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夺走了万人迷剧本[穿书]》 分卷(1) 《反派夺走了万人迷剧本[穿书]》作者:给我两杯茶 文案: [高冷无情黑心莲攻 X 恶劣但绝美受 双穿书] 魔尊谢离和宿敌同归于尽后,齐齐穿进了一本《小可怜手握万人迷剧本》的豪门中。 主角受是个清纯小白花,受所有人宠爱,除了那位和宿敌同名同姓的白月光,贺昱。 而原身谢离则是文中的阴毒反派,无恶不作,最后当然是家产破落而亡。 接受完全文信息后,谢离表示不屑,直接抛弃原剧情放飞自我。 直到原著逐渐崩坏:原文攻们边放不下小白花、边疯狂被他吸引。 主角攻隐忍暗恋他,阴鸷攻对他爱而不得扭曲偏执,配角攻们为他后悔不已。 然而谢离一心只想挣脱剧情,对歪了的感情线毫不在意,除了那个失去记忆的前世宿敌。 少年干净漂亮,却没有了上辈子的记忆,期期艾艾地朝他示好。养着养着,谢离逐渐动了三分真心。 直到某天他突然发现,贺昱早就恢复了天道之子的记忆,反将他的一片温柔纵容玩弄于鼓掌之中。 骗了他感情,毁了他家业。让他几乎被配角攻所折辱。 摊牌当日,贺昱已成豪门新贵,卸下伪装目光冰冷:谢尊主玩得可还开心? 谢离扔掉准备很久的礼物,却笑得懒洋洋:谢谢,也就一般开心。 贺昱永远记得上辈子将自己诛杀的那个人,临死时也满是执念。 再见面时,他心怀恨意,终于复仇成功。 贺昱本以为自己会就此解开心魔,直到在遥远的偏僻酒馆、亲眼看到谢离与别人相拥亲吻,心中却蓦地嫉恨扭曲,几乎窒息。 对方依旧笑意散漫,可回头看着自己的目光中只余冰冷无情。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穿书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离 ┃ 配角:贺昱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凭什么反派不能当主角? 立意:要热爱生活,不要被前尘往事牵绊脚步。 第一章 穿进《小可怜手握万人迷剧本》 【沈白白看着他,眼眸里满是祈求,天真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媚意。 他微微抿着唇,唇色粉嫩如花瓣,开口时声音如黄莺般动听,这样一个纯真可爱的少年,难怪冷心冷肺的顾家家主都会忍不住为他动心。】 原著中是这样描述主角受的。 谢离一手握着酒杯,微微眯起眼来,打量着面前的男生。 沈白白和他对视着,以为他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咬了咬唇,紧张地补充道:如果、如果你不愿意照顾贺哥哥的话,我可以给你钱的。 男生年纪不大,大约十六/七岁,穿着纯白的衬衫,眉眼清纯,长得还算漂亮,但也说不上多令人惊艳。 至少在曾经坐拥无数美人、世称诡扇魔尊的谢离眼中是这样的。 他微微笑起来,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沈白白? 面前这人的声色仿佛浸了酒,微沙而清冽,沈白白下意识地应声抬头,望进他的眼睛时,却忽然愣住了。 今天的谢离,好像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说不清楚,只是感觉整个人的气质仿佛截然不同了。 谢离漫不经心任他打量,眯着眼,同样若有所思。 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已经死了,死在了曾经的宿敌、天道之子贺昱的剑下。 他回想起天道颤抖那一瞬间,对方眼底倒映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恨意,无情地将剑支捅深了一寸。 于此同时,贺昱胸口、那绞碎入骨的白玉扇柄被血液溅出斑驳的红,格外刺目。 谢离松开握着扇柄的手,恶劣地嘲笑:天道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死在本尊手里。 那人冷冷地看着他嘴角溢出的鲜血:这一世怪我心软,若有下一世,我会在第一面就杀了你。 谢离怔了下,而后不屑嗤笑:做梦。 山下的躁动声越来越近,掺杂着推搡的骂骂咧咧,生怕自己慢一步,就被别人先抢了天灵地宝。 谢离随意瞥了眼,嘲讽:一群废物。 山巅之下是万丈悬崖禁地,他不缓不慢地走到崖边,最后瞥一眼身侧的人,冷笑丢下一句下辈子老子照样见你一次杀你一次后,直接跃下了云海。 雾气急速后退,谢离看不清身上那人的目光,只觉得天倒地覆,再睁开眼时,人就来到了这里。 从脑海中传递的信息来看,自己似乎穿进了一本名叫《小可怜手握万人迷剧本》豪门中的异世界。 主角受叫沈白白,就是面前的少年。 他出生在A市豪门世家沈家,从小含着金汤勺长大,性格纯真善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长大。 受主角光环照耀,沈白白不仅长相清纯精致,琴棋书画唱也样样精通,圈子里许多人都明恋或暗恋他,其中尤以顾家大少爷顾谦、孟家家主孟衍最为宠爱。 十七岁那年,沈白白因一时兴致,匿名参加了一场由谢家举办的全国书画大赛,画品艺术水准轰动全国,被无数人狂热推崇。 本来沈白白会这样一直顺风顺水地长大,后来沈家却破了产,沈白白一朝沦落为小可怜,被父亲的至交好友顾谦、也就是原著的主角攻接回了家。 沈白白得顾氏照顾之后进入娱乐圈,歌唱舞蹈样样俱佳,不仅以绝佳的容貌和纯真性格招惹了一群大佬桃花,又不慎暴露了当年书画大赛的身份,打脸黑子又疯狂吸粉,一跃成为了顶流,最终和主角攻顾谦名利皆得、双宿双飞。 多美好的故事,如果自己不是故事里的炮灰就更好了。 谢离懒洋洋地啧一声。 原著中的谢离作为谢家的大少爷,却像是主角受的对照组,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 他性格阴鸷虚伪,单恋主角攻顾谦,被对方无情拒绝后,移恨沈白白。 不仅欺辱主角受,更是想强抢对方的比赛作品,结果自然是被各位男配攻打压,最终落得家败而亡的下场。 谢离接收完大致剧情后,回过神,再次打量起面前的少年。 浅咖色的头发,纤瘦的身形,干净懵懂的眼睛,确实是那种很容易让人心生保护的类型。难怪那么多人都为他前赴后继。 谢离上辈子就喜欢男人,这辈子自然也没有改变性向。虽然食之无味,但这种小白花少年他也并非没有兴趣。 沈白白顶着他锐利的目光,忍不住咬住了下唇:谢离哥哥,我刚刚说的事情你答应了吗? 谢离微微笑着,嗯?了一声,漫不经心:什么事情? 他说话的语气和声音仿佛和以往相同,却又截然不同,沈白白走着神,下意识说:就是让你帮我照顾贺昱哥哥的事情呀。 谢离脸上的笑意一凝:谁? 贺昱哥哥。沈白白浑然不觉他的变化,有些心疼地道,他被贺伯父赶出家,无处可去,幸好谢离哥哥好心收留。 虽然肯定不是出于好心。后半句话沈白白压在了心底。 他目光懵懂,语气里满是善良:贺昱哥哥那么可怜,贺伯父的新妻子又那么厉害,要不是你帮他,恐怕A市里没人愿意 对于沈白白后面的话,谢离只一耳朵进一耳朵出。 他这才慢吞吞地回想起来,原著里为了刷主配角攻的吃醋值,沈白白是有一位年少暗恋、求而不得的白月光的,虽然这白月光后期也被沈白白的善良感化,成了后宫攻之一。 谢离从脑海模糊的信息中,一丝一丝地剥出那位白月光的姓名,然后极其缓慢地沉下眼来。 这一刹那,他仿佛变了一番模样,眉眼中翻滚出摄人的戾气,诡谲之极。 谢离哥哥? 谢离于是盯住面前的人,目光漆黑。 沈白白无端觉得害怕,后退半步,惶恐地睁大了眼。 知道了。谢离嘴角的笑意嗜血,又意味深长,我会好好照顾你贺昱哥哥的。 沈白白被这瞬间的恶意惊得一怔,正要开口,对方却面无表情看了过来。 这一眼里包含了警告,沈白白忍不住颤抖,却莫名无法移开视线。 他愣愣的,仿佛是第一次看清楚了对面男人的模样。 作为A市几大世家中以艺术企业发家的谢家出身,谢家大少爷谢离的性格却十分阴毒,且心思手段卑劣,世家圈子里没几个人看得起他。 然而,尽管再看不起,这些人却又不得不承认,谢离长得很好看。 连最烦他的顾家小少爷顾斐然醉酒后都感慨说过,要不是谢离生得这么一副人反感的性格,A市圈子里没有人能不爱他。 当时的沈白白只抿着嘴,并不认同,事后还是顾斐然低声下气哄了好久才肯再和他说话。 如今再看,沈白白这才觉得圈子里曾私下流传的话并不是醉后胡言。 谢离的眉眼生得尤其好,瞳色深暗睫毛纤浓,看人时带一股似笑非笑的矜贵冷意。 以往总是满身浮躁的时候不明显,此时沉下气息来,竟然让人一眼难以移开视线。 他垂眼看着自己的姿态高高在上,眉目瑰丽,透出一股杀掠肆意的上位者气息。 沈白白咬着唇,心生不甘。 还有事吗?谢离却不知道他在发什么呆,烦躁地催促道。 沈白白猛地回过神,抿起嘴角,眼底盈上一层水光。 他咬了下唇,委屈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谢离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情绪,甚至懒得搭理他一声,兀自垂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酒杯。 沈白白欲言又止,终于转身离开。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花园小道外,谢离才不紧不慢地抬起眼,观察了下原身所处的环境。 这里应该是谢家名下的别墅,奢侈的欧式木质双层住房,装潢精致贵气。 宽阔的玻璃落地窗外是修剪精心的花园,在寸土寸金的A市市中心,别墅园的绿荫竟绵延了上百亩,游泳池、跑道应有具有。 谢离十分满意。 上辈子当魔尊时,虽然金银无数奢靡无度,各路美人也投怀送抱,可他攻杀天下又暗防内里,直到身死跳崖,这些身外之物还没一样能够好好享受过。 如今重活一世,世间太平,谢离自然懒得理那些乱七八糟的剧情,只想随心所欲浪完这辈子。 他刚要转身朝外走去,门内却忽然进来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恭恭敬敬地对着他道:少爷,人带来了,您要现在见吗? 谢离一愣,微微拧眉:什么人? 赵管家也一愣,却还是老老实实道:贺家的那位,贺昱。 谢离: 他猝然睁开眼。 哦对,还有这个狗东西。 第二章 谢离哥哥。 少年望着面前清冷矜贵的男人,没来由的忽然心口一跳。 他怔怔同对方对视了好久,才想起自己此时尴尬的境地,目光一躲,轻声说:你好,我叫贺昱。 谢离盯着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冷笑:我当然知道你是贺昱。 就在半刻钟前,他们才刚刚一剑一扇地捅死了对方。 赵管家低眉顺眼,不听不问,把人送到后就转身离开了。 夜色已深,门合上,光线复又暗下去。外面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在窗上流淌出道道痕迹。 贺昱抬眼望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有些紧张。 从被赶出家门到现在已经有三五天,这些日子里,贺家所有亲眷仿佛集体消失,无一人过问自己的死活,任由他被丢在贺家的门房里自生自灭。 直到今早,赵管家找上门来说他们家大少爷要收留自己。 谢离走近了,眯眼看了贺昱半晌,在他耳侧低声嘲讽:怎么,想装不认识? 贺昱下意识抬起头,昏暗中,对方的发梢于是扫过他的耳垂,有些发痒,他迅速侧过脸去,蜷了下指尖。 面前的男人却已经直起身,盯着自己,目光阴冷。 谢家的大少爷谢离,贺昱当然也听说过这人的名字,虽然后面跟的都是些不好听的名声。 他迟疑片刻,才犹豫着说:我知道你。 谢离眼底淬出冷笑:嗯? 之前在母亲生日宴的时候,我见过你的。贺昱微微抿了下唇,望过来的目光清澈,毫无攻击性,谢离哥哥。 谢离满心的仇恨被这一声哥哥叫得一滞。 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慢吞吞地眯起眼来,盯住面前的少年。这才发现好像确实有什么不同。 同样偏冷的眉眼,可眼中却没有了常年蕴着的冷漠自矜,干干净净,欲言又止间又有些紧张。 谢离曾和他针锋相对了许多年,一早就发觉,这位天道之子并非像人们口中那样正直清朗,反而睚眦必报,论起心狠手辣比之自己也不遑多让。 绝不会是现在这一幅懵懂的模样。 他心中逐渐有了定论,神色沉下去:开雨剑? 松雪扇? 落月山? 对方却毫无反应,只微微蹙起眉,茫然地看着自己。 谢离盯着他,神色诡谲扭曲,像是可笑又像是可恨,低声喃喃:真是可惜。 他转身又坐回了沙发上,喝了口酒,面无表情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书中的贺昱也是含着金汤匙长大,得传于他那位科学家出身的母亲,小贺昱从小就痴迷于各种精密计算。 十七岁那年因参加某新机器材料大赛一举成名、被特招进入了A大物理专业,性格清冷,一心科研不闻世事。 也是因此,沈白白才对这样一个不受自己玛丽苏光环影响的少年心生征服欲,暗恋多年,以至于在贺昱母亲去世、被赶出家门之后还要努力感化他。 谢离本以为,既然自己都能因为同名同姓穿书,那贺昱应该也是穿来的,可看情况似乎并非如此。 又或许是,他死晚了一些,记忆还没有和自己同步。 想破了这一点,谢离顿时眯起眼,心生恶劣:这就怪不得本尊了。 分卷(2) 少年似乎有些紧张,稍微避开了他直白的视线,抿起嘴角,望向一侧的花盆。 【看着这位曾被A市世家家主争相夸赞的少年,谢离满眼阴毒,冷笑着晃起酒杯:站在这里干什么,滚去睡你的狗窝!】 贺昱。年轻的男人突然叫着自己的名字。 贺昱于是抬起头,目光动了动,乖乖嗯了一声。 谢离笑意渐深,一字不动重复出原著中的台词:站在这里干什么,滚去睡你的狗窝。 对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愣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心生屈辱,喉间不住滚动。 谢离懒洋洋地坐在宽阔书桌前,暖黄色的灯光将他的眉眼映得模糊,笑意却晃进了眼底,漾出恶劣的坏意来。 少爷。 赵管家毕恭毕敬地问道:您有什么吩咐? 谢离示意面前紧抿着唇的少年,声音散漫:安德烈的狗窝旁边不是还有个房间吗,给他住过去。 安德烈是谢离随手养的一只德牧,从来都是往狗窝里一扔从来不管不问,全靠别墅里的佣人在照顾着。 赵管家吃了一惊,也不敢不听话:是。 他回过头,看向身后的贺昱,干巴巴的:贺少贺昱,跟我来吧。 贺昱垂着眼,用尽全身理智,才忍住了没有转身离开。 母亲去世,父亲新婚,全A市没有人冒着得罪贺家新夫人的风险去收留一个毫无用处的自己。如果真的再找不到地方住,恐怕真的要流落街头。 贺昱原本以为谢离是个好心人,却没想到,对方却比那些对自己置之不理的亲人更加恶劣。 他拧起眉,最后看一眼灯光下的男人,拎起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转身跟着赵管家一起离开了。 门合上,谢离逐渐敛起了笑意。 上一世他桀骜不驯,和天道斗争了一辈子,最后却还是死得尸骨不留。他已经折腾烦了,这一世只想抛下一切,远走高飞。 直到第二天早上。 少爷,您忘了吗?之前您不小心冲撞了孟总,谢老爷子说您该磨一磨性格,于是把您手里的银行卡全冻结了啊 赵管家小心翼翼地说完,才敢觑一眼面前男人的表情,却好像在他眼底看到了淡淡的青黑色。 谢离拎着行李箱,眼中燃起恼怒的戾气。 昨晚好不容易熬夜学会怎样用互联网银行卡飞机定旅馆,今早都准备出去潇洒快活了却被告知钱没了。 他咬咬牙,冷飕飕地问:什么时候能够解冻? 赵管家额一声:之前您和老爷子放话说,等下个月AKW书画大赛能拿到前十名,就把银行卡都还给您。 谢离拧起眉。 他还记得这个剧情,原著中,谢离和沈白白都匿名参加了这场比赛,结果显而易见,谢离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少爷,参加这种国家级的绘画大赛只有送人头的份。 谢离当然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干脆走了歪路,不仅盯上了沈白白匿名下的作品,更准备派人强取豪夺,结果自然是被沈白白的大佬配角攻们发觉,报复了个够呛。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谢离终于身败名裂,被家族所放弃,谢家的资产更是全部都继承给了表弟谢翔,谢离从此走上了自暴自弃吃喝嫖赌的道路。 见他走神,赵管家也不敢多说,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 谢离想清楚了前因后果,有些不耐地啧一声,把行李箱丢给赵管家,扭头瞥一眼外面漂亮的草坪,皱眉:安德烈呢? 赵管家连忙接过行李:还在睡觉。 谢离没再多说,转身出了门。 等人离开,赵管家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握着行李箱拉杆,瞅一眼那道渐远的背影,心生奇怪,好像从昨天起,这位大少爷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倒也不是变得和善,甚至比之前更让人不敢靠近。只是身姿气质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奢靡矜贵,却透着更为阴冷的戾气。 昨夜下了雨,草叶碧绿如洗,夏末秋初的时节,温度也刚刚好。 贺昱一夜难眠,梦中不安,断续闪过母亲哭得通红的眼、和父亲冷漠的斥咄。 他碾转反侧,天不亮就醒了,睁眼望着天花板,无声沉默。 正要起床,忽然就听到隔壁穿来的懒洋洋的男声。 乖狗,出来。 贺昱一怔,听得出这是谢离的声音,忍不住抿紧了唇,侧脸望向窗外。 年轻的男人站在草坪上,他穿了件简约的衬衣,身形清隽,嘴角勾着淡淡的弧度,逆着光的眉眼明绝,极其惹人注目。 贺昱立即收回视线。 汪!汪!! 安德烈是只很威武漂亮的德牧,毛发浓密发亮,叫声也格外洪亮,锋利的爪死死抠在栅栏边,兴高采烈地冲自己摇尾巴。 谢离想起自己从前曾经养在山上的小黑狗,也是一样黏人,只可惜后来被贺昱门下的正派们以绞杀余孽的罪名给杀了。 他顿了顿,揉揉狗头,打开豪华三层狗窝外的栅栏,轻松吹了个口哨:出来。 安德烈呜汪!一声,兴奋地冲出了笼子,脑袋拱着谢离乱蹭乱撞。 谢离忍不住勾起嘴角,刚要说话,忽然察觉到什么,阴冷冷抬起眼来。 贺昱措不及防和他对上视线,指尖蜷了蜷,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眼底有慌张。 他还穿着昨晚的衣服,看模样应该没休息好,十分憔悴。 身边的德牧嗅到陌生人的气味,顿时扭头呲牙咧嘴地大声吼叫起来,不及人反应,已经凶猛地冲上前把对方扑倒在地。 贺昱躲闪不及,被撞得狠狠摔进了草丛,惊慌地连忙挣扎。 他身形还未完全成长开,但动作却很果断,翻身上去狠狠压住了安德烈的下颌。 但一个少年毕竟不可能是只成年德牧的对手,安德烈血统纯正,受了刺激更格外凶狠,很快又将贺昱掀翻在地、张口就要撕咬上他的手腕。 谢离于是眯了眯眼:安德烈! 德牧口中涎水一止,扭头看见主人眼底冷冰冰的制止,这才哼唧着意犹未尽松开人,耷拉着耳朵摇头摆尾回到他身边。 谢离一手摸着狗头,这才抬眼看向草地上滚了一身泥土、狼狈不堪粗喘着气的少年,微微勾起唇,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乖一点。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落在贺昱身上。 如果对方是那位曾经的天道之子,谢离此时肯定要恶劣地嘲讽一句,但面对着现在的小朋友,他那些话就懒得开口了。 安德烈察觉到主人的情绪,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谢离制止得及时,贺昱没有受什么大伤,只是手臂被安德烈锋利的爪尖划出几道血印,膝盖手肘处也被锋利石子划破了皮。 他浑身脱了力,躺在满是泥污的草地上,任谁都瞧不出这狼狈得不如狗的少年曾是一位养尊处优长大的小少爷。 贺昱眼底酸涩,胸口不住起伏,死死地盯住头顶的蓝天白云。 耳边传来脚步声,以及德牧警惕吞口水的呜呜威胁。 他咬着牙,一动不动。 对方开口:贺昱。 他压下情绪,睁开眼。 谢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啧一声:真是可怜。 第三章 你明明讨厌我。 魔尊手段卑劣,竟敢挑衅仙主,待属下带人杀上他落明山! 仙主!魔尊昨日强抢了小儿沐颜回了落明山!魔门淫/邪不堪,求仙主救救我儿! 仙主 梦境里嘈杂颠倒,贺昱被裹在云层中,看不清云下的那些脸,只觉得烦躁。 再然后,那些人突然就变成了凶恶的狼狗,眼瞳猩红嗜血,口中生涎,猛地冲上来撕咬就要自己。 刺痛感尖锐,贺昱猛地一身冷汗从梦中醒来,呼吸急促起伏不定。 啊,居然醒了。耳畔有人懒洋洋地开口。 贺昱喉间滚动,缓慢地循声望过去,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谢离已经换了件灰蓝色衬衫,单手支着下颌垂眼看着自己,垂眼望过来目光满是嘲讽:你已经睡了三天,再不醒可以直接埋了。 贺昱立即就要坐起身,可刚动了下,手臂就突然一疼。 别动,水还没挂完。一侧的医生匆匆叮嘱了句,娴熟地固定着针的方向,说道,仗着年轻气盛也不注意身体,营养不良不说,高烧烧了这么久都不去医院,再晚几天都可以直接入重症病房了。 贺昱一怔。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所处的并不是之前的狗窝门房,床铺宣软,床边的架子上安静挂着点滴,灯光暖黄,应该是别墅的客卧。 且身上那件脏污的衬衣也已经换成了纯棉的睡衣,触感柔和。 林医生是谢家特聘,自然也认得这位从前的贺家小少爷,瞥过来一眼,低头边收拾东西边说:注意休息,下周二我会过来接种第三针狂犬疫苗。 贺昱垂下眼,轻声说:谢谢。 见人转身就要离开,谢离眯起眼:赵叔,送林医生出门。 赵管家弯腰:是。 不用了。林医生微微抬手,朝他说了句下周见,就拎着医药箱转身出了门。 等人离开,客卧的门合上,谢离这才不紧不慢收回目光,落在身前的少年身上。 别这个表情看着我,他挑挑眉,嗤笑一声,不是我害你发高烧,也不是我咬的你。 贺昱蹙眉抿紧了嘴角,别开眼,盯着滴答落下的消炎药水。 哎。 贺昱沉默片刻,回望过来。 谢离散漫地道:你几岁? 贺昱看着他,目光里有警惕,半晌才低声说:十七。 谢离冷笑,果然又是比自己小了四岁。 巧合都到了这份上,他心中已经确认了贺昱的身份,也懒得再多说,起身朝门外走去。 等等。 谢离脚步微顿,侧脸望过去,冷漠得有些不耐烦。 贺昱身影单薄,坐在米白色床被中,微乱的头发落在脖颈间,显得格外脆弱。 他缓慢地抬起眼,声音很低:你明明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帮我? 门口的人回头看过来,笑意诡异地丢下一句你以后会知道的,而后转身出了门。 光线又暗下去,贺昱安静很久,终于深吸一口气,缓慢蜷缩进柔软的床铺中,闭上了眼。 等人从客卧里出来,赵管家跟了上去,低眉顺目:少爷,房间安排要不要 谢离脚步一停,面无表情地抬起眼,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试探我。 赵管家顶着这道目光汗都下来了,头皮发麻:是。 谢离这才移开视线,大阔步朝花园坪里走去。 等人离开,赵管家重重松一口气,正要抬手抹把汗,突然又听到前面那位冷飕飕地丢下一句:病好了就丢出去。 赵管家一愣,抬起头时人却早已经离开了。 他后知后觉地吞了口唾沫,有些搞不清楚这位大少爷到底是什么态度。 从前几天起,他就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谢离像是彻底地变了一个人,除了那张脸还是那张脸,说话做事完全不是一个章法。 更张扬,也更决绝,甚至比圈子里那位因手段毒辣而盛名已久的孟衍孟总更有上位者的气息。 想到这里,赵管家不由得抖出一个寒颤,连忙离开了。 夏末蝉鸣稀疏,窗户开着,一抬头就能看得清外面晴朗的蓝天,也能看到不远处青绿草坪上悠闲遛狗的年轻男人。 晨风有凉意,佣人板着脸上前把窗帘拉紧了。 贺昱顿了顿,收回视线。 他坐在床边,沉默着等最后一段点滴下完了,才放下水杯,慢吞吞地拔了管。 鲜红的血珠溢出来,贺昱抽出张纸巾按上,低声问道:今天是几号? 佣人一板一眼地回答:九月十三。 谢谢。贺昱轻声说。 佣人这才看见他手背上溢出来的鲜血,上前就要收拾。 贺昱侧开手,摇摇头:我没事。 他随手擦去血迹,把纸巾放进垃圾桶,穿上鞋子起身出了门。 阳光刺目,落在皮肤上有暖意融融的触感,贺昱不适地皱了皱眉,错开眼,继续往前走。 远远的,谢离就注意到了正朝着草坪方向走过来的少年。 汪!汪!!安德烈躁动地原地踏步挣着绳子,凶神恶煞地朝对面吼叫。 谢离竖起食指轻轻嘘一声,握着牵引绳,半靠花坛边的椅背上,懒洋洋地望过去。 十六七岁的男生还很青涩,黑发有些长长了,温顺地翘起几缕来,宽松的睡衣底下身形也单薄。 贺昱显然也看到了他,脚步一顿,逆着阳光朝这边看了一眼,不言不语地扭头离开了。 安德烈喉间急躁地咕噜出声,谢离敷衍地摸着狗头,若有所思地看向那道紧闭的门。 BKD3代离研发成功还差最后几个磁敏传感器零部件,但贺昱被赶出门时,根本来不及去收拾研究室中的东西,只来得及将半成品塞进行李。 可是,距离赛事仅剩一个多月时间,别说造价极昂贵的传感器,他连一台装配PLC(编程控制器)的电脑都没有。 贺昱盘腿坐在地上,低头看着手中泛金属光泽的机器部件,缓缓叹了口气。 这是自己耗费三年,自学了各类机械物理学、不断纠错才研定出的最满意的智能脑,可惜连最后一步完品都走不到。 他小心翼翼地将半成品收好,这才去看一眼随手堆在床上的衣服。 除了两件T恤外就只剩下一条运动裤,简直少得可怜。 贺昱忽然想到什么,脸色红红白白地变了变,睁大了眼。 马场?谢离拧起眉。 赵管家点头:是,之前您和周少约定好星期六要去赛马术,就是明天了。 分卷(3) 谢离从记忆里扒拉出这个姓周的,好像是和原身臭味相投的一个纨绔少爷,叫什么周安羽来着。 他恹恹放下杯子,抽出张纸巾擦拭手指:不去。 赵管家低眉顺眼:好的,那我现在和周少爷回绝一句? 谢离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等他转身要走时,忽然又想到什么,皱眉:等等。 赵管家立即转回来:您说。 是个比赛? 是的。 谢离眯起眼:赢了有好处吗? 赵管家一愣,犹豫着说:我记得您好像提过一句,马术第一名的话,孟总会有一百万赠额。 一百万不多,但对现在身无分文的谢离来说就是一场及时雨了。 他挑挑眉:明天备车。 赵管家顿了顿,还是没有点破他根本不会骑马的事:是。 他正要离开,忽然又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少爷,之前贺小少爷找过我一次。 谢离抬起眼。 他说,想要让我帮他找一份工作赚钱。赵管家说。 谢离嘲讽:他要钱干什么? 赵管家低着头:说是想买台电脑。 对方没说话。 不然我还是把他请出去吧?赵管家觑着他的神色。 灯光下,年轻的男人缓慢眯起眼来,目光明明暗暗。 不用。谢离冷笑起来,他不是想找工作吗,就让他跟着我好了。 大少爷一朝竟沦为看门狗,赵管家吞了吞口水,没敢多说什么。 第四章 不要把我当狗一样送来送去。 大病初愈,贺昱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眼睫黑沉沉的,紧抿着唇看着车窗外。 谢离似笑非笑地望过来,说:怎么,后悔了? 相处几天,贺昱已经彻底了解到他对自己不明来源的恶意,却无法反抗,只有沉默。 谢离察觉他的抗拒,嗤笑一声,闭上眼懒得再开口。 马场建在A市郊区连绵的山脚下,占地很大,入场一眼望不到边际,只有远处青郁蜿蜒的山脉。 山风裹着凉气,是在高楼鳞次的城市里感受不到的清新。 谢离下了车,感受着凉风过耳,这才眯起眼来,打量着面前开阔的景色。 您好,这里是云海国际旗下的私人马术会场,请问二位有邀请函吗?迎宾员礼貌地询问。 谢离抬起眼,贺昱沉默着走上前,把邀请函递过去。 好的,请跟我来。 会场面积很大,谢离粗略目测了下约有近千亩,装修豪华的室内马场里更是有上千匹高血统马匹,毛发油亮,身强体壮。 谢少!不远处忽然有人大声叫他,这边! 谢离皱皱眉,回望过去。 一个染着粉红头发的男生兴奋地冲上前来,一把就要揽人肩膀,但还没碰到衣角就被一只手格挡开了,他顿时不满:操!干嘛啊! 谢离满眼冷漠:离我远点。 他认出这人就是原身那个关系不错的狐朋狗友周安羽。 周安羽人傻心大,被这么嫌弃也不生气,还是厚脸皮地凑近了,挤眉弄眼地说:哎!我刚刚看见顾斐然了!你不是对他哥有意思吗?怎么样,要不要哥们儿帮你一把? 他的声音没有压着,站在一旁的贺昱听得清清楚楚,忽然扭过头,盯住谢离。 谢离不耐烦地把人扯下去:滚。 吃错药了你?周安羽莫名其妙,正要再多说一句,突然注意到他身边站着的人,顿时忘了要说什么,怪叫道,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他这一嗓子嚷出来,周围的人顿时朝这边望了过来,待看清楚是谁后,目光各异。 贺昱避开视线,抿唇蜷了下手指。 周安羽脑子里没长弦,不会看人脸色,满眼吃惊地继续嚷嚷:他后妈可是孟家的大小姐!你把他带来这不是给孟衍哥找不痛快吗! 谢离眯眯眼,抬起眼不动声色环视一周。 然后漫不经心地哦一声,弯起嘴角:关我什么事? 贺昱低着头,指尖颤了下。 其余人这才注意到,他并非和几人一样穿着骑术服,反而一身白衬衣黑领结,和马场里的服务生装扮一模一样。 堂堂贺家小少爷,一朝落魄,竟然被当成了马童侮辱。 周安羽也反应过来了,笑骂道:损还是你他妈的损。 谢离懒得和这人废话,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就听到一声谢离哥哥! 他回过头,对上一双气恼漂亮的眼。 沈白白大约是刚换好衣服,皮肤白皙额发微微汗湿,穿一身蓝白相间的骑术服,在一群或黑或蓝的男人中间显得格外清新。 他眼中带着不满,心疼地看一眼没什么情绪的贺昱,咬咬唇又看向谢离,有些生气道:你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对阿昱! 闻言,谢离挑眉,似笑非笑地嗯?一声:要不然把他送给你带回家养着? 贺昱猛地抬头盯住他,目光里涌起恨意,似乎是在愤怒于他把自己当一个随手转让的宠物。 谢离注意到,漠然地和他对视。 操。周安羽笑嘻嘻的,他虽然知道谢离讨厌沈白白,却没想到他这么不给人面子。 介于沈小少爷在圈子里人缘很好,周围人就没过来看好戏,只装作挑马的样子竖着耳朵听。 果然,谢离说完后,沈白白的脸色顿时变了,目带谴责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是看在我的份上,你都不愿意帮忙吗? 谢离却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于是真的笑了出来,慢悠悠地反问:你又算什么东西? 沈白白面色瞬间一白,震惊又难堪地看着他,声音颤抖:你 哎哎哎行了行了!周安羽以为好友是一时吃醋抽疯,连忙上前打掩护,大声叫嚷道,小白你也知道我们谢少性子直,你当着他的面翘他的墙角他多没面子啊!就这样算了吧啊! 谢离拧了下眉,对他自作主张的解释不满,但又懒得多废话,啧一声,转身就要走。 哎哎哎你等等我啊!周安羽连忙就要跟上去。 沈白白似乎是相信了周安羽的话,咬了下唇,欲言又止地看一眼谢离的背影,眸中水光闪闪。 小白,别为那种傻逼生气,不值得的。 没错,谢离就是个神经病,别理他。 我们赶紧去挑马吧,不然再晚一点你喜欢的都要被人挑走了哦。 身边的朋友都在耐心地劝说着,沈白白却不出声,只抿了下唇,转过身,走到自始至终都在沉默的贺昱身边。 他漂亮的圆眼睛中满是心疼,小声问道:阿昱,你最近是不是过得很不好?没想到谢离哥哥竟然会让你做这种事情 他顿了下,眼中盈起水汽,十分自责:都怪我,要不是我父亲不肯 我没有过得不好。贺昱突然打断他,然后在沈安安错愕的目光中垂下视线,低声说了句,我先走了。 他离开得果断,只留一群人愣怔地无话可说。 室内马场按马匹品种分为许多个场区,各场区间由玻璃栈道相通,连头顶上方的天花板也是琉璃质感,遮挡阳光又不会过分昏暗。 把周安羽打发走之后,谢离就随便进了个场区闲晃了起来。 他看得认真,忽然听到有人冷着声叫自己的名字:谢离。 说起来也好笑,自己穿书过来不过几天,被直呼叫名字的次数快要比上一世都多了。 谢离听出这是谁的声音,偏过脸去,挑眉笑起来:怎么,没跟你的小情人叙叙旧? 空无一人的廊檐下,贺昱攥紧了手中的邀请函,眼中的怒火被浅金色阳光折射得几欲燃烧。 他盯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不要把我当狗一样送来送去。 室内灯光寂静,在谢离眼底投出晦暗的阴影,也模糊了其中表情。 他的嘴角还弯着,却缓慢地走上前,俯下身来,眯着眼一手勾起少年的下巴,弯腰离近了。 贺昱于是被迫抬起头,拧着眉与他目光相触,看见那双漂亮的眼中倒映出自己的怒火,呼吸贴近,脑海中莫名空白了一瞬间。 谢离盯着这张熟悉的脸,低声说:你怎么会是狗呢? 贺昱回过神,正要开口,却忽然又听见他笑起来:狗都知道要摇摇尾巴才能讨主人欢心,你会吗? 面前这人的脸色倏尔变得苍白。 贺昱猛然一把将他推开,呼吸起伏,眼中流露出屈辱的情绪,眼瞳黑得像是浸了墨:你为什么 他喉结滚动,咽下了后面的话。 谢离站在原地,缓慢搓了下指尖,面无表情地抬起眼:受不了了?那就滚远点。 手中的邀请函被攥都扭曲,贺昱最后深深地看他一眼,转身直接离开了。 背影消失在转角,谢离冷笑一声,收回视线,起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远了。 比赛场地在室外,两点左右,所有人都集合在了赛场外。 相比于经马术员介绍又在马场挑挑拣拣半天的那些半吊子纨绔们,谢离只在侍者欲言又止的表情中随手指了一只,就任性地直接牵着马到了场上。 阳光温热,一群年轻金贵的世家子弟们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热闹寒暄。 好久不练了,衍哥让着点我们啊! 就是,可别让我们在小白面前输得太丢人。 哎哎哎先说好啊,衍哥第一咱们就不争了,谁要得第二今晚KG请客! 入场前的热身,场内关系比较熟的都凑在一起,且若有若无地以沈白白和一个深黑骑装的男人为中心。 谢离骑马慢慢悠悠上前的时候,有人注意到他,皱眉朝周围人示意了下,一群人朝这边看一眼后顿时不屑地离远了些。 看来原身的人缘是真的差到家了。 不过谢离并不在意,一手揽着缰绳调节护腕,眯眼眺望着远方的障碍物。 但他懒得说话,别人却不愿意放过他。 谢离还真有脸过来啊。 衍哥,你邀请他干嘛,看见这人就烦。 刚刚这蠢货还和小白吵了一架,长得那么这人顿了顿,最后只下了个厌恶的总结,性格太烂了。 好了别说了。沈白白不知道是不满于哪一句,不太开心地匆匆打断他们。 他驱马上前,到谢离身旁,左右看了看,犹豫了下才问:阿昱呢? 谢离侧脸看过去,正要开口,却忽然对上不远处一个男人阴鸷的目光。 他并未有什么情绪,只随意一瞥就收回了视线,手中依旧慢悠悠地揽卷着缰绳。 沈白白见他不说话,有些着急:刚刚他追过去找你了,现在他人呢?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谢离于是眯眼看过来,那双偏狭的漂亮眼睛里满是嘲讽,笑着说:问了又不养,就别惦记我的狗崽子了。 第五章 他美在骨。 怎么了小白,孟衍看着身旁的男生,拧眉低声问,谢离欺负你了? 沈白白的脸色有些难看,抿着嘴,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眼中起了水雾。 孟衍顿时沉下脸来,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男人,对方十分敏锐,几乎是同一时间抬眼盯了过来,面无表情。 孟衍眯起眼,明明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脸,他却仿佛觉得对方像是换了个人。 锐利又漂亮,像是荆棘缠绕的玫瑰。 他正要多看一眼,对方却已经不在意地移开了视线。 孟衍冷冷地拧起眉。 不要难过了小白,谢离人太卑鄙,以后别再找他说话了。 就是,等会儿比赛的时候看我替你出气! 周围人也听到了他们的聊天,好心地安慰着他。 沈白白却没回答,他想起什么,抬起头正要说话,却正巧看见孟衍的视线从对面收回。 他静了下,才抬手轻轻拉了拉对方的缰绳,小声说:孟衍哥哥,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孟衍垂下眼,目光落在他白嫩的脖颈处,眼神暗了暗:你说。 沈白白没有注意到他眼底深藏的情/欲,仰着脸,圆眼睛十分清纯:孟姐姐已经嫁到贺家了,等她生完孩子继承贺家之后,贺昱哥哥可不可以 小白。孟衍忽然打断他,眼底的笑意淡了。 他抬起手,指腹轻柔地刮蹭过男生的眼角:不要过问这些事了好吗? 沈白白咬咬唇:可是 好了。孟衍看着他,乖一点。 沈白白呼吸一屏,低下头,轻轻嗯一声。 父亲曾经告诫过自己,这位白手起家的商业奇才沾了很多不能说的东西,十分危险,虽然他对自己很有好感,但沈白白依旧不敢在他面前太过随意。 小白! 身后有人叫自己,沈白白回过头,眼睛一亮,笑起来:斐然! 顾斐然招着手正要高兴地驱马上前,不知道是眼睛瞥到了哪里,笑容一滞,瞪过去一眼,才加速了些走到沈白白身前,笑嘻嘻地说:我哥非要我参加一个会议,搞得我差点迟到! 沈白白弯着眼睛:顾谦哥也是为了你好呀,听我爸爸说,最近谦航的股市很好。 害,别提了。顾斐然摆摆手,而后不自在地扭头瞥一眼身后,压低了声音问,哎,姓谢的怎么也来了? 分卷(4) 沈白白脸上的笑意一僵,赌气地扭过头道:你一来就只知道问他,不跟你说了。 然后一拉缰绳转身就要走。 哎哎哎!我错了!顾斐然赶紧上前把人哄回来,笑嘻嘻的,这不是前几天他刚欺负你嘛,我有点担心 他又看一眼身侧的孟衍,讪讪道:不过有衍哥在,姓谢的也不敢怎么着。 顾家的小儿子还配不上自己多说两句,孟衍没理会他,只偏开视线,不经意瞥见不远处刚刚带好了护具的青年。 谢离长得很好,美在骨相,马术服下的身体腰细腿长。他垂着眼,单手扣着护腕的指节修长清隽,如果不是那样浮躁的性格,其实算个很绝顶的美人。 孟衍皱了下眉,继而嫌恶地移开目光,落在沈白白笑得弯弯的眼睛上时才变得温和。 正因为自己深陷污秽,从淤泥堆里长大,见过各种肮脏的事,才格外喜欢干净的人。 当初孟家刚刚以房地产发家,财大气粗,投资参股时又一掷千金,但却始终融不进所谓的上流圈子。 作为国内经济发展的顶级城市,A市所有老派世家都自视甚高,不愿与自己这个平民里挣上来的暴发户来往,唯恐降了格调。 第一次因慈善捐赠、获得参加沈家家主生日寿宴的邀请函时,孟衍小心谨慎,却还是被许多人明里暗里地嘲讽,笑自己身份低微。 那些世家大少爷们甚至敢光明正大地奚落捉弄自己,只有沈白白,他心底善良,会不顾别人劝告地笑着和自己聊天,眼神干净又纯真。 而谢离,正是那群奚落自己的人里最虚伪、也是最让人憎恨的那一个。 阿衍哥哥阿衍哥哥? 孟衍迅速从收回神,拧眉望过来,眼底的狠毒在触及沈白白担忧的目光时迅速消散,笑着问:怎么了? 沈白白说:比完赛之后今晚不是要住在隔壁的温泉庄吗,我听说这边有很多流浪猫流浪狗,想去喂一喂,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呀? 孟衍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当然可以。 沈白白柔顺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场外响起口哨声: 请各位做好准备,比赛三分钟后正式开始 看来刚刚那位满眼厌恶盯着自己盯了好久的男人,应该就是原著那位房地产出身、最后却因贪心不足踩了GJ底线入狱的男二攻孟衍了。 谢离啧一声,无视掉周围若有若无的打量,扣好了护腕,慢悠悠地策马走到赛场前。 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预备开始!!! 随着哨声吹响,一群人迅速策马猛冲出线。 woooooooo加油! 场外还有些不参加比赛。纯粹是来凑热闹顺便赌胜负的富二代们在一旁助兴。 谢离!给老子赢!!! 周安羽十分给面子地拼命为好友打call,粉红色头发在一群世家精英里格外突兀,激动得就差没跳到赌局桌上。 谢离勾了下嘴角,偏压下身体重心,手上挣着缰绳一个巧劲,轻易超过了前排的顾斐然。 马蹄踏起的灰尘纷飞,顾斐然被迫吞了一嘴的土。 他扭头吐掉后愤怒地骂了句操!,盯着前面那个修长舒展的背影正要大骂,却见那人忽然回头丢过来一眼似笑非笑的嘲讽。 顾斐然反应过来是谁,一愣,咬牙咽了话,加速就要追上去。 然而谢离早已经和他拉开了远远的距离,只留下一道嚣张之极的尘土。 谢离没把这些半吊子们放在心上,开局时不紧不慢落在后面,等轻易地越过几个路障,又几个绝佳的纵马动作超了几个人之后,前面就只剩下一个孟衍。 而第三名的沈白白紧追其后。 场内场外,除了周安羽在兴奋地大声叫好,其他人都被他惊了个措手不及。 其实谢离原本也没想出风头,但没想到这群富二代们虽然看起来十分矫勇,但水平实在是太过垃圾,连假装吃力都不能。 顾斐然操作不行,沈白白重心不稳,也就前面的孟衍还有一点冲力但还是不够。 谢离俯下身。 与此同时,孟衍也注意到了周围的躁动,自己周家那个蠢货兴奋的叫声谢离牛逼! 他拧眉侧过脸来,果不其然对上一双偏狭漂亮的眼。 那双护具下的眼睛微微眯着,内含嘲讽。 马匹一前一后,越来越近,比赛开始焦灼。 然而,孟衍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也没有用尽全力。 他沉下眼,不知不觉认了真。 两人越追越快,很快将身后所有人拉得很远。 直到快到终点时,谢离毫不费力的一个侧转,马蹄扬起纷飞的尘土,转瞬已经抄至对方身前,成功冲线、扬长而去。 赢家的枪声落下,周安羽在场外扣手吹了个嚣张飞扬的口哨:牛逼!!! 随后,众人一一过了线,比赛结果也很快出来: 谢离第一名,孟衍第二,接着是沈白白、顾斐然等。 衍哥竟然输了。 那个真是谢离吗?上次骑马的时候他明明还什么都不会啊? 场外的人议论纷纷,目光狐疑,明显有些躁动。 比赛完之后,马术员连忙上前去接人。 谢离却已经利落地翻身下了马,随手将缰绳丢给旁边的人,这才摘下骑士头盔,随意一抓头发,迎着阳光眯眼朝场外走来。 浅金色阳光下,那双眼睛显露出懒洋洋的剔透琥珀色,深黑色的马术服勒出一段窄腰,以及两条笔直的长腿。 谢离走近时,周围十分安静,却有许多道目光盯过来。 他一顿,不耐地拧起眉:怎么了? 没事!周安羽一把将人拖走,笑得得意洋洋十分恶劣,别理这一群瞎子!早干嘛去了! 他兴奋地说:走!谢少!咱们领奖金去! 谢离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于是闭了嘴,转身跟他离开了。 操。有人低声嘟囔。 竟然被周安羽这蠢货骂了。 第六章 眼尾和音色一起浸了酒。 沈白白喘着气下了马,额间沁出汗来,脸颊都有些绯红。 意料之外的第三名,更意料之外的是,第一名竟然是谢离。 他有些失落地脱下头盔交给马术员,对方看清他的模样,顿时更温和了,忍不住低声安慰他:沈少已经很棒了。 沈白白鼓了下腮,仰头望过来:那谢离呢? 马术员脸上的笑意一僵,有些说不出话来。 沈白白于是抿了下嘴角,抬头看向场外的好友们,正要走上前,却忽然一愣。 贺家的、沈家的、顾家的,这些曾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们,此时竟然无一人注意到自己的不开心,反而走着神、有些心不在焉地频频扭头。 沈白白蹙了下眉,顺着他们目光的方向望过去,只来得及看清那道颀长矜贵的背影。 他反应过来那是谁,目光闪动,缓慢攥紧了手中护具。 没想到谢离竟然这么厉害,之前真是看轻他了 据说因为前几天得罪衍哥的事,谢老爷子冻结了他银行卡,所以才惦记上这一百万的吧。 要这么说这人藏得还挺深。 身后的人比完赛,陆陆续续下了马,脱着护具边闲聊,沈白白收回视线,转身离开了。 云海国际办事很周全,考虑到马场是在较偏僻的郊外,于是给所有人准备好了隔壁温泉庄园的贵宾房,供玩完之后晚上休息。 夏末午后的阳光依旧炙热,赛一场马结束,谢离也出了一身的汗,于是先抛下了周安羽,跟着侍者去了自己房间换衣服。 一群人之前商量着晚上在温泉会馆里攒个酒局,谢离猜想孟衍的一百万应该会在酒局里给他,于是也没着急,先慢悠悠地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逐渐暗了。 厚重的米色窗帘被风吹得微动,落地窗朝向青山的方向,远处的暖黄色落日为山脉镀上层层叠叠的光晕。 广阔的沙地跑场里还有三两聚集练马术的人,喝彩声清晰又遥远,晚风微凉,沁人心脾。 谢离眯起眼,喝了口水,朝远方的山巅眺望。 等夜色彻底降临,灯光初上时,他才慢吞吞地放下杯子,转身去了更衣房,脱下浴巾,打量着镜子里的身体。 肩平腰窄腿长,薄而流畅的肌肉,除了头发短了,和上一世的自己并无不同。 他赤着脚,走到衣架前,随意挑了一套蓝灰衬衣和长裤穿上了。 微信叮咚响个不停。 整理好袖口,谢离才拿起手机看了眼,是周安羽发来的消息: 【谢少你人呢?】 【我在会馆西区,快过来!】 【???】 【再不来你钱没了!】 一长串约有十多条,谢离隔着屏幕都仿佛能听到周安羽咋咋呼呼的声音,十分聒噪。 他皱皱眉收了手机,起身出了门。 温泉会所就建在隔壁,后面就是接着山脉的大片银杏林,或许是受周围环境的影响,会所别墅建得红瓦青墙,廊檐古香古色,纸窗木阁,连檐下的灯都做成了灯笼的模样。 云海的温泉会所很有名,不仅客人非富即贵,就连名额都是有限度的。 进门之后,谢离先去换了身宽松的浴袍,才被引领着去宴会间。 穿行在长廊里,谢离恍惚以为是回到了上一世,直到抬眼看到三三两两围坐在原木桌前品茶的一群人,才回过神,皱了下眉。 扫视一圈,瞥见正在嚷嚷着和人聊天的粉头发,走上前去。 谢离不知道的是,他看室内的时候,别人也在不动声色地看他。 室内温度高且湿润,更显得面前这人眉眼诡艳清泠,深红宽松的一身浴袍,抬眼就能看得见衣领下清晰的一段锁骨。 他以眼角余光漫不经心地环扫时,刹那间的气势仿佛是一位久身居高位的人物,让人不敢肆意妄为。 等人落了座,周围人才莫名松一口气,悄悄望过去。 孟衍同样拧眉,沉下眼。 他曾经包养过一个演电影反派出身的小明星,被他荧幕里恶劣不羁的形象激起欲//望,但人玩到了床上,才发觉那副演出来的嚣张实在了无趣味。 如今看着面前的人,才知道什么是骄矜与劣态横生。 孟衍仰头吞了口酒。 周安羽所在的小圈子大多都是向他本人一样,全是一群游手好闲、混不吝的纨绔少爷,也就是曾经的谢离。 哎谢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骑马这么厉害啊,有空教教我们呗。有人嬉皮笑脸地说。 谢离懒洋洋地喝着酒不理人,周安羽却不屑地切一声:你大哥顾谦骑马不是也厉害,让你哥教你得了。 听到这个名字,对方瞬间萎了,撇撇嘴,端起茶杯:算了吧,那人就是个工作狂魔,还教骑马,教我做PPT差不多! 周安羽哈哈大笑起来:就你这智商,教也教不会! 卧槽周小四你看不起谁呢?! 一群人顿时起了劲开始互相嘲讽。 正闹着,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一句沈白白来了,这些人顿时一滞,立即坐直了身体,扭头看过去。 谢离端着酒杯,也抬起眼。 作为书中的万人迷主角,沈白白确实长了一张还不错的脸,唇红齿白,天真的一副笑颜。 他人如其名,穿一身纯白的浴衣从门口走来,浅咖色头发微翘,腰带紧窄,勒出盈盈一握的腰,和两条细白的腿。 周围的好友目露欣赏,笑着和他打完招呼,一回头后心里却总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大概是令人惊艳、难以挪眼的东西。 于是有人忍不住再次扭过头,悄然朝角落里那个身影瞥一眼。 谢离注意到了,冷矜矜地抬眼盯过去,对方一惊,慌忙移开视线。 他不耐烦收回目光,皱了下眉。 沈白白对今天众人的反常同样有所察觉,他抿抿唇,走到孟衍身边坐下了,弯着眼睛问:刚刚在房间睡了一觉来迟了,阿衍哥哥没有等很久吧? 孟衍看着他微微湿润一张一合的唇,微笑:没有。 他抬手,推一杯温热的牛奶到男生面前:热的,喝这个。 沈白白眼睛一亮,捧起牛奶杯,小声说:谢谢。 男生低头喝着牛奶,露出白嫩的耳垂,看起来十分乖巧清纯。 孟衍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缓慢地抬起眼,不动声色望向角落不远处的青年,眼神晦暗。 他似乎是觉得身旁的人聒噪难忍,不耐烦地眯眼喝着酒。 那只握着红酒杯的指节修长清瘦,暗红的液体、冷白的腕骨,触目惊心。 谢离把宴会上的所有酒都尝过了一遍之后,终于忆起此行的目的,于是皱了下眉,放下酒杯站起身来。 他脚步离开的一瞬间,室内所有的视线都不知不觉笼罩过来。 沈白白也看到了那个惹人注目的身影,手捧牛奶,眉心微蹙,欲言又止。 他以为谢离是要来找自己,正犹豫要怎么开口,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视自己如无物,径直掠过。 沈白白的神色顿时一僵。 孟衍眼角余光里裹着那道越来越近的背影,低头喝着酒,直到一只修长手不轻不缓地在面前的原木桌上笃笃扣了扣。 他抬起眼。 谢离眯着眼,眼尾和音色一起浸了酒,散漫靡丽:我的一百万。 这样一个顶尖的美人,张口却是要钱,周围因他容貌略微失态的人顿时回过神来,眼中的惊艳也变为了鄙夷,厌恶不已。 沈白白却莫名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现在的谢离,心底常常产生强烈的排斥。 于是犹豫着看一眼孟衍的脸色,轻声替他开口道:谢离哥哥,那一百万是阿衍他们开玩笑赌的,并不是 开玩笑?谢离猝然眯起眼,眼底溢出冷意来,侧过脸,盯住沈白白。 分卷(5) 触及他的目光,对方仿佛受了惊般一颤,抿唇攥紧了牛奶杯。 旁边的人顿时看不过去了,拧眉破口道:谢离你他妈吓小白干什么?不就是一百万,谁缺那 我缺。谢离回过头,眼底燃起火簇,你给吗? 他在极力压抑心底喷薄欲出的恼怒。 要不是缺钱,谁他妈愿意大老远跑过来跟一群蠢货赛马。现在比完了告诉他奖金是个玩笑,这事要是放在以前的魔尊身上,这群人今晚一个都活不了。 他神色冷得可怕,对方被这一眼逼得憋在原地,直愣愣地瞪着他。 好了。孟衍终于开口。 他放下酒杯,轻柔地握住沈白白抱着杯子的指尖,这才抬起眼来,看向面前浑身戾气的青年,低声讽刺:不就是一百万,也值得你这么撕破脸。 谢离冰冷地回望过来。 孟衍看着他的生动如火的眉眼,冷笑:明天早上,会有人把钱送过去。 谢离于是盯住他,抬手,从桌面装饰里抽出一张卡片来,三两下写好了地址,指尖抵着送到他眼皮子底下,嘲讽:别再言而无信。 孟衍的眼神顿时一片黑沉,攥紧了指尖。 沈白白吃痛,却咬紧了唇,满眼委屈不肯出声。 谢离却懒得理会对方的怒火,说完之后,随手把笔往桌子上一扔,转身直接离开了。 留室内一片死寂。 第七章 只有折磨自己的份。 虽然十分不爽孟衍的玩笑,但天色已经很晚了,温泉会所这边离市区又很远,谢离于是只能住去隔壁的贵宾房。 他这具身体酒量不怎么样,晚上喝酒时又一时没忍住喝杂了,这会儿一出门,竟然有些头晕飘忽。 谢离没有强撑,和路过的侍者要了杯水,半靠在偏僻些的廊檐边闭眼休息。 夜风有些凉,吹得他脸上的热度稍微降了降,心里的燥火也稳下去了。 谢离吐出一口浊气,眯眼喝了口水。 刚走出两步,却忽然听到檐后一声十分狠毒的咒骂还他妈装呢?!你妈都死了!伯父根本不认你是贺家人,装这幅高高在上的样子给人看! 谢离一顿,若无其事抬脚就走。 这样吧,你跪下来给我磕个头,高兴了就放你走,怎么样?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听忽然接连噗通两声,像是落水,然后有男生气急败坏地骂: 贺昱,别给脸不要脸了,那姓谢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当谁看不出来呢,人家收留你也就是当个狗腿子侮辱你呢! 听说他被谢老爷子冻结了银行卡,今天晚上又得罪狠了孟衍,迟早有一天要跟你一样被赶出家门! 隔壁廊檐边那位姓谢的被点名批评后,终于慢悠悠地停了脚步,扭头看过去。 他眯起眼来:各位。 廊檐后面喷泉池塘边,赫然站着三五个没成年的男生,听见声音猛地一回头,脸色都变了。 谢离笑一笑:背后骂人可不好吧。 他说着话,视线慢吞吞地环视一圈,最后落在喷泉池里、低着头浑身湿透的少年身上。 果然其他几个男生身上也挂了或大或小的伤口。 少爷堆里其中高胖的那个大概也是刚从池里爬出来,大半身都滴着水,见着谢离,也没有被当场抓包的紧张,反而恼羞成怒:你是来帮贺昱的? 别误会。谢离眉一挑,抬手示意了下手中的水杯,如果需要的话,我是帮你们泼水的。 贺昱的眼睫似乎动了动。 几个人顿时一愣,犹疑地对视一眼,低声说: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 别管他了赶紧走!要是他去告状被父亲知道 不过半分钟,一群半大孩子跑得干干净净。 谢离这才收回视线,望向水池里的人。他眼中的笑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淡淡地道:废物得不像你了。 贺昱抬眼盯过去,瞳色里有黑沉沉的怒火。 谢离嘲讽:别这么看着我,又不是我把你推水里的。 廊檐暖橘色的灯笼映得他的眉眼明绝,贺昱却只觉得这幅模样可恶之极。 他抿紧了唇别开眼,发梢微乱,湿沉地滴着水。 谢离看了一会儿,忽然有些烦躁:滚出来。 对方一僵。 还嫌不够丢人?谢离冷冷的。 贺昱和他对峙了半晌,终于咬牙缓慢地从水池里站起身,声音有些沙:不用你管。 谢离这才注意到池子里有血迹荡开,他想起溜走的那群男生,身上似乎也沾着红。 湿沉的白衬衣模糊透出少年清隽的身体,他一顿,不动声色地避开视线:跟我来。 贺昱把唇色咬得发白,盯着他的背影脱口而出:用不着你假惺惺。 前方的人忽而一滞,侧过脸来,缓慢重复道:假惺惺? 贺昱下意识屏住呼吸,却见他嘲讽地扯了下嘴角,意味深长地说:我还以为讨厌你这回事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了。 贺昱一怔,对方却已经转过身去,语气冷淡听不出情绪:不是说要工作赚钱?除了我,没人能帮你。 浴室里水声哗然,光影浮动。 不知道设计师是怎么想的,浴室的毛玻璃墙居然做成了半透明,雾气欲遮欲掩,抬眼就能看到里面模糊的身形。 谢离压着烦躁,拧眉喝了口水,去了卧室的另一侧,打开电视调高了声音。 大约又过了十多分钟,水声渐小,淅淅沥沥的。 里面的人磨蹭了一会儿,终于推开了门。 拖鞋窸窣的声音离近了些,又停下,似乎有些犹豫。 谢离仿佛能够感觉到从浴室涌出的湿热水汽,他等了半晌没听见对方说话,终于不耐烦地扭头看过去。 贺昱的目光迅速从他微松的领口间移开,盯向电视屏幕。 屋内安静了好一会儿,谢离才开口:这么喜欢看广告? 贺昱一僵,飞快地看他一眼,低声:你自己不是也看了这么久。 谢离怔了下,莫名又想起自己刚才的那点躁动,定了神,嘲讽道:你们小奴隶就这么跟主人说话? 他似笑非笑的时候眉眼格外多情,贺昱忍不住盯着看,嘴上却不服气:我不是奴隶。 对方只冷笑,不说话。 贺昱似乎是挣扎了很久,忽然开口道:你的一百万给我,之后我可以还你二百万。 话出口的一瞬间,他顿时又开始后悔。 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相信一个被赶出家族、自理都困难的人做出的许诺,更别提对方还是个看自己格外不顺眼的谢离,不阴阳怪气嘲讽一顿都是轻的。 贺昱抿紧了嘴角,想起近在一个多月之后的比赛,和仅差最后一道工程的BKD3代机器人,忍不住有些失落。 可以。面前的人突然开口。 谢离眯着眼,玩味地看了会儿面前猛地抬头盯过来的男生,懒洋洋地竖起食指,摇了摇:但二百万可不够。 他说:三百万。 贺昱睁大了眼,压根没理会他的后缀,似乎还在不可置信:你相信我? 谢离啧一声,懒得回答他的废话,扭过头继续看电视。 贺昱怔怔地站在原地,这是自从他被赶出家门以来,遇到的唯一一件让他感觉自己还能认真活下去的事情。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谢谢。 谢离一挑眉。 贺昱呼吸急促,脸上的笑意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反而扩大了些,显露出属于少年的羞赧来:真的很谢谢你。 谢离眯起眼,视线在他脸上略落了下,又移开了。 要不是早知道原著里这人会在之后的VEX赛事中一举成名、又被国内顶级学院教授看重,谢离才没兴趣陪他玩什么善人游戏。 但贺昱却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心中的感激就差明着摆切好了放在谢离眼前,扭头就要去找纸笔:我给你写欠条。 回来。谢离叫住他。 贺昱立即转过身盯住他。 谢离没理会他的激动,示意一眼空了的水杯:去倒水。 贺昱这回也不生气他把自己当佣人了,乖乖地去接了水来捧到他面前。 这份讨好的模样,谢离毫不怀疑,如果这会儿他身后长了尾巴,现在应该摇得很快乐。 他莫名觉得好笑,正要开口,一滴水却忽然落到他手腕上。 温温凉凉,顺着腕骨缓慢地流淌至腕心。 他顿了下,抬起眼,望进面前这人目光清明的眼睛。 贺昱穿了件宽松的睡衣,洗完澡后大概也只是随便擦了擦,发梢还湿着,有水滴滑到他颈间,又消失不见。 怎么了?贺昱抬头问。 谢离皱眉移开视线,接过水来:没什么。 贺昱犹豫了下,想要上前拿个杯子,可还没走近半步,对方却迅速抬手将他一挡,眼神里燃着火:滚远一点。 贺昱一愣,缓慢地收回手,有些不明白他的情绪为什么变得这么快。 谢离却不出声了,只拧眉喝着水。 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飕飕地说:你睡沙发。 嗯。贺昱闷闷应了声。 熄了灯,外面的路灯灯光透过窗帘,朦朦胧胧地落在床上。 大概是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沙发上的人已经睡熟了,呼吸浅又均匀。 谢离移开目光,侧脸望向窗外。 窗帘没拉紧,露出三指宽的一段来,光线蒙了尘,像是冬末的雾。 屋内十分安静,于是显得另一侧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谢离深吸一口气。 作为一个素了许多年的青年男人,在这样暧昧的深夜里,没有什么比身侧躺着一个只能看不能吃的猎物更折磨的事情了。 他一时间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该把这人领进门的。只有折磨自己的份。 第八章 谢离耳下颈侧有一颗暗红色的痣 胡思乱想的时候总是容易难以入眠,什么时候睡着的不清楚,但不出意外的是,谢离又一次梦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第一次见贺昱的时候是在落月山的山脚下。 当时的谢离也是双数出头的年纪,刚刚杀死上一任的魔尊,声名狼藉,传言提其名可止小儿夜啼。 奈何这位新任魔尊神出鬼没,很少有人能够得见他的真容。 遇见贺昱的时候,是在一个阴雨天。 彼时谢离刚杀完老魔尊的部下,心情甚佳,洗干净血迹,下了落月山躺了一叶扁舟游湖。 青山绿湖,连绵的细雨落在衣袖上逐渐洇湿大片。任谁也想不到,这文静清隽的年轻男人就是那位杀人如麻、大名鼎鼎的诡扇魔尊。 他功力极高,世上几乎无人能敌,但时常又懒得用,于是任凭细雨婆娑润透,闭着眼假寐。 年轻的男人眉目明绝,即便半遮了一道帷纱,风过时隐约透出的侧脸弧度,也足以看出底下不凡的面容。 侧畔有京城结伴赏烟雨江南的世家子弟在湖心亭小聚,很快有人盯上了他。 那人是谁? 看身形应当不是咱们认识的。 二公子有兴趣? 哼,我沈二还没有荒唐到这种地步。 亭里的声音不大,但谢离听得清清楚楚。 他觉得有趣,于是任凭船下的身影接近、操控小船,顺从地被迷晕带走了。 二公子,咱们说好的报酬 给他。男人冷笑。 对方喜极:多谢二公子!咱言而有信!绝对不会把今日之事 轻微的破空声,嗤一声,谢离闻见了血腥味。 他依旧闭着眼靠在树上一动不动,嘴角却诡谲地弯了弯。 退下吧。 是。 沈二一摇折扇,鄙夷地瞥一眼地上面容扭曲的尸体,这才抬起眼,贪婪地看向树边昏迷着的美人。 原本以为泛湖时远远一瞥已经惊艳,却没想到,离得近时,才更觉得目光难移。 竹叶青的衣衫沾雨湿了,领口微微散开,隐约透出折度漂亮的锁骨。目光再往上,是色淡微勾的唇以及一双似笑非笑的多情眼。 沈二一惊,瞪大了眼正要开口,脖颈却猛遭重力,他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谢离倏尔垂下眼,敛去眼底惊异的杀意,他竟然没有察觉来人的气息。 梦境开始模糊,只有那道身影如冷雪,逆着光看不清眉眼,只有一道声音,冷冽且沉:可有事。 谢离不动声色敛起冷戾,抬起脸时,已经笑得一派温和,感激不已:没事,多谢这位 他问: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家住何方?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那人似乎生性冷漠,只蹙眉吐出两个字:贺昱。 多谢这位贺公子,谢离笑着看他,叫我阿离就好。 谢离谢离? 耳畔有人低声叫着自己的名字。 谢离瞬间睁开眼来,天旋地转,他迅速又闭上了眼,拧起眉闷哼一声。 贺昱皱起眉:你好像发烧了。 不用他说,谢离自己就察觉到了不对。呼吸滚烫,身上也热得异常。 他喉间滚了滚,开口时声音沙哑:几点了? 贺昱看一眼时间:凌晨两点半。 这个点,最近的医院恐怕都要开车一个多小时才能过去。 谢离缓慢地眯开眼,果然窗外还是浓重的夜色,他吐出一口浊气,支撑着自己坐起身,下了床。 分卷(6) 贺昱一愣:你要干什么? 谢离不搭理他,径直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水声开始哗然,没一会儿,谢离就随便套了件衣服出来了,闭着眼往床上一倒,仔细闻了闻没有汗味,才翻身滚进了被子底下。 贺昱看一眼他湿沉的头发,低声说:不吹干头发会烧得更重的。 谢离脑子里浑浑噩噩,却似乎是嫌他吵,皱眉拉过被子蒙住了脸。 贺昱没有办法,转身进浴室,折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吹风机来,走到他床边插好电:吹头发。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只有呼吸微微起伏。 贺昱握着吹风机挣扎了下,最终咬牙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放在自己腿上,低声说:你明天醒了要是骂我,我就把今晚的事说出去。 对方不知道听清楚了没有,闭着眼冷笑一声。 他的气息灼热,耳廓脸上烧出潮红,贺昱吸了口气,打开吹风机,呜呜地帮他吹头发。 湿哒哒的发丝被风吹散开,柔软地拨在手指上,有些痒。 贺昱抿了下嘴角,不自主地悄悄望向对方紧闭的眼睫。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生冷散漫的人,生起病来竟然也会虚弱。 烫。谢离突然开口。 贺昱惊了下,连忙回神移开吹风筒,换了个角度,边拨着他的头发。 他认真地盯着吹风机吹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却对上一双微眯的眼睛。 贺昱心口一跳:你干什么。 走什么神呢。 没有。贺昱低下头,你翻个身。 谢离于是直接他腿上侧了侧脑袋,又闭上了眼,声音里有明显的鼻音:吹快点儿。 贺昱抿起唇,不说话也不抬头,专注得好像不是在给人吹头发,而是要做个什么工艺品出来。 不知道又吹了多久,躺着的人似乎睡着了,蹭过膝盖皮肤的呼吸滚烫。 贺昱动作放缓了些,抬头看一眼。 谢离确实长了一张招摇的脸,眉眼偏狭,望着人时总像是似笑非笑,多情又无情。贺昱想起来,初见时自己就是被这人的表象欺瞒了,才误以为他是个好人。 他皱皱眉,正要关掉吹风机回去睡觉,目光移开时却忽然捕捉到什么,不受控制地下意识回过头。 昏暗的月色下,谢离耳下颈侧有一颗暗红色的痣,落在颈间动脉上,随呼吸微微起伏。 贺昱愣愣地盯着那颗痣,出了神。 在看什么。 谢离依旧闭着眼,声音却冷冰冰的。 贺昱脊背一僵,惊异于他竟然敏锐的感知力,低声说:你右耳下有一颗痣。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对方莫名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从他腿上翻身滚回了枕头上,依旧闭着眼:睡觉。 哦。 贺昱不太情愿地应完,又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对方却真的没再有动静,他才转身轻悄悄地回了沙发上躺下了。 是在哪里见过呢,他想。 一夜扰梦,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谢离迷迷糊糊地被浴室的水声吵醒,烦躁地一把拉过被子,想要继续睡过去。 大约过了没几分钟,浴室的水声停了,脚步声却走近了:你退烧吗了? 谢离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带着戾气:滚。 来之前,贺昱就被赵管家提点说谢离有起床气,早上刚醒的时候要顺着。 他于是忍了,等人消了气,满脸不耐地从床上坐起来,才开口继续说:赵管家刚刚打电话来,说谢爷爷要见你。 谢离皱起眉:谁? 谢你爷爷。 谢恒海,A市乃至全国最鼎盛的艺术世家的谢家家主,门中桃李满天下,其中不乏有在艺术界鼎鼎大名的钢琴大师程一鸣、国画大师KELAN等。 谢离退出百度词条,啧一声,望向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司机是谢离的人,他从车镜里望过来一眼,有些犹豫:少爷,谢老好像知道了昨晚的事。 昨晚?什么事。 您找孟总要一百万的事。 谢离眯眯眼,意味深长的:消息够快啊。 司机没敢接话,过了会儿才说:对了,谢老还说,让贺少爷也一起过去一趟。 贺昱愣了下:我? 司机应了声,有些犹豫:谢老好像以为你们在 他话一止,仓促地说:总之,您到了就知道了。 谢离眯眯眼。 第九章 我跟谢离回去。 和谢离住处的现代化外来主义风的奢侈张扬不同,谢家在A市已经传承了很多年,别墅建在市里某个非文化遗产建筑旁,门檐红砖青瓦,两道绿荫浓密,贵气逼人,是砸钱都买不来的地势。 绕出人来人往的胡同之后,迈巴赫红外验了车牌,悄然转进了梧桐道的深处。 到了少爷。 司机把人放下车后,又无声无息地驶离了。 谢离收回视线,眯眼打量了下门檐:这里还不错。 他瞥一眼门口等待的佣人:带路。 佣人: 他意外地看一眼谢离,仿佛觉得这位大少爷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但职业素养制止了他的好奇,恭敬地低着头:大少爷这边来,谢老在书房等您。 谢离刚要跟上前,衣摆忽然被扯了下,他皱眉回过头。 贺昱低声问:我也要进去吗? 谢离嘲讽:当然了,我的小男朋友。 贺昱猛地睁大了眼。 看见他这幅窘迫的模样,谢离嗤笑一声,转身直接进了门。 贺昱咬咬牙,也跟上了。 书房在别墅二楼,延楼梯上去右转,谢离敲了下门,里面传来低沉的一声进。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室内有很淡的檀香味道,谢离抬眼看了看,三侧墙壁上嵌着书架,满满地摆满了书画,隔壁还有架古琴,不像是书房,倒像是个藏书阁。 书案前坐着提笔写字的就是谢老,他穿一身简单的灰色棉布长袖,看起来就像是隔壁大街上蹲在树底下下棋的老大爷,完全没什么豪门家主的样子。 听见人声,谢恒海才抬起眼来,目光在两人身上落了下,又移开,去搁换了根毛笔:你脸皮倒是够厚,沈家的小子惦记着不够,还要去勾搭别的。 谢离笑起来:您这是听谁说的?谢翔? 谢翔是谢家的二少爷,他叔叔家的儿子,也是个和谢离差不多的货色,废物点心一个。但高就高在,他在谢老爷子面前嘴甜会卖乖,比谢离招人待见多了。 你不用管是谁说的,我只问你,昨天你赛完马,逼着孟衍要一百万是真的假的? 谢离点了头:这句话倒是真的。 谢恒海冷笑一声:你还敢承认。 他撂了笔,墨水溅开在宣纸上:上次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孟衍手里沾着别的道,不好惹。也就是他看不上你,否则就凭你这点脑子,迟早要把自己搭进去。 谢离漫不经心地笑笑,不知道是否认哪一句,意味深长:那倒不一定。 谢恒海拧起眉,盯住他这幅油盐不吃的模样,莫名就觉得有些奇怪,但仔细想,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他于是移开视线,看向一旁沉默的贺昱,眉头皱得更紧了:贺小少爷。 贺昱点头:谢爷爷。 虽然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考虑愿意进了谢离的门,但是我还是劝你一句,你跟着他没有什么前途。谢恒海说着,漠然睨一眼谢离,目带嘲讽。 谢离挑挑眉,不可置否。 你也知道,谢离现在银行卡冻结,一分钱也没有他说着,忽然一顿,不如这样,我给你两百万,你直接离开谢离,怎么样? 他这收买来得直白又出人意料,贺昱错愕不已,下意识转头去看身旁的人。 对方却依旧神色散漫,好似被嘲讽的人不是他一般。见自己望过来,才懒洋洋地施舍一眼视线,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知道,你想去参加AEX比赛,这笔钱应该足够了。谢恒海轻飘飘地说,就算是谢离,他现在全幅身家加在一起能给你的都不过一百万。 希望你好好考虑。 他不紧不慢地说完,才重新拾起毛笔,沾墨落纸,似乎对结果胜券在握。 贺昱愣怔了好一会儿,待想明白前因后果后顿时攥紧了手指,气恼于他的误解,又震惊于他的筹码。 这么明显的优劣势选择,简直毫无难度。 书房内安静得过分,只听得到毛笔提重缓落的窸窣声。 对不起。 谢老笔下一滞,拧眉抬起眼。 贺昱咬咬牙,说出的话连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干巴巴的:我跟谢离回去。 一直到坐上车往回走,贺昱还有些没缓过劲来。 他脑海里全是谢老惊愕的表情,气极反笑:好啊,你们俩还真是情深义重。 然后扭头看向谢离,冷飕飕的:本来我还想着今天把你银行卡解冻,现在看看,有情饮水饱好像也够了。 谢离居然也没有反驳,一挑眉:先别急,我们不是还有个赌约吗? 谢老气笑了:你真以为,就凭你那三岁小儿的破水平能进全国前十名? 谁知道呢。对方也笑。 发什么呆。身侧的人懒洋洋的,刚刚拒绝二百万的时候可比现在坚定多了。 贺昱犹豫着看过来一眼,低声问:我是不是给你造成麻烦了? 谢离嗤一声:你也知道,好好的二百万不要,非赖在我这里干什么。 贺昱忽然就有些难堪,扭头看向车窗外,应该是生气了。 谢离懒得理他,闭着眼仰头靠在靠背上。 其实他也有点想不明白,刚才自己明明可以直接拒绝掉贺昱,既能解冻银行卡,又能丢掉这个烦人的东西,但最后竟然莫名其妙地顺着他的说了下去。 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也没脸回去再找谢老再食言。 谢离叹口气。 这一口气落在贺昱眼中就是后悔,他迅速扭过头,磕磕绊绊地想要证明自己的用处:我们之前说好的,我借你一百万,可以还你三百五百万也行,不过可能会晚一点。 谢离睨他一眼,没说话。 你相信我。 他倾身靠近了,似乎有些着急,谢离沉默了会儿,抬手按着他的脑袋推回去,重新闭上眼睛,懒散道:再废话赶你下车。 贺昱摸不准他的心思,终于闭了嘴,只是几分钟扭头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谢离只当不知道,闭着眼假寐,呼吸均匀。 两人一路折腾着回了家,刚进门,赵管家就急匆匆地上前,拿出一封精心封裱的信来:少爷,今早收到了一封孟家来的信,您看看! 谢离接过来随手撕开,里面却不是什么现金或者□□,而是浅蓝色烫金字体的一张卡片。 少爷,好像是张邀请函。 谢离打开来。孟家大小姐孟瑞雪,将于贺家林心苑路别墅内举行三十三岁生日宴,日期上是后天,落款人却是孟衍。 手指一错,底部居然还有一张便签纸。上面是一行手写字:记得来拿你的一百万。 谢离嗤笑一声,随手把便签纸揉成团丢了,这才低头看一眼身旁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贺昱:孟瑞雪是你后妈吧? 是。 谢离挑挑眉,收了邀请函,转身进了客厅。 赵管家倒是有些紧张,跟在他身后:少爷,孟总怎么会邀请您去参加贺太太的生日宴? 谁知道呢。 那您要去吗? 当然去啊。谢离笑起来,我的一百万还没拿回来呢。 赵管家一时间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纠结了会儿,还是顺着他的话说:那我现在去找礼服高定。 谢离喝着水,无可无不可地嗯一声。 等人离开,身旁站着的贺昱却突然开口:后天的生日宴可以带上我吗? 谢离一顿,看过来。 我妈妈还有些东西在贺家,我想拿回来。贺昱抬起眼。 谢离懒洋洋的:随便你。 他并不怎么在意贺昱的情绪,只笼统地回忆了一下原著里这一段的情节。 《小可怜手握万人迷剧本》这本是以主角受沈白白的视角写的,原著里对孟瑞雪生日宴会这一段描写的篇幅不少。 谢离记得,沈白白似乎就是在这场生日宴上,羞涩把贺昱拉到了花园角落里表白,然后被顾谦、孟衍撞见,撞成了全篇第一个修罗场小高/潮。 他忍不住啧一声。 贺昱察觉到他望过来的微妙视线,一愣:怎么了? 谢离笑得意味深长:你也有今天。 贺昱:? 第十章 撞号了。 生日宴会定于晚上八点开始,当晚的天气不太好,细雨淅沥了一整天,梧桐树两旁的路灯映出模糊的雨雾。 作为贺家的新夫人,又同是A市新势豪门孟家的大小姐,孟瑞雪的生日宴举办得十分隆重。 单是从隔壁长街一路排到别墅区的这一条梧桐街道,短短半小时内就已经路过了不下百量的豪车。 分卷(7) 法拉利、迈巴赫、劳斯莱斯,每一辆都是曾在车展上拍出天价的限量版。 街道外的路人们同样注意到了这一幕,兴奋地掏出手机开始拍摄发短视频:据说是某个豪门太太过生日,看看这些来宾的座驾,看看,跟咱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视频发出,很快有人点赞评论: 【这里我来过,A市的顶级富人区,好像谢家贺家沈家都在附近,可惜警卫把得很严不让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操!那辆银河黑的布加迪我记得,当初拍卖会被一个姓顾的两千多万拍走的!】 【刚刚过去的那个奔驰好像是陆影帝的车!】 【有没有人注意到第一分零九秒闪过的镜头?!那个男的好帅好帅好帅啊!!!!!!】 【我也看到了!呜呜呜黑发黑伞修长的手好他妈有氛围感!】 【宝们别想啦,能出现在那里的肯定是某家的大少爷】 大少爷上车收了伞,慢吞吞地把怀里的小东西放在后车座上。 司机有些犹豫:少爷,您衣服湿了,这可怎么办? 谢离没说话,脱掉站了泥水的西装外套,看一眼小猫,见它闭着眼浑身冰冷地颤抖,皱皱眉,又拎起衣服来给它裹上。 司机却有些着急,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点上捡猫。但现在已经快要到贺家门口了,前后都是车,再往回走去换衣服也来不及,干脆咬咬牙直接开了进去。 小猫似乎是得了温暖,有些虚弱地咪咪叫着,巴掌大的一点儿,往谢离怀里钻。 谢离这才看见它屁股后面黏着的屎,急忙一只手拎着它的后脖颈拎起来,连猫带衣服一起丢给贺昱,嫌弃不已:给它擦干净。 贺昱第一次见他躲成这样,想笑却忍住了,乖乖地接过来。 贺家花藤缠绕的别墅大门近在眼前,有知名的杂志期刊记者穿着雨衣等在门前,雨幕下,闪光灯依旧白得刺眼。 贺昱收回视线,一边擦着小猫,一边抬头看身边的男人:等下我不跟你一起进去了,我直接去之前的房间,找到东西就回来。 谢离懒洋洋的:随便你。 侍者打开车门,安静地撑好了伞。他起身下车,闪光灯应声而来。 雨夜无月,只有灯光明亮,映照出淅沥的雨线,也映明了踩着青石道上前这人的身形。 年轻的男人身形清隽,他不像其他来宾一样穿着规整的礼服,只穿了件低调的白衬衣,蓝黑色的领带也微微松垮,长直的腿收在西装裤里,通身的矜贵。 等人走近了,才看清楚这人长着一双格外招摇的眉眼,似笑非笑间格外惑人,黑发黑眸,嘴角微微勾着一点敷衍的弧度。 这位是谁?名单里有吗? 看模样好像是谢家的那个大公子,但又好像不太像 谢离?他之前不是太过张狂得罪了孟总吗?邀请函里怎么会有他 旁边的人窸窸窣窣,惊疑不定,谢离却置若罔闻,漫不经心地跟着侍者进了宴会内门。 待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司机才侧了侧头:贺少爷? 贺昱收回视线,抬起眼:走吧。 他的声音很冷,和之前在谢离面前时的温顺判若两人,司机默默噤了声。 迈巴赫无声驶离了宴会入口。 贺家上世纪以船舶业发家,至今快一百年,期间经历了各种动乱,依旧稳稳地保住了自己的产业,说一句龙头霸主都不过分。 如今贺洋妻子离世后,又和势头正盛的孟家联姻,两个世家的结合必然是十分令人瞩目。 宴会应该是精心准备了很久,厅堂外摆放着精心修剪的红玫瑰,刚刚摘下的花瓣娇艳欲滴,华丽的吊饰上挂着刻金吐蕊百合,墙壁立嵌的烛火通明。 沿着画廊往里走,才是今日的宴会厅。谢离来得时间不早不晚,他进来时,宴会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了,西装红唇衣香鬓影,三三两两低声笑语。 宴会厅中央的圆形台上摆放着一架纯白色钢琴,由米色挂饰灯打着光,琴身上镌刻着百合纹路,优雅高贵。 有个长发扎马尾的年轻男人正闭着眼心无旁骛地叹着琴,音符行云流水,技巧极其高超。 谢离挑挑眉,从侍者手里接过杯红酒来,慢悠悠地走到钢琴台旁的卡座坐下,认真听了起来。 要说前世当魔尊的时候声名太过远扬,所有人都惧怕自己,谢离没得玩,于是只能盯着琴棋书画琢磨。自觉论起水准来,比起面前这位钢琴师也不差。 他的姿态散漫,不拘不束,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这边,低声和同伴讨论:那是谢家的大公子? 好像是。对方也有些犹豫,他来干什么,孟衍不是最烦他了吗? 谁知道呢 哎!谢离! 能在孟氏生日宴上咋咋呼呼的,除了周安羽那个粉毛不会再有别人了。 眼瞅见好友的背影,周安羽边嚷嚷边兴奋地上前,顺着他的目光瞅一眼台上:我说怎么找不见你,在这儿听歌呢原来! 谢离皱着眉还没开口,周安羽却十分自在地一把揽上他的肩:贺家后面有个超大的游泳池!你不是也惦记很久了,去不去! 钢琴声重重一停,回声嗡嗡。 年轻男人厌恶地看过来,冷冰冰道:好吵。 周安羽一愣,这才看清对方是国内那位著名的钢琴师程一鸣,他啊一声:那个 谢离也看清了他的脸,饶有兴趣地眯了眯眼,十分绅士地道了歉:对不住。 然而对方对他的温柔却并不买账,鄙夷地移开视线,低声说了句:有辱门第。 谢离挑眉,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位钢琴师男n号好像是自己爷爷的学生。 他正要说些什么,对方的手指却已经落在了琴键上,流畅的琴声再次响起,谢离识趣闭了嘴,勾勾唇,目光在对方干净漂亮的脸色落了下,又移开视线。 走吧。他起身对周安羽说。 周安羽在旁边看出俩人的交锋,有些吃惊地瞪着他:谢少有点不像你啊。 按谢离之前的性格,别说忍到现在,估计早在程一鸣说好吵的时候就发火了。 周安羽本来还想压一压好友的火气避免在这种场合闹事,没想到人家反而比自己都礼貌。 我对好看的人向来很有耐心。谢离说着,懒洋洋地喝了口酒,走吧,去你的游泳池。 他眼底的笑意有兴味。 周安羽这才明白过来,意味深长地拉长声音哦~一声,走在前面带路。半天才回过神来,一扭头炸了毛:我靠,你是说小爷我长得不好看?! 谢离朝他一挑眉。 周安羽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又愤愤道:那贺家那个小少爷长得那么好看,怎么也没见你对他多有耐心! 他走得靠前,于是没注意到身后的人听见这句话后忽然顿了下。 好一会儿没听见回话,周安羽才不解地回过头:怎么了? 谢离盈在眼底的笑已经半分都不见了,冷淡淡的:他不一样。 周安羽一愣,正要追问,对方却已经走远了。他一着急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哎你走错方向了! 两个人在别墅里弯弯绕绕了半天,终于到了游泳池外,周安羽却突然一拍脑袋骂了句哎哟操:等会还要参加贺太太的生日礼呢!发型不能弄坏了! 于是俩人到底也没能去游泳,又沿着走廊里转悠着往回走。 外面还在下着雨,雨势又越来越大的趋势,淅沥哗然。 沿路撞见了说着笑着准备进宴会厅的一行人,周安羽吹了个口哨:哎哟,这么巧啊!这不是顾谦哥吗! 顾谦回过头,皱眉看一眼两人。 周安羽贼兮兮地朝谢离使了个眼色,却发现对方神色淡淡的,并没有什么想要搭话的意思。 沈白白穿了件白色的西装,黑色蝴蝶结,浅咖色的头发微微有些卷,看起来乖巧漂亮。 他听见声音回头看见两人倒是愣了下,犹豫着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谢离还没说话,他身旁站着的顾斐然立即拧起眉,一把拉过沈白白的手:理他们干什么,我们进去! 斐然。他身侧的男人突然开口,声音很沉。 顾斐然顿时蔫了,讪讪地松了手:大哥。 谢离一挑眉,这才抬起眼来,和男人对上视线。 果不其然,这位就是全文的主角攻,顾谦。 作为得票数最高的优质股,顾谦不仅家境资产雄厚,工作能力超强,也长了一张不错的脸。剑眉星目,身形高大,一身黑色西装,一看就是当攻的模样。 他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他。 顾谦之前也见过这位谢家的大少爷,和自己的幺弟差不多,纨绔一个,好像听说对自己有好感,但他也并不怎么在意。 但今天再看,明明是差不多的脸,他却仿佛觉得这人似乎变了个模样。 模糊的雨夜光线昏暗,落在他眼底却仿佛漩涡,惹人沉沦。 他顿了顿,礼貌伸手:你好,顾谦。 谢离垂下眼,目光落到他手指上又慢吞吞地收回,点点头:你好,谢离。 打完招呼后,他自觉没什么可说的,于是沐浴着其他几个人惊愕的目光,转身错开继续朝前走。 周安羽傻了半天,连忙叫着你等等我!地跟上去了。 顾谦收回手,回头看一眼他的背影,同样有些意外。 这人脑子有病吧。顾斐然气恼地咒骂一句。 顾谦皱眉看一眼弟弟,对方立即缩了头。 沈白白也抿抿唇,仰头看向顾谦,低声说:顾叔叔,我们也走吧,快迟到了。 顾谦看向他,目光也变得柔和了:嗯。 哎小白!你怎么总管我哥叫叔叔啊!明明咱们就差了九岁! 不要你管。 好好好我不管 等身后三个人从另一条走廊离开了,周安羽这才扭过头来,稀奇地看向谢离:你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这么不待见顾谦?! 谢离哼笑一声,漫不经心的:撞号。 周安羽:操! 第十一章 谢大公子竟然长了这么一副 八点整,宴会正式开始。 灯光暗了,有暖橘色如烛火摇曳的壁灯亮起,伴奏也换成了优雅的舞曲,将整座宴会厅映得七分暧昧。 作为今天的主角,孟瑞雪姗姗而来,穿一身高定银色碎钻鱼尾长裙,珍珠项链光泽温润,优雅又高贵。三十余岁的女人,肤白丰腴,正是风情万种的时候。 她端着酒杯,矜持得体地和众人笑言,一旁站着的是贺家家主贺洋,和贺昱长得有三五分相像。 贺洋模样俊朗,聊天时谦和有礼,却能让人明显感觉到他频频落在孟瑞雪肚子上的视线,似乎十分小心。 谢离莫名想起不知道还在哪里钻着的贺昱,啧一声,又不在意地移开了视线,继续望向圆台上弹琴的程一鸣。 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韵味。他眯眯眯眼,喝了口酒。 周安羽想拉他去隔壁找那些狐朋狗友们拼酒但无果,于是自己颠颠地过去了。 谢离端着酒杯,站在光线穿织的晦暗转角里,漫不经心地等着该来的人。 舞曲换了一首又一首,谢离的目光也早就从程一鸣脸上落到了钢琴上,忽然对这种现代乐器有些跃跃欲试。 正走着神,身侧传来了带着红酒气息的声音,如毒蛇缠绕:怎么自己在这里? 谢离一顿,晃了晃酒杯,似笑非笑抬眼望过去:等你啊。 孟衍瞳孔一缩,目光落在他唇上染了一点红酒色泽的湿濡上,眼神发暗:等我,还是等那一百万? 他话语讽刺,谢离却挑挑眉:相信孟总不会言而无信。 烛火摇曳下明暗交错,映得对面这人的眉眼晦涩生动,微敞的衬衣领下脖颈修长,锁骨折度流畅,隐入衬衣遮盖暗影里。 孟衍缓慢地抬起眼,目光中的贪婪欲/望不加掩饰,缓慢道:从前怎么没发现,谢大公子竟然长了这么一副会勾搭人的模样。 谢离笑着看他,勾起嘴角,修长的手指落在了衬衣衣领上,微微一扯,笑意里藏了细腻的勾引:想要? 孟衍顿时绷紧了下腹,一股麻痒的冲动涌上来,他喉间滚动,盯住对面这人的眼睛。 可其中却全是冷漠嘲讽,没有半分旖旎。 果然,下一秒谢离就笑了起来,呼吸蕴了酒,暧/昧不已:就凭你,也配我勾搭? 孟衍的脸色瞬间黑沉下去,声音也冷得冻人:耍我? 谢离已经收回了手,懒洋洋地喝着酒:谁知道你这么下贱。 谢离。孟衍忽然开口,眼睛里黑漆漆的,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舞曲又换了一首,欢快的乐声流淌在宴会厅内,有人在和舞伴低声私语,娇俏的笑声传过来。周围有些喧闹,没人听得到这边的暗流涌动。 谢离冷笑着看着面前的男人,慢吞吞地嘲讽:怎么,操不到就气急败坏? 似乎是被他说的某个字眼刺激到了,孟衍的眼神顿时暗下去。 阴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停留了半晌,才终于开口:我孟衍这么多年来从不食言,一百万,等会儿会有人送到你手上。 谢离挑挑眉,却忽然又听他道:不过,我听说谢老爷子冻结了你的银行卡,一百万应该不够吧? 听到这里,谢离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果然毫无意外,孟衍低声放出了他的筹码:不如这样你陪我上几次床,一次一百万,怎么样? 谢离嘴角的弧度缓慢平下去,掩住了眼底的戾气:发忄青求艹的话,外面的野狗多得是,我嫌你脏着呢。 分卷(8) 孟衍面容猝然扭曲,捏紧了酒杯,正要开口,身后却突然传来低低的一声:阿衍? 