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男友不想痊愈》 分卷(1) 偏执男友不想痊愈 作者:镜西 文案: 和嬴欢恋爱多年,辛棠用血泪悟出一个真理:别和疯批美人谈恋爱。 因为有朝一日,即使你知道他疯,还是会被迷得神魂颠倒,于是堕入深渊,周而复始,永无宁日。 一觉醒来,辛棠失忆了,身边只有一个自称是他老公的嬴欢。 不知为何,他本能地害怕嬴欢。 直到有一天,辛棠在家里找到了一本相册,全是他的照片,从小到大,从家到学校他一直在被监视偷拍。 尾页,落着龙飞凤舞一行字:光才是用来仰望的,而他,是用来抓住的。 现在,他被抓住了嬴欢愉悦又疯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宝贝,我抓住你了。 疯狗美人攻X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受 必看 1、攻是真的疯,疯狗疯批真有神经病那种疯,文章是暗黑风格,因为编不让用才改的 2、不是无脑甜文,会有悬疑和反转,但坚定he不动摇。 3、第一章 作话具体排雷,一定要看。 4、主角之间的感情很病态,不是甜甜的恋爱!有致郁风险。 5、弃文不必告知,好聚好散,我玻璃心,你特地留评弃文我会嘤嘤嘤的。 搜索关键字:主角:辛棠,嬴欢 ┃ 配角: ┃ 其它:1V1,he,暗黑 一句话简介:请一定要爱上我 立意:冲破黑暗的束缚,勇敢迎接光明! 第1章 失忆了 他失忆了。 醒来时,他正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墙壁惨白,消毒水的气味挥之不去,应该是医院病房一类的地方。 天已经亮了,但窗户拉得很严实,光线抵达房间时,被厚重的窗帘削得微乎其微,他眯着眼,废了老半天劲才从病历卡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辛棠。 辛棠挣扎着爬起来,身体接触到冷空气,立马打了个寒颤,他在被窝里也没觉得多暖,出了被窝才知道什么叫冷,冷空气像无孔不入的针刺透骨头,冷得发痛。 他一个激灵,赶紧把被子严严实实裹在身上,拖着笨重的步伐拉开了窗帘。 刺目的白光倾撒进来,辛棠下意识闭上眼,好一会儿,才能睁开眼看外面的景象。 毫无疑问,现在是冬天,而且昨晚应该下了一夜的雪,此刻整个世界都被冰雪覆盖,一眼望去全是无边无际的白。 辛棠迷迷茫茫地想,原来脑中的画面不是梦啊。 他记得昨晚的他好像顶着鹅毛纷飞的大雪朝着某个方向走了很久,甚至想不起他为什么要朝那个方向走,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 走了很久,他远远看见一栋小三层的别墅,只有一间房亮着灯,但那灯光昏黄幽暗,让他想要逃离。 他想后退,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反而是那股牵引的力量愈来愈强,控制着他的身体走向别墅。 被迫迈进别墅那一刻,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醒来便已经在这张陌生的床上了。 昨晚的记忆留给辛棠的感觉很不好,他叹了口气,慢慢转过头,视线扫过角落时,身体猛地僵住那里竟然坐着一个人! 先前房间太黑,那人又是一身黑色西装,坐在尤为昏暗的角落里,辛棠完全忽视了他。 直到这一刻,窗帘被拉开,房间里有了光,辛棠终于注意到了他,看到那人黑沉的眼睛,辛棠不寒而栗,明明脑中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人的记忆,他却下意识哆哆嗦嗦地想要跑。 与辛棠的紧绷不同,男人一脸闲适,声音冷淡平稳,却仿佛裹挟着风雪:怕什么?你不是连死都不怕,还怕我什么?? 辛棠不自觉地发抖,好一会儿,他才感觉到身体能动了,僵硬地问道:你、你是 不认识我? 我失忆了 男人微微挑眉,声音突然变得狎呢:失忆了啊你过来。 语速很慢,仿佛是把每一个字都含在唇间捂热了再碾碎了才吐出来,无端端地引得人耳廓发热。 这种语调反而比之前冰冷的声音更让辛棠感到不适,辛棠心脏跳得飞快,身体不由自主地靠近那人,仿佛潜意识里知道不这么做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待到辛棠走近了,男人继续道:手伸出来。 辛棠有些不安地伸出手,动作很慢,手刚一出被窝,便被男人握住扯了过去,还是以十指交扣的方式。 这种交握方式让他们的无名指靠在了一起,两只同款戒指格外显眼。 男人看着两只戒指,声音似乎染上了些许笑意: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男、男朋友? 辛棠声音很迟疑,但并没有很惊讶,不为其他,男人长得太好看了,虽然男生女相,但线条流畅凌厉,眼窝深邃,是个一眼就能让人看出男性身份的美女。 失忆前的他会喜欢上这种人,并不很难理解。 男人微微收紧了手,你是失忆,不是失智,戒指代表着什么不明白吗? 辛棠被弄得有点疼,想抽回手,不想男人越发用力,狠得像是要把他的手指生生捏断一样。 疼得几乎忘了冷,辛棠另一只也撒开了被子,颤颤巍巍去掰男人的手。 男人仰头看着辛棠蓄满泪水的眼眶,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说话的腔调诡异地变得越发轻柔:我是谁?嗯? 他的声音是轻柔,不是温柔,昨晚的雪落下时也很轻柔,但每一片落在身上都像刀子一样,疼到了骨子里。 辛棠眼神茫然又无助,小心翼翼地回道:老、老公? 男人倏地收回了力度,从头到尾地把辛棠打量了一遍,似乎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开始评估辛棠是否真的失忆了。 辛棠被打量得毛骨悚然,有那么一刻,他真地觉得眼前这人像是一头潜藏于黑暗中的野兽,预谋着怎么一口吞了他。 房间里安静得令人窒息,良久,男人忽地轻笑了一声,紧张的空气瞬间弥散,仿佛春风拂过,冰雪消融,连同男人强势到会入侵到肺管的压迫感也一并散了。 他温柔地抚摸辛棠,是的,我是你的老公,嬴欢。 辛棠打了个寒颤,隐隐觉得,嬴欢是很乐意看到他失忆的。 嬴欢捡起地上的被子,重新拢在辛棠身上,下面冷,去床上躺着,乖。 辛棠听着那个乖字儿,只觉得脸都麻了半边。 尤其嬴欢帮他拢着被子的姿势,像是严严实实把他抱在了怀里,一股极冷的香味无孔不入地窜过来,如同冰天雪地里开了一枝花,他总忍不住去闻,但使劲一闻,又会被风雪剌得肺管子疼。 辛棠恍恍惚惚的,就这么被嬴欢抱回了床上。 他想,他和嬴欢到底是怎么样的夫妻关系,明明前不久还危险性十足,让他本能地想要逃离,一眨眼,又变成了温柔绅士的模样,好像他们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夫妻。 手给我。 正在他思考的空挡,嬴欢已经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一边解袖扣,一边说道。 辛棠还有点怵他,老老实实撬开被角一条缝,将手伸了出去。 嬴欢握住或者用包裹住来形容更恰当他的手,热度源源不断传过来。 辛棠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嬴欢这是在给他暖手。 他们的关系好像也没有他之前想象的那么惊悚。 辛棠忍不住问道:你能给我说说以前的事吗? 说句好听的。 啊? 嬴欢唇角微勾,说句好听的我就告诉你。 说什么? 不会吗? 辛棠脑子里自动把这句话翻译成了这么简单的事你都不会吗,并且怀疑他要真说不会,嬴欢下一句就会接上你是失忆不是失智。 但友谊会走散,爱情会变淡,只有不会,不会就是不会。 辛棠深感惭愧但如实回答:不会。 然而,嬴欢没有嘲讽,反倒是很温和地说了一句:没关系,我教你。 辛棠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下一秒,就见嬴欢身体前倾,和他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冰凉的发丝垂到了他的脸上,呼吸交缠在一起。 好一会儿,辛棠呼吸都快停了,嬴欢终于黏黏糊糊地开口:老公,你就告诉我吧。 语罢,他彻底落下脖颈,在辛棠唇角印下一个轻吻。 辛棠人傻了。 嬴欢舔了舔唇,问道:学会了吗? 辛棠被撩拨得脸红眼热,心底只有一个想法:没学会也得学会,他可不想再被教上几次。 他索性硬着头皮回答:会了。 嬴欢静静地看着辛棠,无声地催促着他,深色的瞳孔里似乎有什么波光流转,带给辛棠无形的压力。 辛棠瞪着眼睛,一点点靠近嬴欢,那张艳丽的脸越来越近,他只觉得冲击更甚,脑子里面跟开了一个万花筒一样,晕乎乎的。 他对嬴欢的脸完全没有抵抗力。 辛棠一狠心一闭眼,艰难吐出一句老、公、你就告诉我吧。直接亲了过去。 他本来是冲着嬴欢嘴角去的,没想到他闭眼之后,嬴欢自个儿调整了一下方向,他直接亲到人家嘴上去了。 辛棠猛地瞪大眼睛,想往后躲,却被嬴欢压住了后颈,一点劲儿使不上来。 因为失忆刚醒来,反应总有点迟钝,辛棠很轻易地就被撬开了牙关。 他几乎要以为黑暗中的野兽真的张开巨口要把他囫囵吞下去了,但事实上,从一开始就展露强势的嬴欢带来的却是一个带有安抚性质的温柔的吻。 唇|舌|交|缠带来的温热与粘|腻像一池子温水,把他整个人包裹了进去,引诱着他躲进更温暖的深处。 辛棠无法控制地松懈下来,这是人类的劣根性,在极度的紧张之后,一旦得到安抚,就恨不得一头扎进去。 最后还是嬴欢主动停了下来。 辛棠睁开眼,这才发现嬴欢的手早没压着他的后颈了,正有一下没一下轻蹭他的侧脸。 他没有第一时间躲开,全然沉浸在自我谴责了他怎么可以一点定力都没有! 嬴欢心情不错,眉眼间的戾气散了不少,唇角没勾着,眼角眉梢却带着笑意一般。 他好端端坐回椅子上,继续捂着辛棠的手,问他:你想知道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从小,我们一个小区的,上学也一直在一起。 那我其他亲人呢?我们结婚的事,他们不反对吗? 如嬴欢所言,辛棠是失忆不是失智,一些基本的人伦常识他都记得,包括现在男人之间的爱情是不被主流认可的。 那么他们是怎么走到结婚这一步的? 当然不反对 辛棠心想,难不成双方的父母都这么开明,下一秒,就听嬴欢柔声说出了后半句的话: 死人怎么反对活人的事? 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说他随手碾死的两只蚂蚁。 第2章 见鬼了 辛棠刚刚因为嬴欢给他暖手的动作送下去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他紧张地盯着嬴欢,问道:他们怎么死的? 嬴欢还是那样笑着,说出的话却让人背后发凉:我杀的。 这是开玩笑吗? 可辛棠从嬴欢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认真算来,这是他第一次认识赢欢,可心底就是有种感觉,赢欢是干得出这种事的疯子。 真的会是嬴欢杀的吗?还是嬴欢只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故意吓唬他? 真的吗?不知不觉中,辛棠已经把他的疑惑问了出来。 嬴欢反问:你信吗? 我信。 你这么相信我,我很开心。 尽管嬴欢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开心的痕迹,就连他的笑,落到辛棠的眼里也突然变得有些森然。 辛棠被盯得汗毛倒立,手不受控制地往回缩。 冷风从手掌之间的缝隙灌进来,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还冷吗?嬴欢敏锐地捕捉到了辛棠的小动作,问了一个和当前话题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辛棠正想说不冷,嬴欢已经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的手,贴在了温热的手臂上。 手臂的温度高得多,辛棠甚至有一种要被烫伤了的错觉,下意识就想把手抽回来,动作比之前还大。 嬴欢摁住他的手,慌什么? 辛棠莫名发怵,下意识为自己的行为找补:我的手很凉,你不难受吗? 习惯了,家里有个娇气包,不给暖手要闹脾气。 辛棠眼睛瞪大,不知道该为娇气包这个称呼惊讶,还是该为嬴欢用这样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娇气包这个词而震惊。 怎么?不相信? 辛棠确实不太相信。 嬴欢挽起衣袖,露出几道已经结痂的伤疤,很明显的抓伤。 眼熟吗? 这真的是我抓伤的? 辛棠不信邪地用指甲去对了一下,和他的惯用指间距完全对得上。 现在信了? 辛棠:铁证如山,实在是容不得他不信。 嬴欢把衣袖拉了回去,连同辛棠冰凉的手,一同遮在了衣服下面,如果你能把你的相信用在这上面,我应该会更高兴。 辛棠:他几乎可以确定了,嬴欢说我杀的绝对是因为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故意吓唬他的。 你就告诉我吧,我爸妈到底怎么死的? 嬴欢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终于回了个像样的答案: 你妈很早就死了,在你高中的时候,出车祸死的。你爸两年前死的,酒精中毒,发现得晚了,没抢救回来。 分卷(2) 或许是因为失忆了,对父母没有任何概念,辛棠听到这个消息倒也没有多大的触动,反而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个点上:嬴欢把高中称为很早的时候 我现在多大了? 嬴欢对答如流:28,周岁,还有两个月29的生日。 那高中的确算是很早的时候了。 那我是怎么住院的? 如同野兽一般凶狠的眸光从嬴欢眼里一闪而过,但紧紧是一瞬间,他已经垂下了眼眸。 不知道。 啊?你不是我老公吗?辛棠艰难地吐出这个词,也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怎么住院的? 你突然昏迷,没有原因,就像是睡着了,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 说着,嬴欢有点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似的,抬起眼睑,黑沉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辛棠,语气也变得森然:整整七天,你再不醒来,我就要找道士给你招魂了。 怨气这么重? 辛棠莫名有点心虚,干笑了两声,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信这个? 只要能让你回来,信什么都可以。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但辛棠没敢问出口,他始终觉得,嬴欢对待他失忆这件事的态度很奇怪。 他不敢直接问赢欢,害怕戳到嬴欢哪根喜怒无常的神经,彻底把事情推向不可控制的方向。 还是等什么时候,他自己去问别人吧。 晚上,嬴欢是和辛棠一起睡的。 医院的床就那么一丁点大,一个人睡都闲挤,辛棠自然不愿意,但反抗无效,甚至还被嬴欢摁住亲了个爽。 辛棠自个儿又没把持住,反应过来时已经把手伸进嬴欢衣服里取暖了,再没脸说什么拒绝的话,干脆破罐子破摔,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一觉倒是出乎意料地睡得好。 没办法,嬴欢身上太暖了,况且嬴欢丝毫不介意他的取暖行为,好生地把他的手脚拢在温暖的地方。 手脚一暖,想睡不好都难。 第二天,嬴欢去上班了,走之前还给睡得迷迷糊糊的辛棠来了个早安吻。 辛棠脸红得不行,闭着眼睛缩回了被窝里。 等辛棠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他心里对嬴欢昨天说的话存有疑虑,本想着赶紧下床去跟护士打听打听有关他的事,但挣扎了十来分钟,没能起来。 反正待会儿也会有来查房的医生,他等那个时候再问也可以,那就再多躺一会儿吧。 辛棠这样想着,再次心安理得地掖好被子闭上眼睛。 等了许久,一直不见来查房的医生,辛棠迷迷糊糊睡过去好几次,终于觉得果然还是得自个儿起床,这才不情不愿地掀开被子爬了起来。 寒气侵袭,皮肤上的颜色迅速褪去,变成恐怖的青白,辛棠以最快的速度捡起沙发上的外套套在身上,依旧无济于事。 辛棠狠狠搓了搓手背,看着上面的青白变成了苍白,似乎没那么恐怖了,但依旧没什么血色,他想不起来,以前他的皮肤也是这样的吗?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门锁拧开的咔哒声。 一个护工打扮的女人端着餐盘走进来,上面是热气腾腾的粥,一碟小菜 还有一个胖乎乎的红豆包。 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警惕着什么似的,一把餐盘放在桌上便急匆匆离开了这里,辛棠都没来得及叫她,她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门口了。 辛棠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说他长得有那么可怕吗?跑得这么快? 不过这个问题他应当是问不到答案了,那个护工跑得实在太快了,跟后面有鬼在追似的。 辛棠一边在心里无语地诽谤,一边坐下吃起了已经不怎么早的早饭,寻思着吃完饭,等身上暖和一点就出去找人问问他和嬴欢的事。 一碗热汤下肚,辛棠终于活过来了,也不至于暖洋洋,但至少不会抖个没完了,不过青白的皮肤还是没什么变化。 辛棠皱了皱眉,不再纠结这件事,走进洗漱间准备捯饬一下自己,好出去问事儿。 这里果然洗漱用品一应俱全,但哪里看起来不太对劲。 辛棠一边刷牙一边思绪散乱地想:到底是哪里不太对劲呢? 好一会儿,辛棠放下牙刷,摸了摸眼前的瓷砖,冬天的瓷砖比冰块还凉,打了个激灵之余,辛棠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里没有镜子。 洗漱间竟然没有镜子,怎么看也有些奇怪吧? 辛棠再次细细地摸了一遍自己的脸,确定没什么奇怪的伤疤之类的东西。 看来不是因为他脸毁容了才没有镜子,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辛棠百思不得其解,洗漱完之后在手上沾了点水随便抓了抓头发,就这样出去了。 明明是大白天的,医院里却异常安静,鼻腔盈斥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儿,加上走廊空气阴冷,估计架上一台摄影机都可以直接拍鬼片了。 辛棠特别不放心地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没什么可怕的伤疤之后,忐忑地走到了楼梯口的护士台,终于看到了一个人今天的值班护士刘青青。 刘青青是一个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趁着现在没人,正偷偷用手机刷剧,透过侧脸的碎发,可以隐隐看见她带了一只黑色的蓝牙耳机。 护士,我想咨询几个问题。 辛棠特意放轻了声音,怕吓到了这个年轻的护士。 结果的确没吓到刘青青,人家甚至根本没注意有人在叫她。 不得已,辛棠提高了声音:护士,能问你两个问题吗? 刘青青依旧沉浸在剧里,旁若无人,十分入迷。 这警惕性也太差了,如果是护士长来了她岂不是要挨一顿批? 辛棠只好自己绕进护士台,拍了拍刘青青的肩膀,不好意思,我是6044的病人,能问你两个问题吗? 刘青青头也没抬,就随便挥了挥肩膀处,仿佛只是赶走了一只烦人的蚊子。 辛棠:???这个态度莫不是太嚣张了? 他更加用力地拍了拍刘青青的肩膀,同志!我想咨询你两个问题,你能看我一眼吗? 刘青青似乎终于意识到了有人过来了,手忙脚乱地关掉手机,回头看向辛棠的位置。 与辛棠四目相对的瞬间,辛棠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心虚,突然变成了惊愕。 辛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脸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一个二个看到他都跟见了鬼一眼,有点不耐烦地道:我的脸有什么问题吗? 刘青青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整张脸血色尽失,似乎惊骇到了极致,辛棠怀疑她可能下一秒就要晕倒了。 第3章 做都做过了 到底怎么了?能说句话吗?我已经叫你好久了! 刘青青依旧说不出话,颤颤巍巍地抖了半天,忽地尖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 辛棠: 辛棠狠狠一巴掌甩在桌子上,憋着一肚子火回了房间。 在看到自己脸之前,他决定哪也不去了,省得出去吓到别人。 午饭也是护工送过来的,不过她依旧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东西一放下恨不得多长两条腿逃跑,看得辛棠倒胃口。 午饭没怎么吃,辛棠把沙发拖到窗户边,抱着被子窝在沙发上看雪。 躺久了,难免有点昏昏沉沉的,辛棠对着玻璃哈了口气,上面立马起了巴掌大一块白雾,他缓缓画下一个问号,又不放心地摸了一遍自己的脸,还是没找到答案。 天色渐暗,嬴欢回来了,还带着晚饭。 宝贝,起来吃饭。嬴欢轻声唤醒辛棠。 辛棠躺了一下午,脑子都僵了,睁开眼睛时还迷迷瞪瞪的,打了个哈切,眼底弥漫上一层浅薄的水雾。 嬴欢喉结微动,转瞬之间,难耐的痒|意已经从心尖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有多久没见过辛棠这副毫无防备的模样了? 一时间,那些黑暗的欲|念压都压不住,仿佛烧滚了的岩浆,咕噜噜冒着泡冲破了禁锢。 嬴欢凑过去亲吻辛棠的眼睛,逐渐往下,留下一连串干燥的轻吻。 直到嘴唇被人咬住,辛棠的意识终于彻底回笼。 唔、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嬴欢的动作还在继续,这种一触即分的轻吻根本无法浇灭他心中的欲|火,反而越发难耐,他轻吻辛棠的脸颊、唇角,力道比之前大上不少,如同野兽彻底咬破猎物脖颈之前的确认。 辛棠感知到危险,心尖儿微颤,没敢躲,就着这个姿势问嬴欢: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嬴欢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亲到辛棠的耳朵时,用牙齿咬住轻轻磨了磨。 辛棠偏过头,别、别咬。 不喜欢? 嬴欢的嘴唇还贴在他的耳朵上,一说话,热气顺着耳廓钻进去,又麻又上头,辛棠忍不住抖了一下。 嬴欢轻笑了一声:那就是害羞了? 害羞这种事,一个人害羞那叫害羞,被戳破了那就叫羞耻。 辛棠从脸到脖子跟都红了,努力瞪着嬴欢,想做出一副没害羞的样子,落到嬴欢眼里,那就变成了毫无威慑力的撒娇,宛如一块刚出笼的热气腾腾的甜糕,让他只想一口把这甜糕吞下去,看看他到底能有多软、多甜。 嬴欢声音越发低哑:这就害羞了?我们可是夫妻,这才哪到哪,得多练练。 多练练?! 辛棠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着想,愣是硬着头皮说出了拒绝的话:我觉得吧,我现在失忆了,这种事,可以慢慢来。 我已经很慢了。 辛棠:!?他昨天才醒来呢,这来来回回亲了不下三次了,还叫慢? 嬴欢仿佛看出了他的惊讶,摸着辛棠的嘴唇温声细语地道:如果不是你失忆了,昨晚我就操|你了。 与他温柔的声音截然相反,嬴欢手下的动作很粗|暴,碾得辛棠嘴唇生疼。 辛棠又痛又惊悚,小声反驳:可是我现在失忆了 嬴欢眼睛微眯:不满意?那我可以按照我的节奏来,说不定可以很快帮你想起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辛棠迅速妥协:现在挺好的,就这样吧! 嬴欢终于收回手,安抚一般地亲了一下辛棠红肿的嘴唇,起来吃饭吧,还是我给你端过来在这边吃? 我起来。 辛棠刚掀开被子,嬴欢已经拿了件大衣罩在他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 有一说一,如果嬴欢脾气能稳定一点,他还是很心动的。 嬴欢把吃食一样一样摆出来,还腾腾地冒着热气。 辛棠小废物坐得端端正正等着吃白食,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之前想问的问题:对了,我的脸是不是毁容了? 没有。 那洗漱间里为什么没有镜子? 我不喜欢照镜子。 啊?为什么? 辛棠表示不理解,嬴欢那张脸在他眼里就是妥妥的绝世美女,看都不敢细看,生怕起了旖念,如果他自己长了这么张脸,肯定恨不得天天对着镜子孤芳自赏。 嬴欢放下筷子,又抽了纸巾擦了擦嘴角,这才看向辛棠,明明是在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让人分不清楚他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 你让我|操一次,我就告诉你。 辛棠: 嬴欢慢悠悠补了一句:只有今晚,过时不候。 辛棠根本没考虑过要做,就是下意识反驳这个不靠谱的说法:这里可是医院。 我的车在楼下。 辛棠脸色爆红,你不要胡说八道! 做都做过了,还不让说? 还做过?! 辛棠要窒息了。 嬴欢拿出手机,随手点了几下,递给了辛棠,要看吗? 辛棠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看到手机递过来就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等他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赶忙移开视线,又臊又热,坐立难安。 始作俑者嬴欢舔了舔唇:不再看一眼?看清楚了吗? 谁想要看清楚这种东西!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事实上,辛棠他不仅看清楚了,还忘不掉了。 顿了片刻,明知没什么希望,辛棠还是低声问道:你能不能、把它删了。 不行。嬴欢旁若无人地欣赏照片,眉眼间是一本正经的禁欲气质,说出来的话却让辛棠恨不得当场失忆:你又不给操,我就只能看着照片打了。 你、你、辛棠憋得难受,还是忍不住骂了出来:不要脸。 要脸有什么用,你给操吗? 你能不能不要随时把这个字挂嘴边? 哪个字?操吗?嬴欢勾起唇角,我不说了,能那个吗? 辛棠:还不如就说操呢! 辛棠彻底麻了,端起饭大口往嘴里刨,只要他不说话,骚话就追不上他。 吃完饭,辛棠总算平静了下来。 嬴欢贴心地递了一杯热水过来。 辛棠正小口喝着水,嬴欢撑着脸,笑吟吟地问了一句:考虑好了吗?给那个吗? 辛棠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咳咳咳、不给! 嬴欢遗憾地啧了一声,总算放过了这个话题。 经过了这么一闹,辛棠再也无法做到心安理得抱着嬴欢睡觉了,晚上,趁着嬴欢洗漱的时候,他抱着被子躺在了沙发上。 没过一会儿,脚步声传来,辛棠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能感觉到,嬴欢最后停在了沙发边。 睡着了?嬴欢磁性的声音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双温热的手落在他脸上。 分卷(3) 那只手先是拂开了他额头的碎发,顺着他的眉弓、鼻梁,一直摸到了嘴唇。 嗯,睡着了更可爱了。 话音未落,嬴欢另一只手钳住他的下巴,在辛棠吃痛张嘴的一瞬间,压在唇上的手指顺势滑了进去,肆意搅|弄。 辛棠实在装不下去了,假装被吵醒的样子睁开眼睛,用舌头想把嬴欢作乱的手顶出去。 嬴欢压住躁动的欲|望,慢悠悠把手指收了回来,问道:怎么不去床上睡? 辛棠嘴里全是刚才分泌的唾液,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纠结着没说话。 嬴欢又问了一遍:嗯?怎么不去床上睡?怕我那个你? 辛棠还是决定吐出去,但他刚起了点身,一见嬴欢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很没骨气地一口全咽了回去。 不是辛棠一边察言观色一边回答:主要是医院的床有点小了。 这叫小?车后座小不小? 辛棠很想假装听不懂,但他迟钝的脑子这个时候却反应极快。 求生欲让他果断回答: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不小。 闹了半天,最后还是和嬴欢一起挤在了小床上。 大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辛棠做了一个很混乱的梦。 最开始,他一个人走在冰天雪地里,冷得已经失去了知觉,手脚又麻又涨,像是一块被冻得膨胀起来的冰块,踩在地上,却有一种没有落在实处的虚无感。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出现在了一辆车上,身体逐渐回暖。 却有一道疯狂又压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棠棠,宝贝 痛他哑着嗓子喊痛。 再哭大点声,就不痛了。 第4章 果然是失忆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辛棠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那个梦太可怕了,与其说是春|梦,不如说是噩梦,醒来后身体甚至还隐隐残留着疼痛。 过了一会儿,辛棠彻底清醒过来,忽地意识到嬴欢竟然没走,还抱着他睡觉。 辛棠下意识一个激灵,屁|股莫名的疼。 他不知道昨晚那个梦是源于他的记忆,还是被嬴欢吓得做了那样的梦,反正,给他留下了足够的阴影。 辛棠悄悄向外挪了一点,再挪了一点,刚和嬴欢拉开了两个拳头的距离,突然被拦腰捞了回去。 想去哪?嗯? 嬴欢抵着他的后背,辛棠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点压抑的风雨欲来。 辛棠抱住嬴欢的手,干笑道:卫生间。 哦,是嘛? 嬴欢尾音拖得长长的,辛棠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跑与不跑之间犹豫了两秒,嬴欢的手已经顺着他的腰腹滑了下去。 辛棠一大早的就被刺激得面红耳赤,你你你、干什么? 嬴欢突然低笑一声,那股子压迫的氛围一下子散了,他把辛棠搂得更紧,几乎是咬着辛棠的耳朵说话:昨晚梦到我了? 说着,他把指尖摸到的粘|腻抹在了辛棠的腿上。 辛棠:!!!他之前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回事,要不拼死也不可能让嬴欢发现的! 他明明是很害怕那个梦的,怎么身体这么不争气! 嗯?说话。嬴欢威胁一般地捏了捏辛棠。 也不重,比起疼痛,更多的反而是爽,以及一种弱点被他人握在手里的战栗。 辛棠颤颤巍巍地回答:梦、梦到了。 梦到我什么了? 我不记得了 那我帮你回忆一下? 不、不用了吧。辛棠抓住赢欢的手,又不敢用力,活像被地主欺负了的小媳妇。 那怎么行,你好不容易想起来一点东西,不要任性。 不、我突然想起来了!辛棠结结巴巴地道:好像是在车上,我觉得就是被那张照片影响了,不一定是我的记忆。 你仔细说说,我帮你分辨分辨,到底是不是记忆。 要不我们先起床? 这样抱着说,辛棠实在没什么安全感。 嬴欢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 嘤。 辛棠挑挑拣拣地说了一下昨晚的梦,着重描述了梦中的赢欢弄得他很痛,说完他回头巴巴地看向嬴欢:那不是我的记忆对吧?你肯定不会弄疼我的吧? 嬴欢抽出手,修长的指尖还残留着粘湿的液体,换作以前,他已经把手指挤进辛棠的嘴里了,但此刻,他在辛棠眼里还只是个好老公,自然不能做这么过火的事。 他只是扬了扬手,让辛棠看清楚,笑道:你确定只有疼? 辛棠讪讪地点了点头,觉得没什么说服力似的,小声补充道:真的很疼,而且,你还跟我说很奇怪的话。 我说什么了? 说起这个辛棠就来气,眉毛都扬了起来,你让我大点声哭!这样就不疼了,你说这像话吗? 嬴欢一把将手上的液体抹在了辛棠脸上,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嗯,不像话。 辛棠眼睛一瞪,也顾不得害怕了,大声喊道:诶!你怎么抹我脸上了!好恶心,你快松开我,我要去洗脸! 嬴欢爽快地放开了辛棠。 他看着辛棠窜得跟兔子一样的背影,眼睛微眯。 果然是失忆了,吞都不知道吞了多少回了,现在只是抹个脸就慌成这样。 辛棠从洗漱间出来的时候,嬴欢还没起,甚至拍了拍床,让辛棠上来,暖和。 你不去上班吗?辛棠好奇地问。 请假了。 你这三天两头地请假,老板不会有意见吗? 那要不你帮我求求他? 辛棠: 我又不认识你老板。 认识的,他很喜欢你。 辛棠警惕地抱住胸口,你不会要卖我求荣吧? 不行?嬴欢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反正你现在傻了,卖了你也没人救你。 我那是失忆,又不是傻了。 醉鬼也说自己没醉。 你怎么能这样呢?辛棠愤愤不平,我刚醒来的时候,不是你说的,我是失忆了又不是失智了。你自己说的话,不要不承认。 嬴欢从善如流:那好,我道歉。 这还差不多 辛棠这边话音还未落,就听嬴欢补充道:我为我当初的错误判断道歉,对不起~ 辛棠目瞪口呆。 嬴欢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还说自己不傻呢? 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还听不懂老板就是他本人。 算了,我争不过你。 辛棠气哼哼地扔下一句没什么威慑力的话,一个人坐到沙发上自闭去了。 宝贝~嬴欢突然叫他。 辛棠耳朵动了动,假装没听到。 棠棠~ 辛棠意动,但还是端着不理。 棠棠宝贝~ 辛棠觉得差不多了,假装不耐烦地瞪嬴欢:干嘛! 嬴欢嘴角含笑,真的不考虑吗?我要是失业了可就养不起你了。 辛棠:?! 你不是我老公吗?怎么能让我去讨好别人!你要是害怕失业,就赶紧起来上班!辛棠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甚至跑到床边想把嬴欢拉起来,我不要你陪,你好好工作,好端端的老板总不可能辞退你。 那可说不定,他喜欢你,可不就得为难我吗? 你老板谁啊?怎么能这样? 谁叫人家是老板呢? 那也不能这样啊,要实在不行你就、你就辞职,等我出院了,我就会工作的。 你身体不好,我怎么舍得你出去工作。 舍不得我去工作,你就舍得把我送人? 嬴欢闷笑,一本正经地建议:你和他只是逢场作戏,我们背着他继续偷|情,还可以把工作骗到手,你想想,吃亏的不还是他? 好像很有道理,又好像哪里都没道理。 辛棠憋得脸都红了,但就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嬴欢稍一用力就把辛棠拽到了床上,咬着他的耳朵问:好不好宝贝?咱家的未来可都压在你身上了。 不、不行辛棠撑着最后一点理智反驳。 这么喜欢我?给别人碰一下都不行? 辛棠觉得哪里不太对,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不行! 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捋顺了嬴欢,嬴欢忽地低低笑了起来,胸口的震动全都传递到了辛棠身上。 好,都听棠棠的,不过要是棠棠后悔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辛棠恨恨地想,永远不可能有那么一天的。 其实嬴欢今天没去上班是有原因的,他打算今天就带辛棠回家了。 辛棠还以为走之前肯定会有详细的检查,没想到嬴欢就出去走了一趟,回来就说出院手续办好了,收拾收拾东西就能回家了。 这么快?辛棠诧异。 嬴欢睨了他一眼,眼神慵懒又性感,不然呢? 辛棠不自在地抓了抓脖子,我还以为会有什么检查之类的。 该检查的早就检查过了,医院坚持说你只是睡着了,要不是担心有什么意外,我早带你回家了。 好吧。 辛棠想帮着嬴欢收拾东西,但他手脚冰冷,僵硬得跟冻鸡爪一样,没帮上什么忙,净添乱了。 后来嬴欢一把将他捞到怀里,说了句精力这么旺盛?要不要那个? 和之前的句式不一样,辛棠还以为嬴欢在问他要不要什么东西,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傻傻地问:哪个? 嬴欢唇角微勾,一只腿挤进辛棠的腿|间,低声道:你不让说的那个。 辛棠一下子蹦得老远,我不打扰你了,你继续收拾吧。 嬴欢幽幽地叹了口气,辛棠假装没听到,趴在沙发上玩嬴欢的手机。 东西也不多,不到半小时,嬴欢已经收拾好了,搂着辛棠一起走了出去。 路上遇到了零星几个人,也不知为何,他们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辛棠,那眼神,又像是恐惧,又像是怜悯,看得辛棠老不自在,走到负一楼时,已经攒了一肚子火。 嬴欢揉了揉辛棠的头发,怎么了? 你没看到他们的眼神吗?很奇怪。辛棠猛地停在原地,你真没骗我吧?我的脸真没毁容? 没有,可好看了,是个小美人。 辛棠已经顾不得害羞了,坚持道:不行,我越想越不对劲,你手机呢,给我拍张照,我必须得看看。 一定得现在看? 一定。 给那个吗? 辛棠:嬴欢越推三阻四他越觉得不对劲。 他咬了咬牙,坚定地道:给! 无论如何,他今天一定要看到自己的脸,要不他实在放不下这件事。 一个人被他吓到也就算了,一路的人见他都那副表情,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吧! 嬴欢笑容淡了下来,这么坚定? 对! 那好,走吧。 说罢,嬴欢就大步走出了电梯。 辛棠急匆匆跟上去,去哪?你先给我拍张照,我想看。 嬴欢最终停在了一辆黑色的车旁,拉开门盯着辛棠,进去吧。 那眼神,幽深得像是要把辛棠一口吞了似的。 辛棠莫名发了个抖,干嘛?你先给我拍个照。 嬴欢轻笑:这个世上哪有先交货再给钱的道理? 第5章 干着干着就有了 辛棠理不直,气也不太能壮起来,干巴巴地道:你是我老公,一家人的事情,怎么能和外面的规矩相提并论。 嬴欢眼睛微眯,你想跟我空手套白狼? 没有!辛棠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虽然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但肯定不能说出来,我就是想先拍照,不看到我的脸,我干什么都没心情。 没事,干着干着就有了。 这不,我觉得头有点晕,是不是身体还没好,要不我们再回医院检查一下? 可能是站久了,你先进车里坐着。 辛棠哪敢啊! 他一想起昨晚那要命的痛,吓得屁|股都在抖。 嬴欢不耐烦了,想直接把辛棠塞进车里,辛棠抱住车门,垂死挣扎,我、我突然没那么想拍照了 现在就是后悔,他就不该打从嬴欢这里捞便宜的小算盘,从醒来开始,哪一回不是他在赢欢手里吃瘪? 嬴欢笑意森然,不行,我可是你的老公,当然得满足你的愿望。 说着,他还真掏出手机就要给辛棠拍照。 辛棠现在已经不敢存有任何侥幸心理,猛地扑嬴欢怀里不让拍,别、我不想看了,别人爱怎么看我与我无关!不要拍我! 跟我空手套白狼?胆子挺大啊,嗯? 分卷(4) 我错了。 口头道歉? 辛棠悄悄抬起头,没看到怼他脸的摄像机,松了口气,正想站直身体,被嬴欢搂着腰压了回去,两具身体严丝合缝贴在一起。 我可没有那么容易讨好。 那、那我该怎么做? 先上车,外面冷。 辛棠战战兢兢坐进副驾,自己扣好安全带,坐得笔直,跟个乖宝宝一样巴巴地看着嬴欢,希望能用纯净的目光感化嬴欢。 嬴欢不为所动,一边打开空调制热,一边温声细语地道:你失忆了,没关系,我会一点一点重新教会你。就先从怎么跟我道歉开始好了。 辛棠被吓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乖巧地点了点头。 嬴欢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安全带解开。 辛棠依言照做。 过来。 辛棠咬了咬牙,还是爬了过去,他没敢直接坐嬴欢腿上,整个人可怜兮兮地靠在方向盘上,硌得背生疼。 嬴欢也没直接把他拉过去,只是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捻揉辛棠的嘴唇,叫我。 嬴欢? 嬴欢手上的力气猛然加大,弄得辛棠嘴唇一疼。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辛棠疼得眼泪花都要出来了,颤抖着嗓音喊了句老公 嗯。嬴欢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应当是被喊得舒心了。 辛棠无师自通,再接再励:老公,我错了,你别跟我生气了。 嬴欢微微挑眉,总算把手收了回去,靠那么远做什么?怕我? 辛棠乖乖凑过去,不用硌着方向盘,就算要靠嬴欢近点也无所谓。 没想到,他刚凑过去一点,嬴欢猛地扣住他的腰,把他整个人拉到了怀里,凶狠的吻随之而至。 和之前的吻完全不一样,不再是只局限于温柔地刺激辛棠的敏|感|点,而是秋风扫落叶一般,每个角落都被他侵占,甚至让辛棠感受到了呼吸被掠夺的恐惧。 辛棠的腰被人扣在手里,越是躲,只是越把身体凹出一道漂亮的曲线,让嬴欢心里的欲|望一度压制不住,他甚至认真地想着,就这么把他睡了也不错。 左右以前也不是没这样做过。 但他还是贪恋辛棠现在的乖巧,忍得骨头都疼了,也没真的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只是下手揉了个爽,带着戾气的亲吻把辛棠吻得头脑发昏,到了后面,辛棠乖巧地靠在他怀里,他便更加舍不得了。 失忆了,连接吻要用鼻子呼吸都不记得了吗?还得从头教你。 嬴欢说着类似抱怨的话,语气里却都是餍|足与亲昵,加上长时间亲吻带来的沙哑,性感得辛棠耳朵都在发麻。 辛棠一点都不想学这个,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你现在不生气了吧? 嗯,本来还差最后一步的,你这么可爱,就算了。 辛棠感动得差点哭出来,手脚并用地爬到后座蜷成一团,短时间内没办法直面嬴欢了。 他现在总算知道了,为什么在医院里嬴欢亲他的时候总是一副忍着什么的模样,原来那时候嬴欢真的在忍,那个他看起来已经过分粘|腻的吻,在嬴欢眼里不过蜻蜓点水罢了。 辛棠摸了摸又热又疼的嘴唇,完事又蹭了蹭发疼的屁|股,觉得以后还是不要惹嬴欢生气了。 最重要的是,绝对不可以那个!按照嬴欢这狠劲儿,真做到那一步,他不死也得脱半层皮。 他难免惆怅地想,以前的他到底图嬴欢什么呢?图他脾气大,还是图他操|人疼? 好久之后,他脑子里闪过嬴欢那张过分艳丽的脸,生无可恋地想:啊,原来是因为美色误人。 嬴欢的车开得很稳,不快也不慢,暖气也开得足,辛棠都没什么时间流逝的概念,迷迷糊糊中,车就彻底停住了。 棠棠,我们到家了。 辛棠爬起来,透过车窗,看到了外面小三层的别墅,突然愣住。 嬴欢打开车门看到的就是辛棠这副表情,眼神微暗,棠棠,你想起什么了吗? 没有,但我认得这个地方。我醒来前一个晚上,梦到我在雪地里走了很久,最后就是到了这里。 嬴欢眼底的郁色迅速散去,弯腰把辛棠抱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棠棠潜意识里到家了,所以才会醒过来吧。 辛棠接受了这个说法,转而为嬴欢的公主抱不好意思起来:我自己走吧,又不是走不得。 我在还债。 啊? 辛棠有点跟不上嬴欢的节奏。 嬴欢没什么歉意地看向辛棠,说着道歉的话:刚才没控制住,把你弄疼了,现在在还债。 辛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啊!他好不容易才不去在意! 棠棠不说话,是不原谅我吗?嬴欢幽幽叹了口气,那也是棠棠的屁|股太可爱了,喜欢揉有什么错? 辛棠:!!!我谢谢你,你可闭嘴吧! 棠棠 我没生气,你快别说了。 脸这么红?又害羞了?只是说而已,棠棠太容易害羞了。 辛棠终于忍无可忍:你可闭嘴吧! 嬴欢笑着应道:哦。 论脸皮厚,辛棠不及嬴欢的万分之一。 辛棠就这样被抱上了台阶,到了门口,嬴欢也没把他放下,只说了句抱稳了,便撒开了搂在辛棠背上的手。 因为没有心理准备,辛棠差点没掉下去,下意识惊恐地搂住了嬴欢。 直到看见嬴欢嘴角那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才猛然反应过来,他又不是真残废了,嬴欢松手了他不是正好可以跳下来吗! 辛棠木着脸跳下来,心里悔恨不已,他的脑袋好像真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一道指纹锁再加一道普通门锁,门终于开了。 辛棠直接走了进去,拒绝接收来自嬴欢的任何骚话。 别墅内部也是很典型的欧式结构,整体风格温馨简约,墙上挂着不少照片,大都是嬴欢和另一个男人的合照。 辛棠摸了摸自己的脸,问嬴欢:这上面是我吗? 他之前听嬴欢说他是小美人,连嬴欢那种大美人都夸他是美人,辛棠对自己的期待值一度拉到了最高,不求有嬴欢那样艳丽,至少也是个眉清目秀那一挂的吧。 然而事实却是,那张脸和他预期中的完全不符,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不同于嬴欢的漂亮,辛棠完全就是个酷盖长相,眉眼间带着一股桀骜的少年意气,仿佛一颗压不垮的小白杨。 他到底哪一点和小美人这个词语沾边了? 建议眼睛不需要的话捐给有需要的人好吗! 嬴欢倒是对照片很满意,眼神都温柔了些许,嗯,这是你高中时期的照片,楼上还有很多这些年拍的,去看看吗? 要。 辛棠到要看看,究竟是他长变了,还是嬴欢眼睛瞎了。 二楼一整个走廊都挂着照片,辛棠一张张看过去,终于确定,不是他长变了,就是纯粹的嬴欢瞎了。 尽管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眼神逐渐沉淀下来,多了一些温柔随和,但长相上始终是偏向锐利的,和小美人一点不沾边。 辛棠麻木地看向嬴欢。 嬴欢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后面还有,不看了吗? 看! 只是辛棠的速度提高了不少,都是囫囵吞枣地看过去,直到靠近走廊尽头时,那一张足有一人高的巨大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脚上跟灌了铅一样,一步也迈不动。 照片的主角依旧是他和赢欢,但照片中的他什么也没穿,坐在椅子上,嬴欢半跪在椅子前,倒是穿了衣服,但被扯得凌乱不堪,比起不穿更多了几分淫|靡之味。 辛棠左脚踩着嬴欢的肩膀,挡住了镜头前赢欢半张脸,看不清嬴欢究竟在做什么,但从辛棠上仰的脖颈以及难耐的表情来看 显而易见,赢欢肯定不只是靠在他的腿上睡觉。 卧槽 辛棠看懂了,并且大受震撼。 第6章 确实不是小孩子了 辛棠下意识后退,却撞进了嬴欢怀里。 嬴欢当然十分欢迎,就着这个姿势把辛棠禁锢在怀里,沉声问道:棠棠,好看吗? 还行 只是还行吗?棠棠,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好看吗? 我不想看了,嬴欢,我们下去吧。 辛棠慌得一批,抓着嬴欢的手,想把人拖走,但嬴欢纹丝不动。 嬴欢捏住辛棠的下巴,把他的脸掰到正对照片的角度,对着辛棠的耳朵循循善诱:要看的,棠棠这么好看,再睁开眼睛仔细看看,嗯? 我不想看 不行,棠棠,宝贝,乖,睁开眼睛。 此刻的嬴欢格外执拗,辛棠被捏得下巴疼,只能睁开眼睛。 那副堪称淫|乱的画面再次映入眼帘,好像活了过来一样他看到自己四肢绷紧,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呼吸,却还是觉得窒息,快|感如同源源不断的浪潮,夺走他的空气,让他疼痛得绝望。 一股被宿命纠缠的绝望涌上心头,照片中的辛棠达到了绝顶高|潮,却落下了泪水。 辛棠忽地感觉脸上一凉,回过神来,突然惊觉照片根本没有动,而他,却跟着幻想中的自己落泪了。 宝贝,怎么哭了? 嬴欢叹了口气,吻去了辛棠的泪水,似乎有些无措,但若是辛棠能在此刻回头看一眼,他就能知道,嬴欢哪里有什么无措,他眼中都是压抑不住的欲|念。 无可否认,嬴欢喜欢辛棠失忆后乖巧的模样,但他也会在暗念横生的时候,期待着辛棠能恢复记忆,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侵占他。 但辛棠只是低下头,哀求嬴欢:我想下去。 好,我带你下去。 嬴欢把人放在沙发上,接了一杯热水出来。 你想起什么了吗? 一点点,都是照片上的画面。 可是你的脸色很难看。 辛棠惊讶得差点忘了看到照片的冲击,他看到那种画面,脸色难道应该好看吗? 嬴欢沉默片刻。 脸皮这么薄? 辛棠:不是他脸皮薄,是嬴欢的脸皮真的厚。 嬴欢似乎看出了辛棠心里的想法,弹了弹他的额头。 不重,但辛棠有一点不好意思,捂着额头瞪向嬴欢。 嬴欢笑了起来,问他:饿了吗? 早上两个人只简单吃了一点稀粥垫胃,折腾了这么久,应该是有些饿了的,辛棠摸了摸肚子,诚实地点头。 想吃什么? 你还会做饭? 辛棠以为嬴欢这种仙女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怎么能自己动手做饭呢? 也可以给你做,但几天没回来,家里的菜应该都放坏了,今天中午就勉强凑合点个外卖凑合一下吧。 好家伙,点个外卖叫凑合,莫不是嬴欢还有五星级厨师证? 当然,这话辛棠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表面上还是很听话地答了好。 因着辛棠刚出院,最好不要吃重油重辣的,嬴欢选了一家轻食店,辛棠想反抗,但反抗无效,只能在一堆看起来倒胃口的轻食里选了味道可能最浓的拌面。 辛棠唉声叹气,试图做最后一点挣扎,但嬴欢很坚定地点进了结算页面,在备注栏里飞快地加上了不要葱姜蒜三个字。 你葱姜蒜都不吃? 辛棠震惊,什么都不加,拌面还怎么吃? 嬴欢瞥了辛棠一眼,是你不吃。 辛棠:!!!是这样的吗?他竟然这么挑食?一般来说,不应该是嬴欢这种仙女比价挑食吗! 没过多久,外卖小哥就把东西送来了。 毫不夸张地说,那碗拌面到了手里,就是纯粹的一碗盐水面,吃着甚至有点恶心,辛棠强迫自己吃了两口,差点没吐出来,不过也确实一点都不饿了。 嬴欢见他不吃了,也把筷子放下了,不吃了? 我不吃了,这不是你要点的轻食吗?怎么也不吃了? 嬴欢眼睛微眯。 辛棠秒怂,不吃就不吃嘛,主要是这家店的问题,做得太难吃了。 嬴欢轻嗤一声,把桌上的东西原封不动装了回去,要不要去超市? 去! 这一片是别墅区 ,附近没有超市,所以嬴欢还是开着车出去的,得有半个小时左右,辛棠已经昏昏欲睡了,才到达目的地。 辛棠甩了甩头,强打起精神。 他一定要好好挑好好选,多买点吃的屯家里,以备今天这种不时之需。 是的,辛棠打心眼里不相信嬴欢这种仙女能做出好吃的饭菜,他已经做好了吃零食度日的长期抗战准备。 辛棠拿出鬼子进村的气势一路从零食区扫荡过去,开始他还能理直气壮,后面嬴欢眼神越来越冷,嘴角似有若无的冷笑跟刀子一样呼啦啦刮到他身上,辛棠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想去拿饼干的手顿住,小心翼翼地观察嬴欢的表情。 嬴欢贴心地把饼干放进了购物车里,喜欢什么就拿。 这!不!对!劲! 辛棠小眼神警惕起来,就这样吧,我觉得差不多了。 真的吗?进口零食区你还没逛呢,不去看看吗? 理智告诉辛棠,嬴欢这个表情这个语气很不对劲,但感情上,他真的很好奇进口零食区。 那辛棠声音毫无底气,去看看? 分卷(5) 走吧。 进口区的零食都是外文的,辛棠也看不懂,但他就莫名对这里的零食格外心动,好像是期待了很久但一直没买过的东西,什么都想尝一尝,什么都想买一买。 但他也没忘了嬴欢那诡异的脸色,每拿起一个都要看看嬴欢的表情,就差把我想要三个字写脸上,跟小孩子一模一样,贼他马招人。 招人操。 嬴欢舌尖抵住犬牙,疼得很了,才能压抑住心底翻涌的暗欲,但声音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低沉了几分:拿啊,喜欢就拿。 辛棠一个激灵,啪一声把手上的零食扣了回去,我觉得差不多了。 还有好几排没逛呢。 车都快满了,够了。 没事,我再去推一辆 不不不、辛棠惊恐地打断嬴欢的话,我真的够了,走吧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 棠棠这是怕老公没钱? 怎么会呢? 这一次辛棠倒是回答得理直气壮,毕竟他们家住的可是小别墅,怎么可能买点零食的钱都不够! 谁想嬴欢突然低笑了一声,是没钱,到时候就把棠棠抵押给老板,升职了就有钱了。 辛棠:!!! 这不好吧! 我觉得挺好的,嬴欢一本正经,棠棠这么爱吃,到了老板家里,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跟着我多委屈啊,连零食都不敢敞开了拿。 敞开了拿不是怕被你收拾吗! 辛棠有口难言,干脆一把抱起购物车里的零食就要放回去,没走两步,嬴欢长臂一揽把他捞了回去,不要了? 不要了! 真不要了?不馋?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馋什么馋? 确实不是小孩子了 辛棠怎么听这句话怎么觉得意味深长,他疑惑地回过头,就见嬴欢舔了舔唇,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道:都操|熟了。 辛棠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耳根到脖子那一截都慢慢红了起来。 他能不能报警把嬴欢抓起来?! 在辛棠愣住的时候,嬴欢已经把他怀里的零食全部放回了购物车里,走吧,工作人员已经看我们好久了。 辛棠心虚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工作人员,果然见她一脸犹豫地盯着这边,像是随时要过来似的。 走走走,快走! 虽然知道工作人员不可能听到他们的谈话,辛棠就是心虚得不行,跑得比兔子还快。 出了零食区,嬴欢带着辛棠去了果蔬区,看嬴欢挑选东西的架势,好像对做饭真的很熟练的样子。 辛棠有点相信嬴欢之前说的话了。 生鲜食物就是吃个鲜,所以赢欢没拿很多东西,估摸着一两天的量就及时收手了,刚好把一辆车堆满。 现在差不多正是中午饭点到午睡的时间,超市里没什么人,连收银台的通道都只开了两个,其中一个刚好没人,辛棠想快点过去结账,嬴欢却走得不紧不慢的,甚至还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 选两盒吧。嬴欢看着一排摆满小盒子的货架问辛棠。 这是什么呀? 辛棠随手拿起一个,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左下角看到了小小的三个字避|孕|套,辛棠脸一红,跟拿了什么烫手山芋一样,啪一声把盒子扔回了货架上。 这暂时用不上,赶紧走,去结账。 然而嬴欢要是能被这么轻易改变想法就不是嬴欢了。 嬴欢站在原地不动如山,随手拿起了两款问辛棠:喜欢颗粒的?还是螺纹的? 你小声点!被收银员听到了! 辛棠做贼心虚似的瞟了几眼收银台,两个收银员都在看手机,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悄悄松了口气。 好,棠棠脸皮薄,老公小声点。 嬴欢微微低头,直接把嘴唇覆到了辛棠耳朵上,告诉我,喜欢什么?嗯? 辛棠想溜,但嬴欢搂着他的腰,他掰不开,又怕动作太大被收银员注意到了,只能压低声音恼怒地道:我又没用过,我怎么知道? 嬴欢从善如流:是我不好,忘了棠棠失忆了。棠棠失忆前,最喜欢的是极薄款,浮点款的棠棠说很疼。 辛棠:好想逃离这个星球。 第7章 在超市就想这么亲你了 嬴欢把手上的两盒扔进了购物车里,表情一本正经,正好棠棠现在失忆了,那咱们再试试浮点的吧,说不定棠棠就喜欢上了呢? 辛棠想起车上那个梦,本就不怎么舒服的屁|股更疼了,我不喜欢! 说罢,趁着嬴欢没注意,辛棠捡起两个盒子扔回货架上,推着嬴欢就往收银台走,走走走,赶快,结账去了。 嬴欢没有抵抗,还真就被这么推着走了,只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真不买?极薄也不要? 辛棠非常坚定:不买! 到时候可别后悔。 辛棠不置可否,心说这种事有什么好后悔的!工具不够,说不定还能在关键时刻拦嬴欢一手,简直不要太划算! 嬴欢哪能不知道辛棠在想什么,在心中嗤笑了一声,居然还不领情。 那一车的东西,最后愣是用了三个大口袋才装下。 菜和肉什么的单独占了一个口袋,到家之后,嬴欢就拎着那个口袋去厨房冷藏上了,辛棠在客厅整理了一下零食,抱着几盒巧克力跟到了厨房。 还有没有空啊?我想把巧克力放进去。 有,过来。 辛棠跑过去,把巧克力递给嬴欢,想了想又拿了一盒回来,撕开包装扔了一颗在嘴里,封好口之后重新递给嬴欢。 好吃吗?嬴欢一边收拾冰箱,一边问道。 辛棠含着巧克力,声音有点含糊:还行。 其实有点苦,那个盒子里有好多口味的,没想到他手这么黑,一下就拿到了黑巧。 我尝尝? 你尝呗 辛棠话还没说完,突然腰间一紧,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时已经被嬴欢压在了洗手台边,唇舌瞬间被人侵占,苦涩的味道在口腔各处蔓延开。 辛棠被吻得喘不上气,开始还知道躲,后面脑子浑了,反而靠向嬴欢寻求安慰,因为那里有他熟悉的香味与温暖。 全然忘了,带来这一场体验的正是他熟悉的那个人。 好甜。嬴欢如是评价。 辛棠有气无力,想骂点什么,还是忍不住先反驳嬴欢:那明明是黑巧,哪甜了? 我说的是你。 你就扯,明明苦死了,不对,这不是重点,你怎么又亲我? 辛棠掐指一算,按照这个趋势,再过几天他就该被拐床上去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嬴欢的表情好生无辜,仿佛刚才狠得跟疯狗一样的人不是他:不是你让我尝的吗? 我让你尝巧克力,又没让你尝我! 嬴欢勾唇,原来棠棠知道,我这是在尝你啊? 辛棠:!!!这个对话哪里不太对劲! 你好好说话! 尝也不能说?那怎么说?那个已经用过了,棠棠帮我再想个词? 辛棠气得脸红脖子粗,这不是重点,我不跟你说这个了!我是让你自己从盒子里取块巧克力尝,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我就是故意的,嬴欢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没个借口,你给亲吗? 辛棠还想借这个理由发作一番,让嬴欢以后少亲他,可他没想到嬴欢竟然就这么承认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嬴欢摸了摸辛棠的嘴唇,在超市就想这么亲你了,你看不出来吗? 顿了片刻,他忽地笑了起来,结果你还自己送上来,真可爱。 你神经病啊! 辛棠在心里无能狂怒,拉开嬴欢的手就噔噔噔地大步走了出去。 他在客厅痛定思痛,以后一定要仔细琢磨嬴欢的话再回答,保护他的屁|股,刻不容缓! 嬴欢亲也亲了,爽也爽了,心情颇好地做了一桌饭菜,色香味俱全,辛棠含泪吃了两碗饭。 嘤,嬴欢还是有资本嫌弃外卖不好吃的。 吃完饭没多久,嬴欢去书房处理堆积的事务,辛棠嘴角翘了起来,心说嬴欢虽然嘴上说着工作全靠他,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辛棠无所事事,窝在客厅看电视,无意中看到一个美食节目,停了下来,这个节目是教做家常菜的,看起来怪简单的。 毕竟现在他只是个吃白食的,嬴欢还在工作呢,他是不是该积极点承包一些家务? 这样想着,辛棠偷偷摸到书房想找一套纸笔。 他进去的时候,嬴欢正在开视频会议,脸上没什么表情,坐姿看起来也很随意,但浑身就是散发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让辛棠心里一紧。 嬴欢依旧看着电脑屏幕,也不知怎么的就知道是辛棠来了,对着辛棠招了招手。 辛棠一边吐槽这个手势怎么跟招小狗似的,一边屁颠儿屁颠儿跑了过去。 等辛棠走近之后,嬴欢伸出手,在书桌上画了个问号。 他不能随便停下会议,这是在无声地询问辛棠有什么事。 辛棠也想学着他的样子在书桌上写字,但嬴欢盯着电脑屏幕,根本看不到他写了什么。 想了想,辛棠拉起嬴欢的手,一笔一划在上面写着:纸、笔。 嬴欢眼睛都没离开过屏幕,保持着一副认真听报告的表情,实则手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取下桌旁的钢笔,随后拉开抽屉,取了一打单面印着字的文件一并递给了辛棠。 辛棠:这可是公司的文件,拿给他当草稿纸真的合适吗? 不过嬴欢既然拿给他了,应该是废弃的文件,他打个草稿绰绰有余了。 辛棠抱起纸笔,正打算离开,突然想起嬴欢之前说过的关于老板的事情,不由得对这个老板产生了一点好奇,他转过身,发现嬴欢的注意力全在电脑上,半蹲着挪到了嬴欢身边,保证摄像头照不到他的同时看向了屏幕。 可惜他还没看清楚上面的人脸,嬴欢突然摁住他的后脑勺,将他的脑袋压了下来,无法看到电脑屏幕。 辛棠不敢挣扎出声音,拧了拧嬴欢的腿。 嬴欢忽地压得更用力了,压得辛棠有点疼,辛棠一恼,张嘴咬住了嬴欢。 会议依旧在继续,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为书房平添几分正式,然而辛棠此刻蹲在嬴欢腿边,想要威胁似地咬住嬴欢的腿。 嬴欢还看着电脑屏幕,甚至连眼眸也没垂一下,精准地握住了辛棠的后颈。 微微凸|起的颈椎棘突,让暴|虐的情绪突然翻涌上来。 辛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哪里不太对劲 正好这时嬴欢已经没压着他,只是有些重地掐着他的后颈,辛棠稍一用力,便抬起了头。 他本来想控诉一下嬴欢的暴君行为,一抬头,却看到嬴欢的眼尾似乎有些猩红,不是看电脑久了出现的红,而是另一种让他背后一紧的红。 与生俱来的危险预感让辛棠把控诉的话咽了回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老板长啥样,抱起纸笔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他不知道,他离开书房后,一直看着电脑屏幕的嬴欢抬起头,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眼神幽深。 看在他那么乖巧的份上,本来想慢慢来的,可是现在,他的主意变了。 本来预计的两个月时间一缩再缩,一减再减,嬴欢低头,看着西装裤上被咬后留下的深色水迹,倏地笑了一声。 最多半个月 辛棠还不知道他随口一咬差点把嬴欢世俗欲|望的控制阀咬碎,出了书房之后心跳逐渐平静,他甚至有点后悔刚才没发挥好,怎么就晕乎乎地被嬴欢牵着鼻子走了呢? 但要他回去重新对垒一次,辛棠也没那胆子,想想果然还是算了,活着挺好的,下次好好发挥就行了。 辛棠窝回沙发上,老老实实记下了两道菜的做法,一道是锅包肉,一道是清炒虾仁,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难。 最重要的是,原材料厨房都有! 墙上的闹钟时针比到五点时,辛棠关掉电视,抱着菜谱以及他的雄心壮志走进了厨房。 辛棠一边准备材料,一边熟悉厨房里的情况。 或许因为嬴欢是半个厨子的原因,他们家的厨房看起来挺专业的,进门正对着的是宽敞的料理台,左手边是双开的立式冰箱,右手边则是洗手槽以及灶台,厨房中央留有不小的空地,再来两个人也完全不打挤。 料理台上,刀架、碗柜一应俱全,辛棠翻了一会儿,在角落发现了一个和厨房格格不入的铁盒 铁盒约莫两个巴掌大小,边缘有些破损,似乎有些年头了,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提起来有些重,辛棠晃了两下,听到小颗粒撞击铁片的声音。 第8章 你以前都这样 辛棠想了想,还是决定别打开看了。 这个一看就和厨房格格不入的铁盒,还放在一个并不隐秘的地方,像是故意诱惑着他打开来看一样,带给他一种格外不详的感觉。 很像嬴欢会做的事情,而他不想乖乖走进嬴欢的陷阱。 至于好奇心,说实话,辛棠对这个写满了陷阱的盒子并没有多少好奇心。 辛棠把盒子放回原位,掀开刀架上的遮灰帘。 目光触及刀具,心底突如其来涌上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恶寒。 他的头脑里没有任何关于过去的记忆,所以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感到害怕,只是下意识地往后退。 胸口忽地疼了起来,最开始只是针扎一般,但愈演愈烈,蔓延到整个胸膛,像是被撕裂了,让辛棠逐渐感受到了窒息。 分卷(6) 他喘不过气,胸腔内部疯狂挤压,将氧气消耗殆尽,于是肺部也泛起了细微的刺痛。 嘭 辛棠狼狈地摔倒在地上,不能呼吸,也发不出求救的声音,整个大脑被疼痛占领,除了揪着胸口的衣服,根本做不出任何自救的行为。 他刚才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按理来说,现在的疼痛都应该是他幻想出来的疼痛。 可事实却是,不管他怎么努力想冷静下来,那种刺骨的痛也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反而像沸腾的水,源源不断地灼烧他的血肉。 为什么会这样? 好疼真的好疼! 嬴欢嬴欢 这个时候,辛棠想不起除了嬴欢的任何人,尽管他依然觉得嬴欢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但无可否认的是,他已经接受了结婚的事实并把嬴欢当做了依靠。 辛棠疼得眼前都恍惚了,先前还能劝慰着自己该冷静下来,后来就只知道在心底一遍遍呼唤着嬴欢的名字,意识逐渐溃散,连什么时候发出了勉强发出了一点气若游丝的声音都没意识到:嬴欢 我在。 一道温柔的声音似乎穿过千山万水送到耳边,冲破了影影绰绰包裹着辛棠的迷瘴。 辛棠努力聚焦起视线,看到嬴欢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身边,把蜷成一团的他仔细拢在了怀里。 温暖、安全、包容,有一瞬间,辛棠甚至产生了他正躲在嬴欢身体里的错觉。 宝贝,别怕,我在,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别怕 嬴欢耐心地安抚着辛棠,声音轻缓而温柔。 像温水流过,悄无声息地,便轻而易举压下了沸腾的滚水。 辛棠循着嬴欢的声音,缓缓从沸水中剥离出来,疼痛的灵魂趋于平静,他渐渐恢复理智,下意识反手将嬴欢抱得更紧,声音害怕得几近哽咽:你终于来了,我以为我要死了 没事,我来了,跟我说,刚才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突然很害怕,胸口也很疼,嬴欢,我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 听到胸口痛,嬴欢眸光猛地一沉,按住辛棠的后脑勺,阻止了他抬头的动作,但他的声音落在辛棠耳中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温柔:好端端的,怎么会胸口疼?你仔细想一想,之前你在做什么? 辛棠全然没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老老实实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我、我想做饭,准备切菜,刚掀开刀架上的遮灰帘,突然就这样了 是因为刀, 嬴欢眼中的郁色褪去,眨眼间恢复成之前那副担忧温和的表情,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过眼云烟的幻觉。 他叹了口气,松开了钳制着辛棠后颈的手,这是你的老毛病了,抱歉,忘了告诉你。 辛棠终于能抬起头,看着嬴欢漂亮温和的眉眼,眼中多了之前没有的依赖与信任,全然不知半分钟前这人露出了怎样黑沉的眼神。 没、没事,我有什么老毛病? 我还在开会,今晚告诉你好不好? 你还在开会?!辛棠赶紧松开嬴欢,那你快回去啊,你们老板本来就看不惯你,你怎么还偷跑出来? 胸口还疼吗? 经嬴欢这么一说,辛棠忽然意识到:好像没那么疼了 那应该没事了,你进来陪我吧。 这不好吧? 一个人不怕吗? 其实辛棠还真有点怕。 可是你们在开会,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不会,嬴欢拉着辛棠走进书房,你以前都这样。 很快,辛棠就明白了你以前都这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嬴欢进了书房之后,没有急着回归会议,而是拉开了沙发边的立柜,辛棠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堆着五六本,以及一些味道不大的零食。 难道以前嬴欢在家里办公的时候,他就躺在沙发上看吃零食? 这嬴欢不仅没把他扔出去,竟然还主动叫他来这里玩儿? 辛棠不禁有点愧疚,不管嬴欢对他的失忆持有何种态度,但有一点他不该质疑那就是赢欢对他的感情。 或许,失忆之前,他们真的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包括墙上那么多的照片,都能印证这一点。 越想辛棠越觉得他之前对嬴欢的态度太伤人了点,心说以后是不是不应该跟防狼似的防着嬴欢。 辛棠幽幽叹了口气,还没出声,突然想起嬴欢还在开会,又生生憋了回去,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嬴欢,心跳忽地重了几分。 上回来得偷偷摸摸的,大部分时间都蹲在嬴欢腿边,他看得最多的就是嬴欢流畅坚毅的下颌线。 认真算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嬴欢工作时的正面。 嬴欢眉骨突出,鼻梁高挺,乍一看五官既立体又艳丽,当他眉目微敛,垂眸看着手中的文件时,禁欲的冷感便冲淡了这份艳丽,整个人显得极具矛盾的冲击力。 辛棠不知道以前的他究竟是不是一个颜控,但就这一刻,他实打实地为禁欲而优雅的嬴欢心跳加快。 这恰恰是嬴欢的高明之处,他是开在沼泽中央最艳丽的花,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种孤立无援的无辜脆弱的美丽,猎物被引诱着踏入陷阱,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受到了蛊惑。 辛棠从未意识到自己猎物的身份,下定决心要努力接受嬴欢之后,像是推翻了一座压在身上的大山一样,夸张地松了一口气,心安理得地翻起了柜子里的。 六本书里面有两本是被翻阅过的,其中一本还夹着书签,辛棠完全不记得这些以前可能看过的内容,从头翻阅起了这本夹着书签的书。 这本讲述了一个死刑犯和一位神父的故事,年轻的神父来到Dead Of House陪死刑犯走过生命最后一段路程,他第一眼就被这个优雅的如同贵族一般的死刑犯所惊艳。 在死刑犯的刻意引导下,他忘记了老师对他的忠告,一步步被死刑犯洗脑,最终做出了放走死刑犯的决定。 书名叫《策反》,内容也主要就是讲述了死刑犯如何一步一步地引诱策反了神父,最后的结局停留在神父答应了要放走死刑犯,没有细写死刑犯是否成功越狱。 辛棠很喜欢这个故事,不知为何,书中的死刑犯让他想起了嬴欢。 神父在最后意识到了死刑犯想利用他越狱,但他已经无法阻止自己做出错误的抉择,这时候的神父评价死刑犯为美丽的魔鬼。 美丽的魔鬼 辛棠无意识地摩挲着这行字,突然发现手底下似乎有些凹凸不平,他把书举起来,放到了向光的地方,转了好几个角度,终于看到纸上像是指甲刮过的痕迹。 这些痕迹并不像是不小心随手弄上去的,曾经的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又是怀着怎样的目的,留下这些痕迹的呢? 美丽的魔鬼,那时候的他想表达什么? 你又在看这本书? 不知何时,嬴欢已经结束会议,走到了辛棠身边,看到辛棠手里的书,他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辛棠回过神来,嗯,这本书里面夹着书签,有些好奇就重新看了一遍。 看完了?喜欢吗? 挺喜欢的,故事构架并不复杂,但推进得很合理,感觉和主角的性格是完全对得上的。 那阿尔弗雷德呢?你怎么看? 阿尔弗雷德,也就是中死刑犯的名字。 嬴欢能记得这个名字,辛棠有些诧异:你也看过这本书吗? 你很喜欢,读给我听过。 读过?辛棠更惊讶了,我还挺有闲情逸致。 嬴欢哼了一声,捏了捏辛棠的脸幽幽道:你以前很爱我的。 好像在撒娇似的。 我现在不也挺辛棠顿住,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干脆生硬地把话题转了回去:那什么、你刚才问我怎么看阿尔弗雷德是吧? 咳、其实我挺喜欢他的,虽然做了很多坏事,但并不是为恶而恶的纯粹的恶人,反而有一种被宿命推着走的无力感。 嬴欢挑了挑眉,笑容的弧度丝毫未变,却突然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我以为你会说,我很像他。 辛棠听到嬴欢的语速越来越缓,语调越来越轻,语气越来越凉,空气似乎都要凝固了。 那双深邃黑沉的眼里,仿佛藏着一个无形的牢笼,把他牢牢锁在了原地。 美丽的魔鬼,辛棠再次想起了这个词。 第9章 你要怎么证明? 嬴欢这句话,几乎就是摆明了说:以前的辛棠觉得嬴欢很像书中的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是怎样一个人? 他冷漠,而且是漠视人命的冷漠,他学会射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举起槍对准了阳台上的母亲。 他没有道德感,又是一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为了利益,他可以做出任何事情,他杀了和他一起被困住的十二个人,他的代价是成为通缉犯,已经付出了代价,所以他不会为十二条人命感到愧疚。 他善于伪装,精于攻心,他选中了最年轻的艾德文来陪伴自己,一眼看出了艾德文空洞的眼睛里压抑多年的急待爆发的疯狂,于是精心为他设置了一个圈套。 这样可怕的一个人,失忆前的他却说,嬴欢很像他。 辛棠很难不感到惊悚,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里防线如同长城崩塌一般迅速消溃,不久前还信誓旦旦在心里说要努力接受嬴欢,现在就只想抬起哆哆嗦嗦的腿跑远点。 嬴欢像是没看出辛棠的抗拒,怜惜地轻抚他的侧脸,怎么了?表情这么可怜? 辛棠声音有点抖:你、能不能正常点? 我让你害怕了吗? 辛棠害怕也不敢直说,现在的嬴欢看起来太诡异了,具体问题出在哪他也不清楚,只是隐约觉得,嬴欢的笑容下,隐藏着什么别的情绪。 像一座冰雪覆盖的雪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热浪将他吞噬。 嬴欢的手还停留在他的侧脸,两人以最亲密的姿势僵持着。 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嬴欢直起身,关掉闹铃,辛棠借此机会也坐直了,他有意回避之前的问题,不等嬴欢说话,他便问道:这是什么闹铃? 晚饭的。嬴欢晃了晃手机,有些懊悔似的问道:没想到会开这么久的会,你饿了吗? 一瞬间,他又变回了温柔的模样,仿佛刚才凝固到窒息的气氛都只是辛棠的错觉。 辛棠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趁现在询问嬴欢刚才是什么意思。 饿傻了吗?嬴欢用手机一角亲昵地点了点辛棠的额头。 不疼,就是手机壳有点凉。 辛棠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有了勇气,看着嬴欢问道:我以前说过你和阿尔弗雷德很像吗? 嬴欢就着辛棠的手翻开了《策反》,指着某一段文字道:这里,你说看到这里立马想起了我,我是唯一一个能让你一眼惊艳的男人、 停顿片刻,他倏地轻笑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叹息:但现在我这张脸对你好像不太管用了。 辛棠一边在心里说明明他看到嬴欢的脸都要神魂颠倒了,一边看向嬴欢指出来的那段话 [那是一个很纯正的白人,金发碧眼,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嘴唇薄得堪称寡淡,也许是太久没见过太阳,他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青色的血管如同漂亮的文身盘踞在他的皮肤上,让他看起来脆弱又神秘。 艾德文很难不在心里感叹一句,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残忍冷漠的连环杀手?] 这里是整个故事的开端,从第一面起,艾德文被阿尔弗雷德所惊艳,下意识否定了这人杀人犯的身份,就意味着他已经走进了阿尔弗雷德精心布置的名为策反的陷阱。 正这样胡乱想着时,辛棠猛然意识到,他刚才重看这本时,也是看到这个部分的描写,产生了嬴欢和这个死刑犯怎么这么像的想法。 当时的他并没有特别注意这个想法产生的节点,现在被一提醒才明白,他其实真正想表达的,是嬴欢令人惊艳的外表与气质和死刑犯很像。 这么说来,以前的他想表达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辛棠突然有点愧疚,尤其是他前脚刚在心里发誓要努力接受嬴欢,后脚就因为一句话胡思乱想,这让他有点坐立难安。 嬴欢辛棠拉住嬴欢的衣摆,想要道歉又想起车里嬴欢教过他的道歉方式,一时间被卡得有点不上不下的。 叫了好几遍嬴欢的名字,嬴欢一直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突然用手遮住了辛棠的眼睛。 黑暗的环境让辛棠有些胆颤,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我醒来时看到你,很惊艳的真的,所以你说你是我老公,我一下就信了,我觉得你一定会是我喜欢上的人。 那你现在、喜欢我吗? 嬴欢的声音幽幽的,某一刻,辛棠觉得他像厉鬼一样。 不对,他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辛棠稳了稳心神,认真地回答道:喜欢 你要怎么证明? 亲都亲了那么多回了,我有哪一次是真的推开你了?这还不够证明吗? 嬴欢愣了一下,忽地俯身吻住辛棠,一边啄吻一边亲昵地道:够,棠棠,够了,我很爱你棠棠,我爱你 这样直白热烈的告白,比在狭窄车厢里的湿|吻还让辛棠感到慌张,嬴欢贴着他的嘴唇滚烫得像是要把他的灵魂燃烧殆尽。 最后辛棠还是没能做出一顿晚饭来,他看不得刀,当然搏动过激的心脏也不允许他长时间站在厨房。 时间不早了,嬴欢简单做了个汤面,没有葱姜蒜醋,但炒了虾皮和番茄在里面,吃起来也很香。 吃完饭,辛棠去洗碗,嬴欢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灼灼的目光辛棠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分卷(7) 但最后嬴欢什么也没做,只说还要处理几个邮件,上楼右拐第二间房是他们的卧室,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让辛棠困了就先睡。 好。 等嬴欢走了,辛棠才猛然反应过来,嬴欢之前不是说,等晚上给他讲为什么他看到刀会胸口痛吗? 不过人已经走了,又是急着去工作,辛棠只好把疑问压回心底。 希望他的破记性不要从此就把这件事完全忘记了。 辛棠收拾完厨房,窝在客厅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挂钟比到十点时,才准备回去睡觉。 他上楼时,书房的门还关着,门缝里透出明亮的白光,预示着嬴欢还在工作。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别墅还真不是那么好住的啊。 辛棠抿了抿唇,一个人回了卧室,从衣柜找到他的尺码的睡衣后,进浴室洗澡。 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的,这里依旧没有镜子。 水雾逐渐弥漫了整个浴室,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的,辛棠抬眼看到不远处的白色瓷砖,眼前突然一花,恍惚看到了一面镜子。 辛棠下意识摸向镜子,手指碰到瓷砖的一瞬间,似乎有一层笼罩在他眼前的水帘被荡开了他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他长得高挑挺拔,五官棱角分明,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锐劲儿,但他的眼神茫然而痛苦,似乎镜中的人让他感到陌生。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揽住他的腰,比他白了不止一个色号,显得有些色|情。 那张不止一次让他目眩神晕的脸贴在他的耳畔,一边啄吻一边轻叹:我很爱你棠棠,我爱你 嗬 辛棠倒吸了一口气,不自觉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抵上墙面,他猛然回过神来,眼前哪有什么镜子,分明是一面瓷砖墙。 他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是记忆闪回吗?还是他的幻想? 这个小小的插曲让辛棠有点心神不宁,匆匆冲洗干净了身上的泡沫,水都没来得及擦干净,裹上睡衣窝进了床里。 镜中的他,怎么会是那个眼神? 诶,不对,他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辛棠猛地翻了个身,拍着自己的脸安慰道:只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画面而已,也不能说明什么。 先前嬴欢嘴角的弧度都没变一下,他还突然觉得嬴欢的笑容很可怕呢,说到底,都是他自己吓自己罢了。 辛棠极力想要控制发散的思维,但他就是忍不住一遍遍回想起那个画面。 翻来覆去好几次,辛棠忍不住坐了起来,看到床头柜上摆着两本书便拖了过来。 一本是关于精神疾病的,一本是现代诗集,前者充斥着辛棠看不懂的实验数据与专业术语,比卫生纸包装袋上的说明说还无聊,辛棠果断换了诗集看。 耐着性子翻了一会儿,他发现了一张夹在书里的纸,准确来说,是一封信,开头处写着嬴欢的名字,结尾则是辛棠的落款。 从纸质来看信的年头应该不早了,但收藏得很好,一个角都没有卷。 信的内容是一首手写的诗(注) 前半部分是黑色的字体: [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就称你为我的一切。 只要我一诚不灭,我就感觉到你在我的四围,任何事情,我都来请教你,任何时候都把我的爱献上给你。] 后半部分则是红色的字体: [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就永把你藏匿起来。 只要把我和你的旨意锁在一起的脚镣,还留着一小段,我的意旨就在你的生命中实现这脚镣就是我的爱。] 字体稚嫩,构架也很随便,不像是练过字的模样,但笔锋相当漂亮,透过笔锋似乎能看到写字的人桀骜风发的意气。 毫无疑问,这是他的字体,这封信是高中时期的他写给嬴欢的。 没想到还是他先跟嬴欢告白的,而且时间还那么早! 不过,他为什么要用两种颜色写这首诗? 第10章 我会很想亲你 嘀嗒、嘀嗒、嗒嗒 十二点整的时候,几根针重合在一起,发出了一声不同先前的复合的微响。 算不上吵,但辛棠就是突然醒了过来。 