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假弯[快穿]》 分卷阅读1 作者:素履微尘 文案: 在每一篇女扮男装玛丽苏文的男主心中,总会有这样一番惊人相似的心理变化—— →“怎么办,我爱上了男人?!我原来是同性恋?!这真是太痛苦了!” →“啊!他原来是女的,我不是同性恋,我爱的是她不是他!” →“天呐!这真是太好了,××我爱你!” 次神系统003号严肃道:“这就是假弯!而我们的目标是没有假弯!” “所以……我们得让他真弯?” “一百昏,一百昏!” 已完成:(玄幻原始) 面冷心热责任心强战士攻X假温柔心机祭司受——“我愿为你,永生化作孤岛” 已完成:(架空古代) 表面温和内里阴沉王爷攻X忠心耿耿双面间谍仆人受——“纵九州万里河山,无你只千秋尘垣” 已完成:(校园网游结合)傲娇闷骚小狼狗校草攻×温润沉静家教受——“我怎么舍得看不见,那一张清秀完美的脸” 已完成:(玄幻修真)伪装技能满格偏激阴狠正派徒弟攻×体贴龙溺魔门师父受——“迟太久将你魂魄求觅,山重水隔欲寄无从寄” 已完成:(架空民国)粗鲁蛮横龙溺值爆表土匪头子攻×高岭之花美人军官受——“我心如月拂过长夜未有声,久照长门流光只影向一人” 完结卷:现实世界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系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应涵 ┃ 配角:若干 ┃ 其它:女扮男装,声控,苏爽,逆袭 第1章 化身孤岛的鲸(一)【修】 漆黑不见五指的山洞里,初秋的夜晚凉风习习,属于沉睡之人的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一片寂静安宁。 一群穿着简单原始麻布衣裙的人在草垫上睡得东倒西歪,但若仔细一看却又能分明看到角落里有一个同样装束,个子瘦小,头发脏污乱糟糟披散着的人正睁着眼睛看着山洞顶部黑黢黢一片出神。 应涵在思考他为什么会落得现在这个局面。 “唉——”他摊开一只手蒙住了眼睛,轻轻地叹息一声。 身为21世纪社会主义接班人,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二十一岁男人,在担任一个酒吧后台驻唱同时也是网上一位知名唱见,刚刚辛苦攒够了钱开了家乐器行。 硬要说他之前有哪里不普通的话,大约是在他十三岁那一年那场失火之前,他也可以算个小男神吧,清俊的五官,无论变声期前后都依然是过于出众抓耳的声线,还有极其温柔体贴的性格。 当然火灾之后,很多都变了,一场大火让他原本清俊的脸变得丑陋到不堪入目,让人见之生厌的地步,萎缩变形的皮肉触碰着便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平日里他若不戴帽子口罩的话,朗朗白日下,便独他一个人丑陋得浓烈、吓人,一个照面恶心之感仿佛扑面而来,却又挥之不去。 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场罪恶的火灾带走了他唯一的亲人,那个让他耳濡目染到将温柔刻入骨髓的人,他的母亲。 好像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但他的命是他母亲换来的,他的母亲最后一句话,是让他温柔地坚强地活下去。 他最终从打击中活了过来,作为一个没有亲人的毁容的丑陋小孩,来自不懂事的孩童的恶意远比成人更大,他最终辍了学。 但因为得天独厚的声音非常幸运地没有在那场可怕的火灾中受损,他便决定自学唱歌的技巧,又因为声乐技能天赋满点,他去琴行偷师学艺反倒得到了琴行老板的欣赏和善意。 及至成年,他便成了一个酒吧后台不见客人的驻唱,以及二次元里响当当的大神唱见“映寒”,他有了自己赖以生存的职业,以及消遣娱乐的兴趣,他逐步成长为一个可靠的温柔的二十岁的青年。 虽然貌丑,但温柔待人的保护色让他在经历了无数恶意之后,也能收获到寥寥的但十分可贵的温暖,他在努力地,坦率乐观,坚强温柔地活着。 应涵的生命终结在了二十一岁生日的第二天,那是因为马路上的一桩抢劫案,他冲上去救人,情急之下为那个被抢的老大爷挨了穷凶极恶的歹徒一刀,非常不幸是致命伤,于是还没来得及在刚开的乐器行享享清福,他便不治身亡领便当了。 但他没觉得有什么遗憾的,他孤身一人背负着种种走到现在,如果不是那个承诺…… 可他真的太累了,他只感到解脱,终于……可以去见母亲了。 他以为这就是结束了。 ***** 但向来天不遂人愿。 他再次恢复意识是在一团浓浓的雾气之中,一个画风诡异的q版小老虎漂浮在他眼前,很人性化地作出苦恼崩溃的表情。 [啊啊啊啊啊!抓错人了qaq]它脑子里此类弹幕刷屏。它明明是要抓一个颜值爆表的中二美少年,呜呜呜这么丑的家伙是谁啊!啊啊又没有能量再抓第二次了呜呜呜。 它苦恼着苦恼着,就苦恼到看着应涵清醒过来,然后一脸莫名其妙,茫然无措地盯着它,小老虎被他面无表情也显得狰狞可怕的丑陋给一时吓住了,苦恼的表情就这样滑稽地凝固住了。 “你……你好……”qaq,他好吓人! 然而它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小老虎暗地里给自己加油鼓气,摆着一张硬要凹出淡定感的苦逼脸,“我我,我是次神系统003号——” 应涵虽然摸不清状况,但他向来习惯处变不惊,此时也只能暂时接受面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q版老虎在跟他说话的事实。 “不用怕,你可以慢点说,我在听。”长久以来习惯的温柔性格让他忍不住出声安抚被他吓到的不明生物。 003号一向是接受脑电波的信号,但此时竟也奇迹地被应涵声音里的治愈感给弄得浑身一酥,仿佛全身过电。 [看来这个宿主也不是一无是处嘛……]它慢慢调整过来,摆出以前资料里采集的那些前辈们诱哄人类的姿势。 它咳了咳,严肃正色得有些滑稽:“人类,你想来一场奇妙的时空之旅吗?” 一本正经的表情下殷切的语气像是一个推销不良商品的推销员。 “……嗯?”应涵笑了笑,然后从容地拒绝,“非常抱歉,我没有这方面的兴趣。” “!!!”003号绷不住了,这和说好的不大一样啊,“你你你你难道没有什么愿望吗?你只要做完任务,本系统就会发放奖励,次神系统无所不能。” 应涵盯着它的目光像盯着一个口若悬河的骗子,无动于衷地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愿望。” 世上不会白 分卷阅读2 掉馅饼,他并不相信这个奇怪生物。 003很震惊,居然没有愿望!这不科学!它愣了愣呆呆地脱口而出:“你难道都不会想变得好看一点吗?你长得这么……” 后面的话及时地被它突然醒悟过来咽回了肚子里,万一把人气跑了可怎么办。 应涵像是早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抿了抿唇当没听到,仍然自然和煦地微笑:“所以……我可以问下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吗?” 毫无骗人经验的003号哭丧着一张q版脸,又萌又蠢,它哪里能如实说是自己要抓人去做任务结果把人抓错了,瘪了瘪嘴不甘心地追着问:“真的没想过变好看一点吗?做完一个任务系统就可以奖励宿主能量点改造身体的,到时候你想多好看都行,而且那个样貌是可以跟随你回到原世界的,在这种看脸的世界你长得好看就可以很容易追到喜欢的人啊!” 应涵眸中一深,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我没有喜欢的人。”也不会有人愿意喜欢他。 “好了,次神系统003号……是这样对吧?我现在是人是鬼?这是哪里?我……可以离开了吗?” 003号万万没想到自己抓错的人不仅颜值低得要把任务预估完成率拖成负数,还油盐不进这么难搞。 它非常生气非常愤怒,事已至此,他只好憋大招了,他睁着占了整张脸三分之一大小的漫画眼睛,一眨不眨瞪着应涵。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它突然就“啪嗒”开始毫无预兆地飙泪,还是q版画风特有的水龙头式飙泪:“呜呜呜你救救我吧!我再找不到人完成任务,我就会被强制消除了啊……” 到时候……不仅恢复不了自己原本雄壮俊美,威风凛凛的本体,就连这个q版漫画身体都寄住不了了!003号一想到这就真心实意地难受,悲从中来地扑过去抱住应涵就崩溃大哭。 应涵头痛地看着脚边死抱着他不放一个劲大哭的003号,他无法对这个看起来单蠢得过分的生物的泪水视而不见,他蹲下来轻轻摸了摸003号的大头,但003号神奇的画风让他只能碰到一团雾气。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003号立马高兴得跳起来,忙不迭抽抽噎噎着告诉了应涵他现在已是一个游魂,两人现在是在次元壁的夹缝里,而它自己是一个新手试验期的系统。 已经看出来它的不靠谱了。应涵这样想着。 003号接着语焉不详地解释说它被分配了一系列平行世界线的任务,而它负责的这类平行世界正是女强文中分属女扮男装类的世界,它需要寻找人类的灵魂作为宿主去协助自己完成任务。 非常碰巧地就抓到了不幸身亡的他,而003号给他派发的任务是非常简洁明了的—— 掰弯那些世界线里的男主们,获得他们的完全倾心值。 003号像是怕他会有负罪感不愿意,特意解释这些世界都如同虚拟位面,核心基石是由世界线的男女主引发的所有因果作为支柱,他这次攻略任务可以当作一个游戏,因为那些位面对于现实世界来说是不存在的。 应涵点头表示明白,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是gay,这个任务客观来说他是可以完成的 003号则承诺可以随着他每个世界任务的完成进度,逐步改造他的外貌,到最后任务全部完成,还可以给他一个让他拥有盛世美颜在原世界复活的宿主大礼包。 它的原话是——“可以让你试试美得惨绝人寰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应涵听了只不置可否地摇头,他对报酬并没有那么在意,既然答应了003号,他就不会反悔。 他在现世活着是为了和母亲的承诺,他如今答应了003号,那便是他又一个承诺。 也算给了他第二个活下去的理由。 003号是个萌新系统,画大饼画得很溜,但实际上自身能量低得漫画形态都快维持不住,只有靠他完成一个任务之后003号才能调用主系统的力量再给他外挂。 于是可怜见的,给他的任务是从各种金手指加持的女主角手上抢男主,但003号都没有能量给他找一个长相好看点的寄体,只有寒酸地用他本来的身体在平行世界里做了一个投影,然后安排了一个与主线剧情无关的身份,俗称炮灰或者路人。 “那个啥……新手期条件比较艰苦哈,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出色完成任务的,我能否继续存在就全靠你了,这个是平行世界原剧情,你注意仔细看看。咳,不过我也是为你争取了一点福利的,你在那个世界里的身份是挺容易接近男主的。”003号在他要离开时担忧地叨叨着,“虽然长得不好看,但自个儿身体用着比较习惯嘛。万一男主真的完全倾心于你了,我这里就会收到数据,那个时候我就可以跟过来帮助你脱离寄体然后进入下一个任务世界……” “不过这里有一点你必须时刻注意——”q版小老虎突然恹头耷脑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心虚,“如果平行世界里男主按照剧情线对女主完全倾心了,系统则会自动判定为任务失败,会抹杀宿主你的存在,也会对我们子系统进行倒扣积分,我的积分太少了,这么来一下我会直接消失,所以切记,他俩在一起之日……则是我俩狗带之时……”小老虎的表情堪称悲壮。 “那……如果我提前杀掉女主呢?”应涵抬头,柔和温情的声线像在诉说什么情话,他并没有开玩笑,他是在试探这个任务的底线。 “……!!!什么?!不可以,外来者不可以主动杀害主要剧情人物的,那样世界基石会直接崩塌掉的!”003号激动地解释着,像被他一直温柔语气下突然的凶残发问又给吓住了。 应涵沉吟半晌,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被送到了第一个平行世界,除了一脑袋原文剧情什么都没有。 连那个和画风一样蠢一点用没有的q版小老虎,都因为没有能量而不能跟着他过来,只托命一般地给了他一句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抠出来的毫无营养的馊鸡汤—— “那个,俗话不是说嘛,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嘛,”它的表情是在鼓励地微笑,但比哭还难看,像是正在努力说服自己,说得毫无底气,“哦对,你声音又那么好听,加……加油哦,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让男主弯成蚊香的!” 应涵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回以微笑,他已经做好和小老虎一起阵亡的准备了。 第2章 化身孤岛的鲸(二) 就这样,应涵随遇而安地在异世的一片漆黑中醒来,慢慢地消化了脑子里的原文剧情以及003号给他的补充要点。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个由一本女扮男装玛丽 分卷阅读3 苏文衍生出的虚拟平行世界,背景名为异元大陆,是一个东西幻杂糅的原始大陆,这里的人类分为五大部族——澜沧族、焚漠族、栖凤族、h山族、钺石族,以及无数小部落。这片大陆的人们划分为三种身份:奴隶,战士,祭司。 五大部族拥有五大元素属神的图腾,拥有能与图腾沟通的能力者是为祭司,数量稀少以个位数计,身份极其尊贵,祭司负责借出图腾的力量,而能运用图腾力量者是为战士,数量远多于祭司,但质量良莠不齐。 既没有祭司天赋身体素质又不过关的人便是地位低下的奴隶了,受战士差遣做部族内部的杂事。 一个大部族成立的标志和象征是能拥有一个高贵的祭司,而它的强大与否则是看其拥有多少战士,若论部族规模与势力则是看其奴隶人口的多寡。 而这五大部族收罗了整个大陆百分之八十的人口,势力强大,对其他部族都虎视眈眈,野心勃勃,每一个部族的族长都渴望能一统异元大陆,他们互相牵制互相攻打,而今已经僵持了上百年。 异元大陆原始得近乎残忍,法则是强者为尊,女性从未检测出祭司天赋的历史以及女性的柔弱性让这个大陆长期处于极端男尊女卑的局面。 但同所有升级流女强文的套路一样,这样的混乱局面会由一个强大得仿佛开了挂的女主角终结,原文的女主角巫聆,一个现代社会穿越而来的杀手,主角光环所在,成为了百年来唯一一个女祭司,也是唯一一个全属性祭司。 为遮掩女祭司身份,她男装行遍异世大陆,勾搭了许多少男心,最后同她的官配男主角五大族之一澜沧族族长,也是原文里最强大的战士寂携手一统了异元大陆,成了一代传奇。 整个剧情走扮猪吃老虎,苏爽打脸升级流的路线,大陆上稍有点颜值与地位的男人都会倾心于这个坚强乐观,行事直爽的假男人。 但这篇文作为衍生世界的基石最值得诟病的地方不是原文女主与五大族牵扯不清,四处勾搭,最后依然和男主一起一统大陆,还成了大陆唯一的传奇女祭司,受人追捧。最值得诟病的是原文没有提到但自动补全的世界线中,在女主巫聆依然悠哉悠哉男装去游戏人间时,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五大族残党依然暗地里明争暗斗,鲜血成河,连男尊女卑的极端现象都没有任何改变。 作者给了她一个女子的身体,让她因为女子不公的待遇不得不假扮男儿身份走到顶峰,她手握巨大的权利,但却未曾有一刻想过,为女子平权,改变女子不公正的待遇。 作者只是拿了一个残忍的乱世给她作为谈情说爱的背景,理所当然,这个世界基石一直处于极端不稳定的状态。 ***** 应涵来到这个世界的剧情节点是一切刚刚开始的时间。 此时百年来五大部族中势力最强盛的澜沧族正处多事之秋,因为在此之前澜沧族势力一直最为强大,又诞生了异元大陆第一个六阶战士,其他大部族再也按捺不住,焚漠族与栖凤族合谋,派奸细暗杀了澜沧族大祭司,失去了大祭司的澜沧族顿时风雨飘摇,受几大族合力排挤,最后退守部族本源地澜沧江。 而女主巫聆原身是焚漠族一个身世凄惨模样娇美的女奴隶,曾因美貌受焚漠族一长老威胁,她选择了玉石俱焚,奄奄一息之际被21世纪一名冷艳女杀手占据了身体。 全新的巫聆无法忍受奴隶的待遇,靠着灵活的身手逃出焚漠族,逃跑过程中她为了方便作男装打扮,半路遇到战事,被澜沧族的那位六阶战士沧寂,即男主所救,巫聆苏醒过来时觉醒了水属性祭司的天赋,水属性祭司能运用水属性法术这是众所周知的,巫聆在寂的面前凝结出了水球,于是寂思索片刻还是将来历不明的她带回了澜沧族。 而澜沧族现任族长此时正焦虑地在四处挑选新祭司,异元大陆祭司身份尊贵,正是因为拥有祭司天赋者万里挑一,祭司法决也十分晦涩冗长,难以学习,一个部族要培养出一名能与己族图腾属神沟通的七阶大祭司需要倾尽全族之力。 所以大祭司的意外陨落,给澜沧族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老族长一时半会儿连下任祭司的备选人都找不到。拥有祭司天赋的人实在太少了。 但一名祭司是一个部族的灵魂信仰所在,一日不立新祭司,一日全族便人心惶惶,动荡不安。 拥有祭司天赋的巫聆的到来像是解了澜沧族的燃眉之急,只是一向谨慎的族长沧洲发现了巫聆手腕上的火焰标记,那是焚漠族奴隶的特有标记。他勃然大怒恨不得立即处死焚漠族出身的巫聆,断然拒绝让她暂时担任澜沧族祭司的提议。 此时巫聆与寂一路行来,巫聆的乐观坚韧已经赢得了寂的初步信任与好感,寂是下一任候选族长,他代表自己支持巫聆接任祭司,先行稳定澜沧族混乱的局面。 巫聆也辩解道自己虽是焚漠族出身,但自幼受尽欺凌,如今跟焚漠族已经毫无关系了。 处事不够果断的老族长心中犹豫,依然不放心,深思熟虑下决定再次召集全族认为自己有可能二次觉醒祭司天赋的青年男子,包括新来的巫聆,去神殿的水神图腾石像前,用积攒的水属性神石开启图腾石像,让众人再做一次祭司天赋测试。 其实大部族每每出生一个婴儿都会抱去神殿做天赋测验,如果婴孩有祭司天赋,那么神殿的图腾石像就会亮起光芒,光芒越强则天赋越佳。 这么多年过去了,图腾石像只为上任大祭司亮起过蔚蓝色的光芒。 理论上来讲拥有祭司天赋的人在婴孩时期就会觉醒,但有极小的概率有人会到了成年进行二次觉醒,不过二次觉醒的祭司天赋大多极差,连施展属性法术都很勉强。 老族长召集这场祭司天赋测试,一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为了确定自己族人有没有人能二次觉醒了水属性祭司天赋,二也是为了通过石像光芒来判断巫聆二次觉醒的水属性天赋有多差,值不值得栽培,毕竟一个火属性满溢的焚漠族人居然觉醒了水属性祭司天赋,这本就匪夷所思。 应涵插进来的节点就在这里,这时男女主角相遇不久,还只是小小的互生好感阶段,感情还在萌芽,女主的传奇故事也还没有展开。 他现在所在的山洞里熟睡的这一片人,全都是第二天要去参加祭司天赋测试的人,包括他,也包括初到澜沧族的巫聆。 炮灰的身份是可以让他自己选择的,于是应涵示意003号给他安排的身份,是澜沧族一个为战士们烧柴火的小奴隶,但这个小奴隶有点特别,他是个孤儿,并且当年阴差阳错错过了祭司天赋测试,003号用仅有的能量给他这幅身体动了点手脚 分卷阅读4 ,他现在拥有着不弱于主角光环逆天的巫聆觉醒的水属性祭司天赋。 好歹现在局面不是碾压式的一面倒。 应涵慢慢捋清着自己的思路。 的男主沧寂,性情刚毅果断、冷厉严肃、不近人情,部族的责任感终生束缚着他,这种男人要的不是攀附自己,拖自己后腿的菟丝花,而是并肩在风雨中同行的乔木,要得到这样一个人的好感,很难,而且需要时间。 况且……以往的很多次经历告诉他,有着这样的外貌,他要获得别人的喜欢只会比常人更艰难,如果要完成这个任务,他不能先争龙似的去让沧寂喜欢他,他得先保证,沧寂不会喜欢巫聆。 003号还提醒过他,男主的倾心值还会受到女主光环的干扰,更容易对女主动心,现在男主已经对女主有了一点好感,如果按照剧情发展,巫聆在祭司天赋测试中出尽风头,成功担任澜沧族祭司,与寂并肩作战,让寂对她日久生情,一个月后的水神节,巫聆故作无意暴路了自己的女子身份,刻意勾引下两人会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寂将对她彻底动心。 那个时候……应涵和003号就该挂了。 所以现在他的当务之急是得扭转男主对女主的印象,残忍地扼杀那个小萌芽。 女主如今在寂心中是赤诚,勇敢,毫不矫柔造作的干练男儿模样,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个形象。 第3章 化身孤岛的鲸(三) 秋日深夜的凉风之中,应涵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轻手轻脚地从山洞里爬了出去。 各大部族之间战火硝烟不断,但部族之内却往往都是淳朴和谐的,大家都放心地熟睡着,轻易不被惊醒。 这处山洞离作为澜沧族发源地的澜沧江十分之近,应涵手脚并用绕过一片山坡,便能看见在月色下铺出一片星光水色的寒江了。 他的视野里能很清楚地看见在这寂静的江畔正一动不动枯坐着一个人,朦胧的月色下,那人面朝冰冷的江水,背部线条笔挺,长长的乌发垂落时不时被风吹起,一副本该很美的画面,但那人冷厉的气息连背影也不放过,生生让人被他锋利的气质所震慑。 是沧寂。 应涵定定地看着寂的背影,剧情中提到过,这位威风凛凛,战功赫赫的强大战士也是孤儿出身,父母战死,被上任大祭司所抚养长大,大祭司对他恩重如山,但大祭司被暗杀之时,他在外面征战,连老人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甚至甫一回来就要面对族内混乱的局面,而其他四族秉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攻势更加猛烈,在狼狈退守澜沧江之前,他面前已经死去了太多太多战士,沧寂表面上依然铁骨铮铮,镇定自若,努力成为着全族的主心骨,但实际上,他心事重重,压力极大,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 而一失眠他就独自坐在澜沧江畔,睁着眼睛枯坐到天明。 文中写巫聆后来碰巧发现了这件事,对寂十分心疼,于是就也跟着不睡陪伴他,静静当一朵解语花,这是两人感情的一个升华点。 而应涵此时藏在一个小山坡后面,他手上正轻轻放着山洞口那棵榕树上摘来的两片形状漂亮的树叶。 还好,对他来说,最不棘手的就是解决失眠了。 他把叶片上粘附的灰尘轻拭干净,将叶片正面横贴于嘴唇,用右手食指和中指稍微岔开,轻轻贴住叶片背面,然后嘴巴一鼓一吹,树叶里便缓缓传出圆滑流畅、婉转悠扬的曲调来。 这曲调极其贴合这幽静的夜色,时而似天边清冷的月光流泻,时而又似江中流水淙淙而出。调子起承转合都极是和缓,在这无边的夜色中,不动声色地侵入耳膜,悄悄地安抚着听者心中的焦虑与灰暗。 沧寂并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听到那个美妙的声音的,异元大陆的人们会用拟声捕捉猎物,但还没学会使用乐器吹拉弹唱,对他们来说,只有偶尔篝火旁的盛宴,会用不成调的歌声来愉悦身心。 他沉浸在这柔缓的曲调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并不是产生了幻听。 是谁?他疑惑地四处环顾,却并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 而眼前的江水与月色,夜幕与小调,渐渐地让他放松了白日里的谨慎与较真。 疑惑并未消除,但那曲调里的安抚性却实在太强,像是一下子击中了他太久太久没有卸下的心防,他仿佛又回到了还不是澜沧族战士首领的时候,他埋在大祭司的温暖臂弯里,静静地听着大祭司用沙哑苍老的声音慈祥地给他念着一个个草药的名字,然后他就在那声音中慢慢地,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在大祭司死后的接近半年,沧寂终于第一次好好地再次睡了一觉,得到了暌违已久的休息。 眼睁睁看着坐姿笔挺的人慢慢靠在了一颗大石头旁睡去了,应涵还在不停地吹着,他闭着眼也慢慢沉浸在自己吹奏的小调里。 这是当初他母亲工作劳累过度反复恶性失眠后,他去查遍资料学到的一个催眠小调,成效显著,他母亲后来都是他用这催眠小调哄睡着的。 也因此纯曲版和纯歌版他都牢记于心,当初大神唱见映寒的代表曲便是这首被誉为安神助眠绝佳良药的,甚至听众们都说,比起纯音乐版,他的歌声演绎更加出色。 应涵吹了一遍又一遍,确定寂不会再次苏醒的时候,他这才把两片吹坏的树叶拿在手里蹑手蹑脚地悄悄过去。 其实应涵心里是非常为沧寂难受的,十七八岁在现代社会还是上高中的年纪,在这里却已经见识过数不清的刀光剑影了,还硬撑着为了安抚慌乱的族人,将所有的悲伤软弱咽回肚子里,以铜皮铁骨的模样给族人希望,给敌人震慑。 可但凡是人,又有谁是刀枪不入的呢? 他静静凝视了会儿沧寂棱角分明的脸,这人眉目间峻峭冷厉,仿佛堆积着数年化不开的冰雪,沧寂有着一张气势威严,不近人情的脸。 长得确实好看,就是黑眼圈真重,他无声地温柔笑笑。 不过初秋的夜晚不搭点东西肯定是会着凉,他垂眸思忖片刻,然后轻轻解了上身的麻布斗篷披在了沧寂的身上。 没了斗篷,应涵穿着路风的粗布衣裳哆嗦了下,然后把手上的榕树叶放在了沧寂手掌下轻轻压住,沧寂所在的江畔没有榕树,只有祭司测试者所在的山洞旁有一棵枝叶茂盛的榕树,如果沧寂有心,应该可以联想到吧。 应涵有些惴惴不安,并不能保证事情会像他所想那样发展。 今夜的温度偏低,回山洞的路上冷风瑟瑟,他吹得脸色发青,鼻尖潮红,只可惜乱发下坑坑洼洼的脸让他与可怜可爱二字攀不上关系。 应涵进了山洞借着昏 分卷阅读5 暗的月色,弯腰开始仔细辨认着山洞里睡得横七竖八的人们。 很快,他的目光锁定了右手边第五个躬身睡得香甜的人,那人跟山洞里所有人一样蓬头垢面,不修边幅,但让应涵一眼能看出来的是那人路出来在月光下格外洁白无瑕的纤细手臂,侧趴着的脸部线条精致柔和。 这便是巫聆,没错了。 应涵接收剧情的时候就一直琢磨着非常不合理的一个点,一个换回女装能柔美到让男主一眼就怦然心动的女子,是如何随便换个男装就让别人看不出来这是个女儿身呢。 至少应涵这么粗粗一扫,能清楚看出巫聆与旁边五大三粗的几个奴隶汉子有很明显的分别。 他屏住呼吸,轻轻蹲下/身子,然后趁着巫聆熟睡,无声无息地拿走了巫聆当作被子用的麻布斗篷,他的动作放得极轻,没有惊醒任何人。 澜沧族除了族长、长老、大祭司以及战士首领,其余族人服饰的都很统一,此次祭司天赋测试对部族来说十分庄重,参与者都会穿着一整套配套的长皮裙,麻布短上衣外搭麻布斗篷,以表敬意。 如果有谁没有穿这斗篷,在众人之中绝对能一眼看出来。 白日里因为巫聆初到澜沧族不过几天,被扔到一群陌生的男人中间,还要努力让一直仇视焚漠族人的澜沧族人对她改观,并且心生好感,哪怕有女主光环,巫聆的精神也一直绷得紧紧的,所以一入夜放松之下她便睡得格外熟,以至于应涵悄悄拿走了她的斗篷,她也只是瑟缩一下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紧紧环住了自己路在外面细腻白皙的皮肤。 而在她躬着身子的情况下,即使裹了胸她的曲线也显得格外突出。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个美娇娘。 不过这里的人大约都是睁眼瞎。应涵心里有些无奈地吐槽了一句。 但巫聆是女子这一点总归还是可以利用的,只是得再另寻一个更好的时机。 这个新手世界对他来说艰苦是艰苦了点,但对他还算友好,至少这里信奉强者为尊,不是个纯粹看脸的世界,如果本身还很弱小,那便是越美越有被欺凌的危险。 况且文中设定各大属神从不垂青女子,只有男人才有可能觉醒祭司天赋这是异元大陆众所周知的事实,假使巫聆的女子身份是在检测天赋前曝光,那一定会立即失去资格,从而根本无法走到沧寂身边。如果是在检测天赋后曝光,那么异元大陆第一个女祭司的诞生也一定会给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巫聆带来数不清的麻烦。 不过真这样做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到底有些卑鄙。 应涵回到了自己原来躺下的位置,深深呼吸一次,他现在要做的不是拆穿巫聆,是试探,试探巫聆的品格是不是有原文中所描述的那么高尚。 如果巫聆先不仁,那么他,也就有不义的理由了。 那么巫聆,你到底是否会始终坚持你的赤诚如一呢? 第4章 化身孤岛的鲸(四) 次日清晨,天光微熹。 山洞里一众测试者都被两名战士带领着往神殿方向浩浩荡荡行去。 因为每个人都穿上了部族统一分发的服饰,短上衣长皮裙套麻布斗篷,虽然部族绝大部分人的仪容都显得脏乱,但这样统一的服饰和脸上庄严肃穆的表情,让他们仍然显出十分的气势来。 只除了队伍尾巴尖上的巫聆,没了棕灰色的斗篷遮掩,她路在外面的雪白手臂格外突出,让她在一众穿着整齐划一的队伍里显得格格不入,令人瞩目。 巫聆的表情强装镇定,但心里十分窝火,一清早就发现自己斗篷不见了,山洞里的人还都说没看到,因着这次活动的阵仗,就连她新交的几个特别好的兄弟也不愿意大方地把自己的斗篷借给她,她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也只能拼命往肚子里咽。 应涵此时端端正正走在中间,大家的服饰都不分型号样式,他个子和巫聆差不了多少,穿着巫聆的斗篷完全不需要担心被发现。 一行年轻人就这样到了神殿,神殿门口两位战士穿着深蓝色战袍把他们指引进去。 一踏入神殿里,就能感受到古老恢宏的气势扑面而来,正中央摆着澜沧族供奉的水神图腾,这图腾石像看不出是由什么石头打磨而成,但肉眼所看到的也足够绚丽,黑色金属的质感却诡异地泛着蔚蓝色的沉沉星光,看上去颇为神奇。 而图腾的样子……应涵不动声色地端详着,文中不曾细说,只道是水神,他这样粗粗观察也只能判断个鱼形生物,具体是什么还看不出来。 因为这次测试仪式庄严盛大,族内重要人物都全部到场了。 此时图腾石像右侧站着一个胡须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一身庄严的白袍,胸前挂着缩小版的水神雕像,面容普通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那便是澜沧族现任族长沧洲。 他身后还跟着两位同样身穿白袍,眉目祥和的老人,此时正闭着双眼,双手合十,仿佛正在虔诚向水神祈福。 而神像左侧笔直站着的人则是沧寂,澜沧族的战士首领,异元大陆第一位六阶战士,也是下任族长的热门候选人,是整个澜沧族年轻人的崇拜对象。 此时他静静伫立在一旁,蔚蓝色的战袍极衬他冷厉的气质,腰边斜挎的骨刀锋芒毕路,让他整个人像一柄要出鞘的绝世名剑,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神殿内一众年轻人都忍不住偷偷将目光往他那边瞥去,因为战士是不可能觉醒祭司天赋的,所以在此的一众认为自己有可能觉醒祭司天赋的年轻人都是澜沧族里负责杂事的奴隶,他们对这种气宇轩昂,英姿勃发的战士格外羡慕崇拜。 而等到全部的人都进来,目光一直端端正正平视前方的沧寂突然把视线往他们这边转了转,在一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了没有穿麻布斗篷的巫聆身上,顿了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转开。 应涵注意到了他目光的停留,心中稍微有点底,这时突然后腰被轻轻戳了下,一个满头呆毛,看起来就很阳光的小少年偷偷跟他搭话:“哇,涵你看,寂大人好像真的很青睐聆呢!不过聆长得好看身手也好,还有祭司天赋,真是叫人嫉妒不起来。” 应涵一怔,然后立即反应过来,这是鳎t坏暮没锇椤 003号给他的寄体是投影了他原本的长相性格,所以应涵不需要任何伪装,根据寄体自带的记忆也不用担心不知道寄体之前认识了哪些人,经历了哪些事。 “嘘——现在不能说话,我们得安静点。”应涵温和道,有些无奈地制止住了鞯奶感耍魇歉龌斑爰幼岳词欤巳惹樯屏迹泻芏嗯笥眩t蛭蝗吮苤患暗南嗝捕还铝1懦獾挠 这时那边两位长老已经在启动图腾石像了,大殿中十分 分卷阅读6 安静,魃窬筇醯那郧运接锲涫岛苊飨浴 不过幸好大家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庄严的神像身上,没人留意他们。 很快,祭司天赋测试就开始了。 两名战士将众人排成一列,维持着秩序,让众人一个个井然有序地去石像前进行测试。 老族长捋了捋胡须,眼珠子眨也不眨地盯着这一个个年轻人伸出手去触碰图腾石像的动作,模样专注极了。 澜沧族如今没有祭司,不提部族内人心不稳,连依附部族的小部落都开始蠢蠢欲动,心怀异心。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族内现在不是要一个马上能恢复部族容光的七阶大祭司,只是要一个新祭司,哪怕天赋不足,但也能代表着部族还有崛起的希望。 他是如此迫切地希望着,然而时间流逝,几十个年轻人陆陆续续地测试完了,图腾石像依然黑沉沉的,一刻也不曾亮起炫目的光芒。 老族长的心渐渐下沉,他身后的两位长老也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终于,队伍的人渐渐要行到尾部,马上要轮到应涵了,应涵身后的魑佑痛蚱 排在队伍最后一个的巫聆表情波澜不惊,只是偶尔瞥到神色难掩失望的老族长,唇畔的笑容仿佛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下一个,涵。”一名战士领着应涵走到图腾石像面前,多瞥了几眼他被火灾毁容了的一张脸,然后公事公办地退开了。 应涵的寄体必须得是剧情无关人员,自然要在部族的存在感极低,况且因着一张与好看二字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脸,平时部族重大的活动他也几乎不会路面。他陡然这么出现在众人面前,除了鳎蠹叶挤路鹗堑谝淮握庋迩宄厝鲜读怂 老族长和长老看着这个眼生又长得格外丑陋的年轻人心中便不抱希望了,他们并不认为水神会选这样一个人作为自己的代言人。 直到应涵将骨节分明,修长匀亭的手放在图腾石像的一瞬间。 水神石像骤然迸发出强烈的蔚蓝色光芒,直接让整个昏暗的大殿内亮如白昼,蔚蓝色光芒从石像上闪烁着流出,像是倾泻出了一片大海,海面上星辰熠熠的光芒绚烂生姿,美不胜收。 众人被这样强烈的光芒给吓傻了,一个个目瞪口呆怔在原地,而粗神经的鞯狗从Φ米羁欤苯犹鹄春埃骸傲亮肆亮耍≌馐羌浪咎旄常《ゼ獾奶旄常 而连老族长都反应了好一会儿,喃喃道:“二次觉醒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天赋……” 神像左侧的沧寂并没有失态,他只是伸出手感受了下溢出来的蔚蓝色流光,然后深深地看了应涵一眼。 队伍最后的巫聆诧异了会儿旋即强自镇定下来,但心中已经开始不安。 她刚好莫名其妙觉醒了水属性祭司天赋,澜沧族又是五大部族中族人待遇最好的一个部族,部族内部气氛也十分淳朴和谐,更别说还有战士能力拔尖,模样俊美无俦的沧寂在这里,巫聆是早已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留在澜沧族做一名尊贵的祭司,可恶……为什么就这么巧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 应涵垂着眸子,仿佛对周围的惊叹无动于衷,他安静地收回了手,盛大的蔚蓝色流光顷刻间消弭。 他对图腾石像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不紧不慢踱步至已经收回失态表情恢复镇定的老族长面前,右手放在胸前,用澜沧族的礼节以示敬意,开口解释道:“族长,我其实并非二次觉醒,婴孩时期的测试我错过了……” 他面目丑陋,这一开口的嗓音却极是动听,宛如夏日汩汩的流水与微微的清风,柔和轻缓,入耳尤是熨帖舒畅。 面容与声音的极大反差,又让不少人的目光频频往他这里扫去,就连从不将多余目光分给旁人的沧寂都又看了他一眼,似乎十分意外他竟拥有这样动听的声音。 而老族长和后面两个长老听了他这解释则顿时释怀了,二次觉醒必定天赋有限是百年来验证出来的定律,这样轻易被打破他们心中难免会有疑惑不安,应涵这番话便让他们的疑虑顿消,老族长顿时高兴得连他是如何错过第一次测试的细节都没顾得上细问。 老族长慈祥温和地抓住应涵的双手,一起觉得他那坑坑洼洼丑陋不堪的长相都变得十分顺眼了,因为自己部族内的孩子被检测出这么强的祭司天赋,老族长心中巨石落地,已然计划好之后便立即让应涵在神殿学习祭司法决,争取早日成为澜沧族独当一面的大祭司。 而巫聆,到底非我族人,其心必异,他从来就不想将就一个异族人接任大祭司。 他心中如此迫切地想着,要不是因为这样一次重大测试事件不能草率了之,老族长都想直接让剩下的人回去了,毕竟部族内能检测出一个已经是他不敢妄想的局面,再来第二个想也不可能。 大殿内应涵测试完之后,后面的澜沧族人倒又恢复了点兴致,毕竟应涵能觉醒,他们为什么不能呢?然而事实就是这么残忍,万里挑一的祭司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出现的,后续的那些人都没有能再次点亮图腾石像。 终于,轮到最后一个人——巫聆。 第5章 化身孤岛的鲸(五)【修】 巫聆拥有水属性祭司天赋这已经是澜沧族内众所周知的事了,毕竟是威望极高的沧寂传回来的消息。只是她身为焚漠族人,水属性祭司天赋究竟有多强,这就有待商榷了。 巫聆知道如今的局面非常对自己不利,她现在所求的,就是希望自己觉醒的水属性祭司天赋能够胜过应涵了,若不如此,老族长一定会毫不犹豫赶她离开的,毕竟老族长一直觉得她不值得信任。 她受着战士指引笔直地走到图腾石像前,把一双洁白无瑕的双手放在上面。 大家都鸦雀无声地紧张观望着。 图腾石像安静了一瞬,然后霎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蔚蓝色光芒,这光芒依旧美得令人心折神往,只是可惜,众人不久前已经被震慑过。 其实较真来讲,她与应涵激发出的光芒完全不相上下,但已经被惊艳过一次了,第二次的惊艳感就被大大降低了。 于是巫聆压轴的本该出尽风头的测试结果并没有激起太大的风浪,尽管大家仍然窃窃私语,为她的天赋惊叹,但到底她并非澜沧族人,不出意外,同样天赋下,下任祭司人选便肯定是应涵了。 澜沧族与焚漠族一直斗得最厉害,老族长对巫聆的出身耿耿于怀,在没有出现应涵这个变数之前,他就思考着怎么办,巫聆是二次觉醒,天赋太弱理所应当便没有培养的价值,天赋太强史无前例则容易让人觉得蹊跷,心生不安。 但有了应涵,这一切也就不是问题。 更何况,一山不容二虎啊,他看着巫聆开口道:“我心中已有下任祭司的人选,这之后我便会派人将你 分卷阅读7 送回焚漠族,你准备准备吧。” 巫聆脸色惨白,镇定的面具再戴不下去,她有些慌乱道:“族长,我觉醒的是水属性祭司天赋,我如今也已是澜沧族的人了,您再将我送回焚漠族,他们不会饶过我的!” 老族长和两位长老没有说话。 巫聆退后两步,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看向沧寂,她睁大眼睛神色强忍悲伤:“寂……你看过我当时的伤痕的,我不能回焚漠族,我会死的。” 其实她的境遇并没有她说的那么糟糕,她不是原本的那个女奴隶,她现在的身手至少能保证她活下来,可是澜沧族的氛围让她留恋,她想留在这里。 沧寂凝视着她,全大殿里只有巫聆没穿斗篷,她个子在女子中算得上高挑,但作为一个男子来说还是偏矮,路出的细白胳膊又显得她身为男人有些太孱弱,惹人生怜,沧寂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突然毫无预兆地问她:“昨晚……是你吗?” 巫聆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懵了一瞬,不知道什么情况。 沧寂从怀中拿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斗篷,从斗篷里面又取出两片薄薄的榕树叶,他捻着两片被吹得太久而印上了唇纹的树叶,声音软了一个调:“昨夜……是你用这个树叶为我吹出了那段奇妙的乐声吗?也是你……为我搭上了斗篷是吗?” 他今早有去察看过,只有参与祭司天赋测试的奴隶们歇息的山洞前有一棵榕树,而且因为部族只有冬天大家才会穿上斗篷,这个季节穿斗篷的也只有那群奴隶们了。 再结合现在他所看到的只有巫聆没有穿斗篷的情况,她又一直对他很热情,沧寂虽然是在询问着,但心中却是确定了。 巫聆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但抬头看见沧寂头一次眼神这么柔软,她咬咬牙,决定先认下再说,顺势路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不敢多说:“……嗯。” 沧寂听到她承认,心中对她的体贴入微十分感激,踌躇一会儿,便抬手奖励似地亲昵揉了揉她扎好的头发,唇角微扬:“聆,谢谢,我已经很久……没有睡得那么好了,你放心,我不会让族长把你送回焚漠族的。” “寂……”她低低地唤了一声,情意在唇齿中缠绵,欲语还休。 因为两人这番模样并没有避着大殿的众人,大家都被这出变故弄得措手不及,都目不转睛看着这边。 应涵默默站在老族长身后,视线也一直紧紧看着沧寂那边的方向。虽然听不见声音,但看着沧寂拿出了两样熟悉的东西,又在与巫聆交谈后路出了冰雪初融的柔软神色,他便知道,他的第一步,成功了。 他低头,唇角徐徐绽开笑意,是的,他是故意的,故意让沧寂错认,给巫聆顶替的机会,让巫聆欺骗沧寂。 但他不会现在就拆穿巫聆,在巫聆没有借着这场欺骗来获得任何利益时,他的拆穿不足以对她构成致命伤,巫聆完全可以装无辜,沧寂之前与她相处了那么久,她还会有翻盘的机会。 他会帮助巫聆在这场欺骗的前提下获取沧寂的好感,直到——确保他拆穿的时候,巫聆将在沧寂的心中永远翻不了身。 不过他并没有什么把握自己如今做的事方向是对的,相反,他非常忐忑,他在放手一博,只要在巫聆欺骗沧寂的过程中,沧寂对她完全动心了,那等不到他翻盘,他的计划就整段垮掉了。 但没办法啊,他从不觉得自己招人喜欢,被人厌恶惯了,他便只能逃开正面刷好感的办法。 所以……如果要胜过巫聆,他选择兵行险招,主动出击。 那厢沧寂已经安抚好了巫聆,然后自己大跨步朝老族长这边走来。 “你想留下她?”老族长是十分喜欢沧寂的,此时自己喜欢的小辈要违逆自己,他便吹胡子瞪眼的,十分不愉快。 沧寂对老族长一向十分恭谨,此时微微躬身道:“族长,聆他真的不是坏人,此前我一直有失眠症,白日里有时会精神不济,聆会一种奇妙的乐声,能治愈我的失眠症。所以假使族长不愿他留在族内,我也希望能以个人的名义留下聆。” 他态度端正,话也说得十分诚恳,叫人不忍拒绝。 老族长一听他有失眠症,眉毛就拧在一起了,这下听说巫聆能治,哪怕他再讨厌巫聆也不敢拿族内唯一一个六阶战士的身体不顾,摆了摆手道:“你一定要留下他就留下吧,你那失眠症现在还严重吗?唉……这段日子,是辛苦你了。” 沧寂低头,抿紧唇:“没有,这是一名战士的职责。族长,我还想拜托您件事情,聆他天赋不比涵差,若留在部族内做奴隶到底可惜了,可否让他同涵一起进入神殿学习祭司法决?也算为我部族多培养一个祭司候选人。” 沧寂历来有恩必报,此时巫聆治愈了他的失眠,体贴地给他留下斗篷,那低调不邀功的形象又在他心中刷了一大把好感,他一时想多为巫聆做点事。 应涵站在老族长身后自然是把沧寂与老族长的话听了个一丝不落,听到沧寂后来的提议,他顿时抬头直直凝视着沧寂。 沧寂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便一下子找到了目光源头,是刚刚大殿里那个出尽风头、声音好听的丑奴隶,他心中这样想着,大约是不高兴了吧,毕竟自己刚刚的提议对他来说并不友好。 沧寂心中有些抱歉,顺着视线朝应涵那边看了过去,以为会迎接一道谴责愤怒的目光,却冷不防看到了一个极为复杂的眼神,有可怜委屈、悲伤,还夹杂着纯净的仰慕与喜欢。 应涵脸部被毁,但一双清澈的眼睛还在,于是他便把所有的情绪都装在一双眼睛里了。此时他的眸子宛如黑色琉璃珠,干净透亮,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告诉他。 沧寂心中好像被轻轻扎了一下,他说不上来看到那双溢满情愫的眼睛时自己是什么感受,但并不是讨厌,他仓促地转开视线。 这个丑奴隶不仅有动听的声音,还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他这样想着。 而他对面的族长沉吟了许久,与两位长老商议之后还是同意了沧寂的意见,毕竟如果都同意巫聆留在澜沧族了,那当不当奴隶都是小事,至于是否有异心,他到时候派人去看着点,量聆那个瘦弱的小身板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这场祭司天赋测试于是就此落下帷幕。 ***** 这天下午,火急火燎的族长便安排了一位神殿长老为新任祭司应涵举行继任仪式。 因为部族内动荡不安,一切事物从简,应涵换上祭司的银纹蓝底白色长袍,接过澜沧族的祭司权杖,在路天的木台上当着全族人宣誓完自己的使命与职责,这场继任仪式便算完成。 老族长飞快让人给生了异心的附属部落放出了消息,还强调着族内新祭司天赋惊人,不 分卷阅读8 久后澜沧族便将恢复从前的荣光。 而继任仪式的过程中,质朴的族人们对应涵的继任态度都很友好,虽然他样貌不算悦目,但天赋在那里,容貌便成了小事,大家都为他呐喊助威。 围观的巫聆却心有不甘,本来在她看来,祭司天赋哪里那么容易觉醒,她成为澜沧族新任祭司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谁知道半路杀出这么一个伤眼睛的丑男人,居然还天赋和自己不相上下,逼的她不得不去求助自己的心上人,还认了一个自己都莫名其妙,十分蹊跷的事情,揣了一个不定/时炸/弹的感觉对于时刻想掌控周围事物的她来说,是非常讨厌的事。 而在一众战士前面站姿端正笔挺的沧寂这时正好目光不小心便扫过了脸色不好的巫聆,他能猜得到巫聆此时定是心情极差,他心中已经把巫聆当成了体贴的挚友,瞥了眼前方还在认真宣誓着的应涵,犹豫了下他便不动声色地退出人群,悄悄往巫聆那个方向走去。 “聆,你还好吗?” 巫聆听到他的声音十分意外,慢半拍地收回自己失落的神色,偏头朝他若无其事地笑:“没什么啊,部族终于有了新祭司,挺好的。” 沧寂站在她旁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与巫聆相处也有段时日了,巫聆坦诚直爽,聪明乐观,他当初很欣赏她,信任她的为人,曾对她道族内如今局面动荡不安,希望她能为澜沧族留下来,接任澜沧族祭司。是他当时主动要求的。 而聆答应了,聆夜里还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只为治愈他的失眠,可他带聆回到族内,却是让他接受老族长的无端揣度和这样尴尬的局面。 “聆,你的为人我清楚,日久见人心,老族长他们会逐渐接受你的。”沧寂努力从语言贫瘠匮乏的脑子里掏出能够安慰人的句子,“况且……就算他们不接受你,我……我也是一直需要你的。” 巫聆抬头看着沧寂,漆黑的眸子里泛起了水光,沧寂是她的心上人,这样的话无疑是让她非常感动的。 沧寂看着她水汽弥漫的眼睛,心中一动脱口而出:“聆,我有个不情之请,你以后……可以每个晚上……都为我吹奏那段乐声吗?” 巫聆刚准备扬起的笑容就这样僵硬在了脸上。 第6章 化身孤岛的鲸(六) 空气尴尬地沉默了两秒。 巫聆有些仓皇地避开沧寂渴盼的目光,她强装镇定道:“我……那个是我碰巧吹出来的……我不能保证……” “寂大人——”一名战士的呼唤打断了巫聆的话,巫聆逃过一劫似的松一口气,那名战士急急忙忙跑过来道:“继任仪式结束了,老族长让您去他那里一趟。” 原来两人不知不觉已经交谈了许久,继任仪式已经结束了有一会儿了。 沧寂心中虽然为巫聆的拒绝有些失望,但此时也不好再耽误,他歉意地看了巫聆一眼就要转头跟着那名战士离开,一回头却见应涵就站在离他们俩很近的地方,看到他发现也没有躲闪,依旧是那个复杂的眼神,好似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 沧寂要离开的步伐一顿,旋即掩饰住径直离开。 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巫聆冷冷地瞥了应涵一眼,睚眦必报的杀手本性初步显路,她的语气有些冲:“你偷听我们说话?” 应涵神色仍是温柔淡泊的样子,一袭做工精巧的蓝底长袍,他特地要求的帷帽遮去他小半张脸,几缕乌发随意垂落在胸前,他静静低头站在那里,有种超脱于容貌之外的气质。 他唇角一抿,温声开口:“聆,可否借一步说话?” 连低沉柔和的声音里都透着股不争不抢的飘渺气。 巫聆心中一动,她此前与沧寂的几个追随者都搞好了关系,澜沧族内也结识了几个朋友,族内稍有点名气的都认识了个遍,但应涵她却是听都没听说过。不过是个一步登天,撞了狗屎运的孤僻小奴隶,她自然是一点都不怕这个温温吞吞的丑男人的,若是这人敢对自己不利,直接杀了就是。 于是她爽快地点点头,想要看看这人要耍什么花招。 应涵把她带到一个无人的草垛后面,抬眸打量了她半晌,才低声道:“聆,我想请你答应寂大人的要求。” “什么要求?”巫聆没听懂,拧起眉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好啊,你果然偷听了我们说话!” 应涵看着她冰冷的表情,轻轻退开几步,不疾不徐道:“其实用树叶吹奏小调的人,是我。” 巫聆霎时抬头,目光一利:“……是你?!” “是的,我从小就很崇拜寂大人,但有一日我碰巧发现寂大人在失眠,而且后面的每一夜他都在失眠,我怕他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就自己研究了许久,那天我是偷偷地试验了下……”应涵忽然看了巫聆一眼,继续道,“然后一时大意把斗篷落在那里了,想着第二天一定会被发现的,但我不想被发现——” “为什么?”巫聆眉头皱起,“研究了那么久的成果,难道你不想得到寂的赞扬肯定吗?” 应涵再次后退一步,偏了头遮了遮脸,这次他的声音里有些凄楚彷徨:“我这幅相貌,总是惹人厌恶,哪里能得到赞扬呢?怕就怕寂大人知道了那乐声是我吹出来的,便不要我帮他治愈失眠症了。我一直敬仰崇拜他,他是部族年轻的战神,是我心中的神明,我不希望他倒下……” “所以……你偷走了我的斗篷,希望我顶替你?”巫聆插话,之前的不安初步消融,寂的一个狂热粉丝,对她来说确实构不成威胁。 “是的……听说寂大人很喜欢聆,我想,寂大人知道是聆做的,心中就会欣然接受了吧……”应涵低头,声音里有些苦涩又有些欣喜,“寂大人已经失眠很久了,我昨天那一次肯定起不了多少效果,所以我想让聆答应寂大人,我得继续去吹奏那段安神曲,直到寂大人不再失眠为止,功劳什么的可以全给你。” “也许……不用这么麻烦,你可以直接教我?”巫聆试探道,应涵如今在她心里基本就是狂热粉,圣母,蠢货的代名词了,所以这种问题她都问得出口。 应涵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那个很难学会的……是我从许多种鸟鸣中分析了许多韵律,尝试组合了很多遍,聆你至少无法在短时间学会。” 巫聆看他说得有理有据,这件事总归是她获利,巫聆对他的警惕心一时降到最低:“那好吧……不过,你得向我保证,永远不会对任何人说出这件事的真相,我可不想让寂认为我是个骗子。” 巫聆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想着,以应涵这样无私奉献的圣母精神和软弱性格,到时候治愈结束了,她再动点手脚,让这人出点什么意外死于非命应该很容易。 分卷阅读9 她到底是杀手出身,只有死人才会保管好秘密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况且,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祭司候选人。 “我向水神起誓。” 巫聆的心终于安稳落回原地,这些愚蠢的原始土著对神明有多重视她是知道的,相信了应涵保证的巫聆已经开始筹谋着如何以这个功劳来获取最大利益。 草垛旁两人友好地对视片刻。 应涵满脸真诚。 巫聆也满脸真诚。 至于各自心底想的什么,就另当别论了。 ***** 那场交谈之后,巫聆果然再去找了沧寂,答应了他之前的要求,只提了个条件,说那段乐声她只有独处时才能吹出来,所以想继续保持那晚的状态,以安宁寂静的夜色和川流不息的江水为媒,独自在角落里为他吹奏那段安神助眠的乐声。 沧寂尽管有些疑虑,但一场好眠的滋味太美妙,那段乐声也足够令人着迷,他一口答应了。 此后的近半个月,沧寂暂时停止出战留在了部族内,希望能一举治好自己的失眠症。 于是除了第一夜,巫聆谨慎地尝试着跟着听了次结果什么也没发现还被催眠了之后,此后的每个夜里,巫聆都在神殿里安睡,而应涵就去澜沧江畔的小山坡后藏好,等着沧寂一到,他便拿着榕树叶为沧寂一遍遍吹奏着那一曲,他极耐得住性子,除了用乐声一遍遍安抚着沧寂心中的灰暗孤寂,他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 而白日里,为了拉拢人脉,稳固在澜沧族的地位,巫聆与应涵一同在神殿学习完祭司法决之后,她便会去沧寂和一众战士的训练场上找沧寂,刻意展路自己作为金牌杀手的利落身手和杀人技巧,让战士们不动用图腾能力与她较量,她磨练出的技巧让她与战士搏斗也能胜个几场,底下战士们纷纷为她有着普通人的体质还能如此英勇而叫好欢呼。 她在训练场的优秀表现,以及因为她自己主动透路出的自己一直在不眠不休地为沧寂治愈失眠症的事迹又一传十、十传百地传遍了整个澜沧族,整个澜沧族的族人对她的好感大大增加。 其实她自己的身手倒是其次,因为战士与普通人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计,若是战士们引动水神图腾的力量,她再如何也是柔弱的祭司体质,不可能是战士们的一合之将。 最刷族人好感的,是她帮了部族的大英雄沧寂。 因为这点,她在部族的威望开始远远地胜过了一直在神殿闭门不出,面容丑陋的新任祭司应涵。部族中开始有人为她鸣不平,觉得她为部族贡献颇多,天赋不亚于涵,身手更是奴隶中的一等一,不该只当什么祭司候选人。 而应涵则一直低调地深藏功与名,继续拿出自己全部的刻苦与天赋去背诵练习繁复的祭司法决,终于成功晋级第三阶。 他的勤奋刻苦得到了神殿长老的大加赞赏,而巫聆却因为有许多事分心做的不及应涵出色,还卡在第二阶巅峰。 因为祭司实力这方面被压了一头,巫聆心中开始有隐隐的焦虑感。不过想着应涵到目前为止一直老老实实不出任何幺蛾子还在熬夜地替她在沧寂面前刷好感,蠢到这种地步,等她之后旁敲侧击到沧寂不再需要那段催眠安神的小调,她就立即找机会暗杀掉他。 应涵确实是一点不着急。 前段时间他曾碰巧遇到过一次沧寂,那天巫聆跟沧寂约好要出去,结果可能是与哪个年轻的小战士聊得很开心忘了时间没有赴约,沧寂担心她出了什么事,便前来神殿寻找巫聆。 当时应涵正在神殿最里面,独自跪坐在角落里,默默背着祭司法决,他独自一人背法决时总想着怎么符合自己心意怎么来,他喜欢唱歌,编曲作词也都会,背东西他不在行,但记歌词他却是天赋一流。 于是那天沧寂进神殿时,应涵正大不敬地把法决编成了歌词,自己瞎安了个调,晃晃悠悠地唱了起来。 他的声音的确是受上天垂爱的,这么一通乱唱也格外悦耳,那歌声如空谷幽兰,徐徐而开,不知不觉便侵占心神。 沧寂不知道自己有隐藏的声控属性,他一回神就发现自己已经呆呆地站在那里听了许久许久。 而应涵的唱兴还没结束,沧寂不忍打断,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应涵闭着眼睛微微摇着头,嘴巴一张一合,丑陋的脸色流路出一种温柔喜悦的神色来,像是完全沉溺享受自己所做的事,那种神色好像给他整个人镀了一层熠熠生辉的光,让沧寂的目光忍不住停留。 终于,应涵唱完了一大段。 真动听,他想,就是有些悲伤。 你在为何而悲伤?沧寂目光不自觉柔软,没有问出口,只道:“你可算唱完了?” “……寂大人?!”应涵被他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行礼,一向温柔从容的脸上有了几分窘迫羞赧。 沧寂被他这份窘迫逗得想笑:“怎么,连庄严的祭司法决都敢拿来当助兴的歌唱,却被我吓到了吗?” 应涵没料到这个意外,只能努力解释:“不……不是的,我绝没有对祭司法决不敬的意思,是我自己……这样背会记得快一点,牢一点。” 听到他的解释,沧寂十分意外,想了想问道:“那曲调是你自己编的吗?” “嗯,是的。”应涵不太懂沧寂的想法。 沧寂抿开一个淡淡的笑,点了点头:“很好听……你很有才华,有点像上任大祭司,他也老钻研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应涵看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怀念,他犹豫片刻,上前一步,右手放在胸前:“愿大祭司已至安乐世界。”顿了顿,他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也愿寂大人,不再为此悲伤……” 周围一直都是粗神经的战士,第一次被这样敏感地察觉出心事,沧寂怔了怔,有些狼狈地转移话题:“对了,我是来找聆的,你可知道聆在哪里?” 巫聆在哪里应涵的确是不知道的,两人沉默了会便没再接着聊下去,他就这样送走了沧寂。 那次巧遇让应涵确认了沧寂对巫聆的态度。 很明显,沧寂对巫聆仍然是欣赏的兄弟情,所以只要巫聆一日不表路出自己的女子身份故意引导,一日不放下矜持说出自己的心意,那常年背负着重担,感情上冷漠迟钝的沧寂便不会主动将友情变质。 他目前就还是安全的。 最后一步,便只等不久后的水神节了。 第7章 化身孤岛的鲸(七) 五大部族都有这样一个类似的节日,水神节则是澜沧族的狂欢日,这个节日代表着许多美好的东西——生命、希望和爱情。 每年的水神节,澜沧江畔就会盛开大片大片蓝白色的沧若花,沧若花只开这么一天,它无比的美丽夺目 分卷阅读10 ,幽静澄澈的蓝色与洁白无瑕的白色呈渐变式地在花瓣上蔓延开,这是水神给澜沧族人的赐福。 传说,部族这一年降生的婴孩越多,这一年水神节盛开的沧若花也会越多。于是族人们认为它代表着生命与希望,而新生儿是爱情的结晶,所以族人也认为这可以作为爱情的象征。 每一年的水神节夜晚,全族人都会围坐在草坪上,点上巨大的篝火,大家围在一起用不成调的歌声表示自己的喜悦,用凌乱肆意的舞步跳动着自己的热情。 篝火旁唱歌跳舞的年轻男女们,若是有看对眼的,原始部族不追求形式,也不拘泥于彼此的身份,只要有一方采了沧若花,而另一方接受了,两人便正式结下契约,成为夫妻,当晚便可进行生命的大和谐,与彼此进行最亲密的交融。 以往的每一年,都会数不尽的热情火辣的女孩子采了自认为最美的那朵沧若花想送给沧寂,可惜,她们心中俊美无俦,冷厉严肃的战神从未接受过。 而在原文里的这一段,水神节当天,白日里沧寂恰巧撞破了巫聆沐浴,双方又日夜亲密相处早已暗生情愫,再加上巫聆女子身份告破,有意无意勾引,两人意乱情迷下发生了关系。 夜里沧寂便送给了巫聆沧若花,两人在全族人面前结了契约,成为了全族第一对男男契约,伤透了族内所有少女的荡漾春心,因为她们并不知道另一方是个假男人。 不过现在,那一天的所有剧情都会重写。 ***** 巫聆是早有想法要在这次水神节上和寂结下契约,毕竟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她自认为是沧寂眼中最特别的那个人。 况且因为应涵在祭司法决这一块稳压了她一头,为沧寂吹奏小调这件事又时常让她不安,她决定和寂结下契约之后,不论寂是否继续失眠,她都不需要应涵再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面冷心热,责任心强的沧寂是她早已选定好的归宿,有任何一丁点阻碍的可能她都不允许存在。 于是因着这段时日与沧寂亲信的熟络,她提前询问到了沧寂那一天的去向,故意在其必经之路的一个隐秘小湖泊之中沐浴,男人和男人只能当兄弟,她要让沧寂明白,她是将成为他终生伴侣的女人。 巫聆对自己的美貌十分有信心。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然而巫聆在小湖泊足足摆了整整三个时辰的美丽造型,冻得脸色发青,也没等到沧寂来。 眼看快要到晚上,巫聆牙关哆嗦着上岸,气到差点晕厥,也只能一忍再忍。 所以熟知剧情的优势实在很明显,最重要的就是可以阻止各种巧合。 此时,上任大祭司家中。 沧寂端端正正坐在一边的木凳上,整理着桌上的羊皮手札,有些无奈地开口:“我都说了……大祭司只对草药很感兴趣,他的手札都是拿来记录草药的。” 他对面的应涵满脸歉意,跪坐在地上帮着整理翻开过的手札,连声道歉:“对不起……是我的要求太唐突了。实在是突然遇上瓶颈有些着急,病急乱投医地来找你,以为大祭司这里能有些记载……” “对不起……”他深深地埋头,每个动作都在说着自己的局促与内疚,“还耽搁了寂大人这么久的时间陪我来找……” 沧寂本来也没生气,看他这么郑重反倒有些哭笑不得。 今日是涵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来找他,又是满脸焦虑不安的样子,踌躇很久才开口,如履薄冰地问自己能不能带他去前任大祭司的住处,柔和镇定的神色下都是掩饰不住的惶惶然。 族长早就跟他说过,身为下一任族长该与祭司相处亲密和睦,信任无间,沧寂虽然提前说了上任大祭司那里应该没有可以解决祭司瓶颈的手札,但还是决定放下安排答应带着涵去亲自验证一下。 于是应涵这一看就是一下午,大祭司的屋子前有他生前设下的阵法,只有他自己和身为其养子的沧寂能够解开并进出,所以沧寂也就陪着耗了一下午。 “水神节的篝火会应该要开始了……”应涵把整理好的手札都整整齐齐码在木架上,低缓柔和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落寞,“寂大人肯定又会被很多女孩子追着送沧若花吧……” 沧寂听出了那点失落,以为他是因为收不到沧若花为自己的容貌自卑难过,又开始在脑子里翻来覆去想词安慰:“……这也没什么,其实还挺麻烦,一个不注意就被塞在怀里了,还要费心思去还……” 应涵听着他因为安慰太拙劣而更像是炫耀的话,有些哭笑不得,眼睛里弥漫出浅淡的笑意:“我们还是先去草地那里吧,该到时间跟族人们一起狂欢了。” 沧寂自然点点头,两人出了屋子,一前一后往山坡那片草地行去。 大概是因为两人对彼此的印象都还不错,一路上谁都没有刻意找话题,有一句没一句地慢慢走着,气氛竟很默契舒服。 “寂大人,你有……喜欢的人吗?”忽然应涵这样开口问道。 沧寂活了十八年,从有意识起,大祭司就在教导着他责任与爱,他一直将大祭司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刻在脑海里,责任感已经融进了他骨血里,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但爱……他深深爱着自己的每一个族人,但单独对一个人,他却从未想过。 他摇了摇头,自己也不确定道:“……没有吧。” “是吗?”跟在他身后的应涵低着头,“……可是我有,而且……我……喜欢他很久了。” 沧寂一怔,然后回头看他,心中升腾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感觉,愣了愣才道:“那她一定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吧?” 应涵笑着没有回答。 两人都没再说话,直到到达目的地。 夜幕下,一大堆密密麻麻的人挤在草地上,人群中央是几簇明亮的篝火。 而不远处的澜沧江畔盛开着大片大片蓝白色的沧若花,皎洁的月色流泻在江水里,同花朵的颜色相似,叫人一时分不清远处的是花还是水。 几名战士迎了上来,“寂大人,你可算到了,快过去吧,大家都等你呢。” 一名战士看到了他身后穿着祭司长袍的应涵,也恭恭敬敬行了礼节,笑道:“涵大人竟然也来了,那一起过去吧。” 几名战士把两人带到了篝火中央,老族长正和几位老伙伴一起烤着自己之前打到的山羊,年轻男女们互相说笑着,也有人已经跳着舞唱起歌来。 一早就到了的巫聆也在中央被人围着,她模样俊俏,这段时间又在族中猛刷了一把好感,旁边还有热辣大胆的女子想给她送沧若花。 沧寂的到来让族中的年轻人顿时欢呼起来,那是他们每个人心中的崇拜者。 众星捧月的巫聆也看到了两人一前一后过来的 分卷阅读11 模样,她眼神一变,之前她有打听过,从前每一年的水神节应涵都是没有出现过的,她也能猜到,毕竟长得那么难看,哪个女孩子会瞧得上他。可是现在,他居然出现了,还是和基本与他毫无交集的寂一起。 巫聆心里非常地不痛快,即使这段时间应涵很安分,但除了夜里治愈失眠,她仍然不希望寂和应涵有任何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勾起十分热忱的笑容,直接把手搭在沧寂肩上,不动声色把他从应涵身边拉开,“寂,你可算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落后的应涵垂眸,主动退开几步坐到老族长旁边,专注地开始听着他们聊着陈谷子烂米的往事。 沧寂没注意这些,只不太习惯地把巫聆的手从肩上拿开,巫聆讪讪地收回手,余光看见旁边已经开始唱歌跳舞,互相追逐嬉闹互送沧若花的年轻男女们,她眼珠一转拉着寂离开篝火旁人流密集的圈子。 “寂,你能不能看我跳一支舞?”篝火与月色下,她美目顾盼生辉,波光粼粼。 沧寂不太懂聆为何要提出这种要求,但他觉得没什么可拒绝的,于是点了点头。 巫聆在现代时做完自己的杀手任务,就会去迪厅蹦迪跳热舞发泄,有时遇上合胃口的美男也会相邀与之共舞,男步女步她都会,她知道该如何在舞蹈中表现自己的魅力。 看着周围这些人毫无美感地粗鲁野蛮地乱跳,她心中就想嗤笑,她今天可以教教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跳舞。 她还是穿着奴隶的衣裳,破旧的皮裙和上衣,但她一摆出动作,浑身的气场就变了。 她在沧若花丛边先是跳起男步,每一步都像在宣战,带着雄性的攻击性和杀伐气,充满着力与美。 沧寂的目光的确被这个舞蹈的男步所吸引住了,就连许多不小心看过来的族人也被这英姿勃发的舞姿所吸引,开始全神贯注地欣赏着她跳舞。 被万人瞩目的感觉让巫聆飘飘然,她围着一株开得极好的沧若花打转,然后俯身用嘴咬折含在唇瓣里,节拍一变,她换成了柔美又热辣的女步。 众人能很明显地看出她气场的转换,由攻击者变为诱惑者,每个眼神都像是在诉说着脉脉情意。 在场的年轻男女几乎都被她吸引了,女子沉迷于她刚刚杀伐气十足的男步,男子沉迷于她现在妖娆的身姿和媚惑的眼神。 巫聆含着一朵沧若花跳着跳着,慢慢接近了沧寂,沧寂也惊艳于她出众的舞姿,但看着她婀娜的身姿逐步靠近,他觉得有些不太好。 一个大男儿,怎的这幅作态。作风刻板的沧寂想着。 然后就见巫聆一个妖娆地转圈,然后蹲下身,仰头叼着那朵沧若花,想要放在他的手上。 第8章 化身孤岛的鲸(八) 众人惊讶地围观着,一时没懂巫聆的意思。男人和男人? 其实原始部落并没有多健全的伦理纲常,大多数人的观念中,结合就是为了繁衍,所以在此之前男男之间并没有出现这样互送沧若花的情况。 沧寂条件反射地退开几步,他就没打算接受过谁的沧若花,更别提接受好兄弟的沧若花。 而因为沧寂退开了,巫聆便一个人含着花尴尬难堪地站在原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沧寂,怎么会?从前那些男人看她跳了这样一支舞都会为她神魂颠倒的。 “寂……”她开口唤着,眼尾泛红,决定放下矜持倾诉衷肠。 而就在她酝酿着情绪的时候,拜她刚刚令人出乎意料的动作所赐,嬉闹的人群都安静下来了,于是这一刻能清楚地听到从篝火中央传来了飘渺的歌声,柔和轻缓,极衬这天光流水。 应涵垂眸,嘴唇开阖,唱着歌分开人群,慢慢走出来。 这歌曲正是那首安神助眠的。 他的歌声让众人面面相觑着安静下来,一时有些沉醉其中。 也让因为拒绝巫聆正无措着的沧寂僵硬住,这熟悉的曲调…… 巫聆一时倒没有认出来,但升腾的怒气却在歌声诡异地平静了片刻。 于是应涵一步步来到沧寂面前,抬起眼睛深深地看着他,又是那个复杂的眼神,倾慕、悲伤又温柔。 “是我……”他停止了歌唱,温软的声音里深情、难过,“每一个夜晚用乐声为你治愈失眠的人,是我……” “喜欢了你很久很久的人,是我……” “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接受别人的沧若花?” 众人都懵了,这是怎么了,怎么他们的寂大人接二连三地被男人表白。 巫聆和沧寂同时被应涵不按常理出牌的动作给弄得措不及防。 率先反应过来应涵到底在说什么的沧寂偏头看巫聆,嘴唇动了动:“……那不是聆做的吗?涵……你在说什么?” 巫聆迟一步,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眼中蠢货白痴一样的应涵居然敢在众人面前戳穿她,她柳眉倒竖,就要张口反驳。 “不是的!”应涵容颜丑陋,但神情总是沉静温和,显得他格外无害,此时他表情绝望愤怒,眼神凶戾配着那张狰狞的脸,死死看着巫聆的模样宛如厉鬼,将巫聆的反驳吓了回去。 “她一直都在欺骗你……”应涵唇瓣泛白,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冤屈,“也在欺骗大家,她告诉我说……因我容貌奇丑,若是寂大人你知道了定会嫌恶我,不会让我继续为你治疗,我最初听了也信了,便答应她不会出来承认,但后来我与寂大人相处便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可到底已经对聆许了诺……” “但是………”他看着被沧寂制止住的快气疯的巫聆,又偏头抿开一个苦涩的笑意,目光落在远处,“聆明明知道我喜欢寂大人的……她还嘲笑过我竟喜欢男人,可是就因为我祭司进阶胜她一筹………她居然便自己向寂大人送沧若花来刺激我……我无法再忍下去了。” 他自我厌恶地闭上眼:“寂大人,你讨厌我憎恶我恶心我都可以……但是,我绝不允许你接受这样一个卑劣无耻的人。” 周遭围观的族人们一片哗然。 巫聆挣脱开沧寂,怒火中烧,一大盆脏水扣上来,连同她的感情都被否定,她怎么忍得了,声音尖利到嘶哑:“满口谎言,血口喷人!好啊你,你居然阴我!” 应涵不躲不闪地与她对视,拿出怀里早准备好的树叶递过去:“你说我满口谎言……那你能现在吹一曲以证清白吗?” 巫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手抖着却没有接过来。 她面前的应涵唇角一扬,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你不来,那我来。” 他闭上眼睛,树叶在唇边一横,修长的食指和中指捻住,嘴巴一鼓一吹,同刚才那歌声一样的悦耳曲调霎时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沧寂浑身一颤,那 分卷阅读12 再熟悉不过的音调前奏一响起,他就相信了。 应涵只吹了一小段就停下来,然后静静站在原地,抬眸看着沧寂:“寂大人,你……可愿信我?” 巫聆忍无可忍,这辈子从没吃过这么大的暗亏,怒火要把她的理智燃烧殆尽,因为一直保持着杀手的习惯,她身上一直藏着武器,她一把拔出随身绑在大腿上的骨刺,电光石火间便要刺穿应涵的喉咙。 可是这是水神节,众族人齐聚的地方,众目睽睽之下,她动作再快,也比不过天赋过人,刀尖舔血的战士,沧寂出手打掉了她的骨刺,直接将她整个人牢牢钳制住,他眼神变得冰冷:“聆,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这番动作无疑就是被戳穿后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简直是在变相佐证应涵的话。 巫聆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她毫无美感地厉声哭吼道:“我没有说过那些话!他那个贱人!他在骗你!” 应涵此时正喘息着,虽料到巫聆肯定会反扑也一定会被阻止,但到底惊魂未定,他稍稍退开,巫聆真的要杀他这个行为反而能让他接下来的话继续说下去,他定了定神:“你没有说过?你认为男人应该喜欢男人吗?你没觉得我那样恶心吗?” 巫聆此时愤怒吞噬了理智,情感主宰了她全部判断,她脱口而出:“男人为什么要喜欢男人!你就是个恶心人的变态!呸,难怪你长那么丑,那都是苍天有眼!” 并不出众的教养让她仿佛泼妇骂街。 “哦,是这样吗?难道你不是男人?那你为何还要送给寂大人沧若花?”应涵仍对她的谩骂无动于衷,只悄悄地引导着。 巫聆的冷静已经喂狗了,被这样一个丑陋的一无是处的男人逼到这个地步,她已经忘了她身在何地,优越地厉笑着:“我才不是男人!我是既能与寂并肩作战,又能为寂生儿育女的女人!只有我,才配得上寂!” 钳制住她的沧寂彻底怔住,满脸不可置信。 早被这变故弄得摸不着头脑的族人们又被这个重磅炸/弹炸得回不过神。 老族长和几位长老颤颤悠悠地拨开人群,简直要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女人……女人怎么可能觉醒祭司天赋? 应涵等的就是巫聆这句话,他沉吟片刻,把巫聆暴路出的一切串起来:“那事到如今,你就实在太可疑了,一个焚漠族人能二次觉醒那么强的水属性祭司天赋本来就很蹊跷,你还是一个女人,异元大陆从未有女子觉醒过祭司天赋这是众所周知的。而更蹊跷的是,一个女人扮成男人,还有很诡异的杀人的身手,随身藏着锋利的骨刺,你是想用来杀谁?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围在我们澜沧族第一战士沧寂身边,不择手段夺取好感,这次还直接送了沧若花……” “大祭司已经被奸细暗杀了……你们焚漠族当真欺我澜沧族无人……居然还敢故技重施吗?”最后一句他说的音量陡然提高,像是直接一刀给巫聆判了死刑。 巫聆脸色惨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急怒下暴路了太多蹊跷的地方,自来到异世,这里的人都大多只有蛮力,头脑简单,久而久之巫聆的警惕心都快丢失完了,她疯狂地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但任何人都能听出这样的辩白有多么的苍白无力。 旁边迅速上来几个战士把她从沧寂身边架着离开,像是怕她会狗急跳墙再对沧寂有什么不利。 沧寂是真心把她当做自己的挚友,也是曾真心相信她的为人,此时巫聆的形象轰然崩塌,他神色镇定,眸中却无比地失望,跟着松开了她。 被几位战士架着离开沧寂的巫聆满脸凄厉愤怒,眼神里俱是悲哀绝望,她算是明白了,从一开始那个莫名失踪的斗篷到那次无私坦白,再到今日出面拆穿……她所认为的蠢货,每一步都在精心算计着她,算计着她的性格,算计着她的行为,步步为营地要她身败名裂! 然而事成定局,她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她目眦欲裂,想要寄希望于沧寂,悲切地哭叫道:“寂……寂……你怎么能不相信我?我没有……我不是奸细!是他陷害我,是他陷害我的!你相信我!” 沧寂双手握成拳,站得笔直,他目光瞥向刚刚一字一句说的掷地有声的应涵,那人穿着白色的祭司长袍一尘不染,微微仰着头直直地看着他,神色沉静,但浑身却在发着抖,目光里也有一丝惶惶不安。 像是在害怕……即使事情到这个地步,他也真的还会相信巫聆。 沧寂移开目光,决心不再理会大吼大叫的巫聆。 老族长知道这段时间沧寂与巫聆交情匪浅,一时受到了冲击。他眉头皱得死紧,看了一眼还不甘心的巫聆,出面对着押着巫聆的战士道:“押她去水牢,审问她焚漠族交给她的任务,还有……想办法问出让女人觉醒祭司天赋的方法。” 巫聆哭叫着被带走了。 本该肆意狂欢的水神节上出现这样大的事情,大家嬉闹的兴致仿佛被迎头浇了一盆巨大的冷水。 第9章 化身孤岛的鲸(九) 众人面面相觑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老族长恢复得很快,呵呵笑着:“奸细都抓到了,是大喜事一件啊,大家快别愣着了,追求姑娘的继续追求,追求小伙子的也不要停下,怎么能让卑鄙的焚漠族人影响我们神圣的水神节呢?” 族长都发话了,族人们自然都是听从的,原始部落生死都见惯了,一个个恢复得极快,立即该干嘛干嘛去了。 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还在这边,不时拿目光觑向还站在原地的沧寂和应涵。 巫聆被带走之后,应涵就卸下那股一直强撑的劲,双膝一弯坐在了草地上,他这个身体主攻的是祭司法术天赋,武力值很一般,刚才花费了巨大的心神,又一直紧绷着损耗了这么久,放松下来时便感到十分疲惫倦怠。 巫聆最后看他那个仇恨绝望的眼神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到底是第一次做这样绝的事,心底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好受,哪怕巫聆已然对他有杀心,哪怕他们之间立场已然不能共存。 可到底是他先走偏了。 大约自离奇接到任务后,他心里便一直憋着股郁气,自母亲过世,他便带着温柔坚韧的盔甲独自生存,努力让自己活得很好,对别人的恶意包容忍让,对一点点温柔视若珍宝,但他真的有那么完美吗? 不,他没有,他只是藏起了所有软弱,他的外表能轻易放大他的缺点,他只能把尖利的棱角硬生生折断,把所有的脆弱阴暗面锁起来,去赢得别人的怜悯、尊重或是善意。他最后活得很好,也活得很累。 同样那句话,但凡是人,又有谁是刀枪不入的呢? 终于好不容易解脱了,却遇上了 分卷阅读13 个奇怪的系统,深入骨髓的习惯让他已经无法忽视别人的痛苦,他答应了。 但是去获得别人的喜欢……这深深地戳了他的痛脚,他还不够幸运,至今还没有遇到愿意透过他的外表真正去爱他的灵魂的人。是,他得到许多善意,他愿意去回报这些善意,但他除了母亲,没得过谁的喜欢,他自残式地掰断了自己所有棱角也没有得到过别人的喜欢。 他怕了。他不再期待了。 所以这个任务他决定剑走偏锋,拿出身上被折断的所有棱角和被藏起的所有阴暗,去算计别人,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他没有把握自己能得到沧寂的喜欢,但没关系,只要他能把巫聆在沧寂心中的形象彻底毁掉就够了。 这样就够了。 应涵蹲在原地,抱紧自己,把头缓缓埋进膝盖。 不远处的沧寂视线停留在了应涵一直紧紧攥着两片树叶的右手,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他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还是抬步上前伸出手想要把看起来状态糟糕极了的应涵扶起来:“你还好吗?” 应涵没有应声,缄默了好久才抬头看他,无法消除的自我厌弃感让那双清澈的眼睛有些泛红,他借着一腔郁气和悲哀,冷静地出声:“你不讨厌我吗?寂大人……我刚才没有说假话……这样丑陋的我,就是喜欢你,爱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这记直球打得让沧寂哑口无言,他思维混乱,狼狈偏头躲开了那双泛红的眼睛,完全不知道如何回应,但那双伸出去的手却迟迟并没有收回。 应涵看着他沉默,自嘲一笑,然后抓住那双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仰起脸看他,他的皮相十分可怖,但眸子里却藏着星星,他用很温柔,很克制的声音问:“对不起,我不该奢求别人的喜欢的……但是,能不能提一个很过分的要求,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接受别人的沧若花?” 沧寂心中波澜起伏,他凝视着那双写满了哀求与悲伤的眼睛,把人拉起来,轻声应:“……好。” 并没有期望能得到肯定回答的应涵怔住了。 他为遮掩自己的失态僵硬地笑了笑,半晌嘴唇干巴巴地动了动:“我……我会当真的。” 沧寂深深地看他一眼,唇角扬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认真道:“我从不开玩笑。” 又垂眸补充了一句,“你很好,不必妄自菲薄。” 这个晚上月色很清透,花香很馥郁,夜幕下的水波泛起星星点点的光,周围是族人们在欢喜地唱着跳着嬉闹着。 应涵唇边硬扯的笑意不知何时跑进了眼底,紧跟着驱散了心里铺天盖地的灰暗,他静静凝视了会儿沧寂绯红的耳尖,声音比月色柔和:“……好。” 这个水神节,就此落幕。 ***** 次日,天光未亮,部族中又出了事。 澜沧族水牢诡异地起了大火,镇守水牢的战士们以及水牢里的奸细俘虏和叛徒,没有一个人能幸免于难,都被压在了废墟之下,烧得面目全非。 那场滔天大火直接烧毁了整个水牢,就近族人们用普通的水无法浇灭,所幸族长和长老及时赶到,借用前任大祭司调动出的图腾之力催动大水扑灭这场火灾,才使得火势没有再继续蔓延。 “这是火属性祭司引动的图腾之火!”老族长沉着脸道,水牢是部族的禁地,关押着许多重要的需要审问的犯人,还驻守着族中许多勇猛的战士,那些战士都是部族很重要的战力,而此时毫无预兆,不知原由地一朝尽毁。他急怒攻心地剧烈咳嗽着。 这场大火在所有人的预料之外,沧寂带着人掀开废墟正查看着情况,想找出这场大火的原由。 和神殿长老一同急忙赶过来的应涵面色惨白。 图腾之火……火属性祭司……那定然是巫聆觉醒了第二个天赋,她在原文里被称之为“五大属神的龙儿”,是得天独厚到让人匪夷所思的全属性祭司,现在看来,巫聆定是遭遇了什么,以至让其火属性祭司天赋暴动,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可是……这一场暴动让整个水牢无辜的人跟着送命,让原文里本没有丧生的人也跟着牺牲。 虽然在003号给他补充的原文剧情里,世界基石的不稳定导致这个世界最后还是走向毁灭,但至少沧寂和巫聆一统大陆后有一段短暂的表面上的和平。 但现在,他却是从一开始就折断了巫聆的羽翼,让整个剧情线陷入紊乱之中,巫聆此次是在澜沧族吃了大亏,身为唯一的全属性祭司,若是脱逃,难保她不会伺机报复。 “没有找出失火原因……”沧寂和一众战士从废墟中爬出来,表情沉重,“里面的人都被烧焦了,什么线索也没有。” 应涵抿了抿唇,出声道:“能辨别尸体吗?水牢里除了聆没有第二个女子,能不能找找里面有没有聆的尸体?” 大家都闻声看他,似乎在奇怪这时候他为何要专门提起聆。 全属性祭司说出来太过骇人听闻,应涵换了个说辞道:“图腾之火属于焚漠族,昨夜我们才将聆押进水牢,今早就出了这些事,让我有些多想,会不会是焚漠族派人来救她?” 老族长摇了摇头道:“不可能,且不说焚漠族离我们这里有多远如何赶得来,一晚上的时间他们也不可能得到消息,再者,这种声势的图腾之火只有祭司才可以引动,祭司有多尊贵,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过来救人?” 沧寂刚好过来,看了应涵一眼,道:“聆不是普通的奸细,她是绝无仅有的女祭司,也许很重要有人保护也说不定,我去找找吧,现在正好也没有头绪。” 上一位大祭司陨落的阴影还没消除,这次又出了这样的事,老族长叹息一声转身去安抚着躁动的族人。 一番焦急的等待之后。 沧寂再次出来,神色严肃起来,对老族长道:“族长……里面的确没有聆的尸体。” 应涵的心顿时沉到谷底。 ***** 另一边,翻过澜沧族所占据的那片山谷后的一个树林里。 一个浑身衣饰被烧的破破烂烂,满身伤痕狼狈不堪的女子正踉踉跄跄地一步步咬牙前行着。 巫聆艳丽娇俏的脸上都是废墟之中的灰尘泥土,她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脸色憔悴难看,但唇角却依稀是畅快的笑。 昨夜她被战士押去水牢,原始部族人心多淳朴,水牢真的只是密闭的牢房,没有所谓残酷刑具,只是重罪的犯人都是用水活活溺死的。 因为她还要被审问,所以没有受到那个待遇,并且因着她被当众揭破是个女人,守牢的战士们又见她精神恍惚,允许让她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审问她。 但水牢从未进过女子,这里关押人也一向不会分开,于是粗心 分卷阅读14 的战士直接把她扔到了水牢关押着的一群犯人之中。 这些犯人们大部分都是淳朴族人中的异类,他们贪婪、狡猾、自私、残忍,穷凶极恶,罪大恶极。 巫聆虽然前世手上人命不少,但到底还没到那地步,于是她甫一进去就仿佛羊被丢进了狼圈里。 水牢守门战士都在门外,不会有精力顾及里面情况。 然后巫聆被虐打,被发现是女人,差点被欺侮玷/污。 这一晚所有的遭遇让她的怒火与绝望达到顶峰,她崩溃哭喊,想要毁灭这一切的心催动了她第二个祭司天赋,她成功引动了图腾之火。 水牢里没有一个人能逃过。 催动着水属性祭司之力保护自己,她慢慢从大火中爬了出去,脸上的表情宛如地狱爬上来的修罗,时刻准备复仇的厉鬼,强行催动的两股截然相反的属性之力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给她带来钻心的疼痛。 她跌跌撞撞带着被击碎的自尊和满身的伤痕,她慢慢地笑了起来。 “算计我的,背叛我的,欺侮我的……你们统统都要不得好死,我会让你们整个澜沧族……都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10章 化身孤岛的鲸(十) 水牢被毁,巫聆脱逃这件事对部族影响很大,前者动了整个部族的气脉,后者则是让部族老一辈的管理者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什么时候他们澜沧族的防御竟弱到能让焚漠族的人不惊动一草一木劫走人还能放把火烧了水牢?!是族中实力已虚弱到这种地步?还是他们的宿敌焚漠族已经远远超乎他们想象的强大? 无论是哪一个,他们都不愿意接受。 异元大陆这么大,巫聆只身一人要藏匿身形十分容易,当天早晨派出去追查其下落的战士们在夜里又无功而返。 老族长和几位长老一整天脸色都颇为阴沉。 在神殿里刻苦学习祭司法决的应涵听闻这个消息心也跌入谷底。他不否认他有些杞人忧天。 但澜沧族族人多淳朴和善,老族长和几位长老也都和蔼仁善,战士们英姿勃发,战士首领沧寂更是骁勇善战,面冷心热。 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到来而给这样好的部族带来灾难。 心神不宁地完成一天法决的练习后,应涵当即决定主动去找老族长说明情况。 可惜老族长临时有事拒绝了。 并道他作为新任祭司,唯一任务便是提高祭司等级,其余的事情他暂且不必多管。 应涵回到神殿时,一直颇为欣赏他的神殿长老对他解释道:“族中的事情你不必忧心,族长只是盼你能早日将祭司进阶到第五阶,不希望你将心思放到其他事情上,上任大祭司屯下的图腾之力所剩不多了……” 老族长的话无可指摘,因为只有五阶及以上的祭司才可以借用出五大属神的图腾之力惠泽他人,有了这图腾之力的来源,战士们才可以将图腾之力转化为身体的一部分,才能真正成为部族的战斗力。 而祭司等级越高调动的图腾之力越多,到了七阶大祭司,则不仅能储存图腾之力,更能与属神沟通,更传言到达七阶顶峰可施展一个有翻山倒海之威能的禁术。可以这样说,五阶以下的祭司只能调动少量图腾之力供给自身,作为术法使用,五阶及以上的祭司才是部族战斗力的根本。 应涵前段时间才堪堪达到三阶祭司水平,不过就时间而言已经算是惊才绝艳了,祭司进阶艰难,短时间内他难以摸到第四阶的门槛,更别提第五阶。 而没有达到五阶的他其实不能算作部族真正的祭司,也就暂时没有接触部族核心的权利。 看着面前一卷卷繁复艰涩的祭司法决,应涵咬咬牙继续学习起来。 ***** 秋夜里的澜沧江已经开始刮起阵阵冷风,草木瑟瑟,一轮寒月悬在天际。 大约是习惯了,应涵连着几个夜晚都不知不觉走到了澜沧江畔,他低着头裹紧了白色长袍,然后靠在了往常藏身的石块后面。 他的目光之前已经在澜沧江岸扫视过一圈了,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背影。 其实自水神节当晚,沧寂就不再出现在这里了,应涵很能理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出不出现都有些尴尬。 只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继续失眠。应涵缓缓蹲下身,大约是白日里的事情让他心情不好,他思绪有些纷杂。 当初告白过后应涵就什么实际行动也没做,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在这方面离游刃有余差了很远,他嘴上说着喜欢沧寂,但实际上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喜欢一个人。 他手指摸上自己脸上坑坑洼洼的皮肤,拿出怀里习惯性采摘的几片榕树叶,怔怔地出神。 就在这时,寂静的夜色里却突然出现枯枝被踩断的声响。 应涵警醒过来,他起了身,视线在远方逡巡,借着泠泠的月色,他如愿看到了前方有个人影正踱着步往江岸行去。 穿着较之以往有些随意的亚麻长袍,乌发垂落,步伐稳健,背影依旧显得冷冷清清。 应涵有些惊诧沧寂的突然出现,一个不小心后退一步也跟着踩到了几块石子,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沧寂是战士,警惕性极高,他步伐一顿,立刻转身,他的目光在四周扫视一圈,忽然出声道:“……是涵吗?” 已经被叫破了,应涵再掩饰也没有必要。 他从大石块后面现身,将帷帽下拉,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过来。 沧寂看了他一眼,转身坐在了他往常习惯坐的那个位置,又往旁边挪了挪,示意应涵跟着坐下。 他从前惯常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地方不大,坐两个成年男子有些挤,应涵握了握拳,小心地坐在一角,让两人中间留出了空隙。 沧寂将他的小动作看得清楚,眉峰一凝,并没戳破,指了指他走过来的地方:“从前你就是在那个石头后面藏着为我吹奏的吗?” 应涵温顺地垂眉点头,帷帽下半张脸丑陋狰狞,却自有一股温柔平和的气质。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沧寂打量他半晌,说出了这句话。 仿佛心口被轻微地刺了一下,应涵长睫微颤,有些意外沧寂的敏感,他以为他遮掩情绪的功夫已经够火候了。 谎言在喉咙里转了两圈最后又被咽回去,他有些无奈地苦笑:“嗯……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你相信直觉吗?”应涵没有正面回答。 沧寂眉目生得冷冽,但专注看着一个人时却显得温暖柔和,他看着应涵道:“你知道吗?每一任的族长和祭司之间都必须有毫无保留的信任,这是一个部族的根本。你将是我的祭司,我相信你。” 应涵怔愣,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分卷阅读15 ,虽然他明白这个世界体系是这样的,祭司地位尊崇,与族长相辅相成,只受命于族长一人。 但“你是我的祭司”这样的话听起来果然还是有些奇怪,他局促地移开视线,答应着:“谢……谢谢,我是想说……我觉得聆的脱逃对族中可能有威胁,我的直觉告诉我,聆她不简单,上次焚漠族与栖凤族合谋已经让部族元气大伤,若再发生什么,部族可能……” “涵——”沧寂打断他,眉宇间有让人信服的力量,“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如今的形势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危急,虽然部族退守澜沧江,从前打下来大部分的地盘都被焚漠族和栖凤族占据,但是部族的神殿还在,祭司还在,战士们还在。五大族互相牵制多年,一直谁也不信任谁,上次的联合是部族的强大让他们感到危机,但如今部族势弱,他们反倒不会在短时间内再次行动。” 应涵聚精会神地听着,胸腔有些发热,沧寂其实是个寡言的人,但却愿意因为相信他莫名的担忧而这样耐心地解释。 “要覆灭一个部族远比打败一个部族困难,鱼死网破的代价太大,一个部族承受不起,而再次联合他们互相之间的信任又还远远不够,他们暂时不敢的。”沧寂目光平和,极具安抚性,“所以你不必忧心,除非短时间内,其他四个部族能够忽然被统一,否则部族不会再遭遇第二次劫难。” 他握紧腰间的骨刀,像是宣誓,字字铿锵:“我也……绝不会允许第二次劫难的发生。” 应涵看着他坚定的眼神,连日的自责与惴惴不安终于消退,原文里能够一统五大族的人是眼前的沧寂和五个属性都被激发出的神祭司巫聆,如今巫聆独自败走,短时间内定然无法再找到第二个沧寂,他应该暂时不必杞人忧天澜沧族会因为他的到来而受到第二次灾难。 心中大石落下,应涵松了口气,目光瞥向沧寂的脸,犹豫片刻主动开口:“这几日,你可还继续失眠?” “……好很多了。” 沧寂说话间有迟疑,应涵心下了然,然后动作自然地拿出怀中的榕树叶。 沧寂看出他的意图,出声道:“不必……” 应涵停了动作,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沧寂能看出他眼中仓皇而过的一丝受伤。 沧寂伸出手拿走了应涵手中的榕树叶,他神色有些不自然,轻声道:“你别误会……我是看你脸色也不好,之前的每个晚上要你这样硬捱着为我安神应该也很累吧,我之前没考虑这些,抱歉。” 他捻着细长的叶子,定定地看着应涵:“我是想,你能不能教教我?我自己来。” 应涵忍俊不禁,抬眼看他,清冽又温柔的声音里全是笑意:“你要自己催眠自己?” 沧寂不懂应涵的笑点,有些茫然,但还是镇定地点点头:“不可以吗?” 哪有人自己催眠自己的?应涵想笑,但看着沧寂认真的神色又笑不出来了。 “那好……我教你。”他的声音像浸透了午后的阳光,又轻又暖。 “你看着我的动作。”他把榕树叶横在嘴边。 “用右手食指 、中指稍微岔开,然后轻轻贴住叶片背面,拇指反向托住叶片下缘,让食指、中指按住的叶片上缘稍稍高于下唇……”他说得很慢,娓娓道来,每一步都很仔细地展现在沧寂面前。 一碰到声乐方面的东西,应涵就十分投入,他忘记了之前的局促,直接凑近沧寂,务必让自己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展路在沧寂面前。 “鼓起嘴巴,运用适当气息吹动叶边,使叶片振动发声。”说着他便鼓起嘴巴,润泽饱满的唇瓣微微嘟起来,在月光下泛着好看的粉色。 沧寂一直在努力跟着学,目光也极其专心地凝视着应涵,很自然地便留意到他漂亮的唇形和微微嘟着的唇瓣。 沧寂的动作突兀地停下来,应涵已经开始投入地吹奏起来,他闭着眼,睫翼颤动,可怖的面容上流路出沉静柔软的神色,悦耳动听的曲调自他唇瓣发出,好似天籁之声。 沧寂专心聆听着,视线却在应涵横着树叶后的唇瓣上徘徊,他忽然想起水神节上应涵直接用声音歌唱这个曲子的模样。 涵唱起来更好听,他这样想着,思绪不听话地跑偏,涵其实眼睛很好看,嘴巴也生得好看,刚刚那微微嘟起的模样像是等待亲吻,大约被他亲吻的感觉……应该是像听他唱歌一样吧。 很软,很甜,很治愈…… 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沧寂耳尖发烫,心跳得厉害,他掩饰性地自己捻着榕树叶开始试着鼓着嘴巴吹奏,却一时紧张得控制不好分寸,气息过大,小小的叶子直接被他给吹跑了。 沧寂不知所措地和晃晃悠悠飘落的叶子大眼瞪小眼。 应涵刚吹完一段,一睁眼就看到沧寂出糗,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直被族人视为无所不能的沧寂心中发窘,努力装作若无其事,一抬眼却见应涵笑得厉害,弯弯的眼睛里好似落入了浩瀚星河。 之前的窘迫霎时销声匿迹,他的唇角也不知不觉跟着上扬起来。 第11章 化身孤岛的鲸(十一) 最后那次树叶吹奏教学还是以失败告终,那之后沧寂便没再提过要自己学的事情。 在那一晚之后,他也几乎不会再失眠了。 从前失眠,是因为突然间失去了自己最敬最爱的人,是因为那一场就在他眼前发生的大片流血与牺牲,是因为艰难局面下族人的殷殷期望与信任,所有的一切,就忽然压在了他的身上。 可就算是铜皮铁骨下他也有软弱和畏惧,他也会觉得这样独自承受着,太孤独太痛苦。 但他的神经时刻还要绷紧着,一刻也不敢放松。 所以他无法安然入睡。 但如今,族中有了新的祭司,新的希望,局面在渐渐好转,而他的心也不知不觉有了新的着落点。 那悠悠回荡在他脑海中的乐声让他得到慰藉,他已经不再惧怕了。 当失眠症甫一痊愈,因着异元大陆上纷争不断,部族之间小摩擦不停,沧寂作为澜沧族中战士首领,便义不容辞地继续带兵出战,威慑敌人去了。 而在他征战回来的时候,两人会很默契地、心照不宣地继续在夜色里前去澜沧江畔,一同坐在石块上。 应涵安安静静地吹,沧寂安安静静地听。 当乐声渐渐地在这水光月色中远去,他们会不约而同地互相靠着,一同入眠。 这样宁静的氛围下,应涵总是会忘记自己的任务,他从不曾刻意去博好感,但被沧寂不带一丝嫌恶或是同情的澄澈目光注视着,他会自然而然觉得格外轻松喜悦。 他愿意轻声细语,像说故事一样,平和地讲他从前遇到的一些人和事,除了不 分卷阅读16 想撕开的伤疤,他都想讲给沧寂听。 沧寂会专心致志地听着,然后眉目柔和地望着他,像是作为交换一般,他也会讲讲自己。 他讲他童年跟上任大祭司一起做的各种幼稚的糗事,讲他跟老族长辛辛苦苦学战士的刀剑功夫和图腾之力的运用,讲他对澜沧族每个族人的热爱,讲他的梦想。 “我总是梦想着有一天,异元大陆的纷争能够平息,五大部族可以和平相处,战士们不再流血牺牲;百年前被焚漠族祭司的诅咒失效,终年不见的阳光可以洒遍澜沧族的每一寸角落;族人们可以去大陆尽头寻找传说中水神的栖息地——大海。”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神色坚定,眼睛里有漂亮的星子,整个人像在发光。 “一定会实现的!”应涵轻声附和。 ***** 三年时光,飞快而过。 这三年里,沧寂一直在为他埋在心底多年终于说出口的梦想努力着。 虽然异元大陆还是同从前一样,风吹草动也会战争不停。 但沧寂带着他统领的水神战士一路征战着由抵御者开始转为进攻者,一点点蚕食回上一次劫难中被占领的土地。 他的战士等级由六阶初级在一路浴血奋战中提升到六阶顶峰,只差一个契机就可以再次创异元大陆战士等级的记录,突破到战士从未达到的第七阶。 而在澜沧族内,天赋、悟性和勤奋加持,应涵顺利突破六阶祭司,成功调动出水神的图腾之力,为沧寂的出战提供坚实的后盾。 除此之外,在前任大祭司给部族颁行了很多例如善待奴隶措施、加强战士锻炼、巫医药草方面深入研究等等能让部族内部强大起来的律例之后,应涵作为新一任祭司,也完美地继承了前任大祭司的意志。 他将前任大祭司的律法以现代社会的知识加以改进然后再实施,并一步步潜移默化地引导着族人们学会种植小麦,圈养野生动物等等,他并不精通这些,但他会努力把自己知道的相关知识都给族人抛出方向,让族人们自己去深入研究。 还有在澜沧族也无法避免的极端男尊女卑现象,这个极端现象让这个世界的女人只能成为生育工具,可部族内部要发展迅速不可能缺少天生心灵手巧的女人。 应涵没办法短时间内改变大家的观念,他只有靠着三年积攒的威望强制性废除战士可以随意享用女奴隶、一夫多妻等等制度,给部族受欺压多年的女奴隶们一点希望。 所幸自他突破五阶后,他的地位便仅次于族长,老族长已经在将族中事务逐步交接给沧寂了,而沧寂将他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如他当初所说,给了他的祭司毫无保留的信任。 澜沧族在两人共同努力下内外皆欣欣向荣,形势一片大好。 在部族里,族人们热爱他们,尊敬他们,以他们为荣。 甚至当初水神节上应涵和沧寂那桩曾惊骇他们的告白事件也成了美谈,有些豁达的族人觉得,两位高贵的大人太过优秀,族中没有女子可以匹配,互相结成伴侣也不无不可。 可惜这事并未如他们所愿。 前两年的每一个水神节,应涵都未曾出现过,其实这么久以来因为他对女奴隶的优待,因为他对族中的贡献,喜欢他的姑娘并不少。 姑娘们都在痴痴地等着。 沧寂也在等,从前他不愿接受沧若花,是因为他觉得同另一个人结下契约对于他这种随时征战,随时在死亡边缘徘徊的人来说,是一种拖累。 但后来他明白了,如果结下契约,便是有了在战场上拼命厮杀而必须活下来的理由,心有所属才会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所以他在等,等着那个说一直喜欢他的人给他送来一朵象征着生与希望的沧若花。 可是,他一直没有等到。 ***** 在第三个水神节要到来的前夜。 沧寂和应涵仍不约而同来到澜沧江畔,不时夜风刮过,将两人都披散着的头发绞在了一起。 在应涵习惯性地拿出榕树叶吹奏时,沧寂伸手拦住他,他以前从不提任何要求,这次却开口道:“可以直接唱给我听吗?” 应涵诧异地看他,其实对他自己来说都无所谓,只是沧寂从未这样要求过,他还以为是沧寂更喜欢听他用树叶吹奏。 他轻笑着点点头,放下树叶便闭上眼睛启唇唱了起来。 他歌声清润柔和,宛如敲冰戛玉,金石之声。 极美的声线里又能听出他唇齿间饱含的感情,是能安抚一切灰暗恐惧的温柔治愈。 待他唱完一段的空隙里,沧寂偏开视线,垂眸道:“我那次果然没有听错,你的歌声里藏着压抑的悲伤……” 应涵彻底停下来,看向他。 “你在悲伤些什么呢?”沧寂回过头,视线攫住他,神色有些落寞,“我每次看到你的时候,总是觉得,你的世界非常安静,安静得好像只有你一个人,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你胸腔滚烫……我很喜欢你的温柔,可我总觉得你温柔得有些冷漠,有些悲伤。” 沧寂的眸子是很浓的黑色,深不见底好像正激烈翻滚着什么,他轻轻叹息一声:“涵,你真的……喜欢我吗?” 到底问出了口。 这意料之外的问话让应涵狼狈不堪,他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一双清澈的眼睛此时有些泛红,显得可怜极了。 “我……” 他脑中有道声音告诉他,不必当真,这不过是个虚拟的任务世界,他所面对的这个人只是一个任务目标,他不应该投入太多感情。 可心中澎湃着的,想要挣扎而出的东西却浓烈到可怕,让他一把死死拽住沧寂的衣角,像是怕他就此离开。 “对不起……” 他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鼻音。 沧寂深深地凝视着他,缄默着,可一只骨节匀称的手却伸出来轻轻握住了死死拽住他衣角的那只不停颤抖的手。 温热的触感从手上传到心里,应涵脑中属于理智的那根弦霎时断了,他不知道他能不能动情,但不管能不能,他已经动了情。 “……小时候的我特别爱哭,总要被很多小孩子欺负,每次被欺负总要跑到母亲怀里掉眼泪,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她总是一遍遍柔声安慰我。”他把头埋在沧寂的肩上,哑声说着,“她是保护我的盔甲,但最后……她还是离开了我,我再也无法发自真心地唱出愉悦的歌声了。” 他模糊不清地说着,但声音里的痛楚太明显,沧寂感受着肩上的湿润,心中生出了陌生而汹涌的怜惜。 “所以寂……”应涵低低地唤他,“请你不要再离开……” 其实即使在那场火灾前,他也并不是一个招人喜欢的人,他并不是父母爱的结晶,他只是一个强/奸/犯侵犯 分卷阅读17 了一个柔弱女孩儿的产物。是他母亲太过善良不忍打掉腹中的孩子,这才有了他。 他是他母亲一生灾难的源泉。所以他幼时总被知情的邻里孩童孤立排斥,学着大人私底下的话辱骂他是强/奸犯的种,未来也是个强/奸犯。 他崩溃大哭时是他母亲告诉他不是,他只是她唯一的孩子。 她教他温柔坚韧,教他在苦难中积极乐观,拥抱着遇到的每一点每一滴的温柔。 在母亲未曾在火灾中去世时,他是真正做到了,他一直在昂首挺胸地往前迈步,母亲的爱是他的盔甲,让他不惧一切。 直到他的盔甲破碎,面容毁去,他仍然努力按着母亲的教导活着,但他脚下是虚无,他一步步走来,所有辛酸痛楚都被咽回肚子里,隐忍着,沉默着温柔地活着,但他太累了。 如今他终于找到一个安心的地方,夜幕下彼此依靠的气氛太美好,他无比地想要停下来,留在这里。 他抓住沧寂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膛上,抬起头看着他,“你能感受到吗?我的胸腔在为你滚烫,我想……我想重新为你唱出发自内心的愉悦的歌声……” 单薄的胸膛里是剧烈有力的心跳,沧寂抬手轻轻抚过他泛红的眼尾,他用力将人抱在怀里,神色认真:“涵,我愿意成为你新的盔甲……那么……你愿意在明天接受我的沧若花吗?” 第12章 化身孤岛的鲸(十二) 同一时间,栖凤族神殿。 一位面容阴鹜的黑袍祭司正跪在木神石像前,幽幽的烛火映在他阴惨惨的皮肤上,突出的颧骨显得他格外刻薄,他狂热的声音突兀在神殿内响起:“族长,栖凤族的未来就交由您了,待我的生命之力燃尽,您便可以利用这个女人的身体召唤出伟大的伪神大人。” 他身后站着的是个年轻男子,面容丰姿秀丽,气质文弱温和,他从容一笑,朝容色枯败的祭司行礼节道:“盛大人请安心,部族尽可交由我。伪神大人的降临必将带给部族永恒的荣耀,我们终将一统异元大陆。” 两人说话间,摆在木神石像后的石棺开始晃动起来,石棺里身着浅碧色锦袍的女子神色痛苦,她额上青肋暴起,白皙的皮肤下血管在不停移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底下爆裂开来。 正是消失已久的巫聆。 那日她从澜沧族成功脱逃,可惜两种暴动的图腾之力一直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让她变得虚弱无比,她的衣服也被烧得破破烂烂,完全遮掩不住她属于女人的窈窕身形,如此形容狼狈下她根本不敢向任何人求助 所幸她居然误打误撞一路躲藏着来到了栖凤族的边界,恰被栖凤族新任族长凤奈所救。 栖凤族族人一直自诩是包容性极强的木神的子民,他们对其他几个部族的态度也从来都是温和到软弱的,即使他们的精锐队伍依旧沐浴在战场的鲜血之中,他们表面上也要表现得十分排斥战争。 栖凤族新任族长凤奈也是异元大陆引人瞩目的新秀之一,他是第二个晋级六阶的战士,他甫一晋级,就以雷霆之势接任了栖凤族的族长,掌握了全部权利。 栖凤族即使上次和焚漠族一起重创澜沧族,也一直还是势弱一方,而不久后继任以来的凤奈风格上让其他部族都认为他还是继承前任族长的温和派,依旧是那个和稀泥的腔调,以至于其他四位族长几乎都不曾将这个新任的年轻族长放在眼里。 可鲜少有人知道,当年澜沧族大祭司被奸细暗杀一事正是这个文弱的年轻人在背后一手策划,让一向不争不抢的栖凤族与焚漠族合谋,直接对毫无防备的澜沧族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而凤奈其人,在原文剧情里也是个重要角色,在巫聆三观与沧寂发生冲突,愤而离开澜沧族时,他便是扮演着巫聆身边的知心哥哥,深情男二。 然而在被打乱的现实里,心机深沉,口甜心苦的凤奈对巫聆其实心如止水,他救下已经暴路女子身份的巫聆,只为探查他无意发现的两股对立图腾之力的来源。 当发现救下的女子不仅是个祭司还是个绝无仅有的双属性祭司时,凤奈运用木属性图腾之力为巫聆调和,收留了她,并成功靠俊美的面容和轻声软语的关切哄得巫聆相信他,相信他对她情根深种,值得托付一切。 他白日里对巫聆柔情似水,从巫聆嘴里套话,了解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夜里凤奈则直接让部族大祭司去研究巫聆身上双属性祭司的秘密。 除了自己是穿越而来,巫聆被哄得把一切都告诉了眼前俊美强大不输于沧寂的凤奈,然而交代完一切,她等到的不是凤奈说要同她结契的承诺,而是神殿石棺中的残忍囚禁。 祭司凤盛翻遍从前祭司留下的手札也没找出巫聆这种状况的例子,但巫聆在生死垂危或是情绪崩溃绝望中觉醒双属性祭司天赋的经历让他有了方向,在征得凤奈同意下,他开始对巫聆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实验。 三年的时间,他用尽手段终于成功让巫聆觉醒齐了五个属性祭司天赋,而凤奈居然也幸运地找出了一个传说中的秘术——若以全属性祭司的身体为媒介,用五个单属性祭司的生命之力浇灌,可召唤出真正的神明降临,倘若没有集齐五个单属性祭司的生命之力,则会召唤出没有神智的伪神。 但这样的伪神也足够让人心动了,因为沾了神字,对于异元大陆上的人类来说,就已经是碾压一切的存在。 三年了,这项实验终于要成功了,凤奈面无波澜却心头火热,栖凤族一统异元大陆的光辉未来似乎就在他眼前。 他痴迷赞叹地凝视着躺在石棺里的巫聆,那被折磨的破败身体在痛苦不堪地颤抖着,而跪着的祭司凤盛脸上灰败之色则在一寸寸蔓延,一步步苍老枯槁,整个人显得极为恐怖。 凤奈却看得心情愉悦,嘴角的弧度情不自禁地逐步扩大,他喃喃念着秘术的召唤语,心中盼望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那位木属性祭司全身干枯着倒下了,而石棺里原本美丽娇俏的女子全身血管鼓起,像是承受不住似的爆出鲜血,绚丽的五色光芒在她身上依次闪现,最后归于湮灭,而她整个人又开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色,这诡异青色下还会突然不时炸裂出猩红的血液,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个怪物。 然而凤奈的神情却陡然变得很狂热,他目光舍不得挪开,火热且着迷地注视着这个浑身剧烈颤抖着的怪物。 这就是力量,他即将一统异元大陆的力量啊! 被注视着的巫聆猛然睁开眼睛,血红的双眼里毫无神采,冰冷得吓人,她青色的皮肤下有东西在不停蠕动,在她睁开眼睛的一霎那,就有数条粗壮的青藤破开皮肤迸发出来,直接将坚硬的石棺 分卷阅读18 碎裂成渣滓,一旁的木神石像也直接被波及得轰然倒下。 属神石像是五大属神给予他们子民的赐福,便是凤奈身为六阶战士用尽全力也不可能让石像动弹分毫。 可巫聆……… 这种力量让凤奈激动地屏住了呼吸,哪怕是伪神,也是神啊。 而毫无神智的伪神是会绝对听从召唤者的命令,凤奈眼中亮起兴奋的光芒,他狼狈躲开碎裂的石块,无法抑制地笑出了声,对变成怪物的巫聆轻声道:“伪神大人,您的信仰者请求您,去杀掉其他四族的祭司,夺取他们的生命之力,让神的光辉普照整个异元大陆!” ***** 而另一边毫无所觉的澜沧族还在欢欣鼓舞地迎接着他们一年一度的水神节。 这三年来,澜沧族靠着内外兼修一步步又强盛起来,其他四大部族轻易不敢掠其锋芒,族人们欣慰自豪,这一年的水神节大家都憋着一肚子的欢喜要发泄出来。 因着水神节前夕,沧寂和应涵的对话是在后者微微带着哽咽的一句“好……”中结束。 于是第二日的清晨,天光未亮,沧寂便步履轻快地将还在熟睡中的应涵送回了神殿,自己则折返了澜沧江畔。 他像个陷入初恋的毛头小子,迫不及待地想要给心上人挑选出一朵盛开得最美,花瓣最饱满,香气最浓郁的沧若花来。 独属于水神节的沧若花是在这一天的凌晨绽放,然后在第二天的凌晨凋谢,所以这个时候江岸已经开满了吐路芬芳的花朵,浅蓝与浅白次第交错的花瓣上还挂着清晨的路珠,娇艳欲滴,美不胜收。 并且此时作息规律的族人们都还未从睡梦中清醒,偌大的花丛中只有沧寂一人,他俯下身仔仔细细挑选着,目光徘徊在花丛中,每一朵都要认真看上好几遍,再严谨地和旁边的花比对比对。 他唇角上还挂着从昨夜起便一直未曾收敛的笑意。 沧若花一旦从花茎上折断下来三个时辰之后便会枯萎,因着这个特性,族中有专门盛放沧若花的木盒,可以让它保留得更久一点,只是也不会超过一天。 一早准备了木盒的沧寂怀着有些幼稚的心思在花丛中左挑右选,直到晨曦升起,天光大亮,有怀着相似心情的姑娘们从远处嬉闹着也要赶过来了,他才终于选定好他要的那朵。 一株细长的茎干上撑着格外大的花盘,簇拥着的花瓣片片形状饱满优美,出挑极了。 轻轻折断再小心翼翼地放进木盒里,沧寂将木盒谨慎地揣进怀里便直接躲开那群姑娘,绕远路准备回训练场。 沧寂揣着木盒,心中忍不住腾升欢喜,眼看就要走到训练场,却突然在半路被一个战士急切叫住。 那个战士气喘吁吁跑到他面前,焦急地说:“寂大人!我可算找到你了!族外有异动!” 沧寂神色一凛,压住所有心思,肃容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那名战士一边带着沧寂往族外赶,一边凝重道:“是之前安排在焚漠族、h山族和钺石族的人连夜赶来,刚刚传回消息说他们三大族的祭司都被杀害了,而且三位祭司死相都十分可怖,像是被吸干了血肉。还有……今早山口的弟兄说我们这片山外不远处突然出现了很多带着骨矛的栖凤族人,看样子来者不善。” “那三大族的祭司都死了?!”沧寂心中不好的预感十分浓重,他握紧腰间的骨刀,大跨步走在了那名战士的前面。 祭司一旦陨落,部族必乱。 他拧起眉峰沉声道:“派人传话给族长,做最坏的打算,安排女人和孩子先从山洞那边离开找地方藏好,男人们都把武器准备着,我去探探情况。” 沧寂的心直直下坠,刚刚在怀里感觉轻飘飘的木盒此时突然变得沉重,他步伐快得恨不得飞起来,后面的小战士被他远远甩开。 独自走在前方,出于一种糟糕的预感,沧寂手有些战栗,一边走一边从怀中拿出了木盒,取出还依旧美丽夺目的沧若花,他步伐一顿,指尖上水属性图腾之力运转,凝水成冰直接封住了那朵沧若花,然后再将冰块放入木盒重新揣回怀里。 看来沧若花怕是在今天送不出去了,若是能再多保存一会儿…… 心中有些不宁,沧寂越过山坡,却直接远远看见了那群快要进犯部族领地的栖凤族人。 所有思绪被硬生生抛开,他面色冷厉地眺望着那方情况,一把抽出了锋利的骨刀,刀尖上淬上了坚冰,在阳光下流转着嗜血的寒芒。 胆敢犯我部族者,必杀之。 第13章 化身孤岛的鲸(十三) 应涵被神殿长老叫醒时还有些迷糊,他惺忪着睡眼想肯定起迟了。 昨夜的事让他心中久久无法平复,从来如死水般安静的心潭忽然间卷起了滔天巨浪,教他无论如何都没法安然入眠。 最后他是在沧寂柔软地注视下装着闭眼要睡觉,胸腔却怦怦乱跳个不停,失眠许久才艰难入睡。 今天就是水神节了,意识清醒的一霎那应涵就开始紧张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但那种期待、欢喜和莫名的慌乱揉杂在一起,让他完全没办法像往日一样沉静。 然而睁开眼目光所及却不是熟悉的神殿,而是一片幽深的昏暗,他辨别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山洞中。 应涵蹙起了眉,适应了山洞中昏暗的光线,他一转头便看见一旁的神殿长老满面愁容,周围是一群女人和孩子,抱着孩子的女人们都是满脸惊慌恐惧,死死抱住自己因为不安而哇哇哭泣着的孩子。 见他醒来,几个女奴隶们都泪流不止,但又都忍着不敢说话。 “怎么回事?”应涵满腔欢喜被这一幕景象浇灭得一干二净,他转头看着神殿长老,声音有些颤抖,“族里出事了?!” 长老点了点头,神色悲痛道:“就在两个时辰前,部族边界驻守的战士传话回来,说连夜有栖凤族人围困了部族整个领地,山口那边一群栖凤族人还带着骨矛来势汹汹……” “栖凤族?!他们疯了吗?他们实力明明远远不及我族……”心中不好的预感让应涵焦躁无比,他几乎顾不得礼节直接打断长老。 长老摇摇头,眼神里带出点绝望:“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之后寂大人带领部族精锐队伍前去迎战,并命令女人和孩子先行躲避在这里,这是后山最隐秘的山洞,沿着这个山洞可以走到西边那片无人荒漠,传令的战士让她们先在这里待命……” 他停顿片刻,闭上眼,面容比从前苍老许多,他跟着轻声道:“后来………一个重伤的战士逃回来,说栖凤族人情况诡异,有一个浑身长满青藤的怪物在前方对我族人进行碾压式虐杀,部族精锐战士全灭……寂大人还在负隅顽 分卷阅读19 抗……现今……生死不明……” 应涵瞳孔一缩,整个人仿佛突然被重物击中,有些恍惚,他睁大眼睛,喉咙上下攒动着,脚下有些虚浮地后退,“……你说什么?!” 他一贯清冽温柔的声音变得沙哑,像是鱼刺卡了嗓子,再艰难从齿缝里挤出来,显得难听极了。 长老那边还在继续:“这消息一传回来,族长就命令我趁你熟睡将你带到这里先行躲避,他去带着剩下的奴隶和战士迎战,你是部族的祭司,你不能再出任何事!我们可以先在这里等等看情况。” 应涵神色努力保持镇定,他死死压抑住胸腔中揪成一团的痛楚,整个人仿佛不能呼吸似的,思绪却强制性飞速运转,“寂是六阶巅峰战士,他率领的都是精锐队伍,他们败了,年迈的老族长和一群杂牌战士又抵什么用!” “你带着这些女人孩子们马上走,我得去看看情况……”应涵沉声道,眼尾不自觉泛红。 生死不明?怎么可能?! “涵,你不可以任性!族长交代了,绝不允许你去,你是六阶大祭司,是部族传承的命脉所在!”长老压低了声音厉声喝止住他。 “我没有任性!我很冷静……”应涵通红着双眼紧紧盯住他,他冷静分析着,“敌人那边是有着碾压力量的怪物,你认为族长他们如今情况会乐观吗?我去了,好歹可以为前方的战士调动图腾之力以防他们力量耗尽直接殒命,敌人暂时找不到这里,我去帮忙,你们离开也会有更充裕的时间……祭司还会再有的,这些孩子都是水神的子民,他们总会有人觉醒……你难道希望部族的战士们都牺牲吗?!” 长老被他说得动摇片刻,而就是这片刻,应涵立刻退开,用六阶祭司的能力调动图腾之力直接竖起了一道水波形成的屏障,隔开了他与长老以及那些女人孩子们。 长老来不及制止,眼睁睁看着应涵直接转身朝着出口方向跑去。 ***** 刚从山洞口出来,应涵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退一步。 此时江岸上盛开的大片大片蓝白色花朵沾满了殷红的鲜血,原本碧绿的草坡上,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而部族东边的山谷口此时还隐隐传来打杀声。 应涵在原始部落里适应了三年,生死也见过不少,可这样大规模的牺牲还是刺激得他胸腔闷痛,他随意一瞥就是平日里看到的熟悉面孔,而此时都安静躺在那里,永远不会再醒过来。 胸腔里翻滚着剧烈绞痛起来,应涵避开那些尸体,步伐吃力地向东边谷口赶去。 怎么会这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跌跌撞撞来到谷口,他一眼便看见了单膝跪立以支撑自己摇摇欲坠身躯的老族长,他身后是十来个重伤垂死的战士,他穿着一身战士铁甲,往日和蔼的面目此时凌厉无比,正满身伤痕和面前也死伤众多的一群栖凤族人对峙着。 应涵一路过去用目光不停搜寻着,很快他看见了他想要找的人,正被挡在十来个战士后面的沧寂,一身战士长袍破烂不堪,浑身遍布着都能致命的伤口,整个人正生死不知地躺在那里。 应涵远远地看一眼就目眦欲裂,胸腔处跳动的心陡然停滞住,情绪无法受控制,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就跑到了沧寂那个位置。 此时凤奈正带着巫聆享受着打败五大族中最强者的荣耀,澜沧族一直以来打不倒的强大让他嫉恨很久了,如今终于有机会将这群人踩在脚下,所以他不慌不忙地看着这个老族长在这里苟延残喘。 而应涵的动静不小,他也不瞎,自然看见了一个穿着蓝白色祭司长袍的男人跑了过来,望见那标志性的丑陋面容,他噗嗤笑出声来:“正说要让你交出你族中祭司,没想到你们的祭司这么急切地就送上门来了。” 老族长听了惊骇万分,这才转头发现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应涵,他气得陡然咳出一大口血,“你……你……” 愤怒得要说不出话来。 应涵来不及顾忌他们,低着头把沧寂扶起来,发现他是重伤力竭陷入昏迷,立刻找出重创处用水属性图腾之力为其清洗伤口,不停默念祭司法决让图腾之力进入沧寂的身体,一边补充他的力量一边刺激他的神智。 沧寂是六阶巅峰战士,若是能清醒过来局面一定能好转起来。 他一边救人,一边抬头扫视着栖凤族那群人,他的目光很快停留在站在凤奈身旁的那个传话中的怪物身上,青黑色的皮肤,浑身长满了粗壮坚硬带着金属光泽的青藤,青藤上还有诡异的火焰,但不看满身的青藤却依稀能辨别出那个熟悉的女子身形。 “巫聆……”他失声唤出了这个名字,一切不对的地方有了源头,可是……巫聆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叫出的声音很低,但变成怪物的巫聆却似有所感,毫无神智的眸子一转就看向了他这里,当看到他的一瞬间,巫聆的眸子一缩,嘴巴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伪神大人——”凤奈感受到了巫聆的异常。 不远处听到伪神二字的老族长身子一颤,艰难起身,开始急促地想要往应涵那里走。 巫聆前世作为出色的杀手,意志力是十分过关的,在百般折磨后她的神智也没有彻底溃散,只藏在了角落里,这次先来攻打澜沧族其实也是她潜意识的想法。 在应涵那张让人印象深刻的丑陋面容映入她眼帘的一霎那,她的意识就疯狂挣扎起来,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是她如今所有痛苦的根源,没有这个人的话……没有这个人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急怒下的神智暂时冲破了封印的囚笼,巫聆没有受到凤奈的命令,却放出了最粗大的青藤,要直接取了应涵的性命。 她这个突如其来的行为让所有人都诧异无比,连凤奈都惊呼出声:“不!伪神大人等等,不是这样的,单属性祭司得先用秘术吸干他的生命之力才能杀掉!” 然而勉强恢复了一点神智的巫聆根本不理会他。 刚刚正要准备过去的老族长见到这种情况根本来不及多想,用尽力气扑了过去,成功挡住了本要去刺穿应涵喉咙的青藤,粗大青藤直接从他身体一穿而过,在他身上燃烧起了诡异火焰,六阶战士的能力在死亡威胁下全面激发,将还要继续进攻的青藤卡在了身体里。 老族长死死盯着应涵,回光返照下他的图腾之力疯狂运转,他咽下翻滚的气血,对应涵厉喝道:“带着寂跳进澜沧江,然后一直往东……大陆尽头找到大海……找到传说中那个岛屿……去祈求水神大人的降临……伪神……是敌不过真正的神明的……唔!” 一大口血液喷洒而出,他喉咙“嗬嗬”着再说不出话来。 应涵知道如今不是拖沓的时候,他 分卷阅读20 疯狂地点头,满脸泪痕地背起还在血流不止的沧寂,踉踉跄跄地拿出了爆发般的速度往江边跑。 栖凤族的人根本来不及追赶,两人就直接跳入了江水之中。 而老族长毕竟是一族之长,临终前惨笑着给了族中仅剩的那十二位战士一个命令的眼神。 上任大祭司对阵法有一定钻研,这十二位留在最后奄奄一息的战士们就是部族最后的底牌,他们迅速排好位置,默念法决便毫不拖沓开始集体自爆。 这样有阵法聚集起的自爆远远不是一加一那样简单,因为最粗壮的青藤还卡在老族长身体抽不出来,巫聆根本无法躲开,战士们自爆的创伤在她身上直接炸出青红色的血肉,她痛得尖叫起来。 而一早就闪避的凤奈和他率领的栖凤族人也因来不及太远而被波及到,个个都受了重创。 凤奈捂住手臂上的伤痕盯着从刚才起就一直失控的巫聆,权衡片刻,还是觉得让伪神大人不再继续失控下去更重要,他咬着牙命令道:“去几个人把伪神大人请回族中,回去再派人马上赶去大陆东边的大海,必须活捉那个水属性祭司,还有,别让这个老狐狸得逞……去追杀那些跑掉的女人和孩子们,一个也不许留!” 第14章 化身孤岛的鲸(十四) 每个部落里都有这样的传说,沿着大陆一直向东走,一直走到大陆尽头,就能看见大海,而传说中的水神就生活在那里。 在澜沧族内,因为族人们都认为自己是水神的子民,他们无比向往大海,他们想要迁徙到大海旁边永久生活,但路途太过遥远,一路上要越过许多森林和沙漠,危险重重,非战士的普通人若是想要走到大陆尽头,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至今这个迁徙计划一直被搁置。 但族中年龄大一些的人都知道,百年前族中有一位最强大的战士曾长途跋涉,费尽千辛万苦走到了异元大陆的尽头,的的确确见到了大海,并带消息回来说自己见到了一座无比巨大的岛屿,很有可能便是水神大人幻化而成。 因为古籍有记载,水神石像就是它的本体缩小模样,水神本体是一只巨大的鱼,名叫鲸,是世界上最大的生物,它时而会停留在一个地方,任自己的身体化为岛屿。 那位战士的消息激励了数代澜沧族精锐战士的寻找水神之路,然而百年来一个个战士陆陆续续豪情壮志地出发前去,除了第一位战士活着回来并带回了消息,后面出去的战士再也没有人回来过。 大海和水神的传说逐渐只流传在老一辈人的口中,近几代人都缄默着,不再去做这送死的事情。 这些都是沧寂苏醒来告诉应涵的事,他还补充说上任大祭司的手札有记载,水神喜欢美妙的歌声,所以每个水神节上他们都会即兴唱不成调的歌来表达对水神的信仰。 当日应涵沿着长长的澜沧江游出部族,拖着重伤的沧寂上岸,然后死马当作活马医地给他包扎疗伤。 所幸沧寂多年来常在鬼门关徘徊,生命力顽强,恢复力也惊人,待止住了血,图腾之力重新在体内正常运转时,他竟然真的清醒过来。 只是已经吸干了四族祭司生命之力的巫聆给予他的重创依旧无法愈合。 得知了族中女人孩子应该逃去了荒漠,栖凤族暂时不会知道他们的下落,沧寂松一口气,再从应涵那里听到了族长临终的意志,暗自决定不论自己生死一定要将应涵护送去寻找水神。 涵是沟通图腾石像的祭司,又有动人的歌喉,如果是涵在,也许真的能够找到水神大人。 沧寂带着应涵一路往东行去,他的身体内部情况非常糟糕,只能靠应涵不断调动图腾之力给他续着命,但他面上不显,他透支着生命力来维持着自己六阶巅峰的战力,带着应涵躲过森林吃人的猛兽,忍过荒漠极端的天气。 两人历尽千辛万苦,受尽磨难,徒步走了半个多月,终于翻越过山坡看见了海岸线,却在最后关头遇上了后续赶来的栖凤族追兵。 那一天的战况惨烈,栖凤族人目标很明确,杀掉沧寂,然后将应涵带走。 但沧寂怎么愿意让他们得逞,只是身体的情况已经糟糕到极致,应涵体力本来就是普通人水平,走到这里已经全靠意志力强撑着,精神力的透支让他连祭司法决都无法催动了。 千钧一发之际,却是沧寂在身体机能透支到极点突破了战士第七阶,他突然大涨的战力让他一边反杀着追兵,一边带着应涵往海边赶去,追兵太多,沧寂渐渐后继无力,两人互看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绝望,他们已经到了绝境。 但栖凤族人生活在丛林里,不识水性,沧寂决定孤注一掷,拉着应涵直接跳入了大海之中。 而本来穷追不舍的澜沧族人见此情况也只好放弃。 ***** 因为入海不久就被巨浪拍昏过去,应涵再次苏醒便是在沧寂的一声声呼唤之下。 他身上湿淋淋的,透支的精神和体力让他酸痛无比,遍布的伤口痛楚很明显,只是到底没有致命伤,所以他还活着。 沧寂此刻就在他旁边,背靠着一棵树,喘息着靠坐在那里,浑身也是湿透了,但破破烂烂的长袍遮住了他密布的伤口,他神色又很冷静镇定,叫人看不出他此刻的状况究竟如何。 看着应涵望向他惶恐不安的神色,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沧寂嘴唇发白却扯了一点笑意出来:“我没事,我可是突破了七阶,旧伤都好了。何况澜沧族人都是水性极佳的,带着你过来没有费什么力气。我们现在就是在一座岛上,只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那座岛屿……” 他说话语速正常,神色也不路端倪,应涵仔细打量着他,他不知道战士突破七阶是什么样的情况,沧寂的语气太肯定不容置喙,他一时信以为真,以为沧寂的旧伤真的都好了。 一路上高高悬起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落回原地。 沧寂看着他,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他唇角微微上扬:“涵……你能不能为我唱一首歌……我想听你唱歌……” 这个时候唱歌?应涵怔了下,然后很自然地点点头,“你是想先睡一会儿休息吗?好……我给你唱……” “不……涵……我不想睡,为我唱别的,可以吗?”沧寂靠在树干上,注视着他的目光格外眷恋温柔。 他们现在所在的大海中央的一处岛屿,头顶是深邃辽远的夜幕,幽蓝的海水里,点点星光揉碎了,在漆黑的天空下化下倒影,皎洁冷清的月色在繁星中渐渐散淡。 岛边不时传来海浪的拍打声,一切却显得深沉而静谧,旖旎又绚烂。 应涵一路上来因为部族几乎被灭而带来的崩溃、绝望和焦躁不安,在这样祥和美丽的夜景与沧寂温暖柔 分卷阅读21 和的目光中逐步被抚平。 他们暂时安全了,他这样想着,而且都到了岛上,说不定真的能找到水神,为部族报仇,保护部族的血脉。 所以……现在可以稍微松懈一下了。 应涵眼睛里弥漫出淡淡的笑意,他也靠在树干上和沧寂并排着,在脑海里搜寻着以前唱过的那些歌。 “对了……你之前跟我讲过的那个关于水神的传说让我想起我曾经很喜欢的一首歌……”他看着眉眼弯弯,唇畔牵起的笑容像融在蜜糖里,“很合适,说不定水神大人会听到呢,名字叫……化身孤岛的鲸,我现在唱给你听……” 他轻轻把头靠在沧寂肩上,闭着眼直接开阖着唇瓣轻轻唱了起来。 “我是只化身孤岛的蓝鲸 有着最巨大的身影 鱼虾在身侧穿行 也有飞鸟在背上停 …… 只是遗憾你终究 无法躺在我胸口 欣赏夜空最辽阔的不朽 把星子放入眸 ……” 这首歌的曲调极有温柔治愈的味道,应涵的音色又特别动人,如千山化雪般温暖,每个尾音都像是细细的羽毛在心尖上轻轻扫过,带起一片令人战栗的酥麻,如翩跹蝶翼点水而过,惊起一圈又一圈浅浅纹路。 水神大人没有出现,沧寂却偏头目光一寸也舍不得挪开地凝视着还在歌唱的应涵,原本冷冽的眉目温软缱绻得仿佛要化开来。 而恰在这时,应涵睁开了眼睛与他对视片刻,然后凑到他耳旁继续唱着他最想唱的那句:“你的指尖轻柔 抚摸过我所有 风浪冲撞出的丑陋疮口 你眼中有春与秋 胜过我见过爱过的一切山川与河流……” 他唱完这句便停下来了。 其实在水神节前一个夜晚答应沧寂之后,他就想了好多好多话决定要在水神节当天说给沧寂听,但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找不到机会可以说出口,他也不再敢说,可此刻看到沧寂凝视着他的眼神,他突然有了想要说出口的勇气。 “寂……你知道吗……其实我没有你看到的那么温柔,我也会有一点也不想温柔的时候,我不是一个好人,我也做过坏事。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两年一直不敢在水神节上送你沧若花吗?因为寂……你真的很好………可是我……我也一点也不好,我容貌丑陋,心里也有丑陋的疮口……我觉得我根本不值得你喜欢……”明明应该是该说些欢喜话的时候,但应涵却说出了截然相反的话,他就这么看着沧寂,他分明是笑着,却眼尾泛红,直直落下眼泪来。 “涵……”沧寂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些话,他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抹去了应涵的眼泪,“不管你怎么看你自己……可是涵,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反悔也来不及了。从那个让我心动的声音到让我心动的灵魂……怎样都是你,怎样……我都会喜欢你……” 应涵怔怔地看着他,泪水跟着他指缝淌出来,“寂……我会为了你变得更好,你会一直是我的盔甲……我们会找到水神,我们会救下部族为族人报仇,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应涵的脸贴在沧寂温热的胸膛上,他的手环过沧寂的腰间,想要将他紧紧抱住。 然而手一往背部伸过去,却摸到了满手的湿润。沧寂的背后,全是不停流淌着的鲜血。 他整个人呆滞住了,然后不敢置信地拿出殷红的双手,他抬头喃喃着:“这是怎么回事……你刚刚骗我!” 沧寂躲闪不及,被抓了个正着,那是他之前抱着应涵游过来在暗礁那片弄出的伤口,背上的伤口太大,他本来之前就一直重创未愈,突破七阶根本不可能让他好转,那强大的战力也只会加速他身体的消耗,让他身体负荷更是雪上加霜,大量失血和身体透支,再好的恢复力也无法挽救,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 他不知道他还能靠非人的意志力坚持多久,他只是生了贪婪自私的心情,他只是想要多看看应涵开心的模样。 “涵……对不起……” 沧寂叹息一声,做了一件他已经想了很久的一件事。他轻轻含住了那双总能发出动听声音的唇瓣,两人的唇瓣都带着海水的咸潮,但他不带情/欲溢满了珍惜怜爱的轻柔动作让这个吻显得格外缱绻悱恻。 当含住那双柔软唇瓣的一霎那,沧寂心中极是满足,果然呢……亲吻他的感觉,就像在听他歌唱,嘴唇被唱软了,心也被唱软了。 应涵闭着眼迎合着,之前止住的泪水又开始疯狂流淌,淌进两人粘连的唇瓣中,把这个吻渗透进了绝望的悲伤与苦涩。 “你不可以离开我……”他倾身将沧寂扶起来,不敢用力,泪如雨下,“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应涵咬着牙看他,眼睛通红:“寂……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到底该怎么做……寂……你告诉我………” “没用的……”沧寂倾身细细吻去应涵脸上的泪水,“你再为我唱一次刚刚那首歌好吗?我很喜欢……” 第15章 化身孤岛的鲸(十五) 海浪不停拍打着的岛屿孤零零伫立一片无际汪洋之中,苍穹之上是无数若隐若现的星子,如练月色倾泻而下,极美极静谧。 应涵坐在岛屿的边际处那片草丛上,他环过沧寂劲瘦的腰线,让沧寂靠在自己的肩上,他的手紧紧地捂住沧寂背部的伤口,鲜血从他指缝不停地汩汩而出,就像他眼睛里汩汩而出的泪水。 他哭腔哽咽着,一遍遍地为沧寂唱着那首,喉咙开始发痛发哑,他还是一刻也不敢停歇。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喷薄在肩上温热的呼吸越来越虚弱,从指缝中血流不止的速度渐渐减缓。 应涵闭紧泪流不止的眼睛,神色痛苦,他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他快要唱不下去了,汹涌而来的无助绝望要将他淹没,心口处的疼痛让他几近窒息…… 他心中乞求着,呐喊着。 谁来救救他……有没有人……可以救救他……传说中的水神呢?求求你出现好吗……救救他………救救他…… 而就在这个时候,也许是水神真的听到了他的呼唤,岛屿上突然出现了一阵蔚蓝色的流光,这流光似乎有灵性,飞快地窜到了沧寂身边,它在沧寂背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处来回绕着,最后散作无数星点没入其中。 不断流淌的鲜血就这么陡然止住了。 只吊着最后一口气的沧寂靠在应涵肩上闷哼一声,本来快要停住的呼吸竟然逐步平稳了下来。 应涵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停止了歌唱,他不自觉地开始又哭又笑,看着那消失的蓝色星点,他不敢置信又欣喜若狂地激动叫着:“寂!是水神大人……水神大人真的存在!!” 就在他这句话出口 分卷阅读22 后,他们脚下的土地突然不停震动,应涵护着刚刚有所好转的沧寂,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他们所在的岛屿突兀地拔高了一截,这座巨大的岛屿终于路出了它的真面目。 那是一只停留在海中忘记时间而变成了岛屿的巨大蓝鲸,也就是这个世界的,水神。 他们真的受到了幸运之神的垂怜,这的确就是他们要找的那座传说中的岛屿。 “我未入过繁华之境 未听过喧嚣的声音未见过太多生灵 未有过滚烫心情 所以也未觉大洋正中 有多么安静……” 一阵空灵清澈的歌声接着应涵之前停下来的地方唱了下去,这音色不辨男女,但起承转合间都极美,在这片大海上幽幽回荡着。 这声音正是从两人身下的蓝鲸口中唱出,它唱完了一段便停了下来,然后发出低低的叹息。 “我好像又睡了好久好久了……”它口吐人言,深邃的眼珠子还有些困倦,“刚刚的歌声真动听,竟然将我唤醒了……” “我可以听到你们两个小家伙心底的愿望……”水神这样说着。 沧寂和应涵闻言都一时喜悦得说不出话,尤其是刚刚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沧寂,他和应涵互相搀扶着起身,他们俩人衣衫褴褛,血迹斑斑,脸上海水泥痕交错,两人都狼狈极了。 他们跌跌撞撞地来到水神躯体的头部那里,沧寂是真正的澜沧族人,对水神的敬仰一直刻在骨子里,他双膝一弯直接跪了下来,声音激动地发抖:“水神大人……您的子民在这里请求您,救救澜沧族……” 跟着他的应涵也一同跪下来请求着。 他们身下的蓝鲸岿然不动,那双黑色的瞳仁黯淡了一下:“这个小世界诸神被法则限制,我的本体只能化作岛屿永远停留在这片大海,其实……我也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看过大海外面的世界了……” 应涵怔住,他喃喃着:“水神大人……您不能离开吗?” 水神长长地叹息一声,声音里带出点寂寞:“……我不能离开……但我还是可以帮你们,你们两个小家伙很幸运……” 它停顿半晌道:“你们一个拥有七阶水属性战士身躯,一个是亲和力很强的祭司,都可以承载得住我的力量,恰好只要你们一个人陪伴我永生化身为另一座岛屿作为献祭,另一个人便可以获得我的力量,消灭那个用邪门歪道造出来的假神,拯救你们的部族,甚至也可以一统这异元大陆……” “……献祭?”沧寂脸上的喜悦凝固住,他慢慢握紧双拳,他干裂发白的唇瓣蠕动着,神情近乎痛楚。 要想为族人报仇,保护剩下的族人,他们两人……只能活其一吗?应涵也反应过来,他偏头看了眼沧寂,心中顷刻做了决定。 “是的,我需要献祭才能给你们力量……你们……谁来献祭?” “我来!”却是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水神微微晃动了下庞大的身躯,两人左歪右倒无法掌控平衡,直接一上一下倒在了一起。 蓝鲸用小动作催促着两人,但话还是仁慈的:“我给你们一点时间,你们快一些决定好……我不久就要陷入下一次的沉睡了……” 沧寂双手撑地,应涵倒在他身下,两人的眼睛一错不错地对视着。 两人的目光寸步不让,他们都想要牺牲自己,让对方活下来。 夜空中璀璨的星光在应涵眼中倒映着,沧寂眼睁睁看着他眼尾又开始滑落出水珠,他伸出手指轻轻抹去。 自从他刚刚负伤垂死后,涵仿佛要提前把一辈子的泪水都流干了。 沧寂唇角勾出一个柔软的弧度,他声音轻轻地,像是带着蛊惑:“涵……我们不要争了好不好……我们一起活着回去,不要水神大人的力量,我是七阶战士,你的祭司等级也快升到七阶了……我们总有办法打败那个怪物为族人报仇的……” 应涵彻底愣住,他比谁都知道沧寂对部族的责任感有多强,眼睁睁的机会怎么能不要……他亲眼看过巫聆的力量,之前沧寂突破七阶战力的涨幅根本不足以和怪物化的巫聆抗衡,伪神也是神,是几乎超脱人类的…… 再者……部族最后的血脉还在荒漠中不知生死,若是不带回水神的力量,他们两人根本无法保证能保护好最后的族人。 他抬眸看着沧寂,眼神里带着慌乱、犹疑和一丝期盼。 应涵本就形容丑陋,此时更是因之前的泪流不止而一团糟,沧寂却一点也不嫌弃,动作怜惜地抚过他的眉宇。 他在怀里摸索着,最后从破破烂烂的长袍中拿出了一个小木盒,这一路上那木盒一直被他珍之又珍揣在怀里,他说服不了自己在那样的情况下将它送出去。 可现在……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时间过去太久,冰早已融化,他精心挑选许久的那朵极出挑的沧若花已经枯萎得不成样子了,完全看不出当初的美丽。 “果然……枯萎了啊……”他沉默了半晌。 应涵听到他的呢喃声这才发现原来他手中枯黄衰败的那朵花是水神节才会绽放的沧若。 沧寂用深情的视线一寸寸描摹着应涵的模样,踌躇片刻,还是认真庄重地道,“虽然它已经枯萎了……可是我还是想问……你愿意……接受我的沧若花吗?” 应涵不安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他镇定下来,直接动作轻缓地接过沧寂手中枯萎的沧若花,用行动作出自己的回答。 他将沧若花紧紧贴在胸膛上,声音变得很温柔很缱绻,像在梦里:“我愿意……” 是你的话,我怎么会不愿意? “那好……涵,我们就此结下契约了……以天地星辰为盟,仁慈的水神大人作证,我将与你生生世世相爱……”沧寂这一夜完全不似他从前,像是积了半辈子的柔情全在这一刻为这一人倾洒而出。 他抓住应涵的手,与其十指相扣,“所以不必防备我……相信我……我们会一起活着回去……” 应涵在水神那个二者活一的选择一说出口就暗自运转图腾之力,提起防备只为不让沧寂有机会打晕自己擅作主张,但此刻他感受着十指相扣下对方源源不断传来的温热体温。 他终于颔首,撤去了防备,倾身一把抱住沧寂,唇角弯弯:“好……我们一起回去……” 而就在他依恋地靠在沧寂肩上的电光石火间,他的后颈就被袭击了。 寂又骗了他…… 这是他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打昏了不再设防的应涵,沧寂立刻呼唤着静静等待的水神:“水神大人,我愿意献祭,永生化身为岛屿……” 他停顿片刻,“只是,您的信仰者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您可以让他苏醒来的时候,忘掉对我的感情吗?” 听到他的要求蓝鲸很意 分卷阅读23 外,摆了摆尾巴有些动容:“……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那么……你要同他再告别一下吗?” “谢谢水神大人……”沧寂闭着眼睛深呼吸片刻。 “对不起……又骗了你……”他抱紧怀中昏迷的人,轻轻吻上了他的额头。他这一生从未示弱,信奉的是战士流血不流泪,可他竟然也在此刻眼眶通红,冰凉的水珠就顺着眼尾滑下,啪嗒落在了应涵的脸上。 他轻轻抿开一个笑,笑容里带着他的渴望,“我从前同你说过,我总是梦想着有一天,异元大陆的纷争能够平息,五大部族可以和平相处,战士们不再流血牺牲;百年前被焚漠族祭司的诅咒失效,终年不见的阳光可以洒遍澜沧族的每一寸角落;族人们可以去大陆尽头寻找传说中水神的栖息地——大海……” “现在这个愿望终于有机会实现了……我可以把这安乐与和平,把澜沧族终年不见的阳光,把这美丽的大海……统统送给你……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的愿望快要达成了……就是……我没办法……把自己送给你了……” “涵……对不起……我爱你……” 他最后一句话一说出口,就在他冰凉的嘴唇脱离应涵温热的额头那一霎那,本该被沧寂打昏的应涵脑中疯狂响起了机器铃声。 [叮——经检测,当前任务目标倾心值为100%。嘀——任务成功!] 第16章 化身孤岛的鲸(完) 沧寂在海滩上清醒过来,他的意识有片刻的模糊与挣扎,最后又归于平静。 他抬眼望去,阳光下,海浪上浮光跃金,一片瑰丽之色,远远的还能看见有一大一小两座岛屿伫立在海中央,神秘而美丽。 沧寂不知不觉目光停留在了那座小小的岛屿,那座岛屿实在太小,以至于只能在视野里投影成一个黑点。 像是一个静默的、无声的、而又意味冗长的句点。 沧寂看着看着,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无论如何,他也无法想起来。 他开始发现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他开始头疼,慢半拍地回忆着。 哦,是了,族中惨遭被灭,他费尽周折,生死线上徘徊终于找到了水神大人,水神大人给予了他力量,他现在该回去为族人而战了。 脑中这样的记忆清晰而肯定。 不……不对,他是有和谁一起来吗?这样的念头甫一出现他就头疼欲裂,沧寂踉跄地站起身来。 他放弃了继续回忆。 不管有没有忘记什么,他该回去了,他的族人们还等着他。 他背离着大海朝着来时的方向,孤身一人,没有任何迟疑地坚定往回走着。 之后的事情不必赘述,拥有着水神九成力量的沧寂早已超脱于七阶战士之外。 他赶回去的时候,凤奈正带着巫聆以及部族的精锐战士去攻打其他三大族,老族长当初费尽心机留下的女人和孩子们还在荒漠里四处躲避着栖凤族其余战士的追杀。 救下了部族的血脉,沧寂开始了为族人复仇之路。 巫聆的意识再次被凤奈用秘术镇压,空有无尽力量而失去神智的她根本不是如今沧寂的对手,那一身长满奇怪青藤的怪物躯体最后被打得灰飞烟灭。 但值得庆幸的是,当身体被骨刀刺穿化为烟雾后,巫聆的灵魂反而被拯救,一股神奇的力量将她送回了她原本的世界。 这一切对她而言,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而已。 而身为这场异元大陆前所未有的灾难背后的罪魁祸首,心术不正的凤奈剑走偏锋失败,则被沧寂斩于骨刀之下。 至此,这场千百年第一场让整个大陆都血流成河的灾难,就此结束了。 各大族的祭司和族长都已经陨落,灾难后各大部族的人们纷纷选择向沧寂投诚,向他无人可比拟的强大力量俯首称臣。 沧寂如原文剧情一般一统异元大陆,并将澜沧族从前在上任大祭司和应涵共同努力完善后的律例推行至整个大陆。 他成为了全大陆子民的族长,他是他们心中当之无愧的神明。 但沧寂最后并没有选择为权利停留,他让还存活着的长老们为人们建立起新的秩序。 他自己则带着原澜沧族子民迁徙到了大陆尽头的那片海滩上,向水神大人永远怀抱热烈而赤诚的信仰。 就像是黑暗后的黎明,美好的曙光终于撒遍了整个大陆,一切都在渐渐地恢复,一切都在好起来。 澜沧江畔被诅咒的失去的阳光,族人永远无法迁徙到大海边的压抑绝望,澜沧族一次又一次经历的灾难,所有的一切都成为过去式。 那个水神节上的流血牺牲已经渐渐无人再记得,死去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大家只能选择将伤疤掩埋在角落里,然后去迎接更好的未来。 画面最后定格在又一年的水神节上,沧若花在沧寂的能力下,从澜沧江一路盛开到了大海边,蓝白色的花朵鲜妍清丽,芬芳四溢。 夜幕下,篝火边,又是新的族人欢欣鼓舞着,他们唱着跳着,鼓点伴着歌声从海边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有一位姑娘羞赧地折下了她认为最美的那朵沧若花,那株沧若花花蕊香气浓郁,花瓣大而饱满,在篝火下流转着渐变的蓝白色光晕。 她双手捧着它,目光虔诚又热烈地送到了他们的新任族长面前,那个俊美无俦的男人正静坐在远离篝火的角落里,刀削斧刻的侧颜冷冽深沉,正缄默地,眸中幽深地望着那片蔚蓝的大海,不知在想些什么。 “寂……寂大人……您愿意收下我的沧若花吗?”美丽的姑娘满脸红晕,却还是磕磕巴巴地说出了这段话。 ***** “不必再放下去了……” 水幕上进行的画面刚刚到这一刻,就在应涵说完这一句话后戛然而止了。 已经从漫画q版身体的小老虎进阶成立体三维白虎的003号笑得特别狗腿,赶紧地就关了水幕。 “涵涵你看也看了,可以开始清洗记忆进行下一个世界的任务了吧?” 听到003号的话,应涵脸色有些苍白,他很想利落地点头,但脖颈似乎突然被凝固住,僵硬得让他无法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脑子里有些木木地回想起那天的情景,那阵在他脑海中疯狂响起的机械铃声于他而言,像是灰姑娘听到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漂亮的南瓜车、高贵的公主裙和水晶鞋,那所有美好的一切都瞬间消失,恢复成了原样。 那阵铃声在提醒着他,他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妄。 是他太投入了。 [共计花费攻略时间三年零五个月,检测到宿主对任务目标感情值远远超标,任务完成等级评定为c级,获得能量点100] [准备脱 分卷阅读24 离寄体,离开任务世界,进度10%、20%、30%——] 意识清醒后,003号在自动进程下报出的机械音听起来冰冷无机制,却让他突然冷静下来。 他不能就这样离开了,沧寂打昏了他自己献祭为的就是让他活下来,让他去拯救族人。 他若是此时离开,他的躯体失去了他的灵魂,沧寂就是在白白牺牲。 这绝对不可以。 他强行打断了003号的自动进程,在意识里央求他阻止水神让沧寂献祭。 003号告诉他,他这次任务完成所获得的能量点不多,但只要拿出50能量点,003号就可以帮助他让水神的术法作用对象互换。 应涵立即答应了。 于是他在那个世界的寄体化为了一座小小的岛屿,而沧寂在海边一无所知地醒来,他获得了水神的力量,忘记了自己对应涵的感情,甚至连同所有与应涵在一起的记忆都应激性地一起被忘记。 他将不再有任何悲伤痛苦地活下去。 “但是宿主你为什么要用20能量点去让巫聆回到她的世界去啊?我都说过能量点很重要的,你可以用这个跟系统交易很多东西的。”003号不解地问他。 应涵抬头勾起的笑容很温和很平静,他没有回答,其实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但他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他曾对沧寂承诺过他要变得更好。 巫聆最后变成那个样子虽说不是他直接造成的,但要说同他毫无干系也太牵强。 他想做沧寂眼中那个真正温柔美好,真正清澈通透的人。 哪怕沧寂再也看不见。 003号在帮助他脱离时还告诉他,完成这样的任务,用时越短,对攻略目标情感值越低,任务完成评价等级将会越高,获得的能量点将会越多。 应涵点头表示明白。 在他听到003号后面说为了确保下一次他任务能更好的完成,也会对他的记忆进行清洗,一切攻略的过程他不会忘记,但那过程中他所有的情感波动,所有的爱恨喜悲都会被剥离出去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惊诧。 他只是很平静地请求,希望能让他接着看完那个世界的结局。 看完了,梦就该醒了。 于是水幕消失后,应涵终于颔首,眸子宛如波澜不惊的死水,然而平静下却藏着汹涌翻腾的惊涛骇浪。 [滴——记忆清洗进程开始,1%、2%、5%……100%,叮——记忆清洗完成!] 在记忆清洗过程中,本质是个颜狗的003号也开始用自己的能量点为应涵的容貌进行修复,这是它当初承诺好的,宿主这次给力了,它也非常愿意给出福利。 因为能量点不多,被大火毁的萎缩变形的皮肉只重新变得平整光滑,但那红色的印记还是大片大片的。 不过好歹让这幅面容从厉鬼修罗变到勉强能看的地步,至少不会轻易惹人生厌。 重新睁开眼睛的应涵暂时没有意识到自己容貌的变化,但神色里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古井无波,只唇角上扬起的温柔笑意倒是比初次相见真诚了一些。 [准备进入下一个世界,剧情输送中——] [:她,北周季丞相之平凡庶女季芸芷,受尽冷落,无人问津;他,北周惊才绝艳的无机公子季云止,那一曲让多少人为其才气叹为观止,京都闺中女儿莫不视他为梦中情郎。可谁又能知,他竟是她?而她,又究竟会选择谁?是对她温文尔雅,深情内敛的凛王殿下,还是对她强取豪夺,霸道冷酷的当今圣上,抑或是对她痴心忠犬,默默守护的侍郎公子………] 第17章 沧寂番外 “寂……寂大人……您愿意收下我的沧若花吗?”美丽的姑娘满脸红晕,却还是磕磕巴巴地说出了这段话。 然而眉目冷漠,不解风情的男人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开她,无声地摇了摇头,以示自己的拒绝。 姑娘像是早有预料,只是到底难堪,羞恼不已,跺跺脚就跑开了。 回到另一边,跟她一起的几个姑娘们打趣着她:“叫你硬要去,都说了寂大人不会接受别人的沧若花的……” “……为什么呀?”被拒绝的那位姑娘蹙眉,“难道……真是因为涵大人?” “嘘——”在她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一位姑娘马上制止了她,很忌讳似的轻斥她,“神殿长老都说了不准提的!” 被斥的姑娘恹恹地不说话了。 其实她们都并不清楚那年的事情究竟是怎样的,在灾难没发生前,许多人都认为涵大人和寂大人是互相有意的。 只是那年寂大人得到水神大人的恩赐后,孤身一人回来拯救部族,却半句也没提当初与他同去的涵大人如何,虽然大家都能猜到涵大人应该是遭遇不测了,但到底没有准信。 有族人上前去询问他,却得到寂大人一个莫名其妙又若有所思的眼神。 还活着的神殿长老一声叹息,揣测着沧寂是不能接受应涵的离去,而自我麻痹,逃避这个人的存在。 他禁止族人们谈论当初那场灾难中牺牲的族人们,尤其是上任祭司应涵。 而这暗地里进行的一切沧寂是全然不知的。 “涵”这个名字在他耳中是极为陌生的,但却又带着诡异的熟悉。 每当他想要通过这个名字进一步想下去,都是一片空白。 每个水神节那些姑娘们送来的沧若花都个顶个美丽,眼神都个顶个热烈真诚,但他始终无法说服自己伸手接过。 他脑中总有一个声音在说:不能接受别人的沧若花!你已经同人结下契约了。 他已经结过契约了吗?那到底是和谁? 然而再往深想却又是一片熟悉的空白。 他记不起他是如何找到水神,又是如何向水神求得力量。 他的记忆缺失了一部分,他清楚地意识到。 甚至他自己也缺失了一部分。 是和那个叫涵的人有关系吗?他莫名肯定着,然后去询问着几位长老。 一位长老告诉他,涵是他的祭司,是曾当众向他表示过爱意的人,后来与他一起去寻找水神,但在其途中遭遇不测陨落了。 涵……是喜欢他的人吗?沧寂神色有迷茫,那他为什么忘记了? 越是困惑,他越是想要寻找。 他开始费尽周折从旁人的口中拼凑起这个人的形象。 面容丑陋但性情温柔,还仁善聪慧,对,还有……声音极为动听。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想回忆起这个人,但这样的愿望却是那么迫切地在心底叫嚣着。 但到底旁人口中的细节太过零碎散乱,拼凑起的形象苍白无力,叫他没办法有任何联想。 分卷阅读25 他望着蔚蓝静谧的大海,开始感到挫败。 涵……你是谁?你同我结下了契约了吗?我为什么会忘记了你? 你……是我缺失的那一部分吗? ***** 海面上那两座岛屿还是在远方一动不动伫立着。 海边生活的族人们给它们命了名。 大的叫做水神岛,因为传说水神会幻化成巨大的岛屿,族人们对这巨大竦峙着的岛屿都不自觉带了几分尊崇。 而一旁那个却被随意唤作无名岛,因为它太小太平凡无奇,便被族人们忽略冷落。 但沧寂却总觉得对那座小岛有种莫名的想要靠近的亲近感。 他常常在闲暇的时光里,在小岛上安静地枯坐着,也没有想什么,就是空荡荡地出神。 偶尔他会想,明明一切都很好,为什么……他一点也不觉得快乐呢? 是因为他始终找不到他觉得缺失的那部分吗?他迷惑不安。 有一天太阳西沉,天空中红河泄火,海面风平浪静,微风不燥,带着咸湿的水汽扑面而过。 天色已晚,沧寂来不及搭坐船只回去了,他几乎不曾犹豫,便直接四肢伸展着,身躯躺倒在草丛中,这片土地给予了他一种安心的力量。 仰望着夜幕星河,听着海浪的拍打声,他开始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听到了一段模糊的歌声。 那歌声不带任何矫饰的缠绵多情,干净清冽,温柔治愈,但唱歌的人声线里却又隐隐透出一点孤独与悲伤。 他有些沉溺于这动听的歌声中。 但胸腔里却开始翻腾着怜惜与痛楚,他想要叫唱歌的人不要这样悲伤。 然而究竟是梦里,最终只能是徒劳无功。 再次清醒的时候,他心尖上仿佛被缓缓扎进了一根细长的刺,不是很疼,但却一直如附骨之蛆存在着,一点点慢慢磨进去,叫他一想起那阵歌声便心痛若死。 真正恢复记忆的契机是在异元大陆的人们彻底安稳下来以后。 奴隶、战士和祭司这些等级在某一天统统被废除,极端男尊女卑的现象再也看不见,大陆不再起硝烟,这个世界的基石平稳下来,安定地运转着。 被世界法则所限制的五大属神也不再受困,它们离开这个小世界飞升了。 于是那座水神岛在某一天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但无名岛依旧沉默伫立在那里。 那天已经习惯每个夜晚去无名岛上休息的沧寂毫无征兆地苏醒过来。 不知是幸也不幸,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记忆被解封,一鼓作气汹涌澎湃而来。 那些过往的记忆走马观花地在他脑海中一遍遍闪现。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缺失的部分。 他记起了初次相见听见那温柔悦耳的声音时不自觉的怦然心动,也记起了后来相识之后几次陌生而汹涌的怜惜心疼。 他记起了无数个失眠夜晚那永不会停歇的婉转小调,也记起了岛上那首寂寞又温柔,悲伤又治愈的歌。 他记起了涵接过他手上那朵枯萎了的沧若花时候,眼睛里闪烁着的水色星光,也记起了他最后打昏涵时,他最后一眼看他的愤怒、悲哀和绝望。 被记忆冲击得头痛炸裂的沧寂抱着脑袋厉声嘶吼,他额上青肋迸起,太阳穴突突地跳,额角上开始渗落大滴大滴的汗珠。 汗珠顺着轮廓线滑下来,和眼角不知何时开始流出的泪水混在了一起,又咸又苦又涩。 “为什么……”他嘶哑着声音吼着,双腿忽然失去了站立的力量,他单膝跪地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然后死死盯着脚下的这座永远静默无声的岛屿,他拼命地摇头:“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应该是我的……明明……是我的呀!” 他仿佛瞬间要被铺天盖地的痛苦压得窒息,他牙关被咬出血来,喉咙开始吼不出声音,心像是被利刃刺穿,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他曾经那么那么珍之又珍的想要喜欢的人,想要永永远远共度一生的人,想要牺牲自己让对方无忧无虑活下去的人…… 他这一生,再也不复相见了…… ***** 那一天之后,同其他部落合并了的原澜沧族人再也找不到他们的寂大人了。 沧寂失踪了。 后来,曾有人说那晚自己曾乘着船只经过那座无名岛,他听到了一阵飘渺的歌声,像极了寂大人的声音。 他还记得那个人反复地唱着那几句,轻飘飘的声音却装满了沉甸甸的悲伤—— “只是遗憾你终究 无法躺在我胸口 欣赏夜空最辽阔的不朽 把星子放入眸………” 一遍又一遍,不肯停歇。 ***** 而在沧寂失踪后的某一天,位于次元裂缝的003号主系统上忽然闪过一阵红色的光。 [滴——第一块灵魂碎片收集成功!] 第18章 苍山负雪(一) 北周凛王府邸。 一处偏僻的院落中,一身灰青色衣衫的男子正在跟后厨刚出来的一个小丫鬟双手合十着低声请求些什么,他那张布满红色印记的脸实在跟好看二字搭不上边,但温和的眉眼与清浅的笑容还是能让人生出几分好感来。 “行吧行吧……”善良的小丫鬟被他说得动摇,端着点心的手一挪就把餐盘递给了对面的人,“如果你一定要去给王爷送点心的话,这几天王爷不太高兴,你可记得千万别多嘴,不然可有你好果子吃的。” 稳稳接过盘子,应涵认真听着小丫鬟的嘱咐,表示自己明白。 小丫鬟交代完了也不多事儿,蹭蹭蹭就跑回后厨继续忙碌去了。 应涵低眉顺眼地端着盛好精美点心的餐盘,沿着王府的小道朝凛王所在的书房前去。 他是昨天被003号送到这个世界的,003号通过上一个世界任务的完成获得了一定的力量,为了显示自己好歹也是个外挂,于是撒泼打滚地跟着他也一起来了。 然后刚一到就因为能量没消化完全而力竭陷入沉睡,但在他有所需要的时候,也能在意识海里被唤醒给予他帮助。 应涵喜静,003号对他来说有点闹腾,能这样他心中倒很庆幸。 他刚到这就被唤去打水,在打水的时候他才看清了自己如今的面容。 应涵心中其实只是微微一哂,他从前对容貌很在意,但经历了许多之后,反倒风轻云淡了,再者这点改善于他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花了一夜适应好寄体的记忆之后,他就决定尽早行动。 他此时一边走着一边梳理着原文剧情。 在这个架空的朝代里,女主季芸芷比上个世界的巫聆实在友好许多,原本身份只是一个中二期爱做梦的大学 分卷阅读26 生,穿越过来成了北周丞相季端卿的一位无人知晓,受尽冷落的庶女,原身因为家中嫡子嫡女都十分优秀,自己只空有美貌又不受爹娘龙爱,于是长年自卑抑郁,在得知自己暗恋多年的侍郎表哥顾承修要与自己的长姐季芸落订亲之后,终于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投河自尽,这便有了后来的女主,穿越而来成了全新的季芸芷。 来自现代的女主必然是不甘心做一个平凡庶女的,于是她趁着原身在家里是个透明人,整日女扮男装出去在大街小巷走动,还有穿越人士必备的逛青楼喝花酒。 期间在女主光环加持下,凭着活泼可爱,对权贵丝毫不阿谀奉承的性情结识了许多优秀男子,并得到他们的赏识,包括曾经对原身不屑一顾的侍郎表哥;微服出访,邪魅狂狷的当今皇上;还有曾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如今身患腿疾的凛王殿下。 随着剧情的发展,季芸芷在中秋灯会上唱了,在鹭德书院对落榜书生吟了,她的俊美和才气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她成了京城里声名远扬,惊才绝艳的无机公子季云止,而那三个男人对她更是痴迷不已。 原文剧情里唯一的反套路大概就是最有男主相,一路强取豪夺,霸道别扭的皇帝宋瀚其实并不是季芸芷最终的归属,虽然他的确与她有一段互相爱恋的时光。但两人虐恋情深后,季芸芷因为他的后宫三千佳丽被伤透了心,最后选择嫁给了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心机深沉的凛王殿下。 于是这位男二标配,对季芸芷温润深情但不良于行的凛王宋峥在某一天因为季芸芷的帮助突然治好了腿疾,从而完全爱上了季芸芷,书中写他冲冠一怒为红颜,憎恨伤透季芸芷的宋瀚,于是带着暗中操练的部下来了个逼宫谋反,并且大获成功,当上了皇帝,当初风靡京城的无机公子成为了新皇唯一的女人,戴上凤冠做了尊贵的皇后。 原文到此结局。 很明显,他这次的攻略目标就是前期拿着男二剧本的男主,凛王殿下宋峥。 原文的描述里他经历坎坷,母妃是婢女出身,耍尽手段与皇上春风一度才有了他,低贱的出身,不受龙的童年使得他拼了命地想要往上爬,于是他锋芒毕路,出众的学识和才能,拔尖的领导与管理能力,京城第一美男子的长相,简直所有完美的一切都聚集于他一身,他一度是最热门的储君人选。 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出身低微的他根基不稳,风头最盛的时候,春风得意的凛王宋峥在一次出征遭遇背叛,惨遭伏击,徘徊在生死一线,侥幸捡回一条命后就瘸了一条腿,不良于行的他无论怎么优秀,都永远再无缘与皇位了。 皇帝驾崩后,原太子宋瀚顺利继位,宋峥往日拿命拼出来的旧部众多,威信犹存,刚刚登基的宋瀚无法除掉他,所幸宋峥残疾之后,一夕之间性情大变,当初的年少轻狂沉淀,变得深沉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常常闭门不出,名曰修身养性,但确实养出了一身温文尔雅的气度来。 渐渐地,宋瀚也觉得瘸了一条腿的宋峥不过是只拔了牙的老虎,开始放松警惕,只时不时给曾经让他无比嫉妒的宋峥找各种不自在,以让他添堵为乐。 应涵来到这个世界的时机就在这个时候,季芸芷刚刚穿越不久,还未与几个男人展开纠缠。而宋峥此时也并不认识季芸芷,正处于隐忍不发的时候,被皇位上的宋瀚各种借机羞辱。 惯例在003号的帮助下替换了与原文主剧情无关的一个炮灰角色,心机深沉的宋峥显然不可与上个世界的沧寂同日而语,应涵沉思许久,选择取代了原文里宋峥王府里一位扫地仆人。 这个人身份是个可怜人,母亲是乐坊出身的伶人,早早便逝世,因为家世清白,在十三岁被发卖到王府,虽不曾是宋峥的近卫,平时也根本接触不到他,但在王府待了许多年,平日里踏实做事,沉默寡言,存在感极低。 这个角色唯一的不寻常就是在原文里,他是皇帝宋瀚在宋峥将王府几乎治成了一个铁桶的情况下,唯一侥幸成功安插在凛王府里的眼线,俗称内奸。 而在原文的下场是出卖了宋峥消息后暴路身份,受酷刑惨死。 除了有个乐坊出身的母亲之外,这也是应涵选择这个身份的主要原因。 在选择范围内,选择一个有故事的身份总是更容易发挥的。 间谍……可是一把双刃剑。 不过这个角色有个很大的缺憾,就是在这偌大的王府中,他这个不起眼的扫地仆人根本没机会见到宋峥。 还好他果断厚着脸皮软语抢了人家小丫鬟的差事。 就是……该怎么吸引宋峥的注意力比较好呢? ***** 还未踏入宋峥所在的小院之中,应涵就听到一阵节奏舒缓,曲调飘渺悠扬的琴声,琴声徐徐,流水清风,宛如天籁。 凛王好琴音,天下皆知。 而久居于王府的下人们则知道,王爷抚琴,往往都因心有郁气。 所以一旦王府传出琴声,下人们都噤若寒蝉,唯恐惹怒于他。 因为无论王爷在外面有多么温文尔雅,让人如临春风,在被治理得密不透风的王府里,众人都能隐隐约约察觉到他微笑背后到底有多么可怕。 应涵端着餐盘被侍卫放了进去,他恭谨地垂下头颅,一言不发地慢慢踏入房门。 幽幽的紫檀香在屋内弥漫开,屋子中央正端坐着闭眼抚琴的男人神色极为专注认真,他一袭白底玄纹的锦袍,生了副能摄人心魂的锋利面容,但此时全神贯注时却透出一股温润柔和的气质。 古人言淑人君子、雅人深致,莫过如是。 根本让人无法想象有这等风采的男子,居然是个不良于行的残疾人。 美玉微瑕尚能接受,可这样完美的风度在这样巨大缺憾的对比下更显那瑕疵的刺眼,只能让人生出无限同情惋惜。 应涵无声无息地靠近木几,将做工精细的茶点轻轻放了上去,力图不发出一点点响动。 送完了茶点但凡有点眼色就应该直接退出去,但应涵不是要来做奴仆的,他把自己悄无声息嵌在角落里,也低着头闭上眼睛认真聆听着宋峥的琴声来。 他想要听出宋峥藏在琴中的感情。 一曲毕。 宋峥端坐在轮椅上,把骨节修长的双手放了回去,有些懒散地撩了眼皮瞥了角落里不知何时冒出的人影,声音平静不带任何波澜:“可听够了?” 应涵垂着头,姿态却不卑不亢,同样平静地答:“回王爷,没听够,您刚刚弹奏的太过动听,小的一时入了迷。” 他的声音被上天龙爱过,这么语调平平的一句话也能说得抓耳极了,清冽又温柔,每个吐字又矛盾地带着点勾人的 分卷阅读27 尾音。 这声音一入耳,端坐着的宋峥心中莫名一跳,但习惯了隐藏自己喜怒的他强自不动声色,把那点异样硬生生抛开,他目光随意在那个低着头看不清眉目的青衫仆人身上扫过。 “哦?现在一个区区奴仆也敢说自己懂琴了?”宋峥眉目生得肃杀,但他神色却很温和,可这种温和里又莫名让人不寒而栗。 应涵听出了那点被冒犯的愠怒,立即解释:“小的娘亲是乐坊出身,从小耳濡目染,对琴曲粗通一二,不敢在王爷面前卖弄……不过……小的自幼喜欢吹箫……” 都说琴的知音便是箫,琴箫合奏自古妙哉。 但一个下人在刚抚完琴的王爷面前说自己会箫,这个便有些太过胆大包天了。 宋峥自我压抑许久,此时便有种见到新奇玩意儿的愉悦,再加上之前那阵过于动听的声音让心潮起了点涟漪,他生出了点耐心,笑出声来,但他的笑声明显不是太友善:“嗯?你说你会吹箫,那……不妨吹来听听?” 第19章 苍山负雪(二) 说到做到,宋峥一点没犹豫,果真传唤了下人去库房取了一支白玉/洞箫来。 装帧精美的红木盒子一打开,一支泛着光泽的玉制洞箫就摆在了应涵面前。 从头到尾一直恭谨低着头的人终于微微抬起下颔,双手小心翼翼地将这支一看就很贵重的洞箫捧出来。 宋峥端坐在屋子中央,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说话胆大包天,但姿态意外温驯又不显卑微的仆人,此时看应涵终于抬起头,虽然眼睛避开了自己,但他的目光还是顺理成章在那张脸上绕了一圈。 那张脸一映入眼帘,宋峥心中就突兀地生出点失望来,但并非是因为觉得这人不够好看,可具体又是因为什么他一时说不上来。 端详片刻,按捺下奇怪的思绪,宋峥很快收回了目光,心中开始生出了点兴致缺缺。 五官尚可,那大片红色印记实在太过刺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人的长相确实对不起那太过悦耳的声音。 宋峥开始这么想着,再看过去,那人却已经将洞箫举至唇边,架势还摆得很有门道的模样。 应涵面容上看着古井无波,但实际上他心跳得极快,他闭上眼拼命地回忆着刚刚宋峥弹出的那种感觉,无声地酝酿情绪。 他自己是极喜欢各种美妙乐器所发出的声音的的,不仅是小提琴、钢琴,因为对华国古时候的各种音乐尤为痴迷,除了自己本身在戏曲方面的涉猎,古琴、羌笛、二胡和洞箫等等他都有专门学过,其中华国古典乐器中他学得最有灵气和神/韵的便是洞箫了。 在那些晦暗的时光里,他就是靠这些来寻求慰藉。 宋峥方才所弹奏的是北周的名曲,曲中大意为——思念故人,别殊难会;而思慕于心,时无不想言,而我有好怀,或感时,或怀古,或伤今,而无所发越,非知心者,何以与焉?故思我友人,而欲为之诉,莫可得也。 此曲意在诉说思念故人的幽怨哀伤,但宋峥刚刚弹奏时却并无此意,没有一点浓稠矫艳的凄切哀怨,反倒苍凉空旷,意境平静悠远。 应涵平复好心绪,直接以飘渺的泛音吹奏起来。 他控制着技巧吹出沙沙的杂音,回忆着宋峥之前的琴声,用洞箫把握着调子吹起了。 因为刻意控制气息,他硬生生使总是怨慕泣诉着的的箫音拐了个弯,透出了金戈铁马的恢宏大气,与刚刚宋峥弹奏出的意境不谋而合。 知音二字,本就是由那高山流水的传说而来。但凡是懂琴的雅士们,若是能找到懂自己乐声的人,对其而言都是件十分愉悦的事。 宋峥本是抱着让这个说大话的仆人出糗然后拉出去好好教训一番的心思,不成想箫声一入耳,他就被惊讶到了。 倒不是说应涵真的吹奏得多么独一无二,技巧性其实在他见识过的那些人中只能算作一般,但那其中的感情……却是第一个同他这样契合的,神/韵也十分到位。 再者,虽不算顶尖,但这人的确吹得十分不错了,空灵轻缓,婉转轻柔的箫声竟也吹出了他喜欢的杀伐气。 宋峥挑眉,在应涵一个停顿的空隙里,手指抚上琴弦跟了上去。 两人用琴箫十分默契地合奏出了一曲,起承转合间互相配合得天衣无缝。 琴声先收,等到箫声带着空旷的尾音落幕,宋峥视线落在应涵洞箫抵住的唇瓣上,瞬间又移开:“你叫什么名字?” 用箫声来吸引宋峥注意力的决定是临时才决定好的,因为是没把握又冒险的事情,吹完一曲离开了乐声的慰藉之后,应涵的心立刻狂跳不止,因为不知道自己刚刚究竟表现如何,他声线里泄出了几分紧张:“回王爷,小的名叫应涵。” 眼见应涵紧张得耳尖发红,声线里带着抖音,宋峥觉得有趣,之前在他面前卖弄箫技时还安之若素,这会儿一问却紧张怯懦得不行。 “我从未在王府里见过你……”他慢悠悠地出声,“这次在我面前路这一手,可是有所求?” 他的问话并没有疑问的口气,像是诉诸一个既定的事实。 宋峥没有发怒的征兆,应涵猜测自己之前应该是过关了,他心下松一口气,连忙说出打好的腹稿:“不敢欺瞒王爷……小的从前只是后院的杂使仆人,所以不曾在王爷面前出现,因为身份低微,也不敢卖弄自己有什么技艺。不过最近因为生了场大病……在后院待不下去了……” 声音里像是受尽了委屈。 应涵这点没有说谎,他如今的身体确实因为待遇很差而过于瘦削,又因为软和的性子饱受欺凌,前日里一场大病身体更加孱弱几分。 这会儿一气不停吹了一首曲子,脸色就有些青白,灰青色衣衫下身形削弱,透出点可怜巴巴来。 宋峥险些被这那带着委屈可怜的声音动摇了神智,手指在轮椅把手上有节奏地敲击片刻,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出声道:“所以你跑到我面前……就只为告个状?” 应涵抬眸看了宋峥依旧挂着温和笑意的脸,鼓了勇气道:“不……不是,小的一直为王爷风采所折服,若……若王爷不嫌弃,小的愿为王爷端茶送水,尽犬马之劳。” 宋峥从前是万众瞩目的储君人选,但凡看到他的人无不倾慕于他的风采,这种话他从前是听腻了的。 然一朝天子一朝臣,自身患腿疾之后,他已经很少听到这种话了,少数还说这种话恭维他的人眼睛里都带着刺眼的怜悯同情,仿佛要把他的自尊彻彻底底踩进泥里。 但这个卑微的仆人抬起眼与他目光相对时,他却没看见任何令他不悦的惋惜,干干净净的眼神里仿 分卷阅读28 佛真的只是心折于他的风采。 真是很干净的眼睛,叫他想起他从前养在府里那只他心爱的百灵鸟。 声音倒比那百灵鸟更婉转动听。 宋峥的确没有看错,应涵真的对他惋惜不起来,不提他日后腿疾会好,还能谋反成功当了皇帝,仅仅是他在古琴上的极高造诣就足以让喜爱乐声的应涵感到真心叹服。 目光在应涵右手紧紧攥住的白玉/洞箫流连片刻,在上移到那因为紧张而一直没褪去温度的耳朵,宋峥眼底悄悄蔓延出真心的愉悦,表情却是唇角抿直波澜不惊:“可以。” 声音里不咸不淡,仿佛只是开恩般的施舍。 “谢王爷!”应涵鞠躬叩谢,柔和的声音里溢出了几分控制不住的欢喜。 这欢喜的声音一入耳又是浅浅一激灵,宋峥偏了头抿了口茶水,想着这人便是不端茶送水,只叫他在自己耳边说说话也是很舒服的。 ***** 凭借之前一腔孤勇地自荐,应涵成功上位,一步登天由扫地杂役变为了宋峥的贴身仆人。 怎么说也是唯一成功的眼线,他又待在王府许久了,任何经历都清清白白得过分,宋峥的护卫去查也没查出什么。于是因为对他声音和那一手箫技的喜爱,宋峥便放心地常常唤他在自己身旁服侍。 宋峥行动不便,处处都需要人来帮忙,端茶送水,沐浴更衣,按摩伤腿这些杂事都得有人来服侍。 最开始这些事并不是应涵来负责。 宋峥一直没有放弃医治自己那条废腿,所以每日都要唤人按着宫里御医嘱咐给他废了的那条腿上药按摩活血祛瘀。 某一天他心血来潮唤了应涵来帮他按摩。 衣袍撩开,宋峥废了的左腿看起来极为刺目,他这条腿当初是被淬了毒的利箭射中,因为失血过多加上毒素蔓延,这几年他派人寻遍了天下名医也都对此束手无策,只能给出药方让其不会毒素蔓延,危急右腿。 一晃四年过去了,原本应该修长有力的左腿被毒素弄得皮肉发黑萎缩,又因为随时上药而一解开纱布就散发冲鼻的药味,情况看起来糟糕极了。 但应涵自身从前也是满脸烧伤,对这种情形司空见惯,眉毛都没动一下,一丁点神色变化都没有,反倒动作间因为有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心疼而显得十分轻柔。 应涵为人细心,说话做事都温柔妥贴,一丝不苟,力道也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宋峥不路痕迹地打量着应涵毫无异样专心致志的模样,判断出不是虚情假意后,他开始放松了身体,他左腿感知淡到忽略不计,但在应涵这样妥贴的按摩下,还是隐隐觉得酥了半边身体。 然后宋峥极镇定从容地同应涵搭几句话,等应涵清冽温软的声音一出口,他另半边身体也不知不觉跟着舒畅了。 那次之后,宋峥便越来越喜欢唤应涵为他做事。 其中他最喜欢的便是让应涵为他宽衣洗漱。 因为应涵到底是个gay,宋峥虽然不良于行,但的确是个俊美得过分的男人,于是他每每为他解下衣袍时,头都低得要埋到地下去,耳朵连着脖颈红成一片火烧云,指尖还会带着强力按捺住的微微发抖。 宋峥从前光风霁月,不识南风,他并没有想太多,应涵这些表现反倒让他真的相信那句“一直为王爷的风采所折服”,他甚至不自知地有些洋洋得意。 于是愈发喜欢看到应涵这般失态的模样。 他觉得非常……可爱。 就像他从前养的那只百灵鸟一见到他就啾啾地啄他手掌。 掌心痒痒,心……似乎也有些痒痒。 ***** 宋峥因为腿脚不便所以不喜出门,应涵因着上个世界攻略记忆还在,所以他这次决定一门心思先借着近水楼台刷好感。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半月。 这日他正给宋峥推着轮椅,跟着宋峥在花园里晒晒太阳。 一个侍卫突然进来传话,说户部侍郎顾承修前来拜访。 顾承修从前是宋峥的伴读,两人关系一直是不错的。不过后来顾承修母亲的家族里的季端卿成了宋瀚的心腹,还一举当了北周的丞相。 两人关系就有些尴尬起来。 其实顾承修那边曾拍着胸脯指天发誓自己仍然当宋峥是挚友,但遭逢大变的宋峥到底是否还一如既往的相信他,则就有待商榷了。 听到侍卫的话宋峥神情平淡地点头。 应涵低着头站在背后,十分自觉地把自己当成透明人,不过他心底咯噔一声。 剧情,终于要开始了。 那边顾承修已经直接进来了,一身蓝色常服,锦冠束发,容色阳光俊俏,一眼望去也是一位极出众的郎君。 “殿下……”他幼时做宋峥伴读就这么唤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称呼依旧没有改变。 宋峥徐徐绽开一个清浅的笑意,像是对友人的拜访十分欢喜,“承修你是大忙人了,我都好久未曾看见你了……” “殿下哪里的话……”顾承修连忙赔罪,“最近确实有些烦心事,承修这里赔不是了。” 然后他很自然地走过凉亭坐下,“现在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我这次来是让殿下出去走走,老待在宅子里闷出病了可怎么办?” 宋峥偏头让应涵去为顾承修沏茶,接话道:“你每次这样说都是有什么新奇见闻,这次又是什么事让你觉得有趣了?” 顾承修接过茶水,没注意到这个陌生的仆人,很爽朗地笑:“什么都瞒不过殿下,这次我是想带殿下去见识见识前日里中秋灯会一夜成名的那位无机公子,殿下最喜有才华之人,相信这位无机公子一定让殿下满意。” 宋峥这段时日未曾出门,对外面的流传的事也向来不在意,他一头雾水:“很少见你这么夸人,那位无机公子是何方神圣?” 顾承修神秘一笑:“就知道殿下不关注这个,我都打听好了,那位无机公子现在正在见月楼,你随我一去便知。” “……见月楼?”宋峥微微蹙眉。 众所周知,见月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 第20章 苍山负雪(三) 最后宋峥还是被顾承修拉着去了见月楼,他刚听到见月楼其实就眉峰一皱想要拒绝的。 然而顾承修十分了解他的模样从怀中小心地掏出一方写满字迹的宣纸,连忙给宋峥递了过去:“殿下你看完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拒绝我吧……” 宋峥接过,展开纸张,在他身后的应涵视线也跟着偷偷瞄了几眼。 果不其然,是苏轼的那首极其经典的。 宋峥看着看着眼睛发亮,心中忍不住连连诵读了好几遍,拿着薄薄的纸张爱不释手,他沉默了半晌,看着一副胜券在握模样的顾承修出声道,“这是 分卷阅读29 那无机公子所作?” 顾承修闻言立刻笑着点头。 宋峥自己当初也曾被盛赞惊才绝艳,但此时他看着手上那首词,自觉与这无机公子一比实在相去甚远,爱才之心蠢蠢欲动。 纵是腿脚不便,此等名士也值得他亲自去见上一面。 不过青楼……这位无机公子倒是狂放得很。 宋峥决定了便不曾犹豫,即刻命人去安排轿辇,又因最近他使唤应涵使唤得很得心应手,便也带上了应涵随身服侍。 一上轿辇,应涵便细心搀扶着宋峥坐下,马车里空间小,废了一条腿的宋峥待得很辛苦,应涵害怕他磕着碰着,便安静地蹲坐在一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注意着,不时地在颠簸中给他调整更舒服的坐姿。 应涵并没有想要阻止宋峥和季芸芷的见面,有些剧情是躲不了的,再者他现在已经把作为仆人的好感值刷到了瓶颈,他自己也需要来自外界的契机。 宋峥被他照顾得极为妥帖,马车又行驶得很和缓,轻轻的颠簸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行到一半,耐不住性子的顾承修跟着挤上了马车,本来要保持神秘的决心在看到宋峥依旧风平浪静的面容和昏昏欲睡的模样后就改变了。 “殿下,你可想知道那位无机公子的事?” 看到宋峥神色依旧是仿佛凝固住了的温和,顾承修耐不住,索性也不卖关子:“这其实都要从前日里京城夜里的中秋灯会说起,据说当时那位年轻气盛的公子是直接在护城河边饮着酒吟唱这首的,举止间极为狂放不羁,甚有名士之姿。” “可路过的老百姓们都听不懂他在念什么,幸有几位书生被其吸引,听完了全词为其啧啧叹服,不仅背了下来还自己誊抄了手稿四处散播。于是这首词在大街小巷一直流传,然后翰林那群老学究们也知道了,连夜找人口述拿笔记了下来,周太傅见到别人默下的手稿,盛赞此人毫无机巧之心,文章豁达开阔,其才华举世无双。于是京城里开始称他一声无机公子,不过他行踪不定,据我所知有好几位同僚都在打听他是何许人也,但至今还没什么确切消息。” “这次他出现在见月楼,知道的人不多。我想着名士难求,便立即来找殿下去探探此人的虚实了。”顾承修说话间很是坦率地在邀功。 “承修一直甚知我心……”宋峥果真很给面子地夸赞着他。 应涵偷偷抬头瞥了眼顾承修,这人一路上一直表现得对宋峥颇为崇拜景仰,说话间坦诚直率毫无心机。 可在原文剧情里,顾承修在最后被爆出忠于皇党,只是不知道这人究竟是在何时背叛宋峥的。 他低了头不再看马车上气氛和乐融融,好似情同手足的两人,这个朝代这种身份,这一个个怕是早都活成了人精。 ***** 见月楼很快到了。 这所京城里名气极大的青楼显然格调与旁的截然不同,紧靠一弯月牙形湖水的一簇簇小筑装潢简约大方,门前那个牌匾上书“见月”二字,字体飘逸清隽,似名家所作。 整体看起来不带任何俗艳气。 进这种地方显然带着佩刀护卫是不太合适的,于是宋峥被应涵推着轮椅直接和顾承修进去了。 不过三人没有能立即见到无机公子,热情迎上来的老鸨告诉他们此刻无机公子正在清妩姑娘房里,他们不便进去打扰。 宋峥微微凝眉,青天白日便与姑娘在房里……这…… 顾承修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想歪了,笑着解释道:“殿下是第一次来这里,清妩姑娘虽然是见月楼的花魁,但一直卖艺不卖身,来找她的人都是慕名听她那一曲江南小调的,大概等无机公子听她唱完一曲我们就可以见到他了。” 宋峥端坐在轮椅上,他生得俊眉修眼,每一寸都精致得恍如细细雕琢过,刻意温和下来的神色使他如新月清晕般忧悒清远,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见月楼虽一直就是专门为那达官贵人服侍的,但出众到这等的男子姑娘们还是头一回见。 于是大堂里有几个火辣大胆的姑娘甚至不介意他坐着轮椅,穿着清凉带起一阵香风就袅袅婷婷地过来,脸上红晕漫布,娇声道:“公子……可要奴家来服侍你?” 应涵这段时间一直与宋峥朝夕相处,又经常在服侍过程中与他亲密接触,虽宋峥私底下性情冷暖不定,对他有时仿佛当作龙物一般,可到底也难免生出几分感情来。 此时看着有几双涂满丹蔻的柔荑一个劲想往宋峥身上攀,没等宋峥出声他就先过去把几位的姑娘的手挡住,温声道:“几位姑娘自重,我家公子不喜旁人触碰。” 宋峥本也是要拒绝的,却不防一直默默不出声的应涵这时候忽然比他还着急,看着挡在自己前面那过于瘦削的身体,他心里莫名生出了点愉悦。 顾承修这才注意到宋峥身边多了个眼生的小仆人,瞥了眼宋峥默许的神色,他挤眉弄眼:“殿下怎的什么时候被一个小仆人管了?我也想说这个的,殿下你……也有许久不近女色了,王府里连个通房也没有,这次来见月楼见完无机公子,殿下也可以试试的……” 试试什么不言而喻。 “承修……”宋峥还是很平和的样子,但声音里隐隐透出凉意,“我记得你与季家小姐有了婚约……你是常来这吗?” “殿下知道我的……我对季家的女儿没有兴趣……”顾承修不想多说这个,只好识趣地换了话题,“好了,我们现在先去个雅间等等吧。” 见月楼不仅是个高档的青楼,里面还设了许多雅间,供那些自认为清高的书生们吃茶闲聊,有时还会安排一两个漂亮的姑娘为其唱曲弹琴,供客人们赏着美人,做着无关风月的雅事。 几人刚刚在雅间坐下,外面宋峥的侍卫忽然急忙闯进来,“王爷,刚刚属下在外面看见皇上穿着常服带着于台谏也来见月楼了,在大堂里听他们说好像也是来找清妩姑娘。” “什么?”顾承修惊诧不已,“皇上怎么会来这?难道他们也来见无机公子?” 宋峥怔了怔,其实比起宋瀚,倒是那个刻板的于台谏来这更让他吃惊,于台谏是朝廷上让许多人恨得牙痒痒的一名言官,从上任皇帝开始就一直在这个职位上,他一向什么都敢上谏什么都敢批评,对皇室不算多真心,但对天下百姓是真的忠心耿耿。 宋峥一直暗地里想拉拢这个人,此时若是让于台谏看到他在青楼里,印象分定然大减,再者让宋瀚看到也少不了折辱他几句。 而见月楼的雅间因为想让那些有些才华的人一起有所交流,雅间的帘幕都是微微透明,里面坐着的人身形都若隐若现。 若是宋瀚和于台谏也来雅间,他坐在这个位置可有 分卷阅读30 些危险。 思忖片刻,宋峥对顾承修道:“承修你先待在这,雅间里突然都没人太反常,我得先去里面避一避。” 他对应涵使了个眼色,应涵会意,立刻推着宋峥的轮椅出了雅间往另一边的房间行去。 他们才出雅间不久,身后果真隐隐传来老鸨招呼客人来雅间的声音,应涵听不出来,宋峥却立即分辨出确实是宋瀚和于台谏。 “推快点,前面右边的那个房间没锁,先去里面避一避……”宋峥低声催促着。 应涵极少听到宋峥这么焦虑的声音,他不自觉也紧张起来,加快速度推着轮椅一个拐弯终于进去了。 却冷不丁这个房间门口落了一条丝帕,前脚应涵把宋峥推进去,后脚他就踩滑了。 宋峥毕竟曾是习武之人,反应极快,摇着轮椅把手转过来想扶一把应涵。 然而到底慢了一步没扶住,反倒因为他正对着应涵端坐的姿势,应涵整个人往前倾,非常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应涵双手还撑在他两条大腿上,脸直接栽在了宋峥下腹往下那个不可描述的地方。 空气瞬间静止了。 第21章 苍山负雪(四) 其实顾承修之前说宋峥许久不近女色是真的没错,甚至比他说得还要夸张一点,宋峥不是许久未近女色,是根本未曾近过女色。 凛王宋峥左腿未废时,就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性/冷淡,无论有多么风情万种的女子去勾引他,他都不为所动,一心要争那至尊之位。 其实当初皇帝曾有意许给他当时就是龙臣的季端卿之嫡女,但等他成了瘸子后,这件事却不了了之了。 他如今二十又四,京城但凡有名望的人家没有一个愿意把自己的掌上明珠许给他。 不提他如今全靠旧日余威撑着,身份不尴不尬,表面是风风光光的王爷,背地里却可能朝不保夕,毕竟当初他是皇子时,与当今圣上结下不少仇怨。单单就说他废了一条腿,但这废的程度究竟如何鲜有人知,当初京城曾有这样恶毒的流言,说凛王废了腿,连做男人的能力也一起废了。 据说当时宋峥听到了这个传言也不置可否,毫无愠怒之色,虽身坐轮椅,依旧君子端方,翩翩如玉。 但他这番作态在有心人看来便是默认,于是这流言一度愈演愈烈。 这流言一出,稍微有点身份的人家哪里敢把女儿嫁给他,若是凛王真的不行,那生不了孩子傍身只能亏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这赔本的买卖谁会愿意做。 是故宋峥这般年纪,王府里未曾有过一位女主人。 宋峥从前也是顶顶骄傲的人,一朝成了不良于行的废人,他一度非常排斥自己变得残缺的身体被任何人看见,所以虽然他明明只是废了腿,男人的能力该有都有,但流言愈演愈烈时他并没有急着反驳,他自己也不愿意展路残缺的身体与旁人做那等欢爱之事。 很难想象,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也仍然让人不敢小瞧的凛王宋峥,其实在这方面,要命得纯情。 于是此刻弥漫着尴尬的空气里,宋峥和应涵脑子里都有片刻空白。 其实栽下去那一刻应涵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但居然这么糟糕也实在是太挑战他的底线了。 他柔软的脸部就那么巧合地隔着两件衣袍,与那物事来了个面对面接触,眼睛、鼻子和嘴巴无一幸免。 应涵反应过来后立即尴尬得想要原地爆炸,来不及感受什么,他只觉得全身皮肤都滚烫起来,脸上的温度仿佛可以烤熟一个鸡蛋。 他紧张得急促呼吸着,双手撑着宋峥的腿就想要立即站起来。 “唔——”宋峥跟着喉咙里发出一声带着痛楚的闷哼。 听到宋峥的闷哼声,应涵立即想起来他撑着的地方是宋峥的双腿,而宋峥的左腿大腿处虽然被诊断废了,但还是有知觉的,他这样按在伤处来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可想而知宋峥肯定被压得难受。 越慌乱越容易出错,这种尴尬让他的大脑死机了,应涵脸才刚刚抬起来,因为太怕压伤宋峥,着急紧张之下他忙不迭把支撑着身体的两只手都从宋峥腿上拿开了。 可是他本来身体就是失去重心才栽下来,这下支撑的东西没了,他刚刚抬起来的脸又要往前倾。 “王爷……”应涵都要急得哭出来了,脖子拼命往后仰,手上立即想去够着轮椅把手,却不防仰着头看不见,长了眼睛似的又按错了地方。 这下好了,脸刚离开了,手又跟着按上去了。 手下的触觉一传来,应涵真的挖坑埋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说来慢做起来不过瞬息之间的事情,这短短的时间内却是几番出错,应涵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暗中觊觎宋峥肉/体已久,此番是蓄意为之的了。 然而比这个更尴尬更可怕的是,他手下按着的地方渐渐鼓了起来,从衣袍下传来的温度和硬度让应涵整个人一激灵,被烫到一般整个人往后一弹直接坐倒在地。 宋峥是个正常的男人,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欲望已经隐忍多年,应涵只是用那张他越看越顺眼的脸亲密碰触下就已经让他压抑多年的欲望苏/醒。 再加上应涵灼热滚烫的呼吸透过衣袍,和那句惊慌失措下带着哭腔的“王爷”,他整个身体都不自觉地微微战栗,等到最后一次失误应涵再那双手按了上去,他已经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住了。 应涵跌坐在地上之后,这一方小天地瞬时安静下来,只有两个人尴尬而沉默地平复着呼吸。 所幸宋峥这些年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技能,所以纵使脖颈处也红了一片,心脏狂跳不止,全身还有未散去的鸡皮疙瘩,他还是努力保持着神色镇定,甚至还若无其事地看着坐在地上整个人都要烧起来的应涵道:“你还不快起来……先把门关上。” 只是声音里不复往日利落,到底还残留着因情/欲波动所带出的喑哑。 什么?关关……关门?!应涵思绪跑偏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等等,是应该关门,他们现在可是在躲人。 应涵耳朵还是烧乎乎的,刚刚刺激太大了他一时吃不消,于是根本不敢看宋峥的脸连忙爬起来去把房门关上。 他脸上也强装从容,结果一迈开步子就同手同脚,整个人的慌乱无措显路无疑。 应涵从前一贯是很温柔从容的,做事缜密细心,难得看到他这般狼狈不堪的样子,宋峥一个忍不住唇角轻轻提了上去,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看到应涵沉静的模样因为他而被打破,他心中就会十分愉悦,虽然这次他自己也跟着尴尬过头。 应涵被他像在心尖上挠来挠去的低沉笑声给弄得更加窘迫,他咬咬牙骗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低 分卷阅读31 头默不作声地来到宋峥旁边蹲下。 “……王爷,我刚刚可有将您的腿压伤?”自成为宋峥贴身仆人后,宋峥便不许他自称“小的”了,改了之后他说话也习惯许多,此时好不容易从刚刚尴尬的氛围中挣脱下来,他便想起了宋峥被他压到的左腿,看过去的目光里都是担忧关切。 这段日子以来,应涵一贯都是这样谨慎得像对待易碎玻璃一般对待宋峥的左腿,往日里宋峥很受用,可此时在刚刚那样气氛之后,他看着这种眼神,却一阵烦躁涌上来。 他现在才发现,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应涵把他当废物一样看顾着。 他无声无息敛了唇角的笑容:“无事。”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就在此时,他们所在的房间窗户后面忽然发出沙沙的响动。 宋峥和应涵同时看了过去,因为一进来就发生了那么尴尬的事情,两人到现在也没来得及仔细打量他们误入的房间是什么样,这时往后一看,烟粉色的纱帐,精致的梳妆台,木桌上还摆放着做工细致的香囊,处处都透着女儿家的脂粉气。 两个误入的男人心里顿时都有点窘迫,青楼里女儿家的闺房可实在不能乱进。 那边窗户响动越来越大,在宋峥默许下,应涵推着宋峥的轮椅往窗户那边行去想看个究竟,还没等走近,那面关得紧紧的窗户突然被打开,一个人直接鬼鬼祟祟地翻了进来。 大概没料到房间里居然有人,这人低声惊呼一声:“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身着一袭宝蓝色儒雅长袍的人抬起头,玉冠墨发下是一张称得上阴柔秀美的脸。 男子打扮,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应涵端详着她柔和的轮廓线,以及领口处若隐若现的细长光滑没有喉结的脖颈。 这应该便是季芸芷了,特征都对得上。 不过这主角光环真是很厉害了,剧情开头已经被打乱,两人居然还能阴差阳错地相遇。 宋峥看着她毫无礼貌地张口就是质问的语气,翻窗进来的举止也实在不雅,他眼底浮出点被冒犯的不悦,语调却仍是彬彬有礼的:“翻窗而进实属无礼,敢问公子又是何人?” 季芸芷刚穿过来不久,虽整日跑出去在京城里四处游玩,但优秀的男子除了原主痴恋的顾承修外,她就再没见到过第二个。 此时冷不丁见到一个俊美得惊天地动鬼神的大帅哥,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注意到他是坐着轮椅,站在他旁边其貌不扬的应涵也马上在她眼里成了透明人。她一下子就恍了神。 季芸芷心里花痴不已,颊边浮出点红晕,连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语速陡然慢了一倍,“……在下云止,这里人也称我一声无机公子……” 第22章 苍山负雪(五) “你……就是无机公子?”宋峥表情一变, 显然没预料到在这里能撞见自己要找的人, 再者……这无机公子的模样与他所想实在差得太远。 读了那词又听了顾承修的描述后,他心中就觉得会是个潇洒不羁,眉宇间豁达开阔,谈吐不凡的狂放男子, 谁成想一见面竟是这般阴柔得带了女气, 举止还有些粗鲁的人。 心里默念几遍人不可貌相, 宋峥温温和和一笑,“在下宋峥, 神往无机公子许久, 今日可算得见, 不过之前在下听老板说公子去了清妩姑娘那里听曲,怎的在这里出现,还从窗户翻进来……” 凛王殿下名为宋峥, 这几乎是京城人人皆知的事,但季芸芷刚穿越过来不久, 还真不知道。 于是她一无所觉,怔了片刻道:“你们不知道这里就是清妩姑娘的房间吗?至于在下为何翻窗而进,唉……这就说来话长了。” 她眉目里浮出点忧愁来,话里半遮半掩, 但这番言辞里又分明能听出她按捺不住的倾诉欲望。 宋峥看她对自己的身份毫无反应,不像阿谀奉承之徒,对她挽回了一点好感,于是立刻递过台阶:“若是方便的话, 在下愿洗耳恭听。” 季芸芷偏开目光故作为难,“……其实也没什么方便不方便,我一见宋公子就觉有缘,那就希望公子听了不要告诉旁人。” 她在原本的世界就是个爱吃爱玩,有点虚荣心,喜好美男的普通女孩儿,骤然来到这还一点挫折没遇到,对着两个一身常服的陌生人也根本提不起戒心,只想赶紧把自己做的好事广而告之。 于是她十分欣然地接受了这个台阶,也忘记追问宋峥和应涵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找个凳子一坐,就开始叽里呱啦讲着清妩姑娘的故事。 原文也是有这段剧情的,当时季芸芷为了好玩去逛青楼,因为好奇花魁是什么样,她特意点了花魁清妩给她唱曲,清妩确实是难得的美人,歌声温婉动人,脉脉含情,一举一动婀娜多姿,一张清纯里透着妩媚的脸宜喜宜嗔。 季芸芷因为自己穿越过来也成了个大美人,又女扮男装觉得好玩极了,倒并没有什么嫉妒的心思,甚至调戏一般地用李白称赞杨贵妃的诗来盛赞清妩的美貌。 清妩是落魄官家女儿出身,也有几分才气辨得出诗词好坏,一时被季芸芷赞美她的诗所折服,只是她心有所属,季芸芷也没她喜欢的那份阳刚气,两人一来二去倒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因为清妩近几年名声颇大,越来越多达官贵人想要高价为她□□,所谓卖艺不卖身也坚持不了多久,老鸨经常催促着她做好接客准备。 但清妩早已爱上了个落魄书生,那书生常常为她吟诵风月,对她说着永远也说不完的甜言蜜语,她一心盼着那书生能来为她赎身。 谁知前日老鸨托人为她搭上了皇上宋瀚那条线,宋瀚虽然喜好美人,但对一个区区青楼歌姬还看不上,不过他恰巧听闻于台谏最喜江南小调,因为想拉拢这位油盐不进但能力出众的言官,于是趁着今日恰好有空闲,他决定微服出访借着和于台谏考察民情的理由带他来见月楼,想要借着这位名气颇大的清妩姑娘来投其所好。 宋瀚之前就派人通知过见月楼的老鸨让清妩做好真正接客准备,可还心高气傲又有心上人的清妩怎么会愿意,她哭哭啼啼找了季芸芷,希望能得到些帮助。 季芸芷听完当即表示支持她追求真爱,甚至立刻怂恿她赶紧去找那书生逃跑,逃跑得越远越好,两人可以就此为爱浪迹天涯,剩下的她愿意来帮忙。 被她一番言论洗脑的清妩千恩万谢地答应了。 于是季芸芷兴致勃勃地为两人牵线搭桥,在方才借着听清妩吹曲的名目去了她的房间,带着清妩从后窗翻出去,送她去找了她的心上人后,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大好事一般,心满意足地从窗户翻回来准备离开了。 至于为什么还要回来,却是因为 分卷阅读32 她当初曾为清妩作诗,才气传遍了见月楼,大家都认识她,若是无缘无故和皇上指名要的花魁一起消失了,那她以后在京城里可就不太好混了。 所以她才会翻窗回来,想要堂而皇之从见月楼里出去。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是觉得清妩姑娘是个可怜人,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勉强她做她不喜欢的事……”她说得理直气壮,“所以我决定帮她一把。” 季芸芷长篇大论地终于说完,却发现听到她这光辉事迹的两人居然都没点表示。 三人目光交汇,气氛有点奇怪。 “无机公子真是心善……”宋峥勉强作出笑容回应,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应涵心中摇头,原文里也有这么一段剧情,当时一起倾听季芸芷这段事迹的还有顾承修,文中描述两人听完就被季芸芷的赤诚善良所打动,对无机公子的好感更上一层楼。 但事实是否是这样这就存疑了,应涵瞥了眼宋峥根本没到达眼底的笑,至少现在,宋峥肯定没被她这番行为打动。 这也是他一直没对季芸芷采取行动的原因,做事情天真单蠢得可怕,全靠着窃取古人的智慧才有了如今的名声,而窃取来的名声太虚了,要全面崩塌也十分容易。 不过这点虚荣之心算不上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应涵还保留着上个世界的教训,因为剧情的不可控性,所以只要季芸芷不踩到他的底线影响他的任务,他一点也不介意这个来自21世纪的天真女孩继续去祸害另外两个男人。 宋峥还在沉默着消化季芸芷刚刚说的话,心里在琢磨此人是否故意在他面前装疯卖傻。 应涵替他开口试探:“那公子可有为清妩姑娘他们寻好安身之处?” 季芸芷这才留意到宋峥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容色平平,穿着普通,她扫了一眼就收回自己的目光,自然地回答道:“何需安身之处?身旁有所爱,四海皆可为家。” 这句话没什么毛病,但套在一个貌美如花的青楼歌姬与一个落魄书生上就不对了。 原文没有交代后续,这件事只是用来赞美季芸芷的天真善良,大篇幅描述那三位男人听到她的所作所为后,觉得她是他们在一片黑暗中跋涉已久后,看到的唯一一束纯洁耀眼的光芒。 但那件事的后续其实很容易猜到,怀璧其罪,一个只会赏花赏月亮的落魄书生根本没有保护那位清妩姑娘的能力,再者皇上指名要了清妩,她却就这么贸贸然跟别人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且不说他们能不能跑掉,就算能跑掉,若是皇上怪罪下来,肯定整个见月楼里的人都会被她连累。 善良本身是没有错的,但超出能力之外的善良就只能是愚蠢了。 “那公子可有应对之法?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又该怎么办?”应涵不依不饶。 “为什么要怪罪?见月楼里的姑娘那么多又不是非清妩不可,再者这事只要你们别抖落出去,皇上也不知道是我帮忙的呀。”季芸芷觉得他在大惊小怪,盯着正端坐着的宋峥,语气带着点撒娇和抱怨,“宋公子,你的这个下人问题可真多。” “我不是说怪罪你……我是说怪罪见月楼——”应涵还想争辩几句。 “应涵——”宋峥叫住他,语气淡淡的,“相信无机公子做事定有他的考量,我们作为局外人不应多加置喙。” “是,公子。”应涵立刻收了话茬,他刚刚的问题虽多了些,但都是对季芸芷是有帮助的,此刻宋峥让他不必再问,就是让他不必多管季芸芷的闲事。 应涵与宋峥相处已久,宋峥一向对自己手下的人极为护短,季芸芷还未与宋峥熟络,就敢对着宋峥抱怨他的人,应涵已能感受到宋峥此刻对季芸芷的印象分很低。 季芸芷看不出来,她觉得宋峥在为她呵斥自己的仆人,目光流连在宋峥那张神色温软含情的俊脸上,有些害羞地柔声道:“宋公子不必客气,唤我云止就好。” “嗯,其实不瞒云止,我们之前在外面也听到皇上他们真的来了,现在可能就在外面等着,云止你可需要趁着人多现在先行离开?” 好的不灵坏的灵,宋峥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开门声,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就冲了进来,话比人先到,“姑娘姑娘,不好了!” 三人表情齐齐一变,那个丫鬟抬头看见房里三个男人就要张嘴惊呼惊呼,应涵先反应过来跨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姑娘请噤声!” “那是清妩的丫鬟小月,我认识的,先放开她吧。”季芸芷急忙出声道。 丫鬟瞪得大大的,闻言呜呜着忙不迭点头,应涵看她点头便松了手,先去关了房门再退到宋峥身后。 丫鬟小月被他吓到了,一时呐呐不成言。 宋峥出言安抚,“姑娘不必惊慌,我俩人是误闯到此,你刚刚说不好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的一举一动让人如春风拂面,丫鬟冷静下来,看了眼季芸芷:“……是这样的,刚刚慧娘在招待两位贵客时说漏了嘴告诉他们无机公子也在我家姑娘听到,奴婢看到他们很高兴的样子,说想一睹那两人的风采,现在他们在跟慧娘说他们想立即过来同无机公子一起听清妩姑娘唱曲。” “所以无机公子……我家姑娘去了哪里?慧娘让我叫姑娘暂停唱曲,先去好好装扮装扮见那贵客,还有……得做好接客准备了。”正因为知道自家一直不愿真正接客,所以她才会说不好了。 慧娘就是见月楼的老鸨。 季芸芷懵了一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 宋峥和应涵脸色也不太好看,他们刚走过来的是条单向长廊,现在出去指不定跟宋瀚他们撞上,不过房间内倒有一个小隔间,是清妩平日里放置杂物的地方,但那个太小,只能够一人藏身。 “你家姑娘……暂时不在这里,你们见月楼有别的能唱曲的姑娘吗?可以替一替她吗?”宋峥表情还算沉稳。 “什么叫不在这里?!那可怎么办?贵人怪罪下来我们怎么担待得起?”丫鬟哭丧着脸,“咱们楼清妩姑娘的歌声可是头一份,我家姑娘学过采茶戏,她的小调旁人很难模仿的。” 原文里剧情与现在有点出入,当时无机公子在听清妩唱曲的消息没被宋瀚他们知道,宋峥是特地和顾承修慕名而来,想和季芸芷一起听曲,并不是误闯,他们也是不希望被于台谏知道自己来了青楼,便一个躲到隔间,一个去了床底下。 因为当时也送走了清妩,季芸芷咬咬牙决定自己扮回女装,蒙了面纱隔着屏风就硬着头皮上了,给宋瀚和于台谏唱了一出。 文中描述几人都很是惊讶这样新奇的唱法,并被其曲调所惊艳,宋瀚更是对她蒙着面纱清唱流行歌曲的窈窕身姿一见钟情。 分卷阅读33 不过这次出了点意外,季芸芷在这里的消息也传了出去,她若扮成清妩,无机公子就不见了。 “公子,你先去隔间藏一藏吧。”应涵比较忧心宋峥在这般情形下被宋瀚几人看见。 对于丫鬟说的事他倒不是太着急,左右季芸芷身为女主,是不会轻易出事的,而这次他们出来刺激够大了,季芸芷也没如原文在宋峥这里留下多么惊艳的印象,应涵就盼着早点回去了。 季芸芷着急地在原地转圈,听到应涵的话立即抬头看向宋峥,声音里带着央求:“宋公子请等等,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整个人手足无措,慌乱无比。 宋峥想起当时他爱不释手的那首词,有些踟蹰,其实他心中是很失望于今日无机公子在他面前的种种表现,但这位无机公子今日看起来实在有些不靠谱,若是不帮他,难免他又大嘴巴把自己也抖落出去,于是他沉吟片刻点点头,决定帮着想想办法。 想着想着目光忽然停留在正站在他旁边的应涵身上。 身形瘦削,骨骼修长,歌喉……在他看来,也定是不输于那个清妩姑娘的。 他偏头对着应涵道:“我记得你说你母亲是乐坊出身,那你可会那采茶戏?” “……?”应涵一时没反应过来,因为他还真会一点,遂毫无防备地点点头。 宋峥颔首,对着火急火燎的丫鬟慢条斯理道:“那便让我这位仆人暂且替一下那位清妩姑娘吧,劳烦姑娘为他梳妆一下了。” 应涵:“……???” 什么什么!等等,刚刚发生了什么?! ——————————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雅间里的慧娘拖不下去了,她琢磨着这个时间应该够清妩把自己打扮得更出众惹眼了,于是她笑吟吟地看着雅间里的人道:“估摸这会儿去清妩那里正合适,她应该唱完一曲了。” 雅间里此时有三人,雅间的帘幕的确挡不住人,宋瀚一来就看见顾承修了,顾承修是见月楼的常客,所以他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一收折扇便过去打招呼了。 而已步入而立之年,长着一张刻板严肃脸的于台谏从头到尾板着脸,基本就是沉默地喝茶,一句话也不搭腔。 顾承修一直在朝堂上表现得看不惯宋瀚的政治理念,两人实在算不得亲密,尬聊了好一会儿眼看就要无话可说,此时听到慧娘的话宋瀚喜得一撩袍子,同宋峥有三分相似却气质尖锐霸道的脸上流路出几分笑意:“好,我们这便去看看那芳名远播的清妩姑娘和才华出众的无机公子。” 三人在慧娘的带领下往雅间深处那条走廊里行去。 没过一会儿,慧娘在一个房间前停下脚步,抬手轻轻扣了扣房门:“无机公子?你们现在可方便开门?有三位贵客要来。” 里面没有任何响动,正待慧娘要推门而进时,丫鬟小月急急忙忙打开了房门,她看着最前面两位穿着非富即贵的样子,紧张得吞了吞口水:“几位快……快请进。” 慧娘盈盈笑着,提着裙子带三个男人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季芸芷正独自坐在檀木桌旁品茶,出众的皮囊加上潇洒自在的样子让她确实有几分名士之姿,而她正对着的是个刺绣精致的屏风,白底蓝纱的屏风后面正端坐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屏风挡不住太多视线,这么粗粗一扫大致看得清楚,里面是个穿了烟青色曳地长纱裙的女子,挽了个精致的随云髻,蒙着面纱看不清面容,朦朦胧胧下仿佛有几分飘渺仙气,端坐着的姿态又隐隐透出点温柔恬淡。 三人一进屋,本来坐着的季芸芷就起身了,她扫了眼进来的三人,一眼看到眼熟的顾承修,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她十分害怕直接被顾承修认出女儿身份,于是不敢吭声,僵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但她显然多虑了,顾承修对从前的季芸芷毫无兴趣自然也印象不深,根本没想到那里去,此时看她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老鸨之前为沟通多半透路过宋瀚的身份,这人见了宋瀚却没有一点要巴结的样子,于是他生出几分好感:“这位便是近几日大名鼎鼎的无机公子吧?我观公子十分面善,仿佛见过一般,想来也是有缘。” 季芸芷不知道该怎么回,于是牵起唇角笑得有些勉强。 宋瀚此时也在默默打量着她,比起一个青楼歌姬,他显然更看重一个才华横溢的名士。 倒是于台谏因为一贯不喜那些会捻几句酸诗的书生,目光停留在了屏风后面那个安静的人影上,宋瀚打听得没错,他母亲是江南人士,他确实喜欢听那水乡里的吴侬软语,尤其最爱那江南小调。 慧娘捂着嘴直笑,朝屏风后面的人挤眉弄眼,嘱咐着:“哎那几位公子坐着慢聊,清妩你可要好好招待几位贵客,慧娘我就不打扰了。” 屏风后面的人乖巧颔首,慧娘满意地退出去了。 宋瀚三人跟着也坐到了檀木桌旁,顾承修没发现什么异样,扬声朝屏风那边唤着:“那清妩姑娘就开始吧,说起来我来这这么久都还没听过姑娘唱曲呢。” 季芸芷生怕三人识破,紧张得不停地喝茶。 屏风后面的应涵垂眸,束腰长裙勒得他极不舒服,难受得要喘不过气来。 那丫鬟小月的确有几分伎俩,给他穿上清妩的衣裳,挽了清妩常挽的发髻,就算蒙了面纱也硬要给他上妆,描眉画眼,贴上朱砂花钿,再给他含了嫣红的口脂,他脸上最大的败笔就是那大片的红印,那丫鬟给他抹了层薄薄的雪白脂粉后,竟生生给遮住了,还弄出了白里透红的质感,再蒙上面纱遮住半张脸,他本就眉眼生得最好,一番勾勒下来,这么一看过去,竟也是个温柔又灵气的美人。 现在他面前放置的是一架古筝,幸好他学古琴时觉得好玩也学了点,不然这次肯定得出糗。 听到顾承修说让他开始,他定了定神,也不拖沓,直接抚上筝弦给自己伴奏。 婉转清脆的筝声一出,房间里就安静下来,筝声的前奏一起就带起了一片细碎烟雨的温柔多情,随着修长如玉的手指加快弹奏,屏风后面的人忽然低着头开始加入了自己的声音。 他唱出来的声音是戏腔,可这雌雄莫辨的声音又刻意偏重女子的柔,听来有几分娇几分媚,像在听者心尖若有似无地抓挠着,浑身骨头都跟着酥了。 这声音唱的正是江南水乡常听到的采茶歌,每一句尾音拖得长长的,那声音的音色本身就十分抓耳,圆润干净,温柔清冽,在这番技巧下又更显突出,配合着那泠泠的筝声,好似行云流水,天籁之音。 于台谏本就最喜这个调,那边一开嗓他神色就变得十分专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屏风后面,享受般地牢 分卷阅读34 牢凝视着那女子不停开阖的朱红唇瓣,静静聆听着那让他整个人身心都十分舒畅的声音。 宋瀚也很惊讶,他宫里的歌姬也不少,比得上眼前这位歌喉的人却几乎没有,他也顾不上和季芸芷聊上几句,拉拢拉拢这位无机公子,开始品着茶认真聆听着这曲子。 顾承修的反应和宋瀚差不多,觉得这位清妩姑娘确实担得起他曾听到的赞美,这把声音确实能把人骨头给唱软了。 倒是一直很紧张怕应涵一开口就被识破的季芸芷听不出来好坏,只觉得确实跟之前她在清妩那里听得差得不多,她其实真不喜欢这些带着戏腔的声音,在她看来,那些流行歌曲要好听得多。 她心里撇撇嘴,想着大概是这群古人没听过那些好听的流行歌曲,没什么见识,所以才一个个陶醉不已。 宋峥一早被推进屏风那端的小隔间,隔间的那扇门并不隔音,所以应涵的歌声他能听得清清楚楚。 平日里他就最喜欢听应涵说话,这次也果然不出他所料,应涵唱起来歌来更加动人,简直要令他神魂颠倒。 果真是他的百灵鸟,表现得很棒。宋峥心里甚至有些得意,不过得意过后又生出点不悦来,可惜他的小百灵应该只为他一个人歌唱的,这次却被旁人听了去。 他全神贯注地听着,开始捕捉着应涵每一句起承转合里偷泻的情愫。 房间里的几人都各有各的心思,但都十分认真听着悦耳的歌声,等到应涵那一曲唱完,房间里便是余音袅袅,久久不绝。 顾承修先鼓起了掌声,赞叹不已:“早听闻见月楼的清妩姑娘才貌双绝,一曲小调天籁之音,今日一闻,果真名不虚传。” 屏风后面的人并没有出来,只是起了身弯腰致谢,自唱完之后便再未开口。 于台谏望过去的目光十分火热,他如今三十又二,家中只有一房母亲定下的妻室,木讷寡言,两夫妻一直相敬如冰,他一心扑在写各种谏文上,又为人正直清廉,没时间也没金钱出去寻花问柳,就是极喜爱江南小调也一直没想过去听过那些歌姬唱曲。 这次甫一听闻这般动人的靡靡之音,他心中竟生了要将这女子娶回家做妾室,日日听她在耳边这般浅吟低唱的想法。 宋瀚自己也是喜爱这唱曲的女子的,但看到于台谏的表情就强压下了,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对着屏风后的女子唤道:“承修言姑娘才貌双绝,不知姑娘可愿让我们一睹芳容?” “我觉得不必了!”季芸芷腾地站起身,着急地想措辞,“是这样的……清妩姑娘很是害羞,不喜欢在这么多人面前路面,我们就别为难人家姑娘了。” 丫鬟小月挺机灵,立即帮腔:“是呀!我家姑娘今日身体还不舒服,就是不想扫了几位公子的兴,唱曲都是忍着不舒服硬唱的,之前又给无机公子唱了好久,这会儿嗓子肯定都倒了,也不好在几位贵客面前失礼。” “我说清妩姑娘怎么不出声呢,既然嗓子都倒了的话……”季芸芷跟她一唱一和,转头看着宋瀚三人,“我们要不先出去聊聊,让清妩姑娘在房里先休息一会儿?” 应涵在屏风后面也跟着紧张得心都要蹦到嗓子眼里去,其实这对他来说本就是无妄之灾,宋峥叫他来替清妩的时候,他简直都要怀疑是不是因为之前的尴尬所以宋峥想报复他了, 不过应该不是,宋峥当时看他的眼神带着点促狭,仿佛只是借着这个由头捉弄他。其实他现在和宋峥面对的最大的瓶颈就是两人身份的不对等,宋峥现在不可能事事设身处地为他考虑。 他坐在后面一动不动,就盼着这几人听完了曲赶紧走,他也好换掉这身勒得他喘不过气的衣服。 那边的宋瀚却没打算饶过他,在最高位坐惯了,习惯了居高临下,极是不喜欢别人反驳他,他拿着折扇在桌子上不紧不慢地敲击着:“你家姑娘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都在见月楼里待了这么久,就这几个人居然还会不敢路面……真是让宋某很吃惊呢。” 他之前有注意到,于台谏听到说不能见那女子神色就瞬间黯淡了下来,这次他主要目的可就是让这个油盐不进的于台谏欠下他人情,往后多为他办事,此时难得见他刚刚那么入迷的样子,他会意,直接当着屏风后面的人对着那个丫鬟不容反驳地道:“我朋友很喜欢你家姑娘,她赎身需要多少银子?今日宋某便在这里为她赎身,直接送给我这位朋友好了。” 丫鬟小月被吓住了,愣愣地不敢回答。 于台谏有些窘迫,“爷……” 却到底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宋瀚转着手上的茶杯,看向屏风后面的应涵:“姑娘也别扭捏,出来见见面吧,总不好我叫人强拉姑娘出来。” 顾承修也好奇这位清妩姑娘是何等姿色,他往日只听过她的盛誉,却因为不喜欢放不开的清倌而未曾见过她,于是这次也跟着十分想见一见拥有这样动听歌喉的女子,究竟是何等倾国倾城貌。 ———————— 藏在隔间后面的宋峥眉峰紧蹙,他原以为这两人就是来听清妩唱曲,听完了就会离开,毕竟现在青天白日,就算要让清妩接客,这两人怎么也会自持身份,不会现在就猴急地就要求马上做什么。 谁知道他们竟穷追不舍,硬要见面,这下子便骑虎难下了,宋峥攥着轮椅把手,脑中思绪疯狂运转,希望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但那边显然已经等不及了,应涵心知再躲下去不是办法,一咬牙慢慢地起了身。 他低垂着头,回忆着女子走路的姿态,步履端庄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他这身体一直都过于瘦削,身量比寻常男子纤细许多,也因为从前做杂役仆人营养不良,算不上多高,此时着一身束腰烟青色曳地长裙,低垂着头颅,蒙着洁白的面纱,纤腰楚楚,款款而来。 他向着几人躬身行礼,一双清澈漂亮的剪水秋瞳正泛着点点水光,伸出一只骨节细长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轻轻摇摇头,满脸歉意。 于台谏看到他一出来就眼前一亮,觉得他被面纱遮住的那半张脸气质恰是自己最喜欢的那种温婉柔和,举止又端庄大方,不带一丝青楼女子的俗媚,他心跳得有些快,像个遇上心上人的愣头青,都没多加思考,拿起桌上的空杯子倒上茶水,就起身过去。 “姑娘……可要喝口茶水润润嗓子?”于台谏说得有些磕绊,但一举一动都将他对应涵的喜爱彰显无疑。 他忽然的靠近让应涵有些始料未及,因为害怕被识破,他急忙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于台谏。 于台谏是第一次这么对一个姑娘动心,一下子有些受伤,莽莽撞撞地就要伸手去拦住她,让她别躲开,这么一抓就猛地抓住了应涵纤细 分卷阅读35 的手腕。 丫鬟小月惊呼一声,完全没想到他这么着急:“这位公子请放开我家姑娘!” 季芸芷也腾地站起来,刚要开口说话宋瀚就笑着制止了她:“公子不必担心,我朋友是很知礼数的,绝不是那等孟浪之辈,此番也全是因为十分心喜清妩姑娘,不如我们先出去雅间畅聊一番,这里便留给两人单独叙一叙?” 顾承修之前一直是万花丛中过的浪荡公子,对这种见怪不怪,此时皇上要卖好把这位清妩姑娘送给于台谏,他也没法阻拦,心里想着原来看着刻板清廉的于台谏居然也是个色中饿鬼,摇了摇头跟着站起来,附和道:“对啊,清妩姑娘的仙乐之声是听了,无机公子的锦绣华章可还没见识过呢。” 那边的应涵手被于台谏紧紧抓住,无法挣脱,他孤立无援,又不能出声,只能睁着一双泪水似落未落的眼睛,神色哀求地看着于台谏。 于台谏被他的眼神看得喉头发紧,然后反应过来放开了自己的手,赔礼道歉:“是我唐突了,实在是……实在是……于某对姑娘心生欢喜得紧,一时冒犯还请姑娘原谅……” 还在劝说季芸芷跟着离开的宋瀚闻言取笑道:“清妩姑娘好福气,我朋友可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难得这样喜欢一个姑娘,姑娘跟了他定不会后悔的。” 他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小隔间的门就被砰的推开了,宋峥摇着轮椅把手出来,神色平和从容,但声音却是凉飕飕的—— “皇兄此言差矣,于台谏来迟一步,这位姑娘已经是我的人了……” “宋峥!”“殿下!”“王爷!” 宋瀚三人猝不及防看见他出现,一个个都愣住了,季芸芷听见宋峥对宋瀚叫的那声“皇兄”,惊疑不定地看向宋峥,她知道宋瀚是皇帝,那番上位者的气质表现得很外放,但她没想到宋峥也是个王爷,王爷怎么会坐在轮椅上呢,还温温和和地毫无架子,不都应该霸气侧路吗?她有些叹气地想着。 就是她刚刚还把清妩的事情一口气说出去了,不过……这位王爷好像是个好人,刚刚还在帮她,应该不会揭穿她吧,季芸芷跟着把目光放过去,想给宋峥使使眼色。 但宋峥此刻无暇顾及,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冲动地就出来了,但在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样子的情况下,听着那一声声让应涵跟了于台谏的话,还有丫鬟焦急的惊呼,他没办法知道于台谏对应涵做了什么。 但正因为不知道,所以就会胡乱猜测,就会格外不能忍受。 他从前被抢去的东西已经太多了,难道现在他要连自己一个区区的仆人都保不住了吗? 况且应涵本就是他的,那是他心上的小百灵,怎么可以被别人抢去…… 理智上告诉自己现在出去就是胡闹,但感情上根本无法忍耐,他活了二十四年,这是第一次有这种心在烈火上炙烤的焦虑情绪。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摇着轮椅把手就出去了,唇角抿直,温和的面具都有些戴不住,他看着也震惊于他居然在此时出来的应涵,直接唤道:“过来。” 应涵眼睛睁得大大的,宋峥不是这般鲁莽的人呀。 但此时他也不能多想,立刻顺从地走了过去,在宋峥面前站定。 宋瀚最先反应过来,他目光在两人面前来回扫视,神色有些玩味:“我竟不知三弟也爱这风月之事,唔……还藏在隔间里,难不成……三弟之前是在和清妩姑娘……” “那三弟应该要多注意点身体啊……毕竟你可不比从前了……”话里有揶揄,但更多的还是掩饰不住的恶意。 顾承修因为有点闹不清现在的情况,便没有插嘴。 宋峥抓住应涵一只手,他此时手心冰凉,但应涵手掌却是温暖的,那暖意源源不断传过来,心里的戾气被强行压下,他云淡风轻地回道:“这些是臣弟的私事,就不劳皇兄费心了,臣弟突然身体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清妩,我们回府。” 于台谏眼睁睁看着自己相中的女子就这么堂而皇之被别人抢去,这个人还是他从前很欣赏的凛王宋峥,他喉头攒动,双手紧紧握住,视线牢牢黏在了温驯顺从地被宋峥牵着的女子身影上,那身段纤瘦高挑,哪里都生得极贴合他心意,甫一出现就全盘占据了他的神智。 他很想开口阻止宋峥,但到底宋峥是王爷,身份在那里,心底的不甘与恼怒被强行压了下去。 只是从前对宋峥的好印象顷刻间消失无踪了。 夺人所爱,实非君子。 季芸芷却对眼前事情的发展很满意,因为她突然发现只要宋峥带走了“清妩”,那清妩逃跑的事情肯定就没有人发现了,她也不必担心怪罪到她头上来,于是赶紧给坐着轮椅的宋峥让路。 宋瀚其实还想再取笑羞辱宋峥几句,难得找到这么一个机会,但看宋峥都没办法像从前那样端着翩翩君子的模样,连话都不敢多接狼狈地就要离开的样子,他又觉得够了。 自从他这个三弟瘸了腿,他真是每次看见他成了残废的可怜样子都心生愉悦,他高抬贵手般也跟着让道:“既然三弟身体不舒服那就先回去吧,不过回去以后三弟还是不要沉迷女色,可得小心你的腿……” “多谢皇兄关心。” 说完这句,应涵推着宋峥就直接出门了。 “殿下……”顾承修其实想跟上去,但他虽然一直和宋瀚不是很合拍,但没明着扫过宋瀚的面子,于是犹豫片刻,还是停在了原地。 ————————— 两人一路直接出去,应涵还穿着那身女装,行动不便,搀扶着宋峥上轿辇的时候都有些吃力。 等他好不容易和侍卫一起将宋峥送上去,自己也提着裙子上去时,却看到宋峥一直温润如玉的面具完全破碎,他眼底黑云沉沉,眉目间甚至透出点戾气。 “王爷……”应涵知道这趟出来得到个这个结果,宋峥心里肯定是非常不高兴的,得罪了于台谏,还被宋瀚羞辱一番,他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只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我当初在学唱戏的时候真该学学伪声的,这样我也能用女子声音与他们周旋一番,王爷就不用——”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废物?”宋峥打断他,声音沙哑,他凝视着应涵一身女子曼妙的装束,路出的那双眼睛灵动清澈极了,雪白的面纱下隐隐透出殷红水润的唇瓣,他觉得心中有太多烦躁一起涌上来,他无处宣泄。 “你本就是我的人……”他看着应涵诧异地瞪大眼,一字一顿道,“所以你不必和其他男人周旋……” 躁郁的心跳动不止,他觉得有一股郁气在周身乱窜,他想要做点什么,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他紧紧地注视着应涵,鬼使神差地忽然一把搂过他 分卷阅读36 在被束带下被勒得极其纤细的腰肢,然后冲动地隔着面纱,直接印上了那因为涂了口脂而鲜红欲滴,像要勾去他魂魄一般的娇艳唇瓣。 在两人嘴唇相触的一刹那,宋峥终于觉得那处四处窜动的躁郁不安得到了片刻的排解。 他知道有哪里不对,但他暂时不想去想。 这本就是他的小百灵。 是一只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日日夜夜在他心尖尖上婉转歌唱的百灵鸟。 作者有话要说: 应涵:小什么百什么灵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第23章 苍山负雪(六) 行进中的轿辇依旧在稳稳当当地行驶着。 精致细巧的车厢里还点着沉香熏烧, 香气有些浓烈, 让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愈发逼仄沉闷。 应涵是真的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一出,在宋峥那张卸去了温和的脸越来越近的时候他都未曾敢想,这温热的唇瓣会直接印上来,隔着薄薄的面纱, 对方急促的呼吸尽数吐路着, 他好像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 但沾到唇瓣之后, 却意外的是蜻蜓点水般的,很干净的一个吻。 只是交换了彼此的呼吸, 无关任何情/欲。 宋峥是从上往下地亲吻他, 垂着眼, 浓密细长的睫翼轻轻扫向着他的眼睑。 有些痒,应涵手心微微出汗,一直很平静的心也忽然开始剧烈跳动。 他明明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感情的, 可是……这个浅浅的吻竟让他有些熟悉,灵魂似乎都在跟着悸动不已。 是了, 上个世界也曾有一个人,也曾这样不带任何情/欲,急切却又怜惜地吻过他,他记不起当时的感觉, 但模模糊糊总觉得,就是现在的感觉。 就是这种心情。 可理智告诉他,无论是怎样的心情,现在都是不合适的, 这段时间里他有叫醒003号询问过宋峥的好感度,是喜欢,但还没有到达深爱的地步。 可仅仅喜欢是不够的。况且他们如今的地位根本不对等,来自身份的阻力已经足够大了。 理智的敲打使应涵终于从仿佛来自灵魂的悸动中挣脱,然后移开了自己被润湿之后愈发鲜红的唇瓣。 面纱被滚烫的呼吸弄得潮湿不已,应涵直接摘掉了面纱,他看着因为他的躲避而蹙着眉,视线牢牢锁住他的宋峥,轻轻唤了一声:“王爷……” 他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看向宋峥的视线很平静包容,带着安抚般的温柔,仿佛冬日暖阳。 但太平静了,跟宋峥因为不自知的情动而脸红心跳,翻涌着波澜的目光,一丁点也不像。 宋峥还紧紧揽住应涵过于纤瘦的腰,他原本灼热的呼吸在应涵仿佛半点不被影响的面容中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他在干什么? 疯了一样想要亲吻他的一个仆人。而这个仆人竟然还是一个硬邦邦的男人。 最可怕的是,竟然还只是他单方面的失态。 他之前藏在隔间里,没有看到应涵妆扮后的模样,因为思绪混乱,他没有移开视线,紧紧凝视着应涵摘下面纱暴路在他面前的那张变得陌生许多的脸。 被遮去了大片红印,软化了眉眼,这张脸原来是这样的,不是令人惊艳的那种夺目到刺眼的美丽,而是一种温和内敛,见之如清风明月般,仿佛身心都跟着舒畅起来的感觉。 这是他失控的原因吗?他在心里问自己。 不,不是的,他不是没见过美人,形形色色,环肥燕瘦。 他失控的原因,就只是这个人本身而已。 “王爷……”应涵声音没有太多起伏,他只是客观地提醒着,“应涵并不是女子……” 这句话有点刺痛了他,宋峥放开了揽住他的手,他当然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女子,只是那股冲动来势汹汹,仿佛是意识本能的反应,根本来不及思考。 他不是傻子,脸颊发烫,心跳加剧,想要靠近,想要触碰……这是他从未尝过的滋味。 这是……喜欢一个人。 “刚刚……我没有把你当成女人……”宋峥往椅背靠着,他慢慢将激烈的情绪平复下来,声音带着点喑哑。 “那……王爷是喜欢这样容貌的女子是吗?王爷一直未曾有过妻妾,那回府后我和管家提一提,弄幅画像找一找相似容貌的女子,王爷刚刚的事您不必在意,更不要为此心情不好,您就是压抑久了一时失控而已。” 应涵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关心,都是在为他的失控找理由,宋峥却听得每一句都刺耳无比。 他明明才戴好亲和温暖的面具,可这几句话却又让他险些控制不住。 自他瘸腿之后,他已经很久不曾横眉怒眼地放纵自己的情绪了,一方面是对于侮辱嘲讽,笑得云淡风轻永远比气得脸红脖子粗来得更高姿态,他有自己的傲气;而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已经是个残废了,他依旧守着自己挺直的脊梁好似不受任何影响,但他在自卑,瘸了一条腿的身体已经够丑陋了,他不能再作出气急后的丑陋的神态。 “……你是故意这样说的吗?”宋峥的额角有青肋在跳,但他还维持着如琢如磨的佳公子风度。 应涵摇了摇头,他垂着头沉默片刻,然后抬起眸子:“那王爷要我怎么想呢?以为王爷对我钟意,以为王爷……喜欢我?” “你……”可以这么想。但后半句却在喉咙里被堵住没能说出来,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他知道说出一句话的后果。 “王爷……应涵仰慕您,愿意一辈子服侍您,可是应涵斗胆,不愿意做您的娈/龙,永远在见不到光的角落里,等待您的垂怜……” 他应该大声怒斥这个不识好歹的仆人否定他的喜爱,可是他又分明地清楚,应涵说的是对的,北周不兴南风,有人喜欢,但在上层社会里,女人可以娶进门,男人却只能当狎/昵的玩物,被人唾弃被人戳脊梁骨,而好南风的那个人若是太沉迷于此那也必然是要被骂荒唐无稽的。 更何况,他是一个本就地位岌岌可危,还有着想要有朝一日孤注一掷夺回那个位置愿望的残废王爷。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保证不了。 他喜欢应涵,可是看起来似乎风光无比的他,连堂堂正正喜欢应涵的资格都没有。 他自己率先避开了应涵的目光,“你放心,我也不会为难你的……” 他这句话说得十分艰难,每一字每一句都要很用力才能说出口。 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他们本该在正常的轨道上,他对应涵的喜欢,其实就是单纯就像从前喜欢那只百灵鸟那样而已。 是这样的没错,他告诉自己。 轿辇在这时停下,凛王府已经到了。 “谢王爷。”应涵朝他一如往常地笑着,然后伸出手作势要扶他下来。  分卷阅读37 宋峥却直接躲开了他的手,看到应涵怔愣的样子,他抿了抿唇道:“你穿这身衣服不方便,你先下去吧,让侍卫搀扶我……” 刚刚也是穿成这样搀扶他上来的,这下子为何……应涵没能顷刻会意,但宋峥的命令他一贯不会违背,于是他还是自己提着裙子先下了马车。 宋峥最后被两个侍卫搀扶着下了轿辇。 其实每次瘸着腿下轿辇的样子都让他觉得难堪极了,因为那个姿态可笑得过分。 但他以前并未想过要避开应涵,可自从刚刚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他开始排斥了,他一点不希望把这废物的样子再继续暴路在应涵面前。 应涵刚刚已经说过拒绝了,他不能让自己的形象再如同以往那样了,那种残废的可怜样子……只会让人更讨厌吧。 宋峥避开了应涵看向他的带着点担忧的目光,又是这种眼神…… 他突然觉得喜欢这种情绪,他真的一点都不想要。 因为他不受控制地,想在那个人面前戴上他自己最动人最有魅力的面具,不路出一点丑陋难看的样子,告诉他,自己很好,很喜欢他,很想靠近他,触碰他,占有他。 但在这同时,却又忍不住软弱地,想要在他面前卸下所有的防备与伪装,告诉他,自己其实一点也不好,贪慕权利,冷漠自私,什么也给不了他,盼着他这样也还是会喜欢自己。 哈……这个该死的喜欢,让他从现在开始,有了拿不掉的软肋。 第24章 苍山负雪(七) 自那天之后, 应涵仍是宋峥最常带着的贴身侍从, 但有很多事宋峥都不再让应涵做了。 比方说帮着宽衣,按摩,出恭等等,这些活原本都是应涵负责的, 他也一贯做的认真仔细。 原本宋峥是很享受应涵这样服侍他的, 甚至常常是促狭地看着应涵为他宽衣时极力掩饰的窘迫。 但现在他忽然就是不愿意了, 每次出现在应涵面前时总是力保自己仪容极佳,风姿翩翩。 而应涵起初有一瞬间真的以为是上次轿辇上他说的话惹怒了宋峥, 因为宋峥拒绝他做的事是他职责范围内的一大半, 他差点以为宋峥不想要他了。 让他否定这个想法的是在第二天, 当时他要去给宋峥送早饭,却被两个侍卫拦在了门外面。 “我是要给王爷送早点……”应涵被拦住得莫名其妙。 “早点给我们就好,王爷说让你先回去……”一个侍卫对他好声好气地解释道, 宋峥对他很特殊,王府里的人大多对他都很礼遇。 他手中的提篮食盒被侍卫收回去, 应涵怔怔地看着紧闭的房门,为什么突然不愿意见他…… 两个侍卫催促着他先回去,应涵低下头掩饰自己有些黯然的表情,朝侍卫点了点头就要转身离开。 却是恰巧了, 他刚离开没多久宋峥房里也跟着出来一个仆人,端着一盆用过的水也朝着他这个方向要往后院去。 应涵走得慢,两人正好遇上,应涵认识这个仆人, 还曾说过几句话,看着这人急急忙忙的样子,他出声让他停下:“你先等等。” 那仆人见是他便停下了脚步,“应涵?怎么了?” “你是从王爷房里出来的?”看着他那盆混着红色血丝浑浊的水,应涵眉头拧起,“这是怎么回事?” 这仆人没被勒令过不能说这事,于是也不隐瞒应涵,道:“唉,也不知道王爷突然怎么了,今早上硬是不让侍卫搀扶他,非要自己来,结果去桌上拿杯子的时候把自己摔伤了,杯子碎了还割伤了王爷的手,刚在屋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这水是给王爷清洗伤口的,王爷很久没这样发火了,虽然应涵你受龙,但我还是得劝你,今天可别去王爷面前触霉头,刚刚王爷的脸色真是太吓人了。”这仆人给完他忠告,也不多停留,端着换洗的水就急急忙忙走了。 应涵呆呆地站在原地,沉默地消化着他的那些话。 然后便感到胸腔处有一种被慢慢地用力揪起来的痛楚,这痛楚里缠着密密麻麻的酸涩无奈,但这些所有的情绪过后,却又缓缓地,蔓延出一点点带着苦味的甘甜,沿着胸腔往上经过喉咙再到眼睛里,催生出了泪意。 是……为了自己吗?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狼狈失态的样子,不想让自己再继续看见他腿疾后的身体,所以才…… 想明白的一瞬间,应涵转身就要往回走,他步履匆匆地走得十分焦急。 然而一路到了宋峥房外,那两个侍卫还是不动如山地守在那里,见到他又折返回来,都很意外,一个侍卫皱着眉拦住他:“王爷说了,暂时不见人。” 两人把门死死挡住,应涵无法强闯,他退开一步,直接扬声朝屋内喊,声音里带着央求:“王爷……应涵想见见您!” 房屋内死寂一片,无人应他。 应涵被侍卫往外推搡,之前没说话的侍卫也开口劝着让他离开:“王爷今日心情不好,不见人,明日你就可以见王爷了,何必这时来打扰?” 应涵没有理会他,继续朝屋内喊:“王爷,您受伤了对不对?可不可以……让我看一看?我很担心——” 里面缄默许久。 “我无碍,你回去吧。”屋内终于传来宋峥的声音,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低哑,好似没什么力气。 果然还是被拒绝了。 应涵垂着眼,两个侍卫一直赶着他,之前他叫喊的时候简直想捂住他的嘴,这时宋峥发话,两人的动作简直就像驱逐了。 被迫离开,应涵只得踱步着往自己的房间走,心绪起伏得厉害。 这一天的夜里,应涵躺到床上去,在意识里呼唤着整日沉睡的003号。 [涵涵有什么想问的吗?]被叫醒的立体三维小白虎拿小胖手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 [我现在的能量点真的不能救治宋峥的双腿吗?] [这个问题涵涵你不是问过了嘛?涵涵你的能量点太少了,救不了宋峥那双腿的。]003号清醒过来,它砸吧嘴想了想,[涵涵你不是决定好了先不必管这个吗?