, 累死她了。 愤愤捶着毯子, 还不够,无论是她还是沈克己现在的名望还不够。所以这两个老虔婆还是敢肆无忌惮地借教规矩之名折磨她, 便是她明里暗里和沈克己提了,沈克己也没说让这两个老虔婆离开,而是说什么学些规矩与她也是好事。 说到底还不是怕谢婉妤怕谢氏,一窝子窝囊废,堂堂王府就这点胆量, 她怎么就眼瞎看上了沈克己这个怂货。 阮慕晴再一次后悔, 悔得肠子都青了, 后悔完了, 在沈克己来的时候, 仍然摆出了一张笑脸。 不然怎么办?又哭又闹,把男人作走,那才是亲者痛仇者快。 笑颜如花的阮慕晴蝴蝶似地扑过去,沈克己接住她,笑着嗔了一句。 阮慕晴娇娇一笑,心知肚明他就吃这一套,她仰着脸儿笑颜如花,戳戳他的脸:“心情这么好,遇上什么好事了?” 沈克己温情脉脉地看着她:“遇到了长白兄他们,他们邀我参加下个月的诗会。”自打端午他的隐疾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揭开,他就成了见不得光的老鼠,只能躲着人走。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再抬头做人,幸好,他遇上了她。 “这可是个好机会,”阮慕晴眼珠子一转:“你可要好好准备,我也会加油的。” 沈克己神色微不可见的滞了滞,将别人的作品窃为己有实在有辱斯文,可他迫切需要一个翻身的机会,有了第一次之后,第二次第三次就变得越来越容易,然心里总归不是滋味。 “复礼,你别多想,”阮慕晴蹭了蹭他的胸口:“咱们不是说好了么,只要你高兴,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沈克己抚了抚她的长发:“晴儿,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认识了你。” 阮慕晴甜蜜一笑,正要诉衷肠,忽尔喉管里涌出一阵恶 分卷阅读102 心。 沈克己大惊失色,急道:“你怎么了?” 干呕了两下的阮慕晴心里一动,摸了摸平坦的腹部,一张脸瞬间亮了起来。她的月经晚了好几天,打她入门,她就没有再避孕,还一天三顿吃着补品,她还特意在排卵期把沈克己留在房里,怀孕再正常不过。 拉了拉急着要找府医的沈克己,脸红红的阮慕晴小声道:“我小日子迟了两天。” “你哪里不舒服,为何不早……你。”慢了半拍意识到一个可能的沈克己愣住了,他傻傻地望着满面娇喜的阮慕晴。 阮慕晴放在腹部的手按了按,这里有了一个小生命,她很期待谢婉妤知道后的表情。 “你怀孕了?”沈克己双目因为不敢置信而大睁,眼底举起明亮的光彩。 阮慕晴低了低头,羞答答的:“好像是的,要不找府医看看。” “肯定是的,肯定有了。”沈克己兴奋地满脸通红,他终于有后了。 “晴儿,晴儿……”沈克己抱着阮慕晴,想收紧又怕伤到她,放开又舍不得,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说话都语无伦次,颠三倒四起来。 见他这傻爸爸样,阮慕晴喜笑颜开。 不一会儿,曾府医来了。 搭着脉搏,久久不语,眉头逐渐收紧。 沈克己的心也跟着收紧:“曾府医,可是胎相有问题?” 曾府医斟酌了又斟酌,小心翼翼地说道:“世子恕罪,老夫并没有摸到滑脉。” 晴天霹雳。 沈克己惊得呆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我月事没来,这两天都不打舒服,刚刚还犯恶心干呕,是不是时间太短你摸不准。”阮慕晴声音发急,她怎么可能没怀孕,中医到底没有西医靠谱。 被这么怀疑医术,曾府医心里不悦,可谁让这位是世子宠妾,他能怎么办,还能撂手走不成。 “也有这种可能,为求稳妥,半个月后,再请一次脉为好。”曾府医也不想把话说死,的确有时间太短自己没摸到脉象的这个可能,但是也有另一种可能——假性怀孕,一些妇人过于想要孩子,有时候就会出现怀孕的症状。 沈克己就像是被迫坐了一趟过山车,忽高忽低,心脏也跟着忽上忽下,良久无法平稳,他吩咐曾府医暂且不要声张。 曾府医应诺。 打发走曾府医,沈克己的好心情也打了个半折,盯着阮慕晴平坦的腹部陷入纠结之中,到底有没有怀孕?恨不得马上就到了半个月后。 相较于沈克己的半信半疑,阮慕晴胸有成竹,还安慰沈克己。 被她的自信感染,沈克己心情逐渐好转。 转眼就到了初七,这一天,荣王府设宴待客。低调了大半年的荣王府,在沈克己才名远扬之后,终于能够稍微抬起头来,虽然不比当年,但是也比被满京城口诛笔伐时好太多了。 荣王和荣王妃商量了下,一直缩在王府里不见人也不是个事,先和关系好的几家恢复来往,慢慢地看情况。 只要沈克己越来越争气,他们荣王府就能重新回到社交圈,甚至有可能更上一层楼,端看沈克己的才华了。 荣王妃就像是被注入了春水,整个人活了过来,欢欣鼓舞地准备宴会。她还想拉着阿渔一起忙活,以示亲近。虽然儿子东山再起了,但是荣王妃也没怠慢了阿渔。甚至因为阮慕晴也跟着出了风头,荣王妃对阿渔更加关心,以免她吃心。 私心里,荣王妃是不喜欢阮慕晴出风头的,这不是提醒人想起那天捉奸的事,她被那么多外男看了身子,难道是什么体面事不成,换作旁人低调都来不及,她倒好。荣王妃暗恨这女人没有自知之明,却碍着她入了刘后的眼,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渔才懒得替他们劳心劳神,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婉拒了。 宴会当天,荣王妃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阿渔这个女主人之一却找了个清净地躲了起来。 白茫茫的雪色里,女子抱着一只猫坐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形单影只,好不可怜。 这就是阮慕晴看到的画面。王府设宴,没她这个妾室出场的份,然她怎么会放弃这个扬名的大好机会。她精心准备了陆游的《卜算子·咏梅》,这首诗用在她身上也应景。那一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堪称绝唱。 分卷阅读103 r />那些被小蝶引过来的客人听完这首诗之后,会如何想她,又会如何想谢婉妤。 她拭目以待。 吟完诗功成身退的阮慕晴就看见了阿渔,阿渔也看见了阮慕晴。 二人隔着结了冰的池塘遥遥相对,忽然之间,在阮慕晴眼里,对面那张脸那种高高在上看得人牙痒的气质和另一个女人重合。 这一次她赢了。 出身高贵又如何,明媒正娶又如何,还不是输给了她,连自己的男人都留不住。这辈子,他是她的,从心到身体完完全全只属于她。 他们会才名远扬,名动天下,越来越多的人都会觉得他们才是天生一对。他们还会生儿育女,子孙满堂。 而她谢婉妤,是最多余的那一个! 阮慕晴嘴角上扬,绽开一抹灿烂笑容。 阮慕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侧耳对小蝶说:“你想办法引几个女眷过来。” 小蝶不明所以。 阮慕晴眯眼一笑:“让你去就去,动作快点。” 小蝶不敢分辨,低着头就走了。 “世子妃。”阮慕晴走了过去,屈膝一福。 阿渔瞥她一眼,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彷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意气风发的阮慕晴最厌恶被人忽视她,当下一股恶气往上撞。上辈子那个女人也是这样,仗着家世好,眼睛长在头顶上,哪怕发现她在追那个人之后,只是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她一眼,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然后就走了,走了!比起被这样无视,她宁愿她骂她一顿。 阮慕晴咬紧了牙龈,她才不信谢婉妤不恨她,她就是在强撑,指不定这会儿心里在想着怎么生吃了她。 望了望一动不动的鱼漂,阮慕晴笑着道:“外头这么多客人,世子妃怎么待在这儿不去待客?” 阿渔冷冷看她一眼:“我需要向你解释吗?你是世子妃还是我是世子妃?” “婢妾无意冒犯世子妃,世子妃恕罪,”阮慕晴吓得跪在了雪地上:“婢妾刚刚让小蝶去取一只九珠翠步摇,是婢妾上次进宫,皇后娘娘所赐,那步摇华贵无双,婢妾以为只有世子妃才配得上。婢妾一直想亲自送给世子妃,只一直都未有合适的机会,适才便想寻个话题开口,哪想嘴笨舌拙冲撞了世子妃,还请世子妃见谅。” 阿渔啧了一声,都显摆到她这来了,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恭喜阮姨娘啊,投了皇后娘娘的缘。” 毕竟都是偷情通奸的一路货,能不惺惺相惜吗? 刘后本是老皇帝的外甥媳妇,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勾搭上的,十年前被刘后前夫也就是皇帝外甥崔大郎堵在了床上,老皇帝还被崔大郎打了一顿,打到一半才发现,打的是皇帝舅舅。 全京城哗然!之后发展更是突破了所有人的想象力。 刘后进了庵堂,半年后入宫为嫔,崔大郎羞愤自绝,崔大郎之母定仪长公主被活活气死。 可一点都没妨碍刘后的青云路,三年内从嫔做到了贵妃。紧接着,皇后莫名其妙地死了,刘后一步登顶。 阮慕晴抬眸看一眼阿渔,觉得看出了几分羡慕和忌惮,她矜持地抿了抿嘴角:“托世子的福罢了。” 声音略有些不稳,冷的,隔着厚厚的衣裳,雪花的阴冷一点一点渗进来,但是阮慕晴没有起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就是要让人看见自己被罚跪在雪地这一幕。 谢婉妤名声太好,她和沈克己想翻身,最快的办法就是弄臭了谢婉妤的名声,想毁了一个女人的名声,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阿渔一勾嘴角:“你是在向我炫耀吗?” 阮慕晴急忙道:“世子妃误会了。” “你是不是很得意,得意自己彻底拢住了沈克己,”阿渔挑起阮慕晴的下巴:“小姑娘,你以为得到了男人就得到了一切?你觉得自己是他的心肝宝贝,可他敢为了你和我作对吗?比方说。” 阿渔目光下移落到她肚子上,语气轻飘飘:“如果我想抱养你的孩子,你觉得他会反对,他反对得了吗?甚至是,去母留子。” 阮慕晴瞬间煞白了脸,彷佛一个雷在她头顶劈开,本能地抱住肚子起身后退:“你休想!”这是她的孩子,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还得冒着丧命的风险生下来,到头来却便宜了别人,还有可能被人弄死在产 分卷阅读104 床上。 这个可能还不小! 不,不可以,她绝不允许。 阿渔嗤笑一声,轻蔑地瞥她一眼,懒洋洋地揉着怀里的狮子猫:“不信,咱们走着瞧啊,你可要争气点,一举得男。” 阮慕晴打了一个寒噤,浑身发冷,足以深入骨髓的阴冷。忽然间,阮慕晴的视线定在那口池塘上,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她瞥了一眼坐在池塘边逗猫的阿渔,扫一圈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世子妃饶命,”阮慕晴惊慌失措地跑过去,在阿渔回头那一瞬间,眼神徒然凶戾,猛地推了她一把! “住手!” “小心!”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阮慕晴魂飞魄散,抬眸望去,就见一群贵妇人站在池塘对岸,她还看见了角落里的小蝶。 更让她目眦欲裂的是,被推出去的阿渔惊险地踉跄了几步,堪堪抓住边上的老树,稳住了身形。 背对着人的阿渔冲着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阮慕晴跳了跳嘴角。 阮慕晴脑子嗡的一声炸开,她中计了。 “啪。”阿渔一脸劫后重生后的怒不可遏,狠狠一巴掌甩在阮慕晴脸上:“贱婢,你竟想害死我。” 阮慕晴被这一巴掌惯倒在雪地上,冰冷的雪激得她抽了抽,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孩子,我的孩子!”阮慕晴抱着肚子痛苦万分地打滚。 “少在这装模作样,”阿渔彷佛气到失去了理智,左右一看,徒手折了一根树枝下来:“你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丑事,我都捏着鼻子让你进门了,你竟然贪心不足,还想杀我!” 怒气冲冲的阿渔抄着树枝劈头盖脸打下去。 阮慕晴不禁想起那一天被长鞭支配的恐惧,抱着脑袋尖叫:“你不能打我,我怀孕了,我怀孕了。” “住手!”见到这一幕的沈克己吓得魂不附体,飞奔靠近,一把抓住阿渔手里的树枝,怒吼:“你在做什么!” 因为愤怒,他额角青筋毕露,温润的脸庞狰狞扭曲,像是要杀了阿渔,沈克己用力夺过树枝。 阿渔不慎跌倒在雪地上,不敢置信地瞪着暴怒的沈克己。 沈克己一眼都没看他,紧张地抱起雪地上的阮慕晴,吓得声音都变形了:“晴儿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去看府医,你不会有事的,你和孩子绝对不能有事。” “站住!”雪地上的阿渔厉喝一声:“沈克己你给我站住。” 沈克己充耳不闻。 阿渔豁然起身:“沈克己,我受够了,咱们和离吧。” 第35章 完璧世子妃10 沈克己蓦地顿足, 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定在原地。 脸埋在沈克己胸前唉呦唉呦叫疼的阮慕晴都忘了装,张着嘴愣在那,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不管是被小蝶引来的贵妇千金还是随同沈克己一起来的男宾俱愣住了,不约而同地看向雪地中央的阿渔。 阿渔穿着一身红色华服, 苍白的雪花在火红的衣上格外刺眼, 提醒着所有人, 她曾经被沈克己推倒在地。 一双眼亮晶晶,冷冰冰, 没有怒气, 只有心灰意冷。 阿渔走到沈克己面前,看的却是阮慕晴:“怎么不叫了,听说我要和离,高兴地傻住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人的视线也跟着落到被沈克己抱着的阮慕晴身上。 阮慕晴看不见,但是她能感觉到,这些目光,针一样尖锐。她身体骤然僵硬, 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最终,她还是呻.吟出声。 众人:“……” “婉妤,你别闹了, 她怀孕了, 有什么回头再说。刚才我, 我不是故意的。”沈克己心慌气短,心里乱成了一团。不想再待下去,惟恐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阿渔声音里带着一抹入骨的冷冽:“回头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事后你们再装模作样惩戒一下,就把她险些害死我这一茬揭过去是不是?” 沈克己大吃一惊:“害死你?” “她害你!”声若响雷,一高大的男子大步走来,剑眉星目,双目如电,凛凛射向阮慕晴。来人正是谢婉妤大哥谢崇山,他平乱有功,回朝禀报,临近年关就在家里过了年再返回军营 分卷阅读105 。此次荣王府宴客,他也应邀前来。 阮慕晴瑟缩了下,呻.吟声更大,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阿渔咬着牙道:“她欲推我入池塘,幸好我抓住了树枝,才避免落水。” 诸位贵妇千金也在此时出面作证:“我们亲眼瞧见的,世子妃坐在那,这女人趁着世子妃没留神,猛推她的背。” “是啊是啊,要不是那棵树,世子妃就掉水里了。” “这种天掉水里,不是要人命么!” “那女人一脸狠戾,分明是故意要世子妃的命。” “……” 七嘴八舌说得沈克己的脸越来越苍白,抱着阮慕晴的双手逐渐失去力气。 就是在场几位男宾也听得瞠目结舌,一个小妾竟敢谋害正室。 阮慕晴抖如糠筛,心念如电转,想着如何解释,她中了谢婉妤的圈套,谢婉妤是故意刺激她动手。然事实上她的确动手了,在这么多人证面前,所有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能抱着肚子痛苦地惨叫。 闻声,沈克己压下内心惊疑,抱紧阮慕晴,硬着头皮道:“这,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我稍后一定给你一个解释。” “没有误会,她就是想害我。”阿渔冷冷地瞪视心虚不敢看她的沈克己:“沈克己,事实摆在面前,你还要维护她,宠妾灭妻到这份上,你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婉妤,你先让我送她去看府医。”沈克己近乎哀求,无论如何,都没有孩子重要。 “沈克己,你当我傻还是你傻,看不出她在装疼。” 阿渔一把扣住阮慕晴的手,摸了摸脉象,怒极反笑:“连怀孕都能假装,阮姨娘,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沈克己一脸愕然。 阿渔笑了,有点苦:“这几年我私下学过歧黄之术。” 这笑落在众人眼里,百般滋味在心头,便是沈克己嘴里都漫上一层苦意。 阮慕晴使劲抽着胳膊:“我没有,我怀孕了!” 阿渔冷笑:“那就让徐夫人来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怀孕。莫说你没怀孕,就算你真的怀孕了,今天的事你也别想善了。” 沈克己心里一个突:“婉妤……啊!” 谢崇山一拳揍在沈克己脸上,将沈克己打倒在地,被他抱在怀里的阮慕晴猝不及防摔在柔软的雪地上,惊叫一声,一张脸暴露在人前,上面哪有痛苦之色。 “当着我的面,你就这般宠妾灭妻,私底下你又让婉妤受了多少委屈!”谢崇山拽着沈克己的衣领,又是一拳,登时他两边嘴角都流了血:“你既然这么疼你的小妾,以后就跟着她过去,我们谢家不奉陪了。” 对上谢崇山冰冷肃杀的脸,沈克己遍体生寒,忍不住去看阿渔。 阿渔悲凉地看着他:“沈克己,和离吧,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也累了,不想再过了。我十七岁嫁到你们荣王府,进门才知道你身患隐疾,我可曾抱怨过一句,就是对着娘家人我都没说一个字。后来外人见我们没孩子,都说是我不能生又善妒导致,我背地里哭了多少次,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顾忌你的脸面,我默认了所有指责。不成分辨一句,我成了全京城都有名的妒妇。 及至去年,你喝花酒,暴露了隐疾,你沦为全京城的笑柄,我可说过要弃你而去?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和这个女人胡天胡地,又让我成了所有人的笑话。好多人劝我你不是良人,和离吧,但是我还是没有想过离开。 因为你喜欢你离不开她,所以我捏着鼻子让她进了门。第一天敬茶,她就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衣服来拜见我,我略作薄惩,可把你心疼坏了。打她进门,你俩谈情说爱吟诗作画神仙一样,我也忍了。 到了今天,她想推我入池塘害死我,我气不过打了她两下,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冲上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为了一个妾室骂我,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你是不是还准备打我。 她想害死我,那么多人看得清清楚楚说得明明白白,可你呢?你说是个误会,你还想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都能是误会,我怎么还敢在你们这荣王府待下去,不定哪天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场众人听得心里都酸酸的,谢婉妤对沈克己是情至意尽,可沈克己却是忘恩负义到底,他有多紧张他那小妾,大伙儿看得分明,这是要宠妾灭妻啊。 在旁人家宠妾灭妻都是大罪过,更 分卷阅读106 何况是沈克己,谢婉妤于他可有大恩德。 满嘴鲜血的沈克己脸上火辣辣的,彷佛有成千上百只蚂蚁在皮下钻。 谢崇山听得咬牙切齿,按着沈克己一顿猛揍,拳拳到肉。当年这混蛋殷勤小意,哄得他们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好的,把小妹嫁给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混蛋是个人面兽心的玩意儿。 “复礼,复礼!”阮慕晴慌乱大叫:“要打死人了,你们快拉住他啊!” 阿渔:“阮姨娘,你肚子不疼了!” 阮慕晴脸皮重重一抽,涨红了脸。 阿渔转头看向徐夫人,她父亲曾是太医院院首,徐夫人随父学了一手好医术,经常帮相熟的夫人姑娘看些不方便的女子病,人缘颇好。 “麻烦徐夫人替她把个脉。” 徐夫人自然不会拒绝,阮慕晴下意识抗拒,谢婉妤咬定她没怀孕,她懂什么医术,可心里说不上的不安。 这里却没有阮慕晴抗拒的余地,几个丫鬟按住了阮慕晴。徐夫人上手诊脉,仔细诊了三回,说没有摸到滑脉。 “你们是一伙的!”阮慕晴愤恨地叫起来。 徐夫人拉了脸:“我学了四十余年医术,不敢自称多么高明,但是区区滑脉还是摸得准的。” 在徐夫人笃定的眼神下,阮慕晴心里泛起阵阵凉意:“时日太短,你看不出来,你没看出来,我有了,我怀没怀孕我自己还不清楚。” 徐夫人彻底沉了脸,在她看来,阮慕晴就是想仗着肚子逃脱谋害主母的惩罚。打定主意要拆穿她,便问她最后一次葵水,又问症状。 徐夫人嘴角一挑,语气笃定:“若是一月内,确有可能摸不准,可按照阮姨娘这日子推算,起码有四十来天,我是万万不会诊错的,细观你脉象,倒符合假孕之症,一些妇人思子成狂,便会出现妊娠情况。” 阮慕晴呆若木鸡,假孕,她在现代听说过。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她刚才做的一切图个什么,又拿什么当护身符?登时如坠冰窖。 急匆匆赶来的荣王妃正好听到这一段,心里一喜,她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若是真怀孕了,她还真不知道拿阮慕晴怎么办才好,可现在没怀孕,就好办多了。 荣王妃当机立断:“把这个谋害主母的贱妾拖下去打,重重地打。”如果儿子一上来不是诘问谢婉妤,而是重罚阮慕晴,哪有后面这么多事。都是这个妖精闯出来的祸,一瞬间,荣王妃都想暗示打死了了事。 几个婆子心领神会把阮慕晴抓了下去,还拿了一块帕子堵住了她的嘴,免得她胡言乱言惹笑话。 阮慕晴被拖到不远也不近的地方,众人还能听见棍棒落在皮肉上的闷响。 谢崇山也放开了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沈克己,沈克己麻木无觉地躺在雪地上,满脑子都是阮慕晴没有怀孕,她竟然没有怀孕。若非因为她有孕,自己岂会如此失态,事情也绝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看一眼儿子开了染坊似的脸,荣王妃的心一抽一抽地疼,狠了心不去看他,对着阿渔道:“婉妤,都是那个贱妾惹的事,她胆敢害你,我万万不会轻饶她。” 阿渔看着荣王妃:“怎么个不轻饶法?乱棍打死。” 荣王妃噎住了。打死了,儿子怎么办? 见荣王妃居然不应,与她交好的夫人急了:“这等胆敢谋害主母的妾室,合该打死了干脆。”搁谁家里头,这种妾室都是容不下的,都敢害主母了,若不严惩,还不得乱了套。 荣王妃有苦难言。 众人神情顿时精彩纷呈,这种妾还要继续留着,荣王府还有没有规矩了。啧啧,这府里本来就没规没矩,有规矩的人家能让妾室在主母跟前怀孕,虽是假孕,但看沈克己模样,他可是当真的,当真想要这个庶长子。 阿渔自嘲一笑:“这可是世子的心尖尖,她死了,世子还不得找我拼命。其实,怎么惩罚阮姨娘,我并不是很在意。我真正在意的是世子的态度,世子太让人寒心了。夫妻做到这一步,还有何意义,散了吧,我成全他们,也放过我自己。” 荣王妃方寸大乱:“婉妤你别冲动。” “我并非一时冲动,其实和离我考虑很久了。”阿渔取下腰间荷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 荣王妃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皮乱跳。 阿渔看着越走越近的荣王:“王爷也来了,人都到齐了就好。王爷王 分卷阅读107 妃应该还记着这张契书吧?自打知道阮姨娘的存在之后,我就贴身带着这东西,无数次拿出来又塞回去,今天,终究是让它见了天日。” 闻言,一群人不由好奇地看过去,什么东西能让荣王夫妻齐齐变脸。 “去年,祖母得知世子的病,心疼之下勃然大怒,当下就要求和离,是我傻不肯。祖母怕我吃亏,遂要求世子做下保证,无论他的病能否治愈都不得纳二色,除非是病愈之后,我五年内依然无子,方可纳妾。若违此约便无条件同意和离。世子,王爷王妃当时都一口应下,还说对不起我,这是应当的。” 在场其余人不由点头,觉得以谢婉妤对沈克己的付出,这要求不算过分。再看荣王府众人的目光,一言难尽。 “誓言犹言在耳,这才几个月啊,世子就抱上美人了,庶子都差点怀上了。”阿渔摇了摇头:“长痛不如短痛,其实早就该分开的,是我天真了。” 荣王和荣王妃两张脸青红交错,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才好。饶是历来能言善道的荣王妃,在这一刻都词穷了。白纸黑字摆在那,大活人也在那,怎么说啊。 沈克己已经鼻青脸肿,倒是没人辨得出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整个人轻微地在颤抖,双眼都闭上了,似乎也觉得没脸见人。 “婉妤,是复礼对不住你,是我们荣王府对不起你,”荣王妃艰难开口:“复礼知道错了,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一次又一次,何时才是尽头,我已经给过他无数次机会了。还请王爷王妃世子看在这些年的份上,信守约定,同意和离,就当也给我一次机会,给我条活路吧。”阿渔哀声:“这样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绞了头发去做姑子,都比现在松快。” 都说劝和不劝分,可这会儿在场这么多人都是和荣王府走的比较近的,却没一个开口劝和的,不劝分已经是给荣王府面子了。这桩桩件件的,荣王妃府寸进尺越来越过分,谢婉妤时至今日才要求和离,已经是仁至义尽,昧着良心也没法劝和啊! 谢崇山吩咐紫苏:“去拿纸笔来。”