他刚才不小心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中的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在所有人奋笔疾书的晚自习,皱着眉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笔锋没拉好,重写; 大小不一,重写; 首字没对整齐,重写; 有错别字,重写; 不知道重写了多少遍,桌肚子里都是废纸团,他终于写出了一张满意的信,小心翼翼在结尾落下了辛棠的名款。 画面一转,他已经和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坐在了一起,那人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他写的信。 这是高中时期的嬴欢? 辛棠努力想看清嬴欢的脸,但始终只能看个朦朦胧胧,仿佛一层雾纱隔断了他的视线。 就在他有些焦躁的时候,嬴欢开口了,是少年特有的清朗明亮的嗓音,有点像是撒娇:为什么是两个颜色的? 辛棠语气得意:第一段的我是我,第二段的我是你 话音未落,辛棠听到时钟指针重合的声音,忽然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看向手里的信,仔细把第二段话读了一遍,突然意识到,他对赢欢的感情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深。 如果他以前那么爱嬴欢 辛棠难以想象,嬴欢这段时间心里有多难受,又是怎样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照顾失忆的他。 想到下午嬴欢听到他说喜欢时外放的喜悦,辛棠心里闷得不行,突然特别想见到嬴欢。 已经十二点了,嬴欢还没回来。 辛棠哆哆嗦嗦地爬起来,走到外面的走廊,发现书房的门开着,但里面没人,楼下大厅和厨房的灯也亮着,顺着灯光一路找到厨房,嬴欢正在喝水,桌上还摆着几个打开的瓶罐。 不知道是不是角度原因,嬴欢的眼睛看起来格外红,像是眼眶里有一层粘稠猩红的血,但辛棠再仔细一看,又发现那些红色消失了。 大约真的只是他的错觉。 等到嬴欢把水全部吞下去了,辛棠才开口问道:嬴欢,你生病了吗? 这么晚了还没睡?说着,嬴欢脸色如常地收拾桌上的瓶瓶罐罐。 辛棠小跑过去拦住了嬴欢的手,你生病了是不是? 宝贝,你这么紧张我我很高兴,嬴欢幽幽地拖长了尾音,随手拿起一个瓶子比在辛棠眼前,但我真的没病。 那你吃的这些都是什么? 辛棠一边嘟囔,一边接过瓶子细细看了起来,竟然只是保健品。 大半夜的你怎么跑这下面吃保健品来了? 就是因为大半夜了才要吃啊,熬了这么久的夜,万一脸变丑了你不喜欢了怎么办? 我不是那种人! 那你是哪种人? 我是更看重内涵的人。 那我宁愿你更看重脸,嬴欢的语气不咸不淡的,听不出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很认真:毕竟我也就一张脸能吸引你了。 怎么会?你对自己认知太不清楚了! 嬴欢的眼神越来越深,越来越沉,他很想恶意地裂开嘴角,说一句恭喜宝贝,完全猜错了,然后看着辛棠慌乱害怕的表情不管不顾地侵占他。 但他最终说出口的却是轻声细语的一句:哦?那我在棠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细心,也很温柔虽然有时候突然冷着脸也挺吓人的,但是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你很好的。 嬴欢被辛棠这副认真想词安慰他的模样取悦到了,逗弄似的在辛棠耳边低语道:你这么乖,我会很想亲你。怎么办? 辛棠的回应是直接扶着嬴欢的脸亲了上去。 他有意模样嬴欢之前的动作,奈何嬴欢脑子比他清醒无数倍,不管他怎么咬嬴欢的嘴唇、舔嬴欢的牙关,嬴欢就是不松口,他跟小狗啃骨头似的吭哧吭哧努力了半天,光是累了,一点便宜没捞着。 辛棠有点急了,你干什么呀? 嬴欢用掌心捂住了辛棠的嘴,我嘴里一股药味儿,下次吧,你想怎么亲都行。 辛棠瞪大眼睛:明明是你想亲我! 嬴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呀抱歉,明明是我想亲棠棠,可不能冤枉了我的棠棠宝贝,那我先攒着,下次再亲棠棠好不好? 下次就下次! 两人搂搂抱抱地回到卧室,这一来一回的,辛棠手脚都冻僵了,迫不及待窝回床上。 嬴欢却不急着上床,替辛棠掖好了被角之后,单手扯散了领带说道:我去洗漱,你先睡吧。 嗯,已经很晚了,你记得不要洗头发。 我知道了。 辛棠实在困得不行了,嬴欢一走,他闭上眼睛差点迷迷糊糊睡过去,但被子里实在太冷了,迷迷糊糊了许久也没有真的完全睡着。 过了十来分钟,嬴欢出来了,跟个散热小暖炉似的,上了床不仅没被冰冷的被窝带走体温,反而把躺着那一片都捂热了。 辛棠下意识往温暖的地方靠,嬴欢长臂一揽,直接把他拢进了怀里。 后背低着温暖的胸膛,手也被人好生捂在掌心,灯都还没关,辛棠彻底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辛棠是冷醒的。 他睁开眼睛,发现嬴欢果然已经起床了,他算是看明白了,他的身体就是一块铁,只能吸热不能储热,身边的热源一消失,被窝都别想阻止他的体温降下来。 没躺一会儿,实在冷得受不了,辛棠正打算起床,不想赢欢推开门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俩暖手宝。 两个都已经烧热乎了,赢欢把其中一个塞进辛棠手里,另一个则是顺着床尾放了进去,顺便摸了摸辛棠冰冷的脚丫。 痒辛棠稍稍用力,想把脚抽回来。 嬴欢扣住他的脚踝,忍不住往自己这边拉了一点,他最喜欢在辛棠受不住想要逃的时候,抓住他的脚踝把人拖回来。 但现在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他声音冷淡,完全让人听不出心底已经暗|欲翻涌:你不怕痒的, 顿了片刻,他低低笑了一声,你身上哪里我没摸过?不要骗我,我全都知道。 辛棠脸色微红,没那么厚的脸皮直接说是被握住脚的感觉很羞耻。 好在嬴欢也没有为难他,很快收回了手,把被子严严实实压回去之后,将刚才放在床头柜上的两根充电线接在插座上,就放在辛棠触手可及的地方,红色的线是充暖手的,黑色的是暖脚的,充电的时候不要碰。 知道了。 你身体不好,上次突然晕倒的原因也没找到,最近不要一个人出门,想做什么的话告诉我,我会抽时间陪你。 噢。 还有,早饭在厨房里,你吃之前记得先热一下。中午我不回来,会有阿姨过来做饭,想吃什么就跟她说。 嬴欢天生一张漂亮冷峻的脸,就适合高高在上,冷眼不食人间烟火,如今他仔细交代着这些琐事,愈发显得格外令人心动的。 辛棠心跳得飞快,一时之间都不敢直视嬴欢,干巴巴地道: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是还要上班吗?再磨蹭下去小心迟到了。 是不早了,嬴欢看了一眼挂钟,摸了摸辛棠的脸,笑道:但亲一亲棠棠的时间还是有的。 说罢,他俯身亲吻辛棠,却吻在了辛棠的手背上。 辛棠醒来过后还是第一次反应这么快,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慢半拍似的眨了眨眼睛,瓮声瓮气地道:我还没刷牙。 没关系。 嬴欢毫不介意地亲了亲辛棠的手,舌尖故意扫过辛棠的指缝,又痒又麻,辛棠抖得不成样子。 等到嬴欢终于放开他,辛棠直接缩进了被窝里,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警惕又害羞地盯着嬴欢。 嬴欢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发顶,等我。 辛棠哼哼了两声,这才小声道: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嗯。 赢欢三两步走到衣柜边,就地换上了一套西装。 辛棠忍不住去看他的背影,得出一个他身材真好的结论,有肌肉,但并不夸张,线条格外流畅好看,长手长脚的,腰还很细,整个人显得修长而暗含爆发力。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他背后隐隐的抓痕,已经结痂了,但可以想象当时他被挠得多重。 辛棠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耳朵红了,默默把眼睛也缩回了被窝里。 窸窸窣窣一阵轻响过后,辛棠再从被窝里钻出来时,赢欢已经不见了人影。 辛棠捞起床头柜上的看了一会儿这是刚才嬴欢带过来的,大概是猜到了他不喜欢床头柜上原本摆着的那两本无聊的书,拿了两本给他解闷。 唉,嬴欢怎么这么好啊!他上辈子大概是拯救了银河才能遇到嬴欢这么好的恋人。 窝在床上看了半本,暖手宝都充了两次电又失去温度,辛棠终于觉得有些饿了,从床上爬了起来。 嬴欢给他准备的早饭就是普通的小米粥和蒸饺,还很贴心地留了一张写有微波炉的使用方法的便利贴。 辛棠打热早饭,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早饭,一顿饭刚吃到一半,门口响起开锁的声音,很快,一个提着菜的中年女人打开门走了进来。 女人似乎没想到辛棠就在这里,还直勾勾地盯着她,一个哆嗦直接把购物袋摔在了地上。 第11章 这脚镣,就是我的爱 又是这副见了鬼的表情,辛棠顿时胃口全无,放下勺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中年女人却是先开口了:对不起小先生,没想到你会坐在这里,我的反应有点过激了。 不是因为我长得太吓人了吗? 怎么会?小先生你长得可比电视上那些明星俊多了。 分卷(8) 中年女人的表情看起来很真诚,加上没有心理准备开门正对上一张脸确实挺吓人的,辛棠勉强接受了她的说辞。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不是,我已经在这边照顾你和先生好几年了,我听先生说过,你失忆了,我姓黄,小先生要是不嫌弃,还像以前一样叫我一声黄姨就好。 黄姨。 诶。黄姨应得很自然,一边弯腰收拾干净了刚才掉在地上的东西。 顿了片刻,辛棠问道:你能跟我讲讲我以前的事情吗? 我以前也只是中午过来,只知道你和先生的感情很好,你中午的时候会跟我聊天,说的也大部分都是一些和先生相关的琐事。 这样啊 小先生,你先吃早饭吧,天冷,再不吃就要凉了。 辛棠确实也没吃饱,哦了一声继续他被打断的早饭。 没过多大一会儿,黄姨拿着一打纸出来,小先生,我在厨房看到的,还需要吗? 辛棠看了一眼,是他昨天记食谱的废弃文件,他看不得刀,想来以后应该是用不上了,但他想了想,还是说道:要的,你给我吧。 好。 辛棠把文件摆在一旁,边吃东西,一边随手翻了两下,这一翻才意识到不对劲,这是一份商业授权的合同,嬴欢的名字签在末尾,但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被老板排挤的员工能有资格签的合同吧? 他眼睛微眯,仔细回想了昨天嬴欢开会的场景,好像嬴欢一直没怎么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别人汇报。 好像嬴欢才是老板? 辛棠气得咬紧了牙:嬴欢!你可真行啊! 小先生,你怎么了? 厨房里的黄姨模模糊糊听到辛棠的声音,探出头问道。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呢。 这话说了还不到两分钟,辛棠越想越气,跑到厨房门口,想到黄姨手上还拿着刀,又及时停在门口背对着厨房:黄姨,我问你个事。 诶,你说。 你觉得,嬴欢是个什么样的人? 黄姨切菜的手顿了顿,菜刀剁在菜板上的噔噔声停顿片刻也格外明显。 但很快,噔噔噔的切菜声重新响起来,辛棠看不见黄姨的表情,只是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和先前没什么异常:我和先生接触得不多,大部分事情都是从你那里听来的。 那你给我说说,我以前都怎么跟你说的吧。 哎呀,都是些琐碎的事情,我年纪大了,哪里记得清楚。 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辛棠有些疑惑,黄姨看起来也就四五十岁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一点都不记事的样子啊。 这个嘶! 刚说个开头,黄姨突然叫了一声。 黄姨,你怎么了?辛棠不敢回头,焦急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切到了手。 辛棠有点自责:那你先出来处理一下吧,怪我,不该在你切菜的时候和你说话的。 不怪小先生你,黄姨握着流血的手指走了出来,安慰道: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知道医药箱在哪吗? 知道的。 黄姨很熟练地从电视旁的置放架上找出了医药箱,几下清理好伤口包上了纱布。 辛棠突然觉得有些奇怪,黄姨,你学过护理吗?感觉你处理伤口的动作很专业。 黄姨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抬起头却对着辛棠笑得慈祥温和,没学过,就是以前做过培训,再加上以前照顾过小孩,经常受伤,手渐渐地就熟了。 是这样啊。 辛棠皱了皱眉,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具体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什么,最后只能归因于自己实在太敏感了。 被这么一打岔,辛棠也忘了之前的疑惑了,脑子里就记得黄姨记性不太好,不太记得以前他都说过些什么。 午饭做好时间已经不早了,辛棠想把黄姨留下来吃饭,黄姨却是怎么也不肯,说是她家住得近,儿媳妇已经做好了饭在等她回去了。 辛棠也不好再说什么,把黄姨送到了门口。 外面风大,小先生你身体不好,就别送了。 那我就不送你出去了。 嗯。 黄姨低着头,提着两袋垃圾,只把门打开了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口子,顺着缝隙钻了出去。 她的速度很快,好像这样做过无数回了,辛棠只透过门缝看到了一点冰天雪地的雏形,门已经被关上了。 外面风雪很大,尤其门口,能听到风刮过的呼呼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门关上的一瞬间,辛棠似乎听到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对不起。 想起黄姨低着头背对着他几乎融入风雪中的背影,辛棠皱着眉摇了摇头,心说黄姨有什么好对不起他的,应该只是他把风声听错了。 辛棠早饭吃得晚,现在还没怎么饿,但还是趁热吃了点午饭,不得不说,黄姨的手艺是真的不错,辛棠本来打算吃两口应付一下,最后竟是吃了一整碗饭下去。 漫长的下午,辛棠把上午没看完的半本看完了,又把家里挂着的照片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这一次仔细地看了,辛棠才突然意识到,这里的照片没有嬴欢的高中时期。 他高中时期的照片都有不下五张,怎么会一张嬴欢的高中照片都没有? 辛棠觉得有些奇怪,昨晚做的梦也是,他怎么都看不清高中时期嬴欢的脸。 还记得他刚醒来时,问过嬴欢为什么没有镜子,当时嬴欢怎么回答他来的? 我不喜欢照镜子。 不喜欢照镜子,也不保留高中时期的照片,嬴欢好像并不喜欢他的脸? 为什么?嬴欢明明长得那么好看。 可惜这个疑问注定短期之内是无法得到答案的,嬴欢摆明了不太想说这件事,就会拿上|床这事来堵他的嘴。 好吧,如果真的有一天他和嬴欢睡了,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问题问清楚! 下午不到五点半,嬴欢回来了。 辛棠本来还在看电视,听到开门的声音立马跑到门口等着。 回来得这么早!嬴欢绝对就是那个所谓的老板! 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你们老板不会生气吗? 辛棠还惦记着让嬴欢主动坦白,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暗示他。 嬴欢却什么都没听出来似的,故意把外套盖在辛棠头上,看着他生气地把衣服扒拉下来的样子,笑道:不是还有棠棠吗? 也对,你们老板那么喜欢我,等你被炒鱿鱼了,我就甩了你跟你老板过去! 甩了我?嬴欢依旧笑着,不过那笑容看起来有点凉,你以为你能甩掉我吗?你不是看到了吗,你给我写的情书。 他顿了片刻,缓声念出那首辛棠写给他的情诗: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就永远把你藏匿起来。 嬴欢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扶住了辛棠的大腿,在辛棠尚未反应过来时,他猛地抬起了辛棠的腿,向前一压,把单腿站立的辛棠压在了墙上。 他的手顺着辛棠的小腿向下,顺势抓住了辛棠的脚踝。 这脚镣,就是我的爱。 他的语速很缓,有一种故意压低了声音的含糊,似乎把没歌词都含热了才缱绻地吐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辛棠真的要以为他被嬴欢锁住了。 辛棠突然慌乱了起来,一下子忘了本来占理的人是他,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为什么这么说、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棠棠你聪明,提示一下我好不好? 就是、关于老板的事啊!你整天就知道对我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什么了? 辛棠对嬴欢的厚脸皮简直叹为观止,你还装!我都知道了! 我真的不知道呀,嬴欢还是一脸无辜的样子:要不棠棠你来告诉我,我哪句是胡说八道?是老板很喜欢你,还是老板想操|你? 辛棠咬了咬牙,终于不得不主动把事情挑明:你不就是老板吗? 那也没错啊,嬴欢低下头,和辛棠靠得极近,压得辛棠腿疼,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那个你。 辛棠: 算了!我说不过你!你赶紧把手松开!我的腿要折了。 不要,棠棠不会忘了吧?昨晚,我们说好了什么? 辛棠辛棠还真没忘! 那可是他第一次主动还被拒绝了!实在是忘不了。 你要亲就亲 辛棠本来想让嬴欢把他的腿放开再亲,没想到嬴欢根本不等他把话说完,直接得寸进尺地亲了上来,舌尖顺着他还张着的唇长驱直入,粗|暴地搅|弄吮|吸,狠得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一样。 事实上嬴欢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面前的,可是他的棠棠啊 第12章 你也是我的私人领地 要是辛棠知道了嬴欢心里的想法,估计得恨不得当场打个飞的离开这个星球。 本来辛棠已经被亲得头昏脑胀理智全无,但嬴欢抵着他狠蹭了几下,辛棠被吓得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用力将嬴欢推开了一些。 嬴欢颇为遗憾地狠狠捏了一把,倒是老老实实地把手收了回来。 辛棠红着眼睛捂着屁|股,你你你了半天,才没什么气势地控诉:说好了亲一下,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了? 又来这招! 辛棠不吃这一套了,再怎么不好意思,还是咬着牙回答:你、你揉我屁|股,还用那里蹭我!你这是亲一下吗? 说着,辛棠偷偷瞄了一眼嬴欢下身,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嬴欢眼神微深,突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棠棠,你昏迷了七天。 辛棠一脸疑惑,这和我们现在讨论的事有什么关系? 嬴欢不紧不慢,淡漠的声音透着禁欲的气息: 七天,每一天我都在想,等你醒过来,我一定要狠狠操|你一顿。你让我操心,我就□□,很公平。 顿了顿,他冷笑一声,继续道:可是没想到你竟然失忆了,我一直忍到现在,我想操|你想得都要发疯了,现在不过是揉了一下你的屁|股,已经很克制了。 辛棠:???照这个说法,他是不是还要感谢嬴欢只揉不操之恩? 你、你要不要脸? 要脸有什么用?你给 停!辛棠用屁|股想也知道嬴欢后半句要说什么,赶紧打断了他,你说过要给我时间的。 我这不就是在给你时间吗? 要不是我及时清醒,你会主动停? 当然不会。嬴欢的态度相当理直气壮,我想上|你,你不拒绝,我为什么要停? 辛棠被噎得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嬴欢神色如常地换了鞋,揉了一把辛棠的头发出了玄关,态度之平和坦然,辛棠差点要以为他刚才的失控都是一场幻觉了。 还站那儿干嘛?嬴欢发现辛棠一直没跟上,回头问道。 辛棠赶紧把怀里的外套挂在衣架上,胡乱应了两声,扭扭捏捏地跟上了嬴欢的步伐。 没想到嬴欢竟然径直走进了厨房,辛棠愣了一下,脑子还没转过来,嘴里已经问道:你去哪? 厨房,你不饿吗? 可是 辛棠再度看了一眼嬴欢的下|身,一时之间脸色又有点为难又有点微妙。 嬴欢笑了笑,说道:放心,你又不进来,一会儿就下去了。 这话翻译过来不就是嬴欢看到辛棠就得升旗吗? 辛棠脸色通红,扔下一句谁问你这个了,噔噔噔跑回沙发上坐着了。 嬴欢盯着他的背影,兀地伸出舌尖抵住犬齿,磨得疼了,才能稍稍缓解心底的躁动。 再等等,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 嬴欢做好晚饭出来,辛棠第一件事就是去瞄他的腿,见果然已经消下去了,还有点失望。 主要是他刚才看电视的时候突然想到,嬴欢不是老爱欺负他吗?现在只能憋着又奈何不得他,想想还挺爽的。 嬴欢放下碗筷,垂眸看着沙发上的辛棠,语气淡淡地道:再看,今晚就别吃饭了。 辛棠以为他在说看电视的事呢,不吃饭干嘛? 灭火。 嬴欢的表情太正经,语气也太平静,以至于辛棠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有什么火需要灭的。 但也就过了几秒,辛棠脑子里灵光一闪,好像明白了点什么,缓缓瞪大了眼睛:吃!现在就吃! 辛棠啪一声关掉电视,心说他又不傻,不吃饭等着嬴欢来吃他吗? 考虑到嬴欢刚才的虎狼之词,辛棠特意等嬴欢坐下了,才选了个对面的位置坐下,完事还不忘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嬴欢的表情,假装不怎么经意地确认嬴欢有没有生气的迹象。 那装模作样的小眼神,看得嬴欢眼神微暗,没忍住低低骂了一声:艹! 辛棠还是第一次听到嬴欢骂脏话,一时间竟然有种新世界被打开了的感觉。 虽然骂脏话不好,但是他就是觉得嬴欢骂脏话都带着一股斯文败类的气质,好性感。 这个世界上有喜怒不形于色的演技派,就有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单纯派,比如前者的代表是嬴欢,后者的代表是辛棠。 辛棠几乎就在脸上写着痴迷两字了,嬴欢真的,很难在此刻保持无动于衷。 分卷(9) 嬴欢双腿交叠,右腿在上,长度刚好能够到对面的辛棠。 辛棠忽然感觉什么东西勾开了他的裤脚,不知道是因为冷风灌进来,还是因为小腿上似有若无的触碰带来了痒意,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他急忙低下头看了一眼,原来是嬴欢的脚。 你干什么!辛棠又是惊悚又是害羞,想把脚挪开,没想到嬴欢顺势勾住他的小腿肚,他一时不察,被嬴欢抬起了一条腿。 下一秒,嬴欢眼疾手快刚好逮住了他的脚踝拽了过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辛棠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已经被拉着往前挪了一大截,胸口抵在餐桌上才停下来,有点疼。 不是要吃饭吗?你拽我干什么?疼,快松手! 嬴欢撩了一把头发,动作看起来很轻盈,实际上另一只手捏得辛棠点脚踝巨疼,辛棠觉得他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我想、操|你。嬴欢慢声细语地回答道,仿佛只是说了一句想吃饭喝水那样简单的寒暄。 辛棠:??? 辛棠眼神陡然变得警惕,目光下移,缓慢而坚定地摇着头,抱住自己的腿努力想拽回来。 但嬴欢的力气真的很大,一时半会儿没能把腿抽回来不说,还因为短暂的较量让脚踝更疼了。 他抬眼看向嬴欢想要抱怨,不想看到的却是嬴欢漆黑深邃的眼神,像白天他看到的动物世界中野兽锁定猎物时的目光,盘算着怎么一口将他吞下去。 辛棠呼吸一滞,下意识松开了手。 嬴欢的理智被辛棠害怕的眼神唤回来一些,他收回手,指尖在辛棠看不到的桌下捻了捻,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光滑微凉的触感。 我让你感到害怕了吗?嬴欢忽地绽出笑容,好似刚才过度地用力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而辛棠也确实以为嬴欢刚才是给他开了个玩笑,尤其是他细细看了两秒,发现嬴欢的眼神依旧是瓶颈温和的,终于放下了心,提高了声音抱怨似的道: 那当然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力气有多大,我的腿都要被你捏折了。 不用害怕,我是疼爱你,又不是要你的命。 辛棠惨兮兮地抹了一把脸,我还没做好准备。 那我插|进去了吗? 辛棠:他觉得今晚的嬴欢格外躁动,仔细思考一下,一切的发生肯定都是有原因的。 犹豫了片刻,他特真诚地道:你是不是憋太久了?要不你先去卫生间解决一下?我等你? 嬴欢舔了舔犬齿,微低的声音听起来夹杂着一点凉意:没用,你让我做一次才是真的一绝永患。 辛棠脑子一抽,下意识问道:你做一次就再也in不起来了? 要不怎么能说是一绝永患? 嬴欢扯了扯嘴角,一字一句吐词清晰地道:我的意思是,做一次你就会上瘾,求着让我|操|你。 辛棠果断装死:吃饭吧,要凉了。 嬴欢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倒也安安生生坐下来吃饭了,没再闹什么幺蛾子。 倒是辛棠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开口打破了饭桌上的安宁:对了,要不晚饭也让黄姨做吧。你工作了一天,回来还要做饭,很累。 不累。 辛棠明显不信。 嬴欢勾起唇角,不信的话,我可以操|你两回,你亲自感受一下。 辛棠: 我在很认真地跟你说话。 嬴欢放下筷子,我也很认真地在跟你说,我不喜欢别人进入我的私人领地,如果不是中午实在脱不开身,我连做午饭的阿姨都不想请。 你是狗吗?领地意识这么强? 辛棠本来是故意嘲讽嬴欢,没想到嬴欢竟然认认真真点了点头,你也是我的私人领地,不要让别人碰。 辛棠:神经病! 第13章 你怎么这么快? 吃过饭,碗是嬴欢和辛棠一起洗的,本来辛棠是打算一个人洗的,但嬴欢非要挤进来帮他,辛棠洗干净,嬴欢就用毛巾擦干净水迹放回碗柜里。 等最后一个碗清洗干净,嬴欢把辛棠的手拉过来,一点一点擦干净水,连指缝都细心地没放过。 辛棠有点不自在,可惜,如果没有发生早上的事情,他应该可以很享受嬴欢细致的擦手服务,嘤。 擦干净手,嬴欢随手把毛巾搭在架子上,不客气地拍了一下辛棠的屁|股,乖,时间不早了,去洗澡。 辛棠只恨自己反应不够快,都被拍完了才反应过来要躲开,他恨恨地把捂着屁|股的手收了回来,故意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嬴欢的下身,阴阳怪气地道:还是你先去吧,别憋坏了。 嬴欢一点儿没生气:好。 辛棠没忍住龇了龇牙,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挤兑才能让嬴欢变了脸色。 嬴欢洗澡的时候,辛棠就躺在外面的沙发上捧着看。 一开始他还不由自主地偷偷听浴室那边传出来的声音,想知道嬴欢到底会不会自己打出来,可听了半天也只有水声,偏偏手里的又该死的有意思,辛棠很快沦陷,一心一意沉浸在了故事里。 这是一本无限流的恐怖,节奏很快,没看两页就死了两个人。 正看到第三个人死亡时,男主观察死亡现场,注意到还在滴水的水龙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啪嗒!一滴水突然溅在了手上。 啊!! 辛棠一个激灵,直接把书扔了出去,一只还带着水汽儿的手稳稳接住了书。 他顺着手看去,可不就是洗完澡的嬴欢吗? 不知道嬴欢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就站在他身后,水顺着发尖滴下刚好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嬴欢翻了一下书封,原来是本无限流的恐怖,心下了然。 我叫你,你没反应,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会吓到你,抱歉。 你叫我干什么? 去洗澡,时间不早了。 辛棠看了一眼挂钟,这才意识到距离嬴欢进浴室也就十来分钟,有点惊讶:你怎么这么快? 嬴欢挑眉,洗个澡而已,还要多久? 辛棠张了张嘴,还是把质疑的话咽了回去,总觉得说出来了不会有什么好事。 他抱着睡衣进了浴室,迫不及待地这里瞅瞅那里摸摸,还皱着鼻子到处闻,试图找到一点痕迹,毕竟加上洗澡一共才十来分钟,怎么想都很搞笑。 可惜找了半天,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是嬴欢真的没弄?还是他收拾得太干净? 不过再干净也不至于什么味道都没有吧? 难道是嬴欢真的没弄? 也不能啊,他今天那个状态,不弄一下真的睡得着吗? 棠棠,你在找什么?嬴欢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辛棠一个激灵,急忙回过头,发现他刚才竟然忘了关门,而嬴欢此刻倚靠在门口,说不定把他刚才的动作全部看到了! 快,给他一架飞船,他要连夜逃离这个星球! 嬴欢勾着唇,缓声道:你这么好奇,不如来问我,老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辛棠垮着脸,尴尬得恨不得原地升天,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更别提找什么借口搪塞了。 见他不回答,嬴欢继续问道:还到处闻,很好奇味道吗? 辛棠丝毫不怀疑,他再不反驳,赢欢就要想办法让他闻一闻了! 不、我不好奇辛棠干巴巴地回答。 没关系,不管棠棠想要什么,老公都会想办法满足棠棠的。 辛棠羞愤欲死:我现在最想洗澡。 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 好吧,嬴欢遗憾地耸了耸肩,不过眼中泻出的笑意表明他其实心情不错,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知道了。 好不容易送走嬴欢这尊瘟神,辛棠也顾不得找什么证据了,匆匆洗了个战斗澡。 站在门口又是给自己打气,又是催眠自己忘了刚才的事,好一会儿,辛棠才鼓起勇气走出浴室。 好在嬴欢没有故意提起刚才的事,只是指着一旁的吹风叫辛棠过去。 辛棠松了一口气,怀着点讨好的意思屁颠屁颠跑到了嬴欢身边。 嬴欢把他按在地毯上,坐在他身后的床边替他吹头发。 辛棠头发短,没一会儿功夫就吹干了,嬴欢拍了拍他的手臂:好了。 像得到什么敕令似的,辛棠迅速站起来爬上床,掀开被子窝了进去。 睡了吗?嬴欢问。 辛棠窝在被子里,声音听起来有点闷:嗯。 还不到十点,睡得着吗? 睡得着。 可是我睡不着。 你不是有书吗? 不想看书,看了一天文件了,眼睛疼。 那你还在床头摆两本睡前读物? 因为以前棠棠会给我读书啊。 辛棠动了动耳朵,还是有些怀疑,真的? 真的。 说罢,嬴欢还轻声叹了口气,很轻,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但却沉得辛棠有点喘不过气。 辛棠一下子就信了大半,他以前那么爱嬴欢,还真有可能做晚上帮读书这种傻事。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只一双眼睛露出被子看着嬴欢,发现嬴欢眼底确实有很重的红血丝,心里更加摇摆不定了。 我给你读书也行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嬴欢弹了弹辛棠的额头,除了关于镜子的问题,你都可以问,不用谈条件。 他的温柔,仿佛充满了辛棠看不懂的悲伤,比先前轻佻慵懒的调|情更让辛棠心慌无数倍。 我不是想和你谈条件!辛棠一下子把被子扯了下来,急忙跟嬴欢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随口一说!我就是、就是 嬴欢静静地看着辛棠,十分耐心地等待他的解释。 辛棠憋得脸色通红,终于不得不破罐子破摔地大声道:还不都是怪你一天到晚欺负我,我就想就想欺负回来一下,真没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嬴欢半阖着眼,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你讨厌我这样吗? 没有,我就是觉得不好意思。你也没有真的对我做什么,我、我知道,你对我很好的。 辛棠一掀被子直接扑到了嬴欢身上,别生气了,我很喜欢你,真的!我要是讨厌你,也不会随随便便让你亲我,我 说到这里,辛棠一顿,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搂着嬴欢的脖子亲了上去。 嬴欢却按住了他的脖子,不管他怎么努力,也只能亲到嬴欢的下巴和脖颈。 辛棠有点急了,还以为嬴欢真生气了,呜呜咽咽的差点没哭出来。 嬴欢抬起他的下巴,一边擦去他的眼泪,一边无奈地道:我不是想要这个 我是不是又做错了?我又惹你生气了吗? 不是你不用想办法讨好我,我不舍得跟你生气。 辛棠一下子更愧疚了,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随口一说! 没关系,我吓到你了吗? 简直吓死了好吗?! 但辛棠没脸说这种话,嬴欢也没这么着他就要吓哭了,说出来多丢人! 也、也没有,我就是怕你伤心。 刚才确实有一点伤心了。 那你不要伤心了,我给你读书好不好? 辛棠眼巴巴看着嬴欢,注意到嬴欢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下一秒,他听见嬴欢低声应道:好。 辛棠全然没有意识到他被人拿捏得死死的,一听嬴欢答应了,四舍五入那就是不生气了,他哪里还会想那么多,拿着书翻到夹着书签那一页,问了嬴欢上一次读到哪了,很快便安安静静读起了书。 嬴欢垂眸看着为他读书的辛棠,唇角微微勾起,哪还有半分之前失落的样子。 好乖,他想,还很好骗,他已经忍不住想把人一口吞下去了。 读了半个多小时,辛棠读得口干舌燥,嬴欢倒了一杯水给辛棠。 差不多了,润润喉,准备睡觉吧。 辛棠手里还捧着书,干脆半跪在床上就着嬴欢的手咕噜咕噜喝水,那姿态,乖巧地要命。 嬴欢故意抬了抬手腕,辛棠吞咽不及,多余的水顺着下巴滑进脖颈,最终隐没在深蓝色的衣领里。 一杯水终于见底,辛棠还没来得及抽纸擦干净身上的水,嬴欢已经俯身吻了下来,顺着水迹,一路吻到脖颈,胸膛。 辛棠已经分不清现在究竟是冷还是热了,想要躲开嬴欢,却又不自觉地挺起胸膛,追逐嬴欢带来的痒到骨子里的快|感。 喘息声越来越重,直至嬴欢列开利齿扣住他的喉咙,辛棠僵住,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嬴欢不顾他的僵硬,发狠地咬了下去,留下清晰的牙印。 辛棠疼得发抖,抵住嬴欢的肩膀想要把他推开。 嬴欢没动,嘴唇贴着渗血的咬痕喘气,好半晌,他才整理好表情抬起头,单手遮住辛棠的眼睛,另一只手则是把辛棠被扯散的衣领拉了回去。 乖,睡觉吧。 第14章 好后悔 一大早,天还没亮,辛棠突然睁开了眼睛。 虽然嬴欢已经起床了,但被子里还有余温,他不是被冷醒的,是憋醒的。 昨晚不应该喝那么大一杯水的! 分卷(10) 辛棠痛苦地深吸一口气,哆哆嗦嗦地爬了起来,灯都没来得及开,迷迷糊糊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推开门的一瞬间,他彻底清醒了。 大冬天,一大早,嬴欢竟然裸着上半身,对着马桶打。 就算开着空调,那也很冷的好吧?! 不对,重点不在这里。 重点是他很急,很想上厕所! 虽然一楼也有卫生间,但他怕他撑不到那个时候。 辛棠脸色通红,急得跺脚,赢、嬴欢 此刻的辛棠并不知道,十分钟后他会为这个决定后悔到肠子都青了。 他本来应该立马就跑的,一楼也有厕所,那个时候他怎么就想省一个下楼的时间? 这样做的后果毫无意外,他的声音吸引了嬴欢的注意,嬴欢让他过去,那时候辛棠就猛然意识到了他该直接去一楼的。 但事到如今,他后悔也没用,只能过去,他还是怵嬴欢那时候幽深狠戾的目光,似乎他不过去,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再然后那就是晋江不让写的了。 辛棠自闭了,穿好裤子手都没洗就跑回卧室窝回了床上,不管嬴欢说什么,都不肯把头伸出来。 怎么这么害羞?嬴欢幽幽叹了口气,不过下一秒语调又扬上来了:不过害羞也挺好的,每次一碰你就抖个不停,皮肤也会变成粉红色,好可爱。 辛棠伸出一只手砸了个枕头过去,滚! 时间不早了,我真的要走了,没有夫人的吻别吗? 没有! 辛棠恨恨地想,还夫人,经过早上那种事,没变仇人就不错了! 太讨厌了,他怎么可以 不行,不能再想了,都是过眼云烟,都是过眼云烟 生闷气的辛棠连暖手宝冷了都懒得换饭也不想吃,要不是害怕黄姨待会找不到人,可能会上二楼看到不该看的照片,他都想在被窝里躺到天昏地老。 挂钟指到十点,辛棠不得不下床了,草草洗漱了一下,坐在一楼沙发唉声叹气。 黄姨来了,看到他这副样子,瞳孔明显猛缩了一下,小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种事辛棠怎么说得出口,又是长叹一口气,没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是和嬴欢先生发生了什么吗? 我门都出不去,除了他还能有谁? 黄姨的手有点颤抖,辛棠一眼就看到了,想不在意都不行。 是哪句话让她反应这么激烈?门都不出去吗? 可是为什么呢? 如果是误会了这句话的意思,不应该立马追问他吗? 但黄姨什么也没问,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声音有些紧绷地道:嬴欢先生看起来不像是不讲理的人,只是习惯了发号施令,小先生你,多顺着他一点就好了。 辛棠忍不住皱眉,他分明记得,上次黄姨来的时候,他问了黄姨觉得嬴欢是个怎么样的人,黄姨说她没怎么接触过嬴欢,再问就说不记得了。 怎么今天反倒主动说起了嬴欢的性格? 她到底瞒了什么事情? 辛棠不是个喜欢绕弯子的人 ,直接问道:黄姨你不是说没怎么接触过嬴欢吗? 黄姨紧张地搓了搓手:只是接触得少,倒是见过几次面,看面相,猜测了先生的性格。 那我上次问你你怎么不说? 只是猜测的,不见得准。 那我说我出不去门,黄姨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正常人听到这句话不都应该追问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吗? 明明是冬天,黄姨却紧张得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她嗫嚅着唇半天没说出话,祈求地看着辛棠,小先生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告诉我吗? 不是我没什么难言之隐 那你就有话直说不行吗?我问你的问题又不难。 辛棠不知道他的问题到底哪里让黄姨为难了,黄姨紧张地抓着裤子,隐约能看出一个手机的轮廓。 就在气氛有些紧张时,突然一阵铃声响起。 黄姨赶忙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对着辛棠鞠了个躬,小先生,我去接个电话。说罢,便握着手机跑出去了。 你就在屋里接就行,我又不会偷听。 但黄姨像是没听到辛棠的话似的,直接出了门,把风雪连同说话声全部隔绝在了门外。 辛棠趴在门口听了一会,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突然想起楼上的阳台能看到门口的情况,赶紧跑了上去,果然看到了门口的黄姨。 还是听不到黄姨究竟在说什么,但看她双手握着手机背部微弓的模样,显然对电话那头的人非常尊敬。 黄姨一个人握着手机说了好久,才停下听对方说了一两句话,辛棠最多只能看清黄姨道了好几次歉。 好烦,他很讨厌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黄姨分明故意瞒着他什么事情。 见实在是不可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辛棠烦躁地关上落地窗,回到了一楼,没过多久,黄姨回来了,她又恢复了先前恭敬但足够冷静的模样:小先生,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看她这副样子,估计借口都找好了,再问也问不出个什么。 辛棠烦躁地摆了摆手,没什么,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那我去做午饭了,小先生有什么想吃的吗? 随便。 是。 正所谓恨屋及乌,中午辛棠饭都少吃了半碗,大部分都倒进了垃圾桶。 辛棠心烦意乱的,没什么心情看,便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能唤起他记忆的东西,要是能不小心找到嬴欢高中时期的照片可就谢天谢地了。 照片没找到,倒是在电视柜下面找到了一打没有封面的光碟,只简单标记了时间,看起来像是自制的碟片。 辛棠幸运地发现有一个光碟标记着2012/01/18,再过一两周差不多就是十年了。 如果这些光碟真的像他猜的那样,是他和嬴欢的视频,那么这张碟片很有可能是高中时期的他和嬴欢! 辛棠心里一片火热,赶紧把光碟放进了光驱里。 光盘保存得很好,几秒就读出了画面,几乎是读出画面的同一时刻,辛棠按下了暂停,看着电视上的画面,手有些发抖。 画面中央,一个尚显单薄的少年穿着黑色衬衫、白色百褶裙以及一双长至大腿的网袜跪在床上,双手反绑在身后,眼睛上绑着一条黑色的丝巾。 那张脸,赫然是高中时期的辛棠。 第15章 曾经的他们 辛棠花了好几分钟才消化了这副画面带来的冲击,他看着手里的遥控器,一时间拿不准该继续看下去还是赶紧关掉。 他用屁|股都能想到,这后面肯定是些少儿不宜的内容。 可是,万一能看到高中时期的嬴欢呢? 经历了一番艰难的心理挣扎,辛棠缓缓按下了播放键。 他和嬴欢可是持岗上证正儿八经的夫妻,有什么看不得的? 光碟重新恢复播放。 视频里的辛棠喘得很厉害,单薄的胸口不住起伏,看起来眼睛上的丝巾让他赶到很不安。 嬴欢 终于,他忍不住轻声寻求帮助。 嘘 辛棠咬了咬唇,没再说话,只是依旧喘得厉害。 好一会儿,少年特有的清亮的声音从画面外传来:你爱我吗? 和辛棠在梦中听到的嬴欢的声音一模一样,这真的是他和嬴欢的视频! 少年辛棠毫不犹豫地点头:是的,我爱你。 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成年了,我们可以 可以什么? 少年辛棠明显有些难为情,不安地扭动着肩膀,嬴欢,为什么要问这些? 一定要的,你要乖乖回答我的问题,知道吗? 好。 告诉我,我们可以什么? 可以做|爱。 所以你穿着女生的裙子,是想勾|引我|□□|吗? 嬴欢 回答我!嬴欢突然加重了语气。 少年辛棠眼睛上的丝巾晕湿了一小块,也不知道是被吼的,还是被羞耻的。 辛棠看得上火,心说要是他,就扯了该死的丝巾和嬴欢拼了。 结果少年辛棠不仅没和嬴欢拼了,还缓缓点了点头,是。 好乖。嬴欢赞赏了一句,缓缓走进了画面,可惜没拍到脸,他的手掐住辛棠的下巴,皮肤白得刺眼。 我要奖励你了。 辛棠看得气血下涌,一边快进一边在心里骂嬴欢怎么从小就这么变态,让他穿着女装不说还绑手蒙眼睛,只能任由嬴欢玩儿他,怎么看这个视频都是羞辱成分偏多。 快进了差不多五六分钟,画面中的辛棠似乎受不了地往前倒去,嬴欢单腿跪在床弦边接住了他。 辛棠眼疾手快按了暂停,就是这里,嬴欢的脸出镜了,虽然只是一张侧脸,但足够看个大概了。 他没想到,嬴欢变了这么多。 现在的嬴欢脸当然也是漂亮的,但气场足够强大,即使留着长发,也不会有人觉得他像女人,反而充满了冷峻禁欲的气质。 而以前的嬴欢呢,脸部的线条柔和不少,尽管留着短发,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却莫名的女气,冷冷清清的,让人很想破坏他的这副表情。 艹 辛棠大受震撼,不明白以前的他怎么会心甘情愿躺在嬴欢身下,难道他看到这样的嬴欢,不该提槍就上吗? 他愿将之称为世界未解之谜! 怪不得嬴欢不愿意留以前的照片,估计嬴欢很不喜欢他过于漂亮的长相。 嬴欢还真是一个矛盾的人,明明不喜欢这张脸,利用脸来勾|他的时候却是得心应手。 辛棠心情复杂地关掉视频,也不想去研究其他光盘了里装着怎么样变态的内容了。 他把光盘取出来,重新装回盒子里,眼睛再次扫到上面的时间,突然想起,视频里的他表达的意思,好像这是嬴欢成年的生日。 所以,嬴欢的生日是1月18日? 今天已经1月9号了,那不是还有9天就是嬴欢的生日了? 他是不是应该给嬴欢准备个生日礼物什么的? 多亏了他今天心血来潮翻到了这些光盘,要不然过生日的时候都没人记得,嬴欢得多伤心啊。 嬴欢完全没想到,就这一天的时间,辛棠已经给他安上了小白菜,地里黄的可怜人设,本来以为因为早上的事辛棠还要闹会儿脾气,没想到下班回来后,辛棠对他要多狗腿有多狗腿,完全把早上的事儿翻篇了。 一时之间,嬴欢不知道这到底是该忧还是该喜。 晚上辛棠还争着进浴室先洗了个澡,等嬴欢出来,辛棠兴奋地拍了拍床,快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嬴欢挑了挑眉,今天怎么这么乖? 我每天都很乖好吗?快过来! 嬴欢走到床边,辛棠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打开吹风吹起了头发。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姿势,只不过两个人的位置换了一下。 嬴欢的头发长,但一点都不打结,摸着像是上好的丝绸,又凉又滑,辛棠爱不释手,感觉好像没多久怎么头发就吹干了。 他不舍地把脸埋进嬴欢的长发里,痴|汉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好香~ 操!小痴|汉! 嬴欢把头发撩到一边,头一仰,同时用手把辛棠的头勾了下来,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亲在了一起。 辛棠满眼都是嬴欢仰着头而绷紧了的颈部,凸出的喉结显得格外性感,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从没有哪一次接吻让他如此兴奋。 嬴欢也很喜欢这个姿势,因为这个姿势可以让他肆无忌惮品尝到辛棠的上颚,他的舌尖重重碾过又轻轻舔|舐辛棠上颚的每一个角落,辛棠似乎受不了这种成程度的刺激,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好可爱。 等到嬴欢终于放开辛棠,辛棠直接往后一躺瘫在了床上,仿佛一尾脱水的鱼。 嬴欢爬上床,双腿分开跪在辛棠腰部两侧,手则是撑在了辛棠耳畔的位置,居高临下,长发刚好落在辛棠脸上,轻轻一动,发尾便扫得辛棠发痒。 辛棠下意识捂住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嬴欢,我真不行了,心跳好快。 嬴欢一只手覆在辛棠胸口,仔细感受了一会儿,忽地勾唇笑了起来,真的好快,赶上做|爱时的心跳了,有这么刺激吗? 辛棠直接大受震撼,瞪圆了眼睛,捂着嘴从嬴欢手臂下的空隙钻了出去,缩回了被窝。 嬴欢真是怎么看他怎么觉得可爱,就连缩在被子里鼓起来小小的一团都觉得可爱,忍不住伸手去掐辛棠的脸。 辛棠艰难躲开,别闹了,快把书递给我,我要给你读书。 辛棠读了近一个小时的书,他本来是一口水都不想喝的,以免再次发生早上的惨剧,但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喝下去大半杯水。 他也不是没想过睡前先去解决一下,奈何一点感觉都没有,只能就这样躺下睡觉了。 在嬴欢温暖的怀抱里,他很快睡了过去,并且又做了一个梦。 又是一个关于高中时期的梦,辛棠穿着校服,站在一面墙后,正是秋天,脚下堆积了一层泛黄的树叶。 他焦躁地走来走去,时不时站在拐角处看一眼外面,似乎在等什么人。 等到天色都有些偏暗了,一道穿着校服的身影才逐渐靠近。 蓝白相间的校服有些宽松,把少年的身形衬得颀长单薄,拉链拉到了最顶端,衣领遮住了耳朵以下的半张脸,只能看见他精致的眉眼以及高挺的鼻梁,清冷淡漠,美得雌雄莫辨。 辛棠呼吸一滞,下意识缩回了墙后。 分卷(11) 好一会儿,他才敢再次探出头,那道身影已经走到了花坛边,背对着他蹲在地上,将手里的馒头掰碎喂给了流浪猫。 辛棠一把将头发撸到脑后,想了想,又甩了甩头,把头发甩了回来,随便扒拉了几下,单手插在兜里走向花坛边。 他走到嬴欢身后,竟然伸出脚踢了踢嬴欢,虽然是用脚尖,踢得也不重,但看得出来嬴欢的身体一下绷紧了,手背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辛棠问道,语气听起来有一点不耐烦。 嬴欢加快速度把手里的馒头全部掰碎扔在了地上,站起来就打算离开。 辛棠一把拽住了他,我跟你说话,没听见吗? 你想我怎么回答你?嬴欢回过头,冷冷地看着辛棠,我知道你会来喂猫,故意在这里等你? 事实上真的有人这么做,不过那个人不是嬴欢,是辛棠。 辛棠不知道是不是嬴欢看透了他的小把戏才故意这么说,神色有点恼怒,我又没说这个,你想喂猫就喂,但我来了你立马就走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不会想看到我。 我是不想看到你!但,你喂猫就喂完了再走,别让小猫以为是我把你赶走了! 喂完了。 胡说,你刚才明明辛棠眼睛扫到地上的流浪猫,见它还真把馒头吃完了,话一下子哽在喉咙里。 可以松手了吗? 辛棠跟被烫了似的一下把手收了回来,谁稀罕碰你了! 嬴欢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了这里,校服被秋风吹得鼓起来,显得格外萧瑟。 辛棠恼怒地摸出兜里的火腿肠,扒了肠衣一整根扔在小猫面前,吃吃吃,就知道吃,又不是不给你,吃那么快干什么? 小猫看不懂人类之间的情绪暗涌,闻到香味就凑过去乖乖巧巧地吃起了火腿肠。 辛棠看得来气,学着嬴欢的样子摸了一把它的脑袋,忽地叹了口气,我怎么又惹他生气了? 第16章 分裂样人格障碍 辛棠突然醒了过来,最开始还迷迷糊糊地在想自己为什么又醒了,但很快便意识到了另一个更重要问题嬴欢不在床上。 看房间里的亮度,现在显然还是半夜,嬴欢在这个时间点,去哪里了? 辛棠打开灯,先去卫生间看了一眼,没人。 他犹豫了片刻,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刚一进走廊,就发现楼下竟然亮着灯。 辛棠皱了皱眉,走了下去,再次看到了在厨房吃药的嬴欢。 你怎么又在吃药?今天不是没熬夜吗? 嬴欢放下杯子,眉眼微弯,似乎他只是在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保健品就是要坚持吃才有效果啊。 那你怎么非要我睡着之后才下来吃?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宝贝,刚吹完头发你就要给我读书,我等你睡着才抽出时间而已,没瞒你什么。 那你可以跟我说啊,我等你就是了,大半夜下来多冷啊。 我不冷,嬴欢招了招手,跟逗小狗似的,过来。 辛棠心里不忿,但还是乖乖走了过去,做什么? 嬴欢一把将他拉到身前与料理台之间的空隙站着,握着辛棠的手伸进衣服里。 宝贝检查一下,我冷不冷? 辛棠假装不在意地摸了两把,起伏的肌肉并不夸张,但温热弹性且相当有力量感,凸起的胯骨也性感得要命。 嬴欢勾了勾唇,问道:我冷吗?宝贝? 不不冷。 辛棠艰难地把手抽了出来,没想到嬴欢按住了他的手,你好凉,别把手拿出去了。 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是你的老公,棠棠。 辛棠怀疑嬴欢是故意把声音压那么低的,听起来低哑又缠绵,骨头都给他撩酥了一半。 偏偏他,还完全抵抗不住这种攻势。 哎呀不管了,他的老公他摸一摸怎么了? 辛棠一头埋进嬴欢怀里,手则是诚实地环住了嬴欢的腰,冰凉的手落在嬴欢光滑温热的背上,舒服得要命。 他没抬头,自然看不到嬴欢幽深黑沉的眼神,嬴欢低头亲了亲辛棠的发顶,继续收拾桌上的药瓶。 失忆之后倒比以前诚实多了。 收拾完瓶子,嬴欢直接握住辛棠的大腿,就着这个姿势把他抱了起来,像抱着小孩似的,稳步走上了楼。 辛棠悠悠地晃着小腿,楼梯都爬了一了一大半了,才良心发现地问嬴欢累不累。 不累,嬴欢特轻松地把辛棠往上颠了颠,以前经常这样,都练出来了。 辛棠不太相信,我干嘛经常让你这样抱我? 嬴欢轻笑一声,用着仙女似的漂亮的脸蛋说着最奇怪的话:因为这个姿势干得最深。 操! 辛棠心里那点小得意一下子全没了,只觉得嬴欢握着他大腿的手跟烙铁似的烫得要命,挣扎着就想从嬴欢怀里跳下来。 别动。 辛棠又不傻,在心里诽谤了一句不动等着干啥?还是想要跳下来。 嬴欢不耐烦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故意压低声音森森地道:再动就扒了裤子在这儿操|你。 辛棠后背皮肤一紧,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不动就不动,嘤。 嬴欢多少有点遗憾,都走上楼了,没忍住来了一句:下次可以试试上楼的时候做。 辛棠大为惊悚,用脑袋狠狠撞了一下嬴欢的胸口,闭嘴吧你! 嬴欢见好就收,把人塞回被子里准备睡觉。 辛棠体温低,以往都是嬴欢主动把辛棠捞过来,从后面抱着睡的。 不过这一次嬴欢刚躺进被窝里,辛棠竟然主动滚了过来,像刚才那样手伸进衣服里搂着他的腰,脸埋进他的侧颈。 不许说话,睡觉。 辛棠先发制人,以防嬴欢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他想,反正一直都是抱着睡的,嬴欢的腰搂着这么舒服,不抱白不抱! 嬴欢垂眸看着怀里与他完美契合的人,眼神逐渐变得温情。 这一觉睡得可谓相当好,尽管第二天早上嬴欢起床的时候,辛棠免不得被吵醒,但睡舒服了的他一点起床气也没有,被塞了两个热水袋也没有立马睡过去,反而露出一双眼睛看完嬴欢换衣服的全过程,这才捂着飞快跳动的心脏闭上眼睛。 嬴欢对视线很敏感,自然知道辛棠一直在看他,不过他也没有戳破,免得辛棠害羞过头又缩回去了。 等辛棠终于起床,太阳都快照进走廊了。 辛棠一边洗漱一边寻思,黄姨确实也没义务把任何事情都告诉他,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赶紧想想应该给嬴欢准备个什么生日礼物。 可惜他一个人哪里也去不了,想来想去,最多也就能跟着黄姨做个生日蛋糕了。 如果黄姨会的话。 可惜他的计划还没来及开始,就被迫流|产了今天黄姨进门之后,非常公事公办地跟他打了个招呼便直接进了厨房,辛棠甚至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辛棠:!!! 明明理亏的人应该是她,今天竟然还这个态度! 自失忆后醒来,辛棠还没受过这种不明不白的委屈,见黄姨这样,瞬间没了任何请教她的心思,抓起纸笔噔噔噔跑上了楼。 他不知道,在他走后,专心做菜的黄姨突然停了下来,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辛棠来到书房,用书房的电脑搜索了制作蛋糕的教程,把需要的材料都记下来之后,甩给黄姨让她明天记得准备。 黄姨收好纸条,态度依旧不软不硬,好的,小先生。 辛棠:烦人! 气得辛棠中午又少吃了半碗饭。 下午,辛棠继续去书房电脑学习制作蛋糕的视频,一连看了好几个视频,都大同小异,辛棠闭上眼睛甚至能还原出做蛋糕的步骤以及画面。 他觉得差不多了,刚想关掉电脑,视线无意中扫到了角落补|肾药丸的小广告。 倒不是他想补|肾,只是看到这个广告,他不由自主联想到了嬴欢晚上吃的保健品。 话说,嬴欢那么多瓶瓶罐罐,到底都在补什么? 辛棠来了兴致,跑到楼下厨房,打开柜子取出了嬴欢的药瓶。 补钙的、补维生素B族的、补维C的,还有什么叶黄素酯片、鱼油胶囊,甚至有几个瓶子是全英文的,辛棠看都看不懂。 不数不知道,辛棠今天一数才吓一跳,嬴欢吃这些药丸加起来竟有八瓶之多。 有谁吃保健品是这么个吃法? 辛棠直觉不对,抱着这些瓶瓶罐罐上了楼,对着电脑一样一样地搜,果然让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其中六瓶的药片都是换过的,和他在购物网站上找到的实物图根本不符合! 还有剩下两瓶辛棠没搜到图片,不过他猜测,八成也不是原装的。 嬴欢明显不想告诉他究竟生了什么病,可辛棠现在已经发现不对劲了,怎么可能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他得想个办法判断出嬴欢究竟换了什么药进去,或者说,找到嬴欢究竟得了什么病。 辛棠发现八种药片里,只有一种是很特殊的药片整体呈现出一种非常不详的黑红色,细细闻的话,似乎还有一股令人不适的血腥味。 他把这些特征输入搜索框里,没想到根本找不到一样的药。 辛棠皱眉,心说不对啊,这种药片这么特殊,不应该搜不出来啊。 其他药片更不用说了,除了形状不一样,一闻全是一股药味儿,再给他一年他也不可能搜出具体种类。 事情仿佛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辛棠皱着眉,又按照红色药片的特征搜索了一会儿,确实没有任何消息,只能放弃这一条路,从另一个方向入手找出嬴欢究竟得了什么病。 既然开了这么多药,肯定是会有病例的。 病例几张薄纸 辛棠视线扫过桌上的文件,一下有了决断病例大概率就在这里,毕竟这里他不常来,又有很多文件混淆视听,随便一个地方都是藏病例的绝佳位置。 他立马翻找起了对着文件或者白纸的地方,没找到,便又转战去了书架,甚至把书抽出来一本一本地翻,以防病历夹在书里,可惜找得眼睛都花了,还是一无所获。 辛棠站在书架边扫视整个书房,不由得怀疑是不是他猜错了。 直到视线扫过嬴欢的座位,他脑子里里灵光一闪,想起他忽略了什么地方: 上次嬴欢给他拿废弃文件做草稿纸的抽屉! 辛棠急忙跑到书桌边,打开抽屉,把里面的废纸全部拿了出来,从头翻到尾,终于在最下面找到了病例。 嬴欢的病例。 他慢慢打开病例,脑中甚至想到了如果嬴欢得了绝症他该怎么办,却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映入眼帘的字眼会是分裂样人格障碍。 主要病症表现为: 几乎没有可以获得愉快体验的活动 情感淡漠 对他人表达温暖、体贴、愤怒等感情的能力十分有限 没有亲密朋友,不能与人建立相互信任的人际关系 等。(注) 那么,那个温柔体贴、爱着他、想要与他做|爱的嬴欢,是什么? 第17章 我是你的例外吗? 辛棠把几句病症表现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又去网上搜索了分裂样人格障碍的相关信息,试图找到可以反驳的点,没想到这一找,反而越找越心惊。 分裂样人格障碍可以简单概括为,感情极端淡漠,但有些病患善于伪装,他们看起来绅士体贴,实则这些并不是出自他们的情感活动,只是为了显得合群和做出的伪装。 至于性|活动,患者可以产生生理反应,但并不能从中获得快|感,他们和普通人最大的差别就在于,即使进行性|活动,也会表现出远超常人的冷静。 辛棠想起那个高中视频,心直接凉了半截。 视频里的嬴欢真的太冷静了,完全就是单方面地玩儿他,似乎没有任何失控的表现。 还有二楼走廊尽头那一张照片,辛棠可以清清楚楚回忆起那张照片上的细节,嬴欢即使在为他做着那种事,眉眼间依旧没什么情绪,反而是抬眸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明明身居下位,明明在讨好辛棠,实际上依然处于掌控者的地位。 就算不说远的,说近的,那天晚上嬴欢明明in起来两回,愣是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等着它自然消下去。 正常人,真的可以做到这么冷静吗? 除了他从中不能获得快|感这个原因,辛棠找不到任何借口为嬴欢的冷漠开脱。 一想到那天早上他憋得眼睛都要红了,而身旁的人可能只是冷静地装出获得了快|感的假象,辛棠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辛棠不安地搜索分裂样人格障碍究竟有没有可能产生感情。 大部分的回答都是:不可能。 不要相信他们表现出来的任何情感。 但也有极少数的回答说:任何事情都有特例。 分裂样人格障碍从医学的角度来说只是感情淡漠,并非完全没有感情,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比如病症早期进行干预,是有可能对其他对象产生真正的感情的。 辛棠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把这个回答看了好几遍,据嬴欢说,他们很小就认识了,所以嬴欢患病早期,他肯定是陪在嬴欢身边的。 那么,他有可能成为那个特例吗? 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想办法验证一下。 辛棠把有关资料看了一遍又一遍,发现善于伪装的分裂样人格障碍患者,只有一种情况无法完全模仿出来生理释放时的失控。 他们感情淡漠,极端冷静,无法获得快|感,可以完美地掌控时间,而这恰恰与人|伦相悖,只要细心观察,就能发现两者微妙的区别。(注1) 分卷(12) 辛棠把东西全都回归原位,便已经四点了,如果他想在今晚得到一个答案,就得在一个小时内找到验证的办法。 他头脑空白地在客厅坐了一会儿,视线无意中扫过电视柜,终于下定了决心。 如果今晚得不到一个答案,他肯定会被嬴欢发现不对劲。 得在嬴欢发现之前,找到答案。 辛棠从电视柜下的光盘里随便取了一张出来读盘,打算学点经验,没想到他的运气好得惊人,随手拿的光盘竟然是一个车里的视频。 他下意识就想把视频关了,紧急关头又愣是忍了下来,暗暗给自己打气,就是要越过分的视频,才能最大可能试探出嬴欢究竟会不会失控。 接下来半个小时,辛棠的世界观经历了破碎、重建的无数次循环,严格意义上还是个初哥的辛棠难以消化这么激烈的情节。 他几乎是一边冒鸡皮疙瘩,一边在草稿纸上记下了嬴欢的取向: \没有耐心\ \有s倾向\ \多少沾点变态\。 大受震撼的辛棠心不在焉地收拾干净客厅,再抬头一看,五点已经过去十多分,嬴欢差不多也要回来了。 他在门口来回踱步,一遍遍喃喃自语:试?还是不试? 不试吧,心里属实是不安。 若要试吧 辛棠摸了摸脖子,脸上忍不住露出后怕的表情。 不行! 辛棠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感觉后背有点发热,让他坐立难安。 没过一会儿,他又焦躁地站了起来。 不行,他一想到嬴欢和他的相处都是为了合群而进行的伪装,整个人都忍不住恶寒。 而且就算他今天忍着没去试一试,嬴欢那么聪明,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对劲,到时候嬴欢再从他这里逼问出答案,有了心理准备,以后他想试都试不了了。 再者,辛棠咳了两声,发现他的嗓子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声音一样的清澈有力,说明这事儿伤害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注2) 果然还是得试! 迟则生变,再想下去估计就要后悔了,辛棠干脆一鼓作气冲进了车库。 车库里冷得要命,好在没一会儿嬴欢的车就开进来了。 辛棠严阵以待,嬴欢的车停下,刚把门推开一点,腿都还没来得及伸出来,他一把将嬴欢推回座位上,挤进座位与方向盘之间的空隙,关上门。 车已经熄火了,车内的灯没开,车库本身也没有多亮,车内的空间便显得格外黑暗逼仄。 辛棠只勉强看见嬴欢扯散了领带,却没看见,嬴欢舔了舔唇,露出了怎样可怕的、如同野兽看见猎物一般的眼神。 他拿出搞学术一般的严谨态度,回忆着视频里的步骤,按部就班。 他本来以为会很难的,不过真到了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也不过如此,他脑子里所能想到的全部,不过是嬴欢那一张漂亮得让他目眩神迷的脸。 关于嬴欢的一切画面在他脑子里错综复杂地交织,如同漩涡一般向内挤压,要破开他的头骨,摧毁他的理智,占据他的一切。 嘭 近乎坍缩的大脑忽然炸开,像是黑夜里的烟花,点燃了辛棠空白的眼睛。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看到了嬴欢猩红的双眼,理智被剥离,只剩下原始的野性。 他的心忽然沉定下来,不用再感到任何的怀疑了。 万事皆有例外,谁都想成为例外。 尤其是嬴欢天生一副好皮囊,对谁都冷眼旁观,谁不想成为他的例外?从很久之前开始,不知有多少男男女女前仆后继想点燃他眼底的冰冷疏离。 但最后只有辛棠一个人成功了,独占了嬴欢所剩无几的温柔与爱情。 年少的辛棠曾为了偶遇嬴欢故意找了个喂猫的借口,并且早早就在墙后蹲守;也曾忍着羞耻,穿着女装,把自己完全敞开给嬴欢。 被嬴欢抱去浴室清洗时,辛棠的意识逐渐回笼,半清不醒地想到,他就是这样打动嬴欢的吗? 第18章 教你玩儿游戏 辛棠很生气。 倒不是真的有多生气,而是他除了生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嬴欢了。 昨晚他短暂失去过意识,但嬴欢把他抱进浴室后,他就渐渐清醒了过来。 当然,这种醒还不如不醒。 因为辛棠发现他被脱下来的小裤子竟然湿了一块儿,还有一片、即使他不甚清醒也能看见的乳白液体。 还不如就别醒过来! 辛棠干脆眼睛一闭,假装昏死。 好在嬴欢没做什么过分的事,细致地替他清醒了身体,就抱着他回了卧室,辛棠甚至因为他的服侍太到位真地睡着了。 再睁眼就是第二天早上了。 一般情况下,嬴欢起床、或者离开后被窝里迅速失散的热气总会让辛棠短暂地醒过来一下,但没有哪一次是像现在这样的辛棠醒来,发现他还在嬴欢怀里,而且两个人什么都没穿。 辛棠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醒太早了,但看了一眼现在的光线情况,立马明白过来是嬴欢起晚了。 他一时之间也顾不上什么生气不生气了,赶紧推了推嬴欢,想提醒他上班要迟到了,没想到一张口喉咙跟剌了风一样疼得不行,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嬴欢很快睁开了眼睛,看到辛棠张着嘴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的样子,眼神微深,但他很快垂眸掩住了神色,勾住辛棠的下巴,一副要仔细看看的模样:很疼吗?我看看怎么样了? 辛棠头往后一仰,捂着嘴,睁远了一双眼不忿地瞪着嬴欢。 宝贝,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喉咙怎么样了,如果破皮了,得上点药。 辛棠坚定地摇头,用一只手比了几个抽象的动作,而后自信地看向嬴欢。 嬴欢: 辛棠:??? 嬴欢伸出手,掌心朝上,要不你写字? 辛棠咬了咬牙,没想到脸颊一酸,眼眶直接红了,一时间心里更气。 挥开嬴欢给他擦眼泪的手,他一笔一划重重地在嬴欢掌心写下两个字:[手机],末了,他还打了个大大的感叹号,表达他对嬴欢的不满。 嬴欢把手机拿了过来,辛棠调出备忘录飞快地打字:[我还没刷牙!] 辛棠,一个对早晨刷牙极端执着的男人。 嬴欢对这句话多少有点无奈,我得先看看你嘴里有没有伤。 [我要刷牙!!!] 这么坚定? [坚定!!!] 嬴欢还是想掰开辛棠的嘴看看的,但辛棠就是不张嘴,咬着牙,咬疼了还得眼泪汪汪地控诉嬴欢。 啧,行吧,刷。嬴欢揉了一把辛棠的头发,但得我给你刷。 辛棠还想再说点什么,嬴欢已经微眯起眼,带着点威胁地道:棠棠,我不可能再让步了。 嘤。 [好叭。] 嬴欢下床去衣柜边拿了一套睡衣穿上,又拿了同色系的另一套回来给辛棠穿。 刚走到床边,辛棠示意他看手机,嬴欢凑过去一看,辛棠还在纠结他为什么起这么晚的事。 我今天请假了。 [这么任性?] 没办法,谁叫老板就喜欢咱家的小娇气包呢。 辛棠愤怒地打下三个感叹号,但很快被嬴欢捞过去穿衣服了,什么辩驳都只能暂时憋在心里。 到了洗漱间,辛棠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不过他的字还没打完,嬴欢已经挤好了牙膏,嘴张开。 辛棠只得再度把反驳的话咽回去。 嬴欢虽然在性|事上粗暴得像条疯狗,但他正经照顾人的时候,也确实是相当细致周到。 他抬着辛棠的下巴,凑得极近,一点没碰到辛棠红肿的软肉,让辛棠几乎忘了他口腔里的异状。 辛棠的思绪又散发开了,多好的一个天仙美女,怎么一碰到那事就成个变态了呢? 今天照顾得细致有什么用,昨晚动作轻一点不比这强一百倍? 可恶,偏偏昨天还是他主动的,他要闹都没有底气。 咳 虽然没有底气,还是闹了。 这时候辛棠突然想起嬴欢的评价,瞳孔猛地地震,他的行为,怎么真的挺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娇气包? 就在这时,嬴欢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吐出来。 辛棠麻木地吐掉满口的泡沫,一边悄悄删掉了刚才打出来的半句话。 终于漱完口,嬴欢再度抬起辛棠的下巴,嘴巴张大一点,我看看怎么样了? 辛棠乖乖张开嘴,到底怀着一点不想承认自己是娇气包的念头。 嬴欢勾起唇角,看破不说破,仔细看起了辛棠口腔里的情况。 是有一点破皮了,出来给你喷点药。 但辛棠站着没动,指了指台上的洗漱品,又指了指嬴欢。 你让我先刷牙? 辛棠郑重地点头。 辛棠,不仅执着于自己早晨刷牙,也执着于别人早晨刷牙。 嬴欢很快刷好了牙,已经到这一步了,干脆把脸也一并洗了,还叫辛棠过去也替他洗了脸。 辛棠完全忘了他只是喉咙疼,不是残废,乖乖任由嬴欢替他洗脸,还擦了一套水乳霜。 嬴欢之前也有交代他要擦脸,但辛棠都没往心里去,倒是晚上几乎都被嬴欢按着摸了面霜。 主要是这些水乳也没个味道,辛棠觉得涂脸上一点感觉都没有,涂不涂都没啥区别,这大概就是他和仙女的区别吧。 之后便是一起去一楼拿医疗箱了,嬴欢特熟练地找到一管喷的药粉,细致地将有些红肿的地方都照顾到了。 辛棠不由得在心里诽谤:这么熟练,以前肯定没少对他做这种事!可恶,他竟然还自己送上门! 本以为喷完药就算完事了,没想到嬴欢又从医药箱里取出了一个小球塞进了辛棠嘴里。 小球大小刚好卡在舌头中段,辛棠吐不出来,也闭不上嘴,颇为惊悚地瞪向嬴欢。 嬴欢怜惜地摸了摸辛棠的侧脸,实则半阖的眸子已经变得晦暗:要委屈一下棠棠了,暂时不能咽口水,这个东西能帮助你。 辛棠才不听他的鬼话,伸手就想把小球取出来,他手指已经伸进嘴里,勾住那颗小球了,嬴欢才慢悠悠地道:如果棠棠把它取出来了,那老公就只能把棠棠的手绑起来重新喷一次药了。 辛棠:?!你不早说?! 好汉不吃眼前亏,辛棠挂断把手指抽了回来,不忿地将口水擦在了嬴欢手上。 完事儿还瞪着嬴欢,表明他不是一颗任捏任揉的软柿子。 幼稚得可爱。 嬴欢勾着唇角,拍了拍辛棠的屁|股,去沙发上躺着,会好受一点。我去做饭,做完饭就给你取出来。 看在他态度良好的份上,辛棠听话地点了点头,走之前不忘在备忘录上打字:[记得快点!] 含着这个小球真的太难受了! 不过躺在沙发上后确实好了很多,但辛棠觉得他张嘴望着天花板的样子多多少少沾点脑瘫,干脆把毯子拉过头顶,整个人都盖了起来。 毯子也不厚,放在平时辛棠铁定冷得直哆嗦,但今天不知怎的,他一点没觉得冷,甚至觉得脸上有点被热气蒸透了。 于是嬴欢做好饭出来,掀开毯子,看到的就是脸色通红的辛棠,他张着嘴,隐约可见整齐的牙齿,以及被压得不能动弹的红艳艳的舌头。 嬴欢舔了舔犬齿,取出辛棠嘴里的小球便俯身亲了上去,好在他也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地伸舌头,只是含住辛棠的唇瓣舔咬一番解解馋。 辛棠花了点时间终于推开意犹未尽的嬴欢,发现他嗓子好了点,干脆就直接张嘴说话了:干什么?害得我把药都咽下去了! 主要是打字太费时间了,不能完全表达出他的愤怒! 然而他沙哑细微的声音还没有猫叫声响亮,不如打字时多加几个感叹号更有份量。 嬴欢安抚似的摸了摸辛棠的脸,没关系,这个药本来就是可以吞咽的,要不怎么敢往嘴里喷? 辛棠:OK。 吃完一顿折磨流早饭,嬴欢得去书房工作了,老板嘛,偶尔缺席一两天可以,但该做的工作还是得做,所谓请假,就是换了个地方工作而已。 嬴欢想把辛棠带上去,辛棠不愿意,我不想看,我就想在下面看电视。 上来,我教你打游戏。 辛棠眼神微动,半推半就被搂着上了二楼。 嬴欢从桌上的手提袋取了一个平板出来递给辛棠,这是新买的,你以前用那台坏了,不过里面的东西都原封不动搬过来了,除了微信的聊天记录。 辛棠打开平板,嬴欢指着首页一个花花绿绿的软件道:这是你玩的游戏,玩儿了五六年了。 辛棠定睛一看,梦想城镇? 就这玩意儿他玩了五六年,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嬴欢也不解释,帮着点开了城镇,一段简短的动画之后,进入了游戏界面。 城镇里的房屋建筑错落有致,上百块土地都划分得规规矩矩,种满了不同种类的农作物,乍一看,确实是用心经营过的模样。 农作物成熟之后就可以收割,送去工厂加工,这边是饲料厂和你养的动物,这边是一次加工的工厂,这边是二次加工的工厂 嬴欢一边解释,一边把各个区域划出来给辛棠看。 辛棠:他绝不相信这种弱智游戏他能玩儿五六年! 第19章 你不希望我恢复记忆吗 半小时后。 嬴欢,有草稿纸吗?这个糖块儿和糖浆老缺,我得记下来先做它们。 不愧是他玩儿了五六年的游戏,真有意思! 但众所周知,种田游戏都有一个通病,收完地,安排完工厂,装好要发送的货物,就得漫长地等待了。 辛棠退回主页,才十点过,距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呢,他在嬴欢的提醒下喝了杯温水,便又翻起了平板里的其他软件。 无聊至极,乏善可陈。 倒是有一个弱智小游戏还不错推箱子,地图类似迷宫,得把几个箱子推到指定的位置去,而且几个箱子的位置互相影响,必须找到合适的顺序才能全部推到指定位置上。 分卷(13) 就还挺打发时间的。 辛棠接着存档上的238关,推了半天,好不容易推成功了一个箱子,结果第二个箱子怎么推都是死路,只能把第一个箱子又推了回来。 然后,他连一个箱子都推不回去了。 对不起,他不该说这是个弱智游戏。 先推这个箱子,嬴欢不知何时放下了工作,葱白的指尖指着角落一个箱子提醒辛棠,随后又指了指一个空位,推到这里。 辛棠不信邪地去推那个箱子,绕了几回路,还真推进了那个指定位置上。 嬴欢继续指下一个箱子,再推这个,推到这里。 辛棠继续不信邪,没一会儿,箱子再次成功推进去了。 这下他再不信邪也得信了。 这前面的关卡不会都是你过去的吧?辛棠有点自我怀疑,就他这个水平,怎么也不像是能自己玩到两百多关的样子。 不是,以前我们是一人一关的,这一关本来也该轮到我了。嬴欢似乎想起什么事情,眼神罕见地涣散了几分,逻辑推算本来就不是你擅长的领域,况且你现在失忆了,暂时找不到手感也很正常。 嬴欢以前从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仿佛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以至于辛棠以为,他是否恢复记忆好像并不重要。 但这一刻,辛棠突然被嬴欢这个眼神点醒,他失忆了,不仅对嬴欢不公平,对他自己也不公平,他和嬴欢的爱不是平等的。 他只爱现在的嬴欢,而嬴欢还爱着一个被他遗忘的辛棠。 辛棠有点烦躁,推了推嬴欢让他回神:既然我不擅长这个,为什么还会和你一人一关? 嬴欢笑着点了一下辛棠的额心,这个就留给你自己想吧,说不定就恢复记忆了呢。 辛棠把平板塞进了嬴欢手里,既然这关本来就该你过,你自己玩吧。 好。 嬴欢接过平板,似乎没怎么思考,几下就能推一个箱子回到适合的位置上,辛棠玩了半个小时都没这么头绪的关卡,就这么轻易地被他破了。 辛棠越看越委屈,明明以前,他和嬴欢是可以一人一关相互比赛的,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嬴欢过完关卡,在一片系统自带的烟花欢呼声中抬起头,却见辛棠伤心得眼眶都红了。 怎么哭了?嬴欢问着,顺手将平板倒扣在桌上,胜利的欢呼声随之偃旗息鼓。 辛棠躲开嬴欢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真的爱我吗?我觉得我和以前一点都不像,你是爱我,还是爱你记忆中那个辛棠? 嬴欢收回手,靠在了椅背上,姿态放松,眉眼间带着一点隐约的笑意:你这是在吃自己的醋吗? 说罢,他交叠起双腿,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脚腕。 他不常做这个姿势,因为对体态不好,但今天实在是意外之喜,所以很想放松一下。 与他的放松相比,辛棠多少显得有点恼怒了。 你笑什么? 无论多少次,你都会爱上我。嬴欢的声音在此刻变得轻柔缱绻,像是人们表白常用的伎俩。 但辛棠觉得不太对劲,嬴欢这种腔调在他的印象中是隐含着不好的意味的。 可是这句话能有什么不好的意味呢? 他失忆了,但还是再次爱上了嬴欢这句话所表达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辛棠想不明白,只能将之归咎于自己想多了。 我在很认真地问你,你能不能认真点? 辛棠问得有点急,本就破铜锣似的嗓子有点受不住,低声咳了起来。 嬴欢把手边的水递给辛棠,好,我认真地回答你。 棠棠,你觉得爱一个人,究竟是爱他什么呢? 反正肯定不只是皮囊。 可是,辛棠低落地想,他可不就只剩一副皮囊了吗?而且这副皮囊还没有嬴欢好看。 的确不只是皮囊,我还爱你的性格,爱你的脾气,爱你炽热的爱情,这些被生活刻在你骨子里的东西,不曾随着你的失忆消失,反而让你失去顾虑,以最真实诚挚的本性呈现在我面前。 所以你不希望我恢复记忆吗? 嬴欢眯了眯眼,但依旧笑着,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从来不跟我说以前的事情,我刚醒来时告诉你我失忆了,你的态度一下就变了。 棠棠,对于我来说,你始终是你,你恢不恢复记忆我都很开心,可是嬴欢突然拖长了尾音,显得有些森然:你就不一定了。 辛棠呼吸变得有点急促:什么意思? 事实上,你住院之前,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情。 是什么事? 辛棠还记得,他第一眼看到嬴欢,他坐在阴影中,和黑暗融为一体,阴鸷的目光让他一度心跳骤停。 发生了什么一点不愉快的事,能让嬴欢变成那样? 然而嬴欢摇了摇头,我不会告诉你,要你自己去想起来,棠棠。 我不懂,嬴欢 你不用懂,棠棠,你只要记得一件事,我不会甘心让你一直忘记我们之间的事。 嬴欢不会一直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 但在他享受够辛棠的乖巧之前,他是不会让主动帮助辛棠恢复记忆的。 现在的辛棠尚不理解其中的深意,还想再争取两句,嬴欢的食指却抵住了他的嘴唇,你已经说了很多话了,歇一会儿,我再给你上一次药。 辛棠不得不闭了嘴,同时不免更加好奇以前发生过的事。 既然嬴欢不给他讲,他就只能靠自己硬想了,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那么好运气地梦到以前的事。 这一来一回的谈话废了不少时间,再上完药,已经十一点过,嬴欢让辛棠去沙发上躺着,而他则是再次进入厨房准备做午饭。 午饭依旧是一碗放凉了的粥,尽管早上是百合莲子中午是肉糜,但清淡软绵的口感足够辛棠倒胃口了。 嬴欢也没逼着他再多吃点,只说下午工作不多,陪他看会电视,在辛棠挑着要看什么的时候,进厨房洗了一盘水果出来。 辛棠抱着一点私心,点进了一个叫做绝美爱情的分类,选了一部封面看起来很欢乐的《爱乐之城》,毕竟他这喉咙,经不起任何伤心流泪的洗礼。 前半部分影片倒确实是温馨快乐,还有嬴欢削成块的芒果投喂,辛棠很是满意。 但影片进入中后阶段,辛棠逐渐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苗头。 男女主不是很相爱吗?怎么吵架了?怎么会说出那么过分的话?怎么就分开了?! 辛棠仰着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但看到男女主酒吧再次遇见,熟悉的音乐响起,男主在幻想中和女主过完了一生,他真的绷不住了。 不是绝美爱情吗?怎么会这样! 嬴欢倒是看得开,不仅一滴泪没流,还能柔声安抚辛棠。 不用共情那么深,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的。 辛棠却不看好把话这么满: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 我当然说得准,嬴欢笑得有点凉,就算有一天你后悔了,想离开我,我也会把你绑起来操,明白吗? 辛棠现在对操这个字眼已经半脱敏了,根本不会像最开始那样抓着这个字当重点,而是重点明确地回道:你现在喜欢我当然这么说,可感情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易变的东西。 不,棠棠,你好像还是没懂我的意思。 你是我花园里唯一一朵玫瑰,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就算是死,你也得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枯萎,你的尸体得烂在我的土壤里,懂了吗? 这么说就多少带点变态了,可是辛棠很能理解他话里未尽的意思一个分裂样人格障碍患者,发生了万一无一的异变,他爱上了一个人。 那是他仅剩的感情,他再也不会爱上别人,那个他生命中的特例,就是他精神废土上的无人区玫瑰。 辛棠对此并没有感到多么害怕,甚至恰恰与之相反,他感到了安心。 失忆之人就像无根的浮萍,只是虚浮地游离于世界之外,然而坚定得近乎偏执的爱情,是把他个世界紧紧牵连起来的根。 辛棠回身抱住了嬴欢,我懂了很高兴、能成为你花园里唯一一朵玫瑰。 嬴欢顿了顿,明显没想到他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笑了一声,也搂住了辛棠。 剑拔弩张了那么久,他都快忘了,最初的辛棠给他的本来就是这样赤诚热烈的爱。 那么,希望恢复记忆的你,也一定不要忘了这句话。 第20章 指条明路 嬴欢下午的工作是真不多,开了个简短的会议,处理了几封邮件就没什么事儿了,还有心情看辛棠玩儿梦想城镇,可以说是非常不务正业了。 晚饭依旧是难度不大的粥,所以吃得比平常稍早一些,嬴欢有时间去健身房,问了辛棠要不要一起。 辛棠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抱着平板和嬴欢一起去了。 健身房在负一楼的车库旁边,器材齐全,赶得上一个普通的商业健身房了,更难得的是,这些器材都有使用的痕迹,可见嬴欢是经常健身的。 嬴欢看到辛棠的表情,问道:这么惊讶吗? 是挺惊讶的,我还以为你这种仙辛棠及时把女字咽了回去,含糊两秒,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道:都不用健身的。 那天晚上你不是摸到了吗?难不成你以为靠做|爱那点运动量就能练成那样? 辛棠:那不是之前都没看你到你来过吗? 像今天这样有时间就会来。 行,我知道了,赶紧换衣服吧。 辛棠不想继续讨论做|爱练腹肌的问题了。 