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古风]》 _分节阅读_1 《云泥》作者:麟潜 文案: 痞坏深情影卫攻×单纯寡言小王爷受 影卫系列之襄夏二子谱 (影卫攻) #梗来自白折扫文专用小马甲 侍卫首领是王爷捡回家的,是臣更是生死之交的朋友,他一直喜欢王爷。王爷被赐婚了,侍卫首领喝得酩酊大醉,王爷知道赐婚的对象是皇帝安排的细作,需要进一步部署,一听侍卫首领居然醉了气鼓鼓跑去找他,迷迷糊糊的侍卫首领看到眼前的王爷还以为又是哪个下属送的美人,这个不错,像他,于是扑倒日了个爽……王爷整个被睡了个懵逼…… 作品标签:武侠 HE 甜宠 架空 第一章 小雪零星,嗅来红墙宫瓦冷梅香。 文华殿的碧琉璃顶覆了一层薄雪,有个影卫懒洋洋靠着檐角,跷着腿枕手躺着,指间悠哉夹着支梅园偷折来的红梅,指尖有节奏地在空中点着,跟着殿里起伏的诵读声。 这儿理应是不让闲杂人等逗留的,但襄夏不同。 ——他是顺着殿门前的大银杏爬进来的。 三个时辰一过,一队侍卫内监簇拥着太子散学,大学士在殿中恭送,襄夏无聊地探头往下看,瞧了一眼一身金缕明晃晃的太子,顿觉晃眼得厉害,撇撇嘴,又缩回来。 总觉得皇家人品味艳俗,让人懒得多看一眼。 待到送走太子,殿门里缓缓走出位青碧袍服的小公子,静静望着远处,目光在各处扫视,到处没寻见人影,楚谈眉头微皱,不大高兴。 襄夏坐在飞檐上托腮悄悄看着底下那位小公子,忍不住嘴角挂着笑意,看着他微露焦急的模样。 望着他一身青碧竹叶袍,发丝规规矩矩束着,脸颊就像刚落下的薄雪一样剔透,大眼珠子跟波斯进贡的那只猫一样清亮,好看得很。 瞧瞧咱镇南王府的主子,就是跟皇家的俗物不一样,当他的影卫就是拔份儿。 襄夏轻身一跃翻身落地,单膝跪在楚谈脚下,低声道:“属下恭迎王爷回府。” 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公子正是镇南王本尊。先王携着王妃西归,世子楚谈今年刚满十六,其实早已成了镇南王府的主子。 太后可怜他年幼孤身一人,特恳请圣上,允准每年都接他入宫,与众皇子一同修习课业,还特准他与太子一同听文华殿讲学,今日正是出宫回府的日子。 楚谈看见自己的影卫才松了一口气,襄夏起身把楚谈披的狐裘裹紧了些,若有若无在他耳边调笑道:“殿下散学了?折了两个时辰的纸鹤,辛苦坏了吧。” 楚谈刚松一口气就憋了回去,咬着嘴唇脸颊微红,把袖口里的两只纸鹤随手扔给襄夏,转身拂袖走了。 “回府。” “是。” 襄夏最喜欢看主子脸红的可爱模样,所以他常逗他。先王和先王妃刚走那会,一连几年都没见着楚谈露过笑模样,他哄了好几年,才把自己主子哄笑。襄夏捡起两只纸鹤看了看,舔舔嘴唇笑着揣进衣襟里,追上楚谈。 楚谈说:“太师大人讲学的功课,本王早已背过了。”说罢还嫌不够,又添一句:“今日习射御,本王是头名呢。” “骑马射箭?那不都是属下教您的。”襄夏低声哼笑,“皇家的教习也就能教成他们那样了,是他们太差。” 楚谈挑眉瞪了他一眼,低声警告:“宫中密探众多,祸从口出可别连累本王。” “密探啊。”襄夏摇摇头。说来也无可厚非,锦衣玉食的大内密探,光论武功哪能比得上训练严苛的影卫,可惜手眼通天,文臣武将都得看他们三分眼色。 宫里都说楚小王爷资质平庸,不用功做功课,唯有射箭御马还算出色,以后若去军中历练,或许能当个将军。襄夏知道他是不敢,不敢在众皇子中显得出类拔萃。 只是,射御之术上楚谈总是不遑多让,绝不输给任何人。襄夏看不出楚谈的固执,以为自家主子确实想当将军。 楚谈缓缓走过宫中甬道,一路上受了不少嫔妃的礼,也行了不少礼,一趟走下来,楚谈仍旧步履规矩,言行彬彬有礼,不见半丝倦怠不耐神色。 其实他已经很累了,脖颈脚腕都是酸的。 每次见楚谈在宫里小心翼翼不敢迈错一步的样子,襄夏总是心里不是滋味,他还是个小孩子。刚失了父母那阵,那么小,就被太后绑到身边看管着,镇南王是外姓王,流的不是他们李家的血,必须得时常送到眼前看看,他听不听李家的话。 出了宫门,马车在外边候着,襄夏扶着楚谈近前,拂了衣袖双膝跪在楚谈脚边,低下头伏在马车下,做出阶梯状,恭敬等着小王爷上轿。 楚谈垂眉静静看着脚边的影卫,他就跪在宫阶上落的薄雪里,身上衣衫半湿不干,忽然就想起他穿着薄服在天寒地冻的时节等了自己三个时辰。 这是镇南王府的影卫长,自楚谈年幼时从门口墙角里把他捡回府,两人再没分开过,对楚谈而言,他是护卫,更是炎凉世间唯一能依赖的兄长。 襄夏侧过头轻声提醒他:“王爷,上来啊。守规矩。” 楚谈低低叹了口气,轻踏上襄夏的脊背,上了马车。 襄夏抖抖衣裳站起来,轻松翻上车辀,拽过缰绳一勒,马车稳稳当当跑起来,待到跑出一段路,襄夏回头问:“王爷,打道回府?” 听周围热闹,大概是已经进了集市,楚谈掀起车帘笑笑:“等等,我们去逛逛市集,嗯,买年货。” “府上丫头会买的……”襄夏顺口想回绝,堂堂王爷尊体,还是少进鱼龙混杂之地好,然而不经意回头,望见楚谈脸上的笑意。 王爷笑了,多难得。千金难买自家主子一笑,襄夏登时盯着楚谈的脸出了神,一抖缰绳:“得嘞。” 马车在小巷外的柳树底下悄悄停了,楚谈换上襄夏买的平民装束,手一撑车辀轻快跳下马车。 “等会王爷。”襄夏搓了搓手,把羊毛斗篷给楚谈围上,搭上兜帽,双臂环过楚谈脖颈为主子理了理后领。 小王爷个子还没长开,站直了也才到襄夏下巴,养尊处优的身子软得像旁边铺子卖的汤圆。襄夏一边给主子整领口,软暖热气焐在胸前,悄悄低头看了一眼楚谈,纤长睫毛低低垂着,白皙的脸蛋迎着余晖泛着淡淡红光。 “喂。”楚谈微微仰头看他,指尖扶在襄夏左胸前,敲了敲,眉头不悦地挑起,“这里跳得好快。刚刚过去的那个姑娘好看吗。” 襄夏一惊,飞快撤了手,只得赔笑:“不好看不好看。”姑娘在哪呢没留神。 楚谈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_分节阅读_2 襄夏厚着脸皮跟上去,俯身在他耳边道:“属下看了一大圈,就没一个赶得上咱家王爷美貌的。” “呵。” 在宫里闷得久了,看什么都有意思。楚谈顺着整条街绕了一圈,见着什么新奇铺子就想进去瞧瞧。 腊月的天格外短,黄昏没多久天就擦了黑,楚谈出了最后一家银楼,手里仍然只有之前心血来潮买的一张年画。 几个地痞在银楼外悄悄嘀咕。 “我打包票,那肯定是贵人家的公子,身边还没人跟着。” “那咱绑走呗?叫他家人来赎他。” “你傻啊,平常公子哥都是能穿多光鲜就穿多光鲜,穿得朴素又有气度的这种孩子,都是大贵人家的。” “身上肯定有值钱物件,咱摸摸去。” “咱惹不起!”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叽叽咕咕半天,那小公子走出来,朝着没人的深巷里走过去。 楚谈刚进了巷口,就被一群小混混围上来。 “劳驾让让。”楚谈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淡淡提醒道,“离我远一点,太危险了。” 几个地痞没明白,楚谈目不斜视,也不避让,迎着面前那人走过去,再走两步就能走到他脸上了。 空中穿来破空声,几道碎石从深巷中飞来,只听周围一阵哀嚎,那石头子儿一个不落地打在这群人膝弯上,霎时几个人腿被打得酸麻剧痛,齐齐跪了下来,抱着腿吱哇乱叫。 楚谈默默走过去,淡淡留下一句:“不必多礼。” 进了深巷,襄夏抱着剑懒洋洋靠在马车边,叼着根草枝子,手里抛着几颗小石子。 “王爷,咱的年货呢。” 楚谈表情冷淡,轻叹口气:“本王想了想,府里根本没人一起过年节。” 也是。偌大王府,只剩下楚谈孤身一人了。 襄夏看着这小孩低落的模样格外惹人疼,特别想揉揉他脑袋。 而且他果真伸手揉了。临了还轻轻捏了一把王爷的小脸蛋。 “属下不是人嘛,哪年不是我陪您过的。” 楚谈扫开他的手,红着耳朵训他:“以下犯上。” “属下有罪,请王爷责罚。”襄夏笑笑,掀开车帘请王爷上车,俯身欲跪,楚谈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他的胳膊。 “别守这古怪的规矩。”楚谈皱眉训他,又扯着他衣袖捏了捏薄厚,“多穿一点。这薄薄一层顶什么用?” “……”襄夏诧异地看了楚谈一眼,忽然忍不住笑出声。心里高兴,晚上可以喝两杯了。 他压着心头喜悦扶楚谈上马车,掌心托着他温软修长的手,暗暗期望能每日都这么扶一次王爷。 马车行到半夜,停下来歇马。 楚谈执意不住驿馆,驿馆人多眼杂,怕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人,也婉拒了宫里指派护送,每次都靠在马车里小睡。 襄夏喂饱了马,掀开小窗的棉帘悄悄看楚谈,借着淡雅月光端详,楚谈裹着衣裳斜靠在车壁上睡着,淡红的嘴唇微张着,温柔安静。 襄夏悄悄把手伸进去,捡起掉在楚谈腿上的狐裘给他裹严实,又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放下棉帘,靠在马车外。 两人隔着一层车壁,相互靠着。 天公抛飞雪,又落一肩梨花。 (未完) 第二章 年节将近,镇南王府还如往日一般清净,几个新来的丫头给挂了几盏手扎的红灯笼,才显得有了些人气儿。 后院开辟出一大片空地作训场,王府的护卫每日在此操练,襄夏悠然窝在羊绒铺的躺椅里,捧着杯热茶,撇开茶沫呷了一口,看着场上的护卫们训练。 “间关,你队里有个偷懒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吧?”襄夏捡了颗手边小瓷碗里的卵石,嗖一声打在训场里一个影卫后腰上。 “哎呦喂!”间关惨叫一声,打了个趔趄,差点没趴下。 他手下十几个护卫立刻站直了,大气也不敢喘。 那名叫间关的影卫揉着被打肿的后腰转过身看襄夏,悄悄拿口型骂他:“谁都像你似的后脑勺都长眼啊。” 襄夏混不在意,跷起腿舒舒服服靠着躺椅,懒洋洋道:“都精神着点儿,谁懈怠了,倒霉的就是你们长官,听见没?” “是!” 