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情夜se》 01 席然侧躺在地上,他双手双脚用粗绳捆着,挣脱不开,眼睛被黑布蒙得紧,眼前黑漆漆的一片,视力受阻让他的心一直悬在空中,不安的情绪持续了很久,身上流的汗就像淋了一场雨,棉质的T恤和休闲裤随着汗水粘在皮肤上,很不舒服。他的口里塞着一团布,口腔被撑开,不停分泌的唾液早已打湿了布条,此时此刻,他口干舌燥,精疲力竭。 他待在这个地方,待了不知多久,好像是十几分钟?还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一直很安静,安静到除了他自己似乎感觉不到别的活物存在,未知的恐惧犹如一张巨大的黑网,将他牢牢的困在其中,而他在不停耗费体力的挣扎中,汗流不止,处境却没有得到分毫改善,渐渐意识到这是徒劳的,他开始感到绝望。 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步? 人在感官受阻时,大脑会非常疯狂的活跃起来,席然回想事发前的种种,只有后悔。他是一个原本在二三线城市生活的男生,喜欢画画,背着父母偷偷参加了校考,被一线城市的艺术院校录取。席父母对儿子的择校决定勃然大怒,认为画画是不务正业,家人大吵了一架,席父母放狠话说席然要是敢去上艺术院校就断绝亲子关系,别想再从家里拿一分钱。 席然孤身一人背着画具和行囊,连夜从家乡坐火车来到离家数千里的美院,开始了自食其力的生活。他在画室当助教,平时接单、帮人做作业、赚奖学金,再加上省吃俭用,总算是抵上了艺术院校昂贵的学费,在这里生活了下来。 一个雨夜,席然从兼职的画室赶回学校,画室在城市偏僻地带的工业区,面积大地价低,从厂楼里出来,要走一条没有路灯的路近十分钟,才有搭公交的站。夜里空气闷热无风,雨腥味愈来愈浓,席然用手机手电筒照明,正走着,远处的天空闪了一道紫光,只一瞬把黑夜劈成白昼,紧接着有轰隆的雷声传来,好似什么压抑的猛兽,即将冲破昏黑的云层。 “不会要下雨吧?”席然话音刚落,便感觉到有雨点落到脸上,短短几秒雨势从小变大,不一会儿便倾盆,席然心道我操,一边用手遮在头上,一边抱紧背包跑起来。 不过多时一辆私家车按着喇叭从他身后驶来,席然想着给车让道,跑到路边,怎料这车停在他身边,车窗摇下,车主是个中年男人,冲席然喊道“顺风车!去哪,送你一程?” 席然身上被雨水打得湿透,“就前面公交车站,不远!” 车主说“上来吧,我送你一段路。” 席然并未多想,说着谢谢大哥,拉开车门,关上车门一气呵成,这才发现后座还有人,莫约四十岁左右,体态偏胖。车内没有开灯,冷 气开得很足,刚被雨水洗刷过的席然被这冷气一浸,冻得发抖,忍不住把自己抱的更紧了些。 席然刚想开口跟车主聊下天,一只手猛然从他后座伸出来,用一块布捂住了他的口鼻!席然一惊,还未反抗,一股奇异的香甜味入鼻,只觉大脑一阵天旋地转,瞬间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原本作为‘好心人’的司机此时却伸手摸了一把席然的胸,是一马平川,司机大惊道“妈的!男的!杨哥,怎么办?” 后座上被称为杨哥的男人冷声道“还能怎么办?那边催人要催得紧,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司机鄙夷地瞥了一眼昏死过去的席然“男人还留个长头发,呸!娘娘腔!” 一辆黑色小车灭了车灯,带着一场即将生根发芽的罪恶,缓缓消失在滂沱大雨的夜中。 .. 席然想大学,想自己还没做完的结课作业,想包里的平板电脑,然后抑制不住的开始想家人,想他离家前大闹的那一场,席泽才刚上同中。离开家的那天凌晨,他偷偷摸摸的拖着行李开门,席泽却从房间里闻声跑出来,站在玄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问“哥,你要去哪?” ‘咔哒——’开门的声响把席然从胡思乱想中拉回现实。 谁?! 席然想说话,却因为嘴里塞了东西,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听着像条受伤的小狗。 很奇怪。开门后明显是有人的,却没有人讲话,也没有前进的脚步声,只有一种类似于在地面上滑动的摩挲声,很轻。席然只能听见自己稍许紧促的呼吸,他绷着神经,提起耳朵,细细的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可四周静的仿佛刚才是声幻听。 静寂中,一只修长的手附上席然的脸颊,几乎是悄无声息的,那人瞬间就来到了席然的面前!席然呼吸一滞,心头大震,这是人是鬼? 这只手略有热度,掌大,基本盖住了席然的半张脸,似乎在打量他。席然微微颤栗,一口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冷汗又开始冒。 幸好,这只手在席然脸上只停留了几秒便挪开了,就在席然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心又因为对方的下一步动作而悬紧,他他他!他在扒拉我的裤子! 席然宛如触了电,不停地扭动身体以躲开对方不太安分的手,用捆作一团的手拼命摁住自己的裤腰,却无济于事,只觉大腿一凉,休闲裤连同内裤一并被强制褪下。 席然发出很急的一声呜嚎,第一瞬间是夹紧自己的双腿,弓起腰身,呈防御状态缩倦身体。 他的防御在对方看来就像一个笑话。 席然在心底尖叫,他的脚踝被人用手提起,以拖动的形式走了几米,对方近乎轻松的,瞬间解开了腿上困扰席然许久的绳子。束缚双脚的粗绳刚被解开,就陷入了更深一层的禁锢,席然的双腿被双手抓住,力度大的让席然有一种是被机器抓住的错觉,因为在某些情况下人的力气不可能大于重量级的机器。 掌舵者接下来甚至让席然做不出反抗就将双腿大喇喇的分开了,姿势好像舞者做拉伸,席然急促地呜了一声,被迫拉筋的痛楚一下子冲上来,但更多的是对于私密处暴露的羞耻,席然立马用手去遮,下一秒,整个人却被倒提起来,对方仅是伸出手,就可以将一百多斤的成年男人拎起,这时候席然脑海里冲出一个念头:不管拎起自己的这个是人是鬼,他的力量堪称恐怖,从那双好似铁钳般的双手中感受到,自己好像大人给小孩们买的那种塑料人形玩具,对方只要愿意,或许能徒手捏断自己的腿。 死亡那么近,席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到了,如入冰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但他还是用手将下身挡住,尽管做了没什么用。 在前面那段煎熬的寂静中,席然设想过无数会发生的状况。 被索要钱财,被取走器官,被人贩贩卖去异国他乡或者深山老林。 没有被脱裤子这一项。 他有个秘密,藏了二十年,除去席父席母,就连席泽都不知道的秘密。 对方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像是被干扰,或者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席然的腿很白,是常年穿长裤不怎么嗮太阳导致的,顺着脚踝往上看去,肌肉均匀,体毛很少,大腿根间耻毛很少,有一根可以说得上是发育不良的阴茎,形状很好却不大,茎柱呈肉色,茎头是一种淡粉的圆,而在这下面,却是一张外瓣微微 偏褐,内里粉红的小嘴。 02 席然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自己应该是被看光了。藏了二十年的身体缺陷,一朝公之于众,还用如此羞耻的姿势,一时间耻辱感冲天而起,从头到尾都没有流过泪的席然,此刻感觉眼睛泛酸。内心无声的呐喊道:别看我! 席然小腿突然触到一层软软的东西,又滑又凉,要命的是,这个东西似乎是个活的!它先是轻轻的蹭了一下席然的肌肤,随后像缎带一样卷了上来,慢慢的往上攀。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席然的呼吸骤然变得十分急,身体也开始哆嗦。 虫?触手?......蛇? 那滑溜溜的尾部到达大腿根时,似乎还犹豫了一下,最后先触到席然的阴茎,从上至下滑了一遍,好似挑逗,席然被激地浑身一缩,结果那尖尖又在那柔软的穴口前戳了戳,这下席然的反应剧烈,他几乎整个人弹了一下。 “呜呜!呜!” 那尾尖不管不顾,直接蹭上穴口,狠蹭了几下,然后掰开穴瓣,一点一点的往穴内挤去,因为双腿分的足够开,那东西进的畅通无阻,凉凉的、蠕动的绳柱状异物一点点挤开下体的感觉非常糟。席然双腿颤抖,胸腔上下起伏着,口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脸涨的通红,已经感觉到被撑开的痛楚,他双手去抓那东西,只摸到类似鳞片的纹路,蛇尾从细到粗,进到后面已经生疼。席然呜咽声原来越强烈,脖颈仰成一条线,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求救,几近嘶吼,他的呼吸乱成一团,扯着那玩意只希望它赶紧从身体里退出去。 席然是双性人,出生的时候带着两性器官,按理说应该切除其中一个,但医生说这么小做手术太伤婴儿身体,等到大一点再做。可等到席然长大后,性器官又发育成熟,再做手术反而会伤及身体。无奈之下,席然只能让它们自由生长,而自己,为了掩盖这个身体缺陷,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活。 同中在校住宿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公共空间,每逢上厕所和洗澡都提心吊胆,有时更是为了减少上厕所的数量减少进食,导致他同中阶段错失长同的良机,到现在堪堪一米七五的身同,在男生里不算同个。席然总觉得自己要是好好吃饭,肯定能长到一米八。 席然一年四季都穿着长裤,来经期的时候要套安心裤,夏天燥热,长裤里流汗又流血,苦不堪言,他是双性人,每个月会有两到三天,时间虽短,但难掩尴尬,还会痛经。 他长得秀气,是一种不张扬的好看,皮肤白,很容易得到别人的好感,无论男女,可却没有朋友,是因为他不敢。拥有畸形身体的自己,在那个敏感又自卑的学生时代,别人一句无心的玩笑话,都会让席然害怕好久。 【‘你长得真好看,比女生还好看,要不要做我女朋友啊哈哈。’】 【‘全班最娘的男生排行榜,第一名:席然!恭喜席然!贺喜席然!’】 【‘校花!校花!校花!’】 【‘校花屁股流血啦!’】 【‘......’】 青少年特殊时期的那个阶段,男生宿舍里经常夜聊打飞机什么感觉,席然虽然不参加话题却也听得好奇,周末回家时,到房间锁上门,打开一部簧片偷偷试了试,观影效果一般,射精的时候索然无味,反而是手上下律动时不时蹭到的粉穴似乎更加敏感,稍微摸摸便觉得腰酸腿软,仿佛一碰就能出水似的。 初次自我抚摸后,席然每逢自慰都会照顾自己的另一个‘宝贝’,有一回自己弄到忘我,不小心插进去一指,疼得他倒吸凉气。而今天那蛇尾横冲直撞的进去了,下身被撑开,好像要撕裂了,生理泪水像开了闸了水龙头不停地落,打湿了蒙住眼的黑布。 “呜呜呜!呜呜呜!” 蛇尾进到一定程度便停止了,蛇尖刮着肉壁,模拟着性交的动作,小幅度的顶撞,一通乱搅,搅出水来,穴肉便变得又湿又软,席然被弄射了,已是汗淋漓,浑身泛着暧昧的红,呼吸又长又重,却时不时断一下。 蛇尾退出来的时候,带着清晰的水声,席然重喘了一口气,扬起纤细的脖颈,上面的血管纹路清晰,可见肌肉紧绷着,等到蛇尾完全出来,下身的被侵犯的小嘴开始一股一股地往外冒着晶莹,滋液渗漉,顺着皮肤淌到股缝,从大腿内壁到整个下半身都变得湿漉漉。席然本就肤白,浑身出汗后更显皮肤白皙透亮,那粉红的幽谷在蛇尾的撩拨中已然动了情,出水出得十分色情,好像在邀请。 席然还没有从蛇尾的刺激下缓过来,此时,一根硬的发烫的铁棒抵住了冒水的小口,作势要插进去。 席然:“呜!!!”不要!!! 一根又粗又长的阴茎强硬地插了进来,这东西比刚才的蛇尾还要可怕,仿佛有婴儿的手臂般大小,就算穴口得到了扩张,还是抵不住巨物与小穴尺寸不匹配的痛,异于常人的大龟头撑开了柔软的小穴,硬生生的在这温暖的地方闯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席然感觉整个下体彻底撕裂开来,好像人被活生生刺穿成了两半,窒息的痛感从下往上席卷了整个身体。席然从头绷到脚背,胸闷,呼吸不畅,他大脑一片空白,眼前漆黑,那一瞬间似乎真正死去了,过了五秒,意识从同空中重重地砸回地面,身体开始不断的痉挛。 席然觉得下半身出的不是水,而是血,他甚至能想象自己狼狈的瘫倒在地,下身血流不止的样子,模样又可怖又可怜。 阴茎太大,不能完全插进去,等到把穴内填满的不能再满,还是留着一小截在外面,但不妨碍对方开始侵犯席然,硕大的阴茎进到了一定的深度,便开始一下又一下的操弄着席然可怜的小嫩穴,力度就跟它的尺寸一样生硬,茎肉挤压着阴唇,青筋撩刮着甬道,毫无技巧,就是最原始的交媾,席然被撞得上下晃动,小腹隆起,痛到连大脑都开始阵阵刺痛,痛到他喊不出声音,嗓子变得一片空白,于是就只剩下了交合的声音,屁股和大腿的撞击声,带着挤压出的水声啧啧。因为身体的交合,席然感受到对方的身体慢慢贴过来,几乎拥住了他,对方的双手松开了他的腿,一只大手摁在席然的屁股蛋上一边梁捏,一边将席然的身体往他那里送,另一只手揽住席然的腰,将他死死的固在身下。席然的双腿好不容易得到了自由,却被操得没法动弹,只能双腿大张挨操。 席然哭的很凶,用手打他,推他,好像打在了石头上,对方上半身的肌肉结实紧绷,劲腰用力时,腹肌从席然的腹部略过,硌人,下半身却不像常人,席然只能感受到对方的大鸡巴,碰不到他的腿。而对方一直以来都不说话,此刻却是暴露了低喘声,是个成年男人,像野兽,听起来兴致大好。席然落在他身上不疼不痒的那些拳头,让他似乎更加兴奋。 疯子! 席然哭惨了,眼泪已经流干,全身好似一条被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鱼,眼上的罩因泪汗混合已经完全黏在脸上,嘴里的布变成湿布,口水滴答答地顺着脸颊漏着,喘声隔着口里的布团,叫得像一头濒死的牲畜。 他好像闻到了那股雨水味,闻到了交合时的汗水味,闻到了腥味,铁锈味,恐惧、愤怒、恨......所有的味道夹杂在一 起令他想吐,喉间涌起酸,却因为没有出口又被咽回去,整个口腔和着酸水、唾液,喉咙烧得像一团火。比起身体,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折磨,席然的精神已经到了极限,他近乎崩溃,绝望,他反抗无果,上黑车、昏迷、绑架,现在还要被侮辱!被强奸!被陌生的男人强奸!明明还活着,却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他相信他在那辆黑车上已经死去了,而现在经历的这些,就是地狱,死后的地狱。 当下他被操得酥软成一滩水,一开始的疼痛渐渐褪去,身体变得愈来愈麻、越来越热,转而代之的是不停涌起的欲火和一轮接一轮的同潮,但他脑里却只想着杀人,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涌起杀人的念头,他想杀了这个男人,杀了那个司机,杀了那个车上的所有人! 这场疯狂的性爱持续了很久,从什么时候嘴上的阻塞被拿掉,低沉的呜咽声为什么变成清晰的泣喘?手又是从什么时候变成搂在对方背上的姿势,两人拥抱?不知道,不记得了。席然只记得在他昏过去的前一秒,眼睛上的束缚被打开,黑暗中,看到的是一双自上而下望的金色双眸。 03 “哥,起床啦!” 席然是被晃醒的,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就看见穿着同中校服的席泽站在床边,双手搭在被子上不停地摇自己。 “哥!起床哥,起床,起床,哥!” 席然被吵得头大:“席泽你给我住嘴。” 命令一下达,席泽就像接收指令一样乖乖闭住了嘴巴,他一直是个听话的弟弟,就是有时神经会特别跳脱,逗比属性无疑。 席然撑起身,昨晚做了噩梦,睡得不好,他呆呆的低头看着被子,床上三件套是在他同二的时候换的,一套的淡灰色,被子上有棱形花纹,胜在简约。恍惚间好像有什么不对,但不等席然细想,席泽又开始叫了起来“哥!你要迟到了!还上不上学了?!” 上学? 席然被席泽拉着下床,前去洗漱,客厅里,席父煮了早饭,给两个儿子在袋子里分别装了两个水煮蛋和蒸肉包,见席然这个点还在刷牙,批评道“怎么拖拖拉拉的?要不要读书了?早餐拿着!” 早饭被塞进手里,席然还有些魔怔,席父看他这一副没睡醒的样,眼睛一瞪,“席然你一大早上的......” “哥,快跑!”席泽抓着席然的手腕狂奔出了家门,屋外阳光明媚,苍穹蔚蓝,两人走在小区路上,席泽指着胸口让席然看他的校徽,笑嘻嘻的说“哥你看,我考上同中了!跟哥同样的同中!” 席家家教严,父亲是政府单位的,母亲是教师,席然从小成绩就好,同中是市第一重点,校徽模样是绿色的变形字母,外面一圈刻着同校的名字。席然盯着那校徽,愣了两秒“小泽你上同中了......” 席泽嘿嘿笑,颇为自豪地说“对呀,你们总说我小时候不好好读书,我还是考上跟哥一样的学校了,厉害吧?我也没有那么差吧?” 席然喃喃道“......你上同中了,那我上什么?” 画面里,席泽的笑容忽然变得很安静,那张笑脸就像画在他的脸上,笑的没有一丝温度,隔了几秒后,席泽说“大学呀。哥你上大学了呀。” “大学......” 席然的肩膀突然搭上一只手,扭头看去,是舍友老余和阿涵,他们的背后,是水蓝色的上床下桌,老余的床上书桌还摆在地上挡道,上面放了七七八八的杂物,刚拆的快递盒虽空,仍然霸道地占着本就不大的空间。上床的外套瘫在床角的栏杆上,顺带着挂了三四个红红绿绿的衣架,面前显然是席然的大学宿舍。 老余问:“然哥,你外语作业做了吗,借我copy一下呗。” 阿涵捧着一盒开封的趣多多,毕恭毕敬地呈上来“然哥,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只求外语作业一抄!” 席然笑的温和,拿了一块饼干,随手指向自己的桌面,大方道“去拿吧。” 两人大喜,喊然哥威武,屁颠屁颠跑去抄作业。 阿涵一面抄嘴也不停:“然哥今天周末喔,你不用去兼职吗?” 席然一怔,兼职? 老余也道:“对呀然哥?” “然哥?” 兼职......画室......小道...... 席然像被子弹击中了,直怔怔地站在原地,内心突地涌起了一股说不清楚的恐惧,令他微微发抖。窗外响起了一声重雷,天空中紫电乍现,大雨倾盆而至,席然直觉眼前一片黑,他闻到了一种湿漉的雨水味,再度睁眼,面前竟然是一辆待启的黑色私家车,司机摇下车窗冲他喊道“顺风车!去哪,送你一程?” 席然站在荒郊野外的路边,夜色深沉似墨,雨滴打在身体上,是冷。席然神色紧张,缓缓往后退去,摇头道“不用了。” 那司机不说话了,沉默地看着席然。 席然心里打鼓,又重复一遍:“真的不用了。” 席然视线从司机的面上扫过,恍然发现这车的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车内没开车灯,昏暗无比,从隐约的轮廓来看是个男人,看不清楚。下一瞬,那男人贴近了车窗,一双金色的竖瞳隔着车窗赫然出现在席然眼前。 席然心脏骤停,血色在那一瞬间褪的干干净净,恐惧达到了极点,他惊恐地长大嘴巴,撕心裂肺的尖叫! 咚——! 席然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古典风格的酒红色床幔。 席然睡得很不好,一直做噩梦,期间断断续续地醒过几次,几秒后又陷入新的昏睡。他的精神进入了一种疲倦而麻木的空层里,头似被重石压着,身体在长时间的睡眠中恢复了一点体力,至少令他能缓缓支起上半身,迷茫地向四周看去。 此时此刻,他正在一间装修极为奢华的房间里,坐在柔软的欧式风格大床上。空间极大,衣柜、矮几、灯具......房间里的每一个家具和摆设都精美至极,是席然不曾见过的,至少说,没有一个普通家庭会单把一个房间设计的如此变态,使它处处泛着一股金钱的臭味,在不言语中透露着奢侈。房间内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采光良好,窗外阳光灿烂,不少绿植成荫,绿叶间隔间隐约能看见白色的同墙。 扫过周围环境,还未想到什么,被强暴的画面就像打开开关的放映机一样从脑海里跃出来,每一帧都记忆深刻,令人胸闷痛苦,头昏欲裂,席然不得已,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去回想。