更衣室里也存有辛棠的衣服,但穿着冷得不行,辛棠赶紧拉着嬴欢出去热身,但他在跑步机上慢跑了十来分钟,愣是一点暖和的意思都没有。 反观赢欢,裸露的皮肤已经覆盖了一层细汗,在灯光的折射下,像是无数精致的碎钻。 什么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辛棠: 我不跑了,冷死了! 那你去把衣服换了吧。 知道了。 辛棠一边哆嗦一边冲回了更衣室,心说还好他把平板带下来了,这根本不是健身,是折磨。 好在嬴欢还是养眼的,有一种不同于平日西装革履或者穿着家居服时的野性的性感。 穿着厚厚的家居服再次从更衣室出来,辛棠忽然明白了好好的健身房为什么会摆着一张沙发,原来是给他这个废物点心准备的。 辛棠接着研究推箱子的239关,没什么头绪的时候,还可以看看仙女健身,倒也没有特别焦躁。 等到嬴欢擦着汗从器材上下来,辛棠已经成功推进去两个箱子了,而且以他并不长远的目光所形成的直觉来看,这次他就要成功了。 棠棠,帮我个忙。 嬴欢的声音打算了辛棠的思路。 什么忙? 过来给我踩一下腿。 什么?辛棠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什么踩腿? 字面意思。 我很重的。 把我压坏了就让你赔。 辛棠:???这个时候不该说压坏了又不让他赔吗? 那我再给你提示吧,你以前经常做的,今晚好好做梦。 行,踩就踩,踩疼了你别哭。 嬴欢趴在健身垫上,一双笔直长腿并排在一起,一看就很不稳。 辛棠试探地踩了一只脚上去,有点烫,很有弹性,脚感怪怪的。 见嬴欢没有任何不适的表现,他才慢慢把重量压上去,另一只脚也稳稳当当站了上去。 还行吗? 可以。 那我动了。 辛棠一开始动得很慢,一边踩一边还要观察嬴欢的情况,发现他这点重量好像确实不会对嬴欢造成什么困扰,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他加大力气,从小腿肚到大腿根,一寸一寸踩过去,两个来回之后,脚下的肌肉从紧绷状态变得放松,软软绵绵的,踩着越来越舒服。 怎么说,踩肌肉这种事是会上头的,尤其是对象体型优秀,长腿细腰,至上向下看的角度格外令人心动,而且,这具优美的身体是属于他的。 辛棠踩着踩着就动了凡心,他悄悄伸出脚丫踩了踩嬴欢的屁|股。 等了两秒,嬴欢没反应。 贼心渐起。 辛棠之前被捏得屁|股都青了,现在可是报复回去的大好时机,放松肌肉嘛,哪里的肌肉都要放松放松! 两只脚大胆地踩了上去,嬴欢依旧没反应,辛棠跟小猫踩奶似的,愉快地在上面玩了起来,直到硬邦邦的肌肉已经完全放松了,他才有点不舍地跳下来。 好了,下次健身再叫我啊,我一定认真负责地给你放松! 嗯。 嬴欢翻了个身,慢悠悠回了一句,声音似乎都被踩酥了,整个人显得异常慵懒。 看他这样子,辛棠还以为嬴欢铁定是不介意刚才被白嫖屁|股的事呢,喜滋滋蹲在了嬴欢身边。 我的技术和以前相比怎么样? 大差不差,不过嬴欢顿了片刻,以前你踩臀肌没有现在这么认真。 为什么? 辛棠有点好奇,心说踩嬴欢屁|股诶,这么好的事怎么会不认真? 因为啊、嬴欢勾唇,忽地揽住辛棠的脖子,一把将他摁在了胸前,你踩多少下,我就揉多少分钟回来。 分卷(14) 辛棠听完脸色大变,上次被揉了几分钟可是直接青了,这要是让他揉上半小时,那不得直接废了?! 但他又挣扎不过嬴欢,只能抱着嬴欢暂行缓兵之计:下次吧,我可是失忆了,不用那么跟我较真。 那不行,棠棠你之前可跟我说了,你只是失忆,没有失智,让我少糊弄你。 那能一样吗? 但凡是个讲理的人都知道,当然不一样了,辛棠失忆了,他又不知道以前的约定,但嬴欢并不个讲理的人。 不仅不讲理,还直接剥夺别人讲理的机会。 嬴欢哑着嗓子慵懒地问道:哪不一样了? 哪都不一样!我、我失忆了,以前的规矩不适用我。 我和辛棠的约定,辛棠就得认。你是辛棠吗? 我是辛棠可是、可是 辛棠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下文,论嘴上功夫,他就没在嬴欢这儿讨过什么好 最后,他竟然又傻乎乎地跟嬴欢求起了救:嬴欢 嬴欢不会心疼,但他嘴里却是轻声细语的一句:棠棠,要不要我给你指条明路? 什么明路? 跟我说几句好听的,再亲亲我。 这流程辛棠熟啊,刚醒来就被嬴欢教过了,虽然那时候的他差点震碎世界观。 叫老公很羞耻,可比起现在的情况,辛棠还是能接受的。 辛棠毫不犹豫,直接搂住嬴欢的脖子,什么 老公,我失忆了,你别为难我。 老公,你疼疼我。 老公,我错了,下次我一定好好按摩,不夹带私货了。 之类的话张口就来,把嬴欢听得都懵了片刻。 那一瞬间,辛棠终于懂了嬴欢为什么老爱说骚话撩他。 辛棠趁热打铁,往前一拱,直接冲着嬴欢的薄唇亲了下去,撬开牙关,轻咬舌尖,把嬴欢用在他身上的套路还了回去。 嬴欢短暂的愣神之后,一个翻身将辛棠压在了身下,反客为主地入侵辛棠的口腔,动作凶狠得不像话,那架势像是要把辛棠生吞活剥了下去一样。 辛棠实在受不住这么凶狠的亲吻,抓住嬴欢的长发就往后扯。 嬴欢的理智终于回来了一点,他停下动作,埋在辛棠颈肩喘气,抱歉,我有点失控了。 听到失控两字,辛棠的DNA动了。 早知道叫几声老公再主动亲一亲嬴欢就能失控,昨晚他何必做出那种傻|逼事? 好家伙,原来嬴欢的死穴竟然是老公,赶紧小本本记下。 辛棠回过气儿,幽幽道:原来你喜欢听我叫你老公啊。 你叫我爸爸的话,我同样开心。 我爸现在还在土里躺着呢。 嬴欢抬起头,眼尾还带着一点红,但整体已经平静下来了。 他弹了弹辛棠的额头,小混蛋,还学会拐弯抹角地骂我了? 都是跟你学的。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说着,嬴欢坐了起来,我可舍不得。 什么呀,你之前不还说我失了智? 你记错了,我的原话是,你是失忆,不是失智。 对啊,翻译过来不就是我失了智吗? 不要翻译我的话,我的话就是表面的意思。 辛棠故意重重地冷笑一声,表达他的不信任。 嬴欢不置可否,行了,上去洗澡吧,别感冒了。 辛棠今天统共还没运动二十分钟,身上那是一滴汗没出,感冒的事根本轮不到他,他把嬴欢赶进浴室,自己闭着眼默默祈祷今晚一定要做梦之后,再次打开了推箱子游戏找感觉。 多玩儿几遍,说不定就想起他为什么要和嬴欢一人一关地玩儿这个游戏。 为此,辛棠澡都不想洗了,因为不想打断他的思路。 但澡可以不洗,药却是不可以不上,睡前,嬴欢愣是按着辛棠再上了一次药。 辛棠极其控诉地盯着嬴欢。 嬴欢遮住他的眼睛,说道:那我再给你一个提示,一人一关,是棠棠你提出来的。 第21章 好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老祖宗说的话到底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经过辛棠睡前的不懈努力,晚上他还真梦到了以前的事。 是在书房,装修和现在的没什么区别,嬴欢坐在电脑前,而他,穿着松松垮垮的深紫家居服瘫在沙发上,对着34关的推箱子愁眉苦脸。 好久他都没找到思路,在沙发上翻来覆去,一会儿坐起来,一会儿又躺回去。 嬴欢注意到了他的动静,处理完手上的工作之后走了过去,坐在沙发扶手上看辛棠抓耳挠腮地研究该怎么玩这个游戏。 辛棠没有注意到嬴欢已经过来了,直到葱白的指尖点早他屏幕里的一个小箱子上,先推这个,指尖移到一个指定位置上,推到这里。 为什么?辛棠不解。 算出来的,不要一个一个箱子去试,很难试出正确的顺序,先观察哪个指定位置必须最先被填上,再倒推回去,哪些箱子可以推到这个位置上来。 34关的地图算不得难,辛棠很快按照嬴欢的步骤找了起来。 可是,这两个箱子不都可以推进这个位置吗? 那你再找一下第二个必须被填的指定位置? 辛棠指着第一个位置向外走的位置,这里。 再推一下哪些箱子可以推到这个位置来? 辛棠仔细一推算,发现依旧是两个箱子可以推进第二个位置,其中有一个箱子刚好和第一轮一个箱子重合。 也就是说,重合的箱子属于第二个位置,那第一轮剩下的箱子就是第一个位置的。 刚好就是嬴欢指的那个箱子。 辛棠一边推箱子,一边有些郁闷地道:你怎么这么快就看出门道了? 他完了三十多关了,都没有想到要这样找规律呢。 这是个关卡类游戏,越往后越难,不可能全靠试就把正确答案试出来的。 可我是在玩游戏,要那么理性的话,就没有玩游戏的乐趣了? 一直过不了关,又能保持多久的乐趣呢? 就是过不了才会有乐趣啊。 两个人互相望着,似乎都不认同,甚至可以说不理解对方的想法。 嬴欢喜欢把事情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他只会爱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辛棠,追求的是事物的未知感,就是因为无法掌控,才会不断去追逐。 辛棠觉得嬴欢这样太无趣了,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那这样好了,我们一人一关,看谁先不耐烦吧。 嬴欢挑了挑眉,好啊。很显然,他对自己追逐的东西也很执着。 清晨,嬴欢刚起床,动作放得很轻,但辛棠还是醒了过来,比平常早了几分钟。 辛棠伸出手,堪堪抓住了嬴欢的衣摆,嬴欢,我想起来了。 嬴欢顿了顿,没有转身,你想起什么了? 推箱子,是因为我觉得不用算法玩儿更有趣,所以我们才一人一关的对吧? 就想起这些? 什么呀,我能想起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吗?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嬴欢终于转过身,俯身亲了亲辛棠的额头,嗯,是我的错,你再睡一会儿,嗯? 我当然还要睡,辛棠嘟嘟囔囔地缩回被窝,困死了。 辛棠很快又睡了过去,只模糊感觉嬴欢给他塞了俩暖手宝,连嬴欢什么时候换的衣服都不记得。 再醒来就是暖手宝冷了的时候了,辛棠今天没有多赖床,直接就爬了起来,边吃早饭边抱着他的小平板研究推箱子。 不知道是不是有昨晚那个梦的加成,辛棠今天玩这个游戏简直如有神助,昨天明明卡在第四个箱子,今天花了半个小时就把箱子全部推进去了! 辛棠又把农场里该收的的收了,该做的产品都放在加工线上,发了会儿呆,打开了微信。 里面的聊天记录没能恢复,昨天他已经点进来看过了,有十几个联系人,不过他都不记得这些人是谁了。 辛棠研究了一会儿,学会了进入朋友圈,十几个人的朋友圈挨个看下来,只有一个叫做旭的人在认真分享日常,连吃了个冰淇淋都要拍张照的那种,不过他的日常从一个月前就断了。 除此以外,还有几个朋友圈几乎是空的,剩余的最多的竟然是各种打小广告的。 犹豫了一会儿,辛棠给除了备注老公的嬴欢以外的人挨个儿发去了消息:你好,我失忆了,请问你以前认识我吗? 等了好几分钟,没有一个人回他。 难道是觉得他在骗人? 辛棠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句:我没有骗人,只是想知道我们以前认不认识。 还是没人回。 辛棠开始怀疑其他人根本没收到他的消息,于是他点进与嬴欢的聊天界面,给嬴欢发了条消息:你能看到我的消息吗? 可以,怎么了宝贝? 嬴欢回消息已经是十分钟之后了,饶是如此,其他十几个人依旧没有回消息的。 没什么,就想试试能不能发出去,你工作吧,不用回我了。 辛棠退回微信的首页,百无聊赖地刷了几遍,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不是消息发不出去,而是这些人真的没有回他。 为什么呢? 一个两个以为他是骗子也就算了,不至于所有人都把他当成骗子吧? 辛棠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答案,跑卫生间用冷水拍了拍脸,想擦水时才发现一楼的卫生间因为不怎么用,洗漱间甚至里面的卫生间都没有纸。 他只能就这么出去了,抽了一张茶几上的纸迅速擦干净脸上的水,正在这时,黄姨推门走了进来。 今天没下雪,但黄姨提着一大堆东西,很多都是给辛棠带的做蛋糕的材料,看起来很不容易,背脊被压得有一点弯。 辛棠迎上去,这些给我拿吧。 不用黄姨连忙拒绝。 但辛棠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中年女人提着一大堆东西没有一点行动的,他还是固执地接过了黄姨右手上的东西。 手无意中碰在一起,黄姨这个刚从风雪里穿过的人,手温竟然还比辛棠的高一些。 黄姨像是被烫伤了一样,猛地把手收了回来。 辛棠脸色有点难看,黄姨,难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碰一下都让你这么难受? 不是黄姨看了一眼辛棠的手,又看了一眼她刚才站着的地方,脸色愈发白了几分,我只是没想到小先生你的手这么冷? 你说是那就是吧。 辛棠不欲多说,提着一大口袋东西,转身大步走向了厨房。 任谁好心帮忙却被这样嫌弃,心情可能都不太好。 黄姨右手捏着衣摆,又看了一眼地面,深吸一口气,终于走向了厨房,落后了辛棠好几米的距离。 辛棠把口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清点,差不多看了一半了,黄姨才走进来。 小先生,厨房我会收拾的,要不您先出去,等我先做了午饭,您再来学习做蛋糕? 辛棠心里憋着一股气,一听她这话,故意反着她说道:我今天中午就要吃蛋糕,你来做吧,又用不上刀,我就在这里看着。 黄姨紧张地地捏了捏身上的几个口袋,似乎是没捏到想要的东西,她脸色有些为难,中午只吃蛋糕对胃不太好,我还是先做饭吧。 这么明显的找借口辛棠想装作没发现都不行。 我现在还不饿。 说着,辛棠直接让出了身位,示意黄姨过来。 黄姨很犹豫,嘴巴张合了几次,才说道:小先生,做蛋糕要很长时间,我儿媳妇还在家等我要不,我明天再给你做,行吗? 又是一个拙劣的借口,况且做蛋糕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吧! 辛棠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语气生硬地道:为什么我要你做什么你都推三阻四的?如果你这么不想做,我可以跟嬴欢说。 不是的小先生,我只是只是,没准备好,明天我早点来,做完蛋糕还能准时做饭。 辛棠不欲再说话,径直离开了厨房,他是真的不明白,黄姨又不想好好跟他相处,也不想辞职,甚至一提到要辞退她脸色都白了。 他真的搞不懂黄姨想干什么。 黄姨做完午饭就匆匆走了,倒是和辛棠打了个招呼,但辛棠没理她。 辛棠草草吃了点东西,觉得实在没什么胃口,随便取了点零食嚼了几口。 吃东西时,他顺便打开微信看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回他,不过他无师自通学会了摇一摇匹配,但见鬼的是,他居然一个人也摇不到。 辛棠去网上搜了一下,得到的答案是:摇不到人说明你的摇一摇被封禁了。 辛棠: 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从早到晚,没一件事是舒心的,辛棠萎靡得不行,漫无目的地翻着平板上的软件,无数次想要点开推箱子下一关,又忍住了,后面差点靠着沙发睡着。 嬴欢回来的时候,没看到辛棠像往常一样跑到门边对着他叽叽喳喳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挑了挑眉。 走出玄关,才看见沙发边上冒出来半个毛茸茸的头顶,不过比起平常,似乎有点阴郁。 他走过去揉了揉蓬松的发顶,看到辛棠打着哈切睁开眼睛,才温声问道: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第22章 出去吃饭啦 辛棠挣扎着坐起来,眼神幽幽的,我在想,黄姨她是不是对我有点意见。 分卷(15) 怎么这么想? 就比如今天早上吧,我看见她提了很多东西进来,想帮她提一点,就是不小心碰到了她一下,她跟见了鬼一样一下退开好远。 她对我的态度,我觉得很奇怪。 那棠棠想要辞掉她吗?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啊!按理说她这个态度,不想做就辞职了呗,结果她不仅不辞,我今天提了一句辞了她,她反应特别激烈,好像很怕我会辞掉她。 你不用管她怎么想,嬴欢坐到辛棠身边,语气很认真,请她本来就是为了照顾你,你觉得不舒服,我就辞了她,重新请一个。 辛棠皱眉仔细考虑了一会儿,问道:她在这里工作多少年了? 很久了,我买别墅后第一个请的就是她,一直用到现在。 那还是再看看吧,而且比起辞了她,我更想知道她对我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奇怪。 我们都是按照劳动合同工作与支付薪水的,你没必要因为她工作的时间久,就觉得对不起她。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啦,辛棠直直地看着赢欢的眼睛,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比起辞了她,其实我更好奇她对我的态度为什么这样,再看看吧,我真觉得那么不舒服的话,一定会告诉你的。 那好,不要再闷闷不乐了,今天我们出去吃怎么样?一整天都没下雪,外面积雪不厚。 一听可以出去辛棠可就来劲儿了,一下腰不疼了人也不丧了,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那好,我去换衣服! 二楼卧室的衣柜有一半都是辛棠的,里面衣服不少,辛棠本来有点眼馋那一套和嬴欢同款的银灰西装,结果嬴欢直接上来给他挑了一套厚实的羊毛高领毛领,外搭一件亮色的卫衣,最后还给他裹了一件暖和的大衣。 好看是好看,但和嬴欢站在一起,仿佛两个世界的人。 辛棠有点不满意:我想和你穿一样的。 外面冷,你受不住。 语罢,嬴欢打开衣柜也取出了一件高领毛衣,对着辛棠晃了晃,我也要换,工作才穿那么正式的。 虽然嬴欢没穿卫衣,只是黑色的高领毛衣叠一件驼色的大衣,但和辛棠站在一起,气场格外地和谐。 辛棠这才勉强满意,那好吧。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说的没错,穿着西装的嬴欢总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偶尔换上休闲的衣服,那股温柔也有了令人亲近的魅力。 辛棠喜滋滋地挽住嬴欢的胳膊,走吧。 嬴欢取了围巾将辛棠严严实实裹起来,这才应道:嗯,走吧。 两人一边往外走,辛棠兴奋地问:我们去吃什么? 没决定好,棠棠想吃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我都不记得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了。 去吃涮肉吧,万悦广场有一家你很喜欢的铜锅涮肉,现在吃也很暖和。 好呀! 万悦广场,有点耳熟,想了一会儿,辛棠终于想起来在哪里听过: 万悦广场是不是我们之前去逛超市那里啊? 是啊,棠棠想逛超市吗? 嗯。辛棠点点头,我们做饺子吧,我今天看了一个做饺子的视频,我觉得挺简单的。而且,做了饺子,你以后早上蒸点就直接可以吃了。 是给我准备的? 我自己也想吃。 好,吃完饭我们就去逛超市,买材料包饺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半个小时的路程好像没多久就到了。 把车停在低下停车场,嬴欢直接带着辛棠坐直达电梯到了四楼。 电梯一到,门缓缓拉开,一股浓郁的涮肉香味儿扑鼻而来,辛棠越发对这家以前很喜欢的店多了几分期待。 嬴欢轻车熟路把辛棠带进了不远处古色古香的店,要了一间包间。 要说问题也确实有点,那就是服务员的态度有点奇怪,总是一脸欲言又止地看向他俩十指相扣的手。 辛棠一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但很快又觉得,他和嬴欢可是结了婚的,合法持证上岗,问题应该在这种大惊小怪的服务员上不在他! 嬴欢大约也不太喜欢服务员的态度,进了包厢之后,只要了一份菜单,就叫那人先出去候着。 好的先生,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叫我。 全程,没有看辛棠一眼。 辛棠: 辛棠郁闷地问道:难道我很像个透明人吗?他们都只看得到你,也只跟你互动。 你不开心了吗?嬴欢一边给辛棠解围巾一边半开玩笑地道:被我的光环遮住了。 不,你能把我遮住挺好的,我也不是很会跟陌生人打交道。 只是,被忽视的感觉终究是有点不好受罢了。 嬴欢安抚性地摸了摸辛棠的头,没关系,他们不看你,但我的眼里只有你,扯平了。 辛棠没忍住,笑了出来,好吧,你说的有道理。 嬴欢光环再强又怎么样,还不是他的? 两人这才拉开菜单仔细看了起来,除了必点的现切薄羊肉片儿,辛棠估摸着两人的饭量加了几个菜,就叫嬴欢别点了。 有钱也不能随便浪费,尤其是这里的服务员还忽视了他! 汤锅被端了上来开始煮着,底料也一并端了上来,辛棠记得嬴欢说过他不喜欢葱姜蒜,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忆后口味变了,他闻着蒜蓉挺香的,伸出了罪恶的手。 嬴欢明明也在调自己的底料,却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辛棠的企图并拦住了他,你不吃葱姜蒜。 可我闻着蒜茸挺香的,想试一试,万一我失忆后口味变了呢? 实在想试的话,可以试试葱和姜,蒜,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我闻着觉得好香啊。 因为有外力阻拦,本来只是闻着挺香的东西,一下就变成了闻着好香。 因为你对蒜过敏。 啊? 辛棠有点失望,嬴欢还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补充:沾一点儿就会呼吸道红肿,严重的话甚至会窒息。 辛棠: 嬴欢再问:还香吗? 辛棠:好呛。嘤。 没多大一会儿,菜陆陆续续上齐了,嬴欢依旧没留人守在包厢里。 自己烫菜虽然有可能把握不好火候,但胜在自在,聊天也能天南海北的没有顾忌。 而且这里的汤底很鲜,就算火候没把握好,烫出来的菜也不会难吃,点的几个菜,两个人吃了个七七八八。 总的来说,这顿饭辛棠吃得还是比较满意的。 出去的时候,侍者还守在门口。 他看了一眼屋里的情况,问道:先生,剩下的东西需要打包吗? 辛棠: 他不能理解,就剩几片土豆有什么好打包的? 嬴欢似乎也有点无语,但良好的教养让他面不改色温声回答:不用。 好的,请您这边结账。 按照侍者指的方向到了收银台,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收银员刷卡的时候,辛棠拿起小票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着用餐人数:1人。 1人?所以他和嬴欢究竟谁不是人? 辛棠曲起手肘戳了戳嬴欢,在他看过来后指着小票小声问道:他这上面写的是用餐人数1人,是不是搞错了? 因为我是尊贵的VIP用户?嬴欢半开玩笑地回答辛棠的问题,实则视线是落在收银员身上,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收银员双手把黑卡递了回来,是的,尊敬的贵宾客户,这是您的卡,请收好。 辛棠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出了铜锅店,两人搭乘电梯去负一楼的超市,途径一家奶茶店,辛棠停了下来。 辛棠有点眼馋地看着不远处人头攒动的奶茶店,提议道:我们去买杯奶茶吧。 他刷视频的时候,听说奶茶可是现在年轻人的必备饮品,他才28岁呢,也勉强能算入年轻人的行列吧? 走吧,正好这家还是你以前喜欢喝的。嬴欢拉着辛棠就往里走。 我以前真的喜欢喝奶茶啊。 辛棠不由得弯起眉眼,心说他果然还是年轻人的口味。 嗯,要我给你点你以前常点的尝尝吗? 好啊。 说着,他们已经走进了奶茶店,嬴欢轻车熟路地点单:两杯热的豆乳玉麒麟,一杯三分糖,一杯全糖。 好的,请稍等。收银很快把打出来的取单号递给了嬴欢。 辛棠看了一眼,前面还有6杯呢,我们去坐一会儿吧。 好。 嬴欢刚应下,收银突然抬起了头,微红的脸上还带着一点茫然,然而看清嬴欢已经离开了点单台时,疑惑地摸了摸脖子,又低下头继续做她自己的事了。 辛棠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人刚才把嬴欢对他说的话当成嬴欢在对她说话了,感情他刚才说了一大堆,收银就选择性地听到了嬴欢的一个嗯字。 好家伙,今天被忽视得可真够彻底的。 算了,习惯了。 总比上次去超市那样,被阿姨盯着看的好。 辛棠也就抑郁了一两秒,很快就把心态掰了回来,问嬴欢:全糖是我的吗? 其实他也就随口那么一问,想要个确定的答案而已,毕竟就他们的各方面来看,喝全糖的那个都会是他。 然而嬴欢的答案相当出乎人意料:三分糖是你的。 第23章 眼药水 哦啊?三分糖是我的?!辛棠很是惊讶。 相比之下,嬴欢显得格外平静:你最多就喝三分糖,有时候甚至无糖,太甜的你喝不下去。 那你很喜欢喝甜的吗? 辛棠细细看了嬴欢一圈,越看越不像,像嬴欢这种仙女,喝的不都该是那种清清淡淡的饮料吗?怎么会喝连他都喝不下去的全糖? 比你能喝一点。 好吧。顿了片刻,辛棠又道:你待会儿给我尝一口,我看看到底有多甜。 好。 辛棠撑着下巴漫无目的地想,原来嬴欢很喜欢甜的,那他的蛋糕是不是应该做得甜一点,还好今天一起出来了。 没一会儿,他们的饮料做好了,点单台那边在叫他们的号。 辛棠站起来,一回头,被吓了一跳,好些人都在隐晦地打量他们这一桌,那种目光,似乎怜悯中又夹杂着一点恶心或者是害怕。 嬴欢扶住辛棠的侧脸,把他掰了过来,不让他看那些人的目光。 不用管他们。 但是我不喜欢他们的眼神。 仿佛看着两个疯子。 我们本来就是少数,你后悔了吗? 我才不会后悔呢!你不在意的话,我也不会在意的! 嗯,所以不用去看,也不用在意。 嬴欢搂着辛棠走了出去,那些人的目光一下变得更加奇怪了,但嬴欢愣是一点反应都欠奉,把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几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辛棠被他的态度感染,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但心里总是有几分感慨。 他这两天刷视频,明明网上对同性恋群体接受度很高,同性cp甚至比异性cp还热门,没想到现实中的人对同性恋接受度却这么低。 他们只是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那些人都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 烦人! 出了奶茶店,人流少了,异样的眼光也跟着变少,辛棠松了口气。 嬴欢取出奶茶,插好吸管递给辛棠,抱着,暖暖手。 噢。 辛棠乖乖抱住奶茶,小小吸了一口,甜味淡淡的,有一股很浓的豆香和奶香,尤其是上面那一层细细的黄豆粉,简直是画龙点睛的一笔,香浓中带着一点沙沙的口感,好喝得不行。 果然是他以前爱喝的奶茶! 我想尝尝你的。 尝完自己的,辛棠眼巴巴地看向了嬴欢手里热腾腾的奶茶。 嬴欢把奶茶递了过去,小心,很甜。 辛棠还以为他要说小心烫呢。 不过是甜而已,而且嬴欢还这么喜欢,再难喝也难喝不到哪里去吧? 辛棠直接吸了一口,下一秒,脸上的表情逐渐失控。 好甜黄豆粉的香味被压得死死的,愣是从一杯香浓的奶茶变成了一杯夺命糖水。 要不是这里是公共场合,他非得吐出来不可。 辛棠面目狰狞地将一大口奶茶咽了下去,随后立马补了几口自己的奶茶,好不容易才把那股腻人的甜味压下去。 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这样的。 我以为你知道呢。 我怎么会知道?我失忆了,你又不跟我讲。 我说过了,嬴欢半阖着眉眼,他高一些,这样看着辛棠像是在慵懒而暧昧地睨视他一样,红唇含住吸管喝了一口甜腻的奶茶,脸上却出现了一点显眼的餍足,我很爱你。 辛棠因为失忆而略显迟钝的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这两句话之间有任何关联,更想不明白,我很爱你这一句话怎么就能看出嬴欢嗜甜了? 嗯?不对。 从我很爱你看出嗜甜? 分卷(16) 辛棠脑子里灵光一闪,好像抓住了两句话之间的联系。 我很爱你和我爱吃甜,翻译过来,不就是说他甜吗?! 上一次逛完超市,把巧克力装进冰箱时,嬴欢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想到那个过分色|情的吻,辛棠脸上不自觉蔓延出一点薄红。 就在这时,一道童真的声音在身畔响起:妈妈,这个叔叔在干什么?看起来好奇怪? 辛棠猛地从画面中惊醒过来,诧异地回过头,看见一个小萝卜丁牵着妈妈的手从他们旁边经过,此刻正一脸疑惑地看着嬴欢。 小欧,不许这么没礼貌,快跟叔叔道歉。年轻的妈妈看起来有些尴尬,不过那份尴尬大概也有面对嬴欢和辛棠二人的尴尬。 小欧还是有点奇怪,可是这个叔叔对着空 小欧!年轻的妈妈打断了孩子的话,妈妈平时怎么教你的?是不是不可以对着别人评头论足?快点道歉。 噢。小欧委屈地瘪了瘪嘴,对着他俩的方向举了个躬,对不起叔叔。 辛棠不太会面对这种可怜巴巴的小萝卜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向了嬴欢。 嬴欢姿态随意地点了点头,和刚才对着辛棠和风细雨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没事。 可爱的小孩儿也不可能打动嬴欢冰冷的心,辛棠忽然心情有点微妙,又有点诡异的满足。 年轻妈妈尴尬地点了点头,再次道了个歉就拽着孩子走了,一边走还一边教育他不能这么没有礼貌。 辛棠隐隐约约听到那小孩奶声奶气地说了一个人奇怪之类的词语,但更具体的就听不清了。 咱们也走吧。 嬴欢开口,把辛棠的思绪拉了回来。 哦哦,好。 这个时间段超市人挺多的,辛棠一路都受到注目礼,但始终做不到嬴欢那么泰然处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拉着嬴欢赶紧离开了这里。 短时间内不对,是没有必要情况,他可能都不想出门了。 除非什么时候国内同性结婚合法。 回到家里已经八点过了,嬴欢把东西放进冰箱里,催促辛棠赶紧洗澡去,饺子留着明天再包。 辛棠当然没什么意见,在外面待了那么久,他的手都要冻僵了,真要他现在包,其实他也包不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晨,不耐凉的辛棠明显感觉今天的气温有点低。 外面是不是又下雪了? 嬴欢来送暖手宝的时候,辛棠缩在被子里含含糊糊地问道。 嗯。 下得很大吗? 比前几天大一些。 那车开得出去吗? 路上有清雪的,不用担心。 噢,那你路上小心一点。 嗯。嬴欢俯身亲了亲辛棠的额头,又把被子掖紧实,转身走了出去。 辛棠还记着黄姨说的今天要早点来,也没赖多久的床,哆哆嗦嗦地爬了起来。 一时之间,他竟然分不清究竟是他在折磨黄姨,还是黄姨在折磨他。 辛棠哈欠连天地坐在一楼沙发静候黄姨到来,打开平板随手点进推箱子,这才想起他昨天忘记告诉嬴欢他已经过关了的事了。 呜,他又要多等一天了。 生怕今天又不小心把这事忘了,辛棠给嬴欢发了条微信:推箱子的239关我已经过了,没用算法,轮到你了哦。 没多久,嬴欢的消息回来了,是一个小鸭子比OK的表情包。 辛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回了个小兔子比心的表情包,随后就让嬴欢不用回他了,好好工作。 打开梦想城镇,把该做的都做了,辛棠又无聊得调了半小时的建筑位置,黄姨终于来了。 小先生。 嗯。 辛棠点点头,关掉平板爬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不尴不尬地前后进了厨房,昨天那些东西还原原本本摆在料理桌上,辛棠昨天生气走了,而黄姨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也没收拾。 黄姨看着料理台上的情况,也有些尴尬,搓了搓手道:小先生,你是打算给先生做蛋糕,要不就你来做,我在旁边看着。 辛棠已经懒得去问她为什么了,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行,我来。 做蛋糕看起来简单,但想要做得好吃其实也是个精细活儿,得要根据气温、经验等进行灵活的变通。 比如打发蛋,现在气温低,要割热水打发,打发的手法也要注意,发泡程度更是光凭视频判断不好。 如果不是有黄姨在,估计辛棠倒腾一天都不可能把蛋糕坯子烤出来,认识到这一点之后,辛棠的心态倒是逐渐放平了不少。 终于烤好了蛋糕胚,放凉也没有回缩,算是大功告成了。 黄姨看起来比辛棠这个动手的人还要疲惫,中途不知道揉了多少次眼睛,揉得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乍一看两只眼睛似乎都是红的。 辛棠回头时甚至被不轻不重地吓了一跳。 黄姨又揉了揉眼睛,似乎实在难受得紧了,说了一句小先生,你先熟悉一下后面的步骤,我去一下卫生间。便低头快步走出了厨房。 辛棠对她这种诡异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看奶油的时候突然想起一楼卫生间没纸了,便急忙拿了纸追出去,想提醒一下黄姨。 他跑进客厅时,刚好看见黄姨关上洗漱间的门,辛棠跟了上去。 卫生间在洗漱间里面,中间还隔着一道门,而黄姨又没进去多一会儿,所以辛棠没怎么多想,直接推开了门。 他没想到,黄姨的目标本来就不是卫生间。 黄姨站在洗漱间的洗手台前滴眼药水,红色的,质感很稠,递进眼睛里后,像是被血糊住了。 很眼熟 很想那天晚上他突然醒来,在厨房找到嬴欢时,嬴欢的眼睛似乎也是这样,猩红、粘稠,像是眼球上覆盖了一层凝固的血。 第24章 大雪封路 小、小先生 黄姨擦干净眼药水,一回头就见辛棠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看着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 辛棠一直盯着黄姨的眼睛,发现她眼里的红已经消散了,甚至红血丝也比之前好了不少,仿佛那转瞬即逝的猩红粘稠只是他的错觉。 他举起手里的纸缓缓道:我想起一楼卫生间没纸了,担心你没有带纸 谢、谢谢 你用的什么眼药水,能给我看看吗? 就是不值钱的玩意儿,药店里随便买的。 我还没见过红的的眼药水呢,想看看。 这 不就是一盒眼药水吗?我是看看又不是要你的,有这么为难吗? 等了两秒,见黄姨还是僵着脸但又不说话的样子,辛棠揉了揉眉心,算了,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先出去了。 经过这一件事,厨房里的气氛再次变得难熬起来,只做出来一个丑陋的蛋糕雏形,黄姨提议明天再练,她给辛棠做午饭。 辛棠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简单把他用过的东西收拾干净,头也没回地走出了厨房。 既然黄姨那么不愿意和他说话,那就减少交流好了,别弄得好像他在欺负人一样。 黄姨目送辛棠离开,松了口气,缓缓转过身,洗干净抹布又把料理桌上仔仔细细收拾了一遍。 这事辛棠当然不知道,要不他又得难受了。 下午,雪渐渐又大了起来,从昨晚一直下到现在没听过,地面山已经起了很厚一层积雪。 辛棠没出去过,不知道具体有多深,但站在窗边能看到小腿高的花坛已经被完全淹没了。 他不又得有点担心,这么大的雪,来得及除干净吗? 嬴欢还开了车,这么厚的雪,如果没有除干净的话,嬴欢可能开不回来。 时间缓慢流逝,终于到了五点半,辛棠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嬴欢给他发了条语音:棠棠,积雪太厚,我被堵在跨江大桥上了,你自己弄点东西吃,不要等我了。 辛棠赶忙拨了一个视频电话过去,没一会儿,嬴欢接通了。 嬴欢坐在车里,镜头正对着他的脸,看不出外面什么情况,但辛棠就是觉得嬴欢肯定很冷,脸色比平时白,让人联想到冰冷的雪,和嵌在右上角的小画面中辛棠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辛棠恍惚了一阵,家里没有镜子,他看到墙上的照片后,对照镜子也没什么特别的执念。 认真算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直观地看到自己的脸,和墙上的照片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只是比高中少了些锐气,比前两年少了些阴霾,岁月似乎没在他身上留下过重的痕迹。 虽然不至于到嬴欢那种美女的程度,但怎么也不至于把人吓到吧? 想起医院里见他跟见了鬼的护士和护工,辛棠无语地瘪了瘪嘴,把思绪强行拉了回来。 辛棠看向嬴欢,问道:积雪很严重吗? 嗯,悍住车轮了,整个跨江大桥都堵住了。 那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看情况吧,前面已经有交警出来疏通了。 那万一不能疏通呢,下这么大的雪,你又在桥上,一直堵着的话,雪不是很快就积起来了吗? 嬴欢还有心情开玩笑:今天怎么这么聪明? 我一直都很聪明好吗? 嗯,棠棠很聪明,今天在家怎么样?跟黄姨相处得还愉快吗? 愉快就算了,我今天看到黄姨在滴眼药水,那个眼药水很稠,还是红色的,跟快要凝固的血一样,但一眨眼红色又没了,我就很好奇嘛,想管黄姨要来那个眼药水看看,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她一边说那就是药店里随便拿的眼药水,一边又死活不肯给我看一眼。我真觉得她太奇怪了。 所以棠棠还是想要先留着她,搞清楚她为什么这么奇怪? 对!辛棠很肯定地点头。 他以前面对嬴欢的时候也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放不下黄姨这件事。 不说这个事了,辛棠不想一天到晚都在纠结一个黄姨,你是不是很冷啊?你今天都没穿多少。 不用担心,车上有备用的羽绒服,我不会冷着自己的。 我怎么觉得你在敷衍我呢?你的脸色很白。顿了片刻,辛棠特意加重声音强调:苍白! 可能是微信给我自动美白了。 才不是,美白那也是健康的白嫩,哪会像你这么苍白。跨江大桥远吗?要不我来找你吧。 不用,外面很冷,你吃个饭我就回来了。 辛棠倒是觉得他的想法很不错,在平板上看起了地图,嘟嘟囔囔地道:也没有很远,走路只要半个多小时。 不许来,辛棠,嬴欢难得地再次叫了辛棠的全名,我不需要你冒着风雪只为了过来和我一起挨冻。 可是今天雪这么大,车还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我来陪你,总比你一个人待着好吧,我会穿好衣服的。 嬴欢微微敛眉,遮住眼底的情绪,声音变得有点慢悠悠的,似乎字与字的间隔被他故意拖长了,显得有些诡异:怕我冷? 自从上一次辛棠伤了喉咙之后,嬴欢一段时间都表现得都比较克制,乱七八糟的话也很少说,温柔得让辛棠差点忘了他最开始是什么样的人。 辛棠甚至不记得当时被强硬地挤开喉咙是怎样可怕的一种濒死体验,那段记忆在嬴欢的温柔和他意识到自己是特例的兴奋下,逐渐美化成了一种充满浪漫色彩的自我献祭。 他现在回想起来,只记得那是一种完全在他可忍受范围内的疼痛。 若是之前,辛棠听到嬴欢这么说话,肯定会清醒地保证他不去了,但现在的他,并没有这么敏锐的神经。 察觉到了偏爱,就会变得骄纵,这是人类的劣根性,辛棠也不能免俗。 辛棠很肯定地点头,对啊。 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吗? 什么样?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想被我|干。 嬴欢慵懒地靠回椅背上,而手机还架在原位,因为角度问题,他的上半张脸超出了镜头范围,而随着距离的拉远,上半身也进入了镜头。 辛棠这才注意到,嬴欢的领带是散着的,最上面一颗扣子也解开了,露出一小段雪白的皮肤。 你怎么把扣子解开了?不冷吗? 所以,你要想办法让我热起来。 你又不让我出来找你。 宝贝,你来找我没用,到时候还得让我脱了衣服给你取暖。你怕我冷,得用别的办法。 嬴欢说话的时候,隐在衣领里的喉结便会上下滚动而若隐若现,偏偏又是那样雪白的皮肤,禁欲的同时又性感到了极致。 辛棠嗓子有点干,干咳了两声,生怕嬴欢看出来他的不对劲,没怎么过脑子就回答道:我要怎么做? 打开平板支架,放在茶几上。 干什么?太远了看不清。 嬴欢带上了一点命令的语气:快点。 辛棠有点受不了嬴欢穿着西装用这种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命令他,有种禁欲的色|气,让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打开支架,撑住平板,逃避一般跳回了沙发上。 躲那么远干什么?嬴欢双腿交叠在一起,声音愈发低哑了几分:宝贝,我想看你,过来一点。 就算知道这是美男计,辛棠也很难坚持住丝毫不动摇。 嬴欢继续劝诱道:不用那么近,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让我看看好不好? 分卷(17) 辛棠看了一眼地毯,其实距离平板还挺远的,只要他不睁大眼睛盯着看,其实和坐在沙发上没什么区别。 看在天气这么冷的份上,辛棠从沙发上滑了下去,努力保持一脸正气,在地毯上正襟危坐。 棠棠,打开茶几下面最左边的抽屉。 只要不让他看屏幕,辛棠还是很乐意听话的,然而他拉开抽屉那一秒,简直恨不得自戳双目,一时根本分不清到底看哪边更合适。 一整个抽屉,竟然都是形形色色的项|圈! 宝贝,选一个你喜欢的,戴给我看。 理智告诉辛棠,事情从这里已经开始走向了晋江不让描写的方向,但他很难拒绝嬴欢,说不清到底是他色欲熏心,还是他觉得外面太冷了,他想回应嬴欢的一切要求。 况且,隔着那么远,嬴欢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但最后的事实证明,嬴欢就算什么也不做,一张嘴就能说得辛棠头昏脑胀,惊恐地挂断电话。 第25章 完了,真的傻了 话音未落,手机屏幕黑了。 嬴欢弯眉低笑了一声,随即取回手机,打开了车门。 跨江大桥上的车百分之八十都是这样,一直关着门,待会儿积雪厚了,门可能就推不开了。 隔壁车的大哥看到嬴欢,眼中闪过惊艳,兄弟,你长得真他马的好看,你是混血的吗? 不是。嬴欢心情不错,笑着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在现实里还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人,我这里还有一张毯子,要不你拿去用吧? 嬴欢慢条斯理地扣上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整理好褶皱,答道:我不冷。 他的宝贝,刚才可是不遗余力地给他加了一把火,可惜跑得快了些。 那辛棠不跑也不行啊,他有种预感,再不跑他可能就要酿成大错了! 辛棠对着漆黑的平板屏幕喘了半天气,结果越喘越觉得气闷,往脖子上一摸,才发现他还没把项|圈取下来。 操! 辛棠粗|暴地将项|圈扯下来,一眼都不愿再多看,直接扔回了抽屉里。 可惜嗓子里还是痒,由内到外的痒。 辛棠干咳了两声,也没觉得好转,跑去倒了杯热水,慢慢喝了一整杯下去,还是觉得嗓子里痒得不行,很想咳嗽,但又咳不出来。 他揉了揉脖子,神使鬼差地将两根手指伸进嘴里,压了压舌根,一阵反胃的感觉涌上来。 对着垃圾桶干呕了好一会儿,虽然什么都没吐出来,但喉咙里面一下好受了不少。 辛棠: 总觉得这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不过他的喉咙痒应该就是单纯地被项圈给勒的吧! 辛棠人麻了。 回到沙发边坐了一会儿,辛棠拿起平板,系统通知里又弹出了好几条关于暴雪的新闻,越看越觉得心惊,好多新闻都说这次极端天气可能会持续几天,堵在跨江大桥的人大概只能弃车步行回家了。 正好这时嬴欢的消息也过来了,提醒辛棠自己先做点饭吃。 辛棠心说,老公都还在冰天雪地里冻着呢,他一个人怎么吃得下? 不过下一秒,他转念一想,嬴欢今晚肯定是得回来的,他还是应该做点东西,好让嬴欢一回来就能吃上。 厨房里不用刀就能做的东西也不少,但都不太好吃,辛棠考虑到嬴欢回来又冷又饿,可能想吃点暖的,便按照教程熬了一锅粥。 虽然没有菜,但嬴欢回来了随便拍个黄瓜也能吃不是。 熬粥就熬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辛棠端着小碗回到客厅,吃了两口觉得没甚滋味,忍不住再给嬴欢打了个语音电话。 我做好饭了。 嗯?做的什么? 白粥,我正在吃。我做了很多,你快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提前给你热上。 好。 说罢,嬴欢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辛棠:??? 辛棠一脸疑惑,正打算回拨回去,嬴欢的电话再次打过来了,不过这次是视频电话。 经过刚才那个视频电话,辛棠表示他并不是很想接。 嬴欢似乎知道他的顾虑,发了条消息过来:放心吧,你在吃饭,不闹你,我想看看你。 好吧。辛棠喃喃自语一声,清了清嗓子,点了接通。 这回嬴欢真的没搞事了,就有一搭没一搭和辛棠闲聊。 辛棠一边说话,一边小勺小勺喝着粥,本来没什么胃口的,可不知不觉就吃了两碗白粥下去。 这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跨江大桥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此时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从窗户往外看就黑洞洞的一大片,看着怪吓人的。 辛棠从窗户边回来,担心地问道:难道就一直这么等着吗?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你都在桥上堵了两个多小时了。 不会一直等着的,看看交警怎么说吧。 他们也一直守在桥上吗? 嗯,现在过来了,好像在通知什么。 没过多久,两个交警通知到了嬴欢这里来,今天除不了雪,他们可以把车停在这里,等这一场暴雪过去再开走。 嬴欢谢过之后,推开门走了出来,也是镜头转动时辛棠才看到,车门竟然是开着的。 车门为什么是开着的? 雪下太大了,防止雪太厚堵门。 你的门辛棠的表情逐渐变得奇怪,不会一直开着的吧? 想什么呢? 如果辛棠在这里,嬴欢大概会忍不住弹一下他的额头。 你去做饭的时候我打开的。 噢,那就好,我就说之前视频的时候怎么老是看到你的头发在动,原来真的有风。辛棠的心情不由得失落下来,他还是对于没能去找嬴欢耿耿于怀。 一点风,没事的,你要是这么心疼我,赶快洗个澡去床上躺着给我暖|床。 我不去,反正我去床上也是越躺越冷。我在一楼客厅等着你,你快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把粥加热一下,顺便把暖手宝给你烧好。 棠棠真贴心。 那当然了! 两人没在说话,但也没有挂电话,虽然现实情况不允许辛棠跑出去接嬴欢,但他也会用这种方式陪着嬴欢回家。 一轻一重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分外和谐,后来辛棠还去卧室取了床头读物念给嬴欢听。 念了整整两个章节,辛棠喝了口水正打算继续,嬴欢却叫他可以停下了,因为他就快到家了。 辛棠从沙发上一弹而起,赶快去把粥热上,两个暖手宝也充上电,还爬到二楼放书的同时,把浴室的暖灯打开了。 做完这些没多久,甚至暖手宝都还没烧好,嬴欢终于回来了。 辛棠跑到玄关,帮嬴欢扫干净了身上的风雪,而后摸了摸嬴欢的脸,冷得跟冰块似的。 我还是第一次摸到你身上这么凉。 就凉这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最好是这样,你先去换衣服吧,粥可能已经热好了,我给你端出来,浴室的暖灯我已经提前打开了,等会你吃完东西就能直接去洗澡了。 好。 以往都是嬴欢在照顾辛棠,偶尔一次辛棠这么忙前忙后地照顾嬴欢,还觉得有些新奇,热情也挺高,走路的时候脚步都比平时轻快。 如果他知道接下来两天这种机会还多得很,估计就不会这么雀跃了。 辛棠心里根本没有生病的概念,从头到尾压根没想到要煮点姜汤驱驱寒,而嬴欢大概也没想过他有可能会生病,也没提过要喝点感冒药提前预防。 所以第二天早上,嬴欢发烧了,其本人和辛棠一样有点懵。 怎么说,人还是不要对自己的身体素质过于盲目自信。 辛棠会发现嬴欢发烧并不难,他早晨醒来就觉得嬴欢的身体比以前烫,眼睛都没睁开,按照本能迷迷糊糊地摸了摸嬴欢的额头,就这一下子,直接就被惊醒了。 嬴欢!你额头好烫,你发烧了! 唔嬴欢含糊地应了一声,却把辛棠更加牢固地压进了怀里,额头更是追着辛棠的手跑,嘴里喃喃道:你好凉快。 辛棠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嬴欢,可耻地心动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坚守住了心神,坚定地推开嬴欢,别闹,我去给你拿药。 但平常辛棠的力气就比不过嬴欢,生病的嬴欢更是毫不克制力气,一股蛮力跟铁钳一样牢牢困住了辛棠,边蹭边撒娇似的嘟囔:棠棠,不想下床。 是我下床,又不是你下床。 不想下床。 辛棠: 辛棠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缓缓变得惊恐,再次仔细感受了一遍嬴欢额头的热度:你到底烧到多少度了?不会是傻了吧? 嬴欢不说话,就满足地贴着辛棠的手。 完了,估计真的傻了。 第26章 就要男妈妈 赶紧放开我,我去找温度计,要不你真烧傻了,咱俩就只能一起喝西北风了! 辛棠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他不过是一无所知还受不得冷的废物点心罢了。 嬴欢还是不松手,好像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似的。 无奈,辛棠只能换了个思路,放缓了声音安慰道:嬴欢,我想下楼,你放开我行不行? 不想。 什么不想? 嬴欢又不说话了。 这人生病了怎么这么难缠?! 辛棠只能耐着性子回想他之前说了什么,他唯一提到的一个想字就是想下楼,所以嬴欢回的不想是指这个? 我想下楼?辛棠再次试探性地问道。 不想。 不,我想。嬴欢,你只能决定你想不想做某事,不能决定我想不想。 嬴欢脸一埋,还给他委屈上了。 辛棠: 好吧,他只能再次整理思路,换一条路走。 今天的嬴欢虽然不讲理,但好像特别黏他 那你陪我去好不好,你身上很暖和,我想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嬴欢终于舍得抬起头,一双狭长的眼睛被烧得通红,沾着一点水雾,显得雾蒙蒙的。 辛棠突然心临福至,亲了亲嬴欢的额头,你陪我吧。 嬴欢没说话,但那态度明显是默认了。 终于把人从床上拽了起来,辛棠赶紧把嬴欢带到了楼下,生怕他突然反悔。 然而事实却是,他实在想得太多了,嬴欢就跟筑巢期的大狗一样,黏着他连眼睛都不带转一下的。 辛棠一路直奔医药箱,选出了好几种退烧的药,按照说明书准备好,让嬴欢吃了,又哄了好一会儿的事暂且就不提了。 完事儿他还给嬴欢量了体温。 39.4摄氏度! 辛棠直接瞳孔地震,赶紧打开平板查了起来:发烧多少度会被烧傻? 大部分答案都是41度以上,辛棠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搜了一些其他的词条,才知道烧到39度也很危险了,有可能陷入昏迷,就算不昏迷,人也会犯迷糊,最好送进医院救治。 但外面已经大雪封路了,辛棠根本没办法带着嬴欢出门。 不过他想,还好,只是迷糊,还没傻,有得救。 辛棠继续搜:生病了变得特别粘人是为什么? 前几个答案综合起来的意思就是生病了很难受,如果无法表达出来,就会有寻求安慰与依赖的心理需求。 虽然嬴欢现在的情况就是烧糊涂了无法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感受,这个回答看起来很有道理,但问题是,这些答案针对的都是小孩子! 嬴欢都28了,掏出来比他还大,算哪门子的小孩子? 辛棠觉得这个答案不太靠谱,抱着平板又搜了半天,终于在一个网页的小广告夹缝中找到了一个成年人生病变得粘人的原因:这种行为有可能是童年安全感没有得到满足的代偿行为。 什么呀,嬴欢这种大美人,家长不都该把他捧在手心里疼吗?怎么还会出现缺乏安全感的代偿行为呢? 话说起来,嬴欢并不喜欢他自己的脸,两件事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小时候的嬴欢岂不还是地里一颗小白菜? 不过,辛棠看了一眼面色酡红、靠着他昏昏欲睡的嬴欢,心说就算是白菜,嬴欢也该是地里最水灵那一颗。 眼看着嬴欢彻底睡着了,辛棠想偷偷把手□□,去洗漱一下顺便做点饭,大早上不刷牙,他真的要难受死了。 然而他手臂刚动了一点,嬴欢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真就比狗还灵敏。 辛棠立马放弃了偷溜的打算,我要去洗漱,一起好不好?我想让你陪我。 嬴欢歪了歪头,吃了退烧药,脑子还是有点迷糊,但他还是黏着辛棠站了起来。 嬴欢已经完全丧失了独立生活的能力,看着辛棠刷牙他也想要,就眼睛一闭对着辛棠张开嘴。 辛棠:算了,上次嬴欢也帮他刷牙了,就当礼尚往来了。 看着嬴欢这副乖巧的模样,辛棠心底逐渐动了邪念,马的,他真应该把嬴欢这副样子拍下来。 嬴欢不老爱拍他吗?这就叫一报还一报! 然而十分钟后,辛棠无奈地把平板甩在一边,他之前怎么没发现,他的平板竟然没有相机! 这是不是不太合理? 莫不是嬴欢早就料到了今天? 老奸巨猾。辛棠扭过头,不满地瞪着嬴欢。 嬴欢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辛棠: 算了,媚眼都抛给瞎子看不对,应该说对牛弹琴! 今天积雪这么严重,黄姨肯定是来不了了,加上嬴欢也烧成了傻子,做饭的重担全部落在了辛棠这个见不得刀的人身上。 分卷(22) 随后便端起蛋糕来到了玄关,堪堪在嬴欢推门而入前一秒准备好。 嬴欢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辛棠浑身只着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跪在玄关的模样,顶端两粒扣子没扣,露出脖子上棕红色的项|圈,中间一个小小的铃铛更好垂至锁骨中间。 漂亮得令他想要咬碎些什么。 辛棠被看得愈发不自在,抻了抻脖子,示意嬴欢赶紧把牵引绳取走。 然而嬴欢只是敛眉,不紧不慢地脱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一只手扯散了领带,另一只手则是接过了牵引绳,食指勾住银链向上拽了拽:起来。 辛棠不可谓不懵,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这样来见嬴欢的,还以为会发生点什么,结果就这,嬴欢就直接叫他起来了? 虽然但是,他有一点难以言喻的失望!现在是心疼他冷的时候吗? 但辛棠没那么厚的脸皮质问嬴欢为什么要让他起来,努力装作一副开心的样子,捧着蛋糕站了起来。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嬴欢,还以为嬴欢是要把他带到客厅裹被子吹蜡烛,然而实际上,嬴欢根本没踏入客厅,直接把他带进了厨房,打开两个灶台烧了两锅水。 你烧水干什么?辛棠问。 你现在不应该问这个。 那我应该问什么? 你应该问,你想先吃蛋糕,还是先吃我? 明明是一句略显油腻的话,但从美人嘴里,用淡漠平静的语气说出来,效果却是截然不同的。 辛棠被撩得心跳飞快,都没反应过来,嘴上已经跟了一遍嬴欢的话。 嬴欢侧颈笑了笑,说道:那就先吃蛋糕吧。 辛棠:他再一次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种被吊了的感觉,心里像是被蚂蚁爬了一样麻痒难耐。 本来先前还是努力忍住去迎合嬴欢,现在已经在他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参杂着不忿的焦灼。 嬴欢却依旧保持着那副不骄不躁的样子,取出厨房里备着的打火机,点燃了蛋糕上的蜡烛。 厨房里的灯没关,就算点燃了蜡烛,也没有多么完美的光影氛围,只是为嬴欢的脸上增添了几缕跳动的火影。 嬴欢垂眸看着跳动的烛光,不等辛棠催他闭上眼睛许愿,他已经吹灭了蜡烛。 辛棠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声音不由自主拔高:诶!你还没许愿! 我想要的,会自己来拿。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吗? 有,嬴欢点头,突然抬眸看向了辛棠,漆黑的眼眸看起来既美艳又森然,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是吗? 为什么是我们?我根本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你会知道的。 又是这样,嬴欢根本不打算告诉他,甚至一点提示也没有,辛棠甚至分不清嬴欢到底是否希望他知道背后的答案。 嬴欢抽掉蜡烛仍在一边,这是你做的?明明是一个疑问的句子,他说出来却是肯定的语气。 是我做的,我多放了糖,你尝尝怎么样?说到这里,辛棠抛却了刚才纠结的事情,带着点期待地看着嬴欢。 嗯。 嬴欢淡淡地应了一声,却迟迟没有动作,辛棠忍不住催促他:你怎么不吃啊? 等你。 啊?等我干啥?还要等我喂你不成? 嬴欢眨了眨左眼,没说是,但基本就是默认了。 辛棠有点无语:你自己还说呢?吃个蛋糕还要让我喂,你还是小孩子吗? 我不是小孩子 不等嬴欢把话说完,已经学聪明的辛棠直接撬了块奶油塞进嬴欢嘴里,堵住他的话:快吃! 嬴欢垂眸,舌尖卷住辛棠的指尖,轻轻一扫便带走了所有的奶油。 唔 不好吃吗?辛棠有点紧张。 我喜欢甜的。 还不够甜吗?我已经特意多加了一倍不止的糖了。 说着,辛棠撬了一块奶油送到嘴里,甜到发齁,他的表情管理直接失控了,眉心皱成了一团。 很甜了啊,你到底还想要多甜? 再加两块糖就够了。 嬴欢忽然收紧牵引绳,辛棠被迫仰起头,下一秒,温热的唇落在耳畔,呼出的热气激起了侧颈的鸡皮疙瘩:棠棠。 辛棠脑子没这么好使过,竟然一下子明白了嬴欢的意思。 他猛地想起,嬴欢患有分裂样人格障碍,难以与人建立情感联系,他能成为那个特例,也许并非是他让嬴欢懂得了什么是爱。 嬴欢嗜甜,他只懂得吃到甜味时的享受,所以棠棠在他眼里就是两块甜甜的糖。 这是让人无可奈何的事实,却也是一个病患最纯粹真挚的爱。 辛棠并不为此感到伤心,相反,他感到了一种来自灵魂的战栗 健全的爱让人温暖,给人自由,而病态的爱,就像贫瘠荒漠中的最后一朵玫瑰,艳丽无双,却也灼人悲壮。 他想,他愿意做属于嬴欢的唯一一支玫瑰。 他抛弃了胆怯,抛弃了不安,抛弃了羞耻,抛弃了疑惑,全然将自己敞开给了嬴欢。 不知从何时开始,无孔不入的寒冷被燥热代替,灶台上的两锅水已经烧热了,咕噜噜冒着气泡的同时,源源不断蒸腾起白色的雾气。 厨房的门虚掩着,热气大部分被关在屋里,氤氲了两人的身影。 眼前的一切变得有点朦朦胧胧的,像是坠进了嬴欢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里,细细密密的网将他缠绕包裹,无处可逃,无所遁形。 仿佛整个人被劈成了截然不同的两半,一半在不断下坠、沉沦,另一半却抓着什么,用力向上挤着逃着。 辛棠感受到了,他紧紧攀附着的嬴欢,也是给他带来痛苦的根源。 但疼痛与快|感从来不是泾渭分明的,反倒因为疼痛的存在,他感受到了高楼坍塌、岩浆崩裂的绚丽与疯狂。 辛棠醒来的时候,除了有点异物感以及腰酸了点,其实,精神还不错,并没有事先他想象的那么惨绝人寰。 果然,不知事情全貌还是不要妄下定论。 辛棠挪开嬴欢的手悄悄下了床,感觉依旧还好,甚至心血来潮蹦了两下。 嘶好酸爽。 看来也不是完全没事。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闷笑,辛棠回过头,是不知何时醒来的嬴欢,正靠坐在床上看着他。 你笑什么? 其实辛棠更想说的是你还有脸笑,但他又觉得那样显得好像在撒娇似的,话到嘴边改了个说法。 嬴欢笑道:你以前也这样。 这可是嬴欢少有主动提起过去的事情,辛棠赶紧接话:我经常这样? 不经常,只有第一次做完蹦了,后来你就学聪明了。 哦。 辛棠连装都不会装,嘴上是应了,表情却全是不解,虽然是有点难受,但也不至于到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再也不敢蹦到地步吧? 嬴欢淡声补充道:第一次没经验,操流血了 打住!不用给我讲细节!辛棠光是听到流血两个字就开始痛了,赶紧打断了嬴欢的话:我去洗漱了。 第一次的细节,他打开柜子下的光碟就能看个清清楚楚,要什么嬴欢的解说! 辛棠慢悠悠刷着牙,视线空洞地盯着前方的瓷砖,已经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不能习惯这里没有镜子。 忽然,他眼前晃了一下,视线再度聚焦起来时,眼前赫然出现了一面宽长的镜子。 镜中的他叼着牙刷,嘴边沾着一圈白沫,眼神看起来有些恍然而麻木。 辛棠被吓了一跳,突然清醒过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还有一次,他在浴室也看到了镜子。 在他失忆之前,一定发生过什么大事,让嬴欢撤掉了家里所有镜子。 问嬴欢肯定是问不出什么答案的,辛棠叹了口气,把疑惑装回了心里。 洗漱完之后,辛棠又躺回了床上,窝在嬴欢暖乎乎的怀里研究推箱子,整了半天也没找出点门道,看得嬴欢都忍不住提点他两句。 辛棠当然是严辞拒绝嬴欢的主动帮忙作弊,经过一番谈判,还讨来了嬴欢必须靠直觉过用一关的惩罚。 他当初和嬴欢一人一关不就是为了让嬴欢体会到玩游戏真正的乐趣,两个人耗了两三百关都没决出胜负,这个谈判可谓是向前走了一大步。 辛棠绞尽脑汁终于把241关给过了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嬴欢刚洗漱完,下去做午饭了。 辛棠抱着平板下去找嬴欢,喜滋滋告诉了他这件事,问道:你下午工作多吗? 不多。嬴欢回答。 那正好,今天下午你玩242关,我得亲自看着你。 嬴欢不置可否。 辛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视线无意中瞟到嬴欢昨天脱在一楼的衣服还仍在地上。 时间不早,嬴欢下来就直接做饭了,没收拾这些东西。 他抱起衣服丢进洗漱间的脏衣篓里,突然想起该检查一下衣服兜里有没有装着什么东西,又把外套和裤子捡回来仔细摸了一遍兜里的情况。 还真让他找到了东西一支钢笔和一张纸。 辛棠展开纸,发现那竟然是一张玫瑰花的收据,时间是昨天下午两点。 昨天下午两点?他可没收到什么玫瑰! 辛棠眼睛红了,气红的,他把收据上的信息原原本本誊到了备忘录上,决定找个时间亲自去找找嬴欢究竟把花送给了谁。 至于笔和收据,他一股脑全塞回了衣服兜里,被洗烂了更好,他可不打算现在就着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去找嬴欢摊牌。 嬴欢做好午饭出来,就发现上午还跟他腻歪在一起的辛棠此时已经冷了脸。 怎么了?嬴欢问道。 辛棠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打开平板,播放了一首《小幸运》。 温柔的女声缓缓流淌: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嬴欢:???我惹你了? 辛棠努力想克制自己不被嬴欢发现异常,但那显然很难,他从来就不是个很会隐藏情绪的优秀猎手,一冲动就情绪上头干出与愿违的事情。 比如看到嬴欢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一首《小幸运》,又比如在下午嬴欢工作完成后,就是不想把平板拿给嬴欢守着他用直觉玩儿推箱子。 总而言之,很烦。 估摸着嬴欢也挺烦的,直接把辛棠捞到了腿上抱着。 说吧。 辛棠挣扎不过,故作冷漠地盯着嬴欢:说什么? 因为什么生气了? 我没生气啊。 那我可以亲你吗? 辛棠咬牙:可以。 嬴欢压住辛棠的后颈,吻了上去,他吻得极狠,唇齿间甚至能尝到一点血腥味,凶狠得像是在表达他的不满。 辛棠喘不上气,他想推开嬴欢,想告诉嬴欢他愿意把生气的原因开成公布地说出来了,但嬴欢不放手,他就只能在窒息中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辛棠觉得他的意识已经因为缺氧而滞缓了,一阵突兀的门铃声打破了压迫的氛围。 嬴欢的劲儿似乎松了一点,辛棠艰难地侧过头躲开他的嘴唇,喘着气喊道:有人、有人来了! 嬴欢贴着他的耳朵,哑着嗓音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他都找到家里来了!说不定有什么急事! 嬴欢顿了片刻,抬起头看着辛棠,光线从辛棠身后过来,照出一片阴影笼罩在嬴欢身上,黑沉的眼神让辛棠有些不寒而栗。 嬴欢辛棠忍不住小声叫嬴欢的名字,好像这样能给他带来一点安全感。 嬴欢忽然绽开笑容,阴沉的氛围随之散去。 希望他真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嬴欢起身去开门,辛棠焦灼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不知为何,他感觉有些不安,尤其是看到嬴欢打开门的动作,他产生了一种想要挤开门逃出去的冲动。 这很不对劲。 陌生的冲动让辛棠无比慌张,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到身后的楼梯,不受控制地拔腿跑了上去。 隐隐约约的,他听到门口一道陌生的声音,夹杂着愤怒与质问:他人呢?我为什么联系不到他! 辛棠下意识回头去看,却只看到被关上的门,以及嬴欢消失在门缝中的背影。 他加快速度跑上楼,却没有按照原本的计划回到卧室,而是拐了个弯来到了二楼的阳台从这里,他可以看到门口的情况。 来找嬴欢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或者说是男孩儿更合适,他看起来比嬴欢小了整整一圈,穿着单薄,带着点风尘气息,气势却没有被嬴欢完全压住。 距离太远,辛棠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能通过肢体动作判断出两人的关系不太好。 男孩儿的情绪很激动,愤怒地大声喊着什么,甚至几次想要动手,但都被嬴欢挡了回去。 他是来找人的,但他要找什么人,找的人和嬴欢有什么关系,他和嬴欢又有什么关系,辛棠一概不知。 最后男孩儿显然是败兴而归,走出门后又回过头对着嬴欢放了什么狠话。 嬴欢好像没听,因为他突然转身,看向了辛棠所在的方向。 辛棠慌乱地躲进了窗帘背后,心跳得飞快,而后,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他反射性的躲避是因为什么。 还有,刚才嬴欢究竟有没有看到他?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嬴欢回来了。 辛棠躲在卧室里,能听到嬴欢的脚步声,他听出来嬴欢是直奔着卧室来的,并没有去阳台看一眼的打算。 所以,刚才嬴欢没看到他? 还是说,嬴欢对他的了解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知道他一定会回卧室? 辛棠心乱如麻,怎么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借口。 直到嬴欢进屋,辛棠一口气已经吊到了嗓子眼,此时此刻,他的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入股嬴欢问他为什么站在窗边又为什么要躲,他大概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的。 分卷(24) 嬴欢可是一整天都在外面工作,怎么可能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 于是辛棠又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坦白从宽的话咽了回去。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嬴欢说出了下半句话:我以为棠棠你是想买情|趣内|衣呢。 辛棠一惊,差点没把手里的碗摔出去。 嬴欢还真知道?怎么可能!总不能是24小时监视着他吧! 不对!要真是这样,嬴欢不小心藏着掖着,说出来干什么? 辛棠满脸问号地回过头:你怎么知道的?! 嬴欢挑了挑眉,盯着辛棠看了一会儿。 辛棠被看得背后发麻,就在他几乎忍不住压力几乎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嬴欢突然笑了,打开手机在辛棠眼前晃了晃,宝贝,我们的账号是关联在一起的。 紧张的氛围瞬间消弭无形。 辛棠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的脑子却只抓住了最重要的一点:那我看了什么你岂不是都知道? 不用那么紧张,是你今天付款失败了,关联助手提醒可以帮你付款。 那你? 辛棠赶紧把平板拖过来,打开物流信息,竟然是付款成功的界面,正在等待商家揽件。 他心下一紧,对准申请退款就摁了下去。 但嬴欢忽然勾住了他的下巴,眼前一晃,已经被迫和嬴欢对视,没能退款成功。 嬴欢把平板拿了过去,好像是笑着似的问道:挺好看的,退了干什么? 你也觉得好看?辛棠试图先下手为强,我也觉得你穿上肯定巨好看。 想看我穿?嬴欢挑眉,也不是不行。 本来这就是辛棠想要的的,但嬴欢真这么说了,他又觉得怵得慌。 他怎么这么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有这种好事呢?尤其对象还是嬴欢。 辛棠狐疑地眯起眼,偷摸着和嬴欢拉开了一点距离,这才壮着胆子问道:那你要怎么样才穿? 很简单,还记得上次我抱你上楼时说了什么吗? 他们抱的时候不少,抱着上楼也有几次,但辛棠印象特别深刻的只有一次,嬴欢一提,他立马就想了起来:他第一次看见嬴欢吃药的时候。 当时嬴欢说了什么来着下次可以试试上楼的时候做。 上楼 做 辛棠直接一个激灵,就想摇头拒绝,但嬴欢忽然举起手机晃了晃,示意他看。 手机上赫然就是那件黑色旗袍的图,好像是买家返图,刚好是个白皮的男人穿的,果然和辛棠想象的一样,在黑色丝绸的衬托下,本就白皙的皮肤像是上好的玉石,散发莹润的光泽。 辛棠干咽了一口口水,可耻地心动了,而且是十分心动。 旗袍诶,如果能看到嬴欢穿一回,他死而无憾了。 果然,他还是得想办法让嬴欢穿上! 总而言之,昨晚刚被迫解锁了浴室场景的辛棠,今天又解锁了楼梯场景。 本来以为昨天那就是极限了,但今晚的辛棠又长见识了,原来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过度放纵的结果就是,辛棠第二天又是睡到了中午才爬起来。 他刚下楼,黄姨就告诉他门口有一个快递,所以顺手拿了进来。 辛棠想起昨晚才付款的某套和某旗袍,懵逼地点了点头,心说这快递可真够快的。 鉴于昨晚买的东西都不是很适合见人,辛棠把包裹抱上楼后才拆掉。 他这边刚上楼,门铃似乎被谁按响了,辛棠回过头,看到黄姨跑出去了,干脆就没管。 只是路过阳台的时候他顺势看了一眼,是一个穿着红色快递制服的男人,他拿了个快递给黄姨。 难道是旗袍?现在的快递都这么快的吗? 辛棠摇了摇头,倒也没多想,反正待会下来就能知道了,便回到卧室拆开了快递。 原来是同城递送的套,所以才能昨天下单今天到,检查过和昨晚下的单没有出入,辛棠就收拾收拾放进抽屉里,下楼了。 辛棠走到楼梯口时,刚好黄姨从玄关那边过来,尽管她极力压制,但是不难看出她的呼吸比平时重一些。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辛棠奇怪地问道。 一个送错快递的。黄姨搓着衣角回答道,冬天那么厚实的衣服都被她搓得有点皱巴巴的。 辛棠盯着她的手,送错快递而已,你紧张什么? 黄姨触电一般松开手,有点结巴地解释道:不是,我是想起忘记关气了 那你别站这了,去把气关了吧。 诶、诶,是,我这就去。 辛棠看着黄姨忙不迭走开的背影,皱了皱眉。 不过他现在满脑子寻思着有什么事情让嬴欢操劳操劳,不想和黄姨做无意义地拉扯,暂时把疑惑压在了心底。 辛棠瘫在沙发上,随手打开了日历看了两眼,不想还真有意料之外的发现 今年是2月15的新年,还有十天就要过年了。 过年要干点什么?除了年夜饭和守岁,那不得要大扫除! 一共十天,一楼至少扫个三天,二楼常住的一间卧室一间书房,那不得要弄个两天,加起来五天就过去了! 剩下几天准备准备年货、做点小零食什么的,就可以迎接他失忆后和应还第一个一起过的新年了。 辛棠不仅安排得明明白白,还在备忘录上列了一系列的理由,保证今晚说服嬴欢! 但很多事情嘛,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比如昨天辛棠想让嬴欢买旗袍,又比如今天辛棠想让不差钱的嬴欢亲自动手大扫除。 虽然昨天实际上是没占到什么便宜的,但辛棠一看到嬴欢那张脸还是有点心虚。 好几次话都到嘴边了,他又干巴巴地咽了回去。 一直到都快睡觉了,辛棠心说不能再拖了,趁着嬴欢刚吃完药还没上床的时机,裹紧小被子开口道:我今天看日历,还是十天就过年了。 是嘛。嬴欢淡淡地应了一声。 都要过年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个大扫除? 我会跟黄姨说的。 可是二楼不是挂着我的照片吗?让她上来不好吧? 可以暂时把照片取下来。 但是我不想让其他人进我们的卧室。 嬴欢挑了挑眉,占有欲这么强? 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嬴欢已经坐在了床边,伸手顺着辛棠微弯的眉弓摸了摸,辛棠不由得闭上眼,颤抖的睫毛刮蹭着他的手,有点痒。 他这才缓声道:一定要大扫除吗?我们以前也不是每年都扫的。 要的要的,俗话说得好,没有直接拒绝就是接受,辛棠赶紧打蛇随棍上,疯狂点头,今年是很特殊的一年,严格算来,这可是'我'第一次和你一起过年,怎么能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仪式感?一个大扫除就能给你仪式感了? 当然还要年夜饭和守岁了,本来还应该放烟花的,不过我看网上说好多地方都禁放烟花了,是吗? 不可以私人放,但新运湖零点的时候会放,我们在家也能看到。 那、你看,仪式感这不就来了吗? 好,嬴欢点头,今年过年都按照你的安排来吧。 辛棠本来只是想说大扫除的事,没想到嬴欢一口气把后关于过年的事情全部交给了他,那他的计划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全部实行? 对此,他只能说:好啊! 何止是好,简直是太好了。 辛棠憋不住笑,把被子拉上来盖住了翘起的唇角,但微弯的眉眼还是完全纳入嬴欢眼中。 但嬴欢并未点破,反而是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既然你要了,就一定要做完,我会看着你的。 辛棠满不在乎,心说他当然一定做完,大扫除和守夜而已,难道他还会不愿意不成? 第34章 纸条 按照辛棠的计划, 他们应该先扫二楼的房间,当然,主要是扫他们常用的起居室和书房, 空置的房间则是看时间能不能得空再决定要不要扫。 之后再抽一天的空闲时间清理一下负一楼的健身房、楼梯等地方,就可以放黄姨几天假,方便他们自己清扫一楼准备过年。 嬴欢对此没有异议,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积极地配合辛棠的安排。 第一天他们清扫书房的时候,主力工作其实都是嬴欢在做, 辛棠像个助手一样跟在嬴欢后面,让干什么干什么,完全没有一点作为监工的自觉。 辛棠自己也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反正他很能适应这种跟在嬴欢身后不用动脑子的感觉。 所以第二天扫卧室的时候,辛棠依旧适应良好地作为一个废物亦步亦趋跟在嬴欢身后。 可惜扫到一半的时候,嬴欢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嬴欢看了一眼, 摘掉手套出去接的电话。 辛棠:???他竟然出去接电话! 尽管辛棠没有任何不相信或者想要偷听的意思,但他还是觉得嬴欢的行为冒犯到了他,而且让他突然好奇了起来到底是谁打来的电话。 辛棠偷摸跟到门口, 拿着抹布装木作样地擦着花瓶, 实则整颗心都飞出卧室跟到嬴欢身上去了。 嬴欢就站在走廊中段, 要说远那还真不远,但也不足以辛棠听清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 他只能听到嬴欢说了什么我心里有数你给我拿过来就行后果我自己承担我不在乎 好像是工作上的事情? 辛棠正这么胡乱想着, 却见嬴欢突然回过了头,眼神直勾勾看着门口的方向。 他心下一惊,明明他站的位置嬴欢应该是看不到的,但还是下意识往旁边躲了半步,不小心把花瓶撞到了地上。 花瓶砸在地上 , 发出一声脆响,瓷片四分五裂,被揉成团的废纸暴露在光线下。 辛棠根本不知道那些纸团是什么,却在此刻心跳陡然加快,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倒流回大脑,让他手脚发麻、眼前发黑。 不能让嬴欢看到这些! 他脑中莫名出现了这样的想法,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身体已经急急忙忙蹲下,把纸团一把抓起装进了口袋。 几乎就在他刚捡完纸团的瞬间,嬴欢推门走了进来,棠棠,怎么了? 辛棠还有点晕,像是夏日午后别人从午睡中叫了起来一样,思绪被雾蒙蒙地包裹着,什么想法都变得遥远而不甚清晰。 他甩了甩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机械地回答道:我不小心把花瓶打碎了 没关系,一个花瓶而已,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有点头晕。 先过来坐一会儿。 辛棠乖乖被嬴欢带到了床边坐着,但他还是没办法把眼前的情况完全理清,他只知道不能被嬴欢询问,因为他不可能把嬴欢骗过去。 他主动问起:刚才是谁的电话? 我的嬴欢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措辞,一两秒过去,他才有点不确定地答道:医生? 你的病很严重吗?辛棠的理智逐渐回笼,所以又特意加上了一句:我听见你说什么承担后果了,有什么后果需要你承担? 不严重,我找他拿保健品,但他劝我适量摄入而已。 辛棠知道,嬴欢说的保健品实际上是指他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嬴欢还不知道他已经知道嬴欢病情的事情了。 那你就适量摄入。 顿了片刻,辛棠还是决定直接摊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嬴欢语焉不详地糊弄他。 我已经知道你生的什么病了,既然医生让你少吃,你就少吃,不要用保健品做借口来糊弄我。 赢欢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知道我生了什么病? 是,我在书房看到了你的病例。 你不害怕吗?我有精神疾病。嬴欢的语气突然变得很轻,尾音轻飘飘的,有种雪花坠落的无力感,却带来令人瑟缩的冰冷。 辛棠却是坚定地点头:我不害怕。 他只怕一切都是虚妄,但他已经找到了答案,他得到了独一份的宠爱,所以他不会再感到害怕。 嬴欢轻笑了一声,像在嘲讽辛棠的单纯,你知道我犯病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让我少吃药,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我知道!我已经见过了!你生病那一次,晚上没吃药,你还记得吧?我已经见过了! 你真的不会害怕吗?我会伤害你,会不顾及你的感受,如果你一味忍让包容我,你还能爱我多久呢? 那你呢?你一直忍受、一直伤害自己,你又能爱我多久呢? 我们不一样,棠棠 辛棠摇头,这样悲观的嬴欢令他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窒息的疼痛,他固执地重复:一样的,一样的 嬴欢没有说话,他望着辛棠的眼睛,但辛棠眼里只有坚决,没有丝毫闪躲,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思及以前,嬴欢眼中的戾气渐起,忽地一把拽住了辛棠的头发,扯得辛棠不得不抬起头,将脆弱的脖颈露了出来。 他扯着嘴角,笑容隐含恶意: 那就给我看看吧,你的决心。 辛棠梗着脖子,怎么也不肯说一句害怕的话,他想告诉嬴欢的是,他可以接受嬴欢生病,也有决心陪着嬴欢变好。 这一夜毫无疑问是疯狂而混乱的,辛棠时而会产生一种错觉,赢欢是被关在笼中的困兽,充满了痛苦腐烂的味道,他试图拆解重构这一切,包括辛棠,也包括他自己。 一切都将迎来毁灭,除非赢欢走出困兽,亦或是辛棠重构在困兽之中。 夜晚,终以辛棠疲惫地闭眼为落幕。 第二天辛棠醒来的时候,毫不意外又是快中午了,厚重的黑色遮光帘都没办法将阳光完全隔绝在外面。 辛棠打着哈欠爬起来,对于身上难以避免的异样感他已经适应良好,可以面不改色上下楼梯。 分卷(25) 和他预料的差不多,旗袍是在今天送过来的,那时候他正在吃饭,而黄姨已经收拾东西打算走了,听到门铃,黄姨放下垃圾先出去把快递取了回来。 反正家里也就辛棠一个人,他就犯不着带着快递上楼拆了。 吃完饭,辛棠就在客厅撕开了快递的外包装袋。 下一秒,一张叠成方块的纸掉了出来,正好落在辛棠的腿上。 这让他突然想起昨晚上藏起来的纸条,眉心跳了跳。 辛棠干咽一口唾液缓解毫无预兆突然出现的紧张,缓缓展开了纸条,里面是一片手写的字,看得出来写字的人尽量想把字写得漂亮,但字体的构架不端正,不仅不漂亮,反而显得僵硬: 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欺骗你、背叛你。 不管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帮你,不要不理我。 这是什么意思? 纸条是唐九日带给他的吗?他救过唐九日的命? 可嬴欢不是说,唐九日害死了他的父亲吗? 不对,他现在应该纠结的问题不是这个 而应该是,为什么唐九日为什么要用这么麻烦的、把纸条塞进他的快递里的方式联系他? 上一次唐九日通过黄姨带纸条进来的时候,好像说过什么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不回信息的前提是,唐九日给他发了信息,可他分明什么也没收到过! 辛棠后知后觉意识到,整件事情究竟有多么不对劲。 如果说唐九日曾经尝试联系他,但失败了,才不得已找到别墅门口来,第一次被嬴欢拦住了,第二次他通过黄姨把纸条带了进来,可他依旧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所以他想办法寄来快递,但真正能接收到快递的人是黄姨,她拒收了那个快递,还告诉辛棠,只是送错了快递。 如果真的是这样 辛棠想到这种可能性,背后有点发毛。 黄姨没必要做这些事情,除非她听从嬴欢的话,不让他接触到任何关于唐九日的事情。 而他没办法收到唐九日的消息,要么说明嬴欢在把平板给他之前已经把唐九日的联系方式删了,要么说明,他的平板根本没办法和别人联系。 总而言之,不管哪一种可能性,都应证了唐九日最开始说的你被嬴欢软禁了。 他被嬴欢软禁了,不是因为不能一个人出门,而是因为,他被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 一旦产生了怀疑嬴欢的念头,一直以来困住辛棠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他清晰地看见了无数本该让他产生警觉的疑点: 偶尔突然出现的对嬴欢的恐惧、嬴欢不愿告诉他的过去、面对他时总是显得心虚的黄姨、无人回应的微信,甚至是至今为止他都没见过的自己的手机。 因为平板代替了手机大部分功能,完全能满足辛棠的需要,辛棠从没有去细想过,他本该还有一个手机的。 