他拧眉不耐地回过头,对上沈白白错愕的目光:小白?你来干什么?! 沈白白被他语气里的燥怒激得一颤,视线在两人中间落了落,不可查地咬了下唇,轻声问:孟姐姐准备切蛋糕了,我来找你 面对着自己心爱的人时,孟衍的怒火才逐渐收敛,他眼含警告冷冷瞥一眼谢离,这才回头看向沈白白,语气已经再次变得宠溺:好,等会儿把你喜欢的草莓味慕斯都给你好不好。 沈白白心底松了口气,而后开心地笑起来,哼一声:我才不会这么过分。 孟衍就喜欢他这幅纯真的模样,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在对方笑闹的抗议中,最后回头盯一眼身后的男人,目光里全是恶毒。 之后便被沈白白拉着转身离开了。 谢离看着两个人和谐的背影,似笑非笑,抬起手,缓慢地扣起被拉扯开了的衬衣衣领。 沈白白状似不经意地回过头,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眼底娇憨的笑意一滞,迅速收回视线。 怎么了?孟衍察觉到身旁这人的变化,体贴地低头问道。 没什么。沈白白迅速扯起笑容,拉着他的衣摆,走吧,我们去吃蛋糕! 瞧你急的,等会儿多吃点。 沈白白笑着嗯一声,这才垂下眼。脑海里不住浮现起刚刚那人生动含情的眉眼,以及衣领遮掩下,冷白如玉的一段锁骨。 他忽然没来由一阵心慌,忍不住攥紧了身旁这人的手臂,像是要抓紧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阿衍哥哥,你刚刚在和谢离哥哥聊什么啊? 身旁的人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又恢复正常,但沈白白却察觉到了。 孟衍低头捏了下他的脸,语气有愉悦的调侃:吃醋了? 沈白白鼓了下腮,有些委屈:没有! 孟衍哼笑一声,说道:放心,只是把那一百万还给他。 听到这里,沈白白这才松了口气,他犹豫了下又开口道:可是那一百万明明只是我们开玩笑说的,谢离哥哥不应该 孟衍最喜欢他各种倾向自己,于是耐心地安慰了句:算了,本来那钱也准备用来给你买架新钢琴的,既然现在给了他,我再重新补给你好不好? 沈白白抬起头,眼里有湿哒哒的委屈:不要,我就想要那个 他一顿,察觉到对方眼底微微显露的不耐烦,才抿了下嘴角,挣了挣对方的袖口不情愿道:好吧,那我要买个最好的。 孟衍愿意纵容他这些无伤大雅的小脾气:最好的东西当然都要给我的小白。 等两个人离开后,没一会儿就有个秘书模样的人拿着信封过来,低头把东西交给谢离,二话不说就离开了。 谢离啧一声,看也不看地收了。 第十二章 一双含了潋滟水光的眼睛。 一百万到手,今天的任务完成,谢离没什么留下的必要,漫不经心地转身就要走。 然而,还没等走到宴会厅门口,台上的贺家家主贺洋笑着开口:今天是我太太瑞雪的生日,谢谢各位赏面参加,稍后会有我珍藏多年的好酒奉上,祝大家玩得开心。 果然,已经有侍者小心翼翼地推出几瓶包装精致的酒来,甫一打开,醇香的酒味扑鼻而来。 谢离脚步一顿,十分好说话地被挽留了,啧一声,想不到自己也有为一两酒折腰的时候。 那边台上,钢琴声已经停了,不知道孟衍在姐姐耳边说了句什么,对方笑着点了头。 沈白白于是朝孟衍眨了下眼睛,这才优雅地走到台上,看着孟瑞雪,笑容真挚:今天是孟姐姐的生日,我想为你弹一首曲子好吗? 沈家的小少爷身份不低,且早就在艺术圈子里有很高的名声。孟瑞雪乐意受他的示好,于是笑得格外亲切:那就谢谢小白了。 沈白白用力嗯!一声,这才朝台上的钢琴师程一鸣眨眨眼:程老师,我可以用一下吗? 程一鸣无可无不可地点头,起身为他让开位置,朝台下走去。 谢离一挑眉,望着那道背影,喝了口酒,这才懒洋洋地站起身来。 台下有善意的笑声和掌声,顾斐然甚至起哄喊了句小白加油!,沈白白回头朝他的方向笑笑,米色的灯光映得他乖巧精致。 顾斐然立即就红了脸,低声朝身旁的顾谦说:大哥,你说小白是不是对我有点好感?! 顾谦皱皱眉,没搭理他,目光落在台上。刚刚那一瞬间,他明显地感知到男生笑容的方向是在朝着自己。 手指落上琴键,一段悦耳欢快的琴声瞬间流淌开来。大概是为了庆祝,沈白白有意炫技,选了一首五颗星难度的舞曲进行弹奏。 程一鸣立即抬起头,目光里迸发出亮光来。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目光紧盯在男生上下翻飞的手指上,喃喃感慨:真是个好苗子。 身侧却忽然传来一声嗤笑,有些不屑。程一鸣皱眉回过头,对上一双格外漂亮的眼睛。 他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谁,皱眉问道:你笑什么? 谢离散漫道:他弹得不如你好。 程一鸣顿了顿说:他才不过十六岁,之后还能提高。 没用的。谢离摇摇头,说道,浮于技巧缺失情绪,再提高也只能提高手速,注定走不到顶尖。 他说的正是程一鸣心里的一丝惋惜,对方扭头看过来,有些犹疑:你听得出来? 当然。他眼中有惹人沉沦的明暗交错,笑容游刃有余:要认识一下吗? 程一鸣愣住了。 谢离深知顶级拉扯的技巧,顺理成章地要到了微信后,没再多说,只丢下一点温柔的笑意,转身就离开了。 程一鸣扭头看着他的背影,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是被撩了下,很轻地皱了下眉。 那边台上,沈白白的曲子正弹到高亢处,台下的人均目露欣赏,对着沈家的家主赞美起他有一个这么出息的儿子。 沈成梁笑笑,目光里满是骄傲。心里已经开始估量起以后找谁家联姻。 一曲完毕,沈白白才抚琴起身,优雅地朝台下欠了下腰,掌声如雷,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顾谦都为他的表演所折服,目露欣赏。 只有角落里坐着的谢离,依旧懒洋洋地喝着酒。他回忆起原著里的这一段。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剧情:沈白白以为孟瑞雪庆贺生日的理由,表演了一首高难度钢琴曲,得了同受邀参加宴会的国内知名钢琴师、程一鸣的青眼。 程一鸣是个纯音痴,满心欣喜于自己发现了一个绝无仅有的天才,激动地把人领去了谢恒海那里,果然被老师赏识,将沈白白收为关门弟子,更是赞誉其具有年轻人中无人能比肩的天赋。 有了谢恒海的赏识,沈白白紧接着攀上了国内各音乐大家的藤脉,几乎被众人捧在手心中。 不过也是因为如此,谢离作为谢恒海的孙子,才得机会和沈白白走得近了。 然而他为人虚伪阴鸷,不仅对沈白白出口调戏,更是在聚会时把人灌醉了想要霸王硬上弓,最后当然还是被顾谦识破,把人救走,两人感情突破才由此世交好友变得暧昧。 而胆敢对主角受下手的谢离,被同行的堂弟谢翔告了状,谢老爷子痛心疾首,第一次产生了动摇由谢离继承家产的心思。 想到这里,谢离微微眯了眯眼,望向虽然依旧目露欣赏、却没什么动作的程一鸣身上。 看来,自己毁了沈白白向上攀爬的一条路。 他这才忽然发觉,自己对程一鸣意外的关注,似乎是源于对原剧情和原主角说不清的厌恶,才诚心要搞破坏。 活了两辈子还是当不了好人。谢离这么想着,啧一声。 切完蛋糕后,宴会还在继续,但留在厅里的基本都是各家的龙头大佬在借此机会来互相聊起商业上的事了。 年轻点的人早就互相使眼色,趁还没被父母逮到偷偷溜了出去。 而谢离没爹没妈,唯一一个直系亲属谢老爷子也早就不参与这种形式的聚会,他没人管教,自然懒得再里面逗留,准备直接回家睡觉。 不过出门之前,他好似瞥到了自己那个倒霉堂弟谢翔。对方也看到了他,轻蔑地瞥一眼,又端着酒杯去叔叔辈们面前表演谦和去了。 谢离心里嗤笑了句傻逼,转身直接离开了。 雨一直没停,且到了夜里,更有越发喧哗的趋势。 贺家很大,走了半天连花园都没能绕过去。 谢离喝酒的时候一时贪欢忘了原身的酒量并不好,走了这么一会儿就有些迷糊,他拧眉靠在花藤边缓了缓酒意。 好不容易晕眩的感觉下去了,刚要离开,身旁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喝醉了? 谢离迅速抬起眼,对上一双阴冷的目光。孟衍竟然没有留在厅里。 谢离站在花藤下,盯着面前目带贪婪的人,心底逐渐腾起烦躁杀意,目光晦暗。 然而,这一幕落在孟衍眼里,只能看得到他一双含了潋滟水光的眼睛,以及眼下颈间泛起的浅色潮红。 他喉间滚动,走上前,看着面前的人冷笑一声:你这幅样子,出去不就是求人艹? 谢离的视线从他身后满是荆棘的花枝缓慢移开,落在他脸上,轻声说:你可能真的想死。 孟衍手段狠辣身居高位,A市世家见了没人敢不称一声孟总。他见多了被骂被打后依旧卖笑讨好的人,于是格外想要折断这枝棘手的玫瑰。 他心底的征服欲翻滚,正要开口,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一声柔软的贺昱哥哥。 孟衍脸色一变,瞬间扭过头,谢离也睁开眼。 周围很安静,走廊那边似乎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声音听得清晰,含着有一丝紧张:我知道林阿姨去世后你很伤心,我也很想帮助你的,可是我爸爸他 没关系。对方打断他,声音不冷不暖,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谢离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他才意识到,原来孟衍是跟着沈白白身后出来、误打误撞撞见了自己。 果然,面前的男人脸色一片黑沉,扭头盯向不远处长廊的转角。 昏暗的雨夜下,走廊灯光仿佛也被淅沥的雨模糊了,花下两个人的面容看不清楚。 沈白白被拒绝后,错愕地仰头看着面前的清冷干净的少年,忽然感觉,好像不管是发生什么事,贺昱都是永远是这幅高冷的模样。 小时候熟悉的爱慕感再次涌上来,他低下头攥住了衣摆,声音有些委屈:贺昱哥哥,你是不是讨厌我 贺昱皱皱眉,他记忆里的沈白白就是整天跟在身后影响自己做实验的小孩子,没什么感觉,当然也提不上讨厌。 于是顿了顿:没有。 孟衍的脸色顿时不能更黑了,气怒不已丢下一旁看好戏的谢离,转身就要上前。 谢离却突然拉住他的手臂,懒洋洋地笑:再等等。 孟衍拧眉扭过头,目光却不自主地落在他攥着自己衣袖的修长手指上,戾气一止,抬起眼来。 对方却早已收回了手,也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只没什么情绪地望着走廊下的两个少年。 果然,得了这个回答之后,沈白白的耳朵有些红了,他抬起头来,眷恋地望着面前暗恋多年的白月光,终于鼓起勇气:贺昱哥哥,其实、其实我喜欢你。 贺昱一愣,瞬间抬起头。 孟衍快气疯了。 谢离笑出了声。 看来,剧情的总体走向似乎还在努力朝原方向推进。 第十三章 放手,我可不想在这儿陪你 谁在那里?沈白白有些慌乱,连忙抬头朝声音的方向望过去。 孟衍已经丢下谢离,满是戾气地走上前。 阿衍哥哥?你怎么会看见来人的一瞬间,沈白白顿时开始后悔刚刚的一时冲动。 孟衍没去看旁边皱着眉一脸冷漠的贺昱,径直走向沈白白,在对方失措的目光中一把攥住了他细白的手腕,压低了声音道:你喜欢他? 沈白白慌得脸色都白了,频频摇头:我不是 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孟衍逼问道。 沈白白顿时抬起头,脸色潮红,满眼惊慌羞乱,似乎想要躲避:我、可是我 还没等他继续开口,孟衍倏然一手捏住他的下巴,低头直接压了下去。 沈白白可怜兮兮地呜咽一声,挣扎着想要从他怀中逃开,力气却不足够,只有晦涩的吞咽声。 一旁站着的贺昱满眼厌恶,转身刚要离开,却突然听到身侧传来惊愕的一句:小白?! 顾斐然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幕,脸都气青了,立即就要冲上前把两人拉开:孟衍!你干什么! 他身旁的顾谦却一把将弟弟拽了回来,皱眉冷冷道:发什么疯。 孟衍却耳尖地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拧眉走了下神的空档,被沈白白逃脱了。 男生眼里包泪,直直冲向顾谦来,一把埋进了他的怀里:顾叔叔!呜呜呜呜呜。 顾谦一愣,低头看向怀里的男生。 孟衍缓慢地抬手摸了下嘴角,目光扭曲:小白,回来。 可怜可爱小白花、保护欲爆棚霸总攻、偏执占有欲男配、高冷工具人白月光、以及一个傻子炮灰。 眼前的修罗场十分狗血,谢离无声吹了个口哨。 看戏看了这么一会儿,他的酒也已经醒得差不多,不再理会身后的剧情,直接转身离开了。 身后的针锋对峙和无助抽泣声渐行渐远,雨下得越发大了,哗然冷却了心中的燥气。 少爷。司机撑着伞,连忙将人迎上了车。 傍晚时捡的那只小猫正脏兮兮地蜷缩在副驾驶上,睡得不省猫事,听见来人的动静,也只颤巍巍咪了一声,又蜷起来睡熟了。 分卷(9) 谢离看着它笑一声,才闭上眼:走吧。 司机应了声是,正要启动,忽然又想起什么,犹豫着看一眼车镜里的人:贺小少爷他好像还没回来 闻言,谢离睁开眼,目光落在外面灯光晦暗的雨夜中,格外淡漠:管他干什么。 司机于是不敢再多说,无声驶离了梧桐街道。 深夜暴雨,茶色车窗上蜿蜒起涓涓细流,光影折射进来,路上穿梭的车流都模糊。 从别墅区的梧桐街道出来,转入环线前的路口时,谢离忽然说了句:等等。 司机立即放缓了车速:怎么了少爷? 谢离眯起眼,盯住路灯下撑着把蓝色伞的身影,弯起嘴角:靠边停。 司机不敢多问,照做了。 程一鸣正低头刷着手机,打车软件上的等待接单转了很久,他忍不住有些着急。 初秋的夜风很凉,裹着雨丝吹落到身上更有些冷。程一鸣皱起眉,刚要抬头朝远处的车流望一望,却忽然看到迎面朝自己走来的一道清隽身影,一愣。 年轻的男人撑着把十六骨黑伞,手指修长冷白,笑意散漫又让人忍不住驻目。 他的声音一如这冷雨,凉而清润,又浮着一点温柔:好巧,又见面了。 程一鸣望进这双眼睛里,心跳忽然一乱。 谢离十分适时又绅士地提出送人回家的邀请,程一鸣犹豫了下,答应了。 后车座没有开灯,只有从前方隐约落过来一点暖色的光线。程一鸣闻到座位上很淡的白茶味道,忍不住看一眼身旁的人,这个味道意外地适合他。 车厢里很安静,隔绝风雨,带着潮湿的温暖。 谢离随意看一眼对方被雨水打湿了的肩膀,抬手拿起自己落在座位上的西装外套正要递给他披上,却忽然想起,不久前贺昱刚拿这衣服擦过小猫。 然而,此时再放下显然不符合谢离直白的撩法,他于是若无其事地拎起衣领的部位,微笑着递给程一鸣:小心着凉。 程一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犹豫着接过来:谢谢。 谢离这才移开视线,却并不急着和对方聊什么拉进距离,只问:家住哪里? 程一鸣于是低声报了个地址。 林叔。 是,少爷。 谢离重新闭上了眼,似乎是在休憩。 他微微仰着头,下颌与颈间相连的曲线漂亮得勾人,程一鸣不敢多看,只侧过脸去看车窗外。 雨势更大了,隐约有雷声轰鸣,街道两旁的车流稀少,几乎看不到什么车灯。 程一鸣这才主动说道:要不是谢少爷好意送我一程 谢离睁开眼,眯起一双桃花眼忽然开口:叫我阿离就好。 程一鸣怔了怔,脸色微烫:谢谢阿离。 他停了会儿才继续说:梧桐街那边都是私家车,很难打车,如果不是刚巧遇到你,恐怕我今晚就要露宿街头了。 谢离听着,笑意未变,目光却深了深,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程一鸣大概是认定了他是个好人,于是话就多了些,问道:不知道谢阿离住在哪里?如果不顺路的话,我在前面的路口下车就好,可以转地铁回去的。 谢离望向车窗外,沉默了会儿才说:不用,我回家也没什么事,让林叔送你回去就好。 程一鸣想了想:那就谢谢你了。 对方心不在焉地嗯一声,笑笑:应该的。 程一鸣注意到副驾驶上睡着的小猫,眼睛一亮,起身抱过来:好可爱。 谢离瞥一眼,看他动作温柔地抚摸着小猫,没有说话。 半晌,忽然开口:林叔。 少爷? 掉头回去。谢离说。 林叔很快明白过来,不吭不声,立即转过前面的路口,加速朝原路返回。 程一鸣愣愣地望过来,看清面前这人眼底浮现的烦躁。 谢离慢吞吞地说:去接个人,会晚一点,介意吗? 程一鸣摇摇头,对方于是继续沉默下去,皱眉望向车窗外。 街道上满是被雨打落的梧桐叶,车开过时卷起湿烂的碎叶,哗然的雨声浇得车灯前的一片模糊。 林叔放慢了车速,眼角余光裹着左右两侧不断找着人。 然而雨夜漆黑,一路来回找了个遍,却根本看不清哪里是否有人影,林叔忍不住有些着急。 忽然,他听到后车座冷冷传来一声:停车。 林叔一愣,下意识顺从地停了车。 等谢离打开车门下去,他这才看清,不远处梧桐树摇曳的树影下,正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人。 这么大的雨那人却没有打伞,只安静地站着树下,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有人靠近都没有发觉。 直到听见雨滴砸在伞面上沉闷的声音时,他才缓慢地抬起眼。 谢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贺昱浑身已经湿透了,脸色被冻得苍白,眼睫沉沉地抬起来,缀着水滴,同样看着面前的人。 深黑色伞面似乎隔绝了雨声,两个人互相沉默着,暗涌流淌。 虽然没有一个人开口,可双方都心知肚明,这场丢弃是谢离故意而为。 贺昱明白自己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累赘,但这一次被抛弃,他却感到了除难过之外的其他情绪。 沉默很久之后,谢离先冷冷开了口:上车。 他说完,撑着伞转身就要走,衣袖却被拉得一紧。 贺昱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声音也有微微的颤抖:为什么又回来。 谢离心中烦躁,正要冷冷甩开他,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他一愣,抬起眼,盯住汇聚流淌的伞尖雨帘。 颈间传来潮湿的温热,发梢水滴在皮肤上滚落,经腰腹一路缓慢下滑,泛起一层麻酥凉意。 谢离瞬间绷紧了身体,垂下眼,声音有些喑哑:滚开。 贺昱却把他抱得更紧。他声音很低,埋在颈间的呼吸发抖:别丢下我。 谢离缓慢攥紧了伞柄,大雨淋湿了他们一半肩膀。 两个人在雨里站了很久,谢离侧了侧脸,皱眉示意他松开:放手,我可不想陪你在这淋雨。 贺昱的情绪大概已经稳定了下来,闻言,缓慢把人放开,抬眼看着他,一动不动。 谢离慢吞吞地往前走了几步,终于忍无可忍停下脚步,回头骂道:等什么呢?滚过来。 他拧着眉,眼底的情绪说不上有愉悦,却绝说不上是厌恶。 贺昱一怔,眼中忽然腾起亮光,刚要开口,对方却不再搭理他,转身走上前,拉开车门,又顿了顿,眯着眼回头看过来。 贺昱顿时心跳怦然,忍不住弯起嘴角,正想跟他一起上车,却突然看见后车座里正在给谢离递纸巾的另一个年轻男人。 他笑意一凝,沉默了半晌,才看向谢离,脸色苍白:他是谁? 第十四章 阿离。贺昱的声音满 程一鸣抬起头,有些错愕地看着面前的人:你好,我是程一鸣。 贺昱抿紧了嘴角,目光落在他怀里想要挣开的小猫身上,低声说:贺昱。 其实不用他介绍,程一鸣当然知道贺昱的大名。当初贺家那位惊艳绝才的天才,十二岁那年就因超脱常人的运算能力被国家某实验室请求接走重点培养,却被他母亲拒绝了。 后来贺母离世,孟家大小姐续弦贺洋,为了不得罪势头如日中天的孟家,当然也不会人再去管这位母遗子的下场。 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被谢离收留了。 程一鸣犹豫了下,还是没有不分生疏地追问。 谢离抬起眼,看向站在车门边的少年:去副驾驶。 贺昱抿紧了唇,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转身上了车,带着气怒哐一声关上了车门。 谢离一愣,差点气笑了,狗东西脾气还挺大。 总算接到了人,林叔偏头低声问了句:少爷? 先送谢离顿了顿,偏过脸来,似笑非笑。 叫我一鸣就好。程一鸣莫名有些局促。 谢离从善如流:先送一鸣回家。 程一鸣笑了笑:谢谢阿离。 听见这个称呼,贺昱猛地一抬头,拧眉盯住车镜里的男人。 谢离正要真真假假地撩一句,一抬眼撞进镜子里的那双亮得过分的眼睛,顿了下又移开视线,只嗯了声:不用谢。 车厢里重新安静了下来,有前面一个虎视眈眈的电灯泡在,谢离也没了什么多说的兴趣,开始怀疑自己打脸回头接人的事,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太过惯着贺昱。 梧桐街道离得市区不远,路上雨大车却少,很快就到了程一鸣的住处楼下。 实在是太感谢你了。程一鸣撑着伞,看着车窗里眉眼漂亮的男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脱口而出道,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他说完,脸颊顿时有些发烫:如果你没时间的话 当然有时间。谢离打断他,勾起嘴角,我以为你知道的,我们富二代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程一鸣忍不住笑起来,露出浅浅的梨涡:那我们微信联系。 谢离挑眉。 那再见? 再见。 程一鸣于是转过身,朝小区门口走去。临进门前又回了下头,对方视线未移,似乎知道他会回头:晚安。 程一鸣没忍住笑意,挥挥手:晚安。 等人消失在转角,谢离才收回目光,皱皱眉,声音已经变得冷淡:看什么? 贺昱心中不爽,说话就有些冲,直勾勾的:你喜欢他? 谢离没答是也没答不是,只眯眯眼,盯一眼他水渍未干的脖颈:我喜欢男人。 林叔手一抖,只管充当个聋子,专注地开着车。 贺昱一愣,隔着后视镜对上那双瑰丽浓郁的眼睛,喉间发紧。 谢离和他对视着,忽然想起上一世自己说喜欢男人的时候,贺昱满眼震惊嫌恶的目光,心中的戾气再次翻滚上来。 他冷冷的:不满的话你可以自己滚下去。 我不是贺昱连忙否认,无意识抠着身前的安全带,你喜欢什么人是你自己的事。 谢离一愣,沉默了好一会儿:早这么乖不就好了。 贺昱有些茫然,抬头看他,对方却已经移开了视线,盯着窗外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他于是闭了嘴。 车子很快开进了谢离的别墅,林叔去停车,两个人自己往回走。贺昱撑伞,和谢离肩并肩进了门。 雨势依旧很大,哗然掩去了不远处街道的车流声,脚下的碎石子路蕴了细细碎碎的水潭,经路灯照耀荡出波纹鳞光。 身旁的人有淡淡的红酒味道,随呼吸起伏。 不知道是不是那句喜欢男人的话,贺昱靠近他就觉得僵硬,连挨着他的半边身体都在灼热发烫。 他咬了咬牙,忽然开口:你能不能不要跟他吃饭? 谢离皱皱眉,莫名其妙:发什么神经。 贺昱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抬起头,视线灼灼:我不想你跟他一起。 昏暗的路灯下,他耳颈微微发红,望过来的目光闪烁,似乎十分紧张,攥着伞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谢离不傻,看懂了少年隐晦的一点心思。 他既震惊,又觉得异常讽刺。上一世和贺昱恨得不死不休,甚至最后落到了同归于尽的下场,这样扭曲的关系,如今重活一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面对这种场面。 谢离站在雨中伞下,目光沉沉地与贺昱对视了很久,才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贺昱一怔,眼中浮现出茫然。 看他这幅模样,谢离立即明白了,又气又想笑,恼怒盯住贺昱,最后只沉声丢下一句:你他妈可真行。 他扭头就走。毛都没长齐的狗东西,亏自己还差点当真。 贺昱不明所以,见他伞都不打直接进了雨里,皱眉连忙跟上去:谢 他顿了顿,咬牙叫:阿离! 谢离脚步猛地一停,回头盯过来,上前一把钳住贺昱的下巴抬起来,眯眼逼近了,眼底的怒火锋利明锐:滚远点儿,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贺昱呼吸急促,为这呼吸暧昧走了神的一瞬间,对方却已经松开了他,三两步进了门,哐!一声砸上了。 他怔了会儿,回想起刚刚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拧起眉:阿离。 似乎格外熟悉。 梦中还是漆黑的雨夜,大雨淋漓,刀光剑影血气冲天。 贺昱一手执剑,冷冷地望着面前的景象,心中涌上道不明的恼怒,声音冷得透骨:不知廉耻。 华丽的大床上正绑着一个穿透明薄纱、肤白清秀的男人,他满眼羞耻与惊慌,想要逃却手脚被缚,口中也被塞了东西,只好拼命呜呜着向来人求救。 听见这句评价,一旁原本皱着眉的年轻男人忽然转过头,笑了起来。 他穿一身暗红滚繁复金纹的魔道长袍,身前清隽修长,懒洋洋地走上前:贺宗主,是你门下这位不知天高地厚非要来招惹落月山,我可什么都没干没来得及呢。 他手握折扇,长发入墨,嘴角眼底都蕴着诡谲笑意,笑意底下藏着双方都看得清楚的杀意。 他越靠越近,贺昱目光沉沉,剑光乍然淬起冷意:滚。 对方挑挑眉,却恶劣地逼近了,嘲讽地压低声音:怎么,现在不是你情动 分卷(10) 不知道是被哪个字刺激到,贺昱心绪骤然大动耳中嗡鸣,剑气爆裂、带着必绝杀气扑面而来。 谢离猛然一挑折扇翻身掀起红浪,躲开了这一击,神色沉下去,抬眼盯来的目光中满是恶心,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你当老子愿意跟你做那事?!要不是当年你不知死活非要去 他猝然止住了话语,狠戾道:当时就该直接杀了你。 山巅之外雷雨紫电狰狞,刺亮了贺昱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瞳。 他翻滚着压抑不住的魔气,咬紧牙关:闭嘴。 谢离心中清楚,两人实力相当,真动起手来恐怕自己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又被其他人坐收渔翁之利。 只得压住了杀意,冷冰冰地盯着他:贺昱,你早已心术不正,迟早有一天要被反噬。 他顿了顿,回头看一眼床上听得清清楚楚、满眼惊恐的男人,又移过视线来,似笑非笑:天道之子又如何?迟早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下一瞬,诡谲的莲花香气散开,风过后身前已无半分人影。 雪色衣摆翻飞,贺昱一手执剑立地,手扶心口猛地吐出一口血,再睁开眼时,瞳中已经满是灰雾一样的魔气。 他抬起眸,看向不远处床上被牢牢缚住的男人。 对方憋得脸色青紫,呼吸急促,疯狂摇着头惊惧不已。 今日两人所说的话,不管是入魔或是曾经的一夜荒唐,均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谢离这是在逼自己动手。贺昱提着剑,走近了。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这人几乎赤//裸的身体上,无端觉得刺目。 剑起剑落,血液迸溅。天边倏尔炸开一道狰狞紫电,映明了男人冷峻无情的眉眼。 谢离说得没错,他心魔已入,活不长了。 但就算要死,也要把那人一起拉入地狱。 阿离。他的声音满是杀意,冷得刺骨。 第十五章 狗崽子好像胆子越来越大了。 梦中一场混乱,面前那人的面容模糊,贺昱感觉到自己汹涌挣扎的难耐恨意,却被束缚住无处逃脱。 他拧着眉,大汗淋漓地猛地弹坐起身,惊醒后喘//息不定,心口处仿佛有利器绞过一般的疼痛。 额头有些发烫,应该是昨晚淋雨淋得太久,发烧了。 不由得想起昨晚的事,贺昱才顿了顿,皱起眉,莫名地低声自语:阿离。 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梦境里颠倒的汹涌情绪再次涌上心口,贺昱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致的恨意。 他突然怔住了。 雨还在下,淅沥模糊,草坪的地面已经吸了满满的水,旁边落满了被雨击落的花叶,有了些秋意的寒冷。 吃完早饭,谢离懒洋洋地扔给贺昱一张银行卡:你的钱。 贺昱被迎面砸了下,皱眉捡起来,抬起眼:你心情不好? 谢离冷飕飕地瞥过来,冷笑一声,喝了口牛奶:三百万还我之后赶紧滚。 贺昱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又不太愉快,但也没有追问,只把银行卡收好了,犹豫道:你能陪我一起去买材料吗? 谢离发现,自从昨晚自己出而折返、主动去接了人之后,这位狗崽子好像胆子越来越大了,他眯眯眼:不能。 贺昱只得说:好吧。 又突然抬起头:那你要去陪程一鸣吃饭? 不去!谢离快被他烦死了,闭嘴滚出去。 贺昱于是弯了弯眼睛,正要出门,忽然又想到什么身影一顿,回过头来:阿离。 听到这个名字,谢离缓慢抬起眼,折射在玻璃杯中的目光有复杂神色。 贺昱想起那个梦境,犹豫很久,终于开口:我之前是不是 什么。谢离冷冷的。 贺昱仔细回想了自己从出生至今的一分一钟,从未和谢离产生过多少交集,他这才长出一口气,摇摇头:没事,我记错了。 谢离没开口,等他转身出了门,才慢吞吞地继续喝着牛奶收回视线。 他开始思考,要不然还是不要那三百万,趁人恢复记忆前直接把他丢出去算了。 少爷。赵管家走到他身边,弯了下腰。 说。 呃之前您和谢总约定的AKW书画大赛,今天开始报名了。 谢离这才记起这回事,他皱眉算了算时间:贺昱的全国冠军奖金下个月到账,而书画大赛的决赛要三个月之后才能出来,中间这空白的一个月,恐怕还得要那三百万填补。 忍不住有些烦躁。 赵管家小心地觑他一眼:那个,少爷,赛事报名的话需要自行选择风格,再抽取题目。 谢离皱皱眉,抬了下手指。 赵管家连忙把平板递上前。 报名入口处赫然有许多个选项,国画、素描、抽象等等。 谢离回想起来,当初的沈白白就是以一副绝佳艺术水准的水墨画入围总决赛,得了艺术大家们的赏识。 大约出于骨子里的劣根性,谢离心中十分和沈白白过不去,厌恶得很。他无声冷笑,不紧不慢地勾好了选项。 【您选择的是水墨画类别,确认后请抽取晋级赛题目。】 谢离随手一点,□□转动后,跳出四个字风俗工笔。他眯眯眼。 赵管家连忙掏出手机来进了AKW绘画大赛内部贴吧,搜索风俗工笔四个字。 不过官网开启的几分钟内,底下已经跳出了好些个帖子: 【草草草!!国画抽出风俗工笔画!有没有比我更惨的!】 【国画风俗工笔[瘫.jpg]我感觉我可以弃赛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风俗工笔的举个手吧!】 赵管家顿时傻眼了。 但一旁的谢离却不紧不慢,丢开平板,起身朝外走去。 赵管家以为他是准备放弃了,愁眉苦脸地跟上去:少爷,要不然咱们还是去求求谢总把银行卡解冻吧? 谢离睨他一眼:我看起来这么不靠谱? 何止呢。赵管家才不敢多说,只纠结道:都是一家人,谢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您穷困潦倒的 备车。谢离啧一声,懒洋洋地打断他,去谢家。 赵管家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大喜:好嘞! 不过半小时后,谢家书房内。 谢恒海拧眉盯着面前的人,差点气笑了:你说什么?你管我来要笔墨纸砚? 谢离嗯一声,直白道:我没钱。 外面雨声淅沥,赵管家缩在一边像个鹌鹑,心里急得不行。 你没你没钱?!谢老站起身,恨铁不成钢地在他身边转了两圈,是钱的事吗?!你参加比赛连笔墨都没有!你会画个屁! 谢离看起来混不吝的:说不定呢。 他表情淡然,看起来心底似乎早就有了章程。谢恒海于是忍住了,气恼地拧眉看他一会儿,才终于松了口:我的笔墨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没得脏了宝贝。 不如这样,他说,你当场给我画些什么,能入眼,我才能借你一副。 谢恒海指了指自己书桌前刚刚铺展好的宣纸与笔墨:就在这里。 谢离无可无不可:好。 他走上前,安静片刻,提笔沾墨。 两个小时后,佣人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堆笔墨纸砚送到了跑车上。 谢离目的达到,转身就要走,却突然被谢恒海叫住了:等等。 他回过头。 谢恒海终于舍得把视线从眼前那副山水画前移开,落到曾经的不学无术废物玩意儿身上,震惊又狐疑:你跟谁学会画画?! 谢离顿了下,顺口胡诌:随便学的。 他其实也没骗人,当年谢离确实是随便在街头找个要饭的老乞学的,虽然后来才得知他是因上画讽刺当朝天子昏聩而被贬的当朝太傅。 谢恒海瞬间倒吸一口冷气,既气他瞒了这么久,又惊喜于家中终于能出一个传承衣钵的天才,一时间心里水深火热。 他急忙正要开口,书房的门却突然被人敲响了。 进。谢恒海皱皱眉,止了话。 爷爷,外面怎么在搬东西谢翔笑着说着话进门,等看清屋里的情景,笑意顿时僵在脸上,哥?你怎么在这里? 谢离懒得理这蠢货,朝谢恒海说了句:先走了。 然后在谢翔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径直出了门。 门合上,谢恒海这才坐回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山水画反复欣赏,越看越爱不释手,笔锋瑰丽老辣,风格大气磅礴,堪称绝妙。 谢翔已经恢复了惯常笑意,上前看一眼他手上的画,真心夸赞道:爷爷又从哪里收到的珍品? 谢恒海没跟他解释,小心放下了画,这才抬头看着二孙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谢翔背着手笑嘻嘻的,煞有其事道:爷爷,我想请您看一幅画,保证您眼前一亮。 正值AKW大赛之际,此时看画就比较微妙,但亲孙子谢恒海还是给了点面子,拧眉:什么画? 谢翔小心翼翼地将身后的画打开,铺展在他面前的书桌上。 谢恒海洒了眼,一愣,拿起来。 这幅山水写意意境深远、又温善柔和,是副不可多得的佳品,他回想了许久,都没把这风格和绘画圈里的人对上号,皱皱眉:谁的作品? 沈家的小少爷,沈白白。谢翔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 谢恒海的眉眼温和了些。沈白白的名声很好,他之前还听圈子里的学生说,沈小少爷弹得一手好琴,没想到画画也别有一番建树。 但谢离风格鲜明山水画珠玉在前,这样一幅画虽然好,但也说不上更特别。 于是只赞许地点点头:挺好,可以提醒他多注意一些晕染效果,还能更上一层楼。 然后就放到了一遍,重铺开了一张纸,准备为谢离那副画提一幅字。 谢翔等了半天就等来了这么一个回答,愣了愣,犹豫着问:爷爷? 谢恒海已经提了笔沾墨,不耐烦地抬起眼:还有什么事? 谢翔顿时不敢再多问,讪讪收了画,退了出去。 出门之后,他才皱紧眉头,明明这幅画之前给很多位画家都看过了,无不惊叹震惊,怎么到了谢恒海这就反应这么平淡了。 他正要拿着画下台阶离开,突然看到不远处车窗里的人。 谢离正在朝这边望过来,似笑非笑,眼底满是嘲讽。见他看过来,甚至比了个击枪的动作,无声砰一声。 茶色玻璃车窗合上,迈巴赫扬长而去。谢翔面色十分难看。 少爷,想不到您画画这么厉害! 车上,赵管家激动不已,仿佛那千万上亿的银行卡已经近在眼前。 谢离望着车窗外,表情淡漠,并没有什么愉快或者不愉快。 他正走着神,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皱皱眉,接通了。 对面是周安羽咋咋呼呼的声音:离少!今晚酒局来不来! 他正要随口拒绝,对方却突然压低了声音,贼兮兮的:小白和程一鸣可都在哦~ 电光火石间,谢离突然回忆起这段剧情。 原著中,谢离就是在孟瑞雪生日宴之后的某个酒局上,给顾谦的酒里下了药,想趁机把人吃干抹净,却被顾谦识破。 对方狠厉地骂了他一通不知廉耻之后,忍着药性离开,最后阴差阳错撞上不放心来查看情况的沈白白,稀里糊涂地发生了一夜//情。 也是从此之后,谢离彻底被圈里子的人排挤在外,除了一个缺心眼的周安羽,没有人再肯搭理他。 谢离眯起眼。 其实到了现在他自己都已经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赢了比赛拿到钱远走高飞,还是恶劣地把原著剧情毁个彻底了。 这种对原剧情莫名的不甘和恼怒,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缘由。 他冷冷地说:地址发我。 好嘞! 第十六章 蓝紫色灯光映得他神色扭曲诡 司机接到安排,二话不说开车去了周安羽发的地址。 这群富二代别的事屁都不会,享乐的事倒是一个比一个钻研得精。 眼前并非是什么普通的酒吧,叫什么KLEIN BLUE蓝蓝紫紫的灯光微闪着,很有些奢靡的氛围感。 谢离进门的时候,有人认出了他,恭恭敬敬地上前迎接:谢少,请这边来。 蓝烟似物,慵懒的女声低声唱着歌,微微沙哑,像极了这里的环境。谢离眯眯眼,跟着服务生上了楼。 入了包厢,嘈杂的笑声混着劲爆的音乐声扑面而来。 谢离皱了皱眉,昏暗的灯光下,从一群神鬼难分的玩意儿里分辨出哪个是粉毛都困难。 还是周安羽先看见了他,大叫:谢少!这里! 听到这个名字,包厢里的人声微妙地低了一瞬,继而重新喧闹起来。谢离注意到许多若有若无朝这边望过来的目光。 他眯眯眼并不在意,随意地抬起手,将细长领带扯得松垮,端起杯酒,走到周安羽那边,踢了踢他的小腿:让个位置。 周安羽十分狗腿地让了个位置出来,又递过来一瓶好酒,给他满上:尝尝这个!凯少家新进的酒!不好喝把他头给你! 一旁的男生踹他一脚:滚吧你! 他边觑了觑谢离的表情:怎么样? 谢离点点头:不错。 林凯顿时来劲了:哪天你想喝就过来,我请客。 一旁的几个人听到他的话,顿时嘲讽的嘘声一片,嚷嚷道:凯哥你丫指定没安好心! 分卷(11) 滚滚滚。林凯咳一声,又看过来,谢少,你赛马那天真是太牛逼了,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谢离还没开口,周安羽抵着他的脑袋先把人推一边去了,嘚瑟:你懂个屁啊,这叫韬光养晦知不知道? 谢离懒得搭理他们吵闹,目光不经意般在周围落了落。 似乎那天赛马赢了之后,这群人对自己的态度就好了不少,起码没有最开始刚穿过来时望着自己一脸的鄙夷不屑了。 甚至同为男人,他能感觉得到有几个人盯着自己的目光十分直白,尤其是坐在众人中间,任由长相清秀的男生为自己倒酒的孟衍。 他的眼神如毒蛇,缠绕上来时有阴冷贪婪的暗光。谢离不躲不闪,回望过去,懒洋洋地喝了口酒。 孟衍的眼神暗下来,腰腹紧绷。身旁的男生感受到他的情动变化,大着胆子挨近了些,手指落在衬衣衣摆上,暧昧不已:衍哥。 孟衍喉间滚动,纵容着没有拉开他。 这种场合里的男生大多还有些别的用途,一群年轻的富二代们生冷不忌,高兴了还能砸些钱玩玩。 谢离注意到了他那边的情形,反胃地移开视线。 他今天过只是为了证明一个悖论:如果跳出命定的安排,沈白白还能不能像原著一样走上人生巅峰。 谢离上一世愤恨天道不公拼命挣扎,虽然没能斗过天道,但到底也拉上了贺昱一起灰飞烟灭。这一世重活一次,自然也不愿被这见鬼的原剧情安排。 幸好,在他耐心告罄之前,终于等来了今天的主角。 门推开的时候,沈白白是和程一鸣说说笑笑着走进来的。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臭屁吃醋的顾斐然,一个冷冷淡淡、只是为了来找孟衍谈事情的顾谦。 程一鸣说着话,先注意到了谢离望过来的视线,眼睛一亮,顿时忘了自己正在和沈白白聊着谱曲的事,惊喜道:阿离! 沈白白活泼的笑容一滞,抬头看过去,目光复杂。 幽蓝通透的灯光下,年轻的男人似笑非笑,手中握了一盏酒杯,正朝这边望着。 顾斐然拧起眉,小声嘟囔了句他怎么在然后不情愿般匆匆理了下衣领。 顾谦同样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人影。他冷又散漫的气质落在这群张牙舞爪的少年里实在太过突兀,一双似乎含情的眼里蕴了光,波光潋滟。 程一鸣只来得及匆匆朝身旁的沈白白丢下句有空再聊,不等对方回话就走上前去,笑起来:你怎么来了? 谢离勾了下嘴角:知道你在。 他撩人无形,程一鸣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好巧,我本来晚上有堂课,没想过来的。 是小白说想和我聊一聊,说到这里,他脸上浮现出不加掩饰的欣赏来,他好像很喜欢弹钢琴,等有机会我想带他去老师那里一趟。 谢离看着他,笑意未变:我之前说过,他的技术浮于表面,没有灵魂。 程一鸣犹豫了下,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但这样的技术已经极少有人能达到了,浪费这样的天赋太过可惜。 谢离不可置否,只勾了勾手,对方迟疑着靠近了。 含着香甜酒味的呼吸在耳边温热:想听的话,改天我也可以弹给你。 程一鸣的脸颊轰得一下红起来,他知道对方只是哄自己玩,还是腼腆地笑笑:好。 那边的两个人聊得似乎十分愉快,顾斐然不太是滋味地撇撇嘴。 沈白白咬了下唇,这才仰头拉一拉身后那人的袖子,轻声道:顾叔叔,阿衍哥哥在那边,我们过去吧。 顾谦冷淡地嗯了声。 收回视线的瞬间,他仿佛注意到谢离望过来的目光,情绪不明,若有所思般。但定睛一看,又仿佛是错觉。顾谦皱皱眉。 顾斐然没什么兴趣去听那些商业上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于是凑到了跟自己关系还算可以的周安羽那边,皱眉说:让个位置! 周安羽一边骂着神经病,一边还是给他腾出了个沙发的空档,正挨着隔壁笑着和程一鸣说话的谢离。 顾斐然犹豫了下,还是起身挤了进去。 黑色皮质沙发柔软,经人的重量时有些深陷,于是不可避免地与身侧的人贴近。 谢离察觉到,蹙眉冷淡地望过来,顾斐然色厉内荏:干嘛? 谢离冷冷嗤笑一声,懒得理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听着程一鸣聊起他和沈白白约定什么时候去谢家的事。 意料之中的环节。尽管生日宴时自己短暂打断了程一鸣对沈白白的欣赏喜爱,但命定之下,原著的剧情依旧在推动。 上一世被天道打击多了,谢离十分淡定,同时激起了更强的胜负欲。 但他也能察觉到,自己对程一鸣说不上是好感的一点欣赏正在逐渐消失殆尽,逐渐有些厌烦。 你们懂个屁啊,这可是我挑了大半个月才挑出来的生日礼物!一旁的顾斐然还在嚷嚷,弄坏了你们全去给我爹跪地磕头吧! 周安羽哎哎哎地挡住他上前的胳膊:看一眼,看一眼又不会少一块肉! 一群混不吝的东西撑开扇子,对着灯瞅了半天都没瞅出个什么门道来:这白玉料确实不错,怪不得能卖个百万顾叔这收集癖也是绝了。 顾斐然切一声,把东西夺回来,正要开口,突然斜里传来一道声音:能让我看看吗? 他一愣,扭头看一眼身侧的人,有些别扭地把扇子递给他,嘟囔:小心点儿,你现在可赔不起。 谢离懒得搭理他,抬手接过扇子来,缓慢展合,仔细摩挲,目露欣赏。 他的手指修长,落在温润透彻的白玉扇柄上,不知道是哪一个更为惹眼。顾斐然讪讪收回目光,嘟囔了句:你能看出什 话未落,谢离单手折合扇面一挑,扇尖已经抵在了他唇上,不耐地眯起眼,嘘了一声。 他整个动作优雅果决如行云流水,顾斐然怔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不光是他,目睹了这一幕的周围几个人也傻了眼。 程一鸣怔怔的:好厉害。 谢离却已经收回了扇子,低头仔细看了看,才还给顾斐然:玉是好玉,可惜扇面的画配不上这玉。 对方顿时涨红了脸,正要开口,却被其他人拍马屁打断了,嘻嘻哈哈的:谢少果然是艺术世家出身,连这个都懂。我就说嘛,这画看起来不怎么样哈哈哈哈 谢离不想多废话,扇子还完,就自顾自喝自己的酒去了。 你胡说什么,顾斐然却不乐意了,轻蔑道,这可是小白帮我看的画,难道他不比谢离懂得多? 沈白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艺术天赋惊人的事全A市世家都知道,堪称是纨绔圈子里的盲目爱慕的风向标。 听他这么说,周围几个人顿时倒戈:啊这个,小白的眼光当然不会有错 谢离嘲讽:连前朝赝品都分不出来,这眼光是不错。 赝品?!顾斐然一惊,回过神顿时气得想骂他,你胡扯什么!这可是我们从拍卖 明天去谢家找谢老头,就说我让你问的。谢离开始不耐烦。 顾斐然不满地正要再说,对方却已经站起身来,盯过来的目光刺骨发寒:闭嘴。 蓝紫色灯光映得他神色扭曲诡谲,顾斐然猛地滞住。 然而对方却没再看他,只端起酒杯,迎着一众人错愕的目光,不缓不慢朝顾谦等人走去。 程一鸣怔怔的:阿离。 顾斐然瞳孔涣散着回过神来,头皮发麻、后背湿沉一片。 第十七章 这幅漂亮模样底下是怎样一副 自从经历了那晚生日宴被孟衍强吻、又被顾谦撞破的修罗场之后,三个人的关系就陷入了不尴不尬的境地。 孟衍感情暴露,对沈白白的攻势越来越直接。 沈白白犹豫了好久还是没同意他的追求,但碍于沈家与孟家的生意牵绊关系,就算是拒绝,也难以完全避开对方,于是对英雄救美的顾谦格外依赖。 和对外时贵气精英模样不同,富二代们私下的聚会十分放纵,酒局里喧哗吵闹,玻璃杯碰撞声清脆、嬉笑怒骂。 孟衍看一眼躲在顾谦身后的沈白白,有些恼怒。但顾家背景雄厚,碰下来说不准谁会吃亏,于是忍住了没有将人强行拉回来。 沈白白松了口气,悄悄抬头看一眼顾谦冷漠的表情,心跳莫名加快了些。 长恒区的开发项目就先这么暂定吧。孟衍说,之后孟氏会召集股东们开会商议顾总的提议。 顾谦前来的目的达到,并不准备在这神魔乱舞的圈子里多停留,淡淡点头:等孟总消息。 他看一眼腕表,起身就要离开,却忽然被人叫住了:等等。 孟衍一抬眉,示意身旁的男生去倒酒,这才在顾谦看过来的目光中笑了笑,说道: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喝一杯再走?就当预祝我们合作顺利。 还有,他盯一眼悄悄看着顾谦、耳朵绯红的沈白白,谢谢你替我照顾小白。 孟衍说着话,落在身旁男生腰侧的手指却微不可查地轻轻一捏。对方顿时绷了下脊背,低着头,指尖微错,往酒杯里掺了点东西。 沈白白茫然地抬起头望进对方的眼睛,顿时想起那个激烈的吻,迅速咬了下唇避开视线。 这杯酒算不上为难。 顾谦皱皱眉,正要去接过酒杯,一只修长的手却突然出现格挡了他的动作。 顾谦一愣,等看清是谁,皱了下眉。 房间里光线昏暗,面前的年轻男人笑得懒洋洋,细长领带松松落在颈间,深色的灯光映得那锁骨脖颈清隽冷白。 他迎着孟衍阴鸷的目光,缓慢、却不容分说地将男生手中的酒杯夺过来,笑着说:我崇拜顾总很久了,这杯酒我替他喝,怎么样? 顾谦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一时间竟然走了下神,没有开口。 唯独孟衍神色黑沉,死死地盯住面前这人的眼睛。 几幅惊讶、气恼、紧张、阴毒的面孔各藏情绪,谢离一只手松松握着酒杯,含笑欣赏够了,才不紧不慢地松了手。 砰暗红的液体溅了几人一身。 倒酒的男生一愣,立即错愕地抬起头。 沈白白惊得啊!了一声,有些生气地蹙眉看过来:谢离哥哥你在干嘛啊? 谢离勾着嘴角:不好意思,没拿稳。 他抽出张纸巾来,随意擦了擦指尖的一点酒渍,一顿,舔了舔,朝孟衍似笑非笑:孟总的酒果然不一般。 孟衍眼神漆黑如墨,他听懂了谢离的嘲讽。一边惊疑于对方竟然猜出酒里有药,一边却不由自主地盯住莫名他齿间轻佻的一点舌红色。 顾谦不蠢,当然明白那杯酒里被大概掺了什么东西。 他厌恶地扫一眼孟衍,心里清楚自己离开后对方肯定要为难谢离,于是直接扭过头,冷声问道:一起回吗? 沈白白原本正气恼地擦着衣服,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震惊的伤心。 谢离抬眼看了他一会儿,淡淡的:不用。 顾谦看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回头看向被酒液湿哒哒洒了半身、有些可怜的沈白白,脱下西装外套给他盖住:我们走吧。 沈白白轻轻嗯一声,回头欲言又止地看一眼身后的人,然后跟在顾谦身旁离开了。 谢离目送主角攻受两人一前一后地消失在门外,冷冷地眯着眼,若有所思。 不知道这次自己强改剧情后,下次再见,两个人是不是还是不可避免地已经滚过床单了。 但这幅模样落在孟衍眼里,就成了爱而不得。 他嘲笑道:谢少真是会成人之美。 谢离没搭理他,好一会儿才侧过脸来,冷不丁问道:如果我说三年之后你会有牢狱之灾,你信吗? 话落,倒酒的男生浑身一颤,咣当打翻了酒杯,暗红的液体顺着台面流淌下来,他惊恐不已连忙扶起来,大气不敢出一声。 孟衍的面色黑沉如水:不信。 谢离冷笑一声,像是赞许:不错。 等孟衍回过神,对方却已经漫不经心地转身离开了。 他顿时心生被戏耍的恼怒,却无处可发火,狠狠踹了一脚桌子。 待瞥见沾了酒渍的裤腿,才一顿,扭过头,阴冷地盯住身侧的人:你刚刚在怕什么? 男生缩着身体颤抖,不敢开口。 孟衍伸出手,指节插//入他的头发,攥着迫使对方弯下腰,慢吞吞道:舔干净。 男生连忙跪趴着上前,服从命令。 湿濡粘腻,孟衍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已经盯住了正在朝着包厢门口走去的那道身影。 谢离。他目露阴毒。 从包厢里出来,身周倏尔降下温来。谢离闻到身上浓重的酒味,皱皱眉,转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凉水冲洗,神智才清醒了些。 谢离抬起眼,盯着镜子里眼睫微湿的青年,眉眼瑰丽,黑发,眼下因酒气微微潮红,看起来十分无害。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幅漂亮模样底下是怎样一副作恶多端的坏种。以至于不管是上一世或这一世,命中注定要被主角碾压、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谢离面无表情,属于魔尊的狠戾桀骜顿时从眼底显露出来。 不过是命运而已。毁过一次,就能毁第二次。 再起抬眼,面前这人似乎还是那个不学无术、随心所欲的谢家大少爷。起码来人丝毫未曾发觉。 男生走近了,似乎是刚刚哭过,眼睛有些红,朝这边看一眼,愣住了:谢少? 谢离认出这是之前下药的那个男生,冷冷瞥一眼:怎么,孟衍自己不敢来? 对方似乎胆子很小,迅速摇摇头,并没有说话,只慢吞吞地低头站在他身前,似乎有些犹豫。 分卷(12) 谢离这会儿心情很差,冷冰冰地丢下句滚,转身直接就要离开。 对方顿时有些着急,一把攥住他的手臂:谢少,求你帮帮我! 走廊间暧昧安静的灯光下,男生咬咬牙,面露红意:孟总好像对你很好,求求你让他放过我吧! 我什么都可以跟你做的。 他忽然抱住谢离贴身上前,于此同时、柔软的手直接覆向他身下某处。 谢离心血翻涌、狠戾地一脚将人踹开,哐!一声,男生被狠狠砸到了门上,捂住腰腹、疼得脸色发白,他震惊地抬起头。 不想死就滚远一点。他的眼瞳漆黑,阴沉如水。 男生毫不怀疑,如果此时他手里有一把刀,此时那刀已经扎在了自己胸口。 他终于面露恐惧,蜷缩着身体颤抖,咬紧牙关,似乎在挣扎。谢离却不再看他,冷着脸转身直接就要离开。 男生忽然抬起头,像是下定决心般直接冲上前攥住他的手臂,仰头就要亲过来。 谢离没预料到他这突然的一袭,猛地避开了,对方的手指却狠狠撞上他的唇角,带着微甜的湿意。 他杀意汹涌,一手攥住男生的衣领撞上后墙,逼近了,眼底淬着狠毒的冷,声音却极缓:看来你是真的想死。 男生惊恐得瞳孔骤缩,脸憋得通红、喉间急促滚动,一手扒着他的手腕呜咽着拼命求饶。 谢离指节攥得泛白,神色阴鸷。 松开桎梏的一刹那,男生毫无力气地瘫软在地,面色涨红、趴在地上咳得天昏地暗。 谢离用力擦了下嘴唇,却似乎还残留的令人恶心的腥甜。 他转身出门后,找服务生要了水,漱了两口后忽然觉得不对,脸色猝然一沉。 服务生愣愣的:谢少? 谢离心生恨怒。 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再阴沟里翻船,被人摆了这么一道。 咖啡馆内。 晚上十点正是奢靡夜生活开始的时候,这一侧的商业区非富即贵,是富豪们常来的地方。咖啡馆的窗外灯光通明,路过的车辆均价值不菲。 想想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你妈妈确实帮过我很多,现在她去世了,我们几个师兄弟也十分难过。 贺昱神色冷淡,没什么情绪地听着面前的人追忆往事。 梁成感情牌打了这么久,对面的少年却始终神色冷漠,看自己的目光像是蝼蚁,眼睛漆黑深不见底。 饶是自己和科研大佬们打交道几十年,面对他竟然都忍不住出了一头冷汗。梁成推推眼镜,终于问起今天的目的:对了,你妈妈有没有告诉你她之前的资料都放在哪里? 贺昱抬起眼:没有。 梁成一愣,继而有些恼怒:怎么可能?!她之前研究了那么久的项目实验结果连导师都没有告诉!除了传给你还能给谁? 贺昱冷冷的,正要开口,视线突然触及窗外的某道身影,一愣,迅速拧起眉。 这一瞬间他仿佛突然沾染了活人气,目光追随时眼底似乎都落了光。 梁成见状急忙追问:你想起来了对不对?快告诉我在哪! 贺昱置若罔闻,盯住那道身影,转身直接冲出了咖啡店门外。 留梁成惊愕不已:你去哪! 已经是夜里十点多,车辆喧哗,初秋的寒气浸润下来,在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胡同弄堂昏暗寂静树影深深,谢离背靠在冰凉的壁砖上,咬牙盯一眼已经远了的酒吧出口,空空荡荡,孟衍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被下药的事。 趁燥热的感觉还没上来,谢离迅速摸出手机,刚给林叔发了消息让他开车过来,突然听到胡同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猛地睁开眼,屏住呼吸,待那身影上前时、侧身一把攥住来人的手臂,强压扣住狠狠逼至墙角。 谢离?! 是熟悉的声音,带着惊疑。 借昏暗的灯光,谢离这才看清楚是谁,他咬牙骂了句操,力气骤而一松,俯身压在他肩上,深深喘了口气。 贺昱任由他抵着身体,察觉到不对,拧眉道:你怎么了?生病了? 他的呼吸近在颈侧,发梢扰动,说话时有温热的气流,谢离耳侧的皮肤都在发麻颤栗,咬牙切齿:闭嘴。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贺昱正要追问,忽然察觉到对方某个方位的变化,他猝然睁大了眼睛,耳边轰鸣。 谢离猛地转身离开了,背抵着冰冷的墙,紧闭着眼、呼吸凌乱。 孟衍手上的东西,自然不会假冒伪劣。 下了重量的药效来势汹汹,没多久,谢离就能感觉到衬衣被强忍的汗液沾湿,粘腻地贴在小腹上,弄堂的风吹过,荡起一阵颤栗。 他此时杀了孟衍的心都有,恨意染红了眼睛,燥火滚烫却没有出口。 贺昱大概明白了什么,冲出巷子买了瓶冰水,直接塞到他怀里,低声道:你忍一下,林叔很快就过来了。 温凉的皮肤相触,将离的瞬间,却被猛地抓住了。贺昱一愣,僵硬地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对方眼中。 谢离眉眼艳丽得像是滚了墨,瞳色却黑不见底,带着浓重的情绪。 贺昱喉间动了下。 滚过来。他的声音颤抖沙哑。 恍惚间,贺昱脸色莫名苍白。 错乱的昏暗月色、大片暧昧的红意、潮湿沾染的眉眼这一幕几乎是刻入血液,带着自甘堕落的恨意。 他耳中轰鸣。 第十八章 贺昱,我祝你生心魔妄念,不 谢离隐瞒身份,伪装成了个正派小弟子,每天晃晃悠悠地跟在贺昱身边。 就这么过了一年半载,才终于从蛛丝马迹中发觉,对方就是那位七岁成名、十五岁被名门正派奉为开雨仙主的天道之子。 正派与魔道向来水火不容,谢离杀老魔尊夺位的这段时间里,那群道貌岸然的狗东西没少趁机坏他的事。 其中以开雨仙主的门下为甚,顶着除恶正道的名头杀烧抢掠。 于是,在意识到贺昱的身份之后,谢离几乎是立即心生杀意。 但贺昱功力极高,很难找到机会。仅有布置的几次险相也被他一一化解,似乎冥冥之中早有定意。 谢离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直到某天信人传来暗语说,老魔尊部下余孽花夜在迷迭山洞现身。 接到消息的时候,谢离正仰躺在房顶上赏月。他随意略了眼,错指将纸条碾得粉碎,这才眯眼拍了拍手,继续望着头顶月夜。 贺昱。他懒洋洋地叫道。 院内树下,一道雪白身影驻足未动,十分冷漠:? 谢离懒洋洋地半躺在廊檐上,翻了个身,一手撑着侧脸看他,笑眯眯的:你都不问我在和谁飞鸽传信吗? 贺昱移开视线,剑穗在夜风里荡开弧度:关我何事。 谢离最烦他这一副清高的模样,心里冷笑,嘴上却坏得很:怎么不关你的事,要是我在故意找人来杀你呢? 对方冷冷地转身就要离开。 别走啊。谢离笑着飞身下来,一手勾住他的肩膀往后拉,弯起眼睛俯在他耳边道,我主动告诉你行了吧? 他压低了声音:我们宗里有个小弟子说他在迷迭山谷遇到了花夜。 贺昱蹙起眉,神色冷若霜雪:花夜?据说他叛逃落月山之后,谢时俞找了他很久,你怎么知道他的下落? 谢时俞是谢离的表字,他神色安然未变:那小弟子说的,我也不确定。怎么样?去看看吗? 贺昱拗不过他,还是被他拉去了迷迭山谷。 说起那花夜,其实是老魔尊年轻时养的的一个炉鼎,练的是双//修的本领,一手无色无味的桃花瘴使得出神入化,一旦被瘴,任谁都难以逃脱。 入瘴者受请欲操控,被采补者修为尽失,堪称十分阴毒的修炼方法。 所幸这瘴气每使用一次,就要以数年生命为养料,花夜也不敢随意使用。 谢离从前因为模样惊艳没少被这鬼人惦记,最最恶心他,以至于杀完老魔尊后还非要把对方追杀到天涯海角。 迷迭山谷在大陆最南,潮湿糜烂,树木草丛深高,处处透着诡异香气。 两个人的功力世上已经无人能敌,毫不费力就从山谷深处把人揪了出来,丢到山洞角落。 尽管如过街老鼠一般躲藏了很多年,但见到面前这人的第一眼,花夜还是瞬间认出了对方是谁。 他午夜梦回曾无数次梦到这张漂亮鬼厉的脸,瞪大了眼正要恐惧地惊叫出声,喉间却忽然一滞,死活发不出一点声音。 谢离手握折扇,白玉的扇柄上刻着一朵梨花,朝他眨了眨眼睛,懒洋洋地似笑非笑:原来这就是魔道大名鼎鼎的花夜,真是可怕。 花夜后背湿冷一片,惊恐地不断蹬着脚,不住后退。 既然人已经找到,杀了就好。谢离啧一声,侧脸看一眼身旁的人,礼让道,你来还是我来? 贺昱看他一眼,目光淡漠。 谢离墙角的人声音嘶哑,目露狠毒。 谢离笑意微滞,折扇缓展:那就由我动手吧。 他正要走上前,身后这人却突然道:等等。 贺昱看着蜷缩在山洞角落的人,冷声道:你说什么? 谢离缓慢地抬起眼,盯住他的背影。 花夜猝然扭头过来,看见来人的身形,狂喜不已,拼命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啊!啊!! 贺昱拧了下眉。 我劝你不要过去。谢离冷冷道。 贺昱置若罔闻,径直走上前去,蹲下身抬手触了触花夜的脖颈,不出片刻便拔出一根极长的银针来,垂下眼面无表情。 针尖口血液喷涌,花夜嗬嗬喘着气,缓慢抬起头,眼睛通红声音沙哑:想杀我?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命!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粉色雾瘴笼罩了整个山谷。 谢离!谢时俞!就算老子操不了你,你这辈子也别想逃掉!!!花夜哈哈狂笑着,盯住谢离的目光扭曲贪婪,几乎是下一瞬爆体而亡。 燃尽所有寿命,换来这样一场天罗地网的桃花瘴。 谢离眼底猩红一片。他神色扭曲,于浓雾中盯住对面那人依旧清冷的眉眼。 贺昱似乎没有意识到面前的一幕,只漠然地拧起眉:谢离。 谢离冷冷道:是我。 他微微垂下眼,指间微挑一展折扇,只这刹那间,属于诡扇魔尊的倨傲气息就归于青年身上,阴鸷乖戾,和之前那个活泼爱笑的模样判若两人。 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叹息道:贺宗主怎么不肯听我的劝呢。 贺昱面无表情,剑穗未动,冷刃已出鞘。 谢离啧一声,走上前,抬扇轻佻地压住他的手腕,摇头道:本来还想再陪你玩一玩,可惜,贺宗主好像对我早有怀疑。 他眯眯眼,嘲讽:不过,你今天撞上花夜也是自讨苦吃。 花夜的桃花瘴除他自己外,无人能解不巧,我手中正有一份解药。谢离侧了侧脸,似笑非笑,至于贺宗主,就在这里体会天人之乐吧。 哦对了,奉劝你不要运功,否则气息入脉,发作起来更厉害呢。 面前的男人呼吸已然微微凌乱,目光却还冷清。 谢离冷眼看着,从袖口中捏出一粒粉色的药丸,丢到口中嚼了,道了句再会,风流倜傥一展折扇,转身就要离开。 未走出半步,忽然被一道攻击拦停:站住。 谢离翻身躲过了,回过头:怎么? 贺昱缓缓吸一口气:解药拿来。 闻言,谢离挑了下眉,微微一舔嘴角,笑嘻嘻的:晚了,已经吃了。 运功之后,血液里那股奇异念头越来越燥热,贺昱盯住他微微湿润的笑意,突然生出一种陌生的冲动。 他天生冷情冷血,经锻体后明明百毒不侵,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受这桃花瘴影响。 他直觉烦躁,指节泛白、一手攥紧了冰冷剑柄,微微喘息。 谢离嘲讽地欣赏了会儿,转身正要离开,未走出两步,面色猝然扭曲。 解药不对。 他脑海里闪过一众可怀疑的面孔,最终定在了其中几人身上,眼底泛起浓重燥怒的杀意。 然而此时此刻,浓粉色瘴气已经将迷迭山谷全然包裹,甚至能听到受此刺激而反常的野兽咆哮声、以及越发近的奔腾嚎叫。 谢离咬牙切齿,迅速转折回山洞,没有去看身后那人的表情,猛地抬袖挪过几道山石牢牢堵住了山洞的入口,才得以逃脱。 身周光线倏尔暗了下去。 果然,没过多久,狼嚎声止步于不远处的山洞外,急躁地反复刨土,却久久不肯离去。 山洞内迷雾瘴气最重、逐渐有更多的东西奔赴而来,在山洞外哀嚎,血腥味散开。 谢离深吸口气,拧眉靠在山洞墙壁上,恨怒不已地扭头盯住另一侧的人,声音含了暴怒的杀意:你干的好事。 贺昱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拧眉闭着眼席地而坐,气息紊乱,身周无风自动。 山洞泄露出的几丝光线映照在他修长颈间,谢离喉间滚动,恼怒又难堪地移开视线,摸出一根银针狠狠扎在了醒明穴上。 他猛地仰起头,痛得低声闷哼。 但这一声似乎惹了对方注意,贺昱突然睁开眼来,神色晦暗。 谢离咬牙,扭头盯住那道雪色的身影,声音沙哑而有杀意:滚开! 贺昱一动未动,只有雪色的衣摆急速翻飞。他盯着面前这人瑰丽的眉眼,拧紧了眉,突然一掌狠狠击中了自己左肩,猝然吐出一口血来。 但燃尽全部寿命而来的桃花瘴,没有解药,不是两个人能够靠强忍就能忍过去的。 分卷(13) 谢离吃了假的药,又浑然不知地运过功,血脉入瘴,早已被浴火烧得浑浑噩噩,最后连怎么滚到对方腿上的都不知道。 他拧眉睁开眼,水色潋滟难耐,又带着清晰的恨意:你敢动我,我绝对会杀了你。 一边却咬牙放纵,肆意贪婪地蚕食对方身上的一点凉意。 贺昱闭着眼,额发皆湿,任由他蹭来蹭去,呼吸急促。 谢离被瘴得糊里糊涂,终于不知道什么时候咬上了那一点冰冷的水源,呼吸一滞。 唇上湿热,贺昱耳中嗡鸣。 他身体颤栗,心底生长出自甘堕落的恶之源头。 一场放纵凌乱,再睁开眼时,谢离浑身麻木、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洞中光线昏暗,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目光漆黑,盯着青苔脏污洞顶。经脉里死寂沉沉,修炼已成,贺昱采补了他所有功力。 谢离狼狈地爬起身来,弯腰,捡起丢落在一旁的松雪扇。 上面污迹斑斑,谢离垂眼,轻轻抚掉了扇柄一点血迹。而后微拨指尖,十二扇骨骨尖刺出锋利的冷刃。 贺昱也已经醒了,雪色衣衫微乱,却没有看他,垂着眼安安静静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谢离缓缓走上前来,一身红色软袍破败凌乱,只有神色倨傲依旧。 他反抬手、指腹压扇,深深地刺进了对面这人的胸口中,鲜红的血浸透了雪色衣衫。 贺昱呼吸一滞,慢慢抬起眼,眼睫很深,其中却只有冷漠:你功力已失,杀不了我的。 谢离眼中猝然涌起恨毒,咬牙将经脉功力全部奔涌向指尖,却依旧只能感受到一片沉寂。 半晌,他终于嗤笑一声,缓慢松开手,唇角破溢出鲜血来。 却丢下折扇,转身朝山洞外走去。 贺昱,我祝你生心魔妄念,不得好死。 人声诡谲沉冷,回荡在空幽的山谷中久久未散。 谢离?谢离? 床上的青年猛地睁开眼,眼底恨意朦胧,潮湿一片。他攥着床单的指节都泛了白,微微颤抖。 见人终于醒过来,贺昱连忙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问道:怎么样了? 谢离缓慢抬起眼,对上他满是担心的目光,又拧眉错开了,起身接过水杯来:几点了。 他的声音沙哑靡丽,自己听了都直皱眉。 贺昱也忍不住看他一眼:快早上六点,感觉还好吗? 窗外曦光细微,有隐约的晨光透进来,静谧地落在米色被子上。不远处的梧桐街道上,已经有老人在牵着绳子遛狗晨练了。 谢离安静看了会儿,忽然问:我有对你做什么吗? 他问得直白,贺昱颈侧一红,避开眼:没有。 谢离顿了下,没再多问。再抬起眼,这才注意到他还穿着昨晚的那件衬衣,眯起眼:你晚上一直在这儿? 贺昱嗯一声:我怕你晚上醒了难受。 他坐在床边的圈椅上,望过来的目光中毫无掩饰,谢离沉默片刻,抬手敷衍地揉了下他的头发:小孩儿。 贺昱猛地抬头,指尖于是擦过耳朵。 谢离收回手,垂眼喝了口水:你昨晚怎么会在那里? 贺昱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妈妈的朋友,找我有些事情。 谢离没再追问,把水杯递给他:回去睡觉吧。 那你呢? 起床画画。 画画? 谢离缓慢嗯一声,目光漆黑:既然已经被人盯上了,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第十九章 喜欢你谢离哥哥吗? 从聚会回来之后,谢离足足把自己关书房里关了大半个月,期间除了睡觉几乎没怎么出过房门。 贺昱这才从赵管家口中得知他报名参赛AKW书画大赛的事,每天来回路过房间很多次,却都只能看见门下室内溢出的灯光。 他忍不住有些失落,但这失落并未持续太久,秋季EVA大赛也已经拉开了帷幕。 周围强敌环伺,母亲生前所在的科研所似乎牢牢盯住了自己的一举一动。贺昱需要的某些顶尖材料,出货商听到他的名字直接拒绝出售。 无奈,贺昱于是只好拜托赵管家去帮忙购买。紧赶慢赶,熬了几个夜总算把成品完善好,送展去评比了。 这期间里,谢离的那条蠢德牧都是由他来照顾。 起初安德烈还因为打架的事对自己十分有敌意,后来喂得多了才肯老老实实跟着他晨跑。 贺昱一边拉着牵引绳防止德牧乱窜,一边回想起刚来谢家时谢离领着狗故意欺负自己的事。 算一算,已经差不多有十多天没再见过谢离了。他忍不住皱起眉。 那天晚上被对方欺负之后,自己心乱如麻了一整夜,对方一觉醒来却忘得一干二净,甚至干脆利落地丢下自己闭关去了。 贺昱满心的复杂情绪憋在心里,久而久之就有些烦躁,连安德烈都察觉得到不愿意跟他玩,懒懒地趴在草地上扒拉草地。 突然,它像是听到了什么,耳朵一竖,突然蹿起身朝一个方向兴奋挣扎:汪!汪汪!! 牵引绳勒得手疼,但贺昱走着神,并没能注意到它朝向的方向,只皱眉随手摸了摸狗头:别闹。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嗤。 贺昱一顿,猛地扭过头,看清楚来人的瞬间站起身来,眼睛很亮:你怎么出来了? 谢离端着杯牛奶,似笑非笑看着他:怎么,还不许我出来望望风吗。 他头发长长了些,人也瘦了,宽松的白色T恤上沾染了淡淡的墨,微眯着的眼睫在阳光下透出浅金色,整个人慵懒又随意。 不是。贺昱压不住嘴角的笑意,望进他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说,很久没见了。 谢离挑了下眉,低头看一眼正在自己腿边兴奋地拱来拱去的安德烈,忽然觉得它和贺昱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好笑地啧一声,摸一摸狗头:行了,不逗你了。我得继续回去画画了。 还要多久啊?贺昱脱口而出。 谢离抬起眼,看向他:一个多周吧。 贺昱犹豫了下:那,你加油。 指尖被安德烈焦急地蹭了蹭,谢离却慢吞吞地收回了手,握着牛奶杯和他对视了会儿,才问:你的比赛呢? 已经交上去了,过两天公示赛展完就出结果。 谢离嗯一声。 贺昱也没再说话,看着他。 他望过来的目光十分炙热,谢离顿了顿,最后还是抬手揉了下他的头发,才在安德烈哼哼唧唧的不满声中摆了下手:走了。 似乎真的只是顺便来花园散了三分钟的步而已。 贺昱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花园草坪,才有些不知道什么滋味地收回视线,扭头看向安德烈,低声问:喜欢你谢离哥哥吗? 安德烈敏锐地听到谢离两个字,兴高采烈地汪!一声,甩起尾巴来。 贺昱冷哼一声:可惜你只是条狗。 汪!! 入了秋之后,温度降下来,时间似乎过得格外得快。花园两侧的树荫枝叶逐渐泛起金黄色,沙沙被风吹落了满地。 谢离足不出户地画了一个月,直到将画中人最后一抹身形勾描满意,才终于地落了笔。 疲累侵袭而来,他这才松了松手腕,换掉衣服冲了个热水澡、倒在深陷的床褥里闭上眼睡了个昏天黑地。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谢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见外面的暖意融融的天色,起床随意穿了件T恤,睡眼惺忪地出了门。 还未走到客厅,忽然就听到有人惊喜开口:你终于醒了。 谢离懒懒地嗯一声,走到对方身边坐下,踢了踢他的小腿:渴死了,去倒水。 他的脾气依旧恶劣霸道,贺昱却乖乖地去倒了水,递给他:昨晚赵管家说,已经把画装裱好寄送给AKW评审组了,我想着你今天应该会醒,就在这里等你。 谢离接过水杯,眯眯眼看过来:有事? 贺昱差点脱口而出没什么事就想看看你,忍住了,才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张银行卡递过他:给你的。 什么? 三百七十九万。贺昱笑起来,都是你的。 谢离挑了下眉,扭头看着他。 贺昱顿了顿:还有,A大物理系提前批招生,我可能很快要去上学了。 这个结果与原著中无差,早在预料之中。谢离并不意外地淡淡嗯一声,收了银行卡:恭喜。 贺昱看着他随意的表情,抿紧了嘴角。 又怎么了? 没事。贺昱迅速避开视线,有些莫名的不满,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谢离笑起来,指尖轻弹了下银行卡,懒洋洋的:不谢。 他懒若无骨般靠在沙发软垫上,长腿搭着旁边的高脚凳,喝着水,目光中似笑非笑,似乎能够透过玻璃杯洞察人心。 哎。 贺昱动了动。 什么时候去学校? 贺昱一顿:下个月。 谢离嗤笑一声:那你冷飕飕挂起个脸干什么,还以为你明天就走。 贺昱忽然抬起头,愣怔对上他的目光。 明亮的灯光下,对方的眉眼氤氲在光线里,嘴角勾着,似乎漫不经心,又似乎对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 他慢吞吞喝了口水,才问:不生气了? 贺昱皱眉侧开脸:没有生气。 谢离哼笑一声,低声像是自言自语:装什么,我还不知道你。 什么? 谢离却没再开口,从桌面拿出手机来,开了机。 他人缘很差,消失了这么一个多月也没多少条未读消息。 除了周安羽几次约人出来喝酒都石沉大海、发了许多???后,基本上就没什么人找他了。 倒是前段时间的晚上,程一鸣给他发了条消息,说他要带沈白白去见老师,问自己要不要一起。 谢离现在已经对钢琴师没了兴趣,甚至懒得回一句话。他退出微信,拨通了备注为爷爷的未接来电。 喂? 谢离说:前段时间在画画,找我干什么? 谢恒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孙子。 他忍住了,劈头盖脸地问:上个月你是不是跟顾家那傻小子说他买了个假扇子? 谢离嗯一声:他去找你了? 谢恒海不耐烦:我说了是假,但他爹顾远归非要说那是真的,还非要约几个专家一起来鉴宝。 他越想越气,干脆破口大骂道:你说他那倒霉儿子送礼物送得好好的,你干嘛招惹这乱七八糟的破事! 谢离也不耐烦: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管你什么关系!你惹的事你自己处理!明天就滚过来跟我一起去顾家! 谢恒海暴躁地一股脑发泄完之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谢离皱皱眉,丢开手机。 要说起顾家,他这才再一次回想起那晚之后的事,也不知道顾谦和沈白白两人现在有没有滚上//床单。 怎么了?贺昱问。 谢离顿了下,抬起眼看他一会儿,忽然道:你觉得沈白白怎么样? 贺昱一愣,但脑海里对这个人根本没有什么印象,只好迟疑着说:还好。 闻言,谢离顿时冷笑一声,径直起身离开:蠢东西。 贺昱:? 第二十章 顾斐然,你努力舔人的样子 等会儿见到了人,不懂就少说话,别给我丢人。谢恒海闭着眼,一指拨动着腕上的佛珠。 虽然谢离之前小小表露了一手画画天赋,但他还是没有相信自己这位曾经的废物草包能够一朝脱胎换骨。 谢离无所谓他的想法,只看向车窗外,观赏着顾家的别墅。 作为A市顶级世家,顾家的资产不输任何人。别墅内不仅铺了公路,更是直接造了个精致漂亮的人工湖泊小亭台。 介于顾归远近几年对艺术文化的痴迷,别墅里甚至专门建了一所三层楼的藏书阁。 环境还不错。谢离赞赏道。 谢恒海一时间不知道这个孙子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他扭头盯过来,还是没忍住拧眉骂了句:但凡你们几个能有人家顾谦一半的能耐,我也不至于发愁谢家哪一天会破落了。 谢离于是当真想了想,按原著的剧情线走的话,谢家确实用不了多久就要破产了。 他啧一声。 品鉴的地方就定在了藏书阁,下了车,由顾家的管家领着,很快就到了。 推开厚重的雕塑大门进去,书卷气扑面而来。藏书阁造得很精致,彩绘琉璃顶,墙绘是做旧款的敦煌壁画,两侧的嵌墙书架约有几十层,一眼望不到顶。 谢离正抬头看着,就听见阁楼门里传来欣喜的声音:谢老!可麻烦您跑这一趟了。 男人连忙有礼地下阁楼迎接,谢恒海却淡淡的,一甩手中的佛珠:进去吧。 您这边请。 他辈分高,男人谦逊地走在他身侧,两人低声说着话,朝楼上走去。 这人应该就是顾谦他爸、顾归远了。这么想着,谢离的目光微抬,果然看到同样朝这边走来的三个年轻人。 沈白白看见他,脸上的笑意一滞,脚步就犹豫着停住了。表情同样奇怪的还有顾斐然,像是高兴又像不高兴,看起来有些滑稽。 分卷(14) 唯一一个正常人顾谦则顿了顿:好久不见。 谢离每一个都懒得搭理,正要离开,却忽然被沈白白拦住了,似乎是好心劝告:谢离哥哥,听说你之前骗斐然说他买的扇子是赝品,顾叔叔好像生气了,你等会儿上楼记得好好道个歉啊。 顾斐然冷哼一声,还有些扭捏:小白你跟他说这 谢离没给他半分视线,嫌恶道:滚开。 顾斐然表情一裂,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下也不纠结了,气得扭头追着他的背影骂道:谢离你他妈嚣张什么呢?!这里可是我家! 斐然。沈白白扯了扯他的衣袖,微微抿起嘴角,侧脸望向楼梯上的人,显然也不满对方的态度。 谢离于是回过头来,眯眼盯住他们神色各异的表情,半晌,嗤笑:不就是两个草包买了个假画扇,怎么,这就恼羞成怒了? 沈白白脸色一白,有些气恼的屈辱。 顾斐然气得差点跳脚:你骂谁草包?!你谢离才是侥幸生在谢家的草包!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就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小白的画技和名誉圈子里有目共睹,你拍一万匹马都追不上! 顾斐然。顾谦突然打断他,声音很冷,滚回去。 顾斐然一愣,顿时愤愤:哥!是他先说小白 顾叔叔!沈白白忽然开口,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都是我不好,早知道我就不班门弄斧帮斐然挑礼物了,还害他被人怀疑诬陷。 闻言,顾谦忍不住皱了下眉,将说的话也顿在了嘴边。他其实并没有觉得扇子的真假有多大关系,只是因为这件事和谢离闹成这样实在有些过分。 但沈白白他看着少年低垂白嫩的脖颈,突然就想起那天晚上,对方洗完澡只穿了件衬衣蜷缩在自己怀里安睡的情形,像只可爱无害的小动物。 于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谢离似笑非笑看着这一场戏,心里大概有了数。看来那晚的剧情推进得不说百分之百,起码百分之八十很成功。 他正要开口嘲讽,突然身后的门就打开了,谢恒海十分不耐烦:站在门口干什么,滚进来看画。 谢离拧了下眉,对这老头的态度十分不爽。进门前,他又忽然回过头,恶劣地弯起眼:顾斐然,你努力舔人的样子真像条狗。 哦不对。谢离舔了舔嘴角,狗主人还知道被护了赏根骨头,你的主人好像连口汤都不想给你呢。 他笑意盈盈地说完,眨眨眼,无视掉楼下瞬间扭曲的面容,转身合上了门。 斐然。沈白白僵硬地拉了下他的袖子,不要听他胡说八道,我们都是好朋友。 顾斐然移开视线,咬牙嗯一声。 他的脸色和态度都不太对,沈白白有些焦急,正要再说些什么,顾谦却道:好了,上楼吧。 他只好委屈地咬了下唇,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身后,有些难过地低下头。 顾斐然本来也有些不太舒适,但看着沈白白这幅可怜模样,还是忍不住抬手抱了下他的肩膀:好了小白,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会相信谢离说的话,你放心吧。 沈白白这才缓慢抬起眼来,眼底水光闪了闪,抿唇低低嗯一声。 顾谦皱皱眉,莫名觉得有些烦躁。但也没多想,领着两个小的一起进了收藏品阁楼。 阁楼内的灯光昏暗,掩去了沈白白眼底不太清晰的气恼和慌张。 谢老,我觉得这画不应该是做旧,就算是老画染制也不可能做得这么精细的。 王贤皱起眉,指尖小心翼翼地拂着扇面,低声说道。 顾远归也说:确实,我也找了好几个人来问了,都说绝对不可能是作假染画的。 但人家谢大少爷非要说是赝品,我们有什么办法。顾斐然冷哼一声,阴阳怪气。 谢恒海半阖着眼,说:没说是做旧。 顾归远一愣,抬起头:那您的意思是? 谢恒海未开口,一旁的年轻男人却哼笑:前朝画家临摹仿制的同僚画作,当然不是做旧。 一群人顿时皱眉看过来,顾斐然正要脱口反驳,就被人打断了。 他说的没错。一旁的林旭意外地看他一眼,才抬手推了推眼镜,刚刚我就发现,这扇面画的落笔笔锋不像是杜海,但又和杜海师出同门,应该是他师弟仿的画作。 闻言,沈白白连忙走上前,捧住扇面画仔细端详了一遍,才恍然大悟道:没错,是我眼拙了。当初我看这梅花花瓣收笔圆润,是典型的杜氏画法,竟然忘了杜门里还有一位小弟子杜松现在才看出来,这梅枝西撇的折度其实是杜松的习惯。 他滔滔不绝地说完,在众人愣怔的眼神中长出一口气,抬起头,眼睛亮亮地弯起来,诚恳道:谢谢林老指点! 林老听着眼前一亮,稀奇地看着面前的男生:你还认得杜松? 沈白白微抿嘴角,乖巧笑笑:我很喜欢画画,所以对各门各派都有一点点研究。 顾斐然骄傲不已:小白从小就开始画画,肯定比某些半瓶水的要懂得多! 他洒过来的目光意有所指,谢离嗤笑一声。顾谦皱起眉。 顾归远也颔首,无奈接受了扇面画有瑕疵的事,道:沈小公子确实天赋异禀。 沈白白羞涩地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就只是一点皮毛而已! 谦虚了。林老愿意夸奖乖巧可爱的孩子,越看越喜欢。 这才扭头看一眼谢恒海,似乎是在开玩笑:老谢,我记得你前段时间还说想最后收个小徒弟来着,我看小沈就不错。 谢恒海抬了抬眼,看一眼沈白白,缓慢点头:确实很不错。 沈白白顿时抬起头看着他,目露紧张和期待。 虽然他不喜欢谢离,但也不得不承认,谢家是A市乃至国内最顶级的艺术世家。如果能够挂上谢恒海关门弟子的称号,自己在不仅会拥有矗立各个领域顶端的师兄师姐,更是有望在世界上留下更高的名誉。 他盯着谢恒海有些犹豫意动的表情,心中微微焦急。正要开口,却突然听到身后的人道:等一下。 一群人愣住,惊讶地回望过去。 谢离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柄白玉扇来,随手一合,懒洋洋敲着手心:你们是不是忘了,是我先发现的这幅画是赝品? 第二十一章 你的沈白白是宝贝,我谢 谢离说完,屋内莫名诡异地安静了一瞬间。 还是最看他不顺眼的顾斐然率先冷笑,骂道:就你?当谁不知道你谢大少爷从小就没碰过画笔,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的事,怎么,你还想比着小白的话再抄背一遍? 斐然。沈白白似乎是想拦一拦他,轻咬下唇,我也是侥幸研究过杜门画法才看出画扇有误的,谢离哥哥可能是有别的想法吧。 谢离确实没有别的想法。他也是因为认出来杜门画法差异才推测出的结果。 然而这个世界的沈白白金手指技能点满,原著里给他安排的人设为[温柔可爱艺色双全贵公子受],琴棋书画知识丰富,恐怕他遇到的问题必然会因剧情矫正而刚巧撞进他的知识圈里。 谢离懒懒背靠着玻璃柜,五指错开折扇,慢悠悠地摆弄着:顾小少爷真是霸道,明明是我先看出的残次品,被你的心上人抢先说了,竟然也要算我抄背吗? 他说着,轻飘飘地抬起眼来,似笑非笑:真是情根深种,可惜,我没有这样一心向着我的恋人。 顾斐然一愣,对上他的视线时正莫名心跳,突然又听他嘲讽地补了句:不对,是舔狗。 他脑海顿时轰得一声,憋得脸红:谢离! 够了!顾归远打断儿子的抓狂,看一眼顾斐然被踩了痛脚的表情,拧拧眉,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顾斐然这才咬牙忍住了。他抿紧了嘴角,知道今天自己确实有些失礼,尤其是当着谢老的面讽刺他的孙子,于是狠狠瞪一眼谢离,却换来对方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 其他人对这一幕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品出什么漩涡,继续在看着那副画扇,边低声分析。 沈白白则包了满眼的泪花,仰头看着顾归远,声音哽咽道:对不起顾伯父,您不要怪斐然了,都是我粗心大意,只想着伯父您最喜欢收藏画作,没能仔细去看这画有没有问题,一时冲动就买回来了 顾归远原先还因为小儿子对他过分的讨好有些生气,但这会儿被沈白白呜呜一哭,也觉得他才是最可怜无辜的那个。 于是温和地拍拍他的肩膀:不要自责,你也是一片好心。再厉害的画家都有失误的时候,你能看出画有问题已经很不错了。 他说完,这才看向谢恒海,开玩笑一般笑道:谢老,我看沈小公子确实在画技上很有天赋,收了这个徒弟你肯定不亏。 谢离眯起眼。 谢恒海迟疑了好一会儿,他想起之前谢翔给他点评的那副画,虽然跟谢离差着一截,但说实话已经是同龄人里顶尖的水平了。 于是缓缓问道:我记得你也参赛了AKW? 沈白白眼中的泪水还未干,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是的,国画区。 他这样有一半是被大孙子给逼得,谢恒海沉吟了一会儿,终于松了口:这样吧,如果你能在AKW晋级赛获得区中前三名,我就破格收你当关门弟子,你愿意吗? 沈白白立即心生欢喜,擦干眼泪,抿嘴笑出梨涡来,低声说:愿意的!谢谢老师。 参赛前,他早就将国内所有年轻画家的作品都仔细比对过,自信绝对能够拿到第一名。 哎哟,谢老这要求可不低啊,小沈要加油了。 谢谢林老,我会努力的!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谢离眼中淬上了一层冰霜。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冷冷回想起原著中的这一段。 原著中没有谢离的影响,谢翔赛前带着沈白白的山水画送到谢老书房去求评价时,谢老当即就眼前一亮,赞赏不已,也动了收人为徒好好教导的心思。 但同时又纠结于沈白白身后有个沈家,而自己还有两个不成器的孙子,如果最后徒弟完虐孙子,总归两家面子上不好看,于是放弃了。 直到后来,AKW大赛中沈白白果然毫无意外地取得了国画区晋级赛第一名,谢老收展各区作品时,对着他匿名参赛的那副观山海阔的山水画大为惊喜,越看越喜欢。 谢家高调地放出话来,要找到那位画手收为谢恒海的关门弟子,此消息一出,在全国都掀起热潮。 广撒网地查了一遍后,最后却发现那人竟是沈白白。谢离心中也感慨命运已定,终于还是收下了这个小徒弟。 与此同时,谢离正为了解冻银行卡,和谢老放话说要夺得前十名。但他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根本不会画画,最后竟然动了歪心思,打主意到匿名参赛的沈白白身上,欲强抢他的作品参赛。 后来事情败露,谢老气得心脏病发,彻底放弃了谢离。如果事情只是到这里也没什么,毕竟谢离属于自作自受,被踢出家门也是活该。 但恶心就恶心在,后期孟衍想要扩展孟家产业、染指谢家的艺术界,于是把这件事一再扩大,制造舆论说是谢恒海故意收沈白白为徒,只是想要强抢他的作品撑起谢家,更是买通了他曾经的学生来抹黑谢老。 这一番黑料和噱头压下来,逼得谢恒海气怒攻心,最后病重离世。 而继承了谢家的谢翔也是个废物点心,根本不堪大事,因此,在孟家和顾家的联合打压下,不过两年,谢家这棵曾经根系庞大的艺术界顶尖的大树,很快就被吞吃入了腹。 而这期间里,孟衍对谢恒海所下的黑手沈白白全都一清二楚,却在舆论最风头的时候,未曾说过一句话去解释,以受害者姿态享有了无数同情和支持。 且可笑的事,谢家倒塌后,沈白白依旧营销着国宝级国画大师的关门弟子这一含金量极高的艺术界身份,一路扶摇直上。人们夸赞他不仅继承了谢恒海的衣钵、更是青出于蓝,直接把人捧上了神坛。 而谢家一群人则彻底成了沈白白向上攀爬的垫脚石,被踩进了泥土里。 谢离面无表情地回过神。 对了林老,晋级赛什么时候出成绩? 林旭扶了扶眼镜,笑道:应该就是下个周了。 王贤也跟着打趣:看了沈小少爷要早做准备,整理拜师宴咯。 沈白白抿起嘴角来,有些不好意思:不要这么说啦,虽然我很想拜谢老为师,但大家也很厉害的,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到前三名呢。 小白你肯定可以的!顾斐然骄傲地说。 一片其乐融融间,顾谦却莫名注意到了转身朝门外走去的人。 他顿了顿,皱眉跟了过去。 藏书阁里灯光通明,映得长廊画壁上的仕女图寂静无言,格外朦胧。 谢离垂眼看着,抬起手,用指尖勾勒着袖口弧度,眼也不抬地低声问:跟着我做什么? 顾谦拧了下眉,说:不要跟小白计较,他还只是个孩子。 听到这话,谢离不知道是想起什么,莫名笑了声。他却没说什么,收回手,慢吞吞地搓了搓指尖,抬眼看着画中热闹的宴会景象。 如果你担心谢老 谢离突然打断他:能问你件事情吗? 顾谦顿了下:你说。 面前的青年于是转过身,借着琉璃顶彩色映照的光,望进他的眼睛,缓慢道:你知道那天晚上,我帮你挡的酒里面放了什么吗? 顾谦神色一暗,没有出声。 