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四时田园》 分卷阅读1 文案 一场莫名其妙的穿越,叶小安接收了异界一个同名同姓的“哥儿”的人生。这颗小白菜日子有点惨,好不容易他大刀阔斧的想要努力一番创造新生活,却被另一个汉子娶了回去……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小安;周南 ┃ 配角:很多 ┃ 其它:种田文;哥儿汉子;忠犬 第1章 穿越 “本来白养着个哑巴就够糟心的了,现在还要拖着个不死不活的哥儿。被人退了亲是他自己不争气,关我啥事?我不管,你们谁爱管就管去。”李金原双手环抱,站在门口恨声道。 “大哥夫这么说可不够厚道,爹爹走的时候不都说好了?你们可是多拿了两亩地,如今就想把老幺扔给我们?”另一人的嗓音完全不输给他,语气中更是满满的嘲讽和不甘。 “我难道没有养他?爹爹当初也说了,养到他成亲,这事儿就不归我们管了。如今是给他寻了好好的亲事,他自己搞砸了,难道还要我养到他死?”李金原被噎了一句,又哪里肯吃这个话头上上的亏,啐了一口道。 “呜呜呜……” “说不出话就别烦人!有本事你养啊,自己就是个吃闲饭的窝囊废,还非要把他当宝贝……”听得那一串意义不明的喊叫,李金原爆声道。 “说的也是,哑巴不是和他最好吗?大哥夫,这事你可不该喊我们来,横竖当初分家的时候说好了,你既然多拿了地,老幺就该你负责。不说了,我要回去做饭,再晚了,当家的回来又该骂了。”何春南说完,脚底抹油般开溜了。开玩笑,看大哥夫说话的架势,还想向他们要东西养那两人呢!也不看看他家的那几亩肥田,每年多收好几担谷子…… “都是你个死人哑巴,谁让你把他抬回来?死就死在外面好了,非要回来脏了我屋子。快抱着他滚开,不把他扔了,你也别回来了!”原本是叫了老二和老三家的来商量,可是一个来了之后只拣不痛不痒的说,还拿几年前分家的事说嘴,另一个干脆就借故不来了。李金原气得可真够呛,何春南还没有走远呢,就拿着扫帚就把还抱着弟弟仵在一旁的哑巴赶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哑巴急得快要哭了。弟弟受了伤,又在大路上躺了大半天。现在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再不吃东西,恐怕就要不行了。 他这样不躲不闪,李金原下手也从不留情,厚厚的扫帚就敲到他头上。手里抱着个人,又挨了重重一下,哑巴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李金原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把将他推出去,顺手把门闩栓上,大声道:“你从哪里把他拣回来的就送回去,否则自己也别回来了!” 原本养一个哑巴就够费事的了,现在连好不容易送出门的老幺竟然也被退了回来,李金原是说什么也不允许的。 终于把人从屋里推了出去,李金原觉得舒服不少。他先悄悄去里屋从窗户看过去,儿子正在用功读书,似乎没有听见方才外面的声音。他满意地点点头,走到外面听见“咿咿呀呀”的声音,心情又被破坏了。恨恨地从桌子上抓起中午剩下的两个窝窝头从窗户里扔出去,道:“叫什么叫?你要跟他一起,你们就住牛棚去吧——没有人拦着你。” 说完,他就往厨房里去了。心里一边琢磨着,禾丰最近读书太费脑了,要给他倒挫点好东西吃才行。 哑巴等了会儿,终于知道不会再有人把门打开。他低头捡起地上的窝窝头,那是他中午因为外出没有吃的。然后抱紧怀里的弟弟,一步步往外走去。周围不少人家听到动静,都悄悄探出头来看。 等叶小安再次恢复意识,还没睁眼就被熏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好好在宾馆里睡觉,怎么会有这么惨绝人寰的味道?他茫然地想了想,然后吓得呼啦扯着身上的被子做坐了起来。 他不是跟朋友去自助游了吗?昨晚刚刚在某自/治县看过梯田,又享受了一顿农家宴,最后七八个人还跟老乡又买了五只活鸡,现宰了在院子里烤。就着啤酒喝到十二点,才因为不好意思再打扰人家休息,晕晕乎乎地去了一早订好的酒店,蒙头就睡。 那他又是怎么来了这个鬼地方!叶小安想起方才“梦中”的场景--显然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过往。 他眨了眨眼睛,又用力闭上再睁开,还是没变。摸了摸脑后的长发,他不得不认清一个事情——他神奇地穿越了。 回想起方才仿佛硬塞到他脑海里的记忆,叶小安也有些无语了,合着这具身体的主人还跟他同名同姓呢! 这个世界里竟然离奇的没有女人,而是由“哥儿”这一种身份取而代之。叶小安这一辈有兄弟五人,前面四个都是三大五粗的汉子。叶家么么快到四十时,叶家老四都已经十岁了,才生下最后一个小哥儿。 要是别家头胎生了哥儿指不定就不开心了,不过叶么么这已经是别人口中老蚌生珠的年纪,又是最后的幺儿,见是个哥儿倒也放在手心里疼了。拿一斤白米才去换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叶小安,从此精细地养了起来。 年纪差得远,叶小安两岁的时候老大就成亲了。所以叶家的大孙子与这小儿子,竟然只差了仅仅三岁。不过爹么生养,本来就对这些兄弟没什么阻碍。六岁之前,村里人都道叶小安是个好命的娃,投身为哥儿还能被家里当个宝。 要是这么一直过下去,即使叶家穷些,按叶么么和叶爹爹疼爱他的劲儿也肯定会给他找个好人家--偏偏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六岁那一年,叶么么不知得了什么急病,竟然没有熬过年关就去了。 叶小安虽然还是叶爹爹手心里的宝,但是叶家老大的孩子已经三岁多,老二也刚刚成家,老三还到处找人相对象。虽然说没分家,但是心力已经不往一处使了。 叶家二十亩田地,年轻时只有叶爹爹和叶么么做是吃力些,但是眼下四个儿子都长大成人,干起来就轻松多了。于是农忙一到,老大老二老三都抢着出去打短工了,好歹一天能有三十文钱不是。至于自家的地,还有老爹和哑巴老四看顾。反正没分家,旁人家也不知道他们的银钱是落了自己口袋,只当他们个个手脚都挺勤快。 这么又过了四年,叶小安也已经十岁了,这时候村里再也没有孩子羡慕他。除了哑巴老四成了个光棍,其他三个哥哥都有自己的孩子。一大家子吃大锅饭 分卷阅读2 ,又没有人特别照顾,更是捞不到好吃的。叶爹爹虽然心疼,但是要顾着他,家里可还有五个孙辈呢! 不知道是从年轻起一直受累如今又常年气闷,还是本身就有病灶,这年秋种过后叶爹爹忽然就一病不起了。大概心里也知道熬不过去,趁着清醒的时候把儿子都叫到床前分家了。 按着村里的惯例,哥儿以后要上别人家门,自然得不到田地。但是因为叶小安年纪小,老四是个哑巴恐怕一辈子也成不了家,所以二十亩地只由三个哥哥占了大头,一人分了五亩。剩下的五亩地叶爹爹也说了,以后呢叶小安由谁照顾,谁家就多拿两亩。最后三亩则留给哑巴养老,以后要真是娶不上哥儿,也不至于饿死。 叶爹爹这话一出,老大家的李金原就抢先应了下来。哑巴已经是个能干的青年,叶小安吃得少,过两年就能说亲了,怎么算下来也是个好活。还有哑巴手里的三亩地,只要进了一家门,难道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叶爹爹去世后,最初两年哑巴干活卖力,连他名下三亩地的谷子也尽入了大哥家,叶小安也手脚勤快,干得多吃得少,磕磕碰碰也就过了。 第三年时叶小安已经十三岁了,按理也应该开始相看人家。村里有不少人看他眉清目秀,做事也利落,都悄悄打探消息。李金原这回不客气,开口就要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对不少人家已经是两三年的进项,登时让大家都打了退堂鼓。一般人家也只要三两银子已经连喜酒都够办好了,哥儿进门多少还能得些随礼。而李金原可说了,叶爹爹当初可是半个子儿也没给叶小安准备的。 村里开始有闲言碎语传出来,反正说亲是没人上门了。这时候哑巴却改了主意,夏收的时候收了谷子也不往大哥家粮仓堆了,自己挑去镇上卖了,把钱都藏了起来。 李金原因为这个没少在家门口咒骂,可是每回哑巴都藏好了银子才进门,他睡的木板床里连鸡毛都翻不出半根。也因此,叶小安和哑巴的日子越发难过起来。李金原三五时就抱怨拖家带口日子不好过,哑巴没良心,叶小安又迟迟没人上门说亲。 好不容易熬过了年,事情就在这个春天有了转机。有天叶小安去集上卖菜,却被一个卖香油的掌柜看上了。村里人去赶集的不少,很快那掌柜就了悟,带着十两银子上门来“提亲”。 这个掌柜已经是有家室的人,而且年纪足足比叶小安大了三倍。他上门来“提亲”,不但叶小安连连摇头,哑巴抵死不肯,连另两个弟弟都觉得丢脸。 可惜没人能阻挡李金原看到十两银子时的决心,连叶小安说要一个人出去过日子的话都被他骂了足足一天,在“迎娶”的马车进来时将人塞入了马车。 叶小安自己做不了主,却也够硬气。马车刚出了村子,就跳了下来撞在村口的大石上,差点血溅五步。就这样也把那掌柜的吓得够慌,眼看他头都撞破了,鼻子下也是出气多入气少,干脆呸了两声就赶着马车走了。 他只是想找个乐子,可没兴致替人收尸。 最后还是哑巴回来发现弟弟不见了,跑出去找,把人抱了回来。 第2章 处境 因为身上太痛加上各种不适应,叶小安第一次只是短暂的醒来一会儿,很快又重新回到黑暗中。 第二次醒来,还没睁眼就发现周围臭气熏天,几乎要让人无法呼吸了。叶小安下意识地捂住鼻子,随即想起这可不是他原来住的酒店了。那一觉不知道让他穿到了哪个旮旯山村,从接收的原主记忆来看,妥妥的还是农耕文明。 想到这里,叶小安不得不坐起来。他可记得虽然四哥把他拖回了家,可是那几个哥夫--这里特有的类似嫂子的存在,可是毫不犹豫地把他扫地出门了。如今他既然还躺着,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他左右打量一眼,很快就明白了,这里大概是叶爹爹叶么么年轻时住过的老房子吧?后来随着几个孩子长大,他们另外找地方盖了新屋,分家的时候也给三个孩子平分了,这个老屋则是在排名第四的哑巴哥哥叶又平名下。 听起来不错,可是实际上老大老二老三每家分了三间屋子崭亮的砖瓦房,而老屋不过是并排两间泥砖屋,面积加起来也就比新屋里的一间大一点点。叶又平接手之后也是闲置着,于是其中一间被老二家用来做牛棚,另一间则是几家人放放农具什么的。 想到这里叶小安更郁闷了,所以说他昨晚就是跟牛比邻而居?除了这屋里本来的异味,臭味都是隔壁传过来的吧。毕竟为了给庄稼积肥,老二家都是半年才清理一次牛棚的。 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想了半天,叶小安只能得出这个结论。这叶爹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知道前头三个儿子都不可靠,还硬要把“不能自理”的四儿子和小哥儿托给他们。要知道叶又平和以前的叶小安几乎把老大家的地里家里的活儿都包揽了,要不然老大能这么逍遥去外村打短工?就连老二老三家的,眼热这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否则怎么会一天到晚鼓动着要把他们赶出去? 要不是叶爹爹的安排,就算叶又平带着叶小安独自在老屋里过也要好得多--至少这两个都不是耍奸弄滑之人,即使只守着那三亩地,也能活下去,还不用三天两头听那一顿咒骂。 如今倒是麻烦了,老大家的一早就恨找不到理由将他们赶出来,肯定不会让他们回去了。话说回来,如今芯子里既然换了人,即使他求着他们回去,叶小安也绝不会答应。但是要怎么跟叶又平说却不太好张口。 这屋里已经十年没有住人,当初就是危房,如今更是躺在床上就能望见顶上的太阳。角落里的蜘蛛网从屋顶垂落在地,床板以外地上堆满了锄头、木柴,看来早就被人家用来储物了。 叶小安盯着看了许久,忽然很想动手把这些东西都扔出去。不过肚子咕噜一声响,他才想起更现实的问题。他们出来之后一粒米都没有,如今该去哪里弄东西填饱肚子?还有四哥去了哪里? 虽然叶家那三兄弟的态度让他一时半会都找不到恶毒的词能形容,但是不得不说叶爹爹叶么么和四哥对他却是全心维护的--虽然最终也没有护他周全。 还是出去看看吧。他站起来,双手合十。心里默默道,虽然我得了你们儿子的身体,也未能在你们生前尽孝,但我一定会帮你们照顾好另一个儿子的。 心 分卷阅读3 里定了定,他才往屋外走去。一路上几乎不敢往地上看去--虽然堂堂七尺男儿,既不怕蜘蛛也不怕老鼠蟑螂,可要是整个地盘都已经被这些生物霸占,乍看上去还真是让人心惊肉跳。 木门已经残旧不堪,门扇下半截常年经受雨水腐蚀和鼠虫啃咬,早已经空了。上面与门框处订合的地方也歪歪扭扭,看来随时都有可能脱落。叶小安看着低矮的门,下意识地弯腰钻了过去,然后才想起,如今换了只有十四岁的身躯,直着身子走出来也毫无压力。 旁边老二家的牛还没有放出去,叶小安刚走出来就听见长长的“哞……”的一声,差点吓得摔到水沟里。 没错,两间屋前只有不足两尺的平整土地,然后便是臭水沟。 叶小安苦着脸,哪怕面前有火坑给他跳也没有如今的形势逼人吧,真是不知从何下手。他咬牙越过水沟,绕过牛棚,很快就看到了前面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四哥。”他发现自己十分自然地喊了出来,竟然没有丝毫犹豫。 叶又平刚刚在空地上生过一堆火,如今拿着树枝弯腰在灰烬里挖来挖去。因为太过专注,甚至没有听见叶小安的叫声。 “四哥!”叶小安提高嗓门又喊了一句,他记得这个哑巴哥哥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因为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好不容易熬过来之后却再也不能说话了,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但如果叫他的名字,还是能够反应过来。 这次叶又平果然听见了,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四处张望,眼神在看到叶小安的时候瞬间亮了起来。 “啊啊啊……”他嘴巴一边叫着,一边用手比划着。 叶小安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四哥在问他怎么起来了,又说给他弄了东西吃。 “我没事了。”原主的记忆已经完全融入到如今叶小安的灵魂中,他也尝试着用以前的办法和叶又平交谈,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 他们比划的动作当然不是正规的手语,不过兄弟俩自小一起长大,相互之间基本也能沟通。这时候叶小安也庆幸,好歹在接收记忆的时候没有出什么差错,不然真是要命了。 等他走近,叶又平露出一个极其开心的笑容,放下手中的树枝蹲下/身子剥起了拢成一堆的红薯。 这时候的红薯还极小,几乎只有两根手指粗细,也不知道哑巴是从哪里找来的。叶小安方才躺着还差点被三个“哥夫”气得气岔,这一刻忽然又觉得眼眶发热了。 十几颗小红薯被放在芋头叶子上,看起来就是为他准备的。见到他过来,叶又平就用手抓了起来,帮他剥去烤焦的外皮才递到他面前。 “好香。”他吸了口气,接过他手上的红薯笑着说。 叶又平顿时笑得更开心了,看着他咬了一口,才放心地又低头剥了起来。 “你也吃,我自己剥。”他第二次把红薯递过来时,叶小安没有再伸手去接,而是从地上哪了一颗剥起来。 肚子很饿,红薯很香。虽然烤得还不太熟,但叶小安还是吃得津津有味。不过叶又平只吃了两根就停了下来,叶小安也学着剥了一颗凑近他嘴边,却被他别开脸打了个手势说:“晚上再吃。” 叶小安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忽然记起他们如今两手空空的处境,也难怪哑巴会担心吃了这顿没下顿。 “没事,吃吧,晚上总不至于饿肚子……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叶小安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红薯,好像在咬李金原身上的肉。说起来恶毒的人他见过不少,可是这样对亲人下手,侵占弟弟财产、把人往死里虐待还要在嘴上占尽便宜的人还真是不多。 横竖现在都是决裂了,只要四哥不再吵着要回去,他要是不狠狠出一口气,那就白活这一回了。 “啊?”叶又平疑惑地张着嘴巴,虽然想留着晚上的口粮,但是弟弟受了这么大的苦,眼看还没吃饱呢,他也不好意思现在就收起来。于是在叶小安的半强迫之下,两人把红薯吃得一干二净。 “四哥,那三亩地的地契在你手上吗?”他记得这个四哥虽然在大哥家任劳任怨任打任骂,但那只是他太老实了,也不想与大哥夫计较。实际上脑子也清楚得很,否则不会虽然田地收成归了大哥家,但是任由李金原怎么软哄硬逼也不把地契交给他“保管”。 叶又平点了点头。 “你没有放在大哥家吧?”虽然想想不可能,但是叶小安还是忍不住要确认一遍。如果真是在那里,还不知道要想什么借口去拿出来。 叶又平摇了摇头。 “那就行,你可要收好了。”叶小安随口叮嘱了一句,又道:“以后我们都不回大哥家了,老屋是爹爹留给你的,我们先在这里住着。”这么一说完,他自己都觉得一阵恶寒,只好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这只是权宜之计! 叶又平低着头,显然心里还有些挣扎。叶小安稍稍一想就知道他的心结,其实他手里有三亩地,自己够勤快又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根本不用在大哥家受气。但是一来有叶爹爹的临终遗言,二来不放心小弟,又怕带着弟弟出来住以后说亲自己是个哑巴给弟弟掉了价,所以才一直觉得让叶小安呆在大哥家才是最好的。 “四哥难道还想回大哥家?”叶小安眼神一转,低声问。叶又平是一个固执的人,光是口头跟他解释只怕怎么说都不管用。还不如让他自己死心,以后也好顺顺当当过日子。 叶又平表情有些羞愧,却是认真地比划着动作。大意是让叶小安回去大哥家,他自己在这里住。若是就这么离开,只怕对小弟的名声不太好。 见他不出声,叶又平以为他不好意思,无声地朝他比划着:“下午我去大哥家说,大哥一定会让你回去的。” “大哥不会让我再回去的,即使他愿意,大哥夫也不会答应的。”叶小安平静地说。倘若他们心里还有半分良知,他们两人如今也不会坐在这里。 叶又平摇摇头,看起来心意已决。 第3章 返家 别看日头已经老高,其实现在不过刚到辰时。而且农户人家早上起来还要先去干一趟活,早饭通常吃得晚。所以这会儿叶小安又被赶进了屋里躺在“床”上,周围却还很安静,村里的汉子都出去干活了。 虽然已经被迫接受了对方的记忆,但是叶小安表示这莫名的穿越之旅还是十分坑人 分卷阅读4 。细细想起来,现在这个兴始王朝却没有天/朝历史上出现过。好吧,这样全民男/男组合生子的方式他自己也是闻所未闻。 他略微将思路整理了一遍,如今这个称之为兴始王朝的时代也是家天下模式的世袭王朝,本质说来与天/朝历史上的封/建王朝并无太大区别,甚至民间风俗、科举制度等方面 都十分相似。不过这里显然只有一种性别,虽然被称作哥儿的一方担负起生育孩子的责任,但在他眼中那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嗯,以前不就从洋葱新闻看过某国已经开始研究男子生育的技术了嘛,怎么说这也是一种进步。这事儿只要不落在自己头上,叶小安表示暂时还是不太介意的。 叶又平将外面刚烧完的灰用新泥盖了,又进来开始收拾东西。看来他已经将这里视为住所,开始打扫了。 “哥,别管了,这屋子可没办法睡。”叶小安翻身坐起来,看着他认真的说。 叶又平虽然是他前头最小的哥哥,但是比他也大了将近十岁。按叶小安今年十四岁算来,他也已经二十三四岁了。以现代的眼光来看正是青春阳光的年纪,在这里却成了承受别人异样眼神的老光棍。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小时候那场伤病的影响,叶又平长得并不似其他三个哥哥高大壮实,整个人看上去黝黑而消瘦。不过要是仔细看起来,他的五官也十分清秀,反而与叶小安有几分相似了。 他看见叶小安阻止的动作,微微顿了下就继续收拾起来。屋里的东西都不是他们的,他不敢乱动,便只是清理地上的垃圾。 “哥,我还有些头疼呢!”叶小安伸手摸了摸头上的伤口,只用麻布粗略包扎了一圈,似乎还是衣服上剪下来的布料。在他看来这个地方根本没办法住,当然也没必要收拾。他故意提到头疼,也是想让叶又平去休息会儿。至于接下来的事情,还是等他缓一口气再说。 毕竟头上的伤口可是实实在在的痛在他身上。 叶又平果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带着几分歉意的朝他笑了笑,比划着告诉他自己出去一会儿。 林下村是塘桥镇辖下人口比较多的村子,村里的人大多都是一两百年前从外地移居而来,至于迁移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因为这个原因林下村也是个杂姓村,基本上同姓的都是一宗同源。 叶家三兄弟便是住在村西,当初八间大屋和中间的堂厅一字排开,在村里看来也有几分阔气。如今被分割成三家,又各自围砌起自己的地盘,已经不复当初的模样了。 李金原早上起来就把家里养的几只老母鸡放了出来,还大方的撒了一把谷子。昨夜少了两个人吃饭,果然剩下了两碗杂米饭和好几个窝窝头。没有那两个碍手碍脚的家伙,以后这个家一定会越过越好。 这么想着,他脸上又露出一个笑容来。小儿子还没有醒来,大儿子叶禾丰已经在温习了。等大儿子明年去赶考,要是得个什么名次回来,就真真是光宗耀祖了。虽然昨日好好的事被叶小安弄得有些晦气,但最后连哑巴也离了家可正合适。 “哟,金原今天起得这么早?你家这几只老母鸡喂得可真不错,亏得阿平每天去割草都挖些蚯蚓带回来……”隔壁屋里刘家么么探出头来,看了一眼他说。 以往只要不是农忙,李金原都会睡个懒觉。等出门的汉子快回来了,叶小安也做好了早饭。他只需喂喂小儿子,等他们回来吃饭就行了。 李金原听了前半句还挺高兴,后来就不太乐意了:“他挖几回蚯蚓,可不把我家禾丰都吓坏了?我家的谷子平日也是尽这些母鸡吃的,就是要它们多生蛋呢,可关阿平什么事?” 刘丁文暗笑不语,叶小安那日不过是用摇出来的浮谷喂了一次,就被骂了半个月,整个村子谁人不知? 李金原看他不怀好意的笑容,啐了一口转身回了屋子。刘丁文往里瞧了一眼,没见到其他人,也觉得有些无趣地走了。 既然叶又平和叶小安不在,李金原做早饭也大方起来。他搬出藏在床底下的鸡蛋篮子拿了两个,又从碗柜顶上拿下装白面的袋子。白面和成面糊,将鸡蛋加下去,烧红了锅挑了一块猪油,再将面糊倒下去,没一会儿面饼就煎好了。 “四叔,你来我家里干什么?昨天不是说要和小叔去老屋住吗?”李金原刚把面饼放好,就听见屋里的叶禾丰在大声问话。 他侧耳一听不对劲,赶紧跑出来。 其实叶又平不会说话,叶小安那日也一直是半昏迷状态,“要去老屋子住”也不过是李金原的话。 叶又平这个时辰过来,原本是因为那边没什么事可做,也想着大哥快回来了在家里好说话。 谁知道到了屋前,只看到大侄子坐在窗前看书。还没先打听呢,禾丰就隔着窗喊了起来。 “我来找你爹爹。”叶又平讨好的笑了笑,粗厚的手比划着告诉他。对于这个众人眼中以后能够光宗耀祖的侄儿,他一向也顺从得很。小时候禾丰也最爱坐在他脖子上去捕蝉摘果,可惜自从他上学堂以后就不太亲近了。 “哟,大清早的我还当是哪里来的贵客呢!”李金原听到儿子的说话声就冲了过来,此时正看到他比划的话,尖酸地道。 叶又平见他进来,又朝他笑了笑。 “又平,不要说我这个做大哥夫的不照顾你。你和小安在我们家里吃喝这么多年,你大哥不也一力担了下来?我们答应照顾小安,如今亲事我们也费尽心思帮他找了好的。嫁到镇上去多好?以后都不用像我们一样做得多吃得少,在铺里翘着腿数银子就好了。可你看看小安做出什么事来?有哪家的哥儿还没进门就要寻死觅活的?也亏得李掌柜不计较,只退亲了事。” 这也是李金原觉得最侥幸的事,白花花的十两银子,要让他还回去真是打死也不可能。反正叶又平不会说话,他噼里啪啦一口气将话都说完了。 林下村冬冷夏热,以前还有不少山猪野兽夜里下来刨田地,甚至窜到人家屋里来。为了安全,村里的人都喜欢聚居。当然最开始都是沾亲带故的做了临近的房子,或者本来就是兄弟分家的。不过几代人过后,这些围住在一起的人家也只是“近邻”罢了。 如今这一片屋子也有八/九户人家,叶家算是新加入的了。当年叶爹爹考虑到他们三兄弟将来要分家,要建的屋子比较大,叶家也只 分卷阅读5 有这一块地适合的。最后屋子建了起来,叶家兄弟如今正好在这一片屋子的边缘。 屋前有一片空地,农忙里晒谷子粮食,平日里就是孩子打闹。 叶又平原本就是站在空地外隔着窗子与叶和丰说话的,李金原这一冲出来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这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叶又平其实只听了个七八成,可是这样也让他有些抬不起头来了。 “小安年纪还小,我会好好劝他的。只要他成亲了,以后就……”短暂的沉默之后,叶又平又抬起头,固执的比划着。 “年纪还小?”李金原听得更是一肚子不满,他尖声道:“你看别人家的哥儿,十四岁连孩儿都生下来了,还有他这般赖在家里的?再等他成亲,也不看看以后哪个敢娶他?莫非你们打的就是这般主意,让我养他一辈子?” 叶又平打的手势挺快,围观的人未必能完全明白。但经过李金原这一番反驳,全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要说亲事,哪家不是爹么说了作数?叶小安平日里看起来规规矩矩和和气气,却想不到会做这么出格的事。长兄为父,要是哪个哥儿都像他那般难以管教,进了门可不也要气死么么? 第4章 争执 村里人家一辈子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生了小子就是指望养老送终,至于小哥儿,安安生生养到十三四岁也就指望找户人家嫁出去了。以后还能不能帮衬爹么也不敢有多大指望,单看陪嫁的厚薄了。 要说以前叶小安在大哥家时不时受些打骂还有人同情,但成亲当日还敢公然违抗甚至寻死,多少让别人难以接受。试想自己家里要是迎了这么个哥儿,一言不合就要寻死觅活,那日子可怎么过? 何况李金原虽然性子刁钻锱铢必较,并不是好相与之人,但除了自家三个孩子,还要养两个弟弟也确实闹心。 “大哥夫说笑了,小安虽然少不经事,但是好歹双手健全,怎么敢赖在大哥家?”叶小安原本是想让固执的叶又平自己来碰碰壁,只要在这里讨不了好,他自然会灭了让他回大哥家的想法。但这事他还没计划好呢,没想到让叶又平歇会儿的工夫,他竟然就跑过来了。幸好他在屋里没有听到声响,觉得不对劲才跟了过来。听得李金原这么公然奚落,哪里还忍得住。 “你这么想最好,我既然将你送出了门,以后就算两清了。李掌柜也说过这亲事作罢,你再要后悔也没有了。我也不指望你报答,只盼你别三天五头的过来打扰禾丰读书就好。”李金原听他松了口,哼了一声道。 这般恶人先告状还厚颜无耻的说法,叶小安差点都忍不住笑了。李掌柜明明就看他快要没气了,怕惹上麻烦才这么说的吧!拿了彩礼钱,将无依无靠的弟弟推出门就是两清? 不过这些口头上的便宜他也不计较了,反正他的目的就是要出来单过。想起他方才记起的事,叶小安笑了笑道:“大哥夫这么说,莫非是要我出来单过?” “怎么能说单过呢?你四哥不是跟你一起吗?既然都是兄弟,总不能让你大哥一个人养你吧?”叶小安是家中幼弟,李金原也没傻到承认故意把他分出去,只抓着他成亲还寻死的把柄,趁机又在众人面前将叶又平推了出去。 “大哥夫既然有吩咐,小安以后自然也不敢再随便上大哥家的门。既然大家都在,索性都……” “小安啊,当初你爹爹明明分了家,却又让你和阿平跟着老大家过,原本就不太合理。等你成了亲,阿平也是要出来单过的。你将婚事毁了,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人群里一个四十多岁的么么见叶又平满脸焦急,不由地开口劝道。 叶小安本来想说趁大家都在做个见证,一听这人打断他的话更是气得脑仁痛。分家的时候叶小安还是个孩子呢,要不是李金原为了抢那两亩地,也未必会落在他家。还有四哥简直就是免费的劳动力,人家农忙去请个短工一天二十个铜板中午还得管一顿饱饭呢,何况前几年四哥自己地里的收入一直都是并入他家的,现在说起来反而像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好,我和四哥住在老屋里也无妨。四哥,屋里的东西还挺多的,咱们收拾收拾用不上的就先拿去卖了……”叶小安也懒得吵了,一个大男人翻这些旧账,还真让人腻味。 “你做梦!屋里的东西可都是我家里置办的,我现在就去拿回来……”李金原恨恨地道,他压根没想到以往唯唯诺诺的叶小安话里话外竟然想将他的东西占为己有。 叶又平扯了扯小安的衣袖,老屋子太破旧了,他们不太可能住进去。如果要全部修补好,大概比重新搭一间屋子还难。既然他们用不着,让大哥家先用一段时间也无妨。 叶小安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这时候可没什么强制驱逐,那两间屋子让他们用多两年指不定就成他家的了。破屋他也不在乎,可好歹还是块宅基地呢,万一被吞了,两人可就真是无容身之地了。 “对了,大哥夫也不用这么着急,我们还是把其他事也说一说罢--刚才你也说了,以后都不想我上门来。”自从理清身体原主的那段记忆以后,叶小安手里可还握着一张牌,势必要让李金原肉痛上半年。 李金原警觉地停下脚步,道:“咱们还有什么没说清的,你到底什么意思?” “大哥夫忘了吗?当初爹爹可不是说过,等我成亲时这两亩地就还给四哥?虽说现在情况有点不一样,但是……”见他一脸谨慎,叶小安缓缓将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还?当初地契可是爹亲手交给我的,小安,你年纪小,这些事情不记得就不要胡口乱说了。”李金原面目狰狞,眼神恨不得把他吃了。 “我虽然年纪小,不过村长伯伯那里可还有文书。我在大哥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碗白饭,两亩地养我是足够了。以前的收成我也不计较了,大哥夫记得将地契送回来,否则闹到村长那里去,可就太伤和气了。” 叶小安在职场身经百战,哪里会被他的眼神吓住,神情自若的把话说完。原来的叶小安也许是不记得这茬事的,不过当时记忆被强行塞入他脑中时,他倒是留意到了这个细节。 看来叶爹爹混了一辈子,对几个儿子的品性倒也清楚得很。只是若叶小安不记得,地契的事没人提起,这两亩地可就彻底落入李金原手里了。 分卷阅读6 空地前远远近近已经有许多人竖起耳朵围观,有看见热闹就停在一边的黄发小儿,也有从屋内听了动静出来的邻人。这个年代,有时候半夜翻个身干点啥事旁边屋子的人都能知道,哪还有啥隐秘可言的。不过往日里都只见过叶又平和叶小安低头挨训,如今听叶小安的话,倒是李金原恼羞成怒了。往日里在他手下吃过亏的人都低头闷乐起来,莫管是啥事呢,只要能让他不痛快就好。 “你!”李金原也想不到当年还是个黄毛小子的人竟然能把事情记得这么清楚,虽然两亩地的地契在他们手里,但是公爹当初分家确实找了村长来做见证。开始叶爹爹是要将地给四个儿子平分的,但是这么一来当时年纪还小的叶小安竟然没有哪一家愿意养。最后还是一旁的村长出了主意,匀两亩地出来交给抚养叶小安的那家,这才引得三兄弟争抢起来。 当时大哥家也就三口人,叶小安名下要是有两亩地的收成,那可比他们三人平均得到的还多。所以原本的负担就变成了肥差,叶爹爹也算满意了,但也言明当叶小安成亲时,这两亩地还是得归还到叶又平名下。不过最后这事连老二和老三家都不知道,否则也不会眼红了这么多年。 “反正我已经死过一回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大哥夫这么干脆将我卖了,口袋里装的银子还稳当不?禾丰以后可是要考举的,万一有个吞占兄弟田地的名声可也不太好听吧?”叶小安望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恶意地说。爱怎么怀疑就怀疑吧,总归老子是真的死而复生了。 叶小安最后一句话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恐怕只有站得最近的李金原听得见。犹是如此,也将他说得脸色煞白。自从学堂里的先生说过禾丰是个读书之材,村里人可都对他亲和不少。 其他人听了他的话,便有人发出一声磋叹,难怪今天看叶小安气势这么强的样子,与以前极不相同。原来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看起来他也是豁出去了。就像村头的林大叔,以前天晚了连林子都不敢进去,自从在山上被野猪刨了一回被人救回来,发狠倒是最爱去山上猎野兽了。 “你……你可有脸说!要是坏了禾丰的前途,爹爹在地下也不会放过你!”明年就是开科考的时候了,李金原对叶禾丰越发严厉,更不会允许有其它事情破坏了他儿子的前程。如今被叶小安这么明目张胆的要挟,激动得唾沫星子飞溅了他一脸。 “我怎么担得起这么大罪名?大哥夫只要快些将地契还了,以后就是有人想说什么也找不到理由。” “好好好,你可够能耐的。且待你大哥回来,你自己与他说去。”李金原心里怒极,既担心他宣扬出去不好收拾,又咬着牙不想失去那两亩地。 “那你们就好好商量商量,横竖春耕还没开始呢!等商量定了,我再来拿地契。”叶小安完全不受他脸色的影响,拉着叶又平就走。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历来只要骂不到自己身上去,围观的人都当看大戏。叶小安三言两语之间就与大哥一家撕破了脸,这件事也从迅速传遍村头村尾,有人同情叶家两个小的一穷二白而且一个小一个哑,也有人幸灾乐祸,暗暗在一旁看热闹。 不管怎么说,叶小安的名声在村里彻底是落到尘埃里去了。 第5章 兄弟 叶根宝回到家时,连附近悄悄围观的人都散尽了。 厨房是分家之后将一间大屋子隔出来的,另外半间屋子自然也改成了卧室。李金原在里面将松木柴劈得啪啪作响,叶根宝一进来就听见了响动。 林下村在附近并不算太穷的,村后靠着座大山,一片连绵不绝的山林里最多的就是松树。这里的人砍得最多的也是松树,烧火时耐用,少烟。 “今天走得有些远了,你们吃过了吧?”叶根宝没有注意到李金原的脸色不太对,放下扁担径自倒了一大碗凉开水咕噜咕噜喝下去,抹了一把脸才道。 李金原闻言,啪的一声将砍了一半的木柴踩断了。 “还没吃?你没吃也该先让禾丰垫垫肚子,他平日里习惯了早些用饭,总这样可不得闹出毛病来?”叶根宝打听得可清楚了,不但要多吃补脑子的东西,还得定时吃,保证充足的时间和精力背书才能记得牢。如今听说禾丰还没吃早饭,顿时不太高兴了。 “吃吃吃,你就惦记着吃。他现在哪里吃得下?你可打听打听,你那两个好弟弟刚才闹了什么事儿!”李金原将手上的柴刀一扔,怒气冲冲的说。 “根才和又成也去山上了,谁又找你说了什么?”叶根宝拿碗的手一顿,难得多问了一句。 “谁说他们呢,你的宝贝小弟,说我们不将手里的地契还回去,以后就要闹得禾丰考不了试--现在哪里还吃得下?”李金原乍一听叶小安的话是受到不少惊吓,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却是愤怒占了上风。以前低眉顺眼跟他说话时声音都不敢提高的人竟然也敢威胁他?这半个时辰里他想了又想,却不愿意自己上门去。好歹还有个亲哥呢,不怕压不住他。 是以叶根宝刚回来,他就率先摆出了态度。 “什么地契?”叶根宝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眉心像是拢成了一道沟壑。他长得更像叶爹爹,高大壮实,面容粗犷,与村子里其他青年汉子也无甚差别。自家小弟的事他也清楚,那日李金原跟他说亲事没成,又平把他带走了。原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今天又提起来。 李金原气结,也不知道他是真忘记了还是没放在心上,道:“小安说当初分家时拿来供养他们的两亩地要拿回去!” “地契不是一直在我们家里,他怎么敢要回去?”叶根宝砰的一声将海碗放在桌上,神情显然十分不悦。田地就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别说要回去,心里胆敢想一想都要掂量一下。 “是啊,但是当初分东西不是找了村长记账?爹爹一开始没说这两亩地给我们,后来也没有改过来。刚刚小安说了,不给他就要等禾丰考试等时候揭发出来,你说怎么办好?”两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即使是在家中也不愿意轻易松口。 李金原眼前一亮,那两亩地他们已经种了许多年,而关于地契的事连老二老三家都不知道。如今即使闹出来,也不一定谁脸上难看。 不过这事还是得趁早解决,一定要在禾丰考试前弄清楚了。 他这么一说,叶根宝的脸色更是黑得 分卷阅读7 像锅底灰了。毫无疑问,在他们心中禾丰既是家中长孙,又是注定有大出息的人。要是为难他,那后果比叶小安从车上跳下来摔死还严重。 “先吃饭,我去找他说。”叶根宝粗着嗓子说,打定主意要小弟把说过的话收回去。 叶家老房子距离叶家三兄弟的地盘走路大概要半刻钟,叶又平一路惴惴不安,倒是比他还矮些的叶小安坚定的拉着他的手。 如今正是最难挨的“三穷四月”,秋收时积存的粮食已经快要吃完了,新的稻种才刚育芽。田地里头也是空荡荡的,偶尔能见到有人在翻地,多数都往山里去了。 到了家,叶小安闻着那一阵阵异味就不想进去。叶又平沉默的松开他的手,从门边拿了一把锄头往屋后去了。 在他的得到的记忆里,这个沉默的哥哥向来都是任劳任怨的。不但一直护着自己,对大哥也十分听从。只要腾得出功夫,其他两个哥哥找他帮忙也几乎从不拒绝。瞧他方才脸色不善,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了大哥夫的奚落,还是不满意自己当众驳了李金原的面子? 屋后传来厚重的锄地声,叶小安只当他要捣鼓着种什么,便随意在地上坐了下来。他也希望即使是这样无厘头的穿越之后也能碰上一个和和乐乐的家庭,但眼瞧着也不可能了。那三个哥哥不可能与他们兄友弟恭,甚至连面子上的工夫也不做,比他以前那个便宜妹妹还不如。 他的人生信条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至于其他的就要看心情了。 身前脚步声响起,叶小安抬头看去,发现叶又平手里捧着一个小铁盒已经走回来了。此时见他看过来,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屋子,示意他跟自己进去。 “四哥,怎么了?”叶小安有些疑惑的走进去,在他身边坐下。 叶又平咧嘴一笑,在他面前将铁盒子打开。 叶小安这才明白他刚才去挖的原来是这个东西,上面还沾有湿润的泥土。铁盒子大概也长了锈,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打开。 不过盖子刚揭开,他就被里面的东西吓了一跳。 “四哥,你从哪里得来这么多……” 叶又平伸出一根食指在嘴边“嘘”了一声,将铁盒子塞入他怀中。 叶小安想了想接过来,里面有八/九粒锃亮的银豆豆,他模糊记得这样一个银豆豆就是官方铸币的一两银子。还有三四串用草绳系着的铜钱,堆满了整个盒子。其中有一根草绳已经腐朽脱落了,看来已经放了不少时日。 粗略算了一下,这里一共大概有十两银子。 “哥,你什么时候攒下这些钱?现在要拿出来做什么?”叶小安帮他数好放在一旁,有些意外的说。他可是知道他们在大哥家的情形的,叶禾丰都不时可以拿到钱,他们可一个铜板也没有得过。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去年因为闹出了给他收高额聘礼的事之后,叶又平就将自己名下那三亩地的收成卖了。 叶又平见了他的动作,又将铁盒子拿过来塞入他手心,然后才慢慢比划着“说”起来。 叶小安看了一会儿就皱起眉头道:“哥,这钱你留着用,我哪里还用得着嫁妆?”别说嫁妆,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将自己“嫁”出去。如果注定不能回去,他也能在这里找出生存之道。若是可以倒是能帮四哥说门亲事,也省得他一个人总是听人使唤。 “我不是故意要让大哥难看,但是那两亩地原本就不是他们的。”叶小安看着他的动作,继续道。 这一家子也真奇怪,以前的叶小安和叶又平性子都软软的,受了苦吃了亏也不出声。反而是三个哥哥,虽然生得高大却为人小气,在几个哥夫的加油添醋下更是斤斤计较。 以前在同学眼中,叶小安也算是个十分容易相与的人。平日里有事相求,只要力所能及都不会推辞。但这次他显然不打算答应叶又平的请求。 退让什么的,只会让贪婪的人当你软弱可欺。 叶家这几间老房子倒是独门独户,不过旁边人家相距也不远,仅有数丈距离。两人没有达成一致意见,叶又平闷闷的留在屋内,叶小安则打算出来透透气。屋子里散发着毫无人气的腐朽,还有隔壁房子飘过去的特殊气味,无论是哪一个都让他无法忍受。 “安哥儿,过来过来!”他刚在屋前转了一下,不远处孙家的门帘晃动,有人走了出来朝他招手道。 叶小安凝目望去,那人大约三十五岁左右,身子骨架也偏瘦小,怀里还抱着个娃娃。他略想了想,便记起这人叫孙金桂,嫁来这里许多年了,怀里的大约是他第三个孩儿。他年幼时孙金桂就爱抱他,后来搬了家,平日里见得也少了。 “金桂么么,今日没有出去呀!”既然想了起来,叶小安便走过去与他打招呼。 “地里没什么做的,三儿也不让我走,你叔就让我在家里歇一歇。”孙金桂搬出一个马扎放在身边,示意他过来坐。 “看来叔和三儿都疼你,不舍得你下地了。”叶小安看了他怀里的孩子一眼,约摸有六七个月大,瞪着黑溜溜的眼睛却不哭不闹。 孙金桂笑了笑,眉宇间看来也十分自豪。不过仅仅是一会儿,他便敛了笑问道:“刚从你大哥家回来?怎么好好的,又与你大哥夫置气?” “哪里敢置气,是我听他说四哥忍不住回了几句--金贵么么早上也下去了?” “没有,我一直在家里,就是听旁人在路边提起。安哥儿,听我一句劝,你搅乱了亲事是你做得不对,别再跟你大哥夫对着干了。日后你总要找个汉子不是?到头来还要要依靠几个哥夫帮忙……” 这样的话叶小安多听一句,心中的郁闷就更添一分。这都是什么事儿?明明他才是被欺负得可怜兮兮的小白菜,却是个个都向着大哥一家。 “小安,你过来一下。”叶小安正要回孙金桂几句,忽然外面一个大嗓门喊了起来,声音震天。 “快,你大哥找你呢!跟他服个软……”孙金桂也听见了,顾不得他要说什么,慌忙将他推了出去。 来到这里两天,除了记忆中的那个影像,叶小安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大哥。他站在路边,眉头紧拧,全身笼罩着低气压。 叶小安走过去,他如今的身高竟然只及叶根宝的肩膀。 “大哥。”别说他没什么印象,就是原主对这个大 分卷阅读8 哥也是敬而远之。叶根宝的脾气比较粗暴,如今又是一家之主,根本容不得人反驳。 “听说你早上去找你大哥夫了?有什么话儿不能等我回来再说,要闹给别人看?小小年纪还惦记什么地契呢,你也不脸红?”禾丰在家里不吃饭,叶根宝憋着一肚子气,见他过来劈头盖脸的就问。 “要不是大哥夫这么当众数落四哥,我又怎么会过去?地契的事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既然大哥要做主,你私下里拿来给我也行。”叶小安还以为至少要先敷衍几句呢,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这么不客气。他被叶又平和孙金桂劝了一通,心里也气闷得很,当下语带讽刺的说。 “你怎么说话的!”叶根宝双眼一瞪,蒲扇般的大手举起就要扇过来。 第6章 舅舅 两人的身高体力都相距甚远,叶根宝正要收拾他树些兄长的威严,下手利落也没有半分留情。 他却没想到站在他面前的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叶小安,又岂会像以前一样逆来顺受?他的右手刚举起来,叶小安就敏感的发现了,略略后退了一步,伸出手臂刚好挡住了他扇过来的巴掌。 这么大的力道,打在脸上只怕半边都得肿起来。叶小安在现代时母亲去世早,在舅舅家里也从未被动过半根手指头。手臂上火辣辣的痛刺激着他的神经,怎料到他还没发声,叶根宝反而先恼羞成怒了。 “你还敢躲?我让你躲,看你怎么躲……” 叶小安冷眼看着他,更久远的记忆也涌了上来。以前的叶小安还真不敢躲,被打得鼻青脸肿出门还得帮他们掩饰。叶根宝分明就是个性情暴戾的人,只是他的暴力多半都落在叶小安和叶又平身上了,旁人却不觉得。 眼见又要挨揍,叶小安毫不犹豫转身就跑。要是有以前的身板,他怎么说也要揍回去。可惜现在说起来有十四岁,实际上却跟十二岁的孩子差不多,根本没有胜算。 “哎,有话好好说……”孙金桂将孩子放回屋里,还想出来劝说劝说,兄弟哪有隔夜仇呢!没想到走出来就看见他们一个跑一个追,顿时傻了眼。 叶小安跑得快,一会儿就跑到了大路上。不过只停下来喘息的机会,叶根宝就追了上来。他心头怒气没有发泄出来,当下弯腰从地上捡了树枝就朝弟弟身上抽过去。 叶小安用手护着头,却没有再跑。叶根宝抽了两下,很快就被人拉住了手。 “根宝,怎么回事?你舅舅来看你们了,有什么话好好与安哥儿说,不要总动手呀!”来人也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身强体壮力气也够大拦住了叶根宝的手。不过真正让他放下树枝的,却是他口中的舅舅。 这个世界虽然看起来皆是男子,但是称呼上也有分别。爹爹这边的兄弟称之为叔伯,么么那方就成为舅家,一般要带个舅字叫人。 叶爹爹没有亲兄弟,几个叔伯兄弟在一个村子里虽然还算亲,但是到了叶根宝他们这一辈毕竟也隔得远了。叶么么原本姓孙,家里却还有两个兄弟。年纪大的也是汉子,就住在孙家村。年纪小的是哥儿,嫁得比较远,并不常来看他们。不过这个小舅舅嫁的汉子家里情况比较好,回来看他们都要带些好东西。叶根宝也拎得清情势,一年来一次时总是好好招呼了。 不过谁也没料到非年非节的,这时候怎么突然来了。 他扔了树枝,大手在衣摆上蹭了几下,又警告似的瞪了叶小安一眼,才转身对着小舅舅道:“小舅,来了怎么不先让人带个话?阿原在家里呢,你先歇歇让人喊我回去就行。” 叶小安顺着他的方向看去,那汉子后面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乍一眼看过去就发现与记忆中的叶么么长得极像。他手上拎着一条草绳串着的草鱼,还有一个鼓鼓的布袋子。身上穿着灰旧的布衣裳,却比村里大部分人家的都要整齐。 “听说安哥儿要出嫁了,怎么的连我们都不通知一声?禾丰说他们现在住哥哥的的老房子,我就顺路过来看看。”孙亚林神情不明的看着叶根宝,随即又落在叶小安身上。 他是知道叶家如今没什么正经的亲戚的,所以即使隔得远,他也延续着以前的习惯每年来这边看看。其实哥哥走了以后,按说该是这几个小辈的去看他,不过开始几年他怜惜他们刚成家立业,走过去也不容易。自己走一趟,也省得他们三四家都要动身。所以对外说起来,都只说自己想出来走走。 眼看这两年这几个孩子日子也过得去,年纪渐长也能相互依靠了。他年初还想着该给安哥儿物色个好人家,却不料昨日上午刚听人说他要出嫁,下午又听说他从车上跳下来摔死了。 这话没个准儿,他心里不太愿意相信。到了村里倒是打听清楚了,原来出嫁、跳车都不假,只是安哥儿运气好,又活了过来。 不管怎么说,两家既然还有往来,安哥儿成亲竟然没给他送个信儿都让孙亚林寒了心。他是知道叶小安的,无论长相还是个性都最像哥哥,往日也最让他心疼。既然已经到了村里,便一心找他问清楚。 李金原收了银子就想快些把人送出去生米煮成熟饭,也免得夜长梦多,哪里还会去通知别人?当时只想着过几日再通知两个舅舅,只推说送信的慢了就遮掩过去了。 “当时日子定得急了,送信给你也要来不及了。就想等……”想到因此生出的种种麻烦事,叶根宝更是对叶小安极为不满。要是安安分分嫁过去,无论是地契还是舅舅都好应付了。 “日子定得急?虽说你是大哥,但是帮他物色了对象也该先跟我商量商量。有哪家的孩子成亲时连舅舅都赶不过来?”孙亚林虽然长相与哥哥颇为相像,个性却更强硬些。何况活了大半辈子,一听就知道叶根宝在胡扯。 “我们也是为了他,好不容易能有个让他到镇上结亲的机会,人家就定了那个日子……”叶根宝梗着脖子说。 “哼,那你刚才又为什么对他动手?”孙亚林在路上有意打听,早就听到不少事儿。忽然觉得以前哥哥最宝贝的小哥儿,过的日子也许并不像他以前看到的不错的样子? “我也没真的下手打……”大路上有不少人来往,只怕都看到了叶小安挨打的模样。幸好他挡了一下,身上也没什么伤痕,叶根宝才故意大声辩解道。 “根宝,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带路的汉子眼见他们家务事没解决,有些尴尬的走了 分卷阅读9 。 “我先在安哥儿这里呆一会儿,你自己忙去吧!”孙亚林叹了口气,没问清楚安哥儿的态度,他到底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儿也没个地方能落脚,舅舅还是先去我们家里坐……”叶根宝话未说完猛然反应过来,对上孙亚林的表情终于脸红了一把。 没有地方落脚,可是他两个弟弟偏偏住在这里…… “不用了,我上回来走得急,这回刚好能与安哥儿说说话。”孙亚林终究没有让他太难堪,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那,舅舅,我帮你将东西拿回去?拎了一路也太累了。”叶根宝缓了口气,伸手要接过他的东西。 “不用了,中午我让又平收拾了吧。”孙亚林摆摆手,没有像往常一样将东西递给他。一年一次的走动,他向来都要从家里收拾些东西分给三家人。到了镇上还会买条鱼、一块猪肉,这些一般都是留在老大家的,因为中午要在他家吃饭。 不过这次他主要找叶小安,所以也不打算去麻烦叶根宝一家,当然也不好将手上的菜送出去。 叶根宝也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伸出去的手顿时上下不是。 叶小安也发现了,朝他讥讽一笑。他还真没见过这样上赶着收东西的,好像晚了半分就要被抢走似的。 “那我先走了,舅舅说完了事再到家里去坐坐,禾丰可想你呢!”叶根宝终于呆不住了,抛下一句话匆匆离去。 孙亚林点了点头,挽着叶小安的手离开了。 叶小安原本想着豁出去不要脸面也要闹一闹李金原了,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怎么也要让他们把那两亩地吐出来。至于名声,他向来只注重里子,面子这种东西也不能让他过得更好。没想到半途冒出一个舅舅,倒是把他的计划打乱了。 两人走回去,叶又平见了孙亚林却是十分高兴,咧着嘴跑上跑下,还找出一个半旧的水壶去孙金桂家打了开水回来。 叶根宝空着手回去,想到舅舅手中那又肥又大的草鱼就忍不住呸了一声,更认定这个弟弟是与他作对。往常舅舅来的时候,可没有哪家敢争着留饭的,毕竟他才是长子呢!那些拎过来的鱼肉,中午舅舅也不怎么碰,接待过之后还能吃上好几天。 “他爹,鱼呢?”这回他刚走到屋前,李金原就迎了出来。 叶根宝脸色更黑了一分,没有开口。 李金原却明白过来,眉头拧成一团,身后叶禾丰的眼神也闪了闪。他们可都看到了,那么一条大草鱼至少四五斤呢!除了年末村里旱塘的时候,他们根本不舍得买新鲜的鱼。 第7章 招待 叶小安也想过要加油添醋将叶根宝一家以前的作为向孙亚林诉苦一番,但是看到他头上的白发又隐隐不太忍心。五十而知天命,这个舅舅的年纪也不轻了,万一气出个好歹更不值当。这个熟悉的称呼更是让他想起如今不知道相隔了几个时空的舅舅,最后还是轻描淡写的说了过去,只不过再也没有打算帮大哥一家掩饰。 “作孽啊!你大哥竟然这么轻贱你的亲事,咳咳,你以前怎么从来不提起?”孙亚林果然被气得直喘粗气,手一拍就要站起来。 “以前……以前觉得一家人和气就好,哪里想到大哥夫会突然这么做?”叶小安也烦恼,但凡以前的叶小安不要这么包子,至少让村里人家都知道他在大哥家过得不如意,现在也不会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村里人反而明里暗里觉得他做得不对。 说到底,他们原先看不起李金原说的这门亲事,但是叶小安跳了车偏偏又没死,反而是他不守规矩了。 “你可真糊涂,以前我要带你回去住几天都死活不肯,就是留在这里被他们挤兑?走,你今日就跟我回去,我在大田镇给你找人家!不对,咱们现在就去你大哥家讨个说法!”大田镇就与塘桥镇相邻,孙亚林坐着牛车来也往往要花上半天时间。他年轻时行事就风风火火,成亲多年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的,这时候一听叶小安的事当即就有了决定。 叶小安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记忆中这个舅舅对他们真是不错的,可惜一年来一次,每回原主都被支使得团团转。李金原要留他在家里干活,当然也不可能让他去舅舅家玩。现在看起来,还是这个舅舅的脾性最对他的胃口。 不过这一次,他也不愿意就这么离开。 “舅舅,现在我也不住在大哥家了,大哥夫也不会再给我说亲事。要是我跟你走了,四哥岂不是一个人住在这里?我想留在这里跟他一起先将这里收拾好,将日子过起来,得了空我再去找你,行吗?” 孙亚林原本态度很坚决,不过听他提起叶又平倒是犹豫起来,半晌之后点了点头。叶又平也已经二十多了,他可以将安哥儿带回去住一段时间,阿平却不太合适。他本来就有缺陷,身边再没一个哥儿搭把手,这破屋烂舍的可怎么办? “你们真的要住在这里?这两间屋子……”孙亚林看着已经不能遮风避雨的老旧房子,皱起了眉头。 “哪能呢!我和四哥准备在旁边先盖两间屋子凑合着用,等攒了钱给四哥说了亲再盖大的青砖瓦房。”叶小安抢先说,旁边的叶又平看见了,吃惊的张大嘴巴。 “嗯,这样子也不错……”看着他乖巧的样子,孙亚林心中也有了打算。他儿子现在成天在外跑,周围村镇的人认识不少,正好回去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对象。 “舅舅就放心吧,等我和四哥忙完了这段日子,一准去你家里玩!”叶小安见他似乎还有些不放心,赶紧又打消他的顾虑。 …… 一顿午饭也吃得坎坷,叶又平在屋外用石子垒了简易炉灶,在上面烧了鱼汤、焖猪肉。叶小安还拿铜板去孙金桂家里买了饭,最后三人席地而坐才算吃饱。 “安哥儿,这般招待你舅舅也太寒碜了吧?”叶小安去还几个大海碗时,孙金桂拉着他的手朝这边努了努嘴说。 他与孙亚林是同一个村里出来的,不过中间差了一个辈分。莫说林下村,对塘桥镇任意一户人家来说,舅家有人上门都是贵客,要拿家里最好的东西出来招待。很多人家即使出去借换,也要弄上几个菜。像叶家这样分了家的,一般都是家境最好的那家留人用饭。他万万没想到这三人竟然这样随便的糊弄过去,所以方才见到叶小安上门借东西都手忙脚乱了。 叶 分卷阅读10 小安眼珠一转,叹气道:“有什么办法?舅舅昨日才听说我又是成亲又是受伤,今日急匆匆就赶过来了。刚才跟大哥说要在这里坐坐……这不午饭时候到了,先将就着吃吧。” 孙金桂大吃一惊:“我以为自己看漏眼了呢,你哥哥他们竟然没有过来请他?”对于村里人来说,这可是天大的怠慢了。 话刚出口,他又发现更大的问题,瞪大了眼:“他们给你说的亲事没有提前通知你舅舅?难怪呢,我就说你两个舅舅待你们都不错,成亲怎么没有一个人上门……” 他望着叶小安的眼神顿时带上一丝怜惜,恍然又觉得自己无意中撞破了什么辛密。 叶小安适时的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孙金桂心肠不坏,但是他身上也有许多人的通病——闲聊时总爱扯些东家长西家短。要是哪家有点是非动静,可够他们说上几天的了。 此时他虽然没有出声,但孙亚林已经无师自通的想起以前李金原要价十两礼金的事,还有那个满肚肥肠又有家室的香油店掌柜,所以说他大哥夫就是想快些把他推出去收了礼金,连自家长辈都不敢通知了?这也可真够黑心的了! 叶小安强笑着与他道别,回到屋前发现叶又平已经将其它东西收拾好了,垒起的炉灶倒留了下来。在新房子盖起来之前,他们大概都要在这里做饭了。 “安哥儿,这里还有糖块和白面,你们这几天先凑合着用。”孙亚林看见他回来也招了招手,将之前带来的布袋子摊开。 糖块分了三份,都用油纸包了,还有一小袋子白面粉。他这回来得仓促,从家里包了糖块也是意思一下哄哄几个孩子。想到没什么东西,还将家里刚买的白面粉也拿上了。这会儿也不用考虑给哪家了,全留给安哥儿得了。 “我们哪里用得着吃白面?舅舅,这是小昱的口粮吧,你还是拿回去吧!”小昱是孙亚林的孙子,平常人家也不舍得常常吃白面,但是条件稍好的都会给小孩子备些,叶小安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下回赶集再给他买就是了。”孙亚林拍了拍他的手,又问:“你名下没有田地,如今你们两人只得阿平那三亩地哪里够吃?何况现在还不到四月……” “现在四哥手里应该有五亩地呢,当初爹爹是说好先匀出两亩给大哥家作为我们的口粮,现下我们出来了,大哥也该将地还给四哥了。” “哦?当初我还说你爹糊涂呢,这么做倒是不错。这几日就要计划种地了,你们准备好那两亩地做什么了吗?”今日过来尽听了些不怎么舒心的事,孙亚林这时候才为他们高兴起来,忙仔细询问。 叶小安顿时有些为难了,低声道:“还没计划呢,我跟大哥夫说了这事,他好像不太高兴……” 孙亚林一皱眉头,道:“你可记得清楚你爹当初确实是说要还给阿平的?” “不会记错的,当初分田地请的就是村长,他那里也有记录。” “那就行了,你们爹么福薄,哪个也没让你们侍候。这样平分了再合适不过,既然有理有据,哪里由得他不高兴?”孙亚林眉头一扬,大声道。 老大家的也过门十多年了,要不是当初闹得过不下去,也不会早早给他们分了家。别看每年上门好像都很热情,可是多少东西搬过来,最后几乎都是空着手回家的。为了这事,家里的孩子都不知道调侃过他多少次了,也从来不肯跟着他过来,因为就连中午那一顿吃的饭菜也不新鲜。 “是,既然舅舅也觉得这样不亏理,我就去找村长说清楚。”叶小安是早就打定主意的,不过若是太过突然恐怕村里的舆论就不站在自己这边。 孙亚林打量他几眼,满意地道:“你总算也机灵些了,你们都是亲兄弟,旁人要是听了都只当我不安好心。要是他们都像阿平这样我也就不操心了。也不说要他们怎么帮衬你,只把自己应得的东西拿回来就好了。” “舅舅说得是。”叶小安感叹在这里能遇上个理解他的人不容易,当即点头赞同。他对那三个便宜哥哥没什么好感,要是加上原身的遭遇说个恨字也不为过。叶根宝要是将地契乖乖还回来,以后两不相往来也就罢了,如果还敢打他的主意,他是半点也不会客气的。 …… 在树荫下歇了一个时辰,因为路途遥远,未时刚过孙亚林就要走了。他拉住了兄弟俩不让他们送,自个儿沿着村路走出去。 叶小安看了看他的脸色,也没有太坚持。 这个村子孙亚林每年都要来,大路却是认识的。不过这回他也没有急着离开,脚下一拐往村西叶根宝家去了。 第8章 证据 他来到时叶根宝正在屋前磨柴刀,李金原则在后面的菜地里打理菜园。 “哟,舅,小安怎么没有送你过来?”叶根宝忽然看他出现在面前还是吓了一跳,忙站起来使唤大儿子去泡茶。 叶禾丰刚从屋里出来歇口气,闻言不太情愿的去了。 “别忙了。”孙亚林挥挥手,道:“我就是过来跟你说几句话。” “舅,你说,我听着呢!”叶家没有什么亲厚的长辈,李金原家那边的亲戚更是常巴望着他们打秋风。儿子明年科考的事他还指望这个舅舅帮些忙呢!中午本来他还要去请舅舅回来吃饭,不过被李金原拦住了,说家里的饭菜实在不适合招待。 孙亚林看看旁边玩耍的孩子,犹豫了一下。叶根宝马上明白了,赶紧领着他进屋里去。 “大宝啊,我听说阿平还有两亩地在你手里?”孙亚林还急着回家,也没有和他兜圈子,直截了当的问。 叶根宝脸色微变,道:“舅舅,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不过转念一想,舅舅也不认得村里其他人,除了两个弟弟,还能是从哪里听来的? “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只问你是不是?” “舅舅这话说得可没来由,爹爹走的时候咱们几兄弟可都在床前。多得两亩地就要连带着供养小安和阿平,我也是没办法才揽下这个事。现在小安他们刚出门呢,就想讨回田地?”叶根宝咬着牙就是不松口,这些年他带着叶又平也开了不少田地,可是哪里比得上耕了几十年的肥田? 孙亚林也算是看着他长大了,这会儿见他眼神闪忽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这会儿手上没证据,他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分卷阅读11 ,又想起早早去了的哥哥,若是知道他们兄弟间生了矛盾,不晓得会怎么难过。因此仍是苦口婆心地劝道:“两亩地也不能让你发财,却是阿平和安哥儿的口粮。你爹爹好歹给你张罗了亲事,他们两个却是没家没当呢!即使是口头说的,你作为大哥也该还给他们……” 他都不好意思提,哪个镇里没几家可怜的,人家有大哥拉扯着兄弟长大的,哪里会有收口粮的道理? “我不知道舅舅是怎么听来的风言风语,不过田地确实都是爹爹在的时候分的。要是给他们两亩,二弟三弟找我又怎么办?”这几年家里是李金原掌握大局,叶又平和叶小安则是干农活的主要劳力,叶根宝有空就在外面做短工,见识多了嘴上也越来越厉害。 “你……”孙亚林失望的看了他一眼,决定先回去,过几日再让儿子过来帮安哥儿说话,不管是非先去村长那里找写下来的记录。 目送他出门,叶根宝的脸色也阴沉下来,李金原也很快进了屋。这里的屋子前后都有一人高的木窗,他刚才贴着墙就把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找的人怎么说?”自从叶小安将地契的事说了出来,他们就找人做了准备。既然能将话说得有恃无恐,自然也不怕闹到村长那里去。 “已经处理好了,他们去了也看不到。”孙亚林的话让李金原十分不舒服,不过想到之前李秋庭跟他打的眼色,很快又得意起来。 “到时候你别多话,他们没有证据,怎么说也没有用。”见他满脸掩不住的喜色,叶根宝没好气的叮嘱他。 “知道了。” 叶小安见舅舅坚决的拦住不让他送就猜到他可能会去找叶根宝,不过想来以他们夫夫的个性即使去问也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他略一思忖,便沿着记忆中村长家的方向走去。 林下村的村长姓徐,这个姓氏在整个塘桥镇都颇有分量。徐姓子孙众多,可供选择的接任者也有了考究的余地,因此近年来这村长的职务还没有旁落过他姓。 这一任村长年届六十,在兄弟中排行第三,年轻时人称徐三,年纪大了,如今的孩子都得恭敬地喊一句徐三叔公。他小时候上过几年学堂,也常有人请去立字据写地契,为人尚算公正。 “安哥儿?” 徐三叔公家的屋子在村里是首屈一指的气派,他们如今是四代同堂,屋子越扩越大,但是外面始终用围墙圈了起来。村里人都知道这是仿照镇里人家的式样,不但费人工,青砖也用得比别人多了一倍。这时叶小安刚走近,就听到别人叫他的名字。 他下意识转头看过去,来人生得浓眉大眼,左边眼下有一道浅浅的旧疤,还带着寒意的天竟然只穿着粗布短衣。虽然看起来有点陌生,但记忆中显然是有这人的,他很自然地脱口而出:“甲钦叔!” 徐甲钦几乎被吓了一跳,安哥儿在村里算是比较安静不喜动的人,以前打招呼声音也细若蚊鸣。这般清脆且中气十足的样子却不常见。 他很快反应过来,笑着道:“安哥儿有什么事吗?” 叶小安也努力回想着这个人相关的事,他是徐三的长子,为人宽厚本分,倒不像其他兄弟常往外跑。随着年纪渐长,在村里也算说得上话。村里人口不少,有时候找上门来他也会先协助处理调解一些小事。 村里的话向来传得快,徐甲钦虽然不爱听,但是对于叶家近来的事情也有所耳闻。不过人家兄弟是老子还在就分了家,既不用重新立户也无需分割家产。虽说一个哑巴和一个小哥儿这样出了家门有点狼狈,但是除了在心里叹一声气也没什么能帮得上的。 叶家的底子也不算差,只是当初兄弟几个没长大时安哥儿的爹么才那么拼命干活。现在各自有了家室也越过越好,只除了这两个小的可怜些。不过他也看得清楚,别看叶家三兄弟如今交好了不少人家,衣食在村里也算中等了,但是以前每年都有这两个小的帮忙,以后要顾着家里头,可不见得有那么好机会常常往外做工了。 “我过来找徐三叔公,他在家里吗?”叶小安知道他想帮忙,不过当年的事外人就只有徐三叔公在场。 “安哥儿,你是想要米粮,还是想借屋子住?”徐甲钦试探的问。村里有早些年捐出来的祭田,除了祭祀和修缮祖坟,每年的盈余都有记录。几十年前曾有天灾,当时也规定条件符合,可以用来救济村里人。 如今春耕未开,还得好几个月才有收成。他们兄弟俩要是实在困难,也许可以申请几天的口粮。 叶小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他初来乍到还没联想到祭田的事,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有另外的事儿……徐三叔公有空不?” 徐甲钦见他执意不说,只得指了指远处道:“我爹说要出去走走,往前面去了。