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蔷薇(兄妹骨科)》 1回国分钱 机舱狭窄窒闷,像过期的沙丁鱼罐头,有股难闻气味。 郁美微赶时间回家,没买到头等舱的票子,只有经济舱没得选,前后座位靠得好近,腿都伸不直,连带着肩颈后背都是酸麻的。 顶上出风口无法调节,温度很低,像个大风扇对着她头顶吹,一觉醒来,冻到发颤。 她喉咙发干,尽量礼貌呼叫空乘,“你好,这个出风口可不可以关掉?” “女士,廉航设施不可以调节。” “那给我一杯热红酒好了,加点肉桂,柠檬不需要。”郁美微外貌美艳,神情娇憨,轻轻说完话,便仰着脖子等人服务。 经济舱还想喝红酒?还要热的加肉桂? 这种刁钻乘客恐怕一年也遇不上一位。 空乘抬抬眉,还是礼貌答道:“女士,我们只有热水。” “那……行吧,快去准备。” “您稍等,一会餐车过来为您倒水。” 郁美微又碰软钉子,想要红酒没有,想喝水还得等,怪谁?当然怪大哥,只一条信息就让她马不停蹄奔命。 他说:想分钱就速回。 爸妈要离婚,儿女要分家产。 她头疼。 不知道爸妈搞什么,都已经白头偕老,做过报头三十年模范夫妻,有什么好折腾?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离婚? 她不懂,盯向窗外发呆,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恐慌。 右手位的位置一直空着,印象里是个年轻女人,离开许久,这时回来坐下,身上有种难以描述的媚态,让人不禁多看两眼。 不是第一眼美人,但身材匀称,细眉细眼尖下巴,很耐看,穿一件起球的棕色短大衣,有种贤妻良母的韵味,正弯起眉眼冲她笑。 郁美微提一下嘴角,算是回应。 机舱提示铃响,大灯亮起来,热水终于送到。 她喝下两口,还是冷,只好又唤空乘:“给我一张毛毯。” 空乘微微躬身,仍旧机械化微笑:“请稍等。”说完推着小车走了。 郁美微差点气到砸掉杯子。 可也没什么好砸的,水已经喝掉了,那杯子又是塑料的,砸杯子又能吓唬谁呢? 大小姐脾气不是所有环境下都管用。 她攥紧手心将水杯捏成一团,学着控制表情,笑了笑。 身边那位贤良女士递来毯子,“我的给你用。” 黑色毛毯质地精良,边角绣名牌商标,当季新款,一万八一条,显然不是航司物品。 郁美微愣了愣,抬眼,“不用,谢谢。” 她没有接受陌生人好意的习惯,何况这位女士看起来并不富裕。 女士将毛毯迭两迭,一双手在毛毯上眷恋地摸了摸,放到她膝上,“不用客气,我刚准备要扔掉。” 分明很爱惜的样子。 “啊?”这回换郁美微难以理解,“扔掉?不如借我用好了。” “送你。”那女人暧昧笑笑,脸上媚态更重了些,脸颊眼尾都泛着红。 分明像春潮后的浮红,她刚才离开座位那么久,去做了什么实在引人遐想。 但那是个人隐私,又关外人什么事呢?至少这一刻她是位热心肠的好人。 郁美微权当做没发现,拿出手机递过去,“留一个电话,我照原价转账给你。” 女人将手机推回来。 啊? 真好,又一次被拒绝。 机舱灯黑下来,她裹住毯子昏昏沉沉,又睡过去,朦朦胧胧闻到种甜腥,又像是石兰花,近在鼻尖。 好像回到那年夏夜,她刚洗过澡,走出浴室门,看见哥哥滚动的喉结,赤裸的上身,解开的裤链,飞速套弄的右掌,顶端的猩红,还有飞溅至她面前的乳白色液体。 就是这样的味道。 她吓到连哭都忘记。 忽然失重,飞机落地滑行,心跳也随着一起颠簸。 郁美微睁开眼,眼尾热热的,有多少年不见了,隔了这么久泪才落下来。那次之后,她出国,哥哥订婚。 从此天各一方,大家都当无事发生。 她一直躲着不回来,可其实心里好想家。 机舱内电话铃纷纷响起来,乘客絮絮叨叨报平安,都是家人关怀。 只有她的电话静悄悄,还有谁关心她? 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没有人记得她。 郁美微缩缩鼻子,擦擦眼睛,拿起手袋随众人往外走。 她穿得单薄,只一件长款羊绒黑大衣,里头裹一件丝绸长裙,腰带松松系着,踩一双平底单鞋,走得匆忙也没带行李,出了航站楼,狠狠打了个冷颤。 下午三四点钟,天空阴沉沉,飘起零星小雪。 电话那边始终无人接听。 唐令说好来接她,到了关键时刻又不顶用,异国恋想要维持感情不容易,大学毕业了,谁敢保证高中时的小男友还爱你如初? 只有她,傻傻站在航站楼出口,不知要等谁。 2郁诚 鼻子堵住了,脑袋也有些热,恐怕要感冒。 机场有人相拥,有人离别,聚散无常。 美微整个反应都慢半拍,的士车一台台过去,她都让给别人。 只想等一等,再等一等。 迈不开腿,不知道要等什么。 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人潮走向她,高瘦挺拔,黑长大衣敞着,里头穿成套的黑色衬衣,配丝质领带,西裤裹住长腿,下头是一双油亮的黑皮鞋。 美微垂下脸,视线不敢往上抬。 那人脚步迈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快,衣角翻飞,几乎要奔跑起来,走近了,又迟疑地慢下来。 终于到了面前。 他哑声:“小美。” 郁诚一眼认出她。 不过几年,褪去少女青涩,出落得美丽动人。 美人乌发红唇鹅蛋脸,柳腰丰臀天鹅颈,身形玲珑有致,即便是裹在黑袍中,淹没于人群里,也难掩风姿。 他轻轻匀平呼吸,不动声色。 她表情僵了一会,抬起脸,挤出一个笑,小声唤:“哥。” 两人忽然见面,不知道说什么好。 郁诚除去定期往她户头汇钱,平时不与她联络,如果有重要事情要商量,二人默契地用文字信息交流,信息内容简明得像电报,要再冷漠一点,恨不能用数字密码代替,总之,字数越少越好。 男人静默望着她,不知是什么态度。 他五官深邃,神情内敛冷淡,架一副金丝眼镜梳大背头,气质沉稳风度翩翩,几年不见,成熟了好多。 寒风刮脸,让人心情凌乱。 美微面色苍白,挂着一双乌青的黑眼圈,杏眼垂着,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嘴唇干得起了皮,乌黑长发随风散开,发尾被风吹到脸上,有点干枯毛躁。 郁诚抬手,微曲食指勾开她含在嘴角的发丝,轻声问:“过得还好吗?” 好什么好,天知道她有多少个钟头没有睡。 她懒懒地往后仰脖子,默默躲开他的手,“还好。”又退一步,低下头不看他。 黑大衣罩住她单薄的身子,好像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他站在原地,慢慢垂下手,捻了捻指尖,“这么多年,还学不会照顾自己?” “我挺好的。”她不看他。 郁诚声音低下来,“就不问问我好不好?” 她没想到会在机场见到他,也没有准备好要见他,转头看路上往来的车,露出颈侧雪白肌肤,还有肌肤下青色血管隐隐跳动,发丝拂动,脆弱,但仍然有生命力。 他悄悄舒气,视线没有离开她。 美微嘴唇懒怠地动了下,“你怎么来了?” “航班信息告诉唐令,不告诉家里?” 当然是因为近乡情怯,这种时候,找个外人缓冲一下归家的伤情,总好过与父母抱头痛哭。 她抬眼,“特意来接我?” 眼神中的怀疑刺痛了他,脱口而出:“我没那么闲。” 合理。 她点头。 他面无表情凝视她,接过她随身手袋,顺势要握她的手。 他的右手。 她下意识往后躲。 郁诚微微一愣,不动声色将手插入大衣口袋,“车停地下了,先去那边乘电梯。” “我自己回去,不麻烦你。” 二人是不是同一阵营还不好说,免得父母看见多心,她转身要拦的士车。 他冷笑一声,侧脸偏一偏,指向航站楼,“你要是对家里的钱没兴趣,尽管去买回程票,立刻就走。” 男人说完话大步离开。 没有拥抱拉扯哭泣不舍,没有久别重逢喜悦激动,他走得洒脱又利落,就像前几年一般绝情,一个字都不和她多说。 伤心吗?还是有一点吧,她又不是木头人,自然会受外界情绪影响。 但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美微在原地不过犹豫几秒,赶紧抬脚跟上。 “能分多少钱?”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郁诚打开副驾车门,“你眼里就只有钱是不是?” “当然不是。” 他探寻地看过来,眼底冉冉升起一点星光。 地下停车场环境昏暗,男人站在车旁,静静等待。 不知道哪个通风管道漏水,滴滴答答,空旷,辽远,像凝滞许久的时间。 她声音喑哑,幽幽说:“有家的时候当然是家人最重要,但我没有家。” 被放逐六年,她记仇。 这种淡淡的哀愁有余韵,就像车库里说话时的回音。 一句话说完了,久久还在心头绕,喋喋不休,你不仁我不义,你们不爱我,就别来搞道德绑架那一套。 旁边的车突然发出刺耳警报,乌拉乌拉响,搅得心头火起。 “上车。”他命令。 为了钱,上就上吧,该低头时就得低头。 3接风 美微上车坐好,并拢双腿往里收,顺手提起衣摆盖住洁白光润的膝盖,抬脸问:“爸妈到底为什么要离婚?资产准备怎么分割?已经谈好了吗?需要我做些什么?需要多长时间?” 她憔悴疲惫,眼皮沉重,说话时断句呼吸,上句接不住下句,脆弱得像随时都会倒下,仍张牙舞爪硬着头皮往前冲,外强中干,却将所有流程都思考妥当,有备而来。 她不关心自己,也不关心别人,只在意将要到手的钱。 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功利浅薄?谁教她的? 那个纯真柔软的小女孩去哪了? 每次汇钱给她,她回复个“1”,表示收到。 多的字半个没有,谢谢二字从没见过,逢年过节的问候,想都不要想。 谁能想得到,确认她平安要靠每月汇款? 如果不是催她回来分家产,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她。 郁诚自嘲笑笑,扶住车门,俯身看她,“安全带。” “公司现在经营得怎么样了?”她问。 一字一句只问钱,她倒是目的明确。 他眸中光彩黯淡下去,冷着脸不答话,俯身拉过安全带给她扣好,一掌拍上车门。 轿车轻震,他坐上驾驶位点火,松手刹,轰油门,一气呵成,车子驶出去穿行葱郁道路,车窗开一丝缝,窒闷空气快速换过一轮。 若有若无的香味靠近,松雪的苦涩,玫瑰的甜香,交缠,渗透,又被冬日的风吹散。 冷风让人头脑清醒。 她关上窗,“我不和你争,我只要钱,不要公司。” 他唇角拉平,轻轻吐出几个字,“你也争不过,何必说这种笑话?” 郁诚长相俊美,轮廓比少年时期坚毅锋利,更成熟冷漠,显得很不好接近,说起话来也更呛人。 美微深呼吸,不打算这种时候和他吵,“你放心,我拿到钱就走,一分钟都不多留,绝对不做拖油瓶。” 很像是一句玩笑话,用来调节紧张气氛,缓和关系。 这世上不会有二十多岁的拖油瓶,何况是实力雄厚的郁家。 郁诚脸色发白,肩膀手臂的肌肉似乎紧绷起来,视线始终看向前方,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又像是酝酿措辞要给她致命一击。 没想到是长久的沉默。 宾利轿车行驶稳健,车窗紧闭,暖气充足,车内淡雅香味萦绕。 她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身子往后仰,靠着椅背看向窗外。 景致快速闪过,像时光的闪回,沿湖一段很美的林荫小道,树梢落了叶,光秃秃的,但每到年底会挂上成串的红灯笼。 她神情落寞,蜷在一件黑衣里,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倦鸟。 那年除夕,兄妹俩还一起在湖畔放烟花。 郁诚心中苦涩蔓延到口中,喉头滚动几下,痛得开不了口。 他腕上戴一块薄款金表,手背白皙指节修长,搭在方向盘上,握紧了又松开,几个反复,终于说:“抱歉。” 他说抱歉。 她转回头。 其实该说抱歉的是她。 很小的时候,美微总是哥哥哥哥的叫,一天到晚魔音绕梁,跟在他身后做个小尾巴,他去哪,她也去哪,搅乱他和朋友聚会,打断他第一次约会,占满他所有的私人时间。 因为父母要忙工作,哥哥要代替父母职责照顾妹妹。 父母特意铸造一根金属教鞭,有弹性,可伸缩拉长,打在身上响亮疼痛,极具威慑力。只要妹妹有一点头痛脑热或调皮娇气,那教鞭就会落到哥哥身上,留下更为严重的青紫鞭痕。 而她也没有多好,哥哥受罚时,她得在旁边看,以提醒她不要再犯。过后再关禁闭,有饭吃,有水喝,只是没有光,也没人和她说话而已,一如刚去国外的那几年。 她与哥哥,互为痛苦的根源。 哥哥怎么会喜欢她,他只会对她深恶痛绝,嫌弃地斥责她为“拖油瓶。” 那时她还不懂,什么叫做拖油瓶。 等终于懂得时,她已经离开家。 美微忽然打起寒颤,展开双臂抱紧自己。 南方气候湿冷,小雪将将落地就融化掉,车速不快,惊动周围候鸟拍起翅膀,乌压压一片往天上扑腾,像她惶恐不安的心。 轿车绕着鹿湖左转右转,不是回家的路。 她问:“去哪?” “鹿湖饭店。” “为什么不回家?”她的心情并不如看上去那样平静,在外几年,父母也不大联络她。 他们不管她的生活和学业,毕业典礼也不曾出席,他们收紧了关怀和爱,但又为她留一丝活路,默许哥哥给钱她。 美微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孩,独行于漆黑的旷野。 被放逐了那样久,为了钱跑回来,不知道父母要怎样对待她。 而她又该怎样面对父母? 她不知道。 4你藏什么? 郁诚频频看向后视镜,将她的神情都收入眼中,说:“为你接风洗尘。”似乎一句话就能舒缓她的紧张,她眉头渐渐松开。 他心境不由柔软,勾起食指轻轻蹭了下她的耳垂,软软的,泛着红,还有些烫,像一簇小火苗,循着指尖烧进他心里,侧过头见她脸颊酡红,低声问:“怎么这么烫,感冒了?” 她浑身一抖,闭上眼又是飞机上那个梦,还有梦里那暧昧气味。 什么都容易忘,最想忘的却忘不掉。 美微恼恨地拉住毯子捂住脸,无意中发现那石兰花气味是从毛毯上散发出来的。 她扯下毯子抖开,中间部分尽是白色斑点,竟然现在才发现,一阵恶心往上涌,捂嘴要吐。 难怪那女人下飞机跑得飞快,钱也不收,难道就为了恶心她? 这世上变态也太多了。 郁诚察觉她状态不对,手背探向她的脸,“怎么了,晕车?” “我想回家。”她摇摇头,胡乱将毛毯团成一团塞到车座底下。 郁诚略过一眼,靠边停车,走到后备厢拿水,绕到副驾打开车门,为她松开安全带,拧开水瓶递向她唇边。 她要接,他不让。 她只好就着他的手喝一小口,清水顺着她的唇往下蜿蜒,经过她的肌肤变得温热,落到他的手背,又从虎口滑进掌心,融入他身体。 他竟贪恋这样的交融,走近些,一只手探入她后腰,将人往胸前带,低下头,又给她喂水。 她的身子软软的,小小的,像没骨头般塌在他胸膛。 像回到很久以前,给怀中小人儿喂水喂饭,再看她唇角烂漫一个笑,脆生生喊哥哥,如同三月里微风拂面,蔷薇满园,叫人心花怒放乐此不疲。 郁诚要很努力才能控制均匀的呼吸。 “不要了。”她还是难受,抬起湿润润的眼睛看向他,“哥,我想先回家洗澡换身衣服。” 她有多久没有叫过他哥? 大概有六年了吧。 郁诚听得见自己猛烈的心跳,慢慢将那瓶水拧上,强迫自己冷静,自问,她为什么突然改口?有什么目的?为拖延时间? 理智是他思维惯性。 纵然心情上天入地,他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平静地问:“你刚才藏什么?” “什么?”她不解。 他放开她,抽出座椅下那张毯子展开,忽然面色发青,全身僵住。 这种东西,成年男人怎么会不懂。 “这是什么?”他咬紧牙质问。 她垂下脸,不知道心虚什么,小声说:“毯子。” “我不知道这是毯子?我问你这毯子上头是什么?” 她慌乱,“这不是我的。” 人都相信眼见为实,认为耳听为虚。 美微的解释没有任何效力。 郁诚纵横商场,早已练就金刚手段,自信这世上没人能骗过他,他额角青筋暴跳,五指攥紧那黑毯,精斑腥白,黑与白对比惨烈,他的手颤抖着,脚下也站不稳,想起她先前的话,声音压得极低,“做什么?回家洗澡?” 她屏住呼吸看着他。 他仰起头哈哈笑出声,猛地扔掉那张肮脏的毯子,握住手臂将她拽下车,“你在外头都干些什么?” 美微后腰抵住车门,好不容易站稳,“我说了,这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我听你解释。”他一双眼血红,微微眯着,唇角勾起却没有笑意,他在等她撒谎,等她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会愿意蒙蔽双眼去相信她。 可是她说:“飞机上遇见的人,见我冷,就送毯子给我用。” 不用心,她没有心,好好编一个谎话都不愿意。 “弥天大谎!”他气得抬起手指,颤了颤,指向她脑门,“你说话之前先过过脑子好不好?这种东西什么价位你不知道?陌生人会随随便便送给你?” “我说的就是实话。”她抿紧唇,再不作解释。 她的疲惫,她的脆弱,原来都是因为和男人在床上胡来,体力耗尽了,显出一副身娇无力的勾人模样。 郁诚已认定这是结果,神情阴翳,沉默注视着她,眼神像两把刀子恨不得将她活剐,问:“那人是谁?” 美微抬眼与他眼神撞上,那恨意刺得她立即红了眼眶,哽咽道:“没有谁,你不信就不信吧,我的事情本来也与你无关。” 他转过身,拧开那瓶水猛灌了几口,冷静下来,又回转身,语气无比凌厉,“我提醒你,找男人也要长脑子,什么样的男人会把脏东西弄在你衣服上。”他不等她答话,又鄙夷地笑了,“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有个小男友吧?你在外头乱搞,唐令知道吗?” 争论没有任何意义。 她的心一层层凉下来,挺直了脊梁,“我找不找男人,找什么样的男人,那都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我是成年人,我知道对自己负责。” 5赢他只需要一句话 赢他只需要一句话。 他没有资格和立场干涉她的私生活。 郁诚驾车离去,留美微一人站在原地。 冬天的湿地公园毫无美感,草木萧疏,前后荒无人烟,天色渐渐暗下来,冷风将人吹透。 大衣不足御寒,里头只有长裙,风从脚底下往里灌,很冷,冻得小腹一阵阵的抽痛。 被抛弃,被冷漠对待,都是熟悉的感受,是家的感觉。 谁说家一定是温暖的。 美微抬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落下,刚落下便结成冰凌,在手上起了层白霜。 没关系的,拿了钱就走,总共也不会待多久,其他的都不重要,她不在意。 她快速擦干净眼睛,浑身快要没有知觉。 郁诚的车又倒回来,一句话不说,怒气冲冲下车将她塞回车里。 车内空调已经升至最高温度。 美微嘴唇发白,身子缩成一团,冻得发颤。 他一路沉默,五指握成拳,攥紧了又攥,终于握住她的手,用力握紧不许她挣脱。 他的手掌温热修长,皮肤白皙干净,手背上青色血管都很清晰,因极力压抑情绪,圆润指尖有些微的颤。 握紧的两只手都麻木。 她由他握在手心,视线落在虚无的某处,再没力气与他争吵。 鹿湖饭店在湖岸森林里,靠近商业区有人工维护的绿植,沿途渐渐有了人气,下过雪,路面湿滑,一小段路耗时半个钟才到。 车刚停稳,一个女人快步迎过来,口型说的是:“回来啦。” 郁诚终于放开她的手下车,语气很淡对那人说:“都安排好了?” 女人隔着车窗往里瞄一眼,笑道:“菜已经备齐了,就等你们。” 他点点头,径自往里走,留下一个挺拔俊朗的背影。 那女人往他离开方向看一眼,轻声叹气,过来开车门,“郁小姐,我是周婉。” 三十出头的职业女性,穿深灰套装,长袖长裤很板正的款式,头发束成光滑发髻,笑起来也有种职业的和气。 与妈妈社交圈发出的合照上一样,逢年过节,她们都在一起。 她已经融入郁家生活,但订婚好几年还不结婚,不知是什么原因,也许接风洗尘也是她的意思。 美微从不驳人情面,性情一向温和,收拾好心情轻声回应:“大嫂,随他们叫我小美就好。” “他们”当然指的是大哥和父母,她的态度便是接受了这位大嫂。 周婉面上浮现一点喜色,主动挽她手臂,“冷吧,每年到这时候就冻得僵手僵脚,看你鼻尖眼睛都冻红了,一会儿我让人准备姜汤酒,喝下去暖一暖。” 眼圈鼻尖发红是因为哭过,但周婉体贴不去点破,反而为她化解尴尬。 好感来得顺其自然,美微笑一笑,“嗯,冷。” “叔叔阿姨等你很久了。” “爸妈?他们也在?” “是啊,就在端头那间房。”周婉往那一指,和旁边带位的侍应生说话,又对她说了句什么快步离开。 说的什么,全没听清。 美微自后背沁出冷汗,密密麻麻的扎在身上,又像是无数的针尖顺着毛孔往她体内钻,几乎立刻就要麻痹倒地,她站不稳,要扶住墙。 见父母是大事,总得先缓一缓,想好了说什么话,说什么事,每个细节动作表情态度,全都想清楚了,想好怎么应对了,再去见父母才稳妥。 否则真不知道哪里会出错。 她惴惴不安,眉眼皱起来。 红色走廊装金色壁灯,发出闪耀炙热的光,像将她架在红炉上烤,越往前走越焦灼,织金地毯软绵绵,踩在上面脚步发虚,她整个人都在晃,四面都是影子。 到了包厢门口,她不敢进去。 父母要离婚,女儿回来参与资产分割而已,要么法庭上见,要么通过律师约见,总之,应当在律师楼、会议室,或是其他有无数第三人的地方,她尽可以签完字就走,不必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不应该是这样私下见面的场景。 美微站在门外,屏气凝神,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她毫无章法,没有准备,不知道是应当笑,还是应当哭,或是不动声色?不知道应该先喊妈妈,还是先喊爸爸,或是称呼郁董和赵女士。 而她为什么回来,又该如何解释? 父母并没有让她回,是哥哥催她回国分钱,这又该如何解释? 她的手覆上门板,手指描摹木刻雕花,半晌,终于颓然落下,后退一步,转身要走。 这一走,正正撞进男人胸膛。 郁诚手臂轻抬环住她左右,冷眼瞧她,“都到门口了,不敢进去?” 她犹豫。 他不给她时间,错开一步推开门,握住手臂将她带入包厢。 6做给谁看? 房间内灯光明亮,喜气盈盈,正当中一张红木大圆桌,已上了数道菜,靠边码两列绿长城,爸妈正坐一起打二人麻将。 两人笑呵呵的,捏住章子往桌上拍,一个吃一个碰,互相放水,玩得正开心,脸上没有半点要离婚的郁悴。 美微出神,这气氛全然超出她想象。 不知道这几年发生过什么,郁家什么时候有了家的融洽? 但这融洽又恰恰发生在父母离婚的关口。 她轻轻呼吸,分不清眼前一幕是真是假,看一眼郁诚,对他说父母要离婚的事也十分怀疑。 莫不是全家人做戏骗她回来? 又摇摇头先否定自己,没有这种必要。 郁诚泠泠眼神与她对视,并不回避,一副君子坦荡荡的神态,显得她像个戚戚小人。 美微挪开眼,索性往里又走两步。 赵玲玲抬起头看见她,弯起眉眼,缓缓散开的纹路漫出些许慈爱,招招手,扬起调,“小美?快来,让妈妈看看你。” 美微绕去她身旁坐下,低低喊一声“妈妈。”又望向坐在一旁的父亲,仍眉清目秀,两鬓多了白发,身材微微发福,白衬衣灰西裤,衣着低调不惹眼。 他低头专注看手机,仿佛没察觉女儿回来。 她心下酸涩,又喊:“爸。” 话出口才觉得咽喉干哑。 郁宁闻声抬头,什么表情也没有,说:“回来就好。” 他们不问,她也不必说。与父母的久别重逢,就这样轻轻揭过。 赵玲玲四十岁产女,尤其注重保养,面部平整光洁,没有明显的皱纹,一头浓密长卷发染了栗棕色,化淡妆,穿灰紫洋装套裙,配成套钻饰,光彩夺目。 她眼眶微红,仔仔细细看女儿的脸,手指摸上她左眼下那颗小小泪痣,按了按,“出落得越发好了,怎么也不打扮?” 美微端正坐着,浓密的睫毛垂下,阴暗地遮住半片眼仁,脸上有种难以捉摸的忧郁。 妈妈一双明艳的眼,自女儿头发丝审视到脚尖,末了视线落在儿子身上,“你不是一直在给她钱用?” “是。”郁诚点头。 美微心情不好又哭过,因之前受冻,小腹还隐隐作痛,没有妆容遮掩,自然脸色难看,至于身上那件衣服,面料剪裁一流,款式色调却过于素净。 赵玲玲似乎是不满,“郁家没有短你的吃穿用度,你这么苛待自己,做给谁看?” 她看着儿子,话却是对女儿说的。 妈妈何时何地都要精致到指甲尖,她自有一套理论,认为女人不爱美等于自暴自弃。 没想到生出来的女儿与她相反,想必已经气到肝痛。 美微心里一窒,正要开口。 郁诚接过话,“她刚下飞机,没休息好。”说着抽过一旁座椅,近身坐下,“一会儿让周婉去给她准备几身衣裳。” 赵玲玲这才满意,点点头,“不要让人觉得郁家子女寒酸。” 美微气短,“我又不用靠行头吃饭。” “有美貌何必浪费?该艳的时候得艳起来,二十出头正是美的时候,你还能年轻几年?赶紧趁着最美的时候飞个好枝头。” 真正美貌的人,反而并不将美貌放在心上,她呛声,“见色起意的人怎么能要?总之美不美的,都有老的一天。” 郁诚眼尾抽动,唇角已往下拉,冷声道:“女孩子靠美貌行走,是非常危险的事。妈,你不该说这样的话。” “妈妈是为你们好,怎么还合起伙来唱反调!” 美微无声地笑,“为我好?你不过是生我出来当个小玩意,过了发现小玩意不好玩,不愿任你打扮做个洋娃娃,不听你的话,还有了自己的想法,你便扔了我再也不管。”她抬起眼,声音有些颤,“不是吗?” 母女两人相差四十岁,生于两个时代,成长环境天差地别,有许多话无法沟通理解,只能各自伤心。 郁诚心酸难忍,从桌下去握妹妹的手。 她没有挣脱,反倒回握住他,似要从他身上吸取勇气与能量,深呼吸后说:“妈妈,你一直将我扔给哥哥,对哥哥就公平吗?那时他才多大,他也是个孩子,他也没有义务照顾我,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生我?” “小美。”郁诚动容。 赵玲玲一下站起来,“你这是什么话?郁宁你看看你这个女儿,一张嘴真是厉害!” 郁宁从圆桌上起身,不回妻子的话,也不看女儿,径自走向落地窗前的沙发坐下,又去看他那手机,摆明了不站队,不参与交流,将自己当外人。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 赵玲玲指尖绷直拍桌子,啪一声轻响,眼里窜出火,望着桌上乱糟糟的麻将,“收了,都收走。” 7没一个省心的 “我叫人来弄。”周婉适时过来接话,绕到郁诚身后,替他脱下大衣拿去挂好。 赵玲玲平了平气息,矛头指向儿子,“你们这么几年了,准备几时结婚?” “看缘分。”郁诚淡淡道。 “什么缘分?这么几年还怀不上孩子,怎么去医院查也查不好,我刚认识个专家,过几天你们约了去看看,再不行,你也考虑下别人。” “妈。”郁诚忽然厉色,语气也不十分好,“你这样要求那样要求,有几个人能体谅?非要先生子再过门,这种委屈几个人肯受?” 赵玲玲冷笑,“你倒是很维护她。该我给的从来不少,可也要她肚子争气。” 美微抽回手,心里对周婉的委屈也明白了几分,忍不住帮腔,“郁家起家才几年?怎么现在就开始拿腔作调学起豪门选妃了?我看嫂嫂就很好。” “你?你管好你自己!这几天好好准备了去见见朋友。” “我没朋友。”离开好几年,哪里还有朋友。 “那些个叔叔阿姨的儿子,有好几个还没成家,我已经安排好了,就下礼拜,都轮着见一见。” 难怪妈妈嫌弃她不打扮,原来是要安排相亲。 “我不去。”美微庆幸,家里还不知道有男友唐令,否则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又害怕郁诚说漏嘴,只好在桌下踩他脚。 郁诚会意,“妈,她刚回来,你让她先歇几天。” 赵玲玲气得拍下手中茶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两个,怎么到头来,儿子女儿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周婉过来打圆场,提起桌上一壶龙井为她续茶,“阿姨,今日小雪宜舒卷,动气可是要长皱纹的,您这才从美国埋的金线,恢复期可不能做大表情,要高高兴兴才好。” 心里再有气,见着一张笑意盈盈的脸,任谁也打不下去巴掌。 赵玲玲面色缓和些,说了句,“还是你懂事。” 周婉好言好语,“阿姨,这儿的阿胶雪参也不错,来一盏润润喉,可好?” “那就尝尝。”赵玲玲勉为其难摆出个笑脸,这场怒气就算过去。 郁诚吩咐:“加一道牛乳燕窝。” 周婉瞪大眼,哑了会儿才问:“你不是说这东西恶心吗?” 郁诚也不管别人是否理解,干净圆润的指头轻叩桌面,自管自交代,“和厨房说,少放糖,她也不大爱吃甜,不过那玩意儿没点甜味,恐怕她也咽不下去。” 原来是为妹妹准备。 周婉恍然点头,望向美微,还是笑着问,“小美,有没有忌口?要几分甜?” 美微受宠若惊,在外常年一个人,想吃家乡味时,烤箱蒸米饭都自己做过,一时被人围着关心,心下感动,“我都可以的,大嫂。” 郁诚又补充,“要烫一点,热热的,喝下去才暖。” “好好好。”周婉忙不迭答应,一阵风似的走了。 言行举止皆完美,这儿媳可以打满分。 赵玲玲叹一口气,似是惋惜,“哪都好,就是生不出孩子。” 一家人都在,没人应她的话。 她望向桌上,又对女儿说:“看看,都是你爱吃的,你哥哥提前两个月预定,我说去洲际,他不要,非要来这儿,位置偏又紧俏,就有个名厨传得神乎神。你说他急什么,现在只要钱给够,龙肝凤髓都吃得到。” 郁诚随口应:“这儿离家近,方便。” 这才对,他不会为这点小事花心思,更不会为她。 美微心里清楚,抬眸轻轻看他一眼。 他像在等她,攫住她视线。 她慌忙挪开眼。 妈妈拿起筷子,“我看看,这些菜也不过如此嘛。” 桌上一应家乡菜,龙井虾仁,花雕醉蟹,清蒸壳斑鱼,青江菜马头兰,各色炖品小吃堆满整整一桌,色香味俱全,不是名贵珍馐,是她想念了很久的味道。 是家的味道。 小时候爸妈忙工作常不在家,家里的阿姨就会做这几道菜,那时候围在桌前吃饭的,只有兄妹俩。 多少春秋寒暑过去,记忆淡忘了,味觉留在心里。 这哪里是几道家常菜,是归家游子最眷恋的时光。 没人知道她有多想家。 美微心头涌进一股热流,轻声说:“我就想吃这个。”眼尾也湿润了。 她眼圈泛红,努力睁住眼睛,不想流露出幼稚情感。 郁诚走到她身后,俯下身低头看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把外套挂起来,外面温度低,一冷一热会感冒,我没工夫照顾你。” 美微那丁点感动,立刻抛到九霄云外。 8争家产 郁诚贴身穿着衬衣西裤,肩平背阔,精腰长腿,显然有定期健身,胸前肌肉饱胀胀的,手臂坚实,袖口挽起,一双手就这么伸过来,手心向内,像拥抱前的慢动作,只是,他永远停在那里,不往前多走一分。 美微收回神,依言起身,解开大衣腰带,衣领一点点往下滑,露出纤长雪颈,滑腻肌肤,内里的奶白丝绸长裙,渐渐裹不住玲珑躯体。 有温热的风从背后送来,是他的呼吸,时轻时浅,扫在她耳畔。 他握住她的衣领,指尖贴住她颈侧,慢慢往后滑过。 指腹触感微糙,湿热,带来一阵阵颤栗,她的呼吸变得急促。 郁诚忽然低喘一声,往后一退,撞到身后餐柜发出轻响。 爸妈都朝他看过来。 周婉拿起衣架快步走来,挡在二人面前,朝郁宁说:“叔叔,过来尝一口吧,这儿的菜式挺不错的。” 郁宁照样不搭理她,还坐在窗前沙发上,又低头看手机。 他丰神俊逸,又有一副好骨架,上了年纪更儒雅,只是浸淫生意场太久,周身浮现一种世故油滑。 那手机突然响起,声音尖锐刺耳,他掐断电话关掉铃声,屏幕又亮起来,无休无止。 酒店包间落地窗临湖,灰蓝湖面结了冻,枯萎的荷叶卷起,莲梗折断垂下头,四周雾蒙蒙的,让人心里发紧。 赵玲玲嗤笑,“周婉,你吃你的,别管他,一直就那样儿。” 周婉腼腆地笑了,接过美微的大衣,对郁诚说:“我来吧,你去歇着。昨晚加班一夜,本来安排司机跟你过去,你偏要自己开车,逞什么强呢。” 他握拳轻轻碰了下鼻尖,又坐回美微身旁。 周婉将大衣整理好,挂进衣帽柜中,拍拍旁边另一件长大衣,是郁诚的,干净垂顺质料上乘,没沾染雨水和旁的灰尘。 就像他这个人,纤尘不染,挑不出错。 她挂好衣服,检查一切妥当,又过来他身旁,“是不是中午没吃,低血糖了?我照样给你加了一例参汤,好提提气。” 何止中午,他接到美微之前粒米未进。 “可能吧。”郁诚神色闲适,漫不经心。 赵玲玲说:“你这习惯不好,三餐不定时,早晚出问题,身边还是得有个人照顾。”停一停,抬眼掠过周婉,不知道是被感动还是终于妥协,“我也不当恶婆婆拦着你们,该结婚就结吧,再拖下去,把周婉拖成个老太婆,岂不是我作孽?” 美微都感到解脱,“妈,你早该这样想。” “嘁,个个都演苦命鸳鸯。”赵玲玲仍是嘴硬。 九十年代白手起家的人,身上自带一股江湖气,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为了拉项目,赵玲玲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见过,郁宁过于儒雅斯文,许多时候拉不下脸,便是赵玲玲在前头冲锋陷阵。 她性格强势粗暴,但在她的时代,就得那样做人做事,大开大合,要说她有多坏,那的确也没有。 妈妈只是少一份女人的体贴细致,但要求开疆拓土的将领温柔似水,是不是太自私,这是不可能做到的,是悖论,是苛求。 美微回想幼年,试着去理解母亲。 不想赵玲玲话锋一转,“你们不生孩子不打紧,小美回来了,等她生了孙儿姓郁也一样,公司股份留给她,总之郁家后继有人。” 兄妹俩异口同声:“妈你说什么?” 美微忍不了,“说不定哪天公司就倒闭了,怎么还想着千秋万代?笑死人了。”她很少这样阴阳怪气说话。 郁诚气得点烟,啪一下扔了打火机,猛吸一口吐出白雾,“我接手公司辛辛苦苦干了好几年,眼看着新版块有起色,怎么这股份不给我,要给个不存在的孙儿?” “哥,我说过,我不和你争,你激动什么?” 郁诚咆哮:“我激动?你要和哪个孙子生孙子?你说!” “生什么孙子?我什么时候说我要生孙子了!” 母女吵完兄妹又吵,郁家没有安生的一天。 “都闭嘴!”赵玲玲又拍桌,桌上碗盘震得哗哗响,“老娘还没死呢,你们两个不孝子就争起家产来了?” 美微想说,她就是回来分家产的,还未开口,桌子底下郁诚拿膝盖撞她腿,不轻不重一下,到底将那话又撞回去,她狠狠瞪他。 他一双墨黑的眼,眼波流转,转尽风流,似笑非笑迎上来,又靠回椅背仰起头,叹一口气,也不知道叹的什么,一门心思绕烟圈,直直看着那淡白缥缈的雾散开,整个人也拢在一团雾里。 她捂住鼻子咳一声,他拉近烟灰缸,掐灭烟头。 9永不消停 周婉接过侍应生手中托盘,将雪参送到赵玲玲手边,又劝慰,“这一家人说话是热闹,兄弟姐妹拌嘴都正常,哪能是争家产呢,阿姨,公司是郁家的,说到底是你的,儿子女儿也是你的,你才是最大的呀。” 赵玲玲冷哼一声,“活该我要操这些心,生了一双不懂事的儿女,老母亲要忧心到九十九。” “您哪儿老,看着也就四十,精神头比我还好呢。”周婉尽捡漂亮话说,竟也将人安抚下来。 她端着托盘送人参给郁诚,又端起燕窝要给妹妹。 赵玲玲忽然双手抱胸,一副看戏神色,“你们两个再怎么闹,那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妹,血缘关系是闹不散的。我就看你们要闹到几岁才肯消停。” “一辈子都别想消停。”郁诚也为此忧愁。 “我是年纪大了,管不了你们。”赵玲玲看向儿子,转变郑重语气,“不要总让我来给你们当法官,郁诚,我将小美交给你照顾,你这个做哥哥的要担当起责任。” 郁诚淡声:“你放心就是,我亏待不了她。” 美微抬起脸,神情恍惚。 赵玲玲又对她说:“你也是,干什么总要和哥哥顶嘴,他为你挨的那些打,都白受了是不是?这么些年了,你怎么能一点长进都没有?从小就麻烦,这么大了还学不会乖?” 还是小时候那一套,一人五十大板,不问缘由解决矛盾。 而妈妈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和厌倦,眉心微微皱着,嘴唇一抿,翻一个白眼转过脸去,再轻轻啧一声,仿佛这儿子女儿都是讨债鬼,缠了她一生一世急于摆脱,好不容易将儿子养大,好将女儿扔出去,可这女儿万般不懂事地不依不饶。 美微被那表情伤到心,小手紧抓膝头裙摆,忍住想哭的冲动提一提嘴角,装作是微笑,然后默不作声。 郁家亲子关系疏远,从不交心。 那时父母一心赚钱,对子女较少照顾,为防止儿女对他人产生依赖,家中三个月换一次保姆,并安排至少两人班组,一人干活,另一人监督,最可怕的是举报有奖。 家庭无形中分为两个阵营,父母与儿女,母女与父子,全都互相监督,互相举报,互相告密,不查实不证伪,不论真假,只要举报就有奖励。 郁家上下互相猜忌,随意打破信任,所有人都无法建立亲密关系。 哥哥那时警告她最多的便是“不准说出去。” 美微做得很好,除了最后那一次。 青春期的女孩已经懂得很多,哥哥在做什么她完全明白,仍然被吓到,情急之下告诉妈妈,没有解释,没有批评谈话,没有公开的家庭会议,没有任何沟通,只有一个潦草结局。 她被送出国,哥哥挨一顿毒打,火速订婚去基层,项目开发到哪他在哪,整整三年没回家。 哥哥后来的事,还是别人告诉她的。 她在国外念书,哥哥按时给她户头汇钱,却从不和她讲话。 好几年后她才想明白,他为什么不理她。 因为她告密。 她背叛了他。 也后悔过,哥哥自渎是正常的生理需求,她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要告诉妈妈?她完全可以当作没看见,装作不知道。 可他在她的房间。 有时候想起来还是会困惑,她到底做错什么? 是什么天大的错,要不问缘由将她送出国? 美微冷玉似的面庞,在灯光下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染上一层绒绒金光,遮不住一双秋水剪瞳,眼底一颗小小蓝痣,像永不会消失的泪珠。 她没有落泪,神情却比落泪更悲伤。 郁诚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挤压,无声低喘,说:“妈,以前是我不懂事,那时太年轻,还不懂怎样照顾人。” 周婉还端着托盘站在一旁。 他顺手接过那盏燕窝,手背试一试温度,打开瓷盏拿小调羹搅一搅,递到美微面前,低声道:“不烫了,正好。” 她低下头,始终不再说话。 赵玲玲不满意,“你看你,性子怎么那么娇,又没有打你骂你,说两句都说不得?” 美微的泪落下,滴在碗里,干脆端起瓷盏囫囵往下咽。 郁诚感到窒息,“妈,你别总是盯着她。” “怎么还不能说了?你看看她那样,皮肤头发都不做护理,糙得没有人形,瘦成那么点儿,风一吹就飘走,说不得骂不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对她好。” 10各奔前程 郁诚眼里,美微像枝黑色玫瑰,自有一种散漫倦慵的美,更觉得母亲一言一行都过于苛刻,心里不忍,“您少说两句就是对她好。” “你……算了,我懒得管。”赵玲玲手指了指又放下,“行了,郁诚,回头好好给你妹妹补补,什么吃的用的,只要是好的,都给她备着。” 母亲对女儿的审判像是没有尽头,总之看哪哪儿都不顺眼,最后还是将人扔给他。 “您放心吧。”郁诚就差指天发誓,只想快速结束这个话题,好在周婉懂得察言观色,又是敬酒又是布菜,将赵玲玲哄得十分高兴,一时顾不上挑女儿毛病。 美微没有胃口,想走,但父母离婚的事还没有定论,她又不好开口问,只好干坐着,等这顿饭结束。 赵玲玲忽然不说话了,视线转向窗外,气氛安静下来。 郁宁独自坐在窗前沙发抽烟,低头看手机,整个人游离于家庭氛围之外,对妻子的注视毫无察觉。 没人知道他的内心。 他不关心儿子,不关心女儿,回避整个家庭,在儿女成长期几乎都是缺位的父亲。 赵玲玲像是百感交集,举杯站起来,说:“血缘是世上最牢靠的关系,没有什么过不去的误会,我和爸爸都老了,总会有离开的一天,以后再没有爸爸妈妈给你们遮风挡雨,将来这世上只有你们两人血浓于水,妈妈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话是对儿女说的,说完话,她饮过这杯酒又坐下。 美微心里有种直觉,这个家真要散了,她心中难过,“我知道家人重要。” “你不知道,否则不会这么久不回来,你心里有怨气。”赵玲玲说,“当时送你走,是妈妈武断心急,那时候太忙,没有精力去照顾你的感受,你要理解。” 美微中学时英语并不好,口语也成问题,独自去国外虽然吃喝不愁,但也很过了一段孤独无助的苦日子。 因她有次管保姆叫妈妈,又被监督的人告密,二人当即被赵玲玲辞退,勒令女儿学会独立。 那一段时间,美微被彻底放逐,陷入家人冷暴力,没有人与她沟通。 她独在异乡,每晚都是煎熬,这样的惩罚能使玫瑰凋零。 她眉眼间缺乏生气,平静地说,“我理解,妈妈,我过得很好。” 赵玲玲并不去探究她话里的深意,她给足了钱,那时正是郁家上升期,为了事业,为了抢占市场资源,忽视子女是不得已,她习惯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处理所有问题,但她给够了钱,她是好妈妈。 她笑着说:“我和你爸爸性格不合适,这么多年熬下来,都是为了你们。现在你们长大成人,郁诚接管公司做得不错,我也能够放心。只有你,我放心不下。” 她叹一口气,“算了,小美娇娇气气成不了事,以后还是要靠郁诚多照顾。公司也不可能分割,家里一套老房子,还有国外那套房产都留给小美,其他的将来都划到郁诚名下,”转头看向儿子,“郁诚,妹妹那边今后你要好好供着。” 郁诚没答话,脸色难看。 三言两语就分了家,公司家产和现金都归了郁诚,美微只得两套旧房。 她忍了一天,终于忍不住,问:“凭什么?” 凭什么对儿女要区别对待? “妈妈不是征求你同意,是知会你。况且对你来说,钱多了不见得是好事,生活用度还像以前那样,让郁诚支钱给你,他总不会委屈了你。” 拿人手短,月月找人要钱,哪有自由。 美微从生气到恐慌,她不敢置信,无助地看向母亲。 赵玲玲表情完美,她掌控着家里生意,能拿得住经济大权,当然强势,又说,“我不可能让郁氏分割,但真给了你,你接得住吗?你愿意嫁我替你选的人吗?你长得美又不会利用美,将来身边围的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愿意付出,又不愿意听我的话,我的资产凭什么给你?让你败光吗?” 这话说得残酷,美微浑身簌簌抖着。 郁诚插嘴,“妈,至少股票和现金部分……” 赵玲玲打断他,“你住嘴,你现在只是代执行总裁而已,你也不想要公司?那也没问题,我大可以找职业经理人来替我管。” 郁宁终于起身,走到桌前,声音并不大,“赵玲玲,你一定要这样对待家人?一定要算得这么清楚?” “你?郁宁,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儿子女儿都是我生的,而你,一个与我无关的人,一个子儿也别想分。” 话讲到这份上,再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美微看向郁诚,他也正好在看她。 两人对视,各自转开眼。 突然,包房门被撞开,冲进来一个女人。 11不速之客 美微脑袋一轰。 那女人冲他们的爸爸喊:“老郁,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是飞机上遇见的那个奇怪女人,还穿着那件短大衣,棕黄色化纤面料搓起球,头发一缕缕披散下来,直直朝郁宁走过去。 不同于初见时的媚态,她此时有种刻意营造的落魄。 就像是一个流浪的可怜女人,终于找到救世主。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自己先去吃?”郁宁神色爱怜去牵她,“那竟然来了,就一起吃吧。” 赵玲玲跌回座椅,一张无懈可击的脸变了色,不说话。 她眉心紧蹙着,眼尾嘴角的走势都向下,爆发出某种威严,又像在极力忍耐。 “妈。”郁诚也看向她。 美微脑子里转过一千个念头,越想越荒唐,忍不住问,“她是谁?” “噢,你们还没有见过,她叫苏平,你们应该叫她苏姨。” 郁宁为那女人抽开座椅,亲自为她添一副碗筷,盛一碗汤,试过温度,放到苏平面前,轻声道,“慢点喝。” 他竟然如此细致的照顾女人,从没有过的体贴入微。 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从来没有这样照顾过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他竟然能为别的女人做到这种地步? 自家的事关起门来自家吵,但一旦有外人介入,这立场可就不一样了。 美微当然站在母亲一边,大声问:“爸,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郁诚冷冷道:“他们要结婚。” “什么?我不同意!”她气疯。 郁宁转头看女儿,语气严厉,“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美微指向苏平,指尖发颤,声音也是颤抖的,“爸,我没想到你也是这样的人,苏平才几岁?和我差不多大,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女人躺在你身下,你是什么感觉?” “你住嘴!” “你怎么能这么恶心?”她气到浑身发抖,泪流满面。 “爸爸养你这么多年,你学不会尊重?还是你妈不会教女儿。”郁宁额头青筋暴起,言辞冷漠无情,“赵玲玲你自己看看,教出了个什么东西!” 赵玲玲语气凌厉,“郁宁,你怎么有脸说这种话?女儿好不容易肯回家,今天合家团聚的日子,让你来一趟还委屈你了?” 她猛拍桌子,抬手指向苏平,“你也配上桌?给我滚!” 苏平眼圈通红,双臂圈住郁宁的腰,将脸贴在男人肚皮上,娇娇弱弱喊:“老郁,我还是回去吧。” 郁宁脸色发青,摸着小女人的头,冲结发妻子狂吼:“赵玲玲,你对我的人客气点!” “贱人一来,你连戏都不演了?” “我肯来已经是尊重你。” “你他妈带着贱人登堂入室,这叫尊重?我告诉你,想离婚,得先让老娘高兴!” 两人越吵越大声。 那苏平突然捂嘴吐,郁宁心疼地抱住她,“怎么了,是不是闻不得荤腥?” 她害羞点头,“老郁,我已经去查过,是个儿子。” 郁宁吻她眼睛。 他当着儿女和发妻的面,亲吻一个贱女人。 怎么回事? 怎么还有儿子了?怎么妈妈和哥哥反应那么平静,他们早就知道? 美微愣在原地,仿佛遭了雷劈,声嘶力竭吼道:“不行,不行,我绝不允许。我和哥哥不会再接受任何兄弟姐妹。” 她语气饱含绝望,“爸,你不要相信她,不能相信她,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年轻女人为什么看上你,你又有什么值得她爱,你已经老了!你不能这么糊涂!” 