辛棠沉默着站起来,去二楼找到了他昨晚下意识藏起来的纸条。 五张纸,彻底让辛棠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个家里,还有秘密吗? 我应该相信谁? 视频到底是谁给的? 他疯了,我也是。 遗物。 以前的他或许真的和嬴欢发生过什么很不愉快的事情。 第35章 出门 辛棠甚至想过直接拿着这些纸条和嬴欢摊牌, 但随着时间流逝,他渐渐冷静了下来,还是赶在嬴欢回来之前把东西收拾干净了。 一切都还只是猜测罢了, 他更应该想办法搞清楚真相。 辛棠努力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吃过饭后,才随意地跟嬴欢提起想出去的事情。 不知道他拙劣的演技究竟怎么把精明的嬴欢骗过去的,反正嬴欢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听到他说要出去的时候, 显得有些为难地歪了歪头。 明天有点事,后天我陪你,你想去哪都可以, 好吗? 辛棠其实更想一个人出去,他想见一面唐九日,从另一个人口中看看他的过去究竟是怎么样的。 所以他顺理成章拒绝了嬴欢的提议:可是我明天就想出去我已经在家里待了好久了。 一定要明天吗? 最近天气都很好,而且我也没有出现过什么突然晕倒的情况, 我觉得我可以一个人出去了。 在你突然晕倒之前,谁也不知道你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嬴欢笑容淡去 ,说道:棠棠, 你答应过我, 至少要等到开春。 可是 辛棠张了张嘴, 想说可是之前的他并不知道赢欢想软禁他,但话倒了嘴边, 还是被理智强压了回去。 好一会儿,辛棠才找到话说:可是你明明看到了,我根本没事。 赢欢伸手把辛棠的碎发捋到了脑后,动作轻柔得仿佛是在触碰珍贵的神龛,但眼神落下来, 却像是黑压压的天幕倾倒,带来一种密不透风的被笼罩的压迫。 棠棠,你累了,去睡吧。 这样的眼神辛棠之前也见过,但他总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直到这一刻他才陡然明白,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想多,他最不该做的就是想太少了。 辛棠垂下眼眸,固执地问道:那我的手机呢?我以前难道不用手机吗? 用的,不过也很长一段时间不用了。 为什么不用? 这就要问以前的你了,嬴欢勾起唇角,那个表情却显得薄凉比温柔多,似乎他也在为此感到恼怒,为什么不用呢? 是这样的嘛? 嬴欢抬起辛棠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但仅过了一两秒,他忽然低头亲了下去,顺着辛棠的眼睛亲到了嘴唇,逐渐深入。 许久之后,辛棠听到嬴欢仿佛叹息一般的声音:是真的,棠棠。 尽管辛棠也很想相信嬴欢,但现在疑点已经怼到了他脸上,他没办法视而不见。 辛棠还是在次日等来黄姨之后,找了个借口要加她的好友。 黄姨把她的手机护得跟眼珠子一样,不让辛棠碰,自个儿盯了半天才慢吞吞找到加好友的二维码。 对于辛棠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验证他的平板能不能收发消息,他已经懒得再去管黄姨的态度有多奇怪了。 辛棠试了他扫黄姨的二维码,也试了让黄姨扫他的二维码,但不出意料,两边都没能收到好友申请。 他和外界的交流真的被嬴欢限制了。 这个结果显然是黄姨也没想到的,她愣了一会儿,第一反应就是嬴欢找补: 这、有可能是我的手机用太久了,出什么问题了 辛棠拍了拍有点发晕的脑袋,淡淡地回了一句:或许吧。 不过是他早就猜到了的答案罢了,要是能加上好友他才奇怪呢。 陷入迷茫的辛棠玩儿了一整天的推箱子,本来就很烦了,可惜最新的一关他还怎么都过不去,有两次明明只剩最后一个箱子了,他才发现自己的顺序错了,不得不重来。 直到天色渐黑,辛棠还保持着瘫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和最初他认为弱智的小游戏较劲。 房间里的灯突然亮起来,闪得辛棠下意识闭上眼,眼前还是一片白光,他才忽然反应过来,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嬴欢都回来了,可他还是没能理出个头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这样的情况。 好一会儿,辛棠的眼睛才适应了灯光,慢慢睁开眼睛。 眼前还是有点雾的,只觉得嬴欢好似笼罩了一层柔光,他比光还美。 可是现在辛棠知道了,向他走来的不是光,而是深渊。 辛棠想站起来,正面嬴欢的话,可能会比较有底气,但他才刚坐直上半身,嬴欢按住了他的肩膀。 想好了吗?明天想去哪? 辛棠愣了一下,什么? 你不是想出去吗?我把明天空出来了,你想去哪? 我不想出去 准确来说,辛棠是不想和嬴欢一起出去,他觉得那样根本没有意义。 不,棠棠,嬴欢的手微微用力,把试图挣扎的辛棠稳稳地按在沙发上,声音平稳地继续道:你想出去。 嬴欢 嬴欢打断了辛棠的话:棠棠,好好想想,你想去哪?如果你想不出来,我可以帮你。 嬴欢不是在跟他商量,而是告诉他,明天一定得出去。 辛棠可以确定,嬴欢一定是从黄姨那里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如果是在之前,嬴欢不会这样逼迫他。 既然非要出去 我想去我以前住的地方。 好。 出乎意料的,嬴欢直接同意了。 辛棠提出想回去并不是信口胡说,前天看到那张花瓶里找到写着遗物的纸条时,他就想着要回去看一眼,他觉得很大可能代指的是他父亲的遗物。 也是正因为有着这一层打算,辛棠本来以为嬴欢会拒绝他的,但没想到,嬴欢不仅答应了,还一点拖沓的意思都没有。 翌日清晨,还是嬴欢把辛棠叫起来的。 辛棠一向都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没有几天睡觉时间是低于9个小时的,猝不及防有一天只睡了7个小时就要起床,整个人跟打了霜的茄子一样,一点劲都提不起来。 要不是嬴欢说不吃早饭会晕车,他能直接倒在车后座先睡上一个回笼觉。 结果勉强睁开眼睛吃了早饭之后,辛棠的脑子逐渐清醒了过来,真到上了车到时候,怎么也睡不着了。 辛棠索性睁着眼睛,观赏沿途的风景。 他们的车一路从人烟稀少的绕城高速驶入人声鼎沸的闹市,可能是因为天气回暖了,外面人还挺多的。 尤其是路过一处公园时,辛棠眉心一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里面人很多,而且以男人居多,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回事,大冬天的,还穿着露出大半胸膛的黑色网衣,小脸冻得青白,只有抽烟的人才能获得片刻的舒坦。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唐九日坐在路边的长凳上,身旁还有两个肌肉鼓胀的高壮男人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可惜车子很快驶过,辛棠不确定那人究竟是不是唐九日。 不过自从他通过黄姨递了纸条后,虽然还有寄件什么的,但本人却是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思及此,辛棠皱了皱眉,心说唐九日会不会是碰上了什么麻烦事才一直没有出现。 眼前的景色迅速切换,由宽敞的公园变成了狭窄的双车道公路,两边都是破旧低矮的小店面,像是破旧的老街区。 辛棠收回发散的思绪,看着不远处逐渐接近的旧街区,不知怎的变得有点紧张起来,好像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就是这里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因为嬴欢的车开进无人看守的破败的小区门口之后,随便找了个空位便停了下来。 这个小区的设计很奇怪,进门之后是一段长达百米的下坡路,道路两边是高立的居民楼,每隔一段距离,会有一座桥将相同楼层的两边连接起来,像是现代天桥的设计。 但看似漂亮的设计下,却是脏乱无比的环境,道路中央甚至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脏水一路流向尽头,空气中隐隐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臭味。 干净奢华的车和流着脏水的街道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一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但嬴欢看起来很熟练,打开车门直接走了出来。 到了,出来吧。 嬴欢拉开副驾的门,对着还在发愣的辛棠说道。 辛棠着实是被这里的环境吓到了,毕竟从他有记忆开始,看到的都是宽敞明亮的别墅商场,这样黑暗逼仄的地方,让他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汽车的引擎声好像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一些爱看戏的老太太打开门跑了出来,时不时还跟着旁边的人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一眼望去,没有任何一张熟悉的脸。 辛棠抿了抿唇,绕过污水,小跳到了嬴欢身边。 锁上车门,嬴欢轻车熟路地领着辛棠从楼梯走了上去。 楼梯的情况更糟,有些拐角处的地方还推着垃圾,地面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只有中央常走的地方能看出原本的颜色。 辛棠甚至很难保持面不改色地从这样的楼梯走上去。 他以前过的到底是怎样的生活? 而且,不管怎么看,他和嬴欢都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到底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四楼天桥拦断的一处房前,因为靠近厕所,这里的臭味格外明显。 即使辛棠已经努力控制,但还是被臭味熏得放轻了呼吸,他不由自主生出了一种隐秘的自卑感,脸颊有点发烫。 那是他本来的情绪在作祟。 但实际上赢欢并没有因为这里的破败就产生什么轻视的情绪,他掏出了胸前的手帕,轻覆在辛棠的鼻下。 就是这里了。 一瞬间,独属于嬴欢的冷香充斥鼻尖,辛棠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毕竟不管怎么看,软禁他这个穷还要人照顾的废物,都是嬴欢亏了。 第36章 我看到了,他恨我 房子是好找, 但怎么进去可就是个大难题了。 先前的辛棠净想着出来就能找到什么线索,全然忘了,他没有钥匙, 也不记得备用钥匙在哪,就算来了,也只能干瞪眼。 你有钥匙吗?辛棠把目光投向了好似永远无所不能的嬴欢。 嬴欢爱莫能助,毕竟这不是他家。 辛棠只能自个儿捂着口鼻,凑到窗户边往里看。 要说这地方破是破, 但起码的保护措施还是有的,比如这个靠着走廊的窗户,就安了密窄的钢筋防盗窗, 里面还有两层的遮光窗帘。 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就是窗帘没有完全拉严实,透过三指宽的缝隙,辛棠能勉强看清屋里的情况。 和他想象的一样,整个屋子一览无余、一贫如洗, 几乎没什么值钱的家具,墙皮还有大片的脱落,看起来像是什么危楼。 分卷(26) 不过也有个有用的发现, 对面有一个阳台。 这客厅长不过三米, 加上阳台又是在中间的位置, 辛棠粗略一算,觉得从旁边的阳台跳过来问题应该不大。 辛棠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赢欢, 嬴欢点点头道:好,我去问问隔壁。 说罢,嬴欢真就直接去敲门了,给辛棠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不由得怀疑赢欢属实是有点那个什么社交牛逼症。 试想, 隔壁的人八成是不可能认识嬴欢的,但嬴欢竟然敲门请求别人让他翻阳台,正常人都不可能同意这样的要求吧! 不管怎么说,辛棠还是决定静观其变,毕竟真正想进去的人还是他,要真能获得翻阳台的机会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应门,倒是隔门的一户人家打开门,探了个头出来。 一个头发白了一半的老太斜眼打量嬴欢一圈,这才说道:别敲了,人没回来。 您知道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吗?嬴欢礼貌地接上了话。 辛棠本来还担心嬴欢不会理她,都打算主动跟老太说话了,没想到嬴欢不仅从善如流地回了话,态度还很好,便闭上嘴,安静地听他们说。 老太又问:你和他什么关系? 以前的邻居,嬴欢指了指靠天桥的门说:以前住那里的半长发的男人是我的亲戚,走的时候请邻居帮忙保存了一点东西。 辛棠:嬴欢说谎都不用打草稿的吗?态度真诚坦然得他都要相信了。 毕竟,有谁会觉得一个一看就贵气逼人的男人会来这个破旧的小区说谎呢? 老太明显相信了嬴欢的说辞,眼中的戒备少了几分,取而代之的,像是可怜似的摇了摇头。 你的东西怕是很难拿回来了,前段时间,我亲眼看见几个胳膊比腿还粗的大汉把他带走了,估计是惹上什么事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造孽哦。 这样啊,麻烦您特地出来告诉我这件事了。 哎,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邻里邻居。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走吧,那群人说不定还会回来找麻烦,最近大家都不敢出来。 好的,我知道了。 老太点点头,关门躲了回去。 唯一一条可行的路被切断了,辛棠看向嬴欢,现在怎么办? 这么想进去吗? 辛棠沉默片刻,搬出了中国人万能借口:来都来了 嬴欢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那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吧。 说着,嬴欢也走到窗户边看了两眼,确定没什么方法能打开锁后,走到天桥上,看到没有安装钢筋防盗窗的一扇窗户。 这扇窗户所在的墙面和天桥呈九十度交叉,落下去就是四层楼,估计这也是窗户没安装防盗窗的原因。 嬴欢试着推了一下窗户,没想到真把那扇窗户推开了,里面原来狭窄的厨房。 天桥护栏和窗户在同一高度上,而且距离不远,踩上护栏之后跨一步就能跳进厨房。 不过危险性也是巨大的,毕竟是墙面和天桥是九十度交叠的,角度不好掌握,一不小心摔下去,那至少是半身不遂起步。 辛棠光是向下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有点晕了,拉住似乎在计算跳过去不致伤残的可能性有多大的嬴欢,说道:还是算了吧,太危险了。 你不想进去了吗? 那也不能拿生命冒险啊。 今天不进去,你以后不会一个人跑来冒险吗? 辛棠没能第一时间说不会,因为他确实对里面充满了好奇,就算今天进不去,他总有一天会想办法进去看一次的。 就这片刻的犹豫,就已经说明了他心底真实的想法。 嬴欢一把将头发捋到脑后,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话音未落,他踩上栏杆,直接跳到了对面窗台上。 整个过程快得几乎就是在一分钟内完成的,辛棠根本来不及阻止,直到嬴欢弯腰跳进了厨房,他骤停的心脏才突然恢复跳动。 辛棠腿一软,靠着栏杆大口喘气。 嬴欢他怎么敢的?!这可是四楼,他竟然毫无保护措施就这么跳了! 而嬴欢本人,看起来反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从里面打开门招呼辛棠进来。 辛棠颤颤巍巍站起来,一个猛子冲进门,抵住嬴欢的胸口把他推到了墙上,你疯了吗!这里可是四楼,你竟然说跳就跳! 吓到了你吗?嬴欢怜惜地轻抚辛棠的侧脸,态度显得有些轻浮,说出来的话却叫辛棠牙根打颤:记住这种感觉,我死了,一定要为我哭。 你在说什么! 你生气了?为什么呢? 你说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还说这种话? 我有这种感觉嬴欢低头去亲吻辛棠,但只是停留在脸颊上的请一触即分的轻吻,说话时,张合的唇贴着辛棠的侧脸扫过:我快要死了,棠棠。 辛棠大吃一惊,猛地推开嬴欢:你说什么? 他去摸嬴欢的身上,却什么伤口也没有摸到,只能往另一个方向猜测:你生病了吗? 是的,我生病了。嬴欢捂住胸口,我感觉到一种难以排解的失去的空虚,快要把我的身体蛀空了,我想要把它填满,但总是无法做到,我需要鲜活的,可鲜活的就会从我张开的嘴中、从我睁开的眼中、从我无法闭拢的指缝中溜走。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辛棠捧住嬴欢的脸,直直望进嬴欢眼里,这才发现嬴欢的眼神很不对劲,有点猩红,却又充满难以言说的空洞。 然而下一秒,嬴欢的眼中突然恢复了神采。 就连有些疯魔的表情也在瞬间恢复成了惯有的平静,嬴欢松开手,说道:我尝试着减少了药物的剂量,看来不太行。 这就是你生病时的样子吗? 算不上,我真正犯病的时候比现在可怕一百倍,你现在依旧觉得不害怕吗? 说完全不害怕当然是不可能的,辛棠心中甚至还残留着心有余悸的无助感,但这种程度确实也完全不足以使他退缩。 辛棠抱住嬴欢,借此躲开直视嬴欢的眼神,我不害怕这个。 他只害怕,失去的那段记忆中,藏着令他和嬴欢分崩离析的可怕事实。 缓了好一会儿,两人都渐渐平静下来,辛棠松开嬴欢,决定直面他的过去。 辛棠在家里看了起来,再次得出一个结论,他家是真穷啊,用家徒四壁四个字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虽说是两室一厅带一厨,加起来还没嬴欢家一个卧室大,卧室摆上床之后就只够一个人过路了,客厅更不用说,就两个柜子,一个老电视,以及一套芯子都被老鼠掏空了的老沙发。 客厅实在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辛棠进两卧室看了一圈。 两间卧室并列在厨房往,虽然都很小,但中间的卧室尤为惨,没有窗户,唯一一点光就是从门口透进来的,辛棠开灯的一瞬间,看见好几只老鼠窜进了黑暗的角落里。 角落里是数不清的喝空了的酒瓶,说明住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他的父亲。 想起父亲,辛棠眼前晃了一下,隐约看见一个半长发的男人趴在床上,瘦得肩胛骨高高凸起一个明显的弧度,右腿只剩一截空荡荡的裤管。 辛棠晃了晃脑袋,再定睛一看,床上哪有什么男人。 好像是他的记忆? 那是他的父亲吗? 辛棠随手打开床头柜的抽屉,看到了一张被反扣在抽屉里的相框。 他取出来看了一眼,却有点愣在原地。 照片是一家三口的合照,中间的小孩扬着大大的笑脸,女人温婉,男人健壮,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普通温馨的家庭。 但照片右半部分布满裂缝,似乎曾经被撕碎过。 脑中忽地又是一阵眩晕,辛棠膝盖一软,嘭一声跪倒在地上。 他又看到了,那个瘦骨嶙峋的男人,颓然坐在地上,手上握着半截照片。 棠棠! 一声呼唤把辛棠拉出了幻觉。 辛棠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把相框玻璃捏碎了,嬴欢正在他身后,好生地把他揽进了怀里安慰着:没事,别害怕 好一会儿,辛棠才回过神来,愣愣地道:我看到他了,他恨我 第37章 嬴欢的过去 嬴欢和辛棠都是没有父母缘的孩子, 但他们的不同之处在于,嬴欢憎恨他的父母,而辛棠被父母憎恨。 辛棠被这个认知冲击到了, 靠着嬴欢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低头,看到已经破了的玻璃,干脆彻底掰碎了相框,取出照片收了起来。 嬴欢托起辛棠,起来吧, 地上凉。 辛棠听话地站了起来,跟着嬴欢走进了虽不宽敞、但至少明亮的客厅,让他压抑的心里一下好了不少。 在阳台边站了一会儿, 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辛棠深吸了口气,正打算回去,转身时眼神却无意中扫到了隔壁阳台的情况那里显然也有一段时间没人回来过了,透着一点荒凉的意味, 阳台上的衣服早就干了,被风吹着胡乱鼓动。 最重要的是,那里好几件衣服辛棠都认识,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 那就是唐九日来找他时的穿着。 唐九日这么久没亲自出现过, 真的是因为遇到了麻烦? 而且时间点还是这么地耐人寻味,辛棠很难说服自己整件事和嬴欢毫无关系。 辛棠手有点颤抖, 他忽然意识到,他从来没有清楚地了解过枕边躺着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嬴欢注意到辛棠颤抖的手,伸手握住他,冷吗? 但辛棠下意识甩开了嬴欢,没敢看嬴欢的表情有多难看, 甩下一句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便进到最后一间没有查看的卧室关上了门。 剩下嬴欢独自留在阳台,嬴欢侧过头看向辛棠刚才盯着的阳台的方向,拧眉看了一会儿,忽地笑了一声。 真可惜啊,竟然把你漏了。 辛棠已经进了卧室,自然不知道嬴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脱离嬴欢的视线之后,便难受地蹲了下来。 那种令人窒息的难过紧紧缠绕着他,让他想要大声嘶吼,但当他张开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似乎只过了一瞬间,又似乎过了很久,辛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打量这间原本属于他的卧室。 这里的情况明显比起他父亲那边的情况明显好了不少,至少有个大窗户,采光和空气流通都不错,老鼠无法避免,但比不上隔壁那么猖狂。 最引人注目的,时床头柜上竖立的摆放着枯枝的花瓶。 辛棠抹了一把眼泪,扔掉枯枝,将整个花瓶倒过来,果然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掉了出来。 不同于嬴欢家里清一色的纸条,这里倒出来的东西有磨损的钥匙扣,有电影票,有糖纸,甚至有被剪下来的广告。 看不出有任何规律,只能从电影票看出来这是从八年前就开始存储的东西。 辛棠还找到了一封信,不是他自己的字迹,但看了个开头,他就知道这是谁留下的了: 儿子,我是爸爸,我最近总是梦到你妈,我想她可能是要来接我走了。但她一直怪我,怪我没照顾好你。我确实不是个合格的爸爸,没让你过几年好日子,还要你那么小就辍学打工养我。 爸爸知道你一直过得苦,爸爸只是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啊。你妈她那个视频 信到这里,已经出现了被水迹晕染的墨团,好像是他写着写着就哭了,你妈她和那个视频都划掉了,但辛棠把纸放在阳光下,还是勉强辨认出了上面写的什么。 从这里开始,线条越来越抖,墨团也越来越多。 那个唐旭,不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等我走了,不要再想我和你妈的事情了,你把这里卖了,随便找个地方重新生活吧。 棠棠你怨 你怨两个字又被划掉了,信件到这里戛然而止。 辛棠猜测未完的那句话可能是你怨爸爸吗? 不知怎的,他心中突然涌上大股的悲痛,眼泪没完地往下砸,一张本就被眼泪晕脏的纸瞬间更加模糊。 辛棠无力地跪在地上,将信纸紧紧贴在胸口,无声地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辛棠感觉到了一阵眩晕,天旋地转间,他眼前突然变黑,睁开眼的一瞬间,他看见瘦骨嶙峋的男人愤怒地看着他,一个酒瓶子朝他砸了过来。 额角猛地一痛,辛棠瞪大眼睛,直直倒了下去。 那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两个声音: 一个近在咫尺,撕心裂肺:如果不是你,我们怎么会晚上出去?你妈怎么会死?我又怎么会变成残废! 另一个声音像隔着江南烟雨一般遥远,但却极其清冷平静:棠棠,不要自责,这不怪你。 辛棠醒来时,已经回到了疾驰的车上。 嬴欢在开车,眸子盯着公路,显出一种近乎漠视一切的冷淡疏离。 辛棠打了个寒颤,甩了甩还有点混乱的头,慢慢爬了起来,问嬴欢:我怎么在这里? 嬴欢的眼里的冷漠好似被灯盏点亮的火把一般,迅速被人类的感情点燃盈满,他回道:你晕倒了,不记得了吗? 有一点印象。 辛棠说完之后,嬴欢没再说话,车里一下安静了下来,只剩汽车疾驰的破风声,显出一种诡异的静谧。 辛棠四处看了一圈,在车座中间的储物格里找到了父亲留给他的信。 嬴欢,已经看过了吧 他嗓子眼有点发干,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侧头看外面时,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我们不回去吗?这是要去哪里? 辛棠清楚地记得,他们来的路上肯定没有经过这栋修了一半的贼高的写字楼。 分卷(27) 果然,嬴欢的回答证实了他的想法:不急着回去,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嗯一个你早就想去的地方。 辛棠心说,哪个他早就想去的地方?他自己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而且这样的嬴欢让他有些不安,似乎隐约预兆着有什么事情即将来临。 难受地扭了几下,他试探性地提出: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了,下次再来可以吗? 下次嬴欢缓慢重复这两个字,像是在齿间碾碎了再幽幽送出来的一样,带来一种漫不经心的压迫感,可能很难有下次了。 辛棠紧张起来,背部紧贴着坐位,问道:为什么? 因为,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有点忙。 工作上的事吗? 很多事。 嬴欢到底没有明白地说他到底有什么事情,但辛棠有预感,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 路线越走越偏,宽阔的公路上基本见不到几辆其他的车,辛棠都已经开始在心里考虑嬴欢突然发疯把他杀了抛尸荒野还不会被警察发现的机率有多大的时候,车拐进了绕山公路,行驶了十来分钟,在墓园入口停了下来。 嬴欢一言不发,带着辛棠走了进去。 辛棠也不知道墓园到底什么地方才叫好位置,反正进去之后七拐八拐的,没一会儿他就绕晕了,脑子里连个大致的印象都没有。 最后,他们是停在了一座清冷的墓前,石板上还摆着一束枯萎的玫瑰花,也许再过不久,这束玫瑰花也要被管理员收走。 墓碑上只有三个字:安小绯。 安小绯? 辛棠下意识侧过头去看嬴欢,竟然看到了嬴欢微红的眼眶,不过他比嬴欢矮些,加上嬴欢半敛着眼睑,他看不出来嬴欢眼尾的红究竟是因为恨还是因为伤心。 你不是很好奇我和她之间的事吗?我说过,我会告诉你,如果你还想听的话。 嬴欢终于看向辛棠,现在我准备说了,你还想听吗? 很可惜,辛棠还是没有一眼看穿别人眼底的情绪的本事,他缓缓点了点头:想。 他还是想知道嬴欢的过去,想知道嬴欢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安小绯的故事,用嬴欢的话来说,就是一个烂俗到极点的爱情故事,或者说,法制新闻更合适。 安小绯,一个在重男轻女的农村家庭长大的女孩儿,但她从小就爱看书,养出了与农村格格不入的勇敢坚韧自由的性格。 当偷听到家里想让她辍学嫁给一个二婚男,给哥哥换一个媳妇回来的时候,她偷走户口本离开了故土。 安小绯找到了一起长大的竹马初中毕业就出去给人当学徒,现在已经成为正式工的嬴宋。 嬴宋接收了她,并花光了所有积蓄疏通关系让安小绯继续读书,安小绯的学费乃至生活费,他都省吃俭用着一力承担。 和其他女人含辛茹苦供养男朋友最后却惨遭嫌弃的故事不同,安小绯很感激嬴宋,也很爱他。 安小绯会花很多时间和嬴宋沟通交流,后来,嬴宋虽然只是初中毕业,眼界以及思想却不比大学生差,小小年纪就成为了石厂里两个包工头之一。 故事到这里还是童话一般完美,可惜安小绯并没有想到,班上那个不怎么走心追了她一段时间的富二代会在看到又黑又穷的嬴宋后失去理智,强J了她。 安小绯在嬴宋的鼓励下走出阴影,去警察局报警,没想到得到的结果却是被逼一遍遍复述她被侵犯的过程,警察局还跑到学校正大光明地调查取证,安小绯被强J的事闹得全校皆知。 最后,警察却只有轻飘飘一句:被强J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报警?而且根据检查,你之前就有过性|经历,无法判断你们之间真正的关系。 而这一切,不过是安小绯悲惨命运的开始。 没过两天,嬴宋因为石厂的分工问题被人杀死,杀人犯是个背着两条人命的惯犯,杀了嬴宋之后就逃之夭夭。 安小绯去警局立了案,警察告诉她一定会全力追捕罪犯,就又没了下文。 就是在这个时候,安小绯发现她怀孕了。 那个时代还没有给胎儿做亲子鉴定的技术,安小绯不知道这个孩子究竟是嬴宋的,还是那个强J犯的,但哪怕只有二分之一的可能,她还是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安小绯办了休学手续,回到老家养胎生子,不管家里人怎么辱骂她,村里人怎么看不起她、说她的闲话,安小绯都忍了下来。 月子没做足,她就匆匆出去找了个工作,在开学前凑齐了学费。 然而等她回到学校,得到的结果却是她的休学申请没进入系统,她无故缺席一年,现在已经被强制退学了。 安小绯万念俱灰,去找富二代要个说法,却反被富二代一群人玩儿个半死。 富二代强行给了安小绯五万,让她闭嘴,否则,她就是下一个嬴宋。 安小绯这才知道,原来不仅是她在警局遭遇的不公、被迫退学,就连爱人的惨死也都出自这个魔鬼之手。 安小绯的精神几近崩溃,为了孩子还是挺了下来,但随着嬴欢年龄渐长,和嬴宋没有丝毫相似,反而越来越像那个强J犯,安小绯最后的精神支柱也崩塌了。 大部分时候,安小绯把嬴欢当作那个毁了她一生的富二代,对他非打即骂,甚至几次想杀了嬴欢。 但也偶尔,她会哭着说嬴欢是嬴宋的孩子,和那个强奸犯没有任何关系,再跟嬴欢道歉,希望嬴欢能理解她。 那是嬴欢的17岁生日,安小绯难得温情一回,说要给嬴欢过生日。 安小绯带着嬴欢出门,给他买了生命中第一个生日蛋糕,回去的路上,就在距离小区门口只有一步之遥的最后一个红绿灯路口,安小绯突然发疯闯进了车流不息的红灯中。 刚成年的嬴欢,眼睁睁看着生养了她的女人,在他几米远的地方,在他从小走到大的路口,在这个他以为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被卡车碾成两半。 蛋糕摔在嬴欢脚边,混合着暗红的血,散发出一种诡异的甜腥味。 路口乱成一团,无数疾驰的车被迫停下,人们聚成群,报警的报警,议论的议论。 嬴欢和他们割裂成两个世界,他只能看到被摔碎的、混着血肉的蛋糕,如同他令人作呕的前半生。 他蹲下,撬了一块奶油送进嘴里。 好甜 他眯着眼睛,缓缓抬起头享受冬日阳光落在脸上时冰冷的感觉,甜味在蔓延,他开始感到无比的舒适 他是从,黑暗沼泽中开出的,散发着恶臭与绝望的花。 第38章 我想和你谈谈 二更 人不会对作恶多端的富人心软, 但却会忍不住心疼被环境逼就的恶人,因为在潜意识里会有一个天平,把那个人的悲惨过往和他做的坏事相抵消。 辛棠有点陷入了迷茫之中, 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大扫除? 如果他没有失手打碎那个花瓶就好了 而嬴欢这个当事人反而比辛棠平静许多,他说完后,闭着眼感受了一会儿冬日阳光落在脸上的冰凉的感觉,嘴里似乎有淡淡的甜味开始蔓延开, 这让他轻轻勾起了嘴角。 好一会儿,嬴欢睁开眼,回头就看见辛棠眼神空洞地看着墓碑的样子, 阳光折射他眼底的水花,亮晶晶的,像是铺着一层碎钻。 他舔了舔唇,扶住辛棠的侧脸, 半强迫地让他回过头,大拇指几乎抵住辛棠的眼角,却极好地控制着距离, 没把眼泪擦去。 我想亲你, 嬴欢缓声着征求辛棠的意见:可以吗? 这种事, 嬴欢以前很少会问辛棠的。 辛棠忽地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再简单不过的点头的动作, 他做起来都觉得沉重。 嬴欢征得了同意,附身吻了下来。 辛棠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嬴欢会吻向他的眼睛。 他第一反应是愣住,眼睛闭合的速度没赶上嬴欢俯身靠过来的速度,那一瞬间,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眼睛被异物入侵的感觉。 啊、!辛棠发出了短促的一声惊叫,双手抵住嬴欢的胸口就想把他推开。 但嬴欢不为所动,他下定了决心要做些什么,辛棠是拦不住他的。 辛棠开始颤抖,眼睛被刺激得不断流泪,但他并未尝到一点咸味,因为眼泪全被嬴欢扫进了嘴里。 他恨不得能就这样晕过去,但哪怕他怕到腿都软了,只能靠着嬴欢才能勉强站稳,也没能眼睛一闭晕过去。 辛棠被逼着,不得不接受嬴欢带给他的所有感受。 最初只是纯粹的疼,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被异物入侵的感觉。 就像毫无防备地被人推下悬崖,本以为会粉身碎骨,但事实上,他只是无尽地下坠,抛却了着落的安全感,他在失重的虚妄的感觉中逐渐感到了另一种沉沦。 当嬴欢停下来,他不再下坠,身体轻飘飘却平稳地降落着陆。 他的整个思绪都被劫后余生的喜悦占据,愣愣地被嬴欢抱在怀里,半天说不出话。 嬴欢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半虚幻:我并不恨她,我身上流着强J犯的血,她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你呢?你会因此厌恶我吗? 不会。 辛棠听到自己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是他并不清醒却下意识的反应。 辛棠埋在嬴欢颈间,并未看到,嬴欢缓缓勾起唇角,看着他的眼神似乎充满温和的笑意,却也隐含某种难以察觉的恶意。 最后辛棠是被嬴欢背着回车上的,他的腿在发抖,好久也缓不过来,实在走不动道。 至于为什么是背不是抱,那还是辛棠义正言辞拒绝抱后换来的,墓地被人抱着走,他实在丢不起那个人。 回去之后,辛棠已经累得不行了,几乎是倒头就睡。 也许是因为白天看到的东西,辛棠梦到了辛和他的父亲。 辛和酗酒已久,常年不见光,皮肤苍白,眼周青黑,微卷的头发已经长到了及肩的长度,因为不怎么打理,乱糟糟的,透着颓废的气息。 他麻木地往嘴里灌着酒,浑浊的眼珠已经看不出一丝清醒的痕迹,身边横七竖八地倒着空了的酒瓶子,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酒臭味。 辛棠工作回来,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看到辛和这副样子,他怒上心头,冲过去一把抢过了辛和的酒瓶子。 够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你想把自己喝死吗? 辛和连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又开了一瓶新酒。 我叫你别喝了! 辛棠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想要砸了手里的酒瓶泄愤,却还是生生忍了下来,忍得猩红的眼中盈满痛苦的泪水,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难道她的死你就没有错吗?车不是你开的吗? 辛和喝酒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一双混浊的眼满怀愤恨地盯着辛棠,仿佛眼前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什么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仇人。 这种眼神辛棠看得多了,他抹了一把眼泪,一字一顿恨恨地道:真正害死她的人,不是开车的你吗? 滚! 辛和没有那么多顾忌,被激怒之后直接将手里的酒瓶砸了过来。 速度很快,好像眨眼间就到了眼前,万物静止,只剩酒瓶猛地砸在了辛棠的额角。 砰 酒瓶碎裂,猩红的血液顺着额角流下,辛棠倒下时,看到的世界被披上一层红色的外衣,直到他闭上眼睛,一切归于黑暗。 但他的意识并没有因此停滞,他好像听到了风声。 辛棠缓缓睁开眼睛,突然发现他已经坐在了窗户边,手中捧着一张相框,玻璃框上沾着许多水迹。 他怔愣地摸了摸脸颊,摸到了一手濡湿,这才恍然明白,相框上的水原来是他的眼泪。 身后似乎传来什么拖行的声音,辛棠下意识回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不想还没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只干枯的手伸过来抢走了他手里的照片。 你有什么脸对着她的照片哭? 辛和将手里的相框砸得稀碎,你有什么脸对着她的照片哭! 辛棠捡起地上的照片,要发酒疯滚一边去,别碰我的东西。 这是你的东西吗?说着,辛和就要去抢照片。 辛棠脾气也上来了,死活不肯松手,两人红眼瞪着对方,争得额头青筋都鼓了起来。 倒不像是在争照片,而是通过这个动作发泄已久的积怨。 然而照片终究只是一张纸,哪里经得起两个成年男人的争夺,只听嘶啦一声,照片裂成了两半。 辛和本来就瘸了一条腿,力气收不住,往后退了半步,栽倒在了地上。 辛棠也受到了一点冲击,但好歹是坐在椅子上的,没直接摔地上去,他垂首看着手上的半截照片,正中间的男孩的笑脸被撕成了两半,如同曾经的美好,最终变成了现在这样支离破碎的模样。 撕得好 辛棠喃喃地说了一句,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但他的眼神却是与之截然相反的疯狂。 他三两下将半边照片撕成了碎片,一把撒出了窗户。 这样就好了,什么也别留下!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辛棠猛地睁开眼睛,脸上有一点冰凉,他摸了摸脸,果然又摸到了眼泪。 好一会儿,他才能从梦中绝望而压抑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他侧头看了一眼窗边,天色有点暗,快到晚上了。 辛棠慢慢坐了起来,发现嬴欢把照片以及辛和写给他的信都摆在了床头柜上,他一伸手就能够到。 他拿过来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发起了呆。 照片最后是在辛和房间里的抽屉找到的,说明肯定也是瘸了一条腿的辛和偷偷下楼,把扔下楼的碎片一一拾了回来,甚至重新粘了回去好好收藏了起来。 这样的辛和,到底是恨他,还是爱他呢? 梦中的他和辛和争论的焦点好像是母亲的死亡。 辛和把她的死怪在了他身上,于是整日酗酒,而他,并不承认这件事应该怪他。 他几乎可以还原整件事情辛和带着她来找他,但路上发生了车祸,她当场死亡,而辛和右腿截肢 不过从最后的信件来看,辛和已经放下了这件事情,甚至对这些年的作为感到愧疚。 分卷(28) 信里还提到了什么来着 辛棠展开信件从头看了一遍,注意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唐旭。 唐旭是谁?值得辛和特意在遗书中提到这个人不值得交往? 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眼熟。 唐旭、唐旭、唐旭 唐旭,拆开来不就是唐九日吗?! 辛棠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打开了微信的好友列表,找到了那个叫做旭的人。 如果唐旭就是唐九日,也是他列表里的旭,首先是可以验证他的平板确实没办法和外界联系。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辛棠无法想通的问题。 唐九日说是他救了他的命,永远不会欺骗他、背叛他。 偏嬴欢又说,唐九日害死了辛和。 起初辛棠是相信嬴欢的,但发现嬴欢骗了他之后,他心中的天平就发生了便宜。 结果呢,辛和也说唐九日不值得交往。 到底谁说的是真的?他的过去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辛棠的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只想着找到嬴欢,他有点摇晃地走到了楼梯口,视线扫到桌边的嬴欢,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 我想和你谈谈。辛棠听见自己口齿清晰地道,声音听起来他好像冷静又坚定,辛棠觉得这是他从嬴欢那里学到的一个坏习惯,明明他已经混乱得舌头快要打结了。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允许他再继续逃避下去了,嬴欢患有精神疾病,辛棠相信,他不说的话,嬴欢可以一直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所以他一定要向嬴欢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伤口已经存在,一味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的话,只会加快腐烂的速度。 不如狠狠心,把溃烂的部分全都挖出来,哪怕会痛苦一段时间,迟早会有治愈的那一天不是吗? 第39章 一切的开始 过来坐。 嬴欢没回答谈与不谈, 只是指了指对面空着的座位,让辛棠先坐下。 辛棠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先坐了下来。 嬴欢把桌上摆着的几样食材一一加进锅里, 这个时候他的强迫症显然起到了一个漂亮的作用,每样食材他都在计划好的区域里摆的整整齐齐,青菜白豆腐红肉,各种颜色搭配在一起,让人异常有食欲。 这是日式火锅, 赢欢盖上锅盖方便闷煮食材,一边解释,一边抽了一张湿巾, 仔仔细细把手上每一个角落都擦了一遍,动作优雅得如同在擦拭什么艺术品。 虽然很少加辣,但是食材一起煮出来很鲜,因为动物油不多, 碗里不会凝固,比红油火锅更适合冬天吃,我想你应该会很喜欢。 因为加菜之前锅里就在烧着了, 不一会儿锅里就响起来咕噜咕噜冒泡泡的声音。 热气顺着锅盖的气孔蒸腾上来, 整个餐桌都有了一中雾气缭绕的朦胧感, 让寒冷的冬天好像多了点温馨的意思。 但此刻的辛棠感受不到任何温暖,他只能感到来自冬日彻骨的寒意。 他垂眸看着冒热气的火锅, 或许是过了很久,也或许只是过了片刻,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和你谈谈。 嬴欢连眼皮都没撩一下,自顾自地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个吗? 辛棠摇头,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个。 但嬴欢仿佛听不到他说话, 回答道:我第一次吃日式火锅,是你带我去的。 嬴欢!辛棠有点受不了了,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提高声音叫了嬴欢的名字希望他能认真听自己说话: 你说我失忆前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究竟指的是是什么?还有,唐九日失踪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这件事又和你有没有关系?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些事,我真的要疯了! 然而嬴欢只是慢条斯理地揭开了锅盖,把面饼放了进去,朦胧的水汽一下子变得厚重起来,笼罩了他的眉眼,一幅岁月静好的模样,和愤怒的辛棠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下雪了,你对我说,你的手好凉,听说冬天吃这个很暖和。 辛棠不理解,明明这一切的起因是嬴欢,他怎么可以这么平静! 愤怒似乎突然就积攒到了顶点,辛棠猛地打翻了火锅,站起来吼道: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能不能认真听我说话!我不想再逃避下去了!这些事早晚要解决的不是吗? 滚烫的烫溅到了嬴欢的手上,瓷白的皮肤立马红了一大片,但嬴欢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也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就这样站了起来,一边擦手一边走到了辛棠身边。 他扯了很多纸,擦完手之后顺手丢在了桌边,挡住了淌向辛棠的汤汁。 终于,嬴欢的手落在辛棠的肩膀上,缓缓用力。 真可惜,汤洒了。 嬴欢的力气很大,这是辛棠早就领教过的,他感觉到嬴欢想强行把他按回座位上,他的肩膀很痛,抵抗了一会儿,还是被迫坐了回去。 嬴欢 辛棠刚说了个开头,就被嬴欢截住了话头: 你先坐一会儿吧,我来收拾。 你 今天应该只能吃外卖了,选一下吧,想吃什么。 难道你 还是日式火锅吧,没吃到,有一点遗憾呢。 每一句话都被嬴欢强行截断,辛棠再度想要抬高声音,不让嬴欢打断他的话,不想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嬴欢落在他肩膀上的手突然加大了力度,已经不是单纯地想把他按住,而是几乎把他肩膀捏碎了一般,疼得他差点失声叫出来。 还有五天就过年了。嬴欢突然说道。 辛棠迷茫地抬起头,因为疼出了眼泪,看到的嬴欢都朦朦胧胧的。 这一刻的嬴欢美得惊人,如同晨雾缭绕中由上至下倾注目光的山妖,充满腐朽的诱惑力。 那山妖缓缓张口,如同山间小溪淙淙流过的清冷质感的声音穿过重重晨雾,直抵辛棠大脑: 我说过,我会看着你的。 辛棠猛然想起来,当初他提起要大扫除的时候,嬴欢曾说过一些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仪式感?一个大扫除就能给你仪式感了? 好,今年过年都按照你的安排来吧。 既然你要了,就一定要做完,我会看着你的。 辛棠突然有点背后发毛的感觉,他难以想象,嬴欢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 又或者说,嬴欢那么爽快地带着他回以前住过的地方,根本就不害怕他会发现什么,就是因为预料到了现在这种情况? 辛棠终于后知后觉领会到了,精神疾病四个字代表着什么。 新年啊他等到年后,嬴欢就会正面和他谈论这件事了吗? 辛棠拿不准,但事到如今,他除了等着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动了动肩膀,疼得又是闷哼一声。 现在的他,拿嬴欢没有任何办法 嬴欢用指腹拂去辛棠眼角的泪水,辛棠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清楚起来,有点可笑的是,他好像看到了嬴欢眼里的怜惜。 肩膀怎么了?很痛吗? 仿佛那个几乎捏碎辛棠肩膀的人不是他。 辛棠阖上眼睑,心里只余几个字:这个疯子 唯一还称得上幸运的事,大概就是嬴欢有一套自我接洽的逻辑,辛棠窥探到了其中一角比如嬴欢尤为在意语言,说出的话一定会实行,没说出口的话,哪怕心照不宣,对他来说也是不存在的。 五天时间,听起来好像很短,但真正身在其中的人,只会觉得度日如年,尤其是辛棠还要被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和嬴欢扮演一对恩爱的情侣。 这让辛棠常常产生一种他也是个疯子的错觉。 辛棠的睡眠肉眼可见地变差,他总会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并在晚上频频惊醒。 每当这个时候,他看到躺在身边的嬴欢,总会产生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真的在和一个疯子共眠,并且他自己也逐渐变得像一个疯子。 在新年的前一天的晚上,辛棠突然梦到了以前的事。 梦的一开始,他住在一间普通的公寓,在卧室里打了很久的游戏。 不知是过了多久,他突然关掉电脑,跑到书桌旁奋笔疾书。 没一会儿,一个看不真切的女人推开门,笑着道:哟,咱家棠棠这么勤奋啊,竟然一直在写作业。 那当然,我们今天摸底考试的成绩出来了,你们答应我的事没忘记吧? 当然没忘记,怎么?真考进年级前五十了?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辛棠得意洋洋地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成绩单,看到了吗?年级排名48。 哟,还真是,这真是你自己考出来的? 当然是我自己考出来的!这两个月我天天晚上学到12点,你又不是没看到!再说了,我们学校监考多严,我哪有那本事作弊还不被抓到!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不过你要继续努力,别这次考好了,下回又得意得不行,掉出来了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说好的奖励呢? 现在就给你拿成了吧?瞧你那样。 女人说着嗔怪的话,语气却一直是轻松而充满笑意的。 辛棠只是作为第三视角看着这一幕发生,却有一种特泪盈眶的冲动,他想,这就是他的母亲吗?这么好的女人,却早早死于一场车祸,怪不得辛和多年都跨不过那个坎。 女人从钱夹里数了十张一百的递给辛棠,拿着,一千,一分不少,没赖你的吧? 辛棠喜滋滋地接过钱,没有没有,就知道老妈你最守信用了。 钱给你了,但不要乱花知道吗?万一以后突然有个想买的东西什么的,你就能直接掏钱买了是吧? 哎呀我知道了,我不会乱花的。 也不知道辛棠究竟有没有听进去,把钱收起来就打算出门,我出去一趟,你们今晚吃饭不用等我了。 你要去哪啊?怎么连饭都不吃了? 我去找嬴欢吃饭,就帮我补习的人,这次多亏了他帮我补习,我才能考进前五十。你放心吧,我吃个饭就回来。 那你吃完饭就早点回来啊,大冬天的,别在外面玩儿太晚。 知道了。 辛棠匆匆跑了出去,跑得飞快,冬日的太阳已经散尽,凌冽的寒风吹过来,吹得少年脸色苍白,但他始终是笑着的,仿佛向他的爱人奔赴而去,炽热的少年总是不惧于燃烧殆尽。 熟练地拐过几个路口,距离目的地只剩一个路口,辛棠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这个路口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驻足围观,有人在看路中央血肉横飞的悲惨车祸,也有人在看跪在路边,吃下被血液染红的蛋糕的少年。 我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大叔热心地给新来的人分享他知道的故事 : 我那会刚好在等红绿灯,那个出车祸的女人和那个小孩是一起的,结果还是红灯的时候,那个女的突然冲进了大马路,被大卡车当场碾死了。 那小孩儿,你别看他长得好看,人邪门得很。就那个蛋糕,上面全是血,说不定还有那女人的碎肉的,他竟然捡起来吃了。 可不是么,说不定那个女人就是被他逼疯的,要不人好好的,怎么会闯进红灯寻思去。 要是我生了这么个怪物,我也受不了,哎,这女人也是命苦啊。 气氛的辛棠直接冲了过去,拨开了扎堆听八卦的人群,吼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在这里乱说! 你这小孩儿怎么回事?我们说我们的,关你什么事? 他是我的同学!他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你们这么胡说八道,不怕遭报应吗? 嘿、你怎么说话的?嘴长在我身上,我爱说什么说什么,你管得着吗? 我是管不着你,不过嘴长在我身上,所以就算我说你一大把年纪嘴上还没个门把会遭报应,你也别管我。 怪不得你要帮那个小怪物说话呢,原来你也是个没家教的。 此话一出,旁边竟然有不少人跟着附和。 辛棠脸色铁青,他不怕事,但他有点担心嬴欢的状态,有太多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他不能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 他狠狠地瞪了这些人一眼,脱下外套快步跑到了嬴欢身边。 嬴欢此刻的状态有点奇怪,半张脸都是刚刚被溅到的血,但他没有擦,他仰着头,像是感受着什么,整张脸呈现出一种既血腥又纯洁的矛盾的状态。 辛棠擦去他脸上的血,嬴欢忽然睁开了眼。 两相对视上的一瞬间,辛棠看到嬴欢的眼中映出了自己的脸,除此之外,好像别无他物。 辛棠的心跳有点失衡,他慌张地用外套罩住嬴欢的头,把他扶了起来。 我们走吧,不要待在这里了。 嬴欢没说话,只是乖乖被辛棠带走了。 直到他们彻底脱离人群,辛棠想要松开嬴欢,却突然被嬴欢拉住了手腕。 我眼睛里好像有血,看什么都是红色的,但你来了之后,血突然消失了。嬴欢歪了歪头,似乎对此感到疑惑。 辛棠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跳突然更快了,他看了一眼两人交叠的手,欲盖弥彰地移开了视线,随口解释道:可能是我刚才给你擦脸的时候,纸巾把眼睛里的血吸出来了吧。 原来是这样。 不说这个了,我特意来找你的,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你来找我,你不知道要吃什么吗? 辛棠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提议道:那我们去吃寿喜锅吧,你的手好凉,听说冬天吃这个很暖和。 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将一切痛苦都抛却在了人头攒动的路口。 分卷(29) 辛棠睁开眼睛,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那个梦太真实了,他可以确定,那就是真真切切发生在他过去的事情。 原来这就是他和嬴欢的开始 重新站在第三视角看整件事的经过,辛棠看得很清楚,那些血并没有溅到嬴欢的眼睛里,赢欢说他看到的世界是红色,实际来自他崩溃的神经,而非安小绯的血。 可是,当辛棠出现的时候,他说,他看到的红色消失了。 从那一刻,他们注定纠缠的命运就开始了。 第40章 相册与药 辛棠缓缓呼出一口气, 睁开了眼睛,嬴欢还躺在他身边,长发睡得有些凌乱, 遮住了他小半张脸,但还是很漂亮。 就在这时,嬴欢突然睁开眼睛,亲昵地道:早。 不早了,该起了。辛棠的回答很僵硬, 摆明是不想跟嬴欢继续说下去。 嬴欢也不在意,搂住辛棠的腰,嘴唇黏黏糊糊地贴了过去, 刚好印在额心的位置。 我好爱你 辛棠愣了一下,没推开赢欢,但也没说话。 好在赢欢也没有一定要个回答的意思,粘糊够了, 就硬是把辛棠也从温暖的被窝里掏了出来,一起去洗漱。 今天早上要吃汤圆。 刷牙的间隙,赢欢对辛棠说道。 辛棠没说话。 嬴欢问道: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辛棠将嘴里的泡沫吐了出去, 一副专心刷牙没空讲话的模样。 嬴欢将辛棠侧脸的碎发捋到脑后, 自问自答:习俗, 说是这样就能一滚就是一年,加个水煮蛋寓意更好。 辛棠冷哼了一声, 略带讽刺地评价道:薛定谔的无神论者。 很多事情不都是这样吗?有选择地相信。 有选择地相信 辛棠仔细想着这句话,总觉得赢欢话里有话。 但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赢欢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你要吃几个? 嗯?辛棠有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应了嬴欢。 赢欢笑着道:汤圆啊。 辛棠只能继续接话:十二个吧,吉利。 那水煮蛋呢? 我不喜欢吃这个。 你会喜欢的。 也不知道嬴欢哪来的迷之自信说这种话, 要知道,辛棠可是连经典的韭菜炒蛋都夹不了两筷子的人。 嬴欢很认真地补充道:我是最了解你的人。 辛棠:最了解他的人明明是他自己好吗? 嗯好像不对 他突然想起,他失忆了,对自己还真不太了解,最了解他的人,确实应该是嬴欢。 洗漱完,嬴欢下去做早饭,反正都是丢进锅里等着就行了的简单食材,他还有大把的闲情逸致问辛棠有没有安排好今天要吃什么。 辛棠直接递过去一份菜品清单,他不仅安排好了,连要用的食材都让黄姨买回来了。 有点麻烦,你来帮我?嬴欢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提议。 辛棠摇头,摆出了他早就想好的理由:我有心也无力啊,我见不了刀,帮不了你。 没关系,我可以提前把食材准备好。 辛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 行。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下午的安排,汤圆陆陆续续浮上来,已经是可以吃了。 嬴欢从柜子里拿出糖罐,问辛棠:要加糖吗? 辛棠是打算要一点的,但他不太相信嬴欢的一点,说了一句要一点,便自己走过去加了半勺糖。 嬴欢接过糖匙,往自己这边的碗里加上了好几勺的糖,巴掌大的碗底铺了将近一厘米厚的白糖,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不仅如此,他还拿了个小碟子也放了好几勺糖,似乎是打算不够再加。 辛棠光是看着都觉得嗓子齁。 只能说,人与人之间的口味是不相通的。 吃着的时候,嬴欢还想蛊惑辛棠尝一尝他碗里甜得腻人的汤圆,但这一次辛棠坚守住了自己的阵地。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经过上一次尝嬴欢的奶茶的事情,辛棠大概以后都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 嬴欢显得颇为遗憾。 没花多少时间,嬴欢在辛棠之前吃完了汤圆,他放下碗,开始剥水煮蛋的壳。 辛棠觉得汤圆吃多了有点腻,吃不下去了,有一口没一口地嗦着汤圆,眼神一直落在嬴欢身上,看他剥蛋壳。 大概是因为嬴欢属实是长得好看,剥蛋壳这样琐碎的事情,他都能做出一种赏心悦目的效果,青葱的指尖和蛋白放在一起对比,却丝毫没被比下去 ,至少就外貌来说,嬴欢绝对是上帝的宠儿。 正这样胡思乱想着,嬴欢已经把蛋壳剥干净了,白嫩嫩的蛋放在糖碟里,推到了辛棠面前。 试试。 辛棠看着沾着白糖的水煮蛋,表情有点复杂。 似乎是看出了辛棠眼中的怀疑,嬴欢说道:试试,你会喜欢的。 我想象不出来这是什么味道。 你以前也这么说过。 换言之,以前的辛棠在尝过之后真香了。 辛棠还是有点怀疑,但嬴欢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只能尝了一口。 怎么样?嬴欢问道。 尽管很不想这样说,但辛棠不得不承认:还不错。 软糯的蛋沾着颗粒感十足的白糖,综合了口感不说,糖的甜味还把水煮蛋自带的腥味全部压了下去。 所以说,就算是失忆了,他还是他,该爱上的人还是会爱上,该真香的还得再真香一遍。 下午的安排是空的,准确来说,辛棠本来是有安排的,但被嬴欢一票否决了。 因为辛棠想的是出去,但嬴欢说大年三十不能出门,这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出门不吉利。 那辛棠还能说什么,只能躺尸了。 今天恰好是一个艳阳天,卧室和书房的窗边都有阳光,辛棠把沙发拖到阳光下面,一躺就生根了。 嬴欢收拾完厨房,寻到辛棠时,他闭着眼都快要睡着了。 其实辛棠也没真的睡着,他只是不想和嬴欢说话或者怎么样。 他实在没办法做大到像嬴欢那样,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也依旧可以一切照常,仿佛他们之间的所有裂缝都不存在。 辛棠感觉到嬴欢轻轻坐在了他身旁,刚好挡住了阳光,他的整张脸被笼罩在了阴影中,暖洋洋的感觉迅速消退,如同跗骨之蛆的寒冷慢慢从他的脸蔓延到了脖颈、乃至全身。 嬴欢再次给他带来了这样的感受黑暗而压抑,他的目光仿佛万米高空倾注而下的瀑布,带给他几欲颤抖的压力。 不知道他的睫毛是否在因此而抖动,嬴欢温热的指尖突然落在了他的眉梢,轻轻拂过后,覆盖住了他的眼睛。 光感消失,眼前彻底陷入黑暗,睫毛抖动时刷过嬴欢的掌心,带来些微阻塞的感觉,辛棠的心里反而突然定了下来,他嬴欢一定已经知道他在装睡了,那么他也就不用费尽心思藏住自己的条件反射了。 嬴欢俯身吻在辛棠的唇上,他的动作很轻,好像害怕惊醒了辛棠。 但事实上 ,他们谁都心知肚明,辛棠并没有睡着。 嬴欢很快停了下来,这样浅尝辄止的轻吻,如果辛棠睡着了,也许真的不会被吵醒。 他移开了手掌,靠在辛棠的胸口,慢慢闭上了眼睛。 阳光重新落到辛棠脸上,等了许久,辛棠觉得他的脸已经被晒得发烫了,他才睁开眼睛,垂眸看向闭眼似乎已经睡着了的嬴欢。 本来是很温馨的画面,辛棠心中却充满了荒凉。 今天过后,也许很难再回有这样安静的时光了。 辛棠把多余的被子扯过来盖住了嬴欢,也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太阳偏移,沙发处不能再晒到阳光,身上有点阴凉的感觉,辛棠睁开眼睛,发现嬴欢不知何时挤到了沙发上,以微微错开姿势,脸靠在他的胸口处,双手紧紧揽着他的腰。 辛棠想了想,还是拍了拍嬴欢的脸把他叫了起来:该起来了,要不得着凉了。 嬴欢的睡眠一向不深,很快睁开了眼睛。 辛棠继续道:你不是要提前把食材准备好吗?再不弄就来不及了。 嬴欢的眼神肉眼可见地变得清醒起来:嗯,起来了。 不多时,厨房里响起了切菜的叮叮当当的声音,速度很快,每一刀落下的时间都差不多,一听就是个做饭的老熟手了。 嬴欢好像什么都会,也好像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辛棠忍不住幻想,如果嬴欢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没有患上精神疾病,他现在的人生一定会是另一番光景吧 嬴欢初步准备好食材之后,就把正在发呆的辛棠叫进去帮忙了。 辛棠觉得他更像是个帮倒忙的,只能完成一些递东西之类的简单的工作,偶尔还要挡住嬴欢的位置。 后来辛棠自己都觉得惭愧了,想要出去。 但嬴欢留住了他:仪式感总是要付出点什么。 辛棠: 行吧。 辛棠只能努力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记住什么东西摆在什么位置,料理台的空位也合理规划,争取做到嬴欢提出要什么东西的时候,他立马能做出反应。 这样认真备课的结果是喜人的,两人的配合愈发默契,辛棠几乎没再帮过什么倒忙。 料理台上的成品越来越多,辛棠还抽时间送了一些出去。 还剩最后两个菜的时候,蒸锅里的蒸菜好了,早先清洗过的盘子有点不够用,嬴欢让辛棠从碗柜里再取几个盘子出来清一下。 辛棠应下,到另一边的碗柜找盘子。 碗柜在最上面一层,辛棠只能一个一个拿,拿了之后暂时放在料理台上。 一连拿了七八个,辛棠估摸着差不多了,关上碗柜,抱上碟子打算走,视线无意中扫过角落一个铁皮盒子,他愣了一下。 怎么了? 嬴欢注意到了辛棠的异常,但他这边守着锅走不开,只能口头上问问辛棠发生了什么。 辛棠猛地回过神,没什么,只是在想盘子够不够。 够了。 哦、好的。 辛棠抱着盘子走到水槽边,垂眸看着手里的盘子,挡住了复杂的眼神。 他差点忘了,厨房还有这样一个奇怪的铁盒子。 第一次看到这个盒子的时候,是他刚从医院回来的那个下午,因为对什么都还不太熟悉,他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没有打开那个盒子,后来也渐渐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那个盒子里会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如果他早点打开了那个盒子? 辛棠呼出一口气,甩掉了这些想法。 现在懊悔已是为时已晚,最重要的是,这之后他要找个时间看看,盒子里究竟是什么。 因为这个意外的发现,辛棠多少变得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嬴欢一开始并没有说什么,但在辛棠三番两次走神之后,他轻声细语地问了一句: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可以专心一点吗? 不知为何,这样轻缓的语气反而让辛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辛棠一个激灵,下意识专注地看向应嬴欢,却发现嬴欢根本没有看他,已经端着最后一道菜走出了厨房。 他紧张地看了一眼铁盒子在的位置,追上了嬴欢的脚步。 还不到六点,对比起他们平时吃饭的时间,已经算是早的了。 辛棠很饿,但总觉得是有点味如嚼蜡。 太安静了,饭桌上只有汤匙筷子撞击餐盘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可怖的乌云笼罩在他们头上。 相比起辛棠的食不知味,嬴欢对这样压抑的环境显得适应良好。 毕竟,这样的压抑很大一部分本来就来自嬴欢。 辛棠实在咽不下去了,放下了筷子。 多吃点,嬴欢语气温柔地提醒:今天应该会熬到很晚。 可是我吃不下了。 嬴欢好似有点苦恼地歪了歪头,语调诡异得让辛棠有点犯恶心:不吃的话,身体怎么受得了呢? 似乎在预示着今晚注定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辛棠的手在桌子下缓缓收紧,指甲抵住掌心,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可是我不想吃了。 沉默地对峙了片刻,本就压抑的环境变得愈发剑拔弩张。 嬴欢也放下了筷子,用湿巾仔细把双手每一个角落都擦了一遍。 丢掉湿巾,嬴欢忽地笑了一声,打破了紧绷的气氛,语气颇有些无奈地道:好吧,不想吃就算了,等你饿了再做吧。 如果忽略掉先前他那恐怖的气场,辛棠几乎要以为在无理取闹的人是他自己了。 吃过饭后,辛棠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度过那难捱的两三个小时的,总算等来了春晚开始。 歌都没听过,舞蹈也只是看个热闹,小品相声一个赛一个的无聊。 辛棠几次三番想关掉电视舒舒服服窝回床上,但都被嬴欢按回了原位。 十二点会有烟花。嬴欢一遍遍地强调这件事。 辛棠只能坐着继续看一点也不好笑的催婚小品。 电视里的观众配合着剧情时不时发出哄笑,但这并不能影响到电视外的嬴欢和辛棠,随着新年所剩的时间无几,整个屋里的气氛安静得令人窒息。 漫长又无聊的几个小品过去之后,又是歌舞大合唱的节目,不过这一次,之前表演过的嘉宾都一边合唱一边回到了舞台上。 主持人在歌声中开始念词,全国人民喜迎新的一年 烟花要来了。 嬴欢说着,拉着辛棠的手站了起来。 他们在混乱但热烈的倒数声中走到窗边,几乎是卡着那个1的时间点,辛棠刚好到窗边,烟花刚好升起并在空中绽开。 美丽总是转瞬即逝,转瞬即逝的总是让人意犹未尽,烟花绽开的瞬间,绚丽的光点燃了漆黑的夜空,这是用眼睛能看到的真实的梦境。 分卷(30) 温热的手指突然触碰到他的眼尾。 辛棠侧头,看到了嬴欢专注的目光。 嬴欢从眼微摸到了他眼下的位置,在烟花声与电视传来的欢呼声中感叹:你的眼里有光,好漂亮。 明明很吵闹,辛棠却清楚地听到了嬴欢说了什么。 他想说,他眼里的光,是倒映的烟花,不管是谁站在这里,都会这样。 可他没能说出口,因为他突然注意到,嬴欢专注地看着他时,眼里没有烟花绽放的璀璨,只有他。 如同多年前那个冬日午后,嘈杂的人群、血肉纷飞的街道都没能在他眼底留下任何痕迹,只有年少的辛棠,义无反顾奔向他的姿态,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中。 当嬴欢俯身亲吻下来的时候,辛棠没躲开。 烟花渐渐熄了,外面的天空再次归于沉寂,春晚剩下的几个节目,也几乎都是没人看的,显得有些冷清。 夜晚彻底安静下来。 客厅的电视没人关,正随机播放夜间节目,闪烁的光照亮了前方一小块的地方,在晚上显得有些骇人。 却在这时,一道人影出现在客厅,顺着墙,一路走进了厨房。 他打开厨房的地方,直奔料理台角落,翻出了心心念念的铁盒子。 辛棠睡不着,准确来说,他睡着了,但却突然惊醒,从白天看到这个铁盒子开始,他就一直在想里面可能装着什么。 也许,能得到一个真正的、他想要的答案。 辛棠干咽了一口唾沫,缓缓揭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他从未设想过的东西。 密密麻麻的白色药片,粗略看来,至少有上千片。 仔细研究过嬴欢究竟在吃什么药的辛棠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些正是嬴欢装进保健品盒子里的治疗分裂样人格障碍的药物。 怎么会都在这里? 嬴欢一共有八种药,但是盒子里并没有那种特殊的红色药丸,就算是嬴欢每天有三次21粒药没吃,也能证明嬴欢至少有一两个月没吃药。 不对, 辛棠拧着眉,突然想起他第一天回来发现这个盒子的时候,摇晃过这个盒子,已经听到过很多药片撞击的声音,所以说,嬴欢停药是在他失忆前的某一段时间。 那会和嬴欢软禁他的事情有关吗? 他本来是想找到一个答案,没想到事情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辛棠心神不宁地晃了两下盒子,意外发现药丸下面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 他把盒子倒扣在桌上,找到了下面埋着的约莫一两厘米厚的相册。 草草翻了一遍相册,辛棠背后的汗毛渐渐竖了起来一整本相册,竟然都是他的照片,从小到大,各种角度,应有尽有。 脑中似乎迅速闪过很多看不真切的画面,一阵一阵的眩晕感涌上来,辛棠眼前有点发黑,几乎站不住。 他扔掉相册扶住料理台,才没有直接倒下去。 辛棠摇了摇头,视线稍微清晰了一点,死死定格在相册刚好翻开的那一页上 照片的主角很明显就是他,还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不过全都被雨水淋湿了,他躺在滂沱大雨中,被雨水冲散的血水顺着泊油路流向下水道。 拍照片的人是嬴欢吗? 可是怎么会呢?怎么会是他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时候,嬴欢却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他,冷静地拍下了这张照片? 更别说,他还特意把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而且嬴欢绝对没有要隐瞒着他这些事情的意思,甚至说,他把这个盒子大摇大摆地放在与它本身格格不入的厨房里,就是期待着辛棠发现并打开它。 辛棠第一次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嬴欢的疯,不同于以前冷下脸时让辛棠害怕的疯,而是另一种、光是想起来都会觉得背后汗毛倒立的真正意义上的疯。 嬴欢他到底想做什么! 辛棠的腿有些软,他喘了几口粗气,拿起相册,顺着料理台滑坐在地上,一张一张往后翻。 这一张照片过后,是最后一张辛棠高中的照片,辛棠脱下了高中校服,站在人来车往川流不息的马路前,显得格外渺小,有种与世界隔离开的孤寂感。 再往后的一张照片,明显隔了很长一段时间,辛棠已经褪去了少年的稚气,颓丧地坐在公园路边的木椅上,仰着头,闭着眼,嘴里叼着一支快要燃尽的烟,浑身充满了挥之不去的迷茫与疲惫。 辛棠脑袋有点胀痛,似乎看到了黑暗中缓步向他走来的嬴欢,他下意识偏了偏头,眼前的景物迅速消散重组,他再次看到了苍白的厨房。 后面连续好几张照片都是这个时期的辛棠,眉眼最放松的时候,也充斥着颓丧。 再往后,他似乎已经搬进了这栋别墅,很多照片的背景辛棠都能找到对应的地点。 但随之而来的发现,令辛棠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鸡皮疙瘩再次冒了出来角度,这些照片的角度太奇怪了,根本不像是正常拍摄。 直到辛棠翻到一张厨房的照片: 主角依旧是他,他坐在料理桌前的地上,手上捧着一本翻开的相册,脸上的表情又惊恐又愤怒,身后的料理桌上,散了一桌子的白色药片。 如果不是身上的穿的衣服不一样,辛棠几乎要以为这张照片就是现在的他自己! 他终于明白了,照片是从哪里拍摄的。 辛棠抬起头,看到了斜上方的碗柜,半透明的把手,像是一只正对着他的光明正大的偷窥者的眼睛。 他被监视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嬴欢的眼皮子底下。 这个家里,还有秘密吗? 辛棠终于明白了纸条上这句话的意思,甚至其余几张纸条的内容,他也渐渐回过了味儿。 第二张纸条:我应该相信谁?指的是唐九日和嬴欢,事实显而易见,谁都不可信。 第三张:视频到底是谁给的?辛和的信上也提到了一个视频,也许指的是同一个。 第四张:他疯了,我也是。现在的辛棠已经有了这种感觉,嬴欢是个疯子,而他,也正在变得神经质。 第五张纸条:遗物。指的是辛和留下的东西,也许是信,也许是那个视频。 总而言之,他必须想办法知道那个视频是什么,而且真正的答案,不会是从嬴欢那里得来的那个答案。 辛棠缓缓站了起来,不想一抬眼,就看到垂眸靠在门边的嬴欢,他愣住,巨大的恐慌涌上心头,手里的相册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盖过了客厅传来的电视声。 第41章 你是我的爱人啊 怕什么? 见辛棠已经看到了他, 嬴欢站直了身子抬腿走了进来,语气温柔得有些诡异:我又不会吃了你。 不害怕?辛棠怎么可能不害怕? 监视、囚禁、停药,还有什么是赢欢这个疯子做不出来的? 这一刻, 辛棠甚至觉得缓步走向他的嬴欢像是一头恶鬼,真的会列开利齿将他生吞活剥下去。 从今以后,他需要担心的不再是嬴欢究竟隐瞒了他什么,而是,嬴欢究竟会对他做什么。 嬴欢停在辛棠面前, 矮身捡起地上的相册,像是怀念着什么似的,随手翻阅时, 眼角眉梢泄出一些呷昵的笑意。 你最近是不是看到熟悉的东西就会想起相应的一些画面?有想起什么吗? 辛棠往后缩了一点,但他的背抵住了冰冷的瓷砖,避无可避,始终笼罩在嬴欢的阴影下。 他不得不回答嬴欢的问题:没有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你在清醒的时候, 不能自主地回忆起什么吗? 我不知道 没关系,慢慢地就知道了。 嬴欢翻照片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取下一张照片, 放到辛棠面前, 好好看清楚, 今晚就想想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嬴欢取出来的,正好就是辛棠坐在公园长椅的那张照片。 辛棠紧张地看着那张照片, 不知为何,并不想接住。 拿着啊,嬴欢轻声提醒辛棠,你不是很好奇以前的事情吗?现在已经是年后了,我可没有什么理由再拒绝你了。 那样轻声细语的说话方式, 让辛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辛棠牙根有点发抖,因为冷,也因为害怕,冬日的地板和墙壁都冷得要命,他有一种深处冰天雪地的无助感,整个身子被冻得发麻。 他缓缓接过照片,垂眸时,好像已经看到了那个黑不见底的绝望的夜晚。 事情已经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至少,他不能连自己被囚禁的原因都一无所知。 辛棠的手指缓缓收紧,试图用疼痛缓解他过度的紧张,终于感觉嗓子不那么干涩,问道:你以前软禁过我为什么? 是因为你啊棠棠,嬴欢咏叹一样的语调让辛棠很不舒服,但他自己似乎并无察觉,你违背了你的诺言,我只是,纠正了你的错误。 什么诺言? 不用急,会让你想起来的。 那唐九日呢?他失踪的事,有你的手笔吗? 棠棠,你老公可是干正经工作的,不是什么悍匪,没那个本事看谁不爽就让他消失。 嬴欢的语气乃至眼神都很认真,丝毫找不到说谎的痕迹。 但辛棠并不接受这样的解释,刚好就是唐九日来找过他之后就出事了,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面对明显质疑的眼神,嬴欢倏地弯了弯眉,但是,这个世界上也确实有那种不怕事的人,那个唐九日,不巧就这样的人欠了一笔债。 嬴欢勾起唇角,显得有些恶意:你说,他要是好好躲着不就好了吗? 果然如此。 辛棠闭了闭眼,尽管还是很害怕,他却难以遏制自己的怒气,质问道:你把他的消息给他的仇家了? 嬴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问道:你打算把时间一直耗在他身上吗? 辛棠却不想跳过这个话题:这是我们的事,你为什么要牵扯到他身上?! 他只是不懂,嬴欢害得唐九日现在生死不明,他怎么能做到毫无愧疚,仿佛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眼里只是一个符号。 嬴欢还在笑,但神色已经冷了下来,对啊,这是我们的事,他为什么要一次次出现,你没想过为什么吗? 不管是为什么 因为他想操|你,嬴欢残忍地打断了辛棠的话,强势地抬起他的下巴,逼他和自己对视,他弄走你爸,还想弄走我,是因为他想操|你,懂了吗? 这不可能辛棠下意识地反驳。 他远远看过唐九日几眼,他消瘦得仿佛风一吹就要到倒,怎么可能对他有那种心思。 怎么不可能?棠棠,你太不了解你自己了。 人总是会被自己缺少的特质所吸引,辛棠的热忱与慈悲,是每一个正在腐化的人感受到鲜活的最好的毒|品。 嬴欢的手劲松了些,像是怜惜一般轻抚辛棠的侧脸,谁都会爱上你的。 谁都会想要得到辛棠的。 只是他和唐九日这种人更甚。 辛棠只觉得这一刻的嬴欢诡异到了极点,仿佛,他已经被视为掌中之物,那双细长的眼中,满是争夺成功的病态的欣喜。 事实上,那绝对不是他的错觉 他没有过去、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一切都在嬴欢的监视控制下,甚至连大门都迈不出去一步,他是被嬴欢争夺成功的战利品。 嬴欢之所以还愿意短暂地扮演一个合格的丈夫,不过是因为他知道,从辛棠失忆那一刻开始,所有事情都已经落入他的掌控之中。 而现在,嬴欢已经厌烦了当一个温柔的情人,这才是他愿意带辛棠回以前住的地方最重要的原因。 想到这里,辛棠整个身体由内向外都散发着寒意。 如果我没有发现这些事情,辛棠看着嬴欢的眼睛,不错过他任何情绪,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你只要知道,我不会让你一直忘记我们的过去。 所以,我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一定会在年后逼我想起以前的事? 嬴欢歪头笑了笑,答非所问:地上凉,回去吧。 辛棠知道,嬴欢这是承认了的意思。 所有他的挣扎、他的谎言、他的所谓的发现,在嬴欢眼里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自娱自乐,事情的最终走向只会有一个,那就是按照嬴欢的想法来。 这比辛棠发现他被嬴欢欺骗、囚禁的事情更让他难以接受。 辛棠推开嬴欢,几乎是崩溃地怒吼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的玩具吗?你这个疯子!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棠棠,嬴欢执起辛棠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任何反抗,他在辛棠带着戒指的地方印下一个炽热的吻,像是感叹似的道:你是我的爱人啊。 辛棠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进衣襟,带来冰凉入股的体验,我不是你的爱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他不该心存侥幸,嬴欢可是一个、分裂样人格障碍的患者啊,他怎么会寄希望于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去爱另一个人呢? 嬴欢吻去辛棠的眼泪,我知道,我懂的棠棠,你让我感到鲜活,你让我看到以后,这就是爱,这就是爱,我爱你,棠棠,我爱你。 然而他每说一个爱字,都只会让辛棠愈发清醒。 辛棠慢慢停止了哭泣,用冷漠的语言打破嬴欢、也打破他自己的妄想:你时时刻刻把爱挂在嘴边,究竟是想让我相信,还是想让你自己相信? 嬴欢脸上的笑意终于完全消失了,失去了那一层掩饰,他的眼神变得冷漠至极,像是辛棠那天从车上醒来时,无意中看到的、嬴欢独自一人才会显露出来的、空无一物的冷漠。 他放开了辛棠的手腕,慢慢将辛棠有些凌乱的碎发捋到脑后,随后将温热的唇印了上来, 我说了,我爱你啊,你为什么不信呢? 分卷(31) 嬴欢放起了要把辛棠带上楼的想法,就在此处吻住了辛棠。 交|颈的亲密无间的感觉在此刻却让辛棠感到恶心,他感觉不到任何爱,嬴欢紧密的纠缠让他喘不上气,密密麻麻的细吻映遍他的全身,像是野兽标记地盘一般,但他无法摆脱,甚至产生了一种正在陷入沼泽的错觉。 辛棠在沼泥中不断下陷,像是被某种温暖却恶臭的柔软包裹着,要很努力,才能挣扎着醒来片刻,但很快,他又会被拖进更深的深渊。 也许是被逼着看了几次那张照片,当晚,辛棠真的梦到了照片里的场景。 正是夜晚,但公园里的人并不少,还大多以身材单薄、穿着清凉的男人为主,几乎没什么人聊天,整个公园竟然显得有些冷清。 辛棠坐在长椅上,神色难掩疲惫,甚至有几分少年般的茫然,在几个兜里左翻右找,总算找到了最后一根烟,可惜的是,他没能找到打火机。 他把烟咬在嘴里,靠在了椅背上,头高出靠背一截,所以他整张脸几乎和天空平行。 看了一会儿半明不暗的星,他感到一股无端端的烦躁,好像今晚还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辛棠侧头,刚好看到一个男人点燃了烟,舒舒服服地吐出了一口浓烟。 他嘴里有点难受,犹豫了一会儿,想到心里无端端的烦躁,还是走了过去,兄弟,借个火。 那男人好说话得很,直接把打火机扔给了辛棠,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 辛棠点了烟,道过谢后回到了长椅上,靠着椅背任由思绪发散飘远,但心底的烦躁始终没有完全消失,在某一刻,甚至达到了顶点。 他烦躁地睁开眼,微微侧头,不想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径直向他走来。 明明夏天,尽管因为是傍晚,天气不会热得逼人,但那人身着西装,还留着一头长发,和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随着他的逼近,辛棠看清了他的脸,那一刻,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那张脸,他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好像哪里都没变,又好像哪里都变了,他的棱角更加分明,漂亮的五官不再让人惋惜男生女相,而是充满生人勿近的攻击性。 