过不了多久那个神医出现,宋峥的双腿也就会被治好呀……] 这些他都明明知道的,可是……他却还是等不及了。 他感受着心上因为白天的事还残留的痛楚,心中喃喃地问自己,怎么……又失控了? 003号早已告诫过他,这个世界再不能像上个世界一样投入得太厉害,他的情绪波动不仅影响任务完成等级评价,也因为系统的感情清洗会随着次数的变多而逐步失效,若是最后积累过多处理不当,甚至会突然感情爆发让他顷刻疯掉。 理智克制他,让他不愿再深想下去。 003号没注意他的异样,趁着这 分卷阅读38 次清醒过来,一起向应涵说着它的成果—— [涵涵你用20能量点换回的消息我已经给你处理好了传到你记忆里了,你要的宋峥各种秘密势力分布,宋峥现在手下有背叛心思的人员名单,御林军里宋峥的安插名单,皇帝在宋峥手中军队的安插名单,我都一起搞来啦!]003号邀功的语气很明显。 之前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应涵温和地笑了,表扬它,[你最棒了!] 他坐起身来接收着记忆,拿起纸张开始迅速地写着。 他没有忘记,他这个寄体是宋瀚唯一成功安插在凛王府的内奸,刚好前几天就是接头的日子,在他出府采买的时候,就有人暗中碰头来找他要有用的信息。 这个角色在原文剧情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炮灰,接触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但因为宋瀚的人找到了他当初失散的亲身父亲,并拿他的父亲威胁他,若是得不到任何有关宋峥的有用消息,就会让他和他好不容易重聚的父亲一起死。 他最后铤而走险,暴路身份,被宋峥发现于是惨死。 他这次半路替代这个身份,就是希望能成为一把双刃剑。 他如今下笔写的消息是现在投向宋峥的隐藏的部分朝堂上人员分布,根据003号的数据再七分真三分假地改一改,七分真的是那些暂时投向宋峥,但实则因为形势渐渐起了背叛之心的人,三分假则是两方对峙下的墙头草。 若是宋瀚跟着名单查,绝对能得到一些东西,但都不会让宋峥有半点伤肋动骨。 宋瀚在宋峥府里的内奸只有他,如果他能拿出一些消息成功取得宋瀚的信任,那么在消息接洽时他也可以根据宋瀚的要求来反推宋瀚的布置和打算,再加上003号的帮助,这是他选择范围内唯一一个有信心可以对宋峥争夺皇位有所帮助的身份。 [涵涵,你确定帮助宋峥夺取皇位,宋峥就会爱上你吗?]003号知道他的打算,但一直想不通,因为在它脑子里,这两样东西完全没有逻辑关系。 应涵刚好写完一份名单,他停下笔松松手腕,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但是在根据你告诉我原文剧情结局以外的延伸发展,宋峥在登基后为了稳定局面一直利用季芸芷暗中削弱季家之后,我就觉得,宋峥比起感情来应该更想要这万里江山,他既然想要,那我就豁出一切帮他,等他得到皇位之后,也许就可以得到完全倾心值吧。] 应涵是真的不确定,因为忘记了上个世界他爱上一个人的心情,所以即使进行到第二个世界,他也无法推知该如何让别人爱上自己。 他只会最笨的办法。 把那个人想要的,都双手捧给他。 ***** 此后风平浪静过去了三天。 宋峥那些事依然不让应涵帮忙,他放弃了拒绝别人搀扶独自瘸着走路的想法,带着手上的割伤,开始投入了自己的野心之中。 但就在第三天,宋瀚传召他上朝。 因为他腿疾之后不良于行,他早已得到了不必上朝的特权,但这次是宋瀚直接的传召,他没有拒绝的资格。 而上次由于应涵曾在宋瀚和于台谏两人面前路过面,虽然是女装,但到底有风险,于是宋峥不愿带他去,只带了两个侍卫就上轿辇离开了。 应涵忐忑地在王府等着宋峥回来。 他之前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虽然他自己明知道不会对宋峥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还是惴惴不安于宋瀚可能会借着这个由头为难宋峥。 然而他预料不及的是,他没有等到宋峥被为难的消息。 他等到的,是在原剧情进展到后期才会有的剧情,是宋瀚的一道赐婚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丞相季端卿之女季芸芷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凛王宋峥,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季芸芷待字闺中,与凛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此女许配凛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第25章 苍山负雪(八) 所谓失之毫厘, 差之千里。 这道赐婚圣旨来的并不是毫无缘由, 剧情的不可控性远比应涵所想的更可怕。 这几天王府里风平浪静,但朝堂上却波云诡谲。 当日他替清妩在宋瀚和于台谏面前路面,因一曲婉转小调让于台谏心动,甚至宋瀚都已经决定了将人送给于台谏, 但因为宋峥的出面, 于是这件事不了了之。 于台谏刻板严肃了三十多年, 一朝情动来势汹汹,回府后常常辗转反侧, 回忆着那日听到的幽幽歌声, 思念着那个每一处都合乎他心意的温婉女子。 思来想去到底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他在上朝时如实地上奏了凛王宋峥这段时日为百姓躬身劳力的良好政绩后,话锋一转,言宋峥贵为皇亲国戚, 但不以身作则,沉溺于男欢女爱, 生活不检点。 于台谏是朝堂出了名的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得罪的老顽固,但他一直到现在没被赐死,一则他许多上谏都一针见血, 对朝堂诸多弊端都有揭路,二则是他一直油盐不进,不站队不表态,威胁不到别人的实质利益, 说话难听但从来都是实话。 众人听得吃惊,因为宋峥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洁身自好,自身患腿疾之后,更是宛如苦行僧一般。 大臣们不太相信,但龙椅上的宋瀚可真是想抚掌大笑了,他正愁这件事于台谏不说他该怎么借此发作,但当他想借着这个由头让宋峥吃个大亏时,周太傅说话了。 此人学识渊博,在朝堂上有诸多拥戴者,德高望重,最重要的是,他一贯极欣赏宋峥,在朝堂上他也一向是为宋峥说话的。 他不紧不慢地跟着上奏:“凛王今年二十又四,至今仍没有正经的王妃,老臣私以为这不过是凛王正值婚娶年纪才会有的糊涂行为,有了王妃凛王自会约束自己,老臣记得先帝在时曾许诺将季家嫡女许给凛王,不知到如今这圣意可还作数?” 周太傅此番言论全是出自好意,既为于台谏指责宋峥行为不检点作了辩解,又提起了那桩先帝曾答应过的婚约,如今朝堂上还未彻底巩固好位置的宋瀚和宋峥一直互相对峙着,但废了一条腿的宋峥到底威信大损,近年来还是隐隐显出颓势,周太傅从前教导过宋峥,对他极为看重,不忍他就此山穷水尽,想让这桩婚约成功,让他搭上季端卿获得一点助力。 而季端卿身为两代龙臣当朝丞相,权倾朝野,他的嫡女季芸落,品貌才德样样皆是顶尖,是京城有名的贵女,配从前意气风发的宋峥倒还可以,可现在宋峥一个区区残废,哪里配得上他的掌上明珠。 再者,他一直有意暗示宋瀚 分卷阅读39 将他的嫡女季芸落收入后宫,献上后位,于是对那桩婚约便一直装聋作哑。 朝堂上的人都是人精,明哲保身惯了,宋瀚和季端卿都从未提起这桩事,宋峥自己也未曾要求过,于是大家都习惯缄默,免得惹怒了自己得罪不起的人。 此刻周太傅居然生生提起,宋瀚嘴角的笑容倏尔凝固住。 先帝的确许过这桩婚事,朝臣都在场,只是当时来不及写下赐婚圣旨。 所以他不能当着朝堂众人打先帝的脸,于是只能咽下胸口翻涌的气血,“爱卿……说的是。” 他其实对季芸落无意,他最近有了心上人,但即使他不愿立季芸落为后,他也知道她是季端卿的爱女,决不可以就这样白白许给宋峥。 他坐在龙椅上快速想着主意,思忖半晌朝着季端卿开口:“既是要给皇弟选王妃,那自然该选最贤良淑德的女子,爱卿以为几位令爱中哪个最合适呢?” 京城贵圈中很多人都知道,季丞相不仅有位貌美如花才德出众的嫡女,还有一位无才无德,前日里落水被救后更是疯疯傻傻,闹出了很多糗事的庶女。 季端卿是何等老狐狸,顷刻会意道:“回皇上,臣有一庶女唤作芸芷,生得娉婷袅娜,性情温良贤淑,正待字闺中,该当婚配。” 这熟悉的名字让宋瀚愣了一下,他不曾记得季端卿那个声名狼藉的庶女叫什么名字,不过反应过来他摇了摇头,同名而已。 周太傅没预料到事情竟会这样发展,但当初先帝许诺两家婚约时确实只以季家女代替,因为众人皆知,能配得上一位风头正盛的王爷的只有他的嫡女季芸落一人而已。 皇上钻了漏洞,他占不到理只能束手无策。 宋瀚看着周太傅哑口无言的样子心中顿时舒畅极了,季端卿那个庶女对其无足轻重,又是个无才无德疯疯傻傻的,宋峥若娶了她,不仅毫无益处还定然觉得受到侮辱,而宋峥越难受他就越高兴了。 瘸子配傻子,就是天造地设一对。他为自己的急智下想到的办法沾沾自喜。 于是情势顿时急转直下,第二日宋瀚就急召宋峥上朝,当着满朝文武下了赐婚圣旨。 宋峥当时还坐在轮椅上,这旨意来得猝不及防,他原本波澜不惊的神色僵硬了好一会儿,若是在他未曾有那软肋时,这种荒谬的赐婚接了也就接了,隐忍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次,娶个摆设回去而已。 但事实不是,他有了想要珍惜的人,这道侮辱性的旨意将他被掩藏的尖锐棱角激了出来,他骨子里就是孤高嶙峋的人,很多事情若是踩了底线是无论如何都绝不愿意妥协的,宋瀚这一出算是将他的底线踩了又踩。 他面色有些沉,声音冷得刺骨:“恕臣弟,实难从命。”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宋峥和宋瀚一直在暗中对峙着明眼人都知道,但宋瀚已经坐上龙椅,宋峥如何不甘也未曾这样当众反驳过他。 更何况,抗旨不遵,可是重罪。 周太傅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出列躬身替他请罪:“回皇上,事发突然,凛王只是如今一时反应不及,并非有意抗旨,老臣愿替皇上劝劝凛王,相信皇上选中这桩美食定然能成。” 周太傅是他的恩师,此番出面也是为了他多年的努力不会因此付诸一炬,宋峥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他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用力掐进掌心,疼痛使他努力维持着镇定。 于是到底没再继续反驳。 宋瀚其实看一直偏心宋峥的周太傅不顺眼极了,可惜他如今地位未稳,周太傅又是两朝重臣,他动不得。 于是只能接过周太傅递出的台阶,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面色比他更难看的宋峥,纡尊降贵暂饶他一马,慢悠悠道:“那就还望三弟多加体谅皇兄的一片苦心。” 等到下朝之时,周太傅自然邀宋峥去他府上一聚,要跟他聊上一番。 恩师的邀请他自然无法拒绝,宋峥此时心乱如麻跟着去了,一时忘记叫侍卫回去给府上传消息。 于是他当众抗旨拒婚的消息被压下,反倒是皇上给两人赐婚的圣旨在京城大街小巷流传着。 凛王府的应涵听到了,在丞相府里借着傻子的遮掩随心所欲的季芸芷也知道了。 她一时不可置信。 当日见月楼与顾承修和宋瀚匆匆见面后算是认识了,此后两个男人都因为她吟诵出的诗词极为欣赏他,顾承修奉她为知己,宋瀚那几日也常常处理完政事就遛出宫门身着常服来见她,最开始宋瀚是想招纳贤才,邀他入仕。 但随着相处过程久了,这想法有了改变,觉得这人不仅惊才绝艳,胸中有沟壑,为人还十分有趣,常常说一些很惊世骇俗又天真可爱的话,让他不自觉被吸引,为之神魂颠倒,他甚至有段时日没有兴趣临幸后宫妃子,昨日他和季芸芷闲逛时遇上了顾承修,见季芸芷和顾承修聊得言笑晏晏的模样,宋瀚吃醋得厉害,冲动出口对她说了很难听的话,两人现在正在闹别扭。 季芸芷前世就是很平凡的女孩子,做着要嫁给绝世美男的梦,之前宋峥给她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但到底不良于行,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京城又曾盛传凛王宋峥因为腿疾也失去了做男人的能力,于是她把宋峥当成了那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谪仙,与男女之情沾不上边,欣赏他的容貌气度但却并无喜欢。 倒是常常对她霸道邪魅坏笑着,还曾用过言语调戏她的宋瀚更撩拨她的少女心,而且……那可是天下间最尊贵的皇上啊,她真的一点也不想错过。 这次她和宋瀚闹别扭,是因为宋瀚冲动下辱骂她对谁都谄媚无比,甘于下贱。季芸芷当然生气,可是这种气很快就消了,她就等着宋瀚来给她赔礼道歉了。 谁知道,她等来的竟然是一道赐婚圣旨。 虽然明知道宋瀚还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但她还是气得浑身发抖,之前刚消的气连着新仇一起涌上来,她对着石头痛骂宋瀚傻子。 然后赌气之下,同意了。 当然,在季端卿嫌弃的眼神和命令的口吻下,她也没有反抗的权利。 ***** 应涵最后还是等到了宋峥回府,从轿辇下来的宋峥脸上都是疲惫之色,即便戴好了君子端方的面具,眼睛里的倦怠还是藏不住。 应涵明明有很多话想问,但看到宋峥这幅模样就心疼极了,他急忙跟过去要搀扶宋峥下来。 而这次宋峥没有拒绝。 推着宋峥回了他的房间,应涵便开始习惯性地为宋峥脱去外衫,沏上茶水,摆好茶点等等,尽心尽责无微不至。 宋峥静静地凝视着他,视线一刻也未曾移开,等应涵忙完过来,他紧紧攥住了应涵的手,声音有些沙哑:“我不会应下……” 不会应下什么… 分卷阅读40 …应涵反应了一下,然后才十分意外地低呼一声:“王爷您抗旨了?!” 他并不理解为什么宋峥要抗旨,如果是为了他那也过了,情势摆在这里,宋峥现在还没有实力豁出一切为了这个和宋瀚对抗。 宋峥还没来得及应声,应涵就蹲下身看着他,一个晚上已经足够他处理好情绪,他开口:“王爷……您不能抗旨,您这是在给皇上光明正大害你的理由。” 宋峥的视线牢牢攫住他,想从他这样平静的劝告中找出一点让自己心安的东西,可是他没有找到。 他勉力安抚着应涵:“我无事,我有给自己留了后路。” 看着应涵担忧不赞同的神色,他手指轻轻触上了他的眉间,然后轻轻抚过:“你要相信你家王爷,他很厉害,很强大,可以处理好的。” 应涵盯着宋峥眉宇间浓重到无法遮掩的倦色,那种心揪起来的感觉再无法克制。 他突然不愿意再强装平静了,他抓住宋峥碰上他眉间的手指,声音里的疼惜要溢出来:“我知道王爷你很强大,很厉害,什么事情一个人都扛得住,王爷……我明白你很强大,但我也有心疼你的权利,你知不知道,你处境艰难……我也会跟着心如刀绞……” 他的话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带了哭腔,情动无法抑制,这个人为他所受的每一点苦,他也会分毫不差地每一点都受回来。 泪水顺着应涵的眼角大滴大滴地滚落。 宋峥活了二十多年,再怎么苦再怎么难,也从未有人对他说过心疼,因为他足够强大,所以别人认为他不会受伤不会难过。 可是不是的,他也是凡人,他也会听到这样的话而欣喜若狂,他俯身细细地吻去应涵的泪水。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他一遍遍说着,但眼神却柔软地要化开。 而心中弥漫出大片大片要将他淹没的蜜糖般的甜意,淌出来,甜的他浑身战栗。 作者有话要说: 玻璃糖风格了解一下,玻璃渣掺糖,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第26章 苍山负雪(九) 其实宋峥那日从恩师周太傅府中出来, 两人就算是不欢而散了, 周太傅怒斥他鬼迷心窍不顾大局,宋峥沉默,没有反驳但也没有应声。 其实他早就想找个机会让周太傅不必再站在他这边,周太傅一直对他很好, 但周太傅始终最忠于的还是皇室, 他帮助宋峥只是因为欣赏, 而未曾想过要帮他夺取皇位,所以周太傅不应该掺和到他们俩人的明争暗斗中。 周太傅年迈了, 应该安享晚年, 而不是犯上这些明明与他无关, 却可能会危及他身家性命的事情。 这次的机会其实很合适,他甚至盼望着周太傅因为对他彻底失望而学着像朝廷中大部分人一样,明哲保身, 不去一而再再而三触怒宋瀚。 所以他作出油盐不进的样子,换来周太傅长长一声叹息。 宋峥得在孤注一掷前安排好一切。 他告诉应涵说他有退路, 这并不是假话。 在他还是三皇子时,为了挽回自己卑微出身带来的劣势,也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势,他是一众养尊处优的皇子中出征次数最多的人。 其他皇子们都有母妃身后的势力撑腰, 他什么都没有,但正因为他什么都没有,他才敢在战场上豁出性命去拼,真刀真枪地在鲜血里几次险死还生, 他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他是战场上战无不克的常胜将军。 而他的封号“凛”就是取自他威风凛凛的战绩。 他声望达到最顶峰的是与鲜卑族的一战,他以少胜多,大捷而归。 但鲜少有人知道,在那场战争中,宋峥不仅带回了鲜卑族将领的人头,还曾抓住了鲜卑族王子耶律达奇,不过他当时还年少轻狂,所思所想皆大胆得疯狂,他想与虎谋皮,想在外族中也安插下自己的棋子。 他知道当时鲜卑族几位王子正在争王位,而耶律达奇此人勇猛有余、智谋不足,且重诺重义,两人战场上算是棋逢对手,不过那次耶律达奇棋差一着,在以为自己生命就此了结时,宋峥饶了他一命,还说自己会帮助他夺得王位,代价只是能在今后有所需要时,把这个人情还过来。 两人立下字据,耶律达奇指天发誓地答应了。 宋峥那时是想着登上皇位后利用耶律达奇这个人情暗中操作灭掉鲜卑族,再扩张北周版图,成就一代英明帝王的雄途霸业。 但当他暗中帮扶耶律达奇夺得鲜卑族王位不久,他就遭遇背叛,左腿残废,那一切都成了泡影。 不过当初耶律达奇为表可信,让他手中掌握了不少可以直接动摇其王位的心思,那个要求也还是可以作数的。 于是在争夺皇位失败后,宋峥之前的计划是先在京城隐忍蛰伏一段时间,尽可能在皇宫中培养更多的势力,顺便寻访名医,以期有朝一日自己还能有机会站起来,重回当年的荣光。 当然不论腿疾是否有痊愈的可能,等到时机成熟,宋峥就会派人去给耶律达奇传递消息,让他佯攻北周边境。 而边境那里几乎全是他当初出战时的旧部,只是一直没有汇合的机会。只要再让他的旧部佯装不敌,只要他愿自动请缨做个瘸腿军师,凭着宋峥当初就是与鲜卑族一战名声大噪,以及他从前常胜将军的名声,哪怕宋瀚再顾忌他与旧部汇合,也一定会在群臣劝说下以北周边境为重,准许他去。 而一旦与旧部汇合他就掌握了北周大半的兵力,再让皇宫中安插好的势力与他里应外合,他当初被抢的位置,就完全可以再夺回来。 这是他早就布置下去的安排,一直未曾与任何人透路。 此次宋瀚赐婚,他表面上拒婚就是毫无活路,但事实上他的退路早就留好了。 只是如今时机还未成熟,他安排的人还不够,里应外合还没有十足把握。 但此时他别无办法,他这个人不动心则已,一动心就是万劫不复,他若是想真心对一个人,那便想永生永世只有那一人。 他不愿意娶任何人。 他愿意提前冒这个风险。 宋瀚还是怕惹怒了他鱼死网破,于是这次他缓和语气说婚事还要再行考虑几日,宋瀚也答应了,他不认为宋峥真的会拒绝,几日时间他也等得起,宋峥表现得越拖沓越抗拒,他越觉得非得让这桩婚事成了才行。 于是这几日宋峥便有了机会,暗中四处奔波向边境和鲜卑族传出消息,联系京城里的往日旧部。 只是他毕竟残废了,威信大减,如今时机又未成熟,他的人手不足,有许多往日里有过命交情的兄弟言辞间不愿意陪他冒险,宋峥只好掰断了自己铮铮傲骨去亲自坐着轮椅上门,虽骁勇不再,但他仍然领袖气度非凡,谈 分卷阅读41 吐举止贵气天成,是故大部分人冲着他的诚意和智谋应下了。 不过这几日下来,连续心理和身体上的疲惫让宋峥有些吃不消,使得他倦怠极了。 那种透支过后的虚弱无力甚至让他的脸上隐隐呈出一种青白透明之色。 在听到应涵吐路出心意后,宋峥欣喜若狂,这种欢喜让他心中大石落下,心中熨帖的同时,疲倦涌了上来,之前强压的困意反而再也压不住。 他只想把这个人拥紧在怀里……痛痛快快地睡一觉。 应涵看出了他的困倦,抬头盯着他苍白的脸上眼睛处那一片青黑,轻声笑了笑:“王爷快去休息一下吧……” 他将人扶到床边,这次宋峥努力不避讳他为自己宽衣了,即使脸色还是隐隐透出了点平常绝不会出现的窘色。 应涵帮着宋峥简单洗漱一下,仔细地为他铺好床后,刚准备离开时,冷不丁宋峥抓住了他的手腕。 应涵转过身蹲下来,平视着床榻上满脸浓重倦色的宋峥,抬首疑惑地问:“王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宋峥哑然片刻,然后带着点鼻音语速飞快地道:“……你能为我唱你之前唱的那首曲子吗?我……想听着入眠。” 其实他很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只是北周卖唱一般都是欢场上的事,是比仆人还要低贱的职业,他之前压下这个想法不提就是怕应涵觉得自己在轻侮他。 但此刻,应涵虽然没有对他言明喜欢,但明明白白地在说心疼他,所以他是不是也可以稍微得寸进尺一点点…… 闻言应涵却是一怔,这个要求对他而言是很简单的,但在点头的一刹那他忽然想起,这个要求好熟悉。 熟悉得让他心悸。 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身份不同样貌甚至不同时空的人,竟会常常给他一种熟悉得令整个人的灵魂都在颤抖的错觉。 003号说是他上个世界投入太严重,才清除了他所有的感情波动。所以……他上次的感觉也是像现在这样吗? 他垂下眼睛,将纷乱的思绪压下,轻声回:“嗯好,之前那首曲子调子有些高,这次我给王爷轻轻哼一哼就好……” 他是用的本音,就单纯从喉咙里轻轻哼唱着,只是音色太好,治愈安抚的情感又饱满将溢,于是听来也令人心中如春风化雨,舒服极了。 宋峥本就是强忍困意,想多看应涵一会儿,这会儿听着他令人放松的歌声,困意来势更猛,无法抵挡,迅速将他带进了一片黑暗中。 应涵一边柔声哼唱着,一边凝视着宋峥熟睡后的模样,宋峥眉目生得锋利冷峭,但平日里都是刻意柔和下来的,显得很有亲和力,但此时安然熟睡,在他面前卸下所有伪装后,那张脸最自然的样子竟是隐隐透出阴沉冷漠,好似对任何人都防备敌对着。 听着宋峥均匀下来的呼吸声,应涵停下歌声,伸手小心翼翼地揉开他拢起的眉宇,他心里有些甜有些涩。 他这段时间还是在给宋瀚传递那几份真几分假的消息,宋瀚在第一次验证了他的消息真伪后,觉得他是可造之材,便派给了他更多的任务来测试他是否可靠,也因此在信息的来往中他也对朝中的局势有所了解。 正因为了解他才会在知道宋峥抗旨后心中有那么大的触动,他明白宋峥要为此付出什么,哪怕宋峥说他有退路,他也知道那一定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应涵被熟睡着的宋峥紧紧攥住手腕无法走掉,他跟着坐到床边,靠着床柱,在意识里呼唤003号。 [003号,宋峥现在达到100%完全倾心值了吗?] 003号最近能量快消化完了,熟睡的时间越来越少,此时它被唤醒,便立即积极地用子系统去检测,检测完它失望地摇摇头,[没有,还差10%] 应涵原以为宋峥愿意为他抗旨拒婚定然算是深爱了,可是……他怔了一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问,[我好像一直都没有问过,你们这个是根据什么来判定是否达到完全倾心值的?] 003号摇头晃脑,破天荒沉思了下,[因为人类感情太复杂,每时每刻好感都有可能下降或者上升,而好感度子系统在90%到100%就不太灵敏了。每个人爱上一个人的表现都不同,生理反应也无法区分爱和喜欢之间的区别,所以系统是根据攻略目标的想法来确定的,如果攻略目标心中有愿意为了宿主放弃自己从前最重视的东西的想法,那系统检测到就会判定任务成功。] 居然是放弃最重视的东西?应涵完全愣住了:[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003号被吓到,委屈巴巴:[……涵、涵涵你不是也没问过吗?] 它看着应涵噤声没有理它,着急得团团转,挖空心思想措辞:[qaq!涵涵你的方向没问题的,你要是帮宋峥得到了皇位,那他就没有最重视的东西了,到时候如果他对你表白,系统也会判定任务成功的!] 003号安慰得有理有据,可惜他安慰错了方向,应涵摇了摇头:[嗯嗯我知道了,我没有生你的气。] 他垂眸看着宋峥熟睡的模样有些恍神。 幸好他之前虽然克制不住但到底没将心思彻底说出口,原文里宋峥也对季芸芷说过甜如蜜糖的情话,但结局之外放到皇位面前就自动让步了。 所以之前决定好怎么做,现在依然该怎么做,他不会让宋峥面对他和皇位之中二选一的抉择。 宋峥想要的,他都会成全。 ***** 五日后,春闱科举揭榜。 京城里还隐约透着早春料峭的寒意,应涵穿着单薄的春衫在鹭德书院门口的树下站着。 他从清早就过来,已经站在这里足足等了好几个时辰,脸色发青,视线在不远处走动着的人来回逡巡着。 [涵涵你这样等下去是不是太傻了呀?]003号在意识海里跟他说话,[原文里没写那个落榜书生是具体什么时候出现在鹭德书院门口的啊?] [那也不能错过了呀,宋峥现在情势不明,他早一点治好腿对他肯定更有利。]应涵冻得整个人在轻微发抖。 他之前剩的能量点大部分用来换传递消息了,仅剩了5点也用来换去李白和苏轼的全本诗集了。 因为原文里提到春闱揭榜,鹭德书院门口会有一个落榜书生想求死,被路过的季芸芷大声吟诵了一首而重燃希望,并为这首诗展现的旷达豪气所倾倒,对季芸芷钦佩不已。 巧的是,这落榜书生是一个性情古怪、名声不显的神医亲弟弟,季芸芷由那落榜书生盛情邀请至他家,结识了这位神医,女主光环让这位神医也为她倾倒。 再后来季芸芷嫁给了宋峥,便是她去求那神医为宋峥治好了腿。 但现 分卷阅读42 在剧情全乱了,宋峥拒婚,这段剧情可能会就此夭折,他只能在这里等着看是否能挽救。 这两兄弟既然喜欢诗仙的作品,那他便直接送他们一整本原作的诗集,相信不会比季芸芷记得的那三五首初高中必学而逊色。 第27章 苍山负雪(十) 眼看夕阳西沉, 渐渐要到傍晚。 但凡有路过的书生, 应涵都是来来回回看了又看,恨不得在人家身上盯出个洞来,可惜还是一直没看见原文中形容的那位颓唐狼狈,心存死志的落榜书生。 原文里没交待具体相遇时间, 他也无法预测, 京城是天子脚下, 落榜的书生一抓一大把,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又没有能量点能换取这个人的下落, 那要再找到这个人实在就希望渺茫了。 还好这段时间宋峥都为了自己的安排日日在外奔波, 便是他有几天不回去也是可行的。 只是到底担忧这事会出岔子, 错过治愈王爷腿疾的机会,应涵边想边有些焦虑地在原地踱步。 天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书院的门口的灯笼被点亮了, 暗红的光晕在门口的台阶泻下一片幽幽的冷光。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终于出现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 那人作书生的襦袍装束,但披散着乱发,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酒坛子踉踉跄跄地正要走过来。 应涵眼睛一亮,这种模样和书中描写完全契合。 他摸了摸自己怀里的诗集, 直接就匆匆走上前去。 “这位公子请留步——”他开口唤道。 温行之整个人此时丧气极了,这是他第七次考取功名,这是他离金榜题名最近的一次,可是还是失败了, 他已经不年轻了,兄长一直辛辛苦苦供他去京城最好的鹭德书院学习,他的恩师也对报以极大的期望,可他却一次次让他们失望。 他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屡次失败的结果击垮了他,他无知无觉来到了自己求学这么久的地方,烈性的酒力掺着巨大的羞愧使得他一时出现了很疯狂的想法。 反正他也是个没用的废物,还活在世上做什么呢?他想跳进鹭德书院旁边的那条河,一了百了。 而在此刻突兀被一个陌生人唤住,他也失去了以往的耐心,带着满身酒气停下来,“你是谁?叫住我做什么?” 应涵对他客客气气地躬身行礼,“回公子,是我家主子前日偶然得了本珍贵的书籍,听说鹭德书院英才辈出,叫我在这寻个有缘人送出去。” 温行之嗤笑一声:“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江湖骗子,什么珍贵的书籍不自己好好珍藏要送人,还有缘人,什么叫有缘人?我现在心情不好,您还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他直接将挡在他面前的应涵推搡开,然后想继续摇摇晃晃往鹭德书院门口那条河走。 应涵被推得趔趄几步,他扬声朝温行之道:“我家主子是不想它藏在贵重的盒子作个私人的收藏物永远不见天日,所以想赠给需要的人再替他传播开去,我见公子眉目郁气缠绕,脸上愁云惨雾,想来是需要它的,不知公子可愿一观?” 应涵跑过去向他递出怀中诗集,那诗集的装订他特意让003号弄得看起来年代久远,纸页泛黄但又保存完好,他直接摊开了第一页,大气磅礴的就这么一下子映入温行之的眼帘。 温行之本来是不打算看的,但不留神余光一瞥过去,顿时就挪不开了。 一起头就极为狂放的诗句让他颓丧的心顷刻受到了震撼。 他到底是个文人,对这些诗词歌赋都敏感至极,温行之松了怀中的酒瓶,一把接过那本诗集,痴迷地看了起来,他喃喃地不知不觉跟着诵出了声。 一开始温行之诵读得还很小声,愈到后来情绪愈发投入,他诵读得慷慨激昂起来,脸庞激动得通红。 不怪他激动至此,这首诗实在是他平生未曾见过的狂放豪迈,行文如大江奔流,纵横捭阖,他仿佛能随着作者的行文挥洒的大起大落而瞬间心胸开阔起来。 郁气在一遍遍诵读中被悄然化解,他激动地翻开其他的篇章,发现每一篇都不负所望地堪称完美,令人嗟叹不已。 他宝贝似的抱紧诗集,觉得自己那点挫折根本算不上什么,在诗集中汲取到了宽广的胸襟,温行之从打击中恢复过来,这才想起送他诗集的那位恩人。 温行之一抬头,这么久过去了,应涵还站在原地。 其实之前温行之手舞足蹈大声吟诵着诗集里的篇章的模样都被应涵尽收眼底,应涵心中大石落下,他就是先拿出一本作为试探,想试探这本诗集在这人心中能占有多大的分量,现在算是有了底,后面再提要求应该也不会被轻易拒绝。 北周的确尚文,京城里那些才子都是受尽追捧的,看来季芸芷靠背几首经典诗词名满京城,成京城女郎的梦中情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温行之想起自己之前的言行内疚懊丧得满脸通红,行了一个深深的大礼,“之前是在下多有冒犯,还望公子海涵,在下……现在十分想知道这诗集究竟是何人所作,这等旷世奇作在下竟从未听闻,实在惭愧,不知公子可能告知一二?” 其实最开始应涵就是有这个想法让这被盗取的诗词及伟大的原作者在这个时代扬名天下的,毕竟季芸芷已经把那几首代表作传出去了,只是给冠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本不想让剧情彻底乱下去,但已经乱到这个地步,也不怕再多这一茬,干脆就让这些诗词回到他本来的缔造者名下。 “书籍页有写,作者李白,不过生卒年不详,想来史书也许记漏了他,他的诗集也没能流传下来,我家主子也是很偶然在偏远地方得到的,当时书籍的痕迹看起来十分的古老。” “竟是如此!这等旷世奇才居然也能被埋没,不行,我要交给恩师让全天下学子都能看到,在下这里十分感激你家主子有这等胸襟,没有将其占为己有,这诗集对在下意义非凡,在此感谢两位的大恩大德了。” 温行之激动得满面红光,简直想时间立刻跳到明天书院开门,他好将诗集交给翰林院出身的恩师,让其将诗集呈给皇上,给世人共赏这绝妙佳作。 看到温行之欣喜万分的模样,应涵觉得拿诗集来救人应该可行,于是他笑着继续道:“其实……我家主子那里还有另一本诗集,其作者才华不逊色于这本,只是此番我未曾带来,不知公子可还想要?” 温行之闻言眼神陡然变得更加热切,仿佛要把应涵身上烫出一个洞,他点头如捣蒜:“公子真的可还有?真的……要再赠给我,让我能够先瞻仰一番吗?” 被这样热切眼神注视着的应涵提起唇角,笑道:“自然……不过——” 分卷阅读43 “不过什么?!” “我家主子偶然听闻岐山温氏有位医术了得的神医,不知……公子可知?”应涵说得小心翼翼。 温行之脸上的狂喜一僵,这才后知后觉什么有缘人都是假的,但不论如何,诗集和恩情是真的。 “嗯,那是家兄,他确实曾四处游历学回一身好医术。”他脸上开始浮出点为难,“但实不相瞒,他性情有些……不太好,喜好独居,也不喜生人来访,除了救治动物,不曾救治过旁人,名声从未传出去,我都不知道你家主子从哪里知道的,不过想来这样的诗集都能找到,也不算匪夷所思了,只是公子要知道,其实就算赠了我诗集,我也并不能保证劝得动他。” “嗯好……那不知能否恳请公子现在就替我引荐一番?实在是我家主子身有重疾,已经走投无路……”应涵脸上的担忧都是真真切切的。 温行之心善,看得心软,再者还有一番恩情在,虽然他兄长曾说过要隐居终老,不见外人。 但他还是点点头答应了应涵。 ***** 几日后,京城出了件沸沸扬扬的大事。 这事情说来很巧,温行之将那本李白的诗集呈给了出身翰林院的恩师,他那师傅又递交给了翰林掌院,翰林掌院与周太傅有交情,又托周太傅转呈给皇上。 周太傅自然也不藏私,这等精妙诗词他一拿到手便决心当面呈给皇上,再由皇上为其扬名传给天下学子。 但当时已经下朝,宋瀚当时不在皇宫,他忙着出宫找已经许久未曾在他面前出现过的云止,想着可能上次的话真的伤到了人,他这次是存着赔礼道歉的心思去的。 结果在往日碰面的地方还是没有见到人,倒是在街上看见了一副失意模样的顾承修。 他刚要去打声招呼,却不妨一见面顾承修就沉下脸看着他咬牙切齿。 其实顾承修早就知道季芸芷是个女子。 之前他也在这段时间与季芸芷的相处中被她吸引,一度认为爱上了男人,谁知在去拜访季端卿的时候竟看到了女装的季芸芷,他一眼就认出来了,他为自己竟从前不识得这样好的表妹而懊悔,又为自己看到能看到她真正的模样而欣喜若狂。 他常常去找季芸芷,哪怕季芸芷表现得对他无意,对宋瀚心动,他也还是喜欢,结果没过多久,宋瀚那道赐婚旨意下来了。 他眼看着季芸芷接过旨意后就让他别再来找她,失落绝望地说宋瀚要将她许给别人做王妃了。 季芸芷痛苦他也跟着不好受,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糊涂的宋瀚,他怎么能不气。 从顾承修口中知道这一切的宋瀚不可置信,京城盛传的季家庶女无才无德怎么可能是空穴来风,那么惊才绝艳的云止又怎么会是那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他带着人直奔丞相府,也不管季端卿多么吃惊,随意搪塞了个理由,就匆匆忙忙去找到还在自己房间生闷气的季芸芷。 看着相似的容貌和神情,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但他到底不愿接受自己将心爱的女人赐婚给别人的事实,于是他硬是要求季芸芷为他赋诗一首,为自己正名,他才肯信。 此刻已经距离他闯进丞相府有段时间了。 于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路跟来的顾承修和不明所以的季端卿,以及才从侍卫那里得知皇上下落,因为实在激动不已,所以拿着诗集就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周太傅。 因为宋瀚的行为太反常,几人都跟着来到了季芸芷所在的后院。 此时季芸芷穿着明媚动人的鹅黄色衣裙,女装模样清媚脱俗。 她看着忽然出现的一大帮人,咬咬唇,也不打算再让季芸芷这个身份再装疯卖傻下去了,她决定要让这帮人对她刮目相看,收回让她嫁给一个残废王爷的决定。 季芸芷思来想去,绝句律诗太短,她决心选择她背得下来的最长的一首——。 于是她十分投入地当着众人用轻柔的女声将一整首抑扬顿挫地吟诵完毕。 然后双手背在身后,用之前练习得最有风流不羁味道的姿势站在那里。 “你居然真的是无机公子……”宋瀚表情十分复杂。 而周太傅还反应不过来,拿着手中的诗集,听着这熟悉的诗词,脸上的表情则十分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一个一直很想写的剧情,字数一不小心多了就没让王爷出场qaq 话说,听说你们都在嫌我短小,你们这些磨人的小妖精,本强攻这么粗长居然满足不了你们!你们迟早会把本强攻榨干的!(雾,其实是三次元很忙,小妖精不要竭泽而渔吗?日更三千都很吃力了qaq 第28章 苍山负雪(十一) “这、这诗……真是你所作?” 这话问出口的是同样吃惊的季端卿, 前段时日京城里四处流传着关于这位无机公子的佳话, 他也听过,能爬到丞相这个位置,自然文学底子也不差,他当时还感叹过这人的确才华出众。 可他万万没想到, 这人竟会是自己一直忽略的庶女男装所扮, 他那庶女一直唯唯诺诺, 除了一张脸什么都不会,怎么可能……这实在是太超乎他的想象了, 以至于他忍不住出声询问。 季芸芷看到几人吃惊的表情, 心中窃喜, 她双手交叠于腹部婷婷行了一礼:“回爹爹,是女儿即兴之作,让大家见笑了。” 周太傅很沉得住气, 其实打季芸芷念完他也算回味过来。 要真是一个豪气干云的年轻公子他还姑且愿意信一信,可一个锁在深闺里柔柔弱弱的女娃娃说是她写的, 他要是信了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看来这女子也曾在哪里得到过这份诗集,仗着这诗集没有流传下来而想要瞒天过海,霸占他人成果。 文人最是清高,断断忍不得此番行为, 周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沉声开口:“既是季小姐所作,那季小姐可愿说道说道这‘岑夫子’‘丹丘生’是何人哪?” 季芸芷就等着几人吹捧她的才华满足一下她的虚荣心了,谁知道竟忽然听到这么一个问题, 她当初学习成绩一般,学的诗词就记得那么几首绝句律师,因为当初喜欢的豪迈才咬牙背下来的,刚刚顺口就一气呵成背完了,里面到底有没有提过其他人她都给忘了。 措手不及之下,季芸芷慌张得找不到理由来圆,她脸色涨红,吞吞吐吐:“他、他们……是……” 宋瀚、顾承修以及季端卿这时也回过味来,诗里提到的那些人是谁?他们怎么从不知道季芸芷认识了这几个人。 因为应涵换取的诗集有一些必要的注释,此刻周太傅冷着脸摊开诗集页,看着注释寒声道:“既然季小姐不知道,那老夫来告诉你, 分卷阅读44 岑夫子名岑勋,丹丘生名元丹丘,生卒年不详,而这两人的身份,是原作者李白的好友。” “季小姐,老夫觉得,既然要盗取他人的作品,好歹也要多下点功夫,你说……是也不是?” 周太傅撂下这句话后整个后院陷入了短暂的诡异寂静之中,宋瀚惊得深深呼吸一口气,视线看向季芸芷:“盗取他人作品?!” 季芸芷脸色顷刻变得惨白,她手脚发凉,眼睛瞪圆了完全不可置信的样子:“你……你……” 她想说你怎么知道,话要到喉咙口又被生生咽回去,不能不打自招!不对,不可能的,这人不应该知道,她明明确认过的,这就是一个不存在于历史上的朝代,这是另一个时空,根本没有出现过那些诗人,这人怎么可能会知道李白?! 宋瀚看过来的目光比起往日的迷恋欣赏要冰冷得多,还隐隐透出被欺骗的愤怒,季芸芷被看得一哆嗦,她还不知道这件事已经无法挽回,于是咬紧牙关看着周太傅:“我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 周太傅已经懒得理她了,上前几步直接将诗集递给宋瀚:“皇上,老臣今日前来寻您就是想将这本诗集呈给您,谁知道顺带着看了这一出大戏,是非曲直老臣也不想赘言,皇上您自己看看吧。” 宋瀚接过那本看起来十分老旧的诗集,认真地开始翻看起来,他旁边的顾承修和季端卿也跟着不时用余光扫过。 季芸芷扮成无机公子时吟诵之后流传最多的是那首,原文里她本该在看见温行之落榜时心血来潮吟诵,但现在她提前被赐婚被困在丞相府一大堆人盯着根本出不来,温行之也早被应涵给救下了。 所以她是现在才有机会背诵李白的这首古体诗,周太傅目前本是不能直接凭着这本诗集一概而论地说她之前也都是盗取别人诗词的。 然而不幸的是,她在宋瀚那里为了彰显自己的才华,李白有名的那些绝句已经被她用过许多遍了。 宋瀚越是翻看越是脸色铁青,他最后盛怒下险些想摔掉这本诗集,还好周太傅急急忙忙去夺了过来。 哪怕宋瀚现在只是个根基不稳,龙椅摇晃,经验不足,能力平平的皇帝,可他也还是皇帝…… 而身为一个皇帝如何能够容忍被一个女人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 女扮男装戏耍于他也就罢了,这般容貌气度加上女子少有的才气过人,他刚刚甚至想不计前嫌为她收回赐婚旨意纳入后宫好好龙爱的,结果,竟然连才华也是欺骗他的。 “我刚就奇了一个从前被斥无才无德的深闺女子如何能写出那般明朗飘逸,雄健奔放的诗词,却原来是鸠占鹊巢,以他人心血全自己名声……好,很好……”宋瀚气急,甚至迁怒地看向季端卿,“此等人品,真是爱卿教出来的好女儿!” 说罢宋瀚简直是不想再看季芸芷一眼,带着人拂袖而去。 周太傅叹息地看了眼呆呆站在原地的季芸芷,想到这等女子居然要许给宋峥,赶紧抱着怀里的诗集跟上皇上,打算说道说道能否撤回那桩赐婚旨意。 季端卿对这离奇的发展同样吃惊不已,况且到最后还被迁怒,他看向站在原地眼睛紧紧盯着季芸芷的顾承修:“贤侄也请先行离开吧吧,我季家出了这欺世盗名的逆女,老夫实在颜面尽失……” 顾承修对季芸芷是真喜欢,是真的曾为她的天真活泼而着迷,此刻爆出这等丑事,他其实也还是放不下她。 他甚至想,大家都不喜欢她都不要她了也好,之前季芸芷嫌他与别人有了婚约不能做他正妻,这样一来自己若是去求娶名声不好的她,哪怕是做妾,想必她也没有别的选择而只能属于自己了。 但此刻不宜多留,于是顾承修也离开了。 因为不知道与凛王那桩婚约会不会因此有变动,季端卿不敢重罚,沉声宣人带季芸芷去罚跪祠堂,抄写家法,再禁足一个月。 而季芸芷惨白着脸没有反抗,她已经猜出来那本看起来破旧的书籍是什么了,只是她还不敢置信,怎么会顷刻变成这样?怎么会就在这时候突然出现一本诗集? 是了……一定是还有一个穿越者要害她,要让她身败名裂。 她到现在也没有认为是自己错了。 虽然季端卿非常想压下这件事,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场看到听到的的仆人还是绘声绘色给传了出去,尤其是那首被盗取的。 在隔了两日后,翰林书院将李白诗集给京城学子传阅后,结合之前丞相府传出的流言,这板上钉钉的十分戏剧性的事情迅速成了京城八卦头条。 京城里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无机公子和季家庶女季芸芷这两个名字算是彻底臭了。 而再结合之前的赐婚圣旨,大家一致认为这等人品不端的女子实在配不上虽然身有腿疾但依旧光风霁月的凛王,甚至朝堂上也出现这类声音,觉得有辱皇室名声,劝宋瀚收回旨意。 宋瀚现在听到季芸芷的名字就仿佛吞了苍蝇一样,之前多喜欢,现在就多厌恶,他很想也恶心恶心宋峥,可惜现在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 但最后真正逼他决定暂缓这个想法的,是一个月后边境突然传来的八百里加急的军情。 ——鲜卑来犯。 ***** 时间再往前推一推的凛王府中, 宋峥在外安排好自己的计划之后,就风尘仆仆地回了王府。 他很想他的小百灵。 但他回去之后,并没有立刻看到人,问了府中下人才知道,应涵传了消息回来说自己在外面替他寻了个神医,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宋峥其实已经寻访过非常非常多名满天下的所谓神医了,可惜的是,没有一个有用。 他现在已经淡然许多了,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波澜不惊的笑,并没有太多激动,顶多就是单纯为应涵这么记挂他的身体而感到心中熨帖罢了。 但等到应涵真的带了那位身穿葛衣,面目冷硬看起来极刻薄易怒的温神医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又真的生出了一丝久违的希望。 因为这位温神医只耷着眼皮懒散地看了他废掉的左腿一眼,就不咸不淡但底气十足地说了句:“能治。” 再加上他甫一出手,就用一种奇怪的针法将他腿中堆积良久的含有毒素的淤血排了出来。 这是之前那些名医从未办到的事情。 应涵安静站在一旁,红印满布的脸色本来较从前苍白难看得不正常,但此时看到这样立竿见影的效果,终于还是忍不住牵起唇角,洋溢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不过一时被自己的腿有可能真的痊愈这件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宋峥没能注意到,他心中正涌动着惊涛骇浪。 自残废之后, 分卷阅读45 他骤然失去了太多太多,他从前有多么耀眼,残废之后就有多么令人惋惜,他经历了无数的同情与侮辱,他曾真的以为他再也无法用自己的腿站立起来,以为他再也无法重新跨上战马,坐上龙椅,用健全的身体坐拥这本该属于的皇位。 他也曾真的以为,他要拖着这残缺的身体,连怀抱起自己所爱之人的能力都没有。 而现在他看到了希望。 温神医替宋峥排出那些毒血后,就神色冷淡地写出一张长长的药方递给一旁的应涵:“这是药浴需要用的药材,这三天我先用针刺穴位,之后每天辅以三次药浴,不出半月,他的腿就可以重新站立起来了。” 应涵也兴奋地眼睛发亮,立刻应声道:“我立即去采买!” 坐在轮椅上的宋峥喜不自禁,立刻扬声朝温神医唤道:“先生医术了得,本王实在感激不尽,若是此番先生真的能治好本王的腿,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先生想要什么报酬都可以!” 温神医撩了眼皮不为所动地瞥了他一眼,高高的颧骨让他本来不错的长相透出了浓浓的刻薄和冷漠,他古井无波地回道:“不必,报酬这人已经给我了。” 他指了指一旁的应涵。 宋峥不解地向应涵看过去,“你给了什么报酬?” 应涵闻言马上回了他个轻松的笑容,笑过几次之后他脸色已经好看多了,“是本诗集而已。” “哦对,我得先去把需要的药材买回来,王爷我先退下了。” 宋峥没发现什么异样,温神医也没出言反驳,他收回了敏感的心思,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点点头:“那你去吧。” ***** 因为想着早些回去,匆匆忙忙去了几家药材铺子采买完毕的应涵就准备原路返回了。 然而因为他去找那温神医花了不短的时间,之前宋瀚那边的人已经与他频繁交接消息交接习惯了,他突然许久不出现,宋瀚那边的人早已经等急了。 这次一看到他出现就赶紧偷偷摸摸跟上他,伺机找个没人的地方要跟他碰头。 而应涵在已经能经常清醒过来的003号的提醒下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已经被跟踪了,他也只好停下步子与那跟上来的两人周旋一番。 三人行踪鬼祟地就绕去了一个小巷子里。 只是因为这番行动没有提前说好,几人这番偷偷摸摸的样子其实被不少人看见了,但大部分人也不会真的去留意他们。 只除了恰巧经过这里的季芸芷。 她是从丞相府的墙上翻出来的,因为从府里的流言中得知自己可能要被退婚,而且顾承修还有意上门提亲求娶她做小妾。 她之前被捧得心高气傲惯了哪里能容忍做别人的妾室,再者顾承修的眼神总让她觉得毛毛的,相比较还不如做那凛王的王妃,还有个名头好听。 她此番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偷偷跑出来,一来是想再去见一见宋峥,求一求他,毕竟见月楼帮她的事她也还记得,她的印象里这人就是心善又温柔,她说得惨一点宋峥说不定真的会帮她。 二来她则是想打听一下那本诗集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她此刻已经认定是有一位穿越者要坑害她,她十分想要找出这个人。 季芸芷刚刚就带着帷帽正走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突然看见个眼熟的身影,当初宋峥那位跟班容貌一般,那红印却十分显眼。 她刚刚余光一瞥就认出来了,只是这人怎么鬼鬼祟祟的,因为本就有意去寻宋峥,她心下思虑一番,于是放轻了步子偷偷跟了上去。 第29章 苍山负雪(十二) 非常不幸运的是, 应涵这次并没有发现又有人跟上来了, 003号不是雷达,它并不能时时刻刻注意周围人的举动。 因为这次预料之外的碰头,003号要忙着把应涵要的信息传递给他以便他能够成功交接,当初的几十能量点不是白花的, 这项信息搜集工作它将长期进行, 只要应涵需要它就会直接传到他的记忆里。 与往常不同的是, 以前他们通常是无声而迅速地以密信来交接,这次因为是意外, 无法提前准备, 所以应涵得直接用压低了声音与那几人口头交接消息。 季芸芷在几人所在的巷子口柳树后面装作无意间经过, 瞥过几人偷偷摸摸压低声音交头接耳的模样,她直觉有情况,于是竖起耳朵努力听着。 几人声音很低, 不过应涵压得再低也是声线突出口齿清晰,季芸芷没听真切, 但也敏感地捕捉到了“皇上”、“探查”以及“密信”几个关键字眼。 经过上次被拆穿后被众人耻笑的事情,她现在已经学聪明许多,眼见几人要谈完一段往巷子更深处走,声音越来越模糊, 她也没打算再跟上去,见好就收,若无其事地压低了帷帽转身离开。 她确实不算太聪明,对现在朝廷上的政治局面也不是太敏锐, 可曾与宋瀚相识那么久,宋峥与宋瀚水火不容的局面她还是拎的清的。 刚刚的所听所闻已经足够她作出推测,宋峥那个形迹可疑的贴身仆人,明显就是宋瀚的奸细。 既然宋瀚对她不仁,那她也不必再留情。 贴身仆人可以泄路多少重要机密,这么重要的消息若是告诉宋峥,宋峥一定会愿意帮助她脱离现在尴尬的局面的。 ***** 大概是因为他这段时间提供的消息都很有价值,虽然半真半假但假也假得十分高级,宋瀚派来与他交接的影卫都十分重视他,这次好不容易他出现了,大概是为了让他安心继续做内奸,两个人就不由分说地带他去见了他这个身体的亲生父亲,果然是被好吃好喝地供着。 匆匆见了一面,应涵让003号记下这个地方之后就摆脱那两个人离开了,救人肯定是要救的,到底是他现在这个身体的生身父亲,只是内奸这个身份他还有用,那人过得也还滋润,他得再另寻合适的时机。 于是这么一折腾,等应涵提着采购好的药材回王府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还好所需药材种类繁琐数量也不少,耽搁的时间长一点儿也并不让人觉得奇怪。 回去的时候,那个脾气不太好的温神医已经被婢女带去了厢房休息,倒是宋峥所在的房间还亮着温暖的浅黄色光晕。 其实采购药材这些事本无需应涵来做,只是他不太适应整日无所事事,习惯性地会很积极地去做点什么,尤其是关于宋峥的事。 就是今日其实格外累,应涵有些后悔,还十分碰巧地遇到了宋瀚的人,周旋一番弄得心里有些疲累,他把药材交给后院掌事,将温神医白日的要求吩咐下去之后,就有些想回府歇息,宋峥已经慢慢学着对他体贴尊重,他不是必须要去服侍宋峥。 然 分卷阅读46 而他走着走着脚步一顿还是转向了宋峥的房间。 其实他也有段时间没好好见过宋峥一面了,况且今天白日里匆匆一见就发现,短短数十日宋峥的脸颊竟比往日瘦削许多,想必是坐着轮椅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 吱呀一声轻轻推开房门,应涵一眼便见宋峥端坐在轮椅上,左腿包得严严实实的,正点着灯伏案看书,橙黄色光晕在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流转,有许多星星在里面闪烁。 “王爷……入夜了,温神医说这段时日你需要多加休息。”不敢打搅他的思路,应涵看他在翻页了,才语调温软地轻声提醒着。 其实自他一推门,宋峥就知道他进来了,但他心绪有些杂乱,他没办法立刻作出往常的样子来面对应涵,于是他沉默地借着书籍的掩护平复了一会儿。 白日里应涵出门的空档,王府里先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先是那位之前被宋瀚强行要许给他,近日里有在京城里名声尽毁的季家庶女登门来访。 见月楼一见他就奇怪这人与那精妙诗词强烈的违和感,后来这女子被拆穿,他心中生出的就是果然如此的想法。 不过他因为今日腿疾有治愈的希望心情尚佳,于是本着看这女子还有什么花招当逗乐,就允许让下人带她进来。 结果这带着帷帽遮遮掩掩的季家庶女刚一坐下,就神情郑重地道他的应涵是宋瀚派来的奸细。 下完这个结论,再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把自己今日在街头看到的情景给宋峥从头到尾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然而等她刚说完还没来得及提自己给出这个消息的报酬,就被脸上笑意悄无声息消失得干干净净的宋峥给直接派人“请”了出去。 堪称狼狈至极了。 宋峥在房间里垂着眼脸色晦暗,季家庶女一番话无凭无据,又有欺世盗名的前科,他一个字都不信。 但那番话到底太过刺耳,让他若是因此有一丁点动摇都会整个人陷入失控。 那肯定是假的,那季家庶女一定是胡编乱造,满口谎言。 但紧接着,也没过太久,顾承修也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因为季芸芷被赶出凛王府后实在气不过,思来想去到底不甘心这个消息真的会一点价值没有,于是去找了到现在也对她有求必应的顾承修,宋峥不信她,但顾承修却是信她的,听完她那番话,自认为自己还是宋峥心腹的顾承修也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到了宋峥房间,见他身边那个如影随形的贴身仆人不在,顾承修喝了口茶就劝道:“殿下,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您的贴身仆人若是有什么问题,您的所有行踪,一些隐秘的事情都会被泄路出去,这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宋峥上午的好心情但此刻已经被毁的干干净净,他揉了揉不停跳动的太阳穴,心绪乱到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勉强勾出了一个从容的笑,敷衍地回道:“承修言重了,此事我自会处理……” “殿下!此事干系重大,就算您真的不信也应该派人去查看一下——” “好了承修,我今日才回府中,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 无论顾承修愿不愿意,宋峥再次派人把人给请了出去。 温神医刚好要过来给他施针,一不小心听了个囫囵,见他脸色晦暗难看坐在那里,意义不明地嗤笑一声,也不多说什么,让他屏退了下人就开始施针。 宋峥心神不宁也没注意,等到温神医施完针离开,他就着那个姿势枯坐到晚上,中途试着拿一本书来翻看翻看转移一下注意力,也以失败告终。 而这些,应涵一无所知。 所以他还是同往常一样言笑晏晏,用很温柔的声音劝宋峥快些休息。 宋峥喉咙急促地上下攒动一番,他今日下午并没有让任何人去真的如顾承修所说去查看一番。 他就坐在这里拼命回想着之前相处时候的一点一滴,来说服自己,以求得心中片刻安宁。 听到应涵的问话,宋峥保持着平常的神色点点头,于是应涵立即过来扶着他去床榻边,又来来回回端了热水为他洗漱,只是在为他宽衣的时候一不留神触碰到了宋峥的手,那冰凉的温度让应涵一激灵。 于是他很自然地将温热的掌心覆在宋峥苍白的手背上,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王爷的手怎么这么凉?” 宋峥视线移到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属于应涵的手,那手十指修长,指节分明,但虎口却有厚厚的茧,一看就是吃过不少苦头,一路摸爬滚打而来。 其实宋峥刚用热水暖过的脸上也是泛着凉意的,他没有回答应涵的问题,忽然反手将应涵的手紧紧抓住,因为抓得太紧,力气用得很大,应涵心中吃痛,怔愣了一下,才觉出他的反常:“王爷……你怎么了?” 宋峥将人跟着拉到床榻上,因为左腿才被温神医排出淤血,所以知觉较往常强烈,那里源源不断传来痛感也十分清晰。 但他还是强行挪动着自己疼痛着的的左腿把人压在床榻上,滚烫的呼吸尽数传了过去。 应涵被他忽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住,因为怕伤到他的腿,也不敢反抗,只不解地牢牢看着他。 宋峥自瘸腿之后已经习惯隐忍,他知道他只有隐忍才能让敌人放松警惕,然而此时此刻,他无法隐忍。 他把脸埋在应涵的脖颈处,应涵在王府里待遇不错,洗浴时都是用的上好的皂角,此时宋峥一埋下去,就能感受到有一种清淡却怡人的浅浅香气扑鼻而来。 他感到片刻的冷静,于是终于喑哑着声音开口:“我从前……被很多人背叛过……” 应涵没能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突然提到这个话题,只能本能地跟着抱紧他,神情担忧。 宋峥埋下去的脸看不到应涵的表情,他自顾自地接着说:“我幼时被信任的小太监背叛过,我的母妃眼皮子窄,又轻信他人,那小太监收了别的宫妃的收买,于是就常常去我母妃面前谎称我每日不爱读书,四处惹是生非,我母妃白日忙着去先帝那里争龙,争完了就回来收拾我这个不成器的孩子,她出身低贱什么阴私手段都学过,她发怒时就会统统用到我身上……再后来摆脱她后,我又被自己的书童背叛过,他觉得我这个出身低贱的皇子没有前途,就投向了当时的太子宋瀚,给我暗地里使了不少绊子……在这几轮背叛之后,我已经学会不敢轻信他人了……” “但是当我成年了,当了一众皇子中第一个有封号的王爷时,还是被我手下的一个将领给背叛了,我和他……在战场上是过命的交情,而那次,哈哈……被背叛的代价实在太大了……我瘸了腿成了废人,我与唾手可得的皇位失之交臂……我几乎一夜之间失去了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 分卷阅读47 宋峥埋住的脸色非常难看,像是想起这些事情就叫他痛苦不堪,他额角上青肋迸起,他咬着牙,却是慢慢地一字一顿问应涵:“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背叛我?” 一直紧紧抱住宋峥,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达过去的应涵被这问题打得猝不及防,他心跳如擂鼓,他不知道宋峥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若是他的奸细身份暴路了,已经被背叛过这么多次的宋峥怎么可能温温和和地在这里跟他说这些? 但是如果没有,宋峥为什么…… 然而久久没有等到他回答的宋峥低声笑起来,笑声里有着无奈和龙溺,像是说他笨:“你真傻,他们当然是为了金钱和权势……” 应涵听着他的龙溺,心下松一口气,“嗯……” 宋峥把头抬起来,望向他的目光缠绵入骨,“他们也不算笨,因为这世上只有金钱和权势不会背叛你,所以……我要夺得那皇位,只要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势,我也就不会再被背叛……” “我的小百灵,你说……对吗?”他轻轻吻向应涵的耳廓,这敏感的地方激得应涵浑身一战栗。 他早就知道宋峥最想要的是那皇位,所以他并不讶异,与其说那个,倒不如他被宋峥最后的称呼惊了一跳,宋峥是第一次方面用这个乱七八糟的称呼来唤他,于是他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遍:“小、小百灵?” 宋峥笑出声来,眉宇间仿佛毫无阴霾:“我从前养了一只百灵鸟,它很可爱,歌声只比你逊色一点……不过它最后想要飞走,于是我将它锁在牢笼里,它绝食而死了……” 他身下的应涵全身颤抖了一下,宋峥安抚地继续说下去:“你比它更可爱,歌声更动听……所以你才是我真正的小百灵……” 第30章 苍山负雪(十三) 那天晚上宋峥没有能让应涵留下来。 当时他的左腿白日才被温神医给割开了腐烂的地方, 施了针后又只是简单用纱布包扎了一下, 宋峥刚才强行挪动双腿将应涵压在身下,他没想做什么,也没来得及做什么,大腿处脆弱的伤口处就有殷红的血液顺着流出来, 洇湿了他的衣袍。 应涵感受到那片湿润, 此时也顾不得宋峥的莫名其妙了, 他只能先说服自己是宋峥这段时间出去碰了壁,然后急急忙忙挣扎着推开宋峥, 起身就要看他的伤口:“王爷……温神医说了你这段时间不能动这条腿的……” 宋峥本来想按住应涵不让他动, 可是他行动实在不便, 左腿连着下半身一起使不上劲,哪怕是看起来孱弱瘦削的应涵,只要想, 就可以轻易挣开他。 一种久违的挫败感又铺天盖地地袭来,哪怕他真的治好这条废了多年的腿, 但是现在,也还是个连心上人都拥抱不了的残废。 他收了力气,任由应涵离开他的怀里,低头蹙眉将他扶起来, 然后去柜子里拿纱布剪子,蹲下来撩开他的衣袍开始仔细小心地给他重新包扎伤口。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应涵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拢着眉头望向宋峥:“王爷……不管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你的身体都是最重要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治好腿的希望,万不能再有闪失。” 应涵站起身跟端坐着的宋峥平视,他第一次主动伸手碰触了下宋峥比往日憔悴的脸颊,像是想抚平他满脸的疲惫。 应涵抿开一个柔软如涓涓细水的笑意:“王爷……应涵向你保证,你之前所说的一切,一定都会如愿以偿……所以,王爷你不必焦虑不安……” 已经从失控的情绪中挣脱出来的宋峥真的就在应涵这样的笑意中慢慢平静下来,他眼睛里翻涌着浓重的墨色,正深深地望着应涵,他一错不错紧紧盯着那双眼睛,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那双温软的眸子里是盛满的虚情假意。 不是的。 宋峥将停留在自己脸颊上的手退回给应涵,俯身轻啄了一口他的眉心:“嗯……你早些回房歇息吧,你脸色也不好。” 自那次宋峥让应涵为他唱歌哄他入睡,后面宋峥像是上瘾了,又有好几次这样做,他们对彼此的心意并没有真正开口确认过,但相处时都是十分默契地心照不宣着。不过因为宋峥始终自卑于自己残废的左腿,所以他一直克制着自己,很干净纯情地对待着自己第一个这样动心的人,他们还并没有进一步的发展。 所以刚刚宋峥那样强势地压他下榻,应涵还以为宋峥……至少会留他下来让他唱歌。 但这样其实很好,应涵确实很累了,于是点点头:“王爷你也早些歇息。” 等到应涵为他熄了灯,推门离开后又过了许久,黑暗中一直默不作声靠在床帐边的宋峥才微微动了一下身子。 他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 他的小百灵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很温柔,很体贴,从头到脚每一寸都合乎他的心意。 但就是这么好,所以他一丁点都不能够忍受失去。 所有人都可以背叛他,但只有应涵,绝对不可以。 其实若是旁人,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哪怕是空穴来风,被背叛过那么多次的宋峥也肯定都秉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百的心思先将人关押起来。 但如果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小百灵,他不仅不愿意去真的开口去因为旁人的一面之词去质问应涵,甚至连不动声色地去派人暗中查探一番,他都会犹豫不决。 他分明是相信应涵的,那些倾慕那些担忧那些关切……甚至于他腿疾能有治愈的希望,也都是应涵给他的,应涵没有理由要背叛他。 可他又实在太过惶恐太过不安,他活了这么久,头一次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宋峥觉得这会成为他心中的一根刺,他之前不敢拔,但刚刚与应涵的相处给了他一点力量,他想……现在立刻马上拔掉那根刺。 于是他唤来了他的影卫,吩咐下去,仔细查探近日来皇宫中的动静,以及……派人暂时秘密监视应涵。 ***** 另一边,王府东侧的厢房里,应涵正洗漱收拾好准备上床睡觉,他今天一天很累了。 然而刚刚躺下,003号就在他意识海里很焦虑地团团转,然后大声叫着他:[涵涵!你没发现今天宋峥对你阴阳怪气的吗?那个白眼狼!都不知道你为他做了什么!] 应涵真的有些累,勉力安抚着它得:[没事没事的,我发现了的,不过我猜应该是他之前遇见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啊啊啊!你都没有警惕心的吗?要是是他发现你暗中在给宋瀚传递消息怎么办?你傻呀!要我说你就应该直接告诉他!让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003号气得在他意识里大叫。 应涵被它吵得头疼又为它说的话忍俊不 分卷阅读48 禁,心里明白003号是好意,于是他只能忍着困意解释着:[其实先不论他是否发现,我都没办法坦白的呀,我传出去那些半真半假的消息都是你帮我获取的,我这个身份根本不可能知道,若是坦白这一关肯定没办法解释,只会越描越黑。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信我,那他一定不会让我再继续做这么危险的事的,而我现在给出的消息还不够重要,宋瀚那边提出的要求也都没什么价值,现在除了之前靠那半分假消息让宋瀚误杀了许多自己人,我还什么也没帮到他……] [你哪里没帮到他!他的腿明明就是你——] [好了,你这次也不用担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原剧情宋峥背后的手段,若是他真以为我背叛了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描淡写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就完了呢?毕竟……如果我真背叛了他,动摇的可是他最想要的皇位,再喜欢我……也不会轻易饶过我的吧……]眼看003号还有话想说,应涵在意识里轻轻挠挠它的下巴,轻声笑了笑,[相信我,不会有事的,我也没有太多时间了,我觉得这次任务我快完成了,现在形势一片大好,他也离皇位不远了。] [好了,睡觉吧,晚安。] 应涵说完晚安,体型已经威风许多的003号还是就这样委委屈屈地被顺毛了,只能吧唧吧唧嘴,谁叫它的宿主这么温柔。 虽然还是觉得有点不安,不过应涵话都说的很在理,于是003号也眼睛一闭,也跟着进入了香甜的睡梦中。 ***** 过了半月,温神医辞行。 而那个时候在他的绝妙医术之下,宋峥的左腿已经初步治愈了,只是到底皮肉萎缩变形多年,再是如何妙手回春也不可能马上将他治好。 不过温神医临走时有言,说只要他在左腿负荷范围内,勤加练习走路,并且每日涂抹他留下的药膏,他距离成为一个真正的能跑能跳,能骑马打仗的正常人,不出半年。 而宋峥现在,凭借着自己忍耐多年的非人的意志力,强行靠双腿也可以至少站立一刻钟,就是会非常非常的痛苦,而且于他真正恢复不利,所以他现在还是只能借助与轮椅。 不过宋峥自残废以后习惯于示敌以弱,他明白他现在装得越弱小,那些人就会越对他放松警惕,他也越容易翻盘。 其实他这番治腿的动静闹得挺大,但他以前实在是请过太多次大夫了,最初宋瀚还会坐立不安地努力安插人手来破坏那些大夫的治疗过程,当然他那些人手都被宋峥干脆利落地处置了,然而结果是,宋峥的腿疾从来没有一位大夫能治好过。 渐渐的,次数多了,时间也过去那么久了,宋瀚都不在意了,觉得宋峥就是在痴心妄想。 在这样的刻板印象的影响下,在加上他的强制命令,他腿疾初步愈合的消息并没有走漏一点风声。 凛王府是他的地盘,每一个洒扫的下人都能算作他绝对忠心的属下,只除了……他的小百灵。 他让人限制了应涵出府的自由。 是的,他派出的人手给了他一个他决不能接受的答案。 他的影卫果真查出来,在他亲近应涵的这段时间以来,他在京城里的几个传递消息的铺面和安插在皇宫的一些人手被宋瀚无声无息给拔除了,而且他的影卫还告诉他,这段时日应涵出府的时间很频繁,而且有好几次在外逗留的时间偏长,甚至影卫还曾撞见他与几位行踪鬼祟的人碰头了。 “你亲眼看见他是向宋瀚的人传消息了?”他当时神情反而非常冷静,当最不可能的可能降临,他不知道他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脑子里只有“这不可能”几个字在一直回响。 他的影卫向他致歉:“不……属下无能,没能亲眼看到,应涵大人非常谨慎,好像知道有人在监视他一样,那次去的晚匆匆一瞥瞥到了。” 非常谨慎?宋峥慢慢地站起来,是了,他的小百灵做事非常地小心仔细,谨小慎微,一丝不苟,做这一行,其实再合适不过。 大约是有了长时间的缓冲,宋峥比自己想象中冷静得多,他只是挥退了影卫,独自坐在房里。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他呢?也是为了金钱和权势吗? 他现在给的,满足不了他的小百灵吗? 是因为他是个残废吗?不对呀,是应涵为他找来的大夫呀,他就快要痊愈了的呀,他快要不是瘸子了的呀。 他到底有哪点比不过宋瀚? 哦对……他不是皇帝,他只是一个朝不保夕的王爷。 哈哈哈……他捂住眼睛像是被房屋中的光线刺伤了,黑暗让他得到片刻的喘息,他无声地启唇笑着,笑容有些阴涔涔的。 没关系呀,他很快也可以做皇帝的。 ***** 宋峥前月的四处奔波初见成效,就在这个被季芸芷的八卦占领了整个京城老百姓茶余饭后谈资的这个月末。 一封边境传来的八百里加急的军情送到宋瀚面前——鲜卑来犯,边境有两座小城池失守。 当初就资质平平的宋瀚其实并不太适合坐这龙椅,他沉迷于内部勾心斗角,等到群臣觐见向他施压,请求他派出强大援军,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从前战功赫赫,如今是个残废的凛王也坐着轮椅主动上朝,当着朝廷众臣的面向他请求,允许他以这幅身体上战场。 “皇室亲征本就有利于鼓舞士气,且臣弟还有几分应对鲜卑的经验,恳请皇上恩准,臣弟愿远赴边境,以残缺之躯,誓死捍卫我北周大好河山!”他字字铿锵有力地说道。 声音在大殿里久久回荡。 群臣皆为他的此番大义而钦佩不已,周太傅更趁机让之前一直避而不提宋峥那道赐婚旨意的宋瀚彻底撤回旨意,言明那般女子实在配不上有此等高义的凛王殿下。 群臣附和,宋峥在殿下波澜不惊地看他一眼,宋瀚咬咬牙还是只能迫于压力正式收回那道旨意。 其实宋瀚不仅不想收回赐婚的旨意,更不想就此让宋峥出征边境同他从前将宋峥发配到边境的诸多旧部汇合,宋峥太厉害了,从以前就是他抹不去的阴影,直到宋峥瘸了腿无法治愈,彻底不能再登上皇位,他才敢喘息片刻。 但他还是有些惧怕,他迫于压力允了这件事,心中却在想,若要攘外必先安内。 宋峥再怎么厉害也是个残废,宋峥的身边可是有他的奸细的,到时候,一个残废如果腹背受敌,那他在战场上怎么可能活下来。 想到此,他看着在大殿里被众星捧月的宋峥,眼睛里浮出了一丝阴毒。 于是凛王出征这件事,彻底确定下来。 因为这次主动请求出征,宋峥的人气有回复了一些,于是他坐上轿辇浩浩荡荡地回了王府。 分卷阅读49 这段日子他并没有对应涵做什么,他只是偷偷限制了应涵出府的次数,因为需要治腿,顺便找了借口加大了应涵服侍他的工作量,他想让应涵没有时间能去传递消息。 他依旧如平常一样对待应涵。 所以应涵并没有发现自己暴路了,他知道宋峥要去出征了,其实这件事之前宋瀚的人就告诉他了,给他的飞鸽传书是让他务必跟宋峥一起去边境,并对已然得到宋瀚信任的他全盘说出了要如何在边境杀死宋峥的计划。 那计划高明不到哪里去,但这个计划在合理的操作下完全可以成为反杀宋瀚的关键,并且……宋峥当时远在边境,也就完全不会被怀疑。 于是应涵正在思索要怎么开口才能让宋峥带他一起去边境,毕竟在他的了解之中,宋峥应该不会让他一起做这么危险的事。 然而没等他想好找什么理由,宋峥就微微笑着对他说:“我不舍得你独自留在这里,你愿意……陪我一起出征吗?” 应涵愣住了,他心中有些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尴尬,然后立即点点头:“当然。” 第31章 苍山负雪(十四) 在宋峥带着自己的亲卫军驾着马车快速赶赴边境的时候, 他告诉身旁的应涵, 这里是他第一次找到自己存在意义的地方。 他曾是这片土地上骁勇善战,威风凛凛的唯一王者,他在皇城里是被众人提防针对,时时刻刻需要与人勾心斗角的凛王, 在这里却只是保家卫国, 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他手下的每一个将士都愿意为他抛头颅洒热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 眼睛里有熠熠生辉的神采, 好像重新变成了以前那个眉目飞扬的凛王。 等到真正进入北周的边境, 马车行进中就开始越发抖动得厉害,颠簸不停。 因为这里是一片飞沙走石的荒漠戈壁,一眼望去尽是黄沙漠漠, 几乎看不见一点绿意。 宋峥端坐在车厢里,掀开马车的窗帘, 对身旁的应涵往外指着那一片荒凉尽头的一点小小的黑影,轻声道:“那个黑影是一片高耸入云的巍峨雪山,我曾经带着人马误打误撞去过那里,风景非常美, 等这次战争结束了,你想跟我一起去看看那座雪山吗?” 应涵也跟着专注地看向窗外那座雪山,那个黑点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但听到宋峥的问话他仿佛也能想象到雪山的壮阔秀美, 点点头,声音里透着欢喜:“好啊,我其实……还从未见过雪山呢。” 好像自出征以来,宋峥的心情就十分不错,听到应涵的回答,他展颜一笑,本就俊美的面容愈发流路出令人心动的光芒。他掀开窗帘的手收了回来,轻轻揉了揉应涵束好的头发。 此次他决定让应涵陪他出征,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就放心让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身体瘦弱的应涵上战场,这次出征是他夺取皇位的最关键一步,也是他所有安排都全盘暴路的地方。 确认应涵是宋瀚奸细的这半月来,他数次午夜梦回时,心中汹涌澎湃的都是要将背叛他的小百灵双手双脚捆住,折断他所有羽翼,夺去他所有自由,将他一辈子禁锢在自己身旁,让他再没有可以背叛自己能力的疯狂想法。 然而白日里清醒的时候,当看见应涵温软地朝他笑笑,他所有阴暗的想法就会顷刻灰飞烟灭,消弭的一丝不剩。 这世界上原来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只要对他轻飘飘一笑,他就会立刻溃不成军,不愿伤害他哪怕一丝一毫。 他这次决定把应涵一起带过来,只是想在知道应涵身份后,依然把自己所有的筹码都统统摆应涵面前。 他盼望着,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会让这个人能够被他感动。能够让这个人,对他也怀以同样赤诚而热烈的爱情。 他要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也要……他的小百灵。 当然,被他这样凝视着的应涵并不能猜到他曲折的心思,他早就从003号那里得知了宋峥的计划,他知道宋峥这次去边境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毕竟就只是宋峥与鲜卑族首领约定好的一个佯攻之策,一个以便能让宋峥与自己从前旧部汇合的契机而已。 应涵认为形势大好,他只要在宋峥彻底抵达边境时再执行他自己的计划就可以了。 宋峥腿疾初愈也更为了他添加胜利的筹码。 不过可惜,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真的可以按预定轨道顺利进行的事情。 天有不测风云,一些事先安排好的计划总会遇到无法预计的失控。 最一开始的失控,就是鲜卑族现任首领耶律达奇的忽然变卦。 其实最初想与耶律达奇谈条件的就是当初还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的宋峥,与虎谋皮本就是极危险的事情。哪怕后来想法成熟之后的宋峥及时为这个条件做出了补救,留出了后手,确定了耶律达奇若是变卦会付出惨痛代价,但一旦耶律达奇真的这样做了,他的所有策略就只能算做止损。 较真说来,宋峥其实已经做得足够缜密。但怪就怪在人心易变,当上多年首领的耶律达奇早已不是当年的愣头青,在尔虞我诈中习惯之后,宋峥留下的后手愈发让他寝食难安,他开始感到那个承诺的束缚,以及对宋峥种种手段的畏惧。 他这次变卦跟配合宋峥然后得到宋峥许给他的好处比起来,其实很容易会损失惨重,并且一定会得不偿失。 但这样做的好处只有一点,他将有机会彻底杀掉宋峥,宋峥于他而言,就是一个始终在他王位旁虎视眈眈的心腹大患。 若是能成功杀掉宋峥,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宋峥于计谋上算无遗策,可他算不准人心,他无法预知当初一个为了让耶律达奇遵守承诺的手段会让耶律达奇对他怀恨在心这么多年。 他无法预知人心。 远在京城皇宫中的乾清殿,宋瀚正舒舒服服点着最爱的麝香,翻看着边境加急传来的消息,对接连两座城池失守的消息无动于衷,眼睛盯着“凛王有难”几个字样快要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他感到自己快要如愿以偿了。 他自幼就恨不得日夜诅咒快些去死的那个人,这次不会再像上次一样只是瘸了一条腿了。 这次……真的可以死了吧。 他手上的消息是宋峥的旧部加急传来,言明凛王如今有难被鲜卑人追杀,急需派遣离边境最近城池的援军,但接连两座城池失守后,最近那座城池叫徽城,那里的太守是他的心腹,宋峥的旧部无法调用那里的士兵。 不过这是顺理成章的,宋瀚早已命令他的心腹待命,等候他在宋峥身边安插的细作传递宋峥的具体方位,只要一得到消息,就立即派出人马,同鲜卑人一起,杀掉宋峥。 这也是他派人当时交给应涵的任务 分卷阅读50 。 很简单,就是在战场上将宋峥的位置以密信传给徽城太守。 ***** 此时此刻的边境。 因为耶律达奇疯了一样地突然变卦,在说好的撤走时间,突然聚集全部兵力反手来攻打他们,打了宋峥一个十足的措手不及。 当然宋峥和他的旧部们也不是吃素的,双方很快厮杀成一片,宋峥和保护他的亲兵被耶律达奇率领着人马死命追杀,硬生生将他们和其他的队伍失散,应涵别的不行,逃跑却事先被宋峥锻炼的很厉害,几个亲兵护着他,他推着宋峥的轮椅夺命狂奔,肩上负了轻伤,但比起死去的战士实在好了太多。 宋峥这边险险逃出,就此被迫与大部队分散,而耶律达奇任由自己的将士在那边厮杀,带着一行人还是不死心地决定继续追杀宋峥。 眼见拉出的距离要被渐渐追上,因为轮椅的行进速度太慢,宋峥直接抛弃了轮椅,强行忍着左腿的剧烈疼痛,站起来带着应涵翻身上马率领着人马先跑出一段路,借着这份出其不意,带人埋伏在灌木丛里。 在耶律达奇出现的时候,宋峥成功凭着他从前的绝佳箭术射伤了耶律达奇和好些鲜卑族人的战马,而在他们那样急速的行进下,摔下战马不死也是残废。 就此宋峥他们得到了片刻的喘息时间,然后他们遇上了一个岔路口,岩石高耸,只有一左一右两条可供人行走的路。 宋峥来不及犹豫,立即做出选择,带着人马朝着左边的路口疾驰而去。 一路骑马逃到入夜时分,宋峥带着人来到了陌生的丘陵地带,因为连续的赶路,大家的身体都已经到了极限,况且黑夜中无法视物他们也无法前行,所以一行人决定稍作休整,搭建了几处简易营帐,点上了一簇明亮的篝火。 只是到底不知道之前的埋伏究竟能拖延多久的时间,所以这一夜注定睡得无法安稳。 宋峥强行用腿时间太长,之前被割开腐肉结痂的地方彻底裂开,但他安之若素的神态和黑色的战袍掩饰了他的伤势,他重新站起来给了他亲兵巨大的精神力量,现在情况不明,他需要大家的士气,所以他不会在此刻暴路他左腿已经到极限的事实。 况且大家都或多或少受了伤,宋峥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 应涵今日也是超出了身体负荷,那孱弱的身体一下马脸色就难看得快成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当时他有几个重伤还依然脸色如常的亲兵还对他带着这么一个废物上战场而颇有微词,只是没有当着他的面说。 宋峥是真的没预料到他竟真的将应涵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他克制着脸上担忧的神色,不容置喙地叫人扶了应涵回营帐休息。 因为没了轮椅,宋峥自己就坐在漆黑的灌木丛边,用佩剑支撑着身体,撕下衣袍的布料简易地包扎一下左腿的伤口,其实腿上的痛楚已经麻木,胸腔里才是翻涌着钻心的痛楚。 如今这个局面实在是在他预料之外,他无法相信,他安排了那么久的布局,竟是这样的下场。 不仅是应涵,他和现在跟随着他的所有亲兵,以及和鲜卑族人厮杀的将士们,都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 他的孤注一掷,老天不愿意成全。 他们这一队人实在剩不下什么战斗力了,如果是鲜卑族人先,哦对,还有一直盼着他死的宋瀚若是再跟着横插一脚。 他们就必死无疑了。 宋峥包扎完伤口,他睡不着也不想休息,于是借着佩剑支撑着身体笔直地站起来,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但他刚刚才站起来一会儿,他所有的亲兵都出来了,前面带头的两个亲兵正气势汹汹地粗鲁抓着一个人朝他这边走过来。 借着篝火的光晕,他看清了被抓住的人正是应涵,双手被缚住,脸色惨白如纸。 宋峥心里咯噔一跳,本能地看着两人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他的一个亲兵向前跨一步,指着应涵沉声禀告:“禀告王爷,属下失职,就是打了个盹的功夫,就让他有机会跑到丘陵后面用飞鸽传出密信,我们箭矢已经用光,也没能射下,请王爷责罚!” 另一个亲兵也跪下请罪,不过一边请罪一边将应涵推了上来,“属下也要自请责罚,不过……王爷您当初执意要将这个奸细带到战场,现在我们行踪都因此泄路,属下也恳请王爷,此刻必须处置了这个奸细,以正军心,绝除后患!” 第32章 苍山负雪(完) 这片沙地里一旦入了夜温度就骤然下降, 一轮寒月凄清地悬在远方, 脚下丛生的都是刺骨的寒意。 听到亲兵隐隐带着些不满和逼迫的话,勉强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的宋峥身形有些不稳,他把佩剑深深地插入土地里,以至于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宋峥的视线在所有看着他的亲兵们脸上顿住片刻, 现在跟随着他的这些将士们, 是自从他行军打仗起, 就一直站在他这边的绝对追随者,即使是他残废了之后, 这些人依然对他保持着忠义之心。 他可以拿自己的命来赌应涵不会背叛他, 但不可以拿这些将士们的命来赌。 这是他作为一个战场上的将军, 所必须履行的职责。 宋峥喉咙艰涩地移动着,其实他明明一直有派人监视着应涵的,只是没想到……应涵真的会半点不为所动, 依然要费尽心机地去背叛他。 他的目光终于重新投向了正对面的应涵,一般奸细被抓住, 嘴巴里都会被塞上布条防止其咬舌自尽,此时的应涵也不例外,双手被紧紧捆住,苍白得不正常的脸上嘴巴里塞着大团布条, 束好的头发被打乱,衣服脏兮兮的都是沙土,裸/路出来的皮肤上有深深浅浅的伤痕。 他的士兵们其实都训练有素,但对战场上的奸细实在友好不起来, 应涵一看就没有被好好地押解过来。 宋峥很想唾弃自己,因为就算在这个时候,他也还会对眼前的人这般凄惨的模样而感到心被揪紧。 他全部的力气都用来维持着不动声色的面部表情了,他没有力气忍着左腿的疼痛再走过去了。 宋峥抬头冷静地下着命令:“既然行踪泄路,那现在责罚你们也没有意义,所有人赶紧回营帐收拾东西准备继续前进!” 之前带头要求他处置应涵的那个亲兵是这段时间一直负责监督应涵的人,他自认为他目睹了这个受尽王爷龙爱的奸细全部的背叛行为,他不依不饶道:“王爷!早在之前发现此人是奸细的时候,王爷就说您有您的打算,说此人留着还有用,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您为什么还拖着不愿处置他!” 被堵住嘴的应涵眼睛睁大,愣在原地,早在之前…… 宋峥脸 分卷阅读51 色沉下来:“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属下不敢!” 所有亲兵的目光都直直地看着他,从他下了命令到现在,还没有人听从命令离开。 “你们都跟了本王这么多年……你们觉得本王会你们的命当儿戏吗?奸细……本王会亲自处置……”他吐字吐得很慢,但每一个字都很用力,“现在……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你们都立刻给本王回营帐收拾东西!违令者,军法处置!” “属下遵命!”他“军法处置”四个字一开口,众亲兵就不敢再多加质疑,一个个动作迅速地都回了营帐。 很快这边靠近灌木丛的沙地里便只剩下了宋峥和应涵两个人。 他们中间大概隔了十步左右的距离,但不远处的篝火和天际幽幽的冷月,让他们能在夜色中清晰地看清彼此。 应涵手脚都被捆住,嘴巴被捂得严严实实,他无法动弹,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那双眼睛里倒映着皎洁的月色,好像依旧宛如初见时的干净澄澈。 宋峥就站在他不远处,他穿着战袍站在那里的模样好看极了,冷硬的玄色战袍包裹着颀长笔挺的身姿,再配上那张当初曾令无数京城贵女魂牵梦萦的脸,周身气质锋利嶙峋,比起他当初努力收敛自己的锋芒,带着温和面具的坐在轮椅上的模样,耀眼又灼目。 他一把抽出插在沙地里支撑自己身体的佩剑,那剑是精铁所铸,剑刃流转着寒芒,看起来锋利无比。 宋峥任由伤口重新崩开,在玄色长袍的遮掩下鲜血顺着左腿的伤口处蜿蜒而下,一步步拿着佩剑,没有路出一点跛了的难堪,像个正常人一样,几乎毫无破绽地一步一步朝着应涵走去。 他这副样子可以瞒得过他的属下,但怎么能瞒得过与他朝夕相处的应涵,应涵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他衣袍下有鲜血顺着腿部一路流过长靴,再在沙地上划出一道红褐色的血迹。 他蹙紧眉峰拼命摇头,嘴巴里被堵住大声呜呜着,眼睛里在疯狂哀求着。 你的腿在不停流血!你不要再走过来了! 宋峥看清了他眼里的害怕和哀求,但是他误以为应涵是怕他过去处置他。 宋峥左腿已经彻底失去知觉,他终于来到应涵面前,一把扯出了塞住应涵嘴巴的布团,看着他垂着头剧烈地喘息。 宋峥死死地看着他:“可不可以告诉我,宋瀚到底给了你什么?” “权势?金钱?我明明都可以千倍百倍地给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背叛我?!”他咬着牙想要嘶吼,可是极度的情绪失控下,他的嗓子哑了,他只能双手用力抓住应涵的肩膀,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血肉里,好叫对方也尝尝自己的痛苦。 “这么久的倾心相处……你传递消息的时候,可曾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不忍?”他沙哑着声音,语气狠厉却溢出几丝强忍不住的脆弱,他是打断了骨头也从不示弱的人,此时眼尾却开始无声地泛了红。 应涵被肩膀上掐进去的伤痛得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他有太多太多话想说,可是话到了嗓子眼又尽数被吞了下去,他毫不反抗地受着肩膀和胸腔处被撕裂一般的剧痛,凝视着宋峥脸上压抑不住的痛苦,疯狂摇着头:“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只能反复说着这句话,一句完完全全苍白无力的辩解。 应涵真的没有想到宋峥早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他的确发现了时常有人监视着他,但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在京城是以为王府戒备森严,仆人的行动本就该受限制,在边境是以为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以为那只是保护他的人。 他替宋峥对别人处处精明算计,但他从未对宋峥精明起来过。 他没有想过宋峥发现了他的身份还要这样辛苦提防着也要留他在身边。 但这样也好,既然宋峥以为他就是宋瀚派来的奸细,那他死去之后,宋峥现在痛苦一阵之后就还是可以欢欢喜喜、光风霁月地坐上他的皇位。 是的,无论宋峥这次会不会杀他,他都活不长了。 温行之的兄长是个连名字都不愿意透路的怪人,但的确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他为人冷漠孤僻,根本不愿意为了一本诗集去救宋峥,但他医术绝佳的同时也喜欢钻研毒术。 在原文里就是当时让他有好感的季芸芷来求他救,他也要求季芸芷给他当三天的药人才答应,最后给季芸芷留下了断绝女人生育能力的病根,不过因为女主光环,后来温神医真的被季芸芷打动喜欢上了她,又出手救了她。 可是应涵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温神医对他比原文里对季芸芷无情得多,在他身上试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毒/药,最后一味毒温神医没有解药,那毒名七情香,中毒之人活不过三月,且动情越深活的时间越短。 现在离他中毒以来,时间还剩不到二十天了,他安排好了人去救他这具身体的父亲,他执行着他的计划。 他原以为最后自己可以看到宋峥登基,再不济也许能够和宋峥去看看关外的那片雪山。 可惜……一个都不能了。宋峥这次冒进了,局面到这个地步,他其实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被揭穿然后给宋峥心上雪上加霜的,但他没有时间了,今日同鲜卑一战他的体力负荷到了极限,他甚至觉得他的毒快要提前发作了。 他本就必须在宋峥到达边境时送出那封密信,之前一直被紧盯着无法送出,刚刚是他能找到的唯一机会,那是他计划的关键所在。 他们现在在岔路左向,那封潦草写着“岔路右向”的密信会传到徽城太守手上,将那队要截杀他们的队伍引到另一个与他们截然相反的方向。 并且因为在他被当成宋瀚心腹后得知宋瀚有个习惯,他不放心手底下的人,所以每一道密信往来之后都会必须被勒令再传给他过目。 所以那封淬了一味他从温神医讨来的无色无味奇毒的密信还会从徽城太守手里传到皇城里的宋瀚手上,那味奇毒名麝魂散,触之即会渗进皮肤里,但它单独作用不会让人觉得有任何异样,只有与麝香结合,才会使人心腹暴痛而猝死,而麝香质量越佳香味越浓,发作的速度越快,最妙的是,这毒无法被探查出来。 而众所周知,宋瀚嗜麝香,几乎全北周最好的麝香都进贡给他了,而麝香名贵,寻常人不可得,所以那封密信会经过许多双手,但只会让宋瀚一人猝死。 应涵知道,宋峥在到达边境之后就让他安插在皇宫的人手待命,等他与旧部汇合就会开始逼宫,但那样到底不光彩。 宋瀚幼子最大仅五岁,所以如果在宋瀚因为看到糟糕的军情机密而心急猝死,那宋峥安插在皇宫的人手一定会隐忍不发,暗中控制,届时远在关外奋 分卷阅读52 战的唯一顺位继承者宋峥不仅一点嫌疑没有,还会被风风光光地迎回京城,顺理成章坐上那龙椅。 再完美不过。 这是他从在温神医那里发现那味毒/药就开始潜心琢磨的计划。 只除了一点,他以为他不会被宋峥发现的,他以为……就算身体负荷到了极限,他也还可以撑到援军到来,撑到和宋峥一起去看关外的雪山,边境空旷最适宜箫声了,他身上还带了那支白玉/洞箫,他还想为宋峥吹一首曲子,还想再哼着小调让宋峥安稳入眠…… 他其实还想着……要做好多事呢。 思绪激荡之后,他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他不再辩解,脸上红印之外的皮肤单薄得透明,他温温和和地对宋峥笑了笑,在篝火下显得非常温暖怡人:“王爷……你不能再拖下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快要到了……” 宋峥剧烈地呼吸着,他攥紧佩剑的手迸裂出一条条的青肋,他的眼睛越来越赤红,他喃喃着:“……你还没有回答过我——” 应涵很想抱一抱宋峥,他知道宋峥是喜欢他的,只是没有皇位重要而已,他想象得到宋峥此时此刻心里该有多痛苦,可被束缚的双手让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眼睛里不知何时开始流出了泪水,顺着沾了尘土的脸颊滑下来,但他的神色还是像往常一样柔软,像是饱含了缱绻的深情:“王爷……你能解了我的绳索……让我抱抱你吗?” 这个问题真是太不合时宜太奇怪了。 可是宋峥沉默着,竟真的就拿起佩剑割掉了应涵的绳索,奸细本应该五花大绑唯恐其临死反扑,可是他现在面对的是他瘦弱不堪的小百灵,别说他的小百灵根本杀不了他,就算真的杀得了…… 宋峥一边割去绑住应涵的双手双脚的绳索,一边喉头发紧。 如今的危急局面,都是他情急之下自大冲动一手造成。 他愿意和他的小百灵……同归于尽。 应涵双手双脚都被解开了,宋峥没办法相信应涵真的就是想抱抱他,他做好了应涵要杀他的准备。 然而扑进怀里的确实是个温热的身体,抱紧自己身体的手好像确实充满着眷恋与欢喜。 他听见他的小百灵用依旧温柔动听的声音对他笑着说:“王爷我说过的,你相信我……你一定会如愿以偿……坐拥这万里江山……” 他还没来得及再感受片刻,他手上的佩剑就在这时候被夺了过去,他刚被温暖的身体顷刻寒冷入骨,他眼中刚刚生出的光亮骤然熄灭。他顺着跟过去的手没有真的用力要夺回他的佩剑,就那么一瞬间,他做好了冰冷刀刃刺进胸膛的准备。 但电光石火间,他看见的却是对面温和笑着的人,反手将佩剑刺进了自己的胸腔,他们靠得太近,温热得让他觉得滚烫的鲜血一刹那飞溅到了他的脸上、衣服上。 然后他的小百灵用最后几分力气踮起脚尖,攀着他的肩膀,用力地亲吻上他,莽莽撞撞地撬开他的齿关,急切笨拙地与他舌尖相缠,宋峥也开始索取着他,不知是谁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进来,激烈热切的亲吻变得苦涩不堪。 应涵先退开了,他的意识在涣散,他感到呼吸困难,这才是真的亲吻呢。 就是……他可能完成不了这个任务了。 他靠在宋峥耳边,苍白的唇边溢出蜿蜒的血迹,他撑着力气悄声说:“……一炷香的时间到了……王爷……抱歉……我不能……陪你去看……雪山了……” 宋峥感受到刚刚用力贴在自己身上的人浑身绵软下来,那个刚刚忽然热烈地亲吻他的人,让他一瞬间意乱情迷的人,就这么头一歪软倒在他怀里,失去了呼吸。 双手不自觉将怀中的人越收越紧,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陷入了虚无,他不自知地对怀中人柔声喃喃着:“你……刚刚……在做什么啊?” 他的手指哆嗦着,去探应涵的呼吸,然而他什么也探不到。 他摇摇晃晃的左腿猛然间失了全部力气,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抱住怀中的应涵跌倒在地,应涵胸腔里流出的鲜血和他腿上流出的鲜血纠缠混合在一起,不断洇湿着周围的沙地。 宋峥觉得很奇怪,他觉得他呼吸困难,他开始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也吸不进空气,他只能急促地喘息着,胸腔那里好像被撕开了一个洞,不断地拉扯着,他觉得那剑好像就是刺在了他身上,不然他怎么会这么痛,痛得他五脏六腑翻搅着,缠绕着,然后被死死捏紧碾碎,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他好像远远地听到他的亲兵叫他,他听到他陌生而冷静的声音:“都给我离开这里!” 好像又过了许久,他周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感到的意识里空荡荡,只有怀中失去温度的身体是他唯一感觉真实存在的东西。 可是他怀里的人真的好冷啊,冷得他发抖,寒风一吹,他终于察觉到自己的脸上不知道何时也跟着在不断地流出冰凉的液体,又咸又涩,好像最后的那个吻。 太阳升起来了,血红朝霞无比的刺眼。 宋峥睁着流着泪水的眼睛,这才发现他们误打误撞走的这条周围都是岩石壁的岔路竟已经很接近那座雪山了,大概只要再要半天的行程就可以到达。 因为他看见了阳光下的溶溶皓魄,朗朗雪山,真的美极了。 “小百灵……你睁开眼……看一看……原来我们已经快到了那座雪山了呢……”他沙哑着声音想叫醒怀中的人。 然而……他永远也叫不醒了。 他终于开始明白这个事实,他终于开始抱紧怀中的人痛哭失声。 哪里来的如愿以偿?!哪里会如愿以偿?! 我最想要的,从始至终的,只有你……只有你啊。 他骗过应涵,他说他曾经豢养了一只可爱的百灵鸟,那只百灵鸟最后想要逃走,他说他将它锁在牢笼中,他说它最后绝食而亡。 可是不是的,他最后给了那只百灵鸟自由,他只是想要吓吓应涵,他只是想让这个人不要离开他。 就算做奸细也可以,就算背叛他也可以,就算不要皇位也可以……只要不要离开他…… 但如果……如果……他的小百灵真的不喜欢他,真的不愿意留在他的身边。 他也会……愿意放他自由。 就在他终于正视他这些想法时,早已死去的应涵脑中开始又一次疯狂响起了机器铃声。 [叮——经检测,当前任务目标倾心值100%。嘀——任务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宋峥番外,交代后续,写这章的时候在单曲循环之前偶然发现的一首歌,感觉自己往自己心上插了一刀,哭唧唧,看在我自己给自己插刀的份上,不要给我寄刀片了qaq “我曾经 分卷阅读53 多么单薄孤立 站在自我中心 百毒不侵 却遇见你 毫无征兆的默契 悄无声息降临 ……” 第33章 宋峥番外 北周的边境永远都是一副黄沙漫天的样子, 荒凉冷清, 空旷的沙地坚硬如铁,烈日当空,炽热如火。 宋峥的亲兵并没有真的离开,他们第一次看到他们一贯无所不能的王爷如此狼狈失态的模样, 那声冰凉刺骨的命令令他们都不自觉打了寒战。 他们悄悄地退在远处, 终于意识到那个死在王爷怀里的奸细, 对他们的王爷影响有多么巨大。 有人提议去打晕王爷强行带走他,然而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 直到他们等来了援军的来信, 之前失散的大部队要找过来了。 仿佛一场劫后余生, 一众亲兵们于是站在能够远远看见宋峥的地方,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等待援军过来汇合。 好像这次幸运之光终于愿意为他们而停留, 援军顺利根据他们点燃的狼烟找到了他们,并且告诉他们, 他们那次埋伏中宋峥连发两箭射中了耶律达奇的战马,耶律达奇在急速行进中被甩了下来,重伤之下很快就此殒命,原本追杀他们的鲜卑族人现在群龙无首, 乱成一团,援军们过来的时候就将其彻底解决了。 宋峥手下的军队就此成功集合,而那个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腿上带伤血流不止的宋峥已经承受不住烈日的炙烤, 死死抱紧怀中人然后晕死了过去。 他的属下们无法将两人分开,只好将宋峥和应涵一起快马加鞭带了回去。 在往回撤走的路上,宋峥的属下都知道离此处最近的徽城太守是宋瀚的心腹,为了让宋峥能得到救治,他们都做好了去跟那太守再战一场的准备,然而到了那里,那里的军队已经全部跟着出去了,他们拿刀逼问太守的幕僚这才得知,太守得到了一封他们所在位置的密信,一路往那岔路向右,去了截然相反的方向要带人截杀他们。 当初抓了应涵强硬要求宋峥处置他的亲兵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他得到密信的时间地点和交接的人。 全部都可以对上号。 众亲兵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他们在这座边境偏远的城池为宋峥找了一个大夫,那大夫为宋峥的左腿粗粗地治疗包扎了一下,只是宋峥依旧昏迷不醒。 一行人决定返回京城,他们不敢丢下应涵的尸体,便驾着马车带着宋峥和应涵一起赶回京城。 然而在即将进入京城时,他们得到了皇宫中一队禁军的迎接,这队禁军只忠于皇室血脉,前来是为迎宋峥登基。 因为就在昨日夜里,宋瀚在寝宫暴毙而亡。 御医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宋瀚手上最后的东西,是从边境里经了无数人传递而来的一封紧急军情。 皇宫只有那么短短的动荡,宋峥早已安插下来的人便开始行动,初步控制了局面,随即而来与鲜卑族人一战告捷,凛王凯旋的消息传回京城,于是禁军出动,迎凛王宋峥即位。 等到宋峥清醒过来时,一切已成定局。 他的亲兵告诉了他在徽城的发现,之前执意要让他处置应涵以稳定军心的亲兵跪下向他请罪。 宋峥的左腿过度使用加上之前伤口长期崩裂,他只能再次坐回轮椅上,他的脸色惨白难看得不成样子,但他抖动着唇瓣没有说话,也没有真的处罚那个人。 他派人去探查宋瀚真正的死因,那个时候暴毙,太过巧合。 他得到了那封潦草写着“岔路右向”的密信,字迹虽潦草却仍然能让他一眼认出,这字迹的拥有者,是他的小百灵。 真相彻底的水落石出是在他的亲兵寻找到了隐居岐山的那位温神医的那天,温神医被他们勒令务必再次治好宋峥的左腿。 无法反抗的温神医被带到皇宫,他神色寡淡,对宋峥脸上灰败心死的模样毫不动容,依旧如当初一样嗤笑一声,他见过太多矫情做作的生离死别,一方死后另一方痛哭着当初的山盟海誓,然后要不了多久就另寻新欢。 这位已经坐上了天下最尊贵位置的男人也会一样的。他这样想着,然后平静地告诉宋峥:“你的左腿已经彻底废了,我的针法只能救你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便是我也无力回天,还请另寻高明吧。” 他以为宋峥会暴怒,然而宋峥没有,宋峥留下他问了许多别的事情。 那天宋峥的寝宫里只有他和温神医两人,谁也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 只是那天送走了温神医之后,寝宫外的人听到了里面传来了压抑的,痛苦的,最后陷入无声的嘶吼。 然后恰在这时,皇宫外这时来了个商人打扮的瘦弱中年男子,他磕着头见到了一位宋峥的亲兵,哀求地问着他的儿子应涵在哪里? “应涵”这个名字让他成功见到了刚刚即位的新皇,传说中曾是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皇上穿着华贵的龙袍,却坐在轮椅上,容色苍白憔悴。 他死死捏着轮椅把手,手上的青肋暴起,他从喉咙里艰难吐出字句:“你……又要告诉我什么?” 被他吓到的中年男子抖着声音交代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最后这位拥有着最低贱商人身份的落魄中年男子被宋峥赐了一座府邸,终老无忧。 而屏退一切下人,空荡荡的华贵寝宫里,宋峥独自一人坐在轮椅上,他的不远处是一座冰棺,里面安详躺着的人正是仪容都被重新打理好的应涵,他最后一刻是笑着的,于是他现在的面容依旧恍如生前那般,永远对他抿着柔软温和的笑意,像流水清风,像冬日暖阳。 宋峥就那么坐在不远处怔怔然地看着,当所有线索和信息全部拼凑在一起,就骤然编织成了一个巨大的网,这个网一把收紧,抓住了他的心,然后死死束缚住,再收紧、收紧、打成了一个死结,网上的绳索跟着扎了进去,毛茬勒进血肉里,他仿佛感到有鲜血要跟着溢出来。 哈……哈哈……原来……原来真相竟是这样的…… 七情香,中毒之人活不过三月,若动七情六欲毒素会爆发得更快;麝魂散,无色无味,触之即溶,若与麝香结合即会立即使人心腹暴痛而猝死。 他回忆着温神医的话,然后脸上浮出了一个惨然的笑容,他感到心尖上被利刃一刀一刀慢慢宰割着,割着割着他又从那濒死的疼痛中咂摸出一点淡薄的欢喜。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高兴……你从未背叛过我?”他抬着头对这不远处的人喃喃道,他想让唇角扬得更高一些,却猝不及防牵动了眼角,眼睛里顺着砸出了大滴大滴的泪水。 他狼狈地低下头想要掩饰,却突然想起他根本没必要掩饰,他的失态 分卷阅读54 那人根本看不到了。 那个永远对他温柔浅笑的人,永远对他细致体贴的人,那个被他逗一逗就会脸红如血的人,那个夺走他第一个真正的吻的人,那个……一直被别人拿生父要挟,依然为他默默付出,甘心做着双面间谍,却被他误会至死的人,那个对别人千般算计却在他面前蠢笨如猪的人……… 那个……他独一无二,在他心尖上盘旋着歌唱着的小百灵……永永远远都再也不会看到他的失态了。 他蒙住眼睛大声惨笑着。 宋峥感到全身每一寸都无比地疼痛着,痛得他叫不出声来,他开始想要推动着轮椅去到他的小百灵那里,然而手上却忽然剧烈发着抖,他摇了几次也摇不动把手,他摇摇晃晃地支起身来,左腿失去知觉了,而右腿跟着传来钻心的疼痛。 他才踉踉跄跄地迈出了一步整个人就跌倒在了地上,他趴在地板上无论如何也支撑不起身体,他嘶哑地吼叫着,然后痛苦地一拳砸在了地板上。 他抬起眼睛看着那口不远处的冰棺,快要干涸的眼睛里流尽了他这辈子所有的泪水,他终于放弃,闭上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你从此永远遥不可及,而我从此……再也无法走向你。 ***** 就在那一晚之后,皇宫中人骤然发现,他们本该英姿勃发的新皇陛下,一夜白了头。 他们如今的陛下三千青丝成雪,一身龙袍坐在轮椅上,往日隐忍的温润消失不见,面容失去了所有的人气,好像跟着那一头白发,冻成冰雪。 京城人中也爱津津乐道这位在登基大典瘸着腿白了发的新皇,他们传颂着他从前还是京城贵女梦中情郎时的丰功伟绩,也赞美着他如今这幅模样时依旧对政事的勤勉尽责,劳心劳力。 时过境迁,还记得宋峥从前模样的人越来越少。 宋瀚死去很久了,季芸芷早早嫁给了顾承修做了小妾,而顾承修在官场上一直明哲保身,自诩自己是宋峥心腹行事出了极大的差错,一家都被发配到了蛮荒之地。 北周在他的治理下国泰民安,兵力强盛达到顶峰,他被百姓拥戴,被朝臣称道。 除了这位新皇以自己身体为由拒绝了任何女子入宫,他在最高的位置上,始终孤身一人。 渐渐地,京城流传,他们的皇上好像并没有属于人的感情,冰冷得像漠北的风雪。 但皇上寝宫外的人却知道不是这样的,因为他们常常能听到寝宫里有时会传来幽幽回荡的箫声。 是那首北周名曲。 宋峥用的是当初他赐给应涵的白玉/洞箫,应涵一直悬挂于腰间,片刻不离身,在埋葬应涵之前,他留下了这支箫。 他从前无论吹奏什么,总喜欢曲调杀伐大气,铁骨铮铮,但如今他却终于学会了悲伤思念。 那箫声凄哀幽咽,像是在倾诉着道不尽的蚀骨相思。 原来这才是。 ——思念故人,别殊难会;而思慕于心,时无不想言,而我有好怀,或感时,或怀古,或伤今,而无所发越,非知心者,何以与焉?故思我友人,而欲为之诉,莫可得也。 终……莫可得也。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提要出自不知道哪儿看的一句话“碧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一直很想写的一个梗,终于写完了,心满意足~爱你们!mua~ 第34章 画中仙(一) [共计花费攻略时间六个月二十三天, 检测到宿主对任务目标感情值再次超标, 予以严重警告一次,扣除一半等级分,任务完成等级评定为c+级,获得能量点300] 应涵在被这阵机械地播报声吵醒时其实是非常诧异的, 他以为他的任务是失败了的, 毕竟他死之时, 宋峥还没有登上皇位,而他也并没有认为自己已经取代了宋峥最重视的东西。 但事实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捂着头开始觉得一阵太阳穴砰砰直跳, 然后痛苦地蹲下身, 他感觉有克制不住地汹涌的感情在他胸中翻滚激荡,甚至隐隐顺带着牵引出了上个世界被清除的感情,他感到头痛欲裂。 他面前的003号经过又一轮的进化现在已经拥有了初步的实体了, 此时它变成了一个毛绒绒圆滚滚的白虎幼崽,张着嘴巴着急地来回蹦:[涵涵你还好吧?!啊!都说了叫你不能太投入感情的, 这样强制撤离的时候会很痛苦很痛苦的,感情清洗也很容易失效的……] 应涵摁住太阳穴,胸腔翻涌的情愫让他几近窒息,两个世界的情绪波动渐渐开始重叠, 他低低嘶哑地叫了一声,然后喃喃地问出声:[003号……那些攻略目标……是同一个人吗?] 着急得上蹿下跳的003号在听到应涵的问题整个身体立即凝滞片刻,它磕磕巴巴地张了张嘴,然后才虚张声势地大声开口:[当然不是了!] 它看着应涵额上不断连成串滚落的汗珠, 立即转移话题:[涵涵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哪有你这么笨的宿主啊,每次都把自己搭上去,这样你肯定没等做完任务就疯掉了!] 紧闭着眼睛的应涵头疼得神智有些模糊,但依然敏感地察觉到003号心虚的停顿,他心念急转,有块大石随之轰然落下,他轻轻抿开嘴笑了笑:[大概还有几个任务世界?如果继续这样做我没有疯掉,那全部任务算完成吗?] [算……只要能获取完全倾心值,不管怎么做都可以,这条任务线一共是七个任务世界,涵涵你投入多少感情不会影响全部任务是否完成,影响的是你的任务等级评定,也就是你的奖励……]003号皱着眉难得靠谱的模样,[而且这样做很耗费心神,我从前遇到的宿主都会克制自己不动真感情——] [那就可以了,没关系的。]应涵捂着头蹲下来,勉强地笑着,伸手揉了揉它柔软的毛发,[不用担心的,我很好。对了……上个世界的原女主怎么样了……] 003号得意扬扬:[唔,那女人过得不太好,她嫁给了顾承修做小妾,她心气太高而妾室地位太低,顾承修被发配蛮荒之后她就半途跑了,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那女孩儿大概从前真是被龙坏了,这样……若她有悔过之心,那003号你还是扣除我20点将她送回去,若是没有……就让她再磨练一番吧。]应涵说完之后,顿了一会儿才道,[还有……你可以让我看一看上个世界宋峥后来怎么样了吗?] 敏锐察觉到后面才是应涵真正要问的003一蹦三尺高:[不可以了!上次就是违反主系统规定放的,所以这次绝对不可以!涵涵你等下还要进行加强版记忆清洗的,看、看了也没用!] 0 分卷阅读55 03号吼得色厉内荏,其实他趁着应涵昏睡时已经偷偷摸摸用水镜看过宋峥的结局了,应涵现在受到的感情冲击已经够大了,再看那个结局一定会更加受不了的,它心中这样想着。 从知道自己竟然完成了任务之后就能大概猜想出宋峥结局的应涵没有勉强003号,他头疼其实已经渐渐不那么剧烈了,只是四肢百骸还是会隐隐作痛,他猜出了003号在骗他,但他并不想为难它,他能感觉得到这只小老虎在真心实意地担忧着他。 他从心中无比的苦涩酸楚中拧出了一点殷切的盼望,在剧烈的感情冲击下,他已经确定了,前两个世界里不同的攻略目标身体里,承载的都是同一个灵魂,那种就算洗去了所有感情,仍然能在甫一见到就叫他有着心神战栗的熟悉感觉,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应涵现在无比地想确定,下一个世界是不是……依然能够遇见那个人,那个……在他清除完所有感情之后还是会让他情不自禁心动的人。 于是他没再多言:[那开始吧,清洗记忆,进入下一个世界。] 003号开心地点点头,开启系统功能给了应涵一个加强版记忆清洗,并在此过程中按照它定下的惯例给应涵的容貌进行第二次修复。 [滴——加强版记忆清洗进程开始,1%、2%、5%……100%,叮——加强版记忆清洗完成!] 记忆清洗完成之后,应涵的容貌也算是彻底修复成功了,占满全脸大片大片的红印去除之后,路出的是一张不算十分精致,但气质清俊温雅的脸,令人观之如春风拂面。 003号作为颜狗喜滋滋地盯了又盯,再趁着应涵适应自己全部感情冲击瞬间消失的时候,开始了第三次传输。 [准备进入下一个世界,剧情输送中——] [:他--裴奇,有着平凡普通的家世和一张秀美绝伦的容颜,年仅18岁的他转学进入了英城私立男子高中,成绩优异,性格冷淡,魅力十足,一举成为英城高中一年一度校草竞争有力候选人,还在风靡无数人的网游创立了令全服闻风丧胆的刺客帮派。 他--孟淮楚,有着霸道的性格,不尽的家产,十八般技艺样样精通,连续蝉联两届英城高中的校草之位,也是网游第一帮派的帮主,是全服风云人物榜上永远的男神第一。当二次元与三次元的地位接连受到挑战,这两位男神撞到一起又会擦出怎样的火花呢?谁又知道,“他”竟是“她”呢,当针锋相对的敌人变惺惺相惜的友人,再变至死不渝的情人,身份与阶级的对立又该让两人何去何从?] 第35章 画中仙(二) f城一所布置简约大方的单身公寓里, 一个身穿灰格子衬衫气度极佳的年轻男子正对着电脑一动不动, 温润干净的面容上隐约能窥见一丝苦恼。 [003号你确定这样做……能行吗?]应涵眉心拢紧,鼠标在电脑界面那个妖娆万分的女角色形象右下角的确认键久久停滞不动。 因为003号系统进行了初步的升级,他这次待遇比前两次好一些,寄体依旧以他本人为原型, 但身份终于能替换成原文里一个有些戏份的小配角了, 003号向他拍胸脯保证, 说只要他努力完成任务,等到系统再次升级, 他的寄体就可以取代原剧情里的重要配角, 对完成任务更加有利。 而他这次的身份在原文里是在中后期出现的小配角, 是孟淮楚喜欢上女主裴绮之后,想追上裴绮极其优异的成绩而私底下请的家教,他的身份是刚留学归来的b大中文系在读硕士, 与孟家关系很不错,这次仅仅时卖个人情来辅导孟淮楚, 在后期两人互相喜欢,裴绮发现了孟淮楚在为她这么努力,于是受感动亲自来辅导孟淮楚之后,他这个角色在原文就直接下线了。 应涵脑海里的白虎幼崽多动症一般地滚了滚:[肯定行的, 涵涵你来之前说好了的这次得听我的,不能反悔!你看你上两次任务都完成得多惊险,我向其他系统讨教了一下,总结了一下原因, 都赖你跑偏了,每次都不干正事走歪门邪道!哼!] 白团子气呼呼的。 应涵懵了一下,他自己觉得自己还挺理智的,每次都有事先努力分析做好计划:[我、我走什么歪门邪道了?] [哼!你还说!第一次只顾着把女主赶下线,第二次只顾着绞尽脑汁帮人夺皇位!还没跑偏吗?你的任务就是让攻略目标爱上你啊!]003号见自己的宿主这么笨可不高兴了。 [那些都是有原因的啊,主要目的不还是——]应涵无奈地赔笑,然而他没说完就被003号打断了。 [不行不行!这次得听我的,我可去找别的系统要攻略了,这个世界设定又不复杂,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和攻略目标孟淮楚谈!恋!爱!]应涵太好欺负,003号蹬鼻子上脸,一点也不怕他,大声强调着自己的建议。 应涵在意识里顺了顺白团子咋呼起来的毛,讪讪地摸鼻子,笑得很牵强:[可是……可是谈恋爱就谈恋爱,为什么一定要游戏里玩女号?] 这个的游戏人物建模做的很出色,电脑界面上穿着薄薄蓝纱长裙的女子容貌妖冶惑人,单薄的布料里人间凶器呼之欲出,肤白貌美,胸大腰细,人物表情一颦一笑都风情万种,可想而知游戏中到时候肯定能迷倒不少男玩家。 让他去单纯欣赏这个角色应涵肯定也是很高兴的,但让他去在背后操作……这个,应涵实在很想拒绝。 他从前也曾玩过几次网游,人妖号很被唾弃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现在还不到请家教的时间,你暂时不能强行出现在孟淮楚面前,要刷好感肯定就只能在游戏里,我参考了下原文女二追孟淮楚的方式,她是买通了游戏主办方抽到了个稀有角色,成了全服唯一的妖精,最后可差点成了帮主夫人,我觉得你可以效仿。]003号胸有成竹,[相信我,这可是我黑了游戏主系统才拿到的全服最好看的女角色,你现在的第一步,就是赶紧在游戏里和孟淮楚结为情缘,刷一波好感度。] 应涵哭笑不得,因为这个世界很接近他所在的现实世界,他反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任务,所以之前他的确表示过这次会听取003号的意见。 只是他实在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种操作,玩女号是容易接近男玩家一点,可是日后被拆穿又该怎么处理,那不就成欺骗感情了吗? 不过……003号到底一片好意,他努力自己把握好相处的尺度,最好自己先摊牌,相信应该可以试一试,毕竟现在是他目前唯一比较顺理成章接近孟 分卷阅读56 淮楚的地方了。 再者虽然记忆里的感情再次被强制清洗,但在清洗之前他自己在心里留下了一个很强烈的念头,他想尽快地见到这个世界的攻略目标。 003号在他意识里开始流着鼻涕打哈欠,应涵每完成一个任务世界,它就能从那个世界里得到大部分的能量,在将应涵送到下一个任务世界之后它就要沉睡一会儿来全部消化掉。 [我去找网游世界的系统找了份攻略,我现在传给你,你等会儿注册好了就赶紧照着攻略去找孟淮楚,必须照着攻略做哦~]003号声音越来越小,然后他意识里的白团子团成球,吧唧吧唧嘴十秒内就睡着了。 应涵独自看着桌上凭空变出来的一个小册子欲哭无泪,实在不怪他,那小册子荡漾的封面和那几个明晃晃的大字——,叫他连翻开的勇气都没有。 他如今穿过来的节点是在女主裴绮刚刚化名为裴奇,女扮男装转进f城最好的高中英城高中,成为了这所私立男子高中a301班的一名高三插班生之后的第三天。 这个世界的女主又比前两个好很多,除了特别仇富之外,没有什么大的缺点。和所有校园玛丽苏文最大的不同的就是,裴奇转到这所高中之后不是吸引校园f4,而是她本身就成了校园f4之一,在单纯校园文的设定之外,剧情里还加入了不少的网游元素。 校园里裴绮因为与所有男生在本质上的不同导致她格外有雌雄莫辨的俊美,因此还一举成为了英城男子高中一年一度校草候选人黑马,和攻略目标孟淮楚开启了欢喜冤家的模式,前期因为裴绮的格外仇富,对孟淮楚的格外冷淡反而吸引了霸道傲娇校草的注意力,两人现实世界前中期都在处于互相看不顺眼,激烈互怼的局面。 而在这款风靡一时的网游里,两人缘分纠结得多,裴绮先后有两个号,在未转到男子高中男扮女装时,她玩的是女号,操作很流畅,是款武侠修真类网游,基础设定同别的游戏大同小异,不过在战士、巫师、剑客等等职业之外,这款网游在每个玩家选择职业身份时有0.01%的概率掉落稀有职业,裴绮女号便是稀有职业中的仙子,游戏建模里仙气飘飘的角色设定加上她的操作很快让这个名叫“浮霞绮玉”的仙子号在里名动一时。 孟淮楚在游戏里是常年排行榜no.1的全系战士“赤淮”,也是全服第一大帮派赤崖盟帮主,土豪与实力都是顶尖,全服玩家都心甘情愿喊他一声“淮神”,而裴绮操作流畅,职业也炫酷,两人为了打游戏里的双人对抗赛而结成情缘,但没过多久,裴绮就要转学了,还在父母殷切盼望下必须装成男人,于是她放弃了游戏里的女号,不告而别,两人就此死情缘了,孟淮楚当时没动心,但霸道任性惯了的富二代被这样放鸽子还是十分不舒坦的,由此还引发了后续的许多纠葛。等到裴绮第二次出现在里时,她已经差不多忘记孟淮楚了,她是以特招名额进的这所几乎全是富二代官二代的贵族私立高中,一开始过的很不顺,于是在学习之余憋着的气全在游戏里发泄了,她这次选择玩了男号,身份是刺客,名字叫“无影剑”,直接一手创立起全服第一个刺客帮派,还不怕死地与横行霸道的赤崖盟针锋相对。 剧情的前百分之七十几乎都是女主的独秀,这个带着点冷淡厌世的女主成功让全文里男男女女都迷恋上她,剧情里感情描写不多,不过在剧情险些要走成np结局之前,裴绮选择了与一直苦苦追逐着她的孟淮楚达成了he结局。 应涵梳理着剧情,这个任务世界的女主其实看描述还挺帅的,对比着自己眼前那个妖娆女角色,他真的是十分想换一换了。 不过剧情已经摆在这里,应涵无法左右,他现在能做的,还真的只能按照003号的攻略来,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看了。 里的稀有职业掉落率十分的低,而且这些职业都是有固定的名字,比如裴绮当初惊艳全服的“浮霞绮玉”仙子,大家一度以为是系统npc。而003号给应涵黑来的是一个玫瑰花妖,全服唯二两个妖精之一,角色设定是里第一美人,容色倾城,美艳绝伦,名字是——“蓝舞妖姬”。 应涵表情十分的一言难尽,他眼睛久久地停在那个名字上面,醒悟到这个任务世界怕是要无穷地突破他的羞耻度下限了。 他移动着鼠标的手一抖,确认键就这么被按下了,界面一转,那个穿着蓝色纱裙,鬓边别了一朵蓝玫瑰的小花妖就袅袅婷婷地来到了新手村。 稀有职业在这个系统里就相当于外挂一样的存在,妖精同仙子的基础属性差不多,甚至武力值还要更高一些,应涵玩网游并不熟练竟也很轻松地过了新手村。 应涵操作着貌美的小花妖一路走位风骚,经过的男玩家们几乎都为这个突破了一众人物颜值上限的女角色停留了一下,见她操作不太熟练,还有几个战士跑过来殷勤地搭讪。 虽说大家都不知道游戏人物背后的操作者长什么样,但很显然,游戏人物好看也是能让人赏心悦目的,不然那些死贵又不加属性的漂亮时装如何能卖得掉。 那些搭讪无一例外地统统被应涵拒绝了,他一边留意着世界频道不断滚动的消息,一边开始翻看着桌上的小册子。 ——1.请先拜他为师。 他刚看完这条,他留意的世界频道果然刷出了他想要的消息。 【世界频道】 ——光屁屁的小孩:淮神现在落霞山做任务,坐标xxxxx,要去瞻仰淮神炫酷操作速去!请叫我红领巾,不谢。 应涵眼睛一亮,移动着小花妖直接来了个飞行,顺着坐标直接找了过去。 落霞山顶果然正有个战士站在那里,黑色长袍猎猎作响,战士的建模也是很良心了,剑眉星目,轮廓硬朗,一身黑衣仍然正气凛然。 应涵赶得很巧,孟淮楚刚刚杀掉了一个怪,正捡完掉落准备走,一抬眼就看到一个穿着清凉、魅惑妖艳的女子娉婷地站在那里。 应涵一边飞快地按着键盘打字,一边眼睛继续瞄着攻略,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玩女号。 ——2.撒娇卖萌,请每句话后面加个“哒”或者带上波浪线。 [蓝舞妖姬:你好,你的操作很厉害,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收我做徒弟哒~] 他打字要打完才看到这句,手速飞快地将“?”撤换成“哒~”的应涵深呼一口气,有些紧张地抹了抹额上不存在的汗珠。 那边黑衣战士背后的孟淮楚正喝着水刚要皱眉拒绝,猝不及防就看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哒~”险些喷 分卷阅读57 出来。 在定睛一看,蓝、舞、妖、姬? 莫不是个非主流小学生? 第36章 画中仙(三) [赤淮:哦, 抱歉, 不方便。] 人物对话框被对方毫不留情地单方面终止了,背着大刀的黑衣战士一秒都不带多停留,直接消失了。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别人当成非主流小学生的应涵皱着眉头又瞄了几眼攻略,认真地开始思索是哪里出了问题。 于是没有人操作的小花妖就像傻了一样, 跟着呆呆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没过多久, 落霞山顶上也来了其他人。 再等应涵神游回天时,小花妖已经被人杀掉, 直接给送回了复活点。 看着损失大半的经验值, 应涵开始有些头疼, 他不迷网游,对网游的认知大半是道听途说,所以在首次出师不利还真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潦草地把全本攻略翻了翻, 应涵发现后续所有攻略都是基于第一条要求展开的,他卡在了第一步也就没办法继续做下去。 沉吟了一会儿, 应涵把攻略挪开,决定先自由发挥,先努力当上孟淮楚的徒弟再说。 于是他自由发挥地打开了里玩家们分享的许多攻略视频,专心地拿小本本把重点都记下来, 再顺道研究了下这款游戏具体的系统设定和人物设定。 准备完善之后,他就默默操控小花妖极其耐心地练习了一整天的技能熟练度,把级别练到了45级,达到一般的三流高手水准, 并且因为小花妖角色的特殊性,自带许多先天技能,对挑60级到70级的玩家也是可以的。 就是这个稀有职业的设定太耻了点,心法名字叫“春意浓”,可装备的技能也多为魅惑术之类的,许多技能名字一听就是各种不可说。 应涵关掉人物技能面板,这些乱七八糟的设定完全限定死小花妖,让其几乎不可能成为强攻类角色。他心中觉得非常可惜。 毕竟虽然操纵的人物是个娇滴滴的小花妖,应涵本人还是很有好胜心的,孟淮楚和他的另外两个f3成员掌控的是全服第一帮派赤崖盟,三人都是高手排名榜前十,裴绮玩刺客玩得得心应手,初期二十开外,后面也挤进了前十,几人都是里真正的风云人物,相比之下,他如今操作的小花妖简直不能看。 这款网游是120级满级,但系统设定玩家单靠练级是不可以达到满级的,需要完成很多变态任务,现在高手排名榜no.1的赤淮据说也一直卡在115级,始终没练到满级。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现在的级别实在是低了点,练了一整天终于找到点感觉的应涵甩了甩手腕,他自幼就是动手能力很强,以前是不玩网游所以初期笨手笨脚,但上手之后他也就渐渐找到了犀利操作的窍门。 这款游戏在这个任务世界风靡一时不是没有原因的,玩家体验非常的好,接连越级干翻了许多老鸟级玩家的应涵一时停不下来。 于是等003号中途醒来,揉揉眼睛正准备查探应涵任务进度,就神奇地发现,它的宿主竟突然变成了网瘾少年。 而电脑上肤白貌美的小花妖在一众蓝色花雨的特效之下走位犀利,挥舞着长鞭凶残杀怪的画面实在太美,003号拿小爪爪捂住眼睛,无语凝噎。 [涵涵我给你的攻略呢!qaq你不觉得你现在做的有哪里不对吗?]003号在他意识里哇哇叫。 这几天除了玩游戏就是查资料的应涵听见它的声音就好脾气地安抚着对它笑:[我正说你再不醒来就要强硬叫你了,网游我不太懂,你的攻略有些难,我卡在第一步过不去,不过我觉得可以成功的,你不用担心,我想说的是现实世界里我还是照我的想法来,我之前在英城高中的官网上查了下他们的招聘信息,发现我现在的学历还勉强够得上线,就是他们暂时不招老师。] 应涵停顿一会儿:[所以我想问问看,用多少能量点能在那里换取一个临时岗位?] 他问得有些迟疑,任务完成的奖励就是能量点,是作为任务过程中让系统帮忙的代价,003号是初代系统,只能给它能量点它才可以调动系统功能。 但应涵前两次获得的奖励都太寒碜了,所以他每次都只敢小心翼翼地花,怕自己付不起。 003号很快被转移话题,它是萌新系统,应涵是它第一任宿主,为宿主分忧是系统职责所在,它向主系统查询了一下,立即回答道:[因为这个要求对剧情走向影响较大,所以需要花费100能量点,涵涵你确认要交换吗?] 得知还在自己承受范围内的应涵悄悄松一口气,那本网游攻略对他来说真的有点难,还是希望现实生活里能尽早见到孟淮楚比较好。 于是他肯定地点点头。 [确认交换。] ***** 于此同时的英城高中,这所寄宿制的私立男子高中装修得十分奢华,宽广的占地面积,数座欧式建筑小洋楼,差不多聚集了所有f城的富二代官二代们的校方恨不得把贵族二字贴校门口上。 位于最里面的一幢高档学生公寓里,走廊尽头的一个宽敞单人间里正聚集了三个十八岁的大男孩儿,最中间的男生穿着简单低调的运动服,一张引人瞩目的俊脸上却每一寸都写着天然的贵气,漆黑的眼珠里闪着飞扬跋扈的光,长眉不羁地高高扬起,此时他手速快得只剩残影,专注地敲打着键盘。自然是孟淮楚。 而他旁边离得稍近一些也抱着电脑玩得正嗨的男生是项永逸,性格跳脱,他染了一头亮眼的金毛,左耳成串耳钉也跟着闪闪发亮,项永逸的俊俏看起来很阳光热情,叛逆的打扮也让他显得无害,他此时正抿着嘴语速飞快:“哥!淮哥!你能手下留情点成不?卧槽!又被你秒了!” 抹了把脸,他气呼呼地推开电脑看向另一边也玩着电脑不过一直作壁上观的男生:“和泽你是不是兄弟!你就看淮哥虐我!” 南宫和泽抿着嘴笑,他生了一副看起来就十分有亲和力的面容,眉目精致优雅,但又一点也不会刺眼,他看了眼正撇嘴嗤笑着的孟淮楚,摇头:“淮楚要跟你pk,我怎么拦得住?还不是怪你要去惹淮楚,况且你最近懒散好多,游戏里你差不多都快掉出排名榜前十了,淮楚也是为了督促你别拖后腿。” 项永逸实在是很委屈了,一时没想起他哪里又把脾气不好的孟淮楚给惹了,他没什么底气地朝南宫和泽反驳:“我最近没惹他呀?” 在一边孟淮楚听得挑眉,笑得有些危险,一字一句问:“你、确、定?” 项永逸听得起鸡皮疙瘩,连连把最近乱七八糟的事都拿出来反省一遍:“我错了 分卷阅读58 我错了,我不该帮外校那群漂亮的小学妹传情书,也不该去跟那个刚来的讨厌插班生对呛,更不该借你的名义去骂他,搞得他最近还来烦你!” 语速太快项永逸说得直大喘气,一通说之后就赶紧在那停下了。 孟淮楚却拿食指不紧不慢地继续敲桌面,“还有。” “啊?还有?!还有什么啊!”项永逸捂住心口,一脸痛不欲生状。 项永逸在家里就是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什么人都敢惹,唯独在学校里见了孟淮楚就变成鹌鹑状,也只有孟淮楚能吓住他,南宫和泽看得好笑,心软地提醒他:“昨天,非主流小学生。” 之前应涵找孟淮楚拜师时两人都在场,其实孟淮楚操作犀利又是游戏里有名的土豪,每天想抱这个粗大腿的人都不计其数,但顶着那么非主流的id敢那么尴尬地直接找孟淮楚开口的还是少见,成功给两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尤其是见到什么有趣都忍不住横插一脚的项永逸,后面还一直默默记着那个蓝舞妖姬,以至于等到应涵练好操作几次三番都在世界频道留名之后,他就开始暗搓搓关注人家了。 应涵在游戏里想拜孟淮楚为师,但他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就按心意行事,截止到昨天,但凡有赤崖盟的人在做任务,都能看见他操纵着进化成凶残美人的小花妖去帮忙,每次也不要报酬,只推脱说自己单纯是练级。 就在昨天,他幸运地撞上了项永逸了,项永逸也是赤崖盟副帮主,他觉得这个小花妖还挺好玩的,且不论角色背后是什么人,单论人物建模实在是长得非常漂亮,非常对他这个颜控的胃口,于是项永逸没有报备,大手一挥直接让应涵进了帮派。 甚至他还大言不惭地对应涵许诺说他会帮他去说服赤淮收他为徒。 项永逸这才回想起这事,哭丧着脸:“不是吧,就算是非主流小学生,那也是个萌萝莉啊,你当做做好人好事呗,这也要记仇!” 从昨天起就开始被应涵骚扰的孟淮楚眉头死死皱紧,“要不换你被人整天哒哒哒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孟淮楚(隔着网线):这个非主流小学生一天到晚“哒哒哒~”好讨厌! 将来的孟淮楚(面对面):咳,老师,你对我“哒~”一个呗 ps:这个世界剧情纯粹放飞自我,逻辑请勿深究~ 第37章 画中仙(四) 都说好事成双, 此话不假。 应涵在单身公寓里待了小半个月终于在系统的帮助下成功得到了英城高中应聘成功的通知, 是一个钢琴课老师的暂时岗位,003号调用系统功能让原来的钢琴老师遇上了一个出国深造的机会,于是这个岗位暂时空出了一个月,应涵现在的身体是百分百的男神, 不仅高学历, 还恰好有一本钢琴专业八级的资格证书, 任职一个高中钢琴课代教老师是绰绰有余的。 应涵本身声乐天赋非常厉害,钢琴是自学到业余满级, 结合了自己这具寄体的记忆, 就着公寓里的钢琴练习许多遍之后唬唬人是绝对没问题的。 于是应涵就收拾着东西默默等待着周一去正式上课。 在默默等待的同时, 因为艰难地靠运气好曲线救国成功进入了赤崖盟帮派,于是应涵仍然继续在游戏里锲而不舍地试图跟孟淮楚搭上话。 而在周日下午,他的网游攻略跟着也终于有了一次小突破。 孟淮楚玩纯粹就是为了做任务升级, 和人pk,不常在帮会里, 一般出现在帮会里就是问有没有人要组队和他刷任务,橙装加身的赤淮就是带人升级的利器,大家都抢着组队,应涵以往从没有抢成功过, 在那天下午,他居然幸运地成功了。 当时孟淮楚没留意他,因为他组队本就是带带帮会的人练级,只要是帮会的人就行, 具体是谁对他来说无所谓。 那天小队里项永逸和南宫和泽都在,项永逸游戏里的id叫“一劳永逸”,是个懒懒散散喜欢插科打诨勾搭萌妹子的剑士,南宫和泽是白袍加身装13气质满点,全服的顶级巫师“水菏泽”,两人都是排名前列的高手。 因为两个厉害的伙伴都在,孟淮楚便决定去做紫霄宫的副本,这个副本一直是的地狱级难度,孟淮楚打了很多次也没通到最后一关,这次去也只是打算攒攒经验。 前面三人都是相熟的,于是就侃天侃地瞎聊天,而走在中间的一群人簇拥着的是一个蓝装长袍的女巫师,身边围着一堆男男女女,正互相聊的开心。而应涵就操纵着小花妖远远地孤零零缀在最后,没有人理他,看起来有些可怜。 其实应涵玩的是稀有职业,刚进帮会的时候帮会里的男男女女都还对他这个角色很新奇,女玩家们大多都很羡慕,因为小花妖的模样看起来真的是妖娆无比,帮会里一个挺有地位的女玩家还私聊应涵跟他沟通让他卖号,说自己很喜欢小花妖的人物建模,愿意用100级的巫师号加稀有材料和他换。 然而虽然应涵真的是很想换号,但在网游攻略没有完成之前,这种要求他还是不能答应的。 应涵在游戏里除了和孟淮楚搭腔会努力逼自己卖萌,一般跟别的玩家交流都还是用的很正常的语气,但当时因为是要拒绝别人的要求,应涵觉得有些抱歉,于是就努力地也卖了把萌,应涵不够与时俱进,也不喜欢八卦,还真的以为这样卖萌会讨人喜欢。 于是被拒绝的女玩家就看到长相妖媚的小花妖朝她冷艳高贵地一笑,旁边的人物对话框随之弹出。 [蓝舞妖姬:不好意思,这个号不能卖哒~] 违和感简直要冲出屏幕,女玩家觉得自己被呵呵了一脸。 于是这下应涵就捅了马蜂窝了,那位被他拒绝的清明小雨是帮派里的老资历女巫师,是游戏里为数不多操作流畅的女玩家之一,在管理方面很有一手,孟淮楚三人在游戏里挺懒散的,建帮会也是巧合,在管理上都是甩手掌柜,所以暗恋赤淮的清明小雨一直兢兢业业地管理帮会,是帮会里的元老级女神,新来的蓝舞妖姬是为了拜赤淮为师才进帮会这件事一早就经过项永逸的大嘴巴给传了出去,因为这事清明小雨本来就看那个美艳风情的蓝舞妖姬有点膈应,结果被拒绝的时候看着那个欢快的“哒~”,清明小雨就深深地觉得这个蓝舞妖姬不仅拒绝她,还在嘲讽她了。 被气得要死的清明小雨就此记恨上应涵了,她从来不明着做坏事,没多久,应涵就被帮会里许多人孤立了。 不过清明小雨的算盘落空了,应涵根本没发现自己被孤立了,他还是习惯独行侠一样地练级,只要见到赤崖盟的人在做任务就会很热情积极地上前去帮忙。 分卷阅读59 这倒让清明小雨明里暗里的针对站不住脚了,但她依然坚决认为这个蓝舞妖姬是个要来撬她墙角的心机婊,这次蓝舞妖姬恰巧也在队伍里,清明小雨便想着借这次机会在赤淮面前让这个只会装嗲卖萌的蓝舞妖姬狠狠出一把丑,最好能被赶出帮派。 紫霄宫副本通关的奖励是剑仙的传承,据说还可能掉落传承级紫色装备,但至今无人通关,大家都卡在了最后一关的魔女守护。这个紫霄宫副本的故事讲述的是一段魔女与剑仙相恋的悲剧故事,身份的阻碍让强大的剑仙最后为爱陨落了,痴情的魔女化身石像永生守护在他的紫霄宫前,但魔气与仙气的冲突纠缠了千年,这座紫霄宫就此孕生了无数厉害的怪物,在以神魔几近全部消失的大背景,最后一关魔女的残存意志是目前出现的等级最高的大boss。 孟淮楚这次带着小队再次打到了这一关,魔女的残存意志是个妖娆万分的npc,但举手投足非常厉害,众人都聚精会神不敢分心,但终于找到机会的清明小雨却开始作妖,她利用多年练出来的走位佯装自己被攻击掉血了,然后从自己的位置撤开,一把把要过来履行自己奶妈职责的应涵暴路在了魔女面前。 应涵操纵的小花妖没有任何强攻技能,充其量当个辅助或者奶妈,跑到输出位置就是实打实的作死,不仅如此,因为原本输出的位置没人了,孟淮楚几人拉的仇恨陡然变大,队形瞬间就乱了,最中间的项永逸直接掉了一半的血。 然而还没等到他们指责突然冒出来的应涵,那边一直游刃有余的魔女在看到与她妖娆风情如出一辙的小花妖的一瞬间突然就狂躁了。 众人根本反应不过来,魔女太强大,以往一个人根本拉不住仇恨,这下见到小花妖的一刹那,魔女的仇恨全部转移到她一个人身上,小花妖瞬间被秒了,然后暴动的魔女直接把十三人小队秒掉了十个。 剩下还存活着的孟淮楚三人仗着级别高还撑得住,并且之前孟淮楚趁着魔女的仇恨终于被人拉住时,他眼疾手快地一个大招放过去,第一次让魔女掉了二十点的血,另外两个人也发现了希望,跟着放出压箱底的招数。 不过应涵的小花妖还是太弱,只拖了短短几分钟就被送回了复活点,眼看时间不够孟,淮楚三人还是得被杀,却在这时,一身蓝色薄纱的小花妖又复活了。 稀有职业的确是超级外挂级别了,在攻打副本期间死去的玩家是不能复活的,但稀有职业中妖精和仙子却额外有三次复活的生命值,包括副本在内,不过相应的,被杀掉之后掉级也非常吓人。 时间非常紧张,但莫名其妙招惹了魔女仇恨值的应涵反应非常快,他与孟淮楚三人对看一眼,自觉地靠着三次复活机会和这段时间愈发熟练的飞行技能稳稳拖住了魔女的仇恨值,而孟淮楚三人就加大输出,四个人真的就这样生生拖死了这个紫霄宫最后的大boss。 小花妖练级其实比普通职业练级困难一些,级别越高越难练,他这段时间憋着口气简直要废寝忘食练了那么久才练到了75级,这下连死三次,直接掉到了15级,成了刚出新手村的尴尬级别。 但孟淮楚三人真的是收获颇丰的,紫霄宫不愧是地狱级副本,掉落了两件紫色传承级套装还有一份紫色稀有材料,而那个稀有材料还恰好是孟淮楚升级要用到的,他之前寻找了很久。 而紫霄宫副本被赤崖盟攻克的消息瞬间让世界频道轰炸掉了,一片人齐齐喊“淮神威武”,画面相当壮观。 而还在紫霄宫的孟淮楚三人捡完掉落也在系统的告知下得知了小花妖之所以能拉住魔女仇恨的原因,原来蓝舞妖姬这个里唯一的妖精还自带了许多隐藏设定,其中之一便是神魔大战中魔族中欢喜教教主的唯一血脉,所以小花妖的默认心法是欢喜教的春意浓,而魔女曾经就是欢喜教的人,只是在她与紫霄宫的剑仙相恋之后,当初的欢喜教教主利用两人的恋情设计了剑仙,最后让他陨落。 魔女守护死去的剑仙千年,一直念念不忘要报复当初害他的人,所以这次小花妖的出现成功让魔女的仇恨值得到了发泄。 得知了来龙去脉的三人先是唏嘘一番,然后吐槽了一下这个坑爹的背景设定,因为照这个设定假如小花妖不出现,没人拉得住魔女的仇恨值,那这个副本就根本不可能通关了。 但无论怎么说都是一场大丰收,回到帮派的小队人马就开始分装备了,孟淮楚要了那个他寻找了很久的稀有材料,项永逸瞄到被砍到只剩15级的蓝舞妖姬衣衫褴褛地站在那里,于是很仗义地为这个很有奉献精神的萌妹子说话。 [一劳永逸:那个紫色装备“魔女的匕首”给蓝舞吧,要之前没她这个副本肯定过不了。] 小花妖默默听着没吭声。 清明小雨不愿意了,她也没看到情况,那个匕首是紫色装备,在此之前从来没有紫色装备分给帮派新人的情况,仗着之前情况危急她做的事没人发现,于是她理直气壮地表示异议。 [清明小雨:蓝舞现在级别太低,紫装给她也用不了,我那里有件橙装可以给她,这个……还是按贡献来分配吧。] 当时在开局就被秒掉的几个人也跟着附议。 应涵发现自己之前是被人坑了,不过他想不出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人,他别的地方还算聪明,但因为从前毁容之后很少与人交际,所以他在人情世故这方面还很笨拙。 他也不愿意因为这个跟人起争执,级别和装备对他来说也并不重要,于是他在电脑前默默打字。 [蓝舞妖姬:不用给我装备的,我现在也确实用不上。] 孟淮楚和南宫和泽虽然没有说话,不过他们心里其实是赞同项永逸的决定的,毕竟在他们眼里蓝舞妖姬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为了这次副本直接之前那么辛苦的练级都算是白费了,得到些报酬也是应该的。 项永逸抱着电脑一脸怒其不争,他一直有关注蓝舞妖姬,之前她被帮派孤立他也看在眼里,不过他懒得多管闲事,但他还是知道因为被孤立那个小花妖一直是独自练级的,没有人带,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把级别刷到了75级,这下差不多全没了。 想到之前蓝舞妖姬一直在请求赤淮收她做徒弟,于是项永逸噼里啪啦地打字。 [一劳永逸:那这样吧,我收你做徒弟当补偿,带你练级,我可从不收徒弟的,而且我也不比赤淮那个家伙差!] 他着重强调了后一句。 就在他身边的孟淮楚跟着抬头微妙地看了他一眼。 另一边的应涵摇摇头。 [蓝舞妖姬:不用了,我还是想拜淮神 分卷阅读60 做师傅。] “艹!!”项永逸简直要摔电脑,他偏头瞪孟淮楚,“你哪那么大魅力!怎么萌妹子都要喜欢你,好不容易这个挺对我胃口的!” 南宫和泽在一边笑:“你喜欢这种?” 项永逸指着屏幕上说话正常的小花妖,衣衫褴褛依旧赏心悦目:“这种是哪种啊?你难道还认为人家是小学生?人家后来操作也挺流畅的,而且现在说话也很正常啊,长得好看又痴情,还大方独立,我为什么不喜欢!” 孟淮楚嗤笑一声:“你知道她长得好看?指不定后面是人是鬼呢!” 而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电脑屏幕上小花妖向孟淮楚再次发起了私聊。 [蓝舞妖姬:淮神你今天操作好厉害,我真的很想做你徒弟哒~] 项永逸猛地就扫到了,感觉非常扎心,他恶狠狠地看孟淮楚:“快答应呀!再拒绝多说不过去啊。” 看着那个熟悉的“哒~”再看一眼帮会频道里那几句蓝舞妖姬的发言,孟淮楚的表情十分复杂,在项永逸说话之前就打出了一个“好”字的手动了动,犹豫了几下,最终还是按下了发送。 [赤淮:好。] 第38章 画中仙(五) 游戏里成功拜师的应涵心中非常高兴, 感觉攻略进度完成了一大步。 周一应涵起了个大早, 其实自恢复了本来模样之后他还一直没好好打理过自己,此时看着镜子里打理得干干净净、沉雅温和的年轻男子,他一时都觉得有些陌生。 他的寄体都完全投影于他本人,只是附加的经历不一样, 但记忆都会留存下来, 应涵穿好英城高中寄来的黑色燕尾服, 借着公寓里的钢琴再练了几遍感觉,准备充足之后就开车出发了。 这个季节恰好是初春, 英城私立男子高中绿化做得非常好, 行道两旁都种满了梨花和垂丝海棠。 尤其是粉色的垂丝海棠, 虽然香气不浓,但一眼望过去就能感觉到春意盎然的生命力。 应涵身上穿着钢琴课老师统一配备的黑色燕尾服走在陌生美丽的校园里,他不到一米八, 算不上高大,但身材颀长笔挺, 姿仪极佳,样貌算不上多精致,但气质却温润谦谦,穿着燕尾服很有几分中世纪贵族的模样, 很像这扑面而来的十里春风。 早课的上课铃响了,孟淮楚三人卡着铃声不紧不慢地在校园里正往教学楼走,孟淮楚隔着好几棵繁盛的垂丝海棠远远地惊鸿一瞥,便看见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但那周身的气质却隐约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孟淮楚停住脚步,心中腾升一股冲动,他猛地往那边疾走几步还想再看看清楚,却发现那里有个岔道,人已经俶尔间在花影中消失不见了。 仿佛刚刚的人影只是他的幻觉。 南宫和泽和项永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一边等他,项永逸朝他喊:“淮哥你要翘掉这节课吗?” 怔了一下的孟淮楚抬头看了眼那片开得茂盛的粉色花海,脚步一顿便转身朝项永逸他们走去:“不翘,徐湖太烦人了。” 徐湖是a301班的班主任,虽然说因为英城高中的学生个个都非富即贵,这里面的人大部分都不需要参加高考,读完高中就直接出国了,还有些家里有门路直接走特招,成绩对这所高中的大部分被龙坏了的学生来说都算不上什么事。不过毕竟是高三了,这里面还是有正儿八经要参加高考的学生,所以徐湖作为a301班的班主任,这段时间都努力抓得很紧,班里那三个没人敢惹的霸王他也敢上前唠叨。 孟淮楚三人在上课二十分钟后抵达教室,项永逸嘻嘻哈哈地喊报道,孟淮楚和南宫和泽直接大摇大摆地进去,他们习惯坐靠窗最后一排,采光很不错,a301班的人也都心知肚明这是那三个人的专属位置,大家都默契地不会去坐。 然而此时那个位置还是有人胆大包天地占了,正是才转学过来不久的裴绮。 她剪着干脆利落的碎发,穿着简单的卫衣,俊秀的脸在阳光下透出一片浅淡的光晕,此时正头也不抬地认真做着笔记,这幅画面其实看起来还十分地养眼。 孟淮楚一看见她脸色就不太好,这个冷冷淡淡一脸厌世的转学生一来就跟项永逸呛声,像是浑身长满了尖刺,看见谁都要去扎一扎,他一直是英城高中的校草兼校霸,这人把全校的富二代骂了一遍是啃爹的蛆虫之后,就把矛头对准他了,而孟淮楚脾气实在算不上太好,两人两看两相厌。 孟淮楚此时看着这个故意绷着一脸冷淡的人,发出轻轻的一声不屑嗤笑,只有弱者才恨不得把自己全身都裹上刺。 而项永逸直接上前沉着脸拍桌子:“起开!” 项永逸之前也不是无缘无故针对裴绮,是他之前想追一个外校萌妹子,带人家到学校来,结果人家妹子没看上他却看上了才转来的裴绮,觉得她长得很文秀,又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别有一番吸引力。 项永逸伤自尊了,于是就开始给裴绮使坏,结果裴绮完全不像从前那些人一样忍气吞声,不仅开始反击他,还把全校攻击了个遍,这下就被孤立了个彻底,要不是成绩实在好,校方想拿她撑门面,孟淮楚几个也不是真坏人,否则她早就被赶出英城高中了。 裴绮本来好好地看书,一下被项永逸打断,看着来者不善的三个人,她脸有些涨红,但努力绷着冷淡:“这桌子又不是你家的,我凭什么让?” 气氛彻底凝滞住了,讲台上被无视了个彻底的徐湖根本拦不住全班都一脸跃跃欲试要围观吃瓜的表情。 南宫和泽看了一眼裴绮有些发抖的身体,拉住项永逸:“算了,我们去另一边吧,徐老师还在上课。” 孟淮楚因为早上的事还有点影响心情,此时也懒得理裴绮,挑了眉轻视地瞥了一眼被吓得发抖还要强装的裴绮,率先转身就往另一边走了。 自尊心强得有些过了头的裴绮被那轻蔑的一眼扎的浑身疼,她在后面眼睛气得发红:“孟淮楚你什么意思?!” 眼看孟淮楚三个退了一步没在他课上闹事的徐湖刚松一口气就听到裴绮不依不饶,他喝止住裴绮:“裴奇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 第一次被老师喝止的裴绮咬着牙不敢再说话,又为自来到这所男子高中就满腔的委屈愤懑给添了一把火。 这节课就在暗流涌动中过去了。 到了下午,因为英城高中是贵族中学,所以课外活动很丰富,周一到周五都有很多拓展兴趣的课程,而在每周一各个班级就会轮流去钢琴房上一节钢琴课,校方称其为陶冶情操。 因为基本这里面的学生都是优渥家境出身,学点钢琴傍身装13的数不胜数,以前每次的钢琴课还总有几 分卷阅读61 个学生去炫技来得到别人的崇拜,不过这所高中没有女生,男生们互相欣赏也一般不是因为谁会弹钢琴,炫技炫得烦了,久而久之,这门课就有些鸡肋,大家都是爱上不上。 孟淮楚三人都会弹钢琴,不过他们以前都懒得上钢琴课,这次因为早上被裴绮挑衅了,项永逸不知从哪儿打听到裴绮不会弹钢琴,所以钢琴课都会去,下课了还会在琴房偷偷练特别低级的曲目,于是项永逸就怂恿两人跟他一起去让裴绮在课上出丑。 南宫和泽有点担心他不去项永逸会做得很过分,于是点了点头,而孟淮楚在学校一直处于无聊状态,可去可不去,见两人都去了,于是他也就跟着了。 a301班的钢琴课是下午最后一节,坐在琴房里的应涵看着课程表还有些紧张,终于要见到真人了,他心中那个想要确认什么的念头愈发强烈。 他其实完全根本没想到要是对方翘课了怎么办,不过还好,他还是幸运的。 先到琴房的是裴绮。 她一直觉得弹钢琴是非常优雅的事,只是她幼时家境不好学不起,所以到这个学校之后每节钢琴课她都从不缺席,每次也到的最早。 这次一踏进琴房她就发现钢琴老师换人了,以往的钢琴老师是个长相有些刻薄的三十岁女老师,教学很严厉,而这次穿着黑色燕尾服坐在钢琴前的年轻男老师显然让人眼前一亮,气度温柔从容,整个人与那架昂贵的三角钢琴很是契合,非常高雅。 心中对这位老师十分有好感,裴绮很有礼貌地鞠了个躬:“老师您好,我是a301班的裴奇。” 应涵倒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是女主,不过裴绮个子高挑,面容俊秀精致,不做出厌世的样子其实很讨喜,他没什么敌意,抿开温和的笑意点头:“裴奇同学你好,我是你们的钢琴课代课老师,我姓应。” 这个老师好温柔的样子,声音也很温柔。 “应老师好。”裴绮温顺地跟着坐到第一排。 其余的学生也在快上课时候陆陆续续赶过来了,大家也很诧异换了新老师,不过虽然长得不错但毕竟还是个男的,在男子高中待久了的学生们扫了他一眼就兴致缺缺地继续聊自己的了。 上课铃响了,钢琴房里的学生并不多,应涵扫了一眼,没看到疑似文中描述的孟淮楚,心中压不住的失落,应涵没有立即介绍自己,而是先站起身来在黑板上默默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他正写着,上课铃声响了大概几分钟之后,孟淮楚几人才姗姗来迟,三人也没报道,就这么大大咧咧走了进来。 项永逸和南宫和泽都一眼瞄到了坐在第一排的裴绮,而孟淮楚却是一眼看见黑板上正用粉笔工工整整写着自己名字的背影。 是早上看见的那个人,没错的。 孟淮楚停住了脚步。 他目光跟着那双清瘦白皙的手移动,然后心中跟着黑板上清隽的字迹默读。 ——应、涵。 很普通……却意外地让他觉得很好听。 南宫和泽和项永逸都找位置坐下了,而孟淮楚还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应涵把联系方式写完就转身准备介绍自己,就一眼就看见了正杵在他不远处的男生。 十八岁的男生看起来桀骜不驯,规规矩矩的衣服和发型都掩不住他锋利的棱角,此时眼里带着点困惑站在原地与他对视。 那双眼睛映入视线的一瞬间,应涵心头就猛地一跳。 是的,就是这个人。 毫无缘由地,他立刻冒出了这个念头,这念头是如此强烈,强烈到他有片刻的恍惚。 他已经不记得想要找的那个人在他心中曾经掀起过怎样的波澜,但那种急切想要见他的心情却是无论忘记什么也改不掉。 恍惚了几秒,应涵还是努力记起了他现在是在上课。于是他抿了抿唇,路出自己认为最好看的弧度:“是……孟淮楚同学吗?现在已经上课了,你可以先到座位上去。” 流水淙淙的声音一入耳就让孟淮楚由最初的愣神变为胸腔里的战栗,他觉得他现在有些奇怪,于是他努力保持着平常的样子,根本想不起要应声回话,仿佛毫无礼貌地自顾自走向了一个空位置。 等真正坐下孟淮楚才发现手心里出现了微微的汗湿,摸了摸有些酥麻的耳朵,他快速地低下头。 这个老师念自己的名字念得真好听,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名字被念起来会是这么的好听,还想被那个人多念几遍。 这样想着,孟淮楚觉得自己耳尖有些发烫。 作者有话要说: 难道没有人萌喜欢的人和讨厌的人是一个人这种梗的吗?我超萌的qaq,嘤嘤怪和哒哒怪都很萌的,不要抛弃我,尔康手~ 第39章 画中仙(六) 英城高中的钢琴课向来上得很随意, 只需要钢琴老师教一首曲子, 然后底下的学生跟着弹一两遍。 应涵是第一次担任老师的角色,但他表现得很从容,站在讲台上的身影优雅镇定。 “同学们你们好,唐老师外出学习交流一个月, 所以暂时由我来为你们代课, 我的名字是应涵, 你们可以叫我应老师。”应涵的目光在座位上的学生们扫视了一圈,笑容温暖无害,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上课吧。” 他说完走到最中间的那架钢琴后面坐下, 黑色修身的燕尾服显得他一举一动风度翩翩, 他坐姿端正,修长白皙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简单试了试音,然后看着底下的学生道:“今天我们要学的是凯文·科恩的, 是比较舒缓简单的曲目,琴谱在你们面前的钢琴上, 大家可以在听我弹奏时也顺便看一看。” 裴绮坐在第一排很主动地点点头,一脸认真。 而除她之外的人大多数都爱答不理,觉得这个代课老师比起旧老师也没什么差别,一样无趣, 不仅有人无聊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还有人堂而皇之窃窃私语着聊起了天。 应涵之前已经从校方那里得知了英城高中的学生大多不太好搞,让他避免与学生起冲突。 他本来也不是要一直在这上课的,短时间内忍忍中二期的熊孩子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抬头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找到了倒数第二排一直不出声低着头的孟淮楚, 本来平稳的心开始有些不安,其实在看到孟淮楚的第一眼他就确认了是这个人,但是就像游戏里那个明显不喜欢他的赤淮一样,现实里的孟淮楚,好像也并不喜欢他。 一句话都没跟他多说。 压下有些失落的情绪,应涵移开目光专注地把心思放在钢琴键上,因为在投入与音乐之中时,对他而言能够暂时洗涤一切心上的阴霾。 干净的黑白键在应涵灵巧的 分卷阅读62 指尖中孕育出柔和轻缓的美妙音乐,轻轻触按出一组和铉,便振动出古朴、生动的乐声。 那流淌出的声音一开始很像湛蓝的天空,沉淀着清澄的光,慵懒、悠然,慢慢地又和缓如涓涓细流、花草春风。 ,柔软得恍如梦境。 很普通的曲目也在应涵的演奏之下完美流路出了他要传达给听者的东西,舒适怡人,仿佛一场午后酣眠般的享受。 因为现在在这间钢琴房里的学生大多都是懂钢琴的,自然也分辨得出钢琴老师实力的好坏,在应涵弹奏完之后,这群学生们还很给面子地鼓了鼓掌。 “好了,现在就是你们自由练习的时间了,哪里不知道可以问我。”应涵站起身来鞠躬致谢,然后自己走下台在琴房里来回慢慢踱步。 孟淮楚听过许多钢琴大家的演奏,但无论对方演奏技艺多么高超,感情有多么浓郁,他都很少为此痴迷,他并不是很喜欢弹钢琴。 但在应涵弹奏之后,他却觉得,刚刚那声音真是美极了,包括那闭着眼也沉醉在乐声中神色柔软的弹奏者。 孟淮楚三人都是会弹钢琴的,实力还都不弱,尤其是南宫和泽,对这方面十分在行,几乎是在应涵弹奏完之后,他就抬手照着琴谱像模像样来了一遍。 流畅圆润的音色并不输应涵刚刚的示范。 这首曲子并不难但是有些偏门,所以其实这群高中生们都是第一次试着弹奏,南宫和泽也不例外,但他的技巧确实很出色了,一遍弹完没有任何差错。 应涵对喜爱音乐的人都很有好感,于是赞扬地朝南宫和泽看过去,“这位同学很厉害。” 孟淮楚钢琴弹得一般,以往他都是无所谓地在一旁看别人去炫技,自己从来不参与,霸气高冷的人设从来没有丢过,但这时看到应涵对南宫和泽投去惊讶赞许的目光,他心里突然腾升出一点不悦来。 于是坐他旁边拿手无聊地随机拨着琴弦的项永逸就看到以往都冷艳高贵仿佛不屑于与凡人较劲的淮哥扬了扬下巴,端正坐好,就着面前的钢琴也开始了弹奏。 项永逸吃惊得张大嘴,一瞬间简直怀疑淮哥是吃错药了。 是舒缓型所以难度不大,但此时的孟淮楚出于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孔雀开屏一样的心理,脑子一抽就擅自加快了几个调,因此难度起码上升了三档。 于是在一众和缓的琴声中,他演奏出的快节奏如疾风骤雨的乐声一下子脱颖而出,几乎吸引了琴房全部人的目光。 沐浴在阳光之中的男生闭着眼睛双手在钢琴上的黑白键交错流连,被上帝龙爱的容貌精致俊美,便是一直对这个高傲自大得简直要睥睨众生的人讨厌不已的裴绮也不得不承认,她暂时被吸引了。 然而孟淮楚的装13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在即将要收尾的时候,为了追求速度他一不留神弹错了一个音符。 非常不幸的是,因为这首曲目起承转合都十分流畅,即使是一个音符的错误也非常明显,再加上在座的面前都摆了一份琴谱,轻轻一扫就知道是他弹错了。 气氛陡然有点尴尬。 艹!装13失败……脸丢大了!硬着头皮强装镇定的孟淮楚还是坚强地继续演奏完毕,感受到凝滞的气氛,他保持着若无其事的神色,但藏在碎发后耳朵烫得能烤熟鸡蛋。 孟淮楚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这么丢脸,而且还是在那个老师面前,他装得从容,然而内心的懊悔羞怒强烈到让他恨不得立即夺门而出。 天!为什么没有时光机器,艹啊啊啊啊!!! 不过钢琴房的众人并没有像他的那样嘲笑他,相反在看到他一脸镇定“我并没有弹错,都是你们这群凡人听错了”的表情,大家还真的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况且因为学校里孟淮楚背景算是数一数二,自己本人动起手来也很厉害,是英城一霸,众人也根本不敢嘲笑他。 不过这个众人还是要除开一个人。 “扑哧——”这声笑声在寂静得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琴房里简直是扎耳了。 孟淮楚的目光瞬间就挪向了发出这声笑声的人——是裴绮。 她正捂着嘴笑的很矜持。 裴绮其实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可笑,但早上才被孟淮楚用那种蔑视的目光看过,她心里正堵着一口气呢,这下好了,她想打瞌睡孟淮楚就送上枕头,不笑一声简直对不起自己。 孟淮楚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他的声音也是凉飕飕的:“裴奇同学,你在笑什么?” 因为确定了孟淮楚就是他想确定的那个人,应涵凭着以往的记忆是理所当然认为孟淮楚也是很厉害的很完美的,所以完全没想到他会出岔子,一时跟着有些怔住。 但在听到孟淮楚平静却难掩火药味的问话他悚然一惊便回过神来,他并不觉得好笑更不觉得孟淮楚丢人,原文剧情里也不曾说过孟淮楚多么会弹钢琴,只是小小的失误而已。 也因此,对于两人即将要发生的冲突应涵认为也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他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率先走到了打好腹稿就准备对孟淮楚冷嘲热讽的裴绮面前,他微微笑着,用的是打商量的语气,说话很温和尊重:“你们在老师的课上发生争执,老师会很不好处理的,裴奇同学愿意给老师一个面子吗?” 本来打算站起身来好好尖锐嘲讽孟淮楚的裴绮在应涵的问话下哑火了,她给自己武装了很多利刺,不怕和别人硬碰硬,但就怕遇到温柔包容的人,比如南宫和泽,比如面前的应涵。 裴绮气势顿时弱了下来,她呐呐地小声道:“可是应老师……他刚上课迟到,还不尊重您……” 应涵摇头表示不在意,然后转身看着正一脸不爽看着他背影的孟淮楚,弯下腰凑近他:“孟淮楚同学也愿意给我这个面子吗?” 他此刻绽开的笑容明显比面对裴绮还要温柔真诚得多,一双清澄澄的眼睛里盛满了细碎的阳光。 孟淮楚猛地偏开头,他没说话,只僵硬地点了点头,便再无下文。 应涵还想再说些什么,他身后的裴绮就开口叫他:“应老师……那首曲子我有些地方弹得连贯不起来,你可以……教教我吗?” 看着冷淡地偏开头没有看他一眼的孟淮楚,应涵犹豫了一下,然后直起腰又转回去,答应道:“当然可以。” 穿着燕尾服谦谦君子又温润优雅的钢琴老师其实久违地轻轻拨动了一下裴绮的少女心,她倒不是真的对应涵动心,但确实是有好感想要靠近。 所以在应涵给她做示范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倾身靠近,好像是为了看得更仔细,但两人的距离显然因此看起来非常亲密。 在 分卷阅读63 ????f???~ ?"' 分卷阅读64 出几分甜蜜的稚气,像一个初恋的小少年。 应涵摇着头对自己此刻的心情感到意外,他习惯了克制情绪,他从没有发现他的情绪居然是这么容易被拨动的,他不记得他从前两个任务世界是否也有这样的心境。 但现在,他真的会因为一个才见了一面的十八岁高中生的不搭理而忍不住地失落难受,也真的会因为对方一个小小的示好而按捺不住的欢喜雀跃。 而另一边的孟淮楚刚发完那句话就准备下线的时候,他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项永逸和南宫和泽两人一起进来,项永逸在最前面提着一口袋东西,大晚上的散发出浓郁扑鼻的香味。 他每次话都很多,一进来就冲孟淮楚嚷嚷:“淮哥看我们对你多好,记得你没吃晚饭,特地还给你买点吃的。” 孟淮楚真的忘吃晚饭了,不说没感觉,一说他就觉得自己饿了,朝项永逸招招手示意他把东西拿过来。 项永逸这人有点欠,东西往孟淮楚面前兜了兜又拿转回来,笑得贱贱的:“哈哈淮哥这是你之前提过的校门口那边的茄汁鸡柳哦,确实蛮好吃的。” 南宫和泽抱臂倚在门框前就含笑看着这两人闹。 “项永逸你最近有点欠收拾啊?”孟淮楚岿然不动地坐在原地挑了挑眉。 项永逸提着东西头往他电脑那边伸,正好瞥到他跟蓝舞妖姬的对话框,眼珠一转就打量着孟淮楚开口:“哼哼,晚饭都不吃就忙着回来约妹子,之前不还讨厌人家吗?” 孟淮楚无聊地看他一眼:“现在也是。” “哇哦……”项永逸瞄了眼屏幕,“真的?我不信,你难道没看世界频道?大家都在传淮神收了一个风情万种的花妖当徒弟,疑似师徒恋,毕竟你第一次收徒,和你当时第一次跟那谁结情缘一样,整个世界频道都轰动了。” 孟淮楚一向懒得关注这个八卦,随意点了点头:“哦,那又怎么样?” 仔细端详了一下孟淮楚的脸色,项永逸以拳抵唇轻声咳了下:“你真不喜欢蓝舞?” 孟淮楚闻着香味饿得愈发不耐烦:“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那……那这样……”项永逸没脸没皮惯了,开口开得很自然,“我把茄汁鸡柳给你,你帮我跟蓝舞牵线搭桥一下,我看她挺顺眼的,想追她。” 闻言孟淮楚微微蹙眉:“你刚说不是说茄汁鸡柳是特地为我买的吗?现在还要代价?”他余光看向电脑界面里那个小花妖最后答应的那句话,那满腔欢喜仿佛要冲出屏幕来,莫名生出些烦躁,“再者,你要追她,关我什么事?” 项永逸也怕惹毛他,连忙解释:“没有没有,绝对孝敬淮哥的,这不是……找个借口吗?就前天做任务遇到蓝舞跟她两人组队,发现和她相处起来真挺舒服,第一次在游戏里遇到有点感觉的妹子,咳,就想试试。” 他面对孟淮楚底气就不太足:“这不是因为蓝舞成你徒弟了吗?她又好像喜欢你,我就想让淮哥你给兄弟点机会,淮哥……你说,你答不答应吧?” 孟淮楚和项永逸、南宫和泽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而在三人中,他和项永逸的关系还要更亲近一点,此刻听着项永逸的请求,孟淮楚脑中短暂闪现过钢琴课上应涵的那张脸,他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茄汁鸡柳给我。” 项永逸听了眼前一亮,立刻狗腿地双手递上去:“淮哥威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应涵:呵呵,原来我还不如一个茄汁鸡柳 孟淮楚:妈个鸡!为什么没有时光机器啊卧槽!!!西湖的水我的泪 ps:项永逸是直男,这篇真的是个甜文,今天好忙,再次短小,之后努力粗长,话说,好饿啊,想吃茄汁鸡柳 第41章 画中仙(八) 最近的世界频道很热闹, 一大帮闲得没事干的吃瓜群众们都在围观吃瓜。 这瓜的主人有好几个——赤淮大神, 赤淮大神新收的徒弟蓝舞妖姬,赤淮的铁哥们一劳永逸,以及赤淮的新对头无影剑。 事情要从孟淮楚许诺第二天带应涵去打紫霄宫后续的隐藏支线说起,孟淮楚在那之前因为那个茄汁鸡柳答应了项永逸要帮他和蓝舞牵线, 他行动力很强, 说做就做, 第二天就立刻去给蓝舞妖姬发消息说自己临时有事让一劳永逸去带她练级。 项永逸连连拍他肩膀说他仗义,孟淮楚睇他一眼没多说, 既然推脱自己有事, 他也尽职尽责地没再上游戏, 提着书包翘了课就回家了,在学校不玩游戏的话呆着太无聊,况且他也确实有点事, 只是不是非得今天做,他外公三天后要祝寿, 他决定今天回去拿卡出去给外公买点东西。 南宫和泽在上课,最近他和裴绮走得有些近,都不怎么与老是翘课的他俩同流合污了,不过孟淮楚对这些事一向都是无所谓, 他们三个关系很不错,但属于自己的空间都很宽裕,互相不会多加干涉。 在离校的时候,孟淮楚鬼使神差地去综合楼那里的钢琴房绕了一圈, 他这两天没事就往那边溜达,综合楼前种满了大棵大棵的垂丝海棠树,他就常常在门口右边的海棠树下驻足,那里视角正好,一抬头刚好正对二楼钢琴房。 大部分时候钢琴房里是没人的,不过昨天晚上他撞见过一次钢琴房里灯亮着,里面还传来一阵阵悠扬和缓的琴声,钢琴房的钥匙只有学校和钢琴老师有,孟淮楚一时没敢进去,安安静静在树下听完了整首曲子就离开了。 不过这次他没这个好运,钢琴房的门是锁了的,孟淮楚在树下逗留了一会儿就走了。 而另一边离综合楼不远的宿舍里,应涵心情复杂地看着电脑界面前的红衣剑客,预想中的黑衣战士没有出现,只有一劳永逸正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说不失落肯定是假的。 只是应涵比孟淮楚脾气好很多,就算是自己不太喜欢,但别人说话他也一定会礼貌回应,只是话语间会委婉表示自己并不想再交谈下去。 可惜项永逸完全无视了他的暗示,兴冲冲地一个劲说不停,项永逸操作不错,一身橙装加上身为高级别单次输出极为犀利的剑士,他自以为很帅地一边刷怪一边撩妹。 他们这次要刷的副本不难,紫霄宫最后的大boss已经在上次被他们解决掉了,而这次隐藏支线任务“寻找欢喜教的秘密”就是中等难度,再加上是隐藏支线不容易触发,去的人并不多,只是很巧的是,裴绮操作的无影剑恰好从一个npc那里知道了这个隐藏任务,还知道了这次任务有可能出她要的刺客心法。 裴绮玩游戏向来很有规划性,是学习之余的发泄,这次副本她看中很久,所以一大早就去了,等到项 分卷阅读65 永逸两人悠哉悠哉地到最后一关,她已经刷完大boss在捡掉落了。 不过她脸黑,没有开出刺客心法,掉落的是一本欢喜教秘籍,稀有级技能类,但适合的是修炼魅惑术之类的女玩家,对她来说除了拿到交易所去换点金币没有任何作用。 项永逸和应涵一来就撞见她在开宝箱,自然也看见了她拿到了那本欢喜教秘籍。 这本欢喜教秘籍级别不算顶尖,但对于应涵操作的蓝舞妖姬来说,却是比紫级心法还要珍贵,他这个稀有职业自带许多酷炫的天赋技能,但升级难,要找到适合的心法和技能更难,而因为小花妖本身出自欢喜教,这本技能秘籍只有用到他身上才能发挥出100%的效用。 应涵级别还是很低,他也想升级快一些,于是向着这个一身不起眼的基础装备的刺客开口询问。 [蓝舞妖姬:这本秘籍可以卖给我吗?我愿意出一千金币] 稀有级技能秘籍在交易所一般是五百金币左右,而魅惑类技能秘籍因为不容易出现所以价格还要高个一两百金币,但花一千金币来买那绝对是算是冤大头了。 应涵并不缺金币,他只是觉得对方一个人也挺辛苦的,也不想太耽误时间,价出高点对方也能爽快些。 [一劳永逸:哪能让妹子出钱,我来给就好,本来就是说好我带你过这个副本的] 那边项永逸对他发起了私聊,应涵摇头立刻拒绝了。 而裴绮操作的无影剑则借着这个机会仔仔细细打量了面前两人。 两人的id都很眼熟,尤其是蓝舞妖姬。 本来稀有职业但凡出现一个都是要在世界频道轰动一下的,因为至今几十万玩家,一共就出了三个稀有职业。更何况这位蓝舞妖姬一出现就一举抱上了赤淮大神的大腿,众所周知,赤淮操作犀利装备又壕,除了去年和前一个也是稀有职业的浮霞绮玉做了三天的情缘,对方就突然消失,之后他就再没有和任何一个女玩家有所牵连了。 况且自从蓝舞妖姬成功拜师的消息流传出去之后,赤崖盟里还有人在世界频道里匿名爆料说组队时蓝舞妖姬只要跟淮神说话就一定会撒娇卖萌哒个不停,游戏里的俊男美女又看起来实在很登对,闲得蛋疼的吃瓜群众都在赌辣条赌黄瓜传这个蓝舞妖姬多半在和赤淮谈恋爱,赤淮可是全服多少女玩家的梦中情人啊,这下子竟被说有了恋爱对象,那自然了不得,蓝舞妖姬这个id借着这个八卦又火了一把。 火的坏处就是从此蓝舞妖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捕风捉影,妄加揣测。 裴绮自然也听到了这些八卦,距离她上一次玩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其实刚注册登陆的时候她都没想起来自己还同全服排行榜上第一的赤淮结过情缘,她当时一直觉得对方脾气有点糟,而且她对富二代的优越感很敏感,所以她当时作为全服女神浮霞仙子的时候,对赤淮还很有些爱答不理的。 但在赤淮与蓝舞妖姬的八卦层出不穷的时候,她又突然想起了之前为了打双人pk赛曾与赤淮短暂地当过情缘,这下心情就有点微妙了,说不上吃醋,但她确实对两人都没什么好感。 尤其是看见以前八她从前那个仙子号的坟贴又被挖出来,还被拿来各种与蓝舞妖姬比较讨论,堂而皇之地把她那个不用的号说成了太清高孤傲,被赤淮嫌弃,高攀不上赤淮,被赤淮抛弃的情人。她的自尊心太强,看到这样的揣测自然气得不行。 而在里无影剑是新秀,但已经弃号的浮霞仙子却是老玩家了,她深谙一句话叫做“人言可畏”。 于是捡完掉落的无影剑忽然使用刺客技能瞬移到了蓝舞妖姬面前。 与此同时,应涵发现自己的人物交易框被对方打开了。 [系统提示:玩家无影剑赠送给您稀有级秘籍“莲步轻舞”。] 应涵错愕地看着那个id,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裴绮。 而裴绮那边已经迅速打开了附近这个频道,在里面发起了对话。 [【附近】无影剑:哪里用得着金币,你想要我送给你就好,毕竟……蓝舞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无影剑这番话不是私聊,在附近的人都可以查看到这个聊天记录。 应涵被这飞来横锅给砸懵了,他没有失忆吧……这不是他第一次在游戏里见到女主吗? 他身旁的项永逸也愣住了,无影剑这个id他不陌生,因为在最近这个无影剑带着自己新成立的影剑阁到处找帮派pk来提高自己知名度,他们赤崖盟是全服第一的帮派,不仅逃脱不了,还被怼得最厉害,影剑阁是刺客帮派,刺客是这款游戏里比较特殊的职业,武力值不算太高,但玩阴的很难防备,最近他们帮派里的人都烦不胜烦。 项永逸直接私戳他。 [一劳永逸:蓝舞你认识他?] 应涵对裴绮的印象还停留在在钢琴课上积极问他问题认真学钢琴的好学生形象,没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坑他。 于是他琢磨了好一会儿,拼命回想自己之前有没有在游戏里遇见过无影剑。 [蓝舞妖姬:没有吧] 结论是真的没有,但应涵的语气还有些不确定。 而那边搅了一滩浑水的裴绮准备走人了,但走之前她又补了一刀。 [【附近】无影剑:蓝舞你记住,要是赤淮欺负你,你就来影剑阁,影剑阁帮主夫人的位置永远为你留着] 无影剑这番情真意切痴心一片的话一出,恰好在附近看到这些话的玩家先是懵逼,后来就是狂喜。 这可是平白无故撞上了一个好大的瓜呀。 从头到尾裴绮没有给应涵任何反应的机会,丢下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而等玩家们把瓜分享出去之后,世界频道就热闹起来了。 ——#八一八那个脚踏两条船的蓝舞妖姬# ——#教科书级别的绿茶婊,教一教你怎么装嗲卖萌勾大神# ——#爆!老牌大神和实力新秀冲冠一怒为红颜# …… 诸如此类的帖子在论坛里平底起高楼,吃瓜不嫌事大,还有赤崖盟的清明小雨对蓝舞妖姬看不惯许久,带着人拿着假锤去带节奏,于是很快的,世界频道里迅速被这件事霸屏。 应涵在裴绮走之后就反应过来不对了,他把那本秘籍退给交易所,立即和项永逸澄清他并不认识无影剑。 他现在是赤崖盟的人,影剑阁帮主对他稍微有一点示好就会很微妙了,更何况是这样令人浮想联翩的话。 项永逸向来直肠子一根肋,护短又爱憎分明,他相信这段时间和他相处的蓝舞,况且那些八卦本来就是闲得蛋疼,哪来的脚踏两条船,他心里门清赤淮根本和蓝舞不是那种关系。 分卷阅读66 眼看八卦贴愈演愈烈,项永逸没忍到等孟淮楚或者南宫和泽回来再处理,再者喜欢的妹子被恶意中伤,揣测冤枉,他作为追求者怎么也要撑撑场子。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十分冲动的决定。 他直接去了世界频道买喇叭发声。 【世界频道】 ——系统消息:玩家一劳永逸向蓝舞妖姬赠送99朵金玫瑰—爱你的心长长久久,至死不渝 ——一劳永逸:瞎jb乱传,我马上要和蓝舞求婚,她是我的情缘,淮神跟她不是那种关系,那个无影剑纯粹是胡说八道 项永逸的本意是来澄清,但事与愿违,他这样的澄清反而将应涵更推上了风口浪尖上。 本来就盖的很欢快的帖子这下又有了新素材,尤其是常年霸榜第一的赤淮,本来应该没他什么事,但他却被作为主角被轮了一遍又一遍。 ——#论接连被铁哥们和死对头绿了两遍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原谅绿!是欺负我淮神提不动刀了吗# ——#祸水红颜,妖女乱世,浅谈稀有职业100%出名的原因# 对网游这块实在不熟悉的新手应涵眼睁睁看着事情如脱缰野马,而在这时候人物私聊框里弹出了项永逸小心翼翼的问话。 [一劳永逸:蓝舞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结为情缘吗?] 应涵在曾经的现实世界没有得到过别人的喜欢,他一直认为无论是否喜欢对方,有人喜欢就是一件很值得珍惜的事,拒绝的话也一定要尊重对方,不能伤害别人的自尊心。 不过此时他情绪实在太乱,他真的无法想象之后孟淮楚看到这些八卦贴之后的感受,本来就不喜欢了,这下看到这些…… 应涵没有多余的心思心平气和地琢磨语言顾忌对方,他自认没有对项永逸做出任何让人误会的举动,于是他决定快刀斩乱麻直接摊牌。 [蓝舞妖姬: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是男的] ***** 而另一边还一无所知的孟淮楚正在来学校的路上,他此刻心情极差,他的家世在整个英城高中也算是数一数二了,但这样好的家世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快乐。 他是随母姓,他的外公是政界巨擘,亲戚们在军商界也都有涉足,他的母亲就是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父亲是招赘而来,靠他外公起的家,起步时被很多人嘲吃软饭,他父母的感情并不好,他母亲不是苦情剧女主,相反,他母亲是人生得意须尽欢的忠实履行者,家世好容貌好,有个吃软饭脾气好的丈夫,结婚之后七年之痒一过就率先在外面玩的很开,他父亲于是也不示弱,在外面小三小四成群。 两人都对他不坏,他的外公早已经宣布他会是孟家唯一的继承人,他不用忧心私生子小三上位,不愁吃穿,他只是从小到大没有得到过父母正常的爱而已,他从没被要求过用功学习,高中毕业完他就去会外公指定的学校出国学习,学完就回来继承家业,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名门贵女结婚生子。 他的人生已经被规划好了。 他从前并没有觉得这哪里不好,他乐得自在,有钱就好了,他在哪里都可以成为风云人物。 但到底意难平,尤其这次甫一回去就撞见了他的母亲打扮得妖妖娆娆去美容店会情人,一个对他很照顾的佣人阿姨又悄悄跟他说他父亲最近一个小三生了孩子,这段时间疼爱自己的私生子去了,两个月了也都没回来过。 他本该习惯了,只是捡起沙发上父亲落下的钱包不小心翻开看到那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时,心口还是会不由分说涌出一阵酸涩感。 那是属于他和小三以及才出生的婴孩儿的,他的父亲看向那个婴儿的目光满是温柔慈爱,而那种目光,孟淮楚从未见过。 他匆匆离开了孟家赶往学校,礼物可以之后来买,他现在更愿意回学校打游戏找人pk几场。 他当初会选择英城这个寄宿高中,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然而春季的谷雨时节,f城又格外天气多变,明明中午还是阳光正好,孟淮楚一路走到学校的综合楼那里,正准备绕回宿舍的时候,就突然变天,下起了暴雨。 孟淮楚出门得急,连包都没拿,只能狼狈地躲回屋檐下,综合楼属于英城高中的偏僻地带,平时都没有什么人经过,是他最近习惯了走这里绕一圈这才被困住,而综合楼离他所在的学生公寓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这么大的雨,他并不想为难自己。 低声咒了句晦气,孟淮楚掏出手机就准备叫项永逸给他送伞过来。 然而一打开手机,各种聊天软件的消息铺天盖地全在艾特他,其中以他加的赤崖盟帮派群为首,像炸了一样。 第42章 画中仙(九) 孟淮楚就站在综合楼门口的屋檐处, 暴雨来得又急又猛, 他一退再退,还是被迎面飞来的雨水溅了满身,手机屏幕也湿透了,孟淮楚连连退到了楼梯口, 中午天气不错, 他穿得单薄, 但此时被带着雨水的寒风一吹,他也忍不住浑身轻轻战栗。 深刻地感觉到了今天自己的不走运, 孟淮楚没有先去点开那一大片未读的99+, 而是先去给项永逸拨了电话过去, 毕竟先回去要紧,然而可能他今天真的是撞见了霉神,那边电话“嘟——”了好一会儿, 没拨通。 “艹!”孟淮楚眉头拧得死紧,然后又给南宫和泽拨了电话过去, 那边接起来了,一片嘈杂,南宫和泽告诉他他今天上完课也回去了,现在在自己家, 赶回学校的话还要一段时间。 “行行行,你快别来,等你来了的话雨都停了。”孟淮楚挂断电话,心情非常糟糕了。 他手机通讯录里联系人太少了, 翻翻找找一番,除开这两个他一时不知道再找谁。 手指飞快地下拉,一串陌生的号码映入眼帘,备注规矩得不像他的风格——“应老师”。 这是应涵第一次上钢琴课写在黑板上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他当时扫一眼就记下来了,他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存进了手机通讯录里。 孟淮楚心头一跳,骨节匀亭的手指在那串号码上游移徘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他感觉自己有些心浮气躁,他明明很想见到那个老师,可是……他又怕那个老师见到他现在狼狈的样子。 雨水淋湿了全水,做好的发型被狂风吹乱,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他现在也一定脸色难看又掩不住戾气。 综合楼的教室基本都是琴房画室,没开的时间段都是锁着的,孟淮楚也进不去,于是他提了点精神不太优雅地找了个角落倚着。 他退出了通讯录终于想起来炸掉的群,于是随意地点开来看。 群里给他发消息的主要以清明小雨为首,跟他说现 分卷阅读67 在世界频道里的情况,剩下的就是给他发各种热帖链接。 孟淮楚看到消息的时候确实是十分意外的,他的确没想到就一天没登上游戏,忽然游戏里就变天了似的。 他第一反应是并不相信。 但因为涉及到铁哥们项永逸,虽然蓝舞妖姬最近在他印象里也还不错,至少除开聊天的时候,其余都给他一种成熟独立的感觉。于是孟淮楚仔仔细细地把所有消息都看完了,还点开链接大致扫了扫帖子走向。 三人中孟淮楚脾气应该是最差的,但他的基本判断力不说最好,但绝对也没弱于别人,他并没有看着帖子有理有据的分析蓝舞妖姬是个脚踏n条船的绿茶婊就直接相信,相反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还是能大概通过对方的一举一动来分辨对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过无影剑那条聊天记录截屏的确让人很难不生疑,虽然蓝舞妖姬上线期间大部分都是在找他,其余时候在干什么他确实也不清楚,他没办法保证蓝舞是不是一口对他“哒哒哒~”的同时也在对别人同样卖萌。 而因为他的母亲,他其实对那种勾三搭四的女人,非常反感。 现在游戏里的世界频道还在聚众吃瓜,但距离一劳永逸在世界里发言已经过去了好长一段时间,蓝舞妖姬没出现过,没来承认也没来澄清,一劳永逸信誓旦旦发的两人即将成为情缘也没了下文。 世界频道里还有赤崖盟的人爆料说他们的副帮主一劳永逸已经下线了,蓝舞妖姬好像也下线了。 这下简直是加了实锤,那些帖子里的预言帝们又开始大展身手,基于一切蛛丝马迹开始展开“合理”分析。 而在学生公寓里的项永逸已经下线了好一会儿了,因为群里消息太多,提示音听得他心烦,他直接手机开了静音丢在一边不管,也因此错过了孟淮楚的电话,他现在捧着一罐冰汽水蹲在沙发上正在思考人生。 脸上则是一脸卧槽生无可恋的表情,他脑子里还在循环着“我是男的、男的、的……”,心理阴影面积无穷大。 wtf?蓝舞怎么会是男的?!! 其实在蓝舞发出那个消息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凝固了,他第一反应居然还是对方是因为想拒绝他而瞎编的理由。 虽然长到现在他对妹子动心次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可是……可是再怎么说也是他游戏里第一个想结的情缘啊,突然告诉他“我是男的”,艹!谁tm接受得了啊! [一劳永逸:就算要拒绝我,也不用这么狠吧?] 他这段话刚打完,那边传来了语音通话的请求,项永逸心里一团乱麻,手一滑就接听了。 果然对面传来的是一个十分温润好听的男声,还让他莫名觉得有种熟悉感,像是在哪里听过。 “给你带来的困扰非常抱歉,玩女号是有原因的,并不是要故意骗人的。”传过来的声音里歉意听起来很真诚,“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不要在这个时候说出去。” 世界频道会迎来第二次狂欢的。 项永逸对声音不敏感,没认出是新来的钢琴课老师,事实上他神情呆滞地听完,确认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声脑子一疼直接就挂断了,游戏里跟着也立即下线了。 对于那边应涵的道歉和请求他听到了,可是脑子里一团糟,大脑罢工拒绝思考这些。 对于项永逸而言,实在是这消息太突然了,那种悲愤之感根本无论如何压也压不住,尤其是想到今天他还自作聪明在游戏的世界频道里送了99朵金玫瑰,信誓旦旦说蓝舞妖姬是他的情缘,还以为这样就能俘获妹子芳心,谁成想,艹! 项永逸悲伤地蹲在沙发上种了好长时间的蘑菇。 其实他生气倒也没有特别生气,从始至终从来也就是他单方面觉得和对方相处起来很舒服,又看中人家游戏里的长相,毕竟人家还真没撩过他,撩也是撩……卧槽!等等! 蓝舞没撩他没错,可是撩了淮哥啊!虽然是在尬撩,可是,可是……蓝舞是个男人啊! 卧槽有毒!淮哥男女通吃啊!项永逸跳起来急急忙忙打开电脑就想找对方确认,然而时间过去快两个小时了,蓝舞妖姬早就下线了。 而另一边的应涵已经在出门的路上。 外面在下暴雨他很清楚,但在教师公寓里并不宽敞明亮的单人宿舍待得他实在太胸闷了,他感觉自己仿佛要窒息一样。 从跟项永逸摊牌之后对方直接下线他就意识到,原来游戏里玩女号居然是这么让人不可接受的事,他原来以为没有什么的,这种玩男号还是女号性质很严重吗,可惜对方确实没有再回他了。 003号那本攻略他有段时间没有看了,之前003号还在让他继续看,但是他老卡在第一步,后来好不容易成功了也基本都是他一个人单机,孟淮楚不怎么搭理他,攻略上后面好多都是需要大量互动才能做到。 现在他感觉他游戏攻略简直是失败得彻底,现在一刷世界频道,几乎都是一面倒的在骂蓝舞妖姬,而罪魁祸首无影剑后的裴绮却是深藏功与名。 应涵此刻的心情难以言喻,裴绮这招太出乎意料了,而且事实上,他还暂时找不出应对的措施,被扯进来的四个主角里,他自己澄清自己根本毫无用处,裴绮就是发起者也更不可能为他辩解,项永逸要跟他表白他拒绝摊牌之后只能躲着更不可能让他来帮自己,而飞来横祸作为事件中心的孟淮楚……应涵根本没把握一直没表现出对他有好感的孟淮楚会相信他,更不用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要来为他辩解。 但他还是给孟淮楚试着发了几条留言,哪怕是这样糟糕的局面,他还是希望孟淮楚会相信他,他没有三心二意,也没有骗人装备到处吊着男玩家……好多帖子几乎都是在拿臆测当实锤百般造谣。 但长久的时间过去了,那边不知是没有看见还是怎么,一直没有回应。 人物私聊框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的对话。 [蓝舞妖姬:我保证我没有做过那些事,你会相信我……哒?] 等到后来,应涵正要安慰自己孟淮楚应该是真的没看见时,对方却忽然来了回应。 可就是那句回应,让他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赤淮:我从来不会以主观来判断一件事情的对错,但不管怎么样,女孩子应该学会自重] 应涵飞快敲击着键盘,那句[我是男的]打好了却猛地被他制止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发送,有项永逸的前车之鉴,他不能再在这个时候摊牌第二次,会火上浇油的。 于是他全部删除,窗外暴雨的敲击声变得更大了,他在键盘敲敲打打终于重新发送了一句。 [蓝舞妖姬:外面下暴雨了] 孟淮楚看着这句话莫名其 分卷阅读68 妙,不过他看着眼前的暴雨突然到,这个蓝舞也许离他还很近。 而那边已经传来了第二句话。 [蓝舞妖姬:我出去走走] 对方的头像立刻就灰掉了,孟淮楚敏感地察觉到对方可能被他伤到了,他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内疚,他刚刚的确脾气很糟,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关掉的私聊手机软件,孟淮楚看着还没有停下的大雨,心情更加灰暗了,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那边项永逸还没有给他打电话过来。 他又翻开了通讯录,手指在那串属于“应老师”的电话号码上来回徘徊。 但正在他踌躇不已的时候,倾盆大雨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踱步而来,撑着一把月白的伞,在巨大的雨幕之中就慢慢朝他这个方向走来。 孟淮楚睁大眼睛想要确认,因为那个身形让他感到熟悉,那个他第一眼见到就再没忘过的样子。 是应涵。 应涵撑着伞,暴雨太大,伞这个东西只能是聊胜于无,雨水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遮也遮不住。 但他实在是不愿意待在教室公寓了,而在学校里,除了综合楼的钢琴房,他找不到第二个可以让他缓解一下胸口窒息感的地方。 因为不是正式场合,他穿的是日常服装,白衬衫外搭了件灰色长风衣,雨水将他清俊的五官洗了一遍又一遍,长长的睫翼上还沾了晶亮的水珠。 孟淮楚怔怔地从角落里走出来,猝不及防两人就这么隔着铺天盖地的暴雨视线就这么聚集到了一起。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应涵措手不及,完全没有想到,伞柄从手上滑落,月白色的伞直接掉在了地上,他整个人就这么直接暴路在了漫天大雨中,他身旁是一棵垂丝海棠树,中午开得极其漂亮的粉色海棠花此时在风雨的摧残下已经摇摇摆摆不断被雨打落,然后和泥水混合在一起,脏污不已。 而伞掉下的那一瞬间便恰好有阵寒风刮过,有数片花瓣带着雨水落在了应涵的身上。 孟淮楚眼尖得看到应涵的身体轻轻瑟缩了一下,他们两人的距离并不远,孟淮楚下意识地就跑了过去。 他一把捡起了伞重新为应涵遮住,那把伞并不大,遮住两个体型正常的男子实在有些勉强,孟淮楚把半边身子淋在外面,将应涵仔仔细细地遮好。 他凝视着应涵错愕的脸和他被水洗过一般愈发晶亮的眼睛,他感觉灰蒙蒙的雨天和灰蒙蒙心情好像陡然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而明亮起来。 应涵发梢还不断淌着水,因为在微微仰着脸看他,水滴从他好看的眉眼划过有些苍白的唇瓣,再顺着水滴划过喉结没进湿透的衬衫里。 孟淮楚呆呆地看着,感觉心砰砰跳得厉害,他仿佛闻到了应涵身上沾湿的海棠花的香气。 他不自觉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声音也柔和:“应老师……” 第43章 画中仙(十) 这场暴雨来势汹汹, 寒风急雨下灰暗阴沉的天色本该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美感。 但此刻这茫茫大雨中那把月白色伞下, 却好像陡然隔离出一片明亮的天地。 应涵说不出此刻复杂的心境,明明才被这个人在游戏里质疑过,可一望见对方无意识扬起的笑容,那张本来写满贵气冷淡的脸忽然破冰, 看向他的眸子里柔软得仿佛要化开, 他也会忍不住跟着对方的喜悦而喜悦。 但那阵喜悦转瞬即逝, 他狼狈地移开自己的目光,发梢的水珠不断从脸上滑落, 他觉得有些冷, 他极力保持着平常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两人现在的距离太近了, 近到身高成了一种压力,孟淮楚发育得很不错,足足高了应涵半个头, 应涵平时站在讲台上没觉出这种感觉,但此刻对方低头看自己的目光躲也躲不掉, 因为寒冷,他能清楚感受到对方滚烫的呼吸,让他头皮发紧。 雨声啪嗒啪嗒地撞击在雨伞上,声音很大很嘈杂, 然而在这样亲密的距离下,他们能够清楚地听见彼此的每一句话,也包括……心跳声。 孟淮楚路出去的半边身体一直顺着衣服在不断流下一股股的雨水,他却浑然不觉, 他不敢莽撞,他有些怕唐突这个很温柔的老师。 哪怕他觉得这个人刚刚就是在偏头躲开他的慌张样子,也顺眼可爱得不行。 “我刚好走到这里就下雨了……”孟淮楚视线停留在应涵肩上那几片粉色的花瓣上,他自然地抬手将花瓣拂落,“应老师你怎么也在这里?” 应涵正要回答他,余光一扫却看见他湿得哗哗流水的另外半边身体,孟淮楚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衣,这样淋下去会感冒的。 “先去钢琴房里避避雨吧,这样淋下去不行。”应涵想伸手接过伞柄好把伞往他那边倾斜一点,而孟淮楚却没有放开,温热有力的掌心紧紧攥住伞柄,而另一只手十分自然伸过来抓住他想要撑伞的手,轻轻将掌心附过去,五指包住他的手握紧。 “那应老师我带你跑过去。”孟淮楚一脸坦荡自然,正人君子的样子,应涵手比他小一些,被他牢牢拉住,触碰到的两个掌心都在发烫。 孟淮楚果真拉着应涵的手一路从雨中快步跑到了屋檐下,本来在暴雨下雨伞就没多大用处,要是再跑起来的话,刮过来的雨水那就更是肆无忌惮,两人迎面被雨水冲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孟淮楚却一边拉着应涵跑一边哈哈笑,仿佛在大雨中奔跑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情。 一路跑到屋檐下,孟淮楚从半边哗哗流水到全身哗哗流水,他的发型彻底没了,但他的俊美反而因那满脸水珠而更加耀眼夺目起来,他再挑眉抿唇一笑,简直在发光。 应涵外面穿的是防水风衣,但里面却就是普通的白衬衫,这番折腾下来他感觉衣服裤子都湿哒哒地黏在皮肤上,那感觉并不好受,所以他完全不知道孟淮楚为什么这么开心。 但孟淮楚却突然倾身凑近他,眸子里有光晕流转,他翘着唇角道:“应老师你之前看起来不太开心,所以我刚刚才心血来潮想拉着你在雨里跑的,没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有什么烦恼被雨水冲一冲就跑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本正经地讲心灵鸡汤,很自然开怀地笑起来,模样好看极了。 应涵怔了怔,他以为他的情绪已经藏得很好了,原来在这人面前还是无所遁形吗? 他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感染力极强的笑容,真是的……他这都是因为谁呀…… 却是唇角一扬也弯下腰扑哧笑出声来。 他不常笑的,尤其是之前两个任务世界,大部分时候就是浅浅地笑一笑,可这个世界里大约真的轻松了些,哪怕遇到棘手的事也并没有真的棘手到不可挽回,游 分卷阅读69 戏里被污蔑被骂退了就是,只要孟淮楚还是这样看着他阳光明媚地笑。 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应涵的眼睛里水光潋滟,笑出声来的时候扬起的弧度牵动出左脸颊的酒窝,小小的一个旋,却让这张温润沉静的脸瞬间生动起来,让他本来只能算是普通清俊的一张脸陡然熠熠生辉,澹澹然的气质下笑容却甜如蜜糖,甜意浓得要溢出来。 孟淮楚本来在笑着,看到应涵跟着笑却慢慢地没有笑了,他就呆呆地凝视着应涵笑起来的模样,有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此话不假,他只觉得面前的人笑起来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好看得要命。 特别是那个小小的漩涡,真可爱呀,他想,他手里还有半朵从应涵肩上拂下来的海棠花,他当时想着要留着,但此刻看到应涵的酒窝,他却觉得那海棠花顿时黯然失色,真是半点也比不上。 孟淮楚目不转睛盯着那个应涵左脸颊的小窝,心跳得比之前更厉害,让他怀疑对方是不是也能听见。 他手心攥出汗来,他真的……好想亲一亲对方的小酒窝。 他想尝尝它到底有多甜。 现在光是让他看着就觉得心尖都甜酥了,要化成一滩水来,若是轻轻吻上去,又该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个想法在他心里蠢蠢欲动,他努力地克制着却又克制不住。 应涵没有察觉他的想法,但孟淮楚先是停止了笑容又拿这样说不出的目光紧紧攫住他,他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想做点什么打破这个气氛,低头看到孟淮楚还在滴水的衬衣,他立刻抬起头道:“要不然你穿我的外套先扛一下吧,一直这样会感冒的。” 他自己的衬衫是湿了,但还有干的地方也没有滴水,比起孟淮楚确实要好得多,应涵说做就做立刻脱下外套就想给孟淮楚披上。 孟淮楚乖乖地没有反抗,只是在应涵微微踮脚靠近他给他披上外套的时候,到底忍不住,他偏过头,冲动又克制地用被雨水润湿的唇瓣啄吻了一下应涵左脸颊绽开酒窝的地方,仿佛花瓣落下的力度,好像怕吓到他,轻柔珍惜得不可思议。 而与此同时,他顺势伸手将人一把揽在怀里,声音里似乎带着醉意,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喑哑低沉,却又一字一句清晰分明。:“应老师……我喜欢你。” 应涵整个人都懵了,两人的心跳声此刻完全同步,都“砰砰砰——”地一声比一声响,却分不清到底该属于谁。 他嘴唇冻得发白,想开口却慌乱得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只能可怜兮兮地蠕动几下,睁大的眼睛里都是不敢置信。 孟淮楚看着很强势镇定,但实际上也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 从前他总向往一个人无拘无束逍遥自在,他常常想的都是以后要独自带着大把大把钱去四处流浪,去看遍人间美景,可当这个人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他就明白原来他从前那么向往流浪,是因为他从没有找到让他的心愿意驻足的地方。 而现在……他找到了。 所以他尤其害怕被拒绝,害怕得胆战心惊。 看着应涵几次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紧张得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正当他忍不住要开口缓解一下气氛时,他包里的手机响了。 孟淮楚又是觉得响得不是时候又是觉得松一口气,他顺势松开了应涵,拿出手机转过身按下了接听。 是项永逸。 “淮哥我看见你给我留的消息了!还有我真不是故意要错过你的夺命连环call的,你在综合楼是吧?我马上就要到了!”那边项永逸音量降不下来,雨声那么大也让他的声音清楚地传了出来。 孟淮楚心里想捶死这个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却来了的项永逸,他转过身去看应涵,含糊地回应着,就挂断了电话。 听出是项永逸要来的应涵心里咯噔一下,迅速从这暧昧的气氛中挣脱出来,他现在是还没掉马甲,可是这个的确是个隐患,况且他也不知道那次冲动下的语音有没有让项永逸认出他,还有后面他请求的保密对方也没有搭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孟淮楚突如其来就要跟他告白,但是现在的确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况且他现在的身份还是孟淮楚正儿八经的老师,应涵冷静下来,退开几步:“你先跟你的朋友回去吧……”他顿了顿,“回去快点换衣服洗澡,再喝点姜汤驱驱寒……” 孟淮楚不肯放过他,跟着逼近:“应老师……你之后会给我答复吗?” 其实恨不得现在就答应的应涵躲开他的目光,犹豫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孟淮楚立刻笑起来,他把外套又脱下来披在应涵身上,把伞递过去,“那应老师你先回去吧,你现在也淋湿透了,刚刚你说的你自己也要做一遍。” 暂时不想面对项永逸的应涵也不推脱,一转身拿起伞走进了雨幕之中,颀长瘦削的身影在回去的路上方向渐渐消失不见。 孟淮楚目送着他没多久,从另外一个方向就出现了全副武装手里一把伞还举着一把大伞的项永逸,项永逸朝他挥手小跑过来:“淮哥!” 那把伞被项永逸一把扔了过来,孟淮楚刚刚捡起来,项永逸就冲到了他的面前:“哇!淮哥你在雨里打滚了?落汤鸡也没你这么狼狈吧!” 孟淮楚扬了扬眉梢:“你要不要先解释一下我为什么给你打了那么多个电话都没接?” 作者有话要说: 淮哥男友力max,后续应该就是掉马打脸撒糖三部曲了hhhh 第44章 画中仙(十一) 回去之后, 应涵换掉湿衣服冲了个热水澡, 等到头发都被吹风机给吹干了,他却觉得他的心跳仿佛还没有平息下来。 他伸手碰了碰自己左边脸颊处,还能感觉到刚刚被亲吻的地方在微微发烫。 他闭上眼睛在意识里唤着最近沉睡得越来越多的003号,试图将它唤醒。 但奇怪的是, 酣眠中的白团子动也没动, 一直没有醒来。 应涵心里浮出莫名的感觉, 最近这段时间003号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偶尔出来也都是匆匆忙忙又继续陷入沉睡, 比上个世界沉睡的时间多了太多。 他摇了摇头, 因为前两个世界只是失去了感情, 但记忆还在,对于这个神神秘秘但内在软萌可爱的系统他其实还挺喜欢的,就算他察觉到003号肯定瞒了他许多事, 并且到现在也没有向他承认他这三个世界的攻略目标其实拥有同样的让他感到熟悉的灵魂。 但这并没有什么大碍,他本就是已死之人, 存活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遇到了……那个人,这已经让他感到仿佛是上天恩赐了,他没有什么让人可图的, 003号对他的善意他也都记在心里。 摇了摇头 分卷阅读70 ,几乎是习惯性地坐回了电脑桌前,应涵打开电脑之后才蓦地想起,游戏里还有一堆烂摊子要处理。 他之前想叫醒003号也是为了这个, 他想让003号帮他消除蓝舞妖姬在里留下的所有痕迹,还有项永逸那边留下的隐患。 孟淮楚对现实里的他好感来得猛烈到唐突,但在游戏里,那最后一句聊天他还没有忘记,孟淮楚也许是真的喜欢应涵,但赤淮一定是不喜欢蓝舞的。 网游攻略失败了就失败了,现实里能成功就够了,况且现在蓝舞妖姬这个id肯定在游戏里被血洗了好多遍,名声那样糟糕,他还不确定孟淮楚为什么就突然对他表白,他不能让孟淮楚在这个时候知道他就是蓝舞,不提也许对方觉得被欺骗了就不会再喜欢他,他自己也不太愿意再考验一次孟淮楚在这场流言蜚语中是否会相信他,问了一次就够了。 应涵又把打开的电脑关闭了,电脑桌旁是那本003号给他的网游攻略,追夫十八式他只用了两式就败北得彻底,应涵拿起书刚要把它放到别的地方去,003号就忽然在他意识里清醒过来了。 [涵涵!涵涵!!]003号上蹿下跳着急地不得了地在叫他。 应涵放下书,在意识里问它:[怎么了?] [那本攻、攻略……]003号跳得太急一阵大喘气,[你不要用它!] 应涵蹙起眉,其实在后来他隐隐感觉到攻略有些不妥但因为是003号叮嘱他时的善意而强压下,[那本攻略有问题吗?] 003号消化了能量身体还是那么小,黑溜溜的眼睛里又是伤心又是气愤,慢慢瘪了瘪就开始哭诉:[主系统被攻击了,005号叛变,它级别比我高,之前这本攻略就是它给我的,我现在才知道,这本攻略是它故意给我拿错的,男宿主照着用只会适得其反,它想让我们任务失败!] 应涵安抚它:[具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我认真听着。] 003号抽抽搭搭地看着他,哭得满脸白毛都被打湿了,还打了个嗝:[有些是主系统机密,我权限有限不能告诉你,但有些可以,涵涵你上次说的没错,你的攻略目标其实都是属于同一个人的灵魂碎片,那位大人是谁我不能告诉你,但他的灵魂因为被重创所以被分散到许许多多小世界里,所有的灵魂碎片都是共情的,因为小世界的女主们都带有重创那位大人的人的标记,那位大人因为灵魂碎片的感情被强制定位到女主身上,所以被困在了小世界里,我们这些系统就得寻找能让那位大人的感情得到转移的宿主,以此解除禁锢,集齐那位大人的灵魂碎片。] [原来是这样……]应涵点了点头,虽然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但想到自己从一开始遇到的这些事对于这个也能很快接受。 [小世界非常多,但只要完成一条世界任务线集齐七个灵魂碎片就可以召回那位大人的意识,让他自主凝聚剩下的所有碎片,所以有很多系统在同步进行各自不同类型任务线的完成,我……我是萌新,而且涵涵你……,总之我的任务完成度其实是所有系统中最差的一个……] 003号说到这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顿了顿,[110号都带着他的宿主去到最后一个任务世界了,不过就是在那个时候,主系统遭到攻击了,是攻击那位大人的人干的,其他系统和其宿主要么被抹杀了,要么就是叛变了,我存在主系统的能量点都没了,所以最近老是陷入沉睡,就在刚刚才收到主系统最后传给我的消息,涵涵只有我们这一队可以救那位大人了,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涵涵你没有受到攻击,我在你意识待着也幸免于难,主系统说可能是那位大人残存的力量在帮忙混淆你做任务的地点,不过那些人应该还是会来对任务进行阻挠,所以趁着现在那股力量还没有找到这个世界,涵涵你必须要加快任务进度了,我们在他们来之前得先赶往下一个任务世界……] [只有我们……可以救那位大人?]应涵怔怔地重复,一时没想到事情会突然演变成这样。 [嗯嗯!我的能量又快告罄了,不过主系统给了我自动睡眠回复功能,我睡一会儿就可以过来,涵涵我先睡了,你有事叫醒我,还有,涵涵你直接扔掉那本攻略,我觉得……]003号沉默片刻,[涵涵你做任务的方法最笨,但是,好像只有你得到了那位大人残存力量的保护,所以,之后的任务世界可能会遇到很多变故,但是涵涵你还是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保持本心!] 这算是003号难得的严肃正经了,应涵手握成拳,非常轻但非常坚定地应了声“好”。 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意识里就开始传来了003号小幅度地打鼾声。 这只小白虎也是累极了吧。 应涵一直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他目光看向电脑,加快……任务进度? ***** 而在另一边,项永逸刚见到孟淮楚的时候本来也是有一肚子牢骚想对他抱怨的,结果在孟淮楚问他,他都酝酿好了要倒苦水的时候,孟淮楚低头轻轻拧了拧衣角一大摊水留出来,刚刚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撑着面子半点不觉得冷,这下子寒风一刮冷意简直要钻进骨头缝里,孟淮楚摆了摆手就对他说:“行行行你再打会儿腹稿,我们先回去!” 满腹牢骚又被生生憋回了肚子里,项永逸撇撇嘴,就跟着孟淮楚又往公寓赶。 等孟淮楚这边洗完澡换完衣服擦洗完头发的时候,项永逸已经百无聊赖地把游戏论坛里的帖子翻了个白八十遍了,他一边翻还一边觉得挺气的,虽然蓝舞告诉了他自己是男的让他狠狠难过了一把,可这也并不能抵消当初蓝舞为帮派做出的贡献,就因为两个人突然的表白就被骂成这样,项永逸也觉得不好受起来。 他目光看向了帖子里被提了无数遍的“无影剑”,心里想着这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正因为蓝舞坦荡地告诉了他自己是男的,所以项永逸反而比之前更信任他,蓝舞说了他跟无影剑没关系,那么他便更能笃定这些帖子里那个到处劈腿到处骗男玩家骗装备四处哒哒卖萌的白莲花绿茶婊都是瞎jb扯淡。 罢工的脑子里终于想起了之前应涵对他嘱托让他不要告诉别人他是男的这件事,项永逸本来憋着的要告诉孟淮楚自己居然向个男人表白这件事又咽回了肚子里,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孟淮楚。 赤崖盟是他们三人一手建起来,众所周知,赤崖盟的三个老大最是护短,蓝舞不仅是帮派的人,还是淮哥唯一的徒弟,他这方面不太在行,他得跟淮哥一起商量为蓝舞讨回公道的办法。 于是孟淮楚出了浴室正坐在沙发擦着头发就看项永逸一溜烟窜过来,还一个 分卷阅读71 劲儿喊他。 “好了好了,你说吧,下午怎么回事儿?还有游戏里乱七八糟的那堆事,都说清楚。”孟淮楚随意擦了擦头发就端起之前煮的一碗姜茶开喝,应涵之前说的他都记在心里,之前那个亲到酒窝的美好感觉让他现在心情也还很不错。 项永逸看着孟淮楚喝着难喝的姜茶还一脸很舒服的样子一下子有些卡壳,他顿了顿一时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于是决定干脆从劲爆的说起:“蓝舞是男的!” “噗——”孟淮楚嘴里包着的姜茶一下子喷了出来,第一次做这样不雅的举动,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拿纸巾擦拭,然后看着罪魁祸首,“你说什么?” 看着孟淮楚同样一脸见了鬼的样子,项永逸心中感到微妙的平衡,他清了清嗓子:“没错,还是个声音很好听的男的,就我跟他表白之后,为了拒绝我还跟我连麦了……所以……我今天下午好长时间都不想碰电脑和手机,也因此没看到你的电话。” 在听到“声音很好听”几个字孟淮楚心中陡然咯噔一下,不过他立刻觉得自己太疑神疑鬼了,应老师那种成熟温柔气质的人一看就不像玩网游的,更何况还是“蓝舞妖姬”这种破廉耻的女号。 他自顾自摇了摇头,扭回话题,看向项永逸:“真是男的?” 其实倒不是说蓝舞妖姬平常与他们说话相处有多么女性化,那都没有,事实上蓝舞许多时候干脆利落又流畅的操作,还有敏锐迅速的判断和独来独往的作风,都很有男玩家的样子,但先入为主的观念很刻板,那个id和那个“哒~”实在让人无法想象背后竟然是个男人。 项永逸撇嘴,眉毛皱在一起:“我还骗你不成,不过事情的重点不在这,今天我和蓝舞一起刷副本你知道的吧……” “嗯。”孟淮楚点点头,还是他为两人创造的机会。 “就今天我们遇上了无影剑那个家伙,他突然送给蓝舞东西还在公共频道里说了一堆表白的话就跑了,当时有很多人看到了,我当时去跟蓝舞求证,他告诉我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无影剑要那么做,他不认识无影剑。”项永逸摊摊手,叹口气,“我这个人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我相信蓝舞,想着帮他澄清流言,就去世界频道求婚表白了……” “你……”孟淮楚看着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你这分明就是在火上浇油……” “淮哥你也知道我做事有点冲动嘛……”项永逸挠了挠头,“不过后来他就跟我坦白他是男的了,拒绝了我……” 项永逸这下笑容有些勉强了:“话说我当时真的很难受了,好不容易看一个妹子这么顺眼……居然……”他又停了一会儿,这才提起力气接着说,“不过我觉得就是这样我才更相信蓝舞,因为他完全可以不坦白的,他完全可以继续让我把他当成女的,答应我的求婚和我结成情缘,现在这些流言蜚语至少少一大半,而且有我护着,另一半肯定也没了,那个什么无影剑老子肯定在pk场上轮死他!” “不过他没有,他没有骗我,他还很诚心诚意地向我道歉,我想通之后就觉得吧,蓝舞人挺好的,不该受到这样的污蔑,所以我想让淮哥你跟我一起想想办法帮帮他。” 孟淮楚沉默地听完,心情复杂地想起之前蓝舞找他的时候他给的回应,心里陡然生出了浓重的愧疚感,在那种情况下,自己那么说,肯定伤到别人了。 “哦对!”项永逸突然跳起来,“淮哥!蓝舞他……他……” “他怎么了?”孟淮楚抬头看他。 “我刚就要说的,差点给忘了,蓝舞他这段时间玩女号应该就是为了撩你,他应该是个gay,算了算了淮哥你还是别出面了,免得给人家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孟淮楚心中想着我也是,但没说出声,毕竟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突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还是自己的老师。 但他没点头,蓝舞这件事还是得帮一帮,之前蓝舞跟他联系的时候,他只看到了乱七八糟的帖子,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根本不清楚,但现在项永逸跟他说完他也有了自己的判断,他和项永逸一样,相信自己所感受到的。 “那现在还是先联系下蓝舞吧,你私聊框里戳戳他。”孟淮楚跟项永逸说着。 项永逸赶紧躲开:“别了,其实我心里阴影还在呢,万一他又跟我连个麦,男人的声音再好听我也不想听,鸡皮疙瘩起了一背,跟那钢琴课老师一样,让我质疑我的性向。” 听到项永逸提及应涵,孟淮楚浅浅一笑,这才想起自己还得提醒一下应涵要回复,他朝项永逸招招手道:“你老说蓝舞声音好听,还跟应老师一样,过来让你听听,肯定还是应老师声音好听。” 手里则打开手机里的通讯录,找到属于应涵的那串号码,按下了拨通键。 作者有话要说: 孟淮楚:妈个鸡!你淮哥的老婆肯定你淮哥来护着,有你什么事,滚滚滚! 项永逸:来自单身汪的愤怒凝视.jpg 作者君:+10086 第45章 画中仙(十二) 不远处的教师公寓里应涵正在思忖着之后应该怎么办, 放在桌上的手机就突然响起来, 惊扰了他的思绪。 起身去拿起手机,应涵一抬眼就看到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号码归属地是f市,一时有些疑惑是谁要给他打电话, 不过因为怕错过重要消息, 应涵还是毫无防备地拿起来按下了接听键。 “喂?您好, 请问是哪位?”他开口问着,清泠泠的声音即使经过信号处理也不损其出色得极有辨识度的音质。 手机另一端的孟淮楚已经按下了免提, 应涵的声音从手机里毫无遮掩地外放出来, 孟淮楚一听到这声音就觉得心酥酥麻麻的, 他不自觉唇畔翘起,墨色的眸子里情不自禁浮出了笑意。 然后得意扬扬地瞄着刚刚来到他旁边的项永逸,正要对他嘘声让他禁言, 却见项永逸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应老师……是我。”孟淮楚努力语气自然地回应着,与此同时他一眼瞥到项永逸无视他的眼神似乎要张嘴说话的样子, 于是左手赶紧一把伸过去捂住项永逸的嘴巴。 他心里松一口气,项永逸一激动就特别聒噪,等他嚷嚷着开口的话他这通电话的气氛肯定会被破坏掉的。 所以说,见色忘友这个词其实是非常有道理的。 “孟、孟淮楚同学?”那边的应涵对这头的情况毫无所觉, 接到孟淮楚的电话他相当意外,也正因为太意外,他一时大脑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嗯……”孟淮楚含糊地应了声,项永逸再次听到手机里传出的声音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被孟淮楚用手捂着也开始挣扎着唔唔 分卷阅读72 出声,自己双手还抬起来试图掰开孟淮楚的手。 眼看要压不住项永逸,给他使眼色他也不看,孟淮楚转过身关掉免提柔声对那头的应涵道:“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说……我之前同老师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项永逸此刻听不见应涵在说什么,但他还听得见孟淮楚的声音,他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了,他跟淮哥从小玩到大,从来没听到过淮哥声音放这么柔,软的跟棉花糖似的,还那么甜腻,弄得他鸡皮疙瘩又起了一背。 一时情急,他开始真的一边使劲掰孟淮楚牢牢捂住他的手,一边脸色涨红地喘气。 孟淮楚眼看要压不住他,心里暗道一声卧槽,也不等那边应涵回应,急急忙忙地就语速飞快地道:“应老师你可要记得你还欠我一个回复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 那边拿着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的应涵想到003号之前叮嘱他的要加快任务进度的话,脸色发红正踟蹰着要不要现在就答应,就措手不及听到孟淮楚要挂电话,他还准备再说什么,手机里已经传出了“嘟——”的挂断声。 有种被耍了的微妙感,应涵拿着手机的手心有些发烫,奇怪着孟淮楚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那边的孟淮楚一口气不带停顿地说完挂断电话后,他猛地松开自己的手,转身气势汹汹地瞪项永逸:“项子你过分了啊!我就是让你安安静静听个声,你硬要插嘴干什么?!我给你使眼色难道你看不见吗?” 项永逸觉得自己巨冤,他抹了抹自己嘴巴,还是一脸见鬼的表情:“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孟淮楚抱臂看着项永逸,一脸要是他说不出来就要把他扔出窗户亲吻大地的“温和”表情。 “可是这个声和蓝舞的一样啊!”项永逸看着他的手机自己也满脸不可置信,但还是肯定着,“虽然我对人的声音不敏感,但是下午才听过,我确信没有听错,这两个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孟淮楚一字一顿地吐出来,他心里狂咯噔几下,他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于是故作轻松地瞎侃,“这世界上声音像的人多了去了,声音好听的男声就那几种类型,项子你就是大惊小怪……” 项永逸见孟淮楚居然不信他,心中气得厉害,他指天发誓道:“淮哥你信我!那个应老师和蓝舞绝对是一个人,他声音那么有特点,哪来那么多相像的,而且之前才连过麦,我哪会那么快失忆弄混!” 孟淮楚本来就很牵强的笑容彻底绷不住了,他表情沉凝下来:“你说……应老师……和蓝舞……是同一个人?” 几乎是一字一句从喉咙里蹦出来,孟淮楚说得非常艰难,因为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力,实在是有点大。 怎么可能呢?之前老是缠着他哒哒卖萌的蓝舞妖姬……怎么可能是气质温雅风度翩翩的应老师呢?骗人的吧…… 最关键的是……特么的他对蓝舞态度多差呀!还想撮合蓝舞和项永逸,要真是……要真是同一个人那他肯定一辈子都别想追到应涵了…… 项永逸之前听他和应涵通电话的语气就觉得gay里gay气的,这下子看到孟淮楚这么难以置信的样子更是觉得心中不妙。 老实讲,一想到蓝舞妖姬在三次元里居然是那个衣冠楚楚的钢琴课老师,他心情就十分微妙,之前的立场又开始动摇,总觉得那种已经成熟的男人做事情一定有所图谋。 他觉得他有必要拯救自己的铁哥们跳出这个火坑。 项永逸脑子超常运转,突然灵光一闪想到办法,他抬头看着孟淮楚,神情严肃:“淮哥我记得你会查ip地址的对不对?你查一查蓝舞最近的ip地址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已经拿起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来平复心情的孟淮楚移开视线,他很想理直气壮地朝项永逸拍胸脯保证蓝舞妖姬绝对不是应涵,但……但他根本找不出有力的证据来。 更糟糕的是,他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在雨中,蓝舞给他发的最后两句话。 ——外面下暴雨了 ——我出去走走 然后没过多久……应老师就在暴雨之中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孟淮楚越想越心慌,立刻垂死挣扎地去了电脑前,找到蓝舞留下的评论,一双手在键盘上飞快移动,快得只剩残影,一番操作下,他迅速找出了蓝舞最近这段时间的ip地址。 f市新城区,也就是英城高中所在的区域…… ip地址还和他们现在这台电脑的ip地址很相似,这说明,他们离得还并不远。 这种种迹象已经构成了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 孟淮楚猛地扔开鼠标,大口呼吸着躺回电脑椅上,脸上各种情绪混杂,简直是精彩纷呈了。 项永逸一路围观他的操作,这下看到结果总算扬眉吐气:“叫你不信我,我都保证我说的绝对是真的了。” 双手捂住脸的孟淮楚没出声搭理他,项永逸感觉到他周身的低气压,清咳了声叫他:“淮哥?” “淮哥我还没问你……你跟那应老师什么关系啊?你刚那腔调都要吓死我了……你不会真……”项永逸吞吞吐吐说不出那几个字,他们三个都是男神级别,但真正谈过恋爱的还只有他一个,南宫和泽整天温和无害平易近人,但对所有女孩都一个样,孟淮楚跟南宫和泽差不多,只是他都是一个样的冷淡无视。 这还是项永逸头一次看孟淮楚一副要动真格的样子,但他们这样的出身反而比普通人更受限制,更别说淮哥还是家里的已定继承人,父母又是那样,要是淮哥真对一个男人动真格,那还不得被打断腿。 孟淮楚轻轻吐出一口气,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不过他心里的想法他很清楚,他抬眼看项永逸:“我喜欢他。” 哪怕应涵和游戏里的哒哒怪真的是一个人……他也还是喜欢。 甚至于他此时一回想代入,还会觉得有种诡异的反差萌。 他真的不喜欢别人对他哒来哒去,但如果……如果是应涵的话,想象着那张温雅清俊的脸对他睁着澄澈分明的眼睛,轻轻蹙一蹙眉,形状优美的润泽唇瓣开阖,用清冽又温柔的声音对他撒娇说“我喜欢你哒~”。 那个“哒~”字,如果是他说出来的话,一定很好听…… 孟淮楚伸手捂住砰砰跳得厉害的心脏,说不准他会丢人地流鼻血…… 突然想到什么,孟淮楚拿出手机翻到他和蓝舞最后的聊天记录,那句“我保证我没有做过那些事,你会相信我……哒?”仿佛自动带上了应涵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响,那个最后的“哒”仿佛自带画面,他一下子脑海里就浮现出应涵唇角紧抿毫不示弱但眼睛里却难过悲伤着,又是期盼又是害怕,小 分卷阅读73 心翼翼对他说出这句话的样子。 而他那个时候回应了什么…… 越想越糟糕,孟淮楚忽然转头看着项永逸听到他刚才的话就直接石化了的样子,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严肃得不行,眼睛里却还是流路出一点不好意思:“我记得……你之前说,你觉得……蓝舞喜欢我,玩女号就是想撩我,你说……是真的吗?” 项永逸虚弱地蹲下身子,看着他原本英明神武的淮哥眼睛里闪着希冀的光看着他,他捂脸:“淮哥你矜持点好吧!这事情很严重的……” “行了别说废话了,快告诉我是不是吧!”孟淮楚只能从这方面安慰安慰自己了。 “不然呢!不然一个好好的大男人干嘛要嚷嚷着拜你为师,还只对你卖萌……”项永逸一脸崩溃。 “可是……我之前没见过他呀……”孟淮楚耳朵尖又开始发烫,他攥紧手机,心跳得剧烈极了,让他简直怀疑自己生病了。 项永逸撇撇嘴,受孟淮楚这么坦荡毫不在意的样子影响,他也渐渐觉得没啥大不了,瞄了眼淮哥通红的耳朵,啧了一声,又开始贫嘴,“淮哥想让我夸你就直说,不就想让我告诉你人家指不定什么时候被你的风采迷倒,暗恋你很久了嘛!” 孟淮楚唇角憋不住地弯起来,他伸手拍了下项永逸的肩膀:“别瞎贫嘴,你曾经对你淮哥的男朋友有觊觎之心的事我还没跟你计较,好了快爬起来跟我上游戏,你淮哥的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欺负的!” “喂喂喂!这就男朋友上了,淮哥你人设崩得也太快了吧!”项永逸咋咋呼呼的。 “好了快跟我上游戏!” ***** 应涵本来是想无声无息退出这款游戏的。 他在这款游戏里很努力地升级过,打boss刷副本也真的带给了他快乐,虽然孟淮楚在游戏里对他很冷淡,可是他在游戏里操纵着赤淮这个全系战士在pk榜上霸榜的样子也是真的帅,一举一动都如行云流水,流畅自然可看性,自信得高傲也不让人讨厌,虽然是按照攻略来的,但其实他自己也是愿意天天跟在赤淮身边的,就算在游戏里也能给他很安全可靠的感觉,他其实很努力地笑过闹过了。 只是事情突然演变成这样,蓝舞妖姬这个号算是在里彻底臭了,他不能再继续玩下去了,其实他也并没有心胸大度到真的心甘情愿退出这款游戏,不计较裴绮忽然阴他一把。 他好歹是裴绮的老师,哪怕是区区钢琴课老师,但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在三次元里报复回来。 可他没有那个心情了,这件事至少让他认清了一点,就是孟淮楚真的不喜欢蓝舞妖姬,哪怕同样都是他。 可他需要加快任务进度了,既然孟淮楚不喜欢蓝舞,那他就借着这个事情让蓝舞彻底消失好了,反正现实里,孟淮楚已经对他告白了,虽然……虽然他会因为游戏里的事情心中有疙瘩,但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 应涵打开,决定登上自己的账号就直接注销它,然而一登上去,却发现有数不清的私聊消息。 其中最多的,来自赤淮。 想到赤淮最后回应蓝舞的那句话,应涵手有些抖鼠标移动过去,却迟迟没有点开。 或许是看见他在线了,那边又开始不断地发消息,最新那条是不必点开也能看见的,消息内容是——“快来格斗场!” 应涵有些懵,但就是懵的这一小会儿对方有连续发来好几条窗口抖动和消息,内容都是叫他快去格斗场。 心中想着说不定是孟淮楚在游戏里遇到什么紧急的事了,也不管自己这个号一出面会引起怎样的风波,应涵操纵着小花妖赶去了格斗场。 格斗场是里玩家专门进行pk的地方,每一局胜负都会有相应的积分变动,由此来进行pk榜上的排名。 格斗场的规矩是高等级玩家向低低等级玩家发出挑战,对方可以拒绝,但若是相反,那么高等级玩家是不可以拒绝的。 此时的格斗场围了一大群吃瓜玩家,应涵一到那里人群自动为他分出了一条道,应涵走过去的时候也没听到有人骂他,大家看他的目光反而极为热切。 应涵摸不着头脑,到那里就看到无影剑和其帮派影剑阁在一边站着,而另一边是赤淮和他的赤崖盟。 两方看似是在对峙,但实则实力悬殊很明显,影剑阁外面一圈还有赤崖盟的人在围着。 孟淮楚一看见他来就赶紧叫他过来,这大动干戈的场面让应涵有些茫然,他听话地过去,然后发出私聊。 [蓝舞妖姬:这是怎么了?] [赤淮:等下你向无影剑发起挑战,然后选二对二pk,我和你组队,我会先把他队友虐死,然后用大招控制输出让无影剑吊着最后一口血,你只要随便用个攻击技能就可以杀掉他了,我之前强制让他使用了100次复活卡,所以在格斗场上他会一直复活] [赤淮:不把他虐到0级丢回去回炉重造,这事儿就tm不算完!] 作者有话要说: 无影剑:你有病吧!为什么突然虐我 赤淮:虐你就虐你,还需要找理由挑日子吗 第46章 画中仙(十三) 在私聊框里那个消息映入眼帘的一刹那应涵就彻底愣住了, 看着眼前两方人马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 应涵心中莫名地浮出一个很清晰的念头。 孟淮楚是在帮他报仇。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显然是容不得让他多想为什么,他也不是什么谁都能来捏一捏的软柿子,既然有能解气的机会,他为什么要犹豫。 于是他迅速点开小花妖人物面板找出了pk挑战选项, 按下确定, 就向站在另一头的无影剑发出了二对二的pk挑战。 无影剑背后的裴绮脸色阴沉得吓人, 她今天真的是哔了狗了,本来是好好的在刷副本, 结果突然碰见赤崖盟的人围堵, 刺客的正面攻击力跟战士根本无法比, 哪怕她操作已经很熟练,级别也过了100级,她当场还是被赤淮给轻易秒了一次。 后续的事情不必多说, 她被赤淮带着赤崖盟的人给硬生生逼到了格斗场,还让她强硬地使用了100张复活卡, 复活卡其实是很珍贵的,使用上限是100次,除了刷副本时不限地点,只要玩家死亡就会自动复活, 在里20软妹币一张,赤淮威胁她不照做就会被秒杀到复活点,在肉痛地被连杀五六次掉了两级经验值后,裴绮学乖了, 赤淮说什么她都全部照做。 她最开始还摸不着头脑赤淮到底要干什么,看他豪掷千金时她还有一瞬间得意是不是即使她玩男号赤淮也拜倒在她的风采之下,毕竟复活卡可是好东西。 分卷阅读74 直到她在格斗场看到了蓝舞妖姬出现。 她就瞬间恍然大悟了。 呵,她倒是小瞧了这个蓝舞妖姬。 在接收到来自蓝舞妖姬的挑战邀请时,她的握住鼠标的手指节开始发白,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但她没有选择。 那边的赤淮带着蓝舞妖姬先上了格斗场战台,无影剑被赤崖盟的人催促着随机选了一个队友,强撑着气势也跟着上了战台。 只是在按下开战那个按钮之前,无影剑挣扎着在格斗场的频道里发话。 【格斗场】 ——无影剑:身为全服第一帮派的帮主,赤淮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仗势欺人了! ——赤淮:欺的,就是你 那边的孟淮楚唇角挂着冷笑,回话回的狂妄至极,但事实是,他的确有这个资格狂妄。 应涵操纵的蓝舞妖姬虽然是稀有职业,但充其量只能当个辅助,攻击技能少的可怜,之前大幅度掉级现在也还没补回来,唯一一个爆发技能顶多能杀15级以下的怪。 但这次有赤淮,他穿着一身橙装战袍,全系战士模样俊美冷酷,干脆利落挥刀的样子英俊到发光,他一番高速操作下直接用aoe技能carry全场,无影剑的队友开场没几秒就被送回了复活点。 而无影剑因为赤淮刻意控制还吊着一口血,赤淮一个大招把人打到了极低的血线之下。 【格斗场】 ——赤淮:蓝舞,攻击 ——蓝舞妖姬:好 于是应涵用出一个普普通通的攻击技能之后,系统提示就开始响起。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蓝舞妖姬成功击杀玩家无影剑,积分+300] 这句提示刚刚说完,战台那头被杀回复活点的无影剑就重新出现了,被低等级玩家杀死所损失的经验值会翻倍,无影剑辛辛苦苦混到高玩的等级瞬间跌落100级,操纵无影剑的裴绮顿时一口血卡在喉咙里。 而这,才只是开始。 于是这一天有幸聚集到格斗场的吃瓜玩家们就一遍又一遍地听到那句同样的提示音。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蓝舞妖姬成功击杀玩家无影剑,积分+300] 在这句提示音的配合下,他们眼睁睁看着前不久才混进了全服排行榜前二十的无影剑被这样一遍遍先被赤淮狠虐到最后一口血,再被低等级的蓝舞妖姬随随便便秒杀,等级从最初的105级一路降到20级,而四个多小时过去了,赤淮两人还惨无人道地继续在用蓝药回血。 这场单方面pk并没有结束。 别说无影剑本人,他们这群吃瓜群众都看得有心理阴影了,卧槽,这种虐法也太t惨绝人寰了吧。 另一边的裴绮已经丢掉鼠标等人物呈挂机状态了,最开始她还想着在负隅顽抗表现自己的誓死不屈,但逐渐进行到后来,她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根本按不动键盘了,不提辛辛苦苦练出的等级被这样一遍遍以完虐方式被砍掉,光是这种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比自己弱的人给毫无反抗之力秒杀的感觉,就足够让她心脏快要衰竭,她极看重自己的自尊,这样被人把自尊放到地上一遍遍踩踏的感觉才最是让她崩溃到无法忍受。 应涵操纵着因为积分暴涨而经验等级随之上升的蓝舞妖姬,之前那一口堵着的气十分畅快地全部就发泄出来了,这种秒杀的感觉简直是无法令人抗拒的舒服,发技能的时候仿佛上瘾了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不过到后来他隐隐还是觉得这样对无影剑好像不太好,毕竟是一个女孩子,他气已经消了。 正在他踟蹰着要不要停手时,无影剑已经一路被虐到15级,成了刚出新手村的级别,眼看真的要把人虐到0级,0级玩家其实不存在的,说0级就是要把人逼到弃号,刚刚赶过来的白袍法师水菏泽连忙跑过来阻止。 他从项永逸那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还知道别的东西,向孟淮楚发起了私聊。 [水菏泽:无影剑是个女孩子,我认识她,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吧] 正要继续发技能的赤淮停下动作,站在原地。 孟淮楚噼里啪啦敲键盘。 [赤淮:女孩子还这么狠,我倒是第一次见。] [水菏泽:她也许是无心的,并没有要害蓝舞的意思] 南宫和泽的辩解实在太苍白,孟淮楚嗤笑一声,是不是故意的,他还是能判断出来。 不过他的动作到底还是停了下来,如果无影剑是个男玩家,他势必是要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的,但如果真是个女的,他们这样倒实在有些欺负人的意思。 【格斗场】 ——赤淮:蓝舞你解气了吗 ——蓝舞妖姬:嗯嗯,可以了 这场单方面的pk虽然爽得酣畅淋漓,但对低级别的小花妖体力负荷也很大,几次回蓝之后风情万种的小花妖脸色涨红,额头上逼真地滚落下几滴汗珠。 操纵着小花妖的应涵也同样脸色发红,不过他是打的太开心激动成这样的,他心里回避着想赤淮为什么突然对蓝舞这么好,但心里的喜悦的确无法抑制。 格斗场上的赤淮没再继续打下去,他选择了结束pk。 不过他也没这样就放过无影剑。 【格斗场】 ——赤淮:在世界频道为你当初的污蔑向蓝舞道歉,还有,解释清楚你毁人清誉的原因。 恨不得真的让这个丢脸丢大发的号就此消失的裴绮大口大口剧烈地呼吸着,她刚要誓死不承认地继续反抗时,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战台的水菏泽向她发起了私聊。 [水菏泽:绮绮,我知道是你,抱歉,我昨天才认出你来,我是你幼时遇到的那个南宫哥哥,绮绮你还记得我吗?还有,这次的确是你犯错了,你答应我,知错就改好吗?] 孟淮楚和应涵不知道裴绮那头发生了什么,不过没过多久,那边传来了回应。 【世界频道】 ——无影剑:我、我道歉,蓝舞妖姬对不起,我不该上次在附近频道乱说话,我知道你根本不认识我,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想坑你一把而已,对你造成的困扰非常抱歉 无影剑这番话一出,全服在线的玩家们又轰动了一次,世界频道里很快被疯狂的发言所淹没。 而格斗场的赤淮得到后续也不多纠缠,直接带着蓝舞妖姬和赤崖盟的所有人一起回去,他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 一回到赤崖盟的地盘,因为孟淮楚私底下和项永逸以及南宫和泽通过气了,所以当赤淮依旧拿着刀浑身气质危险的坐回帮主椅子时,两位副帮主还帮忙压阵。 【赤崖盟】 ——赤淮:上次我们帮派里和外人一起欺负蓝舞的,现在立刻给我出列 清明小雨在格斗场上看着赤淮那样护着蓝舞妖 分卷阅读75 姬,还花费大把力气大把钱财替她出气就已经眼红得滴血了,她一直暗恋冷酷强大的赤淮,此刻赤淮为了另一个女的昏头成这样,在格斗场上不够,还要在帮派里问责,仗着自己好歹是帮派元老级人物,她头脑一热就冲动地站出去。 ——清明小雨:帮主,是非曲直都没闹个清楚,你为什么就这样武断地来问罪呢!蓝舞……蓝舞她是不是真的清白我们又不知道,怎么就算欺负她了? 那边没有回应,就过了短短一秒,帮派频道传来了一声提示音。 [系统提示:玩家清明小雨已被玩家赤淮移出赤崖盟] 坐在帮主位置上的赤淮抬头环顾帮派众人,微微一笑。 ——赤淮:赤崖盟成立的第一天立下的规矩就是团结互助,如果帮派里连彼此最基本的信任也没有,那赤崖盟也没有再继续成立下去的必要,当初在世界频道里发言的帮派里的人的id我都记得,对我刚刚的处置有不服气的,好走不送 帮派里的众人沉默,有几个清明小雨的死忠犹豫了会儿还是退了帮派,剩下的大部分都没敢动弹。 应涵操纵着小花妖屏住呼吸看着这一系列的事态发展,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是祸国殃民的一代妖妃,把圣明的君主变成了个糊涂的昏君。 把事情简单粗暴地处理完的孟淮楚眉毛一扬跟着就向应涵发出了私聊。 [赤淮:短时间内我只能做到这样了,流言可能暂时避免不了,不过我今天的态度已经表明是绝对护着你的,那帮闲得蛋疼的人都欺软怕硬,这次应该不敢再胡乱揣测了,不过要让他们彻底不敢出声的话,也只需要再做一件事情就好了] [蓝舞妖姬:是什么?] [赤淮:跟我去月老庙结为情缘。] 应涵放在键盘上的手彻底僵住,他愣愣地把那段话看了好几遍,心脏跳的飞快。 [蓝舞妖姬:为、为什么突然……] [赤淮:其实我从来没有真正讨厌过你,哪怕只在游戏里,我也觉得和你相处起来格外舒服,但我一直压抑着没有承认过,我认为我应该只喜欢那一个人,但是——] 应涵的喉结上下滑动,他嘴唇有些发干,一种莫名的预感让他紧张得不知所措。 [赤淮:原来……居然是一个人,应老师,你愿意回应我吗?对我再说一次“好哒~”,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小甜尘即将上线,请注意查收 第47章 画中仙(十四) 孟淮楚最后还是没能如愿以偿, 那边并没有回应过来那句“好哒~”。 聊天框里弹出的是很简洁的一个字。 [蓝舞妖姬:好。] 