又对众人道:“请诸位稍等片刻,做个见证。” 紫苏一溜烟就跑了,脚底装了风火轮一般。 荣王妃犹不肯放弃,含着眼泪好声好气地商量:“婉妤,你再冷静冷静,不要冲动,过几天我们再来说这事好不好?” “不好!”才赶到的齐国公夫人怒气冲冲地快步走来,她得到消息比较晚,愤恨瞪着泪盈盈的荣王妃:“你们荣王府又要出尔反尔了是不是,当年求亲的时候,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把我女儿骗进来当替罪羊,一当就是七年,整整七年啊。 去年为了哄着婉妤不走,又指天对地做了这个保证,白纸黑字立据为证,本以为你们总会说话算话了,不曾想,一转眼,一转眼!” 齐国公夫人抖着手指着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的沈克己:“他病一好,就生了花花心思,养了个小的,还抬进了门,宠得无法无天,今天还险些害了婉妤。 事已至此,我们要和离天经地义,婉妤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们还是不肯遵守诺言让她走。你们是想逼死了她才高兴,还是逼得她去当姑子才畅快。算我求求你们了,你们有点良心吧,放过我女儿吧!” 齐国公夫人捶胸顿足,泪流满面。 她的话火舌似的,烧地沈克己一家三口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荣王妃嘴唇翕翕合合,想辩解又说不出话来。留意到四方投过来的尖锐视线,一张老脸火烧火燎的疼。 “我写。”躺在雪地里的沈克己吃力地坐起来,牵扯到伤口,青青肿肿的脸一阵扭曲,他吐出一口含着血的唾沫,这次声音更加清晰:“和离书,我写。” “复礼。”荣王妃揪着帕子。 沈克己慢慢地站起来:“母妃,耽误了她这么多年,够了,真的够了。” 阿渔看了看他,倒还剩那么一点点良知。 谢崇山扫他一眼:“算你还有点骨气。” 沈克己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荣王妃嘴角一动,似乎还要说什么,被素来与她亲密的钟夫人扯了扯,顾不得这么多人在,拉着她到旁边:“谢氏去意已决,谢家态度也很坚定,你多说无益,只会自取其辱,大家的眼神难道你没看见。就算你压着世子不给和离书,谢氏心一横,往庵堂走一趟,不也跟和离差不多,可届时你们两家就是彻底撕破脸皮了,这事你们不占理,传扬开去,吃亏的还是你们。写了和离书,多多少少还能互相留点 分卷阅读108 体面。” 道理荣王妃都懂,可她舍不得啊,舍不得谢婉妤所代表的的利益,她总是抱着谢婉妤对儿子还有情分的念头。 荣王妃内心挣扎,转脸望向阿渔。 阿渔抬眸与荣王妃对视。 四目相对,荣王妃试图在她脸上找到几分眷恋纠结不舍,可什么都没有,她神情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就这么静静地看过来,看得荣王妃头皮发麻,浑身不适。 荣王妃不自在地撇开眼,舌尖翻滚了下,肩膀骤然下塌,整个人都失魂落魄起来。 很快,紫苏拿着纸笔回来,后面还跟了两个搬着小几的丫鬟。 阿渔伸手拿了过来,直接跽坐在雪地上,伏案提笔一蹴而就。她倒是想写一份休书,奈何这世道无法休夫,遂只能退而求其次写和离书。 没写谁是谁非,公道自在人心,只道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从此各自婚嫁,永无争执,财产上她只带走谢氏嫁妆,不要荣王府一针一线。 写罢,阿渔签上自己姓名,起身离开。 沈克己略有些步履不稳地走了过去,跪坐下来,定定看了半响,拿起笔蘸了蘸墨水,右手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阿渔看了过去,眼睛微微一眯,要是沈克己死活不肯签,她不介意威逼一下,他们小辫子可不少。 沈克己抬眸看了阿渔一眼,心里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空旷荒凉之感,又觉得自己荒诞可笑,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写下自己的名字。 收笔那一瞬间,肩上徒然一松,沈克己轻轻吁出一口气,分开也好,再也不用背负着对谢婉妤的愧疚难安。 第36章 完璧世子妃11 宾客自觉散去, 阿渔也随同谢家人离开,只留了谢嬷嬷等人清点嫁妆。 颜面尽丧的荣王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目送客人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觉得每一个人看过来的眼神里都带着鄙夷嘲讽。 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离开,荣王瞬间暴跳如雷,捡起阿渔之前用过的粗树枝使劲往沈克己身上打, 丝毫不顾他已经被谢崇山揍得鼻青脸肿。 “你个孽障, 为了个女人就什么都不顾了, 你个畜生,你是不把我们荣王府的名声败得一干二净不罢休是不是。”荣王气得崩溃, 新仇旧恨齐齐涌上来, 下手越来越狠戾:“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丢光了!” 荣王拍了拍自己的面皮,想起亲朋好友复杂的目光,一阵一阵的羞臊涌上来, 他换了一口气继续死命地揍。 “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摊上了你这个儿子,一大把年纪了我还得受人耻笑!” 沈克己被打破了脑袋,鲜血直流, 眼前发黑又发白,双腿一阵阵发软,打了一个晃,栽倒在地。 荣王却没有就此罢手, 脸色铁青, 眉目狰狞, 彷佛眼前这个不是儿子,而是灭门仇敌。 “王爷!”荣王妃忍不住了,扑上去抱住失去理智的荣王,痛哭出声:“王爷不能再打了,再打要出事了,你要打死复礼吗?” “我就是要打死这个孽障!”荣王毫不留情地推开荣王妃,抬手也是一树枝:“你也不是个好玩意儿,慈母多败儿,当初我就说这个女人留不得留不得,可你一定要留,现在好了,就为了他舒服,我们整个荣王府都成了笑话。” 他儿子好几个,不缺孙子,不是非得盼着阮慕晴生孙子。去年他就觉得让阮慕晴进门不妥当,这女人声名狼藉,抬进来那是侮辱门楣,可.荣王妃母子想啊,说谢婉妤也同意了。当时他便想谢婉妤心里头是有点想法的,可没往心里去。如今一层又一层的后悔涌上来,悔得肝肠寸断。 “来人啊,给我打死那个贱人,乱棍打死!”荣王一脸阴鸷,打死了好歹还能给外人交代下。就算明天要被人骂,他也想少被骂两句。 捂着发疼胳膊的荣王妃心头巨震,嘶声:“王爷,你不能啊,你让复礼怎么办?” 她也恨毒了阮慕晴,恨不得将这个搅家精千刀万剐,但是儿子非她不可,她想抱孙子也只能靠着这个女人。 “打死,给我打死!”荣王怒上加怒,厉声喝令家丁。 家丁就要领命过去,阮慕晴一直在不远处的那个小树林里,被打晕了过去,眼下还躺在那等着后续发落。 “父王,一切都是我的错,您要打要罚都冲着我来。”眼神呆滞的沈克己一听要打死阮慕晴,一个激 分卷阅读109 灵吓得回了神。 见他还敢求饶,荣王气了个倒仰,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怒极反笑:“好,好,好。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能拿你怎么样,我这就去宗人府,与其等着别人参你宠妾灭妻,我自己去参,废了你的世子之位。” “王爷!”荣王妃不敢置信地惊叫一声,就像是被人破开了喉咙。 便是跪在地上的沈克己也是勃然变色,只觉得五雷轰顶。 荣王扔掉树枝就要往外走。 吓得花容失色的荣王妃抱住荣王的腿,涕泗横流:“王爷,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啊!你这是要逼我们母子去死!” “你放开我!”荣王扯着荣王妃的胳膊要把她甩开:“不是我逼你,是你们在逼我,你们要逼死我啊。我的脸都给你们丢光了,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荣王妃彻底慌了神,只死死抱着荣王的腿不放,连哭带求地缠着不放手。又有闻讯而来的许侧妃煽风点火,巴不得荣王爷立刻马上去宗人府。 急哄哄乱糟糟,双方人马丑态毕露。 被围在中间被左拉右扯的荣王胸口剧烈起伏,气得浑身发抖,太阳穴一突一突暴跳,忽然“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眼前一黑,向后栽倒。 “王爷!”荣王妃大惊失色。 许侧妃颤着声儿大嚷:“王爷被世子气吐血了!” 荣王妃目眦欲裂,凶狠瞪视许侧妃。 许侧妃趴在荣王身上嚎啕大哭:“王爷,你可不能丢下我们娘儿几个啊!” …… 荣王府内讧成一锅乱粥,阿渔暂且不得而知,她正挑着窗帘看着外面,一列凶神恶煞的官兵闯进一间酒楼,骂骂咧咧地抓走了几个戴纶巾的文生,四周百姓噤若寒蝉。 听话头,这几个文生非议老皇帝和刘后荒淫无道,被人揭发了。 阿渔放下了窗帘,老皇帝耽于享乐,七次下江南各地修行宫大建皇陵,前前后后征发百万民夫,苛捐杂税层出不穷,以至于怨声载道。 朝堂上奸佞当道小人得势,犹以刘家为最,借着刘后的裙带,刘家短短十年成了刘半朝。刘家人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让本就乌烟瘴气的朝廷更加混乱不堪。 雪上加霜的是这十来年天灾频发,大规模的蝗灾水患干旱雪灾地动……层出不穷,朝廷却依然横征暴敛,早已是民不聊生。这一年来,全国各地爆发了七八场小规模百姓揭竿而起的起义。 王朝末年之象尽显无疑。 回到齐国公府,真定大长公主问了情况,满意地点了点头:“离了就好,你还这么年轻,日后有大把的好日子,很是不必再和这些人纠缠不休。” 阿渔含笑应是。 齐国公夫人抹着泪痛骂荣王府一家不是好东西。 谢家几位媳妇同仇敌忾。 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好一会儿,才各自散了。 阿渔听得挺高兴,那家人就该骂,狠狠地骂。散场之后,她没有回房休息,而是去找了谢崇山。 天下即将大乱,赶紧准备后路。 当然面对谢崇山,阿渔说得比较委婉,但是再委婉也是这个意思。 谢崇山:“……” “天下大势盛极必衰合久必分,大燕也不例外。”阿渔轻轻一叹:“大哥刚刚平乱归来,不用我说,大哥也该知道现在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老百姓是最能忍的,但是当他们忍无可忍时,也是最豁得出去的,横竖是个死,何不拼一把,不定还能拼个前程回来。大哥觉得,现在这样的局势,老百姓还能继续忍多久?” 谢崇山的表情一言难尽。国祚风雨飘摇,他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万万没想到这番话会从小妹口中说出来。 阿渔郑重地看着他。 谢崇山缓缓神:“休要胡说,这不是你一女儿家该操心的事。” “覆巢之下无完卵,真到了天下大乱那一天,女儿家更惨。” 谢崇山皱眉:“有我们在,自会护着你。” 阿渔心道,上辈子,谢家被灭了满门,哪怕是垂髫稚儿也没幸免于难。 “所以大哥更该谨慎考虑,我、祖母、母亲、嫂子还有侄儿们,我们这一群老弱妇孺的性命全系于你们一身。”阿渔接着道:“我都能看出的乱象, 分卷阅读110 这京里绝不缺明白人。乱世里,军权最重,我们谢家手握兵权,垂涎之辈数不胜数,还请父兄小心再小心。” 谢崇山静默下来。之前她提醒他们留意乌将军,竟发现乌将军暗中与刘家眉来眼去。 阿渔也安静不语。 良久,谢崇山笑了笑:“你莫担心,我和父亲心中有数。” 阿渔便佯装放心地笑了笑,依着她,谢家拥兵自重反了最干脆。当年谢家的案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猫腻,可老皇帝却没有彻查,丝毫不顾谢家几代人的功劳,判了个满门抄斩。这样的皇帝,实在没必要尽忠,再来,忠于昏君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助纣为虐。 不过对谢家人而言,忠君爱国的思想深入骨髓,真定大长公主还是皇朝公主。一上来就劝他们造反,不现实。退而求其次,先种下一颗种子,慢慢浇水施肥,早晚有一天会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 此时荣王府内,吐血昏迷的荣王在曾府医的金针下悠悠转醒。 荣王妃急忙扑过去,绞尽脑汁地替儿子说好话,荣王一倒,荣王妃居大,许侧妃暂且被她摁了下去。没了许侧妃唯恐天下不乱的捣乱,荣王妃终于用儿子的才华说动了荣王再给沈克己一个机会。 诸多念头在脑中撕扯,荣王盯着荣王妃的眼睛:“他要是再闹出丑事,你就是撞死在我跟前,我也顾不上了。” 名声已经臭成这样,就算废了沈克己,也无法挽回多少,只能盼着沈克己争气,用才名盖过污名。至于那个女人,罢罢罢,留着伺候他吧。 见荣王勉强答应了,荣王妃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殷勤地服侍荣王喝了药,伺候着荣王睡着了,才去看望伤痕累累的沈克己。 “复礼,你可要争气啊,若你不能扬名立万,你父王也容不了我们娘儿俩了。”荣王妃凝视沈克己的两眼,一字一顿,重若千钧。 在她沉甸甸的目光下,沈克己慢慢地点了点头:“母妃,慕晴怎么样了?” 一听儿子这会儿还惦记着那个贱人,荣王妃心里就冒火,没好气地说道:“死不了,在祥云苑里,有女医看着。复礼,这女人你可以宠着,但是绝不能宠得她无法无天。你看看她今天干的事,竟敢害婉妤,要不是她黑了心肝,何至于闹到和离这一步。” 沈克己舌尖发苦发麻,慕晴,她为什么要害谢婉妤? 起不了身的沈克己让人抬着自己去了祥云苑,他要亲口问一问,不然他会辗转反侧。在他心里,阮慕晴才华横溢、大胆、热情……还有些小迷糊,唯一的瑕疵便是不明不白地跟了他,却也是他的错更多。 她怎么会想害人,害的还是谢婉妤。 沈克己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于是他问了。 白日里,阮慕晴先是被阿渔抽了一顿,又被荣王妃的人按着打了一顿板子,饶是荣王妃手下留情了,可也被打得皮开肉绽,痛不欲生。 趴在床上痛得直掉眼泪,听沈克己来了,眼泪更是串成串地往下滚落,不一会儿就打湿了垫在下面的软枕。 正欲诉苦解释,迎面而来就是沈克己的质问。 阮慕晴眼皮一跳,心跳也跟着加速,抬眸望着目光晦暗的沈克己,心里彷佛刮过了一阵风,凉丝丝的。 “我气昏头了,当时真的气昏了头,自己都不知道在干什么。”阮慕晴哀哀地痛哭:“她说要把孩子抱走,还要去母留子,我吓坏了,我脑子一蒙就……就……我知道自己错了,不该那样的,可我当时吓得失去了理智。” 她嘤嘤哭了两声,转而开始告状:“复礼,她是故意的,故意激怒我,就是想抓我一个小辫子。” “是她抓着你的手推她的?”沈克己木木地望着她。 阮慕晴哭声一顿,满面凄苦又无助地朝他伸出手:“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复礼,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下次我再也不敢了,复礼。” 在沈克己一步一步走过来时,她的双眼逐渐亮起来,他终究原谅了她。 “下次不要再这么冲动了。”沈克己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直到今天,他才发现阮慕晴远没有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单纯美好,可他离不开她,离不开了。 阮慕晴含着泪连连点头:“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紧紧抓着他的手:“复礼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沈克己怜惜地摸了摸她另一张肿的老高的脸:“疼吗?” 分卷阅读111 /> 泪眼蒙蒙的阮慕晴点头,心头大定,觉得这一顿打也不算白挨。谢婉妤走了,再也不能为难她,沈克己彻彻底底只属于她一个人,名义上也是。她有把握让沈克己不再娶世子妃,她只是缺一个名分而已,甚至朝一日未必不能成为世子妃,如果她能哄好刘后。 想起刘后,阮慕晴眼底闪过一道凶光,今日耻辱没齿难忘,谢婉妤,我们走着瞧。 阮慕晴压下蓬勃恨意,蹭了蹭沈克己的手,用带着鼻音的嗓子软软撒娇:“复礼,我好疼,全身都疼,可我这里更疼。”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真的以为自己怀孕了,哪想,哪想,”泪水缤纷落下,滴在他胳膊上:“复礼,我好想给你生个孩子,生个我们俩的孩子。” 想起这场乌龙,沈克己心口密密麻麻一阵刺痛:“孩子我们以后会有的。” 沈克己抽回手摸了摸她的脸:“我们去别庄住一阵吧。” 阮慕晴求之不得,出了这种事,出去躲一阵再好不过。 两人伤势略有好转,便离开荣王府去了京郊的别庄躲羞。 而京城再一次因为沈克己和阿渔和离的事甚嚣尘上,沈克己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的名声又往下跌,蒙上宠妾灭妻忘恩负义的阴影,还多了一条气得荣王吐血的罪名。 也有御史参沈克己内闱不休道德败坏,不堪世子之位,却是留中不发,不了了之。 私下暗道,刘后护着呢,毕竟能感同身受不是。还有人说幸好谢婉妤和离了,不然指不定就和元后一个下场了。 除了极个别的卫道士觉阿渔竟敢主动要求和离有违女子三从四德之道,舆论都站在阿渔这一边。 …… 深知舆情不堪入目,阮慕晴没有去打听,她专心养伤,同时又‘作’了一篇《山居秋暝》送给沈克己。 她相信,现在的困境只是一时的,假以时日他们就能突破重围,当沈克己成了文豪,谁还会抓着他私德上的小瑕疵不放手,在自己身上亦然。 养了一个多月,阮慕晴已经恢复,毕竟当时荣王妃的人对她留了手,但沈克己就没这么好运了,无论是谢崇山还是荣王都是下了狠手在打,以至于沈克己至今还需要养伤。 喂着沈克己吃了药,又腻歪了一阵,阮慕晴撒娇想出门放风筝散散心。 沈克己知道她坐不住的性子,只叮嘱她别走太远,早点回来。 阮慕晴喜滋滋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欢快地出了门,就像是脱笼的小鸟。 放着风筝的阮慕晴余光瞄到一个熟人,心里一动,故意弄断风筝线,打发小蝶去捡,自己在原地站了片刻,见对方不动,自己走了过去。 “刘指挥,别来无恙。”她笑了笑,泛出丝丝缕缕的苦意。 刘鸿晖一扯嘴角:“一别一年,不想再见,你成了沈克己的妾室。” 语气颇有些玩味,尤其是妾室二字上,带着讥讽。 阮慕晴脸一红继而一白,像是不堪屈辱,眼底浮现泪光又强忍下去,目光倔强地看着他:“我知你讥笑我当年拒绝了你,但时至今日,我依旧不曾后悔。由始至终,我拿你当挚友,并无风月之情。不过,想来刘指挥觉得我这样声名狼藉的女人岂配与你称友。” 刘鸿晖怔了怔,目光慢慢和缓下来:“你怎么会和沈克己?”他在东南军营待了一年,回来才听说了她这一年发生的事。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阮慕晴连忙擦掉,强颜欢笑:“我也闹不明白,怎么就成了这样。我是真心喜欢他的,可知他有妻室,遂隐忍不表,只想与他维持朋友关系。哪想他被爆出那种病,我去探望他,见他病愈,喜不自禁,陪他小酌几杯,就,就。” 阮慕晴撇过脸擦了擦眼泪,故作坚强:“一步错步步错。我生母就是妾室,被嫡母磋磨至死,当时我就发誓今生绝不与人做妾,万不想……最终还是重蹈了我生母覆辙,还是以那种不堪的方式。” 阮慕晴吸了吸鼻子:“若是姨娘地下有知,也难安了。她生前就说,妾室难为,彼时我懵懵懂懂。真做了妾方知道,岂止难为,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竟落了个谋害主母的罪名,身败名裂,被放逐至此,只怪我技不如人。幸好,还有沈郎信我,不枉我跟他一场。” 刘鸿晖咀嚼着那一句‘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似有动容。内宅的水深不见底,眼见未必为实。 “你日后作何打算?” 阮慕晴心头剧烈一 分卷阅读112 跳,面上露出浅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们都觉得他不好,可在我眼里,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刘鸿晖扬眉:“他名声坠地,又开罪了谢氏,日后前途有限。” 阮慕晴无所谓一笑:“是啊,他谢家手握百万雄兵,威名赫赫,想捏死我们还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简单。罢了,左右不过是一起死在谢氏手上,省得这般担惊受怕。” 刘鸿晖直直看她半响,忽然道:“我欠你一条命。” 阮慕晴怔了怔,又笑:“举手之劳罢了,你还记得,我都忘了。” 前年,她因缘际会救了刘鸿晖一次,就此相识。数月后,他提出纳她为妾,她拒绝了。一来:刘鸿晖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二来:当时刘鸿晖早已妻妾成群儿女满堂;三来:他是刘后的胞弟,刘后那是多么典型的妖后,注定是没有好下场的,刘家早晚也完蛋。她才不会上这条注定要沉没的贼船。 现如今,想想自己还在想方设法讨好刘后,阮慕晴就悔断了肠子,恨不得穿回去打死当时的自己。早知今日,还不如跟了刘鸿晖呢,有救命之恩在,凭她手段,怎么着也比现在好。 可这份后悔却不好马上表现出来,忠贞不二的女人比见异思迁的女人更惹男人怜爱,阮慕晴脑中千转百回,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 刘鸿晖深深看她一眼:“我一直都没忘。” 阮慕晴微微一愣,望进他深邃的的眼底,烫了似的逃开。不经意间看见不远处的草丛里一只小花猫懒洋洋地叫了一声。 “喵~” 月光下,不甘寂寞地野猫叫了一声,春意盎然。 房内亦是春情四溢,一室绮丽淫靡。香汗淋漓的阮慕晴的眼睛却是清明的,仰望着满面潮红五官微微狰狞的沈克己,眼前情不自禁地掠过刘鸿晖强健阳刚的脸。 他说:“我一直都没忘。” 刘鸿晖去见了刘后,刘后年近三十,看起来却仅双十年华,艳若桃李,美不胜收。 见了弟弟,刘后绝美面容上绽放一抹笑容:“今儿怎么有空进来了?” 刘鸿晖笑着送上一个锦盒:“寻了一只镯子,觉得衬阿姐。” 刘后嗔他一眼:“你小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刘鸿晖笑了,就说起了谢家,年前谢崇山平的那场混乱与他们刘家有些关系,赈灾的银子被他那个欲壑难填的舅舅扣下了才引发暴.乱,前去赈灾的舅舅也死于暴民之手 “若非谢崇山见死不救,舅舅何以丧命。” 刘鸿晖又说:“谢氏面上虽让着我们三分,心里却对我们不以为然,这些年来在军中一直想方设法压着我们的人。” “我们家在文臣上已经极致,可在武将中到底略有不足。阿姐,那群人灭我们刘家之心依然不死,文人不足为惧,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真正需要小心的是手握军权的武将。我查到谢氏和吕太师那个老匹夫暗中来往。” 刘后坐直了身子,懒洋洋的神态瞬间荡然无存。 吕太师是皇帝启蒙恩师还是皇帝舅舅,老头子七十多了还不死,见天儿带着一群人与他们刘家争锋相对。 刘鸿晖语气沉重:“阿姐,我忧他们所图甚大。” 刘后眯了眯眼,冷笑一声:“两个杀才,该死!” …… 阿渔拿了一盘子小鱼干奖励小猫,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柔顺的毛发。 刘鸿晖去找了乌将军的长子乌永年密谋如何除掉谢家,从此乌家取代谢家,刘家控制乌家,两相欢喜。 乌将军,乌永年,刘鸿晖,阮慕晴,终于串起来了。 阿渔神色彻底阴冷下来,谢家之事有刘家的手笔,她一点都不惊讶。可阮慕晴真的让她惊讶了,没想到她和刘鸿晖还有一段,这女人够能耐的啊。 那日她对刘鸿晖那番话,细品处处玄机。上辈子谢婉妤毒害她和沈克己失败,二人不敢拿谢婉妤怎么样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想必阮慕晴也找刘鸿晖诉过苦。 若说刘鸿晖单为了阮慕晴就对付谢家,那就太抬举阮慕晴了,刘家看谢家不顺眼久矣。可阮慕晴着实起了那么点推波助澜的作用。上辈子,刘家要到下半年才对谢家动手,这一世却因为阮慕晴那番话,提前了半年。 谢家灭门惨案的幕后黑手终于露出水面,阿渔弯了弯嘴角,总算是能向原身交 分卷阅读113 代了。 阿渔招来高磊:“这封信,送去边关。还有你再把这三本诗词集悄悄送给吕大儒、方大儒、孔大儒,这么好的诗词,合该天下共赏。” 第37章 完璧世子妃12 女人的身体比语言更诚实, 阮慕晴不再时时刻刻黏着沈克己亲亲抱抱。 这个变化,她自己都没发现,沈克己却察觉到了。 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阮慕晴比他还主动亲昵,无时无刻不再撒娇, 甚至主动求欢。可最近, 她不再主动黏上来, 虽然不会拒绝他的亲热,却没了从前的热情配合, 甚至, 他品出了几分敷衍的味道。 就在现在这样,他在她身下,看似婉转承欢,眉眼间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不耐。 沈克己目色一厉, 动作骤然粗暴,横冲直撞,全凭蛮力,口手毫不怜惜的咬着揉着她宛如凝脂胸肌肤。 “复礼!”阮慕晴痛呼一声。 恰在此时,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隐隐照亮他的面容。 沈克己面带薄汗,双目发光,似乎泛着红色, 那是一种混杂了情.欲、兴奋、阴鸷、凶狠以及旁的她也分辨不出来的神色。 闪电划过, 屋内又恢复幽暗。 阮慕晴悚然:“复——呜呜”化作颤抖的痛苦的娇唤。 慢慢的, 她在痛苦之中品到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快乐,在床上,沈克己也像他的性子,温温吞吞的,她却更喜欢粗暴些的。 心荡神漾中,她眼前再一次浮现刘鸿晖刚毅硬朗的面庞,高大健硕的身形,以前她不喜欢这种硬汉,觉得他们粗鲁不解风情,可此时此刻想起刘鸿晖,却生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全感。 假如,那一年,她没有拒绝刘鸿晖……很快,阮慕晴就没心思再想另一个男人,她被卷入汹涌欲海中。 日上三竿,阮慕晴率先醒来,她没有起身,而是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梳理着穿越以来的种种。 