谢离似笑非笑,靠近了,漂亮漆黑的眼瞳倒映着面前男人的身影,语带笑意:那你猜猜看,我为什么要非要替你挡那一杯酒呢? 分卷(15) 对方的声音清沉:你的沈白白是宝贝,我谢离就只能甘当草芥吗? 顾谦高大的身形一僵,喉间滚动。 谢离慢悠悠欣赏着面前男人难堪的表情,不急不缓,又道:你们离开之后,孟衍对我又下了药。 顾谦几乎是下意识地逼问:后来呢?! 闻言,面前的人却缓慢地勾起嘴角。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像是在笑,恶劣而诡谲,眼中却带着浓重的恨:你猜。 顾谦猛地抬起眼,眼底翻滚起汹涌暗潮。 他不可抑制地回忆起那个晚上。 不知道为什么,谢离好心替自己挡了掺料的酒,他厌恶孟衍卑劣的手段,也有过担心对方会不会被孟衍报复。 但顾谦想起面前那人向来霸道的名声,衡量之后,相比还是小白更需要保护,于是直接带着被酒渍湿了衣服的沈白白离开了。 因为他曾经亲眼见到之前在生日宴时小白被孟衍欺负的场景,于是纵容男孩那晚格外粘着自己,像只胆怯的小动物。 以至于沈白白小心翼翼地提出害怕、想要和自己一起睡觉,他也并没有多想就答应了。毕竟自己看着男生从小长大,自然对对方的好感更多一些。 却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自己离开后谢离会遭受那样的事想到这里,顾谦脑海中突然浮现起青年面色潮红,恼怒仇恨、被迫承受一切的模样。 他猛地攥紧了手指,眼底泛起怒火,对孟衍,更对自己。 青年看了他很久,最后嘲讽般丢下一句祝你和沈白白百年好合,然后擦干净了手,起身离开了。 他沉默又骄纵,连背影都格外桀骜,仿佛被选择放弃的人并不是自己。 顾谦生性淡薄,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然而此时盯着面前这人的背影,却第一次感觉到了不可控的悔意和慌乱。 第二十二章 我下个月就十八岁了。 顾叔叔顾叔叔? 顾谦突然回过神。 沈白白走上前来,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仰着脸犹豫问道:你的脸色有些不好,是不舒服吗? 顾谦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回复沈白白的担忧,只抬起眼,拧眉望向已经关闭的阁楼木门,除后悔外,又似乎掺杂了一些别的感觉。 沈白白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咬了咬唇:谢离哥哥走了? 顾谦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回过头,看他一眼:你喜欢斐然吗? 他问得十分突兀,沈白白一愣,有些慌张地连连摆手,软着声音说:没有没有!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顾叔叔你 听到了吗?顾谦打断他,抬眼看向楼梯上站着的不成器的弟弟。 沈白白嘴边的话一滞,猛地抬起头,对上一双错愕又羞恼的眼睛。 他焦急不已正要补救些什么,顾斐然却已经匆匆避开了视线,一声不吭,扭头又冲上了楼。 沈白白张了张口,突然有种感觉,好像有些唾手可得的东西正在不受控制、离得越来越远。 顾谦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生叹息,却也没再说什么,起身上了楼。 怎么会这样呢?沈白白怔怔攥紧了手指,明明以前都能处理得很好的。 顾氏豪宅里的三个人心事重重,而当面演了顾谦一波的谢离此时却毫无心理负担。 他一想起对方那副狼狈震惊的表情就忍不住冷笑,受了好处还想冠冕堂皇?想得美。 主角攻此时对沈白白还没有多深的感情,如果能折腾掉这条感情线的金手指,沈白白之后恐怕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所以,应该怎么插手呢? 谢离眯眯眼,眼中的兴味十分恶劣。 今天开车带他们来的是谢家的司机,谢离没有坐他的车回去,只给谢恒海留了个口信就转身出了顾氏的大门。 秋日的傍晚落日灿暖,天气微冷,路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谢离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没有怎么认真出来逛过。 应该正是下午放学的时候,一群背着书包的中学生在路边打打闹闹,眼看着有一只就要撞到自己身上,谢离动作极快抬手将人拦开了。 小姑娘扭头看见他,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跟着躲在同伴身后跑了,边跑边不住叽叽喳喳兴奋地回头看他。 谢离没搭理,继续朝前走,边认真看着两侧商店的橱窗。 年轻的男人穿一身松石蓝衬衣,模样漂亮身形颀长,气质更是突兀,一条街走过去,有过路人激动不已停驻偷拍。 几乎是被镜头锁定的那一秒,谢离突然抬眼盯过去,瞳孔微缩,沁出冷寒的光。 女生吓得手一抖,手机都掉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 谢离顿了下,捡起来,塞回她手里。身后传来嗡嗡的低声讨论声,目光如碎片落在身上,谢离皱皱眉,直接转身离开了。 在上一世强敌环伺的环境下待得太久,他还是有些不习惯这里的生活。 等毁了剧情之后就一个人出去远走高飞吧,谢离这么想着。 回家之后,天色已经渐暗。吃过晚餐,谢恒海特地打来了电话,让他离顾家的那个傻小子远一点,别被传染了傻气。 谢离觉得好笑,于是冷矜矜地笑出声来:顾斐然蠢,那沈白白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你收徒弟收得倒挺快。 谢恒海沉默了片刻,反而破口大骂道:谁让你先多嘴说人家买赝品的!你以为林老头那么好心牵线,人家是国画院的人,我能怎么拒绝?! 谢离这才想起来,沈家那边确实搭着国画院的关系,看来剧情为了矫正自己,也折腾了不少方法。他忍不住啧一声。 不等对面开口,谢恒海又烦躁道:总之这个徒弟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你有把握拿第一名吗? 他的话题转得太快,谢离皱眉:什么? 国画区第一名。谢恒海被逼着收徒,越想越憋屈,不由得担心起徒弟风头盖过孙子后,谢家纯纯被人看笑话的场面。 于是又气又烦,无差别攻击骂道:你要是拿不了冠军,银行卡也别想要了!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谢离满眼戾气扔开了手机。 沈白白的画他见过,画技确实纯熟、造诣极高,但又和他的琴技一样,都是缺少了个人灵魂上那一点融合。 谢离并不担心什么第一名,只是这种被钱威胁的情况让人十分不爽。 他扭头盯着书桌另一侧,忽然心生恶劣:贺昱。 贺昱立即从电脑前抬起眼,低声问:怎么了? 谢离眯眯眼:过来。 贺昱不明所以,还是听话地放下电脑,走上前,坐在他身侧的沙发上,等待他的后续。 去倒水。谢离故意欺负他。 贺昱却没生气,乖乖起身又去接了杯水过来,递给他。 这幅温顺乖巧的模样让谢离十分满意,他心情舒畅了些,接过水杯,这才问一句:什么时候去学校? 原著里,贺昱去学校之后就开启了自己堪比主角金手指的开挂传奇一生,没几年就成为国内最年轻的顶尖科研大佬。 谢离只是随口一问,贺昱却会错了意,原本又乖又软的表情刹那消失了,神色也阴了下来,拧着眉,冷声问:你想赶我离开? 他神色不虞,眼睫漆黑的时候瞬间就像极了上一世那个狗男人。 谢离一眼看见就觉得头皮发麻,烦躁地避开视线:滚。 贺昱这次却没听话,也没动,盯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今天回来的时候身上有别人的味道,去哪里了? 听到这句几乎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熟悉的逼问,谢离浑身倒冷瞬间起了鸡皮疙瘩,他诡异地盯了对方好一会儿,突然道:贺昱? 贺昱皱起眉,神色里浮现出少年人的茫然:嗯? 这狗男人失忆了警觉性竟然还这么高!谢离心里暗骂,却莫名松了口气。 不过撒气没撒成,反而被他又逼得更烦躁:关你什么事? 贺昱抿了下唇,过了会儿,突然低声说:我下个月就十八岁了。 ?谢离拧起眉。 贺昱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成年了。 谢离听得狐疑又莫名:你又想干什么? 他眼中全是警惕,贺昱突然有种白费心机的泄气感,皱着眉起身就走:算了,跟你说不明白。 谢离拧眉盯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耐心地告诉自己马上这个人就要滚蛋,这才忍住了没有冲上前把人拎出去。 书桌前的灯光明亮,照清楚对面的男人不耐烦的表情,他随手冲书架里抽出本书,翻了翻。 贺昱面无表情收回视线,盯着科研室的群聊,手握鼠标一动未动。 【欢迎小师弟!BKD模型真是太绝了!】 【欢迎大佬!据说大佬是隔壁科研所陈姐姐的儿子?】 【陈冰仪陈巨巨?就是搞航空新材料那位?!】 【没错,据说已经研究到极端稳定性步骤了,可惜人生病去世了。】 【哎哎别说这个了,不知道贺师弟有没有女朋友啊哈哈哈】 贺昱回过神,皱眉退出聊天群,抬头看向书桌对面懒洋洋窝在躺椅里的男人。 谢离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 占据遥远各自书桌一角的灯光下,双方的面容都看不太真切。 就在谢离以为他又在犯神经病时,贺昱突然开了口:我想让你陪我过生日。 什么?过生日?!周安羽咋咋呼呼地叫起来。 酒吧的灯光炫目,谢离不耐烦地侧了侧脸,眉眼轮廓被镀上浅淡的阴影,他声音冷矜矜的:少废话,告诉我怎么过就好。 快说是谁?谁能请得动我们谢大少爷帮他过生日?周安羽兴奋起来,我靠你该不是移情别恋看上哪家的狗男人了吧?! 谢离懒得解释,只丢下一句:贺昱。 周安羽的兴奋瞬间僵在脸上: 贺昱作为贺家被弃养的小少爷,更是孟衍长姐、孟瑞雪的继子,周家虽然家世雄厚,但周安羽依旧不敢得罪孟衍。 见他犹豫,谢离猜出他在顾忌些什么,没再多说,只漫不经心地碰了下对方的酒杯:我记得前几天你去顾归远的生日宴了? 周安羽顿了顿,喝口酒,从善如流移开话题,嘿嘿一声:我爸在跟顾家谈生意,把我也拉过去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来,觑一眼谢离的神色,纠结道: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别生气啊。 说。 你那个倒霉弟弟谢翔,他好像瞒着你爷爷参加了你们那个A什么K的比赛,然后跟孟衍走得挺近的。 谢离眯起眼,原著里的谢翔是比炮灰还炮灰的人,AKW大赛时根本没有他的事,这会儿怎么突然冒出来。 他若有所思,嗯一声:知道了。 第二十三章 十八岁的少年眼底已经有了 AKW晋级赛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毫无意外,谢离匿名的时俞是国画区第一名。 赵管家激动不已地在书房报出这个名次时,谢离却淡淡的,只问:前三名都是谁? 赵管家一愣,这才回忆起来:第二名好像也是匿名,作者珍珠,作品是一幅山水写意。第三名是郑雨辰,作品是幅彩墨画。 果然,沈白白匿的名都和原著里一模一样。谢离眯起眼。 按照谢恒海和沈白白的约定,晋级赛前三就会收对方为关门弟子,就算他得了第一名,恐怕还是逃不了这一段情节。 这么想着,谢离忽然注意到一旁不知道为什么还在走神的贺昱,看过去: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对方似乎顿了下:没事。 谢离狐疑地看他一眼,也没多想,只淡淡朝赵管家吩咐道:备车,我去一趟谢家。 是! 等人离开后,贺昱才拧紧了眉,低声喃喃,复念出那两个字:时、俞。 谢离,谢时俞。 AKW大赛三年一届,每次赛事都受全国瞩目。这边能查到名次后没过几分钟,网上就炸开了花,兴奋地讨论起前几名的作品。 【有没有人关注国画区的第一名!!风俗工笔画的乞巧节盛世太牛逼了呜呜呜!!】 【今年的比赛好绝,看到了好几个惊为天人的新选手。】 【谢时俞和珍珠是谁?之前网上从来没有这两个人的消息啊?!】 【估计又是匿名参赛,我等着他们决赛颁奖露脸了!希望是帅哥哈哈哈】 沈白白脸色苍白,一眨不眨地看着电脑屏幕,盈盈蓝光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阴影。 【珍珠:男,十七岁。参赛作品:观山海阔。名次:第二名。】 别难过了小白,第二名也很好,况且谢老也已经答应收你为徒了。顾斐然安慰道。 沈白白揪紧了手中衣角,笑得勉强:没有我之前就说过大家都很厉害的,能得第二名我已经很满足了。 顾斐然看出他的强撑,欲言又止,最后皱眉盯住第一名的时俞,嘀咕道:这人是谁啊,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沈白白没有出声,紧抿着唇,同样看向对方的画作。 风俗工笔,堪称所有区里最难的考题。然而,对方却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画出这样风格鲜明、无可挑剔的作品,除了当代少量几位大佬,根本没几个人能做到。 可是AKW大赛限制年龄为三十岁以下,这样年轻的人,这么绝顶的天赋,沈白白忽然心生嫉恨。 大概是他的表情不太对,顾斐然忍不住有些担心,他刚想要下意识揽一揽对方的肩膀,忽然想到什么又顿住了,咬牙朝后靠了靠:你 对方却忽然抬起眸,望过来的眼中含了水光颤动的泪花,抿起唇:斐然。 分卷(16) 见他这幅模样,顾斐然立即揪起了心,恨不得要好好抱住他哄一哄,但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大哥的告诫,只好忍住了:我 我有点难过。沈白白小声打断他。 他屈膝抱住自己的身体,浅色的头发绒软,昏暗的月光映得那张小脸白嫩清纯,楚楚可怜,尤其是眼底带着泪水的时候。 顾斐然脑子里轰得一下就燃起了保护欲,他脱口而出:我才不管他什么时不时俞!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 听他这么说,沈白白才犹豫着抬起眼,长睫湿哒哒的透着可怜:真的吗? 顾斐然急忙道:当然! 沈白白望进他的眼睛,咬了咬唇:那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书房内光线昏暗,朦胧的月色下,他的身影清瘦单薄,可怜可爱。 顾斐然几乎是立即将人拉进了怀里,拧眉安慰:我最喜欢你了小白,不要再难过了好不 颈间忽然蹭过一片温热,他声音一滞,立即睁大了眼睛。 谢谢。沈白白抬手抱住他,有些委屈地声音微颤,斐然,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也不知道怎么算喜欢但我知道,如果你不理我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顾斐然立即心生悔意,他几乎难以遏制住胸口热流,侧过脸寻找到颈侧柔软的温度,立即咬了上去。 安静的书房内像是挣扎着响起呜呜两声,很快又被吞噬不见。 沈白白背抵着书房紧闭的门,蹙眉闭了眼缓慢张开口,指间攥紧了男人的衣袖。 顾家书房里暧昧涌动的当晚,谢离正在为他曾经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仇敌准备生日晚宴。 这种事发生得十分诡异,但谢离又不想食言,于是依着这个世界的习俗给贺昱买了生日蛋糕、又附赠了一场自己挑选的晚餐,就算交差了。 贺昱一早被A大通知要分配实验室,入了夜还没回来。谢离坐在餐桌旁等人的时候有些困倦,于是先倒上酒自己喝了起来。 赵管家特地挑选的好酒醇香浓郁,他喝着喝着就有些上瘾,不知不觉,大半瓶就下去了。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谢离才眯眯眼,撩起眼皮望过去,声音散漫,带着些不耐烦:怎么这么晚。 他眼尾的红意被酒晕染开,落了烛光,格外勾人。 贺昱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只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好一会儿喉间才滚了下:嗯。 他嗯得莫名其妙,谢离皱皱眉,但脑子浸了酒里反应得慢,只慢吞吞说了句:生日快乐。 贺昱一怔,这才移开视线,望见桌面上摆得满满的生日晚宴,笑起来:谢谢。 蛋糕。谢离盯着它很久了。 贺昱大概是看出他的期待,乖乖地走上前,正要切,又回头看过来:你陪我一起? 这狗崽子失了忆之后变得格外黏人,谢离很不耐烦,但念在今天是他生辰、自己又确实想尝尝那个花里胡哨的东西的份上,只好忍了。 他皱眉走上前,拿起长锯齿刀,指尖轻易翻了个剑花,三两下把蛋糕切得均匀利落整整齐齐,冷笑一声,好像是在骂对方:废物。 谢离好像有一点喝醉了。 贺昱忍不住笑了下,正要开口,抬头却突然撞进对方拧眉盯过来的目光里。 他一怔,接着就听见谢离冷戾道:你又想骗我。 贺昱没听懂:什么? 谢离盯住他,手指蹭了一点雪白的奶油,眯起眼,慢吞吞地舔了舔:你想和我做那种事,我知道的。 贺昱缘由不明,眼神却先暗了下去。 他在人收回手的瞬间忽的一把攥住,奶油滑腻,蹭入指间缝隙,这才抬起眼:哪种事? 十八岁的少年眼底已经有了攻略城池的野心,锋利明亮,逼得人不得不直视。 谢离一呆,正要下意识上前,却突然像是被这目光烫回了神,恼羞成怒地推开他:滚开! 啪嚓 贺昱措手不及被狠狠撞在餐桌上,桌旁的高脚酒杯哗然砸落在地上,玻璃碎裂,暗红的酒渍溅了满地。 刺耳的碎裂声唤醒了谢离的理智,他猛地清醒过来,回过神发生了什么,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操。 他气恼于这个身体的酒量实在太差,又烦躁自己太久没有被纾解过的欲//望。 身体在渴望,理智在斥咄。 酒意轰然热燥,谢离突然开始迁怒,恨起了失了忆的贺昱,拧眉狠戾地盯过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身上的气息环过来,贺昱只想凭熟悉的本能把人反压在墙上,忍住了,错开眼:不是。 刚成年的男生头发绒软,低垂着头,看起来无辜又委屈。 正因为明白他对自己有一点说不清的感情,谢离才完全没办法把面前乖乖软软的少年和上一世的狗男人联系到一起。 他咬咬牙,满腔的邪火没处可撒,忍了又忍,终于把人松开。 贺昱似乎有些担心:你还好吗? 谢离拧眉盯了他一会儿,欲言又止,最后移开视线,转身直接上了楼。 等楼上传来重重的关门声时,贺昱才收回视线,垂下眼,看了看指间已经融化了的淡奶油。 他慢吞吞地送到唇边,似乎是想舔一舔,耳侧一红,抬眼望向阁楼紧闭的房门。 回房间冲了个冷水澡之后,燥热还是久久未下,谢离好一会儿都没能睡着,在黑暗里翻来覆去。 手机突然叮咚一声,他烦躁不想理,却又听它叮叮咚咚好几声,终于咬咬牙,摸出来看了眼。 微信上周安羽突然发来好几条消息,看起来十分激动: 【你猜刚刚顾谦找我干什么!】 【他来要你的微信号!谢离你出息了!男神这是想勾搭你!】 【怎么样!要不要哥哥我先替你定好酒店一夜风流~】 【顾谦一看就器大活好哈哈哈哈哈你以后有的享福了!】 【挤眉弄眼.jpg】 这蠢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撞枪口撞得数一数二。 谢离果然看见联系人一栏上的小红点,直接点了拒绝,恨不得把周安羽从手机屏幕里拎出来揍一顿。 咬牙打字: 【我他妈看起来很好艹吗】 第二十四章 睡过了。不止一次。 落月山巅终年冷寒,不见天日,魔尊大殿内于是常年耀着烛光。 谢离半靠在青玉雕刻的玉座上,单手撑着侧脸,抬起眸来。长睫落在烛光的阴影里,眼底是淬了毒的冷。 底下跪着的人几乎上半身都趴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声,颤颤巍巍地问: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东西竟然染指魔尊双//修,待属下把人抓来碎尸万 闭嘴。高座的人恹恹开口。 男人顿时咬住话头,脸埋得更深了。 他脑海中腾起一个不可细想的念头,眼睛咕噜噜地转了几圈,小心翼翼释放出一缕功力,正要探上高座,突然听到一道含着笑的声音:你想怎么死呢? 男人一惊,吓得顿时抖成了筛糠,拼命磕头:魔尊饶命!魔尊饶命!是属下鬼迷心窍!不该妄图猜疑魔尊!! 一双锈金纹长靴缓缓踏阶而下,不疾不徐,停在了他面前。 谢离慢悠悠地展开扇子,勾起嘴角:不,你猜得没错,本座确实被人采补了功力。 男人身体一僵,不等他腾起错愕狂喜的情绪,下一瞬,后背已然被扇柄骨刺狠狠横插入骨。 但杀你,还是绰绰有余。 年轻的魔尊笑意盈盈,缓慢地拔出扇子来。 男人疼得脸色惨白,却不敢反抗,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涕泗横流:求魔尊、求魔尊饶我一命 大殿厚重的雪白狐毛毯上浸了血,腥臭难言。 谢离勾起嘴角,合折扇面抵住男人的下颌一抬,逼他与自己对视,眯起眼居高临下道:你知道本座想听什么。 他眉目瑰丽,侧脸被血溅了几滴殷红,面无表情,却格外动人心魄。 男人此时又惧又怕,一股脑脱口而出:属下有套功法!只要魔尊和那人交//合,就可以把被夺去的功力全部吸回,甚至能够把对方当做炉鼎、反吸取他所有功力! 谢离指间攥紧了扇柄,声音冷得结了冰:交//合? 没错。男人没注意到他扭曲的表情,颤颤巍巍从怀里摸出一本泛黄的书籍来,正要递给他,一顿,又留了个心眼,魔尊,此心法是老魔尊所留,只有属下知晓其中禁忌 谢离眯起眼,似笑非笑盯了对方许久,慢吞吞收了折扇:好啊,本座留你一条性命。 男人这才长出一口气,却不敢去擦身上的血,跪伏上前,讨好道:不知道魔尊是上面还是下面那个?这功法逆采补而行,必须以第一次被双//修时的体 他说着话,眼看着谢离的神色黑沉下来,盯住自己的目光如凄厉鬼蜮。 男人又惊又惧,急促止了话,猛地跪地屈首:属下多嘴! 他一边为自己无脑讨好而后怕,一边极度震撼于世上竟然有人能强行把谢离给上了。 谢离面容扭曲,喉间溢出生锈的血腥味来。他咬牙咽下了:滚出去。 是!是!多谢魔尊! 男人连滚带爬,正要逃出大殿,背后突然又阴森森传来一声:这件事再有第三人知晓,你的脑袋就留下吧。 男人急忙发了一系列毒誓,保证自己不会说出去,这才得来对方冷冰冰的一句:滚。 他迅速逃窜出了大门。 待人气息消失,年轻的魔尊这才难以压制、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他抬起眼,其中满是恨意:贺昱。 明亮的卧室内,贺昱猝然睁开了眼。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几天谢离睡得都不太安稳。他拧眉下楼喝水的时候,还有些宿醉浑噩的头疼。 想起昨晚醉酒的原因,谢离顿了顿,皱眉看一眼隔壁紧闭的房间。 贺昱呢? 赵管家正查看着佣人推上来的礼服,闻言一愣:好像还没醒。 谢离没说话,对方却犹豫着继续问道:少爷,我看昨天的晚餐你们好像都没动 他对上面前这人冷漠的目光立即闭了嘴,转移话题说:要不要去叫贺少爷起床? 不用。谢离皱皱眉,视线落到他身边推上来的衣架上,有些不耐烦,今天又有什么宴会。 穿成豪门大少爷就这点比较麻烦,随便谁家的一个生日宴婚宴定亲宴都要参加,不是去参宴就是去参宴的路上。 赵管家讪讪地额一声:今天是咱们谢家的庆功宴。 AKW赛事在国内有很高的声誉,一场赛事结束,谢家举办宴会,并一同邀请了各区前十名参宴,算是比较正式的宴会了。 谢离作为谢家未来的家主当然不能缺席,正要开口说句什么,忽然听到阁楼一侧开门的声音。 他立即抬起头,不偏不倚和对方望过来的视线对上。 这一瞬间,周围的声音像是蓦地一静,下一秒又恢复了正常,窗外鸟鸣清脆。 谢离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对方却眼神沉沉,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贺少爷,这是RO昨晚赶制出来的今晚晚宴的礼服,您看看合不合适。赵管家打破了沉寂。 贺昱淡淡望过去一眼,没有开口。 谢离自己心虚,就没多考虑他的不对劲,走到餐桌前坐下恹恹喝了口牛奶。 他穿一件宽松的白色长T,腕袖松松露出清瘦伶俐的一段腕骨。秋末的晨光暖意洋洋,落在他熟悉的、初醒带着不耐烦的眉眼上,映出浅金色的光晕。 贺昱的神色暗了暗。 年轻的魔尊对别人视线依旧极其敏锐。只这一眼的晦涩,他瞬间就抬头盯了过来。 谢离的眼睛漂亮偏狭,似乎是尴尬,又想佯装无事,就更加盛气凌人:看我干什么,滚下来吃饭。 那边佣人已经将早餐从保温橱里拿了出来,仔细摆着。赵管家走上前,在谢离身边低声汇报着今天的安排。 贺昱已经能够确认,对方没有认出自己。他敛去心底晦暗的情绪,恨意扭曲,逐渐蔓延。 天道垂幸,竟然能让自己得报血仇。 晚宴之前,谢恒海打来电话,想要谢离公布匿名让谢家扬眉吐气,谢离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要公布,我之后自有打算。 谢恒海莫名其妙:不就一个匿名身份,你能有什么打算? 这你就不用管了。谢离说完,顿了顿,还有,让人准备一份生日蛋糕,宴会结束的时候我带走。 给谁准备? 谢离沉默了下:你别管了。 说完,他没等那边爆出什么破口大骂直接按断了电话。没忍住,又扭头看一眼一侧摆弄电脑的少年。 贺昱似乎是注意到,抬起眼来。他的眉眼干干净净,声音也是:怎么了? 见他这么乖软,谢离忍不住又想起昨晚因醉对对方心生的绮念。 他不太自在地避开视线,皱皱眉丢下一句没事就转身离开了。于是没能注意到对方瞬间冷如寒霜的表情。 谢家的这场宴会虽然是名义上的私宴,但因为邀请了参赛选手的缘故,宴会当天,有许多外界视频媒体也偷偷跟进到了别墅外拍摄直播。 视频里,幽深的梧桐街道上,一辆辆豪车无声驶入禁区,引得弹幕上兴奋一片: 【呜呜呜妈妈我看到富豪了!!】 【天呐好像在拍电影一样】 【光我看见就不下三辆千万级别的豪车,这群人跟我们生活的真不是一个世界】 直播up主悄悄挪移着镜头,低声解说道:谢家的家主谢恒海门下学生遍布全世界,国内对他家的艺术产业也大力支持 分卷(17) 看这里,露了一点屋檐顶的就是谢家别墅,之前有人估价,起码十二点个亿。 她瞥一眼直播间汹涌的热度,心头也火热,吸一口气,笑嘻嘻道:别催了别催了,我这边进不去别墅禁区哈,连蹲在这里直播都是好不容易找的关系。 据说今天参宴的除了各家的少爷千金,还有这次AKW晋级赛各区前十名的参赛选手。不过他们也没法从梧桐街那边进,估计是还要路过这里,等下咱们可以看 卧槽!她突然爆出一句国骂。 【怎么了怎么了???】 【up被人赶了吗呜呜呜不要啊我还想瞻仰一下富豪呢】 女生这才回过神,立即拿相机放大聚焦对准了车窗边的男人,咬牙忍住了激动:快看绝世美人!!!! 梧桐街的枝叶茂盛光影斑驳,落在冷白如玉的侧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似乎察觉到什么,他忽的抬起眼,锐利地盯过来。 停留不过一瞬,车辆已经无声消失在了荫蔽的树荫里。 但这那刹那的对视,足以让弹幕陷入沉默,继而是更加迅猛的爆发。 女生却没去看弹幕上几乎半秒一刷屏的躁动震惊,脑海里不断闪过对方那双冷冽诡艳的眼睛,忍不住头皮发麻。 谢离迅速合上了车窗,低声道了声:操。 贺昱装得乖巧:怎么了? 谢离皱皱眉:没事。 车子已经驶进了别墅区内,副驾驶的赵管家低声说:少爷,谢总说他正在书房等您。 等我干什么? 赵管家挠挠头,觑一眼他旁边的贺昱:好像是贺小少爷的事,谢总的意思是怕您招惹到孟家 闻言,谢离蓦地冷笑:我养的人,关他们什么事。 他心情烦躁,于是没注意到身侧坐着的男生眼底流露出的讽刺。 赵管家讪讪的:但不管孟家,您也知道外面传的好些风言风语,就怕对您名誉有损害。 风言风语?谢离嗤笑一声,我确实喜欢男人,他们猜的也不一定是假的。 贺昱抬眼望过来。 干什么?谢离不耐烦。 对方没有出声,乖乖扮演着失了忆的贺昱。 这位小祖宗闹起事来不好收场,赵管家也连忙闭了嘴。 他们进宴会厅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厅里灯光通明,谢离两个人进去的时候,惹了不少若有若无的视线,其中尤以最中心那人为甚。 说起来,从那晚被下了药匆匆离开后,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再见过孟衍,也没机会报复回去。 但对方却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模样,端着酒杯走上前来,阴鸷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盯了盯,才落在谢离身上,弯起嘴角:谢少,好久不见,一起喝一杯? 谢离也笑,懒洋洋的:不敢,喝到床上我又不负责。 孟衍知道他猜出那晚下药的事,也不慌,甚至不避讳一旁贺昱的存在,低声笑着:只要谢少肯,我当然愿意负责。 好啊。谢离抬起眼,似笑非笑,格外勾人,只要孟少肯张开//腿,我当然恭敬不如从命。 贺昱抬起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衍的脸色瞬间黑下去,目带阴冷,缓慢道:谢离,别给脸不要脸。 对方笑着看他,忽然走上前来,呼吸相近时孟衍警惕狐疑却下意识绷紧了小腹。 年轻矜贵的大少爷弯下腰来,俯身贴耳,压低了声音,状似温柔呢喃:别生气啊,我骗你呢。 他眉眼弯弯,恶毒道:艹你我都嫌脏。 心中轰得炸开暴怒,孟衍猛地抬起头,眼底怒意翻滚,声音嫉恨:谢离,我等着你求我上你的那天。 对方却只挑挑眉,似笑非笑和他碰了下酒杯,慢悠悠地起身离开了。 他去的是谢家的书房,孟衍心中恨恼,却无法在谢家的宴会上对人出手。 这一幕对话贺昱听得清清楚楚,他抬眼望向那人的背影。果然还是从前的魔尊,嚣张得不可一世。 孟衍这才注意到他,目光阴鸷:你竟然还敢过来。 贺昱漠然回过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心中浮现出他的身份。 全文最大的反派,强取豪夺派爱好者,沈白白的男二阴鸷攻,孟衍。也是夺取贺昱母亲遗产、强行让长姐加入贺家以谋图贺家企业的仇人。 明明原著里他对沈白白爱得丧心病狂,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竟然盯上了谢离。 大概是他的视线太过沉冷,孟衍狐疑地拧起眉,目光阴寒:怎么,还真把自己当成谢离养的小情人了? 贺昱眯起眼,像是在重复他说的话:小情人? 孟衍冷笑,正要开口,却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微颤的声音:阿衍哥哥。 他一愣,拧眉回过头,对上沈白白有些惊愕的视线时有些紧张,不知道刚刚那一幕他看到了多少,喉间动了动:小白?你怎么在这儿。 沈白白的目光在他和贺昱脸上都停了停,最后望向孟衍,眼底浮现出佯装坚强的脆弱,轻颤:阿衍,你和谢离哥哥在一起了吗? 孟衍脸色一变,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谢离的故意亲近恐怕是早就发现了沈白白、想要装亲密坑自己一把。 他又气又烦,当面却只能好声哄着面前白嫩柔弱的男生:当然没有,你知道我只喜欢你,谢离又蠢又坏,怎么比得上我的小白。 沈白白咬唇,任由他上前半揽住自己的肩膀,低声说:不要这么说,谢离哥哥人也很好的,如果你和他在一起的话,我也会祝福你们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伤心,孟衍立即皱眉哄道:那种人我碰一下都觉得恶心。 似乎是被他的话说服了,沈白白才扬起脸来,看向另一个人。 那贺昱哥哥呢?他咬了咬唇,眼中浮现出伤心,我听别人说,你和谢离哥哥早就已经睡 他似乎是觉得羞耻,没有继续往下说,拿目光轻瞧着面前的少年。 贺昱面无表情,垂眸看一眼面前[娇软柔弱性格善良]的主角受,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冷冷清清地嗯了一声。 沈白白脸色忽然一白,攥紧了手中衣角。 孟衍的脸色也一片铁青,像是动了怒,抬起眼盯过来。 沈白白没察觉到肩膀被攥紧的疼痛,他愣愣的,仰望着这个自己从小暗恋、高冷安静的少年,几乎不可置信,声音颤抖:你的意思是 贺昱冷冰冰道:睡过了。 不止一次。 第二十五章 少年吻技青涩,绝不可能是 贺昱没有去理会沈白白是怎么失魂落魄地由孟衍带走的, 他站在宴会厅离谢家书房最近的角落,安安静静地等着。 曾经漂亮金贵的贺家小少爷,一朝被抛弃, 无一人理会。 周围路过了许多人,大多会瞥过来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对视。 贺昱对那些目光里鄙夷、探究、嘲讽的各色情绪都视若无睹,在得知自己生于天道的时候起,一切世俗里的恭敬或嫉恨对他早已没有了意义。 天道专横, 将他捆绑立于亿万人之上,天赋、尊敬、仰慕、爱慕,一切都唾手可得。 除了谢离。他阴鸷倨傲, 就算窥得天道玄机,依旧执着拼命想要折辱、杀死自己。贺昱再活一世,只为了复仇。 他突然抬起眼来。 壁灯照不到的角落里光线昏暗,隔着遥远涌动的人群, 和那双漂亮的眼睛对上视线。 谢离似乎是迟疑了下,才松开门把手,皱皱眉走上前看一眼, 才问道:站在这里干什么? 贺昱垂下眼, 轻声说:等你。 少年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黑发绒软,气质乖巧又听话, 谢离心跳一动,迟疑着抬手摸一下他的脑袋,声音放缓了:走吧。 嗯。贺昱乖乖地应。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即将从昏暗的角落里走出去的时候,谢离却忽然一停, 侧了侧脸:贺昱。 他被迫停在对方身后,似乎茫然:怎么了? 谢离顿了顿:昨天晚上的事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有一点喝醉了。 他的声音冷淡:就算我喜欢男人,也不可能喜欢你。 贺昱眯起眼,对方却已经迈出光影的暗面,朝着酒桌旁向他挥手的粉毛走过去了。 他的背影依旧闲闲散散,透着股游刃有余的漫不经心。 贺昱沉沉拧起眉。 周安羽莫名一个激灵,朝谢离身后的方向左右望了眼,皱眉小声说了句操。 干嘛呢?周围的人问他。 周安羽摸摸鼻子,狐疑道:怎么突然感觉有人想杀我。 神经病,林凯推推他,那边点儿! 周安羽被迫坐到角落,顿时忘了刚刚一瞬间的阴冷感,不屑地嘲笑道:怎么今天不盯着你的小白弟弟,非要和我们谢离套近乎了? 林凯没搭理他,眼瞅着谢离越来越近,朝对方招招手,笑得十分期待:这里有位置。 谢离抬了抬眼,没多说什么,坐了过去。 谢少最近过得怎么样啊?我找人搞了一批好酒要不要去我家尝尝? 经过昨天的事情之后,谢离听见酒就头疼,他皱皱眉:不去。 林凯的笑意僵在脸上,周安羽幸灾乐祸:谢离酒量那么差,你把人灌醉是想干什么啊? 林凯这才脸色一红,觉得自己刚刚的问话太过直白,额一声:那改天 谢离!一侧突然冲上来一个气急败坏的人影。 一众人顿时扭头盯过来,周安羽瞪大了眼睛,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你发什么呢顾斐然! 你别管! 顾斐然用力挣开他,只气恼盯住坐在沙发中央的人,扬声骂道:谢离你还要不要脸! 谢离抬起眼,眯了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顾小公子是不是忘了,这是我谢家的宴会,学不会好好说话还是滚出去吧。 周围落过来的视线微妙,顾斐然这才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失控,他拧眉看一眼四周,咬咬牙,攥紧了手:你为什么欺负小白?! 谢离听着差点气笑了:不好意思,我从进门开始,就没跟你的心上人说过一句话,怎么就欺负他了呢? 你少在这儿装模作样!顾斐然看见他这幅漫不经心的笑容就心生怒火。 一旁的林凯却看不下去了,额一声:顾少爷,我们可以作证,谢少刚从谢老书房过来,根本没遇到过小白啊。 顾斐然愣住,这才心生疑惑,却还是拧眉盯住谢离:不可能,刚刚小白哭得那么伤心,还说什么你和贺昱 他一顿,这才猛地抬头看向沙发外站着的、满眼淡漠的男生。 谢离倏尔眯起眼:我和贺昱怎么? 他的语气带着熟稔的命令,像极了大哥威胁自己的时候,顾斐然几乎是下意识就脱口而出:说你和贺昱已经睡过 他立即咬住了话尖,回过神来气怒地瞪住面前的人。 谢离的神情却猛地沉了下去,眼底翻出浓重的狠戾,声音也冷:谁说的。 周围沉如死寂,竟然在某一瞬间被压得大气不敢出一声。虽然他们早就对谢离和贺昱的传言有所耳闻。 顾斐然也干巴巴的:不是你骗小白,想让他伤心吗? 闻言,谢离短促地冷笑一声:就凭他?什么东西。 他神情里的嘲讽尖锐不似作假,顾斐然一时间都忘了反驳,喃喃:那会是谁? 是我说的。一旁站着的少年突然开口。 谢离蓦地抬起头,对上他乖巧温软的眼睛,狐疑地拧紧眉,心生警惕。 贺昱迎着一群震惊的视线看过来,仿佛没看懂他眼中的戒备,眼睫微垂,带着一点说不清的委屈:就那天晚上你被人下了药,我们一起睡的。 听他这么说,谢离莫名松了口气,刚要开口,却别周安羽错愕的焦急打断了:什么?!你被人下过药?! 林凯也骂道:卧槽谁啊!老子弄死他! 连来兴师问罪的顾斐然都傻了,心里生出些不是滋味:你没事吧? 谢离确定自己那晚绝对没有乱性,他烦躁不已,放下酒杯起身盯一眼贺昱,气道:滚过来。 贺昱于是闭了嘴,乖乖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没管身后的乱七八糟,一前一后地消失在厅里后,酒桌沙发上的一群人还没回过神来。 林凯咬牙说了句操,目光在周围一群朋友身上溜达一圈,骂道:是哪个狗杂种干的蠢事?! 他们这群富二代平时玩起来花样百出,当然清楚什么是下药。几个人对谢离大多有些图谋不轨,林凯想也不想就怀疑到他们身上。 卧槽没有!有人气恼起来,谁敢搞这个啊! 就是,谢家势力那么大,我们才不说话的人忽的止住了声。 电光火石间,顾斐然也想到那个名字,脸色青青白白。 周围无了声息,只有周安羽气愤不已骂的一句艹他大爷。 那边谢离把人拎到无人的角落,不耐烦道:你都在外面胡说些什么? 贺昱安静看着他,微微抿着嘴角,像是失落:我不想他们喜欢你。 谢离听着就来了恨意:凭什么?你也跟沈白白一样又蠢又虚伪、恨不得所有人都围着你转?! 因为我喜欢你。贺昱突然开口。 他抬起眼,眼中的情绪炙热滚烫,带着少年的执拗:你明明早就看出来了。 分卷(18) 谢离心中猛地一沉,拧眉挣开他拉着自己袖口的手,顿时更烦躁了:你懂什么! 贺昱却没动,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我什么都懂。昨天晚上你说的我也懂,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 你可以个屁!谢离一把扯开他的手,眼中泛起暴躁的怒火,压低了声音,生冷道,再多说一句,你现在就滚出去。 贺昱脸色微白,看着他,目光微微颤抖。 谢离深吸一口气,沉沉盯他一眼,丢下句别跟着我,直接转身就走。 一直到重回宴会厅,身后果然都没再传来脚步声。 等走到人声鼎沸处谢离才仓促停了脚步,他说不清是松一口气,还是觉得晦涩,拧眉回过头。 贺昱站在被立柱遮挡了光线的昏暗里,神色落魄,依旧执着朝自己的方向望着。 谢离咬咬牙,转身离开了。 等人的背影淹没在衣香鬓影里,贺昱才慢吞吞地敛下伪装,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看了看手指。 被攥住的感觉还未消失,温温凉凉的触感和上一世一模一样。他缓慢地擦干净了手,似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复仇方法。 作为AKW大赛的半庆功宴会,宴会的主角自然是各个区前十名的参赛选手。 这些画手们大多是像程一鸣一样出身于小资家庭,天赋异禀,有这样的奖项傍身,日后恐怕会在绘画界有不小的成就。 画手和日常参宴的世家子弟们不同,来参加这样顶尖富豪的宴会时还有些谨慎紧张。 有几个人不好意思进去,于是徘徊在宴会外缘,凑在一起低声聊天。 自我介绍完对上姓名之后,有人小声问:冒昧问一下,谁是时俞大大?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举手。 那珍珠大大和XX大大呢? 也无人出声。 参赛AKW一般都是奔着日后的顶尖资源而来,极少有人愿意匿名,这一届里却出了三个这样的奇葩,怪不得他们心生好奇。 几个人松了口气,心想这三位可能遗世独立,就只是为了参个赛而已。 于是又小声闲聊起来:不知道谢老爷子今天会不会来。 应该会来吧。国画区第三名那位郑雨辰犹豫了下,又叹气,可惜,据说谢老爷子已经不收徒弟了。 也不知道谢家的接班人怎么样,AKW大赛给我们普通人提供了那么大的捷径,要是以后停办就太可惜了。 听说好像都不怎么样 哎这么一看,怎么周围就我们四五个人,其他的参赛选手呢? 就是,明明进别墅大门的时候也看见好多人呢 一群人疑惑地左右看着,忽然听到一个好奇的声音:你们是参赛的画手吗? 几个人扭过头看见一个唇红齿白的男生,对方模样精致可爱,穿了件燕尾服,笑容纯善。 几个人忍不住惊艳了下,一愣后立即有些局促:是,请问您是? 沈白白笑起来,露出两侧可爱的梨涡:我是A世沈家的小儿子,沈白白,叫我小白就好啦。 A市沈家,上世纪末因影视业船舶业发达,资产在A市里是数的上前几名的,是有名的富豪世家。 有人见识多一些,有些激动地连忙道:原来是沈小少爷!之前就听说过,您在A市的艺术界特别有名的!我还有幸见过您署名的画廊展会! 沈白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没有啦,都是他们瞎传的。 沈少爷也参加了这次的AKW大赛吗?!那人突然想起什么,激动不已,该不会您就是那位时俞大佬吧! 听到这个名字,沈白白脸上的笑意忽然一滞,很快又抿了下唇,笑着摆手:不是哦,我没有参赛~ 他眨眨眼:机会要留给有用的人嘛。 等几个人情绪激动起来,沈白白才弯起眼睛:你们要跟我一起进去吗?来参加宴会当然要喝酒呀。 好的好的! 有人帮忙,一群人这才有些兴奋、推推搡搡着左顾右盼进了宴会。 穿过燃着烛灯的花园房玻璃长廊,再往里,就到了世家少爷们的宴会场。 谢家是艺术世家,不像是其他豪门一样极尽豪奢,连厅堂里琉璃吊顶都透着沉静的艺术感。 厅里酒香弥漫,觥筹交错,红唇优雅,衣香鬓影言笑晏晏,处处都是纸醉金迷的味道。 沈白白的人缘很好,一路走过来,不少人笑着和他招呼,夸两句善良可爱。可看到他身后的画手们,却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犹疑。 沈白白仿若未觉,笑容纯善,和每个人都会多说两句,甚至还会很认真地介绍起身后的人,结果自然是被随口敷衍。 一群人小心翼翼满怀期待地跟进来,被无视时却十分尴尬,一边越发觉得沈白白是真的人美心善,一边又忍不住对这宴会生出排斥感。 郑雨辰忍不住叫住沈白白,犹豫道:那个,沈小少爷,要不然我们还是不进去了吧。 就是就是 沈白白蹙起眉,圆圆的眼睛里有不解:为什么呀? 他们好像也不太欢迎我们。郑雨辰咬咬牙,艰涩地说。 沈白白连连摆手,弯起眼睛说:不会的不会的!大家人都很好的! 几个人没有出声,心里想的却是他们对你确实很好,对我们可像是看蝼蚁一样。 大概是看出他们的不满,沈白白顿了顿,又笑着问:你们难道不想去见见谢家的大少爷吗?他可是你们未来的东家哦~ 一群人愣了愣,对视一眼,心生犹豫。 而且谢离哥哥人特别好的,性格也很温柔,一定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听他这么说,几个人才勉强同意了,说去看一看也好。 沈白白这才笑起来,转过身去:那大家跟我过来吧。 被贺昱莫名其妙连逼带问地表白一通,谢离总有些心不在焉,恹恹坐在沙发上,对周围的动静毫不理会。 但这次他倒是记得了自己酒量不好,只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酒。 谢离哥哥谢离哥哥?! 连叫了几声之后,对方才回神拧眉望过来,待看清楚是谁之后,眼里有显而易见的烦躁:你又想干什么? 沈白白此时虽然希望他对自己态度差一点、好让身后的人明白对方的恶劣,但真被这样厌恶鄙夷的目光盯住时,还是心中一恨。 面上却惶惶然,有些难过地问:谢离哥哥,我什么都没做呀,你生我气了吗? 他身后的几个少年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小心地觑向卡座中央、满身清贵的男人。 待他抬眼不耐烦地望过来时,看清楚这人模样,一边警惕、一边心中又不由得动了动。 原来这人就是谢家的大少爷谢离西装剪裁合宜矜贵,眉眼长得是真好看,但脾气好像没有沈白白说的那么好。 谢离心情不虞,懒得跟白莲花演戏,直接不搭理他,皱眉喝了口酒。周安羽在旁边看着就乐了,摇摇头啧一声。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旁边坐着的林凯只觉得哪里都不想得罪,有些尴尬地帮忙解释:那个,小白,刚刚斐然以为阿离欺负你,来吵了一架,所以 沈白白像是想起什么,立即有些羞恼,耳朵红着连声抱歉:对不起谢离哥哥,斐然一定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代他像你道歉,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眼看着谢离眼中蕴起冷冷的怒火,顿了顿,这才让开位置,把一群少年暴露于几个大少爷眼下:谢离哥哥,这是今年AKW的参赛选手,你要不要来招待一下呀? 谢离还未开口,周安羽却皱起眉:小白你是不是糊涂了,哪有主人家亲自下场安排宴客的,这事儿你该找谢家的管家啊? 他左右看了看,皱眉:再说,他们好像不应该来这里吧? 其他几个人也是这个想法,不解地对视一眼,看向这群人。 再次被当猴一样参观,郑雨辰一行人顿时心生屈辱,生硬硬地丢下一句:不用麻烦你们安排了,我们这就走! 沈白白顿时有些着急,眼底都洇出了泪花,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不要走、谢爷爷很期待你们来参宴的!都是、都是我不好,谢离哥哥一定是因为生我的气了 看见他落泪,几个年轻人当然忍不住去安慰:没有没有,不关你的事! 他抬头看一眼纨绔们,忍住了:是我们不知好歹,兴冲冲地跑到这里来耽误事情。 操?纨绔们被内涵,也有些不高兴了,想发作又碍于主场不是自家,忍了。 到这里,谢离这才看明白这位白莲花今天想演什么戏码。他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只是活在谢家,他就需得表个态。 于是冷恹恹地抬起眼:沈白白,你是不是以为,全世界的人都会按你的剧本表演。 对方猛地一怔,回过头来,有些愕然:谢离哥哥,你什么意思? 林凯尴尬地拉了拉谢离的衣服:谢少,算了吧 谢离冷冷瞥过来,对方一僵,立即松了手。周安羽端着酒杯,靠在沙发一角嗤笑看戏。 你怎么会不懂我什么意思。 谢离叹了口气,站起身,漫不经心地走到男生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他嘴角笑意深冷:你明明知道,参赛选手的参展厅在花园另一端的艺术回廊里,为什么非要把他们带到这边来呢? 艺术回廊?沈白白睁大了眼,似乎懵懂。 他身后的郑雨辰却突然啊了声,拿出请柬,仔细看了一遍。 【尊敬的郑雨辰先生:诚邀您九月二十三日晚参加谢家宴会。参展:艺术回廊。舞会:琉璃厅。就餐:宴会厅。】 背后附了一张谢家别墅地形图。 这里是 谢离淡淡的:商务厅。 一听这个名字,几个人顿时十分尴尬,原来不是人家赶,是自己不看邀请函走错了厅。 本来就是人家各个世家讨论私密商务的地方,自己兴冲冲地闯进来就算了,还要责怪人家不搭理自己。 沈白白脸色微微苍白,咬着唇,满怀歉意道:对不起谢离哥哥,是我没有搞清楚地方就带他们过来了,都是我的错。 他模样清纯,我见犹怜,一经落泪,旁边已经有人忍不住去安慰。谢离却面无表情,心中一阵阵泛起恶心。 他已经察觉到,这一世的主角并不像贺昱。他虚伪、蠢坏、恶毒,却又没有那么高的能力,只会贪婪享受着剧情大开的金手指。 谢离于是莫名回忆起上一世和贺昱争得你死我活的情景。天道之子并非纯善,反而冷漠无情,心狠手辣,这样一个人才配和自己针锋相对。 气氛有些沉默,炮灰攻之一连忙安慰:这也不怪你,毕竟是谢家的场地你不清楚也是正常的。 郑雨辰几人杵在原地也有些尴尬,看向面前冷恹恹的男人,没敢出声。 周围不断有目光落过来,带着探究。 沈白白擦了下眼睛,泪水却还是在不断流淌着,他眼角染了红,呜呜着一直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被他挡住了自己的路,谢离烦躁不已,直接抬手将人推开,起身就要走。 小白小心!林凯急忙冲上前。 沈白白压根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恶劣,一时不防、被他推得往旁边一倒,惊得啊!了一声,即将摔倒时,腰间却被人猛地一带,拉至身前。 他惊慌地抬起眼,对上男人俊美的侧脸,心口一跳。 及时赶来的孟衍抱住人,这才抬起眼,一把攥住谢离的手腕,阴鸷又暴怒:谢少,总得道个歉再走吧。 这下,讨论商务的也不讨论了,全在盯看着这边的景象,却没一个人上前。 沈白白脸上还挂着泪,他差点摔倒脸色苍白,这次是真被吓了一跳,于是怔怔的没有开口,看起来像是被吓坏了,可怜极了。 周围众人除了周安羽撇撇嘴,其他几个人皆心疼着弱小的那个,看向谢离的目光就有些鄙夷的不赞同。 谢离垂眸,瞥了下他挣着自己的手腕,再抬起眼时,笑得发冷:孟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男人,这么拉拉扯扯不太好吧。 他的指尖微凉,暗示性地勾了勾对方的手心。 光明正大之下,他这个恶劣的小动作却只有两人知晓,孟衍的眼神倏尔暗了下去,脸色变了又变,终于松开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无法对谢离做出什么。 好在他心里还惦记着沈白白,皱眉低头问道:没事吧小白?! 沈白白迟缓地摇摇头:没事。 孟衍这才松了口气,抬起头,阴沉地盯住一侧的纨绔们:怎么回事? 其他几个人哪有谢离的豪横,他们眼看着谢离敢跟孟衍争执已经觉得倒吸一口冷气了。听孟衍这么一问,立即有人仔细地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边,话里话外都是维护沈白白的意思。 只有那几个画手欲言又止,却碍于没人搭理,只好忍住了没有开口。 听完自己欺负人的全过程,谢离冷笑一声。 了解了前因后果,孟衍也不耐烦地拧了拧眉,甚至懒得瞥一眼旁边站着的几个衣着寒酸的男生,只冷声道:小白,你理这些东西做什么,好好呆在我身边就够了。 几个人顿时脸色一青,又气又恼,郑雨辰性子急立即就要冲出来破口大骂,却被人暗示性地压住了手腕。 他一顿,却听见响起耳边一道散漫的声音:孟总这话说的不对。 谢离微微眯着眼,手里握一段白玉的腕珠,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甩着:这晚宴是我谢家承办,为的也是AKW大赛,按道理说,人家画手们才是宴会的重要客人。 孟总偏心不分青红皂白就算了,要是再主客不分,恐怕以后没人再敢去你们孟家赴宴。 分卷(19) 听他这么说完,周围其他人对视一眼,也察觉到不妥,边吃惊于谢离不怕死的勇气,边目光交流,却没有一人开口。 孟衍看着面前的男人,眼中滚起风暴,几乎咬牙切齿:谢离,你就非要跟我作对? 谢离啧一声,刚要说句什么就被人打断了。 阿衍。沈白白忽然开了口,垂着眼低声道,不要为这件事生气了,谢离哥哥说的有道理,我们也去宴会厅吧。 他声音很低,带着委屈。 孟衍拧拧眉,目光阴鸷地盯了会儿谢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缓慢而沉地丢下一句你等着,才随沈白白一起转身离开了。 等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花园长廊,其余人才松一口气。 林凯看向一旁不为所动甚至漫不经心丢着手串的男人,感慨道:谢少,你竟然敢跟孟总对着吵啊。 孟总?郑雨辰一愣。 林凯看向他,迟疑片刻,还是好心解释了句:就是拥有A市最核心商业区的房产、又在娱乐业轻工业市场占比极高的,孟家的孟总、孟衍。 说完,他还觑对方一眼,撇撇嘴:你刚刚得感激谢离拦住了你,否则要是之后有你的受。 郑雨辰听完脸都白了。 他想起刚刚差一点就要冲撞到那位一看脾气就差到极点的商业巨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抬头看向一旁的男人。 谢离却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他起身刚要走,又一顿,抬手从旁边的红酒塔里端起一杯来,慢吞吞喝了口,才侧了侧脸:不尝尝? 几个人立即上前人手一杯。 跟我过来吧。谢离喝了口酒,朝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随口叮嘱道,不要去听旁边的人讲什么。 男生们立即连声应了。他们旁观完刚刚一场争执,还差点被卷进去,这才后知后觉到豪门里的险恶。 这会儿客人大多都在各个区的宴会厅里,转过来的琉璃花园长廊里没什么人,只有百合花模样的壁灯安安静静的亮着。 路走了一半,郑雨辰憋红了脸,突然说:谢谢。 其他几个也跟着有些尴尬地道谢。 谢离并不在意,慢吞吞地往前走着。最前面的男人身形清隽颀长,通身都透出懒散矜贵的气质。 请问怎么称呼您?郑雨辰鼓起勇气问。 对方漫不经心:谢离。 谢少。郑雨辰干巴巴的,感觉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他又低声问:不知道谢老在不在艺术回廊? 一直在等你们。谢离淡淡地说完,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看一眼,郑雨辰? 自己的名字被这样一个人叫出来似乎格外不一样,郑雨辰立即挺直了背:是我,您怎么知道? 谢离没说话。托喜欢男人的福,他看过参赛选手名单,对长得能入眼的都有些印象。 只好含糊点评了句:嗯,画得不错。 身后几个男生顿时推推搡搡起来,郑雨辰有些激动,正要开口问一句,却见面前的人突然脚步一停。 他差点撞到对方的肩背,立即止住了脚步,只有头发梢蹭了下。 谢离没注意身后的动静,只眼看着对面的人越走越近,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贺昱的目光落在他身后一群上停了停,才抬起眼,低声说:谢爷爷找我。 他这句话没撒谎,谢恒海确实找了他,警告他不要和谢离混在一起,被他拒绝了。不在一起,怎么能骗他动心,再毁了他想要的东西呢。 谢少? 见谢离迟迟不说话,身后的郑雨辰终于忍不住了,抬头试探着叫了句。 他没注意到,自己话音刚落,对面的男生立即垂眼盯了过来,微拧起眉。 谢离却看清楚了。他有些烦躁,想走,却还得回头叮嘱一句:艺术回廊就在前面,我有点事,你们自己进去。 几个少年哦哦两声,推推搡搡着从两个人身旁窜过去了。 走之前,郑雨辰还回头猛地鞠了个躬:谢谢您! 谢离: 他被这人蠢笑了。 郑雨辰脸一红,尴尬地挠挠头,赶紧溜了。 贺昱盯着面前这人未散的一点笑意,低声说:阿离。 谢离神色立即又一滞,狐疑:? 你喜欢那样的傻子吗?贺昱问。 谢离快被他烦死了,咬咬牙转身就走。 对方却跟了上来,落在不远不近的身后。空旷长长的走廊,就只有两个人的一前一后脚步声,不知道想起什么,谢离突然一停。 玻璃透明的长廊外透过浅淡的月色,他回过头,盯住身后的少年。 贺昱也停住:怎么了? 过来。 贺昱心一沉,脸上却一副茫然的模样,走上前,看着他。 谢离迫使他抬起头,盯住他的眼睛,干净,清澈,没有一丝不该有的灰暗情绪。 他离近了,将人压在壁灯落不到的雕刻凹陷角落里,贴近,逼入缝隙,两个人的视线陡然暗了下去。 贺昱被迫抵着玻璃墙,后背一片冰冷,他看着面前的男人,喉间动了动。 谢离冷冰冰地盯着他,忽然开口:亲我。 贺昱猛地抬起头。 借着朦胧的光线,谢离能模糊看清他眼中的错愕、吃惊,以及一点紧张的期待。喉间动了动。 什么?贺昱生涩的呼吸声落在耳边,在昏暗里十分清晰。 谢离眯眯眼,没有出声。 对方紧张地离近了,呼吸急促,贴近,试探地抬起眼。 谢离拧眉,终于不耐烦,侧过脸、一把抬起他的脸直接低头吻了上去。 贺昱浑身一僵。然而唇上的温热只一下又突然撤开了,他下意识猛然攥紧了谢离的手腕,又突然松开。 谢离瞥了眼他落在自己身侧的手,皱皱眉,似乎又没觉出什么不对。 他垂眸,抬起手,指尖按在对方唇上,用力碾压着,又示意性地往里探,低声道:张开。 贺昱喉间滚动,盯着他的目光炙热,一眨不眨,却听话地启唇。 谢离这才浅浅地眯了下眼,抽//出手指,低头覆了上去。 眼前的视线再次暗了下去,贺昱握住他的手臂,眼睫颤了颤。 谢离实在不愿意用着这种办法试探对方。 然而,贺昱心性沉冷,到后期时尤其诡异,如果他想刻意隐瞒,恐怕连自己都没有办法发现。 花园的玻璃长廊造得迂回百转,他们躲在转角的阴影里没有一丝光线触及的地方,如果不愿出声,就算有人路过都无法发现。 不知道多久,有脚步声传来,带着低声窸窣的讨论,应该是从艺术回廊里过来的画手。 真的?真是谢离?! 废话我骗你干什么!谢少爷长得那叫一个好看,本来我以为那个沈家的小少爷就足够好看了,没想到还有人能正正巧巧地戳死我的审美点。 卧槽,可惜了!早知道我也趴商业厅旁边等着了! 得了吧,我们差点没被人赶出去,你是没见那些富家少爷多冷漠,压根正眼不带瞅我们的。 谢老爷子怎么没把谢少叫过来啊,我也想见见他 一行人的脚步由远及近,贺昱有些紧张地绷紧了脊背,正要犹豫着松开,却被人恶劣地咬了下唇。 他拧起眉,闷哼一声。 耳边传来一声极低的哼笑,呼吸湿热,带着嘲讽。 长廊里脚步一停,狐疑地左顾右看:有人? 哪里?同伴也扭头瞅了瞅,却什么都没看见。他这才拉住对方的袖子:走走走,舞会开始了!那边有好多漂亮千金姐姐别耽误我时间啊!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过去了。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谢离这才松开人,目光垂了垂,落在他有些湿润的唇上,抬起手,慢吞吞地蹭掉了一点湿意。 正要松开,手腕却突然被人攥住了。 贺昱呼吸起伏不定,急促喘//息着,盯着他的目光里有火焰在烧,耳侧也红了一片,却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谢离顿了顿,抽出手来,摸了下他的脑袋,半晌才低声说:对不起。 面前的少年吻技青涩,被勾引纠缠时连动都不会动,除了撤开时会下意识勾一下,绝对不可能是上一世那个人。 第二十六章 沈白白,以后看见我就滚 他一句对不起说完, 空气中安静了很久,贺昱怔怔地看着他,脸色就白了下去:我亲的不好。 谢离一顿, 有些烦躁:也不是。 是他自己素了太久,竟然对这么清水的亲吻都忍不住有些意动。刚刚后面有人路过时,甚至还意犹未尽地勾着贺昱不许离开。 谢离拧着眉左思右想,都不知道要该如何给一个刚刚长大的少年解释、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对他进行了这么一番调戏。 最后干脆直接不解释,只蛮横丢下一句别跟过来, 若无其事地转身就走。 孤零零留贺昱一个人在原地。 许久,站在阴影里的男人才抬手轻蹭了下嘴角,舌尖尝到血腥味, 他眯了眯眼,目光晦暗。 他没能料到,谢离竟然会用这种方法来试探自己,还是一样的随心所欲毫无章法。 回到琉璃厅会场的时候, 舞会已经开始了。壁灯烛光摇曳,西装革履裙裾翩翩,笑声随舞曲传出来, 气氛十分暧昧。 谢离躲在角落的卡座里足足喝了两杯冰水才冷静下来, 握着杯子沉默许久, 才抬眼看向舞蹈台中央正弹着钢琴曲的人。 自从上次酒吧分别,他已经很久没再见程一鸣了。期间对方有试探发消息过来, 但谢离当时正忙着画画懒得理,于是直接没回。 他手心贴着冰凉的杯壁,拧眉思考,如果刚刚接吻的对方是程一鸣自己是不是还会情动。 但这种事情只靠想没有用,他无计可施, 只好把结论归咎于自己太久没有和人做过那种事情。 上一世由于双//修功法的缘故,谢离无法再与任何一个人低于自己功力的人交和,否则会被对方反吸尽功力而成为废人。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魔尊在修炼双//修功法的事却被传了出去,世上闹得沸沸扬扬,唯一一个知道功法禁忌的人已经被杀了,于是所有人都以为他要下山抓人进补。 为了讨好自己,各门各派拼命搜罗着送来各色香//艳的美人,谢离也因此被正反派所诟病,唾骂他淫//邪不堪。 可其实世上除了贺昱,没有一个人能够比自己功力更高,这些人躺在床上脱光了衣服他都从来没有碰过一下被迫守身如玉。 谢离每每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当然,被自己强行抓走当了许多年炉鼎的贺昱也是同样的心思。 谢离这边拧眉走着神,于是没能注意到朝这边走过来的男人。 你在这里。顾谦的声音低沉。 谢离不耐地抬起眼,看着这个人的下一秒,突然就想起昨晚他问完周安羽后对方答回来的那句【谢少,我要是顾谦我肯定愿意你艹你】。 他这会儿心火旺盛,再加上脑子莫名其妙崩出来的这句话,气恼不已,起身就要离开。 顾谦却以为他是还在记恨那天在顾家自己没有替他说话的事,起身把人留住,皱眉道歉:对不起。 谢离拧起眉:? 他开始忍不住怀疑,这群原著里的人脑子是不是都沾点病。 一个蠢坏白莲,一个恶毒男二,连唯一正常点的主角攻现在都有些神志不清。 谢离抽回手,冷冰冰看着他。 察觉到对方的排斥,顾谦顿了顿,沉声解释道:刚刚斐然无缘无故冲撞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他从小被娇惯不懂事,我代他道歉。 谢离短短一晚上被人代道了两次歉,再好的耐性也消失了,冷笑着讽刺:顾总和沈白白还真是心有灵犀,连道貌岸然起来都一模一样。 顾谦拧起眉,却只反驳了他前半句:不要乱说话,我只是把他当做小辈。 他这话也没说错,顾家的大少爷年已二十九,沉稳冷静,且早早坐上家主的位置,身居高位久了和他们这群人都有隔阂。 但谢离却忽然察觉到什么。 他目光未动,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缓慢地勾起嘴角,俯身靠近了,眯起眼,声音压得极低:顾总,我也只是你的后辈吗。 他身上淡淡的酒香味道包裹过来,顾谦走了一瞬的神,待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瞬间攥紧了手中酒杯。 他抬起眼,对上青年似笑非笑的漂亮眼睛,明天他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顾谦喉间滚动正要开口,袖口却忽然被人拉了一下,他一顿,拧眉回过头。 沈白白抿着嘴角,漂亮的脸蛋此时却白得有些透明,低声叫他:顾叔叔。 顾谦的身体僵硬了下,挣开也不是,任他拉着也不是。 身边的人还在恶劣地笑,却也没有出声戳穿他此刻的尴尬。 顾谦没有办法忽视掉那道冷矜矜的视线,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在身侧的男生身上,声音微沙:怎么了。 他的神情里有心不在焉,沈白白松开手,低垂着脑袋糯糯道:阿衍说想和我跳舞,我我 男生神情流露出惊恐,好像刚刚被人抱在怀里离开的不是他一般。 自从上次生日宴之后,沈白白就悄悄跟他说过有些害怕孟衍。 顾谦因为和沈父商业上有往来关系交好,又看着沈白白从小长大,当然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他落入狼口,于是皱眉道:我陪你跳。 他应完,沈白白顿时松了一口气,扬起脸来,面色绯红,看起来开心不已。 装作不经意地抬眼看见一旁的青年时,才惊了下:啊,谢离哥哥也在这里。 沈白白看着他,似乎还有些怯懦刚刚两人的争执,悄悄握住顾谦的手往他身后躲了躲,才勉强挂起笑容问道:谢离哥哥有舞伴吗? 分卷(20) 谢离盯着顾谦的眼睛,眨也不眨,笑盈盈的:没人愿意陪我。 对方拧起眉,望过来的目光欲言又止。 没关系的,舞会有很久呢,会有人来邀请谢离哥哥的。沈白白好心安慰,心里却腾起恨与快意。 他欣赏完青年的落魄,这才满意仰头看一眼顾谦,期待道:顾叔叔,舞会快要开始了,我们也走吧。 顾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嗯一声,随他一起朝舞池走去。 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刚刚谢离似笑非笑看着自己,满眼的嘲讽。他的步伐越来越沉,终于停住脚步,皱眉回过头。 却正对上一双眯起的漂亮眼睛。 对方似乎早已料到他会回头,懒洋洋地勾着嘴角,目光未移,漫不经心喝了口酒。 修长冷白的手,色泽浓郁的酒液,映着那双含着笑、洞悉一切的眼睛,这一幕突然在心底鲜明。 顾叔叔?你怎么了?身边的男生在轻声问。 顾谦压下所有念头,声音微哑:没事。 沈白白当然看出了他为什么走神,他心中涌上气恼的恨意,面上却目光微颤,垂着眼道:如果顾叔叔不想和我跳的话,我去找别人也可以的 身旁的男生十分柔弱,顾谦顿了顿,终于还是说道:没事,走吧。 沈白白这才抱住他的手臂,有些害羞地贴上来:顾叔叔你真好。 身旁紧贴的温热提醒顾谦,他们曾环抱在一张床上睡过觉,甚至沈白白还在梦呓中抱住他的脖颈,这完全不该是对一个小辈的纵容。 他皱皱眉,这才察觉到不妥。 对了顾叔叔,身旁的男生突然开口,似乎有些犹豫,刚刚看到谢离哥哥,我才想起之前听到的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什么。 沈白白咬了下唇,似乎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只含糊道:就是,有关谢离哥哥和贺昱哥哥的事。 他顿了顿,似乎是觉得难以启齿,嗫喏道:他们好像已经那样过了。 顾谦拧眉停下脚步,却听他继续有些气恼道:我和阿昱一起长大,他绝对不喜欢谢离哥哥的!一定是、一定是谢离他 小白。顾谦突然打断他。 沈白白愣怔地抬起头,眼底有明显的委屈。 顾谦皱紧了眉:斐然、孟衍、贺昱,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沈白白一惊,耳颈羞红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把他们当朋友!我 既然只是朋友你为什么不想让他们喜欢别人?顾谦直接打断他。 沈白白的话卡在嘴边,咬了下唇,有些委屈地扬起脸看着他:不是的,顾叔叔你也知道谢离哥哥他性格有些我只是担心阿昱被骗了才有些担心。 他说着说着,慢慢掉下泪来:我和斐然阿昱从小一起长大,只想让大家都好好的,没有别的想法,顾叔叔,你不要、你不要误会我好吗? 沈白白的声音带了一点细细的鼻音,眼角红红格外可怜,顾谦不由得心生怜惜,摸了摸他的头发:对不起,是我多想了。 对方在他手心里眷恋地蹭了蹭,软软道:只要你相信我就好。 主角攻受的背影一高一矮,冷酷与柔软,格外和谐。 舞会的灯光暖黄暧昧,笑声燕燕。谢离啧一声,坐在角落里,思考着要怎么搞掉沈白白的这条金大腿。 算算日子,大概一年之后,沈家就会因为资金链断开、被周孟两家嗅到血腥味分食而破产。 在那之后,顾谦因沈父的关系把沈白白接回家里照顾,一个可怜兮兮满心依赖,一个心思动摇温柔呵护,两个人搞到一起之后再对付起自己恐怕会十分麻烦。 谢离眯眯眼,回想起刚刚顾谦盯着自己时眼底流露出的丝缕暗色。同是男人,谢离不傻,当然看出了他的心思。 其实按道理来说,直接把人从沈白白身边抢走是最快的方法,但谢离不想浪费情绪,更不想抢完之后还要对人负责。 更何况,顾谦作为男主角长得眉目英挺俊美逼人又招人动心,谢离动动手指头都能想出来,如果两人真上了床谁会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个。 他抬起眼,看着那对相拥而舞的未来情侣,若有所思。 这期间不断有人来邀请谢离,被他一一拒了。 最后实在被扰得躲不过,谢离干脆不耐烦地起身就走,留厅里对他跃跃欲试的一些人十分失望。 隔过墙,里面的欢笑声和舞曲声就逐渐模糊了,客人大多集中在琉璃厅,谢离出了宴会无所事事,去了花园闲逛。 谢家的别墅很大,人工湖边立着做成灯笼模样的花灯,岸边是芦苇荡,暖黄色的光镀在深夜的湖面上,曲转的长桥几步一花灯延展到湖对岸,很有艺术意境。 谢离靠在亭里的栏杆边,侧过脸远望。 湖上长桥却站着另一个人,同样朝他的方向望过来,谢离不经意和他对视上,眯了眯眼。 对方的面容氤在黑夜里看不清晰,只有身形清冷冷的。风吹过来,穿过他的发梢荡起湖面涟漪。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看不清模样,谢离总觉得那人应该是贺昱。 但他懒得去追问,淡漠移开视线,望向被隔在别墅围墙外远处的高楼大厦。 再回过神时桥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又站了会儿,忽然觉得无聊,于是起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刚路过花园转角,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谢离顿了下,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走。 乖,别哭了,等决赛结束,我一定把你爸爸转到最好的病房。 真的吗?你会不会骗我?男生大概是刚刚哭着,声音里带着浅浅鼻音。 怎么会呢,我又不缺这点钱。对方低声道,只要你乖乖听话,帮我画出最好的画,房子车子我都会买给你,好不好? 这个声音加这个对话,谢离一听就猜出来是谁,他无声叹了口气。 果然,就知道原著没有那么轻易放弃推起小高//潮的抢画剧情,原来是被逼到了这里。 谢翔没有发现无声无息隐藏在角落里的人,依旧轻抚着男生的肩膀,诱哄道:不过田凌,我们说好了,如果这件事再有第三个人知道的话,你的爸爸和妹妹一个都跑不了你是知道我们谢家的。 男生颤了下,点头:我知道的。 谢离手指拨开花藤,借朦胧的月光看清了男生的模样。他望一眼,这才不动声色地松开手,转身离开了。 慢吞吞地往回走时,谢离才想起之前周安羽的提醒,这个叫田凌的男生恐怕就是被孟衍弄过来骗谢翔入陷阱的。 XX是油画区第二名的匿名参赛画手,上一世有没有这个人谢离都没在意。 但现在看来,自己没应验的剧情竟然也会被安排到别人头上,这是非要趁机浑水摸鱼、把谢家搞破产不可。 谢离眯起眼,神色也沉下去。但他并不着急,就算是真的破了产自己也不至于走投无路。 等走到宴会门口,他刚要进去,却忽然被人喊住了:谢离! 谢离皱眉回过头,周安羽冲过来,一把就要勾他肩膀,被一手打开也不气,笑嘻嘻的:干嘛去了,刚刚都没找着你。 谢离问:干什么? 来告诉你个好消息!周安羽悄声凑近了。 谢离抬起眼。 我爸说,沈家的生意出问题了。周安羽有些兴奋,沈伯父缩减了资金链,我们家正在跟进,恐怕事情不简单!如果沈家真破了产,沈白白以后可真要没得作了! 谢离一顿。他想起原著里被孟衍用于讨好沈白白而报复的周家、以及接手周家却挽不住颓势的周安羽,下场好像没比谢离好到哪里去。 于是再抬起眼看周安羽时,目光就有些复杂:我尽力。 周安羽:? 他正要多说句什么,就见谢离转身要进宴会厅,心中一急,连忙拉住他:等等等等! 谢离拧起眉,狐疑地看他一眼:又怎么了? 周安羽目光躲闪地看着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话,却吞吞吐吐不成一句,谢离瞬间眯起眼:有事瞒我? 他的眼神明锐得太有威慑力,周安羽一时间僵硬在原地,嘴边的谎话就编不下去了,站在原地挠头。 谢离盯他一眼,直接进了宴会厅的大门。 刚过了长廊门口,迎面就看到地面上落着刺目的红色细丝带,以及厅堂中央一座特地设计制作的巨型庆祝蛋糕,香槟酒塔高高堆叠,空气中满是香甜的气息。 厅里气氛十分融洽,远远就听到几个人善意的笑闹声,夹杂着庆祝的恭喜。 小白真是厉害,竟然能被谢老收做关门弟子! 谢老非绝顶天赋一概不收徒的,你看谢家那两个大少爷,一个都没能入谢老的师徒簿。 不过刚刚谢老不是公布说谢翔匿名XX参赛的AKW油画区得了第二名吗,虽然比不上小白,其实也算不错了。 那这么一看,就谢离谢大少爷简直废物本物啊。 说起来,我还记得前几年的时候谢离吵着叫着要谢老收他当徒弟,最后还是被拒绝了,当时在圈子里还闹了个大笑话。 我早就知道,小白艺术天赋很高,国内同年龄层里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一群人一句接着一句,笑声朗朗,把谢离踩进了泥土里。 旁边站着的几个明显是画手的男生听着却有些欲言又止,磕磕绊绊想要插话反驳两句,毫无意外地被人直接无视了,几个人涨红了脸。 而被众人围起来的男生模样清纯,脸颊有些发红,笑出两颗活泼的梨涡来,轻声说:没有啦,谢家两个哥哥人都很好,是老师觉得我还算能入门,才好心收下我的~ 不要谦虚了小白,你看谢老这几十年一共才收了十多位学生,你已经是很厉害了。 据说谢家艺术界的学生国内外遍布,这样一来,小白岂不是要去国外发扬艺术? 都说了不让你进来。周安羽悄悄嘀咕一声。 谢离眯着眼,看着面前和谐的场景,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周安羽站在他身侧,低声说:刚刚谢老出来公布了下个月定日子收沈白白为关门弟子的消息,还有谢翔竟然匿名参赛获得了第二名这些消息现在网上应该也已经传开了。 他说完,又额一声:你最好别看。 上面全都是在嘲讽谢家大少爷废物的。 他说完后旁边的人却始终没有开口,周安羽以为他大受打击,于是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却没从那张漂亮的脸上瞧见半分怒气,反而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他一怔,接着就眼睁睁看着对方漫不经意走近了人群中。 周围的人没注意到正主的到来,还在继续闲聊:那你以后会不会经常要来谢家学习啊?谢离会不会欺负 会啊。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冷矜矜的笑。 说话的人猛地抬起头,撞进一双弯起的眼睛里,他一惊,错愕地张了张口:谢少。 沈白白似乎也是愣了下,看见他,立即羞赧地笑起来:谢离哥哥,刚刚你不在,老师已经答应收我做徒弟啦,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学习了呀。 旁边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沉默好久的顾斐然此时却撇撇嘴,觑一眼谢离,又别开眼:小白你就是太好心了,谢离根本不会画画,他要是有这本事谢老早就教他了。 郑雨辰壮起胆子小声道:会画画也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都是兴趣爱好。 周围没一个人搭理他,包括沈白白。 男生蹙起眉,只看向顾斐然,认真地道:斐然你不要这么说,虽然谢离哥哥画画不太好,但他只要肯努力就能够学会的。 郑雨辰又要再说,同伴却扯了扯他的袖口,示意他少说两句。他这才讪讪闭了嘴。 好了好了小白,我说错话了你最善良了。顾斐然愿意听他软糯糯的教训,宠溺地道歉。 沈白白抿嘴笑一笑,这才看向面前的男人,目光诚恳:我已经跟老师说过了,谢离哥哥如果有不懂的话可以先问我,我一定什么都告诉你的。 谢离也笑:什么都能问? 沈白白一怔,下意识点头:当然,我可以 那你说,谢离却打断他,弯起的眼睛里满是讽刺,我一看见你就恶心该怎么办? 周围的气氛陡然一滞,一群人齐刷刷地瞪大了眼盯过来。 郑雨辰脱口而出一句卧槽,又连忙捂住嘴。 沈白白的笑意僵在脸上,愕然看着面前笑容诡谲的男人,不可置信般脸色惨白,目光颤动,盈起泪光。 很快有人看不下去谢离的行径恶劣,打破了沉寂:谢离你说话放尊重点。 顾斐然这才猛地回过神,又气又恨地一把将沈白白揽入怀中,拧眉盯着他骂道:你欺负小白做什么?他不就是比你天赋高?明明是你自己太蠢,我看你谢离才让人恶心! 一旁也有人皱眉附和:谢少是有点过分了,人家小白明明也是好意想帮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林凯头皮发麻,站在旁边尴尬地劝:好了好了都别说了,这么好的日子大家别闹不愉快啊,隔壁书房谢老可还在呢。 谢离却对周围的一片愤怒或唾骂置若罔闻,他只似笑非笑盯着沈白白的眼睛,欣赏着他掩藏在楚楚可怜下的恨意,勾起嘴角:怎么,这就回答不上来了吗? 对方眼底的委屈一僵。 谢离笑起来:那我教你好了。 沈白白,他俯身靠近了,落在眼前的笑意温柔,又恶毒,以后看见我就滚远一点,别再来犯蠢。 分卷(21) 第二十七章 他颈肩与后腰拉起的弧度像 因沈白白被收为谢老关门弟子、谢家大少爷在宴会上恼羞成怒把人骂哭的事情很快流传了开来, 私下里闹得沸沸扬扬。 谢离本人倒没什么,他欺负完小白花后,还没等他周围的护花使者们反应过来, 就迎着周安羽赞叹的目光直接离开了。 他懒得招惹是非,但有人却不想放过他,比如眼前这一位暴怒狠戾的男二攻。 廊檐下的灯光明亮,园子里茶水亭的地面铺了静音毯,周围全是湖水, 除了一条通来的长廊,没有半个人影。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谢恒海打来的电话, 恐怕也是来逼问他和沈白白是怎么回事的。 谢离眯眯眼随意按断了,才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人,语气懒洋洋的:怎么, 孟总这是要替你的宝贝报仇? 他漂亮的眉眼落在光影里格外勾人,眼底的恶劣却也清清楚楚。 孟衍眼神阴郁,走近了, 将人逼到圆亭栏杆边, 声音沉沉透出恼怒:我记得之前提醒过你, 不要欺负小白。 他吐息间有红酒的味道,应该是一得到消息就从酒会杀了出来。 谢离于是整个后背抵住栏杆, 半边身子都落在亭外湖面上,他也不急不缓,眉眼间蕴着乖觉的笑: 哪有,是他先欺负我。 孟衍怎么可能会信他的鬼话,眼中怒火沉沉:谢离, 别以为在谢家我就不敢怎么样你。 谢离也不动,就借着这么个极难的姿势倚在栏杆边,笑意盈盈地嗯?了一声:不然呢?你还想杀了我? 说到这里,他自己先一顿,然后满怀感慨地啧一声:可惜了,这个世界杀人会犯法。 他叹息里的遗憾真情实感,孟衍却只以为他是在嘲讽,冷笑:不杀你,我也有一百种办法让你活不下去。 他这句威胁说得确实不假,原著里,孟衍在得知谢离因抢画欺负了沈白白之后也是像今天这样暴怒,为了替心上人报复回来,甚至不遗余力地设计了谢家的破产,而谢离确实也死的凄惨。 但这句话落在谢离耳朵里,就没有什么威慑力了。 他伸出根食指,笑眯眯地摆了摆:不可能。 孟衍狠戾地拧起眉,正要讽刺,却听到他近在耳边、轻缓却冷矜矜的声音:你舍不得弄死我的。 他一顿,目光骤然暗下去,盯进这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屋檐下廊灯暖橘,落在他眉眼间错落出阴影,长睫,半面侧脸落在湖水亭的月光里。 谢离笑着,眼中晃着的月色水光被湖面风荡起涟漪,夜风吹得他发梢微动,锁骨延进了衬衣下,隐没不见。 他勾着嘴角,整个人像是从湖心底里爬上来、勾人致死的诡谲恶妖。 孟衍盯着,喉间滞涩滚动。正要开口,却被那根食指抵在了唇上,似乎是不想听到后面恶心的话。 指尖冰冷,如同这个人一般:我也已经提醒过沈白白,以后离我越远越好。 他漫不经心地收回了手指,抽出张纸巾仔细擦着:如果他非要不识好歹,以后还会有的他好受。 孟衍心中的动摇顿时被他的动作和话语激怒,恨不得一把攥住他的手把人拉过来,眼神沉又漆黑:谢离,实话告诉你,整个A市没有我孟衍动不了的人。 谢离哦一声,笑起来:那你可以试试。 他望过来的目光的嘲讽又嚣张,孟衍盯着:我给过你后悔的时间。 谢离恶劣地挑眉:什么时候?刚刚威胁我的时候吗? 孟衍对着这张脸再多的心驰神遥也被他一通讽刺给讽没了,他沉下脸来,咬牙切齿:真想看看,谢大少爷到了床上挨艹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伶牙俐齿。 对方却笑了,漫不经意:那你是没机会看到了,我上床的时候可不喜欢被人围观。 风吹过来,皱起湖面荡出纹路,也将他发梢浅淡的一点味道晃入鼻尖。孟衍离得近,忍不住心神一晃,顿了顿,才仔细望着面前这人。 实在是好看的一张脸,和沈白白的清纯白嫩不同,谢离像是朵妖冶盛开的玫瑰,只是枝叶上的刺却更为锋利也更惹人采撷。 这段时间在沈家埋下的线终于初见效果,自己忙着操纵股盘资产,已经很久没动过荤腥。 今晚喝多了酒,再被谢离言语一勾,下腹忍不住绷紧,神色也晦暗了起来。孟衍抬起眼,目光落在他唇上颈间,停了停。 两人离得近,谢离当然发觉了他身体的变化,眼中的笑意倏尔散尽了,换上漆黑的戾气:滚。 越反抗,反倒越激起了孟衍阴鸷的占有欲。 他冷硬硬地看过来,缓慢道:谢恒海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你猜,如果被孟氏针对的话,你和谢翔能支撑谢家多久? 后背被栏杆硌得生疼,谢离却一动未动,生冷地盯着他的眼睛,眯了下:威胁我? 孟衍没有否认,反而一手抬手捏起他的下巴,离近了,喉间滚动:当然,如果谢少肯陪我一段时间,谢家定能相安无事。说不定我玩腻了还会放了你。 谢离沉沉盯了他很久,终于笑了一声:很好。 在某个瞬间,他的姿态和音调都仿佛是换了一个人,如鬼魅,阴邪冷厉。 孟衍一愣,拧起眉:什么? 谢离看着他,缓慢靠近了。呼吸暧昧萦绕间,孟衍听见他含着笑的声音:你会游泳吗? 孟衍一惊,甚至来不及反应,身前的人却猛地失去重心朝后倒去,向湖中心坠落。 他颈肩与后腰拉起的弧度像是一道极致的弯月,孟衍下意识想要伸手拉住,手腕却猛地一紧,一股不可控的重力将两人一同沉沉砸入湖中。 水花乍溅,被冰冷湖水沉沉包裹的下一瞬,视线与声音猛然沉寂,陷入令人恐惧的黑暗中。 挣扎间,孟衍仿佛听到耳边一声轻笑。 他迅速拧眉转过脸去,借着湖面折射入水中昏暗的光,看清楚了谢离肆意妄为的笑意。 年轻的男人脖颈冷白修长,目光明亮,像罂粟,让人忍不住沉沦。 对方靠近了,眯眼盯着自己,似乎是在纠结什么。 孟衍心跳急促,正要一把将他拉出水面,对方的手指却经水软滑、轻易抽离了。 他似乎朝自己眨了下眼,而后松开手、放纵自己沉入了湖水,消失在深水的黑暗里。 眼看着那笑意消失,孟衍的脑海中猛然一片空白,他急忙下潜,可周围早已没了人影。 氧气稀缺,他咬咬牙,浮出了水面,捋起头发深吸一口气,恼怒交加再次潜入湖水。 连续深潜三五次,却再没见着半个人影。 岸上已经传来了焦急的救援声,孟衍粗喘着气扭头望过去,理智告诉自己,如果再强撑下去恐怕也会体力不支。 他低声咒骂,终于由急忙赶来的救援艇将自己带离岸上。 孟家的保镖们问讯已经惊慌地冲了上来,甚至叫了医生过来检查。 孟总您的手臂 我没事。孟衍拧眉打断了,一手扯开被树枝刮伤流血的衬衣袖口,气恨盯住沉寂湖面,终于出声,湖里还有人,去找人救! 保镖们一愣,对视一眼,连忙套上救生衣下了湖。 周围再次沉寂下来,湖面上乱糟糟地闪着灯光,人工湖不大,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人。 孟衍这才莫名松了口气,他盯一眼手臂的伤口,缓慢收回目光,不知道是气是怒或是说不清的慌张,低声咒骂般:谢、离。 远处的游艇在打着探照灯,还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谢离 谢离匿在湖中,悄然换了口气,眯眼望向岸边坐着的男人。 在心底啧一声,算了,直接淹死他还是太有风险。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朝湖的最近一岸游去。 秋夜的湖水冰冷,到岸边时,谢离的脸色已经冷得苍白。 西装外套湿沉,他有些力乏、借着水流脱下了随手一丢,正要继续往前,却忽然察觉到一股阻力。 谢离猛地回过头。 果然是你。贺昱的目光在月色下有些冷。 他眯起眼,一把将人拉住,逼到眼前:跳湖干什么。 谢离这会儿被水冷得发颤,于是没仔细注意他和往常不太一样的情绪,拧眉:你怎么在这儿? 这幅身体其实体力不好,要不是岸边已经近了,指不定还真要在湖里淹一淹。 但看见贺昱的下一秒,谢离莫名其妙就松了口气,将身体大半重量挂在对方身上,烦躁道:冷死了,带我上去。 衬衣湿沉,相贴的身体也冰冷,像是已经在水里浸了很久。谢离原本还想汲取些温暖,却反被他冰了一下,皱皱眉立即起身:你 贺昱不容他开口,沉沉打断他:杀人犯法,会坐牢,不要走这条路。 谢离一顿,不耐烦:闭嘴。 周围安静下来,被人带着游,谢离就轻松了很多。他甚至有闲心想起刚刚桥上的人,随口问道:你一直在花园里? 对方漠然地嗯一声。 谢离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但月色昏暗,对方又背对着自己,他看不清贺昱的表情,于是拧起眉:贺昱? 怎么了。 谢离心生狐疑,不由分说抬手将他的脸转过来,眯眼盯住他的表情。 少年皱眉看着他,许久,才移开目光,低声道:我看到你和孟衍争执跳下湖,然后直接就下来找你了。 怪不得身上也这么冷。 谢离一怔,顿时忘了想说的话,喉间动了动,皱眉移开视线,慢吞吞的:找我干什么。 他说着话,手上已经松开了人。 岸边已近,谢离正要勾到芦苇荡旁边的石头踩着实地上岸,手臂却突然被人一把拉住,强力迫使自己随他沉入水中。 身体再次被水沉沉压没的感觉很不舒服,谢离拧着眉正要挣开,对方却突然倾身上前,在他恼火的目光中一手扣住自己的下巴拉至身前,低头压了下去。 水下光影浮动,面前的人表情看不真切,只有唇齿间温凉的攻略含着气怒。 察觉到暗涌情动,谢离脑海里顿时被激得轰出白光。 他立即反勾住了对方的小腿,抬手掠进贺昱衬衣下摆,急促滑过之后在他后背上用力狠狠一抓。 对方闷哼一声,却没撤离,反纠缠更深了。 谢离闭着眼只觉得火在小腹烧起,这会儿根本不想去想面前这人是谁。 他逼着人抵在身后岸边的青石上,边一手撩起对方湿沉的衬衣,指间用力掐紧他紧致腹肌时忍不住生理性地浑身战栗。 