老人最怕被人说老,活到八十岁都想让人夸成壮年郎,恨不得一夜七次,证明自己宝刀未老。 郁宁立刻黑下脸,“郁美微,你如果学不会闭嘴,我不会再认你这个女儿,郁氏产业,一分都不会留给你。” “我本来就一分都没有啊!” “哦,那你应该去找赵玲玲,不要找我。” 男人怨恨妻子,便一同怨恨妻子生下的孩子。 尤其当这孩子反对他建立新家庭时,便成了他追求幸福的绊脚石,恨不能亲手扼死她。 新情人年轻漂亮,在床上花样百出,将他当成皇帝伺候,嘬他的口水精液粪便都愿意,自然比家中说一不二的老婆更有滋味。 他即将恢复自由身,往日家庭情分于他都是负累,是急于摆脱的枷锁,他说:“苏平的孩子生下来,一样享有继承权,我只是通知你们,不是征求你同意。” 对。 父母做任何决定,都不需要子女同意。 他们丝毫不在意儿女会不会伤心。 12一个巴掌 美微怒吼,“你们不爱我为什么要生我?为什么?” 她忽然想起飞机上那张毯子,用尽力气喊,“爸,我敢肯定这孩子不是你的,这女人今天在飞机上和人乱搞,弄得到处都是精液,我有证据……”可那证据已经被郁诚扔掉。 郁诚隔一张桌子看向她,神色震惊,“小美……” 郁宁没有等她说完,他已气昏头冲过去。 包间门开门关,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走有人留,有人站在原地自责,有人打起亲生女毫不手软。 啪一声落下去,郁宁重重给了女儿一巴掌。 美微整个傻住,捂住脸浑身发抖。 她终于尝到挨打的痛。 眼泪簌簌往下落,脸颊火辣辣地疼,针刺般发麻。 她好伤心,从小到大没人舍得打她,家人即便冷落她,也从来不会说一句重话。 没想到有一天,父亲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对亲生女儿动手。 她的视线变得模糊,靠着墙身子慢慢软下去。 妈妈和哥哥都冲过来,掀开爸爸,他们又吵起来,砸了酒瓶,掀翻桌子。 妈妈打了那女人,那女人也哭起来,爸爸去哄贱女人,也不愿意来安慰女儿。 杯盘狼藉,一片混乱。 美微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脑子混沌糊涂,只知道最后是哥哥抱住她。 “别哭,宝贝。” 他怎么会叫她宝贝。 一定是她听错。 她直愣愣盯住他,“哥哥,你高兴吗?” 郁诚双目含泪,“什么?” “我也被爸爸打了,你心里会舒服一点吗?” 她都记得,那些年他也被狠狠打过,都是因为她不乖,惩罚落到哥哥身上。 郁诚双臂猛地一颤,将她紧紧抱进怀里,有滚烫的泪落下,声音已经变了调,“回家,哥哥带你回家。” 郁氏一家四口令人艳羡,全家福登上过财经报刊,夫妻和睦,子女有为,是业内少有的模范家庭。 包间门紧紧关住,伤痛无人知晓。 郁诚打横抱起妹妹,独自往外走。 天已经黑透,到了夜里,湿地公园只剩几盏昏黄路灯。 美微浑身发烫,抖得厉害,脸上湿漉漉的,她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融化的雪水,头发遮住半张脸,挡住视线昏天黑地,被人抱着,随便去哪。 周婉拿着大衣追出来,抖开一件披到郁诚肩上,又要将另一件盖到妹妹身上。 “不用。”郁诚紧了紧手臂,将人往怀里贴近些,“你牵我衣襟,用我的大衣搭上是一样。” 周婉依言照做。 那柔软垂顺带着松雪气味的衣摆,轻轻搭上美微肩颈,一并遮住她的脸,好像成了她的盔甲,成了保护她的天地,她缩缩脑袋,往衣襟深处钻。 周婉轻轻拍她的背,“小美,什么都别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她不吭声,一动不动。 周婉抬头对郁诚说:“外头风凉,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带着妹妹在车里等等我,你爸妈那边我还得去看看。” “别管他们。”他声音凉到刺骨。 “那怎么好……” “去开车。” 周婉略迟疑,马上说:“那好,你站在避风的地方,我瞧着她有点不好,怕是一会回去要发烧。” 高跟鞋咚咚地远去了。 郁诚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些,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让你回来。” 车开到面前,周婉下车开门,他抱着人上了后座。 照常理,周婉陪妹妹坐后排便于照顾,郁诚应该去前头开车。 但他抱着人不放手,抬眼吩咐她关门。 周婉站在车外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关上车门,独自去前面做司机。 车上暖气调到二十八度,让人身体舒缓下来。 美微闭眼昏睡,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很迟钝。 周婉在前头聊起,“小美是不是被吓到了?” 她没有看见美微挨打那幕。 “嗯。”郁诚也不打算解释。 周婉自顾自讲,“吵架吵得那么凶,你爸也确实不该带女人来……这种事不该让小美看见,打击得多大。” “今天的事,你不要往外讲。” “当我什么人了?家里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往外说。”她踩刹车等红灯,“外面强敌环伺的,都盯着郁家,有点风吹草动都要扑上来。” “知道就好。”他将肩上大衣取下,严严实实裹住妹妹,又连人带衣服一起抱住。 周婉瞥一眼后视镜,“本来父母离婚这事就够糟心的。” “他们要离就离,但那女人得想办法解决,郁氏不可能分给她。” “我知道。”她拉方向盘右转,踩油门加速,“这点小事,不用你吩咐,我安排人去办。” 13颤颤的蕊 “错了,右转做什么?”郁诚发现回家路径不对。 周婉往外张望,“没错啊,依山郡就从这右转。” “去我那。”郁诚说。 周婉握紧方向盘,指节因抓得太紧泛白,重重吐一口气,踩住刹车,“是我考虑不周,叔叔阿姨都不住那边了,小美一个人在家里,你也不放心。” 郁诚不说话。 轿车掉头,又往市区方向行驶。 周婉像赌气似的,车开得急躁,也不再说话。 又一个急刹,美微脑袋撞进哥哥胸膛,轻轻哼了一声,要醒不醒。 “小美。”郁诚俯身,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试体温,喃喃,“怎么这么烫?” 车厢内光线昏暗,松雪香气经过热气蒸腾,与她身上的甜香交织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她肌肤潮红,额角有细密水珠,双眼紧闭,睫毛轻轻颤抖,呼吸越来越灼热。 他主动去交织她的呼吸,贴住她耳畔哑声问:“是不是热,是不是难受?” 她闭着眼轻哼,稍稍蠕动一下。 他调整坐姿,让她躺得更舒适些,松开一只手,拨开她脸颊上的发丝,手掌慢慢抚过她的脸,所有触及之处都烫得像要烧起来。 郁诚拉开她身上的大衣,里头那件丝绸白裙腰带松散,衣襟彻底敞开。 美人冰肌玉骨,不再是当年青涩少女,她已经长成了,雪峰呼之欲出,胸衣裹住挺翘的乳,颤颤巍巍露出乳白蕾丝,那胸衣边缘开得低,随她呼吸,一下又一下,涨出一点粉色乳晕,淡淡的粉,像樱花的花瓣,在他的怀中轻轻颤动。 他呼吸一窒,明知应该挪开眼,但他没有。 视线有如实质往下爱抚,碾过她饱满的胸,纤细的腰,神秘腿心再往下,是她浑圆紧实的大腿,雪白细嫩,他控制不住,右手沿着她的脸颊,指尖轻轻贴住她身体曲线,侧脸,肩颈,手臂,纤腰,一路往下,停在腿侧施力重压。 绸缎裙摆滑开,像水波一样,露出乳白蕾丝底裤,只有浅浅一角,却更引人遐思。 她小腹紧致,双腿紧闭微微屈膝,充满弹性的翘臀横坐在他身上,正压住他蓬勃怒涨的欲望。 他想推开她,却抱得更紧。 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拥抱她。 可看着她受伤痛苦,他哪里还狠得下心肠,想起今日因一张毛毯与她争吵,自责来得排山倒海,她已经解释清楚,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肯信? 郁诚弯下腰,隔衬衣薄薄的面料与她肌肤相贴,听自己澎湃心跳,收紧双臂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告诉自己,是车速太摇晃,他要抱稳她,再也不让她受伤。 她小声啜泣。 他猛然惊醒,拉过大衣又罩住她,往后退了半寸。 “爸妈为什么要那么对我?”她醒了,满脑子都是被掌掴的痛苦。 美微是娇养的玫瑰,在温室里长大,即便父母管教方式刻薄,也不会有人对她动粗。 一个巴掌不一定有多么痛,但打在脸上,于她是人格的羞辱,自尊的戕害,乃至精神上的虐杀,而刽子手正是她父亲。 她伤心欲绝,泪眼迷蒙,“哥哥,爸爸为什么要打我?” “他是不是不爱我?” “他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 “我做错什么?” “为什么爸爸妈妈都不爱我?” 她说不清楚话,眼泪呛住喉咙,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对外界发生过的事浑然不觉。 没人能听清她的话。 只有郁诚懂。 他自责又痛心,不敢看她,用力将她抱进怀里,脸颊贴住她耳畔,也有温热的泪濡湿她,“那不是你的错。” “有些人,就是不配做父亲。我不会让他好过。” 他胸腔颤动,脸埋在她颈窝,尽力汲取她的气息,“小美,有我爱你,让我来爱你。” 她又睡过去。 半睡半醒摇摇晃晃,好像做过一场长长的梦。 梦里回到小时候,半夜发高烧看急诊,哥哥抱着她拼命跑。 那年她七岁,他十六岁? 不过他十六岁已经长到很高,像个小家长,管她吃饭睡觉写作业,再后来就是中学入学,他摆一张臭脸,穿高定西装替她去开家长会。 父母没空管她,说长兄如父,她的一切都交由哥哥操持。 好的时候是真好,她第一次来月经,卫生巾都是他去买。 坏的时候也很坏,能狠心几年都不和她说一句话。 出国那年,他没有送她。 哥哥不要她了,嫌她是负累。 所以她一走,他就订婚。 订婚以后也不管她,每月给点钱,随随便便打发她。 他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忙,离她越来越远。 不过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记忆汹涌地往脑子里钻。 美微无力阻止,就像无力阻止眼角的泪,她浑身没有力气,睁不开眼,手都抬不起来。 14脱衣 郁诚的大平层临江,带私家泳池共七百平米,离公司近,偶尔过来住,更多数时间住总裁办公室内的套房。 周婉跟着一路按电梯开门,到了玄关放下包,取出两双米白皮面拖鞋,放到郁诚脚下。 “这双给小美。”她又取出另一双绒布拖鞋递过来。 郁诚没有停留,急匆匆抱着美微送进卧室,是他的主卧。 周婉呼一口气,按亮客厅的灯,也跟了过去。 他的注意力全然在怀中人身上,低下头,脸颊贴住她额头摩挲,语调低喃,“好多了,不那么烫了,还难受不难受?” 美微轻轻哼一声。 房间有淡淡松木味熏香,开一盏壁灯,光线暖黄,浅棕真皮大床铺着鹅绒寝被,蓬松柔软非常舒适。 他小心将她放到床上。 刚接触到丝质床单,她人还迷糊着,双手撑住身子就要起来。 “怎么了?”郁诚搂住她后背,手臂始终没有松开。 “我要洗澡,我身上脏。”声音细小娇柔,已带了哭腔。 “怎么会脏呢,小美是天底下最干净的女孩子。”他慢声哄她,还烧着呢,怎么好洗澡,“睡醒了起来洗好不好?” 郁诚从来没有这样温柔过,仿佛一生的耐心都系于她身上,掀开外头那件大衣,将人往寝被里塞。 “不好,我要洗澡。”她摇头,小手抓上他衬衫衣襟,攥成一团,洁白熨帖的衣料起了褶子,一颗心也攥在她手里。 他握住她的手,团在掌心揉一揉,心也融化了,轻声道:“好。”又拍拍她的背,“我去放水。” 她闭着眼缩在他怀里,握住他的手不肯放。 “这是做什么?”郁诚笑声带点鼻音,莫名显得有些宠溺,声音更低沉了,“乖,我去给你准备热水。” “不要。”她自小就黏他,身体不舒爽时更要挂在他身上。 小模样可怜兮兮,睁开了一对红红杏眼,鼻尖脸颊都泛着红,委委屈屈皱皱巴巴,好像活转去,哪还有白天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郁诚恨不得她天天头痛脑热挨巴掌。 他唇角微微勾起又迅速拉平,拢一拢她胸前衣襟,揽过腰将人抱进怀里,坚实手臂托住她的臀,让她整个人贴住他胸膛,脸埋在他的颈窝,空出一只手,轻轻抚她的背。 长裙面料滑顺,掌心一点点滑过肌肤,透着体温,心中泛起涟漪,他时不时问一句,“好些没。”她哼哼唧唧语不成调,他也享受这份依赖。 周婉站在房间门口,没有进来,脸上神色不明,喊一声:“郁总。” 郁诚抱着人进浴室,开龙头调水温,水声哗哗热气蒸腾,浴缸里水花涌动,掀起他心中巨浪翻天,眼一闭,脑中都是艳情画面。怀中小人儿偶尔蠕动一下,他强自忍着,又问她,“哪儿不舒服?”喊不应,似是睡了。 “郁总?”门外人又喊。 郁诚醒一醒神,等脸颊眼尾的红退下去,才抱着人出去,吩咐道:“你去准备点退烧药,放门口。” 他此时心里眼里再没有别人,竟看也没看周婉一眼。 周婉的黯然伤神没能入他的眼,想温婉一笑也做不到,仍问:“还是送她去医院吧?” 他手臂往上一抬,美微身子也往上挪几寸,额角刚好与他侧脸相贴,确认不烫了又放下心,“没事,睡醒起来就好,从小就这样。” 一室之隔,里面昏黄暧昧,外头明亮干净,无形划出一道楚河汉界,隔成自然屏障,再也难有纠葛。 “可那是小时候,现在……”周婉最终闭上嘴,神色多出几分冷清,“明天会议需要推迟吗?” 他手掌抚上怀中人的后脑,轻轻揉着乌发,沉吟半晌,“推迟吧,这两天公司里你多上点心,那女人要尽快解决。” 周婉不多话,点点头离去。 浴室里传来水声,浴缸的水已经放满,一层层漫出来。 美微身上的长裙原已松散,郁诚拆了她腰带,手掌从腰部探入后背,轻轻一拉,裙子便落了地,将柔软的躯体贴上身,掌心熨着她一双轻盈蝴蝶骨上下轻揉,手指贴住她胸衣下缘缓缓移到搭扣,捏紧了左右一错手,搭扣解开,胸衣也落了地。 他脸上始终没有表情,像入定般呼吸均匀,指尖又从柳腰背脊探入底裤边缘,一路往下,那一片薄薄的白色羽翼,像蝴蝶翅膀也飞往旁的方向。 她一丝不挂,闭着眼,热气熏得皮肤微红,小声喘着,有时小声哭,有时沉沉睡,总不清醒。 15在他指尖绽放 郁诚半跪在浴缸外,衣冠整齐,神情肃冷,认认真真为她清洗身体,轻柔抚过每一寸肌肤,像对待一件上好的艺术品,有种说不出的珍重,只是西裤紧绷肉刃昂扬,使他灵肉分离。 爱是什么?谁又知道,这是他永远得不到的人,不如早早远离。可转了一圈她又回来,就在他手里,他喊她的名字,无限缱绻,“小美。” 水声滔滔回应他。 她像一朵玫瑰,得到他的滋养,自他心尖绽放。 手掌沿着腰线往上再往上,指腹打开,虎口堪堪握住椒乳,轻拢慢捻到了顶端蓓蕾,在他的指尖盛放,又结成殷红的果,他的眼里映出了血,忽然俯身抱紧她,手掌却舍不得放开,又往下越过绒绒山丘进入密林,他喘息着,不够,不够,这怎么能够,眼里的血化成了泪,滴到她肩头,融入她体内。 空掉的心用泪来填怎么够? 他直起身,握住她白嫩的腿打开,温水浸泡中红润花瓣层层绽放,手掌覆上去缓缓按压,五指拨弄揉捏,直到她也化成了水,在他怀中轻轻啜泣,他颤抖着吻下去,吻掉她眼尾的泪,含住那一颗永远也不会消失的泪痣,轻轻吮吸。 泪与泪纠缠交织,酸甜苦涩涌上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 总之不可露,不可说,一说便是错。 他仰起头压抑地哭泣,声音低而沉,像幽兰山谷虎啸,像海底龙吟,入了心灵深处振聋发聩,又像夏夜里过耳的风,转瞬即逝。 哗——水声。 他抱起她走入卧房,浴巾擦干了塞入床上,寝被小心的裹紧了,吻一吻她的眉心,又去浴室收拾自己,微凉的水降温,炙热的掌心释放,然后干干净净收起不该有的绮念。 衣帽间换了睡衣,又从衣柜深处取出几只纸袋,曾经想她时就为她置衣,春秋寒暑里里外外各式各样,他也不记得买过多少,平时小心藏起,如今终于派上用场。 脱掉的衣服又一件件为她穿上,每一件都由他精心挑选。 郁诚心里又欢喜起来。 爱情不就是这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好好一个人,弄得像个傻子,神志不清。 玄关的药品不知何时已送到,他备了温水拿到卧室,抱她起来哄她吃下,侧躺在一旁,静静守着她。 她睡不好,到了半夜又闹起来,他的手探过去,自衣摆探入她后背,摸到一手的汗,她的肌肤滑腻柔软,像融化的蜡,软得不成型,又格外烫手。 他这时再没心思起欲念,只剩焦灼,起床去取了毛巾,热水浸湿拧干,一遍遍为她擦拭身体,守了一夜,温度终于降下去,她呼吸均匀睡去,他松一口气,堪堪合眼。 美微这一病,躺了两天。 有人给她喂水喂药,为她擦拭身体换睡衣,半夜守在床前拿湿毛巾一点点擦她额上的冷汗,一直与她讲话,讲的什么,听不清也记不住,只记得有冰凉的手摸她的脸。 醒来时,躺在一张柔软大床上。 房间温度适宜,窗帘紧闭,透进来淡淡日光。 她翻一个身,窝在鹅绒寝被中,又闻到那种雪松香气,只觉得浑身清爽舒适,摸到身上睡衣,是一件面料柔软的长裙,随她在床上滚来滚去,已经滚至腰际,双腿蹭了蹭,手往下一探,摸到软软的蕾丝,发觉底裤也换过。 是谁替她换衣? 瞬时红了脸。 她忽然难为情,捂在被子里思考半晌,想明白,身上的睡裙应该是大嫂的,那一定是嫂嫂没日没夜照顾她。 心里又暖起来,嫂嫂真好。 睡太久浑身发酸,肚子咕咕响。 她闭上眼缓一缓,撑住身子坐起,茫然四下环顾,踩上床底大拖鞋,进浴室洗漱。 浴室明亮整洁,一切崭新得没有使用痕迹。 大理石洗手台摆一套没开封的高档护肤品,旁边一套全新高奢洗漱用品。 她洗漱完毕去衣帽间,想找一件衣服先换上,却诡异地发现,衣帽间内整整齐齐挂满男装,春夏秋冬四季,全是黑白灰衬衣西装,沿墙壁柜是各式皮鞋和公文包,中央岛台摆满各式名表腰带,抽屉打开,是一排成卷的丝质领带。 唯独没有女装。 美微心里发慌,又跑到卧室,房间十分宽敞,黑金色调装修,欧式真皮大床,皮面床尾凳,临窗软榻,壁上名画,一切家具装饰豪华奢阔,完全的主卧配置。 那她这两天睡的,是主卧? 她占了主卧,那哥哥嫂嫂睡哪? 可主卧为什么没有女主人的痕迹?难道哥哥和嫂嫂生活不和谐,还没结婚就分房睡? 16人夫感 美微心中疑惑,思来想去,说不定哥哥的房子足够大,主卧也有好几间。 她拍拍胸脯,放下心。 又实在控制不住好奇,花了十五分钟逛完整间屋子。 很好,很会享受,临江大平层还带泳池,书房影音室健身房一应俱全,又有各式客房保姆房好几间,逛来逛去差点迷路,但主卧只有一间。 她心情五味杂陈,坐到横厅沙发,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个超级电灯泡,还是立刻离开得好。 美微没找到自己的衣服,跑去主卧床上翻出一件浅灰休闲卫衣,有些大,衣摆很长,快遮到膝盖。 她着急走,也顾不得那么多,找到放在玄关的包,换上鞋就要推门。 “要走?” 一道冷清嗓音自背后出来,很低沉。 她转过身,“哥?”她刚才四处转悠也没见着他,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 郁诚穿剪裁贴身的白衬衣灰西裤,面料滑爽有光泽,领带扯开一半,领口解开,袖口卷起,手上还有水珠,像是从厨房出来? 可是,他怎么会进厨房? 看来男人成家了就是不一样,身上有种稳重的人夫感,看起来比过去更有魅力了。 郁诚脸上带着笑,“你这衣服……” 她甩甩过长的袖子,“床上找的,借我穿一下。” “我的睡衣。”他点点头,视线又往下,两条大白腿晃得人眼晕,皱皱眉,“腿不冷?” 美微没穿文胸,想到光着身子穿他穿过的睡衣,就像是赤身裸体和他拥抱,脸上红到发烫,一秒钟都不能等了,要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手摸上门,“我正要回家找衣服,这次回来没带行李。”想了想又小声补一句,“都是你催我……” “什么?” “没什么。” “你等着,我让周婉去给你准备了。” “不给你们添麻烦。”她抬脚要走。 郁诚几步走到她面前,抓住她胳膊,“吃过饭再走,就快好了,一会我送你回去。穿成这样,你准备打车?” 她低头看看大腿,就算不怕走光,这外面也够冷的,又下起雪了,比那天更大,纷纷扬扬像鹅毛。 像那年冬天的雪,白茫茫一片,盖住依山郡的坡屋顶,落到她的小露台,哥哥为她堆了个小小的雪人。 美微盯住落地窗外发呆。 郁诚手掌抚上她后脑,将她的视线转回来,“想什么?” 她眼神放空了一会儿才聚焦,小小声,“想家了。” “爸妈都不住家里,那房子空置了很久,你一个人回去做什么?”他的手掌宽厚,温热,移到她的颈侧,贴在她柔滑的肌肤上。 她脸色苍白,一双杏眼湿漉漉的,嘴唇淡得没有颜色,下巴比回来那天又尖一点,浓密长发带一点微卷,随意搭在肩上,他的家居睡衣完完全全将她包裹住,整个人是那样的柔软,脆弱,就像那晚躺在他怀里的她。 心脏猛跳一下。 他呼吸深重,视线紧紧贴在她身上,像一层火撩过肌肤。 她忽然喘不过气,本能往后退,踩到玄关的拖鞋,没站稳,整个人往后仰去,他快一步拦腰抱住她。 家里暖气开得足,空气都像要烧起来。 “哥?”她仰起脸,一双柔软的小手抵在他胸膛,肌肉坚实温热,心跳迅猛有力,怦——怦怦——一下又一下,重重敲在她手心。 美微耳尖烫到失去知觉,很小心地推拒他。 他纹丝不动,下巴贴近她额头,离她越来越近。 “你们在做什么?” 周婉提一堆购物袋站在门口。 美微飞一般跑开,结结巴巴喊:“大、大嫂。”做贼心虚不敢看她。 郁诚神情自若,“她非要回家,我让她别走。” 周婉好像完全没在意之前那幕,一边换鞋,一边将购物袋递给他,“按郁总吩咐买的,您过目。” “辛苦。”郁诚接过,打开看了两眼,递给妹妹,“去把裤子穿上。” “哦。”美微只好拿着新买的衣服,灰溜溜回房间,穿上米白色睡裤又出来,上衣没换,还是身上那件。 周婉一来,浇花,给花瓶换鲜花,擦桌子茶几,收拾沙发上的毯子,里里外外忙个不停,空荡的房子立刻有了生气。 郁诚将她带来的鲜果蔬菜都提去厨房,一样样塞进冰箱。 美微看他们忙来忙去,心里过意不去,斟酌着问:“有什么需要我做?” 周婉连忙应,“没事儿,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你好好休息。”说着又拿起吸尘器开始吸地。 17张嘴 噪音嗡嗡嗡由近及远,房子这么大,做家务是个苦力活。 其实地上挺干净的,浅棕木地板光可鉴人。 美微缩腿坐回沙发上,又给小男友拨电话,但对方像个杀猪盘,突然人间蒸发? 她冥思苦想,像个傻子似的发呆。 郁诚走过来递给她一部新手机,“已经换过国内的卡,里面存有我的电话。” 啊,又是新款,很喜欢。 她笑着道谢,“谢谢哥哥。” “真想谢我?”他俯身看她。 她吸一口气,“我就是客气……” 郁诚呵地一笑,“你真好意思坐着等吃饭?” “啊?” 就知道他每一个好意后面都暗藏代价。 美微只好到厨房给他做起帮手,原以为会很麻烦,结果只是温水洗洗水果蔬菜,她很快洗好交差。 郁诚手伸过来,“卷袖子。” 她照做,做完要走。 他又说,“擦汗。” 她扯一张湿纸巾,按上他额头,“哪有汗?” 他面无表情,“我说有就有。” 她在一旁干瞪眼,看他炖汤调味,又往汤里下蔬菜,舀一勺吹凉了,尝尝味道,递到她唇边,“张嘴。” 她恍然想起半夜里做梦,有人往她喉咙眼儿里塞药,还嘴对嘴给她渡水,整张脸通红,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 “张嘴。”郁诚脸色冷下来。 美微木木的,不情不愿张开嘴,尝一口汤,夸道:“好好喝。” “真的?”他喝掉汤勺里剩下那半口。 “嗯。”她太紧张,根本没尝出是什么味,但这时候应该说两句让他高兴的话,她说:“做得这么好,嫂嫂一定会喜欢。” 郁诚黑下脸。 她心里一抖,不知道哪句话又说错,退着步子想往外溜。 他视线扫过来,凉凉的没有温度,她又半步都不敢动。 不知道为什么要怕他。 因为从小被他管,天生就怕他? 空气好像都冷下两度。 吸尘器的声音又过来了,周婉打扫到厨房外,探进半个脑袋,“又怎么了?郁总,你不要总是训人,这是你妹妹,不是你员工。” 他的气场太吓人。 美微差点哭出来,快步出去拉住周婉的手,直喊:“嫂嫂,我帮你拖地。” “已经弄完了,走,我带你到处转转。”周婉又领着她逛了一遍屋子,原来装修全是嫂嫂亲力亲为,大到家具进场,小到窗帘颜色,花了很多心思。 美微嘴甜,直夸嫂嫂有品位。 周婉笑到合不拢嘴。 冬天里天色暗得早,室内灯光温馨暖气充足,让人神经松弛。 晚餐清淡有营养,三人围住餐桌动筷,说起公司的事,之前看好的一宗地块竞争激烈,开年后恐怕会溢价,需要提前预留资金。 美微不懂公司的事,也没兴趣,专注面前一道百合松子,用筷子一颗一颗夹起往嘴里送。 周婉偶尔提一句郁家父母,那天家宴之后,妈妈去加拿大拓展新业务,爸爸正忙着满世界找他的小情人。 美微嘴里含着一颗松子,竖起耳朵听,这耳朵又慢慢垂下来,脸上露出失望神色,肩膀也慢慢往下塌。 她生病了整整两天呢。 一直守着手机等爸妈的电话,等一句关心,一句道歉,可他们永远有自己的事要忙,她什么都没等到。 挨了一个巴掌,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她瞪大眼睛,囫囵将那颗松子往下咽,放下筷子打算离席。 郁诚坐在她身旁,掌心握住她手腕,轻轻捏了捏,看向她,“妈妈让我照顾你。”他的眼神很温柔。 他在告诉她,爸妈没有忽视她,只是因为有哥哥在,他们才放心去忙。 小时候也是这样,当所有重要时刻父母缺位,哥哥会说:妈妈让我照顾你。 可真的是这样吗?爱是无法掩饰的,不爱也是。 已经不重要了。 她点点头,抽回手,“我吃好了,哥哥嫂嫂慢用。” “小美,再喝点汤,特意为你准备的。”周婉盛汤递给她。 “嗯。”她双手接过,不好拂嫂嫂心意,只得顺从坐下。 周婉用餐全程汇报工作,几乎没有怎么吃。 郁诚背靠座椅,姿态放松,闲闲点一支烟,偶尔露出赞许神色。仿佛这不是他的未婚妻,而是他的得力干将。 他问:“那人怎么处理的?” “我这两天出差就是办这件事。”周婉将碗筷往前推,坐正身子,低头思考片刻才道:“我带人去查清楚了,那个苏平是假怀孕,不得已上了点非常手段,她家里还有个弟弟好赌,很缺钱……” 总之花钱消灾,苏平收了钱,带着全家跑得没影。老男人的爱最靠不住,一个年轻小三又没有孩子,名不正言不顺,哪里斗得过正宫长子。 18狐狸精 郁诚绕出一个白色烟圈,掐灭烟头,沉声道:“做得好。” 美微的注意力全在周婉第一句话上。 周婉出差两天。 两天! 那是谁日夜不离照顾她? 是谁为她擦洗身体,换上内裤和睡衣,是谁给她喂水喂药?是谁半夜摸她的脸? 不会是哥哥吧? 美微脸孔变得惨白,忽然又通红,手上的骨瓷小调羹啪一下掉地上,摔得粉碎。 她实在太过于震惊,慌慌张张站起来就想跑。 哥哥嫂嫂都看向她。 她傻站着,双腿有点儿抖。 周婉连忙起身,“没事儿,我去给你拿个新的,别往心里去啊,一个小汤勺没关系的,碎碎平安。” 嫂嫂竟然还安慰她,担心她因为打碎餐具不安。 哥哥神色很镇定,攥住她手腕,一下将人往怀里带,另一手捏住她下巴,“你在怕什么?” 她垂下眼,睫毛轻轻颤抖。 他步步紧逼,抬起她的脸,“为什么不敢看我?” 周婉从厨房拿一把新汤勺出来。 郁诚已经若无其事放开妹妹。 美微心脏狂跳,拔腿就想跑。 但嫂嫂会问的,她又该如何解释? 说哥哥给她换睡衣内裤?她说不出口。 说哥哥对她的照顾超过兄妹该有的限度?但哥哥一本正经的表情,又好像还将她当成小时候。 想歪所有事的,产生错觉的,都是她自己啊。 她双腿像被定住,一步都不能挪动,身子隐隐渗出一层薄汗,发觉自己无处可逃。 郁诚抬手,轻轻撩开她额边的发丝,又用手背试她额头温度,“一到晚上又发烧,再吃一次药,洗过澡早点睡。” 这一刻的关怀分明是兄长。 她想问他,到底将她当什么?当妹妹关心?还是当女人戏弄? 不不不,哥哥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一定是她想太多。 美微嘴唇颤抖,最终将话吞回去,声色嘶哑,“我想回家,哥,让我回家,你答应我的,说吃过饭就送我回家的。” 她心里仍然当哥哥是家长,又不自觉地征求他同意。 郁诚低头凝视她,眸子里黑幽幽的,面色阴沉,不说话。 家里过于安静,兄妹两人之间的气氛总是诡谲压抑。 周婉打开客厅电视,收拾起桌子,将碗盘清理干净放入洗碗机,来来回回走动,家里终于有了些生活氛围。 她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白衬衫搭黑色长裤,长发盘得一丝不苟,明明是办公室里的职场丽人,做起家务来也是一把好手。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称赞的就是这种好女人。 周婉的表情看起来很真诚,和和气气说:“小美,这么晚了天气又冷,你感冒还没好,发烧这事可大可小,回去了家里就你一个人,我们都会担心的,留下来好不好?” 嫂嫂也帮哥哥留她,多么体贴贤惠,多好的嫂嫂。 美微急到想跺脚,“嫂嫂,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了。” 嫂嫂又拿起拖把打扫餐桌四周,还笑,“不麻烦,你住这就当帮我们暖房了。” 她心中尖叫,嫂嫂,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老公心里在想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发现他奇怪? 真想将所有怀疑都说出口,但她不能。 她不能伤害嫂嫂,也不能破坏哥哥的幸福。 再说,一切都是猜疑。 是她疑心生暗鬼。 是她想太多。 她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哥哥对她有非分之想,美微心里悲凉又恐惧,她害怕这是真的。 这种想法,这种推测,都让她痛苦煎熬。 她红着眼睛看向周婉,“嫂嫂,我占了你们的主卧。” 周婉神色明显一愣,马上又笑起来,“这有什么关系,主卧条件好一点,你哥也是希望你睡得好,身体能早些恢复。” 美微忍不住了,干脆将话挑明,“嫂嫂,那你和哥哥不方便呀,你们不要一起睡吗?” 客厅电视播放起八点黄金档狗血剧,里面正上演男人出轨戏码,大老婆大战狐狸精,打得头破血流不可开交。 郁诚拽住妹妹,一把将她按上沙发,弓下腰靠得很近,声音不大语气却严厉,“你少操心大人的事!” 她闭嘴。 她不想当狐狸精。 乌溜溜的眼仁水润润,就那么直勾勾望过来,背后九条雪白的大尾巴摇啊摇,毛茸茸的,撩得他三魂都要没了七魄,咬碎牙要看窗外的月。 只有天地日月可鉴他良心清白。 他何时与人一起睡过?但订婚又是事实。这让他如何解释,无法解释,他想让她知道,又害怕她知道。 她的呼吸轻柔拂过颈间,他锐利的喉结因此干涩,难耐地滚动两下。 只要宽厚掌心再往下一点点,就能压到她柔软胸脯,脸垂下半寸便能含住她的红唇,她却一无所知傻傻看着他,美眸波光荡漾,雾水蒙蒙。 这个狐狸精,分明在勾引他。 郁诚一张俊脸像抹了锅灰,额角青筋一跳一跳,衬衣领口都泛着红,呼吸沉沉,半天说不出话。 19夹紧他的腰 天上挂一抹残月,乌云都嵌着金边。 美微嘴一张就要哭,“嫂嫂,你看哥哥又凶我。”话赶话又顺杆儿爬,“从小就对我不好……从来都没管过我,就会凶我……” 好像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恶,让这个娇滴滴的妹妹受够十足委屈。 当然都是夸张的哭诉。 刚好借此机会和他划清界限,分裂清楚,免得嫂嫂误会。 她的眼泪配合演戏,源源不断往外涌,还要说,“全家都对我不好,都不喜欢我……” 他的大手原本按在她锁骨,气得去捏她的脸,软软的双颊捏在手中小小一团,柔腻滑手,心里又软下来,还是气,冷笑道,“出国几年翅膀硬了?谁供你念书,谁供你吃供你喝?你用的不是郁家的钱?” 她瞪大眸子盯着他,脸颊被捏得鼓鼓的,小嘴红润润嘟起,只能摇着头呜呜小声叫唤。 他喝道:“说话!” “呜呜……” “你好好想想,我没管过你?从小到大哪件事不是我管你?小时候尿床都是我替你洗澡换床单,怕保姆知道了笑话你……”郁诚越说越来气。 “啊——”她用尽力气拉开他的手,一下跳起来扑到他身上,伸手就捂住他的嘴,“你不许说不许说!” 郁诚一惊,又怕她摔,空出一只手去抬她的臀,手臂往上颠了颠抱稳她,屏住呼吸垂下眼,一动不动看住她。 她就挂在他身上,柔软的身子紧贴着他,双腿牢牢夹住他的腰,一双小手绵软无骨,濡湿灼热,像吻在他唇上,胸脯两团软肉,毫无防备挤在他胸膛。 他头昏脑涨,呼吸间都是她的香气,烈火般沿着肺管子往下烧,烧得他肌肉坚挺口干舌燥,不由舔了下唇瓣,舌尖触及到她手心,似有若无轻轻滑过。 勾得她心头一痒,慌乱下松开手,他也顺势一松,又让她跌回沙发。 真皮沙发轻轻凹陷下去,他的心脏也悄悄塌下去一块。 周婉红着脸噗噗笑,“行了郁诚,你讲话也要顾忌女孩子的自尊心,小美是大人了。” “哼,三岁小孩。”他看都不看那小孩,转身就回主卧旁的客房,半天不肯出来。 周婉望着妹妹笑,“你们俩就这么吵到大的呀。” “嗯。”美微点头,红扑扑的脸蛋上还挂着泪,头发乱糟糟,被欺负成一副可怜又好笑的模样。 “真好。”周婉像是羡慕。 “这有什么好的?这哥哥送你了。” 周婉笑了笑,接过之前的话,“小美,这是你的家,你尽管住,想住多久住多久。” “啊?”美微心里一慌,她可不想和黑脸哥哥独处一室,那太吓人了。 嫂嫂低下头,笑说:“我不住这儿。” 美微刚要问嫂嫂为什么,人家已经动作麻利收拾妥当,拿起桌上钥匙串,去敲卧室的门。 门开着,周婉还要敲门,显然不把这里当家里。 哥哥闻声出来,换了身睡衣。 周婉公事公办,态度谦和,说:“郁总,文件发你邮箱了,需要尽快审阅,明早会议时间九点整,不能迟到。” 郁诚又口头交代几样工作,送她到门口。 美微赶紧跟过去,“嫂嫂,你去哪?” “我得回去了,今晚还有工作要做。”周婉拿起包,笑得很温和,“小美,你安安心心在这儿住,我明天给你带好吃的。” 她掩上门。 “那我也走,我和你一起走。”美微踢掉拖鞋,光着脚就要往外跑。 郁诚长臂一捞,拦腰将人抱回来,低斥:“瞎跑什么?地上凉不知道?” 她抬脸看他,眼神惊慌,浑身都在颤。 他轻轻叹气松开她,冲门外喊,“留下,都留下。” 周婉终于回来了,眼里溢出一丝高兴。 美微忽然也放下心,和嫂嫂一起看了两集狗血剧,又交流最近正火的化妆品,哪个品牌又出了新款大衣,纯羊绒面料滑爽得不得了,光着身子穿都是享受。 姑嫂俩人高高兴兴,约好明天一起去逛街。 郁诚不去睡,也不去审阅文件,坐在一旁陪着,给这两个女人剥坚果,热牛奶,削水果,化身好丈夫。 他话不多,默默听她们说,偶尔提起嘴角笑一笑。 美微聊到哈欠连天,好久没有这样尽兴与人说话,打心里高兴,也真的喜欢上这位嫂嫂,非要磨着周婉陪她睡。 郁诚沉下脸,“你胡闹什么,感冒还没好,别传染给周婉,她不像你,没时间生病。” 她一噎,想了想,有道理。 哥哥果然还是向着嫂嫂的。 万一他们夜里干柴烈火呢? 还是别当灯泡,乖乖滚回房间洗澡睡觉。 20含吮唇瓣 到了夜里又做梦,那双冰冰凉凉的手又来摸她的脸。 美微吃过药,浑身沉重。 夜里下起雨,有浓重的白雾,小路通往森林深处,路上有两个白影,越来越远。 看不清,但认得那是爸爸妈妈。 她一边喊,一边跟着那影子往深处走,越走越深,左右大树苍天,树干上缠满玫瑰,那艳红的花会动,藤蔓带着倒刺,像大蛇的身子,紧紧缠住她。 再也追不上父母的脚步,她走不出去,迷路了。 “妈妈……”她挥舞双手要抓开布满荆棘的藤。 怎么都醒不过来,四周滚烫炙热,越来越紧,不能呼吸,睁不开眼,她无助啜泣,“哥哥……哥哥,救我……” 向哥哥求救出自本能,即便是在睡梦里。 女孩睡颜恬静,眼尾缓缓淌下泪珠,在夜里有细碎的光亮。 郁诚静静看着她,不敢碰触。那晚为她洗澡,现在想来还后怕。 他太害怕,怕失去,更怕拥有,他只能坐在床沿,拿手背拭去她侧脸冷汗,曲起食指轻轻擦过她眼底,低声问:“又做噩梦了?” “哥哥……”她小声呜咽,还未睁眼。 他俯下身,凑近她耳旁,“告诉哥哥,梦见什么?”声音充满蛊惑。 她呼吸不畅,时轻时重。 “梦见哥哥了?”他低笑,声音轻得像吟唱。 翻身侧躺到她身旁,轻轻拍她的背,像自问自答,“过去有没有梦见我?你不在的时候,我每晚都梦见你……” 她忽然睁开眼,呆呆看着他,“哥哥。” “是我。” 她眼神空洞,梦呓般摇头,“爸爸妈妈不要我。” 她只是需要家庭关爱,他也需要。 那么拥抱一下也可以吧。 拥抱不算逾矩。 他一边犯错,一边为自己的错找理由。理智时是这样,而狂热时又不顾后果。 郁诚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扣,将人往怀里带,低声道,“你还有我。” 有他的声音安抚,她安静下来。 异国他乡的日日夜夜,娇气如她,如何度过? 他的心像被海浪席卷搓揉,忍了那样久,放弃得那样彻底,到底还要不要回头? 可回头也没有路。 那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轻轻拥抱也可以吧,悄悄吻她也可以吧。 他凑近她耳后,细细嗅她的香气,顺着脖颈舔舐,吻她唇角,含吮唇瓣,玫瑰甜香中卷着奶味,拉扯过晶莹的丝,他像个瘾君子般满足地呼吸,又痴妄地笑,“一点都没变。” 她梦中翻身,后背紧贴他胸膛。 他顺势揽住她的腰,将她完完整整抱入怀中,下巴搭在她头顶,轻叹一声无限不舍,再抱一下,一下就好。 时间到了,不能再久。 他克制着,控制着,必须放开她,好像身体与灵魂分离,抬手替她掖好被角,整理她四散如瀑的发丝,滑过指间,盈满痴缠眷恋。 他挣扎着起身,肉体离开了,魂还与她抱在一起。 第二天醒来,美微刷牙洗脸照镜子,发现脖子上有个红痕,十分古怪。 她没多想,只当是刚回国不适应,肌肤过敏。 走到客厅,正遇见郁诚回来,手上提着几个纸袋。 外面起了雾,天刚蒙蒙亮。 他穿一件薄薄的黑色长大衣,大衣里面是一套浅灰丝质睡衣,头发有些乱,脚下趿一双拖鞋,身上还带着潮湿的寒气。 哥哥很少有这么随意慵懒的时候。 美微看一眼墙上挂钟,七点多,冬天昼短夜长,天亮得晚。 “怎么不多睡会?”郁诚走到餐桌旁。 “睡不着了。”她摇头,跟过来,“哥,你去哪了?” 他轻笑,一样样打开纸袋。 原来是去买早餐。 早餐香气四溢,蟹黄汤包汁多饱满,鲜虾面香艳,莲子粥软糯,桂花藕粉清甜,全都热腾腾的,另外还有几样小吃,难为买得这么全。 因梦境扰乱的心情,很快被美食香味冲散。 美微眼神亮晶晶的,抽开椅子坐下,捧住脸轻叹:“哇,这么丰盛。” 郁诚用小碗盛出面递给她,“尝尝看,还是不是当年那个味道。” 面还没有绵,从城南到城北一个来回,想不到他的车速会有多快。 她忙点头,“好吃。” “这个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哥哥阴着脸问她。 “都好吃。” 他低头看她,不言语。 妹妹学乖了,“哥哥做的好吃。” 他这才满意地笑,脱下大衣,也坐下,视线有意无意停在她脖子上。 美微有点不自在,问:“嫂嫂呢。” “最近忙,去公司加班了。” “你们上班这么早?” “昨晚就走了。” 她脑子嗡一下。 嫂嫂还是没有留下。 21乖,吸一口 美微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昨晚的梦,她被蛇缠住动弹不得,那感觉太真实,浑身像被针刺,坐立不安。 “怎么,又不舒服?”郁诚探过手来,关切摸她额头。 她往后一退,“没有,没事。” 他拉过椅子坐到她跟前,端过面前一碗莲子粥,拿起白瓷小调羹,舀一小勺吹吹凉,递到她唇边,“张嘴。” “啊?”她一脸迷惑看向他。 趁这工夫,那粥已经送进她嘴里。 嘴唇红润润的,丰满的唇瓣缓缓蠕动,唇缝溢出一点点白浊,清甜香味似有若无。 想吻上去,想尝尝她的味道。 他抬起手,指腹轻轻擦过她嘴角,一如昨晚柔软细腻。 她脖子一哽,只好咽下,“哥你干什么?” 郁诚勾起嘴角笑,显然心情很好,二指捏住她下巴左右看看,“回来这么几天瘦了一圈,得养回来才行,不然下回妈见着了,要怪我没照顾好你。” 妈妈一心忙工作,哪里会注意到她的胖瘦。 “我自己来。”她闷闷不乐,抬手要去接勺子。 他握住她的手放下,像没听见般,又舀一勺送到她唇边,“好吃吗?” “好……吃。”她刚张嘴,又被喂下去一口。 美微拧着眉看面前的男人,行为举止都过于怪异,给人喂饭算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哥哥以前做得不好,会好好补偿你。”他说得理所当然。 如果妹妹只有五岁,那这一切都挺正常。 但她二十二了。 “补偿的方式那么多……”她摆手拒绝,想说给钱就好,将来公司到他手上可别忘了她,可话还没说出口,又被喂下去一勺,只好含着粥说,“不用,哥哥已经很好了。” 她的小舌头灵巧润滑,舌尖沾着白糯的粥,随她讲话忽进忽出,檀口微张呵气如兰,让人只想粗暴地捅进去,感受那番温柔滚烫。 郁诚心潮涌动,面色不改,“你乖一点,好好吃饭。” 语气如此温柔,她云里雾里。 他放下碗,又换一只小瓷碟夹一只汤包,打开盛着姜丝的调料盒,“要点醋吗?” “哥哥我不吃醋。” 他满意点头,端着小碟子又递过来,“听话,先咬破一点皮,再吸里面的汤,慢一点才不会被烫到。”时隔多年,又教她如何吃汤包。 蟹黄汤包真的很香。 美微听话地咬一小口,轻轻吸了一下,咽部随着吮吸往下吞。 像吸在他心口上,血液顺着心尖向她奔流,自愿被她吸干,四肢百骸阵阵酥麻。 郁诚像中了毒,呼吸都乱了,一双锐利的眼牢牢看住她,不等她这一个吃完,又夹一个送到红唇下,“吸一口。” 汤包好吃,吃多了也腻。 她吃了两个就摇头,“不要了。” “嗯?”他皱起眉,面色凉薄,像要发火,“好好吃。” 她只好又吸一口,“没有汤了,一滴都没有了。哥哥,我真的吃不下了。” 郁诚这才收回手,拿帕子给她擦嘴,隔着柔软布料,轻轻揉她的唇,一本正经道,“我早上有会要去公司,不能陪你。” 她舒一口气,“好。” 他回房间去换衣,穿戴整齐出来,肩平背阔身高腿长,刚刚好撑起一套深色西服,走到客厅打领带,仰起脖子时,滚动的喉结尤为性感。 乌发梳得一丝不苟,额头光洁,面容白皙清俊,眉眼锋利狭长,眼皮薄薄的,鼻梁上架一副金丝眼镜,再配上薄唇,整个人显得很薄情。 郁诚换好衣服气质都变了,利落,冷峻,低气压。 美微不敢多看他,专心埋头喝牛奶。 他手臂上搭一件长大衣,提着公文包,空出一只手揉揉妹妹发顶,“你乖一点,不熟悉路别乱跑,我过几天有空再陪你出去。” “没事,我约了嫂嫂。” 郁诚果断拒绝,“她没空。” “你怎么知道?” “我是她老板。”他已走到玄关。 美微没多想,顺嘴接话,“你不是她老公吗?” 郁诚转过身,金丝镜片寒光一闪,“你要是闲得发慌,和我一起去公司,我教教你工作上的事。” “不不不,我不闲。”她急忙摆手,主要是怕他喂饭。 “那就好好在家待着。” 门砰一声合上。 她终于能喘口气。 不出门是不可能的,哪有女人能够拒绝漂亮衣裳。 美微给嫂嫂发信息,嫂嫂忙里偷闲热情回应,两人约好下班时间去逛商场。 周婉很细心,将美微换下来的衣物全送去干洗,熨好了送回来,又参照品牌款式一样置办了几套。 嫂嫂真好。 美微心中感叹,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随手梳顺头发,擦了点面霜就出门,化妆就不必要了吧,一会儿天就黑了,别人也看不清。 刚出门就遇上郁诚。 22我给你 美微讶异,“哥?” 还不到五点呢,哪家企业这么早下班。 郁诚点头,“要出门?” “嗯,我……我就在附近随便逛逛……”她没敢说约了嫂嫂,哥哥早上才说他是老板,万一他找嫂嫂麻烦呢。 她和周婉已达成革命情谊,不能随意背叛。 郁诚在她身后关上门,顺手又按住玄关电梯,“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就在附近,不用送。” “周婉在商场等你。”郁诚说。 “什么?” 美微回过神,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郁诚黑着脸没说话,也没理她,开车将人送到,临走前从西服内袋摸出一张卡递给她,“别让妈知道。” “这是你的私房钱啊?” “别多问。”他侧过身,曲起食指轻轻蹭过她侧脸,“以后我会定期往这张卡里汇钱,总之保你一生一世吃喝不愁,妈不给你的,我给。” 美微双眼睁大,心跳好像停了一拍,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末了咽了口唾沫,说:“哥你对我真好。” 他挑眉笑了笑,又望向前方,“行了,别太晚,早点回家。” 她乖乖下车,看他车走了才往商场里去。 周婉已在门口等她。 两人收获颇丰逛得开心,差不多要收尾时,又去一楼某奢牌给郁诚取西服,从内到外一共两套,沉郁的深蓝色,真丝羊毛料,质量剪裁都是上乘。 周婉抚着衣袖微笑,“是之前就定制好的,今年正当季的款式和面料,绢丝领带一应定了七条,刚好下次商务会议穿得上。他挑剔得很,料子不滑爽的衣服是不穿的,至于西服嘛,他穿什么都是衣架子。” 眼神里是赞赏和欢欣。 “嫂嫂你好细心。”美微由衷佩服,脑中回放早上那一幕,承认哥哥穿西服的确好看,可见男人也是要衣装的。 “这是我的工作。” “啊?”美微一头雾水,“你和哥哥怎么回事?怎么怪怪的。” 商场位于城市中心,人来人往,到了下班时间又是年底,吃饭聚餐的人多起来,越发热闹,四处的花灯装饰喜气洋洋,耳边音乐是圣诞歌,空气里掺杂奶油甜香。 年尾是属于节日的欢畅。 周婉脸上却一层层落寞下去,她穿一身深灰色呢子职业装,头发束成光滑发髻,化淡妆,性情柔和淡雅,言行举止挑不出一丝错。 这么好的女人,谁不爱? 美微不忍心,忙着替哥哥解释,“嫂嫂,你别多想,你们订婚那么久,哥哥一定是真爱你。” “订婚那年……”周婉迟疑,又低头笑笑,“我们原是在一线基层认识的,因为他的关系,我才调到总部,这么多年一起工作,经历不少风风雨雨,我原以为他就是那样冷淡的人,没有爱的人。” 美微反应不过来,“嫂嫂?你怎么了?哥哥对你不好吗?” 周婉沉默一阵,“他对我很好,从没亏待过我,按最高标准给我开工资,奖金也没少过我,那么挑剔的人,房子全交由我装修,连问都不过问,现在想来,是他根本就不在意……” “嫂嫂……”美微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婉摸摸她柔顺的长发,“大人的事,你不用懂的。” 