如今过的日子与她想象中天差地别,她过的甚至不如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土著,居然混成了人人喊打的阴沟老鼠。哪个穿越女不是混得风生水起,撩了一群皇帝王爷,当皇后做王妃,可她倒好。 阮慕晴神情复杂地看着熟睡的沈克己,遇到他的时候,她欣喜若狂,觉得这是老天爷对她的补偿。可笑她被这张好皮囊蒙骗,没有发现他一无是处的本质,时至今日,居然还要靠她来翻身。 不甘一阵一阵的上涌,刘鸿晖出现之后,这种不甘就像是春天里的野草,见风狂长,再也压制不住。 她早就后悔了,可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和沈克己走下去,期待着他好自己好。但是,刘鸿晖出现了,她看的分明,他对自己余情未了,她又有了选择的余地。 阮慕晴下意识咬起指甲来,离开沈克己不难,若刘鸿晖向他讨要自己,沈克己不敢不松手。难的是如何让刘鸿晖心无芥蒂地接受她,毕竟她做过别人的女人又声名狼藉。 “都多大了,还吃手。”睁开眼的沈克己握住阮慕晴,温柔一笑。 阮慕晴笑了笑。 看着她红肿的嘴唇,沈克己指腹摩挲:“弄疼你了?” 阮慕晴面颊泛红,娇羞地转过了身。 沈克己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从后面抱住她温存一阵。阮慕晴待他不如当初,自己待她何尝不是,终究经历了这么多不愉快。有些事不能丁是丁卯是卯的说出来,让时间冲淡是最好的办法。 两人起身梳洗更衣,又用了早膳,随后一道去了书房。上巳节在即,届时江边会举办曲水流觞,吟诗作赋助兴,于沈克己是个机会。 前一阵,阮慕晴给了他一首《春江晚景》,春意盎然,生机蓬勃,诗情画意完美结合,令人眼前一亮。 旁的不提,她的才情着实叫人五体佩服,跟了自己,委屈她了,如是一想,之前生出的点点不快又渐渐消弭。 见阮慕晴拧眉沉思,颇有愁苦之色,沈克己走了过去,抚了抚她的脸庞:“莫要逼自己,你为我做的已经够了。” 阮慕晴心里一虚,她并非在替沈克己想诗词,而是在盘算后路。既然想放弃沈克己这艘船,她自然不舍得再大方地把自己肚子里这些宝贝便宜了他。她的存货也不多了,这可是自己立足的资本。才女谁不喜欢,刘鸿晖也不例外,当年也主要是靠着这些诗句,引得他对自己倾心,至今念念不忘。 分卷阅读114 阮慕晴乖巧笑道:“离上巳节没几日,我想再尽点力。”刘鸿晖那情况未明,眼下她还是得靠着沈克己。 沈克己心头一暖。 转眼就到了三月三上巳节,每逢此时,人们都会临水饮宴。尤其是年轻的姑娘们,在这一天会打扮得花枝招展,力图在这一天艳压群芳,觅上一如意郎君。 阿渔带着家里的几个小侄儿们去凑热闹,今天必须有大热闹看。 见到阿渔,认识她的人都露出善意的笑容,眼下在绝大多数看来,她都值得万分同情,遇人不淑至此,岂不可怜,情至意尽也让人可敬。 面对善意,阿渔回以微笑,面对不怀好意的幸灾乐祸,阿渔也毫不犹豫地怼回去,弄得说话人也讪讪地离开。 阿渔占着理,可以理直气壮怼人。 沈克己和阮慕晴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荣王府在京城顶着王府的招牌,却是分毫无实权,又和谢家闹得老死不相往来,还是理亏那一方,敢于落井下石的人可不少。 饶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沈克己在尖酸的刻薄下都忍不住白了脸,靠着一股气强撑着才没有落荒而逃。 而阮慕晴在被连讽带刺了一番之后,含着泪对沈克己说自己受不住了。 沈克己万分怜惜和愧疚,他原劝她别来,可她说想陪着他一起面对流言蜚语。此刻她受不住了,沈克己也不觉失望,只有更怜惜,她身为女子,处境比他更艰难。 “那你先回去吧。” 阮慕晴握了握他的手,鼓舞一回,这才走了,却没有回别庄,而是让小蝶去寻刘鸿晖的行踪。来时她看见他了,身边还有一个美人,看样子不是正妻,可周围人对那个女人依然客客气气的,因为她是刘鸿晖带来的。 阮慕晴紧紧绞着帕子,这一切她原本唾手可得,却被她弃如敝履,这世上最不甘的便是——我本可以。 赶过去的路上,阮慕晴不慎遇到了阿渔。 阿渔勾了勾嘴角,好巧哦! 阮慕晴心里一慌,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忐忑。 阿渔却是正眼都没多她一眼,做了一个漂亮的花环戴在小侄女头上,哄得小姑娘笑颜如花开。 若是阿渔上来为难她,她不高兴,可被无视了,阮慕晴同样不开心。咬了咬后槽牙,走着瞧,谢氏在刘氏面前算个屁。 阮慕晴身体里涌出无尽的斗志,昂首挺胸走了过去。 阿渔微微笑着看了看那个方向,默默给她加油。务必要让沈克己帽子颜色与众不同,也好让他尝尝被枕边人背叛的滋味。 原以为得到沈克己废了之后,两人才会离心离德。哪想他们那不顾世俗不理道德的真爱如此禁不起折腾,这才多久啊,就分崩离析了。 与人应酬的刘鸿晖无意间瞥到了身单影只萧萧瑟瑟的阮慕晴,不由打发走对方,抬脚跟了上去。 他远远地跟着阮慕晴到了一个极为僻静的角落,就见她终于停了下来,停在一片残花前,这一小片花不知被哪个毫不怜香惜玉的摧残了满地。 阮慕晴蹲了下去来,不一会儿又站了起来,捡了一根树枝,竟然开始就地挖坑。 不明所以的刘鸿晖耐心看下去,只见她挖出一个浅坑之后,捧起满地残花放入香囊之中,埋入坑中。 望着肩膀轻轻颤抖泪水涟涟的女子,刘鸿晖走了过去:“你在做什么?” 阮慕晴吓了一跳,见是他,又松了一口气:“你怎么在这儿?” 蹲在地上的女子眼里汪着泪,水盈盈的,腮边两道泪痕,令人油然而生一股伸手抹去眼泪的冲动。 刘鸿晖手指动了动,又靠近一步:“你埋这些花瓣做什么?” “只是觉得它们可怜罢了。”阮慕晴眼里又漫出泪。 刘鸿晖:“可怜?” 阮慕晴滴泪:“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抷净土掩风流!” 刘鸿晖怔了怔,望着泪水盈盈的脸,喉间一堵:“不过几片花瓣倒惹得你如此伤感了。” “一时有感而发,让你看笑话了。”阮慕晴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 正在回味诗句的刘鸿晖见她起的太猛,身子打了一个晃,立即伸手扶住,便觉一具香软娇躯入怀,冷香扑鼻而来,刘鸿晖心头一荡, 分卷阅读115 不禁收拢手臂,低头去看,入目一片青紫,眼神徒然锐利。 惊魂未定地阮慕晴胡乱拿手推着刘鸿晖的胸膛:“你,你放开我。”留意到他的眼神,低头一看,惊觉自己前襟的盘扣不知何时散开,慌忙拿手去挡,广袖飞扬。 刘鸿晖抓住她的手臂,盯着上面满布的虐爱痕迹,眼里燃起两簇火苗:“他就是这么对你的!” “不是他弄得,是我,是我自己撞的。”惊慌失措的阮慕晴涨红了脸,使劲往外抽胳膊:“你快放开我,被人看见,成何体统!” “自己撞得!”刘鸿晖冷笑一声,不顾她的挣扎,把两只袖子往上撸,紧接着扯着她的衣襟往下一拉,露出小半片香肩和肚兜:“你倒是告诉我你怎么撞的,能撞成这幅模样?”他是男人,岂会不懂这些痕迹是怎么来的,想起自己求而不得的女人却被如此虐待,刘鸿晖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阮慕晴没提防他居然会扯自己衣服,懵了懵,才紧紧抓住衣领,泪水夺眶而出,恨恨踢了他一脚:“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我凭什么要向你解释,你算是我的谁。”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刘鸿晖抿了抿唇。 阮慕晴说着说着崩溃大哭:“我要你管,你快放开我,放开我。被人看见了,他们又该骂我是狐狸精,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第一个骂的就是我,骂的最狠的就是我。” 刘鸿晖五指蜷缩了下,放开她,递过去一块手帕:“别哭了。” 抽抽噎噎的阮慕晴看他一眼,接过藏青色手帕,擦了擦眼泪,擦干了流,流了又擦。 刘鸿晖就没这见过这么会哭的女人,却不觉得厌烦,等她平复下来,才问:“沈克己一直都这么对你?” 闻言,阮慕晴脸立白,忙摇头:“不是的,他最近心情不好,以前,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他就是最近心情不好,过了这道坎就好了。” 刘鸿晖想起她作的那首诗,怪不得她会看到几片花会有感而发:“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要维护他?” 阮慕晴笑容泛出苦意:“他只是心情不好,他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了。” “你这是新伤加旧伤,不是一次造成的。他要是过不了这道坎,指不定哪天你就被他弄死在床上。” 阮慕晴又羞又恼,涨红了脸娇斥:“不要你管,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复礼肯定会好起来的,就算他一辈子都过不去,我也认了。” 刘鸿晖气不打一处来,无意间视线落在她因为怒气而上下起伏的胸口,那处还没来得及扣上的衣襟敞开在她眼前,露出一抹胭脂色的肚兜以及布满爱痕的细腻肌肤,香艳淫靡,令人想入非非。 刘鸿晖眼神有点发直。 阮慕晴循着他的目光再次发现了自己衣衫不整,惊叫一声,转过身,手忙脚乱开始系扣子。 站在他背后的刘鸿晖却是忍不住扯了扯扣子,只觉得腹下窜起一团火苗,一直烧上来,烧的身体发疼。 正在系扣子的阮慕晴猛地被一把从后面抱住,她惊呼了一声,来不及发出第二声便被堵住了嘴,旋即被轻而易举地放倒在草地上。刘鸿晖宛如一头饥饿猛兽,压了上去。 树上的野猫应景地叫了两声。 水边,曲水流觞气氛正酣,沈克己以一首《春江晚景》叫人心情复杂,诗是好诗,只诗人的人品就令人一言难尽了。 “好,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妙啊!”可在一部分看来,岂能因人废文,再说了其实不少人能理解沈克己,虽然道义上有所欠缺,但是设身处地一想。哪个男人愿意主动暴露自己那方面的毛病,又有哪个男人不爱美人,沈克己那小妾可是个才貌双全的尤物,把持不住也情有可原。 有了第一个称赞的人,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旁的不提,诗绝对是好诗,当得起赞扬。 好些人不由看向也在场的阿渔,很想知道,面对如此才华横溢的丈夫,她作何感想,可有一丝后悔? 阿渔保持微笑,她的感想就是,东坡居士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荣王世子,敢问一句,这首诗是你当场所得?”斜刺里冒出一道不和谐的疑问。 阿渔嘴角微微上扬,发声的男子是吕大儒的孙子,年纪轻轻在文坛颇有才名,替吕大儒一起推敲那本‘缺漏’的诗词集。 沈克己背在身后的手不禁一颤,面上极力保持镇定,眼底微微露出不悦之色:“吕公子此言何意?” 分卷阅读116 “就是,吕老七,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倾倒于沈克己才华的紫衣青年不满地看着吕七郎。他们早就有言在先,只能用自己的作品,作不出便自罚三杯。 吕七郎面色端凝,从祖父手里得到那本诗词集之后,他激动地废寝忘食,日夜拜读,不禁泪流。若非朝代频频更迭,几次焚书坑儒,这样的绝唱岂会长埋地底,可怜可叹这些惊才艳绝的作者竟不为世人所知。 看着看着,看到了几句熟悉的诗句,越往后看到的越多,吕七郎傻了眼。 这半年,沈克己在文坛异军突起,同时,他那位艳名远扬的妾室也声名鹊起。虽然不耻他们的品性,但吕七郎也承认二人的才华,还想着是不是突遭巨变,因此顿悟,打通了关窍。纵观历史,伟大的诗人都一生经历坎坷多磨。 直到他在这本书上找到沈克己和那位阮姨娘的作品,才恍然大悟。若说那些完整的诗词是对方故意加上去的,可只有一两句的诗词又如何解释。沈克己二人只能做出一两句,再问只说一时有感得来,未有下文。 满口谎言,分明是他们不知从何处得来古籍残卷,厚颜无耻据为己有。料想沈克己不会放过上巳节这个扬名场合,他有备而来,只为当场拆穿他的丑恶面目,还原作者一个公道,铲除斯文败类。 吕七郎双目凛凛直视沈克己:“荣王世子,很是不巧,你这首《春江晚景》,我十日前侥幸拜读过,还有幸知道与之相应的第二首诗句,‘两两归鸿……’。” 吕七郎朗声诵读,又从怀里掏出一本自己誊写下来的手抄本,熟练翻到《惠崇春江晚景二首》那一页,递给身边友人。 周围人不约而同伸头凑了过去,当下惊疑不定地看着沈克己。 沈克己眼睛圆睁着,瞳孔却骤然紧缩,一张脸刹那间褪尽血色,吕七郎在说什么,他,他怎么听不明白。他只觉得耳畔轰隆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 “是不是不慎流落出去了?”已经被沈克己才华倾倒的人小心说了一句,临场作诗着实不易,所以很多说是当场作的诗词,其实都是早前就准备好的,只要是自己做的,无伤大雅。 一人指着书叫起来:“你们看,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也是沈克己的作品,当时他只作出了这一句。 这人便把前面一句念了出来。 这下子,帮着沈克己说话的人也怔住了。 “这一句,这一句,满园春色关不住……” 一句接着一句,当初沈克己和阮慕晴‘作’出的佳句都被念了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完整的上下文以及作者。以及他们之前‘作’出的完整诗词,诸如《山居秋暝》《梅花》也被一一找出来。 若只有完整诗词,还能勉强阴谋论一下。可那些不完整的诗句被当着所有人的面补全,天衣无缝浑然天成,在场诸人都是熟读诗书的,心中已有定论。 随着一首又一首的诗出现,沈克己的神情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震惊而扭曲,脑门上尽是冷汗,牙齿切切,浑身颤抖,整个人好像掉进了彻骨冰寒的深渊。 吕七郎声色俱厉:“这本诗集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义士相赠,他说这是他偶尔得到的一本残破古籍,不忍这样的佳作失传,所以希望我祖父与方大儒孔大儒,三老能帮忙补上缺漏的字眼,然后刊印推广,好流芳百世。 沈克己,你枉为读书人,竟然将别人的作品窃为己有,还堂而皇之地欺世盗名,简直有辱斯文!” 被万众瞩目的沈克己血管像是要涨裂开,心脏被恐惧紧紧揪住,三千寒毛根根竖立,嗡嗡嗡的议论声化作利箭,直戳心脏。 “就说怎么突然开窍了,以前他是有点才气,可也没这么厉害的,合着是捡到了那本古籍。” “怪不得他风格那么多变,婉约豪放信手捏来。” “我就说嘛,人品那么差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好的诗词!” “之前骗婚,现在骗名,啧啧啧!” “……” “话说那个苏轼是谁,好有才气,还有李白杜甫,如此才高八斗,居然没有听说过。” “我更喜欢王维的诗。” …… 话题有点儿跑偏了。 大诗人的魅力看来比八卦还强大。 幸好,还是有人更喜欢八卦的,又把话题扯了回来,笑嘻嘻地看着面如死灰的沈克己:“荣王世子,你 分卷阅读117 是打哪儿找到的这本古籍?我也去找找,没准也能当个大才子光耀门楣。” 因为诗词而对他印象好转的人,这一刻反感加倍爆发,他们竟然崇拜了一位文贼,叫人作呕。 “荣王世子好大方,居然带着美妾一块扬名立万,果真是情深意重啊!” “道德沦丧,人性败坏!” …… “呸!不要脸的玩意儿。”就站在沈克己附近的紫衣青年,本是仰慕才华过来攀交情的,眼下却觉得吃了一坨屎那么恶心,直接冲魂不附体的沈克己唾了一口,旋身就走,生怕晚一步就沾染上什么脏东西。 这一口唾沫成了压弯沈克己最后的一根稻草,他心口一阵剧痛,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一头栽进冰冷的江水里。 “世子!”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厮青竹跳进水里救人。 浑身湿漉漉的沈克己被捞了上来,他被冻醒了,闭着眼睛瑟瑟发抖,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颤抖,看不见,听觉变得更加敏锐,周围的鄙夷嗤笑无比清晰地闯进耳朵。 得罪了天下读书人,文人骂人最犀利,这一次,他再也不能翻身,世子之位也再保不住,他完了,彻底完了。 失魂落魄的沈克己被荣王府的人搀扶着离开,鬼使神差一般,沈克己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直直对上阿渔讥讽的目光。 那一瞬间,沈克己心脏差点停止摆动,脸色惊恐的像是见到了鬼,猛地闭上眼。 阿渔垂了垂眼帘,遮住眼底浓浓的笑意,不作死不会死。年少时还算体面的一个人,这才几年啊,就变得如此厚颜无耻。 “幸好,你们和离了。”与谢婉妤走得近的女眷庆幸地说了一句,要是晚一点和离,指不定被人说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阿渔笑了笑,瞥见了远远走来的刘鸿晖。 刘鸿晖老远地看着这里聚集了一群人,议论纷纷,似乎有事,走近拉了个人问。 对方绘声绘色地叙述:“沈克己剽窃被吕七郎当面拆穿了,感情他和他那位小妾作的所有诗都是别人的,这两人可真够不要脸的。” “所有诗,别人的。” “可不是,都是一本古籍上的,就在吕七郎手里,那上面的诗词委实惊艳……” 刘鸿晖大步跨向吕七郎,一把夺过那本已经被文人奉若至宝的书。 “哎,你排……”看清刘鸿晖的脸之后,被夺了书的人没出息的把‘队’字咽了回去,刘家权柄通天,谁敢触其锋芒。 厚厚一本,刘鸿晖翻了下,不耐烦:“花谢花飞花满天,有没有这一首?” 边上的吕七郎疑惑地皱了皱眉,还是道:“《葬花吟》。” 刘鸿晖:“哪一页?” 吕七郎翻到那一页。 刘鸿晖目光一扫,找到了想找的那两句诗,还找到了早前那句‘风刀霜剑严相逼’,鹰隼一般凌厉的视线钉在署名上。 “曹雪芹!”他舔了舔嘴角,怒极反笑。 正坐在马车上赶回别庄的阮慕晴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她捂了捂胸口,这里扑通扑通跳了不停,回想起那一幕幕,一阵口干舌燥。 差一点她就没把持住叫刘鸿晖得了手,幸好,幸好,自己还保留了一丝理智。男人都犯贱,越是容易得到越不珍惜。 刘鸿晖能在那种情况下住手,可见对自己有几分真心在。他说会向沈克己要了自己,她誓死不从。 招惹自己的时候,刘鸿晖希望她是个见异思迁的荡.妇,然日后想起来却会如鲠在喉。她已经在沈克己身上狠狠跌了一跤,这一次万不能马虎大意。 细细盘算一番,已经看见前方亮堂堂出口的阮慕晴会心一笑。 一回到别庄,阮慕晴就吩咐小蝶要水沐浴,小蝶心惊胆战。 阮慕晴瞥她一眼,胆小鬼,她都不怕她怕什么。 小蝶不敢分说更不敢劝,姑娘主意大着呢,下去要水,热水来之后,小蝶留下伺候阮慕晴沐浴。 小蝶虚着眼睛不敢细看她身上痕迹。 泡在温暖的水里,细细密密的疼痛涌上来,阮慕晴哼了哼,这些痕迹,有一部分是自己故意弄上去,沈克己虽然粗暴,倒也没到暴虐的地步。 “世子!” 分卷阅读118 丫鬟的声音透出惊惶。 “砰”的一声,房门被从外面一脚踢开,裹挟着暴怒之风。 闭目养神的阮慕晴惊得睁开了眼,就见沈克己闯了进来,那是一张憎恨狂怒到极点的脸,狰狞扭曲。 第38章 完璧世子妃13 阮慕晴瑟缩了下,抓紧浴桶, 颤着声道:“复礼?” 难道自己和刘鸿晖的事情被他发现了?被热水熏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本能的, 她往水里沉了沉身体。 双目赤红的沈克己几步跨到浴桶前,出手如闪电, 擒住她的脖子提出水面,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苏轼、王维、王安石、李白、杜甫、白居易。” 随着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冒出来, 阮慕晴只觉得五雷轰顶, 被震得头晕目眩, 两只眼珠子因为惊恐而圆睁:“你,你?” “好一个不栉进士,扫眉才子,巾帼奇才。阮慕晴,你骗得我好苦!”沈克己咆哮,手指骤然用力。 被箍着脖颈的阮慕晴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仔,面庞涨红,两眼翻白, 双手乱舞, 嘴里发出赫赫声响。 肺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胸膛几乎要炸开,求生的本能让阮慕晴拼命挣扎, 却无济于事, 死亡的恐惧将她彻底笼罩。 沈克己五指渐收, 看着手里的女人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 他是真的想杀了这个骗子。骗子,这个骗子! 因为她的文采,他爱上她,可这一切都是假的。什么才女,不过是捡到了一本古籍残卷。 种种破绽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她对四书五经一窍不通,人文历史知之甚少,奇淫技巧倒是略知一二,这么明显的破绽,他却像是个傻瓜一样从来没有深想,只当她天赋异禀文曲星转世。 就为了这么一个谎话连篇的女人,他跌入万丈深渊。要不是她,他不会彻底寒了谢婉妤的心,以至于和离收场,也就不会声名狼藉,脑子发昏想利用她的诗词翻身,更加没有今天的身败名裂。 这个女人毁了他,彻底毁了他,沈克己眼底迸射出强烈的憎恨。 因为缺氧,阮慕晴眼前开始发黑,有气无力地抽打着沈克己的胳膊,慢慢的变成无意识的抽搐,身体瘫软下来就像是一根过了水的面条,伴随着悉索声,失禁的尿液下淋,落进水里,砸出哗哗声响。 沈克己如梦初醒,松开手,阮慕晴一下掉回浴桶,哗啦一声,溅起一大片水花。 呛了水的阮慕晴在水里挣扎扑腾,沈克己冷漠盯着她,无动于衷。 终于,阮慕晴抓住浴桶边缘浮出水面,挣扎着爬出来,趴在冰冷的地上痛苦地咳嗽起来,甚至咳出了血丝。 随着肺部再次被珍贵的空气充盈,呛水造成的胸痛略略消失,趴在浴桶上的阮慕晴心念如电转。 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难道还有一个穿越者?阮慕晴心乱如麻,六神无主,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到底发生了什么,沈克己怎么会突然知道这些人名,他又知道了多少? 一肚子疑惑惶恐的阮慕晴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抬头无助地看着脸色铁青的沈克己:“复礼,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还有脸问我!”沈克己五官再次扭曲,其状可怖,抓着她的头发迫使她仰头:“吕七郎手里有一本古籍,你所有的诗词,完整的不完整的都在上面,都署着真正作者的名讳。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都知道了,阮慕晴,你厚颜无——” 他突然噤了声,就像是被割掉了舌头,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他有什么资格说阮慕晴厚颜无耻,她为了名利将失传的古籍窃为已有,自己为了名利把她的‘作品’占为己有,物以类聚,果然是物以类聚。 沈克己荒凉一笑,推开阮慕晴,摇晃身子往外走,腰背下颓,彷佛被抽走了脊梁。 身子一阵阵发软的阮慕晴跌倒在地,上下牙齿彼此打颤,浑身哆嗦,不是冷的,是吓得。 古籍?所有人都知道? 不可能的,这个世界和她的世界大不相同,好多耳熟能详的名人在这个世界都不存在。穿越者,肯定是还有另一个穿越者,一定是在她之前就有一个穿越者。对方把所有诗词记录了下来以备后用,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没用上,现在却突然出现了。 王八蛋害我!阮慕晴恨得咬牙切齿,要是对方在她眼前,她一定要生撕了他。 “复礼。”阮慕 分卷阅读119 晴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冲过去抱住沈克己,他说所有人都知道了,刘鸿晖肯定也会知道,就像沈克己一样,他会瞧不起自己的。眼下,她只剩下沈克己这一个靠山。 “复礼,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阮慕晴转到他面前,不顾沈克己的推搡,八爪鱼一样抱紧他:“我错了,那会儿我还小我不懂事,我从小就不被重视,他们都看不起我,我想出人头地,我想被人重视。” 阮慕晴泪如泉涌,语速又快又急:“我就没忍住犯了混,后来你因为那几首诗对我刮目相看,我喜欢你,我想引起你的注意,我就更不敢实话实说了,我害怕你离开我,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我真的爱你啊,我不能没有你。后来,我看你郁郁寡欢,我心疼,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拿出来给你用了,我真的不知道会闹成这样的,是我傻,是我蠢,你骂我你打我都行,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随着她的哭诉,沈克己的手不在往外推她,垂目定定看着她,还滴着水的香艳胴体轻轻颤抖,如同美女蛇一般有意无意地在他身上摩挲。 当她满腹才华,自己爱慕她时,求欢挑逗是率真热情。当她失去才女光环,自己厌弃她时,这样的行为却变得无比刺眼和令人作呕。 然而不管心里如何厌恶,身体却很诚实,只要他还想做个正常的男人,他就离不开她。 曾经,他以为阮慕晴是他的救赎,如今才知道,她是他的劫数。 扯开她的双手往边上一推,准备离开的沈克己瞳孔剧烈一缩,抓住她的右肩,盯着上面的牙印目露凶光。 在这样的目光下,阮慕晴结结实实打了个冷战,被她忽略的另一件事涌上心头,她身上有刘鸿晖留下的痕迹。霎时,一股阴寒顺着脚底板蔓延上来,恐惧比方才还甚。 逃,阮慕晴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转身就逃。 “啊!” 沈克己一把扯住阮慕晴的头发,将她粗暴地扯了回来,掐住她的下巴:“谁,奸夫是谁?” 他双目赤红,青筋暴跳,眼底凶光大炙,阮慕晴骇得三魂六魄散了一半,下巴被他箍着说不出话,她只能惊恐摇头。 