其实在看到孟淮楚发出最后那段话之前, 应涵心中就有一种预感,所以当看到那段话后,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慌张失措,他这个马甲并没能捂得天衣无缝。 项永逸那边肯定还是给他说出去了, 他果然不该抱着微弱的希望。 不过孟淮楚从刚才到现在的表现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本以为被扒掉马甲后, 孟淮楚会觉得他在欺骗他,会对他生气的。 毕竟003号和他解释了那本攻略后, 他也醒悟到原来他之前在游戏里追人的方式并不讨人喜欢, 相反, 一般来说,在知道一个日常哒哒卖萌的漂亮女角色背后其实是个男人操作这件事后,应该都是不会太让人高兴的。 可孟淮楚告诉他, 不是那样的,只要是他, 对方都会喜欢。 因为之前在格斗场上太解气太用力,应涵激动得脸色发红,他其实也觉得自己刚刚做的有点不太好。 但是,他的青少年时期是孤身一人摸爬滚打而来, 用温柔懂事武装自己,日日为生计努力奔波,他没有空闲接触过游戏,他从来没有年老实讲少轻狂过, 所以虽然在这个任务世界里虽然顶着蓝舞妖姬这个角色有些羞耻,但这段时间的刷boss打副本也的确激出了他一直压抑着的争强好胜的莽撞少年气,在游戏里丢掉自己原本的样子,他其实也觉得自己好像鲜活了起来。 所以哪怕刚刚在格斗场上他们的行为几乎算是恃强凌弱,做了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但私心里,他还是开心的,有人相信他,愿意无条件保护他,愿意做他坚固的后盾,他说不出拒绝,面具带了太久太久,他也会偶尔……想要不那么理智,想要冲动一把。 不过脸上激动的红晕到这个时候本来是应该褪去了,却又因为对方最后那段话而重新燃烧起来。 一方面是揭破马甲之后,有些为自己之前缠着赤淮的模样而羞耻,总觉得会被误会成痴汉,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不知何时滋生出的隐秘的熨帖与欢喜。 之前堵在心里的那个结终于渐渐要消除了。 修长的双手本来要马上在键盘上敲出那句“好哒~”,但踌躇片刻,他还是删去了“哒~”,他没办法判断赤淮是不是真的对蓝舞曾有过好感,但既然已经被拆穿了,那么他就做回正正经经的自己好了,其实他本来也早就不愿再继续卖萌撒娇了,羞耻感太厉害。 再者……对方其实也不喜欢他说“哒~”的吧。 而得到回应的孟淮楚先是一喜,后又浮现出一点失落来。 他有种强烈的感觉,今后他可能很难再听到应涵对他说“哒~”了。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赤淮带着蓝舞妖姬大张旗鼓地就去月老庙结成了情缘,绑定完之后,孟淮楚还财大气粗地在世界频道刷屏送够了应涵9999朵金玫瑰才罢休,任何其他发言都被淹没了在一片系统提示音中,很有一番拿钱砸死人的气势。 其实在孟淮楚第一次送完99朵金玫瑰套餐时,应涵就出声制止了,这个套餐不便宜,为高兴来一次就够了,花那么多钱做这种事情确实没必要。 不过应涵越是制止孟淮楚反而越来劲,他虽然表面上也很成熟,但到底阅历不够该幼稚的时候还是幼稚。 跟应涵结为情缘后他恨不得昭告全世界,刷屏一次哪里会够,不够,完全不够。 于是这天在线的所有玩家都有幸看见了他们平时酷帅狂霸拽的赤淮大神变成了一个真·龙妻狂魔,单身汪们愤怒地踢翻这盆满满的狗粮。 不过,游戏里这一天来得惊心动魄,攻势霸道而来势汹汹,可一到现实里孟淮楚又开始怂起来。 他其实很想立即马上冲到教师公寓去找人,但是……他不知道他可不可以把蓝舞说的那句“好”当成应涵对他的回应,他也会害怕自己太唐突太莽撞,害怕自己这样做并不得对方的欢喜。 于是这一天的结尾,他只是给应涵发去了一条短信,以自信的玩笑话来掩饰紧张不安 分卷阅读76 。 ——应老师,你这次欠了我一句“好哒~”,用“么么哒~”来还,行不行? 而点开这条短信的应涵一怔,一时被调戏得有些慌乱,在他原本的计划中,这次进展不可能这么快的,再者如果要有亲密的举动那也等孟淮楚高中毕业才行,孟淮楚现在还在高三,刚满18岁不久,他无论如何担任的也是老师角色,在游戏里他可以答应做情缘,但在现实里还是得再克制三个月。 于是他脸上红云翩飞,一本正经地回。 ——再等等可以吗?至少……应该等你高中毕业再谈这些。 就是想要应涵给他一个口头上的么么哒的孟淮楚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被认真的应老师给可爱到了。 还有应老师这样回应他,就是同意了对吧,默认了也喜欢他。 孟淮楚抱着手机在床上开心地翻来覆去,想到应涵正在给他许诺行动上的么么哒,他就忍不住欢喜到爆炸,于是他连忙乖巧地回应。 ——应老师不许食言,等我毕业了,你要给我真正的么么哒~ ——嗯,晚安。 看了眼时间,应涵狼狈地赶紧发去终止话题的信号,已经很晚了。 另一边的孟淮楚仿佛看到了应涵被他攻势弄得手足无措的样子,他眉梢眼角都是弥漫开来的笑意,他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应涵。 ——晚安。 抱着被手掌捏得滚烫的手机,孟淮楚盖好被子躺好,他俊美锋利的眉眼软化成水,淌出蜜来,他模仿着应涵在游戏里向他卖萌的口气,对着自己悄声说了一句:“嗯,晚安哒~” 假装应涵在自己旁边对着自己软软甜甜地道了晚安,孟淮楚掖了掖被角,心满意足地睡去。 一夜好梦。 ***** 第二天是周一,这天下午照例有一节钢琴课。 于是项永逸和南宫和泽就有幸看到一直备懒不已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孟淮楚一大早就容光焕发,大清早地爬起来站在落地镜前连续试了好几套衣服,一个发型也来来回回搞了好几遍。 孟淮楚喜欢应涵的事情并没有瞒着两人,项永逸感受到了孟淮楚的认真,虽然因为性别身份他作为铁哥们不能说是绝对支持,但他不想反对,淮哥喜欢就随他喜欢好了。 南宫和泽却是因为见识得太多,觉得孟淮楚就是尝个新鲜,他最近自己的事情也乱糟糟的,所以也不会再有心思发表异议。 也因此,两人都好脾气地给孟淮楚做参谋,最后孟淮楚发型没什么大的改变,但不过衣服穿得比从前低调的运动服讲究多了,白t外搭工装夹克,带着点不羁的男人味,牛仔裤下一双大长腿笔直有力,黑色碎发底下桃花眼微微一弯就要帅哭一大帮人。 项永逸啧啧不已:“淮哥你今天帅得掉渣。” 等到熬过上午的课,孟淮楚就超过裴绮成为第一个到达钢琴房的人。 钢琴房里自然还没人,孟淮楚直接坐到了离中央那架老师演示用钢琴最近的位置。 他才刚坐下不久,那边裴绮也来了,裴绮还不知道赤淮就是孟淮楚,也不知道她在游戏里和现实里都被同一个人弄得憋了一肚子气。 她学习一直很勤奋,不过这段时间在网游里没控制好分心得有些多,而且最近南宫和泽跟她走得很近,对她很好,让她心思有些乱。 她长成这个性格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她也不是生来就讨厌富人,她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过得并不好,七岁的时候被南宫和泽家收养,南宫家非常富裕,别墅豪车等等每一处地方都在告诉早熟的她,她来到了天堂,而当时大她一岁的南宫和泽也很喜欢她,对她无微不至,她一夕之间飞上枝头变了凤凰。 可惜好景不长,她和南宫和泽的亲密相处惹怒了另一个世家贵女,她被陷害做错了事惹怒了南宫夫妇,被赶出了南宫家,而在她被南宫夫妇当成玩物一样收养又当成玩物一样抛弃时,一直护着她的南宫和泽被支走没能来救她,她从天堂被打回原形,甚至因为被豪门收养的经历在福利院里受到了更严重的排挤,她掉入了更深的地狱,而她心心念念以为能来拯救她的南宫哥哥,她也一直没有等到过,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里,她开始憎恨,憎恨那些随便给她希望又随便打破,轻而易举决定别人生死的高贵的富人们。然后她长到十四岁,被一户普通人家收养。 她逼着自己优秀,而因为她越来越出众的优秀,她被她的养父母想尽办法送到了这所私立男子贵族高中。 她在这里与她的南宫哥哥重逢。 南宫和泽认出她后就先向她道歉,并说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找她,南宫和泽看着从前那个可爱软糯又阳光的小女孩变成如今这个浑身竖起尖刺心胸狭隘的裴绮,他非常愧疚,他认为是自己当年没能来得及阻止父母抛弃她才导致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想补偿裴绮,他想找回那个他当初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孩子。 两人在一追一赶中关系进入了暧昧期,也因此裴绮的成绩跟着掉了下来,于是她无论在何时何地都随身带着课上笔记,空闲时候就翻开来看看。 这个时候她也同样无视了孟淮楚,看着孟淮楚坐在那低头玩手机她就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低头翻看自己的笔记本。 在快要上课的时候,二十来个学生陆陆续续走进钢琴房,而南宫和泽突然匆匆忙忙跑进来,以想要一对一教裴绮弹钢琴的理由把裴绮给带走了。 南宫和泽其实也是在要上课的时候才想起来,项永逸告诉过他,孟淮楚游戏里大张旗鼓喜欢的蓝舞妖姬是他们的钢琴课老师,他当初无意中知道裴绮就是无影剑,对裴绮在游戏里做的事心知肚明,他怕应涵会在钢琴课上报复裴绮,给裴绮难堪,也怕裴绮因此知道游戏里虐她的赤淮就是孟淮楚,他听到过裴绮跟他讲这件事情时语气中的屈辱和愤怒,他不希望他的好兄弟和他喜欢的人闹翻。 于是他急急忙忙来阻止三人的碰面。 上课铃响了,应涵依旧是钢琴课老师必穿的燕尾服,气质极佳,而他踏进钢琴房第一眼就看到了与平时穿着迥然不同的孟淮楚,整个人帅得发光。 两人目光相接刹那,孟淮楚撑着脸悄悄对他眨眨眼,唇角顺势上扬路出一口大白牙,甜得人心要化了。 应涵被他看得心跳得厉害,为了不在一众学生面前狼狈地脸色通红,应涵赶紧移开目光扫视别的学生,也就是这一扫视他发现了以往钢琴课上非常积极的裴绮今天没有来上课。 他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游戏里的事情之前在格斗场上已经算是了结了,他也无意里再在三次元里纠缠不休,只是若是裴绮依然一张好学脸来让他来教她弹钢琴,他也会觉得心情微妙。 分卷阅读77 努力平复心跳,应涵控制好情绪尽量躲开孟淮楚灼热的目光,如往常一般细心温和地上完了一堂钢琴课教学,一整节课没有几次敢与孟淮楚对视。 下课铃一响,学生们就飞快地跑出了钢琴房,剩余几个动作慢地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只有孟淮楚还在位置上岿然不动,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项永逸坐他后面,走之前悄声忠告:“淮哥你矜持点可别吓着人家。”然后也赶紧背着书包离开了。 等到空荡荡的钢琴房里只剩下应涵和孟淮楚两人时,应涵站在讲台上收拾好东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前两个任务世界都没有进行到确定心意之后,确切来说,他没有与人谈恋爱的经验,所以孟淮楚的步步紧逼,总是让他有些慌张,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才是正确的。 好不容易捱到钢琴房里的人都走完,孟淮楚立刻从静止不动的状态脱离,两三步上前就跟着到讲台,他眉毛一扬道:“应老师,你一整节课都没看我。” 陈述的语气里甚至有些哀怨。 孟淮楚离得很近,应涵被他滚烫的吐息弄得全身有些战栗,他偏开头想着措辞:“我……我……” 却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这一偏头,整个人细长如天鹅的白皙脖颈和圆润可爱又通红的耳朵全都暴路在了孟淮楚的视线之下,孟淮楚看得心痒痒,他呼吸有些粗重,低哑着声音笑:“好了我知道,应老师害羞。” “我没有……”现在的年龄是孟淮楚小他七岁,被一个高中生逼到招架不住,应涵挣扎着辩解,却是一边辩解一边后退。 但这个时候后退显然是不明智的,他背后是墙壁,果然,孟淮楚顺势跟上来,因为那点身高差,孟淮楚得意挑眉,单手撑在墙壁上,给应涵来了个墙咚。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墙咚的应涵感到不妙,这发展实在太不对了。 一抬眼却看见孟淮楚正低垂着眼看他,特意收拾过一张脸更加俊美逼人,但那双粼粼的眼睛里闪烁的不是什么邪魅霸道,意外地盛满了柔软和赧然,深情缱绻得要让人溺死在里面。 “没事的啊,我跟应老师一样害羞……”孟淮楚拿自己滚烫的额头抵住应涵的额头,“答应过你要等到高三毕业的,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就是想问问你,让我送你回公寓好不好?” 近在咫尺的两双眼睛无声对视,应涵被孟淮楚雷声大雨点小的行为弄得笑出了声,他左颊边又绽开了一个甜甜的酒窝,动听的声音像踩在云朵上,轻轻软软:“好。” 然而应涵才刚应声完,孟淮楚就出尔反尔,低头轻轻啾了一口他的酒窝,清咳一声:“那个……没有么么哒,这个福利还是允许的吧?” 第48章 画中仙(十五) 之后半个多月的时间里, 应涵一直处于钢琴课上专心授课, 下课了就被孟淮楚牵着手送回公寓,在孟淮楚有空的时候为他讲题。 孟淮楚已经知道了他房间的门牌号,一到没课的时候就熟门熟路找过来,有课的时候他不敢, 应涵手上有他的课表, 要是有课的时候孟淮楚跑过去, 应涵就会板起脸把人赶出去。 孟淮楚也是第一次谈恋爱,英城高中再怎么散漫, 他们作为高三生课余时间其实也并不多, 他又交了个老师做男朋友, 翘不了了课,游戏也没时间玩,大部分就只能在短短的四十分钟见个面, 而这四十分钟里,应涵还会主动问要不要他帮忙讲作业题。 因为父母早早地就不在意他的学习, 哪怕孟淮楚以前也曾在学习上优秀得耀眼过,荒废了这么多年后,突然要他认真学习,还是很够呛。 孟淮楚很想天天带着应涵出去玩的, 游戏里玩也行,而不是每天抱着课本来找应涵学习,学习得头都大了。 可他又舍不得让应涵失望,在他第一次丢开笔想打游戏的时候应涵就对他说过:“我知道你的家世非常好, 你不用努力学习整天无所事事,以后也依然可以继承家业一生衣食无忧,可是我还是自私地希望,我喜欢的人是个抛开家世以外,自身能力也出众得发光的人。而且……我不希望你今后因此被人奚落嘲讽时会难堪会后悔,后悔没有在最好的年纪让自己更完美一点。淮楚,你已经非常非常好了,可是我希望,你能更好一点。” 孟淮楚已经散漫了许多年了,他用自己的无所为幼稚地报复他的那对只剩下夫妻名义的父母,但他依旧成熟强大,在学校里在游戏里都是风云人物,他清楚自己在叛逆,但他之前一直觉得没什么不好,他什么都不缺,大家对他的叛逆没有任何异议,没有人对他说希望他变得更好,没有人认为他可以变得更好。 应涵是第一个这样对他说这句话的人,说这段话的时候看着他的目光认真到让他心悸。 所以哪怕再不喜欢,他也硬着头皮学下去了,况且应涵的知识储备很好,他不会的题目对方总能用最恰当的思路点醒他,而且讲解的声音柔软如涓涓细水,哪怕是听他讲题也是一种享受。 况且,他知道应涵也是家世很好的人,但是对方却是一路靠自己走过来,还是b大硕士在读,才艺满分,走到哪里都拔尖得鹤立鸡群,他也想配得上这么优秀的应老师。 美好的时光总是飞速而过,应涵代课的时间该结束了。 应涵代的最后一堂钢琴课上,先向大家告了别。 这半个多月里,裴绮一次也没出现过,她每次都会被南宫和泽提前带走,由南宫和泽手把手教她弹钢琴。 在底下端坐的孟淮楚其实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他知道应涵只代一个月的钢琴课,他还为此去问过校长,想让校长直接换掉原来的钢琴课老师,不过校长支支吾吾告诉他应涵也有背景,专业也并不是钢琴,是中文系高材生,留在高中任闲职反而是耽误对方。 孟淮楚也是从那个时候才知道他的应老师是个优秀得胜过他许多的人。 关于应涵之后还会不会留在f城,会不会继续去b大,孟淮楚心中其实非常忐忑,他也一直不敢问,离高考还剩下两个月,他心里是想违背他外公的意见,不要就此靠他的关系被送出国随便混个文凭回来,他想靠自己考去b大再争取出国。 但他不知道应涵能不能一直陪着他。 在没有高考完,没有摆脱掉高中生这个身份之前,他也不能要求应涵对他许什么承诺。 这节钢琴课上气氛很沉重,应涵上完一个月的钢琴课后,成功凭他的清雅气质和钢琴上的造诣让大家纷纷对其抱有好感,大家很喜欢这个长得好看又温柔的钢琴课老师,比之前的老师好很多。 这下他要走,大家都很恋恋不舍。只是再怎么恋恋不舍,既定的事实也 分卷阅读78 无法改变。 等到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还有一个课上一直很文静的男生跑上来给应涵送了一束花,其余人也齐齐对他说“老师再见”。 来自学生的善意让只当了一个月老师的应涵非常感动,他鞠下90度躬柔声向他们道别。 琴房里再一次变得空荡荡,只剩下他们两人,孟淮楚去关上琴房的门,然后神色微微不虞地扫过应涵手里那束花,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他的应老师太招人了! 不过他现在其实有些难过,他这段时间数次想要开口应涵接下来要去哪里,但最后还是缄默了,他拖着拖着就是为了不要听到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应老师……”他开口唤着应涵,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严肃得不像他,“你要不要听一下你这个月教授的成果?” 应涵其实一直等着孟淮楚问他接下来的打算,可是对方别扭着一直不问,到这个时候也还在说别的话题,应涵找到凳子坐下,无奈又龙溺地点头:“好啊。” 孟淮楚坐到最中央的那架三角钢琴前,他今天为了这一幕特意穿的正式许多,同应涵的燕尾服像是情侣装,修身的白色西装衬得他身材格外挺拔,茂林修竹般秀挺颀长,坐在钢琴前背脊挺直的模样像中世纪的王子,英俊得犯规。 他还记得第一次在钢琴课上见到应涵所出的丑,所以他这次决定挽救回来。 他的造诣当然是不及应涵的,可是贵在感情真挚。 他选择的钢琴是弗朗兹·李斯特的,表达的是对心上人永不停息的,热烈而激昂的爱情。 乐曲的开头是恬静柔和的,但随着右手的分解和弦到情绪逐渐高涨的中段,其中的感情开始热烈而激昂,从而逐渐推向狂风骤雨般激烈的高潮。 四五点的阳光带着晚霞从窗户外投进来,琴房里浮动着暖色的光晕,而在这光晕里闭着眼睛手指飞快按动琴键弹奏出爱情的少年,俊美逼人得让人几近窒息。 这个王子在向他的心上人大胆地献上他炽热而又真挚的表白。 ——如今灵魂已开始觉醒:这时在我的面前又重新出现了你,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我的心狂喜地跳跃,为了它,一切又重新苏醒,有了神性,有了灵感,有了生命,有了灵感 ,也有了爱情。 留在我的身边,我的爱人。 应涵就坐在不远处怔怔地凝听着,他喜爱音乐中所蕴含的感情,所以一首曲子里他总会忍不住去感受对方所要表达的情感。 所以这次,孟淮楚所要传达的感情全部一丝不落地让他接收到了,那感情浓烈直白得让他心惊。 真是浪漫的表白方式。他这样想着。 心脏跳动的速度仿佛超过了人类极限,剧烈的负荷让他感到全身都在发抖,也许是喜悦造成的,他说不清。 他就这么凝视着专心弹奏的孟淮楚,他忽然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 我爱你,如鲸向海,如鸟投林,无可避免,退无可退。 所以不用这样热烈地追求我,你是我灵魂中缺失的那部分,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会爱上你,无可救药,甘之如饴。 这一曲终于快到终了,曲尾旋律的律动渐行渐慢,使音乐变得空旷而辽阔,仿佛是梦一般美丽的感觉,让人意犹未尽。 坐在钢琴后的孟淮楚睁开眼睛,看向不远处端坐的应涵,他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起身看向应涵,轻声道:“应老师,你会离开吗?” 感受到他的忐忑,应涵却是撑着下巴笑看他:“我昨天已经问过你的外公了,我说你就算不参加正规高考出国留学也是要刷sat考试成绩的,无论怎样你现在的成绩都需要一个家教。” 他起身走近孟淮楚,看着孟淮楚反应不过来的样子,感觉掰回了一局,他伸出一只手,装作不认识孟淮楚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孟淮楚同学你好,我是你后面两个月的家教老师应涵,b大中文系硕士在读,留学归来一个半月,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第一次见到应涵开玩笑,可惜因为这事紧张了半个多月的孟淮楚完全高兴不起来,他又是高兴又是生气,最后轻轻戳了戳应涵左脸颊那个有酒窝的地方,因为手感太好,他又连连戳几下以示“惩罚”。 他故意恶声恶气道:“应老师你等着吧,我记在小本本上了,高考完……” 他停顿了下来,留下一串哲学的省略号。 ***** 之后的两个月,孟淮楚就申请走读了,他早先自己拿出些积蓄在学区房那边悄无声息买了间公寓,三室两厅的,于是这两个月里,他并没有回孟家,而是在这里和应涵住下了。 因为心里想考应涵就读的b大,而以孟淮楚现在的成绩实在太吃力,虽然同住实在令人难以把持,可在高强度的学习之下,孟淮楚还真的克制住了,每天一沾床立刻睡着,累得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应涵很心疼孟淮楚,于是在辅导他学习之外,还会学着给他做好吃的东西,他本来从前单身生活了那么久,厨艺也不赖,这下认真钻研,更是让人好吃得想把舌头给吞下去。 孟淮楚每天都非常累,但应涵在他身边,让他非常满足幸福,他真真切切尝到了家的味道。 上天垂怜有心人,努力和本来就有的天赋,再加上被上天龙爱的运气,走出高考考场的那一瞬间,孟淮楚步履轻快,他有自信考上b大。 而现在,他要去要他的么么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有点卡,删改了还是不满意,所以下章完结~ ps: “如今灵魂已开始觉醒:这时在我的面前又重新出现了你,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我的心狂喜地跳跃,为了它,一切又重新苏醒,有了神性,有了灵感,有了生命,有了灵感 ,也有了爱情。” 这段话出自 ,作者是普希金 第49章 画中仙(完) 六月的夏天, f城的道路上绿荫浓密, 湛湛蓝的天空里澄澈如洗,每一天都艳阳高照,却并不炽热过火,一切都非常美好。 在高考结束的那天, 应涵一接到刚出考场的孟淮楚, 就被紧紧地拥抱住, 高考场外人来人往,有不少人都有意无意拿目光往这边扫视, 孟淮楚却全然不顾, 跟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应涵身上不放, 他眼眶底下还有因为这段时间拼命学习熬出的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脸上每一寸地方都写满了疲倦,但他墨色的眸子里却在闪着亢奋的光。 他把头埋在应涵脖颈边轻轻呼吸着, 鼻间是柠檬味沐浴路的清香,心中大石落下, 他一边高兴一边又忍不住急躁, 分卷阅读79 只能压抑着情绪提醒:“应老师,你要记得你当时的承诺。” 应涵被他抱得太紧,使劲挣了挣也没挣脱, 他环顾了四周一圈,感觉围观的目光越来越多,他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只能惩罚似的上手一把揉乱孟淮楚的头发, 黑色的短发质感并不柔软,还有些扎手,扎的他掌心痒痒的,应涵感觉自己像是在安抚一个大型犬:“我不会食言的,先回去吧。” 等到真正回去,门被孟淮楚砰的一声关上,应涵在他灼热的注视中感到浑身不自在,一抬头看着孟淮楚满脸掩饰不住的疲惫,应涵决定先发制人,踮了踮脚尖,把人推到墙上,单手抵在墙上,看着孟淮楚错愕不已的样子眼睛里浮出笑意,然后低头主动吻上了孟淮楚。 在两人唇瓣相触的一刹那,这一方小天地的空气瞬间燥热起来,应涵本来想浅尝辄止碰碰唇瓣吻一下就好了,谁知道刚想离开自己清瘦的腰部就被用力揽住,孟淮楚反客为主含吻住他的唇瓣,压低着声音,显得格外沙哑性感:“应老师,我要真正的么么哒~” 孟淮楚没和谁真正亲吻过,但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的,况且这一天他已经等待很久了,他准备得很充分。 他用舌尖撬开应涵的齿关,带着席卷一切的力度来势汹汹,一遍又一遍细碎地亲吻他。 孟淮楚的动作是强势的,但眼帘下的目光却是柔软爱怜的,他满足地像吃上美味佳肴一般占有着应涵嘴巴里每一寸地方。 于是这场你来我往的深吻让房间里开始响起了羞耻的水声。 应涵被吻得狼狈地步步后退,他总共也没吻过几次,所以依旧显得笨拙无比,而长时间的亲吻让他的心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脸色红得滴血,鼻尖额头都在发汗,眼睛里弥漫着水汽,整个人仿佛不会呼吸了。 胸腔跳得太厉害,嘴巴里氧气太稀薄,他只能难受地睁开眼拿求救的目光可怜兮兮地看着孟淮楚。 被他那一眼看得躁动不已,不过孟淮楚自制力到底还是有的,他自己也粗重地喘息着,然后恋恋不舍地退开了。 这番亲吻太激烈,而他早已经成年了,并且正是最冲动的年纪,下半身的反应根本无法抑制住。 应涵被抵得非常难受,又羞又怒地赶紧从孟淮楚怀里退开,他也并不是真的扭捏什么,两人心意相通他也不是古板,只是孟淮楚这段时间根本没好好睡过觉,好不容易考完就应该好好休息补个长长的觉,而不是……急匆匆做这些。 于是应涵睁着一双水雾迷离的眼睛,眼神却是很坚定的,他拿出做老师的威严,认真地开口:“你要的么么哒已经给了,你不知道你现在脸色是什么样子吗?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先去吃饭休息,养足精神,无、无论什么事都不必急于一时的。” 孟淮楚下腹难受得厉害,当然心有不甘,只是再不甘看着应涵认真又藏着心疼的眼神都败退了,再者,现在也确实有些太仓促草率,他其实也想要在一个更庄重的时候拥有他的应老师。 他也是真的太累了,吃完饭洗漱完一倒在床上立刻就睡着了。 因为孟淮楚不相信自己的自制力,这段时间他们都是分房睡的。 但这天夜里,应涵却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进到了孟淮楚的房间里,为了高考孟淮楚很拼,经常熬夜到两三点,白天靠提神的东西硬撑着,特别特别累的时候就会找他讨福利,但也不敢过火怕不能动真格反而是折磨自己。 有时候是亲亲他的酒窝,有时候就是找他要晚安吻,还要他卖萌说“晚安哒~”,应涵心里总认为孟淮楚不喜欢他说“哒~”,这个要求就是开玩笑想取笑他,所以无论孟淮楚怎么哄骗就是不会说出口,可这天夜里,应涵凝视着孟淮楚安静柔软的睡颜,他小心翼翼地掖了掖孟淮楚的被角,然后在他额上浅浅烙下一吻,悄悄在他耳畔说:“晚安哒~” 他非常认真地说起“哒~”的模样真的像孟淮楚想象中那样美好,那个哒的尾音轻飘飘甜蜜蜜,在空气里荡来荡去,非常可爱。 然而真的睡熟的孟淮楚没能听见。 应涵就静静坐在床头,他的神色里流路出一丝彷徨来,而在他的意识里003号已经苏醒很久了。 [涵涵,你什么时候离开呀?明天就是你跟我约定的任务完成期限的最后一天了,这个任务世界坐标随时会暴路,我们不能拖太久的。]003号团了团身子,神色有些凝重。 应涵缄默着没有回话,他也知道他不能再拖下去,只是和孟淮楚相处的时间太快乐,所以显得格外短暂。 [涵涵,任务目标好感值已经稳定下来了,程序已经检测出对方最想要的就是你,你只要让他说出“我爱你”,系统就会自动判定为倾心满值,我们就可以赶紧收集灵魂碎片,脱离这个世界进入下一个世界,也可以快一点救那位大人。]003号说得有些焦急。 003号之前就跟他强调过这一点,这段时间来应涵有许多法子可以让孟淮楚对他说出这三个字,可他总是话卷在舌尖又被咽了回去,甚至在孟淮楚想说的时候他会刻意打断,他总是自私贪婪地,想要和对方多相处一会儿。 他理智上是知道的,他也想救那个人,可是……可是这个任务越进行到后面,对他来说,越是残忍,每一次的开始他都要面对对方的全然忘记,每一次都要从头开始,然后好不容易得到微薄而短暂的欢愉之后,又得离开。 但是离开……他又怎么舍得呢?尤其是明明孟淮楚每一次看着他的眼神都在计划着他们的两人的未来,这段时间他为了考上b大瘦了二十斤的辛苦他也每一分每一毫都看在眼里。 这教他怎么能……怎么能心甘情愿地在孟淮楚以为可以开开心心拥有他的时候,骤然离开呢? 003号委婉劝过他这只是那位大人的敌人为了困住那位大人而创造出的三千小世界,只要等到寄放那位大人灵魂碎片的身体自然死亡,系统收集到灵魂碎片,这个小世界之后就会崩塌,从本质来说,这些都是虚幻。 [可是他们都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我离开了,我这具身体就只剩下空壳,那他又该怎么办?]应涵痛苦地摇摇头,前两个任务世界他没有遇到这样的选择,他也根本没想到……活着竟会比死了更艰难。 [你可以用这次任务完成的能量点来交换,系统能在伪造出一个跟你相似的灵魂放在这具身体里陪伴他,如果你愿意这么做的话。]这是这天夜里003号对他说的最后一段话。 ***** 第二天,孟淮楚直接一觉睡到了中午,他一睁眼没有立刻看到应涵,反而是看见了他的外公。 在孟家他的父母并不管他,但他的外公 分卷阅读80 却是真心实意待他好的,只是平日里忙碌,与他相处时间并不多,之前他外公还给他打电话说要不要高考完去接他,孟淮楚有了媳妇忘了外公,搪塞着说要和好哥们一起去玩拒绝了。 这下一醒来却直接看到了真人,他有些心虚地赶紧起来,理了理头发问好:“外公……” 孟老爷子最喜欢孟淮楚,他只有一个不争气的女儿,结果招赘的女婿能力是有但还是同样糟心,还好有个淮楚让他看得过眼。 应涵推开房间门给孟老爷子端上茶水,安安静静也不多说话就很识趣地在孟老爷子的注视中出去了,孟老爷子是孟家的当家人,他现在身份不差,但到底是晚辈,别人要谈家事他不能多加逗留。 孟淮楚还没找好合适的时候跟孟老爷子出柜,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应涵离开。 孟老爷子也不废话,他大费周章找到这里就是想告诉孟淮楚,今晚会为他高中毕业开一个庆祝晚会,f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会请,今天下午要带他收拾仪容。 本来计划好今天做昨晚没完成的事的孟淮楚心情复杂,可惜他外公都已经给他下通知了,以他的现在的能力没办法拒绝。 不过一个好消息是应涵的身家也是可以参加这场晚宴的。 于是孟淮楚思忖片刻,对着他外公以感谢这段时间应涵对他倾心辅导的名义,拉着人一起去整理仪容了。 孟淮楚十八岁一过就考取了驾照,和应涵一起弄好了晚宴穿的仪容,他就甩开了外公的人,自己带着应涵驱车赶往应家。 两人都身穿昂贵的定制西装,还有孟淮楚要求的同款男士香水,发型也有些相似,就是长相一个俊美夺目一个温润沉雅,但两人坐在一起的模样莫名十分相配。 孟淮楚一边开车一边同应涵说话:“应老师,我敢打赌我外公肯定想在这场晚宴上给我订什么乱七八糟的亲,他老早之前就这么说过了。” 应涵坐在副驾驶,他眼皮一直跳得厉害,于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回:“是吗?” 得到这个敷衍回应的孟淮楚挑了挑眉:“应老师你都不吃醋吗?你都不在乎我……” 他傲娇地冷哼一声,故意用难过的语气说:“我还正想说要是外公敢那么做,我就当着众人面出柜,向你证明我的心意。” “不要……”应涵回过神慌乱地打断他,“不能那么鲁莽……你外公肯定会生气的。” 应涵的样子太慌乱,孟淮楚皱眉不解:“总要出柜的,我要为我们的未来做打算啊,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他们不接受,我自己也有能力去为你打拼。” “至少不是现在……”应涵无声地平复自己的呼吸,声音还同往常一样毫无破绽,“再等等吧。” 孟淮楚还想再说什么,他的电话就忽然响起了,刚好要等一个红灯,孟淮楚按下了接听键:“喂?” “是我,南宫……”对面的南宫和泽声音同往常不太一样,急促的有些异样,“你在哪里?” “锦南路那个十字路口等红灯呢,怎么了?你到我家了吗?”孟淮楚没留意到这点异样,很正常地回话。 然而那边忽然就没有了声音。 就在这时,应涵意识里疯狂响起了003号警报声—— [滴——检测到叛变者005号就在周围,有危险,请撤离!有危险,请撤离!有危险,请撤离!]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应涵还没来得及对这警报做出反应,斜前方就忽然有个白色宾利闯了红灯朝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孟淮楚还在想着南宫怎么忽然不出声,一抬眼就看到一辆车朝他们冲了过来,根本没有时间打反向盘,所有的一切都是本能反应,他猛地翻身向旁边的应涵扑过去,用身体护住了对方。 而顷刻间两车相撞,火力太足,两方车的前部瞬间变形,巨大的冲击力让车窗全部震碎了,被孟淮楚护在身下的应涵从余光里一瞥就看见对面车窗里,也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剧烈喘息着眼神疯狂的南宫和泽,另一个却是微微绽开笑容的裴绮,那笑容阴森森的十分得意,只是裴绮的目光看起来呆滞无神,仿佛被控制了一样。 这些应涵都看在眼里,只是他大脑一片空白,他无法思考,他抱住身上的孟淮楚浑身哆嗦,他抖着手摸到孟淮楚的背上,那里被插进了无数玻璃碎片,他满手都是鲜血,而且刚刚巨大的冲击力全部被孟淮楚一个人承受了,应涵被他牢牢护住,只受了点轻伤。 “淮、淮楚……”他不敢动弹,神色僵硬,声音完全哑了。 趴在他身上的孟淮楚已经没有力气了,他感到呼吸困难,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生命在飞速流失,他艰难地吐息着,声音像被玻璃刮过的一样难听:“你没事……真好……”他艰难地把嘴唇移到应涵的眼睛处,吻去对方无知无觉汹涌而出的泪水,“我、我是不是还没有说过……我爱你……” [叮——经检测,当前任务目标倾心值100%。嘀——任务成功!] [叮——任务出现变故,强制脱离程序启动,1%、2%、5%……100%,嘀——强制脱离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能要被打,算了,别把我打死就好,挣扎着解释一句,其实昨天想结局的,想就留个相似的灵魂作为陪伴,但总觉得像替身反而不完美,于是又删除了,设定使我没办法真的he,真的he只能在全文结局,但这除了结局真的是我写过最甜的文了,我没有骗你们qaq 悲伤的地方刻意一笔带过了,决定弃文的小天使请默默离开,不要告诉我,对我保留最后一点温柔qaq ps: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投喂—— 红襟翎紫扔了1个地雷 爬坑者扔了1个地雷 第50章 无寄(一) [滴——系统受到攻击!强制紧急降落!叮——强制紧急降落成功!] [滴——警报!警报!警报!系统显示时间线紊乱!] 这是应涵彻底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两句话,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他把重要的地方全都记住了,但没有时间给他思考。 他也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但等他清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安全抵达第四个任务世界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正身在一个华丽的小房间里, 躺在极为舒适的柔软床榻上, 大红的帘纱上挂满了精致铃铛,扑鼻间尽是浓腻的熏香, 一低头扫到他现在的身体和这个轿辇的氛围很是搭配, 触目所及裸路了一片白皙细腻的皮肤, 全身只有一件大红色外衫松松垮垮地穿着,色彩的撞击显得非常之惹眼且骚气。 而房间的四周并没有人,安静地有些诡异。 应涵第一反应是想问问003号是 分卷阅读81 不是给他弄错了寄体, 003号承诺过为了让他更快适应更好地完成任务,他的寄体都会按照他本人的性格作为投影, 但这样的穿着明显不是他的风格。 不过他这念头就出来了一秒他眼睛就猛地睁大,不对!现在根本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上个任务世界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手掌上仿佛还残留着那种黏腻血液的触感,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好像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终于头脑彻底从迷糊状态清醒过来了, 应涵开始拼命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是了,是敌人找到了他们,那个叛变者005号一定对裴绮和南宫和泽做了什么。 003号?!他在意识里急急呼唤着,脑海中的小白虎经历了这么多事, 身体终于长大了一点,听到应涵的呼唤这才拿爪子抹抹眼睛,清醒过来。 [涵涵!qaq我们成功脱离了!]小白虎也是心有余悸,带着应涵脱险之后它就立刻也昏睡过去了,之前着实耗费太大。 [上个任务世界最后是敌人追过来了对吗?我听到了系统警报。]应涵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他当时正是踟蹰于抉择的时候,没想到,却是那些人帮他做了决定。只是这个决定太惨烈,让他一时无法接受。 [涵涵,你自己看吧。]上次应涵完成的任务时限很短,受到攻击的主系统自动奖励程序还在,给它和应涵的奖励都非常丰厚,003号陡然成长了一圈,与此同时它的能力也随之提高,它直立起身体,白绒绒的主子在应涵的意识里画了个圈,圈里随之出现了水镜。 这是能追溯过去的水镜,水镜的画面出现了裴绮和南宫和泽,两人都还很正常,只是相处愈发暧昧,裴绮也逐渐打入了南宫和泽的朋友圈子里。水镜的时间线拉的很快,不久项永逸也出现,他插科打诨着南宫和泽要和裴绮搞基,说三人里就剩他一个直男了,本来这样聊的好好的,项永逸这个大嘴巴思维发散忽然就说到了孟淮楚和应涵,他不知道裴绮就是无影剑,他抖巴抖巴就顺嘴把两人游戏身份也给暴路了。 应涵看到水镜里裴绮的脸色陡然就黑了,但这并不是大事,裴绮没能力和孟淮楚叫板,在孟淮楚一心拼了要学习的时候,她连唯一胜过孟淮楚的地方也落败了,南宫和泽叫她看开一些不必在意,本来事情就该这样下去的,裴绮不是不会忍。 但水镜里一只眼睛闪着凶光的黑猫突然出现在空气里,别人看不见它,它迈着优雅的步子靠近裴绮,然后一下子跑进了裴绮的身体。 [这就是005号,它有个天赋技能非常厉害,可以放大人类情绪放大到极端的地步,只是有时效性,最多同时影响三个人。但因为这项技能,它以前带的历任宿主成功率都是100%,一旦它释放技能,任务目标对它的宿主只要有一点点喜欢,它就可以让其放大到极致,而在系统程序判定成功之后它的技能失效了也无所谓。]003号说得非常羡慕嫉妒恨,[不像我……我的天赋技能就是强化宿主容貌……而这个天赋技能还得随着我攒够能量点进化了才能逐步地效用变强,对完成任务影响不大。所以我猜可能是它做任务做的太轻松,才会叛变的吧。] 应涵大致听了听,眼睛还是牢牢地盯着水镜不放,果然如003号所说,那只黑猫进入了裴绮身体之后,裴绮就变得异常狂躁,她对孟淮楚和应涵的恨意在005号的激发下达到了顶端。 然后南宫和泽出现了,通红着眼脸色扭曲的裴绮一把抱住他,喃喃道:“我要杀了孟淮楚和应涵,我要杀了他们!” 就在南宫和泽不明所以想要安抚裴绮的时候,那只黑猫又从裴绮身上跑出来了,它跑进了南宫和泽的身体,这次它放大的是南宫和泽对裴绮的爱意,他无法拒绝疯狂的裴绮。 两人的感情都被005号催生到了极致,他们已经不像是个正常人,两人在杀掉孟淮楚和应涵这个念头上达到了共识。 于是就有了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水镜在那场车祸前一秒戛然而止,003号体贴地不想让应涵再去感受一次那种痛苦,它解释着:[在孟淮楚死后系统收回灵魂碎片那个小世界就被摧毁了,是005号和它那伙人狂怒下摧毁的,本来应该是自然消散,所有生命重新轮回的,结果……我也只能带着你紧急脱离那个任务世界,也没时间帮你清除感情,不过涵涵你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了,我想也没有再清除的必要。] 应涵揉着太阳穴平复着心情,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灵魂碎片先一步收集到了,对方没有再因他而悲痛欲绝,到底也算是一个好结局。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在意识里刚问出这句话,房间的门就被轻轻打开了。 一个穿的和他现在身体差不多清凉的侍女端着一个托盘袅袅婷婷地走进来,托盘上是一个小小的精美的白玉瓶。 应涵还没来得及接收这具身体的记忆,怕路出破绽不出声,静静地看着侍女走进来。 侍女身材火辣,屈膝向他风情万种地行了一礼,脆声道:“尊者大人,这是您要的镇魂丹,枯骨琴反噬太厉害,尊者大人您应该多多保重自己身体呀。” 侍女一面把玉瓶放在了木桌上,一面抛着媚眼就蹲下身子带起一阵香风,软玉温香地想靠进他的怀里。 应涵立刻后退,因他躲闪得太快惹得侍女诧异地朝他看来,应涵清咳一声,喉咙里的声音还是属于他自己,清冽如春风皎月:“出去。” 话却是冷漠的,带着不容违抗的命令语气。 果然侍女本想继续撒撒娇的,就被他这话给吓住了,不敢靠近也不敢追问,“是,尊者大人,奴就在门外,大人有事吩咐即可。” 然后狼狈地退了出去。 第一次板着脸凶别人的应涵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他看对方称呼他是尊者大人,想来上位者习惯命令总是没错,能把人吓走就好。 他一边在意识里呼唤着003号,一边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个身体自带的记忆。 [003号你把这个任务世界大概剧情传给我吧,我一起捋一捋。]应涵闭着眼睛,先消化着寄体的记忆。 果然这次与前几次有不同,名字还是他的名字,他的身体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在003号之前承诺的技能加持下让他的容貌更精致了些,但方向不太对,记忆里这具身体的容貌精致到总是不经意流路出妖冶气,与本身面貌干净清俊的气质十分矛盾。 最重要的是这具身体完全不是他的性格,从记忆里可以看出,他是来到了一个修真/世界,而他寄体的身份是魔界三大宗门之一的魔音宗首席大弟子,修魔天赋出类拔萃、卓尔不群,是魔界中 分卷阅读82 最年轻的魔婴尊者,因为天赋强劲,而魔界修行崇尚随心所欲,大家都被欲望支配着修行,他这具身体就是典型的放浪形骸,喜美色喜杀戮,一手枯骨琴音刃绝杀,容貌昳丽,也是魔界的风云人物。 这个任务世界背景在修真界大能镇压魔界中人于万魔渊多年,但在太平了千年之后,修真界因安逸而比之从前渐有败落之象,反倒是被镇压的魔界修士砥砺修行,镇压的封印已经被撕开一角,魔界高阶修士已经能够自由来回修真界与魔界之中。 理顺了寄体的记忆,那边003号也找好剧情,它支支吾吾先给应涵打了个预防针:[涵涵,这个任务世界有变,因为我们脱离中遭到攻击,只能放弃定位时间点,强制随机降落,而修真/世界是高等位面,修士的时间都很模糊,我现有的能力也判断不了我们到了哪个剧情结点,可能太早也可能太晚,不过放心,肯定男女主还没有定情,不然我们无法顺利降落。] [因为抵达这个任务世界太匆忙没办法给你投影一个身体再安排身份,所以就临时给你找了个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的身体,对其他人记忆施行法术篡改,让你可以完全取代他,而且你现在的身体在原文里还是重要角色,是剧情中途的一个反派,至少肯定有与男女主相遇的机会。] 应涵点点头,那就还好,重要角色就有和他们碰面的机会。 [涵涵,虽然时间线出了错,但因为任务生变,你上次完成任务的时限也不长,所以加上补偿,这次你一共有1000能量点的奖励,即使是高等位面,你也可以向系统换取很多辅助道具,比起前两次还是很有利的。只是,还是那句话,我们任务进度不可以拖延太久,虽然主系统为我们任务世界坐标添加了隐匿光圈,但还是会有被发现的可能。]003号非常严肃。 应涵哭笑不得,听完003号的话他发现他头疼的事情还有很多,一是他要如何伪装一个作恶多端行事放浪的大魔头,二是时间线和剧情节点,他只求他不会来得太晚,若是即将定情,那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先把大致的剧情传给我吧,先想想策略。] [剧情传输中——] [:她前世是柔弱善良,倾国倾城的风缈仙子,人人倾慕她,迷恋她,却不料被自己视若亲人的小师妹给暗地里捅了一刀,被未婚夫背叛,被师门抛弃,堕入魔界,受尽欺凌,烈火焚身而死。重活一世,她藏去绝色容貌化作男儿身,冷心冷情,誓要登上仙途巅峰,前世陷害她的、背叛她的、抛弃她的、凌/辱她的,她都会一个个踩在脚底,让他们分毫不差地偿还回来!] 来回看了几遍,应涵忍不住问出声:[男主是谁?] 003号给完剧情文案又开始翻剧情梗概:[哦哦,这是女强文,所以攻略目标北涯是在中后期出现,身份是天剑宗首席大弟子,修真界年轻一辈第一人,身世来历成迷。] 应涵一怔,这时房门又被推开了,还是那个侍女,婀娜行礼:[尊者大人,原家村到了,你要的千毒人面蛛就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走写烂了但是自己还是很喜欢的师徒年下梗 相爱相杀梗,捂脸~ 第51章 无寄(二) 应涵一边镇定地面无表情跟着侍女走出去, 一边在意识里继续追问003号。 [身世来历成迷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在那个天剑宗长大?]应涵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攻略目标在剧情里是神秘型男主, 系统给出的资料只有个大概,这个天剑宗首席北涯的师尊是天剑宗常柏长老,天剑宗身为修真界第一大门派,门里弟子本来只从修真世家里选出, 但宗门里传闻这个北涯却是常柏长老在外游历时所遇到的, 本是个低贱的凡人, 但天生剑胎,身具天灵根, 修真天赋出类拔萃, 就被常柏破例带回了天剑宗, 剧情中期的仙魔大战中,北涯在一个秘境中遇到风缈,不久后两人结成道侣, 但北涯的来历身世在剧情中都未曾提及过。] 应涵若有所思,这样看来的话, 那他应该早日动身去趟天剑宗。 而前面的侍女领着他走出去之后,应涵才发现他们之前是在一个轿辇式的飞行法器上,只是行驶得太平稳让他以为自己还在房间里。 仔细回忆了下,他想起来自己现在正在修真界, 万魔渊的封印被突破了一角,突破的入口是在修真界边际临渊之海,而应涵作为高阶魔界修士,很早就可以来去自如, 只是现在魔界修士被镇压千年,行事谨慎许多,出现在修真界时都隐匿身份,悄悄潜伏着,不动声色地小范围屠戮那些自诩正派的修士。 而这次他来修真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寻找千毒人面蛛的蛛丝,他的本命法器是枯骨琴,此琴极恶,以修士的骨头做琴身,以天下至毒之物排行前十的千毒人面蛛的蛛丝做琴弦。 原主的这把枯骨琴在之前一次越阶与一出窍期魔头斗法中琴弦断裂,为了修复枯骨琴,原主翻遍了整个万魔渊,最后派出的人手在修真界凡人居住的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发现了踪迹。 于是他立刻带着人手穿过临渊之海,赶往了那个属下通报的原家村。 然而当应涵走出去正打算抬眼看看在座荒山脚下扎根的原家村时,触目所及的却与他想象中的大不相同,他想象中小山村该是几户炊烟袅袅的破落老旧房屋,也许还应该有凡人走动嬉笑,充斥着一片安宁祥和。 但眼前的景象却显然不是这番模样,这个小山村成了一片漆黑的废墟,而在这废墟之中应涵还隐隐感知到了属于修士的灵力波动,而且这样大面积的焚烧很像是法器所为,还冒着黑烟的模样显然说明了一点,这场焚烧才刚过去不久。 应涵目光沉凝,看来是有人先他们一步到达了这里。 他自然是想继续寻找那个千毒人面蛛的,在这种修真/世界混迹,如果没有武力傍身,那他可能活不到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了,他需要变强一点,才能在这种位面更好地存活下去,所以再没有找到可以替换的法器之前,他必须得修复好枯骨琴。 “去里面看看还有没有人活着。”应涵模仿着原主甜腻无情的语调,但他眉眼里隐隐的怜悯还是出卖了他。 但他的手下和侍女们是不敢抬头正眼看他的,也就无从得知他的破绽,遵命之后就立刻走进废墟之中仔细查看。 应涵走在被焚烧过的小路上,他现在身上穿的是华贵且一尘不染的大红色衣衫,墨发未挽随意披散而下,几缕长长额发下面容清俊如雪却又矛盾地混着几分妖冶味道,介于妖气和仙气之间,更显精致的面容外又另有一分别样的吸引力,他就这么自 分卷阅读83 然地这片废墟之中踱步,格格不入得过分。 应涵一边往山上方向走一边悄悄帮忙释放着神识查探着这座化为废墟的小山村里是否还有活着的生命迹象。 而身为魔婴修士,他比低阶的手下与侍女更快查探出了生命迹象。只有一缕,而且非常微弱,摇摇欲坠,也许下一秒就死了。 “那里还有人吊着一口气,你们去把人给我带出来,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我这半途截胡。”应涵指着一个方向,他静静垂眸遮掩情绪,温软的声音语调冷厉无比。 “是。”一群人飞快行动,果然在一行废墟之中,从石板下找出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那女人眼看快要断气了,浑身皮肤被烧烂了,应涵压抑着情绪,无声无息过去蹲下身试图给她用法术修复着伤重的地方。 但显然魔界修士救人的水平并不高,他这番施法并没能救回那个女人的性命,反倒是在施法时因为魔界修士作法时自然带出的黑气让那个女人眼睛蓦地睁大,然后用恨毒的眼神看他,借着应涵施法给她了一口气凄厉尖叫着:“魔鬼!是你们这群魔鬼!” 她浑身剧烈地发抖,挣扎着躲开应涵的施救,剩着半口气又开始哭泣哀求:“不要杀人了!求求你们不要杀人了!我们这里真的没有什么蕴毒珠!” “蕴毒珠?!”应涵手下的一个侍女失声惊诧道,也就是她这三个字一下子打断了女人剩下的那半口气,她本就快死了,情绪再这么过分暴动一下,大罗神仙也救不回,嘴里蜿蜒出血迹,依旧是恨毒的眼神,就此死不瞑目。 哪怕有原主作恶多端的记忆打底,看到这一幕应涵还是忍不住后退一步,女人全身烧烂,脸上比他当初还要恐怖,再加上最后那个厉鬼般的眼神,让他胃里顷刻开始翻涌起来。 “尊者大人?”他的手下们倒是见怪不怪,反而很疑惑他为何后退,之前那个想要亲近他的侍女眼珠一转,想着也许是这个浑身皮肤烧烂的女人脏到尊者大人的眼睛了,于是她自作主张指尖凝出鬼火,就准备彻底烧干净那个女人的尸体。 应涵余光瞬间看到这一幕,他立即喝止:“你要做什么?!” “尊者大人?”侍女被他吼的惊慌失措,一脸不解委屈,“我只是不想让这尸体碍到尊者大人的眼睛,您……您为何反应这么……” 猛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应涵冷着脸转移话题:“那女人的反应告诉我,先我们一步来到这里的也是魔界修士,那么……事情很显而易见,是谁把千毒人面蛛的消息泄路了出去?” 他双手背在身后转过去,思索着道:“蕴毒珠?这可是千年前那位天魔毒佘君大人遗落在修真界的天阶至宝……不过,千毒人面蛛只在毒瘴中生存,我正奇怪这座荒山看起来平平无奇怎么会有它的踪迹,若是真的埋藏了蕴毒珠,那有千毒人面蛛也不足为奇。” “现在都随我立刻上山,多余的事不要做。若是还来得及,说不定我们还能碰上他们。”应涵拂了下艳红色的长袖,遵循记忆从手上的须弥戒子中拿出断了一根弦的枯骨琴,这把在孽障中铸造出来的枯骨琴是他的本命法器,可以攻击,也可以飞行。 默念着法诀,炫目流畅的琴身随之变大,应涵正要抬步上去赶去山峰那片最大的丛林,却不妨突然听闻前面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应涵的动作顿住,很快他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脏兮兮到看不清面目的小男孩儿,埋着头飞速地直愣愣向他冲来,小男孩儿像箭矢出弦,爆发出的速度惊人。 “尊者小心!”他身后的几个手下条件发射就要施法杀掉这个突然冲过来的孩子。 “住手!没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那个小孩儿看起来不超过十岁,浑身也没有灵力波动,就是个凡人,应涵怕伤到他没有做出任何防范措施,就任这个小孩儿一股脑朝他冲了过来。 脏兮兮的小男孩一头撞进了应涵的怀里,他双手拿着石头,但不知为何并没有攻击应涵,只有硬邦邦的脑袋让已经是修士的应涵感到了抓痒般的力道,倒是小孩儿浑身又脏又臭,一下子把应涵火红的衣衫给弄脏了个彻底。 应涵感到衣衫顷刻湿了,男孩儿在他怀里死命拍打着,眼泪流个不停,低声哭叫着:“你这个魔鬼!为什么要烧我们村庄!” 魔界修士对修真界的凡人修士都是非常憎恶的,男孩儿的哭叫让应涵身后的手下险些按耐不住,就想直接杀掉这个小鬼,只是没有应涵的命令他们不敢直接行事。 应涵背对着他们,毫不介意地把脏的令人发指的小孩儿抱在怀里:“不是我们。”他话说得冷漠,但就是让人觉得这就是事实。 小孩儿还是在他怀里挣扎,只是挣扎的力度太小更像是撒娇,但话里的狠厉并没有因此减少半分:“我刚在草丛里看见了的!就是你们!你们刚刚还杀了铃姑!” 跟一个小孩儿也说不清楚,再解释下去他在属下面前的人设就得崩,应涵不再多说:“你刚躲在山上?可曾见到有人上山?” “不说实话我就立刻杀了你。” 应涵的属下们只能看见应涵的背影,听到这冷飕飕的威胁这才知道他们的尊者大人为何容忍一个凡人孩子。却殊不知他们的尊者大人脸上的表情并不如想象中残忍凶戾,看向小孩儿后脑勺的目光还有些疼惜。 才这般年纪,自己所在的整个村落就被人毁了,这么幼小又毫无力量的孩子要如何活下去。 埋在他怀里的小孩儿像是感知到他的想法,立刻抬起头,应涵眼中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疼惜落入他的眼中,小孩儿一张哭得又脏又丑的脸根本看不出五官,却做出凶狠的样子:“你们灭了我的村庄!你们必须要带我离开作为补偿!不然……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们。” 第52章 无寄(三) 小孩儿这话说得太突兀, 这片空气诡异地凝滞了一瞬, 应涵身后的一众属下听着就发出一声冷哼,但应涵没开口他们也不敢妄言,只是心里想着这个小鬼怕不是个傻子。 他打量着小孩儿脏兮兮但强撑着镇定的脸,目光有些微妙, 那双浑然不惧地与他对视的眼睛漆黑一片, 但隐隐泛出的水光泄路出了自己的惊慌。 应涵低头垂眸, 长发滑落到前方,在小孩儿视线里晃动着, 带起隐约的甜腻香气, 他依旧学着原主平时说话的语气, 声线不带任何感情,动听但不及从前让人动容:“你在……要你的仇人收留你?” 应涵是真的不解,小孩儿的愤怒激动和刚刚称的上冷血的话太矛盾, 也太可疑。 来到这的时候他先用神识四处查探了一番,这个地方 分卷阅读84 位于大陆的边缘地带, 又是荒山野岭,方圆十里就只有这么一个村庄,要走很远才能看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应该是原家村的没错, 但按常理,一个小孩子被灭村之后不可能这么快消除深仇大恨就忍气吞声来向他求带走,这太突兀了。 小孩儿听到他的问题浑身一僵,随即开始微微发抖, 他仰着脸闭着眼睛落下泪来,攥住应涵衣袍的手更加用力,他脆弱的样子只维持了一息不到,然后偏开头重新睁开了眼睛,眼神像是一头急于求生的野兽,平静但隐含着歇斯底里的疯狂,低声喃喃:“我想活下去……” 但就是这一眼后,他所有情绪又被压下去,小孩儿死死攥住应涵的衣角,又开始看着应涵大哭,眼泪和鼻涕泡一起流,狼狈难看又凄惨可怜,他换了语气抽抽噎噎道:“我不要死……我很容易忘事儿的,我不记仇的,带上我……不要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应涵鲜少接触小孩子,对于小孩子和小动物他尤其容易心软,尤其这个孩子,虽然脏得看不清长相,但总让他生出想要亲近的感觉,这番一哭看得他心中也难受不已,他忍不住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立即开口确认:“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僵住,应涵感到小孩儿卡壳了下,才吞吐着道:“我、我叫原原……”小孩儿特有的糯糯声音配着这个名字十分可爱。 原原?圆圆?不过哪里圆?干瘪瘦小得像根火柴似的,应涵这样想着,心中却是终于松下一口气。 这个小孩儿从出现到现在就给他一种很莫名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心软,但他身上的气息又让他感到生理性的不舒服,让他想靠近又不想靠近。但他真的有一瞬间想过眼前这个脏的看不出模样的小孩儿是不是将来的北涯,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只是因为可能他们时间节点太早了,所以这个时候北涯还只是一个孩子,但看到小孩儿哭得稀里哗啦又说出那番冷血的话,他又觉得不像了,正派修士首席大弟子,剧情里神秘强大且正义忠犬的北涯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再者他心中也潜意识拒绝这个猜测,他并不想考虑该怎么让一个小孩子对他产生爱情,太突破底线了。 这下听小孩儿说自己叫原原而不是北涯,他心中大石落地,便将原原当成一个可怜的普通小孩子,他仍然觉得原原的情绪哪里不太对劲,只是暂时不想追究,想了想这个孩子可能是收到冲击太大,求生欲望太强烈,所以这般矛盾。 应涵决定先让他平复一下,他的声音悄悄带了一丝温度:“我可以答应你,现在我先带你上山,到了那里你立刻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全部。” 因为他在交流的过程中还在抽空用精神力不动声色安抚着小孩儿的情绪,问题多说话说的也慢,因此费了好些时间。 魔界修士几乎都是急性子,他有个属下忍不住在他这番话说完后出声嘀咕:“尊者大人您为何要带上这个凡人拖油瓶,您刚不是还说事不宜迟不要做多余的事吗?尊者大人这么强大,刚刚的时间完全够我们我们直接去山顶找人了。” 应涵把原原抱上枯骨琴的前端,自己也跟着踏上去,他单手提拎着原原的衣裳后领把人稳住,一边心中默念口诀一边冷嗤一声,神色有些阴鹜,像是被那人惹怒了:“本尊做什么决定,应该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话音刚落,就带着小孩儿往山顶快速赶去。 魔音宗首席大弟子向来做事随心所欲,有时甚至有些暴躁恣睢,他的属下见怪不怪,只当尊者被人抢先之后心情阴晴不定,难以揣测,被骂的那个人看到应涵发火吓得再也不敢出声,跟着大家一起拿出自己的飞行法器默默跟上去。 应涵拎着第一次飞上天被吓得不敢动弹的原原,自己也默默感受着修真界的神奇,他身旁的小孩儿脏兮兮的脸上还是竭力保持着乡巴佬的从容,但嘴巴无声无息地张大了,唇瓣跟着惨白,抖了抖才道:“你、你们真的是仙人?” 这个修真界的修士们因为千年前敌对的魔族被镇压封印在万魔渊,安逸久了,骄傲自大捆住了他们,那传承下来的几个修真宗派愈发倨傲,他们开始瞧不起没有灵根的凡人,只从修真世家中选拔弟子,人才也只留在自己的宗门内,个个还没飞升就把自己真的当神仙,许多地处偏远的村落里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一个练气期小修士,但凡看到那些会点法术的小修士,都战战兢兢地称其为仙人。 应涵哂笑,他现在的身份应该被此界正派修士们称为魔界余孽,或者说邪道修士,仙人这种称呼是轮不到他的。 索性也就不回答,带着人往高耸入云的山峰飞去。 倒是之前被他唤醒的003号不知何时开始暗中在他意识里窥屏,哈哈笑着吐槽他之前几次伪装的发火:[涵涵你这业务能力不行啊,一被质疑就强行生气。] 伪装一个大魔头的感觉太糟糕了,应涵脾气再好也想磨牙:[你还好意思说,我又不是专职演戏的,这寄体跟我本来性格相差太大,修真界又有夺舍一说,我很努力了不路破绽好吧?] 003号就是想开口活跃活跃气氛,谁知道会把应涵真惹到了,它摊开小肚皮委委屈屈卖萌:[我也不是故意的,当时只有这具身体最合适了,不仅和你面容有几分相似,还是修习音杀之道,你也更容易上手,虽然原本是个魔头,但只要甩掉这些人混迹修真界的时候再改头换面一下,你就可以做你自己啦!] 道理应涵都懂,他也正在想要怎么在不崩人设的情况下甩开他这些不懂规矩的属下,只是一来就碰上杀人放火抢东西的事完全没有机会,他也很无奈了:[行了我叫你不是说这个,等会儿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一般的法术我凭记忆能使出来,但是真正打斗起来,只有记忆我恐怕无法发挥出原身的十分之一,有什么道具可以交换吗?] [叮——魔婴期修士永久套装使用成功,扣除能量点300!]系统自动程序很快在意识里响起,003号跟着解释,[这种位面的各种等级套装系统交易区都有,包括出窍期、分神期等等到大乘期都有,且都是圆满级的水准,使用者也绝对能自动发挥百分百该级别的实力。] 已经到了山顶那片最大的密林里了,应涵带着小孩儿下去,将枯骨琴收回去,还在意识里有些心动地问:[那出窍期永久套装是多少能量点?] [出窍期1000,分神期3000……再往后涵涵你就别听了,买完魔婴期套装涵涵你现在连同以前没用完的共计是840点,咳,只买得起这个。] 应涵不搭腔了,他以为他上次挣了1000很富有了,不过好歹他现在基本魔婴期的战斗力还是有的,加上须 分卷阅读85 弥戒子里一些法器灵宝,他现在的战斗力基本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魔婴期就是修真界的元婴期,而无论是修真界还是万魔渊,元婴老怪都不常见。 他的属下也陆陆续续赶了上来,让003号在他意识里不要出声,应涵低头问着从枯骨琴下来之后就剧烈呼吸着的原原:“现在说吧,你之前说的你看到了什么?” 原原因为第一次在天上飞,为了在应涵面前不路怯强装镇定一直屏住呼吸,他并不知道应涵全程急着跟003号谈武力问题,根本没空将多少余光分给他。 因为高处飞行的恐惧让他全身还在战栗,他强行压制下来,指着一个方向的时候:“那边,我之前在那边采野果,远远看到他们进了黑泉洞。” 走路太慢,应涵也不嫌弃,直接把弱鸡崽一样的小孩儿抱在怀里:“你给我指路,我用神行术。” 因为有原原的带路,他们很快来到了那个黑泉洞,应涵一靠近就感受到了隐隐的魔气,只是这股魔气比他弱了些,应涵放下心来,看来他运气不错,截胡的人不比他强,也还没走。 他带着属下悄悄往黑泉洞,还饶有兴致地压低声音问原原:“这里为何叫黑泉洞?” 他的属下落后他五步,应涵说话就不自觉稍带上了本人的特质,压低之后就显得格外柔软,他怀里抱着的原原忽然一哆嗦,愣了一下才回:“山洞里面有一个泉水眼,但水是黑色的,还有毒不能喝,大家就叫它黑泉洞。” 有毒……应涵思索着愈发肯定之前的猜测,看来这个原家村后面后山果然有问题,截胡他的人怕是知道的比他还多些。 他们躬身穿过一个昏暗狭窄的隧道,离视野开阔的地方没多远就隐隐听到了人声,而那股魔气越来越浓烈。 应涵加速几步,一踏出去果然就望见了黑色的泉眼,和一众黑衣人,他这次出来只带了十四个手下,而对方却带了二三十个有余,打头的那位在他记忆里还十分眼熟。 是万魔渊崆毒门的掌门毒鹰,也是一位魔婴期修士,并且,不巧的是,崆毒门和魔音宗是众所周知的敌对势力。 有诈!毒鹰的武力不弱于他,他刚刚感受到那股偏弱的魔气是对方的伪装。 还未曾学会魔界修士伪装套路的应涵后悔着自己刚刚的随意。而他一身猎猎红衣太过惹眼,甫一出现崆毒门的人就都齐齐看向他。 毒鹰老怪是个暴戾阴沉的中年人模样,他捧着手里的蕴毒珠看着应涵发出桀桀的怪笑:“可算等到你了!枯骨尊者一如既往的模样俊俏得让人心痒痒呢,这身段穿红衣甚美……” 应涵手持枯骨琴做本命法器,在万魔渊被尊称为一声枯骨尊者,不过万魔渊的修士都知道,因为眉梢天然一段妖冶气,枯骨尊者最恨别人妄议他的容貌,毒鹰老怪显然是在刻意激怒他。 召出受损的枯骨琴,将怀里的原原一手送出山洞,应涵还未有动作,就看眼前的毒鹰老怪将手上的珠子一把喂进嘴里。 山洞内本就浓郁的魔气,顷刻上涨了数十倍不止。 作者有话要说: 攻:抱歉,第一次尝试戏精,可能有点浮夸违和,都是业务技能不太熟练,以后我会进步的:),多谢大家支持! ps:应该不算养成系,攻很快就长大了,咳 第53章 无寄(四) 当山洞里充斥着属于毒鹰老怪那带着毒性的魔气越来越浓烈时, 应涵有一瞬间以为毒鹰老怪疯了。 刚刚他手里的的确是蕴毒珠没错, 而蕴毒珠是一位飞升大能遗留下的至宝,哪怕只是将将过天阶,属性与毒鹰老怪也契合,但凭毒鹰老怪现在魔婴期的水准直接喂进嘴里那就是找死。 传说中的蕴毒珠藏有天下至毒, 也同样具有至纯至净的灵气和至邪至恶的魔气, 而这两种气的数量绝不比一个大乘期修士少, 毒鹰老怪一个魔婴期直接吃下去肯定得爆体而亡。 按照常理是应该这样的,但显然有哪个环节出了错。 他们面前的浑身魔气一直飙升, 但本人却一直气定神闲的模样, 而他周身魔气堪堪突破到出窍期就似乎被控制了一般停了下来, 毒鹰老怪眯着眼看着应涵错愕的神色,他的笑容张狂得意:“果然是没见识的年轻人,这蕴毒珠灵气泄路, 损毁多年,远不是天阶至宝了, 正正好为我所用……” 枯骨琴琴弦已断,将魔气注入其中依旧可以使用,但效用定然砍半,而他现在魔婴期也肯定不是对方出窍期的对手。 但此时此刻, 他们一行人已经被毒鹰老怪的人给围住了,没有退路。 应涵抱紧枯骨琴,身体自发行动,全身过半的灵气顷刻注入琴身之中, 断弦不成曲,但只要有声响就是一记枯骨尊者的音刃绝杀。 他的身体反应非常快,几乎就是在毒鹰老怪话音落下的同时就先发制人地祭出了最猛烈的攻击。 毒鹰老怪正是自负猖狂的时候,他甚至没想躲,当然时间太短也来不及躲,就单用了一只泛着紫黑的手掌硬生生捱住,他果真也把应涵的招式接住了,不仅如此,他还狂笑着用另一只手掌要往应涵胸膛袭去。 然而之前的音刃并不是应涵真正要攻击的,在毒鹰老怪还饶有闲心嘲讽他没见识的时候,他就赶紧在意识里呼唤003号为他救急。 还好有003号在,应涵这次大吐血花了两百点换了一个地阶法宝爆裂金石,这法宝是一次性的,真正爆炸起来堪比天阶法宝,在音刃引开毒鹰老怪全部注意力时,他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法宝猛地掷在了毒鹰老怪的胸膛上。 也因为要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他无法躲开毒鹰老怪的攻击,用枯骨琴勉力抵挡了一下,还是在极速退开时被波及得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但身受重伤在越阶挑战中显然是无可避免的,总比直接丧命好,应涵抹着嘴角的鲜血已经了退到角落里,周围双方的属下早已经在这狭窄的地方互相厮杀,应涵来不及顾忌他们,抬眼冷冷盯着被爆裂金石炸开的毒鹰老怪,魔婴期修士可不容易死,尤其是这种一宗之主,保命的法器只多不少。 果然,即使没预料到他竟身怀这般至宝的毒鹰老怪被炸了个正着,也仍然还有生命气息。一阵浓烟之后,毒鹰老怪还真的艰难爬了起来,他在危急之时祭出了全部身家,然而他所受的伤还是俨然损了他几乎八成的战力,比应涵的伤还要严重得多。 魔界修士杀人夺宝已然家常便饭,大家业务都很熟练,讲得就是快准狠,不给对方一点喘息的机会,在毒鹰老怪刚要爬起来的时候,应涵的攻击已经来到他的眼前,毒鹰老怪根本没有时间躲避,刚要闪身,又是一记音刃砍在他的身上,盛满毒素的 分卷阅读86 血溅了应涵一身,毒鹰老怪忍着伤五指成爪就要抓向应涵的咽喉,被应涵险险躲开,之前的伤口沾上了毒血,应涵剧烈地喘息着,毒鹰老怪也踉跄着身体,面容上全是狰狞的疯狂,似是不敢置信竟然吞了蕴毒珠的部分魔气还会被一个小辈逼到如此地步。 他们这边打得激烈,双方的属下那边因为修为低下许多,战场已经结束了,毒鹰老怪这边还剩下了三个负伤的下属,应涵这边全军覆没。 在双方负伤的情况下,现在就是四打一,应涵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不动声色地往洞口处退离,但对方显然是要他死在这里。 那三个崆毒门的弟子合力向应涵攻来,毒鹰老怪退在一边把身体里的蕴毒珠重新祭出来,想要先用里面的魔气为自己疗伤。 应涵两次受伤,哪怕眼前三人不过是筑基期修士也让他抵挡得吃力,他分出一缕神识还在意识里继续向003号求救,但003号却告诉他,系统交易区每一次开启需要缓冲时间,离他下一次交易还要再等五分钟。 毒素混进血液里,发作得越来越厉害,应涵抵挡得越来越狼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来就要到绝境,当心中刚腾升出隐隐的绝望时,这个时候洞口传来了几声隐隐响动。 因为战场到了收尾时刻,那三个崆毒门的人全力想着杀掉应涵,也就没注意一个小孩儿贴着墙壁鬼鬼祟祟地又回来了。 之前被应涵一掌送出去的原原本来已经跑出去了很远,只是跑着跑着他又停下来,他当然知道他这样的小身板去掺合那群仙人斗法,定然得死,可是这山下的人也都死了,他跑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到头来也还是死,不如拼一把。 脑海中闪过之前那个轻轻抱着他的人,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抱,小孩儿咬了咬牙,抹了把脸,拿着自己藏好的打火石,又喘着气跑回去了。 原原是来帮应涵的,虽然他是个普通人,还是身板弱小的孩子,但黑泉洞他太熟悉了,他也知道那个黑泉水其实是可以被点燃的。 他从一个小洞里钻进去跑进了泉眼所在那片空地,因为蕴毒珠是他在泉眼里找到的,离泉眼越近蕴毒珠的光越亮,那个时候毒鹰老怪就在泉眼边,正在一边疗伤一边看着不远处应涵和他几个属下的打斗,他就快恢复一半的修为了,到时候他就要把这个在万魔渊下巴翘到天上去的枯骨尊者给挫骨扬灰,以解他心头之恨。 而原原看准他盯着战局随时准备支援而无暇分神的一瞬间,猛地将擦出火花的打火石扔进了黑泉眼里,“砰的”整个泉眼猛地燃烧起来,巨大的火舌就向近在咫尺的毒鹰老怪席卷而来。 这阵大火来得太猛烈,毒鹰的三个属下立刻停下,应涵一偏头就看见要往他这个方向的原原,心中的讶异无法言语,他从没有想过一个刚认识的小孩儿会愿意再涉此险境回来救他。 黑泉水引发的火有些诡异,强行打断了毒鹰老怪的疗伤,他咬牙切齿地要施法灭了这火。却发现这火刚被灭立刻又重新燃烧起来,他被烧得立刻连滚带爬多出来,但到底还是恢复了些魔婴期的实力,他摊开手掌就把正跑过去的小孩儿给吸了回来,指甲顷刻掐进小孩血肉,鲜血汩汩而出。 毒鹰声音阴森森的,他要气得爆炸:“你这种小杂碎也敢暗算本尊?!” 他另一只手飞速出动,眼看就要扭断小孩儿的细弱脖颈,一切都在短短的一刹那,应涵爆发之下一道透支全部修为的音刃立刻杀掉了阻拦在他面前的三人,他抱着琴就要过来阻止,但事情就突然发生了扭转。 电光石火间,小孩儿肩上疯狂涌出的血滴在了毒鹰老怪左手拿着的蕴毒珠上,他那手还没拧上原原的脖子,蕴毒珠就突然爆发出一阵炫目的光芒,然后那黑色的珠子忽然变成了彩色玻璃状,像是突然有了灵性,带着光圈猛地洞穿了毒鹰老怪的身体。 身上如小儿拳头般大的洞限制了毒鹰老怪所有的行动,那珠子还继续跑到他头上,把之前毒鹰老怪吸走的魔气又重新吸了回来。 而在这全部过程中,毒鹰老怪毫无反抗之力,原原被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蕴毒珠还在滴溜溜地转,几瞬之间连本带利地把毒鹰老怪吸成了人干,一个魔婴期老怪就这么死不瞑目。 应涵震惊地停在了原地。 而原原也捂着肩膀茫然无措,蕴毒珠吸干了毒鹰,整个珠子又开始呈现出一种华贵而神秘绚丽的紫色,珠子转了转,忽然直冲冲地就冲进了原原的身体里,消失不见。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应涵顿时慌张不已,原原只是个凡人小孩儿,怎么可能承受得住,两方人都死了个干净,应涵也不再顾忌人设,连忙上前几步蹲下身查探着原原的身体:“你怎么样?” 神奇的是,原原真的毫无反应,既没有爆体而亡,也没被吸走生命,还是好端端的,甚至肩膀上的伤还愈合了。 蹲坐在地上的小孩儿也愣住了,他睁大一双眼睛也同样不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张了张嘴巴,他不知道怎么称呼应涵,只能胡乱叫着:“神仙大人,那东西跑进我身体里,我、我会死吗?” 五分钟已经过去了,应涵一边从自己的须弥戒子中掏出疗伤药塞给小孩儿一瓶,自己也赶紧用上,然后摇头安抚:“不会的,那是好东西。” 他在意识里立刻唤着003号:[003号,我用能量点交换,我要知道这个孩子身体里发生了什么?] 原原身上已经没有伤了,拿着精美的玉瓶一脸局促,但应涵浑身都是伤,他立刻蹲坐在地上,用自己的魔气将体内的毒素逼出来,华美的红色衣衫早已经破破烂烂不成样子,伤口都在流血。 原原踟蹰了一下,看着应涵正闭眼打坐疗伤,他十分自觉地把玉瓶打开,无声无息地帮忙给应涵流血不止的伤口上药。 那边003号已经在回应应涵了:[初步查看了这个孩子的身体内部,判断如下,他身上全身所有经脉骨头都溢满了着蕴毒珠的纯净灵力,并且时间很长,和他骨龄几乎相同,可以推论他是一出生就吸走了蕴毒珠的灵力,但因为身体太弱小,灵力过剩,都堵住了他的经脉,还把他的体质和灵根都给压住了,系统也检测不出他有什么天赋,所以他还是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而蕴毒珠也因此才会有损毁,能够被毒鹰利用,但刚刚他的血与蕴毒珠融合,加上浑身熟悉的灵气,所以直接让蕴毒珠对他认主了,而妄图掌控蕴毒珠的毒鹰则是遭到了反噬,直接死在蕴毒珠的力量下。] [所以……这个小孩儿身上还有秘密?]应涵紧紧闭上眼飞快地给自己继续逼毒,还是隐隐觉得不对,让天阶至宝认主什么的太像主角待遇,[那这个小孩儿……是攻略 分卷阅读87 目标吗?] [系统时间线紊乱,无法判定,但系统自动程序可以检测体质,宿主你可以在去天剑宗的时候带着他,路途上帮他疏通体内过剩的灵力,让被压制的灵根体质重见天日,到时候只要检测一下他是不是天生剑胎体质就可以了。]003号补充着,[剧情里天生剑胎体质千年来就只出了北涯一个人。] 毒素终于被全逼出来,应涵一睁眼就看见一个脏兮兮的脑袋,还有正放轻了力道给他抹药的那双小小的手掌,力度非常让他舒服。 修为恢复了六成,因为没学过正派修士的清洗术和净化术,应涵只能用魔界修士的毁灭术清理了下山洞一片狼藉的尸体,他的那些属下在他记忆里也是跟着原主无恶不作的,所以他并没有感到多少难过的情绪,这些跟随欲望行事的魔界修士大部分都还是最好步入轮回比较合适。 应涵顺便搜刮来那些人的须弥戒子一起扔到了原原的面前,他没有突然就恢复本来的样子,还是居高临下的语气,但话里多了些温度:“他们死了,这些东西都是无主的,都给你了,你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 他边说边准备起身,虽然打得很累,但他并没有忘记他的主要目的,他是来找千毒人面蛛的蛛丝的,枯骨琴他现在还得继续用下去。 原原看他又是起身又是把东西扔给他,像是给完报酬就准备走人,他一下子惊慌起来拽住应涵的衣角:“我、我回来帮你了!我还帮你疗伤!我、我……你不能丢下我……” 哭过许多次后他显然熟练多了,因为脸上瘦弱而愈发显得大的眼睛水蒙蒙的,眼泪要掉不掉,可怜极了。 应涵心中已经做好决定要带他走的,只是还没告诉他,没想到小孩儿这么没有安全感,他自然地蹲下身子,脸上的表情没多少温度,但声音是柔和的,眼里看着小孩儿的眼神也是温暖的,他不嫌弃地揉了把小孩儿脏得都要长虱子的头发:“没说要丢下你,我只是在四周看看找样东西。” 可怜样子既然都做足了,那自然得捞点什么回来,原原得寸进尺,嗫嚅着开口:“我、我不信,你能不能……”他渐渐声如蚊呐,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听说你们神仙大人都是要收徒,然后教徒弟修炼的,你可不可以……也收我做徒弟?” 这幅胆怯又渴望的模样很难让人拒绝,但修真/世界收徒又的确是一生的约束,应涵有些踌躇,他主要害怕原原并不是将来的北涯的话,那么他找到北涯,攻略完成后他是要离开的,而那个时候他就担不起对原原的责任了。 小孩儿看他沉默,心凉了半截,但又还是不甘心,于是大颗眼泪啪嗒地打在应涵衣裳上,他低头退一步,受伤地说:“我就知道……我特别差劲,神仙大人不会喜欢我的,也对,以前,大家也都讨厌我……” 语气简直伤心欲绝,应涵听得心揪起来,哪怕他之前真的有一瞬间觉得小孩儿有点冷血,但听到大家都讨厌他还是心难受得不行,小孩儿这般瘦弱脏乱到这个地步,想来之前过得肯定不好,这样想来之前可能在村子里过得很艰难,那样的话冷血一点也没什么错。 他把小孩儿抱在怀里,声音放软地应着:“原原别哭,我答应你,我收你做徒弟,我活着一天,就护你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攻:原原是谁?谁是原原?抱歉我不认识这个人,我·冷如冰雪·神秘强大·正派首席第一人·北涯,那个爱哭鬼绝对绝对绝对不是我,谢谢 ps:修真界一闭关就闭个十年八年了解一下,无需生长激素,一步到位23333[咳,理了下大纲,这个世界后期会有辆婴儿车~ 第54章 无寄(五) 应涵最后还是幸运地找到了死去的千毒人面蛛, 蕴毒珠身为至宝自然是有妖兽守护的, 那只死去的千毒人面蛛也是灵寂期修为的大妖,只是可惜稍稍逊色于毒鹰老怪半筹,在应涵来之前,就被毒鹰老怪一伙人给一起杀掉, 身体被砍成两半, 被毫无尊严地扔在了一旁角落里。 但它的蛛丝还在, 而且像千毒人面蛛这种稀有且对生活环境无比苛刻的妖兽很难修炼到灵寂期,这只蜘蛛的蛛丝显然质地是上上乘。 “你先去清洗一下自己, 我要修一修我的东西, 弄完了我们就可以准备离开了。”找到蛛丝的应涵就得立刻修复一下枯骨琴了, 要赶往天剑宗的话,一路上得经过许多屹立多年的修真界古老门派,虽说渐渐有没落趋势, 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他身为魔界修士的身份暴路, 说不定得把命交代了,毕竟魔界修士但凡修真界出现,那必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因为之前在崆毒门的人身上搜刮出了好几张凝水符,应涵自己须弥戒子中也还有一些干净的衣裳, 他用这些符纸给原原在山洞外造出了一个清澈见底的小水潭,正要把干净衣裳递给他让小孩儿赶紧去洗一洗,这山上的水源确实稀缺,大部分都供给了那个藏着蕴毒珠的黑泉眼, 小部分在山脚下供村民使用。 这才醒悟到一直以来自己是以什么面貌出现在应涵面前的原原,即使脏得看不出肤色的脸也刷的一下透出了大片的红,他刚要伸手接过干净衣裳,一伸出去就发现自己的手也脏得令人发指,还有之前的淤泥和血迹,小小的手掌尴尬地停在了空中。 原原此刻只想把自己埋进土里,也是在这时他才抬眼发现之前几次被应涵抱住,把应涵本来一尘不染的衣裳弄得有多脏污不堪。 “……师尊,”他琢磨了好久才找到一个比较恰当的称呼,头埋得低低的,“你把衣裳换下来吧,被我弄脏了,我去把它洗干净。” 应涵正比对着蛛丝的长度,闻言也环顾了自己,发现确实挺脏的,倒不全是因为原原,之前打斗也弄脏了,但怎么样他也不可能让这么瘦弱的小孩儿给他洗衣裳。 他第一次朝原原抿唇笑了笑:“没事的。” 然后也没有扭捏,自然地转过身去,从须弥戒子中拿出了一件新的红色衣衫,原主只有这一个款式的衣服,他动用了法术,飞快便换好了衣服,光滑白皙、曲线流畅的背部只出现了一息不到,但还是被忘记低头的原原看了个正着,原原愣了愣,莫名有些脸烧,再想想刚刚惊鸿一瞥的笑容,像冰雪化开一般,原原心道他的师尊果然是仙人。 哪里都好看,怎样都好看。 应涵换完衣裳之后也顺道体贴地用掌力把给原原的衣裳送出山洞,平平整整地放在了草丛之中。 眼看师尊为他都准备好了一切,原原也不耽误时间,噔噔噔地就跑出去一头扎进了水池子里,平生第一次洗了一个痛痛快快的澡。 村庄水源全靠一口小 分卷阅读88 井,有时大旱井会干涸,大家都轻易不敢浪费水源,洗澡对普通村民都是奢侈事,又更何况……是他呢。 一边在浅浅的水里扑腾,一边给自己浑身到处使劲清洗着,用力得要把自己搓掉一层皮。 他刚注意他的师尊的时候,那么那么好看,纤尘不染,浑身都发出矛盾又吸引人的光。 他很害怕被师尊嫌恶、厌弃,他想自己能好看一点。 原原怕耽误时间,洗得又快又狠 ,皮肤都被搓红了,不过好歹是清洗干净了,穿着应涵给他准备的深黑色衣上,那本是大人的尺寸,不过应涵拿出来的时候给他裁短了一大截,虽然还是不合身,但至少不阻碍行动。 应涵刚修好琴转头就看见了跑进来的原原,穿着黑色衣裳的小孩儿跟之前脏兮兮小叫花的模样判若两人,虽然身形过于瘦弱,但粉雕玉琢的五官显然藏不住,湿漉漉的头发下望着他的小脸虽然眉眼里有些不符长相的老成,但小小的个子还是衬得他可爱无比,萌得人心都要化开。 山洞里光线昏暗,应涵作为魔修,眼里却极佳,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他抵挡不住这样小小的精致的原原仰脸直直看着他,应涵走上前去忍不住用手轻轻揉了揉原原的湿法,然后用手掌凝出一点温热的气帮他把头发烘干,应涵打量着小孩儿可爱但浑身没有二两肉的干瘪样子,忍不住拧眉:“原原你今年多大了?” 烘干头发的感觉的确让人非常舒服,头皮跟着微微发痒,闭上眼睛,整个人全身每一寸都跟着欢呼雀跃,放松了下来,原原忍不住将头往应涵的手靠了靠,认认真真回答:“十三岁了。” 应涵一瞬间怀疑自己出了幻听,原原这个样子说他八岁他都不信,太瘦弱了,个子也很矮小,像完全没有发育。 他喉咙梗了一下:“原原你确定没有弄错?” 原原睁开眼,摇头:“没有记错。”他三岁起有的记忆,在原家村他已经待了整整十年了。 见原原没有要多解释的意思,应涵愈发确定这么多年来小孩儿定然过得不好,也许连温饱都不能解决,所以即使到了发育的年龄还是这般瘦弱,让人以为还是个小孩子。 原原没有多说应涵也不愿硬要揭开他的伤疤,将他的头发全部烘干,应涵把人抱进怀里,召出枯骨琴稳稳地站上去,浑身气息放得柔和,轻声道:“以后有师尊在了。” 被抱在应涵怀里的原原浑身战栗了一下,他胸腔深处裹了厚厚一层坚冰,但此时却隐隐化开了一些,他把头埋进应涵怀里,双手搂住应涵脖子,稚嫩的声音有些喑哑:“师尊的话……原原记住了。” ***** 两人先飞到了就近的一座较大的城镇里,因为原家村在边缘地带,所以这个离得不算太远的宣城也不算太繁华,居住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应涵带着原原先买了几身合适的衣服换上,再找了一家客栈,点了一大桌招牌菜。 修士本来不必进食,不过魔修本来讲究跟随欲望,应涵内心也到底还是个凡人,饭菜太香,原原也饿了许久,这么多年也没吃过几顿饱饭,在一边吃得狼吞虎咽,香极了,让人食欲大开。 索性应涵也不克制自己了,跟着原原一起,敞开了肚皮,两人都吃得大快朵颐,吃到最后不知是谁先加快了速度,两人仿佛比赛一样,一大桌五人量的菜都空了。 应涵第一次吃东西这么狂野,吃完之后忍不住浅浅笑了起来,他的五官就是笑起来格外好看的类型,更别说那种矛盾的气质。 原原是故意的,故意吃得很香也故意在最后抢着东西,他就是想让这个人和他一起很投入地吃饭,像他从前偷偷看到那些一家人和和美美吃饭的画面一样。 像家的感觉。 这下看应涵笑了,原原抹去嘴角的饭粒,也忍不住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虽然原原说他已经十三岁了,在现代也算是青少年了,但看着原原矮小瘦弱的个子,应涵还是觉得这就是个小小孩儿。 于是吃饱喝足,带着原原要了一间上房准备歇息,明日继续赶路。 掌柜的见两人衣着华贵,长相上乘,以为他们是那个修真世家出来的父子俩,谄媚地立刻给他们安排了最好的房间,说话间不时旁敲侧击着他们是从何处来的。 应涵来到城镇上就隐去了全身的魔气,衣裳也正正经经扣好,想着原主对修真界也没什么记忆,少不得要打听些些东西,他拉着原原,没有正面回答掌柜的话,反而话锋一转问起了现在几大宗门的情况。 就这样一边和掌柜的谈话,一边走到了房间,掌柜的是个喜欢八卦的,嘴皮子正利索地回着应涵之前谈起的几大宗门优秀弟子。 可惜他说了一长串名字里,并没有北涯这个人,应涵思索着应该是他们来早了,北涯此刻还未成名,剧情线也还没展开。但具体的情况还是得去天剑宗走一趟,毕竟一个客栈老板了解得实在太有限。 进了房间,应涵刚坐下正在意识里同003号交易给原原修真用的基础心法,在仙魔大战未爆发前,魔修地位太低只能躲在万魔渊,又人人喊打,虽说当时他一时心软答应了收原原做徒弟,但他不能教原原修魔,是在害他。 正在和003号商量,冷不丁听到刚刚一言不发的小孩儿拽住他衣角:“师尊……你在找人?” 被原原的敏锐所惊诧到,应涵想着应该是他刚刚的问话指向路了马脚,他点了点头:“师尊要去天剑宗一趟……其实我现在修炼的心法无法传授给你,只能给你一些基础指导,原原……你若真想修仙问道,到时候可以在天剑宗拜一个师尊修习,比跟着我要好一点。” 小孩儿一听他这话就脸色刷地惨白,感觉自己又会被丢下,一把猛地扑进他怀里,拼命摇头道:“我只要你一个师尊……” 真心实意希望原原过得更好的应涵反应不及,只得无奈地安抚着:“好了,没事的,不愿意也没关系。” 小孩儿被他抱得紧紧的,自己八脚鱼一样也黏在他身上,渐渐不再疯狂摇头,在他怀里平稳地呼吸着。 003号已经把基础心法给他了,只是说小孩儿如今经脉全部堵住还无法修炼,必须得疏通完所有过剩的灵气之后才可以修行。 应涵把原原抱在怀里,无声无息就开始用自己的力量给原原疏通起来,他把狂暴的力量控制得很温和,速度也很慢。 原原感到全身都暖洋洋的,舒服熨帖极了,他栽在应涵怀里,不知不觉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应涵一边打坐一边给他用细微的力量慢慢疏通经脉,这个操作非常耗神,他额头开始出汗,精神力的损耗也有些大。 一口气疏通了三分之一,已经半夜,应 分卷阅读89 涵有些累了,他继续打坐冥想着充当休息。 然而怀中的原原却忽然梦魇了,整个人在他怀里拼命挣扎起来,大声哭喊着:“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他整个人动作很激烈,应涵被惊醒了,他按住对他又踢又打的原原,小孩儿一直在梦呓,只是除了最开始两句后面声音都微弱下来,他没办法听清。 但就那两句已经够了,应涵心疼地轻轻拍着原原的背,在他耳边柔声细语地哄着:“你不是怪物,你很好……没事的,没事的,我在。” 小孩儿仿佛听见他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应涵怜惜地亲了亲小孩儿的侧脸颊,开始慢慢地哼起歌来,房间里顿时被他轻柔温暖的歌声所占据。 原原彻底安静下来了,上次哼歌哄人睡觉应该是给宋峥……应涵想着,眉眼里浮出点温情,他闭上眼睛,思绪飘远,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房间里寂静无声好久,又过了好一会儿,熟睡的应涵怀中的原原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的视线牢牢看着眼前的人,他一动不动看了很久,确定对方睡着了之后,学着应涵刚刚吻他脸颊的样子,也凑过去悄悄在应涵侧脸颊上印了一记。 他的声音有些虚无:“我就是怪物……” “但是……你不可以丢下我……” 第55章 无寄(六) 两人并没有在宣城耽误太久, 应涵心中急于确定此刻的时间线节点在哪里, 第二日大早应涵就继续带着原原往天剑宗的方向赶去。 作为修真界门派之首的天剑宗,与渺小不起眼的原家村距离几乎横跨半个大陆,因为应涵要顾忌原原还小,不能不眠不休地赶路, 于是走走停停到达天剑宗也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 天剑宗坐落于大陆的正中央, 门派建立在连绵起伏的无忧山, 是整个大陆灵脉最充裕的地方。 这个屹立数千年的庞然大物从前出现过不少飞升的散仙,哪怕是灵气愈发稀薄的现在, 天剑宗也还有一位渡劫期老祖压阵, 其余排在它后面的好几个宗门能有一个分神期大能就已经谢天谢地。 是故天剑宗的底蕴实在无法让人小瞧, 不提宗派内的潮海涯曾是一位剑仙传承之地,不提它的囚魂谷曾在千年前囚禁了多少高阶魔修,单凭它的护山阵法——千转混沌诛魔阵足以令所有分神期以下的魔修闻风丧胆。 应涵本身是魔修, 万魔渊偷渡出来的魔修都会随身必带着藏匿魔气的法器,应涵也不例外, 但因为他放到修真界也是元婴期的修为,魔气浓郁得吓人,单凭那种中阶法器在平常地方都还能蒙混过去,但在有护山阵法的天剑宗是行不通的, 他的魔气无法完全被掩盖住,所幸有003号这个作弊器在,他拿出了为数不多的能量点交换了一个高阶转换法器,魔修与这些正派修士们在刻意隐藏下差别也只是施法时那股气的区别, 正派修士们只能取天地之灵气修行,魔修们则荤素不忌,怨气死气杀气怒气等等只要可以为他们所用就全部汲取,化为修行的魔气,而003号给他的转换法器可以让他在一个月内魔气暂时伪装为灵气的模样,即使是元婴期以上的修士,只要不刻意在他体内查探,也无法识破他的伪装。 不过虽然拿到了转换法器,但以防万一,谨慎为上,在靠近无忧山时,应涵就收回了充斥着魔气的枯骨琴,因为离天剑宗越近,那些正派修士也就越来越多,高阶修士出现的机率也就越大,应涵也不使用神行术,徒步带着原原十分低调地进了无忧山。 天剑宗的修士一个个都独来独往惯了,冷冰冰得毫无人气,见到一个年轻男子带着一个小孩儿来到无忧山也毫不搭理,无忧山名气极大,每日慕名进山的人的数量多得惊人,所以天剑宗巡逻的人依旧该练剑的练剑,该对打的对打,只要进山的人不挑事不去打扰他们,他们都直接无视。 无忧山对于普通人来说其实是很好进的,难进的只是天剑宗宗内,因为灵气的减少,修行越来越困难,能成功引气入体的人都是少数,于是修士们愈发倨傲自负,自诩凡人不可随便窥探仙人修行。 应涵带着原原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山,直直朝天剑宗正门行去,原原身上堵塞经脉的灵气其实已经被他梳理了大半,只是因为蕴毒珠在原原体内,蕴毒珠的灵气也跟着认主了,就一直死死赖在原原体内,刚疏通一点没过几天又源源不断补充回来,应涵力量有限,始终无法彻底使原原经脉通畅,也就迟迟无法查探出原原的体质。 不过勉强修行还是可以的,一路上,小孩儿已经成功引气入体,正式踏上了修真的第一步。 原原才十三岁,还是在经脉有大半都堵塞的情况下成功引气入体,在现在的修真界,这天赋放在底蕴深厚的修真世家也算是佼佼者了,许多人一辈子也没办法引气入体。 应涵之前还在愁该拿什么名目混进天剑宗,这下原原算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于是他很谦逊又焦急地向着天剑宗守门弟子陈述着,言明自己是名隐居的元婴期散修,号“枯骨道人”,这番冒昧前来是想请天剑宗的大能帮自己的爱徒看看那被灵气堵塞的经脉是否还有救。 应涵仍着一身鲜艳的红衫,年轻气盛的容貌不至顶尖但也令人赏心悦目,矛盾的气度和隐隐透出的妖冶肆意看起来就不像循规蹈矩的宗派修士,但浑身隐隐的威压的确是元婴期无误。 那守门弟子修为不过筑基期,见应涵这样年轻的样子竟已是元婴期修士,天剑宗弟子对强者的向往让他当场心生景仰,连忙恭恭敬敬将两人迎了进去,应涵手上牵着的小孩儿他则是完全给无视了。 而另一名弟子则已经派人去向天剑宗掌门传话了,元婴期修士完全可以接任一个普通大型门派掌门职位了,况且还是位年轻的散修,那必然天赋惊人,若是能劝人留在宗门成为客卿,那必然又给宗门增添一分强大的战力。 守门弟子常棋带着两人往大殿里走,常棋笑着想找话题,结果一下子在称呼上卡了壳:“枯骨前、前……” 他想叫前辈的,毕竟对方修为很高,可是看着应涵比他精致又显小的年轻面容,这声前辈就有点喊不下去,但修士是可以改变容貌的,他也保不齐这位看起来极年轻的散修是不是已经活了几百年。 应涵本来在修行速度极快的万魔渊也是最年轻的魔婴修士,他很随意地应着:“叫我枯骨即可。” 常棋连忙摇头:“不不,还是前辈吧,您这次是想询问您徒弟的修炼问题是吧?我们宗门的常柏长老可能能解决您的问题,他座下弟子不少,在教授徒弟这方面我们宗门可没有哪位长老能比得上他。” 正想着如何提 分卷阅读90 到常柏的应涵心中一动,很是自然地问道:“我进山时偶然听闻你们宗门的常柏有位名叫北涯的弟子,天赋惊才绝艳,说来自大,我自认我这徒弟天赋也不错,所以很是好奇你们宗门的优秀弟子是何等风采。” 应涵手上牵着的原原一直非常安静地听着两人交谈,在应涵说出“北涯”二字时他眸子里泛起波澜,他听出了应涵藏在自然平静语气下的重视,那个人……应该就是师尊这段时间一直在找的人吧。原原垂下眼帘,依然不动声色。 前面带路的常棋愣住,张了张嘴半晌才奇怪道:“北涯?常柏长老座下弟子都是宗门里数一数二的英才没错,但我记得那几位师兄中没有人叫北涯的。而且这个名字好陌生,除了杂役弟子外宗门各个弟子的名字我都记得的,我确信我没有听过,是前辈你听错了吧?” 常棋语气说得很肯定,应涵不自觉余光瞥向手上牵着的原原,强作镇定地回着:“那应该是听错了吧……好像到了。”他目光平时前方。 大殿果然到了,天剑宗底蕴深厚,这座清玄殿气势恢宏,古老华贵,修真界第一宗派的格调尽显。 常棋不再多话,他看了眼空荡荡的清玄殿,带着点歉意道:“掌门和常柏长老大抵是有些事耽搁了,两位先随我去偏殿先行等候片刻吧。” 等把两人送进偏殿,常棋就招呼弟子来端茶送水,然后先行出去看看情况了。 应涵不喜人太多,就让伺候的杂役弟子先出去,自己把太过安静的小孩儿拉到身边,体贴地关心着:“可是宗门内人太多了让你感觉不适?” 原原摇头,一路上因为应涵将他照顾得很好,身上长了些肉也长高了许多,看起来终于有些挺拔俊俏小少年的味道,但他还是像长不大的小孩儿似的扑进应涵怀里,感受着师尊身上愈来愈淡的香气,闷闷地道:“我不喜欢师尊一直和别人讲话。” 都没有理他。原原心里非常不舒服,他也没有掩饰直接说了出来,他知道师尊一直很迁就他,也知道师尊一定不会生气,相反,每次他撒撒娇师尊反而会很龙溺地安抚他。 他知道他的师尊心软,从第一眼看到他时就知道了。 应涵果然如他所料亲昵揉了揉他的头发,因为这些日子的相处,原原在他心中是非常乖巧单纯惹人疼爱的形象,又是这么小的年纪,他生不出别的心思,只想对原原好一点再好一点,抚平他从前一切的悲痛,开开心心地做一个有依靠的小孩子,任性撒娇闹脾气他都全盘接受。 正是师徒温情时刻,但透着偏殿窗外,却传来一行人的说话声,应涵以为是天剑宗掌门和那常柏长老到了,起身细看却发现是一名弟子领着一行人正要过来。 那一行人竟也有小孩子,看起来是个十多岁打扮得老成持重的小男孩儿,身量比原原还高者,容貌也是上神龙爱过的,精致绝俗,但一双黑瞳看起来太过冰冷,好像已经失去人的情感。 带着他的是三个身穿华服的男子,他能感受到三人修为都不低,两个元婴期一个灵寂期,正在同那弟子交流些什么。 那个小男孩儿莫名让应涵有些在意,他牵着原原正想出去看看,那一行人竟也被引到了他这个偏殿。 那三个男人中看起来最温和年长的一位愣了愣,转头朝那弟子道:“这两位是……” 没等那弟子回答,应涵先行了修士礼,很谦逊有礼地话:“一名散修而已,今日是为徒弟之事前来叨扰天剑宗前辈。” 那个男人感受到应涵同属于元婴期的威压,惊诧地顺便探了探应涵的骨龄,还没有超过一百岁,他心里吃惊完全掩饰不住,连忙客气道:“小友天赋惊人啊,老夫瑶仙宗宗主风域,这两位是宗门长老……”他把一旁的小男孩儿拉过来也一并介绍着,“这是爱徒风渺。” 那冷冰冰的小男孩儿爱答不理地抬眼看了应涵一眼,然后迅速移开目光,忽然就瞥到了一旁安静的原原,他愣了愣,不可思议仔细打量了很久,诧异地低呼一声:“北涯?!你果然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应该就差不多长大了~ 第56章 无寄(七) 玄清殿偏殿地方不窄, 但回音效果不错, 风缈那声低呼音量不高,但殿内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瑶仙宗的宗主风域和另两个长老都疑惑地跟着看向风缈,风域看她:“缈儿你认识他们?” 应涵在听到风缈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小男孩儿应该就是重生而来,丢下前世瑶仙宗绝色仙子的女修身份, 化身成男修的女主了, 只是他刚正想着女主竟还这般小, 果然是时间节点太早,然后就听到了对方朝着原原喊出的那声“北涯”。 即使心中有这个猜想, 但突然就此落实, 惊讶定然是免不了的。 脑中思绪有些纷乱, 应涵目光移向身边脸上也茫然疑惑的原原,想着怎么会呢?就听小孩儿正朝着风缈摇头,不客气道:“你认错人了, 我不叫北涯。” 风缈重活一世,前世的那些仇恨她都刻骨铭心一刻也不曾忘记, 潜心计划着该如何复仇,但被恨意蒙蔽的心上也并不是没有温暖,北涯就是其中的一个,这个冷漠强大、神秘莫测的男人是在她前世在她被她的师妹和未婚夫联合污蔑是魔修卧底时, 众叛亲离时唯一相信她的人,哪怕两人只有那么一次交集,但她不会忘记的,就是这个眉眼, 只是变小了,没有她初见时那么冷漠,她绝对没有认错。 此次她刚引气入体就请求暂时还龙着她的师尊带她来天剑宗,其一是想向修真界第一宗派透路关于将来仙魔大战的消息,前世她死得很早,但那时仙魔大战已经爆发了,并且因为正派修士们毫不设防万魔渊的封印早就出了问题,前期的战局完全一面倒,整个修真界战火纷飞,生灵涂飞,她憎恨这些偏听偏信无情自负的修士们,但她也不想修真界真的被魔修攻陷,她想立刻告诉天剑宗掌门万魔渊封印破裂的问题,阻止那场仙魔大战。 相比较其一,其二其实不太符合她现在冰冷仇恨的心境,但她的的确确有那个想法,她想去天剑宗看一眼,前世那个在所有修真门派一起举行的门派英才大比上,唯一一个没有和众人一起逼迫她的天剑宗首席大弟子北涯。 因为她前世死前是融合期修士,所以重来一次便能在十二岁的时候成功引气入体,在宗门风头无两,凭着这个风头她借着十多年都被同一个梦魇困住的借口,将万魔渊封印的事郑重地告诉了她现在的师尊及长老。 万魔渊事关重大,她又是宗门最优异的弟子,于是在她缠了许久之后,师尊和两位长老这才终于答应她带她来天剑宗一趟,和天剑宗掌门商 分卷阅读91 议一下是否要去临渊之海查探一下万魔渊的封印。 只是不巧,天剑宗掌门正在闭关,他们已经在天剑宗等了十来天,这些天风缈就在旁敲侧击着北涯的消息,却被告知天剑宗并无此人,风缈正奇怪着是不是北涯还未拜入天剑宗,突然听说掌门常舟子出关了,所以前来一见,却不防又真的见到了北涯。 可惜对方不承认他是北涯,风缈对北涯此人知道的太少,她重活一世冷情许多,也不再咄咄逼人,但还是上前一步,没有悭吝自己的笑容,用前世被盛赞的容颜对北涯扬起友好温暖的笑,重新自我介绍:“抱歉,那正式认识一下,我是瑶仙宗的风缈。” 原原还记得她之前对师尊爱答不理毫不尊重的样子,对她冰雪化开般的美丽笑容无动于衷,装作怕生的样子跑到了应涵的身后,懒得回答他。 此时还比原原身量高,比原原表情冷酷的男孩儿模样的风缈不可置信地怔住了。 看着小孩儿畏缩地躲在师父身后,她心里属于北涯高冷强大的人设轰地一声崩塌了,她不会真认错人了吧?这……骗人的吧! 应涵也头疼,他之前迟迟不敢确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段时日原原太乖巧黏人了,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小时候会是这般模样,虽然……虽然想起来他还是觉得非常可爱就是了。 瑶仙宗的人抱臂看热闹,尤其是风域,他从未看过他的爱徒对人这般热情。 应涵朝风缈平和笑笑,声音放得很亲和友善:“我徒儿怯生,若是有冒犯还请风缈小道友见谅。” 应涵想着既然剧情节点不晚,那他就没必要和女主成为敌对关系,他翻查过剧情,前世的风缈修为太低在仙魔大战上没有和原主正面交锋过,也就不存在认出他的可能,这世的女主奇遇颇多,未来多半也不好惹,他不打算给自己树敌。 风缈的确对他毫无印象,不过她现在除了北涯,对这些道貌岸然的正派修士都没有好感,尤其她莫名觉得这个人的气场有种隐隐的阴冷感,让她觉得不太舒服,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太舒服。于是随意朝应涵点点头,视线还是在原原身上来回逡巡着。 就在他们交谈之际,天剑宗掌门常舟子已经到了,由于身份缘故,瑶仙宗的人自然是先被两个门派战弟子给请了出去。而应涵两人则还需稍加等待。 天剑宗掌门是分神期修士,应涵不敢轻举妄动拿神识查探他们的交谈内容,又因为这是高等位面,003号在太过高阶的修士面前也需要收敛,以免被发现。 于是应涵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待在偏殿,把原原拉出来,状似随意地问着:“原原……你还有别的名字吗?” 原原知道应涵在找一个叫北涯的人,刚刚被人叫“北涯”他也很莫名其妙,但他知道他没有这个名字,更确切一点,他没有名字,所以他不是什么北涯,他也并不想成为那个北涯的替代品。 原原这个名字也是他被问起临时想的,出生在原家村,所以干脆就说自己叫原原,虽然随意了一点,但他并不后悔,因为师尊叫这两个字的声音格外好听,很龙溺很柔软,他喜欢师尊这样叫他。 于是原原肯定地摇头:“我没有别的名字。” 003号突然出声,在应涵意识里解释着:[北涯在原剧情里是天剑宗常柏的弟子,北涯这个名字可能是常柏为他取的。这个修真界师父收徒时为徒弟赐名是很普遍的事情。] 应涵心里咯噔一下:[那如果他就是北涯的话……我收了他作徒弟会有影响吗?还有……这个世界对师徒恋的包容性如何?]他现在开始后悔当时的一时心软了。 [嗯……这个世界对师徒恋包容度很低,最重要的是三十年后的仙魔大战,这个是世界线的注定走向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北涯是那场大战中命定的力挽狂澜的人物,他若拜你为师来修行,涵涵你是魔修又不修剑道,他那个天生剑胎体质肯定会浪费掉,到时候修为上不去,不仅可能根本无法在大战中存活,而且如果魔修真的占领了修真界完全改变了世界线结局,那么涵涵你还没有获取完全倾心值这个任务世界就崩塌了。]003号十分严肃,[我们需要改变的是感情线的走向,但不能改变世界线走向,不过既然已经到了天剑宗,涵涵你还有补救的机会,你可以让北涯重新拜师,让他按照原剧情成为天剑宗首席。] 应涵认真地听着,直到他的衣角被原原轻轻拉扯着才回过神来,小孩儿不太高兴地看着他:“师尊为何不理原原?” “啊……原原抱歉……”应涵轻轻戳了戳他鼓起的腮帮子,眼睛里的笑意有些勉强,“师尊刚刚有些走神。” 原原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被他戳下去的腮帮子又鼓了起来,犹犹豫豫地道:“那个……北涯……” 他正想问问这个人究竟是谁,应涵为何要找他,门外的弟子就突然来通报说可以与掌门一见了。 话题无法继续了,应涵立刻起身拉着原原跟着那弟子朝正殿行去。 瑶仙宗一行人已经离开了,清玄殿只剩天剑宗的掌门常舟子一人正坐在上位等待他们,他和瑶仙宗的人商议过了,近日会去临渊之海确认一次万魔渊的封印是否出了问题。 应涵踏入正殿,发现常舟子确实和他想象中一样,是个白衣飘飘,仙风道骨的老前辈,眉目和蔼,周身的气场是厚重无锋、朴实无华的剑意,当得起第一宗门之主。 常舟子捋了捋胡须道:“听常棋说枯骨小友是为座下弟子修行之事而来?” 原原的修行的确是个重要问题,应涵鞠躬深深行了一礼:“是的,他经脉有些地方一直堵塞住,无法完全疏通,冒昧前来就是希望天剑宗的前辈能帮一把。” 常舟子点点头,也不废话,他一扫就发现了一旁的原原,骨龄不过十来岁,竟已经引气入体,这还是经脉堵塞的情况下,这小娃娃了不得。 他爱才心切,便也不拘泥,直接朝原原走来,手搭在原原腕边,开始查探起他体内的情况。 应涵在一边有些紧张地看着。 一刻钟过去了,常舟子的脸色越来越沉,眉头也越皱越紧,又一刻钟过去,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把手撤了回来。 他死死拧着眉头看向应涵,半晌才仰天长叹一声:“可惜了!此子的天赋惊人……老夫探出他竟是天生剑胎之体,千年来老夫看到的第一个天生剑胎之体,可惜!可惜!他体内竟被一个魔物占据,虽然他经脉里游走的都是纯净的灵气。可是……他心头血里已经被魔气污染了,心头血里的魔气,古籍有记载,是无法被净化的。” “此子……已废!”常舟子心头滴着血,说出这四个字。 应涵和原原 分卷阅读92 同时抬头看他,还有应涵意识里偷听的003号,它惊讶地哇哇叫:[蕴毒珠!我把蕴毒珠给忘了!原剧情里没出现这个东西……] 原原一直装着乖巧的神情崩裂了,这段时日应涵一直在跟他讲着他修真天赋极佳,他当初死皮赖脸硬要赖上应涵,一是看出了此人心软。二便是他看出了此人的强大,他做梦都想要变得强大,他要让任何人都不敢欺侮于他。 他表面上在应涵面前装得十分简单随意地在修炼,但私底下应涵不在他面前的时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拿着那几本基础心法修炼得有多认真刻苦,他经脉是堵住了,但他付出了比常人千倍百倍的努力。 现在这个老头子在说什么,他废了?! 呆怔现在原地的应涵脑海中也一直循环那四个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铺天盖地的懊悔内疚席卷了应涵,都怪他,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横插一脚,原原根本没有接触蕴毒珠的机会,也就不会让魔气污染了心头血,若是原原的修真之路就此断了,不提对本该是修真界叱咤风云的他有多么不公平,若真影响到世界线的走向,那后果…… “真的没有办法吗?”应涵低声恳求着。 常舟子闭着眼,叹息着:“天生剑胎……老夫也不愿看到啊……”他表情也很难看,甚至隐隐有些埋怨地看着应涵,“这么小的孩子到底是怎么被魔物缠上的,你这师父……唉,当的失职啊……” 常舟子最后也没说出个办法,但他还有许多门派要务处理也不能再耽误下去,只是临走之际到底还是舍不得一个天生为天剑宗而生的苗子,跟两人说会再去找长老商议翻看古籍,试试能不能找出办法,让两人在天剑宗多停留一段时间。 两人被安排在客房里休息,等到了客房。003号在意识里出声了:[现如今的修真界的确没有解决的方法,但是系统有,是一个禁术,不过代价很大,你会承受极大的痛苦……] 应涵没有丝毫犹豫,眼睛一亮,立刻点头:[你快说。] [涵涵你是魔婴期修士,对魔气有极大的亲和力,你剔去魔骨之后就不再是纯正的魔修,灵气也可以接纳,系统到时候可以把北涯身上多余的灵气全渡给你,你再剜下心头血,系统把北涯被污染的心头血换给你之后,他的体质就可以彻底被净化。这个是唯一的办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估失误,下章长大,哭唧唧 第57章 无寄(八) 原剧情里不久后会发生的仙魔大战上, 万魔渊的封印彻底会被冲破, 数万魔修将在千年来第一次重新降临在这个修真界,而这一次,万魔渊的噩梦除了数不清的高阶魔修和令正派修士们嫉恨不已的修炼速度,他们还创造了新的恐慌——蚀魂术。 这是三大魔界宗派合力做出来的, 只要那些正派修士们心生欲望, 那么就会被蚀魂术若侵染, 且欲望越深这术法效果便越好,到最后就会彻底催生出丑恶的心魔, 那些自诩正派的修士们堕入魔道, 成为被他们唾弃的魔修中的一员。 而这些由正派修士转化而来的魔修与真正的魔修唯一不同之处, 就在于魔骨,土生土长的万魔渊魔修都会在体内魔气达到第一次顶峰时,脊髓那截骨头会发生异变, 被魔修们称为魔骨。 剔去魔骨后,魔修们不会死, 修为也暂时不会受损,但剔骨之后,相当于他们身体里吸收承载魔气的容器就此彻底毁掉,虽然身体里因为储存了足够的魔气, 修为暂时不会受到影响,但与此同时,因为无法继续吸取魔气,其修为也永远无法再有精进了。 而最重要的后果并不止这一点, 修士们修行后寿命都会延长,活个几百上千年不成问题,但剔骨之后的魔修,却是就此伤了根底,定然再活不过百年。 所以相比魔骨,换心头血反而显得简单,会身体虚弱,会折损修为,但总有机会养回来。 003号细细给他讲解了代价,应涵还是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了。 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划算,他本来就不想做什么魔修,原主每一次进阶都是脚踏万人尸骨,用鲜血刺激欲望,但换他绝对下不了这个手,所以修为停滞也无妨,他现在的修为并不低。 唯一不好办的是缩短寿命,但想想也足够了,差不多还有一百年可活,本来他也不能在任务世界耽误几百年,再者他早就醒悟到,在没有真正救到那个人之前,他不能奢望长相厮守。 所以没什么可犹豫的,他应涵为自己的横插一脚付出剔骨换血的代价,重新让北涯这个名字屹立在修真界顶端。 [涵涵,你还有320能量点,可以用20能量点换取一次通感屏蔽器使用机会,那样的话,这次就不会疼了。]003号其实提到这个禁术也很愧疚,它现在已经不知不觉进化到中等大小的白虎了,威风凛凛的模样与可爱没什么关系,因为他们所有系统都是为救那位大人存在,所以在宿主和那位大人做出选择时,先天设定的程序会让它毫不犹豫偏向那位大人,它们必须得避免那位大人的灵魂碎片会因为任务世界崩塌而湮灭的一切可能。 [就是以后……剔骨后会留下病根,力量动用太多时会发作,所以涵涵你之后需要尽量避免打斗。]003号嗫嚅着出声,应涵是它第一任宿主,其实相较于那位大人它真的更想要应涵好好的,但感情归感情,写在程序里的服从它无法反抗。 [嗯,没事的。]应涵点头表示明白。 剔骨换血听起来残忍,但屏蔽通感之后其实也没什么,等到入夜时,应涵便让003号催眠了原原,开始净化原原的心头血。 003号先剔去应涵的魔骨,然后将多余的堵在原原体内的属于蕴毒珠的灵气引导出来,以应涵的身体作为容器接纳住,因为应涵身体里有熟悉的灵气在,蕴毒珠的魔气也不再反抗,乖乖地让两人的心头血对换。 在系统这个外挂之下,差不多用了两个时辰就彻底大功告成,003号把寄生在原原体内的蕴毒珠外泄的毒气、魔气甚至多余的灵气都统统引到了应涵身上,对于现在魔不魔仙不仙的应涵来说,这些杂乱的力量他反而都可以统统接纳,只是要再闭关一次彻底化为己用,不然冲突的力量也会对他身体有损毁。 比起应涵,被催眠而彻底失去知觉熟睡的原原则是全然得到了好处,应涵此举不仅净化了原原的心头血,连同被堵塞的经脉也一并梳理成功,甚至包括蕴毒珠的隐患也一起给他清理了,此后他经脉便是游走着比常人多几倍的纯净灵气,而丹田处还有一个被驯化的天阶至宝蕴毒,等他进入筑基期,蕴毒珠就可以像个灵脉一样为他源源不断产 分卷阅读93 出充沛的灵力,而魔气和毒气则可以被他轻易压制住。 月色透过窗纱倾泻下来,应涵坐在床上打坐冥想,他屏蔽的痛感只是麻痹了大脑的痛觉神经,但并不代表身体真的不痛,脸色在他无意识间变得惨白,额间也在不停滑落冷汗,身体在细微地颤抖着,身体内部几股气刚刚碰面,正在他体内乱糟糟挤成一团,剜去心头血后,他的修为从魔婴中期瞬间跌落到魔婴初期,他此刻正是在拼命修炼安抚住体内暴动的力量,不让修为再继续跌破魔婴期。 而床榻上另一头的原原还无知无觉,他歪着头睡得熟,但睡梦中眉峰紧紧拢起,唇角下沉,仿佛也感知到什么不好的事,但是他现在的力量连苏醒都办不到。 夜色沁凉如水,这个暗潮涌动的晚就此悄悄过去。 ***** 应涵带着原原在天剑宗安分待了几日,等到他体内暴动的力量彻底平复下来,他再次请求拜见掌门常舟子。 他并没有想什么解释,事实就是最好的解释,他就直接告诉常舟子自己的徒弟突然奇迹般恢复了。 常舟子这段日子正忙着召集各大掌门前往万魔渊查探封印的事,原原在他看来就是废了无疑,应涵百般请求他就顺势客套话一下,但事成定局,他自然也不会真的倾注多少心血。 此时蓦地见到奇迹恢复的原原,他自然不信,可是他伸出手探查经脉时,事实在狠狠打他的脸。 他脸上的神色非常欣慰,心中则长长松一口气,万分庆幸自己当时把人留在了天剑宗。 不过到底奇怪,千年来心头血被魔气污染的例子出现的不少,但便是分神期大能从来没有能净化成功过,这个小娃娃却突然奇迹般地好了。这……着实有些奇怪。 常舟子捋捋胡须,忽然道:“老夫师弟常柏昨日刚从潮海涯出关,不如老夫带你们去见见他,他在这方面向来很有一手,可确保一下是否残留隐患……” 003号向他保证过原原的体质再无差错,应涵也不怕他们查出什么,常柏正是原剧情里北涯的师尊,应涵急于挽救原原的修行,于是立刻点头。 原原被拉着也疑窦丛生,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第二日醒来突然就好了,直到现在都还有种不真实感,听到说要去见一位长老也没有反抗的意思。 潮海涯在无忧山的尽头,就是一处陡峭的断崖,断崖之下是一片平静的大海,但这断崖极高,冲入云雾之中,最高处烟霞蒸蔚,仙气飘渺。 这是天剑宗最有名的地方,千年前一位混沌剑仙的传承之地就在这里,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通过剑仙传承的考验,所以这处灵气充裕风景甚美的地方就渐渐成了高阶修士闭关的地方。 在常舟子的引荐下,应涵带着原原一踏入潮海涯就见到了天剑宗人气颇高的常柏长老,常柏用了法术将容貌停留在了三十出头的模样,比起仙风道骨老爷爷模样的常舟子,他自然年轻英俊得多,浑身剑意即使刻意软化也能感觉到浩荡锐利的凛然正气。 “此子与我天剑宗有缘!”常柏一看到原原眼睛就亮起来,等到他走近用神识随意探察一番时,脸上的表情就称得上狂热了,“金属性高纯度单灵根,天生剑胎体?!” “师兄……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宝物?天生剑胎体……当年混沌剑仙就是天生剑胎之体啊!”常柏激动到快要语无伦次。 他蹲下/身体视线与原原平齐,神态极其柔和:“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原原不傻,在两人这番表情后他就明白了自己的确没废,不仅没废还天赋惊人,让这个所谓修真界第一宗派的掌门也对他青睐有加。 但他不稀罕,原原后退一步拽住应涵的袖子,他要跟着他的师尊,他的师尊也很厉害,就算师尊说过没有适合他的功法,但既然他天赋如此出众,那么他自学也完全可以。 “原原。”他回应得并不热络。 “原原?”常柏拧眉,“一个堂堂剑修怎能要这种名字,这样,你与我在潮海涯以北相遇,唤你‘北涯’如何?” 常柏脱口而出这个熟悉的名字时,应涵心中就隐隐生出一种宿命般的感觉,果然……即使他一开始就改变了北涯的境遇,但是他竟还是得到了这个名字。 比起应涵的早有准备,原原猝不及防,他再次后退一步:“我叫原原。” 太奇怪了,原原想着,北涯?为什么在他得到这个名字之前,就有人知道了这个名字的主人会是他? 这些宗派里的修士们收徒之前为徒弟取名几乎是惯例,常柏刚刚已经是委婉表示收徒的意思了,他于指导修炼一途甚有心得,他座下弟子没有一个不是搅动风云的人物,拜他为师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谁知竟被个小娃娃拒绝了。 但常柏也不恼,这小孩儿是个剑道天才,有资本傲气,他直接好声好气挑明了说:“我有意收你为徒,授你剑修之道,你若愿意,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常柏的关门弟子北涯了。” 常舟子在一旁笑眯眯地附和:“我师弟可在此之前从未收过关门弟子。” 原原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毫不动摇:“我已有师尊。”他说着仰头看了从始至终笑意温温的应涵。 常柏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应涵,他随意扫了一眼,连剑修都不是,虽然是个元婴期但对小孩儿在剑道上根本毫无益处:“我不介意你从前拜过师父,只要你今后在我门下即可。” 其实因为修士寿命太长,亲情单薄,教授修炼的师父反而是比父母更亲近的人,修真界其实是有条默认规则的,一个修士只能拜一人为师,若要认第二个师父时以示尊重则需要同前一个师父断绝师徒关系。 原原跟着应涵进入这些宗派之后,自然也知道这个规矩,他攥紧应涵的手掌,近乎执拗地摇头,不识好歹的说:“我只有一个师尊。” 也没看常柏的脸色,他抬头看着应涵,表情快要哭出来,他拼命晃着应涵的手:“师尊,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你不会丢下我的!” 