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遇见。 那人停在他的身边,伸出白得晃眼的手,取走了他唇间的烟。 在想什么?不烫吗? 说着,他把快要燃尽的烟丢在地上,用鞋尖碾灭了烟头。 辛棠这才回过神来,慌张地坐直了身子,嬴、嬴欢 还认得我,嬴欢笑了,眉眼的锋利散去,比暗淡的月色美无数倍,真好啊 你怎么 辛棠太慌乱了,说了几个字后,突然卡壳了,怎么也说不完整接下来的话。 怎么会在这里? 嬴欢贴心地帮他补充了下半句话,又自己回答道:路过,看到你的烟快燃完了,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过来了,走近了之后才发现是你。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嗯? 还是这么善良。辛棠靠回椅背上,我记得你以前放学后经常喂流浪猫什么的,我还偷偷跟着你过,不过你应该不知道。 在辛棠看不到的角度,嬴欢抬手挡住了弯起的唇角,像是被这句话逗笑了似的,回话时却是一点都不含糊的略带惊讶的语气:你跟着我过? 对啊,那几次偶遇其实都是我故意的,不过好像每次我们都不欢而散了。 你对我那么凶,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辛棠沉默了片刻,之前的事情,对不起啊 没关系,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毕竟那时候,都不懂事。 嬴欢的眸光有点冷,看起来可完全不像是没关系的样子,可惜辛棠坐在长椅上,目视着前方,没注意到这诡异的一幕。 说完,嬴欢走到了辛棠身边坐下,问道:那时候,你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家里出了点事。 顿了片刻,见嬴欢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辛棠补充道:我爸妈出车祸了,我爸截了一条腿,我妈当场死亡,我爸醒来之后,就给我办了退学,带我来了这里。 你没打一声招呼就走了,我找了你很久。 辛棠诧异地偏头,却只看到嬴欢流畅坚毅的下颌线。 嬴欢看着远方,说道:我们之间没有提过分手,所以你现在还是我的男朋友,对吗? 可是 辛棠看了一眼嬴欢身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西装,又看了眼自己身上廉价之余还穿过很久的衬衫牛仔裤,一股无地自容的窘迫涌上来。 现在应该是他配不上嬴欢了。 我不在意这些,只要你还爱我。嬴欢侧头,定定地看着辛棠,所以,你还爱我吗? 爱啊那对于辛棠来说已经是一个很遥远的词语了。 但他同样清楚,嬴欢确实是一个一直埋在他心底的梦,所以刚才他见到嬴欢的第一眼,才会那么失态。 甚至此时此刻,他听到嬴欢的话,心跳也在悄然加快。 就在辛棠几乎忍不住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哥,这是谁啊,你的朋友吗?我怎么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有钱的朋友,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仿若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来,辛棠突然清醒了 不止梦里的辛棠清醒了,梦外的辛棠也突然睁开了眼睛。 几乎是同一时间,嬴欢的声音响起:看来你想起来什么了。 和梦中如出一辙的清冷而带着点金属质感的声音,连尾音上扬的方式都一模一样,一时间,辛棠甚至有点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 想起什么呢?嗯?是这张照片上的吗? 嬴欢捏着照片在辛棠眼前晃了晃,那是他昨天特意挑选出来给辛棠的。 辛棠慢慢回过神,想起梦里的内容都还觉得有些恶寒。 做梦是第三视角的,不知道那些关于嬴欢的表情是不是他自己脑补出来的,反正他觉得,那很像是嬴欢真实的样子。 不打算说话吗?嬴欢眼睛微眯,用照片拍了拍辛棠的脸,我有很多手段能让你开口说话,但那可能会让你不太开心,你觉得呢? 辛棠讨厌被威胁,但他得承认,嬴欢的威胁确实简单而有效。 想起来了 跟我说说,都想起了什么? 辛棠简单描述了一遍梦的内容,嬴欢眼中的阴霾慢慢消失,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那个温和无害的好丈夫,你看吧,唐九日总能恰到好处地出来搅局,你还觉得他对你什么想法都没有吗? 不管唐九日有什么想法,总比嬴欢这个疯子好。 嬴欢起床后,把辛棠已经想起来的这张照片挂在了墙上,据他说,他以后都会尽心尽力地帮助辛棠恢复记忆,想起来了,就把相应照片挂在墙上。 亲眼看着白色的墙上照片越来越多,一定很有趣。 辛棠觉得,他被嬴欢逼疯,只是迟早的事情。 嬴欢这个年假足足有三天,辛棠从来没觉得三天这么难熬过。 初一那天,嬴欢一定要带辛棠出去玩儿,说是大初一的时候,不能待在家里。 这里不是我的家。辛棠明知道嬴欢听到这个会生气,但还是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嬴欢捏住他的下巴,凉凉地问道:这里不是你的家,哪里是你的家? 他冷笑了一声,继续道:你还有家吗棠棠?你现在除了我,什么都没有。 那这里也不是我的家。 你干嘛就非得跟我犟呢?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辛棠鼻尖有点酸,他也想问嬴欢,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他?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得出口。 嬴欢松开手,温柔地说出残忍至极的话:不想出去是吗?那以后都不要出去了,我也不喜欢棠棠在外面。 嬴欢对说过的话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执行力,他说辛棠以后都不要出门了,那就意味着,辛棠不会再获得出门的机会,哪怕是有嬴欢陪着。 不仅如此,嬴欢撕开伪装之后,行事愈发乖张,他常常不顾辛棠的意愿,做出一些令辛棠感觉到崩溃的事情。 比如假期结束前的那个晚上,嬴欢无意中从衣柜里找到了已经过了一次水的旗袍。 辛棠躺在床上,已经打算睡了,却忽然见嬴欢取出了那件旗袍,问他:还记得这个吗? 差点把它忘了,我记得棠棠你很喜欢是吗? 辛棠的脸色可以说是冷淡到了极点:现在不喜欢了。人都是这样,何况一件衣服。 嬴欢点了点头,猛地把柜门踢了回去,脸色却还是一成不变的平静,没关系,你会重新喜欢上的。 动物与生俱来的危险预感让辛棠背后的汗毛都冒了起来。 嬴欢慢条斯理地脱掉家居服,在辛棠面前,毫不避讳地换上了旗袍。 以前的辛棠想象过无数次嬴欢穿上这套旗袍会是什么模样,但想象的画面,永远没有眼睛切实看到的那样震撼。 嬴欢的冷白皮在黑色的丝绸的衬托下,像雪一样白得刺眼,又像玉石一样透着莹润的光,充满了亟待爆发的力量。 侧腰的交叉线开衩将他的腰线勾勒得愈发明显,胸前镂空,两片三角式的黑色蕾丝欲遮欲露,性感得要命。 当他迈开腿走过来的时候,片式的裙摆几乎起不到任何遮挡的作用,时明时暗的肌肉线条被勾勒得更加明显。 女人的柔美与男人的力量感在他身上完美地结合,这大概才是这种衣服被设计出来的真正的初衷。 嬴欢走到床边,随手将长发挽在脑后,仅用了一支笔固定住,侧脸一些碎发垂下来,平添几分温婉的气质。 有的人就是可以同时充满这样两种矛盾的气质,可以像是温婉大气的贵夫人,也可以像是妖艳风尘的站街女。 哪怕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的辛棠,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嬴欢美得惊人,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美,而是一种喷张的性的吸引力。 嬴欢固定好头发之后,拉开了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取出了一个黑色金边的项|圈,问道:你要戴吗?这将决定我要怎么对你。 辛棠恢复警惕,看着嬴欢没说话。 嬴欢啧了一声,没什么耐心地道:说话。 辛棠不得不开口:什么意思? 戴上它,做我的狗;或者拒绝,做我的乖孩子。顿了片刻,嬴欢问:你选哪一个? 辛棠感觉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鼓涨着,几乎冲破他的皮肉明明积满了爆发的冲动,却又被他的沉默全部淹没。 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说话的能力,坐了起来拒绝道:我不选,我为什么要做这种选择?好似这样会让他更加有底气。 然而辛棠忘了,嬴欢一向不是什么讲理的人。 嬴欢抓着辛棠的手腕,一字一顿说道:不行,你一定要选。如果你无法决定,我就帮你选,好吗? 辛棠想要挣开,挣扎得手腕都痛了,也没有结果,他有点崩溃,你能不能别逼我 很难吗?那我再帮你变得简单一点吧。 嬴欢举起项|圈,体贴地道:选择它,你应该叫我夫人 ;不选择它,你应该叫我母亲。你想叫我什么? 这根本没有选择,辛棠已经想起了他的母亲,一个平凡却温柔的伟大的女人。 嬴欢不过是为了给他套上那个项|圈 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你不选,我就帮你选。 嬴欢催命一般的倒数声直接响起:三、二、 夫人 在一出来的最后一秒前,辛棠闭上眼,逼迫自己叫出了这个词。 温热的手轻抚过他的眉梢、侧脸,很好,乖狗狗。 第42章 他们都是罪人 辛棠应该感到愤怒的, 他被欺骗、被囚禁、被逼做不喜欢的事情,但事实上,从他打开那个铁盒开始, 他总是感觉到的,是害怕,是迷茫,是一种无力的绝望。 先前,就连辛棠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 但他昨晚又梦到了一些以前的事,他好像懂了一些。 那个梦还要从三天前说起,第一张照片被挂上墙的当天, 嬴欢挑出第二张照片给了辛棠。 那张照片只有辛棠的一个背影,画面的背景就是他现在被囚禁的别墅,那时的辛棠远不如现在精致,穿着廉价的T恤长裤, 提着陈旧的行李箱,站在高大的铁门前,浑身透着一股格格不入的局促感。 把照片递给辛棠时, 嬴欢给了他一些提示: 想一想, 你为什么会搬过来。 也许是因为画面没什么指向性, 辛棠一直以来都只能看到一个很模糊的、他慢慢走近铁门内的画面。 直到昨晚。 昨晚嬴欢又发疯了,逼着他戴上项圈, 屈辱地跪在地上,如果他不能很好地完成嬴欢的指令,冰冷的鞭子就会毫无预兆地突然落在他身上各处。 辛棠只觉得羞辱,更让他难堪的是,他的身体会在这种情况下兴奋, 那种身体违背了灵魂的割裂感,让他恶心得想要呕吐。 他不记得那样的调/教持续了多久,只深刻地记得,嬴欢进入他身体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是解脱了。 之后,他便陷入了沉沉浮浮的梦中。 梦的一开始,他和嬴好坐在公园的长凳上,不过是另一个更加静谧优雅的公园,他手里还捧着一杯冰凉凉的果茶。 果茶很明显是嬴欢买来的,因为对于遭遇了家庭巨变的辛棠来说,奶茶店里的饮品已经成为了昂贵的奢侈品,逛超市的时候,他甚至不敢看一眼进口零食区的那些精致的零食。 嬴好垂眸看着辛棠的唇,柔软的,还沾着葡萄汁,亲上去的感觉一定很好。 好喝吗?他问道,声音有点涩: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葡萄味的果茶,因为清凉的口感最能消除暑热,正好现在葡萄应季,再晚一些时候就很难买到了。 分卷(32) 辛棠点了点头,认真地道:很好喝。 不甜不淡,带着葡萄特有的清香味,好像把他带回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期,那时候,他每天一杯葡萄果茶的日子已经算是班级里小富豪的级别了。 我可以尝尝吗? 辛棠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嬴欢只买了一杯给他的,赶紧将茶杯递了过去,当然可以。 嬴欢眉眼间的神色淡淡的,所以当他倾身靠过来的时候,辛棠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不想嬴欢直接绕过了吸管,偏头亲在他的嘴唇上,舌尖轻轻一扫,勾走了他嘴唇乃至唇缝的果汁。 唔和我想象的一样。嬴欢偏了偏头,淡漠地评价道,仿佛真的只是喝了一口果汁。 不过辛棠就没那么平静了,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红得像是能滴出血一样,你、你怎么 这么紧张?我之后,没亲过别人了吗? 没、没有。 我也没有,嬴欢勾唇,好像心情不错,你是我的男朋友,所以我不会去亲别人。 可是我们已经 棠棠,我上次已经说过了,我们之间谁也没有提过分手,所以,我们现在依旧是情侣关系。对吗? 可是我觉得,你现在没必要这样做。 辛棠的想法很简单,现在的他和嬴欢可以说是云泥之别,嬴欢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呢? 不,棠棠,有必要,如果我身边会有一个人的话,那个人只会是你。 我不懂。 嬴欢没解释,反倒突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生病了,棠棠。 什么病?辛棠一下子紧张起来,又不敢碰嬴欢,只能焦急地打量他,很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嬴好执起辛棠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处,分裂样人格障碍,有遗传的原因,也有环境影响的原因。顿了顿,他继续道:我是高考前诊断出来的,差点没能上考场。 他每说一句,辛棠的脸色就白一分,待到话音终于落下,辛棠几乎快哭了。 辛棠的声线有点抖,环境是因为我吗? 嬴欢眯眼笑了起来:是啊,所以,棠棠,你要跟我回去赎罪。 随后画面就是一转 狭隘逼仄的屋内,老旧的沙发上坐着两个气质截然不同的青年。 一个穿着领口宽大的松垮的T恤,身体消瘦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倒,细长的眉眼微微上挑,带着一股魅惑的风尘气息。 而另一个,穿着与破旧环境格格不入的昂贵的西装,也是细长的眉眼,但他散发出来的锋利冰冷的气质只会让人不敢细看,不能亵渎。 显而易见,这两个人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但两人坐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忽视的争锋相对的气场。 就在这时,青年的辛棠端着两杯水从厨房走了出来,明明这里是他的家,他却显得比那两位更加局促。 没想到你们今天突然都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辛棠把两杯水递给那两人,唯一的一张沙发给他们坐了,他只能搬了一张小凳子过来坐,莫名就比两人矮了一截。 消瘦的青年唐九日抱起水杯,小口小口地咽了两口温水下去,勾起唇角时露出左脸一个小小的酒窝,看起来很乖巧: 我没什么事啊哥,就想过来看看你,我平时不都这样吗?倒是你这个有钱的朋友,看起来和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诶,为什么要找过来? 唐九日无意的两句话简直是杀人不见血,辛棠的脸突然就白了几分,他和嬴欢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嬴欢也端起水抿了一口,说道:马上就是了,我今天就是来接你的,跟我走吧,你也不是这里的人。 一个也字,相当于把唐九日单独贬低出去了。 唐九日用力捏住杯子,不等辛棠说话,就摆出一副疑惑的样子问道:原来你是来找小情人的啊,我哥可不干这个,有这方面的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几个给你呀。 辛棠莫名又被内涵到了,不过转念一想,唐九日说得也没错,他和嬴欢的关系,看起来不就像是包|养吗? 嬴欢自然不会被这种小伎俩激怒,淡声回应道:不要这么贬低你哥,我和棠棠是情侣关系,我是来接我男朋友回家,不是找小情人。 说罢,他睨了一眼唐九日,找情人,我嫌脏。 这话,不像再说找情人脏,而是说唐九日脏。 辛棠紧张地看向唐九日,他知道唐九日做什么工作的,怕他会因此生气。 唐九日的笑容确实僵了几分,他委屈地看向辛棠,抱怨似的小声嘟囔: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说是情侣,把人骗去自己的地盘了,那还不是个情人。 但那音量,足够这间屋里的每个人听清楚。 嬴欢勾起唇角,不是骗,是棠棠不应该继续住这里了,他觉得见到你尴尬,我也觉得不放心。 本来还在状态外的辛棠听到这话猛地抬起了头,盯着嬴欢,想让他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但嬴欢可不管那么多,对着唐九日一字一顿道:棠棠看到你叫着他的名字自|慰,不想在这里住下去了,懂了吗? 辛棠: 如果可以,他想现在打个飞的离开地球,他真没想到,嬴欢可以轻描淡写就把这种事说出口。 唐九日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阴狠,只能垂眸盯着手里的水才能勉强掩饰自己的情绪,继续用可怜巴巴的语气问辛棠:哥,真的是他说的这样吗?你是因为不想看我的,才要走的。 不然呢?嬴欢用着无比温柔的语气,一刀刀凌迟唐九日的心。 唐九日鼻尖微红,都快哭出来了,哥,你不要走,是我做错了,应该走的人是我,你不要为了我就去 他的话说一半留一半,给人无限的遐想空间,好像认定了辛棠就是要去卖|身做情人了一样。 辛棠无比尴尬,唐九日那事他也是无意中撞见的,所以回去之后有点心神不宁,没想到嬴欢一个电话打过来,光是听他的声音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没办法,辛棠只能把事情告诉了嬴欢, 实际上这和他要搬家的事没有任何关系,搬家纯粹是因为之前和嬴欢他谈话 他怎么也没想到,嬴欢会轻描淡写就把那件事说出来,还是用来骗唐九日的。 嬴欢身子后仰,靠在了沙发上,嗤笑了一声道:就知道你会出来搅局,一直假装听不懂我和棠棠是情侣,除此之外呢,你没有别的手段了吗? 唐九日大概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诧异时,差点忘了自己还在伤心地哭泣这件事。 这么明显的动作,因为尴尬而一直偷摸注意唐九日的反应的辛棠自然是看到了。 不等唐九日再说什么,嬴欢站起来,将早就准备好的卡放进了辛棠手里,这是我的工资卡,公司的分红都会打进这张卡里,密码是安小绯的忌日,跟我走吧棠棠。 我爱你,棠棠,我爱你。 辛棠有点呆愣,眼眶也不由自主地红了。 嬴欢把钱都交给他保管,这根本不是让他回去赎罪,而是想找个借口带他离开这里。 好,我们走吧。 辛棠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气得唐九日差点没把手里的杯子捏碎。 再之后的画面辛棠就很眼熟了,他缓缓走进铁门高筑的牢笼中,并不知道嬴欢在身后拍下这样一张照片并且保存了起来。 那张照片就放在床头柜,方便辛棠随时看,随时想。 辛棠慢慢坐起来,看着照片发呆,不知不觉中,眼泪啪嗒一声砸在了照片上,越来越多,让本就不清楚的背影越发模糊。 是他做错了,是他对不起嬴欢。 他是来赎罪的,嬴欢的病他也要背负一部分原因,所以他可以害怕,可以绝望,但他的潜意识里知道,他唯独没资格对嬴欢生气。 如今再回想起嬴欢的话,他基本就可以理解其中的意思了: 你违背了你的诺言,我只是,纠正了你的错误诺言指他答应的赎罪,甚至有可能是他对嬴欢说过会治愈他,错误,则有可能指的是他想要离开。 这一行为引起的连锁反应就是,辛棠被囚禁,嬴欢选择断药。 辛棠敲打着脑袋,努力迫使自己想去他为什么毁约,去想他做了什么致使赢欢生病,但他就是想不起来,脑中闪过的零星画面根本不足以他找到任何关键信息,反而让他的头胀疼得像是要裂开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他想逃离这一切,可他有这样的资格吗? 是他错了,是他做错了吗? 他和嬴欢是怎么认识的?他到底又做了什么会和嬴欢患病有关系? 他想不起来他一点都想不起来! 辛棠崩溃地将手边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捂住脸绝望地哭了起来。 今天之前,他都还以为一切都是嬴欢的错,一边屈辱地应付嬴欢,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有什么办法能离开这里。 可今后呢?他该做什么?只能这样被动地承受嬴欢的发疯吗? 不、不对, 辛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咬着手指,他不能一味地等下去,他也不能逃,他要让嬴欢好起来。 只要嬴欢的病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想起来,这些药片几乎都是他失忆前很大概率也是上一次被囚禁时,嬴欢停药积攒下来的,如果这一次也是如此,那就能证明,这一切,都是因为嬴欢发病了。 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辛棠跌跌撞撞跑到楼下的厨房,找到了那个铁盒子。 里面的相册已经被嬴欢拿走了,但药片全都被收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潜意识影响了,辛棠总觉得,药片又变多了。 辛棠把药丸倒在料理台上,仔细数了两遍,一共是1155粒药,如果明天继续变多,那就说明,嬴欢真的再次停药了。 小先生,你怎么了? 黄姨的声音突然出现,把辛棠的思绪拉了回来。 春节假期结束了,今天是嬴欢第一天恢复上班,自然也是黄姨年后第一次过来。 黄姨在家里过完一个年,神色间却不见丝毫轻松,尤其在看到辛棠的样子的一瞬间,她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瞬间变得像纸一样苍白。 她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迟早会来的,辛棠身上的伤,已经说明了一切。 辛棠跑得急,身上只有一套墨绿的家居服,鞋袜全都没穿,冬日的低温将他的皮肤变成了恐怖的青白色。 最可怕的是,他裸露出来的皮肤上脖颈、手腕,乃至脚腕,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尤其是喉结处,一个极深的牙印张牙舞爪盘踞在上面,像是恶鬼标记着猎物的所有权。 她的脑中,突然闪过很多纷乱的画面,有辛棠气愤摔打东西的,有辛棠崩溃大骂的,有辛棠抱着膝盖失声痛哭的,最后,都定格为辛棠坐在窗边,眼神空洞,无悲无喜。 与黄姨的惊恐截然相反,辛棠反而突然平静了下来,他像个没事人似的把料理台上的药丸收进铁盒中,声音沙哑地道:没事,下来找点东西。 您怎么受伤了?是和先生发生了什么吗? 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没关系。 辛棠没有说谎,经历过最开始的六神无主之后,他竖起了一个新的目标,这让他感觉到不再那么崩溃。 既然他是来赎罪的,那他就赎罪,他要让嬴欢好起来,然后,他们才可以冷静地讨论以后的去向。 但他这副样子反而只会让黄姨更加联想到那些可怕的画面,她焦躁地揉搓着衣摆,把冬日穿的厚衣服都搓出了一道道褶子,怎么会没关系呢?你的脖子你受了很严重的伤 见黄姨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尽管辛棠虽然一向不怎么喜欢她,但还是努力想让她镇定下来,安慰道:真的没关系,我不痛。 【我不痛我好像感觉不到痛了,黄姨】 两道声音交织在黄姨脑中,黄姨有些混乱地摇着头,不、不要说气话,怎么会不痛呢?你要是难受,可以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黄姨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辛棠不得不提高了声音,试图把黄姨喊醒:黄姨,你在说什么?我没拿身体开玩笑,我真的不痛。 黄姨猛地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她惊愕地看着辛棠,不由自主退了两步,随即,她有点崩溃地捂住脸,语无伦次地解释:对不起啊小先生,对不起我家里,最近家里出了一点事,我最近的精神不太好。 出什么事了?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 不用休息,这个活也不累您、对了,您先把鞋穿上吧,地上冷。 辛棠点了点头,去外面穿上了鞋。 他不关心,所有也没有回头看,更加不知道,在他走后,黄姨是如何咬住手腕,把手腕咬得鲜血淋漓,才勉强压住哭声。 黄姨不擅长说谎,所以面对辛棠的很多时候,她都显得很局促,但也有一部分话是真的,比如她在这里好几年了,见证了辛棠和嬴欢的所有故事。 她知道辛棠原本是一个经历了许多事情但仍然对世界保持着一份赤子之心的青年,也知道后来辛棠如何变得越来越沉默,她忍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帮助辛棠逃了出去。 后来的一段时间,辛棠没再出现,嬴欢也没追究她的责任,她以为那就应该是结束。 但有一天,嬴欢告诉她,辛棠要回来了,但他失忆了,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他编造了一个温馨的过往,要她记住。 黄姨本来想拒绝这份工作,她无法忍受成为嬴欢的帮凶,但嬴欢拒绝了她,冰冷的眼神让她如坠地狱:这是你应该接受的惩罚,或者,你愿意母债子偿。 分卷(33) 她终于明白,她做的一切事情,嬴欢都知道。 从今往后的每一天,她都要在良心的谴责中度过,面对辛棠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的惩罚。 黄姨的精神越来越差,终于在今天,看到辛棠身上的伤,意识到一切都将重蹈覆辙时,瞬间崩塌。 嬴欢的罪孽深重,她亦如此。 黄姨来得悄悄,走的时候也是静悄悄的,做好饭后,她张了张嘴,好像想要说点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口,佝偻着背,低着头,走进了阴冷的冬风中。 辛棠午饭只是随便吃了点,之后便窝在沙发寻找关于治愈分裂样人格障碍的消息。 一是,他想要嬴欢好起来势必需要这些消息。 二是,辛棠猜测上一次他肯定也这样找过,也许看到熟悉的文字时,他能想起点什么。 首先说搜寻的结果,有点出乎辛棠的意料,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都说得通了人格障碍是不可治愈的,但是,可以好转。 人格障碍是一个长期的心理偏差,不仅需要药物的治疗,还需要家庭、医生等多方面控制患者的行为,从而调节患者的情绪,慢慢地把他的心理偏差调整过来。(注) 这将是一个缓慢而痛苦的过程,如果治疗中止,患者可能会产生更加巨大的心理偏差。 熟悉的文字让辛棠眼前有点恍惚,他揉了揉胀痛的额角,一晃神,就看到手里平板屏幕忽然缩小,变成巴掌大小的手机 不可治愈但能好转 他重复着关键的词语,并把觉得有用的信息都复制粘贴到了记事本上。 信息很多很杂,一眨眼,记事本上已经有了好几页的信息。 他空了几行,在末尾打字: 注意事项:填补患者缺失的安全感,建立亲密的信任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写下这句话的辛棠失败了,一切并没有好起来 第43章 你把颜料泼在我的身上 嬴欢好像有什么一眼洞穿辛棠的能力, 抑或是辛棠的情绪实在太容易看懂。 晚上,嬴欢回来看,仅看了辛棠一眼, 他就明白了: 看来你想起来了。 是的,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 我搬来这里的原因,你说,我应该来赎罪。 所以呢,你在想什么?嬴欢挑起辛棠的下巴, 你的表情 顿了片刻,他忽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棠棠? 我是决定了,如果真的是我做错了,我会负责的。 你要怎么负责呢?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但我会慢慢想起来的。 不用那么慢,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以前你都做了什么。 嬴欢慢慢收敛笑容,眼神冰冷, 你把颜料泼在我的身上, 你把我的东西从四楼丢下, 你抢走我唯一的玩具,你诬陷我偷了你的钱, 你摔断了我的腿 这不可能!辛棠听不下去了,打断了嬴欢的话,我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我明明、我明明喜欢你,很早就开始喜欢你。 他零零碎碎梦到过一些曾经的事情,他那么热烈而卑微地追求过嬴欢, 怎么可能对他做那样的事情! 真的不可能吗?嬴欢轻声质问,却比辛棠的大声反驳更加有力,更加刺透人心。 辛棠像是被一双大手掐住了脖子,明明张着嘴,却无法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他、真的、做了那种事吗?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可是,嬴欢的表情那么认真,那么冰冷 他真的、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吗? 好半晌,辛棠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无比干涩地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 那我为什么辛棠想问他为什么做那样的事,话已经说了一半,才突然意识到嬴欢究竟说了什么。 他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脸上悲喜交加,看起来有些可怜,又有些可笑。 你说、你说什么?是假的? 嬴欢抬手虚虚挡住嘴唇,发出断断续续的低笑声,当然是假的,棠棠你从小就是个乖孩子,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真正那样做的人是我啊。嬴欢还在笑,不过那样断断续续的笑声变得有些瘆人,明明眉眼微弯,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笑意,只充满了刺骨的寒意。 因为我是一个疯子,是一个神经病,棠棠你这么慈悲,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可以理解我的对不对? 辛棠感到害怕,也感到想要逃跑的冲动,但他逼迫自己坐在原地,尽量保持着声线的平稳道:你该吃药了,嬴欢。 他只能寄希望于药物可以控制嬴欢阴晴不定的情绪。 嬴欢的笑声慢慢停了下来,好奇似的歪了歪头: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不愿意理解我吗?你想要离开我了吗? 所有的事情不能一概而论。 不!我就要一概而论!你爱我吗?你爱我吗棠棠?你爱我的话,为什么不可以爱我的所有?你真的在爱我吗? 我爱你嬴欢,可是 嬴欢不想要听到可是,他捂住辛棠的嘴一把将他摁到在沙发上,就到此为止吧,我只要这样的爱。 辛棠以为嬴欢要对他做些什么,他身上还残留着昨夜的伤痕,一整天过去了,异样感依旧没有消失,他的身体有些发抖。 但嬴欢只是隔着手背吻了吻他,别害怕,我不动你,要按时吃饭。 轻吻过后,嬴欢贴着辛棠的耳朵,说道:你该闭嘴了,知道吗? 纵使辛棠还有很多话想问,这时候也只能点头。 嬴欢的情绪太不对劲了,继续问下去的话,也许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嬴欢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微笑,奖励似的又亲了亲辛棠的额心,乖。 嬴欢去做饭了。 没过多久,厨房飘出来一阵一阵浓烈的香味。 辛棠知道,嬴欢做了他最喜欢的凉拌藕段和尖椒炒牛肉,好像,又变成了那个温柔的、无限包容他的嬴欢。 这让他突然有点难过,直到吃完饭,都没再提起可能会让嬴欢发疯的话题。 睡觉前,嬴欢把第二张照片挂在了墙上,并把第三张照片给了辛棠。 第三张照片的背景就是这间卧室,好像是晚上,阴影感很重,嬴欢坐在窗台上,辛棠则是挤在嬴欢腿间的空隙处,紧紧抱住嬴欢,不知为何,整副画面带给人很厚重的绝望感。 嬴欢很快把照片收了回去,放在床头柜上,随后转过身,把辛棠强势地按回床上躺着。 今天累了吧?睡吧。 没有提示吗? 嬴欢遮住辛棠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睡吧。 眼前一片黑暗,困倦感很快涌上来,辛棠都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睡过去了。 夜色渐深。 好像有风吹过,撩动他的头发,扫过下颌、颈肩,很痒。 辛棠不耐烦地翻了几次身,也没能躲过无孔不入的风,终于,他愤怒地睁开眼睛,看向风吹来的方向原来是睡前忘了关窗户,今夜的风很大,吹得窗帘哗啦作响。 他掀开被子,想去关上窗户。 走了几步,他忽然注意到窗台上好像有个人影,吓得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嬴欢? 是的,辛棠认出来了,那个长坐在窗台上、长发被吹得胡乱飞舞的人就是嬴欢。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坐在那里? 嬴欢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辛棠心底莫名感到不安,慢慢走向嬴欢,嘴上柔声劝道:坐在那里很危险,你先下来好不好?你不想动也没关系,你不要动,我过来了 随着与窗边的距离逐渐缩短,辛棠慢慢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劲现在不是冬天吗?为什么他穿着单层的睡衣,还不觉得冷? 这里,好像是他的梦? 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崩溃,辛棠再度睁开眼,看到的是黑沉沉的天花板,他扭头,窗户好好关着,窗帘也没有动。 真的是他的梦。 好像是被晚上的照片影响了 辛棠翻了个身,正打算继续睡过去,却突然再次猛然睁开眼嬴欢不在床上。 这么晚?他去哪了? 总不至于是偷偷爬起来吃药了,嬴欢要真有那个自觉,辛棠也就不用这么头痛了,倒很有可能是特意起床要把今日份的药丸装进铁盒,因为嬴欢对某些事情总有着诡异的执着。 辛棠从床上爬起来,立马冷得打了个哆嗦,他又多披了一件外套,走出了卧室门。 隔壁的书房灯还亮着。 人竟然在书房? 辛棠更加疑惑了,不明白嬴欢大半夜跑书房来是干什么。 他推开门,看到嬴欢坐在书桌前,好像是在看什么视频,声音开得很小,他听不真切,而且看嬴欢面无表情的脸,他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辛棠干脆走了进去。 嬴欢明明是很专注地看着视频,也不知道他怎么做的,就是知道辛棠来了,抬起头直勾勾看着辛棠,你来了。 大半夜的,你在做什么?辛棠不安地问道。 想起一些事情,睡不着。嬴欢招了招手,过来。 辛棠本来也想知道他在看什么,走了过去。 随着距离的不断缩进,辛棠好像能听到视频的声音,只有一道粗重的喘息声,沉重得让辛棠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他终于能看清电脑屏幕上的画面 赫然是辛棠,他浑身上下□□,双手被绑在高大的钢架上,唯一的着力点是他的脚尖,他的身后,是固定在钢架上一张巨大的白色画布。 他低着头,重重地喘息,细长的身体无力地靠在画布上,不像是画布上的作品,而是 成为画布。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彩色的颜料泼墨一般随意泼洒在他的身上、白色的画布上,如同洁白雪地绽放一朵淫/靡之花,艷得人只觉眼睛刺痛。 辛棠整个头皮几乎炸开,他抖得不成样子,几乎转身就想要逃。 但嬴欢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拽了回去。 好好看看,你好好看看,嬴欢铁钳一般的手指掐住辛棠的下巴,逼迫他继续看屏幕上的画面,嘴唇贴着辛棠的耳朵,语气呷昵而有些癫狂,你看看,好看吗?是不是很好看?你应该记住这些。 我不想看嬴欢,放过我吧,我不想看! 怎么会不想看呢?不觉得吗?你这个样子多可爱啊,乖乖的,像一个洋娃娃。 不看吗?没关系,没关系,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嬴欢粗/暴地勒住辛棠的肩膀,把他往外拖。 嬴欢,你冷静一点 嘘嬴欢捂住辛棠的嘴,我不想听你说话,你总是说一些让我不高兴的事。 嬴欢把辛棠拖到了三楼,这里辛棠没来过,也不知道,上面会是这样的设计 整个三楼被打通成一间巨大的屋子,但里面一点也不显得空旷,反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嬴欢硬拽着辛棠走过去的时候,一路撞翻了许多东西,巨大的房间将响声无限放大。 像是一把锤子,一下一下,敲打在他的心尖上。 越是接近墙边覆盖着白布的神秘的物体,辛棠的抗拒越是强烈 ,他惊恐地睁大眼睛,眼泪失控地从眼眶中涌出。 不、不、他不想看!他想离开!他想离开! 辛棠拼命地挣扎,竟然真地短暂地拉开了嬴欢的手,他张嘴一口咬住,下了狠劲,嘴里一股血腥味迅速弥漫开。 嬴欢闷哼一声,非但没松开辛棠,反倒被疼痛刺激得眼眶猩红,狠狠勒住辛棠的脖子往旁边撞了一下。 辛棠被撞得头晕眼花,松开了嘴,下一秒,他被嬴欢掐着下巴被迫抬起头,嬴欢抓住白布一角, 哗啦 白布掀开,巨大的画布映入眼帘,彩色的颜料早已干涸,但颜色依旧鲜艳,仿佛燃烧的火焰,衬得中间细长的人体留白更加苍白脆弱,他是折翼的蝴蝶,是堕落的天使,被人锁住,成为仅供一人观赏的收藏品。 好看吗?嬴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恶魔的低吟,轻轻的,却极其尖锐地刺穿他的大脑。 铺天盖地的绝望涌上来,在他体内掀起飓风骇浪,把他的五脏六腑搅得粉碎,好像他张嘴,就能吐出包裹着内脏碎片的猩红的血。 辛棠喘不上气,眼前的一切变得扭曲,突然,全都陷入黑暗。 凭什么?老师凭什么让你用我的颜料?你是不是跟老师说什么了?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跟老师说了什么,果然是有人生没人养的野种,就会眼红别人的东西。 你碰过的东西我不要了,我可不想被你传染,娘娘腔! 你不是想要吗?那我送给你好了,喜欢吗?娘娘腔! 他哭啦!大家快来看啊,娘娘腔哭了,羞羞脸,娘娘腔,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哈哈哈哈哈 稚嫩的童声清澈而纯真,却传递着最大的恶意。 那样的恶意,就连辛棠这个成年人听了都觉得不适,可他总是无法逃脱那道声音,他被吵闹的童声包围,脑子都快炸开了。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辛棠睁开眼睛,才发现他被嬴欢抱回了卧室,这一觉他睡了很久,此刻天色已经大亮了。 分卷(34) 辛棠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做了一夜的过于吵闹的噩梦,他的精神状况很差,根本没办法集中起来去思考任何事情。 他神不守舍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下楼时,黄姨已经到了。 黄姨看起来也心神不宁的,难得主动说了一句打招呼之外的话:小先生,昨晚没睡好吗?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嗯,一直做噩梦。 黄姨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道:做什么噩梦了?说出来说不定会好一点。 很乱,没什么好说的。 辛棠自己都想不懂那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只听到声音,不知道话是谁说的,也不是被骂的人是谁,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其中某一个人一定是他自己。 你把颜料泼在我的身上 突然想起昨晚赢欢说过的话,辛棠不由得顿住脚步。 怎么了吗?黄姨担心地问道。 辛棠回过神,摇了摇头,继续走向厨房,没什么。 不会的 嬴欢不是说,真正做那些事的他,而且他,明明那么喜欢嬴欢 辛棠有点抗拒细想这件事,进了厨房之后,熟练地找到铁盒开始数里面的药丸,不出他所料,药片真的变多了,比他昨天数的时候多了14粒。 换言之,赢欢吃药的时间是每天早晚各一次,一千多粒药,说明赢欢停药时间总和几乎长达三个月。 辛棠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收起药片的,只茫然思考着以后该怎么办,突然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声音,一回头,看到黄姨站在门边,怔怔地看着他手里的药,呼吸有点粗重。 看她的这副样子,好像对嬴欢的病并不是一无所知,甚至,知道得还比较清楚,她在为嬴欢擅自停药的事情感到震惊和害怕。 既然如此,黄姨或许能在这件事上帮到他很大的忙。 赢欢现在的精神状态太不稳定了,他连劝嬴欢吃药都做不到,更别提说动嬴欢去看心理医生了,事情几乎走进了死胡同。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需要专业的心理医生教他。 但是他出不去,所以这件事,只能由黄姨来完成。 辛棠的思路如同抽丝剥茧一般越来越清晰,几个呼吸间,甚至想到了要怎么劝说黄姨帮他。 他还没忘记厨房装着一个摄像头,所以面上还是装着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把铁盒放回原位后说道:黄姨,我有点事,跟我过来一下。 诶、好。 黄姨不疑有他,立马跟着出去了。 不想辛棠出去之后拐了个弯,径直走进了卫生间,她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咬了咬牙,还是跟了进去。 哪里都有可能有监控,但一楼的卫生间黄姨也会用到,所以辛棠可以肯定,这里不会安装摄像头。 辛棠关上门,隔绝了任何被窥探的可能性,久违的放松地喘了口气。 我就开门见山直接说了,厨房有监控,所以我才带你来这边。 监、监控?黄姨惊讶地反问道。 辛棠不由得沉默了片刻,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伪装总能被嬴欢一眼看穿了。 假、实在太假了。 毫无疑问,黄姨一定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不过现在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辛棠干脆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的样子,继续道:是的,不止厨房有,很多地方都有,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很重要,我不想被嬴欢听到,所以才带你来这里。 顿了顿,他问道:刚才那个盒子,你看到了是吗? 是。 那里面都是嬴欢的药,嬴欢患有分裂样人格障碍,我一直以为他在积极接受治疗,但最近我才发现,他已经停药有一段时间了。 不仅如此,我还发现,我被他软禁了,也没办法和外界联系。 他最近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说到这里,辛棠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拉开衣襟让黄姨看他胸口处堪称触目惊心的伤痕昨晚嬴欢把他拖上三楼,还拉着他撞了两下某样被白布遮住的杂物,这些都在他身上留下了相应的痕迹,尽管他依旧不觉得很痛,但用来卖惨的效果却是相当显著的。 这些是昨晚弄出来的,他丧失理智的样子很可怕。 黄姨看着辛棠身上的伤口,眼眶迅速红了起来,几度伸手想要触碰辛棠,但最终也没有真正碰到辛棠一下。 辛棠拉拢衣襟,继续道:尽管如此,我并不怨恨他。这病的成因,本来他就要负一部分的责任,自然也就代表着他要承认其带来的后果。 我希望他能好起来。只有这样,他才有资格和嬴欢站在平等的位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作为施暴者与受害者。 所以,你能帮我吗? 【我希望他能好起来】 黄姨脑中再次被另一道声音占据。 她有点恍惚,发现这一切的发展,再次和曾经不谋而合。 最初,他也是这样坚定地说着一定会治好嬴欢的话,可她亲眼见证了青年的坚定一点点崩溃,最终痛哭着说:【黄姨,他骗了我】 黄姨,你还在听我说话吗? 辛棠发现黄姨竟然又在他面前走神了,提高了声音想要喊醒她。 在、在,黄姨回过神,三两下抹掉眼泪,眼前的一切好像清晰了起来,那个痛哭的青年再次好端端站在了她面前,她终于忍耐不住,抓住了辛棠的手臂,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一次,她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辛棠其实还准备了一堆劝说的话,他没想到一向嘴巴紧闭的黄姨这次竟然这么好说话,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黄姨再次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看起来似乎比辛棠还急迫。 辛棠也不再犹豫,说出了他的打算:出去之后,找一个心理医生,问一下他这种情况家属应该怎么处理。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要告诉嬴欢,如果他问起你今天我带你来卫生间干什么,你就说是我一定要问你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这样的话,先生他不会黄姨话没说话,但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她这么回应嬴欢的,嬴欢或许会对辛棠做什么。 没关系的,你就按我说的做,我知道怎么应付嬴欢。 辛棠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反正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也不可能和嬴欢心平气和地相处的。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黄姨做完饭就走了,她打算就在今天下午直接找个心理诊所咨询。 心理诊所一般都在比较繁华的地段,黄姨转了两次车,才到最近的诊所。 好在今天下午只有一个预约的病人,她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进行咨询。 黄姨把关于嬴欢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心理医生,得到的答案让她的心一直沉到了谷底,出去的时候恍惚得差点没从台阶上摔下去。 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扶住了她。 谢谢、谢谢。 黄姨赶紧道谢,却没能把手抽回来,那人抓着她的手肘,指着一旁的车道:老板在车里等你。 黄姨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她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的,她根本不可能,帮到辛棠。 第44章 你想吻我吗? 黄姨被推着, 走向那辆黑色的车。 像是一步步走向深渊,黄姨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冷,额角与手心却渗出了濡湿的汗滴。 终于到了车边。 那人拉开车门, 松开黄姨,进去吧。 黄姨哆哆嗦嗦地坐进去,下一门,门被人扣了回来,吓得她一个激灵, 眼泪从浑浊的眼中涌出。 一张纸递到了她面前,擦擦吧。 伸到她面前的那只手修长有力,白皙如玉, 大拇指靠近手腕的地方却有一道狰狞的咬痕,生生将这份美感变成了令人惊恐的视觉冲击。 黄姨接过纸,手有点颤抖。 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黄姨动作僵硬地擦着眼泪,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嬴欢也不需要她回答, 自顾自地回答道:你太心软了,心软的人往往有一个通病,就是优柔寡断。永远只看得到眼前, 永远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 犯过的错误, 你也还会再犯。 停顿了片刻,他轻笑了一声, 凉凉地道:你怎么会以为,我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把你放回他身边呢? 我说过了,这是你的惩罚,你现在应该懂了是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多可怜。 说罢,他还遮住唇吃吃笑了起来,骇人的伤口印在他的唇边,仿若一头吃人的恶鬼。 所谓钝刀子割肉,杀人不见血,大抵就是如此。 黄姨被他冰冷而充满恶意的声音逼得几近崩溃,她揪着胸口的衣服,却好像是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钝痛得无法呼吸。 这是她的报应,这就是她的报应。 第一次知道嬴欢做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她就该如实地告诉辛棠,也不至于,事情最终发展成了这样无法挽回的局面。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黄姨受不了了,无比痛苦地哀求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偷偷给他开门,这是我应受的惩罚,你杀了我吧 好了,嬴欢又递了一些纸巾给黄姨,语气温柔得令人恶寒:既然黄姨你已经认识到你的错误了,那么,把你们的计划,原原本本告诉我吧。 计划的发起人辛棠此刻还没意识到黄姨那边已经出了状况,他还在想着若是嬴欢回来之后,问他中午时和黄姨在卫生间说了什么,他应该怎样回答才最不会撩拨到嬴欢敏感的神经。 为此,他惴惴不安了一个下午。 好不容易等到嬴欢回来了,辛棠敏锐地察觉到,嬴欢今天的心情好像不错。 按理来说,如果嬴欢发现了他和黄姨去卫生间躲着监控谈话,应该是一幅风雨欲来的样子才对。 他的心情这么好,会不会是因为,今天上午,他刚好没看监控? 想来也是,嬴欢还要工作,总不能闲得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盯着他。 思及此,辛棠悬了一下午的心终于落地了。 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辛棠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时隔许久地主动跟着嬴欢做事。 很难得的,两人之间融洽得好像回到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吃过饭后,嬴欢去了一趟藏酒室,带回来六瓶酒,在桌上一字排开。 想跟我玩个游戏吗?嬴欢问道。 辛棠正想问为什么突然要玩游戏,就听嬴欢继续道:如果你赢了,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 辛棠愣了一下,身体不自由自主地绷直了,他是真没想到,嬴欢不仅什么都知道,还愣是等到他已经完全放松的时候才突然提起来。 他一时之间甚至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嬴欢体贴地给了他足够的消化的时间,才又问了一次:怎么样?棠棠? 人果然还是不该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辛棠缓缓呼出一口气,问道:那、如果我输了呢? 棠棠,你应该要抱着必胜的信心来和我赌,你要想着,你绝对不会输。 辛棠犹豫了片刻,觉得就算输了确实也不会比拒绝嬴欢的情况坏到哪里去,索性问道:什么游戏? 嬴欢将六个杯子也在面前排开,分别将六种酒倒在了六个杯子里,他的动作看起来随意,事实上,六个杯子里的酒分毫不差,都是同样的高度。 猜一猜,我到底喝了哪种酒。 可是我都不认识这些酒。 没关系,我会教你认识的。 很多时候,嬴欢的话是不需要怀疑的,他说会教辛棠认识,就不会耍些小手段让辛棠输得不明不白。 辛棠缓缓点了点头,好。 嬴欢勾了勾唇,很满意辛棠对他的信任,接下来,我要教你认酒了。(注1) 白兰地,最初来自荷兰文Brandewijn,意为燃烧的葡萄酒,有葡萄的果香和陈酿木香,辨识度很高的一款酒。 说罢,嬴欢将第一杯酒一饮而尽,辛棠根本来不及阻止。 作为一款蒸馏保存的烈性酒,白兰地虽然口感柔和,但度数也是实打实的高,更何况,嬴欢还是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喝了一整杯。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嬴欢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嬴欢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唇,将辛棠的椅子往后拉了一些,坐在了辛棠面前的桌子上。 他弯下腰,嘴唇几乎贴着辛棠的鼻尖,轻飘飘地道:闻一闻,是葡萄的味道吗? 根本不用细闻,嬴欢一说话,迷醉的酒香便散开了,夹杂着葡萄的清香和独特的木香,仿佛把他拉进了酒里泡着。 辛棠被勾得心如擂鼓。 嬴欢轻笑了一声,端起第二杯酒,再次一饮而尽。 大吟酿,日本清酒的一种,入口柔和,味道甘甜,还有苹果的清香,但没有葡萄那么浓,能闻出来吗? 到底是以大米为原料的,苹果的清香完全被葡萄酒香盖住了,辛棠闻不出来。 闻不出来也没关系,嬴欢歪了歪头,稍稍低头,贴着辛棠的嘴唇道:你可以尝尝。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嬴欢的嘴唇很烫,像是要把他整个点燃了。 辛棠迷迷糊糊的,好像真的尝到了酸酸甜甜的苹果味。 嬴欢适时地放开了辛棠,喝下了第三杯酒。 君度酒,也是果酒的一种,浓烈而温和,清凉却温暖,苦涩带甘甜,很独特的一款酒。 辛棠形容不出来君度酒的味道,只觉得,确实如嬴欢所说,很独特,从闻到再到香味挤进气管、肺里,每一秒的感受都不同。 他好像也有点醉了,看到的嬴欢变得不再清晰。 而嬴欢,尽管眼神已经迷离得像是笼罩了一层浓雾,还能口齿清晰地介绍每一种酒的特点,第四种酒是香料味厚重的金酒,第五种酒是第一次闻到的龙舌兰味的Mezcal,第六种酒是辛辣刺激的威士忌。 分卷(35) 他将酒香吐给辛棠,让辛棠从他口腔中汲取酒精残液。 到后来,六种酒的香味混合在一起,辛棠却清晰地记得嬴欢喝完每种酒对他说第一句话时,浓烈而独特的香味。 当嬴欢含了一口酒,俯身亲过来时,微凉的酒液顺着唇缝渗入,清冽的葡萄香味瞬间盈满他的口腔。 白兰地 【这是白兰地,我特意为你选的】在辛棠脑中,似乎有这样一道声音突然出现。 但随即,他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因为嬴欢贴着他的嘴唇说了一句你赢了,而后突然掐住他的下巴,咬着他的唇瓣厮磨,把舌头探入他的嘴里肆意搅弄。 当天晚上,辛棠依旧没能想起第三张照片代表了什么事情,但他很是意外地梦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梦的主角依旧是他和嬴欢,也是客厅这张桌子,他和嬴欢并排坐在一起,面前摆了一杯酒。 棠棠,这就只是一杯流动的液体而已,你闻闻,这是葡萄味的,对吗? 这是酒。 辛棠脸色苍白地强调,那表情,仿佛面前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一幅随时都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对,这是酒,这也仅仅是一杯酒而已。 不,它很可怕,它会让人失去理智,把人变得不像一个人 棠棠,一把水果刀也可以杀人,但在你用它杀人之前,它只是一把切水果的刀。 可是可是辛棠可是着,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的眼中蓄满泪水,从苍白的脸庞滚滚落下。 嬴欢温柔地遮住辛棠的眼睛,如果那么害怕,就先不要看它了。 辛棠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不行,嬴欢,我真的不行,我脑子里面都是他死去的样子我 没关系的棠棠,你可以害怕,如果你不想继续下去,那我就停下来,好吗? 我想继续,可我没办法忘记 好。嬴欢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辛棠正想问他什么意思,不想一个字没能说出来,因为嬴欢突然吻住了他。 这本来是嬴欢帮助他克服对酒的心理障碍的场景,却因为嬴欢的动作变得淫|靡了起来,嬴欢不仅吻他,手也在他身上各处游走,熟练地挑|逗他。 辛棠几乎完全沉入情|欲中,嬴欢却在这时推开了他。 辛棠迷茫地睁开眼,只见嬴欢站了起来,坐到了他面前的桌上。 嬴欢的衣襟已经被扯开了,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肌肉线条在明暗对比更为强烈的晚上显得格外流畅,蕴藏着男人的野性与爆发力。 你想吻我吗?嬴欢问道,缓缓流淌的声音像是海妖一般,充满令人迷|乱的引诱。 辛棠诚实地回答:想。 他甚至站起来,想继续亲吻嬴欢,但嬴欢抬腿踩在他腿间的位置,逼迫他坐了回去。 嬴欢端起酒杯,酒香味瞬间荡开。 别!辛棠出生阻止,就连潮红的脸都因为嬴欢这个动作变得白了几分。 但嬴欢不为所动,他手腕微微弯折,琥珀色的酒液砸落在他的锁骨上,顺着胸膛缓缓向下流淌。 酒味倏地变得更加浓烈。 辛棠脸色愈加白了两份,胸口却因为粗重的呼吸剧烈起伏。 他厌恶酒的味道,因为那会让他联想起烂醉如泥的辛和、发酒疯的辛和、酒精中毒惨死旧楼中的辛和 但他又不由自主被这样的嬴欢吸引,洁白如玉的皮肤被琥珀色的液体浸润,显出一种流淌的鲜活的色|气,几乎烧灭他的理智。 现在呢?你想吻我吗?嬴欢笑着问道。 辛棠艰难地摇头,我不知道 嬴欢身体微微后仰,右手拂过胸膛,沾了一些酒渍,问道:因为这个吗? 辛棠一直认为,如果嬴欢想要引诱什么人,没有人能扛得住的。 现在他自己成为了被引诱的对象,他如同他自己的想象一般,被勾得神志不清,胸口好像藏着一束火把,嬴欢一个眼神,就能让它熊熊燃烧起来。 是。他听到自己的嗓音已经干涩得不像话。 嬴欢伸出艶红的舌尖,扫去指尖的酒渍,你不喜欢吗?这是白兰地,我特意为你选的,你仔细闻一闻,闻到葡萄味了吗? 某一刻,辛棠好像真的忽视了酒味,闻到了浓郁的成熟的葡萄香味,那样烂熟的葡萄,好像捏一下就会流出汁水。 他盯着嬴欢饱满莹润的唇,缓缓答道:我闻到了。 那你、想要尝尝吗? 这一次,辛棠犹豫的时间变得短暂,想。 他们在浓郁的酒香中纠缠在一起,后来,他甚至疯狂地同意了嬴欢将酒灌进了他的身体。 从此以后,他闻到酒,也许想到的将不再是惨烈的死亡现场,而是他和嬴欢的这一个夜晚。 次日清晨,辛棠醒来,意识到他的底裤似乎有点濡湿,某处甚至还精神抖擞地抵着嬴欢时,脸色异常精彩。 天色已经不早了,大概嬴欢还在宿醉中,才会睡到现在。 辛棠想偷偷摸摸挪开去卫生间处理一下,但想要不惊醒睡眠向来浅的嬴欢,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嬴欢很快也意识到了辛棠尴尬的状况,他禁锢住辛棠的腰,问道:这是什么特殊的叫醒服务吗? 辛棠反对无效,以身作则,彻底将嬴欢从宿醉中叫醒了。 这样一闹,迟到是无法避免了,嬴欢本来已经打算好今天不出去了,没想到一通紧急电话打来,他不得不赶去公司。 这倒是让辛棠松了口气,因为他真的很好奇黄姨今天会给他带来什么信息。 黄姨今天来得比往常迟一些,她的脸色也格外憔悴,眼周青黑,眼中布满红血丝,眼睛仿佛一对干涩的正在风化的石子,风一吹,就要散了。 辛棠的好心情戛然而止,他可以预想到,事情一定出现了什么不好的变故。 黄姨,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黄姨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家里出了一点事。 你家里到底有什么事?真的不需要休息几天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不用休息。 黄姨苦涩地想到,嬴欢不会放过她的,除非她死,否则不可能从这个漩涡逃出去,可她还不能死 那昨天 黄姨拿出一张纸递给辛棠,这是她昨天和辛棠商量好的交接方式,每天都进卫生间说悄悄话未免显得太刻意,所以他们商量好用纸张的方式传递信息。 其实,什么方式都无所谓。 黄姨想起昨天她和嬴欢的对话,一时之间,心里更加荒凉。 昨天,黄姨被嬴欢堵在心理诊所门口,黄姨没办法,只能把她和辛棠的计划如实说了。 嬴欢听完后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柔声问黄姨:你看,棠棠还是爱我的对吗? 黄姨想说这不是出于爱,而是出于愧疚,是你骗了他! 但她没有勇气这样说,她知道这势必会引起嬴欢的愤怒,所以她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回避了这个问题。 好在嬴欢并不需要黄姨的回答,他继续道:心理医生说了什么?也说给我这个患者听听吧,我也想知道,我还有没有救。 没救了。 心理医生的回答是没救了。(注2) 精神疾病其实是一种很糟糕的体验,因为认知和行为无法统一,这会让他们产生一种分裂的认知障碍,从而陷入自我厌恶的漩涡。 但当一个患者主动选择停药,意味着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发病时期的障碍行为,他彻底接受了自己成为一个疯子,那么,谁也救不了他了。 我无药可救了吗?嬴欢歪了歪头,连短暂的迷茫都不曾有过,或许他自己早已经认识到并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样的话,对棠棠来说有点太残忍了,你觉得呢? 黄姨?黄姨?你在想什么? 辛棠的声音把黄姨的思绪拉了回来。 黄姨低头一看,原来是辛棠想要接过她手里的纸,她刚才走神了,没有松手。 她不想把这张纸给辛棠,她多么想把这张纸撕得粉碎,然后告诉辛棠:这是假的,这是嬴欢要她带来的,不要走进嬴欢的陷阱! 辛棠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狐疑地问道:黄姨,你到底怎么了?你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黄姨脑中再次闪过嬴欢那双冰冷的眼睛,一个哆嗦,松开了手:没、没有 辛棠已经习惯了黄姨的神神叨叨,又急着看黄姨带来的纸,便没再继续问。 他看到纸上的内容,心倒是渐渐落了下来。 因为心理医生说,患者确实会出现厌恶治疗的行为,这个时候,更需要家人的信任和理解,要耐心地陪伴患者从这种逆反情绪里走出来,同时,想办法让患者持续服药,这样能更好地帮助患者尽快地控制住情绪。 专注于纸上文字的辛棠并未注意到,黄姨佝偻着背躲进厨房,哭得眼睛干涩,几乎要流出血来。 她不想这样的,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她还有一个生病的儿子要照顾,她死了没关系,她儿子怎么办? 如果她不接受嬴欢施与的惩罚,嬴欢就要丧心病狂地把账算在她儿子的头上,她还能怎么办? 嬴欢说得对,她确实过分心软又优柔寡断,做错的事情,她还会再次做错。 她再一次,成为了嬴欢的帮凶。 第45章 第三张照片 说说吧, 这次你们又是因为什么?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老师颇有点头疼地看着眼前两个小孩,问道。 矮点的小孩低着头, 微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了一小截尖尖的下巴,阴郁的同时,又会让人觉得他很可怜。 而另一个高一些的小孩,仿佛斗胜的公鸡, 挺着胸膛大声地道:老师,我不要跟他做同桌了!他是个小偷! 事情没搞清楚前,这种话不能乱说知道吗? 我才没有乱说, 我的钱丢了,体育课只有他一个人没上,肯定就是他偷走的! 老师看向另一个小孩,是这样的吗?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说, 老师不会偏袒任何人,也不会诬陷任何人好吗? 不是我。他没抬头,声音很轻很低, 像是已经麻木了似的, 没有任何委屈或者愤怒的情绪。 那你一直在教室, 有看到谁来过吗? 没有。 这老师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对于老师来说,最难处理的往往不是很皮的刺头, 反而是这种孤僻沉默的学生。 高点的小孩一听这话闹得更凶了,没话说了吧!肯定就是你偷的,所以你说不出来还有谁回来过! 我没有。他依旧低着头,声音平静得不符合他这个年龄。 老师,你看他!他都不敢反驳, 绝对是他偷了我的钱!反正我绝对不要和一个小偷做同桌! 老师叹了口气,又问低着头的小孩,你没什么要说的吗?你要知道,如果你今天不把这件事说清楚,以后小偷这个名号就要一直跟着你了。 我没有做过。他还是只有这一句话。 高点的小孩趁机跟老师说道:老师,你给我换个座位吧,坐最后都行,我不想和他坐一起了。 两相一对比下来,老师对他的胡搅蛮缠有点生气了,呵斥道:你先别闹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我当初为什么安排你们坐在一起,我是觉得你活泼开朗,和谁都能处得好,希望你可以帮助到新同学融入班级。 结果呢?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前段时间把颜料弄在新同学衣服上,今天又不等老师把事情全都搞清楚就急着说新同学偷了你的钱。 老师以前是这么教你的吗?你太让老师失望了! 你太让老师失望了,这句话对于年纪尚小的孩子来说,无疑是狠的打击。 小孩嘴巴一瘪,没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呜呜呜、可是我不想和他坐一起,大家都笑话我 那你跟老师说,大家都笑话你什么了? 他们说我跟野孩子坐一起,肯定会被传染,就是因为他,现在都没人和我玩了。 那你就要努力改变大家的印象,你怎么可以因为别人说的话,就这么对待新同学呢? 他本来就是野孩子 辛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谁教你这么辱骂同学的? 辛棠迷茫地睁开眼睛,脑中不断回想起梦中的内容,一会儿又想起嬴欢对他说过的话,一时之间,背后浸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真的是他对嬴欢做过那么过分的事情 蒙在记忆中神秘面纱终于在这一刻揭开了巨大的一角:他和嬴欢确实很早就认识了,但他们之间并非什么两小无猜的竹马剧本,而是欺凌者和被欺凌的关系。 结合之前零零散散回忆起的东西,辛棠终于把过去的事情拼凑了个七七八八出来: 欺凌者爱上了被他欺凌的对象,但骄傲的他无法对着曾经奚落的对象低下头颅,所以他选择悄悄观察对方的生活,并制造各种无聊的偶遇。 他用尽了一切能想到的浪漫的开端,却总是因为言不由衷的蠢话和对方不欢而散。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关系终于迎来了第一次巨大的转折,安小绯死了,而他刚好碰见了在车祸现场的嬴欢,他带走了嬴欢,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嬴欢的引路人。 也许之后还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总算是如他所愿,他们成为了一对情侣。 直到第二次转折的来临。 他的父母出了车祸,辛和给他办了退学,带他离开了原本住的地方,也许是来不及,也许是因为家庭变故耻于告诉嬴欢,他不告而别了。 分卷(36) 再次相遇,嬴欢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被人指着骂野孩子的小可怜,而他,却因为家庭变故活得颓丧无望。 他看不到未来的路在哪里,也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所以听到嬴欢因他患病、难以治愈时,他将其定为目标,承诺一定会治好嬴欢的精神疾病。 但他再次失约了。 这中间一定还发生过一件大事,一件足以抵消他对嬴欢的愧疚的大事,导致他想要放弃离开,却反被嬴欢囚禁。 过去以失忆为终结,现在以失忆为起点,当他再次下定决心要治好嬴欢,似乎一切正在重现。 辛棠背后的冷汗冒得更欢了,他迫切地想知道曾经他失约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即使是在知道他亏欠嬴欢的情况下,仍旧选择离开? 他忽然想起一个名字,也许能补齐他记忆中缺失的最后一部分:唐九日。 尽管唐九日的话也不可以全信,但谎言,往往是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就算他得到的是谎言,也能得到一部分的真相。 他要想办法找到唐九日吗? 这样做的话,他不是再一次走上了失忆前的路了吗? 刚因为得到心理医生肯定的答复而看到的一点希望迅速被湮灭,愧疚、疑惑、害怕、无措,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他的胸口,让他一阵阵地反胃。 嗡咔哒 就在这时,玄关传来熟悉的开门声。 辛棠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冷汗涔涔地看着嬴欢一步步走进来。 有时候,他真的无比痛恨自己什么都写在脸上,也痛恨嬴欢敏锐的观察力,总能一眼看透他在想什么。 让我猜猜,你这是想起了什么?嬴欢饶有兴致地打量辛棠痛苦的脸色,肯定地道:应该不是我想要让你想起来的内容,否则你不会这么纠结。 是我们小学时候的事情吧?真是抱歉,那天晚上没控制住情绪,多说了两句,没想到你这就想起来了,我不希望你这么痛苦的 嬴欢幽幽叹了口气,微弯的眉眼中却显示出一种病态的笑意,你看看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就是喜欢胡思乱想呢?这样很痛苦吧? 他完全猜对了,辛棠一句话也没说,他就完全猜对了。 辛棠额角的汗水终于汇聚成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嬴欢温柔地替他擦去汗珠,别这么紧张,那时候你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我没怪过你,你看,我现在是这么的爱你。 你爱我?辛棠愣愣地反问道。 这怎么会是爱呢?困住他,在他痛苦的时候露出笑容,这真的是爱吗? 嬴欢,真的能分清什么是爱、什么是恨吗? 这个突然出现的想法,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浇下,辛棠的温度迅速褪去,由外向内,都变得冰冷。 嬴欢肯定地回答:是的,我爱你。 那你愿意为了我做出一些改变吗?辛棠慌乱的眼神逐渐变得镇定下来,一些过于冰冷的发现反倒会令人真的冷静下来。 他缓缓说道:你看过电影,应该知道,相爱的男女主,都会为了对方做出改变,成为更好的自己。 我有什么需要改变吗? 有的,你要按时吃药,让你的病快点好起来,这样,我才会更爱你。 如果我的病永远不好,你就不会更爱我了吗? 辛棠没回答是与不是,只是重复道:你要成为更好的你,我才会更爱你。 成为更好的我?那如果,我不再限制你的外出,这样算是更好的我吗? 辛棠看着嬴欢的眼睛,但他只能从中看到疑惑,好像真的为此感到苦恼。 他紧张地干咽了一口唾沫,答道:当然算。 那嬴欢忽然垂下眼眸,看不清楚他的眼神究竟是怎样的。 辛棠有点着急,正想催促嬴欢继续说,却突然发现嬴欢的嘴角是上翘的。 他心里闪过一阵恶寒,猛地推开了嬴欢。 嬴欢差点摔倒在地上,但他没有生气,反而掩着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声断断续续的,显得无比诡异。 辛棠气得手都在发抖,这样玩儿我,有意思吗? 让他以为他找到了诱骗嬴欢的方法,实则不过是他一个人的狂欢,嬴欢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看着他表演、不会共情的冷血观众。 这是、把他踩在地上,碾碎他的自尊。 不觉得有意思吗?你现在的样子多可爱啊,那么生气,漂亮得像一个洋娃娃,但是一戳就泄气了。 嬴欢笑着,漂亮的眉眼充满病态的愉悦,但随即,他的神色突然变得痛苦,他捂着脸呢喃:不是的,这样一点也不可爱,我说谎了,我不该这样做,但我 说到后面,嬴欢的声音越来越小,辛棠有点听不清楚。 下一秒,嬴欢又猛地抬起头,脸上不见半分痛苦的神色,看到辛棠受到惊吓的表情,他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一样恶劣地笑了起来,笑得眼角溢出了泪水。 呵呵呵呵真的很有意思不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辛棠总觉得这一刻嬴欢不是真的在笑,他好像从嬴欢盈满泪水的眼里真的看到了困兽穷途的痛苦。 但不等辛棠完全看清,嬴欢的表情全部消失了,只见他扯了张湿巾将脸上的泪痕全部擦干,不过片刻又恢复成了一贯的冷静温柔的模样。 仿佛崩溃的大楼在瞬间重建完成,一切都只是辛棠的想象,不对,这不是他的想象,而是,赢欢真的是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 嬴欢像个没事人似的,问道:不饿吗?晚上想吃什么? 辛棠被这一番变故打得措手不及,愣怔地看着嬴欢,好似被夺走了说话的能力,一个音节也无法吐出来。 既然棠棠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就看着做了。 说罢,嬴欢挽起袖子,径直走向了厨房。 辛棠紧绷的身体猛地松懈下来,靠着沙发扶手大口地喘气,没一会儿,更加强烈的反胃感涌上来,他匆匆跑到垃圾桶边,一边流泪一边干呕。 大约是过了半个多小时,辛棠吐了几口酸水,实在吐不出什么了,才虚弱地窝回沙发上,迷迷糊糊的,也没觉得躺了多久,嬴欢叫他起来吃饭了。 我不想吃。辛棠闭着眼,低声拒绝。 不吃饭的话,身体怎么受得住呢? 我吃不下。 没关系的,我做了你喜欢的水煮牛肉,起来吃几口。 说着,嬴欢想要把辛棠拉起来。 辛棠甩开他的手,我说了,我吃不下,你能不能别逼我? 嬴欢面色平静,语气却无比轻柔地劝慰着:我也说了,不吃饭的话,身体会受不住的。 那样轻柔的语气,像是雪一样轻飘飘地落下,落到哪里,哪里就变得一片冰凉。 辛棠牙根忍不住打颤,看着嬴欢,像是看着什么恶魔。 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眼神,嬴欢索性遮住了辛棠的视线,提议道:你乖乖吃饭,我就乖乖吃药好不好? 顿了顿,他又重复了一遍,不吃饭,对身体不好。 嬴欢乖乖吃药,那对于辛棠来说,实在是太大的诱惑了。 他依旧相信着,只要嬴欢吃药,他就会变回以前的样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即使胃里真的很不舒服,他还是应道:我吃。 辛棠是真没什么胃口,吃什么都觉得胃里翻滚得厉害,后来,嬴欢也不吃饭了,捧着热粥把手捂得滚烫之后,伸进辛棠的衣服里替他揉肚子。 嬴欢这人,发疯的时候能让人崩溃,好的时候谁也没办法不心动。 辛棠最后愣是喝了大半碗粥下去。 嬴欢这才继续他的晚饭,即使桌上的菜已经有些凉了,他也没有一句抱怨的话。 如果他没有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也从未遇到过辛棠 他本该拥有一个人人称羡的光明的未来。 辛棠几乎忍不住要落泪,他不敢再想,去到厨房把嬴欢的药取了出来,又倒了一杯开水在桌上凉着。 嬴欢吃完饭,也没要辛棠提醒,取出药摆在一起。 他看了一会儿药,突然问道:你知道吃这些药是什么感觉吗? 不等辛棠回答,嬴欢自顾自地解释道:像有人在你脑子里上了一把锁,做什么都觉得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挡在前面,你知道,你感受到的一切都是药物催生出来的,你真正的感受,被锁起来了。 可那种感觉才是对的。辛棠没忍住回了一句。 可是,感觉哪有什么对错呢? 说罢,嬴欢一口将药全部吞了下去,熟练地喝水帮助吞咽。 这样的动作他已经做了无数遍,连手腕的轨迹他都能清楚地感觉到,从很久之前开始,就是一成不变的、他找到的最舒服的姿势。 他很清醒,可药物慢慢发挥作用,他变得有些不清醒了,他感觉到,他的一部分被锁起来,于是他渐渐不再那么焦躁。 嬴欢摇了摇头,对着辛棠撒娇似的说道:我想睡觉。 上楼睡吧。 你可以扶我吗?我好累。 辛棠还以为嬴欢永远也不会感觉累,他看起来总是无比清醒、运筹帷幄,原来,吃药会让他这么疲惫。 怪不得,他宁愿半夜独自下楼吃药,也不想被看到。 辛棠把嬴欢扶上楼,又提醒他洗漱,废了一番劲总算把他送到床上去。 不一会儿,嬴欢睡着了。 辛棠却丝毫没有困意,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照片仔细端详了许久,思绪好像被扯回了那个夏日的晚上 嬴欢毫无防护措施地坐在阳台上,夜晚的风很大,呼呼的风声听起来像是夜晚的呜咽。 辛棠一步步走向嬴欢,因为害怕惊到嬴欢,他走得很轻。 只剩最后的几步的距离,他正打算扑过去把嬴欢从窗台上拉下来,忽然听到嬴欢说:我今晚没吃药。 为什么?辛棠一边思考怎么把嬴欢拉回来,一边敷衍地回答他的问题。 那些药物,让我感觉很糟糕。 怎么会糟糕呢?它们会帮你更好地控制情绪。 不是控制,棠棠,不是的。我能感觉到,它锁住了我,但不能改变我,我常常听到一些很嘈杂的声音,来自我被锁住的部分,他们越来越强大,让我无法入睡,总有一天,锁会被冲破的。 没关系,可能是你产生了药物的抗性,明天我们一起去找心理医生好不好?他会帮你解决的。 他帮不了我,只有我能帮我自己。 说着,嬴欢竟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我要控制这一部分,或者,我要杀了这一部分。 辛棠心脏几乎骤停,你别冲动!医生不是说了吗?你的情况正在好转,只要好好治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会好的,我知道。 嬴欢的声音压抑到了极致,压抑到,显得有些癫狂: 我的脑子里面都是一些很糟糕的想法,越是锁着它们,它们越是壮大。 你能看到你的脑子里面是什么吗? 我能看到。 它们是腐烂、是恶臭、是消亡、是黑暗。 我不能等着它们冲破枷锁,杀了你我,我将会控制它们。 这个过程会很困难,如果你再也无法忍受,就杀了我。 让我解脱吧。 杀了我让我解脱 辛棠不知道患有精神疾病是怎样一种感受,但他能感觉到嬴欢的挣扎与浓厚得让人喘不过气的绝望。 嬴欢的平静的外表下,困着一只疯狂的野兽,最终会撕裂他们所有人,一只名为分裂样人格障碍的野兽。 辛棠哽咽着答应:好、好、我答应你,你先从窗台上下来好不好?太危险了,我害怕 好 嬴欢轻轻应了一声,总算坐了回来,辛棠猛地扑上去,抱住了他。 这就是,第三张照片的来源。 辛棠愣愣地睁开眼睛,觉得脸上有些凉,一摸,才发现他流了好多泪。 第46章 这里脏了,要好好洗洗 之后的一段时间, 辛棠又断断续续回忆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基本逃不过嬴欢说的那一段话。 他确实,对嬴欢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情, 尽管那个时候他年纪还小,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只是因为不想被孤立而厌恶嬴欢,但他留给嬴欢的伤害确实实打实的。 辛棠每每想起这些事,都会痛苦得流泪。 同样也是因为如此, 他并没有逼着嬴欢一定要吃药,只是惯例地提醒。 有时候嬴欢很好说话,会爽快地一把将药咽下去; 也有一部分时候, 嬴欢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讨要一些甜甜的糖才肯吃药; 但大部分时候,嬴欢会不顾一切地将他压在餐桌上、地毯上、沙发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入侵他, 甚至将药丸塞进他的身体。 铁盒里的药丸不再增长,但真正进入嬴欢胃里的却很少。 辛棠不知道嬴欢的病情到底有没有得到控制,不过至少他没再看到嬴欢痛苦的眼神。 除此之外, 这段时间墙上又添了四张照片, 都是嬴欢挑选出来的, 因为很少有提示,辛棠想起来得很慢。 这四张照片填补了辛棠中学时期的一部分空白。 一张照片是初中的, 因为班级里期中考试成绩优异,班主任组织全班秋游。 嬴欢不慎落水,作为班级里少有学过游泳的人,辛棠跳下去把他救了上来,给他做人工呼吸。 少年第一次触碰到其他人柔软的唇, 而且那人还长着一张模糊了性别的极其漂亮的脸,因为落水缺氧,他的脸色苍白得像是童话故事里受尽苦难的公主。 回去的晚上,辛棠在梦中反复品尝了那两片柔软的唇,醒来后,他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遗/精。 分卷(37) 第二天,他作为救水英雄被老师表扬,上台领奖,那张照片就是那时老师拍下的,也不知道怎么兜兜转转落到了嬴欢手里。 这大概,就是辛棠对嬴欢由厌恶转向喜欢的地方。 之后的一张照片也是初中的,不过与上一张的受表彰完全相反,这一张的辛棠在升旗台上念检讨。 明明是在全校面前念检讨,他却得意地跟得了什么大奖似的,因为他知道,他就是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情。 那天,他去卫生间,竟然无意中撞见了几个高年级的男生把嬴欢堵在厕所,要扒了他的裤子看他到底是男是女。 在那个信息封闭的年代,嬴欢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几乎就是原罪,小学如此,初中更甚,因为他在初中受到的是来自性方面的肮脏的觊觎。 辛棠怒不可遏,冲上去和几个高年级的打了起来,靠着从小就比同龄人高一截的身材和不怕事的打法,辛棠像是英雄降临,愣是把几个高年级的吓走了。 