沈克己胸膛一起一伏,呼吸越来越沉重,彷佛压抑着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声音却诡异的平静:“早上还没有,出门一趟,好啊,很好,你说你待下去了要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的新高枝哪一位,能入你法眼的,想来是个了不得,他什么时候来接你,他还稀罕你吗?” 听着他平静的话语,阮慕晴觉得冷,侵入骨头缝的阴冷,她吓得眼泪直流,这一回的眼泪不再梨花带雨,而是彻底地完全地涕泗横流。 沈克己神经质地摇了摇头:“我不想听你说,你这个满口谎言的女人,小蝶,你来说,谁,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你若胆敢有一句谎话,我就把你卖到最低贱的窑子里去。” 因为门口被挡着一直无法离开,而只能缩在角落里拼命装隐形人的小蝶抖如糠筛。 阮慕晴抖得就像是秋风里的落叶,她拼命想说点什么,却有口难开,只能不住闪动着两只眼睛看小蝶。 在沈克己逼迫阴冷的视线下,蜷缩成一团的小蝶颤着声道:“是,是刘指挥使……前年,前年就认识了,一个月前遇上,说……说了几句话 。今天在江边姨娘让奴婢打听刘指挥在哪,姨娘就一个人过去了,奴婢真的不知道姨娘会,会……” 阮慕晴眼前一黑,有种自己即将就此死去的恐惧。 沈克己目眦尽裂,一张脸布满狂风暴雨,心中最后一根弦‘啪’地断了。 “贱人!” 阮慕晴被这一巴掌抡倒在地,瞬间尝到了血腥味,这是沈克己第一次打她。 “复礼,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求刘鸿晖帮帮你,我怕你多想,所以没告诉你。”头晕目眩的阮慕晴瞥到沈克己一步一步走近,神情阴冷仿若厉鬼,整个人都显得阴郁恐怖。 每一步就像是踩在她心尖上,阮慕晴毛骨悚然地后退,语无伦次的解释求饶:“我当年救过他一次,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去求他,没想到他,他竟然想强.暴我,我抵死不从,他没有得手,我还是清白的,复礼,我是清白的!” 面如死灰的小蝶连滚带爬地从屋里跑出来,彷佛后面有厉鬼在追。 …… 荣王府内亦是人仰马翻,消息传回去,荣王妃不敢置信地摇着头:“这里头肯定有误会,肯定有误会。” 荣王却是诡异 分卷阅读120 地平静,他就不该对那个孽子抱希望的,当初他就该一把掐死这个孽障,免得他带累阖府。 “来人,拿我的名帖。”他要去宗人府请废世子,这样一个道德败坏的人,如何能做他们荣王府的世子。 荣王妃悚然一惊,瞬间泪崩:“王爷!” 荣王恶狠狠地指着荣王妃:“闭嘴!我说过的,他要是再闹出丑事,就算你碰死在我跟前也没用,你再多说一句话,我连你也休了,你信不信!” 对上荣王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荣王妃好似被人拿着榔头重重敲击天灵盖,她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等荣王妃醒过来,荣王已经从宗人府回来。若说沈克己和谢婉妤之间,还能勉强说只是私德有亏。 这一回,沈克己偷盗他人文章据为己有还恬不廉耻地以此征求名利,将人品道德败坏的一干二净。他还拿着《沁园春雪》敬献皇帝,这可是欺君大罪。 荣王已经上了折子请罪,如今要杀要剐他悉听尊便,只求不要牵连他们荣王府。 才想到欺君之罪这一茬的荣王妃又是一阵晕眩,狠狠一掐手心,几乎见血,在钻心的痛苦下,她攥着白嬷嬷的手站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荣王妃抵达别庄,一靠近便见别庄外已经守了一圈侍卫,是荣王的人。 荣王妃打了个晃,从头到脚一凉到底,她本藏了让儿子立刻离开京城躲风头的念头,万不想荣王竟是毫不顾念父子之情,绝了后路。 荣王妃又恨又痛,一路快步寻到汀兰苑,没留意到守在院门口的丫鬟婆子神情怪异,径直入内。 看清房内清醒之后,怔愣当场。 屋内一片狼藉,桌椅书架东倒西歪,杯盏花瓶碎了一地。 躺在地上的阮慕晴像一具破布娃娃,遍体鳞伤不堪入目。 而沈克己靠坐在临窗的墙角,身上沾着星点血污,两眼呆滞毫无生气。 荣王妃心口蓦地一疼,险些站不住脚,没去管伤痕累累的阮慕晴,还有一口气就行,命人抬下去。 荣王妃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儿子心情不好,阮慕晴撞到了枪口上。私心里也觉得今日这局面,这女人要承担一大半的责任,挨打活该。 “复礼?”荣王妃在他身边蹲下,心疼混合着绝望的眼泪滚了下来,时至今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儿子的前程真的完了,甚至还不知道上头会降下怎么样的惩罚。 沈克己眼珠子木木动了动,见到至亲的荣王妃,一阵悲苦涌上心头:“母妃。” 他的声音因为咆哮而变得嘶哑。 入荣王妃耳中,登时肝肠寸断,泪水汹涌。 “父王放弃我了,是吗,”不等荣王妃回答,他苦苦一笑,眼底慢慢潮湿:“我这样有辱门楣的儿子,他恨不得我死了吧。” 荣王妃再是忍不住,痛哭失声,她的儿,怎生这般命运多舛! 这厢母子垂泪,另一厢被抬下去上药的阮慕晴也泪流不止,敷了药的伤口疼得她整个人一抽一抽,疼得浑身冒冷汗,汗液刺激伤口,新一轮的折磨开始…… 阮慕晴眼前一阵阵发黑,疼得晕了过去,又马上被疼醒,抓着被褥的十指发白,也不知多了多久,疼痛渐渐缓和,也许是疼得麻木了。 她的神智恢复些微清明,回想起在那个屋子里经历的种种,登时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肉再一次撕心裂肺痛起来。 沈克己那个疯子,那个变态。一度,她真以为自己要被他活活折磨死了。 阮慕晴打了一个寒噤,扯动伤口,又是一阵钻心剧痛。 阮慕晴咬紧了牙关,沈克己现在是恨毒了她,要不是非她不可,这会儿她尸体都凉了。 焦虑地咬着指甲,脑子转的飞快,眼珠子也转个不停。只要沈克己还想做个男人就不能杀她,但是她不想再留在他身边了,想起他狰狞扭曲的模样,她打从骨子里发寒。沈克己对她的感情所剩无几,甚至有可能丁点不剩,只有怨恨,现在留着她就是拿她当泄欲工具。 刘鸿晖,阮慕晴眼里亮起希望的光芒,只要见到他,哪怕是质问鄙夷,她就还有一争的机会。便是不能留在他身边,也要尽量求他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救她出火坑。 …… 当天,上巳节江边发生的事,就已经人尽皆知,经此一事,沈克己臭名昭著,大罗神仙也难 分卷阅读121 挽回了。 正当大家津津有味的议论着沈克己的二三事时,又传来一个匪夷所思消息:荣王妃以死相逼谢氏回心转意,气得素来体弱多病的齐国公夫人吐血晕倒。 吃瓜群众:“……”一定是我听的方式不对。 齐国公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来干嘛,轰出去。”一想荣王妃面甜心苦骗了女儿过门,毁了她半辈子,齐国公夫人就想食其肉寝其皮。 正在剥核桃的阿渔笑笑:“必是来求援手的,想来是希望我们替沈克己转圜一二,保住世子之位。”以她对荣王妃的了解,这么不要脸的要求,她绝对开得了口。在荣王妃眼里,整个天下都该围着她儿子转,给她儿子当垫脚石。 坐在最上方的真定大长公主冷笑一声:“谁给她的自信,觉得我们谢家得对他们予取予求。” “她儿子啊,”阿渔拍了拍手上核桃壳:“她儿子可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宝贝疙瘩,谁不得爱的死去活来。” 齐国公夫人一愣之后明白过来,气得哆嗦:“她是觉得你对沈克己还有情意,多大脸!” 真定大长公主轻轻划了划杯盖,语气淡淡:“那就看看她的脸有多大,横竖闲着也是闲着。” 荣王妃终于得以踏入齐国公府,将街上窥探的视线挡在院墙外。这一条街上住得都是达官显贵,见荣王妃被拦在门外,早就兴味盎然地跑出来探头探脑,纷纷猜测荣王妃来意,十有八九觉得是为了沈克己的事来的。 “人不要天下无敌,诚不欺我也。”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 荣王妃被带到了正堂上,里面坐了一屋子的谢家女眷,谢家的成年男子都在军营里。 一个个面色不善,尤其是上座的真定大长公主,一双岁月积淀的眼睛凌厉地不像个七十岁的老人。 在这双彷佛洞悉世事的眼睛下,荣王妃心里发慌,膝盖一软,跪在真定大长公主面前,泪珠滚滚而下:“姑母救命,求姑母救救复礼这孩子吧。” 阿渔一哂,二十八岁的孩子,巨婴么。 真定大长公主冷声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荣王妃失声痛哭:“是阮慕晴,复礼都是被阮慕晴蒙骗了,阮慕晴不知从何处捡到了那本古籍据为己有,装成才女,若非如此,复礼岂会一错再错。” 阿渔挑眉:“所以沈克己以为那几首诗是阮慕晴做的,他就心安理得地用了。” 荣王妃哭声一顿,脸上红了白,白了红,窃取别人的诗不堪,窃取女人的诗也好听不到哪儿去。 “他也是被逼无奈,因为之前那些事,他坏了名声难以立足,被阮慕晴蛊惑着,一时脂油蒙了心走了岔道。”荣王妃悲不自胜。 “合着都是别人的错,他就一点错都没有,”齐国公夫人拍案而起,怒指荣王妃:“你们骗婚也是我们的错了,你们出尔反尔是我们的错,你们宠妾灭妻还是我们的错,和离更是我们的错了,是不是?总之,你们什么错都没有,所以你就理直气壮来我们家找我们帮忙。严英凤,我平生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怒火上涌的齐国公夫人气得直打摆子,不住咳嗽起来,断断续续地骂:“你给我听好了,别说我们没这本事,就算有,我告诉你,我巴不得沈克己死了,以解心头之恨。” 阿渔连忙上前,抚背顺气: “母亲,莫要为这等人生气,不值当的。” “婉妤,婉妤,”脸皮臊红的荣王妃膝行几步,凄惶无助拽住谢婉妤的衣摆:“复礼他知道错了,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有眼无珠,错把鱼木当珍珠。他悔不当初,不该贪一时新鲜,伤了你的心,辜负了你的情意。婉妤,复礼真的知道错了,他已经将那个贱婢打得死去活来。看在他知错的份上,婉妤你帮他一把吧,他已经这样了,若是连世子之位都丢了,还怎么活得下去。一夜夫妻百日恩,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你帮他这一次好不好,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从不是夫妻,何来恩情。沈克己何时当我是他的妻子过,在他眼里,我是遮羞布,替罪羊,踏脚石,后来又成了债主,现在变成救命稻草了。”阿渔垂眼凝视荣王妃,讥讽一笑:“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傻?无论发生了多少事,都该对沈克己死心塌地,只要他一招手我就欣喜若狂扑过去,为了他甘愿赴汤蹈火便是死了也在所不惜。王妃一会儿说沈克己后悔了,一会说要打死阮慕晴了,不会是还想着我吃回头草,继续给你们荣王府当牛做马吧?王妃也太瞧不起我,太看得起你儿子了。” 齐 分卷阅读122 国公夫人铁青了脸:“你居然打的这个不要脸的主意,我呸。”她左右一看,抄起一杯热茶砸过去:“滚,滚出去!” 荣王妃被砸得痛呼一声,顾不得疼,豁出去冲着阿渔磕头,除了谢家,她不知道还能去求谁了。 “婉妤,我求求你了,求你救救复礼,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逼复礼娶你的,只要你帮复礼,要了我这条命都行。” 阿渔声若冷雨:“王妃这是在以死威胁我?” 荣王妃眼里闪过一道光,矢口否认:“不是——” 怒不可遏的齐国公夫人冲过来就要打荣王妃,忽然“噗”地喷出一口血,正喷在荣王妃脸上。 望着晕过去的齐国公夫人,荣王妃顷刻间褪尽血色,如坠冰窖。 “娘!”阿渔哭叫一声,回头怒视荣王妃:“你们荣王府欺人太甚,若是我娘有个好歹,我跟你们没完。打出去,来人,打出去。” 荣王妃沾着一脸血污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叉着扔出去,两条腿像是踩在棉花上。 阿渔站在台阶上,眼泪未干,声色俱厉:“你们荣王府欺人太甚,沈克己名声殆尽,你居然上门要求我与他复婚,在荣王妃眼里,我就是收夜香的不成。我们不应,你就以死相逼,气得我母亲吐血昏迷。今日我便在此起誓,”阿渔拔下一支白玉簪,重重摔在地上,应声碎成几段:“此生我便是嫁猪嫁狗,也绝不会再入荣王府,若违此誓,便如这玉簪,粉身碎骨。” 说罢,旋身返回,只留给众人一个决绝悲愤的背影。 荣王妃已是冷汗如瀑,浸透了里衣。 左邻右舍看看愤而离去的阿渔,再看看地上的碎玉簪,视线又移到满脸血污的荣王妃身上。 嗡的一声议论开了:荣王妃竟然痴心妄想谢氏女和沈克己复婚,原以为他们只是想求帮忙,怎么也想不到如此贪心无耻,坑了谢氏女八年不够,还要坑一辈子。 谢家不同意,她就以死相逼,把齐国公夫人气吐血了,想想齐国公夫人三五不时病一回的身子,别给气出事来吧。 真不愧是母子俩,一模一样的不要脸,谢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上这一家人。 …… 落在荣王妃的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尖锐刻薄,甚至议论声刻意大起来。 荣王妃的脸青中带白,差一点撑不住晕过去,她带着下人以及没有送出去的礼物落荒而逃。 齐国公府愁云惨淡,御医来过了,说齐国公夫人这是急怒攻心,兼素来病弱,很有些凶险,谢家女眷不禁泪流满面。 亏得有真定大长公主坐镇,才没有乱成一团。 晚间,阿渔去了真定大长公主房里,见她眉眼疲乏,上前为她揉压穴道,真定大长公主眉宇渐渐舒展,拍了拍她的手:“好了,你也休息会儿,不曾想,你倒是把这歧黄之术学精了。”连御医都看不出破绽。 儿媳妇那口血是假的,病重也是假的,不过是为了借她的‘病故’,让这阖府家眷能以扶灵回乡的名义离开京城,如此,儿孙才能无后顾之忧。 真定大长公主目光复杂晦暗起来,她是大燕的公主,可她的皇帝侄儿却要她满门的命,只因为妖后几句谗言,他就信了所谓的功高震主,要将他们谢氏除之后快。 局都设好了,若非春暖雪化,遭了冻灾的突厥大规模南侵,势如破竹。 大燕这群尸餐素位的酒囊饭袋将军节节败退,能打的只有谢家军,要不是怕战线一溃千里丢了江山,怕是昏君妖后就要动手了。 前线如此胶着,朝廷还粮草五日一发,总是缺斤短两,昏聩至此,令人齿冷。 一旦战事结束,若是赢了,谢家更上一层楼,皇帝更加忌惮,谢家难逃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若是输了,更没有活路。 遇此昏君,别无选择。 “左右无事,便钻研一二。”阿渔笑笑,医术是在另一个世界学的,在这里便推到了沈克己身上。 想起她这些年默默为沈克己学习医术,真定大长公主怜惜地抚了抚她的手,对于趁机坑了一把荣王妃十分满意。 祖孙说了会儿话,阿渔便告辞,回到屋里仔细梳理后路。想‘扶灵’回乡未必顺利,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昏君身边怎么少得了见钱眼开的小人,多少大事就是坏在这些人手里的。实在不行,再另寻办法。 在走之前 分卷阅读123 ,她得把最重要的一件事做了,阿渔嘴角一翘,招来高磊,如是这般吩咐。 第39章 完璧世子妃14 隔了一日,宫里降下旨意褫夺沈克己世子之位, 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便是老皇帝对沈克己再是因 ‘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而惺惺相惜, 出了文贼这么一档文坛丑闻, 也不好手下留情了,且他自个儿也有些被欺骗的不快。 随着圣旨而来的还有刘后跟前的嬷嬷, 是来申饬荣王妃的。眼下谢家父子正在前线抗击突厥,荣王妃倒好, 在后头把齐国公夫人气吐了血至今昏迷不醒, 朝廷怎么着也得表个态。因此荣王妃被严厉申饬了一顿, 并且罚俸禁足一年。 双重打击之下,荣王妃当场晕厥,再醒来,满面悲戚绝望,面上皱纹都深刻三分,生生老了十岁不止。 在荣王妃日日夜夜以泪洗面时,心灰意冷的沈克己躲在别庄上,醉生梦死以酒消愁。 他的人生彷佛只剩下两件事:酒和阮慕晴。 阮慕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盼着沈克己忘了她, 彻底忘了她。 这几日她觉得自己无时无刻不活在地狱里,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沈克己会有这样暴虐的一面。 身上新伤叠着旧伤, 旧伤未愈新伤又添,若非心中还存了刘鸿晖这个念想, 怕是她已经豁出去和沈克己拼个你死我活。 沈克己这个变态, 这个恶鬼!总有一天, 她要把他加诸于自己身上的而一切连本带利还给他。 阮慕晴咬牙切齿地想着。 这般生不如死地过了半个月, 阮慕晴终于找到一个机会,用首饰开路,爬狗洞逃了出去。 逃离别庄之后,她便循着记忆找到了刘鸿晖的别庄。这个别庄,她曾经来过两回。 “你这叫花子滚远点,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嘛?”门房呵斥了一声,此时的阮慕晴披头散发鼻青脸肿无比狼狈,宛如乞丐。 见是熟面孔,阮慕晴两目放光,激动万分冲上去:“是我,崔叔,我是阮姑娘啊!” 崔叔愣了愣,眯着眼睛仔细瞧,认出之后吓了一大跳:“阮姑娘,你这是怎么了,遇上贼人了?” 女子闺名轻易不外露,是以听过阮慕晴二三事的崔叔并没有把这个阮姑娘当成那个艳名远扬的阮姨娘。他只知道两年前,主子带着一个姓阮的漂亮姑娘来过,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一概不知。当年他瞧着主子对阮姑娘颇有几分意思,还以为主子又要添一美人,不想后来没了音讯。 阮慕晴泪水潸然:“崔叔,你救救我。” 崔叔赶忙开门让她进来,一面喊了个小丫鬟扶着她,一面派人去给刘鸿晖报信。 看着抬脚走向门口的小厮,阮慕晴心跳剧烈加速,刘鸿晖会来吗? …… 醉酒醒来的沈克己呆愣愣地看着照进来阳光,脑子渐渐清明,左右一看没发现阮慕晴身影,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看了看日头,居然是傍晚了。 “那个贱人在哪?”沈克己随口一问。 小厮小心翼翼地回答:“昨夜里就回房去了。” 沈克己阴测测地笑了笑:“她居然还走得动路。” 小厮脊背一凉,不敢说什么。近来公子越来越可怕,再不复当年温文尔雅。 用了几口早膳,让小厮带上酒,沈克己又去找阮慕晴,这才发现她早就跑了。 沈克己暴跳如雷,只觉得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这个贱人肯定是去投奔刘鸿晖了。 若是以前的沈克己,他不会贸贸然去找刘鸿晖,他还有自知之明,知道刘家不是他惹得起的。但现在他什么都失去了,只剩下这一条贱命,谁想要谁来拿去,他不在乎,他不在乎了。 这一刻,被酒精麻痹的神经只剩下被背叛的屈辱,甚至于这一年的愤懑不平都在这一瞬间犹如火山爆发顷刻间喷涌而出,怒发冲冠的沈克己冲到了刘府门前叫骂。 “阮慕晴你个贱人,给我滚出来,上次在曲江边上还没偷过瘾,这回你直接倒送上门了。” “刘鸿晖,我玩过的女人你也要。” “哈哈哈哈,刘鸿晖想不到你跟我一样瞎了眼,被这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你是不是以为她是大才女,以为她冰清玉洁天真善良,她就是个骗子就是个淫.娃荡.妇。” 分卷阅读124 br />“刘鸿晖,你就不怕她也给你戴绿帽子?我一落难她就勾引你,哪天你落难了她肯定另攀高枝?” …… 信息量太大。 围观群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沈克己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个小妾,琵琶别抱改投刘鸿晖怀抱了。众人看看状若癫狂的沈克己,再想想威风凛凛的刘鸿晖,又一想二人今日的地位,瞬间懂了。不禁有些同情沈克己,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家有贤妻不珍惜,被外面的小妖精迷得五迷三道,宠妾灭妻,现在好了,被摆了一刀吧。 对于他说的话,大伙儿都信了,若不是真的,沈克己怎么可能跑来大放厥词,哪个男人愿意戴绿帽。再说了刘鸿晖本就有风流浪荡的花名,家里姬妾成群,不提那小妾名声,人长得还是挺漂亮的。 刘鸿晖一直没出现,骂了没几句的沈克己就被刘家护卫毫不留情地摁着打了一顿,打得奄奄一息。 这一幕看在众人眼里,横生唏嘘,就算沈克己不再是王府世子,也仍是宗室子弟,却被外戚在众目睽睽之下像狗一样地揍。 待荣王急赤白脸地闻讯赶来,见他低声下气朝刘家赔不是,大家心情更复杂,这可是堂堂亲王,皇帝亲兄弟。 刘家气焰嚣张可见一斑,这天下到底是姓沈还是姓刘? 好不容易把这一茬给揭了过去,荣王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转头看着鼻青眼肿伤痕累累的儿子,荣王想骂,又不知道骂什么。 “带他回去,没我的允许不许他踏出别庄大门半步,他再闹出什么丑事来,我拿你们是问。”荣王气急败坏地吼了一顿,掉头就走,眼不见为净。 麻木呆滞的沈克己被抬进马车送回别庄,出了城,天已经暗下来。行走在路上的马车突然一个颠簸,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车轮。 正当队伍停下来检查情况时,两旁树林里冲出一伙蒙着脸的人来,二话不说上来就打,躺在马车里的沈克己被薅下马车。 “你们要干什么!”沈克己骇然。 斜刺里一个麻袋套在他头上,两只手也被反绑在身后,眼前只剩下一片令人恐惧不安的黑暗。沈克己就觉膝盖一疼,被人一脚踹倒在地,拳脚雨点似的砸下来。 沈克己惨叫连连,本能的蜷缩成虾米状。 乔装改扮过的阿渔走向被当做沙包围在中间的沈克己,大家让出一个位置,就见她一脚踹在沈克己膝盖窝上,疼得沈克己叫都叫不出来,两条腿软绵绵的瘫在地上,紧接着又是角度无比刁钻的一脚,直冲两腿之间的要害。 同一瞬间,高磊等护卫本能地合了合腿,身体跟着沈克己一起抽搐了下。 阿渔无语地扫了一眼仿若感同身受的下属,在他们眼里看到了发自内心的敬畏。 阿渔:“……”你们戏可真多。 沈克己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声音,他彻底晕死了过去。 隔着麻袋看不清他的神情,不过阿渔想象了下他的表情,肯定非常的令人愉悦。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人离开。 跟在她身后的高磊等人仿佛还沉浸在那种只有男人能懂的惊恐之中,表情十分的不自然。 阿渔微微一笑:“怕什么?只要你们做个好男人,肯定轮不着你们。” 求生欲强烈的众人表示自己一直都是好男人。 片刻后,被留在原地的沈克己一行人里,终于有一侍卫挣脱束缚站了起来,直奔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沈克己,但见他腿间一片鲜血,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探鼻息,万幸还有气。 混乱之间,终于有人发现沈克己的真实伤情,登时吓得面无人色。一人狂奔回城通知荣王,剩下的人抬着沈克己快速回别庄。 本就被傍晚沈克己的发疯弄得精疲力竭的荣王闻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又被掐着人中强制唤醒。两个护卫架着腿脚发软的荣王上了马车直冲别庄。 如临大敌的郎中见到荣王,大松一口气,终于来了个能做主的,急忙把情况如此这般一说,给了荣王两个选择。 去势保命;不去势拼运气,一旦感染恶化,大罗神仙都无能为力。 荣王面色灰白,近乎卑微地哀求:“他一个男子去了势,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就没有不去势的保命方法。” 同为男子的郎中也表 分卷阅读125 同情,但是爱莫能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王爷不如请御医来瞧瞧,兴许有法子,只是务必尽快,多一刻大公子就多一分危险。”他巴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 这郎中是荣王妃先前为沈克己搜罗来的,最擅长治疗这方面,不比宫里御医差,他都说没办法了。 望了望被绑住手脚歇斯底里嘶吼的沈克己,又看了看郎中无能为力的脸,荣王红着眼睛咬牙作出决定:“救命要紧。” 因为剧痛而无比清醒的沈克己咆哮,五官狰狞移位:“不要,父王你杀了我吧,我不要,父王你让我死个干脆。我不要当废人,我不要!” “你死了,让你母妃怎么办,她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荣王痛心疾首。 沈克己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听见荣王要让人阉了他,他吓得涕泗横流:“不,不要,我不要!”剧烈挣扎间,险些挣脱手脚爬起来。 荣王伤心之至,老泪纵横:“动手吧。” 沈克己声嘶力竭地大吼:“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一刀杀了我!” 荣王闭上眼,落荒而逃。纵然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可在这一刻依旧心如刀绞。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就是为了能让他当个男人,所以再三容忍阮慕晴,到头来还不是做不成男人。 荣王泪流不止,还不如之前,之前好歹还是个全乎人,如今却成了真真正正的残废,他到底图个什么啊! 回想一年前还风平浪静幸福美满的生活,荣王捶胸顿足,悔不当初,自己要是管得严厉一点,不那么纵容发妻嫡子胡闹,也许就不至于落到这境地。 好半响,郎中擦着汗出来,说一切顺利,又委婉表示,请荣王派人看着点沈克己,免得他一时想不开。 荣王嘴里更苦,塞了一把黄莲似的,看一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沈克己,荣王不敢再细看,踉跄着离开房间。 “到底怎么一回事情?”荣王气急败坏质问。 跪了一地的侍卫便把来龙去脉叙述一遍。 荣王暴躁地来回走,就像一头困兽:“他们就没说为了什么?” 