后边拉弓瞄靶的一群小姑娘,趁着长官没注意这边儿,悄悄瞥襄夏,笑嘻嘻贴耳嘀咕:“看,看襄夏大人啊。” 话没说完,手里的弓猛地一颤,吓那女孩一跳,那小卵石嗖地打在弓背上,襄夏哼笑:“看什么看,给老子端平,手别抖。” “哎,内个,内个小妞儿。”襄夏敲了敲手边小桌,望着另一边的女影卫,“头发长了,剪剪,卷兵器里边儿我可没银子领你看郎中。” 训场西边站了个高挑纤细的黑衣女人,柳眉细腰却显得英气逼人,长发束在发顶,发尾垂在腰间,后腰挂着一把墨绿鞘长刀。 秋蝉冷冷瞥了襄夏一眼,拿指尖卷了卷肩头长发,应了声:“嗯。” _分节阅读_3 镇南王府影卫均以棋谱作名,利落精干。 那女影卫走到襄夏身边,倒了杯茶润嗓子,喝了两口低声道:“外边托我的人送了封手书进来,我放在您案几上了。” “我不儿说了,外边送东西一概拒了吗。”襄夏皱皱眉,手里茶杯往桌上不轻不重一搁,“跟他们说,我就一伺候小王爷的狗腿,没什么大权力,也吹不了什么风儿,叫他们省省花花肠子。” “是宁府二公子。”秋蝉淡淡道,“世家之事我做不了主。” 襄夏摸着下巴思忖一会儿:“我去看一眼。哎,别让他们逮着工夫就偷闲啊。” “嗯。”秋蝉放了茶杯,回了训场中间。 训场外连着一片园林,再转过几道亭台空阁才是正院。 楚谈背过了几遍太师留的功课,在房里待着闷得慌,问起身边当值的影卫,说襄夏整个晌午都在训场。 “本王出去转转。”楚谈扔了书,当值的是个年纪尚轻的小影卫,还没摸清自家小王爷的脾气,一时不敢多言,拿过狐裘给楚谈披在肩头,低声问:“王爷要去何处?” “不出府,你不用跟着,歇着去吧。”楚谈系上袍带,缓缓出了大堂。 小影卫不敢跟着,更不敢不跟着,王爷倒是脾气和善,若真磕碰着哪儿,影卫长能抽烂了他。 过几天就年节了,楚谈搓了搓冰凉的手,在府院里闲逛,绕过积雪小池,不知不觉就绕进了襄夏的住处。 楚谈身子弱,本想去训场看看,可走了这几步路就被冻透了,临时拐了弯,先进襄夏房里暖和一会儿,等会他也就回来了。 门没闩,楚谈轻轻推门走进去,里边炭火还没熄,暖和热气腾到身上,楚谈搓了搓手,坐在案几边上,歇了一会儿。 屋里还算勉强能落脚,几身换洗的干净衣裳也没叠,浣衣人怎么送来的就怎么随便往橱柜里塞,满地都是说不出用途的古怪暗器,桌上堆着积压好几日的账册和文书,毛笔直接插砚台里,戳坏了就换一支。 怎么总是过得这么糙,多大个人了。 楚谈实在不知道该把自己放哪儿,无奈把东西归置归置,腾出个地方把自己放进去,胳膊肘支在案几上托着腮帮,一手整理桌上散乱的账册。 手一抖,掉出来两只纸鹤。 “……”楚谈捡起纸鹤,发现两只纸鹤的翅膀用浆糊粘在一起,其中一只的脸上点了个小黑点。 楚谈下意识抬手摸脸,摸自己眼角的那颗泪痣。耳朵一热,赶紧把东西又塞了回去,塞到一半儿,又掉出封信来,信没封口,里边的信纸掉出来半截。 “什么都往账册里夹……”楚谈躬身捡起来,随手把掉出来的纸给推回封套里,这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一股冷风吹进来,襄夏站在门边,看见楚谈在里边,还愣了一下。 “王爷?您找我?”襄夏愣了愣,视线下移,看见楚谈手里拿着的手书。 楚谈被他盯着有点不自在,把手里东西递给他,想起刚刚那个纸鹤,脸颊一热,避开他视线道:“你的……” “哎呀您别动我东西啊……”襄夏赶紧接过手书揣起来,宁二公子递过来的想必说不出什么好话,别再给小孩误会了。 楚谈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脸色白了两分,自己随意进下属住处在先,也确实翻了他的东西。 没等楚谈开口,襄夏又迟疑着问:“您看了?” “没有。”楚谈脸色彻底黑了,拂袖站了起来,绕开襄夏,默默走了。 襄夏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听说这个年纪的小孩最敏感脆弱,楚谈自小孤独,更怕身边亲近之人的疏离。 “这贱嘴。”襄夏抽了自己一耳刮子,刚想追上去,顺手抽出宁二公子那扯蛋的狗屁手书,大致扫一眼是个什么内容,别的没瞧见,就看见一行字“初七酉时一刻,云月楼有要事相商。” 宁二公子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大哥长脸,早年进了玄密司当密探,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有什么消息总是得的最早。 宁府一直想巴结楚谈,说不定还真能说出个什么事儿来。 “初七?今儿不就初七吗。”襄夏算了算时辰,快酉时三刻了都。 襄夏望了一眼楚谈早早消失的院口,无奈揣起手书,嘀咕了一句:“对不住,属下得先去瞧瞧了。等我回来跪钉板上哄您。” 随后叫了身边几个护卫,吩咐下去好好看护主子,自己飞快翻墙跑了。 楚谈就在院外,本以为襄夏马上就会追出来死皮赖脸哄自己,没想到,这人居然半句话都没说,还翻墙跑了。 原来他根本就没打算追自己。 一直悄悄跟着楚谈的小影卫跳下来,低声劝他:“王爷,太冷了,快回去吧。” 楚谈叹了口气,垂下眼睑,转身想了想,扯着那个叫莲角的小影卫出了王府。 莲角战战兢兢跟着,心里无比绝望:“完了,我凉了。这事儿被影卫长知道了自己肯定被剁了喂鸡。” 楚谈一路悄悄跟着襄夏,见他进了云月楼。 莲角大惊,咽了口唾沫,长官从前绝不逛烟花柳巷的。 “还逛青楼。”楚谈静静站在暗处望着远处的烟柳色海,眉头皱得更紧。 “就是!”莲角专心致志附和,“谁说不是呢!他可真不是个玩意儿!”转眼又开始哀求,“好了王爷快回府吧……” 十六岁少年的好奇心和控制欲强得令人叹为观止,楚谈甩开身边碍手碍脚的小影卫,整了整外袍,缓缓走进云月楼。 “哎!”莲角用力薅着自己头发,小声叫他,“王爷!您千金贵体怎么能进这地方……”刚要追进去,就被看场子的给拦下来。 硬闯吧,到时候整条街都得知道,镇南王府的王爷进花楼了,只得在外边等着,好在长官还在里边能照应着。 里面站台子的一见这举手投足不凡的小公子踏进来,又上下悄悄打量他这一身银丝玉缕雪狐裘,一看就知道是不好伺候的,再看楚谈一脸阴郁,一时不敢上去招呼,只敢在一旁赔笑引着。 “刚进来的那个,在哪儿。”楚谈抬眼问。 “在……上边……靠里那一间,牌名红梅。” 楚谈径直上了楼,走到最里面那间。 悬着红梅牌的木门紧紧闩着,里面传来愈发粗重的喘息声,偶尔伴着几句女子软糯黏语。 楚谈僵住了,掌心的冷汗渗出来,就像凛冬时节劈头盖脸浇下来的一盆凉水,冻得人从里到外都冷透了。他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紧绷的肩膀也松懈下来,眼神里的难以置信变成无奈的苦笑。 _分节阅读_4 是自己太天真,云月楼都进了,还能干什么,还不知这些年他悄悄来过多少次了。 楚谈一直以为,若自己不是王爷,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就能跟襄夏再亲近些,如今才终于说服自己接受,横亘在两人间的不是身份,根本是因为他是个男人。 “这不怪我……”楚谈靠着墙壁缓缓蹲下,把头深深埋进胳膊里。如果能选,也就不会生在王族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楚谈快睡着了。 是对面挂红梅牌子的那间房的门先被拉开。 襄夏先走出来,随口客套:“宁二公子客气,我……” 脚还没迈下去,襄夏盯着对面门口可怜巴巴抱成一团睡着的楚谈,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嗯!?????” 宁二公子随后摇着扇子出来,脸上有了些醉意,打了个嗝:“哎,襄夏大人不必与我客套,今日酒喝的舒心。” 襄夏,侧身一挡,把楚谈给挡到身后,推了推宁二公子,笑道:“天色不早,公子就先回吧。” 宁二公子醉眼朦胧,搂着襄夏的肩膀问:“怎么,大人还想多玩玩?” “府里不进荤腥,得空也想爽快爽快。”襄夏扯了扯嘴角,又把楚谈往身后藏了藏。 “哦哦,我懂我懂。”宁二公子酒量不济,喝大了,拉着襄夏还想絮叨,襄夏扶着他肩膀往前一推:“赶紧走!” 宁二公子一怔,“哦呦,好凶啊。”终于摇着折扇晃悠着走了。 襄夏才转过身蹲下看自家小可怜,一手抚着他柔软发丝,心疼问他: “我的祖宗,您怎么还蹲这儿了您这吸天地之灵气呢啊?” 楚谈抱着膝盖把自己攒成一个球,呆呆望着襄夏,缓缓抬头看自己蹲守这边的门牌,人家写的是“青梅”。 襄夏看着他,眼睁睁看着那嫩白的小脸蛋,噗的红了。 第三章 楚谈脸色难堪,僵硬地侧过头躲开襄夏的手,忽然伸手推他,此时心里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想着应该赶紧逃出去,离他远点。 襄夏没留神,手一松,差点就让这小猫儿逃脱了。 他转身一搂,把落荒而逃的小孩给揽到身前,双臂围过楚谈清晰高耸的锁骨,把瘦弱的小主人紧紧抱在怀里。 楚谈整个人都凝固住了,瞪大眼睛,怔怔感受着从背后传来的温柔暖意。 多少年都没人抱过他了。楚谈更惊慌地挣扎,身子被抱得更紧,头脑一片空白,他渐渐安静下来,才感觉到身后抱着自己的人在微微发抖,头顶上传来喑哑欣慰的低语:“属下失礼。” 楚谈极度紧绷的身子僵了一下,刚从眼底升起的神采又暗淡下去,轻声训他:“知道失礼还不松开。” 软玉在怀,岂是说放就能放下的。襄夏不想松手,苦涩笑道:“既已失礼,再让属下多抱一会儿。” “傍晚在房里是我失言,王爷大人大量,别与属下一介武夫计较,行吗。” 楚谈垂着眼睑,苍白冰凉的指尖抚上襄夏的手背,强忍住涌上喉头的哽咽,故作平静道:“你常来这儿吗。” “不常来。” 楚谈的细眉忧郁蹙着,“看上谁家的小姐,就……和本王说……只要不是皇门贵女……” “王爷是要给属下说媒吗?”