他大概没走远,你过去试试。” 去年家里的孙子都给他生了重孙,田地里徐三早也不用亲自去了,但是不时还是喜欢到田边走一走,给别人指点种地的经验。叶小安追过去时,他已经回到一半了。 徐甲钦目送着他走远,自己也打开屋门,刚走进去,就闻见一阵烧焦的味道。 家里的孩子多,他循着味道找过去,却看见三弟家刚进门的哥儿在往炉灶里塞东西。 “大伯!”李秋庭抬头看到他,猛然吓了一大跳,站起来有些紧张地喊道。 “我以为孩子在玩火呢,没事。”平日里也避嫌,徐甲钦对李秋庭也不太了解。虽然有些奇怪这个时辰他怎么会在厨房里,但到底没有多想。见他一脸紧张,反而是出声安慰了一句就离开了。 确定他离开后,李秋庭将最后几张纸扔进了炉灶里,看着火舌将它们吞没,紧张的心才平静下来。接着他用旧灰将火掩灭了,拍了拍手离开厨房。 “我记得最后好像是这么说的。”徐三已经听完叶小安的话,努力想了想才点头道。 现在做什么都讲究白纸黑字,哪怕是个锅碗瓢盆都要写清楚。那些东西都在他屋里,平日里他没事当然也不会翻看,不过他人虽然老了,记性却还不差,因此还有几分自信不会错。 叶小安松了口气,他虽然从原主的记忆里十分确定这件事,但是有确凿的物证却不一样。面对老人疑惑的眼神,他低声道:“这不马上就要春耕了,四哥没办法说出口,我才想替他问问。明天恐怕还要麻烦徐三叔公将字据拿 分卷阅读12 出来,也好让大哥夫服气。” “没问题,你们什么时候想来看都可以。”作为一村之长,许多字契合约在他那里都有存底,双方要是有异议随时可以去看。徐三虽然觉得按叶大那时候的年纪记的事情竟然不如当时还是个孩子的小哥儿清楚有些奇怪,不过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那就麻烦徐三叔公了。”叶小安得了答案,也不急着去找李金原了。 第9章 征兆 即使搭个简易的房子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当晚兄弟两人还是睡在“牛栏”隔壁,那间堆满了农具的屋子。叶又平找来去年的稻草,先在床上铺了厚厚一层,然后才在地上也铺了一个,蜷着身子就睡下了。 稻草扎人,不过这时候他们也没有多余的被褥能够垫上。叶又平向来要求不高,转了几个身呼吸渐缓,可怜叶小安却是辗转难寐。 以前他也觉得自己对物质享受的要求不高了,但这样简陋的“床铺”显然还在挑战着他的极限。只得眼睁睁数着时间过去,将近黎明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不过他的运气显然不太好,才堪堪入睡就被一阵刺耳的声音吵醒了。 他还在继续睡和起床之间努力搏斗,就听到有人尖锐的道:“东西可不敢在你们这里放了,谁知道来晚了会少些什么?” 他的声音像是一盘冷水,豁然将叶小安刺激得清醒了,再次意识到如今连觉也睡不好,大部分原因可不就是拜这个人所赐? “大哥夫一清早就来扰人清梦,真以为嗓门大就有理了?”他张开眼看到叶又平手脚无措的站在李金原旁边,想来方才他是“说”了什么才让李金原这么说。 “卯时都要过了,这个时辰还敢说早?安哥儿,我说你这一身懒骨头,还看不上李掌柜,是想让哑哥养你一辈子?”李金原嗤笑一声,似乎找到了数落他的理由。卯时,要是农忙时候,一般人家都插完几垄秧苗了! “我们既没有田地忙活,也没有屋舍堆柴草。躺着倒还能省些粮食,早早起来难道去看太阳?”叶小安伸了个懒腰,虽然有些精神不济,但好不容易天亮了,当然要起来做正事。眼看李金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挑眉又道:“不过等大哥将那两亩地拿回来种稻,我和四哥也得忙碌一阵了。” 屋檐冻琉璃,赶快深翻地。这里的人种田习惯在当年秋收之后就将来年开春要种的地翻了,白茬地经过深翻松了土,又能灭虫害。也因此在春播之前农活并不重,不过若是要种水稻,还得提前引水。叶小安话里话外已经将那两亩地划到他们名下,还大声说要拿来种稻,可将李金原激得够呛。 昨夜里在屋外找人闲嗑,就有不长眼的上来问为什么当时要将叶小安许配出去,两个舅舅竟然没有出面。尽管他用了时间来不及这个理由,但显然有些人并不相信,甚至开始说爹爹在时叶家的小儿子有多么受宠、听话,又说到了他们家之后怎么干活…… “种稻?就是做梦你也别在我跟前说!”叶根宝昨天还让他忍耐,不过李金原在他们面前向来颐指气使惯了,哪里忍得住他话中的挑衅。何况现在他已经是十拿九稳了,也不怕说。 “不见棺材不落泪,行,把地契带上,咱们还是去村长家说吧。”叶小安翻身/下了床,经不起折腾的木床吱呀作响,好像快要散架了。他理了理头发,连洗漱的心情都没有了。 李金原打的主意本来是能拖多久算多久,哪想得到以前唯唯诺诺的人这两日竟然会步步紧逼。他将手上的东西一扔,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真是养再久也是白眼狼,在哥哥家吃吃喝喝这么多年不说哩,踏出门竟然还想昧我们家的地。你吃的穿的哪个不要钱?咱们都不与你……” 他走得快,声音也大,很快路旁经过要去山上或者河里洗衣的人都停了下来。 叶小安跟在他身后,看似慢悠悠,却也跟得上他的脚步。看一眼四周围观的人,他没有像以往一年低下头去,反而接着道:“吃的穿的怎么了?一年四季吃的都是我种出来的菜,这么多年没有给我做过一身衣裳。大哥夫养了我这么多年不得了,四哥不也给你做了这么多年白工?咱爹还给我留了两亩地作为我的口粮,前几日又得了李掌柜十两银子,大哥夫也不吃亏吧?” 好听的名声留着也不能吃了,叶小安也不想做兄友弟恭的典范。何况这么多年李金原对外也没说过他一句好话,反而是做错一点事就要被在村子里大肆宣扬,人人都只当他又笨干活又慢,名声什么的早就没有了。 “要命啰,这么多年我拉扯大你们兄弟俩,不敢居功也是有苦劳的。现下你两片嘴一搭就说这么没良心的话……我怎么命这么苦啊!”李金原说着,就抓着前面过来安慰他的人的手不放,一脸伤心欲绝。那人原本是听他们吵得激烈想过来劝和的,被他紧紧攥住手也只能拍了拍他的背。 “安哥儿嘴皮子怎么变得这般利索了,不过这样与他哥夫吵架,以后哪里还说得上人家?他大哥好坏是养了他这么多年,这么说也太不妥了。”人群中有提着衣物的么么摇着头开了腔,虽然都知道李金原不是好相与的,但是多少是受人恩惠了呢,又是自家亲哥的对象。 旁边的人撇了撇嘴,接着道:“哪等今日才说不上人家?虽然脸皮子生得好,但是体弱看起来就不经生,性子又还这般,啧啧。”他最早也想将叶小安说给自家儿子,但是李金原开口要的礼金和说的话着实把他酸了一顿,也因此对李金原和叶小安哪个都记恨上了。 “这么多年他也没说什么,怎么眼看着分开过了反而闹起来?安哥儿也太拎不清了,这不是白白……唉!”后面也有人接了话,语气里对叶小安大庭广众之下与大哥夫争执也不赞同。在大部分人的眼里,他即使在哥哥家吃点亏,可人家毕竟不是爹么呢,哪能样样由着你? “没良心?大哥夫倒是摸摸自己的良心,说这话亏心不?两亩地的收成养我们两张口,还有四哥三亩地的收成以前不也归你们了?还是我们干得活少了?大家也仔细想想,哪次农忙四哥不是早出晚归,比去别人家做短工干得还多?前年为了我煮饭多下了把米将我打得起不了身,还是敬开叔拿了药给我才好起来。怎么这一次就不让我摔死算了?” 叶小安说着竟然眼眶微红,他接受了记忆,自然也包含了其中多年来的委屈和恨意。下雨时来不及收起晒的谷子被拿着木棍 分卷阅读13 就抽,不管酷暑还是寒冬一早起来做饭洗衣。他们一家可是五口人!还有四哥,每次农忙中午也不准回家,只让送了饭到田里吃完好节省时间。 “好好好,你想用死来威胁我?咱们这就去村长家说清楚!没有半点纲常啥……”李金原却不心虚,而是觉得无比愤怒。他张口想说儿子口中的“纲常伦理”,不过显然没有记住那个词。顿了会儿只得甩下狠话道:“你有本事一辈子别跟我们来往!丢脸面!” “大哥夫昨日让我以后别上你家的门,现下又说一辈子不要来往,我的脸皮再厚,也会记得大哥夫的教诲的。”和这样的人家老死不相往来,叶小安也没觉得有什么遗憾的。反倒是他这么爽快答应去村长家总觉得有点蹊跷,不过有昨日徐三叔公的话,他也没有太过担心。 当时他还问徐三叔公要不要先回去找出字契先确认,徐三叔公还说即使他家的房子没了,这些字契也不会没有的。 众目睽睽之下李金原不得不当头往村长家走去,只是口中还不时低声骂骂咧咧。叶小安与他保持几步的距离,对这种口头的念叨也懒得计较。还有几个村里人竟然也跟了过来,似乎想看叶家这一出闹剧。 李金原和叶小安都没有发现,叶家老三娶过门的哥儿,也就是三哥夫林贵枝原先也远远站在人群中,不过这时候并没有跟过去,反而加快脚步往他们家的方向去了。 几人来到村长家的围墙外,有心急看热闹的远远就喊了徐三叔公的名字。李金原暗恼他们看热闹不怕事大,正要上前拍门,却看见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甲钦哥,村长在吗?”虽说十分有把握,但是李金原看见他严肃的脸还是下意思的低下了头。 “在,进来吧。”徐甲钦看起来很平静,似乎对他们的出现一点也不惊讶。李金原只以为他是听见了这事的风声,叶小安却敏感的觉得他的情绪不太对。 好像……类似于生气或者愤怒的感觉。 徐甲钦打开大门之后自己却站在一侧,等他们两人进去之后却挡住了后面想要进去的人,道:“他们家既然有事,等说完了事儿再来家里坐吧?” 身后几人略有些意外,不过见他这样商量的口吻,也就顺势走了。以往也有到村长家断家事的,却不会这样当成秘密,向来只有镇上的公差来通知徭役或者租税的事才不让人旁听。 “爹已经等你们一会儿了。”徐甲钦也没有多解释什么,率先领着他们往里面走去。 第10章 字契 徐家的屋子挺大,人口也多,现在却显得有些安静。看起来徐甲钦带他们去的地方也不是厅堂,而是徐三叔公的屋子。 李金原觉得有些不对,不过是查看一下当初的字契,徐三叔向来十分随便,在厅里喝杯茶的工夫就看完了,怎么弄得这般神神秘秘? “来了?”徐三的屋子不小,外头也摆了茶几和几把椅子。他们进来时,他正靠坐在椅子上狠狠吸了一口烟。说完也不等他们回应,冲跟在后头的徐甲钦道:“将叶家老大也喊来。” “已经让人去喊了。”徐甲钦应了一声,走到他旁边站定。相处了几十年,他对自家爹十分了解,只怕他说得激动,又要气着了。 “三叔是什么意思?小安就是忘了些事儿,您老跟他说说就好了。这也不用我家汉子过来吧?他还在田里呢!”李金原见这架势心中有些不安,也不像原先想着要把事情闹大了,只要那两亩地能稳稳当当收入囊中就好。 徐三没理他,慢悠悠的呼出一圈烟雾,将烟杆放下才看了他一眼,问:“你和叶老大成亲也十多年了吧?禾丰都十几岁了。我记得你和庭哥儿都是南庄的?” 南庄也是属于塘桥镇的一个小乡村,里面的人家只有两姓,不是姓曾就是姓李。那里的人家都有祖训,不得与同姓或李姓成亲,因此多年来一直是外嫁外娶的模式。 “是啊,不过庭哥儿比我小了十岁,他才刚懂事我就出门了,也不怎么相熟。”出门就是成亲离开家,李金原听他提起李秋庭心就砰砰直跳,当下勉强道。 徐三哼了一声,正要说什么,那边就响起了敲门声。几人转头看去,原来是叶根宝、叶根才都来了。大概还在田里就被叫了回来,两人的裤腿还高高卷起,脚上沾着泥巴。 “来得正好,既然是你爹当年托我做的事,我今日便跟你们再说一遍。”徐三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人来齐了正好,省得他还要两边解释。 “三叔,事情都过了这么久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我们可都规规矩矩,当时连一双筷子也没有多拿。”叶根才擦了擦汗,来喊他们的人走得飞快,也不说什么事,可把他唬住了。直到现在看到大哥夫和小弟,才想起自家哥儿昨晚悄悄跟他嘀咕的话。 “这事跟你关系不大,不过你们兄弟那么多个,我也让他们找一个过来作旁证,省得以后再有人说道。”徐三做了这么多年村长,不时要与镇上的公差打交道,也颇有些见识。这事儿一次说清了,又有证人,以后也不用再闹到他这里来。说到底,叶老大家这般作为不就以为当时说的话没人知道吗?甚至他一个村长,也不能无凭无据的帮人说话,尤其是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三叔的意思是这事跟我有关?不知道是什么事又给三叔你老添麻烦了?”叶根宝皱起眉头,粗着嗓子说。 “当年分家你爹请了我去,原本说好二十亩地是你们兄弟四个平分的,你们都还记得吧?”见他不耐烦,徐三也没有多话。他的手又摸到茶几上的烟杆,不过上面卷的烟草已经灭了,只得又放下。 “记得,可是小安没有田地,阿平一个人不会说话连买东西都不方便。所以后来爹决定让他们跟着我,从阿平分的地里匀两亩给我家。前些日子小安本来要出门的,他自己弄砸了,也不愿意再跟我们过。可不管怎么说,我也算完成了爹的嘱托。”叶根宝气势汹汹的说完,仗着身高俯视着叶小安。暗想要是一会儿村长跟着求他,也许可以让哑巴弟弟回来?在水田里干活真不好受,以前哑巴一个人就能做好,现在这些活却全落在他身上了。 “对,匀两亩地给你家作为他们两个人的口粮。不过后来也说好,他们什么时候离开你家,这份地就得还给又平--现在再不捣弄种地就要迟了,你们是不是也该还回去了?”徐三敲了敲烟杆,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分卷阅读14 叶根才听得愣住了,似乎并不知道这一出。不过好坏都跟自己家没关系,因此忍住没有出声。 反观叶根宝却是一脸惊讶的样子,道:“三叔是不是记错了?我爹说的是这两亩地匀给我们家,可没说过要还回去!要知道,养他们两个四年可不容易!” “爹确实是这么说的,是大哥忘了吧!”因为有徐三叔公坐镇,叶小安一直保持安静,这时候才站出来说。 叶根宝狠狠盯了他一眼,对徐三说:“三叔,他就是个孩子,几年前的事哪里还记得?” “安哥儿昨晚就找我想查看当时的字契,我还让他今天再来。谁知家里放得好好的册子,忽然会不见了?叶大,当时分家安哥儿已经十岁了,又平更是快二十的汉子。这几年他们给你们家也帮了不少忙吧?你们既是亲兄弟……” “他要是想着我是亲大哥,怎么会为了两亩地抹黑我的名声!”叶根宝听他说到册子不见了,又想用兄弟情分说服他,语气更悲痛。 可不就是亲兄弟?亲弟弟怎么能要亲哥的地呢? “他一个庄稼汉子就算了,我家禾丰以后可还要科考呢!我辛辛苦苦养了他这么多年,从个小孩儿到成亲的年纪……”听了他的话,李金原更是哭天抢地的叫起来。 叶小安没料到册子竟然会不见,苦思接下来该怎么争取主动。叶根才退了一步,对于这样的争吵不为所动。 “那份字契,当初你们都是画了押的。”徐三等他们哭闹了一番,才再次开口。他使了个眼色,徐甲钦就走进里间拿了一张薄薄的纸出来。几人听他开口都将目光转回他身上,这时候脸色也各不相同。 “昨天发现丢失的只是我自己抄录的备份,你们分家时画了押的字契还在这里。根才,你识字吗?”徐三展开边角泛黄的纸,朝叶根才问道。 叶根才摇了摇头。 “那甲钦就代替他将纸上的内容念一念吧!”徐三得了他的答案,点了点头将纸递回给身后的儿子。 李金原脸色大变,道:“备份?那我怎么知道这份是不是真的?” 徐三闻言看向他,经历过岁月风霜洗礼的双眸在他身上扫过,良久才淡淡地说:“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对一下当初印下的指印。不过这事我没办法验证,你们去镇上请公差回来,我也会配合的。” 见他们都没有异议,徐甲钦清了清嗓子开始念。从最开始他们兄弟无人的姓名,分家时各自得了哪些物件、房屋、田地,还有末尾那句“小安成亲后,黄泥坑东边三块地合计四亩应归还到又平名下”,一概清清楚楚。 叶小安轻轻舒了口气,这是他来到这里以后就决意要做的第一件事,虽说自己占理,但是这里“人情社会”现象显然比他习惯的那个年代更甚。如今物证给力,徐三也处理得公正,他已经满意了。 这两亩地最后到底归谁,反正都不会落在叶根才头上。他虽然对这个结果有些吃惊,但心底隐隐的似乎也有几分难以置信和幸灾乐祸。当时有了这两亩地,兄弟三个谁不争着想让小弟来家里?偏偏他是大哥就一锤定音了。如今听来却有出入,大哥家这几年的日子过得比他们好不少,现在少了两亩地又减了两个人手,以后可不好说了。 脸色最难看的就是叶根宝和李金原了。叶根宝怒瞪了李金原一眼,没想到他信心十足找的人办事却不靠谱,连是不是真正的字契都分不清。李金原却意会错了他的眼神,两人一同开口,说法却截然不同。 “三叔,原来是我记错了,地契我会还给四弟的……”叶根宝知道有字契肯定糊弄不过徐三叔公,虽然心疼能值十五六两银子的地,但也只能认了。 “上面写的也是成亲了才需要还回去,现在当然还得由我们家保管……”李金原却盯着那两亩地每年带来的收成,自以为钻了空子死咬着不肯松口。 要不是现在就在村长家里对簿公堂,或者有所依仗的人借此耍无赖或许还真是拿他没办法。但徐家人已经在林下村做了上百年的村长,又哪里会任由他这样耍嘴皮子。 “叶大,就按你说的办。现在就将地契拿来,我让甲钦交给你四弟,以后这两亩地才再没有纷争。”徐三当机立断给他们做了决定,李金原听了自家汉子的话,似乎也意识到其他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 “辛苦徐三叔公了,四哥知道了也会很感激你的。”以为总算尘埃落定,叶小安上前道。 那边叶根宝、叶根才当头,李金原灰溜溜的跟在他们身后,依次就要离开。 徐三朝叶小安摆了摆手,却是喊住了李金原:“叶大家的留一下,庭哥儿有事找你。” 李金原一顿,有些不情不愿地道:“有事让他上我家去,我回去赶着做饭呢!” 送他们出去的徐甲钦忍不住了,低声道:“你找他做了什么事都不记得了?” 要不是顾及家里的名声,爹爹刚才就将事情说了出来。偏生这人说什么都理直气壮,好像背地里做的事没人知道一样。 “你……”李金原以为弄丢的不是真正的地契就够倒霉了,万万没想到他话里似乎还知道了些什么。 “他爹,我留下来跟庭哥儿说会话。”见几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李金原心底呸了一声,咬牙道。 叶根宝“嗯”了一声,率先走了出去。 “哥,藏得够深的啊!两亩地的粮食不少吧?还是快些还给四弟好,说不定他还能攒钱买个哥儿过日子。”出了门,叶根才拍了拍大哥的肩膀说。 叶小安看了他一眼,这样轻视的语气说起四哥,怎么都难让他有好感。 身后的门已经掩上,叶根宝也知道李金原被留下肯定不是“说会话”这么简单,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被抓到把柄。他难得没有理会弟弟有些挑刺的话,闷头往家里走去。 第11章 新生 徐家西屋,桌子上端正摆着两个中年男子的画像,而李秋庭面对画像直挺挺的跪着,一动不动。 他今年不过十六岁,在南庄里虽然算是相貌出挑的,但爹么一辈子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家世实在一般。能进徐家的门,李金原当初对他也有不少提点。也正是这个原因,两个原本在村里没什么交集的人到了林下村之后有了几分交情。 李金原找上他的时候他也 分卷阅读15 犹豫了许久,最后才答应试试。哪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他找个没人的机会进了那屋子,打开箱子就看到了那本简册。想到李金原总是有意无意的在他面前提起当初的“帮助”,他一咬牙就拿出来烧了。 本以为天衣无缝,谁知老爷子当晚就翻箱倒柜要找册子,最后在炉灶后找到两张没烧干净的纸。 不知该怨自己眼神不好,还是怪大伯进来得太巧合,两人打那一个照面也成了其中的铁证。 从昨晚事发的那刻起他就跪在这里,如今脑子放空,已经没有心思想别的了。 “李金原已经过来了,你到厅里去吧!”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他许久才反应过来,对方已经离开了。 叶小安没有理会叶根才刻意打听消息的话,与他打过招呼后就径自离开了。有些刚看过热闹的人在低头私语,不过他也没空理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当没听见。 他回到家里,之前关着牛的屋子已经被打开了,叶又平正在里面打扫。 “四哥!”叶小安忍住冲鼻的气味,敲了敲门朝叶又平比划了个出来的手势。 叶又平眼角的余光正瞄到他,十分高兴的走了出来。 “四哥,徐三叔公已经说了,爹确实说过那两亩地是要还给你的。要是甲钦叔将地契拿过来,你收下就行了。”这两句话叶小安比划得纠结,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只得一遍遍重复着地契和收下这两个词。 叶又平摸了摸他的头发,慎重的点了点头。以前他只想出力把这个弟弟养大,后来发现大哥夫对他亲事不上心,就想给他攒点嫁妆。他一个人吃不了多少,田地也没有看得太重。但是这么多年,好坏他心中也早就有了计较,既然弟弟说那是他的,那就拿回来吧! 叶小安见他答应了也放心下来,又道:“这屋子也别打扫了,以后就用来积肥吧!咱们去找些木板先订间屋子睡觉,也省得受臭气熏着。” 他在旅游的时候就见过农村人家订那种屋子,有点像建筑工地里的简易棚。他们两人身形都不大,只要订个长宽两米以上的位置就够了。住起来当然不舒服,但他权当去露营了。挨过这几天,要是能找几个人帮忙也许很快就能将屋子起好。 叶又平原本不太愿意,但看到弟弟眼下的黑影,仔细想了想他比划的东西,勉强同意了。 他离开去找木板,叶小安便留在原处打算选个地方建临时的屋子。相比起村里许多房子紧挨在一起的人家,他们的地方还挺大。从大路走进来,前边是这两间屋子,后面则是已经荒废的茅厕。茅厕边上有一丛竹子,接着就是以前用来做菜地的约摸五厘地。 记得当初叶爹爹常自豪地提起这块地是他们开垦的,虽然菜地贫瘠,却不减乐趣。对比现在的荒凉,不免有几分感叹。叶小安想了想,春天的风多半是从东面的山上吹过来,最后选了茅厕东面的方向。过几日将那旧茅厕填了,看到也不会觉得膈应。 心中有了决定,叶小安心想要靠劳动创业财富了,可是举起手一看,这小胳膊小腿的,真是让人发愁。 其实也不怪他长不好,自从十岁那年到了大哥家,这身体的原主和叶又平可是干活像牛,吃饭像猫。别说去添碗,就是粗粮饭也不敢装满。没吃没喝的,整日在家里还精神压抑,要是能长好才怪了。 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吧……叶小安眯眼看着天上的太阳,蹲下/身开始给选定的地方除草。 这边忙得热火朝天,徐家的气氛却是剑拔弩张。李秋庭原先被逼问了几句就全说清楚了,谁料到李金原却死不承认,反而说他故意给自己泼脏水。两人当时只是口头商议,李秋庭又不像他狡猾,嘴上工夫耍不过,只能干瞪眼。 徐三坐在椅子上听他们分辩了许久,最后才道:“既然敢做,就别以为能瞒过所有人。看在你家小子要科考的份上,这次我就不报官了。徐家自然会惩罚他,你好自为之。”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他话中所指。虽然都是种地,但徐家也是个有规矩的人家。碍于面子没有为此将自家人送官,但是惩戒是少不了,一定会让他长长记性。 李秋庭垂下头,悔恨不已。老爷子昨天就说过,以后他每天起来就要负责给家里的菜园子浇水,中午做饭,晚上还要在屋里思过。 李金原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憋着一口气被徐家人送了出来。 “呸!”他在门前跺了跺脚,似乎要把最近的霉运甩开。自从叶小安寻死,他的运气就差了。虽然这回他们奈何不了他,但是想到他们看自己时怀疑的眼神就愤怒不已。 一路匆匆回到家里,屋里的叶根宝已经将那两亩地的地契单独拿了出来,小儿子就在床上哇哇的哭。 “就晓得哭,个个都是讨债鬼!我真是八辈子欠了你们叶家的……”李金原心情正不好,连平日里金贵的哄着的小儿子也觉得可恨起来,冲进去扬起巴掌狠狠地抽了几下。 “你发什么疯?他才多大呢!”叶根宝这才回过神来,见他打儿子顿时不乐意了。 自从叶禾丰在学堂里显露出过人的资质,如今家里三个儿子无论哪个他都宝贝得很。哥哥这么厉害,两个弟弟能差到哪里去?他在镇上茶水摊上听过说书的,兴始王朝最厉害的读书人就是一门三进士,可谓一时风光无二。那说书先生用来夸赞的词他都说不出来,不过由此得到启发,坚信自家三个儿子也是大有出息的,以后他就是一门三进士的老子了! “心疼啦?他哭的时候你怎么不哄哄?”李金原在徐家受了一肚子气,这时候可不怕他。 “爹,你们怎么这么吵?”叶禾丰从隔壁屋里走出来,不太耐烦的说。以前那个叔叔虽然没用,可是每回弟弟吵闹的时候都能哄得好好的。这才走了多久,他就好几回被哭声打断思路了。 “不吵了不吵了,我就带他出去。”李金原对大儿子显然更重视些,平日里从学堂回来,二儿子叶禾荣还会被使唤跑腿,叶禾丰可是每日吃饭的时辰才现身。这时看他不满,马上抱着小儿子出去了。 “你真的要把地契还给他?禾丰和禾荣可都在上学堂,你每个月能挣多少?他一个哑巴,根本吃不了那么多亩地的粮食。到时候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哄停怀里的孩子,李金原才压低声音不甘地问。 分卷阅读16 “先还回去,也要他有本事种下去才行。”叶根宝捏紧了手中的地契,嘴上却答应了。他们家以后一定会从泥腿子成为读书人家,可不能在明面上落人话柄。反正还回去以后就与他们无关了,谁知道那个傻子哑巴弟弟会不会被别人骗了,或者变卖了? 见他似乎已经有了主意,李金原终于不再出声了。虽然记恨徐家刚才咄咄逼人的态度,可他也知道这时候要是闹不好,就要把自家的名声也搭上去了。 要是没有一点眼力劲儿,他也不能拿捏了叶小安和叶又平这么多年,村里却没什么人敢明面上说他不好。 经过冬雪之后三月的草长得还不高,叶小安拔了半个时辰之后就除去了大半。不过直起身之后他就发现自己有些头晕脑胀,四肢无力了——难道这个身体差到这个地步,连这样简单的农活都承受不住?他暗叫坑爹,直到肚子传来咕噜一声响,才想起清晨起来出门至今都粒米未进。 所以,大概只是饿了? 随着胃部一阵痉挛的抽痛,叶小安终于确定了。唯一可以提供帮助的人已经在他的授意下出去了,这附近也别想有什么吃的。他只能捂着肚子,慢慢过去找了块石头坐下。 “安哥儿!”就在他胡思乱想该去哪里觅食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叶小安看过去,却是叶又平拖着木板回来了,身侧还站着一个十□□岁的少年。 他在记忆里搜寻了许久,得知原主与这人也没什么交情,只知道他叫田大壮,是同村的青年。当然,以前的叶小安在村里走动多半也是低着头的,更没有空去结交自己的朋友。 不过这个叶小安不可能维持以前的形象,又想到他喊得这么熟稔的样子也许是与四哥比较熟悉,因此十分自然的与他打了招呼。 (十分抱歉拖到现在,勉强算是赶上了,不知道有没有人等。。。以后不敢轻易许诺双更了,不过会尽力的。今晚又忘记了蓝牙键盘,在平板上打九格的拼音写出来的……总觉得写得不自在,不好的地方请尽管说出来。) 第12章 屋子 田大壮家以前也住在这附近,自小就常跟着叶又平上山下河。他性情憨厚,但相处久了也知道叶家几个哥哥都不是好相与的人家,这几年看叶又平和叶小安吃了不少苦头,心里也为他们不值。 不过他自己人轻言微,也帮不上什么。昨日听说他们与李金原吵了一架还暗暗高兴,刚刚知道他们需要木板当即就拍胸脯跟着来了。 叶又平手里还拿着大壮爹塞过来的粗粮饼,兄弟两人分吃了,田大壮也留下来给他们帮忙。搭屋子本来就简单,三人一起动手没费多少工夫就将“墙”钉好了。屋子四个方位从外面用木柱斜斜顶住,屋顶也用木板架好,再铺上一层茅草就大功告成了。 “安哥儿,这也太简陋了吧?”田大壮看着搭好的“屋子”,有些难受的说。即使是村头离得最远的那两间以前用来安置流落到附近的流民的屋子也比这个好,至少那是挖了墙沟,上面也有横梁,左右有门有窗。 他果然想得太简单了,只觉得能跟李金原一家分开日子就好过了,现下他们却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呢! 叶小安看了一眼,做成的屋子比他预计的大多了。以前为了刺激好玩,他们每年都要跑几趟爬山露营,帐篷住起来也不比这个舒服。 “没关系,我们也住不了几天……最多十来天吧!”他将余下的木板收拾好,寻思着要去哪里买些被褥。田大壮倒也给他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尤其是知道明天就是这里的赶集日,他就在心里列出要购买的东西了。 接着他又稍微打听了些物价,还有请人盖房子的工钱以及青砖、灰瓦等的价格。 田大壮有问必答,一一给他说了后才猛然反应过来:“安哥儿,你们是要盖屋子吗?” “我们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面吧?”叶小安有些奇怪,再过段时间天气热起来,这么住光是蚊虫的攻势就抵挡不住。 “可是……”田大壮有些吞吞吐吐,虽然他们兄弟两个性情好也能干,可是算下来盖两间屋子少说也要三两银子了。他知道叶小安连镇上的集市也没有去过几回,只当他是不当家不知油米贵。就是他们家,三两银子几乎也是半年的所有收成呢! “可是盖一间大屋也要一两多银子,你大哥夫给你们分银钱了吗?”这么狠心让他们住在刚关过牛的屋子里,不用想以叶根宝一家只进不出的个性也不太可能给他们什么东西。 太可恶了,他要让全村人都来看看他们兄弟俩住的是什么地方! 叶小安这才知道他支支吾吾大概是怕伤了他们的心,但是四哥手中存了一笔钱的事他也不想让人知道,否则落在李金原耳中,就该戳着四哥脊梁骨说他私藏钱物了。因此只是含糊道:“我小舅答应先借我们一点钱。” “我爹说大概半个月后雨水就比较多了,那你们可要赶快。”田大壮担心道。借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过了这段时间不但雨水多挖不了墙沟,到时候忙活着田地的事也没人得空帮忙。 “等我明日去集市置办些东西……”叶小安说完觉得露馅了,又补充说:“顺便去小舅家借了钱,回来就找人买青砖。” “好,明天如果你们拿到钱了,就让平哥去找我,我找几个人来帮你们盖屋子!”田大壮年纪也不小了,正是能干的时候。不过他定了亲哥儿却还没过门,所以手上一文钱也没有,因此也只能出些力气帮忙了。 “那真是太好了,田大哥你放心,到时候每日的工钱我都会算给你们的。只是村里我也没有其他人说得上话,找人的事就要麻烦你了。”以前的叶小安很少与外人相处,如今他也不好贸然去找人,尤其是盖房子需要的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四哥不能说话,即使去找人也是事倍功半,这件事能有人帮忙真是再好不过了。 “算什么工钱,你的钱袋子比这屋子还空吧?”田大壮指了指刚搭好的屋子,说完才意识到安哥儿可不是平日跟他打闹惯了的人,这话说得也太削人面子了。 “你们出力气得钱都是应当的,要是人人都找你们白干活,可不得都乱套了。”对于他的话叶小安倒没有放在心上,他也意识到现在自己就是个穷光蛋。不过再缺钱,他也不准备占人便宜。他以后还打算好好过日子呢,请人干活钱财两清不要紧,要是平 分卷阅读17 白在这事上欠下大人情就不值当了。 “要真是决心开工,青砖你也别自己瞎折腾了,到时候我带你哥去看好,价钱保证实惠。”田大壮也没有跟他纠结工钱的事,他认为一时半会安哥儿能有二三两银子除了要买砖买瓦,总还得留些铜板买口粮,要给他们结算工钱肯定是不够的。 “知道了,谢谢田大哥。过些日子等我们过好了,再请你过来吃饭。”农户人家的孩子做事更直率,田大壮帮他们干完活,又叮嘱完盖房子的事就要走了。叶小安送他走了几步路,心道遇上这么个热心人不容易,值得结交,因此特意说要请他吃饭。 田大壮摆摆手走了,虽然想说要是有钱了他们也该先给家里添些东西,但转念一想他们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缓过来,也没当一回事地走了。 塘桥镇与大田镇最近的地方只有一河之隔,从河上的石桥走过去,便是属于大田镇的水西村。 孙亚林嫁的汉子叫杨一青,从年轻时就是个有本事的。虽说暂时摆脱不了种地的生活,但是两口子会过日子,而且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几十年下来手里也多了不少田地。如今儿子都有了孩子,过门的哥儿也利落能干,在村里人口中也是有福气的人家,两口子合该享享福了。 要说前段时间孙亚林的心情还真不错,可是自从去林下村转了一天回来,当晚就睡不好了。 这天中午杨家安抹着汗进门,一眼就看见自家么么抱着孩子坐着发呆。想起昨天和早上他的连番问话,他脚步一顿,放轻脚步弯着腰就要快速进屋里去。 “家安。”正当他以为自己成功瞒天过海时,孙亚林的声音悠悠响起。 “么么。”杨家安头痛的直起身,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跟么么说话这么为难。 “怎么样,你有打听到合适的人家吗?”孙亚林眼神充满希冀的看着他,明知道他这几天被自己问得有些不耐烦了,却不得不再问。要是他自己出去打听,三两回下来肯定大伙儿都知道了。 “么--,”杨家安拉长声音,如果只是单纯给安弟物色合适的人家他也乐意,毕竟仅仅牵个线,最后成不成还要看媒人下的功夫和双方的意思。但是这两日他陆续给么么说了七八个年纪合适的汉子,么么这边就一口否决了!不是当家么么太凶,就是兄弟太多。瘦弱的嫌弃人家身体差,强壮的又担心被欺负。要是那些人知道被自家么么这样埋汰,以后恐怕连他家的门都不进了。 “唉,么么也知道你为难,这不是没说出去吗?我就是想帮你弟弟掌掌眼,可怜他小小年纪就没了爹么,我也看顾不过来。要是以后找个夫郎也不上心,这一辈子就白过了。”孙亚林轻拍着孙儿的后背,自己也是满心为难。 “可是再好的人家也看不上安弟,么么,你知道的,咱们村子就这么多年纪差不多的汉子了,我没说的那些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杨家安对他的看法不太乐观,印象中这个弟弟胆子小又懦弱,他们连话都没说过几回。 “对了,上回跟你一起回来的那个小子是哪个村子的?我看他倒是不错。”孙亚林忽然想起一个人,却不是本村的人。 “哪个?”杨家安不知他所指,想了会儿才道:“你是说周南?不可能的啦,他么么换了好几个媒人,挑了那么多哥儿都没有一个让他点头。而且我只跟他聊过那一回,他是塘桥镇宝平村的。” 杨家安是真跟那个人不熟,孙亚林看到两人走在一起的那回还是周南施手救了他,后来他打听了很久消息才知道对方的名字。 孙亚林听说他“挑了许多哥儿”就没有再做声了,虽然他觉得安哥儿也不错,但是那么挑剔的人可不好相处。 “么么,找人家也不是三两天就能看到合适的,不然你下次再问问安弟的意思?”杨家安见他犹豫起来,趁势说。 “现在真是想管点事儿也没办法了。”孙亚林知道这两天把他也折腾得不轻,便没有再说什么,算是同意了他的说法。 第13章 横祸 要走到塘桥镇上,即使是正当身强力壮的汉子也要花上半个来时辰。当然林下村人口不少,每隔几天总有需要做些小买卖,或者买些自家里种不出来又必须要用的东西。所以只要不是农忙时候,每逢赶集日路上的人也是热热闹闹。 不过去镇上的人一般也分成几拨。寅时刚过,指望着做买卖的人就动身了。他们挑着自家种的菜,或者从山上挖陷阱得来的小猎物出发,到了镇上刚好能赶上出来买菜的人。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自家的东西就有人看上了,省了不少看摊子的工夫。 叶小安自然不赶这个早。在狭小的屋子里睡了一晚,虽说闻不见旁边的味道了,可是原始的土地可真是硬,起来最后觉得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另一侧叶又平已经没有了影踪,叶小安走出来伸了个懒腰,发现另一间原先叶根宝一家占用的屋子也已经搬空了。前天垒好的露天炉灶上放着一个铁锅,还有一桶井水。 他们目前能利用的口粮也只有舅舅拿来的那一小袋白面了,叶小安自觉动手干活,将白面加糖用水和了,烧热锅煎成了甜饼。他称不上有厨艺,以前也只是煮泡面煎鸡蛋的水平,不过摊甜饼这事是每次过年前都能观摩一遍的,所以做得还算熟练。 “安哥儿!”他刚将火灭了,就远远听见田大壮的喊声,身后还跟着个约莫只有十来岁的少年。 “哎,田大哥。”叶小安看着他将身旁的少年往这边推来,不禁纳闷。 “你不是说要去赶集吗?带着小凡去,今天家里没什么事儿,他早就想去集市上看看了。”田大壮见他看过来,搓了搓手道。 他身边的少年表情却不以为然,叶小安来回打量他们,片刻之后才恍然大悟。他记得被称作小凡的少年应该叫田西凡,是田大壮的堂弟。也许这回根本不是人家想去集市,田大壮是想让他陪自己去呢! 田西凡被哥哥捏了一下手,才露出个笑容跟他打招呼:“小安哥,我能跟你到集上去吗?” 他不太喜欢走在村子里也总是畏畏缩缩的叶小安,但是对于向来护着他的堂哥又十分听从。两相权衡之下决定忍了,也只是陪他一个上午而已。至于堂哥说的安哥儿现在变得开朗许多他是不太相信的。 “当然,不过我不太认得镇上的路,到时候恐怕还要麻烦你给 分卷阅读18 我带路。”叶小安对于镇上的东西确实没有什么印象,因为这具身体的原主也根本没有机会去。他也不打算拒绝田大壮的好意,要改变别人对他的看法首先就要让他们看到自己的改变,也只有多与别人交往才能真正融入这里的生活。 他记得田西凡是个比较有主见的哥儿,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说话做事都有模有样,应该是个不错的人选。 “没问题。”田西凡自然答应了,反正堂哥最初让他过来的目的也是这样。 “那你们聊会儿,我先走了。”田大壮见他们说上话,很快就离开了。他爹还在田里等着呢! “小凡,你吃过早饭了吗?”叶小安不知道叶又平去了哪里,忽然发现他们对于每天要做的事还没有达成共识。不过这时候也不可能跑出去找他了,只得跟田西凡说话。 “早吃了,你再不快点,回来都赶不上午饭了。”看他慢条斯理的夹起甜饼,田西凡忍不住催他。 叶小安只得囫囵吞枣地吃了,拿出藏在屋里的钱就走了。锅里剩下的甜饼用木勺反盖着,等四哥回来就能看到了。 这时候有不少人像他们一样往镇上走去,因为脚程快慢不同很快又拉开了距离。他们走在中间,偶有好奇或探究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叶小安虽然有了记忆,但并不如自己亲身经历的鲜明,第一次见到的人通常要略微思索才能想起相关的事,因此一路上只是含糊的x叔或者婶么么喊过去。田西凡的立场显然比他分明,有时候亲热的凑上去喊人,有时候只嘴角翘了翘点头招呼。 幸而赶集路途遥远,大家都是三两成群各自有伴说着家长里短,并没有将注意力都放在他们身上。 镇上的集市比叶小安想象中热闹些。粗略看过去,衣食用各种物件都齐全,两旁的铺席更是能见到店家笑脸揽客。 田西凡原先与他相处得有些拘谨,后来见他果然见到旁人也甚为大方,不似以前只顾低头走路,也渐渐与他说开了话。不过刚走到镇上,他也被热闹的景象吸引了。 两人一边看一边走,田西凡也甚少有这么自由出来的机会,不像以前要被爹么拉着走,见到好玩的就能看到尽兴。叶小安也不阻止他,只留意自己要买的盐油瓦罐以及被褥在哪里摆卖,打算等最后一网打尽。 等田西凡心满意足的抬起头,两人已经从街头走到了结尾。他这才反应过来,第一次显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来:“呃,小安哥,你要买什么?” 叶小安趁机已经大概了解这里售卖的主要物品,此时见他看完了便道:“家里什么都没有呢,我们先去那头买盏油灯和锅碗盐油物件,再去买两床被褥。” 田西凡也知道他和叶又平现在的处境,点点头随他去了。 叶小安方才已经留意到街边有一家卖香油的铺子,想到如今香油可是金贵的东西,便决定先去看看物价。 “两位小哥儿要点啥?咱们店里的油可香哩,价钱也是镇上找不出第二家这么实惠的。”刚踏进店门,原先趴在一旁的中年么么就热情的迎上来。 他的声音既尖又抖,冷不防钻入耳中吓得叶小安抖了抖手上的鸡皮疙瘩。他先看了一眼店里贴着红纸的各种油瓮,正想问问价钱,忽然觉得这人挺眼熟的? 大概是吃得太好加上已经有了点年纪,这人臃肿得手臂上堆起了一层层的肥肉,眼睛深陷在脸上的肥肉中都挤得找不着了。一般人家平日穿得最多的就是方便干活的粗布短打,他却穿着一身紫线纹边的绿色长衫。偏偏因为肥胖裹得太紧,腰上好似随时要迸裂开来。加上他小腹赘肉凸起,整个人就像鼓起的青蛙。 田西凡已经快要忍不住笑,叶小安却因为忽如其来的“眼熟”而觉得诡异。不过既然进了店,他便打算将东西买了,道:“这边的香油给我打两沽。” 这里的香油也分芝麻、大豆等不同东西榨压出来的,他分不清好坏,想到现在手头不宽裕,便指着上面贴着价钱最便宜的那一瓮。 “好嘞,这位小哥儿要不要来点?芝麻油可香了。”那人做事却利索,拿起铜油沽就给他们装。 “哥,我们回来了!今天的生意真不错,都卖光了……”外面又有两人走进来,其中一人还挑着油桶。 因为这一阵响动,田西凡和叶小安都下意识的看过去。正巧与那两人的目光相遇,叶小安顿时就愣住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眼熟了。 “呵,原来你没有死呢!直娘贼,害得老子晦气又折了银子,还天天走街串巷去卖油……”对方显然也认出他来了,顿时暴跳如雷,将肩上的担子哐啷一声扔了。 原来他正是当初想要强娶,最后因为叶小安从牛车上跳下去又不了了之的李掌柜。他们夫夫两人都是差不多的年纪身形,所以乍一眼看上去才觉得眼熟。 再说回来,当初李掌柜就想花钱买个风花雪月,收了人也不敢带到家里来,只想在外头悄悄养着。李金原信誓旦旦跟他说弟弟性情最好,只要吓一吓根本不可能给他惹出事端来。谁知最后关头那个叶小安的性子都被激了出来,偏是做了出乎他们意料的事。 因为半途出岔子,这事也有不少人听到了风声,没多久就传到他原配哥儿刘氏的耳边。刘氏岂是好相与之人,三番两次敲打之下不但知道了事情真相,还挖出了他的小金库。当下怒不可言,将钱财大权夺了回来,又让亲弟弟过来监督他每日走街串巷的卖油,不卖完就不准进门。 李掌柜受了这些苦,叶小安要是真死也就罢了,这会儿让他见着活生生的人自然也是怒从心起。 刘氏正在打油,但是自家汉子的事也日日如梗在喉,如今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再仔细看面前这两个哥儿,都是差不多的年纪,面色白净五官俊俏。虽然恼怒,但不得不咬牙承认他们仗着年轻皮相果然比自己强一点。 “呸,原来是你这个贱/人!好人家的哥儿不做,偏要抢别人家的汉子。今日我就教训教训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勾搭!”他心里恨了几天,当下将铜油沽一扔,抄着身旁的扫帚就上来。 这么一来,他们夫夫两人目标竟然相同,正好前后夹击朝着叶小安去了。 第14章 救场 叶小安早在认出李掌柜的时候就暗叫不好,身体原主在跳下牛车前的记忆清晰的在他脑海中放映 分卷阅读19 。难怪原来的叶小安宁愿跳车,就是光想想要和这样的人躺在一张床/上都让人作呕。 这小小的店铺站了五个人都不宽敞了,何况现在要动起手来。田西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叶小安拉着他的手就跑。他仗着身体瘦小往旁边窜,刘氏的扫帚就落到李掌柜身上了。刘氏的弟弟反应慢些,又是见惯了他们两人动手的,一时还不知道他们的目标都是叶小安。 而就这么瞬间的工夫,叶小安带着田西凡就快要跑出去了。 “你赁个蠢货,还不去追?今天不把他打一顿可解不了我心头的气!”刘氏自己跑不动,指着弟弟的鼻子就骂起来。 刘氏的弟弟在镇上没有正经活计做,种田又吃不了那份苦,一直是靠哥哥接济着过日子。这时一听刘氏说不解气,立刻想到他心情不好,自己手头也就不宽松了,当下使出大力气跑过去。他人长得牛高马大,走一步能顶叶小安两三步。何况他们两人拉着手跑起来也不利索,才走出店门两丈就被堵住了。 “小安哥,你是惹了什么麻烦?”田西凡脸色也不太好,平日里他的性子也算凶了,村里差不多年纪的小子都不敢轻易欺负他。不过这时候拦住他们的可不是村里没长大的小子,而是身强力壮的大男人了。 “就是我大哥夫拿了他的银子,现在他好像不太服气了,要教训我呢。一会儿你逮到空就赶紧跑,不要管我了。”叶小安想到田大壮好心将堂弟送来给自己作伴,这会儿却把他连累了。更郁闷的是即使他心中再想将这三人打趴在地上,但现在看来明显战斗力不足。 “……”田西凡没有答应,他好不容易对叶小安改观一点就遇上这种麻烦事,心里正不爽呢!但是忽然听叶小安这么说,好像又觉得他勇敢了许多,自己也不可能再把他扔下。 “你无缘无故追着我们做什么?不做生意就算了,快让开,一会儿我哥哥就过来了。”见只有一人堵在身前,刘氏和李掌柜身上肉山一步三抖的还在往这边走来,叶小安赶紧在他动手前说。 他并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与刘氏夫夫的关系,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想来他也未必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要他不动手,他们还有机会开溜。 “哥,那边又有人闹事呢!”同一条街的拐角处,周北扯了下哥哥的衣袖,示意他往那边看去。要是往常见到这种事他只能大步走开,不过刚刚从自家大哥潇洒的身手中回过神来,他显然十分感兴趣。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大哥这么厉害!要不是刚才露一手,他不但身上的银子要被摸走,恐怕还要被人反咬一口呢!周北眼睛发亮,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再看哥哥动手了。 “别管闲事,小心被人诈了。”周南警告他,怎么也没想到只爱捧着书苦读的弟弟竟然对武力也这么感兴趣。 “大哥,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周北眼珠子一转,义正词严地说:“圣人有云:辅车相依,唇亡齿寒。如果世人都不为别人之难而动,他日怎会有人为你仗义执言?” 周南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却是一个大男人与两个孩子在争执。看其满脸凶神恶煞的样子,那两个小哥儿恐怕讨不到什么好处。 “小秀才,我可说不过你。我可先说好了,不要随便说动手的事。君子动口不手,知道吧?”虽然不爱管闲事,但周南还是依言往那边走去。 “无缘无故?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哥儿没脸没羞的,骗了我家汉子十两银子还敢上门来买香油。银子花完了还想再勾搭一次?呸,却不想撞到我手里了。把他给我抓起来!”刘氏却比他们更快赶到了,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却不敢随意动手,索性要将他的罪名坐实了,关到屋子里再说。 “谁欠你银子了?你的字据呢?就你家汉子的尊容,和你倒是绿豆看王八,谁没得去勾搭他?看一眼都够吐了。”他一口一个勾搭,听得叶小安都腻了。眼看走不掉,干脆就反骂回去。绿豆看王八这话一出,路上众人都要笑出来,只是都强忍着。 周南兄弟走近时刚好也听见了,周北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别以为嘴巴子厉害就了得,我且看看到了官老爷面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刘氏脸色铁青,指着他的手都要抖起来,又朝自家弟弟吼道:“还发什么呆?快将他抓起来送去官老爷那里。” 刘氏弟弟得了指令,大手一伸就要去拉田西凡的手臂。他根本没看清刘氏指的是哪一个,只当两人都是一伙的。 “抓人啦,他们要将我们抓了卖掉!先说我欠了他的银子,现在又要抓我弟弟,根本就是串通时没说清楚!”叶小安一边嚷嚷着一边扑过去拉住刘氏弟弟的手,用力一掰却是纹丝不动,干脆低头张口就咬。以前见到不让座不扶老人都说什么“人心不古”,现在看来古时候的人也不那么乐意拔刀相助。 不过这话一出,围观的人中有一部分还是微微动容。上了年纪的人哪个没有儿孙呢,所以略卖孩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让人深恶痛绝的事情。虽说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能被卖去抱养的小娃娃了,但是有不少黑心的人最喜欢拐了年轻的哥儿去倌楼了! 略卖不但罪名大,沾上点边儿也是极损名声的事。叶小安算是歪打正着,刘氏和李掌柜却恨不得上前撕了他的嘴。尤其是李掌柜,上次见到他时还是畏畏缩缩的,要不是看还有几分相貌,他也不舍得花那十两银子。说半天话也不应一句,完全不是现在蛮打胡缠的模样。 刘氏弟弟也是略一惊,他没想到会被与略卖孩子联系起来。他可还未说亲呢,要是这话传出去谁家还愿意让哥儿过门?都说是千家万人诅咒的事,尽管他没有做过。 他这一瞬间手上松了劲头,就被叶小安狠狠咬了一口。那凶狠劲就像饿坏的小狼崽见到了肉,牙齿死死咬合着不愿意放开,顿时让他杀猪般叫了起来。 “啊啊啊,放开放开!”他伸手去捏叶小安的下巴,想让他松开。田西凡趁机摆脱他的禁锢,顺便抬腿狠狠地望他裆部踢去。 接着一连串的惨叫声,连周北都不忍心听了。 刘氏气红了眼,这几年他越发动得少了,所以才让弟弟出手,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对两个又矮又小的小哥儿竟然被整了。他冲上去,凭着体重的优势就将田西凡撞开了几步远,转头巴掌就朝叶小安脸上抡过去。 这巴掌最后也没有落下来,他的手腕被周南牢牢握住 分卷阅读20 了。 “臭小子,你也想管闲事?”李掌柜不甘示弱的上前来,扬了扬拳头。他的十指浑圆,拳头比周南大两倍有余。 “以多欺少,以大欺小,当众打人,李掌柜还是将事情说清楚些好。塘桥镇虽然不大,但是也有官老爷作主的。”周南早从旁人的窃窃私语中知道了他的姓氏,此时淡淡地说。刘氏的巴掌落下来之前他还没决定要不要管这事,但是眼角扫过时无意中看到叶小安的表情,刹那间就已经出了手。 “什么说清楚?大家都听明白了,是他欠了我十两银子!要么现在将银子还回来,要么就跟我进去私下商量解决!”李掌柜看了他一眼,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小子,身上穿的衣服看上去不错,但是料子也十分普通。何况镇上官老爷和几位富户人家的公子他都认识,根本没有长这样的。 “欠了你银子?”大哥已经出了手,这时候周北也说话了:“欠了你银子就将字据拿出来看看,他要是还不上来你也可以去官老爷那里要个决断。现在私底下将人打了,你的银子还要不要?还是说就像这位小哥儿说的,你根本是信口开河?” “我根本没有欠他银子,他怎么拿得出字据?”叶小安在一旁插嘴说。 经过几代帝王的修改,兴始王朝的律法已经比较严谨。不但官衙办案要保存证据,就连民间的租赁、借贷也要有画押的字据。叶小安不知道当初李金原收银子的时候有没有画押,不过即使画了大概也是李金原的,因为他记忆中根本没有关于画押的事。 李掌柜果然语塞,他笃定李金原急着想用这个小哥儿换十两银子,根本不敢糊弄他。而且这事是瞒着刘氏的,拿了字据还生怕被发现。 “看来果然没有,那我们可就要离开了。”周北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拿不出证据来,顺势就要带着两人离开。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他要是离开了他们肯定又要被欺负。 “等等!谁说我没有证据?” 第15章 面子 且说还留在村里的叶又平,他醒来时便看到弟弟蜷缩在一旁,仅有的一床被子大半都盖在自己身上了。他并不知道这个叶小安睡觉极不安稳,即使是寒冬腊月身上的被子最后也会被踢到床下。只当自己睡得太沉,昨天夜里冷将被子都拉了过来。 他与这个弟弟差了十岁,叶小安牙牙学语时村里大部分与他年纪相仿的小子都已经娶亲,正是开始收敛性子一心扑在小家的时候。他的个性不坏,一身力气也十分能干,可惜光不能说话这个缺陷就使得他被人许多人排挤在外。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叶又平孤独的时间都是带着叶小安过的。直到叶爹爹去世前,因为三个哥哥都成了亲,他想将弟弟带在身边。可是叶爹爹不放心,最后的结果是他们两人一起去了大哥家。 在大哥家总有干不完的活,但是至少弟弟还在自己眼皮底下。要不是李掌柜来“接亲”时大哥事先将他支使去邻村了,他是绝对不会让叶小安被带走的。 想到这件事他又觉得懊悔,幸好这时候已经走到了一块翠绿色的红薯地里。这块地离他们家很远,紧靠在山脚下。去年冬天一场大雨将泥土冲了下来,他偶然见到便理平了,后来又埋了几根细细的小红薯。那时候他只想着什么时候拿来哄总是愁眉不展的弟弟,不过现在好像发挥了更大的用处。小安昨晚跟他说了今天要去买口粮,所以他决定现在将它们都挖出来,让他吃一顿饱的去赶集。 只是没想到等他挖完红薯回家,叶小安已经在田西凡的催促下离开了。他有些失望,直到看见锅里的甜饼才又高兴起来。 他都忘了家里还有白面,而且小安早就不是需要他照顾的年纪了。 “哑叔,你在吃什么?”叶又平瞬间就将地里那点小小的红薯抛到了九霄云外,倒水洗了手就吃起来。只是嘴巴里的东西还没有咽下去,身前就出现了一个人。 要不是李金原难得郑重其事的要求他务必过来看看,叶禾丰根本不想到这里来。他轻掩着鼻子,在看到叶又平吃的东西时才瞪大了眼。 这么干净的颜色,里面没有夹杂着其它东西,一看就是镇上富户人家才吃的精细面!话音刚落,他想到这人根本就是个哑巴,便自发地将锅里余下的甜饼拿了过来。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甜饼这东西也不常见,一年之中只有年初哥儿回门才做一次。当然这只是个添头,塘桥镇附近的人家都有个讲究,年初哥儿探亲临走时要带上如意果。如意果便是用糖水和面,猪油大火炸成金黄色的小吃。做的过程太诱人,家里有孩子的免不了闹腾,这才有人发明了甜饼这个东西,利用做如意果时剩下的糖水,省一点面粉,也能给孩子过过嘴瘾。 “哑叔,这东西真好吃,我拿回去让弟弟尝尝。”叶禾丰尝了一口,眼神就亮了起来。李金原心疼他读书费脑子,家里的好东西从来都是紧着他,即使这样无非也就是做饭时给他单独煎个鸡蛋。在村里对于吃食他已经没办法要求更高了,只盼着等去了镇上才能自己单独出去买食。可惜现在是春季农耕假,学堂还要十多天后才有先生授课。早上刚喝过白粥,吃这样的甜饼却刚刚好。 叶又平听懂了他的话,可是自己刚吃了一个他就来了,小安出门了他也不准备再煮红薯了。皱了皱眉头,他将手上的甜饼吃完,拿了一个给叶禾丰,剩下的都抓到自己手里了。 叶禾丰顿时也皱起了眉头,大声道:“哑叔,这样精细的东西哪家不是喂给娃娃吃的?你个粗汉子吃得也忒浪费了。阿荣早上不肯吃粗糠粥,么么正拿他没办法呢!” 李金原踢走了眼中钉,他家里怎么可能再吃粗糠。虽然不能顿顿吃上大米饭,但是拿点米熬粥水还是舍得的。叶禾丰只是故意要大声说得可怜些,也好让知道这个叔叔有多么不仁义。 瞧瞧,家里的娃娃还吃粗糠呢,他却吃上了白面。 叶又平看他说得不停歇,眼睛又直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忽然想起以前蒸红薯的时候。大哥家里的红薯都是放在猪食上面蒸的,冬天里常常就是用红薯做早饭。他们大人也就罢了,禾丰、禾茂和小安却是眼巴巴等着红薯出锅。只是刚出锅时要一个人将大锅盖拿起来,他们都不愿意做这个事,每次都落在小安头上。等小安将烧烫的锅盖放好,锅里的大红薯都被挑完了。有一回好不容易被小安抢了先,叶禾茂却将口水吐在红薯上 分卷阅读21 ,让小安也吃不成了。 叶禾丰发现他看着自己,还以为他心虚了,正要伸手让他将甜饼都交出来,却忽然看到他张大嘴巴咬下去,把剩下的两张甜饼都咬开了一个口子! “喂!你太可恶了吧?还怕我跟你抢不成,都要沾上自己的口水?”甜饼虽然不错,但是叶禾丰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向来看不上被山野村夫“玷污”了的东西。 叶又平垂眼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他还记得自己将小安抱回来时,禾丰根本也没有出声。大哥夫向来疼他,要是他愿意说一句话也许他们就不会被赶了出来。 “摇什么头,你一定是这么想的!你以为我看得上你的东西?破屋烂舍,不知道从哪里骗来的白面……”叶禾丰最讨厌他比划着手脚的模样,以前还听他的话,这几年越来越让人讨厌了。么么明明说他自己三亩地的谷子换了不少钱,让他先借给自己用用却不肯。 活该被赶出来!以后没有他们家收留,看他们两个人活不活得下去! “禾丰,你怎么说话的?他可是你的叔叔。”叶禾丰还想上前推一把,却被身后的声音吓得停了下来。 他僵硬地转过身,正看到徐甲钦和林敬开满脸不赞同的眼神。 徐甲钦是过来给叶又平送地契的,叶根宝刚给他送过来,他也不敢耽搁,找了林敬开就来了。徐三特意交代儿子要将叶家的地契收回来再转手给叶又平,也正是叶大家不放手,最后牵扯不清。 林敬开年轻时曾在镇上的药堂做过几年学徒,回了村里之后也颇能医治村民头痛脑热的毛病,为人正直,在大家心中有几分声望。徐甲钦又正巧碰上了他,便约了一起来也算给他做个见证。只是两人都没有想到,还没将地契交出去就听见他们村里被寄予厚望的读书郎在大放厥词。 “我……没有,就是跟他开玩笑。”叶禾丰结结巴巴,他刚才心情太坏,竟然没有发现有人走近。镇上的先生曾说过,每隔三五年村里都有举荐“孝廉”的名额,都是由村长和有威望的人举荐上去的,所以他一直特别爱惜自己的名声。 叶又平也已经发觉有人来了,搓了搓手四周看看却连个招呼人间坐下的地方都没有,只得抱歉的朝他们笑了笑。 “阿平,你也不用招呼了,我就是路过顺便来看一眼。”林敬开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不用招呼。 叶禾丰被徐甲钦小声说了几句,满心不悦地走了。直到现在他才想起,么么让他来一趟就是为了试试能不能将地契哄回来,他却把正事给忘记了。 叶又平咧嘴一笑,将地契收好了。叶小安曾经反复交代过他这件事,所以他看到徐甲钦过来就想到了。 “哎,都说叶大家的小子是读书的料子呢,我看也没定性。对叔叔也这般出言不逊,平日却看不出来。”徐甲钦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总算放了心。想起刚才听到的话,忍不住跟林敬开唠叨开了。 李掌柜说有证据的话如石破天开,不但引得众人侧目,就连叶小安心底也有一丝紧张。妈蛋成这样的身份真是坑爹,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有什么证据?你快些拿出来看,别耽误了我回村里的脚程。”他站直腰,只要不是自己画押的卖身契或者欠条就能拖延下去。 “你哥夫收我的银子时,狗娃也在旁边可以作证!而且他亲口说了将你许……卖给我做长工!”狗娃原来是店里的小工,也是这事以后被刘氏辞退了,所有的事儿都要李掌柜亲力亲为。当时李金原上门来商议这事,狗娃却是知道的。不过现在刘氏就站在身边,李掌柜不敢再提收外室的事,改口说成长工。反正给了钱就是他的人,要做小侍还是长工都该他说了算数。 “那是你店里的人,官老爷也不会凭这个相信你的!”叶小安还一头雾水,围观的人已经有人喊了出来。看了这么久热闹,李掌柜夫夫这么强势的样子他们都以为握着什么有力的证据,说出这话之后马上就被反驳了。 “听听,乡亲们都知道,无论是你还是狗娃说的话都算不得准,两位还是莫作纠缠吧!”周北也松了口气,好不容易做一回挺身而出的英雄,却不能无功而返。仗着哥哥在身边,他话刚说完拉着田西凡就走。再待下去,不知道对方又要想出什么话来。 第16章 返家 刘氏和李掌柜见有人为他们出头,既不敢当下跟他们去见官,也不敢大庭广众之下强留人,踌躇之间周北已经拉着人走了。 四人一路疾走,直到离开那条街,又见叶小安两人已经气喘吁吁,才停下来歇口气。 “你们两个小哥儿怎么惹上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周北自觉做了一件大事,开始盘问起事情起因。他以往所见的小哥儿,无论是村里的还是镇上学堂的,都比一般小子沉静。要是这般作为,恐怕要引人议论是非。 “一言难尽。”田西凡刚从紧绷的状态中放松下来,张开就想说。叶小安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只回了四个字。 “哟,看不出你说话还挺斯文的。”周北故作惊奇的睁大眼,道:“没事,那就慢慢说吧!” “北子,不要胡说。既然已经脱困了,两位也可以自行离去了。”一直沉默的周南终于开口,打断了周北想要寻根问底的心思。 周北暗觉不爽,心道怎么救了人,却不像戏文里说的对恩人感激不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不过大哥在外头向来由着他,这会儿既然发了话他也只能作罢。 “我并非敷衍,实在是说不清。不过你们放心,我并未真正欠他银子,即使去告官,他要找的人大概也是我哥夫,不会连累你们的。”周南这么说,叶小安反而觉得自己不厚道了。怎么说他们也是帮忙解了围,顺口想知道事情原委再正常不过了。 之前一直是周北在说话,周南却被他忽略了。这时候看过去,不由得一怔。听他们的语气应该是兄弟,两人的长相却无一分相似。那个“北子”年纪小些,眼睛透着一股机灵劲儿,脸略有些圆,不似一般乡野孩子黑溜,说话也井井有条。 而另一个,声音和面容虽然都还带着少年的青涩,但是身形高颀,面上也是沉稳甚至老气横秋的模样。难怪他刚才敢拦下刘氏的手,单凭他的身高就让许多人有压迫感了。 他打量的目光停留太久,周南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以前他最讨厌村里老少像盯着红烧肉一 分卷阅读22 样垂涎欲滴的眼神,可是对他专注的眼神却奇异的不觉得厌烦。 “我知道,不过这样贸然的拉拉扯扯,对你们的名声并不好。”周南尽量缓和了语气,他觉得这个小哥儿的眼神真好看,之前就是看到他被刘氏举起的手吓得眼睛都要闭上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出手了。 “谢谢你们出手相助,我们都是林下村的,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你们。”叶小安觉得随意留下名字可能不太妥当,便模糊留了个地址。 “举手之劳。”周南看着他的笑容抿了抿嘴,觉得心跳得比平时快了一拍,匆匆说完就拉着弟弟离开了。 “真奇怪,怎么慌里慌张的。”田西凡看着他们逃也似的走了,前后看看却没有其他人,不由得纳闷道。 “也许他们还有急事呢!”叶小安倒不以为意,刚来镇上就遇上李掌柜也够倒霉的了。他决定换个地方买了东西快些回去,以后天天都要强身健体才行,不然迟早被这瘦弱的小身板拖累。 田西凡着实受了惊吓,当下也答应了。两人不敢再回那条街,在街边小摊里挑了些物品,又在临近的商铺里买齐其他东西就回去了。 叶小安原本还想买几套成衣,他和四哥现在连替换的衣物都没有。但田西凡极力阻止了,让他买几丈布回去自己裁。 “我们接下来还要建屋子,又要插秧,这不是怕没时间吗?”叶小安现下也知道该怎么裁衣了,可是光知道有什么用,手上的伙计他肯定做不来。他也不能说自己不会,只得说没空了。 “你看看这一套成衣就一百多个铜板,同样质地的一丈布才多少钱?”田西凡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将他手里拿着的成衣抢了扔回去,一脸恨其不争。 虽然以前不常来往,但是他知道叶小安无论是田地里还是手上的伙计都不错。因此他也并不认为叶小安是不愿意自己做,只当他果然脑子不太机灵,白白要多花银子让店家赚了这笔钱。 “可是……” “别可是了,听我的,就买这种。我么么每次来都是在这里买的,最实惠了。”田西凡陪着他来原本就是怕他上当受骗,这时候觉得自己终于发挥了作用,当下替他做了决定。再看他一脸纠结的脸色,忍不住道:“实在没空就拿来我帮你做算了,到时候将裁剩下的碎布给我就行。” 叶小安听说他能帮忙也松了一口气,别说是裁剩的边角碎布,就是给些铜板也是值得的。一套成衣价钱就翻了一倍,而他刚才粗略一算,买完东西已经花了三两银子。俗话说破家值万贯,见到什么都要买还真收不住了。 因为撞见李掌柜这个意外,两人都没有没有心情细逛,相比其他人回来得也比较早。在村口道别时,叶小安让他转告田大壮第二天去看砖瓦,就各自回家了。 “四哥,在挖什么呢?”叶小安将买来的东西他们暂住的小屋里,很快就发现叶又平拿着镐头在外面挖地。 叶又平比了个手势告诉他要把这个菜园松了土以后来种地,现在正是春天,青菜也好生长,要不这地也空着浪费了。 这块土地并不肥沃,叶小安其实不太看好。但是想想也是聊胜于无,种些青菜应该不成问题,便也拿了把锄头跟在他身后平土。 镐头和锄头都是叶爹爹以前留下的,损坏程度比较大,连把手也松动或者脱落了。分家的时候没人肯要,最后便分到叶又平的名下扔在老屋里。昨天他修整了一晚,现在也勉强能用了。 叶小安并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自从明白穿越到这个坑爹的地方也一直在努力适应。