侍卫:“他们上来就打,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 荣王脑门上的青筋一跳又一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形容可怖。 “会不会是刘家做的?”其中一个侍卫大着胆子道,大公子刚冒犯了刘家还骂得那么难听。以刘家的嚣张,气不过半道再泄愤这种事,他们不是做不出来。 又有人小心翼翼地提了谢氏,两家宿怨已深,还把齐国公夫人气得时日无多,谢家报复也在情理之中,尤其伤的还是那么微妙的地方。 荣王神色变幻不定,伤了那一处,郎中也说不准对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甚至说不好有没有之前在刘家挨那顿打的因素,一通乱揍,谁知道踢在哪儿了。 除了刘氏谢氏,荣王其实还怀疑那几个嚣张跋扈的纨绔,荣王府被他们半夜里泼过粪,在墙上用狗血写了文贼等刺目字眼。 随着那本诗词的推广,人们惊为天人之余,沈克己引起公愤,口诛笔伐还有人来荣王府以及别庄找茬。 他得罪的人太多了,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根本确定不了真凶。退一步,就算是确定了,无凭无据他们怎么报仇?便是有证据,如刘氏谢氏这样的人家,他们又拿什么报仇? 残酷难堪的事实令荣王万箭穿心,他跌坐在椅子上捂住眼睛,两道水痕漫了下来。 “不要声张开去。”声音沙哑,含着屈辱。 除了打落牙齿活血吞,他还能怎么办,再给京城好事之众一个谈资,让他们多一条嗤笑荣王府的理由? …… 阿渔烧掉了那一身行头,尤其是那只鞋,活了这么些年,这桩事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新鲜! 本可以由下属代劳,只谢婉妤恨意太深,要求亲手动手,不过碍于形势,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毕竟一剪子咔嚓了,针对性太强,容易引人怀疑。 略晚一些,传来消息——沈克己被阉了。 阿渔眉眼一弯,笑了,这样她就能放心离开京城。 齐国公夫人强撑了半个月,于半夜里撒手人寰,齐国公府挂起了白幡,祭奠者络绎不绝,老皇帝也派了人来祭奠,算是给足了谢家体面。 因前线吃紧,遂谢家父子无法回 分卷阅读126 京。 停灵七日后,除真定大长公主外的谢家人都要扶灵回泗阳家乡。因真定大长公主在京,且皇帝派了一队人马随行,谢家人才得以离京。 自然其中少不了钱财的作用,对一些人而言,只要给的好处到位,让他们卖了祖宗都毫不犹豫。 离开京城这一天,天空阴沉沉的,阿渔正躺在马车上养神,就听见一阵喧哗声。 坐在马车外的紫苏声音恨恨的:“是荣王府大公子。”自然不能再称呼世子了。 阿渔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掀开车帘。 沈克己是趁人不备逃出来的,那一刀下去,醒来后他就有些疯疯癫癫,时而清醒时而混乱。 “婉妤,你在哪儿?婉妤。” 蓬首垢面的沈克己伸着脑袋四处寻找。 谢家护卫伸手推着他往外走。 “婉妤!”沈克己惊喜地叫了一声,想冲过来,拦着他的护卫看一眼阿渔,这才容许他稍微靠近马车,站在半丈外。 “婉妤,我错了,阮慕晴她是个骗子,她害我至苦!”沈克己似哭似笑,颠三倒四地说话:“她跑了,勾搭上了刘鸿晖。这世上只有你才是真心对我,不管我什么样都不嫌弃我。她背叛了我。我不该禁不住她的勾引,我以后再也不会去看别的女人,我只要你,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会好好补偿你,我们像以前那样。老三家的儿子才一个月,我们抱过来养。婉妤,我们回家。” 神色激动的沈克己想要突破人墙靠过来。 阿渔要笑不笑地盯着他:“我看你是真的疯了,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嫁给你,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与你和离。” “沈克己你可算是无耻之尤了,你成了阉人,阮慕晴跑了,你倒是想起我来了,我又不是捡破烂的。” 沈克己脸色蓦然一变,眼睛瞪作铜铃:“我不是!” 阿渔:“全京城都知道了你是阉人了,也就你不知道。” “我不是!”被踩到了痛脚的沈克己跳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否认。 阿渔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就是阉人!” 沈克己越发暴怒,两只眼燃起熊熊怒火,扑腾着要上前,那模样像是要将她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你个贱人!” 阿渔神情一冷,跳下马车走过去,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还给你,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配得上这两个字。” 话音未落,阿渔反手又是一记清脆耳光:“你误我八年,我还你八个耳光。” 沈克己双目暴睁,还要再骂,却被打得耳鸣眼花,脸肿牙松。 阿渔用帕子擦了擦手,扔掉,靠近一步,露出一抹带着明显恶意的微笑:“忘了告诉你,你不举的事是我故意透露给许侧妃的,那天捉奸我是故意引了那么多人过去,和离也是我有意引导,还有那本诗词集是我送出去的,最后,那一脚是我踹的。” 沈克己如遭雷击。 阿渔好整以暇地看着傻住了的沈克己:“可没人会相信的,你前儿骂刘鸿晖,昨儿诅咒吕七郎,今儿攀扯我,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沈克己整个人都在抖,三尸暴跳七窃生烟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惊怒,满脸的戾气几乎要化作实质,张嘴想咬,被旁边的护卫眼疾手快堵住了嘴。 就是这样的表情,千百种仇恨在血管燃烧,满腔怨恨无处可泄,一如当年的谢婉妤。 阿渔嗤了一声:“扔远一点,别脏了我的眼睛。” 两名护卫架着沈克己的胳膊往外拖,剧烈挣扎的沈克己死死盯着阿渔,两只眼睛里的仇恨刻骨铭心。 沈克己更疯了,为了方便看管,荣王把他的活动范围从整个别庄收缩成汀兰苑,他不再骂阮慕晴不再骂刘鸿晖,不再骂天骂地,他开始骂谢婉妤。 荣王听说了,沉默半响:“别传出去。”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他疯了,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沈克己疯了! 听到消息的阮慕晴笑了,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对现在的沈克己来说,也许疯了是件好事,可以逃避一切。 她端详着镜中浓妆淡抹的自己,休养了一个多月,她脸上的伤都消了,又恢复从前的花容月貌。这具身子才十八岁,正是一生中最好的年华,花一样的美好鲜嫩,却无人欣赏。 分卷阅读127 > 阮慕晴轻轻咬住唇角,她在这儿住了一个多月,刘鸿晖一次都没来看过她,彷佛不知道她这个人的存在。但事实上,他肯定知道,不然这里的下人怎么敢收留她这么久,还好吃好喝地供着,连大夫也请来了。 剽窃一事终究让他对自己生出难以磨灭的隔阂,这一阵,她一直在想如何挽回他的心意,肥皂玻璃□□,穿越三大法宝,但凡能捣鼓出一样来都能令刘鸿晖对她刮目相看,可她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早知如此,自己当年看到这些情节的时候就多瞄两眼或者百度一下,起码不会一筹莫展。 阮慕晴皱了皱眉头,望着镜子中精致的脸,眉头逐渐疏散,美貌是女人最大的武器。 “姑娘,大人来了。”小丫鬟通禀了一声。 阮慕晴心头一跳,对着镜子照了照,又理了理头发,将几缕鬓发稍稍打散,垂在两侧,行走间迎风而动,平添几分柔美。 刘鸿晖正坐在客厅里喝茶,听到动静抬眸,月前听人报她从沈克己那逃出来投奔自己,只觉得滑稽可笑。她对自身倒挺有信心,就料定自己会接纳她这样一个臭名远扬的逃妾。 彼时他手头正忙,便抛在了脑后。这一天无事可做,忽然就想起了她,这个他惦记了两年的女人。美女他见的多了,才女却难得一见,所以当初他对阮慕晴确有一分真心,不然也不会在她拒绝为妾之后没有强人所难。 只是没想到,所谓才女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文贼,刘鸿晖顿时像吞了一只苍蝇那样恶心。 没了华丽的才女光华,再回头看认识以来的种种,刘鸿晖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这个女人口口声声与他并无风月之情,却一直在吊着他。再次相见之后,更是故意勾引他,上巳节那天是她刻意为之。 “大人。”阮慕晴娉娉袅袅地行礼。 刘鸿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得阮慕晴心跳如擂鼓,她稳了稳心神,款款起身,半垂着脸柔顺地站在他面前:“多谢大人收留,不然我只能被沈克己抓回去折磨致死。”说着泪盈眉睫。 美人垂泪如梨花带雨,以前的刘鸿晖必然会耐心的哄哄,可现在,刘鸿晖只觉得惺惺作态,原先那点陪聊的兴致荡然无存,被烦躁取而代之。 刘鸿晖不耐烦地说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又想从我这得到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些虚的就省了。” 准备了一肚子话的阮慕晴顿住了,愕然看过去。 刘鸿晖弯了弯嘴角,这情绪真实多了,人看起来也顺眼多了,勾了勾手指头:“你乖乖的,别跟我耍心眼,我自然不会亏待你。”惦记了两年却没吃到嘴里,到底还有几分稀罕。 阮慕晴脸色一白,这与她想象中大相径庭,她做好了被嘲笑讥讽的准备,唯独没料他这样的态度,玩味,毫不尊重,就像,就像在看一件玩物。 阮慕晴苍白的脸又涨红了,望着笑容渐渐淡下来的刘鸿晖,心里一突,抬脚走了过去。 刘鸿晖摩了摩她细腻光滑的下巴,颇有些遗憾地感叹了一句:“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阮慕晴脸上的血色又在刹那间退的一干二净。 刘鸿晖笑了下,放在脸上的手滑入领口。 …… 阮慕晴依然住在这座别院里,刘鸿晖来得并不频繁,十天半个月来一趟,每一次,她都极尽侍奉之能。她从来就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拢住他的心。 天微微亮,阮慕晴服侍刘鸿晖更衣,穿戴整齐之后,刘鸿晖径直出门用膳,而阮慕晴面前被送上一碗避子汤。 掩在袖子里的手渐渐收紧,趁着端药进来的丫鬟收拾床铺,阮慕晴佯装随意地走到盆栽前,警戒地看一眼那个丫头,然后飞快将药倒进那个巨大的花盆里。 她想要一个孩子,最好是个男孩,在刘鸿晖对她的新鲜劲彻底消失之前增加新的筹码。 “姑娘可怜可怜这盆栽吧。”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阮慕晴花容失色,手一软,药碗掉落在地,应声而碎。 立在床前的丫鬟笑语盈盈:“这人喝的药哪能给花喝,姑娘不想喝可以和大人明说,何必这么糟践花花草草。” 阮慕晴心跳加速,冷汗下流,顾不上这丫头讥讽的话语,冲到梳妆台前胡乱抓了一大把首饰塞到她手里,颤着声央求:“给你,都给你,这屋里的东西,但凡你想要都能拿走,只求姐姐饶我这一次,是我不懂事,姐姐大人大量,莫要告诉大人。” 分卷阅读128 那丫鬟依然笑着,只笑容是嘲讽的:“姑娘怎生糊涂了,我是大人的丫鬟,咱们做奴婢的最要紧的就是忠心。” 阮慕晴如坠冰窖,还要再求,却被拖到了刘鸿晖面前。 刘鸿晖皱眉看着跪在脚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阮慕晴,涌出一阵烦躁,放下手里的豆浆碗:“我说过的,别跟我耍心眼,这才多久,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就算你怀上了,你以为我会让你生下来。” 他摇了摇头:“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你骗了我一次,还想再骗我第二次。” 阮慕晴后悔不迭,她操之过急了,膝行过去抱住刘鸿晖的腿,泪如泉涌:“刘郎,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狗改不了吃屎,”刘鸿晖指了指那些首饰:“这些东西你带走吧。” 阮慕晴蓦然呆住,一个激灵回神,心脏几乎要跳出来,离了刘鸿晖她还能去哪,她一个王府逃妾,没有户籍没有路引,哪里都去不了,被抓到是要刺面流放的。 “天大地大,除了刘郎这我还能去哪儿,求刘郎饶了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阮慕晴泪如决堤,凄凉无助地求饶。 刘鸿晖嘴角勾勒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那就何处来何处去。” 轰隆一声在脑中炸开,阮慕晴连哭都忘了,整个人都僵硬成一块石头。 刘鸿晖站了起来:“马上送走。” “刘郎,你不能这样对我,沈克己会杀了我的,刘郎!”阮慕晴骇到了极点,几乎肝胆俱裂,扑上去要抱刘鸿晖的脚。 被那个丫鬟死死按在了地上。 阮慕晴惊恐欲绝,吓得鼻涕眼泪齐齐冒出来:“刘郎,我救过你的命,你不能这样对我。求求你不要让我走,我可以为奴为婢,我什么都愿意做,只求你别把我送回沈克己身边,他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杀了我。” 刘鸿晖冷漠看着她:“救命之恩我还你了,不说我帮了你多少回。就说你上次暗示我替你除了谢婉妤以及谢氏,你放心,我会做到的。” 阮慕晴脸颊重重一抽:“我没有。” 刘鸿晖嗤了一声,弯下腰拍了拍她湿漉漉的脸:“以后少自作聪明,也别把男人都当傻瓜,以为可以任你搓揉。这就是骗我的代价。” “送走。”刘鸿晖下了令,大步离开。 阮慕晴尖叫一声,死死抱着桌子腿不肯走。 …… 小蝶又见到了阮慕晴,阮慕晴逃了,她无处可去,就留了下来,别的丫鬟不愿意照顾大公子,她就被顶了上来。 阮慕晴抖如糠筛,之前被百般凌.虐的情景在脑中重现,她想逃,但是那两个护卫架着她的胳膊把她扔了进来,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她还来不及向小蝶打探情况,就听见一道饱含惊喜的熟悉声音:“慕晴,你回来了。” 沈克己激动地冲上来将阮慕晴抱了个满怀。 阮慕晴懵了懵,倏地想起他疯了,心里生出一股窃喜,他疯了已经忘了自己做过的一切。 事实证明,她高兴的太早了,神志不清的沈克己的确忘了她干的好事,且好哄的很,但他隔三差五会恢复清明,且因为阮慕晴,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 小蝶捂住了耳朵,但还是无法完全隔绝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发疯的公子乖巧地像个小孩,可不发疯的时候,他……小蝶打了个寒噤,就像恶鬼。 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钻进耳朵里。 “你个死太监,死变态……阉货!” “贱人,婊.子……荡.妇!” 小蝶使劲堵住耳朵,姨娘总是骂大公子心理变态,可小蝶觉得,姨娘可能也被大公子传染了。 他们两个人可以一会儿打得你死我活,一会儿又能抱在一块骂刘鸿晖骂刘家诅咒前世子妃诅咒谢家。 就像是这两天,自打传来谢氏一行人返回京城的途中被占城为王的流寇劫持的消息,他们不打架了,无比兴奋地说着前世子妃落在流民手里会被怎么折磨。 可是她听说,那伙流寇敬佩齐国公抗击突厥,并没有伤害谢家人,只是希望借此引起朝廷重视,让朝廷严惩贪污了当地赈灾粮的贪官污吏还百姓一个公道。 不过谁也没告诉公子和姨娘,就让他们开心开心吧,这样也好伺候点。 第40章 分卷阅读129 完璧世子妃15 “祖母。”阿渔前迎,握住真定大长公主的手, 诊了诊她的脉象, 她老人家用的也是死遁之法, 是药三分毒,这一路又得提心吊胆, 还一大年纪,幸好身体并无大碍, 仔细调调养一阵即可。 风尘仆仆的真定大长公主见到数月不见的亲人, 喜动于色, 可算是团聚了,悬在半空那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有了脚踏实地的安心感。 亲人团聚,自有一番挈阔。 稍晚,打发了其他人,真定大长公主留下阿渔,比起旁人,还是这个孙女最有成算。 真定大长公主细问他们这几个月的情况。 谢氏一行回到泗阳, 装模作样办了丧礼, 然后返京, 之后就被流寇劫到了雍水城。 这雍水城的知府是刘家人,横征暴敛惹得天怒人怨。去岁水患, 朝廷拨下的赈灾粮到灾民嘴里十不存一, 以至于饿殍遍地, 甚至出现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今年开春的粮种更是影都没见着, 刘家要屯粮以备后用。 当地百姓忍无可忍揭竿而起,冲进衙门杀了宴饮作乐的贪官污吏,打开满满粮仓赈济灾民,还把整个城池控制了。自然这里头有谢家的手笔,意识到皇帝对谢家彻底生出鸟尽弓藏的心思并付诸行动之后,谢家就开始为自己安排后路,雍水城易守难攻,是战略要塞。 “刘家人倒行逆施,终有自食恶果的那一天。” 真定大长公主怒道,天灾无法避免,最可恶的是人祸,好好的国家,就被这群人蛀空了。还有她那个昏聩无德的皇帝侄儿,倘若列祖列宗泉下有知,只怕死不瞑目。 阿渔安抚:“这一天不远了。” 说一会儿话,阿渔服侍老人家用了安神汤,起身离开,这下谢氏父子可以毫无后顾之忧。 这会儿,京里那些人应该能琢磨出点味儿来了,可惜为时已晚。 皇帝刘后的确在别人的提点下回过味来,可真的晚了,人质没了。而谢氏父子,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驱走外敌之后,谢家拿出刘家栽赃谢家通敌卖国的证据,天下哗然。谢氏请诛妖后除刘氏。饱受刘氏压迫或者别有用心之辈纷纷以‘诛刘氏,清君侧’为名,发动叛乱。 群情汹涌,势不可挡,兵锋直指长安,吃了几次败仗的老皇帝大惊失色,哪还顾得上一日夫妻百日恩,就要杀刘后诛刘氏以平民愤。 却是刘氏技高一筹,老皇帝在寝宫内被一尺白绫绞住脖子,嘴里发出古怪的嗬嗬声,双眼翻白,屎尿失禁。 刘后掩了掩鼻子,厌恶地看着脑满肠肥的老皇帝,冷笑:“红颜祸水,呵,你们这些男人,最是不要脸,犯了错就推女人作挡箭牌。你要是个明君,我再能也翻不出花样。你且去死吧,你的江山,我要了,也不枉我忍辱负重伺候你十年。” 老皇帝身体一阵痉挛,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垂在那,彻底没了动静。 刘家凭着十年经营以血腥手段控制住京畿一带,然后自立为帝。 听到消息的阮慕晴整个人都不好了,神经质地咬着手指头,怎么可以这样,刘家这种人应该死的,还得下场惨烈! “这只是暂时的,暂时的,这江山他们坐不稳,肯定坐不稳,他们会被赶下来,刘鸿晖这个畜生怎么能当王爷,他也配!”阮慕晴切齿咬牙,眼神怨毒。 正在洗衣服的小蝶看了看自言自语的阮慕晴,收回目光继续洗衣服。这一阵子,别庄里跑了好些人,可她无处可去。幸好,荣王,不对,现在不是荣王了。好在刘家为了安抚人心没有对前皇族赶尽杀绝,前荣王又是第一个对刘家表示归顺的,他混了个归德侯当当。新侯爷没忘了他们这边,定时送米粮菜肉过来。 所以这边的日子勉强也能过下去,那样就好了。 金銮殿上坐着谁,跟她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吃饱穿暖还有瓦片遮身,她就很心满意足。 可慢慢的,送来的米粮菜肉品质越来越差,到了后来,数量也少起来,别庄里的人越来越少,那些值钱的玩意也跟着他们一块不见了。 小蝶忧愁地叹了一口气,都在说,刘家的江山坐不稳了。京城里气氛越来越紧张,很多店铺都关了门。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小厮青竹跑进来:“侯夫人昨晚上没了,侯爷派人带大公子回去磕个头。” 磕完头回来的沈克己很开心,死了好啊,解脱了,要不是为了看那些人的下场,他早去死了。 分卷阅读130 >“刘家要完了。”沈克己大笑。 阮慕晴跟着笑,乐不可支:“刘鸿晖,我让你当王爷,你当短命王爷去吧。” 忽然,“啪!”的一记耳光。 沈克己抓着阮慕晴的肩膀疯狂摇晃:“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背叛我。” 阮慕晴疯狂拿脚踹他:“谁让你那么没用!” 院子里的小蝶看着又打成一团的两人,见惯不惯地转身离开。 如是这般兵荒马乱地过了两年,青竹找上小蝶:“齐国公攻下京城了,我们走吧。”去年他们草草拜堂成了亲。 小蝶拿上行李跟着青竹准备离开。刘家完了,归德侯完了,公子和姨娘也完了。 临走前,小蝶青竹向沈克己和阮慕晴磕了一个头:“公子姨娘,谢家进城了,你们早做打算吧。” 沈克己和阮慕晴陷入诡异的呆滞中,连小蝶和青竹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嘻嘻,后悔了吧,差一点就当驸马爷了。”阮慕晴指着沈克己笑得前俯后仰,满满嘲讽扑面而去。 “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谢婉妤怎么会这么恨我!我就不会沦落至此。” 沈克己咬牙切齿扑向阮慕晴。 阮慕晴掉头就跑,抓到什么就扔什么,嘴上不甘示弱地反击:“你活该,你个废物骗婚,活该被阉了当太监!” “啊!”已经跨过门槛的阮慕晴被抓住头发拖回去。 气喘吁吁的沈克己坐在她身上,使劲扇她的脸。 没两下,阮慕晴的脸就充血肿胀,她抓起手边小几砸向沈克己。 沈克己痛的翻倒在地。 阮慕晴手忙脚乱爬起来,举着小几还要再砸,被沈克己抓住一条小几腿。 松开手,阮慕晴向外跑。 沈克己扔掉小几,在院子抓住了阮慕晴,咒骂惨叫声此起彼伏。 打到后来,脱力的两个人一动不动地瘫倒在房间地面上,一个两个皆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还见了血。 这一回再也没有人上来把他们抬到床上上药,二人烂泥一般躺在那,双目紧闭,也不知道是晕了过去还是睡着了。 角落里,倾翻的炭火继续烧着,缓缓点燃边上的隐囊。 暖洋洋之中,冷冰冰地上二人不约而同舒展眉眼,眼皮子下的眼珠子无意识转动着。 …… 月上中天,春意盎然。 门外传来青竹惊慌失措的叫声,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世子,世子,不好了,世子妃去了。”惊慌之下,青竹用了本不该用的旧称。 床上正耳鬓厮磨的二人惊呆了。 沈克己近乎慌张地翻身下床,险些摔一跤,颤着声问:“怎么回事?” 阮慕晴眼神暗了暗。 隔着门青竹道:“白云庵传来消息,世子妃在屋内自焚,近来天干物燥,一发不可收拾,世子妃没被救出来。” 阮慕晴一怔,旋即微微一勾嘴角,算她有点血性,没有贪生苟活。谢氏一死,她就能光明正大地嫁给沈克己,再也不用这样子偷偷摸摸,虽刺激,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万一被人撞见了,与她名声有碍。 沈克己呆在那儿,阮慕晴下床为他更衣,握着他的手柔声道:“她怎生这般想不开,你且去看看她,好生安葬了,总归是夫妻一场。” 沈克己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握了握她的手,快步离开。 荣王府将谢婉妤不堪入目的尸体收殓了,因谢家通敌叛国,遂只在白云庵停灵,更是无人祭奠上香,停灵三日,葬在了郊外。 荣王妃找人做了一场法事,据说谢婉妤临死前穿了一身红衣。荣王妃冷笑,她想干什么,想死后化作厉鬼来报仇?天真,她就找和尚道士打得她魂飞过来,敢毒害她儿子,叫她永世不得超生。 这一番传出去,谁不说荣王府仁至义尽。 谢婉妤生前就被褫夺世子妃封号,不再是皇家媳妇,因此沈克己也不用守妻孝。过了百日,阮慕晴便被八抬大轿从正门风风光光地抬进了荣王府。 沈克己年近三十,膝下荒凉,遂也没什么人说荣王府赶着娶妻凉薄,且彼时阮慕晴已经是颇有名气的大才女,对这段婚姻,祝福的人居多。 分卷阅读131 > 顶着才女的光环,哪怕阮慕晴出身卑微,见识规矩上也有些不足,也依然在社交场上如鱼得水。 阮慕晴还大方地把‘自己的诗词’送给沈克己,助他扬名立万。今儿这里有人造反,明儿那里揭竿而起,这大燕皇朝怕是熬不了多久。 那么他们就得给自己备下退路,一个名满天下的文人,不管哪一方势力都愿意供起来。 她到底是女人,诸多事情不便,遂只能扶持沈克己,夫贵妻荣,他好自己也就好了。 嫁入豪门,公婆和蔼,丈夫深情专一,日子就像是泡在蜜水里一般,这才是她想要的应该过的生活。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成婚一年有余,她肚子一点反应都没有,明明他们夫妻如胶似漆,可就是怀不上。 时间越久,闲言碎语就越多。说她别不是跟谢婉妤似的,也是不下蛋的母鸡。说她像谢婉妤一样善妒,霸占着男人不松手,不肯张罗妾室…… 还有一种声音则是说,第一个不能生,第二个还是不能生,问题怕是出在沈克己身上吧。 阮慕晴就是这么想的,她可不是这些无知的古人,两夫妻生不出孩子,就一股脑儿把问题往女人身上推。两任妻子都不能生,怎么看问题像是在他身上。 她委婉提了句请御医看看,沈克己反应格外大,大的阮慕晴不得心生疑虑。 她开始暗中调查试探,功夫不负有心人,终是叫她查到,有问题的那个人果然是沈克己,他不易使人受孕,更让人震惊是,他对别的女人没反应,只在她这正常。 阮慕晴醍醐灌顶,怪不得沈克己跟谢婉妤这么多年都没孩子,她一直以为是谢婉妤自己有病还仗着娘家欺负人,倒是误会她了。 她花了两日功夫消化了这个事实,不禁窃喜甜蜜,如此,她再不用担心沈克己移情别恋,哪怕她年老色衰之后也不用担心了。这个男人,从身体到心,永远都只能属于她。 只是孩子这块石头沉甸甸的压在她心头,沈克己这毛病,怕是不能生的。难道,她得从另外几房抱养孩子,替别人养孩子,将自己的一切拱手让给别人,替人做嫁衣,她不甘心! 就在阮慕晴冥思苦想出路时,她又和刘鸿晖产生了交集,发现刘鸿晖看她的眼神越加炙热。 这一年不太平,还有人打出了‘诛刘氏,清君侧’的口号造反,不过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虽有影响,却未动摇根基,刘家依旧炙手可热,反而更上一层楼。刘鸿晖一直在外面平乱,还被封侯。 