襄夏微微俯下身,贴着他耳边温声问道,“属下身无长物,入赘人家府上岂不是给王爷丢人?” “聘礼自然是府上出。”楚谈用力咽了一口唾沫,才把哽在喉头的呜咽给咽了回去,“别来这儿,不必为了我委屈自己。” 襄夏温柔的眼神渐渐凉下来,用力攥着楚谈的肩膀,无奈问他:“属下远走高飞,您就没一点不舍得吗。” “我凭什么不舍得啊!”楚谈突然像被远走高飞这四个字扎得浑身骨头都疼,猛地挣开襄夏,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襄夏靠着墙边挠了挠头发,赶紧追上去,又不敢再靠近,只得远远跟着,正撞上在门外焦急等着自家王爷的小影卫。 莲角一见长官黑着脸走出来,登时腿都软了。 “你……”襄夏一把扯起莲角的衣领,把人拎到面前,恶狠狠地笑问:“小子,胆子够大的,连青楼都敢让主子进!他才几岁!” “不不不……”莲角慌忙摆手,“不是我啊长官……王王王王爷非要跟着您……再说了,是您惹王爷发怒在先,您拿我撒气也没用啊!” “再说了……十六……不小了……”莲角小声嘀咕,“换做旁府的世子,连世子妃都早娶进来了,这不是给耽误了吗。” 不提倒罢了,一提起这事儿,襄夏肝上火烧似的疼。 宁二公子还真拿着个有用的消息。 宁府不是贵族世家,却是有名的大豪门,家里有个宁大公子在圣驾前效力,宁府人琢磨着,二公子也到了年纪,他又一心想去军中历练,于是想找人引荐。 商门出身不好入仕,单是从军还好说,若想拔擢有所作为,没人脉寸步难行。 镇南王楚威曾为将军,九次出征终于平定南越,汗马功劳得封异姓王。镇南王虽不在人世,他那些忠心部将和将领故交都还在军中,楚谈又是镇南王的独子,那边人照顾老友独苗的面子,只需写封荐引书叫宁二带去,想必仕途坦荡。 曾经宁府与镇南王府有些来往,宁老夫人与镇南王妃有几面之缘,于是宁府便想着法子攀附楚谈。 宁大公子传来信儿,说皇帝着手给楚谈择亲事,挑了几个高门贵女给太后掌眼,说不定过阵子就得有消息过来。 想起这事,襄夏头疼得厉害,若真是纯良温柔的小姐,接进府里作王妃也挺好,楚谈性子孤僻冷淡,不说琴瑟和鸣,至少两人不会闹得太僵,府里肯定也不能亏待人家。 可太后存的什么心,襄夏心里明镜儿似的,她肯定选自己家里人,楚谈小时候能往宫里时常接进去瞧瞧,等到楚谈行了冠礼,能独当一面了,到时候整个再把人给控制住,楚谈这一辈子,一举一动全都得在朝廷眼皮子底下敞着。 “废物玩意儿。”襄夏把莲角往地上一扔,骂他,“王爷回去若是凉着了,你等着我收拾你。” 襄夏追着楚谈回了王府,楚谈进了自己房里,砰地摔上门,把襄夏给拍在外边。 _分节阅读_5 襄夏碰了一鼻子灰,也没办法,就靠着门坐下了,静静守在门边。 他也挺理解楚谈。他知道他依赖自己,自幼喜欢黏着自己,等到老王爷去世那时候,楚谈人生里就只剩下了襄夏一个人。他看着挺坚强,可一个小孩,再坚强能坚强到哪儿去。 这应该跟不乐意哥哥娶亲的小弟弟一样吧,吃醋,觉得自己喜欢上谁家姑娘了,就顾不上他了。 襄夏唯独没想过,也不可能想得出,隔着红墙青瓦,主仆之谊,楚谈存的心思会是爱慕。 他在门外挨到深夜,听见里边儿小孩睡着了,便悄悄把门推开一个缝,侧身钻了进去,再悄悄把门关严实,走到楚谈床边看他。 襄夏轻声贴着床边跪下来,给楚谈掖了掖被角,忍不住低头看他的脸,楚谈睡得不安稳,眉头皱皱的,脸上满是干了的泪痕。 听说眼下长泪痣就是爱哭。 襄夏伸手轻轻抹掉楚谈挂在眼角的眼泪,心疼嘀咕:“把我小主子给委屈着了,我的错,是我不好,老惹您生气。” 他默默陪了一会儿,看楚谈静静睡着,便想起身回去收拾积压的账册和公文,刚要起身,袖口被轻轻拉住。 楚谈轻轻攥着襄夏的衣袖,抬眼看他:“别走,在这儿陪我。” “还没睡着。”本以为他睡着了,襄夏一惊,又微微笑了,重新跪在楚谈床边:“我就在这儿,不去别处。” 楚谈看着他不说话。 “保证明天您睁眼就瞧见我。”襄夏只好再保证一番。 “好。”楚谈缓缓合了眼。 襄夏跪在床下,伏在楚谈身边,把脸埋进胳膊里小睡。 一晃半个月,转眼已经是年节了。 外边爆竹噼里啪啦炸响,府外花火摇曳,府里寂静无人。府上的丫头护卫,年节总是放他们出去玩乐一番的,毕竟府里人少,本就不需要多少人伺候。 楚谈一个人坐在寝房里,对府外喧嚣靡丽毫不在意,对着这房里唯一有点年味的东西发呆——窗上贴的那幅年画,之前跟襄夏过集市的时候买的。 木门叩响,襄夏端着碗饺子推门进来。 “王爷哭丧着脸呢?”襄夏夹起一个捏得最像饺子的,吹了吹热气,送到楚谈嘴边,“大过年的,吃饺子高兴点。” “其实属下包了六十六个,然后吧,它为什么就只有一碗呢它,就我往锅里一下,哦得嘞,什么姿势的都有,最后都变饼了,我抢救了几个幸存者给您端上来了。” 楚谈冷淡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张嘴咬了。 卖相不怎么样,味道倒还不算难吃。 襄夏一连喂了楚谈几个,楚谈摆摆手:“我吃饱了。” “您不高兴。”襄夏把碗筷推到一边儿,歪头看他:“那我给您表演个斗鸡眼儿,这我最拿手。” “……”楚谈哼笑,“你好烦啊。” “来王爷。”襄夏从怀里摸出方方正正一沓纸,从楚谈眼前晃了晃,“跟我出来,这个我研究好几天。” 楚谈实在无聊,也有点好奇,披上裘衣跟了出去。 襄夏抖开手里那一沓纸,吹鼓了,看着像个灯笼,里边有个点火的膏条,襄夏摸出火折子给那膏条点着了,这纸灯笼渐渐鼓起来。 楚谈的脸蒙上一层温暖柔光,看着这东西,伸手摸了摸,跟襄夏一块儿扶着。 “这玩意儿叫孔明灯,它为什么叫孔明灯呢它,属下寻思好几天,悟出来可能做这东西的人叫孔明,然后这个孔大师他……属下编不下去了王爷。” 襄夏扔给楚谈一根细炭条,煞有介事道:“这东西能圆愿,您在您那边写,属下写您对面,咱们不能互相看啊。快写等会儿烧没了。” 楚谈觉得新奇,接过炭条在薄薄的纸面上写了两个字。 襄夏。 既是心愿,贪心一点大概也无妨的吧。 “您写的什么啊?”襄夏转眼就想凑过来看。 “与你无关。”楚谈把襄夏伸过来的脸推回去。 两人缓缓松了手,那盏灯缓缓飘上王府里四角的夜空,楚谈踮起脚也看不清,那灯一面写着襄夏,另一面写着楚谈。 楚谈冷淡的表情温和了不少,转身想回去,襄夏竟不知不觉站在自己身后,忽然就托起他腋下,把楚谈举了起来。 迎着月光,外边重重烟火辉映,楚谈的脸上蒙了一层柔暖光晕。 他生的很美,他要什么就有什么,有荣华地位,还有孤独。 “小主子又长了一岁。”襄夏歪着一边嘴角,看着楚谈透亮的眼睛。 楚谈扯了扯嘴角,想笑,忽然又抿了抿嘴,扑进襄夏怀里,搂着他脖颈哭了。 第四章 楚谈小声哽咽,紧紧搂着襄夏的脖颈,在他肩头蹭眼泪,身子缓缓被一双手揽住,在自己背上轻轻地拍,楚谈像得了安慰的小孩,更伤心更委屈,哭得更大声。 “好了……”襄夏一手抱着他,一手轻拍他后背安抚,“受委屈了,王爷。” 楚谈什么也不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享了王族的尊贵就得付出代价,孤独忧郁都是他应得的。 襄夏心疼他,紧紧抱着楚谈,嘴唇贴着他发顶轻声道:“别难过,您还有我在。” “又长了一岁,”楚谈哭得说话断断续续,“又少了一年……你要走了。” “怎么会走呢我,我们家小主子还没长大呢,属下哪儿会抛下您不管。” _分节阅读_6 “我说弱冠还你自由……只剩三年……” “外边儿冷,”襄夏按住楚谈的头,把僵硬在怀里的小身子贴近自己,粗砺手指抹去楚谈脸颊的泪珠子,“咱回去说,不哭了。” 他抱着他回了楚谈的寝房,闭了门,把蔫巴巴的小王爷放在床上,捧着楚谈的脸哄他:“舍不得属下,是不是。” “……” 楚谈很想说舍不得,也确实舍不得。可他也不忍心让襄夏一辈子陪着自己困在这牢笼里,他这么好的人,本来能有更广阔的去处。 从小到大,只要他说出口的要求,无论多无理,襄夏都真心去办,想尽办法只为逗他一笑。他知道,他一旦说出“舍不得”,襄夏就一定不会忤逆,一辈子陪着他老死在这 深院里。 楚谈摇了摇头,扑进襄夏怀里,泪流满面也不说话。他从没问过襄夏心中所想,因为襄夏的回答总是在讨他开心,从来不会说真心话。 楚谈的枕下放了一把金剪,已经放了十年。起初是为了防襄夏叛主伤人,渐渐却成了楚谈的安慰,他时常半夜惊醒,摸着枕下的金剪,心想再过几年,襄夏离开那天,自己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因为,就算他安静死在府里,也不会有人发觉,即便有人发觉,也顶多叹一声可惜。 有的人活着,没有牵挂,没有信仰,没有意义——他只是无法控制地生出来,再痛苦寂寞地活着。 他什么都有,除了想要的爱人。 襄夏静静抱着他,双臂把瑟缩发抖的楚谈压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温柔摩挲着他的头发,眼睑低低垂着,从起初的心疼,渐渐心里失落。 每次他都试探着问楚谈,是不是舍不得他,只要他答一句舍不得,襄夏就能放弃一切陪他一辈子。 可楚谈从来不回答。 他猜不透这个年纪的少年心里想的是什么东西,还是说楚谈并没有那么舍不得,主仆之间,本就不该有那些不该有的牵扯。 但即便如此,三年以后他也不会走,他的小主子还没长大,没人保护他逗他笑,他会过得很冷清,想起这小孩可怜巴巴蹲在门口等自己的凄楚模样,襄夏知道自己一辈子也放不下,但更让他煎熬的是自己对主人的龌龊念想。 单纯如张白纸的楚谈对他既依赖又信任,他却生了二心。 楚谈窝在襄夏怀里睡着了,脸上表情疲惫可怜,周身被体温暖着,让人暂时麻木,忘了诸多烦恼事。 襄夏看着怀中人毫无防备的睡脸,低头亲了亲楚谈光滑冰凉的额头。 云泥之异,天壤之别,一介影卫怎敢对王族贵胄生非分之想,若能一辈子当他的影子也好。 待到襄夏哄着楚谈睡着,悄悄出了寝房,院中跪着一男一女两个黑衣影卫,秋蝉和间关正在外边候着。 “长官,办妥了。”秋蝉低声禀报。 