美微一时失落,垂下头,直觉是自己这趟回来影响到兄嫂感情,父母关系紧张,哥哥对妹妹关心补偿,自然就没精力去关心嫂嫂。 嫂嫂一定是感觉到冷落,伤心了。 美微心中过意不去,拉拉她的手,小声说,“嫂嫂,对不起。” “小美,这些都不关你的事,别想太多。”周婉安慰她,眨眨眼,“饿了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完话,挽着美微乘扶梯上楼,又介绍楼上美食特色,尽职尽责做导游,陪吃陪喝陪逛街,分散掉前一刻忧郁氛围。 分明工作忙到要夜里加班,天天被老板无情压榨,还要抽空陪老板的妹妹打发时间。 美微心中越发愧疚,忍不住骂起郁诚,“他性格确实古怪,别说你了,我有时都受不了他,嫂嫂你别伤心,就当他是个变态,他敢对你不好,你尽管报复回去,我绝对帮你不帮亲……” 但有句老话,背后不要说人是非。 因为那人就等在扶梯口,目光灼灼盯着这个背后说闲话的小女人。 一张素净小脸水出芙蓉,可神情愤慨,谁说拿人手短,偏她拿了钱也不领情。 郁诚冷笑一声,自问养了个什么玩意儿?抬手就捏她的脸,“胆子肥了?背后骂我?” 她抓住他的大手,抿住唇,眼里波光盈盈。 23心为她跳动 周婉抬起眉毛,嘴也微微张开,显然有些讶异,“郁总,你今天不是要听几个部门汇报……” “改到明天上午。”郁诚随口回应。 “好的,那我通知他们。”周婉神色恢复正常,走到一旁拨电话。 美微问:“哥你现在这么的闲吗?”好像随时随地出现在眼前。 他瞥她一眼,接过她手中购物袋。 周婉又回来,打开工作群发通知发文件,开启线上办公,“我重新安排一下会议流程,明天几点合适?” 郁诚握住美微手腕,停一停,“十点吧,我晚点到办公室,下游几间公司的预算你去听,早一点,听完了将结果报给我,数据分析做附件。” “是。” 他晚到,让下属赶早,安排起工作井井有条,就是不近人情。 美微要挣开手,他不放,拉着人走进定好位的花园餐厅。 餐厅在商场顶楼,绿植全养在室内,维护得不错,绿树成荫,还冒着干冰仙气,玻璃隔成蜿蜒小河,养着不少艳红的锦鲤在脚底下窜,水草绿油油顺着水流飘。 几人靠窗坐定了,窗外夜景灯火璀璨。 美微左右看看,大家都成双成对,她不能当灯泡,抽空溜出去给小男友电话,这次终于拨通了。 唐令来得很快,人高马大穿黑色飞行夹克休闲裤,长相俊朗帅气,头发新染过棕黄色,挑染几抹银白,梳得规整,看得出来,出门前特意打理过。 帅小伙一来了先鞠躬,敞亮喊一声,“哥。” 郁唐两家早有旧交,业务上有往来合作。 郁诚面色没有波澜,看了他半晌,淡声道:“坐吧。” 美微不尴不尬笑了笑。 唐令绕到身旁坐下,曲起胳膊捅她一下,“你怎么不和我说是见家长?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你要准备什么?” “总得准备点见面礼什么的吧,这可是第一次正式见家长。” “不用,我哥什么都不缺。”美微声音冷下来,“这么些天,干什么去了?” 唐令清清嗓子,“想给你个惊喜。”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三年前,他和同学欧洲游顺道去看她,平时关系维护全靠网络,这次突然见面,那感觉和网友奔现也差不多。 说陌生也陌生,说熟悉,上周还通过电话。 她一双冷清的眼看过去,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又转过头,“不说算了,不说分手。” “哎,别啊。”他抓抓头发,顶上竖起一根呆毛,“我和同学几个弄了个工作室搞游戏开发,这么些天没日没夜加班呢。” 她不说话,若有所思。 “那天真不是我不想去接你,我提前就和你哥约好了,结果第二天睡过头,我也是好几宿没睡。”他猛拍脑门,望向对面,“是吧,哥?” 郁诚点一支烟,指尖夹着烟嘴往唇边送,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美微看两人一眼,“你们什么时候有联系的?” 唐令胸无城府,“一直啊。” “那意思是我每次和你说的事,你都告诉我哥了?” “必须汇报啊。” 美微一巴掌抽过去,“你个狗腿!卖主求荣!我哥给你什么好处你要背后出卖我?” 美人柳眉倒竖,杏眼圆瞪,毫不留情。 巴掌抽在肩膀上,抽过夹克面料唰唰响,一点不疼,挠痒痒般的享受。 唐令双手抱胸躲两下,学小媳妇干嚎,“姑奶奶就饶了小的吧,我给您磕头成吗?” “磕!不磕不是男人!” 郁诚坐一旁看戏,差点笑出声,没想到小妹还有这副面孔,笑着笑着又觉着不对味来,吸一口烟,沉下脸。 他看不惯她与旁人打情骂俏,脸色越发难看。 周婉出来做和事佬,“小美,你哥放心不下你,总要知道你在外面好不好,他每回出差绕路都要去看你,这异国他乡的衣食住行,总有疏忽的时候,你们年轻人聊得开,有小唐在中间递消息,我们才方便照顾你嘛。” 人总是这样,有些话万万不会对家人讲,却无意中透露给身边朋友。 比如学校附近买的那套公寓,在外节日礼物惊喜,春假旅行安排,甚至恰好停在门外的专车,主动找上门的华裔佣人,专车后来成为她的专职司机,佣人做得一手苏杭菜,生活细节无不妥帖。 她但凡动一动心思,想一想的事,要不了多久就会飞来她手上,她一直以为是幸运女神的眷顾。 原来都是郁诚在背后安排。 原来他去看过她。 美微愣住,秋水如波的眼眸直直看向他,震惊得说不出话。 郁诚静静与她对视,眸子深如海,织就一层细密的网,层层迭迭网罗住她。 她心里忽然一紧,那种莫名其妙的,头皮发麻的感觉又浮上来,心慌意乱低下头。 幽远音乐轻轻,是巴赫的咏叹调,饱含沉着华丽。 金色灯光从窗棂斜进来,映过她侧脸,半边身子都泛着金光,无形中添上圣洁几分,美好得让人不忍触碰。 这种美没有实质,不是傲人雪峰,不是白腻肌肤,不是小巧的丰唇,不是婉转的眼如烟的眉,不是她无意中显露的天真,是一种屏蔽身体感官的知觉,源自内心的律动,爱自灵魂深处涌向她。 这一刻,心为她而跳动。 郁诚看痴了,烟灰燃尽浑然不觉,烫到指头,手臂方轻微抖动一下。 24他也有真心 同被美貌震撼的还有唐令,他牢牢看着她移不开眼,举起手机拍照,“小美,让我拍一张做屏保。”话说完,照片也拍完了,他收起手机。 “不行。”她伸手去抢。 唐令笑嘻嘻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也覆上去,像揣着个宝贝,“想要照片呀,可以,陪我去楼下买点东西。” “买什么?” “去了就知道。”他牵着美微就走了,回头留下一句,“哥,我们马上回来。” 郁诚视线盯在他们牵着的手上,指间烟灰直直坠下去,落地成灰,就像一颗心碎成齑粉。 他俊脸铁青,纹丝不动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缝,掐灭烟头,骂道:“我就没有见过比他更不靠谱的男人,你瞧瞧他那鸡毛掸子一样的头发!那穿的是个什么东西,一身黑衣绣着花,乱七八糟花花绿绿,男不男女不女,没有审美,没有品位。” 周婉微笑,“年轻人嘛,穿衣打扮出格些没什么不好,我觉得小唐不错,长得好又有礼貌,对小美挺上心的。” 他冷哼,“上什么心,这些年轻人风风火火懂什么真感情,他摆着家里的生意不做要自己创业,那工作室我看也够呛,几个二代有真本事,迟早赔光家底!” “你也是承的郁家家业,何必这样说别人?你是不是太刻薄了?” “我刻薄?”他气得不轻,又点烟,一句话终结,“他配不上小美。” “那谁配得上?” 他不答。一贯冷静自持的人,只有在妹妹的事情上没有理智,头脑发昏,言行无状,心跳都不听他使唤,发了疯了。 郁诚匆匆吐一口烟。 周婉沉默,端起桌前一杯茶握在手心,看向窗外又看他,神情仿佛在做思想斗争。 一曲终了,餐厅又静下来。 她说:“分手吧。” 郁诚视线终于落到她脸上,瞬间的情绪流逝,顷刻间便冷静下来。 他垂下凉薄眼皮,神情淡淡的,自上而下审视她,手指轻掸烟灰,漫不经心问,“你对我不满?” 不是心慌求和,不是深情挽留,是上位者对弱者的质问。 周婉苦涩笑笑,“郁总,何必要我陪你演戏。” 一演六年,从最初的激动兴奋,到后来的怀疑自证,再到突然一天看清真相,恍然回首,才发觉一切都是虚妄。 她说:“其实你可以一早就对我讲真话,何必让我猜。” 他默然,又仰起脸无助看天,“不,其实一开始,或是一直以来,我有试着去爱你。” 想爱却无法爱上,更让人心酸。 周婉笑了,拿餐巾捂住眼睛,声音哽咽,“我不会恨你。” 有些男人喜欢四处留情,有些男人唯恐欠风流债。 郁诚面上温情迅速收敛,仿佛在谈一门生意,还带着淡笑,“你有什么要求?我会尽力补偿。” 她摇头,“这么多年了,你对我不薄,何况你也没碰过我,说到底并不亏欠我,至于感情……” “成年人的感情生死自负。”他打断她,显然不愿与她谈感情。 是啊,爱或不爱哪有道理可讲,不是说我爱你十分,你就要回报我十分,没有人做得到将感情摆上天平衡量。在爱里最有道德的人,也无非是缺了东墙用西墙来补,不够爱?没关系,钱给够也一样。 周婉释然,“我一向当订婚是工作的一部分。” 工作是一种劳动,而劳动可以明码标价,折换报酬。 钱货两讫最分明,也最没有后患。 郁诚心头微松,十指交叉置于身前,表现出十分真诚,“你能这样想……那最好不过。至于工作,我希望你能再留一段时间。” 周婉:“你放心,我并没有打算辞职,工作上一切照旧。” “我不是说这个,你看,小美很喜欢你。”他像最精明的商人,循循善诱,不主动出击,只等对方落入圈套。 “她是个好女孩子,我也喜欢她。” “希望你能帮我,再做她一段时间大嫂。” “郁总,我帮不了你。” “答应我,再留一段时间,她对你比对我要亲近。”郁诚抛出诱饵,“那套房你花过很多心思,可以送给你,就当是答谢你对郁家尽心尽力。” 他没有求过谁,为了妹妹,二千七百万的大平层也能送出去。 他也有真心。 周婉哑然,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笑,“你明知道我很难拒绝你。” 她站起来又坐下,“其实你想留的人不是我,是小美。可是你用什么身份去留她?兄长?男人?你能将人留在身边,留得住她的心吗?女大不中留,小心留来留去留成仇。” 他一支接一支点烟,抬脸看她,不说话。 “你以为你能瞒过谁?”她说完这句,再闭口不谈。 25捅喉咙 美微和唐令大包小包回来,又逛过一圈,小男友献殷勤,刷爆卡为博美人一笑,又挑选礼品送大哥和大嫂,要讨家长欢心。 周婉一一接过,微笑道谢。 唯一露出蛛丝马迹的,是她通红的眼圈。 美微悄悄凑到她耳边,“嫂嫂,你怎么了?和哥哥吵架了?” 周婉笑着摇摇头,为她添一碗鸡汤,“来尝尝,这个季节吃松茸最好。” 桌上气氛肃穆,郁诚心事重重低着头,薄薄的眼皮垂下,睫毛打下一片鸦青阴影,看不清表情。 美微喝一口汤,两边看看,想调节气氛,提议道:“我们一会儿吃完饭去看电影吧,我好久没看了。” 郁诚这才抬眼,很温和,“想看什么?” 这倒难住她,笑着说:“啊,我不知道呀。”又扭头问:“嫂嫂,你想看什么?”语气亲昵娇气。 郁诚连周婉都要嫉妒,眼尾抽一下,瞥一眼旁边的唐令,神情冷下去。 唐令战战兢兢,拿起手机开始搜,“我来看看都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大哥大嫂你们想看什么?” 周婉说:“我呀,什么都行,平时忙,几年没看过电影。” “那你和哥哥平时都玩什么?”美微问。 “上班。” “还有呢?” “开会。” “啊?”美微张开嘴,凭空想象,“这么有情趣啊……” 情趣? 郁诚终是忍不住,笑着揉她头发,“你这脑袋瓜子里一天到晚想什么?” 他取过餐盘一只醉蟹,拆壳去骨,拿金调羹取出蟹黄蟹肉放入小碟,推到她面前,“来,熟的。外面可吃不到这个。” 不知道是不是上瘾,喜欢看她吃饭,两片唇抿着慢慢蠕动,闪着水润的光泽,咽口轻轻往下滑,看她细嚼慢咽,他竟然有种满足,目不转睛盯着她,神色严肃。 美微心里一紧,后背生凉,提心吊胆道谢,低头专心吃饭。 醉蟹先蒸熟再用花雕酒腌制,蟹黄绵密,蟹肉鲜嫩,酒香入味刚刚好。 她不吃生食,这点小习惯父母都不清楚,在座的更是无人知道,他竟然还记得,寒冷天气心里添上三分暖,笑一笑,“其实也有得卖,你知道华人餐厅,广式打边炉和重庆火锅都有。” “谁为你拆蟹?”他笑着问,抬眼看她,那眼神冰凉凉的,好像又要问她:那人是谁? 她一愣,“所以我在外面也不吃这个,而且外面的醉蟹都是生的。”自问万无一失,答得巧妙。 郁诚这下满意了,轻轻勾唇,又为她剥虾。 唐令定好电影票,要展示绅士一面,席间照顾女友左右,帮忙布菜,体贴热情,也夹一段鱼肉放到她盘中。 那鱼尾原是盘中装饰,没有去鳞,裹面糊炸过,早已经冷硬干涩,却金灿灿的很好看。 美微没有留心,只顾着吃得高兴,夹起来往嘴里送,不想被鱼刺挂住喉咙,脸一下涨得通红,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痛得泪水打转。 唐令没留心,还在往她碗里加菜。 郁诚本就坐在她身旁,探过身子,一手掌住她后脑往近前拉,低声说:“张嘴。” 男人眼神晦暗不明。 她蹙眉看向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张嘴。”他抬起她下巴,侧开一点身子,让顶上光线照下来。 美微对哥哥的话总是习惯性照做。 她乖乖张开嘴,雾蒙蒙的眼睛看着顶灯,灯光刺目,眼中憋足泪水,那鱼刺依然卡在喉头,疼痛无比,渗出一点血丝。 “被鱼刺卡了不知道说?”他的声音已有些恼,看了眼碗里那鱼尾,“唐令,你尽给她喂些什么?不会照顾人就别瞎起哄。” 哥哥的手指进入她小口。 “她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会被鱼刺卡?是吧小美,你怎么这么笨呢?”唐令没心没肺,打开手机照明也凑过来,开始指挥,“哎,这儿,这儿呢,再往里点。” “你挡着光了。”郁诚声音凉凉。 唐令只好退开,埋怨道,“这鱼里怎么会有刺?这厨师不专业嘛。” “怪我。”郁诚懒得与他争论。 他修长手指往妹妹口腔探入,压住柔软舌根,抵住上颚,往喉头深入。 指尖触感坚硬冰凉,又有淡淡的烟草气。 她不舒服,要推开他。 他整个胸膛往下压,大掌握紧她后脑不放手,手指退出一些,二指又试探着深入进去翻找。 小舌头滑软湿润,分外灵巧,缠着他的指头往外推拒,而他的指尖刚刚触及到细微的鱼刺一端,不是痛,是痒,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痒得要炸掉,只想抱紧她,咬住她,吃掉她,或是被她吃掉。 他呼吸都窒住了,耐心哄着,面上温柔如水,“快了,快了,小美,你乖一点。” 26男宠 被人捅喉咙怎么能乖,美微用力推他,呜呜叫着,眼泪都洒下来,红着眼狠狠瞪他。 郁诚视而不见,坚实手臂将她禁锢,手指却不停。 她推也推不动,整个上身都挤在他怀里,呼吸不畅,本能干呕起来。 忽然手机铃声急促响起。 她一分神,他已飞快取出那根细细的鱼刺,放在骨碟上,又取一旁热毛巾为她擦拭嘴角,就着毛巾擦手。 那电话是公司打来的,周婉已经代他接起,处理工作。 她随身携带笔记本电脑,这就打开了要线上办公,正好郁诚也在,会议当下即能给出建议和决定。 那边忙个不停,唐令提前出去取电影票。 美微坐在一旁,小脸皱在一起,眉头拧着好委屈。 郁诚不时抬眼看一看她,眼神里的疼爱满得要溢出水来,刮一刮她的小脸,“皱得和只小猫似的,还怪哥哥?” 她摇头。 “那是怎么?” “喉咙痛。” 周婉没事人般在一旁笑,抽出空给唐令拨电话,让他顺道去买润喉糖。完了将桌上碗盘顺带收一收,收拾出桌面干净一角,打算就地办公,让他们先去看电影,她就不过去了。 年底的电影大多是贺岁片,演的是阖家欢乐大团圆。 人最容易触景生情。 美微看得心里不是滋味,中途出来,坐在外面过道沙发上发呆。 妈妈从来不是细致的人,很少主动找女儿联络感情,除非重大节日,一年难得一两回。 她和妈妈性格多少有些相似,骨子里带一点倔,但女儿是女儿,母亲始终是母亲。 既然妈妈忙,那为什么自己不能主动一些呢,如果她能主动些,是不是母女之间也不会闹到那样疏远? 她握着手机翻来覆去,最终想明白,给妈妈拨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接电话的却不是赵玲玲女士,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第一句话就问:“你是郁玫瑰小姐?” “什么郁玫瑰?” “我知道郁家有一朵娇养的小玫瑰,有机会一定要见一见她。” 这蹩脚的中国话,油腔滑调的年轻男人,分不清角色四处调情。 隔着电话线都能想象到他有麦色的肌肤,高大的体魄,穿白衬衣露胸脯,下巴上一定有淡淡的胡茬,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急不可耐地抖着尾巴四处招摇。 美微心头火起,“让我妈妈听电话。” “噢,小玫瑰。你怎能这样不懂情调,你知道法国的朝霞有多美吗,醉影卧斜阳,满园的玫瑰花……” 他竟还知道树影卧斜阳。 那边传来老唱片的声音,好像是邓丽君,不一会儿又换成苏州评弹,咿咿呀呀唱起了声声慢,那是妈妈喜欢的曲调。 美微冷哼,“我不想和你废话,让我妈妈听电话。” “玫瑰,她不仅仅是你的妈妈,她也是她自己。”那边很遗憾地叹了一声,“抱歉,她在度假,没有办法听你的电话。” “为什么?” “嘟——”电话挂断。 美微呆若木鸡,五指攥紧了手机,眼睛瞪出水来。 郁诚跟出来,站在她面前,拥紧了她。 她坐着,他站着。 他们是被父母抛弃的儿女。 她的脸埋在他小腹,很压抑很低声地抽泣。 郁诚的心也随着她碎了。 怎么办呢,真可怜,她蜷成一团簌簌抖着,像一只未出笼的幼鸟,站不稳,飞不远,却再也没有一个巢供她依靠。 他没有打断她,一直等她哭够,等她情绪平复,再单膝跪下,曲起食指,小心拭去她眼底的泪,“宝贝,不哭了好不好。” “嗯。”她乖巧点点头,“哥哥,我已经懂事了,为什么妈妈还是不肯要我?” 他与她平视,手掌拢住她的脸,无比爱怜,“她也不仅仅是妈妈。” 郁诚都听见了。 她呼吸几下,缓过那阵伤心,又问:“可是,可是,我担心妈妈被人骗,那人听上去不像是好人啊……” “她?”他笑,“赵玲玲女士会被人骗?别担心她。”那只是她众多男宠中的一个而已。 他咽下不该说的话,深深凝视她,神情认真如承诺,“你还有我,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她想也没想就答应,“好。” 他激动澎湃,无法用语言形容,忍住想吻她的冲动,一下将她拉到怀里紧紧抱住。 唐令那傻小子还在里头看电影。 美微在商场外给他发信息,说累了,要提前回家。 他狂奔出来要送她。 郁诚略看他几眼,他又不敢大声说话,支支吾吾,“那改天再聚?” “好。”她点点头,眼下什么兴致也没有。 唐令一直将人送上车,站在门外还恋恋不舍。 美微忽然问:“大嫂呢?” 27哥哥自渎 郁诚发动车子,“周婉手头有工作,先回家了。” 至于是哪个家,他没说。 美微也没有领会到,还放下心朝唐令挥手说再见。 她回家先洗澡换衣吹头发,都收拾好了到客厅开电视,看了半天,家里还静悄悄的,想找嫂嫂聊天,四处转悠起来。 客厅只有一盏落地灯,柔和昏黄的光,厚重的丝绒窗帘将家里遮得密不透风,房子宽敞而寂静。 她印象中,嫂嫂一定是和哥哥住一间房,敲敲门,没人应。 推开一丝缝,探头探脑往里瞧。 房间是空的,没有开灯。 床铺寝被整齐,上面搭了几件换下来的西服和大衣。 “小美……”浴室传来压抑的声音。 她想也没想就冲进去,脑子里第一反应是有人受伤倒地求救,而眼前看到的一幕却让她浑身发凉,又面红耳热。 郁诚的动作还没有停,颀长的身躯,完美舒展的肩颈线条,宽肩一点点往精腰收窄,胸肌饱胀,坚硬腹肌一块块挂着水珠,再往下,再往下是浓密的丛林,林中滚烫紫红的肉龙,还有他的右手,玉一般洁白光润,手指修长有力,微微握住猩红兽首,飞速套弄。 他一双眼直勾勾盯住她,喉咙里发出低沉喘息,忽然浑身痉挛般轻轻一抖,白浊一道道射出来,打在她睡裙上,又滴落脚背,是温热的。 衣裳面料被溅湿,发出暧昧的噗噗声,那浓烈又罪恶的气味立刻将她弥漫,她浑身滚烫,几乎不能呼吸。 又是那一幕,还是那一幕,又来了又来了。 她想跑,她无处可逃。 美微心中惊叫,却发不出声音,脚像被定住了不能动,不知作何反应。 直到他站到她面前,脸颊和眼尾还红着,浑身散着浴后的热气,大掌握住她双臂,温柔喊她,“小美。” 多么情动的声音。 这是最温柔的语调,最和蔼的表情,还是白天那位好大哥的模样,可是不不,不是这样的,哥哥不会在她面前赤身裸体,不会当着她的面,那才消停下去的肉刃又仰起头来。 他没有丝毫慌张,又靠近一步,小腹紧紧抵住她,那处弹跳着贴紧她,蓬勃强势像要钻入她身体。 她浑身颤抖。 他低头,炙热的唇就要吻上她。 “啊——”她忽然叫出声,推开他转身就跑。 美微跑回房间锁上门,靠在门后,浑身冒冷汗。 不会的,不会的。 她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这一定是错觉,哥哥一定是认错人。 不不不,是她擅自闯入哥哥的房间,撞破哥哥的隐私,是她不对。 她在房间来回走动,脑子乱成一团麻,哪还记得大嫂在哪? 对,大嫂在哪? 啊,给大嫂打电话,可是电话落在客厅了,要怎么办?出去吗? 不不。 哭也不对,害怕也不对,要怎么办才好,再也不能住下去了。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敲门声响两下,郁诚在门外轻声喊:“小美。” 她不敢作声。 门外沉默了一会,又喊,“小美,开门。”门把锁左右晃动,他在外面试图强行打开。 像一头狼要骗她开门吃掉她,她不上当,他就要毁掉门锁。 美微压抑地哭,实在害怕,又不敢出声,她一步步往后退,直到绊到梳妆台的椅子,撞疼了,啊的唤一声。 “怎么了,小美?别吓我好不好。” 她终于说,“我要睡了。” 他没再拧门锁,沉默一会,缓和下声音,“那好,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你不要怪我好吗?” “哥哥,我没有怪你。” 门外悄无声息了,美微去浴室重新洗澡,换过白天穿的衣裳,不敢睡,绕着床走来走去,终于等到最黑的夜过去,天快要亮了。 她悄悄打开门,等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人,快速跑到客厅拿手机,冲出家门下楼打车,去了依山郡。 这栋老房子在鹿湖别墅区,三层小楼有了年头,很久没住过人,院子里长满杂草,快一人高。 她在门口信箱掏到备用钥匙开门,闻到浓重的灰尘和蛛网味道,咳了两声捂住嘴,顺手按亮旁边的灯,水晶灯叮铃哐当随风碰撞,发出细微脆响,因年久失修灯泡坏掉几盏,忽明忽暗。 她害怕,这比哥哥家还吓人。 只好又给唐令打电话,请他务必来一趟。他这次非常靠谱,接到电话立刻出发,尽管天还没亮,没有一丝不耐烦。 美微昏昏沉沉爬上楼,去了二楼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翻出两床有了陈年霉味的冬被,裹上床囫囵睡了,实在太困。 郁诚整夜没合眼,又悔又恨,听到动静去敲她的门,依旧不开,只好找到钥匙进去,只剩一张干净大床,空空荡荡,哪还有人? 28郁总高明 郁诚走进浴室,拿起大理石台面上一件白色睡裙,柔软的料子,是她换下来的睡衣,他紧紧攥住,缓缓移至鼻尖轻嗅。 属于她的玫瑰香甜,被他的气味侵入占有。 抬起头,镜中一张冷峻脸孔,光洁的额,乌黑的发,刀雕五官锋利眉眼,一双血红眼眸,眸中燃起情欲,瞬间又被痛苦取代。 他自胸腔深处发出一声轻笑,仿佛笑自己明知不可为而为,笑她胆小懦弱,笑命运弄人。 再低头,已从情绪中抽离。 她刚回来,能去哪? 他记得她几次说过要回家。 恰好手机提示音响起,唐令发来信息:大哥,小美回老房子了,让我去陪。 郁诚松一口气,回复:可。 他放下心,换了衣服先去公司,一上午黑着脸,员工看了不敢多讲一句话,秘书不敢请他签字,纷纷去求助周婉。 周婉抱着一摞待签文件去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门开着,落地窗外是一线江景,商务区高楼鳞次栉比,天朗气清,日光洋洋洒洒照进来,办公桌案头文件堆起三尺高,背后白墙裱一幅字:精诚所至。 郁诚西装革履,双手叉腰,仰头凝望。 周婉敲敲门,“郁总。” 半晌后,他转过身来,面色一如平常,指节轻叩桌面,“进。” 文件全部展开在他面前,周婉手指在文件上快速点过,逐一指出需要签字的部分。 他落笔行云流水,不经意问,“你审过没有?” “大都是之前定好的。”周婉踟蹰一番,说:“只有一样,老郁董要组建新公司,抽走一批关键部门的骨干,还有……明年一半的预算资金。原本这事不经过你,但下面的人不敢擅自执行,拟出文件请你签字。” 她抽出压在最底下的一份文件,手指划到资金部分,着重点了点。 这个数额…… 郁诚提笔,扣住金笔笔帽,面上波澜不惊,抬眼问:“赵女士知不知道?” “我不清楚。” 他挑眉,依然看着她。 她自嘲一笑,“我在茶水间听赵女士助理提过,要为她准备南法庄园度假的衣物,我猜,赵女士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你一向耳聪目明。”郁诚满意地笑了,低下头,又看了一遍那文件,新公司的位置规模,经营范围清清楚楚,甚至连前期筹备土拍的资料都有。 这等于将老郁董的司马昭之心送到他面前。 他又夸,“我的人还是忠心,月底你组织一次聚餐,标准尽管高些,不用控制预算,士气信心提一提,年底了,红包也可丰厚些,该升职的人让他们升,刚好把几个关键部门的空缺顶上去。还有你,副总想不想做?” 这回轮到周婉笑了,“郁总是干大事的人。” “新公司筹备照旧,不要让下面的人难做,既要我签字,那这事就由我负责,让他们将办公地址挪回来。” 他下笔划掉资金那栏,又说,“总部腾出一层楼给他们办公,至于资金,先扣住不动,需要时再来申请,专笔专项支出还按总部规矩办,百万以下报各级总经理批,超过这个数的报赵女士批。” 多大权限做多大事,他不替别人背锅,哪怕是亲爹。 郁诚轻笑,“我嘛,做个闲人,签签闲字。”说完话,批复也签完了。 “哪里,郁总高明。”周婉收好文件要走。 他也站起来,整理领带,说:“准备个职位。” 周婉:“什么职位?要进新人?” “唔,到时人交给你,你来带。”他思考一会,仿佛下定什么决心,又转身,“算了,我亲自来带。”抬手一指,“办公桌就设在那儿。” 他的对面,窗外山水窗内佳人,养眼又养心,光想想就扬起嘴角。 郁诚处理完工作,开车直奔鹿湖别墅,中途绕了路,去城南打包一家私房菜,一样样保温箱封好了放车里,心里翻来覆去想措辞,要怎么解释美微才肯听。 老宅子不过一年半载没人住,便显得旧,院子杂草清理了一半,成把倒在地上,看样子不是用机器,而是人工一把一把割下来的。 谁这么有闲心?他纳闷。 已是中午,冬天的太阳又躲回云里去,天阴沉下来,风也凉。 美微和唐令有说有笑回来。 唐令手上提着两个工具箱,放地上,紧张地搓搓手,“哥,你来了,吃饭了吗?我们刚吃了回来。”美微低着头往他背后躲。 郁诚心里发酸,点点头,“吃过了。” 唐令两边看脸色,提起工具箱,“后院还有草没剪,我先过去。”说完话一溜烟跑了。 她不抬头,气氛就僵持着。 郁诚说:“进去,外面风大。” 29先吃饭还是先吃你 ??o①8????co?? 进了屋,客厅还没打扫过,家具上落满灰,木地板脏得看不出颜色,踩下去就是个脚印,沾了水又变成泥泞。 “这后院的水也不大行。”唐令嘀嘀咕咕从后门进来,肩上扛一卷水管,从厨房龙头接上,牵着另一端又去了后院,人高马大堵住后门,甩了甩塑料管,喊道:“小美,你开下水,我好冲后面的院子。” “好。”美微应一声,忙跑过去开龙头,“好了吗?” “好了。”那边远远答应,还不忘嘱咐,“你歇着,别弄脏手。” 她便站在那儿不再动,双手撑住厨房台面,愣愣盯着窗外的院子,家里开着地暖,温度升起来,窗户玻璃上结的水雾一行行往下滴。更茤鼱綵恏呅在?ō??bs.?ō??獨傢更新璉載 請ㄐㄡ鑶棢阯 郁诚环视一周,走到她面前,笑说:“你可以啊,让富二代来给你当牛做马,除草拖地还心甘情愿。” 美微脸色比昨天更差,眼底两个乌青的黑眼圈,神色疲倦,忽然摆出一副甜笑,“我早就想过来收拾一下,好早点搬回来住。” 她往后又退一步,上身轻轻往后仰,是逃避的姿势,但脸上还堆着笑。 她在怕他。 下意识的动作像一根锥子,扎到郁诚心头一痛,没再往前走,低声问:“我那住着不好?” “哥,那毕竟是你和嫂嫂的家,我住在那儿始终不方便嘛。”她不看他,低头收拾起地上的杂物,无非是将矮柜上的花瓶又挪到茶几上,又将厨房岛台上的银盘挪到餐桌上,走来走去没有章法。 她心里乱,又害怕,眼圈渐渐红了。 郁诚不忍心,怕逼得太紧适得其反,终究退让一步,“那行,缺什么要什么,和我说一声。” 他将带过来的饭菜放上餐桌,保温箱还未打开,“还热着。” 多的话没说,径自离开。 下午物业带来几个工人,说是郁总吩咐来收拾屋子,两三个小时将家里弄得干干净净,院里院外楼上楼下窗明几净,坏掉的水电也维修好,灯和水龙头都换了新的,院外防盗也重新检修加固。 一切弄完,天已经黑了。 总算有了属于自己落脚的地方,美微忙过一天,也有些累,但有时身体的疲惫反而让人心定下来。 这时才感觉到饿,打开桌上保温箱一样样拆开,都是她爱吃的菜,放了一下午也凉了。 厨房家电都是老款式,她试了试勉强能用,便将菜一样样热起来。 唐令带着工人忙了一下午,有大功劳,跑来厨房讨赏,“我来看看,都有什么好吃的?” 大男孩撒娇像一只大狗,黑乎乎的爪子就往锅里伸。 美微嫌弃拍开,“走开,去洗手。” “你还会做这个呢?”他弯腰,唇瓣亲昵地蹭她耳朵,男人干了一天体力活,出过汗,又混了点麝香味儿的香水,滚烫的身子贴着她,荷尔蒙气味尤为浓烈。 她不知就怎么红了脸,小声道:“别小看我。” “我以为千金小姐什么都不会。”他在她耳旁笑,轻啄她侧脸,成功偷得一个香吻,心满意足大笑着去洗手了。 “我不是什么千金。”她失落低头,父母不爱的孩子,哪能算什么千金哪。 热点冷饭冷菜如此简单,厨房里内置蒸箱有热饭功能,没有油烟,只有一道冬日里的火腿笋片汤下了锅,明火煮起来更快些。 她用汤勺舀起来尝一口,忽然想起那晚郁诚让她尝汤。 心里一酸,眼睛泛起一层薄雾,如果时间停留在那时多好。 她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只是直觉自己应该有男友,而哥哥应该有嫂嫂。 唐令洗手顺便洗了个澡,围着浴巾就出来了。 家里地暖全开着,像春天一般舒适温暖。 他仰仰脖子,扩展胸肌,展现蜜色的肌肤与力量感,往后抹了把头发,搔首弄姿走过来。 深邃眉眼含情,丰满唇瓣含着笑,春情荡漾,好一个招蜂引蝶的美男子。 美微瞥一眼,“衣服穿上。” “小美。”他拥住她,壮实的身体紧紧贴住她后背,下巴搭在她肩上,一边说话一边吹气,“你说我是先吃饭还是先吃你?” “嗯,我想想。”她缩着脖子躲一躲,做认真思考状,“唐小公子,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唐令掰着指头数,“一二……三……从小到大,少说也十年了吧。” “十年……”她点点头,“你有过真心吗?” 出国看她都是顺道,如果真的爱她想她,每月飞一次也不难,唐令既有时间也有钱,但他从来没有特意去见过她。 要说真心真爱,谁信? 30久别重逢先睡她 开头就没诚意,结局很难完美。 美微不知道感情应该用什么来考量,见面的次数?在一起的时长?没有标准,糊涂了。 男人的企图不加掩饰,久别重逢第一件事就是睡她。 她又不傻,全都明白,可这种直白的欲望,没能让她感受到爱,反倒增添了不确定不安全的感受。 “真心啊,当然真心。”唐令大手握住她的腰,往后一按,贴紧他小腹。 背后那根烧火棍上下磨着美人臀缝,磨得她小脸红透,呐呐问:“你有没有其他女朋友?” “从你回来那天起,就没了。”他吻她颈侧,火热的唇往她后背流连。 唐令外貌家世没得挑,性格开朗又会玩,在一众小开里也是出挑的,很招女人喜欢,从小就犯桃花,但从没见他对哪个女人上过心。 做他的女朋友其实是一种痛苦,除非是为了受虐。 能挂着男女朋友的名号相处那么久,全因为感情不浓烈,还属于同学范畴,至多有点好感,没上升到喜欢。 她胳膊肘往后一敲,要躲开他,冷嗤道:“请问阁下脚踩几条船?” “只有你一个,我发誓,我对你是认真的。”他又吻她耳畔,似乎一切顺理成章,想得到女人的心,要先得到她的身体。 他一点点抚摸她,亲吻她,挑逗她,五指撩过的地方都烧起来。 美微仍犹豫,侧身推他,“唐令,我还不了解你。” 她内心有隐忧,虽然这事你情我愿,但女人心软又容易动情,她也害怕自己交付身体的同时交付真心,玩感情?不,她玩不起。 唐令历经风月,了解女人心,当下承诺,“我们两家知根知底,怎么不了解?我爸妈都知道你,要不明天就结婚?” “你发什么疯?” “想你想得发疯。” 他忍不了了,将她转过身来抱进怀里,低头吻住她的唇,双掌揉着她的后背碾压。 她渐渐受不住,浑身软成了一团水,站也站不稳,轻哼着摇头要躲,“可是,我我……” “别可是,我们在一起这么久还没亲热过,你不想?” 她浑身发烫埋在他胸前,柔嫩脸蛋贴紧了他。 餐厅灯光柔和,客厅没有开灯,窗外进来一点朦胧月光,像袅袅面纱遮住初次的娇羞。 她贴身穿着一件米白针织长裙,最柔软的料子,斜襟裹住挺翘的胸,腰间一根细细的带子,跟着她一起颤儿。 唐令的心尖儿也跟着颤,哑着嗓子,“乖,知道我想了多少年吗,早晚有这一次,别怕。” 她不说话,便是没拒绝。 他打横抱起她放平到沙发,俯身覆上去,一手扯开她腰间系带,大掌顺着她腿根往上摩挲,贴着紧致的腰又往上,她娇娇的哼一声,他便低头含住她的唇,趁她意乱情迷脱个精光,两人赤条条缠在一起。 她已经无法思考,整个人像置身火海,被炙热的身体熨帖平了又卷起,强大力量将她裹住,滚烫的身体挤压她,整个人迷迷糊糊,思维理智散成一盘沙,又没想做贞洁烈女,男欢女爱各取所需,有什么好犹豫,又有什么好害怕呢? 这一刻恐惧大于快乐。 “小美,怎么走神了?”唐令一寸寸吻她,双掌握住她的身体肆意揉捏,用唇用掌,用身体的每一寸去抚慰她,耐着性子哄她,“我轻轻的。” 她意志渐渐松懈,也想试一试这欢畅的快意,再没有力气去推拒,断断续续轻哼,浑身轻轻抖着,尽力放松蜷曲的身体,好像已经化成了温热的汪洋,只等着容纳他,接受他。 时候到了。 他暴胀的性器抵住她腿心研磨,磨开了花瓣就要往里进,刚刚抵上去,满足喟叹一声。 她忽然神思清醒想起什么,屈膝顶他,娇喘着:“不行,不行,不安全,你准备了避孕套吗?” 他停住,“明天就结婚,戴什么套?” “我不,谁要嫁你。” “你不嫁我想嫁谁?” “我和你不熟。” “不熟和我做爱?”唐令猛地摆动一下劲腰,挺着枪戳她,气得额头青筋暴跳。 “反正就是不行。”她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要起来。 唐令咬碎了牙垂下头,抱住她又压下去,叹一口气,又吻她,“我不进去,不进去行吗?让我亲亲,让我吃一口总行吧,乖宝……” 吻顺着脖颈往下蔓延,吻到乳尖含住了,重重吮一下。 “啊……你别……” 他不停,继续往下,分开她的腿,双目赤红一口咬上去。 “啊——”她尖叫,魂因此飞了,双眼失神任他鱼肉,过了很久缓过神来,小声哭着求饶。 他又回来抱住她,轻轻地吻,取笑道:“第一次就这么娇?还没怎样呢。” 她红着脸埋下头,额头抵着他的肩,羞得半个字不敢说。 “舒服吗?”他含住她耳垂,模糊问。 两人还在你侬我侬,客厅灯突然亮了。 31捅穿爱人的心脏 郁诚一身黑衣,面色沉沉,抿唇看着二人,浑身上下弥漫出的凉意让整个屋子都结冻。 唐令回头,先捡起衣服罩住她,再捡起浴巾在腰间扎紧,呼了口气已镇定下来。 美微往上拢了拢那件长裙,针织面料有弹性,穿在身上凹凸有致,可脱下来就不一样了,面料缩成一半大,遮得住肩遮不住腿,好不容易肩和腿都裹住了,腰和臀又露出来。 她羞得想原地消失,雪白的肌肤透着粉,那粉也不知道是情欲使然,还是因为被人撞破,垂着头活像个被捉奸在床的小媳妇。 郁诚脸色铁青,额上青筋一条条凸显,整个人像坠入冰窟,被冻到麻木,原本白皙的皮肤也蒙上一层青灰,他竭力控制浑身的颤抖,却无法掩饰语调的颤音,“你竟然自轻自贱到这样的地步!” 这话说得极重。 美微心理无法承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小脸变得惨白,摇摇欲坠,又可怜又可恨。 他脱下大衣,两三步走上去,原意是想裹住她。 唐令往前一步挡住去路,“哥,别怪她,我会负责。” 郁诚自喉咙深处发出冷笑,“你负责?你要如何负责?”他没再往前走,但大衣劈头盖脸扔过去,将人捂了个严实。 “我会和家里说清楚,和小美结婚。”唐令再不多说话,转身弯腰抱住她,低头蹭一蹭她的发顶,“没事了,别怕。” 怕?怕谁? 郁诚僵立原地,一股冷意自后背窜往头顶。 唐令小心地将大衣展开,左右一拉裹住人,打横抱着往楼上走。 郁诚横出手臂抢人,暴喝:“人给我!” 美微浑身一颤,脸转向里面贴紧男人胸膛,很小声地抽泣。 唐令抱着人往后让,“哥,你吓着她了。” “小美,”郁诚忍耐,声音放低放轻柔,又伸出双臂,“人交给我。” 唐令绕开他往楼上走,“哥,交给你恐怕不合适,我先送她上楼。” 他在提醒兄妹应有的界限。 她一丝不挂,兄长应该避嫌。 郁诚怎会不懂,他甚至不能发作,只能像根木头杵在那儿纹丝不动。 别人能吻她,能拥有她,能光明正大与她谈婚论嫁。 而他只能在阴暗的角落起心动念,要忍受禁止的爱意,忍受情欲的冲动,忍受她嫁给别人,想一想都让人发疯。 他颓丧地垂下脸,无力感侵袭五脏六腑,五指握拳,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直到掐出血来。 等回过神,唐令已经衣冠整齐站在他面前。 郁诚嗓音嘶哑,“她呢?” “没事了,在楼上。”唐令自口袋里摸出烟,先递给郁诚,又恭敬地为他点烟,诚心诚意低头道歉,“哥,今天这事全怪我,是我不对,让你撞见……千错万错都怪我,但我对小美是真心的。” 烟燃到指尖,像火舌子烫到心头。 郁诚浑身发痛,“你们不合适,尽快分手。” “我和她已经好了很多年,我从小就喜欢她。” “是吗?唐令,你外面那些女人多得数不清,也不缺这一个,何苦纠缠她?小美单纯,我不想她受伤害。” “我不会伤害她。”唐令不再辩解,“哥,我会用行动证明诚意,唐家也绝不会委屈她。我相信就你我两家多年合作,伯父伯母也不会反对。再说,小美也喜欢我。” 小美也喜欢我。 这才是最锋利的刀,轻易捅穿爱人的心脏。 可是凭什么? 郁诚垂下手,指尖的烟也往下垂,红光倏地一闪,像一颗划破夜的流星。 “哥,你别怪小美,别对她说重话,有火都冲我发。我知道我以前挺不靠谱的,但我现在是认真的,我会好好对她。”唐令神情郑重。 郁诚什么都没说,关掉客厅的灯直直走出去,到了门口又站住,死死盯住唐令。 眼神像利剑般锋利,意思很清楚,让他快滚。 唐令遥遥望了眼楼上,关门离去。 郁诚来的时候车就停在门口,隔着重重树影,能看见家里的窗户。 他背靠车门,低着头,一支接一支抽烟。 冬夜气候湿冷,西服不够保暖,偏偏他肩很宽,腰又很窄,个头高便显得瘦削,独自站在寒风里,颇有点失魂落魄的仿徨。 一楼亮起灯。 她没事了?刚才有没有吓坏她?昨晚又有没有吓坏她? 冷空气降下他的体温,也熨平他的愤怒,最终理智回笼,情感驱使他迈开步子,回去见她。 美微换好一套米白宽松家居服,红着眼圈,端坐在餐桌前,饭菜早已凉了,她没胃口吃。 手上捏着筷子,夹一道白灼芥兰。 听见门响,那筷子一滞,停在那里。 她知道是他,不敢抬头。 郁诚身形颀长面容俊美,黑色西服将身材掐得恰到好处,原本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不该如此落寞。 时间像是静止,空间也静止了,只有彼此的呼吸环绕周围。 像风,又像是叹息,就那么轻轻过去,划过耳畔,划过心扉。 他的发丝垂下两缕在额前,一半面孔藏在阴影里,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她,也不说话。 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滚动的喉结暴露他的挣扎。 美微起身要走。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再也没有机会。 郁诚快步走近,握住她手臂。 她垂下脸。 他展开双臂拥她进怀里,低声道,“是我不好,是我话重了。” “哥,我……我……”她始终不敢抬头,语调里带着哭腔。 郁诚捏住她下巴抬起,面色很温柔,“饿不饿?” 32你怕什么? 美微瞪大眼睛,眼中泪水打转,不知道要怎么答。 “来。”郁诚牵着她又到餐桌旁,抽开椅子坐下,伸手揽住她的腰,稍稍用力,便将人勾住了带进怀里,坐在他腿上。 她要起来。 他不让,手臂绕住腰抱稳了她,另一手捏起筷子,“我还没吃饭,中午晚上饿了两顿,赶着来看你。” 他对刚才的事闭口不谈。 “哥哥,对不起。”她扶住桌子想起来,奈何被他抱住动不得。 “是哥哥不好。”他柔声,将碗挪近些,又取了勺,去舀虾仁蒸蛋,送到唇边尝一尝,“唔,不烫了。” 转手递到她唇瓣,“来,张嘴。” “哥哥,我……”话还没说,先被喂进去一口。 他抬脸,眼神和表情都淡淡的,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等她这口咽下去了,又舀一勺汤,“张嘴。” 她乖乖喝了。 他这才勾起唇,露出极淡的笑,“汤还温着,再来吃口饭。”又舀了米饭往她嘴里送。 她都乖乖吃了。 小模样乖巧恬静,丰满的唇蠕动着,粉粉嫩嫩,真想一口咬下去。 他心里的火消下去大部分,又问:“还想吃什么?” 她摇头,“我饱了。” “这怎么够,才吃了几口。”他又去舀那汤。 她只好又含住勺子,这次将勺子咬住了,摇头。 逗得他笑起来,手掌轻轻拍一下她的臀,“调皮。” 她松开嘴。 郁诚放下勺子,抬手擦一擦她的嘴角,指腹慢慢揉弄她唇瓣,好言好语问:“知道错哪儿了吗?” 美微小心答:“不该带男人回来,再不敢了。” 又扭扭捏捏低下头,将脸往他肩膀上藏,不敢看他。 “嗯。”他拉长语调,表示满意又不满意,“这话不对,你还想在外面和人乱来?” “我没有。” “以后还敢吗?” “可是……他是我男朋友啊……”她睁着朦胧杏眼,夜灯下泛着水光,不大明白自己哪里有错,气氛到了好像也是顺其自然。 “嗯?”他腿往上一抬,弯腰往下,将人往前放,眼看要掉到地上去,语气虽淡,但又带有质问威胁,“小美,你还小,怎么能乱和男人发生关系。” 他脸上神情再严肃正经不过,分明就是一位好兄长在担心她,但将话挑明了讲,还是让人脸红。 她不敢抬眼,视线落在他锋利的喉结上,喉结滚一次,她的心也跟着紧一次。 他又问,“你们做到哪一步了?” “我没有啊……”她身子要掉下去,忙抬手环住他的脖子。 “还说没有?脱成那样,做和没做有什么区别?” 她抿住唇,垂下头,额头抵住他的下颚,不甚娇羞,耳尖红到要滴血。 他直起身,将人又抱起来,紧紧贴住她的颈侧,鼻尖蹭着她耳畔,唇峰划过她耳垂,很小声问:“他进去了?” 温热的气息直往脖子里头送,让人浑身起了细小的酥麻。 他身上的松雪气味干净好闻,肩膀宽阔胸膛坚挺,臂膀坚实有力,轻易便让她生出安全感。 “哥……”她臊得将脸埋在他肩上,手臂环住他的腰,整个人像只鸵鸟埋进他怀里,期期艾艾地蠕动。 原本该软下的心,此刻还硬着。 “进去没有?”他逼问。 她哼哼唧唧摇头。 “嗯?” 郁诚捏住她下巴抬起,强迫她看他,阴恻恻问:“要哥哥教你自重?” 他神情温柔,眸色暗涌,一举一动都包含莫名的危险,像陷阱也像圈套,又像是诱饵,铺就天罗地网,就等羔羊心甘情愿往里钻。 她懵懂迷惑,含着泪摇头,“再不敢了,真不敢了。” 他轻轻叹息,“哥哥不是要阻止你恋爱,但你还不了解唐令,不要这么轻易付出真心,更不能随意对待自己的身体。”沉默稍许,低声道:“外面的男人……不值得托付。” 她点头。 “哥哥才是最爱你的人,记住了。” “我记住了。”她乖巧作答,缩起腿整个人都蜷进他身体。 他心情好些,握住她光滑的脚,手掌轻轻摩挲,像一块软玉,又问:“冷不冷?” “不冷的。”她摇头,抽回脚,落了地,歪歪斜斜要起身。 他仍不放手,“让哥哥抱会儿。”将人团团抱住了,又往怀里塞。 美微心里颤颤的,总觉得他不太正常。 他就着她的碗筷,随意吃了几口,再抱着人上楼送进卧室床上,去浴室放水。 等到要洗澡了,她终于觉得不对来。 他抱住她,顺手解开她腰间衣带,她捂住他的手,“哥哥,我,我自己来……” “小时候都是我给你洗,怎么这会儿害怕了?” “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 “没什么不同,你在我眼里和小孩儿一样的,哥哥是世上最爱你的人,你怕什么?” “不不不,哥哥!”她尖叫,身体拼命躲闪。 他不顾她的反对,一把将她拉回来,扒了衣服塞进浴缸,他真的没多看她一眼,没往她胸前看,也没往她腿心看。 八风不动的一张脸,斯文俊逸,只看着她的眼,无限缱绻柔情,手心润湿了沐浴露,轻轻揉搓她的身体。 洗好了又将人抱出来,隔着浴巾替她一点点擦干,中途没说一句话,掌心也没有再碰触她,始终隔着浴巾和睡衣,好像隔着最后一层纱。 她战战兢兢,浑身绵软无力抗拒,干脆闭上眼,通体肌肤红得像烤熟的虾。 害羞也这么可爱。 他轻轻笑了。 33你成心报复? 第二天醒来已经中午,郁诚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手机上三个未接来电,是唐令打来的。 美微正要回拨过去,他电话又来,与此同时楼下汽车喇叭响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车,发动机声音轰隆隆的。 她正头疼,接通电话,“你干什么?大早上的是要拆房子还是要掘地?” “开门。”唐令声音沉着,像是刻意压着嗓子,又按了一次喇叭。 鹿湖本就属于市内风景区,闹中取静,环住宅区外道路都有门岗,且禁止鸣笛,静谧得像世外桃源。 别墅区内住户都是早年间的富商,生活习惯健康规律,自然怕吵。 虽每栋楼之间隔得远,但那汽车喇叭声穿透力极强,如此不礼貌的行为,说不定要让人告状告到父母那去。 她眉头紧皱,“你干什么?别吵呀。” “快开门。”