被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英俊男子暗恋,让阮慕晴产生莫大的满足感。 而刘鸿晖对阮慕晴的情意随着她的声名鹊起,越发念念不忘,蠢蠢欲动。 郎有情,妾有意。欲拒还迎,半推半就。阮慕晴拿捏着分寸与刘鸿晖成就好事。 没多久她就怀孕了,刘鸿晖也知道这孩子是他的,唯独沈克己被蒙在鼓里。他沉浸在即将为人父的巨大喜悦之中,对阮慕晴更加爱重感激。 郎中说他不易使女子受孕,却没说他不可能,且他一直在暗中治疗,所以沈克己没有丝毫怀疑,他怎么会怀疑阮慕晴背叛他。 面对欣喜若狂的沈克己,阮慕晴有些愧疚,但是转瞬即逝,若不借种,不是她就是他得背负不能生的污点。有了这个孩子,那些流言不攻自破。 不能生的是沈克己,凭什么要她跟着他绝后,她才不要替别人养孩子,反正沈克己不能生,注定要替别人养孩子。自己不说,他永远不会知道,比抱养侄子更开心。 现在这样的情况是最完美的,阮慕晴一遍一遍这样告诉自己,越来越心安理得与刘鸿晖暗通曲款。她和刘鸿晖的关系断续续的保持了五年,期间生了二儿一女。 这五年发生了许多事情,老皇帝死了江山易主,刘鸿晖的父亲登基称帝。当今天下四分五裂,群雄割据,占了前朝底子的刘家实力不可小觑,前途不可限量。 作为前朝皇室,荣王这王位本来是保不住的,是刘鸿晖看在儿女份上,把荣王作为新朝优容前朝皇室的牌坊立了起来。 所以他们仍然是王府,她仍是世子妃,只眼看着刘鸿晖步步高升,从侯爷变成手握重权的王爷,阮慕晴心里有那么点不得劲。 前朝皇室与新朝皇室岂能相提并论,她的儿女本是刘家血脉,该享受至高无上的荣华富贵,若是刘鸿晖造化大点,继承了皇位,儿女就是皇子公主,儿子的前程兴许更加远大。 分卷阅读132 不想还好,一想,阮慕晴这心里就像是猫抓似的难受。忍不住就想起已经成了公主的刘后,这个女人在当皇后之前,可是嫁过人的,嫁的还是皇帝嫡亲外甥。 只要掌权者愿意,什么世俗规矩都是虚的。可刘鸿晖愿意为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阮慕晴心里没底,刘鸿晖对她远不如沈克己死心塌地,若非看在三个孩子份上,怕是早把她抛在脑后。 罢罢罢,尊贵荣耀的地位,温柔体贴的丈夫,乖巧聪慧的儿女,何必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将来打破现有的幸福平静。 然,她不想打破的平静,却被其他人暴力打破,短短三年的时间,刘家兵败如山倒,从高高在上的皇族沦为阶下囚,刘鸿晖死于乱刀之下。 阮慕晴不禁庆幸,自己没有犯傻,要不然现在必死无疑了。他们夫妻二人享誉文坛,没掺和那些事情,对方怎么着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甚至继续荣养他们给天下读书人看。 金銮殿又换了主人,刘氏党羽被清算,整个京城的空气中都飘荡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王府被团团包围,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也飞不进来,他们成了瞎子聋子,对外面的局势一无所知。这样严密的看守,让里面的主人两股战战寝食难安。 “娘,我害怕!呜呜呜呜……” “乖,不哭,不哭!”眼皮子跳个不停的阮慕晴柔声安慰小儿子,长子长女不安的偎依在沈克己怀里。 忽然,她听到一阵喧哗。抬眼就见一队士兵冲进来,粗鲁地将一家五口带到前院,其他沈家人陆陆续续被聚集过来。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无助,孩童女眷的哭声此起彼伏,男人们脸色发白。 沈克己硬着头皮上前攀交情,换来一顿毫不留情的呵斥。 这让被吹捧惯了的沈克己脸一搭红一搭白。 “将军。” 沈克己和阮慕晴齐齐抬头,就见一个高大魁伟的男子阔步而来,沈克己油然而生一股熟悉感,却捕捉不到,他不禁皱眉苦思。 “世子爷贵人事多,想来不记得我这个无名之辈了。” 沈克己脸色一僵,这语气显然来者不善。 男子冷冷扫视一圈,阮慕晴觉得对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刀子一样锋利。 “功成名就,父母双全,娇妻在怀,”男子语气玩味起来:“儿女俱全,世子爷这日子过的可真叫人羡慕。” 沈克己额上冒出冷汗,硬着头破道:“敢问将军高姓大名?”他越看这个人越觉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男子笑容蓦然收敛:“沈克己,你可还记得谢氏?” 沈克己脑中闪过一道光,失声叫起来:“你是谢家亲卫!”早年他在谢家见过这个人多次,想起之后,他感到一阵心惊肉跳,脸上血色褪的一干二净。 便是在场其他人脸色也苍白起来,谢家亲卫成了新朝将军,这个消息对他们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高磊目笑了,笑里藏着刀:“外人不知大姑娘对你的恩情,你也就当不知道了,将她逼死,一口薄棺草草埋葬在荒郊野外。” 沈克己脸颊抽搐。 荣王妃心悸如雷,哽咽着道:“将军且容我们解释,昏君无道,陷害忠良。我荣王府无权无势,护不住婉妤,只得将她送到庵堂暂避风头。不曾想,不曾想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是我们无能,自身难保,不敢将她风光大葬,只得委屈了她。这些年每每想来都愧疚不安,只能逢年过节暗中祭奠婉妤和谢家人。” “嘴皮子真利索,”高磊冷笑一声:“怪不得哄得元帅也信了你们的花言巧语,把大姑娘嫁进来,还哄得大姑娘做了你们的替罪羊。” 荣王妃和沈克己脸色剧变,一直默不作声,尽量减小自己存在感的阮慕晴也变了变色。 高磊看着沈克己:“人人都当大姑娘善妒,可谁知道原来是你有隐疾不能人道。若非我遇到了一位曾经替你治过病的郎中,谁能想到芝兰玉树的世子爷,是个天阉还把推女人做挡箭牌。更可笑的是好不容易遇上个终于能一展雄风的女人了,却被戴了绿帽,替别人养儿育女。你不会是故意的吧,用自己妻子讨好刘鸿晖换取前程,反正你靠女人靠惯了的。 沈克己厉喝:“你胡说!” 阮慕晴心里咯噔一响,身上一阵一阵发冷。 “刘鸿晖?”荣王妃下意识抓紧怀里 分卷阅读133 的宝贝大孙子。 高磊好心解释:“刘鸿晖的人在审讯时主动招供,说你儿子不能生,所以你儿媳妇找刘鸿晖借种,不然你们以为自己凭什么能做异姓王。” 看着噤若寒蝉的阮慕晴,荣王妃一颗心一沉到底,低头看着大孙子的脸,隐隐看出刘鸿晖的轮廓来,又去看孙女和小孙子。 “世子爷肾阳不足,精.液寒凝,恐不利于子嗣。” 郎中的话在脑中回响。 阮慕晴五年抱三,一股寒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荣王妃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爱信不信,来人,把这三个刘氏余孽带走。” 就有三名士兵应声出列,上前抱起孩子。 “你们干嘛,放开我的孩子,他们和刘鸿晖没关系,他们是沈家的孩子,是沈家的。”阮慕晴歇斯底里挣扎着要抢回孩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嚎啕大哭的孩子被强行抱走。 阮慕晴吓得涕泗横流:“你们要做什么,他们还只是孩子,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会遭报应的。” 高磊:“这就是报应,当年齐国公府被满门抄斩时,府内有五个不满十岁的孩子。” “他们不是刘家的孩子,和刘鸿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惊恐欲绝的阮慕晴朝着高磊跪了下去:“我们对不起谢氏,都是我们的错,孩子是无辜的,求求你,你冲着我们来,求求你,放过孩子,放过他们。” 高磊没看她,抬眼看着面如死灰的沈克己,他走向小蝶,问:“阮慕晴和刘鸿晖通奸,你知道的,是不是?” 小蝶瑟瑟发抖,吓得说不出话来。 沈克己直勾勾盯着她:“三个孩子都不是我的?” 抖如糠筛的小蝶,崩溃了,噗通一声跪在地:“对不起,对不起,世子。” 荣王妃眼前一黑,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整张脸煞白煞白的,嘴唇都是白的。 “她胡说,复礼,复礼,孩子是你,都是你的。”阮慕晴摇头大叫。恐惧和绝望填满了整个心脏,她平生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克己。 沈克己立在那,彷佛一尊石像,表情定格,似哭,似笑,似悲,又似悔。 阮慕晴牙齿切切:“复礼。” 沈克己怒吼一声,疾步奔至阮慕晴面前,双手掐住阮慕晴纤细脖颈:“贱人,你背叛我!” 阮慕晴面上立刻泛出青紫之色,不住挥手蹬腿挣扎,两眼往上翻,渐渐没了反应。 沈克己的手还牢牢掐着她的脖子,眼球充血,目光狂乱。 高磊冷冷看一眼状若癫狂的沈克己,举步离开,对下属道:“把今天的事传出去。” 惊魂未定的京城众人乍听到这个消息,目瞪口呆。 沈克己他居然不能人道,所以他们错怪谢婉妤了。 怪不得怪不得,谢婉妤这么多年不能生养他都没纳妾,荣王妃这个婆婆还和亲娘似的,原来如此。 一治好病就把阮慕晴养在了外面,谢婉妤尸骨未寒就迫不及待娶新妇,丝毫不顾之前的恩义。 结果报应来了,阮慕晴和刘鸿晖勾搭成奸,让他喜当爹,还是三次。怪不得偏偏就荣王府能保留王位呢,合着是左手给右手拿,一家人。 当真是让人不知道如何评价才好,想起红颜早逝的谢婉妤,不胜唏嘘。 听说谢家人要迁坟回乡,纷纷路奠,几分真心几分拍马屁就不得而知了。 当年谢氏父子的尸骨被草草安葬在边关,后来被几位将领悄悄转移到泗阳老家。 而京城家眷的尸骨当年是被弃置乱葬岗,是交好的人家冒着风险偷偷安葬了。高磊四处打听,终于寻到埋骨之地,请出来之后连同谢婉妤的尸骨一起运回泗阳老家。 一起送走的还有真定大长公主的棺木,她毕竟是大长公主之尊,死后虽没能依循旧例进入公主陵,但也安葬在了公主陵旁,勉强保留了最后的体面。这次一道迁走,想来,真定大长公主也更想与丈夫儿孙安葬在一处。 谢家的案子经过新皇重新审理,已经洗刷冤情,恢复清誉。新皇敬重齐国公父子抗击突厥之功,也有千金买骨之意,恢复谢家爵位,令泗阳当地官府隆重操办迁坟回乡一事。 刘氏一族伏法被诛,沈克己一家被当做曲意媚上的佞臣问责 分卷阅读134 ,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 “贼老天,好人怎么就不长命。”一壮年汉子虎目含泪,显赫一时的谢氏竟然就此绝了后。 高磊眼眶也有些发潮,谢氏几代人血洒边疆保家卫国,到头来却被昏君妖后构陷通敌卖国,满门烬灭。 遥望远去的送灵队伍,高磊想起那一年,一场滔天洪水冲毁了一切,他成了无家可归的难民。逃难这一路他惶恐不安,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惟恐被饥不择食的同伴当做两脚羊拖到角落里。 胆战心惊之中他随着逃难的人流来到了泗阳城,忍着烧心烧肺的饥饿焦急地排在谢家粥盆前的队伍里。谢老国公战死沙场,谢家人扶灵回乡,见流民艰辛,设粥棚赈济。 可还没领到粥,他就饿晕了过去,迷迷糊糊之间,他在想,他们会不会把他当成死人扔在乱葬岗上,他见过很多很多他这样倒下的人,还没死透就被拖走了,然后死了。 “他是不是病了,你们去看看。” 他喝到了香甜的米粥,身上发脓溃烂的伤口也被处理过,有人告诉他,是谢家大姑娘救了他。 后来,他进了谢家当家丁,慢慢地从家丁变成护卫,又成了亲卫,几年后有幸被派到大公子身边效力。 高磊放在身侧的手倏尔握紧,骨节咯咯作响,身为亲卫却没能救下国公爷和几位公子。 那一天九死一生,只逃出五个人,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万幸,他们活了下来,能为谢氏平反昭雪,告慰亡人在天之灵。 …… 天下四分五裂,政权割据,互相攻伐,黎民苍生饱尝兵乱匪患之苦。当年被谢氏重创的突厥趁着中原内乱,休养生息二十年后卷土重来,无异于雪上加霜。 经历了七十三年的大分裂,中原才迎来大统一,天下百姓的噩梦终于结束。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第41章 完璧世子妃16 倾翻的炭火点燃了囊枕,囊枕引燃了绣墩, 绣墩焚烧帷幔……火舌越来越肆意。 滚烫和浓烟唤醒深陷于噩梦中不可自拔的沈克己, 睁开眼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逃, 而是凶猛跳到让阮慕晴身上,掐住她的脖子死命摇:“贱人, 孽种,你居然敢跟刘鸿晖生孽种, 你个贱人, 我掐死, 我掐死你。” 他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只记得那种被背叛的震怒耻辱。 昏迷不醒的阮慕晴被他生生掐醒,张着嘴喘息,两只手死命抓抠沈克己的手,抓得满手血肉,可沈克己像是不觉得疼似的,双目凶狠,死死掐着她的脖子不放手, 阮慕晴渐渐喘不过气来, 死亡的恐惧如同湖水, 将她汹涌淹没。 “砰——啊!”烧掉支架的柜子重重倒在沈克己身上,他松了手。 阮慕晴一脚蹬在沈克己脸上, 手脚并用往前爬, 大门近在咫尺, 眼底亮起劫后重生的光芒, 突然,左脚被人抓住,用力往后拖。 阮慕晴惊恐大叫,蹬着腿往前,慌乱之中抓住了门槛:“沈克己你放手,我救你,我会救你的,你快放手。” “贱人,孽种,娼.妇……”哪怕火已经点燃他身上的衣服,他的脸因为灼烧的痛苦扭曲如同厉鬼,沈克己嘴里还在反反复复地骂着,用尽全力往后拖着疯狂想往前爬的阮慕晴。 抓着门槛的手背上青筋毕露,指甲翻裂,血肉模糊,惊恐欲绝的阮慕晴痛哭流涕:“沈克己,你快放开我,你做噩梦了,那不是真的,那都是梦。” 一听孽种两个字,她大概猜到沈克己做了和自己差不多的梦,她没时间去想,为什么两个人会做同一个梦,只想赶紧跑,跑。 沈克己:“贱人,孽种,娼.妇!” 双手硬生生离开门槛,阮慕晴被拖了回去,她疯狂踹着被压在柜子下的沈克己,声嘶力竭地尖叫:“放手,放手,你快放手!” 满脸鲜血的沈克己牢牢抓着阮慕晴不放,抬头冲她狞笑:“你不是说爱我吗,那我们一起去死吧。” 燃烧着的屏风倒向阮慕晴,将她压在地上,阮慕晴放声尖叫。 烧死了? 听到消息的阿渔挑了挑眉,前世谢婉妤自焚而死,这一世,沈克己和阮慕晴葬身火海。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阿渔可有可无地嗯了一身,来人见状,便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分卷阅读135 />既然已经死了,那些恩恩怨怨便到此结束。至于收尸,不去鞭尸已经是她大度了。当年被关起来的谢婉妤苦苦哀求荣王府,放她出去收敛家人的尸骨,这一家人却丝毫不顾恩义置若罔闻。 前荣王府现归德侯府被作为刘氏党羽问责,自顾不暇,有没有人替他们收尸,端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阿渔轻轻吁出一口气,将这两个人彻底从脑海中消除。她还有更重要紧的事要操心,谢家攻下了京城,但是群雄割据的局面并没有结束,中原大地依旧支离破碎。 一直过了十年,谢氏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一统中原,战火得以停息,谢氏立国号为齐,定都长安。 这十年来,阿渔一头扎进医学中,沙场上的将士大半是死于伤口感染,若是急救得当,可以最大化减少伤亡人数。 她培养了许多女大夫女药师,多是寡妇弱女。当男人上了战场,只能女人站出来承担这些工作,且女子比男子更细心周到,更适合这些工作。便是道学者也无话可说,除非他想被人指着鼻子骂枉顾将士性命。 这世上多一个大夫,就能少一个被耽误的患者。 当靠着自己就能立足的女子越来越多,很多事会在潜移默化之中改变。 女人就该从一而终,丈夫死了,若无儿女殉情最忠贞,有儿女就该守身如玉至死,改嫁是对亡夫的不忠不贞,大逆不道。那和离被休的女子必是不检点,万万要不得的。一座贞洁牌坊,害了多少无辜女子。 这样恶臭的普遍认识,也该改改了,能改到哪一步她不知道,尽力而为吧。 “公主娘娘。”胖嘟嘟的小姑娘小炮弹一样冲过来。 阿渔接住她,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胖脸蛋。 小姑娘笑得露出一口细细白白的小米牙。 “公主。”落后一步的高磊与妻子阿桑见礼。 阿渔微笑着点了点头,离开京城之后,她觉得高磊给她当护卫屈才了,问过他的意见之后,将他推荐到谢崇山身边。果然,对方是一员猛将,建功立业,如今已经是将军之尊,扬名立万。 而阿桑是她的助手,一个苦命的小姑娘,颠沛流离中险些被流寇玷污,被正巧经过的阿渔救下,她好学又刻苦,阿渔十分喜欢她。 五年前高磊重伤,就是阿桑治疗看护的,两人一来二去就看对了眼儿。 高磊虽年纪不小,然个人大事被这乱糟糟的世道一直耽误着,娶了个能干小媳妇,笑纹都生生多了几道。 高磊和阿桑是来辞行的,不日高磊就要去两广赴任,日后也要常驻那边,一年难得回来一次。 阿渔笑:“两广气候温暖,是个好地方。” 小姑娘兴奋的脸蛋红扑扑,像个红苹果:“爹爹说要带我去看大海,公主娘娘,你见过大海吗?” 阿渔弯着腰,笑吟吟道:“没有呢。” “那我看了之后告诉你,我会画画。” 阿渔摸摸她的头顶:“好啊,那我等着你寄给我。” 小姑娘乐得摇头晃脑,幸福地捧住了脸:“我以后可以天天见到爹爹啦,公主娘娘,我好开心哦!” 高磊抱起小女儿颠了颠:“爹爹以后天天陪你玩。”他征战在外,父女之间聚少离多,如今终于可以安定下来。 发自内心的庆幸:“天下太平了,真好!” “真好!”小姑娘懵里懵懂地拍着胖爪子,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寿终正寝之后,阿渔离开了这个世界,被扑面而来的功德惊了惊,比她预想中多多了。略一沉吟,猜测在原来的轨迹中,这个世界千疮百孔,血流成河。而这一次,因为谢家的强势,提前结束了战乱,其中有她一分功劳,所以这个世界给了她一份馈赠。 “仙长,我是不是很傻,居然爱上这样一个男人。”一袭红衣的谢婉妤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腮边两道泪痕。 阿渔踩了踩新掉下来的尾巴,沉默不语。 谢婉妤似哭似笑,眼泪漫漫不止:“我都不爱惜我自己了,怎么还能指望他爱惜我。” “知道他有病那一刻,我就该明白的,他有病却若无其事地娶了我,自私自利的本性显而易见,可我却还同情他可怜他。这世上怎么会有我这样可笑之人!” 阿渔想了想:“若是男人真心爱你,绝不会舍得你难过。” 分卷阅读136 br /> 谢婉妤的肩膀轻轻颤抖,渐渐蔓延到全身,捂住脸痛哭出声。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就没早点明白呢。她舍不得沈克己被耻笑,沈克己却让所有人耻笑她。 阿渔无声一叹,扬了扬尾巴,一团金光没入她的身体。 “爱错了人不要紧,谁还没个看走眼的时候,就怕还不及时止损,一错再错!” “怎么不是别人偏是你,分明是你自个儿不检点,勾引六殿下。” “除了嫁给六皇子,你还能怎么办。把事情闹大也于事无补,只会遭受非议耻笑。毓儿,嫁给六皇子,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嘉毓,对不起,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六皇子天潢贵胄,对你又是一片痴心,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 她被糟蹋了,所以应该嫁给糟蹋她的六皇子。 到底是她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颜嘉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眼昳丽精致,苍白的面容更显楚楚动人,就是这张脸惹来了祸事。 金钗划过细嫩苍白的肌肤,凉丝丝,一直凉到骨头缝里。镜中少女红唇绽出一抹妖冶的笑容,美得惊心动魄,也让人心惊肉跳。 她要留着这张脸。不是想让她嫁吗?好,她嫁!那些害了她负了她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姑娘。”进门的宋奶娘见颜嘉毓拿锋利金钗抵着脸,吓得声音都变了,险些打翻手里的安神汤。 颜嘉毓放下金钗,转身对惨白着脸奔过来的宋奶娘,清清浅浅一笑:“奶娘,我不会做傻事的。”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顾盼之间如碧波清漾,只一眼就叫人心魂一荡。 宋奶娘却觉凉意一阵一阵顺着脚底板蹿上来,身体凝固成石铁,一双眼瞪如铜铃,彷佛看见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颜嘉毓浅笑如常,看一眼宋奶娘手里的安神汤,伸手去接,吃了药,就不会做噩梦了。 宋奶娘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手。 察觉到碗上的阻力,颜嘉毓抬眸看了宋奶娘一眼,只当奶娘被她的反常吓到了。她想通了,以泪洗面无济于事。 宋奶娘松了手,忽尔湿了眼眶:“我苦命的姑娘,老奴对不起侯爷夫人。” 思及仙逝的父母,颜嘉毓眼眶发潮,低头含了一口安神汤,慢慢咽下去,真苦。原以为即将苦尽甘来,可原来,她会一直这么苦下去。滴滴泪自眼角滑落,滴入汤里,融为一体。 饮尽安神汤,颜嘉毓走向床榻,脚步忽然一晃,眼前景致天旋地转。 宋奶娘接住了往后栽的人,身体微微颤抖,抖如糠筛。 浑身虚软无力的颜嘉毓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睁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相依为命的奶娘:“谁……是谁?” “姑娘,你别怪我,老奴……也是逼不得已。”宋奶娘泪眼婆娑。 颜嘉毓想笑,左右不过是这宅子里的人罢了。原来,夺走了她的家财,夺走了她的清白,夺走了她的姻缘,还不够,他们连她的命也想一块夺走。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整座陆府,画栋飞甍,玉阶彤庭,说不尽的富丽堂皇。 一道突如其来的哭叫打破美好静谧:“不好了,表姑娘投缳自尽了。” 第42章 白莲花表小姐1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颜嘉毓这个贱人。”陆若灵疯狂跺着脚, 胸膛剧烈起伏:“小贱人!” “你够了, ”柏氏沉下脸喝斥口不择言的女儿:“贱人长贱人短,哪个世家贵女如你这般满口脏话。” “颜嘉毓她就是个贱人!”陆若灵气到要爆炸, 跺着脚大叫:“娘,她居然骂我丑八怪, 骂了我她还好意思装晕倒, 贱人就会装可怜骗人, 祖母偏心,信她不信我。” 丑是陆若灵的死穴,一戳一个准,一戳一爆炸。明明母亲是个难得一见的温婉美人,哪怕年届四十,依旧风韵犹存,美不胜收。在她少得可怜的印象里,父亲虽然体弱多病, 也仍是个温文尔雅的美男子。嫡亲兄长陆明远更是完美继承父母的好容貌, 是这建邺城内闻名遐迩的英俊儿郎。 唯独她生得其貌不扬, 和一群姐妹站在一块,就像是一群白天鹅里面出现了一只土肥鸭。尤其是颜嘉毓, 小妖精那张脸生得她一个女人 分卷阅读137 见了都心动, 无数次想剥过来贴在自己脸上。 对于女儿的话, 柏氏一个字都不信, 这丫头是有前科的,红口白牙扯谎污蔑颜嘉毓,不是一次两次,也不是十次八次,从小到大都有上百次了,一次又一次被当面戳谎言,戳的柏氏都觉不好意思了,可这丫头记吃不记打屡屡再犯次次被抓包。 柏氏想不明白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蠢女儿,蠢得让她怀疑是不是被人调包了。不禁后悔自己怜惜她无父亲遮风挡雨,而过于溺爱,养成了她飞扬跋扈的爆脾气。 只面对怒火中烧的女儿,柏氏不敢火烧浇油,只得耐着性子道:“你不主动招惹她,她怎么会骂你?” 怒气高涨的陆若灵气势顿时弱了弱:“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整天摆出一幅弱柳扶风的样子给谁看,就她柔弱惹人怜,一步三喘娇滴滴的,勾引谁呢。娘,她就是个狐媚子,怎么能让她嫁给哥哥。你瞧瞧她那破身子,别说生养,能活几年都不定,我哥不成鳏夫了,哪个好人家舍得女儿当继室。” “休要胡言乱语,越说不像话了,”柏氏疾言厉色教训陆若灵:“这话传到你祖母耳里,那就不是挨骂那么简单,信不信罚你去跪祠堂。” 陆若灵缩了缩脖子,气焰低下来。 柏氏敛容肃声:“越大说话越没分寸,嘉毓与你哥的婚事,那是你祖父生前定下的,岂容你置喙。” 陆若灵又来气了,气鼓鼓道:“祖父偏心,颜嘉毓无依无靠可怜,就得让我哥娶这个病秧子,祖父凭什么不让大哥哥娶,我哥可是长房嫡子,那是要继承家业的,岂能娶一个孤女,祖父偏心。” 柏氏扯了扯帕子,老爷子是偏心了,只偏袒的是他们这一房。丈夫虽是陆氏嫡长子,却自幼体弱多病,至死都是一介白衣。 而颜嘉毓虽然丧父,可她父亲是宣平侯。这爵位是颜老爷子挣来的,颜老爷子原是富甲一方的大盐商,独具慧眼,在高祖皇帝微末时倾囊相助,后投入高祖皇帝帐下替高祖筹措军饷。高祖皇帝打下江山犒赏群臣,颜老爷子得了一个侯爵,还获得世袭三代始降的殊荣。 陆父为救被困的安王牺牲在战场上,安王感念陆父救命之恩,向高祖皇帝求来恩典,允颜嘉毓婚后一子姓颜继承宣平侯府。这就得说到颜氏血脉单薄五代单传,五服之内无旁亲,连过继都无人,眼看着就要绝户,高祖皇帝念旧重情破例开恩。 陆老爷子定下这门亲事,既是照顾了没有父族庇护的颜嘉毓,更是替他们这一房考虑。 颜嘉毓带着烈士孤女的荣誉,一个可传后世子孙的侯爵,以及百万嫁妆。颜老爷子生财有道,赚下金山银山,颜氏低调外人不清楚,他们却一清二楚。若非颜嘉毓是陆氏外孙女,以他们长房当年那情况未必能轮得上。 只这些弯弯绕绕,柏氏不便对胸无城府的女儿明说。 陆若灵兀自替兄长不平:“哥哥文武双全貌比潘安,还是武进士,前程似锦。什么样的贵女娶不得,怎的就要娶个克六亲的孤女,凭什么,凭她那张脸么?哦,凭宣平侯那个爵位,不过是个空头爵位罢了,谁稀罕。” 在她看来,哥哥公主郡主都配得上,配颜嘉毓,着实吃了大亏。 柏氏冷斥一声:“闭嘴,越说越荒唐了。那是你表姐,还是你将来的嫂嫂,你再这样出口无状,我就禁了你的足。” 陆若灵气结,跺跺脚甩下一句“谁稀罕她当我嫂嫂”冲了出去。 “你给我回来!”柏氏怒道。 陆若灵头也不回地跑了。 气得柏氏拍案几:“越大越不成体统。” 柏妈妈摇了摇扇子,劝了一句:“姑娘心直口快,夫人莫要生气。” 柏氏:“她那是口无遮拦,在家无妨,去了外头,她这张嘴早晚得闯祸出大祸来。她就是被我给宠坏了,无法无天。” 