双方呼吸均乱七八糟,谢离移开唇正要凭借下意识低头咬他耳尖,对方却猛地一抬头,突然攥住了他手腕,两人翻进了深密的芦苇荡中。 谢离猝不及防被摔得眼睛一黑,这才听到急匆匆朝这边跑来的脚步声。 他忍不住低声骂了句操,压住燥火,喘几口气,狠狠盯一眼身前的人。 贺昱也已经坐起了身,呼吸同样起伏不定,却避开视线,半晌,才扣起被他扯开的衬衣衣领,手指修长。 谢离咬咬牙。 等两人收拾好自己,那边寻来的人也已经到了,脚步声凌乱,刺目的手电筒直接怼上谢离的眼睛。 他拧眉一侧脸:关了。 对方连忙关掉了。 顾斐然拧眉匆匆走上前:你有病吧谢离!好端端的跳湖干什么! 顾谦冷声呵斥住他:斐然! 待眼睛适应了周围的光线,谢离这才皱眉看清楚,除了搜救的保镖外,周围还站着好几个人,包括满眼阴沉沉的孟衍。 他手臂已经被包扎好了,纱布透出些隐约的血迹,带着恨意的目光在谢离苍白的脸色落了下,才盯向贺昱,沉沉道:你怎么在这里。 贺昱抬起眼,面无表情盯着他。 一旁沈白白却紧张得泪都快掉下来了,他连忙跑上前来,蹲在贺昱面前、抬起手似乎想摸一摸他的头发,慌张不已:你还好吗阿昱?有没有事? 少年冷漠避开了,垂着眼,掩去其中厌恶。 沈白白的手于是停在半空中,又落在他肩上。 谢离冷笑一声。 男生似乎这才想起来他的存在,抬眼看过来,怯懦道:谢离哥哥,你为什么要把阿衍拉到湖里?这么危险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 他边说,目光边不断看向孟衍的伤口,眼中的担忧似乎都要满溢出来,然后抬头看一眼男人,又咬咬唇避开了视线。 孟衍心中一暖,语气就放缓了许多:我没事,不用担心。 一旁有人嘀咕道:幸好孟总会水,否则你谢离今天淹死这儿都没法赔罪。 顾斐然顿时拧眉瞪过去,骂道:会不会说话啊!不会说就闭嘴! 沈白白却蹙眉回过头,扯了扯他的衣袖:不要吵了斐然,李哥哥说的也有道理,如果不是阿衍会游泳,恐怕今晚真的 他目光微颤,抿唇没有把不详的话说出口。顾斐然这才犹豫着止了话,抬头小心觑一眼面色不定的大哥。 就是,明明是谢离的错,斐然你怎么回事。 要我说,谢离你就给孟总道个歉,今天的事就算过去了。 沈白白也望过来,好心劝道:是啊谢离哥哥,你好好道个歉,阿衍一定会原谅你的。 郑雨辰站在边缘,讪讪道:这不是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呢,道啥歉啊。 然后被人用眼神逼了回去,又迅速闭了嘴。 顾谦拧起眉,没有开口。 贺昱站在人群被排挤出的角落阴影里,面无表情看向被一众谴责或不满围攻的谢离。 他半垂着眼,表情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听见这些指责时只冷笑或挑眉,似乎游刃有余。 只是之前被浸在秋夜冷水里浸了太久,连唇色都有些苍白,偶尔忍不住时会勉强咳一声,眼底也泛起潮红。 分卷(22) 似乎上一世和这一世,这场景都曾发生过无数次,只不过今天是贺昱第一次作为围观者看着这一幕。 他这才发现,谢离的背影实在单薄。腕骨伶仃,仿佛一折就断。 第二十八章 他眼底潋滟着光,像只冶艳 这样吧。孟衍忽然开口。 他一出声, 周围乱七八糟的声音顿时一停,齐齐看过去。 孟衍走上前来,垂眼盯住面前这张瑰丽勾人的脸, 低声道:只要你谢大少爷肯在下个月的订婚宴上为我准备个节目,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订婚宴。沈白白身形一晃,脸色微白。 孟氏为了巩固在A市的地位、孟家家主孟衍将于周氏千金周梦瑶联姻的消息早已经有所传言,但今天得他承认, 其他人忍不住对视一眼,皆可以看见彼此眼中的震惊。 谢离自然也知道原著里的这部分剧情,也知道孟衍和周氏的联姻不过只持续到了这场订婚宴, 还未等到结婚,周氏已经被吞噬至尽了。 且据原著中描写,由于这段短暂的订婚关系,主角受吃醋、与男二攻的虐恋情深还占了很长一部分狗血。 他似笑非笑的, 朝孟衍勾起嘴角:孟总明明清楚,我谢离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准备节目不是成心为难我吗? 他眉眼这么一弯, 孟衍立即就想起了刚刚在湖里的那一幕, 那双明晰暧昧的眼睛, 如魅影般妖冶的绝色,让人忍不住为之沉沦。 于是沉沉盯住对方, 许久没有出声。 但旁边的人却不知情,看好戏一般,以为是他刻意在搞谢离,眼底浮出嘲弄。 顾谦皱了皱眉,开口:孟总。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众人却都知道这是要替谢离拦下的意思,不由得心里一阵莫名。 谢离暗恋顾谦的事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可顾谦却从来只和沈家的小公子关系交好,没有在意过这位,今天又是怎么一回事? 被众人目光不经意打量的沈白白脸色却有些发白。 孟衍抬起眼,和他对视片刻后,又移开视线。如果是之前他或许会给了顾大少爷这么个人情,但今天他却盯准了谢离,任谁说也没用。 沈白白咬了咬唇,忽然道:谢离哥哥不用担心,我也会和你一起准备的。 他话一出,其他人却愣了,忍不住心疼: 小白,你也不必对他这么好,你忘了他刚刚是怎么侮辱你的吗? 没错,太善良也是会被人当做好欺负 沈白白纯善地摇摇头:没关系,看在老师的份上我也要帮忙呀。 顾谦看着他,神色也不由得柔软下来。 谢离却在心底冷笑,这白莲花是看准了他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要成心踩着自己当踏脚石、显摆他的艺术天赋了。 但他哪知道现在的谢离论起画技琴技比起谢恒海都不输,既然这人自己送上门来找羞辱,谢离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散漫地应了:好啊。 他望过去,漂亮的眼睛弯起来:那就麻烦你了。 孟衍神色一沉。 这下不只是一群人意外,沈白白也一愣,没料到他这么轻易就会同意,反而迟疑起来,点头:谢离哥哥不用这么客气。 他犹豫着问:那谢离哥哥准备用什么节目做庆贺礼呀? 筝吧。谢离眯起眼。 沈白白眼睛一亮,开心道:原来谢离哥哥也会弹古筝吗?那我和你一样好了! 果然是存了要技压自己的心思,谢离笑意散漫,无动于衷。他早知道沈白白的技艺,纯熟讨巧,却空有形无有魂,碾压他简直毫不费力。 一旁的顾斐然却狐疑地皱了下眉:就你?你会弹古筝?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谢离睨眼望过去,哼笑一声:你是我的什么人? 他的表情带着仿佛洞悉自己心思的暧昧,顾斐然忽而脸色一红:你! 他咬牙忍住了,匆匆别开视线。 孟衍冷哼一声。 既然已经这么说定,谢离这才漫不经心抬起眼来,看向对方:我能走了吗?好冷。 孟衍心中的燥怒一滞,终于注意到他已经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色,以及过分黑白分明的眉眼。 在湖里浸了太久,面前的青年看似随意指尖却正在微微颤抖,发梢滴着水,落在早就湿透的衬衣上,呼吸间隐约透出一段柔韧的腰腹。 秋末风大的夜里,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住了寒冷和他们说笑了这么久。 他漂亮的眼睛泛出潮红,冷玉般的躯体在湿透衬衣下若隐若现,颈侧的一点痣随呼吸起伏,竟然晃眼。 周围的人也顿时突然回过神来,有些意动的尴尬,突然觉得自己在逼迫这样一个人有些恶劣,尽管他并不是一个好人。 他们犹豫着,似乎是要开口说些什么,谢离却嗤笑一声,懒得和这些虚伪的怜惜虚与委蛇,转身就走。 他刚走出两步,肩上却突然一沉。 谢离拧眉回过头,却对上少年平静的神情。 贺昱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件外套,不由分说披在自己身上,才抬起眼:走吧。 谢离一怔。 身后,顾谦的神色莫辨,缓慢皱紧了眉。 阿昱。沈白白目光含了水,身形微微颤抖。 因为出动了游艇和许多保镖,谢离欺辱沈白白、又和孟衍起了争执双双落水的事全宴会都知道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宴会已经结束,谢老又急又恼,当即打了个电话过去。 干什么。那端的声音懒洋洋的。 听见他人没事,谢老先是松口气,接着更来气了:你怎么和孟衍争起来了?!还掉湖里?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跟他闹什么! 谢离闭着眼:我哪愿意搭理他,他是来帮沈白白出气。 谢恒海一噎,只好再追究源头:那你好端端的怎么又去惹沈白白!你知道外面现在传得多难听吗?他刚被我收了当学生你就欺负,这让别人怎么看! 谢离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闻言嗤笑:你以为他真把你当老师呢,人家只不过想要谢家一个跳板而已,少自作多情了。 他说的是实话,谢老当然也清楚。自己已经年入古稀,没有多少精力再去带一个学生,沈白白只是看准了他在外的名望才想要拜在门下。 但就这么被谢离点出来,谢老就十分生气,破口大骂:瞎揣测什么?!现在在哪?赶紧跟我滚回来! 谢离哼笑一声:车上,没事就挂了。 你回去了?谢老一愣,你回去这么早干什么?贺昱呢?他跟你一起? 谢离顿了下:关他什么事。 我告诉你谢离,你跟个男人在一 谢离直接挂断了通话,没管那端的人多暴跳如雷。 车上安安静静,刚刚谢老的话几个人听得清清楚楚,赵管家觑了又觑,才敢回头:少爷,要不要让林医生过来一趟看看?别感冒发烧了就好。 谢离厌厌说了句不用,有了些偏沉的鼻音。 贺昱看他一眼。 刚刚两个人全身湿透上车的时候,把赵管家吓了一跳,连忙找来干燥的衣服换上,又开了暖气取暖,他们这次缓过来些。 不过谢离体质没有那么好,似乎还是有些着凉了。 那少爷,这个蛋糕 谢离瞥一眼,这蛋糕是他来之前特意找谢恒海要的,说是晚宴结束后要带走,现在也端端正正地放在车里,散发出甜味。 他没说话,过了会儿才侧脸看一眼身旁的人:晚上怎么没见你? 贺昱顿了下:你说不让我跟着你。 两个人默契地都没有提起在芦苇荡的那一段。 谢离喉间动了动,脸上却若无其事:那你去哪里了?就一直在花园里? 贺昱垂下眼:在等你。 谢离顿了顿,无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水杯,这才想起他的处境。 一个被孟家带头排挤在外的流浪小少爷,当然不会有人冒着得罪孟衍的风险去搭理他,不去落水下石欺负就不错了。 他皱皱眉,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待贺昱太过苛责。 谢离这边走着神,贺昱也移开了视线,望向车窗外的这个世界。 他没有撒谎,自己确实是在外面等谢离。不过期间也做了些别的事情,比如,联系上了贺家的老管家。 贺昱心性冷硬,在知道没有自身背景连生存都受威胁的情况下,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只能利用起所有能利用的人和东西。 车子一路无声地驶入了谢离的别墅,到家时,天已经晚透了。 谢离正要下车,顿了顿,又回头:蛋糕。 赵管家连忙递给他。 谢离拎着朝门口走着,忽然又扭头瞥一眼,皱皱眉:拿着。 贺昱接过来。 昨天晚上没吃到,今天补给你的。谢离头也不回地进了门。 贺昱脚步一顿,低头看一眼,才跟上去。 这两天开始降温,夜里的风一阵比一阵冷,谢离匆匆洗完澡倒在床上时,脑子已经昏昏沉沉了。 他闭着眼,抬手按掉了床头灯。 眼皮遮不住的淡红光亮也熄了下去,周围重归寂静的黑暗。 像是在湖里沉溺的时候。 谢离用最后的理智,从头到尾把两个人在湖里折腾的片段寸寸回忆了一遍又一遍,在确定对方的动作里没有任何一点像是上一世那个人后,才放了心,继续昏沉。 他闭着眼,半张脸都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叹了口气。 其实在水里从前有过很多次。 那个时候,年轻的魔尊刚得了双//修功法,满怀肆虐的恨意,抓来了一百九十余人以生死威胁,逼得贺昱自愿在左踝套上封锁功力的锁链。 谢离说话算话,目的达成之后,也放了那一百多人。 谢离还记得第一次利用邪术吸取贺昱功法那天,山巅之上电闪雷鸣乌云聚顶,紫电狰狞,将榻上的情形耀得雪白。 天道在愤怒暴躁,谢离却畅快不已。 他笑得眼底都溢出泪来,附在贺昱耳边,声调破碎却愉悦:我玷污了天道之子,你说祂、现在是不是很生气? 面前的人紧闭双眼气息依旧清冷,长睫低垂,任由他索取,连呼吸都无半分凌乱。 谢离嗤笑一声,不再多说话浪费体力,双手攀住了他的肩膀,埋在他颈间、深吸一口气。 这种事情,他自己一个人来就足够。 总算贺昱就算再冰冷无情,到底也是个男人,不知道过了多久,谢离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筋疲力竭、翻身躺在榻上,感受着经脉里终于逐渐涌上的丝缕气息,眯起眼来。 侧脸盯住除衣领间微乱、衣衫依旧整洁的男人,腕间翻转,松雪扇已经错开骨尖。 嗤 贺昱功力被封,躲不开他这一击,微拧眉,唇间溢出鲜血来。 谢离心中快意,恨不得当场直接杀了他,却又不得不忍住。 魅魔曾说过那功法的禁忌,除非是和自己功力要高的人交和(合),否则会被反吸尽功力而亡。 就算他现在还可以装作功力未失的魔尊,但一旦抓来了别人搞上床,恐怕还没开始立即就要暴露。 只有贺昱知道一切缘由。他本该就要补偿给自己。 不过当初花夜的瘴气耗费了几十年的功力,一朝被采补,这反双//修功法恐怕要个上百次的才能彻底修得回来。 如果贺昱每一次都要这么久,他恐怕得抓着贺昱当炉鼎当个几年。 想到这里,谢离就气怒交加,硬生生一把将扇子抽了出来,盯住他猛然苍白的面容,冷声道: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对方吐出一口鲜血,才终于睁开眼来,长睫遮掩下的目光冰冷无情:功力我会尽数还给你。 还?谢离冷笑一声,走近了。 他的衣摆半褪着,露出两条修长紧致的腿,明明靡丽,却尽显嗜血的杀意。 年轻的魔尊弯下腰,长发倾泻如墨,饶有兴趣般眯眼盯着面前的人,松雪扇合辙,一端轻抬起男人的下巴,语气里的暴戾不加掩饰:贺昱,现在你整个人都是我的。 贺昱被迫和他直视,长睫漆黑,眼中沉沉冷冷全是漠然,只有眼尾的一点淡淡红意显出一晌被迫贪欢的痕迹。 自从确认功法真的有效,谢离每隔三天就会折返一次山巅,逼迫贺昱与自己交和。 如此往往复复,折腾了大半年却还是仅仅恢复两成功力之后,他终于耐不住性子开始想办法。 开始是想要一天一次,但尝试了半个月他就发觉此法绝不可行。贺昱一个每天被禁锢在山巅、闲得无事的人倒没什么,谢离却忍不了了。 他气息颓靡,甚至在由几个属下汇报正派动静时差点昏昏沉沉地走神,最后还是由魅魔小心翼翼地提醒自己。 魔尊魔尊? 谢离倏尔抬起眼,眼尾的弧度恹恹,开口的声音沙哑得自己都听不下去:什么。 一旁的佐伊猛地抬起眼,望向高座上红衣靡丽的人影,眼神暗了暗。 下一瞬,锋利的扇尖倏尔划破了自己眼皮,刺痛不已,他吃痛迅速闭上了眼。听高座上的人语气冷恹:再有下一次,眼睛自己挖了。 佐伊声音发涩:是。 魅魔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不敢多废话,只小心道:魔尊,前几日有人查到,正派那边想要派一方人马攻上落月山、夺回贺仙主,您看 谢离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手心折扇:不必理会,见到杀了就是。 是。 议事结束时,天已经黑了,谢离遣退众人,独独点了魅魔,散漫道:你留下。 魅魔低着头,应了声是不敢多说。 此时,落月山上下已经有人知晓了谢离在练双//修邪法的事。 分卷(23) 魔尊右使佐伊侧了下脸,似乎是想看一眼高座上的人,却想起他刚刚暴虐的杀意,终于攥紧手指,咬咬牙转身离开了。 漆黑雕刻莲花的殿门合上,烛火摇曳,谢离才睁开眼来。 他垂眼盯着魅魔:有什么办法可以更快一点。 魅魔看他这幅懒软的模样就知道他最近必然放纵过无数次。 虽然眼馋、但佐伊的先例在前他并不敢多瞧,只恭恭敬敬地低着头:不知道尊主可知道老魔尊的戏水殿? 落月山的禁地,更是世上有名的污秽之处,谢离当然知道,更知道那里是干什么的。他拧起眉,面色黑沉如水。 魅魔低声道:当初老魔尊和花夜双//修就是在这里,功法加上戏水殿的溪水,应当会事半功效。只是 他咬下了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谢离却知道。 只是受溪水催请者,失去自制力,若无法固守心法恐怕会走火入魔而亡。 当初老魔尊和花夜在一起了数十年才能够勉强在溪水里修炼得游刃有余,他和贺昱 谢离握紧了扇柄,目光沉沉:退下吧。 魅魔低声道:是。 高座上的身影落在烛光里,剪影隐约看出身姿红灼绰约。 他悄然收回视线,退出大殿,心底腾起一个可怕的猜想。 戏水殿其实是一处常年温着雾气的静谧山涧,在落月山的山巅以北的深林中,冷寂无人。 谢离犹豫了很久,但一想到落月山中正对自己阳奉阴违、虎视眈眈的人,终于还是咬咬牙,拉着贺昱一起入了水。 溪水冷得刺骨,谢离忍不住拧眉冷颤,下意识就靠近了身侧的人汲取暖意。 他眼底潋滟着光,像只冶艳危险的水妖,墨色的发散开在溪水中,如诡谲明艳的藤,轻柔地缠绕在手指与腕间。 贺昱呼吸微乱,垂眼看他,沾了冷雾的眼睫只稍许就结了薄霜,眼底色泽翻滚,逐渐浓郁。 只这一眼,谢离立即明白了他的念头。 他咬咬牙,松开对方,眼睛一眨不眨和他对视,手指落在腰腹间,主动扯开了。 玄金相间的繁复长袍坠落浮在水面上,露出内里的温玉来。 贺昱目光晦暗地望着,某一瞬间,却突然像是被刺到了一般,猛地避开视线,拧眉挣脱开来:滚开。 衣袖溅起的水渍落在谢离的身上,浑身的躁动被这一声骂得冷下去。 他缓缓眨落长睫蓄起的水珠,俯身盯住面前的人,笑得恶劣而低沉:真的要让我滚吗? 冰冷的指尖探过雪色的衣衫,落在腰侧,如火灼烧。 贺昱倏尔抬起眼,眸中冷怒沉沉,声音却哑:谢离,不要逼我。 对方似乎一怔,冷笑着,以行动嚣张彰显了自己的不屑。 坠水散开的衣袍遮住了水下情形,只有波纹荡开。 满月的雪色晃眼,比月色更刺目的是面前这人堪称暴戾的神情。 溪水潺潺,岸边的青石在水中浸了千年,冷得刺骨。 阿离我会杀了你的。耳侧的声音哑涩,带着从不曾有的浓郁恨意。 谢离已经浑浑噩噩,涣散着攥紧了他的手臂。 冰火交融、浪潮跌宕不休时,一波三折不停,谢离终于发抖着想要逃离。 但溪水无情,生硬地将他沉溺留在水底。 谢离呼吸急促、浑身是汗猛地惊醒,耳中轰鸣一片。 窗帘经风微动,月色明朗,许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半晌,才蜷了蜷指尖。 他垂着眼,呼吸似乎平静,可身体上的反应却骗不了人。 第二十九章 沈白白知道吗,你喜欢我 深秋的清晨, 露水深重。 谢离起得很早,天不亮就蹲在花园的草地上逗狗了。不远处有佣人在清扫落叶,枝叶簌簌飒飒, 晨光安逸。 谢离穿一件米色毛衣,垂着眼,脸色还有些苍白,偶尔会低声咳两声。 他慢吞吞地揉着狗头,修长冷白的指尖映着安德烈黑色的毛发格外明晰。 贺昱正要移开视线时, 却听见他恹恹地开口:干什么。 他顿了下:今晚我要去研究所报道。 谢离望过来,逆着暖橘色晨光看他,冷漠:关我什么事。 安德烈汪汪!地叫着, 似乎要高兴地朝面前这人身上扑,却被它的主人不由分说拉住了,只得趴在草地上呜咽哼唧。 贺昱垂下眼,好一会儿才说:我可能要寒假才能回来。 谢离哦一声, 甚至没多看他一眼,牵着狗起身走了。 他的背影透出冷漠与烦躁。等人离开后,贺昱才抬起头, 神情冷了下来。 果然, 一直到傍晚, 林叔收拾行李要准备送人去学校了谢离都没有出现。 赵管家絮絮叨叨安排完之后,终于放他们合上车门。贺昱坐在后车座, 落下车窗,朝别墅阁楼的方向望过去。 窗帘旁站着的身影似乎动了动,但隔得太远,看不真切表情。 贺小少爷? 贺昱眯了下眼,低声道:走吧。 林叔应一声, 车子无声驶出了别墅大门。 车身消失在树荫之中,谢离拉合窗帘,房间重归黑暗。 他起身朝书桌旁走去,铺展开宣纸,半晌,垂眼提起笔。 距离AKW决赛还有一个多月,他需要先把该拿到的东西抓在手里才行。 A城的秋天很短,几乎是一场雨下来,寒风侵袭后就入了冬。 窗外白皑皑一片,映得室内光线都亮起来。外面仿佛是下了雪,谢离侧耳聆听,落了画笔,起身朝楼下走去。 赵管家一眼看见他,先是惊喜,带看清人的身影后立即又紧张地跟在他身后: 少爷怎么只穿一件毛衣就下来了!昨天晚上风吹了一晚,一早就开始下雪,天气预报也说最近要大幅降温 谢离已经习惯了他在耳边一天天的絮叨,也不多废话,接过他递来的大衣穿上,又拢了条烟灰色围巾,起身打开了门。 外面的雪果然很大,花园草坪上白茫茫的一片,连屋檐和草尖都露不出半分来。 谢离惬意地眯眯眼,丢下句我出去一趟,就在赵管家连声劝阻中直接出了门。 雪还在细密密地落着,簌簌无声,偶尔传来自行车的车铃声,谢离侧开了,撑着伞走在街道上。 街道商铺的玻璃窗贴着雪花图案,以及几只风铃和麋鹿,算算时间,好像是快要到了这个世界的圣诞节。 谢离眯了下眼,正要继续往前走,却忽然被一声惊愕的声音喊停了。 谢离?! 他一顿,侧了侧脸,对方立即惊异地叫道:果然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伞面微抬,他看见顾斐然有些异样、变幻莫测的神情。 对方似乎要去参加什么礼局,西装革履,领带精致,衬得原本浮躁的气息都沉稳了些。 谢离懒得搭理他,起身就要走,手腕却突然被人攥住了。 他不耐地拧眉,自己还未开口,就听他先吃了一惊般拧眉道:手这么冷!你家管家呢? 顾斐然说着,顿了顿,抬眼对上他不耐烦的表情,似乎用了很大决心才开口:上我的车,我带你回去。 谢离皱皱眉,这才注意到路边停着的一辆酒红色玛莎拉蒂。它似乎是被主人停得仓促,挡了路,招惹了不少人目光的指指点点。 他恹恹抽回手,丢下一句别烦我,就要转身离开。 顾斐然两步追上人,对上他漂亮含着厌恶的眼睛,一怔,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路人的不满声:那边的帅哥!你这车停在这里让我们怎么过啊! 滴滴 让路啊!等着上班呢! 顾斐然咬咬牙,一把拉走了面前的人:跟我走! 咖啡馆内。 室内温暖,谢离面无表情地喝了口咖啡,无视掉对面炙热得似乎能把人灼透的视线,望向窗外。 近一个月未见,他好像又单薄了,头发也长了一些,握着咖啡杯的手指修长冷白,眉眼间蕴着的矜冷明艳依旧惹人注目。 自从那天夜里湖边见的最后一面后,顾斐然已经很久没有再看见他,却莫名其妙记牢了他转身离开的清冷背影,还有那截清瘦、缀着一点细痣的腕骨。 以至于今天在路上看见一个相像背影就忍不住紧盯,直到看清他撑着伞、修长的手上一点小痣时,更是冲动地直接停了车下去找人。 顾斐然喉间微动,攥紧了杯子,问:你身体还好吗? 谢离抬起眼。 对上他的目光,顾斐然这才反应过来,距离那天秋夜落湖已经过了近一个月,就算是着凉也该好的差不多了。 他忍不住有些尴尬,正要开口,却听见对方道:不太好。 他一愣,猛地抬起头。 谢离却微眯着眼,若有所思般,眼中勾着一点似笑非笑:湖水好冷。 只这一瞬间,顾斐然明白,他早已洞悉了自己的心思。 他的脸色忽红忽白,最后难堪地避开视线,语气生硬:谁让你不知好歹去招惹孟衍。 谢离看着这位原著男n号攻,嘲讽地笑起来:是啊,明知道没有人会帮我。 顾斐然知道他在讽刺什么,不由得面色有些难堪,半晌才下定决心般抬起眼来,望着他:只要你不欺负小白,我以后都不会针对你。 他说得认真,似乎还带着一丝微妙的复杂情绪。 谢离嗤笑一声,摇摇头说了句蠢货,没再搭理他,低头喝了口咖啡。 他漂亮的眉眼氲在热气里,盈起一层薄晖,顾斐然被这么骂了竟然也生不出燥怒来,隔着雾抿唇看他,突然冷不丁说了句:前几天孟衍送给小白一架价值百万的古筝。 谢离挑眉,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起这个。 顾斐然沉默了好久,才终于怕自己反悔般匆匆道:小白从开始走路起就开始学习各种琴棋书画,就连谢爷爷都说他天赋异禀,你和他一起表演简直是自讨苦吃! 他的语气有些急切,却没有意料中的阴阳怪气,谢离意外地看了他一会儿,扯了下嘴角:所以呢? 孟氏与周家的订婚联姻,肯定会有大批媒体报道,到时候一旦你顾斐然顿了下,仓促别开眼,如果你非要上台逞强,恐怕连累谢家都要被人嘲讽。 他说着,似乎都能想象得到年轻的男人站在刺目的灯光前,受千百万个人嘲笑鄙夷的画面。 顾斐然突然觉得难以忍受,拧紧了眉,沉声道:你就说你那天喝醉了胡说的,小白性格善良,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谢离对他话里的内容不加评价,他眯着眼,安静看了会儿面前刚刚成年的男人,才终于漫不经心地轻笑起来:沈白白知道吗? 什么? 谢离弯着眼睛:你喜欢我这件事。 不知道是听到哪两个字,顾斐然的脸色骤然一边,呼吸急促,脱口而出:你胡说什么!少在这自作多情! 他语气激动,惹得周围的人忍不住蹙眉望过来。 顾斐然后知后觉,咬牙忍住了,顶着对面那道游刃有余的目光几乎坐立不住。 谢离也不恼,只眯眼啧一声,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懒得再跟他废话,不疾不徐重新拢好了围巾,转身朝咖啡馆门口走去。 顾斐然一愣,刚想叫住他问他到底要怎么办,却拧紧了眉没有出声,兀自坐了半天,终于把半凉的咖啡一饮而尽,起身出了门。 从咖啡馆出来,外面的雪已经不怎么下了。谢离于是收了伞,慢悠悠踩着雪,朝谢家别墅的方向走去。 空气里依旧残留着落雪后的寒意,透过羊绒大衣沁到身体,手心都冰凉。 谢离并不在意,只眯着眼,想起刚刚顾斐然说的,孟衍送给了沈白白一架价值百万的古筝。 他记得这部分情节,原著里,沈白白在之前的生日宴上被程一鸣惊为天人后,又受谢恒海多加提点,琴技精进了许多。 孟衍与周氏联姻订婚,沈白白醋意微妙,苍白着一张小脸,主动要求奉上一曲表演为两位佳人庆祝。 最后却在人家订婚宴上演奏了一曲凄婉的归兮凤兮,不仅自己伤心落泪,还惹得全场惆怅、氛围萎靡。 孟衍更是为他的醋意又惊又喜,订婚宴还未结束就直接把下场之后哭得可怜的男生堵在了角落里压着亲,深情告白,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捧给他看。 这一段虐恋情深丝毫没有顾忌周氏千金的颜面,更难怪后续周安羽家对沈家心怀不满。 订婚宴之后的两人你吃醋完我吃醋,足足虐了有一年的时间,直到后来沈家破产、顾谦把沈白白接回顾家、沈白白的大幅精力都放到了顾谦身上才告一段落。 期间,谢家败落周家破产、谢离潦倒致死,都不过是主角受与男二攻痴情的产物而已。 谢离重活一世,本来只想远走高飞逍遥快活、无意掺和进所谓的剧情,可却有人不愿意放过自己。 孟衍阴鸷狠毒、沈白白贪婪蠢恶,一个想强制胁迫上了他、一个想踩着他彰显自己的纯善与聪慧,更有些不带脑子的东西在后面趋炎附势、瞎了眼一样追捧。 谢离自认不是什么好东西,流言蜚语伤不了人,可无头苍蝇让人恶心。 该怎么报复回去才好呢。他眯眼呵出一口白雾,暖了暖手,漫不经心地想着。 谢家书房。 谢恒海瞪着面前的人,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谢离等得不耐烦了,终于抬起眼:到底给不给? 他一个要东西的反而比给东西的还要嚣张,谢恒海太过震惊,以至于遗忘了这一点,拧紧了眉,不可置信重复道:你说你要和沈白白一起,为孟衍的订婚宴庆祝?! 谢离皱眉嗯一声。 你会弹古筝吗你就应?! 谢恒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绕着书桌走上前来,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从小到大、除了画画你还能勉强跟一跟,琴棋书你哪个动过手?!还想跟我要湖蓝尾、你告诉我五音不全要怎么跟人家沈白白比?! 分卷(24) 他越说越气,恨不得脸都气红了:孟家财大气粗又一心想要在A市立足,订婚宴必定会有国内外不少媒体拍摄,你说你是不是想丢人丢到全国去?! 谢离嗤笑:我跟你说了我会弹。 你会个屁!谢恒海呵斥了一声,然后扬声道,老刘! 谢家的管家推门进来:谢总。 去给谢离订一张出国的机票。他沉声安排完,才扭头看向谢离,之后的事我去找孟衍说,你赶紧走! 谢离真烦了,理都没理,直接推门进了他的藏琴室,找到想要的那架湖蓝尾,拿起来直接就走。 他一系列强抢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谢恒海哪料到他这么嚣张,却不敢上手抢恐怕毁坏了琴身,只能拿言语恼怒地威胁着他放下而无果、然后眼睁睁看人消失在门外。 等门砰一声关上,管家才低声问:谢总,那机票 不定了!谢恒海咬牙切齿,气得脑仁疼,坐在沙发上灌了口凉茶。 乱弹筝丢人就丢人吧!好歹还有个AKW的晋级赛冠军身份在,顶多是被人骂琴技差、没有沈白白天资聪慧,总不至于有谢家这棵大树在还能把人逼到哪里去! 越家境雄厚的家族越是看重吉日这种说法,孟周两家也不例外,早早就合着两个人的生辰八字约定好了订婚日期。 然而天公并不作美,订婚时已是深冬,当天却落了很大的雨,淅沥哗然,天色也阴沉。 清晨,沈家别墅内。 沈家家主看一眼盛装装扮的小儿子,皱眉道:小白,今天是孟总订婚的日子,你不要胡闹。 沈白白咬咬唇,看着镜子里清纯貌美的自己,眼中沁出水光来,低声问:父亲,为什么孟家一定要和周家联姻呢? 沈父一顿,想起自家已经濒临潦倒的资金链,脸色白了又白,匆匆道了句:谁知道。 顿了顿,才叹口气,转过脸来仔细叮嘱儿子:以后离孟衍远一点,这人手段阴狠,不是你能吃得透的。 沈白白却抿紧了唇,没有出声。 沈父明白他的心思,同样也忍不住叹息,如果自己生的是个女儿,今天能和孟氏联姻的恐怕就不是周家了。 这样想着,他皱眉看向镜子里的少年,唇不点而红,眼圆而媚,纯真又清纯,外加上良好家世所带来的贵族少爷气质,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也因此受到了世家圈子里许多人的恋慕,包括即将毁了自己家的孟衍。 沈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从小精心培养,可沈白白却对商业一窍不通,自己只好继续苦撑着沈家。 沈白白天性纯真,一心只扑在琴棋书画上,虽说对世家无用,但所幸也被谢老收为了关门弟子,也算多了一份保护。 想到谢家,沈父突然想到那位谢家的大少爷,脸色微变。 如果说沈白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那谢离才更难得一遇的尤物。 管家,阿衍送我的筝带着吗? 沈家的管家低声道:带着呢,少爷。 沈白白没注意到父亲的异常,只轻轻嗯一声。 他面上的难过与惆怅,在想起即将自己即将碾压谢离、让他那张漂亮的脸在无数人面前出丑被嘲讽时,终于转化为清晰的快意。 所有人都应该是只爱我的。他在心底告诉自己。 临近夜宴的傍晚,雨势却反而更大了些,四下折合的乌云将天空映得如同黑夜,于是显得红毯之外的闪光灯异常刺目。 商业巨鳄孟氏的订婚礼,请柬发放的门槛极高,邀请了不少行业的翘楚,除了A市的这群老富豪,还有许多各地的顶尖豪门。 这种场合,连娱乐圈里的顶流都只能算是最底层的身份。 宴会定在A市海岸的一处被拍卖出天价的豪华游艇上,华灯耀眼,玻璃廊顶下的红毯鲜艳。 国内外的各家媒体像是嗅到了肉腥味的狼,冒着大雨,扛起长筒炮打光板,各个眼冒红光一早就开始等待在红毯两侧、想要抓取第一手新闻。 谢离下车的时候,被急促而来的闪光灯刺得皱了下眉。 谢先生!谢先生!看这边! 谢先生! 谢离冷恹恹地撇过去一眼,对方被这一眼盯得心底一颤,本想下意识挪移开,可看到镜头里那张冷清明绝的脸,咬牙冒着挨骂的风险还是多拍了两张。 幸好,这位传说中性情阴郁暴躁的谢家大少爷并没有发作他,只不耐移开了视线。 周围的记者们举着摄像头同样对准他,连声激动地问道: 谢先生!请问您为什么没有参加谢家举办的AKW大赛?是因为实力不够吗! 谢先生!据说您和沈先生将在孟总的订婚宴上献上一曲!请问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谢先生!沈氏的沈白白少爷天资绝伦,请问您是为什么要选择和他一起献曲?!难道不担心网上的评价吗?! 这些问题一个个看似普通,却含沙射影恶意满满,不知道是由谁安排着,想要把事情闹大一些。谢离眯起眼。 年轻的男人矜贵逼人,对周围看好戏一样的兴奋置若罔闻,由侍者撑着伞,漫不经心穿过了红毯。 可周围的记者们却举着话筒不依不饶地追着叫着,渴望着他的一点动作。 周围路过的某个演电影出名的顶流却不知道众人口中谢先生是谁,于是小心翼翼地觑过来一眼,却只来得及看清一道清冷绝伦的侧影,以及那双含着嘲弄冷意的眼睛。 他莫名吞了吞口水。 第三十章 鄙夷他草包废物,又为那双冷 游艇很大, 更是极尽奢华。谢离掠过一众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随意抽出杯红酒来,走出了灯光通明的船舱。 甲板上的风很大, 隔得远远的还能看到岸上各色人群,摄像机、红毯和白炽灯。 深冬的夜里,游艇经处破开重重浪花,往外是一望无际的漆黑海面,与身周的香水百合、纸醉金迷仿佛是两个世界。 谢离穿一身得体的西装, 衬衣领由细细一条领带合辙,规矩又散漫,只颈间的一点小痣透出些许诱引来。 他独自一人半靠在甲板角落的栏杆上, 看着酒液和海水一同摇晃,仰头喝了一口,眯起眼。 那边的是谁? 好像是谢家的那个 谢离啊,说话的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顿了顿,才满怀鄙夷道,一个废物。 听说他今天要和小白一起, 为孟总的订婚礼表演一曲古筝。 就他?一个草包东西还配和小白比?不就是空有一副 那人正嫌弃地说着话, 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直到看到同伴急忙的示意才一顿,蓦地回过头, 撞进一双含着潋滟笑意的眼睛。 空有一副什么?年轻的男人懒洋洋地靠近了,笑起来,怎么不说了,继续啊。 那张漂亮得诡艳的脸离得近了,甚至能看清楚他眼尾下天生自带的一点深泽红意, 尤其是弯起时,更显得勾人。 男人怔怔地盯住他的眼睛,一时间竟然开不了口,只下意识攥紧了手中酒杯,咽了咽口水。 面前的这个人眉眼间蕴着摇曳的烛光,明绝不可方物。 他似乎是嫌弃男人的愣怔,啧一声,直起身来,冷恹恹丢下一句蠢货,转身离开了。 被骂的人毫无反应,依旧愣怔看着他。 等那道清隽的背影消失在舱门口,海风咸冷,同伴才猛地回过神,倒吸一口凉气,喃喃地脱口而出道:我觉得他比沈白白好看多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连忙闭了嘴,神色讪讪。 身旁的男人吞了吞口水,没有出声,只有依旧盯着舱门口发直的眼睛在认同他的话。 他想起前段时间圈子里悄悄传开的谢离和孟衍争执落湖、浑身湿透的照片。 凭借一眼惊艳的本能,他几乎瞬间就能回忆起对方那双浸了水光、黑白分明的偏狭眉眼。月光下,那道衬衣下的年轻身体微透出冷白,肩腰柔韧得仿佛可以按倒在床上任意施为。 照片里的人微眯着眼,笑意狠戾又讽刺,惹人惊厌,却更勾出心底阴暗处名为征服的欲望。 他还记得,当时那张偷拍的照片发到群里后,立即引起了一阵诡异的安静,原本喧哗的聊天框突然就沉寂了下来。 一分钟后,发照片的人才意识到自己发错了地方,连忙撤回。 群里这才像无事发生一样,断断续续地转移开话题,继续嘲讽起谢离妄想和沈白白一起献礼的事。 但男人却知道,一定有无数人私自存下了那张的照片比如自己。 海浪重重砸上船底,船身微微晃荡。 谢离没去管身后两个人什么表情,他已经厌烦了这种被人指着后背谩骂的感觉,朝礼堂走去的路上,眼底逐渐显现出戾气。 宴客已经全部上了游艇,三三两两聚集着笼络人际,礼堂厅里气氛融洽,作为主场的孟家周家家眷正在礼貌地笑着交谈。 周安羽正百无聊赖走着神,一眼看见舱门口的人,顿时眼睛一亮,低声朝父亲说了句什么就匆匆离开了。 小儿子吊儿郎当一心只想着玩儿,周父想管都管不住,瞪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心里叹气。反正周家有他找撑着,又有梦瑶和孟衍的联姻,暂时不会有什么差池。 他走着神,突然想起自己面前的男人是被称为商场白鲨的孟衍,连忙又打起精神扯出笑意。 正要开口继续刚刚的问题,却见对方目光晦暗,正朝着周安羽奔向的方向望过去。 周父一愣,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到一张勾人心魄、却眉目冷恹的脸。 他心里一惊,不动声色收回视线,佯装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孟总,小儿子没个定性我们刚刚说到的千缘娱乐 孟衍皱着眉,不知道是听了还是没听进去。从上次逼得谢离跳湖至今,已经近一个月未见。 他自觉对沈白白爱得死心塌地、除孟家资产的外几乎全副心神都放在对方身上,根本不会、也无暇多想起谢离这个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多看一眼,那种令人心悸的心颤怦然就让人无法逃避。 谢离躲起来的这一个月不知道是去了哪里,看着清瘦了些,可眉眼间的冷焰半分未散。 孟衍吐出一口气,正要收回视线,对方却突然抬起眼锐利地盯过来,漂亮偏狭的眼睛眯着,泛起沉沉冷光。 他似乎对视线格外敏感。 孟衍一顿,拧紧眉正要开口,对方却已经移开目光,重新恢复了懒洋洋的模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周安羽嘻嘻哈哈。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冷戾只是错觉。 怎么样?周安羽期待地问。 谢离:什么。 周安羽有些无语,瞪了他一会儿,还是只好重复道:去我们家海岛过冬啊!A市冬天这么冷,出去一趟都冻得要死,玩起来也没意思。 谢离无可无不可地嗯一声。 那咱们说定了啊,到时候年前见面一起去! 两个人聊着天,一同朝礼堂厅的贵宾区走去。 周安羽话多,谢离只听着就好。他能察觉到周围不断落过来的视线,善意的、不善的、贪婪的、厌恶的都有,却不想理会,漫不经心喝着自己的酒。 直到看见许久不见的程一鸣。 对方正在低着头,谦逊地和一个看着严厉的老人说着话,一眼和他对视视线,先是一愣,眼睛不由得亮了亮。 谢离眯眯眼,移开了视线。 程一鸣的笑意顿时怔住,匆匆朝向身旁的老人低声道:杨老师,我想去见一个人,等会儿回来再和您讨论好吗? 杨老顺着他身体倾向的方向望一眼,看到那人漠然矜贵的侧脸,皱起眉,半晌才若有所指道:小程,圈子不同的人,不要太过执着。 程一鸣的脸色微白,点了点头,轻声说:我知道的,老师。 杨老却摇摇头。作为国内外音乐界里老艺术家,同样是A市谢家、谢恒海的老朋友,他当然知道这位声名狼藉的谢家大少爷,谢离。 程一鸣是他这一辈最为看重的年轻人,一手钢琴弹得出神入化,早已经在国内外享有了一定名誉,杨老实在看不得他受人诱惑跌落神坛。 还是忍不住劝道:小程,我说句实话,谢离这个人我早几年见过,贪婪浮躁,这么虚伪的人你怎么会看上他呢? 程一鸣抬起眼,望了望烛光下神色散漫的男人,喉间滚动,还是说:他不是那样的。 杨老只当他是被感情迷了眼:要我说,虽然沈家的那个小少爷沈白白也不过空有技巧、没有你心境纯真,但人家也算是有所大成,难道不比一个空有外表壳子的人要好? 程一鸣听着,却低声道:老师,我并不觉技术如何就高人一等,各有追求,我就是喜欢他这个人而已。 杨老被他噎了一下,气恼摆手:算了,你去吧。 程一鸣这才松了口气:嗯。 游艇很大且宽阔,在厅里站着时如履平地,毫无海面漂流的摇晃感。 但谢离生性敏锐,又被满厅的香水味熏得头晕,格外懒得开口。 原本只是周安羽在跟他说话,没一会儿,两个人所在的角落就又围过来林凯几个人,谢离觉得烦躁,于是窝在沙发里闭着眼休息。 阿离。忽然有人叫他。 周围的说话声也一寂,扭头看向说话的人,神色微妙带着敌意。 谢离抬起眼,对上一双干净的眼睛,他顿了顿:嗯。 程一鸣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冷淡,犹豫看着他好一会儿,才低声问:最近还好吗? 他语带希翼,话里的情意十分明显。 谢离对干净的人向来不忍心,但也明白,给他给多的希望其实更残忍。 他瞥一眼周围紧张望着这边的人群,才皱了下眉,站起身朝程一鸣道:跟我来。 对方眼睛顿时亮了亮,笑着嗯一声。 不远处的杨老看着这一幕,终于叹口气,不再管这回事。 分卷(25) 一群人却拧紧了眉气恼不已,旁边的周安羽早就知道怎么回事,笑嘻嘻的,甚至吊儿郎当地朝谢离挤眉弄眼:行啊谢少,这么快就攻下来了。 谢离没搭理他,起身绕过了人群。 一直到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舱门转角,林凯才咬牙切齿骂道:卧槽这人谁啊!懂不懂先来后到! 谢少喜欢他?看着也不像啊! 这人好像是谢老的学生,叫程什么什么的,钢琴很牛逼。 周安羽得意洋洋地听他们东一句西一句、阴阳怪气地醋完,才哼笑道:当初你们跟着沈白白屁股后面跑的时候谢离就盯上这位小程了,现在才反应过来后悔生气,晚了。 听他提起沈白白,几个人的脸色不由得变幻莫测了起来。 一边仍然对白百合心存怜惜,一边却按捺不住对玫瑰刺心动加速,只好摸摸鼻子,不死心地追问道:那他俩这是在一起了?还是已经分手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周安羽撇撇嘴,故意夸大其词,反正当初谢离对他还挺在意的。 林凯听着,吃惊得脸都憋红了:是谢离先看上的他?!凭什么!老子追了这么久都没见谢离理理我们啊! 他的声音没压住,嚷嚷得惹起周围落过复杂的视线来,有人对视一眼,拧着眉低声私语,脸色十分不好看。 同在一个圈子里,周安羽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群狗人对谢离抱有什么样的纠结绮念。 一边嫌恶他张扬恶劣,一边又忍不住被这极度鲜明的性格吸引,既鄙夷他草包废物,又为他那双冷矜矜的漂亮眼睛魂不守舍。 他心中嘲笑连连,故意大声道:看什么看,再看人家也懒得多搭理你们! 林凯恼羞成怒,一把勾过他的脖子来,咬牙切齿地逼问道:快说!谢离到底有没有跟那个程什么在一起?! 可周安羽就是不肯多说,俩人于是在角落打闹起来。 幸好没过多久,一前一后的两个身影就重新出现在了舱门外。 谢离表情淡淡的,似乎没什么情绪,他身后那个也说不上伤心或开心,微微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安羽眼疾手快,招手:阿离! 谢离这才抬起眼,望进面前一锅乱糟糟,皱眉:? 趁人愣神的时候,周安羽迅速掀翻了林凯的胳膊,冲上前来,兴冲冲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们俩没谈恋爱?! 谢离狐疑地盯他一眼:谈什么恋爱? 周安羽顿时十分失望,皱着眉正要开口,就听身侧有人连声叫道:阿离阿离!坐这里! 林凯激动得像是失而复得,可对上对方视线时却老实下来,不敢搞暧昧,讨好道:等会儿宴会开始,这边视角最好! 他身侧的几个人也是一脸的兴奋忐忑,谢离莫名其妙,狐疑盯一眼周安羽:刚刚在聊什么? 周安羽不说话,撇撇嘴。 其他人自然也不想让他知道刚刚的聊天内容,一个劲地岔开话题:阿离你今晚想演什么曲?准备得怎么样了?等会儿你上台我们肯定有多大声鼓多大声的掌! 程一鸣这才想他今晚还要表演节目的事,忍不住为自己刚刚一时冲动的告白而愧疚。 他自己就是音乐家,当然知道心情对演奏状态有多大的影响,生怕刚刚一不小心搞砸了对方的心情。 于是轻声道:对不起。 谢离顿了顿,开始对之前的胡乱招惹感到后悔不过刚刚已经拒绝过,应该没什么事了。于是冷漠嗯一声。 其余人却听不懂俩人说的哑谜,焦急地瞪着周安羽,却只换来一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嘻嘻的脸。 安羽?刚刚爸爸还在找你,怎么躲在这里? 身后传来一道清澈的女声,带着不满。 周安羽听出这是他姐姐周梦瑶的声音,连忙言辞立正、摆出正形来:姐。 其他几个也乖乖跟着叫:梦瑶姐。 周梦瑶是今日订婚宴的主角,原本就是美人,打扮得也精心。 她没搭理弟弟,先四下看了眼,认出都是他那些不成器也没什么大毛病的狐朋狗友,才放了心,叮嘱道:宴会马上开始了,你们几个都少喝点酒啊,别乱折腾。 知道了 等人娉娉婷婷转身走了,林凯才挠挠头:哎?怎么没见孟总和梦瑶姐说话啊? 他话一落,周安羽的脸色忽而沉了下来,厌恶地冷哼一声。 其余人这才猛然间反应过来,孟衍自始至终都是有喜欢的人的沈白白。 谢离眯起眼。 欢迎各位来到孟氏总裁孟衍、与周氏千金周梦瑶的订婚宴会 夜八点整,海面上怦然炸开烟花,四散的焰火如流星,美得转瞬即逝却又连绵不绝,映得海面上波光粼粼,宛如梦境。 游艇宽阔豪华的甲板上,衣香鬓影笑语盈盈,觥筹交错间,可见烟花落下的绚烂在众人眉眼上映起的光影,热闹非凡。 无人知晓的角落里。 唔阿衍、阿衍哥哥 不要这样、梦瑶姐姐知道会生气的,我们这样很不好 孟衍霸道,抬手将哭得断断续续、眼眸中水意涟涟的男生困在怀中,才终于松开他的嘴唇,恶劣地低声道:怎么,你不喜欢? 沈白白轻咬着唇缩在他怀中,指尖攥着他的衣摆,不出声,耳尖绯红一片。 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难过地躲在这里哭呢?孟衍轻吻着他的眼睛,眼底是充沛的欲//望。 沈白白被亲得身体娇软,忍不住攥紧了他的手臂才得以站稳,却强忍着酸涩,轻声道:可是你快要订婚了,我不能、我不能 没什么不能的。孟衍指尖按住他柔软的嘴唇,眯眼道,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沈白白于是被迫扬起脸来,目光微微闪躲。 他眼下有未干的水渍泪痕,更显得媚态又委屈,赌气道:可是我现在不喜欢你了,反正你快要和别人结婚了,我也要随便找个人结婚去。 这是自己爱了许多年的人,孟衍自然听不得这种话,眼底一沉,耐心地低声哄道:乖,小白,不要赌气。就算结了婚我最爱的人也只会是你 他顿了顿,俯身下来,恶劣地在男生低声说了句什么,惹得对方瞬间红了脖颈,而后惬意低声笑起来。 沈白白垂着眼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双腿发软心中麻痒,一边羞耻又紧张,一边满心的难受也消散了些。 他心中满意,却偏固执地咬唇,忽而想到什么,又抬起头,睁圆了眼睛追问道:那谢离呢? 你也、你也想和他那个吗? 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刹那,孟衍的面色微变,眼前似乎闪过那双半弯着似笑非笑的眼睛,下意识箍紧了怀中男生的腰。 半晌,才滚了滚喉结,沉沉出声道:谢离他是个什么东西,怎么配和我的小白相提并论。 沈白白看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眼睫颤了颤,却最终没有出声,脸埋在他颈间,低低嗯了声。 只是攥着他衣角的手指却在微微发抖。 乖,等会儿就上去好不好?我还等着你的节目呢。 孟衍语气亲昵,似乎掩饰得很好,不动声色。 可两人贴得紧,沈白白却清晰感应到了,在那两个字响起时、对方身体某处骤然腾起的滚烫坚硬可抵着的却是自己,格外讽刺。 对方在温存亲吻他的发梢。沈白白乖顺地闭着眼。 在看不见的地方,他长睫颤抖,心中翻滚起浓郁的恨意。 第三十一章 装纯善的毒蛇终于露出了它 【第一!!按爪!】 【怎么这个点开直播啊?】 【卧槽!!!!好漂亮的宴会厅!!!!!】 【有钱人的世界真是我想象不来的奢侈_(:з」)_】 【啊啊啊啊啊小白!小白!我的小白老婆!快快上台呜呜呜呜我好爱你!】 【孟总!孟总!孟总!我是你的颜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怎么就订婚了呜呜呜呜呜】 【我靠我看到了什么, 台上的那架古筝是之前一百多万被孟氏拍卖走的风烟吧?!怎么在沈白白这里?】 【据说今天谢家那个废物要和我的小白比赛嘻嘻,搬起小板凳看小白怎么完虐谢离[笑]~】 直播间的弹幕一行滚一行地过,摄像悄悄觑一眼周围,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松一口气,调整了角度,对准了刚刚走到古筝旁的男生。 这位应该就是自己那位大客户,沈家家主的儿子沈白白了, 模样果然如网上所传般白白净净,清纯的很。 摄像其实也觉得奇怪,他回想起沈家主联系自己偷偷为两个人的演奏放直播时奇特的表情, 像是担心纠结,又像是咬咬牙,想拼一把。 在A市豪门圈子外混的久了,摄像对各家世家里的弯弯绕绕、为人性格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那位谢大少爷谢离, 空有一张漂亮的脸,却吃喝玩乐各各都占,别的一概不会, 性格也恶劣得令人发指, 招惹了不少厌烦他的人。 而沈家的周围小少爷却像是他的正面对照, 模样清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性格纯善逢人就开心地笑,勾来了无数恋慕他的人。 在听说这两个人即将同时为孟总献上订婚礼曲时,摄像都忍不住吃了一惊,仿佛能够早早看得到结局。 必然是谢离被吊打、沈白白更受人推崇喜爱。 摄像甚至不用多想都能猜得到,这惨烈的对比一旦被公布于网上, 将会有多少人唾骂谢离不配作为谢恒海的孙子,更不配继承谢家。 念头到了这里,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猜测突然跃至心间。摄像手一颤,下意识倒吸口冷气,错愕地扭头望向贵宾区坐着的沈家主,吞了吞口水。 果然是豪门世家,使起阴毒手段简直要网人心窝子里捅。 想通了这些关窍,摄像再看向弹幕上唰唰闪过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讽刺时,就忍不住叹口气。 阿衍是我很好的朋友。礼仪已经介绍完毕,台上的男生入了座,垂着眼,指尖轻拨了下弦。 游艇内的琉璃顶吊灯奢华明亮,映得他清纯的眉眼更显可怜可爱,发顶柔软,让人忍不住抬手安抚。 半晌,沈白白才抬起眼来,朝台下坐着的人深深望了眼,轻声道:我想为他献上一曲归兮凤兮。 话落,台下顿时腾起低声的窸窣交谈声。孟衍皱眉和他对上视线,心间微怜。 而一旁坐着的周家众人脸色却难堪不已,互相对视一眼,恨不得把台上的少年赶出游艇去。 这是什么场合?!是周孟两家订婚的宴会,订婚当场未婚夫却被小三当众表明心迹、任谁都丢不起这个脸! 周安羽咬着牙,愤怒地狠狠骂了声操。周梦瑶这个当事人当然也觉得恶心,却依旧坐得端庄,皱眉看一眼弟弟:别说脏话。 周安羽于是只能憋住了,眼底几乎喷出火来,恨恨盯住台上的男生,愤怒不已。 一旁坐着的林凯几个也觉得不妥,却讪讪的,不敢开口安慰一句。 谢离却眯眯眼,果然。 【啊这,归兮凤兮不是分手专用曲吗?这个场合弹是不是不太好啊??】 【呜呜呜归兮凤兮!衍白好好磕!我爱的cp怎么又be又真呜呜呜呜呜呜】 【这是表白吗?是表白吧?】 【吐了yue】 【emmm沈白白是不是有点过分啊,这是人家的订婚宴不是他的分手炮宴好吗】 【楼上的说话能不能讲点礼貌?!不就是一首曲子怎么延伸那么多事啊,我小白独美好吗[微笑]】 【呕】 【说延伸的,祝你订婚的时候你老公的前女友上去哭哭啼啼表演茶艺哦[嘻嘻]~】 【好了好了别吵了,先听完曲子再说好吧】 网上骂得热火朝天,在场的其他人却全然不知情,只期待着面前这位天才少年的演奏。 沈白白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手指落在筝弦上,起落间,乐声中含着悲伤无助的痛楚,在整个宴客厅里流淌开来。 渐渐的,厅内的窃窃私语声安静了下来,仿佛被这曲声感染一般,众人心底漾出与他感同身受的悲痛,有心思细腻的忍不住湿了眼眶。 弹幕上的争吵也逐渐消停了,除了还在激动不已表白沈白白的粉丝、以及呜呜哭着自己磕的cpbe掉的,也吸引了许多路人来旁听围观。 而宴会厅场内,台下坐着的众人里除了与周家交好的一群神色有些异常外,其他人均沉浸在这绝妙的琴音里。 杨老一开始还因为这选曲膈应了会儿,后来听着,却也觉得沈白白的技巧纯熟不可多得,于是起了爱才之心,仔细地听了下去。 归兮凤兮是一首难度很高的曲子,除了技巧要绝对纯熟,更是要求演奏者有绝佳的情绪沉浸。 而沈白白刚巧正在伤心于孟衍订婚,又气恨于他对谢离的惦记,情绪刚巧符合这曲子的情景。 一曲毕,他颤颤收回了手,脸上更不觉挂满了泪水。 宴会厅台下立即鼓掌,含着几声怜惜大胆的哄声:小白! 【好好听!!老婆真棒!!!!!】 【好吧,沈白白还是很有天赋的】 【还是觉得难受,要是我是孟衍的未婚妻我真想当场把他扔出去。只能说幸好我不是】 【嘻嘻楼上的少酸了,多看看我们小白美人洗洗眼睛吧】 【绿茶绿茶绿茶】 琉璃顶灯光亮转明,沈白白已经站起身,有些含怨地朝台下某个方向望一眼,才擦干了泪,糯糯鞠躬道:谢谢大家。 小白! 有各家的家主在感慨:沈总的儿子真是天资绝顶啊。 分卷(26) 沈父心中松一口气,脸上却谦逊地笑着:没有,都是只会一点皮毛。 沈家资金链断开难补、即将潦倒的事所有世家心里都有数。他们原本并不在意这个行将入土的破落家族,可有沈白白这样一个人在,他们之后或许也不会再与之交恶。 掌声停毕,接下来就到了谢离的演奏。 台下一群人心中不屑鄙夷,却莫名断续朝着圆台的方向不断望去,待终于看到了那道散漫的身影,身形微动,轻嗤出声。 谢离啊 他会弹古筝吗?上来丢什么人啊真是的。 不如早点下场吧,小白表演得这么好,他上来不就是自取其辱,不如 你在这儿逼逼你妈呢?周安羽突然拧眉回头骂道。 说话的人神色一僵,却也知道自己得罪不了周家,脸色十分难看,阴阳怪气道:周小公子有这闲心管别人,不如看好你姐夫。 你他妈!! 安羽! 周安羽正在气头上、立即被激得想要动手打人,却被周梦瑶冷声喊住了,他恼怒不已,回头:姐! 周梦瑶却没有看他,只望着说话的男人,冷声道:赵二少,我周家行的端坐的正,没有去看管谁的道理。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的下半身都管不住,趁早剁了最好,你说是不是? 她说完,周围听见这句话的男士、包括周父都不由得身下一寒,表情崎岖了起来。 赵家的二少爷也脸色难堪,半晌憋出句:周小姐伶牙俐齿,不知道孟总是喜欢你这样能说会道的,还是喜欢沈少那样 沈少弹这首曲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刚死了老公。 台上的人突然懒洋洋地开了口。 赵二少憋了一半的话被迫卡主,后半句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来了,面有难堪恼怒,抬头盯上去。 台上的人弯着一双偏狭的眼睛,似笑非笑,揶揄嘲讽的声音回响在整座宴会厅内,一时间众人面上神色纷纭,诡异寂静。 杨老尴尬地咳一声,这才意外地多看了一眼台上的青年。 刚入了座的沈白白面色一白,身形颤抖,不可置信盯着台上的人,耻辱与羞愤漫上心头。 他抿唇侧过脸,去望向主座上的孟衍,却见对方正直勾勾地盯着那琉璃灯光聚顶下的人,目光晦暗,似乎并不为他刚刚那句话所动。 沈白白忍不住攥紧了手指。 主位坐着的沈父同样脸色难看,缓慢地吸一口气,冷冷想着:最后让他嚣张这片刻。 周安羽却猛地觉得快意,仿佛憋了一晚上的怒气都倾泄出来,咬牙切齿、阴阳怪气地扬声喊道:是啊!沈少爷真是技艺高超!弹得人肝肠寸断的,搞得我没穿个丧服来参宴都不好意思了! 周父狠狠锤他一下。 周梦瑶却清了清嗓子,没有多说。 弹幕哗哗刷过去一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反矫达人谢离hhhhhh】 【喊话的弟弟是谁!哈哈哈哈哈豪门也会内讧吗!】 【卧槽总算有人跟我一个想法了啊!就说在人家订婚宴上弹这种曲子很过分吧!】 【+1刚刚弹幕上一片夸赞,我还以为是我三观瞎了】 【吐了沈白莲绿茶绿茶绿茶绿茶绿茶】 【啊?????这里原来是别人的订婚宴吗??】 【突然觉得谢离没那么讨人厌了哈哈哈哈(而且长得真他妈好看啊艹)】 【上面别走!我也觉得谢离简直颜巅!!!】 【说实话沈白白有点e】 直播间的弹幕开始转了风向,摄像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没有关掉直播。管他呢,反正那位沈金主又没说非要拍什么。 再说了,直播间热度这不就高涨了起来吗。 台下坐着的顾斐然咬咬牙,还是没有出声。 他想起来之前大哥警告自己的,不要随意和谢离走得太近,终于忍住了。 梦瑶姐人很好,顾斐然本以为她和孟衍的结合会很贴合,却万万没想到,开端就被人作了妖。 这么想着,再望向神色弱小的沈白白时,仿佛原先蒙在眼前的朦胧滤镜都消失了他似乎也是一个有私心的人。 顾斐然忽然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指。 台上,谢离那边不缓不急地讽刺完,等看见台下一群人露出尴尬难堪的表情,才冷笑一声。侧过脸,对上沈白白充斥着澎湃恨意的双眼,笑道:沈少爷似乎很生气? 沈白白怨恨过后,心中却莫名冷静下来。 闻言,他缓慢地抬起头,眼中水光轻闪,语气依旧低微得惹人怜惜:谢离哥哥,我和阿衍只是朋友而已,是你误会了还有,你这样诋毁我,是为了不想继续你的演出吗? 装纯善的毒蛇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 沈白白说完,周围一众人才顿时反应过来,恍然大悟。 谢离一上台就叫破了厅里浓浓的悲伤气氛,搞得所有人都对沈白白颇有微词,恐怕只是为了将矛头转移,以掩饰自己的废物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那位赵家二少顿时又嚣张起来,讽刺道:小白说的没错!谢离,有小白的归兮凤兮珠玉在前,场上还有这么多音乐界前辈,你就别想着投机取巧耍小聪明蒙混过关了。 他说完,台下顿时又一阵视线交换,低声私语。 似乎所有人都遗忘了这场宴会是为了庆祝孟氏和周氏订婚而办,这订婚的圆台仿佛成了沈白白和谢离的擂台,所有人情绪高涨,等待着谢离被完虐嘲讽的模样。 而宴会的主角之一孟衍,却似乎并没有纠正气氛的意思,依旧沉沉坐着,不言不语盯紧了台上的人。 周氏的人更不用说,刚刚被沈白白一通煽情的曲子恶心得要死不活,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虽然希望不大、但还是无比渴望着谢离今晚能够狠狠地打烂他的脸为自己出一口气。 谢离当然也明白众人的心思,他似笑非笑地抬起眼,看向沈白白:你的琴技确实很厉害。 沈白白一愣,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道:只是碰巧有些天分而已。 男生神情中虚伪的谦虚下是掩不住自信傲气。 不过他的骄傲并非毫无根源,国内音乐界同时期的年轻人里,几乎无人能达到他的技巧高度,就连一向吝啬于夸人的谢恒海都说他天赋异禀、可堪成材。 谢离却似笑非笑的:可惜,连三岁小儿都不如。 沈白白脸色一变:你说什 无名。谢离漫不经心打断他,垂眼看向台下衣着高贵的周梦瑶,眯了眯,送给梦瑶姐。 周梦瑶忽而一愣,忍不住攥紧了膝上长裙。 原来还是有人记得,这是自己的订婚宴的。 透明玻璃打造的圆台上,华丽的吊灯突然一暗,众人错愕不已皱皱眉正要开口,却见舱中如流星过迹般亮起细碎的光。 朦朦胧胧的,围绕在青年的身周依次流淌。 谢离垂下眼,抬手轻抚琴弦,目光温柔得如同月色,指尖沉沉,落上筝弦。 第一串音符跳动而出的刹那,原本坐在沙发上看戏、并不把他当回事的杨老突然睁大了眼,猛然坐直了身体。 程一鸣更是瞳孔放大,不可置信般盯住台上的人,呼吸急促。 昏暗如壁炉烛光围绕的台上,谢离合着眼睑,灯光暖如萤火,长睫在眼下投出暧昧的阴影。 他修长的手指于弦身轻抚或跳跃,琴音由轻入沉时,台下众人已然维持着错愕的表情安静下来,屏住呼吸,只能听得到那首清灵如神乐的琴音。 筝弦声清透,有如海水哗然倾覆、又如溪流玲珑滚落,泠泠瑰丽,却又极为清澈。 年轻的男人闭着眼,冷白色的修长指尖与琴音相辅相成,轻暖时恍惚如荒原落日,沉冷时月色清冽如瀑,粼粼落在一望无际的旷野沙漠之中。 一人一月,孤直落日,美艳决绝。 演奏至急快,谢离已经微微蹙起眉,他指尖灵巧拨动极快,仿佛腾有幻影,肩颈间微扬的弧度清冷孤绝。 弦音轮转出深沉的海浪悬落,刹那间,众人只觉得音中人正沉溺于深海之中,于浪尖摇摇欲坠,却还在努力喘息,拼命挣扎于朝生暮死的命运。 他们忍不住紧张、为台上的年轻人,也为这直击心神暗处的灵魂激荡。 而此时此刻,台上的人发梢已经微微汗湿,眼底也沁出湿意。 海水与月色下哗然浪荡,不知道过了多久,曲声才终于铮然落于最深沉的海底,灵魂却不肯就此妥协,归于空灵的一尾颤音之中。 直到最后一抹音符幽幽消散于空中时,厅中依旧无人开口。 灯光已然重新亮起,通明华丽的宴会厅内,却只听得到仍旧急促的喘//息声,仿佛沉浸在深海之中未能回神。 沈白白猛然跌坐在座位上,脸色惨白一片。 他颤抖着,不可置信,死死盯着台上的人,眼底流露出震惊的狠毒嫉恨。 不可能的。 那个人一定不是谢离他假装的,他一定是放的音频,绝对不可能是他亲手弹出来的曲子 凭什么?!凭什么!明明自己才是国内最有天赋最惊艳决绝的音乐家、他谢离凭什么要抢走属于自己的瞩目! 沈白白眼中的恨意几乎癫狂,只差濒临一线,就恨不得冲上去砸断那双漂亮修长的手。 大概是他眼中的狠毒浓得犹如实质,台上的人睁开眼来,准确无比地对上他的视线,眼底满是嘲讽。 谢离冷冷看着已经难以伪装、濒临崩溃边缘恨恨盯着自己的的男生,愉悦地眯起眼。 他确实是故意的。 故意炫技,故意用沈白白引以为傲的天赋狠狠碾压他,用蕴藏在灵魂里充沛激荡的琴音嘲讽他,逼他走上的极端恨意、再也无法在自己面前虚与委蛇伪装良善。 谢离早已恶心透了他清纯的表演。 看着这双眼睛,沈白白突然意识到他刚刚说的连三岁小儿都不如是什么意思他这是在讽刺,自己的琴音里没有纯净的灵魂。 他蓦地察觉到指尖狼狈的灼烧感,突然有种预感恐怕自己从此以后可能再也不敢触碰筝这种乐器。 所幸周围的人怔怔,仍旧沉浸于刚刚令人心悸得几乎热泪盈眶的曲子中,没人注意到他的反常,只盯着台上那道清隽的身影,神情恍惚。 沈白白的脸色白得透明,狼狈不已,谢离却已经散漫移开了视线,转而看向周梦瑶,缓慢道:愿你能勘破往事。 周梦瑶一怔,敛去眼底湿意:谢谢。 好。终于杨老率先沉声打破了厅中寂静,沉沉鼓起了掌。 紧接着,程一鸣才回过神般、猛地脸色通红站起身来,激动到磕磕绊绊:谢离,你我心中最杰出的音乐家! 周安羽也发泄一般、中气十足地怒喊:谢离!老子永远爱你!! 阿离我也爱你! 台下掌声热烈轰然,就算是再不喜欢谢离的人,都没办法对他刚刚的表演挑出一分半点的毛病。 而此时此刻,某直播间的热度已经突破了网站极限,直奔新高,弹幕刷屏得急促、几乎一秒十条: 【好听好听好听绝了绝了绝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谢离弹得这首曲子是什么!我要去下载!太好听了呜呜呜】 【我刚刚毫不夸张地说舍友叫我我都一点没反应,直接呆了几分钟】 【音乐专业表示这曲子属实牛逼!好国风的感觉!怎么之前从来没听说过?!】 【没听过加一!!!求音频!!】 【相比于这种空灵恢弘的曲,沈白白天天小情小爱真的格局小了,而且还有点白莲】 【沈白白绿茶男表绿茶绿茶绿茶】 【只有我觉得谢离最后对周家千金说的那句勘破往事特别有感觉吗呜呜呜呜】 摄像抹了把眼睛,这才回想起镜头还开着,连忙看一眼屏幕,等看见上面爆火的热度、以及已经完全转了风向的弹幕,终于是怕沈家主恼羞成怒,连忙关了直播间。 弹幕顿时又惊又怒: 【卧槽怎么关了!】 【幸好录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还我的谢离大美人!!】 【关了干什么??】 【额,恕我直言,其实这个角度真的很像偷拍,现在匆匆关掉真是让人忍不住多想啊】 【艹楼上别走我也有感觉,是沈家搞的吧,估计是以为谢离啥也不会想趁机压人一头好好表现自己,吐了】 【???楼上不要阴谋论好吗?!】 【路人弱弱举手能不能告诉我刚刚那个是什么曲子我要去下载啊】 名字?谢离眯眯眼,漫不经心地收了筝,我自己作的,就叫无名。 杨老这才是真的震惊,恨不得连忙冲上前,脸都憋得发红:什么?!真是你自己作的? 骗你干什么。 台下顿时一片震惊。有对音乐懂得一知半解的,立即拧紧了眉,错愕地看着圆台上漂亮嚣张的男人。 难道谢离从前的废物都是装的? 连杨老都说好啊 这么好的曲子要真是他自己作的,恐怕国家音院 不知道被周围哪一句戳死了心,沈白白猛地站起身来,颤抖着唇恨声道:口说无凭,你有证据吗?! 闻言,谢离却似乎笑起来:证据? 他悠悠地晃了晃手指:我的手就是证据。世上除了我,没有人能够再弹得出这首曲子。 倒是你,沈白白。谢离说着,缓慢地弯起眼睛,这么激动干什么? 沈白白的脸色骤然一白,这才回忆自己所处的地方,猛地回过头,撞进一众人望过来的难言目光,其中的失望和惊愕刺得他手脚冰凉。 灯光明亮,映得他面上的恶意无处遁形。 分卷(27) 完了。沈白白喉间急促滚动,身形颤抖。 第三十二章 【沈白白】:可是谢离他已 深夜, 装点华丽的欧式别墅卧室内模糊亮起一盏灯。 本来清冽动听的古筝曲声此时却异常粗粝刺耳,不成调的节段零零碎碎、凌乱不堪,连初学者都要比之更胜一筹。 沈白白弯着腰, 面色惨白咬紧牙关,指尖却一刻不停地逼着自己继续弹琴。 随他呼吸急促,曲调更是越发喑哑难听,沈父终于颓废叹了口气:小白,停手吧。 不不, 谢离能弹好的,我也一定可以! 沈白白眼中滚出泪水来,滴落在筝弦上, 嘴唇颤抖,继续弹着琴,可曲调更为扭曲古怪吱嘎晦涩。 沈白白!沈父狠狠一把砸落了古筝。 缩在桌案面前的沈白白这才猛地惊醒,手指悬着空, 低头看一眼地上断裂开的古筝,浑身一颤。 昏暗的灯光映照着琴身断裂处尖锐的木刺,他这下才彻底明白过来, 从此以后, 自己永远都碰不得古筝了。 甚至一旦听到起弦的声音, 脑海中就被迫浮现起圆台上那人的背影,如噩梦一般, 逼得他几乎心乱如麻指尖发抖。 谢离实在是太过心狠,他不打不骂,却在万众瞩目下,直接高调用琴技将自己的傲气寸寸碾压在了泥土里。 这样惨烈的对比,逼得沈白白一想起那一幕就忍不住想要崩溃尖叫、再也无法忘记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回的沈家, 却永远记得那些曾经追在自己身后满的人,望见自己扭曲的表情时流露出的震惊和摒弃。 沈白白心中犹如刀割,鲜血淋漓。他不敢再回忆起那个场景,更不敢去网上看一眼任何一句夸赞谢离或是讽刺自己的话语。 沈白白喘着气,狼狈地滑落跪坐在地上、攥紧了桌角。 他睁着眼落泪,眼底却浮起滚烫的狠毒,声音颤抖、几乎绝望:凭什么?凭什么谢离能够被人喜欢?那些人明明是喜欢我的明明什么都应该是我的! 沈父看着他,眼底冷漠一片,仿佛是在看一件可惜可弃的商品:就凭他是谢家的人。 沈白白怔怔抬起头来。 沈父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小白,可能你也早已经听说了,去年开始,沈氏资金链正在逐渐断开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周氏孟氏虎视眈眈,沈家可能用不了几个月就会彻底破产。 破产?!沈白白顿时慌张起来,圆眼睛里满是恐惧,那我怎么办?! 事到如今,他还是只想着自己的安逸。沈父不觉拧了下眉,沉声说道:有孟衍在,A市没有人会把你怎么样。 沈白白呼吸一窒,甚至不敢告诉父亲,孟衍或许早就已经对别人动了感情。 他呼吸急促,半晌才说道:可是、可是没有钱我该怎么生活?那些人要怎么看我?没有沈家少爷的身份他们都会看不起我的! 说到这里,沈白白忽然就惊恐起来,仰起头泪水涟涟:爸爸!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我们家不能破产! 沈父皱起眉来,盯着面前从小娇生惯养、天真愚蠢的小儿子,忍不住心生后悔,终于冷声道:我会给你安排好后路,顾家或者孟家,凭你这张脸,总有人愿意收留你。 昏暗的灯光下,沈白白忍不住攥紧了身下地毯,惶恐不已:可是、可是如果他们不喜欢我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沈父冷冷丢下这么一句,转身就要离开。 门把手拧开的瞬间又一顿,缓慢回过头,目光有晦暗:我记得你已经成年了。 沈白白猛地抬起头,在明白了沈父的意思后,眼神里的惊慌逐渐被愣怔所取代。 门已经关上了,半合的窗透过如纱的月光来,将男生跌坐在地毯上的白净小腿映得光滑。 沈白白转过脸来,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咬咬牙,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宴会当晚时。 谢离演奏完就直接抱着古筝下了台。谢恒海那边骂得紧,又不忍卒看,催他丢完人赶紧把宝贝筝还回来。 他懒得跟老头争吵,更懒得跟这群人虚与委蛇,于是在任务结束后转身就要走人。 可还没迈出两步远,却突然被一道身影拦住了。 杨老绷紧了脸,紧紧地盯了会儿他的手,才突然抬起眼来,目光锐利:你爷爷不知道你会弹古筝? 谢离皱皱眉,把筝递给一旁等着的谢家佣人,低声安排了句,才抬起眼看着面前的杨老:? 杨老深吸一口气,骂道:谢恒海个老东西藏得真深!这是生怕我跟他抢人啊! 他这话一出,周围悄悄围观的人均忍不住心生错愕,震惊望过来。 如果说谢恒海是国内最具有影响力的顶尖艺术家,那杨老就是这艺术家里独占音乐鳌头的大佬。他没有家族桎梏,不需要站队,是国内音院的国宝级演奏家之一。 连他都这样夸赞谢离 程一鸣站在旁边神情激动,眼中带着明亮的光,深深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周围一群人替他激动,被夸的那个却皱起眉来:什么? 杨老噎了噎,刚要说些什么,却又回忆起自己所处的场地,他无意喧宾夺主,只好道:你有程一鸣的联系方式对吗?改天约个时间,我们见一面。 他顿了顿:为你今天的曲子。 谢离依旧莫名其妙,正要开口,却听一旁的程一鸣快速答道:好的老师,我来安排。 他说着,笑着朝自己点点头,轻声说了句改天见,然后直接搀过杨老一起转身离开了。 谢离! 身后有人正激动不已地喊他。 谢离只好摒弃了追问的念头,皱眉回过头。 周安羽冲上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重重一拍他肩膀,咬牙说了句:谢谢! 谢离一愣,侧了侧脸,这才看见朝这边望过来的周梦瑶。对方裹着件羊毛披风,看着他,温和地点了点头。 他顿了下,朝对方微微颔首,才收回目光看一眼周安羽,嘲笑道:听说你在台下差点跟人打起来? 周安羽额一声,嘿嘿着讪讪摸了摸鼻子,跟在他身后朝门外走,边骂道:谁让那些人太傻逼,非要在那追捧沈白白!对了!你是没看他们瞅见沈白白发火时的脸色简直太他妈搞笑了 两个人说着话朝舱门外走去,留厅内继续参宴的众人神色各异。 有人终于忍不住,犹豫着端起酒杯想要上前试探,还未走出去半步,却被一道沉沉的目光拦住了。 孟衍西装革履,神色又冷又戾:去哪? 男人一愣,察觉到他瞥向谢离的目光中漆黑的占有欲,喉间动了动,扯起讨好的笑意:卫生间。 孟衍盯了他一会儿,这才漫不经心放了行,男人却不敢再靠前,点点头,匆忙转身去了另一边。 孟衍并没搭理他的动作,只扭头盯住隔岸那道清冷的背影,眯起眼来。 他脑海中浮现起对方坐在高台之上弹着古筝时、冷冽如神灵的神情曲子是很美,但不如他本人更勾人心动。 回谢家的路上,谢离随意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却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无数个未接来电,其中大半都是谢恒海的,他皱了下眉,回拨回去。 只三五秒钟电话就接通了。 对面开口二话不说直接匆匆道:哪来的曲子?! 谢离恹恹的,一手按下车窗,迎着风:自己作的。 谢恒海却不信,急忙道:谢离我实话告诉你,你的古筝技术已经极其纯熟了、没必要撒谎作曲的身份!你告诉我是谁作的曲我立即去买版权,咱们行的端 我骗你干什么。谢离烦了。 深冬的夜里,冷风惶惶灌进后车座里,吹散了车内带着柑橘味道的暖气,寒冷激得谢离昏昏欲睡的身体逐渐清醒。 等等。他突然一顿,眯起眼,你今晚没来宴会,是怎么听到的? 谢恒海这才深吸一口气:有人偷偷拍了你和沈白白的直播传到了网上,现在外面已经吵翻天了还有国音院的那群人,一直想联系你。 国音院的人?怪不得手机上那么多乱七八糟号码的来电显示。 谢离皱皱眉:谁拍的直播? 闻言,谢恒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讽刺地冷哼出声:当然是谁想把你丢人的事传出去谁拍的可惜,连我都没想到你竟然还留了这一手,恐怕那人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了。 谢离眯起眼,脑海里也已经浮现出了对方的身份。 国音院那边的人想联系你,你有什么想法? 谢离回过神,扯了下嘴角:没兴趣。 没兴趣?!谢恒海大惊失色,你说你对国音院没兴趣?!你知道国音院是哪里吗你就敢说没兴 爱去你自己去。谢离皱眉,挂了。 他说完,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果然直接挂断了电话。 谢恒海震惊的话被憋在嘴边又卡回来,气得重重一把丢开手机,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终于指着手机扭头朝管家骂道:他懂个屁!国音院可是连我都难进的地方、他连问都不问一句就直接拒了?! 管家额一声,小心翼翼道:可能少爷有别的考虑? 他能有什么考虑!他从小废物到大好不容易在古筝上天赋异禀,竟然还敢拒绝 谢恒海说着自己却猛地一顿:不对,AKW大赛可还没结束呢。 谢离的画技瑰丽变幻、自成风格,丝毫不逊于他的琴技。 管家见状,推一推眼镜,善意地提醒道:谢总,谢家官微下那些留言您看? 谢恒海拧着眉,不知道是喜是悲,半晌才深吸一口气:拿来。 管家连忙把平板递上去。 点开当前热搜,第一名后缀挂了个深红色爆的赫然就是#谢离无名#。 谢恒海笨拙地点进去看了眼,该话题下被点赞了百万的第一条正是直播间谢离弹古筝的选段。 画面定格在如萤火流星的灯光下,男人微微垂着眼,修长指尖轻挑筝弦的一幕,神情淡漠、冷又矜贵。 在今晚被管家急急通知谢离在宴会上演奏节目被偷拍传上网时,谢恒海已经大惊失色、把这一段听过了数十遍。 可直到现在他却还记得初次打开视频时,心底由气恼焦急、逐渐转为震撼错愕时的惊艳。这样可遇不可求的绝顶天才,竟然是他谢恒海的孙子。 谢恒海回过神,这才缓慢下滑,点开谢家官微下的评论,平时沉寂无趣的评论区里此时却一股脑地涌进去了无数激动的留言: 【啊啊啊啊啊啊啊谢爷爷!我是您孙媳妇啊!快给我看看我老公吧呜呜呜呜呜今晚我好爱他】 【谢离好帅,感觉今晚被他的曲子洗涤灵魂了】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谢家,这么牛逼的艺术家为什么要藏这么深?像隔壁沈少爷一样经常经营一下wb不好吗】 【楼上别提sbb好吗?天天只会搞一些哗众取宠的东西值得喜欢??】 【谢离的这个曲像传统的宫商角徽羽,但又不完全一样,特别瑰丽的曲风,真的牛逼】 【催音频催音频催音频催音频】 【谢老师!求您转告谢离哥哥多多演奏点曲子吧!QAQ好喜欢的曲风呜呜呜国内真的没有代餐啊!】 谢恒海粗粗翻着看了眼,除了小部分带着沈白白头像骂谢离故作高深的,其余几乎清一色的好评。 他松口气退出了热搜,重新坐回大理石书桌后的座椅上。 管家连忙接过平板来,安静站在一边,等候吩咐。 书房明亮的灯光下,那把被谢离送回来的湖蓝尾还静悄悄地躺在桌面上。谢恒海闭着眼,沉默了半晌,才缓慢开口:去造势。 管家听得明白,腰弯得更低了:是。 谢家总算是后继有人,不可能再跌落神坛、沦为普通世家了。 A大科研所。 灯光通明的实验室里,仪器运作的窸窣声嗡嗡。 戴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低垂着眼,盯着屏幕上的人,半晌,才抬起手来,轻抚了下他的眉目。 贺师弟?你也在看这个视频啊~女生坐近了些,一边叼着面包打开手机,我这几天一直在听谢离的无名,太好听了,感觉实验做不出来都不绝望了。 同处实验室一个多月,她已经熟悉了面前这人冷沉的性格,也知道他不会搭理自己,于是只自言自语地感慨:谢离也太好看了,简直戳死了我的审美点啊!不知道以后谁能当他女朋友,羡慕死了。 贺昱却忽然沉沉抬起眼来:女朋友? 他的声音冷如碎玉,却含着寒意,女生莫名抬起眼来,愣了下,尴尬地笑道:男朋友也可以啊哈哈哈哈。 贺昱却不再开口。 他起身,漠然收了手机,道:加速稳定性实验结果明晚出来,我离开一趟。 离开去?啊不是、什么玩意儿你都做完加速稳定性了?! 那边贺昱却已经脱下了实验服挂回衣架,没再开口,转身出了实验室。 女生震惊不已,低头掰起手指头算了算,瞬间倒吸一口冷气,瞪住对方消失的门口。 这短短的一个多月内,他不声不响竟然做了别人三倍的实验量简直比怪物还怪物! A大材料科研所与贺昱住的地方离得不算很远,但开车却也需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贺昱沉沉地盯住车窗外漆黑的夜色,脑海中满是视频中台下那群人盯着谢离的表情。 那些神色他再熟悉不过,贪婪、恋慕、急欲,恨不得谢离手下拨弄的不是筝而是自己。 可圆台上坐着的身影清冷,整个人都沉浸在曲子的深海中,对那些炙热的目光一无所觉。他还是和上一世一样,乖张得极度自我。 分卷(28) 少爷,您好像还没有用过晚饭?副驾驶上的张叔犹豫着问道。 贺昱缓慢回过神来。 张叔是母亲从原生家族带来的人,他依据从前的记忆,知道这个人可信,却也并不多说,只冷漠抬起眼:陈氏的股权抛得怎么样了。 张叔一愣,额间都沁出冷汗来,连忙回答:还有百分之七。我们做的事情需要瞒着您舅舅,所以 一个月。贺昱打断他。 张叔呼吸一窒:是。 对方没再追究,他却缓慢觉出后背一身的冷汗,一阵风吹来,令人忍不住凉得发颤。 车内重归黑暗与寂静,只能听得到空调轻嗡,以及路上偶尔划过的汽车鸣笛声。 张叔不由得走着神,想起前段时间,面前这位小少爷联系上自己时,冷酷清晰的威逼利诱。 他的原主人陈氏的千金,一心沉醉于科研不理家事,以至于到最后病重身死时,身边除了老陈总留下的股份遗产几乎身无分文。 张叔不知道贺昱是从哪里知道这些遗产的,竟然能够在强压下把一部分从陈总那里夺了回来,甚至当机立断地抛售转股。 他原本只是也为了当年的情分才对贺昱多有照顾,只想着把人平安送到大学就算不负嘱托。 却没想到,短短一个月内这个极其年轻的男人竟然靠着这浅薄的一点资金翻出了两倍余,张叔这才惊觉贺昱的天赋,甘心听从他安排。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贺昱漠然垂下眼。 【沈白白】:贺昱哥哥,你喜欢谢离吗 贺昱看清楚是谁,忍不住嫌恶地皱了下眉。他十分厌恶此人,正要直接退出聊天框,却见对方突然又发来一句话。 【沈白白】:可是他已经和孟衍在一起了 【沈白白】:想亲眼确认的话,我在这里等你。[A市蓝海区长安街道1998弄沧月酒馆] 贺昱盯着那一行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缓慢攥紧了手机。 去沧月酒馆。 啊?可是这都凌晨张叔犹豫着回过头,蓦地一愣,是。 身后的人面无表情,眼底沁出浓郁暴怒的冷戾。 第三十三章 孟衍冷笑道:原来是 戏水殿终年阴寒, 贺昱被封了功力,无法待得长久。 于是每一次双修结束,谢离还需要再把人带回山洞养着。 后来有时候, 他频繁修炼得实在没有力气,而贺昱又迟迟不肯给他痛快,谢离又累又烦又气,穿好了衣服理都不理身后的人直接就走。 等出了山涧,脚步却顿了顿, 又拧眉回头望过去。 泛着冷雾的溪水边,一身雪色衣衫的人就坐在溪水边,沉冷无声, 安静闭着眼,和半刻钟之前那副狠厉地折磨人的模样毫无相像之处。 谢离咬牙想起刚刚的浑浑噩噩,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算算日子, 他已经囚禁关押了贺昱大半年,由夏转冬,落月山上也覆上了白皑皑的雪。山风呜咽, 冷得透骨。 这段时间里里落月山内并不太平, 人人心思叵测, 谢离不敢大意,干脆直接住在山洞里, 拼命押着贺昱吸取功力。到如今,也恢复了差不多有六成。 可日夜颠倒往复的日子过得久了,谢离有时候会分不清今夕何夕,每每一醒来,看见身侧的人就觉得哪里都酸涨不已。 可最近几天, 正派那里又惦记着冲上落月山抢人的事,他不敢放松警惕,只好强打起精神应付。 魅魔恭敬地汇报完今日的探查情况,才悄然抬起眼来,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试探过多次,几乎可以确定,谢离不知为何已经丧失了不少功力恐怕双修也是这个原因。 他无声舔了舔嘴角,敛去眼底贪婪的光。 从功力尽失时起,谢离对被攻上落月山巅一事其实早有预料。他名声极差,又向来狠戾阴鸷,最近一年里却很少动用功力杀人,有心的必然早就对他有所怀疑。 于是早早在落月山巅设了阵以防万一,阵眼更是直接落在戏水殿,方便脱身。 错杂凌乱的脚步声徘徊在阵外,谢离在觉察的下一秒,猛然睁开了眼。 他眼下有红意,腿软脚软,神情却阴沉冰冷,沉思盘算着要如何杀死这群胆敢逆谋的人。 贺昱起身将他逼在冰冷的洞壁上,在他咬牙倒吸一口冷气的骂声中低声道:谁。 几个不止死活的东西。谢离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踹开,却忍住了,想着不要浪费前一个时辰,赶紧把这一次结束就出去杀了外面那群蠢货。 说完却突然想到什么,一顿,忽的眯起眼,在颠簸的视线中抬手勾住他脖颈,弯下腰来。 他后背冰着粗糙的洞壁,却离近了,青丝如墨滑落在身前,恶毒地低声嘲笑:怎么,以为是有人来救你? 湿热的呼吸近在鼻尖,贺昱深深压住了。 他抬起眼来,盯着对方的目光漆黑浓烈,声音比冰雪更刺骨:我只会亲手杀了你。 谢离瞬间拧眉扬起脸来,蜷着脚趾绷紧脊背,将人牢牢困与身前。 洞外脚步声已经越靠越近,有人带着张狂笑意在洞外大喊大叫:谢时俞!你现在出来,我不仅能饶你一条命,还能给你个好痛快! 督主莫急,不知道咱们魔尊这会儿正在采补哪个可怜人的精力呢!等会儿出来恐怕是站都站不稳了哈哈哈哈哈哈 谢离听着洞外的叫骂满心怒火、咬着牙正要脱身下来,一动却感觉得到贺昱贴在他腰腹间的长睫发痒,他立即往后仰了仰,却被一只手攥得更紧了。 谁能想得到大名鼎鼎的诡扇魔尊竟然甘于雌伏人下呢!不过也对,谢尊主这张脸长得就让人忍不住想搞上一搞 底下是几个人暧昧不明的哄然大笑声。 谢离彻底暴怒,一手撑着贺昱的肩膀翻身下来,折扇斜飞入手,转身就要朝洞门外走去。 他衣衫半落,愤怒地大阔步时深红色的衣袂层层叠叠,露出两条修长的腿来,极为惹人遐想。 可偏偏他自己还不觉得,眼下红意未褪,却怒火冲冲地恨不得要杀他千百个人泄怒。 贺昱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人拽了回来,在他怒气翻滚的目光中,语气生冷:你杀不了他们。 谢离猛地挣开他,狠戾骂道:滚开! 不要去送死。贺昱盯着他,我要亲手杀了你。 他眼中的光淡且冷,谢离指尖猛地一蜷,眼里落了山涧外的雪色,冷笑不已:就凭你? 少爷,到了。张叔回头道。 贺昱缓慢抬起眼来,盯住弄堂街道角落里深蓝色的灯,,沧月酒馆,A市顶尖的同性恋酒吧。 他下了车。 谢离一手端着酒杯,眯眼望着台上身形漂亮跳着舞的男生们,不掩意动,神情却懒洋洋。 深色暧昧的光影落在他眉眼间,蕴出浅浅深深的明暗,目光起落间,格外潋滟。 年轻的身体本就充满吸引力,男生们察觉到他的注视,顿时更卖力了,不住抛下来几道暗示的目光。谢离笑起来。 他在看台上,台下的人在看他。 谢离在台上表演的那段视频已经有上亿的播放量,不止网友、A市众豪门参宴没参宴的人也都点开听过无数遍。 他们一边震惊于谢离竟然装纨绔隐藏了二十年的绝顶天赋,一边也撕开了遮掩在鄙夷、嫌恶下的悸动,终于肯承认自己已经彻底被这个人所吸引、心生欲念。 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不止是为谢离冷恹嘲讽的拒绝,也为他身旁目带占有欲、神情冷厉的孟衍。 沈白白把这一幕看得清楚,指尖几乎掐青了手心,恨意弥漫。 他缓缓低下头看一眼时间,估算着人应该马上就要到了,才咬咬唇走上前来,轻轻扯了扯谢离的衣摆:谢离哥哥。 男人微微不耐烦,侧脸望过来。 沈白白于是垂着头,轻声说:对不起,那天是我太激动了你没有生气吧? 他今天穿一身白色的毛衣,头发绒软,看着清纯乖巧,似乎十分愧疚。 旁边的人们这才回过神,虽然仍然有怜惜,可想起他那晚眼底的扭曲却又有些别扭,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有出声。 孟衍却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漫不经心道:乖,不用太难过。 许多年的情意在,他对着面前的男生自然狠不下心来,甚至依旧格外温柔:你的琴弹得很好,只是比谢离差那么一些而已。 闻言,沈白白却猛地一颤,攥紧了手指,脸色苍白,似乎是羞愧。 但谢离却清楚地知道他在恨自己、恨孟衍这句足以把他的骄傲全部摧毁的话,更恨自己夺走了他的光环。 他人却恶劣,装作没看明白一般,慢悠悠地故意往他心口扎刀子:孟总说得对。 果然,沈白白的身形更孱弱了,他似乎忍了又忍,许久才抬起眼来看着谢离,泪水涟涟地委屈道:我知道自己不够好,可谢离哥哥你也不该骗我们 谢离挑眉,忍不住讽刺道:骗你?你算什么东西? 他的话十分难听,沈白白脸色一僵,他无助地左右看了看,此时却没有人再帮着自己怼谢离了,均移开视线神色模糊。 沈白白心中颤抖,眼底的恨意差点泄露出来,终于忍住了,低声说:谢离哥哥,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想送你一样东西向你道歉,你可以和我一起出去一下吗? 谢离眯眯眼,好整以暇的:不。 他语气里的厌恶太过明显,沈白白犹豫了下,似乎是觉得难堪,才继续说: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让阿衍和我们一起去的。 说完,他微微抬眼望过来,眼底带着柔软的祈求。 孟衍虽然对他的请求向来不拒绝,更巧,他也想和谢离在一起,于是抬眉顺应道:可以。 沈白白对道歉这件事十分执着,必然是没安好心。 按理说避开就好,可谢离却突然来了兴趣,眯眼盯了他好一会儿,直到把人盯慌了才悠悠笑一声:好啊。 对面的男生这才猛地松了口气,等反应过来又后怕太过明显,连忙垂下眼,低声道:那跟我来吧。 