叶又平背对着他也露出一个笑容,他觉得弟弟这么勤快,一定会很快有人上门提亲的。 兄弟两人埋头苦干,又花了一个时辰总算将地翻了大半。只可惜现在也没有菜籽,不然接着就能把菜籽点上了。 午饭是叶小安来到这里之后吃的第一顿大米饭。上次舅舅来时他们花铜板从孙金桂家买的饭都是夹杂着其他东西的,这次他自己买了几斤中等大米,却是蒸了一盘实实在在的干净的米饭。 “哥,别省着,还有饭呢!”买了大米,肉是没钱买了。何况田西凡在旁边将他的钱袋子看得可紧了,就是买肉还不得被怎么指着脑袋说。他索性也将肉忘到九霄云外,买了一斤盐,一筒芝麻油,蒸了米饭拌着盐和芝麻油就能吃了。 叶又平点点头,虽然许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的米饭,却并不狼吞虎咽。两人在树下相对而坐,慢慢将一盘饭消灭了。 现在尚不是忙碌的时候,午时一过大人小孩都渐渐往屋里去歇息了。宝平村里,此时周南赶着牛车却才刚刚在家门前停住。 “回来了?快下来歇歇,让你爹爹卸车去。”屋里的陈喜弟听到自家的牛叫声,赶紧走了出来。 “么么,吃过饭了没有?”周北从车里钻了出来,走上前问。 “刚做好,还没吃呢!”陈喜弟笑着应了,又道:“你们回来得真巧,正好一起吃饭了。” “么么,不是让你们先吃了吗?我们有事耽搁了,还得你们饿着肚子等。”周南跳下车,一听就知道陈喜弟的话是在哄他们。 “不饿不饿,农忙的时候哪家不是过了午时才回来做饭呢!”周乐康也走了出来,他家的牛性子烈,每回他都要亲自卸车,就怕它一时失控伤了孩子。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也是无可奈何。他们两人一个在镇上读书,一个常在外面跑,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说了回来吃饭,爹爹么么都会等上他们。 “好了,那快些吃饭吧,不然菜都要冷了。”最后还是周北率先发声,洗了手就往正厅走去。 周家的屋子大约只占半亩地,里面的屋间却仿大户人家的设置,各种用处十分齐全。进门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小房,分别用来存放粮食、农具,然后才依次是四间卧室。中间是天井,厅堂就在大门正对面。 见他走过去,刚刚还说“饭菜刚做好”的陈么么却赶紧将灶间的火又点着了,将一直放在锅里的菜再热一遍。 周南看在眼里,心底满是暖意。转眼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以前的家他早就不记得了。这里虽然贫穷,他却愿意停留下来。 第17章 催促 十年前周家在村里还只算得上中等人家,周乐康的爹爹便是村里少有上过学堂的,可惜天资一般,最后没考上秀才就继续卷起 分卷阅读23 裤腿去种地了。自从儿子出生就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六岁就送去了学堂。 周乐康一共有兄弟三个,他是老大。虽说不算天资聪颖,但也没有太让他老爹失望,十三岁那年顺利过了县试成为文童。因为兴始王朝规定十四岁以后的文童才能参加院试,他便在家里埋头苦读了一年准备去考秀才。 不过也许周家祖坟注定没有出读书人的运势,就在他要动身去应试时,他爹爹却意外去世了。家里剩下没什么劳动力的么么和两个刚满十岁的弟弟,何况又在孝期,周乐康再也没有走出村子。 宝平村的人都知道周南不是陈喜弟的亲生儿子,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周乐康拉扯大两个弟弟才成亲,后来也只有周北一个孩子,一时之间是捧在手心里,宠得比村里哪家孩子都要金贵。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放任,三岁那年陈喜弟带着他在村里耍,一个闪眼就把他看丢了。找了一个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却是有人说见到他往外面走,怕是走出去被花子哄去略卖了。 周家夫夫伤心欲绝,尤其是陈喜弟几次差点就寻死了,大家说起都是一阵唏嘘。这时候谁也没想到,就在议论渐歇的三个月后,才三岁多的孩子竟然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周家人翻来覆去的问,也只知道自家小子是真的被拐走了。而这个比他大的孩子也是流落街头的可怜人,却救他脱离火坑并且将他送了回来。听说他正好叫周南,陈喜弟觉得也许是命中注定,又感激他救回了自己的孩子,执意将他留了下来,也与周北一视同仁养大。 灶里还有余温,陈喜弟略热了热就将菜端了上来。另父子三人都规矩的坐着,等他坐下才齐齐动筷。 “小南,前天你小叔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你叔么本家的孩子你也见过,长得真不错,又能干。他中午又过来问了,要是你愿意……”吃到一半,陈喜弟还是忍不住朝周南道。 虽说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可是这个孩子也不赖,他向来也是当自己的亲儿子对待的。听话、勤快,脑子转得快,赚钱也比他们一辈子地里寻食的厉害,村里就没有拿一家不想结亲的。可惜他样样都好,就是哪家的哥儿也看不上。偏生周北还帮着他,说什么城里许多人都是过了二十才成亲。 再等到二十,人家的孩子都能走路了。 “么么,我还不想成亲。你跟叔么说,别耽搁了人家。”叔么介绍的那个哥儿见过他几面,却是再也不愿意答应家里说的亲事了。周南自认没有做什么失礼的事,更没有单独与他说过话,也不知道怎么就让认定了。不过这样的话传出去可不是好名声,以后万一要说是等了他多少年就糟糕了。 “这话你都说过多少遍了,你看不上人家没关系,可你总得找个人过日子吧?”陈喜弟连碗筷都搁下了,打定注意这次一定要好好说道。 “么么,你看四里八庄有哪个哥儿配得上大哥?就说叔么介绍的明哥儿吧,眼界高又小心眼,娶回来还不得供着?”周南还没想好这次要怎么拖延下去,周北又像往常一样跳出来帮他说话。 “咳咳咳。”周乐康清了清嗓子,难得盯了周北一眼,示意他别再插科打诨。以往他也觉得不要逼太紧,让他能慢慢找所谓“合眼缘”的对象。可是经过陈喜弟中午一番理论,他也不得不承认周南年纪已经不小了。当年村里人都说他被两个弟弟耽误了,可是在他这个年纪也已经说了亲。 “我跟你哥哥商量事情,小孩子不要意见多多。说话这么刻薄,小心以后娶个丑哥儿。”有了夫郎表态支持,陈喜弟的腰杆也挺得更直了。先呵斥了小儿子,才认真对周南道:“也不是非要你娶明哥儿,但是娶哪个不是娶?明哥儿虽然心眼太实,可是心里眼里都是你。要不你说说觉得哪家的哥儿好?么么保证给你说成了,今年就能娶回来,冬天还能有个人暖枕被。” “么么。你就再容我考虑一年……”周南没想到他竟然打着今年就要给他成亲的主意,心里思量着要不再走一趟安南城?一来一回多费些时间,也许他们就能把这事忘了。 “一年又一年,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现在考虑三年了,你真有什么主意就跟我们说,我也不给你操这个心了。”陈喜弟也不敢将他说得太急,最后低声抱怨道。周北三岁那年回来之后就沉闷许多,不再总要往外面玩,大家都说是被吓破胆了。周南也是个省心的,但凡什么事情说过一次就够了。虽说多养了一个孩子,其实也没费多少心思。只是这么多年散养惯了,一时要强硬的管起来也不自在。 “好了,你说话孩子连菜都不敢吃,又要凉了。”周乐康见说得差不多了,也打断了陈喜弟的话,又道:“你总是对自己的事不上心,你么么也是替你着急。” 周南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排斥成亲,只是想到成亲的对象是要共度一生之人,就不免慎重了。这么多年,他还真没有见到个性相投的。想到这里,脑海里不知怎么地忽然忆起中午在集市上遇见的那个小哥儿。他的眼神明亮,声音干净如珠落玉盘,乍一看便让人十分舒服。 田大壮自从见了叶又平兄弟俩无屋可住便对他们的事情上了心,田西凡回去给他传了话,不等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 “安哥儿,那边的地方大,为什么要在这里起?”他对叶小安划定的位置不太满意,叶家这块地前后加起来可有不少地方。别人家建房子都讲究要将主屋落在中间,前后可以栽树种菜,这样才有个家的样子。 “那边的位置大,以后攒了银子就将两间老屋拆了,一起再建个八间大屋的宅子。”叶小安早有规划,这样一来现在要建的屋子也不用受影响,还能另作他用。 “这次建两间屋子,有灶屋做饭,房间也够你们住了,为什么还要建?”田大壮以前只觉得叶小安闷声不响不爱说话,现在更觉得他的想法无法理解。建屋子,难道三年五年还能再建一次?何况以后他成了亲,屋子只有阿平一个人住。即使成亲生子,等孩子成亲的时候再建就行了。而这至少还需要十五年的时间,难道这块地就一直空着等十五年后起房子? 叶小安笑了笑,现代住在商品房里的人都说古代人家屋大院大,其实农户人家许多都是一家老小挤在两三间屋子里的。就像他大哥家,一家五口以前还有他和四哥七人,就住在三间屋里。 但他决意要在这里给四哥 分卷阅读24 留点东西,屋子、田地再实用不过了。 “田大哥,麻烦你了,就按我说的做。这块地方的用处,你以后就知道了。”其实称呼一个实际比自己还小点的人为“大哥”,叶小安初时也有点不习惯。幸好田大壮做事实在,倒也着实让他佩服。他也没办法拍着胸脯说很快能赚到钱换大屋,只能这样告诉他。 “行吧,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田大壮的帮忙是出于小时候的情谊,而且他跟叶又平更熟,只是在这事上不好沟通,便只能听叶小安的。 这一个下午,两人便划下了挖墙沟的线,明天一早田大壮就能带人来动手。等墙沟快挖好,他们再去宝平村买砖瓦。 第18章 开土 叶又平收回两间老屋,却给叶大叶二两家造成不少麻烦。叶根才家的母牛是家里重要财产,虽说买的时候掏空了大半家底,但是买回来三年已经生了两头小牛犊,基本将当初花出去的本钱赚了回来。叶根才自始就对它宝贝起来,要是一年一头生下去,不但白得一头牛拉犁干活,还能有几两银子进项。哪家的牛有这个能耐? 因此,当初看到大哥一家占用了那两间老屋放东西,他硬是找到老四将屋子“借”给他拴牛。日子一久,老大家的东西再也放不下去了,最后便是一家占用一间。何春南对此很满意,这样一来不但牛被照顾得好,地里庄稼的肥再也不用愁了。三两个月去屋里撒些干草或者稻草,半年后清理出来就是极好的肥料。 不过因为被徐三叫去一趟,叶根才琢磨着小安的脑袋被撞破了,大概也被激发出几分凶狠劲,竟然都敢和大哥叫板了。为了避免麻烦,叶小安让他将牛牵走时他也照做了。反正关了三年的牛,那屋再怎么清理也不可能住人了。等过了这几日的风头,他再将牛关进去。 叶家也没有牛栏,当晚他便将母牛拴在自家屋下。外面黑灯瞎火的,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他放心。拴得近些,至少叫一声有点动静他还能听到。他便是没想到,这事也给他惹了不少麻烦。 叶家的屋子原先就是紧挨在一起的,后来分给兄弟三人才划清界限做了隔断。但是从屋后这边看过去,三家的屋子还是靠在一起。叶根才将牛拴在自己屋下,距离叶禾丰的屋子却也不过两尺距离。 叶禾丰白天在叶又平手里碰了个钉子,原本就十分不满一个哑巴竟然也轻忽了他,后来又被人撞见心里的气也撒不出来。李金原正为被送回去的两亩地心燎火急,见他也没摸清楚老四的心思,也有些失望的说了几句,自然没注意到他情绪低落。 所有的小事加在一起,让叶禾丰觉得吃饭不香,睡觉也不安稳。偏偏这个时候,他听到窗外传来粗重的呼气声。 村里自然也有小偷小摸之人,但是这里可不止叶家一户,叶禾丰不太相信有宵小之辈敢摸进来。他再要仔细分辨,那声音却消失了。等了会儿,他也只当是自己的错觉。谁知好不容易酝酿了睡意,刚才的呼气声又出现了。 “谁在那里装神弄鬼?”他掀开被子爬起来,心道一定要逮个现行。只要等对方站定了,他大叫一声抓贼肯定就有许多人跑过来。 站在窗下等了半炷香时间,当他耐性渐失时,终于再次听见了一阵细微的摩擦,还有已经出现过几次的呼气声。 “什么人?抓贼啊!有人要进屋里!”如今已经过了丑时,村里根本没有人会走动。何况有人过来也是隔着一段路就喊门的,不可能这样偷偷摸摸。叶禾丰因此笃定外面的一定是想要撬门的贼,一边喊人一边要点着油灯。 他毕竟才十一二岁,刚才忽有忽无的声音已经把他吓得够呛了。要不是想好好教训对方,他早就出声把人吓走了。 “什么贼?”叶根宝睡得正沉,就被李金原摇醒了,一骨碌爬起来往外冲去。 家里隔断后装上的门还维持着原样,叶根宝眼神迷糊,跑到门外一看黑漆漆一片,儿子却还在屋里喊叫。他朝儿子屋前望去,这一眼就看到有个模糊的黑影蹲在地上,立刻将手里的木棍用力扔了过去。 “哞……” 正在反刍的母牛被打中,吃痛后长叫一声,焦躁的站了起来。叶禾丰正拿着油灯往外面奔来,听到声音差点眼前一黑,屋外怎么会有牛? 左邻右舍也不过三五步远,很快最近的刘丁文家的汉子赵添财和叶根才都走了过来。 “出啥事了?叶大,有人摸门吗?” 赵添财也拿着手臂粗的木棍,以为是他们家招小偷了。叶根才却是听到自家牛叫声,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 借着儿子手里的油灯,叶根宝已经看清刚才的黑影根本不是蹲着的人,而是牛趴窝呢!至于贼,他也是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 “禾丰,你叫啥呢?看到贼了吗?”叶根宝是被推醒的,心里没底。半夜的冷风一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贼。 “二叔,你家的牛怎么能拴在这里?”叶禾丰当然也看到了个头不小的牛,差点尖叫起来。在他看来牛又脏又臭,就该离人远远的。 “我拴在自家窗户下怎么不行?”十年前因为彩礼钱的事叶根才就与大哥不太对付,李金原和何春南更是从进门就开始计较了。因此对于叶禾丰的话,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何况任谁睡得正熟被吵醒脾气也不会太好。 “爹,我刚才真的听到窗外有人喘大气的声音,那个贼肯定跑了!”叶禾丰也才想起这个二叔向来对自己不怎么样,转而向叶根宝说。 “你一喊我们就出来了,你瞅瞅,他能往哪个方向跑?”叶根才却不愿意放过他,尤其是看到地上的木棍之后。 “黑灯瞎火的,禾丰看到人了吗?你说的呼气声该不会是你二叔家的牛呼气吧?人喘气的时候哪有这么响呢!”听了一会儿,赵添财也明白了些。他看看相隔只有半尺的窗户,又看看拴着的牛,忍不住猜测道。 “瞧瞧,读书人果然不一样,连牛都认不出来了,还当是贼呢!”几人沉默了一会儿,叶根才讽刺地说。 前年他家里的孩子也到了上学堂的年纪,可他却不像大哥幸运有个免费长工将家里的农活包了,那时候刚买了牛也拿不出束脩。后来再送了去,先生却说不是读书的料子,念了半年大字不识一箩筐就不愿意再去了。 “没事我就先回去睡了,明天还要耙地呢!”赵添财一听语 分卷阅读25 气不好,赶紧找了个借口就走。跟叶家相邻多年,他可知道这两兄弟要吵起来也不客气。 余下叶家三人,一个明里暗里讽刺农户里出来的孩子竟然被牛吓着了,一个无论如何不准对方将牛拴到窗户下,最后叶根宝也不耐烦了,拉了自家儿子去睡觉,打算等明天再理论。 再说叶小安这边,虽然花银子买现成的被褥用田西凡的话来说是白白让人坑了钱,可是至少当晚就睡了个舒服觉。要是买了棉花、被面等东西自己动手,省的那几个银钱也不够他受的罪。 如今天气刚转暖,地里的野菜也多。第二天田大壮不但带了两个年轻力壮的汉子,连他爹爹田有山都来了。田西凡也过来拿帮他们裁衣服的布料,顺便给他送了一篮子野菜。 这里的人破土动工也不用算吉日吉时,只要在挖地前烧一炷香告过土地神就行了。田大壮料到他们家里没有准备,自己将香也带了来。等一支香烧尽,四个年轻人就开始动手了。 “有山叔,喝碗水。”叶小安自己如今身单力薄帮不上忙,叶又平却是一起干活的。剩下田有山在旁边看着,他便去倒了水过来。 “不用忙,我刚从家里喝了水出来呢!”田有山嘴上说着,却还是伸手将碗接了过来。 “田大哥来帮忙就给你们添麻烦了,还要浪费有山叔的时间在这里看着。”在叶小安的印象中田有山是个比较严肃的人,不是在田里低头干活就是在家门前敲烟斗,因此摸不准他今天怎么会过来。 “没事,我就是看一会儿。他们以前都有人带着,要是墙沟挖不准以后屋子也起不好。”田有山似乎看出他的疑惑,低声解释了一句。有钱人都会请经验丰富的人带着干,但是大壮他们自己过来帮忙,自然不好意思拉别人过来。 “太谢谢有山叔了,我们都不知道有这些讲究。”叶小安摸摸头,他记得以前在大哥家吃不饱穿不暖也没什么人管他,顶多是打伤的时候给点药膏或者碰见的时候分个窝窝头,压根没觉得还有这么多人愿意帮他。难道这就是穿越者的福利? 他却不知道,以前他住在大哥家便算是寄人篱下,即使日子过得不好,旁人也不敢上门去说。要真是说了,基本上要两家交恶不说,恐怕还会让他以后的日子更难过。泼辣的人家更会让人拿出证据来,否则免不了被反说故意要破坏声誉。就是想要接济他,也会让大哥家脸上无光。 “大壮出生那天我还在田里,幸亏你么么帮忙才平安无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一会儿看他们挖开了就得去地里了。”田有山向来寡言,不过还是干巴巴地向他解释。 “行,有山叔先到屋里坐坐吧,现在还没那么快能挖开呢!”叶小安心里明白这是别人结下的善缘,也领会了他的好意,便让他先去歇会儿。以前李金原存放东西的屋子经过一番收拾,放了马扎还是勉强能坐人。 墙沟肯定没有那么快能挖开,田有山也没有推拒往屋里去了。叶小安让他在屋里歇息,自己出来拿拿工具帮忙跑跑腿。 “安哥儿!”他正要撸起袖子也去挖几锹,远远的有人大声喊他。他抬头看去,却是何春南脚下如风地跑来了,身后还跟着李金原、叶禾丰等人。 第19章 兄弟 看到他们叶小安心里就打了个嗝,虽然初来时知道了原主的经历心中十分愤怒,但是除了坚定的要与他们分开过日子,他也没想过要怎么报复回去。毕竟属于家庭恩怨,要不是三个哥哥都瞧不起他和四哥,李金原等人怎么敢如此胆大妄为?只要以后他们识趣,他也就将他们当做陌生人。 不过他们显然还没有领会他的意思,每次出现都能整出些事来。 “安哥儿,唷,这墙沟都挖上了?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呢,你二哥也能搭把手。”何春南跑得最快,到他跟前就停住了,满脸笑意地说。 “哦?现在知道也不晚,二哥夫要是愿意回去就捎个话,我正愁人少这几天盖不起来,都没地儿睡了呢!”叶小安也不拿铁锹了,直起腰跟他说话。 “呃……当然可以,不过就是要再过些日子才行。你知道的,这几天正要翻地育秧呢!”何春南没料到他会这么干脆的接下话来,眼神一转圆了个话。瞧他用小石子做记好圈出来的地儿也不大,有这么四五个壮汉子很快就能弄好了。 “那当然是田里的活儿重要,我这里就不敢耽搁二哥的时间了。”叶小安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心里也不意外。 “是是是,安哥儿真是越来越能干了,这么多人帮忙我们也插不上手。”李金原在稍远的地方就停住了,不知道在犹豫还是要等他们两个谈论出结果。何春南没料到叶小安如今竟然也敢这么不客气的回话,心里不太痛快,可是想到要说的事还是忍住了。 “安哥儿,你看你们新房子也要盖起来,以前爹爹留下的老屋不是用不上?” 原来还是打着那两间老屋的主意,叶小安眼皮一抬,道:“用得上,可有用了,四哥想养鸡呀,要不养几只猪崽子也好,地里不缺肥,过年还能杀了。”他们倒是没有讨论过养什么,但村里人家要围牛栏都得掐算隔多远才够呢,谁愿意打开门就闻见牛粪味?叶小安以前的日子虽然算不上养尊处优,可好歹也是新社/会里钢筋水泥房里长大的,更是受不了这样的埋汰。 “猪崽子?安哥儿你们手头倒是挺宽裕的,买猪崽子可得不少钱呢!”何春南直着眼打量他,讪讪地笑着说。 其实对于手头稍微宽裕的人家来说,买猪崽子的钱也算不上大额支出。不过大部分人家养猪喂的都是泔水,有时候一年到头才得一头大肥猪,年底杀了也只是自吃。何春南不认为一个铜板都吝啬的大哥夫会给他们分银钱,但听他语气满满,钱到底是哪里来的? 叶小安沉默不语,实际上他也只是懒得说话。虽然他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个男子汉,但是村里所有被当成“哥儿”这一角色的对象显然集中了许多女性的特点。要是仔细分析起来,很可能就是因为他们承担了生育的责任,身体差导致在家庭分工中更多承受的是家务琐事,难免就养成了唠叨、计较的个性。瞧瞧这几人前后的态度就知道了,简直就是泼妇里的典型。 以往他面对责难、打骂更多时候也是维持这样沉默的姿态,因此何春南见他不说话也不奇怪,最终还是拐到自己想说的事上来:“再说了,买猪崽子也要碰运气 分卷阅读26 ,又不是你拿了银子就能办成的,还得等有人家的母猪下崽呢!这段时间老屋不也是空着?真是忒浪费了,我家的母牛在里面拴惯了,昨夜折腾了一晚呢!” “二哥夫家的牛真是念旧,对屋子都有感情呢!真是比人还灵性了。”叶小安轻松接招,特意将“念旧”和“感情”咬重了,听得何春南脸色转青。 这个小兔崽子是在嘲讽他不成?他转念一想,就那个榆木脑袋哪有这么多心机!当初怎么就不摔死算了,省得留下来祸害。 “可不,我又得厚着脸皮来找你,都住惯了这换地儿也不好吧?还是让我家的牛先拴着,什么时候你们用得上我再腾出来。”何春南咬着牙说完,昨晚他们家本来也不输理儿,谁知道李金原早上就像疯子一样在门外撒泼,连他家的牛给叶禾丰挡运都说上了。这么一来,周围的人家都不愿意了。 “要用也可以。”叶小安想了许久,终于慢吞吞的说:“我听田大哥说现在占用别人家废屋都要送几斤粮食,那间屋子虽然旧了点,好歹还是墙瓦齐全。现在我跟四哥正缺粮,要不就一年二十斤大米?两间都能借给你们。” 何春南的脸色再也维持不住,尖声道:“一间破屋子也要二十斤大米?对着亲哥家也要计较这个!” “是啊,亲兄弟呢!我和四哥还饿着肚子,要不是没办法,也不敢跟二哥夫讨要。”叶小安呼了口气,但凡当初他被推上牛车的时候有个人出来阻止,或者被赶出来这两天有人给他们送点粗粮,他也能有个念想。不过现在他看来,就是那头牛都比他能打动人呢! 何春南指着他正要开骂的手抖了抖,竟敢跟他开口要东西,他原本要在这里数落数落,只要这事传出去别人的口水也够淹死他了。可是再一听他的话,不知怎么的也有点心虚了,最终只是恨恨地道:“你还有理了,我让你二哥来说。” 李金原一看他气愤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没成,不怎么厚道的朝他笑了一通,也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大哥夫家里也有牛要拴?”那边田大壮等人频频往这边看来,只是隔了有点距离大概听不清什么。但是村里除了稚子小童,谁不知道李金原等人对他们的态度,不免都竖起耳朵。 “我有事情找阿平说。”李金原连正眼也没有给一个,他已经发现叶小安的性格变了,要不是他,绝不会白白让他丢了两亩地。叶又平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就算知道这事也生不出是非来。尤其是刚才看见何春南无功而返,他更意识到会在叶小安手里讨不了好。 李金原叫住了叶又平,却又不想让田大壮等人听见,便将他拉到老屋前,满脸喜色的说终于给他说上了一门亲事。 当时三个兄长都娶了亲,叶爹爹也心疼他,不是没有找媒人上过门。可惜陆续介绍了些人家,都说哥儿要是进了门,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竟然没有一家愿意的。三番几次下来,连两个哥哥都劝他们死了心,等以后赚了银子去买一个回来便是。叶爹爹也冷了心,这事就搁下了。 叶爹爹一辈子老实,当然不会想到人家口中拒绝的话只是个敷衍,归根到底还不是家里太穷?虽然觉得希望不大,最后的时日还是将这事与叶根宝等人说了。 要说以往李金原还真没有认真考虑过。万一成了,兄弟成亲总得给一份礼金吧?爹么不在,喜宴也要他们操持。再说他还指望哑巴帮他多干几年活,如果进门的哥儿不愿意,可就没有这么好差遣了。 不过现下却是有了好人选。 叶小安一边听他口沫横飞地说,一边皱起了眉头。用膝盖想也知道他不可能忽然变得这么好心,介绍的对象十成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压根不认识他说的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幸好他看叶又平的表情也是丝毫不动,要么就是说得太快连话都听得不够明白,要么就是他没放在心上。 “阿平,要不是想着咱们也是一家人,我可不舍得让表弟受这个苦!你现在是啥也没有,能有同意结亲的人家不容易……”李金原一直在察言观色,也发现了叶又平不太上心的样子,又重复一次道。 叶又平摇了摇头,他现在只想给小安找个好人家。李金原和何春南、林贵枝三个哥夫已经从心底让他闻而生畏,他根本不想再找一个回来。 李金原看他摇头也不气馁,道:“莫非你想一辈子这么过不成?后天我就将他带过来给你瞧瞧,保证满意!当初外村多少人想求他回去……” “原哥儿,这么缺德的事你也少做些。你那个表弟不是行为不检被人退了一次婚,后来成亲又跟货郎私奔,最后被骗了财物才回南庄的?就这样你还能说得天花乱坠,站在老屋门前,你就不怕他爹么听见了?”叶小安还在想一会儿要先打听打听他介绍的人,田有山就黑着脸从屋里出来,声如洪钟。 “你……有山叔怎么在这里?”李金原没想到这话还是被旁人听了去,面色尴尬。他和叶根宝成亲时还跟田有山一家相邻,村里也算是较熟的人家,因此田有山称呼他也是“原哥儿”。 他打算在事成之前先瞒着旁人,后天去接了表弟过来,只要让表弟主动些到时候让哑巴占些便宜,这事就不怕不成。到时候给什么礼金,他两边都沾着亲,自然能够说道一二。却是千算万算也不知道屋里还藏着个人。 叶小安听完田有山的话就黑了脸。 第20章 宝平 李金原信心满满的来,最后却被叶小安三言两语赶走了。虽然心有不甘,碍于还有旁人在场也没有再说什么。 “安哥儿,甭理他胡说。就是讨不上亲事,也不能要这样祸害家里的人。”田有山见他走了还是紧皱着眉头,真是想不通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夫,尽是想着从弟弟身上讨便宜。 “我心里有数,只要四哥不答应,这事儿就没戏。”叶小安比他还清楚李金原的本性,从头就没有考虑过他介绍的人能成。 田有山看他口气坚定眼神清亮,也不像在敷衍自己,便放心地点点头。要是真娶了那样的人,叶家真是最后一点名声都要败坏了。 再等了片刻那边已经挖开了表层。田有山见了十分满意,与叶小安说过有事可以去家里找他便走了。 五个人挖了一天,挖出来的土在边上已经堆了半尺高,引得周围的人家也来看。离得最近的孙金桂亲眼看着他两个哥夫来过,等他们一走就来打听了。 分卷阅读27 虽说家丑不能外扬,不过在叶小安心里早就与那三家划分得清清楚楚。何况他们敢做那些肮脏事,他又何必替他们要脸,当下就将事情都说了。 孙金桂是个八卦的,田有山对李金原的表弟还是只闻其名,他却对所有的事情都清清楚楚。一边倒吸着凉气大呼李金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一边将那些丑事抖了个精光,最后感叹道:“哎哟,寻常人家即使是个始乱终弃的汉子也让人唾沫星子淹死了,何况还是个行为不检的哥儿呢!要不是南庄李姓占了一半,早被人家赶出去了,没得连累别人家的名声!啧啧啧,他也真敢做,不怕有人戳他脊梁骨?” 孙金桂除了爱听八卦,为人也没有什么大错处。那日孙亚林过来的事就是从他口中传了出去,让村里人也很是拿来说嘴了几天。叶小安自己懒得去说,却不介意他将李金原的所作所为宣扬一番。说起来在这么个地方,李金原以前的行为竟然没有惹人非议,跟以前的叶小安和叶又平不计较、甚至帮他掩饰也有莫大的关系。 村里的大小事只要不出人命,一般都很少去见官。说白了,很多时候都靠大家一张口断了是非。李金原闹的事情越多,别人听多了自然也有计较。反正现在家里没什么便宜能让他占去的,叶小安也不与他斗。 林下村的山低,近处的大树都被砍去当柴火烧了,山上的猎物也很少。宝平村却不同,据说宝平原来写作“宝瓶”,就是因为他们村靠的山像个瓶子。这一片山中有两个地方凹进,山高林密,平日里常有壮年汉子进去猎些小东西改善伙食。当然,真正的好东西也不舍得自己吃了,都是拿去卖的。 “陈么么,在屋里吗?”陈喜弟在屋里将稻种用水飘过杂质浸湿,装到布袋里搁在阴凉的地方发芽。刚做完,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在呢,谁家呀?”陈喜弟一边擦干手一边将门打开,一个山塔般壮硕的人站在外面,肩上背着一头约摸百来斤的花鹿。 “呀,阿武你这是?”花鹿被弓箭穿脖而过,早已经死透了。陈喜弟看到瘫软垂下的鹿头还是被吓了一跳。 那汉子憨厚一笑,发现他被吓着了还退开几步才说:“今天运气好,得了一头鹿,小南让我给你送来。” 他还琢磨着不是集日卖不到好价钱,没想到刚下山就碰见周南,直接包圆了。一高兴忍不住就过来了,忘了要先将鹿收拾好。 “小南买下了?”陈喜弟瞪大眼,虽然这两三年自从他开始捣鼓生意上的东西花起银子来就大手大脚,但是他至今也没有习惯。整百多斤的肉呢,过年也没有这么个吃法。 “是啊,我过来跟你打个招呼,中午也甭思量要做什么吃了,保证将鹿肉刮得干干净净给你送来。”严从武知道他不喜血腥,说完忙就走了。 “哎,那就麻烦你了。”陈喜弟远远说了一声,尽管心疼银子,但是周南已经跟人家说好了,他也不好拒绝。要是他这会儿不要,不但削了周南的面子,耽误了时间严从武出去也卖不到好价钱。 离开周家 ,严从武赶紧又沿着路走下去。还未走近村头的那排屋子,又有一个身高相貌与他相仿的汉子走了出来,帮他将鹿拿下抬了进去。 “水都烧好了?”严从武大声问弟弟。 “烧好了,你不是让小南来说过了吗?”门前早就扫干净一块地,屋里又有人抬着开水出来。像野猪、花鹿这样的猎物要么留着一口气去卖,要么射死了之后赶紧褪毛料理干净,如果放久了就僵硬了。 “今天的运气真不错。”严从文拍了拍他的肩,一大早猎了大物,还顺利的卖了出去,这笔银子也够好一阵家里的花销了。 “嘿,幸亏你说让我早些回来,大壮要过来拉砖瓦是吧?我转悠了一圈正要下山就碰上了。要是平日,这时候我还在往上走呢!”严从武也十分得意,独身时深山里谁也不敢进去,今天还真是凭运气了。处理猎物他也做惯了,便将弟弟推了出去,让他清点好一会儿别人要的砖瓦。 严家是外来户,到宝平村时严从武都已经十岁了。一大家子拖家带口的,刚开始村里人都不太接纳他们住下,也没听说过什么天灾*,要是村里收留了为非作歹的逃犯就麻烦了。最后经过一番长谈才被允许留了下来,不过将屋子建在了村口,离大部分人家还有一段距离。 严从武严从文兄弟在外干活,里面是震天响的打闹声。严家孩子多,主要劳动力却是他们两个。平日里除了山上打猎,还跟人合伙做了烧砖窑,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家建房子都乐意从他们这里买,因此日子才过下去。 车轱辘声响起时,地上的花鹿已经褪干净了毛。严从文听到声音,抬头看到田大壮就迎了上去。 “大壮兄弟,终于过来了?这就是你说的要看砖瓦的兄弟吗?”田大壮借了平时干活的双轮木板车,套了牛在前面拉,他和叶小安则坐在后面。 “我就随便要点,两间屋子用不了多少,还累得你们在这里等。”田大壮习惯性的挠挠头,将叶小安推到前面道:“他看了合意就行,不过你们兄弟做的,肯定没问题哈哈!” 严从文没想到他带来的是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哥儿,正想是不是让么么出来招呼,叶小安已经开口道:“田大哥说得肯定没错,我过来倒不是担心成色,就是想让你们帮忙算算大概要拉多少会去才够。” 叶小安在路上就听田大壮说过许多人用的都是严家的砖瓦,因此还算放心。 “那你先跟我说说你们家的屋子大小我……”严从文领着他往屋后放砖瓦的地方走去,叶小安专心听着,目光从严家的屋子上略过,忽然又回头看去。 周南也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刚在屋里与严爹爹拉家常,见严从武的花鹿快要处理好了才走出来。严家的人都是相识的,他有些疑惑,随着目光的来源看去,也微微有些吃惊。 “安哥儿,你在看什么呢?”田大壮伸出五指在叶小安面前晃了晃,有些奇怪。平日里做短工时他常跑附近的村子,像叶小安这样的小哥儿却是极少来的,除了年节走亲戚一般都不往别的村子去,所以今日他才特意花了半天工夫陪他过来。 “没什么,就是他们家的屋子挺漂亮的。”见那人似乎没有发现自己,叶小安随手找了个借口,开始认真的跟严从文估算要用的砖瓦数目。 最后 分卷阅读28 得出的结果跟田大壮之前说的差不多,严从文给他抹去零数之后要二两银子。叶小安当场就将银子交了,这次他们先拉一车回去,余下的明后天傍晚陆续过来拉走。 老牛吃力的拉着车离开,这回叶小安和田大壮都只能跟在一旁走回去。牛车渐渐走远,严从文也过来帮忙将鹿肉和骨头分开,装在篮子里方便周南提回去。 “刚才那两人是哪个村子的?”周南朝牛车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向严从文打听。 “林下村的,大壮之前跟我说过那家人挺可怜的,倒是没想到他还把小哥儿带来了。”严从文想起前天田大壮说过的话,道:“他爹么都不在了,被哥夫刻薄了也没人出头。唯一亲厚些的哥哥还是个哑巴,两人也算相依为命了。听说之前要将他送给镇上的人家,那小哥儿硬是从牛车上跳下来了,倒看不出是个性子烈的。” “嗐,这么把小身骨跳下来没有摔着?”严从武在旁也插话问。 “听说脑瓜子都破了,就这样还被赶了出来。这不没屋子住了,跟人借了银子砌两间屋子。”严从文摊摊手,他们家最初日子虽然艰难,但是也没听过要逼迫孩子的。 “也太不像话了。”严从武一边摇头,一边将骨头劈开。他时不时都能得到猎物,这宰杀的手艺都当得上半个屠夫了。 周南默不做声,望着他们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21章 心思 “嘿,兄弟,在想啥?”严从武用后手肘撞了撞周南,好奇地问。除了第一次带着那个小哥儿来,田大壮又带着人来拉了三车砖瓦,其中两次周南都正好在他家。 “我看是在想哥儿吧?怎么,看上了叶家的小哥儿?”严从文向来比哥哥心思慎密,稍微一想就瞧出些端倪来。以前周南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能上一趟他家,偏偏是这几天跑得勤快了。就是哥哥猎了鹿回来的那天他还打听了叶家的事情,要说没有关联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陈家么么担心他的亲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周南一直没有定夺。 严从武刚想说不可能,却发现周南竟然没有出声反驳,不由吃惊:“你真看上叶家小哥儿了?” “谁看上谁了?”屋里的严么么走出来,刚好听清了,也伸长脖子问。再一想直拍脑袋,他两个小子的孩子都能干活了,这里说的还能是谁呢! “小南,快跟我说说看上哪户人家的哥儿?哎哟,这回你么么总算能把心放回肚子里了,他这几个月可是找我说了不下十次八次了!” “你别听他们胡口乱说,看来是这几日天天上门惹他们烦了,都在消遣我呢!”虽说确实起了点小心思,可是现在两眼抹黑什么情况都不懂,周南也不打算让别人插手。 “小南现在长得比你爹还高,早就该成亲了。要是有好人家,就让你么么掌掌眼,挑个脾性好的,以后日子才好过。”严么么觑了自家儿子一眼,眨了眨眼。 周南怎么堵住他们的口不提,且说这边李金原想将表弟配给叶又平的事被孙金桂“不小心”泄露出去后,他在路上碰见的探究的眼神也多了起来——虽说一般媒人都是将人家往好里说,可是哪怕穷丑哪个都比不上臭名声让人厌恶。这么一来,不但他自己受人怀疑,连南庄的声誉在林下村都变差了。 “也不知道是哪张贱嘴这么欠抽,我要是知道了非得把它扇烂不可!”李金原浆洗了衣服一路都是低着头走,回来之后将晾衣的竹竿抖得吱吱作响。 “好了,你那表弟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名声!这事别再提,累的咱们家都成了别人的笑料。”叶根宝也是沉着脸,这几天下地耙田把他累得都直不起腰了,往年他可没干过这么多活。 而叶小安在亲眼见识一番后,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的单层建筑做起来确实简单。因为每年春冬安南城都有一段时间会持续阴雨,所以挖开的墙沟都是用石头砌上,据说这样不容易被水泡坏。墙沟砌得与地面齐平之后就开始用青砖砌墙,四个人一起做进度也很快,几乎是眼看着屋墙一天天变高了。他也是累得倒头就睡,顾不得低矮的小屋有多简陋了。 虽然村里许多人家已经开始育秧,但是田大壮找来的几个年轻汉子都像他一样,家里还有爹么在管事,暂时也耽搁不了地里的活儿。建屋子的事情有条不紊,隔日却有个出乎叶小安意料的人来了。 “表哥?”叶小安望着面容俊秀的年轻人,细想了会儿才与记忆中孙亚林的儿子杨家安对应起来。 “小安?”杨家安也有些意外,他几乎有两年没见过这个表弟,但是每回在么么的描述中也知道他长得面黄肌瘦,听说看起来就像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人虽然瘦小,人却十分精神,尤其是眼神透着一股生气。 “表哥怎么过来了?舅舅和舅爹还好不?”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加上他的长相与舅舅也有三分相似,叶小安便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挺好的,就是么么放心不下你们,让我过来看看。”其实孙亚林是要自己过来的,但他这几日可谓寝食难安,加上天气乍暖还寒,竟然染上了轻微的风寒,被杨一青拘在家里了。在自家老爹的示意下,他只得自告奋勇的揽下这件事。 “让你们担心了,我们这里不碍事的。”叶小安领着他往老屋走去,杨家安瞅了一眼那边干得热火朝天的场景,再看看这两间老屋,心中了然。 “建新房怎么也不先与我们商量一番?划的地方也太小了。” “我与四哥一人一间也足够了,何况如今是赶着住,屋子大的话也快不了。”虽然上次小舅也明言有问题可以去找他,但是叶小安从来不曾想过要为了屋子的事找他们。尤其是四哥手上还攒了银子,数目不大但是计划着用也能撑些日子了。 杨家安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坚持,他觉得叶小安现在说话条理分明,做事也有主见,完全不是当年被人拿捏的模样。也许真如么么所说,大哥一家逼人太甚,却将他的胆色都激发了出来。日子过得看起来窘迫了些,但是两个人都挺有精神气。最后离开时还是留下了五两银子,让他在新屋子建好之后给家里添置些物件。 田西凡年纪虽小,做衣服却挺有一套。叶小安还琢磨着怎么弄地里的稻种呢,田大壮就传话让他去家里拿衣服。 田家的屋子如今在林下村最里头,几乎是离山最近的人家。田有山和弟弟田 分卷阅读29 有海至今没分家,两家人合伙过日子,因此几个孩子也特别亲厚。叶小安找过去时,田大壮的么么就在屋前喂鸡,身旁还有几个孩子玩泥巴。 “田方么么,在喂鸡呢?” 田有山娶的哥儿也姓田,身形微胖,看着地上十几只母鸡笑眯眯的,压根没发现有人走近了。直到叶小安开口喊他,才转过身来。 “安哥儿?”田方又惊又喜,将拌了鸡食的手在旁边的草上擦了又擦,才上前拉着他左右查看。田大壮出生时叶家人可说是救了他的命,他自然一直记着这份恩情。当年叶家过得比他家好,人多力壮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直到分了家,那兄弟几个每每让他见了都要在心里摇头。偏偏是看着两个小的可怜,想要松些吃的也要受人白眼,还吃不到他们肚子里。 “终于看到你们从那个家里出来了,你这个浑哥儿,当初你哥夫给你说亲就该闹到村长那里去,何苦弄得自己一身伤?”田方是知道儿子给他们建屋子的,把他们的境况想得比如今过得还落魄许多,又道:“你爹分家时也有各自给你们留下半年的口粮,他们就狠心的将你们两手空空的赶出来,也太不讲理了!” “当时就不想再呆下去了,哪里还计较得这些?总归现在饿不坏,田地也快要种下去了,日子总能过下去的。”叶小安看他就要拿衣摆擦眼泪了,赶紧扶着他的后背拍了拍。 “说得也对……你是来找小凡的吧?他还在里屋呢!对了,你们裁衣服剩下的碎布我也给收拾好了,正好手头有纳好的鞋底,给你们做了两双鞋子,成了一并放在那里了。”那些碎布原先说好了留给田西凡的,不过田方弄清楚之后就截了去,给他们做了鞋子。 叶小安也没想到边角碎布还能有这样的大用处,感激田方想得周到,可对田西凡还是挺不好意思的。最后悄悄给他塞了十个铜板,又答应以后再裁了衣服有碎布都给他留着,才将他哄得开心起来。 田西凡那日在集市上被吓得也够呛的,这两天都没出屋子,也不敢与别人说。好不容易叶小安来一趟,打听了那人并没有来村里才放下心来。两人间有了这个小秘密,可还没说几句话,就被田方打断了。 “安哥儿啊,你四哥的地都计划好要种什么了吗?”难怪田方不放心,别人家的地无论水田旱地都要开始预备了,可就他们那几亩地还没有人。 “四亩水田种稻子,旱地就种甘薯,都计划好了。”叶小安知道这里的水稻一年能种两趟,分春稻和冬稻。一般人家春稻种得少,因为产量比较低,而且冬天雨水更充足。不过他们现在情况特殊,家里没有存粮。四亩地拿来种稻子也不算多。 “种稻子是挺好的,可是不种些豆子、地蛋?现在田里都还干着呢!”豆子能去镇上换油,还能做酱油。地蛋不挑地,也不用费心照顾。这两样都是村里人家种得比较多的。 “我和四哥两人能用多少豆子?还是先存点粮吧,有粮了明年才好安排耕作。”叶小安吃惯了大米饭,能种稻子的地方当然不舍得种其他东西。不过村里大部分人家收了稻子之后去镇上换粗粮,田方以为他也做这个打算,便没有多说什么。的确,啥也没有填饱肚子重要。 “那你们可得抓紧些,再不育秧就晚了。地里的活儿都是宜早不宜迟,别看差一两天,有时候收成也差得远呢!” “这几天正在打听村里哪家还有稻种能换些,只是……” 田方听了一拍大腿:“瞧我都给忘了,这事儿就交给我,到时候你们来地里拔秧就成!”他们每年都是自己留稻种,家里十几亩地,匀出四亩地的秧苗还是很容易的。 第22章 两头 “哥,你终于回来了?”周南刚从林下村回来,还没走近家门,就被飞扑而上的周北堵在路上了。 “怎么了,又惹爹生气了?”周南将他的手拉开,有些好笑地问。相比许多信奉棍棒下出孝子的人家,周家爹么对他们兄弟俩可说十分宽容。而且周北做事也向来有分寸,只是他偶尔会有些对旁人来说匪夷所思的想法,周乐康少不得要教训他一番。每每这种时候,周北都会苦巴巴的向他求救。 “哥,这回是你!么么现在可不高兴了。”周北眉头一扬,看起来竟然有些幸灾乐祸。 “我?我这几天不是都在家里吗?”平日里他们对周南的管束还更少,以前他跑安南城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反而会受些唠叨,否则就光有赞没有骂的了。 “还瞒着我?我可是出来给你报信的。” “报信?那先说说是什么事,你倒知道了,我可还是一头雾水呢!”周南也不急着进门了,他笃定自己没做什么值得么么生气的,但看周北兴致高昂也权当陪他放松心情了。 他们两个都在镇里上过学堂,他自己对经商更感兴趣,五年前就没有再去了。周北却一直在坚持,而且已经是文童身份。只是因为当初爹爹的遭遇,他们对功名都看淡了许多。不过周北自己却十分执着,这段时间放春耕假在家里也是苦读不懈。 “还不承认,严家么么都知道你挑中哪家的哥儿了,亏得么么这些日子还到处托人给你找呢!我也不知道为你说了多少话了,现在却瞒着我们。” “什么挑中?胡扯。”周南听了舒开眉角,他没想到这等捕风捉影的事都能传回么么耳中,不过“挑中”什么的听起来还真是有点刺耳。 周北被他推开在一侧,见他神情自若的进了屋子不禁又怀疑起来,难道这次又不是真的?亏他们说得有板有眼的,自己才想出来诈一诈,想提前得点消息。 陈喜弟一个人在堂屋清扫,看见他进来也是满面笑容的招手让他过去,丝毫没有周北说的生气的样子。 “小南啊,你真的喜欢叶家的小哥儿?”陈喜弟举着扫帚正好也累了,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茶。 “么么,你别信他们听风就是雨的。要是真的我能不先与你说?”周南从弟弟那里先得了消息,一句话就哄得陈喜弟心里高兴。要是自家的孩子有意成亲,他竟然毫不知情,那还得了? “这么说你还没有看上人家?”陈喜弟听得忧心忡忡,要是外人肯定觉得这话拗口,可是他们都知道其中含义。如果真的看上了,虽说消息慢了点但成亲的事就有戏了。这会说没看上吧,之前怀着那点儿子就要成亲了的希望又破灭了。 周南哭笑不 分卷阅读30 得:“成亲又不是做买卖,付钱拿货就算了。就是看上了,也得对方也答应才行。” 陈喜弟悻悻道:“我当然知道,要是真像做买卖,你孩子都该会跑了。不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家还看不上咱们家不成?” 这些年周南也陆续买了不少地,村里有人出手的田地几乎都让他包了。虽然地契是落到周乐康名下,但无论对内对外他们都说得明白,这些田地以后也是留给周南的。因此如今的周家别说在宝平村,就是整个塘桥镇也算富有了。要不是人口单薄,几十年以后肯定也是别人口中的大户人家。 “哪是看不上咱们家?他爹么虽然都不在了,但是亲人还不少。以前你不是说这样的人家最难说亲了,要求多日子过起来也麻烦。”周南走一趟就把情况了解得清清楚楚,也就不难明白那天集市上遇上的事了。只是为了方便行事,他才故意这么说。 “那是别人容易受拿捏,他几个哥哥也算不上什么长辈。我都打听好了,他有个舅舅就在大田镇,也是个明理的。别说咱家如何,就是冲着你也会答应。你十五岁就能跑到安南城去做生意了,还会怵了他不成?”虽然平日里数起来要求不少,但是这会儿听他似乎要松了口风,陈喜弟是什么也不记得了。要是周南现在点了头,他下午就能上人家里去。 水西村里,他们口中的舅舅也是满眼忧虑。 “家安说他们都甚好,现在也建新屋了,你又担心什么?”相处了大半辈子,孙亚林皱个眉头杨一青叶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是他说好我才不放心——我去的时候明明看到他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这才过了几天,他却说什么都好,莫不是在糊弄我吧?”孙亚林话中带着浓浓的鼻音,因为伤寒人也有些无精打采,但是望着杨家安的眼神还是充满怀疑。 杨家安真是觉得够冤的,感情跑了一天到头来还是吃力不讨好! 杨一青瞥了儿子一眼,暗道说话果然还是欠缺几分。要不是他把话说得太满,亚林又怎么会怀疑?想了会儿自己劝道:“家安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明白,若是有大事怎么敢隐瞒?你就把心装回肚子里去吧!再说,阿平年纪也不小了,即使安哥儿体弱些,他也能照顾起来。” “不成,这么说还是得给安哥儿找个人家才行。阿平能照顾他几年?自己日子过得也不容易。安哥儿长得好又能干,只要找个心善待他好的,一辈子安安稳稳,也不用拖累阿平。”孙亚林细想他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但转念一想阿平也还孤家寡人,带着弟弟更不好说人家。虽则长幼有序,但阿平情况不同,倘若安哥儿出了门以后还能照拂他一二。 杨家安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几日无论他们怎么讨论,么么最后的结论就是要找人说亲。要说安弟的年纪也确实适合,可是这么挑下去,别说林下村孙家村水西村,就是跑到安南城去也挑不到符合么么心意的人选。 当年他说亲也没见过么么这样横挑鼻子竖挑眼。 孙亚林望一眼儿子,见他家哥儿还在屋外喂孩子吃饭,才低声道:“你跟安哥儿能比吗?安哥儿出了门就是别人家的了。要是随便成了亲,遇上心性不善的人家或者不争气的夫郎才有苦头吃!当年你的亲事可不是自己求来的?那时候还怕我阻着你,现在又想说道了?” 虽然已经是有意压低了声音,但屋里屋外只是一墙之隔。杨家安一听这话差点出了身冷汗,求饶道:“我哪敢说道呢!么么饶了我罢,我再去别的村里打听打听人家,保管让你满意。” 他的亲事当初几乎是死皮赖脸才让人点头,么么常笑他没半分硬气。岂不知儿子这几年也被人管得妥帖,方才那话要是被听到少不得又要调侃几晚。 叶小安当然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跟着一起建屋子也是不亦乐乎。虽然他没有砌墙盖瓦的手艺,但也能帮忙做些抬砖之类的活,让田大壮等人都十分佩服。 “安哥儿,放这儿就成,你别再忙活了,耽搁不了我们多少工夫。”佩服归佩服,但看他那小胳膊小腿抬着这么重的东西几乎要被压得弯下去了,田大壮还是忍不住阻止。瞧他来回走得辛苦,可是那堆砖他们一人走一趟就能拿过来了。 叶小安很快也发现了这个差距,默默地鄙视了一下现在“娇弱”的身体,干脆去收拾菜地了。这几日他找人换了一捧菜籽,种下去还能盼着收成,成就感比搬砖大多了。 第23章 相识 三月里的早春时光,山上正是一片郁郁葱葱。小山坡上,叶小安挥汗如雨地挖开一个个树墩,将其中的鸟不站刺挖了起来。 鸟不站刺是林下村常见的一种灌木,树枝坚硬而且叶上带刺,顾名思义就是这种灌木连鸟儿都没法站上去。村里哪家没养几只家禽,有时候屋前就是别人家的农田,难免就会啄食了庄稼引发口舌之争。 鸟不站刺两年就能长到一丈多高,枝叶也十分繁茂,轻易不会被钻了空子。 如果在屋前屋后围种一圈鸟不站刺也能挡一挡鸡鸭往外跑。叶小安得到这个消息就上山来挖了,他家屋后也有别人家的旱地。 “哎哟,哥你做什么呢!” 前面忽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嘈杂的声响,让叶小安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山上杂长的鸟不站刺其实不少,只是贪图路近他找了路边的位置开挖,现在一探头就能看到路上的情景。 那里站着两个少年,其中年纪稍小的坐在地上,另一个站在前面俯视着他。 “你刚才说什么?”叶禾丰表情凶恶的看着地上的弟弟,实则心里惊慌不定。 “哼,先生说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都忘了吗?明明没考过童试,还一直跟爹爹说过等明年才去考。你就是怕爹爹知道了,拿不到银子花吧?”叶禾荣咬牙说。 虽说是亲兄弟也都在镇上读书,可是因为被先生夸赞了几句,他们两人在家里的待遇却大不同。每个月哥哥拿的零用比他多了三分之一,更不要说每次假借买笔墨的名义向爹么要的钱。平日里他要帮家里干活,哥哥却是好吃好用的尽伺候着,手指都不用抬一下。如今怎么样?连童试都过不了! “你以为凭你的本事就能考过?不准告诉爹爹,大不了以后我都陪你上山砍柴!”叶禾丰最终还是放下了拳头,他其实也没把握打赢这个一身蛮力的弟弟,那就吃些亏好了, 分卷阅读31 反正在家里坐得也烦闷。 “陪我砍柴?”叶禾荣站起来拍拍后背的泥土,仿佛他说了个笑话。等过了这几日,他们都到镇上去了,他还不是什么也没干?何况砍柴要是做得不好,爹爹也只会骂自己,他反而得了勤快的名声。就像今天,他竟然说要来踏青! “那你想怎么样?”叶禾丰被他笑得羞愤,童试没过只是他一时失手!学堂里那些文章写得像一团浆糊的人都能过,他怎么可能不合格! “以后爹爹背着给你的钱要分我一半,爹爹让我干活的时候你也要拦着,我也要看书。”叶禾荣毫不客气,直接说了两个条件。 叶小安看得兴致盎然,都说以前的孩子单纯,瞧瞧这才十岁的孩子呢,谈起条件来可真不简单。 不过这样兄弟阋墙的戏码恐怕也要归功于他的好大哥了,随便探究一下原主的记忆就知道他们性子有多恶劣。想到这里他没了兴趣,这一会儿工夫也歇过来了,接着抡起锄头继续挖。 他心中磊落,却不料叶禾丰装作不在乎,其实心底还是将童试未过的事当成奇耻大辱。自从弟弟说了出来,身体就一直紧绷着注意周围的动静,就怕被第三人听了去。他这边一动作,叶禾丰就听到声响。等看清是他时,脸色更是黑得像烧过的锅底了。 “你怎么在这里?”叶禾丰扔下弟弟走过来,气势汹汹地问。 叶小安翻了个白眼,道:“大路朝两边,谁走过你也管得了?”就看他们一家子,以前都是靠着四哥帮衬干活吧,且看看他们今年怎么过。 叶禾丰刚在弟弟手里吃了亏,心里正堵得慌。忽然看到被么么嫌弃得一文不值的人,立即将他当成了出气筒。说那话纯粹是为了找茬,没料到叶小安竟然敢跟他呛声。 “好啊!你们一个两个都欺辱我不是?”叶禾丰总被灌输着叶家长房长孙的身份观念,就是看到其他两个叔叔的孩子也自持高人一等,更别说那两个寄住在他家的可怜鬼。最近几日却接连被叶又平无视,被弟弟威胁,此刻连叶小安也敢大声朝他说话,心里的愤怒燃到了最高点,手里还拿着柴刀就要向叶小安冲来。 山路本来就是崎岖不平的,虽然不是密林,但是小灌木丛也不少。叶小安看清他手里晃眼的柴刀,十分不耻他恶毒的心思却也不害怕。凭他的力气,想追上自己也不太可能。 所以叶禾丰跑过来时,叶小安只稍微让开了一步。正想寻空讽刺他两句,忽然发现斜地里又窜出一个人来,身形一闪三两下将他制住了。柴刀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是你?”待对方站定,叶小安才看清那人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意外。短短几天时间,他们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而且每次的地点都不同。 “嗯。”周南不顾叶禾丰的挣扎,将他的手反扭在身后,低头看一眼身上的衣裳丝毫未乱,才朝叶小安笑了笑。 叶小安也顺势打量他一眼,他虽然对这里的常识不多,但也知道一般人不会穿着长袍上山。别说干活,这么长的衣摆不被绊倒就好了。而且刚才也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走上来的,一脸气定神闲,没有半分狼狈。 “我叫周南。”见他不说话,周南主动道。 “谢谢你出手相救,我叫叶小安。”叶小安忙道谢,虽然他觉得叶禾丰跌个四脚朝天的架势比较有看头,不过他这么解决倒也利落了。 “我知道。”周南上次来远远看过他一眼,今天没忍住又过来了。因为是借着严家兄弟的名义与田大壮套近乎,听说他上了山,他就晃悠着也走上来了。没想到他们缘分还真不浅,走的是同一条路。在叶禾丰出现之前,他已经悄悄的看了很久。 “嗯?”叶小安有些奇怪,他知道周南并不是林下村的人,也没有跟他说过自己的名字。难道自己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 “呃,我知道了。”周南发觉自己差点说漏了,面上微微发热,又重复了一遍。 他们说得悠闲,叶家兄弟却沉不住气了。叶禾荣生怕哥哥受了伤回去要受责骂,急忙忙冲了过来。叶禾丰嘴上骂骂咧咧,无非也是些威胁的话。 “没本事就别拿柴刀玩。”周南低下头眼色就变得凌厉了,顺利让叶禾丰闭了嘴。他接着脚尖轻轻一踢,柴刀就从地上飞了起来,落在叶禾荣身前。把两人吓住了,才松开手道:“现在立刻给我滚下山去!” 叶禾丰两人原本就准备下山的,被他一番动作虽然损了面子,但是两人也吓破了胆,听了他的话一声不吭就走了。 “原来这一手还可以换得耳根清净,我都想学了。”叶小安啧了一声,俯下/身去捡地上的锄头。刚直起身就听见“刷”的一声响,后背的衣服从肩胛下被鸟不站刺划拉开了。 周南的目光本来就锁在他身上,此时更是一眼就看到了被划开的衣服下面的肌肤。不像娇养的白皙,甚至隐隐只隐隐露出削瘦的骨头,却让他吞了吞口水。 “破了?洞很大吗?”叶小安注意到他的眼神,顿时有些懊恼。刚才明明知道旁边有株大的,说几句话却给忘了。这还是刚裁的新衣服呢,关键是他不会针线活,要修补指不定还要去找别人。 “很大,要不我下去给你拿件衣服?很快的。”周南偷窥被抓了个现行,几乎是羞愧的转开目光。他身体底子好,这时候也只穿了一件,也不能脱下来让他遮挡一下。 “为什么?不用了,这天又冷不着。”在叶小安心中光着膀子打球或者脱/光了去澡堂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哪里会想到衣服破了个洞也关系到“清白”。 “可是……”周南不乐意了,就是他们这样的小子么么从来也让他们裹得严严实实的,要是这么走下山路上不知多少人得看了去呢! “看你做事挺干脆的,还可是什么?我还要背这些东西回家呢,再拿一件来说不定也划破了。”叶小安说着,扛着锄头将挖出来的鸟不站刺挂在末端,从后面看来其实已经将破洞遮住了。 周南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下山之后一直保持站在他正后方。 两人一前一后这般走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尤其周南还是个生面孔。而叶小安只顾低头走路,周南则对所有的目光都回以微笑,更是让人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儿子一大早就不见踪影可让陈喜弟急坏了眼,他明明换新衣服的时候还听见了动静,谁 分卷阅读32 知收拾好东西就再也找不到了。 “北子,你知道你哥去了哪儿不?”想到他们兄弟俩经常说悄悄话,陈喜弟冲进书房问。 “哥没跟我说啊,怎么了?”周南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哥哥的事情多,经常都会往外跑,也没见他们这么着急过。 “我跟他说过今天要去提亲啊,他怎么不见了?”陈喜弟将屋子上下绕了一圈,近十年都没有这么着急过了。 “我说你急糊涂了吧?今日小南反正是不能跟你去的,有这个工夫他还不如去看那小哥儿呢!”周乐康走过来提醒他,再不出门吉时就要过了。 陈喜弟这才反应过来,今天要提亲的小子是不能上对方家门的,小南肯定不是忘记了,而是自己一时想糊涂了。赶紧撇下屋子里的父子俩,急匆匆出门了。 第24章 亲事 田里的稻种一夜露白,叶家的屋子也开始盖顶了。直径足有半尺的衫木横竖架在上头,青灰色的瓦片从下至上层层叠叠咬合在一起,采光好又不积存雨水。不但叶又平看着快要完工的屋子笑得咧开了嘴,连田大壮等人看着成型的屋子心中也是满满的自豪感。 镇上的集市是五日一回,叶小安这几日也已经陆续搬了不少东西回来。在村里托人做了两个大木柜子,两张新床和小件的桌凳子等物,银子陆续花出去,平日里要用的东西凑合着竟然也置办得差不多了。 “小安哥,你们还请人吃酒不?”屋顶的瓦片要彻底盖好大概还需要两天工夫,田西凡得了家里人同意就跑过来帮叶小安打扫。 “不了,我们还要赶着搬过来,接着大家都要忙地里的活了。再说,请得人多人少都不合宜。”这事叶小安也琢磨过,他们的屋子也是小打小闹,正经的急着用。一头大肥猪也得二两银子呢,他们现在还真花不起。等完工时去镇上买几份猪肉送给帮忙的几户人家,再将工钱结上也没什么能让人挑错的。 “这话就对了,我听爹爹也是这么说的。”田西凡其实也是为了打探消息,村里人原本都以为他们兄弟俩要过苦日子了,没想到这些日子建屋子买东西却是毫不含糊。有好事的人难免就思量着他们的钱打哪里来,正要看他们下一步的举动呢! 叶小安不语,林下村才多大一块地方,只要有心打听,多轻的一句话也能传过来。要不是没安定下来没法琢磨赚钱的事,他还真不怕风光热闹一场。 “对了,你昨晚怎么又遇上那人了?他来我们林下村干什么?”田西凡见他脸色似乎不太好,连忙换了个话题。当时他并未亲眼看到周南,但是从田大壮的描述中不难联想起来。 “他不是来找你哥的吗?”叶小安奇怪的反问道。昨日下山之后他换了衣服出来对方就已经走了,他也没有留意。 田西凡脑海里转着么么跟田大壮打听后说对方是个好人家的话,见叶小安不太上心的模样,最终还是把话吞回到肚子里。 新屋瓦砺沙土铺了一地,幸好面积不大,半个时辰后两人就打扫完了。田西凡自回家里去,叶小安出去找昨日约好打灶的黄师傅。 黄师傅住的地方离这里挺远,叶小安一边默记着自己想要的大小尺寸一边赶路。村里的路大部分都是开荒出来的,还顺着原来的山势高低不平。他正走到一处陡坡时,忽然听见几人声音激昂地说话。 他正努力探寻记忆对说话的人是否相识,又听到有人吃吃的笑,又道:“听说小夫子常常念叨非礼勿视,怎地禾丰看得如此清楚?” “我哪曾想到青天白日也有人做出这般伤风败俗的事?发现之后就带着弟弟赶紧下山了。”接着是叶禾丰带着一丝傲气的声音,全无在山上的惊慌,反而端着几分清高。 “哎呀,所以说以前要不是看得严,早就不知道跟哪里的汉子走了!就是镇上的李掌柜,也不晓得是他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又有另一人接了话,语气中全是不齿和幸灾乐祸。 叶禾丰不再说话,其余两人倒是越来越大声。及至看到叶小安突然出现在面前,才将嘴里未说完的半句话咽了下去。 “却不知道两位叔么原来对我的事情这么关心,怎么不来家里问我,反而在这里偷偷摸摸地说?”虽说他并不将这里人口中的声誉放在心上,可是张嘴就是伤风败俗和勾搭还是让他动了怒气。 “哪个就是说你了?禾丰正跟我们说他在山上看到的趣事呢!”最先说话的张洪儿又反驳起来,落在叶小安身上的眼神满是轻视。他身材壮实,快要赶上一般的汉子了,鼻梁上有米粒大的黑痣,年轻时颇不好找人家。最后是李金原不知道怎么帮他撮合了个矜夫,总算有个落脚处,因此两人平日干活也总凑一起,一副关系很好的样子。 叶小安记得这人嫁的夫家姓赵,便道:“山上有什么趣事?这么多年也没听过比赵叔在山上过夜更有趣的。赵叔么说出来让我也乐一乐?” 张洪儿嫁的汉子做了多年矜夫,眼神向来就不老实。有一回在地里看着别人家的哥儿目不转睛栽到田沟里去了,惹得那家人发怒,半夜里将他绑了抬到山上去。 张洪儿最爱说别人的坏事,但又好面子,这事已经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起了。这时候被叶小安提起来,霎时黑了脸,又怕再说下去更让别人听了,扛着锄头恨恨地走了。 见他离开,另一人忙也低头走了,只余下叶禾丰事不关己似的站着。叶小安正眼也没有瞧他一下,自顾沿着路走了。 待他走远,叶禾丰才气得直跺脚。他满心以为叶小安会气急败坏的跟他争吵,没想到他竟然假装没看到自己!不但早已准备好的一番话无处可说,平时走到哪里存在感极强的他心中也无法忍受这样的落差。 没有理会他怎么想,叶小安很快找到了人。村里专门给人打灶的工匠只有黄师傅一个,据说还会算日子看风水。他家的田地都是租赁给别人种,自己只做两样事:打灶,修坟。 黄家屋外围着个院子,里面却不种菜也没有家禽,只放着各种材质的石块。叶小安知道那是他修坟时用来做墓碑的,看了一眼觉得瘆人,就扯开喉咙喊人。 仿佛早知道有人过来,他话音刚落,屋门就被打开了。黄师傅一身灰色长衫走了出来,身后却跟着周南。他没有再穿长衫,只是本身也没有其他种田汉子的粗犷,穿着一身青色短打也硬是让人看出几分风度翩翩 分卷阅读33 来。 黄师傅耐心很差,也不喜欢多与别人交谈,家里两个儿子每次出工只愿意带一个,所以总是轮流带。没想到周南竟然与他也相识,叶小安都忍不住惊讶了。 周南注意到他的目光,唇角略扬了扬,心里有些得意。么么说成亲之前最好别来林下村了,免得坏了哥儿的名声。不过他昨天就打听好了叶小安今天要做什么,先行一步在这里等着了。 也合该他运道好,黄师傅与他还有些渊原,只当他好奇心又上来了,十分爽快要带他去做事。 “你是哪个村的,怎么尽在这里晃荡了?”连着两天见到他,叶小安也觉得两人之间的生疏感被拉近不少,想着也可以结交些朋友了。 “宝平村,今天要跟黄师傅去打灶,所以早早就来了。”周南早有准备,十分轻松地祭出明面上的借口。趁着低头的工夫悄悄看了叶小安一眼,也许是睡得不好面色有些疲惫,但是随时都焕发着活力的眼神和记忆中的人一一模一样。 “你要学黄师傅的手艺?”听说黄家的技艺都是家传的,等他们学成之后只能留下一个在本地,另一个自此出家门去别处落脚。当初黄师傅也是因为这样才在林下村住,又怎么会再收徒? “不是,我就是今天开开眼,见识一下黄师傅的功夫。”周南忙否认了,他家的灶一天就能打好了。 “快些哩,你们俩娃儿磨蹭什么?”黄师傅干活极是利索,这会儿看他们远远落在后面了,不耐烦地喊了一嗓子。 屋里砖石都是现成的,黄师傅拿系着红绳的锥状物四处走了一圈,在地上划了个圈就开始动手。 周南趁机和叶小安攀谈起来。他毕竟不是正经种田的村夫,这几年来回安南城也颇长见识;叶小安里子更是有多年历练,一时之间说得十分投机。 ####### 一镇之隔的杨家,杨家安跑进来说完打听来的消息,孙亚林就喜笑颜开的要去找掌判。两家结亲可是大事,合意的人家先由长辈带礼单独上门,表露诚意细说身家让人考虑。对方要是愿意,再去找掌判通知对方。 这中间的时间可长可短,一般人家都会考究对方话里的真实性,再旁敲侧击打听其他事情。若是半个月不回复,这事便算黄了。当然要是最先带礼的那方有意,还可以再次上门。 