襄夏点头一笑:“有效率,结果是谁?” “还不清楚,但太后表侄女那边已经妥了。” “那就好。”襄夏松了口气,太后有个小表侄女,明年及笄,听说娇生惯养,养成个泼辣蛮横的性子,楚谈又刚好爱清净,这姑娘若是嫁进镇南王府,没个几年准能把楚谈折腾出头风来。 间关悄声道:“前些日子您跟宁二公子约酒,宁二公子识相,一听说您在府里不沾荤腥,特地选了个小美人想孝敬您。” “老子缺美人儿吗,不用,让他自己欣赏吧。”襄夏甩手走了,“有这工夫不如想想怎么讨咱主子开心呢。” “……是。” 日子仍旧清净着,府里一如往常,襄夏每日仍旧看着府上护卫操练,空闲时死皮赖脸骚扰楚谈的次数慢慢少了。 直到赐婚的圣旨到了楚谈手上。 楚谈静静跪着,听完来人宣旨,双手接过,平静有礼,丝毫不显心中情绪。 其实楚谈也没什么情绪,任人摆布就是这种结局,他知道,也不在乎,只当是接一个陌生女孩子过来住。毕竟他没什么希望,失去希望的时候,就什么都释然了。 襄夏脸上挂着轻松笑意,单膝跪在楚谈身边,颔首道:“恭喜王爷。” 楚谈把圣旨推到案几角落里,漫不经心问他:“喜从何来。” “护国公府的二小姐啊,云亭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颇有学识见地,温柔又大度,跟您般配着呢。” 楚谈抬眼看着襄夏:“她多高。” “啊?”一句话把襄夏后边准备夸的一套话都给噎了回去,迟疑半晌,“啊……那、那肯定是姣花照水弱柳扶风小鸟依人……” “本王喜欢比我高的。”楚谈瞥了他一眼。 襄夏一脸笑容尬在脸上。 “胳膊最好像你这样,有肌肉,不能太细,腿和腰也是。”楚谈一手托着腮,一手凌空比划了一下,“否则不好抱本王。” “……啊。”襄夏忽然觉得自己心脏有点不太好了。 “下去吧,让本王自己待一会。”楚谈摆摆手,把襄夏给轰了出去。 襄夏无奈,只得告退。 “云家二小姐……”楚谈又拿起那道圣旨扫了两眼,无聊地摩挲着圣旨的锦帛。 “莲角。”楚谈忽然开口叫道。 “属下在。”莲角倏地落在楚谈面前,低头待命。 “替本王去京城走走吧。”楚谈随手扔了圣旨,叫莲角近前来,附耳交代了几句。 莲角脸色煞白:“王爷!兹事体大,还请三思啊……” “快去。”楚谈起身回了寝房。 襄夏哪也没去,就在楚谈寝房的屋顶坐到了傍晚,望着柳梢头的破碎残月。 屋瓦上又落了一个女人。秋蝉拎着两提酒,往襄夏身边一放,全推给襄夏:“您要的酒。” “搁这儿吧。”襄夏看了一眼,没动。 _分节阅读_7 “嗯。”秋蝉冷冷嗯了一声,“宁二公子说,今晚就把之前说赠给您的美人送来。” 襄夏沉默半晌,扬起嘴角笑笑:“行啊。刚好老子今天心情好。替我值下半夜,我累了,先回去。” “嗯。” 襄夏见夜色渐深,楚谈寝房里灭了烛,便拎着酒跳下了屋顶,在楚谈门前久久伫立,心里五味杂陈。 终于,我的小主子长大了,成家了。 他欣慰笑笑,转身离开。 秋蝉坐在飞檐上,冷冷看着襄夏离去的背影,背影孤寂落寞,从前的凌厉棱角已被磨平,一身桀骜倒刺现在尽是温柔。 她静静守着楚谈。 待到半夜,寝房里传来咳嗽声。秋蝉飞快顺着房梁落进楚谈房里,点了烛,倒了杯温水奉给楚谈。 楚谈揉着眼睛就着她的手喝了,清醒了些,看见站在身边的是秋蝉,略惊讶:“襄夏不在?” “回房喝酒了。”秋蝉如实道,“长官今日精神不好。” “喝酒?”楚谈的眼睛立刻瞪大了,眉头紧蹙着,“何时养成这陋习了。” 秋蝉静静服侍楚谈喝了水,什么也没再说。 “本王亲自去找他谈。”楚谈披上衣裳,匆匆往襄夏住处走去。 襄夏趴在自己书案上,早已喝得不知今是何世,桌上脚下全都堆着散乱的酒瓶,满屋酒气。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两只纸鹤,在书里夹得太久,纸变得发黄发软,没有从前那么好看了。襄夏一直留着。 从前王爷经常赏东西给他,但只有这个是王爷亲手做的,专门送给他的。 襄夏揉了揉眼睛,喝得太多,有点看不清东西,看什么都带着一层重影。 房门被呼啦一声推开,楚谈紧皱着眉头走进来,一把夺走襄夏手里的酒壶,冷冷低头问他:“你在干什么。” 襄夏缓缓抬眼,看见面前站着个小美人,愣了一下,抬手就给搂了过来。 “宁二公子眼光不错。”襄夏含糊笑道,“知道我喜欢这样的。” “宁以致?关他什么……”楚谈还没说完,顿觉天旋地转,被襄夏搂着腰一把扛上肩头,狠狠扔到自己床榻上,没等楚谈反应过来,襄夏早已按住他双手,欺身压了上来。 第五章 骤然间,相伴多年鞍前马后的影卫已经近在咫尺,楚谈脑子里一片空白,惶恐地瞪大眼睛,仰头看着襄夏,襄夏脸颊浮上一层醺红,从前乖张微挑的眼角此时溢满情欲,失去凌厉的眼神望着楚谈,深情难耐,痛苦交织。 襄夏一手压着两条细弱的手腕,轻轻扶着楚谈的脸颊,垂下眼睑微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楚谈拼死挣扎也挣不脱扣着自己手腕的手,拼命扭着身子企图从襄夏身下逃出去,听见襄夏这么问,顿时心里更压不住气,脱口骂他:“本王名讳……楚谈,松开你这放肆的手……” “楚谈……”襄夏醉眼迷离望着身下人,眼神更加温柔,伏在楚谈细白脖颈间,轻轻亲吻,“我的爱人也叫楚谈……再过几天,他就娶亲了,不是我的了……” 楚谈身子一震,瞪大眼睛怔然看着襄夏。 许久,张了张嘴,一时竟没说出话来,颈侧被襄夏温柔强势地亲咬着,阵阵酥麻自颈窝蔓延到全身,楚谈眉头不自觉地蹙着,脸颊红得发烫,浑身酥软得动不了,只有两腿间的小东西有些难耐。 正当挣扎时发觉自己身体的变化,楚谈羞赧难当,想偏开头把脸埋进被窝里,然而如此细白脖颈更加一览无遗,暴露在襄夏的唇齿间。 楚谈试探着问他:“你爱慕你的主子?” “我不敢。”襄夏俯身抱起楚谈,吻着他,含糊低沉的嗓音问他:“你与他很像,你当我的楚谈吧……属下愿意为王爷做一辈子影卫。” “你给本王清醒点儿!”楚谈终于挣脱了一只手,二话不说就扇到襄夏脸上,啪的一声脆响,襄夏脸上红了一小片,楚谈还有些后悔力道用大了。 就算酒后吐真言也罢,楚谈其实心里是高兴的,明白了襄夏深藏的心意,可他又不愿这时和他真发生些什么。 至少……也要等他酒醒,两人把话说清楚,再说别的。 万一他是酒后胡言乱语,把自己当成云月楼的小倌一夜风流,那岂不成了一场空欢喜。 说是爱慕。楚谈更加局促不安,得不到的东西一时得到了,总是让人难以相信的。 襄夏却被这一耳光给激得脸色阴冷下来,温柔目光渐渐变得冷漠强势,突然一把按住楚谈的一条腿,冷笑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是镇南王府影卫长,这些年多少美人送到我嘴边我尝都没尝,今日是赏了宁二公子的脸,若不是你像他,你以为老子瞧得上你?” “疼……”楚谈皱眉轻呼,脚腕被襄夏紧紧攥着,立刻攥出微红的五个指印,骨头都快被攥碎了。 “知道疼就听话。”襄夏迫不及待地扯开楚谈的衣裳,耐不住性子解衣带,索性直接抻断了,把里面细白瘦弱的小身子给剥了出来,紧紧抱在怀里,深深吻着楚谈的脖颈,冷笑着逼迫道: “钱银吃穿都不会短你的,以后你就是楚谈,让我每天睁眼见到你,训练回来也第一眼见到你,我要把你关在笼子里,哪儿也不许去。” 楚谈惊慌地抱着自己被扒去衣裳的身子,耳边听着襄夏阴冷的威胁,顿时心里害怕起来,楚谈很少惧怕任何东西,因为知道不论遇到什么事,襄夏就在自己附近守着,他不会让任何危险靠近自己。 而今日襄夏变得失控了,楚谈仅存的安全感也被随着衣裳一起剥落,惶恐推开襄夏,往床脚爬过去。 楚谈的疏离惶恐彻底激怒了襄夏,他抓住楚谈的脚腕,狠狠把人扯回自己身边,一手搂过楚谈骨骼纤细的腰,把人紧紧锁住,一手掰开他的腿,毫不留情地把手指插进了紧张夹着的小穴里。 “痛!你放开……”异物挤进自己身体里让楚谈难以忍受,楚谈拼命想掰开环着自己小腹的手臂,后穴不自觉夹紧,紧得让穴口的指尖寸步难行。 “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么?”襄夏俯身靠近他,低声伏在他耳后道:“我会怜惜他,可不会怜惜你,你自己乖一点,还能少受些苦。”说罢,手指又深入了两分。 楚谈身子一僵,后穴痛得厉害,襄夏的手指毫无润滑生涩挤进来,楚谈又向来是养尊处优浑身上下嫩得要命,小穴深处的肠肉不堪摩挲,渗出几滴黏液来。 楚谈感觉到自己穴口有些湿凉,顿时害怕地厉害,颤抖着哀求襄夏:“流血了……放开我……襄夏……你从前说不伤我的……我知得了,知得你心意了,我们坐下好好说……” 襄夏闻言,果真缓缓撤出了指尖。 身子骤然轻松,楚谈松了口气,趁着这工夫坐起来,抱着自己身上几处不好见人的地方,板着脸训他:“本王就是楚谈,你可别太放肆。” _分节阅读_8 襄夏轻轻搂过楚谈,在他脸颊旁亲吻:“是王爷……就更好了……” 楚谈想趁机逃开,谁知,襄夏换了个姿势,按着楚谈的脖颈把他给按到床上,小屁股高高抬起来,襄夏借着烛光看了看楚谈光滑莹润的皮肤,轻轻掰开白嫩的臀缝,低下头,舌尖在粉红穴口轻舔了一下。 “呜!”楚谈浑身猛地颤抖起来,穴口边缘被涎水沾湿,舌尖在小穴浅处游走舔动,时不时深入一下,强烈的刺激让楚谈腿间的小柱充血硬涨起来,顶上垂着一滴剔透黏液。 “呜……别舔……不嫌脏吗……”楚谈的声音都在发抖,变得粘腻哽咽。 “你这么香,怎么会脏。”襄夏轻轻抚摸着楚谈光滑瘦弱的脊背,再伸进指尖试探,小穴被涎水浸润湿滑,手指抽插变得顺畅了不少。 楚谈无力地趴在枕上,任襄夏随意折腾,实在是无力反抗了。 腿间的小柱已经硬得发红,楚谈身上还剩一件被撕掉了衣带狼狈不堪的薄透小衣,轻轻搭在楚谈身下翘起的粉红小柱上,楚谈忍着羞赧去摸,隔着薄透衣料握着自己的阳物,上下摩挲,缓解后穴被襄夏的指尖抽插的瘙痒感。 “唔……好难受……”楚谈脸颊上蒙着一层红晕,垂着眼睑可怜巴巴趴在枕上,手在自己身下摩挲着。 “很快就不难受了。”襄夏扶起楚谈,单手解开自己腰封,把早已硬涨发紫的东西抵在了楚谈腿间。 