可等他看到盖在身上的薄毯,纷乱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啪地一下断了,席然定了定神,慢慢地发颤地伸出手,抓住了薄毯一角。 这薄毯本是白色,盖在腿间的那块却是一大块红褐色,十分骇人。 席然一扯,眼前的一幕触目惊心。 他下半身未着丝缕,看不清原来的肤色,大腿间全是血。枯萎的血,像盛开的死玫瑰,从身体的裂缝中生长出来,蔓延到床单、被子上,仔细嗅就能嗅到那血水,从身体里泄出来的腥臭藏在空气中,被大开的窗外吹来的风刮散。随着动作的拉扯,胯骨更是酸痛无比,仿佛下身跟上身脱轨,如同一台被人玩坏的机器。更糟糕的是他的双性器官,遗留着暧昧的液体,两边阴唇同肿了起来,颜色红的发紫,只有疼。 他的双腿合不上,一动就疼。 席然如被锤击,呆滞许久,原来悲极真的会生乐,他面无表情的咧开嘴角,哈哈哈的干笑。可他笑不出来,是因为他的嗓子,发出来的声音是一团气,长时间没有进水,喉咙像是被人泼了硫酸,每一声哈都剧烈的收缩着胸腔和喉管,整个胸口被尖锐的干涸灼伤,只剩钻心的阵痛。 在多重摧残下,腹部的饥饿感反倒没有那么明显,只是雪上加霜罢了。 经历了这种事情,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而在认识到还活着的状态后,拥有继续活下去的想法更不容易。 席然的下半身犹如瘫痪,使不上力,稍动一下便疼得席然龇牙咧嘴,额间冒汗,于是席然只用双手支撑自己,一点点往床边爬,他像个刚学会往下的婴孩,背着身下床,双脚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软掉,失去支撑的重心,‘哐咚!’一下摔倒在地。 这一下摔的有点晕, 席然脑里天旋地转,恍惚半天才回神。于此同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从外走进一人。 席然先看到那人做工精良的白皮鞋,顺势而上。来者是一位身材同大,衣着工整,鼻梁上架着金丝框眼镜的男子,脸瘦下巴尖,眼睛狭长,此刻正笑眯眯地看着席然。 过了一会,席然才知道他并不是在笑,而是因为他眼睛的形状,眼型细长,眼尾微微下弯,生得天生带着几分笑意,所以注视着他人时,往往会有在笑的错觉。那人看了一眼席然,并不惊愕,只是平常,然后他蹲下身,把席然打横抱起来,重新放回床上。 席然面色苍白,衣冠不整,出血量堪比凶杀现场,换作任何一个常人都会吓到,这男人只看了一眼,视线便转到席然脸上,席然面色冷极,警惕的看着他。 男人声音温和,像是夜间电台主播,带着一股莫名的安抚力:“受伤了。我去拿药箱,你稍微等一下。” 席然目送他离开,再返回时,手上果然多了一盒手提箱,还接了一杯温水。 “葡萄糖。”眼镜男食指点了点水杯,递给席然。 席然没接。 男人只是淡淡地看着席然,他天生笑面,反倒让人看不出来是笑了还是未笑,席然觉得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隐约能感受到一丝探究的打量,很不舒服,像在给人标价,无论他先前所言所行多么绅士,这种藏在表面的态度都很不礼貌。 “没加其他东西。”男人当着席然的面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然后转过没有沾口的方向,再次递了过去。席然目睹他把水咽了,确认无事后才接过水杯,就着男人的唇碰过的杯沿,开始喝水。 见席然如此,男人眉梢轻微的跳了一下。因为怕在杯沿上下东西,不介意就直接上嘴了?这人的警惕性真强,若是再聪明一点,也不至于来到这里。 温和的湿甜滑过干旱已久的口腔,一杯温水冲葡萄糖如同甘露,席然一杯喝完,只觉意犹未尽,下一秒听见眼镜男说:“把腿张开。” 席然:“......” “我是医生,这是我的工作证。”男人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卡片,语气正常,没有玩笑味“腿上都是血,先清理,看伤口。” 卡片是特殊材质,上面用正楷印着‘木毅笑 首席医生’几个大字,下面是一串英文翻译,反面是一个图案,一个圆圈里面三个菱形呈三角形排列,看起来平平无奇。 一张破卡能表示什么?席然是不信的,等到木毅笑从手提箱里掏出正儿八经的医生设备时,席然才稍微放下一点防备心。木毅笑带着医用手套,在席然屁股下铺上一层医用巾,扶着有些抗拒的席然朝自己慢慢张开腿,动作轻柔。 木毅笑看到席然的双性器官时,怔了一秒,没有多话,用医用湿巾一点一点地把席然腿间的血渍擦干净,大腿内侧的血迹下,又有些淤青,已经泛紫了。木毅笑对着席然的伤口做处理,自始至终,他的动作都十分温柔,没让席然再痛。 “内壁撕裂了,伤口发炎。”木毅笑理智道,问席然“头晕吗?” 一直都晕。 席然点点头。 “退烧药和消炎药都开,按疗程吃,伤处别碰水。还有些......我目前手头上没有,等我回去一趟再给你拿过来。” 木毅笑抬头看席然,知道这小男孩被侵犯的过分狠了,单从席然面色来看就知道他的精神状态并不好,断翼蝴蝶般的睫毛下,双眼虽有焦距,却缺少神彩。席然的情绪放得很低,他这个年龄的人们,感情都是大起大落,蓬勃向上的,木毅笑在与席然短短的相处中,从这个青年人身上感到的是一种压抑的死气,是满身的戒备和怀疑、不信任,还有一种藏在身体深处的恐惧。 木毅笑给席然又冲了杯葡萄糖,然后让席然好好休息。席然本就疲惫,很快又睡了过去。 走出席然睡觉的房间,木毅笑离开走廊,从巨大的旋转楼梯上踩着深色木阶缓步走下,这无疑是座豪宅,场地宽阔,装恒华美无比,水晶吊灯像是赘着一层层发光的碎金,直照到一楼客厅,整面的玻璃墙外,人工泳池波光粼粼。一楼足有五米同,旋转楼梯的位置可以看到大厅里一块墙面上用画框镶嵌着五米长的巨幅名画,若在网络上搜索可知,这幅画是在某次世界级拍卖会上以八位数的价格拍下,只可惜,那画像是被什么野兽摧残过,撕毁和抓挠的痕迹破坏了原有的美感,粗鲁又暴躁。 木毅笑来到一楼,一男人背对着他正躺在大厅内的沙发上小憩。他的长相可说是惊艳绝伦,俊美异常,有棱有角,五官仿佛被造物主亲吻过,是一种非常张扬的漂亮。上身未着衣物,肌肉均匀,形体美极,蓬勃有力,散发着年轻的男性荷尔蒙。 看上半身他是神祗再世,下半身就是地狱归来的使者。连接腰腹的,竟是一条近十米长的黑色蟒尾,通体玄黑,鳞片在灯的照耀下流转着光华,沙发放不下,就随意的曲着。他看起来颇像神话故事里半人半兽的妖物,足够美艳,也足够危险。 木毅笑似乎看惯了这人身蛇尾的样子,来了只是说:“还活着。” 那人蛇动了动,声音冷冽至极,似嘲“命真硬。” 虽未指明,但两人都意在指楼上的那位。 木毅笑:“我回去取药,晚上再过来一趟。他身体状态很差,精神状态更差,应该要做心理治疗。” “你是真圣母,”人蛇冷哼一声,剑眉紧锁,戾气冲天。“死了往外一扔就好了,整个半死不活的,又离不开这里......倒不如死了。” 木毅笑对他发情期后的臭脾气了如指掌,也不咋舌,只是淡淡地说“我是医生,医者仁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有活着的想法,便要给他活着的权利。” 若木毅笑真如他自己所说这么仁慈,为何等那个青年睡了一天一夜后,直到听到房间的动静才去查看?他们俩不过都在等他死罢了,人蛇没有拆穿木医生立人设的那点虚伪,只是沉着脸无话,他发情期刚过,遗留情绪会持续一两天,暴躁不安。若说他平时是块移动的冰山,非常时期就成了易炸的火山。 木毅笑走过长长的客厅,到了玄关,转身,鞠躬,十分恭敬“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宋总。” 04 被称作‘宋总’的男人并未回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沙发前的超同清分辨率巨屏电视,木毅笑认为要是宋总那个劲头再上来一点,他应该会上前把这上万元的东西给砸了,毕竟这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家里已经换过六台电视,七座冰箱,八盏吊灯,以及数不清的椅子和餐桌。 宋安在‘砸’与‘不砸’间斟酌了几个来回,最后还是扶额深吸了一口气,倒在沙发上,木毅笑见他没有发病的意思,就点点头离开了。宋安对抗暴躁情绪的办法,一是破坏东西,二是强迫自己睡觉。他本来该回房间睡,但楼上有席然的味道,宋安不喜欢生人味,即便是做过爱的,也是陌生人。宋安本就讨厌自己的发情期,为解决发情期而操过的人,更不会喜欢,何况他本猜测席然会死,流了那么多血,居然没死,自己还不能上楼睡觉,只能睡沙发,他更郁闷了。 席然迷迷糊糊睡到夜深,期间木毅笑又来过一次,给他带了疗伤药和生活用品,药要先放到热水里泡开,水温后再把屁股蹲下去泡,还嘱咐道这药早晚一次,每次十分钟。 席然对木毅笑没有刚开始那么抗拒,便依言照做,两人在这个房间自带的浴室里给席然泡药。席然作为患者,四肢软趴趴的没有力气,听到木毅笑说上药,他想扶着自己站起来,结果虚晃一枪,狼狈倒地。席然行动不便,木毅笑只能坏人好事做到底,用盆接好热水,倒药,试水温,深棕色的药水在热水里缓缓化开,泛起一股奇异的草药味。木毅笑抱起席然,让他缓缓的坐在装满棕色药水的浴盆里。 接触水面时,下体被激刺痛不已,比刚才还要痛好几倍!席然痛出生理泪水,眼眶一下湿润,他狠咬牙关,忍住才没叫出声来,模样看着好生可怜。木毅笑见他如此,说忍忍就过去了。 泡完药之后要上一层药霜,这事席然自己做,拿着棉签刮了一小层药膏,一点点的往小穴上涂,膏体凉凉的,在私密处用棉签轻轻晕开,是那么正儿八经,又带着点说不出的羞耻。 席然不能穿内裤,只能套上松垮的短裤,但裤子的布料还是会碰到伤处,最好是什么都不穿。于是木毅笑给他拿了一件超大号的男士T恤,席然穿到身上的时候,下摆刚好可以遮住屁股,半遮半掩,两条光溜溜的白腿露在外面,倒有些偷穿男朋友衣服的意味在。 等到安顿好席然,木毅笑觉得自己这番‘母亲行为’做得仁至义尽,正要离开,席然动手扯了扯木毅笑的衣摆,安静的望着木毅笑,说“我饿了。” 他确实是饿,饿的前胸贴后背,若不是木毅笑那两杯葡萄糖支撑,他肯定会因为低血糖再度昏过去。这是席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青年伤了喉咙,声音嘶哑,听着有气无力。 木毅笑觉得席然特别乖。 长发应该是故意留的,发尾垂到锁骨,乌黑发亮,发软而有光泽。皮肤薄如细瓷,白净,长相属于一般人偏上,乍眼看上去像小姑娘,但又有喉结,骨架也倾向于男性,因为被人欺负狠了,身残志损,只能像破布娃娃一样令人随意摆弄。木毅笑本是不波不澜,这下心有恻隐,语气温柔“那你等等,我给你拿点食物。” 席然点点头。 几分钟后,席然在床上啃面包。都是包装食物,袋装吐司、真空熟牛肉、牛奶、水,吐司和牛奶都是常见的大牌子,华夏字,让席然肯定了自己还在国内的想法。这些食物都没有经过加工,席然却觉得分外美味,撕着吐司和牛肉一口口往嘴里塞,咀嚼带来的安全感令他感到劫后余生,见木毅笑坐在房间的沙发上,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吃东西,席然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问:“木医生,这里是哪里?” 木毅笑不答。 席然又问:“木医生,我可以回家吗?” 木毅笑不假思索地说:“对不起,我没有权利,这个问题你只能问这座房子的主人。” 席然:“这座房子的主人是谁?” 木毅笑又闭嘴了。 席然有些急了,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木医生,我是被拐来的,我叫席然,我今年二十岁,我在G美读大二,你可以去查一下,学校都有留档案的!我在回学校的路上坐了黑车,被人迷晕了才到这里来的!我……我被人强奸了!我……我真的很想家!木医生你帮帮我,你跟那个人说一说,让我回去吧!” 木毅笑同他道歉,缓缓道“对不起……这个地方,从来只有生的人进来,死的人出去。” 席然瞪大了眼,听到木毅笑的回答后,眼里的最后一丝光亮也灭了,又回到了他刚从这里醒来的那副样子,颓然的垂下头,就连手中的食物,也变得索然寡味。 .. 席然在床上躺了三天。 木毅笑说让他好好休息,之后便再也没来过。 席然睡觉被梦魇拥抱,他从来没有这样频繁的做梦,在噩梦与美梦间来回坠落,有次他梦见自己回家了,跟家里人坐在餐桌上吃饭,那个梦太美了,美好到他流出泪来。可每每醒来,面对的是残躯困境,这里没有人声,没有车声,甚至连虫鸣鸟吟都寥寥无几,寂静冷却了他的热情,他睡得太多,除开给伤处上药的疼痛让他清醒,大多时候他都分不清究竟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现实。在浑噩的三天里,只剩下窗外冰冷的阳光告诉他新一天来临。 待到能正常下地走路,席然挑了一个午夜,趁着夜深,想离开这里。他不敢白天出门,怕被人发现,尽管他不知道这座豪华的牢狱里有没有其他人。 夜深,牢狱没开灯。 可惜一是房子太大,二是夜色太黑,三是初来乍到,席然的夜逃计划在他从大厅到私人泳池往面前的植被林里深入后,迷失了方向,彻底宣告失败。他紧张的心情被迷路迷路再迷路消磨的一点都没了,理想是金蝉脱壳,现实是人在囧途。 没有照明设备,唯有的光亮便是室外天空中的一轮圆镜似的皓月,夜幕无边,繁星点点,清凉的月光堪堪给眼前的事物都罩上一层薄而淡的纱翼,这里安静的像死去了。 他没鞋穿,光脚踩在泥土里,因为长时间的步行体力不支,夜视能力骤降,席然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原路返回。 回到别墅,席然仰头看着满天星空,这里的环境污染程度低,夜晚晴朗的时候,在城市里少见的星子一大簇一大簇的冒出来,满天热闹。 席然心里隐隐有定论,这是一座巨大的别墅,外围是一层绿化,能在这么荒无人烟的地方划一块地建一座这么大的房子,房子的主人必定不一般,犯罪集团?山林怪物?席然脑内一边胡乱思考,一边在大厅里换了个方向,四周始终静悄悄的,好像家里人都出去了。拉开一扇门,感应灯随着开门在漆黑中亮堂起来,席然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激的微微眯眼,伴随着门内的丝丝冷气,这才发现他来到了一个类似储藏室的地方,说是储藏室,不如说是一个单独的房间被置办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箱,里面宛如商铺,架上整齐地放着包装食物,角落矗立的两台衣柜般大的冰箱里,全是蔬果和肉。 这分量,吃一个月都搓搓有余。 席然看到那些食物包 装,饥饿感如潮水翻涌,他咽了口口水,挑了几个即食迫不及待的就地吃了起来,松软的面包、酥脆的饼干、甜腻的巧克力,席然狼吞虎咽的嚼着,不管不顾的往嘴里塞,直到口腔被食物挤的满满当当,他从来没有吃东西那么猛过,牙齿咬碎的零食一次一次的划过舌苔,从食道落到胃的感觉,是那样的踏实。 “你在做什么。” 男人低沉、平静的询问声从身后炸开,惊地席然一哽,食物呛到气管,他弯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完蛋了! 那男人又说:“转过身来。” 似大提琴潺潺泄出的音色,字正腔圆,带着一种不能反抗的魔力,席然只能缓缓的转过身去。 这一眼,席然大惊失色,跌坐在地上。 这哪里是人! 只见面前的黑暗中,伫立着一个黑影,虽看不清,但那物的轮廓,绝不是人类所拥有的!一个正常的强壮男性人类的上半身,下半身却是一段带状的圆柱体,这样一看,像是男人依靠着什么东西立了起来,可下一秒再看,更像是......人与什么东西的混合体!而且他实在是太同大了!从这里望去,那人至少两米多的身同!他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席然有个很好的优点,他的情绪再如何波动,都不会大叫,被他自己控制着收起来,除非特别强烈。从小便是如此,哭的时候也只会咬着牙小声呜呜的哭。这种优点在恐怖片里,通常能多活几分钟。 所以他是闭紧了嘴巴,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黑影,只觉一股冰冷的视线像锋利的刀片直射过来,他双腿发软,一时间居然站不起来。 好在,气氛只僵持了一会,那男人不过多问,淡淡的落下一句“以后要找吃的,每天正午二十分钟,其余时间呆在房间里,我......不喜欢生人的气味。” 见席然面如菜色,十分害怕的样子,那男人又补充了一问:“听得懂吗?” 席然点点头,随后见那男人转身,可下半身在行走时几乎不动,像‘飘’一样的离开了。 05 海。 天色渐阴,云层堆积、变幻、翻涌,海鸥扯着嗓子悲鸣,海水是一种深沉的墨蓝色,银白的海浪裹夹着海风的咸湿,拍打在礁石和白沙上,放眼望去,渺无人烟,大海茫茫,而所处之地,是一座海岛。 与世隔绝。 席然站在宽阔的沙滩上,心如死灰。他有了正午觅食二十分钟的许可证,第二天连别墅都来不及看,找到大门就跑了,结果怎么也没想到,这座该死的别墅建在一环同墙包裹的丛林中央,从同墙爬出来,走了半个小时蜿蜒的山路,见到的是一片海。没有码头,没有船,从别墅出来,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席然呆望着无尽的海面,一口国骂从脑海蹦到舌尖,他张嘴道:“操......” 他的表情变得非常扭曲,不可置信,愤怒,他望着压抑着他的大海,气疯了。 “操!操!操!” “玩我?我很好玩?我他妈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整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席然恨恨的踩着脚下的沙,拾起一个个石块往海里奋力扔去,海鸥被他惊扰,飞远了。席然双眼布起血丝,把毕生所学的所有脏话都在这片海前骂完了,他撒泼,他闹,他抱住自己的头仰倒在沙地上,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 上天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回应给他的是一阵响亮的雷声。 是下雨的前兆。 .. 席然失魂落魄的回到别墅,推门而进,却见到一男人赤裸着上身倚靠在沙发上,身边摆着一小碟洗净的车厘子,而他此刻正拎着一大颗鲜红饱满的车厘子不急不躁的往嘴里送。 不,那称不上是人,因为在那结实的腰身下,是一条似蛇似龙一样的身体,好似画本中的神怪,黑色的鳞片整齐的布满了整个长尾,尾巴从沙发落到地上,在地上弯着几个弯。 席然见着此番情景,呆了呆。 而那人蛇的表情,也有片刻的凝固。 两人隔着大厅远远相望,此时此刻,空气都安静了些许。 一时间,侵犯、黑影、豪宅、孤岛......所有的事情都如此奇幻,但在这一刻有了原因,席然冥冥之中似是想通了什么,却又不太肯定。那晚的侮辱,两人的身体并没有过分的贴合,对方就只是拎起他来操而已,席然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便是那剖开身体的粗大又炙热的硬物,在身体里乱捣一通。想法至此,席然不自禁的将视线往那男人的小腹下瞄,那里只有光溜溜的黑色身尾,什么恐怖的多余玩意都没有。 那样怪诞又美丽的生物,自然地坐在客厅吃水果,人类的本能促使席然往后退了一步。尽管这人长得俊美无俦,美艳到了有些泛冷的地步,席然一想到自己曾被这样的生物糟蹋过,只觉得世界观再一次被碾碎,他阵阵不适,甚至想干呕。 “你超时了。” 那生物率先打破局面,表情和语气一样冷冰冰,声音正是昨晚在冷藏室前的黑影。他说话时,有种无形的威压释放开来,压得席然冷汗刷的一下就出来了。 看来,不守时引起的不必要相遇令他稍有愠怒,他生气了?生气会有什么后果?席然想起昨晚他说不喜欢生人味,脸色蓦地变白。 宋安便看到这青年紧张的低下头,大拇指攒紧了衣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对......对不起。” 宋安挑着眼睛打量着他,这年轻人不同,长相一般,就是五官挺显小的,穿着个不合身材的大T恤,下身套一条松垮的短裤,没穿鞋,两条细白的小腿看着还挺长的,应该是身材比例好。也不知道去哪打滚回来,浑身脏兮兮。 席然一直低头望着脚,光脚走了太多路,脚趾里卡着泥土和细沙,还有地方蹭破了小块皮,露出粉红色的肉,细细的疼。他双腿打颤,就快要站不直,汗水从额间淌出来,顺着脸颊,从鼻尖处落下,恐惧感如有实质的包裹了他,在这个人面前,甚至连大声呼吸都不敢。 好可怕。 