孙亚林和陈喜弟两人都不是刻薄的性子,何况一边急着嫁一边急着娶,可正是撞一起了。尤其是孙亚林知道对方的孩子竟然就是他有一面之缘的周南,当场笑得眯了眼。不过慎重起见,他还是让杨家安去细细打听对方的性情,最后才安了心。 “么么,你这么答应下来了,不去问问安弟的意见?他要是孤身嫁到宝平去……”杨家安看着欢喜得摸不着方向的孙亚林,提醒道。 “我当年还不是一个人来这里?再说了,两个村子隔得才多远呢!他爹爹要是还在我也不敢做这个主。他多大年纪能有什么眼力,再去问他黄花菜都凉了!”孙亚林不以为意,哪能等着安哥儿自己拿主意呢!他连林下村都没出过几趟,能有什么主意! 杨家安也没辙了,么么哪方面都好,就是对自己拿主意的事固执得很。这次要是热心过了头,自作主张把事办了大表哥他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第25章 提亲 两家都有意向的亲事最省功夫,孙亚林很快找到村里的掌判与陈喜弟会面,紧锣密鼓的计划起要去叶家提亲的章程。 新屋里最重要的就是新灶,在这里炉火似乎象征了一个家的人气,只有新灶做好后才能住进去。要是家中有长辈去世,也要将旧灶铲平了重新打一个。按着这里的规矩,叶小安在新灶打好后也老老实实地等了一宿,打算第二天再搬进去。他们既不打算请酒,新旧屋隔得极近也省了通知亲友的步骤,兄弟俩搬进去就成了。 周南连着出现两天,叶小安原以为他还会接着到村里来,没想到新灶打好第二天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不过因为田地里的活,他很快又将这事抛到脑后。 大部分秧田里已经一片青绿,大约十天后就能开始插秧。但是老天爷不给脸,竟是连着许久没有下雨了。于是河里的水就成了大家争抢的对象,许多人都看着分到自家田里的水不肯走开,就怕旁人使坏挖了去。 叶又平的地不多,但他干活向来细致,这时候自然也不愿意松懈。叶小安没办法,最后说好和他轮换着守。看着日子在往好的方面走,吃些苦头也没关系。但他没想到,一夜之间关于他的流言又是满天飞。 “你说什么?”叶小安刚洗完衣裳回家,一路不知道看到了多少对着他忽闪的眼神。当看见几个孩子蹦蹦跳跳嘴里也念念有词时,忍不住冷着脸走上去问。 围在一起的四个小孩呼的一声闪开,其中领头的孩子看清他时,又转身扮了个鬼脸,大声喊道:“不要脸!” 其实经过一路的拼凑,叶小安已经大概知道这事□□不离十就是叶禾丰那里传出来的了。什么在山上野/战,勾搭汉子帮他干活,真是没影子的事都传得神乎其神了,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谣言猛于虎的威力。 说白了,这也是许多人心底的劣根性。他们心底未必相信叶小安“勾搭”了别人,但是既然有人率先当做谈资说了出来,他们就姑且听着,甚至再次当作笑料说出去。听得多了,似乎就真的是那么一回事了。自然也要做出厌恶得避之不及的态度,否则岂不是成了一派的? 也许等哪一天,有人站出来证明他们所说的都是子虚乌有之事,他们会收起鄙夷的眼神,却不会为今日的诋毁有任何悔意。而他宁愿相信,这些七八岁的孩子念这些话是无心的模仿。 看着那孩子翻着白眼的鬼脸,叶小安没有再追过去,挪着步子慢慢往家里走去。待他离去,一直悄悄躲在屋后的张洪儿才走出来,递给领头的孩子一块拇指大小的饴糖。 “赵伯么,偷汉子是什么意思啊?”将饴糖用手掌大小的草纸包着用石块砸碎,几个孩子一哄而上抢光了。最后都意犹未尽的舔舔手指,才有个年纪较小的孩子怯生生的问。 “回家问你爹去!”张洪儿挥挥手,目的达成也不愿意再与这些毛头小子混在一起,得意的走了。想跟他斗?也不瞧瞧自己的能耐!敢踩他的痛处,非得给他一点教训不可。 新屋的门终于有了门闩,只要闩上了再 分卷阅读34 也不是谁都能随便进出的地方。叶小安推开门走进去,房屋不大但是亮堂,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他沉默了会儿,才从水缸里舀水洗手开始做菜。 以前吃稀饭白粥做早饭的习惯在这里很快被改变了,干活时间长强度大,不吃干饭根本挨不到午时。他和叶又平的手艺都很一般,勉强能将饭不蒸成夹生饭。 每天的饭是起床时就放到锅里蒸的,至于菜,有时候是叶又平在外面干活时顺手摘回来的野菜,或者他赶集时买回来的鸡蛋。肉类是放不久的,就连鸡蛋他也是偷偷摸摸拿回来的,省得又有人过来说他不会过日子。 菜地里点下去的菜籽刚刚冒尖,大约等插完秧之后就能吃上了。他撒一大把盐煎了两个鸡蛋,然后加半勺水煮成鸡蛋汤。这也是他在这里新学的技术,待会儿一人捞一个鸡蛋,再用鸡蛋汤泡饭也够吃饱了。 做完这些,他正犹豫要不要将饭送到地里去,就听见一阵响动,叶又平已经回来了。 “四哥,吃饭了。” 叶又平看了一眼灶上的饭菜,朝他竖起大拇指,然后比划着告诉他,他们离河最远的两亩地已经泡上水了。至于剩下的那亩地,离水源最近,他们可以歇一天再去。 灶房里除了能放两个大锅一个小锅的灶孔,角落里还用石子砌了五尺见方的地用来堆柴,此时两人就并排坐在这块地的边缘。 这样的饭菜叶小安觉得寡淡无味,叶又平却吃得非常起劲。直到他添了饭,发现弟弟碗里的饭还堆得满满的,眉头紧皱,赶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又用食指按了按他的眉心。 叶小安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眉头紧皱,忙朝他摇摇头表示无碍。最初能接受留在这个地方,其实也有几分要报答叶又平救了他到心思,但是直到如今才发现连地里都活他都处理得妥妥当当,反而是自己一直为琐事心烦。 想到这里他豁然开朗,现在纵然能出去否认流言,但又有何意义?相信他的人自然会相信他,其他人的话他又何必放在心上?至于叶禾丰的事他也懒得抖出来,纸包不住火终有露陷的那天,甚至他弟弟受了委屈迟早也会忍不住。 现在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赶紧振作起来,有了这一季的收成,他也能捣鼓着做点什么赚钱。日子久了,谁还有空编排他的不是? 想通之后他心中又有了盼头,扛着锄头就跟叶又平去翻地了。 “小安哥,小安哥!你家里来人了!”挥着锄头翻地可不是个松快活,任是叶小安觉得自己年轻力壮,半个时辰之后也不得不坐在田梗上休息。田西凡就是这时候一口气跑过来,面色胀红也没有停下来歇一口气,好像家里着火了一样急切。 叶小安带着大草帽几乎将他整张脸都遮住了,听见声音才将咬在嘴巴里的草茎吐出来,有气无力地问:“谁来了?我大哥二哥还是三哥?” 总之这三个哥哥就没用一个想让他痛快过日子的,前天三哥还上门来表示他们地里的活可以一起干,让他们先把地里的水让他家的地灌满了。 呵呵,都当他是傻子呢,说句话哄一哄就信了? “不是不是,都不是。”说话间田西凡已经跑到他跟前,闻言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吞了吞口水才说:“有人上你家提亲了!” 叶小安被“提亲”两字震得还没有回过神来,旁边田里有人正在喝水的“噗”的一声就将水喷了出来,哈哈笑了两声道:“凡哥儿,谁让你过来报信的?来,跟忠叔说说是谁家提亲?给谁提呢?” 田西凡这才想起伯么让他要悄悄的跟小安哥说,懊恼地甩了甩手,见那人满脸兴趣地样子,道:“自然是我爹让我来的。要是你不在家,有人给元哥提亲我也会给你传话的。” 那人闻言悻悻地盖上水壶子,道:“难怪哪家都说你嘴巴子厉害,我也瞧着到时候谁会抬礼上你家去哩!” 田西凡又怒了,正要再回话过去,忽然想起昨晚已经被么么教训过一回了,才不太情愿的把话咽下去。村里要是出彩的哥儿,十一二岁也尽可以配个人家了。他模样家境手艺样样不差,偏生是别人背地里说他太能说会道,到现在也没有人家有意上门。 叶小安看出他不忿气,拉了拉他的手。田西凡又想起那家人来提亲的架势,瞬间又激动起来:“小安哥,你快回去啊,你家还锁着门呢!” “到底是哪家提亲?”叶小安觉得脑仁子又隐隐作痛了,村里的人家他大致都认得了,还真想不出来谁家会挑这个时候上门。圣人都说饱暖才思□□啊,这会儿不都忙着地里的活,谁还有心情考虑人生大事! “我……我也没看清。”田西凡倒是想偷偷多看几眼,可是被伯么急匆匆的推走了,见叶小安脸上一点也不欢喜,又补充道:“不是咱们村的,我听到声音是从村外来的。”何况他们村里也没人舍得拿这么多礼出来,就是村长家娶儿么,也只抬了两个柜子。 “不管是谁家,小安哥还是赶紧和平哥回去吧!”叶小安还在苦思,田西凡连忙提醒他。答不答应结亲是一回事,这个礼数却是不能落下的。 叶小安只得跟简单跟叶又平比划了一下说清楚家里的事情,两人收拾了锄头就气势汹汹往家里奔去了。 第26章 饮酒 叶小安还未回到家,远远地就看到了家门前被人里外围了三层。幸好因为这时候大部分汉子都在田里,凑热闹的都是哥儿和孩子,竟然也没有人能肯定来提亲的人的身份。见到他回来,又纷纷让出路。 到了屋前,却不像田西凡说的有人在等着,反而屋门大开,里面有人正在高谈阔论。叶小安还没来得及生气呢,就听到舅舅显然兴奋得已经高亢的声音。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来不及细想已经走了进去。 屋里坐着孙亚林、周乐康、陈喜第和一个年约四十的掌判,不过除了舅舅,其他人叶小安是一个也不认识。他一进门,周乐康和陈喜第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面上一直在努力释放着善意。 孙亚林朝他招了招手,道:“安哥儿,快过来让舅舅看看。” 叶小安原来还抱有一丝希望是田西凡看错了,此时见到地上搁着两个崭新的朱漆木箱,六个篮子以及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才敢相信原来真有人上门提亲。再想想突然出现在家里的舅舅,要说跟他无关都没人相信。 虽然莫名其妙来到这样的 分卷阅读35 世界得到的身体也有点奇特,但他一颗汉子心从来没有改变过啊!叶小安略心塞,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拂了舅舅的面子,只得走过去让孙亚林又是捏手又是拍背的仔仔细细“看”了一番,感觉就像小时候过年被家长领着出去收红包。 “安哥儿长大咯!”孙亚林最后得出这句话,终于放开他的手将他按在一旁坐下来。提亲时汉子不一定要上门,有长辈来就是最给面子的做法了。但这是对方长辈第一次正式上门,所以哥儿反而会被喊出来陪坐。 说这话时孙亚林却似真似假的抹出了几滴眼泪,引得陈喜第在旁边一连迭的劝,无非是说他虽然与爹么缘分薄,却有舅舅亲厚,今后到了夫家一定有人疼爱云云。 叶小安知道这两人肯定就是舅舅找来提亲的人家,当然无论提亲的人是谁他心中早早就划了个叉。但是拒绝的话他也只能私底下跟舅舅说,便假装没听懂不出声,只靠着孙亚林抚慰的拍了拍后背。其实这人有一句话还真没说错,也许他真是命中没有父母缘,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活了两辈子竟然都是孤儿。 “哎,让你们见笑了。”孙亚林擦干眼泪,又朝叶小安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是你么么在一早就该给你张罗好。周家是极厚道的人家,也是你的福分了。以后好好过日子,舅舅也放心了。” “那个,舅舅……”叶小安赶紧小声打断他,既然有意拒绝,千万不能让舅舅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啊! “等会儿再说,你将那壶酒拿过来给大家斟上。”孙亚林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指了指灶间他带过来的酒。 叶小安这才发现他还带了酒过来,宽肚长嘴狭口的棕色酒壶,壶身还贴着胭脂纸。酒是陈年佳酿,打开后很快满屋飘香,他只得搁下心里要说的话依言给众人倒酒。一圈下来他肚子里的酒虫也被勾住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屋里言笑宴宴,气氛极为融洽。周家夫夫接过他的酒也没有谦让,只有陪同前来的掌判直起身笑眯眯的捏了他一把,特意赞道:“瞧叶哥儿这伶俐劲儿就是个能干的,陈么么,以后又得了贴心人帮你操持家事了。” 叶小安抽了抽鼻子,这些人也太能自得其乐了,他一定要坚决地回绝舅舅的好意!不过喝完酒之后他们就没有再多说,又互相夸赞了对方一通,周家人就高兴地告辞了。 “安哥儿也要成亲了,我们真是老了。”孙亚林将人送出门,还感伤得有些回不过神来:“当年我成亲时间也赶得急,还是你么么帮我缝的喜服。幸好你这次我早早就托人做了……” 他越说越多,叶小安忍不住打断他道:“舅舅正年壮呢,我才十四,也没打算这么快成亲……” “你说什么浑话,认亲酒都喝了,日子我们也挑好了,呐!”刚才一碗酒喝得太猛,此时孙亚林已经带了几分酒气,“啪”的一声将红色的纸按在桌上。 叶小安拿起来一看,纸上写了两组生辰,然后是几个注明“万事皆宜”的大喜日子。孙亚林的话又在他耳中过了一遍,振聋发聩:“什么认亲酒?” “人家上门提亲,你请人吃酒不就是答应了?”孙亚林以往对着他的时候都是轻声细语,这时候人已经微醉,嗓门也大了起来,颇有种看到自家孩子要始乱终弃的架势。 “你没跟我说那是认亲酒!”叶小安还想私底下找他慢慢解释一番,那些礼退回去也不是难事,没想到刚才就被下了个套。 其实孙亚林并非故意隐瞒他那是认亲酒,只是叶小安本人并不知道这些复杂的风俗,记忆里也许有相关的事,但他只听舅舅的话去倒酒,哪里会想到还有这层含义。另一方面也是他回来得太晚,孙亚林原本就是和对方说好今日上门的,可谓已经达成一致意见了。刚才他回来之前两边又将话说了一遍,只是他没有听见。 “提亲说的就是认亲酒,不然提什么亲?”他的话在孙亚林脑海里打了个圈,已经不太能理解了,人也晕晕乎乎的。 叶又平进了门就没有说话,周乐康和陈喜弟都与他打过招呼也做足了礼数,不过因为他们基本上无法沟通,又有孙亚林在掌管大局,他也只在一旁沉默的看着。这时候见两人急眼起来,才忙走上去将舅舅扶住,又朝叶小安示意舅舅已经醉了。 叶小安年纪小不记得,叶又平却记得这个舅舅酒量极差,此时一看孙亚林的神态就明白了,半推半扶将他带到叶小安的屋子。 等他出来,叶小安又黑了脸。罪魁祸首喝醉了,他的事该找谁说去?他如今是一头雾水,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叶又平似乎没有觉察他的郁闷,连眼睛都带着笑意。他一直担心的事终于有了结果,还是舅舅一手操办的,也让他十分放心。将地上放着的东西细细数了一遍,最后从篮子里取出一张手写的定柬递给叶小安。 叶小安瞥一眼上面列的种种东西,最后看到落款出现周南两个字时才愣了下,不会是他认识的那个周南吧? 他正要再寻些蛛丝马迹,忽然外面一阵牛车的声音。叶又平背对着门听不见这些响动,他忙走出去探看。 杨家安赶着牛车将孙亚林接了回去,外面有些还远远围着没有走的人都陆续上前来,想打听些消息。一直关注着他们家的田方很快走了过来,将门都关上了。 “安哥儿,亲事都说好了吗?”田方看着满地的东西,忍不住道。这么大的手笔,就是镇上娶亲的人家也没有这么阔气。 “还没有呢,我还不知道舅舅就将礼都接下了。”叶小安想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含糊地说。 田方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声道:“这话可别乱说,有你舅舅给你做主就是天大的好事了!我刚才看人家可是爹么都来了,对你肯定也重视得紧。等成了亲,哪个再敢背地里说你就撕了他嘴巴!” 叶小安无言以对,刚才杨家安话里话外也是这个意思,好像这家人来提亲是他捡了天大的便宜。 “你别不相信,这一年一年可是转眼就过了,你舅舅离得远,能管你几回?这回可是好人家,不是你大哥夫那种缺心肺的人说的。”田方见他脸色不太好,苦口婆心地劝道。 &&&&& 周家夫夫满意地回了家,将事情十分顺利的过程与周南说了,只让他安心等着将人娶进门。周南在弟弟的打趣声中面色自如,直到回了房躺在床上,才从 分卷阅读36 心底品出一丝欢喜。 午间小憩的习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反正陈喜弟说他自从来了家里,午时一过就要打瞌睡,滚到床上半刻钟就能打呼。但是今天,他却了无睡意。翻来覆去一盏茶工夫,索性翻身坐起来,打开门见堂屋没有人,闪身就跑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他已经出现在林下村。因为在村里是个生面孔,周南特意挑了小路走。没想到这样随性的选择,却让他撞破了些之前忽略的事。 “他舅舅真的帮他找到了人家?那家人就没有听说他的事麽?以前倒是觉得是个可怜的,但性子可真硬。前天不是说在山上跟人家牵扯不清?”几人坐在路旁的大树下,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交换着消息。 “这种没影子的事你也信?我看就是别人胡编出来的。你们还是甭再说了。”另一个低着头的人闻言道。 “要不是真的,禾丰年纪小小能说得活灵活现?说不定是真看到了。”前面开口那人又不服气地说。 …… 周南隐在后面一直听完了这些人所有的争执,直到这些人各自收拾了东西回家,才沉着脸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1 谢谢 本大小姐 的地雷,谢谢投喂嗷 2 第一更,谢谢大家支持。剩下的要晚些,还没写出来。。。 第27章 说服 一连两天注意着村里的动静,张洪儿简直不能更得意。以往李金原没少在他面前嫌弃叶小安没用,可偏偏最近叶小安做出的几件事却闹得他抓心挠肺的难受。想到叶小安那再说下去就快要发臭的名声,张洪儿舒心得合不拢嘴。 “什么事这么高兴?”赵万好带着一身酒气摸上床来,听见张洪儿还在吃吃地笑,粗着嗓门问。 “关你屁事,管好你的眼珠子,可别又半夜不知道跑哪座山头去了!”张洪儿收了笑,没好气地说。虽然他自己的样貌说不上好,但也不太看得上赵万好。年纪比他大,酗酒又不爱干净。不过就像李金原说的,好歹能管住家里的钱柜子,自从闹出那事后对他也算服贴,地里的活又有人顶着,他才勉强搭伙过日子。 赵万好酒气上头就有了困意,闻言只是哼哼着说:“我也就看两眼,你跟二癞子说话的时候半边身子都不知道靠哪里了,当村里没人笑话你呢?” 张洪儿气得踹他一脚,卷着被子滚到一边独自睡去了。赵万好呼着气,也没有理他。 第二天,叶小安揉着乌黑的眼眶去洗衣。提亲一事闹了一个白天还不够,梦里也尽是红色的场景。一会儿是在现代他牵着看不清相貌的人在舅舅面前出柜,一会儿披着叶小安外壳的人穿着红色喜服含羞带怯,周南这个名字更像紧箍咒一样如影随形。 他打了个哈欠,往小路走去。村里有三分之一的人家都在塘东的井里洗衣,因为这口年代久远的井靠着一口塘,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塘里的水和井水相通了,再也不能吃用,便渐渐被洗衣的人占据了。 往常这个时辰路上的人并不多,叶小安也是贪图安静才早些来,避免和其他人扎堆在一起。不过今天显然不太正常,他刚拐进通往井边的小路就看到前面围了十来人,七嘴八舌说得十分热闹。 “二癞子?真的跟二癞子睡在一起了?难道他觉得赵万好连二癞子都不如?” “谁知道呢,都说家里的不如外面的,就是没想到他这么大胆!以前总是拧着赵万好的耳朵说他眼睛不老实,这回自己却是被捉在床上,他们夫夫两个也算是凑一起了。” “二癞子不是要高兴死了?白捡了个哥儿,就是不知道赵万好能不能放过他……” “你没看见赵万好过来的时候脸都青了?那眼神都能把张洪儿给吃了。我看他们两人在赵万好手里也讨不到便宜,要是横起来说不定就送官了。” 这条小路一边是水塘,一边是别人家的屋子,路并不宽敞,他们围在一起就挡住了。叶小安听了会儿,才想起他们口中的二癞子、赵万好、张洪儿分别是谁。 这事听起来大意就是张洪儿不老实,平日里爱跟二癞子眉来眼去。偶尔有人看不过去说他还不承认,唾沫横飞能把人一家子都骂上。结果今天早上就在这里,二癞子的家里,被二癞子的老爹抓了个正着。 至于大晚上的汉子在家张洪儿怎么敢这样做?据说昨晚赵万好喝了点酒,他觉得半夜里不会醒过来。没想到二癞子的老爹天还没亮就推儿子的门,看到他们睡在一块儿。 叶小安想起那天去找黄师傅的时候碰见过张洪儿,他和叶禾丰加油添醋编造自己的事儿还拒不承认,心里微微有点爽快。 “那天我家的小子回来问我什么是偷汉子,可把我吓死了。问他从哪里听来的,才知道是张洪儿教他说的!你听听,这还敢让孩子跟他说话吗?” “可不就是,平日里跟二癞子说话就没一句正经的!” 大伙儿讨论的事很快转移到张洪儿平日的行为,仿佛此时才看清他的本性,都相互告诫以后别让家里的孩子从他身上学坏了。 “呀,安哥儿这么早就要洗衣了?”两刻钟后,一群人终于没有了新鲜的话题准备转换战场了,这才有人发现在旁边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叶小安。 “伯么,早。”叶小安笑着点了点头,村里年纪比自己大的都可以叫一声伯么或者叔么,最多加上对方的名字。这样的称呼方式能让人省不少麻烦,记不得人的时候很容易就混过去了。 “安哥儿可够勤快,现在井里的水还凉着呢!”那人拉开了话匣子也不急着走了,站在旁边跟他说了几句。 “就是贪现在凉快呢!”巳时之后太阳就会晒到这里,不但水会升温,井边毫无遮挡长时间也受不了。 对方了然地点点头,年轻的时候哪个不是畏热不畏冷,生过孩子就不一样了。他看看叶小安单薄的身体,忍不住又道:“可惜你来晚了,没看到张洪儿被拖走那个狼狈样!他可没少埋汰你,现在算是全都还到他自己身上了。” 一旦传播谣言的人自身难保,他以往说过的事都要受人垢病。 两人的衣物不算多,叶小安洗完之后扛着木桶哼着不成调的歌就走了。这条路又恢复了安静,不过他知道,张洪儿这事至少在三五个月之内都是村里人最热门的谈资了。 二哥家早就将他们的“肥料” 分卷阅读37 清理走了,老屋前现在搭了两个木架子晾晒衣服。叶小安将衣服甩上去,拎着空桶愉快地正要离开,旁边的人见他从头至尾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不得已出声喊道:“小安!” 周南总算也知道衣服太打眼行动起来就不方便了,今日穿了一身赭色短打,站在屋檐下眼神熠熠地看着他。 叶小安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情又被他破坏了,左右四顾周围没有外人,才招招手让他过来。 周南也有些惊奇,他觉得叶小安比他以前见过的人都要出人意表。他曾见过的哥儿在说亲后再见到对方都不免扭扭捏捏,从来没有他这么坦荡的。 提着木桶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屋里,叶小安等他进来了才一把将门关上。 他心里想问周南为什么会让家人来提亲,但忽然之间又觉得这么问不太妥当,斟酌着用词道:“你以前,就是那次在镇上碰见你之前,见过我吗?” 周南在他眼中就是个阳光的少年,这样的人偏偏出现在村野之中,确实十分亮眼。但他们所有的交流也就只有两次会面,他实在想不出对方怎么会贸然上门提亲。所以他难免会想到,也许周南见过以前的叶小安? “你为什么这么问?”周南做生意是个好手,平日里对身旁的事物也十分敏锐,只是刚才看到叶小安就给忽略了。听到他的问话才觉得对方并不是欢喜,话里还透着压抑。 “我想我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叶小安语气尽量语气和缓,担心表达要退亲的事让他觉得伤了自尊心:“仔细说起来我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对象,我不爱操持家事,也不想依附别人过日子。不喜欢别人事事约束我,何况还有一个要照顾的哥哥……” 周南听他说完松了一口气,带着笑意道:“没关系,你不用依附我,也不必担心家里的事。我不会约束你做自己的事,只要不违法乱纪就行。” 他一条条的反驳,想起以往陈喜弟让他考虑的人家,没有哪一个让他觉得像看到叶小安这样舒服的。商人的本性促使他在见了几次之后就忍不住把人定了下来,虽然是遵循本能,但是现在看起来却是最符合心意的。 “你么么能忍受得了你娶这样的人?”叶小安忍不住怀疑道。很多人家娶个哥儿进门花的钱还不及买一头牛多,但使唤起来可不客气,甚至还有出手打骂的。 “我么么都愿意提亲了,怎么会为难你?”周南以为他在害怕,又道:“你不用担心,成亲之后我们也可以分开屋子住。”他还想说,你自己数了这么多缺点,除了我还有哪家敢接受?我们正是天作之合才对。不过生怕叶小安脸皮薄,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成亲!”叶小安见说了这么多还无效,忍不住道。这个周南的想法怎么与村里的其他人这么不一样?要是别家的哥儿没进门就说不能干活,多半要被退亲了。见周南一脸吃惊,才意识到这个说法在这里太惊世骇俗,假咳了声补救道:“我还要留在家里照顾哥哥。” 周南吃惊却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他们的想法竟然如此一致:“我以前也一直不想成亲,但是每次回家爹么都要找好些人家催我。你一个小哥儿能捱得了多久?你哥哥以后也要娶亲,到时候你插在中间有什么意思?我会对你很好的,不会管你要做的事,成亲之后你还是自由的。” 他绞尽脑汁也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只能摸着叶小安话里的意思哄他。他无论做什么向来都是顺风顺水,过来之前也从未想到会听到拒绝的话。不禁懊恼以前跟那些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太不上心,不然也可以学一两句。 叶小安觉得自己快要被说服了。不成亲,他自己也知道会惹来流言蜚语,除非他豁出去离开这里。成亲,自己还真不是勤勤恳恳忍气吞声的料子,万一有摩擦同样免不了被指指点点。而现在周南说出这么诱人的条件--跟他成亲,相对自由不受约束,不需要他做出依附的姿态。也许这门亲事没有他想得这么糟糕?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谢谢大家包容。昨晚不小心睡着了,调了四点钟的闹钟结果起床程序失败…… 第28章 露馅 叶小安一边觉得跟周南成亲是个好选择,一边却凭本能觉得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还摇摆不定间,又到了赶集的日子。家里已经没什么急需的东西了,这几里地叶小安是不太愿意走的,最后只托了来约他的田方带三斤肥肉,自己却留在家里了。 这些日子李金原却不太好过。地里的活重了,家里灶房的活也落在自己身上。以前二儿子还能干些活,现在刚要使唤他,就被叶禾丰阻止了。几次下来,叶根宝也数落他不该耽搁孩子读书的时间。 再有张洪儿的事吧,以前两人走得近,上山砍柴都是一起去,在别人眼中关系自然非同一般。但张洪儿自从闹出跟二癞子睡在一起的丢脸事,就被赵万好狠狠收拾了一顿送回本家了。现在村里人说张洪儿的事都避着他,经常热热闹闹的围在一起,偏偏等他一走近就没人说话了。赵万好更是喝了酒就在路边骂两声,指桑骂槐说他牵线总是没有正经人家。 虽说没有指名道姓被骂几声也不痛不痒,但李金原还是觉得闷得慌。他来到林下村这么多年何曾过得这样抑郁,趁着集日约了几个相熟的人,打定注意要挽回在邻里的关系。 他这一步棋走得不错,伸手不打笑脸人,等与其他三人一起走了几里路,他们已经聊得热火朝天。 “哎哟瞧我这记性,我还得先去给两个小子买笔墨,就不与你们一起走了。这个东西贵死了,要不先买了,一不小心就要把银子花完了。”刚到镇上,李金原一拍脑袋,面带得色又装作为难的说。 “那可得赶紧,也只有你家舍得这样大手笔供两个孩子了。等他们做了状元郎,可不单是光耀叶家门楣,到时候我们也能沾沾光了!”与他同行叫何山庆的人忙答应着,说的话也极得他心。 “两个浑小子懒得很,一天到晚就关在屋里要看书,他爹也不让我使唤他们做事。你们说农户人家,哪有这样养孩子的?”一提到两个孩子尤其是大儿子李金原就自豪,也不急着走了,抱怨了一会才邀其他三人道:“我就买点笔墨,要不咱们还是一起去?回去的路上也有个伴。” 其他人对视一眼,他们都大字不识一个,到底心里还是有对读书人的钦佩。镇上的书肆路过不止一回,可从来没 分卷阅读38 有踏进去过。现在是正经去买笔墨,也能乘机进去开开眼界,便都答应了。 镇上一共只有两家书肆,其中一家开在学堂旁边,他们平日里见书肆到的都是另一家“墨香”书肆。待他们走前去,却发现平日十分安静的书肆外挤着一群人在窃窃私语。 “这是看什么呢?这书肆里也有什么新鲜事不成?”何山庆眼尖,远远就看到了书肆门前贴着一张朱红色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不少字。 “这上面写得啥呀?”李金原也不识字,忍不住小声嘀咕着。除了通缉的人头画像,就是皇榜他们也看不懂。但是看到红色的东西就忍不住缩缩肩膀,平日里可是县老爷有事才会这样写布告。 “这上面啊,是去年底县试的名单。上面金色的名字,就是通过的,现在已经是文童,可以去参加科考了。黑色的名字,就是考试不合格没有通过的。”他急匆匆的挤进去,让很多人都回头看了一眼。身旁一个年轻的小哥儿被挤得脸都快贴上别人的后背了,听见他的话依然好脾气地说。 “县试?你家禾丰考得怎么样?快找个人帮忙看看。”何山庆不识字,本来想要从人群里挤出去了,听见这话才有了点兴趣。 县试各种要求都不高,只要上过学堂的孩子都会去考,即使以后不一定能中举,有了文童身份以后在村里帮人断文书也好让人信服。 “他没去考呢,去年冬天路上不是都冻冰了?先生让他今年再去。”李金原也要从人群里挤出去,区区县试发榜有什么看头?以前也从没有听说过这个还会张贴出来。 “他还小,也不着急。”何山庆闻言点头附和,心里却想着去参加县试的人年纪都不大,再过一两年比旁人都高出一截,岂不尴尬? “你家禾丰没有去?我记得你不是说他在白元教馆吗?喏,这上面就是他的名字。”徐甲钦早就看到了他们几个人,此时才奇怪地问。他也是被这张布告吸引住的,这两年村里有十来个孩子上学堂,他顺道看一眼心里也有个数。 李金原心里一突,看着他指的那三个字果然有些眼熟,但还是道:“甲钦叔,你可别骗我。禾丰可是亲口告诉我他没有去考的,这事他也不能瞒着我不是?” 徐甲钦自从上次那事后就不太待见他,闻言也没有多说,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总之这上面姓名和教馆的名称都没错。” 徐甲钦自己上过学堂,平时在村里也是让人信服的。何山庆一听,望着李金原的眼光也有几分怀疑。 &&&&& 田西凡比手画脚的在叶小安面前表演李金原当时的脸色,道:“他一看甲钦叔指着的是黑色字,哪里相信呢,一口咬定说是同名的。偏偏那里有个人是叶禾丰的同窗,记得他是林下村人,说他们学馆里没有第二个叶禾丰!” 叶小安也忍不住笑了:“每年县试的名单都会张贴出来吗?既然这样叶禾丰怎么以为能瞒得住?”村里认字的人不多,可张了榜怎么也是件热闹事了,肯定有人去围观的。 “以前没听说过啊,这次也不知道是谁弄的,听书肆的掌柜说有人拿了五两银子让他在门前贴三天。哎,这钱真好赚!”田西凡就着碗喝了水,以前叶禾丰在村里都是扬着下巴看人的,这回可够他瞧的了。 “这钱也没那么好赚,书肆的位置本来就好,现在惹出这事也有不少麻烦吧?”有人出银子张贴三天?叶小安本能觉得有猫腻,可压根也想不到什么人会乐意出这个钱。如果是官府张贴的,肯定不会是在书肆门口,更不会给银子。现在唯一因为这样张贴方式倒霉的就是叶禾丰…… “可不,当时你大哥夫还要说名单是假的,可是那里站着不少读书的孩子,全部情况都对得上。他这才灰溜溜的走了。”田西凡这次是跟着田方去逛集市的,离得有些远但也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将叶小安捎他们买的猪肉送了过来就一直说个不停,恨不得这时候再去李金原家探看情况。 “你在外面可别这么高兴的样子,人家要说你小心眼了。”叶小安看他眉飞色舞,忍不住提醒他。 送走田西凡,叶小安将猪肉里的大部分肥肉都剔了出来,烧红锅煎成了油炸,还得了一大碗猪油。不留神甩落一滴水,锅里的东西噼啪作响,他心里却难得安静的思索起最近的事。 听说张洪儿被赵万好揍的时候死都不承认是自己跑出去的,呼天喊地说撞鬼了,又说赵万好故意想找个借口将他遣回家。就连二癞子也不承认与张洪儿私通,一口咬定是他爬上自己的床,自己根本就没有发现。不过当时可有不少人亲眼看着他们从一间屋里走出来,这事再怎么说也没有翻案的可能了。 还有叶禾丰,如果不是有人大喇喇的将名单贴出来,村里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有没有考试。只要下次他考过了,这事也就遮掩过去了…… &&&&& 周家,周南将一大摞书拿到书房,周北扫一眼过去,兴奋得举着书跳到他面前:“大哥,这些书你从哪里买来的?” 学堂的先生曾给他们列过一张书单,他寻了许久也没有找齐。虽然不缺钱,但是有些书在镇上根本见不到。他以为要等大哥下次去安南城才能带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弄到手了。 “去了趟县城,敲开一家书肆的门就买到了。”周南坐下来,躲开了他的拥抱。 “哥,我说你怎么大清早就出门了呢,不会是特意为了给我买书才去的吧?”县城离这里有二三十里地,赶着牛车也要费不少时间。 “不是。”被他一脸感动的样子吓了一跳,周南连忙否认了,道:“我去县城拿个东西,刚好记得你前几天说书都看完了,就顺便给你带回来了。” “什么东西这么要紧,让你一大早起来奔波?”周北怀疑地问。大哥哪方面都让他佩服,但要他卯时就离开床可不容易。 “不算要紧,现在已经没用了。”周南拍了拍他的肩,想起在镇上看到的那出戏又笑了笑,道:“你看书罢,我出去了。” 虽然来回跑了两个多时辰,但心情却是格外愉悦,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去看看叶小安释怀的样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萌物们,谢谢投喂! 贝瑟芬妮扔了一个地雷 深海楓紅扔了一个火箭炮 依然来晚了,羞愧。谢谢大家支持。 分卷阅读39 第29章 备婚 周南来到叶家时,却只见到叶又平在修整老屋的门。这两间屋屋龄都超过四十年,屋顶和门窗破损都比较严重,只是暂时也不舍得拆除,得了空便稍作修补。 周南早就将叶小安的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对这个维护他的哥哥也是十分感激,可是想到对方难以交谈,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默默在旁边站了许久,直到叶又平转过头拿身后的木板,才发现他的存在,睁大眼睛看着他,然后高兴的比划起来。 他比划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复杂,周南却看得一头雾水。幸而叶又平也觉察出他的异样,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显然对他十分满意。周南这才松了一口气,干脆弯下/身跟他一起捶捶打打修理起来。等他们合力修好半扇门,两人之间的距离感觉也拉近了不少。 “哥,我回来了。”还没有到家叶小安远远的就喊了一声,虽然知道哥哥未必能听见,但他已经习惯了进出打个招呼。 他出门前叶又平就在捣弄老屋的东西,因此回来了也直奔那里去。他自己对这两间屋没什么感情,叶又平却重视得很。不过这次他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叶又平,而是另一个手举着榔头的颀长身影。 见他回来了,叶又平也不再让周南帮忙,将他们推进新屋去了。农户人家很多婚配都在一个村子里,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也没有成亲之前不能见面的说法。 “你怎么又过来了?”即使已经考虑清楚他很可能就是自己成亲的对象,叶小安也没法像一般哥儿那样露出害羞的表情。 “我顺道过来看看你们家有没有缺什么东西。”周南一听他的口吻就知道他已经默认了成亲的事,望一眼窗外,觉得今天的太阳都比往常的亮眼。 “原来是什么都缺,不过我看你家送来的箱子里什么都有,成亲时是不是还要带回去?”叶小安指着还摆在地上的箱子,大部分已经被他打开检查过了。这些“聘礼”还真奇特,吃穿用的东西都不拘,全塞在里面了。 “不不,你们拿出来用了就行。”其实也有些人家给哥儿随礼的时候会拿夫家送来的东西添头,但周家都知道他们的情况,当时送这些东西过来就颇费了一番心思。 里面有部分物件叶小安还琢磨不出用途,这时干脆都翻了出来。周南在身旁偶尔出声给他讲解,两人相处得也十分自然。 “听说今天镇上出了热闹事,县试的榜单竟然被张贴了出来。你知道这事不?”将两个箱子收拾了个底朝天,叶小安才忆起中午的怀疑。 “路上好像听到有人说起。不过县试的榜单也不算什么秘密,张贴出来不是更方便吗?”周南帮他将东西分门别类放好,好像对这件事根本不上心。 “方便是方便,不过对某些人来说倒是坏事了。”刚才去田大壮家送钱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给孩子学叶禾丰被揍哭的声音,教训自家小子好好上学。 “要是不做亏心事,这又怎么会变成坏事。”周南冷哼一声,要不是不想和半大小子动手,他才懒得费这么大工夫,半路闷棍就能敲醒他。 周南和叶小安要成亲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林下村的人是亲眼看着有人家抬礼过来的,虽然那时候认出周家夫夫的人不多,但也不乏常在外面走动的人,稍加打听就知道了。继而又有人打听起周家的情况,得知叶家攀上的是这样的大户都暗暗吃惊。 当然也有对此不看好的,叶小安跟其他三个哥哥的关系众人都有目共睹,最后跟着哑巴四哥注定他的身份就是破落的农户。而周南也不是个能耕作的,钻营取巧的从商者在官老爷面前可是最没有身份的。何况商人都是黑心眼,自古也是重利轻别离,汉子不在家守着哪能让人放心? 不管别人怎么说,这门亲事也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日子就定在三月十八。塘桥镇也有这个不成文的习俗,若是在年后成亲挑的日子一般在三月二十日之前。过了这一天,各家都为地里的活计手忙脚乱,要是有人家上门来请吃酒也被看做是十分不识趣的了。 兴始王/朝的礼法十分繁杂,但是落到小小的塘桥镇上却没有那般讲究。日子过得紧巴的人家,甚至还有类似换亲这样的事。叶小安原本是打算在周家送来的东西里抽一部分充作嫁礼,里面有布匹、首饰等物也足够体面了。叶又平却执意不肯,亲手给他做了个大箱子,又将周家下礼的六锭银元宝去镇上换成指头大的银豆子撒在箱底。四匹好布有一半被他托田方做成了衣服,剩下的也压回陪嫁的箱底,最后还用他们建房子剩下的钱请人弹了三床大棉被。 等孙亚林拿了做好的喜服准备来给叶小安置办随嫁礼,他们这边已经收拾停当了,且没有任何能让人挑剔的地方。他也只能叹一声阿平虽然不会说话,心里却门儿亮。虽然要较真起来银钱都是周家的,但哪怕是亲爹么,也没几个舍得全都垫出去。 “你四哥对你也够实诚的了。以后要是日子好过,也别忘了帮衬帮衬他。一个粗汉子,还是得有个人照顾才行。”孙亚林将叶小安拉到一边悄悄地说。 “舅舅放心罢,哥哥对我怎么样我自然心中有数。”他能够在这个地方重生,叶又平就是他的恩人。何况原主的记忆力对这个哥哥感情也最深厚,他已经真正将他当成了哥哥。 孙亚林见他说得真诚,也欣慰的点了点头。最后给他添了两支束发的银簪子和三床亲手做的被面,又给孙家村的大哥送了信,便赶回去酿嫁儿酒了。 叶小安两辈子都没有成过亲,这时候看他们忙碌得如临大敌,心里一时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了。不过其他三个哥夫却出乎他意料一次也没有上门,仿佛叶小安成亲的事与他们毫不相关。他只以为他们好歹是给自己留了点脸面,不好意思腆着脸来打秋风了。却不知道如果这时候他们上门,是万万不能少一份添礼的,他们只是不舍得花这个钱。至于送来的东西,他们压根没想到叶又平舍得还那么多回去。 且不提这里的人对叶小安的亲事作何看法,周南娶亲的事在宝平村也掀起一阵风波。他们打小看着周南长大,对他家的情况和他的品性自然更了解几分。不说他置办了多少田地,就是那模样也是少有的出挑。孝顺爹么,对弟弟照顾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当年陈喜弟才放出风声要给他找个哥儿掌家就引得不知道多少人上门,可惜后来他接连两年都去了 分卷阅读40 安南城做生意。如今与他差不多年龄的哥儿连孩子都有了,少数因为结不成亲而对他家稍有芥蒂的人家也看开了。如今他要娶外村的一个小哥儿,大部分人也是抱着好奇的态度。不知道什么模样的人才让他点了头,还这么迅速定下婚事? 周家作为要娶哥儿入门的主家自然更忙得脚不沾地。周北年纪小没有经验,幸好还有周乐康还有弟弟两家能搭把手。不过此时,周南的小叔么齐弟玮却被个小哥儿拉着不敢往哥哥家去。 “舅,你答应了会帮我说的……”何石明不甘心地苦苦哀求着,紧抓着齐弟玮的衣摆不放手。 “明哥儿,你这样让人家看见了可怎办?舅舅也不是没帮你说过,可小南一次都没有松口。既然他都定了婚期,你还是好好考虑你爹么说的人家吧!”齐弟玮被他纠缠得头都大了,没见过哪家的小哥儿这么大胆的,看了一眼就要找上门来让他牵线。这两年他没少吃苦头了。 “舅舅,你再去找他出来,我自己跟他说好不好?陈么么给他说的那个哥儿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家,你们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他们一定是被骗了!”何石明怎么也想不到周南千挑万选最后会答应和别人结亲,还特意找人打探了情况。 齐弟玮被吓了一跳,板起脸道:“明哥儿,这样的话可别乱说。你要是再不听话,我今晚就把你送回家。”他可是知道陈喜弟为了周南的亲事有多欢喜,要是那话被有心人听了去可就不好看了。 “为什么不能说?我偏要告诉陈么么……”何石明几乎失去理智般大喊大叫。 “小叔么,家里还在忙?么么让你过去帮个忙……”门外突然想起笃笃的敲门声,周南站在屋外沉稳地说。 齐弟玮这才想起要赶着去他们家帮忙,只是何石明一番胡搅蛮缠耽误了他的时间。虽然周南脸色很平常,他却拿不准他有没有听到刚才的话。 “不忙不忙,我马上就过去。”齐弟玮也不敢直白的上去问,终于发狠拉开何石明,要把他关在屋里。 “我要和周南哥说话!周南哥……”何石明知道舅舅已经生气了,不过周南就在眼前他也顾不得其他,抢上前去就要朝周南扑去。 “明哥儿!”齐弟玮觉得丢脸极了,别说他本家的亲戚,就是他家汉子平日在哥哥面前也是言听计从的。何况大哥家两个孩子,一个能赚钱一个会做文章,他也是极力拉拢的。他已经创造机会让他们见过面了,但凡周南对明哥儿有一点心思也不会拒绝得这么彻底。 “小叔么,我么么在等你呢,快去吧!”周南往旁边走一步避开何石明,冷眼看着他。 齐弟玮被催得没办法,只得说:“小南一起走吧,不要理他就成。” “小叔么先走,我能赶上你。”周南应了他一声,让何石明十分欢喜:“你也想留下来给我说话对不对?那个叶小安真的……” “我不想听到你说任何话。”齐弟玮已经走出好几步的距离,周南才低头道:“以后见到我们都别靠近,不然我找一百个人把你的事写成布告贴出去,让你在整个安南城都嫁不出去。” 第30章 成亲 三月十八,叶家屋顶上的瓦片还崭新,叶小安就不得不离家出嫁了。原本这嫁娶之间还有许多讲究,只是叶家爹么都不在了,几个哥哥也不管事,便少了一方讨价还价。幸亏周家将诸般礼数都做周全了,也不省着银钱,因而旁人看来这一门亲事却是极体面的。甚至有人家悄悄打听宝平村其他年轻小子可有家底丰厚的,瞧这周家的出手,总觉得那村子也穷不到哪里去。 这里的哥儿出门却没有花轿,接亲的人也不到家门前,需得对方家人将新人送到村口。陈喜弟知道叶小安没有么么帮忙操持,特意让当初请的掌判早早去了叶家,帮新人着喜服、添个长辈领着场面也不至于太冷清。他虽是好意,最后却不太派得上用场。孙亚林带着儿么提前一晚就赶牛车过来了,还有田方等人也来凑了个热闹。掌判来到时,一行人只坐在屋里等吉时。 虽是如此,最后动身却是在掌判一连声的催促中才行动的。这里没有花轿,新人坐的就是牛车,当然若是连牛车也用不起的人家,走过去也不出奇。孙亚林在前头赶车,叶又平挑着随嫁礼,在旁人的簇拥下缓缓往村口去。 在村口大路中间,周南早已停着牛车在一旁等待。一阵磨蹭之后送亲的人依次说过话,才让叶小安下来去了周南的牛车,送亲便是完成。哥儿家的亲朋当天并不跟着接亲的人去夫家,叶又平带着他们返回后自会招待他们。在叶小安看来,这样的成亲形式果然是注重实用性,好像就是冲着搭伙过日子去的。 来接亲的人只有周南一个,其他人却在距离宝平村一半路程的地方守候他们归来。他们被再三告诫,在新人进门改口叫爹么之前这路上是一个字也不能说。因此一路上除了牛车行走在路上的颠簸响动,再也没有一丝声音。 直到一声竹爆声炸响,等在半路的周北和严家兄弟等人纷纷涌上前来才打破了这份沉默。叶小安凌晨早早被叫醒了,在这样颠簸的路途中也无法入睡。此时声音如潮水般涌入,听着中气十足、喜气洋洋的道喜声,才真正对“成亲”这个词有些许不一样的感慨。 虽然还是不能说话,但热闹中时间似乎也过得更快,没多久牛车就停了下来。周南下了车先去见过守在屋内的爹么,小叔么齐弟玮上前掀起牛车前面挡着的帘子托着手将叶小安带了下来。 这些过程孙亚林早就跟他细细说过,因此做起来也不困难。屋里早有请来的族里长辈在,新人并排而立在他们的注视下拜完了堂。直到齐弟玮将他领到坐在上首的周乐康和陈喜弟面前行跪拜大礼,叶小安才不自觉地僵了僵身子。 似乎新人都会有这个踌躇的瞬间,旁观的人也没有出声。叶小安见他们一直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咬牙双膝落地道:“小安见过爹爹、么么。” “好,好,快起来!”周乐康往常严肃的脸微微舒开,陈喜弟却笑得开怀,站起身上前扶起叶小安,顺手将红纸包着的银钱塞入他手心。 “谢谢爹爹、么么。”叶小安顺势站了起来,垂眉站在一侧。 整个成亲的过程比他想象的还开放些,并没有许多束手束脚的规矩。改口过后陈喜弟就热情的拉着他去见同族的长辈和两个叔么,然后就有就有年纪相仿的哥儿围着他说话。 分卷阅读41 这一热闹就是半天,待将客人都陆续送走,新房里已经点上了灯。周南进来时,叶小安正坐在床沿上发呆。 “客人都送走了?”叶小安晃晃头努力集中注意力,今天他胃口不佳,几乎是空腹陪着喝了好几碗酒。虽是农家自酿的,但现在也有点上劲头了。刚才周南在外面陪着周乐康送客人,他便先进来休息了。不过这张大床并没有给他安全感,因此只靠在床头略歇了歇。 “送走了。你怎么不先睡下?”农家里没有活儿时都不计较睡觉时间早晚,早些还能省点灯油呢!周南是知道他不太舒服的,只是有些酒又不得不喝。 “没事,我已经好多了。”叶小安并不想表现得这样虚弱,以前他也是能喝半斤酒面不改色的。无奈这身体却不是原装的,他就是想逞能也撑不起来。 “饭菜不合胃口吗?”这里的人家都有一手自酿酒的手艺,即使是六七岁的孩童也有几分酒量,所以一开始周南并不担心。见他难受的样子也只归咎于没吃上东西,解释道:“今天客人太多,所以请了人来做大锅菜。以后家里吃得精细些,想来你会习惯的。” “我真的没事,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去洗漱吧。”叶小安摆摆手,这身子原来大概有些胃痛的毛病,所以才刺激得更难受。刚才靠着休息了一会儿已经好多了,所以他才坐起来。 周南听得他的催促眼神亮了亮,他身上还穿着白天接亲时的喜服,肩袖不分,前后片连体,亦是这里最常见的喜服式样。但他身材颀长,这件宽松得丝毫不强调人体特征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硬是让叶小安想起了“玉树临风”这个词。 当然经过一天的忙碌,新衣这时也已经泛着酒气和汗味。反观叶小安,刚才进来休息时陈喜弟就给他送了热水进来,让他拭了身子才好好休息。连身上的衣服,也是叶又平用周家送去的新布做的,当时图喜气送的正是檀色,衣服合体更衬得人清俊。 “我马上去。”他平日并不在房内的隔间里沐浴,周家还有另外一间专门放着大浴桶的屋子。他自己闻到了身上的味道,就觉得叶小安一定也是嫌弃的,赶紧冲了出去。 叶小安没想到随口说了一句他反应竟然如此大,莫名的看着他风风火火跑开了,全然没有半分平日的沉着。不过看一眼身后的大床,很快他就发现有个更需要烦恼的问题——虽然他脱/光衣服也没见到这幅身体多了些什么东西,但从他见到那些挺着大肚子的哥儿来看,这具土生土长的身体□□不离十也是能怀孕生子的。 想到如果滚了床单,十个月后很可能有个小包子从他肚子里出来,他觉得比全民搅/基还惊悚。 “小安,你在想什么?”叶小安还在冥思苦,耳边一个清润的声音响起,几乎让他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周南像一只敏捷的猎豹,走进来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这么快?”叶小安估摸着这么一会儿工夫怎么也不会超过一刻钟,他刚刚才想到趁这个空档装作先睡死了不知道能不能躲过去,没想到根本没有了实施的余地。 “不快了。”周南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这样爽朗的大笑即使是在家人面前也是极少露出来的,但跟叶小安说话时总会不由自主地转到最放松的姿态,甚至带着一丝孩子气。 说话间他也在叶小安身边坐下来,铺得厚厚的床马上凹下去一片。两人几乎靠在一起,从他身上传来的丝丝冷气让叶小安意识到他刚才冲的是冷水。这样的天气为什么要用冷水?他脑海里刚闪过这个问题,周南凑过来的嘴巴很快让他无法再思考。 他的嘴唇也带着凉意,轻柔地落在额头上,把全无防备的叶小安吓得浑身僵硬。想要推开他,又觉得既然成亲了迟早未免有这一遭。这一迟疑,周南已经放开了他,目光带着温柔的喜意提醒他:“乖,不用紧张的。” 他的话音刚落,叶小安还未从逃过一劫的困境中醒悟过来,就看到他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接着是绵柔的吻落在眉心、脸颊,最后终于四唇相印。 虽然现代的灵魂看过不下千百次这样的画面,可是对于恋爱经验为零的叶小安来说这样的实战却是第一次。他不自然地轻哼了一声,周南便将他整个人搂入怀里,一手揽着腰,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也许是周南的魅惑性太强,也许是缺氧让他脑子无法思考,叶小安竟然柔顺地靠在周南的肩膀上任由他掠夺。直到那只温度略低且带着刺人的粗糙的大手伸进胸膛不住揉捏,才让他猛然清醒过来。 “别……周……周南,快住手!”叶小安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都咬下来,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容易投入其中。 美食在前,周南哪里还分得出心神注意其他。何况叶小安的声音太小,根本没有传入他耳中。最后还是叶小安急了,使出浑身力气才将他推开,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小安?”周南眼神紧张,这时才懊恼起自己的鲁莽来。他果然还是害怕吗? “我……”叶小安忽然不敢直视他的眼,使劲在舌尖上咬了一下才一鼓作气道:“我还不想……不想生孩子,你能再等等吗?” “生孩子”三个字还是他吞咽了好几次口水才说出来的,周南看在眼里更心软了。刚才是自己太急切忘记了他的情绪,何况么么也说过十六岁以后生的孩子最壮实,这也是他们看了大半辈子才得出的经验。看来,明天还是得先弄点草药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1 叶小安太天真了,找的竟然是不想生孩子的借口,为他点蜡(ˇ?ˇ) 2 昨天未更呢,对不起,周末在家里不敢开文档码字ORZ 3 觉得十四岁那啥太早了点,我的三观果然太正了!让他喘一口气吧o(╯□╰)o 谢谢支持哟 第31章 隔日 叶小安原以为要挨过漫长的无眠之夜,没想到最后一睁眼却天已大亮。他本身就有些畏寒,现在早晚天气还带着凉意,他睡觉向来又不太老实,几乎每到凌晨都要被冷醒。 但今天他刚睁开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另一张脸,微微怔了下才想起如今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人已经是他的伴侣,而他现在被紧紧的搂在怀里,双手都被压制着,被子也稳稳当当的盖在身上。 幸好周南还熟睡着,叶小安小心地转动着手腕,将自 分卷阅读42 己从被搂得死紧的状况中解救出来。 这件屋子的采光十分好,日光从半卷着的窗帷透进来,照得整间屋子都十分亮堂。昨夜进来时天已微暗,加上他当时也没有心情细看。这时候一一看过来,才发现屋子十分宽敞,里面的物件摆设也十分精致,完全打破了他在林下村所见之后对这里生活条件的评估。 要是以现代的计量单位,这间屋子少说也有四五十平方,中间用屏风隔开了。这里的床不是家里自制就是请村里的手艺人做的,大小也是完全按自己的需求。这张长宽足有六尺的床占据了最里头靠墙的位置,旁边则放着他从家里带来的木箱。里间还摆着一张嵌着铜镜的梳妆台,一张朱漆圆桌和四把椅子,桌上还有一套茶碗。墙上没有多余的挂饰,倒是显出几分古朴来。 屏风以外的东西暂时也难以窥见,叶小安将目光转回身旁的人身上,想起昨晚他一口答应自己的条件,心情有些复杂。原先从村里人的议论中他也知道周南家里的条件不错--至于在他们眼中会减分的商人身份他却是完全不在意的。兴始王朝虽然因为地广人稀朝廷也重农抑商,但商人只要缴纳一定的税费也是可以参加科举的。那他怎么会挑上自己倒是让他有些迷惑。 要说相貌,他占着的这个身体实在说不上好,瘦瘦弱弱的恐怕还营养不良。五官还算秀气,但他自己看来也只是个没有长歪的少年罢,就连周南自身也比他更有看头。他的目光又落在周南的脸上,一时有些怔忡。直到外面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他才猛然想起舅舅千嘱咐万嘱咐,就是让他成亲之后千万不能睡懒觉。而看刚刚的天色,恐怕已经是辰时了。 “醒醒,咱们得起床了,周南……”叶小安一边换好衣服,一边叫周南。 等两人见过周乐康夫夫又吃上早饭,太阳已经老高了。 “今天你就跟小南屋前屋后看一看,也好熟悉熟悉。要是困乏了,不用强撑着,自去休息就行。”陈喜弟笑得十分和蔼,他进门没有遇见过刻薄的爹么,叶小安又是他催了周南好几年最后才选了娶回来的,自然也没有故意让他吃苦头的想法。如今家里的日子过得好,他对娶回来的哥儿也没有什么大期望,只要不闹事,最好快些生几个娃儿就好了。 叶小安心道进门第一天就鼓吹着去休息,竟然不是怕儿么去偷懒?只是再看陈喜弟喜形于色的表情,总觉得品出几分不对劲来。但脑子里还没转出究竟来,周南就与陈喜弟告别,拉着他的手走了。 两人先将屋子都转了一遍,周南又在旁一一给他说明屋子的分布和用处,向新进门的哥儿展示自家的实力。 陈喜弟性子还是十分保守传统的人,地里收来的谷子总有一部分留在家中,就怕遇上天灾*收成不好。其余的精米、白面乃至糖盐酒各种调料竟然没有一样缺的,看得叶小安眼冒金光。 记忆中叶根宝家也是偶尔才吃大米掺着红薯,更不要说他们被赶出去后真正家徒四壁的样子。他一直默认这种情况就像天/朝古代生产力低下导致的贫困,根本想不到这里也有壕! 果然商人什么的最狡猾了。 “中午让么么给你做一顿好吃的,么么早就说了,你长得这么小该好好补补。”他专注的眼神让周南想不看到都难,不过因为看到精细的白面、干净的上等白米而不由自主分泌唾液的馋相反而更符合自小缺衣短食的小白菜形象。 叶小安点点头,他可是看到了里面还放着许多干货,腊肉、鱼干、菜干应有尽有,果然有余粮的人家就不一样。这么想着,他连周南那句“你长得这么小”都忽略了过去,十分赞成这小身板是该好好补一补了。 他这种渴望、惊喜、满意的表情让周南也得到极大的满足,心道么么放在这里的这些儿货物算什么?就是天天吃十斤肉也能尽着你。 不过他觉得他们以后日子还长着,总能用行动让叶小安认识到他的实力的,因此矜持的并没有说出来。 最后去看的地方是书房,平日里这间书房几乎都是周北一个人在使用,他们过来时他已经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外。在叶小安这个新哥夫面前,他完全没有平日里跳脱的模样,显露出常年浸淫诗书的文雅气质。 不过当时在镇上叶小安已经见过他一回,知道他嘴巴厉害并不是只会摇头晃脑的书呆子,因此虽然对自己的身份略有不适还是友好的打了招呼,又给他一个荷包,里面装着六粒银豆子。 银豆子其实也是用周家送去的礼金兑换的,只不过讨个彩头罢。周北却表现得十分受宠若惊,笑眯了眼道谢,才将他们两人请了进去。 “我也是习过字的,要是你想学,我可以教你。”出了书房,周南见叶小安还不住回头张望,忍不住道。 “真的?”叶小安觉得这是个意外之喜,原主是大字也不识半个的,虽然还是豆腐一样的方块字,但他仔细看过两回也无法跟以前学过的字联想起来。考取功名什么的他是不作想了,但走到镇上看到密密麻麻的字迹竟然一个都看不懂还是让人抓狂。 他现在是实实在在的文盲了,还是认点字才有安全感。 “当然。当年我的字写得可比北子好多了,要不是有我这个榜样,他怎么能耐得住去练?”被他看一眼,周南的自尊心又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是不喜欢古板的教字先生,不过哥儿要学他就不妨受累些,听起来也是夫夫私房乐趣呢! 他们尚未走远,周北听见了也只是轻轻一笑。当时大哥来到他们家就是个提笔能写的,也确实是因为这个让爹么下定决心送他们去学堂。不过正式跟先生学写字以后他才知道,大哥写字的那水平,不提也罢。 叶小安身上自然没有陈喜弟暗示的那般酸软难耐,周南领着他看完屋子以后两人便十分自然地出了门。 宝平村的环境与林下村相比显然还是有所不同,叶小安走了一刻钟就知道,且不说那山高林密能提供不少东西,就是田地也要肥沃不少。 林下村整个村子几乎在山脚下,田地多数也是开垦出来的,很少见到一片整齐的田地,有些甚至延续着山势上下落差极大,倒是有点像以前见过的梯田了。而现在放眼望去,却是一片沃土。 “你们这里很好。” 要是一样的耕作力度,宝平村的地肯定收成更好。尤其是老天不给脸时,林下村那样的地形无论是引水还是排水都不方便,旱 分卷阅读43 涝都不讨好。叶小安想说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这样的条件差距也太让人难以平衡了。不过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换了个说法。 “塘桥镇还没有分辖的时候宝平村就存在了,祖祖辈辈也不知道延续了多久。林下村却是前朝战乱的时候迁移过来的,虽然也过了几百年,但终究是当时才开垦的土地。”周南轻易看懂他心中的想法,低声道。 他去过林下村好几次,自然也知道那里的状况。他们这里的水田和旱地几乎都是分开的,旱地稍微贫瘠些,大多数人家都用来种红薯、豆类等耐干旱的作物。至于水田,那边有蓄水的池塘,又有河流,除非是干旱特别严重的年份,一般都不会缺水。但在林下村,水田旁边引不了水的地方就成了旱田,有些种水稻的地还能见到碎石。 “难怪,原来是这样。” 叶小安有些明白过来,一个村子里有外来户,同一个镇下面的地方自然也有先来后到。既然说是前朝战乱时候迁移过来的,恐怕那时候没有哪一个村子愿意接纳这么多人口,只能找个地方开垦求生,慢慢又自成村落。 “来,我们去前面看看吧。”村里的水田都在另一边,以那条河为界,那一片土地上并没有房屋。旱地却是在这里人家的房前屋后,包括北边离山更近的那一带。除了水田,他还买下了十多亩旱地,这时候正要带叶小安去看一看。 路不宽敞,两人走着走着就紧挨在一起。地里的人都忙着耕作,少有人注意到路上并肩而行的人。周南神情十分轻松,偶尔看到在田梗上休息的人还会主动问好。 作者有话要说: 1 谢谢落子无悔的三颗地雷,>3< 考研在十二月底哦,加油!等你出来这篇文就完了\^O^/ 2 穿越的金手指还没出来……其实可以说没有什么大的金手指,本来小攻就很厉害了,不过好像有点写崩了o>_ 第32章 回门 叶小安尤在适应着在周家热闹的生活,对于叶又平来说,热闹过后却是冷寂。 屋门上贴着红纸,饭桌上尚有昨日的剩菜。其实在更早之前他的世界就是安静的,但当他回头再也看不到旁人的身影,心底还是难以自抑的蔓出一股荒凉。 拒绝了舅舅等人的好意,他一个人收拾着席后的狼藉。碗筷都是从徐家借来的,他洗干净后就还了回去。周家下礼时送来的东西还有许多,他一并放入弟弟的屋子,为此还专门打了一把大铁锁。 做完这些已经是亥时,浑/圆的月亮撒落一室清辉。叶又平抱着放银子的罐子数了又数,因为建房子时杨家安接济了五两银子,所以他之前的十两银子还剩了八两。 有两间新屋,五亩地和八两银子,即使说不上太好的人家,肯定还是有人愿意将哥儿嫁过来。他如今上下都没有拖累,进门就能当家做主,不知道多少进门受管教的哥儿都羡慕这个。想起田方跟他说存三五两银子做礼金给他说门亲事,他又默默地把罐子塞到床底下。 成亲三日回门,这个习惯倒是与叶小安以前所知的差不多。虽然这样“回娘家”的架势让他有点不自在,但想到这两天四哥在家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节外生枝,他还是早早起来了。而等他们准备妥当,陈喜弟已经将东西都准备好放在牛车上了。 周南私底下的性格倒跟叶小安最初的判断不太一样,并不让人觉得沉闷,这一路沿途都在给他讲解。清晨路上没有其它牛车,因此走得也十分顺利,小半个时辰就到了林下村。 周南毕竟还是个生面孔,听得外面不时有私语声,叶小安干脆也坐到前面去。 “安哥儿,这么早回来了?”牛车的前梁并不稳重,走起来时更是摇晃得让人难以适应。叶小安好不容易适应了节奏,刚定下心神就听到有人喊他。 “甲钦叔早。”周南体贴的将牛车慢了下来,叶小安笑着跟徐甲钦打了招呼。 “不早了,你隔着个村子都过来了!”徐甲钦背着锄头正要往地里去,闻言摆摆手道。现下正要抓紧分秧到田里去,他以为自己够早的了,没想到人家回门的也到村子里了。 叶小安只得含笑不语。 这一路上自然见了不少人,但多数都只是熟面孔,没什么需要还礼的地方。牛车便在一些人的目送下缓缓往叶家去了。 叶又平记得今天是弟弟回来的日子,一早就在家里等着。现在对他来说地里的活儿还算松快,种稻的田是开春做了准备的,只要从田家那里拔了秧苗插上就行。旱地的作物可以略迟些种下,因此竟然也不像往年一样忙得直不起腰。 “四哥!”叶小安从牛车上跳下来就看到背对着门的身影,高声喊着走了进去。 叶又平似乎也有所预感的在这时抬起头来,见他冲到自己面前便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 这里的回门第一个月要走三趟,分别在成亲第三、第六、第十二日和满月之时。第一次回门是不能久待的,最终不过相处一个多时辰,在饭点之前离开了。 “怎么回来看了还不高兴?”回途的路上见叶小安低头沉思,周南忍不住问。虽然家里只有四哥一个人,但是他并不认为叶小安情绪低落是因为其他几个哥哥没有出现。 “没有不高兴,只是在想四哥的事。”他们带来的东西四哥虽然收下了,但是只怕转眼又会搬到他屋里存着。好像他天性就是如此,习惯了过苦日子,别说花银子,就连好东西也不舍得用。这么想起来,当初他拿着银子买东西可真算“挥霍”,太过鲁莽了。 “那也别苦着脸。”老牛识途,周南干脆放开了任它慢慢走,伸手抚开叶小安紧皱在一起的脸。四哥性子确实太忠厚,应该是最像叶家爹么的了。他娶回来的是个胆大的,至于其他几个兄长更是彻底长歪了。 叶小安还不习惯这样亲密得疑似调/戏的动作,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他的手就落在了胸/前。 周南眯了眯眼,第一夜他觉得自己太鲁莽吓着了他,可是接下来两天的相处,他已经发现问题也许不完全出在自己身上?别说做那啥事,就是靠近些都会被躲过去。而且他的躲避显然不是单纯的害羞,而是一种……逃避? 这一下原本还算平常的触碰,在他的眼神下硬是让叶小安心中生出几分尴尬来,忙将搁在自己身上的大手拿开。周南没有为难他,略顿了顿就顺着他的力道移开,然后反手 分卷阅读44 握住他的手,轻轻摩娑着。 叶小安是干惯了粗活的,小小的手心都是厚茧,手背去年冬天长过冻疮的地方还有坑洼不平的痕迹,反而是周南自己的手比他的细腻不少。 “你想帮四哥?”周南越摸心里越不痛快,转而认真的问。 “前些年,四哥几乎是过得最苦的那个。今年我原本准备好好给他帮忙的,谁知道现在……”叶小安说得懊恼,他原先倒是计划得好,只要这一季挣下口粮还能考察这里的田地适合种什么作物。