楚谈回头看襄夏时吓了一跳,怔怔看着襄夏手里攥着的东西,粗大沉重,看着怎么也不像自己能吃得下的尺寸。 “放松一点。”襄夏俯身在楚谈耳边温柔哄慰,可下身却一点也没留情,不论楚谈怎么喊疼,仍旧不紧不慢地往深处插。 楚谈痛苦地咬着手边胡乱扯过来的衣裳,一手反摸到身后,摸上襄夏精实有力的胯骨,软弱地推他,喃喃哽咽哀求:“痛……襄夏……你说好不伤我……你弄疼我了……你骗我……你说好一定不伤我……” 襄夏心疼地抱起楚谈,亲吻着他的眼睛,舔掉挂在长睫毛上的泪珠,亲吻他眼角的泪痣,温柔哄他:“王爷不哭了……属下好好疼爱您……” 襄夏已分不清这是梦着还是醒着,也分不清怀里的人是宁二公子送来的美人还是自家小主子,他已完全沉沦在自己幻想出的温柔乡里,长醉不愿醒。 后穴的嫩肉被毫不留情地剐蹭抽插,楚谈被插得浑身发抖,突然身体深处被强行插入的硬物猛撞了一下,身子紧紧绷起来,痉挛抖动,下身终于射出一股白液,萎靡趴在枕上,喉咙喑哑,哭都没力气再哭。 襄夏俯身紧贴着楚谈已经湿透的身体,在他耳边嘶哑道:“王爷……属下守着您一辈子……您娶妻生子……属下就护着您和妻儿一辈子……一步不离……镇南王府……” “王爷……属下……得罪了……” 楚谈心里被猛然刺痛,紧接着,身子一热,里面仿佛被一股热流充满,身后紧紧搂着自己的襄夏粗喘了一口气,缓缓躺在身边,把楚谈搂进怀里,缓缓睡去。 第六章 宿醉,头痛欲裂。 襄夏翻了个身,按着一阵一阵闷痛的太阳穴撑起身子,打了个呵欠,靠在床头凭几上,伸手拎过床头的小茶壶,仰头喝了一口,心道:“破床越来越挤得慌,就跟躺了俩人似的……” “……” “???” “……俩人????” 襄夏僵硬着一点一点把脑袋转到另一边,熟悉的小脸正依偎在自己身侧睡着,脸上还挂着已经干涸的泪痕,一脸被欺负惨了的可怜模样。 襄夏一口茶水全喷出去,一时愣住,半天没回过味。 这时候,楚谈动了动身子,疲惫地嗯了一声,嗓音沙哑。 襄夏才回过神来,连摔带爬滚下床头,扑通一声跪下来,颤颤地伸过手去,掀开盖在楚谈身上的棉被。 楚谈侧身蜷缩着,纤细的身体上只遮着半件撕坏的薄衣,浑身青红吻痕,腿间尚有几丝血迹,干涸在白皙发红的皮肤上。 “我……我?”襄夏慌乱回忆昨夜的荒唐行径,记忆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想起昨夜楚谈痛苦哀求自己,在自己身下忍痛承受的模样—— 这居然不是个春梦。 楚谈感觉到冷,身子蜷缩起来,渐渐清醒,缓缓睁开眼,半睁着眼睛看着跪在床头的襄夏,想说话,张了张嘴,又疲惫地闭上眼睛。 “王爷……”襄夏焦急膝行到楚谈身边,摸了摸他的脸,烫得吓人。 “发热了,属下该死。”襄夏像以往一样抱起楚谈,把他整个人放进自己怀里哄慰,嘴唇贴着他的额头安慰,“属下该死,我去叫府医过来。” “你……走。”楚谈抗拒地推开襄夏的手,浑身还软着,推拒的手也软绵绵的用不上力气,“你离本王远一点……让间关过来……” 襄夏心头一凛,缓缓放下楚谈,低头跪在他脚下,额头快要触及地面,惶恐告罪:“属下醉酒失职,罪该万死,听凭王爷发落……当务之急还是保重王爷千金贵体,还请允许属下带您疗伤……” 楚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无力地窝在枕边,纤细的手腕朝着襄夏伸出去。 襄夏如蒙大恩般恭敬扶过楚谈的手,把小主子重新横抱进怀里,胸腔里的心跳剧烈得压都压不住,颤抖着伸手把楚谈的衣裳勾过来,细心裹在他身上。 心想,主人现在还没下令赐死自己,实在是太过仁慈了。 楚谈窝在襄夏温暖的怀里,心乱如麻。昔日形影相随的依靠成了与自己一夜合欢的情人,不愧是影卫,襄夏装得毫不知情的无辜样子,还想让他赐死他。 楚谈气得浑身疼,又委屈得不得了,紧紧抓着襄夏的衣襟,眼角发红。 “别哭王爷,属下有罪。”襄夏低声下气哀求,心里更心疼,从前发誓却不伤主人分毫,不知道昨晚让小孩受了多少疼,这该让一直信任黏着自己的小孩多害怕。 “你……”楚谈声音沙哑,疲惫地靠着襄夏的肩膀,眉头紧紧蹙着,冷淡问他,“赐死就完了吗。” “属下任凭王爷发落,只要王爷舒心,怎么发落属下都认。”襄夏只能惶恐地夹着尾巴讨好,自己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才能弥补对主人犯下的过失。 “……”楚谈抬起眼睑,淡淡看着襄夏,忽然抬高声音叫了一声,“间关。” 襄夏脸色煞白,低声提醒楚谈:“王爷,衣裳!” 楚谈静静窝在他怀里不动,雪白纤细的两条腿露在衣裳外。 这一圈都是影卫住处,间关昨日出府办事,今早刚好回来,他正住襄夏隔壁。 大清早的,间关听见王爷在襄夏房里叫他,惊讶归惊讶,麻利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收拾了两下仪容,飞快从窗口跳了进来,跪在楚谈面前待命。 余光却瞥见襄夏正抱着穿着狼狈的王爷,王爷莹润笔直的小腿还垂在外边。 _分节阅读_9 他不敢抬头多看,只当没看见,在心里告诫自己,王爷一向与影卫长亲密无间,意料之中意料之中。 楚谈漠然道:“襄夏以下犯上,屡教不改,拖去刑房施刑。” 襄夏战战兢兢听着,这本是他应得的,王爷并未赐毒酒,已经算是顾念从前主仆之谊了。 没想到,楚谈轻声又道二字,襄夏与间关皆是脊背发冷,毛骨悚然。 他说:“炮烙。” 襄夏顿时僵住,瞪大眼睛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小孩,看似单纯弱小不动声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变得冷漠狠毒了。 炮烙之刑,是把罪人绑在烧红的铜柱上活活烧成焦炭的极刑。 楚谈仍旧不动声色,轻轻扒着襄夏的衣领,淡然看着他。襄夏咽了口唾沫,手心渗出冷汗,断断续续道:“王爷……看在属下为王府效命多年……” “间关,愣着做什么,本王说话你听不见吗。” 间关浑身发冷,战战兢兢看了一眼襄夏:“是……” 果真伴君如伴虎,自间关入府就只见襄夏独得王爷宠信,赏赐地位无人比肩,至今落个凄惨死法,大概算雨露已尽吧。 襄夏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个关节都僵硬着,楚谈因为发热而滚烫的脸颊贴在自己胸前,烫得他发怵,可他的剑带就在手边,而他半眼都没朝那边看。 襄夏唯独没想过反抗,违逆他的主人。 “害怕了?”楚谈轻轻抓着襄夏的衣领,轻声问他,“求我。” “求王爷……”襄夏像条犯了错的大狗,夹着尾巴低垂着眼睑不敢与楚谈对视。 “求我让你入赘王府。”楚谈冷冷盯着他。 “……” 襄夏怔了怔,苦笑摇头:“王爷是与哪位贵人说定了,要属下求娶他家庶出小姐么?这无妨,只要您一句话,属下万死不辞……实在不必恫吓逼迫。” “嗯。还算忠心。”楚谈轻哼道。 “不知是哪位贵人府上……” 楚谈打断他,直接道:“镇南王府。” 襄夏愣住。 间关瞪大眼睛,瞪着襄夏。 楚谈脸颊微红,把脸埋进襄夏怀里,囔着声音道:“怎么,不愿意就进刑堂,你有两个选择。” 不等襄夏再说话,楚谈朝间关伸出手:“带本王回房更衣,襄夏就在这儿反省,何时想通了,再去见我。” “是。”间关恭敬扶起楚谈,带着楚谈出了襄夏的住处。 襄夏一脸震惊在自己门口跪了一整天。 傍晚,寝房的茶几上放了几个药碗,药汤凉了楚谈也没喝,软绵绵趴在自己寝房的软榻上,翻来覆去难受。 里面肿了,疼。 腰酸。 热还没褪,浑身疼。 莲角进来通报:“王爷,影卫长求见。” “何事。”楚谈抬眼问他。 “嗯……是来送药的。” “不见,叫他走开。”楚谈烦躁地把头蒙起来。 都说得这么明显了,还装什么装,送药?本王不稀罕。 闷了一会儿,楚谈觉得头更晕了,浑身发热还没褪,请府医过来又难为情,他想自己忍着,忍忍就过去了。自幼走来这么些年,楚谈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心里正恼怒着,露在锦被外的小脚不慎被一只大手抓住了腕子。 襄夏坐在床脚,轻轻把着楚谈一只光着的脚丫,白嫩的脚腕上还留着昨晚的手指印。襄夏手劲儿那么大,昨晚没轻没重地,没想到给小主子掐出红痕了。 襄夏沾了一块药膏给楚谈涂了一层,从前看着别人家公子少爷稍微擦破点皮就得抹药膏静养,襄夏一直嗤之以鼻,不屑他们这般娇气,今天伤在了自己小主子身上,落了个指印襄夏都心疼地想给他抹点药。 “这么凉。”襄夏皱皱眉,把楚谈两只冰凉的小脚都揣进自己怀里暖着,一边轻声隔着被叫蒙头钻在被窝里的楚谈,“王爷,别动气了,伤身子。” 楚谈无动于衷。 “属下反省了一整日,知错了。”襄夏低声下气地认错,“不该擅自饮酒玩忽职守,不该与宁府公子暗中来往,不该眼瞎认不出王爷尊体,不该把污物弄在王爷里面……” 楚谈有气无力地掀开蒙头的被褥,哑着嗓子训他:“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襄夏身子一颤,赶紧夹着尾巴继续认错:“王爷,属下知错了。王爷讳疾忌医,属下特去买了药膏。” 说罢,从袖口里抽出支花了自己三个月俸银的药膏,双手奉给楚谈。 买药的时候,襄夏在药铺门口转悠了十几圈,这才想好了腹稿,一进去便问:“掌柜,有没有治内伤的药。” 掌柜还纳闷,问起是什么内伤,襄夏想了半天,解释说:“房事太过。” 掌柜更纳闷:“谁用?” 襄夏只好道:“我用我用。” 这才在药铺掌柜惊诧疑惑费解鄙夷的目光下拿着药回来。 楚谈疲惫地看了一眼襄夏手里的药:“放那儿吧。本王不舒服。” _分节阅读_10 “不舒服……”襄夏给楚谈掖了掖被角,端起桌上药碗重新在小炉上热了热,端给楚谈。 楚谈早已难受得没劲儿再爬起来了。 “王爷,您等会再睡,把药喝了。”襄夏伸手扶他,被楚谈拂开了手。 楚谈厌烦地看着他:“你离我远点。” “错了错了属下错了。”