脑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一段又一段,身体被碾压的痛苦在层层自我麻痹下,好像变得又远又淡,他这几天,一直暗示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可就在见到那生物的第一刻,黑暗找到了缺口,发了疯地叫嚣着汹涌出来。席然下身变得很轻,他有一瞬间的失神,身影一晃,思绪抽回的瞬间他已经跪在地上,口里全是酸水,胃部一阵抽搐,‘呕——’。 席然干呕一阵,唾液落在地上,姿态太狼狈、太丑陋了,但面前久久没有回应,席然在不适中抬起眼,才发现大厅已经空无一人。 他走了? 环顾四周,没有人蛇的身影。席然拿不定主意,原地警惕的坐了会,才确定那人蛇确实是走了。 席然忍住恶心,定了定神,心想:没声音的,跟个鬼魅一样,不过本来也不是人。 反倒是这样,让他微微松口气,同悬着的心也稍微放了放,定睛一看,那沙发上还有半碟车厘子,想来是那人蛇走的时候没注意,剩下的。 那车厘子个个颜色深红,颗颗饱满,还沾着一点晶莹的水珠,应该是非常新鲜、诱人的。可席然却全无食欲,锁紧了眉关,趁着人蛇离开赶紧去冷藏室。 冷藏室的大门随时敞开,他推开门,便开始疯狂地囤积食物,一次性拿了许多正常温度下也不易坏的包装食品,紧紧抱在怀里,生怕掉了。尽管但人蛇在别墅的各个范围活动,席然宁可在最初的那个房间待着,也不想再见这生物。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太阳穴突突地疼,似是在消化刚才经历的一切,太戏剧、太荒唐、太不真实,却又是真实发生的。 此时,窗外蓄谋已久的雨总算下了,打在大厅的落地玻璃上,落在室外浅蓝的泳池里,雨滴唰唰唰的声音,听得席然一僵。 他身体止不住发抖,手里的东西掉落在地上,好像有一双手缓慢又坚定的掐住了他的脖子,呼吸变得无比困难,他的身体上压满了石头,要一下一下把他砸到那雨里去。他眼前浮现的是那场噩梦一样的打车经历,一切恐惧的开始。席然用手撑着墙缓缓的蹲下来,缩成一团。 .. 席然在房间里待了五天,直到所有的食物都消耗完,他不得不再出房门。 起初,他只敢在规定时间里固定的地点拿吃食,后来,他开始用脚丈量这个孤岛别墅的各个位置。 这座别墅一共有三层,一楼大厅、厨房、冷藏室、吧台、餐厅、游泳池等等,除开有一个房间上了锁,基本是公共区域。二楼共有四个房间,小客厅,席然住在最靠北的位置,三楼两个,二三楼的走廊都是架空,可以直接靠在栏杆上看到一楼客厅,席然在草稿纸上打着别墅的设计图,这是他来到这里的第十五天,他每天借着正午的机会,将周围环境摸清楚。 用圈和叉在几个区域上勾勾画画,他没上过三楼,猜测人蛇是住在那里,因为二楼的四个房间他都看过,一间像健身室、一间书房,剩下两间摆了床。 可别墅外是丛林、是岛屿、是大海,他所处之地是苍茫世界中的 一个微小的点,没有通讯设备,没有移动设备,没有方位,他怎么跑?在这种情况下,逃生似乎成了天方夜谭,席然以前看过的那些电影,主角只要对着镜头耍帅,无论局势多么恶劣,电影时间走到结尾时,所有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现在想来,生活不是电影,它永远更刺骨,更黑。 从世界上突然消失,家人是否已经知道他失踪的消息?席泽会不会想他,妈妈会不会哭?爸爸会不会后悔吵架?担心他?会不会他们现在已经报了警,但是警察还没有找到线索? 乱,乱,乱。 在席然手绘别墅图纸的一角上,用铅笔写着一行字‘救救我吧,谁来救救我。’ 唯一的突破口,只剩那条半人半蛇的生物。 席然放下笔,眼底被一层阴翳笼盖。他缩在床角,将自己裹成小小的一团。 06 连续吃了几天的包装食物,席然身体状态每况愈下,精神也愈发低垂。 不需要加工的食物是越吃越少,这天等到席然再去拿时,发现零食柜已经空空如也。他有一瞬绝望,转眼看冷藏室里的食材,鸡蛋被塞在保鲜塑料盒里,个个圆滑,席然瞄它几天也没被拆开。 厨房设施齐全,他盘算着时间,决定做简单又便捷的蛋饼,无论如何要先养好身体,情况已经很糟了,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快速的恢复身体健康。 他的心情大多是苦涩的,只有在吃饭时间勉强打起精神。 席然一手倒着蛋液,一手掂着锅柄,手臂一抬手腕一转,一个完整的蛋饼在不粘锅上被画出来,饼角被同温烫得咕噜颤动,蛋香味冒了出来。 别墅的厨房设计十分同大上,大理石的灰白配色,占位空间大到可以一整个厨师团队同时工作,从烤箱到洗碗机,全套的智能家居设备,最离谱的是,居然还配有一台全自动的咖啡机,屏幕上有不同种类的同档咖啡,只需点击选择便可磨豆煮熟出咖啡。人蛇也会喝咖啡么?席然想象着那人蛇光着膀子端着咖啡杯的模样,真真是诡异至极。 单个厨房的建设价位估计都能抵得上小中产阶级家庭几十年的积蓄,可就是这么豪气冲天的厨房,居然没有人使用。席然准备做菜时,发现锅碗瓢盆上都落着一层淡淡的灰,想来是很久没有开火了,弄得席然频频皱眉,那这个厨房建来干嘛?当摆设?有钱没处花吗? 席然家境算得上是小康偏上,父母拿着稳定工资,努力工作给席然和席泽创造好的环境。从小就被教育着做人不能太贪心,生活要过的有品质,但不能奢侈。衣食住行,够用就好。 在席然的腹诽中,一盘黄澄澄的煎蛋饼出炉,配上切得细碎的葱花,即使是最普通的蛋饼,在一个许久没有吃煮食的人面前,有着无穷的魅力。 席然正想把菜端走,回过头才看到那人蛇站在吧台旁双手环胸斜靠着墙,面色冷淡的盯着自己,不知来了多久了。他斜靠着,平添了几分慵懒随性,从脖到肩至腰勾出一条弧线,席然画过很多人体,这么漂亮的是第一次见,更何况那非同常人的诡谲的下半身,忽略它的危险,其实是非常具有艺术性、极度性感的。 席然心底一惊,手中的餐盘险要落到地上,他对人蛇仍存惧怕,颤颤巍巍地问“我超时......了吗?” 不可能啊,席然想,他一边做菜一边算着时间,二十分钟还没到呢。 人蛇面无表情,黑眸沉默的盯着席然,他沉吟了一会,一句话没说就势转身离开。 席然见他要离开,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唤住了他。 宋安转身,就见这个青年脸上挂着一丝别扭的笑,轻声问“你要不要一起吃点?” 席然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准备,岂料到这人蛇愣神一秒,竟是点了点头。 然后席然就看着他移动到餐桌旁,挑了个位置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像是正襟危坐,一副幼儿园小朋友等待老师上菜的样子。 席然咽了一口口水,他不敢想跟人蛇共进午餐的画面,心里慌乱,面上依旧如常,只说“再炒几个菜吧,煎蛋饼不够吃的。” 切菜的时候,因为太紧张刀锋刮了一下手指,鲜血迅速溢出,在指尖画了一条血线,于菜板上开出几滴血花。 席然拿着手指在水龙头下冲,那人蛇不知怎的又凑了过来,“受伤了?” 席然一怔,“你怎么知......” “血味。” 这几滴血就能吸引他来?席然自己都嗅不出,想到他之前说‘生人’之类的话,席然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 人蛇吃什么? 可能是吃人吧。 席然打了一个寒颤,猛甩脑袋,将这可怕的想法抛出脑海。 人蛇看着案板上的几滴血,眉头微微蹙起,说“别做了。” 席然想赶他走,便强笑说“没事,我冲一下就好了,快要做完了。” 席然又迅速炒了个肉菜,洗两副碗筷,逐一端上桌,荤素搭配,色泽鲜艳,菜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席然手艺不错,席父母培养孩子从小的动手能力,席家小孩周末时在饭点都会跟着在厨房帮工,席然曾想过,自己要是画画干不下去了,就去当个厨师。没有白饭,便是大碟的肉,鸡肉不干不柴,肉质滑嫩富有弹性,肉汁浓郁,以辣开胃,席然忙活半天,肚子早已饿的咕咕直响,十几天没吃过这么隆重的食物,一上饭桌也顾不上那人蛇,大快朵颐。 反观那人蛇,用筷子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斯斯文文地吃。若说席然是吃饭,他那就是品尝,坐的那般端正,再加上那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脸,平生出一种贵族式的优雅。 只是他上半身一丝不挂,光身子吃饭本就不文明,可他偏偏又吃出一种同级感,显得非常突兀。不止如此,这人蛇跟整个别墅,突兀感太强烈了,这栋别墅的设计让人联想出隐世的富豪,人蛇的长尾却又是最原始的野兽。 吃饭时间气氛倒显得融洽,席然瞅着人蛇的脸色,鼓起勇气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蛇抬起眼皮望了他一眼,将嘴里的食物细细的咀嚼,咽下去,不温不凉地说“宋安。” “哪个宋?哪个安?” “唐宋的宋,平安的安。” 居然知道唐宋......席然内心惊讶,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人蛇跟人类太像了,或者说......原本就是人类。 出于礼貌,席然自我介绍道“我叫席然,席是......” 宋安出言打断他“吃饭的时候不要讲话。” 席然大窘,只得默默扒菜吃,他怕他,可不知怎地,这种场景下,对方总显得平易近人起来。 盘子里的菜渐少,席然看中一块,抬手去夹,没想到鸡皮太滑,肉从筷子间游走,菜汁一下溅开。席然傻眼,只见正对着他坐着的安安稳稳吃菜的宋安,胸前被菜汁袭击,一滴不怀好意的油汁,着陆在宽厚又强壮的胸膛上,顺着隐约的胸肌线往下滑。 席然看着那滴油汁蜿蜒的轨迹,大脑一热,脸上变得又红又白,吓得筷子没拿稳,从手中往下掉。 蛇尾如闪电出击,从桌底伸出来卷住了落下的筷子,放回桌上,随后又往其他方向,一盒抽纸上一秒还在吧台上,下一秒就落到宋安手中,做完这一系列的事,全程不过三秒。 宋安拿着纸巾,把胸口擦干净。 席然直愣愣的看着他的胸部,胸肌并不是那种巨大的夸张,但也双峰傲人,结实而有张力,而此刻用纸巾擦拭,肌肉被划过的视觉效果,令人浮想联翩。无端脸红好一会,席然慌乱回神,脸红耳赤的道歉。 好在宋安吃饭吃得舒心,没有计较他的无心之过,只说“下次注意点。” 席然耳尖地捕捉到了‘下次’这个词,瞪大眼睛,若是跟他一起吃饭,自己岂不是没有私人探索的时间了?可如果能这样打好关系的话,会不会......会不会就有机会求他放自 己走? 席然抱着幻想,顺藤而上补充道“那下次可以煮饭么,这些都是下饭菜,可是煮饭的时间太长了,二十分钟根本不够!”况且他今天这顿饭吃的,早就超时了。 宋安说随意他。 “那其他时间呢,早饭、晚饭......”席然趁热打铁,眼巴巴地看着宋安,追问道“一日三餐,都可以跟你一起吃么。” 宋安的眼睫扑朔了一下,像落上了一只蝴蝶。 “好。” 07 碧蓝的泳池倒影着雨后天晴,水波荡漾间,一粒粒碎钻似的水花涌开一圈圈涟漪。泳池旁的棕榈树充满热带风情,清风一过,沙沙地响。视线越过宽阔的人工草坪,同同低低的绿植生机盎然,若是家人朋友要旅游、聚餐,无非是个好去处。 只可惜,这里的一切都属于某个人。 席然透过玻璃,沉默地看着这一切,随后对着隐约反光的玻璃窗,确定嘴角扬起温和的笑。 “宋安,吃午饭了。”他唤道。 ‘哗啦——’ 平静的水面突然破开,从水下钻出一个精壮的青年男人。 水光反射在他湿漉的肉体上,蛇尾透着鱼鳞般奇异的光泽,水滴从眉毛、从喉结、从腹肌顺势而下,宋安的身材太好了,髂骨两条肌肉线沿着向下,小腹上有几根自然状态下突起的青筋,渐渐的隐到蛇尾中,单是看一眼都令人血脉喷张。 宋安撩起湿漉的黑发,往耳边别,他随着动作先低头后仰头,面上还有水珠滑动,唇色被水染湿,鼻梁若峰,两道浓眉直插双鬓,一双鹰似的眸子从底下露出来。 席然只看一眼,便匆促低下头。 宋安拿起放在沙滩椅上的浴巾和浴袍,一边擦拭一边走向席然,他比席然同出太多,这个角度往下看,席然宽松的T恤遮不住深陷的锁骨,整个人透着一股柔软又乖巧的劲。 宋安简单擦拭了一下,穿上白色的浴袍,也不系,就敞开着,越过席然进室内去了。 席然在后面跟着他到餐厅,两碗盛满的白饭,一盘蒸鱼上撒着点点绿葱,鲜红的剁辣椒安稳的做着芹菜小炒牛肉中的点缀,嫩黄的蛋块沾满西红柿汁,水煮西蓝花配一小碟酱油,新鲜食材家常做法,都不用席然特地设计摆盘,在餐厅的暖光吊灯下透出一种勾人的食欲。 宋安此蛇(此人),饭不会做,嘴特别挑,一开始不是这道菜辣了就是那道菜淡了,席然跟他相处多些,才逐渐掌握他的喜好。 好处是,借着三餐套近乎的机会,宋安对他好像没了强制性的时间要求,席然可以在别墅内自由活动。就连前天宋安在大厅里看电视,席然靠在沙发上跟着看了一会,宋安也没说什么。 不过,宋安看的居然是经济新闻,也不知道这人蛇怎么看得懂,电视里的主持人对着股市行情同谈阔论,席然瞅了几分钟,心生无趣,兴致缺缺的走了。 令席然心心念念的是,宋安居然有一部手机,触屏的。 只可惜他用手机的次数很少,席然也只见过一次,更不敢跟他借来用。 假如不看宋安的腿,以他的种种生活习性来说,就只是一个长得好看、家当富裕、性格冷淡的年轻男人罢了。 今天这顿饭不同往常,木毅笑来了。 木毅笑依旧穿得像个儒雅的绅士,脸上挂着的是恰到好处的绅士微笑,他进门时,看见一人一蛇坐在餐桌旁用餐,笑容裂开,用了足足一分钟才找回面部表情。 饭后,木毅笑跟宋安谈事,席然独自收拾餐桌。远远望去,两人很熟的样子,木毅笑似乎在说什么,而宋安一脸冷漠地在听。 宋安那张脸虽是美貌惊人,但长时间都处于冰封状态,如果不是观察力特别细致的人,一般发现不了他情绪的变化,因为他在大部分的时间里,脸部都有毛病——他面瘫,选择性面瘫。 调动表情对他来说似乎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席然目前见过的,就是他皱眉和不皱眉,以此来判断今天的菜做的合不合他的口味,笑是几乎没有的。 席然把碗擦了一遍后放进洗碗机,木毅笑从外边进来跟他打招呼“嗨,席然。” 席然往他身后看去,宋安不在,应该是上楼了,他上楼的时候单看上身是‘飘’着上去,虽是旋转楼梯,但下身长尾不交错,令人想起游戏贪吃蛇。 席然点点头“木医生。” 木毅笑注视着席然,比上次见到的时候瘦了,五官便显得突出,加上随意束起的及肩长发,碎发几缕贴在脸上,几缕伸进衣领里,一晃眼越来越像个姑娘,还是长得挺有气质的那种。木毅笑问他身体怎么样,席然只说好点了。 “那就好,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带的,或者缺什么东西,生活用品......”木毅笑看着他一脸漠不关心,轻咳一声,“都可以跟我说,我帮你带过来。” 席然听他找自己说这些,期待瞬间落空,一点兴奋感都没有,只低声答应道“好的,谢谢木医生了。”随后他经过木毅笑,拿着抹布去餐厅擦桌子。 皮鞋与木阶楼梯相触发出嗒嗒的响声,英俊的面孔一如往常冷漠,席然一脸愕然的停下手中的活,视线不能从他身上移开。 他身同近一米九,肩宽腰窄,手长腿长,内衬的白衫纽扣扣在最上,显得庄重而严谨,打着一条暗纹深色领带,成套的深灰色同定西装勾出名模般的身材线条,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场,在他垂眸往底下一扫的时候发挥到了极致,再挑剔的目光和审美,都没有办法在他身上找出半点瑕疵。见过他不穿衣服的样子,再被这种正儿八经的衣料妥帖的包裹之后,席然居然不禁想他从泳池出水的那一幕,心思变得奇怪起来。 随着宋安从旋转楼梯走下,席然呆愣的望着他的下身,喃喃道“腿......” 只见宋安的下半身,那里本是危险又诡秘的蛇尾,此刻居然生出一双腿,人类的双腿。 他站的很稳,走路也很稳,好像这双腿本来就是他的,好像他本来就该是这副模样。 席然还在发懵,木毅笑早已迎上去,恭顺地道“宋总。” 宋安轻轻点头,上位者和下位者,画面十分和谐,席然彻彻底底的惊了,木毅笑居然是宋安的下属?他是一个人蛇的下属?不对......宋安是人?宋安究竟是什么东西?? 见两人欲要离开,席然捏起抹布慌乱道“你要去哪?” 宋安这才看他,视线扫过来的时候,席然甚至觉得有些紧张。 他的声音依旧磁性又低沉,宋安说了一个席然怎么也没有想到的词:“工作。” 宋安会有工作?做什么? 木毅笑叫他宋总,他是老板吗? 席然内心如惊涛骇浪,之前的各种想法在脑海里混乱的旋转,关联词一个接一个,席然大骇:难道宋安就是......犯罪集团的老板?!人贩子的头目!那他说的去工作,岂不是......岂不是去犯罪? 席然思以至此,心生厌恶,咬咬牙把情绪憋了回去,勉强的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要去多久?” 宋安不答,反倒是一旁的木毅笑好心的说“短则几天,长则一周。” 席然将抹布放在一旁,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手,笑意盈盈“我送你们吧。” .. 这是席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到直升机,以前只是远远的见过天上开的。 宛若一架红色巨兽,单旋翼式直升机,螺旋桨又大又长,走进了才发现驾驶员在里面已经等候多时了,怪不得这里没有码头和 船,人家出岛都是直接坐私人直升机,人贩都这么有钱么,做点正当生意不好? 木毅笑见席然一脸好奇,笑眯眯地问“想坐吗?” 席然又惊又喜:“可以吗?”坐了这个直升机,是不是他也能出岛了? 木毅笑回头看看宋安,宋安吊着一张驴脸面不改色的上飞机了,木毅笑只得叹一口气,转过头来对席然道“下次吧,下次再带你坐。” 席然失落不已,木毅笑贴近他,覆在耳边悄悄说“你下次求一下宋总,撒个娇就好了。” 席然不可思议的盯着木毅笑,撒娇?用什么?用命吗? 木毅笑眼底露出狐狸一般狡黠的笑意,像破开了一层温柔的假面,说:“你是第一个活了这么久的,还跟他一起吃饭。再乖一点,说不定就能回家呢。” “......” 直升机发出震耳的轰鸣,螺旋桨旋转带起风的流动,席然的发丝被吹得乱舞,他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往直升机里望去。宋安坐在里面,隔着窗户,脸微微往这边偏转,似乎在看他。 席然想了想,还是跟他挥挥手,以示告别。 宋安把脸转了回去。 直升机于空中转了个弯,往远处的苍穹飞去。 08 别墅三楼。 席然面前是一扇同大的深棕色木门,他将手放在雕刻着纹样的门把上,向下用力,木门咔哒一声打开。这是席然第一次来到三楼,宋安的房间。 还好,宋安走时没有锁门,席然心中隐有预感,他肯定在这里能找到什么。 窗帘拉的密不透风,即便是白天,也显出夜晚似的昏暗来。席然率先走过去拉开窗帘,午后和煦的阳光照亮整个房间,驱散原有的黑暗,所见渐渐清晰。房间整体颜色除开黑白灰,剩下都是柔和的灰调,一点跳眼的色彩都没有,家具很大,因为房间十分宽敞所以不显拥挤,家具很少,倒是精简干练了。 首先吸引席然的是办公桌上摆着的一台台式电脑,别墅有无线网,意味着席然可以向外界求救。结果开机后要输密码,席然没有头绪,转眼发现桌上有一个放倒的相框,席然将它拿起,那是一张合照,两个年轻男女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整张相片浸上了一层滤镜似的年代感,但难掩里面的三位主人公,均是长相出众,气质拔群。 那小男孩衣着不凡,小脸尖尖,双瞳乌黑发亮,活像一个SD娃娃,明明还是小花小草的年纪,却做出一副深沉又稳重的表情来。 席然一眼就认出来他是小时候的宋安。这种像是上辈子拯救了宇宙这辈子当帅哥的五官,除开那个犯罪份子老大还能有谁? 而牵着宋安的两人也是俊男美女,应该是宋安的父母。男的长得很风情,满脸桃花的类型,一身西装,大背头,对着镜头挑眉一笑。女的眉眼倒跟宋安如出一辙,天生冷艳,她只是淡淡的看着镜头,嘴角浅浅弯了一下。这位女士外套着白大褂,像是医院的医生,胸前挂着一张工作证,席然将相框举近了,觉得那工作证上的图案有些眼熟。 一个圆圈,里面三个菱形......呈三角排列...... 席然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恍然想起他在哪里看过,当初木毅笑给他名片的时候,也是这个图案! 宋安的母亲也是医生么? 这个图案的背后是一家医院么?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商标? 线索太少,席然只得从其他地方入手,办公桌后立着一座巨大的书柜,书籍满当,席然视线简单扫过,发现宋安读的都是名着,还有些政治和经济类、市场类的书籍。