到时候因地制宜,做些什么营生也有个打算。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还全然没有施展开就成亲了。 “这里种什么都难有好收成,我倒是想建议他到我们村子里去,现在太平盛世换个户籍地也没什么难处,平日里你也可以照应一二。”这样的提议想来难以被接受的,除非性命攸关,否则离开故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周南的想法向来大胆,不然当年也不会坦然的在周家住下。 “怎么可能。”叶小安果然叹了口气,换个地方还要买田地建房屋,四哥也绝对不会占周家便宜的。何况流言猛于虎的滋味他深有体会,即使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在宝平村落脚,因为他的关系也难免会被说三道四,冠上抛家弃祖的恶名。 “那就买上几十亩地,也能稍微改善……” 叶小安侧头看了他一眼,周南连忙改口道:“其实你不必太过担忧,四哥虽然日常与人沟通有些不方便,但是聪明又勤快,一定能将自己照顾好的。” 他们都知道要是光明正大的接济他肯定不会被接受的——之前送的四匹布有两匹的颜色就是特意给他挑的,最后却全做成了叶小安的衣服。 叶小安默默想了会儿,只要没有人节外生枝,四哥的日子毫无疑问是会越过越好的。他也远比自己想象中聪明,否则怎么能在李金原的眼皮底下存了银子? 直到他们离去,叶又平脸上还挂着开怀的笑。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哥儿有了归宿,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挂念的事了。 “四弟,安哥儿这么快就回去了?”他将桌上的东西收起来放入叶小安的屋子,再出来时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何春南正靠在桌边满面笑容的看着他,眼睛死死盯着篮子里的东西。 那些都是难以保存的肉类和水果,这是家家孩儿回门都会带上的,图的不过是个好兆头。只是周家出手更大方些,东西塞了满满一篮子。 叶小安成亲当天村里很多沾些亲的人家都来了——叶家在这里也住了不短时间,总有些人情的。这种来往,便是当初你家小子满月或者成亲送了礼金,下次这家人办事对方也一定会将礼还回来。叶家爹么虽然不在了,但是以往的人情还在。何况送个礼吃顿酒席,一般来说也不吃亏。 但叶根宝、叶根才、叶又成兄弟三个却是一个也没有出现。无论落在谁的眼中,这便是他们的态度,与断绝关系无异。 叶又平脑子不糊涂,脾气也不大,但难得的几次激起他脾气的事都与叶小安有关。他潜意识里觉得只能独身过一辈子了,这个最小的弟弟几乎是当自己的孩子养大的。便是这样,那日送完亲之后他才更觉得心寒——这几个兄长,终归无法再当成亲人了。 何春南心里既欢喜又不满,桌上的东西固然是好的,可是刚才他眼尖的看到屋里还堆放着箱子,说明里面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大头。哑巴出来之后竟然将门都锁上了,也不知道是在防着谁。 “四弟,我说安哥儿回来,不该连哥哥的礼都不备下吧?就算他是个不懂事的,周家也不可能这么做。”何春南满是自得,一大早他就注意着路上的动静,这会儿是看着牛车走了才过来的。何况叶小安回门连田家都送了礼,怎么会忘了他们的?肯定是留在这里等哑巴过会儿送过去。 何春南跟他说话向来是懒得比划的,叶又平看不明白便也不理会他,将篮子提起往灶房走去。 “你竟然想把回门礼独吞了不成!”篮子里的猪肉明明有三条,何春南一眼就觉得应该是给他们三家分的,当即上前拉住篮子的另一边。 “阿平,安哥儿怎么走得这么快?我刚跟人家换了个小母鸡回来……”拉扯间,田方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收了回门礼,看礼物轻重都会回送一只小母鸡或者一篮子鸡蛋,那是给哥儿带回去生子的时候补身子用的。不过他刚回到家,就接到消息说叶小安已经回去了。 他话未说完,就看到了何春南,马上笑道:“哟,你也送东西来了?难得你们家还有一个惦记着安哥儿的,总算也堵了旁人的嘴,可别说安哥儿回门是冷冷清清的。” 何春南是空着手来的,听他看似无意的说了两句,脸刷的热了起来,心中又羞又怒。 第33章 主意 周家的田地是都租种了出去,佃户每年上交一定的粮食就可以。何况如今周家最大的收入来源也不是租金,而是周南每次从安南城回来后“上缴”的家用。 “安哥儿啊,小南这些年虽然挣了不少钱,但扣除置地和日常开销之后也花得差不多了。现在你们既然成了亲,剩下的这笔钱就交给你了。”晚饭过后爷儿三个在外面侃大山,陈喜弟就悄悄将叶小安拉进了屋里。 叶小安瞅了一眼被塞入手中的东西,那是一百两的银票,右下角还有某某银庄的字样并盖着鲜红的章。以这里的购买力来算,一百两着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我们刚刚成亲,哪里用得上这么多银子?何况这是小南孝敬你们的,么么还是快收好。”虽然与长辈相处的经验不多,叶小安也知道这份银子是万万不能收下来的。 见他并非假意推辞,陈喜弟脸上果然表现出满意的样子,点了点头又按住他要将钱塞回来的手,道:“刚成亲正是要开始为自己打算,以后若有了孩子可不得准备些东西?这一百两银子就当是我和你爹的心意,以后小南赚了钱也不用如数上交,家里的田地也够吃了。” 其实除了购买田地,这些年周南给的银子也有上千两了。要不是他们兄弟俩都没有其他想法,愿意在村子里住着,他们早就可以搬到镇上甚至城里去。陈喜弟拿出这笔钱也只是表个态,若是叶小安真正想自己当家,这会儿就该欢欢喜喜的收下了。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既然组成了小家确实是该提醒他们要自己独当一面应付外面的关系了。所以陈喜弟态度十 分卷阅读45 分坚决,这一百两银子叶小安最终还是没能还回去。 “么么既然给了你,你就收着吧。”叶小安原本指望周南还回去,没想到他只看了一眼轻描淡写的说。 “那给你保管吧,你家里不缺食穿,我也没什么要买的。”叶小安生怕自己管不住手脚就花完了,忙将银票拿到周南面前。 “我们家。”周南咬字清晰的纠正他的话,又道:“我能赚钱,你收着就好。以后咱们的钱就按么么的意思,交了家里的花用之后都给你保管。” 我也能赚钱养家!叶小安默默地想,但想到直到现在自己一个铜板也没有赚过,硬是把这句话压了下来,只是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日子便是这般平淡如水般的滑过。叶小安最初就有吃苦的觉悟,最后却没有派上用场。等他渐渐适应了一大家子的生活,春季最忙碌的时候也已经过去。 一个月内又回了两趟家里,叶又平也表示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每次都急急将他们推了回来。何春南想上门打秋风的事他自然也听说了,不过他每次回去周南都陪着,他们也不会光明正大的到跟前来。四哥既然都是采取不闻不问不理会他们的态度,他当然是支持的。 “今儿我就给你做个阳春白雪,也好教你尝尝我的手艺。”春耕结束,镇上的学堂也重新上课了。这日周乐康和陈喜弟一并送周北去镇上,家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锅里还有早上蒸的腊肉片和咸鱼干,不过就在叶小安挽着袖子要下灶房时,周南拦住他发了话。 “看什么,不相信你家夫郎有这个能耐?”长辈不在家,周南说话又轻忽起来。叶小安忍不住想,真正到了安南城做生意他该是个什么样子?陈喜弟要是见到过,肯定也不会一口一个我家小南很乖巧很省心的样子。小小的灶房里挤着两个人,周南从没被他用这样专注的眼神看过,又忍不住道。 “能上山又能下地,会写字也会下厨,我只是在想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你?”叶小安忙否认了,他技术不过关原本就是硬着头皮上的,现在有人请缨再好不过了。 阳春白雪这名字起得好,虽然知道取来也不过是个噱头,但还是没料到最后端出来的是小葱肉片炒粉条。而且这里的粉条显然还很粗糙,几乎有他尾指粗细。 “吃吧,别看这东西颜色不怎么样,味道却不错。这还是我在安南城时从别的地方换来的,不容易买到。”周南在他对面坐下,两人就着剩菜和粉条也足够吃了。 “这个粉条,不容易买到?”叶小安咽了咽口水,他吃过米粉河粉土豆粉,却从没见过这样带着浅灰色的,看起来就像沾了灰尘没洗干净。也许是这几天在这里吃得好了,竟然觉得有点倒胃口。 “也不一定,它能存放挺长时间的,你要是爱吃下次咱们去多买些回来。”周南是见过有些地方的人将这种粉条当做主食的,而且卖到安南城之后也颇受欢迎,因此误认为他也十分喜欢。当初他就曾打听过,知道这种粉条很可能是用一种植物根茎为原料做成的,但这两样形状口感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是怎么联系起来的却完全想不透。对方没有详细说,大概也是不想泄露这个秘密的。城里人过日子还是与普通村民不同,一日两三顿的干饭吃腻了,偶尔也想换换口味。这种东西既能饱腹,味道也不差,能干炒能做汤尤其是孩子们特别愿意吃。 叶小安尝了一口,虽然色香味已经差了两样,但是口感滑腻,味道却还不错。 不过这种粉条,他却是会做的。当初去旅游看完山水,就被当地人忙忙碌碌洗紫薯做粉条的劲儿吸引了,挺认真的观摩了一把。不过人家做出来的颜色漂亮多了,晒干之后用小白线绑成小卷,都是透明里带着浅紫色的。他最后还一口气买了好几箱,可惜还没有尝尝味道就来了这里,最后肯定也没人记得了。 呼噜噜的吃了两碗,叶小安忽然问:“你们村子里没有人种红薯吗?” “红薯?”周南侧头想了会儿,才记起那些青翠且长得极快的藤苗,还有收获时像地蛋一样从地下挖出来的根茎。塘桥镇甚少有人种这种东西,他以往在别处赶路时倒是在田边见过不少。要是追究起来,大约是他十岁左右时村里也有人尝试种过,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最后都抛弃了,现在恐怕一家也找不出来。当初就是当成稀罕物传到村里来的,现在依然比较少见,只是大家都看不上了。 想到这里,他便将自己知道的粗略说了一下,又道:“我听人说这东西虽然极容易成活,产量也不错,但是不顶肚子,因此大部分人是宁愿种地蛋的。” 叶小安闻言心下了然,红薯其实还算饱肚,但是光吃这个容易胀气。而且因为它促进消化,要是穷人家光吃两顿肯定饿得快。现在虽说还有人过穷日子,但是只要有一份田地总能挣到口粮的,对于红薯这种东西自然也不太看得上。地蛋与红薯都是旱地里种的,为了方便管理当然只选其一。 “这种粉条真的卖得好?”这段时间叶小安可算是无所事事的,白天里陈喜弟并不使唤他做饭,按他的说法是老周吃不惯别人的手艺。晚上则是在斗智斗勇,不过近来已经是步步沦陷的境地了。他脑子里一直转着要赚钱的念头,不过想出来的点子总是很快被自己否认了。 现在他是一头热,周家人都各有自己的事情,也不能指望别人帮忙。而做小本生意,要打破原来的格局跟旁人分一杯羹并不容易,除非你能找到新鲜、与众不同的东西。 他也是想得疯魔了,刚才一听周南说卖得好,心里就转开了念头。大概因为他们去的地方是个相对封闭的民/族自治区,那些人制作粉条的方法也十分原始,除了吃些苦,几乎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当然,我认识一个外地来的朋友,他每年跑安南城都要倒腾不少东西过来。听他提起过这种粉条的成本很低,都是他去村子里跟人收购来的。以前安南城大部分杂货铺都是跟他拿的货,这两年供应不过来,才有人学他这样倒腾。”说起来商人做的无非也就是低买高卖的事,只要利润空间够大,甭管卖的是什么东西。也不怪他们低价收回来,指不定在当地就只值那个价钱。一个村子只要有这么一门生意也能养活不少人,就像严家兄弟做青砖,也有不少买家是倒手卖出去的。 “镇上呢?买不到吗?”叶小安望着碗里的粉条,这样的成色远远及不上他见过的那些。要是试上两次,他有九成的 分卷阅读46 把握能做出来。如果有市场,以后让四哥把旱地都种上红薯,把这个做粉条的办法教给他小赚一笔肯定没问题。 “比较少见,么么曾经去找过,多数都已经被压碎了,肯定也是从别的地方流过来的。”不说远的,从安南城到塘桥镇就要走不少路,肯定不比自己带回家的。不过他这么详细的问下来,周南也猜到了他的念头:“莫非你想捣鼓出这种东西来?” 这么一说,他心里不免疑窦重重。叶小安住在这里难免也会听说以前他不愿成亲的事,有一日便问他最后为什么选了自己上门提亲? 为什么?大概是么么一直在催他,而他知道自己迟早会无法坚持下去,所以便在这一刻松口了。说不上一见钟情,但是在被北子拉过去“管闲事”之前,他真的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与众不同的小哥儿。身处劣势时不慌不忙,眼神坚定,好像随时能冲上去把那个大胖子咬一口。 而现在,叶小安在追问时显然也是条理分明的,他在打听这种东西的销路,从远及近。其实如果能自己做出粉条肯定是门好生意,但是他一个没出过远门的小哥儿哪来这么多想法,而且好像没有丝毫犹豫? 作者有话要说:1 以后都是隔日更,主要是我自己保证不了每天更新,这么统一更新频率也免得大家点进看过的章节。这样的话更新的不一定都是三千多的章节,我会尽量更五千以上的。 2 偏离大纲偏得惨不忍睹,差点都要坑了,幸好被敲醒,谢谢尚在支持的各位。 3 四哥那里会有支线,因为他的CP没出现,现在会少写他。等他的CP出场。(其实原本想让四哥一起到宝平村生活的,但是据说这样不符合风俗,是极没有面子的事,只能弃了这个想法) 第34章 事成 天才微亮,叶小安就准时睁开了眼睛。这些日子虽然是两人同床而眠,但是各自卷着被子也相安无事。最初周南似乎也不太高兴,但闹腾了两回亲亲,见叶小安一直高度紧张还是让步了。 塘桥镇虽然没有人家种红薯,但是他们这个县城就有六个镇,下面更有不少村庄,周南只花了两天时间就给他拉了一牛车回来。只是昨天回来时就晚了,也没顾得上收拾。 估算了下天色,现在大概刚过卯时,叶小安略一犹豫就起床了。虽然他也算不上勤快,但想到要做的事还是充满干劲。清晨的风带着露水,他打开房门后缩了缩身子,又回去添了件衣服才跑出来。 红薯就在堂屋门背倒了一地,看起来该有几百斤了。叶小安挑出几个看了看,都没什么虫眼,立即挽起袖子去打水。 红薯要做成粉条一定要清洗干净,不然最后沉淀的料里也有泥土。叶小安虽然有几分信心,也不敢马上都拿去做。他先洗了五六斤红薯,然后将它们胡乱砍成几块后放入木盘,拿了事先准备好的木棍用力捣碎。 这个步骤原来用的是搅碎机,不过如今只能手动了。硬实的红薯被用力捶打、挤弄,最后被挤压出浆液后再添上一桶清水搅拌。 “安哥儿,今个怎么这么早起来了?”叶小安已经刻意放慢了动作,没想到刚搅了一半陈喜弟还是起来了。见他在捣鼓红薯,有些好奇的站在身后看。 “睡不着就起来了,么么,吵醒你了?”叶小安语带抱歉,周乐康和陈喜弟对他的态度比想象中还要温和。他观察了两天,或许跟周南并非他们亲生的孩子也有关,做什么都很少挨数落。当然,周南本身也是个做事让人放心的。 “你声音这么轻,哪能吵醒呢!这个时辰我就该起来了。”陈喜弟说着一边系好围裙,一边朝灶房走去。在自己厨房的那块地盘他也有几分霸道,手脚勤快什么都自己处理好了。何况叶小安在厨艺上确实没展现什么天分,陈喜弟尝过一次后就没有让他掌厨了,如今还处于学徒阶段。 灶房里很快就传出一阵响动。叶小安见他没有再出来,便专心自己手上的活。 加了清水搅拌的过程叫“洗”。这个洗却不是普通的清洗,而是将捣烂的红薯所含的浆液全部洗出来,直到红薯渣再也洗不出任何颜色。这时候木盘里洗过的水已经变成浊白色,隐隐还能见到白色的粉末状物质。 叶小安足足“洗”了半个时辰,陈喜弟已经探头看了好几次也没达到预想的效果,这才发现当初看那些老乡轻松的搅着水缸有多么艰难。幸好这时候周南也起来了,一言不发地接替过了它手上的活。 “行了行了!”叶小安搓揉着手上的红薯,发现它们已经干净得摸不到一丝粘液才欣喜地朝周南道。 周南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任凭他脑瓜子能转得再比别人快两圈也不明白这一盘脏水怎么做成粉条? “不用怀疑,明天就能给你做出来。”叶小安伸了个懒腰,这才记起自己没有洗漱就干到现在,忙将红薯渣捞起来,将木盘里的水盖好。 他一脸神采飞扬,竟然是与年纪极不相符的自信。周南心尖微动,好些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见他走过来伸手一把揽住,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叶小安没料到出了房门他竟然也有如此大胆的举动,冷不防被他亲了个正着,表情僵硬的伸手去擦了擦,暗道就当是被小狗舔了算了。 周南见了他的动作气得牙痒痒的,正想再咬一口报复回来,陈喜弟就从灶房里出来喊他们吃饭了。 “么么,我去洗漱一下马上就来了。”叶小安忙趁机挣脱了周南拉着他的手,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安哥儿怎么还风风火火的,以后有了孩子可得让他稳重点。”陈喜弟看得叹了口气,他是不太满意叶小安瘦得全身上下捏不到一块肉的样子,可是喂了快一个月了也不见长好。 “他一早起来连洗漱都忘了,这会儿急着吃么么做的饭呢!”周南上前帮他拿了碗筷,一边为叶小安开解。 “对了,这么说他做的粉条能成嘛?什么工具都不用,光是用水洗能做出粉条来?那东西可是细长细长的,硬脆着呢!”陈喜弟知道周南拉回来这车红薯的用途,这时候心里不禁打起了鼓。 “要呢,只是现在还没用上。至于成不成,么么明天就能看到了。”周南并没有说这个做粉条的法子是叶小安先提出来的,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能成功。 木盆里的水要等盆底结了一层白色的东西,面上的水会再次变得清澈。叶小安 分卷阅读47 是见过这个变化的,这一日也不着急,寻了一个陈喜弟往常用来蒸糕点的圆形浅盘,又让周南去砍了竹子回来准备晾晒粉条。 这一等就到了晚上,叶小安揭开盖子再看时果然发现浑浊的水已经变清了。他微微倾斜盆身将水倒了出来,然后将盆底白色的粉末刮下来放入浅盆内。 周乐康和陈喜弟屋里已经一片漆黑,周南在旁举起油灯,看着他在粉末里添了一碗清水,搅拌成面糊一样的东西。 “行了!”灶房里最大的那口锅已经烧开了水,叶小安这时才揭开锅盖,小心翼翼地将浅盘平稳的放了下去。 “你这是?”周南看得云里雾里,虽然把红薯这么搅拌就能得出这种粉末也很了不起,但无论是面糊还是粉末都无法跟粉条联想在一起。 “你知道怎么做豆腐吗?”叶小安忽然问他。 豆腐却是个常见的东西,农闲时三天两头都有人挑着担子叫卖,哪条村子没有个卖豆腐的?半斤黄豆就能换好些了,小孩子也常常跑到别人的豆腐坊里趴着看。 “知道啊,用石膏或者卤水都能点成。”周南虽然没有趴着窗户看过,但是他小叔么就能做,每次过年都要点上三五斤豆子,叔伯三家分了也不用去别处买。他就爱吃新鲜的豆腐脑,没少见过他们做豆腐。 “你看豆子磨出来的浆能做成豆腐,用红薯做粉条也不奇怪吧?”叶小安往灶膛里塞了一大把松叶草,火势马上窜了起来。薄薄的一层粉末很快就能蒸熟,就这么一把草烧完的工夫,他手按着锅盖做势要打开来。 周南往旁边让了让,热腾的水汽马上涌了出来。叶小安睁大眼睛努力透过气雾看过去,原来厚实的白色果然已经转成了带着一丝透明的浅色胶质状,均匀铺满了整个浅盘。 “成功了?”周南看到这个也愣住了。步骤果然十分简单,只要看一遍他都能操作出来。但是如果光凭想象,还真是没法理解。 “当然成功了。”叶小安是见过别人做的,虽然第一次就做出了成果心里正乐着,但还不至于乱了手脚。他垫着抹布将浅盘拿出来,拿筷子戳了戳,果然蒸成的是完整一块。 “接下来将它倒出来晾晒在竹竿上,明天早上再拿来切成粉条的形状后继续晒干就行。”他满意的下了结论。 事情比预料的还顺利。叶小安原以为至少要尝试一两次才能真正做出来,没想到这事果然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只要按部就班就行。这是他来到这里以后正经做的第一件事,心里自然记挂着,直到躺在床上都还有股兴奋劲儿没过去。 这样的结果是直接导致他第二天睡过头了。等他爬起来看见满屋的阳光时,顿时想起还挂在竹竿上的东西。 晒粉条跟某些地方做面条颇有相似之处,只是它还需趁着没完全干透时切成细条状,所以第一次晒时只能在阴凉的地方晾,切好后才在太阳下晒。昨天是夜里晒出去的,叶小安想着第二天起来就收回来,哪想得到醒来时太阳已经老高了。 他“腾”的爬起来,另一侧已经空空如也,连忙用手扒拉了几下头发冲出去。 “安哥儿做出来这个真不错,我看比你上次买回来的都要好……” “那是么么刀功好,要是让他随便切肯定也不能这么好看……” 叶小安着急的是要把还没切条的粉块收回来,没想到跑到堂屋一眼往外看去新鲜翠绿的竹竿上空荡荡的,陈喜弟和周南正在屋前说话。 “安哥儿起来了?快来看看你做的粉条,我看比外面卖的好看多了。”陈喜弟一眼就看到了他,忙招了招手。周南已经跟他说过,因为他随口说了么么爱吃,叶小安才试着做出来。至于他怎么知道这个法子,似乎也是偶尔听来的。 陈喜弟对这番话很受用。虽然对叶小安身材不满意厨艺也不满意,但幸好还是个听话的,平日里也像两个儿子一样对他尊敬有加。现在他们也不像三十年前一样要靠双手在地里刨食了,家和反倒比能干还重要。 叶小安这才发现他们面前的竹篾框上放着切好的粉条,看样子是在那里晾晒的。不过他这次只用了少量的红薯,做出来的粉条也不多。 接下来做粉条也没有什么阵仗,一家人关起门来就能做好。做好的粉条又轻也容易存放,周家又有多余的屋子,完全不会引人注目。 最累的工序便是将红薯捣烂之后将“洗”到水里去,第二次就用了上百斤红薯,当然用木盆也搅拌不过来。叶小安便将家里空着的两个大水缸抬了出来。即使这样,搅拌时要用的力气太大,他的小胳膊小腿也做不过来。幸好周南和陈喜弟都乐意帮忙,三人轮换着也不算辛苦。 从制作到晒干,如果晴天只需要四天左右。不过这么一轮做下来叶小安也觉得太费劲,似乎难以投入量产。他在心里默算着成本,然后转头问:“红薯你是多少钱买来的?” “一百斤红薯六十五文。”周南个头高,伸手就能将蒸好的粉胶晾上去。这种粉条如果能做好确实有赚头,即使镇上人家吃不起,运到县城里市场也够大了。不过往常他走的都是取巧的路子,这样的制作方式除非是建成作坊请人来做,否则他也不舍得家人吃这份苦。 不过看叶小安正在兴头上,他也没有出声。 “这么便宜?”这么算下来一斤还远不到一文钱,这价钱比镇上的大白菜还便宜了,难怪没有人家种。 “便宜?”周南轻笑一声,他的目光从竹竿上掠过,百来斤红薯蒸出来的粉胶只有十来张,晒干以后更是不知道能剩多重。 叶小安随着他的眼神看去,笑意也凝结了。他记得当初那些人怎么说来着,一百斤红薯只能出二十斤粉条? “那粉条呢?” “这就要分地方了,镇上卖十二文就差不多了,县城里能卖二十文。要是能弄到安南城去,四十文钱也不愁卖。” 周南脑海里也转过许多念头。别看一百斤红薯只要七十文钱,但若真要做成了一门生意,一斤粉条的成本就增加了三文。只有掌握了这个成本才能将利润最大化…… 叶小安苦着脸算完这笔帐,觉得真是太吃力了! 第35章 苏木 一百斤红薯最后晒出来的粉条大概二十斤,也不用费心想着怎么卖了,留在家里自吃就行。不过因为还剩下三百多斤红薯,陈喜弟也没有 分卷阅读48 吝啬,将第一次做的粉条分送给两个弟弟周福康和周安康。 “安哥儿手艺就是好,这么个粉条也能弄出来。”齐弟玮是吃了粉条特意上门来道谢的,陈喜弟虽然对他们照顾有加,但毕竟年长。如果他们不自觉勤快走动,这关系就要疏远了。前些日子安哥儿也被领着逐一与长辈、邻里见过面,因此这会儿他拉着叶小安的手说得十分亲热。 “我就是跟着动了动手,小叔么觉着好吃就行。下次若是能做出来,再送去给你尝尝。”对于做粉条方法的来源叶小安语焉不详,周南自己是不太在乎。但考虑到身边不少人家都会知道他们能弄出,最后还是决定统一口径,都说是周南从外地带回来的方子。 “这东西哪能多吃呢,都赶上大肥肉的价钱了。”齐弟玮叹了口气,虽然他们家的地只要种好也不愁吃穿,可完全不能跟大哥家比。当年兄弟三个分家时境况都差不多,只是大哥家孩子少,略微宽裕些。直到小南来了,他们家种什么都能比别人多卖几个钱。后来周南又出去跑生意,这差距更是拍马也赶不上了。 叶小安笑了笑没有做声,几次见面他也已经看出这个小叔么明里暗里都在抱怨自家日子不好过。但显然这种不好过也是对比出来的,其实在村里日子也算不错了。 这样别含深意的话他是不敢在陈喜弟面前说的,叶小安也不去点破。齐弟玮觉得没趣,琢磨着不如回去干针线活,又想起自己过来的缘由,忙道:“瞧我说了这么多话,把正事都忘了。在这里安哥儿也没个人能打听消息吧?我听说你四哥捡了个人回家呢!” 这里打听消息确实不如想象中方便,要是回去得频繁了,叶又平又总是一副担忧的模样,不过距离上次回去也不过七八天?四哥的日子很单调,每日除了下田就是上山,连集市也极少去。那又是从哪里捡了人? “捡了什么人?” 齐弟玮却摇了摇头:“我也就听人家说了这么一句,也打听不清楚。现下太平盛世里,哪能无缘无故就捡到人?就算卖/身为奴为仆,也是要个文书的。安哥儿可得打听一下,莫让人骗了去。” 当初打听叶家的事都是陈喜弟亲自去的,齐弟玮虽然略知叶家的情况,却不太了解内情。他想到那个四哥既然二十多岁又是个哑巴,指不定是拿了礼金就想买个哥儿回家了。 当朝对人口买卖有十分严格的规定,除了犯事的由官府发配买卖,其余的多数是用人力抵债。这种抵押常常没有正式的文书,也得不过官府承认。要是主人家又是压不住的,最后很可能被倒打一耙。 叶又平本身就是个过分厚道的人,虽然知道他这番话是好意,但叶小安听了还是有些不舒服。四哥手上还不到十两现银,怎么也不够买个人。何况他也绝不会花钱买个人回来,反而更可能是捡了个乞丐回来。 虽然心里有了计量,但叶小安还是决定回去看看。周家有牛车,只要耐心些赶路总算也不太麻烦。 “怎么了?”见他送走小叔么后就奔过来,周南皱了皱眉头拉住他。往年里开春过后他都会出门,今年却是不舍得了。这些日子就耗在家里,给屋里添了不少物件。 叶小安把从齐弟玮那里听来的消息与他说了,末了又道:“也不知道捡回来的是个什么人,我还是过去看一眼,省得他被人设计骗了。” 也不怪他多想,要是捡回来的真是个可怜人也就当做了件好事。但若要往坏处想,他走了后这些日子几个哥哥却也被气得够慌。甭管他们说什么,叶又平低下头就听不见了。平日里一个人进出都将门锁死了,即使觊觎他屋里的东西也没人真敢砸锁进去。 那几个哥夫连带着孩子都不是什么好心性的,说不定还真能想出什么阴毒的计划来。 “我陪你回去。”周南不容置疑的按住他,抹抹汗起身往屋里走去,很快洗了把脸。 院里他正在做的躺椅已经渐成雏形。虽然还没到夏天,但近来午间的温度已经很高。叶小安从原主的记忆中就知道这里的夏天不轻松,这几日中午热得慌了就琢磨着这个东西。躺椅做出来之后四面通风,当然比实木的床凉快。在上面铺床被子,春秋也能用了。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周南就帮他实践了。 “走吧。”周南出来时叶小安还望着躺椅发呆,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叶小安时不时发呆的样子,走过去拉着他的手。最近他总有错觉,似乎自己不是娶了个哥儿回来而是在养一个小孩。 坐上去之后叶小安才想起自己是不会赶牛车的,就算周南不主动跟过来自己也得向他求助。他忙探身到前面道:“这头牛在你手里可听话了,要是我赶它能听话不?” “你想赶牛车?”周南瞥一眼他的小身板,好像多了二两肉的样子,不过还远远不够。 “这样也不用总麻烦你了。” “这头牛性子可烈了,平时赶了远路都要爹爹才能安抚他,你还是别试了。”周南总觉得叶小安性子和说话方式都不像是个十四岁的小哥儿,什么事都想自己做了,似乎没有向身边的人求助的习惯。 当然他自己也只是“身边的人”,所以更觉得这样的习惯要好好调/教过来。 叶小安不太相信的看着前面温顺的牛,甚至不用吆喝,拉了拉绳子它就能朝着指点的方向走去,压根不费劲。 两人来到林下村时已经是午时三刻。随着春耕过去,很多人家的饭点也提前了,这时候正是炊烟袅袅。 牛车刚停稳叶小安就看到了站在水缸前的叶又平。他们这里没有水井,平日里都是一次将那口半人高的水缸挑满,省着用能用两三天。他手里拿着勺子,显然准备蒸饭。不过面前摆着大米和赤豆等东西,似乎有点难以抉择。 “四哥!”他想得太专注,外面的声音也听不见,直到叶小安挽住他的胳膊才转过头来。 你们怎么来了?他的眼神盛满惊喜,忙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提起桌上的凉开水让他们坐下。 “今天有空就过来看看。”叶小安没有看到其他人,也没有听到声音,心里思量着要是那人已经走了就去田家打听打听。 叶又平笑得咧开嘴,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虽然他担心小安总往家里走在夫家惹人说嘴,但心里显然也十分高兴。他拍了拍周南的肩,让他们两人坐在一起,打了个手势又去做饭。这次他没有再犹豫,装 分卷阅读49 了两斤左右大米在盆里冲洗一遍,然后放到锅里蒸。 把饭蒸上去之后他也没有过来,从碗柜下摸出一个方形的铁盒子,满意的数了数里面的鸡蛋才往外走去。 “哥,别忙了,我来做就行。”他们当初划来盖的屋子本来就不大,分隔出来的灶房更小,叶小安坐着就将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他对烹饪也只通了九窍,但每次回来见四哥这么张罗一遍也是过意不去,抢着跟他出去。 屋后的菜地已经长成一片青绿色,却已经不是叶小安当初点下去的那一批菜籽。这片菜地显然被精心侍弄着,早上刚浇过水现在地面还是潮湿的。叶又平看中了最水嫩的小芥菜连根拔起一大片。 “哥,这么多菜你吃得了吗?”叶小安一边动手拔菜一边问道。他心想要打听一下做腌菜的法子,这么一片菜地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剩下的做成腌菜也能换换口味。 陈喜弟做菜时也喜欢这样连根拔起,他也曾说过别家人口多的可不舍得这么做,都是等长大了摘叶子吃。不过即使是这样的吃法,叶又平一个人也吃不完。 叶又平拔菜的手顿了顿,竟然点了点头。 这样拔菜的速度极快,两人很快就弄了一篮子。叶又平蹲在屋前清洗,叶小安既然打算帮忙,便任他做这个活,自己返身去了屋里准备其他东西。 以前回门时带来的东西都被放在他的屋里,叶小安弯腰找出些香菇木耳和一块腊肉,正要关门出去时眼神从床上扫过,这才觉出些不对劲来。 前几次回来时这间屋子都是紧锁着的,刚才却只是虚掩着。叶小安慢慢走上前,果然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只是那人身材削瘦,又只有脸露在外面,他一时竟然没有注意到。 那是一个男人,他无法用漂亮来形容,但又确实比他在这里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好看。田西凡在村里也算是出挑的,但在叶小安眼中那是属于孩子的可爱,连五官都没有长开。周北也十分俊俏,年纪不大却由里至外透着一股儒雅的气质。周南也是个相貌好的,但五官粗犷深邃更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那人还在沉睡,叶小安甚至猜不出他的年纪。还未睁眼便引得人目光流连,难怪四哥会将他捡了回来。不过瞧他一身细皮嫩肉,却不太可能是别人故意弄来的。白皙的皮肤,脸上细腻得连个毛孔都看不见,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养出来的。 叶小安最后还是没有吵醒他,拿着东西悄声走了出去。 周南也没有干坐着,已经在屋外和叶又平蹲在一起。叶小安远远喊了他一声,然后躲进灶房里。 叶又平没有发现这边的异常,周南走过来就看见叶小安愁眉苦脸的样子,想起方才他进了屋里,恍然道:“你见到人了?” 但他们进来这么久,对方也该出来了才对。 叶小安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指了指房间:“他睡得正香呢!” “那有什么,咱们不就因为听说了才过来?一会儿你问问四哥是在哪里遇上那人的,我找人打听打听。” “那人长得太好看了。”叶小安拿着刀半天没有切下去,最后才道。 “好看?哥儿吧,年纪多大了?”周南接过菜刀,将腊肉切成薄快铺在碗里,然后将香菇切成粒放进去,很快抓到他话里的重点。 要是个年纪差不多的漂亮哥儿,那更有可能是别人设的计了。在屋里住上两三天,没那事也能说成有。尤其是四哥这样的情形……更是说不清楚了。 “呃……”叶小安虽然把人盯着看了半天,却压根没想到怎么分辨对方的“性别”,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周南却以为他默认了,心里转了几个念头,又觉得不合适。其实这事主要还是看四哥的态度,四哥如果要把人留着他们也无可奈何。 “四哥,我屋里怎么有个人?”叶小安跟他倒是想到一起去了,自己就是冲着这件事来的,还是只能找四哥解决。遮遮掩掩也没用,他干脆直接来跟叶又平说了。 叶又平“呀”的一声,喉咙里只发出轻响,神情却是真真正正的懊恼,显然把这事完全给忘了。见弟弟满脸不解,他又比划着说出事情经过。 原来前日他从田里回来才去镇上赶集,买了一笼小鸡仔要回家时已经过了午时。那人叫苏木,就是他在路上碰见的。 从镇上回来时路上已经没有旁人,他饿着肚子便从旁村抄了条捷径回家。那时苏木头上都是血,人躺在地上已经不会动了,就像当初他从牛车上跳下来的样子。叶又平向来心善,乍一看这人的情形又与弟弟当初有几分相似,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帮他头上止了血。可是后来一等再等人也没有醒来,要是扔在那里指不定就得在路上躺一宿了。他最后还是没忍住,把人背回了家。 回来睡了不少时辰,好不容易人醒了却至今也起不了床。他看不懂叶又平比划的动作,叶又平也听不见他的话,最后就任由他住着了。叶又平自己吃饭都是习惯掺着赤豆煮的,可那人吃着硬是吐了出来,他们来到之前本来就在犹豫要蒸什么饭。 叶小安听得奇怪,大米里就掺点赤豆也能吐出来,这人过的日子得有多娇贵?当初他吃的可是掺着糠米的!赤豆也是正经的粮食,只是一斤大米能换三斤赤豆,很多人家不舍得吃净米饭罢了。 不过若是这么说起来,倒有可能真是偶然碰上的。别人总没法预计他会临时换一条路走吧? 叶又平提起他时丝毫没有异样,似乎那人的容貌对他也无甚影响。想到一般人确实难以跟四哥沟通,叶小安决定等他醒来自己再去探听。 三人的午饭最后做了三道菜,香菇粒蒸腊肉,木耳炒鸡蛋和蒜蓉小芥菜。配着白米饭这样的饭菜该是极好的,叶小安嘴里吃着肉却没什么滋味。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东西四哥根本不舍得吃,他刚才进去时就看到分量比他上次见到的根本没有减少。其实现在正是春季,天气潮湿若不吃了恐怕也要发霉了。 “哥,平时你在家里也弄些来吃,可别等我回来都进了我肚子。再说它们也不耐放,这样的天气很快就要坏……”叶小安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样能让叶又平对自己大方些,缓缓地劝他。 “怎么吃饭了也不通知我?”房门忽然砰的一声被打开,一个人慵懒的倚在门边,虚弱得仿佛走两步就要歇一歇 分卷阅读50 。桌上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却似浑然不觉,恢复了些力气又走过来,看到桌上的饭菜时似乎被气着了:“哟,这不是有肉有蛋?昨日拿给我吃的又是什么东西?我还真以为你家是一穷二白呢!” 他的话说得又快又急,叶又平听不见也看不清他的唇形,除了他愠怒的表情什么也没有猜出来。不过他这样理所当然的态度却让叶小安忍不住了:“你不是睡得正香吗?何况救了你还必须得负责好吃好喝不成?这样的话恕我们无法招待了,你请自便吧。” 四哥曾说他能睡六七个时辰,何况他觉得一个伤患休息好了显然比中途被叫起来吃饭强。明明是为他着想,到他口中反而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了。 他这样跋扈的态度让周南也皱起了眉头,不过自持是个汉子不便与个看起来还虚弱的哥儿计较,便任凭小安出声。 他的话落在苏木耳中却仿佛一团杂线难以理清头绪,好不容易从嗡嗡声中抓住“救了你”这三个字,却也是不敢置信。 他昏迷前明明听到他们说要把他卖了…… “救了我?”他现在嘴巴动得比脑子还快,还未分辨出真假,就喃喃重复了出来。 “不然你以为呢?既然你待不惯这么简陋的地方,如今伤势也好了,就请自行离开吧。”叶小安没好气道。任他相貌再怎么动人,这样的性子也太不可爱了。 苏木摸了摸头,外表看来似乎外伤止住血就已经差不多了,但他却知道自己头部可能经过严重的撞击,现在完全是头晕目眩的状态,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无法恢复了。他现在虽然能够走动,但是根本无法上路。当日大概也流了不少血,现在还有失血的症状。 他这样的身体状况是万万无法赶路的,既然对方救了他,想必也是有几分善心的。尤其是那个哑巴,昨日照顾他时动作就十分规矩。当时他也有几分疑惑的,但是脑海里记得的对话和陌生的环境刺激了他,让他下意识认定他就是买主。 他脑子转得极快,心中暗自有了决定,脸色也转变得极快:“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当时他完全无法接受自己竟然被当做货物交易,冲动之下才故意说些刺激人的话。一般的人家都会厌恶这样好逸恶劳的哥儿进门,到时候他要是许些银两说不定有机会出去。 见叶小安不动声色,苏木接着又道:“谢谢你们救了我,但是我的伤势还没有恢复,能不能容许我留下来再住一段时间?” 长到十岁以后从来就是别人求着苏木办事,他几乎从未有过这样低声求人的经历。要不是后来师父带着他在外奔波教他要谦逊低调行事,他也许就真长成了飞扬跋扈的少爷。 不过他自以为的放低姿态在叶小安听来是毫无诚意的,何况他今日过来本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当下道:“你大概有所不知,我们这里不过是个小村子,哪家母鸡下了个蛋也瞒不过隔壁人家。我哥救你回来已经惹了不少闲话,再住下去别人的唾沫星子也能将你们淹死了。” 叶小安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用两人之间惹人说嘴这样荒谬的理由来劝人,不过人心都是自私的。要是哪天苏木离开这里之后又出事了,恐怕还会给他们带来麻烦。四哥这样说不了话的,更是有理说不清了。 苏木从来只听说过怕伤了哥儿的声誉,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要求留下住几天还会被人撵走。他仔细观察坐着的三人,这个小哥儿既然称呼哑巴为哥哥,昨天又是没有见过的,所以很可能是已经成亲了。但是哑巴口不能言,现在做主的很可能就是他。自己现在对这里的环境一无所知,如果要问清楚情况也得趁这个机会跟他沟通。 他想了许多应对的法子,他们家的屋子简陋又狭小,肯定过得不宽裕。最简单粗暴的就是拿一笔钱让他们照顾自己,可是现在还别说银钱,身上连首饰也没有留下半件…… “你们照顾我一个月,我回去后帮你们找一个大夫治疗他的哑疾。”沉默半晌,苏木把希望压在叶又平身上。瞧他们兄弟感情不错,照顾他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们不太可能放弃这个希望。 他的话像天际惊雷炸在叶小安耳边,他从未想过四哥这样的情况竟然还有治愈的可能?但是激动过后又是怀疑:“你为什么不直接回家去养伤?” “我的伤势不适合赶路。”苏木随便掰了个借口,也知道单凭一句话恐怕难以取信对方,又道:“他的哑疾是后天导致的吧?我认识的那位神医曾经治好了好几例情况与他相似的。万一真的治不好,我给你一千两银子补偿。” 也许是因为昨日照顾他时没收到什么好脸色,叶又平对他也不太理会,见他们说得久了就扯了扯弟弟的衣袖让他继续吃饭。 苏木一直注意着他们三人的神色,他也看出叶小安不太信任他,另一个人的注意力也全部放在小哥儿身上,似乎对他的话不怎么注意。至于叶又平,因为早就知道他听不见,所以看到他一脸漠然的表情也不奇怪了。 随口就是一千两,叶小安不得不怀疑起他的身份来,但是这一千两银子的诱惑力对他而言远远不及治好四哥。 饭桌上的菜冷了。当然其实早在听到他开出的条件时叶小安就已经食之无味,可是事关叶又平的身体,又岂敢随便答应? 苏木也不催着吃饭了,慢吞吞地又走进了屋里,显然是特意把讨论的空间留给他们。 “怎么,你想不通吗?”周南看着叶小安还在冥思苦想,不由地笑了。人已经救了回来,硬要说不想扯上关系太牵强,毕竟现在他们也算认识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要不要让那人继续住下去,如果答应了,还有一定的机会能得到好处。 “你觉得他可信不?”要是在现代要打听一个人的消息可容易了,无论是通过官方渠道还是在邻里间打听都能知道不少。但现在他们除了名字却啥也不知道,苏木方才也丝毫没有要透露的意思。 “你应该问他会不会带来危险。如果仅仅照顾他一个月,最多不过损失些食物,花不了多少银子。相比他可能治好四哥的病,这个投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周南低头亲昵的靠在他身上,看他犹豫不决想让自己定夺的样子真是难得。 叶小安豁然开朗,马上问道:“那你觉得他危险吗?” “看起来不像宵小之辈,也许可以跟他谈一谈。”周南自认看 分卷阅读51 人还有几分眼力,但究竟如何还可以在谈话时再做观察。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写不知道会不会让人讨厌苏木,其实他就是个大杀器…… 反正都已经写歪了,那我就继续随便写吧。。。以后会分一部分剧情给这对的支线 第36章 偷菜 没想到因为小叔么一句话临时走一趟就有意外收获,叶小安离开时看到有人在后面遮遮掩掩看着自己的方向也没有放在心上。 苏木保证过当时他只是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被迷晕了带走,并非是会引人穷追猛打的家族仇恨。虽然还不能完全相信他,但是见他言辞垦切叶小安其实心中也相信了大半。 最重要的是最后四哥答应了让他留下来。 “看你和他相谈甚欢,都不想回家了吧?”周南心中无奈,本来是让他去跟对方谈话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没想到最后反倒是自己这边一股脑将情况都暴露了。连那三个哥哥如何刻薄他们,怎么爱占便宜都说出来了,对自己也没有说得这么详尽。 “嘿嘿,我就是没想到他年纪不大,心里装的东西也挺多的。”既然将人留了下来,村里的事他终究能听说到。叶小安也不是被套了话去,他们这点情况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苏木也是个能说的,见识也不少,跟这样的人说话原本就有趣。 这时他也只以为不过口中说说罢了,没想到日后竟然真是这么一番情景。 “年纪不大?他至少比你大四五岁,要是成亲早孩子都能跑了。”周南诧异道,一个十三四岁的哥儿一本正经说比他年长的人年纪不大还真是有点怪异。 “他年纪这么大了?”叶小安反应更大,他一直以为对方年纪与他差不多,后来还一直喊小苏。 “你看走眼了。”周南眉角抽了抽,对他有时候迷糊的样子又重新有了个认识。 再说林下村这边,老二老三家总惦记着周家抬来的礼金,他们却不知道钱、布等东西大部分都被叶又平返了回去。上了几回门叶又平对他们不闻不问的,东西见不到更拿不走,心里再垂涎也没办法。 叶根宝家却不一样了,即使过了春耕假期叶禾荣兄弟已经回去镇上上学,关于叶禾荣的事也没有停歇过。跟以往人人羡慕夸赞不一样,这时候叶禾荣已经成了大人关起门来敲打孩子的反面例子。即使不敢在李金原面前直说,话里话外可少不了那个意思。任是叶根宝抽着木棍将叶禾荣往死里打,也没法改变这个事实。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联想起这两个弟弟,总觉得自从叶小安闹出跳车自杀那事后他们家就诸事不顺起来,似乎是将霉运都转到他们家了。这么一想,对叶又平也是抱着一肚子气,却没心思去想占便宜的事了。偏生叶又平是个耳聋的,平日里怎么指桑骂槐也毫不知情,反而让别人说他小肚鸡肠。 苏木在叶小安屋里又睡了两天,每次叶又平还是做些大米蒸赤豆饭,一日三顿也见不到一丝荤腥。待他觉得好些了就再也受不了这样的食物,将他屋里能见到的东西都翻了一遍,按着叶小安那日的待遇做了三个菜还额外滚了个青菜鸡蛋汤。 他下厨的次数虽然也屈指可数,但煎药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而且觉得两者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叶又平虽然看着他拿的材料眉头皱得老高,但最后还是任由他去了。不过最后饭菜端上桌子他也没有客气,风卷残云一般将自己的份吃了。 苏木坐在椅子上细嚼慢咽的吃完饭时,叶又平早就搁下碗挑着担子去稻田拔杂草了。 短短两日的相处又让苏木对他刮目相看。虽说他颇厌恶自己这副皮相,但也知道若利用得好不少人买这个账。但这人不声不响,自从他吐了一回饭之后就十分看不上他,不想搭理他的眼神十分直白。哪怕明白误会了他之后每次帮忙都低头道谢,还时刻端着笑容面对他,好像也于事无补了。 他吐出一口闷气,想到家里的事又是一阵头疼。他现在只知道自己身在安南城长水县的某个小村庄,一个他根本不可能听说过的地方。叶小安告诉他从这里去安南城得走上七八天,赶马车也要两天。可是他们这里没有马车,至少也要去县城里才能买到。为了一张破纸竟然这么对他…… 想也知道那些人不可能走这么远特意到这里来抛尸,更可能是他们真的准备将他卖到穷乡僻壤,只是中途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把他落在这里了。可是哪怕他只有一口气吊着,回去也能把他们都弄死!苏木想得凶狠了,眼神冒着红光,下唇都要咬出血来。 想必那人现在也在头疼这些猪一样的手下吧。 他左右活动一下脖子,听到关节嚓嚓作响的声音。正准备回去睡一觉,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前面的菜园里有人影闪过。 苏木现在还不敢走远路,主要就是担心中途晕眩,连出去打听消息的念头都放下了。不过这时候有人送上门来他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他至少也要出去验证一下叶小安告诉他的是不是实话。 为了避免像之前一样因为误会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苏木走近时特意露出一个笑容。不过对方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靠近,地上放着直径足有尺余的大篮子,双手翻飞飞快拔着地里的菜苗。 苏木也是有些见识的,师父就跟他说过无论走到哪里,种地的农户反而是最实诚的。接了你一个鸡蛋也得还一把菜,拔点自家地里的菜栽正常不过了。见对方忙得正欢,他便也不好打搅,站在外面等他忙完。 叶又平将这块菜地都种满了,巴掌高的小菜苗拥挤在一起,数量十分可观。李金原将菜篮子塞得满满的才满意的直起腰,没几家舍得将灶膛里的土木灰都堆在菜地里的,别家的菜可长得没有这么水嫩。前段时间田地里的活把他累得够呛,根本顾不上菜园。不过如今省事了,这一地的菜哑巴也吃不完,要像他上次那般胡来,菜刚刚成株也得浪费了。 不过他刚转身就像见鬼一样愣住了,挎着篮子差点扭了腰,揉了揉眼睛才骂道:“哪里来的狐媚子在这里装神弄鬼?” 从来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过狐媚子的苏木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下怒气,暗自宽慰自己是他们没见过长得好的,都吓坏了。 “这位伯么莫胡说,我是落难了在叶大哥这里借住几日,今日里出来透透气才想找人说说话。” 李金原听了他的话就松了口气,苏木肤色本来就是农户人难以想象的白, 分卷阅读52 加上如今脸色不好,整个人看起来惨白得都要飘走了。不过听明白之后李金原神情忽然又变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才嘲笑道:“原来你就是哑巴从倌馆里买回来的?难怪一身狐媚子气味,也只有那种娶不到亲的傻瓜才买你这种破……” “你说什么?”李金原剩下的话消失在嘴边,方才距离他还有丈来远的苏木已经凑近他身边,细瘦的手锁在他喉边。 见他神情惊恐,肥胖的脸因为呼吸不畅涨得通红,苏木才放下手。 “贱/人敢这么掐我!我是他哥夫!我非要让他把你给卖了……”得了自由李金原马上就反扑过来,恨不得当场将苏木掐死。他从小就身子壮实,从来没有被别人欺负的事。这回不过打一个照面竟然就受了大罪,压根已经没有理智可言。倌馆里买回来的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人家也没有人撑腰,他更不可能吃这个亏。 原来是哥夫。苏木冷笑一声,安哥儿跟他说得可清楚了,叶又平不能说话,要是有这些人上门来全都代他骂回去!他见过不少因为利益互相倾轧的人家,兄弟相残,父子反目。可像他们这种家中无甚财产,不但要刻薄兄弟还净是想占人便宜的也够让人倒胃口了。感情他是趁哑巴出门了来偷菜呢,难怪长得贼眉鼠眼的,见到他还一脸惊慌的样子。 明白了这个人的身份,苏木也放松下来。李金原冲上来时他还按了按额角,这回头上的伤可真是不轻,动一动就要晕。 他们的招式都是出自本能,无非是扑上去把人撂倒在地上拿拳头砸或者掐,还有出气的就往人脸上扇巴掌。 李金原的身体足足比苏木大了一倍,冲上去就是要把苏木掀在地上的。没想到他看起来虚虚弱弱,身体却灵活得很。见他上来也只稍微让开,避开了最大的冲击力,没有摔倒身上却挨了不少拳头。 “啊!”李金原打得正出气,忽然右边腰侧肋骨末端正对着的地方被一只手狠狠撞了下,疼得他收了手捂着一边撕叫起来。 苏木身上也挨了好几拳,不过还是忍着痛眯眼看见李金原已经弯腰在一旁鬼叫,憋着最后一口气又朝他下巴侧和耳后的位置狠狠揍了一拳才倒下去。 以前骂过他的人最轻的也做了半年哑巴,这个人该怎么处理?思考着这个问题,他很放心的闭上了眼。 李金原在一旁嗷嗷鬼叫,苏木也在地上细声呻/吟。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引来隔壁的孙金桂,他远远看了一眼有人倒在地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敢胡乱过来,大呼小叫的喊了人来帮忙。 随着时间过去苏木撞击得最痛的地方已经慢慢散去。但是听到周围有人围过来的响动,李金原也在地上不愿意起来了。刚才那一下可真是痛到骨子里去了,他绝不可能轻易饶了那个贱人! “怎么回事?叶大家的怎么在这里?” “好像打架了!两个人都晕了过去?没有外伤,还是请敬开叔来帮他们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刷后台,终于网审完了!虎摸大家,抱歉 第37章 救人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孙金桂和其余人商量了一下,也不能任由他们就在菜地里躺着了,干脆合力将他们抬回屋里去。苏木身轻倒是容易,李金原沉得三人都抬不动,最后被半推半拽的架到叶又平屋内去了。 这么一大通折腾两人竟然也没有醒过来,孙金桂也摸不准了:“也不知道敬开叔在家不?去喊他的人怎么还没有回来?” 刘丁文是李金原家隔壁的邻居,虽然平日里话头上谁也不饶谁,但平时见李金原身体都是极壮实的,这会儿没声没息的躺在地上也有些心凉:“敬开叔能行不?要不还是赶紧将他们送到镇上去吧!”一边说着也想死马当做活马医,模仿以前见过村里老人治病的样子,先是左右拍了拍李金原的脸,没有反应又磨了磨指甲对着人中用力掐下去。 掐人中这儿可真是痛,就是真正昏厥过去的人也往往会有反应。李金原肋下和耳后的痛感好不容易消散些,又遭这么一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但已经受了这么多苦,那个贱/人也在装迷糊,他当然也不愿意醒来,硬是眼也没眨的将这一下忍住了。 刘丁文和孙金桂见状却更慌了,他们平日里虽然也未免有个头疼脑热或者身上磕磕碰碰,可那都是祖宗传下来有土法子的。这里还一个是完全陌生的面孔,也不知道两人在菜地里发生了什么事? 幸好林敬开虽然不是正经的大夫,但平日里对村里人也是有求必应的。那人去喊时他正好在屋里歇脚,听说有人倒在地上就急急忙忙跟过来了。 “让开点让开点。”叶又平他们的新屋不大,进门之后也不像别家有个宽敞的厅堂,只是一个小小的空地,旁边就是两间屋子和分隔出来的灶房。孙金桂指挥将人抬进来后也不敢贸然进屋间里去,就在门边的地上放着,这时候已经挤得要站不过来。 林敬开进了屋看到地上的人就蹙起了眉头,指着李金原道:“他怎么倒在这里?有没有人去把叶大喊来,要是情况不好得送镇上去!”他是知道自己斤两的,以前也只知道些药性。这两年越发谨慎了,不是能确定的症状都会建议到镇上去。 他嘴里说着话,也蹲下来给李金原稍微检查了一遍。翻翻眼睑、按按额头,却一点也想不起来这样的症状是怎么回事。 听了他的话已经有人跑出去给叶根宝传话,林敬开分不出究竟只能去看另一个。苏木惨白的脸色刚入眼就吓了他一跳,寻常人哪有这样不见一丝生气的?还有那气息,轻得好像随时要断掉。 “不行了,快谁家有牛车,将他们拉到镇上去!”这回刚按额头,林敬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收起手一看果然粘上了血丝。 苏木已经止住血的后脑勺因为与地面亲密接触又被磕破了,却将不知内情的林敬开吓得不轻。 “敬开叔,你说他们会不会是遭竹叶青咬上了?”刘丁文原先也知道他们身上都没有伤口,突然问道。不怪他多想,这段时间正是蛇出洞的时机,他在路上就碰见过。 “不是,要真咬上了伤口也该肿起了。”林敬开却否决了,他对蛇毒还有有两分见识,这两人的脸色都不像是遇到蛇毒的症状。而此时显然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这是谁家的娃儿?还是亲戚?快些找了能做主的过来,他的脑袋被撞得狠了,赶紧的不能耽搁了。” 分卷阅读53 两人最后还是没有被送到镇上去。一辆牛车要是坐着还好,两人直挺挺的躺着别说陪着去的人了,就是他们两个也伸不直腿。叶根宝慌里慌张被叫过来之后就嚷嚷开了,说李金原是被人害了,又说他们家没牛车没银子,人既然倒在这里就得让叶又平拿出银子来治病。 这可让孙金桂黑了脸,人是他先看到的,就是怕被赖上才不敢一个人贸然过去。更没想到好心让他们换个地方又把叶又平拉下了水,当下不客气道:“当时可不是我一个人看到的,你要是觉得让他躺在这里也是害了他就赶紧将人抬走吧!” 刘丁文也在一旁附和,他向来就知道这一家的性子,却也没想到人还在躺着呢,叶根宝也说得出来这种话。 这种时候不是该赶紧请大夫吗? 牛车还得去别家借,这事只能拖着。叶又平被人带回来,总算“说”清楚苏木是住在他家里的。 这下子事情更复杂了。田西凡围在外面见情况不妙,跑回家去将这事说开了。田方也没辙了,他都排着胸脯说过要是花得起银子给他说一个,阿平怎么也是不省事的?他也没啥立场上去替叶又平说话,只好让大壮赶紧去通知叶小安了。 虽然叶小安不顶什么事,但幸好结亲的人看起来有几分气势。 村里没有大夫,出去吧牛车也没有借回来。幸而林敬开冷静,让人赶紧去镇上请了大夫回来。他预计这两人可能受了什么撞击,也许都是看不出来的内伤呢! 合该苏木运气不错,去请大夫的人赶了没多久的路就碰见有大夫正巧出完诊要回镇里,当下就截了回来。 镇上的大夫没十个也有八个,这回碰上的却是最有本领的三剂堂的陈大夫。能开药方子的大夫不少,敢数十支银针往上身上扎的却只有他一个。别看资历不是最老的,却治过不少别的药堂不敢收的病人。 陈大夫像林敬开一样打量了地上的两个人,却先走到里面将苏木检查一番,然后让人将他扶靠起来,先拿药瓶让他闻了闻,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摊开银针连扎了七八下。 苏木闷哼了声,陈大夫却没有等他醒来,走到李金原旁边也重复同样的动作。 药瓶刚靠近,一股刺激的味道立即飘入鼻腔,李金原面色都绷不住了,猛然打了个喷嚏。 “醒了醒了,真神啊,都醒了!”陈大夫虽然医术好,但也仅闻其名,真正见识过的人却不多。找大夫就意味着花钱,一般人也不愿意干。方才悄悄有人说了他的名号,见他三两下把人弄醒了大家都欢呼起来。 李金原黑着脸心里懊恼不已,已经撑了那么长时间,偏偏却是紧要关头“醒过来”了。 叶小安听到有人过来传话时简直不敢置信。这才两天呢,怎么那个苏木就能跟大哥夫闹上了?当初他信誓旦旦不会惹麻烦的呢?按大哥夫那个尿性,被抬到镇上不给一笔钱能稳下来? 刚下牛车就听到一群人在喊醒了,连忙挤开人群走进去。 李金原一醒来过来就想要抢占先机,这时候几乎要哭晕了:“我在地里好好的摘菜,他冲上来就拍我头,朝我肚子打了好几拳。我正要站起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神去瞧苏木,叶根宝满脸愤慨好像随时要冲上去揍人。 苏木却还双眼茫然,努力了好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站起来,最后还是孙金桂看不过去扶了他一把。 好不容易当事人醒了,方才帮忙或看热闹的人自然也不肯这么快散去,至少也要知道个事情究竟么。随着李金原的话,他们的目光都落在苏木身上,一会低头接耳打听这个俊秀哥儿的身份,看清楚他的脸色又不免怀疑这么个有气无力的样子怎么打得过李金原? 陈大夫在林下村是一个熟人也没有,他只对病患尽责。人都已经醒过来了,他没有再理会李金原,却让苏木伸出手看了看,站在一旁写起了药方。 苏木一直在努力站着,可就是这么会儿工夫也已经承受不住了,陈大夫刚看完他腿一软就倒了下来,让孙金桂又接了个正着。 “大哥夫在哪里拔菜呢?小苏这样子能把你打晕,你在开玩笑吗?”叶小安早就看到了门外的菜篮子,也不知道苏木究竟有没有动手,但李金原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会相信的。 他话音刚落,正想上前关心一下苏木的状况,就看到苏木轻轻地朝他摇了摇头。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个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无缘无故就打人,当我们村子好欺负不是?”叶根宝的话冲口而出,他自然知道自己哥儿的本事,但现在不仅要咬定是苏木动手,还要把其他人的情绪都煽动起来。 苏木他是个外人!来了他们村子却敢动手打人! “这么大声做什么?他的脑部受了严重撞击,这几天都必须卧床修养。身体太过虚弱也要进补,食补或者药补都行。药方在这里,你们自行去药堂里取药,五十文钱一剂,一日喝三次,连喝一个月就差不多了。”虽然不时到村子里出诊已经见惯了纷争,但这样吵吵闹闹的场景还是让人心躁。陈大夫搁下笔,说完话摊开手暗示了下诊金就要准备离开。 “五十文钱一剂?一个月?老天你就收了我吧!种一年地也不够我吃这个药,还不能干活,家里可……”李金原呼天抢地的喊起来。 “你们能耐大了,随便买个人回家都敢打哥夫了?”叶根宝也是一脸痛恨,朝叶小安道:“还不拿诊金出来?还有买药的银子,一次都给我……” “你家这个就不用补了,没事也不要躺在地上,春寒入体不好。”陈大夫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你你你……你说我装晕?”李金原抖着手,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这个赤脚大夫!一剂药五十文钱,骗鬼去吧!” 陈大夫还没有明确的指着他说,自己就气急败坏的先招了,大家的表情都微妙起来。 “装不装我也不好下定论,不过那瓶药也不是治病的,只是晕厥状态的人气息轻,不易唤醒,所以先用气味刺激,再辅以银针才有效果。”被人指着说庸医,陈大夫也不太高兴了,脸色不善的看着把他请过来的人。 大家恍然大悟,林敬开常去镇上备药物是知道陈大夫名气的,忙摸出银子先将诊金付了,又将人送出门去。要是惹恼了一个大夫,人家很可能以后再也不愿意来这个村子了。 分卷阅读54 李金原还在不依不饶,林敬开回来也是沉着脸,道:“既然大夫已经看过了,人都醒了过来就让村长解决吧!各位先前看到他们的,也可以过来做个见证。” 作者有话要说:1 昨天一瞬间有想放弃的想法,但是想想自己还没有写过一篇好看的,没有塑造过能让人记住的人物,多失败啊,一定要坚持下去!今天早上起来看到几个娃的评论又复活了。 2 大家都讨厌他们了,本来想一章解决掉的,但苏木还没有发挥呢!等他正面发挥一下那几个哥哥全都玩完了! 第38章 赔钱 这日正巧徐三身体不适,便授意徐甲钦和当时在场的林敬开去处理了。两人既然醒过来本来也容易弄清楚,可是叶家兄弟原本就有些摩擦,这事一出会闹出怎么样的结果就不知道了。 农闲里日子轻快不少,这时候留下来静观事态发展的人竟然有□□个。徐甲钦也被叶家的事闹得不耐烦了,沉着脸让他们将事情经过说清楚。 “还说什么说?他不顾长幼欺辱我,把我打得……哎哟!”李金原说着就捂着肋下哼哼叫起来,带刺的眼神落在叶又平身上。 沉默的人总是最容易被忽视,叶又平回来之后就一直站在苏木那边,不引人注目但维护的态度却很明显。 徐甲钦又望向另一边,扶着苏木的人已经换成了叶小安,不过他仍然捧着头,眉间紧皱,一看就觉得他十分痛苦。 “叶大哥出门之后我在屋里休息,突然听见菜地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苏木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强忍着身上的不适说起事情经过:“叶大哥说过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我想该不会招贼了吧?叶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便想走出去看看。走到菜地里见到这位么么挎着一大篮子菜,我就问……”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叶小安眼神直白,话更是不客气:“大哥夫还真以为你家的菜种到这里来了?平日里可没人上过门,要不然小苏怎么会把你误认为贼?” 叶小安就差说出“偷菜”这两个字,原先他们晕倒了,也没人注意其他事情,这时候再看散了一地的菜和篮子都心中雪亮。 “我好歹还是你大哥,来菜地里摘几棵菜怎么了?为了这个就能打人?四弟就算娶不上哥儿也不能随便买个不干净的回来……”叶根宝暗恼李金原做事不利落,话里却不依不饶。 “我没有当他是贼,还想终于能找个人说说话呢!谁知道他见到我想跑,我喊了一声他就打了我好几拳,我的头撞到地上就晕过去了……” 苏木终于断断续续把话说完,眼里已经泛着泪花。好像在无声地说虽然受了委屈,但他毕竟是个外来的,须得看人脸色也不敢声张。 “胡说,明明是你先打了我!我这身上现在还疼着……” “好了,都安静一下。既然你们都说被对方打了,那就先去看看身上有没有伤痕。”林敬开在镇上曾经看过断案,很快做出决定。 两人都没有异议,苏木胸有成竹,李金原虽然没有立即掀开上衣看,但也十分笃定被这么大的力道撞过肯定会留下淤青。 两人都是哥儿,在林敬开的示意下被带进同一间屋子,正是叶小安原来住的那间。陪同检查的人也没有另外找,就让孙金桂和刘丁文去了。 李金原得意洋洋的进去,最后却是一脸不敢置信的出来:“怎么可能!他身上的印子不关我事!” 徐甲钦一看他这个样子,不用问也知道结果了。哪怕两人身上都有伤,李金原也会抓着把柄说个不停,绝不可能是想着这幅心虚的模样。 “原哥儿,你为什么会在阿平家的菜园里?” “我就是来拔几颗……” 孙金桂等人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菜篮子,那至少有十斤菜,就是他口中的几棵?李金原也被看得羞恼了:“怎么着我也是他哥夫,要几棵菜怎么了?” 是哥夫,但当初将人赶出来的是他,安哥儿成亲时连门都没有进过的也是他。这其中的究竟,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们已经分家了,这块地是阿平的,菜也是他亲手种的。原本你们两家是亲兄弟这事也不归我管,但总这么闹也不太好看吧?”