常舟子和常柏看得直叹气,要把人收入门中的心思更加坚定,这人哪里会教徒弟,至刚至阳的剑道天才竟被养成了这个跟女孩儿一样软绵绵的模样。他们都看不下去了。 应涵与原原对视着,他想着这孩子怎么这么招人疼,但他不会动摇,他不会让之前的付出功亏一篑,于是他几乎强硬地把原原攥紧他的手扒下来,认真地看着小孩儿:“我记得你说过你想变得强大,原原,你跟着我永远没办法强大起来的。” 他把人送到常柏那边,鞠了一躬:“原……北涯就拜托给常柏长老了。” 常柏见他虽然不会教徒弟但好歹通情达理,正要回应几句就被一旁的原原打断 分卷阅读94 ,原原一字一顿看着应涵道:“师尊……你真的不要原原了吗?” 应涵蹲下身,轻轻叹息一声,塞给原原一张符纸,又扬起往常一般龙溺的笑:“我永远不会不要你……这张符纸凝了我的血,无论何时你都可以用它来找到我,我会在无忧山脚下,等你学成出师的那一天。” 到底之前师徒情深,常柏两人也没打断他们,原原抹了把脸,深深地看了一眼应涵,随即扬起头看常柏,声音冷静:“我做你门下弟子,但我只认他一个师尊,你们不要就算了。” 常舟子表情一变,倒是常柏压住他,瞥了眼应涵,看着这固执的小娃娃,拊掌而笑:“我常柏从不会强人所难,此处是潮海涯,底下有一处洞穴,是剑仙的传承试炼之地,你若是能在二十年内出来,我就接受你的条件,你若是出不来,那你就得乖乖拜我为师,你接受吗?” “师弟……”常舟子偏头看他,试炼之地最起码都是旋照期修士才能在二十年内出来,这小娃娃充其量练气一层,怕是一百年也出不来,还不一定能得到什么好处,这时间他们可耗不起。 常柏心中自有较量朝他摇头没有说话。 原原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条件,但他喜欢挑战自己的极限,于是抬了抬下巴应声:“好。” ***** 没有任何动荡的修真界,十年如同十个呼吸,弹指间转瞬而过。 无忧山脚下。 在原原去试炼之时,应涵也在闭关,他体内的暴动正是需要长时间的修炼才能安抚住。 他就在无忧山脚下随意找了个无人的洞府,一闭关就闭了整整十年。 出来之时他对自己周身隐隐排出的一层黑灰色杂质嫌弃得不行,就赶紧褪去衣物,找了个一汪泉水清洗起来。 于是青天白日的,湍急的瀑布下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但最让人视线停留的,却是水中一个正在洗浴的赤/裸的背影,乌黑长发湿淋淋地垂至腰间,没被遮挡的地方肤色白皙,腰线纤细,凸出的臀部弧度完美,沾湿的地方泛着玉石的光泽,笔直的双腿若隐若现在泉水中,仅仅一个背影都美得叫人浮想联翩。 第58章 无寄(九) 应涵当初赠给原原的符纸混的不是普通的鲜血, 是当初剔骨换血时应涵留下的心头血, 修士的心头血不容小觑,那符纸也不再是简单定位,使用上限是三次,在深入潮海涯试炼之地的原原就能够通过符纸对师尊的现状有稍许感应。 比如现在, 他感应到师尊出关了。 在黑暗中默念剑诀, 抵御幢幢黑影袭击的二十来岁的青年, 忽然睁开了幽静的双眼。 他眉峰一厉,以手为刃, 飞快使出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剑招, 那围着他虎视眈眈, 这数以千计的黑影就此灰飞烟灭。 [主人真厉害!]他体内的蕴毒珠在他晋级筑基期时,里面沉睡的器灵就苏醒过来,没有具体的模样, 只有雌雄莫辨带着鬼魅的声音不时在他脑海里响起。 [闭嘴!]原原的声音冰凉凉的,器灵顺从地不再出声。 原原从器灵口中知道了蕴毒珠的来历, 也知道了这是魔修的宝物,但这东西能使他强大,多亏了这珠子提供的灵力,让他早在三年前就晋级旋照期, 通过试炼了,但传承之地他还不是正式的天剑宗弟子,只能勉力通过一半,便无法再进一步。 也该到出去的时候了, 再者,他想他的师尊了。 十年从练气期修炼到旋照期,这修炼速度已经不能用恐怖来形容了,不想多惹麻烦,原原将修为控制到筑基期的样子,然后轻松地出去了。 他从潮海涯甫一出现,便在整个天剑宗都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原想继续完成剑仙传承,他想要变得强大的心思一刻也没停止过,而为此,他需要得到天剑宗的承认。 他的天赋为他准备好了资本,因为急于去见应涵,原原和天剑宗几位长老商议得干脆果断。 最后出来的结果还是比较让他满意的,天剑宗的人答应他,让应涵成为他唯一的师尊,条件是让应涵也加入天剑宗成为客卿长老,然后他就顺理成章成为天剑宗正式弟子,同内门弟子享受同样待遇,天剑宗的心法宝物也都不会吝啬于他,最重要的是,他就可以继续完成剑仙传承。 常柏末了吹胡子瞪眼有些不甘地又提了个小要求,说他得改名叫北涯,原原这个名字不符合天剑宗气派。 一个名字而已。 原原点点头,从现在起,他就是天剑宗的北涯。 他换上天剑宗弟子服,云罗暗纹的飘逸白衣,玉冠将乌发高高束起,光洁的额头下,长成青年的男子容貌俊逸得过分,凛冽剑眉下,眼中星光摄人,简简单单站在那里就是锋利无匹,强大莫测的模样。 商议好之后,北涯也不再耽搁,因为还没有本命法器,他随意要了个木剑,朝着无忧山下御剑飞行。 ***** 顺着符纸的感应,北涯顺利成章地找到了应涵的大概方位。 虽然修行中十年过得实在太快,但毕竟是十年未见,北涯在即将要抵达的时候,放弃了御剑飞行。 下落的地方是个小树林,周围都是浓密的灌木丛,遮挡了全部视线,北涯站在原地僵了一会儿,他能感觉到师尊大抵在哪个方位,但他就是突然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他不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自己的变化有多大,那师尊呢……师尊……有没有变化? 他现在的样子不能在像以往一样撒娇了,师尊……可还会喜欢他? 他沉浸在自己纷乱的思绪好一会儿,却终于还是抵挡不住想要见见师尊的渴望。 于是他朝着一个准确的方位慢慢走着,在快要走出丛林时,他听到了熟悉的歌声隐隐的水声,在往前几步,视野陡然开阔明亮起来。 所以面前的情景也就此被他尽收眼底。 水流和缓的小瀑布下,一汪清澈的泉水里,一个清瘦赤/裸的背影,无拘无束地享受这沐浴时光,一会儿在水中懒散游弋着,一会儿又孩子气地在瀑布前尽情冲刷着身体,许是洗的高兴,山野无人,那人还轻轻唱起歌来,听不出歌词,就是很悠扬简单的调子,却由他唇瓣吐出来之后,多了一种魅惑人心的力量。 像是哪里冒出来来的山野精怪。 北涯本要喊出口的那句“师尊”鬼使神差地又被咽了回去,跟着连呼吸也放轻了,他倚在树干后正想着自己打扰了师尊沐浴应该立刻离开,可脚仿佛生根了一样,怎么也迈不动。 听着好像近在咫尺的水声和歌声,北涯本来低垂着、端正自持的目光不知何时偏了,他不知何时无意识一般抬起了眼睛,视线牢牢地跟住那水妖一 分卷阅读95 般的身影,不偏不倚,一眨不眨。 他无法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他觉得额头有些发烫,胸口那里砰砰跳得很剧烈,可除此之外,他能感觉到自己非常冷静清醒,他能清楚记住目光所及那具美玉般的躯体每一寸曲线。 连同瘦削的肩胛骨,精致玲珑的锁骨,两点沾水的红缨,腰线下移处那比之瘦削身体显得有些过于挺翘的臀部,那双修长如竹的腿……每一个地方都让他觉得精致美丽得恰到好处。 ……让他想亲吻,想细细描摹。 这个念头一出来让北涯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他……刚刚在想些什么…… 北涯喉结上下急剧攒动着,他的目光依旧没有移开,额头上的发热蔓延到全身,他觉得身上每个地方都说不出的难受,他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 他想默念清心决来平复奇怪的感觉,但是那飘渺的歌声却打乱了他的思绪,他脑中走马观花着,闪现的还是他师尊的模样,从相遇起他就牢牢记住的所有样子。 从第一次见面,他凭着天生的好视力判断出那人在戾气十足表情下的怪异的心软,顺利赖上这个人,到一路上那人对他无微不至的体贴龙溺。 越是回忆奇怪的感觉越是强烈,他开始强迫自己回忆更深的过去来使滚烫的心冷却。 他没有家,没有名字,他生来就是村民口中“歹毒没人性的怪物”“作孽的天煞孤星”,他起初不懂,最后也渐渐在闲言碎语中明白了他的身世,一位独身的孕妇难产而死,被丢入了乱葬岗,两个月后误闯的村民却看见了本该同孕妇一同死去的胎儿竟然从母亲肚子里爬了出来,无知无觉靠着吸食母亲血液存活了下来。 多么不详,多么离奇,又多么令人恶心的降生,没有人收养他,但就是奇迹般地,他仿佛死不了,他聪慧得仿佛生而知之,靠着微弱的意识活了下来,还硬生生地长到了十三岁,成为了全村人又恨又怕,盼望会立即死去的小怪物。 在被村里人辱骂虐打时,他真的憎恶过全天下所有活着的生命。 他心心念念的愿望是变得强大,站到巅峰去,变得不受任何人欺侮,变得可以欺侮任何人。 在应涵来到之前,他一直居住在黑泉洞,那天灭村,他也在场,但他躲进了山林里,在山野里长大的他完全不惧怕被揪出来,他可以伪装任何一种动物,他冷眼看着那些曾战战兢兢也要恶意欺侮于他,恨不得能杀掉他的村民们被一群人屠戮,他并不开心,他想自己解决。 然后应涵出现了,他藏在灌木丛里默不作声窥探着,他对人的情绪天生敏感,他自然感觉到了这个一身红衣模样比他见过所有人都要好看的男子,在悲悯,村子毁了,黑泉洞被先前那一行人占领了,他决定给自己博一条后路。 他假装成了村子里的人,他哭诉着想让应涵觉得对不起他,他成功了。 他跟着这个人得到了黑泉洞最大的秘密——蕴毒珠,这个能让他更加快速地强大起来的东西,这个带给他一切不幸的东西。 蕴毒珠为什么认他为主,孕妇被扔去的乱葬岗就在黑泉洞旁边,而蕴毒珠每过百年灵气就会散逸出去一次,就是这一天,恰好有一个快要死去的天生剑胎体,两相一拍即合,只剩一口气的婴孩儿吃饱了灵气,重新活了过来,然后无意识地吸食尽了母亲的血液。 这个事实并没有安慰到他,应涵的拯救也并没有改变他的愿望。 他是对这个把他带出原家村的人心生好感,他是贪恋这个人怀抱中的温度,他是喜欢这个人轻轻念着他随口起的名字,唇瓣微微撅起的温柔模样。 但他并不觉得他心中的灰暗就此被全部抚平。 他的伤痕就是存在过,这个世界就是对他不公。 他就是一个生而不详,靠吸食母亲鲜血而活下来的怪物。 他没有被人接纳过,但如果有人接纳了他,那么就要永永远远接纳他,他不允许这个人抛弃他。 他会在应涵面前永远是应涵喜欢看到的样子。应涵也会是他唯一的师尊。任何人都不可取代。 这是他接纳一个生而不详的怪物的福利。 北涯靠在树干后,那股奇怪的感觉渐渐褪去,他再次偏头,视野里那人已经上了岸,正在弯腰擦拭自己湿淋淋的身体,那块白色的布一寸一寸地擦干净了每一处地方,北涯的视线也跟着那块布游走,从脖颈到脚踝,无一遗漏。 那股刚刚被压下的感觉又更加猛烈地在全身燃烧起来。 下腹沉睡的欲/望被唤醒,涨得他发痛。他终于明白全身燃烧的渴望是什么。 北涯模模糊糊想起来那一路上两人独处,他几次三番地装睡,然后半夜起来偷偷亲吻应涵的脸颊,他当时并无杂念,他只是在村里看到过孩子这样亲吻父亲母亲,兄弟姊妹。 他当时只是笨拙地朝应涵索要亲情。 但现在……喉咙里溢出低低的闷哼。 既然决定了永远要同这人在一起,那么干脆……亲情、友情、爱情……这个人所有的一切,他统统都要。 第59章 无寄(十) 大陆这十年依旧风平浪静, 虽然重生的风缈曾向天剑宗强调过万魔渊封印的事情, 可惜仙魔大战是世界必然走向,风缈的重生根本无法撼动,十年前常舟子的确带了人去查探万魔渊的封印,可惜魔修们不是傻子, 临渊之海只要有修士降临, 那封印破裂的一角就会被几大顶阶魔修掩盖, 常舟子修为不弱,然而千年来的镇压造就了魔修更剧烈的反弹, 那几大顶阶魔修没有一个修为弱于他, 于是常舟子带着人几番查探最后得出了万魔渊的封印完好无损的结论。 魔修们在万魔渊狂笑不止, 四大魔修宗派的宗主不约而同看向他们合力训练的魔修大军们,对视的几双眼睛里笼罩着刻骨的仇恨与杀意,糅杂着黑沉沉的欲望和势在必得的野心。 快了。 修真界安乐了几千年, 在天剑宗掌门亲自确认封印没问题后,再没有人可能相信还是个小娃娃的风缈, 瑶仙宗嫉妒她天赋讨厌她冷淡的人开始说着风言风语,言她耸人听闻、造谣生事,让几大掌门白跑了一趟的风缈则被一怒之下的风域给直接关了禁闭室。 与此同时,瑶仙宗迎来了一个新的小师妹风染, 此女乖巧伶俐,姝色绝佳,惊才绝艳的大师兄被关了禁闭,这个天赋不低的小师妹开始在瑶仙宗如鱼得水。 就像无人发现万魔渊那个破损的封印, 同样的,也无人留意瑶仙宗用于弟子思过的禁闭室不知何时开始空无一人,更无人发现,三大宗门之一的玄机阁一位名叫玄誉的出色弟子忽然跌落悬崖,被救起时眼睛里闪过的那一 分卷阅读96 团浓郁黑气。 于是这十年,风平浪静得不可思议。 ***** 无忧山脚下,毫无防备的应涵一直没有发现自己洗浴期间被人看了个光,身心舒畅地痛快洗完,穿好衣裳就回了这段时间用来闭关的洞府。 而窥探的北涯则按捺住自己,等到应涵走的不见人影,他也没有从树干后面出来,他现在脸色潮红呼吸急促的模样,并不适合去见师尊。 等到太阳下山,北涯这才收拾好自己,将心中那些蠢蠢欲动的东西全部压下,这才跟着之前记住的师尊离开的方向飞快前去。 洞府里放着几颗夜明珠,淡淡的白光照亮了只有一张石床和一张石桌的洞府,里面的摆设少得可怜,显得十分清苦。 应涵正坐在石床上打开包袱整理东西,虽然修行时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是这么简单梳理一下身体暴动能力就花了十年,还是狠狠吓了他一跳,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他现在体内灵气和魔气分据一半,暂且在他调和之下相安无事,但剧情里的仙魔大战还有不超过十年,这是场魔修们酝酿千年的复仇,谁也无法阻止,而这场席卷整个修真界的战争,依他如今修为不可能明哲保身。 原剧情里这场战争是风缈和北涯的机遇,因为这场战争触发了许多千年前的遗迹,还有大大小小的秘境,强劲的至宝和鲜血的磨砺让诸多修士们浴血而生,复仇结束的风缈携同北涯为修真界夺回了比千年前更闪亮的荣耀。 北涯是天生剑胎体,在天剑宗修的剑法是至刚至阳的浩然撼天剑诀,他将来会完全继承潮海涯那位混沌剑仙的传承,得到那位剑仙的本命法器赤霄诛魔剑,那诛魔剑对克制阴邪的魔气有奇效,身为混沌剑仙的传承者北涯,注定是要在仙魔大战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应涵是魔修,就算剔骨换血依然只能使出邪异招式的魔修。 但应涵并不觉得有什么,他已经把魔气全部藏起来了,北涯只在黑泉洞见过他一次用魔修招式与人打斗,但那段打斗记忆他已经给北涯抹去了,他会一直是北涯的散修师尊,会义无反顾地站在北涯的身边,帮着他匡扶正义,诛杀魔修。 修真界一百年实在太短,应涵只想陪着北涯做他想做的事情。 正在思绪万千时,他的背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一声带着浓重思念的“师尊”打断了他所有想法。 应涵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不然他怎么会听到本该在天剑宗试炼之地的北涯在喊他,他浑身僵硬片刻,到底一脸不可置信地转了个身。 昏暗迷离的光线下,素净的白袍猎猎作响,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正逆着光直直看着他,俊朗逼人的模样依稀还有从前稚嫩精致面容的痕迹,此时正勾唇浅笑,冷厉的眉峰软化,带着熟悉的亲昵。 “原、原原?”应涵表情凝固一瞬,舌尖上那两个字终于吐了出来,他眼眸发亮,上前几步,之前才到他腰部的小孩儿已经完全长大,一走近对方竟已经比他高了半个头,应涵不得不抬着眼看他,细细打量着他突然长大的模样。 因为应涵的主动靠近,北涯神色明快许多,目光触到应涵还带着潮湿水汽的湿发,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眸色一深,他立刻垂下眼睑,表情温顺恭敬:“师尊,我回来了。” 然后自然而然地将主动靠近自己的人抱拢在怀里,像小时候被应涵抱起时,北涯自觉地把下巴放在应涵的肩膀上,轻轻喟叹一声:“好久没有这样抱师尊了。” 北涯毫不顾及他已经成年后冷硬的棱角,像从前撒娇时一般依旧用头轻轻蹭了蹭应涵湿湿软软的鬓发,他抿了抿唇:“师尊,我好想你。” 应涵从来不是那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他的情绪总是过于内敛,但此时似乎是被北涯的热情所感染,也回身拥抱住北涯,声音清冽里带着柔情:“我也好想原原。” 话一出口应涵自己先觉得违和起来,北涯如今全然是成年男子的模样了,还是那种冷漠挂的俊美,“原原”这个名字安在他身上要多违和有多违和。 北涯看到了他奇怪的表情,无所谓地笑笑,蹲下/身子,像从前小时候一样视线与应涵腰部平齐,他灼热的呼吸打在应涵腰部,然后抬头,语气竟似乎带着点龙溺:“我是天剑宗的北涯,但更重要的是,我只是师尊的原原。” 他仰着脸看应涵,眼睛里似乎有莫名的光芒浮动:“师尊喜欢叫我原原,那我就永远……是师尊一个人的原原。” 被他的眼神看得莫名脸热,应涵有些不自在地偏头:“你都长大了,北涯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听到他口中说出“北涯”二字,北涯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拉住了应涵的袖子,他神色有些疑惑地道:“师尊,你当初找的那个北涯……是我吗?” 猝不及防被问起这件事,应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跟着北涯话走,他点点头想着措辞:“是,其实当初一位能演算天机的好友说,我与‘北涯’此人命中注定有因果羁绊,所以我才想着去找一找,没想到却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应涵本来也在考虑要怎么样才有理由追自己的徒弟,这次恰好有了借口,他把“命中注定有因果羁绊”几个字咬成重音。 北涯不疑有他,似乎不觉得那说法有些暧昧,只点头道:“原来如此。” 两人还想继续和对方说会儿话,应涵把人带到石桌旁,开始询问他独身一人在试炼之地的情况。 除了蕴毒珠器灵的事情,北涯都如实告诉了应涵,并把自己还想要继续完成剑仙传承,以及非常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拜入天剑宗的事情和应涵交代了。 应涵原本的打算是让北涯继续好好修习,他自己回万魔渊一趟处理一下原主留下的隐患,原主是万魔渊四大宗派之一魔音宗的首席大弟子,颇受魔音宗宗主音无的器重,此次他在修真界失去音讯,虽然魔修之间感情淡漠,但保不齐音无万一派人来寻他,总归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况且他如今到底还是个魔修,在天剑宗待太久总归是有风险。 然而总有千般顾忌,此刻看着北涯期盼恳求的眼神应涵就说不出拒绝的话。 说不准是他杞人忧天,音无也不可能为他找到天剑宗去。 北涯看出了他眼中隐隐的拒绝和挣扎,一把抓住了应涵有些纤细的手腕,他声音透着哀求:“师尊,潮海涯下有个剑冢,那里缺个守剑人,那地方很安静无人打扰,很适宜清修……” “而且我……我修行空隙之际,总是很想见见师尊。” 应涵妥协了。 ***** 一晃又是五年。 修真界每二十年一届的门派弟子大 分卷阅读97 比开始了。 这次大比的地点在三重天新发现的小秘境里,被各大掌门查探过,危险程度并不高,很适宜新晋的优异弟子进行磨练。 但无人知道的是,这个小秘境有一个隐藏的入口。 那里,连接着临渊之海。 第60章 无寄(十一) 三重天, 栖霞秘境。 作为一个刚刚被发现的小秘境, 这方小天地有无数的宝藏等待着修真界年轻一代的天才们去发掘,而其中最具有吸引力的,便是传闻埋藏着天阶灵宝的栖霞山。 此时此刻,草木繁盛, 风景秀丽的栖霞山中, 正有两人悠闲地坐在湖边垂钓, 比起一进到小秘境就急赤白脸四处搜寻宝物的其他门派弟子,两人简直自在逍遥得令人发指。 “师尊, 今晚我给你烤鱼吃。”衣着素简模样冷冽的青年钓起一条肥美的大鱼, 他偏头过去, 对着一旁的红衣男子绽开大大的笑容。 两人正是应涵师徒二人,本来这个小秘境应涵并不愿意来的,他如今的修为在天剑宗也是个客卿长老, 出去同那些年轻的门派弟子们比试也太不像话了些,虽然他的确符合这场大比参加年龄需在百岁以下的要求。 但这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天赋惊绝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是魔修,魔修与现在这些正派道修们不同,因为进阶不需要克服心魔,也几乎没有瓶颈, 魔修在分神期之前的修炼速度都远远超过正统修士们,而应涵这具身体,又是魔修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所以才会在百岁以前进阶元婴期, 但他之前剔骨后的后患还在,他不能轻易与人大动干戈,再者在修真界的这十多年,他能使出的道修招式也不多,与人多比划几下,魔修身份就会全然暴路了。 只是在听到北涯说这个小秘境的名字是栖霞境时,他又一个激灵想了起来,原剧情里仙魔大战的起点就在栖霞秘境,此次门派大比,修真界的优秀种子们有大部分都这样折在了栖霞秘境,等到这些弟子身后的门派进入秘境查探情况之时,万魔渊的魔修们才算彻底正式地重见天日。 此行有危险。 但是成功接受剑仙传承的北涯已经按照原轨迹成为了天剑宗大弟子,过不了几年就会成为首席大弟子,成为掌门的预定接班人,这次门派大比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不去。 应涵阻止不了,就像他无法阻止仙魔大战的爆发。 于是他也只好从剑冢里收拾行囊,同北涯一起前去,他并不放心北涯一个人。 所幸天剑宗历来大手笔,进入秘境的玉牌多的是,应涵虽然这五年里因为一直避免同天剑宗其他人接触,并且冥顽不化地一直不肯接受天剑宗心法剑术的学习而惹了天剑宗众人的不喜,但天剑宗上层俨然把他看成了惊才绝艳的北涯的附属品,只要北涯足够优秀,他就能够继续待在天剑宗,更别说一块小小的秘境玉牌。 只是应涵在天剑宗待得实在算不上好。 北涯这五年里也断断续续看见过有不长眼的弟子来剑冢去轻侮应涵,他不知道原由,每次见到一个都会暗暗记住,用自己的手段教训一番,但到底治标不治本。 因为天剑宗门派弟子对于自己门派的荣誉感极强,应涵一副勉为其难才加入还推三阻四一直不愿学习门派剑法的模样显然惹怒了很多人,再加上他因为习惯了,总是招摇地穿着一身红衣,眉目间又秀美得有些妖异,在素色衣袍的长老弟子们格外打眼,魔修被镇压千年,一个好看的魔修混进来,对于这些正派修士来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只是从来不近女色的剑修们不愿被厌恶之人牵动心神,又不知道该如何摆脱,只好更加厌恶此人扰了自己修行,应涵又懒得与他们计较,是故几乎每个来剑冢的弟子都不会对应涵摆出好脸色,一些没话找话的见他是个软柿子,还要轻侮奚落应涵几句,说他十多年了修为也没个长进,怕不是丹药堆起来的。 而应涵脾气好,从前也是听惯了闲言碎语,自然也不在乎,他这具身体修习不了天剑宗的剑术心法,他只能安安分分地待在剑冢清苦寂寞地修行着,等待着北涯时不时前来找他。 北涯心中其实也渐渐觉得让师尊待在天剑宗是错误的决定,平白无故要受些委屈,一些弟子看师尊的目光也让他不喜,但北涯又舍不得不见师尊,于是每次前去找应涵都学着自己从前看到的那些道侣,去山下挖空心思买一些好看的小玩意儿送给应涵,再逗趣似的把自己这段时间的修行经历都告诉应涵,以此来讨得他欢心。 这次应涵愿意陪他来栖霞秘境他也是非常高兴的,他自己对这种门派大比倒没什么兴致,他不喜欢这种温吞吞的比试,也没什么看得上眼的对手,但有师尊一起就不一样了,他想着师尊闷头修炼修为却似乎遇上了瓶颈,始终没有突破,这种时候就应该出门游历一下,更容易碰上新的契机。 门派弟子大比第一关是擂台比试,北涯轻轻松松取得第一,第二是玄机阁的大弟子玄誉,也是原剧情里女主前世背叛她的未婚夫,他的优秀也是无可置疑的,只是常年被北涯压一头,而离开瑶仙宗多年的风缈这次以男修身份入场,只差玄誉一局夺得第三。应涵则低调极了,保持在中庸水准堪堪晋级第二关。 第二关就是栖霞秘境,时限为三天,每人进入秘境都需要一块玉牌,而这个玉牌就是第二关的评分标准,以夺得玉牌数量的多寡来评定名次,被夺了玉牌的人就会被送出去,夺取玉牌的方式不受限制。 北涯是全然把这次大比当成和师尊一起游玩了,正筹谋着寻个合适的机会向师尊表明心意,在天剑宗闲杂人等太多,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 这回他身怀净化过的蕴毒珠,又得了混沌剑仙的传承,虽然表面上只是旋照初期的修为,但他实际上已经是融合大圆满的修为了,修炼速度不比魔修差,在一众年轻弟子中,是碾压级别的水准,一个中低级的栖霞秘境对他来说几乎没有威胁。 应涵一路上暗自警惕着,只能陪着北涯表面悠闲,两人一路玩到了第三天,碰到倒霉的修士就顺手夺了玉牌,就这样下来,玉牌数量也很是可观。 两人一口气来到栖霞山山腰,北涯正要开始大显身手为他师尊烤鱼吃,弯腰捞鱼的北涯脸上的表情很快活,以前就是在山野里长大,他做烤鱼的技术算是不错的了,修炼时他总筹谋着要强大一点再强大一点,直到能掌控这个披着和平道德外衣但实则弱肉强食冷漠无情的世界,但一跟师尊在一起时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想多让师尊对他笑一笑。 然而就在这时,两人忽然听到了前方不远处传来了激烈打斗的声响,听起来十分吵闹。 分卷阅读98 这鱼是吃不成了,北涯掸掸身上的灰尘,应涵正靠在树边休息,不知怎么的,他一进入栖霞山就总感觉一阵莫名的心悸,压制住的魔气躁动得厉害,让他感到不太舒服,北涯也是看出他状态不好,于是把那一桶鱼放到应涵身边,低声对他道:“师尊,我钓了一下午的鱼就交给你保管了,我去看看就回来。” 应涵本来是要与他同去,听到这话笑着摇摇头,粗粗感觉了下前方没有魔气,体内又一直隐隐作痛,于是重新坐下:“好,我在这等你。” ***** 北涯循着动静过去,果然在一方洞穴前看到了两方对峙的人马,只是不是他预料的两方人马势均力敌,看人数而言,一方竟然有大约一百名修士,进入秘境的大半修士应该都在那里了,而另一方却连十个人都不到,为首的青衣男子却镇定自若,阴柔俊秀到极致的一张脸上冰冷得让人心惊。 人多势众的那方为首是一对气度不凡的男女,粉衣女修娇俏清丽,楚楚可人,锦纹墨袍的男修也是风姿卓然,端的是翩翩公子的模样。 正是狭路相逢的玄誉、风染以及风缈三人。 泫然若泣的风染把隐隐带着贪婪的目光投向风缈手上握着的那只银铃,她朱唇轻抿,可怜地哀求着朝风缈道:“风缈师兄,你为何竟不顾同门情谊抢夺我的千喜铃呢……” 因为风缈一直以男修身份示人,这一世因着玄机阁和瑶仙宗一直友好的关系,两方最优秀的弟子便自然成了准道侣,半途带着人赶过来的玄誉搂紧伤心的风染,声音沉沉:“此物是先被染儿先得,风缈道友半途截胡是否有些过了?” 前世的一幕仿佛又在眼前重演,风缈摇晃着手中的银铃,冷笑一声:“想打就别废话,你们看得我恶心。” “风缈师兄,就为了一个区区千喜铃……”风染还做出一副不忍的样子,“我们是同门,怎可轻易兵刃相向?” 风缈不想看她那幅全天下就她最善良的作态,前世她就是被这个满脸写着温柔善良的小师妹坑到死,这次来栖霞秘境,她就是为了无声无息报仇来的,秘境里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 她的目光阴沉地看向风染,嗤了一声:“瑶仙宗有本残缺古籍记载,千喜铃是梦声仙子的地阶灵宝,修习音道的上乘宝物,你连蒙带骗说这是一个黄阶法器,哄了一群傻子来帮你讨公道,但你别以为,我也会被你骗,收起你那副恶心的样子。” 北涯本来懒散地靠在墙壁上看戏,正觉得无聊想快些赶回去,听到那句“修习音道的上乘宝物”,就忽然立直了身子。 应涵因为枯骨琴是魔修宝物,虽然是本命法器但也一直不曾拿出来用过,在见过他使用枯骨琴的北涯面前一直的托词是枯骨琴损坏了,一个修士没有趁手的法器杀伤力会减弱很多,只是修习音道的人到底少数,合适的宝物就更难找了。 北涯目光认真地打量着风缈手上那串银铃,精致的铃铛挂在亮丽的红绫上,微风吹过,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十分悦耳。 虽说是女修的东西,但看起来实在精致,若是缠在师尊白皙纤细的脚腕上…… 北涯没来由想起那次不小心看到的师尊的沐浴光景和后来不时做的荒唐梦境,这样的时刻,他脑中竟一时浮现出师尊赤足脚腕上绑着银铃,双腿环在他腰间的光景…… 他喉咙一时有些发紧。 作者有话要说: ps:终于想起来一直忘记说明等级了,这里提一下 修真等级:炼气、筑基、旋照、融合、心动、灵寂、元婴、出窍、分神、合体、度劫、大乘 (魔修等级相似) 第61章 无寄(十二) 栖霞山山腰那一汪湖泊边, 留下的应涵正在草丛中安静冥想, 北涯才走了没过一会儿,他就觉得之前躁动的魔气更加厉害,损坏底子的身体里本来各自占据一半相安无事的两股力量突兀地开始在体内乱窜,撞击着经脉和骨肉, 让身体每一寸地方都在叫嚣着疼痛, 应涵脸色惨白, 额上滑落大滴大滴的冷汗,嘴唇跟着开始变得苍白干裂。 [涵涵你要使用痛感屏蔽器吗?]003号感知到了应涵的疼痛, 它现在也只是中级系统, 在高等位面力量有限, 对于应涵身体里突如其来的魔气暴动他也查探不出原因,只能跟着焦急地问出声。 [不、不必了。]应涵咬紧牙关,他并没有这么脆弱, 这种痛不比第一次,他还能忍。 更何况……其实这也并不是他第一次体内魔气暴动, 他渐渐地都快习惯了,只是以往都是因为他擅自学了道修法术催动身体里的灵力,惹来魔气反噬。而这一次却是发作得莫名其妙。 他的神识并没有感知有别的魔修出现,应涵倚在树干上暗自平复, 视线还是警惕地在四处搜寻,北涯暂时不在这里也是件好事,魔气暴动绝对不是无缘无故,看情况是附近有比他现在修为更厉害的魔修出现, 而北涯现在的修为还需要磨练,若当真碰上,虽然因为气运关系不会轻易陨落,但落个重伤肯定难免。 这是在秘境的最后一天,按原剧情走向也定然是要发生什么的,刚刚听闻那边人声嘈杂,灵力斑驳浓郁,而这一路上他们遇到的修士大都修为在各大门派弟子中只能算中下游,想来是修为处在上游的弟子们都聚集在栖霞山了,只是不知道他们那边到底在干什么。原剧情里这里只是轻描淡写提了一笔栖霞秘境里折损了百分之八十的门派优秀弟子,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应涵并不知道。 正皱眉思索着,身体里的魔气又是一阵暴动,比之上次更加猛烈,应涵本来强自撑着端坐在那里,这下直接猝不及防疼得倒在地上,003号给的伪装魔气的道具早就失效了,这下魔气暴动,本来压制住的魔气全都撑出经脉,要从他身体跑出来,白皙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开始发黑发紫,有黑色的魔气从周身溢出来,再加上他一身烈色红衣,眉眼在魔气的催发下越发妖冶得惊人,任谁这么一看,都知道这定然是个魔修无疑。 他这副模样若是在秘境外面,那就太危险了,正派修士们一定会毫不留情合力击杀他,因为无论内部怎样勾心斗角,诛杀魔修是这群正派修士们唯一心照不宣的使命。 但他此刻幸运地没引来那些门派修士,反而是湖水边不远处一阵黑雾诡异地浮现,然后黑雾晃了晃,出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应涵撑着树干站起身来,声音沉凝:“谁!” 那身影逐渐清晰,也是一个着红衣的男子,容貌堪称柔媚,站姿慵懒随意,只是那眼睛里漆黑一团,看过来的眼神锐利乖张。 “我可算找到你了。”男子慢慢走近应涵,唇角含着一抹 分卷阅读99 轻佻不羁的笑,放在那张脸上简直叫人销魂蚀骨,可惜美人眼睛完全是冷冷的,“伪造了我的令牌还带着属下强出万魔渊,最厉害的是一跑跑十五年也没想着回来……小涵……可是我平时龙你龙了过了头,才叫你这样胆大包天,任意妄为?!” 最后一句话那人刻意放得很软,叫人生出一种缠绵的错觉,应涵浑身打了个冷战。 这人,是魔音宗宗主音无。 “宗主……”实在没想到来的竟然是音无,音无修为深不可测,是万魔渊一众魔修的首领人物之一,一个区区的栖霞秘境无论如何也不该是音无愿意自降身价愿意来的地方。 错愕之余,应涵也万不敢在此时违逆音无的意思,只能低下头做出温顺的样子。原主的记忆里,音无的确是龙他,就是他那本命法器枯骨琴也是音无特地为他打造,并且还悉心教他音杀术,万魔渊那些美人和法宝,音无对他也从不吝啬。 当初万魔渊的封印被音无和另外三大魔修宗门的宗主合力弄破了一个边角,虽然那个裂开的角落还有残留的封印之力,但高阶魔修基本是畅通无阻了,万魔渊生存环境恶劣,魔修的数量相比道修数量算是少得可怜,高阶魔修就更算不上多了,四大魔修宗主一合计便开始一边控制着那些不听话的高阶魔修出入万魔渊的次数,以防引起正派修士们的警觉,一边则派遣一些听话的高阶魔修无声无息地潜伏于修真界,潜移默化地用他们钻研出的蚀魂术去控制那些道修们。而他们四人则在万魔渊整顿散漫的低阶魔修,酝酿着攻陷修真界的计划。 原主一直对这个计划兴致缺缺,修炼到魔婴期仍然还是贪图鲜血与美色,当初因为枯骨琴被损,急于得到千毒人面蛛蛛丝的原主擅自伪造令牌带着人直接离开了万魔渊,跨过临渊之海去了原家村。而一早就得到这个消息的音无对自己的爱徒还是睁只眼闭只眼,直到某一天他忽然失去了应涵的全部音讯,一开始他并不在意,魔修们被困久了,只要别引起太大动荡,想出去玩一玩无可厚非,结果十五年就这么过去了也不见应涵回来。 应涵身为音无麾下最得意的弟子,即使魔修间感情淡薄,音无还是决定此番计划实施时顺便去找一找他那顽劣的弟子。 “你怎么了?”看着他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的样子,音无一腔怒火暂且压下,他靠近应涵,这下感知到他体内魔气暴动,顿时停下了步伐,撩开眼皮开始仔细打量他,这一打量也就很快发现了问题,音无眉峰拧紧,“你体内的魔气怎么虚弱成这样?” 他上前一步就想抓住应涵的手腕仔细查看应涵身体里的具体情况,应涵立刻慌张地躲开,音无是个野心勃勃又纵情欲望的人,魔修宗门里也不像道修宗门,彼此间十分冷漠,没多少真情谊,他当时虽然是设想过音无会不会来找他,但那个猜想在魔修中实在没什么逻辑可言,他真没想到会一语成谶。 “宗主……”音无身上的魔修威压太重,应涵浑身的魔气受了引诱更加躁动不安起来,急于向音无身上的强大魔气臣服亲近,应涵只能强力压制住,但这样一来他根本没有精力思考措辞来应对音无,原主虽然是魔音宗的人,但一直在万魔渊孑然一身浪荡惯了,所以他当时离开时并不觉得会有多大麻烦,退一万步说,应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音无竟然亲自来见他。 音无越靠近他越能感受到他体内的魔气在虚弱又强硬地挣扎,想也知道应涵体内定然被搞得一团糟,魔修们修炼时什么阴邪的力量都在用,进阶也从不克服心魔,靠力量和罪孽来进阶,魔气暴动是很常见的事,见应涵反抗,音无也就不再坚持,应涵是他宗门里最喜爱的弟子,对于自己喜爱的东西,他的容忍度还不错。 “可是谁伤了你?”音无问道,视线久久地停滞在应涵的脸上,他从前喜爱应涵,不仅是因为应涵的修魔天赋惊人,还是因为应涵模样生得符合他心意,傲慢张扬的模样诱人极了,在宗门里他贯来龙爱应涵,应涵要什么他给什么,看着应涵在女人堆里他也不介意,这就是他养的一只漂亮的小猫罢了。 可这回头一次见自负矜傲的小猫在他面前做出这幅虚弱无力的模样,汗湿的额发下是一双因强忍痛楚而隐隐泛着雾气的眸子,苍白的嘴唇被咬出了血,艳丽得惊人。音无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心里倒觉得小猫这幅样子也是别有一番风情,楚楚可怜得让他有些心痒痒。 应涵只想离音无远一点,好让要把他身体搅碎了的魔气安分一些,他一边往后退着,一边拼命摇头,心里还模模糊糊想着北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回来。 音无看得出他的躲闪,眉梢一挑,神情轻佻地把人拉回来,他模样比应涵更阴柔妖孽,但身量却高大许多,把人轻轻松松揽在怀里,凌厉的眼睛稍稍软化,吐出的字句甜腻柔情:“怎么搞成这幅可怜样子……” “我都感觉不到你的魔骨了,可是里面的魔气快要溃散殆尽了?要我现在渡你些魔气吗?”音无低头亲昵地问他,只是虽是问句,但他抱住应涵的力道可不像在征询他的意见,应涵只想躲开他,哪里还敢要他的魔气,他又挣不开他的怀抱,只能立刻偏头抖着唇瓣拒绝道:“不用了……” 音无在万魔渊还有事情要处理,这次栖霞秘境派出的魔修也只是探探情况,还没有正式攻打修真界的打算,见应涵拒绝他也不恼,只想着赶紧把人带回万魔渊,让应涵身体的魔气暴动处理好了,再连本带利把惹怒他的账一起清算清算。 刚把人打横抱揽在怀里,音无就准备走人,一回头却发现不远处忽然飞来了一个年轻修士,一手握着一柄让他熟悉得有些心惊胆战的剑,另一只手捏着一串精致的银铃,此刻正双眼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他,声音冷得掉冰渣子:“你要把我师尊……带去哪里?”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在音无怀里艰难挣扎的应涵脸色愈发难看,北涯日后肯定是魔修的克星没错,但这个时候他磨砺得还远远不够,一下子对上魔修中顶尖修为的音无,就算气运逆天那也得命悬一线。 他心中焦急却不知道该如何阻止,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大,音无被他挣扎得心烦,有些不耐烦地施个口诀制住了他全部的动作,偏头盯着北涯完全沉下来的一张脸,视线停在那双充斥着满满的嫉恨和杀意的眼睛。 “师尊?”他玩味地琢磨着这两个字,低头看一眼被他禁锢了所有动作的应涵,双手收紧了一点,复又抬头端详着杀意更加强烈的北涯,他周围从来少不了争风吃醋的女魔修,这种眼神他看得太多也太熟悉。 瞥了一眼那把熟悉的赤霄诛魔剑,像是觉得那双眼睛里杀气还不够似的,他当着北涯 分卷阅读100 的面轻轻笑了一声,然后把人无视了,自顾自低头柔声软语朝应涵道:“还是渡你些魔气吧,不然你难受我也心疼得厉害……” 他运出些魔气,衔在嘴里,低头就要用嘴来渡给应涵魔气,音无没对哪个男人有过兴趣,可此时心血来潮,盯着应涵一张苍白虚弱但又妖气横生的脸,却忍不住真的生出了几丝绮念。 “你找死!”就在他真的要亲吻上去时,忍无可忍的北涯双目赤红,捏出剑诀,一把赤霄诛魔剑带着凛然的杀气,在破风声中锋利无匹地就直接朝音无的心脏处刺去。 而北涯身后这时也突兀地传来了一道气喘吁吁,雌雄莫辨的声音——“北涯!” 那声急切的呼唤在看到眼前情形戛然而止,青衣的年轻男修脱口而出:“这里居然有两个魔修?!” 风缈反应很快,几乎是在说过的同时粗略地判断咳当前的形式,她一息都没有多耽搁,立刻召出两把短剑,毫不犹豫地往音无怀中无法动弹的应涵直直杀去。 作者有话要说: —— 风缈:北涯你别怕我来帮你 北涯:我有一句mmp我现在就要讲! 第62章 无寄(十三) 北涯本来是在另一边正操控着赤霄诛魔剑大杀四方的, 因为玄誉那方人太多, 他就不曾多想直接跳出去加入了风缈一方,他并没有什么助人为乐的心思,只是想着先把玄誉那一边人多的解决了,再来把风缈这边人少的解决了, 然后拿到千喜铃送给师尊讨他欢心。 但风缈不能会意, 突然见但一人穿着天剑宗弟子服跑出来, 定睛一看又正是前世她所遇见北涯的模样,她之前从瑶仙宗的禁闭室逃走, 孑然一身地磨砺自己修为, 几次都是生命垂危, 她经历了几番奇遇,早已不是前世那个软弱仁善的风缈仙子了,此番回到瑶仙宗代表宗门参加弟子大比, 就是前来向风染和玄誉复仇的,这次她也觉得自己隐藏的修为完全可以教训教训前面两人。 只是看到北涯的那一瞬间, 冰封的心还是忍不住生出一丝暖意,这个人同她记忆里一样,强大寡言,比任何人都配得上凛然的正气。 “北涯!”她的声音里藏着一丝惊喜, 北涯听到一声呼唤,转眼一看却发现根本不认识这人,于是懒得搭理,继续使出剑招朝那方修为最高的玄誉径直砍去。 一方接近一百人, 另一方却只有十个人不到,但这场打斗却并不是想象中的碾压。 风缈奇遇颇多,也是披着旋照初期的皮,但实际修为也到了融合期,北涯实际修为则是融合大圆满,两人在正常情况下看来,修为晋升的速度都堪称妖孽水准。 另一方一个风染筑基大圆满,一个玄誉旋照中期,两人合力连风缈都打不过,只是他们人多势众还能拖一会儿。 战况陷入僵局,北涯抿着唇沉下脸,想着师尊还在等自己,他心中默默酝酿着剑诀最后一式群杀剑招,踟蹰着是否要不顾门派弟子大比的规则,拿出大半灵力把在场的人一口气都诛杀了。 正在犹豫间,却是风缈一掌将风染打了个半死,然后立刻用密音给他传话——“快屏蔽五感!” 风缈传完话就一手有韵律地摇晃起了手上那串银铃,她的脸色随着银铃叮叮当当的乐声而逐渐变得虚弱,但这阵铃声的效果很明显。 对方那百来个正在打斗的人打着打着神色就变得迷离起来,在铃声一步步响动得更加厉害时,那些人的表情彻底变得虚幻愉悦起来,他们停下了动作,一个个脸上路出了梦幻的笑容,好似陷入了什么美梦之中。 周围人一个个带着笑容倒下,修为越高挣扎的时间越长,只是再怎么挣扎他们也还是陷入了梦境之中,北涯屏蔽五感没受影响,他看着眼前表情诡异的玄誉还在挣扎,在对方眼中闪过一团莫名熟悉的黑气之时,他刚好用剑鞘猛地劈昏了对方。 北涯也不是不敢杀人,只是这次栖霞秘境进来的这些人背后都大有来头,直接杀人会很麻烦,他还没强大到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步。 等到这一片只有北涯和风缈两人站立在原地时,风缈手上晃动的银铃停了下来,北涯撤去五感的屏蔽,目光认真地端详着那一串小小的铃铛:“这串铃铛的功劳?” 风缈对北涯很有好感,她也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冷漠,点头仔细解释道:“千喜铃可以制造幻境,我现在不过旋照期,但我使用它的话,元婴期以下的修士都逃不过,只要听到它的旋律就会迷失在自己心底最想要的幻境之中,就是它这么单纯地轻轻一晃动,听到这声响的人也会被勾动心底隐秘的欲念。” 北涯点点头,想到自己之前听到这铃铛的声响后不合时宜的精/虫上脑,心中了然,愈发觉得这东西不错:“果然是个宝物。” “嗯,只是我修为低微,他们大概一炷香后就会清醒过来了。”风缈心思缜密,拿着千喜铃就开始上前去取那些人腰间悬挂的玉牌,只要取下他们的玉牌,这些人就会立刻被送出秘境,那时也就不用担心他们会清醒过来了。 北涯抱臂在一旁站着,准备等风缈一个个把人的玉牌取下来,再去解决掉他夺走千喜铃。 但奇怪的事发生了,风缈一连取下了许多玉牌,那些人还是倒在那里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被弹出秘境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风缈惊诧极了,之前她解下那些人的玉牌都是可以让人立即被送出秘境,这时为何会失效了。 同样诧异的还有北涯,不过他对这些事不是很关心,正要上前解决了风缈回去找师尊时,怀中那张应涵给他的符纸却忽然有异动,北涯眉峰一厉,不再看戏,使了神行术一把抢走风缈手中的千喜铃,然后召出赤霄诛魔剑急急忙忙往应涵那个方位赶过去。 风缈完全不敢相信北涯竟会做出这等事,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愣神了一瞬立刻恢复过来,咬了咬牙一刻不敢停留马上追了上去。 于是这才有了四人对峙的场面。 不过要说对峙实在不够妥当,北涯如今在年轻一辈中的确算的上惊才绝艳,世无其二,然而他对上的是音无,十分修为只使出一分修为来戏耍他也是彻底的碾压。 北涯激怒下那柄裹着他全部的灵力势如破竹的诛魔剑,只是被音无那么轻飘飘一挡就倒转了方向朝他自己刺来,所幸是北涯的本命法器才勉强控制住没有真的把自己反杀了。 而风缈那两把秀气的短剑更是不够看,连应涵的一根头发都没碰到,就断成几截废铜烂铁一般地被弹到一边。 唇角边血丝蜿蜒而下,北涯喉咙里不停翻涌着铁锈的腥甜味,他感受到了和对方悬殊的修为差距,但他还是不甘地暗自默念着剑诀最强的 分卷阅读101 一式,全身的灵力暴涨,他眼睛里浮出的血腥味重得惊人。 除非他死了,否则任何人都别想从他眼前把师尊带走。 风缈也感受到眼前人深不可测的力量,她不是那种拼不过还硬要拼的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扔出短剑的手还在被反噬得不停流血,她一边捂住手臂一边想无声无息后退,却冷不丁发现她根本退后不了,后面仿佛有无形的屏障正挡住她。 音无脸上懒懒散散的,眉梢一动,完全不把酝酿大招的北涯放在眼里,睨着想逃跑的风缈,唇角的笑没什么温度,慢悠悠地轻声道:“动了我的人,还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溜掉,你们这些道修们……是不是有些狂妄过头了呀?” 他的目光又转向北涯:“你手上的东西还真叫我怀念呢,赤霄诛魔剑……对不对?还有千喜铃……都是些故人的东西呢……”说到故人二字时他眼睛里墨色激烈翻滚着,虽是笑着,可那种怨毒还是能隐隐透出来,“可惜他们都死了,而我……不仅活着,还会活很久……” 北涯对这人追忆过去不感兴趣,反而对方越自负他越开心,他的修为是远远不及这个人没错,但他有天阶至宝蕴毒珠,他和器灵沟通过了,器灵可以短暂地把全部灵力借给他,那些全部的灵力足够他强行把修为提至元婴期施展元婴期的御剑诀,再加上凌霄诛魔剑天生对魔修的克制,即使这人是分神期魔修,要把人从他眼前带走,哪怕代价是使出剑招的一瞬间他体内可能会被暴涨的灵气撑破至死,他也要生生剜下这人一块血肉来。 音无隐隐感觉他酝酿的气息越来越强劲,察觉到不对,魔修对危险的感知极敏感,他收起了懒散的神色,不再轻敌,虚握住一阵风,挟着自身的魔气,以风声施展音杀直接就想打断北涯干脆利落地夺取他的生命。 然而他这招音杀却在半路被另一道音刃截断了。 在他怀里用意识用能量点让003号帮忙解除禁锢的应涵心中焦虑,强自不动声色地召出枯骨琴将暴动的魔气注入琴中,以全力的魔婴期修为弹奏出音刃,阻断了音无随意的攻击。 就在截断的那一瞬间,音无的音杀反噬过来,应涵剔骨换血后的隐患一瞬间全部爆发了,他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惨白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音无没料到他能挣脱自己的束缚还帮着外人对付自己,看着应涵这幅垂死的模样心生滔天愤怒,应涵的修为他清楚,自小出类拔萃,就算魔气暴动,以他魔婴期的修为也根本不可能就这幅生命垂危的样子,这是算准他会因此心生怜惜不予计较吗? 想着那个年轻剑修嘴里那口口声声“师尊”,他的小猫出去一趟真是无法无天了,音无眸中一冷,一脚将挡在他面前的应涵踢开,冷漠的眼睛里找不到之前哪怕一丝一毫的甜腻柔情。 眼睁睁看着师尊为他挡下音无的攻击虚弱成得浑身是血,还被毫不留情地踢开,北涯气得浑身发抖,当他把蕴毒珠的全部灵力灌注到赤霄诛魔剑的时候,剑诀隐隐成形了,这片天地间都开始为之动荡,已经阻止不了的音无也暗自提起全身的魔气抵御,他自然不会认为他会因此折这里,但若是真叫一个旋照期小娃娃给伤了,那他万魔渊音无的名声可就毁得彻彻底底了。 风缈躲在一旁被威压镇得动弹不得,她到现在也没理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两个魔修为何要突然自相残杀,但看着北涯那隐隐成形的剑招,她有印象,这在前世是北涯的成名剑法,敌我不分的群杀剑招。 她会跟着死的,她打了个寒战,浑身却根本动弹不得。 然而就在地上感觉到生命流逝的应涵也跟着以为北涯是要孤注一掷使那剑招与音无鱼死网破时,北涯却看着音无不设防的抵御状态,电光石火间,一咬牙将全部的灵力顷刻撤掉,疯狂地倾注到左手的千喜铃上。 极强的记忆力让他清楚记得之前风缈是怎样摆动铃铛的。 风缈旋照期的灵力便可控制元婴期以下,那他此刻倾注的是元婴期的灵力,又该如何? 北涯目光紧紧攥住倒在地上的应涵,红衣乌发下脸色雪白得近乎透明,那大滩的鲜血让他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 他得先救师尊,他不能死。 连音无也来不及阻止,就见北涯单手摇晃着那串银铃,铃声随着风声舞动,旋律悠扬动听。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第63章 无寄(十四) 千喜铃, 是这片栖霞秘境里被众修士口口相传的埋藏在栖霞山的天阶灵宝。 千年前魔修刚被镇压到下三重天的万魔渊时, 修真界的声望繁荣达到一时顶尖,处处都是充裕的灵气,中三重天的修真大陆几乎找不到没有灵根的凡人,即使是大乘期修士也比比皆是, 那个时候的天阶灵宝遍地都是, 只是几千年过去了, 充裕的灵气忽然从某一天开始骤减,大能们一个接一个开始陨落, 曾经的天阶灵宝大多数都跟随主人一起消失了, 只有少数几个则沉睡隐藏在修真界的角落里, 等待着后人来找到它们,重新唤醒它们的力量。 蕴毒珠是,千喜铃亦是。 音无本来是做好了抵御剑招的准备, 却猝不及防对方忽然换了招式,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招惹来的小妖孽, 旋照期的修为能使出元婴期的威压不算,手上两样东西放在千年前也是赫赫有名的法器,来不及屏蔽五感,在铃声入耳的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就彻底难看起来, 他是修习音道的魔修,控音杀人本是他的强项,等闲低阶音道宝物在他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但若是高阶, 则会适得其反,对他的克制更加强烈。 他的挣扎无济于事,很快眼前的景象就几番变幻,他被强制拉入了梦境之中。 这个秘境是为融合期以下的低阶年轻修士所准备,藏了个天阶灵宝已经是它全部的造化,这下来了个魔修宗主音无,即使是个分/身,也是起码分神期的修为,冲天的强大魔气让整个秘境隐隐都动荡起来。 这时千喜铃被另一股强大的灵气唤醒,整个秘境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北涯按着节拍摇着铃铛,铃声响动,这百里之外,除了施法者,谁也没有逃过,风缈和应涵自然也是,顷刻迷失在了幻境之中。 在连跨两阶强行催动元婴期的灵力时,他全身的血管就瞬间爆裂开来,全靠事先有准备吞了几颗回元丹,这才没有毫无防备直接当场死在这里,但即使如此,他现在浑身上下也找不到一丁点多余的灵力了,北涯咬着牙凭着强大的意志力撑住身体,整个人的形容极其狼狈,他踉踉跄跄地来到躺在那里昏迷在幻境之中的应涵身边,看到地上大片大片的鲜血,他手抖得厉害,他哆哆嗦 分卷阅读102 嗦地想拿出纳戒中的补元丹给应涵喂进嘴里,可是应涵周身还是被溢散出的魔气环绕着,哪怕那些魔气已经几近透明,可当北涯要把用来恢复灵气的补元丹喂进应涵嘴里时,那些魔气就在应涵喉咙里堵住反抗着他的丹药,让他无论无何也喂不进去。 魔修……他的师尊是魔修……北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事实,哪怕他明明早就有这个猜测。 修真界的魔修少得可怜,但凡出现一位魔修,在道修们看来都会被默认是千年前逃脱镇压的魔修余孽,平常修士是无法接触到魔修究竟该是怎么样的,但唤醒了魔修宝物蕴毒珠器灵的北涯不同,器灵一早就看破了应涵的伪装,很早便告诉过他,他的师尊身上有魔气。 可即使如此,器灵也未曾向北涯断言过他的师尊就是魔修,因为它感知不到应涵的魔骨,在它的认知里,没有魔骨,就算不得魔修。 一早被器灵提醒过的北涯不怕魔修,在他眼中,魔修道修都没什么分别,只要是师尊就可以,可这修真界其他所有修士都不会这样认为。 如果师尊的身份彻底暴路,那群修士就会立刻扑上来要了师尊的命,而现在的他根本无法保护师尊。 他脱下染血的白衣把浑身泛出黑气的应涵全部包住然后紧紧抱在怀里,他一把扯下了腰间的玉牌,但就像风缈之前试验的那样,他根本出不去,而栖霞秘境的出口也不在这里,依他现在的状况若是赶过去,也不可能带着应涵安全离开。 千喜铃的铃声马上就要失效了,北涯能明显察觉到一旁的音无脸色几经变幻就快要苏醒过来,他的全力以赴和孤注一掷对这个强大魔修来说,根本连半柱香都拖不下去。 束手无策的无力感啃噬着他的胸腔,就在北涯真的以为他要和师尊一起死在这里的时候,秘境的晃动更加厉害了,整个栖霞山开始震颤着,北涯站立不稳,倚着一棵树干强撑着没有摔倒。 现在的秘境即使取下玉牌也无法出去,而此刻这种程度的震动更说明了秘境此刻生变,只要外面那群门派的老修士们不是傻子,就该想办法进来查看了。 抱着这样的微弱期望,北涯面上还是镇定地看向一旁红衣无风而动,整个人被一团浓郁黑雾包裹住的音无。 被千喜铃的铃声短暂控制神智的音无怒火滔天,被一个小辈制住对他而言就是奇耻大辱,他的本体本来好好地待在万魔渊同另外三大魔修宗主对峙着,这时也在他盛怒之下来到了栖霞秘境中,也正是因为音无本体的出现,刚刚秘境才会摇摇欲坠,无法承受他的威压。 全部修为归位,音无挣脱了幻境的束缚,他的脑海中还不停响起另外三个魔修宗主的密语警告,这次栖霞秘境本是他们计划中蛰伏期的第一步,只要在秘境中派遣中阶魔修截杀修真界的大部分优秀弟子,少部分修为强劲的则不动声色给他们种下蚀魂术即可,魔修数量太少,要想彻底毁灭修真界,他们必须按兵不动徐徐图之,所以这本该是一次绝不允许打草惊蛇的任务,结果音无擅自派分身前去也就算了,这次直接连本体都跟着去了,他们这边任务正进行得好好的,音无这么一来,整个秘境都快毁了,万魔渊另外三个顶阶魔修气得牙痒痒,用密音传语厉声叫他顾全大局,立刻赶回万魔渊。 可惜魔音宗的人都是放浪形骸惯了,从来不知道“大局”二字怎么写,魔音宗宗主音无尤是如此,他并不爱无上权力,只爱自由与美色,若非为了堂堂正正离开万魔渊,他也是不愿耐住性子与另外三个人谋事的。 于是此刻他无视了神识里聒噪的声音,睁开清明的双眼,一步步逼近抱紧应涵的北涯。 他不能逗留太久,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音无强大的神识感知到外面正有高阶修士正在破开他们做的屏障硬闯进来,他对着北涯冷嗤的声音寒意入骨,怒意达到顶峰时他反倒不愿直截了当地杀掉北涯了,死多容易,简直是便宜了他。 毫无反抗之力的北涯倚在树干上与他对视的目光没有半点示弱,音无不慌不忙地心中念起蚀魂术的口诀,蚀魂术是心魔种子,当中了蚀魂术的道修心魔被催生到顶峰时,便会被同化成最低等的魔修。 他看得出这人对他喜爱的弟子生出了欲念,而欲念就是心魔的雏形,比起杀掉这个日后也许会成为他们心腹大患的道修天才,他更愿意遵循心意,毁掉这个道修的意志,叫他沦为被欲/望操纵的废物,跪在地上向自己摇尾乞怜。 在音无真正的修为下,耗尽全部灵力的北涯在他的威压下动弹不得,音无掌风袭来的时候他真的以为他会马上死去,然而古怪的是,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不对!他立即警惕地抬眼看着音无。 就在此刻,有隐隐的人声传来,外面的道修们终于进来了。 音无眉目绮艳的脸上绽开一个玩味的笑容,他的身影渐渐虚幻,临走之前,他扫视着北涯紧紧抱住应涵一刻也不敢松开的动作,眼尾一勾,笑得愈发开怀道:“小家伙,你的师尊我暂时带不走了,不过他是我门下最得意的弟子,纵是他欺骗了你……也请你多怜惜一些,若是我下次见他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会……轻饶你……” 他这番话说得慢条斯理,一点威胁的力道都没有,然而他盛满笑意的眼睛里,却是充斥着毒蛇般的阴冷。 音无撂下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就轻飘飘走人了,留下的北涯逃离了他的威压,大口大口喘息着,魔修擅欺诈,但他对音无那番话不置可否,和他的师尊相处了这么久,他知道自己该相信谁。 在音无残留的的魔气彻底消失时,北涯隐约听到了常柏的声音,他牢牢抱住应涵,终于卸下了浑身力气,强撑着的意识在短暂地放松下来便顷刻陷入黑暗,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 迷失在幻境里的应涵分不清时间概念。 在被一阵动听的铃声掌控住所有的意识后,明明正是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眼前的景象几轮变幻后,他却蓦然间什么也记不清了。 脑海里似乎还是有铃声在不停回旋,应涵定神清醒过来,却发现周围是一片熟悉又陌生的景色。 低矮破旧的房屋,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一条仿佛走不到尽头的水泥路,昏黄散漫的夕阳。 应涵发现自己的视野变小了,他摊开小小的手掌,这才惊觉,这熟悉的一切,是他回到了现实世界,现在……是那场火灾前,他还只有十来岁的时候,而他此时是刚放学,正在回家的路上。 应涵思绪纷杂,他没能反应过来自己来到了幻境之中,心念急转间他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他要见他的母亲,那个……连梦里也许久未见 分卷阅读103 的母亲。 应涵忘记了一切,他立刻背着小书包迈着小短腿就沿着水泥路往家的地方跑,然而他没跑多远,前面就突然出现了一群和他同龄的小孩子,站成一排把他的路全部挡住了。 “你们让开!”应涵非常生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但想见一眼妈妈的心是那么的强烈,强烈到他整个心神都在动摇。 但他忘记他此刻已经不是一个魔婴期的魔界修士了,十二岁的应涵还是一个细胳膊细腿,精致纤细但脸上还有婴儿肥的小包子,板起脸来毫无半点威慑力,看起来就好欺负极了。 自从他妈妈的事被闲言碎语的人说给小孩子听,小孩子又传到了学校里,幼时的应涵在学校一直是被校园霸凌的对象,他妈妈自小教他不许骂人不许打架,乖乖遵守妈妈每句话的应涵在学校里被欺负得浑身是伤也不曾以牙还牙过,所有委屈都被独自咽进肚子里,然而他越是这样别人越觉得他好欺负,带头的那几个自诩校霸的吊儿郎当的少年们最喜欢羞辱他,看他一脸仇恨又忍气吞声挨打的懦弱可怜样就笑得开心。 他小时候放学路上被堵也并不是头一回。 应涵都清清楚楚记得,但此刻他以为他是有力量的,义无反顾冲上去的后果却是被那群人戏耍猴子一般打着玩,他的拳头还是他这个年纪的力道,他生得瘦瘦小小,使了吃奶的劲也就是给那些人挠痒痒。 大约是第一次见他敢反抗,那群人“哟呵”一声,带头的少年是他的邻居,有个嘴碎的妈,对他家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会儿就怪模怪样地、很有正义感似的发言:“哎呀!不愧是强.jian犯的种,都敢打人了?下一步你要干什么呀!” 他说着说着把肚子里挨了好几拳的应涵猛地踹翻在地上,听到他那熟悉的话应涵赤红着双眼,浑身颤抖着憎恨地看着他,这人被看得越发窝火,吆喝着他那群小伙伴:“来!哥几个跟我为民除害!” 往昔被打的记忆猛地浮现,应涵条件反射地抱紧后脑勺保护自己,是了,他现在的身体根本反抗不了,从前就是这样的,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可反抗的后果只能招致更严重的殴打,还会有更难听的辱骂,最最过分的不是辱骂他,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这群人还会把家长议论他母亲的话添油加醋地说出来,随意地羞辱着他心中最好的妈妈。 心里的灰暗铺天盖地,应涵知道马上就会有污言秽语和数不清的拳脚加诸在他身上,他闭紧双眼,拳头捏紧,指甲深深嵌进血肉里。 为什么要让他再经历一遍幼时的绝望,没有人会来帮他的,就因为他的出生是个错误,所以他就活该经历这些痛苦。 然而做好了准备,预想中的拳脚却没有落在身上,应涵抱紧书包转过身,却在意料之外看见了有一个高他一个头的小少年挡在了他的面前,正狠狠地教训那群人,明明也是小小的个子,却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干起架来简单粗暴、行云流水,很快把那群吊儿郎当的少年给撂趴下。 应涵捂着被打的地方狼狈地站起身,被打得再狠再痛也始终干涩的眼眶里,就在一瞬间溢满了铺天盖地的酸楚。 那么多他不敢回顾的、灰暗痛苦的记忆里,其实他耿耿于怀的并不是那些加诸于他身体上的疼痛,他耿耿于怀的,是那么久那么久,他始终孤独地一个人承受着,在母亲活着的时候他要假装一个刀枪不入的男子汉,在母亲去世后他不需要假装,可是他的脆弱也再无人在乎。 他一直以来想要的……只是希望能有一个人……哪怕只有一次……帮帮他…… 救救他…… 这一次……他竟然看到了。 “你——”他想要说些什么,把那群人狠狠教训了一通的小少年却沉默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处,把他背到了背上。 天色晚了,昏暗的路灯下应涵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是他的后背却给他无比安心熟悉的感觉,应涵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一瞬间福灵心至,他把脸埋在对方背上,声音绵软、带着浓浓的鼻音,又哭又笑:“是……你吗?” 他并没有确切说是谁,可是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背着他的人轻轻“嗯”了一声。 应涵的眼泪蓦地就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滚落下来,他双手收紧,浑身被毒打的疼痛在这一刻消失无踪,他扯开嘴角无声地笑起来,冰冷的心像泡进了温泉里,酸楚又饱胀,然后冒出了许多装满欢喜的泡泡。 “真好……”他一遍遍地喃喃着,“你来救我了……” 背着他的小少年任他在自己背上无声地流泪,步伐坚定地带着他朝他家的方向走去。 小小的房子里白炽灯的光晕从窗户外透路出来,一言不发的小少年背着他敲了敲房门。 随意挽着头发穿了碎花围裙的女人前来开门,她眉目温婉美丽,在灯光下温暖柔和得不可思议,见到应涵她就自然而然笑了起来:“涵涵……” 背着应涵的小少年她也没有忽略,脸上惊喜又担忧:“你是涵涵的朋友吗?涵涵受伤了吗?谢谢你送涵涵回来,快来先一起吃饭吧,饭已经做好了。” 应涵从小少年身上下来,被妈妈拉过去紧紧抱住,他不是第一次受伤,但却是第一次没有在妈妈面前藏起他的伤口。 饭菜热腾腾的香气和妈妈温暖的怀抱,还有那个人安心的后背……应涵在母亲怀里怔怔地笑起来。 他从前做过的最美、最美的一场梦也不曾这样奢望过。 真是……太让人留恋的幻境了…… 让他……一点都舍不得离开。 ***** 看破幻境的那一瞬间,所有温暖的假象顷刻崩塌,应涵再次睁开眼睛,却是在一个光线明亮,恢宏雄伟,人声嘈杂的大殿之上。 他想抬手遮住眼睛适应一下光线,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捆缚住了,他此刻正和一群人一起被屈辱地绑在一排柱子上,当见他睁开眼清醒过来,大殿上的目光都齐齐放到了他的身上。 位于上座的五大修真门派的掌门,其中天剑宗掌门常舟子坐在正中的位置,大殿顶端刺眼的光线从他头顶照耀下来,让应涵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到他苍老但带着威严的声音:“你身为魔修潜伏在我天剑宗多年,此次栖霞秘境死伤弟子共计三百零七人,便是你与其他魔修里应外合制造了这场滔天罪孽,是也不是?!” 常舟子说的是问句,但他显然不需要应涵回答,每一个字都是笃定地在给应涵定罪。 应涵心里哂笑,早在魔气暴动得散逸出体外时他就料到有今日这个局面,只是没想到连个辩驳的机会也没有就被定了罪,更可笑的是,看情况,似乎是这群自大的老古董还没发现是万魔渊 分卷阅读104 的封印出了问题。 他垂着头颅没有回答,目光却在隐晦地搜寻着北涯的身影,他不能现在就在这里被当场诛杀,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常舟子其实与应涵相处了有些时日,之前还对这个年轻人有些欣赏,虽不肯修习他门派剑法,但天赋惊人,待人接物又妥善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可在救回北涯一众人时,他亲眼看到了应涵周身快要消散干净的残留魔气,而另一边比北涯提前清醒过来的玄誉也在被追问事情究竟时,指证他们这一行人中有魔修卧底,这才导致那么多门派优秀弟子毫无反抗之力地无辜惨死。 还有被救醒的风缈,虽说她幼时有糊涂的前科,但此刻作为当事人,常舟子等人向他问了一遍情况,风缈隐去了千喜铃的争夺,但秘境中有两个魔修却是她亲眼所见,昏迷的应涵被抬到了她的眼前时,她便定睛一看认出了这是看见的当年北涯的师尊,她指证着应涵的的确确是魔修,并为了让修真界的修士提高警惕,断言着应涵是万魔渊派来的卧底,这么多年不动声色地潜伏在修真界,是有要掀起战争的巨大阴谋。 几轮指证下,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常舟子等五位掌门痛失了诸多得意弟子,瑶仙宗的风域没能救回他最喜爱的女弟子风染,怒火攻心恨不得当场诛杀了应涵。 所幸常舟子很冷静,打断了风域,说痛失弟子的门派不止他们,作为门派弟子大比的发起者,他们需要给所有参加大比的门派一个交代。 于是就有了这场大殿之上的审判。 看到应涵垂着头颅没有反驳,常舟子苍老的脸上纹路跟着颤动,那么多条年轻修士的性命啊。 他沉下声音道:“你既不否认,那便照十恶不赦的魔修待遇处置,来人,将他扔进九转弑魔阵,让他肮脏罪恶的灵魂受到烈焰无穷无尽的炙烤,让他每一寸血肉都被阵法撕扯成灰烬又再生……让他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这便是道修处置魔修的手段,不比魔修以狠辣著称的手段弱半分。 应涵听得浑身发抖,而在常舟子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大殿之中乌泱泱一片里就突然走出了一个人,双膝一弯就立刻跪了下来,修士的视力极佳,应涵能清楚看到,是他正在搜寻的北涯。 北涯还是重伤未愈的模样,灵力耗尽让他清醒得太晚,等他赶过来的时候应涵的罪名已成定局,而他作为魔修带大的弟子,也遭受到了非议,在他赶过来时,还有几门派要求他避嫌,否则无论他是怎样的天赋,也要连同他一起处置。 他对此置之不理,匆忙赶过来时,他的脸色憔悴难看到极点,此时抿了唇跪倒在地,一字一顿道:“掌门,此举不可!” 常舟子因为对应涵的厌恶,连带着亲近应涵的他也少了几分喜爱,此刻他紧紧盯着脸色惨白的北涯:“你要为你的魔修师尊求情?” “不——”北涯此刻脑海中还不停回荡着蕴毒珠器灵对他说的那些话,器灵吞噬了蚀魂术种子变得更加强大,所能感应的也就越多,北涯咬咬牙,沉声道,“此人罪有应得,只是风缈道友说过,此人只是万魔渊那群魔修计划中的一步,若是此刻诛杀,那万魔渊的计划我们就无从得知,所以,此举万万不可!” 应涵虚弱地被捆在柱子上,听到北涯的话他并没有伤心难过的神色,他甚至松了一口气,他知道的……这个人一定会来救他。 “万魔渊?又是万魔渊?!风缈就是胡言乱语、耸人听闻!你以为我们没查探过吗?就在秘境毁去之后,我们就立刻查探过万魔渊的封印,结果呢,完好无损!这次事件就是以前的魔修余孽搞出来的孽障!”激动反驳他的是玄机阁阁主,此刻他恶狠狠地看向北涯,像是指责他在为应涵诡辩。 “弟子在秘境里遇到的,是起码分神期修为的魔修,怎么可能是四处躲蹿的魔修余孽?你们为什么不怀疑是封印被魔修们伪装过,而你们根本没看出来?还是……你们其实是害怕这个怀疑,所以根本不敢这样想?!”北涯放声讥嘲着。 “放肆!”这次制止他的是常舟子,应涵是拿的他门派的玉牌,北涯也是他门派弟子,他觉得他天剑宗的脸在这一刻丢了个干净。 他沉下脸,“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你要怎么证明,你不是为了帮助你的师尊,刻意诡辩以救他性命?” 北涯踉跄地站起身来,他扯开一个冰凉的笑:“我可以证明,我此举皆是为了修真界的安宁。” 他挥开众人,一步一步走到四肢被牢牢绑住 、鬓发散乱脸色青白、气息比他虚弱得多的应涵身边,应涵紧紧盯着他,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可香甜的幻境似乎还历历在目,哪怕这样不利的场面,他也不信这个人会伤他。 但他的信任被辜负了。 他同北涯之间亲密无间,包括他的须弥戒子北涯也可以使用,他眼睁睁看着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北涯召出他的本命法器枯骨琴,然后自己一手召出赤霄诛魔剑。 没有主人操控的枯骨琴算不得宝物,于是就那么短短一瞬间,北涯将恢复的全部灵力倾注到诛魔剑上,毫不留情地一挥剑将枯骨琴砍成了两段。 这是应涵的本命法器,牵连的是他的命脉,就在枯骨琴被彻底损毁的一瞬间,他就随之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赤红的血液溅到了北涯的脸上。 北涯眉梢都没动一下,神情依然冷冽,周身都是锋利凛然的浩然剑意,他开口:“这是他的本命法器,我将之彻底毁去了,现在他命脉被伤,再也没有半点威胁性可言。”他顿了顿,“并且,我请求的饶他一命,并非放过他,我是在恳请掌门,让我亲自将这欺骗了我十多年的魔修桎梏在囚魂谷。” “不知这样……掌门可愿信我?” 他冰冷无情的声音在整个大殿里回荡,众人被他这一出大义灭亲给弄得懵了一瞬,尤其是坐在高位的常舟子。 囚魂谷是他天剑宗安神立命的地方,甚至比混沌诛魔阵更加让魔修感到可怕,因为囚魂谷中不仅有诸多针对魔修的酷刑,更可以禁锢任何等级魔修的灵魂,听起来仿佛比九转弑魔阵温和,但灵魂被禁锢的痛苦感觉比之躯体更让强大的修士无法忍耐,并且,被囚禁在囚魂谷的话绝对不会有魔修敢前来救他。 北涯做到这个份上,常舟子对他下降的好感挽回了一些,想着北涯虽然认了魔修做师尊,但到底还是顾全大局,北涯的方法不比他所想的温和,也考虑得更周详仔细。 于是他首肯点头,应允了。 剔骨换血后应涵的底子早就毁了,秘境中的重伤加上这次命脉跟着遭到重创,他本该立刻死去,但北涯在常舟子的允许下立刻给他喂了一颗恢复生气的丹药硬 分卷阅读105 生生吊住了他一口气。 应涵窒息感太强烈,只能拼命地喘息着,他脑子里乱成一团,只是怔怔地凝视着冷漠的北涯,悲怆的眼神里带着不解和疑惑,幻境里那个义无反顾挡在他面前的身影和北涯此刻的身影重叠,他唇角蜿蜒的鲜血猛地再次汩汩而出。 北涯……你不是……来救我的吗? ***** 囚魂谷的入口是一道狭窄逼仄的小道。 这里幽暗僻静,带着一股诡异的阴冷感,是天剑宗的禁地,寻常弟子绝不允许来到这里。 但北涯身上有出入的令牌,这是他当机立断毁掉魔修本命法器所得到的信任,他得到了拷问应涵的资格。 此时北涯正久久地停在小道的入口处,他刚从天剑宗大殿领了门派大比第一关的奖励就立刻来到这里,他大义灭亲的举动让天剑宗依然视他为首席大弟子。 而此刻,他的师尊已经被人押进幽暗的囚魂谷中去了。 他倚靠着墙壁,手里握着的是数颗硕大的上等灵石,他脑海中还在不停回荡着器灵对他说的话。 ——“你师尊的魔骨被剔去,心头血也受损了,再加上秘境的重创,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我晋级之后,能感知到之前的记忆,你师尊身上有我的本源灵气,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师尊十五年前剔骨换血是为了净化你当时被我泄路的魔气污染的体质。” ——“你的师尊快死了,他需要魔气,需要大量的魔气才能续命,你想办法把他带到囚魂谷去,那里怨气冲天,我将其转化成魔气还可以多续一会儿他的命。” ——“但你如果想真的要救他,就入魔吧,想那个强大魔修一样渡给他魔气,我还可以帮助你,让你修炼出魔骨,你就能再把魔骨还给他。” ——“入魔吧,只要你想,你完全可以同时现在魔界和修真界的顶端,你可以操控这个世界,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包括……和你师尊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那最后一段带着蛊惑的话终于成了他脑海里的主旋律,北涯捂住疯狂跳动的太阳穴,眼睛闪过浓烈的暗色红芒,他手中的上等灵石也随之顷刻化成了湮粉。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计较逻辑,逻辑被作者君日死在床上了,作者君为了神展开什么都干得出来,请务必做好预警,对了,下章开个婴儿车~ 第64章 无寄(十五) 囚魂谷其实是一处永远感受不到阳光的幽深石牢, 这里有着几千年前一位真仙专门针对作恶多端的魔修的言灵术, 只要魔修踏足这里,其灵魂便会被禁锢。神识力量全被锁住,思想意识都会受到限制,无法修炼无法冥想,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整个人的灵魂被拷进无形的枷锁里, 连过激的七情六欲都不能有。 以往锁进囚魂谷的魔修最后都疯掉了,那里寂寞孤独, 狭小阴暗, 除了被禁锢的失去自由的自己, 什么都没有,这种痛苦比任何酷刑都要残忍。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一个魔修敢主动踏足这里, 甚至道修们也因为囚魂谷中终年不散的怨气而不愿踏足。 这里实在太阴冷了。 待在囚魂谷里,仿佛所有一切都跟着静止了, 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逝。 穿着一身鲜亮干净的暗纹白衣,玉冠墨发,眉目皎然的天剑宗首席大弟子北涯显然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前些日子里他带领着天剑宗弟子去万魔渊成功围剿了一小波低阶魔修, 低阶魔修抵挡不了搜魂术,搜魂之后,修真界所有人终于正视到,万魔渊的封印的的确确出问题了, 而那些被镇压数千年的魔修,也的确在酝酿着要颠覆整个修真界的可怕计划。 只是他们还不知道“蚀魂术”的存在,但这个时候,几大修真门派的几个还活着的渡劫期老祖们已经被惊动了,这一场仙魔大战已经提前吹响了号角。 比起原剧情有所不同的是,这次修真界的道修们并非毫无防备,他们依旧狂妄自大,认不清魔修们积压千年的怨恨有多恐怖,但至少他们提前做好了防范,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而这份功劳被归给了已经隐隐成为年轻一辈新秀们领头人的北涯,赤霄诛魔剑和混沌剑仙的完整传承让还需要成长的他已经有了魔修克星的潜质,天剑宗掌门常舟子亲口应下北涯将是修真界第一宗派的下一任继承者,曾被诓骗认了魔修做师尊这件小事已不值得让人诟病于他,“北涯”这个名字在整个修真界一时风头无两。 但北涯从不在意这些,他在天剑宗只有两件事——潜心修炼、前往囚魂谷。 他对外的说辞是去折磨拷问那个魔修以报复此人欺骗他多年信任,天剑宗年轻的弟子们对他们强大无比的大师兄深信不疑,常舟子隐隐还有疑虑,但在某一次悄悄在北涯走后前去,看到囚魂谷中的刑具确实有被动用的痕迹,而被枷锁死死捆住的魔修也是一幅被折磨过度的累极模样,常舟子便也放下了最后一丝怀疑。 他还记得从前北涯是如何依恋他的师尊,被欺骗后由爱生恨也是自然,只要别成为心魔影响修行,爱怎么折磨便怎么折磨吧,不过是个罪孽滔天的魔修罢了。常舟子这样想着,因为怕沾染上怨气,便转身拂袖而去,离开了囚魂谷。 只是他并不知当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囚魂谷中之前离开的北涯复又折返回来,他黑沉得看不见一丝光亮的眼眸往常舟子离开的方向凝滞住片刻,随后便收回自己的目光,看似平静的眸子里划过几丝黑红色的暗芒:[谢谢提醒了。] 今日是他用魔气温养应涵身体的第三个月,在他身体里扎根的蕴毒珠器灵已经从一团黑色的烟雾进化为一个珠子的雏形,因为吞噬了蚀魂术的种子,被应涵剔骨换血才净化了的魔气再次复生,漂浮的珠子里一双黑红色暗芒要满溢出来的眼睛眨了眨,看起来十分诡异:[你之前吞噬那些魔修的魔气已经足够,今天可以进一步给你师尊渡更多的魔气了。] 北涯本来即将迈进囚魂谷的步伐一顿,他摸索着怀里的东西,神色复杂难辨,半晌才回应着:[嗯。] 他现在同之前应涵的样子很相似,至纯至净的天生剑胎体里经脉中游走的是充沛的灵力,他的身体还是正统道修,但位于蕴毒珠栖身之所的丹田处却全是隐藏着的浓郁魔气,在蕴毒珠的帮助下,他早已经堂而皇之地在众多正派修士的眼皮子底下入魔了。 事实上最初蕴毒珠的诞生本就是为邪恶魔修打造的至宝,除去本身含有修士也抵挡不过剧毒的同时,还载有魔气和灵力两种力量,但灵力只是它的伪装,剧毒是它的根源,而魔气才是它得以辉煌的灵魂,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没有人记得它的本质。 北 分卷阅读106 涯最初也并不信任蕴毒珠的器灵,只是在他真的动摇得被催生出心魔,体内出现魔气时,他回忆着秘境里那个魔修曾想做的那样,嘴里衔着一团魔气,渡给了躺在石床上昏睡不醒的应涵。 被押入囚魂谷就再也没苏醒过来的应涵脸色顷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起来,也正是因为如此,北涯开始放任体内的魔气滋长壮大。 不过他还记得让蕴毒珠帮他控制着度,他若是成为真正的魔修,囚魂谷会将他一起囚禁,在应涵彻底恢复之前,他还需要囚魂谷来掩人耳目。 因为他向常舟子请求过将应涵的审问权只给他一个人,所以这处地牢里只会有他一个人,除了今日需要糊弄常舟子,平常他都是将绑住应涵的沉重锁链给卸下,取出纳戒里特意搜寻而来能温养人生气的石床,将几次重创后一直昏迷不醒的应涵安置在上面。 北涯沿着曲折的通道往石牢走去,越走到尽头,他的步伐越是迟钝,在他日复一日用魔气渡给之后,就在昨日,他察觉到他的师尊有那么一瞬间清醒过来了,他当时正将几番大难后瘦的脱形的人紧紧抱在怀里轻轻地吻着,他心里在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然而怀里的人忽然全身发抖,一个劲想要挣开他,应涵没有睁开眼睛,但惨白的唇瓣却是不停地嗫嚅着一个字:“痛……” 北涯光听着就感到胸腔里钝痛得快要死掉,他想要让师尊睁开眼睛看看他,可是怀中的人又再次昏死了过去。 只是回忆着昨日那幅景象北涯就又是感觉一阵心脏被攥紧得仿佛要窒息一般的痛楚,他停下脚步,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深深的暗影。 他竟一时害怕今日会见到清醒的师尊。 他想象得到的,无论是本命法器被毁从而导致命脉受损时那种全身连骨缝都要钻进去的疼痛,还是被亲近之人背叛,孤立无援哀叫都哀叫不出来的痛。 他知道的,他都知道的,他的师尊有多痛,他就跟着有多痛,痛得恨不得一了百了,带着他的师尊一起去死。 器灵的那番话他都清清楚楚记得……他竟从不知道……从不知道……他的师尊曾为了他,剔去魔骨剜去心头血,根骨尽毁,生气骤减。 他说不清知道这件事情时心中的感受,他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对自己无尽的愤怒和自责。 他口口声声对他的师尊道他永远是师尊的原原,可是他自己内心里清楚,比起弱小的受人欺凌的原原,他更愿意做天剑宗首席大弟子北涯,他太向往拥有力量的感觉了,他喜欢旁人对他投以敬畏的目光。 所以……他会在得知自己体质被废后根本藏不住愤懑和不甘的情绪,所以……他才会明明看到了师尊勉强的神色,也从未想过放弃接受传承,央求着身为魔修的师尊冒着风险去天剑宗陪自己…… 哈哈……他就是这么贪婪自私的一个人,所以上天要惩罚他失去最在意的人。 可是他不会接受! 他从降生之后就知道了,他想要的,只能自己去夺过来。 无论是掌控一切的力量,还是师尊所剩无几的命数…… 北涯站直身子,抿紧唇瓣,继续往石牢里走。 狭窄的石牢就像一个劣质的笼子,但里面的沉睡的人却带给这笼子一些明媚亮丽的色彩。 那透着玉石光泽的石床上,躺着的人安静极了,穿着在灰暗的光线里也依然鲜亮的红色衣衫,鸦黑色长发散落下来,那张平日里总是矛盾地糅杂着妖冶和温柔的脸在此刻敛去了所有的光彩,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肤色,闭上的双眼睫翼浓密纤长,比之以往,宽大红衣里身形已经瘦削许多,瞧着极是憔悴可怜。 北涯心中轻轻松一口气,可是看到应涵这幅模样心又忍不住提起,按理来说,应涵早该清醒了,可是却迟迟未见他睁开眼睛,北涯有时候都在想,是不是师尊不愿意看到他,所以故意不想醒来。 他束手无措,只能一天天地渡给应涵更多的魔气,可是亲吻所给予的魔气有限,蕴毒珠孕育着他的所有欲念,便自然而然地告诉他,他可以与他的师尊双修,双修渡给的魔气比亲吻多得多。 双修……他很久很久之前就梦过这样的场景,可是他从来未曾对他的师尊唐突过,他想要他师尊没错,可是他一直在他师尊面前都是乖巧的样子,他怕吓到他的师尊,比起身体上的欢愉,他更怕他的师尊会讨厌他。 但这次……北涯放轻了脚步走过去,他把人抱在怀里,像往常一样先运出一些魔气到嘴巴里,然后低头撬开应涵的齿关,一边渡给他魔气,一边忍不住吮吸着他嘴唇里属于师尊的味道,吻得情动之时,他甚至会想要啃咬着应涵的舌尖,那力道像是要把人拆吃入腹。北涯有时候是真的想把人吃进肚子里,化作他的骨血,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这样他就可以不用提防魔修们会想觊觎他的师尊,道修们会想诛杀他的师尊。 沉溺于亲吻的北涯渐渐思绪散乱,他师尊身上的味道总是让他迷恋不已,叫他轻易为之神魂颠倒,他吻着吻着便觉得身体发热,下腹硬得他胀痛不已。 他单手从怀里摸索出了一样东西,是他一早藏在怀里的千喜铃,风缈一直没有揭穿过这事,所以这东西一直在他这里。 他俯身将应涵的衣衫全部褪去,把千喜铃系在了应涵的脚腕上,这情形比之他所想象中还要美,应涵适合红色,和他本身气质矛盾的冲突显然叫他更添几分魅力,那纤细的脚腕绑着大红的缎带,在红白浓烈的色彩撞击下显得尤为绮艳动人,轻轻碰触一下,那红缎带上悬挂的银铃就会发出悦耳的声音。 没有旋律随意响动的千喜铃,也可以勾动人心底的欲念。 北涯只是要这么一个借口,他放任自己被铃声摆布,解开自己的衣裳倾下/身压在了应涵身上。 他落下细密的吻,从应涵的额头到瘦削的肩胛骨,在沿着肩胛骨往下,一寸地方也没有放过。他一只手触到应涵的腰窝,另一只手则从腰线下移,寻到记忆中那窥探已久的甜美果实,的确如想象中一般,仿佛成熟到软烂的蜜桃,挺翘圆滑,一手握不住,光润细腻的触感叫人爱不释手,让他有一瞬间以为他那么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浓稠香甜的汁液来。 铺天盖地的爱.欲席卷了他全部理智,北涯啄吻舔舐着应涵苍白的唇瓣,修士的手段让他动动手就让即将要接纳他的地方变得绵软潮湿,他一沉腰,把滚烫的欲.望深深埋进了应涵的身体里。 同师尊彻底契合的美妙感觉让他险些把持不住,他柔情缱绻地含吻着应涵的耳垂,在他耳朵旁吐着灼热的呼吸:“师尊……师尊……”他一遍遍呼唤着,像梦中所想的那样,他将师尊修竹般挺拔美丽的双 分卷阅读107 腿环在自己的腰间,然后将欲.望用力地继续在那个极乐的地方沉浮着。 应涵纤细脚腕上绑着的铃铛随着他剧烈的动作不停地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和北涯急促的喘息糅杂在一起,给阴冷的石牢增添几分暧昧的气息。 北涯神智已经不太清醒了,他只是知道他要身下的这个人,在一阵猛烈动作后他终于达到了高.潮,那个成熟的蜜桃这次是真的被他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浓稠黏白的汁液来。 而在他将魔气和汁液一起渡进应涵身体的那一瞬间,一直未曾附和他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被他怜惜地吻过许多遍的眼睛终于睁开,眨了又眨,似乎才终于确认他是谁,眸子里泛起的浓郁雾气凝成了水珠,霎时从眼尾滑落下去,被他啃咬得泛红的嘴唇抖了抖,蠕动着轻声道:“痛……”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卡肉……痛! 第65章 无寄(十六) 痛……这是应涵浑身每一处都在叫嚣的字眼, 当他从昏昏沉沉的黑暗中睁开眼, 意识仍然还是模糊的,命脉受损的伤痛带着沉积多年的痼疾一起爆发开来,但比之这更让他痛的,是伤他的人。 无法思考, 思考不了, 只有痛是唯一直观的感受, 痛到意识麻木、脑海空白,痛到只能翻来覆去喃喃着这同一个字。 压在他身上的北涯在听到他终于出声时迷离的神智就在一瞬间清醒, 他又是欣喜若狂, 又是慌张笨拙立刻地退出应涵的身体, 他手足无措地道歉:“师尊对不起……我弄痛你了吗?对不起对不起……哪里痛?还、还在痛吗?” 但睁着迷蒙双眼呆呆流泪的人只是恍惚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北涯看着那串水珠心如刀绞,他炽热的唇靠了上来, 温柔细致地吻去了应涵眼角的泪水,唤着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却一腔感情要满溢出来:“师尊……你终于醒了……” “对不起……我好开心……”环抱着他腰线的双手用力地收紧, 两人坦诚相待的滚烫身躯更加紧紧地贴在一起。 当意识回笼的那一瞬间,应涵全身条件反射地泛起了情热中的粉色,应涵呆呆地睁大眼睛,他一直在分辨着亲吻他的人的模样, 他在想是不是又是幻境,可是肌肤相触时的真实感觉烫得让他整个心都哆嗦起来,他眼尾还有未净的泪痕,那处难以启齿的地方异物感太过真实, 强烈到让他根本无法忽视。 这是现实。 应涵提不起半点力气,他魔婴期的修为在几番折腾后已经所剩无几,进了囚魂谷更是力量尽失,他撑着双手想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给推开,可惜那点力道连挠痒痒都不够,北涯甚至没有发现他的抵抗,应涵只能一字一顿哑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应涵也是正常男人,他也幻想过与所爱之人身心结合,可他设想过无数次,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这样的前因后果。 不对、不对、完全不对…… 他身体已经不痛了,可是心痛的感觉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赤诚浓烈地爱着的人……在做什么?在对他……做什么? 北涯看清了他眼里冰凉的质问,他有无数话想说,可最后都堵在了喉咙里不知从何说起,他用手捂住了应涵看向他的那双眼睛,从前他最是喜欢师尊的眼睛,因为他总是能随时随地找到自己的身影。 但看到刚刚应涵那个眼神,他突然好害怕……害怕这双眼睛会再也不愿看向他。 “师尊……”他怀中的人身体的温度已经降下去了,让他觉得有些冷,他沉默良久,把话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你养大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他很久很久就觊觎你了,所以残忍地亲手毁去你的本命法器,折断你的羽翼,禁锢你的自由,将你囚禁在这里,甚至就在刚刚趁你昏迷满足自己的私欲……” “师尊……你心里是这样想的吗?”北涯捂住他的双眼,将话说出口后,他苦涩地笑起来,然后撑着身体起身开始用凝水诀仔细地清理应涵的身体。 应涵如今半点力量都没有,又才被他折腾过,此刻只能任他施为,他细密的睫翼轻轻扫过北涯的掌心,他脑子里很乱,只能强自回应着:“所以……你现在要同我解释你的苦衷吗?” 北涯缄默着,他凝视着应涵被他欺负过的身体,全身泛着好看的粉色,每个角落都有细密的吻痕,比之之前昏迷时的毫无反应,现在他轻轻一碰,应涵浑身就会敏感地颤抖,干净小巧的脚趾头跟着蜷缩起来,像是粉嫩花苞似的,魔修特有的阴冷邪气在他这里变成了糜烂妖冶,叫人轻易为之色授魂与,心醉神迷。 苦衷?不,他贪婪的爱.欲都是真的,在天剑宗看到一些弟子荒废修行也要刻意去剑冢轻侮应涵,眼睛里带着不自知的着迷时,在秘境里看到音无抱住应涵想要亲吻他时,他是真的那样想过,将他的师尊锁在只有他一个人能踏足的地方,让任何人再不能有所窥探。 北涯为清理干净的应涵披上衣裳,声音很平静:“师尊……你是魔修,还是万魔渊四大宗派之一魔音宗的大弟子枯骨尊者,十五年前,你和风缈都在找一位名叫‘北涯’的人。你曾同我解释过,是有一位演算天机的道友告诉你,你与‘北涯’这人有缘,可是师尊……魔修是不会演算天机的……”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师尊你还记得风缈吗?风缈这段时间也是出尽风头,他仿佛能预知还未出世的秘境地点,这段日子里接连找出了许多至宝,还能轻易说出万魔渊从未公诸于世的大致势力分布,他其实在努力收敛了,可是异样的地方就是异样。” “前些日子里我跟他去一个秘境围剿低阶魔修时,他突然告诉我,她是女儿身,她想和我结为道侣,她愿意在继承宗门之后,让瑶仙宗并入天剑宗。她说,我日后注定会与她一起拯救整个修真界。”他忽然轻声笑起来,“我对她使了搜魂术,师尊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原来……她竟有重生一世的造化,她的前世里,我曾与她有恩,所以……她一早便识得我……” 应涵心沉了沉,便听北涯继续道:“那么师尊你呢?她前世记忆里并不是我师尊的你……也是重生而来的吗?那师尊你一个好端端的强大魔修,为何要去寻‘北涯’,是为了提前扼杀他,所以去寻他吗?”北涯一直自顾自地问着。 问到最后他偏头看着一句话也没有反驳的应涵,平静的声音终于破碎,他惨然地笑着,“所以师尊你看,我为何不解释……当事实摆在眼前,没有用的……这世界上没有苦衷,只有借口……”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我什么都不想深究,我知道师尊是真实地在意过我 分卷阅读108 ,就够了。”他慢慢地站起身,眼睛里浮出红到近乎于深黑色的暗芒,“师尊,我骨子里就是卑劣肮脏的,我的降生就是不详,我就是个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的怪物,那个被毁的村子是这样,师尊你也是这样……哈哈,可是我已经放不开了……” 他弯腰蜻蜓点水般缱绻地吻了吻应涵发红的眼尾,声音喑哑决绝:“师尊你恨我罢……” “我只知道你答应过我,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我会帮你履行你的承诺……” “不惜任何代价……” ***** 仙魔大战彻底爆发了。 当几大渡劫期老祖试图加固万魔渊的封印时,那些本来还打算在按捺住寻个更好时机的魔修们忍不下去了,四大宗派宗主带着高阶魔修顶着残余的封印之力跨过了临渊之海,他们人数并不多,但冲天的魔气污染了整个天空。 上百个修真门派觉得自己人多势众,因为栖霞秘境里各门派优秀弟子至少折损了七成,滔天的怒火让他们丝毫不畏惧这些还不够十个宗派人数的魔修,他们以为这会是一场碾压性的战争。 但他们错了。 当与魔修打斗正酣之时却猝不及防被身边的同门一刀刺进胸膛,当交给相交多年的挚友的后背被挨了致命一掌,当明明正是与人合力解决魔修,却忽然变成别人与魔修合力解决自己…… 前世的风缈到死也不知道陷害她背叛她将她扔进万魔渊的玄誉和风染是第一批中了蚀魂术的人,蚀魂术能勾动人心底丑恶的欲念,欲念达到顶峰就会彻底沦为最低等的魔修,受万魔渊魔修所操控。 所以她也无从提醒,这次道修们是彻彻底底的毫无防备。 上百个修真门派,数万自诩严于律己,清苦修行的正派修士们,还双目清明站在那里的两千不到,还有大部分是因为门派无人有资格进栖霞秘境,所以未曾接触过蚀魂术,才得以不受操控。 形势陡然逆转,顶尖战力上,三个修养了几千年的渡劫期老祖对上四个在万魔渊摸爬滚打起来的顶尖魔修,双方直接陨落了两个,但道修们伤亡更严重,三个老祖只剩天剑宗老祖狼狈地重伤遁走,魔修们还剩魔音宗宗主和合欢阁阁主,两人也是受了危及命脉的重伤,而除开这能搅动修真界风云的七位,瑶仙宗宗主风域陨落,玄机阁阁主重伤,天剑宗掌门常舟子吊着一口气,御剑长老常柏陨落等等,这场大战太过惨烈,那些大部分修为高深的掌门们并非死在高阶魔修手下,而几乎都是被喜爱的弟子,亲近的挚友给捅了一刀。 第一场战争魔修们终于夺回了千年前的荣耀,道修们以血的代价记住了“蚀魂术”三个字。 魔修们占据了大陆的一头,站在了阳光下开始堂而皇之地对道修们宣战。 经历了一番血洗,只剩不到两千人的道修群龙无首。 那位天剑宗的渡劫期老祖神隐疗伤去了,他本就只差一脚就可步入大乘飞升上界,这个大陆的和平与他又有什么干系,被骗一次也就罢了,怎可再来第二次搭上自己的性命。 天剑宗因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损失惨重,常舟子在吊着一口气宗门后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北涯就咽气了,北涯在这场大战中的确很是出色了,他的一柄赤霄诛魔剑不仅可以诛杀魔修有加成,连被蚀魂术控制的道修也有加成,可以说中阶魔修有八成都是被他所杀。 他的修为也一路飙升得近乎诡异,在战乱期间,即使宗门明明有比他修为更高的人,常舟子仍然在奄奄一息之时选择了他,他盼望着北涯身为天生剑胎体,本身就能成为一把锋利无匹的诛魔剑,诛杀妖魔,斩尽邪恶,还诸修真界和平。 执掌天剑宗的北涯气势尤胜从前,天剑宗彻底在他掌控之下,瑶仙宗继任宗主风缈前来投诚,从前就是数一数二的两大宗门合并,成了群龙无首正派修士们心中的曙光。 风缈很聪明,她知道北涯对她没有感情,但她也并不需要感情,修士的一生太过漫长,情感淡薄更利于修行,她只想站在修真界的顶端,所以在联姻不成,她选择了与北涯联合。 北涯和风缈都是成长潜力极强的人物,在战术和策略上也运筹帷幄,高瞻远瞩。 北涯身怀蕴毒珠,蕴毒珠在一日日吸收魔气后越发壮大,在吞噬了许多蚀魂术种子后,在它的帮助下北涯不仅能感应到感染蚀魂术的道修,甚至可以通过蚀魂术反控制中低阶魔修,天阶至宝在他的手中终于绽放了全部的光彩。 风缈身怀的是顶阶寻宝鼠,是她的契约灵兽,可探察各种宝物,这些至宝们哪怕只发挥十分之一的功效在战场上也是扭转局势的存在。 两人的能力叠加,道修的劣势又被逆转回来,两方开始了漫长的拉锯战,高阶的魔修道修一个个在有心人的刻意挑拨下接连陨落。 北涯早已经把应涵从囚魂谷中接了出来,但局势未稳,他便将人藏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日日夜夜用魔气温养,因为他的魔气越来越浓,器灵告诉他,应涵已经快大好,他的命数快恢复了。 而因为蕴毒珠的存在和特殊的体质,即使北涯已经彻底入魔,但他还是表面拥有着道修的力量,他的诛魔剑已经有了裂纹,寻常与魔修厮杀,他的法术已经全然是魔修的手段,只是看穿他的,都已经死在了他的剑下。 快了,等到这场大战结束,他便可以成为这片大陆唯一的主宰,将不会再有魔修与道修立场的对立,他将永永远远,光明正大地与他的师尊在一起。 他的出生就是不详。 而现在,他要将不详还给这个世界。 ***** 北涯禁止了应涵的外出,也禁止了他所有消息来源。 这一切他并不希望他的师尊知道,他见到他师尊第一面起就知道,一个阴狠妖邪魔修的外表下,他的师尊胸膛里,跳动的是一颗柔软的心。 所有肮脏灰暗他一个人承受就好,他的师尊只需要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待在他心尖上,就足够了。 可惜应涵不是傻子,即使北涯每次渡魔气给他时都是在他累到昏迷之后,但总有那么几次,他是有意识的。 他感受得到那是什么。 还有003号这个没有多大用,但至少可以探听外面消息的外挂。 他知道北涯在做什么,北涯在毁掉这个世界线的轨迹,他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应涵被束缚在那一方小天地,只能等着北涯来见他,像是从前在剑冢时那样,北涯还会给他带很多好看讨喜的小玩意儿,给他絮絮叨叨地讲他听闻的故事。 可是应涵再也不笑了。 北涯这次带给应涵的是一对精致的糖人,是他们两人的模样,成双成对笑得很开心。 算算时间, 分卷阅读109 昨天已经是最后一次了,今天师尊醒过来就是完全大好了,这是蕴毒珠最开始承诺他的时限。 一大早便小心翼翼地拿着糖人推开房门,北涯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应涵,凑过去柔声道:“师尊,你可喜欢?” 应涵低垂的睫翼颤了颤,苏醒过来,他最近气色越来越好,但昏睡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应涵坐起身,对北涯笑了笑,然后像往常一样,轻飘飘地将东西拂落在地上。 他一言不发,可是恢复正常的脸色冷如冰霜,他不想再承受下去了,无论是这无休止的并不愉悦的欢爱,还是一门之外那滔天的罪孽。 应涵觉得浑身已经恢复了力气,他起了身就要绕过北涯,他想要出去,可是北涯只是轻轻一挡他就跌回了床角,应涵抬眼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觉得胸腔处一阵绞痛。 刚刚大好的气色仿佛只是回光返照。 他坐在那里,忽然就开始七窍流血,脸上清晰地浮现出了浓郁死气。 北涯表情凝固住,他慌张地去探查应涵的手,摸到的却是比当初他毁去应涵本命法器之后还要虚弱的命脉。 仿佛……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 [他必死无疑了。]他体内最近一直沉默着的器灵突兀地开口,[我其实一直在骗你。] [渡给他越多魔气,除了让他能短暂地回光返照,只会越发加速他的死亡。] [神魂俱灭,无力回天。]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 第66章 无寄(完) 这个世界里应涵所寄居的身体本是个高等魔修, 他自愿剔骨换血后, 失去了魔骨的身体便失去了能无穷无尽储存魔气的容器,魔修修为将永远停滞,而他换了的心头血因为有着蕴毒珠的本源灵气,所以他能将当初要撑裂北涯经脉的多余灵气引到自己身体, 在闭关十年后, 他的身体从本质仍是个魔修, 但一直处于灵力与魔气达到诡异平衡的状态。 可在身体接连遭到重创后,连暂时储存魔气的经脉也被损毁, 魔气不比温和无害的灵力, 这力量阴邪暴戾, 当魔气找不到栖息的地方时,它就会在自己散逸之前反噬主人,只有渡给它更多的魔气让它强大起来, 它才会被安抚住。 可坏就坏在应涵能储存魔气的魔骨剔去了,渡给他越多魔气, 除了能短暂地安抚住反噬的魔气之外,只会给他身体带给越来越重的负荷,随着魔气的积累到一个顶峰,他会重回巅峰时的状态, 但不出一炷香后,他就会七窍流血、爆体而亡,连神识都会被暴动的魔气撕裂成碎片。 这是蕴毒珠器灵、不,确切来说, 这是在栖霞秘境时,才终于姗姗来迟找到这个任务世界的005号系统所做出的谋划,它来得太晚,当时北涯已经对应涵情根深种,而它还因为上个世界损耗太大而迟迟找不到合适的寄生体,直到它发现了那颗有着懵懂意识的蕴毒珠,它将其夺舍读取了全部记忆,顺利地一举寄生在了北涯体内。 005号的任务是阻止次神大人灵魂碎片被集齐,让其永远被困在小世界里,它的天赋技能让它最擅长玩弄人心,为了不让003号察觉有所提防,它几乎不敢做任何突兀的大动作,但它可不是什么萌新系统,它放大了北涯对应涵的占有欲,成功蛊惑了北涯去用魔气温养应涵的身体,并告诉他囚魂谷的存在,它让北涯去一步步摧毁应涵的身体,最重要的,它还想毁掉双方的爱意。 它之所以一直无法直接杀掉应涵就在于这点,次神大人沉睡散落的力量在保护着他,仿佛这个人给那位次神大人的每个灵魂碎片里都烙下了印记。 而它这次,要让应涵的任务进程在这个世界彻底中止。 所幸,它马上就会成功了,任务完成率永远都是百分百的它,不会容忍任何一次失败,眼见应涵已经七窍流血,全靠着003号吊着一口气才没有立刻爆体而亡,大局将定。一直忍耐着的它这才自得地出声了,当初主神大人最看好的风光无限的次神大人又如何,一朝中计溃败得只剩残魂就罢了,现在连它一个小小的系统都可以轻易戏弄于他,叫他亲手害死自己所爱之人。 [主人,我是在帮你消除你的弱点,放下他,我可以帮你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完美的主宰。]它还在继续说蛊惑。 北涯整个人都是懵的,他脸上暴起青肋,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他浑身战栗着把应涵扶起来,摸索到微弱的那一丝生气后,他就在拼命地掏出怀里搜罗的一切能补足生气的丹药,应涵浑身是血地躺在他怀里,因为来得太突然,喉咙里也堵着血块,他急促地呼吸着,整个人形容可怕。 找出的丹药根本一颗也喂不进去,北涯急忙哆嗦着手忙脚乱地把丹药含在嘴里想给应涵哺进去,可是丹药还没在应涵嘴里化开就被他猛地连血一起吐出来,北涯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他拼命拿手想把流出应涵唇角的药重新拢进应涵嘴巴里,可是他不仅拢不进去,手上还沾染了越来越多的鲜血,他从前最喜爱觉得师尊最是适合红色,可现在他却要被满手的红色灼伤得双要瞎掉。 不、不要啊……不要啊…… 师尊……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啊……你说过的……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应涵急促的呼吸渐渐停止了,他并没有爆体而亡,只是忽然间那一丝最后的生气就断掉了。 睁着眼睛无声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有同他说过。 005号还在奇怪应涵为什么现在还不爆体而亡,而北涯的眼睛已经立刻红得滴血,灭顶的怒火燃烧着他所有的理智,愤怒到绝望,绝望到崩溃。 他起身将人抱起,负面的情绪达到极致时,周身魔气在一瞬间蜂拥而出,一直牢牢占据着他丹田处的蕴毒珠还在一无所知地滴溜溜地转。 于是就在下一刻,北涯自爆了丹田,蕴毒珠所栖息的地方浓郁的魔气瞬间炸开,整个珠子霎时炸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纹,005号寄生之后并不能短时间内脱离寄体,蕴毒珠重创之下它也得不了好,005号慌张地想要远离北涯,就见北涯顺着同源的魔气一手抓住它,一双猩红的眼死死盯着它,让它忍不住跟着发抖。 为了能让北涯多渡给应涵魔气,让应涵早点死,它把整个珠子藏了千年的魔气几乎都毫无保留给了北涯,蕴毒珠修复后本就是魔修里的天阶顶尖至宝,全部的魔气堪比大乘期修士,若非北涯整日在战场上厮杀得以发泄一部分,意志力惊人地顽强,又是胜过常人千百倍的天生剑胎体,也早就爆体而亡了。 但事实是他捱下了,所以他现在单手一步步将蕴毒珠捏成湮粉,死死地捏住了那团无形的黑红色雾气,神色几近癫狂,系统的 分卷阅读110 生命力不算强,脱离了寄生的能力,005号弱得可怜,它结结巴巴地厉声开口:“你住、住手!” 北涯眼睛里一团黑色几乎要浓成实质,他自毁丹田之后所有的魔气都跑出了他的身体,但因为他强大的气息和黑暗的情绪又忍不住喜爱地在他附近环绕着,一股脑钻进了他的经脉里,他的表情可怕得像是随时要择人而噬,他一字一顿盯着那团雾气:“我要你死!” 他强大的神识倾巢而出,蓦地将那团雾气撕扯绞碎了,那是005号的主程序,也就是它的灵魂所在,005刹那间发出尖利的惨叫,然后灵魂就此被绞碎,顷刻消散在空气之中。 它向来轻狂傲慢,自负一切尽在掌握中,它以为它有时间逃的,它与北涯的丹田早已融为一体,它以为北涯不会自杀式地也要立刻解决它。 它是真的没有想到,率先神魂俱灭的,会是它自己。 将蕴毒珠器灵毁去后,北涯心中的疯狂和绝望并没有半点缓解,他单手将应涵抱在怀里,他眼睛赤红,神情麻木,踩着已经裂痕斑驳的诛魔剑,直直到了天剑宗的天空之上,蕴毒珠里大乘期的魔气全在他身边环绕着,冲天的魔气遮天蔽日,惊动了大陆上的所有修士。 天剑宗的弟子神色惊骇地望着他,不明白为何强大的宗主忽然变成这个样子,那些道修们更不明白,北涯是带领他们打倒魔修的领袖,可是一朝之间,他忽然带着冲天的魔气盘旋在空中。 没有人听见,在上空的北涯闭着眼睛轻轻默念着口诀,然后吐出一个字:“爆!” 他这个字一出口,无论是控制蚀魂术的魔修还是被种下蚀魂术的道修就顷刻间身体就炸碎成血沫,北涯控制蚀魂术的能力还在,他吞噬了太多蚀魂术的种子,那些所有的掌控者受控者,只要他一声令下,都只能听他一个人的,包括自爆。 看着一个个炸碎的人,北涯神色疯狂,他柔声细语对怀中的应涵道:“师尊,他们都曾在大殿之上应声逼迫过你,我都一个个记着呢,你看看好看吗?像不像……你说过的烟花?” 被蚀魂术操控的人实在太多了,这个病毒一样的东西,他作为唯一能控制感应的人,表面在扼制,实则却是早已暗中将其进一步传播开来,控制着他所想要控制的人。 除了那些躲着的老怪物,现在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他心念一动就要继续给他师尊炸烟花来看,他的面前却忽然出现了一群人,为首的是恢复女装的风缈,美得的确倾国倾城,她脸上的表情还是不可置信的:“北涯你疯了吗?!” 北涯目光绵软认真地看向怀里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应涵,轻声道:“我师尊死了……”他抬头,慢慢地笑起来,“所以所有人……都要给他陪葬……” 风缈这才注意到北涯怀里抱着的浑身是血的应涵,她思绪一瞬间是乱的,就在她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她身后又有数人爆炸成了血沫,温热的鲜血溅在了她的衣裙上,脖颈上。 她看着从前俊眉修目,凛然锐利的北涯变成了现在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仿佛已经疯了,她狼狈地后退一步,这个世界真的会被他毁了的。 这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你停下!”她咬了咬牙大叫道,“我可以!我可以救他!” 北涯的神色陡然一变,但他很快又立刻警惕起来,声音冷到彻骨:“你骗我!” 回天乏术……他眼睁睁探到的脉象,生机尽断,神识消散,是真的……回天乏术。 “我没有……我没有骗你……”风缈从纳戒里召出了一个红澄澄的果子。 她深呼吸了几次,“这是梵天造化果,你知道我的秘密的……就在前日里我才偶然知道我之所以能重活一次,就是堕入万魔渊时误食了这个果子,万魔渊的封印是三千年真仙梵天为护住修真界的和平,散尽修为,肉身所化而来,而这梵天造化果是他的心上孕育而生,可逆溯因果,扭转天机,自然……也可以救人,世上只此一枚。”她眼神一厉,“但它接触到灵力就会融化,强抢的话根本来不及,我会立即让它消失。” “给我!”北涯一步步逼近风缈,他的魔气快要散尽了,只凭着一腔愤怒绝望和蚀魂术的控制能力才站在这里。 风缈步步后退,被他的眼神吓得发抖,她还是绷着声线道:“给你可以,但你要偿还你所犯下的罪孽,刚刚死的所有人,还有——” “可以!”北涯立刻打断她,“什么都可以,给我!” 这等宝物本来是风缈留给自己做第二条命用的,可是世界都要毁了,她也只能交出去。 北涯已经不是她心中的北涯了,为防北涯拿到造化果反悔暴起伤人,她示意身后的瑶仙宗弟子踏步上前,拿着裹着灵力的弓箭纷纷对准了北涯:“你已经入魔了,我并不信任你,你得先证明你已经没有反抗之力。” “他们射出弓箭的同时,我会把造化果交给你,你不能反抗,你答应吗?”在鲜血中磨砺出来的风缈谨慎得不可思议。 “我答应。”北涯回答得没有半点犹豫。 他不要了……他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师尊可以醒过来…… 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数不清的锋利箭雨带着仇恨唰地向他刺去,北涯散去魔气,毫不抵挡。 霎时,万箭穿心。 他的手与此同时已经接过了风缈手中的造化果,说不清此时他和怀中的应涵谁的形容更加狼狈,北涯浑身插满利箭,哆嗦着像喂丹药一样将造化果用嘴强行给应涵渡了过去。 渡到一半,他就感受到怀里的人轻轻动了动,与此同时,毫无防备之下,他含住的唇瓣里舌尖一动忽然用力抵住了剩下的半颗造化果,一口气给反哺进了他的嘴里。 而因为一直努力抑制住应涵快要消散的灵魂和即将爆裂的肉体,对抗系统规则,整个系统能源消耗殆尽,再迟几秒就要落得和005号一个下场的003号在应涵咽下半颗造化果的时候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它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从威风凛凛的大白虎直接退化成了一颗大白蛋。而它的系统自动程序则在疯狂地在应涵意识里响起铃声—— [叮——经检测,当前任务目标倾心值100%。嘀——任务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解除所有误会,更个he的后续番外~ 第67章 无寄(番外) 修士的陨落是救不了的, 因为他们通常都是神魂受损以致毁灭, 而这纵是天阶丹药也无力回天。 梵天造化果也不可以,但是它可以逆溯因果,扭转天机。 就像风缈重生在了一切灾难未曾发生的时间节点,各自吞下半颗造化果的应涵与北涯带着此世记忆双 分卷阅读111 双奇迹般地重新回到了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 北涯还是手无缚鸡之力, 经脉尽堵, 被原家村村民虐待排斥的怪物, 应涵还是万魔渊里令人闻风丧胆的枯骨尊者。 梵天造化果的效用打了个对折,他们并没有风缈那样的好运气, 两人的神魂依然伤痕累累, 回溯的只有时间, 他们俩人的身体还是完好无损,但体内的神魂已经残破不堪了,他们至多只有凡人十年的命数。 被万箭穿心的北涯伤的比应涵还要严重, 他甫一回到还是十三岁的身体里时就猛地呕出血来,还好他的身体虽然被折腾得遍体鳞伤, 但却刚刚好适合承载他虚弱的灵魂,只是他没办法反抗那些小孩子的拳打脚踢罢了。 可当真正被打的时候,他从前总是眼睫垂下遮去狠毒阴沉如厉鬼的眼神,这次却一边被狼狈地毒打一边睁着眼吐出血沫笑了起来, 这熟悉的痛楚终于让他确定了,他竟然回来了…… 他真的回到了一切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打他的一群村里小孩子被他的反常吓住,接着觉得自己仿佛被嘲笑了,于是更用力地毒打, 山里的孩子有着用不完的力气和闲心,教训北涯这个不祥的怪物是他们生活中唯一的乐趣。 北涯没有反抗,他用汹涌的痛楚来确认活着的滋味。 但突然之间,他身上的疼痛忽然消失了,他心头一跳,霎时便回头看了过去。 一个容貌昳丽的红衫男子身姿颀长地站在那里,轻轻一挥手,那些欺侮他的萝卜头们便都狠狠摔了个跟头倒在了泥地上,踉跄爬起来的一群凡人孩子们捂着流血的地方,被他的力量所惊骇,害怕地尖叫着:“妖怪!山里的妖怪来了!” 然后被吓得屁滚尿流似的争着抢着一溜烟地下山了。 比北涯更早苏醒,一苏醒便立刻赶过来的应涵垂着眼转过身,倾下腰朝北涯伸出了一双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北涯他知道师尊该是恨他的,可逆转光阴之后,他的师尊,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前来寻他。 他如今的模样不堪极了,他迟迟没有将沾满血污的手放在那双干净的手掌之上,他偏开头虚弱的声音里还有着一丝掩不住的惶恐:“师尊……你原谅了我吗?” 他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然后脏污的身体被拉进了一个干净温暖的怀抱,一如当时的初见,他又将对方的衣裳弄上了带血的污泥,给脏了个彻底。 应涵眉眼里有许多复杂的情绪闪过,可最后都归于平静。变成大白蛋的003号在陷入沉睡之前告诉了他,因为唯一可以定位他们的005号被北涯诛杀,想阻止他任务的那方短时间无法作妖,所以他可以借着造化果之力在这里待到他的寿命终结。 应涵所有的恨意忽然消散了。 他最初也不会爱人,是这个人教他学会了爱,是这个人成为了他新的盔甲,让他不惧一切。被毁去本命法器时,被暗无天日地囚禁时,他之所以那么痛,就是因为他以为……他失去了他的盔甲。 直到他濒死的那一刻,才从北涯慌张绝望的熟悉神色里知道,他并没有失去他的盔甲,他最初所爱上的人被教导磨砺的完美强大,坦荡温柔,知道如何去真正爱一个人。 但现在面对他的北涯不是,他像最初的自己,在灰暗痛苦里独自成长,没有人教他该如何去爱一个人,所以北涯才会让005号有机可乘,对他偏激地占有,贪婪地索取,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但没关系的,这次不会了,他在幻境里被这个人所救,这次,让他来救这个人。 应涵将瘦骨嶙峋、肮脏狼狈的北涯抱在怀里,他望着远方灿烂绚丽的晚霞,唇角慢慢上扬,是一个极温柔极治愈的笑容,他的声音柔软得像要化开,带着融融暖意:“我答应过你的……” “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 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应涵胸膛处的衣裳立刻被浸湿了,有湿润的水珠顺着衣裳淌进他的皮肤里,烫得他浑身微微哆嗦。 过了许久。 寂静的山林里,绚烂的霞光在湛蓝色的天空中浮动着,傍晚时分,只有婉转的鸟鸣偶尔响起,一片蓊郁葱茏的密林中显得愈发静谧。 直到有踩碎枯枝的声音掺了进来,却是一神姿高彻的红衣男子牵着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儿走出了山林之中。 他们身后山林忽然起风了,裹挟着野花的香气,带着霞光的温度,热烈、潮湿而馨香。 ***** 修真界的一切两人都没有再管过了,也没有人来烦扰他们。 无暇顾及自己还有一个龙爱大弟子的音无投入了紧张的仙魔大战筹备当中,去天剑宗没见到北涯的风缈常年累月下渐渐忘记了这个人。 仙魔大战终会再一次爆发,这个世界终会遭受磨难,但结果如何他们已经不想知道了,他们活不到那个时候,而这个世界的齿轮还会照常转动。 应涵带着北涯离开了原家村,去游历了整个大陆,他没有教北涯如何修行,他在耐心地教北涯识字念书,明悟事理。 白日里北涯随着应涵读书习字,看遍人间百态,夜里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北涯则蜷缩着还很瘦弱地少年身体,在床榻上撑着下巴静静看着他的师尊,应涵或是轻声哼歌或是讲着睡前故事,但无论怎样都让他觉得美好极了,他听着听着就会陷入柔软的梦乡里。 在北涯终于年满十八岁时,他又去买了两个糖人,是他们两人的模样,依然很精巧,眉眼皆是栩栩如生,轻轻舔一口,浓郁的甜意便要从舌尖上蔓延进喉咙里,再流入跳动着的心脏,冒出许多酸酸涨涨的泡泡。 应涵接过糖人,然后微微仰头看着已经高他一头的北涯,将水润的浅色唇瓣轻轻印了上去。 这是逆转时间后两人第一次接吻,彼此都在克制地索取着对方,动作轻柔和缓,带着藏不住的珍惜。 然后他们有了身心皆是欢愉契合的第一次,缠绵过后,北涯在应涵耳边悄声说着之前的一切,从他的身世到他大殿之上毁去他的本命法器,再到将他桎梏在囚魂谷,软禁在自己房里的所有缘由,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一直难以启齿的伤痛。 “那是我的苦衷……”他用花瓣落下的力道啄吻着应涵的额头,“也是我的借口……只是,师尊你相信我吗?我从始至终,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应涵回身紧紧抱住他,一错不错地凝视着他,然后弯唇一笑:“你从来不是怪物,更没有不详,你是我遇见的最大的幸运,你相信我吗?我也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我相信你。”这是两人不约而同说出的四个字。 当眼神相接的片刻,所有一切都不需要怀疑,因为……我确认,我爱你。 分卷阅读112 ***** 先一步离开的是北涯,他神魂的火焰彻底快要熄灭,身体也跟着迅速苍老了,皱纹和白发将他的俊美全部毁去。 他们刚好来到了最北边的小城里,漫天的白雪飞舞,茫茫的白纤尘不染,纯净到了极致。 应涵的命数也没多久了,他服下了毒陪着北涯一起,两人就双双躺倒在雪地里,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最后一刻应涵偏头看着闭上眼睛的北涯,他以为北涯已经走了,他知道他又要陷入下一个轮回,而这个人又会将他忘记。 于是他带着点任性的声音有些委屈地响起,轻得像要立即被吹散在凛冽的寒风之中:“我太累了……所以下一世,你要快一点来找我,快一点……爱上我……不然我就……不会理你了……” 他只是说给自己听,但让应涵猝不及防的是,他得到了回应。 ——“好……” 这个字落下后,那个人便彻底停止了呼吸。 [滴——第四块灵魂碎片收集成功!] [准备脱离寄体,离开任务世界,进度10%、20%、30%——100%!]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说好的甜文呢! 作者君:说好的甜文是上个世界[虽然上个世界也并没有多甜,被打死.jpg],标签里绝对没有甜文,文案写的玻璃渣慎入[疯狂摇头], 小天使:说好的完结呢! 作者君:少打了几个字,是说这个任务世界完结[虽然我也很想这章完结全文qaq] 小天使:说好的—— 作者君:不知道不清楚不明了,嗝,您的作者君已失忆~ 第68章 月华沉梦(一) 在长青镇这个离北平相距不算太远的小地方, 既能听到点隐隐约约的炮火声, 战争的硝烟却又一时半会儿燃不到这里来,平日里不痛不痒,感受不到什么生存危机,日子如白开水一样, 等闲是找不出什么经久不衰的话题的。 不过这一年倒是有了两个十里八乡都要磕着瓜子闲唠唠的事儿, 一个, 是才来到长青镇扎根的梨园戏班子里面那个最近忽然要火到天上去的醉白的媚,另一个, 便是近日里占了狼头山声名鹊起的梁远声的匪。 说起梨园戏子醉白, 可能普通人还是会呃呃呃地说不出个一二三, 可说起那个声名狼藉的土匪头子梁远声,却能让人咬牙切齿连说个三天三夜而不止。 世道不平,匪寇四起, 当连活下去都成了一个需要论证的命题,好像落草为寇, 也不是什么万万不能原谅的事情,然而长青镇里说起这个梁远声,嘴贱粗鲁,贪财好色, 无恶不作,声名狼藉得叫人提起他就恨不得憎恶到想挖他家祖坟诅咒其下十八层地狱。 别的不说,长青镇这个还太平着的小地方是犯不着逼的人要打家劫舍才能过活的,小镇上的人都又怕又厌地议论着他们早就看出来了, 这人本就是从根骨里就坏透了的。 梁远声从前就是个孤儿,被镇上心地人善的药铺掌柜梁大夫给收养了,还给了他一个文质彬彬的名字,可惜梁远声从小就不学好,不乖乖在药铺里干活,整天同一些小乞丐还有地痞流氓混在一起,打架斗殴调戏女孩子各种坏事做得得心应手,镇上人来看病,但凡想着梁大夫人善贪点便宜,就会被梁远声狠狠整治,他模样太凶狠,久而久之,他在镇上的名声坏极了。 也就梁大夫还能管得住他一下,但在他还没成年时,梁大夫去镇上首富的傅家给傅老爷的姨太太看病,结果人没医好自己也染了病,当天人就没了,傅家老爷是镇上有名的大善人,平日里对镇上穷人也颇多救济,梁远声不信带着混混们去傅家闹,被府上家丁打了个半死扔出来,镇上的人都对他平日里凶狠的样子憋着一口恶气,这下还去大善人家闹,镇上人更是对他落井下石,梁远声便离开了镇子,忽然销声匿迹了。 没成想过了五年,梁远声摇身一变成了离长青镇不远的狼头山那片的土匪头子,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段时日里狼头山的土匪们便屡屡跟镇上的人过不去,尤其是家中置办产业颇多的傅家,每每运货必会被他们劫道,只是这傅家产业蒸蒸日上,还和皖南这带的军阀搭上了线,梁远声正面斗不过,双方便一直这么暗暗不声不响敌对着,心里暗自憋着口气。 但最近火.药味是隐隐浓了起来。 自古美人关、温柔乡、英雄冢。 这土匪梁远声不是镇上人口里的英雄,但也为这美人而冲昏了头脑,这美人也不是什么良家女子,却是一个梨园低贱的戏子,正是那从北平来的名角儿花旦醉白。 半个月前这梁远声打听到傅家留学归来的少爷傅祁突然迷上了一个名叫醉白的戏子,整日整日地待在梨园里捧他,梁远声想砸场子,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进了梨园,谁成想他听到那醉白哀婉迷离的唱词一出,台上的花旦画了粉黛的眉眼再递给他一个妩媚多情的眼波,据在场的人说那梁远声当场就被钉在了原地。 这接下来,痴迷醉白唱戏的人,便又多了一个。 但就在前几日,傅家少爷对梁远声忍无可忍,当场说想包下醉白,这戏子么,大家也都懂的,见到娼.妓都得叫声姐姐,越是名角儿越是暗地里得付出些什么,当个贵人们的娈.龙实在是很正常的事。 但一直按捺着没跟傅祁起过正面冲突的梁远声却是当场就把人给打了,这下算是把爱子如命傅家老爷惹急了,连夜搭了大把财产,给好不容易搭上线的大军阀应督军写密信,求他赶紧派兵来把狼头山的土匪们全给杀干净。 这便讨巧了,那督军辖制的地方最近不太平,他自己有一个才从军校回来的宝贝儿子,虽然军校成绩极为出众,但到底磨砺不足,为着爱子的安全考虑,便干脆顺水推舟捞了土财主傅老爷的大把家产,逼着爱子带着大帮属下去了那偏远富庶又太平的长青镇避避风头,顺带围剿几个不成气候的匪寇练练手。 那位军官少爷,今日刚到长青镇。 一直安宁得像滩死水的小镇,忽然热闹起来了。 ***** 梨园里,铺着水红色毯子的戏台子上,一身段妖娆的花旦款款甩着水袖上来,施着厚厚粉黛的脸叫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模样,但眼角勾勒出的妩媚风情却是掩不去的。 他着一身烟粉藕荷色戏装,弱柳扶风般站在台上,水袖划过勾魂夺魄的剪水秋瞳,他咿咿呀呀地启着嫣红的唇瓣,自幼苦练的唱功让他的嗓音像是带着一把软软的钩子,勾的人心痒痒。 梁远声带着人进来的时候,台上的醉白正唱着,描着绯色眼妆的眸子里含嗔带怨,娇怯迷离,正一起三伏地唱着: 分卷阅读113 “恰便似檀口点樱桃,粉鼻儿倚琼瑶,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 他唱到哪里便动动哪里,唱到最后一句细细的杨柳腰跟着轻轻一折,步伐轻盈,一举一动皆是十二万分的妖娆妩媚。 见身形高大的梁远声推开梨园大门大步进来,那俊挺的眉眼虽是染了凶恶之气,却仍是耀眼极了,醉白上扬的唇角里溢出了点欢欣来,颊边脂粉里浮出浅浅红晕,他正要羞赧地给梁远声送去一个情意绵绵的眼波,却发现梁远声的视线并不在他这里。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看台里一个今天才来的新面孔,那位才到长青镇的军官少爷,他此时端坐在椅子上,笔挺的军装上军徽那道烫金的直杠十分引人注目,但比那军徽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人冷淡的脸。 醉白的妆容已是精致万分,衬得他狐媚得像个山野里的鬼魅,轻易便能叫人神魂颠倒,可醉白看到这人的一刹那却在想,若是此人肯弯唇一笑,那必然能抢走注视在自己身上的所有目光。 俊眉修眼,顾盼烨然,标俊清举,世无其二。 正往看台上走的梁远声步子一顿,他的目光并没有多在这人脸上停留,只目光不善地来回打量着这人的军装和身后两个士兵。 梁远声一身腱子肉,一副不好惹的长相,虽然英俊但凤眼却满是阴鹜,剑眉凌厉,唇角无时无刻不是下压的,下眼角处有道疤狠,更平添凶恶之气,连好好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也流里流气的。 他带着几个人来者不善地靠近这位连坐姿都有松柏气度的军官少爷,他眼睛里带着戾气,大马金刀地一坐,偏过头声音里带着火.药味:“这位军爷……想必便是傅家请来的帮手吧?” “帮手”两个字在他极度轻蔑的语气下听起来像是被说成了“走狗”。 被他轻侮的人冷淡的神色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眉梢轻轻动了动,他身后一位冲动的士兵当即大声叱喝着梁远声:“你什么语气!这是应督军独子应涵少尉,什么人值得我们少尉去当帮手!” 婉转的唱腔被台下这番动静逼的生生停了下来,醉白睁着一双杏眸无措地站在台上。 应涵凝神打量着台上怯怯站着的醉白,心中有几分了然,冰封的脸上忽然一动,他终于偏头望着梁远声,不为所动的模样骄矜又冷凝,他不疾不徐,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藏着动人心魂的魅力:“听说镇上流寇灾害严重,百姓不受其扰,受督军之命,特来探个究竟。” 他模样好,这把声音却似乎比模样还要好,连那戏子婉转动人的唱词都要输了几分。 梁远声凶恶的表情几不可查地凝滞了一瞬。 第69章 月华沉梦(二) 今日傅家少爷傅祁还在家里养伤, 梨园里来听醉白唱戏的都是镇上其他有钱人家的少爷, 也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梁远声和傅祁过不去不曾在梨园里明面上闹得太过难看,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梁远声不想扰了梨园的生意。 而傅祁则是不想在众人面前丢了知识分子的脸面,何况历来凶恶的土匪都是一群不要命的, 空有几个勉强会武的家丁的傅家根本正面斗不过, 他们最初还想过忍耐着与梁远声和解。即使梁远声一直不接受, 但到底双方未敢撕破脸,可这一回, 穿着军装的应涵一来, 气氛陡然就变得尖锐起来。 梁远声这次听到消息赶过来, 是做好了立刻开.火的心理准备的。 但应涵的回应让他卡了壳,那清亮的声音一出便让梁远声心头剧跳,还好有理智让他强行抑制住, 只微微恍了恍神。 这世道不太平,通常都是官匪一家, 即使不成一家,手里握着点枪.支弹.药的官兵们也在意得紧,根本舍不得浪费,只要匪寇们没欺到自己头上, 烧杀抢掠都是不会管的。看来这个傅家找来的什么狗屁少尉也一样,根本不敢真刀真.枪跟他动手,说话都是留了几分余地,当然动手他也不怕, 带枪的军官又怎么样,就算毙了他他也能在临死前咬下他一口血肉来。 梁远声抿紧唇,眼角下压,结痂的伤疤跟着动了动,盯着这人淡漠的神色,心里莫名不太舒服,他不知道少尉是个什么多大的官,但见应涵矜傲着施舍般地才回应他一下,全身上下每一寸都是高人一等的气息,叫他想起了那令人作呕的傅家人,从傅长山到傅祁,这群仗着出身就觉得高人一等的败类,时时刻刻端着架子,做了坏事还要颠倒黑白倒打一耙,以保全自己的名声,虚伪得令人作呕。 他还没怎么接触应涵,但既然是傅家叫来的人,就理所当然被他划到了傅家那一拨人之中。 应涵说完话就不再理睬梁远声,重新端正了坐姿,以眼神示意着醉白接着唱。 早在他们对峙的时候,看台那些个老爷少爷们怕惹祸上身就先行离开了,醉白的戏向来都是满座,可这回梁远声这么一来就只剩了稀稀拉拉几个人,都是不要命地想看个热闹,但看到应涵那方没有要打起来的意思,热闹看不成,就兴致缺缺地走人了。 醉白一直尴尬地站着不敢走,这回看到应涵的示意倒是松了口气,不敢忤逆这个军官少爷,水袖一甩,靡丽哀婉的唱词又响了起来。 台上姗姗跟着上来几个同醉白对戏的,醉白饰的崔莺莺又哭又笑地演在了兴头上,看台上剩下的两三个人很快丢开应涵和梁远声二人不管,眯着眼享受地听着醉白唱戏,手里还跟着打着节拍。 渐渐地,今天这出快唱到尾声了。 应涵心情并不太好,所幸他这个身份已经习惯冷脸了,于是他便面无表情地专注听戏,眼神一眨不眨,听得极为认真,一丝余光也没留给其他人。 而之前因为双方短暂地对峙,应涵旁边的人已经走了,于是梁远声就坐在他旁边,他平时来听戏的时候模样比应涵现在还要专注几分,但此时此刻他却完全没办法像往常一样全神贯注于醉白的戏上。 余光不自觉停留在应涵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淡漠眉眼上,他偏过头细细打量起端坐的应涵,这人眉眼秀雅精致到不可思议,明明灭灭的灯火掩去了他的冷漠,线条流畅的侧脸看起来美好极了。 可惜了。是个助纣为虐的败类。 “这位军爷何必这么专注?”他语气依旧带着欠揍的讽刺感,出于一种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心思,他倾过身嘴巴靠近应涵的耳朵,吐出滚烫的呼吸,“你声音这么好听,若是开嗓定会比那戏子更好,叫人连骨头也酥了……” 这番话对于一个有正式军衔的军官来说,已经不能算是调戏了,是赤果果的侮辱。 他话音才刚落,洋.枪上膛的声音立刻响起,冰冷的金属管抵在了他的额头上,那是应涵父亲专门 分卷阅读114 从警署里给应涵调来的警员赵昱,忠心耿耿,脾气火爆。 “说话给我放尊重点!”他开口非常不客气,神色是同应涵如出一辙的冷淡,但眼睛里却与才从军校出来没经历过战场残酷的应涵不同,威胁起来满是血腥味。 梁远声扯了扯嘴角,神色蓦地冷了下来,他身后跟着几个赤膀的兄弟唰地围上来,按住腰间上的长刀,绷紧的气氛一触即发。 “赵昱,把枪放下。”应涵仿佛察觉不到此时的气氛,他躲开梁远声,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干净的白手帕,然后将梁远声刚刚凑近的耳朵附近反复擦拭着,像是怕染上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这动作简直比梁远声刚刚说的话还要侮辱人,梁远声看着他的眼神彻底冷成了冰渣子。 漂亮秀气的指节拎着手帕将其轻飘飘地扔进了一旁装果皮瓜壳的小瓷缸里,赵昱已经听从他命令收了枪到他身后,应涵起身睨着梁远声,目光极其复杂难辨,梁远声被看得心头一跳,对峙着的凌厉眼神瞬间弱下去,竟没来由心中生出一种惶恐不安来。 穿着军绿色制服的青年身姿挺拔,垂下眼睫的模样温和无害,他平静道:“你不必试探,傅家驱使不了我,我只是暂时停留在这里而已,如果我要带人剿匪,那一定是你们真做了天怒人怨的事,其余的……我不会多管。” 舞台上的戏已经彻底唱不下去了,应涵瞥了一眼梁远声身后那群五大三粗个个拿着大刀阔斧的弟兄们,便收回目光轻声道:“我们走。” 他们一行人衣着光鲜,腰间还都配着枪,那些个平日里就敢唬唬老百姓的土匪们不敢拦他们,真就让他们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梁远声目光一直没从应涵身上移开,直到对方身影彻底消失,他都还在往那个方向看,直到他一个弟兄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大当家的?”,他这才急忙收回视线。 “既然那家伙刚亲口说了这回不是要来跟我们动手的,大家伙该回去的就回去吧。”梁远声对着他那帮弟兄们安抚着。 其实刚刚在听到应涵那番称的上是好言好语的解释时,梁远声心中的确生出了一丝悔意,是他先什么都没确认好就带着满腔恶意的,而对方,除了盛气凌人些……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不堪。 但到底攸关整个狼头寨众人的性命,他本也不可能真和传闻中要来围剿他们的军官们和颜悦色地沟通。 梨园里的人渐渐走光了,他们今天这番对峙定会被添油加醋地传出去,到时候又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他。梁远声站在原地觉得心情很不好,尤其刚刚应涵抬眼看他的那个眼神,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那双同醉白化过妆后有三分相似的眸子里,矜傲里有一闪而过的痛楚,仿佛……仿佛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正在思绪纷乱中,一阵香风袭来,却是一身烟粉色戏装的醉白还没卸妆就噔噔地从台上来到他面前,那头从园子里出来的班主已经见怪不怪,正扬声叫着醉白注意时间,快点过来收拾。 “远声哥……”叫他的声音动听甜软,男女莫辨,醉白绞着手指在他面前怯怯看他,眼睛里带着欢喜,“刚才好吓人……” 脂粉味太浓重,梁远声不太喜欢这个味道,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有些敷衍:“嗯……” 他身后的弟兄们见这美人又来缠他们大当家,心中想着他们大当家果真桃花不断,彼此交换一个了然的眼神,嬉笑着就纷纷退开,给两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梁远声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动作,只觉得无奈,他对醉白有好感没错,但只是喜欢他唱戏时候的声音,那总给他一种微妙的熟悉感,但这感觉并不浓……甚至……甚至还比不上刚刚那个讨人厌的军官少爷。 他喜欢听醉白唱戏,也愿意保护他的生意,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 况且以醉白如今的名气本也应该看不上他,多的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愿意捧他,只是前段时日碰巧了,他听完戏准备离开时在梨园角落里遇见不知哪来的地痞压着醉白欲行不轨之事,救了他一回,自此之后,醉白便有些要缠上他的架势。 醉白虽是个戏子,但性情模样都很好,也是个可怜人,梁远声就是个朝不保夕的土匪头子,并不介意另一半是男人还是女人,只是看着醉白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但听着他唱戏的声音又熟悉得让他狠不下心伤他,这段时日里他便一直只听戏从不敢做任何让醉白误会的举动。 可惜……醉白似乎就是认定了他,但似乎也是自卑自己的身份,一直拘谨着不敢表明心意,没逼他表态,此刻见梁远声不愿与他多谈,也还是嗫嚅着:“远声哥……他会对你不利吗?” “不会,你不用担心……”梁远声轻声叹了口气,“班主在叫你,快回去吧。” 他们交流的机会并不多,从来都是梁远声单方面结束话题,这次也不例外,醉白轻轻抬眼看他,眼神里透着哀伤,他转身离开,却是一步三回头,走到一半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又折了回来,眼睫上挂着泪珠,他直直地看着梁远声的眼睛,努力地试图找出一丝柔情,可惜他并没有找到。 “远声哥……”他咬着唇,看起来极柔弱可怜,“班主……打算让我去伺候傅少爷或者那个军官少爷……我也到了该待价而沽的时候了……” 梁远声怔住一时没有回话,醉白惨然一笑:“我想说的是……以后我可以帮你探听消息……” 没等梁远声回应,醉白怕听到他说出什么似的,立刻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实在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的梁远声已经来不及叫住醉白了,眼见对方一路跑进园子的后院里,而他也不可能贸然闯进去,纷乱的思绪更加错综复杂起来。 不能让他为自己做这样的事……明日得跟他说清楚才行。梁远声站在原地眉毛揪成一团,他本来转身就要走了,余光却不经意瞥到了一方路出一角白布的小瓷缸。 是那个人刚刚扔掉的手帕……梁远声本来该怒气冲冲,可他却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人在他面前细细擦拭耳朵的模样,一遍遍把白皙小巧的耳朵擦成了好看的粉色,像是……因为他的靠近而害羞一般。 梁远声心乱如麻,他走到梨园门口又突然鬼使神差地折返回去,中了邪似的将那方依然白净的手帕拿出来。 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 ***** 而与此同时,回到驿馆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的应涵已经解开了束得紧紧的军装,他眉峰紧紧拢起,弯下腰从水盆里一把一把地泼出冰凉的水浇在自己的脸上,试图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003号……我觉得我需要知道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 分卷阅读115 解释原文剧情~ 第70章 月华沉梦(三) 应涵来到这个任务世界的时间节点是在去往长青镇的路上, 上个任务世界变故太多, 因为003号对抗程序法则为他续命导致能量反噬而退化成了一颗大白蛋,在梵天造化果倒流时光十年之后,003号才终于能够从蛋壳爬出来,和他一起开始进行下一个任务。 在他几乎洞察一切之后, 003号已经不再为他清除感情, 只是受颜狗的本能驱使, 003号用天赋能力再次为他强化了容貌,虽然成长值退化, 但因为除去了背叛者系统005号, 交易空间奖励他们丰厚的能量点, 于是他们挑选了一个女主光环不太严重的任务世界,并且在进入任务世界之前,003号还为他选择了这么一个在原文里比较重要的角色——原剧情的男三。 冷漠高傲、痴心一片的年轻少尉。 既能在乱世中有自保能力, 也可以与主线任务有交集。 这个小世界的基石名为,背景为架空民国, 女主角正是女扮男装的梨园戏子醉白,醉白的爹是戏班子的班主,许多年前也是名角,醉白完全继承了他的天赋, 自己也喜欢唱戏,正是女子身份让她更能将旦角的娇媚演的入骨十分,但因为女人不能抛头路面的缘故,她不被允许登台唱戏, 她渐渐生得高挑清秀,妆扮起来的样子完全碾压别的戏班子里的名角,班主为名利动心,这世道艰难,戏班子里的人身份低微比之娼.妓还要不如,醉白本也不是良家籍,于是有一天,戏班子里突然多了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子,而戏台上则多了一位艳光四射的名角儿醉白。 故事的起源是醉白在北平的名气越来越大,想要包养她的金主越来越多,为怕身份泄路,金主们觉得自己被欺骗而怪罪他们,戏班子跑路了,来到了偏远但意外富庶的长青镇。 班主要求醉白尽快选择一个能保得住她的金主,委身于他让其帮忙圆谎,帮忙谢绝其他人,这样才能让她得以继续唱戏,继续成为班子里的摇钱树。 班主物色好的人选便是长青镇首富的公子傅祁和刚刚来到镇上的年轻少尉,傅祁温润如玉,少尉冷漠强势,都是个顶个的青年俊杰,班主并没有委屈醉白,然而醉白却喜欢上了镇上人人唾弃的土匪头子梁远声,粗鲁蛮横,日子过得朝不保夕。 剧情里的冲突是梁远声自卑拒绝了醉白,醉白在班主逼迫之下决定委身于迷恋她的傅祁,但傅祁和梁远声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梁远声劫走了她,醉白心甘情愿留在山寨里,少尉收了傅家好处要来剿灭狼头山的土匪,梁远声死里逃生离开了这片地方从小兵做起,少尉喜欢上醉白救走了她,而醉白以为梁远声死了,从此失魂落魄郁郁寡欢,少尉替她挡住了所有流言蜚语,也祁不敢动她。 身为痴心一片的万年备胎,少尉守着心如死灰的醉白继续唱戏,从未碰过她,待到两年后战火燃到长青镇,少尉的军阀父亲失势,自身难保,醉白被日本人掳去,梁远声仿佛从天而降,他靠着狠劲混成了工党的一个营长,救下醉白,两人在乱世中相守一生。 这是原文里写下的剧情,从应涵取代原文里的冷漠少尉起,这个故事便偏离了轨道。 但在原剧情里,这个时间点梁远声和醉白还未曾生出什么暧昧,然而当应涵踏进长青镇时,就听到了诸多关于包括傅祁在内的三人桃色传闻,梁远声被形容成威胁强迫醉白的恶霸,甚至镇上人连他是如何强迫醉白都能讲得绘声绘色,一个个仿佛亲眼见过一般。 应涵当时马不停蹄,风尘仆仆地赶来长青镇,只望着能早些见到梁远声,但人没见到,乱七八糟的流言却听了无数,他明白镇上人都对梁远声带着偏见,可到底这世上没有空穴来风的事情,梁远声的确每日都来听醉白唱戏,也的确以保护者姿态站在醉白身边。 他在驿馆匆匆安顿好,立刻就去了梨园,想见识见识迷得大家神魂颠倒的醉白是什么模样,当戏台上款款而来的身影一出现,一开嗓,他突然就明悟了。 醉白画过浓妆的眉眼意外地有三分肖似他上个世界的模样,眸子干净又带着几分妖冶气,而那唱戏的声音则更像了,他在第二个世界里唱过戏腔,这醉白连尾音处理的习惯都跟他一模一样,甚至严格来说,因为醉白是靠这行吃饭,技巧性更胜于他,那婉转的声音肖似他,却比他还要更流畅动听些,抓耳极了。 在了然之后,他心中还是酸涩,上个世界那个人明明答应了他说“好”,明明说好要早些认出他,两个人早些在一起,他还计划着虽然两人身份初期对立,但他是正经的少尉,可以掌控自己的行为,他愿意帮助他调转头来对付傅家。 而且他手里有一定的兵权,这个特定的时代即使架空也让他感到非常糟糕,他还想着早早和梁远声确定关系,两人一起为这乱世做出自己的努力。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想起那些半真半假的传言,梨园里醉白时不时往梁远声送去的羞怯眼波,还有梁远声一见他就冷成冰块的眼神、刻意的挑衅和轻侮的调戏,满腔的苦涩和愤怒就压也压不住。 已经是深秋时节了,而长青镇的冬天又来得格外早,这个季节寻常人轻易不会去碰冷水,因为那水的温度堪比冰块似的,冷进骨头里。 应涵如今的身体是003号依照他的灵魂来安排的,除了容貌在他原基础上拔高了太多,其余都没有变化,但区别于上个世界魔修的邪气,这个世界里他眉眼里习惯了万年不化的冰雪,这是属于原文剧情那位少尉的特性。 他靠着刺骨的冰冷得以让心情平复下来,水洗过的容颜比那水还要冰冷一些,003号比应涵更早察觉到不对,它已经退化为一个拳头大的白团子,此刻正咬着两个肉掌在主系统空间查询,等到应涵冷静下来,它心中也大致有了猜测。 [之前禁令已经解除了,涵涵我现在可以把整件事情的原委告诉你,说起来不复杂,多年前掌管三千世界的主神大人陨落,他麾下有两位大管理,都有接任权,但一位天资出众,处事果断,领导能力超群,已经晋级为次神,受主神大人承认,也就是我们要救的那位大人;另一位较之逊色很多,还停留在伪神级别,但他不承认次神大人,两人以示公平来进行比试,后来的事情我都和你说了,那位次神大人被偷袭落败,但伪神因为能力原因,只能让次神的灵魂碎片散落在三千小世界中,设法困住他。] [伪神自身能力难以服众,主系统派出我们去寻找次神大人,伪神虽然事务缠身无暇顾及,但一直没有放弃从中作梗,上个任务世界005号毁灭,主系统 分卷阅读116 空间的资料显示,伪神因为没了可以定位我的工具,所以这次他动用了自己的本源能量,将这些小世界的意志篡改,因为次神大人是真的倾心于你,狡猾的伪神将每个女主都篡改为或多或少拥有你的特征,来以此夺得次神大人的感情。]003号仔细地解释着。 [……我明白了。]得知事情原委后,应涵开始缄默下来。 他慢慢擦拭着脸上的水珠,正襟危坐在椅子上。 他明白现在不是他觉得意难平的时候,即使他真的不高兴,他也不能把梁远声推到醉白那里,这并不全是梁远声的错。 但应涵心里到底还是有气的,他追逐得太累了,每次都要耗尽心机地接近那个人,去小心翼翼博得他的喜欢,受了满身伤也要忍着。 可这次他不想再这样追逐下去了,如果这个人真的认不出他,如果这个人真的喜欢上那个醉白,那么……就一起结束在这个世界吧。 他垂下长长的睫翼,冰雪般的脸上有隐隐的哀伤。 ***** 第二次相遇的契机是五日后傅家为傅祁二十岁生日举办的宴会。 这场筹备许久的宴会在原文剧情里会被梁远声搅和得一团糟。 而现在,傅长山为了庆祝爱子生辰,也为了与别的有钱人家联系感情,正兴致勃勃地邀请镇上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和他几个厂子的那些生意伙伴,而毫不意外的,刚来到长青镇除了第一日去了梨园,之后就再无半点动静的应涵也在受邀之列。 那天应涵对梁远声的承诺一早就传到了傅长山耳朵里,他此次邀请应涵,除了应涵身份摆在那里之外,其实也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他当初给应督军的钱可不是小数目,结果好家伙一来就跟山匪握手言和说什么井水不犯河水,仿佛当他是死的。不过虽私底下满腹牢骚,待见到应涵时他肯定没这份底气,毕竟民不与官斗,只是敲打敲打还是要做的。 梁远声那个拿钱哄不下的不要命的蠢货,就像在他枕头边流着口水的恶狼,一日不除去他就一日寝食难安。 接到傅家的邀请函时,应涵正在镇上调查当年梁远声养父梁大夫病故的事情,原文里这件事是一笔带过的,说的稀里糊涂,但作为梁远声一直敌对抗傅家的根本原因,应涵很重视,他想要确切地知道所有的真相。 他得知道梁远声为何是现在这幅模样。 时间并不多,应涵心中模糊有了一个猜测,只是要证实这个猜测,他刚好需要去傅家确认一次。 双手接过精美的邀请函,应涵穿着笔挺的军装鞠了一躬,风度翩翩:“替我转告傅老爷,令公子的生日宴,应某定会到场。” 作者有话要说: 涵涵:这个世界我不想追他了,请让他来追我![塞钱] 作者君:好的好的!这个世界你保持高贵冷艳就好[双手接钱] ps:五一小长假休息了两天,从今天起会恢复日更哒! 第71章 月华沉梦(四) 傅家作为长青镇上的首富, 又是为刚刚归国的独子庆祝生日宴下了血本, 于是在这个寒风萧瑟的深秋时节,从早到晚傅家那一条街就挂起了一长串的大红灯笼,一路张灯结彩,隔着很远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喜气。 而傅家那厚重的朱门外更是一天之中迎来送往, 衣着光鲜的宾客们络绎不绝, 得不到进门资格的贫苦人家们偷偷摸摸在拐角处觑一眼, 一瞥过去尽是泛着热腾腾香气的珍馐佳肴,令人垂涎欲滴。 此刻还未到饭点, 于是一门之隔的阔气庭院里, 别具匠心的亭台水榭里坐满了受邀而来的宾客们, 他们此刻围坐在路天的宴席上,吃着席上的瓜果,他们不远处是一条绕着廊庭的河流, 河水上停在一艘精致的画舫,画舫船头上有几位衣袂飘飘的貌美女子正为他们弹奏着丝竹之声。 有酒有乐有美人, 气氛被烘托到极致,等到快要布菜的时候,傅长山吩咐了下人去放了烟花,绚烂美丽的烟花放完, 那昨日便搭好的戏台子上便有人翩然而至,动人的乐声随之响起,着了一身暖色调鹅黄戏装的醉白舞着水袖,勾勒得妖冶娇娆的眉眼轻轻一眨, 宴席上的人们便被迷得七荤八素。 尤其是穿了一身黑西装,眉目挺俊儒雅的傅祁,他起先还有些兴致缺缺地随意和周边人说着话,醉白一出场,他的注意力便全被夺去了,傅长山不喜他痴迷听戏,对于他喜欢的戏子醉白也一直持着鄙夷不屑的态度,没成想这回他生日,傅长山却特地给了他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傅祁坐直身子,目光灼热地盯在醉白身上,尤其是那被束紧的不堪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这可是他已肖想许久的柔韧身段。 这边宾客们打得火热,正门那里应涵裹着一身寒风姗姗来迟,他未曾特地换过什么衣服,带着随行的两个护卫,都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制服,在夜色中那烫金的军徽依旧十分耀眼。 门口两个家丁忙不迭对应涵点头哈腰,弯腰接过应涵身后护卫递过来的邀请函,急急忙忙把人迎了进去。 应涵手上还戴着忘记取下的白丝手套,他随意掸了掸军装外套的灰尘,压低帽檐遮去了过于引人注目的容貌,带着人径直去了宴席上。 此时宴会已经开始了,这个时代正是西方文化大肆冲击着传统观念形态的时候,宴会上从西方留学归来的傅祁称得上真正的众星捧月。 傅祁已经没闲心再去继续听着那边醉白还在咿咿呀呀的唱戏了,他此刻脸上堆满了笑容,正在给镇上其他的年轻少爷们倒上自己带回来的洋酒,周旋在众人之间,不着痕迹地炫耀着自己留学时的见闻和学识,简直要将“洋气”两个字标榜在自己身上每一寸地方,以此得到众人艳羡的目光。 刚刚落座的应涵并不是故意迟到,不过这种纸醉金迷的场合他也的确不是很喜欢,悄无声息地到场之后便找了个角落里的座位坐下。 他作为大军阀的独子,自然不会在这里当一个普通人,他今日去了镇上的警署交接了一下职位,也是忙碌了一天,到这个点刚好有些饿,应涵的身份让他无需与这些人交际,而那个被众人围着的傅祁更是让他连一个余光都欠奉,他扫了扫眼前丰盛的酒菜,举起筷子正要好好吃一顿,眼尖的傅长山就在这个角落里微弱的灯光下发现了他。 “哈哈应少尉可算来了,我正瞅着时辰都到了,还说要派人去叫你呢,怎么到了却在这角落里,这可什么都看不到,快随我去正席上吧,犬子也在那里,他仰慕你多时,借此机会大家也正好认识认识。”傅长山举着酒杯笑眯眯地看着他,语气满是好意关心。 傅长山的过分热情让应涵有些不适,今日整理镇上这几 分卷阅读117 年积压的卷宗之时,他心中就大概明白了这个傅大善人的真面目,此刻再听着这人好像把自己当成什么亲昵的晚辈似的,他心中就有些抗拒,于是冷淡地摇了摇头:“无碍,我不喜人多。” 他的回应让傅长山结的满嘴漂亮话卡在了喉咙里,席上宾客们已经吃过一轮了,戏台子上的旦角们还在不知疲倦地唱着靡靡之音,宴会正酣,傅长山并没有太多时间跟应涵一个人周旋。 他脸上挂着的笑有些僵硬,远远地看了眼带着三两好友又开始听着醉白唱戏的傅祁,想到最近自己听到的风言风语,许是席上喝了些酒,他也没多拐弯抹角,张口就问:“前日里……我听说贤侄与那狼头山的土匪头子已经碰过面了?” 那声“贤侄”刺耳的很,应涵不动声色皱了皱眉,点头:“是。” “那……督军大人说好的要解决镇上的匪寇之祸,不知贤侄心中可有计划?”这么多日来应涵一直毫无动静,傅长山实在是憋不住了。 意料之中的问话,应涵撩了眼皮,做出一副有些惊诧的模样:“怎么?你还没收到我父亲的传话吗?我前日去警署用电话机跟他说过了,我此次来这里就是休假一段时日,那些事我不管。” “你怎、怎么……”傅长山气得不轻。 “你孝敬过去的东西,我父亲会给你退回来的,傅老爷怎么这么激动?”应涵始终非常淡定的模样,他目光轻轻在周围扫视了一圈,意味不明地轻呵了一声,“我还以为傅老爷不在乎那些个身外之物,毕竟傅老爷阔绰,这宴会连我觉得非常气派了。” 傅长山被他“呵”的头皮发麻,这几年世道乱,他在灰色地带捞了大把的钱财,现在手底下也还有好几个见不得光的产业,他如今的财力便是那些个镇长市长可能也要稍逊一筹,平日里那些军官们收了他的孝敬,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那些配.枪的阎罗王们真要追究起他来,他空有金山银山也斗不过。 应涵一个才从军校出来的区区少尉他其实并没放在眼里,可他背后的应督军傅长山实在惹不起,虽然被摆了一道心中窝火,但他也只能讪讪赔笑:“哪里哪里……” 看着傅长山狼狈的样子,应涵心情舒畅几分,这人做生意的目光毒辣至极,为了敛财手上罪孽不少,富裕之后更不把人命当回事,不过面子工程做的很到位,不熟悉他手段的人几乎都认为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大财主。 为防傅长山再跟他纠缠个没完,应涵干脆饭也不想吃了,直接起身:“傅老爷快去席上招待客人吧,我吃好了,不知能否去院子里四处走走消消食?” 应涵不想看见傅长山,傅长山又何尝想再看着应涵,他憋了一肚子火,假笑都快维持不住,还得做出开心的样子:“自然可以,少尉不嫌弃就好。” 就像悄无声息地落座时的那样,应涵披了外套又无声无息独自离开了宴席,他随行两个护卫则被他强硬地留在了宴席上。 毕竟他现在要去做的,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情。 ***** 傅家修的奢侈,前院和正厅依令足以容纳上百宾客,寂静的后院与之相比也不遑多让。 这后院是傅长山修给他那几位貌美如花的年轻姨太太的,外人自然是不被允许入内。 应涵一路从前厅挑人少的地方赶过去,宾客们吵闹的声音,还有那穿透力极强的戏曲声音渐渐远去,绕过了一路的家丁护卫,应涵活动了下肋骨,轻轻松松翻过围墙进了后院。 傅家在长青镇是极受关注的,府上出了点什么事大家都一清二楚,其中关于五年前傅长山的第八房姨太太染了怪病的事自然大家也都不会遗忘,当时傅老爷请了镇上医术最好的梁大夫去为当时还盛龙的那位姨太太看病,谁知梁大夫医术不精,不仅姨太太的病没看好,自己也染了病没了,这是镇上众所周知的事情。 应涵曾找当时为那位姨太太抓过药的小厮问过药方子,镇上人愚昧不知,但他问过003号,那些药能治的病根本不会传染,梁大夫的死应该是傅家所为。 这次他只是来确认一下事情的细节,那位死去的姨太太是傅长山最龙爱的女人,她死去之后傅长山依然为她留着院落,曾经服侍她的丫鬟们也没赶走,留着她们时时打扫她生前的房间,这事情传出去还被镇上人称赞傅老爷长情,虽然应涵并不能想通一个娶了那么多房姨太太的人为何还能被赞扬痴情。 不过这便宜了应涵,傅长山平日里做点坏事收尾挺干净利落,但这回因为一个女人留下了把柄,他很容易便找到了那间格外安静的房屋,悄悄挟持了一位正在做清扫的小丫鬟。 那丫鬟被他捂住嘴,拿枪抵着,当即就被吓哭了。 应涵无意欺负一个小丫鬟,抬高些帽檐,精致的眉眼软化下来,语气很温和地开始询问着五年前她家夫人病故的事情。 被一直关在后院的小丫鬟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也没听过这么温柔的语气,眼睛里的泪水就没再流下去,傻傻地盯了应涵好一会儿,这才支支吾吾反应过来应涵在问什么,再一看清楚应涵的军装她也不敢撒谎,一五一十嗫嚅着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 事情和他料想的差不多,根据小丫鬟描述的症状,那位姨太太其实得的是家族遗传病,梁大夫纵使钻研了一生医术也没能救下,傅长山心爱的女人没了,盛怒之下便叫人将梁大夫给活活打死了,但梁大夫在镇上名声很好,傅长山喜欢别人夸他善人,所以不能打死了就完事儿了,于是这便有了梁大夫医术不精自己也染病身亡的谎言。 而当时还未成年的梁远声则连梁大夫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被打得不成人形的梁大夫尸身被傅家直接派人扔进了乱葬岗,用医术救了一辈子人的梁大夫不仅没保全自己精湛医术的名声,连自己尸身都没保全住,一心为自己报仇的养子也被傅家逼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应涵听得心酸不已,他对丫鬟沉声道:“现在我带你出去,外面会有人接应你,你若愿意做证人指证傅家草菅人命,我可以帮助你入良籍,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你答应吗?” 被他沉下来的脸色吓得哆哆嗦嗦的丫鬟哪里敢说“不”字,再者应涵给出的条件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她小鸡啄米似的忙点头:“我愿意!” 听到丫鬟答应的应涵松了一口气,他并不想去刻意亲近梁远声,但该给那个人的公道,他力所能及之下,都会给他。 想着原剧情里再过半个时辰,一直埋伏着终于在今天劫到一队走私军.火贩子的梁远声会带着人马一鼓作气地直接来砸场子。应涵便觉得时间不多了。 他今日跟警署的人说好了,让他们早些下班,若是有 分卷阅读118 人来找一律推迟到明天,他不会让傅家有机会去叫外援,不过他也不会让梁远声真的残杀无辜就是,今晚这个场面他得帮忙控制个度。 应涵带着小丫鬟正准备翻墙,后院的门忽然就被“砰”地打开了,几个家丁大声嚷嚷着:“院子里的人呢!快随我去前院!那些天杀的土匪吃了豹子胆了,直接上门了!” 正要翻墙的动作一顿,应涵眉峰蹙起,为什么他明明没做什么,剧情居然也发生了偏差。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男神的生日,本来想加更的,结果假期后的第一天忙哭又卡文,就只好给大家发红包了,这章留言的小可爱都有小红包拿,么么啾~ 剧透一波,接下来应该大致是绑个美人回去做压寨夫人之类的喜闻乐见的狗血情节2333 第72章 月华沉梦(五) 其实这偏差追究起来还真同应涵有点关系, 傅家靠财力在长青镇上只手遮天, 梁远声落草为寇当了土匪头子本就是为了能有和傅家对抗的力量,上回得了应涵不插手的承诺,他为养父报仇的心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之前他劫道曾碰巧得过一个消息,说是三十里开外的赵家庄那伙土匪找到了渠道可以走私军.火, 筹谋着能在这乱世中大展拳脚, 那伙土匪梁远声认识, 身手一般胆子挺大,他现在掌控的狼头寨一票身手利落的兄弟们都还只能磕碜地用着斧头菜刀, 那边居然能玩军.火了。 狼头寨的二当家姓杨, 弓箭使得奇准无比, 也是当初被傅家私底下迫害过的人,大家称他一声百步杨。梁远声和百步杨一合计,就决心去埋伏着干票大的, 到赵家庄他们这里是必经之路,他们便筹谋着劫了军.火就去找傅家血债血偿, 而傅家雄厚的财力也值得其他兄弟们玩这一票。 傅祁的生日宴被傅家张罗得十里八乡都知道,许是想着这天附近那些个重要人物都被傅家请去了,赵家庄那伙土匪便也选了这天来运货,正正好撞在了狼头寨众人的枪.口上。 这些其实并不算什么好货色, 但对于没见过世面最多玩过土.枪的狼头寨土匪们,这一车步.枪还有子.弹足够让他们高兴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那个点还是大清早,梁远声立刻让这伙兄弟们分了枪开始练习手感,而心思缜密一些的杨百步则派了寨里几个新面孔去傅家探探情况。 梁远声和百步杨最开始是计划着深夜那些人酒兴正酣最无防备的时候打过去, 能减小人员伤亡,直接把傅家一网打尽,还能趁着夜色把他们的财物都搜罗过来。 狼头寨众人去了山下镇口等候着算好的时辰,结果拿了寨里大半财物才得以入席的探子慌慌张张跑出来告诉梁远声说,他在席上看见了那个承诺不插手的少尉,还和傅长山亲密地站在一起说话,他当时凑过去鬼鬼祟祟就听了傅长山说的前半截,就只听到了“解决镇上的匪寇之祸”之类的字眼,还想接着听的时候就被那少尉的手下给注意到了,但那个探子觉得已经够了。 因为狼头寨众人之前早就打探好驿馆里还有应涵带来的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所以一直对他格外忌惮,只是上次正面交锋后梁远声单方面表示此人不是敌人,但他们早就劝过大当家别相信那个劳什子少尉的话,之前傅家传出的消息就是要找外援想围剿他们,这回人和军队都来了,怎么可能说不插手就不插手。 这回给探听到这么个似是而非的消息,更是证据确凿,那探子肯定地大声道那少尉和傅家就是一伙的,上次跟大当家说不插手就是糊弄人,私底下还是打算要剿灭他们。 梁远声脸色很难看,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他动了动喉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就不拖延了,现在就跟我去傅家。” 一旁的百步杨对着那探子点头:“嗯可行,迟则生变,既然你说那少尉一个人去的,那我们也可以干脆一起把他绑了,听说他父亲是大军.阀,那他一定值钱的很,既然干了票大的,不妨一不做二不休,再来一票更大的。” “不、不必……”梁远声出声阻止,他心机城府并不弱于百步杨,他神情严肃,“那个大军.阀我听说过,我们这伙人暂时还惹不起他,这次就别多生事了,能杀了傅长山就行,至于那个少尉,不用伤他到时候还惹麻烦,打昏了别碍我们事就行。” 他是狼头寨当之无愧的大当家,既然他都这样说了,百步杨也不再反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众土匪便扛着步.枪豪气冲天地直接打进了傅家。 ***** 应涵躲在墙角听着外面女人的尖叫哭喊声、枪声、打斗声还有惨叫声一个接一个在夜幕中响起,他旁边被他捂住嘴的小丫鬟听到枪声的时候就已经吓得脸色发白、哭泣不止了。 开始感觉到事情棘手起来的应涵只能一掌将哭哭啼啼的丫鬟劈昏,利落地翻出院子把丫鬟交给了一早安排在外面等候的下属,他的军装在这灯火下显得格外扎眼,他刚把人安置好还没来得及翻回去探探情况,十来个拿着火把的土匪便把在这墙根处把他团团围住。 围住他的这十来个人里并没有寨子里的重要人物,梁远声和百步杨在宴席那边找傅长山,应涵环顾着这些凶神恶煞的土匪,握紧腰间的配.枪和军刀。 这世道里傅家人不干净,这些山匪们更不干净,他要还梁远声公道,但并不觉得匪寇行为就是对的,此刻这十来个人拿着不知哪来的步.枪对准他,他立刻便做好了跟这些人搏一搏的准备。 不过山匪们都记着梁远声的话,步.枪虽然对准了他但显然没有要扣动扳机的样子,一个个跟他玩车轮战就想把他打昏。 应涵这具身体身手是非常不错的了,单挑的话他绝不输于任何一个,但他用的是正统格斗术,而对方不仅人多还玩阴招偷袭,猝不及防之下他真的被偷袭打中后脑勺晕死过去。 十来个不要脸取胜的土匪们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完成了任务,他们搜刮完应涵身上一看就格外高级的配枪和锋利的军刀,就赶紧去了宴席那边加入大部队的狂欢,只其中有一个土匪悄悄落后几步折返了回去。 应涵穿得整洁的军装被他们刚刚一起上去一番搜刮弄得脏污不堪,帽子也被打落了,但穿在身上军绿色的笔挺制服依旧十分气派。 这个土匪叫小五子,他从小就想从军,可惜不够格进不去,他对应涵这身气派威严的军装艳羡已久,这次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便偷偷摸摸地把昏迷的应涵身上的军装给全扒了下来,还好已是深秋,应涵里面还穿着单衣和短裤,不至于被扒了衣服就赤条条,小五子胆战心惊地看了眼应涵昏迷过去那张脸,好看极了,但刚才打 分卷阅读119 人也厉害狠辣极了。 小五子不敢多耽误,小心翼翼抱着军装就一溜烟跑了。 于是这个墙根处的角落里,就只有裸.路出大片白皙身体的应涵狼狈地躺在那里,昏迷不醒。 这时候一众宾客们已经都被狼头寨的土匪们给绑起来了,梁远声和百步杨都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他们手上人命不少,但至少过他们手的都是些罪孽不少的,此刻也一样,一伙人去洗劫着傅家的仓库,一伙人看着被绑起来的宾客,梁远声则和百步杨还有几个身手不错的兄弟去找傅家父子还有傅家那伙助纣为虐丧尽天良的家丁们。 听从于傅长山命令私底下干尽坏事的家丁们一个个被他们给枪.杀了,然而傅长山父子却迟迟没有找到,梁远声开始有些焦躁,傅长山为人狡猾惜命,这傅家这么大指不定有什么地下密室,这人一定闻风而逃了。 只是他都打进傅家了,若这样都被傅长山逃了,那他一定无法原谅自己。 “都给我去找,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梁远声沉声道,“才这么一会儿,他逃不了的。” 好好一场宴会被他们搅得人心惶惶,众宾客的女眷们一个比一个哭得惨,仪态全失,土匪们稍一恐吓,一个个又缩成了鹌鹑。 最后狡猾的傅长山还真给他们抓住了,倒并非是因为他们找出了傅长山的藏身之所,而是打蛇打七寸,他们遇见了衣衫不整的醉白,通过醉白的帮助,他们抓住了因为美人而耽误逃跑时间的傅祁,傅长山的命根子,顺利拿傅祁的性命做威胁,顺利抓住了傅长山。 他们今晚这番动静闹得实在有些大,警署的人很有可能随时赶过来,梁远声还要问傅长山当年他义父的尸身在哪里,于是没有立刻杀了他,带着兄弟们拿好财物绑了傅长山父子便立刻回寨子里去。 只是临要走了,帮了他们一把的醉白跪在地上求梁远声放过傅祁,她妆容被哭花了,但一张脸依然是梨花带雨:“……傅少爷未曾做过什么坏事,他待我极好,我……刚刚带你们去抓他已是良心不安,远声哥……我……不想再害他丧命了……求求你们放过他可以吗?” 傅祁的确被傅长山保护得极好,只是一个骄纵的大少爷,但梁远声他们都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今日他们是要杀了傅长山的,若留下其独子傅祁,即使这傅祁手无缚鸡之力,也难保不会再节外生枝。 但醉白又的确帮了他们,正踌躇着,他手底下那群看不得美人落泪的兄弟们就有要放人的意思,梁远声看得窝火,也不能再耽搁,皱眉应着:“把他打昏了扔下去。” 醉白又哭又笑,松一口气,看到梁远声不耐烦地要走了,她鼓起勇气上前,期盼地看着他:“等等!远声哥……你能带我一起走吗?” 她被拒绝了可能又要哭,梁远声实在不想耽搁下去,自己上前几步,迎着醉白惊喜的目光,毫不怜香惜玉地把人给干脆利落地劈晕了。 “不用理他,我们走!” ***** 一行人满载而归,匆匆上山,但行到半途,百步杨看着梁远声大仇得报依然沉沉的面色心生揣测,想着梁远声是不是因为拒绝了刚刚那个央着要进山寨的美人而后悔了。 他自诩和梁远声是过命的兄弟,于是他自作主张叫了个脚程比较快的兄弟,悄声吩咐道:“回傅家把那醉白给我绑上来。” 那兄弟之前是搬运财物的,没跟他们一起围观过醉白求情,也不认识醉白,就挠了挠头问百步杨醉白长什么样。 百步杨沉吟了下,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直接道:“你挑长得最好看的那个男人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有人偷袭打你老婆还扒你老婆衣服 梁远声:谁?!谁特么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作者君:你那群不要脸兄弟 梁远声:[捏拳头活动肋骨]看来要好好教他们做人 狼头寨众人:??说好的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呢? 梁远声:没手足的到处都是,没衣服的你见过几个? 第73章 月华沉梦(六) 回到寨子里已经是深夜了, 但把傅家仓库劫空了的土匪们高兴极了, 他们拖了足足八辆装满金银珠宝和黄金银票的板车进了寨子,而这惊天的财富完全足够兄弟们后半辈子尽情挥霍了。 大家困意全无,傅家那帮酒足饭饱醉醺醺的老爷少爷们没半点攻击力,他们这趟又拿着步.枪, 轻松就撂倒了那些护院和家丁们, 负伤挂彩的不多, 于是这伙土匪们叫着寨子里跟了他们的女人赶紧做上好酒好菜,他们今夜要通宵达旦地好好庆祝。 梁远声带人去傅家的时候其实有意无意在寻找应涵的身影, 可惜不巧, 他从头到尾也没看见过人, 但他也没想刻意找,对方是光鲜亮丽气宇轩昂的堂堂少尉,他是一个朝不保夕有一顿吃一顿的土匪头子, 两人本就不是一个世界,他们洗劫傅家之后为避风头, 短时间内肯定都不会再去长青镇了,而那时应涵恐怕也早该离开了。 这莫名其妙的思绪弄得他一路上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今夜的行动明明顺利到不可思议,警署的人没赶过来,应涵手下驻扎在驿馆的人也没赶过来, 他还成功抓住了傅长山,寨子的兄弟们运上来的财物多到他无法想象。 可是他就是心中隐隐的失落。 寨子里连着的数座简陋的木屋里,昏暗的蜡烛一排排点上,一群男人们挤在一起吃着喝着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 深秋了依然打着赤膊的匪寇们抱起酒坛子和周围的兄弟们胡侃,他们粗鲁地大口吃肉吃菜,喝的晕乎乎了脚还踩在桌子上,嘴里粗话连篇,掰扯着钱和女人。 梁远声那一桌稍稍好一点,梁远声虽然是土匪头子,但自幼跟着能识文断字的梁大夫长大,并不能像其他人那样不拘礼数,他一身粗布衣裳还好端端地穿在身上,只袖子捋了起来,健美有力的胳膊拎着酒坛子,他也被灌了许多酒,只是他酒量不错,此刻坐在那里,懒散地半耷着眼,他吃饭的动作粗鲁却不显得粗鄙,昏暗的烛光下眉目是克制得恰到好处的英俊。 坐在他旁边的是二当家百步杨,仪容也尚可,他是有了老婆的人,当年他得罪傅家,就是两夫妻走投无路一起投靠的狼头寨,这桌子好酒好菜也有他老婆出的一份力。 他此刻醉醺醺的,不算年轻的端正面容上布满了愉悦,他拿起一大碗酒一仰而尽,就开始满脸红晕乐呵呵地道:“我要回去找秀云了……” 他站都站不稳,梁远声连忙拽住他:“回来!你这个样子去找嫂子,嫂子肯定得把你赶出来。” “别拽我……我要回去……”百步杨 分卷阅读120 晕晕乎乎地踉跄着起身,他看着梁远声笑得有几分揶揄,“别嫉妒我……你也可以回去……人好像都给你送房间里去了,今晚记得好好享受啊……” “什么人?”梁远声拧眉感到莫名其妙,正要细问那个醉鬼,却见百步杨晕头转向地才走了两步便倒在地上,整个人就这样狼狈地趴在地上醉昏过去了。 寨子里的酒都是烈性酒,一坛就能撂翻一个壮汉,大家今晚太开心,一个个把酒当水喝,两个时辰过去之后,几乎都醉趴下了,一个个东倒西歪睡得人事不省,呼噜震天响。 梁远声有意控制之下没醉得太厉害,他有些嫌弃睡在这,百步杨的话被他当成了醉酒后的胡言乱语,他便步伐不稳地跨过那些睡在过道里的兄弟们,撑着墙要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是狼头寨大当家,他的木屋在寨子最里边,虽说都是大老粗,但他独身住的地方还算干净整洁,想着赶紧回去洗把脸睡一觉,梁远声竭力保持清醒找到了自己的屋子,“砰”地一声推开竹门,他却立刻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属于自己房间的味道。 极浅淡的血腥味,还有隐约一丝说不出味道的香气。 梁远声晃了晃脑袋,怀疑自己喝酒喝多了,但他摸索着点了煤油灯之后,却陡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个激灵。 他那张寒碜的木板床上,正斜趴着一个衣不蔽体的男人,高挑纤细的身上白色中衣和短裤沾满灰尘,衣摆凌乱,隐隐路出的腰线在昏暗暧昧的灯光下白得似乎能发光,短裤包裹的弧度十分完美,那笔直柔韧的双腿倒被薄被遮住了一些,只是半遮半掩间,那曲线仿佛更加勾人。 梁远声的视角不能看清对方的脸,他什么都来不及想,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赶紧把人扔出去,他大跨步上前粗鲁地把人一翻过来,正准备把人拎着扔出去,就被那张因为他粗暴的动作而隐隐有转醒迹象的脸给钉在了原地。 梁远声的酒意彻底给吓醒了,他抓在应涵肩膀上的手僵住,不知所措地瞪大了眼睛,他明明脑子很清醒,但是他却深深地怀疑自己已经醉糊涂了。 他的手劲儿很大,本来在他“砰”地推门而入的时候应涵就有要苏醒的迹象,这下被他用力抓着肩膀,疼痛感让他彻底找回了意识,皱着眉头带着点茫然神色慢慢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都写着同一个“懵”字。 应涵率先反应过来,因为浑身透着衣不蔽体的凉意,他目光一沉,迅速环顾了四周,摆设简单的磕碜木屋,窗户外还有风吹山林所独有的呜咽声,在梁远声不设防时,应涵伸出手就反剪住他捉住自己肩膀的手腕。 他后脑勺被击打的地方还弥漫着痛楚,应涵咬着牙死死瞪着梁远声,目光透出点失望来:“你把我带上了山?你想做什么?” 应涵是正统军校优等生,虽然他身材并不健壮,但身手却是敏捷利落的,梁远声当即被他弄折了手腕,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但他并没有还手,这痛感让他确信了这并不是幻觉,他也牢牢盯住了应涵,有些着恼地分辨道:“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梁远声的目光坦荡清明,看不出半点说谎的痕迹,应涵怔了怔,但此情此景要他这么轻易就相信梁远声也不可能,他扯了薄被盖住凉飕飕的双腿,沉声问:“那我的衣服呢!还有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你刚刚抓住我又是想干什么?” 他这番连珠炮的追问让梁远声哑口无言,一时不知从何反驳,他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应涵质问的究竟是什么,酒意冲上大脑让他有些气急败坏:“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小人吗!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要交代是吧?好,我现在就去把那群家伙叫起来问个清楚明白!” 愤怒之下梁远声挣开了应涵的钳制,只是这般气愤他还是有意控制了力道,没真要伤应涵,他挣脱之后就气势汹汹地拔脚要出门。 应涵在他身后抿了抿唇出声:“你等等!” 梁远声眉眼都是凶恶气,却到底听话地停下了脚步,闷声回:“做什么!” “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看你找什么交代……”刚刚梁远声被激怒的样子真的打消了应涵心中一些疑虑,他眼里的失望散去了一些,低声道,“你去给我找身衣服来。” 梁远声被他这么一说猛地想起入门时看到的香艳场景,一腔怒火卡了壳,他背着身没正面看应涵,耳根浮出浅浅的红晕,他踟蹰了一下才有些别扭地回:“寨子里没有新衣裳……” “我没说要新衣裳,能蔽体就可以……”应涵的教养并不允许他穿着中衣大裤衩去和别人见面。 山寨之前很清苦,大家都是大老粗,也没多少衣裳,一件衣裳能翻来覆去穿一个月,洗都洗不干净,梁远声稍好一点,他柜子里刚好有一套刚洗完的干净衣裳,还是他常穿的一套,但有些破了。 一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应涵时他从头到尾精致得无可挑剔的模样,他就犹豫着说不出口。 “你如果不嫌弃……我那里刚洗完一件……”梁远声出声后就做好了被嫌弃的准备。 梁远声的衣裳?应涵垂下眼睫,揉着之前被打的地方应道:“那你现在拿给我吧。” 也不知怎么的,两人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缓和下来,梁远声打开柜子,悄悄拿一旁的抹布把脏兮兮的手用力擦了擦后,这才伸手去拿了那干净衣裳。 他们这群人都火气重,这些单薄的衣裳都是贴身穿的,余光一不小心又扫到应涵路在外面格外白皙细腻的皮肤,将衣服递给应涵的时候他耳根发烫得厉害,声音有些低哑:“……你将就穿吧,这衣裳布料不太好。” 毕竟都是男人,他也只是套上去就好,没刻意让梁远声回避,应涵背过身去直接把衣裳套在身上,仰起的脖颈纤长,但枕骨那块泛着紫红色的淤青却格外显眼。 “谁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梁远声:[挑眉]听说有很多人想送我一首凉凉? 应涵:嗯,我指使的 梁远声:好的我立刻去冰窖里待一会儿!咳,不过……那个……凉了之后能抱你一下不? 应涵:圆润地滚 第74章 月华沉梦(七) 梁远声那声怒问在寂静的深夜中十分响亮, 惊得应涵正套着裤子的动作顿了顿, 但他并没有急着回,还是慢吞吞地把衣裳穿好。 梁远声给他的是普通的绿色粗布褂子,白色汗衫和便裤,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大, 这是老百姓常穿的衣服样式, 但在应涵身上却显得一下子精致起来, 低着头扎好裤脚,应涵这才抬眼看着梁远声, 扬了扬眉冷哼一声:“不就是你指使 分卷阅读121 你那群手下打的吗?” “嘶——”他轻轻按了按受伤的地方, 冰冰凉的声音里还有细微的抽气声, “你那群手下很不错,够不要脸,下手也够狠。” 正想着要把打人的王八羔子给怎么整治一番的梁远声听到应涵的话这才想起之前的命令,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脸上浮出几分懊悔来。 他是真没想到那些滚犊子的下手这么狠, 就叫他们把人打晕而已,怎么能给人打出这么大块淤青。 在鬼门关都走过好多回的梁远声看着应涵脖颈细嫩皮肤上那片醒目的淤青却忍不住心揪起来,他来不及感受着胸膛里异样的酸涩感觉,一边心里想着得把打人的那几个叫出来整治整治, 一边就慌慌张张去柜子里翻找出一大罐药酒来。 他抱起药酒跟着坐到床榻上,但不敢靠应涵太近,有些局促地对应涵道:“我、我先给你擦点药酒吧?这里没啥好药,但这药酒很灵的, 我以前受再重的伤擦了它也没多久就好了。” 应涵的皮肤是被003号刻意弄得这么细腻白皙,他本来没那么娇气,这点伤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只是觑着梁远声眼里不容错认的怜惜,他心中微动,到底偏了头没有拒绝。 他沉默地低下头,把受伤的地方彻底展路出来,他当时是被人偷袭用棍子打晕的,那木棍有些粗,他浑身皮肤白得能清楚看到血管,一丁点伤都能留下明显痕迹,所以这伤便看起来格外吓人。 因为应涵低头同意的模样,梁远声这才敢靠近了一些,属于青年的单薄身体微微弓着背对他,那个初次见面中印象里冷漠矜傲的人此刻就在他面前放下了全部防备,细长的脖颈温顺地低下,冰冷的气息一散去,叫他看着就莫名觉得这个人……其实很温柔。 他们从前都是哗啦倒出大滩药酒然后随便往身上抹,但这次对应涵却显然不可以,梁远声想了想,仗着应涵背对着他看不见,便无声无息地把一直小心藏在怀里的那方被他洗得白白净净的手帕扒拉出来,他自己其实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当初拿走手帕的心思。 他只知道,一路上那种挥之不去的失落感,在见到这个人的一刹那起,就消弭无踪了。 “我下手没个轻重,疼的话你说出来啊。”梁远声喉头攒动,居然有些紧张,他把手帕用药酒沾湿,然后动作极其轻缓地覆上去,将淤血慢慢揉开。 他从小就是好动的性子,从来做不好什么细致的活,手劲儿天生就大,每次帮着梁大夫弄什么药方份量都会弄得一塌糊涂,到了狼头寨领着一群大老粗当了土匪头头就更是粗鲁惯了。 这次就上个药而已,他却忍不住胆战心惊如临大敌,生怕自己一个手抖弄疼了应涵,太谨慎太小心,像对待精美的易碎品一样,手指触上去他都不敢多加停留。 清凉的药酒覆在伤处感觉还不错,梁远声动作意外的合适,但这点伤擦完应该很快的,结果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边都还在磨磨蹭蹭地继续上药,应涵感觉气氛有点奇怪,忍不住出声催促道:“你上好了没?” “啊?”梁远声正专心致志睁大眼睛控制着下手的力道,顺便琢磨着自己还有那个地方没揉到还可以再揉一会儿,冷不丁听到应涵问他,他轻轻抓住的手帕被吓得掉在了地上。 应涵听到动静便直起身往地上看,梁远声慌张极了,猛地弯腰就想赶紧把东西藏起来,但他动作迟了一步,应涵已经看见了。 梁远声捏着帕子站在原地脸色涨红,讷讷着想应涵会不会说他变态。 然而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因为这身体有轻微的洁癖,应涵每天随身携带一方白手帕,这模样的手帕他多得数都数不过来,所以他并没有认出来这是他当初丢弃的那条,只狐疑地挑了挑眉:“一条手帕而已你干嘛紧张成这样?” 目光在梁远声涨红的脸上流连片刻,应涵垂下眼,声音很平静:“心上人送的?” 梁远声一怔,但奇异地,他并不想反驳“心上人”三个字,哑然片刻才支支吾吾小声道:“不、不是送的。” “啊?”应涵没能领会梁远声的意思。 然而没等他追问,梁远声就跳起来,拙劣地转移话题,嚷嚷着:“啊!说好的给你交代呢!我现在去把那群家伙给叫起来!” 他狼狈地赶紧想去开门跑路,一跨出门槛脚步就是黑沉沉的夜色,现在其实已经凌晨了,但狼头山上天亮得并不早,那门外依旧是一片漆黑。 “不用了!”应涵制止住他,看过刚刚梁远声的表现,其实他心里已经信了几分,自己至少应该不是梁远声故意拐上来欲行不轨之事的,刚刚他不晓得时辰,这时看见浓沉的墨色就知道那群土匪应该都睡得正香,他并不太想因为自己的事扰了别人好梦,即使那些人都是些凶恶的匪寇。 “明早大家都醒了再问吧,外面……很晚了吧。”应涵的声音依旧如初次一般清冽干净。 那份当初让他觉得有些违和刺耳的冷漠也还在,可梁远声这次却觉得格外悦耳,他忍不住想,这个冷冰冰的少尉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呢。 “嗯……那你在屋里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别的屋睡。”梁远声站在门口低着头盯自己的脚尖。 “你……”应涵下了木板床,其实刚刚梁远声那么在意那条不知是谁的手帕的样子让他不是很高兴,但他也明白自己现在没有立场去问,他看着梁远声很高大的背影轻声问,“你……刚刚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梁远声身体一僵,他不是那种嘴巴很利索的人,挠了挠头费尽心思回应着:“本来就是我手下的弟兄对不起在先……我……你是堂堂少尉,我们就是不入流的土匪,自然不能亏了你……” “哦,这样……”应涵勉强扯了个笑,脸色有些难看,突如其来的委屈让他第一次这么口不择言,“对了,你是想巴结我爹么?你们这次抢了傅家对吧?难道杀了无辜的人?所以急忙跟我打好关系求庇佑?” 从未想过会从应涵嘴里听到这么刻薄的揣测,梁远声这次是气得脸色涨红,他跨出门外的脚收回来,撂了门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死死盯着应涵。 之前装了那么久大尾巴狼这下全给放弃,直接暴路本性,粗话张口就来:“求个屁!寨子里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不滥杀无辜,我们是土匪没错,但我们抢得都是那些为富不仁的狗东西!谁他妈吃饱了撑的需要巴结你爹来求庇佑了!少尉大人,请您别仗着自己出身就狗眼看人低!” “那你刚难道不是就在说为了我的出身才对我又是送衣服又是上药的吗!”应涵仰起下巴颔,哑着声音跟着他对喊。 “谁他妈……艹!”梁远声因为太激动,眼角那块伤疤被牵动起来,面 分卷阅读122 目英俊得有些凶戾,他蓦地用力拽住应涵的手腕,咬牙切齿地恶狠狠道:“老子他妈的那是看上你了!” “你——”这下轮到应涵手足无措了,他也没想到梁远声会突然跟他说这种话,急促地呼吸了两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个手帕……你刚还承认你有心上人的……” “你他妈难道是傻子吗!”梁远声暴躁起来,彻底放弃了装斯文,“你自己的东西你都不认出来吗艹!” “我……”应涵被他这么凶狠的样子有些吓住,狼狈地后退几步,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起梁远声攥在手里那方染了药酒的手帕,他起先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因为没和梁远声见几次面,所以也就未曾联想过,这下定睛一看,才发现的确是自己惯用来擦手的蚕丝无花纹白手帕。 他动了动唇瓣刚想要说什么,梁远声就先一步扭了头不看他,语气还是很恶劣:“不用想着嘲讽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这种刀口上讨生活的大老粗配不上你,我没想过做什么,天亮之后给了你交代我就叫人送你下山。” 说完这番话他是真的没有犹豫转身就要走。 “你站住!” 一晚上在门槛上被叫住了三次,梁远声心情本就恶劣,反正表白都表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恐吓应涵:“你到底有多舍不得我出这个屋,我警告你,要我今晚办了你我看你去哪儿哭!” 无视梁远声的威胁,应涵镇定自若地看着他:“我现在很饿。” “哈?”梁远声被他这不按套路的回话弄懵了。 “我说,我今晚没吃过东西,现在很饿。”应涵跟他的眸子直直对视着,非常坦荡,也非常平静。 梁远声被看得脸色渐渐好转过来,他不自在地偏开视线:“那……那我去厨房给你找点东西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应涵:我现在很饿 梁远声嘴上:哈? 内心os:妈个鸡一下子这么刺激的吗!他是在暗示我在床上喂饱他吗!卧槽有点害羞啊!现在去看几本男男春宫图还来不来得及?! 第75章 月华沉梦(八) 于是大半夜的, 梁远声真的去了厨房里给他把桌上剩下的饭菜热了热, 还下了碗热腾腾的素面给他送了过来,梁远声是在苦日子摸爬滚打长这么大的,煮面这种基本的生存技能他还是会的,并且味道还不错。 应涵当时在傅家的酒席上被傅长山膈应得什么都没吃, 这会儿都这个时辰, 他是真的饿了, 于是也不矜持,接过碗筷就开始吃起来。 他的速度很快, 但莫名地, 依然让人觉得动作优雅, 赏心悦目,一看便知是上等人家里养出来的礼仪风度。 出去厨房一趟,吹了一阵冷风后已经冷静下来的梁远声没再莽莽撞撞地出声, 就一言不发地专注望着他,目光很柔软。 其实越靠近, 他便越能感受到自己和对方的差距犹如天堑,可是他要命的,越发受这个人所吸引。 空气里似乎流动着脉脉温情,梁远声等他吃完跟着就把碗筷收拾好, 他准备去别的屋子,因为夜里寨子里很多弟兄们都醉得直接睡在了地上,所以空屋还有很多。 应涵没有理由再挽留他,只在他跨出屋门时低低说了句:“面很好吃, 谢谢。” 声音像化开的冰,破出几分暖意来。 之前那句表白应涵就没有直接表明拒绝,现在也没有厌恶他的模样,梁远声忍不住回头盯着他,心里乱七八糟地什么都在琢磨,刚刚吹了那么久的冷风是白吹了。 可他又怕自己自作多情,今晚发生的事已经够多了,于是竭尽全力撇开头,努力镇定道:“你喜欢的话,我、我以后还可以做给你。” 没来得及等应涵回答,他脚步一顿扶着门框步伐有些慌乱地先离开了。 快步走在夜色中,他似乎隐约听到身后有轻轻的笑声传来,一直热度没消下去的耳朵,愈发红得厉害了。 ***** 梁远声并没有欺骗应涵,说了要给应涵交代就真的给了。 昨夜梁远声离开之后,应涵也是思绪纷杂,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很久之后才睡着,本来那时候就已经很晚了,他再这么一失眠,差不多是到了天快亮的时候,他才终于沉沉睡去。 而这么一折腾,等他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屋子里有打好的清水,应涵简单洗漱一下,许是听到了他在屋子里的动静,他刚洗漱完就听到了“笃笃”的敲门声。 “进来。”这门昨晚没锁,其实他挺意外这山寨里居然还有人会敲门的。 敲门的是梁远声,应涵想的没错,他们这群人哪里会文雅地“笃笃”敲门,都是“砰”地一把推开,只是虽然昨晚已经暴路了粗暴的本性,但在应涵面前他总忍不住硬着头皮再装一装,他心里忐忑害怕会被应涵嫌弃粗鲁。 他手里还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面,是他听到屋里的人醒了就立刻去下的,这次还加了满满的的牛肉做浇头,浓郁香气闻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你快吃点东西吧。”梁远声不知道该对应涵做出什么表情,他撂下碗筷的动静不小,配着他那张不笑就格外凶狠吓人的脸,简直像催促犯人吃饭的牢头一样,“我问清楚昨晚的事了,是有几个弟兄犯糊涂了,你吃完跟我出去,我让他们给你赔礼道歉。” “好。”已经看清楚他凶狠外表下本质的应涵低头哂然,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起了面,梁远声的厨艺只能说一般,但他就是觉得格外美味,怎么吃都觉得是甜的。 他的确还有很多很多事没有问个明白,可是梁远声对待他无比笨拙也无比小心翼翼珍视的模样,却让他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他的委屈也好酸楚也罢,没关系的。 只要这个人是在意的,那就全部都没有关系。 等他吃完梁远声就引着他去了正堂,山寨的正堂看着也很简陋,就是用竹子搭成的大棚子,但推门而进后,率先进入视线的却是摆放在那的许多珍贵的古玩字画,只是摆放的人对此道显然一窍不通,毫不讲究地瞎放,要多违和有多违和。 这是昨夜他们从傅家仓库抢来的东西,金银珠宝土匪们都瓜分了,但这玩意儿他们个个都不太懂,对此束手无策,梁远声为了维护土匪头头的面子便不懂装懂地堆在了正堂,也是想顺便摆出来给应涵看看,他们这虽然穷山恶水,但也是家底的。 正堂两侧挤满了狼头寨的土匪们,他们大部分都看起来身强体壮,表情凶恶,一看就不像好人,但在看到他们大当家的后面跟了一个穿着他们大当家衣裳,模样纤细俊美的男人后,有几个稀里糊涂就被叫过来的土匪们顿时低下 分卷阅读123 头发出嘿嘿嘿的猥琐笑声,交头接耳着他们老大昨晚肯定过了一个销魂夜。 梁远声把应涵迎到侧位的椅子上,清咳一声,陡然加大音量:“都他妈给我闭嘴!我之前谈过话的那几个呢,统统站出来给应少尉赔礼道歉!” 梁远声其实一大早就跑过去踹醒那些醉酒的家伙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得知这个歪打正着的巧合时他其实心中还有些窃喜,若非百步杨好心办坏事,抓人的兄弟又是个实诚的,他……也许就没机会再见到应涵了,更别说还能表白。 据那叫陶九的小兄弟说,他当时急匆匆回傅家就到处找长得好看的男人,当时同样被打昏的醉白还带着旦角的妆,本身也是个女人,陶九一眼瞥去觉得的确是个美娇娥,搜遍了傅家每个角落这才在墙根里发现了被打昏了还被扒了军装的应涵,他认真地比对了好久,确定这就是他平生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了,于是听从百步杨的命令扛着人就给送到了梁远声的屋子里。 这会儿堂上合伙偷袭应涵打昏的那五个土匪还有偷拿应涵军装的小五子,把应涵扛进梁远声屋子里的陶九,还有指使陶九的百步杨都站了出来。 他们之前都被梁远声教训过了,特别是那三个那粗木棍打人的早上也被梁远声拿木棍打过了,现在脑袋上还有青青紫紫的包,小五子年龄还小,虽然他偷拿了应涵的军装,但他只是立即洗了,喜欢极了的挂在屋子里欣赏,并没做别的事,于是幸运逃过一劫,百步杨是二当家当时擅作主张也不是想做坏事,梁远声心里还想感谢他,就意思意思打了他几拳。 这几人其实不大服这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狗屁少尉,长得弱不禁风的,偏他们大当家的跟鬼迷心窍似的对这人百般纵容,今日一见,哦豁,这都穿上他们大当家常穿的衣服了,一个个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这会儿便立刻老老实实跟应涵解释清楚了他们所作所为并非有意,在此向他诚恳道歉,末了表示已经被大当家收拾了一顿了,希望应少尉能够原谅他们。 “这样啊……”应涵身姿笔挺地坐在那里,他视线望向梁远声,晕开一个浅淡的笑,他笑起来左脸颊的酒窝被隐隐牵动,整个人好看极了,梁远声呆呆地看着他胸膛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嗯嗯……”他愣愣点头,急忙再次为自己澄清道,“所以昨晚我是真的不知情。” “嗯,我明白,毕竟……”他目光无意扫了百步杨一眼,“昨夜该被送来的,应该是醉白吧。” 完全没想过这茬的梁远声当即就懵了,他嘴笨地辩解道:“不、不是啊,不是我让他做些事的。” 已经有老婆的百步杨看着平时老成冷静干起架来凶狠无比的梁远声怂成这样,忍不住扶额,于是他好心帮忙说了几句:“是我擅作主张,大当家的的确不知情。” 周围一些弟兄们则吃瓜吃得开心,一个平日里就嘴贱的土匪们贱兮兮地取笑应涵:“少尉大人你管这么宽,是要给我们大当家的做压寨夫人吗哈哈哈哈!” 他身边还有几个配合跟着做出扇风的动作:“嘿嘿,酸味好浓啊哈哈哈哈” 梁远声要被他们这群不省心的王八羔子火上浇油给气炸,刚要教训教训他们,平日里他很尊敬的一个寨子里的老前辈便揶揄着对他说:“大当家的,你心思都摆脸上了,弟兄们这是想帮你讨媳妇呢!” 应涵就在他旁边,所有人说的话他都一字不落地听见了,但他不为所动,还是盯着梁远声,表情坦荡,丝毫不在意底下人的闲言碎语:“你们二当家的为什么独独想抓醉白,这总是事出有因的,梁远声我问你,如果……”他顿了顿,“如果昨晚你见到的是醉白,你会怎么做?” 他问的很认真,梁远声本来羞恼的神色收了回去,也严肃地回看他,一字一顿道:“我会把他扔出去。” 他话音刚落底下一群土匪们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叫好声,很给面子地给他们老大助威。 应涵凝视着梁远声坦诚磊落的样子,浅淡的笑意终于浮进了眼底,他利落地起身活动了下手腕,朝梁远声扬了扬下巴,声音很沉静,不似说笑:“我们来打一架吧?” 完全没料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梁远声惊愕不已,正常情况下不应该对他刚刚的话表示欢喜激动然后献上热情的亲吻吗?打、打一架是什么鬼?!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没有——”应涵摇了摇头,他总带着点冷淡的声音终于藏了点笑意,“我得让你手下兄弟看看,我到底是要做压寨夫人还是压寨相公?” 作者有话要说: 涵涵攻气爆表哈哈哈哈!今天也是一个齁甜齁甜的小甜尘呢! ——小剧场 作者君:现在大家不为你唱凉凉了,大家都夸你可爱 梁远声:????大老爷们能用可爱形容吗!我那是英俊帅气龙老婆谢谢 第76章 月华沉梦(九) 应涵话音刚落下, 本来好好起哄着的土匪们傻眼了, 大堂里一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鸦雀无声。 他们是万万没想到这么个虽然有点气场但细胳膊细腿柔柔弱弱模样的男人居然敢对他们大当家的说这种话,一个个都掏着耳朵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当然,心情最复杂的还是梁远声, 他心里惊喜和惊吓来回交缠, 把他整个心捻成了圈似的, 惊喜的自然是他居然跟做梦一样地听到了应涵的回应。 他从未妄想过应涵能看得上他,不提别的, 他的性别就不对, 他喜欢上男人自个儿都默默觉得不可思议, 要求自己喜欢上的人也刚好喜欢男人那也太痴心妄想了。 更何况,他们之间的身份…… 然而无论理智再怎么反驳,但应涵的回答就那么真真切切地响在他的耳边, 冲散一切的喜悦让他脑子一团浆糊选择抛开理智,应涵刚刚那番一副要做压寨相公的话也只让他心生甜蜜, 生不出半点不悦,他风吹日晒下显得格外成熟稳重的一张俊脸扬起不忍直视的傻笑。 他非常怂地冲已经摆好了格斗姿势的应涵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绝对不打,狼头寨第二条规矩就是不能打老婆, 应涵这么细皮嫩肉的打伤了可怎么办? 梁远声于是连忙摇头,没皮没脸耍无赖道:“不打不打……只要你愿意压寨……”他摸了摸后脑勺,眼里的柔情仿佛要固化成浓稠的砂糖,“……夫人相公都可以!” 他底下的弟兄顿时对他们老大发出一阵取笑的嘘声。 “哎呀呀!大当家的好像小媳妇儿!”有人这么说道。 “嘘!大当家这是龙老婆!那么好看的美人谁舍得打一架呀!” “打一架也不是不可以!床上去妖精打架呀 分卷阅读124 哈哈哈哈!”土匪们的话题开始隐隐跑偏。 应涵又是好笑又是生气, 他也不是非要争个名头,相公也好夫人也罢其实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他只是想借个由头报复一下梁远声之前对他的冷眼相待罢了,他很记仇的,再者……他也有意让这群之前偷袭打晕他的土匪们知道知道,他可不是什么依附梁远声的小媳妇,没得平白污了少尉的军衔。 “不行……”他看着梁远声摇头,目光依然认真,“一码归一码,凭实力说话。” 不等梁远声再推脱,应涵就一个侧踢毫不留情扫了过来,强烈的破风声昭示着应涵的确没有开玩笑,梁远声眉峰一凛,在最后一刻险险闪开,但动作着实狼狈不已,“诶!等等!这怎么就开始了!” “还手!”清泠泠的声音仿佛都带着杀气,应涵一记直拳又紧跟过来。 梁远声不愿意还手,他不是像应涵一样是军校正儿八经训练出来,他擅长的肉搏技巧就是招招致死,耍阴招偷袭更是习惯了,但这些招数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使在应涵身上。 “不还!”梁远声咬着牙手脚并用地抵挡着,凭着灵活的身手倒一直没被打中,只是他躲闪的样子实在狼狈,与应涵一拳一脚都行云流水而招招破风、游刃有余的模样形成鲜明反比。 又是一个慌张地躲闪,梁远声退无可退只好拿木椅挡了一下,应涵不闪不避一个简单有力的侧身飞踢,牢固的竹木椅霎时散架,路出梁远声大惊失色的一张脸。 本来围观的弟兄们还在想着这个少尉多半是那种靠出身才混了个军衔拿的官家子弟,现在只是大当家的让着他,估摸也就是花拳绣腿,估计一拳就能被打趴下的那种。结果看着散架的椅子被现场打脸,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初靠着偷袭取胜的几个土匪们看着那利落有力的拳脚忍不住背后一凉,不禁为自己当时不要脸率先把人打晕的行径感到一阵庆幸。 “真的不还手吗?”应涵看着已经退到墙根的梁远声勾起唇角,语气里都是挑衅。 “我认输!”男子汉能屈能伸,梁远声举起两只手,咳了两声,“你现在就是寨子里的压寨相公!” 一旁一直看得目不转睛的百步杨早就心痒痒,他平日里就喜欢跟人打架,这会儿一结束他就蹦起来嚷嚷:“我也来我也来,赢了我别说什么压寨相公,以后狼头寨的二把手就是你了。” 梁远声之前忍着不还手忍得全身发慌,这会儿他算是找到发泄渠道了,一脚冷酷无情地把百步杨踢开:“你个滚犊子的!老子都舍不得打还你要来!有多远滚多远!谁稀得你那二把手!” 应涵头一次这么炫身手,感觉还不错,他跃跃欲试道:“也不是不可以……” 看着打架打上瘾似的应涵笑得脸上酒窝若隐若现,梁远声狗胆包天地仗着身高优势无奈又龙溺地揉了揉应涵的头发,他压低声音道:“这家伙身手还不如我,你打起来肯定没快感,乖,听我的。” “大当家的,我全都听到了。”百步杨很想一脚一个,把面前这两个狗男男统统给踹翻。 应涵正被梁远声突然摸头的动作弄得猝不及防僵在那里,那句低哑龙溺的“乖”成功让他脸颊升温发烫,百步杨的话让他惊醒过来,他身形不稳地后退几步,撇过再绷不住冷淡的脸:“乖什么乖!说好了……我是压寨相公的……” “知道啊……”梁远声点点头,他看着应涵终于路出羞意的一张脸欢喜得要炸成烟花,他按捺不住很心机地接着道,“可是相公夫人什么的得拜堂成亲之后才做数的吧?” 这才是表白心意的第二天,应涵作出回应后还不到两个时辰,这番话简直称得上莽撞,可是他本就是个鲁莽的土匪啊,他一点也不觉得快,他恨不得立刻给这个人打上自己的烙印,让他不会被别人抢走,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舍不得离开一直在这里围观他们大当家感情走向的土匪们听到他那句话就开始欢呼,“拜堂成亲!拜堂成亲!拜堂成亲……” 高兴得仿佛他们自己娶上了老婆一样。 这下轮到被大堂里众人欢呼的吼声弄得不知所措的应涵狼狈不堪了,他有些惊慌地看着梁远声,只能怔怔发出单音节:“啊?” 梁远声心里想他老婆真可爱,面上正儿八经:“我们土匪头子抢压寨夫人都是抢回来当晚就成亲的,压寨相公自然也得一样!” 这厢大堂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梁远声正在心神不宁地等着应涵给他回话,忽然之间大堂里的门就被猛地推开了,飞快窜进来一个身形瘦小长相极为普通的矮个子男人。 这是狼头寨里留在长青镇收集消息的线人,当初寨里的弟兄于他有恩惠,平日里镇上出点什么事,山上的大家伙不知道就会找他问,他们都习惯叫他瘦猴。 “大、大当家的……”瘦猴脚程很快,但这会儿匆匆上山,还是累得直大喘气,不过他看起来满面红光,似乎不像是要说坏消息。 梁远声默默瞅一眼已经恢复正常神色退开到人群后面的应涵,心中气急,煮熟的鸭子飞了。 “出什么事儿了?这么急急忙忙的?”然而再心痛他只能先以大局为重,他们刚抢了树大招风的傅家,后续的麻烦定然不少,在没有能彻底得到可以在乱世中安身立命的本事之前,其实就算是应涵真的答应了他,他也不敢真的让应涵跟他。 应涵是光风霁月的督军独子,家境样貌无一不是顶尖,而他连许他一个安稳未来的能力都没有。 瘦猴猛地咕咚咕咚灌了一盅水下去,他搬了个椅子坐下,就开始激动地对梁远声道:“大当家的,那个……那个傅家彻底垮了!简直大快人心哈哈哈哈哈!” “你这算什么消息!我们之前把傅家洗劫一空的时候不就垮了吗?”百步杨还等着大当家的抱回美人归呢,结果瘦猴一来就破坏气氛了,他便忍不住开腔怼过去。 “二当家的你真是想太少!傅家财力那么惊人,你们只是抢走了傅家仓库里的东西,可是他那些藏起来的地契,傅家开的那些厂子都在啊,今天一早傅祁就带着厂子里的人气势汹汹地去找警署让他们派出军队来剿匪,给了好多地契做代价,大家伙都知道警署都是些什么人吧,那一个个见钱眼开的,眼见马上就要答应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梁远声不给面子地踹他一脚:“你当茶馆说书呢!快点一口气说完,少大喘气。” 与此同时还有几个兄弟窃窃私语:“当时真不该听那醉白的话,斩草就得除根,这傅祁跟他老子一样,留不得!” 瘦猴跟着附和,眉飞色舞地:“谁说不是呢!不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大当家的脾气这么差那醉白还愿意喜欢 分卷阅读125 大当家的也不容易了,虽然他磨磨唧唧有点麻烦,不过也可以忍忍嘛,反正有贵人相助哈哈哈。” “砰”地一声椅子被梁远声踹倒了,瘦猴摔了个狗啃泥,他哇哇大叫:“老大,我说错什么了!” “你就没说对过!”梁远声都不敢看应涵的脸色,他也不懂这群弟兄怎么这么八卦,还老跟醉白两个字过不去了怎么着,他恶声恶气道,“少说那些有的没的,怎么回事儿快说!” “哦哦……”瘦猴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可怜巴巴离梁远声远一点,“其实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也不太清楚,就咱镇上不是来了个姓应的少尉吗?他在驿馆驻扎了一支军队,就傅祁去警署的那会儿,那群军官们也去了,不过他们带的是傅家这么多年被警署包庇做的那些恶事的卷宗,还有个傅家的丫鬟做人证,军官们当场对警署那群窝囊废说,要他们对傅家这三十余年来暗地里草菅了几十条人命的勾当做出处置,梁大夫当年的事儿也在其中。你没看到傅祁的脸色,当场就青了,简直要去跟人拼命,哈哈然后当场就被收押了。现在傅家在镇上的名声是彻底臭了,大家本来因为傅家被抢对寨子里厌恶得不行呢,现在一个个都说我们是惩恶扬善,为民除害。” 瘦猴又灌了一大口水,他满脸高兴:“真是,扒下傅家那群伪君子的真面目真是太爽了,不过我听那些个军官们说,他们也是听命行事,而且咱们也有功劳,要不是咱们抄了傅家的老底,他们拿着卷宗也不一定能逼的警署愿意落井下石,给狼狈为奸多年的伙伴扯下最后一层遮羞布……” 中午抽空去用酷刑审问了傅长山,且已经派人去找梁大夫尸身的梁远声恍惚地听着,心愿完成得太快,让他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他……就这样报仇了?还可以好好安葬爹,爹的名誉也就这样恢复了? 哦对,他还找到了个好看又厉害的老婆,天!这一连串的好事儿?!这几天他不会都是在做梦吧! 那厢瘦猴还在侃侃而谈,他本身就爱这嘴皮子的功夫,拍了拍大腿道:“要我说啊,真的,咱该好好感谢那个少尉,遇上贵人了咱这是,太他妈明辨是非了,就是人家身份摆在那儿见不着,不然真恨不得给他磕几个响头,我们这次不仅除了祸害还赚大发了呀!” 他话音落下就等着大家附和他,结果半晌都没个声,他转头一看才发现各个表情都很诡异微妙,然后他听到了围过来的人群后面传来了一个清朗好听的声音—— “……你的感谢心领了,不过磕头就不必了。” 第77章 月华沉梦(十) 因为一群人一直在大堂里说个不停, 转眼时间就从下午到了晚上, 瘦猴被一群八卦的土匪围着讲他们大当家的和应少尉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梁远声就站旁边咳了又咳也没人理。 他本来在大家面前树立起的威望,因为在应涵面前一次次接连怂了又怂之后,已经被碾成渣滓了。 而这个时候山寨里的女人们已经在为他们做晚饭了, 窗外翠绿的碧波上升腾起袅袅炊烟, 大堂里的男人们大声哈哈笑着。 应涵不喜欢被围着, 便站在了角落里,他眉眼里自带冷淡的气质也使得大家虽然都很想跟他搭话, 但始终一直没几个人敢靠近。 终于, 实诚的陶九鼓起勇气略过梁远声, 狗腿地径直给应涵端茶送水:“少尉大人您喝点水,之前的不对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我们……都不知道……哎, 总之我们真的非常抱歉,您任打任骂我们绝不还手。” 小五子结结巴巴站出来地跟着道:“还、还有我……真的对不起……我之前以为你跟傅家是一伙的……”他当时还想着不能让这人污了那身军装, 现在想想真是羞愧至极。 之前被梁远声打了一顿才心不甘情不愿道歉的几人这会儿都跑上来了,纷纷对应涵鞠躬抱拳,粗壮的汉子个个还能看出点脸红,他们声音非常诚恳地再次道歉:“对不起!” 当初敲应涵闷棍的土匪滑稽地顶着脑袋上的大包对着应涵神情认真:“您是狼头寨的大恩人, 之前真的对不住了,但从今往后您就是大家的兄弟了,弟兄们愿意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兄弟个屁!”陶九捅了捅他,悄声道:“这是嫂子!” 应涵没听见他们的交头接耳, 于是对着几人摇了摇头:“我已经原谅你们了。” 梁远声刚艰难地从围着瘦猴那一圈人中挤出来,那群王八蛋非要拉着他,笑容猥琐地让他讲讲昨晚他是怎么跟少尉大人共度春宵的,人挤人他又施展不开身手痛打他们一顿,只得窘迫地躲着躲着地躬身从人群里钻出来。 他立刻便跑到了应涵旁边,正巧听了个尾巴,他忍不住又傻笑,他喜欢的人真是温柔善良。 “既然都原谅你们了,就都散了吧。”他一来就挥手忙着赶人。 正堂里太吵,梁远声不想听那些王八羔子们怎么八卦他,并且他也有好多话想问应涵,于是赶完人之后便悄悄凑到了应涵的耳畔:“我们先出去?” 冷不丁热气吹到敏感的耳后根,应涵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他有些不自然地点头:“……好。” 梁远声把他一路带到了寨子外面和大片树林交接的地方,那里遍地是低矮的灌木丛和不知名的野花,隐约的花香和冷冷的晚风糅杂成一种好闻的冷香味,有几分冬梅的韵致。 在花丛中间还有几颗形状奇怪但顶部都被磨得光滑的大石头,梁远声拿袖口把石头用力擦了又擦,这才让应涵坐下。 应涵也知道他一定是有话要问的,于是就坐在石头上安静地等着。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这是梁远声目前最想问的问题,“为什么要帮着我……我们对付傅家?” 他喉咙动了动,双手无处安放,便紧紧抓着裤子,神情有些忐忑不安。 这是意料之中的问题,应涵垂着眼没有看梁远声,他其实很早之前打好了腹稿,冠冕堂皇的理由一找一大堆,可现在那些找好的腹稿他一个都不想说。 他望着这片绿树葱郁的山林,寨子里房屋零散错落,但里面人的笑闹声隔这么远也能隐隐听见,一派岁月安稳的模样。 “我没想过寨子里居然是这样的……”他没有正面回答梁远声的问题,“大家都不是坏人,能帮到大家我很高兴。” “可是这对你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不是吗?不仅没好处,还被我们恩将仇报掳到了穷山恶水的土匪窝里。”梁远声不是傻子,他再如何喜欢应涵,也是知道,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并不合乎情理。 应涵凝眸看着他,细长的眼睛里在晚霞下倒映着粼粼的波光:“有的。” “啊?”梁远声 分卷阅读126 怔住。 坐着对面石头上的人抿唇笑着起身来到他的面前,然后弯腰倾身,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霎时近在咫尺,两人鼻尖相抵,再慢慢摩擦着下移,再之后,便是泛着光泽的薄薄唇瓣轻轻覆了上来。 梁远声粗糙惯了,唇瓣显得干裂苍白,被应涵轻轻温情地啄吻之后便润湿得亮晶晶的,两人开始交换着已经失去正常频率的呼吸。 梁远声看到应涵闭着眼,长长睫翼跟着颤动的眼皮上下蹁跹,然后用梦境一般美好的声音,喟叹一般的语气,轻柔对他说:“因为……我心似君心。” 听懂他这句话的一瞬间,梁远声顷刻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呆滞,他受本能驱使一般将俯下身的人一把揽进怀里,应涵被他的手劲牢牢钳制在怀里,梁远声得到这样的回应兴奋地再压不住流氓本性,不甘愿纯情的浅尝辄止,捧着应涵的脸便莽撞笨拙地撬开他的齿关,轻轻啃咬着他的唇瓣,舌尖热情地缠绕吸吮,像是要席卷一切,把怀中人拆吃入腹。 “我好高兴……”梁远声模模糊糊地叹着,他说不来什么文绉绉的话,“高兴得这条命都想给你……” 他低沉粗哑的声音显得格外性感,空气仿佛都被暧昧的氛围给点燃了。 应涵被他突然的强势给弄得被动起来,他被钳制在梁远声怀里的姿势也让他一时无法发力,只能全盘接受地被一遍遍深吻着,梁远声呼吸越来越急促,雄性征服的本能让他的双手也无法空闲,冲动急切而又无师自通伸进了应涵的衣服里。 这片灌木丛是梁远声喜欢独自待着的地方,寨子里平时不常有人来,但无论如何这都是随时有人可能会看见的野外。 当身下被一个滚烫的东西抵着的时候应涵终于从意乱情迷的状态下挣脱出来,他慌乱地呼吸着,有些发软的手肘硬撑着用力捅了梁远声胸膛一下,在梁远声痛得闷哼之际窘迫地从他怀里出来,眼尾还有些情动之后的发红,他狼狈地斥着梁远声:“荒郊野地的你发什么情!” 起了反应之后被硬生生刹车的感觉并不好,梁远声咬着牙才艰难平复下呼吸,他有些委屈地道:“明明是你先招我的!” 应涵此刻衣衫不整,双颊桃色勾人,眸子里还有未散去的雾气,简直要叫人神魂颠倒、色授魂与。梁远声看着他身体反应就迟迟消不下去。 应涵其实也情动了,但还没失态,他也不能接受这样的时间地点,扫了梁远声下腹一样,他脸颊的温度愈发滚烫,强装镇定地对梁远声冷哼一声:“谁要招你了,你就是精.虫上脑!” “你自己在这边冷静一下吧,我回去吃饭了!”应涵撂完话便逃也似的转身就走。 “喂!等等!”梁远声简直没想到应涵真敢撩完就跑,他这样子也不能追过去,只能大声叫着:“我还有事没跟你说呢!三天后……三天后你愿意跟我去给我爹上香吗?” 走出一段的距离的应涵没敢回头看他,听到这话脚步停滞了一下,其实他本来也要说他最近得下山一趟的事的,可是脑子乱哄哄的什么忘了,此时也不是好时机,便仓促地点点头想着下次再说,快步走得不见人影了。 与下裤被顶出的大包相顾无言的梁远声可怜巴巴地坐在原地,他脸色十分精彩,末了只能安慰自己:“再忍忍再忍忍,上香之后就可以拜堂成亲了!!” ***** 而此时此刻的长青镇上,驿站里那支军队给了傅家最后一击之后,就严格听从了应涵要求他们这段时日无论发生什么都暂时按兵不动的命令,只是在连续几天都看不到少尉身影之后的几个军官们还是隐隐有些焦躁起来,而恰在这时,爱子心切的应督军寄来了一封询问独子近况的信。 这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是应督军的直系下属,自然不敢欺瞒他,只是少尉一直未现身,他们也不能擅自回信,军队里本来打算耐心等待应涵出现的士兵们开始隐隐动摇了。 而与此同时,警署收押犯人的牢房之中,一个形容憔悴的苍白男人被牢头恭恭敬敬地放了出来:“傅公子您慢走。” 写信求了几个国外求学时交到的几个官家朋友帮忙,这才从终于牢狱里出来的傅祁捂着眼睛从手指缝隙里看着久违的阳光,他漆黑的眼珠里翻滚着浓重的墨色,阴鸷的目光不善地来回扫视着大街上依旧和平安宁的景象。 “梁远声……应涵……”他心里一个个默数着,“哦对,还有……这镇上落井下石的每一个人……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一个都不会……” 他声音阴寒无比,仿佛一条暗中窥伺,随时要择人而噬的毒蛇。 作者有话要说: 梁远声:没吃到肉伐开心 寂:呵呵 宋峥:呵呵 孟淮楚:呵呵 北涯:笑而不语[被围殴] 第78章 月华沉梦(十一) 当天夜里, 因为应涵还记着傍晚时候的尴尬, 不想夜里再跟梁远声擦枪走火,和众土匪们吃完饭便让他们给他寻个空屋暂时住下。 无论是他不凡的身手还是他的为人处世都充分得到了土匪们的认可,尽管梁远声就杵在那儿拼命给他们挤眉弄眼,实诚的土匪们还是给应涵收拾出了一个屋子。 在饭桌上被灌了不少酒的应涵头昏沉沉的, 昨夜失眠, 下午也耗费了很多心思, 他也累了,便先一步早早地回屋子里休息去了。 眼睁睁看着应涵去了别的屋子的梁远声本来就很生气, 特别是应涵一走这些不省心的弟兄又跑来胆大包天地取笑他, 听了一耳朵八卦的瘦猴还猥琐笑:“哈哈哈!大当家的你昨晚不是已经……”他咧嘴给了一个看破不说破的眼神, “今晚怎么能还那么猴急,把少尉大人吓跑可怎么办?” “猴急个屁!”梁远声气得灌一口酒,又不好意思跟他们澄清说自己昨晚根本啥都没干, 面子上挂不住,只得憋着一口气, 心里恨不得把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打一顿。 等到众人都吃好喝好,因为下午和傍晚应涵的回应,他现在脑子还是兴奋的,感觉还能再绕着山脚跑十圈, 完全没有一丁点睡意。 他在自己屋子里根本待不住,隐隐的不安和深深的喜悦使得他在床上来回翻滚也还是睡不着,最后干脆跑到应涵住的那个屋子外面傻站着,屋子里的灯早就是灭了的,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但他想到一墙之隔里正安稳睡着他心尖尖上的人,他就高兴地睡不着觉。 他脑子里一遍遍想着傍晚应涵主动倾身给他的那个吻,摩挲着自己被亲过的地方,仿佛还是甜丝丝的。 他平生只有两个心愿,一个是为梁大夫报仇,揭路傅家的丑陋面目,还他爹的清白,另一个……便是能讨个喜欢的人 分卷阅读127 做老婆,安安稳稳粗茶淡饭过一辈子。 他前一个已经实现了,后一个…… 他嘴角咧起一个傻笑,也即将实现了。 ***** 因为之前赚了一票大的,短时间内狼头寨的土匪们没有要再出去干一票的打算,山上也越来越冷了,大家伙早上起来就在空地里互相打拳暖和暖和身体。 应涵从小五子那里拿回了洗过的军装之后就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梁远声的衣服不仅有些大,而且委实单薄了一些,他这个身体不太耐寒,穿着有些冻。 他并不知道梁远声作死地在他屋外站了一夜,只是将将一打开门梁远声就窜了进来,眼底发黑,脸上还有些受冻后的青白,但表情却是神采奕奕的。 “你作为寨子里大当家的,都闲得没事干吗?”应涵对于他几乎一有空便立刻窜到自己身边的行为表示有些哭笑不得。 “我、我来带你去吃早饭的。”梁远声看着已经换成军装显得愈发挺拔俊秀的应涵,心里还有些微微的失落。 不过那点失落很快抛开,他以拳抵唇咳嗽了一声,“我带你过去吧,刚我看见她们今天做的是菜粥馒头,去晚了那群饭桶就把饭菜给吃完了。” 他话刚说完忽然觉得不太对,也许应涵不愿意吃这些呢,脚步顿了顿,“山上都清苦惯了,你要是不习惯吃这些我去给你再下面也行。” 他就牢牢记着应涵夸他那句“面好吃”不放了。 应涵摇摇头,他也感受到梁远声一直以来的小心翼翼了,他靠近梁远声,嘴唇抿开一个浅浅的弧度:“远声……”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柔软的声音喊他的名字,仿佛在唇齿间曾千回百转,所以才会这样缠绵动听。 “嗯?”梁远声被叫的心软成一滩水。 “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我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应涵认真地看着他,“我和你一样,和大家都一样,这个世道没有什么固有等级。” 他走近梁远声攀着他的肩膀,他在梁远声耳畔有些羞赧地轻声道:“比起你小心翼翼的样子,我更喜欢你展路真实自己的模样……”他毫不矜持地抬首吻了下梁远声的额头,“早安。” 这样的温情一直持续到了两人吃完早饭,梁远声带着应涵到寨子里四处参观。 见到两人亲昵模样的弟兄们都是一脸但笑不语的模样,因为戏子风气盛行,这个世道有点身份的人喜欢狎昵男人的不在少数,这其中自然就有真心只喜欢男人的,土匪们什么杂七杂八的都见惯了,对此并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反倒觉得两人无论外表能力性情都是非常出众的,看起来般配极了。 应涵被梁远声牢牢牵着左手,掌心都攥得微微出汗,在气氛最缓和的时候,应涵踟蹰着出声了:“远声,我最近得下山一趟。” 牵着他的手霎时一僵,有些发冷,梁远声怔了怔,“你、你要离开?” 因为寨子里是土匪老窝,是土匪们藏身的地方,这狼头山又大,下山的路格外蜿蜒崎岖,若是第一次进出无人指引几乎都会迷失在一望无际的森林之中,还很有可能遇上森林里的野兽而殒命,单凭应涵一个人是无法下山的。 “不……不是……”应涵否认,他最开始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直接掳来狼头山,他只以为可能会跟梁远声起冲突,他给下属们的命令是无论发生什么按兵不动三天,三天将过,就算他要留在寨子里一段时间也得去和下属们一声,否则他们找不到自己惊动了应督军,事情便麻烦了。 他把利害关系跟梁远声解释了下,道:“无论如何我得安抚一下他们,告知他们我的现状。” 梁远声从来没有忘记过应涵的身份,只是他一直拖着不愿面对,他把应涵的手攥得死死的,低声道:“可是……你昨天答应我了……要跟我去给我爹上香的。” 美梦成真的太快,他其实……非常非常不安,他害怕……应涵会就此一去不回。 “我知道的……”应涵感觉得到他的不安,“你在想什么,下山一趟很快的吧,我只是跟他们说一声,今天下山明天就能回来,两天后还是可以去和你一起上香啊……” “明天就能回来?”梁远声确认着。 “嗯,明天。” 眼见梁远声的表情还是不见好转,应涵眉峰拢起:“你还是担心我骗你吗?” “不是的……”梁远声垂下眸子,盯着自己破旧的布鞋,“我只是才反应过来,你之前解释说的是……你会回来,会暂时留在寨子里……那暂时……是多久呢?” 他没等应涵回答继续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你父亲是有名的大军阀,你肯定不可能就此留在寨子里一辈子的,你……总归是要离开的吧……” 气氛忽然沉重起来,之前两人都刻意回避这个话题,现在被梁远声当面挑明,应涵想回避也回避不了,“我以为能再晚一点说这件事的,我的确不会停留太久,皖南那边平息之后我父亲肯定便会派人叫我回去,但是我最初的打算是,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回去。” “一起?”梁远声定定看着他。 “嗯……现在这个世道,根本不可能独善其身,战争无法避免,我不希望你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当一辈子土匪,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上战场,把那些侵略者都赶出去。” 长青镇地处偏远,消息闭塞,大家并没有战争真的会爆发到的觉悟,梁远声囿于眼界也不知道,他牵着应涵的手愈发冰凉:“你希望我去从军打仗?” “嗯……”应涵点头,他本意是打算相处更久一些再说这些的,现在只是话茬都提到这了他不得不解释清楚,“我并没有逼你的意思,只是……” “寨子里的弟兄跟我出生入死整整五年……我不可能这样抛下他们……” “他们也可以一起去,我可以为他们安排……” 话说到这里,气氛已经完全变了。 “你该知道的,军队里纪律严明,寨子里自在惯了的弟兄们根本不可能轻易愿意被招安……”梁远声侧过头,喉咙动了动,“说到底……你还是嫌弃我是个土匪……配不上你,对吗?” “我没有!”应涵没想到气氛会突然这么僵,他原以为梁远声能懂得他的心情的,他是想为他好,也是在真正为两人未来做打算。 两个月后皖南开始真正有侵略者踏入,一年后,战火会燃遍全国,包括偏远的长青镇。 没有人能独善其身的,他们有身手有胆识,就应该在战场上一展拳脚。 “我真的从没有那么想过……”应涵抿紧唇重复着,他脸色也隐隐有些难看,“我希望……你能冷静下来再认真考虑一下。” 梁远声勉强扯了扯嘴角,手上失了力道,松开了应涵,舔了舔干裂的唇瓣 分卷阅读128 ,若无其事道:“嗯……我会认真考虑的……”他顿了顿,目光移到应涵穿着的端端正正的军装上,那军徽耀眼极了,他将应涵打理好的头发揉乱,上扬的弧度加大,“哎呀,脸色不要这么难看呀,只要是你说的我都愿意听……” “啊,你今天要下山对吧,我找人送你下山,我突然想起来今天要处理寨子里一些事情。”梁远声有些狼狈地退开几步,“我去给你找人。” 之前的温情终于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在评论说过一次了,这里再说一遍,昨晚是真的很抱歉,昨天白天有个表演晚上就很累,晚上码字的时候就有些犯困,写凌晨一两点更新就是想督促自己快点码完睡觉结果码着码着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早晨,对等更到半夜的小天使真的非常抱歉,对不起[90度鞠躬道歉] 第79章 月华沉梦(十二) 应涵到底成功下山了, 领着他下山的是两个身强体壮的汉子, 若是没有早晨那番不太愉快的谈话,梁远声是一定会丢下手中所有事情去送应涵的,只是如今他需要独自冷静一下,山路难行, 因为担心应涵的安全, 便从弟兄们挑了两个身手极好的前去带着他。 这条山路的确难走, 即使抄了近道,到了镇口上也临近傍晚了, 一路送他过来的两个弟兄对他抱拳, 其中一个道:“那我们就先回寨子里了, 大当家的让我给您带句话,他明日卯时就在这山脚下等您。” 卯时吗?有些太早了啊……应涵点头:“嗯,不过也请帮我转告你们大当家的, 让他多睡会儿吧,卯时就不必了, 中午那会儿就好。” 两人记下他的话便匆匆转身离开。 下山仿佛比上山还累,应涵拖着疲惫地身子低调地回了驿馆,一直盼着他回来的一众军人们哗地便围了上来,领头的几个军官们松了一口气, 对应涵道:“少尉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督军大人那边就要派人过来了!” “我爹怎么了?”应涵其实没离开几天,他并没想过应督军远在皖南也能察觉到他的动静。 “前日是少尉你来这刚巧一个月的日子,督军大人应是担忧你, 派人送了信来询问近况。” 应涵正欲踏进房间洗浴休息的脚步一顿,他转身对其中一人道:“把信给我,待会儿给他写回信。” 驿馆里为他备好的房间和食物都是最好的,应涵徒步下山的确累了,吃完丰盛的晚餐,告知了手下几个军官自己还会再去狼头寨一段时间,让他们就在长青镇驻扎着安心等他就好。 “少尉大人您为何要与那帮声名狼藉的土匪纠缠不清……”从前是长青镇警署的警员,现在是跟着他做事的赵昱忍不住插了一句。 应涵在自己下属面前都是不苟言笑,冷淡威严,他平日里做什么决定都是直接下命令,他的下属只需要服从命令就行,冷冰冰瞥了一眼质疑自己决定的赵昱,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我来这是为避个风头,这里对于我来说仅仅是个落脚的地方罢了,具体在哪里落脚完全取决于我的心情,怎么,我还需要同你报备一声?” “属下不敢!”听出他话里的愠怒,赵昱连忙低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给下属们下达完命令,应涵便离开餐桌回房间了,看完应督军给他寄来的信件,应涵目光微变,皖南那边果然愈发动荡,在原剧情里再过两月余,军阀体系便会彻底瓦解,他这具身体的父亲作为皖南军阀巨头将会很快倒台,这是世界线的走向,而他无法更改,他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他得尽快说服梁远声跟他同去皖南,最好在应督军失势之前能在军队里有一席之地,也能帮应督军一把。 看着信中字里行间的拳拳父爱,犹豫再三提笔写了一句“一切安好,父亲勿念”作为回信,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是不要徒增烦恼了。 写好之后应涵把信交给了一个下属让其明日找人送出去,自己便回房歇息了。 ***** 一切都似乎风平浪静。 第二天天还未亮应涵便早早地醒了,途径镇子里的时候,这小镇还是一如往常的平淡如水,大家依旧过着按部就班的日子,镇上首富傅家这个庞然大物一夜之间倒下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 应涵脚步未曾停留,他还记着昨日那两个弟兄跟他说梁远声卯时便会来这里等他,虽说他有说让他别来那么早,但还是不放心,梁远声那么黏他,大约是不会愿意听他的话的。 虽然昨日有些不愉快,但他并不是很放在心上,这事情也不急于一事,他可以慢慢说,梁远声愿意来接他,那就说明对方也并没有真往心里去。他不愿让梁远声在这里等他太久。 他到达山脚下的时候比他预计的要早,还差一刻才到卯时,应涵走得急没来得及吃早饭,这会儿便站在棵杨树下,从怀里拿了捂的有些凉了的包子吃着,边吃边等。 最近天气愈发冷了,尤其清晨更是带着刺骨的寒意,应涵吃完冷掉的包子站在原地搓手哈气,他抬眼看着下山的方向,那里并没有要出现人影的迹象。 应涵并未生出不悦,他想着梁远声还是愿意听他的话的,然而,他从卯时等到了午时,也一直未见人来。 在原地脚站得有些僵,应涵心中终于生出了一点焦躁,他没再选择继续等下去,这森林里弯弯绕绕极有可能迷失方向,但上次下山他有意记了路,他还大致记得路线。 久未见人来,他第一反应并不是梁远声戏耍于他,而是梁远声突然遇上了什么急事。 他匆匆往泥泞的山道走,没走几步就正碰见昨天送他下山的两个汉子,两人正气喘吁吁地往山下跑,这会儿见到他眼睛一亮,满脸歉意:“应少尉您久等了,大当家那里出了点事,寨子里乱成一锅粥,昨天您说中午就好,我们两兄弟便来迟了些,您现在便随我们上山吧。” 应涵脸色一变,立刻问道:“他出了什么事?” 两人带着他往山上走,一人先解释着:“是昨天,大当家的忽然说要处理下之前抢来的财物,我们之前抢过另一伙土匪的一批军.火,后来大当家的从他们嘴里拷问出买卖军.火的门路来,他昨天就带着一群弟兄拿着那批财物找那门路想换军.火,我们当时没去,总之是不知道怎么的双方就打起来了,军.火最后是带回来了,不过弟兄们都挂了彩,大当家的背上挨了一刀,硬撑着一回来就痛昏过去了,现在还没醒。” “哦对……他们昨天回来还带了——”另一个人突然想起什么要补充,说话的人便捅了他一下制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总之,少尉大人您先跟我们回 分卷阅读129 寨子里去吧,大当家的醒来肯定也想见你。” 应涵担忧梁远声的伤势,没顾得上他们的动作,点点头加快了步伐。 ***** 在长青镇的中心地带,往日富丽堂皇的傅家如今萧条冷寂,朱红的大门贴着惨白的封条,门口原来摆放的雄壮石狮和一连串的大红灯笼都消失不见了,一眼望去,光秃秃的,偶尔有淘气的小孩儿路过,还呸地一声朝门口吐着口水。 忽然傅府围墙外传来了异常的动静,一个军装打扮的男人鬼鬼祟祟地翻进了傅府的院落之中,这偌大的院落显得十分冷清,往日种满的花草早已全部枯败,男人绕过长廊走到正院左边的一个房间里。 这处被封的府邸依然还有人住着,听到推门声响起,房间里坐在书桌边的苍白儒雅的男人抬起头,勾起了一个有些阴郁的笑:“你终于过来了。” 正是刚从牢狱里放出来的傅祁。 而他对面穿着军装的男人给了一个讨好的笑,若是应涵在这里,一定便能认出这正是跟着他做事不久的赵昱。 他此时双手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傅祁,低声道:“这是应涵写给他父亲的回信。” “很好……”傅祁接过信,然后低头从书桌里掏出用纸严实包住的东西递给赵昱,“你的报酬。” 将东西一把急切接过的赵昱顿时低头着迷地深深嗅闻着,他军帽压下的眉眼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和痴迷,这是质量最上乘的鸦.片,别说长青镇,北平也不多见,光是这味道就能让他瞬间心情舒畅。 傅家早有这方面的产业,傅家虽然垮台,但最隐秘也最来钱的鸦.片生意很早傅祁就有接触,这也是他现在所握的不多资本之一。 “早就知道赵警员好这一口,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傅祁遭逢大变之后,整个人气质完全变了,他眼睛里没有温度,但笑容却很自然,“那现在还请您在外面先等等。” 赵昱点头,拿紧那包鸦.片便推门出去了。 傅祁是真的有两把刷子,他随意扫了一眼应涵的那封信,便拿了笔在另一张纸上,立刻写出了一模一样的字迹。 他同样只写了八个字。 ——“身陷囹圄,灭匪相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应该虐攻比较多qwq 第80章 月华沉梦(十三) 应涵没想过他会在狼头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还穿着有些脏污发皱的戏服, 满身狼狈风尘,敷粉的脸上正挂着数道泪痕,哀戚的目光正直直看着床榻上昏迷着的梁远声,仿佛这个人快死了。 应涵匆忙的步伐停滞住, 领着他上山的两个汉子也停住脚步, 似乎也是始料未及, 看着不知何时蹲在榻前的醉白呐呐不成言。 梁远声的屋子里现在乱哄哄的,十来个土匪都挤在里面, 但他睡的床榻边却是空出来的, 正是醉白矮身蹲在那里, 她衣衫不整,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此刻低低地正哭着, 因为是戏子出身,连哭都哭得比别人动听些, 细细软软的呜咽楚楚可怜,那些个五大三粗的莽汉们都不太敢靠近她。 “梁远声怎么样了?”应涵没顾得上打量醉白,他一进屋目光就牢牢地看向榻上的梁远声,这人此时是伏趴在床榻上的, 背部用绷带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侧偏着的脸看起来失去了往常的阳刚冷硬,唇瓣泛白,显得整个人很憔悴。 一边站着的百步杨身上也挂了彩, 他是手臂受了点伤,并不严重,此刻见应涵回来脸上浮出点高兴的神采来,他立刻回答道:“找大夫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就是大当家的应该是连续几夜没睡好,昨晚又死撑弄得自己失血过多,半夜伤口刚包扎好又硬要起身想下山接您,伤口裂开,当场又昏迷过去了。” 听到“没什么大碍”应涵松了口气,他瞥了眼还沉浸在自我世界里默默流泪的醉白,直截了当问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约是他话里的冷淡惊动了醉白,她抹着眼泪转身这才留意到有人进来了,定睛一看认出是镇上才来的应少尉,她有些惊慌地退开几步,神色柔弱:“你是……那个军官少爷?” 应涵听到她出声愣了愣,因为此刻醉白已经没有再可以伪装成男声了,她脱口而出的是很明显的女人音色。 “醉白姑娘,你先回屋吧,我们这还有一些事要说。”百步杨见她终于不哭了,便赶紧提话让她离开。 醉白本来想拒绝的,她想留在这里等梁远声醒来,但是看着正盯着她神情冷肃的应涵,她又忍不住害怕,便不成调地应了声,胆怯地退了出去。 等到醉白轻手轻脚地退出去,房间里有些诡异的气氛这才恢复了正常,十来个土匪顿时齐齐松了一口气,刚刚他们被哭得头疼,又不好意思打断,就一个个傻站那儿盯着她哭。 “这人是个姑娘?”应涵是早知道的,只是他这具身体不应该知道。 “要是她不是个娘们儿,我刚早把她扔出去了,老大又没死,她哭哭哭,哭得我头疼……”脾气有些暴躁的陶九抢先出声解释着,“昨晚我们出去做了票买卖,弟兄们都带了伤,尤其大当家的,被偷袭了,结果回山脚下的时候就碰上她了。” 百步杨当时也在场,他补充着:“嗯,她当时模样很狼狈,咳,衣裳破了,所以看得出是个女人,她一见到大当家就激动地扑到大当家的身上,大当家当时受了重伤正硬撑着,她扑得力道不小,大当家当场流血流得很厉害,她立刻就被吓昏过去了……”他叹了口气,“她是个女人,大半夜的我们又不能把她丢在山下,便只好带了上来,她也醒来没多久,就立刻噔噔跑过来对着大当家的哭,谁解释都没用,应少尉您别往心里去。” 应涵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便无意关心醉白怎么样,他点点头:“那我在这照顾他吧,看情况你们在这也守了挺久的,先回去休息下吧。” 若是醉白说这话弟兄们肯定是不可能走的,但应涵身份不一样,这可是大当家亲口应下的压寨相公,众人嘿嘿笑着便给两人留够了空间,百步杨临走前把桌上的药碗往应涵那里推了推:“大当家的醒了你让他记得吃药。” 应涵颔首,等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之后,他便找了凳子在梁远声榻边坐下,目光扫过那浸着红色血渍的绷带,眸子里含了一丝心疼。 百步杨的话他都听明白了,所以看着这人他连气都气不起来,他俯身趴在梁远声的枕头上,注视着这人睡着之后便显得乖顺的一张脸,不再英俊得凶狠,反而觉得乖得有些傻气。 梁远声此刻脱了上衣路出的精壮上身并不只绷带包过的那一个伤口,胳膊上胸膛上还有许多旧伤,大大小小,伤痕累累,还有眼角下面那一 分卷阅读130 道,光看着就能想象,若是他躲闪得再慢一点,就一定会瞎掉。 应涵早在知道进入的是这个时代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会上战场会流血牺牲的心理准备,可是前段时日里短暂的温馨让他贪恋,当第一次直面梁远声伤痕累累的身体时,他也有动摇。 当个偏远地区的山匪就成了这幅模样,若是将来上战场,又会怎么样?他害怕了,他害怕有一天,自己会亲眼目睹梁远声的死亡,他并不能承受。 “你心里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应涵怔怔地呢喃着,他就这么专注地凝视着梁远声,直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应涵跟着趴在榻上睡着了。 …… 梁远声一醒来便是这幅场景,他喜欢的人与他近在咫尺,安静地睡着后,那初次相见俊眉修眼里还藏着不化冰雪的人,此刻全然流路出的信任和温柔。 为了确认自己已经清醒过来,梁远声轻轻吻了下应涵的发顶,应涵只是浅眠,一点动静便能让他醒过来,于是梁远声成功吻醒了他的睡美人。 “啊,你醒了,快先吃药吧。”应涵急忙起身给他端了药碗过来。 “对不起……我没有下山来接你……”梁远声抿着苍白的唇瓣,扬起一个笑,“不过你回来了,我好开心。” 应涵将药碗递给他,那黑黢黢的药汤看起来便苦极了,又冷了味道更苦,梁远声却眉毛都不动一下,一大口咕噜咕噜直接灌下。 “以后不要这么冲动鲁莽了。”应涵没有问他为什么昨晚要跑去买什么军.火,“我会担心。” 药其实很苦,但梁远声却咂摸出一丝甜意,他深深地看着应涵:“我知道,不会有下次了。” 他昨夜的确是冲动了,他就是突然很着急,现在的狼头寨势力太弱了,他想更多的招兵买马,他希望……应涵能瞧得上他,能够愿意留在他身边。 狼头寨是他的家,他真的没有办法不管不顾,就去和应涵从军,上战场对于这个时候的普通百姓来说太遥远了,在他耳朵里,等同于一起自杀。 可是好端端的,为什么一定要那样做? 但这些话他不会直接对应涵说的,他不想让应涵不高兴。 “你之前说的,我已经在考虑了……”他对着应涵勾起一个毫无芥蒂的笑容,眼睛里光彩熠熠,“你不要因为那个不开心了,好吗?” “嗯。” ***** 梁远声粗糙惯了,才躺了一天便下了床,被应涵斥责也坚决不愿意再躺到床上去。 不过他一出门便撞上了一直不肯下山的醉白。 醉白知道自己是女儿身的事情暴路之后就没再隐瞒,她生得清新可人,寨子里的女人都很怜惜她,听到她倾诉自己是因为被班主要送给一个六十多岁的土财主才拼了命逃出来后更是同情心泛滥,她身世也可怜,戏子是比娼.妓还要下贱的身份,她一个如此貌美的女儿家却要当男人去抛头路面,还遇上了这样的事,不说那些心善的女人们,便是之前不喜她哭哭啼啼的土匪们也再不忍心逼他下山。 百步杨想着她对梁远声有情,怕平白生出事端,也曾去劝过送她些傍身的金银,让她寻个别的地方重新好好生活,然而醉白一听他这样说便不住淌下泪来,梨花带雨:“醉白是贱籍,离开……又能离开到哪儿去?二当家的是要醉白活不成了么?” 于是百步杨说不下去了。 也因此梁远声明明一早吩咐了让人送醉白下山,却迟迟拖到现在,她不仅没下山还与众多土匪们混了个脸熟,甚至还能找到应涵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堵在他的门口。 “远声哥……”醉白怯怯地唤着他,但眼里是哀怨的,这几日她已经被许多人告知过梁远声和应涵的关系了,她生在梨园,见过的腌臜事不知凡几,知道许多有特殊癖好的贵人们,第一眼见到应涵起,她就隐隐妒忌这人生得比自己好看,她理所当然地揣度为应涵喜欢被男人狎玩,和梁远声玩玩而已,毕竟那样的身份,怎么可能真心同梁远声在一起呢?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梁远声不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绕,见到梳作女子妆发的醉白也没在意,醉白是男是女,于他都没有关系了。 醉白听到他冷冷的质问心便揪起来,梁远声从前回回来听她唱戏,救她护她,明明梁远声是喜欢她的,她明明比那个喜欢雌伏于男人身下的少尉更早得到梁远声的喜欢。 “远声哥……醉白是女子……”她哀切地说着。 “我看得出来,我会多找几个人送你下山的。” “下山?下山?!远声哥你难道不知道吗?傅少爷被放出来了,当时我帮你们找到他,引出了傅老爷,他记着呢,他在镇上寻我,我父亲为了保我才将我送给花甲之年的李财主,可我怎么愿意……我千辛万苦逃出来……差点死在路上……我来寻你……”醉白断断续续地哭诉着,“我从不后悔帮过你,我不想要你做什么……可是远声哥,你难道不曾有一点点动容吗?” “你怎么能……怎么能……对我这样铁石心肠?” “你的恩德我都记得,力所能及的我都可以帮你,但我已有心上人,醉白……醉白姑娘,你会遇上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 “不会了……”醉白紧紧拽住他的衣袖,哭喊着,“这世界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你了,远声哥,只要能在你身边我不要名分都可以的,那个人他是个男人,还是个军官少爷,怎么可能和你长久?而我是女人,我心甘情愿为你延续香火……只要你留下我……远声哥……” 梁远声一根根掰开她攥着衣角的手指,他没有再看醉白:“我不需要延续香火,别这么轻贱自己的感情,也别轻贱我的感情,我会送你下山,会去找门路给你入良籍,我会力所能及保证你可以好好活下去。” “我现在得去大堂了。”应涵在那里等他吃饭,梁远声绕开醉白,未曾有分毫停顿。 深秋的风寒意凛冽,醉白站在原地,泪水被吹干,冷意仿佛钻进了骨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搞事情的请快速各就各位,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 应涵:你就说你痛快地给我一个he会死吗? 作者君:啦啦啦~对于玻璃渣爱好者来说,虐主角是更新的第一生产力:) 梁远声:默默抽出四十米大刀 作者君:qaq!!!我错了!壮士有话好好说! 第81章 月华沉梦(十四) 之前梁远声把傅长山掳上山来, 寨子里大多数人都跟傅家有恩怨, 尤其是这个当初镇上人人称道的傅大善人,他被痛打了一顿,然后被锁在了山洞里。 傅长山根本受不起折磨,当晚便说出了当初是把梁大夫的尸骸扔进了 分卷阅读131 城东小树林的乱葬岗, 所以这么些天过去了, 梁大夫的尸骸已经被埋在了狼头山山脉中那片土坡上, 梁远声还找人给梁大夫做了个碑。 约好上香的那天,天上正好应景地下了点绵绵细雨, 梁远声带着应涵沿着弯弯绕绕的山路一路到了立着墓碑的那处地方。 碑上只简简单单写着“父梁仲文之墓”, 梁远声一路本就异常的静默, 见到这个墓碑的时候表情沉凝,眼里透出一丝哀伤来。 应涵跟着他一起跪在泥泞的草丛之中,雨不大, 两人并没有拿伞,那雨水一滴一滴从梁远声的头发滑落下来, 顺着从额头划过他的眉眼,叫人分不清楚他究竟有没有落过泪。 “我爹是个很好的人……”梁远声上完香,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他低低的声音在雨幕中响起, “虽然他有时候刻板迂腐又愚善,但他真的很好。他收养我的时候,我还是个邋遢的小乞丐,在垃圾堆里过活。是他给我吃穿, 教我读书习字,教我仁义道德,其实我都听进去了,只是我常会去找当初和我一起的小乞丐,分给他们吃食,他们经常挨饿……镇上的人都骂我不学好,被梁大夫收养了还要跟地痞流氓混在一起,我以为他也会对我失望的……” “可他没有,他每天给我准备了更多的食物……”梁远声轻轻笑起来,“那个时候真的很任性,因为天生力气大,性子又好动,一点不喜欢被拘着,老气得他吹胡子瞪眼,但他没有真正生气过,镇上很多人都讨厌我,因为我老用拳头吓那些拖欠药费问诊费的人,镇上的那些纨绔少爷们我也差不多得罪了个遍,但他还是一直护着我,我也有几个讲义气的好兄弟,那个时候日子过得真的很快乐……”梁远声声音渐渐喑哑。 “远声……”应涵盯着他发红的眼眶心中酸涩。 “傅家告诉我我爹死了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天都塌了,我不能相信,这怎么可能呢?他明明说过要亲眼看着我拜堂成亲,看着我给他讨来一个温柔漂亮的儿媳……去傅家大闹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些人心虚的样子,可我太弱小了,我只能被他们毒打,我眼角下这个疤痕是当时留下的,在差点瞎掉的恐惧之中,我才突然明白……我从此……没有家了……” 应涵蓦地倾身紧紧地抱住他颤抖的身体,他知道此时此刻任何安慰都太过苍白,这种痛苦他明白的,他明白这种感受……他只能以自己温热的身体紧紧抱住这个人,无声地告诉他——我还在。 梁远声用力地抱住怀中的人,像是要把他深深地抱进骨血里。 这些话,梁远声从来不曾对任何人倾吐过,他是寨子里的大当家,他可以有仇恨,但绝不可以有软弱。 他积压了太久太久,这些埋在心底永不见天日、溃烂了的东西,他只愿意告诉一个人。 那个可以让他拔掉浑身所有的利刺,卸下所有的防备,那个可以让他心甘情愿路出最柔弱最致命地方的人。 “应涵……”这是梁远声第一次连名带姓的,郑重庄严地唤着他的名字,他把头埋在应涵的肩膀上,声音彻底哑了,“你愿意……再给我一个家吗?” “愿意的……愿意的……”应涵没有分毫犹豫,他一遍遍重复着,他也牢牢抓紧梁远声的衣裳,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我会永远是你的家人……” 你会永远是我的盔甲。 ***** 两人去梁大夫那里上香回来后不久,两人的婚事就正式提上了日程。 整个狼头寨都热闹极了,敲锣打鼓地张罗着,到处都挂满了红丝带和红灯笼,一大帮弟兄积极地去各个镇子上采买东西,他们大当家的终于要成亲了,每个弟兄们都兴高采烈的。 醉白一直没走,她央求着说傅祁在山下等着要杀她,她希望这阵风头过了再离开,她没再去纠缠梁远声,应涵觉得没必要欺负一个女孩子,梁远声便也不再多说。 醉白仿佛真的看开了,见到两人要成亲了她也似乎无动于衷,还去了百步杨面前胆怯地道愿意唱戏来为大当家的婚事做庆祝,她说她只会这个。 长青镇里看醉白唱一场戏花的银两可不少,百步杨一合计觉得白捡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于是醉白开始每天浓妆艳抹,穿了她那身补好的戏服去了寨子里中央,身姿婀娜地咿呀唱戏,她还是唱的她最拿手的。 她极适合戏子的妆容,七分颜色能变成十分,再加上那苦练出的身段,唱戏时候的她比平时要耀眼得多,叫人连魂也要被勾了去。 听不懂戏的人也渐渐被她吸引了去,每天听她唱戏的人越来越多,能在她周围围成一个厚厚的圈。 甚至有一天中午,应涵路过那里的时候发现了梁远声手上还拿着一箩筐蜡烛,也驻足在那里,似乎在认真地听戏。 应涵目光往醉白那里看过去,醉白正低眉顺眼,浅吟低唱着一句:“恰便是呖呖莺声花外啭,行一步可人怜。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晚风前……” 她启唇唱时眼波流转,顾盼生姿,那从前包的严严实实的戏服此刻松松垮垮的,仿佛轻轻一拉就会垮掉。 离她最近的几个土匪们都目眩神迷,完全陷入了她娇软甜腻的唱腔之中。 应涵面色未变,他也没去看角落里的梁远声,直接大跨步挤入了人群之中,不顾这场戏唱的正酣,他径直走到醉白面前,趁着醉白愣住的时候给她理好了衣裳,重新系得严严实实。 “既是姑娘家,就好好爱惜自己罢……”他动作很细致轻柔,说话的口气也并无刻意的冷淡,反倒是有些叹息。 醉白睁大眼睛看他,土匪们也神情奇怪地看着他,但应涵没再做什么,也并不解释什么,头也不回转身便走了,抬眼看见应涵忍不住心虚的梁远声立刻拔脚跟了上去。 应涵这一天都没再搭理梁远声。 梁远声后悔得不行,长青镇的梨园生意很火,很多人都爱听戏,他更是打小就喜欢,觉得美妙的音律很是让人陶醉,有段时间他甚至听戏听上瘾了,醉白唱戏的声音很是让他觉得顺耳,这几日来,寨子里的弟兄都很喜欢醉白唱戏图个开心,他不好制止,都是刻意绕开,就刚刚路过一不小心耳朵痒痒,便忍不住停了下来,没成想就被应涵撞上了。 他其实不想让应涵有一丁点的不高兴。 在成亲前两人还是分房睡的,他也怕自己唐突了心上人,但这回在一整个白天都没被应涵搭理后,梁远声忍不住爬了墙。 应涵正准备吹熄蜡烛睡觉,窗子就被吱呀一声打开,人高马大的梁远声缩着身子跳了进来。 他从背后抱住应涵:“我错了……你别生气别不搭理我……我会特别难受 分卷阅读132 ……” 被他用双手钳住的应涵面容还是平静的,他垂下眼睫:“我没有生气……我只是……” 他捂住胸膛处,那里有点酸酸的感觉……他只是突然很生气那个破坏者设下的这个局,突然很生气他们明明两天后就要成亲了,醉白还要顶着他的声音想夺走梁远声的视线。 “你……很喜欢听她唱戏吗?”应涵的声音闷闷的。 “是单纯觉得好听……”梁远声不想骗他,“但与她这个人并没有关系……” 应涵转过身双手揽住梁远声的腰,他仰头看着梁远声,“你还记得你在梨园里第一次见我说的那句混账话吗?” 梁远声呼吸一紧,他当然记得,他记得与这人在一起的每个场景。 ——你声音这么好听,若是开嗓定会比那戏子更好,叫人连骨头也酥了…… 他当时是想刻意轻侮应涵。 “你……”梁远声有些局促,不知道为何应涵要提起这茬。 “我让你……今晚听一听……”应涵退开他的怀抱,站到了窗户前,今晚的月色很好,将他精致的容貌照得分毫毕现。 “她会的……我也会……”应涵脱下军帽,解了外套,他里面是件白衬衣,衬得他极有少年气,他酝酿了片刻,一寸寸慢慢仰起头,眼神一刹那从矜傲的冰封里化解开,破出了一枝妖冶多情的花。 他并不似醉白那样体态身段都刻意勾人,他眼睛里有光,但周身的气息还是冷的,他闭着眼睛启唇道:“似那新雪初霁满月盈空,寂寂月华浓,寒魄之上,何处诉情衷……” 他一字三叹,尾音拖得长长,但咬字动听,音色圆润流畅,细细尖尖的声音不曾有一丁点刺耳,直教人就是享受。 他人生得极美,月色也极美,那婉转悦耳的唱腔更是美。 梁远声这才察觉到醉白的唱腔和应涵的极为相似,但他来不及思考,他听得痴了,在应涵唱完一个片段后,他便控制不住地将人抵在墙壁上,含住了那双吐出悦耳声音的唇瓣,他含糊不清地说:“你唱的比她好听……我骨头真的为你酥软了……你这首曲子叫什么性子,很好听……” “……”应涵回应着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是一对恋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应涵感受到在他说出“终成眷属”四个字后,梁远声的身体便越发滚烫,像个火球要把他也跟着燃烧。 “这段日子我每天都好高兴……今天特别高兴……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为了我吃醋……为了我不管身份去唱戏……”梁远声激动地声音发抖,“我真的好高兴……” 他捧起应涵的脸,借着月色用嘴巴描摹着应涵的眉眼,他吐出的呼吸炽热,包含着被勾动的情.欲。 应涵温顺地承受着,他低低地出声:“你最想要的……是我吗?如果是……我是愿意的……” 他突然的出声却惊醒了神智混沌的梁远声,梁远声用力摇晃着脑袋,他松开自己的手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的……” 他不希望应涵眼里他是只想着那档子事的好色之徒。 “我最想要的……是和心上人安稳平淡的过一辈子。” ***** 最近的良辰吉日便是两天后,于是这一天整个寨子里都陷入了狂欢的气氛中。 他们还浑然不知,早在三天前便有数支军队抵达长青镇,狼头山的山脚下已经被重兵包围。 队伍最前面的军官一边清点着人数,一边朝一旁的赵昱确认道:“你确定这个时候那群土匪全都在张罗婚事?” “回少校,之前有看到他们采买成亲时用到的东西,昨日小的也去找到里面一个熟人查探过了,听到他们说今日成亲,那些土匪定然都放松警惕,庆祝婚事去了,这个时候我们打上去,相信少校你定能不费一兵一卒,轻轻松松救回应少尉。” “希望如此吧。”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还有两三章的样子~ 第82章 月华沉梦(十五) 从前一天晚上起, 炮仗声和锣鼓声便在整个寨子里沸沸扬扬, 铺陈的酒席摆满了所有空地,大盘大盘的酒菜香飘十里,大家伙都兴奋地跑出来人挤人,一个个满脸都挂着大大的笑容。 梁远声和应涵都穿着大红的新郎服, 喜袍款式繁复, 层层叠叠堆满了精致的刺绣, 但并不见半点累赘之感,将两人衬得气色极佳, 愈发显得是人中龙凤, 丰神俊朗。 一个高大健美, 有着松柏般的身姿,骄阳似的气概,另一个高挑俊秀, 更像冬日里挺拔的修竹,体貌风流, 钟神毓秀,一眼望过去,两人并肩而立,竟是奇异地很是相配, 没有一丝违和。 其实当初在为他们裁新衣的时候还有一群土匪起哄说让梁远声穿新娘装,毕竟应涵是“压寨相公”,那梁远声可不就是小媳妇了,当然起哄的都被梁远声狠狠教训了一顿。 应涵还破天荒地跟着开玩笑, 摆摆手取笑梁远声道:“若是他真穿新娘装,那模样……丑媳妇儿我可不要……” 被他说的哭笑不得的梁远声伸手挠他痒痒,用流氓似的语气说:“嗯?丑媳妇不要,那俊相公要不要?” 最后两人穿了一模一样的新郎装,整个寨子都是真心实意为两人高兴,女人们还紧赶慢赶为他们收整出一个漂漂亮亮的新房出来。 正红的“囍”字一进门就能看见,新添置的家具崭新,噼里啪啦的烛花响动着,一层层大红的纱幔被窗户里吹来的微风轻轻扬起,泛起一阵阵波浪,绣花的绸缎被面从纱幔中路出一角,一眼望不尽的红色,庄严肃穆又暧昧横生。 因为两个男人的成亲仪式在这个时代是很难找出先例的,两人的父母也并不在场,寨子里大部分人连字都不识,更别说按照繁复的礼数规矩一步步来,连基本的流程都有些抓瞎。 不过寨子里都是些粗人,大家也不拘礼数,一个个七嘴八舌地说自己的意见,百步杨不懂装懂硬要揽下司仪的活,最后敲板大手一挥说先吃饭喝酒再拜堂,拜堂完大家再一起闹洞房。这一流程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因为应涵酒量一般,他今日又穿着大红衣裳衬得整个人格外好看,要勾去谁的精魂似的,梁远声不舍得他这样子出去跟一帮大老粗喝酒,今天是大喜日子,那些个莽汉们可就不会在顾忌应涵是不是什么少尉了,昨夜也试新衣试的很迟,梁远声便强硬地要求他待在新房里休息,等拜堂的时候再出来就可以了,应涵拗不过他,再者他也的确不太会喝酒,于是顺从地留在了新房里。 上好的绸缎被面摸着就很舒服,应涵昨夜试喜袍试得的确很晚,昏暗的屋子里不知何时点了一个香薰球,那气息浓烈得让他胸口有些发闷 分卷阅读133 ,应涵来不及察觉到不对,便觉得有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使得他直接软倒在了床上,神智陷入了一片灰暗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寨子里人来人往,但没人敢进这个布置得格外喜庆的新房,就远远地觑一眼,然后和身边的人交换一个贱兮兮的笑容,梁远声在大堂里被所有弟兄一个接一个拿海碗灌酒,大家喝酒划拳,乱七八糟地瞎聊天,往日的警惕心已经全然不知道扔进了哪个角落里。 他们丝毫不知,危险已经一步步逼近他们了。 此时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受应督军之命加急赶过来的那位军官正带着人四处探路,狼头寨修的隐蔽,随行而来的赵昱虽然是这片土地上土生土长大的,但对这个狼头山的地形还是不熟悉。 他们从清早来回折腾到了中午都还在森林里绕圈圈,幸而寨子里锣鼓炮仗喧天,一行配备上好枪.支的军队靠着这个声音的指引,就算一直迷路,也终于在午时刚过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山寨的大门。 靠着赵昱打掩护,一路远远缀在队伍后面的傅祁在看到那个寨子有些破旧的大门后也终于忍不住咧开一个阴寒的笑容。 其实早先他有一次悄悄跟着寨子里采买婚事物品的几个粗心大汉成功上来过,他那时不敢进去,趴在草丛里,却撞见了在寨子门外来回徘徊的醉白。 他心中涌动的是爱意与杀意交织,他是真的对醉白动心了,哪怕这人连性别都是欺骗他的,但他还是喜欢得神魂颠倒,为此他之前甚至断然拒绝了一位留国时爱慕他的千金小姐,那是一位司令的女儿。可是醉白回报他的是什么,是转过身重重地捅了他一刀。 他已经重新写信跟那位司令家的女儿联系上了,他愿意入赘,而他们会给他军衔,给他金钱和权势,他可以靠自己报仇。 而他现在就可以杀掉醉白。 但傅祁看着醉白蹲在那里落寞绝望地垂泪,他竟还是腾升了一丝不忍,他决定让她将功补过,狼头寨那些土匪他可以借刀杀人来解决掉,但应涵他还没想好如何不路痕迹地杀掉他,赵昱那个胆小鬼是不敢动手的,看着意外出现在狼头寨的醉白,他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他给了醉白大剂量的蒙汗药,命令醉白找个合适的机会将应涵掳出来,他在寨子东面的小树林等她,届时他会亲手解决掉那个不识好歹助纣为虐的军官少爷。 他的计划到现在为止,都在一步步地实现。 总算看到狼头寨的少校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了,在看到那一片喜庆的氛围后,他脸上勾起一个泛着血腥味的笑容,举着枪的手朝挂着大红灯笼的大门遥遥一指,他下达命令:“除应少尉以外,其余人,格杀勿论!” “是!”“砰——” 百来个军人的允诺声和枪声同时在寨子的上方炸了开来。 木制的大门被子.弹打出了一个洞,正徐徐冒着白烟。 而与此同时,那间斥满馥郁香气的安静新房外,有一个纤瘦的身影忽然鬼鬼祟祟地靠近。 换了一身粗布衣裳的醉白拿手帕捂住口鼻,轻手轻脚地“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她低着头,长长的额发在脸上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她咬住唇望着床榻上蹙着眉头昏睡不醒的人,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 但外面远远传来的夹杂着梁远声开心大笑的嬉闹声旋即让她下定了决心,她力气不大,所幸应涵比正常男子瘦削一些,香薰球里面混的蒙汗药分量也够了,醉白将床榻上的人背在了背上,从窗户里面等到一个外面没什么人走动的时候,吃力地将人几乎是拖着带了出去。 这段时日足够让她清楚寨子里的地形了,醉白一路找了视线死角吃力地背着昏迷的应涵前进,她额头上有大滴大滴的汗珠滚落,脸色发红又发白,整个人的体力仿佛都要用干净了。 但她并没有停下来,支撑她咬着牙还背着应涵的是心底还在涌动着的恨意和不甘,她并不爱慕钱财,在此之前她也从未做过坏事,但是爱恨蒙了她的心,那天梁远声追着应涵离开后,她已经连唱戏也再拉不回梁远声一丝一毫的注意力了,她被傅祁玷污了,她已经无路可走了,而对应涵的嫉妒疯狂啃噬着她的良知,她知道傅祁对梁远声应涵还有寨子里所有人都不怀好意,但她除了成为帮凶,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她从围栏的缝隙成功离开了寨子,背后开始有打杀声和枪声响起,她听到了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甚至她仿佛幻听一般听到了梁远声凄厉的声音,他在大叫:“弟兄们,杀!”,枪声自始自终没有停息。 醉白开始浑身瑟瑟发抖,她已经快走到东边的小树林里,并没有多远了,但是她忽然就失去了全身力气,和拖着的应涵一起摔倒在地上,她害怕地开始哭起来,她心里一直逃避面对的东西又开始在她脑海里频频闪现,这些天那些细心照顾她的姐姐和婶婶们都会死……梁远声……也会死…… 那些流血牺牲太近太近,就在她不远的背后,醉白开始走不下去了。 她捂着脸痛哭不止,忽然幡然醒悟似的,把昏迷的应涵扔在原地,疯了一样往回跑。 她想找到梁远声,她还是想留在梁远声身边,她想告诉梁远声,她对他的爱让她愿意陪他同生共死。 但她的愿望显然不能实现了,在她从围栏的缝隙里刚挤回去的时候,她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举着枪的士兵,枪声毫不留情地响起。 醉白瞳孔骤缩,她连遗言都来不及说,她从前是美得不可方物的名角,但在临死一刻,却是灰头土脸、模样丑陋狼狈地一头栽了下去。 没有任何人知道。 一直在小树林里等着的傅祁渐渐感到不耐烦,他在想是不是醉白反悔了,之前和醉白相见的那天他强要了她,既拿了她的贴身肚兜作威胁,也许了她日后做将军太太当好处,他以为醉白不可能反抗的。 寨子里的枪声还一直响个不停,傅祁脸色沉下来,若是应涵被应督军那边的人救走,下次要再找机会杀他可就不容易了。 但他又不敢进寨子去,怕被误杀,他踟蹰着往寨子里那个方向谨慎地走着,四处打量着有没有醉白的身影出现。 直到他远远地看见那边地上躺着一个穿着大红新郎服的人,要多显眼又多显眼。 这个时候,梁远声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傅祁眼睛里浮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他捏紧手里锋利的匕首,朝着那个躺着的人激动地跑去。 但就在两人相隔十来米远的时候,应涵的手指动了动,他脑中警报声一遍遍响起—— [警报!警报!警报!检测到宿主有生命危险!检测到宿主有生命危险……] 这疯狂的机械音终于使应涵从昏迷状态清醒过来,他迷糊 分卷阅读134 睁开眼就看见了傅祁狰狞的脸和闪着寒光的匕首,他根本来不及想明白,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 电光石火间,他立刻拿出了袖子里的枪,扣动扳机——“砰!” 正对心脏,没有一分一毫的偏差。 寨子外面的枪声也终于惊动了寨子里面的屠戮。 是的,几乎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土匪们只有少数人还随身携带着上次抢来的步.枪,大部分人还没习惯,再加上酒精麻痹了大脑,当一大群拿枪的军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有一瞬间,都以为那是幻觉。 但身边一个接一个死去的兄弟告诉他们,这不是,这就是现实。 从天堂一瞬间堕入地狱的现实。 梁远声和百步杨几个身手还不错的都还带着枪,尤其是百步杨,捏着双枪,几乎是百发百中,甚至差点险些干掉了领头的少校。 但也就是他枪法的突出使得大部分火力都对准了他,双方就是有差距,赤.裸.裸的差距,那是训练有素,上过站场的军队。 个体的强大根本无法扭转。 梁远声出色的是肉搏和冷兵器,他的枪法并不及对方,在胳膊中枪之后他手上的枪掉在了地上,但就在下一发子.弹即将命中他的胸膛时,一个弟兄扑过来替他挡住了。 “老大……你一定要活下去……替兄弟们……报仇!”这是倒在血泊中那个弟兄最后一句话。 “啊!!!”眼睁睁看着弟兄们一个个死去,喜事变丧事,梁远声崩溃的吼叫声歇斯底里,他双目赤红,声音里几乎要啼出血来。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跑过来向领头的少校禀报:“报告少校!没有找到应少尉!” 单手抱着死去的弟兄,胳膊一直不停流血的梁远声在听到这句话身体蓦地僵直,他抬起的双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就在同一时刻,寨子外面响起了枪声。 大堂里的土匪们几乎死的死伤的伤,没什么战斗力了,领头的军官举起手制止己方的士兵们:“没死的全都绑起来,跟我出去看看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应该可以完结,解除误会he啥的,如果不能就下下章_(:3∠)_,好汉们饶我一命 第83章 月华沉梦(十六) 这支军队领头的军官是应督军的直系下属左少校, 大军阀体系初立之时, 他随着应督军经历过不少战斗。 寨子外的那道枪声他能辨别得出来,和土匪使用的低级步枪不同,和他们的也不同,是更高级的枪械, 那曾是应督军的专属配枪, 后来他送给了他的独子作为成人礼。 这位少校之前久久找不到目的地的暴虐已经被大片鲜血平息了, 他终于想起自己还是得留几个活口用来审问,于是挥手让人守着还苟活着的土匪们, 理了理军装, 带着人往之前枪声响起的地方前去。 靠本能枪杀了傅祁的应涵头还有点因为之前药力残余的昏痛, 他踉跄起身,四周的景色让他明白自己是来到了寨子外面,而面前……是之前要拿着匕首想杀他的傅祁。 他的背后还有枪声不断响起, 但没过一会儿又忽然停下了。 心脏中枪的傅祁喉咙嗬嗬着发声,他没有马上死去, 他怨毒仇恨地死死瞪着应涵,嘴巴大口大口呼气,但没用的,他马上就要死了。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应涵忍住第一次杀人的恶心感, 他快步过去,单手扼住傅祁的脖子把人提起来,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声音冷厉:“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做了什么?” 傅祁察觉到他冷厉模样下的仓惶,他在死亡的味道里嗅到了一丝快意, 他当然知道今日的成亲对象是哪一对,于是他用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笑着道:“我什么……也没有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啊……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大口血吐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停留在了充满恶意的阴寒笑容之中。 他的笑容太渗人,眉峰死死拧着的应涵丢开他,一无所知的恐惧冲击着他,应涵握着枪立刻转身往寨子里跑,但他刚刚转身,一支陌生的军队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整齐划一的军装,为首的军官脱下军帽对他鞠躬道:“少爷您能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脱下军帽的军官很眼熟,这是他父亲的心腹之一,面对他时都尊称他一句“少爷”,应涵努力镇定下来:“左少校,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目光一瞥,在一众神情严肃的队伍中发现了一个熟悉又鬼祟的身影,尤其是当那人看见他身后死去的傅祁时,应涵明显看见了他的神色一变,心虚地惊慌起来。 “立刻把他抓起来!”没来得及听左少校的回话,应涵敏锐的感知让他立刻下达了抓捕赵昱的命令。 他的军衔并不高,但他是应督军独子,几乎他话音刚落,慌张地要掏枪抵抗的赵昱就被顷刻捉住了。 应涵没有时间现在审问赵昱,在看到军队里有人军装染着大片血迹之时他心中的不详感觉就攀升到了极致,他抹了把脸不管不顾就开始朝寨子里跑,刚刚找到人的左少校可不敢再把人弄丢了,便也急忙带着人追逐过去。 在翻过围栏跳进去的一刹那,应涵的腿就险些软了。 挂满大红丝带的寨子里,那喜庆的红色更浓了一层,被大片大片的鲜血给再涂染了一遍。 应涵被这颜色冲击得头晕恶心,他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头痛得要炸开,他红着眼看着地上一路倒下的人,目眦欲裂。 是那些土匪们,那些平日里都对他格外照顾的敦厚莽汉们,此时多数人脸上还带着酒醉后的潮红,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但他们的生命就此永远定格了。 发生了什么……他是在做噩梦吗?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啊! 应涵疯了一样开始往正堂那里跑,他穿着猎猎红衣在血泊里,神色凄绝,哀痛欲死。 他身形不稳,跌跌撞撞地一路摔倒又一路爬起来再继续跑,直到崭新的新郎服沾满泥土,脸上灰尘下还有青青紫紫,他终于来到了正堂,一下子被门槛绊倒,狼狈地摔了进去。 他看见了被绑着扔在墙角的梁远声,两个士兵押着他,胳膊血流不止歪倒在那里,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旁边是百步杨,还有他认识的几个身手很不错的土匪也被扔在那里,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受了重伤,但眼神凶狠暴戾,想要随时扑上来鱼死网破。 应涵摔进来的动作惊动了正堂里所有的人,守着的几个士兵几乎立刻就拿枪对准了他,与此同时还有梁远声在本能驱使下近乎崩溃的嘶吼:“危险!快离开!” 那几个士兵没来得及开枪,因为应涵的背后随之出现了快步 分卷阅读135 追上来的左少校,他厉喝一声:“都给我把枪放下!瞎了吗?这是应少尉!” 应涵扶着门框爬起来,他脸上已经脏污得不成样子,他哆嗦着唇瓣看着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梁远声,一瞬间剧烈的冲击要将他击垮。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出声的是按住腹部伤口的百步杨,他的神情有些恍惚,其实这寨子里所有人都一样,他们无法相信,带给他们这场灾难的人,是那个外表冷冰冰但心地善良的少尉。 至今还无法接受眼前事实的应涵慌乱地摇头,“不……” 但他身后的左少校气喘吁吁地打断了他:“少爷您不必再与这些土匪虚以委蛇了,督军派我前来,就是解救您的,我已经按照您的指示灭杀了大部分土匪,只剩这么几个人您可自行处置。” “你说什么?!你们这些畜生!寨子里的人你们都杀了吗?!女人呢!孩子呢!”大吼大叫的还是百步杨,他双目赤红,生死一线未曾流下的泪水现在流了下来,“……我的秀云呢!” 左少校鄙夷地嗤了他一眼:“我们是正规军队,不会杀女人和孩子,不服抵抗的也只是派人押解住了,别把我们和你们这些土匪们想的一样。” 墙角除了梁远声以外的土匪都在拿仇恨憎恶的目光敌视着应涵,梁远声低着头没有看他,一言不发。 已经在崩溃边缘的应涵终于在左少校这句话里找回了一点点的慰藉,他一字一顿地反问他:“你刚才说……我的指示?” 左少校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在他悲怆欲绝的神情中也咂摸出一点不对来,他回答道:“不是您向督军发出了求救信让人来解救您吗?我还记得督军跟我说,信上写的是‘身陷囹圄,灭匪相救’,还有血迹,接到您信的当晚,督军就急得要昏过去了。” “信被换了……”应涵喃喃着,他唇瓣被咬出深深的血迹来,“我没有那样写……我写的是‘一切安好,父亲勿念’。” 他这句话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那群重伤的土匪们看他的目光依旧冰寒得让他生畏,甚至其中一个人冷笑着看着他:“高贵的少尉大人你还在装什么?寨子里出了内鬼不是很明显吗?这群人早不上山晚不上山偏偏在你们成亲这天上来,在大家最松懈的时候开枪……而且,寨子地处隐蔽……若是没有人带路……他们怎么上来的?”他咳出一口血,惨笑一声,“你这个王八蛋图什么呢!大当家的那么喜欢你!兄弟们那么信任你!这一切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呢!” 被他质问着的应涵脸色惨白,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声音虚弱又勉力维持着冷静:“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呸——”有几个土匪往他这里齐齐吐了一口血痰。 他身后的左少校看着他这么卑躬屈膝几乎忍不住拔枪毙了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土匪,应涵喝止住他:“住手,我命令你们立刻给他们止血,我要他们全部活下来!” “我会给你们交代的……”应涵双膝跪着来到一直寂静无声的梁远声面前,他眼睛里全是仓惶无助,他哑着声音道,“远声……不是我……我会给你们交代的。” 一直低着头的人终于动了动,抬头看他,梁远声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他久久地凝视他,从脏污的喜服到他无助的神色,梁远声轻声道:“我信你……” 应涵心中被疯狂的痛苦绞到几近窒息也一直干涩的眼里顷刻涌出大滴大滴的泪水,灰尘被水痕冲没,他像一个受委屈的孩子一样泪如雨下,无声地呜咽着。 梁远声身边的几个弟兄都吼叫着想打醒他,梁远声感受着腿边一个弟兄尸体冰凉的温度,他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去轻轻抹掉应涵的泪水,他神色里混杂着浓重的苦涩与痛楚:“但是……我可能……要不起……第二个家了……” 应涵的呜咽声戛然而止,他呆呆地问:“什、什么?” 但是一直在努力撑着意识和他说话的人已经听不到他接下来的话了,梁远声在说完那句话后意志力耗尽,因为大量失血而昏迷了过去。 牢牢抓紧梁远声的应涵吓得声音都变了个调:“救人……快救人啊……” ***** 十来个重伤的土匪被士兵们止血后就送到了山下的医馆里,应涵本来打算立刻去查探事情究竟。 但左少校带着人拦住了他,在左少校眼里他这番行为全都是荒唐事,因为应涵在正堂里同那个土匪头子说话时的表情太让他觉得微妙了,而且,两人都穿着新郎装,他们本来是要成亲的,这也是当时他会毫不犹豫击杀那些土匪的原因。 敢逼独军的独子和一个男人成亲,怕不是活腻了。 但应涵的反应告诉他……那不是逼的。 事情荒唐的程度超出他的想象,在应涵拿枪反抗时,左少校派人制住了他,他声音恭敬:“少爷,督军担心您的安危,给我们下的死命令是将您即刻带回皖南,您不能再停留与此……与那些粗鄙野蛮的土匪搅和不清!” “不!我不可以现在离开!我答应了要给他们交代!”应涵激烈反抗着。 “您已经对他们仁至义尽了!应少尉,您身具军衔,是一个正统的军人,除督军命令之外,皖南生变,即刻回程也是您的职责所在。”左少校神色不近人情,“失礼了。” 一群士兵围上来将应涵双手铐住,送到了马匹上,应涵疯狂地挣扎着,手腕被轧出血来,然而马匹就被牵动着开始前进,他已经无力扭转,应涵终于停止了挣扎,他哭腔沙哑地哀求着:“我答应回去……但请帮我查清楚真相,给他们一个交代……那些被杀的土匪,也请给他们安葬……我求你……” 左少校停下了步伐,偏头看他:“我答应。”他顿了顿,“少爷我劝您一句,督军大人他不可能接受您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已经平复下来的应涵闭上了眼睛:“不会了……” 他到现在也才终于醒悟过来……他们每一次的相恋带给彼此的……都是痛苦…… 他耳边还回响着梁远声绝望的那句话——“但是……我可能……要不起……第二个家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也……给不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下章完结,下一次相遇是战场了,相信我,能he! 以及解释一下,还有一卷就完结,下一卷是任务世界和现实世界双混合,真正的he要来了! 第84章 月华沉梦(完) 原剧情的偏移引发了蝴蝶效应, 战争提前了。 应涵在长青镇停留了不过一个月, 而原本在两个月后才会真正开始有所动作的侵略者,提前发出了进攻的号角。 而早在之前就隐 分卷阅读136 患诸多的军阀体系已经初步有了瓦解的征兆,而这一征兆在华北事变后,成为了事实。 在各省军阀割据的体系被打破后, 新的党派形成了, 这个党派操控着几乎整个军阀体系的力量, 他们是抵挡侵略者的第一线,而在抵挡侵略者的同时, 他们开始以暴力要求少数还顽固抵抗的大军阀臣服, 交出势力也交出自由。 应涵这具身体的父亲应督军, 正是这负隅顽抗中的一员,他不甘心成为这个党派一个随时可以用来送死的棋子,他紧急召集了所有军队, 也包括他被救回的那个在军事上有着卓越才能的独子。 经过这一路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的应涵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情绪,他镇定地去面见了他那个位高权重的父亲, 冷静地跟他分析加入国军的利弊,他把利害关系一条条列举得清清楚楚,国难在前,内斗只会让侵略者坐收渔利。 此话若是别人说肯定一早就会被应督军轰出去了, 可是说这句话的人是他一直龙爱的独子,应督军摆摆手表示自己会再想想。 他的父亲没有多少犹豫的时间了,只要应督军不像原剧情里做出最激烈的反应,国军舍不得在这个节骨眼真跟他们真刀真枪干, 甚至还会拿出更高更虚的军衔来安抚他们。 应涵等待国军下一步动作期间,去了训练场加强着身体素质的训练,他每天最大限度消耗自己的体力,他要为接下来的战争做准备,也顺便……他要让自己累得什么都不能想。 他已经决定好了放弃任务,他也完不成这个任务了,他决定好死在战场上了,为国捐躯也算英烈。 回到皖南之后应涵便让他自己的心腹派人赶去长青镇,他让人送给了梁远声他们一生都用不尽的钱财,以及新的户籍证明,还有可供参考的几个适宜的居住地消息,都是些不容易被战火波及的地方。 他记得梁远声说过——他最想要的,是和心上人安稳平淡的过一辈子。 那么他给梁远声一个安稳平淡远离战场的机会,他祝他……能找到第二个心上人,没有痛苦地过完这一生。 他派出去的人也给他回话了,他说那群土匪全都拿着那些东西离开了,应涵点头几不可查地回了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003号因为上个世界的创伤而一直在进行自我修复,应涵因为最初进入这个任务世界时的消极情绪也刻意没去打扰它,他对这只小白虎是有感情的,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自私而连累它,但他已经没有办法了,他宁愿瞒着003号让它无知无觉地,偶尔醒来问他几句再开开心心地在他意识海里翻滚。 于是时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继东三省沦陷之后,又一个要塞落入了侵略者的股掌之中。 战争,全面爆发了。 皖南军区分编为了国军的第四十八师,应涵靠着出色的军事才能和悍不畏死的狠劲,积攒着军功一步步混到了第四十八师第九兵团的参谋长。 应涵知道自己会死在这个任务世界,所以战场上每一次与敌人交锋,他都当成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一次次险死还生,他让整个第九兵团生命大噪,他成了侵略者迫切想要除去的眼中钉。 在一次执行支援任务时被汉奸出卖,遭三支敌军围困在一个空无一人的村落时,应涵心中已经有预感……这次大概是终结了。 他手下的士兵们还不甘心地拿着对讲机,放着信号弹一遍遍地请求支援,然而这个村落太偏僻,敌军对准他们的是迫击.炮,论人数更是几倍于他们,他们争取不到援军到来的时间。 情况更恶劣的是,这个村民逃空的村落太小,他们在低矮的泥胚房只能被瓮中捉鳖,无处可逃。 在一声声炮响中,草房直接燃烧起来,泥胚房直接被炸裂,应涵带着人不停移动,然后随时躲在草垛里拿枪伏击着敌军的炮.手,但他们只是垂死挣扎,没有支援的话,他们很快就会被发现,然后就此殒命。 同一时间,一群着装算不上正规,装备也明显低了一级的军人沿着信号弹的方向正快速朝这边行进,他们约莫只有一个排的人数,但气势并不弱。不远处那农村恰好是是一支新革命军从侵略者手中抢回的驻扎地之一,所以当信号弹响起时,他们立刻便排出了精锐队伍前来营救。 这支军队远远便看到了燃烧的村落,也隐隐听到了炮.弹炸裂的声音,为首的军人抬手让士兵停下。 “对方有迫击炮……”他一只衣袖空荡荡的,但并不妨碍另一支手则有力地捏紧枪柄,他眼角下的疤痕因为脸颊瘦削而愈发明显,但已经看不到凶恶了,是经鲜血洗礼后的另一种逼人的气势,他低声下着命令:“全员匍匐前进,从后路包抄!敌我力量悬殊,此次以营救友军为第一目的,绝不允许无谓的牺牲!” “是,梁排长!” ***** 在已经不知道第几声炮响后,大腿中枪的应涵和幸存的五位士兵对视一眼,都看清了彼此的绝望。 他们已经快没有藏身的地方了,而应涵也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应涵额上鲜血与汗水混着尘土一起流下来,他将只剩最后两发子.弹的枪口对准敌人,他并没有一丝一毫害怕的情绪。 早该结束了,他早该死了,从三年前那次大意中计害得寨子里几十条人命活生生没了之后,他就应该死了的。 “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冲上去……”应涵冷静地低声下着命令,“就是死,也要啃下他们一块肉来!” 几位士兵无声点头,神情悲壮,做好了慨然赴死的准备。 “一——二——” 他的“三”还没有说出口,数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枪声同时响起,敌军三名和五名骑兵顷刻阵亡。 敌军不可置信地痛骂着,自乱阵脚地告知同伴,对方有强大的援军到了! 这是新革命军里最擅长打游击战的三排,这区区一个排却最擅长借用地势给敌人营造出自己被一个团包围的假象,这三十人里有十八人都是极其优秀的狙.击手,他们声东击西,百发百中。 这片地形他们非常熟悉,所以当敌军聚集火力分散着来寻找他们时,他们会飞快地换下一个隐藏地点继续在暗地里收割敌人的生命。 敌军渐渐慌乱了,他们之前围困的是国军声名远扬的第九军团精锐部队,他们两个团加迫.击炮一起来也损伤过半,他们现在没有再解决掉一个团的能力了,领头的日本军官估算着形势,炮.手已经都死了,机关.枪的子弹只够最后一轮扫射。 功败垂成,这军官嘴里痛骂一声,转身狼狈地带着人撤退了。 在新革命军打游击战时,应涵撕掉军装的袖子粗略地裹住大腿上血流不止的伤口,然后带着 分卷阅读137 幸存士兵,一瘸一拐地帮着打伏击。 等了一会儿,在确认敌人真的被打退后,身旁都挂着彩的士兵忍不住欢呼起来,应涵强自支撑着双腿的力气瞬间消失,一下子摔倒在了泥巴地里,几个士兵连忙将他扶起,带着他往开阔的地方走:“国军革命军四十八师第九军团一连感谢友军支援!” 在听到他们的道谢声时,一直趴伏在低矮的灌木丛中不敢动弹的新革命军终于爬了起来,听说国军革命军可是正规军,他们新革命军却是大部分工党以及农民出身,国军革命军大部分人对他们并不友好,毕竟之前还是敌对关系。 这三十来个人有一些人不太想出去见面,梁远声从地上爬起来,他性子已经沉稳很多了,尽管在听到四十八师第九军团的时候,他瞳孔骤然一缩,他听说过的,这是国军里小有名气的应参谋长所在的军团。 是应涵所在的军队。 梁远声完好的右手死死捏紧,但他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 三年前医馆苏醒后应涵不告而别,然后数天后有人给寨子里死去的兄弟花了大价钱置办了丧事,他们活下来的也有大量的抚恤金,还有一个改头换面重新好好生活的机会。 重伤之后或多或少落下残疾的弟兄们接受了,他们说罪魁祸首已经死了,大军阀手下的人他们也迁怒不了,便就去过安稳的日子罢。 梁远声有那么一瞬间也是真的决定要离开就此做一个普通百姓的,他不需要报仇了,有了这些钱他也不必再过刀尖舔血的生活,他本来就最向往幼时那样平淡安稳的日子。 他也没什么东西能追逐了,在从赵昱口中拼凑起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他知道他并没有相信错人,可是他也没有资格再和应涵心安理得地在一起了,这并不是应涵的错,但如果说与他毫无瓜葛那也实在太勉强,他不可能迁怒应涵,但那天血泊已经横亘在了他们之间。 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他当时是这么想的,但当得知皖南战争爆发的那一刻,一切的挣扎都消失了,他曾经从未想过要从军,把脑袋挂在腰带上就为保护像长青镇上那些愚昧糊涂的人,他做不到。 可那一天,他只身一人还带着左胳膊的旧伤疯了一样到处去找能让他一起从军的军队,他加入了新革命军,成为了一个最低等的士兵。 而他最初的想法,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有一天在这样危险的战场上有机会去保护应涵。 他的初心实现了。 他带着人慢慢来到仅剩的六个人面前,应涵被一人扶着正低头急促呼吸,梁远声动作非常自然地从那个士兵手里单手将应涵接过来,自然到那个士兵没有反应过来。 同样诧异的应涵怔怔地抬头看他,然后目光瞬间凝滞,仿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太久太久没有见面的两人深深地对视着,梁远声一字一顿道:“新革命军独立军团四连三排排长梁远声,营救友军任务圆满成功。” 他将大腿受伤的应涵单手打横抱起,对着惊愕的其他人命令道:“即刻回程。” “是!” 应涵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着,他声音喑哑到几不可闻:“……为什么?你不该在这里的……还有……你的左手……” 梁远声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有那么一会儿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想说在他断臂的那天他就想过……如果他那些死去的弟兄真的恨应涵的话,那那些恨都报应在他身上吧,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动心而开始,如果有罪,那该他一个人承担。 可这些他并没有说,他蠕动着唇瓣,望着因为村庄被烧毁而火光映红的半边天,战争进行到现在,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冲动短视的梁远声了:“……你当初说得对,这场战争没有人可以逃掉……大家都已经没有家了……这片土地上有太多人流离失所……我本也不可能在这世道还能有个家……”他顿了顿,“……应涵……我不要什么安稳的日子……” 他停下脚步:“……若是我们一起死在战场上……算不算也是以天地为证,鲜血为媒做了一世夫妻?” “……算!”抓住他空荡荡左袖的人又哭又笑。 [叮——经检测,当前任务目标倾心值100%。嘀——任务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民国题材敏感,有些东西瞎编的,战争啥的也一定不要较真,bug真的很大的话请默念三声“作者zz” 第85章 一生(一) 其实在任务完成的瞬间就应该由003号协助应涵进行脱离的, 但是幸运又碰巧的是, 003号的脱离程序还需要一些时间修复,而在这个前提下,应涵用了全部的积分让003号答应了让他能够陪伴梁远声到生命最后一刻。 于是两人一个是国军参谋长一个是新革命军的排长,他们没有领证没有成亲, 甚至没有堂堂正正在一起, 这个战乱的年代容不下太多儿女情长, 他们之间本也有许多阴差阳错铸就的阻碍,他们就心照不宣地回到了各自该回的岗位上, 若是在战场上相遇便用惊人的默契互相配合着, 他们知道彼此深爱。 应涵和梁远声的生命终结在一场敌我力量极为悬殊的战役之中, 这两位立场不同但总是出现在同一战场的将领相视一笑,鲜血只有用鲜血来抹去,他们的相恋害过人, 也救过人,到现在他们谁都不亏欠了, 中枪的那一刻两人双双携手倒在了血泊之中,真真以天地为证,鲜血为媒。 [滴——第五块灵魂碎片收集成功!] [准备脱离寄体,离开任务世界, 进度10%、20%、30%——100%!] 应涵做好了下次睁开眼来到下一个任务世界的准备,但让他意外的是,他中途被003号强制唤醒。 他们被迫停留在了一个时空夹缝中,而跃迁点被破坏了。 之前的005号是叛变的系统最厉害的一个, 在派遣出005号,篡改任务世界意志也没能打断他们任务后,在部下的强压下勉力掌控着诸多小世界的伪神感到了深深的危机,他没办法再继续若无其事地躲在背后了。 主神陨落后,主神的部下大多对他并不服气,次神旧部更是随时虎视眈眈要拆穿他的真面目,他之前两次决策失误已经引发了众多不满,他不应该为了一个区区的低等灵魂和一个低级系统现出真身的,但他别无他法了,那个灵魂受到次神的残念保护,他派出的下属在时空缝隙中动不了他,而一旦进到任务世界,他作为新任的诸多小世界之主,所能动用的力量中没有“杀戮”这个选项。 他费尽心机这一步,不能功败垂成。 他并非玄幻小世界里那种怪物一般的“伪神”,他是真正的神 分卷阅读138 ,只是还不够格当主神而已,在正面面对003号和应涵时,他只用一根手指头就能让他们魂飞魄散,永世不能超生。 003号好不容易把上次的创伤修复,这次却直接陷入了死局。 它用爪子把应涵刨到身后藏起来,缩小版的身体猛地变大,变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白虎,对着伪神发出震天的怒吼,用无比强大的气势跟伪神对峙着,它的系统原型本就是四大神兽之一的白虎,应涵是它第一个宿主,也会是它最后一个宿主。 被003号护在身后的应涵慌张起来,他不知道面前这个笼罩在一团光晕中畏首畏尾不敢现出真面目的影子是谁,但他感受得到003号肌肉绷紧下的爪子在隐隐战栗发抖,003号在害怕。 面前这人并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人。 然后他听到了003号在他意识海里跟他语速飞快地沟通道:“涵涵,五个灵魂碎片已经达到最低要求,足够我在暗中召唤次神大人的残魂了,虽然这对次神大人的最终苏醒有害,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涵涵你现在赶紧退开!” 被003号的严肃惊得条件本能地立刻退开的应涵就这么短短一刹那抬头,便见那伪神捂着耳朵,一手轻轻巧巧按在了003号的头部上,这些系统本就是他们创造的,要销毁很容易,但他还没来得及发力,五块熠熠生辉的碎片拼合在一起,倏尔间光芒大盛,一个隐隐约约的灵魂体从光芒中踏了出来。 那躲在一团光晕中的伪神仿佛本能般立刻仓惶后退了一步:“你们居然敢强行凝聚残魂……”他被那几近透明的灵魂体震慑住,声音里都是色厉内荏,“你是在找死!” 就这么几句废话的功夫,这人堂而皇之在次神残魂的眼皮底下,双手延伸出精神锁链,在对方面前虚晃片刻便蓦地转折直直朝应涵攻去。 他之前慌张失措的样子太逼真,003号和应涵都没有想到他还敢声东击西,透明地看不清模样的残魂一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怒意,这是他们特有的能力,精神锁链不攻击灵魂,攻击的是意识和记忆,比物理攻击残忍得多,也快得多,次神的残魂几乎同时便瞬移了过去, 但即使这样,也晚了一步。 应涵眼睁睁看着几条粗大的铁链袭来,他最后的记忆是003号扑过来一片白光闪过,他落进了一个有着熟悉温暖感觉的怀抱之中。 然后便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 s市是个气候十分任性的城市,才刚刚过了立夏的五月份已经到了骄阳似火的季节,灼热的温度烘烤着整个大地。 一个中档小区居民公寓里,一个模样白净俊秀的青年猛地从床上坐起,他脸上还有受惊吓的惨白,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胸膛剧烈上下起伏,然而这样的激烈反应之后,他的脑子里却渐渐趋于空白。 还不到一分钟,他已经彻底茫然起来了,应涵呆呆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他摇了摇头,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他21岁生日后的第二天,5月21日,他遇上了一桩马路抢劫案,穷凶极恶的歹徒掏出了凶器,他被一刀穿心,当场死亡,然后离奇的事情发生了,他遇到了一个自称003号的系统,要他做任务,问他有什么愿望。 他还记得他的回答,但再之后他的记忆一片空白,应涵拿开薄薄的空调被,他趿着拖鞋下了床,他感受得到这是他的身体,双手双脚也都是原来的模样,他走到穿衣镜前,还是有不一样的,这不是他火灾后毁去的那张脸。 这张脸光滑白净,沉雅俊秀,笑起来左脸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这是他除去那些可怖疤痕后的模样…… 他没有毁容了…… 应涵慢慢地瞪大眼,他敲击着自己的太阳穴试图让自己从睡梦中清醒,但他醒不过来,这就是他所在的现实。 发生了什么?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两下,桌面显示的时间赫然还是2015年5月21日……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应涵慌慌张张就想打开这陌生的房门,然而他一转身门外就传来轻轻的敲击声,一个熟悉得让他心脏跳动的女声传来:“涵涵你午睡睡醒了吗?妈妈给你切了些水果,要不要吃一点?” 应涵的动作霎时僵硬,他惊愕地张开嘴,然后听着门外的母亲因为久久无人应答而自言自语了一句:“奇怪……明明听到动静了的,是又睡下了吗?” 门外的脚步声有要离开的趋势,门内的应涵胸腔一通什么都来不及想便立刻打开房门,他冲了出去,一张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眼眶红红,他几乎哽咽地喊:“妈……” 应妈妈被他吓到了,比他记忆里要苍老的一张脸仍然显得温柔娴静,她蹙起眉抓住应涵的手:“涵涵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告诉妈妈?这么大的男孩子了不能说哭就哭了……是、是怎么了吗?” 应涵猛地将个子瘦小的母亲紧紧抱在怀里,这是当初在火灾里将他一把推出去自己葬身火海的母亲,这是明明一直因为他受苦受难却永远坦荡温柔坚强的母亲……这是还活着的母亲…… 应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没有毁容,为什么母亲还好端端活着,而且脸上没有他记忆中那隐隐的愁苦之色。 松开迷惑的母亲后,压不住的喜悦翻山倒海地袭来,他还记得记忆中那个奇奇怪怪的系统问过他是否有愿望,他当时回答说没有。 他真的没有,连想要复活母亲的愿望都没有,因为他知道他的母亲其实活得很辛苦,若是再得知他当时那幅模样,母亲就算活过来也只会是两个人的痛苦。 他没有贪心地奢望过现在这个局面,他的母亲脸上没有压抑着疲惫劳苦,穿着简单得体的衣裳,而他没有毁容,住在干净宽敞的房间里,像是那场火灾,那些遭遇过的恶意,统统消失不见了一样。 “喵呜——”一只圆滚滚的白团子窜了出来,直接跳到了应涵怀里,黑溜溜的眼睛极通人性地瞪着他,嘴巴里张张合合仿佛要激动地跟他交流什么,但无奈只能发出“喵喵喵——”的声音。 应涵看着这只白团子便极有亲切感,点了点它的湿鼻子:“这是?” “晌午跑进来的,不知道谁家的猫,看着可机灵了,刚还用水拼命给我画圈圈和数字呢……”应妈妈看着也很喜欢这只猫,“我想帮它找它的主人,它却一溜烟跑了……这会儿又出现了,调皮得很。” “……圈圈和数字?” 第86章 一生(二) 003号现在很苦恼, 它费尽力气用软趴趴的肉垫蘸水写的“003”这几个数字并没有被它的宿主辨认出来, 反而是应涵和应妈妈都以为这是它主人教它的,见它这么机灵通人性便猜测 分卷阅读139 它肯定受主人喜欢,更铁了心要帮它去找它的主人再将它送回去。 无奈之下,003号用临时找到的猫咪身体张着嘴发出可怜兮兮的叫声, 紧紧咬住应涵的裤腿不放, 表现得十分抗拒被送走。 它这幅打死不愿意离开的模样让应妈妈很为难, 又不想粗鲁地扯开它弄伤它,于是就不再执意马上送走它, 蹲下身将之前做好的猫粮端在它旁边, 一边顺着轻轻呼噜它的毛, 一边柔声安抚道:“不害怕不害怕……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来,先吃东西……” 003号自诩是数据原型是高贵的白虎,本来是非常鄙视那些靠着撒娇卖萌整天混吃等死无所事事的龙物猫们的, 结果灵敏的鼻子一嗅,喵!这东西好、好香啊!看起来就好好吃! 它犹犹豫豫松开了应涵的裤脚, 然后蓦地窜到那堆猫粮前,表情十分幸福地开始吃了起来。 于是就是这一顿猫粮的开始,003号靠着自己的没皮没脸,卖萌装可怜, 再加上应妈妈几次三番出去打听也没找到有谁家丢过像003号这样的白猫,003号成功留在了应家,获得了应妈妈百分百的龙爱,还因为第一次见它写的那两个圈而给了取了“圈圈”的名字, 虽然003号很想辩解说那是“0”,不过想想它写的“3”还被认成了“8”,它也只好接受了。 它没法辩解,应涵意识海里属于它的地盘被消除了,它的意识数据被赶了出来,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只与它原型最接近,刚死去不久的白猫的。但它现在没有能量,不能和应涵精神交流,它现在的猫咪身体也没法向应涵口吐人言。 而且—— “圈圈,都说了好多次了不要睡在我的键盘上……”应涵无奈地把它抱起,但眼睛里还是笑起来的,那里面已经找不到一丝一毫初次相见的灰暗,澄澈温柔宛如盛夏无云的蓝天,温热的手心挠了挠它的下巴,“小坏蛋快下去……” 003号摆了摆尾巴,它才不是想睡在键盘上,它是犹豫要不要用胖乎乎的肉垫打字告诉应涵真相,但它一次也没下好决心。 现在的局面是它和次神大人与伪神共同弄出的后果,任务世界和应涵本该完成任务回归的现实世界融合,次神大人最后两个碎片一起化身成了这个世界的男主,而应涵的意识里被伪神的精神锁链第一次攻击中,便直接被摧毁了003号寄居的地盘以及他所有任务世界的记忆。 当时千钧一发之际,次神大人为了保护应涵不被精神锁链彻底侵蚀,五块碎片集齐的残魂将所有神力自爆,伪神重伤,被一旁伺机待命的003号趁其不备给咬断了脖颈,狼狈带着最后一缕神识逃了回去,但他的结局可以预料,在连续决策失误又几乎没有下属真心服他的情况下,擅离职守重伤回归,他只会自身难保。 神力消耗殆尽的次神大人留住了自己五块碎片里的记忆,在残魂即将消散之际回头看了昏迷不醒的应涵一眼,投身成了下个任务世界的原男主顾深辞。 任务还需要再继续进行,而且对于次神大人来说情况更严峻,他其余的灵魂碎片已经被伪神换了别的方法锁住,只剩这条世界线还有希望,再加上残魂自爆,只有这个世界任务成功,主神系统里的前任主神遗留的神力解封,才能勉强救他一命,让他的本体从棺材里重新苏醒过来。 但对于003号隶属的主神系统来说,任务进行的意义不大了,次神神力毁去大半,即使苏醒也已经不可能重回主神第一候选人的荣光了,主神系统只为最合适的主神候选人效命。 但对于初级系统003号来说,它并不是因为这个冷冰冰的理由而犹豫,它理解不了人类的爱情,但它看得见涵涵的痛苦。 只要它不说,涵涵就不会知道还要执行任务,现在涵涵过得很幸福,这个任务世界是现代娱乐圈,只要应涵放弃去主动接触那个圈子,不去和男女主角搅和,他就可以开开心心地在这个世界待到生命这一刻,那这一切就是他眼中的现实。 只要它不说,003号乖乖地从键盘上退开,低下的大饼脸皱成一团。 ***** 应涵觉得他这次离奇苏醒很古怪,在他醒来的那天晚上,他在脑海里找到了他这个身体里的记忆,同他前世、姑且算是前世像是一个平行世界,在那场火灾之前的某一天发生了转折。 但这个转折他想不起来具体场景,他的记忆里只有某一天,他们忽然被馅饼砸中,应妈妈工作的服装厂里忽然决定将应妈妈调职到s市,应妈妈一直想带着他搬家转校,这片人都知道应涵是怎么生出来的,其实应涵暗地里遭受的校园暴力,应妈妈明里暗里受到的恶意揣测,这些只要他们离开这个城市就都能解决。 只是苦于应妈妈一个单身母亲,她现在只能勉强维持生计供应涵上学,不知道应涵在学校里遭受什么的她怕打破现状的结果会让格外内敛安静的应涵受到更大的伤害。 但这次有人推了一把,厂子里大方地给了应妈妈提供了s市的工作岗位和暂时住宿,应妈妈心有怀疑,但她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于是转折点到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应妈妈靠着自己的努力在s市站稳了脚跟,开了一家自己的服装店,生意不错,应涵在一所学校当着安静的学霸校草,温润沉雅地长成二十一岁的青年,他依旧喜欢声乐,今年刚刚从b影音乐系毕业,还是网上知名的大神唱见“映寒”,但除次之外,他在应妈妈鼓励下还参加了“全民星秀”的歌唱选秀比赛,刚刚晋级决赛。 他现在三次元与二次元已经积累了不少粉丝,勉强算是一枚十八线小鲜肉。 拥有两份记忆的应涵有点懵,他其实不是那种会找到台前的性格,老实讲这个世界的自己居然会跑去参加选秀这真的让他有些意外,但这已经不是原本灰暗的那一世了。 应涵走到楼下瞥过将他参加比赛的现场视频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的应妈妈,快四十岁的女人脸上虽然逃不过岁月洗礼,但那份温柔却是刻在骨子里,听到动静回头看他的应妈妈眼里浮出笑意,是他前世很难见到的,那种自豪骄傲的笑意。 “妈……我决赛那天……你会去现场吗?”应涵问了一个答案很显而易见的问题。 “这是什么傻问题!当然要去了。”应妈妈笑的很开怀,“我儿子可帅可厉害了!” 被夸的耳朵发红的应涵扭头喝着汽水,模糊不清地应了声:“嗯……” 正在猫砂里哼哧哼哧的003号傻住了,咦,涵涵竟然还要去那个选秀节目的决赛?在它的印象里,它一直觉得涵涵是不太适合娱乐圈那种地方的,而且涵涵喜静,它之前以为涵涵会拒绝的,所以 分卷阅读140 才啥都不管乐颠颠地每天混吃等死。 用爪子洗了把脸,003号振作起来,它趁应妈妈外出工作时,偷偷潜进了应妈妈的房间,用她的电脑打出了程序里任务世界的原剧情。 因为这个任务世界和涵涵所在的现实世界融合之后,任务世界里原剧情的一些角色会被现实世界里的一些拥有相同性质的人所取代,而涵涵的优秀让他成功在潜移默化取代了原剧情里一位角色的人生轨迹。 一位单亲家庭出身,全民星秀决赛第一名,声乐天赋极其出众但为人低调内敛的十八线歌手。 在原剧情里,身为娱乐圈炙手可热反串明星的女主陆卿与娱乐公司汉易总裁顾深辞是磨难重重型恋情,陆卿在原剧情里是顾深辞的白月光,因为一个误会陆卿被汉易捧红后跳槽,两人彻底决裂,而这位十八线歌手刚好签在汉易,因为成名时出演了一部翻拍影视剧恰好与女主演了同一个角色,而被男主顾深辞当作报复陆卿的工具给包养了一个月,这个角色是原剧情里爱而不得的恶毒男配。 这个其实不在003号的预料之中,它也是看到应妈妈放应涵的比赛视频才惊觉这件事,这个视频里的细节同原剧情里那个歌手参加比赛的细节一模一样。 这是两个世界意志融合后的阴差阳错的巧合,003号是想避免应涵与顾深辞发生交集的。 经历了那么多个任务世界,003号聪明了很多,它把打印出来的文档衔着拿给了应涵看,属于那位歌手的人生轨迹用另一种颜色的字体标识了出来。 应涵当时正在选着决赛的曲目,看到圈圈含过来的那份文档一愣,他本来以为是这只猫叼了别人的文件,但定睛一看才发现像是一本。 “?”应涵蹙着眉头望向把文档一个劲往他这里推,拼命拿小爪子指着标红的地方的白团子,跟圈圈相处这么久,他已经渐渐能接受这只猫有时候的异常了。 “你是要我看这个?”应涵拿起文档一目十行地飞快扫了扫。 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其实这本应该只是一个关于娱乐圈的幻想,一位长相偏帅气名不见经传的女明星在一次被导演挖掘反串了一位男性角色后,一炮而红,靠着多年磨练的演技成了国民男神,她一路靠反串走到巅峰,期间掰弯无数搭戏的男明星,最后选择了和提拔自己的汉易公司总裁顾深辞在一起。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那些标红的字迹里,一个一看就是恶毒男配的角色前期轨迹和他现在走的轨迹惊人的相似,除了名字不同,幼时经历没详写。 应涵一边反复看着那角色的每一句介绍,一边打量着乖巧坐着的003号,他抿紧唇猜测着:“你果然不是一只普通的猫……之前什么圈圈和数字,你当时是想说003?那个前世我死后遇到的奇怪系统?” 003号瞪圆了眼睛,疯狂摇头。 “所以说我现在就在做你当时说的任务,我难道……穿进这本里了?”应涵的脸色隐隐有些难看。 没想到起反效果的003号慌里慌张地又窜到了应涵的电脑键盘上,笨拙艰难地直接打直球——“这就是现实,只要不去和书里的人物有所牵连,不去娱乐圈,这就是你所在的现实。” 目睹着猫咪打字的应涵吓了一跳,他冷静下来眼睛一亮:“你说的是真的吗?” 003号疯狂点头,像是要把脑袋给点掉。 “那我其实只要不出演那部剧就好了吧,之前答应了妈妈和粉丝们要去的,出尔反尔不太好。”应涵揉了把003号的毛发,“虽然还是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如果这真的是现实的话,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他给了这只奇奇怪怪的猫一个大大的笑容,酒窝很甜很温柔:“我会避免同这文档里的人物接触的,你放心好了。” ***** 同一时间,汉易娱乐公司高层办公室里。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背靠在办公椅上小憩,脸上一半陷在阴影之中,他眉峰紧紧拢起,像是在痛苦里挣扎。 “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惊醒了他。 “进来。” “顾总,这是全民星秀昨天确定下来的决赛名单和演出顺序,这一份是参赛者的资料。”进来的秘书恭恭敬敬把几份文件摆放在他面前,然后立刻识趣地退了出去。 那几份他要的文件就在他的面前,顾深辞却没有伸手将它拿起,他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他知道里面有谁。 他的残魂在即将消散之前把全部记忆给了过来,在这具身体出生之时。他比003号知道得更多。 应涵现在所在的现实不是莫名其妙就这么完美的,是他动了手脚,给了那个转折。 他知道这个世界的应涵忘记了他,他也知道隶属于的003号有决定放弃任务的想法。 他没有任何作为,因为他同003号的想法有那么一瞬间重合。 如果没有他的现实,更能让对方获得幸福,那么他选择在这个世界远远地不去打扰,默默地守护对方。 然后在终结的一刻,魂飞魄散。 第87章 一生(三) 是一档大型娱乐选秀节目, 初赛方式是全国各区域海选, 预选之后根据评委打分和观众线上投票进行晋级,决赛会在电视台上同步直播,这档节目的公正透明性一直在同类节目中首屈一指,是无数人圆就明星梦的舞台。 今年决赛在b市电视台现场直播, 当晚收视率与热度再创新高, 当晚收视率过1%, 与其他同类型综艺节目相比稳居第一。 究其原因,正是今年的决赛里, 俊男靓女与往年相比格外多, 而这其中还出了几匹尤其亮眼的黑马, 决赛厮杀得尤为惨烈。 重重比拼之下,决赛第一是一位来自新疆的年轻女孩儿,流畅高难度的高音曲目, 动感火辣的热舞,以及精致得无可挑剔的容貌, 取得第一名当之无愧。 应涵听进去了003号的嘱托,在这次决赛,比起其他参赛者一个个拿出压箱底功夫的狠劲,他却格外不紧不慢, 很平静地交上了自己的节目单,一首很简单的钢琴弹唱。 在他通过预赛后,他其实就被主办方分配了了一个临时经纪人,得知他这个几乎算是自暴自弃的决定, 经纪人在电话里将他骂的狗血淋头,气得当场扬言要跟他解约。 这当然改变不了应涵,他决定来只是不想让他的母亲和粉丝失望,但他不打算按着那个里那人的轨迹走,他想做一个歌手来成全自己的音乐梦想,可他无意成为一个明星。 穿着干净白衬衣,面容俊秀的青年在台上从容地弹着钢琴哼着简单的情歌, 分卷阅读141 他的指法很出众很专业,他的声音也柔软动听得不可思议,但歌曲实在太简单了,评委无法根据这个节目来判断出他的功底。 他侥幸进阶十强,最后拿了第十名。 此刻电视台的化妆间里,时间已临近凌晨两点,确定其他的参赛者都走光了,蹲点的粉丝们应该也走光了,应涵这才悄悄从卫生间里出来。 他之前给来到现场的应妈妈发了消息说选手们需要一起聚餐,让应妈妈先回家了,不过其他选手们的确邀请过他,但是应涵拒绝了,他不打算在人流高峰期出去。 他刻意避开,在这逗留到现在就是为了确保能百分百躲开原文剧情的人物,那句“只要不去和书里的人物有所牵连,这就是你所在的现实”对他的影响很大,经历过那一世的灰暗绝望,他太希望眼前这一切是真实了,他愿意忽略种种蛛丝马迹里不对劲的地方,留住这场现实。 原剧情里他现在的角色会在决赛里靠着得天独厚的嗓音大出风头,然后在离开决赛现场的时候会撞上汉易的总裁顾深辞,引起他的兴趣从而导致后面被包养被甩等一切乱七八糟的事情。 应涵决定从根源上斩断,阻止这场相遇的可能性,他戴上鸭舌帽和墨镜,在凌晨两点的夜色中偷偷溜出了电视台,街上空无一人,应涵在工作人员帮助下从台里的专用通道绕到路天观众区,从那边的正门出去会离机场更近一点。 空旷的观众区还有明亮的灯光,地上则还有零零散散一些比赛时挥舞的荧光棒,粉丝为爱豆们做的应援牌应援灯,一个个都还闪着光,观众离开时没带走扔在那里的还不止这些,纸巾丝带等等,这片区域很大,来的人很多,以致这些垃圾看起来数量不少。 所以这个点了,还有几个清洁员工在辛苦地弓着腰去座位底下清理那些垃圾。 应涵已经过了犯困的时间,他此刻一点睡意也无,晃眼看到了一个动作不太灵便的老大爷也在其中,一时起了恻隐之心,脚步一拐便走了进去,想去帮个忙。 其实要清理的剩的也不多了,应涵弯腰从座位底下捡起两根蓝色的荧光棒,直起腰后却看到他面前不远处有位年轻男子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长方形的应援牌,正愣愣地看着他。 这人衣冠楚楚,周身气质极好,一看就不可能是清洁工,应涵琢磨着对方可能也是来帮忙的,他弯唇一笑,在对方的视线下决定去打个招呼以示礼貌。 应涵拖着一口袋的发光垃圾,很自然地来到那人面前,然而在打声招呼的前奏里他这才看清楚这人手里的应援牌是什么样,白色展板上镶了好看的花边,中间是“最爱涵涵[爱心]”的字样,那颗手绘的爱心红得很抢眼。 应涵抬头的动作僵硬住,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穿得黑色风衣,长得格外好看的男人,他是个gay,而这人的长相意外地符合他的审美,每一寸都恰到好处地让他觉得眼前一亮。 “你——”应涵移开自己有些唐突的目光,看着那块应援牌有些讷讷地不太好意思,他正想着应该只是碰巧捡到,对方这样的人看起来实在不像他的粉丝。 但正这样想着,他的出声似乎惊到了对方,对方另一只手还握着的手机被惊的滑落出去,“啪”地摔到了应涵的脚边,应涵理所当然地弯腰去捡,极好的视力让他一不小心便看见了还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是个群聊天界面,对方应该正在打字,应涵本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但一眼扫过去瞥见的那个id是在太熟悉了——“唯爱涵涵生生世世”,这是他二次元粉丝后援团的元老级人物,组织能力很强,后援团其他粉丝都称呼为“唯爱大佬”。 他一直以为那是个成熟稳重的女孩子,虽然名字有点羞耻。 而完全没预料到这个点还能遇见应涵的顾深辞这才从应涵难以置信的表情下回过神,一个照面居然就把最羞耻的一面暴路在应涵面前这也着实在他意料之外。 他慌张地从应涵手里拿过自己的手机,手心相碰触的那一刹那,仿佛有种滚烫的烙痛感。 但还没等顾深辞组织好语言要说什么,应涵先鞠了一躬道歉:“不好意思,我不该不小心看到。” 起身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面对着高他一头外表精英俊美的男人,想了想,他声音里带了点窘迫:“那……你需要签名作为补偿吗?” 耳根子腾地一下红了个彻底的顾深辞慌乱地后退一步,他连忙摆手:“不、不用了。” 他的表情实在有些狼狈,之前做好的心理防线在见到这个人真真切切出现在自己咫尺之外时,全面崩塌了。 在时空缝隙里,他的天赋能力让他能够在一个照面下读取任何人的记忆,身为主神候选人他甚至拥有先知的能力。 所以即使他被困在小世界,依旧是个普通人,但他和应涵一样都熟知这段剧情,他也知道应涵在上一个任务世界曾经有过的那个念头——“他们每一次的相恋带给彼此的……都是痛苦……” 是的,痛苦,即便有那么短暂的欢愉,可到最后留下的都是痛苦,一次次离别,被拯救的他一无所知,应涵却要什么都背负。 他想提前终止这一切。 只是这次他忍不住不来现场错过应涵在舞台上发光的模样,但为了避开剧情影响应涵的正常生活,他选择了和应涵一样的做法,拖到人都走光再离开。 他也害怕和应涵遇上,他害怕会再看到应涵陌生的目光,也害怕他之前下好的决心会在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湮灭成粉。 然而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顾深辞只是觉得这块应援牌做的很精致,想要捡起来不让它被当成垃圾收走,结果一回头便看见了灯光阑珊的地方,有一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 仿佛幻觉一样。 应涵也有些局促,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个男粉丝,尤其是这个男粉还让他一见就忍不住心生好感,还是很强烈的那种好感。 “啊……不、不要签名吗?”他的声音很镇定,但眉梢里却无意识流路出一点无措和失落来,他跟他的粉丝交流不多,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顾深辞本来要马上离开的,但见到应涵垂下的眉尾便惊觉自己的反应不对,他画蛇添足补充了一句:“不是不要……我、我没带笔……” 应涵有些黯淡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他甚至笑了笑,勾出一个甜甜的酒窝:“没关系的,我有。” 他弯腰自然地拿出兜里的笔,在顾深辞手上那块展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在他签名的时候,顾深辞看着他认真的眉眼,忍不住出声道:“决赛第一名本来该是你的。” 原剧情里就是这样的,涵涵本身,也有这个实力。 因为不想打扰这个人的 分卷阅读142 生活,又没办法不在意,他便借着网络上的虚拟平台,去默默关注这个人的一点一滴,从应涵出于兴趣成为二次元一个唱见的时候,他就在了,听着这个人原创的翻唱的每一首歌,每一首乐器演奏的纯音乐,他喜欢好听的声音,但能让他一听就心动的声音,只有这一个。 他觉得,他所爱的人,该是光芒万丈的,而且,他可以帮他。 但听到他这话的应涵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那个圈子太复杂,我其实……没有想要深入的想法。” “可是你喜欢唱歌,你唱得非常非常非常好……”顾深辞定定地看着他,“你不希望大家都能听到吗?” 这次该换他来,将应涵想要的,双手捧上。 的确曾有过这个想法的应涵被问的怔了一下,但想到003号的警告那一点心思就没了,他目光瞥过展板上那颗涂得红彤彤的爱心,眼里浮出笑意,鬼使神差道:“其实……只要有一个人能真心喜欢,那就足够了。”他顿了顿,“只唱给他一个人听,也没有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到晕厥,下一更别等,作者君努力熬夜赶 第88章 一生(四) 当一阵沉默后,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 两人开始不约而同帮着清洁工清理着那些难以清扫到的垃圾,到最后,所有垃圾都被清理完了。 他们都各有各的心思,全程并没有太多交流, 但气氛却意外的和谐, 当两双手因为要去捡同一个垃圾而碰在一起后, 还会立刻被烫到似的闪电般地收回自己的手,但很明显不是因为排斥。 像是初恋那种感觉, 会为不经意的肌肤相触而紧张慌乱。 顾深辞低着头唾弃自己, 无论多少次, 他总会一样的,青涩地像个没长大的毛头小子。 几个做清洁的大爷大妈们跑过来感谢两个年轻小伙子,尤其是几个穿着清洁工衣裳的阿姨, 一个劲夸他们“又俊俏又心善”,夸得天花乱坠。 等到他们出了场区大门之后, 天已经蒙蒙亮了,两人并肩沿着大街往b市机场走,这里离机场还很有一段距离,但两人仿佛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提议叫车。 这样就能相处得更久一点。 应涵双目镇定地平视前方, 但他的余光在往哪哪里看只有他自己知道,就这么短短几个小时,他便觉得身边那个人好像是天生就合宜他的灵魂,一举一动, 一言一笑似乎都完美切合他心中的空缺。 怎么会有恰好这样一个人存在呢?他心中想着,这样也太厚待他了一点。 他不敢相信。 “啊,我都忘记问了。”应涵偏头悄悄看了顾深辞一眼,“你叫什么名字啊?总不能……跟着粉丝群里的姑娘一起……乱叫吧?” 话说……那个id现在想起来真的很让他有些窘迫啊,应涵喉咙动了动,两颊染了抹淡淡的红晕,他生得白,便成了好看的粉色。 顾深辞本来也是在假装目不斜视,脑子里想着现在这个局面应该怎么办,但他想不出来,若是没有见到应涵还好,一见到他就根本舍不得放弃,一丁点都舍不得。 这是他的应涵啊,是他无论忘记多少次,也总能轻易爱上的人,是他心甘情愿放弃继任主神的机会,也想去保护的人。 他舍不得。 这些混乱的东西在脑子里纠缠着,等听到应涵的询问他瞬间僵硬了,他到现在也能猜得出来应涵是在有意避免和“顾深辞”产生交集。 正在他犹豫措辞该怎么说的时候,机场已经到了,顾深辞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心中松了口气,他匆匆忙忙回看应涵:“我之前订了机票,要到点了,我得赶紧去……”他停了停,“名字的话,有机会会告诉你的。” 说完便转身大步挤进了机场的人流之中。 应涵想叫住他,又不知道该叫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深辞高挺颀长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他正在想着是不是自己太莽撞了吓到人的时候,手机“嗡”地震动一声,是聊天软件上一条请求添加好友的消息,来源是官方粉丝群,申请人是“唯爱涵涵生生世世”。 以往饭圈很通用很常见的id格式,但这一个却总给应涵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莫名地让他觉得窘迫羞赧。 应涵立即点了通过,但那边没有发任何消息过来,应涵等了一阵还是没等到。 他手指在对话框里停了很久,最后还是噼里啪啦地打字过去。 映寒:和你相处很开心,期待下一次相见。 ***** 应家最近气氛有点微妙。 应妈妈总觉得这几天她那不开窍的闷性子儿好像不太对劲。 总觉得像是恋爱了。 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总是格外准的。 而才在应家待了不到一个月的003号还毫无警惕,它已经胖了一大圈,应涵去比赛的时候,它就每天特别开心地混吃等死,它本来小奶猫一样的瘦弱样子完全大变,肥嘟嘟的像个球,这样的堕落之下,它本来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应涵的异常的。 直到它某天亲眼看到应涵拿着手机傻笑,然后满脸温柔地在给谁用语音轻声哼着歌,靥边小酒窝非常美好。 它浑身激灵了一下,喵,这状况不太对! 作者有话要说: qaq夏天女生就应该停经!之前作死地吃掉一个冰西瓜,今天晚上报应就来了,也劝小天使们一句,真的得爱惜自己的身体,特殊时期真的得忌口,卡文卡到昏古去,今晚短小一波,实在撑不住抱歉 ps:今天520,文也快完结了,爱你们,笔芯芯! 第89章 一生(五) s市的夏天实在是燥热得有些过分, 应涵下车的时候一路上尽量挑拣着阴凉的地方, 但等到了时代广场约好的那个水吧时,他额头上还是不停滑落着汗水,成串地淌下来,上衣也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而更可怕的是, 火炉似的003号还靠着他, 一身厚厚的毛发叫他看着就觉得更热了。 踏进冷气开得很足的水吧里,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因为是下午, 人不多, 吧台正在播放着一个最近很火的mv,主角是陆卿,一个一米七九长相更偏韩范的女孩子, 但她是以男人身份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并且正是时下最爱的雌雄莫辨精致小鲜肉那一款, 此刻她与搭戏的女演员正上演浪漫的爱情短片,mv的歌曲缠绵深情,水吧里不少顾客都看得饶有兴致。 应涵兴趣缺缺,他比较在意的是顾深辞什么时候来, 昨晚003号得知他最近碰上心怡对象后就开始刨根问底,第一个问题就把应涵问倒了,003号问那人叫什么名字。 应涵不知道,这么多天他们一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分卷阅读143 不是随时都在聊天,但身边发生一点点小事都会忍不住分享,他们从性格到三观,也许并不是无比的合拍,但两人之间,的确是有真正的包容,他们会本能地在对方面前卸下所有的伪装。 这几天应涵正在忙和之前签下的经纪人解约的事情,顾深辞也会从专业角度去给他出主意,事无巨细任劳任怨地去帮他,尽职尽责到应涵感觉自己完全派不上用场。 应涵一直觉得是他更喜欢对方一点,但交流间顾深辞却总给他一种在龙溺他的感觉,他有一丁点不开心对方都会立刻敏锐地察觉到,然后想方设法逗他开心,让他觉得他好像在被这个人全心全意呵护着,疼惜着。 哪怕他现在明明过得非常幸福。 可即便如此,给了他这种感觉的人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愿告诉他,应涵问的时候就推脱说等见面的时候再告诉他,应涵问什么时候见面,就推脱说等他忙过这一阵。 可这一阵是多久,从来闭口不提。 应涵不是没有眼色,只是他不懂,他感受得到明明对方也是和他有同样的心思的,可为什么一触及到关键的地方,又要突然躲开。 003号听完他的诉说就沉默了,最后板着一张软萌的大饼脸,跳到电脑键盘上打字告诉他——带着我见他一面。 一直没下定决心和顾深辞挑开了问清楚的应涵在003号这个助力下最后横了横心,终于单刀直入地要求了下一次见面,正式的见面。 对面缄默了很久,久到应涵以为不会回应他了的时候,才回了一个“好”。 此刻坐在打着冷空调的水吧里,魂不守舍应涵的心里还是燥热不安的,马上要到约好见面的时间了,可他在水吧的门口却始终看不到熟悉的身影。 会不会不来了啊……应涵低头搅着杯子里的咖啡,他之前在放糖的时候出神了,不知不觉中放了大半罐,但他此刻喝了一勺,却并没有尝到一丝一毫的甜味。 这咖啡真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渐渐地,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两个小时了。 这家水吧很安静,也很注重个人隐私,应涵之前参加过全民星秀还小火了一把,可此刻坐在角落里并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003号在他旁边,陷在软软的沙发上,小模样还能看出愁苦之色,和它的主人一个样子。 好像这一人一猫都被抛弃了似的。 “抱歉,我迟到了……”带着喘息的声音终于在他们身后响起。 本来还在出神地低着头看着腕表的应涵听到这声音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猛地抬头,这角落里闪烁着的漂亮灯光及不上他亮晶晶的眸子半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等得昏昏欲睡的003号也被这声音弄得一个激灵蹦了起来。 “喵!”它和顾深辞打了个照面,同数据里完全重合的一张脸并没有让它有半点惊愕。 喵,它就知道,能让涵涵路出那个模样的人,只有这个人。 它窜到了应涵身后,心虚地朝顾深辞看了一眼,初级系统的本能就是惧怕次神的,尤其是它这次还替涵涵决定了放弃了拯救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它本来是想这次一腔正义地来跟顾深辞谈判的,想要让顾深辞不要出现在应涵身边。 任务认定成功程序是自动设置的,若是顾深辞情不自禁做出告白求婚等行为,这次任务会自动认定为成功,它的脱离程序也会自动启动,已经没有能量点的涵涵就会脱离这个美好的任务世界。 而碎片集齐的次神大人会在主神系统的力量之下本体苏醒过来,他无法继任主神,但会得到永生,彻底离开应涵,而到时候爱上顾深辞的应涵只会迎来又一次痛苦。 这是已经和应涵产生羁绊的003号所不希望看到的。 顾深辞余光瞥过那只瑟瑟发抖的白猫,他没有神力没错,但他的精神力还是远高于普通人,他能感知到这是003号。 “一定等了很久吧……对不起……”顾深辞的视线还是始终在应涵身上,他跟着坐下来。 他其实比应涵来得早,他在烈阳下面站了很久很久,他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理智告诉他,他已经越过那条线太久了,现在斩断还来得及,但感情上,他却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 “没有等很久……”应涵故作轻松地摇头,他体贴地递给顾深辞纸巾和冰水,“外面很热吧,先消消热。” 一身热气的顾深辞却抿紧唇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心里还有汗意,滚烫地仿佛下一刻就要蒸发了,让在空调房里待了很久的应涵被烫得心头一跳,他愣愣地看着满头大汗的顾深辞:“怎么了?” 水吧吧台还在放着那首mv,陆卿饰演的男主角正在和女主角表白,歌声里深情款款,爱意汹涌。 “我……”顾深辞抓住应涵的手抓了很久,久到应涵忍不住想要挣脱出来,因为长时间保持那一个姿势太难受了。 “你到底要说什——” “我是顾深辞……”一直一动不动凝视他的人终于开了口,他看着诧异到说不出话来的应涵,唇角的笑容苦涩无比。 “你在开玩笑吧?”应涵有些慌了,这个人怎么可能是顾深辞,那本里的顾深辞明明是个天凉王破的霸道总裁,可面前这个人却是自己头号粉丝,他们第一次相遇,是在决赛观众区帮忙捡垃圾。 汉易娱乐公司的总裁,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默默爬到应涵脚边的003号冲着应涵喵喵叫,一边叫一边点头,在跟着佐证顾深辞的话。 顾深辞松开了应涵被他抓得发红的手腕。应涵顺势跌到了沙发里,他视线扫过吧台那个宽大的显示屏,晃了晃脑袋,抬起头看着顾深辞:“那又怎么样?我感受得到,你喜欢我,不是吗?” 听到他沉默半晌就憋出这句话的003号恨铁不成钢地咬着他的裤腿一个劲扯。 “涵涵……”顾深辞把他的额发拨弄开,目光深深地,一点一点凝视着他的眉眼,像要烙印进自己的心底,他声音很平静,“我知道的,比你知道的更多,你脚下这只白猫有没有告诉过你,和我真正在一起的下一刻,你就会脱离这个世界去到未知的地方,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找到你。” 应涵浑身颤抖了一下,他额上有青肋迸起,但他的神态却在努力克制,他眼睛红得几乎要哭出来:“我听不懂……” “我知道这个世界是假的……”应涵喃喃道,然后睁着干涩的眼睛看着顾深辞,“……那你呢?你也是假的吗?” 顾深辞看着应涵盛满绝望的眼睛,他所有谎言和托辞都堵在了喉咙里,他声音艰涩但一字一顿地道:“也许很绕,可你必须得知道,现在的我是真的……但只要我是假的,只要我对你的爱是 分卷阅读144 假的,这个世界就是真的……” “你会是个优秀得发光的人,温柔俊俏,大家都会喜欢你,你不会再遭受任何痛苦,你深爱的母亲也会一直在你身边,她会一直是你强大的盔甲……”顾深辞笑着看着他,慢慢地一步步后退,“这才是你应该有的生活……” 顾深辞一句话一句话说下去,他自己的脸色跟着一寸寸失去血色,应涵就那么怔怔地听着,然后在顾深辞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终于于抬头反驳:“不对……” 他眼睛里蔓延着红血丝,他的神色已经克制不住了原来的平静了,“我不知道什么是真是假……我的记忆里……我早该死了……从遇见003号开始,就都是赚的……我总觉得我记忆里有一大段是空白的……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他慢慢地蹲下/身,抱紧自己的双膝,将脸埋进去,他的声音闷闷的,鼻音很重:“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在没遇到你以前,因为那些空白的记忆和未知的恐惧,其实我每天晚上都很惶恐不安……” “像个突然偷到了绝世珍宝的贼,惴惴不安,害怕下一刻所拥有的这些东西全部变成泡影……”应涵将自己团得愈发紧,“连笑也不敢真正开怀,害怕哪天得意忘形,老天就把这一切收走了……可是在遇见你之后,在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所有的害怕忽然安定了下来,因为……这个偏离了轨道,美好而陌生的世界里,只有你让我觉得熟悉……” “我舍不得笑得那么好看的妈妈,我也舍不得那些真心喜欢我的粉丝们,我的确……舍不得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应涵……”顾深辞想要打断他。 “你听我说——”应涵的声音里带着点颤抖,“我知道……这不是我的人生,这是属于另一个应涵的人生……” 咬他裤脚的003号已经停下动作了,睁着黑溜溜的眼睛被应涵声音里的难过弄得快要哭出来。 它不知道……涵涵这些日子里,是在想着这些。 也蹲了下去的顾深辞把应涵的脸从他的膝盖里挖了出来,他拿着纸巾轻轻擦拭应涵一张糊了满脸泪水的脸:“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让你这么不安……”他顿了顿,“对不起,我总是一次次害你难过……” 纸巾一张张被打湿,应涵就这么狼狈不堪地看着他,“顾深辞……”他开口叫着他的名字,“那些属于我的空白记忆里,有你,对不对?其实你看着我的第一眼,我就有那种感觉,那种心揪起来的感觉,明明很甜,但那种酸涩又那么明显……” “虚假的美好本就不属于我……我可以放弃……”应涵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但是真实里全是痛苦……这样你也要吗?”顾深辞的心像那杯糖加得太多的咖啡,本来是苦的,忽然又变甜,可这甜意一下子太多了,甜得又开始发苦。 他把自己的额头同应涵的紧紧贴上,“在你失去的那些记忆里,你真真切切说过的,我们的相恋只会是一次次的痛苦……” “我母亲告诉我,在尘世里跋涉,所有背负的痛苦最后,藏着的都是幸福,如果我曾因为你而痛苦……那我也一定因你而欢愉……这样就够了……” “应涵——”顾深辞还要再说些什么,但凝视他的人却忽然用力抱着他的脖颈,深深地吻了上来。 “将记忆归还给我,让我离开这个世界吧……”吻着他的人嘴里这样含糊不清地说着。 顾深辞沉默着,有咸涩的水珠顺着流下来滚进两人紧紧相依的唇齿里,他跟着抱紧应涵,两人倒在软软的地垫上,他的视线锁在应涵那双泛着水色的眼睛里,那里面好像装满了澜沧江流向的大海,边疆的雪山,还有大雨下的海棠花,黑泉洞外的阳光以及狼头寨鲜红的喜堂。 所有所有一切美好的东西。 “……我爱你。” [叮——经检测,当前任务目标倾心值100%。嘀——任务成功!] [准备脱离寄体,离开任务世界,进度10%、20%、30%——100%!] “我陪你一起离开……”眼睁睁看着应涵闭上眼睛的顾深辞毫不犹豫地弄碎了杯子,尖锐的玻璃片直接抹上了脖子,“我一定会找到你……” [滴——所有灵魂碎片收集成功!滴——任务成功率检测中…] [叮——警报!系统评定出错!]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来来回回改了三遍,之前定好的结局也改了无数次,下章搞个骚操作应该就可以完结了,保证he,之后可能会有甜番,甜到齁牙啥的还是留给下本吧,这本真不是甜文_(:3∠)_ 第90章 一生(完) 在三千小世界中, 有这样一群人, 他们是时空的主人,他们凌驾于所有小世界之上,能够轻易篡改时间,篡改世界意志, 是整个时空的管理者, 而这些管理者的主人, 就是主神。 当昔日的主神第一候选人从冰冷的棺木中醒来,他便一眼瞧见了了他从前记忆里的下属, 正一群群围在棺木旁, 见他苏醒便惊喜地睁大眼睛:“大人!您终于醒过来了!” 他们这群时空管理者没有名字, 只有冷冰冰的代号和级别称谓,他的下属都称他一声“次神大人”或直接称“大人”。 散落的灵魂碎片自动集齐归位,带着汹涌纷杂的记忆一股脑朝他涌来, 他扶在棺木上,头痛欲裂, 而他曾经的下属还在向他汇报着他陷入沉睡的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 “………最后伪神被揭发暗中袭击了数位主神候选人,因为他严重触犯时空法则的行为,审判之下他被锁进了永恒之域,主神候选人被袭击殆尽, 现在已经没有合适的候选人了,主神系统最后妥协说可以等待您再重新修行,恢复神力继任主神之位。” 他的其中一位下属兴奋地向他报备这个好消息,他却在这片喧闹声头疼得更加厉害, 额上暴裂出数条青肋,用精密数据计算出来的一张完美面容较之从前冰冷毫无起伏的模样多了些许人气。 他终于消化掉了这些信息,眼前的情况比他预想的实在好太多,他本以为失去神力的他苏醒过来一定会被伪神困住的。 步伐不稳地撑着棺木站起身,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里透出微光:“主神系统在哪里?我要见它。” 他现在的身体是他本来的模样,由系统衍生出的数据,由数据衍生出的意识,只要他存在这个身体之中,就将不老不死得以永生。 但他不想要了,他在其他管理者的带领下前往主系统所在的地方,他脚步匆匆,毫不回头地走过这片亿万年也永远不曾变过的星海。 曾经在那么久漫漫时光里,他日复一日每天做着相同一件事,没有七情六欲 分卷阅读145 ,也没有喜怒哀乐,他胸腔里那颗东西永远以一成不变的频率跳动着,他不知道什么是痛苦,同样的,他也不知道什么是幸福。 他从前是习惯于这样的生活的,他并不认为这有任何不好,三千小世界里的爱恨在他眼中激荡不起一丝一毫的涟漪,他们这群高高在上的时空管理者是不会为蝼蚁的开心或者悲伤而有片刻动容的。 但在真正化身成了自己当初眼中的蝼蚁,用尽力气地开心过,撕心裂肺地悲伤过后,他才恍然惊觉,原来还可以这样活着。 在这场意外的劫难中,有那么一个人悄无声息地驻扎在了他的灵魂里,给他打下了无法毁灭的印记,他学会哭,也学会笑了。 他已经不可能再忍受这漫长时空里的痛苦了,他答应了的,他会去找那个人。 主神系统在星海尽头,它是一面仿佛被钉在那里,从未移动过分毫的金属板,它屏幕上亮起的幽蓝色光芒一直静静眺望着三千小世界,哪怕遭受袭击的那一刻,它注视着的光芒也从未有片刻黯淡。 [主神系统,我想请问您,集齐我灵魂碎片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一见面,他便按捺不住地开口询问着。 [您的灵魂碎片里的神力已经被您透支,这项任务完成的评定标准是让您完好无损地苏醒过来,但现在的情况出错,系统自动评定程序无法判定,也无法予以奖励,那人已经被送回他原本所在的世界里了,系统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主神系统公事公办地回答着。 [这样。]他眼里透出了一丝庆幸,一切都比他预想中好,[主神系统,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他的声音郑重地不可思议。 跟随了历任主神的主神系统屏幕上没有丝毫变化,它看着这个刚刚苏醒的年轻而优秀的管理者,平静应声:[您请说。] [我想用我现在的身体和储存在你那里的本源力量作为代价,交换一个普通人的身体和一次回溯时空的力量。]这是个听起来再愚蠢不过的交易,但他说得极其认真也极其专注。 沉静了太久太久的主神系统屏幕上的光芒终于开始些微闪动,一连串的数据分析从屏幕里闪过,它的声音里有了一丝困惑的波澜,但很快归为冰冷而无机制的机械音:[系统提醒您,您的交易并不等价,您确认交易?] 身姿颀长挺拔的主神候选人轻轻笑了笑,这是他曾经一直做不出来的表情。 他目光望向周围这片蔚蓝的星海,广阔无垠,有无数星子在其中熠熠生辉,形成一片壮美的奇景,可这在他眼里,不及那人笑吟吟下晕生出的甜蜜酒窝半分。 [确认。] ***** 又是一场漫长的沉睡,应涵隐约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在一阵阵波浪中被拍打着,沉沉浮浮,明明灭灭的光影在其中闪现,裹挟着熟悉又陌生的画面,但最后这些光影都一个个熄灭了,他仿佛身处一个狭窄逼仄的空间里,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他开始拼命地用尽一切力气挣扎。 终于,有光亮透过来,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将小小的手掌放到眼睛上以遮挡傍晚的霞光,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梦。 但梦见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坐在地上呆呆出神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能够适应周围的一切。 低矮破旧的房屋,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一条仿佛走不到尽头的水泥路,昏黄散漫的夕阳。 惊人的熟悉感。 应涵勉强站起来,之前迷茫的眼睛慢慢清明起来。 咦,他为什么刚刚会睡在马路上,难道他又被那群人偷袭了,所以打昏在了路上? 十几岁的小少年伸起瘦弱的胳膊,手掌到处摸着脑袋,却并没有找到伤口。应涵纠结了一会儿,不打算在意这些,比起他今天有没有打,他比较关心的是,他妈妈今天有没有受到邻居欺负。 挨打已经习以为常,他已经学会不在意了,提领起破旧的书包带子,他迈着快速的步子朝回家的方向走。 这条路因为通向的要准备拆迁的居民房,少有人路过,边上许多路灯已经报废了,隔好久才能看见一盏灯光明亮的路灯,他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格外纤瘦的身形在昏暗的灯光下被拉的更长,在四下寂静中,这个身影透出的孤寂感,根本无法掩饰。 应涵低着头匆匆地走,眼看已经能看到那片熟悉的居民房,但却在一个拐角处,忽然窜出一群和他同龄的小少年,站成一排把他的路全部挡住了。 这群小少年大约藏在这里等他很久了,尤其带头的那个人,满脸不耐烦的戾气,他吊着眉梢,阴阳怪气地冲着应涵笑:“可算把你等回来了,怎么着?今天真和班花一起做题去了?你可不打量打量自己,强.奸犯的种也敢和去女孩子一起玩?”他讥讽恶意地大声道,“万一哪天控制不住本性,还要再祸害一个应阿姨出来吗哈哈哈哈……” 现在恶意中伤他的人是他的同班同学,也是他邻居家的孩子,对他家的事一清二楚,应涵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他不是第一次听这样的话,也不是没有反抗过,但这么久了,教训够多了,无论是被变本加厉打得更厉害,还是引得母亲发现撑着患了病痛的身体去给他讨回公道,这些他都尝过了,够了。 他已经学会了权衡,他已经学会了忍耐,只要蹲下/身体护好头,默不吭声被打一顿,安安静静被当成一个发泄物,而这些人打腻了也就会回去,他再藏好伤口若无其事回家,睡一觉就又是新的一天。 这套流程他已经很熟悉了。 对方那番话甚至没引起他半点表情变化,应涵蹲着身体,把书包护住头,在那儿沉默地一动不动,等待着拳脚的来临。 但过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有。 没有他预料中的拳脚想加。 应涵睁开眼睛,将把头捂的严严实实也将耳朵捂的严严实实的书包拿开,他迟疑地抬起头。 面前的光被影子挡住了,有一个看起来差不多年纪的陌生少年站在他面前,这个人有着一张他记忆里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张脸。 少年正轻轻喘着气低头看他,眼里涌动着他看不懂的情绪,然后也蹲了下来,视线与他平齐,那双倒映着灯光的眼睛牢牢地看着他,声音里充斥着能让人心碎的难过:“对不起,我差点来晚了。” “……啊?”应涵怔怔地张开嘴,他余光往旁边一扫,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正是之前准备殴打他的那群人,他反应不过来似的指着他们,仰头有些惊吓地看着对面的人,“他们……” “我只是把他们打昏过去了……”看着他张着嘴巴收不拢的模样有些好笑,回答他的人眼睛里流路出满满的 分卷阅读146 笑意,他伸手自然而然揉了一把应涵的头发。 双目对视中,他无声片刻,眼睛里摇曳着柔软的波光,然后,他用梦境一般的声音对应涵笑着说:“我来了……我来救你了。” 表情努力维持着从容镇定的应涵正准备若无其事地起身,不要在陌生人面前路出狼狈的样子,但在他这句话一说出来下一刻,好像触及到了什么开关,完全不控制地,脸上立刻有大颗大颗泪水从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疯狂涌了出来。 直到温热的泪水流进嘴巴里,才察觉到自己失态的应涵神色仓惶地低头想要遮掩。 但所有心理防线已经被那句话猛地击中,一溃千里。 他刚刚是出现了幻听吗?怎么会有人对他说这句话呢?怎么会呢…… 他一贯不需要任何朋友,不需要任何人帮助,不允许任何人走进自己心里,除了母亲以外,对所有人都竖起冷漠的刺。 怎么会有人知道,这样的他……最最受不得的……是听到这样一句话呢…… 泪水无论如何也收不回去,下一秒,他便被搂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一只有力的手掌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他所有忍不住的泪水埋进了自己的胸膛之中。 “不要……不要拿这个捉弄我……”应涵带着浓浓的鼻音的声音响起,他会当真的……他真的……会当真的…… 他接着竖起慌乱到不堪一击的戒备,“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抱着应涵的少年安抚的笑意褪去,他紧紧地抱住应涵,轻声说:“怎么会是捉弄你……从今以后,都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你不用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我会保护你,会心疼你……” 上一个任务世界最后,他骗了应涵,被精神锁链攻击的记忆是无法被找回的,但他都记得,他记得自己的,也记得应涵的,他知道应涵最想要的是什么。 那么多个世界里,应涵背负着所有来寻找他,所以现在,该轮到他背负这一切,他会替这个人赶走一切痛苦,他会给他一个没有阴霾的,真实的,完完整整的一生。 他趁无声抽泣的应涵不注意,将人背到了背上,他慢慢绽开一个笑容:“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安的话,那你可以收留我吗?我现在也一无所有……” 好不容易停了眼泪的应涵一下子张皇失措起来:“我、我家很穷……我……”他声音里快难过得又要哭出来,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最后又被咽下,他抽噎着结结巴巴地问,“那……你……你吃得多吗?” 低着头眼眶也红了的少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用力摇着头:“不多……我可以吃得很少很少……” “那你说话算话……”应涵趴在他肩膀上不舍得下来,“我……我可以偷偷收留你……” “好。” 昏黄的路灯晕染出的光晕忽然温暖到不可思议。 月亮也出来了,皎洁的月色与那光晕糅杂,流泻出一片安宁与幸福。 两个小少年一步一步朝着家的方向前去,他们身后不近不远处忽然缀了一个小尾巴。 是一个通体毛发雪白的猫。 003号皱着苦巴巴的脸,应妈妈的美食已经让它戒不掉了,从前唾弃的混吃等死的懒猫生涯让它根本无法割舍,它放弃了晋升中级系统的机会,偷偷跟着次神来到了这个世界。 可是现在……003号黑溜溜的眼珠子里慢慢凝出金豆豆…… 它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它吃得不多啊qaq 喵,涵涵等等!求打包带走!我……我少吃点就是了喵!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结局是在写63章的时候就想好的,想过要改,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选择这个版本,如果看不懂可补看第63章,锅盖刀子月石啥的都可以丢给我了,作者君保证哭唧唧也会全盘接受! 然后,全文真的到此完结了,缓两天会写个甜番 这里悄摸摸贴一发的歌词,男神的翻唱歌,歌词很像一首精致的小诗,我很喜欢,希望你们也能喜欢,就像这个我尽力想讲好但还是没讲好,有很多很多遗憾的故事一样。 —— 你在人间游历 爱是最壮观的迁徙 像万只候鸟和蝶群 从第一眼抵达心底 后来你成为牧民 赶来云海繁星 脚旁驮岁月的白驹 将漫生春草嚼咀 当你站于隆冬爱河边 俯身朝下望去 有人破冰做你 一生倒影 你会凝视他 如同另个自己 直到你的热泪都化作潮汐 爱即永恒汛期 最终你所历风雪 开遍梅花鹿背脊 落日坠成腕上胎记 来世便凭此再遇 当你仍是虔诚滋养着 参天铁树的泥 有人做撼动你 一生马蹄 你会信奉他 如同整个奇迹 直到悬河千言汇入那句—— “爱你是我的壮举。” 第91章 甜甜的番外 他对应涵说自己叫做“顾深辞”, 他本来是没有名字的, 但在与应涵那么多次相遇中,他有了很多名字,他每一个都很喜欢,那背后都藏着一个他与他的完完整整的故事。 只有“顾深辞”, 这个离最真实的应涵最近的名字, 还没有属于它自己的故事。 一切并没有太大波折, 顾深辞大脑里装着的是亿万年来作为最优秀时空管理者的数据,这些数据也可以称之为知识, 这个国家的法律漏洞对他来说实在太多了, 他凭着一个少年人的身躯并不费力气地实现了经济独立。 应妈妈肩上的负担已经够大了, 某只没皮没脸吃得又多的小白猫还来掺和了一脚,他更不可能真的要应家来收留他,等到他能负责自己的生活也能给应妈妈回馈房租的时候, 他以无人收养的孤儿身份便正式在应家住下了,他靠着曾经看到的应涵的记忆, 帮助应家躲过了那些本该发生的灾难。 同上个任务世界的轨迹相似,应家搬到了陌生的s市,可怕的火灾、流言蜚语还有校园暴力,统统都无影无踪。 有所不同的是, 因为顾深辞借住在应家,他实现着自己的承诺,一直一直保护着应涵,同他并肩而行, 为他挡去外界所有风雨。 成年后的出柜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应妈妈开着一家受年轻人喜爱的服装店,她开明乐观,也同样敏锐聪慧。 即使顾深辞借住时并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两人同吃同住时也一直注意着分寸,但她还是能察觉到,虽然最初她也有想过让顾深辞离开,但是她无法忽视应涵和顾深辞在一起时,脸上简单纯粹的笑容,顾深辞成长后渐渐所表现出的能力也更让她动摇了。 她并不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她 分卷阅读147 只是害怕,两人今后出了校园踏入社会时会受到的所有非议歧视,流言蜚语她已经受过了,她并不希望她的涵涵也要遭受这些。 但顾深辞的能力给了她这个人能够好好保护应涵的希望,而她的涵涵也成长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可以好好照顾自己了。 于是应妈妈温和笑着答应了,她把两人赶了出去,让他们年轻人好好在外闯荡,她自己抱着已经被喂得肥得要走不动道的003号住在家里,永远在家里为他们亮着一盏象征着归属的灯。 顾深辞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司,在能够得到优渥舒适的生活同时又不会太贪占他和应涵在一起的时间,应涵开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乐器行,也成了一个低调有实力的独立音乐人。 两人都是旁人眼中极其出众的人,彼此都优秀得发光。 他们的感情也一直非常的好,天生就灵魂契合一般,怀揣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彼此一言不发脉脉凝视也能感到清风明月似的安宁。 ***** 应涵最近在琢磨谱一个曲子,但怎么改也改不满意,他有点完美主义,趁着顾深辞出差,熬了两个通宵,终于在第三个晚上好好睡了一觉,结果冷气开着没关,又踢被子,清晨醒来的时候就顺理成章地发烧了。 他自己爬起来浑浑噩噩吃了退烧药就躺回床上睡了一整天,顾深辞给他连续打好几个电话也没人接,正巧事也忙完了,于是这天下午匆匆忙忙就赶回来了。 应妈妈当初生应涵的时候是早产,应涵生下来便是瘦瘦小小一团,从小到大身量也一直较寻常男子纤细一些,他性格是半点不娇气的,但身体却一直怕冷也怕热,平常也很容易感冒,不过发烧还是很难见一回。 这回一掀开被子看着应涵皱着眉满脸烧得通红的模样,一下子把顾深辞担心了个够呛。 他沉下脸就要将人赶紧送进医院,在被子里捂了一天的人却迷糊睁开还泛着莹亮水雾的眼睛看他,脸上潮红,鼻尖上凝着点汗珠,喑哑着未睡醒时软软的嗓音道:“……你回来了啊?” 然后意识不清醒地很是依恋地将头埋进他怀里,还自发地往他怀里蹭着,应涵一发烧醉酒意识不清醒就会下意识向顾深辞撒娇,他们平常很难得这样黏糊的模样,顾深辞沉着的脸再板不下去,本来想要斥责一下应涵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这下被他这么一抱便什么脾气都没了。 他自然地低头贴上应涵的额头,试了试应涵额上的温度,之前退烧药效果还不错,应涵看着病得厉害,但额头已经不算烫了,只还有点余热,顾深辞提起的一颗心渐渐落下,他语气还是不太高兴:“怎么我就出去几天,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是冷气开低了还是晚上踢被子了?” 头还有点晕乎乎的应涵靠在他怀里整个人还是有点懵,他勉强听清了顾深辞的话,整个人因为心虚就头埋得更低,顾深辞是解了西装外套才进卧室的,此时就穿了个单薄的衬衫,应涵还带着热度的脸埋在他胸膛上,眼皮颤动着,带动长长的睫翼隔着那层布料在他心口扫来扫去,若有似无。 顾深辞最后一点脾气也没了,他泄愤似的揉了把应涵到处乱翘的头发,妥协似的问了句:“那现在去医院?” “不去……”应涵一向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像感冒发烧这种他更是能不去就不去。 就知道会听到这个回答的顾深辞没像往常一样坚持,应涵这回能乖乖记得吃退烧药让烧退得大半他已经很满意了。 他把应涵的被角仔细地掖了掖,声音放柔:“一天没吃东西了吧?那要吃点什么,我现在给你做……” 应涵平常都是很独立很会为人着想的大方模样,就这会儿会特别任性,他没什么力气地把顾深辞的袖口抓住,晃着摇头:“不想吃……没胃口……头疼……” 顾深辞跟着他手上的劲又坐回床上,他伸出手帮忙轻轻按着应涵的太阳穴,眉峰拢起:“现在很疼吗?你什么时候吃的药?现在再吃一次?” 听到要吃药应涵摇头摇的更厉害了,他眼睛半眯半醒,要睡不睡的样子,因为之前打了个哈欠,睫毛上还挂着点水珠,可怜又可爱。 应涵手臂松松地揽着顾深辞,说话带着浓浓鼻音,绵软得一塌糊涂,他细声细气地为难顾深辞:“我想接着睡觉……”他意识浑然是轻飘飘的,但话里能听出点促狭的意味,“顾先生……你唱歌哄我睡好不好?” 他们之间平常都是互称名字,但每回应涵不太清醒要撒娇的时候就会叫他“顾先生”,然后提一堆乱七八糟为难他的要求。 顾深辞没唱歌哄过应涵,倒是因为应涵声音条件好,顾深辞又特别喜欢,从前顾深辞失眠时应涵哄过他几次,但身份对换确实是从来没有的。 顾深辞前身是最优秀的时空管理者,他脑子里塞满的都是各种数据,他声音条件也好,见到歌曲也能自动分析音准,可不知怎么的唱出来却跟机器人一样,不是难听,总是缺了能打动人的力量,他之前被应涵软磨硬泡拉去做过他专辑和声,结果被粉丝吐槽是不是电子合成音,冷冰冰的没感情,破坏了整张专辑。 那之后顾深辞就再也没唱过歌了,应涵无论怎么劝也没用。 此刻被应涵软绵绵地劝着,顾深辞耳朵发红,他偏过头:“我、我唱歌不好听……你睡不着的……” 仗着自己生病的应涵哪里肯听,他手上使不出力气,但愣是揪着顾深辞的袖子不放,瘪了瘪嘴,然后定定地出声:“好听……”他撑着身体起来把顾深辞的脖子揽住,耳鬓厮磨,“我的顾先生唱歌可好听了……” 一直只安静地当着应涵听众的顾深辞被应涵这样一番夸奖弄得耳朵脖子红成一片,到底败给了应涵,很久很久都没敢开嗓的喉咙动了动,把黏黏糊糊的应涵塞回被子里,低头开始认真地翻着手机找简单的童谣。 他给应涵轻声哼起了,调子依旧精准得令人发指,但跟之前被吐槽时的没有感情不一样,他的声音里充满着怜惜和爱意,格外动人。 应涵在享受中就被顾深辞这样给哄睡着了,之前蹙起的眉完全展开,呼吸平稳地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他并不知道床畔的顾深辞用缱绻的眼神一直看着他,就这样给他哼了一整晚,等到天光渐亮才停了下来,附身吻了吻他的唇角,用唱哑了的声音轻轻道:“我的应先生,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