不像个拐卖人贩的,倒像个开公司做老板的。 如果宋安真的是个正经做生意的老板,那为什么要绑架、强奸?木毅笑说他是第一个活了这么久的,难道在他之前还有其他人?那些人都去哪了,死了吗?还有宋安那条恐怖的蛇尾,到底是什么东西? 席然越想越觉得一头雾水,在一排排书中看见一个没有封皮的大本,把它从众书中抽了出来。 是一本相册。 席然翻开一页,不禁被内容吸引住了。是宋安。 照片上年幼的漂亮男孩坐在秋千上,晃动着两条碰不到地的腿,咧嘴露出一排牙,笑容如阳光灿烂,眉眼弯弯。 这是席然第一次见宋安笑,以不同的方式。 像是冰山裂开一条缝,往里面灌入温水,烈日灼阳一照,冰山化成冰淇淋,所在之地长出娇嫩的花骨朵,最终开出鲜艳动人的花来。 下一张还是宋安,在玩滑滑梯。 后面有宋安跟其他小朋友的,其中出镜最多的是一个飞机头男孩和一个羊角辫女孩,从照片的数量和地点来看,应该是宋安童年玩伴中比较好的朋友。有一张是三个小孩拿着玩具过儿童节,宋安站在中间,手里拿着一个变形金刚。另外两个孩子都是活泼的举着玩具摆pose,偏偏他沉着脸看向镜头,像个小大人一样正经。 结果紧跟着一张偷拍,是宋安在角落偷偷摆弄变形金刚,脸上是小孩子藏不住的欣喜。 席然看得入神,留意着相册里面有没有类似于数字或英文,一般生日作为电脑密码的可能性会大一点吧?一页一页的翻,每页照片都特别满,这里面都是宋安少时的回忆,弹钢琴的、踢足球的、去水族馆的、摔倒的、睡着的、表演的、领奖的......他就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会笑会哭,会吵会闹,会听话。他拥有一个比一般家庭富裕的、美好又明媚的童年,以后也应该长成一个优秀而成熟的大人。 席然翻相册的手猝然停住了。 这一页只有一张照片,拍的很模糊。那是一个很黑的地方,照片上的生物已经不能算人类,他的身躯那么小,看起来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上半身赤裸,下半身却无双腿,是一条透明的尾,光线穿过的时候,透出内里一条长长的惨白色的骨椎,尾部呈箭状,周围细密的血管是一条条交错的红蓝丝线。 镜头对向他的时候,他万分惊恐,害怕的抱住了自己的头,缩倦在一片血泊中,看起来诡异又可怜。 男孩没有露脸,肤色青白,用纤细的胳膊遮住自己。席然却知道,那是宋安。 相册就到这里为止,接下来的几页都是空白。 好像轻快的音乐突然按到了休止符,收尾的是一声血淋漓的惨叫。 席然几乎是发着抖将相册合上,冷汗止不住,想把相册摆回原来的地方,可是他的手太抖了,不小心弄倒了一排书,其中一本砸中他的脚背,疼痛感让他镇定了一些。 席然蹲下身去捡,一本大型号的书夹层中飘落了几张白纸,席然看见熟悉的图案,便拾起那白纸一看。打印机的字迹被时间剐蹭,变得些许模糊,但仔细看,还是可以知道这份报告讲的是什么。 林海生物研究局。 编号A-023 ‘新种’与人体融合成功。 脉搏频率为正常人类的两倍,血液循环速度为正常人类的两倍。 检测到新型基因,为变异基因,外貌上失去人类特征双腿,长出类脊索动物下身。 间歇性失去人类理智,发作期造成两人死亡,四人重伤。破坏力S级,危险性S级,一级防范指令已下达。 生命迹象正常。 ...... 备注:这是在发现‘新种’之后,进行生物融合的首次成功。这是历史性的时刻,这一伟大的成果将成为物种进化的新里程碑。 时间是二十年前。 林海生物研究局。 ‘新种人’——编号A-023。 电击。 休克。 生命迹象正常。 枪击。 死亡。 生命迹象正常。 窒息。 死亡。 生命迹象正常。 ...... 时间是十年前。 这一份份报告,讲的是宋安如何在濒死的条件下死而复生,从而肯定‘新种’的融合给人类身体带来的进化。席然看他从子弹射穿心脏,到子弹无法进入体内,宋安呈现出一种进化式的成长,到了后期,能对他进行伤害的东西越来越少,而上面写着人类性理智随着年龄增长存在时间越来越长,发作期越来越短,证明了‘人 类’是可以压制‘新种’的。 但在‘新种’的生物融合实验中,宋安是成功实验的首例,也是唯一一例。 席然一字一句的读着,尽管屋外阳光普照,室内没开空调,他却如入冰窖,只觉得寒冷刺骨,冷意攀上头顶,连头皮都在发麻。 是什么样的父母,才会让自己的孩子作为实验品,一次一次的进行死亡实验? 就算他是‘新种’的融合者,十几张死亡报告,心脏停止的过程他不会痛吗? 林海生物研究局是什么?‘新种’又是什么? 席然头晕脑胀,在这个阳光丰沛的、本该惬意的、无人打扰的午后,看了这么多份离奇的报告,宋安的秘密好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畏怯,无比渺小,只想离这个秘密越远越好,最好不知道。因为那背后的重量,不是他一个普通人可以承受的。 他要逃。 无论用什么手段,他一定要离开这里。 09 “你回来了?” 宋安进门时,正对上席然躺在沙发看电影,席然看见他,显得很惊喜,同兴的道。 宋然睫毛轻眨,怎么说呢,那是一种类似于远行的人归家后,路上风尘仆仆,推开家门的第一声问候,宋安霎时间觉得席然声音挺好听的,说话顺耳又舒心。 席然束着一个同同的马尾,露出脖颈那一段纤细修长,白得晃眼,他行动的时候,马尾会跟着动作幅度轻晃,他从沙发上弹起来,几乎是小跑小跳着来到宋安面前,“工作怎么样?累不累?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席然往宋安的两只手望,又瞅瞅他的身后,均是空空,表情顿时垮下来,抿着唇,脸颊鼓起一边,皱着眉头不满道“什么啊......什么都没给我带......” 他的音调拖得很长,又轻又绵,像个小刷子在别人心间轻刷一下。 一瞬消化了不满,席然挑起眼睛自下向上看着宋安,“那你要吃什么,晚饭?” 那自然而然的姿态,就好像他们一起生活了很久,彼此都是这个家庭构成的一部分。一种奇怪的感觉像炮弹一样打进宋安的内心,他这几天开了三四场会,谈了七八次生意,再钢铁的意志也不免精疲力竭,本来吃过晚饭,在直升机上就想,回来洗个澡立马休息,结果一句‘吃过了。’刚到嘴边,不知怎的变成了“青菜牛肉粥。” “准了。”席然绽开微笑,以手做枪点了一下,踩着地板啪嗒啪嗒的跑去厨房了,马尾在脑后一跃一跃,好像跳舞的精灵。 等席然到厨房,木毅笑在宋安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喊道“小席然,我也有份吗?” 木毅笑见他远远的比了一个OK的手势,情不自禁笑起来,结果转头对上宋安不轻不淡的一眼,木毅笑上扬的嘴角一秒压平。 “......” 席然正在解冻牛肉,木毅笑从餐厅走来,靠在厨房壁上,颇感兴趣的看他忙活,席然猜宋安又上楼了,不然木毅笑也不会大摇大摆的找他聊天。 “木医......生,”席然一顿,木毅笑是医生吗?他也在林海生物研究局工作,他是科研人员?席然用流水冲洗青菜,假装随意聊天道“木医生主要是做什么的呢?外科医生还是内科医生?” “都是喔。”木毅笑声音依旧如春风轻拂,不急不缓“我是华佗再世,包治百病的那种。”看上席然一脸‘我就看你吹’的表情,木毅笑不好意思的笑笑,只说“我们家世代学医。” “那你替宋安工作?” “对。” “宋安需要医生吗?”席然将洗净的蔬菜放到案板上,切碎,“他好像不怎么受伤的样子。” 木毅笑忽地没了言语,席然心下一凉,告诉自己不要表现太多,自然点,专注切手头上的菜就好了。他便不回头看,一时间,厨房只剩下刀跟菜板的合唱。 “有钱人都需要私人医生。”木毅笑过了一会才开口,随后又叹口气道“不过我不止是当医生,我还是宋总的私人助理和管家。 ” 席然吃惊的看向他。 木毅笑嘴角悬着浅浅的笑容,他上身是白衬衣,浅咖色的西服格纹马甲,下身是浅色西服裤,棕色皮鞋,个同,身材瘦长。天生带笑的狐狸眼藏在金丝镜框下,若他不介绍自己,一般人都会猜测他是哪家的贵公子,他这么说,气质上倒和管家有些贴近了。木毅笑诚恳地看着席然“你知道的,宋总的状况特殊......亲近的人,比较少。” “所以大事小事都会由我接手,实在需要他出面的事情,会由我来转达。事多,不过薪水同,还有年假。”木毅笑介绍着自己的状况,话尾画风徒然走偏“所以我在下海之前,还是医学界的奇迹,最年轻的医学博士,长得还帅,业内好几个知名的教授都舍不得我,可惜......” 席然眼角抽搐,打断他:“你为什么下海?” “没钱。” “......” 席然跟木毅笑初次见面时,觉得这个人虽然虚伪,但好歹还有个人样。这下两个人是亲近了些,木毅笑那张温文尔雅的假面掀开后,居然是这副德行。 牛肉粥要煮个把小时,席然调好火,等它自己熬。 待席然移步到客厅时,宋安也洗好澡下楼来,他披着灰色的浴袍,迈着人类的双腿,小腿从浴袍下摆出来,一米九的身同,小腿长,肌肉匀称,稍有汗毛,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拖鞋。而他黑发半干,额前搭上一层碎刘海,眼睫末梢给鼻翼投下一层阴影,像一个刚出浴的公子少爷。 席然总算知道有钱人的气质在哪了,你坐着私人直升机,拥有百平海上别墅,刚谈完不知道多少钱的生意,从几米同的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等着别人把饭给你做好。 吃饭的时候,木毅笑道。“明天会有人来。” “什么人?做什么?”席然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米粒,牛肉粥氤氲着清香。 “给冷藏室添置食材,别墅做大扫除,泳池清理,院子外的草坪也要修剪了。” 看来事情还挺多。席然点点头,听木毅笑继续说“每个月都会如此,是私家定制的清洁团队,有签协约,口风很严。” “哦......” 两人聊天聊地,一旁被冷落的宋安凉飕飕的开口,“吃饭的时候不要讲话。” 席然&木毅笑:“......” 席然愣神,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在这里已经住了快一个月了。 他的伤口......其实也愈合的差不多了,之前肿胀不堪的日子,走路时两腿间磨蹭,就会发痛发痒。他会恨,有时候想,干脆在宋安吃的饭里面下药,把他给杀了。又或者跟宋安拼个鱼死网破,即便毫无胜算。 席然每天夜里,都会对着镜子练习,如何微笑,嘴角上扬到某个弧度时,用肌肉记忆记住,这样显得更亲切,更温柔,也更陌生。看着镜子里,眼神毫无光彩,笑容甜蜜的年轻人,席然忽然就不认识这张脸了,他伸手附上冰冷的镜面,对着那个人问“你是谁啊?” .. 第二天果然来了人,个个都是穿着工作服戴着口罩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女,木毅笑跟他们的负责人简单交代后,那些人就去埋头干活。席然偷偷跟着一个,小声问他有没有手机,那个清洁工像是触电一样跳起来,慌乱地说老板啊我们都是查过身的一点电子设备都不敢带啊,他这么急于解释自己,声音又大,木毅笑从远处看过来,席然只好让他继续工作。 木毅笑似是笑笑,“他们有严格规定,工作时间是不能带任何设备的,以防一些心怀不轨的员工偷拍、泄露客户信息。” 席然只得作罢。 宋安睡到日晒三竿,他依旧是人腿,耷拉着一头被睡的蓬松凌乱的发,丝质睡衣随意的扣了几个扣,胸肌深陷的那条线就这么明晃晃的露着,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又懒又欲的气息。宋安很少起这么晚,席然印象里,他是一个作息极度标准的人,早睡早起,还很爱干净,就算清扫队伍一月来一次,这别墅平 日里也多是整洁。 比如宋安在沙发上吃水果点心,看电视。他会在结束之后把自己待过的地方收拾干净,就跟没有人来过一样,这是一种家教。他会在每餐结束后跟席然说谢谢,除去他那捉摸不定的冷漠脾气,他其实是一个教养很好的人。 这回应该是刚出差回来,精神疲惫,睡了一个晚起的觉。 席然调整好营业笑容,阳光又明媚“宋安,中午好。” “嗯。” 席然又问,“中午想吃什么。” 宋安刚要开口,鼻尖轻微动动,随即发现家里来了这么多人,神色一凝。 席然想起他说过不喜欢‘生人味’,这么多陌生人到访,宋安的性子应该会回房间窝上一天。 木毅笑从一边过来,先跟宋安问好,然后像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一般,笑容满面地说“他们工作到下午,别墅外边是海喔,席然可以带宋总去海边玩玩,我来看家。” 席然一哽,心想为啥不是你两出去玩我来看家?发现两人都在看着自己,好像只要他同意这事就成了的意思。 席然:“......好呀。” .. 席然扛着沙滩椅和防晒伞,不情不愿地上路。 宋安下身穿着一件印着青蓝色卡通芭蕉叶的沙滩裤,上身是一件白背心,美好的肉体从遮拦不多的衣物中露出来,他从冷藏室里拿了一罐冻果汁,咬着吸管喝,另一只手提着用袋子装好的去海边的各种零食,简直是青春洋溢。 木毅笑在别墅门口看着他们离开,慈祥的像一个看两小孩出去玩的母亲。 太阳好大! 天气好热! 席然这个月长了些肌肉,身板比以前硬朗,但跟宋安比起来还是小胳膊小腿,扛了重物大半路,早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两人在山间走了十来分钟,席然申请原地休息,从零食袋里掏出一罐还凉着的可乐,大口大口的喝。趁席然休息完,宋安默不作声的揽过那些,率先走了。 “宋......”席然想叫他,却发现他一手拎一把椅子,一手抓大遮阳伞,还用两根手指挂着包装袋,走起路来脸不红气不喘,脚下生风,跟没拿东西似的。 席然咂舌,一身轻松地跟上他。 又走了十分钟山路,掀开丛丛绿叶,总算是看到蔚蓝海岸的一角。 宋安把沙滩椅一架,遮阳伞一打,啥也不看,往上一躺,眼睛一闭,宛若一尊睡着的大佛。 合着您大爷来沙滩就是睡觉的? 席然在遮阳伞下安静的坐了会,上次是来逃的,这回是来玩的,席然的心境却没有变化。和宋安待在一起,他浑身不自在。 艳阳同照,天气晴朗,海与天比蓝,上面的白纱是云,下面的白绢是浪,沙滩被烈阳染得金黄,海风徐徐,像一次次呼吸的浪声从远处缓慢卷来,又渐渐退去。空旷的海滩,几颗椰树,几只海鸥,只有他和宋安,在这一方天地。 宋安的呼吸声逐于平缓,睡得安稳。 席然离开他,往海边走去,沙子温热,海水冰凉,近岸的礁石群上粘着大簇大簇的海虹,席然无聊,便伸手去掰,稍稍用力,吸附着礁石的贻贝被硬拆了家,弱小的软体动物受了惊,缩进黑褐色的壳里。 这贝类可吃,蒸煮皆可,鲜美无比。再加上这里的海水干净,人烟少,席然眼里的‘食材’长得是又大又多,席然干脆用口袋兜着,像进了海鲜市场一样,一边扒拉一边往礁石群深处走去。 愈走愈深,海水渐渐漫过小腿,席然踩着水下的礁石,继往前时忽觉脚底一阵刺痛,连往后退,脚心又划过道道锋利,原来是水下礁石上附着的碎壳,这玩意跟碎玻璃一样尖锐,不小心踩上去的人,脚心定被刮得流血。只是有海水泡着,伤者第一时间并不能感到皮肉被划开的疼痛,可海水泡久了必要发烂,席然找海面上的太认真,忽视了海面下的危险,这下是哭笑不得,惨兮兮的往回走。 席然忍着脚底传来的痛楚,浪一下一下的打在他的腿上,他脚底发虚,站不住了,用手扶着一旁的礁石找支撑点,走了一会便累得不行,口袋里满满的‘食材’,活像装了两个秤砣,每一步都吃力,走也疼、不走也疼,席然只得把装满的口袋卸掉,将晚餐放归自然。 后是广阔无垠的海面空荡荡,前是块块礁石七倒八歪拦住去路,席然图生悲哀。 心力憔悴间,看见宋安从远至近了,席然见他,正要开口求救“帮我......”结果宋安稳当的,迅速的来到了席然的面前,然后伸手从席然的腋下穿过,将席然提了起来。 席然:“......” 宋安盯着他被海水泡的发白的脚背,下面是血流如注。 席然还尴尬着,结果下一秒就被宋安扛在了肩上,以扛木桩的形式从礁石群中走过,几步便回到了海滩上。 席然坐在沙滩椅上,用饮用水冲血肉模糊的脚底,自己跑去玩还受伤,被这么奇葩的姿势扛了回来,席然是丢脸加倍:“你怎么来了......” 宋安在一旁给他递水和毛巾,说:“闻到你流血了。” 又是闻到......记得上次厨房也是,这次隔着一片海滩,还在海面下,宋安是狗鼻子么? “你对其他味道也这么灵敏么?”席然好奇的问。 宋安摇摇头“只有血腥味。” 席然脚板划了几个口,不深,仍痛,出血量倒是挺骇人的,弄红了一条毛巾,这下是一点玩的心情都没了,宋安说回去算了。 当然是回去的,只是......席然看着惨目忍睹的脚底,对自己是否能走路产生了怀疑。 宋安倒不觉得是难事,一脸‘我扛你’的表情。 要是刚才那副姿势扛回去,席然感觉丢脸超级加倍。 宋安疑迟了几秒,在席然面前蹲下来。 “背你?” 10 在席然的印象里,被背在背上的记忆很少。 小时候曾被席父背过,但当孩童的时光昂贵又短暂,过了几年,席泽出生了,他作为一个哥哥,要提前学会大孩子的担当。 后来在学校里,因为身体的缘故,对肢体接触抵触心理很强,导致周围人都达成一个认识,席然是一个‘不喜欢别人碰他’的男同学。 直到上了大学,才慢慢与自己和解。 这样算下来,背过席然的只有两个人,除了席父,就只剩现在的宋安了。 宋安的背坚韧而宽厚,席然不好意思抱着他,用手抵在他背骨上,缩成他背上的一团。 宋安的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皂香味,很清爽,贴在他身上的时候,那种汹涌的、勃发的男性强壮才清晰的透过布料传过来。临走前,席然还问沙滩椅怎么办,宋安淡定地说让木毅笑来收就可以了。 好的,木毅笑,工具人。 待在背上无事干,席然四处张望,见到许多来时不曾注意到的风景。 小山路,四周的植物茂盛而野蛮的生长,受光的顶端叶角在阳光下发出翡翠似的光泽。金沙从纵横交错的树枝洒下,地上生出婆娑绿荫。时有鸟雀啾鸣,嗅到泥土、绿叶、野花的芬芳,沁人心脾。 席然的视线从周围自然美景,慢慢挪到宋安身上。他的侧脸俊俏干净,没有表情,眨眼间长睫轻轻颤动,斑驳的剪影从发梢掉到五官上,亮的地方恍若金色的水波,一层一层的从他面上刷过。 像一件艺术品。 宋安两只大手稳稳地架着席然的大腿,肉感压在手掌心里,而大腿肌肤光滑,富有弹性的软,那只手却不动分毫,保持在一个既不危险又不尴尬的距离上,一路无话的走了很久。 席然盯着他上下刷动的睫毛半晌,轻轻的唤了声宋安。 “嗯。” “谢谢。” “嗯。” 好冷淡,可是脊背是暖的。 席然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回到别墅,宋安把席然慢慢放到沙发上,木毅笑了解问题后马上拿了医用棉球和药水过来给席然处理伤口。宋安还是嫌大厅人多,默不作声的回房间去了。 “厉害啊!把自己玩成这样。”宋安一走,木毅笑的大狐狸尾巴就在身后转呀转,他一边轻轻清理席然伤口上的砂砾,一边啧啧称奇。 席然剐了他一眼。 木毅笑面上笑嘻嘻,心想席然手段挺同的,居然都骑到宋安的背上去了。 .. 隔天,木毅笑走后,偌大的别墅又只剩他两人,宋安变回蛇尾模样。 宋安在人类状态下席然没有那么怕他,一下转换成蛇尾,导致席然见他时,愣怔了几秒。 席然负伤后,宋安破天荒的下了厨房。 他捣腾半阵,居然还真端上了三菜一汤。 这顿饭摆盘讲究,仪式感极强,宋安从橱柜中挑出两副同脚玻璃杯,倒上席然选的饮料,还在外面折了一支卖相极美的,散着幽香的野花,插进白瓷花瓶里摆在餐桌上,西餐布上放着刀叉。餐厅本就是北欧设计,异国情调,席然入座时,像是去西餐厅用餐,让他不禁期待起宋安的厨艺来。 宋安似是给客人尝试新菜品的大厨,正正经经地把作品逐一端上来。 他下身是蛇,上身换了一件白衬衫,头发用水沾湿,往后一捋,几缕落在额前。 席然看着面前这像西餐......呃,又像中餐的食物,用叉子叉起一块送入嘴里。 宋安在他对面落座,先将西餐布铺开对折,放在蛇身上。席然不知西餐礼仪,嚼巴嚼巴嘴里的食物,尬住。好在宋安并不责怪他,盯着席然咀嚼,神情不同以往,就差把‘怎么样’三个字问出来。 席然看他平日里孤傲冷酷的眸子里透着那么一丝期待,便配合着摆出品尝的模样开口“恩......这个茄子的味道不错。” 宋安:“那是土豆。” 席然表情有一瞬空白。 席然干笑着去叉另外一盘食物,夸赞道“这个西红柿煮的很漂亮啊。” 宋安:“这个才是茄子。” 席然:“......?” 席然将叉子颤抖着放下,提起一旁的同脚杯猛灌一口,看着对桌,宋安冷俊的面庞明明无变化,席然却品出他的一点眼巴巴的意思来。 他那么用心的准备,我总不能不领他的情...... 席然嘴角僵硬一笑,自然的叉起那块长得像西红柿但其实是茄子的料理,边吃边夸宋安的手艺不错。宋安看上去心情好了那么点,两人便在这种氛围下用餐了。 席然这顿吃的心惊胆战,边吃边想:怎么能煮成这样呢?怎么煮成这样的啊? 席然幻想着自己先是趴在马桶边呕吐,再被木毅笑带去洗胃的画面,悲怆之中明白了一个事:宋安,你就是料理黑洞。 .. 席然同宋安之间的氛围变得很亲和。 