这种事最怕遇上脸皮厚的,连何春南被田方说过一回之后都常常绕着走了,只有叶大一家像个债主大模大样,徐甲钦也是头疼了。 “你个没用的,几棵青菜自己地里不能种?走走走,孩子还在家里呢!”叶根宝脑子一转就知道这次没什么机会了,无论是之前陈大夫的话还是刚才去屋里看伤的结果都对他们不利。 李金原也明白了,咬牙但也顺从的跟着他就要离开。 不过事情显然没有那么顺利。他们的脚还没有迈出门槛,刘丁文就大叫一声:“啊,他又晕过去了!” 这件事至此已经十分明白,李金原趁着家里没人上门偷菜,却被苏木抓了个正着。两人是单方动手还是打了起来不好下定论,但苏木身上的伤显然不轻,相反李金原却没有大碍,之前也只是在装晕。刘丁文心里一想就明白了,一肚子八卦正要走呢,就看到那个俊俏的小哥儿倒了下来。 “陈大夫说他要卧床休养!那张药方可得收好了……” 经叶小安一番提醒,大家又想起叶大夫的话,合力将苏木扛了进去。这一回林敬开亲自盯着,叶根宝夫夫也没法离开了。 “安哥儿,这该不会真是买来的哥儿吧?”叶小安将苏木安置好走出来,徐甲钦才皱着眉头问。要真是买回来的也得去镇上问问了,首先得看看是不是别人私卖,要是有记录的倒是好办,也能名正言顺的过日子。 “哪能呢,我哥可拿不出这笔银子。”叶小安想到苏木在他手心比划的字,一脸心痛:“他叫苏木,可也是正经人家的孩子,被贼人谋害带到镇上才逃脱了。四哥救了他,他要报恩才决定留下来帮一个月的忙,顺便看看能不能攒到回去的路费。” “路费?他是哪个镇的,我看看能不能让牛车捎他回去……”徐甲钦也真心想帮他们解决麻烦,但又想不出哪户人家会把哥儿娇养成这个模样。 叶小安果然摇摇头:“他家不在安南城,坐牛车也得六七天。加上一路要吃饭住宿……” 这么算下来少说也要徐甲钦也不吭声了。 要是有那么大笔钱,好 分卷阅读55 多人都得往外跑去走商了。 “他的脑袋撞成这样可怎么办好?还不知道得在床上躺多久……” “叶大,这事你也不能不表态吧?我说原哥儿也太嚣张了,偷菜就算了,没得事还将人脑子都打坏了。这样的性子也该收敛收敛了。”林敬开的话比徐甲钦还直接,他不但辈分大,在村里从来也是施人恩惠的,对叶根宝也更不客气。 “表态什么?”叶根宝硬邦邦的应道:“可不单只有他一人受伤,我……” “什么?陈大夫看过了,方才也去屋里检查过,你们敢吭一声吗?陈大夫开的药方要吃三个月,这笔钱你不能赖吧?”徐甲钦也恼火了,要是村里的娃儿连脑瓜子也被打破了,家里人还不得拿着扁担去把人揍回来?现下虽说那哥儿孤身一人,但一看就不是泥腿子,万一醒来告官了怎么办? 一剂药五十文钱,一日喝三顿,一个月就得四两半银子,李金原觉得心都要被挖出来了:“凭什么要我给!我才打了他几下,他明明也撞我了!” “他现在躺在里间,而且是陈大夫亲自看过的。原哥儿,你要是实在不想拿银子,到时候镇上的差爷来拿人可不会有人给你说话。”林敬开冷笑一声,这样的儿么也只是摊上叶家爹么走得早,竟然是没有半分晚辈的自觉。 “敬开叔说得是,小苏是个有见识的。虽说他想报恩要给我哥帮忙,但现在伤势这么严重我们也不敢留下他,等他醒来就把他送回镇上,让他自个儿找机会回去吧。”叶小安长叹一声,这次回来他却没有多少说话的机会,李金原自己留下的漏洞就够多了。 徐甲钦一听他的话又皱起了眉头,这样还把人赶走可不是更逼着人去告官?可要是不赶走这毛病万一治不好,阿平这里也麻烦。 “我看也别忙着送走了,爹既然把这事交给了我,总要理出个结果。叶大,你要么将人带回家里照顾,要么给十两银子做汤药费。你选哪一个?” “既然是大哥夫犯的事,也不能让四哥一个汉子来照顾吧?我看大哥还是将人带回去照顾吧!”叶小安装作一脸怕麻烦要将人往他们家推的样子。 李金原脸色难看的挣扎了许久,才哑着声音道:“给钱。” 如今是骑虎难下,不答应也不行了。要让他照顾那个贱/人是绝无可能的,银子什么时候给,却握在自己手中。 在里间他是亲眼看到的,他的手劲虽然不轻,但一般人挨几下也不至于留下痕迹,为什么那贱人身上这么奇怪?自己疼得要死要活,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他当然不知道苏木自小体质特殊,别说他这样的蛮力上去打几圈,就是手劲大些握过去也会留下一圈淤青。至于晕倒,如果不是来的是有点能耐的陈大夫他知道李金原一定会被拆穿,他能够昏上十天半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虎摸大家。一直忘了说,苏木的症状是现代的脑震荡。 第39章 合章 李金原还是第一次实实在在在叶又平这边吃了亏,投向屋子的眼神几乎要将木门都烧出几个窟窿来。其余人却是神情轻松,这事总算问出了究竟来,无论要出去说道还是要论处理结果都有了决断。 叶小安这回是孤身前来,田家人去通知他时便急急忙忙将他捎了过来,这时也怕陈喜弟在家中寻人,最后等其余人都离开便也走了。 地上散落的菜李金原没有再带走,叶又平便将它们都收拾了起来晾在地上。这时候也没有心思再到地里去,在外磨蹭一会儿就要进屋里看看那个小哥儿。 家里的菜地都是他一个人照顾,早晚他都要看上一遍,自然也知道经常无故变少的事。不过这菜地他确实吃不完,因此也没有去计较这点小事。却没想到李金原太过贪心,这回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他推开门,却见到苏木已经半坐起来,手里还拿着大夫开的药方,一脸嫌弃。 两人同处一个屋檐下就有些不妥,叶又平只以为他又晕过去了,不料会见到锦被半翻的模样,面上有半刻的尴尬,忙又要关上门。 “哎,进来。”苏木喊了一声,随机意识到现在并非在家中,忙朝他招了招手。 叶又平迟疑半晌,见他晃了晃手上的药方,才终于下定决心走过去。大夫说他伤得很严重,敬开叔也让大哥夫赔了药汤钱,要是不去拿药恐怕还治不好。 陈大夫开出的药方已经被苏木改得面目全非,里面的水蛭、蜈蚣、全蝎、全虫等物都被划掉,换成当归、天麻、桂枝、生甘草等。他略犹豫了会儿,又将何首乌、丹参两样划去。在这个小地方,那陈大夫多少还是有些本领的,开出来的方子也算对症下药,只是那些四处爬行的东西实在不合苏木的胃口。何首乌和丹参又是其中最贵的两样,要是以前要千年的也吃得起,不过看看这里家徒四壁还是省了吧。 叶又平上前一步,几乎是将他手上的方子抢了过来,皱起了眉头。且不论拿药要多少钱,开这个方子就花了半两银子,可还没用上就被他涂抹成这个样子了。 “没事,我改了之后效果好多了,还不那么恶心人。”苏木也觉得差不多了,顺手将手中光秃秃的毛笔扔了出去,道:“照这个方子帮我拿十剂就行了。” 叶又平怒瞪着他,苏木费了好大工夫才看出端倪来:“我都忘了,改成这样的方子都不给拿药吧?真是迂腐。”话虽这么说,他也知道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恶意改动药方,尤其是有些药性相冲的,很容易让人加重病情甚至丢掉性命。 “再拿纸笔过来……” 苏木更想不到,这个家中连半张纸也找不出来。不过他的身体底子不错,总的来说情况一直在好转。那个胖子虽然打了他两拳,但是并不伤及头部,刚才休息了一会晕眩的情况也略有缓解。 “你过来,我给看看。”虽然自己就是个大夫,但苏木向来厌恶药汤味。既然找不到笔墨,索性就将那药方扔开了,反而想给叶又平看看。 对他而言但凡说得出症状的,无论是内弱还是外伤都不算什么难事。最不好处理的就是这种陈年旧疾。人不过是*凡胎,拖得久了一则加重病情,二则损坏了患处周围功能,普通的药汤下去往往难以见效。 叶又平没有理会他,低头将药方又捡了起来。叶小安不想他在抱有希望之后再经历失望,也没有跟他详细说过以后要治哑疾的事。 分卷阅读56 但既然同意苏木留了下来,弟弟又让他要关照一二,叶又平便将他当成了自己的责任--他确实不太喜欢这个任性的哥儿,但人是他捡回来的,现在又是重病,在他看来若不喝上几天汤药恐怕好不了。 于是苏木伸出手,眼睁睁看着他头也不回的出了门,气都没地方撒了。这个呆呆的傻子肯定想不到,以前人家送百两黄金他也未必愿意摸一下脉吧! 叶小安回到家时,只有周南坐在屋里。 “你回来了?”叶小安有些意外,早上他匆匆忙忙出门,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他当时睡得迷糊,也没有多问。 “嗯,四哥那里没事吧?”周南已经从陈喜弟那里知道他出去的原因,只是担心两人在路上错过才没有追过去。 “没事,那个苏木可不简单,大哥夫撞在他手里让他收拾了一顿。”叶小安说着笑了起来,话都不用多说就让李金原吃了闷亏,想起来真是痛快。 “哦,怎么回事?”周南早就看出苏木不是普通人家的哥儿,他的眼神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挑剔的气势,只是没想到他伤势未愈也能弄出点事儿来。 叶小安把事情细细跟他说了一遍,末了又说:“以前我们拿了什么东西过去他们都想着顺走,现在可省心多了。二哥父上次被田方么么奚落了一顿,现在根本不到屋子附近来。大哥夫这回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我就不信他还敢进门去。” 周南笑了笑,对付一个人或许有许多办法,可在一个村子里往往什么招数也使不出来,要是真正能震慑住他们就不错了。 “哎,我还没看苏木是不是真的没事呢,怕你找我才赶紧回来了。” “按你这么说,他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你就放心吧!”周南听了他的话心里也愉悦几分,觉得他终于渐渐对自己的身份有了认识。 “也是,我看之前我们还小看了他。”叶小安觉得他给自己使眼色的时候还是很清醒的,根本不是真正昏迷。 周南微微颔首,将他拉到自己身边,道:“你别总关心他了--猜猜我今天去了哪里?” “镇上?”叶小安随口说。他曾听陈喜弟说过,周南每年都要跑一趟安南城,短则一两个月,长则三五个月。只是现在刚刚成婚,大概是不舍得出去了。 陈喜弟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是在打趣他,不过叶小安没放在心上。对他来说这场婚事就是让他从每天思考怎么弄攒银子弄吃的过渡到整日张口等吃。至于不舍得--除了要让出一半的床位,好想也没什么改变。 周南要是知道花了这么多心思跟他培养感情在他心中却成了这个样子,恐怕马上吞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周南摇摇头,虽然么么有时候太过担心北子总会让他去看看,但是爹爹和北子自己都觉得小题大做了。何况跑一趟镇上也不值得他早早起来。 叶小安猜不出来了,家里地里的活都不用他们动手,其实周南也常在附近转转,做一些类似调查的事。当然他不一定有这个概念,但凭着直觉他下意识已经将这些事情做好了,完全不是陈喜弟所说的家里无所事事出去就能赚钱。 不过他即使去村子里,往往也要耗上一整天,少见这么早就回来了。 周南的心情回落了一点,小安要是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肯定能猜到他最近在做什么。 他伸手捏了捏叶小安的脸:“再猜?猜不出来就要接受惩罚了。” 叶小安差点黑了脸,惩罚什么的听起来太不正常了。他努力地想了想,忽然注意到周南鞋子上的泥迹,刹那间灵光一闪:“你到哪个村子去了?” “上坪村。”周南知道他回答不出来,也没有再为难,却低头在他唇间偷了个吻才说出答案。 浅吻如蜻蜓点水,等叶小安反应过来他已经直起身了。叶小安也不敢抓住这个问题,忙随着他的话道:“你去上坪村做什么?” 来到这里他也渐渐知道些安南城的情况,长水县下就有两百多个村子,就地理位置来说有些分属两个不同镇的村子反而相距更近。上坪村虽然与宝平并不接壤,但是走过去也就比回林下村稍多一两里路。 周南简直是憋着一口气,心道这些日子的忙碌都是为了什么? “你不是想做粉条?” 叶小安确实想做这个,但是如何解决红薯的问题还需从长计议。不过听他这么说,难道…… “上坪村里还有人种红薯?” 上坪村算是远近有名的穷地方,村子几乎就在山拗间,被其他两个村子夹在中间。他们的田地有三分之二都是旱地,就是喂饱自己也不容易。也因此很多十四五岁的孩子往外闯,给人做学徒或者短工,赚了钱娶了亲才回去。 “没有,不过前些日子听说有两家人闹事,相互把地里的东西都拔了,我今日才过去看看。”对于他们来说地里的东西就是命根子,收成好坏关系到一家子能不能填饱肚子。冷不防刚种下没多久的作物都被拔了,谁也没有了相互排挤的心思,差点儿去寻死了。 于是周南这次前去刚好捡了个便宜,按一亩地一两银子的价钱让他们重新种上红薯,到时候地里的收成也与农户再不相干。 若是以往他未必会费这份心思,不过是前些日子看叶小安实在失望,才想让他也不至于在家里无所事事。 叶又平出了门是直奔林敬开家里去了。村子里能拿出笔墨的人家不多,大部分还是孩子念学堂用的,让他们拿出来不容易。村长家路远门高,相比还是常给人开药方的敬开叔更可能借到。 林敬开也刚刚到家,因为离开前叶小安主动将陈大夫收的银子还给他,打开门见到叶又平的时候总算没有虎着脸, “你要纸笔做什么?”林敬开有些疑惑,还是转身拿了些给他,又道:“那个小哥儿你真的要照顾下去?依我说就不该再留在你家里,既然是你大哥夫闯的祸,就该让他熬汤药去。要是想娶亲,去正经人家求一个,瞧他细皮嫩肉就是不能吃苦的。” 叶又平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娶亲的心思,又比划了几下向他道谢才拿着东西离去。 “心肠倒是好,可是这世道哪是心肠好就行呢?”林敬开望着他远去,感叹一声将才将门再次关上。 叶又平拿了纸笔和药方,想要滕抄一遍却无从下手--他双手只拿 分卷阅读57 过锄头镰刀,摸着光溜溜的笔杆子都拿不稳。最后只得又递回苏木手中,用眼神示意他再抄一遍。 苏木差点以为他是因为自己修改了药方才怒而出门,没想到他却拿了纸笔过来。略一思吟,将自己改过的药方抄了一遍,又另外写了几味草药。 “这个药不用吃一个月,你帮我拿十剂就好。这几味草药也一起带回来。”苏木一边写一边道,随即想起他听不到自己说什么,只得放下笔跟他比划起来。 不过这样的交谈显然比他预想的更困难,比划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懂。 “哎,你到底明白了没有?”苏木很久没有这样挠心挠肺的感觉了,好像浑身力气都没处使。 叶又平摇了摇头,幸好最后苏木想了起来,将要求都写在药方下面,药堂里的人识字自然能看懂。 李金原自然不可能爽快将十两银子送上门来,叶又平从床底下又掏出钱罐子,和药方一起揣在怀里往镇上去。 ######## 上坪村的人是真穷,地里的作物不够口粮,一年到头还要补贴上从山上采来的山货和果子才够。这里土地贫瘠,同样一亩地收成要比别处少三分之一。周南当日只稍微表达了一下意愿,那家人就抢着要收钱把地租借给他。 周家还有十几亩旱地,但相比起来在这里种成本就低多了。一亩地能种出三千斤红薯,就算肥力不够要打些折扣,两千斤也没有问题。叶小安随着周南从小路走过来,放眼望去大多数竟然还是泥砖房,参差不齐的分布在山下。 “这样的屋子被水淹了怎么办?”叶小安禁不住问。 周南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奇怪他的问题:“下面的地基有石子,淹几天也没问题。不过要是遇上大水就没办法了,垮了只能再建。” 叶小安沉默的点点头,这里地势高低差异很大,他们走的路头顶平齐的地方可能正是别人家的地面,也有相邻两家人却是地基与屋顶一样高的。看起来似乎有趣,但和整个破旧的村落融在一起又觉得有些悲凉。 如今大约是巳时,村里却连人影也没几个。周南昨日来过一趟已经熟门熟路,从疑似已经没有出口的尽头带着叶小安从左边斜拐进去。一片栗子树过后,柳暗花明又见五六户人家。 周南向最前头的屋子走去,到了门前却停了下来,随即一阵狗叫声传出来,就看见两只土黄色的动物飞扑而出。 叶小安被吓了一跳,周南却站着不动如山。待回过神来定睛看去,原来是两只大狗,只是身形有些骇人,前脚搭起来能够到人肩膀。 “阿富阿贵!快下来!”屋里有人追了出来,显然是主人家在呵斥两只狗。只是那人的声音沙哑,听起来没什么气势,被叫做富贵的两只狗也只稍微缓下来,却依然在周南脚边闻来闻去打转。 “你说的就是这户人家?”叶小安悄声问。 昨日已经将钱交到了对方手里,现在还要弄一些薯藤把地种上。这个活儿也不用他们动手,这家人已经答应了会帮忙种上。如今在他们眼里周南也是大贵人,花上两天时间算不得什么。即使地里的作物还在,他们要间苗、除草、收成、晾晒,辛辛苦苦才得几箩筐谷子。 没等周南回答,屋里的人已经出来了。那人面容憔悴,脸上还有在稻秆上留下的印子,显然刚刚起床。 “周公子,你来了?我爹么去山上了,你进来稍坐一会儿,我去喊他们回来。”阿成咳了两声,虽然精神不济,但看到周南时眼神还是亮了亮。 他出来后两只狗就回到了他身边,周南朝他点了点头,牵着叶小安的手走进去。 屋子狭小阴暗,但因为一路上见到的景象,进去之后叶小安也没有太惊讶。阿成将狗赶了出去,把他们领到最宽敞的一间屋子倒了水,才道:“他们知道你今日要来,没想到能这么早过来。他们肯定走得不远,我去喊一嗓子就行了。” 阿成生怕他们觉得怠慢,忙解释了一番。如今天气算是不错的,不出门也浪费了。要不是他生病,这时候家里可能一个人都碰不上。 周南点了点头,见他神情着急,又道:“我们不忙着走,等他们回来也不迟。” 阿成感激又窘迫的笑了笑,要不是因为他的事,地里的东西也不至于全毁了。要是这回再把事搞砸了,么么指不定还要去寻死。 阿成说的喊两嗓子果然是打开嗓子就喊,他利索的爬上一棵栗子树,喊了两遍就听到山上有人传回声音,显然已经听到了。听得叶小安惊奇不已。 关于这家人的事他已经听周南说过一次,其实两家人闹矛盾的原因也很简单,结姻不成反生怨。同一个村子两家人还住得近,两个孩子难免也有几分感情。可惜这上坪村家家都穷,生了哥儿的都指望孩子能够离开这个地方,好歹不用再世代受这个苦。就是生了小子的也不太愿意娶临近的,一样揭不开锅谁能照拂得了对方?还不如出去老实做几年小工,好坏能赚几两银子。 便是这样的心思,头几年两家人就没谈拢。当然很快阿成这边先低了头,毕竟要娶进门好歹是抢了人家养了十多年的哥儿,最重要的是阿成一年年出去,也没见对谁再有心思。 准备得妥妥当当上门去提亲,没想到这回对方不愿意了。阿成爹虎了几天脸,最后才听说对方有人牵线,准备在外村说一门呢! 至于最后怎么发展到两家地里的东西都被糟蹋了,却是各说各话都不承认自己动了手,又怨恨对方阴毒。 阿成兴许也觉得与他们交谈不来,喊了人之后在外面待了会儿才过来。这次衣物却收拾得整齐许多,也看得出是个浓眉大眼的壮实小伙子,年纪恐怕也有二十出头了。 “周公子,昨天晚上我爹又去地里看过了,种红薯是没啥问题的,不过这东西不好卖啊,又压称,一亩地可得收两千多斤。万一到时候……” 按理说拿了钱心里就该踏实了,但昨晚他们一家子议论了半天都不知道他该拿这些红薯做什么好。 “你们尽管放心,种出来的东西我自有用处。”周南也看出这家人确实心思不多,在村里肯定也是十分淳朴的那类人:“不过到时候夏收,你们村里还有人做短工吗?” “雇什么人?周公子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现在我们地里也没有东西了,到时候帮你收 分卷阅读58 了就是。”刚回到屋里的阿成爹听到他的话,粗着嗓子很爽快地说。 “哪里,咱们一事归一事,怎么能让你们做白工?”见他们回来了,周南也站起身来。帮忙把东西种下地是之前说好的,收成可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不想占这点便宜,也不愿给人留下话柄。 阿成爹把他按回座位上,满是皱纹的老脸打量着叶小安:“这是你哥儿?果然也是个有福气的。” 叶小安也跟着周南站起来,不知怎么回答这样的赞扬,只得朝他笑了笑微微垂下头。看在阿成爹眼里却是无比乖巧的模样。 “瞧瞧,要娶也当娶这样的。那些个成天只会扯着嗓子骂的有什么用?娶亲要娶贤哟!”阿成爹虽然一辈子没有出过村子,但是侃大山的时候还很是听人说过几句利索话,后来年纪大了也给后辈讲过不少。阿成知道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低头默不做声。 周南其实特别喜欢跟村里的老人聊,态度向来也恭敬,这会儿听了阿成爹的话却说:“大爷这话说得对,不过这贤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也不好说。上山下地是个大本领,嘴皮子利索能护着家里人也不坏。” “宁拆十座庙,不悔一家亲”可不是说着玩的,周南自然也听出面前的老人是在敲打儿子,但光凭他得到的消息也不好表明立场。看得出来阿成的性子与老人有七八分相似,都是一样的烈性子。要不是他么么先要寻死觅活,这会儿形容憔悴的恐怕就是阿成了。 阿成爹不说话了。他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很多时候你若不够横也是受人欺负的份。当初他正是想通了这个理儿才答应婚事的,谁料到…… 他叹了口气,转到正事上来:“周公子,你要的红薯藤我已经让大儿子去拿了,下午就能开始种上。你们还要不要来看着?” 说来也巧,周南当时也琢磨红薯藤的事,没想到阿成爹就认识一个家里还种红薯的。这个红薯插纤生,长出来的一条红薯藤能掐成三四段种,因此并不愁不够。周南爽快包下了他这年的地,他便把这事揽了下来。 种红薯的方法十分简单,他主动提出让周南过来看,自然也有让他们监工的意思。 “大爷,你叫我名字就好,都是庄户人家,一口一个周公子可折煞我了。”周南这趟来就是为了确定什么时候能把红薯种下去,见他这么积极已经将这事办成了一半也十分满意。春薯的产量比夏薯高,而且也方便他们再操作。看着这一家子人,他又有了些其他念头。 他的话说得诚恳,阿成爹摸出自家卷的旱烟吸了一口,道:“你这崽子,看起来真不像庄户人家。” “哪里不像?我就在塘桥镇宝平村,大爷不信就出去打听打听。”周南笑了出来,看起来又有几分庄稼人的爽朗。 “诶,打听什么,你爹爹怎么叫你?小南?”阿成爹磕了磕烟灰,宝平村他还是知道的,虽然不是同一个镇,但距离并不远。何况他拿了钱,东西又种在自己地里,好像对方更要不放心才对。 “哎,对。” “这地让我们种你能放心?”什么都握在自己手上,阿成爹分析完倒是不担心自己了。 “有什么不放心的?”周南反问。 “哈哈,对,只要我这把老骨头不死,到时候肯定把红薯给你送去!”阿成爹猛抽了几口,拍着胸脯说。 叶小安看着一老一少相谈甚欢,说好来仔细考察一番的自己反而只能做壁上观了。不过如今一切都照着他们预计的方向发展,也是没有了用武之地。 ######## 在阿成家谈完事情,周南又留下半贯钱给阿成爹,用作购买红薯藤和种满那些地的报酬。拒绝了他们家的极力挽留,才从他们家出来。 “你做生意都这么爽快?”经此一次,叶小安也是对他刮目相看了。都说无商不奸,还以为他到了外面肯定也一副精明的样子,没想到一直是谈笑风生的。 “那得看对方是什么人了。”栗子树下的路很狭,周南趁机将他搂在怀中,带着他往外走去。 “哎,他们真的没有其他生计?就这么点田地,能够吗?”走出小路,又到了大路的尽头。可即使这么看过去也没有别处茫茫稻海的样子,不远处就是青山,下面有许多零零落落分割成小块的田地。 “有啊!”周南也看着远处的山,道:“他们会去山上砍柴卖,孩子去捡蘑菇、松子和其他果子。或者在山下开点田地,能种的东西就多了。” 叶小安一口气刚松下又提了起来,好像回到了刚刚清醒时看到老屋的时候。他们种红薯就是为了做粉条,想到做粉条他忽然冒起些念头。 “你说……咱们做粉条能不能直接在这里做半成品?” 要提取红薯里面的粉需要下大力气,他们本来也是要请人做的。而上坪村本来就闭塞,这几家人更是地方隐蔽,离大路也远。若是能让他们保密,做出来也根本没人发现。 “这里做倒也方便,可是最后怎么拉出去?”周南也想过这个可能,但很快被他否定了。 叶小安随即想到通过沉淀提取粉之后,红薯也不会凭空消失,还剩下有大量的薯渣。要最大限度的获取利润的话,这些东西都得利用起来。最好就是用来喂猪或者喂鸡,这样的话还能养猪和鸡…… “要不咱们再弄个地方养猪?”叶小安眼放金光,大肥猪虽然比不上牛,可一头猪也能值不少钱。何况别人家喂草,他们剩下的薯渣几乎能供应一年,肯定长得比别家的快。 “你脑子在想什么呢,跑得这么快。”周南敲了敲他的头,两人说话的内容经常是跳跃的。再说养猪,他都觉得又脏又累,叶小安说起来却是兴奋。 这样的感觉很奇怪,但周南却是纵容的。何况……养猪这个主意也不差,只是要换一种方式。 时间尚早,两人慢慢走出去,也许是潜移默化中习惯了这样亲密的动作,叶小安竟然一直没发现他的手在自己腰间揩油。 “咦,那个孩子在做什么?”大路比下面的田地要高出许多,下面还有小河缓缓流过。就在那还算平静的小河里,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站在中间低头摸索。 “在摸河蚬。”周南看了一眼,刚到宝平村的时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周乐康为了让他们忘掉那段不好的回忆没少带他们去摸这个。五六月的时 分卷阅读59 候最肥美,吃不完就腌了做下酒菜。当然也有人家实在太穷,孩子也会偷偷出来摸河蚬闻闻腥气。 “能摸到不?”叶小安以前没在农村里生活过,就是公园里一个小水池放了一厘米长的小金鱼让孩子进去捞,也是按时间收费。 “当然能,河里可多了。”周南对这个还有印象,只要找对了地方常常一手抓过去就是一大把。运气好的,一个上午能摸一大盆。不过看着他闪亮的眼神,总觉得有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他话音刚落叶小安便道:“咱们也下去看看?” 叶小安确实是突然兴起了几分兴致。也许是人性天然就是亲近江河的,也许是和周南在一起的感觉太放松了。他成长的城市缺少了这样的乐趣,今日见了竟然凭空生出一股冲动。 周南九岁以后就没有再参与过这样的小游戏了。正想说下次让他去玩,但看着他毫不掩饰的眼神竟然犹豫了。恍恍惚惚中记起,当年他大概是立意做一个坏人,总有一日把那些人曾施加在他身上的手段还回去,摧毁他们的一切。最后碰上周北,竟然不知怎么就改变了主意,救了他还一路送回来。在宝平村这么多年,他如今竟连去县城住都不太愿意。他也由此明白,有些事不去做,以后也许永远不会做了。 “那就去罢。”思绪胡乱飘远,周南收拾心神点了点头。现在四下里没什么人,也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村里人凿出来的阶梯在十来丈开外的地方,叶小安不愿意绕个弯子,便沿着斜坡下去。周南先在上面拉着他的手,待他走到中间拉不住了才放开,叶小安便加快脚步冲了下去,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这么开心?”周南也学着他的样子冲下来,势头太猛差点冲到对面的田里去了。 “好久没有这样玩了。”叶小安挽起袖子和裤脚,架势十足的来到河边准备下水里去。周南只当他是年纪小小开始帮大哥家干活,便没说什么以免勾起他的心事。 河水不深,叶小安站下去也只及小腿。他迫不及待的走了几步,搅得河水翻起底下的泥沙,前面的孩子也回头望了他一眼。 “往河沙里淘,尽量不要淘边上的洞,可能会有蛇。”周南站在他身边,一本正经的传授经验。心想要是摸得多,还能带回去和爹喝两盅。河蚬脏且性寒,在村里人眼中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周家这么多年也没人再干这种活,自然也没有再吃过这种小小的河蚬。 叶小安却似乎对这个不太在行,摸了好久手里全是沙子。周南有些意外,记忆中这事是十分轻松的,他们以前将木盆放在水面上飘,没多久装得重了就要沉下去。 又过了会儿,叶小安沮丧的抬起头,周南见状也捏了捏衣袖准备试试。要是这条河里真没有也好早些回去,大不了下回带他到村里的河去。 “哎呀,那个孩子!”他刚低下头就听到一声惊呼,身边河水翻滚,叶小安已经跑了过去。而刚刚还在他们前面的小孩子,晃了两晃倒在河水中。 河水平缓并不能把人冲走,又发现得及时,过去正好把他捞了起来。那孩子又瘦又小,叶小安赶紧抱到岸上去。见他脸色青白双眼紧闭,呼吸也十分微弱,又双手交叠开始给他做胸外按压。 “你在做什么?”周南也上岸来,站在他身边。 叶小安用力压了两下,手上的力道又缓了缓,才道:“救人啊,试一试。” 周南蹲下/身翻了翻孩子的眼,把手贴在他颈侧,看起来并无异常:“他没有溺水,应该是晕倒了。不知道是身体本来有毛病还是突然晕倒,等他醒来再问问。” 附近没有人,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且说叶又平这边,接下了照顾苏木的事做得也算尽心了。初时苏木醒来因为误会不吃饭还故意把他喂的饭倒掉,这种任性浪费的行为让叶又平十分不喜,后来叶小安有意要把他赶走也没有出声。 这会儿,看着很不容易熬好的药搁在床边已经冷了,他觉得心中的火气又蹭蹭蹭冒了上来。 苏木心里也不轻快。 明明方子已经被他换了几味药,可也不知道这个愣子怎么找到那日的大夫,最后竟然还是照着他的方子拿药了。可恨的是这个药方不但药效差些,还有全虫、蝎子等恶心的东西! 身为大夫,他自然是不惧这些东西,亲手还抓过不少。可这会儿想到要吃下去,肚子就要作反。再说那碗药,他从没见过有人把药汤熬成这样!就是师父新收回来放在院子里扫地的小徒弟也不至于熬成这样。哦,那小弟子才七岁。 不过看在愣子这么积极的份上,他还是好言解释:“我这病不喝药慢慢也能好起来,还省了银子不是?” 叶又平这两日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渐渐从唇形中也能看懂些话,心里气急。说什么省银子呢,药都拿回来了,不喝也是糟蹋了。最后瞪了他一眼,拿着药出门去了。 苏木以为终于说服他,心里一阵得意,完全没注意到灶房一阵响动。 叶又平将药汤再次加热,一碗药汤变成七分满,浓得像能滴出墨来。苏木还在盘算着过几日能真正下地走动,他又端着碗进来了。 他沉着脸做了个喝的动作,双眼紧紧盯着苏木。很多人家自己孩子生病了也不舍得拿药,何况他年纪不小,在叶又平心中是比七岁孩子还任性。 苏木摇了摇头,知道叶又平并不能给他回应,他索性也懒得说话了。 叶又平用手碰了碰碗缘,微而不烫人,这时候应该是刚刚好的。见苏木再次摇头,他不声不响的走近床边,一手压着他脑袋就拿着碗灌下来。 “你敢!”苏木觉察到他的意图,捂着鼻子转过头,恶狠狠的说。 叶又平没有理会他冒火的眼神,不管他怎么转药碗都固执的在他唇边。 药汤散发的气味直冲鼻而入,苏木已经由愤怒转向无奈了。 “给我,我喝行了吧?” 他说了半天叶又平也不为所动,最后伸出手才将碗交到他手里。在叶又平的监视下,一手捏着鼻子一口口将药喝了下去。 “我要给你放十两黄连!”叶又平拿着空碗很快离开,剩下苏木在屋里张牙舞爪。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因为前天的考试断更了。谢谢大家支持。 第40章 出门 分卷阅读60 幸好孩子昏迷的时间并不长,也许是那几下按压让他受了力,叶小安在原地上守了半刻钟,便到他睁开眼睛。 他似乎有些茫然,眨巴着眼睛打量着身下的草地,然后落在叶小安身上。 “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叶小安举起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我……”余青树眼神有片刻的迷茫,随即想到昏迷前的不适,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我的篮子呢?” 叶小安赶过去时他已经落在水里,哪里还注意到什么篮子,闻言摇了摇头。 “你家大人呢?” “在,在山上。”余青树虽然很少跑到外面去,但也能认全村里人的模样。面前这两人却是陌生的,身上的衣裳也是前所未见的整洁。他想起爹爹说过的花子心里有些害怕,但家里已经没有了粮食,就算被卖了也没关系,家里还能少管一口饭。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放养不奇怪,只是独自到河边来胆子也太大了。叶小安有些嘘吁对方爹么心宽,养孩子也跟养小动物似的,难怪说孩子难养大,死一两个都不奇怪。 “我自己可以。”余青树已经爬起来,他的篮子里有不少河蚬,应该不会被冲走。回去弄些吃上,他也不会再晕倒,还可以上山帮爹么背柴。 “你真的可以?我们顺路也要出去,结个伴省得你在路上又倒下了。”叶小安也看出点端倪来,瞧他脸色发黄有气无力,分明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余青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不顺路,我家在那边。”他指向相反的方向,正是叶小安他们刚才出来的路。 “咦,那里一共才五六户,你家也在那边?阿成你认识吧,我们刚从他家出来。”叶小安以为他对陌生人还有戒心,特意把人名说出来。 没想到余青树一听阿成的名字反而眼神躲闪,又重复道:“谢谢你们救了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他们既然从那家人屋里出来,肯定是亲友了。么么回来要是发现了,少不得又要生气。 周南一直站在旁边,他觉得跟孩子沟通的事叶小安肯定比他在行。之前余青树提到他的篮子时,他就下河帮他找了回来。 “算了,送他到路口吧。”余青树一脸坚持,叶小安原本就要让他去了。谁知他的身体却完全跟不上,站起来还硬是晃了两下。到了那个路口就只有几户人家,就算昏倒也有人将他捡回去。 这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被他们抛至脑后,两人也没有了玩水的兴致,很快赶着牛车回去了。红薯有了着落,叶小安开始认真想红薯藤等东西要怎么处理,周南则难得的因为某些事举棋不定。 晚上,叶小安擦着头发走进来,周南还坐在床边低头沉思。皂角的清香带着水气钻进来,引人心荡神驰。 “小安,我过几日可能得出去一趟了。”叶小安站在前面,周南用力拉了下他的手,人便跌坐在他身上。 “哎,我的头发……”发尖上还滴着水,叶小安手忙脚乱的捞起来,还没来得抱怨他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动作,又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去安南城?”他听说过周南就是靠跑安南城做起生意的,但是成亲以来却从来没有出去过。这时候听他提起,不免有些好奇。私心里他当然希望自己也能到处走,但现在显然还不是合适的时候。 “对,下个月有外地的货船从安南城经过,错过这个机会只能等冬天了。”虽然不至于坐吃山空,但有些人天生就雄心勃勃,不断往前看。 在这个交通闭塞的时代,货船来往意味着什么叶小安自然也明白。物以稀为贵,若能把握到其中的货源自然就能一家独大。 “什么时候出发?你以前也曾去过,那里的环境怎么样,需要带什么衣物?”叶小安十分体贴的点点头,让他尽管放心去。 犹豫了一天的周南反而不爽了:“你没有其他要说的了?”这个家里,他最依赖的人不应该是自己吗?虽然爹么对他也很好,但是别以为看不出来,每次见到么么他就不敢大声说话了。要是自己离开了,他跟着爹么在家里能习惯? “呃?”男儿志在四方,他这般放任的态度不是应该满意?叶小安思索了半天,恍然大悟道:“放心,我在家里会照顾好爹么的。北子在镇上要是缺什么,我也能给他送去。” 周南额头青筋隐现:“还有呢?” “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钱呢赚少点没关系,不要随便和人起冲突,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叶小安细数着当年离家时舅舅嘱咐自己的话,卯足劲要说到他满意。 …… 半晌过后,周南依然认真地看着他。叶小安也被搞毛了,不耐道:“到底还有什么没说上的?” 周南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接受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两人要分离的事实。或者说,他根本没把两人会分开一段时间放在心里。 “你就不担心我在外面?” “担心啊!” “那你不想跟我一起去?” “我能跟你一起去?”叶小安惊喜得差点跳起来。在这个小村子他什么也看不到,除了田地就是屋子,眼界比井底之蛙还要狭。要是能去一趟安南城也可以研究一下这里的事物,好过整日干想。 “不能。”见他一脸兴奋,周南赶紧道。这回去他分明就是冲着货船上的东西去的,不但路上奔波,到了城里也会异常忙碌。何况他并没有在安南城置屋宅,客栈里人多杂乱,总会有意外发生。 叶小安刚刚升起的小点期待被他毫不迟疑的扑灭:“那你问我干什么?逗我玩呢?” 见他如此,方才理直气壮的周南声音柔和起来:“这次不能带你去,实在太忙了。以后再去的时候,一定把你带上。” “那你可记住了。”叶小安原本就没想过他会带自己出门,只是刚才被他的话突然勾起了希望,因此也没有多做纠缠。 “过来,我给你擦擦。”周南将他拉起来坐在自己身前,结过叶小安肩上披的蓝色干布给他擦干发梢,才道:“记着呢,不会忘了。” 叶小安以为这时候出个远门怎么也要收拾几天,谁知道第二天他跟陈喜弟和周乐康说过,第三天清晨就要走了。 “怎么这么急呢?”陈喜弟又将要带什么的话嘱咐了一遍,叶小 分卷阅读61 安就给他收拾好放在包袱里。 “货船具体是哪一天到谁也说不准,得先到那里等着。要是出门晚了,路上就得日夜兼程了。”周南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犹犹豫豫拿起一件又放下,多了包袱太重,少了又怕不够穿,觉得他终于有点哥儿的自觉了。 叶小安一想也是这个理,海路行船快慢很受天气的影响,还真不容易说定时间。手上立刻又加快了动作,等他这里收拾好了,么么那边还要添东西。 第二天卯时一刻出门,这是陈喜弟找人算来的吉时。虽然周南事先就跟他说不用起来送,但叶小安还是揉着惺忪的眼看着他赶着牛车走了。周乐康送他去镇上,到了那里再坐牛车去县城买马。 外面天色还未大亮,被窝的温热没有散尽。叶小安倒回床上,明明还觉得困顿的,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了。他硬是在床上躺了一刻钟,思路却越来越清晰,最后不得不爬起来洗过脸,想找点什么事做来放松一下头脑。 “睡不着?”他走进灶房,陈喜弟回头看到他就呵呵一笑,神情笃定地问。 “呃,刚才吹了会儿冷风就醒了。”叶小安直觉他话里有话,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担心小南吧?你放心,我让人算过,他这次出门非常顺利。”陈喜弟给周南做了面点带在身边,刚才又把剩下的面团发了做面汤。这会儿等醒面的工夫,正好缺个人说话。 叶小安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他是不太相信吉时、算/命这种东西的,但他本身出现在这里又是件匪夷所思的事。不过陈喜弟也不等他说什么,接着絮絮叨叨地说下去:“他第一回出门的时候跟你现在差不多大,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他爹赶牛车拉他们去过县里。可他说走就要走,谁也劝不住。我给他收拾了东西,送他出门之后也是睡不着。等以后啊,你就会习惯了。” “让么么担心了。现在去安南城的路他也熟悉了,么么还是放宽心些。”叶小安倒没有那样提心吊胆,现在世道还算清/明,只要做事低调钱财不露白,应该不会无端生是非。 “宽心什么呀,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以后你就明白了。”陈喜弟将和好的面团盖上湿布,叹了口气。 叶小安也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才是真正的家人,但又觉得过度担忧是杞人忧天了。 “不说这个了,你才是他屋里人,进门以来他又是第一次出门,说多了要把你吓坏了。”陈喜弟看他神色,以为他心中难受,又道:“这么看来,你还是赶紧生个孩子好。不但能拴着他的心不要再往外跑,即使他出门屋里还有个人陪着你。” 他说的可是掏心的话,他们家孩子少,两兄弟感情又好才没有什么矛盾。要是那些分了家单过的,这样可不得留下刚过门的哥儿在屋里独处。要有个什么事,别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没你。 以前从未听他提起过孩子,如今忽然说上这事叶小安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愣了会儿才积极上前道:“我知道,不过这事也得随缘……么么,我帮你切面。” 陈喜弟以为他指的是进门至今一直没怀上,也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思量着要去弄点补身子的东西。 春播过后要间苗、除草,虽然地不多,但是叶又平一个人还是够忙活。尤其是家里有个“外人”借住,吃穿用不时还要提出种种要求。以往他是起床就往地里去,什么时候饿了再回家。可现在不得不掐着时辰,辰时一到就要收拾东西。 头脑晕眩的症状要久养才能彻底好转,苏木耐着性子躺了几天,还被逼着一天三顿喝有蝎子尸体的药汤,这日终于熬不住爬了起来。 这几日他观察过叶又平的情况,他喉咙不能发声至少已经有十年了,治疗起来其实把握也不大。要不然当初他尽管一口打包票,也不用说出用金子补偿的退路。 苏木喜欢自己亲手去采药。同一味药材什么时候采,用哪个部位用药都有讲究,有些药材年限不同能发挥的效果也有差距。如今又是在这个穷乡僻壤,苏木走了几步没有大碍,就往山上去了。 林下村的山不高,平日里除了砍柴割草也少有人来。至于地上的草药,那是少有人理会的。村里人贯常能认得的,除了艾草也只有平时用来煮水治孩子瘙痒的蛇舌草了。苏木来到山脚下就发现两样自己要寻的草药,采摘了些又休息了会儿才继续往山上去。 要说也是李金原活该运气背,以前叶又平和叶小安在家里干活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有尚未到农忙时段他们就会忙不过来。叶根宝每日下田干活之后就脾气暴躁,指着他骂一顿算是轻的。他自己要干地里一份活,还要洗衣做饭带孩子,真是半点不停歇。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几日叶禾茂身上和手脚都长满了红点,一刻不帮他挠着就哭闹。可光挠也不行,久了皮肤被挠破,事情就变得更棘手了。最后还是刘丁文的公爹提醒他,让他赶紧拔些草药煮水给孩子泡上。 苏木见到他时就看到他拔了一堆尺来高的野草。他的记性很好,虽然李金原已经憔悴了很多,后面还背着个孩子,但光从侧面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他性子懒散,上次已经教训过他也就再没有其他念头了。当然,以前被他教训过的人再看到他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李金原没有看到他,苏木本来已经绕过他身后了,但一眼看到他背着的孩子身上都是风疹块,忍不住道:“你找错了,你的孩子应该用蛇痢草,你现在拔的全是拟漆草,没用的。” 苏木绝对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但这些日子他已经知道村里根本没有大夫,何况生病的是个两三岁的孩子,才难得大发善心提醒一句。拟漆草和蛇痢草有六分相似,稍有药理基础的人都不至于看错,但想来在这种地方很多人压根没有见过。 要是用上蛇痢草,风疹块就算不能痊愈也能大大缓解症状,用拟漆草的话就完全没有用了。 李金原拔了许久才捆了一把准备回家了,猛然听人这么说就有些懵了。抬头一看,说话的却是那日害得他丢脸的狐媚子,顿时面色狰狞:“贱/人害了我不够,还要诅咒我孩子?” 苏木脚步一顿:“瞧你年纪也不轻了,难道没人教你好好说话?” “呸。”李金原背着孩子不敢上前动手,眼里却全是不屑:“跟个狐媚子要说什么好话?” “那十两银子你还没有还吧?也罢,瞧你就是不见棺材 分卷阅读62 不落泪。”苏木冷声说完,不再理他在后面跳脚,慢慢往前行。 难得他这么爽快,反而生生被破坏了心情,好心人真是做不得。 叶家屋里,叶又平熟知苏木懒散的个性,回家后就径自进了灶房捣鼓起早饭来。可等他推开屋门,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 第41章 示威 叶小安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古代那种科考踏踏实实的学下来并不比几千年后的高考轻松。这里的科考制度颇像天/朝古代,不过学的内容甚至更多些。寒窗十年也不容易,像周北一个月只有三天不用听学。周家这般条件还算不错的,不时都会去镇上送些物件。 周南离开的第二天,叶小安觉得自己睡眠质量变差了。明明躺在一张床上也没有做过什么,可是空气中好像就是少了某些气息,让人在黑夜中辗转反侧。周乐康去了镇上,陈喜弟又出去串门了,叶小安手里捏着鞋底一个人坐在堂屋,没多久就小鸡啄米般打起瞌睡来。窗外有麻雀般的鸟鸣声叽叽喳喳想起,惊得他猛然抬起头醒过来。 竟然像是……在想他。叶小安悚然发现这个事实,拍了拍脸站起来准备到外面转转。 他们成亲时正逢春耕,喝过喜酒也没有几家人有空上门唠嗑。如今渐渐闲下来,叶小安虽然大致认得村里人的面目,但处得熟的没几个。无论以后他和周南间的感情如何,大概一辈子也跟这个地方脱不了关系了。他这么想着,放下手上的活准备听些八卦。 “你在做什么?”还没等他走出去,就有人站在门口问。 这时候阳光正照在门边,叶小安看过去,那人约莫比他大些,表情却不太好看。虽然是对着他说话,眼神却直直打量着屋内。 何石明一共只来过两次周家,但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能再次踏进来。可惜事与愿违,自从上次被警告过后舅舅就再也不愿意接他来这里。好不容易这次松了口,他昨晚过来才知道原来周南已经出远门了。 这让他的心情更加恶劣起来。要不是叶小安做得不好,周南哥怎么会出门?都说刚成亲的汉子喜欢钻被窝,这让何石明更从心底里看不起叶小安。周南哥肯定是想要摆脱他,所以才宁愿出远门! “做鞋呀!”虽然看出对方来者不善,但叶小安从未见过这个人,因此一时也摸不清对方真正的来意。他特意拿起鞋底晃了晃,其实鞋底是陈喜弟做的,只是交给他纳鞋面。可惜他手艺不精,做了半天也没有个像样的。 何石明一眼看到他手上的鞋子,虽然鞋底挺厚实,但是连着鞋面的针线实在太难看了。针脚时疏时密,线头歪歪扭扭,不说牢实不牢实,即使做成了穿出去也是惹人笑话。 他眼里是掩不住的嘲弄,说话也带着刺:“这是你做的鞋子?真是笑死人了。就是刚学针线的孩子也做得比你的耐看。要不是周南哥好心,你这样的人根本找不到人家吧?” 即使这样他也不愿意挑剔周南的眼光,把所有的错都推在叶小安身上。 叶小安自然知道自己的手艺不好,就是有人打趣说两声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如今——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特意站在他家门前讽刺他,怎么看都不太美好。他也不是真正十四岁的孩子,更不会胆小怕事。听了何石明的话也只是眉头微皱:“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总要先搞清楚身份,免得还真骂错了。 何石明感觉自己一拳好像打在棉花上,险些气得破口大骂。明明是信心满满的来示威,到了跟前却发现对方根本连你的存在都不知道。 “我叫何石明,你可能没有……” “啊,我听小叔么说过。你过来是……”叶小安当然不是从齐弟玮口中听来的,他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败坏自己本家孩子的声誉。不过周南倒是对他提起过,当时语气中满满都是“我很受欢迎”的自豪。 “不是我教训你,你作为已经过门的哥儿做得也太不尽责了吧?周南哥辛辛苦苦出门赚钱,自己却在家里偷懒。你心里不惭愧吗?” “惭愧什么?”叶小安见他一脸的义愤填膺,心中好笑:“尽责不尽责,又哪里需要明哥儿提点?” 别说陈喜弟和周乐康都还在,就是上面没有爹么,最多受齐弟玮训两句,又与他何关? “你……”何石明两三步走到他面前,眼里要喷出火来,但又硬是忍了下去:“你根本照顾不来周南哥!你要是识趣的,就让我跟你一起照顾。到时候我记着你的好处,也会帮你在他们面前遮掩一二。” “你这么说,你舅舅知道吗?”叶小安没想到屁大个村子也有人抢成了香饽饽,竟还不惜跑到他面前来。可惜这点“威胁”的话在他眼里实在不够看。 “你少拿我舅舅吓我。”何石明不屑,他以前也相信舅舅会帮他,结果呢?等了两年,周南却跟别人成亲了。周南不在家也好,只要让叶小安同意了,等他回来反悔也来不及了。 叶小安噗嗤一声笑了:“十两银子你是准备自己掏?”他不知道何石明家的条件如何,但要这么倒贴也算少见了。兴始王朝规定平民只能有一房婚配,否则要缴税十两。在以后每年的赋税中,多出来的人还得按人头或者折成两亩田地缴纳。 “当然得你替我交。”何石明理所当然道。 “那就没办法了,我手里是一个铜板都没有。就算有,这事也没法答应你——除非你能让周南跟我提。”叶小安说完这话,心底隐隐都觉得不舒服,摇了摇头赶走莫名的思绪。 “你太过分了!你凭什么……” “你最好快些离开,么么就要回来了。”叶小安不想再费口舌,可不管他跟周南之间怎么样,只要占着这个名分他就不可能做出替人买亲的事。 “就让你考虑一天,否则你会后悔的。”何石明一跺脚,扭头离开了。剩下叶小安哭笑不得,忽然来这么一出把他想要理清的心事都捣乱了。 苏木嚼着草根从山上下来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这点山路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不过现在还不宜久行,不时要歇会儿。加上他自己见猎心喜——虽然采回来的不是什么名贵药材,可是实用得很。再说他现在待的那家人一穷二白,额外花那个钱还不如自己采的好用。难得有这么朴实的念头,他都觉得自己愈发伟大起来。 他哼着不知 分卷阅读63 名的曲调慢悠悠地往家里去,忽然背后有人喊道:“苏木哥!” 苏木停下脚步,他那日出师不利,出门就遇上泼不讲理的,今日也没遇上其他人,还不知道哪个会喊他的名字。 那人很快追了上来,亲热地解下他背着的筐:“苏木哥去了山上?这时候山上没什么好吃的。阿平哥差点以为你走了呢……” 田西凡原先就远远看着他出门,只是当时提着满满一桶衣裳也腾不开空。后来才知道叶又平以为他走了,忙过来说明。虽然叶小安也托他帮忙看着家里的情况,但他一个小哥儿守在那里也帮不上忙,只好试试来路上堵人了。没想到还真让他遇上了。 苏木回过头来一看对方是个白净秀气的小哥儿,且神情自然并不含恶意,也放下警惕道:“你是谁?” 田西凡习惯了村里自来熟的方式,听到这句问话倒觉得突兀了,一时有些尴尬。愣了片刻他总算想起苏木虽然已经呆了几天,但一直都在养病。即使小安哥提过自己的名字,两人也是没有打过照面的。 想到这里,他很快恢复神色道:“苏木哥,我叫田西凡,以前就住在你们家附近。”说罢,他还指了指已经拆掉只剩下地基的屋子。 苏木扫了一眼,点了点头。想来也没人会选在光天化日之下特意来哄骗他,何况他现在身上也没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不过他跟随师父久了,潜移默化中也学了许多他的习惯,背上的药箱是从来不让别人碰的。因此他按住田西凡的手,道:“谢谢,不过这点东西我背着就行了。” 田西凡顿时咋舌,他背着的筐大部分人家都有,除了农忙时盛放粮食就是农闲时挖河修道背大石用的。他刚才稍微托起就知道重量不轻,还是看他脸色苍白才主动帮忙的。不过在他口中,却只是一点东西。 “苏木哥,你采的这些是什么?”苏木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并不盛气凌人但说出来的话自有一种让人觉得难以辩驳的味道。田西凡因此并没有再刻意要帮忙,看着他筐里的东西好奇地问。 “草药。”苏木言简意赅道。除了治他的内伤的,剩下的大部分是给那个愣子的,配着前几天让他拿回来的几味药就能做前期治疗了。 “苏木哥你还认识草药?”田西凡毕竟还是个孩子,还带着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和憧憬。 “认识。”纵然是别人口中的神医,面对这样的孩子苏木也没有多做吹嘘,只是坦然承认了。想了想又觉得对方态度热情,自己这样的反应太冷漠了,便道:“你们山上有不少基本的草药,治些寻常病症都足够用了。你要是想认,明天辰时来找我,我带你去。”别看他背上的草药不少,可是每样都不多。要保证供给,他还得每天上山。 苏木以往跟着师父也走过不少地方,甚至特意到偏远的村落给别人治病,自然也知道对于他们来说能治寻常病症的草药更重要。师父常说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他自然不可能在这里久留,找个合眼缘的人教会些基本功也无妨。 “真的?”田西凡丝毫没有怀疑他的话,而且他们骨子里都有着对夫子、大夫等身份的天然崇敬,此时全然是喜出望外。 “明天辰时,别晚了。”眼看已经到家了,苏木也没有多说,只是提醒了一遍。他向来没什么耐心,甭管怎么顺眼,要是不想学就算了。 “没问题!”田西凡眼睛闪呀闪,现在不是农忙,他每天干的活儿也不多。要是再早起半个时辰,完全能将这段时间空出来。另一个原因则是他已经被告诫不能在外面疯玩,要是真能认些草药也是件正经事。 他原本也只是担心苏木才过来看看他有没有从山上下来,既然他安全无事也就该回家去了。不过刚刚苏木给他说了这个天大的好事,忽然之间担心阿平哥会怪罪“师父”,一路竟然主动跟了回去。 叶又平还在屋前等着,想想对方要是走了也该省心了,反正这么个难伺候的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乍一看到空荡荡的屋子当时竟然是气急败坏。后来听说他去了山上,又是捏着胆子。 菜园子不知道被浇过几趟水,才终于看到他的身影。不过再看他身后背着的筐,又觉得自己在家里等他回来太傻了。 第42章 难题 何石明在叶小安眼中也只是个虚张声势的孩子,说起来还真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里。周南不在身边,他难免又记挂着苏木。当然更重要的是,苏木能否快些恢复意味着能不能快些开始治疗四哥的哑疾。 因为是下午,他进门时正巧看到苏木和田西凡在分草药。田西凡自认也算勤快,以往在村里别说年纪相仿的哥儿,就是差不多大的小子很多也及不上他。锄头针线样样都能使,爬山采点药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他这份信心很快被苏木的行动打击得灰飞烟灭了。别看苏木走几步就要歇一歇,可人家慢悠悠的走过来最后却总能到他前面去。前几次他还不服气,仗着对周围地形熟悉,总想到前面去带路,可这样逞强的结果就是到后来他就跟不上了。 苏木教他认草药的也很随意,看到什么就说一遍药名和功效,到家里分拣出来晒的时候就要让他复述一次。这几日是把田西凡搞得寝食难安,半夜嘴里还念着什么相生相克。 “苏木哥,你学的时候也是这么记的吗?”虽然吃力,但是因为每天只认两种草药,田西凡也勉强能记住。何况他心里对苏木还有一份敬畏,自然也不敢偷懒敷衍,走路时嘴巴里都是念念有词。 “不是。”苏木晒草药的动作也是驾轻就熟,内用的和外用的也有不同的处理步骤,田西凡跟在他旁边就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了。 把用来泡澡的草束成团晾晒在一起,他转头看见田西凡恍然大悟的样子,淡淡地说:“我十岁就认得三千多种草药,除了四处寻觅不得的,皆见过实物。师父没有教过我认草药。” 辨认草药是基础,即使是其他普通弟子师父也从不会额外指导。跟着师父到处采药的时候,见过的自然要记住。 “你在这里记性比其他人略好,可惜太懒了。”苏木不用回头也知道田西凡会是什么表情,道:“我不知道会在这里停留多久,总不会超过半年。以前在别的地方,记性比你差的,一天能认二十种。” 苏木比较懒,很多时候说话也只说一半。即使呆足半年时间,他每天能认两味药,那也只是认得几百种 分卷阅读64 草,怎么搭配怎么诊断病情却是一无所知。那个一天能认二十种草药的汉子,在他和师父离开之前每天只睡两个时辰。 “小苏,你哪里弄来这么多药?”叶小安走进来就被吓了一跳。 “山上的。”药筐已经空了,苏木拍拍手站起来:“明天开始我会熬药给你哥,你得让他喝下去。” 那日第一次采药回来,那个呆子就不知道为什么给他脸色看了。大概看他能动了,后来再也没有回来给他做过饭。当然,他做的饭甭提多难吃了,苏木也不稀罕。他也没法完全明白比划的动作,更无法将自己的意思完整表达出来,两人就这样陷入莫名其妙的冷战。 喝了几天自己采的草药,晕眩的症状已经好转很多,他也想是不是该离开这里了。 “这么快?”叶小安喜出望外,还以为要等他完全痊愈,离开这里再找人回来,没想到他自己也是个大夫。 “他失声太久,现在这些药只是辅助。以后还要用到很多难寻的药材,等我回去才有办法弄到了。” “没问题,他才不怕吃这点苦。”虽然他这么说,叶小安依然十分高兴。既然开始了,说明他当初不是空口说白话,而治疗也要真正开始了。 苏木垂下眼,有些遗憾这个地方找不到黄连。 叶小安对苏木改观不少,虽然脾气有点特别,但是非清楚也不扭捏,结交个朋友也不错。对于他让自己转告四哥的事,他初时也只以为是他们两人沟通不好。不过叶又平一回来,他就看出些端倪来。 叶又平对他回来显然十分高兴,依然是搓着手跑进跑出领他到处看自己最近忙活的成果,努力表示自己过得很好。 苏木则开始分配草药,然后把要用上的泡在水里。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打招呼,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四哥毕竟表述不便,叶小安略作思索,找上了苏木。 “小苏。”他们家里没有专用来熬药的药罐子,用一个比药罐略大的圆口深锅代替。因为直径比原本用的炒锅小,放下去时还要在底部垫上一块石头。四周也大了一圈,点上火之后浓烟就冒了出来。 苏木正打着扇子烧火,烟味熏得他不时掩口低咳。叶小安忽然觉得他此时的形象跟初醒来时骄傲而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模样相差太远。 苏木见到他进来也僵了下,似乎十分不甘心这幅灰头土脸的样子被人看了去。幸好这时候柴已经烧了起来,他抹了一把脸站起来:“我比你还大好几岁吧?” 叶小安确实听周南说过,只是后来见了也不知道该作何称呼,一时便沿用至今。这时苏木既然提起,便道:“那我也叫你苏木哥吧?” “找我什么事?” “那个,我看你和我哥似乎处得不太好?”毕竟只是自己旁观得来的结论,叶小安问得小心。 苏木沉默不语。以往即使是去到类似这种山村,他和师父身为大夫一直都是施于救助的一方,即便是最简陋的地方也能受到热情的款待,从来没有人像叶又平这样对他从不假辞颜色。 “苏木哥,我哥这人性格老实本分,又不能说话,做事最切实际。要是有什么莽撞冒犯你的地方,还请你别与他计较。”叶小安觉得四哥也是老好人的典范了,既然苏木还留在这里说明他们之间问题应该也不大。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说几句软话苏木心里痛快了,对四哥的事情也更上心。 “老实本分?”苏木听了好像哼了一声,道:“看在他救了我的份上,他强迫我喝药的事我都没有计较了。我去山上采药也冒犯了他?啧。” 叶小安特意跟田西凡打听过才过来,此时便道:“那你可真是冤枉他了,大夫都说你身上伤重,他拿了药哪里想到你会不喝?苏木哥可能不知道,平日里冬天村里的孩子染了风寒也没几个舍得拿药的,有不少这么耽搁都死了。你采药自然有大用处,但身体可不一定吃得消。我哥虽然没什么大本领,脾气却是极好的,只是有时候固执了些。初时便是因为你浪费了米饭才生气……” 苏木沉默了会儿:“你放心,他的事我会尽全力的。不过这些细节算是没法说清楚了。过几日待再好些,我会暂时离开这里。” 叶小安的话让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却没有明朗起来。且不管他们之间如何,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行,你要找我的话让小凡给我捎话。”叶小安更倾向于相信他。 苏木这些日子也从田西凡那里打听了不少事,几乎将叶家兄弟四家人的事都摸得一清二楚了,自然也知道叶小安嫁到宝平村。他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出了城联系上师父,这段日子也不过是他十年来的一个小片段,实在没必要深交。 这么一想,又觉得与那呆子置气有些傻了。 他又在叶又平面前将苏木夸赞了一番,可他却不为所动。不过至少四哥身上的事有了进展,叶小安的心头大石也放下了一半。虽然未必能成功--甚至苏木也主动跟他说过不能保证,但至少也努力过了。只是他没料到,因为他什么重话也没说就让何石明离开反而让他惹上了麻烦。 “回来啦?”刚踏进屋门,他就感觉到不太对劲。陈喜弟和小叔么并排坐在堂屋,跟他说话声音也沉沉的。 “回来了。小叔么也过来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何石明真把那事找么么说了,但要是么么能同意,早两年前也做主了,该轮不到这时候来劝他。 “诶,安哥儿。”齐弟玮面色笑得欢,心里却在打着鼓。明哥儿做的事不体面又落人话柄,要是不好好说大哥夫就能削他一顿。幸好这个安哥儿确实某些地方做得也不太好,他才隐晦地提了些转移注意力。见叶小安已经回来了,忙不迭就要离开:“你们说,我得回去了。” “小叔么路上好走。”叶小安还想着按礼貌该挽留挽留,齐弟玮是不是真心要走还不好说。没想到这次他话音一落,人已经飞快地走到了门口。 目送着他离开,再回头看陈喜弟,才发现他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么么,怎么了?”自从过门来叶小安就没有受到过刁难,虽然与陈喜弟不像真正的血缘亲人那样亲昵,但一直也十分尊敬。陈喜弟对他也比较宽松,没有给他使过什么面色。 陈喜弟望着他,忽然叹了口气:“安哥儿,昨日可是有人来找你了? 分卷阅读65 ” 叶小安点了点头。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把小南放在心上?人家找上门来,你竟然漫不经心就让他自己出十两银子?宝平村有多少人家你以为出不起这十两陪礼?他要是真的拿了银子来,你是不是就要替小南将他娶回来?”陈喜弟听到齐弟玮这么说的时候都要气炸了--说起来自然是何石明太过不知羞耻,但哪有新成婚的哥儿不把夫郎放在眼中?甚至也没有跟他提起过半句,现在别人说起来活生生成了个笑话。 叶小安一愣,他什么时候说过何石明拿出十两银子就能进门?那只是句寻常的反问,跟“同意”一点关系也没有。 “么么听谁说的?我从没有答应过呀!别说我不愿意,就是我愿意,这事也得么么做主,哪里轮得上我说话?” 陈喜弟听他说得诚恳,心中也深以为然。但想到小南那是认准了他,一心一意把他娶了回来,又觉得叶小安的表现实在欠缺了点。 同日,李金原的小儿子长时间大哭不停,身上原本不太明显的红疹子越来越严重,几乎没有一刻安宁。他虽然对外人刻薄,可三个儿子却实实在在是他以后的依靠。就连叶禾荣做出了让他丢面子的事,后来也没有耽搁过去镇上上学的时间。 他不知道怎么地又想起那日采草药时在山上遇见苏木的事,那句话此刻像魔音一样在脑海里萦绕不去。 第43章 合作 明明已经是暮春,不知道怎么地在屋里还感觉出一丝寒意来。现在整座房子里只有三个人,周乐康夫夫屋里已经没有亮光,躺在床上只能听到屋外清脆的虫鸣。月色似乎也被融化了,如一渠清泉从窗台流入,给漆黑的夜带来柔光。 叶小安其实并不喜欢黑暗,睁开眼总觉得空气中有无形的压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朝他咆哮。但是周南在屋里的时候他从来不会注意到这些。虽然他们分盖不同的被子,但他躺在那里似乎就天然的有存在感。甚至更多时候,醒来时总发现自己连着被子被他抱住。 掐指一算时间,他应该已经到了安南城了。不知道有没有赶夜路?等那艘货船又要几天?最重要的是,他还有几天才能回来? 下午陈喜弟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叶小安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认真的想了想,当初何石明进来就该拿着扫把赶出去才对。既然成亲了,周南板上钉钉就是他的所有物了,哪里还容得别人惦记?