柏妈妈:“姑娘还小呢。” 柏氏摇头,发愁:“不小了,都及笄了,早该说人家了,可就因为她这破脾气,高不成低不就。” 纵是陆氏女,但是女儿才貌皆不出挑,这坏脾气倒是挺出挑的,门当户对的人家谁愿意。只得往下找,对方畏惧陆氏,也就不敢委屈女儿。可若是门户太低,她又觉得委屈女儿了,横竖定不下来。 想起来就觉得头疼,再思及儿子,柏氏又是一阵胀痛,一个两个都不让她省心。 “你挑两样东西,送去表姑娘那。”柏氏对柏妈妈道。 分卷阅读138 柏妈妈应了一声,去库房选东西。 …… 阿渔摸着自己的脉象,暗暗啧了一声,就算不被‘自尽’也活不久了。 “姑娘,药温度刚好,赶紧喝了,喝了药早点好起来。”满脸慈爱的宋奶娘端着一碗褐色药汁进来。 看着那碗药,阿渔想起了那碗安神汤,也想起了昏昏沉沉之中被宋奶娘投入绳套中‘自尽’。 宋奶娘是陆氏家生子,随着颜陆氏陪嫁去了宣平侯府,后又随着丧夫的颜陆氏回到陆府,她父母兄弟丈夫儿女都在陆家当差,想让她背叛轻而易举,一手奶大的小主子哪能和至亲骨肉比。 只是,宋奶娘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将陆府众人过了一遍,阿渔发现可怀疑的人着实不少,这姑娘的生存环境也太险恶了些。 阿渔接过药仔细闻了闻,又略微沾了沾唇分辨,果真是有问题的。这小姑娘至死都不知道她的身子是被慢性毒.药弄坏的,看脉象已经有小半年了,不出一年就得体弱至死,后续分量加重一些,时间更短。颜嘉毓生来体弱,她病死了,谁会多想。 “太苦了,我不想喝。我有点困,先睡一觉。”阿渔直接把药碗放了回去,不顾宋奶娘和丫鬟的劝说,躺回床上,还翻了身背朝着众人:“把小乖抱过来。” 宋奶娘和丫鬟劝了几句见劝不动,索性也不劝了,颜嘉毓打出生就开始吃药,吃药吃出了叛逆心,就想方设法的逃,隔三差五闹着不肯吃药,遂也不作他想。 宋奶娘道:“那姑娘先睡一会儿,回头再吃。”又吩咐人抱小乖抱来,小乖是颜嘉毓养得一只波斯猫。 阿渔抱着漂亮的小家伙躺在床上,身边都是披着人皮的鬼,还是猫靠得住。在没查清宋奶娘背后主子前,不好每次都拒绝宋奶娘加了料的东西,免得打草惊蛇,当务之急是尽快把解药配出来。 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猫,阿渔开始整理记忆。 颜嘉毓四岁丧父,随着母亲颜陆氏投奔外祖陆府,母女俩就在陆府住了下来。出了父孝便和比她大了四岁的陆家二公子陆明远定下亲事。次年,丧夫后郁郁寡欢的颜陆氏一时想不开,投了湖追寻亡夫而去。 颜嘉毓便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儿,面上来看,陆家对这个可怜的外孙女很是怜惜,一应待遇与陆家嫡女一般无二。却也改变不了寄人篱下的事实,闲言碎语令颜嘉毓性子越发敏感脆弱,唯有不断告诉自己,她长大了是要嫁给二表哥陆明远的,陆府就是她的家。 所以当她无意中发现陆明远与安王府晋阳郡主似有暧昧,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敢去求证。 撸猫的动作顿了顿,阿渔嘴角轻轻一挑。 晋阳郡主是安王夫妇掌上明珠,而安王是手握重权的实权王爷,娶了晋阳郡主可谓一步登天。 反观颜嘉毓,体弱多病无父无母无势力,唯有巨额财产和宣平侯爵可取,前者早就进了陆府库房;后者以她身子骨未必能顺利生下儿子,无子便是一场空,且一个虚头爵位哪有实权来得重要。 于是,慢性毒.药来了,颜嘉毓一病死,婚事自然就不存在,颜家几代人的财富也能名正言顺留在陆家。 多好的盘算,却差一点被春心萌动的晋阳郡主毁了。倘若颜嘉毓真的进了六皇子府,不说她被下毒之事有极大可能会被御医发现,就是出嫁时的嫁妆,陆府怎么拿的出来更舍不得拿出来,外人不知道颜氏如何豪富,却也知道颜氏家财绝对不少。但凡陆府备不出一份丰厚的嫁妆,吃绝户的名声没得跑。 不过也只是虚惊一场,阿渔摸了摸光滑细腻的脖颈,颜嘉毓想不开自尽了,比病死更加不会引人遐想。 想着事的阿渔没一会儿就觉得困乏,这具身子实在太过虚弱。一觉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阿渔方觉精神好了些。 宋奶娘说大夫人跟前的柏妈妈亲自送了礼过来替杜若灵赔罪。 阿渔看了看,一支百年老人参,一个和田白玉花瓶,端地出手阔绰。每每杜若灵欺负了原身,柏氏都会周到的赔礼,次次出手不凡,谁人不说大夫人厚道知礼。 然柏氏娘家早就没落了并无多少嫁妆,而陆氏虽是百年世家,家财却在四十年前那场衣冠南渡中丢了个七七八八,靠着暗中典当堪堪维持住了世家体面。和颜家结亲之后,终于不用典当度日,吃起颜家的干股。 这些都是小时候一个颜家老仆告诉她的,还告诉她,陆家拿了颜家百万家财,她不是寄人篱下,她可以心安理得地住在陆府。后来,这个人不见了, 分卷阅读139 颜家的下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无踪。 欲壑难填,概莫如是。 片刻后宋奶娘端着再次热好的药上来,神情如常,没有一丝心虚之色。第一次心焚如火,第二次愧痛难掩……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不断催眠自己,姑娘这般孤苦伶仃地活着,和侯爷夫人团聚未必不是好事,说久了,她自己也信了。 阿渔随手接过来,正要喝,小乖猛地扑过来,不慎打翻药碗。 阿渔轻呼一声,弹了下小乖的脑袋:“你这小东西,看你干的好事。” 宋奶娘:“这小家伙被宠坏了,幸好这药不烫,不然可怎么得了,姑娘可得好好给它立立规矩。” 小乖似乎知道说的是自己,哧溜一下蹿了出去。 宋奶娘好笑:“脾气还不小。”招呼着丫鬟服侍阿渔换衣裳,又让人另去煎药。 阿渔笑着道:“奶娘也去换一身衣裳。” 宋奶娘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溅了药汁的衣摆,道了一声好,退下换衣。 她回到自己屋里反插上门,拿着钥匙开了衣柜,打开暗格,取出一个木盒,换了一把钥匙打开,木盒内放着一个白底蓝色花纹小瓷瓶,以及一小叠裁剪好的纸。 宋奶娘打开瓷瓶,准备倒一些在纸上包好,待会儿要用,她是不敢把药随身携带的,万一掉了被人捡到,那就不好了。 恰在此时,衣柜顶上飞扑下来一只大胖猫。 宋奶娘惊叫一声,下意识伸手挡在眼前,小瓷瓶应声而碎,一地粉末碎片。 小乖灵活的在宋奶娘肩膀上借力往下一跳,好奇地嗅了嗅,后腿往下蹲,尿了。 宋奶娘脸色一变,伸脚就要踹,小乖喵了一声跑开,急促地叫起来。 “妈妈,怎么了?”外头的小丫鬟听到动静忙问。 宋奶娘心里一慌:“没事,是小乖跑我屋里捣乱来了。”飞快拿脚蹭了蹭,把那些毒粉糊糊踢进角落里,宋奶娘瞪一眼蹲在架子上的小乖,忍着恶心把滋了猫尿的碎瓷片捡起来。 门一开,小乖一溜烟跑了出去。 小丫鬟笑:“妈妈,小乖是不是又打碎你东西了?” 宋奶娘满脸无奈:“这小畜生就是被姑娘宠坏了,三天两头上房揭瓦。” 小丫鬟:“我给您收拾下。” 宋奶娘:“不碍事,我已经收拾好了。” 阿渔抱着跑回来邀功的小乖,没想到这么顺利。之前在床上她拿着装了药丸子的瓷瓶子逗它,一般而言,毒.药都会装在瓷瓶子里,方便保存。 赞赏地亲了亲它的小鼻子,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 现在药没了,宋奶娘必是要去找她主子拿药的,她倒要看看,宋奶娘的主子是谁? 柏氏?还是陆老夫人?亦或者旁人? 柏氏和陆老夫人是她目前最怀疑的两个人,柏氏是陆明远的母亲,陆明远是她后半生所有的指望。 而陆老夫人是陆家的老祖宗,也是颜嘉毓唯一的至亲,是这个家里最疼原身的人。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有肉多肉少之分,与陆府前程相比,显然,颜嘉毓是手背。 颜嘉毓想知道,陆老夫人对她的死,是一无所知,默认,还是主谋? 第43章 白莲花表小姐2 陆明远与同僚话别,离开皇宫, 去年考上武进士之后, 他便入了金吾卫当差, 金吾卫掌宫中及京城日夜巡查警戒之责。 正骑马回府,忽尔听见一声清脆的“陆二哥”, 陆明远神色微变,示意座下宝驹提速。 长随白墨似乎想说点什么, 张了张嘴, 又没有说出来。 “陆二, 你给我停下。”那声音变得急促,伴随着嘚嘚马蹄声。 前面就是闹市,陆明远不敢纵马,转瞬就被来人堵住前路。 风神俊秀的白马上坐着一位雌雄莫辨的少年,眉目英气,生机勃勃,此刻正怒冲冲又委屈地瞪着陆明远。 陆明远唇角不由自主地下抿几分。 少年愤懑不平地质问:“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此街道靠近皇城,遂无闲杂人等, 但也偶尔有人经过, 非说话之地, 陆明远无奈道:“我们去前面青藤茶楼坐坐。” 分卷阅读140 少年转怒为喜,乐颠颠跟上:“陆二哥, 我们好久没一块喝茶了。”说着还撅了撅嘴, 她约他, 他都找各种借口推辞。 陆明远脊背一僵, 当他发现他非他而是她之后,他便有意疏远,男女有别,何况,他还是有婚约的人。 进了包厢,晋阳郡主熟门熟路地开始点单:“一壶碧螺春,绿豆饼、兰花根、青梅子、老香黄……” 随着她的话,陆明远的表情逐渐复杂,这些都是他喜欢吃的。可他不是来吃茶而是来与她再把话说明白一次。 当屋内只剩下两个人,陆明远开口:“郡主,你我男女有别,实不该往来,落在别人眼里恐遭非议。” “我不在乎。”晋阳郡主扬了扬下巴,眉眼间的张扬自我呼之欲出。安王身居高位简在帝心,安王妃出自名门崔氏,安王府嫡嫡庶庶十一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晋阳郡主过得比宫里的公主还要肆意快活。 陆明远看着她的眼睛:“我在乎。” 晋阳郡主收了笑:“因为颜嘉毓。” 陆明远沉默了一瞬:“我不能伤害她。” “可你不喜欢她!”晋阳郡主不甘低叫:“你不喜欢她却要娶她,施舍吗?如果哪天她知道了,你让她情何以堪。弄得三个人都不开心,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很伟大。陆明远,你这个大蠢蛋。” 晋阳郡主气得跺了跺脚:“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你为什么就要认死理。颜嘉毓长得那么漂亮,喜欢她的人不知凡几,找一个真心对她不是更好。” 陆明远脸色微微一沉:“郡主把婚约当成儿戏吗?” 晋阳郡主猛地站了起来,粉面带煞指着陆明远:“为了婚约你要对她负责,那我呢,你,你抱过我,亲过我了。” 陆明远心头一跳:“那是意外,且当时我尚且不知你是女儿身。”切磋武艺时,她站立不稳自己扶了一把,不想出了那得尴尬的意外。 “我不管,你抱都抱了,你亲都亲了,你就得负责,不然我就告诉父王母妃你轻薄我,我还要告诉所有人你非礼我。”晋阳郡主开始胡搅蛮缠。 “郡主!”陆明远眉头紧锁:“你何必如此强人所难。” 晋阳郡主红了眼眶:“我就要强人所难,你若是不喜欢我,我绝不强求,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陆明远正色:“郡主误会了,我对你只有兄弟之义,并无私情。” “你有,你就是喜欢我,陆明远,你有本事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从来都没喜欢过我。”晋阳郡主猛地站了起来,双目含泪。 迎着她灼灼逼人又倔强的目光,陆明远嗓子眼里彷佛堵了一把棉花,发不了声。内心生出一股浓浓的挫败,诚然,他对晋阳郡主动了心。 懂事起祖父就对他耳提面命,式微的长房,寡母弱妹,只能依靠他,后来又多了病弱孤苦的表妹,他一刻不敢松懈,谨言慎行,步步为营。 而晋阳郡主张扬肆意,眼中没有任何阴霾,就像个小太阳,让他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一开始他拿她当弟弟疼,待发现她是女儿身,隐隐意识到什么,立刻不动声色地疏远。感情一时无法控制,但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 晋阳郡主破涕为笑,擦了一把泪:“你就是喜欢我。” 陆明远神情有一瞬间的复杂:“那又如何,郡主口口声声喜欢我,可知如果我悔婚与你在一起,外人会如何说我?他们会说我背信弃义,攀龙附凤,我的名誉将毁于一旦,我的家族也会因我而蒙羞,毓表妹会因为我被人耻笑。郡主真要如此?” 晋阳郡主呆住了,片刻后急声道:“会有两全其美办法的,肯定有,我们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陆明远摇了摇头:“没有。” 陆明远走了,晋阳郡主趴在桌子上啜泣不止,她的丫鬟花雨心疼又着急地安慰,见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心急之下口不择言:“颜姑娘那般体弱,怕是福薄的。” “你什么意思!”晋阳郡主蓦然抬头。她是不想颜嘉毓嫁给陆明远,可也没盼着颜嘉毓死。她知道自己不厚道,不是没有挣扎过,努力疏远陆明远,可是她放不下,他这么好,她放不下,他越是拒绝,她就越觉得他好。错过他,她觉得自己以后再也遇不到这样喜欢的人了。 花雨拍了下自己的嘴:“郡主恕罪,奴婢说了蠢话。”要是颜姑娘去得早还罢,熬上三五年,难不成让自家姑 分卷阅读141 娘也等上三五年。 晋阳郡主抽了抽鼻子:“再敢说这样的蠢话,我就打发你到庄子上去。这种话让陆二哥听见,他怎么想我。” 花雨连声应是。 “哎呦,哪个狗胆包天的,竟敢惹我们晋阳郡主掉眼泪。”不请自来的青年大摇大摆推门而入。 晋阳郡主飞快抹掉眼泪,站起身:“六堂哥。”随后一言不发。 六皇子踱步过去,上下打量一眼,又看了眼桌上的两杯茶:“陆明远怎么欺负你了,堂哥替你教训他。” “你……”晋阳郡主惊得瞪大了眼。 “我都看见了,”六皇子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见你俩一起进了茶楼,看见他一个人走了。你们俩?” 晋阳郡主脸红红白白变幻不定,扭过脸不看他。 触景伤情的六皇子叹了叹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忍不住酸溜溜地说道:“有那么一位如花似玉的未婚妻,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晋阳郡主的脑袋扭了回来。 …… 回到家中的陆明远先去向陆老夫人请安,见到孙儿,陆老夫人笑得满脸皱纹,关切问他当差累不累,有没有遇上不愉快的事? 陆明远报喜不报忧,说着说着说到了接了一位同僚的喜帖:“他比我还小两岁,却要成亲了。” 陆老夫人摸着猫的手微不可见的顿了顿:“论理,也该给你和毓儿办喜事了,只她身子骨不大利索,遂想着等她好一些再办。” 陆明远:“喜神临门,诸邪回避,冲冲喜,毓表妹的病情也许会好一些。”成了亲,晋阳郡主也该死心了。 陆老夫人愣了愣,一下一下顺着猫背上的毛:“这世间多是女子替男子冲喜,难为你有这份心意,只这成亲可不是随便定个日子就好了的事,且得拿着八字儿细细算一算,回头我与你母亲商量商量。” 陆明远道好,片刻后离开荣寿堂。去玉笙院向柏氏请了安,接着拿了一盒雪蛤前往芙蕖阁探望阿渔:“灵儿有口无心的,你别往心里去。”说的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替陆若灵向颜嘉毓赔礼,妹妹那性子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阿渔弯了下淡粉色的唇角:“晕倒是因为我体弱,与三表妹无关的。” 陆明远更加不好意思了:“你不用替她说好话,错了就是错了,母亲已经罚她在屋里抄写《女则》。” 阿渔便不再说什么。 陆明远也不知道说什么,她爱琴棋书画,他学刀枪兵法,又差了整整四岁,两人完全没有共同话题。他一直都觉得毓表妹就像是清晨花瓣上的夜露,美得炫目却又无比脆弱,于是一靠近便小心翼翼又不知如何是好。 生拉硬扯聊了几句话,陆明远说你好好休息,便走了。 阿渔送他到院子里,目送他离开。颜嘉毓曾经无意见中撞见晋阳郡主从背后抱着陆明远,虽马上推开了,但二人说了不少话,隔得太远听不清,却隐隐能看见陆明远与众不同的神情,与面对她时完全不同。因此她认定他们有私情,且陆明远参与了那桩事。 可她刚刚听见了什么,陆明远居然主动要求完婚。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断,下毒失身他没有参与其中? 如果是真的,与这小姑娘而言倒是好事,至少有一个放在心里的人没有伤害她。 阿渔倏尔笑了笑,品出些讽刺,他想完婚这个念头,可能就是原身的催命符。 第44章 白莲花表小姐3 陆老夫人派人传了柏氏来荣寿堂,说了陆明远想完婚的意思。 柏氏轻笑:“一直想着外甥女体弱, 恐累着她, 倒是没想到冲喜这一茬, 是我的不是,幸好明远想到了, 若外甥女能好起来,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陆老夫人笑了笑:“不说你, 我也没想到来着, 还是明远这孩子周全。” 柏氏奉承:“都是您老人家教的好。”陆老夫人怜惜陆明远父亲体弱无为, 母亲出自没落士族,恐下人怠慢他,便将这个孙子抱养过来。 陆老夫人摇头失笑:“咱们就别在这王婆卖瓜了,之前不知道,眼下知道了,就该把事情办起来。” 柏氏那帕子按了按嘴角:“母亲说的是,还请母亲替他们寻个好日子。” 陆老夫人点头:“要 分卷阅读142 的,只现下是七月, 诸事不宜, 待到了八月我把明远和毓儿的八字拿给慈容师太, 请她算个好日子出来。” 七月乃鬼月,初一地府鬼门大开, 恶鬼来到阳间, 一直到三十日鬼门大关才会离开, 所以七月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月份, 诸事不宜。 柏氏:“母亲说的是,有劳您老人家操心了。” 柏氏走后,陆老夫人去小佛堂念了一卷经书,晚上躺在床上,过了良久才入睡。 同一片星空下,阿渔也没睡着。八月,颜嘉毓就出了事,所以她到死都不知道,陆明远曾经想和她完婚。 阿渔翻了个身,陆老夫人柏氏的话乍听就是十分寻常的家常,但是当有了怀疑之后,让人处处觉得微妙。 与此同时辗转难眠的宋奶娘想着碎了的那瓶药睡不着,犹豫不决该不该重新去要,一则怕挨骂;二则到底是吃着自己的奶亲手带大的孩子,哪能没有感情,少吃点药,也许能多活两日。 踌躇不定的宋奶娘纠结了两天,没等她纠结出个结果来,对方主动找上了她。 “老爷得了一盒上等紫毫毛笔,命我给各位姑娘送来。”忠全家的笑盈盈奉上两个长方盒子。 这老爷便是陆氏家主陆茂典,现任礼部侍郎。 宋奶娘双手接过来。 阿渔笑着道:“谢过二舅舅。” 忠全家又问表姑娘身子可好些? 阿渔道好。 寒暄两句,宋奶娘亲自忠全家的出门以示敬重,忠全家代表陆茂典而来,自然不得轻慢。 留意到临走前二人眉眼官司的阿渔微眯了眯眼。 忠全家亲亲热热地挽着宋奶娘出了院子,还一直往前走,嘴里说着热热闹闹的客套话。 走出一段路,忠全家的笑容不改,压低声音道:“份量加倍。” 宋奶娘笑容霎时凝固,脸皮子抽了抽:“为什么啊?” 忠全家的掀了掀眼皮,皮笑肉不笑:“你家二小子该当差了吧,可想好去哪儿,不如去他爹那,也有个照应。” 宋奶娘的丈夫是一家当铺的管事,是颜家旧仆,自然,眼下这当铺已经是陆家的了。 听出里头威胁的宋奶娘不敢再多问硬着头皮道:“正要找你说,那药瓶今儿早上我一个没拿稳,摔碎了。” 忠全家眼神冷下来:“今儿摔碎的?” 宋奶娘不敢再扯谎:“大前儿,大前儿下午,我没敢说,老姐姐饶我这一次,以后再不敢了。” 忠全家的眯了眯眼:“这开弓可没有回头箭,你可别犯糊涂。” 宋奶娘冷汗涔涔:“不会不会。” 忠全家看看空旷的四周:“话我也不多说了,你都懂。明儿你来我这拿几个花样子。” 宋奶娘诺诺应是。 忠全家拍了拍宋奶娘的手,大声笑道:“老妹妹送到这儿就成了,赶紧回去伺候表姑娘,若缺什么,只管派人来说。” 宋奶娘笑:“老姐姐慢走,有空咱们吃酒。” 一回头,看见草丛里的猫,做贼心虚的宋奶娘吓了一大跳,捂住了胸口,跺着脚去了一声。 “喵~”小乖懒洋洋地叫了一声,掉头跑开了。 宋奶娘拍了拍胸口,若无其事地回屋,就见阿渔认真地调着香,瓶瓶罐罐一大堆,令人眼花缭乱。她的动作有条不紊,长而卷翘的睫毛一闪一闪,如同纷飞的黑蝶,抬眸望过来的眼睛,瞳仁乌黑幽亮,像是盛着星月光辉,宋奶娘错开视线:“姑娘都调好一会儿了,休息会吧,仔细累着。” 阿渔手上动作不停:“不累,横竖也无事可做。”这可是她回馈六皇子和晋阳郡主大礼,只还差了几味药。陆府倒是有药房,她却不能去要,恐引人怀疑,眼下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待她让晋阳郡主和六皇子自食恶果,分清楚这府里哪个是人哪个是鬼,完成这两个心愿,就能撕破脸了。 纵然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却也是烈士遗孤,她这一身的毒以及颜家巨额家产就是最好的证据。她手上是没有账本,甚至不知道颜家到底有多少财富,但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好贪墨,田产房铺这些在衙门记过档的产业却没法凭空消失,只要愿意查,绝对能查到蛛丝马迹。 …… 分卷阅读143 />用过午膳,阿渔抱着猫上了床午歇。不是柏氏,也不是陆老夫人,居然是陆茂典。 颜嘉毓‘自尽’,整个陆府的主子都有杀人动机,她活着出嫁会损害陆家每一个人的利益,在陆家地位越高,损失越大。陆茂典指使宋奶娘杀颜嘉毓,阿渔不意外。 但是,在那件事远没有发生的小半年前,陆茂典就开始下毒,想置颜嘉毓于死地,阿渔便有些看不明白了。 颜嘉毓是生是死,都不会影响颜家财产落入陆家之手,区别就是他们三房之间如何分赃。若颜嘉毓活着嫁入长房,长房最有资格多得。便是颜嘉毓提前病逝,长房也比二房三房有资格多分,且长房到底是长房,依着规矩,陆家这份家业都是要归陆明远继承的。 不过规矩是规矩,现实是现实,现实就是长房势弱,二房三房强势,无论颜嘉毓是生是死,长房都多不到哪儿去。当年颜家出事时,长房只剩下寡母稚子,怕是他们不清楚陆家到底从颜家拿了多少财产,又无人撑腰,哪里挣得过二房三房。 反倒是颜嘉毓一死,陆明远娶了晋阳郡主,有安王府做靠山,长房极有可能多抢到一些还会威胁二房在府里的地位。 陆茂典能坐稳陆氏家主之位做到位列侍郎,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冒险毒杀外甥女。图个什么,图当个好叔父,图为陆氏长远之计,想让陆明远借着安王府的东风令陆氏恢复往日荣光,甚至不惜损及自己这一房的利益。 亦或者,忠全家的是别人的人,还是这里头另有内情? 阿渔揉了揉太阳穴,陆府这趟水比她想象中还浑,忽然脑中闪过一道光,她的眼睛睁了睁大。 假如忠全家的是听陆茂典命令行事,此番加重药量,显然是因为陆明远提了完婚。那么陆茂典是怎么知道的? 猫儿没注意到陆老夫人和陆茂典提过这事?还是陆茂典从其他人那得来的消息?这个其他人又是谁? 阿渔神色变幻几番,当下,把监视的重点放在陆茂典身上。 宋奶娘大摇大摆地去忠全家那儿拿了花样子,她们这些得脸的老妈子已经不用亲自干活,只需要使唤丫鬟婆子做事,故而是颇为清闲的,时不时还能聚在一块吃吃酒读赌赌牌。是以,宋奶娘来找忠全家的拿花样子,没有一个人会多想。 回去的时候,宋奶娘不只拿着花样子还拿着一瓶沉甸甸的□□。 这一回,阿渔没再让猫打翻,而是咽到一半,彷佛受不得苦涩反胃,全部吐了出来。 被淋了一脸药的宋奶娘惊叫一声,下意识呸了两声,只想着自己吃了毒.药,虽然忠全家的说这个药吃上一点并不碍事,可眼睁睁看着颜嘉毓身子衰败下来的宋奶娘怕啊! 呸了两声,意识到阿渔和丫鬟们都看着她,宋奶娘脸色白了白,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 阿渔微垂着眼帘:“对不住奶娘,这药太苦了,我没忍住。” 宋奶娘心跳漏了一拍,心想是不是药加的太多的缘故,心里更慌,强自镇定道:“是苦,是苦,老奴也被苦坏了,下回多加些糖进去。” 阿渔轻轻浅浅一笑。 宋奶娘一瞬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别过眼吩咐丫鬟替阿渔更衣,又喊人打扫地面,还道:“再让人煎一碗药来。” 阿渔摇了摇头:“马上就要出门了,回来再说吧。” 这些脏东西,能少喝就少喝,不能少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目前身体状况还撑得住。不过解药还是得尽快配出来,不必彻底解了毒,解了毒证据也就没了,只要把毒性控制住,不再继续恶化即可。 煎药得一个时辰,是来不及了,宋奶娘想了想道:“这外头人来人往的,万一冲撞了,可如何是好,姑娘不妨在府里拜月乞巧。” 阿渔摇了摇头:“我好久没出门了,我想出去透透气。” 今天是七夕节,官府举办了庙会。立国至今已有三十年,天下太平,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建邺城作为都城,极为繁华,每到年节更是热闹非凡,各种庙会表演层出不穷。 这七夕节,又名情人节,更是热闹中的热闹,阿渔就要去凑这个热闹,趁乱离了人眼去配一些药。 宋奶娘见劝不动,也就不劝了,回屋换了衣裳。 换好衣裳的阿渔前往荣寿堂。 陆老夫人拉着阿渔的手坐在自己身边,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刻着疼爱。阿渔心想,果真是人老成精。虽还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她倾向于这位老太太 分卷阅读144 对颜嘉毓遭受的一切心知肚明。可看着这种慈爱和祥的脸,谁看得出来。 “出去走走也好,整天待在家里,人都要闷坏了。”陆老夫人转脸看着要一道出门的陆若灵和陆若琪:“毓儿体弱,你们多多照顾她些。” “体弱出什么门 ,有没有点自知之明了。”陆若灵嘀咕了一句,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边上的四姑娘陆若琪听见了,斜了陆若灵一眼,蠢货就是蠢货。陆若琪是二房嫡女,与陆若灵同年,对她很有怨念,每回吵起来,陆若灵就要嚷嚷自己欺负她没爹,哭死去的大伯父,导致她挨骂,陆若琪能不恨她吗? 陆夫人也有些头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陆若灵名声不好,自己女儿孙女也得受影响。不只一次暗中埋怨柏氏和老夫人过于溺爱,陆若灵就是欠收拾,若是狠狠教训几回,保管她不敢这样不着四六,可老夫人和柏氏不舍得啊,她一个做婶娘的还能怎么办,但凡多说一句就是刻薄失怙的侄女儿。 阿渔声音低低的,眼底起了一层迷蒙蒙的雾气:“那我就不去了吧。” 陆夫人瞥一眼柏氏。 柏氏自觉丢人,瞪了陆若灵一眼:“你这说的什么话,还不赶紧向你表姐道歉。” 陆若灵扭着脸,拒绝合作。