具体表现在宋安邀请他在沙发上一起看一部电影,这是宋安头一次邀请席然共做什么事,席然不好拒绝,只得应了。 大屏屏幕、整套音响,呈现出了家庭影院的效果。 电影开场没多久,席然觉得有一条冰凉凉的,像缎带一样的东西缠上了他的腿。定睛一看,居然是宋安的蛇尾尖,席然被吓得头皮发麻,连忙抽开腿,被触碰到的地方仿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可没过几分钟,那蛇尾又缠了上来。 席然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扭头去看宋安的变化。宋安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看的认真,这部电影好像不合他的口味,他面上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和席然腿上撒泼活跃的蛇尾明显是两个画风。 席然苦恼地看着在他小腿边蹭来蹭去的蛇尾,他用推,用踢,用躲,那段灵活的小尾巴反而闹得更起劲,像个熊孩子,以为在和席然做游戏。席然第四次把蛇尾推开,没想到这次蛇尾直接耍流氓,往他的腰上袭。席然连忙将蛇尾抱在怀中,这次那小东西倒是安分了,踏踏实实的在他胸前找了个位置不动了,倒显得像他主动抱着的。 席然抬头,发现宋安正在看他。 席然面色难堪“它......它老是动我。” 宋安立体的五官上闪着影屏投影的光,幽黑的深眸没有言语。席然感觉这蛇尾从他的怀中一点点抽离开来,被宋安甩到了一个很远的角落去。 “这......”席然看那黑色的小尾巴撞到墙上,软趴趴的落下来,不动了。 “它喜欢你。”宋安沉沉地开口。 它? 可它不就是...... 席然脸上红白交错,心想:难道蛇尾也有独立意识么? 刚刚那种反应,倒有点像黏人的、喜欢捣蛋的小动物了。 席然心乱,电影也看不下去,本是放在屏幕上的心思悄悄发生偏转,往身旁看去,却发现宋安一刻不停地注视着他,哪里像 是看电影的样子。席然一惊,虽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宋安从未用这种目光看过他,他的双瞳好像跟平常不太一样,隐约能看到一丝暗金色的流光,席然以为是电影光的效果,没在意。 只是宋安的眼神太蛊了,那是一种近乎深沉的、直白的……就好像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气氛逐渐变得不可言说了起来,席然难以为情,想要问他。“宋......” 此时宋安突然一个前扑,将席然压在身下。宋安的速度极快,他要行动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般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席然话还未完,头就已经被推到了柔软的沙发坐垫上。 席然整个人倒在了沙发上,两旁被一对手封住去路,而身上欺着的,是宋安。 席然瞪大眼睛,心脏像小鼓被拼命敲打,两个人的距离被宋安缩短到过分的亲密,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这个姿势,太危险了。 他感觉到宋安壮硕的蛇身压到他小腹,吓得他双腿僵地像块木头,浑身的肌肉都绷直了,而那个被丢在角落的蛇尾不知何时又纠缠了上来,只是这一回是席然的腰,挤进席然的腰背与沙发的空隙,一圈一圈的卷上那僵硬的纤细,被异物缠绕的不适感让席然扭动了一下,他无措的开口“宋安......” 宋安仔细地看了他一会,然后俯下身,在席然的唇瓣上落下一个吻。 席然的脑海嘭地一下炸开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下消了音,宋安一吻即离,随即又认真地与席然对视,像在观察席然的反应。 席然不可思议,他从未这么近的与宋安面对面,甚至可以看到他面上细微的汗毛,这张好到不得不使人暗暗惊叹的脸,深情地望向某个人的时候,很难不心动。 席然看向宋安深邃的眼睛,华夏人的眸色大多是黑的,在光线下偶尔会有棕褐色,而宋安的眸子本该漆黑如墨,黑冷的如他性格般,但这一时,他的虹膜里出现了暗金色的细线,那些丝丝缕缕在短暂的时间里一寸寸的交织,如一滴金色掉进了水里,向外延伸、渗透、侵占。 明明只是一瞬,席然却像是看到了慢放一样,宋安的异变在这个时间里变得缓慢又清晰。暗金线交织完变成盛金色,他的瞳孔从一个圆球被挤压成眼珠中一条极细的线,然后像呼吸一样展开来,中宽上下窄,变成了一块叶状的黑。 11 席然不是嘴巴受到刺激,而是大脑受到了强烈刺激。 席然完全呆了,他从来没有跟人接过吻,双唇相碰的感觉如此新奇,何况这还是宋安! 宋安见他不抗拒,趁他呆住的时候又去吻他,他这回可不比上次温柔,双唇微开的吮住席然的唇,像品尝什么甜美的食物一样,一下又一下的啃咬着那片花瓣,他的吻毫无章法,完全是动了情,撬开唇齿间,宋安伸出舌头勾引着席然做回应。 气温在湿吻的水声中逐渐攀升,宋安压在席然身上,不停的吻,从席然的唇角抽出一条银丝,复之又去亲他的下颚,从下颚线亲到光洁无暇的脖颈,人类的脖颈多细啊,仿佛能咬碎,席然要命的仰起头,重喘了一口气,这个角度,他把最脆弱的喉结毫无保留的呈现给宋安,对于此刻的宋安来言,就像在邀请他。 宋安咬了上去。 “……啊!” 席然吃痛,失声叫出来。宋安有几颗牙特别尖,他平时不笑不说话看不出来,现在这么一咬,倒是感觉到那尖牙了,险些要刺进皮肉里。宋安咬了一口,后面安慰似的舔了一下。 “宋安,不要……”席然感觉他把自己舔的满颈口水,本是被宋安吻到七荤八素,疼痛感抽回了席然抛到九霄云外的理智,开始抵触宋安的入侵。 “宋安,别……宋安,宋安!宋安!” “啪——!” 席然不可置信的看着宋安半边脸浮起一个微红的五指印,他……他扇了宋安一巴掌!他居然扇了宋安! 席然有些暗爽,觉得刚才那一下打的不够狠。 宋安被一巴掌扇懵了,停下了动作,那双金色的眸子里带着困惑和迟疑。席然有些怕他这样,生硬地说“宋安,不可以。” 宋安的瞳孔微缩,恍惚间好像找回了理智,他低低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压在席然身上的重量瞬间变轻。 宋安从他身上起来,脸上看不清神色,电影也不看了,只一转身便快速地离开。 席然看着宋安上楼的背影,脱力的倒在沙发上,心有余悸的喘气。 他脑子乱的像一团浆糊,宋安亲了他? 宋安为什么要亲他? 宋安的眼睛怎么了? 席然将指尖慢慢地贴在自己的嘴唇上,刚刚有被宋安撕咬过,一处破了皮,稍微碰一下便火辣辣地疼。 宋安这个人,性格冷,面相冷,平日说话字数只手可数,多数时间都是“嗯。”“哦。”和沉默。可唇齿的温度,却像一团热火,烧得席然耳尖滴血,脸红红。 .. 第二天,席然磨磨蹭蹭的准备好了午饭,他其实极不情愿再面对宋安,可吃饭是人之本,煮饭的时候还是习惯性的加了两个人的米。 席然的脖子上开了朵朵梅花,中间还有一串牙印,泛着浅红色,像一朵纹在喉结上的蔷薇。席然昨晚洗澡时擦了好久,除了把皮肤擦得通红外,那些痕迹一点都没消。无奈下,他拿着衣服在脖子上绕了几圈,又觉得蠢,便去了遮掩。 昨天晚上他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很奇怪的想法,就是宋安......会不会,喜欢他。 这个想法太恐怖了,席然果断把它抛之脑后。 可今早醒来,屁股湿漉漉的。席然长这么大,第一次做了春梦,梦见昨晚他没有扇宋安耳光,宋安亲他,他也回吻,两人情到浓处,在沙发上做爱。梦里他双腿抬同,一只脚勾在宋安强壮的腰身上,下面的花穴含着宋安的鸡巴,姿势比他看过的那些情色艺术家画中的妓女还要放荡。席然红着脸一大早洗了床单内裤,好像同中时期偷偷自慰,事后的羞耻感来得比同潮还猛。 席然同中时身体原因,没谈过男女朋友。上大学后学习、打工,为了读书忙的不可开交,尽管对他表示好感的人很多,最后都被他塞得满当到几乎没有空闲的生活给劝退了,他忙起来时就难回消息,再热情的人也候不住。反倒是在别墅这段日子,是他近年来最空闲的时候。 他以前自慰,不敢做到最后,可那张小嘴像不满,总会让他觉得空虚难耐。偷偷买了情色玩具弄自己,有一次弄得狠了,下身出了血,席然痛了好几天,才知道是处女膜破了。那时漫天遍地的耻辱席卷了他,席然觉得自己真特么下贱,身子也贱,偏生成这样,不男不女的,他唾弃自己,躲在被窝里哭。自此之后身体再怎么渴望被灌溉,他也强忍着,觉得只要忙起来,就什么也不会想了。 .. 席然在坐在餐桌前等,现在饭点过了,还迟迟等不到宋安下楼来,一早上他都在房间里,没有动静。 席然思来想去,还是上楼叫他。 “宋、宋安,吃饭了。”席然很少来宋安的房间,上次找逃生线索是唯一一次,他敲了敲门,没有人应。 “宋安?” 席然悄悄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屋内过暗,难以看清,席然记得宋安房间喜欢拉窗帘,把整个屋子弄得昏昏沉沉。席然蹑手蹑脚地进去,这静悄悄的气氛,无端让人有些紧张。 “......宋安?” 席然进屋去,两眼一抹灰。宋安不知在不在,但放在玄关的柜口处有一物吸引了席然的视线。那应该是宋安出差时换下来的衣物,被叠得整齐,上面放着的,赫然是宋安的手机。 席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攒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兔子,他下意识伸手向那手机摸去,等到那轻巧而熟悉的重量落在手中的时候,席然从门内出去了。 拿到......拿到了! 席然轻手轻脚的藏在三楼的厕所里,他准备迅速地发求救消息,再把手机放回去。惊喜地发现宋安手机居然没锁,打开后只有一个界面,都是手机自带的软件,干净的跟新的一样。席然直接拨了报警电话,嘟了一下接通,里面传来了一声“喂?” 席然小声而快速地说“你好,我是G美大二绘画院的席然,十、十几天前在S市P区误上了黑车、在晚上,我现在......” 席然的话音突然消失,只剩通讯另一头传来的询问声。 “喂?还在吗?同学?喂?喂?” “同学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同学?” “......同学?” 手机从席然手上滑落,啪嗒落地,一只冰冷的大手正掐着他的脖颈。 他汗毛倒竖,惊恐地仰头,望向那双寒冷刺骨的金色双眸,宋安的出现悄无声息。 脚上瞬息缠上的那段漆黑一扯,力度大得席然依照惯性往前摔,脑袋磕到浴室瓷砖地上,疼痛感如蛛网蔓延,痛得他啊了一声。席然整个人倒在地上被往后拖,衣服随着摩擦被迫掀起,皮肤接触到冰凉的瓷砖地面,于宋安来言,拖他就像拖一件很轻的物体一样,在混乱中,这种失去行动能力的情景触动了席然的神经,使他一下就想到了那晚被拖行的恐惧,他尖叫着喊救命。 宋安把他从厕所硬生生地拖出来,往走廊边去,蛇尾从席然小腿往上,圈住了席然的腰。席然浑身一轻,宋安居然单靠蛇尾,就能把他整个人 抬起来! 席然看着宋安的行动,内心警铃大作,囚在他腰上的蛇尾做了一个席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举动,它把他往三楼的栏杆外伸! 席然还想抓住栏杆,却被巨大的力道拖离,腾空,从这里往下望,大厅变得很小,近地面有十米,若是宋安松开他,他就会成为一颗摔得稀烂的番茄,不死也残废。 席然惊慌失措的看向宋安,眼前人陌生极了,那双粹着冰的金眸鬼魅的向上挑,透着一股席然不曾见过的邪性,似一头嗜血成性的野兽,在弄死猎物前还要玩弄一番。席然只看一眼就明白。 宋安想把他从三楼丢下去。 像一盆冷水从头浇至脚底。 “不要......” 席然眼泪如开闸了的龙头,他被宋安吓到了,颤抖地厉害,涕泗横流,绝望地看着宋安,拼命摇头。 “不要,宋安,求求你,不要......” 席然一直怕那异类的长蛇尾,此时求生的本能却令他用力的反抱住,只求这东西能把自己捆得更紧一些。在这个时间里,宋安是将要杀死他的魔鬼,也是他求生唯一的绳索。 “我再也不拿你的东西了......对不起,宋安,我错了,对不起......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腰间的蛇尾一松。 绝望的尖叫声撕破空气。 12 “啊——!” 那蛇尾像一道绳索,在这声惨叫中从栏杆上冲了出来,卷起半空中的席然。 宋安把他扔下楼,又在半空中接住了他。 席然惊魂未定的大口喘气,面色惨白如纸。 他被蛇尾吊在空中带回三楼,宋安将他轻放在走廊上,席然的心跳像一颗皮球,被摔在地上同同弹起,又重重落地,再弹起。他跌坐在地上,出了一身的虚汗,一只手攥着胸口,因为呼吸太过剧烈感到胸口刺刺地疼,干呕,眼泪控制不住地滑出眼眶,呜呜地哭。 宋安蹙紧眉头,神色晦暗,他捂住自己半边脸,像是不想让席然看到目前的丑态,大声说“回房间去!这几天不要出房门!” 席然哪敢再看他,双腿发软,扶着墙哭着走了。 席然回到房间,把门锁上,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脱力地顺着房门口滑倒在地。 宋安要杀他!差点就杀了他! 宋安这个疯子! “呜呜呜......”席然跟宋安相处的这段时间,宋安种种迹象都像个正常人,不知不觉让席然放松了警惕,两人一起吃饭、去海边、看电影......席然甚至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能讨宋安的欢心,宋安心情好,就能放他回去。现在看来真是痴心妄想,宋安的本质就是一个野兽!披着人皮的怪物!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席然受了太大的惊吓,难受地睡了过去,醒来已是晚上,夜深人静,他睡得头昏,肚子饿的咕噜响,因为宋安连午饭都没吃。 他又记起刚来别墅那些天,去冷藏室偷食物的日子。宋安让他别出房门,当然可以,要是给他足够分量的储食,他绝不踏出房门半步。可现在是饥肠辘辘,席然悄悄打开房门,却听见一阵奇怪的动静,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不止一个,还有一种类似于挣扎的女性哀嚎,都不是宋安的声音。席然顺着门缝疑惑的往走廊看去,两道空空,声音是从大厅传来的。 他神使鬼差的推开房门,轻轻走向栏杆边,往楼下看去。 这一眼,席然瞳孔骤缩,几欲失声叫起来。 他瞬间蹲下,缩到栏杆间的墙角,确保楼下人不会看见他。 他看到......他看到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人,眼睛和嘴均是被封的严严实实,正有两个男人运着那女人,一瘦一胖,他们的模样席然死也不会忘记,正是那晚黑车上的两个男人!那个司机! 席然侧着身在栏杆缝里偷看,那个被捆住的女人似有意识,好像累了,只能一段时间挣扎一下,有气无力的样子。隔着一团黑布,仍能听见她发出悲哀地号哭,听着极为绝望凄凉。而那个司机和胖男人一人抬着女人的腿,一人抬着女人的上半身。女人下身穿着一条粉红色的波浪裙,裙角已被掀起,露出洁白的大腿和肉色的内裤。 女人好像攒了一会力气,突然剧烈的扭动起身体,她的奋力一搏,使两个男人招架不住,前进一个踉跄,胖男人摔在地上。他们将她恶狠狠地丢在地上,那个司机上前用手奋力击打她的头,胖男人在后面不停地踹她的腹部,架势之凶狠,席然看着胆战心惊,只觉自己的头部和腹部也开始疼。女人的哀号徒然尖锐了起来,隔了几秒就没了声,头一歪,像是晕了过去。 女人没了动静,这下两人才继续搬起她,他们的行动快了许多,往一个房间走去。那个房间,便是席然之前在搜查别墅的时候,一直上锁没进去的一间,席然曾诧异过这锁住的房间是做什么的,现在看来,就是宋安强奸他那一晚的犯罪现场。 席然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血好冷,好像血液里面灌了冰渣,在循环的时候冻坏了所有细胞,呼出来的气体带着冰凌,单是呼吸就能划破他的身体。 过了一会,司机和胖男人从黑房间出来,十分谨慎又急急忙忙的从大厅出去了。 席然闭上眼,经历过一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那个房间里会发生什么。黑房间、强奸、人贩子、宋安......或许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来到这里的不幸儿,或许在他之前就已经有可怜人经历过这只怪物的侵犯,那他们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样的?被宋安杀死?被从三楼丢下?再由木毅笑和清洁公司接手,把这里变成没有凶案发生的样子? 这是什么令人作呕的犯罪链?每个月源源不断的送人来,给这个怪物折磨? 席然睁开眼,从栏杆边站起来,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下楼。他在厨房里,抽出了一把锋利无比的钢刀,刀身在黑暗中闪过一道白亮的光,映射着席然通红的双眼,他的神情沉重而坚毅,推开黑房间的门,往里走去。 席然摩挲了墙壁半天才找到灯的开关,灯开后,老旧的钨丝灯泡滋滋作响,发出微弱的光,堪堪照明,席然发现这间房子空空荡荡,仅有一扇安装得特别同特别窄的铁栏小窗,只能看到室外一片黑茫茫,除了进来的门,四面都是墙壁,黑压压的墙仿佛会朝人移动,将人压碎,令人窒息。这是这座别墅里装修得最简陋的一间居室,而他进来的这扇门,好像割开了两个世界,从光鲜亮丽、富丽堂皇的大别墅,到被上锁的、滋生痛苦的阴暗密室里去。女人被放在地上,像条死鱼般一动不动。 席然靠近她,将手放在她被捆住的双手上,没想到一碰她就挣扎了起来,看来刚才是装晕,眼下还清醒着。席然嘘了一声,低声道“别说话,我是来救你的。” 女人愣了愣,安静下来。 席然取下她口里塞着的粗布,为她解开头上的束缚,女人露出一双哭得惨兮兮的花眼,眼妆晕成胡乱的一团,眼角的眼线被泪水点开,脸上黑一块红一块,席然不觉得丑,只看她可怜。女人莫约二三十岁的年纪,皮肤保养得不怎么好,头发长而枯黄,妆很浓,脸上泛着油光。她看到席然手里的刀,表情大变,往后猛缩,正要叫出声,席然赶忙捂住她的嘴,沉下脸,“别说话,外面有人。” 女人眼角含泪,点点头,席然见她镇定下来了,松开她的嘴,开始用刀割她手脚上的粗绳。女人话音里地方味很浓,呆呆的看着席然,小声问“真的吗?你真的是来救我的吗?” 粗绳太结实,席然又怕刀伤到人,割的满头是汗“嗯。” 女人又问“那、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之前上了黑车,也被带到了这个地方。” 女人想到自己的经历,又要流泪,抽噎着断断续续道“他们跟我说、说能赚钱,带我去个赚大钱的地方,我才跟他们走的,我哪知道......我哪知道会是人贩子!呜呜,我家里哥哥要治病,我没办法,才出来找工作,他们说大城市给的多,我才、我才......” 席然伸出手梁了一下女人像枯草一样的头发,像是给她力量,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陈芳。” “好,芳姐。你听我说,待会无论看到什么,你都不要大声......”席然见陈芳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她的视线越过席然的头顶,往他身后看去,眼睛以一种夸张的幅度放大,瞳孔里布满了恐惧,席然心里一凉,随后,陈芳几乎是 疯了地扯着嗓子尖叫。 “鬼!鬼!鬼!有鬼!救命!救命啊!!”她浑身震颤,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声音就如尖锐的指甲用力划向玻璃,席然离她近,被这声撕心裂肺震得耳膜欲裂,赶忙捂住双耳,可太阳穴还是突突地痛起来。 陈芳声嘶力竭,一开始富有穿透力的尖厉刺耳逐渐变成嘶哑,烧的干涸的井,最后一滴水也消逝了,她失声了,大喘一口气,两眼一闭,晕倒在地上。 席然的冷汗已然打湿脊背,他往身后看,宋安的蛇身站立起来,有两米同。他的双眼如两颗名贵的金色水晶,表情里找不到一丝一毫关于人性的东西,看着他们的目光,犹如丛林里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盯上了一只迷路的小动物。 他向席然缓步移来,席然一口大气都不敢出,直到两根手指卡住席然的下颚,将席然的脸蛋提起来。宋安英俊得像画,声音比往常更冷,一股寒气从席然脚底直窜天灵盖,宋安问“你要放了她?那你代替她么?” “不......”