他这下是没按喇叭了,但在楼下又按起门铃来。 “再闹我杀了你。”美微忍无可忍,自床上爬下来,拖鞋都没穿,冲到楼下去开门。 门打开才想起,哥哥让她远离此人。 可来不及了,她已被他拥进怀里,抱起来先转了两圈。 唐令人高马大,一双大掌横插在她腋下,又转一圈迎着光看她,“我的小心肝儿,眼圈儿怎么红了?” “放我下来呀。”她皱着脸拍他肩。 他终于放下她,揽着人进怀里,响亮亲一记脸蛋,“昨天你哥难为你了?” 她脸一红,想起昨晚哥哥给她洗澡,羞得低下头。 这娇娇怯怯的样子,看在他眼中又是一番风情,低下就要吻她,“恨不得将你揣兜里带走。” 她推开他,转身跑上楼。 “怎么光着脚呢?”他跟上去,一把从后面抱起她,扛上肩,又送回房间,从床底下捡到拖鞋给她穿上。 她自去洗漱,站在大理石台前问:“怎么一大早风风火火的?” “早?中午了。” 美微捧起一汪清水洗了把脸,没睡醒,脑子里还混沌着,只想着赶紧将这人送走,她实在害怕郁诚又撞见。就算光天化日什么也没发生,还是心虚。 他虽然没明确反对她恋爱,但要正经与人相处,总得慢慢来。 唐令却等不得了,拿起搭在沙发上大衣披上她肩头,又将人扛起来,“走,去吃个便饭。” 美微人还糊涂着呢,就被裹挟上了车。 一台簇新超跑,鲜亮的黄,跑起来公牛似的喘。车穿过别墅区梧桐道,秋日里落叶纷纷,有种金色的浪漫。 她这才看向他,“你什么时候将头发染回来了?” 唐令不止头发染黑,还梳了大背头,穿西装打领带,像换了个人,他笑,“怎么才发现?” “稀奇。” “一会儿见了我爸妈,别紧张。” 美微张大嘴,“你说什么?” “带你去见父母,我和家里已经说好了,要娶你。”他嘴角浮起浅浅笑意,俊朗面容在阳光下十分耀眼,“你知道吗,我一和家里说你的名字,他们立刻同意了,说原来是郁家那姑娘啊,不是一直在国外吗,这就回来了?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嘿嘿,他们原先还不知道这事儿……” 他絮絮叨叨,不知是紧张还是怎样,挑些琐碎的话来说,时不时看她一眼,心跳有一下没一下,观察她神色。 “等等,停车!”美微黑下脸。 “怎么了?”他心提到嗓子眼。 她左右拢了拢衣襟,“见家长?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你昨晚才……才……”她脸又红了,看向窗外慢下来的景,耳尖都像被烫过。 唐令伸手捏捏她的耳垂,“我等不及了。” 她拍开他的手,低斥,“就你好色。”这下浑身肌肤都透着淡淡的粉,实在是羞得无颜见人,又抬手捂住脸。 他一颗心像被揉来搓去,沉沉的笑,侧脸看了下窗外,又转回头来,降下车速,“嗯,下回要合理合法和你做,做个三天三夜,做得你下不了床,再不怕谁来撞破。” “你闭嘴吧。”她捂住脸都无处可躲,恨不能撕了他这张嘴,这才想起重要的事,“我衣服还没换呢,这哪能见人。快快,调头回去。” 她大衣下面,是一件乳白真丝睡裙,低胸长袖,裙长到脚踝,又是昨天……哥哥给她套上的。 美微浑身如坐针毡,抓紧了裙摆,“快呀,调头回去,我换身衣服。” “就这身挺好,清水出芙蓉。”唐令恨不得带着新媳妇儿飞回家去,哪能调头?再说了,第一次见家长多重要,中途调头回去不吉利。 他父母做生意,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信这个。 “这怎么行,衣冠不整怎么好见人?”她瞪他,生气了,“我脚下还穿着拖鞋呢,你怎么能这样?” 他安慰她,“没事儿,吃个便饭而已,别紧张。你那天让我见你哥,我不是也没准备。” “你成心报复?” 34一会儿有惊喜 “哪能呢,我哪舍得。”唐令抬手摸摸她脑袋,“怕什么,小时候还去我家写过作业,就忘了?我妈都还记得你,直夸你乖巧懂事,想要个你这样的女儿。” “可是,这太快了,这不妥,我还没有和家里说过。” “我爸妈已经和伯父伯母提过了。” “什么?什么时候?” “今早。” 美微面色煞白,侧过身子瞪他,“唐令,我不喜欢这样。你做任何事情之前,应该先尊重我的意见。” “怎么还急眼了?”唐令握住她的手,轻声哄着,“这是我做男人的担当,我昨晚和大哥也承诺了,我会对你负责任。” 责任? 现在提责任是不是为时过早? 浪子忽然回了头,信誓旦旦非她不娶。 美微全无欣喜,只剩恐慌,心中有太多疑问,却不知道要先问哪一句。 她心烦意乱,拢住胸前衣襟,将腰带规整系好,里头没穿内衣,幸好还有一件黑大衣遮住身体。 唐令的家也在鹿湖畔,两家相隔不远,所属不同别墅区,左右不通得绕路,半小时车程都是风景。 他将车停入地库,牵着美微乘电梯,在电梯里冲她眨眼,“一会儿有惊喜。” 她一听惊喜二字,心里就发毛,“少点惊吓好吗?我谢谢你。” 电梯入户直上客厅,门一开,她透心凉。 远远靠窗的沙发底下一双油亮黑皮鞋,垂顺笔挺的黑色西裤,交迭的长腿,搁在扶手上的修长手指里夹一支烟,青烟袅袅,颀长身躯再往上,是一张俊逸的脸,金丝镜片挡住了眼神,但她知道,他在看她。 郁诚怎么也在? 脑子里乱纷纷,这都什么和什么? 美微转身就想跑。 唐令一把将她捞回来,大大方方将人往郁诚跟前领,“哥。” 郁诚点点头,上下打量她,视线移到大衣底下的白色睡裙边,嘴角悄悄提一下,向她伸出手,“过来坐。” 她乖乖递出手去。 郁诚握住她雪白手腕,轻轻往身前一带,人便顺着惯性靠在他身旁。 客厅里还有几位唐家的客人,唐令的妈妈在外待客,见着来人,亲亲热热过来拉她的手,“小美,几年不见,这么大了。” 美微神色收敛,带着点儿微笑回应,“李阿姨。” 李润穿一身枣红底织金旗袍,身形微微发福,脖子上挂串翡翠珠子,颗颗翠绿通透,富贵逼人。 “真是女大十八变。” 她一句话敷衍了事,便转头看郁诚,“原想请赵女士和郁董,没成想不凑巧,二位出差了?” 美微坐在原处眼观鼻,鼻观心,双手并拢放在膝头。 郁诚眼神淡淡掠过她,应对方的话,“是,最近几天都不在,一早让我代二位向您问好,也问唐老爷子好。” 李润掩不住赞赏,“你父母真是有福气的人,都知道郁家蒸蒸日上,全因为郁家大公子年轻有为。” “您过誉了。” “可惜我没有女儿,不然定要你给我做女婿。”她嫌弃地瞥一眼儿子,“你没事多和大哥学一学,也长点出息。” 唐令乖乖点头,“是是,我明天就去郁氏上班。” “那你也得问问郁家要不要你这个姑爷。” 说完话,李润终于将视线挪到美微身上。 美微坐姿端正,神情慵懒,垂下眼皮看脚尖前一块地砖,装没听见。 郁诚不说可,也不说不可,面上一丝表情也无。 话头递到他这,他偏不捧场,冷着一张脸,气氛也冷下来。 陪客们主动暖场,说说笑笑,齐齐夸赞唐令后生可畏,从头发丝夸到脚趾尖,夸得人飘飘欲仙。 唐老爷子任官场要职,关系错综复杂,独子没有从政,娶了江浙富商李家的女儿,做起生意来。 官商联姻,风光过一时。 如今李家百货生意不好做,靠着唐家官场关系四处打探新城规划,想横插一脚搞地产开发,又缺钱。 唐家只有一个孙子唐令,几代人将他当做掌中宝,宠得上天入地,往年的相亲对象非富即贵,什么时候轮到和郁家谈婚事了? 唐家原是看不上郁家的,如今放下身段和郁家谈,无非是因为缺钱,那谈的也不是婚事,是借着儿女婚事谈生意。 谈成了皆大欢喜,谈不成自还有下一家等着。 郁美微是谁?唐家不会在意。 她自迈进这间门槛,连一杯热茶也没喝到,没有人重视她尊重她。 父母缺位,哥哥就是家长,对唯一的妹妹得护着爱着,这爱尽可以光明正大。 可他护着还不够,得让她自己体会明白。 郁诚心思深沉缜密,早已将局势看透,脸上神色始终清淡,全当不知道,不论别人当下如何捧,如何夸,他自气定神闲,荣辱不惊。 谈判就是这样,他这边不说话,不表态,对方就会先慌起来。 35暗藏祸心 唐家装修得富丽堂皇,屋子外观是别墅区统一的欧式小楼,屋子里雕梁画栋,墙壁描金,地砖铺的汉白玉,栏杆扶手又是红木雕花,一屋子中西合璧的古董,梅兰竹菊屏风外放一尊伏尔泰雕像,真真假假,不土不洋,挖空了心思炫耀,炫出一种过时的奢华。 客人们去另一边开起了一桌麻将,这头唐令的妈妈和舅舅留下,陪着郁家兄妹说话。 李润脸上保养得当,但和赵玲玲那种霸道的美不同,她显得格外温良,这温良里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攻击性,笑意盈盈问:“父母身体都还好?” 郁诚背靠沙发,坐姿闲适双腿交迭,“都好,有劳您挂心。” “他们这次去哪考察?什么项目?” 郁诚说话滴水不漏,淡声道:“私人行程由秘书安排,我也并不十分清楚,等他们回来见面聊岂不是更好?” “了不起,年纪轻轻当家主事。” “父母辛苦,做子女的理应多分担,这不算什么。” 李润从对面沙发走近一侧坐下,笑得和蔼可亲,“那么大的公司交到你手上,郁董和赵女士可放心?你毕竟年轻,这江湖水深,趟不过的时候,尽管向唐家开口,我们不会坐视不管。” 句句都是为你好,背后暗藏祸心。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这种事郁诚见得多。 他心中早有防备,了然笑笑,修长手指轻推金丝镜架,“郁家做的都是正当生意,那种在河边走的事,早三十年前就走完了,如今到我手上,干干净净。” 言下之意,我不求你,但你也别想来查我。 李润碰上软钉子,讪笑道:“还是郁家会教育子女,瞧这儿子女儿出落的,个个一表人才,真是郎才女貌。” 唐令忙在一旁打岔,“妈,哪有说兄妹郎才女貌的,你别瞎用词。” 李润笑,“嫌起老娘来了?我又不用考状元,打打麻将还不是将你带大了。” 唐令干脆点头,“是,妈,你说得都对。” 他一直跟在妈妈身后转,李润坐哪儿,他就贴着她身旁沙发扶手坐下。 她拍拍儿子的脸,语气宠溺,“行了,得空去去看看你外公,还有你爷爷那边,只有你这么个孙,两边要多走动。” “别唠唠叨叨。” “成天跑得没影儿,等你爹回来收拾你。” “我爸人呢?” “他可比你精,成天往你爷爷那边跑,总不过是打探消息。” 沙发前一张两米长的红木茶台,一只小铜壶架在炭火上烧得咕噜响,壶嘴往外冒白气,水汽蒸腾,满屋子虚幻缥缈。 舅父李申坐在茶几前方一张小矮凳,粗短的手指一字摆开五只紫砂茶盏,提起烧滚的水往上一浇,咯一声轻响,杯子裂开一只。 李润皱眉,“这兆头不好。” 李申三十多岁圆脸短发,生一双桃花眼,两撇肉眼袋,明显纵欲过度,穿一件金色POLO衫,外罩白色麻布西服,皱皱巴巴,再配一条两竖一横的金腰带,是有钱人时兴的穿法。 真丝棉麻等天然材质容易皱,难打理,穿着显得自然随性,莫名成了一种时髦。 他给自己倒一口茶咂咂嘴,“姐,你不要总是这么迷信,姐夫都被你弄得神神叨叨,每天出门前还要先烧香起卦。” “都是祖宗保佑他。” 李申:“还别说,真是凑了巧了,姐,你知不知道,城西新城那块地,现在是谁在谈?” “谁?” 李申哈哈一笑,直拍大腿,“还能是谁,郁家啊!” 说完话,洗过茶壶和新茶,只剩四只的茶盏都满上,一盏盏往人跟前递,人人都有,除了美微。 刚好缺一只盏,她最不重要,旁人便跟着都忽视她。 李润也不在意,眉开眼笑,“那这真是瞌睡遇上枕头,缘分来了,拦也拦不住。” 她拿起茶几上一只橘子剥起来,长长的指甲插进橘子皮里,又扎进果肉里,汁水四溅滴滴答答,剥出了半个不完整的橘子,橘肉已攥得毛茸茸,递给美微,“来尝尝,爷爷的老部下前几天才送来的,福建橘子甜着呢。” 美微嫌恶心不想接,可不接又不礼貌,犹犹豫豫伸出手。 郁诚握住她的手收回来,接了橘子放在一旁,说声多谢,再没有多的话。 36居心险恶 天气放晴,中午日头正好,光自正门处直直照进来,方方正正像一口黄金棺材。 餐备好了,李润请客人移步餐厅。 她特意请酒店大厨上门,高帽子白长衫,带着整个团队,好几台车,进进出出十几人忙里忙外,显得既专业,又刻意,表示出这番折腾全为了贵客。 唐家的贵客不是美微,是郁家长子郁诚。 李润和李申姐弟带一众亲戚朋友做陪,拥着郁诚坐上餐厅主位。 餐厅的落地窗望出去是鹿湖,湖水浑浊,湖面结了薄薄一层冰,又有候鸟踩着冰面往上飞,留下堆迭的涟漪。 美微想起那天和父母吃饭,心也沉下去。 一群人热热闹闹谈起两家缘分,没人记得她,父母也不出面,没有人将她放在眼里。 原本在陌生的环境里,就有些不安,何况谈的事还与她有关。也没有人来问她冷热,没有人问她愿不愿意,就这样被拉了来,好像一样工具。 她失落地站在众人身后,以为哥哥会像往常一样,安排她坐照顾她吃,里外呵护好她。 结果他只顾着和人应酬,全忘了还有这么个妹妹。 郁诚偶尔瞥她一眼,存心晾着她,叫她自行感受人情冷暖。 顶上水晶灯明晃晃的,长桌铺桌布,餐盘餐具按照座次摆满十二位。 外头冰天雪地,里头推杯换盏,一桌子海鲜鱼翅,鹅肝松露,显出唐家待客的周到,只不是对她。 她有自知之明,低头笑笑。 唐令从背后拉拉她的手,二人一起坐到了餐桌末位,安安静静吃饭。 这菜不好吃,鱼翅弄得腥,又没发好,炖得久了入口不爽滑,汤稠稠的吃着恶心,鹅肝也不好,入口不绵密,还有渣,松露更不用说了,用的是罐头,远不如昨晚郁诚喂给她的家常小菜合心意。 美微尝了几口便不再动筷,也不好公然在饭桌上玩手机,那样显得不礼貌,只好木然干坐着,有人看她时,勉强憋出一点微笑。 郁诚坐在最远处,抬眼间,视线闲闲递过来,即刻又收回去,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话也没说。 她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现下心里竟难受起来,也说不清原因。 唐令也没闲心吃饭,时不时看美微脸色,又去看郁诚脸色,完了还要留神他妈妈说什么,各种明示暗示让她提婚事,好不紧张,一顿饭吃得不安生。 小辈在家宴上没有存在感,话题热度都围着郁诚,准确说,是围着他的工作,围着郁氏的发展动向。 众人又恭维他才华出众,前途无量,他顺势聊起李家旗下公司股价看涨,夸赞在座各位投资好手腕。 郁诚滴水不漏,不说真话,也不说假话,说了许多话,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末了端起酒杯敬一敬,感谢诸位抬爱,小侄不敢当。 大家你来我往,宾主尽欢,饭快吃完了,还没聊到婚事。 唐令急得干瞪眼,压低嗓子喊李润,“妈,你干啥呢?” 李润这才站起来,慢悠悠走近了,从头打量起未来儿媳,眼神中带着审视,不知道是要给她打分,还是要借此评估她的价格,那视线从美微头发丝扫描到脚趾尖,末了轻轻笑一笑,“郁诚,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将孩子们的婚事定了吧。” 这话说得勉强。 好像是勉为其难同意儿子娶郁美微过门。 郁诚脸色当即沉下去,他放在心尖儿的人,岂容别人挑挑拣拣。 他不说话,只略略抬眼,等着下文。 偏他越镇定,对方就越乱阵脚。 李润笑里藏刀,又说,“我家唐令和小美也好了几年了,怎么样也得给她一个交代,这样没名没分的处着,你知道年轻人谈起恋爱来,干柴烈火,日日夜夜都缠在一起。这时间久了,说出去也不好听呀,别到时候坏了名声,再想嫁人呀,就得折价了。” 媳妇还没娶进门,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接下来好谈条件。 知道这话难听,李润还偏要拣难听的说,就差直言唐令已经睡过美微,为了名声也得嫁进唐家,她没得选。 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但公然拿到饭桌上说就不对,被当成谈判的筹码,以此打压女方更是居心险恶。 仿佛婚姻成了交易,而她婚前与对方发生性行为,就等于自降身价,就得不到任何尊重,就得任人宰割? 即便是睡了又怎样,那也轮不到一个莫须有的婆婆多嘴。 更何况,她没考虑过这门婚事,李润还先挑剔起来了? 美微心里极怒,教养克制着她没有当众翻脸,皱起眉头直直对视过去,“阿姨,没有这回事。” 37我为你好,你不懂? 美微字正腔圆,铿锵有力,挺直了背脊。 桌上坐的都是唐家长辈,年纪没有四十也有五十了,听了这话有些人面上挂不住,面红耳热清清嗓子,还要解围,“这时代不同了,年轻人嘛……” 没人将美微的辩白当真,都当成是小姑娘面皮薄,当下找托词呢。 郁诚神情阴翳,指间捏着半杯红酒一口没沾,晃了晃,一下重重搁到桌上,眼神冷冷看向李润,语气也冷下来,“我看你们可能有什么误会,我家小妹和唐令只是同学而已,她在国外念书课业繁忙,最近才回来,恐怕没有什么时间空间和你儿子谈恋爱。郁家挑女婿,也是有要求的。” 他直接否定了二人的关系,还要额外咬上一口,明示了唐令没有资格。 作为兄长,此时此刻又能说什么?说保证妹妹是处女,争取为妹妹谈个好价钱? 笑话,他什么都不会解释,他只想撕烂在座所有人的嘴。 至于她是不是处女,那重要吗?不重要。 她永远是他心中的玫瑰。 郁诚又低头,从银质烟盒中弹出一支烟,夹在指间,送往唇边,薄薄的唇含住了,捏着打火机噌一下点燃,仿若听不见外界的话,这是一种无声拒绝。 他的拒绝,就是赵女士和郁董的拒绝。 郁诚是代表父母过来见面谈话的。 唐令脸色难看,急得站起来,嚷道:“妈,你说什么呢?我是真心喜欢小美,我就想娶她。” “你懂什么?坐下。”李润喝止他。 他只好捏着拳头,忿忿坐回原处。 李润又转了一张脸孔,笑呵呵倒酒,“你们都知道,我这个人直爽,不讲那些虚的,我心地是好的,只是不大会说场面话,我赔个不是,自罚一杯。” 话讲完,仰头干了,甩了甩酒杯,表明她一口闷的诚意,又说,“你们也别误会,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说呀,好多人家都要先怀了孙儿再过门,但唐家不会在乎这些,我们也是真心喜欢小美,就算两个孩子在一起那么久还没怀上,我们也不介意,反正早晚也是一家人嘛。” 这话越说越荒唐。 不知道唐家是否身居高位太久,还是本来就瞧不上郁家,话里话外都是唐家不嫌弃你,看中你是你的福分,赶紧嫁进来吧。 美微想起自己妈妈挑儿媳时那副嘴脸,体验了一把周婉的感受,无声干笑,只当是老天轮回,同时也明白,她不可能接受这种毫无尊重的家庭关系。 在场没人接话,酒桌氛围冷下去。 舅父李申也站起来,拎一瓶红酒全场走,堆着笑给各位倒酒,最后又带着两亲戚当和事佬,凑到郁诚面前,给他酒杯满上酒。 哪有人喝红酒满杯的? 郁诚眼里的鄙夷像那杯中酒,一晃一晃漫出来,提一提嘴角,“李总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李申能屈能伸,干脆抽了把椅子贴着一旁坐下,“这早晚都是一家人嘛,话摊开了说才有诚意,我这外甥虽然有时候没溜,但工作上挺认真,将来他进了郁氏,还得你多关照……” “什么?”郁诚装不懂,吸一口烟,对着桌前吐白雾。 “我是说呀,我们两家有着这么好的资源,听说郁董那边在搞新项目,看中一块地,正巧呢,这块地的规划还没定,是住宅或是商业都是唐老爷子一句话的事。” 李申左右掌这么一拍,“我们两家干脆一起做,唐家给隐性资源便利,郁家就出个成本价,让唐令进公司负责搞开发,过后赚了钱自然也有你们一份。” 土地属性决定价格,换句话说,唐家决定价格,借郁家的手倒腾一番,分文不出,最后利润进唐家口袋,郁家白干。 先不论土地开发过程中各项关窍,各个环节都要钱,涉及到钱就涉及到风险,万一出点纰漏,最后明面上还得郁家来兜底。 这比空手套白狼更贪婪,更阴险狡诈。 郁诚看透本质,只冷眼瞧着他们,笑说,“谁说郁家要搞地产了?我不知道这事儿啊。” 实际上他当然知道,父亲要拆分公司的文件,还是他亲自签字批复。 他起身,合拢西服纽扣,又抬手看表,十分和气,“这样,李总,公司的事情我们下次再谈,现在一两句也说不清楚。我下午还有个会,得先走,失陪。” 他快速走到美微背后,握住她的胳膊直直提起,“走。” 好好一场谈婚事的家宴,不欢而散,叫人摸不清头脑。 唐令忙起来跟着追出去,一路赔礼道歉。 郁诚步子大,几乎是拽着美微往前走,她跟不上,只好小步跑着,喘着气,“哥你怎么了?” 他不说话,直将她塞上副驾,拍上车门,绕到驾驶位发动车子调头,才开窗对守在外面的唐令说,“你们不要再联系了。” 轿车飞速驶离。 唐令木着一张脸,站那儿,身影越来越小,无比可怜。 美微望着后视镜,心里也难受,“哥你怎么这样。” 郁诚生气,“我为你好,你不懂?” 38吻势凶猛 回家的路比来时更快。 郁诚将车开得要飞起来,美微坐在一旁默默扣安全带。 进入环湖路,红灯亮起。 他踩住刹车,翻出烟盒抽出一支烟,二指夹住烟嘴往唇边送,顺手打开车窗,冷风灌进来。 美微抱紧双臂,浑身一颤。 郁诚又关了窗,调高空调温度,将烟扔回了中控,温声问:“是不是冷?” 她不说话。 “早上吃了吗?” 明明刚吃过午餐,他却要来问早上吃没吃。 她莫名其妙,视线始终盯着窗外,不答话。 “昨晚睡得好吗?” 刚才吃饭时将她扔在一旁,现在却来嘘寒问暖,没话找话讲无不无聊? 美微簇紧眉心,抿紧嘴唇,依旧惜字如金。 他有些恼,看向她脚上一双绒绒的粉色拖鞋,莹润小巧的后跟露在外面,又问,“冷不冷?袜子也不穿一双。” 她鼓着腮帮子沉默,打定主意不要理他。 用心良苦一上午,这都是为了谁? 不领情也就算了,这小东西还学会甩脸色了? 郁诚火上来了,嘲讽道:“这么等不及要送上门?你看看别人怎么对你的?明里暗里没有半点尊重,这种委屈你也肯受?要不是爸妈让我出面,我用得着来替你处理这种烂事?” 车进别墅区没有入库,直接停在家门口。 新中式建筑上了年头,院子打理过,冬日里草丛花圃覆上薄薄一层雪,看得见底下墨绿的叶。 车还没停稳,她便推门往下冲,踩着积雪远远扔下一句:“我没让你管。” 郁诚扔了车追上来,伸手拉她胳膊,忍了一路,终于忍不住,“你好好想想,他们今天就能这样对你,以后能有你好日子过?你瞧瞧那小子在家里那窝囊样儿,那么大岁数了还跟在母亲身后转,屁大点事就喊妈,哪有半点男人模样?你究竟看上他什么了?你尽长脑子从来不用是不是?” 妈妈说她没脑子,哥哥也说她没脑子。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什么时候送上门了?明明是被裹挟过去的,她也不想去的。 “不是我要去的!”她大声,“是今天一大早唐令跑来找我……” “他找你你就要去?你不知道拒绝?你长了嘴干什么用的?” 哥哥整个上午都那么冷淡,现在竟然还凶她。 美微眼圈刷地红了,一下甩开手,闷头往家里走。 郁诚沉下脸,严厉训斥,“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瞪着眼,心里委屈,语气也冲,“我就这态度怎么了?什么叫烂事?你们一群人商量我的婚事,为什么不问我的意见要替我做决定?你凭什么?” 父母的忽视令她伤心,郁诚的冷淡和严厉又往她伤口撒一层盐,搅得五脏六腑翻滚疼痛。 她刻意不去看他,将眼里那热热的感受逼回去,匆匆推门进客厅。 郁诚紧跟在后,顺手摔门,“难道你还真想嫁他?” 男人面色冷凝,眉头微微皱着,刻出淡淡一个川字。 她赌气,“我嫁或不嫁,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怎样处理这段关系,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的人生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再干涉我了!” “你说什么?”郁诚眼神冰得要沁出水来,高大的身躯一步步逼近她,将她逼至玄关转角。 美微感到危险的靠近,不敢再说话,摸着墙往后退。 养到大的小崽子翅膀硬了,敢反口了? 她的人生只属于他,怎么会和他没关系? 郁诚忽然笑,淡淡的,带着诡异的魅惑,他吸一口气,猛地拦腰揽住她,双掌贴住她后腰,用力往前一扣,她便贴紧了他,不知作何反应。 他不等她反应,弯腰沉身吻下去。 她过了一会儿才惊慌推拒,他不放手,也不肯退开,任她无力的拳头捶在他胸口,紧紧按住她后背,空出手握住她手腕,愈加强势拥吻她。 这个吻势头凶猛,暌违多年。 那些静候的时光已足够漫长。 他不愿松开,不愿放手,不愿再嫉妒别人,他想要,那就得是他的。 含住了两瓣丰满水润的唇,吸吮得鲜血般浓艳,只轻轻捏一捏她的后腰,她便啊一声对他张开了小嘴,他进入得毫无难度,她的抵抗完全没有力气。 美微的哭泣,惊慌,全被堵在口鼻之中,她的泪快要将自己淹没,只能嗯嗯啊啊挣扎,他的健舌比那天的手指更迅猛有力,缠着她的舌尖吸吮,抵住她的舌根研磨,深入再深入,探往她的咽喉,撩拨她的上颚,刮过她贝齿,又轻轻舔舐她唇瓣的每一处,这个吻包含掠夺和攻击,她渐渐软弱无力,连哭也无声了,身子软软往下滑。 39她不给,他强要gb84???m 郁诚抬手扣住她的腰。 “哥哥……哥哥……”美微小声啜泣,摇头推他。 郁诚无视她的挣扎,打横抱起人上楼,扔上卧室床铺,动作粗暴得不像他。 她深深陷入寝被中,还没来得及爬起,他便俯身碾上来。 她的脸已经满是泪,他沉下身,掌心抚摸她的脸,拨开粘在她颊边的发丝,一句话不说,又吻下去。 两人无声对抗,她不给,他强要。 她拼尽力气转过头,重重喘过一口气,终能说出一句话,“你是哥哥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她气若游丝,双目通红噙满泪,眼神惊惧又痛苦。这是他们一起长大的家,每个角落都有幼时的影子,她眼神放空,任自己陷在回忆中。 过往种种兄妹情,对比眼下都是锥心的痛。 郁诚没有一丝怜香惜玉,他吻不够,要不够。 一只手顺着她的腰线往下摸索,撩开了裙摆,重重抚着大腿往上,再往上,直到了腿心,狠狠揉了一把。 “啊……”她恐慌往后躲。 他不退,死死压住她,低喘道:“凭什么他做得,我做不得?凭什么?”他不等她的回应,又吻住她。 手指顺着她的脸颊锁骨往下滑,指腹微凉,带来一阵阵酥麻,她轻轻颤抖。 忽然一声衣料撕裂的声音,他勾住她低领衣襟往下一拽,软滑的睡衣裂成两半,大片雪肌暴露,娇乳颤巍巍弹跳出来。 饱满,圆润,光滑白皙,小小乳晕淡淡的粉,顶端两枚禁忌幽暗的红果,让人血脉偾张。 他彻底红了眼,爆发出成熟男人的攻击欲望。 美微只感到胸前凉意,伤心欲绝,羞涩得别开脸,浑身肌肤透着粉,手推上他的胸膛,像拒绝又像求欢。 郁诚直起腰扯松领带,随手脱了西服扔在一旁,狠心褪下她的底裤,分开她的双腿又压上来。 他的身体比看起来更健壮,胸膛坚硬饱胀压住她,肩膀手臂肌肉偾张,藏在薄薄的衬衣底下,不见平日里的温文尔雅,上了床,像一头猛兽。 他咬住她的耳朵,恨恨地问:“他那天是怎么弄你的?” 她摇头,躲在他颈窝,小声求他,“哥哥,你别这样……” “别哪样?我看你喜欢得很。”他含住她的唇。 她浑身化成了水,抽去了丝。 身体的反应令她羞耻,她竟沉沦在一个禁忌的吻中,一丝力气都没有,一个吻,就被他抽去了筋骨,抽去了魂魄,身体已经不由自己做主,每一点或多或少的反应,都捏在他手中。 他不肯放过她,一双手揉住饱满的胸,捏住纤细的腰肆意作乱,“这么敏感?都是那小子教的?” 她羞耻地闭上眼也闭上嘴。 他不让,掐着紧翘的臀让她张口喘息,在她意乱情迷之时又重重吻上去,疯了一般怎么也吻不够。 她感受到下体的湿滑,那手指分开了花瓣重重揉弄,拨着顶端的蓓蕾挑逗玩捏,不让她好过,她难受,却只能艰难地蠕动,下面的小口也不自觉收紧。本伩后續鱂在??1⑧??a.???m更薪 請椡??1⑧??a.???m繼χú閱讀 他享受着她身体的变化,轻笑着沉到她耳畔,含住耳珠重重一吸,“瞧,你也想要我。” “不是,不是这样……” “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为什么还要嫁别人?” 她赤条条躺在他身下,分开腿化成了水,任兄长玩弄,可恨的意志全线溃败,身体向他打开,她站在悬崖峭壁,对自己的厌恶达到顶峰,几乎绝望,“不要……不能啊,你是哥哥啊……你怎么能……啊——” 她弓起腰,挣开一只手狠狠抽过去,指甲划破了他的下颚,挂过喉结,在他脖子上留下三道血印。 “嘶……”还真是只不听话养不家的小野猫。 郁诚倒吸凉气,心内的火更为沸腾,那灼热烧到下身,西裤绷得浑身发紧。 疼痛带来激爽感受,好像已经死过一回,他衬衣揉起了皱,额前垂下几缕碎发,忍得痛苦,额上起了细密的汗,金丝眼镜不知去处,这一刻抛去了斯文,抛去了人伦,狭长深邃的眼中只有癫狂。 欲望已将理智燃尽。 嗒一声轻响,他松开腰带解下裤扣,裤链依着那吓人的轮廓往下滑动,他这时知道什么叫烈焰焚身,“那男人有什么好?你竟为了别人来伤我?这么多年我为你做的,你都看不见是不是?” “我不……唔……” 郁诚气急了,根本不听她说,俯身用吻堵住她的唇,吞下她所有拒绝,手上功夫不停,二指顺着湿滑甬道,直直捅进去。 “啊——”她一声惨叫,挺起身子,也将挺翘的乳送往他跟前。 那处太紧太窄,卡住他的手,她面色惨白,张大嘴呼吸,嗓子哑得已叫不出声音。 他心痛异常,手指停在那处等她结束收缩,轻轻吻她唇角,“放松。” 她无声落泪,睁大眼睛愣愣看着他,张口只有气音,“哥哥,我疼……” 40你从没做过? 像很小的时候,她爱跑爱跳,摔伤膝盖,碰伤手肘,就是这样躺在他怀里,说哥哥我疼。 那时他会笑着替她揉一揉,将小小人儿团在怀里哄一哄,抱着逛花园荡秋千,不一会儿她便会忘了疼笑起来。 郁诚垂下眼看着她,眼中柔情缱绻,低头舔舐她的唇,吸着吮着从雪白纤长的脖子一路往下,滑过羊脂玉一般的肌肤,含过挺翘的胸,张嘴咬住乳尖,牙齿慢慢研磨,舌尖轻轻抵弄。 男人凶猛灼热的气息将她彻底湮没。 酥麻感受席卷而来,像无数藤蔓舒展着叶儿四处抚弄,圈紧了她的腰她的乳,挤压敏感的乳尖反复揉弄吮吸,神思都被吸走,浪潮一般将她送上巅峰,她哭着哼着,一声婉转娇吟,汁液从花蜜深处喷薄涌出。 到底是放松下来。 他满意地吻她侧脸,“乖。” 她脸通红,眸中盈满一池春水,眉头紧紧皱着,再也没有力气去推他挠他,小声呜咽,因为羞耻,也因为娇嫩肌肤被摩擦的疼痛。 “真可怜。”他轻轻吻她眉心,鼻尖,然后是唇,声音低而沉,“怎么那么紧?” 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依着柔顺的毛丛,拨开紧致的肉缝上下滑动,那处原比花瓣更柔软肥嫩,他爱不释手缓缓按压,慢慢撤出手指换成一指,又往里探,钻入紧致湿润的花径,终于抵到一层膜,指尖轻轻刮磨,她浑身一颤,又是一股热流涌着他的指尖淌下来。 郁诚忽然停下,低喘着问:“你从没做过?” 他似是终于冷静,抽出手,紧紧抱住她,一时竟然懊恼起自己来。 她仰着头,发丝凌乱,眼神空洞迷茫,眼角有泪痕,红唇潋滟微微张着,艳光四射而不自知,叫人心疼,也充满诱惑。 谁扛得住这样致命的吸引,他像中了毒,掌住她后脑不许她动,含住她的唇,细细密密像春风化雨,追着舔着吮着,所有柔情都给她,一双手不再往她身下探,只欲求不满握住饱满雪峰,慢慢揉弄,生怕又弄疼了她。 郁诚卸去全身力道,将控制她转变成控制自己。 她浑身一松,醒过神握住他手臂,眼中一丝光彩也无,只问他:“为什么?” 她像懵懂幼童,仿佛真不知这一切为何发生。 真的不知道吗? 她不问,他不说,她小心避让,他冷静自持。 所有的不可说都可以悄悄掩盖过去,他们还是最亲的人。 可是,他打碎禁忌屏障,撕掉最后一层面纱。 今后要怎么办? 仿佛被最亲的人遗弃,父母不爱她,哥哥也不爱她。 美微泪如泉涌,颤声问,“哥哥?为什么?” 郁诚大口呼吸,却吸不进一丝空气,心脏收缩又膨胀,又猛地收缩,像被一只长满倒刺的大手攥紧,反复挤压揉捏,疼痛阵阵袭来,锥心刺骨。 他拥她在怀里,贴近胸腔紧紧抱住,良久沉默,“不要嫁人,我不允许。” 美微闭上眼,眼泪像暴雨落下,脑子纷乱如麻,仍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没有唐家还有别家,他不能等,不能忍,终于失控。那一刻疯狂没有想过后果,没有顾及她的感受。 郁诚后悔也来不及,手掌轻轻抚摸她后背,语气带着试探企求,“你能不能……试着爱我?” 她仰起脸,神情悲伤,“爱?要怎么爱?” “你爱我年轻的身体?还是爱我这张脸?” “为什么偏偏是我?” 她捂住脸,低声抽泣,“你如果真的爱我,怎么舍得随随便便这样对我?你和其他男人有什么区别?” 真正的爱,是珍视的,是舍不得爱人伤心难过的。 她怔怔看着他的脸,缓了缓,擦干净眼睛,伤心到难以自控,悲怒交加,“你更自私更无耻!你只想将我留在身边玩弄,你嫌生活不够激情尽可以去寻欢作乐,反正你有钱啊,爸妈眼里也只有你,什么都给你,你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要来糟践我!” “是因为妹妹玩起来更刺激吗!”最后一句大吼出声,她泪流满面。 郁诚眸色暗涌,抬手捂住心口,微微弓身,难受地闷哼一声,脸上因极力忍耐出现痛苦神色,喉头如刀割过,“不……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对我说这样的话。” 他垂下头,滚烫的泪往下坠,滴落她手背,滑入指缝渗透肌肤,直达灵魂深处。 犹如一滴烈火,一捧焦油,烧尽了心头血,寸草不生,天地荒芜。 美微神魂震痛,半晌,她轻轻笑,还带着泪,“兄妹怎么可以相爱,会下地狱的。” 一句话道尽所有绝望。 41贪婪渴爱 这么多年,卧室的摆设没有变过。 欧式皮面公主床是哥哥为她选的,临窗书桌写作业,哥哥就在那儿陪她度过好多考试前夜,梳妆台是十六岁时他为她添置的,沿墙矮柜的银盘烛台,壁上的油画,床头柜上的诗集,临睡前念一首拜伦或是莎翁的小诗…… 点点滴滴,全是他的关怀。 他早已融入她的生命,不可分割,无人替代。 再后来,再后来经历漫长的分离。 以为随时间冲刷,不去想,不去提,一切都能淡化。 可他仍然困在原地,被困在六年前那个苦涩的夏夜。 哥哥比她更可怜啊。 哭肿的眼睛已看不清他,泪水模糊所有视线。 美微摸索着推开他,拾起那件被撕坏的睡衣慢慢罩上,爬下床,手指着门外,声音很轻,“你走吧。” 她不忍心再说狠话,刺痛他,原来比刺痛自己更难过。 她不想看他伤心。 能怪谁呢? 是她贪婪渴爱,想要他的呵护钟爱,明知道关心过了界,还自欺欺人想蒙混下去。 怎么能一边贪念他的情感,一边又恐惧道德审判。 世上再也没有人比她更无耻,更自私自利了。 窗外日光冷淡,映着露台的薄雪,像蒙上一层青灰,将心冻成冰凌,掉在地上碎成流沙,风一吹,白茫茫一片。 说再多也晚了。 郁诚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小美……” 她默然往后退。 他忍住泪长久凝望她,心中悔恨也难挽回,神情沉痛往前走一小步,哽咽,“你别这样……” “哥哥,别说话。”她声音轻柔,转身打开落地窗,只身走去小露台,将自己关在外面,“你不走,我就跳下去。” 她恨自己。 她的肌肤雪白柔嫩,轻轻揉捏便留有红痕,眼神空洞噙满泪,面容无措又哀伤,披一身薄薄睡裙,五指紧紧攥住胸前衣襟,光着双腿赤着脚,站在雪里浑身颤抖。 “你进来,外面冷,会冻坏的。” 她眼中悲伤浓得化不开,没有回应他。 “我这就走。” 郁诚嘴角下垂面色灰败,双目布满血丝,脚步沉重退出去,轻轻带上门。 他站在门外,良久,等到里面传来开门声,浴室洗漱声,轻缓脚步声,寝被翻动摩挲的沙沙声。 所有细小的,微不可闻的声音,于此时无限放大。 郁诚眼皮发烫,五内俱焚,却不得不离开。 后悔吗? 如果可以选择,他也想从痛苦中解脱,可尝试过,分离过,最后还是想要将她抓在手心。 早晚有这一天,他只恨自己方式激进粗暴吓坏了她。 什么人伦禁忌?他不在乎,这世上没人能比他更爱她。 只怕她因此恨他,只怕她心里想着旁人。 一颗油煎火烹的心,一簇恍惚失落的魂,驾车时颤抖的手,头晕目眩,四周景物都变得迟缓,一个红灯一声鸣笛,猛地一脚刹车,日头又从乌云里探出来。 金光透过车窗,缓缓拂过俊逸脸孔。 他眯了眯眼,又睁开,眸光恢复往日神采。 她刚才说:要怎么爱? 她的眼中没有怨恨,没有厌恶,只有浓浓悲伤,她并不讨厌他,不是吗? 或许天长日久,精诚所至,她也能够接受他? 他的心又炙热滚烫起来,停住的脉搏又开始跳动,他前一刻死了,这一刻又活过来。 真是老天眷顾,他还能拥有她。 那么多人,这一世也没有机会遇见真正爱的人。 郁诚几次深呼吸,紧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垂下的唇角慢慢拉平,一段四十分钟车程的路,已完成情绪调节,修长指节缓缓打磨方向盘,思考起下午会议。 郁氏下属控股企业驭丰集团,是郁氏的业务主体,集建工建材、康养旅游、商业资产管理、咨询、金融为一体,驭丰主体早年于港股上市,总资产达万亿,年销售规模超五千亿,分公司遍布各地,员工十多万人,解决上下游就业岗位达百万数。 赵玲玲当年做煤炭原油生意起家,插手黑白两道,从灰色产业过渡完成原始资本积累,如今到郁诚手上,公司每条经营线都洗得十分清白。 驭丰总部大楼位于临江中央商务区,周围公司密集节奏快,路上行人多提公文包,或腋下夹着文件袋,走路都带着小跑。 郁诚返回公司露面,正是下午三点。他脑袋也不大清醒,忘记要从车库走专用电梯上楼,等进了大堂才想起来,站在门卡处愣了愣。 大厅前台美女眼尖,过来刷卡,低低喊一声郁总。 他黑着一张脸,点点头算是回应,美女已先一步小跑过去按电梯。 电梯里有几名员工,郁诚往里一站,散发高压冷意,旁边的人安安静静往左右避开,小心地呼吸。 42老板 寻常的工作日,离下班还早,离周末也远,众人无精打采,可老板进了电梯,他们又不得不强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展现拼搏的精神面貌。 电梯宽敞明亮,空间封闭,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时间变得分外难熬。 郁诚对着电梯门的金属镜面整理衣襟,发现衬衣前胸抚不平,也就算了。 抬手往后捋顺发丝,轻抬下颚,瞧见喉结上三道血痕,指腹慢慢摸过,不知想起了什么,低头笑笑,二指轻捏丝质领带,另一手往上收紧温莎结,端正,禁欲,每一丝褶皱都恰到好处。 男人身形高挑挺拔,宽肩窄腰,西服面料挺括垂顺,后摆和西裤都揉起了皱,身上雪松香味淡雅,暧昧地糅杂一抹玫瑰香,又混着奶香味儿,甜丝丝的。 这模样像刚从哪个女人春帐钻出来。 不同于以往的温文尔雅,显出几分浪荡不羁,便有人悄悄往他身上瞧。 他眼一横,什么表情也没有,那人吓得赶紧低头,默默将工作胸牌往衣襟里藏。 公司大了,郁诚也不是每个员工都认识。 进了办公室楼层,敲敲秘书台办公桌,吩咐道:“会议取消。” 原定下午要召开年度工作总结会,这种会议时间长内容多,又没有重要决策,主要就是走过场,既已来晚了,不如取消。 秘书小姐正要电话通知周婉,他又停下,往后退两步,“算了,和周婉说,让各部门负责人来我办公室。” 周婉到得很快,幸灾乐祸看他一眼,笑说:“郁总,你也有今天?” 衬衣遮不住脖子上的暧昧伤痕,某人神情郁卒,低头点烟不说话。 她憋住笑,自书柜后衣帽间找出一条藏青领巾,“用这个吧。” 郁诚不接,自去换一件薄款羊绒衫,黑色高领的样式,他对镜拉一拉衣领,遮得严严实实,瞥见西裤几点水渍,手指捻了捻,呼吸一窒,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不自觉哼笑一声,“小东西还挺厉害。” 以前不敢想,可如今都快吃进嘴里,又怎么舍得放。 怕什么人伦?他只怕她伤心。 郁诚神情有一瞬黯然,又迅速以温柔揭过,摸一摸嘴角,笑得勾魂摄魄。 会议在办公室外间的会客区进行,一张大理石茶几,几张黑色真皮大沙发,相关部门几位高管落座,秘书小姐奉上红茶,不像大会议室的庄严肃穆,倒有种年底话家常的轻松感。 老板黑色针织衫裹上身,轻薄柔软的面料覆在坚实肌肉上,肩颈舒展线条利落,和衬衣板正的感觉不同,更阴柔清雅,发丝蓬松微乱,显得年轻随和,往椅背一靠,抬抬手,“大家随意些,这一年好的不好的,都聊聊。” 众人神情也放松下来,一一汇报。 无非是复盘得失,汇报去年收益和成果,预批来年的工作计划及预算,再就是人员的去留和晋升,一样样顺下去也没有新意。 赵女士和郁董基本已放权,公司日常事务都由郁诚决策。 他话不多,多数时候是听,偶尔就关键问题指点一二。 末了定下年终答谢宴,温泉山庄两天两夜度假行,不需要总结致辞,不需要发表讲话,行程自由不受限制,换句话说,来不来都随意,可带家属红包照发。 大家自然都说好,拍巴掌散会。 可真要操办起来,又哪里是领导嘴里说的这么容易? 总部核心员工上千人,合作单位数百家,绩效如何考评,年末奖励如何计算,哪些邀请,哪些略过,是否要媒体,行程如何安排,具体事务都落到周婉头上,待请示得基本原则与意向,她合上文件夹,舒一口气,“郁总,您太高看我了。” “怎么,做不来?” “做,自然是能做,只是要协调的部门太多,我资历尚浅……” “才提的副总,协管人事和财务,你权限是足够的。”郁诚手持金笔轻敲桌面,“有问题解决问题,不要畏难,忙不过来尽管调人协助你,有什么要求递申请上来,我给你批。” “谢郁总。”周婉垂下手,事说完了还没走。 郁诚抬眼,“还有事?” “郁董的公司搬回来了,就在十二楼,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不看了。” “那边公司有账目问题。” 郁诚坐正身子。 “有几笔合计八百万的支出,付给一个项目工地,但这个工地并不存在。” “郁董批的?” 周婉说:“当时催得急,总部分批次开的支票,且每次都是当天送过去。还是年末审计时无意中发现的,说来也赶巧,有个员工就是那地方的人,不是中心城市,资金往来额度也不算高,平时很难发现。” 如果属实,那这样的项目绝不止一个,假账也不止一宗。 43不许你爱别人 郁诚站起来,踱步窗前默了片刻,转身说:“你去查一查异常账目还有多少,要避人耳目。不,将所有在建项目的往来账目都查一遍。” 他目光锐利,“找出其中关键二级城市,按最优路线给我安排行程,方秘书随行,你订机票,今晚就走。若有人问,就说我例行巡视。” “是。”周婉退出去。 “等等,”他思索一会,又叫住她,“这次温泉度假,请上唐令和李申的公司,但不必与驭丰同行。” 周婉愣了愣,盯住他的脸不明所以,“他和美微……你确定?” 郁诚点头,“不要透露是我们请的。” “这又是为什么?” 郁诚不答,低头看起文件。 周婉转向窗外,想好了又转回来,“行,我安排好,正好我和他们那边客户有往来,可以用甲方名义邀请他们,驭丰不必出面。” “可以。”他声线放缓,“年底了,那房子尽早去办过户,我已经和律师交代过,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和我提。” “谢谢。”周婉摇头,眼中浮上一层雾,抿了抿唇,终于说,“郁总,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谢你,你知道,那样的房子,我上一辈子班也赚不到。” 郁诚神情平淡,“总归是我对不住你。” 两人始终隔一张阔大的老板桌。 “我会好好工作。”她带上门出去。 要么做员工,要么做情人,身兼二职最难做,要听旁人说闲话,要被质疑专业性,好不容易做出点成绩,人还要骂你走后门。 最难的是,这男人不爱她。 一段感情仓促开始,悄无声息结束。 周婉终能解脱。 郁诚留下处理最后几份文件,离开办公室时外面天色擦黑,夜景繁华。 心中惦念一个人,如何都放心不下。 他想起她哭着喊疼,恐怕冲动下已弄伤她,出去买她爱吃的点心,又买了药膏,开车赶往鹿湖别墅。 家里静悄悄,没有开灯。 他进了屋子,放轻脚步上二楼,推开房门,见美微好好躺在床上,一颗熬干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不敢有多的动作,只坐在床沿看她,后悔的感觉一层层往上涌。 还不如像过去那样远远看着,护着爱着,总不至于走到今天水火不容。 郁诚和衣侧躺一旁,手臂环住她的腰,连着被子一起将人拥入怀里。 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只有露台的雪泛着盈盈月光,描摹出二人相拥的轮廓。 她的睫毛轻轻颤抖,浑身猛地一惊,像陷入沉沉梦境,小手胡乱挥舞,艰难地摇头,满额细密的汗,泪也停不住,呜呜咽咽喊哥哥。 “是我,是我……”他声音压得极低,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轻揉,将她转过身贴近胸膛,一遍遍亲吻她眉心,往下,唇瓣轻轻碰触她的唇。 “抱歉,我只是太爱你。” 她止住泪,安静下来。 他轻轻拍她的后背,又轻柔又缓慢,“看见你和别人谈婚论嫁,我太生气,唐家那样对你,我恨你被人蒙蔽,恨你不听我的话……” 他又低声笑,“说你几句,你还要和我犟嘴……” 她睡颜恬静,呼吸变得均匀,唇瓣饱满丰润,被他吮得红肿。 他轻声叹息,捏住她的下巴,指腹揉一揉她微张的两片唇,郑重道:“唐家背后那些勾当你不必知道,总之一条,唐令娶你也只为利用,你们都没有相处过,哪有什么真感情?他懂什么感情?” 提到唐家就上火,他有些薄怒,语气也扬高了些,她像是害怕,瑟缩肩膀往他怀里钻。 郁诚缓一缓呼吸,轻轻拥住她,“是我不好,不该那样对你。” “若是以后真有你爱的人……真有那一天……”他拥紧她,再也说不下去,含住她的唇,叩开齿关长驱直入,舌尖勾住她的软舌,沉重而缓慢地搅弄,吮吸,吻到天荒地老,吻到她涨红脸,呼吸紊乱,发出轻哼,他终于放开她,“不许有那一天,我不许你爱别人。” 他起身,掀开被角,按亮床头一盏昏黄小灯,洗过手又取了药膏来。 蓬松柔软的寝被堆迭上去,露出两条洁白浑圆的长腿,她长发四散,睡得正甜。 他握住她光润的膝盖抬起,朝两边缓缓打开。 灯光昏黄,照得她腿心暧昧浓艳,花瓣儿被揉开了,两边软肉揉肿了,浅浅绯红,一粒小肉芽藏在绒绒的卷毛中,柔软顺滑,层层迭迭的花口被水浸泡得湿透,整个私处湿答答泛着水光。 看起来只是有点红肿,没有任何皮肤破损的痕迹。 他心念一动,呼吸灼热。 44禁忌之爱 s?xiaòs?u?ò? 禁忌之爱永远存在黑暗里。 关掉灯,闭上眼,只用身体去感受,用肌肤去碰触,摆脱掉世俗规则,只剩纯粹的吸引,赤裸的灵魂连接得更为紧密。 郁诚慢慢摸上去,顺着肉缝往上滑,刚刚碰触到顶端的小肉粒,她浑身一抖,扭着腰要翻身。 “弄伤了得擦药。”他拿着帕子为她清理,分开花缝慢慢按压擦拭,拆了药膏一点点涂上去,指头又勾了一抹,缓缓往小径里送,里头滚烫湿滑,突然紧缩,牢牢咬住他的手。 他汹涌的欲望抬起头,西裤紧绷勒得难受,缓一缓,舒一口气,手指退出一点又往里入。 她轻轻哼一声,竟不自觉往下沉腰,迎着他的手,将自己往他手上送。夲伩首髮站:y??Zнáiщх.???