殊不知他的表情全落在了谢离眼底,他在心底冷笑一声。 三个人于是一起朝外走去。 【沈白白】:清河间长廊 【沈白白】:我在这里等你 发完消息后,沈白白迅速收起手机,招手叫过服务生,低声吩咐了两句,对方立即颔首退了出去。 [清河间]。谢离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看了眼。 酒吧这里大约是为了某些特定人群服务,把隔间造得十分隐蔽,但意外的,隔音效果却不太好,他们甚至能听清楚隔壁男人轻哼慢吟的快乐声音。 谢离嫌恶不已。 一旁的孟衍显然也听得清楚,目光晦暗落在身侧这人身上,心不在焉。 很快,门被推开了,服务生推着一个小型精致的礼物台后就又弯腰退了出去。台上摆着一瓶酒,以及三只玻璃高脚杯。 沈白白走上前,小心地开启软木塞,浓郁的酒香顷刻溢满了整间包厢。 他呼出一口气来,按了按酸涩的手指,小心倒了酒,分别递给两人,微微抿着唇笑说:这是我们家酒窖私藏的陈酿,我爸爸都舍不得喝呢。 谢离微勾着唇,垂眼看了看酒杯边缘摇晃的暗紫色液体,抬起眼来,似笑非笑嘲讽地瞥一眼孟衍。 对方正巧抬起眼,对上了他的视线。两个人均明白,对方对下药的那件事心知肚明。 孟衍喉间微动,盯着他含冷带刃的眼睛,下磕碰杯,目光沉沉的,顺从笑着:给谢少赔个不是。 他说完,果然仰头喝尽了杯中酒液。 谢离嗤笑一声,却没搭理他,自顾眯眼品了口酒。确实是陈酿,入口醇且香。 他并不担心此时的沈白白会在酒里放什么东西,有孟衍在,他不会蠢到这种地步。 沈白白没听懂两个人言语模糊的哑谜,却也明白他们曾经必定发生过什么,心中酸涩。 他正要开口,似乎是不经意瞥了眼手机,才拿起来看了看,抬起头犹豫道:我有些事情要出去一下,很快回来好吗。 孟衍无意味地点头:小心,不要乱跑。 沈白白一怔,抬眼望过去一眼,目光里有感激和恋眷。 等门合上,隔绝了光线,他才攥紧了门把手,深深吸一口气,眼底的恼怒和恨意浮现出来。 谢离。 沧月酒馆并不大,内里建造却十分曲折。贺昱顺着铺了静音毯的长廊一路往前,听着耳边的淫/词/秽/语,神情越来越冷。 路上有喝醉了的男人眼尖地瞥到他,嘟囔着上来就要拉他手臂,却直接被反手狠折给撂到在地上,痛得哎哟哎哟地叫唤。 贺昱目光冰冷,正要逼问他清河间在哪里,却听到身后一声错愕的:阿昱? 他蓦地抬起眼,对上沈白白含着惊慌的神情。 对方冲上前来,似乎是想将他从醉汉身边拉开,着急地追问道:阿昱你没事吧? 贺昱面无表情地避开他:谢离呢? 听到这个名字,沈白白的动作一顿,脸色也苍白下来,抬眼望着他,眼底的水光遥遥欲坠,看起来格外可怜。 他轻声问:你真的只是为了来找他? 贺昱的目光如冷雪,寒意冰冻,比从前那个温润安静的少年要成熟了许多,也一如既往地令人一见倾心、也深知永远触不可及。 如果像从前一样只醉心科研不问世事就算了,他心里却忽然有了人,且自始至终都不曾是自己。 沈白白脸色难堪,终于颤颤地移开视线,掩去眼底的恨意,轻声说:跟我来吧。 哥哥快一点 呜呜呜 宝贝听话,跟隔壁声音比一比 两侧房间里情.趣一样互相串联的对话互相较着劲,淫mi不堪。 分卷(29) 沈白白安静走在他身侧,忽然低声问:阿昱,你还记得当初我过生日的时候,你说过要送我一件礼物吗? 贺昱神色漠然,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沈白白似乎是怔怔的,突然停了脚步,抬起眼来可怜可爱,声音轻且带媚,带着期盼:贺昱,你从来没有给别人送过礼物,却只给我一个人送了蛋糕你明明也喜欢我的对吗? 他似乎是有些激动,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 贺昱厌恶地抬起眼,不得不从记忆里翻出一幕。 小贺昱从小清冷安静,不爱理人。沈白白十三岁生日的时候,非要闹着让他送一件礼物不然就不离开,小贺昱懂礼貌,但又舍不得自己的宝贝,于是从仓库里翻出了个报废的机器部件给了他。 似乎原著里,沈白白从那个时候已经在暗恋贺昱。 阿昱,我们家快要破产了沈白白喉间滚动,目光微颤,你带我走好吗? 他皱起眉刚要开口,却突然被对方强行抱住了。 贺昱恶心不耐立即就要将人丢开,耳尖一动,落在他肩膀上的动作却止住了,蜷起手指,缓慢抬起眼来。 昏暗的走廊灯光下,不远处,半倚着门框的男人正勾着唇角,目光也含着冷矜矜的笑意:两位真是情深义重啊。 贺昱的目光动了动。 谢离正眯眼望着这边,眉眼落在光影里,看不清楚是喜是怒,只是身周带着浓郁的酒香,依旧是一贯的张扬散漫。 听到声音,沈白白似乎是吃了一惊,慌张地抬起头来,站在贺昱身侧,张了张口:谢离哥哥。 谢离没有搭理他,只已经笑意盈盈看着贺昱。 还未完全长开的狗男人眉目已经透出日后冷落绝尘的气质,格外勾人,难怪沈白白这种被围着宠惯了的人见他都要动心。 贺昱似乎是有些紧张,正要开口,目光落至他身后时,却猛然一滞,神情也猝然沉下来。 是谁惹我们阿离不高兴了?孟衍的声音忽的在耳侧响起,呼吸靠近,带着浓重的占有欲。 谢离皱皱眉,漫不经心地偏开了。 孟衍也没在意,正要开口,却忽然察觉到什么,一顿。 他抬起眼来,和面前的人对上视线,唇角的戾气渐落,抿直,冷笑道:原来是前男友啊。 第三十四章 只是上床的那一种,你要 听到前男友三个字, 谢离啧一声,笑起来:那倒不至于。 孟衍冷哼一声。 贺昱移过视线来,看着面前的人, 微微抿唇,却没动,任由沈白白半拉着他的手臂,只抬头盯着谢离。 长廊的灯光昏暗,落在他眉眼间, 有种沉沉冷冷的错觉。 一旁的沈白白似乎格外柔弱,匆匆擦了下眼睛的泪,朝谢离低声道:贺昱哥哥想来见你, 我就带他过来了 谢离终于明白了这蠢货想干什么。 他恐怕是以为自己喜欢贺昱,所以故意要让自己看见两人暧昧不明的这一幕,好逼得自己动怒。 谢离突然觉得烦了,他盯着沈白白, 目带讽刺:你倒是真好心,怎么,下次他要想找你上床你也能乖乖马上脱裤子? 他话语锋利, 骂得极其难听, 一旁的孟衍却意外神神在在的没有出声, 且挑了下眉盯住他生动的眉眼,似乎觉得这幅嚣张的模样十分带劲。 沈白白的脸色却瞬间惨白一片, 似乎是觉得耻辱,攥紧了贺昱的衣袖,难过道:谢离,你这么说我,难道不在意阿昱 他似乎是觉得难堪, 止住了话,仰头看向贺昱,目光里有求助。 谢离冷笑一声,同样抬起眼来,看向被他拉着的人。 贺昱也在看他,眼神中有复杂的情绪,不像是生气,也不似愉悦,神色微妙而探究。 谢离只瞥了一眼,就散漫地移开目光,厌恶地嘲讽道:你们两个蠢货怎么爱怎么搞怎么搞,总之,别再来烦我。 他说完,没再搭理身后丢下三个人,转身就走。 贺昱盯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在沈白白的依恋中冷冰冰地推开人,起身跟了上去。 孟衍迅速拧眉,刚要转身却被沈白白抬手拉住了:阿衍,他们可能有话要说 他脚步一顿,沉沉低下头,盯着身侧清纯中带一丝急切的男生,许久才道:小白。 他的声音与以往不同,带着从未有过的戾气。沈白白猛地一怔,缓慢松开了他的手,仰着脸望着,脸色微微发白。 孟衍抬起手,拇指落在他眼尾摩挲了好一会儿,才缓慢而低沉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谢离。但乖一点,不要坏我的事好吗? 他语气中带着居高临下的冷意,沈白白忍不住后背沁出冷汗,许久才抬起眼来,脸颊蹭着他的指腹,目光颤动:阿衍,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孟衍动作一滞,似乎察觉到自己最近对他太过冷漠,这才放缓了些语气:只要你听话一些,我会对你好的。 他说完,沈白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垂眼抿了下唇,缓慢贴近了,趴在他身前,闷闷地嗯一声:我知道我会好好听话的。 男生柔软的身体伏在身上,温温热热,轻易就唤起孟衍的某处动摇。 他目光晦暗,抬起手缓慢摩挲着沈白白的耳垂,一路往下落至颈间,不轻不重地按着。 对方微微颤抖,却没有躲开。 他又乖巧又清纯,和自己意识里应该喜欢的模样如出一辙,孟衍满意地叹息一声,低头轻吻他的额发。 已经是深夜的凌晨,车窗外的路灯昏黄黯淡,车流零星,只有冬夜的冷风在不眠呼啸。 谢离眯着眼似乎是在假寐,任由对方上了车,并未开口,面上也没有任何气恼或是别的情绪。 贺昱垂着眼,低声说:对不起。 谢离撩起眼皮,缓慢望过来,似笑非笑。 他十分冷静,贺昱心中莫名微恼,面色却未动,只抿着唇,带着微微的愧疚:我今天不应该过去的。 闻言,谢离慢悠悠地嗤笑一声:沈白白让你去的? 他说你和孟衍在一起。贺昱顿了顿,我以为 男人眯着眼,漂亮的眼睛在光下泛出薄薄色泽,冷笑:蠢东西。 贺昱一愣,抬眼望着他,眼睛似乎都亮了起来:所以你和 我确实喜欢男人。 谢离打断他,而后在对方微凝的目光中缓慢抬起眼来,眼底深暗暗的,带着明目张胆、含着欲//望的直白:不过是只上床的那一种你要吗? 贺昱的脸色瞬间苍白,怔怔看着他,一动不动。 后车座里的暖气毫无用处,寒意冰冷刺骨,只有呼吸靠近时的温度微微滚烫。 谢离却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僵硬,炙热挑剔的视线于在他肩腰腹手指上缓慢流连片刻,才抬起眼,笑出一声:如果你想做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 前排开车的林叔绷着脸头皮发麻,恨不得暂时失了聪。 车子开过缓震带,微微摇晃,贺昱却一动不动,沉沉盯着他一开一合的唇,语气晦涩:你睡过很多? 谢离顿了下,缓慢移开视线,眯眯眼:嗯。 闻言,贺昱垂下眼,敛去眼底的漆黑神色,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一直到车子驶入谢离的别墅,都没有再开口。 谢离也懒得搭理他,下车后直接就回了书房。AKW的最终决赛就在下个周,谢离的山海揽雾还差最后一部分就要完成。 等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口,贺昱才抬起头来,盯住门外漆黑的阴影,眼神冷得如冰霜。 看来自己离开之后,他过得很愉快。 第二天一早,谢离下楼吃早餐的时候,瞥见沙发上穿着昨晚衣服沉睡的少年,顿时一愣,皱起眉:贺昱? 对方立即睁开眼来,眼神里模糊了片刻,才回过神,怔怔地抬眼看向自己。 已经是深冬的季节,就算是厅里开着中央空调,这么不盖被子地睡一夜恐怕也要冷。 果然,贺昱立即被冷气呛到、低声咳嗽了几声,拧着眉,眼下带着病弱的红。 谢离拧了下眉,走到他身侧:睡这里干什么? 贺昱昨晚匆匆赶来时大约是从实验室出来,只穿了件薄卫衣,脸色有些苍白。他避开眼:想等你出门。 两人一站一坐,从谢离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柔软黑色的发顶,以及初见日后冷清轮廓的侧脸。 贺昱的目光被掩在眼睫下,十分模糊。 谢离皱皱眉,轻轻踢了下他的小腿:起来。 去哪。 滚回去上你的课。 贺昱的手指攥了下手下的沙发,才抬起眼来,微微抿着唇:不想去。 谢离顿时有些压不住的烦:那你想干什么? 在这里。 谢离一愣,盯了他片刻,才移开目光:随便你。 吃早饭时,赵管家显然对贺昱的突然出现十分惊喜,甚至还问了两句实验室过得怎么样。 贺昱一一答了:都还好。 谢离冷笑一声。 贺昱听到,抬眼看过来,忽然问:阿离呢? 谢离冷冰冰的:关你什么事。 他的态度很差,贺昱却并不生气,只说:我在网上看到了你弹古筝的视频,很厉害。 又顿了顿:沈白白好像不喜欢你。 听到这个名字,谢离握着勺子的手一顿,眯起眼盯住他,恶劣讽刺道:怎么,你要为他讨个公道? 他的情绪显而易见地差了下去,贺昱心底忽的一动,却不动声色,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有些莫名,茫然地皱眉:嗯? 谢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他猛然觉得烦躁,拧眉扔下喝了一半的粥,冷恹恹丢一句吃完饭就滚回你学校去,直接起身上楼回了书房。 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贺昱才缓慢敛起纯真的神情,沉沉移开了目光,若有所思。 一旁的赵管家却并不明白两人之间的机锋,只以为贺昱说错了话,善意地提醒道:贺少,你应该也知道之前少爷和沈白白之间的事,少爷一直懒得计较,但被人泼了那么多脏 最近都有谁来过这里。贺昱打断他,语气沉冷,与上一分钟的乖顺截然相反。 赵管家嘴边的话一卡,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下意识回答:除了周安羽周少,就只有程先生顾总孟总顾小少爷,哦还有林家的二公 他每回忆一个,贺昱的神情就更沉一分,到最后漆黑得甚至蕴起戾气。 赵管家一股脑交代了个遍才突然反应过来,疑惑:您问这个干什么? 贺昱却并没有回答,半晌,才慢吞吞地问:我记得,谢离之前喜欢顾谦? 听他直呼顾家那位的大名,赵管家迟疑地呆了呆,还是点头:没错,好像前几天顾总还请少爷去顾家参宴,不过少爷因为要去找周少喝酒就拒绝了。 他说完,又有些感慨地笑道:不过少爷应该还是很喜欢顾总,前段时间他们还约好了要一起去海岛度假。 度假?贺昱缓慢重复道。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啊!赵管家没注意他的神情,说是什么A市的冬天太冷了,他们想去海岛那边度假潜海,要等年后再回来。 少爷前几年也邀请过顾总去度假来着,可顾总从来没答应过,今年却同意了,真是替少爷高兴。 赵管家继续欢喜道:您是不知道,之前少爷有多喜欢顾总,当初他动心思把您从贺家接回来,也是因为顾总为您的身世说了一句可惜。 他说完,身侧的人却许久没有出声。 赵管家这才反应过来,意外地朝他望了一眼,却只看到垂着眼的半张侧脸。 只这半张脸,他却猛然觉得面前的人仿佛换了个灵魂壳子一般,从内而外地散发出让人不愿靠近的漆黑冷戾感。 赵管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张了张口,半晌才试探:贺少? 贺昱沉寂许久,缓慢抬起眼来:帮我找一台电脑。 赵管家一怔,喉间动了动,弯腰:是。 他后背一身冷汗。 【#沈氏幻月娱乐公司深陷合同丑闻#】 【#一世豪门即将陨落?!资金链断裂,沈氏将何去何从#】 【#周氏疑似将夺取沈氏房地产业#】 【#孟周两大巨豪联姻,A市资本或将重新洗牌#】 商业新闻的标题里带着巨大噱头,鲜红的字体引人瞩目。其实按照剧情安排,用不了半年,沈氏将彻底被孟周两家吞噬,沈白白也将被接到顾谦家中正式发展起感情线。 贺昱盯着加密文件里的推动进度表,面无表情,只眼底有暗流汹涌。 不知道谢离看着沈顾二人亲亲密密时会是什么心情以及,如果由自己来推动剧情,再逼至谢家破产,他或许才能更加恨透了自己。 光标移动,缓慢落至[确认]键上,点击。 AKW决赛结束时已经是年关,科研所也放了寒假,一直要到出了正月才开学。 谢离的最后一幅山海揽雾折腾了足足一个多月,才终于画出自己满意的成品,结束后更是足足睡满了一天一夜才昏昏沉沉下了楼。 他蹙眉按着眉心,一抬眼就看见楼下放着的行李箱:谁的? 佣人一板一眼:贺少爷的行李。 谢离脚步一顿,抬起眼,半晌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晚上。楼下突然有人开口。 分卷(30) 谢离皱眉望过去,正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睛,对方仰着脸看他,松一口气:你终于醒了。 对着这双眼睛,谢离再多的乱七八糟也只能皱皱眉,移开视线。 他下着楼,听着贺昱低声道:学校放寒假,不许学生留宿,不过你放心,正月十五之后我就回去了。 谢离恹恹的:随便你。 佣人把一直热着的晚餐端上来摆好,又无声退了出去。 谢离垂眼喝了口牛奶:赵管家呢? 贺昱看向他:赵叔出门了,说是要给你准备行李。 行李?谢离皱眉。 贺昱顿了顿:他说后天你要和顾谦他们一起去海岛度假。 谢离这才想起之前周安羽拉着他约起的局。他抬头看一眼落地窗外萧条枯寂的冬夜,对这场旅行并不排斥,于是没有再追问,慢吞吞地咬着虾仁。 你要去很久吗?身旁的人忽然低声问。 谢离没看他:不知道。 贺昱没再说话,移开视线,看着他吃饭的手。 气氛有些沉寂,谢离并没有理会对面这人的情绪,也不在意。直到晚上洗过澡之后,他关了灯躺在躺椅上无聊看电影时听到了敲门声。 他皱眉:进。 门推开了,谢离抬眼望过去。借着门外昏暗的光影,能模糊看清对方的身形。 在A大做科研的这段时间里,贺昱似乎脱离了少年的青涩,已经清晰可见当年熟悉的高冷模样,肩平腿长,目光冷淡,比自己还要高了半头出去。 门关上了,也遮住走廊的光线。 卧室里拉着窗帘,只有书桌上一盏昏暗暖黄色的台灯,能耀见躺椅上那人漂亮的侧脸。 谢离暂停了视频,狐疑:干什么? 贺昱却没有回答,走上前,清冷、含着冷薄荷味道的水汽迎面压过来。 谢离喉间动了动,顺着他的靠近而抬起眼。这样浓重的水汽,让他想起莫名落湖时那段乱七八糟的记忆,心生躁动。 贺昱大约也是刚刚洗完澡,发梢还湿着,眼睛里落了昏暗的光,沉沉的:阿离。 这一瞬间,他仿佛是上一世那个高冷无情的人,谢离忽然就怔住了。 指腹落在颈间,感受着呼吸的急促起伏,贺昱缓慢倾身下来,避开他的眼睛,似乎用了勇气,半晌才低低开口:你之前说过,如果我想做的话也可以。 谢离盯了他一会儿,冷漠却缓慢拉开他的手,眯起眼,沉沉讽刺:发情的话滚去自己弄。 贺昱一顿,于是抿起唇盯着他,半晌,突然问:那顾谦呢,他就可以吗? 谢离一愣,烦躁:关他什么事? 贺昱这才直起身来,拧起眉直接问:那你们为什么要一起去海岛? 原来他等在这里,谢离缓过神后莫名有些哭笑不得的烦闷,深吸一口气,避开眼,耐着性子冷声道:是周安羽的约。 闻言,贺昱似乎是松了口气,顿时回过神来,有些愧疚地站直了身体紧张道:对不起阿离,我以为 行了。谢离微微屈起腿,骂道,赶紧滚出去。 那你呢?贺昱犹豫道。 看电影。谢离烦了,滚。 贺昱这才乖巧地朝门口走去,正要离开时,肩平腿长的身影却一顿,莫名又回过头。 谢离躲闪不及堪堪和他对上视线,呼吸一窒。幸而对方似乎对他眼中的晦色毫无察觉,只忽然问道:我可以去吗? 随便你。谢离别开眼,喉间滚动。 幸好有平板挡在身前。 等人终于转身出了门,谢离才心乱如麻,拧眉盯了会儿一动不动的视频界面,烦躁地丢开,深吸一口气。 他满脑海都是对方刚洗完澡、穿着衬衣半透过光时的暧昧腰腹曲线。 说不想做是不可能的除非他能在贺昱恢复记忆前把人吃干抹净,再逃得远走高飞。 第三十五章 可那声音含着笑,却钻入耳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们求求顾叔叔呢?顾家总会帮我们的对不对?沈白白的脸色苍白, 神情慌乱不已。 原本装潢精致、摆放了无数藏品的书房里此时却凌乱不堪,值钱些的玉石书画早已拿去卖了,桌面上散落着文件纸张, 地面脏乱,屋里空荡荡的。 只是一个多月过去,沈父的头发竟然已经白了大半,身上的西装穿得久而发皱。 他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吐出一口浓郁的烟气, 提起茶壶,似乎是想要倒一杯水,里面却空空如也。他叹口气, 丢回了托盘里。 见他这副模样,沈白白心里大约有了结局,他失魂落魄跌坐在一侧的沙发上,惯常穿着自己漂亮的私服, 瞳孔涣散,走着神,眼底也含了泪。 沈父吸一口气, 半晌才道:小白, 沈家没了, 你还有机会。 沈白白愣愣抬起头。 去找孟衍,他不会不管你。尽管是残害了自己家的人, 沈父也不得不打碎了牙齿含血往肚里咽。 谁料,听到这个名字,沈白白眼底却含了惊恐:爸爸,你知不知道阿衍他、他 知道。沈父断了他不敢出口的话,神色狠厉, 他沾黑白两道,A市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沈白白却惶恐:可是我害怕,如果被我染上了瘾,会不会影响我的创作 创作?沈父却冷笑一声,摇摇头,参加AKW大赛有人比你名次更高,就连琴技上谢离也碾压你一头,你还能靠什么出头呢? 沈白白身体一颤,忍不住攥紧了手指,眼底几乎溢出恨意:谢、离。 事到如今,他的想法依旧天真,沈父疲累地咳出几声,才道:总之,A市对你心怀不轨的人很多,等我们家公示破产后,除非你能找到靠山,否则以后只有被欺负的份。 听到破产那两个字,沈白白猛地心中一悸,面色苍白下去,颤颤抬起头:那之后呢? 沈父睁起眼,沉声说道:之后就靠你自己了能不能哄得孟衍帮你重振沈家、彻底压死谢离,全都要靠你自己。 海岛是周氏名下购买的私人岛屿,地理位置在赤道以上,海水湛蓝的通透,岸边礁石嶙峋美得心旷神怡,就算是冬日里也阳光普照,十分适合度假。 周家近两年的商景十分不错,不仅与孟氏合作揽下了A市最大的商圈区开发,更是挂上了国家博览会的合作商牌子,A市豪门圈子里除了孟氏几乎无人敢惹。 周安羽也过得十分扬眉吐气,豪爽地邀请了一大批好友到自己家的私人海岛来度假,自然无人拒绝这么好的拉拢人脉机会。 A市离海岛有些远,私人飞机需要五个多小时才能到。 下飞机的时候,岛上已经到了很多人,正在三三两两地聊着天,没有了国内身份的束缚笑容都热烈。 海风兜过舱门扑面而来清新温热,阳光更是刺眼灼目,谢离眯起眼,一手勾着墨镜架在眼上。 贺昱侧脸看他一眼。 不远处有海鸥在一望无际的蔚蓝海面上盘桓,十分惬意,谢离仰头望着,忽然觉得什么剧情和复仇都是空空,出来天高海阔才是最爽的。 谢少!这里!! 周安羽正兴奋地朝这边跑来,他套了一件十分浮夸的粉蓝色花衬衫,和他那一脑袋粉毛蠢得相得益彰。 你可终于来了!周安羽嘻嘻哈哈地抬手兜住人往身前一拉,然后朝他身后的贺昱敷衍一点头,才回过头说,走!我带你去房间看一看! 谢离一只手懒洋洋地抵开他,踩在松软的沙滩上,随他朝不远处的豪华别墅院走去:怎么安排? 两个人聊着天走在前面,贺昱漠然地跟在身后,望向身侧空旷无垠的天海一际。 我跟凯哥他们约着傍晚准备去潜水,你去不去?! 嗯。 还有,我爸的意思是让我姐跟孟衍看看能不能培养一下感情,我寻思着还是算了,你觉得呢? 谢离沉默了会儿:孟衍太脏,让你姐离他越远越好。 周安羽一愣,似懂非懂,可看进他的眼睛时却下意识点头:行,我改天套套我姐的话。 闻言,贺昱意味不明地眯一眼谢离的背影。两个人同为穿书,他应该也是早就知道剧情里该发生的那些事。 这场海岛度假在原著里自然也是有描写的,且篇幅不小,主要用于推动孟衍和沈白白的渣贱感情戏份。 此时正是沈氏濒临破产,周孟两家却正联姻、如日中天的时刻。 沈白白作为受邀之一也来参加了度假,却整日心情低落恍惚不已,而以往一直陪在他身旁低声慢哄的孟衍,此时却不得不顾忌着未婚妻周梦瑶的存在,对他不冷不热。 沈白白伤心不已,两人因此闹了很大的别扭。也正是这个时候,顾谦在沈白白被炮灰谢离和周安羽嘲讽时出言帮助,拉了一波好感度。 离岛之后,沈氏破产,顾谦也因先前对沈白白可怜状况的怜惜,同意了沈父寄托儿子的请求,两个人正式在顾家别墅同居。 贺昱敛起神色,若有所思。 海边别墅建得漂亮,周氏应该是常派人来这里清扫修缮,除了一些海风侵蚀的痕迹,别墅豪华整洁,风景也十分适宜,甚至能听到舒缓的海浪声。 潜水约在阳光不那么炙热的傍晚,还有人在陆陆续续地上岛。两人于是先回房间冲了个澡,又吃了东西补充些体力,才和周安羽一起去换潜水服。 潜水区在海岸西面,他们说着话朝海岸边的游艇走去时,正迎面撞见刚下飞机、跟在顾谦身边满眼愉快笑意的沈白白一行人。 谢离眯起眼,一手勾住嘻嘻哈哈正在看着自己说话的周安羽的衣领子,把人拎正了。贺昱也随之停下脚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人。 阿昱!你也来沈白白看见贺昱时先是欢喜,等对上谢离的视线却立即显示出慌张,仿佛是有些怯懦般,往顾谦身后躲了躲,谢离哥哥。 身侧的顾斐然突然回头盯过来,愣愣的,仿佛欲言又止,又皱眉别开眼。 顾谦喉间却微动,低声道:好久不见。 谢离也勾了下嘴角:确实。 两个人的目光对上,晦暗而模糊,仿佛对对方心中所想都清清楚楚。 其实从上次宴会落湖之后,顾谦有意想和他联系,可却全被谢离不耐烦地拒绝了,毫无传言中对自己明恋多年的意思。 贺昱站在一侧,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 一旁的沈白白同样身形微晃,勉强笑道:我上个月倒是刚和谢离哥哥见了面,还有阿衍。 他一顿,似乎是朝对方身后看了眼,才有些惊讶地问道:咦?阿衍没和你在一起吗?我以为你们两个今天会一起来的。 闻言,身侧的顾斐然顿时回过神,继而莫名恼怒地瞥一眼谢离,咬咬牙低声道:到处勾搭,不知羞耻。 顾谦拧眉,冷声斥了句:斐然。 而后才看向谢离,顿了顿,正要说些什么,却听一旁的周安羽盯着沈白白阴阳怪气地讽刺道:沈少爷真是脸大竟然还敢赴我周家的约!我们可供不起您这尊白莲花,你愿意勾着孟总不放是你的事,天天拉着谢离搞什么遮挡!看见你就恶心! 他心里知道沈氏已经回天无术,奔着泄怒而去骂得又凶又恶劣,连顾谦都觉得难听。 他皱眉看过去:周少,小白也只是随口一问,这么说是不是太过分。 果然,他身后的沈白白已经泪盈于眶,咬紧了唇,难堪不已地缩在顾谦身侧,看起来摇摇欲坠。 周安羽看见他这幅贱模样就想起那天订婚宴的憋屈,这人可怜巴巴地在台上弹着归兮凤兮,柔情似水盯着孟衍暗示的时候,呕得他恨不得隔夜饭都吐出来。 但他总算还有脑子知道不要得罪顾家,只好咬牙忍了,冷哼一声,正要拉着谢离远离这群蠢人,却突然听到身旁的人散漫地笑起来:我倒是觉得他骂得挺对的。 顾谦一愣,皱眉望过去。 谢离抬眼和他对视着,眼底有着明目张胆的嚣张笑意,勾人又勾魂:怎么,顾总也觉得我太过分? 他音色比海风更清冽醉人,顾谦受不了他刻意含着这样的意味望着自己,喉间滚动,盯着他的眼睛,一时间竟然没有出声。 周安羽却立即兴奋起来,看热闹不嫌事大般意味深长地吹了个口哨,看向脸色苍白的沈白白,笑嘻嘻的:还是阿离最合我心意! 对方似乎是觉得太过屈辱,泪水直接从眼角滑了下来,眼尾通红,看起来格外可怜,拉着顾谦的袖口,微微启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谢离于是移过视线,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的表演,甚至很感兴趣地还想要再添一把火来烧一烧这水嫩嫩的白莲花。 他的笑意泛着兴味,阳光经落漂亮的长睫透出淡色阴影,蔚蓝潮湿的海风鼓起他宽松的衣领,露出其中冷白的颈肩来,落在别人眼中比海景更像一幅画。 除了满脑子粗神经的周安羽,其余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 谢离却浑然不觉,甚至在对上沈白白难掩嫉恨的目光时,还要再十分有兴趣地想要再开口说些什么。 好了。身侧的人却突然打断他。 谢离眼底的笑意一滞,侧过脸,眯眼看向贺昱,眼底暗暗的,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贺昱也抬起眼来,声音偏寒:不是要去潜水吗? 周安羽这才一拍脑袋:哦对!差点被搞忘了! 他说完,轻蔑地瞥一眼沈白白,才看向谢离:走吧谢少,别跟一些没用的玩意儿废话。 谢离缓慢嗯一声,终于从他脸上移开视线。 贺昱没注意到沈白白感激的目光,走到他身侧,却被人一下推开了,他抬起头,皱眉不解:阿离? 分卷(31) 谢离嘲讽:滚远一点。 他的心情似乎很差,周安羽也觉得莫名其妙,却不敢多问,只带着人朝潜水艇的方向走去。 贺昱心底戾气翻滚,正要跟上去,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阿昱。 他回过头。 沈白白不知道跟顾氏兄弟说了些什么,那两人先离开了,他于是单独朝自己走过来,仰着脸,眼中似乎有感激和难过:谢谢你刚刚为我说话,谢离哥哥他性格总之,你不用太在意我的,我可以 为你说话?贺昱蓦地拧起眉。 他回想起刚刚的一幕,这才察觉,谢离刚刚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地方。 阿昱?沈白白看着他的眼睛微微闪过什么情绪,怔住。 贺昱却仿若未闻般,抬起眼,直接转身离开了。 沈白白愣愣盯着他朝谢离离开方向而去的背影,先是错愕,继而从心底生出不可遏制的愤怒嫉妒来,颤抖着攥紧了手指。 要想个办法,彻底毁掉谢离。他在心底这样小声地想着。 海岛很大,偏南的方向背对着日光,礁石阔大,海浪抨击撞溅时,荡起哗然的浪花,海风也汹涌。 站在礁石岸边往远处望,只有一望无际延至天际的深海色。落日余晖为海面镀上茜红暖橘的波光,潋滟粼粼,美得恍惚世界尽头。 海风穿石而过,有清透的风鸣声。谢离眯起眼。 周安羽正在一侧和狐朋狗友们嘻嘻哈哈打闹,也有一波已经潜海出来了的,穿着潜水服,靠在远处的岸边稍作休息。 谢离!这边! 他顿了下,回过头。 周安羽那边除了林凯那几个人外,还站了几个漂亮女生,其中之一是周梦瑶,朝自己礼貌地笑了笑。 一旁的指导老师还在帮助他们检查着潜水装备,周安羽已经整理好了,笑嘻嘻地走到他身侧一起上了潜水艇,靠近时却压低了声音:我刚刚看见孟衍了,你小心。 似乎是个人都察觉到了孟衍对他的势在必得,谢离眯起眼,移开目光:知道。 周安羽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贺昱呢?他没跟你一起? 谢离的神色渐冷:管他干什么。 额。周安羽挠挠头,有孟衍在,而且贺家的几个人也来了,我的意思是,他自己会不会有点危险? 谢离冷笑一声:随便他。 周安羽于是没再说话。 其实他有时候有些看不太懂谢离的情绪,但也知道不去追问,转而说起这边礁石下哪个哪个地方有漩涡深沟,哪个地方海底的景象最壮观。 谢离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跟他整理好潜水装备,直接下了水。 身体失重的瞬间视线也忽而空寂,入了海水的视野并不漆黑,幽幽的,眼前泛出深海色的纹路。 谢离朝周安羽比了个手势,继续往另一个方向的深海处潜去。 水下的礁石周围满是浓密海藻,深暗幽静,有鱼虾摆尾游过,泛起一溜串的气泡。 谢离漫无目的地游着,脑海中持续放空,在这种隔绝于世的空间里,忽然有一种放下很多执着的感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潜回了海面,摘下面镜,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回头望过去。 他大概是游得偏远了,周围安安静静,头顶是落日灿烂的余晖,身前是波光粼粼的蓝黑海面,交界处融合而成的海天一色如梦如幻。 谢离吐出一口气,游到不远处嶙峋的礁石岸边,仰头看着落日。 阿离? 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谢离缓慢地循声望过去,正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睛。 海面空旷,海风掀起晃动的波纹,贺昱就背对着落日的晖光,两个人似乎都没有想到对方会在这里,眼底翻滚出错愕与微妙的情绪。 谢离垂眼看了他好一会儿,忽而松手滑入水中,波纹沉水倏尔消失不见,仿佛刚刚一瞬间的对视只是错觉。 贺昱的突然心悸,神色猛地沉下来,立即冲上前。 身周水流涌动,腰间突然被箍住,紧接着,一股力量带着他朝礁石岸边压去。 后背狠狠撞上礁石锋利的尖锐时,贺昱才拧气眉,喘着气,低头盯住面前破水而出的男人。 谢离逼近了,一只手扣着他的脖颈抵在礁石上,眼里落了深海的暗色:是你吗? 贺昱没有出声,喉间微微滚动,海水溅上他的睫毛,湿沉低坠。 手心里的温度带着海水的凉,喉结滚动时尤显得滚烫,谢离盯了会儿,松开手,却没离开,靠近了,目光落在他淡色的唇上。 耳边是海风过岸,遥远的鸣声,混着海浪听不真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昱才开口:下午为什么生气。 谢离似乎嗤笑一声,缓慢贴近了,腰腹压上他的身体:你想听什么回答吃醋? 他语气里有不屑和嘲讽,贺昱沉着呼吸,抬眼和他对视着,属于上一世的压迫力已经显露无余。 海水没过了两人的胸口,沉沉地压住身体,也遮掩了水下的情形。 谢离感受着他的变化,低声笑了好一会儿。落在他颈间的手指也带着明示性的意味一路往下,缓慢俯身,鼻尖蹭过他耳朵,懒洋洋的:在这里可不行。 贺昱猛地攥住了他的手,将人拉至身前,迫使谢离抬起头,沉沉盯住他,眼底却并没有什么激动或开心的意味:你想做? 谢离弯着嘴角,小腿微抵:我以为你更想。 贺昱盯着他,眼底的黑沉意味不明:如果现在在这里的不是我呢。 谢离还在笑:都可以。 傍晚将夜,微凉咸湿的海风吹过来,吹得人心口温度降下去。 贺昱缓慢松开了他的手,将人放开,目光极冷。 谢离于是放松着身体顺着海浪离开了,他笑意盈盈的,隔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望进他漂亮含霜的眼睛: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吗? 贺昱不想听。 可那声音含着笑,却钻入耳中:你在吃醋啊。 第三十六章 快去吧顾总,别让你的宝 没有人知道谢离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也没人知道和他同来的贺昱去了哪里。 海礁石的背面阳光触不及,日落潮生,海浪层层激打, 入了夜后更显得冰凉。 身侧的海岸线吞噬了落日已经近乎于浓墨色,谢离仰头靠在礁石上,侧过脸眯眼望向海面的方向。 他单手攀着身前这人的肩膀,海浪与视线一同摇晃波动,呼吸微微急促, 却又游刃有余地享用着对方的抚慰。 直到他脊背绷紧、低哼出声时,贺昱才寻本能猛地将人按在怀里,指尖勾住, 蹭在他身前。 谢离脑海一片空白,分不出神去顾忌他一场熟练的动作,闭着眼,微微拧眉, 攥紧了他的手腕。 直到身体中的浪潮平息下来,才睁开眼,回笼神智, 缓慢地垂眼厌恶地瞥一眼他的手指:洗干净。 贺昱却没动, 看着他的眼睛:够了吗? 谢离和他对视一眼, 才冷冷讽刺道:怎么,你还想在这里做全了? 海浪扑在礁石上, 打出迸溅的浪花,贺昱抬起手,指尖上的东西蹭在他的侧脸上,在他怒意的目光中声音晦暗:也不是不可以。 谢离厌恶不已,一脚蹬着他的肩膀将人逼远了, 骂道:滚开,恶不恶心。 他刚刚放纵过,力气并不大,贺昱反趁机一把拉住他的脚踝落入了海水。 昏暗的水底,各种脏的污的、可见光与不可言说的东西都被遮掩得干干净净。 谢离仰头吐出一口气泡,正要游上海面,却被人拉至身前,低头不由拒绝地渡了一口气。 柔软的水与唇舌轻覆,被纠缠的时候,他脑海中忽的空白一瞬,很快下意识将人推开,沉沉看他一眼,转身入了深水中离开了。 一直到回了海岸,听到周安羽咋咋呼呼的声音,谢离还在皱着眉有些走神。 卧槽你去哪了啊大哥!怎么找都找不见你!吓我一 找我干什么。谢离瞥他一眼,声音有些沙哑,透着靡丽。 周安羽话音一咽,这才注意到他眉眼间纵/欲一样的殷红,以及脖颈间一点红痕。 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你你你脖子上谁咬的?!刚刚去找人快活了?! 他太过震惊,于是声音就没压住,周围一群人全听得清清楚楚,包括脸色忽青忽红、格外难看的顾斐然。 谢离一顿,拧起眉,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他这幅没有反驳的模样才更说明了猜测的真实性,周安羽惊得眼睛瞪得溜圆,一把攥过身旁同样神色憋屈的林凯,连声追问道:你看到了吧?!是吧我没看错吧?!他肯定是跟人躲哪快乐去了对不对?! 林凯又气又恼,还十分不爽,咬牙切齿:妈的,别让我知道是哪个狗男人! 莫名其妙的,在晚餐开始前,所有人都知道了谢离在海岛上和别人厮混了的事。 而他本人得知这个消息时,却正被孟衍逼在海岛环绕公路的礁石边。 对方似乎是问讯直接赶来,头发都湿着捋到额后,阴沉沉地盯着他:是谁? 谢离狐疑地拧着眉:什么? 孟衍盯着他颈间的红痕,猛然一手掐着他的脖颈逼到礁石上,眼底泛着怒意:今天上了你的人,是谁? 他的力气很大,谢离被撞得一阵头晕恶心,仰着头眼下潮红一片,却咬牙翻出尖利的礁石狠狠抵住孟衍的动脉:松开! 脖颈间刺痛,应该是流了血,孟衍盯着他,并不觉得慌张,却缓慢地松开人。 氧气争先恐后地入了肺,谢离弓着腰猛烈地咳起来,眼底溢出生理性的水光,抬起眼时却满含暴戾的怒火。 顾谦?孟衍的声音有如毒蛇,阴冷潮湿。 谢离喘匀了气,目光猩红而诡谲,似乎并不因刚才的濒死心生恐惧,反而恶劣地笑起来,声音低哑:我说是沈白白,你信不信? 孟衍猛地拧起眉,走上前,逼近了:说实话,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他确实没有说谎,说到做到,无人敢怀疑这位A市新任的掌权者。 谢离却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目露恐惧,反而抬起手随意抹了下被磕出血的唇角,盯着他,冷笑:威胁我? 他力竭靠在礁石上,微微歪着头,笑意嚣张而乖戾:我告诉你,就算老子给万人艹,也不会轮到你头上。 孟衍的脸色猛地漆黑下去,目光扭曲:你找死。 谢离笑得不停,缓慢地摇头:真到要死的时候,不一定是谁杀了谁。 他眯起的眼睛藏着瑰丽嗜血的晦色,孟衍盯着他,可到底没有再上前一步,只沉沉道:我不想动你不过再有下一次,我不会放过那个人。 谢离听着,并不愿意顺着他给的下坡路结束,反而挑衅一样、恶劣地笑:我早就跟别人上过无数次床,以后肯定还会再有无数次,你就这么喜欢自讨绿帽吗? 孟衍暴怒不已,猛地捏起他的下巴,指尖的力度几乎要把他捏碎:谢离,我不介意陪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他压低了声音:不过,你最好守好你的下半身否则等我抓到你,就不只是玩玩这么简单。 谢离眯起眼来,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勾着唇:这个不可能,我可忍不了。 不远处传来旁人的说话声,越走越近,孟衍气得咬牙,却拿他毫无办法,只能看着人丢下一个嘲讽的眼神,而后转身漫不经心地朝人群的方向走去。 孟衍盯着他的背影,目光扭曲,心中跳跃出的某个狠厉的念头更清晰了。 海岛上虽然有特意带来的厨师和食材,但既然来了海边,一群人就准备搞些新鲜的,傍晚的时候去抓了鱼虾蟹,又拉出烧烤架,准备搞个自制篝火晚餐。 一群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周安羽尤其快乐,各处东奔西跑的,谢离就蜷在角落里休息。 他旁边的林凯朝这边望了好几眼,还是没忍住,憋屈地问:阿离你脖子上又是怎么回事啊 狗咬的。谢离浑不在意。 林凯:那么明显的指印你当我瞎?! 他清了清嗓子:那要不要去冰敷一下?都红了。 谢离扬起脖颈,抬手触了下热涨的伤处,有些刺痛:不用。 明亮的篝火下,他微微皱着眉,眉目间明绝清冷不可方物,林凯晃了下神,正要开口,就听到身侧一道厌恶的声音:和人厮混都不分场合,真恶心。 谢离循声抬起眼,对上顾斐然的视线,却见对方拧眉盯着自己,满是鄙夷与愤怒。 沈白白扯了扯他的衣袖,糯糯道:斐然不要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顾斐然猛地抽回手,恨恨瞪一眼谢离,也不管被挣倒在地上的沈白白,扭头就走。 哎这人怎么这样啊!林凯瞪着他的背影忿忿嘟囔了一句。 谢离嗤笑一声,没有搭理他,从一旁篝火餐架的烧烤里拿起一串烤鱼,慢悠悠地吃着。 谢离哥哥沈白白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目光微闪,你今天、今天和谁那个了啊? 他问完,周围不约而同有目光落过来。 谢离眯眯眼,盯了他一会儿:你猜? 沈白白咬咬唇,竟然当真猜了起来:阿衍? 不可能!谢离还没回答,林凯先否了,等人看过来,额一声,尴尬道,孟总还是听我听他们说起来才知道的,不可能是他。 沈白白似乎有些失望,复又看向谢离,犹豫:那 我跟谁睡关你什么事。谢离挑眉打断他。 分卷(32) 沈白白脸色立即一僵,难堪地垂下视线,抿了抿唇没再开口,似乎是觉得伤心。他的身影单薄,孤单一人极其可怜。 一旁的人注意到,犹豫了下,却都没有像从前一样上前安慰。 谢离更懒得跟他表演,随便垫补了些东西,拒绝了林凯想要一起去海边摸鱼的邀请,直接回房间休息了。 冲完澡出来,他擦着头发,盯着镜子里的身体,目光冰冷。 谢离人清瘦,皮肤冷白,于是一旦有伤痕就显得格外明显。脖颈里的那道指印覆盖住了贺昱的咬痕,暗红的边缘泛起青紫。 他想起孟衍盯着自己时扭曲狰狞的目光,缓慢眯起眼。恐怕这个人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A市。 年初三,AKW大赛总决赛名次终于公布。 国画区第一名:时俞,第二名:珍珠,第三名:郑雨辰。意料之中地和晋级赛时的名次一模一样。 赛事结束后,全部选手的作品同时于官网上公示。作品一经挂出,顿时引起了绘画界轩然大波,兴奋的讨论持续了许多天,许多画□□好者大佬一一为这些作品进行分析传视频放到网上。 更是有国画院的大佬出面,当众点出前两位的匿名选手,邀请他们来加入国画院,网上于是掀起了一阵人传人的找画手风。 国画院的这一份邀约含义极重,接到谢恒海打来的电话时,谢离正躺在游艇的甲板背面吹海风,他听完对方说完情况,却只眯眯眼回了句:再说。 谢恒海虽然气,但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咬牙转而道:谢翔这次的参赛成绩也很不错,油画区第三名。我准备等他过两天他公布匿名后,把家里艺术场景设计的商业交给他历练历练。你呢?你想做点什么? 对于谢翔的参赛造假一事,谢离虽然知道却没有证据,他之前也有查过那个小画手的底细,可孟衍捂得紧,只一些蛛丝马迹根本没有说服力。 谢离于是没有点出来,只随意地回答了他的后半句话:房产吧。 谢恒海:??? 虽然谢老头已经依照两人之前的赌约把自己所有的银行卡都解了冻,但在念及之后剧情里不可控的因素,谢离还是觉得资产要抓在自己手里才更有安全感。 可惜谢恒海到底不相信他的商业才能,只勉强把与顾氏合作的建筑与工程技术博览会交给了他,还东叮嘱西叮嘱了一大堆,才在谢离的不耐烦中骂骂咧咧挂断了电话。 谢离收了手机,撇撇嘴,一手勾落了墨镜望向海面。 A市今年的博览会由周家和孟家占据大部分承办资源,其余则有老牌世家顾氏、谢氏、林氏等分区合作。 而刚刚谢恒海所说的建筑设计工程就是谢顾两家合作的项目,谢家负责的是博览会的立绘与设计,占比很大。 谢离正若有所思着,却忽而身后有人低声开口:喝水吗。 他一顿,回过神,接过对方递来的水杯,才问:你怎么在这儿。 贺昱穿了件宽松干净的白色T恤,坐在他身侧,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海鸥低飞的海面:没看到你,找了找。 他看过来:怎么没去和周安羽去喝酒? 谢离没出声。 贺昱的声音里还有青年与少年转换间的微沙,沁着冰水,比海风更清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的一场放纵,他整个人仿佛长大了许多,越来越有上一世的模样。 谢离自觉两人的关系微妙,于是没有去仔细想他的转变,移开视线:你妈妈留给你的遗产是不是还有一部分在孟衍手里? 贺昱抬气眼,半晌才嗯一声。 谢离没出声。 他记得原著里表述说,沈家被孟氏搞破产之后,贺昱从沈白白那里得到些线索,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孟衍私吞贺母的遗产弄了回来,又发展成贺母家的陈氏股权,成功报复了迫害母亲的科研所。 不仅成为了国内顶尖的科研大佬,更是作为沈白白背后的另一根金手指熠熠生辉。 谢离啧一声,没再说话。 贺昱的目光也从他脸上移开。 原著剧情他自然也清楚。于是在恢复记忆之后,他当机立断依照原身记忆和贺家的原有人脉线索,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孟衍手里的部分遗产套回了自己手里。 虽然只有一半多一些,但足够他以此为本金悄悄潜入A市资本控权下去捕捉吞噬漏网之鱼。 且眼下恰巧正有一条被分食的大鱼,沈氏,他已经有绝对的把我能够从孟周两下口中夺食。 还有即将被杀死的、谢离拼命想要逆转剧情来拯救的、谢氏。 贺昱沉下眼来。 博览会定在六月份,投资参股的各个家族早早就开始准备,谢家也不例外。 顾谦在得知谢家负责人交由谢离决定时,先是心间微动,继而皱眉,不知道向来毫无建树谢离能否跟得上自己的节奏。 于是,在注意到某日晚餐结束、谢离独自出门时,他犹豫着起身跟了上去。 海岛的温差大,入夜之后,海风就变得格外凉。 谢离的衬衣被风鼓起,循声侧脸望过来时,眯起的眼里有意外:顾总有事? 顾谦迟疑片刻,嗯一声。 谢离无可无不可地挑了下眉,仰头望了望漆黑的海面,弯腰脱掉鞋子,赤脚踩在松软的沙滩上。 土黄色的砂砾松软,映得他皮肤更有冷白的质感。谢离身形清隽,脚踝也骨节分明,明亮偏蓝的月色下,能看清他脚上浅青色的血管筋骨。 顾谦移开视线,走在他身侧,低声道:下午我的助理发邮件说,谢氏的建筑设计负责人现在是你。 谢离其实也大致猜得到他是为这件事而来,并不遮掩:谢恒海想试试我可不可用。 对于他直呼谢老的名讳,顾谦有些意外,却也没多说什么:这件大工程从去年十月份就已经开始了。据我所知,你从前从未有接手过任何项目,这样一上来就组织这么大的设计工程能够搞清楚流程吗? 他说着,言语一顿,皱眉抬起眼:我不希望顾谢两家的合作有任何闪失。 顾谦目光中的怀疑直白且毫不客气,谢离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他笑了笑,朝着近海的礁石丛走去:顾总放心,我不蠢,谢恒海也不傻,我虽然是负责人,但所有的大决定都会经过谢氏管理层们共同确认后才会推进。 见他并没有什么骄矜自满或是夜郎自大的狂妄,顾谦这才松一口气,莫名吊起的紧张也消散了。 半晌,又低声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我帮忙。 谢离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顾谦也没再开口。他知道自己正在对面前这人示好,也知道对方明白自己不可明说的心思,但谢离却很有风度地没有戳破他的遮掩。 他忍不住去想,这样一个嬉笑怒骂皆肆意,却又有着玲珑心思的人,不知道真心喜欢别人时会是什么模样。 顾谦又想起前几天传的谢离似乎有床伴的事,有些想追问,却又顾忌着对方的隐私,没有问出口。 两个人距离得不远不近,走到了海岸边。 海水翻涌的浪花层层叠至脚边,清澈的海水冰冷没过脚趾,冲过沙粒,有些微微的痒。 谢离眯着眼,继续逆着海浪朝水中走去,一直到海水没过腰腹,才停下脚步,望向与天交接的遥远海面。 顾谦抬起眼,看着他站在海水里的背影。 海面深蓝至黑,月色却冷白,落在他肩上,镀出一层银色的莹晖。 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领口被风鼓得翩跹,衬衣下摆却湿沉沉地贴在身上,清瘦单薄,整个人仿佛随时会溺于深海中消失不见。 在腾起这个可怕念头的下一秒,顾谦已经下意识一把攥住了面前这人的手腕,猛地拉到自己身边。 他拧着眉正要开口,却在目光触碰到对方惊疑的神情时忽的回过神,化为难堪的沉默。 谢离皱眉,垂眼看了下他攥住自己的手,又抬起眼:? 手中的腕骨冰冷清瘦,顾谦没有松开反而攥得更紧了,依旧紧紧盯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沉沉道:回岸上去。 谢离于是莫名其妙被他拉回了沙滩上,等脚心被卵石硌得发疼时,这才不耐烦地推开人,狐疑:你干什么? 顾谦被挣开了手,却没动,依旧沉沉盯着他的眼睛,突然问道:你不高兴? 他虽然是问话,语气却笃定,谢离愣了下,嘲笑:我有手有脚,有钱有权,没什么不高兴的。 他虽然弯着眼睛,笑意却格外颓靡,顾谦拧着眉正要再开口,却听见海岸不远处传来一声轻柔胆怯的:顾叔叔。 他一愣,回过头,正对上沈白白有些脆弱卑微的目光。男生只穿了件薄薄的短袖,在冷风中微微颤抖,看起来十分可怜。 顾谦忍不住皱眉,却听到身旁的人在幸灾乐祸地轻笑:快去吧顾总,别让你的宝贝等着急了。 他顿了顿,没有反驳,却侧过脸看一眼,低声道:你也早点回去。 谢离散漫漫的,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等主角攻受低声聊着天,说着话朝晚餐别墅走去,他才啧一声,收回视线。 正要无趣地转身离开,余光却注意到礁石丛的阴影里站了个人,他迅速盯过去。 对方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表情落在逆光的阴暗里看不清楚,声音却冷:你真的喜欢顾谦? 谢离一愣,继而笑了:关你什么事,小东西。 贺昱沉沉盯着他的眼睛,突然腾起一种告诉他自己究竟是谁的冲动。 可念及自己还未成功的计划,只得忍住了,缓慢垂下眼,语气模糊:可是你都已经跟我 他顿住,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似乎是觉得羞耻。 少年的身形已经挺拔,清冷冷的,谢离越看越觉得像是上一世那个人,讽刺:别拿那种事来绑架我,我说过,我跟谁都可以,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介意换个人。 对方的身影未动,半晌,才缓慢地低声道:你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 闻言,谢离的身影似乎顿了下,冷笑一声:倒也不是如果我恨你,那就什么都有所谓。 他转身朝海浪里走去,却没注意到,自己话落后身后那人盯过来的雾沉沉的视线。 第三十七章 用不了一年,谢家也会破 自从沈白白在订婚宴上被谢离碾压讽刺、沈氏又濒临破产之后, 沈白白在A市纨绔圈子里的身份就格外微妙了起来。 以往看他不顺眼的如周安羽、和那群对孟衍或顾谦十分有性.趣的零号们,都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 甚至周安羽还在记恨他在姐姐订婚宴上的女表演,恶劣地当着一群人的面指桑骂槐地讽刺他又贱又蠢。 周氏产业正如日中天, 就算之前的那些追求者们觉得周安羽过分,却也不会再冒着得罪周氏的风险去帮他说话。再加上顾谦因公司原因提前离岛后,更没有人会帮助他了。 沈白白被排斥在外,心底又恨又嫉,面上却泪眼朦胧, 抬头望向在场的另一个无人敢惹的人。 可孟衍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难堪境地,只淡淡地朝这边望一眼,就继续低头和面前的未婚妻子说着些什么, 仿佛对他的脆弱并不为所动。 沈白白听着周围的讥讽,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他苍白的小脸上挂着泪花,白嫩的皮肤上也湿润着两行水渍,睫毛颤悠悠的, 惹人怜惜。 谢离眯着眼,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朝身侧的方向望过去一眼。 明明隔着人群, 贺昱却准确地捕捉到了他的视线, 扭头望过来, 顿了下放下杯子,走上前:怎么了? 他乖巧得任人可见, 仿佛全副心神都记挂在谢离身上,沈白白看在眼里只觉得惊愕又嫉妒,不觉对比起被所有人抛弃的自己,用力咬紧了唇。 周安羽也嬉皮笑脸地调侃一句:可以啊谢离,调//教得不错。 谢离没搭理他, 正要开口,却突然察觉到一道视线,他迅速抬起眼。 摇晃的酒馆灯光下,孟衍的侧脸落在阴影里,他正朝这个方向盯着,神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离迅速敛起笑意,恹恹地丢下句没事,转身出了门。 等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孟衍才收回视线,惊疑冰冷的目光在贺昱身上落了落,又嫌恶地移开了,继续听着未婚妻低声安排孟周两家联姻合作分配的事。 直到夜深酒会散场,送周梦瑶回了房又往自己的住处走时,孟衍的心思依旧落在到底是谁和谢离发生了关系的猜测上。 他拧着眉目光阴鸷,拧开了门把手正要进门,却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阿衍。 孟衍回头盯过去,烦躁的心情在触及对方水意朦胧的双眼时,又变得柔和,顿了顿:小白?你怎么在这里。 他瞥一眼对方哭得通红的眼睛,皱眉:怎么穿这么少,进来。 沈白白却摇摇头,咬着唇,泫然欲泣:如果被梦瑶姐知道会不好的 孟衍大概是从没在意过这一点,闻言一愣,继而愉悦地笑出了声,走上前,一手揽住他瘦弱的肩膀,戏谑地低声笑:乖,她不在这里。 他的动作霸道又不由分说,沈白白似乎是挣扎不开,犹豫着随他一起进了房间。 门关上,隔绝了走廊灯光,视野顿时变得昏暗,沈白白刚要开口,手腕却猛地被攥紧了,对方冷硬地将自己逼在身后的墙上。 沈白白顿时惊呼一声,惊慌失措地仰起脸,撞进孟衍带着欲.望的眼底:阿衍 嘘。孟衍轻轻竖起食指。 他垂眼看着身下清纯可爱的男生,又想起几年来的追逐与恋慕,不由得软下态度,缓慢地笑道:哭得这么可怜,今晚不开心了? 听见他的问话,沈白白顿时咬了下唇,垂着眼睫,脸色也有些苍白:没有,只是有一点点难过。 放心,我和周氏只是联姻而已,况且就算是结了婚,我还是喜欢你。孟衍低下头,亲吻他的额头。 呼吸暧昧间,沈白白却微微颤抖,他避开对方的视线,轻声嗯了一声,顿了顿,又咬咬唇说:我知道你也喜欢谢离哥哥不过他好像喜欢顾叔叔。 分卷(33) 听到这个名字,孟衍缠眷的温柔神色却缓慢沉了下去,眼底涌上漆黑的贪欲:谢离? 他似乎是觉得这个名字多么悦耳,温存地在唇齿间过了一遍,才缓慢地冷笑出声:他逃不掉的。 自从从父亲那里意外得知孟氏涉//黑涉d之后,沈白白面对他的态度就不再似以往般随意撒娇或欢笑,此时听到对方语气里的狠戾,他下意识觉得惊恐顾忌,却不敢表现得明显。 避开目光,慢吞吞地轻声道:可是谢离后面有谢家,如果老师在的话,肯定会把谢离哥哥保护得很好的 闻言,孟衍垂下眼来,眯眼盯住面前纯洁可爱的男生。 他纵横商场多年,怎么会听不懂一个少年隐晦的试探。 他抬手,捏住沈白白的下巴,仰起来,盯着他的眼睛,果然从中看出些遮掩不去的恐惧和嫉妒。 昏暗的光线下,这张脸还是如少年时期一般清秀,圆眼睛,带着软软的顺从,身形也清瘦娇小,甚至比周梦瑶更为白嫩柔软。 此时却身体颤抖,目光漂移着似乎想闪躲,却勉强忍住了,微微抿唇,朝自己露出个茫然讨好的神情。 孟衍盯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皱眉,意兴阑珊地松开人:可惜,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虚伪、肤浅,毫无当年如精灵一样的可爱善良。 他语气里的鄙夷不加掩饰,沈白白听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眼中顿时涌起泪水,又慌又急,上前攥住他的手指,伤心地控诉:阿衍,你是怪我没有以前单纯了吗? 可是、可是你也看到了,现在沈家破产,我也任人欺负,谢离他他心跳沉在心底,一边恨,却又不敢放弃这根上爬的杆,垂下眼,咬咬唇,泫然欲泣道,阿衍,我只是想为自己求一条生路而已。 男生的语气柔弱又委屈,孟衍顿了下,不由得想起之前两个人关系暧昧时油然而生的汹涌爱意来。 这才柔和了神情,抬手摸上他的头发:委屈你了。 他眯起眼:你不就是想让谢离以后再也欺负不了你吗,又不是什么难事。 沈白白猛地抬起眼,眼底闪烁着明亮又依赖的光。 孟衍抬起手,缓慢拨开他额间柔软的头发,俯首,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沈白白睁大了双眼,喉间微动,死死攥紧了手指,才能面强压住心底的激动震颤的恨意。 用不了一年,谢家也会破产。孟衍同样愉悦地眯起眼。 他仿佛已经能够看到谢离用那双满含怒火的漂亮眼睛冷戾盯着自己的模样,忍不住由内到外都酥麻心颤,满眼兴奋的快意。 沈白白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恍惚沉浸在他话中的情形,面色潮红,目光死死落在身后的床上,轻声说:这样的话,谢离哥哥会不会太可怜了 可怜?孟衍舔了下嘴唇,嗤笑,他才不会觉得自己可怜。他只会愤怒咬牙切齿,恨不得要亲手杀了我。 他的语气里有嗜血变//态的兴奋,沈白白这才猛地回过神,想起他的危险来,心中惧怕,却忍住了,温顺地靠在他身前,弱弱道:我没有谢离哥哥那么厉害,只要不会再被人欺负就很好了。 孟衍垂下眼,指腹忽轻忽重地落在他裸露的脖颈上,眼底涌起晦暗:当然,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沈白白似乎十分眷恋,乖巧地嗯一声。 窗外的月光昏暗,暧昧不清,于深灰色窗帘上模糊投影出赤.裸勾缠的身形来。 度假很快结束,一群人嘻嘻哈哈着相约着下次再游岛就各自飞回到了A市。 海岛夏日炙热、家里却还是寒冬,忽冷骤热的转变间谢离生了场不大不小的病,发着烧昏沉沉睡了两天。 贺昱守在人床边,端水通风,直到他高温退些,才悄悄下了楼。 赵管家正等在楼下,见他出现在楼梯口才连忙压低了声音道:贺少,行李已经收拾好了,老林也在门外等着了。 贺昱嗯一声,穿上外套,最后不太放心般看一眼楼上房间,终于移开视线,转身跟着佣人出了门。 等人的背影随车子一起消失在花园廊外,赵管家才无不感慨地叹了口气,心道少爷也没白养一场。 他正要再上楼去接着照顾,一抬头,却正看见楼梯上站着的身影,先是吓了一跳,连忙三两步地上了前:少爷你怎么起来了! 谢离懒恹恹地靠着楼梯扶手,他只穿了件单薄的毛衣,面色有些苍白,更显得眼睫如鸦羽,声音也淡淡的:走了? 赵管家急匆匆地掠过大衣给他披上,求着人回房间:您快回去躺着吧好不容易才退的烧贺小少爷守了一晚上,好像昨天他导师就催着回去了,他硬是没走,等您好转了才离开。 谢离眯眯眼,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还温热着。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喝了一口。 对了少爷,前两天顾总那边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可能需要开始准备研讨会了。 谢离回过神,皱了下眉:研讨会? 赵管家解释道:据说是年后博览会的绘设组要开工,需要定方案,按谢老的意思是,恐怕这几个月都要有的忙。 谢离眯起眼:知道了。 绘设方案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时半会儿确实是定不下来。 谢离第一次前往顾谢两家会议时,那些设计师和股东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多搭理他,私心都以为他是个游手好闲混日子的富二代,只表面恭恭敬敬的就算过的去了。 谢离也不当回事,他原本也只是为了学习一下怎么运营项目和公司,摆着单人沙发和顾谦一起坐在总裁位上,嚣张之极,惹人侧目。 见他这幅混不吝的模样,其他人原本还担心这二世祖脑子不灵光瞎出主意影响进程,可几场会听下来,见他当真都只老老实实地坐着旁听,这才松一口气。 出了三月,正式的设计稿也出了,投影仪上显示着最终设计图,由谢氏公司下的项目经理整理介绍着。 东展厅古文物研究的三维建模设计图大概就是这样,坐北开南,以佛禅意境的古文化为主,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其 我有意见。总裁沙发上的年轻男人慢悠悠地抬了手。 台下众人顿时错愕地望过去,三三两两对视一眼。 连顾谦也有些意外,忍不住抬眼看过来。 项目经理一愣,皱起眉,有些嫌弃、但又不得不装出尊敬的模样:谢少,这是我们测绘组已经开会确定下来的,您可能对这方面没有研究,所以 他未尽的话意味深长,谢离却眯眯眼:研究?像你们这样只顾着表面设计,连古文物展厅参展的那些古籍画作都有些什么都没看一眼,研究个屁。 说完,项目经理脸色都青了,正要憋着开口反驳,却又听他漠然道:古籍目录里的《文始真经》、《云笈七籤》等许多部是道家修养著,讲的是独与神明居,与佛禅意境冲撞,换掉。 他咔哒一声,干脆利落地合了笔。 这下不止项目经理呆滞,其他人也都有些傻眼。 他们这些负责绘测设计的人大多修得是现代美术与抽象艺术鉴赏,哪管过什么古籍佛不佛道不道的,更没有去仔细看过那一大长串的参展品目录,一时间都有些手足无措。 场上尴尬起来,谢离却没再开口,垂眼翻看着手中资料。 有助理急忙依着谢离的话去查,半天才抬起头,犹豫道:确实和谢少说的一样,参展品里有将近五分之一与道家有关。 项目经理额上冒出了汗,连忙擦了擦,还是顾谦低声开口打破僵局:三天,重拟方案。 收到。 之后一直到会议继续,谢家那位大少爷依旧慢慢悠悠地听着,没再开口。 这下却没人再感忽视他的存在,讲完一处,都要朝那边探一眼。但他话却并不多,除了刚刚发表了意见,其余时间一直冷淡淡的,只听不开口。 直到结束,一群人才终于松了口气,互相整理完开会议程之后,才收整资料准备离开。 谢离也不例外,收了笔正要起身,却忽然被身侧的人叫住了。 顾谦看着他,顿了下:我可以看一眼你的记录吗? 谢离并不在意,随手从桌面上推给他,起身朝门口走去。 会议记录很薄,似乎并没有怎么翻动过,顾谦迟疑着打开,微微一怔。 看不懂,全是古文字。 他这才心生惊讶,抬眼望向朝门口走去的那道身影。 因为要出席会议,谢离今天就穿得偏正式,西装衬衣,只有微微松垮的细领带透出一股漫不经心的懒散。 写字楼里的人并不认识他,却能看出他的矜贵,以为是哪家的富二代来溜达着玩,都互相使着眼色,避开了些。 身后的脚步声近了,抬手递过会议记录来:谢谢。 谢离挑眉收了,没说话。 顾谦看着他:能请你吃个饭吗? 周围打量的目光顿时惊疑地落过来。 谢离脚步一停,眯眼看向面前的人,懒洋洋的:嗯? 顾谦迎着他的目光,沉默片刻:就当是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出了三月,天气已经转暖,草木生绿,只有入了夜后才有些未尽的寒冷,尽管如此,路边也有人已经脱下了厚重的大衣,三三两两地溜达出来玩儿了。 顾谦手握着方向盘沉吟片刻,却逆着市中心,开车带人去了新商业区。 一路往西,车流与人群均渐渐稀少,单行道的路灯下,绿荫枝叶的阴影浓郁,枝叶青翠环拱着公路,往远处是成片分块的碧油油水稻农田。 我能开窗吗? 随你。 春末夏初,裹着水汽的夜风泛凉,十分适宜,谢离忍不住眯起眼,伸手出窗外兜了下风。 顾谦无声笑起来,目光在他脸上落了落。 对方却似乎极其敏锐,懒洋洋的:开你的车。 顾谦一怔,只好收回视线。 再往前就是新城区,下了三环线,崭新鳞次的高楼大厦就从树荫公路中显现出来。 绕过修路区,又沿着热闹的街道开了十多分钟,车子终于在一处装潢精致的高格调餐厅门口停下。两人一下车,顿时引来周围不少惊艳激动的目光。 需要泊车吗先生?侍者接过外套,礼貌地上前问。 顾谦嗯一声,这才转而看向正在四处打量的谢离:走吧。 谢离于是收回视线,跟他一起进了餐厅。 玻璃门关合,周围的声音才顿时止不住地激动起来: 卧槽那是限量版Huayra吧!!两千多万一辆的那个! 好绝的帅哥 操,真有钱啊。 高的那个男人侧脸有点熟悉,好像是顾氏旗下科锐的总裁? 两人却没注意到身后兴奋的议论,进门之后,就随着侍者引领上了贵宾区的高层包厢。 餐厅顶楼有七层,灯光暖黄落地窗明亮,远远能望见四周繁华热闹的情景,与市中心的喧嚷几乎无差。 这边的商业区比邻洛海大学城,周围是老城区,人很多。顾谦说着,顿了下,顾谢两家合作的商区就是这里。 谢离这才有些意外,随他走到落地窗前,望了望:确实建得很好。 窗外纸醉金迷的繁华落在他眼中,却被融得冷淡,顾谦无声看了会儿,才移开视线:前年已经开始建了,用不了两年,这里就会成为新的市中心。 谢离听着,微微挑眉:如果剧情进行得顺利的话,两年可不行,毕竟谢家可是很快就要撤资破产了。 他却没说出来,视线不觉落在高楼下躁动嬉笑的年轻身影上,眯了眯,忽而问:你说这里比邻大学城? 顾谦有些意外:A大和理工大的洛海校区就在附近,还有几所国家级研究所。 暖色调的灯光下,面前的人神色莫名缓和了些,前一秒还存在的那种旁观世外的隔阂感仿佛错觉。 他垂眼看着楼下的人群,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了餐桌旁:吃饭吧。吃完我有些事情。 第三十八章 阿衍,父亲把我安排给了 【谢离】:出来。 深夜近十二点看到这条短信时, 贺昱先是一怔,继而拧起眉,回了句:怎么了? 【谢离】:我在你实验室门口 贺昱立即朝窗外望去, 一片漆黑。 哎?师弟你去 女生拿着本实验记录正要找他签字,却眼看他直接越过自己匆匆出了门,讪讪嘀咕一声:这么着急 夜里的风还是偏冷,枝叶簌簌的,谢离只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手脚冰凉, 忍不住皱了下眉,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赶到后悔。 啊啊啊啊啊好帅!今晚的做梦素材有了! 嘘嘘嘘小点声有点出息好不好~ 妈呀感觉学校里的帅哥瞬间看不上眼了。 啊!突然有人叫了一声,瞪着那个方向倒吸冷气, 卧槽我说看着怎么那么熟悉!这帅哥是谢离吧!他怎么在这儿! 谢离?就是之前那个弹古筝上热搜的帅哥?不可能吧人家富二代跑咱们这破地方干嘛。 可是我看着视线陡然一暗,女生错愕地仰起头,看见侧前方神色深暗的男生,愣了下, 贺大佬? 待确定了实验室破旧的铁门外站着的身影竟然真的是谢离时,贺昱愣了好一会儿,皱眉直接出了门。 额, 大佬怎么了? 不知道, 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明明他的实验都完成了啊 校园里里全是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青涩稚嫩朝气蓬勃,谢离半靠在铁门旁的破旧实验柜上, 并不去在意那些探头探脑的兴奋目光。 分卷(34) 直到听到一句低沉的你怎么来了,才眯起眼望过去。 贺昱似乎是匆忙赶来,白色的实验服上衣口袋里还挂着钢笔,眼前架一副银丝边的眼镜,目光隔在镜光后, 泛着淡淡的蓝,清冷冷的。 谢离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幅模样,有些意外,好一会儿才挑眉:顺路。 顺路?贺昱顿了顿,却还是走上前,打开铁门让他进来,顺谁的路。 关你什么事。谢离照旧是这幅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跟在贺昱身侧进了门,问:你们学校不拦人? 贺昱抬起眼:只有宿舍可以进。 谢离脚步微停,望过来。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直白,贺昱皱眉避开视线:我先回实验室换个衣服。 他说着,匆匆就要摘掉眼镜,却被人不由分说地按住了手指,懒洋洋的:这样就好。 落在手指上的温度冰凉,贺昱一滞。 谢离却已经移开了视线:带路。 A大得几家豪门投资,财大气粗,院外的科研所里养着的又都是些顶级的天才,不止是实验条件,就连住宿都是单人公寓的高配置。 贺昱的房间在走廊最里侧,走廊的灯光偏暗,两个人一路上楼,只有声控灯忽明忽暗。 他低头从兜里摸出钥匙,插//进锁眼拧动门把手的下一秒,身后的人直接一把揽过他的腰不由分说将自己压在门后。 门关和的沉闷声音传来,对方勾了勾他的下巴:抬头。 贺昱呼吸急促,却顺从地抬起眼,月色透过窗,隔着银边眼镜的那双眼睛更清冷得漂亮,暗色翻滚。 谢离望见镜面中自己的身影,一手摩挲着他的手腕,靠近了,垂眼:你近视了? 有一点。 谢离眯起眼,目光落在他的实验服上,低头嗅了嗅,一股廉价的化纤布料味道。 贺昱迅速往后侧了侧,皱眉隔开距离:我先脱掉 穿着。 谢离闭着眼,呼吸落在他耳侧,冰冷的鼻尖蹭了蹭他的颈间,低声问:床上还是这里? 贺昱一把攥紧了他的手腕,喉间滚动:床上。 单人宿舍的床很小,门外有路过的脚步声和聊天声,月色吱呀摇晃,谢离忍住了没有出声,拧着眉只有呼吸急促。 夜里起了风,空间的潮湿闷热感令人窒息。 刻意眯起眼模糊视线时,身前雪白色的身影格外像极了之前的人,脑海中一片灿烂空白的刹那,谢离忍不住恍惚,死死地攥住了对方的肩膀。 可以继续吗?贺昱的呼吸同样凌乱。 谢离低喘着气,睁开眼,发间已经微湿:不行。 他还记恨着上一世的事。 贺昱抬起眼,伸手解开他汗湿的发,目光温下来,正要开口,却忽然听到柜子上手机震动声。 身下的人立即侧过脸,皱了皱眉,抬手从狭隘的书桌边摸出手机来,点开,眯眼看了下。 贺昱清楚地看到了那两个字【顾谦】,眼中的温度倏尔沉了下去。 干什么。谢离的声音沙哑,有些不耐烦。 死寂一样的安静里,另一端男人的声音清晰又低沉:事情办完了吗? 谢离一手搭在眼前遮挡月色,靡懒地嗯一声。 他没有想要继续多说一句的意思,十分敷衍,对方似乎对他的态度无可奈何,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却只能说一句:早点休息。 再见。 晚安。 干脆利落地挂掉电话,谢离才丢开手机,皱眉推了推身前的人:起来。 贺昱缓慢地直起身,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和顾谦一起来的? 谢离扣着扣子的手指一顿,目光也冷淡地瞥过来:管这么多。 一晌贪欢,他眼下还有淡色的潮红,甚至衬衣还乱着,可神情已经恢复了往日冷恹恹的模样。 贺昱看着,只觉得心中的暴戾的冷火越燃越烈,他开口,声音却轻:谢离,你把我当成什么。 闻言,对方似乎是拧了下眉,又很快平开,避开视线,不知道是在嘲讽谁:床伴。 上一世和这一世都是。 谢离不得不承认,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后的贺昱,都和自己的身体最为契合,纾解欲//望时也最没有心理负担。 他没去在意对方瞬间沉下来的神色,穿好衣服直接出了门。正要关门时脚步却顿了下,侧过脸,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门关合咔哒一声,视线重归于黑暗。 半晌,贺昱才垂眼盯着床上微微凌乱的床单,面无表情地覆上手去,感受到残余的些许温度。 他面无表情,只有眼中的恨意格外晦暗。 从科研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谢离穿得单薄,站在冷风里冻得脸色苍白,忍不住咬牙暗骂一声。 他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然后给赵管家打了电话,等他派车来接。 可谢家别墅距离洛海新城区这边很远,就算是上高速也要近两个小时才能到。他只好点一杯热饮等着。 夜色已经深透了,便利店里除了昏昏欲睡的店长已经没有其他人,只荧幕上的娱乐周报还在敬职敬业地播报着最新新闻。 据悉,该画手被母亲生病住院的医药费所威胁,不得不为谢某作弊。画手决赛所作的人物像油画向往与向日葵就是以田凌的老家为取景地作画 谢离缓慢地抬起头,看着娱乐播报里那张打了马赛克的谢翔熟悉的蠢脸。 他不由得吐出一口气,神色发冷,剧情还是终于进行到了这一步。 谢家别墅内。 蠢货!老子就是这么教你的?!偷别人的东西当自己的作品你还要不要脸!你爸妈呢?!让他们俩一起给我滚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猪脑子能教出这样的废物! 谢恒海气得脸通红,胡须几乎要倒立,看见谢离推门进来也不理会,只瞪着谢翔怒骂。 书房的地上东砸西扔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谢翔就缩头跪在地上。 直到听见要通知爸妈时,才敢吭吭哧哧地出声:爷爷我知道错了,不过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应该用不着我爸妈出面吧 见他仍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不以为意的模样,谢恒海忍不住气得更狠了,一拐棍又狠狠敲他背上:不是大事?!你知道这件事是谁爆出来的吗? 谢翔疼得龇牙咧嘴,又恼又气,只能憋屈地跪好,恨恨地横一眼看戏的谢离,咬牙: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谢恒海骂道,恐怕你蠢得连什么时候着了孟衍的道都不清楚! 谢翔这才猛地一僵,抬起头:不可能!孟总怎么会多管我的闲事! 他脸色发白,神情慌张,惊惧得像是老鼠见了猫,谢恒海盯着他这幅烂泥扶不上墙的蠢样,却突然冷下来:你怕他? 谢翔顿时脊背僵硬:不怕。 谢恒海沉沉盯着他,半晌才点点头:那好,我给你两个选择。 爷爷您说。 谢恒海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拐杖:一是,你亲自去找孟衍,把从头到尾他怎么坑得你、到底想要什么搞清楚后回来见我,我立即出面替你道歉,把这件事处理掉。 谢翔只听见前半句就放弃了,急忙追问道:二呢?! 谢恒海闭了闭眼,忍住了把他骂个狗血淋头的冲动,回头厌恶地看向他:二是,你亲自找到那个画手,公开在全网道歉,再把你手里艺术设计的周边商业交回来,从此谢家只供你吃喝,不管其他。 闻言,谢翔这才意识到自己所犯的事有多么严重,他又急又慌,开始口不择言:爷爷你不能这么偏心!凭什么他谢离得罪了孟总都没事!我却连继承权都没了?! 谢离正坐在一侧由谢家的管家倒着水,闻言冷笑一声:这我就要澄清一下,我的银行卡可是被冻了半年呢。 你谢翔恼羞成怒地扭过头。 够了!谢恒海厌恶地打断他,选一还是选二? 谢翔给人当了这么多年孙子,当然知道谢老说一不二的脾气,他虽气恨,却也知道自己真的只能在这两个选项中选出一个来。 冒着被孟衍搞的危险和放弃谢氏的继承权他呼吸急促,半晌才咬紧了牙关道:选一。 谢恒海缓慢地颔首:好,我给你五天时间。 五天?!谢翔惊愕之极,猛地抬起头。 谢恒海盯着他:三天。 谢翔浑身一抖,不敢再多说话,只用力攥紧了手指:好。 大不了到时候随便编一个原因就是,谢老头总不可能冲到孟衍脸前去逼问。 等人浑浑噩噩出了门,谢恒海才深叹一口气,拧眉看向一旁喝着水的谢离:这事你之前知道吗。 谢离在低声咳嗽:有察觉,没查到。 他说得简约,但谢恒海却听明白了,狼狈地坐在沙发上,半晌才说:舆论发酵得快,现在网上都传遍了说谢家鸡鸣狗盗,日落西山,迟早要败坏在你们俩手里。 谢离笑起来:确实。 网友又损又坏,虽然一部分是被孟家下的水军引导,但确实也没骂错,原著剧情里,谢家破产破得确实病来如山倒。 他承认得爽快,谢恒海噎气,拧眉瞪过来,想骂又没张得了口。 自己身后的谢家两代里,生的两个儿子只会吃喝玩乐全是不成器的废物。正当他以为这两个孙子又是子承父志、游手好闲的蠢蛋时,这一个却突然转了性。 谢恒海已经看得明白,谢家的全部身家都只能押在谢离身上。他皱皱眉,正要勉强语重心长地叮嘱两句,却突然听他开口:谢翔前段时间都在做些什么? 一愣:隔壁高科技园区的艺术视觉设计,和赵氏合作的项目,怎么了? 谢离点点头:做好准备吧,谢家可能也要被拉下水。 经他提醒,谢恒海脸色蓦地一变,攥紧了手中拐杖。 差点忘了,孟衍能盯上的,绝对不可能只为了搞垮一个小小的谢翔而已。 果然,从前一天晚上谢氏二公子被爆出找枪手参赛AKW大赛时起,不过一天一夜,网上似真似假的阴谋论已经翻了几个版本。 先是说,谢二阴险狡诈竟然用人家母亲的医疗费当钓饵,自私卑鄙。又说谢氏一家都虚伪无赖,就连举办AKW大赛都只是沽名钓誉的噱头,全为了自己桃李满天下的名声。 一波波恶意明显的假料逐渐越传越真,仿佛真的有人亲眼看到谢恒海私下不屑地辱骂画手们一般。 这几天里,谢恒海愣是一分钟都没敢上网,生怕看到什么让自己血压升高的玩意儿。 而让舆论浪潮达到最巅峰触发点的,却是沈白白自爆的一条微博。 他谦虚地发文表示,自己其实就是AKW国画区的第二名匿名珍珠的选手,并诚恳地和大众解释着老师其实人很好,大家不要误会他巴拉巴拉。 在这条微博发出的短短几分钟内,评论里瞬间涌上了无数个吃瓜群众,一边心疼他一边怒骂谢家: 【小白宝贝不要太善良了!你还小!不知道人心险恶啊啊啊啊啊】 【天呐!!原来你就是珍珠大佬呜呜呜求问您认不认得时俞大佬??】 【我记得沈白白是晋级赛结果出来就被谢恒海收徒了?额,心里有个不太好的猜想不知道该不该说】 【大概猜得到楼上在猜什么】 【妈的!谢恒海突然收小白该不会是为了强抢他的作品给孙子吧?!毕竟是自己的学生更好下手!】 【呕吐呕吐呕吐什么垃圾世家真是醉了】 【谢家两个大少爷都是废物还用多解释吗?谢恒海在筹谋什么大家不会猜不到吧??】 【真是恶心,亏我之前还觉得谢离挺不错的,瞎了眼了没一个好东西。】 类似的言论一经人暗示立即层出不迭,几乎是瞬间就淹没了评论区,留言全是让沈白白快远离谢家的劝告。 盯着那些辱骂的字眼,沈白白不由得目带快意,心间喜悦得发颤,这大概是沈家破产以来他最舒心的一天了。 他忍不住一行一行的、仔细观赏着那些脏污的言论,仿佛借此能慰藉自己扭曲的恨意一般。 小白。身后忽然有人开口,漫不经心的。 沈白白一滞,这才收了手机,回头望过去时眼睛里全是纯真的依赖:阿衍? 他刚洗完澡,穿着自己的衬衣,衣服偏大,于是显得男生格外瘦弱娇小。 孟衍吐出一口烟来,抬了抬手指:过来。 沈白白立即顺从地爬到他身侧,乖巧地蜷在他怀里躺好了。 孟衍抬手,手指拨开衬衣衣领,落在他胸口间摩挲着,感受着男生微微的僵硬和颤抖时更为愉悦,垂眼嗤笑:开心了? 沈白白刻意逼自己放松了身体,低低嗯一声,环住他的腰,又抬起头来,状似无意:不过谢家真的会这么容易因为一个枪手就破产吗? 孟衍冷笑一声,纵容他的试探:不过是个引子而已,能够毁掉谢家的只有谢翔。 谢翔? 孟衍却不肯再多说了,只低头看他一会儿,缓慢道:你父亲那边怎么说? 沈白白避开视线:下个周开发布会正式公告债务声明。 截止至上月底,沈氏宣告彻底破产,所有血肉都被A市各大豪门分食。 甚至除了那些老牌豪门外,还有一两个敏锐抓住机会、不起眼的小企业,竟然硬生生地从孟周两家的饕餮之宴中夺得了可观的财富。 分卷(35) 动作倒是挺快。孟衍嘲讽。 沈白白难堪地抿了下唇,半晌才低声道:阿衍,我父亲把我安排给了顾叔叔照顾,可能以后我就要去顾家住了。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孟衍却并不在意:顾谦算什么,他 说着,却又似乎想起什么般一顿,不耐烦地皱了下眉:也好,你住在我这里如果被周家知道也是个麻烦。 沈白白这才悄然松了口气,手指轻攥着他的衣摆,乖巧地应一声。 不过,对方的手指一路往下,拨开了扣子,如果我想见你的话 腰后一片冰冷的战栗,沈白白顿时酥麻地靠在他怀里,任由他翻身压下:我会乖乖的。 第三十九章 谢少爷,这份礼物您还满 戏水殿山洞前, 暗红色的血迹沉沉在溪水中融开,地上七零八落散着面带惊恐、死状凄惨的尸体。 似乎至死都没有想到,那个被魔尊拿来练炉鼎的竟然是仙门大名鼎鼎的仙主, 更没有想到,向来有度化善名的仙主竟然会持剑杀人。 贺昱如冷雪的侧脸上溅了血滴,抬起眼时,有鬼戾沉沉的错觉。 他脚腕处的锁链被利刃斩断了,握着剑柄, 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盯着身后的人。 含雪的风涌进洞口,冰冷刺骨。 半刻钟前。 谢离交和采补未完成、功力外泄, 根本不是外面一群人的对手。 贺昱未破心魔,不肯放谢离出去送死,于是与他约定,解开禁制, 由自己处理掉这群人,之后再继续做他的炉鼎。 现在人已杀得干净,到了他履行诺言的时候。 谢离似笑非笑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贺昱攥紧了剑柄, 垂着眼, 长睫如鸦羽:最后一次, 我把你的功力还给你。 谢离眯起眼,好整以暇:嗯? 他似乎并不着急, 贺昱拧了下眉,低声解释道:禁制锁链封印功力下,我们双修炼极慢,现在禁制解开,我若刻意传渡, 一次就足够。 他这个说法确实是真,只是当时初初禁锢贺昱时,谢离功力全失满心警惕,才宁愿慢一点也不敢直接上了他。 现在听他自己提出来,谢离倒意外地挑眉:你肯? 闻言,贺昱抬起眼,眼眸里雾沉沉的,仿佛和以前一样,又仿佛完全换了个人。半晌才冷声道:当然。 既然他同意,谢离自然没有什么意见,迫不及待想得到巅峰时的功力。 贺昱攥紧了剑柄。 双休(修)记载果然不假,经脉被熟悉的、充沛炙热的功力周转时,谢离忍不住惬意地喟叹出声,抬手按住了身上这人的手腕,压着声音骂道:快点弄出来! 然而,贺昱却并未随他愿,像是报复一般,将人抵在水岸青石上折腾了许久。 到后来谢离几乎已经忘了功力的事,又冷又热迷迷糊糊地拧着眉,只想让他早点结束。 直到耳边的呼吸声猛地一滞、四肢经脉流淌过滚烫而陌生的功力时,谢离蓦地睁开眼。 贺昱同样察觉到不对,脸色猛然一变,立即就要抽身出来。 然而,身下的人却立即攥紧了他的手,翻身压上来逼得他退无可退,低头盯着他,眼底掠过恶劣又快意的笑意,兴奋之极:贺公子真是无私得很。 滚烫包裹下,功力被寸寸吸取,谢离的声音刺耳,乖张至极。 空中乌云滚滚,紫电震耳欲聋,天道在暴怒,霹雳而下的闪电映得洞内荒唐的景象一片惨白。 被退出时,贺昱猛然间吐出一口鲜血,感受着经脉里了无生机的死寂,缓慢闭上了眼。 身前这人正在慢条斯理地穿衣,言语缓慢,似乎毫无情绪:不如,贺公子先想一想怎么死吧。 大雨伴雷电哗然瓢泼,冲刷了所有血和脏污。天道之子睁着眼,瞳孔漆黑,面容却苍白冷寂。 他的衣袖沉在冰冷的溪水中,雪色的衣衫如鬼魅层层荡开。 不知道为什么,谢离并没有杀了贺昱。他垂眼盯着面前的人,许久,才终于手执松雪,寸寸挑断了他的十八道经脉。 雨夜漆黑,粗粝哗然的雨线滚落下来,被光影与血色映得漆黑。 魔尊冒着大雨抱着人下了山,紫电狰狞,刺明了那张冷戾瑰瑰丽的脸,他将人丢在山脚下的泥泞马道上,任由其自生自灭。 红影消失在雨中,暴雨如瀑,浇熄了贺昱心底所有理智。道心碎裂灼烧成灰,于灰烬中燃起冷金色的火。 雷电狰狞劈下,蓦地惨白,浑身凄惨的男人缓慢睁开了眼,眼瞳不熄不灭,流淌出金白的火焰。 再一次见到贺昱的时候,是对方持一把开雨剑,冷冷地落在自己颈间的夜里。 彼时谢离功力圆满意气风发,刚刚雷厉风行地整顿了魔门上下,浑身是嗜血的戾气。落月山血流成河,也招惹不少名门正派前来绞杀魔族余孽。 在隔着人群,看请对方的一刹那,年轻的魔尊似乎是模糊顿了一下,继而恹恹出声:真是可惜。 没人知道他在可惜些什么,贺昱却清清楚楚。 他无情道毁,却因恨生剑心,再见面时只有冷厉诡异的杀戮之意。 尽管谢离已经吸取炼化了他身上所有功力,竟然也无法压制这样一道纯粹的人形剑气。他忍不住咬牙切齿、唾骂天道偏颇。 一场大战持续了三天三夜,最后以两人遍体鳞伤双双重伤而结束。 天道之子自然无事,谢离却拼尽全力才苟延残喘地捡回一条命。以至于后来每每回忆起对方眼中扭曲漆黑的杀意,谢离只余全身心的仇恨。 他不眠不休拼命修炼,却在每次即将杀死贺昱、与之同归于尽时,总有意外发生。 天道是一双看不见的手,偏偏于绝境处逆转乾坤。 谢离出离暴怒,后来再想杀贺昱已经不单单是为了深仇大恨,更是想要破开那条死死压在他身上、喘不过气的天道。 他身心已入扭曲极端,只有将天道碾压粉碎、剔骨饮血解了心头大恨才能根除心魔。 然而,对方却并不如他愿,甚至在他即将与贺昱同归于尽的下一瞬、竟然又齐齐被天道丢进了书里。 显然是命不该绝。 回忆回落现实,谢离深吸一口气,缓慢闭上了眼。 深仇大恨犹如昨日,但如今的他对着贺昱那张脸,却莫名再提不起从前的恨意。 可能是因为对方失了忆,温顺又听话,和上一世拿剑捅死自己时的狠绝无情截然不同。 谢离皱了皱眉,忽而想起上次分别时的不欢而散。在对方失忆的情况下,自己带着报复心的放肆可能对他确实有一点过分。 要不然弥补一下吧。他有些犹豫。 沈氏破产,A市动荡,这样大的资金震颤下,没有人发现A市某个中型企业的控股权悄无声息地换了人。 贺昱没什么表情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股市行情,视线落在谢氏一栏上。 最近几天,谢家深陷偷盗作品的舆论漩涡,被网友骂得十分惨烈。 虽然看似目前没什么影响,但贺昱却清楚,用不了多久,孟衍就要趁机出手大力搅乱浑水。 孟氏太过贪婪,又横冲直撞招惹了A市太多世家,它身处黑白两方,早就半只脚踏进了法网里,且并不是无人察觉。 虽然现在的自己还无法从孟衍口中抢走谢氏,但剑走偏锋,先咬掉一大块肉,再逐步将这头凶兽吞噬至尽倒也不无可能。 只是谢离一想到这个名字,贺昱脑海中冰冷的计算就蓦地一止,神色也沉了下来。 上一世无数个日夜的屈辱仍在眼前,甚至到了这一世,那人还是如出一辙的恶劣。 他缓慢地端起电脑旁的浓茶,垂眼喝了口。生苦无甘的茶意在口中满眼,极其涩,贺昱却面无表情。 上一世自己心魔邪生一心求死,却又偏执不肯让谢离独活,只求与他同归于尽,却被天道百般阻隔逼得无情无欲。 如今重活一回,他心中的恨仍浓郁,却又生出别的、更扭曲的报复欲来。 屋内未开灯,屏幕的微光将他的侧脸湮没在深黑的阴影里。 谢氏别墅书房内。 自从谢翔被曝出偷袭他人作品参赛AKW获奖,沈白白又自曝珍珠的匿名画手身份、被推测为谢家在迫害他只为了强抢作品起,至今不过三五天,舆论已经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谢恒海雷厉风行,迅速找媒体想要压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却始终被孟衍游刃有余地先手一步、压得死死的。 他又气又恼却没有办法,只好亲自打电话给沈白白,想让他出面解释那些关于强抢作品的谣言。 电话那端,男生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似乎十分难过:可是老师,阿衍都告诉我了,您收我做徒弟只是为了想要 他轻咬了下唇,似乎不忍心再说下去。 谢恒海这才浑身一震,回想起孟衍和沈白白的关系来。 刹那间,他仿佛想通了很多东西,心都凉了半截,半晌才叹息一声:既然你并不信任我的人品,当初就不该拜我为师。 沈白白小声道:不是的老师,我从小就特别崇拜您,您在我心里是国内最厉害的画 好了。谢恒海攥紧了手指,沉声说,看在我送给你许多珍藏画品的份上,我问你最后一遍,愿不愿意为我谢家澄清谣言。 对方的呼吸声轻下来,逐渐有低声的啜泣,伤心道:老师我是相信您的,只是阿衍他 他哭得孱弱可怜,仿佛自己有天大的委屈。 谢恒海却不吃这一套,厌恶打断他:人心隔肚皮,既然你我无缘,这师生情分就直接断了吧。 沈白白这才猛地一惊,猛地尖声道:不要! 呼吸急促:老师您不能这样!断了师生和毁我前程有什么区别! 他臆想中自己占据优势、本该居高临下、以为谢恒海必定被舆论压得又急又烦,定会多劝劝自己,却没料到他竟然这么果断,心中顿生恐惧与恨意。 闻言,谢恒海却忍不住冷笑:毁你前程?我要的就是毁你前程。 沈白白一愣:你 老子当时真是昏了眼,才收了你这么个白眼狼进谢家。 