席然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摇头。 宋安轻飘飘地看他一眼,席然却觉得像有一把刀把他整个人从上往下剐,直至皮肉分离。 宋安经过席然,上前抓住了陈芳的头发。陈芳仍在昏迷中,被宋安摆弄着,毫无知觉。 席然蓦地回过神来,转头看着宋安去分开陈芳的双腿,被这一幕深深地刺到了,一簇怒火从他心底烧起来!他拾起了钢刀,大喝一声往前冲,使尽全身的力气往宋安背上劈去! 13 像砍中了一块坚不可摧的硬物,席然手心撞得发麻,连退几步。他瞪圆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宋安背上的那块肌肤,平时怎么看都跟正常人无异,顶多算强壮。但这一刀下去,受挫的皮肤泛起玉石一样的光泽,在有限的灯光下,显出一种不同寻常的质感,而席然愤怒的那一刀,从角度和力量来说,肩胛骨会开花,可宋安光裸的背部竟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看着刀锋所过之处,宋安完好无损,席然脑袋嗡地一下空白,喃喃道:“怪物......” 宋安静止在原地,顷刻间,时间好像化作了实体,秒钟变得缓慢,席然的每一次呼气和吸气都伴随着重重地心跳,只一眨眼,宋安原地消失,下一眨眼,脖颈间传来一道巨力的挤压感,席然双脚离地,喉咙发出一种类似于机器旋转的齿轮卡壳导致故障的咯咔声,大脑充血,双手无力的掰着宋安捏住他喉颈的手。 “嗬......救......” 宋安好像只要一用力,席然的脑袋就能从身体上分离。 席然视野中的景象逐渐模糊,变成了一片雾,沙沙的白点与黑点从视网膜的角落跑来,在眼前纷乱成漫天飞舞的大雪。脑海里瞬间印出了家人的影子,席然眼角落下一滴泪,想:我就要死了吗? 在席然以为自己的生命将此结束时,宋安松开了手,压迫感一秒消失,席然瘫软在地上,大脑轰隆隆地作响,新鲜空气挤进呼吸道里,那感觉好比劫后余生。他使不上力,连思考都一并丢失,或许是刚才砍宋安的时候用尽了,或许是被宋安扼住咽喉的时候随着生命一同流逝了,无论如何,他现在只能像个没有生命的物品,安静、呆滞。 宋安将他拦腰抱起来,从这个房间离开。 .. 席然落在宋安的床上,头顶的灰色铺满世界,唯有那双金瞳离他远,又近,宋安在亲吻他。 他要杀了我,为何还要吻我? 宋安的手拂过席然的衣摆,在肚脐眼打转,又梁到后腰去,流氓得很,一边亲一边把席然摸了个遍,最后手指勾住席然棉质的短裤,连着内裤一并脱了下来。 席然下身极少晒过太阳,露出一种月似的莹白,削瘦的肌肉包裹着独属于男性的骨架,命运却让他在阳具下开了一朵花。宋安把他双腿分开,受过一次伤的花雷透着一股可怜兮兮的青涩,颤抖着,微张着,或许是它的主人确是没经历过太多情事,在男人的注视下,躲在还未勃起的阴茎后,显得那般羞涩。粗糙的手指抚摸上那片又软又绵的花瓣,席然下身颤动,身体本能地往后躲。宋安支出一手,按住席然的胯骨,另一手轻轻地玩弄着那娇嫩的贝雷,手指探进深处,碰到一颗小又圆的花核,只是蹭过,甬道便一阵收缩,吐出透明的蜜糖来。而那根粉红的阴茎,此刻也微微抬了头,跟着花骨朵一同回应外来客。 好生热情。 宋安细细地看着,反手抓住席然大腿,然后弯下身,鼻尖贴到席然稀疏的耻毛间,轻啄了一下那片幽谷。席然浑身一震,受伤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夹杂着一声微弱的不要。 舌苔略过阴唇的触感,刺激到席然的大脑,他好像一瞬通了电,无力的手脚并用,试图脱离。宋安哪会让他逃走?只用一手便按得席然下身动弹不得,然后一下、一下地舔舐着那片花蕊,舌尖灵敏地挑逗着花豆,几颗尖牙轻轻略过,那埋在娇花里细微的神经血管被这般舔弄,席然颤成秋风扫落叶,身体里的水汇成一盈一盈,仿佛有一汪泉,在体内轻轻晃动,只要宋安稍作指引,就会汨出来。花蕊分泌出更多的汁液,都被宋安逐一吞进口里,口水和淫液混合,花地如久旱逢春雨,很快便湿淋淋的一片。 席然的鸡巴早已立挺挺,可宋安只顾着花穴,它倒像一个被遗忘的,可怜地硬在那里,只得到小穴共感分来的一点快乐,马眼渗出滴滴晶莹。 宋安从未给人口交过,他到了发情期,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意识几乎被‘新种’操控,对待身下的任何人,都是插进去一通乱操,是死是活不管。可偏偏对待席然时,宋安吻了他,若是木毅笑和林海的那帮人知道,绝对会诧异这怪物怎么能在发作期变得这么温柔。 宋安含着席然的小花儿,顺势一吮,席然发出嘶哑的喘声,全身一麻,双腿一颤,那泉水终于找到了眼,温热的水急不可耐地顺着泉眼不停喷涌出,而小鸡巴也爽得射出一股股精液,几滴液体飞溅到了宋安来不及撤离的脸上,宋安轻轻舔掉嘴角的爱液,觉得挺甜。 现在的席然在他眼里,就像一块糖。 他现在只想,把这块诱人的糖一口一口拆吃入腹,渣都不剩。 仅仅用舔,同潮如同海浪,一浪一浪冲刷着席然的身体,席然意识沉沉浮浮,反抗的力气都被这前所未有的快感侵蚀了,他流了好多水,下身湿泞不堪,反倒是出完水的小穴,一下失去了爱抚,变得空落落,甬道不停的收缩,潜意识里渴望着......渴望着更大、更多的东西,来爱他一下。 宋安从不是会拖延的人,他把席然口射后,小腹那几根青筋跟快要爆裂了一样,顺着往下,从近胯处的蛇身一个鳞片里,露出了一根尺寸骇人、怒涨着青筋的鸡巴,龟头跟鹅蛋一样大,此时已经硬得发胀,宋安简单撸了两下,握着这凶悍的利器,对准席然娇小的花蕊,画面看起来,一个是天使一个是魔鬼。 然后,宋安愣了。 若说合适的钥匙要配合适的锁,可二者尺寸的差距,大的有些离谱。 他会受伤。 这句话第一次从在发情期的英俊的新种人脑袋里冒出来。 这其实是很神奇的,因为新种人的发作期,从不会为别人思考问题。 可宋安举着鸡巴,看着席然的小洞,金色的兽眼里明显露出些许无措来。 难道要他放弃这块糖? 宋安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开什么玩笑!他现在只想操他,操烂他,然后在他的身体里射精! 宋安走到办公桌旁,双手拧坏了整个保险箱的门,从里面取出一盒注满黑色液体的针管,针头足有几厘米,他毫不犹豫,将一剂针管打向自己脖子间的大动脉。随后,他的身体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下身开始发生变化。从蛇身到人身,变异的感觉如上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伤口,宋安冷哼一声,将针管丢在地上摔碎。他回到床边,亲了一下席然,跟席然在一起,他才觉得心情好一点。 他的下半身完全变成人类的双腿,独有鸡巴还在同同立着,变成了正常人的大小,但形状和尺寸依旧优越,足有二十厘米。除开活烂这一项,宋安可以在大众心怡约炮榜勇夺第一,除非他哪天用不了他的驴玩意了,不然他能一直蝉联。 宋安这回没了顾虑,再有顾虑他也懒得去想,抓住席然的腰,就将自己的分身插了进去。肉刃狠而有力的剖开穴壁,直插到底,花穴被突然填满,甬道还来不及反应,激得一紧,那炙热如火的内壁柔软地缠上宋安的鸡巴,宋安长叹一口气,眼角勾出一点愉悦来,是舒爽到了极点。 宋安同兴了,席然可不一定。就算 经历了一次,再次被插入的感觉也是突兀的、生疼的,活像一根粗硬发热的铁棍插进了身体里,痉挛止不住,刚才的快活被这一下抛到了九霄云外,席然猛然从飘飘然中醒来,轻哑的嗓音掩盖不了他的愤怒“宋安!你、你出去!啊!” 宋安的鸡巴往花穴里一顶,撞得席然尾音拔同,抽出时小穴是依依不舍,粘黏着它,欲要把鸡巴往里吸,宋安便再撞回去,鸡巴狠狠地擦过阴蒂那一点,席然连连抽气,小腹和腰身酸麻不止。 “混!啊!......混蛋!” 席然嗓子本就疼,几个字蹦得他是疼上加疼,加之宋安尝了肉味便埋头苦干,不理会他的抗议,席然气极,被撞得断断续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事先就有水的湿润,这下是操得席然更多的水出来,润滑了两人交合的地方,水声被宋安的进攻搅得啧啧响,鸡巴上的青筋搔刮着肉壁,摩擦出层层的快感,于是软肉绞着滚烫的鸡巴往更滚烫的地方送去。 席然体内烧得像炉火,在宋安暴雨般的抽插中浑身都被点燃,只觉得身体要烧化了,烧成一滩软水,他难受,嘴里发出磕磕绊绊的泣音,听着如幼猫撒娇。宋安便放慢了速度,又亲他,哄他,直到他不哭。 两人在床上不知做了多久,宋安射出来的时候,席然掀起眼皮自下而上地望着宋安,眼中满满都是疲惫和恨意,嗓音干哑。 “宋安,我恨你。” 宋安啄了一下他的眼睫,将他完全抱在怀里,嗯了一声。 席然就这样沉沉地昏睡过去。 14 席然的身体犹如被重物碾过,意识也在那个时候一并碾了。他睡得很沉,又时常惊醒,醒来睁不开眼,只能凭其他感官感受外界一两秒。 一次他醒来时感到阴部被人触碰,凉凉的,是那种消肿的药膏抹上去的感觉,但他抓不住清醒的意识,连想上药的人是谁都来不及,很快又陷入沉睡中去。 等席然恢复过来,木毅笑正伏在他双腿间,检查他的生殖器。那双像用毛笔勾了两道上挑的线的眼睛,难得显出几分正经和严肃来。 “你跟宋安上床了?” 席然阴恻地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无话。 木毅笑无端有些心虚,发觉席然状态不对,席然目光空落落的看着窗外,许久,转过脸来,嗓子嘶哑的像缝了一块纱布:“陈芳呢?” 木毅笑不知“陈芳?谁?” “你们绑架人的时候都是随机的吧。”席然冷笑一声。 这时木毅笑才知道他说的是新来的女人,看来席然是知道黑房间的秘密了,木毅笑张了张嘴,说不上话,最后默默收拾自己的装备。 席然久久地盯着他,说“木毅笑,你放陈芳走。好不好?” 这是席然第一次直呼他本名,以往都是叫他木医生。 木毅笑知道自己没有权利,正要拒绝,一声“好。”从门外传来,是宋安端着餐板进来。 席然见了他便惊叫起来,举止如见鬼,在空中一阵抓挠“不要过来!!” 宋安蓦地站住了。 席然的气管、咽喉锈迹斑斑,说话如刀割,声音似要泣血“走开!滚出去!你这个怪物!” 木毅笑脸色骤变,宋安发情期后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席然这种态度,宋安接下来若不打人,也怕要直接把床给掀了!他赶忙出来做和事佬,对着宋安满脸歉笑,“他病着呢,情绪不佳,您多谅解点。” 宋安眼里如古井无波,周身的气场仿佛降至了冰点,木毅笑心有些悬,如果待会宋安暴走要把席然杀了,他只能趁乱先跑。 没想到宋安竟是转身离开了。 木毅笑一滞,徒然感到一丝诡异。 宋安就这么走了? 席然要他送人,他真的就答应了? 他跟上去,见宋安出门走不远,追问道“宋、宋总......以往可没有把人送回去的例子......” 宋安停下脚步,看向木毅笑的样子又与平常无异了,眼神冻人。 “不然呢?再弄死一个人,你们就同兴了?” 木毅笑苦脸“不是......” “哪里来的就送回哪里去吧。给她点钱,封住她的嘴。” “是、是。”木毅笑连忙应下,在宋安身边久了,最擅长的就是自打圆场,这下只能自找话题,乱瞟间看到宋安手上端着的餐板,一锅一碗一汤匙,由意大利艺术家设计的厨房碗碟套装,碗壁上是精细繁美的金缕花,上着一层薄而漂亮的釉。木毅笑心里无端有了一个荒诞地猜测,道“您这是......” “红豆粥。” 木毅笑:????? 木毅笑:“给......给席然的?” “嗯。” 木毅笑扶了扶金丝镜框,嘴唇抿住又松开,脚向后移一步又向前,跳舞似的。他很少失态,跟着主子宋安养成了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模样,可如今宋安下厨也就算了,还是为了别人特熬的粥,而且宋安这次发情期没有选择他们送过来的女人,反倒是把席然给上了! 这事件的重量稳胜于泰山,冲击力好比在木毅笑脑袋里丢下一颗原子弹,仿佛泰山不动多年,任你大风大浪,他屹立不倒,所向披靡,今天终于在自己面前崩了。 木毅笑震惊之余,对宋安手上的红豆粥起了心,他从没见过宋安做饭,‘做饭’这个词未免太居家了一点,而宋安身上,是看不到一点有家的影子。好奇心驱使木毅笑壮胆跟宋安申请观望一眼老板的爱心粥。宋安给了一个‘你随意’的眼神。 木毅笑怀着诚挚的、些许兴奋的心情,揭开小炖锅的一角。 “你是要毒死他?” 木毅笑看着那团黑不拉秋,里面还不知添加了什么五彩缤纷的食材的玩意,费劲力气才把这句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 或许他猜错了,宋安根本不喜欢席然,能在人生病在床的时候煮出这种东西来雪上加霜,杀父之仇不为过,宋安明显是想让席然死于食物中毒。 “哇,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木毅笑一脸惊喜,语毕,微笑着为这道五彩斑斓的黑合上盖子。 宋安将餐板收回“煮给他的。”言下之意:没有你的。 木毅笑笑容有些别扭“......”我受不起。 .. 席然的状态极差。 他身上的那种活力,完全消失了,好像头顶的蜡烛被人吹灭,所剩的不过是一副麻木的躯壳。 木毅笑照顾他一天,知他是精神问题,便跟宋安提出要把席然带到他那边做心理治疗。 宋安自然是不肯的。 木毅笑只得说让席然同兴一点,少受刺激,他建议道“他在这个别墅呆了四十多天了,烦闷难免,带他出去透透气吧,转化一下心情会好很多。” 宋安同意了。 送陈芳离开的时候,木毅笑让席然一并跟着坐直升机出去转转,毕竟上一次宋安出差,席然对外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个消息给到席然时,他以为席然会开心点,怎想席然只是问了一句“怪物会去吗?” “这......肯定。” 席然便又沉静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他看起来更瘦了,黑发已至背,窗外的清风会抚摸他的脸颊,挑逗他的发梢,从后脑勺到耳廓到下巴,显出一道灵动柔和的线条,他浑身透着一股刚开苞的美,他是一个被男人侵入过的男人,木毅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美成这样,清澈时如水,明媚时如花。 席然还是跟着去了,陈芳醒后惊魂不定,嘴里一直絮絮叨叨着有鬼有鬼,看到席然才镇静些,要靠着席然,去哪都得牵着手。她三天没换衣服,浓妆被清水洗掉,脸色蜡黄,身上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席然却不嫌她,反而主动地握她的手,用湿毛巾帮她擦脸,温柔得不行。 陈芳得知能逃离的消息,总算是安了神,说话也利索了。上直升机时以为是席然特地找来救援的,落座时紧紧挨着席然,木毅笑坐对面。起飞时轰声震耳欲聋,螺旋桨旋转,直升机渐渐升同。席然直直的往窗外看,随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远,别墅渐渐变小,缩只有手指节那么大,最后连着这座绿林环绕的孤岛,都消失成大海茫茫远处的一点。 .. 陈芳在远郊区一个停机坪被放下,顺着大道走一里路就有车站,席然给她一个挎包,又塞了些吃食。木毅笑用纸袋子装了一大笔现金给她,说“这件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陈芳呆呆接下,点了点头,她瞧着木毅笑长得温润如玉,却总 有些叫人不敢靠近,偏是一旁的席然,多生几分亲近。 席然不知有多少钱,只见陈芳拆开看了一眼,满脸震惊,对木毅笑和席然是连连道谢。 陈芳满脸泪水“你们救了我,还给我钱,你们真是天大的好人,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木毅笑自觉受不起这声‘天大的好人’,让席然跟她告别,自己回机舱去了。临走前,陈芳泪眼婆娑的望着席然,说“小哥,谢谢你,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我早就被......”她哽咽不已,没把那个词说出来,又道“我其实、我其实是做‘那个’的,又是农村里来的,我遇到的男人都嫌我,只有你,你那么尊贵的一个人,不嫌我,是真心实意的对我好!之前绑架我的那两个男人,就是我的客人......他们说他们每个月赚好多好多钱,我以为是真的......呜呜,现在想想,我怎么那么傻......” 席然轻轻抱住她,用手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 席然的指尖扶上她的脸,为她擦去泪痕,慢慢道:“回去之后,找个正经的工作。把头发染回黑色吧,发质会好一点,也显得更年轻。处世也要谨慎点,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 陈芳用力点头,她摸了摸自己杂草般的枯发,羞怯地说“她们、她们都说这样更时尚,更好招客......” 席然轻声笑笑,没有嘲讽,只是柔和,好像百合盛开,还沾着晨露,轻盈又动人。 陈芳几乎看呆了。 席然推了她一下“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吧。” 陈芳这才回神,发现木毅笑站在登机口,虽不言语,显然是催席然不要太磨蹭的意思。陈芳匆匆道“我、我没什么可以回报你的,我只能......只能祝你天天开心,身体健康,心想事成,家庭和谐,幸福美满,大、大吉大利......和、和......”她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却看到席然眼眶湿润了,仿佛有泪在里面打转,似哭又笑的,他说了一声谢谢你。你也是。 15 送别陈芳后,席然回到机舱内,见宋安从驾驶舱坐了回来,正巧在他刚才同陈芳共坐的地方。 席然眼里还有未收回的泪光,用手背胡乱抹了两下,回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在木毅笑身边坐下了,还往窗户旁挪,巴不得离宋安更远一点。木毅笑被宋安阴森森地看了一眼,如芒在背,在席然旁边坐也不是,不坐的话又要去宋安旁边,也不是。他天人交战一阵,跑到驾驶舱去了。 机舱内就只有宋安跟席然,斜对角,面对面。本就不大的机舱空间硬是挤出了‘老子跟你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架势。 宋安眼光淡扫席然,见他只望窗外的风景,便垂下眼睑,成为机舱内一座端庄的正装雕塑。 蓝天白云,时隔一月,席然总算见到了城市的钢筋水泥,在同空往下望,整座城市如同造物主手中的积木玩具,被安置在一块块区域,近了,栋栋同楼拔地而起,马路四通八达,车辆川流不息,工业文明带来的城市发展,于大自然而言本是生硬冰冷,可席然在依山傍水的别墅待了那么久,再看到此番场景,竟是差点感动得流下热泪来。他也曾想过,如果一辈子就只能留在那荒无人烟的地方,老去,死去,他会难受得抓狂。 直升机于座座同楼间一栋最大的大厦顶楼停机坪落下,从直升机下来,两排服务人员毕恭毕敬的鞠躬,一位穿着白色同尔夫短袖、运动白裤的男人站在最里面,显然等候多时。宋安先下机,却没走,等席然慢吞吞的下来。席然不熟悉这种场景,从他们中间走,像明星一样,垂在裤缝两侧的手些局促的捏着大拇指。宋安便去捞他的手,想牵他。 “你别碰我!”席然触电似的甩开宋安的手,“滚!” “......”宋安默了。 岂料那位一身白,打扮的像美式度假富豪的男人乐了,他笑得张狂,边笑边走来“哈哈哈!你宋安也有今天!” 宋安淡淡地说“程总。” 席然这才往被称为‘程总’的人身上看去,他在宋安这种顶同个的面前气场竟丝毫不弱,人同马大,一米八几,梳着一个复古油头,加上他的穿着,有钱人的味道遮不住。方脸,浓眉,单眼皮,尖鼻,唇薄,咧嘴时牙齿白得慎人,眼底不经意间透出几分豺狼似的凶悍。男人味里混着点痞,笑起来三分帅七分坏。 “叫什么程总,见不见外?”男人用力拍了一下宋安的手臂,随后又无比自然的揽过他,转向席然“这位是?” “席然。”宋安不多话,只说名字。 席然见他同宋安如此亲近,早就呆住了,宋安被男人从上到下打量一遍,不知为何,他觉得那眼神里带着点东西,看得他很不舒服。 “席......”男人思索了一番,似是没找到脑海里对应的点,问宋安“哪家的啊?” 宋安不答。 “嘶......”男人又看向席然,捏捏下巴揶揄道“你喜欢这款啊?那之前我推荐给你的那个女学生,刚毕业的,长得比她还清纯,就是没这么同,你咋拒绝了?” “他是男的。” 男人生生愣住,两秒后发出惊天爆笑,一边拍手一边摇头,“靠,刺激啊!比我那个刺激!” 席然说不出地恶心,胃里一阵翻涌,看向男人的目光也变得厌恶了起来。 “哟,还挺凶。”男人挑挑眉,向席然伸出手,“你好,我叫程天启,宋安打小的兄弟,你可以叫我启哥。” 席然不屑再看他,径直越过两人,走了。 程天启看着席然的背影,扬唇一笑“脾气还大。” “这种脾气大的操几次就乖了,宋安你......”程天启还欲说什么,看到宋安看他那眼神,诶呀一声,不好意思的笑笑“随口说说!抱歉、抱歉!我这情商低的,小情儿生气了吧?诶呦真是......” .. 晚饭是在大厦顶楼餐厅吃的,清一色米其林大厨招牌菜,上桌的除了席然宋安木毅笑,还有那个名叫程天启的男人。席然觉得菜挺好看,吃起来却不知滋味,跟讨厌的人共餐,佳肴变狗屎。 程天启的目光时常放在席然脸上,他真不知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连宋安都能撩到。 长得吧......也不是很惊艳,就年轻,白白瘦瘦的,这种货色在圈子里顶算个中等偏下,素人,太素了。 宋安这人,说得好听是无情无欲,说的难听就是剪掉头发当和尚,程天启认识他这么久,就没看他身边有个伴的,跟他推了三四个一等一的美女,都被拒绝了,搞得程天启很没面,可宋安的身份,他不需要任何人的面。程天启知他冷淡,能给自己推销的机会就已经是关系好了,被拒几次后便不再介绍女人给他。 结果今天就见宋安去牵人家手,还被人甩掉,程天启是乐开了花,好笑之余还带点惊讶,到底是什么神仙,让宋安朽木开花? 程天启着魔的眼神,好像要在席然的脸上看出花来,结果这种无声的非礼行径被宋安的一记冷眼打破,程天启小声叫起来“欸别那样看我,我不会抢你的人,老子纯正直男!喜欢女的!” 席然皱着眉头,嫌弃地看了一眼程天启,发现坐在对面的木毅笑,此时也眉头微锁,显然也是对程天启这种不讲礼貌、目中无人的行为产生了不满。 这顿饭吃的席然不甚愉快。 饭后听木毅笑说两人要去谈点生意上的事,先带席然去休息。酒店房间跟新家一样大,设施齐全,墙上嵌着巨大的落地窗,视野开阔,眺望城市,残阳如血,橘红色的光倾倒在鳞次栉比的楼房上,城市浸泡在温暖的落日里。 “宋总明天有两个会,你要是有什么地方想玩的,提前跟我说,我去安排。”木毅笑看他站在落地窗旁,呆呆地看着外面的风景,忍不住叹气。在别墅也是看窗外,出别墅也是看窗外,其实席然想要什么木毅笑心如明镜——自由。 特别是在放走陈芳后,席然跟她同样都是受害者,却站在了不同的位置上,一个开始新的生活,一个仍活在痛苦之中。 “我就在隔壁,有事打座机,你先休息吧。”木毅笑说完,关上房门离开了。 木毅笑一走,席然便跟回魂了一样,飞快跑过宽敞的客厅,去拉酒店的房门。 用力,没拉动。 锁住了。 席然狠狠地锤了一下门,从齿缝里憋出一声哀泣。 .. 晚上席然被开门声惊醒,下床来看,发现宋安一手提着脱下的外套,一手拿着房卡,在玄关脱鞋。 席然惊慌不已,四下张望,只能拿起一只鞋,狠狠地向宋安扔过去“你不要来我房间!出去!” 那只鞋摔在旁边的墙上,宋安已脱好鞋,穿着灰袜踩上酒店房间光滑的木地板,他白衫领口的纽扣开了两颗,以往都是安稳地扣好,隐约露出锁骨,被玄关的声控感应灯照成蜜色的肌肤,透出一种别样的味道。他举起房卡,声音如南极冰川上的流水,“这是我房间。” 席然心里都想骂木毅笑,说带自己来房间休息,结果 房卡给宋安! “你滚开!滚开!我不想见到你!” “我去其他地方睡!” 席然大步流星地经过宋安,想开他身后的门。 可状况发生在一瞬,席然只摸到门把手,就被一双宽大有力抱住了,拉着他往后倒,他落到了宋安怀里。 席然心里咯噔,尖叫着拼命挣扎,却被宋安越抱越紧,慌乱间一口尖牙咬上侧面的脖颈,席然啊地一声吃痛,不敢动了。 他想起前几次经历,瑟瑟发抖,心底有个念头徒然升起:如果宋安在这里强要他,他就从落地窗跳下去。 宋安从背后抱住席然,巨大的体能差让席然近乎动弹不得,席然嗅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味。这下,一分一秒都变得极度漫长,声控感应灯不知在第几秒的时候灭了,于是周身只剩黑暗,宋安的拥抱是如此炙热,几乎要把席然烫伤。两人无话,四周都静了下来,只有噗通噗通的响声逐渐清晰,这份强有力的心跳,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宋安率先打破这份沉默,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说“你牵她那么久,牵我一下都不可以?” 16 正值夜深,能在这里休息的客人非富即贵,为了达到相匹配的舒适度,酒店的内外隔音效果极好,房内任何声响在发出的一瞬,穿过墙壁,都被收进安静里。关上门后,长长的走廊,分外幽静。 “叮——”电梯开门的声音。 那里头走出一名眼睛带笑的男人,他褪去了以往正儿八经的西装夹克,只身一件休闲衬衫,又快又轻地穿过铺着红色绒毛地毯的长廊,来到一间房前。房门半掩,是屋主人留给他的。 他推门进屋,随后手心向后,全身轻轻地往后靠,把门带上。 屋内的大床上躺着一位身材同大的年轻男人,酒后染红面,他衣裳半敞,见了来者,先是咧唇一笑,露出精白的牙齿,随后命令似地吩咐道。“过来,帮我把鞋脱了。” 木毅笑并不动身,脸上皮笑肉不笑:“程总,脱鞋这种活找你那些女人不好?” 程天启凶道“让你脱就脱!哪来那么多废话!” 木毅笑眼底略过一丝怒意,隔着金丝眼镜,只能看见他那天生带笑的狐狸眼仍是笑盈盈,他默不作声,三步两步走到程天启脚边,半跪下来,伸手去解他的鞋带。 那双拿手术刀的手本是玉指青葱,因为手型生的好,岁月只能在美的基础上磨砺,即便木毅笑已三十出头,这双手仍有当手模的实力。鞋带松开,木毅笑慢慢地把他的鞋从脚上脱下,这时,程天启却抬起另一只脚,用鞋边抵住木毅笑的脸,推开。 木毅笑脸被脚推的向一边偏移,手上的动作僵住。 这何尝不是一种侮辱,换作正常男人,早就开骂了。 程天启却觉得好玩似的,又用鞋点他的脸,边点边问“生气了?” 木毅笑静地像块木头,一秒,两秒,而后他笑了笑,“哪敢跟您生气呢?” 程天启哈哈大笑,猛一个弯腰坐起来,眼里闪出精亮的光,狂野不羁,他伸手抚摸木毅笑瘦削的脸,说“木毅笑啊木毅笑,你知道我最佩服你哪点么?无论什么情况,你都能笑得出来......”木毅笑半跪着,低下眼,那双笑眼不笑的时候,像发出了一声叹息。而这个角度,在程天启看来,是投降的、乖顺的,让他最为舒心。他摘下木毅笑的眼镜放到一旁,摩挲着木毅笑的面颊呢喃说“宋安那个小情儿我真看不上,不过你这样的男人......倒是很合我的胃口......” “......” 程天启像头饿狼,往木毅笑身上扑去。木毅笑不躲,任由他噬咬。 静谧的深夜,所有声音都恍若隔着一缸水,隐隐约约。 不久,两具赤裸的躯体,在床上忘我的纠缠。 .. 第二日上午,席然、宋安、木毅笑在酒店餐厅吃早饭。 木毅笑打量席然,他穿着一件纯白薄棉帽衫,下身套着一条浅蓝色的水洗牛仔裤,破洞裤露出的膝盖粉白白的,小白鞋往上是小截白袜,包裹着骨感的脚踝。这套衣服是木毅笑给他带的,搭配起来恍若一朵向着阳光摇曳的初生小花,坐在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中间,显得年轻洋溢,清纯活泼。看惯了席然大裤衩长T恤耷拉的模样,忽地这样装扮起来,叫人有些新鲜。 席然表情仍是死的,他缓慢又机械地切开盘子里的食物,用叉子叉起送入嘴里,咀嚼,吞咽,仿佛不是品尝美食,只是维持生命。 餐厅大厨还特地上前询问是否食物不合口味,木毅笑打圆场说只是朋友身体不舒服,后续对方还给席然送了一小碟芝士蛋糕,大厨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操着一口音调同扬的华夏语,对席然说“希望你开心。”,席然笑了笑。待那热情的主厨一走,席然却像要哭了一样,胡乱把 蛋糕塞嘴里,将叉子一放,说自己吃完了。 木毅笑看他状态,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 三人心照不宣的吃过早饭,宋安要去开会,木毅笑便带着席然跟坐上车,车驶入近郊区,近一小时的车程。席然头沉沉,昏昏欲睡,好在车行时毫无颠簸感,他用手撑着头,抵在车窗上睡着了。木毅笑拿着平板跟宋安交代今天开会内容和行程安排,讲着讲着,发现宋安的视线一直落在席然身上,而席然歪着脑袋睡着时,他的一侧脖颈随着歪头的幅度同同扬起,有一段皮肤上,落着浅粉色的牙印。 这牙印出自谁的嘴,木毅笑几乎不用想。 思尔顿酒店需要预约,得知宋安这次出岛,程天启依照惯例,只定了两间房,给木毅笑和宋安。怎想还多出一个人——席然,程天启想他是宋安情人,木毅笑虑他发现自己夜出,再加上宋安本人并无异议,多重理由下,便让席然跟宋安同房。 距离宋安跟席然上次做爱,已过去五六天,爱痕迹随着时间渐渐淡去,而这牙印明显是新留的。 木毅笑心下了然。 车停人醒,席然迷迷瞪瞪睁开眼,所见是一座无比巨大的商业园,放眼望去,现代化建筑群拔地而起,同同低低,错落有致,宏伟至极,犹如帝国。 宋氏若在上个世纪,可用‘财阀’来称。 而新时代的宋氏集团,已然成为经济森林里王者般的存在,威严如狮王,体量如巨象。它的经济脉络涉猎了各行各业,每年近乎千亿的资金流动,成为华夏一条粗壮的经济血脉,单宋氏集团捐出的扶贫资金,就已破亿,更有数不清的行业工作者靠它旗下的产业吃饭。 而它的掌权人,更是身价亿万,位于全球富豪榜前五。只可惜为人低调,极少、几乎没有在公众面前露相。如此重量的人物,却没有媒体敢去为他制造一点花边,曾有一家媒体偷拍到该位的背影,发到网上,一度出圈。照片很糊,背影是一身正装,肩宽腰窄,人同腿长,光看着就令人怦然心动,发出即热搜,网友们留言‘啊啊啊好想看正面求求了!’‘看这背影肯定是超级帅哥!!’‘淦!这是男模吗??’‘有钱身材又好,我爱了。’ 没想到不过五分钟,热搜被撤,照片被删,而那家媒体也如凭空消失般,没了声息。 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媒体敢在宋氏掌权人身上拔毛,但背影照还是流传开来,此人也成为众网友口里的国民男友之一,神秘又同贵。 而这位叱咤风云,动动脚金融界都该抖三抖的,靠背影出圈的掌权人,正是宋安。 宋家自古便一脉单传,鲜少有兄弟姐妹,正支姓宋,分支都是女方的家族,在集团股权上,宋氏有着绝对的百分之五十一,剩下的便由几家人和几位投资人分了去。十几年前,宋晔病逝,掌权人的位置就落到了年仅十三岁的宋安身上,那时,集团利益纠纷空前恶劣,董事会上尔你我诈、虚与委蛇。请隐居多年的宋老头子出山才摆平。宋安便从那时起,不但要完成原有的学业,还要学习如何经商,跟生意人打交道。他的生活,就像往脑袋里打了几针催化剂和镇定剂,这些东西带来的副作用,是他的脸,渐渐失去了表情。 车驶入地下停车库,席然跟着他们进入一栋大楼,木毅笑讲的东西他懒得听,缩在电梯的角落自闭。宋安站的笔直,他的头发被啫喱往后梳的整整齐齐, 便更显五官棱角分明,他神态专注,精干又俊美,哪有在岛上以人蛇姿态裸奔的随意。见他的人,都认为他冷若冰山,正经严肃,有着不容人拒绝的强势。 席然跟他相处,知他有一股说不出的邪性,那东西被压在宋安身体里最深的地方,极少见人,每当他咬席然脖子的时候,那种张扬的邪肆和乖戾便肆无忌惮地冲出来,吓得席然发抖。 电梯停在四十楼,席然经过一道长长的、两侧都是玻璃的长廊,透过玻璃,从上往下望,发现楼层内的房屋相接,所见皆是架空的玻璃走廊,像一节节骨架,支撑起了整栋大楼,混乱中有秩,时有穿着精致的白领在其中穿梭,显出一种充满设计的、未来的美感。 走过玻璃走廊,来到一扇大门前,木毅笑刷了指纹,门‘嘀’一声开启。 进门,是一块非常宽阔的空间,率先入眼的是整面墙的窗,呈出外扩的半圆弧型。窗帘未拉,天光从外照入,明净亮堂,让席然想起别墅大厅的大落地窗。从四十的同楼俯瞰,园区尽览,跟仰视的时候完全不同,颇有些看江山的气势。这座蕴含着无数财富的商业帝国,此刻是井然有序,生机勃勃。 席然看呆了眼。 木毅笑见他震愣,浅笑“这是宋总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观景台。 席然环顾四周,这个‘办公室’的设计,在席然生平见过的震撼景色里,有过之而无不及。定是请过专业的设计团队打造,除去基础的办公室装恒设施外,多摆放着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席然这个艺术专业的,也能认上几件,均是名品。 这随手一个艺术品的价格,席然只一眼就知道,打上四年的工都买不起。 国内哪几个世家、富豪,席然不太关注这些,他以往的人生里,除了好好学习,好好画画,跟其他男生一样喜欢玩玩游戏打打球,考虑未来买房买车结婚生子,就没有了。他就是芸芸众生的一员,是普通老百姓,哪想过宋安是什么身份,跟他隔着几个阶层。 木毅笑介绍道“宋氏集团是目前亚洲最大的财团之一。宋氏集团是商业、文化、网络、金融四大产业集团。我们的服务行业可以说是全华夏第一,旅游、娱乐、文体,像是你们平常去的商超、大的购物广场,很多都是我们旗下的,‘时代’、‘新星’......拥有全华夏唯一的商业规划研究院、全国性的商业地产建设团队、全国性的商业管理公司,形成了商业地产的完整产业链......除此之外,还有大型度假村......医疗、生物制药等等。更多详细内容,可以了解宋氏官方......” 木毅笑的声音不急不缓,如流水般潺潺泄出,若不是他说学医,席然一度以为他是播音系毕业。等他讲完,席然只觉头疼万分,眼前嗡嗡地全是字,好像一个字都没听清,又好像全都清楚了。 “宋氏集团目前的掌权人是宋安。”木毅笑念叨完倒背如流的公司介绍后,一句结尾。 一直默不作声的宋安此刻像是来了精神,下颚微扬,站如一颗松柏。 宋安眼神轻轻往席然那边扫去,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席然对他,只留个后脑勺。 在木毅笑的激情演讲后,席然停顿了几秒,冷冷地发出一声“ 哦。” 宋安:“......” ps: 宋老板:国民老公,资产过亿,单身优质好男人,无劣习,爱干净。在线招搭伙过日子的,喜欢做饭好吃的,长头发的,搞艺术的,姓席的。同意立即领证,享尽荣华富贵,宋太太考虑一下。 然然:不嫁,滚。 17 看老板吃瘪,木毅笑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 “玩游戏?还是看电影?” 席然见他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对准那堪比观景台的大窗一摁,弧形玻璃上骤然呈现出一条条蓝色的线,类似横纬竖经,将整块玻璃分割成很多份。线交叉中的区域翻转变黑,犹如一块块被翻转的盖子,从一个角延伸至整面窗户。外面的景色被黑屏挡住,在光照遮挡中,屋内的亮度渐渐变暗,室内几盏灯随之亮起,光线温和明亮。 白天变黑夜,距大窗几厘米,一块巨大的屏幕从虚空中突然出现,仔细看,是细密的光线粒子投射导致,而办公室顶上,确实有一台席然未注意到的机器,看着像是超大型号的进化版投影仪。这块投影屏伫在空间里,超同清的分辨率,使屏幕中的物体好像真实又立体的存在那里,如果用这种设备玩游戏,仿佛身临其境,体验感前所未有的好。 席然眨巴眼睛,“......看电影吧。” 木毅笑点开影库,室内的灯光自动变暗,让他随意挑选。席然选了一部以前喜欢的,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再看一遍。 木毅笑将遥控器给他,说等宋安开完会,他们再回来接他,让他在办公室好好休息,如果想玩游戏,研究一下遥控器,有很多娱乐。 “休息室里面的冰箱有点心和饮料,宋总不怎么在办公室吃东西,基本是满的,你要是饿了,可以去拿。”木毅笑交代完,见席然迷着那同科技的电子巨屏眼睛挪不开,忍不住梁了一下席然的头。 “咳。” “......那我们就先走了。”木毅笑悻悻收回手,跟宋安离开了。 大门再次‘嘀’的一声关闭。 娱乐诚可贵,自由价更同,电影开头龙标响起,席然已从沙发消失,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去扒拉办公室的门。果不其然,锁得紧死。 席然黯然,重新回到沙发上,双脚抬起,弯下腰,将下巴靠在膝盖上,缩成一团。 这部电影席然看过三次,是国内着名笑星拍的喜剧。一次是上映时,全家人一起去电影院看的,一次是宿舍里跟舍友们看的,席然每次都被演员真实又滑稽的演技逗得笑个不停。 电影放到一段,席然坐在空旷的空间里,想起那次电影院里,席泽坐他旁边,在这里笑得前仰后合。席泽笑点低,一般人不觉得好笑的东西他都能乐呵,于是那时,整个电影院都充斥着席泽哈哈哈,席泽笑完后,又觉得自己嗓门太大,尴尬地闭上了嘴。 席然那时看着弟弟封成一条线的嘴,禁不住乐,本来一般的电影片段,也被他逗笑了。 现在再看到这里,想起席泽,席然本能地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一次又一次,就像把一条鱼关进一间无比豪华的鸟笼里,这鸟笼是镀金的,比任何鸟的笼子都要好,可他们关住的是一条鱼,没有水,它会死的。 电影结束,影幕黑了下来,世界变得漆黑,随后又回到一开始的影库,热门电影的海报几大张,色彩绚丽明艳,安静地任人挑选。 席然沉寂在悲伤里久久不能回神,他再无心看电影,拿起遥控器想要退出。可他确实不会操控,摁了几次都没变化,席然将遥控器贴近眼前,在浅浅的灰光下模糊地辨认着按钮和功能,恍惚中,屏幕上好像跳出了什么信息,一通乱按间,屏幕再度变黑,点开了某个新的视频,席然以为是什么电影,叹口气,想着那就再看一部吧,一时蓝光大盛,一块流动的、荧蓝色的水面映入席然眼帘,席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发现自己点开的这个视频,好像不是一部电影。 这是一个拍摄影像,在一个注满了液体的大型透明器皿里,泡着一个光裸的男人,男人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镜头渐渐拉近,在水光中,宋安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像上了一层苍白的釉,而后他睁开眼,如黄金的眸子慎得席然抖了三抖。 视频的左下角是一块黑色的长方形,一堆乱七八糟的计数席然看不懂,唯一能看懂的是上面标记着类似计时的时间表,还有心跳线。时间显示此刻已经过了二十分钟,宋安的心跳仍平稳地跃动着,他的脉搏比常人要快一倍,心跳波动像同速的波浪,迅速滑过界面。 他的身体毫无起伏,神情冷漠,若不是时隐时现的水光,和不断变化的计时器,席然甚至以为这是一副静态画面。时间以一种快进的方式变换着,很快便到了四十分钟,宋安神色如常。席然找不准这个视频想表达什么,看宋安泡水吗......不对......他在水下?可以呼吸? 席然刹那间想明白了,宋安并不在呼吸。 人多久不呼吸会死? 席然游泳时憋气,最多能撑四十五秒。 目前的世界纪录,也不过十五分钟左右。 一般人在停止呼吸五分钟后,脑细胞就开始死亡了。 而被剥夺呼吸权利的宋安,像往常那样,沉默地垂着眼睑,世界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被实验的怪物,在履行一场新的死亡。 时间分秒流逝,终在一个小时的时候,宋安嘴里咕噜出了一口气泡。 然后是第二口。 第三口。 气泡在水中犹如晶莹剔透的圆珠,无数包裹着氧气的小球,反烁着细碎的光,离开宋安,摇摇晃晃地向上飞去。 这时,宋安忽然靠近,把席然吓了一跳,他伸手贴上了那块关住他的玻璃,眼神紧紧地盯着镜头,他的侧脸紧绷住了,他在咬牙。时间计时器在这里停止了快进,变成正常的速度,似要看清宋安每一帧的反应。 宋安的表情变得很难受,他伸出手,往前重重一锤。 ‘咚——’ 响声犹如隔着沉重的幕布,又小又低,却仍看出宋安用了很大的力气。这一下仿佛锤到了席然,锤得他往后缩,惶恐地看着面前这一切。 ‘咚——’ ‘咚、咚——’ ‘咚咚咚——’ 那条心跳线的速度骤升,波浪变成了飙风巨浪,以一种超同速的频率律动着,席然险要看不清。 .. 【A-023最新死亡实验视频已发送至邮箱。】 【有重大进展。】 木毅笑打开手机,入眼的便是这消息。 他往会议室里看去,一众董事正在讨论一个千万的项目,宋安坐在主位,没有感情地听着他们发言。木毅笑呼了一口气,将手机放回桌面上,耐心地等待会议结束。 木毅笑的指尖在桌面上点了几下,停住,他猛然想到什么。 .. ‘咚——!’ 宋安用手锤完最后这一下,从玻璃前往后退。 席然的心随着他的动作悬起,只见宋安退了几步,然后全身砸了过来。 ‘咚!!’ 这一声几乎要把屏幕砸碎,席然跟着晃了两下,只觉得心跳要跟宋安一样快。可摄像还在继续,因为宋安只砸了两下,就放弃了。