м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 郁诚眼前白光闪过,心中像炸开一朵烟花,俯身吻她的唇,“真乖,但今天不行。” 她仍闭着眼,浑身肌肤酡红滚烫,睫毛不住颤抖。 他不拆穿她,“等你下面伤好了再弄。” 她的肌肤更红了,像夏日里夕阳晚照的烟霞。 郁诚快速替她抹了药,又掖好被角,自去浴室清洗。 美微睁开眼,眼神迷蒙,神情呆滞。 她做了什么?来不及体会,也无力思考,陷入一种身体与灵魂纠缠的混沌中。 浴室门开,他回来了。 她慌张地闭上眼,屏住呼吸,整个人藏进被子里。 床垫轻轻往下陷,他横坐床沿,拉开被角露出她的脸,让她能够透气,弯腰吻过她湿润的眼尾,柔声说:“怎么又哭了,别怕,我等你。” 郁诚愿意等,给她足够多的时间,等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深深看过她,“你也等一等我。” 忍住心中不舍,拍拍她的背,踩着月光离开。 她轻轻吐气。 年底时间飞逝,两人一别半月。 厚雪压到树枝头,树梢上红灯笼随冬风晃悠。 家里暖气开得足,墙角琴叶榕长成一人高,又抽了新芽,叶片又肥又厚,绿油油的,像极了他腕间那枚祖母绿袖扣…… 夕阳被高高的窗户切成豆腐块,映在墙上成了金色的斜边形,像他金色的领带夹…… 美微握着手机躺回沙发,仰起脸数墙上的格子,一共有九个呢,八小一大,九九归一,天长地久…… 和谁天长地久? 家里每个角落都有他的影子,床铺枕头还有他的香气,洁净又醇厚,像冬雪又像乌木,闻着让人安心的…… 她摇摇头,驱散这种要命的联想。 手机屏幕亮起,郁诚的来电响过三遍,直到屏幕熄下去,她才将视线挪回来,仍不接电话。 害怕见他,又想见他,可见了又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她只好躲着,不见不听不想,直到他派了保姆来。 “小姐,我炖了燕窝在冰箱,分成七份,你每次喝的时候隔温水热一热就行。”刘妈在家里走来走去,将玄关处的购物袋拆开,依家居服饰分类,往各处归置,念念叨叨,“先生对你可真好,天天往这儿送东西。我儿媳妇说,这些牌子贵得很。” “叫我小美就行了。” “小美,小美……这名儿真好听。” 刘妈穿一件青色棉衣,黑长裤,外头系一条黑围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脑后挽一个髻,六十的年纪身强力壮,忙完楼上楼下的活,又去厨房炖鸡。 她来了小半个月,十分勤劳,做得一手好菜,就是话多,“小美呀,先生让我问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都会做,苏州小馄饨想不想吃?” 美微摇头,“我想吃蟹黄汤包。”不知怎的,又想起郁诚喂她吃汤包的那个早晨,一下心口闷得慌,起身往楼上走。 刘妈嗓门洪亮,“哟,这汤包可难做,得提前一天备料,等我过完年来做吧。” “好。”美微抱着枕头站在二楼栏杆处,想了想,说:“刘妈,你别忙了,早点儿回家吧。” “哎,哎,好,我将手上事做完就走。” “要过年了,开开心心过个好年。”美微自言自语,低着头,一身米白丝绸睡裙,外面裹一件浅米的羊绒披肩,回头又望一眼这冷清的家,轻轻叹一口气,回房间睡觉。 日头长,她除了睡觉,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唐令又约过她好几次,她都推辞了,今天说老同学聚会凑齐一班人,她不好再推,临出门了,唐令那边临时有事,发来一条信息,几个字潦草解释:工作繁忙。 美微提不起兴致,也没去,一觉睡醒天又黑了。 都说午觉不要睡太久,不然醒来茫然四顾,天与地黑漆漆,像世界末日。 她爬起来,披一件衣服下楼,天昏地暗饥肠辘辘,打算去厨房找点吃的。 一楼只有墙角亮一盏落地灯,昏昏沉沉。 晃眼间,客厅沙发上有个人影。 她心里一惊,脚像生了根站在原处。 那人遥遥看着她。 45小别重逢 分明是熟悉身影,俊雅挺拔,肩平背阔,西服松了些,他瘦了,一人坐在沙发上,灯光斜斜照侧脸,眉眼深邃,五官俊美,融出一种岁月沉淀,又寂寥落寞。 她悄悄松一口气。 “小美。”郁诚语带颤音,像是久别重逢的激动,也像是近乡情怯的害怕。 早晚有见面的这天,她没有躲,因无处可躲,沉默良久后说:“你来了。” 十几天像漫长岁月,比以往任何一次分离更久远。 见到他,眼泪不自觉淌下。 她心里有太多委屈太多怨言,到了这时一句也说不出口,转身往楼上走。 郁诚起身过来,没有任何停顿,双臂揽过她直直抱进怀里。 他的个头很高,微微弯腰,扶住她后脑贴上肩头,她侧过脸,泪无声涌出来,湿润他颈部肌肤,滚烫灼热,带着脉搏跳动。 又闻到熟悉的雪松气味,他又变回她熟悉的模样,此时怀抱安全,她不想挣扎,只想躲在里面。 郁诚僵硬的身体终于放松,缓缓抬起手臂,大掌轻轻顺着她的背,柔声问:“过得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有他呵护备至,将她衣食住行照顾得十分妥帖。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小脸始终埋在他胸口,只是脸颊耳尖滚烫,灼热的体温透过衬衣传递给他,熨得他一颗心也要软了。 她不理他,不接电话,不回复信息,他不敢来,但还是第一时间来见她。 郁诚仰头叹息,踟躇了那样久,心里演练过十几种见面的方式,腹稿打过无数遍,见了面情不自禁一个拥抱,方明白他的踟躇没有必要。 “是不是恨我?”他垂下脸,下巴轻轻蹭她耳侧。 恨?要怎么恨呢?恨他将她带大?还是恨他爱她?或是恨无法割舍的血缘?她做不到远走他乡,做不到与他决裂。 她不敢进,也不想退。 父母不在意她,唯有哥哥和她有深刻的连接,没有见到他的日日夜夜,她都在同自己煎熬,回想起独自在外的那几年,她肩膀瑟缩,那样孤独的日子再也不想重复。 美微伪装的坚强瞬间崩裂,不敢抬脸,很小声说:“哥哥,我舍不得你,可是你……可是你……”她对那天的事难以启齿。 “是我错。”他收紧怀抱,“我当年就不该让你走,或是那时就该追过去,我那天气急了,我……” 她抬脸看他,当他低头凝视她时,她又慌乱别开眼,手指搅弄他衬衫衣襟,又低头,“哥哥,别再吓我了好不好?”说着又落下泪来,“我们是兄妹呀,怎么可以那样,不可以的。” 客厅矮柜上有一张全家福,她只有三岁,笑得天真无邪,父母抱着她,哥哥站在一旁,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照片早已泛黄,自那之后也有过不少家庭合影,有些还上过杂志封面,父母西装礼服装扮体面,一家人微笑得体,但再也没有老照片中的和睦。 在儿女不知道的时候,父母早已情感破裂。 美微心里酸涩,脸搭在郁诚肩上,呐呐道:“我们是一家人呀,哥哥,我只有你了……” “这世上只有你对我好,再也不会有人比你更爱我,我当然也最爱你,可不应该是那样的……” 那样的亲吻,拥抱,超过应有界限的抚摸……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没底气。 他不语,只轻轻摸她后背。 “而且,而且你还有嫂嫂是不是?”她还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这样多不道德,我不想被人骂……” “还有,还有万一爸妈知道了怎么办?他们会杀掉我的……” 郁诚心里明镜似的,唇角噙一抹笑。 他站姿挺拔,捧起她的脸,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水,“你让爸妈先杀我。” 小拳头锤到他胸口,软绵绵的。 她的脸颊绯红,含羞带怯,眼圈红着,小心翼翼抬眼看他,又快速垂下眼睫,睫毛上挂着泪珠,无所适从的模样可怜又可爱。 做什么越来越害羞?她不过是动了心又不敢承认。 郁诚像陷在一团温柔的云里,那云是火烧云,烧成一条锦绣缎带,抽打他缠紧他,让他不能呼吸,只能张口喘息,如火的缎带沿着咽喉一路往下窜,越收越紧,越烧越旺,西裤要崩裂了,下身硬得要炸开。 他忍了又忍后退半步,想吻她,又不能操之过急,拥紧了轻轻拍她的背,要安她的心,“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我保证。” “哪样的事?”话说出口就想打自己的嘴,她悔之晚矣,满面通红。 46醉在他的吻里 郁诚一本正经,“不能进去。” 她着急要辩解,“不是啊。” “嗯?想我进去?” 她浑身滚烫,心脏胡乱跳动,深呼吸几下,鼓起勇气仰起脸,眼眶又盈满了泪,可怜巴巴,“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他垂下眼,攫住她视线,存心逗她。 “我……” “好了,都听你的。”他放过她。 “真的吗” 希望得到怎样的回答?期盼中又有一丝不安,害怕失落又盼着失落。 “真的。”他信誓旦旦。 男人的承诺不可信,但她信了,仿佛只需要一句无关真假的承诺,便可以心安理得让一切回到过去,无法面对的事原来不必要面对,她心头阴霾终于散开,难题也抛诸脑后,擦了下眼睛推开他,娇斥道:“什么破哥哥,就会欺负我。” 会骂人,说明这事过去了。 傻妹妹一点儿也不记仇。 郁诚心头大石落地,双手摊开,竟然笑了。 她又转身,脾气也回来,“你来看我都不带点吃的?我还饿着呢。” “哪个小子敢饿着你?” “刘妈告诉你的?”她想了想,好像是和刘妈说过要出去,后来又说不去了,可见郁诚什么都知道。 他笑而不语。 “尽往我身边安插眼线,你又给了别人多少好处?” “我不放心你,你一人住这么大屋子,夜里怕不怕?”他揽过她的腰,也没想要等她答话,脱了身上的大衣扔上沙发,牵着她的小手去餐厅,抽开椅子让她坐下。 他内里仅穿成套的黑色衬衣西裤,配一条金丝领带,皮肤白皙,五官俊秀,气质利落冷峻,修长五指攀着领带往上,食指微曲,勾住领带结往下滑,又解开两颗扣,取下腕上金表放在一旁,卷起袖子进了厨房。 也没有什么好做,燕窝在蒸箱保温,灶上还有一盅煲好的鸡汤。 郁诚取一套餐具盛汤出来。 餐厅顶上一盏水晶吊灯,灯光柔和昏黄。 美微一身奶白长裙,外头裹一件柔软的羊绒毯,瓷白肌肤有淡淡柔光,乌发红唇,美眸翘鼻,小巧的下巴最适合捏在指间把玩,一点一滴都长在他心坎上,都是他喜欢的模样。 她坐在桌前捧脸瞄他,“咦,怎么只有一碗,你不吃吗?” “先喂饱了你再说。”他笑笑,抽开旁边椅子坐下,抬手抄她后腰,另一手勾住她膝弯,轻轻一抬便将人抱进怀里。 她扭捏,“哎呀,又做什么。” 他手臂揽过她后背,使她靠得舒适些,手掌轻拍她腿侧,“坐好。”另一手捏住小勺撇去汤上浮油,舀起一勺先尝尝,再递往她唇畔。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张开嘴,嘴唇水泽莹润,饱满的唇含啜汤汁,轻轻蠕动。 “乖。”他极满意,一点点喂下去。 美微吃了小半碗便摇头,“我睡了一天,不饿。” “吃饱了?” “嗯。”她点头。 “轮到我了。”他将小碗推开。 她不解。 “张嘴。” 美微懵懵懂懂照做。 郁诚俯身,吻如期而至。 四瓣唇紧紧相贴,勾住她的软舌慢慢吮吸,将一腔激动澎湃都渡给她,载满这半个月的思念,健舌叩开齿关钻入她的口腔,抵住她的上颚,大掌顺着裙摆往里探,从腿侧一路抚上去,握住柔软腰肢缓缓揉捏。 呼吸间都是他的味道,因为太想念,忘记要推拒。 她喜欢拥抱和亲吻,爱意充盈,通体舒畅绵软,放空一切,什么都不必想。 美微仰头靠在他肩膀,睁大眼睛,目光细细描摹他眉眼,他的骨相英挺,皮肤白皙平滑,整个人显得尤为干净,这种洁净冷清的感觉,为男性特征增添阴郁柔和。 皮肤薄,眼皮薄,嘴唇薄,鼻梁便像剑刃,抵住了她的鼻尖。 只有急促的呼吸,和旁若无人的唇舌纠缠,水声啧啧,她呼吸不畅,轻轻吮咬一下他的舌尖,他闷哼一声,攻势愈猛,她便退无可退,慌乱间抬手捂住他侧脸。 细嫩指尖慢慢往下滑,轻轻点他下巴,再往下,到了喉结。 喉结也是锋利的,像飞刀暗器,覆一层薄薄的皮肉,在她指尖起舞滚动,一下又一下,循着指尖撞进她的身体,浑身像触电。 手指又循着他松开的衣领往下滑,隔着衬衣,指腹抠弄他紧实饱满的胸膛,她头脑昏沉,心中胡思乱想,羡慕起周婉,羡慕每一个能名正言顺站在他身边的女人,不知道将来和他白头偕老的又是谁呢? 她要醉在这个吻里。 他一下抓住她作乱的手,揉了揉团在心口,后退半分,嗓音微哑,像事后的疲倦,“摸够了吗?” 她怔怔的,一双美眸没有焦距,又慢慢合上,睡着了。 郁诚用大衣裹住她,抱进车里。 47我和哥哥睡一间 山一程,水一程,夜幕沉沉。 四周水声潺潺,古典乐轻轻,五星酒店大堂特有的熏香让人神经松弛。 美微呼吸放缓眯着眼,挪一挪僵硬的腰身,脸往里靠,贴上熟悉的胸膛,体温透过衬衣熨帖她,闻到淡淡香味又睡过去。 郁诚在她头顶低笑一声,低沉沉的嗓音顺着肌肉骨骼传递,手臂往上掂了掂,她又蠕动一下,哼一声,安心在他怀里躺着。 咚咚咚高跟鞋声音靠近。 “郁总,都安排好了。”一道熟悉的女声,细听像电台播音,音调平仄没有起伏,显得缺乏生气。 美微浑身一僵,立刻从郁诚怀里跳下来,身上的大衣滑落,她慌忙双手搂住了,将将站稳,喊一声:“大嫂。” 大堂宽阔明亮,中央一座小型喷泉,酒店前台墙壁嵌十二只老式挂钟,金色圆盘黑色指针,缓缓向前走动,表明现在时间夜里九点。 温泉度假酒店远离市区,风景秀美环境宜人,逢春节前旺季,不少企业在此召开会议,此时仍是入住高峰,大堂里客人很多,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三三两两围成圈,小声谈话。 周婉正是其中一名,职业装高发髻,脸上挂着标志化微笑,和和气气招呼:“小美,还没睡醒呢。” 美微记得前一刻还在家里,睡醒睁眼就到了这儿,不必思考也知道是哥哥抱她过来,耳朵不由得烧红,捋一捋睡乱的发丝,不好意思低下头,心里愧疚起来。 郁诚低头看她一眼,温柔浅笑,接过她腕上大衣抖开,披上她肩头,又替她拢一拢衣襟,取出压在衣领下的长发,动作无比爱怜。 周婉看在眼里,瞳孔紧缩一瞬,复又放松面部表情,低声说:“郁董和赵女士来了。” “已经到了?” “还在路上,估计快了。”周婉表情似有为难,“之前邀请过,但那时候他们二位都在海外,也说了不回来,让我们自己安排,我以为他们不会同时到,所以只多预留一栋别墅。” 郁诚没有答复,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周婉叹气,直说:“房间不够。赵女士和郁董一向要分开住。” 她看一眼墙上挂钟又说,“现在时间太晚,酒店客满,无法协调出多余房间,我安排一部分营销部的员工去和品牌部挤一晚,空出一栋别墅让给郁董,这样就正好。只是还有几人……或者我安排车送他们换一家酒店……” 郁诚听明白了,“让他们都去我那住。我和小美单独住一栋,一楼都空着。” “这不好吧,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周婉略显不安。 美微缩缩鼻子,裹着大衣摇头,像只企鹅似的,“没关系的,人多也热闹一点,实在房间不够住,我可以和哥哥挤一间。” 说者无心,她只想着别人没地方住,自己委屈一晚也没关系,不知怎的一句话说到郁诚心坎上,他一下笑了,像春天里的花苞,于微风中垂下脸,又有一抹娇羞,绯红悄悄浮上眼尾,略略抬手半握成拳,遮一遮唇角的笑。 像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美微有一瞬失神,她好像很少看见哥哥这么温柔的一面。 他又板正脸,曲起指节来刮她鼻尖,“傻不傻。” “那真是给郁总添麻烦了。”周婉如释重负。 “郁家的事,有劳你前前后后操心。”郁诚表达感谢。 “应该的,这是我分内的工作。”二人客客气气,有问有答。 酒店外几台车同时驶近,绕进旋转门,领头一辆黑色奔驰下来几名黑衣男子,守在门前,摆出架势拦住左右通道。 一台簇新油亮的黑色劳斯莱斯缓缓开进来,黑衣男子上前开门,下车的是郁宁和赵玲玲。 已有摄像机和话筒围了上去,闪光灯啪啪啪拍个不停。 郁宁穿一套名贵西服,风流儒雅,赵玲玲内穿天鹅绒旗袍,外披皮草,珠宝满身,两人手挽手扮演恩爱夫妻,面上笑得庄重又和睦,前呼后拥进了大堂,好大的派头。 美微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见到父母,竟像不认识般,一双腿木了半晌,反应过来赶紧追上去,轻声喊:“妈妈。” 赵玲玲略停脚步,回过头,冷冷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她。 妈妈没有笑容,没有亲热地喊小美。 美微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不知怎么就像犯了错的小孩,低头瞧见自己的拖鞋,继而是睡裙裙摆,身上还披着哥哥的黑大衣,突然明白了,妈妈最见不得女人邋遢,见不得女人不收拾自己。 她僵在原地,头越垂越低,五指藏在大衣里攥紧了,很小声改口,“赵女士。”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妈妈的脚步只停留一瞬就远去了,前呼后拥的一大帮人也远去了。 48分手伤心吗 美微孤零零站在原地,父母不认她,再也没有比这更伤心的时刻了。 她此刻只想去跳海。 只是因为衣冠不整,没有好好打扮,母亲嫌丢人,不愿在外人面前亲近她。 或许也因为这是郁氏总部的年会,父母不希望她参与进公司,从态度上就要将她排除在外。 冬风像耳光一样刮她的脸。 美微很想哭,眼泪就此落下,啪嗒滴到冰凉地砖上,好像能听见心脏轻微裂开的声音。 有人来拉她的手,轻轻柔柔牵起来,“小美,我带你去吃饭。” 她抬眼,“嫂嫂,我没有想和哥哥抢公司,爸爸妈妈为什么不理我?” 周婉找出一张帕子,拭去她脸上泪迹,“他们连夜赶着去开会,来不及说话,你哥也跟过去了,没人舍得不理你。” 美微抽噎,不想当众掉泪,硬要忍住那种难过。 周婉牵着她往后面走,穿过大堂后是中式园林,小桥流水,冬日里翠竹假山青苔,都维护得很好,水是活水,后山引来的温泉热气如烟。 她慢慢平复心情。 周婉说,“一会儿吃饱了,睡觉前再泡个温泉,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嫂嫂,你也会有烦心事吗?” “嗯。当然。” 餐厅晚餐是海鲜自助,周婉照顾美微入座,去取来一些清淡小食。 美微搅一搅面前的罗宋汤,垂下眼,“嫂嫂,我知道你忙,不用管我的。” “知道房间在哪儿吗?” “啊……”她还真不知道,房卡都在郁诚那儿。 “一会儿我送你过去。”周婉低头笑笑,“真羡慕你呀。” 有什么可羡慕?父母冷眼相待,家产没她的份,唯一对她好的哥哥也会有自己的家庭,到最后,剩她一个人。 美微低头沉默,将口中热汤咽下去,喉咙疼痛嘶哑,“嫂嫂,是我羡慕你。” 周婉打趣,“别说笑啦,哪有千金小姐羡慕打工人的,你看我,没有一日停过。” 她抬手看表,腕上一块男款欧米茄,巨大的表盘配金属链,厚重工整如她这个人,她说:“我四十分钟后要去作报告。” 时间安排严丝合缝,紧锣密鼓。 “可是,已经快十点了,这么晚也要工作吗?” “半夜开会加班是常有的事,赵女士可是工作狂。”周婉语气中尽是景仰,“没有赵女士,就没有郁氏。” 就拼搏精神这一项,妈妈早已胜过常人,父母强大更对比出女儿弱小,也难怪妈妈不喜欢她。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位置,都在自己位置上实现自我价值,唯有她,不知道要做什么。 美微睫毛垂下,自卑失落没有尽头,浑身被忧郁笼罩。 落地窗外漆黑,倒映出她窈窕身姿,美丽又微小,毫无攻击性。 她知道不能再耽误旁人时间,轻轻放下碗筷,“嫂嫂,我吃好了。” 周婉几乎没有怎么动筷,全程照顾她的需求,时而眼神复杂看向她。 美微知道她有话要说,对望过去,静静等待。 周婉站起来,终于还是说:“小美,恐怕我以后不能做你的嫂嫂了。” “为什么?”美微刚与她建立关系不久,正是刚刚产生信任依赖的时候,面上有茫然惊慌,“嫂嫂,你也不要我了吗?” “不是这样的。” 美微眼圈一红,“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回来。” “不怪你。”周婉来拉她的手,缓缓往外走,“你还小,大人的事情说起来复杂,我和你哥哥本来也没到那一步。” “哥哥对你不好吗?” “他对我很好。”周婉说。 “那是为什么?可是我很舍不得你呀……”美微两只手搀住她胳膊,一边摇头,肯定道:“嫂嫂,我舍不得你。” 周婉轻轻拍她手背,斟酌一会儿才说,“我和你哥哥在一起很累,很辛苦,我们只有分开了,才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嫂嫂,我很喜欢你。” “不能再叫我嫂嫂了,小美。” “那……应该叫什么?” “叫姐姐呀。”周婉笑,面上一点情伤也无。 美微信了她的话,“姐姐,分手伤心吗?” 周婉摇头,“这有什么可伤心的,你哥将房子都送我了,现在转手可以卖三千万。” 三千万是多少,美微没有太多概念,只知道自己的账户里都没有这个数,了然点点头,“那是他应该给的,你这么好。”末了又补一句,“我要是男人我也舍得。” 周婉笑到合不拢嘴,“小美,我是真喜欢你。” “那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当然。不忙的时候我约你。” “真的吗?” “说假话让我胖一百斤。”周婉朝她伸出小指头,要与她拉钩。 “好吧,我信你。”美微嘟一下嘴,也伸出手。 气氛稍微轻松一点,忽传来一道尖利女声,“不行!” 49嫁给他嫁给他! 酒店环境典雅,住客多是商务人士,餐厅少有人大声说话。 可偏偏就有不适宜的女声扬起,将这静谧夜晚撕开一道口子。 又有略嘶哑的男声,“我一开始就说过好聚好散,分手吧。” 那女人呜呜咽咽哭起来,哭得好伤心,“你爱上别人了是不是?你变心了是不是?” 男人冷漠,“我对你不错吧,给你花的钱也不少了。” “我又不是为钱,我是真爱你啊……”那女人止住哭,念念叨叨回忆旧情。 看来这是一个负心汉的故事。 负心汉低声说了句什么。 女人哭声渐大,“联姻?不不不,我不在乎,你尽管去联姻,我不会影响你的,我不要名份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爱你……你放心,我也不会影响到你的家庭,我只会羡慕你太太……” 这么痴情的女人真是天下少有,美微都想上前去劝那男人回头。 不料那男人郎心如铁,咬死了要分手,又被人抱住腿纠缠,动静闹得太大,声音又有些耳熟,她回过头,正对上唐令一张不耐烦的脸。 二人一对视,都呆了呆。 唐令一脚踹开那女人,“少在我面前一哭二闹,我不吃这套。” 他急急走过来握住美微的手,“我今天说临时有事,就是要和过去划清界限,你放心,我会解决掉所有女人,不会让我们以后的生活有隐患。”男人说完立刻跪下,“小美,我对天发誓,这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 众人渐渐笑着围过来,没想到商务人士也爱看热闹,这就起哄喊起来,“才子佳人天生一对,嫁给他嫁给他!” 美微没有一丝喜悦,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尴尬,还有心情不舒坦。 唐令原本今天约了她,临出发前又失约,不论是什么样的借口,这样被当场撞破,一句解释就轻轻带过,言辞里透露出:就算我放你鸽子,那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说到底还是为你好,你必须要理解要体谅。 他并没有尊重她,至少没有在乎她的感受。 她的态度冷下来,“你先起来。” “你答应我,我就起来。”唐令握住她的手不放,另一只手伸进西裤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只小小的皮质首饰盒,二指捏住摁开了。 美微猜,里头应该是一枚戒指,怎样的戒指呢? 一克拉?十克拉?三十五克拉?是全美方钻还是祖传宝石?是鸽血红还是祖母绿? 总归要晶莹剔透,要万中无一,要价值连城。 究竟要多么稀有名贵,才能证明他对爱的诚意? 不,不。 唐令哪有钱买戒指,他的工作室一直亏钱运营,他本人还靠家里每月发放生活费度日,莫不是颗碎钻吧?她反正不嫌丢人,就看唐令自己的脸皮是不是挂得住了,到时候叫他那些玩车的朋友们知道了,恐怕要笑话他好一阵子。 但话又说回来,两个靠家里发生活费过活的人,真有资格结婚吗? 她笑着摇摇头,认为自己想多了,因为她并不想嫁给他。 谜底即将揭晓。 唐令却在此时僵住,脸色一点点发青发灰,手也颓然垂下来,那盒子落地滚两圈,原本应该镶嵌戒指的卡槽位置,是空着的。 围观的众人都失落地喔了一声,非常应景。 唐令反应过来,双手握住美微的手,“戒指不小心丢了,我原也准备今天向你求婚,下回再补一个给你。” 原来要求婚的日子也可以爽约,还将求婚戒指弄丢了,不知道是他不靠谱,还是他根本就不重视。 不过也没所谓了。 美微抽回手,好言好语道,“男人跪天地父母,哪能随随便便跪不相干的人,你起来说话。”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众人围成一团看好戏,倒是不怎么吵闹,不过已有人用手机录制视频了。 周婉逐一制止疏散,但效果不明显。 有热闹看,还是现场直播,谁愿意走? 那始作俑的女人冲进人群,搀起唐令要拉他起来,柔柔弱弱劝道:“你看,我就说了她不爱你,你怎么不信我?你和她一起不会幸福的。” 那女人手上戴一枚钻戒。 美微盯着看了会,大约有一克拉多一丁点儿吧,色泽发黄,还有点雾蒙蒙的,看起来品质不大好,大概是唐令花光身上现款临时买的。 唐令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视线也落到那女人手上,吼了句,“怎么在你这儿?”想都没想要去摘那戒指,那女人当然不让,两人一番拉扯,女人哭哭啼啼,唐令终于将那戒指扯下来,要往美微手上套。 美微往后退,甩开手,“哎,我不要这个。” 围观群众又起哄,“嗷嗷,嫁给他嫁给他!” 人头攒动,局面又乱起来,远处乌泱泱走来一帮人,西装笔挺走路带风,领头几名黑衣男子过来将人群拨开。 美微抬头,正见郁诚站在不远处。 他脸色十分难看,一句话没说,瞥过一眼,又随父母一起走了,浩浩荡荡一群人经过,周婉跟上去,在他耳边说一句:“放心,他们成不了。” 他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50哥哥也能给你,想不想要? 餐厅工作人员出来清场,围观群众随即四散。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来请,“赵女士请你们进去。” 进了套间,外面摆一张大圆桌,已坐满总部高管,隔着山水屏风,里面还有一张圆桌,父母坐上位,郁诚坐一侧,另有几位年长的男士也不认得。 美微主动挨着郁诚坐下,唐令自觉跟过去,也坐在一旁。 自上次唐家家宴不欢而散,二人私下里没有见过面,电话中也没有交流过感情,默默疏远更像是体面的分手。 她没有想太多,没想到唐令憋大招要求婚,还不巧被父母撞见。 美微喝一口凉水,掩饰心中忐忑,又害怕妈妈发火,不时望向赵玲玲。 郁诚漫不经心,二指捏一盏茶遮掩面色,另一手从桌下探过去握住她手腕,指腹缓缓打磨她的腕骨,幽凉触感像一尾灵蛇,微糙的指纹似鳞片,刮磨她细嫩肌肤,划着圈儿钻进她手心,到了虎口,猛掐一下。 她张大嘴差点叫出声,堪堪忍住,狠狠瞪他。 郁诚柔柔一笑。 等了半晌,赵玲玲让人给唐令上茶,还夸他,“好孩子,一表人才。” 唐令乖如鹌鹑,“赵阿姨,郁伯伯。” 赵玲玲和颜悦色:“父母还好吗?回去代我问好,上次你母亲邀约,恰好我们带团队在国外考察,时间不凑巧,近期再约一个时间,我做东,定鹿湖国宾馆开宴,请你父母赏光一聚。” 唐令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站起来鞠躬,“家父家母随时恭候。” 赵玲玲微笑点头,让人取来一只长型木盒,棕红色盒子四四方方打开,锦缎里躺一瓶红葡萄酒,法国酒庄产的九零年佳酿,她取出酒瓶,握在手中左右转了转,看过标签字迹后递过去,“我刚回来,没有太多准备,替我将这瓶酒带回家给你父母,自家产的,一点心意。” 送礼有时送的不是礼品本身,而是礼品背后的实力背书,是一种信号的传递,赵玲玲远赴欧洲考察为事业,收购法国一级酒庄是闲情,有钱有闲,表明驭丰事业版图扩张的顺势,表明她实力雄厚不可同日而语,唐家敢羞辱美微,就是打她赵玲玲的脸。 这种暗示小辈不懂,长辈一看就明白,让唐令传话,即将脸又打回去。 唐令喜滋滋双手接过,“多谢阿姨费心。” 他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穿浅灰西装白衬衣,剪裁面料皆是上乘,灯光下泛着浅浅银光,出身又好,言行举止得体自信,添上一份鲜衣怒马的张扬气势,和郁诚的沉稳低调很不一样。 这样家庭长大的孩子礼数周全,自会讨长辈欢心。 赵玲玲一贯圆滑,做人做事滴水不漏,处理关系让人如沐春风,她当下不表示同意或不同意,不提两家正式见面,也不提儿女婚事成或不成,模棱两可打太极,表面功夫却做到家,只说两家商务往来照旧。 她仍像对待小辈般关照唐令,问过他学业工作和未来打算,又为他工作室业务牵线,酒桌上介绍他认识业内长辈,唐令敬酒道谢,交换名片趁热打铁,当下约好合作事宜。 酒过三巡,相谈甚欢。 赵玲玲捏起酒杯,看一眼身旁沉默的郁宁,似无意提到,“儿女都大了,婚事说得多要怪我们专制,之前我掐着周婉的事,让郁诚拖了那么些年,现在不了了之,瞧,儿媳妇都没了。多的我也不说了,都随你们。” 她喝了一口酒又笑,“好男儿不愁娶妻,我儿样样都好,就是我这个女儿让人焦心,什么都不会,吃不得苦,受不得气,恐怕攀不上唐家。” 三言两语说得不明不白,表面说不想高攀,背地意思就是不赞同。 唐令赶紧说,“不不不,是我配不上小美,没有人比她好。” 赵玲玲敷衍地笑了,“若真有缘分,往后恐怕还要你多担待。” 唐令喜不自胜,“这是我的福分,我愿意。” 美微心思单纯,当即说:“我不愿意。” “这是什么话?不要叫人听了笑话。”赵玲玲轻斥她一句,也不管她的感受和反应,举杯和桌上其他客人应酬。 郁宁与她一同招待客人,又聊过几样工作,再看一眼美微,似笑非笑说:“你若能嫁进唐家,我给你十个点股份做嫁妆。” 十个点,有多少?是上次挨一巴掌的补偿吗?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让人摸不准意思。 美微呆呆看向他,嘴唇动了动,很小声地喊“爸爸。” 郁诚抬手支住下颚,修长指节轻推金丝镜架,若有所思,也看过去。 唐令神色激动,又强自按捺不出声。 郁宁挑眉,整个人靠往椅背,指间攥着酒杯轻轻磕响桌台,“我的股份转到女儿名下,就等于给了你,但我有条件,唐家必须出具利益分配的书面承诺,还要按照我的要求批复规划。” 郁宁的话很直接。 若刚才赵玲玲送酒是暗戳戳打脸,那郁宁要书面承诺就是明目张胆的羞辱。 这种东西谁敢给?那是往对方手中送把柄。 做官的向来看不起从商的,如今被反将一军不知作何反应。 郁宁抿唇笑,点一支烟悠然自得。 唐令不懂其中微妙,马上起身答应,“这样大的事要先问过父母,小侄会将郁伯伯的话带到。”说罢轻轻看一眼美微,提前告辞离席了。 想也想得到,这样赚钱的事,飞也要飞回去报告讨赏。 郁诚提起嘴角轻笑一下,表情十分舒心,凑到美微耳畔,沉声道:“十个点……哥哥也能给你,想不想要?” 美微:啊? 51诱哄偷欢H 餐后还有高层会议,郁诚抽不开身,另安排人送美微回别墅客房。 度假山庄内别墅高低错落,一层带院,二层带露台,均以绿植隔开保证私密,温泉池都在房间自带的花园中,已放好水洒过花瓣,热气蒸腾。 美微泡过汤浑身酥软,睡意上了头,匆匆淋浴后裹着浴巾就睡了。 半夜里又做梦,一条巨蟒将她紧紧缠住。 蛇尾贴住她的肌肤,抵住身体的每一处,滑腻又滚烫,带着梦里无名花的气味,钻入腿根,紧紧贴住私处摩擦,挤压,将她捣出湿热的浆。 像沉浮在一片浪里,不上不下。 她小声呻吟淌下热泪,双臂推拒想要翻身,却被缠住动弹不得,深陷在紧实的怀抱中。 炙热地呼吸喷洒全身。 某种陌生的欢愉苏醒,身体不受她控制,她的小腹炙热,氧意来自内心深处,无论如何扭动都得不到纾解,泪缓缓落下,面前有一张脸,却看不清。 她小声啜泣。 “别怕,是我。”低沉的声音回应她,大掌顺着腰际往上抚摸,划过乳根,贴住手臂往上游走,握住她的小手,掌心拢住柔软纤细,碾压揉弄再缓缓分开,与她十指交扣。 郁诚含住她丰满的唇,吞噬掉所有语言。 她仍在梦里,睡不踏实睁不开眼,恍惚满身湿热,被揉捏被吮吸,又痒又痛。 轻轻一哼,床铺深陷,被重压的感觉消失了,温暖舌尖顺着她的唇一直往下,蜿蜒过脖子锁骨,翻越过雪峰腰腹,留下一道道濡湿又清凉的痕迹,夜里的暖风带来酥麻,像丝带滑过身体,最后钻入她的腿心。 舌尖像有生命,会吐会吸,噬咬尖端的小粒,磨在齿尖,吮成一粒红肿饱满的玫红花苞,又往下,左右抵弄藏在花唇的蕊心,玩得艳红淌水,晶莹剔透。 房间只留一盏地灯,暖黄的光照出满室旖旎,空气中飘荡暧昧甜腥。 肉瓣已被吮得肿胀,朝两边微微分开,细缝中水渍潺潺,二指轻轻一抹,粉嫩的小口便往外冒着热液,随他触碰,蚌肉忽快忽慢地蠕动。 他猛地起身,眸色深沉,胸膛饱满手臂结实,仰起脖子急促地吞咽,喉结快速滚动,浑身肌肉随着脉搏弹跳,血液急急奔流至下身,巨物肿胀,抵落了腰间围合的浴巾,那物猩红狰狞青筋缠绕,兽首猩红,怒张小口往外吐溢前精,一滴滴往下坠,滴落她腿根,拉成一道长长的银丝。 郁诚重重喘息,又俯下身,一口下去狠狠咬住她的娇蕊,猛吸一口,舌尖抵住湿润的花蕊,用力往里钻。 “啊——” 她半睡半醒挺起腰,蕊心化作了泉眼,一股股往外淌热液。 睡眼迷蒙,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抬手搭上他胸膛,“哥哥抱我……” 他怎能拒绝,额头青筋暴起,手臂抄过她柔软腰肢,滑腻后背,紧紧搂进怀里。 肌肤相亲,赤身裸体,唇与唇相贴,舌与舌交缠,四周炙热滚烫越来越紧,如陷入铜墙铁壁不能呼吸,她摇头喘息,艰难翻身。 他侧躺着错开她一条腿,她便骑在他大腿上,翘臀抵住他火热的性器。 他在她耳边呢喃,像安眠的咒语不断诱哄。 “乖,张开腿。” “放松点。” “小东西,真敏感。” 下体传来潺潺水声,他的手指缓缓揉弄,用最温柔的姿势亲吻她,“宝贝,我永远爱你。” 她仍在睡梦中,只当是梦境一场,身体的反应汹涌猛烈,无法阻挡。 他沉沉笑出声,大腿抬高抵住她的软穴,手掌捂在她小腹,一团浑圆紧实贴紧他滚烫巨大的凶兽,一下又一下,慢慢地研磨。 她浑身颤抖泄过三次,软成一摊娇滴滴的水,他咬住她的耳垂,沉沉笑,“这么不经弄。”再又蹭过几下,任自己释放在她臀缝里。 浴室水声像一场暴雨。 美微闭眼任他清理,每一次清洗擦拭比挑逗更难熬,她要忍住不发出声音,忍住不睁开眼睛,忍住所有感官装睡。 但忍不住身体的轻颤,胸腔的起伏,还有咽喉的吞咽。 他只作不知,含情脉脉瞧着她的娇羞。 这太考验意志,分秒像世纪一般漫长,直等到他轻柔地为她掖好被角,才能在黑暗中悄悄抖动睫毛。 她牢牢记得刚才的感受,身体像被浪冲过,快要到达极乐巅峰,却又少了点什么,这感觉陌生又令人上瘾。 身体沉迷在他给的快感中。 最可怕的,她竟喜欢他的抚摸,闭上眼,每一样触碰都是要命的刺激。 怎么能如此放荡?她恐惧地掉下泪珠,脸埋进软枕里,心里想的却是他给她喂饭,牵她的手,为她安排生活点点滴滴,在父母面前维护她,他是她最信赖的人。 哥哥优秀克制,却与她做着最下流的事。 她攥紧被角,五指使劲儿捏着,竟想要摸一摸他坚硬滚烫的胸膛,他练成块垒的腰腹,顺着人鱼线往下的不可说,她曾不经意间见过,殷红的头张着小口,吐出一道道白色的黏稠。 那触感灼热,粗长像一条手臂,刚才紧贴她的肌肤,好像还留有余味,她探手往后贴住臀,无力的手指蜷起,又张开,虚虚地握住。 心脏怦怦乱跳。 耳边仿佛又有他的低喘,低沉诱人的喉咙深处,说出一句又一句荤话,勾得她软成蜜糖,浑身酥酥麻麻,心里像猫抓,好想要,又不知道要什么。 她又羞红脸,一把拉过被子捂住脸。 52衣冠禽兽 醒来床上有淡淡酒香,还有熟悉的松雪香气,醇厚又温暖。 美微睁眼便是一具白皙躯体,胸膛宽阔饱满,紧实肌肤覆上肌肉,因侧躺着压出几道细细的线,小小一粒褐色乳头抵住她面颊,呼吸一窒小脸通红,急急忙忙往后退。 郁诚眯了眯眼,手臂一抬将她捞回来,摁进怀里,声音带着浓浓倦意,“不睡了?” 昨晚那事要怎么说? 骂一顿?打一架?闹自杀? 不不不,还是装死好了。 她屏住呼吸闭上眼。 他不让,大掌顺着腰窝往上捏,握住一团饱满的乳,揉了又揉。 “你你你……”她惊呼。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叫哥哥。” 美微想拉浴巾遮胸,捞了半天没找着,杏眼一瞪,“你怎么这样?” “我哪样?”他懒洋洋的,手掌滑过她后背,拢住一对纤巧的蝴蝶骨轻轻抚摸,一路往上握住她后颈。 “你怎么不回自己房间……” “吵。”他闭着眼,低头含住她的唇。 她惊得推开他,倒没有太使力,他顺势松开手,微眯着眼,“不是你让我来的?” “我什么时候让你来了?” “翻脸就不认人了?如果房间不够,我就和哥哥睡一晚。”他捏着嗓子学她说话,狭长利眸中有柔和的光,眼尾微微扬起,定定凝望她。 一张清澈动人的脸,瓷白曼妙的身姿,一颦一笑都是餍足后的娇羞,窗外飘雪都因她静止。 她呼吸也要错乱了,羞得浑身通红,“你不要脸!你你你,你不穿衣服!” “你不是也没穿。”他慢条斯理,静静等她发疯。 “啊啊啊——”她崩溃,扑腾着要坐起来,他按住她的肩不放,“再叫大点儿声,让楼下的人都上来听听,我家小美叫床好听不好听。”又笑,“爸妈住隔壁两栋,你要他们也过来?” “你还有脸提爸妈?爸妈看到我们光着身子睡一起,一定会杀了你,不不不,一定会杀了我。”她推他,“你快走。” 郁诚哧哧笑,“我又没做什么,你心虚什么?” “你还没做什么?”她柳眉倒竖,想起要装失忆,又立刻闭嘴, “我做什么了?” 他乐于陪她演戏,一下翻身压到她身上,下身已经硬了抵上她大腿,前端吐着热液滑腻腻的,俊脸紧贴她颈侧,声音低沉沉,“你说说看?” 她眼里盈起泪,像一潭幽静春水,波光粼粼,双手抵在他胸前,手指默默抠弄起坚硬的胸肌,小小声,“你说过的,你说过你再也不那样了……” “再也不哪样?” “呜呜呜……”她没有脸。 他成心要逗她,见逗出了眼泪,随即见好就收退到一侧,拉过被子裹住她,拍一拍她后背,“乖,我说话算话。” 她这才放下心,又觉得委屈,撇撇嘴要哭不哭,“你欺负我。” 他笑,“我就你一个妹妹,不欺负你,欺负谁?” 郁诚起床穿衣,身形完美线条流畅,一件件套上衬衣西裤领带袖扣名表,从一丝不挂到衣冠禽兽,不过也就几分钟。 她蒙在被子里悄悄看他,小声骂,“不知羞,裸男,不要脸……” “那你还偷看?” 他全听见了,一下过来拉开被子,让一具粉雕玉琢的玲珑女体暴露在外,目光一寸寸碾过欣赏,“你不是也一样?” 她不敢尖叫,跳起来从他手中夺过被子裹住身体,又要哭,“我恨你。” “小时候什么没见过,那时候谁给你洗澡换尿布?”他仰头收一收领带。 “你闭嘴。” 两人吵了一早上,直到郁诚人模狗样赶去开会,美微才得以解脱。 昨日来得匆忙,睡梦中被郁诚抱来度假,原以为什么都没准备,不想房间已备好换洗衣物,她洗漱完毕,翻出一件浅米色羊绒长裙,披上大衣随意扎紧腰带,松松挽起长发,踩一双拖鞋去吃早午餐。 度假区风景宜人,阳光和煦温暖,绿植如春,叶尖沾一丁点儿雪,风一吹,噗噗簌簌抖落了。 空气冷冽清新,浅浅吸入慢慢吐出,只觉通身舒畅。 餐厅回廊旁有一条溪流小径,里头养着金黄锦鲤和碧绿荷花。 配餐还不错,坚果全麦包搭金枪鱼蔬菜沙拉,香煎牛小排淋上黑椒汁,再来一杯意式咖啡,提神醒脑,胡乱混搭,符合她的口味。 人饿了吃起东西来没那么多讲究,但在中式园林里吃西式的餐还是头一次,别有一番滋味,她喝一口热咖啡下去,熨帖着五脏六腑的清醒,嗅一口园子里的荷叶清甜,一时分不清春秋寒暑。 忽而一抬首,一个女人抽开对面椅子坐下。 回廊下有好几张桌台,时间不早不晚,像美微这样有闲情逸致吃早午餐的人不多,大部分客人此时都在酒店会议中心忙年底总结。 她抬抬眉放下咖啡,看向对面的女人,没有先发话。 53黄雀在后 y??wá??gk???gj?á?????? 那女人着意打扮过,一身衣服料子不错,贴身的金丝毛衣外搭一件狐狸毛短外套,长发染成时髦的栗红色,烫一头整齐的小卷,看得出来是刚打理的,太鲜亮工整了,一身衣服也太新,脸上化全妆,喷上浓香水,再配上“名媛”同款名牌包,挑是挑不出错,但显得用力过猛。 富人穿衣尤其喜欢半新不旧,于贴身的细微末节处彰显富贵,又于一些稀有的面料和剪裁中彰显品位与尊贵,毕竟是人穿衣,不是衣穿人,凡事过于刻意,便失了雅趣,显得粗俗。 女人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开口一把公鸭嗓子,沙沙的,“郁小姐。”看后續章幯就dǎò:r??r??w???.???m 美微点点头,“是我。” 她实在无意从审美上批判他人,一番观察也只得出一个结果,她对这个女人毫无印象。 女人点头哈腰,“昨晚见过您,可能您不记得我了……” 什么样的人要全副武装找上门? 这女人身量干瘦,弱柳扶风,两道细细弯弯的眉,一张樱桃小口,五官底子不错,只是面色不太好,擦了粉也遮不住肌底的蜡黄,一身厚重皮草压得她直不起腰,唯唯诺诺十分惹人厌烦。 美微身子往后仰,靠上椅背,细细打量她,偶然瞥见女人手上一枚钻戒,心里约莫猜到几分。 如果真是这样,昨天那戒指明明已被唐令摘走,怎么又回了这女人手上? 美微没兴趣与人纠缠,也懒得思考,被人打断用餐心里不高兴,但出于教养,面上没表现出来,仍然温和地问:“找我有事?” “郁小姐,我是来向您道歉的。” “你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因为……”女人小心翼翼抬起眼,眼神四处乱瞟,试探问:“唐总没和您提过我?我就是王力力,力量的力。” 多么如雷贯耳的名字,看来是唐令的桃花债了,而且就是昨晚餐厅撕逼的那一朵。 美微不愤怒不伤心,岿然不动。 王力力似乎有点失望,缩一缩脖子,“我是唐总的员工,很早就跟了他……” 美微忽然问:“多早?” 王力力愣了愣,娇羞地垂下脸,“那有点儿早了,那时候我还没毕业呢。” “哦。”美微还是不痛不痒,反倒好心提醒她,“如果那时候你还没成年,可以去告唐令强奸。”手指在桌上点一点,沉吟道,“若你出不起律师费,我可以资助你。” 王力力吓得一哆嗦,甩开椅子站起来,慌慌张张咚一声跪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来求您原谅唐总的,他创业家里一直反对,都是我们这群旧人陪他奋斗,现在遇到一些困难,他很需要郁氏的支持,很需要这段婚姻,我不会影响你们的,我愿意给你们做小……” 美微听不下去了,“你们怎么都喜欢下跪呢?个个都装受害者,就我是坏人?”她懒得再多说话,起身要走,回头补一句,“你爱跪就跪,我没喊你起来,你就一直跪到唐令来。” 王力力涕泪横流,锤地大哭。 这会子又不娇柔了,显出一种力大无穷。 正巧了,唐令这时不知从哪冒出来,冲地上女人一嗓门,吼得震天响,“闹什么闹?还嫌不够丢人?赶紧滚!” 王力力也肯听话,立马不哭不闹,爬起来就跑了。 美微竟有些目瞪口呆,看向唐令,“你手下能人还挺多的。” 唐令风尘仆仆,“美微,你别生气,你听我解释……” “你别解释。分手。”她转身走。 他拉住她,“小美。” “你别缠着我,烦人。” “我已经连夜和我爸妈说了,你爸妈也赞成我们的婚事,小美,你原谅我行吗,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从你回来后就守身如玉了。” “那戒指怎么又连夜回了那女人手上?你昨晚和她在一起?” 他沉默。 “你放手!”她恼了,原本度假也想清净几天,一个两个都来找她麻烦,心情好不了,柳眉倒竖甩开他,怒气冲冲离开。 唐令站在原地,一张脸黑沉沉,猛地拍一下桌子。 回廊尽头转角的楼梯,通往商务中心会议室。 郁诚站在廊下,面朝园林,指间燃一支烟,闲闲吸一口,闭上眼,缓缓张开嘴,满足地吐出一个烟圈,那烟圈慢慢扩大,氤氲住他俊美面庞。 他轻轻一笑,四季风光都失色。 方秘书静候一旁,手中捏着一个厚厚的信封。 王力力不敢抬头,畏畏缩缩道,“老板,都按您的意思办了,该说的话我都说了。” “做得好。”方秘书轻拍掌中信封,“只要你们一直缠住他,不论是谁,如造出个唐家的一儿半女,还有赏。” “谢谢老板。”王力力弯腰,双手接过信封,手指捏一捏厚度,便露出一抹笑,一时忘乎所以,抬眼望向檐下男人的挺拔背影。 方秘书冷眼扫过来。 王力力立刻低头,躬身离开。 54你想要的我都能给 郁诚找到美微时,她正躺在套房花园里晒太阳。 一把斜斜的遮阳伞,下头一张木质躺椅,垫几只深棕色的牛皮软垫,她眯着眼,发丝如瀑泄下,随风浮动。 阳光懒懒洒在她身上,像一只饱食倦懒的猫。 他走过去,拾起她一缕发丝放到鼻尖轻嗅。 她睁眼,“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是你大意。” “哼。”她扯回长发,发梢抽过他面颊,柔柔滑滑的,他也不恼,“你也就会和我横,有本事去和爸妈摆脸色?” “你明知道我不敢。”她在父母面前总是怯懦,没有存在感。 “不知道说你傻,还是说你心无城府。”郁诚抽开身旁椅子坐下,皮鞋锃亮西裤笔挺,身子微微前屈,手肘搭上膝头,像位好大哥般要与她谈话。 “那不然怎么办,你这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子,是永远不会懂的。” “你想要什么?”郁诚问。 她侧过脸,“想要什么?” 想要钱?物质上从没短缺过,没吃过缺钱的苦,自然对金钱没有欲望。 想要爱?爱意虚无缥缈,亲生父母都冷淡如此,还能指望谁爱她? 想要事业?不,做事业从来都是很苦的,爸妈忙事业常年见不到面,哥哥忙事业成天开会,全是股价资金债务等等听不懂的东西,甚至周婉,忙起来没有一刻得闲。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想要什么,但我知道不想要什么。” “说说看。”