既然撕破了脸皮,谢恒海对他当然没什么好脾气,讽刺道:既然你要铁了心要贴着孟衍,我也无话可说。但是你以后出门千万不要说是我谢恒海的学生,真是脏了我的门楣! 闻言,沈白白的脸色苍白,眼底却涌出恨毒来,轻声说:老师,你会后悔的。 我只后悔当初没听谢离的劝、没能早点看清你这蠢货。 谢 骂完,谢恒海没再等对方多废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这才抬起头,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地上欲言又止跪着的谢翔,半晌才想起来骂他:你刚刚说,孟总是为了和谢离在一起,才故意搞得你名声败裂? 这个理由听似十分荒诞,但谢翔顶着压力终于求得孟衍见一面时,对方确实是扯着嘲讽的笑这么告诉自己的。 谢翔虽然莫名其妙,但也为这个诡异的理由气恼不已。 他忍不住恨恨地瞪一眼一旁懒洋洋坐着的年轻男人,冷哼道:没错!孟总还说,只要谢离肯和他在一起,博览会的合作未必还是周 放你的屁!! 一个墨研砸过来,磕得谢翔头破血流,后者又惊又恐,连忙捂住额头:爷爷?! 谢恒海破口大骂完,上前一手拧起他的耳朵: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为了谢离这种说辞你也信?! 谢翔疼得支起了身体,却还是忍不住控诉道:可是他就是这么说的! 他蠢得真实又可气,谢恒海被一前一后两个傻逼憋得血压飙升,耳鸣嗡嗡承受不住时,才终于松开人,深吸一口气,指着门外怒视道:你给我滚出去! 谢翔心中一喜,捂着额头爬起来慌忙就要逃走,到门口脚步却一顿,又扭过头小心翼翼地试探:那我的项目 滚! 门忙不迭砰的一声关上了。 谢离围观全程,忍不住啧一声,咬了颗葡萄。 谢恒海坐在沙发上,气恼不已狠狠灌了口凉茶,重重放了杯子,这才拧眉盯过来:你怎么想?总不会也以为孟衍是认真的吧?! 确实有那么三分之一的原因。谢离挑眉,不过他看重的应该还是谢家背后的利益比如和国画院国音院的合作项目。 谢恒海自然也想到了这一茬,脸色十分难看,许久,才缓慢沉声道:真没看出来,沈家那个还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竟然有了这种觉悟,看来已经离反派不远了。 谢离有些想笑:怎么? 谢恒海却不肯再多说,只抬起眼,看着面前的人,叹息:当初你死活不肯公布匿名是不是早对今天有所防备? 谢离眯起眼,明亮的灯光落在他眼底仿佛有自嘲。他扯着嘴角:是啊,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只是剧情推进,尽管他已经在努力扭转局势,却还是到了这一步。 谢恒海看清他眼中对结局早有预料的沉静时,终于忍不住攥紧了手中拐杖。 正当他心生燥火恨不得出去敲掉倒霉孙子的头时,却忽然又听到谢离低声冷笑,带着讽刺:不过也不亏,这一下至少能把沈白白拉下水。 谢恒海一愣,抬起头。 当日傍晚。 果然如两人所料,下午谢恒海打完电话没多久,网上有关沈白白即将于下周五开发布会、解释近期谣言的消息顿时就传得沸沸扬扬。 #惊!谢氏关门弟子将爆新料!谢门究竟有多肮脏?!# #AKW大赛是否为谢家创意抄袭的温床?!沈白白吐槽如下# 分卷(36) #谢氏深陷丑闻风波,将何去何从# 一时间,网上铺天盖地地散开了无数条播报,网友们吃瓜吃得开心,当然不吝啬于热度。 十条言论里有十条都是在骂谢家,除了与谢氏交好的周氏、谢恒海的学生们知道前因后果还在努力尝试着帮忙澄清,其他人全在唾骂。 而谢恒海手握谢离时俞的底牌,自然不惧怕这些,甚至格外期待起了沈白白在新闻发布会上被打脸的场面。 他的这股自信一直持续到了凌晨,有关谢赵两家艺术视觉设计合作的项目被爆设计图层抄袭、谢翔私下买卖画手设计稿的消息突然在网上爆开。 【吐了!!!!谢氏快死吧!!!】 【谢翔真怎么不去吃翔???谢家艺术世家就被这么颗老鼠屎给毁了!】 【呵呵楼上谢吹别洗了,谢家算什么艺术世家?】 【唉可惜了谢离,我本来还觉得他又帅又会弹琴,塌房了塌房了】 【呕吐呕吐呕吐呕吐!抄袭必死!!!!!】 【天呐D市的艺术视觉设计!我还买过他们的产品装修新家!!我家脏了啊啊啊啊啊!】 在得知这个消息时,谢恒海几乎一口气憋得喘不上气来,恨不得亲手拿刀宰了自己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亲孙子。 他暴怒不已,派人去叫谢翔滚过来,然而对方却似乎早就听到了风声,溜出了国外,手机也关机联系不上了。 谢恒海早几天就压着他给画手们公开道歉的通告被无视,谢氏官微的赔罪根本不痛不痒,网友们仿佛打了鸡血,骂得一个比一个凶。 谢离当机立断,立即下决策中断了视觉设计的全部流水线,收回所有涉嫌抄袭产品、开放全额退款渠道,连夜联系赵氏准备开会进行项目中断处理。 然而赵家却始终不出面,只好由助理拼命地催。 接电话的是赵氏的二公子,对方听着谢家的要求,却冷嘲热讽阴阳怪气:谢少现在知道急了?晚了。 他笑得恶意满满:尝尝什么叫身败名裂的感觉吧。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助理握着电话束手无措,谢离隔着屏幕听得清楚,拧眉骂了声操。 他还记得这个赵二,当初孟周两家订婚宴、沈白白上场悼念亡夫,就是这人维护沈白白又被周安羽骂得狗血淋头,恐怕一早就恨上了自己。 谢离这才意识到,孟衍想要毁掉谢家的线挖得有多深,脸色黑沉。 一旁桌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他蓦地垂下眼,盯见来电显示上[孟衍]的字眼,眯了眯眼,接通。 对方的声音含着沉沉的笑,似乎对一切尽在掌握:谢少爷,这份礼物您还满意吗? 闻言,谢离缓慢地笑起来:确实不错。 不过孟总不要着急,他散漫漫地勾着唇,我的回礼也正在路上呢。 第四十章 你会骗我吗。不会 距离沈白白的新闻发布会还有五天。 恐怕这位也早就从孟衍那里知道了谢翔的事, 想趁着这段时间把舆论彻底发酵成型,最后再在新闻发布会上卖惨,一举彻底击垮谢家的名誉。 谢离和谢恒海一起, 连夜召集各股东进行商议,又发了公告表示谢家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给所有人一个圆满的交代。 过程虽然艰辛,但总算把局面稳住了。 谢离在等一个契机,等一个逆转内外局势的契机。而沈白白充满恶意的发布会正好能够为自己所利用。 出了四月份, 两场热流过来,天更暖了。 A市雨水多,一入了春后, 更是整日飘着连绵的细雨。 谢离拿着伞准备出门时,谢恒海察觉到,从文件里皱眉抬起头,有些疑惑: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往外跑? 谢离顿了下:我去见个人。 见谁?孟衍?! 自从被这只商业大白鲨的恶心手段搞过之后, 谢恒海很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觉。 不是他。谢离皱皱眉,含糊道,我一会儿回来。 说完, 不等对方再追问转身出了门。 午后屋外依旧阴雨绵绵, 偶尔有风夹杂了几丝细雨吹到身上。谢离撑着伞, 一手掏出手机来,低头发消息。 【谢离】:在哪? 那边却始终沉寂, 一直没有回消息来。 谢离皱皱眉,只当他是小孩子在闹别扭,收了手机。等林叔开车过来,他拉开车门,直接道:A大新材料科研所。 林叔一愣, 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却没敢说什么,车子无声驶出了谢家别墅。 阿昱,阿昱?! 见对方始终盯着手机不出声,沈白白忍不住有些着急。 贺昱拧了下眉,这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冷冰冰地瞥一眼面前的人。 对上他的目光,沈白白话在嘴边的试探莫名就说不出口。他受过许多男人恶意或贪婪的打量视线,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般,只一眼就被冷得遍体生寒。 贺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温和的少年,沈白白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却反而更为升起征服欲的心动和依赖,咬咬唇,眼睛睁得圆圆的:阿昱,你刚刚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虽然剧情主线未动,可主角受却实实在在已经偏离了剧情控制。 他的万人迷光环几乎暗淡无光,甚至直到现在的剧情中期,主角攻顾谦还没有和他发展出半分感情。 贺昱望着他,目光如冷雪,语气无波:你怎么会知道我母亲的遗产在孟衍手里? 沈白白原本还在紧张,此时见他确实对遗产有兴趣,才悄悄松了口气,抿唇道:我是从阿衍的文件里看到的,他虽然对我很不好,但是 他轻轻抬起眼,望着面前的男人,似乎欲言又止,眼睫微微发抖,十分可怜。 可对方却依旧面无表情,望着自己的目光里含着不加掩饰的厌恶与冷戾。 沈白白被这股恶意逼得身形一晃,脸色也苍白了起来,他忍不住慌张避开了视线,咬咬唇道: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对方冷恹道:说。 我把、把贺阿姨的遗产资料给你,作为交换,你告诉我谢离和顾氏的博览会合作项目进行到了哪一步 贺昱缓慢眯起眼来,半晌才开口,声音冰冷:博览会项目? 见他没有直接拒绝,沈白白于是抬头看过来,眼中全是怜惜后悔,柔软地轻声说:你不是讨厌谢离哥哥吗?当初他把你接回谢家之后还那样欺负你,如果是我的话 他咬咬唇,似乎对当时没能将他救走、落在谢离手中受折辱的事十分难过,手指攥皱了衣角。 贺昱并没有理会他的讨好,只沉沉盯了他许久,却突然问:那你怎么会觉得,谢离会把他的合作进程告诉我? 沈白白一愣,抬头看着他,有些犹豫地低声问:他不是喜欢你吗? 闻言,贺昱神色一滞,继而,眼底逐渐浮现出嘲讽和漠然的情绪来。 半晌,他才扯了下嘴角,缓慢地重复出那两个字:喜欢? 沈白白皱皱眉,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是这幅态度,却还是解释道:除了顾叔叔外,他好像就对你格外注意一点,甚至最近这一年来对顾叔叔都不太纠缠了。 他说着,忽而抿了抿唇,又垂下眼,面容有些潮红,声如蚊喃:因为我对你很在意,所以也知道他怎么想的 贺昱漠然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半晌,才似乎想起面前这人的存在,拧了下眉:你想知道什么。 见他终于肯松口,沈白白忍不住也松了口气,抬起眼,轻声道:我想拿到谢离和顾氏项目的合作资料。 贺昱沉沉盯过来:合作资料? 沈白白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想把谢家之前吞掉沈家的一些财产拿回来而已。 博览会和顾谢两家合作的设计项目去年年初定下,本来确实有一部分是包括沈氏的地方。只是沈氏资金链断开破产,最终没能撑到项目启动那一天,余下的所有资产都被顾谢两家瓜分了。 不过但凡了解些这件事的人都知道,谢离吞并沈氏的那部分资产比起孟周顾三家少得可怜,更何况,这个项目里,沈家最开始因资金链不足的漏洞还是由谢家补上的。 没道理沈白白一提起夺回家产就先拿谢离来开刀。 沈白白也知道这个理由太过牵强,不由得有些忐忑。 但他得了孟衍的安排,再加上心里对谢离和顾谦关系走近的嫉恨,迫切需要贺昱的帮助,忍不住有些焦急。 对方的神色却淡淡的,眉目冰冷,不知道有没有相信他拙劣的理由。 沈白白不敢在他面前暴露自己对谢离的恨,虽然焦急,但也不敢催促,只能垂着眼可怜巴巴道:阿昱,我知道你和谢离哥哥的关系不好,如果你没办法帮我的话也没关系的 他试探完,对方却依旧没有开口,仿佛不为所动。 沈白白这才抿抿唇,目光移开,落在他实验室的复杂仪器上,转开话题,轻声道:阿昱,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带我来的找你的那个姐姐说你很厉害呢。 他望过来,目露仰慕,又似乎掺杂着一丝的难过:如果贺伯母没有去世的话,你一定能够过得更好的。 贺昱并不理会他的暗示,他对孟衍的目的还差一些线索,正要再追问一句,突然听到一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他猛然抬起眼,脸色十分难看。 开门。门外想起一道恹恹的声音,散漫,音色清冽。 贺昱拧紧了眉。 这个声音和语气十分明显,沈白白也忍不住有些惊疑,扭头看过来,小声问道:谢离哥哥怎么突然过! 他话还未说话,就被人猛地一把捂住了嘴,拖到暗处。 身后的人力气极大,空气被隔绝,憋得沈白白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涨红了脸,边柔弱挣扎边颤巍巍、惊恐地望着对方冷戾盯着窗外的侧脸,目露委屈。 此时,门外的敲门声又响起,带了一丝不耐烦:贺昱? 贺昱这才猛地收回目光,漆黑泛冷的视线死死盯住了沈白白,声音压得极低,满是戾气:滚进柜子里,不要出声。 沈白白被吓得脸色苍白,连忙点头,而后后背猛地一疼,眼冒金星间,面前的柜门已经关得严丝合缝。 确认他没有多余动作,贺昱才迅速环视周围,确定没有什么可暴露的东西,才收敛了情绪,慢吞吞地走上前,打开了门。 门外阴雨细密,碧油油的树叶打着转,落在青石砖的水洼里。 面前的男人穿一件黑色的大衣,眯着眼,漆黑的伞柄映得他手指修长冷白,开口的声音也凉凉的:不回消息? 贺昱垂下眼,错开身让他进来,语气平静:在做实验。 谢离瞥他一眼,却没有冷嘲热讽,只眯眯眼,收了伞搁在门前,起身进了实验室。 门关上,遮住了本就昏暗的天色,雨丝击打在玻璃窗与枝叶上的声音簌簌而细密,静谧。 科研所的学生有自己的实验间,贺昱自己选了个最偏僻的位置,邻着校后的小森林,周围安安静静,没什么声音。 实验室内的仪器滴滴闪烁着光,屋里的灯却暗着,谢离皱了下眉。 你来干什么。贺昱突然问道。 谢离一顿,隐约在意的一点微妙疑虑被这句话打断了。 他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唇角轻抿了下,走到衣柜旁的椅子上坐下,视线在衣柜旁挂着的雪白实验服上落了落,似乎想起什么来,又移过目光:你们五一放假吗? 贺昱的神情微凛,盯着他的视线沉沉:怎么了? 他的态度似乎是不耐烦躁,谢离能够理解,毕竟上次自己做的事情确实有些过分。 他安静着,指尖有一搭没一搭轻敲着桌面,半晌,终于还是叹口气,低声道:想带你出去玩啊。 贺昱一愣,抬眼看着他,目光发深。 谢离也有些微妙的尴尬,侧脸避开了他的注视,正要在开口,耳侧却似乎传来一声窸窣轻响,他蓦地停住指尖,狐疑地抬起眼。 贺昱却皱皱眉,径直走到他身后,打开仪器后机箱看了眼,低头滴滴按了几个按钮。 天气热了,他穿得也单薄,肩平而直,侧脸的弧度冷矜,垂着眼,摆弄仪器零件的手指修长。刚刚的动静似乎是仪器的声音。 谢离靠在一侧看了会儿,视线又不自觉落在对方漂亮的眉眼上,忽然道:贺昱。 对方动作一顿,抬起眼,眼底似乎有莫名的警惕。 谢离沉默了片刻,缓慢眯起眼,语气似乎带了些懒散:我好不容易过来一次,不请我吃个饭吗? 贺昱愣怔之后,眼神这才温下来,嗯一声:想吃什么。 都可以。谢离的目光蕴着似笑非笑,勾起唇角。 他这副模样,就差没把我想钓你四个大字写在额头上。 贺昱一顿,避开了,他逆着光的神色模糊,放下仪器,走到衣柜前挂好实验服。 谢离安静望着他。 走吧。对方说。 他于是挑眉,起身跟上了。 实验室的门关合,贺昱出门后看见眼前的雨愣了下,这才想起要回去拿伞,还未转身,却听到身边的人开口:一把就够了。 他喉间微动,抬起眼,望进对方潋滟偏狭的眼睛,半晌才移开视线,接过伞来,撑开了。 雾雨无声,雨滴汇聚自伞尖滴下,洇湿了大片大片的视野。 两个人都是成年的男人,一把伞遮不住全部的身体,贺昱不动声色往右手边倾斜了些,只是离得近时,肩膀仍然有温热触碰。 谢离眯着眼,似乎对他的动作并无察觉。 科研所的占地面积很大,从实验室往校门口走去,要横穿过一道绿荫浓郁的小路。 雨下大了些,伞面汇聚的水滴淅淅沥沥,逐渐洇湿了半边肩膀。 分卷(37) 沥青路上有积水,落叶打着旋在水面点纹,如镜般映出两个人的倒影。 贺昱正要绕过去,却忽然听到耳边淡淡的一声:你会骗我吗。 他一顿,缓慢攥紧了伞柄,在雨声模糊中开口:不会。 谢离弯起嘴角:那就好。 第四十一章 阿昱衣柜里的实验服有好 谢离在谢家深陷舆论漩涡的风口浪尖上, 特地花两个小时跑到A大一趟,仿佛真就只是为了陪贺昱吃个饭。 老校区的校门口古朴陈旧,街两道有许多餐饮店开着, 热气袅袅从雨雾中蒸腾,屋里坐着的大多是些青涩稚嫩的学生。 下着雨,又是傍晚,车流稀疏,路上的人也不太多, 撑着伞三三两两地过去。 谢离挑食,贺昱于是带他去了一家做蟹黄汤包的店。 店面虽小但整理得干净,上菜的时候, 汤包香味和腾腾白气扑面而来,谢离从凌晨四点多起来处理文件,到现在除了喝水一口东西都没吃,早就有些饿了。 他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 只在冷热交替间,轻轻咳嗽了两声。 贺昱顿了下,抬头看他。 白雾氤氲中, 对面的人低垂着眼, 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唇色也微微苍白,可清晰看出疲累的痕迹。 从谢家爆出丑闻至今不过一个多周, 面前的人几乎是清瘦了一圈,贺昱猜都能猜得出来他最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自谢氏强抢画作、艺术设计抄袭接连被人唾骂之后,昨晚又有谢恒海从前的一个学生勇敢站了出来,爆料谢恒海曾经和国家合作的某个旅游宣传内容抄袭了自己的手稿。 在许多人还在犹豫观望时,这位画手直接放出了自己的原画和视频截图对比, 几乎是百分之七十的相似度立即引起了众怒,随时而来的是一片更愤怒的骂声。 虽然后续谢家官微已经急忙澄清,该画手当时早就将画作权卖给了谢氏,且合作商虽然挂名是谢家、但宣传时也有标注原画手。 可这一解释十分苍白无力,很快就被层层叠叠的怒骂压得不见缝隙。人们愤怒不已,甚至开始怀疑谢家的艺术创作能力。 谢家的设计产业大为动荡、股盘资金更是不稳,已经有不少商业晚报预计,谢家或许会是A市下一个破产的豪门。 不难想象,谢家破产之后会背负着多少难听的骂名。 贺昱知道谢离的秉性,也知道这个世界的剧情在死死压着他的高傲骄矜。 看我干什么。谢离缓慢地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了嘴角。 热食下了胃,他面上也浮现出浅浅的血色来,精神似乎是好了些。 贺昱垂下眼,把自己面前奶白色的鱼汤往他的方向推了推:最近很忙吗? 谢离拿起长柄勺盛了一碗,漫不经心:不就是那些事吗,你应该也从网上听说了。 他依旧毫不在意,仿佛任何的身份或钱财都不是什么可值得他多留恋的东西。贺昱微微握紧了汤匙:谢家会不会真的破产? 闻言,谢离似乎有些意外,他似笑非笑抬起眼来,放下勺子,声音里带一丝暧昧:怎么,替我担心? 贺昱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确实有些许的焦急。 谢离勾了下嘴角,低头继续搅着滚烫的鱼汤,散漫道:破不破产都无所谓,只要我想要的东西能到手就好。 你想要什么?贺昱立即问。 淡黄色的灯光下,谢离面上的笑意晃眼,似乎游刃有余:很快了。 下周五来一趟谢家。他轻声开口,微微眨眼。 贺昱喉间微动:怎么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谢离挑挑眉,并不多说。 一顿饭吃得似乎很快,但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外面依旧下着雨,落在枝叶上簌簌淅沥。老校区的街道不平整,水洼晃着霓虹灯光模糊。 两个人只带了一把伞,谢离于是提出送他回去。 贺昱下意识就要同意,突然想起什么,面色微变,顿了顿,冷硬地拒绝了:不用。 他皱眉,避开了谢离的视线,低头看了眼时间,才冷冰冰开口道:外来人员进出有门禁。 从刚刚那条实验室的小门进啊。谢离挑眉笑道。 路太绕,我想早点回去。贺昱语气冷淡,把伞递还给,你也走吧。 谢离安静看着他,嘴角的笑意缓慢敛了。他似乎对贺昱的排斥有所察觉,嘴唇微动,似乎是想问一句,却莫名迟疑了。 半晌,移开目光,眯眯眼,却没接过伞来:那就周五见吧。 说完,他拢起围巾,转身直接离开了。贺昱一怔,正要冲上前,却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车拦了路。 雨夜漆黑,霓虹灯光晃起的视线模糊,他没去管车主骂骂咧咧的话,拧着眉,焦急地去找那道身影。 等目光再追到人时,谢离已经过了马路,他像是知道自己在朝这边盯着一般,却并未回头,悠闲地挥了挥手。 黑色大衣映得他身形清隽修长,落了橘黄的灯光也不显温暖,雨洇湿下去,更显清瘦。 他走得不快,却轻易被七零八落的伞面淹没在人群中。 贺昱突然觉得恐慌,他盯着已经混乱了的人海,攥紧了伞柄。 啊嚏 车内开了暖气,又闷又热,谢离打了个喷嚏,忍不住拧眉打开了车窗。 少爷林叔似乎想问他伞到哪里去了,却欲言又止。 谢离没搭理他,只垂着眼,皱眉望向车窗外。飘摇的雨丝经风扑进车窗里,落在本就湿透的肩上,并没有什么感觉。 车里安安静静,只能听得到暖风呜呜吹着的声音。 林叔。 后车座的人突然开口,声音里似乎有犹豫:你觉得我对贺昱好吗? 林叔听着这话先是一愣,又紧张地握紧了方向盘,结结巴巴道:挺好的吧,要不是您,他都没有住的地方,更别提现在还能在A大科研所上学了。 谢离眯眯眼:可是我让他住狗窝,还让他当马童,又让他当众被人欺负 说着说着,他自己反而先啧一声,叹口气:算了,不好就不好吧。 林叔没敢出声,认真开着自己的车。 谢老那边怎么样了? 今天下午谢家发完澄清后,那个姓韩的画手立即发视频说,谢家当初说买版权的时候自己并不想买,是谢总逼着他卖的。 林叔顿了顿,含糊道:反正现在网上说的很难听,还说谢家都是偷别人的作品,早就没有没有了艺术天赋谢总很生气。 岂止是生气,原著里的谢恒海硬生生是被蠢坏的亲生孙子和孟衍的肮脏手段气出了心脏病复发。 但谢家濒临破产,事情繁多,他拖着没去治,反而拼命召开发布会想要挽回声誉,最终当然是毫无用处,不久后就因重病难医撒手人寰。 这个老头大概是原著里最无辜的炮灰了,他的死亡不仅没带来什么害处,反而为沈白白冠上了艺术之王最后一位弟子的美誉,让对方更往上爬了一步。 好在这一世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谢离还有一个时俞的底牌,只等着孟衍的手段用尽了,再在舆论最黑最顶端时放出,以击溃谢家早就堕落只能靠偷别人的作品苟延残喘的传言。 谢离无声望着车窗外灯光模糊的雨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须臾几天过去,谢家抄袭的风头却不见下行,反而越演越烈,甚至隐隐有捧到悬崖边上的势头。 资金盘大幅度断开,几位大股东为被防止套牢直接选择脱身,债务纠缠下,更有无数谢家门下的设计师见风向不对,迅速跳槽跑路。 自此,不仅谢翔和赵氏之前的艺术视觉设计项目被卡停脱轨,谢离和顾氏的博览会合作也直接运行不下去而停了。 【顾谦】:项目资金严重消耗,顾氏已经选择了解除合作 【顾谦】:可以见一面吗 谢离瞥一眼亮起的手机屏幕,并不想理会,却见对方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他皱皱眉刚要不耐锁屏,目光触及某些字眼时,却一顿,缓慢拿起手机来。 凌晨三点多钟,谢家别墅的书房却亮得灯火通明。 谢恒海灌了一杯又一杯的浓茶,眼底的血丝发着红,他却不管不顾,拧眉带上老花镜,亲自盯着屏幕上的行业现状。 这个雪原企业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谢恒海拧起眉,仔细翻看观察着明细:从去年沈氏资金链开始崩盘它就跟在孟周几家后面捡漏,直到沈氏破产时,竟然已经发展了一个中型企业这么微妙,你觉得会是谁? 谢离垂着眼喝了口水,半晌才道:不知道。 谢恒海沉吟片刻,并没有怀疑,只一手抵着老花镜凑近了些,一帧一帧地拉着资产解析,越看越忍不住心惊,咬牙切齿,沉声道:这个狗东西好像早就在打我谢家的注意 他头皮发麻,喉间滚动:谢翔和赵氏的项目合作、你和顾氏的博览会合作里面都有它的身影,现在谢家退出、项目又等不及,直接全都由它顶上了,这么大一笔资金 谢恒海说着,脑子里蓦地嗡得一声,震惊之极,喉间都发涩:这人究竟是谁?好像对现在发生的事早就未卜先知一样。 他拧眉抬头望过来:你之前有察觉吗? 茶杯轻碰,谢离低声开口:可能是意外,毕竟A市这些有名些的世家里,沈氏和谢氏在走下坡路是最明显的了。 谢恒海: 他居然被噎得无话可说,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有把握挽住颓势吗? 闻言,谢离却一挑眉:之前有八分,现在只有四分了。 谢恒海顿时一愣:为什么? 谢离却没有回答,只沉吟片刻,似笑非笑望过来:对了,我记得你太太在W国还有两套房产? 听他提起这个,谢恒海猛地一惊,连破不破产都不管不顾了,怒瞪起眼一拍桌子骂道:我老婆留给我的房子你也敢惦记?!想得美!就算谢家塌烂了我都不卖它! 谢离啧一声:谁让你卖了。 那你想干什么?! 找个后路而已。谢离说。 听到这句话,谢恒海心中迅速一沉,脸色就有些灰败,缓慢颓下了腰,攥紧了拐杖,灰白色的头发看起来格外疲惫:都到了这一步了吗? 谢离走到窗前,抬手拉开窗帘,望着外面漆黑无星的夜色,半晌才道:也不一定。 他笑起来:我还在等呢。 谢恒海没多想,只以为他是在等周五的发布会澄清,皱眉道:对了,我记得你前两个月想方设法从孟衍那里弄过来一笔资产,是怎么回事? 谢离顿了顿:一个礼物而已。 礼物? 谢离却没有再说了,他盯着窗外零落的车流,沉默了很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谢老。 谢恒海已经对这个称呼习以为常了,皱眉:怎么? 你觉得,断尾求生怎么样? 年轻的男人望过来,眼底含着笑,笑里藏着明亮又锋利的光。 谢恒海猛地一愣。 窗外起了大风,枝叶摇曳着簌簌了一整晚,清晨时分才归于沉寂。前两天一场雨下来,春末也还了寒,路上上班上学的纷纷又换上了厚外套。 一早,微博接连爆出了几条热搜: #A大新材料科研所新进展:航空材料添加新成分可达到耐强高温?!# #陈冰仪:失去的真相终将浮出水面# #贺昱# #A市某研究所因学术不端被整顿# #耐强高温下的航空火箭# 此热搜一出,全国沸腾,全在为国家科研的新进展而兴奋,在寒冷的早晨迎来了一份喜气洋洋。 等高兴地点进去却发现,那两条看似毫无联系的陈冰仪和A市某研究所,竟然全与今天的研究进展有关。 在了解完某大牛导师竟然强抢了陈大佬科研成果、逼得她退出研究所患抑郁重病去世、又被陈冰仪的亲儿子子成母志一举研发出新材料为母复仇这一大出戏后,网友们全惊炸了: 【卧槽!!瓜田年年有今年特别脏啊!】 【天呐,本来做科研就掉头发,还被强抢研究成果,要是我我也抑郁啊】 【吐了!强抢别人东西的狗XX麻烦XX了好吗!说的就是你妈的@A市谢氏@A市高分子研究所】 【呜呜呜呜大家快去看那条#贺昱#的热搜!好帅好帅!!!】 【某大牛导师你要脸吗?一个人虚假的名誉难道比国家科研的进步还要重要吗?!】 【气死了气死了!】 看到这些消息时,谢离前脚刚处理好和顾氏博览会合作项目的烂尾。 他刚熬了个通宵,正在顾氏的客宾休息室喝着咖啡,看一眼时间准备回谢家,才刚巧看到了界面弹出的微博消息。 谢离顿了顿,点进热搜,按排名手指微微滑动,落在某一条上。 点进去,该热度最高的是A大材料科研所召开研究会议的视频。屏幕里带着银边框眼镜,冷冰冰做着汇报的男人正是贺昱。 弹幕上拥挤地刷过啊啊啊啊好帅好帅一类的惊叹词,谢离隔着行行的字看着这张脸,半晌,才退出去,移开目光。 他端起半冷的咖啡喝干净了,起身出了门。 外面的阳光很好,温热,只是有些刺眼。谢离顿了顿,正要打电话给林叔,又想起什么,不太熟练地打了个车。 沈白白的发布会定在周五下午,周四晚上,他却莫名去了趟谢离的别墅。 自从海岛游玩分开后,两个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可沈白白一眼看见这张瑰丽漂亮的脸,心底的恼怒与嫉恨依旧鲜明刻骨。 他坐在谢家书房的沙发上喝着茶,抬头看一眼书房墙上挂着的山水写意画,先是惊艳,继而抿唇轻声说:可惜谢离哥哥不会画画,浪费了这么好的作品。 分卷(38) 谢离一手撑着侧脸,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桌面,眯眯眼:怎么,嫉妒我有钱? 沈白白脸色一僵,这才抬起眼来,启唇:谢离哥 别叫哥哥,真恶心。 面前的人满眼恶劣的讽刺,竟然死到临头连装都懒得装,沈白白咬紧了牙,目光阴下来:谢离。 谢离这才舒心了,散漫嗯一声,有道:沈少这么闲,不准备着明天好好去卖惨,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沈白白盯着他,忽然轻声道:用不了多久谢家就会破产。你现在这么嚣张,就不怕之后被人报复吗? 报复?谢离笑出了声,低声嘲讽道,你以为我怕你一个爬床的废物? 闻言,沈白白的面色蓦地一青,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死死盯着他,攥紧了手指:你怎么知道。 见他这幅模样,谢离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啧一声,摇摇头,懒得搭理他。 沈白白的眼底全是恨毒,声音却轻,咬牙切齿:我只是不得已。 闻言,谢离却笑了:孟衍虽然觊觎你,如果你直接躲在顾谦身后,他也没办法拿你怎么样,你却非要选这条路。 原著里,沈家在破产之后,沈白白同样面临着被孟衍强制爱的风险,他跟着顾谦,对方也确实把他保护得十分安全。 只是这一世,沈白白不甘心,竟然主动去爬了孟衍的床,只满心恨意想要摧毁谢离这个变数、重回被万人宠爱的日子。 这样的变故不知道是好是坏。 谢离正思考着,却对方轻柔的冷笑:希望你明天之后你还能笑得出来。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仿佛至此几乎确定能够把谢家定在耻辱柱上了一般。 谢离眯眯眼,也勾了下唇:同样的话送给你,想耀武扬威的话,过了明天吧。 闻言,沈白白却笑出了声。他整理好衣服,站起身,清纯的脸蛋依旧,笑起来时仍有一贯的甜美:那我等着你,谢离哥哥。 啊对了。 男生走到书房门口时,脚步又忽然一顿,回头望过来,笑意盈盈的:忘了问,谢离哥哥五一想带阿昱去哪里玩呢?他不一定有空哦。 谢离眼底的笑意缓慢停住,化为浓郁的漆黑:嗯? 沈白白的脸色微微泛起红意,似乎有些羞赧,抿唇笑起来:阿昱心好,不想伤害你,所以 他欲言又止,眼底含着温柔的媚意,望过来时,带着轻而易举的挑衅。 谢离未眨眼,看着他。 见他始终没有开口,沈白白才叹口气:阿昱衣柜里的实验服有好重的化纤味道呢等天气好了,应该提醒他拿出去晾一晾的。 第四十二章 是我。时俞,谢时俞 晚间, 网上忽然爆出,研发出新材料的那位科研新大佬贺昱,和沈家那位琴画双全的沈家小公子沈白白竟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 一群网友纷纷激萌惊呼圈子壁破, 很快因两人的高颜值磕起了cp,打鸡血一般从各个蛛丝马迹的商业豪门晚报中抠抠搜搜地找糖。 很快就有人从一篇五年前沈氏小少爷生日会的报道中发现了贺昱的影子。 漂亮的少年站在母亲身旁,穿一件燕尾礼服依旧高冷,他低头望着面前低了半个脑袋的小沈白白,神色却似乎缓和。 紧接着又有人扒物料指出, 出现在沈白白某个vlog视频里、被他仔细珍藏着摆在豪华橱柜上的一个破旧的机械帆船,竟然是贺昱亲手制作的生日礼物。 一波接一波的碎糖接连被拼凑,不仅网友震惊, 连贺昱的科研所同学都忍不住激动发了博: 《呜呜呜我作证!!前几天沈小少爷还来我们科研所找贺大佬,是我带的路!》 附图是一张和沈白白的合照,背景未打码,赫然就是A大校园。 微博一经发出, 立即引来了无数评论,cp党们顿时兴奋地炸开了花: 【啊啊啊啊这棵桂花树!是贺大佬的实验室门前那棵!我先磕为敬啊啊啊啊啊】 【天呐,贺家也是A大很有名的豪门了, 真的郎才郎貌_(:з」)_】 【呜呜呜我和贺昱的爱情还没开始就要枯萎了(但祝福两位)】 【竹马竹马我真的爱了!真.娇软小可爱对高冷少年的暗恋史!】 【绘画天才 X 科研天才, 我太可了呜呜呜】 屋里关了灯, 漆黑一片,回暖的风挂起来, 吹得窗外的枝叶扑簌,吵人难以入睡。 已经快要凌晨十二点钟,谢离眯眯眼,熬夜处理文档熬了这么久,临近此时, 也终于感觉到了精神上的疲累。 他退出一片喜气洋洋的微博,点开微信。 和贺昱的聊天界面仍旧停留在他上个周发出的一句【在哪】上,空得干干净净。 谢离顿了顿,指尖落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来。 屏幕忽然一亮。 贺昱从密密麻麻摊开等待签字的文件中抬起眼,有些不耐,皱眉拿过手机来看了眼。 【谢离】:明天是周五了 贺昱一愣,这才攥紧了手机,从冰冷机械的运算中分出一分心神,恍惚想起上次两个人的见面时,谢离说过周五有东西想要送给自己。 他微微皱眉,在明天同赵氏的项目后续处理紧急视频会议中权衡片刻,犹豫着低头拒绝了。 【贺昱】:有些事情,改天吧 发完过去之后,对方许久没有再回过话来。 贺昱安静等了一会儿,却始终没见到屏幕再亮起,皱了皱眉,正要再问一句,却被身后的助理低声叫住:贺总,沈少爷在门外,说想见您一面。 这个时间点沈白白过来干什么?贺昱有些狐疑,却厌恶道:让他滚。 助理犹豫:可是沈少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 贺昱拧起眉。 门再打开,沈白白穿了件单薄的白色毛衣走进来。 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犹豫着,却问道:阿昱,这么晚了还在忙啊是和赵氏的合作项目的事吗? 贺昱抬起眼。他对孟衍察觉自己在做什么早有预料,并不慌张,只透过冰冷的镜面看着沈白白,面无表情:你来干什么? 沈白白一顿,走到他身侧的沙发上坐下,轻轻叹口气:只是心情有些不好,想来看看你。 他抬起头看了眼四周,惊奇道:你的办公间竟然就隔在实验室里,怪不得阿衍查了那么久都查不到。 沈白白在故意透漏信息给自己,暗示他孟衍显然已经被雪原企业这条潜在暗处的鲨惹怒了。 贺昱面无表情,似乎对他的示好并不买账,只漠然道: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 沈白白犹豫片刻,担忧地抬起眼,轻声问:阿昱,你说谢离哥哥如果知道你在做什么的话,会不会报复你啊? 贺昱蓦地盯紧了他,眸色深沉,翻滚出浓郁的黑:滚。 他的语气冷戾,藏着暴怒,和从前温和清冷的少年截然不同。 沈白白似乎有些难过,却没有依言离开,只微微攥紧了衣角,颤抖道:明天晚上,我要召开和谢家的澄清发布会,你会过去吗? 他口中所说的发布会贺昱也有所了解,沈白白心思阴狠,想趁着孟衍抢夺谢家产业的机会把谢离压死在泥沼里。 但贺昱却知道谢离有着时俞这张底牌,并不会为对方担心,目光冰冷之极:滚。 他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沈白白唇色被咬得发白,带着幽怨的恨意深深看他一眼,这才终于转身出了门。 助理原本等在门外,见他这么快出来先是一愣,连忙就要送客,却听对方突然低声道:去给我买一杯咖啡。 助理不明所以,可想起网上传的他和贺昱的绯闻,还是点头应了声,急匆匆跑到二十四小时营业店里买了咖啡给他。 夜色已经深透了,助理小心翼翼地把人送出去,正要回实验室里继续处理文件,刚扭过头,却突然被一道刺目的闪光灯耀了眼。 他猛地一愣,抬起头,这才望见校门外一辆悄无声息停着的面包车。 路边的沈白白捧着咖啡,似乎对那闪光灯毫无察觉,助理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他犹豫片刻,还是转身进了门。 凌晨,一条名为#沈白白贺昱秘密约会?#的词条突然冲上热搜。 该热搜下点赞最高的是一张照片,深夜街道上,穿白色毛衣的男生捧着一杯咖啡,热气袅袅氤氲,笑意模糊羞涩,却能看得出他的身形确实是沈白白无疑。 而背景里树影摇曳的桂花树正是贺昱实验室门外的那棵。 这个点虽然深了,但夜猫子网友依旧很多,兴冲冲地点进热搜,纷纷激动留言直呼磕到了神仙爱情。 【呜呜呜呜A大学子表示,那个咖啡杯就是我们校门外便利店里的!】 【贺大佬好温柔啊爱了_(:з」)_】 【沈小少爷好漂亮!简直又纯又可爱好吗!!】 【深夜约会好甜呜呜呜呜慕了】 怎么了?贺昱拧眉抬起眼。 助理连忙收回视线,讪讪地抬起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触及对方冰冷深沉的眉眼时,又吞了口唾沫:没事。 贺昱皱皱眉,没在意,只冷声道:明早八点之前整理出文件,和市里公司内部交接好流程。 还有,他顿了顿,明天我去市里的公司。 助理记着记录,闻言猛地一抬头:可是您不是从来不露面的吗? 贺昱抬起眼,朝窗外漆黑的夜色望去,半晌才道:该是时候了。 风刮了一夜,枝叶簌簌,到早晨还未停息。 周五一早谢离是被手机震动声吵醒的,嗡嗡嗡接连几条,吵得他最后一丝睡意都被烦躁取代得干干净净。 谢离拧眉眯开眼拿起手机来,赫然就是一条语音申请,显示对方是周安羽。 他闭着眼不耐接了:干什么。 贺昱和沈白白是怎么回事?!对方的声音带着焦急,你在哪?自己家还是贺昱那里? 谢离沉默了会儿,声音里有初睡醒的鼻音:当然是自己家。 你还没醒?周安羽这才愣住,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那你还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 什么。 就沈白白深夜去A大和贺昱约会这事。 电话那端谢离的呼吸平稳,半晌才嗯一声:昨晚看到了。 周安羽心里一悸,他自己是吃早饭时被姐姐犹豫着问起才知道的。 而当时的热搜时间是凌晨一点多,这意味着谢离恐怕一直到凌晨都没入睡。 他顿了顿,咬牙转移了话题:项目的事怎么样了?用不用帮忙?还有今晚沈白白的发布会 谢离嗤笑一声:放心,我心里有数。 周安羽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只是表现得这么不在意,犹豫半晌,才说:有事找我。 知道了。 等挂断电话,谢离才眯眼看了下时间,早晨九点半。 他起身下了床,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 连续几天雨下来,天气依旧阴沉沉的,乌云坠着,仿佛随时会瓢泼一场暴雨。 谢离低声咳了两声,收拾好后转身下了楼。 赵管家正固定打包着行李架,听见楼梯上的动静一仰头,顿时着急地冲上来:哎哟少爷!您最近感冒呢还穿这么少! 谢离没在意,走到餐桌旁坐下,端起热牛奶喝了口,才问:谢老那边怎么样了? 赵管家把早餐放到他面前,道:也已经收拾妥当了,只等着这边的事一结束就能搬过去只是少爷,咱们真就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吗? 闻言,谢离啧一声:有备无患。 赵管家不懂得商圈里那些阴阳往来,叹了口气,下意识道:真是可惜,贺小少爷从前看着也挺好 他说一半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连忙止住,十分愧疚道:我多嘴了。 谢离却似乎并没有生气,甚至顺着他的话,继续缓慢道:你说,如果当初我没有把他接进来,主角剧情发展会不会又是另 他顿住,忍不住啧一声。恐怕不会。 如果自己没有接过贺昱来,他或许会被别的人救助,同样会在某个时间恢复记忆,再觉醒原著剧情。对于沈谢两家的破产、谢离的结局,他和自己一样未卜先知。 他未尽的话奇奇怪怪,赵管家有些迷糊,额一声:少爷? 谢离这才回过神,微微一顿,抬起眼来:沈白白的发布会几点开始? 晚上七点整。 谢离眯起眼:换衣服吧。 四月底的天气,天色依旧暗得快。又或许是因为极阴的天气,不过才傍晚六点钟,街道边已经亮起了路灯,映得两侧拥挤的车身明明暗暗。 这都六点了!怎么还是进不去啊! 前面好像还在核对媒体信息 操!这谢家明明都快倒了怎么还这么多人追着最新消息?! 还说别人,你自己不也是,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谢家有的拖呢。 沈家虽然破了产能有一个沈白白也算是命不该绝了。听说前两天他进国画院和几位元老艺术界面谈了? 不清楚,我只想知道今晚的发布会他会爆出什么猛料,最好是再倒一个豪门世家这才好看。 啧,我看谢家这下悬了。就算现在倒的只有艺术设计的商区,其他的像是房产餐饮恐怕也跑不了。再说还有孟总在 分卷(39) 天色完全黑透了,夜风寒冷压沉了乌云,逐渐有豆大的雨滴落下来,哗然连成了瓢泼般的雨幕。 车影伞影路过匆匆,被霓虹灯光拉长,落在地面的水泊里,被喧嚣车流碾碎了,溅起水渍。 作为艺术之王谢恒海的关门弟子,沈白白的发布会自然备受艺术界关注,今日到场的除了谢恒海从前的学生之外,还有些国画院、国音院的人。 发布会的地点定在一个展厅里,还未到开始时间,除落座的宾客外,厅内已经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头和摄像机。 话筒高举,摄像机机器嗡嗡作响,混着兴奋的议论纷纷,格外吵闹。 或许沈白白想趁此机会来彻底压死谢家,场内除了各家商业和娱乐媒体外,居然还开设了直播。 直播间的热度自然极高,弹幕上飘过的无不是看热闹之类的话,看客们激动不已,想要亲眼目睹一个世家的堕落。 等宾客落了座,镜头滑过去,这才有人注意到,谢家的席位上只来了一个人,谢离。 这位年轻的大少爷依旧形貌懒散,似乎对自己的水深火热并不在意,眯眼望着台上,偶尔听身侧一个染着粉毛的男人说些什么。 灯光昏暗,落在他漂亮的眉眼上,投下浅色的阴影,光影闪烁,只能看清楚他脸上模糊散漫的笑意。 看到这一幕时,弹幕突然就安静了一下,忍不住回想起去年在网上看到他抬手抚琴似的惊艳,以及当时对谢家家族的感叹羡慕。 如今世事轮转,任谁都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沦落到被人嘲讽看笑话的地步。 谢大少爷。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阴鸷的笑声,真是好久不见。 谢离挑挑眉,似乎对这声音置若罔闻。 见他不回话,孟衍也并不气恼,只轻声笑道:怎么,知道谢家的死期将至,反而不管不顾了? 周安羽气得拧紧了眉:孟总 倒也不是。谢离却忽然打断他,抬眼望过来。 眯起的眼中含着熟悉乖戾的笑:只是想着谢家很快就能摆脱孟总的脏水,太高兴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楚地落在周围几个人耳中,林凯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开口。 孟衍眼底涌起嘲讽:摆脱? 他好整以暇地望过来,压起的眉眼里全是讽刺,缓慢道:你是想说,你那拙劣的资金转移、移居海外吗? 闻言,谢离的脸色似乎一变,惊愕地盯着他,皱起眉:你怎么会知道? 见他这副模样,孟衍才低声笑了起来:谢离,我最后一次奉劝你,像小白一样乖一点,日子会好过很多。 周安羽咬紧了牙关,眼底喷出怒火来,想要暴起,却被身侧的人压住了。 谢离的神色也格外难堪,阴沉沉地盯着他。 欣赏完对方的表情,孟衍似乎十分愉悦,理了理袖口,悠闲地起身道:既然谢少已经明白我的意思,希望你能够早做决定。 等人施施然地转身离去,周安羽才咬牙切齿,低声咒骂了句:这个狗东西,祝他出门八百码。 他拧眉回过头,想要安慰一下身侧的人,却见对方脸上的震惊怒意不知何时竟消散得干干净净,正眯眼望着孟衍的背影,勾着唇,似乎嘲讽。 周安羽忽然一愣。 七点整。 沈白白终于从幕后走到发布会的台前,迎着一众镜头站定,深吸一口气,定定地望着台下:谢谢大家抽出宝贵的时间,参加我和老师的澄清发布会。 男生的面色微微发白,似乎是觉得不忍,连握着麦指尖都在发颤,低声对着话筒道:大家有什么问题的话,尽管问吧。 沈少爷!看这里! 这里沈少爷!请问您对谢家深陷的舆论风波怎么看!您是不是也认同谢老举办AKW大会是为了沽名钓誉、建立新的抄袭素材?! 沈白白一顿,顺着尖利的闻声望过去,看一眼他的铭牌,抿唇道:张先生。感谢您的到来,但对于您的问题,请恕我无法给出确切的回答 张记者闻言却一愣,顿时激动了起来:沈少爷!您这么回答我可否理解为是同意我的说法?! 台下嗡嗡成了一片,沈白白却颤抖着移开了视线,轻声道:请问大家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沈少爷!请问您对谢翔抄袭如何看待?! 沈少爷!请问您对谢家抄袭别人作品的事是否早有了解?!当初您进入谢家门下学习后是不是也被谢家当做了素材库?! 沈白白望过去:林先生。对于您的问题我只能回答,从我小的时候就对谢老的艺术天赋十分向往,一直以来都想向谢老学习绘画和琴技。 他犹豫了下,垂下眼:至于谢哥哥强抢抄袭他人作品的事情,可能是我没有察觉到吧毕竟谢家除了谢老之外,已经没有人能继承他的艺术衣钵了。 此种类似于承认的话一出,台下和直播间均炸了起来,躁动喧嚷: 沈少爷!您这是承认谢家拿AKW大赛的作品充当抄袭库的事吗! 沈少爷!请问谢家有没有对您的作品动过抄袭的打算?! 沈少爷!请问您会退出谢老门下吗?! 沈少爷!请问您也觉得谢氏已经艺术才尽、只能靠偷取别人作品而活吗?! 人声尖锐,沈白白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色倏尔白了下来,眼里的泪水也打了转,仿佛无助:我也、我也不知道谢老有没有抄袭我的作品我真的不清楚 弹幕在愤怒暴躁之余,有人觉得他可怜: 【呜呜呜别逼我们小可爱了!他已经在尽力伪装了!】 【天呐,沈白白误入谢家真是惨死了】 【唉,可惜了谢家真的没一个好东西,除了一个谢离能勉强看看,但我不信他对自己家产业的肮脏事情一点都不知道,都是垃圾】 【说到底谢家就是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请问,我能够提个问题吗? 一片躁动间,这道清洌洌的声音却莫名惹人注意。 沈白白瞬间盯过来,脸色微变,脸上泪痕未干,却带一丝惊疑。 台下,年轻的男人散漫地举着手,眼底含着似笑非笑,迎着一众错愕莫名的目光,缓慢开口:请问沈少爷,您是否知道AKW国画区的冠军,时俞? 沈白白一愣:当然知道。 那您觉得,他和您的艺术天赋,谁更精进一筹? 闻言,沈白白的面色有些难堪,攥紧了麦:当然是时俞,他是国画院的老师们都认为的天才。 【谢离说这些干嘛啊!是想拿时俞大大拉踩我们小白吗???】 【吐了!能不能别让时俞大大和谢家沾上关系!!脏了我的大大!】 【别的不说,谢离这拿人拉踩的事确实让人不爽】 【问的这什么问题啊,瞎子都知道时俞比沈白白的天赋高好吗,但这也不是侮辱沈白白的理由】 【呕吐呕吐!!!!】 不只是弹幕,台下众人也议论纷纷,尤其是国画院过来的几位,神色明显地不虞了起来,缓慢坐直了身体。 周安羽忍不住有些焦急,连忙扯扯他的衣服,却被无视了。 有人终于看不下去,冷声道:不只是谢少提出时俞来是什么居心,那位是多少年都难得一见的天才,沈白白虽然天赋稍逊一些,但也已经是同龄国内顶尖,比你那混账堂弟要好得多! 沈白白抿了抿唇,眼底湿意晃动,似乎感动:潘姐姐 谢离于是也循声望过去,似笑非笑:您是? 对方皱眉推了推眼镜:国画院副研究员,潘丽。 潘老师。谢离缓慢地点了点头,礼貌道,谢谢您对我的赞誉。 潘丽拧着眉十分不耐:谁对你赞 她猛地抬起头,瞳孔因震惊而放大,呼吸急促。 静得落针可闻的展厅里,年轻的男人眉眼含着笑,唇角勾得缠倦而慵懒,一如音色:是我。 时俞,谢时俞。 沈白白死死盯着那张瑰丽如噩梦的脸,面容刹那褪尽了血色,颤抖着,几乎瘫倒在地。 第四十三章 贺仙主之前装得那么可怜 从谢时俞三个字出来, 发布会大厅内已然震惊到一片死寂,只有刺目的闪光灯下意识对准了视线中央的男人。 谢离眯起眼:赵叔。 人头攒动间,另一侧的幕后台迅速有人抬了个木箱子上来, 小心翼翼地放下了。 赵管家抹了把汗,望过来,等待他进一步的安排。 沈白白呼吸急促,攥紧了发布会的台角强撑着自己不会倒下去,眼底发红, 死死盯着面前的箱子。 他的唇色被咬得惨白,若是现场没有摄像机镜头,恐怕他已经嫉恨之极地冲上前把箱子里的东西撕碎了。 打开。谢离淡淡的。 木箱子带了锁, 赵管家掏钥匙开锁的间隙里,所有镜头都牢牢对准住了那个箱子。国画院的几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直接冲上了台,催促道:快! 锁眼咔哒松了,落在地上, 木箱顶吱呀掀开,视线聚焦,入目确实是一柄展开的扇子。 扇柄是上等的白玉, 温润通透, 惹人注意的却是那扇面, 殷红层叠的红梅如滴血、梅枝旁逸斜出,松松洇开 的白如落了雪, 生动明绝。 落款是一行小字刻章:谢时俞。 笔酣墨饱,画面明暗栩栩,生动艳绝,是当世无人能造假的程度。 潘丽怔怔地盯着那一箱的画:这都是你画的? 人群自然让出一条道路,谢离走上前, 拿起那扇子来,似乎垂眼看了片刻,才拢在手心:嗯。 扇面的遮挡被撤离,底下是卷起放好的几个画筒。 有个眼镜男人急忙回过头征询意见:能打开吗?! 谢离:随便。 厅内没什么地方可以放画,一行人于是盯准了那发布会的会台,对沈白白现在灰白难堪的面色毫无察觉,只小心翼翼地将画铺展在台面上。 自尾至首,一副落雪融湖的高山傍湖山水画展开落入镜头,画中的山巅矗立入云,陡峭高不可攀,山下湖水却清流悠悠。 雾霭宽阔的湖心有人在泛舟,遮了斗笠,模糊清隽的一点身影散漫自得,衣袖层叠滑落入湖水,他却仿佛毫无知觉。 毋庸置疑,这是意境与画力都达到巅峰的一幅画,佳品中的极品。 眼镜男人忍不住颤抖,抬手轻触画面,仿佛湖心的人能够抬眸懒洋洋望过来一般。 刘博!潘丽急忙道。 刘博士这才回过神,搓着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此时此刻,弹幕上才是震惊与错乱齐涌,直播间热度翻了数倍,弹幕在疯狂刷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是我疯了还是谢离疯了!他不是叫谢离吗我没记错啊!】 【天呐这画真的,太绝了,还有那个扇子,太好看了】 【谢离竟然是时俞?他为什么匿名啊,耍我们吃瓜群众吗??】 【呜呜呜呜对不起时俞大大!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呜呜呜】 【这反转是真的吗???我想都不敢想啊】 【操人家谢家自己的人画画都画成这样了,还有必要去把别人当素材库吗】 【话虽如此但谢家抄袭别人是事实】 【呜呜呜呜呜时俞大大长得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啊!我早就在想!能把画画出洒脱风骨的人就该长成谢离这样啊!!】 弹幕上如何疯狂,发布会现场的人并不知晓。他们只顾着屏息、聚精会神围观一幅又一幅的画作,然后一遍一遍地刷新认知。 高山流水陡峭碧郁、宫殿巍峨入月苍寂、市井烟火喧哗热闹,每一篇画面都生动得仿若深刻地印着画作者灵魂,只一眼就能将人代入到那个动荡又繁华的遥远世界。 数十幅画作下来,厅内的所有声息都止了,仿佛如已经过完了千年前的一生。 谢离站在场外,垂着眼远远望着,神色淡淡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直到一个身影猛地冲上前,死死地盯着画,呼吸急促声音也尖锐,颤抖不已:不可能、不可能! 潘丽一惊,皱眉看着男生扭曲嫉恨的表情,叹息:沈白白,你要知道,天外有天山外有人。 然而,此时的沈白白几乎已经听不下任何的劝告,眼底涌起红意,拼命摇头,咬牙道:不会的、不会有人比我画得更好! 谢离望过去,嘲讽不已:沈少爷刚刚不是还亲口承认说比我技逊一筹吗?怎么,现在却变脸变得这么快呢。 尽管自身暴露在聚光灯下众目睽睽里,他的言辞依旧讽刺又恶劣,毫无顾忌。 但现在的众人却骂不出他做派嚣张阴狠的话了,反而莫名从心底冒出一种画里的谢时俞确实是这么个性格的想法。 沈白白却泪眼通红看过来,眼底的恨意几乎刻骨:谢离,你害我还不够、还想把我所有东西都夺走吗?! 刘博怕他伤了画,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腕,急匆匆朝身后的保安道:快带他下去休息! 我不要!凭什么!凭什么谢离可以呜呜! 孟衍派来跟着沈白白的人迅速捂住他的嘴把人带了下去,其他人忍不住松了口气,这个简短的片段却全被镜头记录了下来。 弹幕顿时从震惊赞叹之余,分出一分厌恶来: 【这】 【嫉妒之心人之常情,但沈白白这属于自负了吧,之前装得一副可怜巴巴样竟然没看出来】 分卷(40) 【卧槽这么一想,他刚刚发布会里的回答是不是很茶啊?好像什么都往拉踩谢家的方向上带??】 【楼上我也注意到了唉,真是看不出来这样的人心机竟然这么深】 【沈白白真的好恶心啊!!什么叫抢走他的东西?合着世界上所有人都应该不如他呗?!】 【谢家自己的人都能画出这样的画、哪还会惦记着他那点才华[抠鼻]】 【操,这转折,真让人猝不及防】 终于,最后一幅画展看完毕之后,一行人才恍惚着回过神来。 刘博率先望过来,憋红了脸,开口:谢少,你这个画,你这,这个它们 想要?谢离直接问。 潘丽一把将下意识要点头的刘博拉到身后去,推推眼镜,紧张道:是这样的,您这些画都十分娇贵,我想请您和我们一起去一趟国画院,我们院长一定对这些画很感兴趣 想要带走就好。谢离打断她。 场上众人这才猛地一惊,忍不住嗡嗡躁动起来,连周安羽都焦急地上前,吭吭哧哧道:谢离啊,你你你你再考虑考虑? 潘丽也紧张地盯住他,似乎生怕他反悔一般。 谢离却并未考虑,目光淡淡的:那些画既然已经出世,就已经不属于我了,留在身边也只是累赘。既然国画院想要就拿去吧。 他的态度十分随意,刘博脑子嗡嗡的,愣怔地组织语言:可是、可是你这么送给我们,没有别的要求吗? 要求啊。谢离一顿,缓慢抬起眼来,望向身后一排一排的话筒,散漫道,既然沈少的澄清会已经开完了,我可以趁这个机会多说两句吗? 当然当然! 谢少您这边来! 请问您有什么想说的?我们一定如实转播! 谢离于是穿过人群错开的路上了台,走到镜头下,抬起头。他漂亮的眉眼于是第一次清晰地完整暴露于大众之前。 谢离的骨相生得尤其好,眼睛偏狭,沁了银色的光,长睫微抬时,眼底的潋滟光泽令人沉溺。 以至于他人还未开口,弹幕先激动了起来: 【!!!!!我错了对不起大大我刚刚骂了你】 【好绝的一张脸慕了】 【嘶,颜狗一整个狂喜】 【艹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只是弹幕,经光影错落,台下的众人也才察觉谢离实在长了一张很好的脸,连潘丽都忍不住感叹时俞就应该长成这个样子。 台下满是惊艳的目光,谢离却并未在意,冷漠道:相信各位对谢家最近几天的新闻都有所了解,关于以上的几点的问题,今天由我来替谢老一一进行说明。 首先是谢翔。他眼底缓慢淬起冷戾的光,一如语气,谢二公子强抢别人的作品参赛是真、艺术视觉设计抄袭画手作品也是真。 台下众人原本以为他要辟谣连问题都备好了,却没想到这位竟然亲自将传闻砸落了实,顿时震惊地嗡嗡议论起来。 有记者忍不住问道:那请问谢少,既然这些事都是真的,为什么谢家不让谢翔当面道歉赔偿呢?是因为谢家怕影响声誉吗? 谢离循声看过去,颔首:对于强抢作品的事,谢家已经亲自找到那位画手道歉并进行了补偿,D市的艺术视觉抄袭产品也全部无偿退款赔偿,至于谢翔 人跑了,没抓到。他冷笑着,阴狠道,已经联系了警方备案,如果国内外有人能够把他的行踪报给我们,谢家一定会有大额感谢金赠予。 此话一出,不光记者们全都错愕不已,弹幕也傻了。这才没人怀疑谢家对这件事的重视性。 有记者急忙追问:那您对谢老抄袭学生画作、侮辱国家合作项目的事有什么解释吗?! 谢离淡淡道:由于我不是当事人,所以这件事就邀请谢老进行视频回答。 话落,他点动屏幕,视频通话的请求声已经在厅内响起,几乎是下一秒就被接通。 不等他开口表明情况,谢老暴躁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谢离!!你还有脸打电话过来!你个兔崽子怎么那么能送!十一副画就一副都不给我留吗!! 滋滋滋 话筒和音筒混的电流声刺啦,台上台下都忍不住有些尴尬和好笑,没想到外界看来德高望重的谢老私底下竟然是个暴躁老头。 怎么不说话?人呢?!谢恒海拧着眉的脸出现在镜头里,十分不耐烦。 国画院的刘博和潘丽几个人悄悄对视一眼,咳了声,但都不敢出声,将这些画捂得严严实实。 谢离的脸色有些黑,之前那个记者尴尬地向他解释道:那个谢少,直播间有延迟,谢老可能 听见这话,谢恒海才猛地反应过来,瞪了眼轻嘶一口气,立即坐正了,声音也稳重下来:还在发布会? 谢离这才皱眉嗯一声:在问你之前国家宣传项目抄袭你那个学生的事。 都是放屁!谢恒海提起这个就气得不行,拍桌子道,把王海叫来当面对峙!我忍了他那么久就等着今天呢! 他看起来十分有底气,台下嗡嗡一片后,有记者犹豫着开口问道;既然谢老否认抄袭,那请问您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出现在您的宣传项目里的画和王姓画手的原稿有百分之七十的相似度? 谢恒海冷笑起来:因为,那画稿就是他亲手画的。 他瞥见台下齐刷刷的震惊和疑惑,才缓慢道:当初,王海的女朋友意外怀孕,两个人年纪小、没办法生下来养着,又不敢让家里知道,就去借了高利贷打胎。 后来贷款滚得越来越大,他这才没办法,求到了我头上。我骂他一顿、替他还了钱处理了人,他却还是不求上进沉迷游戏、欠款拖了两年,最后求我用一副画抵了就是宣传画里的原稿。 谢恒海越想越恼,冷哼一声:但我谢家哪用得着别人的画稿来交差,更何况是国家的项目!可当时王海求我求得厉害,又说他母亲重病,我才松口把画作所有权买了下来。但代价是把他赶出谢家、断了师生关系,这些王海当初都同意了。 台下安安静静,瞪大了眼睛,似乎均对这件事有些不可置信。 却听他继续说着:尽管如此,我还是在署名里标注了他的原画师身份谁能想得到,过了这么多年,他竟然会被人收买、反倒打一耙。 沉默半晌,谢恒海叹了口气,眼底流露出疲惫来。 此时的弹幕上已经炸了: 【天呐!今晚的转折也太多了吧!!!】 【这么说来谢家是被人搞了吗????】 【操,好像被人当刀使了】 【我觉得是!最近这段时间来有关谢家的黑料一环扣一环也太紧凑了】 【呜呜呜对不起谢老!我不该误会您的!】 其实事情到了这里,已经差不多水落石出,有记者小心翼翼地问:按谢老您的意思是王海借此事敲诈,请问您有什么证据吗? 谢恒海沉吟半晌,皱眉:我当时没有考虑这么多 我有。谢离却突然开口,淡淡地望进镜头,前段时间我联系警方找到了王海的前女友,等发布会结束之后,她会协助我们去警局进行取证。 找证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这是许多年前发生的事。从王海倒打一耙的事发生到现在不过几天,对方恐怕就是想要借此机会趁病要命、杀他个措手不及,而谢离的处理动作不可谓之不快。 这下不仅是谢恒海愣住,台下也一片震惊,有人直接问道:请问谢少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吗?! 谢少也认为谢老是被人陷害的吗? 谢离垂眼望过去,突然扯起一分笑意:我想,谢家被人刻意针对的事应该不用明说了吧? 他这话一落台下顿时寂了一瞬,又嗡嗡起来。参会的豪门众人对视一眼,又匆匆避开视线,窃窃私语不敢多说。 谢离却似乎并不着急,眯眼听着周围的躁动,盯紧了镜头中心的一点冰冷,笑意冷而瑰丽:最后一个问题,有关谢家举办AKW赛事是因江郎才尽、谋求素材库的事 他漂亮的眼睛望向潘丽,对方一愣,反应过来,立即起身道:我相信以您的艺术天赋绝不需要任何抄袭的手段! 没错!刘博也紧跟着赞同,时俞的天赋和画技已经属于国内最顶尖那一批了! 我也相信你阿离!台下林凯和周安羽几个狐朋狗友也在为他说话。 台下话语连成一片,记者们想起不久之前自己还在断定谢家脏污恶劣的话,均十分惭愧。 【呜呜呜呜没错没错有谢离在谢家还要什么素材库啊】 【zb的手段也太恶心了】 【开始怀疑到底是谁要这么搞谢家了,手段好阴,急需避雷】 【从AKW赛事开始到现在不过一年,像是看了一出大戏】 【这线埋得也太深了吧!!!究竟是谁在害谢家啊??】 谢少!请问您之后对这些事有什么处理有什么计划吗?! 谢少!据我所知,您和顾氏的博览会合作项目已经中断被顶替、谢家在D市的产业也被迫停止、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您会选择怎样收尾呢?! 谢少!这半年里谢家的资金紧缩、欠款无数,请问您接下来准备怎样重振谢家? 谢离抬起眼来,笑意懒洋洋的:重振? 他勾起唇角,笑意似讽非讽,缓慢道:谢家被构陷污蔑唾骂了近一个月,因此造成的股市大跌股东相继离开、资金链断开枯竭的事,我相信各位心里应该都有数。 台下静可落针,均羞惭不已站立不安。 谢离的目光落在镜头上,淡漠无谓:既然今晚谢家的清白已出,趁着资产没有滑向更无法挽回的深渊,谢家将于下个月公布债务情况、提交破产申请,然后就离开A市吧。 什么?!破产?! 不可能吧!谢家不是只有大半个商业区瘫痪吗!为什么要破产啊?! 谢少要不要再多考虑一下!国内现在还没有企业能接手谢家的艺术产业啊! 【天呐谢家要破产吗呜呜呜呜呜呜对不起我之前骂谢家骂的很厉害呜呜呜】 【不是吧不是吧??不至于啊!】 【我好像参与了一场网爆唉,有点难过】 【说实话谢家除了谢翔这个垃圾别人都还行,可惜了,谢老还是很厉害的】 【啊啊啊啊啊我超级喜欢谢家的艺术设计啊!本来还想攒够了钱买一套书房摆物呢呜呜】 他这番话说完,人群与弹幕均震惊不已。谢离却像是已经完成了最后的任务,最后漠然地看一眼镜头,颔首之后,再未理会身后的动静,直接转身下了台。 白色的炽光灯映得他的身形格外清瘦,唇色也微微发白。等听到低低的咳嗽声,众人这才察觉,他今天似乎是带着病来的发布会,心情于是更十分复杂。 谢少! 谢少我想问您最后一个问题! 请等一等 一片躁动间,人的背影已经被保镖护着消失在幕后转角,周安羽也急忙跟了上去。 谢离!他追上去,你说真的?谢家真要破产啊? 谢离懒洋洋的:嗯。 那你之后准备怎么办?周安羽有些焦急,孟衍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谢离望过来,眯眼啧一声:谢家只是破产了,又不是没钱了。 他眼底有狡黠的光,周安羽一愣,脑海中灵光一现出什么:你是不是 嘘。谢离拢和扇柄,轻抵在他唇上,笑意晃动。 周安羽意识到他的暗示,这才猛地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那就好!有事情找我! 知道了。谢离摆了手。 等回到谢家时,却有人先一步无声无息地等在了客厅里。 灯光未亮,对方的身影落在黑暗中,身形高大,似乎正低头翻看着些什么。 谢离眯眯眼,不慌不忙道:孟总,您这么登堂入室,我应该可以报警了吧? 谢少终于回了。孟衍弯起嘴角,眼中含着笑,想不到您就是那位鼎鼎有名的天才画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谢离并未搭理他,抬手拦住拧眉正要上前说些什么的赵管家:赵叔,你先出去。 少爷?赵管家有些焦急,却在对上他视线时,咬牙应了是。 等门关上,孟衍才收回视线,冷戾化为了温存,丢下手中的书籍,低声道:谢少就不担心我做些什么? 谢离懒得回答他这句话,走上前倒了杯水:沈白白呢? 听到这个名字,孟衍的笑意散了些,微微皱了下眉,不赞同道:你把他欺负得很惨,管家把他带回去好好休息了。 说完,他又想起今晚网上对沈白白的嘲讽谩骂,抬眼看向谢离:你故意在镜头面前打压他的自尊心,逼得他嫉妒心大发,恐怕从今之后,小白的名誉算是彻底毁了。 闻言,谢离却冷冷笑起来:怎么,是我按着他的手不让他画得更好、还是我控制他的脑子让他说了那些蠢话? 他望进对方拧着眉的神情,讽刺:本来以为孟总算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一记挂起心上人,也不过是个蠢货。 分卷(41) 心上人?孟衍眯起眼,半晌,却莫名笑出了声,摇头,看来谢少还是不懂我的心。 谢离挑眉,看过来。 窗外透过的月色下,年轻的男人眉目冷淡明绝,孟衍心间微动,半晌才低声道:如果我说,我的心上人是你,谢少会不会感到吃惊? 可对方并没有察觉到他语气里的试探,只笑着嘲讽:吃惊倒不会,只有恶心。 闻言,孟衍的神色蓦地沉下去,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才道:谢离你是不是忘了,谢家已经倒了。 是啊。谢离啧一声,谢谢提醒。 他这幅漫不经心的模样彻底惹怒了孟衍,他缓慢地起身,步步走上前来:你已经无处可去周安羽,林凯,顾谦,谁都帮不了你。 谢离抬起眼,眼底清亮毫无惧意,反而似笑非笑的轻声问:那孟总呢? 我?孟衍抬手,捏起他的下巴,眯起眼来,声音压得低而阴狠,我只会趁机压死了谢家,再把你弄到手。 谢离被迫仰着脸,勾着唇角,眼底潋滟的光泽如深海,惹人沉溺:可是我跑得很快的。 孟衍的呼吸缓慢离近了,目光微动,低声说:你大可以试试看。 呼吸暧昧交缠,极为危险。谢离笑起来,正要再开口,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带着极冷的怒意:你们在做什么。 门与窗灌风涌入,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谢离眼底的笑意缓慢止了,归于沉寂。 孟衍皱眉松开了手,望向来人,冷笑:原来是贺总。 谢离已经垂下眼,移开视线,缓慢喝了口水。 昏暗的月色下,他的神情模糊冷漠,仿佛并不想为这幅暧昧的场景做什么解释。 贺昱死死盯着这张脸,眼中翻滚着恨怒与躁动的阴沉。 贺总,这个时间您应该还在和赵氏开会才对吧。孟衍走上前,讽刺不已,怎么,这么好心,还记得来看一眼被您吞吃了的谢大少爷? 贺昱缓慢抬起眼,目光冷厉:滚。 孟衍的神色蓦地漆黑下去,半晌,才低声道:贺昱,你找死? 面前的青年已经彻底脱离了曾经的青涩,眉眼深冷,身形比之孟衍还要稍微高出一些,盯过来的目光中仿佛裹着漆黑飓风,极具压迫力。 孟总。身后的人突然开口,笑意盈盈的,已经很晚了,既然我们该说的都说过了,您还是早点回去哄您的心上人吧。 贺昱猛然间抬起头。 见他这幅模样,孟衍似乎突然猜到了什么,蓦地笑出声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沉沉道:就凭你,也配要他? 看来我刚刚说的谢少还是不信。不等贺昱反应,孟衍已经支起了身,回头望向谢离,眯起眼,或许我应该正式说一句,我的心上人不是别人,而是你,阿离。 说完,他未等谢离再反驳,先一步弯起嘴角:天色确实很晚了,谢少记得好好休息我们会再见的。 另一侧盯过来的视线冷得锋利得如实质,谢离后脊沁出冷汗来,却没抬眼,只皱眉看着孟衍转身朝门外走去。 啊,对了。即将离开时,孟衍的脚步却忽然一停,又回头看过来,似笑非笑,阿离可千万记得,小心你这位曾经的小情人。 谢离的神色冷下去,盯着他的背影,直至门合上,才拧眉收回视线,顿了顿,似乎更不想理会面前的人,转身上楼。 身形交汇时,贺昱却突然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力气极大。望过来,视线雾沉沉的:他来做什么。 谢离被拉得一顿,抬起眼,眯了眯:嗯? 贺昱抬起眼,目光是雪一样的冰冷:明知道他想害你,为什么偏要和他走这么近。 他语气里极为厌恶,谢离硬生生挣开他的手,漠然避开眼,转身上了楼梯:关你什么事。 谢离!贺昱突然开口,仰头盯着面前这道背影,喉间滚动,半晌才说:今天是周五。 谢离一滞,缓慢回头望过来,垂着眼。 你之前说,有东西要送我。贺昱沉沉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中发现一丝除冷漠之外的情绪。 谢离却移开了目光,自嘲一样笑了声:好啊,你跟我上来吧。 脚步声落在木质的楼梯上,微沉,视线经隔板阻挡,落入更浓郁的黑暗,又蓦地一亮。 书房的门打开,里面却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谢离却没有要开灯的意思。 进来。 贺昱移开视线,目光落在他耳颈后的一点小痣上,起身跟了进来。 门合上,谢离似乎不急不缓,起身去接了水,甚至十分好心地递给他一杯,才喝着水,走到漆黑的木质书桌旁坐下。 橘黄色昏黄的灯光落在他侧脸上,映出明明灭灭的阴影。 谢离放下杯子,垂着眼,在文件夹里翻看着什么,神色淡然。 等看到上面的模糊的资产转移手续几个字时,贺昱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脸色猛地一沉。 啊,找到了。谢离啧一声,从文件档案袋里抽出来,递给他,眼中似乎有笑,打开看看吧。 贺昱一动不动看着他。 谢离依旧笑着:嗯? 见对方始终不接,他才不耐啧一声,伸手撕开文件档的封条:那我来好了。 正要抽出文件时,手指却被人猛地按住。 谢离眨眨眼,抬起头来,似笑非笑:这是被孟衍私吞的最后那部分遗产,怎么,贺总不想要? 贺昱的瞳色漆黑,翻滚起浓郁的暗潮。 也对,其实贺总这么厉害,我确实没必要多管闲事。 说着,谢离悠悠叹了口气,含笑望向他,缓慢道:可惜,贺仙主之前装得那么可怜,本尊实在是太不经骗了。 裹着雨的寒冷夜风猛地从窗口缝隙渡进来,窗帘翻飞,晃得室内昏暗的光线都模糊。 层层刺骨的冷意侵袭,贺昱盯着他,终于缓慢松开了手。 他垂下眼,在望来的这一瞬里,身上属于仙主的气息已然归拢,气息与目光均淬雪寒凉,是一如上一世的模样。 谢尊主。贺昱低声道,玩得可还开心。 啊。谢离弯着眼睛,笑容晃眼而瑰丽,也就一般开心。 明暗融落的月色落在面前这人的眼底,极冷极亮,深暗摄人。 贺昱呼吸无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依旧深深地盯住他,目光偏沉,逐渐落在他下颌间殷红的痕迹上,是孟衍之前留下的指印。 光影动荡,谢离似乎对他的在意有所察觉,迎着他的目光,指腹抹了下唇角的痕迹,又缓慢收回,似笑非笑的:怎么,贺总还不离开? 他的声音如勾如引,落在耳中只有极致的惹人沉沦。贺昱喉间微动。 谢离弯着嘴角,漂亮的眼里落了光,通透又明亮,照得清也猜得透对方所有不肯宣之于众的晦涩。 他笑着,笑意却十分恶劣:怎么办,我不想和你做了。 第四十四章 贺昱,如果我想走,你是 发布会结束的当晚, 许多个相关词条冲上了热搜,其中热度最高的却是#谢离,谢时俞#这一条。 点进去, 点赞最高是直播的截取片段,录了从开箱道画展结束的全部视频。 屏幕里,一幅幅画被展现在人眼前,巍峨高山清幽流水、人文世俗、宫殿娇娥,从笔触至色彩无不惊艳绝伦, 惹人震惊。 就算是完全不懂行的人,只看国画院的老师们那副震撼不已珍之又珍的表情,也能看得出这些画作极高的价值来。 再加上屏幕里谢离那张冷淡矜贵的脸、淡漠的语气:想要就拿走好了。 洒脱得简直比画骨所展现的灵魂本尊还要本尊。 无数人在视频底下震惊留言: 【卧槽??我只是一晚上不在发生什么了???】 【谢离就是时俞????】 【唉, 谢家真的太可惜了,怜爱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天呐我的时俞太太居然长得这么好看呜呜呜呜】 【给大家指路以下热搜#谢家破产#、#谢离澄清盗窃谣言#、#沈白白当众失控#、#专家预计谢离画作价值数百万#】 【其实没听说什么,只看脸了谢离长得是真带劲】 【作为晚上看完了一整场直播的人表示:谢家实惨!zb诡计多端!沈白白白莲花本花[呕吐]!】 【之前蹦跶的那个叫王海的傻逼呢!还有沈白白这个蠢货都给我滚出来啊!】 【楼上总结的太好了呜呜呜呜呜谢恒海老师真的实惨,被亲孙子蠢货坑就算了, 还被人泼了这么大的脏水】 【爬过去看了谢老的解释,谢老真的好可怜,无妄之灾, 唉】 有视频和国画院的老师为证, 就算网上还有很多水军在拼命拉扯, 评论里的风向依旧几乎全部变为了正向。 许多人秉着吃瓜心态上上下下爬完了热搜,在彻底了解清楚事情全部的经过、又得知谢家真的即将破产之后, 顿时后悔不已。 他们自责当初不该被带节奏,并怒骂起沈白白在发布会上的白莲发言。 热搜热度居高不下,谢家官微这才露面,发布了最后一条微博,表示谢家即将清理完所有债务, 不久后会于社会进行公示。 无数人跑到官微底下惋惜道歉,又去删掉了之前在澄清微博下的辱骂性评论,呜呜呜着表示对不起谢老,请官微代为向谢恒海老师道歉。 此后,更有国画院、国音院的官方微博发博表示:谢老德高望重,无愧艺术之王的称呼。 底下链接是谢家百年来一路风雨飘摇所呈现的无数艺术作品、走出国门的无数文化输出的剪辑视频,气势磅礴又古朴,十分震撼。 剧情发展至此,谢家才总算是脱离了原著的控制。没有受着辱骂狼狈退场,保住了最后的声誉,也走向了世家的最终归宿。 一代艺术世家的陨落是很多人不愿看到的情景,于是后来几日的新闻播报里开始多次提及谢家债务清算的实时进展,同时回顾起谢氏百年以来的艺术长廊,话里话外无不惋惜。 谢家一度被缅怀得沸沸扬扬。然而这些身后事谢家的人却早就没再理会了,他们还在为未来而奔波。 虽然谢氏主动申请了破产资金核算,可孟氏却并未善罢甘休。 孟衍心里清楚,自己撕咬下来的只是谢家不到一半的肉,除去A市世家们兴奋跟着瓜分的那些,谢离手里扔握有一笔可观的资产只是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凌晨五点。 A市城外偏僻的郊区内,某个不起眼的庄园里隐约人头攒动,佣人们忙忙碌碌地上下收拾着行李,一趟趟地往直升机上搬。 天光未亮,庄园的四周被黑暗侵蚀,只有依旧月色照耀着被风摇曳的树影。 春末,夜风仍然寒冷,谢恒海拄着拐杖看着这慌张的一幕,裹着围巾,被风呛得低喘着咳嗽了几声,脸色也不大好。 谢家管家连忙捧了杯热水上前:谢总。 白雾热气被风绞散在空中,谢恒海拧眉摆摆手,望着一箱箱放上飞机的行李,在风中裹紧了围巾,低声问:谢离他真没来? 听见这个名字,谢管家忍不住叹口气:少爷说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趁孟衍盯紧他的这段时间,让您先悄悄过去,以免大批人离开他会察觉到。 半晌,谢恒海才咬牙吸一口气:这个姓孟的狗东西,迟早要完蛋。 谢总,东西都收拾好了。 谢管家顿了顿,这才望向谢老,低声道:谢总,上飞机吧。 于轰鸣声中,谢恒海缓慢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一眼遥远的灯光依旧通明的市中心。将明未明的凌晨天空漆黑一片,云厚星稀,只有月色黯淡。 这一走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回国,没想到自己这一辈子坦荡磊落,竟然还有被人逼到这个份上的时候。 谢恒海紧了紧腮,攥住了手中拐杖,闭闭眼,终于收回视线:走吧。 是。 春末仍寒,天未放明,只在云层过风时,隐约可看见一点稀薄的光亮。 直升机的发动机轰隆滚起地面尘土,于喧嚣中腾起入空,很快隐没于云中。模糊而遥远的轰鸣声淹没入黑夜,朝着彼岸的另一端越飞越远,消失不见了。 窗帘被风扬得微动,光影错落。 屏幕亮了亮,是谢恒海发来的消息:【已起飞,在国内注意安全。】 谢离无声勾了下嘴角,放下手机,抬眼望向仍旧漆黑的窗外,月色昏暗,云深雾重,只有天际模糊一道白线。 夜里风凉,他咳了几声,起身去接了杯水。 滚烫的杯子暖着手心,也就没那么冷了。谢离叹口气,走到书桌前,目光触及桌面上被揉皱的文件时脚步忽的一顿。 他忍不住想起前几日的某天晚上被贺昱逼在桌沿后的那一瞬。对方盯过来的目光冷戾,声音沉哑:谢离,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你一直没有赢过。 年轻的男人神色漆黑,浑身戾气汹涌宛如地狱修罗,笑意却散漫:是吗。 可是贺昱,他的音色里含了笑,叹息声危险又惑人,笑盈盈的,你又是为什么两世都要爱上我呢? 面前的人面色猝然一变,目光里翻滚着浓郁暗色,满是恨意。 记忆的最后已经不清不楚。谢离深吸一口气,垂眼看了会儿文件上的转让声明,半晌,抬手收了,丢到角落里眼不见心不烦。 怪他当初为贺昱的伪装心软,在处理谢家事宜时竟还能勉强多分出份心神,费力从孟衍手里夺走了这一部分的资金想要送给小可怜。 现在回过神想想自己都觉得可笑。谢离啧一声,这才抬手打开了另一旁的柜子。 分卷(42) 台灯橘黄温暖,被窗帘掀起的风荡起错落光影。 五月,谢家正式宣告破产。 庞然大物的堕落与腐烂,自然会引起无数贪婪的觅食者啃噬血肉。只近一个月里,A市世家已经历经了无数动荡。 孟氏声明收购谢氏房产及娱乐业、顾氏收购艺术产业、周氏收购餐饮,一层层的啃噬下来仍有残骸。其余无数大大小小的家族一拥而上,将谢氏的残躯撕扯得干干净净。 其中,一个曾经名不见经传、原名为雪原企业的中型资本突然在世家掌控之外崛起。 它从前似乎是个普通的材料科研公司,去年时就因濒临破产被人收购。继而建立的新企业如黑洞一般,短时间内迅速悄无声息吞噬了许多小公司,甚至包括不久前刚破产沈氏的娱乐业。 这条潜藏在海底的鲸鱼长势惊人迅速,待各大世家发觉时,它早已经盯准了谢氏的艺术企业,更是趁机咬下了博览会和D市艺术设计的肥肉。 谢氏破产倒闭后,它竟然又妄图想与顾氏一争抢夺资源,消息一出震惊了无数人。直到今日它的主人才终于被暴露出来。 在急切地找到公司所有人一栏、看清楚那两个字时,A市世家所有人的面色蓦地一变,震颤不已。 这位新资本家竟然是贺家所鄙夷厌恶、流浪在外的小少爷,研发出国家航空航天新材料的天才,贺昱。 各位观众晚上好,欢迎收看A市晚间新闻播报,现在为您转播的是雪原企业与顾氏的对于艺术产业的收购进展 谢少!谢家已经正式倒闭,请问您之后准备何去何从?! 谢少!据小道消息爆料谢老已经出国,请问这个消息是否为真?! 谢少!请问您之后还会继续画画吗?! 谢离漫不经心地走过红毯,曝光灯下的眉眼清冷,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仿佛并不是来参加谢氏被瓜分的发布会一般。 等入了礼堂厅,已经有黑压压的人群落了座,镜头之下人声鼎沸,谢离没有理会旁人的注目,十分随意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谢谢少。有人小心翼翼地低声开口,吭吭哧哧的。 谢离看过去,是一张有些熟悉的脸,他挑眉:你是? 郑雨辰!对方紧张道,我们之前在AKW庆功宴上见过的!您还记得吗?我看到新闻了!真没想到您就是时俞大大! 这么一说,谢离才有些回想起来,意外地多看他一眼,含笑:那个被沈白白带着跑错厅的笨蛋? 郑雨辰顿时脸一红,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是我。 谢离笑了会儿,注意到他西装革履的正经打扮,笑意淡了淡:贺昱的人? 贺总?郑雨辰一愣,点头,是的,我今年年初才进的雪原,当初都还不知道我们老大竟然就是贺总,他也太厉害了! 闻言,谢离似乎弯了下嘴角,目光模糊:确实厉害。 郑雨辰是记得宴会那晚他落了水被贺昱带走的事的,忍不住问道:谢少?您和贺总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礼堂明亮的灯光下,面前的男人眼底落了光,指尖落在座椅扶手上轻点,笑意狡黠又隐晦:我说很差,你信不信? 郑雨辰一愣,正要开口,却突然听到一声:谢离哥哥。 他抬起头,等看见来人的模样时,顿时皱起了眉,有些厌恶地撇撇嘴嘀咕道:这人怎么在这里。 经过之前发布会当众对谢离恨红了眼的事,沈白白的真面目终于暴露于所有人面前。 网友冠以他恶毒白莲花的称号,被沈白白装可怜带过节奏的路人们后知后觉恶心不已,纷纷骂得他狗血淋头。 一夕之间,沈白白的变化很大,褪去了浮躁的可怜巴巴,却更柔弱苍白了,含着泪水颤巍巍的模样仿佛一吹就倒。 周围有人认出他,忍不住瞥过一眼来,迟疑着窃窃私语。有镜头缓慢无声对准了这里。 沈白白满眼颤抖的愧疚,越过众人走到谢离身前,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哽咽道:对不起谢离哥哥之前是我太过分了,都是我自负清高,才一时间对你那样说话,真的很对不起! 他这道歉道的突然,一旁的郑雨辰都忍不住傻眼了,目光不住在两人面上来回转,混乱:谢少? 谢离笑意盈盈,却半分没错过对方眼底的恶毒,任由他握着,缓慢道:又是这招装可怜? 沈白白浑身一僵,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眼底仓皇涌出泪水,他垂下眼、声音颤抖道:我知道自己做出这样过分的事,你一定也不肯相信我 他似乎是咬紧了牙关,艰难道:谢离哥哥,为了向你赔罪,我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碰水彩笔墨再也不画一幅画 沈白白抬起眼,眼底蓄满了泪水,滚烫地划过脸颊,声音很轻:这样足够了吗? 这个承诺不可谓之不重,周围有人听得清楚,顿时皱紧了眉议论纷纷: 小白这是怎么回事? 不画画了也太可惜了,真的不至于。 唉,他也挺可怜,虽然确实有点坏。 这话说的,那谢离被人坑的都破产了就不可怜了吗? 又不是小白搞垮的谢家其实永远不再画画已经是个很重的致歉了,我要是谢离,应该就原谅他了。 切,估计又是在卖惨,看见他就烦。 算了,又不关我们的事。 身侧的闪光灯亮得刺目,镜头漆黑、无声记录着这一幕。谢离心底清楚,恐怕用不了多久这个视频就会出现在网上。 他却懒洋洋笑出声来,弯起的眼睛里恶劣鲜明,缓慢重复道:再也不碰画笔? 对方握着他手指的指尖蓦地攥紧了,目光颤抖,望过来。 指甲掐进手心里,格外刺痛。谢离却毫无所觉般,笑意依旧温和,啊一声:对了,先不说画画你现在,还能弹得了筝吗? 沈白白耳中猛地嗡鸣,脊背僵直。在听到这句话的下一秒,他才终于明白,对方早已看穿他全部的恐惧和恨意。 周围的人不懂他们的暗语正在窸窣讨论、可沈白白却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被目光扎碎了,他眼前发黑几欲作呕,只想尖叫出声、再亲手掐死面前的男人。 可他只颤抖着,甚至无法阻止正在拼命涌入脑海的笑意。 冷矜矜的,恶毒,却又极为温柔:沈白白,你骗的了别人,可骗不了我说什么放弃画画,不过是不敢再拿起画笔了而已。 面前的男生瞳孔骤缩,脸色蓦地惨白,终于站立不稳几乎跌倒在地。 下一瞬,却被一双手接住了。 贺昱缓慢抬起眼,目光不动声色从镜头前收回,落在面前这人身上。 在无数窃窃私语与灯光的聚焦下,年轻的男人缓慢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他漂亮的眼睛里落了灯光,极亮极冷。 贺总。谢离笑着,低声感慨,真是好一出英雄救美。 看见老板,郑雨辰这才从混乱中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贺总!您怎么过这边来了?您不是应该在后台准备吗? 贺昱却只沉沉盯着面前的人,不言不语,正要把回过神的沈白白丢给身后的助理时,袖口却忽然一紧。 他拧眉看过去,却见沈白白满眼泪水望着自己,低声道:阿昱,不要怪谢离哥哥,都是我、是我之前对他太过分了,谢离哥哥生气是应该的 贺昱冷漠避开了他的拉扯。沈白白神色仓皇,咬紧了唇。 唉,沈白白也怪可怜。 他可怜个屁,我要是谢离我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沈白白还是谢老的学生呢,就把人家往死里坑,被骂一点也不无辜,纯属活该。 我记得沈少从前好像暗恋贺总吧? 不清楚 一片议论纷纷间,突然有人低低啧一声。贺昱忽而抬起眼。 谢离只单单看着这两个人就觉得反胃得作呕。他不愿难为自己,于是起了身,笑着告别:看来我需要换个位置。 哎?!谢少你去哪啊?郑雨辰一愣,连忙就要跟上前。 脚迈出两步,才想到老板还在这里,顿时停住,讪讪地回来:贺总,那个 贺昱缓慢看过来,又垂眼移开了视线,最后望一眼那个人的背影,转身离开了。留郑雨辰一人僵在原地,半晌,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被他一眼盯出的冷汗。 沈白白抬起头,隐在人群的阴影里,咬牙深吸一口气。 发布会并没有用很久的时间,由于雪原企业刚刚发展没多久,又有谢离本人极端的倾向性,谢家残存的艺术产业很快就被顾氏收购。 结束时,人群低声聊着天转身朝门口处走去,留了一厅空荡荡的座位。 谢离并不急着回家,于是漫不经心地等着人全部离开才慢悠悠地站起身。 他低头回着消息,正要转身,视线却忽而一暗。有人冷冷地开口:阿离。 谢离一顿,收了手机抬眼望过去,半晌,才勾勾唇角:贺总。 大约是觉得人已经全部离开,礼堂厅内的灯也已经被熄了,窗帘只拉开了一半,光线昏暗,落在面前这人脸上,映出冷戾的阴翳来。 贺昱目光沉沉,一步步地靠近了,低声道:顾谦对你许了什么? 直到背部抵着墙时,谢离才停了脚步,看他已近在眼前也不着急,望过来的目光中笑意盈盈,又状似疑惑:没有啊。 贺昱抬手攥住他抵着自己的手腕、冷硬按在墙上,垂眼盯着他,半晌才道:你还记得刚刚发布会的时候自己说了什么吗? 闻言,谢离似乎愣了下,眯眼思考了片刻,嗯?一声。 你说你相信顾总。 你认同顾总的看法接受顾总的建议认同顾总和自己的意愿吻合你和他吻合?贺昱攥着他腕骨的手几乎要折断了,眼神漆黑犹如实质,你知不知道顾谦喜欢你? 谢离轻嘶了口气,微微皱眉,挣了挣手腕叹气道:我可能比您想得要聪明。 他手腕处被压出了红痕,贺昱缓慢地垂眼看过去,喉间微动:聪明?和沈白白争执的时候怎么不那么聪明,你知不知道 贺昱。对方突然开口,声音极沉。 贺昱一顿,抬眼盯住他。 谢离冷恹恹望过来:够了没有? 他缓慢地挣着手腕,哪怕腕心已经被墙蹭出了血痕也毫无知觉一般:松开。 似乎被他眼底浓郁的厌恶刺到,贺昱的神色猛然间沉下来,指间却攥得更紧了:你想去哪儿。 昏暗的光线下,对方盯过来的目光狠戾:关你什么事。 去找顾谦? 谢离的动作忽的一止,抬起眼来和面前的人对视半晌,这才无声眯起眼来:贺昱。 他任由对方将自己禁锢得更紧,眼底融了瑰丽潋滟的光,惹人沉溺。 贺昱盯住面前这人的眼睛,死死攥紧了他的手腕。 却听见一声低声的叹息:其实你早就知道如果我想走,你是拦不住的。 第四十五章 谢离,你闹够了没有 果不其然, 发布会当晚,#沈白白当众像谢离道歉,表示以后不再画画#的视频直接被挂到了网上。 视频里, 单薄柔弱的男生十分羞愧,言语里的决断直白并不是撒谎,可其中含着的难过和绝望却让人忍不住动容。 而坐在他对面笑得懒洋洋的男人却云淡风轻,言语里极尽嘲笑。 