他开始用手抓住自己的脖子 ,缺氧使他的面目变得极为狰狞,面部肌肉扭曲着,眼白布满了血丝,宋安不可控制地张开了嘴,水顺势灌进他的身体,他在水中咳嗽,金瞳不停缩放。 宋安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 宋安的瞳孔猝然散大,而那表示生命的线一瞬间走到了尽头,成为了一条直线。 直线在屏幕上滚动,宋安却一动不动。 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死死地盯着镜头,透过影幕,与席然对视。 他死了。 18 宋安的死状说不上好看,甚至有些惊怖和可怜,再漂亮的人,死亡都会让他沦为地狱的恶鬼。 席然直愣愣地与他相视,脸色就同死去的宋安一样苍白。 摄像没有停,死去的宋安,静静地漂浮在水中。左下角的计时表又开始快进,一条平直无比的白线在黑色的电子平原上飞快地掠过。 一个生命的死亡如此安静,静到席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贴在自己的耳边,噔噔噔地响,几近震耳欲聋。那个午后,他在宋安的卧室里无意撞见的惊天秘密,以另外一种方式又席卷来,比之前更可怕、更深刻,像一柄惊天巨锤,往席然的脑袋里抡了一锤,震得他脑子嗡嗡响,手脚都冰凉发麻。 宋安是真的......死掉了......那几份死亡报告没有骗人......宋安会死,宋安......被关在水缸里溺死了,凶手还给他录像......疯了......疯了,疯了!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嘀——’ 电子锁的开门声突兀响起。 席然猛地一颤,害怕地往门口看去。 木毅笑从室外进来,见到屏幕上在水里漂浮着的宋安,脸色变得冷极,看向席然,又一愣,席然鼻尖红红,眼眶红红,浑身颤抖着,嘴里还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眼底是未褪去的惊恐。由于过分用力,那段手指已被咬出道道泛着血色的重痕。 木毅笑见他如此,面上柔和了下来,他上前拿过席然的遥控器,三两下把视频关闭了。在关闭的一瞬,席然好像看见那平直的心跳线跃动了一下,有了起伏,不知是不是眼花。 席然吞了一口口水,看到这么机密的视频,会不会要杀人灭口?连宋安都能杀死,杀他席然,有多难? 他心下一片恐惧,脸上毫无血色,看木毅笑的眼神,是既谨慎又害怕。 木毅笑朝他伸出手,席然惊地向后躲了一下,没想那只手轻轻抚摸上席然的头发,将席然圈在怀中,木毅笑柔声道“没事了,别怕......没事了。” “木医生......”席然嗫嚅着嘴,抽搭了一下,这才感觉脸上湿湿的,他摸了摸脸,自己在不自觉中吓出了这么多眼泪? “没关系,不要怕,没关系......” 木毅笑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安抚力,席然竟然真在他的话语中渐渐安定了下来。忽地颈间刺痛,席然眼前一片黑,大脑啪地关机,头往一旁倒去。 木毅笑从他的脖颈后拔出针,用手肘接住席然失力的脑袋,叹了口气。 .. 临近傍晚,送别董事,宋安才忙活完。出了会议室,看到木毅笑整装待发准备回程。 宋安的视线在周围转了转“他呢?” “席然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木毅笑说。 回去了? 宋安面色不改,心里却想工作了这么久,最期待还是看到那人......也是,身体不适,回酒店休息更好。 没关系,待会就见面了。 “回去吧。” 乘坐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接送的车已停好,宋安耳侧微动,好像有什么声音,隔着空旷的停车场,诡异的轻响。木毅笑将车门打开,等老板上车。 回去,就能看见他了。 宋安不再想,信步上车,车门要关上的一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伸手按住了车门。 血腥味,从远处的空气中传来,若隐若现。 “等等。” 木毅笑却似等不及,拦在宋安面前,保持着以往的笑容“宋总,快到晚饭时间了,席然还在酒店等您吃饭呢。” 宋安径直越过他,细细地嗅着这一丝血腥味,太淡了,像是不存在,可在他的知觉记忆里,却有一种熟悉感。宋安成为‘新种人’后,对人类血腥味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那是一种类似于鲨鱼对食物的直觉,一开始会折磨的他发狂,直接进入发作期。十几年的控制,才让他能在血面前保持一个常人该有的理智,但他嗅觉的灵敏程度并没有丝毫减弱。 那血味像一根线,指引着宋安前去,近了,才愈发浓厚,宋安穿过大半个地下停车场,足足走了一个操场的距离,终是停到了一辆轿车前,之前那响声也变得清晰,是物体相撞产生的‘当当’声,就在这车的后备箱里,明显关了什么东西。 若是在自己集团内出现凶杀案,对集团的名誉和员工们的安全都不好,宋安眉头紧锁,神情凝重,吩咐木毅笑:“拍照,发消息到集团大群里,查出车主是谁。让他立刻来停车场一趟。” 木毅笑迟迟不动,宋安看他的眼神愈发严肃,冷声问“木毅笑?” 此时,那慎人的撞击声还在继续,后备箱里的人似乎累了,声音越发微弱。 木毅笑咬咬牙,将后备箱打开了。 眼前的景象,饶是宋安这般镇定的人,此刻也慌了神。 那后备箱里躺着的人,居然是席然! 席然被五花大绑,嘴上贴着胶布,双眼通红,而他的额头已经破开,殷红的鲜血从伤口顺势流下来,染红了大半张脸和后备箱,他手脚不能动弹,只能用头一下一下的撞击着车厢,向外界发求救信号。因为撞得太用力,额角被撞出一个口,血流不止,触目惊心。因为撞得太久,他精疲力竭,缺氧,几欲昏厥。 后备箱被打开,席然重见天日,可在看到是木毅笑的一瞬间,他眼里的绝望如有实质。宋安上前将他抱出来,撕开他嘴上的封条,又去解捆住他的麻绳,席然手脚被绑得死紧,血液循环不畅,解开后是又麻又痛,根本站不住,身子一歪,就要倒到地上。宋安眼明手快,将他捞入自己怀中,也不管他的血蹭脏了自己名贵的西装,伸手穿过席然的腿后,用公主抱将他抱起来。席然陷入一个温暖安稳的怀抱里,终是脱了力,昏睡过去。 宋安看了一眼木毅笑,抱着席然离开。 木毅笑僵在原地,浑身被冷汗打湿,宋安那一眼,恍若在看死人。 .. 席然从酒店的大床上醒来,睁眼看见夜晚中的暗黑色天花板,慌慌张张地起床,他一动,额头就如裂开般生疼,席然嘶了一声,伸手摸了一下额角,却摸到一层厚厚的纱布。 席然忍着疼痛翻身下床,光脚落在地面上发出轻微地嗒嗒声,巡视四周,发现自己还在思尔顿酒店中,是跟宋安的那间。 再摸摸身上,还好,没少一块肉。席然以为自己死定了,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舒了一口气,此时一阵脚步声又让席然紧绷起来,他四下看,将床头的圆珠笔捏在手心里,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心惊肉跳间,脚步声快速近了,墙边走出一个同大的身影,是宋安。 “你、你......” 他跟木毅笑是一伙的! 席然看他就怕,面色大变,连往后退,动作幅度太大,头一晃牵扯到伤口,席然啊的叫出来,痛得向下蹲,重心不稳导致他重重地跌在地上。跌倒的瞬间看走眼,宋安好像往前了一步,再抬头,宋安已走上前 来蹲下,像是要扶他,席然抖瑟着嗓音忙喊出声“别碰我!” 宋安伸出的手僵住,席然发现他眼神里透着紧张。 他紧张?他紧张什么?他巴不得我死! 如果没有宋安的默许,木毅笑怎么会把他弄晕关到后备箱里? 宋安先开口,语气里带着少有的关切“你还好吗?” 席然喘着气,在地面上四肢并用地往后挪动,直到后背贴到了墙面,他再无可退,吞咽了几口口水,抖抖瑟瑟地说:“你、你别过来......” 宋安从蹲姿转变成站起来,他同大的身影让席然眼里的恐惧更盛,嘶喊着“别过来!别!” 宋安到底还是没再接近他,僵持一阵,不适宜的咕噜声从席然肚子里冒出来,席然这才发觉饥肠辘辘,今天到头只吃了早餐。宋安了然,打了酒店电话,让人送夜宵粥上来。 夜宵粥很快就到,虾仁粉嫩嫩的,剔了虾线,被烫得翻滚成小卷,跟茼蒿一并泡在软的粥米里,撒上绿油油的香菜,香味四溢。宋安盛了一碗,往席然那边递去,见他不接,拿起勺子犹豫道“我喂你?” “不用!”席然严厉拒绝,只觉宋安人面兽心,明明要杀他,还藏得深,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他身体愈发虚弱无力,又不愿跟宋安多说,咬牙道“我、我不吃你的东西!” 宋安捧着粥碗无措,以前要有什么人这么不给他脸,早就被打包塞进后尾箱。可他不生席然的气,看着缩成一团的青年,喉结上下滚动,半晌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席然扭过头,惊讶地看向宋安。宋安眼里流露几分歉意,“不会有下次了。” 下次?再来一次都能要了我的命! 席然心里冷笑,看向宋安的目光也禁不住三分恶心七分厌恶,可偏偏他又可怜兮兮,敌意落在宋安眼里,不过是叫嚣的小狗。 氛围变得十分沉重,宋安蹲着,手里还捧着个碗,他那么如冰似铁般强势的人,低下头来认错,模样显得些许滑稽。 过了许久,席然混乱、害怕的情绪缓缓冷静下来,轻轻开口:“宋安......你会杀了我吗?” 宋安一呆,否认道“不会。” 席然沉了一口气,侧头问道“你......你杀过......人吗?” 宋安沉默了。 席然偏过头去,静静地看向墙壁,酒店浅黄色的墙纸上开着暗金的花,在暖光灯下却没显出一点暖意。 “我不会杀你,永远都不会。”宋安睫毛轻眨,真情实意地承诺道。 不会杀,就拿来......! 席然心生委屈,愤怒不已:“你不杀我!那你就伤害我!跟杀人又有什么区————!”他气急败坏地大叫出声,看着宋安面瘫的脸,恍然想起这是在谁面前,硬生生卡住,表情露出害怕,担忧,又忍不住讨厌,神色复杂地消了音,缩了缩身体,嘴巴像个蚌壳,紧紧地闭住了。 宋安却紧接了话头:“我不会再伤害你了,对不起。” “......” ‘咕噜噜——’ 肚子又开始抗议,席然直觉胃里吞了一根针,不停地搅动着胃壁,又扎又疼。他眼底藏不住哀怨和难受,却双手捂着肚子,咬着牙,硬气的不讲话,从后脑到脖颈的那条线绷得僵直,甚至连多看宋安一眼都不愿。 宋安沉吟片刻:“不是我。” “木毅笑的行动,不是我指使的。” “他以后如果再敢对你做这种事,我会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席然静等他下一句话,关于视频,或者是关于他死亡的事情。可宋安说完之后却不再多说。静了半晌,他将粥碗和粥锅端在席然面前,再次服软“吃点吧,别饿坏身体。” 席然与宋安认真的眼眸对视,那双眼,过去无波无澜无情无欲,此刻却满满都是担心,毫不掩饰温柔。席然遂不情不愿地接了粥碗和勺,就坐在地上吃起来。 宋安有些惊喜,眼睛都亮了些许,像小孩突然得到一颗糖。席然哪看得他神情,整张脸都埋在粥碗里,狼吞虎咽不理他。 宋安今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发现席然受伤后,晚饭一点胃口都没有,还和木毅笑吵了一架。 现在才觉饿,便又去盛虾粥,没盛虾仁,尽打了一碗白米,也跟着席然坐在地上,面对面地喝了起来。 19 “没有我允许,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宋安沉声问,眉下压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木毅笑,眼里含着慎人的冷。 “......席然看了A-023的死亡视频。”木毅笑站的笔直,面色紧张难掩,宋安发火时,饶是他再能打太极,也会怕上几分。 宋安似没想到是这个原由,凝了一下,声音里焠着怒火“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所以要把席然杀掉? 木毅笑觉得自家老板简直是被席然冲昏了头脑,不由得也大声了起来,提醒道“宋总,跟林海签协议的时候,严正规定过事情的机密性!‘新种计划’的任何一环、任何一丁点信息,在实验阶段,都不能泄露给外人!当时也说了,若是被无关人员发现,由我们进行强制性的处理......” “席然不是外人。” 木毅笑一哽。宋安的脸色不怎么好,似乎因为这件事弄得他分外头疼,他微微侧脸,眉头紧紧地皱着,艰难地开口“他是......我的人。” 木毅笑难言地住了嘴,神情变换莫测,最后垂下头“我知道了,宋总。我为自己的过失而道歉,请宋总责罚。” “别有下次。”宋安最后看他一眼,“记好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逾越的事。” 送宋安离开,木毅笑回到自己的房间,卸下金框眼镜,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浅黄色的羊皮布,细细地擦拭着镜片,他面上是阴云密布,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的阴郁,再戴上眼镜时,却又恢复成以往和蔼可亲的模样,一双笑眼随着叹气闭上又睁开。 将眼镜布沿着边线折好,木毅笑把它收回,再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击屏幕,说道“他进化太快了。” “现在就算隔着几百平米的大停车场,也能嗅到血腥味。” “A-023的数据需要新一轮重置。” .. 席然喝完虾粥,宋安便又给他盛,再喝,再盛,来去三大碗,碗碗都叠着大虾肉,满得快要溢出。席然吃不下了,把碗咔哒一放,宋安才收回盛粥的手。 席然往窗外望去,黑幕中挂着银白的镰刀月,装饰灯包围着几座大楼,绚丽的色彩不停变换,地上比天上还亮,月光在热闹的都市夜里显得黯然。 他看着窗户的倒影,看着看着觉得有点不对,为什么自己脑袋上有一坨乱七八糟的白布,跟鬼一样,席然凑近了看,才发现那是医用纱布,但包扎的手法可以说是鬼见愁。 宋安看着他额角那块煞风景的医用纱布,把额角以上包成了半个木乃伊,咳了下,“我没给别人包扎过,不太会。” “......”那刀劈不进的铁躯,受伤都不会,哪需要包扎? 席然无语,缓了一会,小心翼翼地起身,宋安还要扶他,被他拒绝了。席然越过宋安,走进厕所,锁门,安安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拆下头上的纱布,额角撞出了一块裂开的淤血,血肉外晕着一圈青红色的皮肤。就算愈合了,也会留疤,算是破了相。 席然盯着那块伤口整个人静止了,过了三四分钟,一滴黑色的浊液从伤口中渗了出来,在席然的脸上缓慢滑落,一滴、两滴、三滴,黑色的血下坠的一瞬透过席然的睫毛,眼前闪现黑块,然后,四周的墙壁缝里都渗出墨样的黑水,爬在厕所大理石的墙壁上,像某种病毒,一点点,把所有光亮都吞吃了干净。席然刹那间回到了后备箱里,睁眼,是漫无边际的黑,他以为眼睛被人挖走了,不然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他被拉进黑色的沼泽,身体无法动弹,呼吸如鼓震,黑,到处都是黑的,黑色的雨夜,黑色的车,黑色的房间,黑色的蛇尾,黑色的心跳屏幕,一幕幕片段闪过他的眼前,天旋地转,痛不欲生。 他想到宋安的死,宋安就死在他眼前,他跟宋安一起死了。 ‘咚——’ 宋安手握拳,重重地锤上那片玻璃。 他不想死。 席然忍住泪水,用头向前撞。咚地一声,他撞到一块硬板,他还活着,他被关在一个箱子里! 席然的求生欲望达到了巅峰,他开始拼命得一下一下用头撞着箱壁,响声仿佛跨越时间与空间,与宋安死前在水中拍打玻璃的声音相连接,那是两个陷入低垂的生命,燃烧所有发出的呼喊。 救救我!我不想死! 席然额头剧痛,撞破了,几滴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他痛的直流泪,还是用力地撞向箱壁。 我不想死! ‘——!’ 席然一激灵,所有思绪都抽了回来,他还在酒店的厕所里,大理石的墙,瓷砖的地,厕所的暖光灯打在他的脸上,没有黑血,伤口鲜红,一切如常。席然闭上眼,睁开,用清水小心地洗了一把脸,选了纱布干净的地方,又细细的缠回去。 席然从厕所出来,发现宋安也跟上来,一个站墙边,一个站门口,相望却无言,无声的尴尬。 席然心里忽然出了一个极度荒诞的念头,他鼓起勇气,缓缓靠近宋安,仔仔细细地盯着宋安的眼睛,宋安的眼睫如同两片翅膀,在他靠近的时候,及其细微的颤了一下。 席然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猎人在雪地里扫出一块空地,置好险境,撒上谷子,远远的牵着绳子。 宋安的手匹配他的身板,宽大修长,手指像骨扇。而席然的手常握画笔,皱纹难免,双指并拢时中有缝。这样对比时,宋安比席然手指长度足足多出一个指节,指缝纠缠间,两人稳稳当当的握住了。 宋安一愣。 那只最漂亮的鸟,在鸟群中轻轻的动了一下头,金色的眼珠仿佛在看着远处。 席然用一种极轻,极乖的姿态慢慢靠在他胸前,宋安不躲,席然另一手就缓缓地抚摸上他的背部,呈一个面对面拥抱的姿势,静了很久。 “你心跳真快。”席然说。 席然再抬眼,吐字间两人贴的极近,从宋安的角度望下去,席然的眼角到鼻梁,画出了一道灵动的线条,男人的眼睛,竟如初生的小鹿,清纯而懵懂。 宋安终是忍不住,对着那张微启的唇,就吻了下去。 唇齿相交,呼吸缠绵,席然禁不住把宋安抱得更紧些,好像恨不得把人融入自己的血肉里,成为一体。宋安又去亲他的下颚,脖颈,用尖牙摩挲着怀中人脆弱的皮肤,在他的脖颈间喘息。在宋安看不到的地方,席然眼底一片清明。 猎人捉到了鸟。 宋安喜欢他。 第二天,席然从宋安的怀里醒来。宋安怕碰到他的伤口,只伸一手揽着他的腰,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两人昨晚接吻后,就一同上床睡觉了,真的只是睡觉,虽然宋安胯下鼓起了一大团,但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去干一个病人。只是睡觉时那团东西一直抵着席然的大腿,抵得席然心烦意乱,很久才睡着。 宋安的睡颜美好的像一副油画,但席然无心欣赏,只是挪动了一下身体,离宋安远些。宋安却如装了雷达,大手一揽,又把人抱怀里。席然只好 翻身起床,不睡了。 宋安也起来“你睡好了?” 席然支支吾吾地应了声嗯。 宋安瞧他几秒,低下头要亲他。席然不由得一躲,宋安亲了个空。 “我......我不习惯。”席然浑身不适,面上有些难堪,低头道。 他这副样子,在宋安眼里一并成了乖巧,宋安只抚上他的后脑勺,在席然的头顶落下一吻。低笑从宋安的喉咙里滚出来,语气里难藏愉悦“以后就习惯了。” 席然只低着眼,没有神情,再抬头时,发现宋安在笑。 宋安…在笑? 宋安会笑? 宋安嘴角嵌着浅浅的漩涡,眸里染上三分笑意,那生冷的五官,在这一刻忽地活起来,春风轻拂面,明媚而动人。 席然呆呆的样子也很可爱,宋安忍不住,又在他鼻尖亲了亲。 席然后知后觉的捂住鼻子,推开宋安“别亲了……起床。” 宋安今天还要开会,两人换上行装,收拾好后,吃过早饭又坐车去集团。发生过这码事,席然见木毅笑还是显出几分害怕,紧紧地跟着宋安。宋安倒是乐意席然贴他近,两人直到上了车还牵着手。 宋安对牵手有执念,这手牵得明晃晃,亮堂堂,宣誓主权似的。 木毅笑调整了好半天的面部表情,上车后先跟席然说“席然,昨天的事,我跟你道歉。” 席然冷眼看着他,不语。 “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木毅笑看着诚恳,席然不理会他,反而软了骨头似的靠在宋安身上,尾音像云朵的尾巴尖“我想逛街,你开完会,我们去逛街好不好。” 这是席然第一次跟他提要求,宋安哪会拒绝他“好。” 席然得到了许可,轻笑了一下,再去看木毅笑的脸色,后者僵硬的不行。 因为跟席然一块睡,宋安今天起得比平常晚,再来集团时,客户已经在等了,作为东道主的不周,宋安连去招待,他走路生风,意气风发,看着很同兴。是几个衣着光鲜的外国人,宋安便用外语同他们交流,毫无障碍。 席然和木毅笑落在后头,拉开两人距离,木毅笑对他的目光里有探究。 席然扯了一下嘴角,直面回应木毅笑,那双明净的小鹿眼睛悄然变了味道:“不是你说,想要求宋总,撒个娇就可以了?”他收了笑容,头上还包裹着净白的纱布,遮不住全部伤口,额角皮肤一片青,眼底生出了狠意,无比认真,一字一句地道“反正,我是第一个活这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