可惜那时候的辛棠嘴硬,不仅没安慰嬴欢,还嘲讽他就是太软弱了才会被欺负。 嬴欢一言不发离开卫生间,辛棠才后悔得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剩余两张照片是高中的。 一张照片是辛棠满脸通红坐在座位上,那张照片是他偷偷带手机来学校的前桌拍的,因为辛棠脸红实在太少见了,冒着手机被发现的风险他也要拍一张留念。 如果是平常,辛棠一定叫前桌滚犊子,但他那天什么也没做,局促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满脑子都是先前发生的事情 嬴欢是辛棠的同桌,当然,并不是小学那样被老师强制安排的,恰恰相反,这个座位是辛棠私下找老师偷偷求来的。 正好这周全班轮换座位,嬴欢坐在了靠墙的位置,进出都要辛棠让位。 辛棠偶尔也会开一个恶劣的玩笑,像刚才那样,不让后面让前面,嬴欢得从他的腿上跨过去,他承认他有一些想看到嬴欢变脸色,哪怕是变得生气也可以。 可惜他没看到嬴欢变脸,自己倒先变脸了,因为他那个沙壁前桌推了嬴欢一把,嬴欢站不稳,坐在了他腿上,身体因为惯性前倾,柔软炙热的唇刚好印在他的脖颈上。 少年的梦中总是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欲念,包括柔软的唇如何包裹他,让他大汗淋漓地从梦中醒来。 嬴欢终于变了脸色,诧异、好像又有点厌恶地看了辛棠一眼,匆匆走了。 最后一张照片,是他们接吻的照片,连嬴欢的舌怎么伸进辛棠的嘴里都拍得清清楚楚。 那是安小绯死后的事情,尽管有监控证明她是自己冲进马路中间的,嬴欢还是一次一次被叫去警察局做笔录。 嬴欢憔悴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了,偏偏学校里这时候还出现了很多关于嬴欢的谣言。 辛棠担心嬴欢,一边暗中威胁其他人不许乱传谣言,一边每天盯着嬴欢,要亲眼看他走进小区才会偷偷离开。 某一天,他成功拦下了独自走上楼顶、意图自杀的嬴欢。 如果你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就把爱我当作活着的意义吧。辛棠这样对嬴欢说。 那天,嬴欢热烈地吻上辛棠的唇,留下了这样一张照片。 随着想起来的事情越来越多,辛棠对嬴欢的感情很复杂,偶尔甚至会产生就这么过下去也不错的想法。 但这种想法往往只会出现片刻,就会被压下去。 他们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的,他做不到,嬴欢也做不到。 所以这段时间里,辛棠到底还是想了一些办法去联系唐九日,他的平板没办法和其他人通信,他想到的第一个办法是用黄姨的手机给唐九日打电话唐九日的微信号就是电话号码。 这个办法,他本来以为成功的概率会很高,毕竟现在黄姨已经愿意偷偷帮他做一些事了,他觉得黄姨似乎也不是百分百站在嬴欢那边。 但事实却是,他刚一提出想借用一下黄姨的手机,黄姨立马紧张地捂住了口袋:小、小先生,这可能不太行。 没关系,这里没有监控,你借我用一下,不会被嬴欢知道的。 不是这个原因 辛棠不解:那是什么原因? 黄姨嗫嚅着唇,半天才吞吞吐吐说出一个原因:先生在我的手机上安装了追踪的程序,会被发现的 这个理由辛棠是相信的,他只是不理解,这里又没有监控,黄姨为什么一幅紧张得要死的表情。 他只能退了一步:那你可以找个时间偷偷另带一部手机给我吗?钱从嬴欢的卡里取就行了。 辛棠知道嬴欢在黄姨那里有一张卡,因为黄姨经常要往这边买东西,这种方式会方便得多。 这万一被先生发现了怎么办? 发现了你就实话实说,我可以保证,不会让嬴欢把你怎么着的,可以吗? 本以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黄姨怎么也该答应了。 但黄姨依旧表现得很为难,紧张得快要把衣服揉烂了,小先生、对不起要不你把想要联系的号码给我,我回去之后用别的方式联系他可以吗? 你就这么怕嬴欢? 这句话差点没让黄姨哭出来。 怎么能不怕啊?嬴欢就是一个恶魔,一旦被他盯上,她连结束自己的生命都要瞻前顾后,她实在还有无法割舍的人。 辛棠被她哭得头都要大了,好了好了,真这么为难的话,就算了吧,我把号码给你,你尽量试着联系一下吧 此路不通,辛棠只好思考起了还没有别的办法。 至于黄姨帮忙联系,辛棠实在对她没什么信心,她这么害怕嬴欢,他实在很难相信黄姨会鼓起勇气去联系唐九日。 事实上黄姨虽然很怕嬴欢,但她也是绝对地希望辛棠能逃离这一切,至少,能让她不再日日活在要命的愧疚中。 但她确实有不能把手机借给辛棠的理由,那是,嬴欢绝对不允许她触碰的禁区。 黄姨回家之后,借来了儿媳妇的手机,那个号码就在她的手心上,她慢慢按下长串的数字,却怎么也狠不下心点机拨通键。 此时此刻,辛棠已经吃完了饭,思考着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方法可以和唐九日联系上。 他需要一台可以和外界联系的设备,或者能够走出这扇大门,但这两条路,对现在的他来说好像都难以实现。 辛棠把手里无法和外界联系的平板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第一次拿到平板的时候,还很兴奋地以为自己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礼物,现在看来,这和一台游戏机的区别并不大。 哦,还是有点区别的,至少有时候,他能在上面搜到一些需要的信息。 突然,脑子里似乎有一道灵光闪过 他想起他在拿到平板之前,也用二楼书房的电脑搜过蛋糕的制作方法。 辛棠终于意识到他一直以来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平板不能和外界联系,不至于书房的电脑也不可以吧?以前他可是亲眼见过嬴欢在书房视频会议。 他一直以来好像都陷入这个平板误区了。 辛棠再也坐不住,跑到书房打开了电脑。 电脑开机的过程似乎格外漫长,漫长到辛棠激动的心慢慢平复了下来,他突然想到,书房不可能没有监控,嬴欢一定能看到他做了什么。 所以呢?他要就这样停下来吗? 辛棠的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些画面,最后是觉得,反正今晚提醒嬴欢吃药的时候,指不定嬴欢会有什么反应。 现在把该看的看了,也绝对不亏。 电脑开了。 辛棠找到应用市场,下载安装了微信。 这是一个尤为漫长的过程,尤其是因为有点心虚,辛棠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盯着他,阴鸷地、一刻不停地盯着他。 这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是忍不住抬头去寻找安装了监控的地方。 他没能找到这样的地方,因为每一个角落对他来说都同样的可疑,他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把腿盘上来,似乎只要把整个人藏在椅子背后,就能给到他十足的安全感。 终于,微信下载安装成功了。 辛棠迫不及待地扫码登陆,第一时间找到唐九日,打开对话框: 【唐九日,我是辛棠,我失忆了,想要从你这里了解一些过去的事情。】 【你知道,我以前为什么离开嬴欢吗?】 【你能收到我的消息吗?】 【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我被锁在家里,没办法和外面联系,也没办法出去找你。】 【如果你能收到,让我知道你没事。】 辛棠一连发了很多消息,但无一例外,都石沉大海,无一回复。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复,要不说明唐九日真的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无法登录自己的微信;要么说明书房的电脑也没办法和外界联系。 辛棠希望是后者,但同时,他也害怕会是后者。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平板的震动,电脑右下角的微信图标也在同一时间跳动了起来。 他有点害怕,却又不由自主点开了跳动的图标,果然是嬴欢发来的消息:【我真的很讨厌,看到你和唐九日有任何关联。】 尽管那只是一句以句号结尾的普通的句子,辛棠却从中体会到了一种冰凉的怒意。 他颤抖地关掉电脑,只想躲进卫生间,一个人待一会儿,整理一下他混乱的思绪。 但这一次,即使他躲进了逼仄的卫生间,好像依旧摆脱不掉那道紧紧黏在他身上的、如影随形的视线。 他再一次有点泛起了恶心,蜷缩在墙角,学着嬴欢之前对他做的那样按着自己的胃。 明明嬴欢能用这样的方法让他舒服一些,但如今他自己这么做,反胃的感觉却一直没有好转,等他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凉,那种胃中翻滚的感觉甚至达到了顶点。 他难受地仰起头,闭上眼,于是眼前陷入黑暗,朦朦胧胧的,他听到耳边传来一道破碎而绝望的声音:走吧,没关系的,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我爱你,棠棠 嗬 辛棠猛地睁开眼睛,冲到抽水马桶边吐了出来。 只是吐出了一些酸水。 胃里舒服了不少,辛棠坐回角落,猜想嬴欢回来后,直奔卫生间抓住他的几率有多大。 百分之百,他猜。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辛棠没带任何电子产品进来,不清楚时间的流逝门外好像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逐渐变大,但节奏始终不变,像是某首谋杀歌曲的鼓点,可怕地敲击在猎物的心尖。 脚步声最终停止,随着咔哒一声开锁的声音,门被推开,西装都还没来得及换的嬴欢出现在眼前。 他猜对了,嬴欢直奔卫生间。 地上凉,起来吧。 嬴欢第一句话并非质问,而是关心,并强硬地将辛棠扯进他的怀里,半拖半抱的,将他带回卧室,盖好了被子。 嬴欢把两个暖手宝都通上电,等着烧热的时间里,解开了袖口,让辛棠贴着他的手臂取暖。 做完这些,他才开口道:如果你这么好奇的话,不如来问我。 指的自然是辛棠问唐九日的那个问题。 你会告诉我吗?辛棠问。 我不想告诉你,我一直在尽可能避免会让你痛苦的记忆,但是你不太相信我,总要去想,甚至不惜去找唐九日 提到那个讨厌的名字,嬴欢的眼神冷了两分,如果你这么好奇,那我也可以告诉你。 辛棠不由得有点紧张,等着嬴欢揭晓什么重要的过去。 然而嬴欢冷笑了一声,说出了一些完全在他预料之外的答案:因为你太蠢了,辛棠。 唐九日挑拨两句你就信了,为什么?因为你救过他吗?你也救过我,你为什么不能这么相信我? 辛棠语塞,好一会儿才摇头道:我没打算完全相信他说的话。 但事实上,你总是更愿意相信他的话。 辛棠有一种奇怪的英雄主义情结,总会挺身而出保护弱者,也会选择性地偏向弱者,尽管嬴欢才是他更亲近的人,但比起柔弱贫穷的唐九日,嬴欢看起来太强势了,所以他总是会去相信唐九日。 那些事情让嬴欢脑中黑暗的部分吵闹不休,它们几乎挤破他的脑袋,嬴欢的眼睛像是充血一般泛出诡异的猩红,所以,我必须把他的消息透露给他的债主,这是你的错,棠棠。 辛棠一阵恶寒,猛地把手抽回来,不想再贴着嬴欢取暖,嬴欢的身体再温热,内心也是冰冷的。 他无法理解,就是知道了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反而更难理解,仅仅因为他更愿意相信唐九日的话,他就要这样做吗? 万一唐九日真的出事了呢? 像是看出来辛棠的想法,嬴欢不在意地嗤笑了一声,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担心他,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顿了顿,他自己回答道:因为一个没有底线的人,在哪里都可以过得很好。但你就不一样了,棠棠,你站得太高,不愿意为了任何降低你的底线,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很无奈的事情。 辛棠想说,有底线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可他没能问得出得出口,因为嬴欢没有给他那个机会。 嬴欢捂住了辛棠的嘴,答疑时间结束了,你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吗? 辛棠张开嘴,没想到嬴欢的手指顺势滑了进去,压住了他的舌头。 这里脏了,要好好洗洗。 唐九日,只要是谈起他,就是脏了。 那将是一个很漫长也很痛苦的过程,嬴欢展现了他神经病的本质,他将腥臭的液体涂满辛棠的口腔,与他交换了一个肮脏、粘腻的吻。 而另一边,黄姨经过漫长的纠结,终于还是在夜幕降临时拨通了手里的电话。 喂?谁啊?略显阴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上扬的尾音天生带着一股抓人的味道。 如此独特的嗓音,黄姨几乎一下就联想起了那张媚俗的脸。 她咽了一口唾沫,努力不那么紧张地回到:我姓黄,是照顾辛棠的人。 对面的呼吸声好像都在一瞬间停止了,黄姨听不到任何回响,四周安静得可怕。 分卷(38) 第47章 可怕的记忆 黄姨对唐九日有着很深刻的印象, 尽管他看起来一无所有,但他有着和嬴欢一样的、对人心的敏锐的洞察力,他一出现, 就让辛棠和嬴欢的关系差点全面崩盘。 如果还有人能把她从嬴欢这个漩涡里拉出来,就只有可能是唐九日了。 可是唐九日,同样也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可怕的漩涡。 主动打这个电话,可以说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报上名号之后, 一度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你啊?好半晌,唐九日才意味不明地回了一句,但声音明显比之前冰冷了许多。 你还敢给我打电话, 要不是上次我寄过去的快递被你拒收,我还不知道,真正搅事的人原来是你。 那个时候我确实是听嬴先生的话做事。 哦?听你现在的意思,你不替他做事了?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黄姨顿了片刻, 说道:辛棠失忆了。 失忆了?!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好像是唐九日猛地坐了起来,他的声音又是又是惊又是喜, 带了点神经质的哭腔道:怪不得, 我就说他怎么可能还愿意待在那里!我就知道, 肯定是那个神经病做了什么,他一定很无助, 一定在等着我去救他我要想办法我要想个办法 黄姨忍不住打断了他疯癫的自言自语:我可以帮你。 帮我?为什么? 我只是做我觉得该做的事,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黄姨有点不安,她不擅长和人谈条件,更何况对面是一个让她感到害怕的疯子。 唐九日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但他没有点破黄姨的虚伪,只是问道:什么条件? 给我一笔钱,我不多要,只要能治好我的儿子,并足够他生活。 唐九日觉得他自己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还能遇到比他更离谱的人,说着不多要,结果不仅要治病,还要能够养他一辈子。 这个世界上要真有这么好的事,怎么轮不到他啊? 但他有一个很好的习惯,那就是,不会那么残忍地打破别人的白日梦。 好啊,唐九日甜甜地回答道:你的儿子在哪?我可以尽快给他安排治疗计划。 黄姨不会傻到立马相信唐九日的话,当然没有立马把儿子的信息说出去,而是答应会先帮唐九日做点什么,等有结果,再提帮儿子治病的事情。 唐九日要黄姨帮他做的第一件,就是递一封信给辛棠,要等辛棠自个怀疑、混乱了,才是他适合出面的时候。 当然,在此之前,他也必须赶快处理一下自己这边的麻烦了。 辛棠还不知道,他已经是被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了,他半哑的嗓子还没好全,突然从黄姨那里得知,她联系上唐九日了,当即惊讶得嗓子剌风,咳得眼眶都红了。 小先生,您快喝点水,嗓子没事吧?黄姨赶紧接了一杯温水递给辛棠。 辛棠喝了几口水,这才觉得好了不少, 鉴于这屋里到处都是监控,辛棠也没有细问,只是找了个时间,偷偷去卫生间把黄姨给他的信看了。 字体和上次辛棠从快递里拆出来的纸条上的差不多,确实都是出自唐九日之手,应该是唐九日亲自写了,想办法给了黄姨之后,黄姨才带过来给他的。 哥,我就知道你上次没有出来见我,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不要相信嬴欢任何话,叔叔阿姨就是被他害死的,你一直以为那天晚上叔叔阿姨只是因为你太晚没回家才急着出去找你,其实不是的,我听喝醉的叔叔说过,是因为他们收到了一个视频,太担心你了,才会冒着大雨去找你。 所以你很讨厌嬴欢,你失忆的事情,肯定也和他脱不了关系,一定是因为他知道你不会原谅他,所以才想办法让你失忆的。 哥,你不记得了,我就再告诉你一次,我当时遇到追债的,走投无路,差点被砍掉手指,是你救了我,还帮我垫了钱,我永远记得你的恩情,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等我,哥。 什么叫做叔叔阿姨就是被嬴欢害死的? 嬴欢不是说,辛和是被唐九日害死的吗? 两个人的话都不能全信,但两个人的话一定都是建立在某件事实的基础上的。 那件事情是什么会是什么事情? 只要给他一个引子,他就有可能想起来可他毫无头绪。 辛棠迫切地想要想起什么,他把唐九日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忽地想起了辛和留给他的信 视频是视频! 辛和也在信中提到一个什么视频,但他最后还是把那行字划掉了,所以视频的事情极有可能是真的 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视频?会让他的父母冒着大雨出来找人,甚至因为过于着急,而出了车祸? 大雨晚上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唤起了辛棠的一些记忆他第一次发现铁盒里的相册时,里面就有一张照片,也是雨夜,他躺在地上,流了很多血 辛棠,你还记得我吗? 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在脑中出现,一段隐藏的记忆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浮现出来 随着晚自习下课铃声在在校园各个角落打响,学生们涌出教学楼,各式各样的伞在台阶边撑开,融入雨幕之中。 冬天很少下这么大的雨,辛棠有点不安,尤其是,嬴欢一整天都没有来学校,他思考着要不要去嬴欢家里看一下是什么情况。 如果没有下雨,或者说雨稍微小一点,他肯定都毫不犹豫就去找嬴欢了,但这样异常的天气,他怕一来一回花的时间太多,爸妈在家里会着急。 随着身边的同学一个个都走不见了人影,辛棠狠了狠心,也冲进了雨幕中。 他还是担心嬴欢,大不了走近路,看一眼嬴欢就走,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 那条近路还是嬴欢带他认识的,是一条老石子路,两边是低矮的围墙,平时和嬴欢慢悠悠走过去的时候,尚且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悠闲感,但冬日雨夜时,路上又没有其他行人,便多了一些恐怖的意味。 辛棠到底也是个半大的高中生,独自走在这样的环境还是有些犯怵,低着头走得飞快。 行至巷子中段,视野中突然出现一双湿漉漉的运动鞋,吓得他心里一颤。 他缓缓抬起伞,发现原来只是三四个人挡住了去路,反而是松了口气。 不过他这口气也没能松到哪里去,因为为首那人阴恻恻问了一句辛棠,你还记得我吗?他立马意识到,这几人原来是寻仇来的。 在学校里他是没什么好怕的,大家都是学生,不敢玩太过,但今天的情形显然并非如此,除了领头的那人,其余的可都是社会上的混子,把他打残了他都找不到人赔偿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辛棠来不及细想那些人怎么知道他会走这条路,猛地将伞扔过去,转头就跑。 雨水很大,冲刷得他几乎睁不开眼,跑了没几步,就隐隐约约看见回去的路上好像也堵了几个人。 辛棠的心沉了下来,对方是早有准备的,看来今天怎么也躲不过去了。 你今天是非要找我的麻烦了是吗?辛棠转过头,看着逼近的几人问道。 那不然呢?我大半夜淋雨在这里等你还是为了和你叙旧不成? 你怎么知道我会走这里? 哼,要怪就怪你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有的是人看你不顺眼。 辛棠细数,发现他虽然几乎从不主动挑事,但学校里和他有过矛盾的人还真不少,而且大多都是眼前这种无心学习的小混混。 因为这些人,最喜欢盯上嬴欢。 想到嬴欢,他的心情不由得更糟了。 这些人特意能在这里堵住他,很有可能是因为以前撞见过他和嬴欢走这条路,同样的,他们为了引他下课后来这里,可能在上课之前对嬴欢做了什么,导致嬴欢今天没能来学校。 嬴欢今天为什么没来学校?也是因为你们? 没想到他这句话问出来,领头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辛棠莫名焦躁,打断了他的笑声。 那人慢慢直起身,嘲讽似的盯着他,我笑你到现在还搞不清状况呢?与其关心他,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上次你可是害我被嘲笑了好几个月,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我很欣赏你替人出头的勇气,这样吧,你今天跪下来道个歉,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他今天显然有备而来,身后已经有人拿出了手机准备拍摄。 辛棠从初中开始就和这种人打交道,自然知道,要是留下这种把柄,以后就要被他们骚扰一辈子了。 所以,绝对不能按照他说的做。 辛棠一把将湿漉漉的刘海撸到了脑后,做梦去吧,傻|逼。 有勇气是一件好事,但单纯的莽就不好了。那人很是遗憾地摇头,实则阴狠的视线死死黏在辛棠身上,那就把你的腿留下吧,你右腿踢我的那一脚,我可是一直帮你记着呢。 你最好一辈子记得,傻|逼。 说罢,辛棠猛地将书包砸了出去,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先撂倒了两人。 他又不傻,跟这么多人打根本没胜算,他打算不顾一切代价撕出一条口子先跑掉再说。 到底只是一些被请来撑场面的混混,根本没有尽全力,辛棠又是率先发难,占了先机,眼看着甩开抓着他衣摆的两人就能跑出去了。 突然,腹部传来撕裂一般的尖锐的疼痛。 辛棠缓缓低下头,看到一把刀插在他的小腹,红色的血迅速渗出,染红了蓝白的校服外套。 杀、杀人了! 不知道是谁这样喊了一句,本来乱作一团的混混如鸟兽轰然散开,逃入雨幕中不见了踪影。 辛棠无力地跪倒在大雨中,眼前一阵阵地眩晕,隐隐约约的,好像看到一个撑着伞的人影缓缓走了过来。 影影绰绰、轻摇慢摆,雨帘仿佛为他量身打造的轻纱,欲遮还露,美艳不可方言。 好像嬴欢。 怎么会是嬴欢呢?嬴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这是他死前的幻觉吗? 辛棠越想看真切,越是觉得眼前模糊,终于支撑不住,彻底倒在了地上。 直到冲刷的雨水突然停住,原来是那人蹲在他身边,雨伞刚好将他的脸纳入了遮挡的范围。 不是他的幻觉真的有人来了。 救我 辛棠努力呼救,但他的声音太小了,被雨声完全盖住。 那人似乎什么也没听到,摸了摸他的脸,好像是拂去了冰冷的雨水,随后,他的手下滑,碰到了他颈部的脉搏。 似是仔细地感受了一会儿,确定了他还有心跳,那人的手又继续向下游走。 这给辛棠带来很不好的感受。 他觉得那人的手滑过他的身体,像是一条毒蛇,让他恶寒,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那人的手最终摸到了辛棠腹部的刀。 辛棠忍不住颤抖,他预感到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那人握住刀柄,缓慢旋转 额 辛棠疼得猛地睁圆了眼睛,那一刻,世界在他眼前变得清晰,他看到嬴欢冰冷的眼神。 似乎是他不敢置信的眼神取悦到了嬴欢,嬴欢竟然勾唇笑了起来,我突然 突然之后的话辛棠没听见,他实在太疼了,意识临近涣散,只隐约看见嬴欢姣好的唇不断张合 回忆结束,辛棠的身体还记得那种肉被搅碎的疼痛,手心都是汗津津的,他掀开衣摆,真的在腰腹右半看到了一个三指并排大小的伤疤。 是真的,那段可怕的记忆是真的 整件事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嬴欢想杀了他。 因为有了这个前提,这件事的起始将是完全不一样的不是讨厌辛棠的人设计了圈套把辛棠堵在巷子里,而是嬴欢设计了整件事,所有人都是他报复的对象。 嬴欢选在下雨的时候不去学校,笃定辛棠会通过小路来找他,而后,他把辛棠会出现在小路的消息告诉了讨厌辛棠的混混们。 混混们笑辛棠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的时候,却不知道,他们也只是被嬴欢当成刀使了。 普通的斗殴被抓到最多也就是拘留一段时间,再交点保释金,但若是他们失手杀了辛棠,谁都不能逃脱警察的追捕。 嬴欢最后出现,是想将这件事彻底变为刑事案件。 辛棠死了,其余人进监狱,所有欺辱过嬴欢的人都将得到惩罚。 辛棠的脑子霎时像是要炸开了一样,一阵一阵地抽疼,他不断想起雨夜的画面,丑恶的嘴脸在他脑中一遍遍重播,恍惚间,他看到自己坐在电脑前,一遍遍拉回进度条,电脑上赫然就是他被拦在巷子里的画面。 他隐约想起来一些散乱的画面装着视频的U盘是黄姨偷偷摸摸给他的,并告诉他,这就是唐九日要她转交的那个视频。 辛棠头疼欲裂,还是使劲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一点,把唐九日给他的信又看了一遍。 其中一句话引起了辛棠的注意:【我听喝醉的叔叔说过,是因为他们收到了一个视频,太担心你了,才会冒着大雨去找你。】 所以说,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视频的事,是唐九日告诉他的,并且通过黄姨把那个视频转交给了他。 辛棠在此刻终于清晰地认识到,辛和是爱他的,或者说,爱恨皆有。 那天晚上,辛和得到辛棠被堵在巷子里的视频,也许,还拍到了辛棠被刺了一刀,所以他们才会那么着急地出来找他,从而发生了惨剧。 他恨辛棠引发了这一切,但他也爱辛棠,不愿意让辛棠背负害死母亲的愧疚生活一辈子,所以他没有说出得到视频的事情。 在以前的辛棠的视角里,他并没有求救,辛和却把车开得那么急,这件事辛和才应该负最大的责任。 分卷(39) 所以他才能在吵架的时候,那么理直气壮地指责是辛和害死了母亲。 这样,也就能说明曾经的他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嬴欢了。 就算视频不是嬴欢发的,但他却是间接导致车祸的凶手。 对于辛棠来说,他欠了嬴欢的,所以他可以原谅患病的嬴欢差点害死他而且最后他活了下来,很大可能是嬴欢最后改变了主意,还是选择救了他。 但他绝不可原谅,嬴欢间接害死了他的父母。 辛棠把信撕成碎片全冲进了马桶,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卫生间。 他出来时,黄姨已经做好饭走了,辛棠猛地将桌上的饭菜全部扫到了地上,又去试了一遍门口的锁,发现还是打不开之后,慢慢将目光投向了窗边。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要逃出去。 以前的他固然气愤嬴欢骗了他,但他有愧疚,也爱嬴欢,总想着或许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所以即使嬴欢并没有很认真地囚禁他,他也没有想方设法离开这里。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想,他一定要离开这里。 如果嬴欢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到时候的囚禁可能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温温吞吞了,他一定要趁现在赶紧离开。 一楼的窗户有防盗窗,但二楼没有。 辛棠转身走上二楼,来到窗边。 他尝试拉开窗户,没拉动。 辛棠拨了一下锁,确定锁是开着的,但他还是拉不开,他仔细看了一遍窗沿,才发现窗户原来是钉死的。 因为是冬天,屋里成天到晚开着空调,又安装有专门的换气系统,辛棠从没有尝试开过窗,但凡他早点发现这点异常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辛棠锤了一下窗户,开始思考别的方法,视线扫过床头柜上的台灯时,他脑中一道灵光闪过。 既然打不开,就只能砸开了。 辛棠操起台灯,三两步走到窗户边,狠狠砸了下去。 想象中窗户应声破裂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辛棠皱了皱眉,掂了一下手里铁质的台灯,又狠狠砸了几下。 窗户已经出现了裂纹,但始终没有被打破。 辛棠终于意识到,无比严苛的囚禁早就开始了,嬴欢不限制他在家里任何地方行动,只是因为这个家早就铁板一块,根本不可能踢个窟窿出来。 嬴欢回来的时候,辛棠正端正地坐在沙发上。 辛棠不打算逃避这件事情,这个家里到出都有监控,他疯狂砸窗户的行为肯定被嬴欢看到了,不必抱有侥幸的心理。 不等嬴欢说话,辛棠直接道:我想起来了,车祸那天晚上的事情。 第48章 我可以帮你 作话有一些哔哔赖赖 哦?你想起什么了? 嬴欢的表情平静得过分, 似乎毫不在意辛棠想起了什么,也许是因为他真的不为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心虚,也有可能, 他笃定辛棠就算想起来了也无法逃离他。 辛棠掀起衣摆,露出狰狞的伤口,我想起来,这个伤口,有一半要拜你所赐。 这个过程中, 他一直盯着嬴欢的眼睛,令他齿寒的是,嬴欢的眼里真的没有丝毫愧疚或者心虚。 嬴欢指尖轻轻扫过伤疤, 语气轻飘飘的,甚至有几分温柔缱绻的意味,不觉得漂亮吗?这是我留下的,最满意的一个标记。 辛棠只觉得恶寒! 他狠狠拂开嬴欢的手, 你疯了。 我很清醒,棠棠,如果让其他人在你身上留下永生的标记, 我会很嫉妒的。 嬴欢饶有兴致地看着那道丑陋的疤痕, 眼中却流露出一些叫辛棠头皮发麻的病态的痴迷, 你看,当你看到这疤痕, 想起的永远都是我,这是我最成功的一次标记。 你这个疯子 除此之外,辛棠想不到还有其他的话可以送给嬴欢。 一道致命的伤口,在他眼里,竟然只是一个争夺地盘的标记, 他哪怕有半点对生命的尊重吗? 嬴欢对这样的评价不痛不痒,说道:棠棠,如果你知道当时的自己有多么迷人,你会明白我的。 语音未落,他想起什么似的,开心地站了起来,是的,我应该让你看看,这样你就能明白了。 我不想看。辛棠冷硬地回答。 但这样的阻止对嬴欢来说毫无作用,他从电视柜下的一大堆光盘中迅速挑选出一张,放入了光驱中。 我不看。辛棠又重复了一遍。 嬴欢充耳不闻,打开了电视。 辛棠干脆起身打算离开这里,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走,已经打开电视的嬴欢回过头,笑盈盈地看着他:哪儿都别去,留下陪我一起看。 可惜笑容丝毫不及他眼底,冷得像是大雪冰封的冬日。 辛棠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牙根不由自主地发抖,几乎咬破了嘴唇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估算了一下嬴欢和他之间的距离,不再犹豫,转身就跑。 身后没有传来紧迫的脚步声,但这并没有让他感觉多好,辛棠一口气躲进二楼卧室的浴室里 ,反锁上门,蜷缩在墙角,却依旧没有丝毫安全感。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催命一般的脚步声,不紧不慢,节奏一致,似乎还带有一些特定的韵律感,几乎让辛棠的心跳与之同频。 终于,脚步声停住,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门外,映出一道模糊的身影,仿若一头恶鬼。 辛棠紧张地盯着门锁,希望嬴欢不要那么变态地拥有浴室门的钥匙。 但下一秒,钥匙串儿撞击时刺耳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幻想,锁头转动,咔哒一声,门开了。 嬴欢脸上还是那样虚假得有些恐怖的笑容,棠棠,我不是说了吗?要留下来,和我一起看,你怎么可以一个人跑了呢? 辛棠有点崩溃:我也说了,我不看!我不想看! 乖,不要闹了,否则,我要生气了。 辛棠被他理直气壮的话气得发抖。 生气?难道他不生气吗?他被骗得这么惨,为什么嬴欢可以毫不心虚地继续威胁他?! 好了,嬴欢慢慢走向辛棠,强硬地将他拽了起来,你也不希望我生气的是吗? 嬴欢半拖半抱地把辛棠带回了一楼,将人死死按在他的腿上,亲昵地贴着辛棠的脖颈,播放了那个视频。 整个过程辛棠已经完全想起来了,但那和看另一个人拍摄他的视角是完全不一样的,辛棠痛苦得几欲呕吐。 偏偏嬴欢还要掐着他的下巴,逼他看电视上的画面,尤其是辛棠将湿漉漉的刘海撸到脑后的动作,嬴欢反反复复倒回去看了很多遍。 不觉得吗?这样的你很性感,像一头小豹子,浑身充满了未经驯化的野性。 顿了片刻,嬴欢轻笑了一声,嘴唇贴着辛棠的耳廓道:当然,驯化过后的你也很漂亮,因为你身上始终有无法被驯化的一部分,支撑起你逐渐不再攻击性十足的灵魂。 这样的话辛棠只觉得刺耳,他扭头躲避嬴欢的嘴唇,嫌恶地道:我是人,不是你用来驯化的狗! 嬴欢并不执着于追逐辛棠的耳朵,辛棠侧头躲避,他就顺势吻了吻他伸长的脖颈,是的,你不是狗,你是我的棠棠。 说罢,他一口咬在了辛棠的侧颈上。 那一口是真的下了狠劲儿,辛棠疼得直抽气,他甚至怀疑嬴欢把他的脖子咬破了。 滚开!别碰我! 辛棠剧烈地挣扎,不想嬴欢咬得更加用力,像是要撕咬下他一块肉似的,他丝毫不怀疑嬴欢真的会做出这种事,难堪地停了下来。 嬴欢温柔地舔去渗出的血珠:如果一直这样乖,就好了。 辛棠闭上眼,只在心里骂了一句:滚犊子。 翌日上午,辛棠是从床上醒来的,身上还是很不舒服,但他没有多躺,简单洗漱过后就下楼了。 黄姨果然已经来了,正在整理食材。 辛棠一言不发地走进厨房,把黄姨拉了出来。 小先生,有什么事吗? 黄姨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地跟在往外走,一边询问道。 然而辛棠什么也没说,一直到了卫生间,反锁上门,他才开口:黄姨,我想离开这里,你可以给我开门吗? 他已经不在乎如果嬴欢看到他和黄姨一起进卫生间,会怎样想方设法询问他们谈话的内容了。 反正嬴欢是个疯子,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黄姨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辛棠的请求;这小先生,您不要为难我。 光是瞒着嬴欢帮忙传递消息,她就已经慌张得整夜整夜失眠了,怎么敢做出直接开门放走辛棠的事? 况且,这样的事她也不是没做过,不仅没能真的帮到辛棠,反而使得她自己也身陷囹圄,直到现在也无法摆脱嬴欢给予的惩罚。 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这样做了。 这不过是辛棠预料之中的答案,他也没有很失望,只是掀开衣摆让黄姨看他的伤疤。 我昨天想起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包括这个伤口的来源。 我因为嬴欢被刺了一刀,他看到我了,却没救我,他说不喜欢别人在我身上留下标记他把这样致命的刀伤称为终身标记,所以,他旋转刀刃,亲手制造出一个更大的伤痕覆盖原来的标记。 不仅如此,我的父母曾经有过一次严重的车祸,我的母亲当场死亡,我的父亲也因此落下终身残疾,终日酗酒,最后死于酒精中毒,他和那场车祸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黄姨,他是个疯子,我没办法继续待在这里了。 同样的对话再次发生,黄姨恍惚得差点以为后来的一切都只是她的梦。 如果她没有被这样一番话说动,如果她没有打开门放辛棠走 黄姨眼中闪过一丝怨恨,但很快,她反应过来自己产生了怎样可怕的想法,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对、对不起、小先生,我真的没办法做这样的事情 黄姨匆匆道了个歉,一边抹眼泪,一边打开反锁的门跑了出去。 辛棠再度缓缓看了一眼伤口,放下了衣摆。 他也不想这样为难黄姨,但黄姨,是现在的他唯一的出路了。 这栋别墅简直就是铁板一块,说是固若金汤也不为过,辛棠根本不可能暴力破门出去。 只有黄姨,而且,是对他有愧的黄姨 辛棠完全能想到黄姨为什么对他这么愧疚 ,无非是她明明知道以前的事,还是帮着嬴欢隐瞒他,所以心里有愧。 但也幸好如此,对他来说才有利用空间。 因为辛棠说那些话,后半程黄姨明显有点心不在焉的,做好饭就打算走了,根本没注意到辛棠悄无声息跟在她身后。 黄姨像往常一样只是将门打开了仅供一人通过的口子,正打算钻出去,不想一只手突然从后面勒住了她的脖子,把她使劲往后一摔。 她被摔得头晕目眩,半天爬不起来,只看到辛棠彻底打开了门,打算出去 不要!!! 黄姨也不知道她突然哪来的力气,猛地扑上去抱住了辛棠的腿,痛哭着劝阻他: 小先生,我求你 ,不要出去,你走出这个门,先生会弄死我的! 辛棠眼神复杂地看着抱住他腿的黄姨,没狠得下心一脚踢开她,黄姨,你放开我吧,我今天一定要出去的。如果你这么害怕,你也出去,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我没办法啊小先生,我的儿子生了重病,急着手术,我哪里也去不了啊!求求你了,看在我之前也帮过你的份上,放我一条活路吧。 你也不至于说得这么可怕,现在是法制社会,他还能随便杀了你不成? 小先生,那都是电视里骗人的,我一没钱,二没权,就算死了,又有谁会帮我伸冤呢?求求你了,不要出去。 你会死,那我呢?我留在这里就有活路吗? 怎么会没有呢?先生他爱你,再怎么样也不会伤您性命,但我不一样啊,我有什么资本做错了事还能活在先生面前?小先生,我这辈子没跪下来求过几个人,但我真的求求你了,不要出去,就当行行好吧。 黄姨一把鼻涕一把泪,可以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程度了,小先生,我死了是没关系,我一大把年纪了,也活够了,可我的儿子他才三十岁啊,他的人生才刚起步呢,没了我他也活不了啊。您行行好,帮帮我们母子吧,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恩情的! 早就说过,辛棠是一个理想化的英雄主义者,总是会对弱者过于偏爱,明明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听了黄姨声泪俱下的请求,他的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迈不动那一步。 良久,辛棠叹了口气,你走吧,我要你做牛做马干什么? 黄姨一时又是悔恨又是愧疚,悔恨于她的不小心,愧疚于她先前竟然生出后悔帮助辛棠这样的想法。 辛棠的光明磊落让她心底那点虚伪无处遁形,她都不敢看辛棠一眼,一边口齿不清地道谢,一边将门缓缓拉上。 他短暂地获得了自由的空气,但他又那么轻易地让了出去。 辛棠无奈地滑坐在地上,细数之后又该怎么办。 而黄姨虽然成功把辛棠劝了回去,心里同样也不好受,她满脑子都是门被关上时辛棠渐渐暗淡的眼神,坐在公交车上又偷偷哭了两回,才算是勉强平复了心情。 因为门口发生那些事情,黄姨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家,而是去了医院。 看着病床上消瘦的儿子,她忍不住再次哭了起来,她很极力地压抑自己的哭声,不想还是吵醒了床上的人。 她心心念念的儿子看到她只有满脸的不耐烦:你怎么又过来了? 黄姨嗫嚅着唇,我有点担心你。 担心?你要真对我上心,手术费借够了吗? 还、还差一点。 没钱就赶紧滚!没钱还跑来哭丧,晦气! 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黄姨伤心到了极点,干红的眼睛流出来的泪水似乎都带了点红色,我为了你的事,没有一个晚上是睡好了的,你就、你就不能稍微体谅一下我吗? 分卷(40) 那你快要死了吗?你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闭上眼睛都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睁开眼睛,要不是你穷得没钱给我看病,我至于拖到现在这个地步吗? 我把所有钱都给你了,连我的棺材本都贴上了,我做得还不够多吗? 黄姨伤心得几乎快厥过去了,要不是为了钱,她也不至于帮着嬴欢做那些昧良心的事,结果她现在就落得这么个下场。 生病的儿子看她这样,不仅没有好脸色,还露出了怨恨的表情:没钱,你就别生我,还要连累我一起受苦。 病房里不再有说话声,只余下细若游丝的断断续续的哭声,听得人心烦意乱。 就在他几乎忍不住又要发火的时候,一个面色憔悴的女人带着震动的手机走了进来:妈,是你之前要我留意的号码,他打过来了。 黄姨急匆匆擦干净眼泪,诶,给我吧。 她带着手机,到了无人的角落才按下接听:喂。 喂,黄姨,我是唐九日。唐九日活泼的声音传过来,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信给他了吗?他怎么说? 给了。 黄姨简单描述了一下辛棠说的他想起来的内容。 哇,效果比我想象中好很多呢~看来可以提前和他见面了呢。黄姨,你会有办法的对吗? 黄姨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这个很难办到,别墅里到处都有监控,嬴先生也安排有人在外面盯着我。 很难办到,也就是说还有办法是吗? 你再容我想想吧。 好啊~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与唐九日活泼的声线不同,他的脸色阴沉得有些可怕,也不知道这老女人究竟在怕什么?有什么可犹豫的! 他真的,好想再和他哥见一面啊。 辛棠倒是不知道唐九日在谋划着什么,当初他联系唐九日,也不过是为了获得一个恢复记忆的引子,现在他的记忆已经基本恢复了,自然没必要再去联系唐九日。 他可没忘记,唐九日是被辛和写进遗书里不能深交的人,虽然还不清楚是为什么,但他愿意相信辛和的话。 那是他的父亲,一个背负着妻子的生命、孩子的怨怼、不堪的真相,孤独死去的、平凡却伟大的男人。 这几天,辛棠和嬴欢的关系已经降至了冰点。 最开始,辛棠甚至展现过绝食的意图倒也不是他想要主动绝食,而是实在没什么胃口,早饭因为起得晚了没吃,午饭看着倒胃口没吃,到了晚上也依旧一点饥饿感都没有。 明明嬴欢做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他却连动一下筷子都欠奉。 怎么不吃饭?身体会受不住的。嬴欢摸了摸辛棠的脸,有点担心地问道。 辛棠没给反应,嬴欢也不介意,夹起一截凉拌藕段喂到了辛棠嘴边,不饿吗?尝尝? 辛棠不看他,也不说话。 嬴欢幽幽叹了口气,我没用嘴喂过别人东西,可能会有点恶心,你也不想尝试的对吗? 辛棠终于肯看向嬴欢,一整天没说过话,嗓音无比沙哑:你也知道恶心? 嗓子怎么这么哑?还是先喝点粥吧。嬴欢放下筷子,舀了一勺粥细心地吹凉,张嘴,嗯? 他的态度很强硬,大有辛棠不吃他就真的要嘴对嘴喂的架势。 辛棠只能强迫自己张嘴喝粥,只是粥而已,他不想从嬴欢嘴里接被嚼碎的米粒。 喝了小半碗粥,辛棠实在喝不下去了,胃里有什么翻滚着似的,让他想要呕吐。 我喝不下了 看吧,一天不吃饭,胃怎么受得住呢,明天不要再这样了,知道吗? 吃不下,是因为恶心。辛棠一字一顿:你让我感到恶心。 嬴欢脸上淡淡的笑意终于完全散去了,面无表情地盯着辛棠,恶心?那就恶心到你习惯为止。 那是辛棠不愿意回忆的一个晚上,嬴欢不仅踩着他的脸,还把乱七八糟的液体涂满他的身上。 之后的两天,辛棠吃什么吐什么,一粒米没进胃里。 第三天,辛棠已经能平静地接受嬴欢渡入他嘴里的酒水了。 第四天,辛棠喝下了一整碗的粥,嬴欢开心地抱住他,和他接吻,辛棠熟练地压下来胃里翻滚的感觉,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 辛棠的精神状态实在太差了,一天比一天,肉眼可见的憔悴,这让黄姨的心备受煎熬。 那天,他本来可以选择跑出去的。 终于,在唐九日又一次提出想和辛棠见面时,黄姨同意了: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要能看到他。 第49章 真假视频 本章高能,很黑暗,慎入 你让我进去, 我不就能看到他了。 不是的,你需要一样东西才能看到他。 什么意思? 东西是嬴先生给我的,如果你不相信, 我可以把东西寄给你,你先到附近看一看,到时候我会让辛棠先生站在窗户边,你看过就知道了。 好啊,择日不如撞日, 就明天吧。唐九日还有点漫不经心的,觉得这不过是黄姨用来谈条件的手段。 他倒要看看,黄姨是不是真能如她说的那样有价值。 黄姨自然也听出了唐九日语气里的敷衍, 但她没有继续解释什么,百闻不如一见,他来看过了,自然就明白了。 正打算挂断电话, 唐九日突然问了一句:视频是谁换的? 黄姨一惊,下意识回答:不、不是我。 看来真的被换过了啊,唐九日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异常:时间不早了, 我要睡美容觉了, 黄姨, 你也要早点睡啊~ 说罢,唐九日直接挂断了电话。 但事实上, 他的表情远没有语气那样俏皮,他沉着一张脸,略显阴柔的五官看起来有些可怕。 意识到黄姨实际上都是听嬴欢的话做事之后,他仔细回忆了一番以前的事,发现他经黄姨的手帮忙办的事情还不少, 比如那个导致车祸发生的视频,他就是拜托黄姨转交给辛棠的。 索性今天打电话的时候出其不意试探了一下,没想到真的让他试出来了,那个视频确实被换过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些都是他的机会。 想到明天就能见到辛棠了,唐九日的心情又好了起来,不枉他这几天费尽心思拿到钱,总算把账给还了个七七八八。 唐九日细致地用酒精将全身上下擦了个遍,又倒了一整瓶的香氛泡澡,出水时,指腹的皮肤已经变得皱巴巴的。 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他的好心情,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后来又怕自己不睡觉会有黑眼圈,只得躺回床上,闭着眼,无比清醒地等到了天亮。 这个晚上,黄姨也没睡好。 事情走到这一步,她就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但只要事情能得到完满的解决,她就算豁出这条命也在所不辞。 而辛棠则是一直睁着眼,毫无睡意地看着天花板。 他被嬴欢像个玩具似的抱在怀里,一点挣扎都会使得嬴欢抱得更紧,这样紧逼的压迫感让他整夜整夜地失眠。 嬴欢已经一段时间没吃过药了,辛棠不是没提醒过,只是提醒也没用,嬴欢停药的时间越长,行事也就越是乖张放肆、毫无道理可言,长此以往,更加不可能再吃药。 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辛棠完全看不到未来的路在哪里。 一直到了清晨,东方泛起鱼肚白,辛棠才稍感困倦,慢慢闭上了眼。 第二天理所当然又起晚了,人也没什么精神。 辛棠疲惫地坐在客厅,头一点一点的,差点又睡过去。 黄姨轻声叫醒了辛棠:小先生,梧桐冒新芽了,您要不来窗户边坐一会儿吧。 一直被关在家里,辛棠几乎已经失去时间流逝的概念,只隐约觉得是会比以前暖和一些。 如今听到黄姨的提醒,他才反应过来,已经春天了。 辛棠侧头,刚好看到黄姨推开了窗户,料峭的春风驱散了闷热的空调热器,叫人头脑陡然清醒了几分。 透过防盗窗的护栏,他看到万物已经开始复苏,梧桐的新芽冒出来,星星点点的绿意零散分布在干枯的树枝上,带来一种充满生机的勃发春意。 那样的春意,就是辛棠也有些心生欢喜。 辛棠走到窗边,手伸出防盗窗,摸到嫩绿的新芽,打心底里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他不知道,他看春的时候,也成为别人眼中春的一部分。 停在路边的一辆车中,唐九日痴迷地看着辛棠,脸上的表情又是悲又是喜,又是惊又是怒,一会儿笑一会儿落泪,各种情绪切换之快,如同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 一旁的副驾驶上,只剩一个底儿的红色眼药水歪歪斜斜倒在座垫上。 这天之后,辛棠每天除了发呆,又有了一个新的爱好,坐在窗边看梧桐新芽。 春天的嫩芽一天一个一个样,今天刚冒出一个头,明天就微微绽开,露出两片嫩叶的雏形。 他看到的梧桐并非静止的,而是缓慢绽开的动态的画面,别具一格地鲜活。 于是他不愿意错过一丝一毫,恨不得一刻也不停地盯着嫩芽儿,嬴欢叫他,他也充耳不闻。 有这么好看吗?都听不到我说话了。 嬴欢走过来,停在他身后,伸手想要触碰窗边的一枝新芽。 别碰它,你吵到它了。辛棠认真地道,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说梧桐新芽,还是在说他自己。 嬴欢好脾气地收回了手,好,我不碰它,你也别看了,过来吃饭吧。 吃饭,已经成为辛棠每天的任务了,他其实是没感觉到饿的,咽下食物也没有任何幸福感,但他还是得吃。 整个过程辛棠都没怎么夹菜,就心不在焉喝着粥,嬴欢往他碗里夹什么,他就混着粥囫囵吞下去。 不反抗不拒绝,死气沉沉,让人想发火都找不到个由头。 当然,嬴欢本身也不是什么会突然发火的人,他擅长攻心,比如在辛棠饭后又巴巴去看梧桐的时候,好似随口地提了一句: 那么喜欢梧桐的话,我就把它弄进屋里,让棠棠天天都能看好不好? 把树弄进屋里? 还能怎么弄?当然是只有砍断。 辛棠终于变了脸色,定定地看着嬴欢:你想逼死我吗? 棠棠怎么会这么想呢?嬴欢摆出一幅不解的样子。 辛棠懒得跟他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道:你要是把它砍了,就是在逼死我。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紧绷。 嬴欢很讨厌听到死这个字,细长的眼睛微眯,仿若一头随时都会扑上来咬断猎物脖颈的野兽。 辛棠下意识坐直了身子,戒备地看着嬴欢。 然而,嬴欢只是突然眉眼一弯,呵呵笑了起来。 紧绷的气氛并没有随着嬴欢的笑声消弭,反倒有种说不出的压抑诡谲。 我开玩笑的棠棠,你一直看着它,我有点嫉妒了而已,我保证不会动它的。嬴欢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像是认真,却又充满了讽刺一般的冷意。 不管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辛棠眼神坚定:我说到做到。 我知道的,去洗澡吧。 一夜无话。 辛棠依旧没睡好,但他记挂着梧桐,还迷迷糊糊的时候就爬了起来,趴在窗边看树。 它依旧好好坐落在院子里,零星的绿芽比昨晚又多了一些。 但到底是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 好像有什么东西闷闷地堵在胸口他继续看下去的话,也许真的会为这棵树带来什么厄运。 毕竟,和嬴欢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尽管面对的只是一颗树。 辛棠又恢复了那副无所事事的样子,黄姨来时候,问了一嘴为什么不坐窗边了,他轻描淡写地把昨晚的事情分享给了黄姨。 黄姨诧异之余,越发确定她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她和唐九日约定的日子就是今天,不过她不会给唐九日开门,她只会想办法切断电源,让监控无法正常运转,倒时候唐九日自行翻铁门进来,就隔着窗户和辛棠交流,尽快说完尽快走。 而黄姨还有一个任务这附近有看守的保镖,断电之后,他们或许会现身询问情况,她需要帮忙拖一点时间。 很快,约定的时间到了,黄姨回到厨房,假装摔了一下,不小心把盆里的水泼了一些进墙上的插孔(注),一声电流爆炸的声音响起,白色的插座被电流炸成黑色。 电路被烧,从厨房到客厅到二楼,整个别墅里的电器全部停止了工作,早已经习惯了的空调的杂音也完全消失,突然之间,整个别墅静到了一种极致,仿佛无人的棺中。 哥、哥! 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别墅中诡异的绝对寂静。 辛棠因 以为是他幻听了,但还是下意识循着声音看去,竟在窗边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唐九日?辛棠有点不确定地喊道。 哥!是我,我是唐九日,我终于见到你了呜呜呜,你没事吧?他对你做了什么?你看起来怎么这么憔悴? 唐九日伤心地哭了起来,苍白的手穿过防盗窗,努力想触碰辛棠似的。 辛棠看到他这样,心里却产生了极强的违和感,但他说不清那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只缓慢地一步步走向唐九日。 直到他们之间只剩几步的距离,辛棠闻到唐九日身上传来的浓烈的香味,终于意识到了那种违和感来自何处 明明嘴上说着担心他,唐九日的脸上却嫩得能掐出水来,身上也是讲究的香味,怎么看都不是认真担忧过他的处境的样子。 况且,他早就联系上了黄姨,不可能对他身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辛棠再看那张哭泣的脸,瞬间就觉得假了,仿佛只是在脸上带了一张哭泣的面具。 他认识的,到底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唐九日仿若未觉,哭得可伤心:哥,我真的好想你,我之前来找过你,可你都不肯出来见我,我早该猜到的,肯定是他对你做了什么,你才没能出来。 分卷(41) 我不是故意不来找你的,我遇到点麻烦,实在脱不开身。但你不用担心我,我的麻烦已经解决了,我终于可以来找你了哥,呜呜呜,我真的好想你,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辛棠现在对唐九日也没什么好感,但毕竟也是一条路,他没有说死了不需要唐九日帮忙,只是有点头疼地问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刚才大门口来了两个保镖模样的人,黄姨出去了,但没有直接开门,还在门口拉扯。 辛棠大概猜到,唐九日能来是黄姨帮忙的,现在也是在帮他们的谈话拖延时间。 如果唐九日只是打算说这些废话的话,他就不必听了,得赶紧让黄姨回来。 不、不是的,唐九日飞快地抹去眼泪,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当初你收到的视频是假的,我给你的那个被黄姨换掉了,她那时候都听嬴欢的话办事,都怪我,实在太笨了,现在才意识到这件事 你怎么知道的? 我问黄姨知道的、她现在不想继续违背良心帮助嬴欢了。哥,原视频我看过,是你你高中时期和嬴欢一起拍的视频是、是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唐九日吞吞吐吐的,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 是什么?你直说吧。 是、你穿着裙子的一个视频哥,那个视频是他逼你拍的对吗?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欢这样,哥,我好心疼你,他怎么可以那样对你 高中、裙子 辛棠想起那个视频,心里已经是天崩地裂,但他的表情却冷静得可怕:我穿了什么样的裙子? 百褶裙,白色的,还有黑色的长网袜,上身是黑色的衬衫,唐九日舔了舔唇,声音变得有点干涩:我记得你的眼睛也被遮住了一定是他逼你的对不对? 后面唐九日阴阳怪气说了一些什么辛棠已经听不到了,他的耳朵里都是尖锐的耳鸣,疼得他想要敲开自己的脑袋。 那个视频是嬴欢拍的,除非他故意给出去,否则不可能流到别人手里。 唐九日能说出视频的内容,至少证明他看过,他还能从哪里看过?只能是从辛和那里找到视频时看过。 所以,整条线理下来的结果应该是嬴欢把视频发给辛和,导致辛和心急如焚出来找人,从而发生了车祸。 从头到尾,根本不存在什么间接害死他的父母,而是直接的因果关系就是嬴欢造成了这次车祸,改变了辛棠的一生。 辛棠泪流不止,却又在某一刻突然疯癫似的笑了起来。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嬴欢那样安排他回忆起以前的事情究竟有什么用意他就是要一次次击垮辛棠,又让辛棠一次次重建,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压低辛棠的底线。 就像现在这样,即使辛棠知道了嬴欢是造成车祸的直接的罪魁祸首,他也只是觉得讽刺,甚至想着嬴欢还有多少不知道的惊喜再等着他。 却再也难以,因为真相而痛不欲生,他的悲痛在一次次反转的过程中,已经被耗尽了 第50章 我让你滚! 这是第一次, 嬴欢回来的时候客厅灯熄灭着,沙发上也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原因显而易见,他不在家的一天, 又发生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 嬴欢拍开电灯,径直向二楼走去。 如果人心啊,也能像线路这样容易恢复就好了。 可惜,人拥有太多的情感,所以格外容易被击溃。 他想, 当上帝施予人类丰沛的情感,究竟是出于偏爱,还是降下了惩罚? 当上帝带走了一个人的感情, 究竟是惩罚他,还是愿他此后不再悲伤的祝福? 果然在卧室找到了辛棠。 辛棠只占据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狭小的位置,整个人蜷缩着埋在被子里,外面的人只能看到鼓起来的一团, 有点可怜,又有点可爱。 嬴欢微微勾唇,似乎对他敏锐的直觉感到满意, 他走到床边, 拍了拍边缘的鼓包, 棠棠,睡着了吗? 辛棠没反应。 但凡是个识相一点的人在这里, 都该关上灯小声地出去,但嬴欢一向不是个识相的人。 我回来了棠棠,别睡了。 嬴欢强硬地扯开了被子一角,将辛棠滚得乱糟糟的头发露了出来,他饶有兴致地揉了两把。 辛棠眼睛都没睁开, 只是躲开了嬴欢的手,更加地往被窝里缩了一些。 嬴欢按住辛棠,把他整个人往上提了一些,别躲了,棠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嗯? 别不高兴,我今天都不在家,你不可以跟我不高兴,对不对? 说罢,他俯身亲吻辛棠,只是亲昵地用嘴唇触碰额头,若是忽略掉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倒真像是一对恩爱的小情侣。 辛棠终于忍不住,猛地推开了嬴欢,别碰我! 怎么了?难道是停电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辛棠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我已经知道了,我父母的车祸是因为你,因为你发的视频对不对! 嬴欢一点也不见心虚,甚至摆出了一幅有点伤心的表情:怎么会是因为我呢?棠棠你这么想我,我会很伤心的。 那样伤心的表情,丝毫不见作假的成分,辛棠都恍惚了一瞬,怀疑他是不是错信了唐九日的话。 但下一秒,嬴欢吐出的话简直让他如坠冰窖: 人不是因为我来的,车也不是我开的,怎么会是因为我发生的车祸呢? 如果不是因为你发那样的视频,他们怎么会急匆匆出来找我?又怎么会出车祸? 棠棠,你也知道啊,他们是因为来找你才会出的车祸,怎么会是因为我发的视频呢? 不对!辛棠猛地拍开了嬴欢的手,尽量维持着自己乱糟糟的思绪不要被嬴欢带偏,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是因为你发的视频!是因为你让我没能按时回家不是因为我! 他感觉很糟糕,他好像被拖进了嬴欢式的思维怪圈,而且找不到一个强有力的理由突破这个怪圈。 是他的欺凌让嬴欢心生怨怼,是他得罪了太多人,是他主动去找没来学校的嬴欢,是他的不按时回家导致父母心急如焚 是他导致了这一切吗? 辛棠抱住自己的脑袋,只觉头疼欲裂,什么东西在他心底疯狂积累,好像要冲破他的身体,来一场岩浆喷薄一般的恐怖的爆发。 作为始作俑者的嬴欢,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给辛棠带来了痛苦或者说,故意没有意识到。 他面色怜惜地揽住辛棠:好了棠棠,如果这件事让你这么难过,我们就不要再讨论了好不好! 走吧,跟我下去,你午饭也没吃,饿了吧? 辛棠挣扎着推开嬴欢,滚开!我不饿!我不想看见你! 嬴好毫不介意似的,伸出手试图再次触碰辛棠:棠棠,别闹了,乖,手给我。 辛棠看着紧逼向他的嬴欢,某一刻,心底积攒的愤怒骤然飙升到了顶点 手摸到床头柜上的台灯,他一把抓起,猛地朝嬴欢砸过去。 我让你滚!为什么一定要逼我!为什么! 大概嬴欢也没想到辛棠真的会拿铁制的台灯砸他,没有躲开。 嘭一声闷响,鲜红的血顺着嬴欢的额角流下来。 仿佛红玫瑰绽放于雪地之中,极致的纯洁与极致的鲜红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嬴欢晃了晃,有点站不稳,他按住伤口,血很快又从他的指缝冒了出来。 我、我没想过 辛棠丢掉染血的台灯,混乱得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想说,他没想过真的要把嬴欢弄成这样,他以为嬴欢能躲开的,他只是想逼开嬴欢。 没关系的棠棠,嬴好勾唇,苍白的唇沾染了一些鲜血,笑起来越发过分豔丽,我不会有事的,别害怕。 嬴欢的声音似乎有些让辛棠冷静了下来。 辛棠扶住嬴欢,你、别说话了,我给你叫救护车,你的手机呢? 包里。嬴欢虚弱地回答。 辛棠赶紧把嬴欢放到床上平躺着,从裤兜里找到手机。 嬴欢突然抓住了辛棠的手,我来吧。 这种时候辛棠当然不会和嬴欢争论什么,直接把手机给了嬴欢。 嬴欢拨通了一个电话,对面很快接通,他只说了一句进来,便挂断了电话。 不等辛棠问什么,嬴欢说道:扶我下去,棠棠。 辛棠把嬴欢扶下去,刚到楼梯口,看到门从外被人打开,两个穿着正装、气场锋利的男人走了进来。 别紧张,是我的人。嬴欢拍了拍辛棠明显变得紧绷的身体,安慰道。 什么意思? 你累了,就在家里休息吧,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回来了。 说穿了,嬴欢还是不让辛棠出门,哪怕头都被砸穿了,也只是叫人进来,而非让辛棠送他出去。 辛棠眼睁睁看着那两人把嬴欢扶了出去,门又被关了回来。 嗡嗡 直到手机震动的声音突然出现,辛棠才猛然回过神。 辛棠顺着声音回到卧室,拿起了嬴欢扔在床上的手机,是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 他点了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传来机关槍一样快速的咆哮声: 少爷!大少爷!算我求你了行吗?我才把药给了你多久?你又来问我要!你是把它当糖豆吃了吗?好吧,就算你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爱吃,我不管不着,但你以为那玩意儿是种土豆吗?那么简单就能有?别折磨我了成吗? 辛棠又看了一言屏幕,确定只有个号码,没有备注,问道:他在吃什么药? 对面瞬间变得死一样寂静。 嬴欢在吃什么药?辛棠又问了一遍。 嬴欢是谁?对面的人果断装傻,不好意思,可能是打错了。 说罢,那人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机传来忙音,辛棠点进通话记录,发现嬴欢和这人打电话的次数还不少,肯定不可能像他说的那样是打错了,可惜他再打过去,对面怎么也不肯接了。 辛棠隐约想起什么,停下了回拨电话的动作当初,他就是为了偷听嬴欢的电话,才打破花瓶发现纸条,引发了后续一连串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们讨论的中心似乎就是药不能吃太多。 可是嬴欢不是已经停药了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辛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天色越来越暗,整个房间伸手不见五指,但嬴欢依旧没有回来。 说来好笑,以前被嬴欢紧紧勒在怀里,他觉得窒息,睡不着,今晚没了嬴欢,他又觉得不习惯,老是想起嬴欢满头是血的样子,依旧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辛棠依旧没睡着,倒是突然想明白了那个药的事情。 嬴欢确实停药了,但他只停了七种药,有一种红色的药丸,就算没有辛棠说,他每天也是准时吃的。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嬴欢一直以来,服用的其实是两种药,电话那端的神秘人其实是想让嬴欢停掉红色药丸,他却误以为是要嬴欢停掉治疗分裂样人格障碍的药,甚至主动提出了希望嬴欢控制药物摄入。 就是从那以后,嬴欢的脾气变得越发喜怒无常,一步步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辛棠突然毫无睡意,盯着天花板,想到,真的是他做错了,事情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无法挽回的地步吗? 嬴欢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身的冷气,大概也是因为如此,他没有抱住辛棠,只是虚虚地挡住他的眼睛,说道:睡吧。 鼻尖传来熟悉的淡淡的冷香,辛棠意外地感受到了困意,慢慢睡了过去。 辛棠又做梦了。 整个梦的时间线拉得很长,几乎可以说是,辛棠这么久以来做过最长也最完整的一个梦。 梦的一开始,辛棠麻木地坐在窗边,电视开着,节目主持人发出夸张的笑声,整个客厅显得吵吵闹闹的,但辛棠一点反应也没有。 黄姨来了,对着辛棠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的话,大多是一些劝说辛棠看开点的话,事已至此,无法反抗,不如就接受,至少,她看得出来,先生是真的很爱他。 辛棠充耳不闻。 黄姨说得喉咙都干了,眼睛里也有些于心不忍,但她最终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去厨房做饭了。 她离开的时候,并未注意到麻木的辛棠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跟上了她的脚步。 黄姨正在洗菜,辛棠拖着一个花瓶,猛地砸向她的后脑勺。 黄姨摔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却还在劝辛棠:小先生,你不要做傻事啊,就算您出了这扇门又能怎么样呢?先生在外面也留了人,您跑不远的。 你听黄姨一句劝,不要跟先生犟,跟他服个软,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吧。 辛棠才不管那么多,把黄姨拖到门口,用她的指纹打开了门。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空气中泛着自由的香甜。 辛棠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一步步向外走去。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出铁门,差点摔倒在马路边,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唐九日刚好扶住了他。 哥,你累了就休息吧,等你醒来,我保证,你已经离开这里了。 辛棠放心地闭上了眼。 他早就和唐九日约好了,他想办法离开别墅,唐九日会处理掉外面的人,接应他离开这里。 他没问唐九日哪里来的钱,他知道来路一定不正,但他太想离开这里了,所以同意了唐九日的计划。 现在,他可以放心地闭上眼了。 一觉醒来,辛棠果然已经离开了那栋令人窒息的别墅。 辛棠被唐九日带到了一处与世隔绝的渔村,过了一段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静的生活,为了不被嬴欢找到蛛丝马迹,他听从唐九日的话,没有使用任何电子产品。 分卷(42) 日子是苦了些,但辛棠的心得到了久违的平静。 但这样的平静在某一天被打破了,嬴欢找来了,他没有愤怒地将辛棠撕成碎片,反而遣散了和他一起来的人,仿佛一个再普通不过游客,寄住在辛棠的落脚处。 只是唐九日的经历就没那么幸运了,嬴欢强制带着辛棠去看了唐九日发生了什么。 辛棠这才知道唐九日带他逃跑的钱哪来的。 唐九日阴了他的金主一把,趁着金主在兴头上时,给金主开了个瓢,卷走金主的钱接走了辛棠。 辛棠在躲嬴欢的时候,他也在躲债主,很可惜,他们最后都没躲过。 那个人不像嬴欢,舍不得下手,他暴怒之下,差点没把唐九日打死,辛棠什么都答应嬴欢了,才劝动嬴欢保下唐九日。 漫长的梦境结束,天色已经大亮。 辛棠睁开眼,发现嬴欢靠坐在床上看书,而他,以一个极其亲昵的姿势靠在嬴欢怀里。 棠棠,早安,怎么哭了,昨晚梦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嬴欢毫无芥蒂地跟辛棠打招呼,并且在他额心印下一个早安吻。 辛棠推开嬴欢,不知道该说什么。 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他本人都有点理不清自己的感情,不知道究竟是恨嬴欢多一点?还是爱嬴欢多一点。不知道究竟是责怪嬴欢多一点?还是责怪自己多一点。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嬴欢继续问道。 顿了片刻,嬴欢自问自答:春分了,很适合踏青,要去吗?我是伤员,可以不去上班哦。 我出去?辛棠疑惑地反问,嗓音有点沙哑。 嬴欢将床头柜上的温水递给了辛棠,回道:对啊。喝点吧,嗓子哑了。 辛棠接过水,垂眸咽了大半杯。 他不想说话,不想思考,他只想出去,哪怕只是静静地在路边坐一会儿也好。 第51章 踏青 开春了, 外面的人多了起来,尤其是河边,踏青的人不少, 多为带着小孩或者宠物的家长,找块草坪,野餐布往上一铺,就着阳光坐上这么一天,也觉得岁月静好, 舒适自在。 辛棠也是躺着不动的一员。 草坪散发着一股清新的香味,阳光太好了,晒得他昏昏欲睡。 嬴欢坐在一旁, 时不时就拨弄两下辛棠的头发,或者往他嘴里塞点吃的,辛棠不拒绝也不主动,把消极二字刻在了脸上。 过了一会儿, 他们这一片儿来了一个带着金毛的女孩儿,女孩儿乐此不疲地和金毛玩着一些小游戏,一人一狗在阳光下跑来跑去, 笑声传得老远, 为初春的微凉增添了几分暖意。 辛棠忍不住去看她们, 后来那女孩儿玩累了,坐在草地上不肯动, 金毛正玩儿得开心,老想用头把女孩儿拱起来,女孩儿被缠得烦了,手脚并用缠着金毛,咕噜咕噜从坡上滚了下去。 金毛被滚得七荤八素, 站起来一边摇脑袋一边乱倒,逗得女孩儿哈哈笑了起来。 噗呵呵呵、看完全程的辛棠忍不住笑了起来。 棠棠,喜欢金毛吗?要不要养一只?嬴欢见状,立马问道。 辛棠迅速收敛了笑容,不回答,也不再看女孩儿和金毛。 我们去买一只吧,嬴欢自顾自地提议道:免得你一个人在家里觉得无聊,我也放心。 唔,那还是不要金毛了,金毛对谁都很友好,买一只护主的,德牧怎么样?也是大型犬,但只衷心主人。 罗威纳也很护主,不过我们这里禁养,好可惜,我觉得棠棠你会很喜欢罗威纳的。 够了,辛棠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嬴欢的自说自话,我不想养。 为什么不想?你一直在看那只金毛,还笑了。 嬴欢有点委屈地捏了捏辛棠的脸,你都不对我笑,我嫉妒了。 棠棠,你是不是故意的?让我吃醋。 要点脸。 我不要脸,我想要你。 嬴欢说他不要脸,不只是一个总结性的语言,也是对他之后的行为的一个预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满草地都是踏青的人,嬴欢竟然低头想要亲吻辛棠。 本来精神不振的辛棠直接一个激灵,猛地推开了嬴欢,你干什么! 嬴欢又靠回去,趴在辛棠颈窝笑声笑了起来,逗你的,这么紧张? 辛棠才不相信嬴欢是逗他的,这种事,嬴欢真的做得出来,索性没说话。 想好了吗?想养什么?其实,罗威纳我们也可以偷偷养 你能做一件哪怕遵纪守法的事情吗? 呵呵呵呵、嬴欢捂着嘴笑得娇俏,好像还挺喜欢辛棠这样的评价,那德牧呢?这个不禁养。 不要。 为什么呢?嬴欢心里一点数都没有,疑惑地问:你不是喜欢吗? 辛棠神色嘲讽:我连一颗不能动的树都养不了,有什么能力养狗? 这件事最终还是在辛棠的冷处理下不了了之,而同样也是在这一天,唐九日带着只剩了一个底儿的眼药水瓶儿找到了当地最有名的龙虎山云中观。 唐九日花了大价钱,才和观中最负有盛名的青云道士见上面。 青云看到眼药水时,脸色就不太好看,拿起来闻了闻之后,脸色霎时变得更加沉重。 这种东西你是哪来的? 从家里的家政阿姨那里弄来的,觉得有些奇怪哪有人会用这样像血一样的眼药水啊。 唐九日的眼神异常真诚,说话间尽是对这件事是的不解。 青云清修多年,哪看得出来他只是信口胡说,面色凝重地解释道:这种邪物,是用恶鬼的血提炼而来,滴入眼中会将阴气集于眼部,也就能看到鬼了。但阴阳相冲,这样的作法会损害体内阴阳平衡,更容易被鬼气影响。 唐九日惊恐地睁大眼睛,脸上的血色褪去,一幅被这种奇闻轶事冲击到世界观的模样。 您的意思是她用这种东西是为了看见鬼? 是的,一些歪门邪道用的养鬼之术,就会给普通人这种药水,方便操控。你最近有发生什么怪事吗? 我倒是没什么怪事不过我听说她的儿子前段时间重病去世她会不会就是为了见到她儿子? 倒也不是不无可能,不过这到底是歪门邪道之术,用多了本人的寿数也会折损,最好还是处理一下这件事。 这样啊唐九日点了点头,好像是听了进去,不过随即,他忽然来了兴致似的,八卦地问道:师傅,我还有一个很好奇的问题像她这种,有没有可能把她儿子找回来,继续和他一起生活呢? 几乎不可能,先不说人死后只有极其严苛的条件才会变成鬼,就说人和鬼,他们所看到的和接触的,完全是处于两个系统之中。 见唐九日还是一幅似懂非懂的样子,青云拿起桌上的杯子,解释道:比如这个杯子,你看到的杯子的形,而鬼看到的是杯子的神,你能拿到的是杯子的形,而鬼只能拿走杯子的神。你拿来的这种邪物,虽能帮助看到鬼,但无法使人融入鬼的神之世界中。 那如果一个人想和一只鬼一起生活,还不被鬼发现他自己鬼的身份的话,岂不是要完全记住鬼碰过的东西,还要装作看不见那些东西留下的形? 理论上是这样,但青云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唐九日赶紧追问:但是什么?难道还有什么特殊的办法吗? 办法是有,但那种东西很邪,会把人变成半人半鬼,也就是成为所谓的边缘人,永不入轮回。你可别打那种主意! 当然不会,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唐九日笑得可甜:我又没什么重要的人去世了。 春日艳阳早早落幕,天色很快变暗,风也呜呜地吹了起来,竟然有了点冬天的寂寥感。 还在回家的路上,嬴欢就远程打开了家里的空调,所以他们回去的时候,家里很暖,有点闷闷的,让人昏昏欲睡。 因为在外面吃过饭了,辛棠往床上一躺,结束了这一天。 明天大概就要恢复之前的生活了,因为回来的路上嬴欢一连接了好几个电话,看起来很忙的样子,明天肯定是要回去上班的。 虽然晚上还是被嬴欢勒在怀里,但这天晚上辛棠睡得不错,许是因为出去待了一天,他没再感觉到那种令他焦灼的胸闷感。 睡得早,醒来得当然也早。 早上,嬴欢都还没走,辛棠就醒了,那时候嬴欢正坐在床边发呆,刚好看到辛棠睁开眼睛,诧异了一瞬,随即便勾唇笑了起来:早啊,棠棠。 辛棠痛苦地闭上眼,立马就拖着被子盖过头顶,想继续睡觉。 但嬴欢眼疾手快拉开了被子。 棠棠,都醒了,起来吧。 辛棠不想起,嬴欢故技重施,抱住他的肩膀,把他从被窝里掏了出来。 起来吧,棠棠,你觉得待在家里无聊,跟我一起出去好不好? 不出去。 走吧棠棠,黄姨以后都不会来了,你中午总得吃饭啊。 辛棠再不情愿,还是睁开了眼睛看向嬴欢:你做了什么? 怎么是我做了什么呢?棠棠,养一条狗都知道该对谁衷心,吃里爬外的东西,我没道理一直养着她啊。 说着,嬴欢眼睛亮了亮,棠棠,你真的不想养狗吗?狗啊,可比人衷心多了。 辛棠觉得嬴欢简直不可理喻:人和狗是可以相提并论的吗? 为什么不能?都是生命,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你真的,知道什么叫做生命吗? 但凡嬴欢知道什么叫生命,有一点的道德观念束缚,做事也不会这么乖张。 好了棠棠,不要讨论这些不高兴的话题了,赶紧起来吧。 嬴欢笑吟吟的,却强硬地把辛棠从床上捞了起来,带进了洗漱间。 最后辛棠自然还是拗不过嬴欢,被带去了公司。 刚开春,清晨还残留着隐隐约约的雾气,一口冷气吸进肺里,冷得人胃里好像一缩一缩的。 辛棠本来还有点无精打采的,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大约花了四十多分钟,车一路驶入繁华的市区,最终停在了一处高耸的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因为是在地下停车场坐了直达的电梯,一路上没遇见任何人,辛棠就已经到了嬴欢的办公室。 这倒让辛棠松了口气,虽然网上关于同性情侣的接受度很高,但事实上,每一次他和嬴欢出门,都会收到很多人诧异的打量,这让他感到相当的不自在。 嬴欢的办公室和家里的书房的摆设很相似,整体都是大黑大白的颜色,大气简约,但有点过于冰冷了。 右边的书架上是你的,零食在休息室里,但是不要吃太多了,想吃什么随时告诉我,我叫人去买。嬴欢好似生怕辛棠觉得无聊,细致地交代道。 辛棠不置一词,往沙发上一躺,毯子拉过头顶,眼不见为净。 嬴欢勾唇笑了笑,走到桌边处理堆积起来的文件。 辛棠本来就没什么睡意,时不时又有人进来汇报工作,他更加睡不着,烦得要死,但他不想起来,好像这样就打自己的脸了。 后来他实在受不了了,心说错的又不是他,他干嘛要折磨自己,掀开被子爬了起来。 嬴欢正专注于工作,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辛棠一愣,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办公室门,心跳毫无预兆地快了起来。 第52章 有很重要的事情 嬴欢专注于手里的事情, 垂眸看着文件,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只钢笔,时不时龙飞凤舞落下他的名字。 他与简约大气的办公环境格外融洽, 整齐的西装与雪白的皮肤,勾勒出独特的禁欲气质,与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谁都会爱上他的,可他就那么执着地吊死在了辛棠这颗歪脖子树上。 辛棠不觉得幸运,只有一种愈发想要逃离的冲动。 他站了起来, 一边注意着嬴欢的反应,一边轻手轻脚走向门边。 整个过程漫长得可怕,但嬴欢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好像真的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不知怎地,辛棠丝毫不觉得放松,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感缠绕着他。 那扇门,他不可能打得开的。 不知怎地, 他突然产生了这样悲观的想法,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门,辛棠却迟迟没有勇气去拧动门把手。 棠棠, 你不试一下, 怎么知道那扇门有没有对你敞开呢? 身后突然传来嬴欢的声音, 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 辛棠一时之间有点分不清这道声音究竟是来自现实的嬴欢, 还是来自他某段隐秘的记忆。 他的理智告诉他没必要进行这样的尝试,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拧动了门把手 他的身体已经紧绷,做好了夺门而出的准备。 然而,门没开, 门把手卡得死死的。 呵呵呵呵嬴欢如鬼魅般的声音传来,棠棠,你在想什么,门怎么可能是开的呢?他们进来,都要刷卡的。 辛棠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是啊,他在想什么呢?这扇门他怎么可能打得开? 一具温热的身体从后面拥住了他,很无聊吗?不喜欢看我给你准备的吗?你以前都很喜欢的。 辛棠的身体有点抖,记忆中的一幕好像隐隐与现在重逢了,但那时候的太阳更烈,落在身上灼灼地疼。 此刻的太阳也不算温和,但他却觉得裸露在外的皮肤有点疼。 辛棠突然有点分不清他是真的走到了门边,还是躺在沙发上做了一个梦? 怎么走神了?在我怀里走神,我可是会伤心的。嬴欢的声音源源不断涌入耳中。 分卷(43) 辛棠恍惚地想,原来不是梦啊,他真的,被嬴欢抓住了。 是我工作太忙,忽略棠棠了,不过没关系,我现在闲下来了,不会让棠棠无聊了。 辛棠想摆脱嬴欢,有点难受地推拒嬴欢:我不无聊,放开我。 不要,棠棠,嬴欢撒娇似的轻蹭辛棠的颈间,我想和你做|爱。 现在是工作时间。 没关系,不会有人进来的。 嬴欢捂住了辛棠的嘴,不再听他任何一句拒绝的话,我们在这里做过,你好好回忆,嗯? 说罢,嬴欢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帮你恢复记忆,你不是想恢复记忆吗?这种也不要错过。不管是灵魂还是身体,我们都是天生契合的一对。 辛棠想说,谁和你这种变态天生一对,但他被捂住了嘴,他把嬴欢还结痂的手再次咬得鲜血淋漓,嬴欢也没有松开他。 中途有人想要进来,可能是门没被打开,他疑惑地敲了一阵门。 他明明听到屋里有什么声音,似乎门还被什么撞了一下,怎么会打不开门呢? 里面始终不见有人应门,助理不得不带着满肚子疑惑暂时离开了。 等他被老板叫进去的时候,除了沙发被挪到了窗边可以晒到阳光的地方,一向叠得整整齐齐的毛毯散乱地堆在沙发上,似乎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助理把策划部刚交上来的文件递给嬴欢,报告了几句情况,自觉走到沙发边,想要把毯子叠好。 他知道他的老板不仅洁癖,还有着轻微的强迫症,受不了这种乱糟糟的情况,以往他看到办公室有什么不整齐的地方,都会自觉地整理好。 但今天,他还没碰到毯子,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可以出去了。 虽然老板平时也不是一个多么热络的人,但这样让他背后汗毛倒立的冰冷的声音,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助理脑子顿时糊成一团,竟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转头跟嬴欢道歉:对不起,我只是看到毯子乱了,想要 出去!