这些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叶小安时喜时忧,后来慢慢也睡着了。 周南那边情况却比他猜想的还要顺利。如今太平盛世,他走的又是官道,自然安全许多。在县城里买了马,他还专门雇了马夫赶车,一来自己能在车厢里休息,二来也低调不引人注目。 其实这些年多次往返安南城,他不但熟悉安南城里面的环境、物价和风俗,还结交了几个朋友。这次他刚刚进城,就遇上了其中一个。 “没想到你闷声不响都成亲了,这可不够意思啊,怕老哥喝你一杯喜酒?”酒楼里,周南和一个年约四十的粗髯大汉相对而坐,桌上的酒坛已经摆了一排。 “可不是诚心要瞒着刘哥,只是决定得匆忙,哪怕让人送一趟信,回头那边事情就办完了。”周南说着自己也笑了,抓起酒坛又满上,道:“何况我们只是在村里请了邻里,糙饭粗菜还真是没法招待你。” 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别看刘哥长得粗犷,吃饭却细致得很。若真是那种大碗肉摆在面前,只怕他筷子也不会动一下。 “在村里?你小子不会真的从村里找了个吧?”刘哥举起碗跟他碰了碰一口干了,摸着嘴道。 “有什么不好?我就这么点志向。”周南不以为意,想起来他也庆幸自己出手快,对于叶小安他是越看越顺眼。 “唉!难怪都算准时间才来呢,舍不得家里的?”刘哥有些忧愁,来来去去他手里也有不少人脉了,可是做到最后都回家守着哥儿孩子去了。 “挣口饭吃就行,我又不贪心。”周南没有正面回答,不以为意地说。 “就是这样才烦腻你们。”刘哥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他认识的净是这种视金钱如无物的家伙。个个都说挣口饭吃就够了,一年也不出来一趟。 “近朱者赤,都是刘哥教导得好。”周南哈哈一笑,神情间是少见的爽朗。刘哥是土生土长的安南城人,浸淫在这个四通八达的地方,眼光十分毒辣。不过他们夫夫恩爱,刘哥自己是不太愿意出远门的。也因此才认识了他们,偶尔掺一脚合作一两次。因为他自身独特的人脉和眼光,对那时初来安南城的他们也算有提携之恩。 刘哥闻言也笑了。 “对了刘哥,如今粉条卖得怎么样?”酒饱饭足,周南也开始打听起正事。他有预感自己这趟回去之后,短时间内也不会再出来了。 “挺好,有时候还得碰运气。这次要带多少回去?我让人给你留着。” “不用。”周南摆了摆手,道:“我在山下弄了点地,就准备做这个。” “做粉条?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刘哥有些惊讶,这东西是从别处卖过来的,具体怎么做出来的那些人也当秘密守着。 “最近才决定的。” “你小子越来越厉害了啊,这都能弄到方子。一个月能做多少?我帮你出了。”刘哥在安南城也有数十家店铺,说起来毫无压力。 “哪能呢,一百斤红薯只能出两成左右的粉条,我自己做恐怕只能几个月才能出一次。”周南说得无奈。 “要不到这里来做?”刘哥略一想就明白了,周南要在小村子里做肯定操作不便,效率也不高。 “不了,我以后可能也不跑这边的生意了,学刘哥,在家里看孩子。”其实孩子还是没影子的事,不过周南确实有点想法了。 “那你的意思是?” “我估算了一下,我自己做的在县城里卖就行了。刘哥想要做这笔生意吗?”周南干脆挑明了说。他确实欠着刘哥一份不小的人情,要是就这样抽身离开也难免惦记着。把这门生意给他,也算还上了。对叶小安来说要做大不容易,但刘家家大业大,那些都不成问题。 “你要把方子卖给我?” “不是卖。”周南也不愿意将叶小安的东西贱卖了,道:“也算咱们合作?我提供方子,你来做。” 刘哥沉 分卷阅读66 吟了会:“你要几成?” 周南竖起一根手指。 “你确定?”刘哥眼神怀疑地看着他。他们是朋友,合作的次数也不少。但利润风险怎么分担却是早早定好的,在商言商,否则难免伤了和气。 “确定。这个东西利润确实高,但是要不少人手,空手做起来并不容易。”周南先提醒了他,又补充道:“但放在你们家做正好,我也不贪心,纯利润的一成。” “行。”刘哥心里飞快的算了一番,红薯是个压称的东西,出两成也不算少了。只要一成,看来周南是故意卖他面子了。 “不过这事我总得回去跟他们说一声,你还有什么要求不?” “没问题,这事我们可以下次再议,你们家商量好了再告诉我。”这事是周南在途中突然想到的,他自己也要回去跟叶小安解释一番。刘家出手,即使是一成利润也远比他们自己请人做强。 刘哥点头答应,两人又慢慢说起即将到来的外地货船的事来。 几家欢喜几家愁,周南在安南城里十分顺利,何石明一事也让陈喜弟亲口让齐弟玮将他送回去解决了。这时候李金原却被儿子的事折腾得脸色青黄。 “你说什么?他说草药不对,你还让儿子泡了这么多天?”叶根宝一听他的话,把碗都摔了。 “我明明就是对照着样子找的,再说他上次不是陷害我?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这么说。”李金原直到如今也摸不准是不是真的草药出了问题,但儿子身上的东西是越来越严重了。尤其是这几天听说村里不少人都吃了苏木的草药有效,他这才慌起来。 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你是猪脑子吗?他不是一下子把田有山的痢疾治好了?还有那个谁,咳得像个痨鬼的,你就不知道找他帮忙?”叶根宝也不觉得这有什么扯不下脸的,反正当初苏木晕了就没看到他,也不是他低头上门找人。 “那你是让我去求他……” “求什么,先把禾茂身上的东西去了再说!”叶根宝摔门而去,这没完没了的哭声真是让人一肚子火。 李金原在床上呆坐许久,才咬牙用薄被裹了裹孩子出门去。 苏木很快养成了上午采药下午晾晒的习惯。田西凡有时候跟在他身边,但李金原上门时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走路的声音不小,苏木抬头望了一眼就没有理会他。 “你……你是不是有办法治好我儿子?”李金原见状急了,大跨步走进来要去拉他。 “把你欠的银子还过来。”苏木头也不回地说。 “我……我家也没有这么多银子……”李金原有些心力交瘁了,说话声音也小了不少。 “今天之前送过来,他大概能好得快些,否则就不好说了。”苏木找了块有凹槽的大石舂药,这会儿锤打得正起劲。他已经将林下村甚至塘桥镇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自然不会相信李金原的话。再说这样的人,不让他吐点东西出来还真是不符合他的性子。 “你什么意思?”李金原被吓了一跳,抱着孩子就要出门:“我带他去镇上!” “随便你,到时候再回来求我可没用了。”苏木哼了一声,风疹块很多时候倒要不危及生命,可痒起来真要命。别说是屁大的小孩,就是大人也会不管不顾地到处抓。很多草药都能缓解,但一旦停下来很快又会复发。他师父还是从别处学来的偏方,用泡的药酒配合草药外敷内服,效果是他见过最好的。 李金原在屋里走来走去,想找个人拿主意可叶根宝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叶禾茂在床上小声哭,这段时间闹得多嗓子都哑了。 他一边担心苏木的医术,一边又想那十两银子原本就是要给的,否则闹起来他也不占理儿。心里有些想去镇上,可要借牛车、找大夫,拿药也也是一笔额外支出…… 他越想越乱,终于忍不住打开箱子拿了两锭银子,又抱起孩子往苏木那里跑去。 “给你。”十两银子不轻,又抱着个孩子硌得他手心疼。他见到苏木就迫不及待的递过去,生怕自己后悔。 “把他带回去敷上这个东西,两个时辰后洗干净搽上这瓶药酒可缓解。这些药煮水一日三次,以后每天早上搽药酒晚上敷草药直到他身上的东西消失。”苏木已经在舂一种清脆的草,绿色的汁液流出来和草混在一起成了粘稠的一团。他掂了掂手上的银子,指着早准备好的东西说。 “万一要是治不好……”李金原听完,又露出几分不信任来。 “我没有收你诊金,这是我应得的赔偿。你可以不这么做,尽管去镇上试试。”苏木说着就要把东西收起来,那瓶药酒还是他刚泡出来的,独一无二。 李金原忙将东西都抢了过来,已经舂好的草药被移在一块薄石板上,一并也拿着走了。 “以后见到叶又平就绕着走,背后要再有什么龌龊事,自己当心点。”苏木送给他最后一句话,反正用完药就知道他是不是在唬人了。 第44章 回家 周南回来的事是毫无预兆的。他一开始确实是奔着货船上的东西去的--倒腾一回就够他们一大家子吃三五年了,再怎么收心他也想再捣弄一回。不过自从决定让刘哥做粉条的生意,他觉得那份利润更可观。何况这次货船到达得十分准时,并没有浪费多少时间。弄下来的东西他都托刘哥找人捎出去了,这事一成他就往家里赶,甚至连马车也没有再卖。 住在山脚下就是狐、虎、蛇等凶猛的动物也见过不少,但这跑得快的马对宝平村大部分人来说还是个稀罕物。刚进村里就吸引了不少孩子,后来发现赶马车的是熟人,更是七嘴八舌喊起来。 等他回到周家时,叶小安和陈喜弟等人都早接到了消息。 “爹爹,么么。”周南的眼神最先看到叶小安,停顿了片刻才看向前面的陈喜弟和周乐康,示意自己平安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他这趟出门时间是最短的,前后也不过一个月,今日能看到他回来已经是喜出望外。陈喜弟抓着他的手摸了摸,眼神欣慰。 “咋这次把马也带回来了呢?”周乐康见他全须全尾回来了也安下心来,在外当然不比家里,尤其是跑生意。手上有几个钱就容易让人惦记,再小心防备也难免让人担心。 “马跑得比牛好,以后 分卷阅读67 就留来使了。”周南以前就想要一匹马用,但陈喜弟和周乐康都认为马比牛娇贵,不好伺候也不常用,因此不太赞成。 “哎,那得好好饲养,赶明儿我去严家打听打听怎么喂它。”这次周乐康却没有再反对,反而很热心地说。他心里想得开明,既然孩子都成家了,这种小事自己做主就行。 “不用,我路上也喂过不少。”周南抚了抚马脖子上的鬃毛,马就十分温顺的低下了头。这也是他看上这匹马的原因,性情温顺又跑得快。以后他们一家老小在村里,万一有个什么急事,马可比牛快得多了。 “小安。” “你回来了。”周家爹么在前,叶小安虽然也迫切地想说些什么,但还是耐心地等在后面,见他们的话告一段落才走上前去。结果两人的话却是同时出口。 周南笑了起来,回来时再没有请人赶车,一天下来已经是一头一脸的灰尘了。不过这样的“默契”显然让他心情愉快起来,连眼角都扬了起来。 “路上顺利吗?”叶小安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遂改口问道。随即又懊恼,觉得周南还没进门就问这些也太累人了。 “十分顺利。”周南手上还是只有一个包袱,不过去时只装着换洗衣服的小包袱此时已经撑大了数倍,看上去硬邦邦的被装得很结实。 这时候自然没有人关注他带了什么东西回来,看着他随手把包袱扔在桌上,陈喜弟就催他去沐浴更衣。 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了,周南也没有推辞,知道他们都等着他说这次出去的事情,而一个月的事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刚才陈喜弟听到他在村口的消息就有准备,这时他回来烧的水也热了。叶小安难得殷勤地帮他把水打好提到浴房里,才走一半路又被周南接了过去。 “你看他们不是挺好,安哥儿盼着他回来呢,多体贴。”周乐康想到陈喜弟之前说的话,朝他努了努嘴。 “真是这样就好了!”陈喜弟对叶小安还算满意,最主要就是他能让周南定下了成亲,平日里也算听话,教他什么甭管能不能学会,态度都是认认真真的。 “就是你咸吃萝卜淡操心,一会儿别去打扰他们,小南出门一个月,总得让他们两口子先说说话。”周乐康边说边往外走去,他得去寻摸点什么东西给周南洗尘。 这一趟生意总的来说还算省心,但回程中归家心切,还真是赶得够呛才能提前一天半回来。天气已经渐渐转热,泡在热水里额头沁出一层细汗,但对于舒解疲劳却十分有效。 他靠着浴桶闭眼歇了会儿,忽然听到敲门声响起。 “洗好了吗?我给你送衣服过来。”叶小安敲了几声也没有听到回应,不知道周南是怎么回事,扬声喊道。他方才进屋里去才发现提前收拾好的衣服忘记给他拿过来了,而浴房和他们的房间还有一段距离,只得给他送了过来。 “进来吧。”周南听到他的声音眼里就浮现一抹笑意,抬头见对面的木架上果然空无一物。 叶小安推开门,屋里飘着热气。选建浴房时特意用了最小的屋子,比他们的房间都要小三分之一。 浴房中间用一道屏风简单的遮挡了门口的视线,叶小安把衣服挂在屏风上,道:“我放这儿了,你一会儿自己拿吧!” 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小安,进来给我擦背吧?”周南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似乎有几分疲惫。 叶小安稍一犹豫就“嗯”了一声,慢吞吞地走进去。好像听到周南回来的消息的那一刻,他心中也欢呼雀跃起来。而看到他的身影出现时,这一个月来飘荡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他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是因为爱所以才挂念,还是所有这些挂念、维护的情绪组成了爱?除了血缘至亲,他从未在一个“外人”面前寄托过这种情绪,这时候要分辨也觉得格外吃力。 可他知道周南还是不一样的。他初时只以为这一场亲事只是两人受益相互解决了问题,可截止目前,周南更多时间都在围着他打转。全无防备的对他好,以至于他开始习惯了。 叶小安走进去时周南是背对着他的,双手搭在浴桶边缘自然垂落,上面还搭着一条毛巾。 木制的浴桶是专门订做的,宽有两尺余,高足有三尺多。周南这样斜坐着,只露出肩膀以上一截在水面上。 他不说话,叶小安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拿起毛巾沾了热水慢慢给他擦起来。 擦背当然不仅仅是擦一下,见他绷紧了身体,叶小安十分自觉地帮他按起来。以前舅舅的颈椎不好,他没少帮忙推拿。可周南皮粗肉厚,偏偏这具身体瘦弱不得劲,想要狠推几把反而把自己都硌痛了。叶小安只得往前倾着身子,凭着这个姿势往下好使力帮他捏肩膀。 “你想我不?”这样的劲道让周南十分舒适,心里想了许久的问题就脱口而出,随即有些懊恼又忍不住屏息等待。 他说话的声音太近,嘴巴呼出的热气呵在耳边让叶小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手上一时错力连指甲都按了进去。 “一点点。”叶小安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才说。确实没有太多的想他在外面会怎么样,总怕想得越多越会想些不好的东西。他想的更多是以前周南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似乎总想探究出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两人一问一答,屋内很快又恢复安静。叶小安没有力气再按了,只拿了毛巾帮他刷了一遍后背,心想着要出去了。 “我走了多少天?”周南用手泼了泼水,忽然又问。 “三十一天。”从他离开到回来足足过了一个月,地里的庄稼都长大了,路边的草也从铺地的绿芽长到了小腿高。 周南嘴角上翘,叶小安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被他突然伸出的手搂住了脖子,手里的毛巾也掉了下来。 “哎……” 周南转了个身,回头给他一个深长的吻。 “我也很想你。” 直到叶小安面色如霞喘息不止,才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然后松手把他放开。 叶小安脑子缺氧思绪转不过来,背后的衣服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也被染得润/湿了一片,只得瞪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带着几分责怪,但在周南看来却是毫无杀伤力。 “我也很想你。”他又说了一遍,好像在说我要 分卷阅读68 吃饭一样自然。 叶小安微微不自在的偏过头,道:“水冷了,你快起来吧,我先出去了。” “你总是这样敷衍我。”周南见他要走,一把拉住他他的衣袖,不无委屈地说。连刘哥那种四十岁的糙汉子在哥儿面前撒娇都毫无压力,周南觉得自己要更努力点才行。 “别闹了。”周南站了起来,几乎全身□□的出现在叶小安的视线内,让他颇不自在地垂下眼不敢再看。 “我哪里不够地上好看?”周南原本只是情急之下站起来拉住他,这时候反而不满意了,用力将他拉近靠在浴桶边缘,盯着他的眼神问。 “好好好,你最好看成了吧?”叶小安不知道他出去一趟是受了什么刺激,回来就要上演这样的戏码。以前夏天宿舍里就有不少同学喜欢裸着上身,光是看那白花花的一片肉他就有压力,更不要说现在面前的是个全身赤/裸/裸的人。 “那你怎么宁愿看地上都不看我一眼?” 叶小安闻言飞快地抬头扫了他一眼,嘴上道:“我得去灶房帮么么做饭--爹早就说那只大肥鸭等你回来就杀了,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呢!” “爹爹会帮他。”周南不满他显然是找借口的话,就像桶里的水在这种天气明明还热得很。他隔着木桶拉住叶小安,两人头靠着头。 “那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能等出去再说?”叶小安觉得他现在就是个无端耍赖的小孩,偏偏自己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的周南有点危险。 “不能。”周南用行动宣告了他的目的,何况站得久了他觉得空气中也有些凉了。他手上用力,叶小安又往前一步,整个人紧紧贴在木桶边上。还没有来得及骂他就一阵失重,周南竟然把他抱了起来。 成亲之后这段时间吃得不错,叶小安身上已经渐渐开始长肉。不过这个速度显然很慢,又或者他已经过了会暴肥的年纪,现在最多也不过百斤。可这点重量周南似乎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双手用力就把他抱了起来,一个腾空人已经进了浴桶。 浴桶虽然很宽,但坐两个人显然还是太过拥挤了。不过周南并没有把他放下去,只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你……”叶小安的衣服泡在水里很快就湿了,还来不及抱怨,就看到周南伸手要解开他的扣子。 “小安,我想你了。”周南看出他欲挣扎,慢慢靠近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轻轻磨蹭,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歇。 “可是……”他的声音太温柔,叶小安觉得自己就像被催眠了。可是心底总是有恐惧的情绪挥之不去,忍不住开口道。 “一个人在路上可无聊了,为了早些回来见你我赶了五天的马车,就是想回来抱抱你。”周南轻轻吻过他的侧脸,双手已经把湿重的衣服剥了下来。 “我冷。”叶小安打了个寒颤,他一半身体泡在水里,另一半已经被打湿了。 周南顺从地把两人掉了个转,用手轻轻在他身上揉/捏,好像在帮他取暖一样。 他的动作太耐心,很快就抹去了叶小安惊慌的情绪。 (拉灯防锁。。。) 叶小安喘着气靠在周南身上,周南一手搂着他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半晌叶小安才歇过来,抬手往后就撞了周南一后肘。 “哎哟!”周南心满意足,这点力道自然也不放在眼中,但还是配合地痛呼出来。 “我的衣服全泡在水底了,怎么出去?”叶小安是气不打一处来,又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但周南已经把所有的便宜占尽了。咬得他一身印子不说,还一直抱着他磨蹭到最后才出来。 “我想想办法……”周南反而很享受这种肌/肤相触的感觉,搂着他的手紧了紧。 “你已经进来快一个时辰了!”叶小安忍不住道。他不知道陈喜弟会不会找自己,还是以为自己出门了。可周南进来也太久了,他们很有可能会找过来。 “好好好,我拿衣服给你。”水已经凉了,周南也生怕叶小安再泡下去会生病,刚才也只是逗逗他而已。 他起身拿过叶小安带进来的衣服,穿上裤子后就把衣服递过来。 叶小安站起来,背对着他将上衣穿好。幸好他拿过来的是长衣,加上周南本来就长得比他高,穿起来竟然也在膝盖下了。可是下/身什么也没有穿,总是感觉不自在。 他扭了扭身子,周南见状刚想调/笑几句,转念一想今天已经惹他好几回了,忙正经地说:“没关系,我们先到屋里去,么么肯定在灶房呢!” 叶小安沉默地点了点头。他们的屋子和浴房在同一边,出去也不用经过大门和灶房,否则真是想掐死周南的心思都有了。 ############ 两人偷偷摸摸地回到房里,整理仪容之后顾不得身上还一阵湿意,叶小安赶紧往灶房跑去。周南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笑着摇了摇头。 “么么,我来洗菜。”叶小安奔进来,鸭/子已经杀好下了锅。见青菜还泡在水里,他忙主动揽个差事过来。 “不用不用,你爹已经洗好了。”陈喜弟摆摆手,要把他赶出去:“你快去陪小南说说话,就快好了。” “刚才已经说过了。”叶小安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周南在浴房里折腾了一个时辰,只得硬着头皮说。 “小南,把他拉出去。”陈喜弟正想说什么,看到周南也进来了忙喊他。 周南一口答应了,带着叶小安走出去。 周乐康不知道去哪儿了,周南拉着他走到门前,两人坐在地上说话。叶小安还有些尴尬,低着头折了一根草在地上画来画去。 “可算是回到家了。”周南伸了个懒腰,绝口不提之前的事,仿佛真是仅仅遵照陈喜弟的意思带他出来说话:“家里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他问的是正经事,叶小安便回答了他:“前些日子爹有些咳,小叔么托人找了佛手瓜送过来,现在已经快好了。” 齐弟玮似乎是发现陈喜弟没有多教训他,又怕他们旧事重提说起何石明,这段时间表现得十分好。周乐康的咳嗽是老毛病,很容易久咳不好。苏木提过吃佛手瓜对他可能有效,可惜他们这里没有。 齐弟玮听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消息,托人转了好 分卷阅读69 几手才买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佛手瓜的效用,总之过了两日就慢慢好起来。 “四哥呢?”周南很想伸手揉揉他的头,但还是缩了回来。 “他挺好的,现在地不多一个人能忙过来,大哥二哥三哥也不敢去找他做事。苏木已经走了。”叶小安还是不时回去,可是感觉自己越来越帮不上忙了。 “什么时候走的,那四哥的病……”周南皱起眉头,他本能的对外人有防备心理。何况如果四哥能说话,小安绝对会欢呼雀跃的跟他说了。 “十天前走了。四哥也用了十几天的药,还看不出什么效果。不过苏木哥也说过那些药起不到多少作用,只是给以后做铺垫。”叶小安心里还是愿意相信苏木的,除却第一次见面飞扬跋扈的态度,虽然略骄傲了些可也还算好相处。头脑聪明,跟他说话省心。 这一去十天,按他的说法还未必能到家。这一来一去加上他处理事情的时间,苏木答应了一个月后回来。 “你就没让他留下些抵押来?”周南又想去摸他的头,总觉得叶小安有时候聪明得过分,有时候又太轻信人心了。 “抵押什么,四哥把他救回来时身上就什么也没有。”叶小安也知道苏木要是不回来他们也没办法,可要是他真的治不好回来也没什么意义。顶多就是吃亏照顾了他一些日子,可后来他给四哥做饭,又留下这么多草药也算还回来了。他做饭可讲究多了,那几天把四哥照顾得不错。 周南一想也是,要真有什么凭仗,当初苏木也未必会留下来了。 “不过他还是做了不少事,他教小凡认草药,又教训了一把大哥夫。现在大哥夫见到四哥都低头绕路走,更不会上门去欺负了。”要不是苏木自己答应在先,叶小安觉得就凭这一点再养他几天都没问题。 “那就成,要是他不回来,十有□□也是没有把握能治好的。不要失望,我们还可以去安南城请名医。” 叶小安点了点头。 “你猜猜我这趟去安南城有什么收获?”周南见他兴致不高,故意问。 “赚了钱?赚了很多很多钱?”叶小安没有被他的话吸引,不太感兴趣地问。他去安南城可不就是为了做生意,何况是两边倒腾,货也不用囤积,还有什么好猜的。 周南险些被口水呛着了,片刻后无奈地说:“我只赚了点小钱,不过你可能可以赚很多很多钱了。” “我?” “做粉条的方法,你想过卖出去吗?” 叶小安知道他这么说肯定是有了下文,静静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我们自己做成本太高,买红薯不划算,种起来费地又费事。我认识一个人在安南城有数千亩地,家里在做其他生意恐怕也不用另外雇长工短工,做起来成本能比我们少一半。”周南以为他不想把做粉条的方法泄露出去,轻声给他解释。其实这种流通的东西很难长时间保密,人口本来就是不断迁移的,说不定安南城里也有知根知底的人在。况且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人花钱去买也不奇怪。就算对方保密得再到家,那也有心灵手巧的人指不定能自己研究出方法来。 “那为什么不干脆和他合作?”卖方子只能是一锤子买卖,总觉得吃亏了。 “我以后不想跑安南城了啊,留在家里陪你。”刚刚有过亲密接触,周南觉得自己更恋家了。 “那能卖多少钱?”叶小安没什么概念,一百两银子对这里的村民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财产了,建房买田能让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过上安稳的生活。可在他看来却不多,何况周南说的是赚很多很多钱,他心里也没什么底。 周南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 “一千两?” 周南摇了摇头。 “一百两?也太浪费了……” “想什么呢,他答应我给一成利润。”周南扬眉道,一百两银子也太寒碜他了。 “按利润算?听起来不错。不过他一年能赚多少?”叶小安寻思着这就是类似技术入股了,虽然这时候的人没有这个概念,但确实是这么做的。 “现在怎么知道,看他们家愿意做多大的规模了。”这样的太平盛世做食用的东西总归不会太难,但刘家的生意很多,能拿出多少份额来做这个就不知道了。但一年一两千两银子是没问题的。 “这事儿做得漂亮。”叶小安也想到了,既然是城里的大户人家,绝不是他们随便做的这点分量能比的。何况算利润是长久生意,只要对方还在做下去就有银子进袋。 “咱们自己的还能继续弄下去,他做出来的肯定是在安南城和附近的城镇卖,跟咱们这里没有太大关系。”周南显然也想到了,就算是这活计请别人做,间接也算是帮了一把。 “下回咱……” “小南,安哥儿,吃饭了!”陈喜弟从灶房里探出头喊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话。 “来了!”叶小安匆匆忙忙跑进去,帮忙拿东西出来。周南则走出去几步,要将周乐康找回来。 一样是久别归家,另一个人面对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氛围。 苏木是一味极普通的草药,又名苏枋。苏木,在五岁以前叫苏堏。 苏家是郸图城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每代必定有一个经商天才出现,这人也一定会成为苏家的家主。凭着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兴始王朝建成时就开始发家的苏家囤积的财富只多不少,在郸图城的地位无可超越。 可惜无论表面多么牢不可破,苏家依然逃脱不了其他家族的命运--随着发展壮大旁支越来越多,争夺钱和权都是难以避免的。每一代都出现的经商天才,在十几个堂兄弟之间,哪个才能得到承认?各自的家人选择之时,又怎么可能没有私心? 不过所有的争夺都会归于平静,如今的苏家牢牢掌握在病秧子苏衡的手上。虽然他一年至少有三个月卧床,但现在已经没人能撼动他手上的权利半分。 “堏少终于回来了?”苏木刚坐进自己的院子,门外就有人闯了进来。因为他常年在外且不喜别人打扰,所以他院内没有下人,这些人进出便也自由起来。 苏木微微抬眼,来的是二叔家的堂兄,排行第三。苏木和苏衡是亲兄弟,他们的爹也是长子。 其实每一代那个所谓的经商天才在长子一脉,只是很多人不服 分卷阅读70 气罢。他们都想要打破这个局势,当然不会承认这个事实。 “路过歇一口气,过几天就走了。”苏木懒得理会他阴阳怪气的口吻,轻描淡写地说。这人显然不是他要找的,对他要做的事也帮不上忙。 “堏弟说得真是潇洒,除了你我们家可没有第二个人敢这么说话了。” “三哥言重了。我这个院子暂时不接待客人,请你转告五弟……” “五弟来了,你们慢聊。”被唤作三哥的显然不想传话,见到有个人影晃在门口马上脱口道,然后一溜烟就消失了。 “五弟。”苏木也看到了,与之前对待三哥时全然不同的慎重,笑吟吟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细致泡了茶专注的等他进来。 “五弟,好久不见,身体可好?”苏木不在意他的磨蹭,把茶碗递过去。五弟接在手上,却连闻也没有闻一下。 “谢谢四哥的妙药,已经完全无碍了。”那年轻人双眼浮肿,身形也比苏木大了不止一圈。与方才在外面的畏畏缩缩不同,他进来之后在苏木面前也十分乖巧,坐姿笔直神情恭敬。 “当不起这声谢,还望五弟下次让人手下留情,扔得太远我差点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苏木笑得眼都眯了起来,自顾自小口品着茶。他已经太久没有闻到这种清香了,在叶又平那里除了白开水就是糖水,后者是病人才有的待遇。 “四哥你你你误会了,不是我找人绑……” “我都没说什么事呢,五弟何必急着辩解?”苏木打断了他的话,似乎真没有放在心上。 “对,刚才我爹找我……”对面的人坐不住了,他没有喝茶也没有乱花草,坐的椅子还是三哥刚刚才坐过的,应该没事吧? “那就快去罢,三叔的脾气真是难为你了。”苏木颇理解他,也没有挽留。 看着他落荒而逃,苏木又笑了。他又倒了一杯茶,想起另一个同样被唤作“四哥”的人。 人心果然是难以揣测的东西,无论贫富。他以为二十年前一脚踏入医道就远离这些事,不料到头来还是要被人算计。 要不是听说大哥卧床且这回需要的几味药材苏家都有储存,苏木根本不会刚回到郸图城就回来苏家。 作者有话要说:呼,换好了,谢谢大家。一会儿会用红包的方式返还。好像还有些没有留言的,谢谢支持。 都送了,发现没有的可以跟我说╭(╯3╰)╮ 谢谢铂金色的地雷,么么哒 第45章 四五 好像之前那种悠闲的感觉又回来了。晚上叶小安还试图拉着周南多听他说些 安南城的事,可最后却自己先睡了过去。周南正跟他说起刘家的情况,结果半天没有等到回应。再低头一看,怀中的人呼吸轻缓早已经沉入梦乡。 第二日等叶小安醒来时,周南早已经不见踪影。 “你这些日子不在家,安哥儿可是吃不好睡不好。既然今日还没醒来,就别去喊他了。”他刚走到灶房门外,就听到陈喜弟嗓门不小地说。 “行,那咱们先吃。”周南比自家么么更知道叶小安爱睡懒觉的毛病,又听陈喜弟方才这段时间他天天早起,心里不禁得意。不过也不能让他们干等着,便招呼他们先吃。 “不急,我先去把鸡仔喂了。”陈喜弟一边和着鸡食,一边感叹道:“当年我成亲时你爹啥也没有,我么么来了一回却说我挑了个好人家,就因为他看见我去外面洗衣,屋里一大家子等我回来吃饭。” “那肯定不止,么么一看就是能干又有福气的,现在不是都好着?”周南习惯了他唠叨些当年的事,一边揭开盖子一边劝他。 “哎哟,气走了可都冷了,快盖好……” 叶小安听到这里忙快步走进去,再听下去他都要抬不起头来了。 “爹,么么。”陈喜弟蹲在地上捞鸡食,周乐康则在灶旁坐着。 “起来了?快,吃饭了。”灶膛里的火已经灭了,陈喜弟正烦恼就看见他过来,忙催促他。 叶小安不敢耽搁,走过去与他们坐成一团。 周南这次出门时间长,吃过早饭很快就被叶小安领着找找叶又平去了。 林下村依然是一个月前的模样,但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了。进了村子,周南明显觉得看着他们的目光热切了许多。 见叶小安没有解释的打算,他也识趣的没有问。这段时间地里的秧苗拔高很快,如今看过去大路两边尽是青绿,已隐隐看得到夏天的热闹。 叶又平的屋子离村口远,再往里走就没有孩子跟在后面凑热闹了。周南在前面驾车,未到屋前远远看一眼就发现了不同。 老屋依旧破败,但经过几次修缮清理总算去掉了异味也有了几分人气。老屋和新屋之间的空地上砌了好几个露天的小炉灶,上面还搁着药坛子,几缕烟袅袅升起。 周南“咦”了一声,叶小安便得意的说:“苏木哥可不是骗人的,他还教了小凡怎么辨认草药。现在他走了,都是小凡在这里熬药。” 周南一脸茫然,叶小安才想起来:“小凡就是田家的孩子,那时候跟我一起去镇上结果被……就是被你救了那一回。” 周南这才明白过来:“草药也不是胡用的,他光学几日就能熬药?” “不是,现在熬的药就是四哥用的。小凡只能跟着去采药或者用些外敷的草药,苏木哥也不准他开药方的。”叶小安想得简单,在这样闭塞的地方哪怕能认得草药,也比束手无策好。 两人从马车上下去,田西凡正出来添火就被停在面前的高头大马吓了一跳。 “别慌。”叶小安一把拉住他,又示意周南将让马车退开些。 “小安哥,你又过来啦?”这些日子因为关心叶又平治病的进展,叶小安没事时也隔三差五地回来,所以田西凡看到他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了。 “嗯,四哥没有回来?”他们在周家出发时比较早,沿途还看到不少人忙完了一个清晨正往家里赶。 “没有呢!”田西凡也是愁眉苦脸,苏木哥离开前再三叮嘱要每天按时熬药,还要让又平哥及时喝下去。可是自从他离开后,又平哥回来的时间就十分不规律了。时早时晚似乎完全凭他心情。 “药都熬好了?”叶小安用旁边都湿布揭开盖子,一阵浓厚都药味 分卷阅读71 飘出来。 “好了,就等又平哥回来!”田西凡热得一头汗,心里更是着急:“小安哥,你得跟又平哥说说,辰时就该回来了--苏木哥当时是这么说都啊!现在他不按时回来,我也不敢走开,我爹得骂我了。” 虽说现在比较闲,但他也得干些做饭洗衣的活。以前去采药的时间是固定的,虽然忙累一点但是不耽搁回家。熬药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所以当时他在苏木面前排着胸脯答应下来,这几天却是无可奈何了。 “辛苦你了。”叶小安有些不好意思,又开始愁起四哥身边没有一个照顾他的人。就像喝药这事,以前苏木在的时候一点也没觉得麻烦,可这些日子是看着田西凡为此团团转的。 “要不我去跟田叔说说?以后你每天只要熬好药就成,我给你付……” “别啊小安哥,苏木哥说过我要是做得好,回来就正式让我拜师的。”田西凡听到他要说什么,急急忙忙打断他的话。苏木哥说一个月回来的,掐指一算他已经完成了任务的一半了。 “那算是他的考验,我这儿的不一样……” “小安哥不用再说了,不行的。”田西凡并没有扭捏的意思,别看几个月前他们连煮饭的锅都没有,但现在却也看得出是过得不差的,想来并不看重要补贴给自己都几个铜板。 不说叶小安成亲后过得怎么样,就是又平哥有多能干大家也是亲眼所见的。他的田地无论做什么都赶在别人前面,而且做得细致地里都东西看起来都比旁边都长得好。他爹都说,过上一年又平哥也不愁说不上亲了。 相反叶大一家因为少了人干活,最近做什么都是捉襟见肘。村里人也很快看明白,想来以前都有弟弟帮着他们一家子呢! 相比钱,田西凡当然是更看重拜师这件事。要是去镇上药堂,少不得要给人做几年学徒,等于是白做工了。最后能不能学到东西,还得看药堂大夫的心地。跟着苏木却还是在家里,两边不耽搁。 叶小安也看出来了,识趣地闭口不谈。 为了防止罐子里的药被烧干,田西凡又用冷灰把明火都灭了,靠着灶里的余温还能撑半个时辰。要是叶又平回来得太晚,就只能重新拿去热了。 叶小安见他忙碌得有奔头,便任由他去了,带着周南进屋里去。若真是师徒关系吩咐做点事也不奇怪,万一苏木一个月不回来他再过来安慰算了。他也有些奇怪,苏木就算是考验他,让他做的事情竟然既不是采药也不是背书,反而让他帮忙照顾四哥。这么一想又觉得苏木也只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对他最后会回来的事也信心满满了。 “这些东西是你收拾的?”周南一进屋里就看出了变化,新屋子刚建成他们就成亲了,他来过不少次都觉得稍显冷清了。不过叶又平无论是看长相还是脾气都是个硬气都人,想来也不会有收拾都小心思,所以并未提过。以己度人,他自己也宁愿屋子空荡着也琢磨不出什么来。 但如今,木门以外又装了一扇齐腰高的小栅栏门拦在门口,大约是为了防止外面养的那群鸡仔进屋里来。侧对着门厅的灶房里也新添了许多东西,看得出来都是捣弄各种吃食的,连做豆腐的格子都挂在门口。其他的改变虽然不是非常显然,但添的桌椅和精致美观的瓷碗也很难让人相信是出自叶又平之手。 “不是,碗碟都是苏木哥买的,栅栏是他让四哥做的。”叶小安说着又要笑起来:“有一次他在屋里舂药,被小鸡吓得到处跑。” 周南“嗯”了一声,他其实并不关心这些到底是谁弄的,但忽然间也有点明白以前么么怎么也一个劲儿哄他娶个哥儿回家会不一样。 叶又平喜欢坐在山脚下,有时候一坐就是半天。就像今天,不过是往地里挖水,在不是特别缺水的时候只要把田边的缺口打开就行了。但最后他也没有往家里去,背着锄头静悄悄的坐在山脚一棵松树下,遥望着村口的路。 他双耳失聪,正好没人能打扰那一份清净,这一坐就忘记了时间。直到田大壮拍着他的肩膀,才知道时辰不早,叶小安还在家里等着自己。 日子越过越恍惚,如今有屋遮风挡雨,有饱饭可食,弟弟也有了好的归宿,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日子漫长望不到头,无处着力了。 周南带回来的马又高又壮,拉着的马车也是崭新的。叶又平经过时用手抚了抚马背,大马喷了一鼻子气,退了半步轻轻地蹭了他一下。他被马亲昵的态度逗得笑了笑,觉得这种动物比牛还温顺。家里养的牛要是不认识的人摸过来,还可能会被顶一角呢! 直到一股药味远远飘来,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又消失了。 “四哥!”叶小安看到他时永远是冲动的模样,其实他也隐隐觉得叶又平这段时间情绪不高,但除了多来陪几趟也无能为力。 叶又平搂着他拍了拍后背,很快放开他朝周南走去。 “四哥。”周南自然不像叶小安那样跳脱,但也见到他进屋的时候就站了起来迎接。以往在叶又平眼中小安才是重点,这次被他拉着打量了许久,周南都有惊讶了。 许久,叶又平晃了晃他的手,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四哥在夸你呢,你出去这么久安全回来了,他很高兴。”叶小安在一旁给周南做解释。 周南忙点头,又比了比他们带来的东西--那都是他从安南城带来的。 田西凡终于等到叶又平回来,赶紧把药倒了拿上来。因为弟弟就在身边,这次叶又平没有犹豫,倒头就将药喝了,看得叶小安脸色发青。 “哥,最近感觉怎么样?”虽然苏木说过在他下次用药前不会有明显的改变,但叶小安还是忍不住每次都要问一问。 叶又平一如以往地摇摇头。不知道这些药都是什么东西,喝得多除了苦他都没有其他想法了。不过这两天也有点纠结,里面似乎有些太过温补的东西,加上最近天气渐渐热了,凌晨时总是被一股火气憋醒。不过这些对弟弟也没法说出来。 叶小安有些丧气,周南安慰地揽着他拍了拍后背,示意他不要操之过急。 第46章 合并 一 此时叶小安口中“面冷心热”的苏木正坐在苏家老宅,与苏衡相对而坐。 “你要这些药材做什么?”苏衡并不像外界传言的虚弱,虽然脸色苍白但还稳稳坐在太师椅上,打量着失 分卷阅读72 踪许久的弟弟。苏木跟他虽然聚少离多且从来不主动跟他说明情况,但顶着“神医”的名声,除非在深山老林里否则苏衡手下的人要打听到消息并不困难。唯有这次从他失踪到他出现在城里,竟然没有任何消息。甚至他旧疾复发的消息也是刻意纵容别人散发出去的,原因无他,只为了让他回来看看。 “自然是入药。”苏木一副你明知故问的样子,根本没想过在这个问题上退让。 苏衡微微皱眉,天下间能请得他出手的人自然不会拿不出这些药材。 “大哥同意了,我就先让人去收拾好。”苏木根本没想过他会不同意,苏家以前虽然家大业大,但从来没有在药材生意上分一杯羹。可以说他虽然被称作天才,但能够在接手之后再次做出一番成绩,至少有这个弟弟小半的功劳。 “收拾?你又要去哪里?”苏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沉着脸问。 “只是去个小地方,此去并无凶险,大哥不必放在心上。”苏木难得解释了一句,面对明显不再信任他的目光,无奈道:“这次药材的损失就从五弟那里出。我刚养好伤回来,答应了回去帮人治病的。” 苏衡虽未亲身经历,但也知道他失踪那段时间必定是遇上了麻烦,听他说出来反而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什么病要你亲自出手?我派个大夫过去就行了。”苏衡深知弟弟的性子并不轻易吃亏,因此并不担心其他。只是无论是他的身份还是他一身的医术,都注定了会惹上风险,所以从来不赞成他在外面奔波。 这一次苏木回来,他敏感地发现了弟弟身上细微的变化。以前的张扬似乎收敛了许多,言语间也没有以往的毒辣。 “我也未必有把握,哪个大夫敢去?”苏木这么说着,其实私心里也不想别人到那个村子里去。虽然一件件数来似乎那里到人事物都没有可取之处,可毕竟是个能让他心情平和的地方。 “那你怎么答应下来?”苏衡脱口问。 “试试吧。”这么长的时间,苏木已经想过三种不同的方法。可不管哪一种,确实都没有完全的把握。 苏衡有些震惊。他第一次听到苏木说这三个字的时候他才十四岁,最终还是亲手把他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此后将近十年的时间里,他极少有摇头的时候。 苏木却没有想这些。如果说一开始答应是形势所迫,那如今已经是在跟他自己较劲。 “你这次去了哪里?出事了?就是这段时间认识的人?”苏衡有一连串的问题要问他,索性一次都抛了出来。 “差不多。”即使是亲哥哥,苏木也没有打算跟他细说。这么多年他们聚少离多,虽然感情比起其他叔伯兄弟好许多,但也远没有亲近到无话不说的地步。他知道大哥会是他的依靠,也愿意竭力为他提供便利,但总有些事会是彼此心底的秘密。 “这次是五弟做的?你确定吗?”苏衡也知道他想来固执,忽然换了个话题。 “没有把握的事我会说吗?”苏木按着椅缘,有些不耐烦了。他这次时间太急,只是轻轻的吓了吓那人。至于怎么还回去,好像突然没有了以往的兴致。 “我知道了。其实你不必把你师父的那套行事方式带回来,交给我自然也有别的办法帮你讨回……”苏衡其实是拿这个弟弟没办法的,即使想当成宝养在家里,可早在他有能力保护他的时候,苏木已经在保护他了。直到如今,他也是少有几个不依靠苏家的兄弟之一。 “那就交给你了。”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苏木还在琢磨着要不要浪费点时间去收拾人,听他这么说干脆直接把问题扔给他。反正即使是交给族里也够他看的了。 “这样最好不……呃,你说什么?”苏衡不是第一次劝他,却从来没有得过他这么利落的话,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苏木轻笑一声:“交给你了,大哥。别让我失望啊!” “没问题。”苏衡恢复过来,又是一脸面无表情:“这次有什么奇遇,竟然让你这么好说话?” “大哥多想了,就是懒得再处理这种事了。”苏木说的也是心里话,似乎忽然之间就倦了,对很多事情都没有了好奇心。更奇怪的是,连田西凡这样又笨又不勤快的人他都愿意花时间亲自指点了。 “这样很好。”苏衡很久以前就盼着那么一天,希望他能够回到家里来,过回寻常日子。 “虽然你年纪不小了,但城里也还有好几家有适婚的对象……” “等等,大哥,我觉得这个问题可以暂缓再议……” 离开大哥的屋子,又有不少人凑上来或打听消息或示好。苏木挥了挥手,这回连自己的院子都没有回,直接往家里的库房而去。这一呆,就到了傍晚。 把制作粉条的方法卖出去叶小安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本来就是白得来的东西,据说换来的银子他一辈子也用不完了。他特意去书房拿来笔墨,将过程详细工整地写了下来。 “这样就行了?”将墨迹晾干,叶小安就拿出去交给周南,没想到他直接揣在怀里了。 “你不是亲自做过了?何况刘家请的人肯定比你有经验,有这个东西他们完全没问题了。”周南把东西放好又趁机去拉他的手,现在还要等刘家做好准备才能拿这张东西去换。 灶房里飘出一阵味道,叶小安皱起了眉头:“么么在做什么东西?” “正是叫你过去呢,么么给你煮了羊脚,你快些过去。” “羊角?”叶小安茫然道:“这东西能吃吗?” “怎么不能,听说最补身体了。”周南一直也觉得叶小安太小太瘦了,见陈喜弟这么做也没有阻止。 叶小安只得随他到灶房里去。大炒锅旁边的小锅平时很少动用,这时候却煨着满满一锅东西,陈喜弟拿着长柄勺子在慢慢翻转。 “么么,你做的是什么?”叶小安听说是专门给自己做的,忙走前去。 “羊脚,早就想给你补补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东西,这回可碰上了。”陈喜弟笑孜孜地拿了个大海碗装了满满一碗推到他手边,道:“快,趁热吃。光是把羊脚上的毛烧干净就废了我半天工夫,这可又炖了两个多时辰了。” 那厚重肥腻的味道扑鼻而来,呛得叶小安差点往后退去。不过想起这是陈喜弟的爱心,好不容易才忍 分卷阅读73 住了,连忙又去取碗:“么么,我是看起来瘦,身体可好着呢,你看我从来也不生病……” “呸呸呸,哪有人这样说自个儿呢!”陈喜弟瞪他,又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要是好咋还怀不上娃儿呢,这都多久了……” 他后面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足够旁边的人听清了。叶小安卡了一口气,不敢再辩驳,又拿了两个碗要给他们都盛上:“再说补身体也不能我一个人补,么么,你们也一起吃……” 陈喜弟按住他的手:“我吃半碗就行,小南就别吃了,这东西太补,他身体够好了。” 叶小安不明所以,被他抢了勺子也只得放手了。 “快吃啊!”陈喜弟把东西又盖好,那一锅可够吃上三四天的。端起碗一边虎视眈眈的看着叶小安。 叶小安咽了咽口水,其实他对偏门的东西还真是有些难以接受。何况这一锅里头不但有没削干净毛的羊脚,还加了杞子、肉桂以及各种他念不出名的药材。汤汁已经被煮成了粘稠状,好像还加了酒,吃一口就甜得发腻。 他夹起一块肉开始咬时,陈喜弟已经把自己的那份吃光了,最后还不忘催他:“别等它冷了啊,快吃下去。” 陈喜弟的手艺其实还不错,东西也不算难吃。只是现在毕竟晚饭刚过,又要撑下这么一大碗东西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何况叶小安喜欢清淡的东西,吃一块就觉得胃里堵得慌了。 “快,帮我吃一点。”他快要把碗里的肉都戳出洞来时,陈喜弟终于走出了灶房。叶小安忙把碗递给一直看着他笑的周南,一边看着门口就怕突然又有人闯进来。 “这可是么么特意给你补的……”周南笑他,上一次这样的情形还是在北子九岁那年,因为他大病一场被喂了不知道多少东西,后来是见到他进房间就拉着不肯放开。 叶小安怒目而视,周南马上不说了,接过他递来的碗。他的胃口大也不挑食,解决这一碗东西根本不在话下。 “唔,味道还不错啊,你真的不多吃点?”周南一边吃一边招呼他。加了这么多大料,肉里并没什么异味。 “锅里还多着呢,我看可以吃三五天。”叶小安一想就觉得腻了,看着他吃得痛快还得帮他望风。陈喜弟也有些奇怪,即使是补品,让周南吃些也不碍事才对,家里也不是买不起。 “么么说这东西要多吃几天才好。”周南很快吃完了,叶小安赶紧将骨头倒到灶膛里去,又替他拭了拭嘴角掩去痕迹。 “那你可别跑远了,我就指望你了。”在适度范围内叶小安也愿意听从他们的话,可这东西是真吃不下去。不拉着周南,他都没法交差。 “别这么如临大敌,吃不了让么么少盛些就是了。”周南拍了拍他的头,心想确实该补一补了--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吃了能长高些?自从他从安南城回来,小安就对他亲近了许多,他心里还是十分受用的。 叶小安转了转头,却没有躲开他的手。 屋内烛火已经被吹熄,只有窗外朦胧的月光。叶小安他们屋子里的棉被也已经被收了起来,现在盖的是单层的薄被。此时约摸刚过子时,周南却不知道怎么的就醒了过来。 虽然天气渐热,但却远没有到热到睡不着的酷暑时候。周南按了按额头,微微掀开身上的被子让凉风进来些,却觉得心里头那股燥热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二 小安就在他身旁躺着,虽然床很宽,但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的,以前划出的楚河汉界早就没有了。周南怕惊醒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躺了许久,放缓了呼吸。过了一刻钟,心底的焦躁感不但没有消感,反而越来越明显了。 热,似乎又不是单纯的温度的热。周南小心挪开一点,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这样的举动当然无济于事,他又觉得是回来之后睡得太多了,数着数催眠自己。 折腾了许久之后,叶小安也被他吵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你睡吧。”周南喘着粗气回了他一句,又往旁边挪远点,两人不再肌肤相贴。他好像有点明白了,显然陈喜弟晚上那一锅羊脚太厉害了,里面也不知道放了什么温补的东西,他本来就身强体壮自然受不住。难怪么么让他不要吃。 “好热啊!”没想到叶小安半梦半醒间也咕哝了一句,接着整个人翻了个身,有一半都压在他身上了。 “小安,睡好点。”周南知道他睡相向来不好,但没想到偏偏这种时候还要给自己增加难度。 叶小安已经没有了动静,周南只得把他抱起来放在身旁。正想起床打点凉水,那边叶小安的手又搂了上来。 “小安!” 周南觉得全身都冒热气了,但是摸摸手臂其实体温并不高,那股火气是从心底窜起,飘忽捉摸不定。 “什么?”听到名字叶小安还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身体却一动不动。 “小安,咱们好吧?”周南实在抵抗不住了,手已经搂上他的腰。叶小安比他畏寒,因为几番转身身体还带着些许凉意,摸上去十分舒服。 “嗯?”叶小安困了,觉得耳边的声音太吵,举起手挥了挥,然后落下来正好环在周南脖子上。 得到他的答应,周南也没有了心底的那一丝克制,环着腰的手紧了紧,顺着柔软的腰线摸了上来。叶小安此时的姿态太过顺从,微微低头就能嗅到发香。 想到一会儿他可能承受的痛楚,周南在他光滑的额头印下一个吻,才慢慢摸索下去。 夏天的衣服本来就单薄,周南手指摩挲间就把身/下人儿的衣衫解开了。黑暗中看不清彼此,但光是摸上去的触感就让人热血沸腾。 屋外的阳光透过窗伭落在屋内,床上的人不满地拉高了被子盖住眼睛。很快有人把窗遮住,又把被子拖到脖子下,才轻手轻脚地出去。 “怎么,安哥儿真的病了?”此时已经过了巳时,陈喜弟已经让周南进去看了两回。 “嗯,还没有醒过来,额头有点热。”周南倒不怕直接说他们昨晚才洞房,可一来叶小安脸皮薄,只怕更会抬不起头来。又怕陈喜弟对他们有什么看法,索性瞒着。 “好的不灵坏的灵,都是昨天的话害的。”陈喜弟没有怀疑,念念叨叨说了几句,又问他:“这么饿下去能成不?要不喊他起来喝点粥,再 分卷阅读74 去看大夫?” “不用看大夫,我看不是很严重。晚点如果不醒来我再喊他起来好了。”周南忙拒绝了,昨晚最后折腾到天快亮才睡,相比进食,恐怕他现在更想睡吧。 “那你可得好好看着,给他多喂些热水。”陈喜弟念叨归念叨,但还是再三叮嘱周南要把人看好了。 周南可不敢说都是他一锅肉惹得祸,连连点头,等他离开后才倒了热水进屋里去。 虽然最后给他清洗过,但叶小安显然睡得不是很舒适,睡梦中眉头还皱成一团。刚盖好的被子已经落在地上,周南捡起来给他盖上,就坐在床边看着他。 窗外的光被挡住,屋里显得有些暗。但周南坐在一旁,还是可以清晰地描绘出他的五官。犹记得他们第一次相遇,在嘈杂的街市。好像第一眼吸引他的并不是长相,而是他明明落于下风却依然挺直的腰杆。 那时候从没想到两人会成亲。 叶小安的手又伸出了被子外,周南把他拉回来,印在自己手上,十指相扣。 以前还有过许多飘忽的想法,好像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有这么一个人朝夕相对,无论身处哪里都觉得满足。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南透过缝隙看看外面的阳光,又看看还没醒来的人儿,忽然对上一双睁开的眼。 周南有刹那的心虚慌神,然后恢复过来,凑前去:“小安?” 叶小安原本还有些迷糊,看到那颗放大在自己眼前的脑袋就忽然清醒过来了。昨晚的事情如潮水般涌入脑海里,睡到一半忽然被兽性大发的某人吃干抹净了…… “小安,我问过你的!”周南见他眼神凶狠起来,忙抢先说。 叶小安随手把旁边的枕头砸了下去,恨不得把当时的自己砸醒过来。 虽然心中懊恼,但是其实自从决定了成亲那天起就有了心理准备。因此虽然身/下痛涩难忍,他也只扔出个枕头之后没有再说话。 “小安?”周南却觉得有些慌了,他知道的叶小安远比在陈喜弟面前表现得乖巧的样子更跳脱,他也想过最多会挨几下子让他发泄怒气,却没想到他会这样无声无息。 他拉开叶小安压在眼睛上的手,却见那双眼清亮灵动,唯独不见他以为会看到的怒意。 周南似乎明白了什么,爬上/床贴着他后背将他环在身前。 “小安,你不生气了?” 叶小安不理他,微微闭上了眼。但是虽然还困,这时候却也睡不着了。 “我要喝水。”虽然两人关系已经十分亲密,但清醒着以这样暧昧的姿势抱在一起还是有些别扭。叶小安用手肘碰了碰周南,声音有些沙哑地说。 周南这才想起自己把么么交待的事都给忘了,忙爬起来试了试水温,见还是温热的才凑到他嘴边:“就等你醒来呢,慢点喝。” 叶小安咕噜咕噜把水喝下去,终于觉得喉咙又恢复了正常。 “还痛不?”周南扶着他,让他把大半身体的力量都靠在自己身上。 叶小安动作一顿,然后摇了摇头。 周南心道还好,也不顾他的拒绝将他抱到床缘,道:“早上还怕你生起病来。么么要是问起,你只管说不舒服就好。” 叶小安忍着身体不适着衣穿鞋,知道那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也只是点了点头。 “喝粥吧?我给你拿来。”叶小安摆脱了周南的搀扶,走到堂屋里坐着。周南略放下心来,准备去拿陈喜弟早上熬好的白粥。 屋外的风吹来,叶小安喝了一口茶,觉得身上的疼痛也消了许多。 在陈喜弟的照看下“养病”休息了一日,叶小安也终于恢复了。他有些心虚要竭力表现自己“很好”,倒让陈喜弟有些觉得这一场病有些奇怪,继而更加认定是他说话无忌惹的祸。 不过因为他的“病愈”,原来的食补又提到饭桌上来。这回周南笑吟吟的主动要帮他“分担”,总算让叶小安看出不对劲来。想起那夜的事,才明白多半也是与那一碗药膳有关。 “算了,还是我吃罢。”叶小安护着碗,没让他拿了去。这回用的是鸡肉煮酒,味道并不那么甜腻。 周南笑嘻嘻地作势要去抢,陈喜弟便进来了。 “小南,你怎么跟安哥儿抢?以前你可不爱吃这个。”陈喜弟瞪了他一眼,又朝叶小安道:“你莫理他,这东西他吃了也没有什么好处。” 怎么会没有呢,周南暗地里想,不过他也不需要特别在这方面补就是了。 挑选药材对苏木而言几乎成了本能的事。苏家的库房里存放的药材,大概够一座大城镇供应一个月。许多珍贵的药材并不对外药房提供,消息灵通的有人需要自然会求上门来。作为一个生意人,有时候苏衡要求的并不是金银,而是其他利益交换。 不说得了苏衡的话可以随意拿走,就是他自己闯进来也没有人敢轻易招惹。苏木原本是要让下人收拾好的,最后却不放心自己动手了。打包完自己要用的几种重要药材后,看到另一个柜子里的人参等补品忍不住又另外打包了一个包袱。 “好了,你还真想让我的库房搬空?”房门的光线被阴影挡住,苏木头也没有回。不知道看了多久,苏衡才忍不住开口。 “日日山珍海味还补什么?让他们要注意清减才是。”苏木不慌不忙,又往里头扔了些常用的药材才停手。药材的生长习性不同,很少能在一个地方找齐。像林下村,虽然里头没什么人采药,但是里面的药草种类比较单调,很难凑齐他要用的药材。 苏衡一时无言以对,不知怎么地想起前些日子城里某户人家的孩子吃撑了肚痛,结果吓得要死拿了人参含在口中说要掉命。 “我刚才怎么有种不妙的感觉,难道你现在就想离开?”苏衡见他停了手也不再说,拿点东西原本也不会让他心疼,只是想到他要把自己的东西搬去给别人,怎么都有点不甘心的情绪。 苏木打包的手一顿,他原本是想拿了东西就从后门离开的。大哥这时候应该正忙着和掌柜们商事,怎么会突然来看他? “反正我也不能在家里长待,迟一天和早一天有什么不同?”驱去心头最后一丝牵挂,苏木有些无奈的反问。 “不过是神棍信口胡说,你也相信?”苏衡从门口走进来,打开放药草的架子最 分卷阅读75 角落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给他,道:“即使是对你有恩,也别太过相信别人--谁知道他为什么会救了你?” 苏木没有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入刚才的包袱,道:“你放心罢,我还能被算计了去?此事一了,无论去哪里我都会让人传信的。” “那就去罢。”苏衡挥挥手,拉开几个柜子看了看,似乎在检查损失的药材。苏木便沉默地背着几个鼓鼓的包袱离开了。 从林下村到郸图城来可谓是历经千辛万苦,如今要离开却十分容易。他从小门离开,到苏家马厩里牵了一匹马,转眼就消失在街角。 三 时间在叶又平眼中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多年来习惯了寂静无声的世界,关于“声音”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不清了。所以得知当时弟弟忽然改变主意把那个小哥儿留下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再次听见”时,他心里是不以为然的。 天亮了起来干活,天黑了回家。日子对他而言无比简单。但因为多了一个人,他不得不考虑更多。有时候在地里干了一半的活,抬头一看时辰晚了,便得匆匆往家里赶。 偏偏自己潜意识里又很快习惯了这样的改变。直到那个人的身体一点点好起来,最后离开这里,他竟然每天辰时都会抬头看看太阳。 换了一个人熬夜,那些墨色的药汤更苦了。叶又平偶尔也会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大夫——他为数不多的经历里,大夫都是发须皆白的老人。敬开叔也曾经跟他说过,做大夫可不容易,有时候二十年、三十年也只是个帮忙晒草药的学徒。 这日太阳刚在山那边冒了个头,林下村的黑雾开始散去,房屋、山林开始露出轮廓,叶又平便准时睁开了眼睛。 三十一天了。 叶又平茫然地望着屋顶,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小凡从五天前就没有再来熬药,与那人临走时告诉他的时间一致。 可是那人没有回来。 叶又平觉得懒散得不想起床,想想地里家里都没有什么急需他去做的,竟然慢慢睡了回去。立夏过后他就开始穿着短衣睡觉,这时候全身滚烫竟然也只以为是天气太热。 他家的大门最后是被踹开的。 苏木这一路赶得风尘仆仆,其实还是绕了不少远路才找到这个小村子。出门的时候太自信,竟然一开始从郸图城出来就走错了方向。 村里外来人口不多,白天大门是少有人锁上的。苏木驾着马车过来时,身后已经跟了不少孩子。蓦然瞧见木门紧闭的那一刻,他心里竟然有几分焦躁。 “师父!”田西凡匆匆跑过来,看见他眼睛刹那间亮了起来。 “他呢?”苏木敲了几下才想起即使叶又平在屋里,也听不见外面的响动。偏偏这时天色快要暗了,即使是去地里也该回来了才是。 “阿平哥?”田西凡有片刻的茫然,很快意识到他问的是谁,挠了挠头道:“今天没有看到他,哎,怎么从里面闩上了?” 苏木反应过来,这就说明里面有人? “要不我去问问我爹。”田西凡完成了他吩咐的事,小小的脸上满是自豪。 “不用了。”苏木感觉不太对劲,叶又平既然是独居,此刻屋里有人多半便是他。他看一眼紧凑到身边的田西凡,道:“退开些。” 田西凡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依言退到他身后。眨眼间忽然见他深吸一口气,抬腿就往门上踹去。 “砰”的一声巨响,把围观的孩子吓退了三分之二。田西凡后知后觉地捂着耳朵,木门已经被踹歪了,门闩便也掉落下来,歪歪扭扭露出半尺左右的空隙。 “这扇门……”田西凡想这扇门怎么这么脆弱?看师父也没有多少力气的样子,竟然就把他踹坏了。现在门坏了,阿平哥会不会生气?他好像挺不喜欢看到师父的…… 苏木没有去揣测别人的心思,用力把门尽可能的挪开,侧着身就走了进去。 他曾在这里住了许多天,对这栋小小的屋子已经十分熟悉。与灶房相连的门厅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似乎许久没有人走动过。 莫非出去了?苏木眉头一挑,正想着是不是要走一趟宝平村,忽然听到屋里传来低声呻/吟。 两间屋子的门都虚掩着,苏木推门进去,才发现床上竟然有个人蜷缩着。 他向来不在乎什么礼数,这时毫不犹豫地走前去,马上皱起了眉头。 叶又平似乎还在半睡半醒之间,但表情却是十分痛苦的。他弯着身子,一手环着腰,一手捂着肚子。 “师父,阿平哥在里面吗?”虽然踹开了门,屋外却也没有人敢跟进来。对他们来说,好奇不过是维持在看到一个漂亮的人这件事上。刚才苏木粗暴的动作更是吓坏了不少人。这时候见他进去了,很快都一哄而散。只有田西凡因为家离得近,又惦记着苏木才在外面等他。 “把马车里的东西拿进来。”苏木半跪在床上把滚到里面的人抱出来,虽然心急如焚但总算还记得吩咐了他一句。也不知道他离去前剩下的草药够不够用,幸好他回来时就有所准备。 伸手按了按叶又平的额头,他捂着肚子的手马上伸过来要把他的手拉开。苏木脑子转得飞快,再摸摸他的脉象,心里很快有了计较。 田西凡得了他的吩咐也拖着一个尺余高的药筐进来。 “阿平哥生病了?”马车上一共有三个同样的药筐,田西凡不知道师父要的是哪一个,便把最靠近门口的哪一个先搬了下来,走到屋里来问他还要不要再搬。不过刚到门口就看到叶又平躺在床边,苏木捏开他的嘴巴显然在察看情况。 “把药炉洗……”苏木下意识的吩咐他,忽然又停住了,道:“算了,还是我来吧。你明日再来找我。” 苏木认人的本领有点差,当然大多数时候他也并不需要去记得对方的长相。但田西凡毕竟跟着他采了好几日药,这时候听他一口一个师父的喊,也想起了离开前答应的话。不过现在他显然没有空理会他。 田西凡见他脸色不豫,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时也不敢上前去问。知道他要动手熬药,便点头离开了。 高热加上脾虚体弱,在他以往给人看病的经历来看几乎不值一提,但不知怎么地苏木就觉得心情阴暗下来。高热容易让人陷入类似睡眠的状 分卷阅读76 态,想来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沉睡。 肢体触碰间都是滚滚的热气,苏木先沾了湿布巾敷在他额头,才从药筐里翻了几样包着的东西去灶房。其实每个人对高热的适应能力也不同,像叶又平这样有过因为高热而失聪的经历的,可见高热对他而言是比较危险的。如果任由他这样挨到明天,要么好了要么就该傻了。 原先放在屋外的药罐都被田西凡洗得干干净净收在灶房里,苏木取了一个出来将草药放进去,加入水浸泡着,然后低头在灶膛里生火。 屋里没有专门适用药罐的灶,不过苏木以前就熬过不少药,做起来也是驾轻就熟。 除了柴火劈拍作响,屋子里竟然没有半丝声响。叶又平屋里的门打开了,这样从灶房里探头出去隐约也看得出并无动静。虽然知道他短时间内肯定不会醒来,苏木忍不住还是去看了两趟。 当药罐里的水开始翻腾时,便将柴盖上灰扑灭了,灶膛里已经烧成炭木的余火就能够将药汤熬成一碗。苏木这才舒下心来,仔仔细细地洗去脸上的灰。 他设想过许多次回来的情形,却从没想到叶又平竟然会病倒了。马还在外面露天站着,门也失去了原来的作用。苏木却没有心思处置这些,只管将药倒到碗里,端了过去。 额头上的湿布巾已经换了几次,叶又平潮红的脸色也稍微恢复了正常。药虽然熬好了,怎么让他喝下去却成了更大的问题。 