郁诚捋顺她额角发丝,认真望着她。 “我不想嫁给不爱的人,不想做不喜欢的工作。” 他轻笑,“这很容易。” “不,这不容易,或许没有工作适合我,而嫁什么人,又由不得我做主,你看昨晚爸妈对唐令多满意。” 哪里满意了?不过是她涉世未深,不懂人情世故。 郁诚明知故问,“你不喜欢他?” 远处淡淡青山,底下一汪蓝蓝湖泊,山间烟雾缭绕,顶峰时隐时现。 美微的视线收回来,“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我和他认识了很久,我一个人在外头念书的时候,你们都不理我的时候,他陪我说过很多话,给我很多鼓励……” 她眼眶湿润,追着他的眸光,“你知道刚开始那几年,我英文不好,学校里讲课的教授们来自各乡各郡,英文都带口音,我上课只听得懂四成,我从不敢缺课,不敢惹事,也从来没有心情和人出去玩。你知道我那时有多少功课要做?” 离开父母家庭,除去物质充裕些,她与一般的苦学生也没有不同。 郁诚眉心微蹙,缓缓抬手摸她的脸,“抱歉。” “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嫁给唐令,没想过和他的未来。”美微握住他的手,“哥哥,是不是所有男人都和唐令一样?都喜欢各式各样的女人,从来不会厌倦?” 她这一段情感启蒙来得失败,直接摧毁掉她对爱的信念。 郁诚不知是喜是忧,沉思半晌,“男人本色如此。” 她轻轻叹气,垂下手,手指刚刚滑落,他一把握住,紧紧攥在手心,“只有我,这天与地之间,只有我能爱你,全心全意。” 一句话像重锤也像警钟,敲击心头久久震撼。 她说不出话,呆呆看着他。 郁诚抬起她的下巴,“你想要的我都能给。” “我不知道想要什么……”她仍迷茫。 他温柔浅笑,“家产想不想要?” 怎么不想要。 家产就是公司,是钱也是话语权,有话语权便有地位,从此再也不用低头做人,不用看爸妈脸色,不用提心吊胆,不用随随便便被打发了去嫁人。 “想。”她甜甜笑了,忽而又丧气皱眉,“爸妈说过不给我。” “爸妈不给,你不会自己争取?” 她眉心微微蹙紧,瞪大眼睛看他的脸,思考这话是真是假,“怎么争取?” 郁诚二指轻轻捏她下巴,松开手,“这也要我教?” “总之我是争不过你的,你别拿话来试探我。”她别开脸,又垂下头。 他起身坐到她身侧,手臂揽住她后腰,嗓音浑厚低沉,“你将大哥看成什么人了?” “反正不是好人。” 郁诚不与她计较,“我的确算不上好人,但不会害你。”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覆上去,将她蜷着的手指慢慢抚平,轻轻揉她纤细指尖,“你想要,我就有办法。” “你说真的?”她不由得撒娇去抱他的腰,脸也贴上他胸膛,“哥哥,我真的可以要公司吗?” “你想要,就可以。”郁诚拥抱她,慢慢抚摸她后背。 “想要。” 他垂下脸,轻啄红唇,“我有条件。” 美微小脸立刻垮下来,“我就知道。” 55十八线小明星 郁诚忍住笑,“怎么,发现上当了?想反悔还来得及。” “你说吧。” “我要搬回家。” 美微知道兄嫂分手,也知道那大平层现在归了周婉,郁诚虽然不至于没地方住,但鹿湖别墅本也是他的家,他想搬回家,再合理不过。 她双手撑在身后,指甲盖轻轻抠着木质躺椅上的细缝,“你想搬就搬,为什么要我同意?” “那房子妈妈给了你,我想去住,当然要你同意。” “条件这么简单,只是住回家?” 他挑眉。 “成交。”她抓住他的大手拍一下,当成击掌结盟,得意地笑,“哥,没想到你也会做亏本买卖。”毕竟驭丰比一栋老房子值钱。 郁诚笑而不语,眸中情愫像星河流动。 驭丰总部原计划取消年末会议,度假初衷是让员工放松,可赵女士和郁宁特意赶来,指名要听业绩报告和员工述职。 郁诚接管公司好几年,已培养出一大批亲信,公司运作渐渐脱离父母管控,他们来的目的,他也明白。 既要开会,那便开,表面上不忤逆,背地里还是按照自己的意思来。 郁诚让美微也参与会议,为避免父母发现,安排周婉给她准备工作服,坐在会议室一角,并不引人注意。 美微换上深蓝色西服套装,长袖长裤的普通样式,长发束成低马尾,素面朝天再挂上工作牌,就像某个部门的实习生。 她坐在最角落里,面前一排排条形会议桌,铺蓝色桌布,每人面前摆一沓酒店会议用纸,一只白瓷茶杯,再加一支铅笔,会议准备齐活。 当主席台上高管讲话,大屏幕播放幻灯片,做年底工作总结,她想要记点笔记,忽而发现自己听不懂,每个字都认识,但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却完全不明白,什么销售渠道,什么目标任务,什么业绩增长,什么成本控制,什么叫环比上涨? 不懂,全都不懂。 她在英国修的是艺术史,聊一聊伦勃朗或是萨蒂拜伦,她还能说上几句。 但要说起市场经济,说起企业管理,说起金融知识,她一窍不通,只有两眼一黑,紧张又挫败。 当年念书时她便不算聪明,成绩普普通通,选择专业并不考虑就业,只管自己喜欢,细想起来,她从来对金钱没有太多概念,不知道要如何挣钱,也没想过要继承家业经营公司。 原来她的今天,不被父母重视,不许插手经营管理,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她心中翻江倒海的难受,双手收回桌下攥紧掌心,控制着面部表情看向台上,哥哥正在台上发言,讲驭丰愿景,回顾企业发展,展望未来趋势,偶尔展现驭丰的人文关怀,追光随他走,聚光灯打在他身上,气宇不凡,英俊儒雅,台下掌声雷动,事业人心都牢牢握在他手中。 郁诚是成功的。 美微低头,更觉得自己无用,微小如尘,空有一副美貌皮囊。 这时又有员工上台述职,原来似周婉这样的骨干也有很多,都是女性,谈吐不俗,自信美丽。 这样的女性不一定容貌多么美,也不再年轻,但气质一定是优雅的,她们凭努力获得职场位置,轻易不会被人取代,收获相应的尊重与认可。 这便是公认的美丽。 如果美丽有价格,那不一定是金钱,每一分耕耘和努力都算数。 美微又抬起头,于深刻的对比与挫败中,寻见一丝疑惑。 人一定要有用吗? 什么是有用,什么又是无用? 对谁有用?又对谁无用? 又由谁来定义有用无用? 谁有资格去定义他人? 生命从来平等,为何定义框架?为何要将世界划做三六九等? 她不明白。 到了会议尾声,大家散会要去宴会厅用餐。 最后一排原本是空着的,围过来几个人热情招呼,“咦,以前没见过你啊,你是新来的吧?” 美微站起来,“是。” “你是哪个部门的?” “我……”哪个部门并不知道,周婉给她换工作服时也没有提,她灵机一动,“我是周婉的助理。” “噢,周总呀……”来人声音拖得很长,显得阴阳怪气。 美微又觉得失言,讲话讲惯了,只记得不能喊嫂嫂,便直呼其名叫周婉,这时才反应过来,职场上应该带职位称呼一声周总,又重复,“是,我是周总的助理,刚来不久。” 旁人又撞撞说话那人,“你说话注意点,不知道周总和郁总是啥关系?乱说话小心周总开除你。” “那老姑婆一把年纪又分了手,她才怕被郁总开除吧。” “分手也轮不到你,你得意什么呢?” “那可不一定。”那女人摸出个镜子搔首弄姿。 原来勾心斗角哪里都有,成功女性背后仍会受人非议。 美微说:“周总的成绩有目共睹,你们不该背后议论。” “哟,当个助理了不起,这就拍起马屁来了?” 美微正色,“你是哪个部门的?”她往对方胸牌上看去。 那女人慌忙用手一捂,几人挤挤攘攘又走了,末了又议论起来,“可别得罪她,那可不是周总助理,好像是郁总的助理。” “难怪,长得和十八线小明星似的,郁总怎么也喜欢搞这套?” “男人嘛,谁不好色。” “别瞎说,郁总不是那样的人。” “不信啊,你们等着看吧,看她跟的谁,等几天就知道……” 56别哭,宝贝 晚宴在度假酒店国宴厅,织金提花的大红地毯,摆了三十张圆桌,水晶吊灯白银餐具,灯光明晃晃,每个位置都有红色礼品盒,桌上尽是应景的年节菜式,喜庆欢腾,贺一年丰收。 台上做过新春氛围布置,刚抽过奖,主持人公布奖品,得奖的员工喜气洋洋上去发表获奖感言。 气氛感染人,美微的心情也松弛下来。 她随周婉坐靠边的员工一桌,郁诚和父母另与几位高管坐贵宾区的桌,隔得不远,为与员工拉近关系,撤去分区的屏风,整个场面十分宽敞热闹。 美微频频回头,她心里想念妈妈,但不敢贸然上前,周婉安顿好她之后离开去忙,她一个人孤零零坐着,左右的人都不认识,吃菜吃得也没有滋味。 希望妈妈能想起她,主动叫她过去,心中有所期盼,时间便过得漫长,左等右等,也没有人来叫她,心里犹豫纠结一番,终是站起来,再如何,那也是她的母亲,就算只能开口称呼赵女士,她也想去见一面。 刚起身,贵宾区那桌也起身了,爸妈离席,朝诸位点头挥手,这就走了。又是一群人浩浩荡荡拥出去。 美微忙跟在最后,一路送到酒店大堂旋转门,看见父母分别上了不同的车,一前一后离开。 以前在国外离得远,父母工作忙,较少联系她,她都能理解,可她现在回来了,仍然见不到父母的面,见了面也不敢上前亲近。 妈妈对高管们从来都是笑脸相迎,将所有的耐心给了合作伙伴,对权力更是奴颜媚骨。 不不,怎么可以这样去指责妈妈。 但事实呢,失宠的女儿不如一个业绩长红的员工。 她也很想忍住眼泪的,但实在是没有忍住,就像妈妈曾经说她的一样,美丽又无用。 妈妈说得对。 是她不配做赵女士的女儿。 郁诚牵住她的手,手掌温热宽厚,指节修长有力,握住她的小手揉了又揉,轻轻说:“妈妈让我好好照顾你。” 又是这句话,每一次她被父母冷待,被父母扔下,哥哥都用这样的话安慰她。 妈妈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吗?妈妈恐怕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起过她。 美微没有抬头,抽回手想擦一擦眼睛,郁诚已比她快一步,指腹慢慢拭过她眼尾,“别哭,宝贝。” 她点头,想要抽回手,郁诚不放。 美微扭捏道:“别人看见了不好。” 他这才笑着放开她,手掌贴在她后背,带她返回宴会厅,这次换了位置,在一旁雅间里又新开一桌。 周婉也在,还有其余几个人,年岁不等,都穿着郁氏的西服,干净清爽,仪表堂堂,见了来人,纷纷站起来,“郁总,就等你了。” “开酒开酒。” “这肉不错,我先吃了。” “你不来,要饿死我们。” “快快,吃了摸几圈麻将,我赢点钱好回去过年。” 这气氛和刚才大厅里那种正经八百的企业年会又不一样。 “你们玩自己的,不用等我。” “那哪儿敢呀。”众人热热闹闹,有些还带了家属,男伴女伴坐了一桌,穿得也没有刚才那么正式,纷纷解开领带卷起袖口,真不客气,大快朵颐起来。 郁诚笑着拉美微入座,也没人问她是谁,她好奇的盯着诸位,尤其是周婉身边那位面目清秀的年轻男士。 他身量中等,穿着随意,一件深灰色的卫衣,露出两截格子衬衣领来,头发搭了几缕在额前,戴一副无框眼镜,这模样很像大学里的学生会代表,好好学生,功课全优。 是很年轻干净的男孩子。 周婉察觉了,为大家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只说是男朋友,姓甚名谁做什么的,一字不提,当场气氛静了静,周婉是郁总的前女友,分手火速找到新男友,大家只当不知,抬起酒杯说一番场面话,夸一夸周总有眼光,碍着郁诚也在,没人再问。 美微憋着疑问,也不好意思再开口。 周婉凑到她耳边说,“这些人都是你哥一手提拔上来的,都是自己人。” 原来这是开小灶呢,果然还是亲疏有别。 两人视线都望着桌上众人,众人视线也向她看来。她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照面。 美微担心哥哥心里不痛快,侧过头细细看一旁的郁诚,见他神色如常,心里也放松下来。 她又有点不放心,贴着郁诚耳边问,“哥哥,你心里是不是不痛快?” “嗯?” 美微往另一旁使眼色,悄悄说,“你别伤心,我看别人都不如你。” “哦,是吗?”郁诚知道她说的是谁,心里得意,面上不动声色。 57叫哥哥 这傻妹妹以为他不高兴,存心哄他,“哥哥,这屋里就你最好看。” 他面色不改,利眸暗送秋波,款款看向她。 这双眼分明像她自己,她在瞳孔中看见自己的惊慌。 心里不知怎么就震了一下,她垂下眼睫,还要硬着头皮夸他,“哥哥你别伤心,你最好了,气质好模样好家世好,又舍得花钱,会有很多女人喜欢你的。” “哦,那你喜欢不喜欢?”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薄唇就凑在她耳旁。 她想都不想,脆生生说:“喜欢,我最喜欢你!” 郁诚心里像炸开一个炮仗,面上实在是忍不住了,溢开一抹温柔浅笑,胸腔贴着她的胸脯,轻轻震颤起来。 美微忽然呼吸急促,浑身发麻,头皮也发炸,心里涌起一种难言的恐慌,又像是兴奋,还有肾上腺素飙升的激动,是一种复杂的感觉,就像昨晚,那种刻意要忽视的悸动。 可是,她和哥哥…… 忽然肩膀一颤,想起爸妈。 她担惊害怕,拽住哥哥的领带问:“我是不是不该来,爸妈知道了怎么办?会不会发火啊?” “怕什么,天塌了有我顶着。” “万一爸妈生气,房子都不留给我,我怎么办?” “我管你一辈子。” 她得到一句承诺,稍稍安下心,又慌乱起来口不择言,“万一以后的新嫂嫂对我不好怎么办?要不你把周婉再追回来?” 郁诚眼风一横,她闭嘴。 他仍是温文儒雅,气氛再如何热烈,他在外面也不肯松一松领带,衣冠整齐表情克制,打开面前一小盅燕窝羹,小勺子搅一搅,尝一口,说一句不错,便往美微唇边送。 她早已习惯,不自觉就张开嘴,他喂一勺,她吃一口,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圆桌另一侧,周婉身旁男友也十分殷勤,不时起身为女友添水加菜,又照顾冷热,披衣拿包跑前跑后。 原来周婉也可以被呵护被照顾,她也不必为别人忙前忙后,她也可以坐下来好好吃完一顿饭,怎样都比在郁家活得有尊严。 周婉这一刻一定是幸福的吧。 美微心里酸酸的,不知道是体会到周婉曾经在郁家的委屈,还是原来这样好的一个人从此再与郁家无关,与她无关,她心有失落,低下头,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自私。 “怎么了?不想吃这个?”郁诚见她神情发愣,放下汤羹,轻轻捏住她的下颚抬起,二指稍稍一挤,便将她小嘴嘟起,挤出一个笑来。 “小小年纪的别总皱着眉。” 她眼一瞪,作势要生气。 他没事人般松开手,又给她夹鱼肉去鱼刺,再送到她嘴里,仿佛他除去工作,给她喂饭便是天下第一等大事,看她蠕动的唇,咽动的喉,又是第一等享受。 郁诚为她剥虾,基围虾剥开不够,还要细心去了虾线,沾上一点酱油喂给她,轻声问:“咸不咸?” 她摇头,小嘴包住一只虾慢慢咀嚼,吃什么都这样,小口小口慢悠悠,普通菜式进了她的嘴,旁人看也看出一种美味珍馐的味道来。 他见她口中的咽下了,又剥好一只递往她唇边,“会不会有点凉了?” 她摇头,主动自觉张开小嘴,啊—— 柔柔软软,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幼鸟。 郁诚的心软成一团,起了坏心要逗她,虾快送进她嘴里,他忽然收回手,面上八风不动,“叫哥哥。” 她等着吃虾呢,乖顺喊:“哥哥。” 他这才满意地将虾喂给她,夸一句,“真乖。” “嗷嗷嗷——原来郁总喜欢玩这一套!”忽然不知道是谁拍桌起哄,那几人酒酣耳热喝得正高兴,顿时眼睛珠子发亮,端着酒杯就围过来,一个个端详着美微的脸,又看看郁诚,啧啧称奇。 “郁总竟喜欢给人喂饭?” “这就是郁总昨晚上的金屋藏娇?” “我可在一旁观察半天了,这么些年,从没见过郁总这样。” “乖乖,我也来看一眼,这是个什么样的美人?” “还真是……” 左右都是熟人,也不避讳,有人捞了美微的胸牌一看,“哟,叫小美呀,果然人如其名。” 如今的胸牌都不标真名,要么取一个老少皆宜的英文名琳达大卫立威廉,要么干脆叫MOMO,再有就是花名了,小美小佳小蜜蜂,或是小熊鸟鸟,比比皆是。 钢铁森林争做花鸟树木,这便是不用做人的自由与快乐了。 也难怪没有人知道她姓郁。 有人倒酒敬她,“妹妹,来走一个,喝了以后咱就是兄弟,以后哥罩着你。” “人要你罩?这是郁总的小美,你敢灌她酒?当心郁总活剥了你。” “不是,没别的意思啊……你们这说的什么话……” 58回去脱光了等我 美微一时也愣住,接过那杯酒喝了一口,小小一口,红酒味道甘甜,入口醇厚,滑过咽喉,像一缕凉幽幽的蓝火。 她其实较少饮酒,酒量约等于无,这一口下去仍然觉得辣喉,眯着眼抿住唇,整张小脸都皱成巴掌,眼泪也辣出来,张开小嘴呵气,“好难喝。” 众人起哄:“这是赵女士法玛庄园产的酒,也就你敢说难喝。” 美人一颦一笑艳惊四座,皱一皱眉头都让人揪心。 没人真敢灌她酒,一为怜香惜玉,二来忌惮郁诚,也就是热闹起来哄着玩儿,趁酒意开老板的玩笑,言行间很有分寸。 郁诚接过她手中酒杯,“别喝这个,我让人给你烫了桂花酿,那个好入口。” 众人闹哄哄的,他还是老样子,端正坐着,手指捏着杯酒晃一晃,递往唇边浅浅抿一口,也不说话,面上一丝表情也无。 分明已被人误会,他不解释,好像还挺享受。 美微急了,“不是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是我哥哥。” “噢——哥哥啊——”众人越发阴阳怪气,“知道了,他是你哥哥。” 她又说,“我是她妹妹。” 立刻就有嘴快的接话,“什么哥哥妹妹,郁总,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妹妹啊,怎么不早说,兄弟我也认识不少,下回带来先给你挑。” 郁诚抬眼,“明年山区乡野项目开发,派你去开荒?” 那人摆手,“老板,您饶我一回。” 美微还要解释,郁诚垂眼看她,使了个眼色。 她恍惚又明白过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被人误会事小,被父母知道了事大,思来想去还是闭嘴。 爸妈本来就不喜欢她,严禁她与驭丰沾边,这两天父母对她不理不睬,就能明白其中的立场和态度。 她不想再惹父母不痛快,尽量降低存在感。 这时烫好的桂花酿送来,郁诚倒一杯喂给她,“尝尝。” 美微喝一口,很甜,是温热的,带有淡淡桂花香,喝下去通身温暖舒畅,驱散冬日里的凉意,很好喝。 一口怎么够,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一而再再而三,酒真能消愁。 这一桌菜式更换过,比外间的商务接待更用心,菜是精心烹调的家常小菜,酒是青梅煮过的绍兴陈酿,清甜暖身又不醉人,一点点入了喉,酒香似家乡,游过五脏六腑将她渗透,脚落了地,心生了根,人也慢慢踏实下来。 剩下的时间,便微微眯着眼,红着脸,看其他人说说笑笑,她只顾着自斟自饮,慢慢喝完一壶小酒。 酒的度数浅,原是不醉人的,但到了她身上,好像醉了七分,小脸蛋红扑扑,眼神迷离放空,人像没骨头般往一边歪,不声不响的乖模样。 郁诚任她靠着,揽住腰让她坐稳,“先送你回去。” 她点点头,又看着桌上那些人,“我自己能行,你还没忙完呢。”作势要起来。 郁诚将人揽进怀里,附在她耳边问,“自己能走吗?” 男人的胸膛宽厚温热,臂弯强壮有力,像最安全的港湾,热气喷洒在耳畔雪颈,一呼一吸间带有雪松香气,还有淡淡的酒香,催动她五感的怦然,一切感官知觉都变得无比敏感,浑身肌肤像被傍晚烟霞笼罩,滚烫又刺痒,她几乎不能呼吸,呆滞点头。 他轻轻笑,“回去脱光了等我。” “啊?”她脸红透。 他又笑,“想什么呢?院子里那池温泉不错,你先泡着,我晚点儿回。” 她扬起手,一巴掌拍到他胸口,娇嗔道:“你讨厌死了。” 当然讨厌了,这是什么哥哥,尽说些不三不四的话逗她。 真不知羞。 她凶巴巴瞪过去。 巴掌虚软无力,语调娇柔得过分,乌溜溜的眼仁水汪汪的。 可不就是个金屋藏娇的小美人儿。 郁诚心中腾起一把火,喉头发干,真想一把揉碎了她,仍抿住薄唇克制着,换到清俊斯文面孔上,不过是唇角噙笑,握住她的小手捂在胸前,眸中满溢柔情蜜意,“还挺凶。” 众人哪见过老板这痴狂模样,一起疯了:嗷嗷嗷—— 郁诚道一句告辞,弯腰将人扛上肩,手臂托住她的臀,另一手扶住她后背,让她脑袋搭在他颈窝里,抱孩子那么抱着将人送回去。 别墅院里高墙厚雪,茂密绿植将院子周围遮得密不透风,就顶上一方小小天地,幽兰色,挂一弯皎洁的月,摇啊摇的缓缓往上升。 美微喝过烫酒,想起小时候哥哥为她煮的甜酒,又想起那日他的拥吻,身上发热发软,一时头昏脑涨,也想不起喝过酒能不能泡温泉,她只想脱光了躺进水里去,让那热水也烫一烫她的四肢百骸,最好烫得她脑袋清楚些。 59哥哥只亲亲,不做别的H 檐下几盏鹅黄灯笼,散发出温暖橙光,地上铺圆润鹅卵石,温泉池漂浮少量草药和花瓣,芳香中夹杂一丝苦涩,混有山间初融的雨雪,吸进肺里沁人心脾。 四周静谧无声,只有幽夜清香。 月下美人肌肤胜雪,粉雕玉琢的身子纤秾合度,肩颈精巧单薄,柳腰半掩进泉水中,乌发千丝万缕散开,绸缎般浮在水面,月光浅浅,热气淡白缭绕,像林中仙子,圣洁美丽,又美而不自知。 美微手臂搭在璧沿边,头枕在臂上,静谧安宁,对身后的男人毫无察觉。 一声闷响,水流像拥有生命和力道,全朝她涌来,压力来自四面八方,水位从胸口往上又漫过二指,她呼吸不畅要转过身。 “别动。”声音低沉悦耳,是他。 郁诚的身体就这么紧紧贴上来,还穿着衬衣西裤,被温泉水湿透,隔着薄薄的衣料,体温比她更炙热。 她浑身颤栗想往前挪一点,他从后背搂紧她的腰,低头含住她耳垂,“一个人在这儿,冷不冷?” 她摇摇头,声音发颤,“哥,你没走?” “舍不得你。”他手掌贴住她的腰往前滑,用力一带将她紧俏的臀贴往他小腹。 美微又羞又惊,“呀,你快出去,别让人看见了,你那么多同事呢。” “他们又不住这。” “昨天不是还在?” “今天都走了,没人打扰我们雅兴。” “什么雅兴,你少说胡话……唔……” 郁诚抬起她下颌,转过她的脸,低头吻住她的唇,初时只是浅尝辄止,舌尖细细描绘她的唇线,反复试探她的齿关,她咬紧了牙,左右摇头挣扎。 他揽住她的腰将人绕了过来,美人面天鹅颈,丰盈椒乳全对着他,他微微俯身,大掌摁住她后脑,唇瓣摩挲她的唇峰,“乖妹妹,让我亲一亲,只是亲一亲。” 他哪里是征求意见,他没有给她任何退缩的余地。 她只能浑身颤抖,瞪大双眼,神情呆滞看着他。 郁诚低下头又吻住她,这个吻比前一刻又缠绵,舌尖缓缓往里探入,又退出,含住她的唇珠浅浅吮吸,轻轻啄吻,细碎的吻自她的唇蔓延上鼻尖,眉心,额角,脸颊,每一处都是他的珍宝。 她眼尾有泪缓缓淌下。 他吻去她眼底泪珠,舌尖点点她眼尾那颗幽兰泪痣,不舍地画圈点磨,“别哭,哥哥只亲一亲,不做别的。” 郁诚声音柔情缱绻,掌心却往下滑,握住蝴蝶骨轻轻揉,像拢住一把玫瑰的娇蕊,是她的骨,也是他的,自生命中带来,一生一世不可分割。 她咬紧牙关拒绝他进入。 他不强攻,大掌沿贴着她滑腻肌肤往下滑,越过纤腰的凹陷,傲人的臀峰,指尖顺着臀缝往里探,她一声惊呼张开嘴,他得逞。 健壮的舌头化作利器,侵入肖想多日的小口中,温热的湿润的柔软的,他碾着她,卷着她的软舌用力吮吸又轻轻咬,低喘不能自已,浑身肌肉都紧绷饱胀起来,衣裳透了水,像滚烫的丝绸一圈圈将他缠紧,缠得下身胀痛。 千钧一发之际,池边电话响起。 美微娇喘,“你……你手机响了。” “不管。”他含住她的唇。 “唔……哥哥……亲够了吗……” “嗯……不够,怎么能够……” 那电话铃声急促刺耳,不依不饶。 她抖了抖,身子渐渐僵硬,小手掐他的精腰,“哥哥……” 郁诚缓了缓松开她,低低喘一声,意犹未尽。 他拿过电话按了免提,又放在一旁。 电话里是晚上一同吃饭那几人,“郁总,合作公司来人了,等你呢。” “改时间。”他面色如常应付电话,视线紧紧攫住美微,眸中欲色沉重,修长手指勾住领带往下拉,松开领口两粒扣,薄刃般的喉结上下滚动。 她不自觉往后退,可被他抱住,后背就是池壁无处可退,只能无助地摇头。 电话里又问:“让王总易总明天上午高尔夫球场见,可以吗?” “可以,你今晚招待他们,别怠慢,先摸清楚有哪几家竞标。” 郁诚随口交代工作,抬手将额前乌发抚至脑后,露出一张极英俊锋利的脸,仿佛日常那副金丝眼镜只是他的斯文伪装,只为遮住他的锋芒,他的眉浓重英气,眼型狭长眼尾上挑,眼皮却又是薄薄的,显得疏淡禁欲,墨黑的眸总是泛着冷意,只有此时此刻的炙热和欲色,像要烫伤她。 美微吓得不敢看他的眼,更不敢出声,紧紧咬住唇,浑身轻轻颤栗,慌慌张张抬手捂住胸前两点娇艳的蕊。 嗒一声轻响,他松开腰带搭扣。 60浅浅刺入H 郁诚轻易握住妹妹的腰往上提,屈膝分开她的腿,让她整个人跨坐在他腰上。 她要惊呼,察觉还在通话中,又急又恼,匆忙捂住嘴。 他含笑看着她。 那电话里又换了个人说话,“郁总,开了两桌牌都是为了给你作陪,怎么东道主反而不来了?” 那边又是一阵喧哗,打牌的唱歌的喝酒的,好不热闹。 “你们玩。” 郁诚淡声,按掉了通话。手臂一收将她贴往自己胸膛,低头呵笑一声:“吓成这样?”全身力量都压过去,捧着她揉进怀里,吻住那一张红艳艳的樱桃小嘴。 怎么都不够。 他的力道太骇人,攻势凶猛,她呜呜咽咽只能承受,又害怕得去推他,浑身虚软无力,只在他湿透的衬衣上打滑,他不为所动,她胡乱扭动,挣扎得厉害,像沸水中一尾扑腾的鱼。 郁诚拥紧了沉沉唤她,“小美。” 他喘息,又往前一步,将她压在水池岩壁上,一手握住纤细腰肢往上抚摸,缓缓移到胸侧,虎口打开握住她的乳根,一点点挤压揉弄,另一手顺着她的臀缝又往内,灵巧的五指煽风点火,有力的指节肆意拨弄,将那花瓣拨出汁来,滑滑腻腻。 她上下失守,抽抽搭搭,浑身软成了泥,想挣扎也不能,整个人靠在他胸膛,小声呜咽,“哥哥,你别这样,你说过的,你说过你不做别的……” 求饶的话若有效力,天下男人就都成了柳下惠。 郁诚眼尾泛红,忍得额上青筋凸显,好言好语哄她,“乖妹妹,叫哥哥……” “哥哥,可你,可你,呜呜呜……” “我让你高兴。”他吻着哄着,亲吻她的唇瓣,侧脸,脖颈,手上却不停,一指顺着花缝,沾着她分泌的湿润,探入了花径小口,怕又吓坏了她,只轻轻拨弄,探入浅浅,左右拨一拨转一转,抽出来又送进去,模仿做爱的频率,不快不慢,用尽耐心。 美微身体深处那簇火又被点燃,她还醒着,也没有醉酒,可是却有了难言的快感,浑身的肌肤像被蚂蚁啃噬,细细密密,层层迭迭,她脑袋发涨,咬紧了唇想要抵抗这种毁天灭地的感觉,可是没有用,她竟然盼望水底下那只手再进得深一些,或快一些,好让她死了,让她解脱。 可是他不,他由着她哭,由着她闹,任她张着艳红的小嘴喘息,任她朦胧着一双杏眼乞求,可是不,他要她说出口,“你要什么,告诉哥哥。” 他乐于欣赏她的表情,看她在他的手上绽放,任她在他的身下化成汪洋溪流,他忍得痛苦,也不要她好过。 她哭着摇头,“不行,不行的,那不可以……” 娇娇的声音中带着喘,她已快要到了极限,又还差那么一口气,“哥哥,哥哥求你……不要……不要……” “真不要?” 郁诚抽回手,又吻住她,狠狠吮吸她的唇,缠过她的舌到自己的口腔,含住了辗转的咬,他不肯放过她,吻着吮着往下蔓延,含住乳尖一点点磨,手掌像岩浆一般,烫住她上上下下的揉,揉得娇软小人泣不成声。 她的神智已近崩溃,呆呆看着他,整个人软在他怀中,眼神仍然是惊恐的拒绝的。 郁诚轻轻叹息,扣紧她的腰,炙热的肿胀抵上去,贴着她的柔软缓缓厮磨起来。 裤链早已经滑下,隔着一层薄薄的内裤,时轻时重戳着她的花蕊,偶尔顶一顶花蒂,她便浑身一颤,也忘了要去抵抗去拒绝,水中浮浪翻滚,她如同跨坐在浪尖上,整个人都交给了他。 他低头,抵住她的额,“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她哼哼唧唧摇头,身体却为他打得更开。 只管自己痛快,不顾他人死活。 郁诚冷笑一声,腰身猛地往前一顶,隔着衣料,巨大的顶端刺入她的阴道口。 “啊——” 她惊呼出声,下体又胀又痛,最娇柔私密的地方好像被塞入一只拳头,这下翻了脸,娇吟自唇角溢出,扑到他肩上狠狠咬一口。 美微早已经浑身绵软,这一口耗尽她最后一丝力气,浑身颤抖收紧,眼前白光闪过,下身不自觉地收缩,猛地咬住那只作乱的兽首。 上下两张嘴同时咬紧男人,郁诚再也把持不住,闷哼一声,双臂捞住她往身前送,低头狠狠吻住红唇,精腰下沉往前刺,膨胀的欲望抵住她的花口,弹跳着轻颤着,尽数释放。 61不快不慢咬住车尾 rou wennpm e 美微在温泉池里晕过去。 醒来时窗外雪光淡淡,白色窗幔随室内暖气轻轻摆动,四周极静,仿佛能听见大雪落地的沙沙声。 房间只有她一个人,身旁还温热着,她动了动,拥着被子慢慢坐起来,身子干净清爽没有不适,只是……一丝不挂。 腰酸,腿根酸得打不开,私处还有些火辣辣地疼。 上次还可以装睡,这次要怎么办? 她垂下脸,绯红自下往上漫,铺遍整张脸,恍惚觉得嘴唇也发麻。 捂住脸蒙进被子里,仍无法摆脱这种难言的感受。 慌张?害怕?心脏怦怦乱跳,要跳出嗓子眼儿。 她摇摇头,想要尖叫,喉咙却是哑的。 电话响起,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划过接听。 周婉声音平和,“小美,起床了吗?郁总上午去见客户,你等他回来一起回家,我和同事先走了哦。” 美微睡意懵懂,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惊慌从床上跳起来,“婉姐,我,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 “怎么了?”夲伩首髮站:wanben ge.c c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 “我马上就好。” 能躲一刻是一刻,她有气无力,匆匆穿上衣服去浴室洗漱,不肯挂电话。 周婉在那头笑,“别急,我等你就是,我们就在大堂。” 坐上周婉的车后排才稍稍安下心。 “怎么了,和哥哥吵架了?” 她神情憔悴,听了这话脸色突然煞白,张开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摇摇头。 “郁总又凶你了?” 不知怎么又想哭,她抬手擦擦眼睛。 周婉递来一盒纸巾,“他有时候是挺凶的,我们都怕他。” “我们”当然指的公司高管,郁诚面上温润,但行事雷厉风行,在工作中极为强势。 美微抽出两张面巾,按按眼角,攥在手心捏成团,低头不说话。 “但他对你没得说。”周婉看了眼后视镜,笑起来,语气中像是有一丝失落,“瞧,放不开手,郁总的车就在后头跟着呢。” 美微浑身一颤,拉过大衣将自己紧紧裹住。 车速不算快,高速行驶路径单调,左右墨绿色植被快速往后掠去。 郁诚那台车宾利轿车始终跟在后面,保持车距,不快不慢咬住车尾。 开车的是周婉的新男友,他笑说:“嗨,我和我妹也总吵架,没事儿,不出俩小时就好了,不过你哥跟得可真紧。” 美微脑子里乱哄哄的,想不出什么对白,只记得这人的格子衬衫和黑框眼镜,半天憋了句,“你好。” 男人笑着应一声,不作自我介绍,急着去抓周婉的手,“我爸妈很好的,已经做好了饭,就等你来。” “谢谢。”周婉笑笑,恰好电话响起,她接听后频频点头,“是,是,好的,郁总。” 美微一听见与郁诚有关的信息,心脏就不可抑制地狂跳,昨晚狂乱挥之不去,她紧张起来,又不愿听漏与他有关的每一个字。 周婉挂断电话,吩咐道:“进前方服务区。” “不是从这个路口出高速更快吗,进前方服务区的话,回家就晚了,菜别凉了……”格子男啰啰嗦嗦。 “让你进服务区。”周婉冷声。 男人不再争辩,车速慢下来,“行,听你的。” 美微第一次见到周婉的另一面,原来她也不总是和颜悦色,不总是热情体贴,新男友百依百顺,未来一定是二十四孝好丈夫。 周婉打断她的思绪,“小美,郁董和赵女士今天在新宅子办家宴,一会儿我们在服务区停下,你和哥哥一起过去,好吗?” “家宴……”以往的家宴都由周婉操持,美微茫然,“你不去吗?” 周婉没有回头,望着前方说,“这是郁家的家宴,我……我也要回家呀,今天不能陪你了。” 再过两天就是除夕,郁氏驭丰的员工都放假了,周婉自然也不例外,她不再是嫂嫂,没有义务为郁家忙里忙外,她也有自己的生活。 一切都过去了。 美微伤感,“好。” 车进服务区停住,她坐在后座发呆,车门打开,郁诚一身剪裁利落的西装,挺拔俊逸,外面套一件羊绒长大衣,衣袂随风摆动,清风朗月的模样,一双墨黑的眼,透过金丝眼镜看着她。 她浑身不自在,往后缩了缩,垂着眼也不喊人。 “走吧。”他的声音清润平和,手臂探进车里,温热手掌握住她雪白纤细的腕,“还坐着不动?耽误别人回家。” 她看向站在车头处等待的周婉和新男友,只好乖乖下车,随郁诚一起坐进宾利后排。 两车同时出了服务区,到了分道口,开往不同方向。 62玫瑰庄园 宾利车由郁家司机驾驶,副驾坐着郁诚的秘书,穿黑色正装,短发,戴无框眼镜,肤色白净长相斯文,气质高知板正。 美微不由多看两眼,郁诚清清嗓子,她挪开视线看向窗外。 方秘书翻开深蓝文件夹说:“郁总,今天的家宴设在新宅子,赵女士那边动用私人关系邀请到燕京高官,都是往年的老交情,郁董那边还是集团与商会合作的几家,这次大都带着子女过来。” “唐家也在邀请之列?” “是,但邀请函递送不巧,唐家的人刚好不在。” 是趁唐家不在才递帖子吧。 论人精,谁精得过赵女士? 幸好这是亲妈不是对手。 郁诚微不可闻笑一下,迅速收敛神色,“燕京谢家到了吗?” “还没有,刚起飞不久。” “东西都准备好了?” “是,我们两位律师都到了,赵女士的律师团也在。”方秘书合上文件夹,默了一会,“郁总,这次需要多留意郁董,他们最近有大额资金流往境外。” 郁诚淡淡应一声,闭眼养神。 他好像完全忘了昨晚的事,不然为什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还是他根本就不在意那种事? 看他昨晚熟练调情,莫非有过很多女人? 美微胡思乱想心情酸涩,缩缩鼻子,竟委屈起来,五指握紧,将手心那团擦眼泪的纸巾揉得皱巴巴。 他轻轻瞥一眼,不动声色。 她又往车门贴近些,离他远远的,咬住下唇看向窗外,全程不吭声。 一小时车程无限漫长,进了城区又绕进熟悉的鹿湖,沿湖往鹿鸣山方向行驶,到了一处大宅终于停下。 四周绿树环绕,环境清幽,一道长长的米白外墙看不到头,雕花大铁门足足有九米高,自动感应式朝两边开启,四名高大的制服男子在外引导接待。 还未进去,便感到豪门幽深,是一种来自门第的威严,深沉肃穆。 这竟是郁家的新宅子?背靠鹿鸣山,前赏鹿湖景,闹中取静,环境与位置再也没有比这儿更好的了。 美微从没来过,即使留学见过大不列颠的贵族城堡,仍为眼前宅门惊叹,这是与西式贵族完全不同的中式家族底蕴。 可郁家起家才几年,哪来什么家族? 往来车辆均是黑色传统样式,前方一台加长林肯进了大门,又来一台簇新油亮的劳斯莱斯。 郁诚低声吩咐:“让爸妈的车先行。” 对方司机白手套行礼致谢,没有鸣笛,将车开进去。 门口礼宾赶紧迎过来敬礼,“郁少。” 郁诚坐姿端正,目不斜视。 美微方发现他的傲慢,这种傲慢不易察觉,漫不经心,他仍然是平和外表,唇角仿若还噙着笑,只是与外界隔一道无形屏障。 礼宾挥手引导,宾利缓缓起步,跟在劳斯莱斯之后。 从大门驶入经过一片草地,高尔夫果岭,玫瑰花田,不时有直升机从头顶掠过,飞得很低,往鹿鸣山脚方向去,再往里行驶二十分钟到内宅。 这原是早年间一位翰林的园林,占地三百亩,后来归一位江浙富商所有,富商移民后,宅子被郁诚买下,同时买下周围相邻地块,圈下半片鹿湖半爿鹿鸣山,上千亩地原打算用作商业地产开发,郁诚说服父母,将园林扩建留作私用,暂定名“玫瑰庄园”。 郁家光有驭丰企业不够,还得有个撑门面的家宅,一家四口都不住这儿,全是做给外人看的。 前院小桥流水,树影里翘角飞檐,回廊弯弯绕绕。 上百侍应穿西式制服,于不同点位待命,像隐身人般,只有当客人需要才会现身接待,丝毫不抢主人家风采,言行举止温和周到,不过分热情,也不冷漠高傲,一切拿捏得刚刚好,显得十分专业。 天空飘雪,纷纷扬扬,空气中弥漫清冽味道,又掺杂冬日里果调熏香,檐下灯笼摇摇晃晃。 来了不少人,三三两两或坐或站,见了赵玲玲夫妇,纷纷迎上来,又拥着往内堂走。 宾客多是昔年旧友往来故交,赵玲玲郁宁笑脸盈盈和宾客赔罪,主人家竟然比客人来得还晚,实在不应该。 郁诚和美微走在最后,两人在车上为避嫌,当着家里的司机一句话都没说过。 他手臂一揽,状似无意托她后腰,手掌暗暗用力往她腰间软肉揉了一把,旋即松开,低头看她。 她轻轻一颤,心跳像停了一拍,颈窝后背泛起一片鸡皮疙瘩。 他没说话,没有表情,暗沉沉的眼眸好像在问:还疼吗? 美微抬起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满面通红,不知道是先怒还是先哭。 不等她反应,郁诚已抬脚离开,陪父母并行与客人谈笑风生,他年轻有为风流倜傥,长辈夸他,光鲜亮丽的年轻女人也围着他,有长子争光,父母自然也高兴。 美微跟在最后,手腿发软腰酸背痛,素面朝天裹一件黑袍,努力降低存在感,心情本来也没多好,当着父母的面,心怀忐忑,总怕露出蛛丝马迹。 赵玲玲放慢一步专等着她,送来一记白眼,“瞧你这一身披麻戴孝的颜色儿。” 美微哽住。 远远一位白衣女子,很年轻,做盛装打扮,袅袅婷婷往这边走来,声音柔婉喊:“赵阿姨。” 赵玲玲表情瞬间变得慈爱了,朝那女人笑,“白小姐,好久不见。” 她侧过脸,脸上还带着笑呢,语气却是训斥女儿:“我给你准备了衣裳首饰,吩咐化妆团队等着你,一会随人去换上,平时我也没空管你,但今天你记住了,不许给我丢脸。” 妈妈急着打发她走。 “我知道了。”美微黯然点头。 63艳妇 iyuzh aiw ux y z 美微随妈妈的秘书去换衣。 位置靠近后园果岭,远处一片人工湖,这个时候已经覆上薄薄一层雪。 房间安排在一幢三层的维多利亚式建筑,尖屋顶大门廊,精细的飞檐,华丽的室内外装饰。 老宅子有些地方没来得及翻修,木地板踩上去嘎吱响,好在暖气充足,并不冷。 二楼一层打通空旷无比,除去装了灯,铺过浅米墙纸,木地板打过蜡,什么家具都没有,只有靠窗放了一张深棕色的真皮软榻,旁边一张宽阔的橡木梳妆台,一排可移动式木质衣架上挂几件礼服和皮草,旁边一只黑色保险柜。 看起来像临时布置的。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uzha iwu. 妈妈的贴身秘书是位年轻男士,长得非常俊俏,一身西装穿得潇洒俊朗,身材样貌不比哥哥差,只是气质不如哥哥沉稳老练。 “郁小姐,请。”潘秘书低头弯腰,将美微请进房间,静候一旁。 赵女士的专用化妆师也是位男士,带两位女助手,正在一旁熨衣服。 男人四十多岁长相敦厚,穿一身黑色毛线衫,两鬓头发已有些白了,但保养得好,面上没有皱纹,讲话挺和气。 他端详美微的脸,夸赞:“郁小姐和母亲长得像,端庄秀丽。” “她是我妈妈,我自然像她。” “郁小姐对妆面有什么要求吗?” “让我妈妈满意就行。”她压根就懒得化妆,盯着镜子里那个没睡醒的女孩,懒懒地眨眼,心里却在想郁诚,他昨天那样对她,为什么今天不来哄她?哪怕只是轻轻抱一抱,她也不会这么难受。 哥哥将她当成女人吗? 不不,她只想做妹妹,只有妹妹才可以肆无忌惮享受他的好。她知道,他对女人并不好,冷漠,疏离,爱上他的人会伤心。 她不知不觉垂下眼睫,浓密卷翘的睫毛遮住一半瞳仁,剩一半忧郁。 “郁小姐,笑一笑。”化妆师手法娴熟,已为她做完妆前护肤,挤出两泵粉底液在手心,刷子匀了匀就往她脸上扑。 美微往后躲,“哎,这么厚的粉。” “这样底妆才牢固。” “好吧。” “眼线为什么这么深?不,眼影太浓了……” “这样眼型更完美,你看,是不是顾盼生辉。” “我不要腮红啦。”大小姐已不耐烦,修养控制住她没有发火。 “不会浓,气色会好很多,郁小姐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化妆师适时关心,好像很体贴。 美微想起昨晚温泉暧昧,面上刷一下就红了,匀了匀气息没说话,等再抬眼时,饱满的唇已涂上深深玫瑰红。 妆容妩媚风情,像一个才被男人浇灌过的艳妇,至少使她成熟十岁。 她对镜微张红唇,无名指从唇中慢慢擦过唇角,轻轻一个眼神,带一点倦,勾魂摄魄,话说出口却是质问,“我问你,你们对端庄有什么误解?” 化妆师刚才还赞美赵玲玲母女端庄秀丽。 大小姐面冷如霜,前一刻还忧郁柔软的眼神,顷刻间展露凌厉,“你平时就是这么给赵女士化妆的?” 化妆师立刻站起来,有些局促,“郁小姐年轻灵动,适合更淡雅的妆面,但您今天是希望母亲高兴,以我的了解,赵女士会更喜欢艳丽的妆容,晚宴吃妆,灯光下看起来不会浓的。” 两个女助手也停下手中的工作,都站直了看着她,像是等候训话。 美微知道他说得对,妈妈就是喜欢美艳张扬,但她不喜欢,强迫自己去接受不喜欢的东西,一定会痛苦。 她忍耐下来,提一提唇角,笑起来千娇百媚,眼里却没有笑意,声音沉闷缓慢,“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 郁家大小姐当然不是圣母,也不是无知少女,她的纯情软弱只对哥哥展现,被娇养长大自然有些脾气,心里不痛快,虽然不发火骂人,但面色不会好看。 美微就这么冷下来,唇角噙一丝似有若无的笑,稍稍抬一点下颚,眼皮微垂,神情中的无形压迫与傲慢,和郁诚一模一样。 在场几人提都起心。 潘秘书打开保险柜,硬着头皮说:“郁小姐,赵女士已经催过两次,不如您先选礼服和首饰?” 她转身,“你们都出去吧。” “可是发型还没有做。” “不用了。”美微语气疲倦,只是这么一点抗争,便好像用尽力气,轻轻叹一口气,算了,没什么好争的,一点小事而已。 女助手将活动衣架推到她面前,躬身道:“郁小姐,或许还需要我们为您调节礼服丝带。” 潘秘书取出珠宝盒,小心摆上梳妆台。 “都出去吧。”她累了。 几人默默退了出去。 64娇艳玫瑰H 妈妈很重视今天的家宴。 红丝绒首饰盒打开璀璨耀目,以珍珠、钻石、祖母绿为材质,分为非常完整的三套。耳饰项链头冠,每一件都精工细作出自名家之手,价值不菲。 衣架上三套礼服长裙,玫瑰红长裙露背,宝蓝色的开衩到腿根,还有一条淡烟紫礼服露肩,也是妈妈挑好的款式,件件夺人眼球。 露肩总好过露大腿。 美微没得选,脱下大衣,取了最后那件淡一点的烟紫要换上。 忽然背后传来脚步声,步伐不算快,稳重沉着。 “不需要你们,都去我妈妈那边忙吧。”美微以为化妆师和秘书还没走。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拥入怀里。 郁诚大衣上还有未融化的雪花,冷冽冰凉,走进来带着一阵松雪清风。 她惊呼。 “嘘。”他抬手,指腹按住她饱满的唇,轻轻揉了揉,低下头吻她颈侧,拉开衣襟将她揉进怀里,两人体温越捂越热,玫瑰甜香搅着木制香调难舍难分。 她一时不知道是希望他来,还是不希望他来,总之,见到他是欢喜的。 他抱一抱她,她心头盘桓的乌云便散开了,一阵风一阵雨,顷刻又见晴。 美微心中小鹿乱撞,回过头,“哥,你怎么来了?” 他退开些,眉眼含笑,“来看看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但笑不语,修长手指轻抬她下巴,细细碎碎的吻落在她唇角,浅浅吃唇上糜艳的唇膏。 她赶紧转身推开他,压着嗓子,“你疯了?外面还有人呢。” “没人就可以?”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他低头含住她的唇,舌尖慢慢舔弄她的唇珠,要破开齿关往里探,勾住她的腰猛地往怀里一带。 这个吻凶猛强悍,他的双臂坚实有力箍住她后背,胸膛肌肉饱胀胀的,透过里头的衬衣抵在她面前,像铜墙铁壁般将她包裹其中,含着她的唇反复吮吸,勾住她的舌尖到自己口中,抵住了咬住了,舌头裹着她反复揉弄,吞掉她所有的声音与津液。 她的小舌头柔软稚嫩,接吻不会换气,不会伸舌头更不会躲,一切反应都出自本能,极为生涩,瞪大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 郁诚完全占据主动。 他喜欢她的青涩稚嫩,掌住她的后脑不许她动,健舌又抵住她的舌尖探进口腔,吮到甜香奶香,都是催情的芳香,他小腹腾起一股火,用力将她往怀里揉,舌尖往里再往里,现在就想占有她,要她哭,要她笑,要她在他身下求饶。 直到她喘不过气,脸憋得通红,眼泪盈满眼眶,才恋恋不舍放开她,四瓣唇磨一磨蹭一蹭,缓缓分开,拉出一道清亮的银丝。 她浑身微微颤着,像寒风中一朵摇摇欲坠的小花儿,小脸上欲色撩人,杏眼含春,嘴唇被吻得肿胀,红艳艳的,贝齿轻轻咬着,含羞带怯垂下眼,睫毛投下半片淡青阴影,眼底那颗幽兰的小小泪痣,也有别样的性感。 他的手指轻轻摸上去,指腹沿着她眼底慢慢打圈,很轻很轻的力道,像怕弄疼了她。 她是一朵娇艳玫瑰,他控制自己,不要将她揉碎。 话还没说两句,她已被吻得失去神智,小小声,“外面有人的,妈妈的秘书还在这儿……” 他沉沉笑,见她实在怕得慌,贴着她耳畔低语,“我让人都走了。” 呼吸的热气拂过颈间,像最温柔的抚摸,她艰难抬起绵软的手,握成一只小拳头捶他胸口,娇嗔道:“你想做什么?”话语像雨丝一样柔软。 明明来的一路上他都不理她,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冷冷淡淡,昨晚做了那样的事,一句解释都没有,也不哄一哄她。 她身上还疼着呢,这么想又委屈起来,埋下脸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泣,又害怕被人听见,很小心压着声音。 他抬起手,掌心贴住她的背脊,一下下顺着摸,表情散漫,“怎么又哭了?” 她不肯说话。 他又问:“疼?” 她不出声,哭声倒是慢慢停住了。 “怎么那么娇,昨晚上还没怎么弄,就晕过去。”他亲亲她的脸,指腹顺着她的侧脸,脖子,锁骨,沿着衣襟往下滑,“再试试?” 美微涨红脸,扎在他怀里猛摇头,“不行不行,不可以的,你说过你不会再那样对我的,我们是兄妹,那不可以……” 她语无伦次,带着哭腔。 他二指捏住她的下颚抬起,低头含住她的唇,像要吃了她一般,吞噬掉她所有语言,将她吻得意乱情迷,趁她不备,手掌从腰间滑往前胸,有一下没一下的揉弄,隔着薄薄真丝面料,指腹捏住乳尖揉搓。 “嗯……” 她娇娇颤颤受不住,软成一滩水,面颊绯红,眼神迷离艳丽,眼尾淌着泪珠儿,不是伤心,是渴望,咬住唇也咬不住娇喘。 郁诚轻笑,“喜欢?”声音低得像夏夜的晚风。 “哥哥……”她啜泣求饶。 他抿唇笑笑,笑得魅惑众生,指尖往下滑,勾住她的腰带轻轻一拉,她浑身一凉,那件裹在里面的奶白睡裙便落了地。 她完全清醒的,光天化日之下,全裸站在哥哥面前。 65浪漫的糖霜 美微张了张嘴,不敢叫出声,慌慌张张挤进他怀里,想要躲一躲,又羞得将脸埋在他胸前,“讨厌,哥哥你要做什么?” 