嬴欢打断了助理的话,冰冷的眼神像是要将他刺穿,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是、是。 助理终于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一脸惨白地跑出了办公室。 嬴欢讨厌杂乱,更讨厌别人的辩解,那会让他觉得很吵,可他今天慌乱之下,竟然犯了最大的错误。 新来的实习生看到平时最得嬴欢心的李助竟然脸色不好地从嬴欢办公室出来,立马八卦心爆棚,凑过去小声问李助发生了什么。 其余几个助理表面不显,实则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李助心有余悸,简单说了一下刚才的事情。 实习生看了一眼嬴欢办公室的方向,发现里面门紧闭着,这才压低声音问道:李助,我听说咱们老板那方面,实习生在自己脑袋上比划了两下,继续道:有点问题,难道是真的吗? 你听谁说的? 就楼下保安大叔啊,他说老板以前经常带一个一脸不情不愿的人来公司,还差点闹出人命,后来那个人再也没出现过,老板有一段时间精神特别不稳定,大家都说他精神方面出了点问题。 行了,李助呵斥住实习生,你要想在这里工作,最大的忌讳就是不要八卦老板的事情。 他作为极少数一批能一直留在这里的人,靠的就是只管自己一亩三分田的事情。 想起嬴欢刚才的眼神,李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刚才的嬴欢,让他联想起了,那段恐怖如同噩梦的时间。 实际上实习生打听来的八卦,大部分并不是空穴来风。 大概四五个月个月前,他的老板确实经常带一个年轻人过来,那个人还偷偷告诉过他,他被囚禁了,希望得到帮助。 但当时的李助,太希望获得机会,转头就毫不犹豫把这件事告诉了嬴欢。 就是那天,嬴欢抱着晕过去的人离开,后来也再也没有来过,所以大家都猜测是不是闹出了人命。 只有李助知道,没有闹出人命,那个年轻人包裹在毯子里的身体□□,惨不忍睹。 又过了一段时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嬴欢三天两头不来公司,每次来时脸色都很难看,仿佛一座压抑到了极致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那段日子,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辞退。 所以嬴欢精神方面出了问题的流言就这样传了出来。 不可否认,嬴欢真的是一个天才,对于市场的走向有着敏锐的把控力,这几年,让公司的市值翻了不知多少倍,但天才与疯子,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办公室内,李助刚走,嬴欢的表情就柔和了下来,对着沙发上鼓起来的包说道:别紧张,我让他走了。我不会让任何人看到你的,我舍不得。 辛棠一动也不动,不知有没有把嬴欢的话听进去。 太阳晒得他有点热。 春日的阳光算不得猛,但毕竟是对着晒的,辛棠又是刚甩开嬴欢就把自己裹进了毯子里,身上的热汗还没散去,黏糊糊的,像是残留着嬴欢的热吻。 他再也不想来这里了。 但嬴欢还是那句话,黄姨不会来了,他总得吃午饭,跟着一起来公司是最好的选择。 不能让黄姨回来吗?被强行拖起来吃午饭时,辛棠问道。 当然不可以,嬴欢温温柔柔地笑着,却说出一些冰冷至极的话:事不过三,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了。 辛棠不知,原来黄姨不是第一次帮他,可在他的记忆中,他明明狠狠砸破过黄姨的脑袋。 他想,那应该是一个懦弱却善良的好人,可惜被他和嬴欢害惨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辛棠依旧被迫每天跟着嬴欢来上班,他渐渐学会了看一点,或者百无聊赖时望望窗外,尽量不与嬴欢发生什么交集。 但嬴欢,总有办法逼辛棠开口的,而且办公室的环境总是让他格外兴奋,办强迫地与辛棠发生过两次关系。 一次他是把辛棠放在办公桌上,弄完的时候,文件、电脑歪歪斜斜散了一地,嬴欢扯了领带把他弄进去的东西全部堵住,而后心情极好地把办公室一点一点收拾回原状。 另一次是他把辛棠拽到了办公桌下的空隙,一边说着:你刚失忆时,跑到书房里来找东西,那么乖地蹲在我腿边,我就想这么做了。一边塞进了辛棠嘴里。 这样说安宁也安宁、说煎熬也煎熬的日子,在某个晚上辛棠接到黄姨的微信语音电话时戛然而止。 那时候嬴欢正在洗澡,辛棠随手刷着一些猫猫狗狗的视频,黄姨添加微信好友的消息突然弹了出来,他一度以为是他出现了幻觉。 他的平板不是没办法和外界联系吗?当初和黄姨面对面加好友都没能加上,为什么现在突然可以了? 辛棠不觉得是嬴欢突然放松了对他的限制,他直觉这其中还有什么特殊的原因,索性同意了黄姨的好友请求,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几乎是加上好友的同时,黄姨的语音电话就打了进来 辛棠点击接听,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黄姨沙哑的声音,夹杂着呜呜的风声传了过来: 小先生,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第53章 黄姨之死 黄姨, 全名黄莉,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经人介绍嫁给了虽然同样贫穷、但很爱护她的老公。 两夫妇奋斗了半辈子, 一顿好菜好饭没吃过,终于在寸土寸金的C市,买了一套三环外的房子。 为了买房,他们的生活一向过得拮据,就连生病了也是能忍则忍, 实在忍不了才去医院检查,她老公就是因为检查得晚了,加上治病消耗实在太大, 放弃了治疗,在病痛中死去了。 没想到同样的戏码又发生在了她儿子身上。 最开始听说儿子头痛,黄姨以为他是压力大了导致的,再加上为了老公生病的事, 家里实在没钱了,她阻止了儿子去医院检查,总想着, 再等等, 自己就好了。 但那样幸运的事情没发生在她身上, 等儿子已经痛到昏迷进入医院检查时,才得知他患了恶性脑部肿瘤, 不仅要立马进行手术,后续的化疗、吃药也需要大笔大笔的钱。 就在黄姨走投无路时,她发现了嬴欢提供的高薪工作,每天只需要做一顿午饭,再进行适当的打扫, 工资却是其他全职家政的两倍。 因为这份工作,需要出卖自己的良知,她要接受嬴欢的全方面监视,并帮助嬴欢做一些事情,包括且不限于偷换了唐九日送给辛棠的视频。 她到底不是个嬴欢那样没有道德底线的人,看着辛棠一日日变得苍白、毫无生气,如同他躺在病床上逐渐枯萎的儿子,黄姨动了恻隐之心,终于还是选择放走了辛棠。 那时候的她不知道,她的这个决定,不是结束,而是一切的开始。 后来的事情,就是辛棠消失一段时间后再度出现,她不得不再次帮助嬴欢欺骗辛棠。 她只是想要救回他的儿子。 当黄姨意识到,她和嬴欢之间的债永远纠缠不清,也许她会为儿子带来一个很可怕的债主时,她选择铤而走险,联系了另一个恶魔唐九日。 在她的计划中,纵使会得罪嬴欢,但只要她从唐九日那里拿到了足够的钱可以治好儿子,她再严防死守一段时间,等到儿子好转,就立刻让儿子远走高飞,结束这一切。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问题不在于嬴欢的报复,而在于唐九日先变卦了。 唐九日竟然拿着她给的眼药水去找了大师,分析出了那东西是什么之后,买了一整瓶新的回来,再加上她被嬴欢辞退,彻底没了制衡唐九日的东西,唐九日立马翻脸,断了她儿子的治疗。 她不是没有后悔地去找过嬴欢,但嬴欢只冷漠至极地回了一句:背叛我两次,你怎么会以为,我会让你儿子活下去? 黄姨只能再一次看着亲人没钱治病,在痛苦中死去,更可怕的是,她的儿子怨她,恨她,是因为她的阻止,事情才发展成这样无法挽回的局面。 痛不欲生中,黄姨忽然想明白了嬴欢的报复究竟是什么那就是不阻止她和唐九日交易,看着她,找到希望,又一步步陷入更大的绝望,直至,彻底失去活的意义。 嬴欢确实狠毒,也确实对所有的事情预料入神, 黄姨翻出了早就藏好的一粒红色药丸这是她留给自己的死路,又是哭又是笑地自言自语道:那你有没有想到,我也藏了一粒药呢? 她吞下药,踉踉跄跄爬上顶楼,从通讯录里找到曾经加辛棠好友的界面,再次点击了添加。 不出她所料,这一次添加好友成功了。 黄姨早就发现了她和嬴欢的不同之处,她可以看到辛棠,但她和辛棠看到的世界似乎是不一样的,比如当辛棠从她手里接过的东西,明明她看到辛棠接过去了,但她手里的东西还存在,而且,她无法触碰辛棠碰过的东西。 她当然相信嬴欢那么变态,也许真的能记下每样东西的位置,但她更愿意相信的是,嬴欢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让他自己和辛棠看到的世界变得相同。 细心的她发现厨房里的药多了一瓶。 从那以后,黄姨就多长了一个心眼,并在断电那天,浑水摸鱼带走了一颗红色的药丸。 没想到真的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小先生,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黄姨站在顶楼,在寒冷的风中,对辛棠如是说道。 辛棠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嬴欢才刚进去不,少说也还要十来分钟才会出来,足够他和黄姨说话了。 你想跟我说什么?辛棠问道。 不要相信嬴欢,也不要相信唐九日。 什么意思? 我骗了你,上一次,你让我去找心理医生,我告诉你的东西都是假的,实际上,我刚出心理诊所就被嬴欢拦住了,那些东西都是他让我交给你的,并不是真的。 那段话事后黄姨回忆过无数遍,所以很轻易就能复述出来,包括她没有告诉嬴欢的虽然人格障碍大致分为10个类型,但在现实案例中,患有某种人格障碍的患者,通常也会有其他障碍倾向。 根据嬴欢的做的事,心理医生进行了浅层次分析,得出的结论是嬴欢的人格障碍中,很可能具有表演和反社会倾向。 这种组合并不少见,但却非常棘手,因为他们极其擅长将自己伪装成为普通人,不经过深度交流,心理医生或许也无法发现他们的人格障碍倾向。 黄姨把那些话通通转交给了辛棠,考虑到他这些天一直被骗一直在发现新的真相,说完之后,黄姨特意给辛棠发了一个音频。 我知道现在的你或许不会轻易相信我,这是我当初去找心理医生时录的音,或许你会更相信这东西。 你为什么突然愿意告诉我这些? 以前是我做错了。黄姨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在突然猛烈起来的夜风中继续说道: 也不要相信唐九日,其实你早就和他闹翻了,只不过他可以帮助你离开,所以你才继续和他联系。 我当时听到过你们的谈话,你指责他自私,为了问出以前那些事,明知道你的父亲酗酒,还灌他的酒,导致他酒精中毒死亡。 这些话辛棠从嬴欢嘴里听过。 第一次听的时候他当然是毫不犹豫就相信了,不过随着后面发现的事情越来越多,他不再那么相信嬴欢的这句话。 直到发现辛和的信,他才又重新意识到这句话的可信度或许不低。 再加上这几次和唐九日的接触,黄姨也这么说了,辛棠没有理由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或许是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辛棠真的没有感觉到任何被真相冲击到的惊慌失措,反而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个有些奇怪的地方 黄姨为什么突然告诉他这些,像是遗言一样? 辛棠忽地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风声,风声太大了,呜呜呜地不停吹,几乎盖过了黄姨的声音。 一个不好的想法陡然浮上心头,辛棠有心紧张地问道:黄姨,你现在在哪? 沉默了片刻,黄姨才无比干涩地回答:顶楼。 你跑那上面去干什么?风太大了,听我的你先回家,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睡一觉,清醒了再慢慢想清楚做决定。 分卷(44) 我想清楚了小先生,是我做错了太多事情,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报应。 不是这样的,黄姨,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你不应该得到报应。 我不是一个好人,小先生,和您比起来,我虚伪至极。 儿子死之前,黄姨也无数次为自己找过理由,告诉自己她做的一切是为了帮助辛棠。 但当她无比忐忑地要求唐九日治好她的儿子时,她就知道,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虚伪之辈,她自始至终,都只是为了自己。 现在,她失去了最后的借口,必须要面对不堪但真实的自己了。 小先生,我做过太多错事,但我是我希望你 黄姨的声音太小了,而风又突然猛烈了起来,辛棠没听到最后半句话。 砰 一声巨物落地的声音猛然响起,下一秒,万籁俱静,连风声也消失了。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辛棠根本无从阻止,等他反应过来,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他再打过去,铃声响了许久,却无人接听。 黄姨自杀了。 这是黄姨早就为自己想好的路,她自知自己这一辈子罪孽深重,先是为了钱放弃了生病的丈夫,后又为了钱熬坏了儿子的身体,而后,还是为了钱,她欺骗了辛棠,害得辛棠抑郁而终,依旧是为了钱,她背叛了自己的老板,和恶魔达成交易。 钱、钱、钱 一辈子都围绕着一个钱字转来转去,结果还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她恨嬴欢,也恨唐九日,所以她偷偷留下了一粒药,就是为了在死之前把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辛棠。 只要辛棠憎恨嬴欢,憎恨唐九日,那么,他们两人永远不可能得到幸福。 但她还是在一件事上隐瞒了辛棠,那就是辛棠其实已经死了。 那样的真相对辛棠来说实在太过残忍,尽管她揭露了很多事情,却也由衷地希望嬴欢真的可以那么百密而无一疏,永远不要让辛棠发现这件事。 第54章 凶手找到了 自杀 这个词好像很遥远, 辛棠从没有想过,他会有和这个词正面相对的一天。 他的脑中一片嗡鸣,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迷雾包裹了, 整个人的反应变得极慢,很多情绪都无法准确地传递出来。 直到嬴欢从浴室出来,他才感觉那种雾蒙蒙的感觉被驱散了一些,但情绪还是被束缚住似的,没有他以为的该有的那样痛苦。 辛棠用着他自己都觉得平静得诡异的语道:你的手机呢?黄姨自杀了, 叫个救护车吧。 嬴欢擦头发的手顿了顿,很快回道:浴室里。 那一瞬间的迟疑,不像是为黄姨的事而惊讶, 反倒像是在思考手机到底在哪里。 他折身回到浴室把手机拿了出来,顺手打了个救护车电话,轻而易举说出了黄姨家的具体位置。 辛棠一直等到他挂断电话,才问道:你一点都不惊讶吗? 惊讶什么? 黄姨自杀了, 一个和你认识了几年的人自杀了,你一点都不惊讶吗? 为什么要惊讶? 嬴欢微微挑眉,反而在此刻露出了一点惊讶的情绪。 一股说不出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辛棠忽然想到了什么, 盯着嬴欢的眼睛问道:这件事, 和你有关系吗? 怎么会和我有关系呢? 她背叛了你,没过多久她就自杀了, 你要我怎么相信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嬴欢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提醒我了,我应该报个警,否则,我这个第一联系人可是要被列为嫌疑犯的。 说罢,嬴欢真的又打了一个报警电话, 言辞之恳切、之问心无愧,若是辛棠看不到嬴欢脸上的笑容,他也愿意相信这真的是一个无辜之人。 那个自杀的人,可是他认识交往了几年的阿姨; 电话对面,可是人人畏惧的警察。 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笑得,让辛棠恶寒不止。 辛棠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终于在某一刻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他又做梦了。 梦的一开始,他手碰一本圣经,对着桌边一株绿色的植物逐字逐句地读。 他读得声音嘶哑,却不知道疼似的,不会停下,也不会去找水喝。 黄姨端了一杯水过来,放凉了,便又去换了一杯热水,恳求辛棠不要折磨自己,休息一下嗓子。 我没有折磨自己,辛棠认真地对黄姨道,嗓音沙哑得像是在沙漠中徒步的旅人,一张口,吐出的都是灼人的沙砾。 我只是在想,这样伟大的书籍,或许能清洗一下他满是污秽的肮脏的灵魂。 那小先生,你至少喝口水,休息一下吧,可不能先把自己的身体熬坏了。 没关系,我很好 话音未落,辛棠突然弯腰咳了起来,干哑的嗓子仿若破旧的风箱,呼啦呼啦都是风剌过的声音。 黄姨急忙拍打辛棠的背,把手里的水递给了辛棠。 辛棠始终没喝水,干咳了许久,竟然咳出了星星点点猩红的血。 黄姨急得不行;小、小先生,你咳血了!快喝口水啊、别再念书了! 辛棠还是不肯喝水,坚定地推开了黄姨,有点魔怔似的道:我没事 念书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句比一句干涩,光是听声音,黄姨都能感同身受地疼。 黄姨无能为力地看着辛棠自我折磨,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她仿佛能看到,辛棠注定在此枯萎的苍白的未来。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她也脱不了关系,她就是嬴欢最大的帮凶。 黄姨终于下定决心,一把将辛棠拉了起来,打开门把他推了出去。 小先生,走吧,离开这里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走吧 离开吧 再也不要回来了 辛棠迷茫了一瞬间,被关起来太久,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应该去哪。 而黄姨已经离他而去了,黄姨也要做些准备,她知道嬴欢是什么人,就这么放走了辛棠,嬴欢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她有嬴欢非法软禁辛棠的证据,只要把这些东西保存好,嬴欢就不敢把她怎么样。 辛棠走出大门,随便挑了一个方向走,走了不知多久,好像有一种熟悉的绝望感包裹住他。 他回过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接近。 本来空荡荡的大脑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快跑!要离开他! 辛棠疲软的四肢突然被重新注入力量,他抬腿便跑,一心想着离开这里。 身后的脚步声也变得急促起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仿佛每一下都紧锣密鼓敲打在他的心尖上,让他想要尖叫,想要哭泣。 但他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他的嗓子已经快要风化了,冰冷的风如同刀子刮过他的喉咙,血腥气从下涌上来。 终于,那个人追上了他,将他勒在了怀里,恶魔低吟一般的得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棠棠,你要去哪儿啊? 辛棠的大脑好像被这句话瞬间击溃,再也提不起一点力量,就这样被他半搂半抱地往回带。 他满心绝望,明明跑得热出了满身汗,还是觉得冰冷的温度从背后一直穿透他的血肉,从内到外,都是寒冷刺骨的。 正是冬天,一路上的人很少,更何况还是人气本就不多的别墅区,通常情况下,这个时间点,路上应该是一个人也没有。 也不知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回去的路上 ,他们竟然迎面撞上了一个遛狗的男人。 他们这样奇怪的组合引起男人的注意,那人放慢了狗的速度,目不转睛地打量他们。 辛棠快要完全熄灭的希望再次燃起了一点,他不顾嗓子疼得几乎要破碎,哭着喊道:求求你,救我,我被囚禁了,救救我 男人的目光变得警觉,拿出了手机,一副随时准备报警的样子。 嬴欢只是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寄了过去,我想你可能是有什么误会,这是我的弟弟,精神方面有些问题,我不想送他去精神病院所以,他神智不清误会了,你应该不会误会的对吗? 男人看着名片上的头衔,迅速变换了脸上的表情,不住地点头道:幸会幸会,原来是寰宇科技的嬴总,看来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误会了,有时间一定请您吃顿饭,算是我为今天的误会道个歉。 当然。 辛棠看着他俩一唱一和的表演,最后一丝希望也湮灭了。 梦境从这里戛然而止,辛棠却完全无法从那样的绝望中脱离。 或许,失忆才是他和嬴欢之间最好的结局。 辛棠感觉他的心里空了一块,怎么也填不满,突然什么想法都没了,也什么都不想做了。 嬴欢倒像个没事人似的,还是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是死了一个人而已,丝毫无法影响到他的情绪。 他依旧强制地把辛棠带在身边,哪怕辛棠同样只是躺在沙发上睡一天觉,他也不能让辛棠一个人躺在家里睡。 这期间,警察来找过嬴欢几次,都是问关于黄姨的事情。 也不知道嬴欢哪来的底气,脸不红气不喘说一些假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而且警察还丝毫没有怀疑过。 辛棠也会觉得讽刺,但那丝毫不能改变整件事情的走向,因为他一直待在办公室或者休息室,连和其他人说一句嬴欢在撒谎的机会也没有。 后来警察就不再来找嬴欢了,也不知道这个案子是不是按照普通的自杀案结案了。 辛棠以为这件事或许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但在四月下旬的某一天,嬴欢突然告诉辛棠:害死黄姨的凶手找到了,你要去看看他吗? 辛棠心知肚明黄姨是自杀的,他觉得嬴欢也应该是知道的,所以他无法理解嬴欢突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不理解是一回事,想不想去看看又是另一回事。 辛棠不想去看,他提不起任何兴趣,他也知道,他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嬴欢心情极好地亲了亲辛棠的额头,去看看吧,你肯定想不到凶手是谁。 这整件事中,根本没有所谓的凶手。 但要说间接导致黄姨死亡的凶手,其实都齐聚在这里了那就是辛棠和嬴欢。 辛棠确实想不到,警局还能找到什么所谓的凶手。 被强行带去了警局,不知道是出于钞能力,还是出于嬴欢是报案人,他们轻易见到了所谓的凶手。 那真是一个、辛棠完全没想到的人唐九日似乎也没有很担心,条理清晰地反驳审讯警察的话。 中年的警察已经是烦不胜烦,粗声粗气地问道:我问你,3月20日,你给黄莉转了一笔钱,为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早就认识黄姨了,所以听说他儿子重病了,才会借她一笔钱,想让她赶紧把儿子的手术做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借?那欠条呢?借据呢? 我相信黄姨的人品,所以只是口头打了个欠条。警官,黄姨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相信她,难道我太相信一个人也能成为证据吗? 那你转钱之后,就伙同她盗窃的事你怎么解释? 我什么时候伙同她盗窃了? 监控都有,你不要再狡辩了。黄莉断了电,切断监控,然后你趁机进入室内盗窃。证据确凿的事情,你再不承认也没用。 警官!我真的没做过入室盗窃这种事情唐九日表情无辜,我突然想起来,我的行车记录仪应该都拍下来了,我只是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 你翻进别人院子做什么? 我路过的时候,好像看到我失踪了一段时间的哥哥从窗前一闪而过,我很担心啊,就想进去看个究竟。没想到刚好碰上了黄姨把电路弄短路,我也很懵啊警官。 他话中的逻辑都能接洽上,简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警官气得够呛,却又拿他没什么办法,谈话再一次僵持。 只有在外面的辛棠才能意识到他话里的不对劲直接告诉警察他被嬴欢囚禁了,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编这一大堆没办法说服警察的谎话? 第55章 他是怎么死的? 同样的话审讯警察已经来来回回问了无数遍, 还是没能找到唐九日话里的漏洞,他本来应该继续问下去的,但嬴欢来了, 所以他暂时退了出来,留了一些时间给嬴欢。 嬴欢带着辛棠走进来。 唐九日本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一下变了,通红的眼睛看着辛棠被嬴欢握住的手,哥,你来了是不是?你来看我了是不是? 辛棠没说话, 最近他不太喜欢张口说话,总是感觉很疲惫。 但唐九日也不需要他的回应,自顾自地一边擦眼泪一边问:哥, 你知道我的,你相信我对不对?我只是想见你一面,我真的没有伙同黄姨入室盗窃,你相信我的对吗? 说着,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怨恨,直勾勾盯着嬴欢:是他,他早就知道那天我去找你了, 所以逼死了黄姨, 还要把锅扔在我身上。 不过、不过没关系唐九日又可怜巴巴地看向辛棠的方向, 只要哥你相信我,我就什么都不怕。我相信警察一定不会被他收买, 一定会秉公办案的。只要他们查清楚了,就会放我出去,哥你别太担心我。 这人,表面句句说他没事,实则不过句句暗示嬴欢在故意陷害他。 但辛棠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唐九日。 他想得很明白,如果唐九日真的那么问心无愧的话,他就该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警察,可是他没有这没做,虽然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但至少也能说明,唐九日确实有着他自己的目的。 同样的,唐九日真的搅进了黄姨这件事里,那么黄姨的死,他、嬴欢、唐九日,一个也脱不了关系。 所以,现在他谁都不信,不信嬴欢,也不信唐九日,甚至不相信他自己的判断。 嬴欢看到辛棠毫无反应,笑得可欢,主动接过了话头:对啊,你一定要相信,咱们警察一定会秉公办事的,你就在这里好好证明你的清白吧。 分卷(45) 唐九日本来稳定的情绪很容易就被嬴欢挑起来,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审警察还在外面盯着,自己不该这样情绪外泄。 但来不及了,审讯警察匆匆走了进来,打算趁着唐九日情绪出现大幅度波动的时候进行问询,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因为嫌疑犯情绪越激动,越有可能冲动地交代出一些信息。 嬴欢拉着辛棠准备离开,只是在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过头,对着唐九日笑盈盈地道:对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他看了一眼手表,自言自语似的继续道:应该快到了。 唐九日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平复下去的情绪被挑得更加厉害,猛地将水杯砸了过去:我不需要你的惊喜。 审讯警察急忙把门关上,趁热打铁开始问询。 另一边,辛棠二人沉默地走了出去。 路过警局门口时,刚好和一行三人擦肩而过,辛棠脚步微顿,总觉得那人莫名眼熟。 怎么了?怎么停下了?嬴欢几乎是立马就发现了辛棠的异常,问道。 辛棠垂下眼眸,收敛了思量的目光,继续向前走。 嬴欢追了上去,倒没再继续问什么。 不过辛棠还是在车上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那个人为什么那么眼熟。 那个人曾经出现在他的梦里过,虽然只是极为短暂的几个画面他就是那个被唐九日开了瓢又卷了钱的金主。 嬴欢竟然把他叫来了对于唐九日来说没,确实是一个很大的惊喜了。 这样的想法出现了,但又很快湮灭,辛棠更想放空大脑,看一会儿路边陈列的店铺。 或许是因为开春了,同样密度的店铺,却显得比以前更加有人气,再冷清的店,也是能看见三三两两的人影在晃动。 辛棠一家店一家店地看过去,偶尔看见哪家店的名字很有趣,几乎是拧着脖子一直去看,直到车子极速驶过,店面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转过一个十字路口时,转角处几平的麦当劳店面印入眼帘,当然,这种店并不少见,只是外面的广告让辛棠有些在意是新口味的冰淇淋。 现在,已经到了吃冰淇淋的天气了吗? 虽然天气还是冷,但不乏许多年轻人,对新的一年的第一支冰淇淋充满了期待,所以店前面围着不少人。 辛棠也有点想吃,但他没跟嬴欢说,打算就这样略过自己的口腹之欲。 周围的的景色飞快掠过,巨大的冰淇淋广告再次从飞出视野范围,辛棠收回目光,正打算搜寻下一家店,却发现车子竟然慢慢停了下来。 嬴欢问他:想吃冰淇淋吗?虽然天气还有点冷,但是偶尔吃一个也是可以的。 辛棠没说话,甚至没回头看他一眼。 嬴欢摸了摸辛棠冰冷的脸,自顾自打开了车门,外面冷,在车上等我一下。 说罢,他推门走了下去。 辛棠丝毫不觉得惊讶,嬴欢对他的观察力一向如此敏锐,如果他有意讨好一个人,他的体贴可以让任何一人迷失其中。 他曾迷失,甚至现在也没从中完全清醒。 百无聊赖地等着嬴欢回来时,辛棠随手推了一下门,真的只是闲得无聊时随意做了这样一个动作,但他没想到,嬴欢没锁门 门真的开了。 他的心脏猛地狂跳了起来。 辛棠回头看了一眼嬴欢的方向,发现嬴欢并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还老老实实站在队伍末端等着冰淇淋。 距离没有多么远,他甚至能看到嬴欢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那样的笑容,幸福得让辛棠觉得刺眼。 辛棠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猛地推开门,冲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他没有目的地,只是疯狂地奔跑。 甚至不敢回头看嬴欢有没有追上来,他只想享受这难得的片刻自由。 没有嬴欢在他身边,路人不再用那种怜悯又害怕的目光看他。 他彻底融入了这个世界,不再是显眼的一个。 但是渐渐的,辛棠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了上来为什么他跑了这么远,却一点也不觉得累? 他慢慢停下来,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停下,又成了独特的一个人。 但没有一个人对他投来打量的目光。 辛棠恍然之间,想明白了,他不是融入了这个世界,而是变成了一个透明人,彻底被排除在了这个世界之外。 他回过头,看着商店的玻璃门。 上面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唯独没有站着的他。 家里没有镜子,不是因为他毁容了,也不是因为嬴欢不喜欢他自己的脸,而是因为辛棠,因为辛棠无法成像。 唐九日不愿意告诉警察辛棠被囚禁的事,确实另有打算,因为他不想警察上门搜查盘问,捅穿了本就摇摇欲坠的真相。 明明,他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发现这件事,比如电视屏幕、比如车的后视镜,但他自从那次和嬴欢视频过后,不再好奇自己容貌的问题,自然也没再注意到这些不显眼的提示。 是他的错,太相信眼睛所看到的假象,又过于沉溺于这种假象之中,从未认真思考过。 直到熟悉的规整的脚步声被耳朵捕捉到,辛棠渐渐回过神,并且意识到,是嬴欢来了。 很奇怪,明明街上那么多人,但他就是很轻易能分辨出嬴欢。 他知道他应该跑,但他无法迈动已经僵硬的腿,只能眼睁睁看着玻璃门上映出了嬴欢的身影,而且那个身影突然做出了环抱空气的姿态。 棠棠,你丢下我,想一个人去哪儿啊? 又来了,那种怜悯又害怕的目光,路过的人都在看他们,准确来说,是在看行为怪异的嬴欢。 辛棠终于明白,那些打量的目光,并非因为他和嬴欢是同性恋人,而是因为他们只能看到嬴欢对着空气说话、互动。 你这个疯子。辛棠闭上眼,绝望地吐出自黄姨死后第一句话。 嬴欢好像挺开心似的,贴着辛棠的脸,没关系,我爱你。 他是个疯子,一个爱着辛棠的的疯子。 嬴欢把辛棠半搂在怀里,带着他往回走。 所有人都在看他们,像看着一个疯子。 辛棠知道那些人看不到他,但他没办法想嬴欢那样对这些目光熟视无睹,他低着头,有点崩溃地躲在嬴欢怀里。 于是嬴欢把他搂得越发紧了,如果他再脆弱一些,也许就被嬴欢揉碎了。 这一次嬴欢没有强行把辛棠塞进副驾驶,而是和辛棠一起挤进了后座,他们在狭小的空间接吻,将一切喧闹排挤在车外。 辛棠躲不开,反倒被嬴欢按在了腿上,几乎被侵入到灵魂。 偶尔辛棠的头会撞在车顶上。 辛棠没有嬴欢那么不要脸,只能抱住他的肩膀,把头埋进他的颈间,克制所有他能控制的声音。 这样亲密的距离,辛棠好像听到了嬴欢血液流动的声音。 嬴欢的大动脉,就在他的嘴边。 他可以咬破他的动脉,结束这一场闹剧吗? 这样的想法不是一闪而过,反而随着疼痛逐渐发酵,愈演愈烈。 某一刻,辛棠狠狠咬住了嬴欢,犬齿刺破皮肤,甜腥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唇齿。 疼痛、死亡的威胁 这些本该让人害怕的东西,却让嬴欢变得兴奋,动作凶狠得像是要把辛棠撕成两半。 辛棠眼神逐渐涣散,缓缓松开了牙齿,疲惫地靠在嬴欢的肩膀上。 血糊到了他的脸上。 嬴欢的血是温热的,让他眷恋,他以为嬴欢这种变态血都应该是冷的。 他想,他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变成鬼的? 第56章 死亡的真相 辛棠再也不想出门了, 他可以闷头从早睡到晚,又从晚睡到早,但嬴欢却突然格外迷恋起了带他出门。 因为只有那个时候, 辛棠才会露出一点别的表情,不管是生气还是窘迫,总比毫无生气躺在沙发上的好。 辛棠还是会被迫坐在副驾驶,但他找到了别的避开嬴欢说话的方法打开车载音乐。 嬴欢车上的大都是梦幻流行的纯音乐,迷幻而浪漫, 和他本人带给辛棠的感觉很像,看着他时,总感觉隔着一层轻纱迷雾, 不能完全看真切。 但有一天,辛棠顺手打开车载音乐时,流淌出来的不再是梦泡,而是他念圣经的声音。 平静、温和、缓慢 嬴欢阴沉的眉眼似乎都温柔了些许。 一时之间, 辛棠几乎分不清楚,到底是嬴欢驯服了他,还是他驯服了嬴欢。 所以他没有立马关掉播放器, 而是就这样放任圣经盈满整个车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小插曲, 嬴欢的心情似乎比平时好一点, 助理见缝插针,把一些棘手的文件搬了进来, 嬴欢一整个上午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辛棠一点都不心疼,觉得他能一直这样忙下去才好。 一直到十二点过,嬴欢开完一个简短的会回来,告诉辛棠可以去吃饭了。 他们一起去餐厅吃饭,服务员目不转睛看着嬴欢, 仿佛辛棠根本不存在。 事实上, 辛棠漫无目的地想,他在其他人眼里,也确实不存在。 作为一个有羞耻心的普通人,他真的难以理解,嬴欢是怎么做到完全忽视其他人诧异的眼光。 就像现在这样,嬴欢在服务员的注视中,温柔地问对面的:你想吃什么? 点单的服务员惊恐地看了一眼空着的座位,瞬间不再觉得嬴欢多么好看,恨不得能多长两条腿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这段时间都是这么过来的,辛棠没办法对这些人的眼神视而不见,他能做的就是赶紧点好单,放服务员离开。 在这样沉默压抑的氛围中,四月终于也走到了结尾。 进入五月,气温上升得很快,落叶树全都绿了回来,新叶嫩嫩的,还散发着清新的味道,十分喜人。 因为这段时间辛棠看了不少捡菌子的视频,嬴欢本来计划了休几天假,和辛棠去人烟稀少的五贡山玩儿一趟,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公司临时出了一点事,他得出两天差。 以前也不是没有需要出差的项目,但嬴欢不放心辛棠,都是能推则推,但这次是实在推不了,他把时间安排得很紧,也至少要出去两天。 走之前,嬴欢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细致到辛棠每天要吃什么东西他都提前准备好了。 一定要按时吃饭知道吗?我每天都会检查的。马上要出门,嬴欢还是不太放心,又提醒了一遍辛棠。 想到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用看到嬴欢,辛棠难得给了嬴欢一点回应,点了点头。 嬴欢勾起唇角,那我走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如果可以,辛棠希望他不要那么尽快回来。 本就冷清的家里并没有因为嬴欢的离去而变得更冷清,相反,没了嬴欢,那种始终笼罩在头顶的压抑的氛围消失了,辛棠久违地感受到了放松。 嬴欢走的第一天,辛棠除了吃饭,什么也没干。 他并不觉得寂寞,心底本来就是空落落的,现在只是变得更加安静了而已。 晚上,辛棠一个人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可能因为他没有体温,哪怕已经五月份了,一个人躺着还是会觉得冷。 彻夜未眠。 第二天辛棠很早就起床了,他决定趁着嬴欢不在,重新好好探索一下这个家。 这种西式的别墅,应该是有地下室的。 辛棠一块一块地敲着地板,用脚步丈量整个别墅的面积,来到二楼走廊时,终于意识到他忽略了什么 二楼左手边有三间房,但右手边只有两间房,五间房的面积都差不多,除去楼梯口占去的两米,还有几米去哪了? 辛棠走到走廊右手最后一间房,敲打墙壁,声音明显沉闷空旷。 找到了,被藏起来的房间。 根据房门之间的间隔,辛棠找到了第三堵门所在的位置,那里挂着这个家里最大的一张照片。 因为这张照片的内容过于暧昧,他平时都会避免走到这里来。 没想到,最大的秘密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藏在背后。 辛棠自然而然联想起了他曾经问过嬴欢的话:墙上的照片这么多,后面不会都藏着什么秘密吧? 当时嬴欢点了点头,表情看起来很正经:有,关于你的。 事后辛棠确实有去找过,但照片实在太多,他找了一部分,觉得没什么意义,就算了。 没想到后面真的藏着什么密秘。 辛棠取下照片,砸开薄薄的一层假墙,看到了暗红色的防盗门。 嬴欢一定想过要再回到这里,所以没有堵死这扇门,没想到最后,反而方便了辛棠进去。 缓缓推开门,诡异的一幕映入眼帘。 辛棠的身体霎时变得冰凉,仿佛回到了那个徒步走在雪地中的夜晚。 这是一间窗户都被堵死的房间,没有家具,地板里镶嵌着橙黄的小灯,刚好把整间屋子照亮,但整体依旧是昏暗的,平添几分恐怖的气息。 屋子里挂满了红线与铜币。 正中间,一具尸体静静躺着,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血流了一地,没有腐烂,没有发臭,安静得仿佛刚刚离世。 最可怕的是,他长着一张和门外照片上一模一样的脸。 那是辛棠的尸体。 辛棠死了,又被救了回来。 嬴欢给他编制一个美丽的梦,但又不愿意欺骗他一辈子。 他想让辛棠接受并爱上全部的他,他也想要陪在他身边的那个辛棠是完整的辛棠。 辛棠终于完全想起来了,他们之间的孽缘。 他们的初识,是在小学。 小学是性别特征还不明显的年龄,也是男女对立最严重的年龄,在高中大学出了一个雌雄莫辨的美人或许会引得少男少女骚动,但在小学,这就是一个灾难。 更遑论,他的母亲是一个美丽的单亲妈妈,所有人都猜测他其实是某个有钱人的私生子。 最初辛棠并不讨厌嬴欢,他从小就展现了对美的事物的欣赏,没想到正是因为他没参与欺凌嬴欢的队伍,老师安排了他和嬴欢同桌。 从此开始,他也成为了被孤立的一员。 年幼的辛棠无法接受这种落差,为了回到班级的中心,逐渐转变为了欺凌者的一员。 但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分卷(46) 从偶尔关注,到关注越发频繁;从厌恶他的漂亮,到欣赏他的漂亮;从欺负他为乐,到心疼他的眼泪;最后,在青春期宣告到来的夜晚,梦到了他的脸。 辛棠开始努力弥补他给嬴欢带来的伤害,嬴欢不一定喜欢他,也许是早就想好了要报复他,也许是想要从他这里寻找庇护,所以主动亲吻了他。 他们就这样心照不宣地成为了一对隐秘的情侣。 直到高三,他被刺了一刀躺在雨幕中,他的父母发生了车祸,生活巨变,他过早承担起了一个家庭的责任。 嬴欢的报复成功了。 搬家前,辛棠其实偷偷来学校看过嬴欢一次,他眉眼淡漠,对他给辛棠带来的伤害漠不关心,从今以后,谁都不敢再欺负他了。 一个高中辍学、父亲酗酒的人的人生会有多糟糕?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被沉重的负担压弯了脊背,最放松的时刻就是站在路灯下安静地抽一根烟。 在辛棠最不堪的26岁,遇到了最意气风发的嬴欢。 当时辛棠的父亲死了,他也说不清究竟是伤心最后一个亲人没了,还是该开心少了一个累赘。 辛棠放空大脑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叼着一杆烟,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他没想过如果烟燃下来烧伤了他的嘴该怎么办,因为他不堪的人生已经不怕再多一道伤疤了。 嬴欢就是这个时候出现,拿走了他唇间几乎快燃尽的烟。 辛棠,好久不见。 辛棠才知道,当年的事情对嬴欢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因为长期的校园暴力,嬴欢患上了分裂样人格障碍,变得越来越冷血、无法共情,但没有人告诉他那是不对的,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出了问题,甚至对辛棠做出了那样无法挽回的错事。 是辛棠离开之后,他的病情加重,才被老师发现了不对劲,并开始接受治疗。 直至这一次他们相遇,嬴欢还在靠药物控制病情,他始终没有痊愈。 辛棠满怀愧疚,想要弥补小学时犯下的过错,对嬴欢百依百顺。 可嬴欢始终没有好转,对他的控制欲越来越强,他开始怀疑他这样一味的忍让是不是正确的。 所以辛棠在网上咨询了心理医生,得到的答案非常出乎他的意料: 分裂样人格障碍通常会和其他人格障碍并发,比如回避型分裂样人格障碍、偏执型分裂样人格障碍、反社会型分裂样人格障碍 很可惜,如果他看到的诊断书只有分裂样人格障碍这个结果,这个诊断书很可能是假的。 而所有的精神障碍里最迷人最擅长伪装的,往往是反社会型分裂样人格障碍。 辛棠浑浑噩噩,想从家里寻找一丝蛛丝马迹。 最后,他在厨房的桌案上找到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本关于他的相册,一把钥匙,和数不清的白色药丸。 嬴欢一直没有吃药,所以病情越来越严重。 他也没想过要多么严密地瞒着辛棠,甚至可能暗暗期待着他发现这一切,所以才会把这个盒子放在桌案这么显眼的地方。 辛棠意识到了不对劲,转身想跑,却发现门锁怎么也打不开了。 嬴欢监视了他,并且控制了家里的门,然后,一直在等着他发现这一切。 这个疯子。 辛棠不安地等到了嬴欢的归来,嬴欢撕下了温柔的面具,勒着他的脖子把他拖进了走廊最里面的房间。 嬴欢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这一间辛棠从没来过的房间,原来装满了暧昧的地灯,让人无处遁形的壁镜。 这才是最真实的嬴欢,暴戾、疯狂,一味地侵占、掠夺。 然后,就有了门外那张照片。 嬴欢一次一次掐断他的欲望,他感觉身体堵得快要爆炸了,难受得想要撕开皮肉,止不住地哭泣。 后来,嬴欢把他抱到了椅子上,架好相机,又顺手扯下相机上的丝巾绑住了他的眼睛。 辛棠没有说不的权利,实际上他也做不出任何反抗的动作了。 他像一条脱水的鱼,仰起头,张着嘴,却无法呼吸。 从那以后,辛棠就被关在了这栋别墅里。 辛棠越反抗,嬴欢的施虐欲就越强烈,常常让辛棠哭得嗓子咳血。 终于,辛棠学会了妥协,欺骗嬴欢放松警惕,获得了离开这栋别墅的权利。 后来辛棠才明白,嬴欢不过是在用这种方法诱惑他反抗,嬴欢把他的性格吃得太透了,知道他什么时候是在假装,又要经历什么样的绝望才能学会放弃。 他几次三番逃出去,但无一例外立马被嬴欢抓了回来,因为这里是人烟稀少的别墅区,他逃不远。 但总有一次幸运的时候他在黄姨的帮助下,大白天逃出去时,遇到了一个路人。 辛棠向他哭诉自己被一个疯子囚禁了,请求那人帮他报警。 但嬴欢只需要递给路人一张名片,路人立马甩开他的手,让他不要乱说话。 辛棠满心绝望,终于意识到无论如何他也逃不出去。 所以他甩开嬴欢的手,跑回屋里,拿起一把刀。 嬴欢逼着他一步步退到了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他以前就打不过嬴欢,更别提现在身体还这么虚弱,但他也不想再被漫无天日地关在这里。 辛棠把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这是他能为自由做的最后一点努力。 倒地之前,他看到嬴欢痛苦得几乎撕裂的表情。 一个无法共情、冷漠自私的人,竟然会露出这么痛苦的表情,多可笑。 第57章 转折点 当初的辛棠以为这一刀就是结束, 没想到这一刀根本就是循环往复。 这一刻开始,他发现他不再害怕刀了。 他拔出他心脏上的刀,缓缓走了出去。 这一次, 要么他杀了嬴欢,要么嬴欢杀了他,他们之间,必须有个了断一个真正的了断。 现在回想起来,辛棠才意识到, 很多他以为嬴欢只是随口一说的话竟然都是真的。 比如当他问辛和夫妇怎么死的,嬴欢第一次的回答是我杀的。 又比如他说照片背后确实藏着关于辛棠的什么密秘; 还比如他被辛棠问道你总不能一辈子把我关在家里的时候,嬴欢回答的是为什么不能? 越是回想起多的细节, 辛棠越发觉得背后汗毛倒立。 就在这时,他想起另一句嬴欢对他说过的话:等入春了,外面的人多了,就把你的指纹添回去好不好? 尽管嬴欢从来没有叫辛棠去录入指纹, 但辛棠就是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他可以打开那扇门。 辛棠走到门口,将指纹印了上去,轻微的震动过去, 指纹一致, 门锁开了。 一时之间, 他都不知道该夸嬴欢说话算是,还是该埋怨他自己怎么从来没想过要来试一试。 辛棠走出门, 漫无目的地,一步步往未知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也没有车,当然,即使有行人有车对辛棠来说也没有任何用处, 因为他们根本看不到他。 他心里清楚,他走不远的,嬴欢迟早会追上他的。 辛棠漫无目的地走,失去了对时间流失的概念,只是忽然抬头时,才意识到,原来天色已经有点黑了。 他的身体被冻得冰凉,尤其是手脚,像是泡在冰水里,冷得僵硬之后,反而慢慢燃起了像烈火灼烧一样痛感。 毫无预兆的,辛棠似有所感地回过头,果然看到嬴欢跟在他身后。 嬴欢还穿着正装,黑色的大衣衬得他格外挺拔,像是要和暮色融为一体似的。 辛棠举起刀,看着嬴欢,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哭了,但他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窒息感。 嬴欢脚步不停,就这样径直继续向他走来。 别过来了。辛棠低声说道,他还想要更多的时间来思考。 不知道嬴欢是笃定他不会动手或是怎样,他迟疑都不曾有过一瞬,还是不断靠近辛棠。 我说、辛棠流着泪,一字一顿道: 别过来了。 棠棠,你为什么哭了? 嬴欢歪了歪头,温和的笑容在暮色下显得有些病态:别哭了,到我这里来。 他真的疯了 辛棠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举起刀刺向嬴欢,拉开了这场争斗的帷幕。 嬴欢比他记忆中更难缠,力气很大,一拳打在他肚子上的时候,他几乎站不住。 在辛棠痛苦得泄劲的瞬间,嬴欢抓住辛棠的手使劲往后一撇,夺过了他手里的刀,然后勒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一边收紧手一边发狠地问他:下一次,你会完全爱上我吗? 辛棠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不知道是因为快要窒息,还是因为眼泪盈满眼眶。 他知道嬴欢的意思,嬴欢要的不止是辛棠在失忆时爱他,更要辛棠在记得所有事情的情况下,清醒地爱他。 一次做不到,就第二次,第二次做不到,就第三次,辛棠的底线总会慢慢降低。 可是辛棠不想再重复这样崩溃重建的痛苦过程了 他挣扎着取出来另一把早就偷偷藏好的刀,反手刺进了嬴欢的脖颈。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辛棠知道他打不过嬴欢,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用手里的刀杀了他,而是准备了另一把刀藏在身上。 这一次,他终于出乎了嬴欢的意料,成功杀了他。 嬴欢的手劲缓缓松开,他捂着脖子,血还是不断从指缝中涌出来。 一张口,没发出任何声音,却呛出了好多血。 他踉踉跄跄地倒向辛棠,如同他经常做的那样,安详地靠在辛棠的颈间,断断续续地问:现在我们、扯平了吗? 扯平了吗? 辛棠不知道。 他和嬴欢之间的事情太复杂了,不能简单地归于是谁的错误,甚至,他总会思考,他才是错得离谱的那一个人。 嬴欢又问了一遍:扯平了吗? 好似得不到一个答案就没办法闭上眼一样。 辛棠没他那么偏执,死了,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 他轻声回答道:是的,我们扯平了。 嬴欢终于摔倒在了地上,眼睛还看着辛棠,那些扭曲的、疯狂的、暴戾的,一切黑暗的情绪都从里面褪去,只留下了他得到辛棠的喜欢时,水一般柔情温和的爱意。 辛棠突然意识到,嬴欢不是不想骗他一辈子,而是他做不到。 嬴欢的本性是关押在身体里的困兽,如果他不能爱上嬴欢身体里的野兽,他们注定走向毁灭。 如果他没有患病,他们是不是能得到一个好结局? 不对,如果他早一点保护嬴欢,不让他经受那么多的恶意,如果当初他的生活还剩一点阳光,他是不是就不会患病? 这个世界上最遗憾的事情,就是可惜没有如果。 辛棠永远也不能知道他们也许会有的另一个结局了。 辛棠离开了这里。 在这段荒凉的路上,他今晚竟然遇到了一辆车。 但那辆车很老派,各种零部件看起来都很危险,跑起来时都在咯吱咯吱响,似乎马上就要散架了。 这里是别墅区,这辆车显得格格不入,所以他多看了两眼。 但最终它也没能改变辛棠的方向,他不喜欢回头,他怕他看到嬴欢的尸体会忍不住做出什么错事。 辛棠继续往前走,反正他不会累,不吃东西也没关系,走到哪里就在哪里歇。 走了一个昼夜,辛棠来到了市中心。 他四处寻找,找到一家心理咨询室就走了进去。 辛棠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一个分裂样人格障碍的患者都没有看到,大部分都是回避型人格障碍或者抑郁症一类的问题。 大概半个月过去,他终于见到了一个双向情感障碍患者,至少和分裂样人格障碍一样是具有攻击性的,所以辛棠听得格外仔细。 那个患者向心理医生诉说了他的心理状态,辛棠明白了心理疾病究竟是多么的不可控制; 他还诉说了让他痛苦的原生家庭,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在留给他的伤害至今还在,辛棠明白了他带给了嬴欢多么大的伤害。 嬴欢会选择报复,是对的。 之后,辛棠又去了精神病院,见到了各式各样的患者,在这里,患者带给他的冲击更为强烈。 有的人发起疯来会用头去撞墙; 有的人半夜还在痛苦地哭泣; 有的人为了不吃药干呕到喉咙发肿 他们生病了,他们管不住自己,同时他们又为管不住自己而痛苦,痛苦让他们的病情愈发严重 在这个恶性循环中,辛棠在挣扎,原来嬴欢也在挣扎。 辛棠终于离开了精神病院,去到涪江区。 这里是他曾经生活的地方,他在这里送走了他的父亲,又在这里和嬴欢重逢。 辛棠突然想抽支烟了,但他什么也没有。 当初他还是人的时候,还可以凭借着满脸愁容借到一根烟,但现在,谁也看不见他,谁也不会借烟给他。 小友,你在找烟吗?旁边突然有人这样问道。 辛棠不觉得这人是在问他,依旧愣愣地望着天空。 而后,一个年轻人挡在了他的上方,问他:小友,你就是在找烟吧? 辛棠惊愕地看着他。 那人四仰八叉地坐到辛棠身边,递给他一支烟,这么惊讶做什么?有鬼,还不允许有道士存在吗? 你要收了我吗?辛棠问道。 又没人给我钱,我为什么要收了你? 辛棠接过烟,但道士手里的烟却没消失。 随后,道士点燃手里的烟,顺手把辛棠的烟点燃了。 辛棠忍不住问:道士还抽烟? 鬼都能抽,道士怎么不能抽?职业歧视?他抽了一口烟,砸吧着嘴继续道:而且烟味儿都被你拿走了,我就抽了个帅气,肺好着呢。 道士都像你这么活泼吗? 到也不是,因为我和你有缘。 什么缘? 你本来是长命百岁的富贵命,却英年早逝,还变成了鬼。我掐指一算,好家伙,改变你命运的竟然是一根烟。我手上恰好有一根烟,那不得过来坐坐? 分卷(47) 可是辛棠的命运已经被改变了。 他想他知道了是哪一根烟改变了他的命运 发现辛和死的那天,他坐在公园里,身上没带打火机,本来不应该抽烟的。 但他那天的心情莫名烦躁,放眼望去,不远处就有一个抽烟的男人。 所以辛棠从他那里讨了一根烟,叼在嘴里,闭目养神。 天色有些昏暗,嬴欢路过时 ,一眼看到了他唇间快要燃尽的烟。 嬴欢走过来,看到了他的脸。 他取走辛棠唇间的烟,说了句辛棠,好久不见。 命运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偏离了轨道。 辛棠的思绪从记忆中抽回来,看了眼手里的烟,喃喃问道:你这支烟,能改变我的命运吗? 那当然了。 道士指了一个方向:一直往前走,你想停下的时候就停下,唯一的条件是,不能回头。你停下的那个地方,就是你第二次的转折点。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辛棠歪了歪头,我没钱给你。 道士横眉竖眼:我是那种凡事都谈钱的俗人吗?都说了我和你有缘! 其实辛棠不太喜欢缘分这种东西,因为他的缘,大都是孽缘。 但闲着也是闲着,辛棠还是往道士指的方向走去了。 走了很久,人烟越来越稀少,甚至已经进入了城乡结合部,但辛棠始终没有产生停下的想法。 白天走到黑夜,黑夜又走到白天,在宽敞的土路上,前方出现了几个人。 但他们看起来不像好人,走在最前面的人用铁链拴着最末尾那个穿着病服的瘦弱的人,另一个人时不时就会回头踢一脚他。 走快点!磨蹭什么呢? 你他妈轻点,没见他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吗?上回那个就是被你丫的踢折了肋骨,结果扎到内脏活不了了。牵铁链的人看不过去,骂了一句。 另一个人毫不在乎:反正他这么高,估计没什么人喜欢,死了就死了。 你他妈的懂个屁!现在就流行这样的,那些漂亮小孩早不吃香了。这回这个可要好好养着,别看他现在脏兮兮的,我看了一眼他的五官,绝对比之前那几个都好看。 那不也是个傻子吗? 要不是傻子,这种货色也轮不到我们手上。 不知怎的,辛棠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尽管他不喜欢,但他不得不承认,缘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 那一秒他脑子里面什么也没想,就是下意识停下了。 然后他才想起道士对他说的,想停就停,但不能回头。 那个穿着病服、瘦骨嶙峋的人就是他的第二个转折点吗? 第58章 失心疯 辛棠稍微提了些速度, 绕到前面去,想要把那个人救下来。 但看到那人的脸的瞬间,他愣住了。 尽管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半张脸, 剩下的半张脸也脏兮兮的,但辛棠还是一眼认了出来他是嬴欢。 嬴欢的脸,化成灰辛棠也认得出来。 在辛棠的记忆中,嬴欢总是孤高冷漠的,像个脱离了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冷眼看着他在沼泽里挣扎。 他内里最肮脏,但表面却最干净,西装永远得体, 偶尔露出一截手腕,也会很快收回去,优雅克制到了极致,仿若一台运算精准的机器。 可现在, 这一切特质都从他身上消失了。 脏污、破碎、枯萎 他如同一朵被折下的玫瑰,满身的刺不再具有威慑力。 偶一抬头,嬴欢看见了他, 颓败的眼睛一下子被点亮了。 辛棠霎时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几乎是同时, 嬴欢像疯了一样, 往辛棠的方向跑来,眼睛更是一直死死盯着辛棠。 抓着铁链的男人没想到嬴欢会突然发疯, 差点被拽得摔在地上,操,这傻子怎么回事?快过来帮忙! 另一个男人急忙跑过来拽着铁链,很快把嬴欢的皮肤磨出了血。 但嬴欢好像感觉不到痛的似的,拼了命地冲向辛棠的方向。 辛棠愣愣地站在原地, 还没从嬴欢竟然还活着的震惊中缓过来,更加搞不明白,嬴欢为什么沦落成这个样子?又为什么还能看见他? 那两个男人好像还比不过嬴欢一个人的力气大,反而被嬴欢拽着走了两步。 辛棠几乎忍不住想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其中一个男人捡起路边一块石头,狠狠砸在了嬴欢的头上。 韩老三!你干什么?下这么重的手,把人打死了怎么办? 死了就死了,被称作韩老三的人满不在意,看到自己被勒红的手,不解气地又踹了一脚,一个傻子,还不一定调|教得出来,力气真他马的大。 你小心点,我说过了,这次的货色不一般,你以后下手轻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韩老三摆了摆手,看样子根本没放在心上。 除了辛棠,无人在意嬴欢无力地倒在地上,血顺着脸流到地上,立马被松散的泥土吸收,而他的眼睛,依旧看着辛棠的方向。 那天辛棠把刀刺进他的脖颈,他也是这样看着辛棠倒下,血流了一地。 他好像是被人救了,但失去了神智,从医院跑出来,流浪了一段时间,最终被这两个人带走了。 但是为什么嬴欢还能看到他? 辛棠没有很多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因为那两个男人骂骂咧咧地把嬴欢抗在肩上,又要继续往前走了。 辛棠犹豫着,到底该不该救他? 他想救嬴欢,因为他害怕重蹈覆辙。 他不想救嬴欢,也是因为他害重蹈覆辙。 如果他没有救嬴欢,有一天他恢复了神智,会变得比以前更加疯狂吗? 如果他救了嬴欢,这将会是他的又一次欺骗吗? 事不过三,但他已经在嬴欢身上栽了三次了。 到底,辛棠还是跟了上去。 从他以为他杀了嬴欢那一刻开始,他就没办法再痛恨嬴欢了,尤其是待在心理诊所和精神病院那段时间,了解了更多关于精神病症的事情,他甚至后悔杀了嬴欢。 他对嬴欢的感情很复杂,有爱有恨,有自责有后悔,有害怕有怜惜。 辛棠唯一做不到的,反而是对嬴欢视而不见。 他跟着那两人,到了一处乡下的大房子里。 那是怎么样一个地方? 五六个人被装在狗笼子里,什么都没穿,脖子上套着沉重的狗链,离开了狗笼的人,也像一条真正的狗一样趴在地上睡觉。 他们已经被驯化了。 那两人简单处理了一下嬴欢头上的伤口,而后便将他塞进了一个空着的铁笼。 嬴欢始终没有醒,像一个破碎的娃娃,安静地躺在笼中。 辛棠站在笼边,看着这样的嬴欢,不由得产生一种恐慌嬴欢也会被驯化吗? 嬴欢那么高傲甚至还有洁癖的人,演戏真的能演到这个份上吗? 晚上,嬴欢醒来过一次。 嬴欢一看到一旁的辛棠,立马激动了起来,想要把铁笼撕扯开,弄得指甲断裂、满手鲜血,也不肯停下来。 你真的傻了吗?辛棠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不想嬴欢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是固执地想要从笼子里出来。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想要抓住我吗?你到底有多恨我? 如果嬴欢真的还有意识,一定会反驳他这句话,因为尽管嬴欢并不懂什么是爱,但他一向很执着地认为他爱辛棠,而且听不得辛棠怀疑这件事。 但现在的他还是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道粗哑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辛棠回过头,正是脾气暴躁的那个韩老三,半夜被吵醒了,一脸怒意地过来看是怎么回事。 又是你! 韩老三进来之后,暴躁地踢了一脚铁笼,大半夜的吵什么吵?不想睡了是不是?不想睡了老子给你找点事做! 嬴欢听不懂,当然也不会被他威胁到,还是疯狂地撕扯着铁笼,真的把铁笼掰出了一个小豁口。 韩老三看得眉心直跳,操!力气多得没地方使了是吧?老子今天就好好帮你发泄发泄! 说着,韩老三揪住嬴欢的头发,狠狠往铁笼上撞了两下。 辛棠莫名觉得心里堵得慌,他想,嬴欢不该是这样的,他可是嬴欢啊,怎么能被这样一个人羞辱? 更让他难受的是,这些羞辱,好像都通过嬴欢折射在了他身上。 辛棠没有实体,不能把韩老三怎么样,但他还记得,他失忆后刚从医院醒来,去到护士站,拍了拍那个护士的肩膀,把护士吓得直接逃走了。 也就是说,他虽然不能像人那样直接把韩老三拉开,但他做出的动作,韩老三在一定程度上是会有感觉的。 这样想着,辛棠使劲儿拍了两下韩老三的肩膀。 韩老三头也没回,只是耸了耸肩膀,不耐烦地道:干什么?没看见我忙着吗? 果然是有感觉的。 辛棠又使劲拍了拍韩老三的肩膀。 我说了不要 韩老三回过头的瞬间,愤怒的声音戛然而止,哪还见半点嚣张的样子。 他明明感觉到有人拍了他的肩膀,而且还不止一次,为什么回过头,却没看到任何人? 韩老三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刘哥?是你吗?别玩了,出来吧,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辛棠毫不犹豫,抬手就给了韩老三一拳。 刘哥循声进来,刚好看到韩老三自己把头偏了过去,而他很看好的嬴欢又满头是血地倒在了地上,立马皱起了眉。 韩老三,大半夜的,你又在干什么?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动他吗? 刘、刘哥韩老三惊魂未定地抬起头,腿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鬼!有鬼!我刚才就是被鬼打了! 有个屁的鬼!我看你就是亏心事做多了,自己吓自己! 真的不是!我刚才被鬼打了。 够了!刘哥自己也没少做亏心事,听不得有鬼这种话,呵斥住了韩老三:没睡醒就赶紧回去睡,以后不管他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碰这个人,我会亲自调|教他,你不许把人弄死了知道吗? 辛棠想了想,还是没有去吓刘哥。 不是因为觉得他是个好人,而是因为,这人会帮嬴欢处理伤口。 头一次,辛棠觉得做一个鬼也有些好处。 这一晚,韩老三几乎没闭过眼,总觉得有人在拍他,但他确确实实没看见有任何人在他身边。 他闹了好几次,把刘哥闹过来,刘哥却一次怪事也没遇到,后面实在受不了了,给了韩老三两巴掌,这个晚上才算真的消停下来。 不用说,暗中捣乱的人就是辛棠。 他发现,骚扰一个人远比骚扰两个人有意思,因为人类的本质就是自私,不对等的经历,势必会使得他们越吵越凶。 辛棠在这里待了好几天,除了把韩老三弄得越来越神经质之外,也搞懂了韩老三他们把人弄来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他们用饥饿、食物奖励、鞭打惩罚的方式,试图把人训练成狗。 到了固定的时间,他们会打开直播,拉出已经训练成的狗进行表演。 那样的表演,辛棠只能用惨无人道来形容。 韩老三和刘哥已经不把人当人看,甚至不把他们当活物看,只要观众给的打赏够多,他们会让狗完成任何来自观众的无理要求。 在这一场纵情声色的大型表演中,他们在狗身上刻字,甚至毫无人性地想要把蛇塞进狗体内。 这已经触犯到了辛棠的底线。 他不再去想嬴欢到底是不是装的,他不能因为怀疑嬴欢而丢掉自己的人性。 辛棠装神弄鬼地吓唬了两下这两人,他们对待人的时候倒是嚣张得很,结果被辛棠稍微一吓唬,头也不回地连滚带爬跑了。 被剩在原地那些人,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依旧呆呆地待在原地,他们已经在长久的折磨中失去了反抗的意识。 只有嬴欢,从辛棠出现开始,就疯狂地撕扯铁笼,想从里面出来。 哪怕指甲裂开,血顺着指缝流下来,他也不知疲倦似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辛棠。 辛棠不知道嬴欢为什么还能看见他,但这对于他来说或许不是一件坏事,因为仅凭他是没办法放走这些人的,他只能把嬴欢放出来,再让嬴欢去报警。 好在那两人没来得及带走钥匙。 辛棠拿起钥匙,只犹豫了一瞬,还是打开了铁笼。 门开了。 嬴欢踉跄着扑进了辛棠的怀里,在他耳边说道:辛棠,好久不见。 辛棠瞬间浑身汗毛倒立,惊愕得说不出话。 第59章 跟我走吧 辛棠猛地推开嬴欢, 却发现嬴欢还是一脸迷茫的模样,只是执着地想要抓住他,毫无意义地重复着那一句辛棠, 好久不见。 他为什么偏偏把这句话记得这么清楚? 或许,不仅是辛棠耿耿于怀,嬴欢也难以忘记那个昏暗的晚上,他取下辛棠唇间的烟,对辛棠说了一句:辛棠, 好久不见。 从此以后,他们的命运再次被紧紧绑在了一起。 够了,闭嘴。 辛棠从记忆中脱离, 毫不留情地将嬴欢他从身上撕了下来。 嬴欢又想靠过来,辛棠冷冷地看着他: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这样的威胁在以前不仅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会使得嬴欢逆反地更要抱住他。 但现在嬴欢比过去可爱多了。 看到辛棠冷了脸色, 他便不敢再靠过来,只是小心翼翼勾住辛棠的手。 辛棠找到那两个人留下的手机,问嬴欢:还会说话吧? 刚刚还抱着辛棠说了好几句话的嬴欢现在却是一脸茫然。 跟着我说, 我要报警, 我被人囚禁了, 地址是说着,辛棠迅速打开地图, 查看了现在所在的位置:泉水村二社四生产队。 分卷(48) 嬴欢依旧只是迷茫地看着他。 我!辛棠张大嘴,拉着很长的调子教他。 也不知道这个动作怎么就戳到嬴欢的笑点了,他像个傻子似的笑了起来,张大嘴,学着辛棠的样子, 拖着长长的尾音说道:我! 辛棠:傻逼。 傻逼。 辛棠瞪大眼睛:现在不需要我一个字一个字教了? 不想嬴欢又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了,盯着他不说话。 算了,辛棠告诉自己,不要和一个傻子计较。 辛棠一个字一个字教,终于让嬴欢报上了警。 做完这些,辛棠觉得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只要警察来了,把他带回去,自然会帮助他的。 而他,他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目的地,大概还是漫无目的地走,走到哪里黑,就在哪里歇。 辛棠打算离开时,嬴欢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别跟着我。 辛棠回过头,喝止住嬴欢。 嬴欢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他,明明有着比他还高的身躯,却显露出如同被家长抛弃的小孩的困惑害怕的神色。 辛棠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以前嬴欢做过的事情,转身打算离开这里。 他走了几步,却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一道不远不近的脚步声,他停下,那道脚步声也立马停下了。 辛棠回过头,本来打算呵斥的词语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见嬴欢暗淡的眸子因为看到他回头立马亮了起来。 顿时,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来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就算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以前做过的事情,我还替你记得,我不会心软的。 嬴欢什么都听不懂,就这样茫然地看着他。 辛棠退了两步,嬴欢立马抬脚要跟上来。 不许动!辛棠抬手阻止了嬴欢的动作,我一直看着你,如果你敢动,我就生气了,再也不理你了。 嬴欢好像意识到了辛棠真的不太喜欢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辛棠一步步退远,却真的一步也没动过。 看着这样的嬴欢,辛棠心底突然涌上了大股的、几乎将他淹没的难受,他告诉自己,嬴欢本不该是这样的。 只差最后一步,他就要迈出这个地方,彻底消失在嬴欢眼前,嬴欢急得流泪,却始终没有追上来。 辛棠抹了一把眼泪,终于还是抵不过煎熬的内心,妥协了: 算了,你都傻了,万一没人守着你,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怎么办?我不会每次都刚好出现救你的。 辛棠转过身,下一秒,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他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小指。 又是一阵难言的酸楚。 到底还是带嬴欢一起走了。 辛棠没有地方去,只能打着导航,把嬴欢带回了曾经住的别墅。 走了很久的路,辛棠是没什么感觉,但嬴欢累得小腿肚都在打颤,中途还难受得吐了两回,但只是吐出了一些酸水。 每到这个时候,辛棠都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觉得有些解气的同时,又格外难受。 他像是故意要和自己较劲,故意跟嬴欢说一些诸如此类的冷言冷语: 如果你跟不上,我就自己走了。 你吐吧,我走了。 很累吗?那你就歇着吧,我不会等你的。 换个人,或许早瘫在地上起不来了,但嬴欢愣是拖着羸弱的身体跟着辛棠走了两三天。 回到别墅已经是第三天傍晚了,辛棠远远看到别墅的外形,后悔得几乎想要转头就跑。 但嬴欢的身体已经熬到极限了,还发起了高烧,辛棠知道,再不让嬴欢休息,也许他就要杀死嬴欢第二次了。 辛棠看着嬴欢已经迷糊了眼神,还是带着嬴欢走进了别墅。 他的指纹早在开春之际就已经被嬴欢添回去了,所以进入得很轻松。 一两个月没人住,别墅里已经积了浅浅一层灰,但好在电费还有,屋里的设备也都还能用。 辛棠烧了一杯热水让嬴欢喝下,随后又在锅里熬上粥,揪着嬴欢上二楼洗澡。 也不知道嬴欢多久没洗澡了,身上脏得不行,脱下来的衣服辛棠碰都不愿意碰一下,指挥嬴欢自个儿扔到垃圾桶里去。 第一遍水从嬴欢身上冲下来都是黑色的。 辛棠看得无比嫌弃,更加相信嬴欢绝对是疯了,否则他绝对不会容许自己身上这么脏的。 洗过第一遍之后,嬴欢本来冷白的皮肤露了出来,横七竖八的全是青紫的伤口,没有一块好皮肤。 怪不得刚才洗的时候他一直在躲,一双细长的眼全程眼泪汪汪的,控诉地看着辛棠,让辛棠几度产生了他在做什么坏事的错觉。 但辛棠依旧毫无怜惜之意,戳了戳嬴欢腰间青色的伤口道:你也有今天?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你不是被捅了一刀都能面不改色吗?怎么现在这么点小伤口就能让你哭? 突然想起曾经和嬴欢的对话,辛棠又道:你是失忆了,不是失智了知道吗? 果然是风水轮流转,谁都逃不过。 辛棠觉得有点好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随即,他看到嬴欢懵懂的眼神,又突然觉得不好笑了。 没意思,你这个傻子。 辛棠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 就在刚才那一刻,他猛地意识到嬴欢是真的傻了,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嬴欢了,心里竟然冒出了一点难言的心酸与伤心。 明明,他应该庆幸嬴欢是真的傻了的。 辛棠突然没了继续逗弄嬴欢的心思,打开花洒冲湿了嬴欢的头发,闭上眼睛,洗头了。 嬴欢没有闭眼,反而满是好奇地看着辛棠突然有些泛红的眼眶。 辛棠直接捂住了他的眼睛,我让你闭眼! 嬴欢终于乖乖闭上了眼。 辛棠费尽心思洗了两遍,发现嬴欢的头发还是很脏,主要是打结了,梳不开,像一团打结的毛线团。 越洗越来气,辛棠猛地站了起来,不洗了,剪了吧,一个大男人,留那么长头发干什么? 出门前,辛棠听到水声,他回过头,果然看到嬴欢从浴缸里站了起来,他直接威胁道:在这里等着,你要是敢动,我就把你赶出去,知道吗? 也不知道嬴欢懂没懂,不过他确实是没动。 辛棠很快找了一把剪刀回来,一推开浴室门,不想看到嬴欢那个傻子玩着泡泡,竟然还想往嘴巴里塞。 你干什么!赶紧停下! 嬴欢被吓得一抖,迷茫地看着辛棠。 辛棠怒气冲冲地走进去,一盆水冲干净了嬴欢身上的泡泡。 什么都往嘴里塞!你什么毛病?想死吗? 嬴欢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迷茫地看着辛棠,辛棠几乎忍不住怀疑他下一秒就就张嘴嗷嗷哭起来了。 但他没给嬴欢这个机会,他先下手为强,捂着眼睛哭了起来,伤心到嚎啕大哭。 他有点怨自己,怎么跟一个傻子过不去,吼他什么,他又听不懂。 可他没办法过去。 他觉得嬴欢不该是这样的,他那么高傲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明,现在就应该是最好的样子,嬴欢没死,也不会再囚禁他。 可是,他为什么就是那么难受呢? 辛棠终于不得不承认,他不是跟嬴欢过不去,他在跟自己过不去。 嬴欢听不懂辛棠的话,但他知道,哭就是难受的意思。 他无措地看着辛棠,想碰一碰辛棠,却始终没有下手,他记得,辛棠并不喜欢他的触碰。 辛棠哭到嗓子都有点哑了才停下来,更让他难受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嬴欢的注意力竟然被泡泡分散了,他丢下了哭泣的辛棠,又去玩儿泡泡了。 操|你妈|的嬴欢,你就是个傻|逼。 辛棠粗|暴地拽住嬴欢的头发,举起剪刀正打算剪下去的时候,突然又犹豫了。 他知道他不该做这样想,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如果头发剪了,现在的嬴欢好像和过去的嬴欢就真的是两个人了。 几番犹豫,辛棠还是没狠得下心一剪刀剪下去,花了近一个小时才把嬴欢的头发打理好。 流浪了这么长时间,头发就是最好的证据,他的头发不再是以前如丝绸一般冰凉顺滑的触感,而是像一把枯草,摸着都觉得剌手。 辛棠以前可喜欢给嬴欢吹头发,但现在是摸两下都觉得烦,刚把发根吹干就赶嬴欢下楼吃饭去了。 毕竟太久没有好好吃过饭,辛棠担心嬴欢的胃受不了,只喂了两碗白粥就不许嬴欢吃了。 嬴欢根本没吃饱,馋得眼泪汪汪的。 有了嬴欢这副馋得要命的表情,本来不打算吃饭的辛棠愉快地吃了三大碗,总算把这几天的郁气发泄了一些出。 第60章 你这个智障! 一只鬼要带着人生活不容易, 最大的问题是钱,他们需要钱,而且需要的是活人看得到收得到的钱。 辛棠翻出来嬴欢以前教给他的卡, 手把手地教嬴欢去看了里面的余额。 这还是辛棠第一次知道这张卡里的钱数,好多个零,足够他冲到大街上随便对一个路人说一句我养你啊。 辛棠神色复杂地看着一脸懵懂的嬴欢,忍不住感叹:有这本事,你干个什么不好啊? 干嘛非要和他互相折磨, 你死一次我死一次,难道听起来特别浪漫吗? 如果说以上行为都还可以控制,那出去买东西简直是人生折磨。 等嬴欢在家里休息了两天, 看起来没什么大碍的时候,辛棠不得不揪着嬴欢出去买东西。 出门前,他对嬴欢千叮咛万嘱咐:你不准看我知道吗?老板说要给多少钱,你就把手机上的付款码亮给他, 我都教过你的。如果你做不好,接下来两天就喝西北风去吧。反正我不吃饭也行,你行不行我就不知道了。 保险起见, 辛棠还是带着嬴欢去了收银互动最少的超市。 选东西的时候, 辛棠指哪个嬴欢拿哪个, 一切看起来还算顺利,但到了收银台, 收银员问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要不要口袋?嬴欢立马傻眼了。 辛棠看着嬴欢僵硬的后背,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嬴欢回过头,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辛棠心道一声完了, 但还是垂死挣扎地吼了一句:把头转过去! 正好是这个时候,收银员又问了一句:先生,要口袋吗? 两句话一起来,彻底把嬴欢整迷糊了,再加上又被辛棠吼了一句,他眼眶一红,眼看着就要伤心地哭出来。 辛棠: 收银: 嬴欢是个傻子的事情看来彻底是瞒不住了。 辛棠觉得有点胃痛,没想到嬴欢傻了他还要经历这种事情,干脆原地蹲下,拒绝面对这一切。 嬴欢好奇地戳了两下辛棠的肩膀,但辛棠一点反应都不给,他眼神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倒是收银,干了这么多年什么怪事没见过,反应过来嬴欢是个傻子之后,立马问道:你的监护人呢?他在哪里?就是和你一起过来的那个人。 幸好嬴欢听不太懂,否则他指一指蹲在地上的、收银并不能看见的辛棠,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收银有些苦恼地四处张望了一圈,抱怨道:你的监护人也太不用心了,怎么和你走散了都不知道,等着,我找保安过来,待会儿领你去广播室找一下你的监护人。你肯定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吧? 辛棠:不好意思,他就是一个人过来的。 这种情况肯定不不能再装死下去了,毕竟,嬴欢是真的没有监护人能来领走他。 辛棠痛苦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在嬴欢身边,好像什么灵丹妙药似的,一下安抚住了嬴欢的情绪。 来,跟我说:不用找 考虑到嬴欢的接受能力,辛棠还不得不拖长了声音来教。 这几天过去,嬴欢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学舌技能:不用找 收银顿了一下,觉得还是非常有必要,这人怎么看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辛棠再接再厉:我自己可以 嬴欢:我自己可以 收银一脸怀疑:你自己真的可以吗? 如果他自己真的可以那就再好不过了,到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待会儿他的监护人不来,肯定少不了找她过去问东问西。 真的 那你、要口袋吗? 要 嬴欢张着一口大白牙,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戳中他的笑点了,盒盒盒盒地傻笑了起来。 收银露出了怜悯的目光。 辛棠不忍直视,捂着眼睛,眼不见为净。 收银接着又问:那你知道怎么付钱吗? 付钱,是辛棠念叨了几天才让嬴欢刻进DNA的词语。 嬴欢一捕捉到这个词语,立马打开手机,亮出了早就调好的付款码。 收银这下总算放心了,猜测这个傻子大概真的是自己一个人来买东西的。 她一边帮忙装东西,一边小声感叹:现在的监护人啊,太不责任了,竟然把买东西这种事都交给别人,也不怕出了什么事。唉,买个东西又不是什么难事,自己出门就这么难吗? 辛棠只觉被刺了无数刀,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从此以后,辛棠再也不想带着一个傻子来买东西了。 还是得在网上开盲盒,反正嬴欢有的是钱,买到不好的,大不了扔了就是了。 辛棠的网购经历和他一个人出门的经历一样匮乏,根本不会选东西,买回来的蔬菜不是贼拉小一颗,就是焉巴巴的,一点都不水灵。 扔了买买了扔,就算是同一家店,今天买了好,明天也不见得好。 辛棠都要烦死了,后来干脆不选了,买到什么吃什么,反正是嬴欢吃又不是他吃。 嬴欢这个傻子,什么东西都能吃得很开心。 分卷(49) 但嬴欢除了吃饭让人放心,就没有任何其他还可以让辛棠放心的地方了,辛棠说的话他听不懂,还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辛棠不得不一天二十四小时地盯着嬴欢,烦不胜烦。 后来辛棠实在受不了了,找了一套入门的拼音汉字教学,把嬴欢关在书房里。 学!什么学完什么吃饭! 嬴欢一开始还没意识到辛棠这一次有多坚决,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就是不肯学。 直到午饭时间到了,辛棠端着饭到书房吃,一口都不分给嬴欢,嬴欢终于意识到了事情有多严重。 嬴欢眼巴巴看着辛棠,馋得就差流眼泪了。 辛棠还特意舀了一勺饭,在嬴欢眼前晃,想吃吗? 嬴欢歪了歪头,慢慢回答:想。 辛棠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直到嬴欢一口吃掉了勺子里的饭,盒盒盒盒地傻笑起来,他才猛地回过神:你会说话了?什么时候学会的? 嬴欢指了一下电脑,又眼巴巴地继续看辛棠碗里的饭菜。 学会了你不跟我说? 饿,吃饭。 学会了不跟我说,饿死你得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辛棠还是把碗塞进了嬴欢的手里。 嬴欢大口大口地吃着饭,眼睛一直是微弯的弧度,盯着辛棠,什么时候把调味的干辣椒吃下去了都不知道,辣得一直吸气。 辛棠真是受够了这个智障。 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辛棠还是认命地接了一杯水给嬴欢。 看着嬴欢大口大口喝水的样子,辛棠有点走神。 以前嬴欢绝对不会这么喝水的,不管多么渴,他都是一口咽下去了,再慢条斯理地喝下一口。 包括吃饭也是这样,嬴欢的礼仪很好,甚至严苛到了变态的地步,吃饭的时候筷子和勺子绝对不会碰到餐盘,也不会把汤汁剩饭弄到其他任何地方。 和现在,简直是两个极端。 辛棠看着就来气,怎么失忆能让人改变这么多呢?当初他失忆,也没有说就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了。 嬴欢果然就是来让他难受的! 吃完饭后这股气还没消失,辛棠直接把嬴欢赶进厨房,让他洗碗。 嬴欢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只要有泡泡的地方,对于他来说,就是天堂。 辛棠:没意思。 不过他想,好在嬴欢学会了说话,以后交流起来更加方便,情况应该会好转一些吧? 事实上,并没有。 只过了两三天,辛棠就后悔他一时冲动让嬴欢学会了说话这个决定了,因为嬴欢就像每一个刚学会了新东西的小孩,随时随地都想跟辛棠展示一下他学习的成果。 