襄夏扶着楚谈纤细的手腕,把人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端着药碗用小勺一口一口喂楚谈喝药。 “属下知罪,您别气坏了身子,您说您打我两下又下不去手,骂我两句又张不开嘴,踹我两脚还迈不开腿……” “你才迈不开腿。”楚谈狠狠瞪了襄夏一眼,瞪得襄夏尾巴又夹起来。 第七章 “好好好错了错了。”襄夏一边哄着一边搂着,小勺递到楚谈唇边,“王爷,喝药,听话。” 楚谈靠着襄夏温热的胸脯,颇不自在地偏过头不搭理。 “身子都烫成这样了,快喝了,睡一觉。”襄夏低头哄他,“喝了,不苦。” 楚谈又把脸转到另一边。 襄夏一怔,手上动作略作停顿,低头在楚谈耳边轻声问:“王爷是在跟属下撒娇呢?” 楚谈像被扎着一样颤了颤,紧咬着嘴唇,转过头瞪着襄夏,眼角红红的,像只凶巴巴的小兔子。 “您喝不喝,不喝属下强行喂了啊。” “你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襄夏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口,扶过楚谈的小脸,低头含住红润柔软的唇瓣,缓缓把药液哺进楚谈口中。 清苦药味在两人唇舌间弥漫开来,一如曾经逢年过节时的苦中作乐,两人彼此依靠相扶,熬过最暗无天日的一段日子,锦上添花不及雪中送炭,雪中送炭不及同甘共苦。 唇舌纠缠,舍不得分开,许久,楚谈才猛地推开襄夏,脸颊却已经红透了。 “……放肆……”楚谈紧紧咬着嘴唇,仍旧被紧紧抱着,襄夏的小臂紧紧搂在他胸前和腰间,惊慌失措中,听见襄夏贴在自己耳边调笑。 襄夏轻吹了口气,低笑着问:“王爷早上还说要属下求娶您来着?别反悔啊。” 楚谈的身子立刻僵硬起来,低垂着眼睑,小声问:“你不愿意?” 襄夏闭着眼睛吻着楚谈洁白光滑的后颈,轻轻握住楚谈一只手:“属下愿意得很呢。” “不过,王妃那边可不好交代。”襄夏把楚谈圈在自己怀里,下颏抵着楚谈的肩窝,“王爷,别为属下耽误了大事。” 楚谈脸色一僵,听着襄夏像要反悔,顿时眼神冷下来,回头训道:“什么是大事?” “您的终身大事啊。”襄夏无辜地往后退了退,免得哪句话说得不对又得挨打,“属下总会在这儿陪您的,您府上怎能不娶王妃,您总不能绝后吧。” 楚谈眯起眼睛,静静看着襄夏:“那本王非抗旨不可,本王身边人全都得死,你也不例外。” “王爷,”襄夏脸色铁青,“您怎么不听劝呢,大好年纪怎么就那么不惜命呢。” “你惜命,你怕了?怕本王连累你?”楚谈抬眼淡淡望着襄夏。 “属下只是心疼您。”襄夏再忍不住,顾不得失礼,一把拖过楚谈,强按进自己怀里,“担惊受怕处心积虑那么多年,总得过几年悠闲日子啊,听我的话……” 楚谈安静地靠在温暖臂弯里,轻轻握着襄夏的手,摩挲着他指腹上的硬茧,轻声道:“大概也就是七天后吧。” “王爷……”襄夏无奈叹了口气,“算了,上药。” “不用,静养几天就痊愈了。” “听话,乖一点。”襄夏抱起楚谈,轻轻抻开衣带,露出一身青红痕迹。 楚谈只能乖乖趴在襄夏肩头,忍着羞赧和刺痛,等着襄夏给自己涂药。 襄夏看了一眼,确实伤得有些重,现在还红肿着,不由又心里一颤,轻抚着楚谈后背安慰,一边沾了药膏涂在伤处。 药膏抹上霎时疼得厉害。 “呜……”楚谈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紧紧抓着襄夏的肩膀,两条腿因为疼痛和紧张有些瑟瑟发抖。 “属下的错,太粗鲁了。”襄夏轻声安慰,一下一下安抚着楚谈。 七天后,莲角阴着脸回了镇南王府复命。 楚谈安静坐在软榻上翻书,襄夏站在他身侧。 见莲角一脸阴郁,襄夏不满地低声质问:“差事办砸了?” 楚谈看见一身黑衣的莲角回来,放了手中古籍,抬眼看着他。 莲角垂着眼睑,一脸丧气,单膝跪地禀报:“回王爷,都办妥了……” “有话就说。”襄夏不耐地点了点腰间剑鞘。 “是……”莲角支支吾吾道,“是……护国公府的……退婚书……已经在路上了……” “什么?”襄夏大惊,咬牙忍着胸中怒气,剑都拔出了半截,“那可是圣上赐婚!他不要命了?” 事关王府声誉,护国公亲自上书退婚绝非小事。 “陛下已经准了……”莲角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毕竟……如今全京城都知道镇南王断袖癖好龙阳,好娈宠美妾,纨绔之子茶淫橘虐,好……” 襄夏眼前一黑,扶了一把楚谈手边的太师椅才站稳。 _分节阅读_11 楚谈一直静静听着,待到莲角禀报完,微微皱眉问他:“天生隐疾不可生育呢,忘了说?” 莲角无可奈何:“这……属下怎么说得出口,就这些已经让云亭小姐哭闹着上吊,死也不嫁了!” “好,下去吧。”楚谈摆了摆手,端起小桌上的玉杯抿了口茶,嘴角挂着满意的笑。 “我的小祖宗,您都说了些什么啊。”襄夏跪在楚谈脚下,捂着绞痛的心口,一脸哀戚,“有什么事儿交给属下去办啊,您这、这……唉呦气死我了。” “你着什么急。”楚谈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我们清净了,从此以后,不会再有哪位小姐光临我镇南王府了。你有本事做得这么干脆吗?” “您觉着这叫干脆啊?”襄夏恨铁不成钢道:“这消息传出去,镇南王府的颜面算是丢尽了。” “那有何妨?孤身一人,本王要颜面有什么用。正好,如此再不会有哪位世家小姐瞧得上我了,耽误了人家,还让本王心里不爽快。” “那王爷您的前途……您不是想当将军吗。” 楚谈愣了愣:“我何时说过我想当将军了。本王一点儿也不稀罕打仗。” 襄夏无奈起身,靠着帷帐低垂的床头道:“您在宫里,哪门功课都甘居人后,唯独射御之术回回拔头筹,是为何?” “射御……”楚谈声音小了些,舔了舔嘴唇。 “因为射御是你教的,所以我想赢他们,不行么。”楚谈知道襄夏不会懂自己苦心,自己下了软榻,拂袖离去。 刚行至门口,忽然听见襄夏在背后叫了一声: “王爷。” 楚谈忽然愣住,下意识回头看他,整个人突然被托着腋下抱了起来,按到墙壁上,襄夏不由分说低头亲下去,亲得楚谈快要喘不上气。 襄夏抱着他,轻咬着怀里人软润唇瓣,低头轻哼:“王爷,您可别太过分了。” “那你能怎样。”楚谈低头静静与襄夏对视,眼角已经浮上几丝红晕。 “吃了您。”襄夏歪歪扬起一边嘴角,扛起楚谈进了寝房。 楚谈被扛进了暖阁,被轻轻放进软被里,襄夏跪在床下给楚谈脱了鞋袜,又褪去外袍。 楚谈坐立不安,紧张地看着襄夏,一言不发。 襄夏拧了热手巾给楚谈擦了擦手脸,一边嘱咐:“早点睡。” “……”楚谈扬着脸看着襄夏。 襄夏坐在楚谈身边,讪讪笑道:“别这么看我……属下可不是那种人,知道您身子弱受不住,来日方长。” 楚谈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眉头又皱起来:“你还回你住处吗。” “那属下去哪?” 楚谈往床里挪了挪,拍拍自己身旁空位:“这儿。” 襄夏跪在床边,托腮看着楚谈笑,一手给他掖了掖被角:“不怕属下半夜见色起意,对您图谋不轨呢。” 为了不压到伤处,楚谈只好侧卧着,趴在枕上看着襄夏:“只是见色起意,不想负责?” 襄夏轻身翻上床,抬起楚谈的下颏,低头审视宝物一般盯着他,半晌,笑笑:“属下早就想对您负责了。” 楚谈红着脸颊想躲开,襄夏却压低身子靠得更近,捧着他的脸,亲吻楚谈眼角细小的泪痣。 “再说一遍,为什么射御要拔头筹。”襄夏低笑问他。 “因为......想让你高兴。”楚谈低垂着眼睑,下意识抠手指。 “为了属下抗皇命,没看出来,王爷看着柔柔弱弱,谁知反骨生的比谁都硬。” “好了。”襄夏侧身揽过自己小主子,低头亲了亲他额头,轻声哄着,“王爷大功告捷,休息一会。” “本王睁眼若是看不到你……” “属下就去跪钉板。” “嗯。”楚谈才缓缓合了眼,钻进襄夏臂弯里,安心睡着。 楚谈睡着时总是蹙着眉,像受了什么委屈。襄夏轻吻着他微皱的眉心,手掌在楚谈脊背上温柔抚摸,楚谈才睡得安稳了些。 襄夏有些后悔。 若是知道王爷心里孤寂至此,还不如一早就这般宠着他。 纵隔云泥之异,深情不可平。 襄夏伸手绕过楚谈的小脸,给他掖了掖被角,指尖摸到枕下时,指尖骤然被扎了一下。 他顺手拿过那个扎手的硬物,放到眼前借着烛光看了一眼。 是把金灿灿的小金剪。 第八章 襄夏靠在床头,看着指上挂的小金剪,十分费解。 王爷又不绣花,不缝衣裳,不剪纸,拿个小剪子放枕边是个什么风俗?襄夏生在京城长在洵州,在南北都没听说过。 他轻手轻脚地坐起来,支着头侧身看着楚谈,摸了摸楚谈毫无防备睡着的脸,轻轻捏捏,软扑扑的。 这小孩。 怎么也不会是用来防身的吧。 _分节阅读_12 …… 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可能。 襄夏揉了揉楚谈的头发,无奈道:“小鬼。” 次日清晨,一缕日光照在楚谈脸上,楚谈揉了揉眼睛,下意识伸手摸自己身边,身边空着,没有人。 他突然惊醒,瞪大眼睛怔怔看着床边的空位,脸色由红变白再变青,眼神里说不出的失望和气愤。 “襄夏!”他用力地拍了一下床头,哐当一声闷响,床头放的小茶杯直接被震得掉在地上,啪一声碎成了渣。 “属下一直在这儿,王爷息怒。” 楚谈身子一颤,循着声音回头。 襄夏早已收拾利索,剑带和飞镖整整齐齐佩戴在腰间,斜靠在楚谈身后的墙壁上,挑眉看着他。 楚谈才松了口气:“给我更衣。” “这么凶。”襄夏扬起嘴角笑着坐在床边,从背后扶着楚谈单薄纤瘦的双肩,嘴唇贴上他温软的脖颈,轻声问,“您在生气?为什么?” “没有。”楚谈有些难堪,刚刚任性的态度大概是全被襄夏看见了。 “属下想问个问题。”襄夏贴着他耳垂问,“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楚谈侧过身看襄夏,突然看见他手里多了一把雕花纹的小金剪,楚谈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一时沉默下来。 “王爷不说话了。”襄夏亲了亲他因为难堪而变得红热的耳垂,不待他回答,又问,“莫非是防着属下叛主伤人的嘛。” 楚谈身子僵了僵,虽然多年前就早已不作防身用了。 “不是。而且你太没规矩了。”楚谈挣脱了襄夏的双臂,下了床,取了衣裳披在自己身上。 霎时,一道冷风迎面而来,一枚五角梅花镖破空急速飞来,楚谈惊得僵着动不了,那道杀气凛然的梅花镖擦着楚谈的咽喉飞了过去,深深没进对面的墙壁深处。 刀刃离楚谈的皮肉不过毫厘之距,再近一丁点儿就能要了人命。楚谈脸色煞白,腿顿时软得站立不住,跪坐在地上,半晌才缓过来,怔然望着襄夏:“你想干什么?” 襄夏手里掂量着另一枚飞镖,垂眼看着跪坐在地上的楚谈,楚谈指尖发抖,慌乱地看着缓缓靠近的襄夏,他从未在自己面前露出过杀意,襄夏抬手靠近自己脸颊时,楚谈忍不住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襄夏却叹了口气,指尖滑过楚谈的脸,揉了揉他的头,低声叹道:“十几年了,您还会怕我吗。” 他轻轻抱起楚谈,把这副弱小可怜的身子靠在墙边,嘴唇贴着楚谈的额头问:“为什么,属下为您改了很多了。” “你这个无聊的家伙。”楚谈推开他,冷冷看着襄夏的眼睛,漫不经心道,“那是我自裁用的东西,与你无关。” 说罢,楚谈明显感到襄夏的心跳凝固了一瞬。 楚谈又道:“你没理由怪我。我至今不知道你的来历,不知道你的身份,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不顾激怒父王的后果仍然想留下你,我告诉你,像这样露骨的试探,你是在侮辱本王。” “扔了。”襄夏第一次用近乎命令的语气与楚谈交谈。 许久,楚谈点点头,“嗯。” “属下不会伤害您。”襄夏捧起楚谈的脸,含着唇舌温柔亲吻,楚谈渐渐学会了回应,细弱的手臂缠上襄夏的脖颈。 “也不会离开您身边。” “可你想把我关在笼子里。”楚谈搂着襄夏的脖颈,抬起头淡然道,“想睁眼就看见我,训练回来就看见我,哪儿也不让我去。” 襄夏顿时被戳中心事,一时难堪,哼笑着偏过头:“有这种事?” “那天夜里你自己说的,是酒后吐真言?”楚谈看似淡然,实则步步紧逼。 “姑且算是。”襄夏笑笑,“男人总要有些追求。” “是吗。”楚谈把襄夏推到床边,分开双腿坐在他胯上,按着他双肩躺在床榻上,居高临下低头淡淡看着他,轻笑道,“那就陪我留在这笼子里吧。” 襄夏轻抚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小孩的后背,捏捏软乎乎的脸肉:“属下遵命。” 平淡的日子过得不紧不慢,镇南王府门前清净,起初还有些爱嚼舌根的说起镇南王楚王爷见不得人的癖好,竟被护国公亲自上书退婚,颜面扫地。不知何时这些谣言逐渐匿迹,再听不见什么闲话了。 楚谈懒洋洋窝在躺椅里,无聊地翻着书页,问起身边影卫:“是你干的?” 襄夏俯身倚在楚谈身后,捏了捏楚谈的耳垂,扬起嘴角笑笑:“属下心眼小,不愿旁人总是提起我夫人。” “过来。” 襄夏舔了舔嘴唇,单膝跪在楚谈身侧:“王爷,怎么了?” 没想到,楚谈侧过身,扶着襄夏的脸,在他脸上亲了亲,耳尖微微红着,眼神含笑:“赏你的,好好接着。” 襄夏舔着嘴唇笑笑,若是长了条尾巴现在都已经摇出火花了。 “多谢王爷……赏赐。”襄夏一把横抱起楚谈,拿手肘关上门,把人抱进了寝房。 “白日宣淫。”楚谈拧了一把襄夏肩头的皮肉,“无礼。” 襄夏埋头在小主子白嫩的锁骨间吻出几块痕迹,坏笑道:“您说什么?属下没听见。” “我说你是畜生。”楚谈气得脸蛋通红。 襄夏抬起楚谈的下颏仔细打量这张找不出缺点的脸,半晌,啧了一声,“说对了。” 这一遭又耽误了一个时辰。 楚谈趴在枕上可怜巴巴眼角通红,襄夏神情飨足,倒了杯茶吹凉了,坐在楚谈身边耐心地喂他喝水。 襄夏看着认真喝水的楚谈,简直太可爱,没等楚谈喝完就撤了茶杯,低头亲上去。 楚谈挣扎半天才从这畜生怀里爬出来。 “今晚还得应宁二公子的约,回得晚,王爷别等我,早点睡。” _分节阅读_13 “最近很忙?”楚谈微皱着眉问,“这些天你常常晚归。” 襄夏笑了笑:“放心王爷,属下像在外边有人的那种人嘛?” 楚谈拿看畜生的眼神看着他。 “嗯……最近外边有人在找我。”襄夏揉了揉楚谈的头发,“属下能摆平。” “是什么人?” “北华洵州那边的人。” “你的朋友?” “不是。” “好。”楚谈握了握襄夏的手,“多小心。” “没事,不是什么大事。”襄夏佩上了剑带,大概算了算时辰,出了寝房。 襄夏刚走出寝房,吹了声口哨,几个黑衣影卫落在自己身边,严肃嘱咐道: “保护王爷安全,我很快回来。” 秋蝉看出襄夏神情比之从前严肃,低声问:“有消息?” “嗯。”襄夏道,“格外警惕着檐外客。” “是。” 襄夏出了镇南王府,匆匆朝云月楼走去。 半路方发觉周身阴冷,有人跟着。他抬起右手搭在腰间剑柄上,悄悄进了一处深巷。 深巷尽头正有位黑衣人静静等待着。 那人身材修长高挑,他缓缓从巷道阴影中走出来,月光照亮了整个人。他面上蒙着一层黑锦缎,只露出一双清冷杏眼,左眼瞳仁青灰黯淡,像已经失明多年。 襄夏尽力从这双眼睛里辨认出有用的消息,可惜他对这人一点印象也无。 “你谁?干什么的?”襄夏手按着剑柄,扬起下颏问他。 “你不认识我。”对方的声音听来并非少年,但温润和煦。 “我来替庄主清理门户。”他温和道,“叛门之人不可留。” “听说山庄已经易主了。我多年未归,你们至于追着我不放嘛。”襄夏皱皱眉,“我得说清楚,首先我没叛门,其次我去哪住哪都是我的自由,放我条生路会死?” “告诉你,老子成家了,金盆洗手不干了。” “你说的有理。所以庄主吩咐我,不必非取你性命不可。”那黑衣人并无半分愠怒,缓缓竖起左手双指,指间夹着一根紫竹片制成的竹简,一指宽。 孔雀山庄是众人皆知的杀手院,常有神秘贵客到访,携着天价酬金,请孔雀山庄接签杀人。 黑签为商,赤签为官,紫签为贵人。 黑衣人亮出手中竹签时,襄夏的脸色霎时没了血色,目眦欲裂,眼睛里血丝遍布,狠狠盯着那支紫签。 那人指间正是支千金紫签,上书寥寥几字: 镇南王 楚谈。 “十万两。”黑衣人晃晃手指,温柔道:“庄主继承家业,山庄百废待兴,这笔小钱还有点儿用。” 仅仅一瞬间的失神,襄夏再回神时,蒙面人已无声无息站至自己面前,袖口滑出一把漆黑小扇,沿着襄夏的下颌弧线描摹,那双杏眼像一潭深水照映着自己,他温柔问道:“你会阻拦我吗?” 这人虽蒙着半张脸,却也能想象到面纱之下应该是张不错的脸蛋,襄夏总觉得被这双眼睛看得心里发毛。 “不会……”襄夏咽了口唾沫。 黑衣人收了紫签。 襄夏飞快转身,在深巷高墙外连踏七步,翻身攀上高墙,纵身一跃。 “不会……就你妈的有鬼了!” 第九章 皎月蒙上一层薄雾,夜色渐阴,襄夏正在城中疾速穿行,翻墙回援镇南王府。 那黑衣人半遮半露的实力令人心有余悸,襄夏揉着阵痛的太阳穴,怎么也想不起关于这个人的任何只言片语,山庄恶人榜榜上有名的也就那几位,襄夏却从没见过他。 大概是庄主得来的新人吧。 不,连庄主的位子都已经换了新人了。 江湖之中杀手院林立,北华孔雀山庄,南安碧霄馆,东陵九仙居,西亭万佛巷,以孔雀山庄为首的杀手院横行六国,盘踞一方,不受任何一国挟制,独行于世间,只要佣金够价码,天潢贵胄也照杀不误。 楚谈的婚事虽搁置,可他父亲留下的军中人脉仍在,当今圣上想集权在手,必然要除掉一切隐患,楚谈只是众多弃子中的一枚,既然驾驭不住,就只得死路一条了。 那千金紫签多半是圣上授意,这些酬金比之国库实在是九牛一毛,相比之下,杀手院做得比朝廷密探干净得多。 襄夏翻上镇南王府的外墙时,十丈外的主殿飞檐之上,黑衣人已经稳稳站在飞檐尖角,居高临下垂眼看着襄夏,一双杏眼似笑非笑,缓缓道:“还有妄想与我攀比谁快的么?” “……” 襄夏转身就跑。 镇南王府外墙高耸,襄夏斜挂在墙壁上飞快攀行,如壁虎游墙一般,轨迹难测,偶有泅湿皲裂的砖墙,襄夏浑身骨骼爆响,竟从这巴掌宽的窄缝里钻了进去。 _分节阅读_14 黑衣人追至墙外,纤瘦修长的指尖摩挲着容不下孩童的狭窄砖石裂缝,杏眼微眯,轻声感叹:“不可思议。果然是榜上有名的那位‘神行无踪’,换了别人来或许还搞不定呢。” 他跳上高墙,踩着细窄的歇山顶梁,随着拂身微风往楚谈卧居之处疾速靠近。 两人几乎同时落进楚谈的内院里。 襄夏身体剧烈抖动,骨骼铿铿舒张,渐渐恢复原本形貌,而那黑衣人已经落在静待已久的三人围困之中。 不远外传来细碎匆忙的脚步声,大批王府护卫正在朝庭院涌来。 黑衣人被逼退至游廊外的廊柱前,扫视周围几人,均是漆黑劲装,佩着浑身利刃。 “影卫总是最难缠的。”黑衣人看向襄夏,温和道,“让他们退后,我便不禀报庄主,你的忤逆之过。” 秋蝉冷冷瞥向襄夏,襄夏果断挥手下令:“快点,干掉他。” 三人围攻而上,襄夏则欲寻找机会,越过黑衣人的阻拦,想方设法去守在楚谈身边。 楚谈静静坐在寝房的茶桌前,听着窗外兵刃相击的脆响,手心里渗着冷汗,忍不住悄声靠近窗口,借着窗缝窥视外边,襄夏正在对面,一脸凝重盯着自己这间屋子。 靠近自己这边,一个黑衣刺客已经被三个影卫围进死角,远处传来护卫靠近的声响,想必很快就能擒下刺客了。 楚谈还是低估了刺客的战力。 黑衣人骤然翻身一跃,连踏背后廊柱,在半空反身落地,刹那间右腿横扫而过,带着凛冽劲气猛然拦腰扫开背后的莲角,莲角招架不住,尽管早有防备,还是被横扫出一丈来远,狠狠撞在背后的粗壮杨树上。 莲角扶着剧痛的小腹,跪在地上吐出一口瘀血。 秋蝉与间关两面夹击,黑衣人袖中滑出一把漆黑小扇,手指一捻瞬间展开,三十六根扇骨根根带刺,迎面扫向秋蝉。 秋蝉被迫后退,那人须臾间已绕至自己背后,扇刀刀刃擦着脖颈的血管滑过,黑衣人左臂锁住秋蝉的咽喉,扇刀怜惜般滑过秋蝉的脸颊,他低声温柔道:“某些事以后,我总是对武力过人的女人没什么好感。” 秋蝉咬牙一挣,后肘猛击背后那人的下腹,黑衣人一惊,闪身躲开,秋蝉趁机脱身,翻身脱控之时,后脑猛痛,黑衣人手中扇刀紧紧绞住秋蝉的长发,猛地一扯,秋蝉痛吟一声,扬起长刀一把斩断了长发,才得以脱身。