此视频毫无掐头去尾,把沈白白的惭愧脆弱、谢离的散漫讽刺, 以及贺昱的出手相救全都录了进去。 大约是之前被这朵小白花坑惨了,网友们从头看到尾,终于没再被沈白白的可怜巴巴骗到, 反而第一次察觉到谢离自带的鉴婊讽刺功力来,纷纷表示被爽到,大呼看腻歪了小可怜、果然还是谢离这种又狠又绝的性格够带劲。 【吐了吐了~对沈白白的眼泪PTSD了嘤嘤嘤】 【不碰画笔?他但凡要点脸都不该再碰!谢老被他带节奏带成这样、还学生呢,一整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呕吐.jpg]】 【哈哈哈哈哈笑死, 谢离脸上就差把狗男男离老子远点刻在脸上了!】 【谢离说的太绝了hhhhh!什么自愿放弃画画,明明是sbb自己太过自负!被人家打了脸之后过不去心理阴影不敢画了好吗!】 【贺大佬怎么回事,科研能力一流, 看人的眼光是真的差[冒火][冒火]】 【来自A市某边缘世家, 给大家爆个冷瓜, 谢离之前和贺昱在一起过,但是沈白白确实暗恋贺昱没错。】 【???楼上真的假的!啊啊啊啊啊我的谢离!】 【呸!这对狗屎的竹马!都离我谢离远一点!】 评论里乌央乌央的满是乌烟瘴气, 但也有了一部分因沈白白现状的凄惨起了同情心想要为他说两句话的,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然而这些事情谢离却都没有在意,最近这段时间里,他除了处理谢家的后续事宜,更有别的重要的事要做。 孟衍手段狠辣, 誓要握紧A市豪门命脉,甚至早在三年前就开始在谢家商业区里埋线,房产娱乐艺术无不受累。 以至于今日借着谢翔的事一朝爆发,谢家直接被炸得连缓冲的机会都没有。 谢离对其有所察觉是在沈氏破产时,看着随之吞并而来的孟氏产业他脑海中猛地意识到什么,迅速对谢氏产业进行了紧急摸查,果然拔出了不少暗钉。随后又努力夺得了AKW冠军也是为了防着沈白白这一边。 分卷(43) 饶是如此,剧情极致拉扯,他紧急建立了半年不到的防御依旧无法阻挡住全线的崩坏。 但幸运的是,谢离这番自救也让自己手里留下了些东西,更彻底逆转了原著剧情里谢氏的凄惨结局。 谢离深吸一口气回过神,垂下眼,于协议书上洋洋洒洒签下了谢离两个字。 藏在顾氏大厦深处的隐秘会议室里,商讨了多日的股权购让终于敲定结果,文件签署封锁,一切也落定尘埃。 前来参会的股东们陆陆续续地起身收拾文件离开了,出门前,无不朝角落里的男人投过去复杂的目光。 从顾氏收购谢氏艺术产业之后的这些天里,谢离连轴转着参加了无数场会议。 除了基础维持体力的进食喝水,几乎一秒钟都没有休息过,简直像是不知疲倦的机器一般。 可他又敏锐得可怖,短短半个多月里,从一开始只能一头雾水地皱眉旁听,到最后能够一针见血地点出合同的漏洞,这人的能力竟然是以小时为阶段在节节攀登,能力之强连顾谦都极为意外。 从会议室离开时,几个股东忍不住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藏在眼底的一丝敬畏震撼:恐怕又是一个能与雪原的贺总、贺昱抗衡的天才。 门合上,外面的谈话声才嗡嗡起来,话里话外全是谢离两个字。 门里的人却并未在意,他只握着一杯水,垂眼望向窗外的如鎏金缎带的车水马龙。落地窗透明干净,鸣笛声微微喧哗,隔着十分遥远的距离。 会议室的灯光明亮,映得谢离身形清隽。谢氏出事的这段时间里,他似乎又清瘦了许多,面容也苍白。 顾谦皱眉看了半晌:阿离,今晚有时间吗? 谢离迅速收回神,翻看了下日历:有,怎么了? 他似乎是以为又临时有事情要处理,冷静望过来时,刚刚笼罩在身上的疲乏在这瞬间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 顾谦顿了顿,看着他的目光不觉有些心疼,站起身来:既然没事,去吃点东西吧。 谢离一愣,皱眉松口气,移开目光:不想吃。 你已经吃了一个多星期的外卖了,再这样下去,不等把孟衍搞垮你自己的身体先垮了。顾谦不容置喙直接道。 谢离沉默半晌,这才终于同意了。大约是心事突然一轻,绷住精神的那根弦就松了,他站起身时忍不住有些晕眩。 怎么了?顾谦问道。 谢离闭了下眼,缓一口气拿起外套:没事。 其实他也已经察觉到了身体上的吃不消,只是现在却不是能够轻易停下来休息的时候。 等出了门,温凉裹着浓重水汽的夜风吹到身上时,谢离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过了。 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开会查资料拼命磕项目想要早点跟上商业合资的进度,除了偶尔莫名深夜从文件中浑身酸涩地醒来,几乎没有睡过什么好觉。 顾谦似乎是看出了他胃口不太好,于是开车带他去了顾氏企业下的一家清淡为主的餐厅。 等待上菜时,顾谦放在手边的手机忽然微微震动,他拿起来,看见来电显示时的联系人时皱了下眉,还是接通了,沉沉道:怎么了小白? 谢离握着汤匙的手一顿,垂着眼,闻见包厢里的温热的鱼汤味道,忍不住泛起恶心。 包厢里很安静,能听到对方轻而柔软的声音。 不知道沈白白说了些什么,顾谦的神色放缓了些:刘妈知道放在哪里,你让她帮你找就好。 我现在没有时间,在和阿离吃饭KLIN。 谢离无意味地哼笑一声,低头喝了口水。 下雨?顾谦拧眉朝窗外望了一眼,不用,我开着车。 对面似乎这才妥协了,顾谦松一口气,顶着谢离似笑非笑的表情皱眉匆匆道了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顿了下,才收了手机望过来:怎么不吃? 谢离啧一声,弯起的眼睛里满是嘲笑:犯恶心。 顾谦心间沉了沉,无声半晌,不知道算不算是解释地低声道:我待他只是晚辈。 哦。谢离无所谓。 相识这么久,顾谦是知道他和沈白白的过节的,也不欲多说这些事情。转而想起什么,于是顺便转移了话题:之前就想问你,你和贺昱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名字,谢离握着水杯的手蓦地一紧,半晌,才声音散漫地嗯?了声。 顾谦看着他:发布会那天你好像格外针对他。 包厢内的灯光暖黄,面前的人垂着眼,在眼睑下映出阴影来,神色淡淡的:好好的提他干什么,晦气。 顾谦一顿,正要开口,却听他突然开口:对了。 谢离抬起眼来,眼中有含着笑的厌恶,极为浓郁:之后我和你合作的东西,一分钱都不要沾上沈白白,我嫌脏。 顾谦拧紧了眉,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来缓和,可对方却已经移开了目光,继续喝了口水。 他于是叹口气:我知道的沈成把他托付给我,我也只会给他基本的衣食住行而已。 谢离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只嗤笑一声。 一顿饭吃完,桌上除了热水外仅仅只动了几颗清炒虾仁。 顾谦无奈,拿起外套:回去多吃点东西补补走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外面起了风,云重了,果然没多久就下起雨来,飘摇的雨丝被风吹到窗户上,滑落参差淅沥的水痕。 谢离穿了件单薄的衬衣,西装外套搭在臂弯,眯着眼走在顾谦身侧,听他低声说着些什么,两人一同朝餐厅门外走去。 四周卡座里浓郁滚烫的热气漂浮在空气中,谢离昏昏沉沉,喉间滚动,突然就有些脚步不稳。 顾谦察觉到,立即抓住他的手臂将人稳住,拧眉:不舒服? 谢离缓慢挣开了:没有,困了。 他确实已经很久没再睡过一个好觉,眼下的青色都明显,顾谦皱眉低声道:明天不要去公司了。 谢离没说话。 餐厅门口,裹着雨丝偏冷的夜风吹上来,将反胃与浑噩吹散了许多,谢离疲惫地呼出一口浊气,正要睁开眼,目光却蓦地撞入了一把黑沉的伞面。 餐厅门外的灯光明明暗暗,映得雨丝也断线一般淅淅沥沥,青砖地面上一片湿沉,水渍泥泞。 伞下的人也在看着他,眉眼冷得面无表情。 他身侧站了另一个瘦弱一些的男生,奶白色的毛衣显得他更为清纯,似乎是犹豫,微微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小白?顾谦却犹疑地拧起眉,你怎么在这里? 沈白白的目光怯怯触一眼他旁边的谢离,小声道:我有些事情要和阿昱说,所以 谢离却已经平淡地移开了视线,无视面前那人漆黑的注视,看一眼顾谦:顾总? 顾谦顿了下,从侍者手里接过伞来,撑在两人身上。而后才回头看一眼贺昱,道:晚上就麻烦贺总送小白回顾家了,管家会在门口接应你们。 沈白白脸色微白,怔怔地看着他将伞面毫不掩饰地倾斜向谢离,死死咬住了唇,眼底涌起恨意。 贺昱同样对他的话仿若未闻一般,只依旧盯着面前的人。待他起身要和顾谦一起离开时,才突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抬起眼,声音里压了冷沉的怒意:谢离,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雨水汇聚成滴从伞面坠落沉沉洇湿了衬衣,风吹过来鼓起衣摆,冰冷相贴,令人簌簌颤栗。 晕眩感涌上来,谢离挣开,眯眼含了笑望过去,眼底却无半分笑意:闹够了没有?贺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昱拧眉盯了他片刻,目光冰冷,却没开口。半晌,才转而看向顾谦:谢离的事我会处理,顾总请回吧。 阿昱沈白白目带犹豫。 顾谦的目光从他攥着谢离的手上移上来,淡淡道:我好像没有必要听从贺总的安排。 谢离更是恶心得不行,盯着贺昱笑骂道:贺总,我觉得您还不配享我的齐人之福。 他骂得直白又恶劣,贺昱的面色蓦地难看起来。一旁的沈白白连忙解释道:不是的谢离哥哥,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谢离听见他的声音就一阵反胃,情绪波动之下,脸色忽而苍白,瞬间闭了下眼,下意识找了个支撑。 顾谦迅速拧起眉:还好吗? 谢离哥哥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待缓过劲来,谢离才松开人,皱了下眉,缓慢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走吧。 顾谦应一声,撑着伞正要和他离开,却突然听见贺昱开口:谢离你敢和他一起。 他的声音沉且沙哑,似乎极为平静。 谢离的脚步一顿,抬起眼望了他半晌,终于叹口气。声音里含了莫名的意味,格外缠倦:我说过的,和谁都可以。 贺昱目光微动,缓慢地攥紧了伞柄,低声道:你会后悔的。 谢离笑起来,语气里满怀恶意:我只后悔当初没把你丢在狗窝里。 贺昱神色沉下去,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谢离却厌烦了,转身就要离开。却在踏出去的瞬间猛然间一阵天旋地转,头重脚轻的晕眩感逼得他耳中嗡鸣。 阿离! 谢离哥哥?! 浑浑噩噩间,一双手稳稳接住了他,温热的体温环过来。谢离沉沉闭着眼,喉间是翻滚作呕的恶心,额间全是冷汗,连呼吸都在无意识颤抖。 他本想挣扎,可只指尖只动了动突然又觉得累了,任由意识陷入混沌。 风混着雨扑在身上,耳中一片模糊嗡鸣。 把他给我。有人在说话,语气不清楚。 仓促间伞已落在地上,雨下得淅淅沥沥,翻转的伞面蓄了水,雨滴落进去荡开层层的波纹。 顾谦皱起眉,将人抱得紧了以免淋湿,才抬眼望过去,冷冰冰道:他累了很多天,已经撑不住了。 给我。贺昱面无表情地重复道,眼中满是漆黑的戾气。 他毫不退让,仿佛不把人夺到手就绝不甘心一般,甚至不管不顾谢离还在紧闭双眼浑身湿透地淋着雨。 顾谦心底气怒,正要斥咄,却突然听到怀里的人低声道:走。 他迅速侧脸看过去,拧眉道:怎么样?还能坚持住吗? 贺昱的神色忽而一震,像是反应迟钝般,缓慢地垂眼看过去:阿离但他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面前的人身上已经淋湿透了,衬衣沉沉坠着,痕印出清瘦许多的肩颈轮廓。 谢离依旧闭着眼,呼吸很轻,缓慢地叹了口气:好冷。 贺昱的目光一缩。 见对方没再有动作,顾谦这才松了口气,皱眉欲言又止盯他一眼,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带着人转身离开了。 待人的背影进了车里,启动驶离,贺昱依旧朝他们离开的方向望着,视线沉沉,不言不语。 下着雨,两个人却不走不动地站在门口,足够惹人注目。很快有人好奇地望过来,指指点点。 沈白白这才掩去眼底神色,轻轻扯了扯贺昱的衣角:阿昱,我们先进去吧。有关孟衍的事,我还要和你说 车窗外汇聚出流淌的雨痕,将街道两侧的灯光映得模糊一片,树影摇曳着,无星也无月。 年轻的男人面容苍白,安静地靠在车窗前。他闭着眼,呼吸声极轻。身上搭了一间偏大的西装外套,勉强拢住些热气,不至于瑟瑟发抖。 先去医院吧。顾谦拧了下眉,打转着方向盘调转方向。 嗯。 之前在海岛上和你是贺昱? 被他看出来自己和贺昱的关系,谢离并不意外,也未否认,淡淡的:是。 顾谦呼吸一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雨丝淅沥,迎着车灯斜斜落在前车窗,又被雨刷拢积成一条水线。 下个月出国的事,你没告诉他? 身侧许久未传来声音。就在顾谦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时,才听到他低声开口:说这个干什么。 他皱紧了眉,忍不住侧过脸看了眼。 红灯亮了,车子缓慢停下。 谢离依旧闭着眼半靠在车窗上,两侧路灯昏黄的光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映出明明暗暗的光影来,随呼吸起伏,又轻又冷。 这个时刻顾谦才意识到,他其实和沈白白一样年轻,也一样刚刚失去了所有。 第四十六章 带着你的沈白白有多远滚 到医院时已经是深夜, 医生把人仔细从里到外地检查完一遍,确认是因为疲劳过度引起的免疫力下降发烧后,建议他留下挂一晚上水。 顾谦原本想留下, 却还有别的事要回去处理,只能先给谢离安排了一间单人间,叮嘱几句好好休息才离开。 门关上,室内依旧一片明亮。房门外推车滚轮的过路声音吵闹,屋里是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谢离垂眼看了看扎入了血管的针, 药液滴速不快,但偏凉的液体流淌进去很快就使得右手冰冷发麻。 外面有医生与病人家属的低声交谈,叹息和哭泣声听不清楚, 十分吵闹。 谢离没什么情绪地移开视线,望向窗外浸没在淅沥雨夜里的车水马龙。 护士进来换药时,似乎认出了谢离的脸,忍不住有些激动, 悄悄多看了几眼。 谢离并没有在意,恰巧屋里的电视机正在重播着国画院为谢时俞的赠画拍摄的纪录片,他这才缓慢从窗外收回目光, 抬头看了看。 在看到屏幕里自己一闪而过的脸时眯了下眼, 似乎觉得新奇。 谢先生, 您的手太冰了,我给您拿个加热器吧。护士小声问。 分卷(44) 谢谢。 病床上的男人穿了一身蓝白条纹病号服, 松松地映出清瘦的肩颈和脊背,他的面容苍白,于是更映得那双眼睛黑幽幽的,长睫遮盖下,矜持又冷漠。 谢家破产前后的事在网上闹得很大, 各种世家八卦与乱七八糟的猜测齐飞,护士当然也是清楚的。她低头放加热器时,看一眼男人手背上清晰泛青的血管,忍不住叹口气。 谢离听得清楚,于是抬眼望过来。 对方一愣,脸色顿时就有些红,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低声道:天气变温,谢先生应该多注意身体。 一个陌生人的关心令谢离莞尔,他的神色温和了些,嗯一声。 这些画作的价值,并不是一个时代的人能够衡量的。电视里旁白的声音沉稳而缓慢,谢离是一个出众的艺术创作者,他的天赋不该被掩盖。 护士抬头看了眼电视,抿抿嘴,又觑一眼床上的男人,终于鼓足了勇气,迅速道:谢先生,有很多人喜欢您的!加油! 小姑娘涉世未深,眼神里带了鼓励,谢离被安慰得一愣,朝她笑笑,没有说话。 夜里的病护依旧繁忙,护士很快就收好换下来的空药瓶,跟他道了晚安就推着东西出了门。 医院是个甚少有欢声笑语的地方,门外的窸窣吵闹声依旧络绎不绝,谢离安静了会儿,左手拉起被子盖过头顶,疲累地缓慢闭上了眼。 谢家破产之后,各种资金周转不开,许多佣人都已经遣离,名下的几套房产也已经全部变卖用于归还债款。 谢离现在住的地方是谢氏的最后一处房产,一栋独楼小别墅,比较偏僻,屋里只还留着赵管家和林叔。 由于他现在在做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除了谢老和顾氏那批签了保密协议的人之外,其余人一概不清楚谢离躲在顾谦那里做些什么。 不止是外人,连赵管家都以为他现在是在和顾谦一起发展感情,甚至还为之悄悄松了口气。 谢离没有把自己生病的事告诉他们,也没跟林叔打电话来接。 可他大病初愈一时间疏于防备,在出院准备自己打车回去时,未察觉到危险。刚转过一处小巷口,直接就被守在医院门口守了几天的孟衍的人劫走了。 对方似乎对这种事极其有经验,准备得十分充分,捂住口鼻的□□气息浓郁、令人几欲作呕。 所幸晕眩时间不长,谢离很快醒来。眼睛被黑布蒙着,双手也被粗麻绳绑住,身下是柔软的地毯。谢离拧眉挣了挣没能挣开。 有脚步声响起,不缓不慢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近了。他动作一顿,蒙着黑暗抬起头来。 果然,不可视的阴影感靠近后,一只冰冷的手不由分说地捏起自己的下巴。 孟衍低头看着他,声音里带着叹息:几天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看着怪可怜的。 谢离背抵着墙,任由他的指腹忽轻忽重地摩挲着唇角,却缓慢放松了,低低笑起来:孟总这个问题问得好,但凡你也破一次产,恐怕会比我可怜得多。 紧闭的房间内,光线昏昏沉沉,面前的男人并不因处境而担忧,依旧笑意盈盈。 他双手被绑缚丢在角落里,那双摄人惊艳的眉眼遮住,只有唇角弯着,却依旧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孟衍的神色暗了暗,按着他唇角的指腹忍不住偏移,往温处重重碾去,却在触及的下一瞬猛然狠狠一疼。 他迅速抽回手,冷戾抬起眼。 血珠滚涌出来,蹭在谢离的唇角,他缓慢舔掉了,低声笑出声来:孟总,想享美人福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啊。 孟衍的目光漆黑,半晌,才阴鸷道:谢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像条狗一样跪在我腿下求我上了你 他抬起手,侮辱般拍了拍对方的脸:记得乖一点,以后还能少吃点苦。 谢离是清楚他沾毒的事的,也知道他这句话并非无的放矢。他喉间微动,却嘲讽地嗯?一声:怎么,孟总又要给我下药? 见他误以为到这个方向,孟衍并不解释,似乎更饶有兴趣地眯起眼来:是个不错的注意。 也好。谢离似乎是接受了自己的现状,衬思片刻后却道,不过我要在上面,不知道孟总吃不吃得消。 闻言,孟衍的表情扭曲了一瞬:谢离,别上赶着找罪受。 他言语里有暴怒的警告,谢离却毫无惧意,笑着叹气:不就是上个床,孟总也不至于把我绑成这样吧?难道是对自己的能力太没信心? 他顿了顿,又勾起嘴角:不过你在下面的话倒也用不着那东西 话还未落,喉间猛地被人扼住,钝感的痛苦逼得谢离被迫扬起头来,拧紧了眉大口呼吸。 衬衣下摆被猛地掠起,继而一只手不由分说恶狠狠解开他的裤子,孟衍抬腿分开他的膝盖、咬牙逼近了:我本来想换个地方的,既然你这么不知死活 谢离咬牙闷哼一声,似乎拼命挣扎着想要踹开身前的人,可却被对方一手攥紧了脚踝、往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拉。 后脑勺擦蹭着着墙壁重重磕在地上,谢离顿时一阵头晕目眩,脸色极其苍白。 他大病初愈身体还虚弱,喉间顿时涌起恶心感,一阵恍惚,等颈间的湿热感传来才猛地回过神。 咬紧了牙,依旧借挣扎的姿势不动声色着手腕割上的绳子。戒指上藏着的利刃锋利,左手很快被解放出来。 孟衍却毫无察觉,呼吸炙热,似乎是觉得不够,一把拉开覆着他的眼睛的黑布,贪婪地触碰着这双眼睛: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是不会害你的。 闻言,身下的男人缓慢睁开眼来,瞳色漆黑,微勾的唇角上有暗红血渍,似乎含着诡吊笑意,危险又可怖。 他的肩颈缓慢绷成了一个极易进攻的弧度,只待对方靠近,锋利的刃就能割破他喉间的动脉管。 孟衍莫名觉得颈间发凉,他拧紧了眉正要开口,却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这才一顿,回过头:谁?! 孟总,沈少爷来找您。门外的人低声开口。 听到这个名字,孟衍一愣,顿时觉得异常烦躁。 他扭头看向依旧被缚着丢在地上的男人,拧眉权衡半晌,还是直起身来,冷冷丢下一句:就让你再多准备一会儿。 孟衍缓慢整理好衣服,转身出了门,却在即将离开的瞬间,又忽而回过头。 谢离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玄黑色的地毯上,门口投映进去的光成斜角落在他身上,衬衣下摆被掀开、西裤也凌乱地被褪下敞着,腰间露出一分清瘦冷白。 他的双手缚紧背在身后,黑发也散乱落在额间,漂亮的眼睛沁了光,整个人被扭曲地拖在地上,形同鬼魅,笑意也诡谲,柔和又温存:我等你回来。 孟衍一愣,突然察觉到有一丝诡异,却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不言不语,拧眉重重关了门。 视线重归于黑暗。 谢离无声收回视线,借着高高的顶窗投下的光线打量起屋内。 顶窗被铁板封着,外面是一个小型的排风扇,按照气味和墙面的粗糙程度来看,这里应当是一个刻意打空的地下室。 他知道孟衍不过几分钟就会回来,于是保持了原位没有乱动,侧耳贴着地面屏息听了听。 遥远的地面传来厚重模糊的滚轮推拉和嗡嗡的人声噪音,与医院很像,但比之热闹得多,应该是座大商场。 他又抬起眼。屋子整间不大,空荡荡的仅仅摆了一张大沙发,地毯的触感柔软如缎应该价格昂贵,恐怕是孟衍常来的一个地方。 谢离不用多想,几乎已经猜得到他在商场底下建一间这样的房间是用来做什么。 门外传来脚步声,他顿了下,迅速闭上眼。 门锁转动的声音窸窣,只片刻,门被推开了,谢离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呼吸平静。 面前的人莫名寂静许久,终于合了门走上前。他越靠近,呼吸声就越发紊乱,最后单膝跪在自己身侧时,已然翻滚起暴虐的怒意。 在对方颤抖着伸出手缓慢触碰上自己颈间红痕的瞬间,谢离无声弯了嘴角,叹气:怎么是你。 对方的指尖冰凉,按在那暧昧的痕迹上,声音沉且沙哑:那你希望是谁孟衍吗? 谢离睁开眼,对上贺昱几乎扭曲的神色,笑容散漫:这么明知故问。 贺昱喉间微动,死死和他对视,才闭了下眼,压去几乎沸腾的杀意。 低下头,伸手将谢离的衬衣抚平,又屈辱不已、缓慢地扣好他被褪得凌乱的西裤。 但那颗扣子已经被扯松掉了,贺昱莫名红了眼,指尖发力,竟然硬生生将金属铁片死死嵌住。 谢离将他的神情看得清楚,笑一声,意味不明。 等他腰腹间清晰狰狞的指痕被彻底遮住,贺昱才滚了滚喉结,避开视线:走。 对方却一动不动。 贺昱于是缓慢垂下眼,盯住他含笑的眼睛:谢离,他真的会伤害你。 顶窗投下来的光影落在面前这人的眼睛里,荡漾着,融出讽刺的笑意:哦。 贺昱深深看了他很久,终于不再征求他的意见,抬手要去解他手上的绳子,却在触碰到对方手腕的一刹那、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依本能侧身迅速一躲。 凌利的风声擦耳而过,仿佛有尖锐冰冷的银光一闪而逝。 谢离一击未中,收了手,啧一声骂道:狗东西。 两个人斗了许多年,贺昱对他杀招的熟悉更是持续到了这一世,谢离能够确认对方在解绳子的时候毫无察觉、全靠上一世的经验。 可他躲开之后,神色却似乎更沉了,望过来的目光里含了浓郁的恨意:这么想杀我? 谢离抬起眼,一手蹭掉了唇角的血迹,哼笑一声: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贺昱盯着他,半晌才开口:这里绝不能杀人,孟衍的事我会帮你处理。 少恶心我。谢离掀起眼皮,讽刺地望过去,带着你的沈白白有多远滚多远。 听他提起这个名字,贺昱的脸色才蓦地一变,拧眉盯了眼门口,迅速道:沈白白拖不了多久,我们快走。 他抬手就要去抓谢离的手腕,却被人狠狠踹了脚小腹,钝痛感传来,贺昱背抵在墙上、咬牙闷哼一声。 谢离抬眼盯过去的目光满是戾气:贺昱,我最后告诉你一遍,别管我的事。 他说完,起身径直朝门外走去,却在即将转身离开时,猛地被人攥住了手臂。 贺昱唇色发白,抬眼盯过来,抿紧了唇,声音压得极低:你要去找谁? 松开。谢离面无表情。 贺昱却一动不动,目光微闪,一字一句道:今天的发生事还不够让你看清吗?顾谦根本护不住你。除了我之外,没人能把你从原著剧情里救出来。 他咬牙说完,却见面前这人的神色缓慢沉了下去。 谢离似乎是觉得可笑,于是扯了下嘴角。 他望着面前的人,半晌才道:你是不是忘了,当初跳崖之前你是怎么说的? 对方的神色蓦地一变。 贺仙主可是亲口说过再有下一世,定会在第一面就杀了我。谢离饶有兴趣般逼近了,可是你看看,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贺昱的目光微颤,眼中倒映着对方恶劣讽刺的笑。 他喉间滚动:上一世我夺你功力,你断我手脚经脉就当扯平。 扯平?谢离却突然笑出了声,贺总之前装失忆骗得我这么惨,又浑水摸鱼趁机分食我谢家产业,如今你一片形势大好了又跟我说扯平,凭什么? 贺昱深吸一口气:你听我说 不必。谢离嘲讽打断他,我只相信我亲眼看到的。 他最后看一眼对方,转身打开门直接离开了,贺昱的神色拧眉变幻几息,起身跟了上去。 这座商场是孟衍公司下的企业,从地下室出来是一条长长寂静的走廊,灰色的水泥地面和未经装修的电梯,角落里还堆落着散落的木板,蜘蛛乱糟糟地结着网。 不远处似乎有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传来,两个人的面色均是一变。 贺昱避在转角里,压低了声音,拧眉道:周围都是孟衍的人,看在我来救你的份上信我这一次。 谢离抬眼盯过来。 他们所处的地下室是负五层,只要能上到一楼,在商场热闹的众目睽睽之下孟衍就拿他们毫无办法。 然而,如果直接进电梯很有可能会碰上孟衍,若直接上楼,每一层的楼梯间里又都守着人。 脚步声越发近了,贺昱一把拉住谢离:跟我来。 孟总。 您放心,没人出去。 男人冷漠嗯一声:没有我的允许,所有人都不要进那间房间。 是。 待脚步声远了,谢离才拧眉抬头望过去,孟衍已经走到了那间地下室门前,伸手拧开了门。 走!贺昱猛地一把攥起谢离的手腕。 电梯门关合,上行鲜红箭头亮起的一刹那,警报声立即滴滴滴地尖锐叫了起来,伴随着模糊轰乱的人声和脚步声。 谢离迅速眯起眼。 贺昱同样拧紧了眉:小心。 箭头停在B1层,缓缓打开,电梯门前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五六个手握电棍穿着黑西装的人。他们沉默无言,与两人对上视线的刹那,直接一言不发抡起电棍狠狠砸了进来。 谢离一手握着电梯内扶手翻转腾起一脚狠狠将面前的人踹开,在对方的闷哼声中一把夺起电棍,全力砸上另一人的肩膀后丢开,迅速往外冲。 那边贺昱动作同样极快,处理掉这些人后与他对视一眼,转身冲进了楼梯间。 脑后突然有急促流风,带着闷闷的破空声。 小心! 谢离来不及躲,咬牙挨了这一下,刺痛的电流过小腿,他闷哼着踉跄着差点倒下去。 贺昱一把拉起他,咬紧了牙:走! 分卷(45) 谢离深吸一口气,冷冷推开他的手。 最后一层楼里只有一两个不清楚发生什么的人,贺昱解决掉之后,谢离迅速冲上楼梯口、一把推开厚重的地下室铁门,迎面热闹闷热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嘈杂的滚轮与人声也灌入耳中。 抱着孩子逛商场的大妈被猛地打开的大门吓了一跳,哎哟!一声,又气又恼地瞪着两人:注意一点啊!没看见有人啊! 谢离迅速盯过去,大妈被他盯得头皮发麻,骂了句神经病匆匆带着孩子走了。 出口在这边。贺昱低声道。 周围已经有人追了上来,咬咬牙,却碍于不能在这种场合动手,目光冷厉地盯着两人匆匆离开的背影。 等穿过喧哗的人群走出商场,外界的阳光落在身上,谢离才拧眉跌了一下。 贺昱一把拉起他:还好吗? 谢离一言不发,但苍白的脸色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他推开人,一瘸一拐地走到公交站牌下的椅子上坐着,拉起裤脚看了眼,一片青紫。 贺昱目光一寒,正要开口说句什么,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看见来电显示的联系人时,他拧了下眉犹豫了许久,还是接通了:怎么了。 阿昱,你还好吗?谢离哥哥救出来了吗? 是沈白白的声音。难怪他会在这个时间突然来找孟衍,恐怕也是被贺昱利用,调虎离山。谢离松开裤脚。 贺昱似乎是朝这个方向望了一眼,才皱眉道:没事,你走吧。 那边像是有些失落,半晌才小声嗯一声:那你们小心啊 贺昱没再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他抬眼望过来,迟疑半晌,才道:我留他还有用。 谢离眯眼:嗯? 对上他的视线,贺昱在即将将理由脱口而出的瞬间,又克制地压下了。 他知道谢离对自己的恨,也知道他绝对不会放弃对孟衍、沈白白、甚至自己的报复,于是不得不警惕对方。 如果自己筹谋的事被谢离知晓,恐怕他必然会强行破坏。贺昱沉下目光,终于移开视线,干涩地缓慢道:以后你就会知道。 谢离似乎是觉得可笑,于是真的弯弯嘴角,无不讽刺。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问贺昱为什么会知道孟衍把自己带走的事,原因无非和孟衍一样,跟踪或是盯梢,只是他装得人模人样并未动手。 贺昱也沉默着,无声看向他。 两人所在商场在一个很大的商业中心路口,街道上人来车往,人流量很大。 雪原的商业大厦恰巧建在这里,从外面望过去极为宏伟。这么近的距离,难怪贺昱赶来得快。 大厦迎面十字路口侧是一个商业液晶大屏,此时正在滚动播放着企业的最新消息。 长相甜美的主持人声清晰,含着笑道:据悉,沈家小少爷沈白白已经签约雪原旗下娱乐产业,不知道这位传说中琴棋书画全能的少年会带来怎样的惊喜。雪原相关发布会将于三天后的晚上八点进行直播 贺昱的面色一变,欲言又止。 一旁的路人听得清楚,均好奇地议论纷纷: 天啊,沈白白这种人还能签约?雪原的总裁不是贺昱吗?这俩人该不会真有一腿吧? 不过沈白白长得确实蛮好看的哎 反正因为之前谢家的事我听讨厌他的。 好好的大少爷进娱乐圈干什么。 贺昱莫名有些不安,忍不住盯向身侧的人,却见他毫无反应,正低头翻看着手机。 阿离。他深吸一口气,你相信我 谢离迅速望过来,却缓慢竖起根食指低低嘘了一声:别吵。 语音通话接通。 阿离,我真是小看你了。孟衍的声音传来,带着愉悦的笑意。 贺昱神色一沉。 谢离也在笑:其实你应该庆幸我离开了。 孟衍只当他这话是在嚣张,半晌才缓慢道:我记住了。下一次,我会直接进行到最后一步。 好啊。谢离眯起眼来,语气堪称温柔,不过做不好前戏会很疼的,孟总下次记得带好东西。 贺昱蓦地盯过来,目光里几乎燃起怒火。 孟衍冷笑着应了,似乎想起什么,又啊一声:差点忘了替我转告贺总一句,后会有期。 谢离朝旁边望一眼,勾起嘴角:他听到了。 对方似乎沉默了片刻,平静丢下句很好,直接挂断了电话。 谢离啧一声,这才收了手机准备离开,却在起身的瞬间被人拦住了。 贺昱攥着他的手腕,目光冰冷:孟衍在你的别墅边盯了人,回去就是羊入虎口。 哦。谢离淡淡的,我去启宏。 启宏是顾谦管控的公司,贺昱几乎瞬间涌起恨意:我告诉过你,离他远一点。 谢离却嗤笑不已:那你能不能滚远一点?一个沈白白还不够你折腾?找我犯什么病。 贺昱强压着怒意:我说过对他只是利用,你能不能 滚开!谢离只觉得反胃不已,冷冰冰地挣开他,我看见你就恶心。 他眼底的厌恶犹如实质,贺昱被刺得心中生恨,目光漆黑盯着他许久,突然道:谢离,我给你三天时间。 他的声音冷硬又缓慢:三天之后如果你还要跟在顾谦身边,我不保证自己会做什么事情。 五月份的阳光早已经炙热刺目,背后却有粘腻的冷汗,被风吹透时沁出透骨的冷意。 谢离盯着他,眼瞳被映出通透冷淡的琉璃色,半晌才开口:好啊。 他扯了下嘴角:三天。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刚好是沈白白签约雪原开发布会的那一天。 第四十七章 可惜,我今天想玩儿点别 谢离被孟衍带走的事不知如何传入顾谦耳中, 对方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冷硬问道:孟衍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他声音中除怒意之外还有一丝含恐慌的焦急,谢离明白他的意思, 淡淡道:没有。 对方顿了顿,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走的,却也迅速松一口气,安抚道:幸好你今晚就要出国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谢离眯眯眼:还有最后一件。 那你现在在哪?用不用我派人跟着你? 不用,谢离缓慢抬起头, 我在国画院。 这里简直安全得不能更安全。顾谦想起他们之前聊起的计划,缓慢放下心,低声叮嘱两句后才挂断电话。 谢离收了手机, 起身进了偏陈旧典雅的国画院正厅。 您好,请问有预前台姑娘的话卡在嘴边,抬眼的瞬间一愣,谢时俞?! 被直呼这个名姓的时候, 谢离总是觉得微妙,他点头:是我。 前台姑娘似乎十分激动,眼睛亮亮地礼貌问道:请问您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是纪录片的事情吗? 谢离被人尖锐对待得久了, 不太会处理这种情绪, 顿了下:我想找刘博士。 哦哦哦刘博!他在的在的!小姑娘连忙道, A座517,您进去就能看到他了! 谢离哦一声。转身正要走, 脚步又犹豫着一停,回过头:预约 您不用预约的!老师们交代过您可以随便进! 谢离这才点了头:谢谢。 等人的背影转身消失在走廊转角,小姑娘才激动不已地跺了下脚,迅速点开群聊: 【啊啊啊啊啊啊我看到时俞太太了!!】 群里很快有人回复: 【时俞?!他去国画院了?!】 【快说快说真人真的像视频里一样好看吗?!】 【呜呜呜呜真的超级好看比视频好看!尤其眼睛特别漂亮我已经晕了】 【慕了慕了!我特别喜欢他那副寒山覆水图!】 【他来国画院干嘛?】 【不知道哎说是找刘博,该不会要把画要走吧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A座517。谢离收回视线, 敲了敲门。 请进。 抬头看见来人的下一秒,刘博顿时有些惊异:谢先生怎么来了?! 他的紧张太过明显,谢离:我不是来要画的。 听他这么说,对方才抓抓头松了口气,脱下手套倒了杯水递给他:那你是? 谢离眯眯眼:想和您合作一个项目。 从国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刘博对他带来的突然投资表示一头雾水,在看见金额之后又大为震惊。 他表示自己无法做主,干脆直接叫来了自己的老师们一起商讨了许久。 但与国家合作的项目,仅一天的时间用来洽谈显然不够。 谢离原本也只是打算趁出国之前把这件事起好开端,并不急着达成目的,于是和他们约好了视频会议继续敲定。 出门时天已经擦黑了,太阳落下后的晚霞是深深的烟粉色,滚着云边,风吹得树影晃动。 发布会将于晚上八点整正式开始,欢迎大家前来观看。相信大家都知道今晚会有一个很大的惊喜哦~借此机会,雪原将于全新视角,诠释旗下娱乐企业 视频车缓慢地开过去,荡起一层层的落叶。 有路人低声聊起来:沈白白是那群富二代里唯一一个签约娱乐公司的吧,以后要跟咱们小爱豆竞争资源恐怕要呕死。 就是仗着背后有金主,恶心死了。 也不知道贺昱是怎么想的,明明做科研那么厉害的大佬,唉。 谢离淡漠收回视线。 虽然已经是五月末的天气,可夜里有风时却还是有些冷。他咳了两声,正要打电话叫林叔来接,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喂。 他迅速抬起眼。 梧桐树下站着一个头戴帽子扣着口罩的男人,正拧眉朝自己的方向看着,见谢离一直不动,才终于不耐烦地招了手:这里。 谢离听出来,这是顾谦那个倒霉弟弟男n号攻,顾斐然。 他皱了下眉,没有搭理,转身朝另一侧的公交站台走去。 谢离!对方却急了,直接喊,你装看不见我干什么! 周围落过来几道奇怪的视线,顾斐然这才后知后觉,咬牙迅速拉了拉口罩,气恼地走上前:我哥让我来接你回去! 谢离十分冷漠:滚开。 他的态度很差,顾斐然错愕又气愤,低声骂道:你当我愿意来!要不是我哥说孟衍他 他一顿,咽下了后续的话,伸手就要拉他:跟我走! 谢离轻易折了他的手腕往旁边一推,垂眼望过来的目光冷冰冰的:我再说一次,滚开。 手腕生疼,顾斐然拧紧了眉,冷哼着骂了一句神经病!转身就走。 等上了车砰!一声砸了车门,正要发动时,却又莫名扭过头,气恼地盯一眼公交站台下的人。 天色已经昏暗下去,公交站台前矗立着破旧路灯,橘黄灯光落在这人身上,笼出朦胧的雾。起着风的夜里,他只穿了件衬衣,肩颈单薄。 几个月不见,谢离瘦了很多。可家中虽然经历这样大的变故,他身上从前那股嚣张的戾气却依旧半分没退,反而更加锋利又鲜明。 顾斐然咬咬牙,指间攥着方向盘松了又紧,半晌,终于撅起个自己只是为顾谦找人的理由,迅速打开了车门,大步走到那人身前。 我哥很担心你,才特地找我过来接你。他眼底憋着复杂的情绪,涨红了脸匆匆道,就算看在顾谦的面子上行了吧。 谢离于是抬了抬眼,看着他半晌,才嗤笑一声: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顾斐然脸色微僵:没有。 没有?谢离笑了,垂眼望着他,可是我还记得,当初你当着一群人的面骂我非要和沈白白抢风头,又在海岛上,说我不知廉耻出去和别人鬼混 他欣赏着面前这人突然沉默僵硬的神色,笑意恶劣而讽刺:怎么,自己做过的事,这么轻易就全忘了? 顾斐然喉间滚动,竟然一时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许久,才缓慢地深吸一口气:对不起。 对方听着这道歉却似乎并未觉得痛快,依旧笑盈盈的,弯着眼睛看他:顾斐然,其实你到现在都还认为,你的沈白白从小锦衣玉食受人喜爱、现在却流落在外被人欺负,太过可怜,对吗? 顾斐然拧眉看着他,喉间干涩,望着对面这人漂亮的眼睛时不自知攥紧了手指。 那我呢。他低声说。 我也破了产,也被人欺负,甚至前两天差点被人强//奸。谢离缓慢勾起嘴角,似乎叹息,可为什么你不可怜可怜我呢? 顾斐然的脑海猛地嗡一声,他像是被什么击溃了防线一般,脸色苍白突然一把攥紧了谢离的手腕,呼吸急促颤抖了许久,张了张口:孟衍想强迫你? 谢离看了他好一会儿,却没有回答。半晌才啧一声,抽开手,轻拍了拍他的脸。 再缓慢直起身,眯眼时,语气已经恢复了冷恹:回去告诉你哥,和沈白白有关的人我看见就恶心,别再往我眼前蹭。 他散漫丢下这么一句,就没再搭理身后的人,收了手机,转身直接离开了。 分卷(46) 顾斐然却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死死盯着对方的背影。 此时此刻他才注意到,谢离的左腿似乎受了伤,走路时刻意倾斜了重心。只是他向来从不示弱,直到现在才露出一点端倪来。 谢家的车停靠路边,司机匆匆下来打开车门,等人上了车后,才迅速返回驾驶座,调转方向驶离了街道。 顾斐然一言不发站在空荡荡的公交站台旁,沉默半晌,一把拽下帽子,转身离开了。 天已经黑透了,街上不断穿梭着车辆,偶尔闪过的车灯刺目。 少爷林叔欲言又止,觑一眼后座的人。 谢离闭着眼,神色疲惫:怎么。 林叔咬了咬牙,攥紧了方向盘,佯装无事:没什么,谢总说他在那边已经安定下来了,您不用担心。 他后背蓦地沁出一身冷汗。 后车镜里,年轻的男人正睁眼盯着他,眼瞳漆黑如鬼魅,神色冷沉:说。 林叔这才颓败下来,深吸一口气:孟衍在等着您,我们不能回去。 车内安静了许久。 赵叔呢? 他没事。林叔低声道,前两天谢总派他去处理些事情,刚好不在。 谢离沉默片刻,声音淡漠:孟衍用什么威胁你。 林叔一颤,终于知道所有事都瞒不过他眼睛,眼睛一红,长叹出口气:我儿子赌博,欠了贷。 这样的巧合,不用想就知道这件事是谁的手笔。恐怕孟衍早就开始布局,只等着寸寸收紧网的那一天,让他逃无可逃。 身后的人很久没再开口,林叔咬紧了牙关,下定了决心般,低声道:您放心,我先带您去顾家 谢离淡淡的:回去。 林叔猛地一愣,抬头盯住他眼睛。 文件还在密封柜里。 后车镜里,谢离漠然闭着眼,长睫垂下,遮掩住了其中浓郁的漆黑。 谢家的最后一座别墅在偏僻郊区,离市中心很远,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迈巴赫无声驶入正门。 厅内的灯光微微亮着,从窗口隐约透出人影。 谢离眯了眯眼,低声朝林叔丢下句随便去哪别留在这里后,转身直接上了台阶。 林叔焦急不已,却也知道自己进去毫无用处,他盯着谢离的背影,咬咬牙,脑海里蹦出几个名字,扭头冲出了门。 郊区别墅大多修缮得较为老式,偏欧式的客厅里挂了浮夸的水晶吊灯,纯白色羊绒毯造价昂贵,皮质沙发上正坐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他指间夹着烟,望着进门的人,缓缓笑起来:好久不见。 谢离嗤笑一声,没有理会他,自顾走到厅内接了杯水。 水流声淅淅沥沥,孟衍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深暗:还记得我那天说过的话吗。 谢离依旧漫不经心:带好东西了? 孟衍看着他,缓慢笑了:当然。 他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肩腰以及修长的腿上,毫无掩饰:看着你今晚还算乖的份上给你个选择,这里还是床上。 谢离仰头喝了口水,才转过身来,眯起的眼中含着笑意,半靠在书架旁:床上吧,舒服一点。 他唇上湿润,孟衍抬起眼,半晌才道:既然你那司机都告诉过你我在这里,怎么还回来了呢? 闻言,谢离似乎有些嘲讽,嗯?一声:难道要我躲一辈子?凭什么。 他这幅懒恹恹的嚣张实在太过明艳,孟衍越看越想将那双翅膀折断了再砸碎,好将人死死摁在手心里。 阿离倒是看得开。他笑着,缓慢吐出一口烟圈,眼神晦暗,可惜,我今天想玩儿点别的。 谢离挑眉:别的? 孟衍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样吧。 他说,你做给我看。 夜里七点半。 发布会大厅内已经喧喧嚷嚷地挤满了人,摄像机话筒打光板全面等待,焦灼地等待着。 沈白白从后台退回了等待室,合上门隔绝嘈杂。他回头看一眼面前的人,忍不住抿紧了唇,小声道:阿昱,等下你可以和我一起上台吗? 男人穿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神色冷峻,对他的声音置若罔闻,低头签署着文件。 阿昱 滚出去。对方的声音冷厉,带着不容置喙的厌恶。 虽然知道自己和他的合作只是为了求生,可沈白白依旧为他的态度寒心不已,咬紧了唇,眼底涌出怨毒来。 做给你看? 手,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都可以。孟衍缓慢地拿起一只相机。 果然是原著里最变态的阴鸷攻。谢离嗤笑一声,指尖有一搭没一搭轻点着桌面:孟总,今天晚上还不一定谁死谁活呢。 孟衍对于他的反抗似乎并不以为意,目光沉沉落在他眼睛上:怎么,还想等人来救你? 他眯着眼:顾谦去了W市,贺昱现在正在和小白在一起开发布会你还能等谁呢? 谢离也笑:我自己不可以吗? 你?孟衍似乎是觉得好笑,于是缓慢打开了录像键,放在茶几上,起身走近了。 他垂着眼,看着面前的人,半晌才勾了下唇:我改变主意了就在地毯上吧。 敲门声响起,贺昱皱了皱眉:进。 助理走近来,正要开口,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去的沈白白,迟疑了下:贺总,外面有个人想见你。 贺昱冷漠之极:不见。 助理一顿:是。 等一下,沈白白却忽然开口,回头看向贺昱,万一是很重要的客人呢?阿昱真的不要见一见吗? 贺昱抬眼盯住他,眼底的霜几乎结了冰:少在我这里玩心思,滚出去。 男生的神色突然一僵,咬紧了唇,半晌,却诡异地笑出声来:好啊。 他站起身,朝助理笑了笑道:我跟你一起出去。 助理愣了下。经过之前买咖啡被强行炒上热搜的事,他是知道面前这个男生的心机的,并不敢多说什么,沉默地跟他一起离开了,轻轻带上了门。 助理哥哥,来找你的是什么人呀? 他说他是谢家的司机。 是吗。沈白白的笑意更清纯了,那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事。 他弯着嘴角:走吧。不要打扰阿昱了。 镜头沉默如同黑洞,谢离面无表情望去一眼,半晌,才缓慢收回视线。 怎么,害怕?孟衍逼近了,笑着,乖乖求求我的话,说不定我会少折磨你一会儿。 他的目光炙热,在谢离随呼吸起伏的颈间流连片刻,勾起嘴角:自己脱。 第四十八章 敢出事的话,我一定不会 贺总! 贺总请看这里! 贺总!请问您是准备要将雪原的核心企业定标于娱乐行业吗?! 请问您和沈家的小少爷沈白白是否为伴侣关系?! 贺总!您是准备和贺家本家全部断绝关系吗?! 请问对于网传的您和谢离的亲密关系您是何看法?! 台下的灯光刺目, 周围的人声鼎沸,聚光灯下的男人穿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冷峻逼人。他的身量颀长, 神色也冷漠,垂眼望向镜头时面无表情。 他明明只是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却仿佛早就手握过无数权利、掠夺随意一般。 弹幕都忍不住心情复杂: 【顶锅盖发言,其实我觉得贺总您更需要进娱乐圈福报群众】 【本来很讨厌他签沈白白的,但对着这张脸我又骂不出口了, 害】 【呕吐,沈白白不是好东西,帮他签公司的贺昱能是怎么好玩意儿?!狗男男去死吧!】 【我就想问问贺昱之前和谢离有一腿是真的假的???】 【听说贺昱一边开公司一边在一区发了SCI唉】 【帅是帅, 可惜脑子不好。】 这是雪原自公司做大以来第一次的发布会,直播间的热度不低,为防止有人恶意带节奏,助理更是紧跟着弹幕, 边看边处理拉黑了几个明显浑水的小号。 但很显然,弹幕里除了对沈白白的辱骂外,大多都是对贺昱的嘲讽, 都在骂他看人的眼神有问题。 其实助理也很想同意, 但忍住了, 只敢在心里默默赞同。 最近几天因为合约的问题,他和那位姓沈的小少爷接触过很多次, 发觉对方看着人乖乖的很好说话,其实心机极深,坑起人来更是有手段。 上一次更是直接将雪原刚签的一个长相不错的甜爱豆型男生坑得名誉尽毁,自己还差点被网友发现,最后的烂摊子还是隔壁顾谦顾总帮他处理, 整个人简直又坏又蠢。 助理正走着神,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哄闹躁动: 快快快把他赶出去! 这人谁啊!怎么进来的? 助理一愣,连忙冲上前去,却正看见刚刚堵在门口那个自称谢家司机的大叔。 他不知道怎么闯进的发布会现场,急得满脸是汗,帽子都掉了,被一群保安扯得东倒西歪,嘴里却紧张地还喊着:贺小少爷!是我!我是老林! 对方漠然盯过来,眼神应当是认出了自己。 林叔顿时激动起来,狼狈不已地死死扒着门框,焦急地喊道:快跟我去谢家!谢少他 赶紧把人赶出去!一侧站着的沈白白突然开口,皱着眉不满道,保安呢?怎么什么人都能放进来啊? 贺小贺总!贺总!求求你跟我过去一趟吧!!林叔急得脑袋上全是汗,却也知道在场有媒体,不敢仔细解释吐出孟衍的名字。 保安比他还害怕,连忙边道歉边往外拖拽着人。 然而已经有记者盯上了他,像是嗅到了肉味的苍蝇,满眼兴奋地匆忙将话筒塞到他嘴边: 先生您好!请问您口中的少爷说的是谢离吗?他现在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你好!请问谢少出事您为什么会直接来找贺总?!是不是说明他们两人曾经真的有过暧昧关系?! 请问谢离出了什么事?! 林叔哪受过这阵仗,顿时又慌又忙,差点将事情脱口而出时,却突然听到一道极冷的声音:这位先生,现在是雪原发布会的现场。 贺昱盯过来的神色漆黑,冷冷开口:请您立即出去。 惨白的闪光灯下,林叔涨得通红的脸色蓦地一僵,呆呆地盯了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松开了紧紧拉着门框的手。 他盯住面前衣冠楚楚的男人,气得脸色发红,恼怒不已,咬牙骂道:白眼狼!亏谢少从前那么喜欢你! 助理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迅速扭过头去看向自己的老板,却见他果然神色极冷,眼底涌起戾气。 台下的记者还没反应过来时,林叔却只气愤弯腰捡起自己的帽子,匆匆拍了拍灰,转身出了门。 这下不光是现场,弹幕更是炸开了锅: 【卧槽!!!直播事故!是直播事故吧?!】 【啊啊啊啊啊所以谢离之前真的和贺昱有过?!】 【唉,贺昱好冷漠,我要是谢离我就气死了】 【没人注意到沈白白吗,这白莲表真是恶心,上来就急着赶人生怕大叔说出什么话来!】 【所以谢离发生什么事了?生病了吗??】 等发布会大厅的门被砰一声砸上,贺昱才漠然收回视线,望向镜头:继续。 助理看见他攥着笔杆时暴露的青筋,纠结了下,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叹口气。 别墅周围藏着很多人。 谢离知道以自己目前的水准,如果真要和孟衍拼个你死我活倒不是不可能。只是一来,这个世界杀人犯法,二来,他确实没有把握能在这么多人的围追之下逃跑。 更何况和顾氏签约的重要文件还没有带走。 怎么,想要我亲自动手? 孟衍沉沉说着,果然抬起手来,手指缓慢落在他颈间松开的领口上,拨开,晦暗地抬起眼。 谢离回过神,啧一声,似笑非笑道:没想到孟总还喜欢这一口。 孟衍盯了他一会儿:我耐心不好。十秒钟再不动手,就不止是脱衣服这么简单了。 他的语气沉冷,谢离却勾起唇角,笑意冷矜矜的,半晌才道:有酒吗? 酒? 乱性。 孟衍喉间动了动,从长裤口袋掏出个黑色的方块按了下,很快有人推门进来:孟总。 谢离淡淡的,目光落在他手中那黑色方块上,似乎好奇:酒窖在地下室。 去。 是。 等人取了酒回来,打开酒塞无声无息放在桌面上又退出门后,孟衍才嗤笑一声,当着他的面拿出那黑方块:别琢磨了,这东西只有我会用。 一旦超过一段时间没有密码识别,就会自动传感到总控制那边,之后的后果恐怕你承受不来。 听他说完,谢离却笑起来:孟总好好一个总裁,怎么会用得上这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分卷(47) 孟衍神色微变,眯起眼,缓慢收了东西,看着他:好奇心是会害死人的。 谢离挑了下眉,这才侧过脸,目光落在桌面上的红酒瓶上,拿起来,眯眼看了看:你的人倒是会挑这是我酒窖里最贵的一瓶了。 他像是故意在转移话题一般,孟衍也不着急,似乎热衷于陪他玩这种猫捉耗子的小游戏,好心情地道:只要你以后肯跟着我,什么酒都随便你喝。 谢离却只啧一声:孟总,我跟人的条件是很苛刻的。 说说看。孟衍眯起眼。 我要你孟氏的一半股份再要沈白白身败名裂、被人唾骂、钉在耻辱柱上烂在泥里。他的语气温和,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恶毒,笑盈盈地抬起眼,这些你能做到吗? 孟衍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才冷冷道:谢离,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他说完,却见对方的目光更亮了:巧了,我也是。 孟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烦躁,眯眼拿起红酒来放在他眼前:如果再堵不住你上面这张嘴,我不介意换个部位。 谢离于是眯着眼,接过红酒,轻咬吐掉了木塞,似笑非笑和他对视着,仰头久久喝了一口。 唇边有鲜红的酒液流淌下来,洇湿了脖颈,隐没入衣领之下的锁骨。 孟衍的目光陡然深下去,盯着他喉结吞咽的滚动,喉间干涩,蓦地生出一种想要掐着人的脖颈死死按在床上的暴虐感。 他猩红扭曲的神情全然落入对方眼底。 谢离含了笑,喝了足足有小半瓶才停下来。抬手,轻抹去了唇角的酒渍,随意丢掉了酒瓶。 酒液于是洒落在繁厚的白色地毯上,汩汩洇开大片的猩红。孟衍的神色猛地一动。 昏暗的光影下,谢离勾着唇,声音低沉,比酒更沉溺醉人:来吗? 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刹那,孟衍的脑海中已然掀涌起大片名为燥欲的浪潮,呼吸急促、直接掐住对方的肩膀推到墙上,低下头狠狠咬住他的脖颈。 刺痛传来,谢离拧眉闷哼一声。 他任由孟衍的手指落在身体上下拧掐肆意,侧过脸,瞧向沙发上正对着的摄像机。 半晌,主动抬手勾住对方的腰,于颠倒的视线凌乱间,对镜头勾出一个快意的笑来。 贺总!贺总!助理着急不已,等下还有记者招待会!您现在离开 让开。贺昱的目光漆黑,带着隐隐的燥怒焦急。 他起身上了车,砰一声砸上车门,飞速驶离了发布会现场。 助理被丢在路边急得跳脚,却毫无办法,只好打电话吩咐手底下的人多准备些红包,省得把那群拿笔杀人的得罪狠了。 一遍又忍不住咬牙骂道:神经病!早干嘛去了! 已经是夜里近九点钟,A市三环外的车已经少了很多,偶尔划过去两辆,只有路灯昏黄。 车窗飞速驶过的光线明明灭灭,扔在副驾驶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贺昱拧眉看了眼,是沈白白发来的消息:【阿昱,你去哪里了?记者们都在等你啊】 他烦躁不已,攥紧了方向盘,一脚油门猛地踩到了底。 尖锐的刺痛划破了皮肉,有粘稠血液流淌出来,孟衍的动作猛地一停。 谢离笑盈盈的,附耳低语时堪称暧昧:去卧室做好吗。 如果没有那枚逼在颈动脉,锋利溅了血的戒指的话,这幅场景几乎称得上是情意缠绵。 孟衍的语气沉沉:松手。 镜头里的景象清晰,年轻的男人被人拖拽着压在地毯上,衣衫凌乱,两条长腿被迫屈起,脚踝清瘦,在灯光下冷白如玉。 他漂亮的黑发落在纯白染了暗红酒渍的长毛毯上,宛如底下爬上来的藤蔓,弯着眼睛,勾着人往地狱几乎要往地狱深处拖去。 你猜猜,是我快,还是你手里的那群人快。 见他呼吸一窒并不回答,谢离才笑盈盈地叹口气:孟总是想做花下风流鬼? 孟衍缓慢咬紧了牙关,眼神沉了下来:好,去卧室。 他说完,垂下眼,似乎等着谢离的下一步动作。 抱我起来。谢离眯着眼。他当然知道孟衍的打算,锋利的刃口逼着对方动脉,手稳又狠。 孟衍于是顺从地弯下腰来,将人懒腰抱起,起身缓慢地朝卧室走去。 他两只手被占着,却也不敢松手。谢离是个年轻的男人,因坠落划起的力度足以将自己的动脉化开。 门打开,视线陡然陷入昏暗。孟衍抬起眼,正要松手一把攥起谢离手腕逼人撤离,可膝盖却狠狠一痛,他怒骂一声单膝跪倒,紧接着两侧肩颈就传来巨大的痛楚。 谢离! 轻易折断了这人的手臂,谢离才慢悠悠地推开人,起身,啧一声:别叫我的名字,恶心死了。 之前的衣服都被人脱掉了,他不紧不慢地打开衣柜,随便拿了几件衣服穿着。半开的卧室门口透过一段光来,落在他修长的腿上,温冷冷的。 孟衍的脸色惨白,咬牙,眼底的杀意和怒火几乎要将对方淹没:我保证,你以后一定会为今天的事后悔。 对方听着却毫无反应,扣好了衣领又懒洋洋地走到墙壁上的文件柜前,开锁拿了本文件出来,这才似笑非笑合了柜子,望过来:是吗? 孟衍咬紧了牙关,额间疼得沁出细密冷汗。 他既觉得愤怒,又忍不住为对方的狠戾手法而心惊,惊疑不定,眯起眼来。 谢离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情绪,靠近了,屈膝蹲下了身来,恶劣地拿文件袋拍了拍他的侧脸,笑着:看在以后应该很久见不到的份上,我好心提醒孟总一句。 什么。 你的手法不好。他笑盈盈的,毫无被侮辱的愤怒,我都没有石更。 孟衍盯着他,目光逐渐沉了下来,微妙地扯起嘴角:下次用嘴。 他似乎并未愤怒,谢离意外地挑了下眉,啧一声,没再搭理他,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你说以后要很久不见,身后的人突然开口,是什么意思? 谢离懒得回答,锁死了门,转身离开了。 扣着腕扣路过客厅的一片混乱时,他仿佛意识到什么,忽而回过头,盯住那个黑沉沉的镜头。 半晌,愉悦地笑了起来。 夜色已经深了,月明星稀,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在转身即将离开谢家大门的一刹那,身后突然涌上来几个身影。谢离却早已快一步上了车,他弯着眼睛,朝车窗外急迫追上来的人挥了挥手,嚣张不已。 跑车喧嚣轰起音浪,于深夜扬长而去。 赵管家安排的私人飞机正在距此十多千米远的庄园。此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多,路上车辆稀疏,只有路灯温柔柔地洒着光。 在路口等待红灯时,谢离指尖轻敲着方向盘,眯眼望向不远处依旧繁华热闹的市中心。 风吹得树影晃动,车流穿梭得日复一日,他的心却已经飞到了大洋彼岸。 是我,林叔。 少爷!少爷!您怎么样了?!孟衍没有对你做什么吧!林叔的声音带着急迫。 谢离嗯一声:没事,我正在去庄园的路上。 林叔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大约是急疯了,他忘了该说与不该说的话,又恨又气道:我刚刚去了贺昱的发布会想让他找人来救您!可这个白眼狼竟然把我赶了出来! 他越说越恼:少爷当初就不该把他领回家!坑了咱们谢家的产业不说、还带着个混账贱货耀武扬威,恶不恶心 怒火发泄了大半,林叔才猛地反应过来,脸色一白:我 可对方似乎沉默了好一会儿,却笑了笑:你说的没错。 谢离眯着眼,望向隔着一条红绿灯街道,与自己背向而行的那辆车:我当初是被蒙了心,才捡了这么个狗东西回家。 林叔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机:少爷也是不容易老赵刚刚联系我说他已经全部准备好,只在等您了,您快过去吧。 你呢? 我就不去了。林叔咬咬牙,我还要去给我那杀千刀的儿子还债。 闻言,谢离顿了下,最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也好。 这一趟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林叔吸一口气,抬手压了眼角的湿润,在国外好好的,一路顺风。 嗯。谢离低声应着,您也是。 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谢离垂下眼缓慢喝了口水,再抬起眼时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一脚油门冲远了。 啪嚓!! 从窗户砸向屋内的玻璃猛然碎了一地,贺昱攥紧窗檐,一脚蹬着窗沿直接翻了进去。 屋内依旧亮着灯,安安静静,还有来人的气息。 手掌被碎裂的玻璃片扎得鲜血淋漓,贺昱却毫无察觉。 他的视线落在地毯上那滩已经脏污发黑的痕迹,脸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才缓慢走上前,单膝蹲下来。伸出手轻触了触。 不是血。他瞬间松了口气。 正要起身往其他房间去看一眼,目光却突然被地毯角落里、扔得凌乱的衣服死死揪住。 衬衣长裤和都是谢离的。 他的脸色猛然苍白。 夜已经深了,直升机蓄起的风声呼啸,将谢离的头发吹得凌乱。他却眯着眼,没有理会,只低头一眼亮了又亮的手机屏幕。 十七个未接电话。 对方似乎不知疲倦,慌忙又无知,拼命地想要抓住这一点慰藉。 少爷,谢总那边也已经安排好了,我们走吗?赵管家低声问。 谢离抬起眼,表情淡漠,望向掩在云下一点弯弯的月色。 手机还在嗡嗡震动着,赵管家看见了来电显示的名字,一愣,却没有开口,脸色显然不大好看。 他也已经听林叔说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当初对那位流浪在外的贺小少爷有多可怜,现在就有多恨多恼。 正在心里唾骂着,他却看见谢离慢悠悠地走到不远处的水池边,轻一扬了手,咕咚一声。 走吧。 赵管家愣愣的,看一眼波纹已经平静下来的水面,深吸一口气:是。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sorry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 接连拨了许多次,对面从无人接听直接变为了关机状态,陷入沉寂。 贺昱咬咬牙,攥紧了方向盘,任由玻璃碎渣碾碎进了血肉里,眼底涌出仇恨与慌张交加的恐惧来。 谢离他喉间干涩,盯着空旷公路的目光冷戾。 敢出事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浓稠的血顺着方向盘滴落下来,他却浑然不知。 第四十九章 一条阴魂不散的狗。 说。 定位系统一直显示停在成廊区的庄园里, 只从湖里找到了这个。 孟衍颈间缠了纱布,隐隐透出触目惊心的暗红来,他的神色却更为可怖, 抬手接过已经被捏碎了屏幕沁水毁掉的手机。 他指间缓慢摩挲着,半晌才阴冷道:去查。 是。 等人悄无声息退出去,孟衍抬起眼,望向已经将明的天色,目光晦暗攥紧了手机。 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忽然被打开了,男生犹豫着走进来:阿衍? 孟衍收回视线,回望向他, 抬了下手,对方立即走上前来。 沈白白乖乖坐在他身侧,伸手小心翼翼碰了碰他颈间的纱布,心疼地直皱眉:这是谢离哥哥弄 一只手突然攥紧了他的手腕, 拉到怀里,垂眼盯过来。 沈白白被盯得心中一颤,咬唇:谢家的司机去找阿昱闹了发布会, 我已经尽力拖延了。 那只手压着他, 往墙边按去:做的不错。 沈白白顺从地承受了, 脸色有些泛红,低声道:可是阿衍, 贺昱防我防的很紧,他并没有外面传得那样喜欢我你为什么想要我去拿他的文件资料呢? 闻言,孟衍冷笑一声,覆下手去:他当然不可能喜欢上你。 沈白白攥紧了他的肩膀,脸色却微微泛白, 抿了抿唇:那你 谁让谢离非喜欢这个人呢。孟衍的语气阴鸷,他喜欢谁,我就偏偏不能让他如意。 这一瞬间,沈白白几乎以为他是恨毒了对方,可错愕地抬起眼望过去时,却只能从他眼中看到浓郁变态的占有欲。 他一愣,心中蓦然生出浓烈的嫉恨,咬紧牙关,垂眼掩去了其中扭曲的神色。 D市。凌晨五点。 顾谦刚刚从会议室里出来,却直接被一个沉冷的身影径直逼上前来:谢离是不是在你这里? 贺总?他一愣,拧紧了眉,你怎么来了D市?现在不是应该在A市开发布会吗? 大约是开了一夜的车,对方的眼底爬满了血丝,晦涩暗红,冰冷机械地重复道:谢离在哪。 昨晚十一点多的时候,顾谦确实收到了谢离发来的出国消息。 他避开视线,皱着眉:谢离?他怎么了? 奈何面前的人却敏锐之极,一眼看破了他的假装,缓慢逼近了,声音冷沉:昨晚孟衍去找他,我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分卷(48) 孟衍?顾谦顿时拧紧了眉,孟衍怎么会突然过去?! 贺昱眯起眼来:看来他没跟你说这个应该已经逃出来了。他在哪? 顾谦顿时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他一边心惊对方的锐利的洞察力,一边又拧眉担忧起谢离昨晚的安危。 喉间动了动,神色复杂地看一眼面前的男人,皱眉道:贺昱,别执着了,你和他不可能在一起的。 听到这句话,贺昱的目光似乎更冷寂了。他周身卷起风雪,眼瞳深幽:我只问你一句,人在哪里。 不知道。顾谦叹一口气,我们早就约定好,他只告诉我什么时候离开,不会告诉我去什么地方。 不知道是听到了哪个字眼,贺昱的神情忽而扭曲了一瞬。他死死盯着顾谦,却无法从对方眼底发现一丝欺瞒。 什么时候。 顾谦听到他哑涩的声音,迟疑半晌,模糊了时间:昨晚夜里。 对面的男人忽而沉默下来,抬起眼,望向窗外朦胧亮起的天际。 谢离说你给他三天时间,如果不跟你回去,同样会被囚禁起来。顾谦低声说着,忍不住拧紧了眉,他那样一个人,你越要逼他,他就会反抗得越厉害。 贺昱,你放弃吧。 这里的世界很大,飞机轮船汽车,谢离可以躲在任意一个角落。 贺昱这才后知后觉,除了一个手机号,这一世的他竟然再也没有别的渠道可以抓得住对方的行踪。 有的只是从恢复记忆时就冷冷断定的念头:无论是爱或者恨,谢离永远会在自己身边、绝不会离开。 你找不到他的。顾谦继续沉沉开口。 面前的男人无声站在朝阳透窗而过的光里,神色冷寂,他的目光因阳光灼烧而茫然颤抖,缓慢抬眼望过来:不可能。 这样浓烈融化的恨意,让顾谦忍不住拧紧了眉。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于是叹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彼时的大洋彼岸,天光正微熄。傍晚的落日余晖是橘黄色,衔接于海岸线上时,与浪潮裹起瑰丽朦胧的烟粉。 海风微凉,吹动漂亮的黑发,如同深海的藻。 年轻的男人坐在礁石岸最高最遥远的顶尖上,眯眼望向更遥远的海平线,撑着身体,两条腿却荡在空中,气息温和。 他的衣袖被风鼓成扬帆的船,缓慢地伸出手来,感受着海风贯穿指尖的形状,闭眼扬起了脸。 茜红的霞光落在他身上,整个人如同满月拉至极致的弓,极高地点缀在礁石岸的顶尖,仿佛随时可以沉沉坠于深海,消失不见。 赵管家深吸一口气,喊道:谢少! 对方似乎一顿,回头望过来,神情看不清楚,黑发却被吹得凌乱。 赵管家声音放得更大了:吃饭了!快下来! 对方这才一手撑住身体,屈腿踩着礁石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走到沙滩上。 少爷,您腿上的伤还没好,别爬上爬下的啊。赵管家细细跟在他身侧叮嘱,不然以后留了疤可不好看。 谢离啧一声,开口时,活人气才明显了:娇贵。 他接过椰子汁喝了口,皱皱眉,又有些好奇地拿吸管戳了戳多喝一口,才问道:谢老呢? 赵管家莫名松口气:还在审批您上周发过去的文件。 嗯。谢离眯眯眼,后天国画院那边要开视频会议,准备一下。 是。赵管家应了声,又问,少爷要不要先倒倒时差? 不用,熬两天夜就习惯了。 这怎么行,这两年您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了 两个人聊着天,踩着砂砾深深浅浅地朝岸边的别墅区走去。 一两个月不见,谢恒海的精神比之前快破产时好了许多,大约是没有变为臆想中最坏的结局,他的心态也好得多了。 书房灯光下,他的头发依旧花白,带着副老花镜,皱眉一张一张地翻看着文件,边看边问提几个疑点。谢离喝着水,一一清晰地答了。 终于彻底核对完文件,谢恒海才长出一口气,收了老花镜,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 谢离皱皱眉:嗯? 谢恒海缓慢放下文件,面容平静,目光沉沉带着通透:去年的时候明明很多东西你都还不懂,短短一年,你怎么能在谢家还未破产时就突然学会了这么多东西、做了这么多打算? 谢离握着杯子,沉静看了他一会儿。灯光暖黄,映得他眉眼明绝。 我做得好吗? 已经不能更好。 谢离移开视线:那就够了。 他似乎不愿解释。 谢恒海看着他平静的表情,许久,才低声道:无论去年一年发生了什么,你现在又是什么想法,请记住一句话。 谢离无声抬起眼。 是你救了谢家。他缓慢开口,攥紧拐杖站起身来,微微颔首,我应该感谢你。 谢离的呼吸一轻,轻易避开了这个礼:不用。 这是我身为谢离应该做的事。他看向面前的老人,指尖轻点了下太阳穴,眯眼,都是我。 听到这句话,谢恒海的脸色似乎缓和了许多,他缓慢落了座,半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谢离弯弯嘴角,笑起来:确实。 他并没有撒谎欺骗谢恒海。曾经的谢离与现在的他确实已经融合,上一世早已身死道消,如今更像是一场重生。 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谢恒皱起眉道,你跟那个贺昱到底是怎么回事?网上穿沈白白是你们俩的第三者,真的假的?恶不恶心! 听到这个名字,谢离的神色瞬间冷下来:没有的事。 见他这幅模样,谢恒海顿时对网上所传的谣言更确认了,拧紧了眉,欲言又止。 谢离却仿佛未察觉,避开视线:过两天国画院那边的会议可能需要你出面,提前准备一下。 他避而不谈,谢恒海当然也没有办法。纠结半晌,最后模模糊糊说了句: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现在都出了国,你想干什么我又不拦你! 谢离听明白了,意外地看他一眼,啧一声。 谢恒海不愿意多想小辈这些糟心事,匆匆转移话题:对了,孟衍真的会相信我们所有剩余资金都用在国画院合作项目上了吗? 闻言,谢离挑眉笑了声:您不会真以为,我给国画院的那几幅画是白送吧? 他指尖轻点水杯,笑意轻而模糊:不把孟衍的眼睛遮住,怎么能绕到他身后去背刺呢。 谢恒海错愕地抬起头,忽然一震,他几乎想脱口而出问一问对方的打算。 好了。谢离却没再细细解释,放下杯子起身,困了,回去睡觉。 谢恒海拧眉看着他走到门边,又突然一停,回头看过来:注意身体。 他一愣,对方却已经收回视线转身离开了。 关上卧室的门,老旧欧式别墅的灯光暖黄,窗外透过的月色皎洁。 谢离眯起眼,缓慢地脱掉衣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原著里有关谢家的结局已经改变,谢恒海也没有因心脏病突发而去世,谢离也没有堕落潦倒而死去。 虽然剧情在努力对抗他的挣扎,拼命想把原定主角往正轨上拉,但很显然,这一世的剧情并不如上一世的天道。 镜子里的人虽然伤痕累累青紫交加,眼底却有光,深而幽静,带着乖觉的嚣张。 敲门声很轻,带着试探。 似乎很久没有听到应答,对方于是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进来了。 屋内的灯熄着,只有未拉紧的窗帘透过些许光线,男人站在落地窗前,月色映出他冷峻的眉眼。循声抬眼望来时,神色犹如修罗。 沈白白忽而一颤,走近了些,站在他身侧犹豫道:听助理哥哥说,你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过两天就是博览会的开幕日,你要不要 他在对方越来越冷的目光中止住了话语,咬牙,抬手碰上他的肩膀。 正要开口安慰,手腕却猛地被人攥紧:啊!! 骨头错位的声音清晰,沈白白疼得脸色惨白惊叫出声,被他毫无怜惜地狠狠推撞在书桌角上摔倒在地,一手扶着手腕,委屈又愤怒地望向面前的男人:阿昱 你说,如果我杀了你,他会不会再回来? 他的目光漆黑,身周的杀意犹如实质,仿佛手上曾沾过无数鲜血。这一瞬间,沈白白几乎血液都凝固,脑海中蓦地尖锐轰鸣。 他眼中全是恐惧,下意识往墙上靠:贺昱、贺昱你冷静一点 贺昱面无表情,步步靠近了。 贺昱!你难道忘了我们之前约好的吗?!沈白白强忍住惊惧,连忙道,谢家破产的事你清楚、孟衍绝对不会放过谢离!难道你忘了之前我们合作时说的、要把孟衍送进监狱吗? 贺昱的神情模糊:就算没有你,我照样可以把他送进去。 沈白白深吸一口气,目光里带着狠毒:但是有我手里的证据的话,你可以提前至少三年!这三年里、孟衍对谢离的威胁有多大你自己是知道的。 对面的人突然沉寂下来。 沈白白察觉到他身周的暴虐正在紊乱,急忙见缝插针道:孟衍性格狠毒、他手里还有那种东西,你就不担心谢离这辈子被毁了? 贺昱盯过来,神色扭曲。半晌才道:你要什么。 我要三部不,五部、五部电影的主角合同!沈白白吞了吞口水,还有雪原最新购买的上星综艺的嘉宾位。 可以。 等听到这句承认,沈白白才猛地松一口气,道:等到合同签订,那些证据我会一个不落地告诉你。 贺昱的神色逆着光模糊不清,只是看他的眼神,宛如看一只待宰的活物。 七月,国画院突然发布公告,宣布今年的古文化新合作项目。视频宣发十分精美,但更令人瞩目的却是合作投资商一栏的两个字,谢离。 这是谢氏自破产倒闭以来,谢离的名字第一次再出现在大荧幕上,一经被发现,顿时在网上掀起汹涌浪潮: 【啊啊啊啊啊啊啊国画院牛逼!时俞太太牛逼!!】 【谢家不是破产了吗?哪来的钱投资新项目啊?】 【据说谢家破产清算时其实还有一大笔资产,估计是断尾求生吧】 【谢离走了一步好棋,谢家也命不该绝】 【呜呜呜呜谢家艺术世家,快好起来吧!】 孟总,这是谢家与国画院的合同件,与我们之前推测出的资产余额数额相近。 再次核准。 是。 门关上,孟衍才从合同复印件上移开视线,愉悦地弯起眼睛,心中腾起扭曲的期待。 谢离 这样一个惊艳绝才、坚韧又嚣张的人,才是配得上和自己灵肉交和的爱人。 他似乎是想起什么,目光突然落在电脑屏幕里的隐藏文件夹里,缓慢拖动到邮件附件里,兴奋之极地点击了发送。 大洋彼岸的M国海岛边。 谢离喝着水,屏幕里却忽然弹出一条邮箱消息。他眯眯眼,点进去看见视频文件的瞬间,唇角缓慢勾起笑意。很好。 他抬起眼,不经意般望向海岸线旁的几个状似游客的身影,嗤笑一声。不过短短两个多月,孟衍的人已经找了过来。 但谢离并未惊讶,更早有预料。孟衍当然不可能因为他出国就放弃折辱他。 这个时间段谢离推测,国画院那边的公告应该已经出了。 孟衍既然敢在自己面前暴露监控证据,就代表着他已经查清了谢家资产的去向,相信了谢离和国画院打的这手明牌。 海风清凉,吹散了沙滩上的阳光炙热。谢离吹了个口哨,站起身,慢悠悠地朝隔壁的酒馆走去。 离!身后有人激动地叫他的名字。 谢离回过头,是前几天喝酒时找他搭讪的某个意大利男生,他眯眯眼,出口的英文流利:你怎么在这里。 艾瑞望着他漂亮的黑眼睛,兴奋道:我听凯瑞拉说你今天在这里就直接过来了!我超级爱你! 尽管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谢离依旧难以习惯国外热情的交流方式,他把爱当做朋友,懒洋洋嗯一声:凯瑞拉说从德国进了一批酒,我想去尝尝。 我要和你一起去!艾瑞快乐地凑上来,只穿着件背心的上身肌肉流畅,热气蓬勃,是属于青少年的健气感。 谢离喜欢男人,对这种贴蹭自然有感觉,起身离远了些。 艾瑞毫无察觉,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酒馆。 作为偏僻海岸线旁的破酒馆,它的内外是如出一辙的破旧,门牌掉了漆,馆内欢声笑语人影绰绰。 木质酒柜上弹痕与焦黑的痕迹显目又陈旧斑驳,透着年份已久的厚重。 柜台边抽着烟的胖大叔看见进来的两人,吐了口烟,嘿一声:快看呐!是艾瑞宝贝和他的小男朋友! 艾瑞笑出声来,开心道:是的! 就馆内光线昏暗,酒吧台上有人在弹着吉他沙哑地着唱歌,谢离眯眯眼:我请客,两杯马提尼。 凯瑞拉收了钱,嘿一声:你们C国人果然都很有钱。 分卷(49) 马提尼浓度不高,谢离喝了一口,懒洋洋望向台上唱着歌的胡子拉碴的流浪歌手。 在某个刹那,他突然察觉到什么,狐疑地朝某个方向望过去,却毫无人影。 艾瑞以为他是在看自己,抬手正要勾住他的脖颈,却被人迅速避开了,有些失望:离,为什么不要和我亲近? 意大利男生长了一双很漂亮的蓝眼睛,青春洋溢,带着满眼的委屈。 谢离挑挑眉:抱歉,我现在还不想和你上床。 胖大叔哈哈大笑,有节奏地拍着桌子:看哪我可怜的艾瑞弟弟被人拒绝了! 酒馆周围坐着的人顿时哄堂大笑。 艾瑞,等你的小兄弟长大些再去勾引美人吧! 离!或许你喜欢我这样的吗? 周围的笑意热闹调侃,艾瑞却并不生气,认真地追问道:那今晚呢? 也不行。 明晚呢? 谢离为他的攻势十分头疼,有些哭笑不得,正要开口,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永远都不行。 他蓦地止了笑意,攥紧了手中酒杯,抬起眼来。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的身影落在阴影里,身周冷得如浸了霜雪,目光漆黑如墨,浑身上下戾气翻滚浓郁。 艾瑞扭头望过去,皱眉:why? 他是我的。 谢离看着他,面无表情。 大约是被他燥怒的戾气激得警惕,身旁的艾瑞回头问道:离?他是谁? 酒馆线缠混乱的灯光下,谢离的神情昏暗又冰冷。 他望着面前的人,缓慢道:一条阴魂不散的狗。 第五十章 贺昱,你真的不觉得自己恶 跟我回去。他沉沉道。 谢离啧一声, 仰头喝了口酒。 艾瑞听不懂C国话,却也知道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好,他拧紧了眉护在谢离身前:先生, 离不欢迎你。 昏暗的小酒馆里酒意浓烈,外面有游客的笑声,整个氛围和谐温馨。可面前这两两相护的一幕落在贺昱眼底十分刺目。 他觉得自己这两个多月煎熬寻找的日日夜夜像个笑话,心生怒火,冷冷抿紧了唇:阿离, 不要闹了。 听着这句话,谢离心底涌起熟悉的反胃感。 他缓慢地叹一口气,抬手轻拍了下挡在自己面前的艾瑞的肩膀:弟弟, 让一下。 对方有些疑惑,皱眉看过来,十分固执:不可以,你看起来不高兴。 听话。谢离淡淡道。 艾瑞犹豫了一下:那你要早点回来。 胖大叔嘿笑一声:小艾瑞像个找奶吃的小狗! 可怜的艾瑞弟弟要被人抛弃啦! 凯瑞拉叔叔 谢离对周围的调侃并不在意, 转身绕过哄然大笑的人群,抬眼望过来时,目光已然恢复冷漠:出来。 贺昱的目光颤动, 死死盯着他。 门帘落下, 隔绝了酒气和喧闹的人声。日落时分, 海岸线涌上层层晖光,落在面前这人的肩上镀一层浅金色的绒光。 已经许多天没有再见, 谢离似乎过得很好,没有出国前时的疲累,只是眯眼望过来的眼神漠然,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贺总怎么会过来? 贺昱盯着他的眼睛,妄图从其中找到沉淀了两世的恨意, 可却只有一片冷冰冰。 我来带你回去。 闻言,对面的人似乎是觉得可笑,于是真的笑出了声。 可他目光里却并未有愤怒,也没有其他什么鲜明的情绪,甚至十分淡然地抬眼解释: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他的目光与语气一样平静,贺昱的神色逐渐漆黑,他缓慢靠近了:那沈白白呢我呢,你难道不想复仇了吗? 谢离于是眯起眼,叹了口气:可是杀人犯法。 他的平静冷淡比恨意更让贺昱难以接受,他曾预想过很多次两人再重新见面的场景,但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幅情景。 沙滩上是三三两两聊着天往回走的游客,身后的酒馆里模糊着传来阵阵笑声,这里的气息温和随性,贺昱察觉到,自己的浑身戾气在此格格不入。 他垂眼看向谢离,喉间微动:孟衍的人已经发现你了,我 贺昱。谢离突然开口打断他。 他眯眼望过来,语气里有嘲讽:你是不是到现在都还觉得,只要你肯挽回,我就一定会跟你走。 对面的人一怔。 谢离叹口气,离近了些抬眼看着他:我承认,这一世你装失忆的时候我确实喜欢过你。 贺昱心口猛地一跳,沉沉盯住面前的人,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现在只觉得恶心。谢离却打断他,语气淡然,并不是因为你夺我谢家的产业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别人。 而是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厌恶沈白白,还要亲手帮助他、同意他的签约,又给了他无数资源。 谢离的面容平静,对自己的感情承认得毫不避讳。只是说起曾经时,漂亮的眼微微眯着,再无任何波动:上一世你我互相残杀只是因为人各有道,自为己谋,我无话可说但这一世,你做的事太让我恶心。 贺昱的眼中翻滚起汹涌暗色:我对他没有一点感情。 闻言,谢离却笑出来:你还是不明白。 他缓慢摇了摇头,转过身去朝酒馆走去:你可能有你的理由,但并不妨碍我觉得你已经脏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贺昱蓦地攥紧了他的手腕,沉沉道:如果我替你毁了沈白白呢? 谢离啧一声:你觉得我是会吃回头草的人吗? 他的态度毫无可回转的余地。贺昱盯着他的眼睛,抿紧了唇,冷硬道:跟我回去。 闻言,对面的人脸上的淡然消失了,目光沉沉、带着浓烈的冷恹鄙夷:贺昱,你真的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落日很快就下沉入了海,浪潮声喧嚣滚滚,海风寒冷,吹起了一层朦胧的沙粒。 谢离转身离开的背影散漫清隽,之前酒馆里的那个意大利男生似乎时时注意着这边,看见他起身就立即上前迎接,皱眉朝自己的方向望一眼,又低声说些什么。 他靠得很近,耳朵几乎要蹭上谢离的发梢,但对方并没有避开。 两个人并肩进了酒馆。贺昱无声暗下神情。 视线重归昏暗暧昧的跳动灯光,浓烈的酒香萦绕,舞池里有人在贴身跳舞,台上的流浪歌手依旧吐字不清地闭眼唱着歌,氛围懒散。 离,他是你的前男友吗? 谢离啧一声:算是吧。 艾瑞耷拉下脑袋:那你还喜欢他吗? 当然不。 身后传来帘门响动的声音,谢离冷漠瞥过去一眼,对上他沉沉的视线,并未搭理。 给我一杯和他一样的酒。贺昱的声音很低,一动不动盯紧了他。 胖大叔朝艾瑞无奈地耸耸肩,并没有拒绝这位很有钱的C国客人。 谢离眯眯眼,放下酒杯。舞厅里的曲子已经换了一首又一首,欢乐活泼,他像是突发奇想般,随口道:要一起跳个舞吗? 贺昱蓦地盯过来,神色难看,却见他身侧的意大利男生高兴地抓住他的手:要! 两个人在周围的起哄和口哨声中一起走下了舞池。 嘿,他们很般配不是吗?胖大叔把酒递过来。 贺昱喉间滚动: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胖大叔想了想:好多天了吧,离很漂亮,艾瑞对他一见钟情。 他说着,又笑起来:当然,很多人都喜欢这个漂亮的男人。 贺昱没再出声,紧紧盯着舞池里的身影。见他并没有想再多说一句的念头,胖大叔撇撇嘴,找别人聊天去了。 谢离跳的男步,他的掌控力极高,腰肢舒展肩平腿长,似笑非笑地望着人时那双眼睛极易惹人沉沦。贺昱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上一世或这一世,他都是一个极其令人心动的尤物。 酒馆的人在兴奋地哄闹,为这个神秘又瑰丽的东方美人。贺昱攥紧了酒杯,目光冷戾,几乎想要冲上前将他拖离出这无数暴露的视线下。 很显然,短短的几分钟里艾瑞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不断地靠近谢离的脸,眼神迷离,似乎是想低头亲吻他的嘴角。 谢离深谙勾引时若即若离的度,眯眼推开他,只有呼吸交融。忽而又俯身靠近,在对方耳边说了些什么,艾瑞立即耳尖爆红。 嘿!小艾瑞!今晚你要在下面吗? 离!下一场舞能不能和我跳! 艾瑞!快打起精神来!我赌的你在上面!输了你要赔我钱! 似乎听到了周围的调侃声,艾瑞才迅速回过神来,攥紧了谢离的肩膀,红着脸说:那,今晚你可以去我那里吗? wooooo~~ 小艾瑞终于要变成男人啦! 谢离清晰地感应到不远处盯过来的几欲将他焚烧的视线,却毫未在意,弯起嘴角:不可以。 他借一个跳跃的音调舞步与人调转了方向,抱着艾瑞的腰,俯首轻吻了他的颈间。 这才抬起眼,笑盈盈地望着站在酒柜旁、满眼浓郁恨意的人,缓慢道:不过,你可以去我那里。 哗 水流温凉,谢离随意捋了下因跳舞而汗湿凌乱的头发,眯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喜欢男人,刚巧,艾瑞又是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子。 太久没有和人紧密接触,谢离轻易就能产生身体上的情动,他的眼角微微发红,看起来格外惹人。 他啧一声,抽出纸巾擦干净了手,正要出门,视线却突然撞进一团阴影,再回过神时已经被一股力量直接按在墙角。 视线昏暗颠倒的瞬间,门被砰!的一声合上了。 谢离似乎毫无意外,抬眼望进面前这人的眼睛里,弯起嘴角:贺总还没离开? 酒馆破旧的厕所镜子同样斑驳泛黄,他被抵在墙角的身形被迫折出极致的弧度,宽松的衬衣下肩颈冷白。 贺昱的眼底有漆黑的怒火,他的声音带着恨怒,沙哑:你故意的。 故意勾引别人。 闻言,谢离却笑出了声:当然。 他屈起一条腿蹬在对面的破柜门上,隔着单薄的裤子挨抵着他的腰腹,靠近了,弯着眼睛,声音又轻又低,带着嘲讽:感觉到了吗? 贺昱的神色蓦地一沉。 上个床而已。谢离漂亮的眼中有漩涡,含着笑,谁都可以。 对面的人目光陡然扭曲,恨意漆黑:谢离。 嗯。谢离应了声,勾起嘴角看他,贺总,容我好心提醒一句。现在还不走的话,等会儿你再看到的事情可能会更让你不开心了。 贺昱感受着他被别人勾出的情动,眼中涌出浓烈的气怒。 他眼底燃起炙热的火,抿紧了唇,目光沉得几乎能杀人,一手攥紧了谢离的手腕死死压在墙上,另一只手直接解开他的裤子,凶狠地覆上去。 谢离没料到他的动作,闷哼一声,拧紧了眉,眼里晃着刺目的灯光,还在急促地笑:贺昱,你也想强//奸我吗? 对方一言不发,突然单跪在他身前,低下头。 谢离瞳孔一缩,瞬间攥紧了他的头发,长睫颤抖。 眼皮被灯光晃出浅红的光,水汽潮湿,门外有喝醉了酒的人在不满地嚷嚷着咚咚敲门,门把手松了又紧,吱呀沙涩,谢离绷紧了脊背。 幸而对方没有强行踹开的意思,只气呼呼地徘徊片刻,就转身去了另一间。 仓促间不知道手臂碰到了哪里,身后的水龙头突然开始哗哗流淌,遮住了一点不清晰的水声。 谢离呼吸凌乱,咬紧牙关,从贺昱的禁锢中挣扎出来,屈起腿一脚狠狠蹬着他的肩膀,将人踹开了。 破柜子被撞得轰咚!裂开了更大的破口,贺昱仿佛被这一声砸回过神,闷声咳了声,缓慢抬起眼,沉沉望来。 谢离已经穿好了衣服,盯着他,眼底涌起滚烫的仇恨:滚开。 他眼底的嫌恶不加掩饰,贺昱仿佛被灼伤了一般,冷冷盯着他:你不是只想要这个吗。 谢离跳下洗手台,擦干净了手:除了你。 他转身就要走,贺昱一把攥紧了他的手腕:只是一个沈白白而已,为什么? 只是? 谢离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回头望过来,目光冷恹:我被他的配角攻们针对辱骂、被网上的人嘲讽攻击、甚至做了那么多努力还是被剧情强行毁了谢氏,你现在和我说,只是一个沈白白而已? 贺昱拧紧了眉:我会帮你 千万不要。谢离冷笑一声,你已经够恶心了,别再把我的复仇路都弄脏了。 他的态度极其尖锐,贺昱止了声息,只能看着他抬手打开门,面无表情地出去。 酒馆里的人似乎默认了艾瑞和谢离已经是一对,调侃着让他们早点去办正事。艾瑞当然也求之不得,回头看向谢离,目露期待。 谢离淡淡的,仰头喝掉了最后一杯酒:走啊。 艾瑞!