第二天田西凡一早就兴奋地跑了过来。 马被被打了一夜的露,正甩着鼻子打喷嚏。昨日只坏了一半的门已经被拆了下来,田西凡探进头来,师父正在里面分草药。 “师父!”他看到苏木连忙走了进去,勤快地道:“这些药要放到哪里去?我帮您。” 昨天他搬了三个药筐并不觉得重,这时候才发现里面的草药都是已经晒干的。还有些用药纸包着,显然都是现成的。 “不用。”苏木低头将一些药拿了出来,他需要一个类似药堂里用的架子,可以分门别类的将药放好。只是那东西又重又占地方,想来在这里也能让人做出来。 “师父这次回来了还走吗?”田西凡不听他的,看见他拿了什么便将那样药挑出来,放在他手边。若说以前他也有一两分忐忑,就怕师父像别人说的在他们这个小地方呆不下去。可现在师父回来了,那种担心显然已经烟消云散,这些事情问出来也不觉得沉重。 “也许。”短时间内他是不会离开的,叶又平的情况不能确定,也许一个月,也许半年。至于以后…… 田西凡听了他的话有一瞬间的失望,随即又想只要师父一天在这里,自己能学些东西也是好的。 “师父,你分这些药做什么?”田西凡在旁边帮忙,苏木也没有再阻止他。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苏木挑的东西并没有规律,而且每样只放了一点在面前。 “熬药。”苏木面无表情地说完,拿起面前的药就往灶房里去。昨晚的高热已经退了下来,今天得换药方了。 “师父,你的……”他站起来之后田西凡才看到他的嘴唇不知道什么时候肿了一片,下意识地惊呼出声,随即被苏木冷冷的眼神扫了一眼,顿时说不出来。 小小的灶房里,苏木将药依次投入药罐里,微抿着唇看得出心情并不太好。田西凡并不放弃地跟到门边,忽然想起初次见到师父时,也是觉得冷漠难以亲近的。大概是一个月的等待太漫长,久到自己心中只有期待,竟然忘记了其他。 “师父……”他再次开口便有些期期艾艾,苏木瞥了他一眼,让他一时更不知道说些什么。直到一阵药味飘来,才恍然道:“师父,阿平哥病了吗?” 苏木“嗯”了一声,搅着药让它们都泡入水里。 “啊,”田西凡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明明昨晚就看到他病了,刚刚过来只顾着跟师父说话,竟然忘了去探望一下。他和叶又平年纪相差甚远,并不拘束,回身道:“我去看看阿平哥。” “等等。”苏木手里拿着的勺子顿了顿,道:“他现在睡着了,你先将出去将我的草药收拾好,等他醒来再说吧。” 田西凡听说叶又平睡着了便没有坚持,见他又愿意让自己收拾草药,心里更是高兴。 直到他弄好了所有的草药也没有机会进去看。苏木倒是有大半时间呆在里面,向来要灌下那一碗药并不容易,田西凡稍微一想也是满脸同情。 “师父,都放好了。”自从那一个冷漠的眼神田西凡又拘束了许多,老老实实地站在外面。 “这几日不上山,好好温习以前教你的知识,暂时不必过来了。”苏木又在灶房里熬药,没办法,不适用的炉灶烧起来本来就费时,何况为了快些见效,今日的药汤要服三次。 “是,谢谢师父。”田西凡大喜过望,苏木这句话无疑是承认了他喊师父的事。 见他喜孜孜地出了门,苏木也从灶房里出来,推开叶又平屋里的门。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直到他走近才似乎感觉到床前的阴影,迷糊地睁开眼。 “你睡得太多了,出去走走?”苏木见他睁开眼才坐到床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动作。他自然不熟悉叶又平用了十几年的动作,昨天至今两人几乎是各“说”各的,最后连蒙带猜也不知道有没有说对。 不过这回叶又平似乎看懂了他的动作,几乎没有停顿地摇了摇头。 “头晕?”苏木又指了指头,神情也是难得的耐心。 叶又平摇头,人却慢慢坐了起来。此时他才知道昨天那种昏沉慵懒原来是因为生病,更没想到一觉醒来那人就守在他床前。 他觉得整个人还是迷糊不清的。 “放心,明天保证你又是生龙活虎的。”在苏木看来他的表情却是茫然又消沉,以为是生病无力让他心烦。 苏木现在意识到这个人对他是有所不同的——否则小小的高热怎么会让他觉得心慌?昨夜的药喂不下去,最后还是他撬开牙关灌进去的,最后还被狠狠地咬了几口。 不过看来他已经不记得了。 叶又平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约莫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眼神却被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吸引了,忍不住抓了过去。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眉眼一动似乎都在说 分卷阅读77 话。手的用处很多,插秧拔草使锄头,多年磨砺下来都是坚硬而黝黑的。即便是更好的人家,家里的哥儿不下地也要洗衣淘米织东西,从来没有见过像他一样的手。 可偏偏那双手又能采药又能做饭。 苏木的手被他握着,自己也愣住了。他进来前刚洗过手,手心还带着井水的微凉。反而叶又平一直卧床,包着他的大手有些热烫。更让他惊讶的是叶又平这样呆愣得像木头的人,竟然也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事? 过了许久,叶又平才发现他一直望着两人交握的手,立刻像被烫到一样收了回来。 第47章 合更 1 少年血气方刚,初尝鱼水之欢自然有使不尽的力气。每日睡得愈晚,便是在陈喜弟那里也遮掩不过去。幸而看到叶小安眼下的黑圈,才不轻不重地让周南要“节制行事”。休养了两日,等叶小安再想起四哥时,已经足有七八天没有打听过消息。 按说一般人家既然哥儿出了门,就极少能照顾上家里。但对叶小安来说却不同。一来他脑子里没有成了亲就是“外人”的想法,二来现在叶家里唯一让他挂念的哥哥孤身一人,自身本身又有缺陷,万一有什么事情除了他也是无依无靠。前些时候日日困顿没有多想,这天想起来却觉得有点不安。 自从两人关系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周南对他愈加纵容。听说他要去林下村,主动驾车带他回去。 “你回来了?”刚跳下马车还没有来得及找人,没想到看到的不是叶又平,反而是另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不由惊喜地喊道。 苏木又在晾晒草药,瞟了他一眼低头没有说话。 “苏木哥?”叶小安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莫名。其实除了第一次听他说话的态度太让人反感,后面几次见面两人还算相处愉快。他心下不解,略带疑惑地喊他。 “你哥在屋里。”苏木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低声说了一句,似乎并无和他谈话的打算。 两次下来叶小安也知道并非自己多想,一时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干脆依他的话往屋里去找叶又平。 经过两天的休息叶又平看起来已经完全好转,唯有想要干活时才发现力气大不如平时。加上苏木也不高兴看到他动手,索性就在屋里歇着,心里却想着做件什么东西来让苏木方便收拾他的药。 村里许多人都能动手做家里自用的物件,甭管式样,实用就行。叶又平也喜欢琢磨这些,以前在叶大家里要做的活儿多,刨个木也只管能用就行。反而如今一个人生活,从地里回来了就能细细去想。如今屋里用的竹藤椅就是他自己扎的,颇得苏木喜爱。 “哥!”在苏木那里受了冷遇,叶小安差点以为他们两人之间又生出更大的问题来。不过方才一瞥之下四哥神态从容,看起来反而比以往舒坦了许多。他这回来主要便是看看叶又平,因此看到他的刹那把其他疑问都压了下去。 叶又平一如以往笑开怀,似乎知道只有笑容方能让弟弟放下心来。 “哥,别忙。”叶小安仔仔细细打量他,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但偏偏又说不出来。见叶又平要去冲茶,忙拉住他。 每当此时周南便成了背景,他不太熟悉兄弟俩的交流方式,看着他们的比划也不能完全猜明白表达的意思。其实他们两人实在也无法分享更多,只听得叶小安说好,叶又平便笑起来。 两刻钟后,两人之间的比划便停了下来。叶小安将周南按在椅子上,自己转身出去找苏木。 在叶小安看来地上晒着的草药只有那么多,可苏木对着他们好像总有做不完的事。他已经刻意放重声音,可苏木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兀自背对着他。 “苏木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让我知会我一声。”叶小安认为他回来了,对叶又平的事至少是有几分把握的。既然他已经信守承诺,那态度上的小事也可以忽略不计。 “当晚回来便看到有人高热昏睡过去了,今日才略好一些,没有空遣人去请你。”苏木见他蹭到身边,也没有沉默下去,意有所指地说。 屋里的人说不了话,当然他即使能说话恐怕也不会提及半句。若他也闭口不谈,倒像是他在故意拿乔了。 “高热?”叶小安猛然一惊,在这种环境里,高热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比较严重的情况。何况他一直担心叶又平,就是怕他一人在家出现什么预料不到的情况。 回想刚才与四哥说话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已经痊愈了。他自以为已经够谨慎,可连四哥生病的事都不知道。 “谢谢,承蒙你照顾了。”叶小安心中失落,一时沉默了下来,片刻才呐呐向他道谢。 “不必,我救他也不是因为你。”苏木初时确实觉得心中气难平,但随着叶又平身体好转也消散了些。再说他们毕竟只是兄弟,隔着一个村子说近也不近,根本无法时时关照。 “我知道的。”要说与苏木结缘,也是四哥先把他救回来才有后面的事,无论这次能不能治好哑疾,这次回来也算帮了一把。 “等他的症状彻底消失,三天后我会开始治疗。”苏木从方才意识到关于叶又平的事也不能都指望叶小安负责,已经将那事当成了自己的事,也没有与他商量,只是将原定的时间通知他。 “这……”叶小安出来时原先也有想催促他的想法,此时听他把时间定得这么急却有些踌躇了:“安全吗?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苏木终于从草药中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叽笑:“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不会比现在更差……叶小安想想也放心了,也就是说这次即使不成功,也不至于有其他坏处。 “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吗?” “不用,药材我都带来了。”从郸图城出发时他骑着马只带了一部分家里拿出来的药材,后来赶到离这里最近的城镇才换成马车,且去采买了足够的药材。 “那三天后我会过来。”叶小安也意识到他现在对自己的态度有点微妙,认真说起来就是不太待见。也没有多说辩解的话,只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其实你们在不在这里都没所谓。第一天会有针灸,以后熬药的事有我徒儿。”苏木难得多说了一句,以前他给人看病都要清场,现在也不想让人看猴戏一样。 叶小安这才知道 分卷阅读78 他真的收了徒弟,田西凡也算得尝所愿了。只是不知道以后是苏木留下来,还是小凡离开这里? “过几日再陪你过来,别苦着脸了。”老马识途,周南养的马虽然刚来这里,但已经听惯了他的使唤,也不用一直拉着缰绳。见叶小安一脸失落,他揉了揉那削瘦的脸。 “我是不是做得很不好?”叶小安知道几乎所有的事都是烂摊子,幸好陈喜弟对他没有苛刻的要求,叶又平这边暂时又有苏木照应。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苏木只是随口一说,你不要放在心上。”周南揽着他的肩安慰他:“四哥并没有怪你。咱们成亲了,你不可能时时守在他身边的。要不以后让他也住到我们村里来?或者找个人照顾他也行……” 叶小安摇摇头。 无论是搬迁还是雇人都不太现实,前者牵涉过多,后者则更不可能得到四哥同意。他此刻更强烈的希望苏木能把叶又平治好,至少有什么事时不会安静无声。 周南知道他的顾虑,便只是轻轻安慰他。再次看到苏木之后他心底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许久之前好像见过他。 如果开智早,三四岁的孩子也能记得一些事了。他被周家收养的时候已经快七岁,对当时家里的一些事也有印象。若是把苏木如今的样子缩小一些,依稀可以看出当年的影子。 “苏木哥没回来的时候就怕他一去不回了,现在回来了把时间定得这么近我又提心吊胆。”车上空空如也,两人相互依偎着,叶小安心中烦躁便抓着周南的手翻来覆去的看。看病这事也像发榜,即使没什么信心,但在亲眼看到之前至少还能有几分指望。 “你看苏木是不是很有信心的样子?”周南问道。他并没有和苏木单独相处,只在刚进去时打了个招呼。 “嗯,他看起来不担心的样子,还让我可以不用过去。” “那就放心吧,他肯定是有几分把握的--要是他不行,恐怕机会也很渺茫了。”其实叶小安更需要他给些信心,但周南却说得很实在。 “什么意思?你知道他很厉害?” “也许是他吧,我不敢确定。不过一个年纪不大却信心十足的大夫,我想肯定是有些与众不同的。”原本一个哥儿做大夫就不寻常--虽然没有律法规定不能做,但有钱人家的哥儿不必如此辛劳赚钱,穷人家的又往往在十三四岁就成亲了,对于大多数人家来说,肯定是提前收礼金比较实际。 “那你之前见到他的时候怎么没有说过?”叶小安怀疑地看着他,倒没有想他是故意欺瞒,只怕他是为了哄自己故意将苏木说得厉害些。 其实他更怕的是期望太高啊! “这次看到他片药才想起来。那时候他还小吧,跟在一个老大夫后面,扛着比他还高的药箱。”周南努力想了想,但那些事实在太久远了,所有的画面都已经模糊不清。 叶小安恍然大悟,回味片刻忽然又睁大眼睛:“你还记得以前的事?” 2 叶小安恍然大悟,回味片刻忽然又睁大眼睛:“你还记得以前的事?” 他知道周南只是收养的,当时脑补了很多,也只以为他像北子一样是小时候被拐走,后来遇上北子一起逃出来,无处可去才跟着来到宝平村。 要是他记得,为什么不回去? 周南似乎总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脑海里浮光掠影般飘过一些破碎的片段,最后只是拍了拍他的手什么也没有说。那一段过往已经太遥远了,如果不是看到似曾相识的人,他半点也不愿意回想。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说出来也没有意义了。尤其是现在,他已经有了能够相伴一生的人。 叶小安见他苦涩的神情,又以为当初的猜测没错。想要安慰几句,话语在口中转了几圈,又说不出来,只是紧紧的握着他的手。 周南面上神色没有什么波动,但眼神却愈发柔和下来。此时他才忽然想到,他“懒得说”在小哥儿心中约摸竟然是一段悲惨的过往。不由想要解释几句,但看叶小安好不容易收了大大咧咧的性子显出几分温柔,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也罢,现在说一点留一点反而更解释不清,不如等自己理好头绪改日好好跟他说。 他的沉默又被叶小安当成了无法辩解的默认,因此一路也格外体贴起来,两人之间的气氛竟然是格外和谐。 因为挂念着叶又平的治疗,叶小安连着两天都心神不宁,等到了最后一天晚上更是睁大眼睛毫无睡意。恢复听力意味着什么?以后对他总算可以放心些,至少他也能跟自己传消息。虽然现在年纪偏大了,但是只要能听见,多半还是能说的,到时候过去陪他既能解闷,又能顺便教会他说话…… 他已经刻意不去想如果苏木对他的治疗不成功会怎么样。 如此折腾已经过了丑时,周南看不过去才强压着他安静下来。 “不行,我的心跳得很快,睡不着。”叶小安被他强制压住手脚,安静了一刻钟又可怜兮兮地说。现在天热,加上他心情浮动,还真是燥得沉不下来。 “要不我们来做点什么放松放松?”周南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忽然笑得若有所思。他的行动力向来不差,当下手就不安分起来,明白昭示他话中的意思。 今日本来就是体谅他的心情,担心他明天起不来才忍下了,没想到他却是对着干。 叶小安顿时被吓了一跳,赶紧闭上眼含糊道:“你昨晚就答应我了!今天不准再乱来,我明天要早起!” 他昨天就把今天的“债”预先付清了,但看周南的眼神还真怕他一时兴起,马上不敢再说话。 周南见状一脸遗憾地收回手,揽在他腰间老老实实地睡觉了。 毕竟心里惦记着事情,下半夜又开始睡不踏实了。几次睁眼之后终于看到天蒙蒙亮,叶小安便一骨碌的爬了起来。周南虽然有些起床气,但在这非常时期也不敢再多睡,迷糊间就跟着爬了起来。 今天的事他们提前就跟陈喜弟打了招呼,起来洗漱之后赶着马车就直奔林下村去了。这时候大概在卯时中,路上一片静悄悄,只偶尔能碰见扛着锄头经过的汉子。 一直到屋外,周南才停下马车。他们以为来得尚早,却见到此时叶又平家中炊烟升起,看来已经生火了。叶小安下了马车,只见一口大锅支在屋子中间,上边还放着半人高的 分卷阅读79 木桶。木桶的上面是紧紧盖着的木盖,锅里的水汽不断的升起,田西凡不停地往炉子里放入木头。 田西凡见了叶小安,也高兴的喊了声:“小安哥!”或是因为不敢离开烧得正旺的炉子,叫了声之后又低下头盯着炉子。 叶小安走上前去问道:“苏木哥呢?在吗?” 田西凡指了指内屋:“我师父在里面呢。”手中又朝炉子添了木头。 还未靠近屋子,一阵药草味就从里面传来。苏木正擦拭着手中的一排银针,在他的身旁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木盆。浓烈的药味正是从里面传了出来。 “苏木哥!”眼睛在屋内转了一圈没见到自家哥哥,叶小安小心的喊了一声。 苏木抬头瞟了他一眼,虽说已经告诉叶小安不用过来,见他还是一大早赶了过来,心情似乎不错。指了指厨房的位置道:“你哥在那。”说罢,又低下头摆弄着手中的银针。一一放回木盆中,叶小安胡乱看了一眼。便到厨房去找四哥,只是双腿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周南见状皱着眉头把他揽进自己怀里道:“你镇定些,苏木那么厉害,你要对他有信心。” 叶小安自然不想四哥看见自己这幅模样,点了点头,控制着颤抖的双腿朝厨房走去。 苏木抬头看了他的背影,随即又低下了头。拿出一堆草药走到了院子里,陆续的把它们扔进大木桶中,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条长棍,小心的搅拌着。叶西凡在一边努力的完成苏木交代给他的任务。 “四哥!”叶小安眼眶微红。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叫到。 明明知道四哥听不见,自己依然习惯像正常人一样叫他。叶小安门口站着,望着四哥忙碌的背影。过了一阵,叶又平终于发现了两人,激动的打着手势。 叶小安忍着眼眶里的泪水陪着叶又平说话,叶又平一个劲儿的打手势叫小弟要照顾好自己和夫家爹么。叶小安也屡屡点头,安慰着四哥。 周南虽然看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也感受到了围绕在两人之间悲伤的气氛。便把叶小安搂进怀里,正色道:“四哥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小安的。” 叶又平显然明白他的意思,宽慰的拍拍他的手背。 等三人出了厨房,院里的大锅已经停火,一股草木的清香从里面散发出来。而苏木和田西凡还不知在屋内捣鼓着什么。 二 吃过早饭,苏木指挥着众人把木大木桶抬进了屋里。待一切都准备好之后,苏木便让他们到院子里等候。 叶小安从一开始便不停的在院子里走动着,周南知道他心情烦躁,也没有叫他坐下来。田西凡虽然担心着屋内的叶又平,却也差不多被叶小安绕晕。三人就这样守在屋外,却始终不见苏木出来。 “四哥不会有事吧?”叶小安握住颤抖着的右手,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不受控制的都在发抖。已经到了正午了,已经进去四五个时辰了,却还没见苏木出来。 周南抱着他轻声安慰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田西凡早已经跑到了门口,可惜贴在门上的耳朵始终没有听见动静。 谁也没有心情吃午饭,三人进这样呆呆的坐在院子里。又过了三四个小时,屋门忽然打开。脸色苍白的苏木从里面走了出来。 叶小安飞快的挣脱周南,问道:“苏木哥,我哥怎么样了?” 苏木看了一眼三人:“有我在能有什么事,再喝几天药就好了。”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是说四哥以后能说活了?”叶小安大喜,就差没有蹦起来。一旁的田西凡也用崇拜的眼神望着苏木。 苏木点点头,脸上也难得的挂上了笑容。 叶小安这才注意到苏木苍白的面孔道:“苏木哥,你要不想去休息一下?四哥有我们照顾就够了。” “不用,”苏木摆摆手,又道:“有没有吃的东西给我拿点。” 三人面面相觑,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将就的从厨房里拿出了早上吃剩的粥,胡乱的吃了几口。 天渐渐晚了,叶小安和周南便返回宝平村。叶小安本想再四哥家住上一晚,只是想着爹么还在家中,又有马车方便赶路,也就作罢了。 一路回去,不时能见耕作的汉子哥儿回家。叶小安一路喊下来,等回到家中已经天黑。陈喜弟和□□正等着他们开饭。 “爹爹,么么”叶小安温和的叫道。让两位爹么等自己吃饭总是不好意思。 陈喜弟在一旁没有说话,倒是□□招呼着两人坐下。 “今天么么怎么了?”回到房中,叶小安悄声对周南道。他总是觉得么么今晚怪怪的,却又找不出原因。 “么么今天确实没有平日那么热情了。”周南思索一阵说道。确实,平日里么么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叶小安都是极其热情的。前两天不也还寻着羊脚给小安进补。只是今天不知怎么一晚上都没有怎么搭理小安。想到这他安慰道:“或者么么今天心情不好呢!” 心情不好?他对周南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忽然他一惊,会不会是么么对自己近几天经常往娘家跑不满?叶小安越想越肯定,毕竟这个地方的哥儿还没有像自己那样三头两天便往娘家跑得哥儿。只是这话又不好对周南说,他闷闷的把被子罩住自己的头。不管怎么在四哥恢复之前自己还是要回去看看。 周南见叶小安闷闷不乐的样子,很快便猜到了他的想法。哭笑不得的拍着他道:“放心,么么没有那么小心眼。等明天再看看吧。” 另一个屋里,陈喜弟骨碌的坐了起来,撞了撞身边的汉子道:“孩子他爹,起来陪我说说话。” □□挥开他的手,倒是混混沌沌的坐了起来道:“要说什么?早点睡吧了,明天安哥儿肯定还要回她娘家。” 陈喜弟白了他一眼道:“我正要说这事呢!” □□道:“你整晚便因为这事?” 陈喜弟点点头道:“今天他小叔么又来找我了,想给南儿房里再添一个哥儿。” □□瞪了陈喜弟一眼:“你理他作甚?” 陈喜弟道:“我倒觉得可行。这些年来南儿东奔西跑赚了不少钱,那点钱还是给得起的。”不给□□说话的机会,他又道:“我原来倒也觉得安哥儿是个可靠的,又 分卷阅读80 能帮上南儿。只是这些天越发的没个正形,三五天便往娘家跑,还带着南儿。你说,谁家的哥儿会像他这样?我不也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娘家。我的爹爹么么还在呢!有个哥儿与他一起,不就好点。” □□想了一想道:“他们两人的事你就别参合了,要是再添一门安哥儿怎么办。” 陈喜弟笑着拍拍他道:“不过是添多一门哥儿罢了,不也还是安哥儿掌家?还能亏待他不成?”语气一转又道:“你也看到了,这么久了也没见安哥儿肚子有消息。南儿那一房能开支散叶才是大事。” 今早齐弟玮来跟他说是这事,他还没想到这一茬。只是转念一想,明哥儿也不错,将来南儿出门了还能和安哥儿做个伴。再说现在有钱的人家拿个没有个二房三房?安哥儿也是个明事理的,这事没准能成。这不先跟他爹说说,让安哥儿跟南儿说说。 □□摇摇头道:“这事不要再提了,再不成就先问问南儿,别到时候我们两头难做人。” “行吧!”陈喜弟把事情说了,便放下心来,决定明天问问周南。 田么么对自家小哥一早就跑到叶家四哥家中颇为不满。,毕竟他家只有一个汉子,怕影响田西凡的名声。不过,知道了田西凡跟着苏木学医术倒也不多加管束。有一门医术在身,将来嫁人时也能挑个更好地夫家。 叶小安再次到四哥家中时,田西凡正在熬药。 “凡哥儿。”叶小安叫了声。 田西凡正忙得满头是汗,胡乱的点点头示意叶小安和周南进去。 屋内,叶又平正躺在床上。苏木正在他身边,两只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似乎听见了两人的声音,叶又平把目光转向门口,不过他的手依然一动也不敢动。苏木也没有理会叶小安两人。 叶小安见状大喜,拉着周南立在一旁等候。不停地用惊喜的眼神看着叶又平,叶又平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过了一会儿苏木把他的手腕放回原处,细心地盖上被子。 “怎么了。”叶小安问道。床上的叶又平也用期望着眼神望着苏木。 “没事了,现在重要的是要调养。”顿了顿他又道:“至于开口说话恐怕还要学习一段时间。” 叶小安理解的点点头。毕竟四哥二十年来都没有说过话,这要学习也是必然的。 见小弟来了,叶又平也躺不住了,习惯的比划着要到外头张罗。叶小安笑着道:“四哥,你现在不是能听见了吗。” 叶又平点点头,拉着周南坐了下来。比划道:你怎么过来了?我这边有苏木,你不用操心。 见四哥真的能听见自己说话,叶小安立即说了一大堆。叶又平习惯盯着别人的口型看看他在说什么,两人之间的沟通倒也没有障碍。 一是为了庆祝叶又平的康复,二是叶小安回了娘家。叶又平大方地杀了鸡,又硬是出去买一斤猪肉,这一顿可以说是丰富无比。叶小安一早就扎进了厨房,又把田西凡叫来打下手。 四哥正是要进补的时候,叶小安便把给那鸡给清蒸了。苏木哥为了四哥废了那么大的心血,也该好好补补。至于猪肉嘛,叶小安想了一下,决定不做那一大块一大块的肉。 用到把猪皮分开,叶小安把猪肉给切成了细细的薄片。又从罐子里抓出一把薯粉,放上盐和油。 田西凡好奇的看着他手中的动作,不解的问道:“小安哥,着猪肉还能放薯粉?” 叶小安点点头:“放了薯粉吃起来会更嫩滑,不过不能放太多。” 田西凡点点头,把炉子里的火重新给烧了起来。叶小安熟练的放油,随后便把盘里的猪肉给放了下去。不断地翻动着手中的大锅铲,不久一股香味便传了出来。 周南本是一起到厨房看看。叶又平哪敢让他帮忙?周南又不懂他的意思。两人便坐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 田么么对自家小哥一早就跑到叶家四哥家中颇为不满。,毕竟他家只有一个汉子,怕影响田西凡的名声。不过,知道了田西凡跟着苏木学医术倒也不多加管束。有一门医术在身,将来嫁人时也能挑个更好地夫家。 叶小安再次到四哥家中时,田西凡正在熬药。 “小凡。”叶小安叫了声。他喊不惯哥儿,对比他还小些的田西凡总是直呼其名。 田西凡正忙得满头是汗,胡乱的点点头示意叶小安和周南进去。 屋内,叶又平正躺在床上。苏木正在他身边,两只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似乎听见了两人的声音,叶又平把目光转向门口,不过他的手依然一动也不敢动。苏木也没有理会叶小安两人。 叶小安见状大喜,拉着周南立在一旁等候。不停地用惊喜的眼神看着叶又平,叶又平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过了一会儿苏木把他的手腕放回原处,细心地盖上被子。 “怎么了。”叶小安问道。床上的叶又平也用期望着眼神望着苏木。 “没事了,现在重要的是要调养。”顿了顿他又道:“至于开口说话恐怕还要学习一段时间。” 叶小安理解的点点头。毕竟四哥二十年来都没有说过话,这要学习也是必然的。 见小弟来了,叶又平也躺不住了,习惯的比划着要到外头张罗。叶小安笑着道:“四哥,你现在不是能听见了吗。” 叶又平点点头,拉着周南坐了下来。比划道:你怎么过来了?我这边有苏木,你不用操心。 见四哥真的能听见自己说话,叶小安立即说了一大堆。叶又平习惯盯着别人的口型看看他在说什么,两人之间的沟通倒也没有障碍。 一是为了庆祝叶又平的康复,二是叶小安回了娘家。叶又平大方地杀了鸡,又硬是出去买一斤猪肉,这一顿可以说是丰富无比。叶小安一早就扎进了厨房,又把田西凡叫来打下手。 四哥正是要进补的时候,叶小安便把那鸡给清蒸了。苏木哥为了四哥废了那么大的心血,也该好好补补。至于猪肉嘛,叶小安想了一下,决定不做那一大块一大块的肉。 用到把猪皮分开,叶小安把猪肉给切成了细细的薄片。又从罐子里抓出一把薯粉,放上盐和油。 田西凡好奇的看着他手中的动作,不解的问道:“小安哥,着猪肉还能放薯粉?” 叶小安点点头:“放了薯粉吃 分卷阅读81 起来会更嫩滑,不过不能放太多。” 田西凡点点头,把炉子里的火重新给烧了起来。叶小安熟练的放油,随后便把盘里的猪肉给放了下去。不断地翻动着手中的大锅铲,不久一股香味便传了出来。 周南本是一起到厨房看看。叶又平哪敢让他帮忙?周南又不懂他的意思。两人便坐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 “你的厨艺还真不错!”路上,周南对叶小安道。 “我也不过机会那几样。”想到自己在夫家一直以来还是么么下厨又道:“若是你喜欢回去也做给爹爹么么尝尝。” 周南笑了笑:“怪不得么么一直都喜欢你。” 叶小安笑道:“那可不是,谁叫你没我那么听话。” 两人一路拌着嘴,嘻嘻哈哈的便回到了家中。 时间还早,叶小安见爹爹么么都在外面,扛起锄头便要出门。 周南拦着他劝道:“这两天一直奔波,你好好休息罢了。” 叶小安道:“哪有爹爹么么都在外面耕作,我一个小哥儿在家里的?不是让人看笑话吗。”说罢,便不理周南,扛这锄头出去了。 周南见拦不住,也跟着去了。 现在不是开耕的时间,倒也没有多少活,周家的爹爹么么正在田埂边上除草。叶小安虽然对村子里的人不太熟悉,有周南在身边,一圈叔叔叔么,伯伯伯么喊下来倒也没问题。 远远便看见了叶小安和周南,附近田里的伯么便对周么么道:“周么么,那不是你家周南的小哥儿吗。还真是勤快,不向我家那……”后面的话就没有说出口。 周么么被他一夸叶小安,心里美滋滋的,赶紧安慰道:“你家那小哥子不是一来便生了两个汉子吗。再说,你家那小哥儿不也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隔着老远叶小安便听见两人在说话。“么么,爹爹,伯么。”他笑着叫道,把锄头放了下来。 陈喜弟见周南也跟了过来便道:“这也没多少活儿,你们怎么还过来了。” 叶小安笑了笑,开始学着爹爹么么的样子在田埂边上除草。周南也在旁边帮忙,三人一起速度便快上许多。□□在一旁闷着头干活,陈喜弟和叶小安在一旁说说笑笑,周南偶尔也插上几句嘴,一家人其乐融融。 吃完饭周南便被么么叫了去。叶小安回到房内便觉得无聊,顺手拿起了周南放在桌上的书。看了几页他又烦躁起来。见周南还没有回来,在屋内来回的走着想要找点事情干。 “这事绝对不行。”周南的声音有点大。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随即压低声音道:“么么,现在官府不也只允许只有一房分配吗。你这么会……。” “南儿,”陈喜弟苦口婆心的劝道:“不就十两银子吗,多一个哥儿,以后你跟安哥儿出门了,不也还有个人持家吗!若是你出远门了,他们两个人还有个伴。依我看,明哥儿就不错” 周南问□□道:“爹爹呢?也是这么想的吗。” □□看见周南发黑的脸,轻轻的咳了声:“你么么也是为你好。不过,这事主要还是得看你的态度。” 周南板着脸道:“么么,这事我是不会同意的。” “你这孩子……”陈喜弟还想说什么,被□□制止了。 “你若不肯,这事便算了。我和你么么总是盼着你好。”□□看着周南道。 “谢谢爹爹,”周南挤出一个笑容:“这事便不要再提了。爹爹和么么早点休息吧。” □□冲着他点点头,周南便转身离开了。顺手把他们捎上了门。 “怎么了?”见周南黑着脸回来。叶小安迎了上去。 周南伸出手臂紧紧的抱着他,“唔”叶小安觉得呼吸不了,便挣扎着想要离开。 “让我抱抱你。”周南出声制止了他的动作,双手更加用力,随后低下头亲着他。 叶小安知道不对劲,腾出两只手来抱着他。随后便被周南抱起放在床上。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还不等他一句话说完。周南飞快的除去自己的衣服,再度俯身下来。 第二天,叶小安揉着自己的腰,郁闷的坐在床上。都怪他,拿在手中的书被他用力的拍打了两下,好像这书便是周南。 “谁惹你生气了?”周南从外面走了进来。含笑望着叶小安。 叶小安脸上不可控制的红了起来,随即狠狠的道:“要不是你,我用得着呆在这里吗。”接着卸下气来:“么么会笑话我的。”他本来只是累了点,想要起来还是可以的,谁知周南却逼着他不准他下来。 “好了,”周南强忍着笑意上前哄道:“放心,么么不会笑话你的。” 叶小安听了这话脸上更红了,拉上被子盖住自己的小脑袋。周南笑着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道:“你不想到镇上转转了吗?” “到了感激的时间了吗”叶小安果然被吸引了,一时也忘了被周南抱在怀中。 “这几天你都忙得忘了时间了。”周南笑道。这两天来回奔波,确实让小安吃不消。 “你放开我。”叶小安手忙脚乱的从周南怀里爬起来。 镇里的集市到处都是人山人海,还有马车自由的穿梭在集市中。 叶小安虽然不是第一次赶集,只是平时忙于生计,哪有时间好好感受集市里面的气氛。 道路两边摆满了各种摊子,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 叶小安很快在一个木雕面前站住了脚。那些雕像全部都小小的各种动物,雕刻的线条清晰优美,栩栩如生。他的摊前放了一把大凳子,供前来等候的人歇息。 这些东西都不便宜,叶小安手中的钱不敢乱花,便拉着周南走了。 “你若是喜欢不妨买一个。”周南见他实在是喜欢的紧,开口道。 叶小安摇了摇头,他自然有自己的思量。若是自己买了无用的东西回去,么么习惯了节俭,被看见定然觉得自己花钱大手大脚,不知怎么持家。 这是十五章的,只有一千五个字 叶小安很快抛开了木雕对他的吸引,觉得到处都是新奇的东西。周南见叶小安难得的露出小孩心性,便温柔的握着他的手,随着他东凑凑西瞧瞧。 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吃的东西也 分卷阅读82 不少。除了熟悉的冰糖葫芦,还有各色的糕点,各种美味的小吃。周南自然不会不舍得花这点钱,很快,两人手上便堆满着各种小吃。 “还真不错。”叶小安边走边吃,不时的点点头。周南脸上柔和下来,尽量的伸出一只手拉着他。叶小安自然不会做离开他的事情,只是这集市中人多,一旦冲散了便很难再遇上。 正当叶小安东张西望想要早点好玩的玩意,“砰!砰!砰!”三声锣鼓声传来。叶小安眼睛一亮,果然,前面传来响亮的声音:“各位父老乡亲,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今天,我们张家兄弟再次表演杂技。有钱的出钱,没钱的也能来看看。” 随着他的声落,又是一声锣鼓巨响。 周南好笑的看着眼睛发亮的叶小安,提议道:“要不我们也上去看看?” 犹豫了一下,叶小安点了点头。此时,那处摊位已经汇集了一圈人。 周南带着叶小安挤了进去。只见两名汉子手握红缨长枪,正斗在了一起。两人一来一回,招式优美。旁边还有一名小哥儿手托着盆子,上面还铺着一块红布。不少人把手中的铜钱扔进里面。 叶小安也从身上摸出几枚铜钱,将它放入盆中。周围的人都鼓起掌来,叶小安也随着众人一起疯狂的鼓起掌来。 很快,下一个节目就上来了,是典型的胸口碎大石。叶小安继续看着,失去了兴致。又看到周南在一边护着他,心中一暖。 周南紧紧的守在他的身边,不让周围的人推挤到他。不过他的作用显然有限,一层层的人紧紧的挤在一起,想要护着也太难了。 石头成功的击碎,周围的掌声更加热烈。叶小安忽然扯了扯周南,示意道:“我们走吧!” “你不看了吗?”周南有些奇怪,先前看他还是一脸兴奋装,转眼之间便不想看了。 见周南担忧的眼神,叶小安解释道:“里面太闷了,更何况那些也没什么好看的。” 周南勉强接受了他这个说法,又想道:若是有机会,大不了请到家中演给他看罢。 两人在集市上绕了一圈,来到一处摊位上。每到赶集日,这个摊位总是固定的摆出来,里面卖的是不可缺少的工具——锄头,数量不多,也就那么十几把,质量确是数一数二的。来之前陈喜弟便叮嘱两人一定要来这里看看,若是有好的锄头便买回家。 摊位里的人不少,不时还发出撞击的响声。不少汉子正试着手中的锄头,剩下的锄头也不多了,还有的人手中拿着锄头,脸上带着犹豫之色。看来是生意火爆,一大早便卖出了不少。 叶小安见没有空余的锄头,便等在一边。若是有人不买,指不定还能捡漏。等了一会儿,周南和叶小安就离开了,两人找了个茶楼停了下来。 这么一逛便到了正午。叶小安肚子全然被那些零食填饱,根本就吃不下饭。周南害怕到时候小安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就找了个较为幽静的茶楼。 “你不吃饭吗?”叶小安问道。相比自己,周南几乎没有吃那些东西。 “不饿。”周南简单的应了他一句,静静地看着的侧脸。 “怎么了?”叶小安把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便看见周南盯着自己看。 周南只是看着他,不出声。 叶小安已经摸透了他的性格,见他不想说便不再多问。又把视线投向热闹非凡的店铺。 良久,叶小安忽然问道:“你说,若是我们把粉条拿到这里卖会不会有赚头?” 周南一直注意着小安,见他这么问,思考了一阵道:“这镇上人家多,销量肯定不错。”接着又道:“在镇上要租个店铺也要付上一笔为不菲的租金。而我们的粉条还要请人,赚头肯定会少很多。” 叶小安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事肯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叶小安慢慢的思索着,开店也不急在一时,等回家再想个安稳的计划。 出了茶楼,叶小安又缠着周南到附近的铺子逛了一圈。铺子大都连在一起,里面也是满满的人。其中由分为卖杂物日用品的,卖布匹的,卖成衣的,各种类型。 第48章 叶小安看得眼花缭乱。这些东西虽然常见,在这个热闹的集市中看起来更有那份心情。 渐渐地,街上开始散市,人们也陆续的回家。 叶小安和周南自然也不例外,拎着手中的东西,叶小安一边周南说这话,一边想着先前想着的事儿。 如今家中虽然已是无忧,算的上小富,只是以后的日子还要仔细谋划谋划。至于要做什么生意,这还要再去打探行情。 “回来了。”陈喜弟正在厨房做着晚饭。炉子里的火烧得火旺火旺,一圈热气从锅里冒了出来。听见声音,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叫道。 “么么”叶小安听着声音,走了进来。见他正在弄着炉里的火,连忙蹲下来帮忙。 “你们刚回来这事不用你做。”么么笑嘻嘻的推了推叶小安,示意他出去。 “我来就行了,么么”叶小安哪敢再让他动手,笑着道:“我们买了点小玩意,么么到外面休息休息。” 陈喜弟见他接过了自己手中的活儿,倒没有再拒接。 晚上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陈喜弟嘴上念叨着不要乱银子,心中也是美滋滋的。叶小安也在一边陪着他说话。 四个人吃饭,根本不用费什么劲去做这些家务。饭后,么么便让叶小安先回房间。 叶小安自然不会留么么一个人做这些活,就抢在陈喜弟的面前收拾了碗筷,放到盘子里一一清洗干净。陈喜弟见了,也不再说什么。 叶又平的病有所好转,叶小安心中挂念着,晚上与周南一说,决定这几天再去探探。 一大早,依然是周南驾着马带着叶小安会娘家。刚到村子里头,便碰见了熟悉的人影。 “凡哥儿!”叶小安见了叫道。这么一大早的,凡哥儿怎么到村口来了,见他背着个大大的篓子,莫不是出来采药了。 “安哥儿!”见着了玩伴,田西凡也很开心。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周南体贴的把马车停了下来,热情的招呼道:“凡哥儿这是要去哪?我送你一程。” 对着马车,田西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爬了上来。 小心 分卷阅读83 的把背篓放了下来道:“我这就是要去师父家。” 叶小安想起自家哥哥,连忙问道:“我哥他怎么了?能开口说话吗?” 田西凡,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两天说话流利了很多,若是你不来,叶哥哥还要去看你呢!”他脸上也露出激动的神色。 他一直知道师父很厉害,真的没想到师父能治好叶家四哥的旧疾。这几天来,村里的人纷纷来找师父,师父很快便在这扬名,就连他也忙了起来。 “真的吗!”叶小安有点不敢相信,眼角的泪花渗了出来。自从来到了这里,叶又平待他最好,两人之间情谊已经很深了。他自然希望哥哥只好聋哑的病症,以后才能更好地生活。他自然希望四哥也能取一名哥儿,建起一个家庭。 田西凡同样很激动,自从这件事开始。师父在村子里的名气水涨船高,作为他唯一的弟子,自然也被人高看一眼。 “对了,”叶小安拭去眼角的而泪水问道:“这么一大早,你怎么跑着来了?” “嘿嘿,”田西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师父让我来给村头的一户人家送点草药。” 叶小安揪了眼他的大背娄,不在说什么。 田西凡是个不错的哥儿,往日性子软弱了些,现在在苏木哥手下干活,日子久了总会改过来,又有一门手艺在身,以后的生活也觉不会差。 很快便到了叶又平的屋外,叶小安从车上下来,便看见四哥在一旁等着自己。 “哥”叶小安叫了声,就连声音都是颤抖的,激动得看着叶又平。 “小弟”一道声音传入耳中。声音还带着沙哑,叶小安双眼顿时模糊,眼里只有四哥那一张一合的嘴唇。 了,都呆呆站在这干嘛。都回去再说。苏木的声音传来。 叶小安回望着他,虽然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叶小安依然听出他语气里的关怀。 小弟,我们进屋再说吧。见周围几家已经有人出来,又平这才推开小安。毕竟弟弟已经出家了,若是传回给周家的爹么,就算是亲弟弟也要忌讳这些。 进入大厅,又与平时不同。刚刚搬进新房子叶小安便嫁入周家,里面的东西并没有添置多少。叶又平也没有出手添置,屋里便空荡荡的,只有几张桌子。 现在倒是添置了不少新东西,就连桌子,也重新涂上了颜色。茶壶茶杯一些小物件,看上去也特别漂亮,还特地添置了一个三层的茶几。 这茶几做的倒也别致,放在了角落。上面还雕刻了不少的花边,涂着红色的油漆下面还放着大壶等东西。 叶又平见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茶几上,上前一步用沙哑的声音道:“这茶几是苏木让人定制的,若是你喜欢,我让人再帮你弄一个。” 、叶小安赶紧笑了笑摆了摆手道“不用,大哥。我就觉得这东西挺有新意的。”老实说这茶几说不上漂亮。只是用木头订成,外面涂上了颜色。倒是胜在实用,又不占地方。 更何况比这新奇多得玩意他都见的多了,不过这这个茶几在这种地方也算是高档的家具。 叶小安本想好好感谢苏木一番,是苏木说要上山采摘草药,带着田西凡就上山了,留也留不住,倒像是特意腾出空间来给他们一家人说话。 叶又平虽然能够讲话了,但他大多数时间都听着自家的弟弟在神采飞扬的说话,只是偶尔被问到时回答两句。 周南也不大爱插话,叶小安倒是一直和自家哥哥说个不停。忽然,叶小安压低声音问道:“大哥他们没有过来吗?” 一边的叶又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忽然又想到他早已出嫁,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弱小的弟弟。放下了手道:“先前大哥来过一次。”想到他来时的情景,叶又平黑下了脸。 “那他没说什么吧?”叶小安看着脸色有些难看的哥哥,问道。 大哥是那种自大的人,总是认为长兄如父,爹爹么么走了之后底这些弟弟要听从他的安排。他还记得当初大哥还想将他嫁出去,换回丰厚的聘礼。若不是当时自己那么一闹,恐怕现在也没有分家。 “没说什么。”叶又平脸色更黑了。他还能说什么,无非是怕自己这份家产被人占了。还说若是自己不想再取哥儿,到时自家侄子还能为他养老送终。 叶小安见自家四哥的脸色便知道没有说什么好话。见已经将近中午,便直接进了厨房。 叶又平倒是拼命想阻拦,毕竟自家哥儿嫁出去再回来已经是贵客,哪有让他下厨的道理?前几次也是迫不得已以。 叶小安以两名汉子多多沟通为由,将叶又平请出了厨房。若是四哥家里有哥夫,这些东西自然轮不到他沾手。不过既然没有哥夫,四哥手艺也还不错,只是闲着也是闲着有没有外人在,倒也没什么不妥。 等到下午两人离开时,苏木也没有回来。叶小安总是觉得四哥跟苏木哥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四哥在他的眼中自然是最好的,可是苏木的身份也并不简单。 周南见着他皱着眉头,忍不住笑了出声。住着马鞭,他放慢了速度,回头道:“这事你倒也不用纠结,两人若是有缘分,怎么也能走到一起。” 叶小安白了他一眼,这事他当然明白。不过关于自己的哥哥,他自然会紧张,忍不住猜测起来。 叶小安忍不住问道:“你说我哥和苏木哥之间有关系吗?” 周南想起叶又平和苏木之间的互动,又笑了出来。不过他们两方都没有表现出来,也不好嚼舌根,道:“他们两人的事我倒是不便多说,他们若是真有那样的心思,自然会告诉大家。” 叶小安笑了出声,想起苏木那副冷淡的表情。他用手轻轻推推周南道:“我倒觉得这事说不定能成,你没看见苏木哥的傲娇样。” 周南没有插话,任由他与自己说。心里叹道:怪不得哥儿都爱说人闲事,就连叶小安这样的哥儿也一样爱说这些。 叶小安完全没有想到他难得八卦几句便被周南当做是时下哥儿们共同的特点,他想来想去,心里痒痒的,依然想不出到底苏木心中是怎么想的。 很快,他不在纠结这些事情。隔得远远地便看见家里炊烟升起,叶小安指着对周南道:“你看,么么已经开始做晚饭了,么么还真疼我。” 周南笑了笑,看着自家哥儿的得意的笑 分卷阅读84 容。自从他嫁了进来,这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望着远处的炊烟,心里暖暖的。 夜晚,叶小安和周南在房内低声说着话,房间内温情无限。 一大早叶小安便起了床,这些天来他一直想着要为家里做点事。家里虽然有周南做生意赚来的一笔银子,每月粉条那也有一笔银子。只是叶小安倒也不想周南再整日在外做生意,留着自己在家。如此便要想出挣钱的法子。 叶小安本是想要在镇上开一家店来专门卖粉条,只是镇上不比大城镇,粉条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的东西。想到这,叶小安又是一阵纠结,再加上四哥那边恐怕还要花上点心思。叶小安细细的盘算着,只觉得样样都要花钱,中的银子多点总是件好事情。 叶小安从没有想过要成为大富之人,不过至少也要小富吧。现在的生活还真的不错呢!爹爹么么明事理,对他好。周南会挣钱,最重要的是对他也是温柔体贴。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叶小安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已经努力让自己融入这里。若不是偶尔想起,他恐怕早就忘来自遥远的时空。这里已经是他真正的家,有他亲人和爱人。 “怎么了。”周南忽然从背后拥他入怀。望着他脸上温馨的笑容,柔声问道。 此时,阳光从窗户照了进来,在他的身上形成黄色的光晕。这一切,都美得那么不可思议。甚至让他以为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一种真实的感觉留在怀中,他终于相信这人只属于他一个人。 叶小安望着他含情脉脉的眼神,脸顿时红了起来,想要挣扎开了。周南紧紧的抱着他,道:“别动,让我再好好抱抱你。” 见周南没有其他动作,叶小安放下心来。任由周南把他紧紧的抱在怀中。过了良久,周南终于放开了他。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叶小安有点不解。按理说他都要将近中午时才回来。 周南伸手把自己的衣服整理一遍道:“外面没什么事,我便早点回来陪你。” 叶小安眼睛里都是感动。这就是他的汉子,体贴,温柔。虽然在外边总是一副冰山的脸,叶小安却也更放心。 收到了刘哥的传信,周南还要再去一趟安南城。由于不想离开叶小安,更何况自己在安南城的兄弟也想见见自家哥儿,周南考虑了一个下午,便决定带着叶小安一同出门。 由于这一趟没有什么事情,两人并不急着赶路。坐在马车上,叶小安虽然被来回晃悠的慌,这个马车算是奢华的东西,里面还放了一床被褥。周南拥着叶小安,外面自然请了别人赶马车。 牛车马车出门已经成了习惯了,叶小安倒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赚钱大计。这马车摇晃的厉害,若是装上了弹簧呢?叶小安忽然想起这些小玩意。若是有它放在垫子下面肯定能起到防震的功能,就是不知哪里有这种小玩意。叶小安陷入思考中,丝毫没有意识到也成为了别人研究的对象。 若是放上了弹簧,自然会更加的平稳,舒服。只是哪种弹簧,要多少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事情。 周南看着叶小安入神,他的眼睛极其的传神。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等叶小安从自己的幻想中醒过来,就看见周南正眼睁睁的看着他。 “怎么了?”叶小安略带尴尬。即便是有了亲密的接触,叶小安还是不习惯周南这么看着自己。 周南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很快便挑开了话题:“想到什么了?这么出神?”他轻声问道。看他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转个不停,恐怕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东西。 叶小安兴奋的道:“这里的马车都是这么设置的吗?有没有舒服一点的马车。” “怎么,这马车不舒服吗?”周南面带疑惑。他看叶小安面色也没什么问题,难道是不舒服?伸出手想要帮他坐起来。 叶小安连忙摇了摇头,他真不是不舒服。一开始,连那种简陋的牛车他都能适应。更何况是他乘坐多次的马车。 听见他不是不舒服,周南放下心来。想了一下道:“一般人家的马车大都布置成这样。至于那些富贵人家的没有看过。” 马车上还放着一张桌子,那桌子矮矮的,上面放果盘。 叶小安环顾四周看了一眼,车厢内收拾的倒是高雅。只是这一摇一晃的马车若是可以更平稳些,那想来会受到有钱人的喜爱吧。 叶小安想到,一般的人家自然也不会在意那么一点小钱。想到这里,他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小安是想到了法子能让这马车稳固点?”周南倒是眼前一亮。 “嗯。”叶小安轻轻点了点头。开始解释道:“就是在垫子下面加上一层有弹性的东西。这样行走起来摇晃就没有那么厉害。” 想了想,他又道:“不过作用并不是很大。不知道会不会受到欢迎。” 周南沉思了片刻道:“只是这有弹性的东西恐怕不好找。” 想到弹簧所要用的细细的铁丝,再想想现在的手艺。叶小安终于沉默了,弹簧恐怕还真的不好找。 叶小安开始有点沮丧,没想到自己来到这里做什么都做不成。 周南见他这样子,自然出声安慰道:“我们现在生活已经很好了,不要想那么多了。” 叶小安愤愤不平倒也把他的话听下去了。这可不是他不努力,而是条件有限。每每想起这些事就觉得心塞,开始还想着凭自己的本事在这混得风生水起,没想到自己的法子在这大都不适用。 叶小安无奈的摇摇头,幸好能够找到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望着周南,叶小安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周南自然看见了他的脸色变来变去,没有去打断他。小安向来喜欢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看他现在倒也觉得有趣。 安南成是一个大城镇,两往的行人自然多。叶小安掀开一边的帘子,向外面张望。不过很快他便失望了,除了一条马路,前后传来马车的声音和不远处的山林,也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 看了一下,小安放下了帘子。安稳的坐在马车上,周南一手搂着他的腰,一边看着他的书,倒也不显得无聊。 还未到安南城,周围的马车便多了起来。也有不少行人挑着东西,并未乘坐马车。看那服饰差不多的人,叶小安猜 分卷阅读85 测那些恐怕就是前来卖东西的附近的农民。 马车缓缓走进了安南城,特别的建筑,一排排热闹的门铺,来来往往的行人,无不展现一个大城镇的魅力。 随着马车放慢的速度,小安也开始昏昏欲睡。就算是再好的景色,也无法阻挡他与周公下棋。 周南见了笑了出声,小心的把他搬到自己的身边,尽量让他睡得更安稳,舒适。 停在一家客栈前,周南小心的把他抱了下车。 第49章 终章 “两位,里面请!”刚停下马车,热情的店小二便迎了上来,马车也随即有人把他们赶到了院子里。 “帮我开间房间!”周南袖子间扔出一块碎银,放轻了声音。 “好的,这边请”店小二暧昧的眼神扫过怀里的叶小安,在前面带路。 难道停下来休息了吗?怎么这么平稳?听见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响着,迷迷糊糊中叶小安睁开了眼睛,第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床边的周南。 “我们到了吗?”叶小安看着屋内一应俱全的家具,眯着眼道。 “嗯,到了!”周南伸手把他托了起来,一边应道。 那不就是他抱我进来的?叶小安脸上微微一红,顺着他的手坐了起来。 “你已经睡了大半天了,起来吃点东西吧!”周南温和的道,一边指了指桌上热腾腾的饭菜。 直至这时叶小安才发现房中已经掌灯了,怪不得觉得有什么不妥。原来一睡就睡了大半天! “先吃点东西吧!”看着叶小安羞涩的眼神,单泽脸上露出了笑容,轻轻的道。 “好。”叶小安也觉得肚子已经而得呱呱叫了,连忙点点头,飞快的坐在了餐桌前。 这几天不知什么原因,他总是觉得比往常都困,肚子也而得很快,幸好周南宠着,小零食没有断过嘴。 叶小安闻着桌上饭菜的香味,忍不住的吞了吞口水。 “想吃就吃吧!”看着他的馋样,周南夹了一块鸡腿肉放进他碗里。 “我不要吃这个!”闻着那味道,叶小安厌恶的撇撇嘴,转手夹了块辣椒放进嘴里,这才感觉舒服点。 晚饭就在两人互相夹菜的温馨中度过,刚吃饱饭,周南本想带叶小安出去转转,又怕他坐马车太累,两人就留在客栈里休息。当然,他还是让人传信给刘哥。前些日子他就打趣要见见小安,这回小安来了怎么也得和他说声,更何况大家迟早都会碰面。 周南在一边看书,叶小安坐在他的旁边,不知在思量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周南再次抬起头时,叶小安的头像小鸡啄米般不停地点着。 就连周南也不知道,此时他的表情是多么的温和。他小心的用手托住叶小安的脖子,两只手同时用力,慢慢的把他抱了起来。 叶小安不知怎么忽然用力的拉着他的衣服,周南小心的靠着床边坐下,双手依然抱着他。等他的手慢慢松开时,周南这才把他放到床上。熄灭了屋内的灯,很快他也在叶小安的另一边躺了下来。 周南用手描绘着他的轮廓,心里有些疑惑。这段时间叶小安睡的时间也太长了,不过他平时也懒洋洋的喜欢赖床,周南并未多想。很快,两人相依偎着睡着了。 “刘哥,应该我到你府上去拜访的。”周南拉开椅子,对着来人道。 “你我兄弟两人,有什么好拜不拜访的。”刘哥不以为意的挥挥手。 “那我更要去拜访了。”周南笑着说道,顺手帮他的酒杯里斟满了酒。 两人东聊一句西聊一句,周南已经一段时间没到安东城,倒也乐得和他扯皮。 又说了大半天,刘哥忽然道:“听说你这次带着你那哥儿一起来?我一大早过来看看是何方神圣。你倒是和我一直扯皮?” 周南笑了笑道:“刘哥稍等,我这就叫他出来罢!” “起床了,小安。”周南压低声音叫道,脸上露出了宠溺的笑容,伸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脸庞。 “嗯……,怎么了?”叶小安伸手胡乱的一抓,借着力做了起来,连眼睛都还没睁开。 “起来吧!来客人了。”周南轻声道。 叶小安用手揉揉眼睛,很快的下了床,就着床边的温水洗漱。 周南一看便知道他想问什么,不待他开口便道:“刘哥,就是做粉条给我分成的那个,他来了,想要见你。” “见我?”叶小安擦脸的手顿了顿:“为什么要见我?” 周南拍拍他道:“上次我说我娶了小哥儿他还不大相信,这次可能就是想要见见你。”过了一会儿又道:“刘哥为人豪爽,你不用担心。” 叶小安点点头,又换了一身衣服,两人这才一起出门。 被晾在一边的刘哥也不生气,笑眯眯的望着叶小安。 “刘哥!”叶小安清脆的叫了声,在周南的身边落座,举止之间没有一般哥儿的拘束。 “来,刘哥。”周南拍拍叶小安道:“这便是我的哥儿叶小安了。” 又对叶小安道:“刘哥就不需要我再介绍了。” 叶小安点点头,悄悄地打量着他。刘哥四十来岁的样子,那魁梧的身板和周南就是两种不同的类型。 刘哥也打量了一眼叶小安,灌下了一杯酒道:“若有时间就到我府上玩玩,你哥夫一个人在家也无聊。” 叶小安笑着道:“安南城我也不熟,到时候恐怕少不了要唠叨刘哥夫了。” 刘哥也笑了笑,对着周南道:“这么好的个哥儿,怪不得你当初那么急着要成亲呢!” 周南和叶小安笑了笑,没有搭话。 周南不许叶小安喝酒,他单独倒了一杯长,慢慢的听着两人说些趣事。 时间过得很快,等刘哥一走,周南便带着叶小安上街了。卖的东西现在显然吸引不了小安,不过,这里一片片古色古香的建筑倒是让叶小安兴致大发。 高高的城墙,身着盔甲的守城的士兵。接连不断的雕画,特殊构造的屋顶。叶小安对于这些众人习以为常的东西兴奋起来,每到一幅浮雕前总要留上一段时间。 周南早就习惯了他那异以平常哥儿的习惯,静静的呆在一边。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这个时候的他浑身充满了活力。 绕了 分卷阅读86 一圈之后,两人便回到了客栈。“好困!”拍拍嘴巴,叶小安倒头便睡在床上。“怎么了?”周南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忧心的道。叶小安嗜睡的症状越来越明显,饭量也比平时增加了不少,这也太不大对劲了。 “我去叫个大夫过来!”周南忽然从床上站了起来,道。看到小安这个样子,他心里也不好受。 “不用吧!”叶小安有些迟疑。 周南不理他,风风火火就出了门。 “小二,帮我把安南城最有名的大夫请过来!”周南叫住路过的店小二,出手就是一块碎银。 “好的,客官,你稍等。”店小二哈腰的点点头,很快就离开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叶小安听见开门的声音,挣扎着坐了起来。 “我让店小二去请了,我陪陪你。”周南放缓了声音轻轻的道:“若是你还想睡就再睡会儿吧!” “今天确实睡了很久了!”叶小安有些不满。他来安南城是想要好好逛上一圈,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点子在安南城赚点小钱,谁知来到这里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睡觉。身体不会是出现问题了吧如此看来叫大夫看看也好,想到这里,叶小安摒弃心中的杂念,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云大夫,他身体怎么样了?”见云大夫收回了把脉的手,周南急忙问道。 看着在一旁焦急地周南,云大夫脸上露出了笑容:“喜事,他怀有身孕了!” “真的?”周南一下子僵住了。他也曾想过很小安的孩子,只是没想到他会来的如此的突然。 “当然是真的了!”云大夫有些不满的道:“都两个多月身孕了,你们都不知道吗?” 两个月的身孕?该死!周南想起一路上的奔波,恨不得抽自己两大嘴巴。 看见他懊悔的神情,云大夫脸上露出了笑容道:“你家哥儿身体还是不错的,胎儿也很健康。每个哥儿怀孕的症状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同,你不用担心。” 周南点点头,心中抑制不住的狂喜,脸上不知不觉中裂开了笑容。 “我帮他开两副安神定胎的药,你让他服下再看看情况吧!”云大夫说着,写下了两副药方。 送走了云大夫,周南坐在床边脸上洋溢着笑容。睡梦中的叶小安似乎被什么困扰住了,呼吸声越来越紧促。 “小安,小安。”周南见状轻轻的推着他,想把他从睡梦中叫醒。 快要被小安遗忘的高楼大厦耸立在四周,他呆呆的站在十字路口,一时之间不知要去哪里。周围的喇叭声不断的催促着他。叶小安烦躁的拉扯着头发,根本想不起要去哪里。这里是这么的熟悉而又陌生,让他惊慌失措。 前面似乎有人在叫我!叶小安眯着眼,一步步的向前走,一道光线出现在他的而眼前。 猛然的睁开眼睛,身子偎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叶小安狂跳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一直强而有力的手抱着他的腰,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 “怎么了?”抱着大汗淋漓的小安,周南柔声问道,伸手撩开了他额头上粘着的头发。 叶小安眼睛黑溜溜的眼睛不安的转动着,过了一会儿用沙哑的声音道:“我怎么了?” 周南眉开眼笑,把他抱了起来道:“你怀孕了,有了我的小宝宝!” 怀孕?叶小安下意识摸摸那平坦的肚子,感觉有些玄妙。又想起先前的那个梦,脸上的笑容渐渐暗了下来。 “怎么了?”周南感觉到叶小安的情绪低落,直接被他忽视的感觉真不好受,于是他伸手拍了拍小安。 “没事!”对上他那关怀的神情,叶小安摇了摇头,勉强打起精神,放下了心中的不安。 见他不想说,周南也不想再逼迫他,室内陷入一阵沉默。叶小安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今天被这一惊一喜弄得他疲惫万分,很快便传来他平稳的呼吸声,想来已经和周公去下棋了。 周南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近几天小安总是不停地做着恶梦,周南每次都会在把他的惊呼中惊醒,后半夜便是整夜的搂着他安慰他。小安……,他口中无意识的喃喃道,想起两人一起的每一幕。小安懂得很多,他比一般的小哥儿更为明理,性格又温和,自从第一眼看见他,便陷了进去,想到这,周南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睡梦中的叶小安翻了个身,把身子钻进他的怀里,周南觉得内心充实了,抱着他很快就睡着了。良久,他怀中那本该熟睡的叶小安突然睁开了眼,眼角里划过泪痕。 静静的望着身边熟睡的声音,叶小安心中的纷乱忽然平息下来。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现在,他已经有了一个爱自己的人,有了一个温馨的家。伸手抚摸着肚子,很快,他们便会多一个孩子,一个热闹的小家。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前世的生活了,心里还何必想这么多呢?想到这,叶小安调整了姿势,带着笑容进入了梦乡。 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找到了爱他的人,这就已经满足了!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