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秋蝉浑身发软,低头见自己大腿上插着三根涂毒的飞针。 黑衣人敲了敲小扇,秋蝉跪在地上,倒了下去。 他杏眼里含着七分笑意,调笑般望着襄夏,“不是剧毒,别那么生气。” 襄夏攥得拳头吭吭作响,咬牙看着对面那人,右手青筋暴起,抽剑出鞘。此时王府护卫赶到,将王爷住处围的水泄不通,缓缓逼近闯入的刺客。 那人甩掉扇刀上的断发,脚根微抬,身后带起一串残影,朝着襄夏猛攻而来。 襄夏抬剑招架时,对方却猝不及防踏在了襄夏的剑刃上,猛然借力撤后数步,竟是一套虚招,黑衣人一把撞开楚谈房门,把楚谈扛在肩上,撞开窗棂逃了出去,跳上了王府的外墙,轻笑着看了一眼襄夏,纵身跃下了高墙,带着楚谈跑了。 襄夏恨的双眼通红,右手狠狠攥着剑柄,攥得骨节脆响,飞快攀上高墙,追了过去。 黑衣人抱着楚谈在静谧无人的密林中穿梭,楚谈紧皱着眉,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嫩白的脸蛋上落了两三处轻微的擦伤,怒目盯着他。 “您总是盯着我看,我还有点羞愧呢。”他垂着眼睑,低声笑道。 “你想带本王去哪?”楚谈扯着他的衣领质问。 黑衣人笑笑,不说话。 楚谈二话不说,在黑衣人肩膀上一口咬下去,咬得那人闷哼一声,伸手拨开了楚谈的嘴,揉了揉被咬出血印的肩膀。 “您在哪死,我们的酬金都是一样的。”黑衣人轻笑,“我若不带您过来,襄夏大人恐怕不会甘心随我来见他真正的主子吧。” “你刺伤了他。”楚谈冷冷问他。 “嗯?您这么体贴下人么?”黑衣人略微惊讶,很快便又笑起来,腾出一只手捻开小扇,扇尖上扣着一枚暗箭,递到楚谈唇边。 “这把暗箭将会插在襄夏大人身上,箭上涂着些东西,您可以选择为他舔了。”黑衣人像是笃定他不敢,低声笑起来。 楚谈略微犹豫,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张开嘴舔上冰凉的暗箭,箭上涂着不知什么药,很涩嘴。他舔干净了那枚暗箭上的毒,眼皮越来越沉,倒在黑衣人肩头,缓缓睡着了。 “好孩子。”黑衣人笑笑,收起小扇和暗箭,往密林深处走去。 愈近深处,越加阴凉,楚谈渐渐醒了,身子还软着,无力反抗。 黑衣人仍旧带着他在密林缓缓而行。周围林木沙沙作响,显得周围阴森诡异。 楚谈强撑着精神,疲惫道:“本王性命你们拿去也罢,别牵扯襄夏。” “呵,您真让我感动。”黑衣人挑眉笑笑,“您连襄夏大人的底细如何都不清楚,就敢留他在身边。” “您想知道他的事吗,我这儿有得是消息。” 楚谈侧过眼睛看着他。 “榜上恶人,百里襄夏,号称神行无踪,裂玉磐石皆可为藏身之处。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他。”黑衣人杏眼里含着嘲弄的笑意,“他连这都不与您说实话,他居心何在啊?千金紫签可遇不可求的,他说不定也是在等着这功劳?” “省省吧,离间之计对本王没用。”楚谈厌恶地偏过头。 黑衣人温和笑笑,继续前行。 凉风渐急,周围更加阴暗,只有透过树缝漏进来的月光。 走到一棵榛树旁时,他忽然停了脚步,眉头微蹙,把浑身绵软无力反抗的楚谈放到自己脚下,静静听着周围的动静,扇刀滑出衣袖,落在掌心,骤然亮出三十六道锋利刀刃。 凉风仍在身边飘拂而过,树叶轻响,缓缓落地。 突然,身旁的榛树骤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道黑影猛地扑了出来,抓住黑衣人的双肩,头猛地撞下来,黑衣人猝不及防,被突然杀出的襄夏按倒在地上。 襄夏照着身下人的脸一拳砸下去,黑衣人侧过头避开,耳边咚地一声巨响,地上陷进去一个浅坑。 那人趁着襄夏收手连击,双膝突然撞在襄夏背上,双手抓住襄夏肩膀,用力一扯,把襄夏凌空摔了出去,后背重重砸在地上,浑身骨头差点摔散了。 “襄夏……”看着襄夏扶着胸口喘息,嘴角流出一道血线,楚谈心里抽痛,忍着四肢的麻木朝襄夏爬过去。 黑衣人啧了一声:“您边儿上靠靠,溅王爷一身血不太好吧。” _分节阅读_15 襄夏趁黑衣人分神说话,突然翻身攀上身旁树干,长剑出鞘,剑光闪过黑衣人的眼睛,那人被晃得偏头避开, 黑衣人感到不妙,朝着楚谈冲过去,一把扯起楚谈的手臂,把人按在身旁的榛树上,扇刀抵着他喉管。 “你太慢了。”黑衣人按着楚谈的肩膀,向着襄夏微微一笑,襄夏脸色青白变换,额上青筋暴起,长剑指着他: “有本事别拿王爷要挟我。”襄夏恨恨道。 楚谈眉头微蹙,望着襄夏道:“今日起你自由了。离开这。” “王爷!”襄夏不敢妄动,却也死不退却。 黑衣人的扇刀又抵近了半分,低声轻笑:“你们都走不了。”说罢又看向襄夏,“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放下剑,顺便解决了这位。” 襄夏慢慢摸出剑带上的两枚梅花镖。 黑衣人退开了半步,温和笑道:“轨迹偏差半分我也看得出来,你骗不过我,也快不过我的刀。” “好。酬金可要分我一成。”襄夏缓缓举起手,手一松,长剑扔了下来。 襄夏哼笑,扬手两枚飞镖径直朝着楚谈眉心飞射而来。 楚谈淡淡看着迎面而来的杀意,眼神平静。 第一枚飞镖触及眉心之时,第二枚飞镖紧随其后,吭的一声脆响,两枚梅花镖在楚谈而前相撞,骤然迸飞,深深插在树干里,另一枚则毫不留情地飞向黑衣人心口。 黑衣人脸色骤变,侧身避开,襄夏突然蹲身,在长剑触地之前重新接起,黑衣人再回头时襄夏竟在视线里消失了。 不料,楚谈身边的树干突然爆裂,襄夏突然冲出来,就地一滚,横抱起楚谈,剑刃扫过黑衣人的面颊。 襄夏低头问:“吓着了?” 楚谈摇摇头:“好在你从前胡闹过一次。” 遮面黑缎被剑尖挑掉,黑衣人露出一张微寒带笑的温柔面容。避开剑锋时,右手小扇一扬,那枚暗箭擦着剑刃疾速飞去,擦出刺目的火花,没进襄夏右肩深处。 楚谈听见襄夏在自己耳边痛吼了一声,身子猛颤,却没倒下去,恶狠狠地咬着牙,一手搂着楚谈,把人护在自己臂弯下,一手持剑指着黑衣人,一副至死不休的拼命架势。 黑衣人被挑掉面罩也有些怒了,扬起扇刀就欲迎战。 密林深处传来一声轻喝:“都住手。” 两人同时向声音来向望去,一位蓝锦华服的公子缓缓走来。 黑衣人嘴角微翘,恭敬颔首道:“庄主。” 襄夏歪头仔细辨认许久,心里讶异:居然是这个小鬼继承了庄主之位。孔雀山庄历来视最强者为继承人,因此每一代继承人都满手血腥,性子狠辣无情——当初他还是个奶娃娃。 襄夏略作犹豫,还是低声道:“见过庄主。” 蓝衣公子并不理睬,走到黑衣人身边,问:“这么久。” “襄夏大人阻拦我带楚王爷回来。”黑衣人解释道。 “没用的东西,本庄主要你有什么用?”年庄主看上去有些愠怒。 黑衣人看了庄主一眼,扬了扬嘴角:“抱歉。” 襄夏的长剑已经转至庄主面前,右肩在不停地滴血,暗箭在肩头插着,染红了整片肩膀,染红了他脚下的地面。 年庄主久久望着襄夏狠戾拼命的眼睛,又望向他怀里紧紧护着的少年。 他忽然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襄夏见他真没打算要自己命,虽然不解,却也终于松了口气,缓缓放下僵硬剧痛的手臂,慌忙扶着楚谈的肩膀,心疼地抱紧了,低声问他:“可有受伤?” 楚谈指了指襄夏肩头插着的暗箭,哑声哽咽:“这……伤得好重。” “不碍事。”襄夏咬牙忍痛扯下肩头的暗箭,血淋淋的想扔到一边儿。 “襄夏大人,您走运了。”黑衣人挑眉轻蔑道:“你心肝儿为你舔了箭头的软骨散,还不收好了。” 襄夏拿着那血淋淋的箭头愣住,楚谈扶着襄夏,脸颊发烫。 黑衣人拂袖走了,追上了先行的庄主。 “妇人之仁。”黑衣人声音温和,却也能听出有些不满,絮叨地数落:“十万两,你竟说放就放了。没用的东西,我要你有什么用。” 庄主失笑,搂过他肩膀,“好三哥,咱们不差这一点儿。” “你何时竟怜悯起陌生人了。”他杏眼微抬,看着庄主的眼睛。 “三哥从前也是这么护着我的。”庄主笑笑,揽着他离开,低声道,“洛阳牡丹快开了,早就想带你去看看,给三哥赔罪。” “……”黑衣人才舒了口气,松了架子任他搂抱着。 “你肩上的牙印怎么回事。”庄主皱眉揉了揉。 ”你知道的,我常常被小孩子咬。“ 黎明时,渐闻潺潺水声,山涧之中鸟鸣。 襄夏抱着楚谈出了密林,走上了一条下山的小路。 “不用抱着我,我自己可以走路。”楚谈轻轻推了推襄夏,皱眉担忧地看着他肩头的伤,“会不会留病根?” “没事,属下可没那么脆生。”襄夏揉揉楚谈的头发,亲了亲他的脸,恍如失而复得般无比珍惜。 “话说回来,您真替属下舔了箭头的毒?”襄夏有些后怕,低声道,“万一那真是剧毒,我可就见不着您了。” “我更怕我见不着你。”楚谈乖乖趴在襄夏肩头,又问,“他们还会来找你麻烦吗。” “不知道。大概不会吧。” _分节阅读_16 又走了几步,楚谈望见溪边落着一件皱巴巴的东西,眼睛亮了亮,轻轻拍了拍襄夏:“看那个。” 襄夏回头顺着楚谈指的那处看了一眼,抱着楚谈走过去。 水边堆着的像个灯笼,已经扁了,用竹丝撑着,纸糊的灯面上隐约还写着字。 楚谈惊讶地睁大眼睛,趴在水边把那东西拨了上来,捧在手里翻看。 这是他们年节时放的那盏灯,竟飘落到了这儿。 楚谈先看见了自己这面写的‘襄夏’二字,迫不及待地翻到另外一面,那时他一直想知道襄夏写的是什么。 ‘楚谈’二字映入眼帘。 楚谈突然就觉得喉头哽住,眼眶温热。 襄夏蹲在楚谈身侧,他也看见了灯笼两面写的字。 “给您看看这个。”襄夏从袖口里摸出两只已经泛黄的纸鹤,两只纸鹤的翅膀被浆糊粘在了一块儿。 楚谈摸了摸,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襄夏扔了纸鹤,把楚谈搂进怀里,歪起嘴角一笑: “比翼双飞啊。”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