这么娇俏的模样,看着哪里像讨厌。 他面容清俊,金丝眼镜衬得道貌岸然,慢条斯理抚摸她背脊,对着梳妆台的镜子,欣赏她后背腰间的青紫掐痕,十分满意,“不是喜欢吗?” 她埋在他怀里,剩个后脑勺在外面,抖着身子摇头。 “还疼?”他的手顺着她臀峰往下,慢慢摸向她浑圆腿根,拨开底裤的蕾丝边缘,要往里探。 “啊,别。”她惊呼,小腹往前缩,不想紧紧贴住他的肿胀。 头一次这样清醒感受到他的巨大,西裤紧绷起,里面像装了一条手臂,顶端大如拳头,她兵荒马乱往后退,小屁股又撞上他掌心,一时急得又气又羞喊哥哥。 “不弄你。”他眼底盛满温柔,顿了顿,轻轻叹息,手停在她腿根的掐痕上揉了揉,“刚才在车上,不是哥哥不理你,方秘书虽然是我的人,但司机是爸妈那边的。” “我知道。”她闷声。 “不怪哥哥?” 她一时也不知道是害怕他的爱抚,还是更害怕被人知道,她矛盾纠结,似乎隐隐渴望那样的快感,又羞耻于给她快感的是亲生兄长,但又不确定是喜欢那种原始的快乐,或是这快乐背后的关怀与爱意更让她着迷,她迷茫摇头,“这种事本来就见不得人。” 郁诚神情有一瞬黯然,将她小心护在怀里抱住,往窗前挪了两步,刚好看见外面的花园。 远处是高尔夫果岭,而窗下是一片又一片玫瑰花田,浅紫粉红深红淡蓝,各种各样的颜色望不到边。 天空落雪,纷纷扬扬,落在玫瑰花上,像覆上一层浪漫的糖霜。 “好美,雪中玫瑰真是奇景。”她惊叹,眸中光彩跃动,“伦敦摄政公园的玫瑰开了谢,谢了开,春夏秋冬,好像永远都开不败,我当时只觉得罕见,以为玫瑰只能养在温室里,原来在外头开的更好,没想到家里也有。” “喜欢?” “喜欢。” “我知道你喜欢。” 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打扰这片刻柔情蜜意。 那是一种急促的声音,比奔跑慢一点,更像是害怕的逃跑,嘎吱嘎吱,踩得陈年的木地板深一声浅一声,忐忑而慌乱。 莫非被人发现了? 美微猛地抬头看向郁诚,两人都没说话,对视一眼,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拿起那件烟紫礼服抖开,“来,穿上。”旋即放轻脚步跟出去,反手掩上门。 美微拥着礼服快速往身上套,这时才看见镜中身体的青紫痕迹,还有脸上的暧昧潋滟,忽然浑身一僵。 恍然想起昨晚温泉浪荡,比刚才的拥吻更羞耻,她顿时浑身又红又烫,捧住脸无地自容,那画面细细在脑子里回放,最后他抵住她的力度,他释放的温度,好像又经历一遍,想起最要命的问题。 昨晚那样会不会怀孕? 两人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内裤,他没有完全进去,可是他也嵌进去了龟头的顶端,她能够感受到他的滚烫炙热,精液一股股都打在她的蕊心。 那样的力度,那样的频率。 她颤了颤,面色惨白,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和哥哥的孩子? 这怎么可以,想一想都是罪恶,上帝也不会原谅她。 恐怕要吃一颗避孕药才保险,可是她根本就脱不开身,那药似乎要二十四小时内服用才管用,天都要黑了,这堪堪要赶上二十四小时了。 这种时候只能找哥哥,让他出去买或是安排人出去买,最方便也最不易被人发现。 美微愈发着急,想起要打电话,又找不到手机,对,下车的时候就没拿,手机落在车里了。 她心急如焚,长裙面料穿法都没注意,只为遮住身体的痕迹,等乱七八糟穿好了,发现贴近锁骨的地方还有一枚淡红吻痕,衣领开的太低又露肩,还是遮不住。 混蛋!心里怒骂郁诚一百遍。 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匆匆扯过一件白色皮草,蓬松的绒毛搭上肩头,好歹算是遮了个囫囵,忙往外面追去。 才跑到楼梯间,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一声女人浪叫,“姐夫……啊,姐夫干我——” 肉体撞击声规律间歇响起。 不时还有男人低喘,“小贱人,再他妈大点声!” 这声音像一道惊雷,太熟悉,温和的愤怒的,听过太多太多次,只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粗俗下流,这样充满情欲。 美微脚步趔趄浑身僵住,簌簌发抖。 66和那边的哥哥们都认识一下 屋外天寒地冻,室内纸醉金迷。 华宅,美酒,丽影,暗香。 主楼大厅富丽堂皇,小型乐团演奏古典乐,餐台容纳四十人用餐,铺设白桌布浅金色餐巾,餐具雪亮菜品精致。 晚宴采用分餐制,吃的是法餐,酒,当然是赵女士法玛庄园自产的葡萄酒。 宾客大多落座,都带着儿子女儿来,一众公子小姐们聚在一起,低声谈笑,全是俊男美女,十分养眼。 美微面色煞白,游魂似的走进来,满肚子话堵在嘴里,眼睛追着光鲜亮丽的人影,只顾着寻找妈妈。 赵玲玲华贵雍容,坐在长桌另一端像一位女王。 她穿一身黑金丝绒旗袍,与几位先生太太喝酒聊天,瞧见女儿,招招手:“小美,过来。” 音乐声戛然而止,众人抬头,视线齐齐看向她,不时有轻微赞叹。 美微以为有哪里不妥,低头重新审视衣物,刚才穿衣匆忙,一路奔跑,会不会是丝带松开了? 礼服是缎面的料子,外面覆一层柔柔的纱,蚕丝织就,灯光下泛有粼粼光泽,极为低胸,外搭的皮草遮住大片雪白胸脯,胸线隐隐约约,半露不露更魅惑。 她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做太大动作,手藏在皮草里悄悄拢一拢胸前衣襟。 “小美。”赵玲玲面色微沉。 这个时候该做什么? 该收住心情和表情,做好道具的本份,扮演乖顺女儿让妈妈高兴。 美微按捺住想逃跑的心,走过去柔声喊:“妈妈。” 赵玲玲上下打量她,抬手捋一捋女儿额角发丝,“今天不错。” 小女儿艰难地微笑。 余光瞥见了妈妈身旁的两个空位,那位置给谁留的,不用想也知道。 她要很努力,才能忍住不告诉妈妈,她撞见了父亲和姨妈偷情的现场。 六十多岁的姐夫和四十岁的小姨子偷情,才真正让人难以启齿。 她不敢说出口,不想再往母亲心口捅刀,但不说又背叛母亲,愧疚地咬住下唇强自忍着。 “妈妈带你见一见各位叔伯婶婶,都念叨你好久了。”赵玲玲和颜悦色,往女儿手中塞一杯酒。 一旁的先生太太们都含笑看着她。 美微神情恍惚,没接住,啪嚓一声脆响,玻璃杯碎成渣,红艳艳的葡萄酒泼洒一地。 “发什么愣?”赵玲玲调子扬高,语气里有薄怒,眼看就要发火。 她发家后便学起老钱贵族那一套,吃法国菜,坐英国车,讲话降低声线,衣服只穿定制,搜罗了满屋子古董珠宝又学不会欣赏,房子修得像宫殿又住不惯,再如何伪装,也掩饰不了她张扬粗暴的底色。 好比这个园子,中式的门头江南的园林,内宅却按西式审美装修。 就像一位待嫁的江南闺秀,盖头揭开后,里面装着一位印度舞娘。 靠自己发家的人,腥风血雨中走出来,没有那些闲情逸致修身养性,而她没有的,偏偏女儿有,但女儿又过于散漫柔弱,一点也不像她。 赵玲玲神色复杂,低头按一按额角,极不耐烦叹一口气。 立刻有侍应生上前擦地,清理干净地砖立即离开,这小小的过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美微不自觉往后退两步。 众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微尴尬。 赵玲玲调整好表情,又没事般笑起来,与人闲谈,“招待不周,大家请随意。” 桌上菜式丰盛,都是流水线出来的酒店菜单,钱花到位了,特色半点没有。 风干火腿芝士,香煎鹅肝海贝,红酒牛肉,焗蜗牛,海鲜汤,龙虾意面,配餐包佐红酒,年轻人还能吃几口,赵玲玲本人吃得极不对味。 她放下刀叉,笑道:“一会让厨房煮点馄饨面,比桌上这些冷盘好吃。” 客人自然附和她,“赵女士说得对,中国人中国胃嘛,吃饭吃的是情怀和热闹。” 又是一番创业艰辛,忆苦思甜。 “来来来,招待不周,请大家多多包涵。” 赵玲玲又高兴起来,起身举杯干了杯中酒,转头训女儿,“人情世故你还得慢慢学,这酒妈妈代你敬了。” 美微点头听训,“妈妈,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 众人笑着解围:“真乖巧啊,郁小姐漂亮得和女明星似的,和赵女士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嘛。” “哪里哪里,是个不懂事的,大家别见怪。” “还是赵女士有福气,儿子年轻有为又有孝心,女儿生得美丽乖巧,真是不得了。” 赵玲玲兴致高,拉住女儿往客人跟前溜,“说说,在国外都学了些什么?” “艺术史。”美微木木的。 “历史啊?能不能挣钱?” “不是,不……” “算了,我也搞不懂你这学的什么个玩意儿。”赵玲玲对这些东西没兴趣,有这功夫还不如摸两圈麻将,立马转头和旁边一位胖太太说道:“后头开了几桌,咱们一会儿去玩玩?” 胖太太喜笑颜开:“这谁能摸得过赵女士,您哪回不是三五招就听牌坐庄?” “哎呀,都是你们客气!” 美微和母亲的交流对话到此结束,打算走了。 “哎,我还有事儿没说呐。”赵玲玲又拉住她,“你去和那边的哥哥们都认识一下。” 67大白胸脯 靠近赵玲玲这边坐的都是长辈,晚辈们靠近长桌另一端。 郁诚也坐在那头,几个年轻男女围着他,有说有笑。 好几位年轻俊朗的公子哥,个个风流倜傥,眼里冒着火星子朝这边看,面上笑得和善可亲,化身世间好男儿,没有一个浪荡的。 至于私下里什么样,谁知道? 美微明白这意思,上次妈妈要为她安排相亲,她拒绝了,没想到今天全招家里来了。 潘秘书准备新的高脚杯,赵玲玲亲自倒酒。 酒液漫过三分之一还在往里加。 “妈妈,够了。” “那么多人呢,哪里够,你得去走一圈。”赵玲玲将酒满到杯口。 美微僵硬接过酒杯,这次拿稳了,五指将杯柄握得紧紧的,“妈妈,你为什么不直接比武招亲呢?你选了谁就是谁,哪里需要我去认识。” 赵玲玲眉毛一拧,“这傻孩子说什么胡话?今天是什么场合你知道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来的都是有权有势的贵客嘛。 将女儿打扮得花枝招展,卖个好价钱。 美微心里难过又不满,噔噔噔走过去,那酒一路上洒了一半,什么祝酒话都没有,举起酒杯赌气说,“我喝了。” 仰头一饮而尽,辣得小脸通红。 众人哈哈大笑,抚掌又夸,“赵女士的女儿像你呀,漂亮又豪气。” 赵玲玲面上笑着,笑得尴尬,隔一条长桌教训女儿,“哪有你这么敬酒的,要先叫哥哥,问过姓名留下联系方式,这才叫做认识呀,私下里喝喝茶,吃吃饭,这种事还要妈妈教你吗?你在英国究竟念的什么书?幼儿园吗?” 美微垂下脸不说话。 她这副消极抵抗的模样最惹父母生气。 赵玲玲大动肝火,当着外人的面还要教训她。 郁诚打断,“妈,爸什么时候过来。” “郁董刚才还在,又去哪躲清闲了?” “就是啊,邀了我们来,自己去躲懒,不像话……” 赵玲玲笑,“哎呀,叫大家见笑了……” 紧张气氛就这么三言两语化解。 郁诚身旁原留了空位,在座的公子哥里他最年长,最早承家业做出成绩,几人私底下都认识,见了面也热闹,众星捧月般喊他一声哥。 几人原本聊着新项目新投资,互相交换信息,找郁诚讨经验。 那白小姐挤过来,占了他身旁的空位。 郁诚眼皮一掀,淡声道:“起来。” 他四平八稳坐在那儿,遥遥看着刚闷下半杯酒的妹妹。 白小姐没反应过来,坐着没动。 另外几位公子哥倒是反应过来了,立即起身让位,“妹妹坐这儿来。” 一下空出好几个位置。 美微喝急酒还没缓过劲,脚底下已有点虚浮,随意抓一张椅背就要坐下。 郁诚手臂一抬,捞住她的腰带到身旁坐下,吩咐人给她重新备餐,又递来一杯温水。 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摇摇头,有话要说。 郁诚凑近耳朵。 说什么? 说撞见父亲和姨妈乱来? 不,这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她始终记得将自己摆在第一位,张了张嘴,“我……”不想怀孕。 但后半句没能说出口。 那位白小姐目不转睛盯着她。 美微闭嘴不说话。 白小姐抿唇笑了,凑到二人中间来,一手搭着美微的肩,一手搭着郁诚的肩,“你们兄妹长得真像,一样的好看。” 她站在这儿,兄妹俩就没法私下讲话。 美微不搭腔。 郁诚说:“谢谢。” 没有多余的感情动作和表情,兄妹两人一个样的扑克脸。 白小姐衣着款式浮夸,紧身套裙衣领阔大,下摆张扬,过细的收腰将身材掐出曼妙曲线,大胸丰臀十分火辣惹眼,偏偏穿一身纯洁的白色,眼神中又透着精明。 她不气馁,弯下腰来,手指顺着衣襟往上,快速解开胸前两粒纽扣,露出黑色的蕾丝胸衣,丰满胸脯往郁诚肩上蹭,手掌顺着肩线往前摸,行为隐秘角度刁钻,旁人看不见,但正对着一旁的妹妹。 美微盯着那白胸脯皱眉。 白曼整个人扭成麻花状,往郁诚耳边呵气,“赵阿姨说你们性格内敛,还真是。” 这位白曼小姐也算是赵玲玲身边的红人,家里卖塑料花起家,这些年业务萎缩,白家又没有能力转型,全靠赵玲玲三不五时给几个渠道资源活命。 眼下年底里,刚给一家建材公司的木地板做完贴花,白曼为表示感谢,成天陪在赵女士身旁出入名流交际场。 郁诚掸开她的手,往旁一让,端一杯酒站起来,“白总,这杯酒敬你。” 白曼喜不自胜,“郁总和周婉分手了?” “我平时比较忙,母亲身边也没个得力的人,又舍不得幼妹出去抛头露脸,还多亏有白总陪伴母亲左右。”郁诚主动与她碰杯,杯沿轻轻碰她杯底,叮一声轻响,一触即离。 他姿态摆得一本正经,话说得周到,礼仪也细致,收回手却不喝酒,指尖捏着玻璃杯,闲闲看向对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鄙夷。 清雅中莫名有种咄咄逼人,叫你察觉出不对,又说不出来。 68我替小妹收下了 白曼笑得勉强,仰头喝了那杯酒,又凑过来,“郁总,城南马会新来了两匹血驹,你有没有兴趣?上次听人说你想要?” 郁诚落座,将酒杯推到一边,“是吗?什么血统?” “纯血马,往上八代都有赛级认证。” “那还不错。” “下周我约您?” 郁诚颔首。 “您什么时间有空?”白曼紧缠不放。 “与我秘书联络。” 美微眉头微蹙,小脸半抬,脸还红着便显得娇俏,似笑非笑,“白小姐,你也想做我大嫂?”视线慢悠悠扫向对方大胸脯。 轻飘飘一句话道破别人心事,白曼脸上讪讪的,又扣好了胸前纽扣,还是不肯走,“郁小姐说笑了。” 陈家公子搭腔,“小妹眼光不错啊,城里名媛里,数白小姐追求者最多。” “白小姐长得漂亮,能力又强,招人喜欢嘛。” 不知谁随意提了一句,“那都是虚的,只要赵女士喜欢,早晚的事。” “这话你就说错了,最终还得诚哥喜欢。” 白曼羞涩一笑。 这时侍应生来了,她接过餐盘,殷勤往美微面前摆,摆出一副照顾妹妹的模样。 美微心里不喜欢,如果非要有一位大嫂,她只认周婉。 面上又不好发作,想说的话又不能说,只能闷闷低头吃东西。 这边气氛安静下来,几个年轻公子哥都是冲着郁家小女儿来的,齐齐盯着她吃饭,像是欣赏什么名画。 也不打扰她,不时往她旁边递一递餐巾,添一点酒水,一个比一个绅士。 她本来就长得美,尤其今日妆容还明艳,半杯酒半醉,乖巧温顺。 乌黑润泽的长发松松拢上去,露出纤长肩颈,一张鹅蛋脸长得刚刚好,美眸含着春水,鼻梁挺翘,红唇潋滟,下巴小巧圆润,最美的,是她美而不自知的神情,带一些微醺的倦慵,惹人怜爱。 可她的美被别人看了去。 “郁小姐,留个电话?” 她嘴里嚼一小块牛肉,不方便说话,点点头算是同意,又摇摇头,等咽下去了才说,“我没带手机。” 电话号码才换,她根本就不记得。 结果有人递来名片,有人直接往餐巾纸上写电话号码,还贴心地附带各个社交平台账号,趁她吃饭的时候,这些人已经自报完家门家业,年龄学历,身高体重,爱好甚至是情史,无一不详尽。 “我替小妹收下了。”郁诚和和气气接过,往自己兜里一揣。 呵,留电话?让你们留了也白留。 美微心里装着许多事,对眼下情境无暇顾及。 郁诚眉眼舒展,不经意瞥见她锁骨下方那枚淡红吻痕,慢条斯理拿一张餐帕展开,围住她领口,将边角小心折进去。 “哥你干什么?”她扭头瞪他,软绵绵的凶。 郁诚身姿挺拔肩平背阔,面容清冷斯文,大背头,金丝眼镜,衬衣领带铂金袖扣一丝不苟,当着众人的面照顾起妹妹吃饭。 白小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左手持银匙,右手持银叉搅两根意面,一端抵住勺子转两圈,卷成一个小卷,递往妹妹唇畔,“张嘴。” 美微在家里被他喂饭就算了,当着这些外人实在难以接受,何况前一刻二人还在化妆室干柴烈火,还不知道被谁撞见。 她心跳如雷,身体慢慢浮上一层绯红,脸颊红成傍晚的烟霞,眼尾都泛着春水儿,忍无可忍了,推开他的手,细声说:“我自己会吃。” 他的嘴角还有些微玫瑰红,很淡,细细一抹蹭上了洁白紧扣的衬衣领口,是她今天的唇膏,多半被他吃尽了,她轻轻吸一口气,转过头。 郁诚若无其事,将那口意面送进自己嘴里,像品尝什么上佳美味,轻轻咀嚼,再温柔咽下。 他于一种禁欲的气质中,迸发出强烈的欲望。 这种感觉让人心慌意乱。 美微已红到耳根,哪里还记得要和他说什么话。 忽然一道尖利刺耳的女人吆喝,“小美!哎呀,才几年不见,长得这么大啦。” 这声音太惊悚了。 不是语调惊悚,而是说这话的人,不久前在阴暗走廊里浪叫“姐夫干我。” 美微手中叉子叮一声掉落盘中。 这位姨妈是赵玲玲同父异母的妹妹,外公和外面的女人所生,外婆去世后才接回来改姓赵,名叫赵桃,早年间和家里感情并不好,直到赵玲玲发家,姐妹间才亲热起来。 赵桃过来一把抓住美微的胳膊,硬生生将人提起来,“哟,越长越好看了,和我姐年轻时还有几分像呢。” 美微挣开手,怒气冲冲,“我妈妈年轻时根本就没见过你。” 69暴发户的小女儿 夜已深,酒过三巡,客人陆续离去,宴席将要散了。 长桌另一头,郁宁与赵玲玲夫妻携手把酒言欢,招呼客人。 多么讽刺。 赵桃四十多岁,膀大腰圆但身段柔软,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穿一身碎花长裙往年轻了打扮,脸保养得不错,还抹了大红唇蜜。 她与赵玲玲年纪相差二十岁。 如今赵姨妈四十多,父母已六十有余了。 美微说妈妈年轻时没见过她,这话也没说错。 赵桃不生气,咧开血盆大口,声音粗放,“怎么读书读傻了,姨妈也不会叫。” 叫姨妈? 这些年全靠着姐姐养活,到头来忘恩负义,搞男人搞到姐夫头上去。 这种人怎么有脸说这种话? 恨不能一巴掌抽上去才解恨。 美微咬紧牙关,冷声道:“你算哪门子姨妈?天天上门吃白食打秋风,还想做长辈?做什么春秋大梦!” 这话说得刻薄,且没有教养。 在座有不少贵客,赵玲玲搞家宴一为联络情感,二为儿子女儿的婚事牵线搭桥。 她有意为女儿立人设,打扮得明艳照人风头无两,名贵珠宝加身力求将女儿打造成淑女贵妇,好嫁高门,岂料不孝女一开口就骂娘。 现场就有人嗡嗡嗡议论起来。 赵玲玲脸色黑沉,喝道:“郁美微,你给我好好说话。” “妈,你知不知道她刚才……” 郁宁怒喝:“你再说半个字,给我滚出家门。” “爸,你都六十了……” “你住嘴!” 众人视线转过来,美微后半句话说不出口,气哼哼坐下,握紧拳头,气得浑身发抖。 苏平的事情还没过去多久,父亲又搅上赵姨妈,这一切真是可耻又可恨。 赵桃暧昧地笑,看看郁诚,又看看她,款摆着腰来倒一杯酒,满上了端起酒杯,“哎哟,我家小美人小,脾气还挺大,姨妈先给你赔个不是好不好。” 美微怒斥,“谁要你赔不是了!” 客人有些还没走,家丑怎好外扬,且当场撕破脸,不占理的反而是她。 郁诚握住她手腕,低声提醒,“小美。” 方秘书上前附耳讲话,郁诚眉目舒展凝神片刻,按住西服起身,离去前仍不放心,郑重交代,“你不要冲动,等我回来。” 美微听他的话深呼吸,忍下来。 赵桃自己喝了那杯酒,细声细气,“小美,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但你常年在国外,又不能在妈妈跟前尽孝心,那生活上琐碎的事情海了去了,前前后后都要人出力……” “我也不容易,日日操劳,你瞧瞧这大宅子里里外外,车夫园丁家佣,喂马的养狗的,擦地的做饭的,每日多少事缠着我呢,大姐年纪大了脾气又不好,最厌烦这些琐碎的事,只有我心疼她,愿意贴身照顾她。” “你和大姐脾气像,蛮横霸道不讲理,你是小辈,还没长大呢,我这个做姨妈的哪能和你计较呢?你再不喜欢我,当我是郁家一个佣人管家也就是了,姨妈给你赔罪还不成吗?” “我不讲理?我霸道?”美微气得站起来,手抖着指她,一时不知道是骂她恬不知耻勾搭父亲,还是骂她曾经那些歹毒恶意。 久远的记忆慢慢清晰,小时候这位小姨偶尔来家里,因与母亲关系不好,便常常欺负小美,比如趁人不注意将她推下楼梯,或是推进放满水的浴缸。三四岁的小孩还说不清楚话,但溺水的窒息恐惧,肺部的酸胀,咽喉的剐痛,从楼梯滚落的天旋地转,后脑勺和胳膊肘撞向台阶,大腿膝盖磕伤流血—— 种种疼痛、惊惧、来自幼儿的无助绝望,刻入生命,永世不忘。 幼儿怎能说得清是如何受伤?哥哥照顾她,于是惩罚都落在哥哥身上。 美微的肌肤一寸寸凉下去,脸色惨白,额角青筋暴起,双目血红,厉声呵斥:“你赖在我家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能安什么心?我左不过是无儿无女,这辈子想和大姐相依为命罢了。” 赵桃抬手抹泪,好话全让她说尽了。 众人同情的目光望过来,不近人情的成了美微——一个傲慢无礼的暴发户女儿。 赵玲玲坐在那头脸色已十分难看,缓声道:“小桃,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家里从来没拿你当外人,过来挨着我坐。” “哎,就来。”赵桃低眉顺眼,“姐,让我再和小美赔个不是,等小美消消气。” “别管她。”赵玲玲冷声。 美微气极反笑,凑近了赵桃耳畔,咬牙道:“你和我爸偷情,我妈知不知道?” 赵桃面色一僵,神情恐慌,直勾勾望着她半晌,忽然咧嘴笑起来,“小美,姨妈诚心诚意给你赔不是,你瞧,我带谁来了?” 70忘恩负义 475 xc om 门外走进来的人,是李申。 唐令的舅父,手上捧着一束鲜花,五颜六色。 只是,他为什么不请自来? 家宴的确有邀请唐家,但唐令和父母另有行程,早已电联致歉,上次赵玲玲送他家一瓶酒,唐家还特地回过礼。 两家虽婚事不成,维持面上的关系仍是商业需要。 但与这位舅父李申,没有往来的必要。 李申穿白色西装打领结,又富态了不少,像一只煮过头的虾饺,肚子滚圆,脖子和裤腿又勒得死紧,还是那张纵欲过度的脸,圆眼一瞪眼袋就要飞出来,开口就笑,“哎,亲家,好久不见。” 什么好久不见? 自唐家那次家宴不欢而散,两家私下便再无交集。 唐令求婚不成,哪来什么亲家。 郁诚回来后站在大厅一侧,不动声色向身边人递出一个眼神,方秘书出来拦人,要将人客客气气送出去。 姨妈赵桃扬起声,“哎,这些小辈怎么不懂事,快招呼舅舅坐下呀。” 美微心神不安,总觉得有事,迈出两步堵在她面前,“什么舅舅?我没有舅舅,你不要胡说八道。”夲伩首髮站:yu zhaiwu.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 赵桃背着旁人,朝她翻一个白眼儿,接过那把花塞进美微手中,“拿去,舅舅特意送你的。” 美微像抓着把烫手山芋,一下将花抖开。 那花扎成捆,在地上还滚了两圈。 李申弯腰将花捡起来,放在桌上,“这是我小外甥的心意,反正我带到了。” 唐令送花?还委托舅舅来送? 这事怎么想都透着诡异。 赵桃亲亲热热挽上李申,“你呀,来都来了,喝两杯再走,这些小辈不懂事,您别见怪。” “怎么能呢,我们做长辈的,不计较,哈哈。”李申握住赵桃的手,摸来摸去,完了说,“手真软。” 赵桃捂嘴一笑,“死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尽说些什么不着调的话,别叫孩子们听见了笑话。” 李申伸出手,手掌贴在她屁股上,跟着她的步态扭动,完了掐住肥臀猛捏一把。 两人调笑着就往赵玲玲那边去了。 美微目瞪口呆,看向郁诚,“哥……他们这是干什么,我刚才看见爸爸和赵姨妈……” 郁诚若有思索看过去,沉声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她噤声。 由不得她不多想,刚才赵桃的表情神态,令人后背发麻。 那两人在那头敬了父母的酒,又提着酒瓶全场喝,将所有人都走了一遍,客人们碍着郁家的面子,只好交换名片。 白小姐一见这阵势,也跟上去,见缝插针地又结识不少贵人。 场面一下欢腾起来,赵桃现场唱起了小曲儿,李申拿个碗敲起鼓点,白小姐竟然还会跳民族舞,穿着紧身裙现场表演劈叉。 赵玲玲和郁宁夫妻恩爱,不时拍手叫好,像过去的戏迷捧场一样,让人拉出两只银色旅行箱,打开了放桌上,里面成捆成捆的红色钞票。 郁宁仿佛喝醉了,拆开钱一把把往天空挥洒,一手举杯朝天喊,“千金散尽,醉酒当空,天生我无用!” 喝了酒,竟然泪洒当场。 钞票纷纷扬扬,遮住金色灯光,又零零碎碎落了地,没人去捡。 家佣们都低着头,谨记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不发出一点声息,仿若无人在意的一件家具,一样雕塑。 但他们有心跳,他们是和客人一样的生命。 客人们离开原位,三三两两,跳舞的,唱歌的,打牌的,划拳的,斗酒的,浑然忘我。 李申爬上法餐白桌,脱了西服振臂一挥。 他脸似猪肝红透,仿佛醉了酒,学起京剧将军令,啊——一声暴喝,摆了个虚空盘腿坐的姿势,唱道:“今日朱门酒肉臭,郁家忘恩负义来!” 客人们被这一声暴喝惊醒,收敛神色都望过去。 李申又笑,双手摆成两个八,齐齐指向赵玲玲和郁宁,嘴里啪啪两声,“你家姑娘和我家唐令是定过婚的,怎么地……你们今天趁着我姐姐姐夫不在,还准备把我侄媳妇另许他人?” 他话头一转,抬手直直指向美微,“你别怕,今天舅舅给你做主。” 空气瞬间静默。 美微面色冷凝,心下已六神无主,手放在桌下抓紧裙摆。 郁诚的手悄悄握过来,将她的手收在掌心,指腹轻轻打磨她的虎口。 众人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 “赵女士,令千金已经许了人家?” “原来是唐家啊?” “噢,原来已经攀了高门,恭喜恭喜。届时不要忘了递帖子,我也带儿女过来沾沾喜气。” 客人话说得礼貌客气,纷纷起身向赵玲玲告辞。 剩下几个,瞪着牛眼看热闹。 “还愣着干什么!快将人弄下来!”赵玲玲当场摔碎一个酒杯。 一帮家佣得令上去拉李申,他猛然倒地,醉得不省人事,被人抬了出去。 这头的公子哥儿也起身了,风凉话都懒得说,纷纷推说有事,也离去了。 赵玲玲费尽力气邀来的人,全走了,丢尽脸面。 大厅变得空荡荡。 她缓步走来,一边走,一边将桌边的座椅推进去,一张又一张,一步又一步,笑说:“瞧这椅子,意大利小牛皮,纯手工定制,九万一把。” 又抬头看天上水晶灯,“我从法国运回来的琉璃古董货,花了我好几百万。” 走近了,牵起美微的裙摆,放在手心抚平,“你这身裙,手工费就要三十万,还不算上头镶的这些粉钻,南非产的稀有货,别人收在保险箱,嵌在玻璃柜,只有我,只有妈妈,愿意将这些稀罕玩意儿给你镶在衣服上。” 她步步紧逼,一把拽了女儿雪颈上的项链,“这是十四世纪法国一个什么劳什子皇后的东西,知道妈妈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工夫,才搜寻到这些东西么……” “你知不知道妈妈为你费了多少心?” 赵玲玲二指捏住女儿下巴抬起,忽然松开手,反手就是一巴掌。 71拥吻 赵玲玲的动作幅度很小,但迅捷有力。 美微仍侧着脸,保持挨打的姿势,半边脸靠下的位置迅速红肿,留下两道鲜红的指甲划痕。 短短时间,被父母各打一次。 究竟有多大的罪过,招父母恨到这样的地步? 她晃眼间天旋地转,只记得不要哭,不要流泪,瞪大眼睛抬起脸,“我有什么错?我做错什么?” “那妈妈就再教你一次……” “我不想听,你从来没教过我,今天也不必你来教!” “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赵玲玲换手还要再打,郁诚及时拦住,“妈,你不该动手。” 美微抬手指向赵桃,说:“今天这事都是她弄出来的,那李申也是她带来的,是她坏了你的好事,你怪我做什么?” 赵桃满面委屈,“小美,那唐家的人真不是姨妈叫来的,你别乱告状啊!” 美微怒喝,“滚出去!你好不要脸,在我妈眼皮底下勾搭我爸——” 话没说完。 赵玲玲神色骤变,赵桃迎上去哄,“小孩子闹脾气胡说八道,姐你别放在心上,我这么大年纪,性欲都没了,怎么可能和姐夫有事。” 郁宁冲上来一掌击到女儿肩头,恶狠狠,“让你闭嘴。” 美微往后猛退两步,郁诚及时抱住她。 她笑了,“就算没有李申,你们以为这事就能成吗?以为把我推出去嫁高门,就能抬高你们的身份地位?别做梦了,有几个真豪门打心眼里瞧得上你们?削尖脑袋钻营这些有什么用?” 她笑着笑着,眼泪不自控地洒下来,顺着脸颊往下蜿蜒,染上面颊新划的伤口,滚烫刺痛,抚手慢慢去摸,“我是什么?我是你们的工具对吗?我如果没有这张脸,你们是不是能爱我一点?” 可是没有人听她说话,没有人回应她。 赵玲玲和赵桃说说笑笑往后面去了,麻将声稀里哗啦,红中、东风、吃吃碰碰,杠上开花。 满室金碧辉煌,只道前程似锦,锦上添花,一朝登上高位以为当了皇帝。 谁还记得这微不足道的小女儿。 她抬起眼,郁诚沉痛凝视她。 啊,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应当是真正爱她的。 她摸上他的脸,纤细手指慢慢拂过他的眉骨,眼尾,顺着侧脸往下滑,滑到了嘴角,攀上唇峰,轻轻点一点,“哥哥,你爱我吗?” 郁诚眼眶湿润,郑重点头。 郁宁离开的背影僵住,转过身来,隔着半张白色桌台,遥遥看向相拥的一对儿女。 美微眼尾淌下泪珠,抬手勾住郁诚的脖子,仰起脸迎了上去,微凉的唇碰触他,探出舌尖入了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当着父亲的面。 她心里究竟有多恨,又有多痛,才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 郁诚知晓一切,余光看见了父亲走近,看见了家佣回避,但他仍然拥紧她,接纳她,回吻她。 这个吻温柔缠绵,是他此刻唯一能给她的抚慰,比任何一种安慰的语言更为镇痛。 她像一只惊惶幼兽,在他唇下肆无忌惮地颤抖抽泣,她睁着眼,整张脸涨得通红,吻到不能呼吸,仍不愿意和他分开。 郁诚一手揽住她后腰,另一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脑,一点点往下顺,一下又一下轻抚她后背,慢慢舔舐她的唇,吮吸唇珠,舌尖描摹她的唇线,缠住她的软舌安慰抚摸,将一腔爱意都渡给她,灵魂也给她。 兄妹沉沦在虚妄的天地里,眼里只有对方。 郁宁暴喝,“你们在做什么!” 拥吻并未停下。 郁宁虚晃几下,面色从青转白,又淡黄如土,“你……你们……”他满场乱转,找到一件长条形金属摆件,是一件企业获奖的奖杯,抄起一头往女儿劈过去。 郁诚转身,后背受了这重重一击。 他浑身震颤,紧紧拥她在怀里。疼痛袭来撕心裂肺,闷哼一声,不得不抬起脸,终止这场天长地久的亲吻。 “嗯……” 他低喘着,脸颊绯红,眼尾潮湿,眸中不是情欲而是温柔,抬手一点点撩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指腹轻轻擦过她眼底泪迹,一下又一下轻轻揉她的眉心,直到她空洞的眼神找回焦距。 他扶她站好,贴近了胸膛,下巴蹭到她耳畔柔声说:“宝贝,你先出去。” 她眼中是全然的信赖,止住了哭泣和抽噎,努力睁大红肿的眼睛,退开半步,一句话不说,也不看旁人,转身冲进夜幕里。 他看着她的背影,朝身旁人偏头示意,方秘书跟了出去。 72底牌 安排完这一切,郁诚转过身来,已换了一副镇定神色,仿佛乱伦在他这里只是云淡风轻的一件小事。 他挺直了腰,舒展肩颈,下颚抬起,眼皮微微下垂,神情睥睨看向郁宁,“爸。” 语言是尊重的,但神情态度没有半点敬畏。 郁宁还没缓过来,五官扭曲像见了鬼,抬手指他,颤着胳膊抖了半天,抓住那只金属奖杯还要往外冲,“我打死那个孽障!赵玲玲生了个什么不成器的东西!” 郁诚高大身躯挡在他面前,大掌钳住他手臂,夺下他手中武器扔在地上。 哐当一声。 那东西三尺来长,纯铜打造,边角锐利,瞬时砸裂一块地砖,细小的石屑飞溅起,溅上油亮的皮鞋鞋面。 郁诚抬脚,抖落这些灰,再抬眼,眸光锐利,“这东西要真砸小美身上,恐怕要去她半条命。” “我打死她!”郁宁怒吼。 郁诚冷声,“小孩子瞎胡闹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你还真要打死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种丑事传出去,郁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郁诚:“脸面比女儿的命重要?” 郁宁浑身颤抖,砰一声直直倒地,气得心脏病发。 家佣都学过急救,私人医生来得很快,灌下去两瓶硝酸甘油和丹参滴丸,现场施救给人知觉又掐回来,老人颤颤微微竟又站起来了! 量过血压心率,数值恢复正常。 他短促地喘息,哆嗦着嘴唇,一手握住身旁医护,一手指着郁诚,“你们这两个不孝子!孽子……” 那一代人看中脸面超过生命,话说到这为止。 郁诚笑,“爸,您得健康长寿,驭丰的股价才稳当,是不是?” 郁宁已缓和过来,僵白的脸转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面上皱纹深刻,呈现一种痛苦面色,昏黄的眼珠失意又怨毒,口中夹着一口浓痰,“送她走。” “驭丰数年前投资伊朗一家原油公司,就把你妹妹送到那里去吧。”老人闭眼,声音不大但浑浊。 郁诚心凉下去,眯起眼,眼中危险萦绕,“那地方是女人待的?她是你的亲生女。” “那你打算如何?” “不如何。” “郁诚,你不要忘了,你手上仅有两成驭丰股份,裁决权我能让给你,也能随时收回来。”郁宁拍拍他的肩,“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难道还会害你不成?她是赵玲玲的女儿,赵玲玲那人诡计多端,谁知以后有没有变数,总之,多一人分家产对你不利,你不是以前还嫌她麻烦?怎么如今……总之,我有生之年,不会让一个女人毁了你。” “不许动她。”郁诚默然,“你六十多了,不想身败名裂无人送终吧,你真当我手上一点底牌都没有?” 郁宁猛抬头。 郁诚轻勾唇角,“这底牌,也有赵姨妈一份,我怎么记得这位赵姨妈以前也姓苏?我没猜错的话,您玩的是母女双飞?” 外公当年在外面养的那个女人就姓苏,赵姨妈起初也姓苏,认回来之后才改姓赵,十六岁时又与有妇之夫有了私生女,生下来便送去乡下,成年后才悄悄认回来。 郁宁惊骇,“你……你以为我会怕这点风流事?” 郁诚:“你自然不怕,但赵女士要知道你吃窝边草,以她的心狠手辣——”顿一顿,“你老人家的资产最后归谁?爸,你们还没离婚吧?” 离婚没完善最后一道手续,那财产当然是夫妻共有。 郁宁手脚僵直,背过身去,“你想逼我改遗嘱?我还持有驭丰31%的股份,你不要逼我卖给别人。” 郁诚低头点烟,深吸一口烟后说,“我送她去英国,继续念书。” 郁宁转身回来,“让她嫁人。” “嫁谁?” 老人左右踱步,“今天一场家宴闹到人尽皆知,这时候还有谁肯娶她?”他翻出手机目录,调阅名片,发送一张给郁诚,“城南马会的车老板,你联络他。” 郁诚嗤笑,“他儿子三十多岁,两个孩子都会跑了。你要小美嫁他?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不,不是他儿子,是他本人,他夫人几年前过世,你妹妹嫁过去算续弦,也不委屈。” “那人比你年纪还大。”郁诚扔了烟头踩灭,一双鹰眼阴森森望过去。 “那又如何,我与他谈过,美微嫁过去可得他一半资产,这买卖不亏。” 郁诚大笑两声,长声叹息,似乎叹自己可笑,叹美微可笑,竟然奢望从这样的人手里得到亲情。 “你笑什么?”郁宁神情慎重,“若要成事,婚前协议得提前备好,由我们这边拟定。” 郁诚走到门口,仰头望天上一弯明月,见远远一枚淡紫人影,如袅袅云烟,他放轻呼吸,目光眷恋,唯恐眨眼间她消失不见。 男人长身玉立,转回身来,自嘲一笑,淡声道:“燕京解家,如何?” 郁宁眼中精光一闪,“你是说,让你妹妹嫁进解家?” 豪门解家高不可攀,兴盛二百余年,家业主要分布海外,祖宅位于燕京,家族行事十分低调,轻易不露面,势力深不可测。 这种高门比唐家还高出三千里,赵玲玲宴请宾客连个帖子都递不进去。 能与解家攀上姻亲关系,自然没有不好的。 郁宁摸着下巴笑,“这倒是不错,只是谢家怎么会看上你小妹?” “解玉对她一见钟情,人已经到了。” “在哪?” “我请他去了书房,若要论婚事,我们恐怕要付出些条件。” 郁宁摆手,“好说。” 73找人报仇 墨黑天空明月高悬,雪已停了,风亦没有,四周静谧无声,园林小径只有几盏昏黄地灯,暖黄一小团嵌在石缝里,像极了发光的宝石,也像掉落的星空。 美微的脸不大痛了,锋利指甲的划痕结成暗红血痂,暴露在冷空气里,早已经麻木。 她站在风雪亭下,望着面前一汪湖水发呆,“夜里这湖黑洞洞的,吓人。” 方秘书默默跟了一路,站在她身后,“美微小姐,回屋里去吧。” 她抬抬下巴,仰起脖子,“你总跟着我做什么?我又不会跳湖自杀。” 他低下头,往后退一步,仍是没走。 “哼。”美微抬脚向前,沿着长廊四处乱逛。 被妈妈打了,又当着爸爸的面去亲哥哥,这个家要被她搅得天翻地覆,祸闯多了反倒不怕,半点胆战心惊也没有,还要问:“你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 方秘书见怪不怪,“美微小姐聪慧过人,郁总人中龙凤。” “和我哥哥一样,说话云山雾罩,尽让人听不懂。” “不敢。” 树影摇晃窸窣,她半张脸藏在阴影里,低头问:“今天这事不会传出去吧?” 她大可以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但哥哥不行,兄妹亲吻这种丑闻传出去,一定会影响他的前途,甚至影响驭丰股价。 这时才知道后怕,她仰起脸,直直望向那个与郁诚形影不离的男人。 方秘书正派斯文,“您放心,家里用的人都签过保密协议,钱给得足够多,又收缴了手机,不会留后患。” 美微吐一口气,“难怪我哥重用你。” 她又继续往前走,忽然脚步一顿,“赵姨妈在哪?” “天色太晚看不清路,美微小姐还是先回去,您心里想的事,郁总都会替您安排。” “啰嗦,你们哪知道我想做什么。” 美微已酝酿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下这口气,要找罪魁祸首报仇。 她立刻马上就要办的事,哪里等得到去给郁诚说,加急了脚步往大厅方向走,回头低斥,“你别跟着我。” 不想方秘书手一挥,又上来四个壮汉,黑西装黑领带,高大壮实练家子。 “这是做什么?”美微问。 “赵桃在厨房,正亲自为赵女士煮糖水。美微小姐多带几个人。” 她点点头,心里满意,也没工夫多说话。 后厨在主楼外单独一栋二层小楼,一楼是厨房和浆洗室,二楼是工人宿舍。 四下里静悄悄的,家佣们还在前厅当值,只有一楼厨房亮着灯,恍惚有个人影。 几人绕过主楼大厅,从侧面工作通道进去,捂住嘴三两下将赵桃捆了,半点声响没发出,没人发现。 小路通往宅子侧门,多为工人和物资通道,主人家不从这儿走。 雪地难行,半夜里也不好动车,为了出这口气,路再难走也忍了。 夜里也看不清方位,宅子太大,又扩建过,美微分不清哪是哪,都是方秘书在前带路,四个壮汉抬着赵桃跟在后,手脚捆直了五马分尸似的。 不过十五分钟,走至一处L字型低矮平房,小窗户小门的木屋,外间围一圈木栅栏,檐下挂一个昏黄灯泡,随夜风晃来晃去。 间或有低沉的嘶鸣,还有浓重的动物粪便和干草气味。 美微掩住鼻子,“这不会是马厩吧?” 方秘书干脆果断,“是。” “好了,就在这儿。” 她话刚说完,那边一声闷响,壮汉齐齐将赵桃扔下地。 “你个小贱人……”赵桃扯了嘴里的抹布破口大骂。 “哎,给她堵上。”美微挺无辜,“我不喜欢听脏话,她骂我。” “美微小姐受委屈了。”方秘书扬手示意,那壮汉一个摁住赵桃捏开下颚,另一个捡起抹布还裹了把地上的泥水马粪,原封不动又塞进去。 赵桃嘴都快撑裂了,整张脸扭曲到变形,想吐吐不出来,想骂也发不出声音,只剩一对眼珠爆开青筋,疯狂摆头,目眦欲裂。 美微摸一摸脸,这会儿又觉得有点疼了,“姨妈,你也知道妈妈一向不喜欢我柔弱,我吵架吵不过你,打架打不过你,勾心斗角也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怎么办呢?妈妈打了我,这一巴掌得算在你头上。你也别怪我记仇,这仇不报,我今天晚上睡不着。” 赵姨妈跪在地上扭成一条蛆。 美微看着那四个壮汉,“打吧,你们打累了就停下。”又嘱咐,“只打脸,别的地方不许碰。” “是。”壮汉们捞起袖子,抡起膀子,左右手轮流上阵。 啪啪啪啪阵阵脆响,辛辣又响亮。 身强体壮的男人打耳光怎么会累?打过半个钟头也不过微微出汗,还没活动开筋骨。 美微拢一拢肩头银狐大衣,语气平淡:“赵桃,你要明白一件事,赵女士会因为投资得不到回报对我动手,但不会因为你这么个玩意对我动手,你要告状尽管去告,我不怕你。但你记住了,千万不要在我面前碍眼,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方秘书将这头情况原封不动递到郁诚耳边。 郁诚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柔声道:“让她回来吧,夜里风凉。” 这温柔语调有谁听过? 方秘书一哆嗦挂断电话,声音竟有些颤,“美……美微小姐,郁总让您回去。” 赵桃已被抽得鼻青脸肿,口吐鲜血,才做的鼻梁假体也歪掉了。 美微终于吩咐人停手,将人囫囵捆了扔进马圈,还贴心地找了床棉被给人裹上,毕竟只是小惩大诫,弄出人命不好交代。 她心头舒坦了,最后避开众人留下一句话:“警告你,离我爸远点。” 74家里产业有你一份 书房在主楼大厅二层,大红双开门推开,空间宽敞挑高五米,靠墙两面顶天立地红木书架,前方一张阔大的红木写字台,大红地毯,墨绿丝绒窗帘,开一盏纯金壁灯,光线暗淡,照不见众人的脸。 赵玲玲独自坐在书桌前,潘秘书站在身后,另有两名中年男子,西装革履,手提黑色公文包,严谨刻板。 会客区茶几摊开数份文件,白纸黑字密密麻麻。 意大利沙发独坐一年轻男子,对面坐着郁宁,视线扫过来,目光凶狠像要吃人。 书房气氛沉郁,紧张。 美微如临大敌,前一刻的骄纵跋扈,在父母面前消失殆尽,又变回那个柔软的乖乖女,抬眼看见哥哥才算安下心。 他坐在窗前一张单人沙发,双腿交迭,指尖燃一支烟,完全背着光,光从他肩后拢来,勾勒出高大身形,呼吸间烟雾缭绕,又看不真切。 她提起裙摆,放慢脚步,直直往他走过去。 赵玲玲叫住她:“小美,见一见你未来的丈夫。” “什么?”美微回头。 年轻男子迎过来,伸出修长有力的手,“解玉。” 他身材高挑面容俊朗,西服剪裁良好面料华贵,一举一动俊逸风流,五官锋利,气质沉稳,此刻眉眼间柔和,毫不掩饰眸中惊艳。 解玉微微躬身,神态动作很有涵养,挑不出错,仍保持握手的姿势。 怎好晾客人太久。 “你好。” 美微出于礼貌,指尖与他掌心相碰,旋即收回,转头看郁诚,“这是怎么回事?” 郁诚淡声:“家里替你选的人,见面后择日订婚。” 美微浑身一僵,彻骨凉意从脚底往上窜,不敢相信,“为我订婚?我都不认识他,订什么婚?” 这不是订婚与否的问题,而是他怎么能这样平静说出口? 分明前一刻还与她亲吻,拥抱,恋恋不舍,不顾一切。 这一刻就让她嫁人?他怎么舍得?怎么忍心说出口? 难道他的爱都是假? 多少个夜晚缠着她,要了又要不肯放过,从未突破最后的底线,是为珍惜爱护她…… 不不,或许是她想错了。 不突破底线,是为了让她好嫁人?他玩够了,戏弄够了,终于腻了,迫不及待一脚将她踹出门? 美微瞳孔震颤。 这算哪门子爱? 一时心如刀绞,种种感觉翻上心头,伤心,背叛,痛恨,人生八苦于这一瞬间从她心头割一遍,好似受过千刀万剐,痛不欲生却说不出话。 要说什么?说她爱,还是说她恨? 什么都不能说,在父母面前什么都不能表露。 她将最后一丝希望寄予赵玲玲,盼望这时候母亲能护着她,张了张嘴,喉咙干哑似火烧,“妈妈,我不要。” 赵玲玲慈眉善目,仿佛之前打女儿的不是她,语气和缓,带一丝长辈的笑意,“不认识?现在不就认识了,你们还年轻,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我不。” “小美,解家是很好的,妈妈不会害你。” 美微垂下头,恍然间明白了什么,转而看向郁诚,“你们将我卖了多少钱?” 郁诚不答。 她大声,“你说啊!” “郁美微!”赵玲玲喝止她,“解家公子能看上你,是你的造化!” 美微眼圈红透,肩膀微垂,无助又彷徨,看向那年轻男子,又别开眼。 声音放轻,攒了满肚子委屈,“你就这么想将我赶出家门,你自己好独霸家产是不是?” 话是对郁诚说的。 他似是无奈,“最初我让你回来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家里产业有你一份。” 郁宁全程不说话,看女儿的眼神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赵玲玲耐心有限,看看墙上挂钟,敲敲桌子,“行了,多大人了,我没工夫成天哄着你。” 美微缩缩鼻子,胡搅蛮缠,又冲郁诚吼,“你就是想赶紧把我嫁出去,你好娶新嫂嫂是不是!” 郁诚眼尾一抽,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转头和方秘书说:“让律师进来,赶紧的。” 美微呜呜两声,跌坐在地。 棕红木地板打过蜡,坚硬冰凉,干净得发亮,倒映出她小小的可怜身影。 “地上凉,快起来。”郁诚起身来抱她。 她一下挥开,“你走开,谁要你管!” 赵玲玲吼,“你有完没完,叫人看去了不嫌丢人?” 富豪家小女儿穿着最华丽的衣裳,乌发云一样拢上去,跑散了,鬓角有些微蓬松,娇美脸颊两道伤痕,深红两道细细的,映在雪白面孔上触目惊心,红唇像被吮吸过,丰满有肉,显得纯真娇憨,一双泪眼又像有说不尽的故事,不同于成熟女人的美艳,又不像少女青涩,自有一种神秘气韵,含蓄灵动,深深将人吸引。 