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柏氏更觉没脸:“那你这是什么态度?” 阿渔善解人意道:“大舅母别生气,三表妹就是和我开玩笑。” “你少假惺惺的。”陆若灵唰得扭过脸,怒瞪阿渔。 阿渔脸色僵了僵。 柏氏脸一红:“混账丫头,我看你别出门了,在家好好反省反省。” 陆若灵一听,这还得了,急的去看陆老夫人:“祖母!” 陆老夫人沉了脸:“越大越不像样了,怎么和你表姐说话的,还不赔礼。” 阿渔忙道不用不用。 看看陆老夫人和柏氏,陆若灵咬牙,知道自己不低这个头,今天可能就出不了门,遂千不甘万不愿对着阿渔念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阿渔弯了弯嘴角:“我知道。”你是成心的,她都记着呢。颜嘉毓本就是敏感的性子,从小到大刻薄成性的陆若灵让她明里暗里哭了上百回。 “时辰不早了,你们出门吧,注意安全。”陆老夫人握了握阿渔的手,安抚地看她一眼。 又是这样的和稀泥,曾经,陆老夫人对颜嘉毓说,陆若灵是个被宠坏的,若是她一味训斥,只会引得陆若灵变本加厉。所以让颜嘉毓多包容,无关紧要的事上迁就她几分,人心肉做,早晚陆若灵会知道她的好。颜嘉毓还真信了她的邪。 辞别长辈,姐妹三人出了门,宋奶娘没有随行,这样的日子,姑娘们都是带的年轻丫鬟,免得妈妈们管东管西。 出了荣寿堂,陆若灵就狠狠瞪了一眼阿渔:“虚伪。” 阿渔垂了眼没理她。 陆若灵得意地翘了翘嘴角,又看身边的陆若琪不顺眼了,别以为她没看见刚才在祖母那,她幸灾乐祸的嘴脸。 陆若灵炫耀一般捋了捋头发,袖口滑落,露出一段——肥肥的胳膊,胳膊上套着一只色泽通透的黄玉手镯。 阿渔瞄了一眼,想起来半个月前,陆茂典带回家几副玉镯,让姑娘们挑,陆若琪和陆若灵不约而同看中了这对黄玉手镯,最终陆茂典给了陆若灵,一方得意坏了,一方气坏了。 一瞧见那只镯子,陆若琪眼神就变了,眼底集聚起怒气。父亲说陆若灵幼而失怙,可怜,她要谦让。真论可怜,失恃失怙的颜嘉毓岂不是更可怜,也没见陆若灵让着颜嘉毓啊,还就逮着人家没爹没娘欺负呢。 陆若灵明知故问:“四妹今天戴那只红玉手镯了吗?” 陆若琪露出自己雪白的皓腕,上面带着一串醒目的红珠手链,红的红白的白煞是好看:“那镯子略大了些,我带着太松了,”看看陆若灵的粗胳膊,得意个什么,给了她也是糟蹋宝贝,好意思炫耀:“也就三姐带着才合适。” “你什么意思啊!”陆若灵气得涨红了脸。 陆若琪:“字面上的意思。” 陆若灵气得想打人,可她不敢,闹起来今天肯定不能出门了,遂只能把自己气到内伤。 气呼呼的陆若灵在马车经过青藤茶楼时,喊了一声停车,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我约了晋阳郡主 分卷阅读145 ,你们自己走吧。回去也不用接我,郡主会送我回府。” 陆若琪一撇嘴,嘚瑟什么,晋阳郡主瞎了眼,居然能和陆若灵合得来,看陆若灵这一幅生怕她们接近晋阳郡主的小人嘴脸,陆若琪故意跳下马车,“我们去向郡主请个安,毓表姐下来吧。” 陆若灵瞪大了眼,“郡主还没来呢。” 陆若琪掀起车帘示意阿渔下来:“那我们喝茶慢慢等。” 如果眼神能杀人,此刻,陆若琪已经被陆若灵千刀万剐。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三楼窗边雅座上的蓝衫青年哗的一声收拢折扇,敲着手心赞叹,“这是哪家贵女?长安,赶紧去打听打听。” “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亏没吃够。这等我见犹怜的女子,看似单纯无害,却最有城府。男人杀人尚且得用刀,她们杀人用眼泪就够了。” 蓝衫青年凝视对面的紫衣青年,“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也受过伤?” 紫衣青年:“……” 蓝衫青年痛心疾首:“做人不能因噎废食,你看我被骗了这么多次,但是我相信这世上还是有好姑娘的。” 紫衣青年:“然后再被骗一次。” 蓝衫青年:“……吃一堑才能长一智,你这样没经验以后是要吃大亏的。” 紫衣青年:“我不劳你操心,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第45章 白莲花表小姐4 陆若灵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赶走颜嘉毓和陆若琪,免得她们入了晋阳郡主的眼睛, 抢了自己的机缘。余光瞄到一辆徐徐靠近的马车, 可不正是晋阳郡主的车驾, 陆若灵眼角跳了跳。 率先下马车的花雨看见了站在茶楼门口的颜嘉毓,心头一跳, 提醒马车内的晋阳郡主:“郡主,陆家三姑娘四姑娘还有颜姑娘已经到了。” 正准备出来的晋阳郡主脚步一顿, 稳了稳心神, 才扬着笑脸出来。她身材高挑, 皮肤非当下男女极力追求的白皙,而是透着健康的浅浅小麦色,五官明艳柔中带刚,鲜活英气。 颜嘉毓的容貌却是极尽柔美,眉扫春山眸映秋水,眉目婉转韵致,过于苍白的肌肤透出几分病态,让人心生怜惜。 “郡主。”陆若灵抢步站在颜嘉毓和陆若琪前头。 阿渔和陆若琪行了个万福礼。 晋阳郡主问颜嘉毓:“颜姑娘近来身子好些了吗?” 阿渔梨涡浅显:“好多了, 多谢郡主关心。” 晋阳郡主抿了抿唇:“下个月初一, 我们府上要办一场桂花宴, 届时会邀请许多闺秀,颜姑娘若是方便的话, 可以来凑凑热闹。” 阿渔看着晋阳郡主, 晋阳郡主忽然扭捏了下, 阿渔微笑着说:“那便叨扰了。”这场桂花宴可是专程为她办的, 晋阳郡主着实煞费苦心了。这一瞬间,她想起了上个世界的阮慕晴,打着真爱的招牌肆无忌惮地伤害无辜的人。 杀人不过头点地,晋阳郡主却要让颜嘉毓生不如死。是恨极颜嘉毓阻碍她和陆明远在一起,所以这般糟践人。还是以为自己已经很善良,没有赶尽杀绝,还送上一场泼天富贵。 晋阳郡主捏了捏衣袖:“怎么会,欢迎都来不及。”又扭脸看着陆若灵和陆若琪:“你们也要来啊,赶明儿我就给你们下帖子。” 陆若琪客气应好。 陆若灵嘴上说着好,面上带出几分不快来,陆若琪和颜嘉毓分明沾了她的光,若不是她,晋阳郡主怎么会请她们。一想当天姐妹一起亮相,自己少不得又要被比较,陆若灵就觉得心头有一团火往上拱。 “你们要去哪儿玩?”晋阳郡主询问。 陆若琪:“我们约了人在织女庙见面。” 陆若灵连忙插了一句:“那你们赶紧去吧,她们肯定等急了。” 陆若琪瞥她一眼,这么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居然是她堂姐。鄙视归鄙视,陆若琪向晋阳郡主告了别,她和晋阳郡主不熟,一块玩不痛快。 晋阳郡主心里也不想面对颜嘉毓,对她,到底心虚的。 如此,两厢在茶楼门前分开,各自觉得松了一口气。 陆若琪撇撇嘴:“三姐姐那巴结样看得我眼睛疼。” 阿渔只笑了笑。 分卷阅读146 陆若琪看她一眼,也没指望她附和,这表姐人前背后从不说人一句不好,就算是陆若灵那种蠢货也不例外。在她看来太过软弱虚伪,不过她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这样小心翼翼也无可厚非。 “赵姑娘她们可能等急了,四妹妹快去吧。”阿渔催促一声。 陆若琪只当她也约了闺中密友,她们三个朋友圈不一样,便带着两个丫鬟前往织女庙。 阿渔则买了一张面具戴在脸上,隔绝窥伺的视线,带着丫鬟随意地逛着街市。虽非上元节,但是街上还是有许多少男少女带着形态各异的面具。戴上面具,遮住真容,男男女女之间那层无形的障碍彷佛也薄了。 阿渔漫无目的逛着街市,中间又买了几张别致的面具给两个丫鬟戴上,经过一家安静的酒楼时,她说:“我走的累了,进去休息会儿。” 她素来体弱,叠翠叠绿两个丫鬟自然不会多想。 叠绿向店小二要了一个雅间。 阿渔点了好些菜,又点了一壶果酒,她们未用晚膳就出来了,原就是在外用膳的打算。 “姑娘哪能喝酒。”两个丫鬟急了:“回头老夫人知道,必是要教训的。” 阿渔看着她们,小声道:“在府里都不让我喝,今天谁也别劝我,我就喝一口尝尝味。” 她到底是主子,两个丫鬟也不敢违背,只打定主意,一口只能一口,且说就姑娘忿忿不平的模样,谁舍得拒绝。 酒来了,阿渔当真只喝了一口,眉头皱起来,嘟囔一声:“也没多好喝,也不知道奶娘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酒壶倒是做得挺别致。”把玩了下,她便推到了一旁,略略吃了几样菜,就吃不下了。 “剩下的你们吃了吧,那壶酒想喝也喝了,慢慢来,不着急,我不去其他地方了,就在这儿看看河景。”阿渔走到窗边,窗外就是一条大河,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外面渐次亮起灯火。光影里,河边不少人在洗手,看身影多是女子。 民间传说七仙女会在七夕晚上下凡在河中洗澡,此时河水沾染了仙气,触之可带来桃花运。 两个丫鬟闻言喜上眉梢,这一大桌好菜平时可吃不着,别说还有一壶好酒,她们两个人两个月的月钱加起来都不够这壶果酒。 谢了恩,两人欢喜坐下,总觉得渴,不知不觉就把一壶酒喝完了,人也趴下了。 坐在窗边赏景的阿渔站起来关上窗户,走到两个丫鬟身边,抬手在两个穴位下按了按,确保她们在两个时辰内不会自动醒来。 阿渔弯了弯嘴角,颜嘉毓是个雅人,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花草草,其中很有几样宝贝,打着调香的幌子,她调了点好东西,混入酒里。 脱下身形有些相仿的叠翠的外套换上,又换了发型和鞋子,阿渔戴上面具出了厢房:“我替我家姑娘去买些东西,姑娘在里头休息,没有吩咐你们莫要打扰。”出口的赫然是叠翠的声音,这活得久,会的东西也就多了。 店小二拿着碎银子点头哈腰应是。 阿渔下了楼,走出一段路,拐进一家成衣铺子,脱下那套陆府下人衣,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男装,连面具也换了。 店家暗暗的想,别是哪家偷情的小娘子,也不知道长什么模样? 不偷情只想偷偷买药的阿渔离开成衣铺子,去了一家事先挑好的药铺:“麻烦照着这张方子熬些药丸子。”药丸子是给自己吃的。 她此刻的声音又变成了介于少年和青年男子之间的清润。 柜台后的中年男子看了看药方,都是清热解毒的东西,无甚要紧:“三日后来取。” 阿渔:“大夫,我三日后怕是没空,略晚几日可否?”七月十五中元节,她应该能出来一趟。 “无妨,拿着单据随时可来。” 阿渔付了银子,拿了单据离开,又去了另一家店铺抓了三味常见药,各一钱,放在荷包里,这三味药她另有妙用。 办完了事,阿渔心满意足,又绕了个圈子,准备找个地方换回女装,赶回酒楼。 “喵~”屋檐上的三花猫冲着阿渔叫了两声。 阿渔神色微微一动,略走一段便发现了身后的尾巴,人还不少,试着甩了一次甩不掉,阿渔瞥一眼旁边的小巷,走了进去。 后面那群人兴奋了,快步跟上,见阿渔在小巷深处转了起来,一群人激动的东倒西歪。 这一群 分卷阅读147 人醉醺醺的,明显是喝多了,穿戴华贵,显见的富贵人家。 领头的花衣服搓搓手:“看这身段看这腰,绝对是个大美人。输了输了,赶紧给钱。” “你说是女的就是女的了,还没摘面具呢。” “嘿嘿,摘了面具也不确定,脱了衣服才算。” “天爷啊,狄宜民,你还是个人么!” “哈哈哈”一群人哄堂大笑,满巷子酒臭。 “一边去一边去,就我这眼睛,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绝对是个小娘子,小娘子你别怕,你把面具摘下来让我们看看就成。”花衣服走向阿渔。 “错不了,错不了,咱们黄公子可是阅女无数。” 阿渔:“……”居然被个色狼看穿了伪装。 一身酒气的花衣服伸着手就要揭阿渔脸上的面具。 阿渔握住他的手腕,不疾不徐地问:“没人教过你们要尊重人吗?”话音刚落,往下一折。 “啊!”花衣服短促地惨叫一声,后面声都发不出只能吸冷气,没等他回神,阿渔一记手刀劈在他后颈,花衣服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其他人一看,立刻冲了上来,准备替兄弟报仇。只有蓝衫青年格格不入地留在原地,他的表情一片懵呆,在一声一声惨叫声中,被酒精麻痹的神经渐渐复苏。 他在青藤茶楼发现了一个绝色佳人,一打听,居然是有主的,当场心碎成渣渣,准备去酒馆借酒浇愁。不曾想,程晏这个做兄弟的不说安慰,居然跑了,跑了……然后呢? 喝断了片的魏英韶茫然地看了看黑灯瞎火的四周,这是哪儿? “啊——” 魏英韶吓得一个激灵,瞠目结舌地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以及立在那的阿渔。 “杀……啊,”迎面而来的一块玉佩正中魏英韶鼻子,霎时鲜血和眼泪齐飙。 心跳紊乱呼吸急促的阿渔没心思再收拾他,转身就撤,这身子太弱了,才收拾了几个酒囊饭袋便累的喘不上气儿。 捂着鼻子流血又流泪的魏英韶,但见程晏身影赶来,宛如在沙漠看见绿洲,颤声疾呼:“老程,救命啊,杀人啦!” 阿渔侧身避开袭来的手掌,旋身飞踢,程晏格挡,二人在幽暗的巷子里赤手空拳过起招。 单论技巧,程晏不如阿渔,可他胜在身强体健,不比阿渔体弱又刚教训了几个杂碎。 体力不支的阿渔渐渐落于下风,被擒住胳膊。 程晏暗暗一惊,掌下手腕细腻得出人意料,忽然间,耳边听见了细细的喘息,是个姑娘!?当下动作一滞。 就这一分神的空档,阿渔屈膝上顶。 “你……”承受着每个男人生命中无法承受之痛的程晏弯下腰,疼得彻底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神表达愤怒,绝对不是个姑娘! 第46章 白莲花表小姐5 不是姑娘的阿渔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程晏想追, 实在有心无力, 只能咬牙切齿弓着腰, 忍受着一言难尽地疼痛。 魏英韶咽了咽唾沫,颤颤巍巍出声询问 “老程, 你还好吗?” 程晏扭曲着一张俊脸:“你说呢?”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魏英韶夹了夹腿,觉得身体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隐隐发疼, 他一脸义愤填膺:“这小瘪三忒阴险了, 居然走下三路。” 三千顷地里的独苗苗, 可别出个啥毛病,魏英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觉得凉飕飕的。 急得魏英韶摇摇晃晃跑过去,真诚建议:“咱们赶紧找御医看看。” 略略缓过神的程晏脸黑了,闻到他嘴巴里喷出来的浓郁酒气,动了动鼻子,满巷子酒气,指了指地上的一堆人:“什么情况?” 他途经这里, 隐隐听到动静不对劲, 进来一看, 就看见一脸血的魏英韶惊恐万状喊救命,哪里有时间细想, 只想把人留下。眼下却发现此处并没有什么浓重血腥气, 反倒是满满的酒气。 程晏用脚尖勾起其中一个人的脸, 就着月光认出来, 眉头一皱,黄三郎,有名的膏粱纨袴。 “杀人啦!”如梦如醒的魏英韶一拍大腿想起了正经事,蹲下身抓着花衣服的黄三郎摇晃:“黄老三,黄老三,咦——还有气儿。” 分卷阅读148 魏英韶检查了一遍,都喘着气,没死。 一脸果然如此的程晏咬了咬后槽牙,上前在几个人的穴道上按了按,把人都给弄醒。 “哎呦哎呦哎呦”一个个浑身酸爽地爬起来,很有几分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茫然。 “谁打我?疼死爷了。” “那个王八蛋呢!” “什么王八蛋,那是小娘子。”脖子都快断了的黄三郎此时此刻也维护着自己的判断。 “不可能,肯定是男的,哪有这么生猛的小娘子。” “你输了,赶紧给钱。”浑身酸疼的酒鬼还记着赌局。 “滚,小娘子就是小娘子,我用项上人头担保,肯定是个小娘子。” 狄宜民咬着牙龈恨声:“我管他小娘子大娘子的,他娘的,疼死老子了,我非得把他揪出来不可。” “对对对,揍死他丫的。” 魏英韶懵呆呆地问:“小娘子,输了,钱?”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楚,可连起来,他怎么就听不明白了。 半醉半醒的黄三郎善解人意地解释。 魏英韶:“……” 黄三郎一抬头,终于发现了站在那的程晏,愕然:“小王爷!?” 程晏一张俊脸彻底黑了,黑的没法看。这群混账东西调戏姑娘,结果遇上了硬茬子,反被揍了,而自己被魏英韶那一嗓子嚷得产生误会,不由分说上来就动手。对方定然以为他也是登徒子,所以使了阴招。 想明白之后,程晏的脸红了青,青了红,居然为了这帮死纨绔被……五官瞬间扭了扭。 “哎哎哎。”蹲在地上的魏英韶被程晏提着后领子揪起来。 程晏阴测测地盯着他:“杀人了?” 还搞不清状况的魏英韶一脸庆幸,拍了拍胸口:“没有没有,哎哟,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出人命了呢!” 程晏脸颊一抽,一脚踹过去,魏英韶砰一声栽倒在地,五体投地脸朝下,嗷的喊了一嗓子:“我的鼻子!” 莫名其妙止住的鼻血再一次血流成注,血泪横流的魏英韶怒指程晏:“你干嘛!” “怎么没把你杀了。”程晏骂了句脏话,踢一脚扬言要报仇的狄宜民:“要点脸,轻薄人姑娘,反被摁着打成狗,你觉得很长脸是不是?这事到此为止,叫我知道你寻仇报复,我弄死你。” 被踢到伤处的狄宜民惨叫一声,觑着程晏的黑脸,急忙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不当真的,不当真。” 浑身酸疼的众人满脸通红附和,看天看地看星星,就是不敢看程晏。 程晏也懒得看他们,掉头就走。 捂着鼻子的魏英韶一个激灵回神,终于弄明白怎么回事,气得踹了黄三郎一脚:“他娘的,敢情我是被你们连累了。绝交,绝交,以后别来找我喝酒。” 犹不解气,魏英韶胡乱踢了两脚,撒开脚丫子追上去。 “老程,老程你听我解释,我是冤枉的,我怎么可能干这么没风度的事,我没动手,我喝傻了……老程,老程,表哥诶,我的亲表哥……” 聒噪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小巷里,留在原地的几人面面相觑,只能自认倒霉,不然怎么办? 那小娘子人都跑哪儿去不知道,他们这些人一起出力,挖地三尺地找,也许能找出来,可程晏放了话,谁敢往枪口上撞,这位小爷可是个狠人。 …… “哎呀,姑娘,我怎么睡着了,姑娘恕罪。”叠翠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姑娘恕罪!”叠绿连声请罪。 阿渔微微笑了下:“这酒后劲有些大了,我看你们睡得香,反正我也没事,就没叫你们。你们别担心,我不会告诉奶娘的。” 叠翠叠绿露出感激又庆幸的笑容。 阿渔轻轻笑了下,虽然有了点小意外,但结局是完美,她想做的事情都做成了。 阿渔抬眸,眺望楼下河景。 “那不是二爷和三姑娘。”眼尖的叠翠嚷了一声。 阿渔嘴角挑了挑,还有晋阳郡主呢。 “郡主,那是我哥。”陆若灵兴奋地指着一列靠近的金吾卫。 七夕佳节,行人如 分卷阅读149 织,为安全计,陆明远他们这个营临时调拨到街上巡查守卫。 晋阳郡主喜上眉梢,自从上次茶楼一别,他们也有好几天没见了。那天他说的话是在理的,所以她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二哥。”陆若灵拉着晋阳郡主走向陆明远,他穿着一身铁灰色的轻铠,威风凛凛,俊美非凡。 陆明远也看见了她们,眼神微微一动,拱手向晋阳郡主行礼。 跟在他身后的一列金吾卫一听才知道这位英气勃勃的美人是郡主,当下赶忙请安。待看清陆若灵样貌,忍不住看了一眼陆明远,陆司阶的妹妹长得跟陆司阶差距还蛮大的好像。 打过招呼,陆明远便对陆若灵道:“你慢慢玩吧,我还要巡逻。” “二哥,你陪我玩一会吧。”陆若灵眼珠子一转,拉着陆明远的衣袖撒娇。 “胡闹,我现在正在当差,岂能擅离职守。”陆明远沉了脸。 陆若灵撅了撅嘴,拉着陆明远的袖子却不放手。 这时候晋阳郡主走上前,十分自然而然的拉住陆若灵拽着陆明远衣袖的手,她笑着道:“正事要紧,等你哥休沐了再陪你玩也不迟,我们去那边看看。” 晋阳郡主的面子,陆若灵还是要给的,斜一眼陆明远哼了哼:“二哥真是一点都不疼我,还郡主对我好。” 陆明远嘴角紧抿了几分。 晋阳郡主唇角不由自主上扬几分,徒然生出一股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的甜蜜感来,脸不受控制地红了红。 陆明远和下属恭送晋阳郡主离开,他沿着东边按照原定路线继续巡逻。不着痕地握了握手,手心里是一串五色彩缕,又名‘相怜爱’,今天这样的日子里,许多女子会将之系在心爱的男子身上。 这是晋阳郡主拉陆若灵时趁机放到他袖口里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没法还回去。浓浓剑眉皱了起来,话已经说到那种地步,她为何还是不放弃,陆明远只觉得心烦意乱。 离开的晋阳郡主和陆若灵到了河边,在河水里洗着手沾仙气:“沾了七仙女的仙气,赶明儿,郡主一定能寻到一位如意郎君。” 晋阳郡主脸一红,作势要拧陆若灵的脸:“好啊,你敢取笑我。” 陆若灵扭着脸躲:“哪有,我是真心希望郡主能觅得佳婿。”譬如她哥,原来晋阳郡主喜欢她哥,对她这么好是爱屋及乌。 也就晋阳郡主这样的天之骄女才能配得上哥哥,若是晋阳郡主做了她嫡亲嫂嫂,她就能进入最顶级的那个圈子,嫁入更好的人家。有了安王府做助力,他们大房还能把鸠占鹊巢的二房压下去,这陆家合该以他们长房为尊。届时,她倒要看看,陆若琪还敢不敢在她跟前横。 越是盘算陆若灵就越是憎恶颜嘉毓,若不是她碍手碍脚,即刻就能梦想成真,怎么不让这个病秧子早点死了。 “你怎么在这?”刚咒人死就看见真人,陆若灵吓了一跳,神色间有些发虚。 阿渔捏着团扇:“方才远远看见二表哥了,就下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我哥在当差又不是玩。”陆若灵臭着脸打断她的话。 想起方才那一幕,晋阳郡主心头猛地一跳,面色略有些不自在,强忍着心虚去看阿渔。 阿渔睫毛颤了颤,垂下眼没有说话。 她应该没看见吧,晋阳郡主心里一松,又有些遗憾,倘若颜嘉毓知道了,她会怎么做? 阿渔会让她知道勾引别人的未婚夫,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在此时,不知打哪儿蹿出来一只野猫,扑向陆若灵的小腿,陆若灵吓了一跳,抬脚驱赶:“走,走开,啊啊啊啊。” 忘了自己站在河边的陆若灵失去重心,惊慌失措地乱叫着往后倒,而晋阳郡主站在她斜后方。 “噗通”一个人掉下水。 “噗通”两个人掉下水。 岸上霎时乱成一团,闹出乱子的野猫早已不知所踪,阿渔惊得用团扇遮住了嘴,免得嘴角一时控制不住上扬。 又是几声噗通,是两府下人入水救人了。救了人却不敢立刻把人送上来,夏日衣衫薄,在水里还罢,若是起来,立刻就走了光。 还在岸上的下人驱赶围观群众,虽然好奇,可安王府的招牌一抬出来,谁敢放肆,个别想英雄救美捞个机缘的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分卷阅读150 />彷佛吓傻了的阿渔忽然道:“二表哥兴许还没走远,你去找找看。” 叠翠应了一声好,提着裙摆跑出去。 晋阳郡主想阻止,她不想被陆明远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却无立场开口。而陆若灵已经被这场变故气坏了还有些害怕,是她把晋阳郡主带下河的,郡主会不会怪她,会不会讨厌上她了? “破猫,死猫,别让我抓住,我扒了它的皮。”陆若灵气得拍水,溅了晋阳郡主一脸。 满脸水的晋阳郡主:“……” 陆明远刚找了个机会把那串不应该存在的五色彩缕扔进河里,就遇上急奔而来的叠翠,还以为是颜嘉毓出了什么事。 “二爷,三姑娘掉水里了,”叠翠喘着气补充:“还有晋阳郡主。” 陆明远心跳漏了一拍:“人怎么样?” 叠翠:“人都好好的,就是岸边都是人上不来,姑娘没主意,派奴婢来找您。” 陆明远和下属说了一声,立刻带着叠翠赶过去。 陆明远赶到时,下人们已经弄到了帷幔和斗篷,圈出一块空阔地带,拿斗篷裹着二人上岸。 七月的河水并不凉,两个人的脸色却苍白如雪,出了这么大一个丑,不出今晚,全京城都得传遍了,背后还不定被怎么编排取笑。 阿渔冷眼看着,只这样便觉得屈辱难堪了。原身却是被晋阳郡主剥了衣服扔在众目睽睽之下。而陆若灵恨不得告诉所有人是原身嫌贫爱富故意勾引六皇子这头畜牲。 “二哥。”陆若灵哽咽出声,委屈的眼泪直流,越流越急,越流越凶。 陆明远关切问她如何有没有受伤,忍不住用余光扫了扫另一边被王府丫鬟婆子簇拥着的晋阳郡主。 人群中的晋阳郡主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也藏进斗篷里面,如此,他就看不见自己落魄模样了。身体细细颤抖的晋阳郡主不禁羡慕陆若灵可以被他光明正大的关心。 陆若灵哭唧唧拉着陆明远的袖子:“二哥,是我不小心把郡主带下水的,要不是我郡主不会掉河里,都是我的错。” 晋阳郡主通情达理的表示:“不关你的事,就是一场意外,谁都不想的。” 陆明远顿了下,冲着晋阳郡主拱了拱手:“郡主雅量,我们改日登门致歉。” 晋阳郡主笑了:“不碍事,你们不必往心里去,我与灵儿是好姐妹,哪里需要这么见外了。” 瑟瑟发抖的陆若灵不禁露出一抹欢快的笑容,故意去看颜嘉毓。 陆明远也下意识看了一眼颜嘉毓。 颜嘉毓一脸关切,似乎对三个人之间的风起潮涌一无所知。 陆明远烫着了似的收回目光,心头涌上沉甸甸的羞愧。 第47章 白莲花表小姐6 回到府里, 见了柏氏和陆老夫人, 陆若灵好一顿痛哭,丢死人了, 那群人还不定怎么笑话她, 她还怎么做人啊。 柏氏好声好气地安慰:“你别自个儿吓自个儿, 过上一阵就没人记得了。”当下民风开放, 姑娘家众目睽睽之下落水是丢人了些,却也没到没法做人的地步。 陆老夫人也道:“你自个儿当做天大的祸事对待, 旁人更有理由笑话你, 你坦坦荡荡的,哪个敢当面奚落,她还要不要名声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 总算是把陆若灵哄地不再哭天抹地。 次日,陆若灵带着厚礼登了安王府的门,探望晋阳郡主,回来她就彻底放下了心中那块石头。郡主没有因落水一事责怪她,还反过来安慰她, 让她别吃心,郡主真是个好人, 要是她能做自己嫂嫂多好。 经过芙蕖阁的时候, 陆若灵恨恨瞪了一眼,都是她妨碍了哥哥的前程。 “轰隆”一记响雷在头顶炸开, 惊得陆若灵瑟缩了下 “姑娘, 这是要下大雨了, 咱们赶紧回去吧。”丫鬟说道。 陆若灵拢了拢袖子,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快步离开。 这一阵秋雨之后,天气便渐渐凉爽下来,园子里几棵早银桂飘出浅浅清香。 柏氏带着陆若灵出屋散步:“你这孩子心思怎么这么重,事情都过去这么些天了,还闷在屋子里不肯见人。” 陆若灵撅了噘嘴:“出来干嘛,被她们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