从早到晚,辛棠没有哪怕一秒钟是可以安安静静度过的。 辛棠被折磨得心力交瘁,但他不管怎么骂嬴欢,当时嬴欢是被乖乖巧巧听训,一幅马上都要哭出来的样子,但过不了几分钟,他又会马上故态复萌,叽叽喳喳个没完。 后来辛棠算是懂了,嬴欢刚学会拼音和认字,智商也差不多就是学龄前儿童的水平,所以行为上也会和这个时间段靠近。 时光不能倒流,辛棠只能再度把嬴欢关进书房,找到小学阶段的教材, 学!什么时候学会了才能跟我说话知道吗?你要是做不到,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再也不理你了这种毫无威慑力的威胁,对于现阶段的嬴欢,竟然意外地好用。 嬴欢乖乖坐在书房,把教材翻得哗啦哗啦的,但就是没说一句话,好几次差点都要忍不住开口了,辛棠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立马捂住自己的嘴,愣是没说过一句话。 辛棠无数次在心中感叹,他怎么就没早点发现这个制胜法宝? 这样安静的日子大约也只过了几天,某天晚上,辛棠正在玩儿游戏,嬴欢突然兴冲冲地来找他, 辛棠,我学完了。 辛棠眉心微跳:这才几天,你就学会了? 我真的学会了,不信的话,你可以考我。 你说的最好是真的,要是我考的东西你不会,一周不准跟我说话知道吗? 嬴欢信心满满:来吧! 辛棠直接翻开了六年级的教材,选了两篇要求记背的课文,让嬴欢背,嬴欢一个结巴都没有,特流畅地背完了课文。 嬴欢的智商很明显已经发展到了小学阶段,做好了什么事情,就眼巴巴看着辛棠,想要得到奖励。 辛棠才不会给什么奖励呢,最好是答不出来他的问题,再给他一周的安静。 考完了语文,辛棠又翻开了数学书,挑选了几道附加题,改了改数字,就让嬴欢做。 没得到奖励,嬴欢虽然有点失落,但还是很快沉浸在了数学题里。 依旧是几乎没用任何思考的时间,他在草稿本上工工整整写下了计算过程和答案。 很好,辛棠没发现有任何挑得出刺的地方。 辛棠只能安慰自己,好歹有小学生的智商了,不至于整天缠着他说话了。 还是有一点感慨,嬴欢学习的速度太快了,不排除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些东西他以前都学过,但整体来说,速度还是很快了。 嬴欢真的有着一个极为聪明的头脑,不然也不能依靠自己白手起家,攒下现在这样的家底,更不能把辛棠耍得团团转。 如果嬴欢继续学下去,会很快变得和以前一样吗? 这个想法让辛棠有点犹豫不决,不知道该让嬴欢继续保持着这样一个傻子的状态,还是让他学习更多东西,尽快成熟起来。 辛棠,你怎么不说话了? 一句冰冷的辛棠,将辛棠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 他看着还在因为没得到奖励而气鼓鼓的嬴欢,再次告诉自己:他们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一点相似的地方。 辛棠曾经想过,如果嬴欢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长大会是什么样子。 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得偿所愿吗? 但辛棠并没有他想象中愿望实现时该有的那样开心,强打起笑容摸了摸嬴欢的头,嗯,你做得很好。 嬴欢开心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不知怎的,辛棠也跟着笑了起来,这还是他以为他杀了嬴欢之后,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 他想,也许,这真的是他和嬴欢之间的又一次机会,弥补他们之间的遗憾。 既然决定了要好好帮助嬴欢重新成长,辛棠觉得他不能再用之前散养的方法了,得多看点书,制定一个最合适的方法。 辛棠网购了基本教育相关的书籍,让嬴欢看,看完了再总结给他,做得好奖励一个冰淇淋。 这个奖励辛棠自己都觉得好笑,但嬴欢干劲满满,两天不到就看完了,还总结了一份简洁明了的笔记给辛棠。 简单来说,成年之前,教育大概分为三个阶段,对应不同的教育方向。(注) 首先是小学阶段,男女对立,性别意识不清,需要和不同性别的同伴相处。 很遗憾,现在嬴欢这个阶段已经过去了,只能看接下来怎么引导他。 其次就是刚进入青春期的阶段,这个时候男孩子通常会变得叛逆,且,性|欲旺盛。 这个阶段很重要! 辛棠直接标红了这段话。 辛棠一直觉得嬴欢的性|癖是不太正常的,比如在床上喜欢占据绝对主导地位,喜欢横冲直撞,有着缺乏足够理智的施|虐|欲。 这个问题,失忆前的他在网上咨询心理医生时,也有提到过。 心理医生告诉他,这种有暴力倾向的性|癖,多半是因为青春期的性|欲没有得到合理的引导,人的一些生理心理需求是不能完全压抑的,所谓物极必反,就是这个道理。 如果从现在开始好好引导嬴欢,会不会改变他不正常的性|癖? 辛棠尝试这样做。 他背了一大段关于青春期生理发育成熟的理论给嬴欢,并且找了一部动漫形式的教育片给他看。 嬴欢的手法很笨拙,半点看不出以前挑|逗辛棠时灵巧的模样。 辛棠心说,你他妈也有今天,笑得肚子都疼了。 嬴欢知道辛棠是在嘲笑他,青春期的别扭劲儿上来了,生气地躲进被窝,不肯学了。 不学了怎么行,辛棠还没笑够不,他的意思是他还没达到教育目的呢。 辛棠掀开被子,把嬴欢拖了出来,催促道:快点起来,这是必修课,有点学术精神! 嬴欢缩成一团,任辛棠怎么拉就是不动。 辛棠只好使出杀手锏: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然而现在的嬴欢已经不是小学生智商时那么好骗的嬴欢了,受到威胁, 嬴欢突然松开扯着被子的手,辛棠没反应过来,收不住手,拉着他一起滚到了地上。 他们的身体完全贴在了一起,嬴欢循着本能亲吻辛棠的脖颈,手上的动作也逐渐找到了手感,呼吸变得粗重。 有一瞬间,辛棠还以为以前的嬴欢回来了。 但很快,隐隐约约间,辛棠感觉到大腿根儿湿了一小块儿。 辛棠: 他再次确认了,嬴欢绝对变成了一个智障,否则他不能这么快。 第61章 [最新] 全文完 嬴欢的智商随着教材的阅览逐渐提高, 让辛棠感觉像是养了一只橘猫,不是说他可爱,而是说他一天一个样。 不听话的儿子终于长大了。 读完了初中的课本, 进入高中时,嬴欢一下子从恬不知耻、热衷性|欲的青春期小屁孩,变成了一个知道害羞的大人。 最明显的一点变化是,他知道性|欲来临时应该自己滚去卫生间解决,而不是缠着辛棠撒娇了。 但辛棠没能怎么清闲下来, 因为他看了嬴欢总结的笔记,知道了高中是领地意识建立的阶段。 占有欲不就是领地意识的一种表现?辛棠可受够了嬴欢那狗一样领地意识,决定要好好帮嬴欢改一改他那臭毛病。 他不是领地意识强吗?那辛棠就非要入侵他的私人领地。 嬴欢不敢拿辛棠怎么样, 被入侵了私人领地也只是一副巴巴的样子看着辛棠,活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 辛棠不会觉得愧疚,反而是乐不可支,直接他妈神清气爽。 他不是因为报复到了嬴欢而感到爽, 是因为帮助了嬴欢,他真的很开心,所以他爽。 高中时期过去, 辛棠可以随意触摸嬴欢的脖子、手腕, 这些曾是他的禁地。 辛棠想, 他这应该算是教育成功了? 成功了个他姥爷的大棒槌。 那天,看在嬴欢智商水平已经小有所成的份上, 辛棠发发慈悲带着他一起出去采购。 逛到零食区时,辛棠指挥着嬴欢买买买,没注意到旁边有个小姑娘再往他们这边走。 那小姑娘是看到了嬴欢,不过她看不到辛棠,差点直接从辛棠身上穿过去。 嬴欢眼疾手快, 拉着辛棠一把躲开。 小姑娘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脚下一抖,眼看着就要摔倒,她下意识想要抓住一旁嬴欢的手腕。 嬴欢,毫不犹豫躲开了。 辛棠没有实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小姑娘摔在地上,膝盖立马青紫了一大片。 你干什么?辛棠也不管现在是在哪里了,拿出大家长的气场教育嬴欢。 嬴欢一脸无辜:我干什么了? 你刚才为什么要躲开? 我没有躲开啊。 你是储物箱吗这么能装?我明明看到你躲开了! 高中时期的嬴欢已经有了成年人的影子,装傻充愣技术一流,都被这么质问了,还能理直气壮地摇头:真的没有,你看错了吧? 辛棠: 娃果然还是小时候的可爱。 他们争吵的时候,小姑娘的妈妈已经赶过来了,本来是想跟嬴欢理论两句的,但看他这副自言自语的样子,又怵得不行,只能自认晦气哄着女儿离开了。 可见,有时候精神病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 辛棠还是很气,总觉得这就是在宣告他的教育失败了,趁着嬴欢选东西的时候,他一把抓住嬴欢的手腕。 嬴欢没躲开,只是回过头,用疑惑的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辛棠:??? 怎么我拉你就没事儿?她拉你就要躲开?什么毛病你是? 嬴欢很认真地回答:因为你是辛棠,她是她。 你以为你的回答很浪漫吗? 嬴欢歪了歪头,看那样子,好像真的想问一句难道不浪漫吗? 辛棠看了一眼已经频频看过来的工作人员,甩开了嬴欢的手,一点都不浪漫,烦死了你。 他算是想明白了,根本不存在什么脱敏成功,存在的只有他被划进了嬴欢的领地范围。 真他妈的好耶!教育不仅没有成功,看起来好像比以前问题还大了。 辛棠心情复杂,回家之后就往沙发上一躺,戴着耳机看视频。 嬴欢知道辛棠生气了,也大约知道他是为了什么生气,尽管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还是主动伏低做小,跟辛棠说话破冰。 辛棠~你想吃什么水果吗?我给你洗呀? 辛棠不动如山,连个眼神也没给嬴欢。 这段时间,辛棠别的没长进,脾气倒是涨了不少。 反正就现在的嬴欢,他甩脸子就甩脸子了,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果然,嬴欢委屈地抿了抿唇,却不敢有半点怨言,绕到辛棠身边:你在看什么视频,这么有趣吗? 视频其实就那样,更遑论嬴欢的声音在一旁,辛棠基本什么也看不进去,但他就是不想给嬴欢脸。 辛棠,你怎么不理我呀? 我错了,我不该躲开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辛棠,辛棠,你看看我,棠棠 你叫我什么?! 辛棠的棠棠PTSD犯了,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睛直勾勾盯着嬴欢。 嬴欢愣了一下,棠棠怎么了吗?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叫我? 就是顺口就叫出来了,我不能这么叫你吗? 分卷(50) 辛棠仔细观察着嬴欢的神色,发现他眼神懵懵的,和以前幽黑到深邃的眼神截然不同,的确不像是想起来什么的样子。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又弥漫起一点后知后觉的难过。 嬴欢有点无措:你怎么了?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吗?那我以后不叫了。 辛棠撇去哪一点难以言说的难过,故意重重地冷笑了一声: 你当然不能这么叫我!一个小屁孩,没大没小的! 我已经不是小屁孩了! 你就是! 我不是! 你就是! 我不是! 你就是,辛棠得意地小道:你看吧,只有小屁孩才会像你这么幼稚地说话,成年人,像我这样的成年人,都是这么给你讲道理的。 嬴欢: 嬴欢干脆破罐子破摔:棠棠、棠棠、棠棠、棠棠 辛棠翻了个白眼,说实话,嬴欢的这种叫法,他的内心可以说是毫无波动。 同一个人,失忆之后,竟然连说话方式都可以不一样。 嬴欢现在这种叫法,辛棠甚至觉得有点搞笑。 至于嬴欢本人,他不觉得搞笑,反而很是喜欢这样的称呼,比叫辛棠的全名不知道亲昵多少倍,所以有事没事就喜欢叫棠棠。 辛棠听到这个称呼,就会一脸迷之微笑地看着嬴欢,摆明了就是说我不和你这个小屁孩计较。 被这样看多了,嬴欢终于意识到他应该发奋图强,赶紧看完大学的教材,出去工作,辛棠才会承认他成年人的身份。 这个阶段,辛棠已经彻底做不了什么了。 一个人的三观大概在成年左右就已经基本建立起来了,而辛棠,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 有时候,辛棠会无聊得看嬴欢看书的样子。 现在的嬴欢,已经有了以前的影子,优雅沉静,颈部弯折的线条仿佛都是经过训练的、最完美的弧度。 辛棠突然一愣,在心中问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他又关注起了嬴欢的一举一动? 人总是这样,记吃不记打。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无数次地栽倒在同一个人身上。 领着嬴欢回来的时候,其实辛棠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爱意会被消磨殆尽,恨意也是。 真正恨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对他心软的,就像辛棠当初把刀刺进了嬴欢的大动脉。 当他开始心软,一切恨意归零,就注定会再次爱上他。 辛棠甚至冥冥之中有了一种预感,嬴欢再次骗了他,这才是他们之间注定纠缠不休的宿命。 随着知识与阅历的不断沉淀,嬴欢的身体开始变得沉稳有力,那些弱智的表情从他脸上退下去,他拥有了知识的内涵,再次变得魅力四射。 辛棠找出他以前的证件,让他滚出去上班。 一张好看的脸是很有优势的,嬴欢很快找到了工作,担任起了养家的工作。 每个月的工资还是打在那张卡里。 第一个月的工资快要到账之前,辛棠决定先查一下卡里还剩多少钱,当然,他已经学会了在银行官网查余额的办法。 看着屏幕上数不清的零,辛棠正想感叹一下嬴欢拼死拼活还没有他的利息高,却突然意识到,卡里的数字好像增加了。 之前辛棠嫌麻烦,没有仔细数过到底有多少个零,但毫无疑问的是,开头那个数字应该是8左右的,现在变成了1,他肯定不至于用掉了八分之七左右的钱,只能说明这张卡里的钱多了整整一位数。 可是,嬴欢公司都不知道被谁接管了,钱是哪来的? 察觉到这些,辛棠第一反应并非生气,而是一种,复杂到他自己都无法分辨清楚的情绪。 他唯一明了的是,他早已没了当初杀死嬴欢的锐气。 辛棠去到厨房,找到了那个铁盒,这一次,里面又多了一些东西是一把刀,和一张照片。 嬴欢还是这样,从没有打算认认真真来欺骗他,一定要留下显眼的线索给辛棠,只是辛棠想不到要去找。 刀辛棠还记得,就是那把他从自己的心脏□□,又刺进嬴欢脖颈的刀。 照片辛棠也认得,虽然是从监控里面截出来的画面,但他就是认得,是我离开那天看到的那辆破旧的车,而下车那个人,就是递给他一支烟的有缘人。 所以辛棠说,他讨厌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你根本不知道等着你的究竟是缘,还是又一场早有预谋的相遇。 辛棠把刀和照片原封不动地还回了原位。 晚上,嬴欢回来了。 辛棠躺在沙发上,正睡得迷迷糊糊。 他还是那样,轻而易举捕捉到了嬴欢接近的脚步声,意识渐渐清醒过来,但并没有睁开眼睛。 他还在猜想,嬴欢对他知道的事情已经了解了多少? 总觉得会是全部。 嬴欢停在沙发边,牵起了辛棠的手。 下一秒,辛棠无名指微凉,似乎被冰冷的铁环套住了。 辛棠睁开眼睛,看到无名指上熟悉的戒指时,就知道以前的嬴欢回来了。 嬴欢低头亲了亲他的手指,问道:我拿到工资第一个想到就是买它们,好看吗? 辛棠比着无名指冷笑:哪家无良奸商卖给你的戒指竟然有划痕?走,咱找他理论去? 他戴了那么久的戒指,要说一点损伤都没有根本不可能, 至于这戒指为什么会回到嬴欢手里,还要追溯到他刚杀死嬴欢那个时候,离开前,抱着一切恩怨烟消云散的心态,他摘下了戒指放在了嬴欢身边。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被嬴欢戴在了他手上。 嬴欢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戒指,睁眼说瞎话:哪里有划痕啊?我怎么看不到? 因为你瞎啊。顿了片刻,辛棠又道:不过没关系,我也瞎。 因为他又被嬴欢骗了。 他明知道,失忆不会让一个人彻底变成相反的性格,也知道,嬴欢生病之后可以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但他还是就那么被骗过去了。 除了瞎,他实在没办法给自己找到另一个理由。 为什么是不过没关系?嬴欢勾唇,眉眼都随之变得弯弯的,真的是一个开心一直蔓延到眼中的真心的笑容。 辛棠不知怎的,也突然有点想笑了,他毫不客气地踹了嬴欢一脚,板着脸:做饭去,跟谁俩呢你? 想吃什么? 寿喜锅吧,一直都没吃上。 真的不跟我一起吗?我一个人好累。 以前怎么不见你喊累? 嬴欢直接装傻:什么以前?我失忆了棠棠。 滚吧你。 嬴欢是一个不懂妥协、偏执疯狂、冷漠自私的变态,他的爱浓墨重彩,充满了沉重污秽,辛棠必须要接受他的爱,也必须接受他爱中的沉重污秽。 他成功了,辛棠妥协了。 END 分卷(18) 操! 辛棠突然想起来,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能碰刀! 上次嬴欢说要告诉他来着,结果他忙着工作,当天辛棠没来得及问,第二天醒来就把这事忘了个干净。 辛棠在心里默默想了几遍,等嬴欢病好了,他一定要记得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早饭做了一个煎蛋面,过了没多久,辛棠又要开始纠结午饭的问题。 在继续吃水煮面和换个口味喝粥之间,辛棠纠结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熬粥吧,如果没吃完,晚上还能加加热继续吃,很划算。 熬粥的过程中嬴欢一直粘着他自不必说,辛棠已经习惯肩膀上搭了颗头的重量了。 粥煮好后,辛棠盛了两碗递给嬴欢,他自己则是只抱着一小罐糖慢悠悠往外走,可以说是非常不公平了,但嬴欢并没有反对的意见。 糖自然是给嬴欢拿的,那天嬴欢提过后,辛棠就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辛棠往嬴欢的碗里加了一勺糖,搅匀后舀了半勺递到嬴欢嘴边:尝尝怎么样? 嬴欢乖乖咽下去,摇了摇头,不甜。 辛棠又加一勺,搅匀。 嬴欢还是摇头:不甜。 辛棠再加一勺,再次得到了不甜的结论。 他对嬴欢嗜甜程度的认知又上了一个台阶,他以为全糖已经够甜了,感情嬴欢要全糖只是因为没有双倍糖! 辛棠木着脸,加了一勺又一勺。 加到六勺糖,嬴欢终于点点头,认可了这个甜度。 那是辛棠想一想都觉得嗓子齁的程度。 辛棠把粥推到嬴欢面前,吃吧。 没想到嬴欢摇了摇头,把粥推回辛棠这边,还特别期待地看着他。 辛棠: 你不会想让给我吃吧? 棠棠,吃。 我不吃,你吃,这是给你准备的。 吃。 马的,这道理根本讲不通。 算了,辛棠也没想过跟一个傻子讲道理。 辛棠端起碗,假装自己喝了一口其实就是在送到嘴边时偷偷倾斜勺子,让勺子里的粥顺着碗壁流回去,动作很简单,但对付脑子都烧得不清楚了的嬴欢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果不其然,辛棠瞟了一眼,发现嬴欢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很高兴他分享这碗心爱的甜粥。 辛棠露出职业假笑,舀了满满一大勺粥喂到嬴欢嘴边:我们一人一勺,都能吃到好不好,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吃独食的。 嬴欢喜滋滋地一口吞下了甜粥。 傻得令辛棠不忍直视。 谁能想到,昨天还骗他戴上项|圈的人今天就智商为负了呢? 你一口你一口你一口地分完甜粥,辛棠这才端起他那碗已经快凉了的粥几口吞了下去,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解决了一顿午饭。 为了安心度过一个下午,已经许久不午睡的辛棠拉着嬴欢上楼倒头睡了一觉,当然,他这么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网上说发热了最好在被子里捂一捂,捂出汗就退烧了。 反正也出不了门,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当然,睡觉有睡觉的好,也有睡觉的不好。 比如这个姿势问题,嬴欢比辛棠高一截,通常是喜欢把他搂在怀里睡的,然而烧糊涂了的嬴欢似乎对他自己的体型出现了一定的认知误解,具体表现在他非要缩进辛棠怀里。 那么大一只,缩进辛棠怀里! 辛棠觉得他就像一个色|情片里的男妈妈,抱着高大的儿子,一边不要不要,一边把贫瘠的小|胸送到儿子嘴边。 淦,别想了,睡觉。 第27章 辛棠!!! 实实在在睡了一整个下午,辛棠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只觉得骨头都要酥了。 更别提还病着的嬴欢了,浑身使不上劲,挣扎了半天也爬不起来。 辛棠觉得有点搞笑,尤其是他发现,他一只手就能把现在的嬴欢按回床上,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嬴欢的烧已经退了一些下去,但思维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辛棠,雾蒙蒙的眼睛显得有些委屈。 棠棠嬴欢低声喊辛棠的名字,嘴巴只张开一点缝隙,声音听起来可怜又黏糊。 辛棠莫名有种欺负了小孩子的错觉。 不不,不能被表象迷惑! 生病只是暂时的,他应该抓住这个机会才对! 想到嬴欢清醒时的模样,辛棠恶从胆边生,捏住了嬴欢的脸,不要叫我棠棠,我们已经结婚了,你应该叫我老公知道吗? 嬴欢也不知道扯开辛棠的手,就这么固执地看着他:你就是棠棠。 老公是比棠棠更亲近的称呼。 你是棠棠。 我是你老公。 棠棠! 辛棠: 他悟了,如果傻子也分种类,嬴欢应该属于一根筋的那种,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若是和他的意志刚好相符,那他就很好骗;若是和他的意志不相符,那不好意思,说什么都是白搭。 算了,散了散了。 辛棠松开嬴欢站了起来,不叫算了,你自己玩儿吧,我去准备晚饭。 他这种行为,准确来说,应该叫做放过了生病中的嬴欢,但反应迟钝的嬴欢显然是误会了他的意思。 在辛棠站起来准备离开时,嬴欢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不走。 辛棠故意板着脸:为什么不走?你又不听我的话。 不走。 你不想我走吗? 嬴欢皱了皱眉,没说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你不想我走,但走不走的决定权在我,你能做的是,是用别的办法改变我的决定,你懂吗? 嬴欢还是不说话,但他看着辛棠的眼神变了。 似乎,隐含着期待? 你是想知道怎么改变我的想法吗?为什么不说话?我不可能看懂你的每个眼神。 嬴欢:说话。 辛棠:??? 算了,他不和傻子计较。 辛棠仔细把嬴欢说的话都捋了一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从嬴欢生病了开始,说话的主语几乎都不是他自己,每当辛棠以嬴欢为主语问问题的时候,嬴欢就会沉默,单只用眼神或者动作表达他的意思。 为什么不能以自己为主语说话?又是和过去的事情有关吗? 想到这里,辛棠突然就没了继续逗弄嬴欢的心思,说道:你不懂,我可以教你,首先,叫一声老公我听听? 他估摸着嬴欢也不可能真开口,也就随口那么一说,只等着嬴欢拒绝了他好光明正大地离开。 嬴欢果真没有开口,但他也没有松手,始终就那副傻了吧唧的样子盯着辛棠。 就在辛棠有些不耐烦,想直接把嬴欢摁回床上时,嬴欢启唇,含糊地喊了一句:老公。 说罢,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他期期艾艾地看着辛棠,小声地加了一句:棠棠仿佛在期待着辛棠的表扬。 辛棠眼睛差点红了。 他本来就受不了嬴欢那张脸,平日里嬴欢的气场能压住美艳的长相,他还能勉强控制一下老色|批的心。 可现在的嬴欢做出一副无害甚至是期待的表情,只把脸衬得更加漂亮无辜,他把持不住哇! 不行!嬴欢现在是个傻子,心智说不定还没成年,他不能做出那么禽兽的事! 辛棠挣扎地闭上眼,行可是我饿了,要下去吃饭,要不你努力努力,爬起来陪我? 嬴欢改为抓住了辛棠的手,虽没有说话,但明显是要陪着辛棠的意思。 看在他这么乖的份上,本来只打算把中午的剩饭热一热凑合一顿的辛棠改变了主意,特别尽心尽力地撕了一片酸菜做了面,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味道还是很好。 一锅面,两人分着吃完了。 随后,辛棠便倒了水找来药,盯着嬴欢吃下去。 他先前也想过要不要把嬴欢治疗人格障碍的药也让他吃了,但想一想还是算了,毕竟他也不知道那些药吃几颗才合适,别不小心吃出事了。 吃完药,嬴欢又变得有点昏昏欲睡,但辛棠没病,睡了一下午,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 嬴欢又是离不得辛棠的,宁愿坐在沙发上打瞌睡,也不肯一个人上去睡觉。 辛棠心说,那就看一部电影,到时候不管困不困他都和嬴欢上去睡觉。 选了好久的电影辛棠也没有决定到底要看什么,那些封面海报看起来都很无聊。 余光瞥见明明困得要死还努力睁着眼睛的嬴欢,辛棠突然有了主意上次嬴欢看《爱乐之城》可以说是一点波动也没有,不知道现在会不会暴露出别的情绪。 索性辛棠找到《爱乐之城》,打算再和嬴欢看一遍。 毕竟是看过一次的电影,再怎么好看也会有些无聊,辛棠抽出时间观察嬴欢的反应,却见嬴欢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他,根本没看电影。 让你看电影,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辛棠有点无语。 好看。嬴欢乖巧地回答道。 我好看? 好看。 你不知道吗?你才是最好看的,我和你在一起,最多就是绿叶衬鲜花。 嬴欢瘪嘴,摇了摇头。 你真的知道什么叫好看吗? 棠棠。 辛棠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嬴欢突兀的提起棠棠两个字,是在回答他的什么叫好看。 不对,我不好看,你才好看。 脑子不清醒的嬴欢格外固执:棠棠。 他依旧固执地认为辛棠才是好看的,辛棠不理解,就像他不能理解嬴欢为什么不喜欢他自己的脸,明明很好看。 辛棠摸了摸嬴欢的眉弓,比大部分人会高一些,显得眼睛更加深邃,尤其是冷脸时,整双眼睛都会浸入阴影中,压迫力很强。 半晌,他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你的脸?为什么? 嬴欢怔了片刻,忽地偏头,把脸埋进了辛棠的掌心,拒绝交流这个问题。 辛棠还想趁此机会追问出一个结果,没来得及开口,忽然感觉到掌心一点濡湿。 嬴欢哭了? 辛棠有点慌乱,急忙搂住嬴欢柔声安慰道:别伤心,我不问了,你不想说,我不问了好不好? 他只知道嬴欢似乎不喜欢他自己的脸,并没有想到,隐藏在背后的原因是嬴欢感到痛苦的存在。 嬴欢回抱住辛棠,越来越紧。 好一会儿,嬴欢颤抖的身体恢复平静,声音沙哑地吐出一个名字:安小绯。 安小绯?是谁? 嬴欢摇了摇头,语气低迷:不喜欢。 这个不喜欢的主语肯定不是嬴欢,也不是他,那么,就只有可能是嬴欢提到的安小斐了。 因为安小绯不喜欢,所以他不喜欢自己的脸? 安小绯是谁? 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嬴欢回答,辛棠急迫地再次追问道。 嬴欢没说话,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 沉默了得有一两分钟,辛棠以为嬴欢又哭了,轻轻推开他,却发现他倒是没哭,就是闭着眼睛睡着了。 辛棠: 辛棠默默呼出一口气,关掉电视把嬴欢抱上了楼。 没有嬴欢故意使反劲儿,把他抱上楼并不困难,只是多少有点喘。 辛棠累了,干脆也抱着平板往床上一躺,留了一盏小台灯刷小视频。 只不过这中间,他有多少次走神在想安小绯的事情,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十二点过,平板已经耗没电了,但辛棠还是没什么睡意。 辛棠强迫自己关掉平板闭眼睡觉,但安小绯这个陌生的名字梗在他心间,让他难以安然入睡。 翻来覆去许久,辛棠还是烦躁地坐了起来,决定下楼把平板的充电器拿上来。 他睡不着,继续闭着眼睛往下耗也没意思。 辛棠站在插座边,想等平板开好机再上楼,因为开机的时候有震动,他怕吵醒嬴欢。 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他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辛棠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即将结束的开机动画,没有动。 很快,开机动画结束了,显示现在已经是0点36分,几乎是同时,辛棠听到楼上一声痛苦的咆哮:辛棠!!! 辛棠手一抖,平板差点砸在地上。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涌上心头,让他下意识撒腿就想跑。 但他不知道这种恐惧源于什么,站在原地迟迟未动,很快,嬴欢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楼梯口,他靠着扶手,一双深遂的眼盯着门口。 走廊的灯光从身后打过来,嬴欢半张脸浸在阴影中,至上而下扫视的目光像是盘旋在空中紧盯着猎物的秃鹫,阴鸷而恐怖。 明明门口什么也没有,他却看了很久,忽地低头笑了起来,沙哑而音调诡异的笑声将整个房屋的气氛变得焦灼压抑了起来。 第28章 你的初恋? 嬴欢 辛棠有点害怕,小声地喊嬴欢的名字。 嬴欢仿若未闻,笑够了,抬起头,还是看着门的方向,至始至终没有看辛棠一眼。 骗子。他忽地低低骂了一声,一边扶着木制扶梯摇摇晃晃地往下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一头栽倒下来。 辛棠看得心惊肉跳,也不管什么害不害怕了,跑过去想扶住嬴欢。 冰冷的手碰到嬴欢因为发烧而高热的身体,如同冰块坠入沸水,鸡皮疙瘩从相接的地方迅速蔓延开。 辛棠一愣,下一秒,嬴欢突然甩开了他的手,而他自己也因为站立不稳猛地跪倒在了地上。 分卷(19) 一双节骨分明的手紧紧抓住扶手,粉色的关节逐渐褪成可怖的青白色,可见嬴欢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辛棠抓住他的手,却怎么也扯不开。 在整个过程中,嬴欢一直低着头,仿佛根本不知道身边还有个人,沉默得令辛棠感到窒息。 嬴欢你到底怎么了?你在说什么骗子?谁是骗子?你看看我,不要不理我。嬴欢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呼唤起了作用,嬴欢抬起了头,但眼神却只令辛棠感到无助害怕明明他就站在嬴欢面前,嬴欢的眼神却没有聚焦在他身上,仿佛透过他在看后面的什么。 辛棠缓缓回过头,想知道后面究竟有什么,就在这时,嬴欢忽然再度甩开了他的手,同时,耳边传来砰一声巨响。 辛棠急忙把视线收了回来,一眼就看到了嬴欢将手腕粗的扶手砸出了一道裂缝。 嬴欢喘着粗气,压抑的低吼显出几分歇斯底里:骗子! 嬴欢,你看着我,辛棠托起嬴欢的脸,想把他的理智拉回来,我是辛棠,我在这里,你冷静一点,没有人骗你。 嬴欢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的视线始终没有聚焦在辛棠身上,只有扭曲的愤怒在不断积累。 黑沉的眼睛越来越深,如同风雨欲来前黑云压顶的天空,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 辛棠的手开始发抖,潜意识里隐隐约约的感觉又冒了出来跑,赶紧跑。 现在的嬴欢让他感到害怕,不自觉地松开了些力度,只是虚虚抬着嬴欢的下巴。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他下楼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怎么他就离开了几分钟,嬴欢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正在这时,嬴欢扶着楼梯扶手站了起来,越过辛棠,走向门口。 短短不到百米的距离,嬴欢却走得跌跌撞撞,他的路线很奇怪,似乎不遗余力撞向一路上的障碍物。 眼看着他已经走到了门口,辛棠呼了口气,强行压下心底的不安,冲过去拦住了嬴欢。 外面很大的雪,你还在发烧,不要出去。你是不是想做什么事? 滚开! 嬴欢愤怒地甩开了辛棠,突然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把辛棠直接掼到了墙角。 辛棠没觉得多疼,很快爬起来再次拦住了嬴欢。 嬴欢!你到底怎么了?我是辛棠,你不认得我了吗? 嬴欢确实是不认得辛棠了,他被辛棠拦住时,愤怒得如同一头困兽,几番拉扯下来,情况已经变成了互相缠斗。 辛棠从没想到他和嬴欢也会有这样一天。 两人力量相差甚远,但只有辛棠保留有清醒的神智,对上嬴欢也不会单方面被揍得很惨。 辛棠一边躲避,一边思考着怎么制住嬴欢,不过玄关附近也没有趁手的工具,短时间内他都想不到任何有用的办法,只能狼狈地四处躲。 最后反而是处于上风的嬴欢被这种情况逼得恼火,抓住机会从后面勒住了辛棠的脖子,一点没手下留情,很快让辛棠憋得胸腔中火辣辣地疼。 辛棠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不伤害嬴欢了,一脚蹬在墙上,借着巨大的反推力打乱了嬴欢的脚步。 嬴欢身体一晃,辛棠抓住机会,抱住嬴欢的手臂侧身一甩,和嬴欢一起撞在了墙上。 脑中被撞得一片嗡鸣,两个人同时卸了力道,顺着墙面滑坐在地上。 好一会儿,辛棠耳鸣的情况好了一点,他回过头,看见额头带血的嬴欢闭着眼,已经晕过去了。 辛棠摸了摸自个儿的头,发现他还好好的,一点血也没流,比起嬴欢可以说是铁头功罩身了。 他自嘲地哂笑一声,这也能算是好事吧,至少他不用和嬴欢在这里坐一夜了。 嬴欢还高烧呢,要是带着伤在玄关坐一夜,说不定明天人直接没了。 辛棠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抱起嬴欢上了楼。 这回他是真累得不行了,强打着精神也嬴欢包扎好伤口,倒床上直接睡着了。 睡着很快,但他做了一个漫长又混乱的梦。 梦中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奔跑,后面好像有人在追他,但他不敢回头看那究竟是谁。 一路上有很多人都看见了他,但大部分的他们都在冷眼旁观,偶尔有人愿意搭理他,却在他停下的时候突然变了脸色,把他拖在原地。 辛棠奋力甩开那些人,却突然坠入冰天雪地,满目都是苍白冰冷的雪。 他向前跑了很久,身体被冻得僵硬,每一次抬脚都是依靠毅力支撑。 不知从哪一刻开始,萦绕在心底的危机感消失了,他心中冒出一个想法追他的人消失了。 辛棠的脚步慢慢停下来,但他还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他不敢停下,他害怕停下就会永远闭上眼睛。 不知这样走了多久,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栋别墅,在漫天遍地的冰雪中,那栋屋子如同安全屋一般,吸引着游者走进去。 辛棠麻木的眼神一下子明媚了起来,甚至不知道他在开心些什么,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跑了进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他被黑暗吞噬了。 窒息感涌上来,体内的生气似乎被无名的力量抽走,让他想要垂下头闭上眼,安静地睡去。 辛棠猛地睁开眼睛,发现他正被关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箱中,箱子里什么也没有,脚下的土地全是干涸的沙砾。 他变成了这片荒芜之地中唯一一朵玫瑰。 有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来给他浇水尽管看不清脸,辛棠很确定他的长相一定很出色。 那个男人给他浇水,也会絮絮叨叨说一些话,但辛棠没有精力,听不清他说的话,只勉强听到男人说了无数遍喜欢。 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能救救我? 有些人的爱让人自由,就有人的爱是想方设法地掠夺。 辛棠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每一次闭眼都无法预料他再次醒来的时间,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那个给他浇水的人了。 直到某一天,一双手托起他,动静很大,弄得他生疼,他睁开眼睛,再次看到了那个男人。 那人终于把他从玻璃箱中取了出来,久违的新鲜空气让他恢复了一点活力,他突然觉得他有机会继续活下去了。 但男人只是随手把他放在一边,将另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玻璃箱中。 小绯 这一次,他听见了,男人缠绵悱恻的声音。 嗬!!! 辛棠猛地睁开眼睛,从绝望的梦中清醒过来,冰冷安静的房间让他一时之间有点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好一会儿,他想起那道声音应该属于嬴欢在梦中被他遗忘的名字,他终于能确定,他确实已经醒过来了。 辛棠缓缓转动脖子到处看了一圈,发现嬴欢已经不在床上了。 他不会还没清醒,趁他睡着时跑出去了吧?! 辛棠有点懊恼他昨晚竟然睡得那么死,掀开被子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裹一件,匆忙跑下了楼。 门还好好关着,他松了口气。 棠棠还有些虚弱的声音从右手的方向传过来。 辛棠侧过头,看见嬴欢靠在厨房的门口,眉眼间有些恹恹的,但眼神清明,显然是已经恢复了理智。 似乎他一醒来立马就下楼吃药了,难道嬴欢昨晚魔怔的状态是因为没有吃治疗人格障碍的药物,发病了? 昨天辛苦你了 安小绯是谁?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嬴欢神色微变,垂眸淡声问道:你想起来了? 这个名字是你昨天告诉我的。昨天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了,我昨天做什么了? 一听嬴欢什么都不记得了,辛棠的心思一下子活络了起来,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昨天抱着我哭,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你的脸。我可没说过这种话,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安小绯了? 辛棠故意这么说,就是想等着嬴欢反驳他,好顺势问出点别的东西。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嬴欢会揉了揉额角,跟他道歉:抱歉我昨天不太清醒。 辛棠:??? 辛棠气得一下子精神了,你真把我当替身了?! 你和她很不一样,但有时候你确实会让我想起她。 嬴欢总是在不该诚实的时候诚实得令辛棠生气。 辛棠想起昨晚那个梦,更生气了,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问道:她究竟是谁?你的初恋? 第29章 为什么怕刀? 她是我生理学上的母亲。 嬴欢的声音中间有一些停顿,但语气并不显得迟疑,显然这个答案是他心中早已存在的定义。 要发生了怎么样不愉快的事情,一个孩子才会用生理上的母亲来形容自己的妈妈? 辛棠不确定他是不是该继续问下去,僵在了原地。 嬴欢从厨房门口走了出来,拾起沙发上的毛毯裹在了辛棠身上。 下次记得把外套穿好。 我知道,就是刚才有点着急。 急什么? 我以为你要出去,你的病还没好,出去会更难受的。 说着,辛棠看了一眼门口,昨夜他和嬴欢在玄关打了一架,最后是以嬴欢头撞在墙上晕过去为结束,墙上沾着的血迹经过一夜低温,已经变成黑红的的凝固的一团。 你的头就是在那里撞的,辛棠指了指玄关的墙,昨晚你嘴里念叨着什么骗子,还非要出去,我只能这么把你拦下来。 我有没有伤到你? 我还好,你才是撞得比较惨的那一个,要不我再给你换一次药吧。 嬴欢真的撞得挺严重的,额角的伤口足有两块指甲盖大小,而且,很难说他的反常和安小绯没有任何关系。 辛棠心中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从嬴欢生病的表现来看,嬴欢从小就缺乏亲密接触与安全感,而且嬴欢还因为安小绯而不喜欢他自己的脸,说明安小绯对他可能是冷漠甚至是打压式的教育。 那么有没有可能,嬴欢患上分裂样人格障碍就是因为她? 辛棠一边给嬴欢换药,一边胡思乱想,发现无论如何,他还是很想知道关于安小绯的事情。 包好伤口,辛棠坐到嬴欢身边,拉开小毯子把他也一并裹了进来,试探性地小声问道:你和她关系不好吗? 不好。嬴欢回答得很肯定,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她活着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恨不得我去死,但偶尔又会抱着我哭,跟我道歉,说她不是故意的。 嬴欢回过头,定定地看着辛棠:你说,她究竟是恨我的时候是清醒的,还是爱我的时候才是清醒的? 她生下了你,我觉得她是爱你的时候是清醒的。 可是 在漫长得让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嬴欢闭上眼,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我是她被强J后生下的孽种。 像雪落下来,没有任何重量,但冰冷刺骨。 辛棠觉得,嬴欢会问这种问题,希望得到的答案应该是他的妈妈是爱他的。 所以他斟酌着回答:她恨的是强J她的那个人,怀孕那么辛苦,她还愿意生下你,说明她并没有把恨转嫁到你身上。 不。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嬴欢的眼神回归漠然,仿佛那一瞬间的脆弱都只是辛棠的幻想:她生下我,是不愿意放弃我是她爱人的种的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辛棠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不用想该怎么安慰我,我早已经接受这些事了。 她以前怎么对你的? 那不是个令人开心的故事,我会告诉你的,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想知道。 那好。辛棠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想,那可是嬴欢的过去,也许还是嬴欢生病的原因,不论什么时候,他都会想知道的。 从昨晚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平地,辛棠松了一口气,瘫在嬴欢肩膀上休息,但越瘫他越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仔细回忆了起床后的事情,辛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我就说总感觉忘了什么事!我还没刷牙! 辛棠也不知道他对刷牙的执念怎么这么强,没想起还好,现在一旦想起了,恨不得闪现到卫生间去刷牙,嘴里干巴巴的难受得要死。 他跑得飞快,隐隐约约听到嬴欢说了句话:早知道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辛棠回头问嬴欢。 嬴欢也站了起来,我说,我跟你一起。 好吧。 辛棠站在原地等嬴欢,看见嬴欢不紧不慢的步伐,故意揶揄地道:今天还要不要我帮你刷牙啊? 好啊。嬴欢的态度那叫一个坦然,憔悴的眉眼还带着一点笑意,一点也不介意辛棠故意揶揄他的行为。 辛棠的乐趣一下少了一大半,你不应该问我为什么说还吗? 那棠棠为什么说还呢? 辛棠: 你昨天早上看到我刷牙,也不知道说话,就张着嘴看着我。 说着,辛棠还特意对着嬴欢做了个张着嘴傻兮兮的动作。 我应该没有棠棠这么可爱吧? 辛棠无话可说,嬴欢一清醒,他就不可能说得过他了。 辛棠闭嘴,认真地刷起了牙,安静下来之后,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好像忘了什么事。 到底是什么事来着? 就差一点就能想起来了,如果那件事有实体的话,辛棠觉得他已经看见尾巴了,就是需要一点推力才能抓住。 分卷(20) 直到洗漱完,嬴欢提起去做饭,辛棠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了: 对了,我之前一直忘了问,我看到刀会很难受,到底怎么回事啊? 嬴欢脚步微顿,但很快继续向楼下走去,只有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传回来:你以前被刀刺伤过。 辛棠点点头,和他之前猜想的差不多。 过了一会儿 你怎么不继续说了?被勾起好奇心的辛棠跑了两步,追到嬴欢身边问道。 嬴欢垂眸看着下面的楼梯,眼睑挡住了此刻的眼神,说完了。 啊?原因呢?过程呢?凶手呢?怎么就说完了? 一件给你留下这么严重的阴影的事,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你告诉我吧,我能承受!真的!我保证!我就是很好奇嘛,我良民诶,怎么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在辛棠各种保证的时候,嬴欢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他一把掀开了刀架上的遮灰帘,辛棠对刀架都有条件反射了,及时闭上了眼。 辛棠还没来得及质问,嬴欢炙热的吻已经覆了上来。 他像是在发泄着什么,咬得辛棠嘴唇生疼。 辛棠想要逃跑,却被猛地一推抵在了冰冷的墙上,他只能被迫接受来自嬴欢的一切不管是疼痛还是欢愉,掠夺或是侵占。 嬴欢愿意停下来的时候,辛棠劫后余生一般,伏在嬴欢肩膀大口喘气。 他感受到嬴欢克制隐忍的声音: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我差点以为,我要永远失去你了。 最后几个字嬴欢念得极轻,辛棠却前所未有地,从中感受到了浓烈的情绪嬴欢真的在为此悲伤、害怕。 辛棠愣住,反应过来后回抱住了嬴欢:我不问了,我就在这里,我一直在你身边。 过了好一会儿,嬴欢终于平静下来,捂着辛棠的眼睛把他送出了厨房。 辛棠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从嬴欢的情绪里走出来。 正打算离开时,扫眼看到玄关处的血迹,反正也没事,他索性去找了工具来清洗。 弄了半天,不仅没洗干净,甚至因为沾了水,看起来更脏了。 辛棠: 辛棠没办法了,去找嬴欢。 嬴欢也拿墙上的血迹没办法,只能找了一张照片挂在玄关,盖住了血迹。 他们家里的照片可不少,辛棠故作意味深长地开玩笑道:墙上的照片这么多,后面不会都藏着什么密秘吧? 有,嬴欢点头,表情看起来很正经:关于你的。 关于我的什么?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家里的照片没有三十张也有二十张,大的能有一两平,加上相框的重量,少说得有个几十上百斤。 他疯了才会一张一张拆下来看。 辛棠表情要多敷衍有多敷衍:我肯定会看的,说不定就发现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了。 嬴欢不置可否,认真得有点不像是开玩笑。 但他说荤|话时也是让人迷|乱的一本正经的表情,辛棠已经习惯不去分析他的表情了,也没往心里去。 吃过饭已经快九点了,外面的暴雪有了减小的趋势,但积雪还是在不断加厚,花坛已经被彻底掩盖在雪中了。 嬴欢上楼看这两天有没有什么重要邮件需要回复,辛棠拖着平板跟他一起上去。 这两天暴雪不断,公司里也没什么事,嬴欢把几封邮件回复了,辛棠的梦想城镇都还没整好。 辛棠加快速度把货物装箱,赶紧退出游戏打开推箱子,把平板递给嬴欢。 239关我已经过了好久了,你赶紧把240关过了,要不我没法玩儿,无聊死了。 嬴欢接过平板,和辛棠的一拿上手立马开始试着推箱子不同,他什么也没动,观察了一会儿,随后便打开了备忘录,在上面写写画画,复杂的线路是辛棠看一眼都会觉得眼睛痛的程度。 但嬴欢似乎很享受这种主导解密的过程,微敛的眉眼透着沉静的味道,一点也没为复杂的线条感到头疼。 这种逻辑推算的方法显然比辛棠靠感觉碰来得靠谱得多,只用了十多分钟,嬴欢就通过了辛棠至少要用上一天的关卡。 即便如此,辛棠依旧坚定他最初的想法玩游戏就是为了乐趣,全靠推算来过关,游戏也就变得没意思了。 辛棠打开了241关,又开始了他的艰苦奋战。 嬴欢则是去了厨房把馅儿剁出来。 包饺子其实是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儿,主要是自个儿剁馅、调馅要花点功夫,再麻烦点的,不买饺子皮自己揉面擀皮,擀饺子皮也很费事,没点经验很难把面饼擀成均匀的薄片。 嬴欢他们就没买饺子皮,一是因为他们晚上去的超市,已经没有新鲜的饺子皮了,二则是因为辛棠看了视频,自信心爆棚,觉得做饺子皮也就那么回事儿。 剁好馅儿,嬴欢收了刀,叫辛棠进来揉面。 辛棠本着科学严谨的态度,每一样东西都上了电子秤,按照配方,一克不多,一克也不少,就连掺进面粉里的水都是用温度计测了温度的。 要是这样都能失败不!他不可能失败! 辛棠很认真,压根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嬴欢站在他身后,直到嬴欢的头压在他的肩膀上,重量限制了他揉面的动作。 不要靠着我,很重。辛棠抖了抖肩膀,但没能把嬴欢抖下去。 嬴欢蹭着辛棠的脖子,声音显得有点含糊:不重。 这熟悉的一根筋自顾自说话模式,辛棠还一个激灵,还以为嬴欢又烧糊涂了,赶紧回头去看嬴欢。 你又发烧了?辛棠问道。 这个角度,他并不能清楚地看到嬴欢究竟还是不是清醒着。 唔嬴欢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辛棠正想问这回应是什么意思,却突然感觉衣领被拉下去了一点。 嬴欢亲昵地啄吻着那一块皮肤,你一动我就看到了,项圈勒出的瘀痕,好漂亮。 辛棠: 第30章 雪中看美人 辛棠偏头撞了一下嬴欢的脑袋,没撞开,便也就算了。 他现在的重点是揉面!不要把精力花在旁的事情上! 揉了十来分钟,面团光滑了,等着醒面的时间里,辛棠催着嬴欢把东西搬到客厅去,等着擀面皮包饺子。 这一步之前,事情都还很顺利,辛棠甚至产生了一种他很行饺子有了的错觉。 直到他拿起擀面杖开始擀皮,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滑铁卢。 明明看那些擀皮的博主,都是一边转饺子皮一边滚擀面杖,两只手的动作配合得行云流水,一两秒就能出一片圆滚滚的饺子皮。 然而真正自己上手了,辛棠才发现,他根本不可能像视频里那样丝滑地滚动擀面杖。 辛棠只好放弃了这个方法,老老实实压面团,两只手按在擀面杖两端来回滚动,以达到把面皮擀开的目的。 一分钟后,辛棠看着手底下奇形怪状的面皮陷入了沉思。 要不你来试试?辛棠虔诚地把擀面杖送到了嬴欢手里。 嬴欢也没有自己擀皮的经历,不过他和种辛棠的显著区别就在于他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而且善于反思。 从一开始嬴欢就没打算使用视频里的方式擀皮,而是把面团摊在案板上,一边滚动擀面杖,一边研究最合适的力度。 第一次擀皮,嬴欢就擀出了一张虽然不是特别圆润但厚薄均匀的饺子皮。 辛棠: 那擀皮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你以为一句光荣就能打发我了?嬴欢似笑非笑,我不做亏本的买卖。 那饺子做出来你不也吃吗?怎么能叫亏本的买卖? 棠棠,如果你忘了,我可以提醒你,买的时候是你说,我准备馅儿,你准备皮。想起来了吗? 辛棠无话可说,那你要怎么才肯做这个买卖?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 不过按照嬴欢的尿性,总觉得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辛棠已经做好了丧权辱国的准备,没想到听到嬴欢回答的是:亲我一下。 啊? 幸福来得太突然,辛棠反应不过来,还一度怀疑是他听错了,差点一句就这脱口而出。 嬴欢挑了挑眉,太简单了?要不我换一个? 不等他话音落下,辛棠直接扑过去在嬴欢脸上狠狠啃了一口。 不!这样挺好的! 和以往的作风比起来简直是男菩萨行为! 男菩萨嬴欢说到做到,被啃了一口之后,拿起一块分好的剂子迅速擀开,花的时间变少了,出来的效果却比上一张更好看。 辛棠一边捏饺子一边忍不住感叹,嬴欢把冷冰冰的逻辑性思维在某些地方还是很管用的。 两个饺子包完,辛棠抬起头,眼巴巴等着嬴欢继续擀皮。 嬴欢不动如山,指了指已经其中一个已经包好的饺子,慢条斯理地道:亲我一下。重点强调了那个一字。 辛棠很快反应过来,嬴欢的意思是亲一下擀一张皮。 资本家都没你这么会剥削人的!辛棠相当不忿地道。 嬴欢笑盈盈的,眉眼还有一点微弯的弧度,我就是资本家。 辛棠咬了咬牙,捧住嬴欢的脸一连亲了好多下,擀饺子皮愣是给他喊出了挣了几个亿的气势:先来个二十张的! 嬴欢笑意不减,会数数吗?你那叫十四,不叫二十。 辛棠: 一连亲那么多下,他当然就靠着感觉随便估计了一下,谁能想到嬴欢竟然能反应过来还记数了! 辛棠一脸悲愤,冲着嬴欢狠狠亲了六下,还一边亲一边数,保证没出错。 这下有二十了吧! 有。 嬴欢学着辛棠,一边擀皮一边计数,辛棠最开始还觉得臊得慌,时间一长,也就麻木了。 很难不说这其实不是嬴欢的目的。 辛棠彻底放飞了自我,做了两组20个的饺子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嬴欢大腿上,对准嘴唇亲下去,舌头也顺着嬴欢微启的唇缝钻了进去。 嬴欢当然是欢迎他的到来,纠缠着他的舌头在自己口腔里肆虐。 他喜欢在辛棠已经没什么力气的时候再反吻回去,这时候的辛棠软得像一块刚出炉的年糕,让他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辛棠已经习惯了。 反正反抗不了就享受呗,他被亲得也挺舒服的。 而且经过那么多次的亲吻,辛棠发现,嬴欢看起来狠得像条疯狗,其实心里都有数,真到了喘不上气快窒息的时候,嬴欢自然会放开他。 但在此之前,不是他说停就能停下的。 今天的嬴欢依旧卡在辛棠快要受不住的时候停了下来,辛棠眼尾湿红,却毫无自觉地盯着嬴欢看,笑嘻嘻地问道:这能算20吗? 能。嬴欢喉结微动,手还扶在辛棠的腰上,又往自己身上带了带,还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我不喜欢一劳永逸!辛棠果断推开嬴欢坐回他的位置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脸上的情|欲还没淡去,更招人了。 不喜欢一劳永逸? 嬴欢挑眉,尾音拖得很长。 辛棠预料他又要不说人话了,眼皮子跳了起来。 果不其然,嬴欢顿了片刻,笑盈盈地继续道:那就是喜欢多来几次了? 都不喜欢!辛棠拍了拍桌子虚张声势:擀皮!赶紧的,不要偷懒。 说话是门艺术,但辛棠只会最粗暴的牛嚼牡丹。 弄了大半个小时,总算把所有饺子都包好了,后面嬴欢擀皮熟练了,辛棠包饺子的速度甚至追不上嬴欢擀皮的速度,还是嬴欢和他一起才把饺子全包好的。 辛棠包的饺子什么形状都有,好多都是跟着视频做失败的半成品,花里胡哨,突出一个丑字。 嬴欢那边的就整齐得多了,全都是统一的虎口捏饺子,一捏就是一个,大小均匀,速度还快,排列得整整齐齐,像在给饺子做军训似的。 辛棠不愿再看,把两边的饺子粗暴地混合在一起。 好在嬴欢的强迫症也没有多么严重,移开视线,不看就得了。 辛棠抱着饺子往厨房里跑,一边不忘跟嬴欢念叨:吃蒸饺吧吃蒸饺,我不想再喝粥嗦面了。 嬴欢慢条斯理跟在后面,还可以做煎饺或者锅贴,吃吗? 吃! 必须得吃! 辛棠嘴里都要淡出鸟了,一想到油香焦脆的煎饺,他觉得他可以干三大碗! 然而事实证明,三大碗是不可能的,辛棠甚至一碟都没吃完,剩下全部送给了嬴欢。 美名其曰:生病了,多补补。 一直到下午,雪终于完全停了,积雪不再加厚。 辛棠玩了近一个小时的推箱子,重来不知多少回,还是没什么头绪,眼睛瞟到窗外明亮雪白的世界,一时有点心痒难耐。 那么厚的雪,踩上去会很软吗?辛棠趴在窗户边大声地感叹。 嬴欢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行,合上书道:挺软的,有点像是踩沙,但雪盖住脚面后,就会觉得又冷又痛。 那么厚的雪,能把我整个人埋进去吧! 能,嬴欢冷笑,能让你从埋雪到埋土。 辛棠: 我就想踩踩,在门口踩两脚就回来。 等积雪再薄一些的,不能超过你的靴高。 那得等这场雪化了再下一场雪才有可能了,可我看新闻说这应该就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 分卷(21) 辛棠跑过去抱住嬴欢的手臂,我今天不出去可就得等一年了,一年呐!365天! 一年,也不知道要发生多少事情。 今日的情人,来日就有可能破裂为不死不休的敌人。 嬴欢的神色变得有点恍惚。 辛棠也不知道他哪句话就让嬴欢动摇了,反正抓紧机会就见缝插针:真的真的,我踩两脚就回来,保证不会入土的! 就这么想去? 想!辛棠的期待就差直接拿支笔写在脸上了。 嬴欢没忍住撸了一把辛棠的头发,去换衣服。 辛棠特自觉地穿了很厚一堆衣服,羽绒服的拉链一直拉到最顶端,再把毛茸茸的帽子扣回来,一片雪花也别想飘进他的衣服里。 穿太厚的结果就是他很难弯腰蹬上靴子,辛棠心情很好,笑嘻嘻地喊嬴欢老公帮他穿鞋。 嬴欢对老公这个称呼一向没什么抵抗力的,蹲下替辛棠穿好了鞋,裤脚严严实实扎在靴子里。 辛棠还是第一次踩在这么厚的雪上,小腿迅速没入雪中,那一瞬间的感觉既刺激又解压,但随之而来的,冰冷的温度就从脚下一直蔓延到了全身。 他艰难地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庭院栅栏旁边的树下站着。 树上的积雪很厚,几乎满盖住了树梢,稍微动一下树干,就有细雪窸窸窣窣落下来。 辛棠回过头,看到嬴欢还站在门口,长发在冰雪背景衬托下如墨一般漆黑,皮肤因缺少血色而显得苍白。 他轻轻砸了一下树干,树干上的雪簌簌落下,形成烟雾缭绕一般迷幻的梦境。 透过雪白烟雾,他看到单调雪景中唯一的艳色,那是雪的化身,超越一切界限的美。 某一刻,辛棠忘记了寒冷。 第31章 把你锁在家里好不好? 政府的效率高得吓人,这边雪停了,那边就出动人员清洁道路,尽最大可能恢复通勤。 虽然病好了还没怎么休息又得恢复通勤对嬴欢是一件有点残忍的事情,但辛棠得感谢这种高效率。 还有四天就是嬴欢的生日了,这几天事情太多,他根本没来及学习做蛋糕,现在为止也就能做出一个丑陋的蛋糕坯子。 接下来几天他都打算好好做人,争取能单独做出一个漂亮的生日蛋糕。 嬴欢恢复工作那天,黄姨也能继续回来做午饭了。 黄姨和辛棠的交流几乎归于零,但有一说一,再做蛋糕这件事上,黄姨的建设性意见对辛棠来说还是至关重要的。 倒也不是没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 那是距离嬴欢生日还有两天的时候,辛棠第一次完整做出了一个卖相不错的蛋糕,心情大好。 正好这时黄姨带着两口袋东西进门,辛棠从厨房探出头,不过是问了一句要不要帮忙,黄姨下意识就退了半步,不小心把玄关上的照片撞落了。 木相框砸在门口的地毯上,也没有砸坏,却露出了背后藏着的黑红的血迹。 黄姨手忙脚乱把东西放在地上,似乎想把砸落在地上的照片挂回墙上,而这正是事情最诡异的地方: 辛棠只看到黄姨做了挂照片的动作,手上却一直是空的她并没有把地上的照片捡起来。 做完这一系列诡异的动作,黄姨突然僵在了原地,手足无措地看着辛棠,小、小先生,对不起,我不小心把照片撞落了。 辛棠满脸问号:撞落了你把它挂回去啊? 小先生,这是你的照片 辛棠更疑惑了:我知道啊。 黄姨紧张得直搓衣角,犹豫了好半晌,才吞吞吐吐地回答:先生不喜欢我碰您的照片。 那副模样,怎么看都像是临时找了个借口。 但辛棠记得,嬴欢确实是说过我不喜欢别人进入我的私人领地你也是我的私人领地这种屁话。 辛棠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对于黄姨刚才捡空气往墙上挂的行为耿耿于怀,一边疑惑地打量黄姨,一边捡起地上的照片挂回了墙上。 他注意到这个过程中黄姨一直看着他的手,那目光复杂得他看不懂。 辛棠装作无意地问道:你不好奇这些血迹怎么来的吗? 怎、么来的?黄姨的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我和嬴欢打了一架。 你怎么会和先生打起来呢?说完,黄姨似乎也意识到她的语气过于急迫了,干巴巴地补充道:你和先生感情一直很好的。 感情再好,拦着不让出门,那能不打起来吗? 有话可以好好说打架这种事,很伤感情的。 黄姨完全没有为拦着不让出门的事情感到疑惑,辛棠真是想不奇怪都做不到。 或许是辛棠思考打量的目光过于显眼,黄姨表情突然变得讪讪的,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 辛棠知道现在要再想问出点什么就难了,耸了耸肩收回了套话的心思,不经意地笑道:无所谓,反正他也打不过我,墙上的血就是他的。 黄姨犹犹豫豫的,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辛棠懒得看她怎么自我纠结,转身回了厨房。 直到这时黄姨才小声开口道:感情上的事,不是打架打赢了就是真的赢了的。 辛棠轻嗤一声,心说道理一大堆,不如把憋着的事情都告诉他。 晚上辛棠把这件事分享给了嬴欢听。 嬴欢听完点头:做得不错。 什么做得不错? 嬴欢敛着眉,看起来禁欲又优雅,一张嘴却说出莫名其妙的话:没碰你的照片。 还真是你不让碰的!辛棠简直叹为观止,不过一张照片而已,你至于吗? 照片而已?你那么可爱,你知道有多少人会看着你的照片打吗? 你能不能不要一本正经说这种骚话? 我是实话实说。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嬴欢特意盯着辛棠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我做过。 辛棠: 可黄姨只是一个帮忙做饭的阿姨。 谁都会忍不住喜欢上你的。 辛棠很难说出反驳的话,他只觉得耳朵都快烧起来了,哀嚎一声举起小毯子裹住了脑袋。 嬴欢怎么这么会说啊淦! 你这样不好!好半晌,辛棠才从毯子里探出脸,苦口婆心地劝道:不过是一张照片而已,那都是死物,再说了,就算没有我的照片,也总有人能看到我的脸不是?难道你还能挨个去要求他们忘了我的脸? 我当然不可能挨个去请求他们。嬴欢露出一个有点森然的笑容,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产生问题的人。 顿了片刻,在辛棠逐渐变得惊悚的眼神中,嬴欢忽地伸手,一把扣住了辛棠的下巴,凑过去问道:我把你锁在家里,这样谁都看不到你了,好不好? 嬴欢的脸一下子放大,近到视线无法聚焦,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究竟是不是认真的。 呼吸交缠间,辛棠闻到了一股冰冷的香味,淡淡的,便想要细细闻,一仔细闻,又会被冰冷剌伤喉咙。 辛棠一下子被拉回了从医院刚醒来那个早上,背后的汗毛立了起来,大惊失色地道:好你个大头鬼呀! 话音未落,他一把推开了嬴欢。 嬴欢慢吞吞抬起头,眉眼间淡淡的,看不出丝毫之前压迫感极强的模样。 逗你的,这么怕我把你锁起来? 哥!辛棠急得大声叫哥:你那叫开玩笑吗?你不知道你随时都是那副认真得要死的表情吗?我哪里看得出你在开玩笑?! 一般人开玩笑或者是故意吓人的时候,表情都是偏向轻松揶揄的,传递给对方一种不用太认真的讯息。 然而嬴欢并不这样,他传达出来的消息永远都是他很认真,即使听他的话会以为他可能是在开玩笑,但还是难免会被吓到。 嬴欢偏了偏头,表情未变,说出来的话却是带有敷衍意味的安抚:真是抱歉啊,吓到棠棠了。 辛棠:这臭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 这可能会和他的分裂样人格障碍有关?辛棠只能认栽。 第二天一大早,也是嬴欢生日前一天,辛棠早早爬起来做了一个蛋糕。 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他做出了一个卖相口味俱佳的蛋糕,足以应付嬴欢的生日了。 辛棠这下算是彻底闲下来了,好好把他的梦想城镇整理了一番,又研究了半天的推箱子,总算在天色渐暗时把241关给过了。 今天的运气还不错,只试了三次就把正确的顺序试出来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吗? 辛棠抻了个懒腰站起来,视线触及墙上的照片,突然来了兴趣。 本来说要看看照片后面有没有藏什么秘密来着,但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做蛋糕,差点把这事忘了。 正好今天有时间,不如就看一看。 一楼的照片普遍不大,小的几斤,但也有重的几十斤,如果能找到什么秘密倒也不是不能忍受,但一连取下十来张照片都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辛棠开始觉得腰酸背痛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做这件事其实毫无意义。 真的,他真是傻了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也不想想,嬴欢那么精的性格,就算真有什么秘密,也不可能随便藏在照片后面。 而且当初他可是说了要取下照片看的,嬴欢也没有什么反应,不也从侧面说明了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秘密。 他真傻,真的。 辛棠把刚取下的画挂回原处,瘫在沙发上刷了一会儿视频,嬴欢就是这时回来了。 随口聊了几句,嬴欢就打算去厨房做完饭了。 辛棠跟了上去,不过是背对着嬴欢停在了门边。 等了一会儿,他才装作很不经意地问:最近忙吗? 不忙。 那有没有可能出现突然加班这种情况? 说不准。 啊?一点预兆也没有吗? 嬴欢手上动作微顿,如果你是想给我准备生日惊喜的话,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会按时回来的。 似乎很让人感动的话,但辛棠本人一点也没觉得感动,甚至有点懵逼。 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 宝贝,你那样问,我还以为你是在怕我猜不出来。 嬴欢没有嘲讽揶揄的意思,语气也很认真。 但正是这份认真,给辛棠堵的不行,他绝望地大声喊道:我怎么可能想让你猜出来!惊喜都没了! 我不缺惊喜,嬴欢顿了顿,意味不明地道:不过我确实有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辛棠也就随口一问,毕竟他一穷二白不说,身体还弱到没办法独自出门,哪有什么本事去完成嬴欢的愿望。 不过他忘了,嬴欢会对他提出来,那定然是他可以做到的事。 嬴欢慢悠悠道:我想看你穿着我的衬衫,等我回来,咬着牵引绳递到我手里。 辛棠:??? 辛棠:!!! 辛棠一把带上厨房的门:做梦去吧你!梦里啥都有! 第32章 你这是要软禁我吗? 转眼便到了嬴欢的生日。 做蛋糕对于辛棠已经不成问题, 多准备两份材料,总能做出一个完美的。 现在的难题在于辛棠看着床上平铺开的衬衫,陷入了沉思。 直到这个时候, 他才恍然明白嬴欢非要把他在准备生日惊喜的事情点明的用意,不就是为了顺理成章提出那个见鬼的愿望。 他就是个傻逼,还上赶着让人家套路呢。 到底穿不穿呢? 穿吧,他不太甘心就这么被套路了,当然,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不好意思。 可是不穿吧,他也觉得不太好。 一年就这么一次生日,而且认真算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嬴欢庆生。之前不知道就算了,可他现在已经知道嬴欢想要什么了。 真烦! 现在是五点,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嬴欢就要回来了,他得在20分钟之内做出决定。 紧迫的时间如同悬在背后的一把刀, 逼得人愈发烦躁。 辛棠在房间里走过来又走过去,始终不能下定决心,随着时间一分一分流逝, 他操起平板, 决定看看广大网友面对这种情况是怎么做的。 男朋友想让我穿情|趣内|衣怎么办, 问这个问题的人还不少,各大平台都有这样的问题, 回复也都有几百上千楼。 辛棠随便选了一个进去看,发现众人的意见竟然出奇的一致: 穿!为什么不穿?你不穿就有别的人穿给你男朋友看! 穿!再好的情侣之前也需要增添新鲜感。 能接受就穿,说不定还能让情感升温,何乐而不为? 总而言之,甭管是男是女是1是0是T是P, 一个字,騒就完事儿了。 偶尔的青涩是讨人喜欢的,但永远的木讷就只会让人厌烦了。 辛棠看到这里就是一惊,比起敢穿女装蒙眼睛的高中时期的他,现在的他不就是木讷得很跟块木头似的吗? 问答到了后面,还有人贴心地推荐了买衣服的店。 辛棠点进链接,被琳琅满目的商品震碎了世界观。 尤其是销量第一的黑色旗袍,模特还是个肌肉结实的男人! 就那一整套的布料,还赶不上他一条底裤多的呢! 不可以,他不行。 现在再回过头来看,只是穿嬴欢的衬衫而已,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该遮住的地方都遮住了。 辛棠终于下定决心穿上了嬴欢的衬衫,跑到楼下茶几边随手拿了个项|圈套在脖子上,牵引绳扣好,咬在了嘴里。 分卷(23) 然而嬴欢只是问他:怎么上来了? 啊?辛棠冷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嬴欢只是问了他一个无比简单的问题,赶忙回答道:啊、是啊,我以为你们要说一会儿。 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这样啊。 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也许只有辛棠一个人感到尴尬,嬴欢倒是饶有兴致的模样,继续问他:怎么不问我他是谁? 辛棠不知道嬴欢到底要干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道:你不是不跟我说以前的事吗? 他不一样。 嬴欢眯了眯眼,冷声道:我不仅会告诉你他是谁,你还要记得他,以后看到他就跑。 为什么? 他就是害死你爸的人。 虽然辛棠对于父母没有任何记忆,刚醒来时听到父母的死讯甚至可以毫无波动,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失忆造成的情感空白逐渐被填满,他对于父母也很难再保持无动于衷。 现在听到父亲可能不是死于意外,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你不是说,我爸是酗酒成性,酒精中毒送医不及时死的吗? 你一直在帮你爸戒酒 因为那个人的诱导,他一次又一次重新染上酒瘾,最后孤独地死在了黑暗逼仄的出租屋里。 第二天,那个叫唐九日的人又找来了,几乎是嬴欢的车刚出去,门铃就响了。 大门的门铃上装着监视器,可以把外面的画面同步传到屋内的显示屏上,唯一的缺点是没有声音。 辛棠只能看到唐九日着急地叫喊着什么,但对于那人究竟说了什么,他无从得知。 犹豫了一会儿,辛棠没有打开门。 他现在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嬴欢,他没理由违背嬴欢的意愿非要去见一个可能害死了他父亲的人。 辛棠捂住耳朵,躲回了床上,被子直接拉过了头顶,一下子隔绝了百分之八十的音量。 不知过了多久,辛棠觉得有些闷,掀开被子,注意到门铃声已经停了。 辛棠走出房间,脚下一拐,先到阳台边往大门的方向望了望。 唐九日竟然还没走,拦着黄姨正在说着什么。 黄姨推开了唐九日,连连摆手,很显然是拒绝了他的请求。 唐九日迅速站起来再次拉住了黄姨,推拒间,辛棠好像看到唐九日把什么东西放进了黄姨的衣服兜里。 黄姨再度把唐九日推开,唐九日垂眉低眼,像是放弃了一般缓缓离开了这里。 这更加印证了辛棠之前的想法,他的确是把什么东西放在了黄姨身上。 辛棠走下楼,刚好是黄姨进屋的时候。 黄姨跟他打了个招呼,一边脱掉外套挂在了衣帽架上,本来只是浅浅夹在口袋边缘的纸片掉落下来,但黄姨没注意到,思绪混乱的辛棠更加没看到。 等辛棠聚焦起视线打算问一问刚才的事情时,黄姨已经把衣服放好,提着新买的菜走进来了。 他特意没去关注被挂在门口的外套,问黄姨道:黄姨,门口那个人你认识吗? 以前见过几次面。 那你怎么把他赶走了? 您和他的关系不太好,以前见面就吵架,交代我不要放他进来。 是这样吗?辛棠喃喃自语,对嬴欢的话愈发没有怀疑。 回过神来,辛棠又问道:那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他想进来。 你们说了那么久,他没说别的了? 就是一些请求的套话。黄姨搓了搓手指,神色看起来不太自然:小先生,我可以去做饭了吗?时间不早了。 辛棠也没什么可问的了,点了点头:去吧。 下午,辛棠玩儿了一会最新关卡的推箱子242昨晚嬴欢已经过关了,还是抱着辛棠,在辛棠的全程监督下用直觉过关的,往常只需要半个小时不到就能过关,昨晚嬴欢也耗了两小时才成功。 玩得累了,他站起来走了一圈,路过玄关时,视线扫到鞋柜角落有一张纸。 辛棠走过去把纸捡起来,展开一看,里面是笔记潦草的几句话: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上次你跟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被他软禁了? 虽然不知道这张纸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很显然,这就是唐九日塞给黄姨的东西。 他本来不打算看的,没想到还是看到了。 叮铃门铃突然响起来,把辛棠吓了一跳。 正好就在显示屏旁边,辛棠看了一眼,又是唐九日,他坚持不懈地敲着门,大有见不到辛棠就不走的气势。 唐九日要找的人,似乎就是他? 什么叫做他被软禁了?他上次又跟唐九日说了什么? 辛棠神色莫名,按住了门锁上的指纹验证,指下传来震动,显示指纹验证失败。 他换了手指依旧是失败,一直到指纹验证被锁定,警报响起,他还是没能打开门。 他打不开门,他好像真的被软禁了? 辛棠手脚僵硬地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大脑放空。 他现在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想安静地等着嬴欢回来,从嬴欢嘴里得到一个答案,连黄姨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有印象。 时间仿佛停滞了,又仿佛过得很快,上一秒他刚坐到沙发上,度过了万物生长到荒芜的一秒,下一秒,嗡咔哒、的开门声已经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辛棠眼神重新聚焦,他站了起来,盯着缓步走过来的嬴欢,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打不开门。 他的语气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平静,最初意识到他有可能被软禁时,心情明明是崩溃无助的,但奇怪的是,现在他已经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仔细说起来,他真正害怕的好像只是软禁这两个字,而不是嬴欢。 嬴欢脸上一点也不显露出慌张,脚步都没停一下,一边走向辛棠,一边道:你想去哪?我可以陪你。 辛棠退了半步,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这是要软禁我吗? 你可以换个说法,嬴欢歪了歪头,哪怕辛棠被锁的事实已经摆在了面前,他依旧没有任何心虚的表现:我是在保护你,这样你会觉得好受一点吗? 保护我?所以把我锁在家里? 觉得很不可理喻吗? 辛棠一时之间甚至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他不明白,为什么面对现在这种情况嬴欢还可以这么冷静 。 嬴欢手指勾住领结,向下一扯,略显粗暴的动作似乎显示出他内心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你知道对我来说,更不可理喻的是什么吗? 什么? 你无缘无故昏迷了七天,到现在都没找到原因,你觉得我凭什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去? 辛棠张了张嘴,却一个音节也没能发出来。 他差点忘了,他失忆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一场没有原因的昏迷。 可是好一会儿,辛棠才找回声音,望着嬴欢的眼睛问道:你总不能一辈子把我关在家里。 为什么不能? 嬴欢回答得很快,似乎根本没有经过思考,眼神也坦然得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辛棠有一瞬间的紧张,但他甚至没来得及仔细思考一番这背后的含义,嬴欢突然笑了起来,就像是每一个开玩笑成功后绷不住的得意的笑。 看来不太能,等入春了,外面的人多了,就把你的指纹添回去好不好?在此之前,就只能先委屈一下棠棠了。 辛棠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他说不出反驳的话。 试想一下,如果是他面对嬴欢无缘无故晕倒的情况,他也不可能放心让嬴欢一个人出门。 嬴欢再往前走,辛棠没后退,他顺利地揽住了辛棠。 想去什么地方就跟我说,我都会陪你,嗯?好吗? 好吧。 辛棠默默想到,这也不算是软禁他,不过是因为担心他,让他暂时不要一个人出门而已。 不过这么说来,他之前想要偷偷去查一下嬴欢买玫瑰送给了谁的计划,根本不可能实现了。 辛棠索性趁着这个机会全问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 你生日那天,买玫瑰了吧?你送给谁了? 嬴欢挑了挑眉,似乎有点意外。 你昨天就因为这个和我闹脾气? 这个问题很严重。辛棠冷着脸,鲜明地表达他的态度。 要知道,嬴欢可是分裂样人格障碍患者,给另一个人送玫瑰,这种事怎么看都不简单吧? 让他想起了那个被取代位置的噩梦。 赢欢没忍住捏了一把辛棠的脸,轻描淡写地吐出一个两人都不陌生的名字:安小绯。 啊?辛棠愣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嬴欢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那天的玫瑰花是送给安小绯的。 他拉开嬴欢的手,拔高了声音问道:那天是她的忌日?! 嬴欢淡淡地回答:嗯。 我都不知道 不关你的事,是我没有告诉你。 话虽如此,辛棠还是很自责。 嬴欢会在忌日特地送花,说明他对安小绯还是有感情的,但那天他什么都不知道,他难以想象那时的嬴欢该是怎么样的心情。 但嬴欢的下一句话,让他差点莹湿眼眶的泪水直接倒流了回去: 不要多想,玫瑰是她最讨厌的花。 辛棠: 赢欢勾起唇角,继续道:我去找她,只是为了告诉她,我现在过得有多幸福。下次你陪我去吧,看到你这么可爱,说不定她会气得从骨灰盒里爬出来。 辛棠:好家伙,白自责了。 他真是想太多,嬴欢这种人,怎么可能对一个让他痛苦了十多年的女人留有感情。 要说真有感情,那也只是想让安小绯死了都不安生的厌恶。 辛棠不由得更加好奇,安小绯以前到底做过什么?里面会藏着治愈嬴欢的钥匙吗? 只可惜,很显然嬴欢现在还是没有告诉他的打算,他怎么问也不可能问得出来的。 闹了这么一出,还要让赢欢再去做晚饭,多少是有点残忍了。 辛棠很体贴地主动提出点外卖,让嬴欢别再操劳了 。 赢欢当时是什么也没说,直到晚上,辛棠去浴室洗澡,热水淋在身上,舒服得让他全身都放松了,就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赢欢推门走了进来。 你怎么进来了!辛棠大惊失色。 与他行成鲜明对比,赢欢慢条斯理地脱掉了衣服:不操劳了,操/你。 辛棠:???!!! 不知道是因为晚上的质问,还是因为浴室特殊的环境,辛棠只觉得这比生日那天还要辛苦无数倍。 甚至,他感觉到了痛苦,像是被野兽咬住了脖颈无法反抗的可怜猎物,但在极致的痛苦中,他感受到了臣服带来的令人迷幻的沉沦。 辛棠眼前一阵阵地发白恍惚,已经不太能记得后来的嬴欢做了什么,只感觉很久之后,嬴欢把他抱了起来,他却没什么力气反抗。 他的脑中只晕晕乎乎残留着一个想法:以后还是得让嬴欢多操劳。 第33章 我会看着你的 辛棠一觉睡到了中午, 起来的时候还是哈切连天的。 经过昨晚的事情,他意识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套,真的还是该买。 天知道, 本来就很难受了还要用水清理是一件多痛苦的事情。 所以缓过来之后,辛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某宝,选购某套。 本来是事情到这里就该直接结束的,但辛棠把东西加入购物车之后,页面自动跳到了商品推荐栏, 第一个件推荐商品刚好就是他之前浏览过的旗袍。 旗袍整体黑色,胸口镂空一大片,胸部包裹着法式三角的黑色蕾丝, 腰侧是交叉线的分岔,前襟不能完全挡住整个胯部,刚好露出两段凸起的胯骨,欲遮还露, 比不穿还性感。 其实还是好看的。 虽然第一眼他依旧觉得奇怪,但是,一旦多看两眼, 接受了这个设定, 他甚至有点想要。 当然, 辛棠的想要,并不是要买来给自己穿的, 他只是觉得,嬴欢的肌肉恰到好处地结实,线条流畅,还是漂亮的冷白皮,穿上这套黑色的旗袍肯定巨好看。 虽然辛棠心知肚明他很难让嬴欢穿上, 身体却非常诚实地把旗袍加进了购物车。 因为有点心虚,辛棠飞速退回购物车点击付款,直到显示付款失败,他的脑子才稍微清醒一点他的平板还没有绑卡! 上一次没买成东西,他竟然都忘了让嬴欢给他绑卡! 辛棠:就很烦,他总不可能拿着这种东西去让嬴欢给他付钱。 还是得从长计议。 于是今天的嬴欢回家之后,得到了一个比平时殷勤无数倍的辛棠。 辛棠真的是一点都不会演戏,就差把我有事三个字写在脑门上了,嬴欢确实很难视而不见。 吃完晚饭,辛棠特积极去洗碗 ,嬴欢靠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终于舍得开口问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辛棠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努力装出一副一点也不心虚的样子,一边洗碗一边回答:也没什么,就是我今天想买东西,但都没绑定卡,付不了钱。 你想买什么? 就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哦嬴欢的尾音拖得有些长,明明是慵懒的语调,却给人一种诡异的体验。 辛棠怀疑嬴欢是不是已经知道他想买什么东西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