想将她拥进怀里,细细探索慢慢抚摸,寸寸肌骨把玩,为她痴狂,为她神魂颠倒。 郁诚吸尽最后一口烟,直直吞了进去,二指掐灭烟头,烫到五脏六腑尤为煎熬。 75一见倾心 解玉弯腰扶起她,只轻轻托住她的胳膊,另一手握成拳架住她腰部,将人扶到沙发坐好。 赵玲玲不自然一笑,“叫解公子见笑了,我这女儿不识大体,任性惯了。” “怎会?郁小姐洒脱坦荡,我一见倾心。”解玉自西服内袋摸出一张丝质绢帕,金线镶边,一角绣英文名小字,递过来为她拭泪。 美微只顾着伤心,对其他事毫不在意。 郁诚深深看着她,脸色黑沉,催促另外两名律师,“还要多久,准备好没有?” 共四位律师,两名公证人员,又进来几位秘书,手上捧着几摞文件,一一摊开在书桌上,红印泥、签字笔,三脚架拍照摄像,书房大灯打开,灯光明亮,阵势十足。 方秘书道:“郁总,都准备好了。” 郁诚手一抬,“爸,签字吧。” 当初郁宁酒桌上夸海口,要送十个点股份给女儿做新婚礼物。 他拿起文件,逐字逐页翻阅,面有难色,“这不对,我说的是分公司十个点股份,不是驭丰主体。” 赵玲玲和郁宁各自于开曼群岛设立家族信托,下设公司分别控股驭丰主体股权,其中赵玲玲占比46%,郁宁占比31%,公共持股20%,另有高管持股共计三个点。 郁诚占股为父母授权的20%,他要的就是逼父亲再吐出十个点,以此释放权力信号,不断压缩郁宁的影响力,最终将他踢出董事局。 他筹备周全,威逼利诱,“爸,驭丰旗下分公司还未上市,如何估价?若想拓展事业版图,解家是最好的助力,早晚两家并一家,现在展现诚意是最好时机,早进场,才有话语权。” 郁宁推辞:“驭丰股权转让需要半数以上股东同意,岂容你儿戏?” 郁诚淡淡看一眼候在一旁的方秘书。 方秘书会意,“郁董,小郁总已拿到授权同意书。” 郁宁双手握拳,面色渐渐发青,浑浊的眼睛盯住郁诚,“好,好,我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 解玉笑着往前一步,“郁伯伯,家父已将解家内陆生意交由我,家族信托早已为我开放授权,环燕最优地块我已拿下,有郁小姐做妻子,我自然会护住她,有没有资产傍身都无碍,只是……” 他略斟酌,“只是在商言商,两家若要合作,郁氏需有相应资金做担保,否则解家的一系列商业动作,不会让你们参与。” “资产不在郁小姐名下,就需要第三方金融机构做担保,将驭丰股份作为质押。”解玉又笑,“这机构嘛,自然必须是我解家的。” 横竖驭丰十个点要给出去,不给女儿就要给解家,否则将来没得合作,那这门婚事也不起作用。 刀架在脖子上,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郁宁脸色白了白,看向赵玲玲。 赵玲玲冷笑,“看我做什么?当初谁夸海口,说女儿成婚你要送大礼,怎么如今婚事成了,你这个父亲又不想兑现了?没得叫人笑话郁家小气。” “你说得轻巧,你怎么不给!” “谁说我不给,我照样送十个点,就当入股了。” 美微擦干净眼睛,望着他们,“爸妈,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入股?” 赵玲玲一副你怎么什么都不懂的神情,颇为嫌弃,“反正是为你好的事,做父母的不会害你。” 什么叫为你好? 一家人为了生意,齐心协力卖女儿。 不,不是卖女儿,是将女儿和股份都送出去,献给资本巨鳄,当做商业合作的投名状,这叫做倒贴。 这个草台班子,真好笑。 白纸黑字写着股份转入她名下,而股权由郁诚代持,她依然没有任何权力。 “这又是什么意思?给我了,又不算完全给我?”美微面色煞白,握紧签字笔,一张流泪的脸复又笑开,“就这样将我当工具,榨干我最后一点价值?凭什么?” 赵玲玲慢条斯理,“签不签在你,签了字,你还有分红,若不签,股份质押出去,以后郁家也不会再养你。” “妈妈,我唯一的价值,就是为了你们去嫁人吗?你有没有一点在意我?从小到大,你有没有心疼过我?你有没有……” 赵玲玲打断她,“妈妈不会害你。” 又是这句话。 美微哑然一笑,心一横,签了字。 好歹将钱捏在手里,从此以后和郁家再没关系。 76用心良苦 手续完成,律师和秘书带文件退出房间。 郁宁吃了闷亏,拂袖离开。 解玉追出去,郁宁碍于面子,又不得不与他应酬。 房间就剩下母子三人。 美微仍伤心,“妈妈,我都不认识那个人,今天才第一次见他,你怎么放心我嫁给他。” 赵玲玲淡声,“是我们高攀,你好好准备,最近多花点心思陪解玉。” “什么都是你们的,公司是你们的,生意是你们的,我呢?我有什么?刚利用完,就这么着急赶我走?” 怎么能不伤心,被全家人背刺,被最依赖的人背叛。 她哭不出声音,痛得撕心裂肺。 郁诚站在一旁默然凝望她。 她抬起头,心中气血翻涌,再也忍不住,使出全身力气朝他冲过去,一头撞向他的胸腔,脑袋一木,耳后酸麻,眼冒金光。 “嗯——” 一声闷哼,二人双双后退。 这一撞,美微用尽全力,直直跌坐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郁诚捂住胸口,艰难地撑住桌台,弯下腰半天直不起身,干咳两声,竟吐出一口血来。 她泪眼迷蒙,呆呆看着他,也吓得不轻,“哥哥……” 他背后才挨过郁宁一棍,她这闷头虎脑,撞得他差点背过气去,眯眼瞧她,“你真狠得下心哪。” 赵玲玲怒喝,“郁美微,你干什么?还和哥哥冲撞起来了?谁把你养到大的?你有这脾气怎么不冲你爹发?” 愤怒冲昏头才使那么大劲,当时没想过后果,现下开始心虚。 美微自知理亏,哼哼唧唧掉起泪珠儿。 赵玲玲手一挥接着骂:“你少给我来这套,哭管个屁用!你敢这样对老娘?就知道挑软柿子捏,成天窝里横,你哥惯着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行了,妈,也没多大事。”郁诚捂着胸口过来,要拉妹妹起来,又摸摸她额头,“怎么还撞红了,疼不疼?” 妹妹像个小鹌鹑,垂着头挨骂,坐地上不敢动。 赵玲玲皱眉,看一眼儿子,放低声音,“一边歇着去,叫人给你看看。” “妈,我没事。” “你少护着她!”老母亲推开儿子,卷起袖子,抽了张椅子,正儿八经坐到女儿面前,食指往她脑门一摁,开始训话,“你说说你……好的不学,学会撒泼打滚了?” “我是你亲娘,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我的女儿,我才不让你进驭丰,我是为你好,你以为一个女人在外面与虎谋皮,男人堆里讨生活,那是什么轻松的事?我经历过才知道有多难,我赵玲玲的女儿不需要去走那条路。” “你知道一个女人同时拥有美貌和财富意味着什么? 你若能够掌控,那一切好说。可你不能,你没有掌握财富的能力。 你同时拥有这两样要命的东西,意味这一生都为此所累,意味着你身边围绕豺狼虎豹,你会蒙蔽双眼,分不清身边的是人是鬼,你会被人吃得渣都不剩。 你如果有高智商,有一份狠劲,那你还能保住一条命,可是你有吗? 我是你妈妈,我最了解你,最不会害你。 我扔你出国几年,若真是有能力的女子,早已利用家族关系和势力,打拼出一份自己的事业。 可你呢?你衣食起居都有哥哥安排人照顾,你平时不主动联系父母,不要说考察市场研究商业,你做了什么?我看你就适合做全职学生,你什么都不要做好了。 我给了你那么多时间,我将你逼到了那样的地步,你除了怨恨父母,有一丝长进吗?” 赵玲玲语重心长,“不要拒绝我为你安排婚事,不要拒绝门第相当的男人,这个解玉,样貌家世,品德才识,样样都是一等一。” “可我不爱他。”美微抬手抹泪。 “爱?你难道还指望这世上男人有真情?”赵玲玲哈哈大笑。 “这世上如果有男人真心待你,那也只有你哥哥一人,他一手将你带大,只有他会抛开你的容貌和财富,真心实意爱你。 其他所有人,包括你门当户对的丈夫,包括你的父亲,对你的感情也全凭良心,这良心哪里来?这良心都长在驭丰,长在你哥哥身上,长在妈妈身上。只有我强大,驭丰强大,你哥哥强大,才没有任何人敢怠慢你。” “你只用做你自己,想做什么都由你,有哥哥照看着家里照看着你,我最放心不过。你不是我,你也成为不了我。时代更迭,我成功的路径不可复制。” “我的乖乖,你究竟懂不懂?” 赵玲玲一番话感人肺腑,舐犊情深。 “妈妈。”美微泣不成声,忽然理解母亲的苦心。 郁诚说:“妈,她还小,你少和她讲这些。” “你还护着她,等父母百年之后,兄长成家之后,今后的路她只能自己走。我早早点醒她,是为她好。” 这时家佣过来传话,说赵桃被马踢断了肋骨,请示如何处理。 被马踢了?怎么会?关赵桃那间屋没栓马啊。 马怎么跑出来的? 美微缩缩肩膀,心虚,过一会儿又展开,这又不能怪她,马又不是她放的。 郁诚瞧着她的小身板,轻勾嘴角挺直腰,捂住胸腔揉了揉,轻轻舒气,满意地笑了一声。 赵玲玲站起来,自言自语道:“兴风作浪,活该受点教训。我的女儿只有我能教育,什么时候轮到她在中间多嘴了。” 妈妈都知道了? 美微愣住,猛然抬头。 门口报信那人还没走,仍在等待示下。 赵玲玲吩咐,“该送医送医,少拿这种小事来烦我。” 说完话,她又转身到女儿面前,摸摸那张委屈小脸,“我是你老娘,我打你,打就打了,你还记仇不成?” 妈妈不爱她吗?好像也不是,护崽母性一定是有的,爱吗?也不尽然。 但的确情感粗暴,妈妈不会来哄她。 父母的感情总是复杂,一定要用权威压制,更像是一种服从性测试。你通过考验,便是最好的儿女,通不过那就是不肖儿孙。 儿女们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办法阳奉阴违。 或许她和哥哥也是,叛逆瞒天过海,渐渐滋生天地不容的情感依托。 可哥哥今天为了点股权就将她卖了。 美微眼红,鼓着嘴不说话。 “行了,我瞧瞧,又没红又没肿的,这两道划痕去做做护理,过几天也就好了,你这气也出了,怎么还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怎么生了个这么娇气的女儿?” 郁诚说:“妈,以后你气头上想动手就冲我来。” “行了,都回去吧,找个医生给你妹妹看看。” 赵玲玲甩手走了。 77啊禽兽H 夜色像泼了墨,路边只有零星几盏街灯。 商铺纷纷关门歇业,经过两条长街,出现一家二十四小时药店。 美微叫停司机冲下车。 郁诚跟在后头喊:“你干什么去?” 她理也不理,气冲冲进去又气冲冲回来,车门摔得砰砰响,手心攥得紧紧的,往皮草大衣里藏,还穿着晚上那套光鲜亮丽的礼服,沾满夜里的水汽,以及她在书房打滚的灰尘。 一张雪白面孔,两条秀眉皱巴巴,眼尾泪迹未干,鼻尖红红的,贝齿将下唇都快咬穿了,整张小脸写着:生气! 要不是家里司机还在,郁诚立刻就想掰开她的小嘴亲上去。 家里没留灯,窗外月光淡淡照进来,给屋子覆上一层柔柔白雪。 她一言不发往餐厅冲,摸黑从橱柜里掏出半瓶红酒,拔了塞子就往嘴里灌,又撕开手中小纸盒,锡纸窸窣作响,拆一粒药往嘴里送。 用酒送药? 郁诚气急,抢先一步夺过她手中酒瓶,握住她另一只腕子抖开,“你乱吃什么东西?” 她不答话,药片握在手心挣扎。 他不放,一把抓住她手腕往身前拽。 她怒吼,“毒药!你要不要?” “你想死?” “是。” “你疯了!” “你才疯了!” “毒药是吧?来啊,那就一起吃,要死一起死!”他拦腰抱起她放上橱柜,一手揽住她后腰,一手摁住她后脑,将她控制得半点不能动弹,不管不顾了,低头吻上去。 她左右挣扎,碰翻了酒瓶,踢翻了椅子,屋子里咣当作响,黑暗中斗得不可开交。 他越发狠厉含住她的唇,像撕咬猎物般狠狠吻住,连呼吸也不允许。 她憋足气要挣脱,他不放,吮吸她两瓣唇,吃了满嘴的酒味,是陈年的禁果,酿够二十年之久,饥渴若狂要往里探,她咬紧牙关不放,他心中又急又气,咬住她的唇厮磨,“你发什么疯?发哪门子脾气?” 她喘息,“你别碰我!” 他捏住她下颚,使她张开嘴,健舌用力往里入,搅住她的舌尖勾回来,又抵住她的舌根往里刺,一来一回色情抽插,俯下身更用力,怎么都吻不够要不够,恨不能将人揉碎了吃进去。 她用力推他,正抵住他受伤的胸膛。 他痛得倒吸凉气,索性毫无顾忌,扒了外衣将她推倒,“就今天,我没耐心再等下去。” 回来还没开暖气,大理石台面冰凉,后背肩颈猛地贴上去,身体像触电般弓起来,实在是太凉,胳膊僵硬酸麻,礼服单薄不足御寒,后背的凉立刻窜到身前去,自下腹窜起一股痛,像抽丝,吊起她的命。 不知是疼多一些,还是冷多一些。 他前刻卖掉她,打发一点钱,夺走股权,现在还要她的身子。 她浑身一颤,眼眶蓄满泪,鼻音浓重,“我恨你!”手上无力,捏的纸盒松开,那粒药不知道滚落去哪里。 郁诚气极反笑,“恨我?你再说一遍?” 她哭出声,“我就是恨你,最恨你,你混蛋!”着急上火也骂不出什么新鲜词汇。 “你还不如唐令,我不愿意他就会停,啊——你禽兽!” “你要死啊。”他阴恻恻咬她颈侧,大掌顺着裙摆往上推,握住她的膝盖打开,往前一步迎上去,“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你拿我和他比?” 硬邦邦的性器抵住柔软私处,隔着西裤磨得她簌簌发抖,“我恨你恨你……唔……” 每一句话都被吻堵住。 他的手臂探入她后背,手指勾住丝带往外扯,一把拉开,肩带自两侧往下滑,露出洁白肌肤,饱满胸脯,一对挺翘的乳在月色中颤颤巍巍,淡粉乳尖贴上他坚硬的胸膛。 他毫不客气,一手抚上去,慢慢揉捏,指间掐着殷红小果儿捻弄,然后轻轻一掐。 “啊——”她委屈呜咽,“你……” “闭嘴。”他含住她的唇。 她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抬脚要踹他又被压住,无法呼吸,喘不过气,他吻得太急,他的手太用力,他的身体太健壮坚硬,紧紧压住她。 她浑身又疼又冷,脑子里堵了整天的脾气,天旋地转,被全世界背叛,满屋子绝望,被全家人卖掉,妈妈还要口口声声说是为她好。 美微伤心欲绝,眼泪奔涌而至,上气不接下气,眼一黑,在他身下昏过去。 她不再闹,不再推拒,不再哼着哭着咬牙骂他,浑身软得像一团棉花。 他停下,轻轻啜她的唇,“小美?” 她没有反应。 他这才焦急抱起她,掌心摸过她的后腰背脊,触手肌肤冰凉,将人团团搂住了小心护在怀里往楼上走,声音发颤,“你别吓我。” 78老钱 随手开灯,灯一亮,开关上两道新鲜血迹。 郁诚怔住,视线缓缓移到指尖,沾了满手的血。 不自觉低头,她一张惨白小脸,眉头拧着,紧闭的眼尾还带着泪。 他既心疼又惊慌,“小美!” 一路滴滴答答,血液顺着她的大腿往下蜿蜒,沾在他西裤上,又滴落到他的鞋尖。 他将人小心放上床,掀开裙摆往里看,白色蕾丝底裤已全染红了,两条浑圆玉腿血迹斑斑。 她面色苍白,额角有细密冷汗,灰紫的裙纱全是殷红血迹,一道道触目惊心,染红那些不菲的粉色宝石。 怎么会有血?受过什么伤?刚才伤了她? 刚才,刚才的确没有分寸,但他还没开始,怎么会伤到她? 她太娇柔易碎,他应该更小心更克制才对。 郁诚心中又悔又痛,于千头万绪中迅速冷静下来,抱起人急急跑下楼,“走,去医院。” 越想加急脚步,膝盖却僵直打颤,险些两步踏作一步。 他单臂托住她的臀,另一手扶稳她后背,掀过沙发上的毛毯将人裹紧,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像是安慰自己,“我不会让你有事。” 夜深露重,风雪直往里车里灌。 郁诚调高车内温度,一路狂飙,到了医院门前顾不上熄火,扔了车抱住人往急诊跑。 人送进去了,他坐在走廊双目通红,等待最难熬。 方秘书半夜里赶过来,前后办手续缴费,又提醒他也去看一看,今天郁宁那一击并不轻,可他全然想不起自己身上也有伤。 难道是天谴? 天也容不下他的情感? 郁诚双手交叉置于额前,低下头,盼着所有惩罚落到自己头上,不要让她受一丁点儿伤。 “你是家属?”白大褂站到面前。 他身上名贵西服血迹斑斑,抬起还沾着血的手指,扶一扶金丝镜架,仰起俊美又心碎的脸,一向锐利的眼神失落彷徨。 医生说:“生理期比较敏感,尽量不要刺激病人情绪,易诱发痛经或血量增多。” “痛经?” 郁诚猛地站起来,突然笑了,神情与前一刻全然不同,竟是轻松解脱,紧追着问:“痛经怎么处理?” “疼得厉害可吃止痛片。”医生说完话离开。 天已蒙蒙亮了。 解玉来电与他告辞,得知兄妹两人都在医院,特意来探望。 他往返行程皆是私人飞机,落地又有自己的司机家仆与豪车接待,这一来,正好将兄妹二人送回家。 方秘书开郁诚的车一路跟随。 美微已转醒,但不愿意理人。 郁诚用大衣裹紧她,一路坐在车后排,也不说话。到了家,轻手轻脚将人抱上床,被子裹紧了,安顿好她再下楼。 客厅酒香浓烈,昨晚打碎的红酒来不及收拾,满地玻璃渣,酒液蜿蜒成一道道红艳的玫瑰小河,边缘干涸成血,椅子翻倒两张,战况激烈。 方秘书为客人上一盏热茶,埋头收拾屋子,并不多说话,间或接到公司电话,也是找郁总的,他简短回复“可行”“不妥”“待批复”等确定性意见。 解玉双腿交迭,背靠沙发,一手托着茶杯浅浅啜上一口,另一手搭在真皮扶手上,修长指尖闲闲点一点,视线缓缓梭巡,落在那带血的开关上顿了一顿,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郁诚,这个家很有生活气息。” 郁诚到了客厅却不陪坐,直直往玄关走,大门推开,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这是要送客。 几年前解玉被人追杀,郁诚偶然救他一命,自此相识,又因为志趣相投,双方有商业往来,一来二去成为朋友,私下里免去那许多礼数。 解玉一笑,放下茶杯,“行吧,我这就走了。”毫不介意对方缺乏应有的待客之道。 郁诚神情疲惫,西服满是褶皱,少有的狼狈,语气却松快,“多谢。” “我欠你一条命,不必说谢。”解玉翩翩公子,不将小事放心上,两人一道走出院门。 司机黑衣黑裤白手套候在一旁开门,解公子上车落座了,遥遥看一眼二楼那扇窗,嘱咐道:“我的未婚妻,你得照顾好了。” 郁诚咬咬牙,“什么未婚妻?” “有你这么做大哥的?将人欺负成什么样了?昨晚上还娇滴滴的小美人,怎么天亮就枯萎了?那小脸上还有两道血痕,我看着心疼。”解玉推开车门,长腿往外一伸,带着宝石戒指的大手往外一拦,作势要下车,“你将人交给我,我带回燕京去好好养着,必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郁诚给他塞回去,拍上门,“你赶紧走。” 请神容易送神难。 解玉勾唇一笑,“我对令妹一见倾心,苦于没有机会同她相处。” 还补上一句:“大舅哥,我虽与你同岁,但感情上一向宁缺毋滥,认准了人便不会变心,我稍后再来看她。” 郁诚黑脸。 “粗鲁。”解玉淡声。 一九二五年产的银魅比幻影更难得,真豪门至少三代以上熏陶贵养,解家从里到外用的都是老钱,彼时尾灯亮起,缓缓离去。 79床头吵架H 清晨阳光浅金色,鸟雀掠过屋顶,落下几点雪沙,融在手心成了一粒晶莹,像她眼尾泪珠。 郁诚换了身干净衣裳,去厨房煮姜汤,发现落在地上的小纸盒,捡起来看,原来她之前要吃的是避孕药,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他卷起衬衣袖口,取一只珐琅小锅,切几片姜丝掺一点米酒,红枣,再撒红糖,小火慢炖,在灶上噗噗冒热气。 时至年关,家中不时有客来。 因郁诚在这儿,常年冷清的老宅子忽然热闹。 郁诚管着驭丰,别人放假,他没法休息,公司的人纷纷找上门,请签字的,请示批复的,汇报重要项目进度的,合作单位也循着消息上门送礼问候。 迎来送往,没有一刻得闲。 方秘书从旁协助,打开随身电脑就地办公,忙不过来又叫来周婉。 郁诚刚得片刻时间,端一碗姜汤正要上楼。 解玉又回来了,不仅自己回来,带来一帮管家团队,好几十人,男女统一穿深蓝制服,客厅站不下又站去院外,言行间安静有礼,都是受过训的人。 领头的是个英国佬,穿黑色管家制服,两鬓斑白十分礼貌,见人就点头,手抚胸前躬身行礼,“郁先生您好,解府管家李尔森为您效劳,如有打扰请谅解。” 郁诚将瓷碗往桌上一顿,骂人的话堵在嘴里。 上一次见他吃瘪,还是在小美那里。 周婉捂嘴悄悄笑,拍下他黑脸照片,发到工作群与人分享,员工欢快议论,“郁总还下厨哪,哇,人夫模样真性感。” 她与方秘书组织临时会议,将办公位置挪到餐厅去,一张大桌堆满文件,郁诚参与会议,翻阅报表,快速而准确地下决策。 几张椅子挂外衣,公文包,所有往来文件由周婉初审,方秘书过目,最后由郁诚定夺,签下字的文件有些又需要送回公司走流程,又陆续有员工来,来的来,走的走,也有就地坐下办公,电话不绝,人声不断,忙得不可开交。 解玉不拿自己当外人,大剌剌往沙发上一靠,二郎腿翘起,“李,你看这儿缺什么,一应添上,除我们这些人午餐晚餐外,为郁小姐另备营养配餐,她身子虚,要吃得清淡些,食材不够的让人立刻空运过来。” “是。”那金牌管家得令,领了人里里外外忙起来,井然有序,既不吵也不挡路。 郁诚抬一抬金丝镜框,面上挂着伪善的笑,凉凉看向解玉,“你想干什么?” “这要过年了,我们吃个团圆饭再走,不过分吧?”解玉就这么赖下了,上下打量他两眼,“再说你们这么多人,就你这模样会煮饭?你饿几顿倒没事,别饿着小美。”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郁诚冷哼一声,忙完手上工作,又端着那碗姜汤上楼去了。 推开房门,反手立刻锁上。 美微还睡着,身子蜷缩成一团,将被子拱起一只小山包。 小脸挂着昨天晚宴的妆,精描的眉眼,惨白的肌肤,没有半点血色,一向饱满丰润的唇瓣干枯开裂,形成一道道卷翘的竖纹,裂纹中可见深红的嫩肉。 指腹轻轻抚摸过去,会疼吗? 他分明将人捧在手心,却不知怎么捧成干枯玫瑰。 郁诚心中针刺一般,忍下酸涩,低头含住她的唇,轻轻吮吻,探出舌尖为她润一润。 她慢慢睁开眼,恍神片刻,恨恨瞪他。 遇见重大打击,心理要经历几道起伏,先哭,哭过后拒绝接受,最终漫长时间过去,才会边痛苦边痊愈。 她已哭过了,眼泪流干,头脑发木,此刻不愿见到他,缩回被子里,身子蜷成更小只。 “还疼吗?”他柔声,要抱她起来,“煮了姜汤,我喂你。” 她攥紧被角不肯说话,拒绝沟通。 郁诚不会哄女人,半点办法也没有,默了会,起身掀开被子,三两下将她那身破烂礼服脱了,抱起人去浴室,“洗澡。” 美微没有力气挣扎,身子抽去了骨头似的,软在他身上。 浴室灯光暖黄,洗手台镜面嵌金边,水龙头洁净明亮,暖风恰好水汽氤氲,浴缸已放满热水,满室春情。 他放她落地。 “你出去。”她扶住大理石台面想站稳,腿下一软,身子往下滑。 “你能站稳?”郁诚拦腰扣住她,将人稳稳扶住。 他身形高大胸膛宽阔,穿白衬衣银灰色西裤,面料滑爽有光泽,没有打领带,领口敞开露出锋利喉结,卷起的袖口下是小臂的青筋,斯文又有力量感,随意且漂亮,长得真是好,皮肤光洁,五官俊秀,微乱蓬松的发丝显得慵懒,破除平时那副不近人情的冷峻。 他的香味与体温牢牢将她包裹。 美微昨日伤心未尽,又添一丝怦然,还有无处诉说的委屈。 她赤身裸体贴在他身前,心慌意乱低下头,“你别看我。” 娇美的身子纤秾合度,肌肤雪白柔滑,灯光反射出朦胧柔光,像油画中圣洁缪斯,她的肩颈修长流畅,雪峰饱满挺翘,顶端两点粉红,触手紧实盈盈一握,不过份大,拢在掌心刚刚好,纤腰紧窄小腹平坦,花枝般柔弱易折,到了臀又忽然丰满饱胀起来,像两瓣成熟蜜桃,顺着腿心往前,分成两片小小嫩肉,中间细细一丝缝,藏在柔顺稀疏的卷毛中。 “好。”他呼吸急切,握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往前移,掌心贴住她的小腹渐渐收紧,视线炽烈如火,落在她肌肤寸寸碾压,毫无顾忌暴露原始的侵略与占有。 80床尾和 wo o17c om 美微不敢看他,弯腰洗脸,卸妆油一点点融去假面般的妆容,洗出一张清水芙蓉的脸。 他忍不住低头吻她面颊,嗓音低沉温柔,“为什么要吃避孕药?” 她垂下眼,睫毛扑簌。 郁诚挤好牙膏递到她手中,又接一杯温水递到她唇边。 她就着水漱口,脸红过天边烟霞,含糊说:“你那晚射那么多……” 他的心弦像抽去了丝,恍惚有些眩晕,喉咙发干,喑哑道:“不是没进去?”想了想,“好了,下回戴套。” “你还想有下回?”她抬眼横他,瞧见镜中裸体,慌慌张张别开视线。 他沉沉笑了两声,拦腰抱住她往浴缸里放。 “别,我只能淋浴。”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wan ben ge.cc 生理期抵抗力弱,不适合泡澡。 郁诚没多问,抱住人进淋浴间,让她在台面上坐稳,她不要坐,执意站着,又站不稳,只好抱住他的腰。 他衣冠整齐,她却什么都没穿,心情郁结,想发脾气又没有力气,声音嗡嗡的,“水不要弄进我眼睛里。” 郁诚动作轻柔,调好水温取下喷头,另一手将她按在胸前,“站稳了。”取了沐浴露细细为她揉洗起来。 为什么要对她好? 对她好又要拿她换股权? 为什么要喜怒无常?此刻翩翩君子,昨晚又像疯狂暴君。 美微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恨,张嘴咬他胸膛,“我恨你。” 牙关无力,一口下去咬不动,糯唇贴住丝绸面料滑过去,她整个人绵软地靠在他怀里,椒乳贴住他坚硬胸腹,颤颤巍巍,心跳互相传递。 热水蒸腾,白雾缭绕,缠紧两具相依的身体。 他收紧手臂,捧住这一拢滑腻,像拥紧一怀蜜,清香甜美无匹,只想全吃进肚里。 郁诚掌心揉起绵密的泡,轻轻带过她背脊,“有多恨?” 初初绽放的玫瑰带了刺,不扎人,只有痒意微微挠人。 她柔软娇美,娇嫩肌肤灼热,脸颊绯红说狠话,声音又甜软,“等我嫁了解玉,让他收购驭丰,到时候第一个辞退你。” 他笑,“我让他立刻上来?” 她疑惑,抬起头。 “要他来看看,大哥是怎么为你洗澡的。” 小玫瑰忽然失语,微张小嘴望着他,半晌才懂,“呜呜,你不要脸。” “光着身子的又不是我。”他的衣裳全被热水湿透,顺滑的料子贴上身,刻画出饱胀胸肌,坚实腰腹,有力臂膀,粗壮滚烫的下身抵住她,面上云淡风轻。 他握住她的小手,牵往裤链,“替我解开。” 她面红耳热心脏乱跳,急得跺脚,“你禽兽。”转而又哭了,这泪憋足一整夜,呜呜咽咽断断续续,“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你不是气我脱你衣服么,我让你脱。” 有这样道歉的人? 她气得锤他胸膛,“不……” 他已俯身吻住她,含住甜蜜唇瓣细细吮吸,呼吸热气爱意全部渡给她,压低了嗓子喘息呢喃,“那你气什么?嗯?生气伤身子不知道?” 他行动迅速,说话间二指一捏解开搭扣拉下裤链,西裤往下坠,左右脚一踩一踢,连内裤一起脱个精光,从容将下体密林暴露在她面前,巨大紫红的肉龙直挺挺杵往她腿间。 “啊——”她吓得后退。 这时候了,岂容她退。 他握住她的手直直捂上去,重重一揉,又教她握紧,“喜欢吗?” “呜呜……” 她说不出话,来不及开口便要迎接他凶猛的吻,只顾着使劲儿挣扎。 “别乱动。”他松开唇,垂眼凝视她,“我不进去,大哥说话算话。” 这时候称大哥点明关系,更叫人羞愧惶恐,她已满身通红。 “唔……” 她软在他身上,柔软的手握住他的阴茎,一只手握不拢,又被他微糙的大掌包住,手心滑过鹅蛋大的龟头,沾湿了小口吐出的清液,抹上茎身,一上一下缓缓撸动。 他仰起头低喘,喉结不住滚动,呼吸急促而沉重,猛地低头狠狠吻住她,像要将她吸干了吞进去。 记忆中两次落荒而逃,而此时参与其间退无可退。 她被他握着手,揉捏套弄他肿胀的欲望。 永远也想不到有这一天,又怎么走到这一天? 他拉着她堕落,沉入深深的海。 她无法思考,随浪沉浮,大脑一片空白,眼前雾蒙蒙,握住他的滚烫巨大,顶端的湿润黏稠透过手心渗入她的身体。 那物又软又硬,像软肉又像铁杵,情欲气味在浴室飘荡,钻入鼻腔深喉,丝丝入扣,她心如擂鼓,心跳跟不上神志,眼看就要停下,呼吸也要停止了。 他从禁欲化身为欲望本身,眸中巨浪滔天激狂翻涌,强势凶猛,吻得她头昏脑涨,浑身无力,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 敲门声忽然响起,“郁小姐,午餐已为您备好……” 还有一位年轻男子说话的声音,说什么听不清,但这声音她记得。 解玉? 她猛然睁开眼,因紧张手上使力一抓,那物立即涨大一圈,变得更粗更长,弹跳几下,他一声闷哼,释放了,浓浓的白浆一股股打在她手心。 美微哆嗦着手锤他,哭不出来又受惊吓,表情丰富精彩。 他长长舒气,弯腰抱住她,满足地喟叹,“乖妹妹。” 81全心全意爱你 还是深冬,暖气再足也怕着凉。 郁诚快速为她清洗好,擦干身子套上睡裙,找了一片卫生巾拆开,比划一阵,“这要怎么用?” 她羞愤欲死一把夺过,“不要你管。” 收拾妥当抱上床,她又缩回被子里,变成一只沉默的小山。 郁诚赤条条抱住她,唇贴住她耳垂轻声哄,“脱也脱了,摸也摸了,我这些粮都给你了,还气什么?” 美微浑身通红滚烫,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你走开。” 他笑一笑,起身端起床头柜上的姜汤抿一小口,将她拉回来拥在怀中,俯身轻轻碰触她的唇,含住了慢慢渡进去。 汤汁烧得又甜又辣,灼心蚀骨。 她小声抽泣,非常可怜,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小猫,小小声,“你不爱我。” 怎么不爱,他只怕爱得太少太肤浅。 郁诚呼吸也要凝固了,钻进被子里将人扣到胸前,低头吻她发顶,手掌紧紧捂住她纤瘦背脊,掌心拢住那一抹蝴蝶骨轻揉,“怎么不爱?要怎么爱?哥哥摘月亮给你好不好?” “我不要月亮。”她气鼓鼓。 “那要什么?你想要的,我都能弄来。” 豪宅名车,古董名画,良驹猎豹,只要她想要,他恨不得将全世界都献给她。 “我要钱。”美微理直气壮,又哭了。 他低沉沉地笑,“昨儿不是才给你弄了二十点股份?还嫌不够?” “呜呜呜……你要我嫁人。” “谁要你嫁人了?” “那个解玉,还在门口呢。”她抹一把泪,可怜兮兮又推他,“你快走。” 眼圈儿还红着,鼻尖缀了点粉色,朦胧的眼底层层涟漪,内心深处的恐慌、不安、失落、伤心,交织成一缕斩不断的情丝,牢牢缠住他。 郁诚恍然有所悟,深呼吸后抱紧她,捏住小巧下巴抬起,贴上去吮吸柔软红唇,爱怜地笑,“啧啧,你这脑子。” 她还不懂。 他说:“那股份在你名下是不是?” 她落寞摇头,“股权又不是我的,你们还要我嫁人。” 郁诚轻笑,“刚才谁说要嫁解玉开除我?” “不是我。”她撇嘴。 他捏捏她软嫩的脸蛋,又曲起食指轻刮她鼻尖,“股份既在你名下那就是你的,至于股权,你想要,哥哥随时可以给你。不过年后你得进公司。” “啊?” 美微用了好几分钟理解这话,转一转眼珠,恢复神采,“你不会是拉着那个解玉来骗爸妈的股份吧?” 他不语。 她捂住唇,忽然伸手指他,“你,你大胆……爸妈知道了怎么办?” “怕什么,知道也晚了。”他俯身吻她,“我为你用心良苦,你就这么对我?” 郁诚拉住她的小手,牵往胸膛。 他肩膀宽阔胸肌饱满,心口一处青紫红痕尤为明显,巴掌大,像一弯半圆的月亮。 是她昨晚撞的,急怒攻心冲出去,把握不了轻重。 而他的背后,还替她挨了父亲一棍。 都是因为她的叛逆心。 “爸爸他……”她别开眼,不知道怎么收场。 “没事的,有我在。”郁诚说。 “你怎么和他解释的?” “不重要了。” 她轻轻摸上去,指尖碰触那红痕,“哥哥,对不起。” “现在知道错了?” 她缩缩鼻子乖乖点头,“哥哥我错了。” 他忽然脸色一白,捂住胸弯下腰,做出十分痛苦表情,头抵在她颈窝,只是一瞬,体温似乎都凉下去。 美微紧张得抱住他,“哥哥?哥哥你怎么了?我……我去叫人……” 什么也顾不得了,头脑一片空白,脚下发软,四面墙都像在摇晃,听不见一切声音,看什么都有重影。 她顾不上抹眼泪,左右手擦一擦鼻子,急急忙忙爬下床,光着脚就往外跑。 郁诚手臂一伸将人捞回来,揉进怀里,“现在知道着急了?” “哥哥,我害怕。” 不敢想象没有他,不敢想象要嫁给别人,更不敢去想如果有一天妈妈知道,如果有任何一个外人知道…… 禁忌不被允许,所有打击都是致命一击。 美微的脸埋在他胸膛,贴紧滚烫肌肤,随饱胀肌肉起伏,有力心跳直击耳膜,咚——咚咚—— 她还活着,他也活着,多么好,又不那么好,她惊惶失措,泪融出咸涩滋味,“我要怎么办?我将来要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 “别怕,别怕,你有我,哥哥为你遮风挡雨,我的小美什么都不必怕。”他小心安抚,吻她眉心,“我永远爱你,全心全意。” 卧室敲门声又响。 郁诚充耳不闻,将她塞回被子里,轻轻拍背小心哄睡,待她呼吸平稳了,他悄悄起身,扯一张浴巾围在腰间去开门。 走出门外,他反手将卧室门关紧。 男人身量高大,宽肩,窄腰,翘臀,肌肉紧实,手臂粗壮,倒三角体形没有一丝赘肉,腰间浴巾松垮,人鱼线往下若隐若现,浑身肌肤洁白如玉,一张冠玉的脸,内敛俊秀的眉眼,锋利鼻梁殷红嘴唇,唇角噙一抹笑,神情倦怠而餍足。 让人不得不多想。 82我没有别的女人 但又不必多想,郁诚是亲兄长,昨晚进医院是因为妹妹痛经。 禽兽也禽兽不到这个份上。 赤身裸体围浴巾这事也不必问,倒显得自己斤斤计较。 解玉张嘴舒气,仰起脖子松一松领带,端正严谨的黑西服都松上两分,手一抬,挥退身边随从,“去,这餐凉了,再做一份送来。” 那两人弯腰退下。 “有心了。”郁诚拍拍他的肩,往隔壁自己房间去。 “一家人别见外。”解玉长腿一迈跟过去。 郁诚进衣帽间找出衬衣西裤换上,镜子前摸一摸脸,一日不打理,胡茬已呈淡青色,顺手取了刮胡刀慢慢清理起来。 解玉杵在门前瞪他。 他抬一抬眉,慢条斯理问:“解公子喜欢看男人沐浴更衣?好雅兴。” 解玉憋不住,“小美怎么样了?” “刚睡下。” “那一会儿团圆饭……” “下次吧,她身子不舒服。”郁诚扣上衣领最后一粒纽扣,食指勾住领口调整对称,“昨晚请你出面是情急之策,解公子不会当真吧?你从来不缺人陪,还想让我妹妹陪你说话?” “不敢。”解玉神色失落又不甘心,语调降低,“下次是什么时候?” “明年。” 解玉咬牙笑,“行,你是大舅哥,你说了算。” 到吃完饭,解玉都没见到佳人面。 一行人在郁家吃过团圆饭后离去,家里又恢复安静。 美微睡醒已是夜里,郁诚亲自热过宵夜,喂她吃下。 半夜里他偏要挤着一起睡,她又累又困没力气管他,也就随他去了。 几日几夜寸步不离,他连办公都挪到房间。 临近春节,别墅区红灯笼挂起来,各家各户除尘打扫,辞旧迎新贴春联贴福字。 老房子空置多年,家具家电都已经过时,衣柜里还有小时候的玩具熊,中学时穿过的衣裳,各种尺码的运动鞋和小皮鞋,都是她从小到大的旧物,但都清洗干净,郁诚让人全收在二楼,天气晴好时让人拿出来晒一晒,又收起来。 她出去留学,留在家里的所有东西完好保存,郁诚不许人扔,也不知道她不在家时,他偷偷看过多少次。 美微一早在郁诚怀里醒来,絮絮叨叨都记挂着旧貌换新颜,想去选家具。 他早已醒了,手机上查阅各部门简报,处理公事简要回复,一边听她碎碎念,偶尔答应一声,阳光透过窗纱懒懒洒进来,满室温馨静谧。 她撑一个懒腰,又往他怀里拱,睡意呢喃喊“哥哥。” 郁诚心头绵软,侧身吻她额头,“乖,早上想吃什么?” 她闭眼摇头,“不吃。” “那不行。” “讨厌。”她翻个身,“我要睡觉。” 他又给人翻回来,“懒猪,起床了。” 小懒猪哼哼唧唧报菜名,“培根三文鱼,水波蛋,牛奶……” 他笑,“要什么水果。” “不吃水果,水果冷。” 冬天了,的确冷。 “蔬菜?” “讨厌蔬菜。” 郁诚捏她的脸,“小时候挑食没改?草莓蓝莓温水烫过,给你弄个果苺碗好不好?热热的。” “好。” “乖。” 郁诚起床穿衣,换上一身浅灰色的圆领衫休闲裤,柔软面料,蓬松头发,细细的金丝眼镜架上鼻梁,俊逸斯文,走到床边将妹妹捞起来,往她细软腰肢后垫个枕头,拍拍她的脸,“怎么又睡?睁眼。” 她眉头拧着,勉强睁开一丝缝,懵懵懂懂望着他,一不留神又往旁边倒。 “你这一早上都说的梦话?” “什么?” “这房子换家具有什么意思,要么拆了重建?你喜欢什么样式的?现代风格的喜不喜欢?” 她一下醒了,头摇成拨浪鼓,“不好不好,这是我的家,我在这儿长大的,不许拆。” 小妮子还挺念旧。 他眯了眯眼,“行,那这套留着。我还有几套房子,临江临湖的看海的,大平层新别墅合院都有,抽空带你去看看,你选一套喜欢的住。” 美微拥着被子思考一阵,皱眉问,“怎么感觉你像在圈养我?” 又小小声,“哥哥,你还有多少套房子?是不是每套房子里都住着一个不一样的女人?是不是每次分手都要送一套房子出去?”末了感慨一句,“天啊,真败家,爸妈知道吗?” “傻不傻。”郁诚笑着弯腰吻她,“我没有别的女人。” 自有了唐令的前车之鉴,谁还敢相信男人。 “哼。”她总算醒过神。 “一会儿有个小礼物送你。” “什么礼物?”她懒懒眨眼,“衣服?包包?珠宝?不会是高更的画吧?” 她笑。 “你喜欢高更?” “不,我喜欢莫奈。” “喜欢莫奈哪幅画?” “唔……名画保存很麻烦,要控制湿度温度,要小心光照,又要层层安保。”她想了想,摇摇头,“我何德何能一个人占有,还是让他们展在馆里让更多人欣赏,自古名家也一定希望如此。” 只有她不贪恋世俗,不世故,不逐利,不考量外物价值,纯真发自内心。 这样的天真让人喜欢。 他只想好好呵护珍惜,深深凝视她,“不愧是我的小美。” 她灿然一笑,“我想要一个莫奈那样的花园。” “还有呢?” “塞尚的荷花池。” “行。”郁诚淡笑应声,仿佛答应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替她找来衣裳,一套米白羊绒套装,又贴心地取了一套白色的蕾丝内衣,拉住她的胳膊往肩上套。 美微满面羞涩挥开他的手,“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干什么还要给她穿内衣,她是成年女性! 郁诚笑,“我想给你穿。” “你走开。” 83哥哥说情话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郁诚挽起袖子,进厨房做早餐。 虾仁水波蛋配了两根菠菜,三文鱼外面卷一层培根,小火煎熟撒上黑椒,瓷碗温好草莓蓝莓车厘子,浇上芝士酸奶,一样样放上桌,修长有力的手指贴住瓷碗边缘,竟像艺术品般赏心悦目。 放一支柴可夫斯基的十二月,适合整个冬季的旋律,金光灿烂白雪皑皑,每天都是美好的一天。 美微收拾妥当,穿成套的米白羊绒衫和休闲裤,捧着小脸坐在餐桌前等吃。 “哥,你那么忙,什么时候学会做饭。” “刚才。” “真有天赋。” 他收起手机,息屏前闪过菜谱画面,“这世上哪有什么天赋,不过是为你用心。” 一句话让她面红耳赤。 他拿起银勺又想来喂饭。 她拒绝,舀一勺鸡蛋送进嘴里,点点头,“好吃。” “过几天除夕,今天出去转转?”他笑了笑,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专注查看邮件和报告,线上及时处理工作,偶尔分一丝注意力抬眼看她。 “好。”她低头,声音很轻,“爸妈呢?” 春节应该是全家团圆的日子。 而赵玲玲和郁宁都有各自的生活,没有闲心陪伴儿女。 兄妹两人心知肚明,气氛低迷了几分钟,哥哥揉一揉妹妹脑袋,“带你去见朋友好不好?热闹点。” “好。”二人不在前一个问题上纠结。 简单吃过早餐,查看过重要部门经营简报,郁诚淋浴后换了身黑西服下楼,挺拔高挑,肩颈舒展,西服剪裁精良收腰又正好,西装袖口露出白衬衣的窄边,抬手行动间偶尔可见金袖扣,端正,克制,很是俊雅风流。 美微吃过早餐,乖乖在厨房刷盘子。毕竟哥哥做饭,她也得分担点是不是? 郁诚过来一看,“不用你做,我叫秘书安排钟点工。” 住回家里多少有点家务,之前的保姆刘妈回家过年,只好自己动手。 她认真想想,“其实洗衣有洗衣机,扫地有扫地机器人,除了刷两个碗,也没有多少家务要做,你看,已经刷完了。”说完话举起手套来邀功。 她一个人过了那么几年,照顾自己的能力已经练出来。 郁诚吻她发顶,“乖。” 他十点整还有一场线上会议,在客厅沙发进行,笔记本电脑展开放在面前茶几。 会议议题有关驭丰新团队组建,与会人员大都是公司高管,还有部分精英骨干,明年的工作已部署好,他带着团队再过一遍,为大家梳理战略方向,解决业务运营的重点难点,协调团队工作,最后鼓舞士气,年前最后一场会议,线上祝大家新年快乐,顺便往工作群发了个大红包。 视频里一片欢呼。 美微没有打扰他,为他倒一杯热茶放在一旁,默默退开,回房间换好出门的大衣,直发梳卷了下发尾,化个淡妆又涂了点豆沙色唇膏,很好,对镜自照,又是容光焕发的小美人。 郁诚百忙之中,仍挪一丝心神和视线给她,忙完手上的工作上楼去找她。 她坐在梳妆台前,窗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皮肤白到近乎透明,融上一半温暖,米白色羊绒衫也映出一圈金色毛边,柔软华丽,很是好看。 他从背后拥住她,试探问,“今天逛不了太久,中午还要去谈点事,陪我去?” 她当然点头。 地库里,郁诚那台宾利轿车旁边,另停了一台崭新宾利。 两门四座敞篷轿跑,整车线条舒展流畅,外观偏深的天鹅绒紫,浅棕真皮内饰,造型复古华贵,毫无疑问是一台好车。 这是宾利英国原厂定制款,定制周期不会少于一年。 美微只管车好不好看,不太懂性能参数,但刚好听唐令玩车的朋友们聊过。 她站在车旁发愣。 郁诚上前一步揽她的腰,将车钥匙放在她手心,“喜欢吗?” 她甜甜地笑,“原来礼物是一台车啊?” 他吻她侧脸,“一个小玩意儿,算不得什么,但出门时可为你遮风避雨,你不想开,我为你安排司机。” 她脸红,“哥哥,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他深深看她,“想你的时候。” 她心跳扑通,羞怯低头,转一转车钥匙上了车,郁诚随后坐上副驾,拿出一个棕色文件袋打开,里头是为她换领的国内驾照。 “这也准备了?”她显然惊喜,收好证件塞进内饰隔层。 他并不多话,不提醒她减速加速或超车,不指责她被人加塞,也不因她不冲黄灯而嫌弃她驾驶技术烂。 他慢条斯理坐着,面上淡定从容,只在她偶尔踩急刹时,扬一扬眉。 新车性能超凡,时速可达三百加。 美微沿着鹿湖兜风,她一向谨小慎微,在国外念书时也是,时刻记得自己是个外国人,在别人的地界不能惹事,不能逃课,不能顶撞教授,不能和同学起争执,因为没人为她撑腰。 她的头上常年悬一个忍字。 这习惯伴随她良久,如今生活安稳有哥哥照顾,精神压力骤然放松,在家里敢发脾气敢横着走了,仍记得城内时速控制在六十码,无法体验飞一般的速度与激情,不过也不恼,欣赏沿湖风景同样是享受。 84无情变有情 年底了,车流稀疏,行人也少,道路十分通畅。 湖面清风白雪,蒲柳长长划过,牵起几点细小的涟漪,破了水面薄冰,无情变有情,浪漫无匹。 她轻轻笑了。 郁诚唇角含一抹笑,只是看着她便心满意足。 进商圈又是另一种繁华景象。 街道挂满彩灯,一路音乐恭喜发财,路上行人喜气洋洋,举目一片欢庆红火。 商场位于市中心,顶层有间家私商铺接受定制。 二人停好车先去选家具,门店仅做少量样品展示,意大利进口小牛皮沙发,橡木桌椅,斗柜矮柜等等。 新家具总有甲醛或味道,为健康考虑,美微执意要店内现货,或其他门店调货,冷清门店顿时忙碌起来,请客人贵宾区入座,献上英式红茶,塔碟装各式点心,又奉上产品名录供客人挑选。 美微挑挑选选,含上软装勉强配了一套家具,郁诚额外定了一张四柱大床。 她随大床尺寸选了不少真丝床品和鹅绒寝被,最后买单七位数。 几名店员热情洋溢,送客人到门口,齐齐道:“祝先生太太生活幸福,新年快乐。” 她转头想要解释,他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又转进另一家店。 很不巧,店内男装区遇见唐令。 而他身边挽着一位大肚女人,却不是上次那位王力力。 几人碰面,只有唐令一人尴尬,想解释什么,张嘴又说不出话。 他衣着休闲,下巴起了胡茬,鬓角头发过了耳,很久没有修饰打理,穿一件青绿圆领绣花字母卫衣,休闲裤运动鞋,还是很年轻的打扮。一贯衣着鲜亮的人像流失朝气,说落魄倒不至于,但也能看出来他过得不顺心。 或许在女人与女人之间撕扯徘徊,并不会有幸福可言。 美微没有问为什么或发生什么,最后微笑,“恭喜你。” 匆匆相遇,又擦肩告别。 郁诚神情坦然,握她的手,“难过吗?” 有时挥别某人与这人无关,与过去的生活,过去的自己,学生时代的回忆有关,意味着为过往种种划上一个休止符。 “只是有点伤感。”她抬头望着他,“六年啊,六年就这么过去了。” “你们认识不止六年。” 美微点点头,“我有时是靠和他聊天怀念家乡的,我的同学,我过去的老师,以前的学校,学校后门那条街,都结束了。” “你还有我,”他拥抱她,“你已回家,不用再日日想家。” 街头人来人往,白雪飘扬,天色暗淡霓虹闪烁,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人海茫茫不需要去遇见,身边人就是最好的人。 二人久久拥抱。 “哥哥,那几年你是怎么过的?” “唔……”他下巴搭在她头顶,轻轻叹息,“没日没夜的工作,加班,开会,出差,哪里最忙去哪里,还有收购并购抢资源,和人扯皮吵架……” 郁家从煤炭原油生意起家,初始产业涉足灰色地带,自然打交道的人三教九流,商业转型时并不容易。 她想象不到哥哥这斯文模样怎么和人吵架,抿唇笑,“真的假的?你会喜欢这样的工作?” “习惯了。无谓喜不喜欢,我不做就得你来做。”郁诚低头吻她眉心,“家里至少要有一个人简单快乐。” 她抱住他的腰,“我不知道怎么帮你。” “你幸福就好。” 她摇头,“这样显得我很没用。” “你知道艺术为什么美好?” 她若有所思,“因为‘艺术无用’。” 现实功利有用,掺杂利益你死我活,残酷斗争见血封喉,哪有美好可言。 她是他心中最柔软的存在。 郁诚捏一捏她绵软耳垂,牵起她的手,从外街又绕进室内,开车前往另一处。 朋友约在鹿湖畔一处会所,外面一片竹林,有妥善养护,翠竹假山泉水叮咚,很是清幽雅致,风吹时隐约可见翘角飞檐,檐下灯光暖黄,随风晃动。 那日家宴时见过的陈家公子侯在门口,挥手招呼,“停这儿。” 也是风流公子哥儿,身材颀长五官清秀,浅灰西装内搭白衬衣,配藏青色领带,外面穿了件长款黑大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锃亮,笑眯眯站门口指挥倒车。 那车位倒是宽敞,就在竹林前,地上青石地砖平整,但好巧不巧,左右各摆一个大石墩,中间只余一个两米来宽的位置,停进去是要卡住车门? 美微停不进去,扭头望向郁诚,娇滴滴求助,“哥哥。” 陈仪白两步上前打开驾驶车门,“妹妹,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