千万记得做好前戏,别把我的美人弄疼了! 离!明天见! 两个人一起出了门。酒馆离谢离所在的住处并不远,绕过两条街道就是那幢极具复古感的别墅。 分卷(50) 当初谢恒海刚搬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对这家突然移民而来的C国人都心生好奇。 那样豪华的别墅,一定是顶有钱的人才能住得起的地方。 艾瑞当然也不例外,他抬头看着不远处华丽的房子,犹豫问道:离,你们家是不是很有钱? 谢离嗯一声:曾经是。 曾经? 以后也会。谢离眯起眼。 这一瞬间,他身上流露出十分神秘又瞩目的矜贵气息来,艾瑞忍不住痴迷地睁大了眼睛。 他们两人并肩走在前面,身后却不远不近地跟着另一个人,气息沉冷,令人无法忽视。 离 不用管他。谢离的神色冷漠。 别墅的门打开,赵管家出来迎接时,一眼看见艾瑞先一愣,犹豫着正要开口时又看到两人身后的贺昱,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气怒不已。 赵叔,煮两杯咖啡。 是。 等人进了房门,赵管家才恨恨瞪一眼不远处神色更难看的男人,正要关上门,却忽然听到他的声音:赵叔。 赵管家咬咬牙,阴阳怪气地说:贺总,我可不敢高攀您这一声叔!您不陪着沈白白在家里休息,又跑到这里折腾我们少爷干什么? 贺昱拧了下眉:我和沈白白没有关系。 谁知道你有没有关系。赵管家想起之前林叔打电话说的事情就觉得恶心,恼自己之前看错了人,于是忍不住唾骂道: 少爷被人逼到那种份上!老林去找你,你都能因为要帮沈白白开发布会把人赶走,真是狼心狗肺!全当我们之前是好心喂了狗! 贺昱缓慢吸一口气,低声道:那天有媒体在场,林叔如果说起孟衍的事,一定会被他报复。 似乎没想到这一点,赵管家愣了下,神情却还是极其不虞:你只想到这些,就没考虑到少爷的安危? 贺昱脸色微变,沉沉道:我找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闻言,赵管家似乎冷笑一声:你就没有看到别的什么。 贺昱回想起那晚凌乱泼了酒液的地毯,以及散了一地的衣服,神色微变,喉间干涩:孟衍碰不了他。 就算这一世没有功力之类的修炼,但仅凭身体机能上的压制,依旧极少有人是谢离的对手。当初他就是坚信这一点,所以才敢冒险在发布会结束之后过去。 闻言,赵管家似乎是气笑了,摇摇头,转身就要关上门。 他的态度不对,目光沉着,似乎极其失望。电光火石之间,贺昱仿佛意识到什么,突然抬手攥紧了门框:那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浴室里的水汽蒸腾,混着酒气,令人忍不住昏昏沉沉。 谢离眯起眼来,抬手按掉了水,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腰腹间的伤疤已经仅剩浅浅的几道,自肋骨间一路往下,长长的一条,似乎还有那晚残留的疼痛。他是很容易留疤的人,这道痕迹估计还要半年才能消退。 孟衍是个极其变态的人,若不是自己早有准备,恐怕要被折腾个半死。 谢离迅速回过神,随手擦了下头发,穿上浴袍,转身出了浴室。 他的卧室在别墅二楼,落地窗常年打开,对着不远处的海岸,风吹进来有透凉的清冷。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谢离忽而垂下眼,正和一道颤抖复杂的视线对上。海风鼓起他的发梢,对方无声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暖意,温热的身体贴上来,毛茸茸的头发蹭在颈间,像是小动物。谢离的肩颈一绷,又缓慢放松了。 艾瑞从背后拥住他,嗅问他的气息,又温柔又强势地亲吻他的侧颈,低声喃喃:离,我真的超级喜欢你,从第一眼就是。 男生的力气很大,谢离被推着,抵在落地窗前的透明玻璃上。 他没有挣扎,一手撑着玻璃窗,似笑非笑地望进楼下的那双眼睛,侧过脸任由身后的人炙热亲吻。 室内的灯光昏暗,月色却明亮又清晰。浴袍被解开掉落在地上,露出两条漂亮修长的腿,以及腰腹间模糊凌乱的伤痕。 从下往上,这一幕被看得清清楚楚。 谢离抬手支撑着身体,指尖张开透出浅红色,垂着眼,正看着他笑。 贺昱的眼底翻滚涌起猩红色,喉间腥甜。 第五十一章 这是艾瑞最喜欢的酒,离 手机在无声震动。 贺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声音沙哑:喂。 阿昱?你在哪里啊?这两天都没看到你呢。 屏幕那边只有一片死寂。沈白白顿了下:我的经纪人想安排我们炒CP,可以吗?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试探:你不用出面, 我找人发一下通稿就可 随便你。贺昱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沈白白愣住,似乎没有想到他这么轻易就同意了,有些惊讶,更有些欣喜,声音放柔软了些:阿昱, 听说最近几天你和顾叔叔的合作进展不顺?还好吗?不要太累啊。 贺昱不言不语,死死盯着对面落地窗,脸色苍白攥紧了手机。 阿昱?沈白白犹豫了下,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找你聊一下下个月签 通话直接被挂断了。沈白白的笑容僵在脸上,若有所思地抿紧唇,似乎想到了什么。 艾瑞似乎是注意到了楼下站着的人的存在,愣了下, 犹豫着低头在谢离耳边说了句什么,却被对方转而轻吻了下。 谢离眯着眼,看着他的眼中含了笑。 艾瑞眼中顿时迸发出开心的光亮来, 迅速拥紧了身前的人:离! 窗帘被风吹得晃动, 透明的玻璃窗泛出浅浅的光。光影下, 相拥亲吻的人垂着眼,耳语厮磨, 似乎格外温柔。 贺昱望着面前的一幕,心中蓦地涌上汹涌极端的杀意,只恨不得活剐了那个放肆压在谢离身上的男人。 他的指尖发颤,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想起赵管家刚刚所说的事,无论如何难以前进一步。 他知道, 如果自己上前阻止,谢离一定会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冷漠讽刺地骂自己:被人强迫的那晚没有去阻止,反而在于人情投意合时要棒打鸳鸯。 凭什么呢。贺昱自己都觉得自己可耻。 他喉间涌上腥甜,目光深而颤抖,挣扎着想要移开视线,却不受控制、依旧死死地盯紧了窗边的人影。 这一刻,他无比痛恨起月色的清晰。 艾瑞不过是个刚成年的男生,经验不够丰富,谢离边垂眼看着他,边拉着他的手耐心地低声教学。 他眯着眼,笑容和声音都带着蛊惑,艾瑞的耳根泛红,只恨不得能把自己全部奉献给他。 很快他就掌握了诀窍。 谢离这才松开手,叹息一声,抬手抱住他的脖颈,懒洋洋地闭着眼叮嘱:慢一点。 我会的。 雄性似乎都对这种事情无师自通。谢离并不是个清心寡欲的人,很快就有些呼吸急促。 他半躺在书桌上,一只脚悬了空,微微侧了身,腰与颈后拉出极致的弧度。贺昱于是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自虐一般,亲眼目睹着谢离的肆意放纵。看着他紧闭双眼、看着他按在玻璃窗上因愉悦收紧又放松的指尖。 原来人在极度嫉妒的时候,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的。 海风掀动窗帘,于身前错落出明暗的光影。 似乎是想起什么,谢离这才眯起眼来,垂眼望向楼下面容模糊的男人。 像是对他的停留觉得意外,谢离漂亮的眼睛里潋滟起水光,于视线晃动中安静半晌,复又勾起唇角,无声道:好看吗? 贺昱喉间猛地涌上腥甜。 月色苍寂,落在他身上仿佛沉了一层霜,冷得沁人。 谢离似乎终于觉得无趣,哼笑一声,抬手拉上了窗帘。他想要快乐,于是放空了思绪,全心全意享受起身体上的放松。 直到攀登临界点过后,才缓慢而疲懒地睁开眼,眯了眯,松开身前的人:去洗手。 艾瑞乖乖冲进浴室里洗了手,再出来时,却见面前的男人已经穿上了衬衣,他一愣:离,你不要做了吗? 谢离懒洋洋的:没兴趣了。 艾瑞犹豫了下,走上前轻吻他的额头,试探道:如果你要在上面 谢离侧过脸看他一会儿,又移开视线:改天吧。 艾瑞显然十分失望,却还是尊重了他的意愿,抱住他的腰:那你要休息吗? 嗯。 离,你是不是还喜欢你那个前男友? 一点。 那你什么时候能喜欢我呢? 不知道。 那你可以和我谈恋爱吗? 谢离的系着扣子的手指一顿:再说吧。 夜里下了雨,海风裹着浪潮喧嚣了一夜,直到凌晨时分雨才停下。 天未亮,海岸线已然升起浅红色的光,如一道模糊的极光,浪潮层叠拍打,落出哗然的潮声。 谢离打开窗,海风透进来,吹散了室内的烟味。他眯起眼,无声望向海岸线。 贺昱已经离开了,楼下空空荡荡,他并不在意。 不知道站了多久,门外响起敲门声,谢离喉间微动:请进。 赵管家推开门进来放了衣物,看清整洁的床铺和地上落了几根的烟蒂时,怔了下:少爷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吃早餐了。 谢离嗯一声,似乎对他的欲言又止有所洞悉,漫不经心:他在客房。 是。赵管家顿了顿,少爷,那位要怎么称呼? 艾瑞。 是。 等人即将转身合上门离开时,谢离突然开口:昨晚你和他说了什么。 赵管家一顿,缓慢攥紧了手中的浴袍,犹豫片刻,却也知道无法欺瞒过去:出国前那天晚上的事。 闻言,对方却似乎并无气怒或别的情绪,淡淡地嗯一声。 赵管家看见他小腿上的伤痕,心中的气恨迅速就压过了对贺昱的一点心酸,咬牙道:少爷,既然您已经出了国,之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白白伤心。 谢离看过来,似乎笑了下: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起身去拿衣服,边平静道:国画院昨晚发来了文件,你去告诉谢老一声,我晚上要找他商量一下。 赵管家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自己的劝告,只好应了声是。 转身朝隔壁客房走去时,他才无声叹了口气,敲响了房门。 已经是七八月份,A市燥热得如同蒸笼,只有傍晚的风还带了些温凉。 书房内未开灯,贺昱垂眼盯着面前的U盘,视线沉沉。半晌,才抬起手拿了起来。 贺总,林先生那边我都安排妥当了,应该不会被谢谢少发现。 出去。 助理蓦地松了一口气,迅速退出去关上了门。 室内重归于寂静。贺昱打开电脑,动作缓慢,两三次才把U盘插//进去,荧幕的光映得他神情晦暗不明。 鼠标的光点亮起,缓慢拖到文件夹,停顿许久后点开。 自己脱。 手,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乱性啊。 阿离,是不是很疼啊?快叫出来吧。 孟总这点癖好真是让人恶心。 屏幕中的画面十分清晰。孟衍身侧滴了血的刀尖,扭曲兴奋的神情,以及被压在身下那人漂亮苍白的脸,全然落在贺昱眼中。尽管早有所准备,他依旧脸色骤变。 谢离被攥紧了手腕倒扣着按在头顶,于是不得不扬起脸来。 他腰腹与腿上鲜血斑驳淋漓,伤口凌乱透出诡异的美感,唇角却还挂着笑意,低声道:这种折磨多无趣,有种直接上了我啊。 孟衍并不着急,轻吻他的嘴角,手中握着他紧了紧,笑着欣赏他蓦地拧紧眉的苍白脸色,喉间微动:别着急,等我玩儿够了就给你。 贺昱几乎要将手中鼠标捏得粉碎。 似乎是有所察觉般,屏幕中地毯上的人突然抬眼盯过来。 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贺昱一颤,喉结急促滚动:阿离。 对方的眼瞳漆黑,额发凌乱脸色苍白,目光却深而亮。他因孟衍的动作闷哼一声,唇角咬出血色,却忽而笑起来,瑰丽得触目惊心。 两个人隔着屏幕和时间对视。 贺昱的手指被锋利的碎片扎出血来却恍然未觉,他无声盯紧了对方眼中快意的笑,目光震颤,喉间涌上腥甜。 不知道过了多久,光影起起落落,视频已经播放完自动停止了,书房的门忽而被敲响。 屋内却始终死寂一片,无人应答。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滞涩,对方似乎有些犹豫,起身走进来,看过来时,目光顿时有些错愕:阿昱? 他抿了下唇,低声道:顾叔叔那边在等你去会议室,他找不到你,所以我过来看看。 贺昱缓慢抬起眼来。 沈白白被他眼底的扭曲阴鸷惊了下,半晌,才勉强保持平静,抿唇问道: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要不要我找医生来? 滚。贺昱的声音哑涩冷沉。 沈白白缓慢吸了口气,试探着上前去拉他的衣角: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话 分卷(51) 砰! 后背猛地磕在桌角,尖锐的刺痛逼得沈白白顿时痛呼出声,额间都沁出冷汗来。 孟衍贩毒的线索到底是什么。 若不是原著剧情里清楚表明主角受阴差阳错拿到了孟衍涉毒的证据文件,贺昱根本不可能把任何心思放在他身上,以至于把谢离越推越远。 他的神色漆黑,沈白白原本还有些委屈的面色顿时一变,嗫喏:我现在还 我后悔了。贺昱忽然道。 沈白白猛地抬起头,神色僵硬。 贺昱垂眼看着他,眼神空洞而漆黑。 他眼中灼烧的恨意让沈白白刹那间心生恐惧,他急忙道:贺昱你考虑清楚!如果我出了事情警方一定会追查到你、之后剩谢离一个人永远不可能从孟衍手中逃掉! 贺昱安静片刻:如果把你和孟衍都杀掉,他一定安全了。 沈白白不知道他今天受了什么刺激,竟然莫名突然有种鱼死网破的绝望感。 他咬紧牙关:那你能忍得了谢离跟别人上床、跟别人过一辈子吗?就算你用这种方法替他报了仇,他也不会原谅你,这种结局只有谢离的新欢才最乐见其成! 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神色狰狞扭曲一瞬,沈白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深吸一口气:给我三个月!等我躲去国外拍摄第一部 电影、之后一定把所有秘密都告诉你! 贺昱终于缓慢抬起眼。 暑期档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金秋。 雪原的娱乐产业与顾氏合作,发展势头极其迅猛。 大刀阔斧的产业改革、购买的两部综艺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不仅勾足了观众的注意力,更是在短短一个季度内赚得满盆钵。 而同时作为两刊综艺主推嘉宾的沈白白自然也获得了极高的关注,更因为公演时出色的外表和业务能力,收获了一大批粉丝的支持。 而他在公演时弹奏的钢琴曲、甜美的笑容和歌声更是获得了海内外无数人的赞美。 海外粉丝们冠以他精灵王子的称号,并激动高呼让他来国外剧院表演。一时间,沈白白的热度隐约有了顶流的趋势。 虽然也有很多人记得半年多前他对谢氏的白莲操作,但互联网本就水深,很快就被带节奏的一波波人掩埋下去,反而吹起了沈白白的吸粉能力。 再之后,雪原强势发布与国内顶级导演合作的电影《雪在舞》的公告,男主角一选直接敲定沈白白,顿时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我靠,贺总真是心疼自己的小男朋友,这一个个的资源接连不断,慕了】 【不吹不黑,沈白白业务能力是有的】 【沈白莲!吐了!!还有脸跳真恶心!】 【这对狗男男的营销真的很多】 【业务能力好又怎么样?人品拉得一匹】 【这就叫业务能力好了?@谢离大大快来打烂这白莲婊的脸!】 【到现在还记得谢离弹得筝,那才叫惊艳绝伦,相比之下沈白白顶多就是有点才华。可惜,好久不见谢离大大了】 【再骂一遍贺昱看男人的眼光垃圾!】 【小白加油!不要理会那些黑料!争取去国外文化输出啊!!】 离,你在看什么? 谢离眯眼收了手机,循声回过头望向身侧的男生,招了下手:没什么,你怎么还没去学校? 艾瑞于是走到他身旁坐下,轻吻了会儿他的眼睛,才不开心地说:不想去,我想留在这里陪你。 他睁着蔚蓝色的眼睛,眨了眨,谢离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笑意散漫:这里没什么好玩的。 可是有你在。艾瑞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坐在海岸的礁石上,又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海岸线,左右找寻,你每天坐在这里在看什么? 谢离任由他靠在自己身边,眯眼吹着海风:在想事情。 闻言艾瑞似乎是顿了下,他犹豫半晌,扭头朝身后的某个方向看一眼。 等角落里的男人蓦地拧紧了眉抬眼盯过来时,又撇撇嘴回过头来,不开心地问:想你的前男友吗? 谢离淡淡的:不是。 艾瑞抱着他,闷闷道:我不喜欢他看着你的眼神。 他仰头亲吻谢离的唇角,犹豫着问:如果我回学校的话,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听着这个问题,谢离似乎是笑了一声,半靠在礁石上:不会。 艾瑞这才放了心,侧身抱住他低声呢喃:我不想走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学校吗? 乖一点。 海风裹起的浪花击打在礁石上,黑发黑眸的男人笑意盈盈,半拥着人低声说话。 贺昱站在酒馆的门檐下的阴影里望着面前一幕,一动不动,无声喝了口酒。 嘿,你已经来看过很多次了。胖大叔凑上前来,似乎无奈,离和他的男朋友关系很好,你想等他们分手恐怕会很困难。 再给我一杯。 这几个月以来,男人一直只喝和谢离之前点的同一种酒。 胖大叔没有阻止,熟练地收了钱,拿杯子调着酒:这杯酒的名字叫马提尼。 酒液淅沥入杯,撞得冰块叮咚:这是艾瑞最喜欢的酒,离一定很爱他。 贺昱似乎被这冰块冷得视线发颤。 他低头看一眼色泽浓郁的酒液,半晌才抬眼,望向海岸边亲吻的两道身影。 胖大叔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转而和别人聊天去了。 嘿!凯瑞拉,那个C国男人是谁?我看到他好多次了。 离的前男友。 哦我的天呐,小艾瑞也太危险了!他快要开学了,离说不定会被人勾引走的!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凯伦? 岛上谁不对美人感兴趣呢哈哈哈哈哈 酒馆内的笑声聊天声嘈杂,贺昱的心口却忽然一跳,蓦地看向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日落西沉,海风咸湿带着水汽,很快将发梢打得微湿。 昨晚熬夜看文件看得太久,谢离竟然不知不觉躺在礁石上睡了一觉,直到察觉到有些冷时才模糊转醒。 耳边是浪潮叠落的声音,海风轻拂,静谧得格外舒适。他眯了眯眼,望见海蓝色的天空,又无声闭上了眼。 有脚步声靠近,谢离懒得动,以为是艾瑞又跑过来找他,有些懒散的鼻音:不是回家收拾行李了吗。 对方没有应声,谢离想起他离开时颇为不舍的表情,以为是小朋友心情不好,轻笑了声:过来。 温热的气息一滞,靠近了,紧紧地抱住他,呼吸都在颤抖。 谢离有些意外,正要开口,唇上却忽而一凉。 冰冷的马提尼味道顺着呼吸侵入口中,他的眼睛被人覆住,视线一片漆黑。 温与冷纠缠,齿间相刻,带着浓烈的情意。攥着他肩膀的那只手力气很大,仿佛想要将他嵌进身体里。 艾瑞总是乖乖听话的模样,很少有这种强硬压制的时候,谢离觉得有趣,于是颇为热情顺着他引导,对方果然呼吸急促起来。 谢离低声笑起来,抬手顺着衣摆探上他脊背的瞬间,笑意却忽而一止。 似乎不满于他的停滞,艾瑞有些焦急地想要调动他的情绪,对方不挣不扎,却再也无动于衷。 海风鼓起两个人的衣服,寒冷侵袭入骨。不知道过了多久,呼吸微微错开时,风里才遥远地传来一道叹息。 有意思吗贺昱。 第五十二章 贺昱,你跟我的事不要牵 刻意织就的温存被割裂, 攥着他肩膀的手蓦地一紧,终于缓慢松开。 谢离长睫垂着,唇上有殷红的痕迹, 神色却淡漠,眯眼望着面前目光漆黑的男人,抬手擦了下唇角。 他似乎是尝到了酒味,一顿,嗤笑一声:马提尼。 贺昱的脸色瞬间苍白。 似乎并不想与面前的人有任何交集, 谢离没有斥骂也没有讽刺,甚至连多看都未看他一眼,不耐烦地整理好衣服, 转身走下了礁石。 他翻身跃下时,衣摆荡起下的腰腹上有明显的痕迹。 贺昱瞬间想起视频里的那一幕,忽而攥紧了他的手腕,拧眉:你的伤 谢离猛地甩开他, 扭头看过来,语气厌恶:滚远一点行吗? 贺昱眼睫微颤,松开了手。 海风微凉, 谢离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衣, 满身燥火地朝酒馆走去, 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身后跟上来的人。 酒馆门帘掀开着,透出暖意洋洋的光, 胖大叔看见他们,扬声招呼道:离,要喝点什么吗?我请客。 谢离深吸一口气,抬眼瞥见那剩下半杯未喝完的马提尼时,更觉得恼怒不已, 移开视线:来一杯冰水。 他想要冲淡口中的味道。 胖大叔耸了耸肩,给他倒了一杯冰水递过去。 谢离正要拿过来,却被一只手按住了,他冷恹地抬起眼。 你发烧了。贺昱看着他。 谢离似乎是烦透了,理都没理他,甚至连水都不想喝,抽回手来转身直接就要离开。 离!门口正巧有人在叫他,招手,这里! 贺昱想要跟过去的动作倏尔停住,他看着谢离朝对方走去,浑身的烦躁逐渐淡去了,声音更不似与自己说话时的厌烦,懒散又温和:还以为你不来了。 艾瑞的笑容快乐,微卷的咖色头发映着一双蔚蓝的眼睛十分乖巧,他兴奋上前亲吻谢离的眼睛:我明天就要回学校了,今晚当然要陪你! 漂亮的男人微微眯起眼,对他的亲昵十分受用,并未回吻,却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走吧。 艾瑞扬起脸问道:赵叔叔给我们准备了什么? 你最喜欢吃的都有。 两个人肩并肩着转身走远了,海岸线已经于夜色融为一体,于湿沉的海水中掀起浪潮,吹得谢离的笑意模糊。 看吧,我告诉过你的,离真的很喜欢艾瑞。胖大叔感慨道。 贺昱无声无息地望着,他的表情似乎极为平静,只是耳颈间几乎无一丝血色。 他看着相携而行的两个人,在某个瞬间,竟然觉得这一幕极为熟悉。 一年前的秋天,他假装失忆了的那段时间,谢离也总是这么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含笑看他,纵容他的欺瞒。 四肢的血液几乎僵冷,贺昱的呼吸寂静,指尖发麻。 冰冷的风从敞开的门帘中灌入酒馆,身后是热闹嘈杂的酒香人声却温热,身体与意识一同被割裂。 他想要跟着谢离,却害怕再一次目睹那晚的场景让人嫉恨疯狂、难忍杀意的一幕。 海岛偏北,入了秋时还是有些寒冷。别墅内却一片暖热。 吃过晚餐之后,艾瑞没有提出要离开,眼睛晶亮地看过来,目露期待。 谢离明白他的意思,眯起眼:你明天还要去坐飞机。 是明天下午!艾瑞迅速道。 谢离沉默片刻,终于抬手揉了下他的头发:去洗澡吧。 艾瑞迅速抱住他,用力亲了下他的眼睛:等我! 而后转身冲进了浴室。 门关上,淅沥的水声传来,谢离安静了会儿,从一旁的床头柜里拿起烟盒来轻磕出一根,咬在嘴里,点燃了。 他慢吞吞地拉开窗帘,一手搭在栏杆上,垂眼望着不远处的海岸。 雾蓝色的烟萦绕在眼前,很快被海风吹散了,视线重归于清晰。谢离这才看见不远处的人影,目光一顿。 他面无表情和对方对视着,烟蒂一点红光明明灭灭,终于缓慢燃尽成灰,他无声按熄了,松手落下去。 那人的目光忽而深了深,看着他,似乎欲言又止。 谢离嗤笑一声,拉上了窗帘。视线重归于清净。 正要转过身时,身后却拥上一道温热的呼吸,急促愉快地落在他颈间:离。 谢离由他亲了一会儿,直到那只手向下探去时才缓慢睁开眼,按住他:艾瑞,我不想做。 对方一顿,十分失落,抬起头来看他:我以为我们在恋爱。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谢离一时没能说出狠心的话,顿了顿,温柔地低头亲吻他的唇角:我还不爱你。 可是我爱你,一起快乐不就好了?艾瑞皱着眉,有些不理解。 谢离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于是松开了手。 艾瑞却在他转身离开时突然抱住他一起往床上倒去,天旋地转间,谢离拧了下眉,忍住了踹开他的冲动,借昏暗的灯光漠然抬起眼。 离,艾瑞一怔,撇起嘴角,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谢离淡淡的:起来。 我看到你的之前的男朋友了,你喜欢他对不对?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爱我? 谢离沉默了好一会儿:如果下次再见,我就陪你做。 真的?! 嗯。 艾瑞顿时兴奋起来,和他说起学校下一次的假期,以及想带他去自己的家乡看一看的愿望。 谢离平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他的视线落在微微晃动的窗帘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国内。 时间一晃过得很快。十一月份末,国画院隆重推出古文化传承节目,一经播出,顿时在网上引起浪潮式好评,且越发有爆火的倾向。 节目旨在继承并科普千年来的古文化历史,及各朝代相关文物鉴赏、及当代艺术作品等。 制作精良,耗费了巨大了人力与财力,再加上它蕴含的国粹内涵,论坛内更是有人直接评论它为近十年来最有国家意义的大型节目。 分卷(52) 且这次的项目有国家做保,为宣扬大国文化大力推崇,甚至在国外都掀起了一阵古文化热,就算有人眼红看不过眼也无法奈何。 于是从播出起至年节期间节目播放完毕这短短一个季度里,谢离眼看着谢氏资金势头一日塞一日迅猛,再次在庞大的资本市场内站稳脚跟。 而作为节目里被经常提及赞赏、献出了许多古文物的谢氏家族一众人,更是随这场节目浪潮再次进入大众的眼中。 【呜呜呜我看到谢恒海老师和谢离太太了!!】 【第七期二十九分钟!谢离出镜了!回答文字艺术与绘画艺术的贯通点呜呜呜宝贝好帅】 【有才华的人一定不会被湮没的,加油】 【谢离采访的时候真的绝了,冷冷静静逻辑清晰,这个男人真的踩死了我的审美点】 【有没有人注意!!第七期和第八期的片尾古筝曲的演奏人是谢离啊啊啊啊啊!!】 【早注意到了太好听了我已经循环无数遍了】 【哈哈哈国画院那一墙的谢时俞画作真的太强了。】 【外网上有关这节目上亿播放量视频已经好几个了,是真的火出了圈,爽了】 【呜呜呜我国文化当然是最牛逼的!】 由于节目的水准极佳,重播点播率更是创了新高,网上一片兴奋的叫好声,甚至某几期节目还引发了一大片的文化争论热潮,更是让国画院、国音院甚至国家文化局的元老级老师们亲自下场探讨解释,一时间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 直至年后二三月份,这波热潮依旧迟迟未褪去。 而谢离接受采访的视频更是被国内外无数人所转发,除了部分感慨他家学渊博的,其余全是在惊叹于这张脸的绝色。 可此时此刻的谢离却对此丝毫未在意,他正坐在飞机上,抬眼望向窗外的深云。 海岛飞往A市,近七个小时颠簸的路程。 自从谢氏破产后,剧情仿佛完成了支线任务一般,未在强制对他蝴蝶效应。 而国内沈白白所在的A市依旧在整整齐齐地推进着原著情节。 前几日,商业晚报突然爆冷:周氏房地产行业陷入桎梏,孟氏与周氏即将解除婚约?!该则新闻一经发出,顿时在A市引起轩然大波。 近几年来,孟氏堪称巨鳄中的巨鳄,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就只有周氏、顾氏,以及有国家科学院稳坐后台的雪原。 孟周两家的联姻已经有一年多,期间孟氏吞食了沈谢两家,发展得势不可挡,早已和往日不同而语。于是在周氏落入泥沼时,终于有不少人开始怀疑这场商业联姻是否是孟氏早就精心策划的一场骗局。 手机屏幕里,周安羽的消息还静静停留在那一页:【阿离,我们家可能也撑不住了】 谢离无声望进模糊的云层。 被人肆意羞辱,甚至差点被强/暴,怎么可能会甘心呢。 A市。 与海岛常年春夏的湿热感不同,冬季的A市寒冷干燥,北风凌冽得几乎要将人冻僵。 离开之前赵管家特地在他行李箱里塞了几件厚些的大衣围巾,但饶是如此,一出飞机场谢离还是冷得忍不住颤抖了下。 他拢紧了围巾,眯起眼望向宽阔的停车场。直到看见同样裹着厚厚羽绒服、拼命朝他招手的周安羽时,才走了过去上了车。 怎么穿这么少!周安羽听他咳了两声,连忙把车上暖气开到了最高。 谢离缓慢吸一口气,解下围巾来:忘了国内冬天有多冷了。 半年多不见,周安羽原本的粉毛头发已经变成了黑发,看起来有了些利落的感觉,他调侃道:小男朋友没跟过来? 谢离眯眯眼:在上学。 他似乎是想起什么,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艾瑞果然给他发来了几条语音信息。 离!网上这个采访的谢离是你吗! 天呐你们家原来是A市富豪!我告诉我的同学们他们都不敢相信! 离~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很想你!已经放假在海岛等你了! 啧啧啧。周安羽笑嘻嘻的,感情不错啊。 谢离没说话,低头回了两句什么,才收了手机。 这快一年里孟衍有再去找过你吗? 没有。谢离嗤笑,来监视我的人倒是不少。 周安羽了然地点点头,半晌,又欲言又止地看过来。 说。 他顿了顿:那个,贺昱呢?我听说他经常往国外跑。 谢离的神色淡淡的:关他什么事。 其实我觉得吧,周安羽犹豫了下,他和沈白白不像是外面传得那么暧昧就上次我看见他的时候,他还和我问起你的情况。 而且沈白白刚好跑国外拍戏 谢离危险地眯了下眼:别在我面前提沈白白。 周安羽一僵,迅速闭了嘴,抬手识趣地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车内的暖气燥热,谢离皱眉移开视线:周氏现在怎么样了。 闻言,周安羽从见面时就强打起的精神顿时有些撑不下去一般,神色沉下来,言语有清晰的恨意:就我跟你说的那样临海商业区全线崩盘,再加上去年大力投资的影视业被雪原压制,就一直悬空着。 他深吸一口气:孟衍个狗操的东西,早就把手伸进周家的资金链里,一旦搅起来,恐怕用不到明年周家也要步上沈氏的老路。 谢离听着,并没有多说什么,目光落在车窗外冷清的街道上。 身旁的人语气沉沉:阿离,你出国前跟我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谢离淡淡的:带我去见周总。 周安羽咬了咬牙:好,我相信你。 他的语气里有破釜沉舟的恨意,谢离望过来,忽而笑了下,散漫地拍拍他的肩膀:放心。 不知道为什么,只听着这两个字,周安羽浮躁了几个月心情竟然真的沉静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勉强转移话题道:对了,你回国的事贺昱知道吗? 谢离眯了下眼,没有说话。 除了周家几个和顾谦,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回国的消息,连艾瑞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而贺昱,当然也是不清楚的。 他是在处理完国内事宜,远赴海岛、在酒馆和别墅楼下守了几个日夜却还没有见到谢离半个人影时,才猛然觉得恐慌。 敲门声急迫,赵管家急匆匆地打开门,一眼看见面前的人神色顿时僵硬下来,拧紧了眉狐疑道:贺总?你来做什么。 贺昱的目光冷寂,微微发颤:谢离呢? 不知道!赵管家直接就要关门。 一只手却强硬不由分说地压紧了门檐,贺昱的眼底宛如掀起了狂风骇浪,眼瞳漆黑得不似常人:他去哪了。 赵管家被这一眼盯得额间不由得沁出冷汗来,拧紧眉正要开口,却突然听到身后的楼梯上传来重重的哼声:让他滚! 贺昱蓦地抬起眼。 谢恒海拄着拐杖缓慢下了楼,目光带恨和贺昱对视,骂道:白眼狼!谢离没去寻你的错,你倒是还有脸问东问西! 他用力咳了两声,赵管家顿时反应起来:谢总,您正感冒着怎么下来了! 他连忙去倒水,扶着人走到沙发上坐下,又要上楼去找毛毯。 临上楼前又回过神,冷硬硬地朝贺昱说了句贺总最好不要来打扰我们后,直接关上了门。 贺昱的神色变幻几息,目光中翻滚起浓烈情绪。 他直接回了酒馆,一把拎起坐在人群里喝得有些多了愉快玩闹的艾瑞的衣领,冷硬道:谢离在哪? 这是艾瑞第一次直面贺昱,他又莫名其妙又生气,挣扎:你是谁!松开我! 贺昱直接将他拎到身前来,这才记得换一种语言,目光冷得几欲结冰:他去哪里了。 周围有人不满:松开他!你想和我们打一架吗? 贺昱置若罔闻,只紧盯着面前的男生,眼底里沉了许久的嫉妒恨不得将他当场杀死。 离?艾瑞这才从醉酒中迷糊过来,狐疑地瞪住他,你找他干什么? 贺昱的神色漆黑,含着浓郁的戾气,喉间微动,却没出声。 艾瑞曾见过他无数次,当然清楚他对谢离扭曲的感情,他看着都觉得累,于是撇撇嘴:OK。 他打了个酒嗝,把手机掏出来,哼声道:你给打电话好了。 贺昱忽而一静,目光落在他递过来的手机上。 艾瑞以为他是不知道怎么联系,于是烦躁地点开聊天框中的语音通话界面:快一点! 屏幕里,对面那人的头像是一片黑色。两个人的聊天记录有来有往,关系似乎十分亲密。 见他始终一动不动,艾瑞有些不耐烦,干脆直接点开了语音通话。 等待了约有十余秒,对方才终于接通了。 谢离的声音里带着初睡醒的鼻音,低低叹一口气:怎么了艾瑞宝贝我这里还是凌晨呢。 屏幕那边许久没有传来回音,只有清晰压抑的呼吸声。 谢离眯起眼来:艾瑞? 是我。对方缓慢地开口,贺昱。 半晌,谢离冷冷道:你把他怎么了? 贺昱垂着眼,眼睫微颤,声音也沙哑:你现在在哪。 谢离的语气冷戾厌恶:贺昱,你跟我的事不要牵扯到别人。 他话里话外对艾瑞的防护意十分明显,可落在贺昱耳中只觉得刺痛。 他轻声道:如果我杀了他呢。 你找死。谢离说。 对面沉寂下来,只余微微嘈杂的背景音。 谢离屏息听了一会儿,确认是酒馆的声音才松了口气,皱起眉声音放大了:艾瑞? 很快有个声音靠近了,带着酒意:离!是我! 不要把你的手机随便给别人。 艾瑞于是连忙从贺昱手里拿了回来,道歉:好的,我下次不会了! 他说完,又期待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等这边的事情办完,乖一点。 两个人的亲近旁若无人,贺昱沉寂地站在一侧,只觉得自己像个令人嘲讽的笑话。 嗯!我等你!艾瑞说完,又醉意上头地兴奋道,离,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约好的吗? 对方似乎沉默了下:当然。 贺昱听到他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散漫漫的笑意:在床上等我。 他目光空白,几乎刹那窒息,缓慢攥紧了手指。 第五十三章 只要我想,随时能把你弄 挂断电话之后, 谢离站在窗前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周安羽从会议室找来时才回头望过去。 没事吧?周安羽犹豫着问。 谢离淡淡地收了手机:嗯。 两个人转身回了会议室,关上了门。再落座时, 谢离眼底的情绪已经冷得干干净净,垂眼翻开文件:顾总继续。 顾谦紧皱着眉,似乎想问些什么,却最终没能问出来。 半晌才移开了视线,继续看向投影屏幕, 沉声道:这是我和谢总当时签订的合约部分内容从前年长河区开始缓慢迁进去几所研发基地开始,长河区的发展开始走上正轨,但想要成为A市研究中心还需要至少两年。 当时我们决定以长河区为投资重点区域时其实十分冒险, 尤其谢总几乎将自己所有的剩余资产都用于这场投资,且至今依旧只是刚有起色。 周总忍不住拧紧了眉:确实长河区距离市中心很有一段距离就算能发展成研究中心,恐怕也只是勉强够用来做生产,没办法走人才引进高端路线, 不知道两位是出于什么考虑? 谢离眯起眼:周总,您应该也清楚雪原和赵氏合作在兰港湾建设新商圈的事。 对方一愣,却听他淡淡道:兰港湾一旦建成, 将和临港区、恒源区串联成一个极大的商业基地距离长河区不过二三十分钟的地铁, 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帮我们繁华起来。 听他提起雪原这两个字, 不仅顾谦和周安羽,连周总的目光都忍不住复杂起来。 自从谢氏破产, A市各家几乎已经无人不晓谢离和贺昱两人的那点隐晦过去。 而如今,贺昱更是似乎与沈家那位小少爷沈白白走得极近,两个人仿佛早已经老死不相往来。 就算周总早已猜到谢离在利用贺昱的商业圈发展自己的房产业已经心动,今日也不好明说,却没想到, 谢离自己竟然对此毫不避讳。 顾谦缓慢抬起眼:之后是项目有关事宜 关心则乱。在联系上谢离之后,贺昱几乎是下一秒冷静下来,猜到他或许已经回国。 他站在热闹嘈杂的酒馆外海滩上,回头盯向依旧在和朋友喝着酒的艾瑞,神色阴晦。 怎么可能甘心这样拱手让人。 明明室内暖热,艾瑞却忽然察觉到后颈一片冰冷,他疑惑地左右看了看,可却未看到任何多余的视线。 怎么了艾瑞? 没事。艾瑞嘀咕一声,迷糊着揉揉脑袋,可能是喝多了。 可怜的孩子,是不是在学校太久连酒都不能喝了? 哦!我还记得当年的小艾瑞能够一人喝掉三瓶klia呢! 艾瑞顿时忘了刚刚一瞬间的不对劲,快乐地笑起来:三瓶klia而已,继续啊! 分卷(53) A市,冬日寒冷,连阳光都难以温暖半分。 谢离回国的事虽然隐蔽,却也并没有刻意瞒着,很快就被人所察觉。 直到赵氏的三儿子生日宴宴会贴送到脸前时,谢离才终于忍不住嗤笑一声,指尖捏着薄薄的邀请函敲了敲桌面。 顾谦皱起眉来,低声问道:你要去吗? 当然。谢离眯起眼,有人特地等着我呢。 虽没有明说,两个人却都知道他说的人是谁。离开海岛已经一个周,别墅周围的人也早已经发现了他消失的事情,以孟衍的手段,查到他回国自然不难。 顾谦沉默片刻: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和他碰面。 谢离勾起唇角:这不是我想不想的事情,就算我不去,他照样有无数办法能找到我。 闻言,顾谦缓慢拧紧了眉,看着他:你在国外查到的线索有其他人知道吗。 孟衍涉毒案是一个巨大的犯罪网,所牵扯的自然不只有国内。 当时谢氏破产,谢离出国自然也不只是为了逃离他的迫害,更是为了更方便地查探他涉毒的其他证据。 比如那晚,他手中那个极其精密复杂的仪器。 谢离这才抬起眼来,沉沉缓慢道:国内除了警方那边,似乎还有别的人正在调查。 不要碰上。顾谦低声说,国内的网已经铺起来了,你那边也不要急功近利,一旦被注意到尽快抽身。 知道。 按照原剧情进展,孟衍的涉毒案这根线被扯出来恐怕还要三五年,他自然不会蠢到现在把自己搭进去。 只不过,谢离偏偏要和剧情斗争,非要不管不顾主角攻受的线索线,强行推进这一情节。 他无声眯了眯眼。 自从挂上孟氏这条关系线,又和雪原合作得蒸蒸日上之后,赵氏的基金行情走向很好,终于开始在A市扬眉吐气。 赵三公子的生日宴更是十分奢侈地设在临港区的游艇上,邀请了许多圈内圈外有名有姓的人。 游艇外的红毯四周熙熙攘攘围了无数记者媒体,寒冬冷风都没能阻止他们想要掌握第一手新闻的热情,人群嘈杂喧闹不已。 据说今晚孟总、贺总和顾总都会出席看来赵家是真的发达了。 说起来贺总好像很少参加这一类的宴会吧? 谁知道呢,小道消息不是说沈白白从国外特地赶回来庆生吗,说不定贺总是为了看他呢。 啧,沈白白这金主找的,一个贺顾孟三家全齐了,真是不得了。 你想呢,能半年在圈里混到顶流的能是什么傻人。 人身嘈杂喧闹,直到天色擦黑,傍晚六点嘉宾正式入场,铺天盖地的闪光灯才接连亮了起来。 小道消息果然不是空穴来风,沈白白确实出现了。 作为国内新晋综艺明星,又获得了国内外一众粉丝的顶流,沈白白的模样已经比之从前大为不同。 没有了谢离各方面的压制,他整个人自信精致了许多,笑容甜美,穿一身白色西装,浅咖色的头发经过精致打理,一经从豪车下来走下红毯,就激起了大片兴奋的呼喊声: 小白!看这里! 沈先生!请问您今天回国是特地前来参加晚宴的吗? 沈先生!您在国外的拍摄进度如何?可以透漏吗? 沈先生!请问您和贺总是否一同前来参加宴会? 聚光灯下的男生圆圆的眼睛笑得温和,依旧模样清纯,回答也十分妥帖,举手投足间已经从豪门少爷转换为了顶流明星的圆滑姿态,看来近两年过得十分舒适。 不好意思哦~我和贺总的事就不太方便 沈白白笑容温和正回答着问题,突然间,身侧响起一声震惊的叫声:谢离?! 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他的笑意立即僵硬在脸上,面容都微微扭曲。 沈先生? 沈白白顿时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不好意 周围突然躁动成了一团,眼前的闪光灯由亮转暗,全部扑向了另一个方向,人群躁动激动之极: 谢离!!谢少! 谢少!您怎么会突然回国?! 谢少!请问外界所传的您和贺总的关系是真的吗?您是否是因为情商才远走他乡?! 谢少!离开的这一年里请问您去了哪里?!除了国画院的合作项目完全没有您的消息! 谢少! 沈白白终于再说不动一句话,脸色忽青忽白,嫉恨不已地抬起头。 刺目的闪光灯下,年轻的男人穿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形容散漫。他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身周是和从前一样的嚣张肆意。 周围的嘈杂和躁动仿佛半分无法影响他的心神,包括死死盯过来的沈白白。 他目未斜视,不疾不徐地地路过红毯,朝游艇的方向走去。 而红毯四周却有无数的摄影机对准了他的身影,激动地叫着他的名字,尽管并未得到半个回答。 在看清这张脸的一瞬间,曾经因他而生的无数嫉妒痛苦回忆瞬间涌上心头。沈白白咬紧了唇,目光扭曲,强忍着没有在红毯上失态。 凭什么同样破了产,他谢离还能够被别人追捧?他心中沉沉,攥紧了手指。 入了游艇,同样有无数模糊不明的视线悄然望过来。 那位就是谢离?确实是长得不错。 听说顾总追了他两年。 啊?他不是只和贺昱有点暧昧关系吗?竟然还有顾总在里面?? 真的假的?!顾总不是喜欢沈白白吗?! 其实孟总也盯了他好久 卧槽真的假的?! 谁知道呢他们豪门圈子里的事乱着呢,咱们躲远点就好了。 谢离眯眯眼,随手端起杯红酒,转身进了宴会厅。 这座游艇正是孟衍和周梦瑶曾订婚的地方,华丽的水晶吊灯,厚重松软的纯白色锈金纹羊绒地毯,一切都仿佛如昨日。 就连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眼底的贪婪与阴鸷都格外熟悉。 孟衍似乎根本无意掩饰自己对谢离的鲜明欲望,尽管周围人声嗡鸣、望过来的目光杂多,依旧径直走了上前。 脚步声靠近了,呼吸都微微急促,半晌,才强压着愉悦与兴奋、缓慢道:谢少,好久不见。 谢离抬起眼,望进他深亮的眼底,挑眉嗯?一声:孟总应该在硬盘视频里早见过我许多次才对。 见他对那晚的记忆深刻入骨,孟衍却反而笑了起来,神色极为快意:确实每晚都会想起。 他喉间滚动,离近了:不过,怎么抵得上你本人就在我手里呢? 谢离抬起眼。 孟衍的声音并未压着,周围有人入了一耳,脸色迅速一变连忙不敢多听撤远了。不多时,两人身周已经无半分人影。 谢离弯着眼睛:孟总想做花下风流鬼,我当然也无所谓。 他的眼底含着笑意,却深冷深冷的,令人一望即寒。 孟衍一顿,不由得回想起那天晚上对方在血液里盛放的瑰丽杀意。他对疼痛凌虐似乎有极强的忍耐力甚至只要多留一口气在,就必然拼死也要将捕猎者反杀。 既然孟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离开了。 谢离勾起唇角,礼貌地颔了首,果然转身就要离开。 在人即将擦肩而过时,孟衍蓦地抬手攥住他的手腕,抬眼盯过来,语气沉沉:谢离,你这样挣扎有什么意思? 像小白一样乖乖躺在人身下卖弄就能得到那么多好处,难道不轻松吗?他缓慢说着,半晌,又沉沉冷笑一声,难不成是被国外那个小男朋友惯得太舒服了? 闻言,谢离笑起来:看来孟总没少偷窥我的事情。 他语气里的讽刺毫无掩饰,孟衍不以为意,低声道:跑到国外又怎么样,你永远逃不出去。 他压低了声音:只要我想,随时能把你弄到手。 谢离却啧一声,似乎无意与他废话,挣脱他的手后转身直接离开了。留对方盯着自己的背影,神色明明暗暗。 寒冬深夜,甲板上的夜风寒冷,走到宴会厅内时,才顿时觉得暖意阵阵。 谢离进去时,正看见沈白白背对着自己和一众世家少爷们言笑晏晏的模样,笑声朗朗,似乎十分融洽。 他眯了下眼,并未在意,喝着酒,随意走到角落里坐下了。 果然,落了座的一瞬间对面已有无数双目光径直投了过来,带着不加遮掩的占有与兴奋,眈眈阴沉不可忽视。 沈白白自然也注意到了面前几个人对自己的突然敷衍与走神,他强忍着嫉恨,笑容依旧甜美,微侧过脸,仿佛不经意般看见沙发上散漫喝着酒的谢离,一愣:谢离哥哥?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引起周围许多人的注视。而后却似乎是犹豫了下,咬咬唇,没有上前。 身旁的几个人悄然对视一眼,像是找到了破开口,这才居高临下地端着酒杯走上前来,带着刻意营造的热情:谢少,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 这群人都是当年站在沈白白身边、肆意辱骂自己的世家少爷。 时隔两年,这些人仿佛是已经认定了谢离与谢氏早已被碾死在了泥里,再也无法翻身一般,终于暴露自己心底的贪欲。 他们言语间居高临下,眼神中却在浓烈地对自己摇尾求欢。 谢离被这样直白贪婪的视线包围着,却不急不恼。无声抿了口酒,才缓慢抬起眼来,唇角勾起的弧度暧昧,缓慢向后靠坐在沙发上。 下颌与锁骨拉出漂亮的弧度,冷白色手指与艳红酒液对比鲜明。他望过来,目光里潋滟起水光,语气却柔软:不太好呢。 那双漂亮的眼睛弯着,长睫微垂,似笑非笑间含着明目张胆的诱引,直勾得人心生更深一步的贪//欲。 有人怔怔倒吸一口气,无知无觉地走近了,死死望进他的眼睛,喉间滚动:阿离,你 阿离!你从前不是最喜欢赛车吗?!等下晚宴结束后我带你去最新开的场子 谢少!你现在住在哪里?我在临港区还有一套别墅你要不要过去?! 谢少想不想去赛马?!我们家最近也新收了一个赛场 阿离 尽管是对这幅场景早有所预料,沈白白的面容依旧嫉恨扭曲,他强忍着,等到目光里望进那道靠近的人影时,才终于目光一亮,激动开口:阿昱! 贺昱匆匆进来,望见的就是这一幕,神色猛地一沉。 他似乎对沈白白的声音毫无察觉,抿紧了唇,死死盯紧了角落里笑意微醺的男人,半晌,才终于起身上前。 阿离,你喜欢车吗?我爸前两天给我送了一辆限量的玛莎拉蒂你想不想陪 滚开。一道声音突然沉沉插//进来。 漂亮的男人却仿若未觉,一手轻抬起面前神情错愕男生的下巴,唇角勾着的笑意温柔,暧昧道:继续啊。 对方耳尖瞬间通红,立即抬手攥紧了他的手指:我 他还未多说出一个字,却被人不由分说地攥紧了衣领、咣当!一声狠狠撞到了身后的沙发卡座。 男生疼得脸色苍白咬牙愤恨骂了声操!,恼怒一回头望见对方漆黑的面容,顿时强行憋住了后续所有愤怒,脸色乍僵:贺总。 谢离忍不住啧一声,慢悠悠搓了搓指尖,抬起眼。 贺昱目光深暗地看着他:跟我回去。 谢离眯了眯,笑容与语气一样慵懒,靠上沙发后垫:既然贺总也想上我,不应该先出个价吗? 闻言,周围的人顿时神色微变,目光里带上了不屑,以及更明显直白的欲望,嗡嗡着低声讨论。沈白白的神色却极为快意,心跳极快。 他犹豫道:谢离哥哥不要这么说自己,你也是迫于 谢离冷笑一声。 似乎被他的这句话刺到,贺昱的目光骤然一变,带上了浓烈扭曲的痛楚。 他晦暗地盯紧了谢离的眼睛,半晌,才移开视线,阴鸷环视着周围望过来的无数打量的视线,沉声道:我求了那么久都得不到的人别人也敢碰? 周围的声音顿时一滞,震惊地望过来。 还有你,沈白白。贺昱的瞳色漆黑,冷戾之极,不要以为孟衍能保护你一辈子。 沈白白的神色瞬间苍白。 第五十四章 那他跟你说过我有男朋友 贺总这么说, 真是太过无情了吧?身后忽而传来一道冷笑。 听到这个声音的下一秒,周围所有人都忍不住一愣,盯过来。 阿衍 孟衍缓慢地走上前, 目光在谢离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落了落,才扭过头,讽刺地看向贺昱:从雪原收购娱乐公司开始,小白就是贺总资源首推的人。外面谁不知道你们两个关系暧昧,现在怎么反倒赖在我身上了? 闻言, 贺昱抬起眼,目光里有冷戾飓风。 沈白白当然不敢让孟衍知道自己背着他和贺昱做交易的事情,连忙抿紧了唇轻声道:阿衍别说了外面传得那些都是假的, 阿昱只是看在曾经一起长大的份上才帮了我很多 他望过来的目光含着怯懦,孟衍虽然对他早就没多少情意,但这几年两人也无数次地上过床,到底还残留了些温柔体贴:小白对贺总一往情深, 可惜,他一点都不心疼啊。 分卷(54) 沈白白一怔,脸色苍白地垂下眼, 看起来十分可怜, 场上忍不住有人开始议论纷纷。 孟衍, 管好你的狗。贺昱的目光漆黑。 阿昱,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可是 啧。角落里的人似乎是觉得恶心,懒洋洋站起身来,连半分目光都未施舍给他们,直接转身离开了。 孟衍有些意外地挑眉跟上去。 周围人声窸窣,两个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转角。 贺昱拧紧了眉, 手腕却突然被沈白白拉住了:阿昱! 他声音颤抖压得极低,却极为尖锐:孟衍今晚就要见那个大客户!你辛辛苦苦追查了一年多、都到这个节骨点了难道不想更进一步吗?! 贺昱神色冷戾,回头盯他一眼:滚。而后毫不留情地扯开对方,起身出了船舱。 留沈白白独自一人站在众人暴露的嘲讽目光中,受尽指指点点。他的目光震颤,像是不堪受辱一般,无声攥紧了手指。 不过晚了半分钟,谢离的身影已然不知所踪。 贺昱移开视线,沉沉朝侧后方瞥一眼。 贺总。对方立即走近了,低声道。 找到他,一有任何事情立即通知我。 是。 冬末春初,夜风冷得刺骨,贺昱抬起眼来,望向漆黑翻滚的海面,无声吸了口气。 船舱贵宾区包厢内,灯光昏暗,格子窗口透过些海风来。 阿离敢跟我过来? 谢离挑眉笑起来,坐在沙发上为自己倒了杯酒:孟总都特地发邮件恐吓我,怎么敢不来呢。 孟衍的神色顿了下,才缓慢靠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低声笑道:阿离确实和别人不一样,国画院的项目那么难,竟然也能让你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从淤泥里爬出来。 他几乎已经是挑明了说出当年的谢氏就是他一手毁掉的事实,心安理得地毫无遮掩。 谢离也笑,嘴角勾着,晃了晃指间握着的手机:不知道孟总说的,不乖乖听话就再毁我一次是什么意思? 不甚明朗的灯光落在他眼底却极亮,孟衍这才抬了下眉,缓慢道:不这么逼你,你怎么肯来见我呢。 闻言,谢离眯起眼啧了声:有道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晚上孟总对我的折磨。 他的态度不急不缓,甚至并不避讳曾经所受的屈辱。孟衍既觉得意外又莫名觉得他就该这样随心所欲,紧紧盯着他:你不怕我? 怕你?谢离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那倒不必。 孟衍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道:那晚你明知道我在别墅等你、还非要回去拿的文件,应该不是和国画院的合约吧。 谢离抬起眼看他:当然不是。 孟衍紧盯着他的眼睛,狐疑与阴暗的念头在心底兜转过几遍,才缓慢开口:我可以不去计较你那个小男朋友,但离贺昱远一点。 听到这个名字,谢离脸上的笑意才淡了,望过来:关他什么事。 孟衍嗤笑一声,起身靠近了,萦绕过来的烟草气息逼人: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谢离眯着眼,任由他的目光毫无遮掩地在自己身体上打量,勾起唇角:孟总该不会真以为,我会像条狗一样对你摇尾乞怜吧。 听他这样讽刺,孟衍也并不生气,甚至颇为愉快般:怎么会,应该是我求着你上床才对。 他弯下腰来,呼吸燥热、低低落在耳侧:阿离,我已经忍了两年了什么时候让我如愿以偿呢?嗯? 谢离的背抵在柔软的沙发上,扬起的脖颈修长,眼中盈起散漫漫的笑意:那恐怕要到下辈子了。 孟衍的目光一沉,半晌,才冷笑道:谢离,我可能还是应该提醒一句,你刚刚建立起来的谢氏可还不稳固呢。 是啊。谢离于是叹口气,所以我今晚乖乖地过来了。 他唇齿间带着淡淡的酒香,孟衍的神色暗了暗,目光落在他唇上:既然你想到这一点,就应该明白今晚会发生什么。 谢离笑着挑了下眉,没有说话。 他这幅游刃有余的模样实在让人无法探到底,孟衍沉默片刻,拇指缓慢落在他眼角,按了按,才终于抬起眼来:算你好运,我今晚确实没有时间陪你。 谢离似乎有些意外。 孟衍直起身,一手拎起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转身正要朝门外走去,脚步却又微顿,沉沉回头望过来:谢离,我对你的耐心已经很足了。 闻言,谢离却懒洋洋地笑起来:那你倒是来操我啊。 孟衍眯起眼,低低丢下一句你等着,转身离开了。 等人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谢离脸上的笑意才缓慢散了,没什么表情地盯向紧闭的舱门。 原著后期多集中在对主角攻受的恩爱生活描写,对孟衍的涉毒线索以及如何被抓捕的情节都一笔带过。 只模糊提起,他是在某个宴会上与国外的某沾黑资本联系,才终于引起了国家注意,后续跟紧顾氏和雪原的协助调查,才迅速布局、三年间将这张庞大的涉毒网收紧。 算算时间应该就是这段时间。他眯起眼来。 走廊外的灯光昏暗,廊壁狭长,幽幽地几乎望不到尽头。偶尔有海浪打来,船身却半分都未有摇晃,只光影微动。 年轻的男人喝了口酒,不缓不慢地走在长廊上,垂着眼散漫无趣。 路过转角口时,忽然被一个声音叫住:谢离。 他置若罔闻般,径直朝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却直接被对方堵住了道路:你难道不想知道阿昱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吗? 沈白白仰着脸,眼中有不再掩饰的恨意,声音却轻:他给我最好的资源、最快的出名道路你应该也听说过外面的那些传言。 他言语咄咄言辞锋利,毫无要离开的意思。 谢离终于叹了口气,垂眼望过来,目光里全是讽刺:你要我怎么说才肯相信,我对你们那些破事根本毫无兴趣。 沈白白做好了受冷嘲热讽的准备,完全未料到他是这幅态度,一愣,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不要装了,阿昱经常去国外找你的事情我都知 那他有跟你说过我有男朋友吗? 沈白白猛地抬起头,错愕不已地盯着他,呼吸急促。 见状,谢离不由得嗤笑一声,抬手抵着他的肩膀将人推开:你爱跟谁上床跟谁上床,想跟谁暧昧跟谁暧昧,别再来恶心我了。 沈白白神色僵硬,嫉恨地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突然道:你知道孟衍的事吗? 他的声音很低,谢离的脚步却忽而一顿,回过头来,眼神深得几乎将人溺毙。 阿昱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些消息,所以用那么多资源当交换。 沈白白边说边紧盯着他的表情,他本以为会从谢离脸上看到震惊或恍然愧疚的情绪。却没想到,对方的目光竟然自始至终都如出一辙的淡漠,似乎对他口中的事早有了解一般。 他忍不住攥紧了手指,咬了咬唇:但他亲口说过,事情结束后会把我好好保护起来。 谢离缓慢靠近了,垂眼看着他:比起这个,其实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去找顾谦。 闻言,沈白白的脸色格外苍白起来,恨恨盯住他,轻声说:那就要问你了谢离顾叔叔从你出国之后就没再理过我,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谢离眯起眼。 沈白白惧怕孟衍他是知道的,上一世的沈白白在察觉到对方涉毒之后也是又惊又怕,连忙把所有消息都透漏给了顾谦。 对方对他的安危自然极为在意,于是两人在精密查探到孟衍的涉毒线索之后迅速与警方合作,耗时许久才将孟衍抓捕归案。 而这一世的剧情显然已经偏得不能更偏了,顾谦干脆直接没有爱上沈白白,更不用说帮他逃脱苦海的事。 两年前贺昱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受人辱骂,这一切也多亏了你啊谢离。沈白白的目光晦涩。 谢离望过来。 沈白白死死盯紧了他,目光颤抖:凭什么所有人都围着你转明明那些都该是属于我的东西。 闻言,对方却似乎比他还要觉得可笑:你竟然来问我凭什么? 我倒是也想知道。他似乎是叹了口气,眯起眼来,凭什么我费劲千辛万苦,谢家还是破了产。凭什么我拼命挣扎,还是比不上一个主角命呢? 沈白白一愣,似乎没有听懂他的意思,皱紧了眉正要再开口,可对方却似乎再懒得多说半句话,转身离开了。 他的背影悠闲又冷漠,似乎所有事情都无法触动心神一般。 沈白白心中嫉恨不已,突然道:我和阿昱从小一起长大,就算他现在对你有不忍心,可和他天天在一起的是我他迟早会重新爱上我的。 面前的人却依旧仿若未闻,转身朝着灯光的方向离开了。沈白白攥紧了手指,心底恨意扭曲弥漫,涌上一个又一个可怕的念头。 第五十五章 你这是在干什么?向我求 入了宴会厅之后, 灯光视野就明亮了许多,谢离抬起眼,眼底的各色情绪已经敛得干干净净。 大约是经过了贺昱之前一番宣告, 周围再也没有人敢凑上来找事情,都离他远远的,谢离也不在意。 不远处的舞池里有各色的身影,衣香鬓影笑容矜持。他无声喝了口酒,视线透过玻璃酒杯微微模糊。 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现个身, 以稳住孟衍对他的猜忌。如今事情已经完成,离开也无所谓。 只是还有些想再查看一下孟衍今晚要见的人到底是谁。 谢离的指尖轻敲了下酒杯,微微迟疑。算了, 还不到时候。 舞池中的音乐轻快张扬,灯光暧昧暖黄,空气中浮动的香水味道纸醉金迷。 赵氏似乎十分想要在外界巩固起自己在A市的豪门影响力,邀请了各界人员, 娱乐圈的相关明星和媒体也很多。 那些挤破头搞到邀请函的明星们都清楚沈白白从前的世家身份,又因外界传言,认定了他和贺顾孟三位都有些金主关系, 于是都围在他身旁想要攀一攀关系网。 沈白白自然十分享受这种追捧爱戴, 笑容甜美又精致:没有啊, 我和贺总真的只是从小一起长大,他对我比较照顾而已, 没有什么别的关系呀。 好羡慕小白哥。有男生羡艳地睁大了双眼,讨好道,贺总长得又帅,又对你这么好。 沈白白的笑意在看见他面容的下一秒忽而僵了僵,移开视线没有搭理, 转过身和别人说话去了。 其他人也有些错愕,却在看清男生是谁时立即反应过来。 男生是个选秀出道的男团C位,长得其实和沈白白有些相像,都属于清纯的类型,且由于刚出道没多久的原因,看着更格外青涩干净,难怪沈白白会不待见他。 几个人对视一眼,立即见风使舵,隐晦地捧着沈白白指桑骂槐地将男生讽刺了一通,话里话外全是说他不配和沈白白比,心比天高之类。 被一群人哄着,沈白白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笑着随口说了几句,望过来的目光含着不太明显的厌恶。 男生直接被圈子排斥在外,茫然过后立即开始慌张。 他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踩了什么雷,继而想到,以沈白白的身份若真要对自己打压,如果今晚自己没办法抓住机会,恐怕后半辈子的星路就全毁了。 他攥紧了手指,视线挪移,很快就对上了似笑非笑看着这边的男人的目光,一愣。 谢离懒洋洋地喝着酒,看着对方迟疑着靠近。 对方似乎是用了莫大的勇气,才走上前来,扯出一个笑容:谢少,我 谢离直接道:名字。 林月。 谢离继续喝着酒,笑意晃眼:我可没有什么资源能够你。 他的眉眼实在漂亮,林月愣了下,才连忙拿起桌面上的红酒走上前,低声道:我给您倒酒。 谢离把刚刚发生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当然也知道他的目的。眼底却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厌恶的表情,甚至欣赏于他迅速为自己谋求救局的果断,眯了眯眼,把酒杯递给他。 男人的手指修长冷白,指骨清隽,林月连忙紧张地接过来,给他倒满了酒,才弯腰递过去。 坐。 他一怔,犹豫着看一眼男人身旁的座位。 谢离似笑非笑望过来:不敢? 他在对方的迟疑目光中啧一声,慢悠悠道:我以为你敢过来,是已经做好了些准备的。 他言语中有明目张胆的暗示,林月的脸色却微红,抿唇看他一眼,这才缓慢地放下酒瓶上前坐在他身侧,呼吸都不敢重了。 然而,谢离对他的潜规则似乎只到这一步而已,甚至懒得再多说一句话,只漫不经心地喝着自己的酒。 林月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敢多说什么,再抬起头时才注意到周围落过来的无数视线,带着各色的震惊与嫉恨,他忍不住错愕。 这才想起来之前谢离被一群男人围着求欢的场景,脸色顿时微变。 后悔了就走。 身旁的人目光连望都未望过来一眼,却似乎能够听到他的心声,音色慵懒:再晚一会儿恐怕就迟了。 林月心底一颤,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松了又紧,终于下定决心般,缓慢靠近了他的身侧。 温热的气息贴近,谢离没避开却也没去碰他,只垂眼看过来,似笑非笑,低声道:你胆子倒是大。 离得近了,他偏狭潋滟的眼睫更显得勾人,林月呼吸一顿,乖乖道:我今晚跟着您。 男人挑了下眉。 沈白白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眼底的恨意几乎满溢出来,攥紧了手指,在心底咬牙切齿。 分卷(55) 他周围的几个人更是后悔不迭,烦躁与嫉妒直接摆在了脸上,恨不得此时此刻坐在谢离身边的人是自己。 原本娱乐圈与豪门之间的线就极难搭上,唯一能给他们机会的那些老男人大多油腻好色。他们今天过来参加宴会的最大目的就是想找个优质一点的金主,再不济当个一晚床伴换取些资源也可以。 任谁都没想到,林月竟然一下直接勾搭上了谢离。 连周安羽过来的时候都忍不住皱起眉,瞥一眼一旁酷似沈白白的男生,牙疼:阿离,你这找个糟心 谢离抬起眼,对方嘴里难听的话顿时一憋,抓抓头发:不是,你还喜欢这一挂? 林月不敢出声,有些慌忙地似乎想要站起来,却被一只手缓慢而不由分说地按缓住了,他一愣,抬头望过去。 谢离的语气淡淡的:我心里有数。 周安羽对他搞什么男人搞几个男人当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看见林月那张清纯小白花的脸就堵得慌,他牙酸地忍住了,才说:公司那边突然叫我回去,我得先走了,宴会结束你跟着顾总别单独走啊。 他说的含糊,谢离心里却清楚,嗯一声:注意安全。 周安羽拍拍他的肩膀,这才最后瞅一眼林月,龇牙咧嘴地出了宴会厅。 林月松一口气。 饿了吗?身旁的人问。 他这才回过神,愣愣的:不饿。 谢离挑眉望过来。 饿了。林月立即站起身。 谢离笑了声:带你去吃东西。 餐饮厅在宴会厅隔壁,交接处有一处连接外面甲板的空间,冰冷的海风吹进来,散去些舱内暖热的气息。 谢离的背影清隽颀长,林月跟在他身后,悄悄抬起头看着,越看越心动不已,觉得自己今晚实在是太过好运。 长廊里幽静曲转,只有两侧厅堂透过来的轻快舞曲和笑声交谈声,廊壁的暖调灯光映得周围气息格外暧昧。 林月。面前的人声音淡淡,你想成名吗? 男生错愕地停下脚步,咬牙:想。 灯光下,对方望过来的目光里有着赞许笑意,轻笑:还算诚实。 他走近了,声音压得低,却极为清晰:我帮你成名,你替我做一件事。 您说。 谢离靠近了,俯身耳语几句,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他身上有好闻的气息,呼吸温热,林月下意识先意识一空,等听到他所说的话时才缓慢回过神,震惊地抬起头。 答应吗? 林月几乎是下一秒就答道:答应! 对方似乎是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继续朝着宴饮厅的方向走去。 谢少! 他脚步微停,回头望过去。 男生的脸色涨得泛红,走到他身前来,紧张又十分胆大地靠近了:除了那个,别的要求也可以的! 谢离愣了下,似乎有些意外,眯眼看着他。 林月抿唇,忽然抓住他的手,圆圆的眼睛里流露出暗示的光:我今晚陪您。 走廊的灯光实在暧昧,谢离啧一声,却缓慢地松开他,笑着叹了口气:真是不巧,我国外还有个小男朋友。 闻言,林月一愣,继而不甘心般急忙匆匆道:我不求您做男朋友、只上床也可以! 谢离却弯起嘴角:不行,他会吃醋的。 这个圈子里本来就乱得不可细说,林月大概是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人,一边失望一边又忍不住嫉妒他口中的男朋友,却还是跟上来:那您什么时候想找我 谢离突然停住脚步。 他于是躲闪不及地撞上对方的肩膀,皱眉抬起头时这才突然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愣怔望过去,顿时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冷气,紧张不已:贺总。 贺昱面无表情,只沉沉望着面前的人。 谢离侧过脸来:去宴会厅二层找顾家的人,就说我让你去的。 林月连忙应了声,最后欲言又止看他一眼,这才匆匆离开了。 等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谢离才抬眼看过去:贺总怎么在这儿。 贺昱目光漆黑,语气里有不可掩饰的怒意:你见他才不过几分钟而已。 闻言,谢离却勾了下唇角,十分耐心地解释道:贺总可能是误会了,我跟他没做什么。 他笑笑:毕竟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贺昱刚亮了一瞬的目光刹那熄灭,脸色微变,目光里翻滚起汹涌的妒忌,许久,才低声道:你真的喜欢艾瑞? 谢离嗤笑一声,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可笑的问题,移开视线:如果贺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擦肩而过时,却突然听到一声极沉的声音:如果我说我后悔了呢。 闻言,谢离的脚步微顿,冷笑:你以为我不后悔吗? 他说:后悔没在醒来的第一面就意外杀死你。 贺昱心间一窒,抬眼看向他:谢氏的破产确实有我一份原因,我会双倍补偿给你。 还有沈白白。他喉间微动,孟衍很警惕,我现在动他会打草惊蛇,等到所有事情结束之后 贺昱。谢离突然开口,眼底浮现出嘲弄与讽刺,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向我求欢吗? 贺昱的脸色倏尔苍白,只有瞳色极黑,沉默望着他。 谢离的笑意刺目:世界上男人那么多,我为什么要原谅一个害过我的人? 艾瑞,顾谦甚至刚刚的林月,我可以随便找他们任何一个人上床。他的语气讽刺,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重新接受你? 面前的人抿紧了唇,神色里有痛楚。 第五十六章 贺昱,你是想做第三者吗 莫名被打扰了心情, 谢离十分不爽,于是看见朝自己走来的顾斐然时更懒得敷衍出什么好脸色,恹恹的:滚。 顾斐然原本因为那个莫名其妙找过来的林月恼了一肚子的气, 又被他这么一骂,更不是滋味了,忍不住拧紧了眉:那个林月又是个什么东西?你怎么那么能招惹?! 谢离盯过去一眼:他人呢? 顾斐然一愣:在助理那里。 见他转身就要过去,顾斐然才回过神,焦急地气恼追问道:你留个小明星干什么?难不成真想潜规则?! 他的声音高亢得没压住, 周围有各色的目光望过来,顾斐然咬了咬牙,连忙冲上前:你以为那些来参宴小明星怎么过来的!都脏得很、你别乱搞行吗! 谢离讽刺道:你以为你们多干净。 他的态度莫名极差, 顾斐然虽不明所以,却拧紧了眉,突然道:你知道我哥喜欢你吧。 谢离缓慢地抬眼盯过来。 顾斐然攥紧了手指:我爸这两年一直催他结婚他都没结,还经常找理由跑去国外找你, 你真不明白? 面前的人却忽而眯了眼,眼瞳深而明锐:所以呢。 所顾斐然一愣,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谢离扯了下嘴角:我该有什么想法。 顾斐然的脸色变了变, 恼怒道:你就不能像小白一样软和一点吗!被别的男人照顾有什么不好? 他并不知道谢氏破产之后顾谦和谢离所合作的一切, 只以为他是任性或跑到国外躲避事实, 于是很有些复杂的感觉。 谢离看着他,却忽而地笑起来:顾斐然,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什么? 到底是你哥想追我,还是你想追我? 面前的人脸色突然一白,抿紧了唇,盯着他。 可能我确实应该发个公告。谢离弯弯嘴角,关于我在国外有男朋友这件事。 顾斐然这才一愣, 抬起头来:男朋友? 是啊。谢离笑起来,你哥也知道的。 顾斐然的脸色顿时忽青忽白,难看之极。各色嫉妒、庆幸甚至气愤的情绪充斥在脑海,乱糟糟地缠成一团。 谢离眯眯眼:所以说,以后千万别再多管闲事了。 顾斐然呼吸急促,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找到林月时,他正被顾家的助理安排在角落里坐着,不敢多问也不敢乱动,知道看见谢离走过来的身影时才眼前一亮,忍不住激动起来。 助理低声道:谢总。 谢离嗯一声,看向林月:跟我来。 林月立即起身跟上去。 两个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很快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包括正在与人商议项目的顾谦。他皱起眉,半晌才冷冷地移开视线。 孟衍更是直白地嗤笑一声。 谢离毫无顾忌,张扬地领着人走到娱乐圈的那一片坐下了,抬眼看向林月,对方十分聪明乖巧地跟着坐在他身侧。 能上到二楼商宴厅的,一般身份都属于偏高的那部分,其中更是包括许多影帝影后和金牌编剧导演。这种场合他们大概是见得多了,均没有出声,悄悄对视一眼。 谢少?有人却皱眉疑惑地开口。 在和国画院合作拍摄古文化传承艺术项目时,谢离也因为每一期的拍摄参与结识了不少资深导演,此时开口的就是其中很有名的一位以拍摄艺术片闻名的大导。 他颔首:朱导,好久不见。 朱导的目光迟疑地在他身旁的林月身上落了落,才低声道:您这是 谢离的目的毫无遮掩,漂亮的眼睛弯着:听说您手里有两三部电影正在筹拍,我就不多废话了,里面能不能给他安排一个角色?投资的事好说。 此话一出,不止宴会桌前的几个人,连林月都忍不住心中颤抖震惊地看向谢离。却见他神色淡淡,似乎并不担心会被人说三道四。 朱导憋了好长一口气,瞪他一会儿,见他并无什么开玩笑的意思,才叹口气:谢少也知道,主角是不能随便 配角也可以,只需要把他捧出来。 他言语锐利,直白干脆,让一众人、尤其是那些明星格外羡艳,纷纷嫉妒地看向一脸愣怔回不过神的林月,咬牙感慨不知道这人走了什么狗屎运。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朱导沉吟片刻:不知道谢少等会儿有没有时间?我们详聊? 可以。谢离这才松松站起身,伸出手来,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等人转身离开的背影消失在商宴厅外,周围的人才躁动成了一团,窃窃私语道:谢少看上那人了? 应该是吧,否则怎么会突然给他那么好的资源。 我经纪人刚刚发消息说海艺娱乐的林月被谢总看上了应该就是那个男生。 有人皱了下眉,看向一脸若有所思的朱导,压低了声音:朱导,您这次怎么答应得这么轻松? 朱导叹口气:我欠他个人情。 啊? 当时国画院那个古文化项目拍摄的时候,他帮我处理了很多事情他皱皱眉,好了,赶紧把刚刚的事处理完,我还得去找他。 谢离对身后的讨论声毫未在意,只带着林月往外走:联系方式给我。 林月连忙报了一串号码。 谢离记下了,随口道:有事打电话。 好。 林月跟在他身后,深吸一口气。想起谢离之前和他提的要求:抢走沈白白所有热度、让他身败名裂。 他不由得从心底涌上巨大的幸运感。 谢离这次回国的目的只是为了要拉周氏到自己的阵营里,并不准备待太长时间,连参加宴会都是因为被孟衍盯上不得不现身一趟、以稳住他的疑虑。 留下林月,更是一个意外之举。 他已经意识到,仅仅毁了沈白白的金主并不能报复到对方。以沈白白的主角光环,恐怕死了一个孟衍、毁了一个贺昱后,还会有人前仆后继地冲上去给他当保护伞。 只有把这个人从里到外地撕碎了、血淋淋地剖析开在所有视线下、暴晒出其中的蠢毒,才能彻底摧毁他。 谢离眯眯眼,签署了自己姓名。 朱导松一口气,把合同一式三份,递给他:等会儿宴会结束后我带他进组。 嗯。谢离应了声,才抬眼看向林月,直接跟着朱导。 林月的喉间急促滚动,嗯了声。 等所有签署条约结束,谢离转身要离开时,他却突然站起身,在两个人的视线中嗫喏半晌:我送您。 朱导咳了一声,没听到一般若无其事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谢离似乎有些意外,却没多说什么,任由他跟在身后,一路走到反岸的游艇上。 船员连忙替他们打开踏板,谢离进去之前才回头看一眼,似笑非笑:回去吧弟弟。 林月圆圆的眼睛里有失落,抿唇道:那我还能再见您吗? 谢离挑了下眉,十分诚实道:不知道。 他似乎是看出了对方的眷恋,眯了眯眼,意有所指道:你的目的是出名。而不是我。 林月听懂了他言尽于此的后半句话,咬了咬牙,鼓起勇气突然抬手拉住他的手指放在自己腰间:可是我也很喜欢您 分卷(56) 豪华游艇的体型庞大,压得周围的返航汽艇光线偏暗。 面前的男人眉眼冰冰冷冷,他弯了下嘴角,缓慢、却不由分说道:回去。 林月的身体一颤,顿时忍不住满眼失望,松开了他:嗯。 然后才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谢离啧一声,抽出张纸巾缓慢擦了擦手。 他没再多想,转身踏上汽艇的刹那,却突然察觉到什么,猛地侧过脸去。 下一瞬,凌利的破风声突然自耳边传来,挡风玻璃砰然碎了大片。 别动。黑黝黝的枪口指着他的太阳穴。 谢离倏尔眯起眼。 深冬的海风猛然灌进舱内,冷得刺骨。 坐在汽艇后的男人看着他盯过来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笑一声:怎么,没想到我会在这里等着你? 谢离的目光沉沉。 孟衍缓慢地走上前来,笑着抬手揽上他的肩:看得出阿离对我很防备,宴会上的时候一点都不肯单独出现在偏僻的地方害我不得不想别的办法。 汽艇不大,海面上停了三五艘,是专为了运送提前离宴的客人。 狭窄的甲板后有一间封闭的舱房,孟衍抬手碰了碰他冰冷的侧脸,似乎心疼道:进去吧,别冻坏了。 枪口依旧紧紧抵着,谢离这才抬起眼,嘲讽道:私藏枪支,孟总这么不避讳我吗。 孟衍笑着把他拉进温暖的船舱,合上门:反正你以后又离不开我,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句话时,谢离心底猛然涌上漆黑惊疑的猜想,脸上却冷笑:孟总这话是什么意思?囚禁我? 孟衍含笑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才低声道:很快你就会知道。 身后的门打开,有人递上来两包东西。 谢离倏尔眯起眼,死死按住心底所有翻滚的阴郁,望过来目光中却只有直白的厌恶:下药。 孟衍看着他,抬起手,轻抚摸着他的眼睛,叹口气:我是真的不忍心害你。 谢离的心猛地沉下去,笑意却讽刺:还少吗? 孟衍笑了笑,却没说话,将那两包东西拆开分别缓慢地倒进了两瓶酒中融了。 这才抬眼,牢牢盯住谢离的表情,试图从中发现任何异常的情绪。 对方同样看着他,笑意冰冷嘲讽:怎么,孟总精力不支,这东西还要一人一份? 即使到了这个份上,他的态度依旧极为恶劣。孟衍心中涌起暴虐的兴奋,更不愿以毒品摧毁了他最有趣的傲慢嚣张。 本就犹豫的选择于是缓慢倾斜了。他沉吟着,终于选定了一瓶酒。 这才含笑抬起眼,冰冷的瓶口抵在他唇上:乖一点,少受罪。 任谁都没有想到孟衍参宴竟然都带着枪。枪口装了□□,恐怕自己挣扎至死都不会有人发现。谢离的目光漆黑,缓慢张开口。 酒液冰冷,带着醇厚的香气,可对于此时的谢离却如同毒药。 见他果然乖乖地一口一口喝了,孟衍才格外畅快,眯起眼来,看着暗红的酒液从他唇角溢流下,顺着脖颈一路洇湿至衣领。 足足灌了大半瓶,谢离呛得咳嗽、眼下泛红时,他才满意地松开了手,随意丢了酒瓶。 红酒液在深色地毯上蔓延开一大片,酒味散开,被窗口沁来的风吹散了。 持着枪的人得了一眼指示,这才收枪退了出去,合上舱门。 直到身体传来炙热熟悉的燥欲时,谢离才拧眉紧闭着眼,抓紧了手中的窗柩,于理智深处悄然松一口气。 幸好只是这种药。 孟衍在笑着欣赏他。 高浓度的酒精与药效结合冲击,意识很快就模糊下去。 谢离像一条离水的鱼,几乎淹没在了炙热滚烫的水中,难挨般弯腰伏在窗口拼命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他攥着窗柩的双手上有青筋绷起,目光很快涣散迷蒙。 身后覆上温冷的气息,声音也近在耳边,带着疯狂低沉的笑意:阿离,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的,总有一天你会趴在我脚边求着我上你。 谢离的脑海中一片浑噩,不由自主地后仰脖颈蹭着他的呼吸,拧紧了眉。 却颤抖着咬牙切齿:就当是被狗上了。 他越恨越狠,孟衍却反而越兴奋,一手搂着他的腰,轻吻他颈间的痣:再凶一点。 谢离闷哼一声。 他并不介意和人做那种事情,只是和自己厌恶的人做却实在恶心。 药劲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谢离知道自己逃不掉,睁开眼时目光也朦胧模糊。 衬衣衣扣在缓慢被解开,背抵在冰冷的船舱壁上、寒意毫无阻隔地浸在皮肤上时,意识已经昏昏沉沉,眯起的眼底有窗外模糊的月色起伏。 燥热烧得他耳鸣脑胀,却毫无力气。 直到耳边猛地传来砰!的一声他抬起眼,望进门外那人翻滚着漆黑戾气的眼睛,月色映得对方的背影冰冷颀长。 阿离。 醉意和药效一阵接着一阵,似乎永远不能停息,于理智和身体的界限煎熬。 谢离忽昏忽醒,醒时却更是折磨。他听得到周围的嘈杂、以及孟衍扭曲的语气,却蜷在地毯上浑浑噩噩,目光涣散甚至难以聚焦。 耳边有沉闷的重物落地声、击打搏斗声模糊。他闭着眼,直至被一双手抱起,冲出了船舱外。 海风空气充斥着涌进口鼻的刹那,周围的动荡的声音才远离了,谢离的喉间微微滚动,拧着眉闷哼出声。 别睡。耳边的声音带着颤抖。 醉酒和药力让谢离难以听得出他的声音,呼吸急促,下意识抱着他,一口一口地用力在他颈间啃咬。 他喂你喝的什么?贺昱的语气深冷,带着可察觉的恐慌,阿离?! 可怀里的人只浑身滚烫昏昏沉沉,对他的惧意毫无所知。 贺昱拧紧了眉,正要抱着人上岸时,却忽然听到一声极低颤抖的:不是毒。 他浑身一僵,猛地抱紧了怀中的人。 贺昱的别墅距离临港游艇并不远,开车不过十多分钟。 □□点的夜里,灯红酒绿仍未止息,路上穿梭的车流声喧哗吵闹,路灯灯光映进车窗来,有模糊的光影。 贺昱的眼瞳深冷,盯一眼车后座难受煎熬的人,绿灯亮的瞬间,玛莎拉蒂瞬间冲了出去。 贺总?您 去找林医生。 管家一惊:是是。 浴室的门砰然被踹开,贺昱动作轻缓将人放进浴缸里,直接打开了淋浴开关。 他抬手去拨开谢离的头发,拧紧了眉,声音微抖:醒醒。 温凉的水径直浇下来的瞬间,谢离才模糊睁开了眼,一手攥紧了浴缸冰冷的缸壁,眼下暗红,眯眼望过来。 看着他这幅模样,贺昱不由得再一次地万分感激自己到得及时,他喉间滚动:医生很快就到了,你忍一忍。 谢离复又闭上眼,松开手任由自己沉没在水中,在浪潮一阵阵涌上时颤抖着咬紧牙关。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医生终于匆匆赶来。 他一眼看见谢离的状况先愣了愣,皱眉瞥一眼贺昱,才走上前查看,深吸一口气:恐怕要打镇定剂。 抽血,做毒检。 林医生猛地抬起头,错愕震惊。 贺昱的目光阴冷如鬼戾:不要有第二个人知道。 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医药箱:知道。 一针镇静剂下去后,谢离睡去又醒来浑浑噩噩了许久,最浓烈的难耐终于熬了过去。 深冬的寒夜,被温冷的水冰了两三个小时,他这才察觉到寒冷,拧紧了眉忍不住咳嗽。 贺昱低声问道:出来吗? 谢离脸上毫无血色,皱眉望过来一眼,缓慢坐起身来。 他浑身湿透了,贺昱把准备好的衣服放在一侧,低声道:换上。 而后没再多说,转身退出浴室关上了门。 谢离这才垂眼,望向那叠得整齐的干净睡衣。 门打开,冰冷的潮气扑面而来,贺昱迅速回过头,一顿,皱眉抿了下唇。 谢离依旧穿着那身烘得半干的衬衣长裤,头发微湿,冷冰冰望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贺昱顿了顿,没有出声。 见状,谢离冷笑一声,转身就要离开,却突然被他攥住了手腕:外面还很危险。 药效未尽,只轻微触碰瞬间就激起层层颤栗,谢离下意识一恍惚。 贺昱似乎是意识到什么,盯着他的眼睛,指间蓦地攥得更紧了:阿离。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下一秒,谢离瞬间从头到脚清醒透了:松开。 贺昱抿紧了唇,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见对方沉沉望过来,扯了下嘴角:你是不是忘了,我有男朋友。 他像是被男朋友三个字刺痛一般,目光微动,愈发漆黑。 谢离冷冷和他对视着,半晌,才缓慢道:贺昱,你这是想做第三者吗? 对方的脸色瞬间苍白。 谢离移开视线:今晚的事谢 是。 谢离猛地一顿。 寒冷的夜风从窗口吹进来,荡开了一室的汹涌暗潮。 似乎是觉得可笑,谢离于是真的笑出了声,目光里冷冷淡淡,毫无情意。 贺昱身形微晃,只觉得自己被他的视线架在火上烤炙,耻辱难堪: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他的声音艰涩:而且艾瑞在国外也有别的 过来。谢离道。 贺昱猛地望过来,眼中有光。 谢离眯起眼:用嘴。 卧室内的灯关着,月色被晃动的窗帘映得明暗,谢离闭着眼,眉间紧蹙,呼吸微滞。 指间的发上潮湿,他蓦地攥紧了。 贺昱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战栗,抬起头来,目光深而亮,俯身似乎想亲吻他的侧脸。 谢离避开了,拧眉望过来:脏。 手腕攥紧的力度猛地一紧,贺昱的眼中雾沉沉一片,光亮熄了。 谢离冷冷的:快点。 第五十七章 床伴而已。你不愿意,有 大约是失了耐心, 孟衍对他的强制手段已经无所不用其极。 谢离心中清楚,这个世界上法律森严,自己根本无法立即将孟衍处理掉、更不可能直接动手杀人。除了谋筹两字别无二法。 幸好, 孟衍还顾忌着他和国画院那边的关系,不敢直接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抹除掉。 谢离于黎明中抬起眼,沉沉地望向天际一点明光,面无表情。 醒了?身侧有人低声问道。 谢离冷漠地移开视线,径直下了床, 弯腰捡起衣服。 月色在他身上映出明暗交错的影,他穿上长裤,整理好衬衣袖口, 起身就要朝门口走。 贺昱拦住他,眉间紧蹙:你要去哪。 谢离漠然拉开门:滚开。 他的眉眼冰冷,仿佛深夜里在自己口中炙热翻滚的那个人只是一场错觉。 贺昱死死盯住他:孟衍和M国那边的早就有牵扯,你以为回去之后就能避开那些危险吗? 他的语气里含着不加掩饰的焦急, 谢离抬眼望过来的目光里却有嘲笑:对我来时,被困在你身边和困在孟衍手里没什么区别。 对面的人神色一寂,强行压下了各色情绪:这两年我查了一些事, 沈白白那边的线索也已经拿到了, 等到孟衍的危险解除, 我一定会放你离开。 闻言,谢离却眯起眼来, 语气中无不讽刺:贺昱,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应该去保护沈白白才对。 听他提起这个名字,贺昱立即皱紧了眉:我和他的资源交易早就结束,阿离, 我 资源交易。谢离忽而冷笑着重复一遍。 他抬眼望过来,表情嘲弄不已:贺昱,你真的不懂我恨你在哪里吗? 贺昱忽而一怔。 沈白白虽然虚伪又愚蠢,却因为主角光环,从始至终都能有人冲上来保护。尽管他心思恶毒,可踩着谢家的尸体上位还能被人吹捧。 他的声音格外平静,缓慢道:我拼尽全力想要从剧情中救自己一命,才终于一点一点把沈白白身上的光环撕掉可你呢? 贺昱的呼吸一窒,顶着他的视线几乎透不过气来,深吸一口气:阿离。 谢离却摇了摇头,嗤笑:你明知道我最恶心沈白白,还要为他签约、给他资源,帮他重新走回娱乐圈顶流的原剧情也把我所有的努力都推翻了个彻底。 贺昱的目光震颤,面容苍白,眼底翻滚起浓烈的愧悔。 怎么这个表情。谢离却啧一声,勾起嘴角,是不是很委屈?想说你是为了我好,为了得到孟衍的涉毒线索,不得不和沈白白勾结? 贺昱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 谢离眯眯眼: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只为了避开原结局活着,为什么没有直接爬上顾谦的床呢。 月色温冷,映得他目光中的嘲弄格外清晰通透。 贺昱。他说,我从前有多喜欢你,现在就有多后悔。 由于周氏的入股方案还未确定,谢离不得不在A市多滞留一段时间。 离!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啊~电话里的男生在不满地问。 分卷(57) 谢离笑了声:过段时间。 可是你上次就说很快会回来的。艾瑞试探道,最近很忙吗?你那边好像有很多事情啊? 对方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透过手机屏幕带着电流微沙的质感:嗯,是有些事要处理。 什么事啊?可以回来处理吗我们很久不见了,我很想你的。艾瑞顿了顿,若有所指道,还有谢爷爷,他也和我说过很想你。 闻言,谢离的呼吸依旧平稳,笑意进不到眼底:是吗他亲口说的? 艾瑞模糊嗯一声,又补充道:从之前开学到现在,我们已经半年没有见了,我很想你回来陪我。 知道了。谢离无声冷笑,乖一点,回去给你多带些礼物。 那好吧。艾瑞嘀咕了句,又兴奋起来,你还记得我们约好的吗,我还在等着你履行承诺呢! 谢离望向车窗外,悠然道:当然记得。 对方又黏了一会儿,才在他的催促下恋恋不舍道:bye~ 等挂断电话,谢离脸上的笑意才敛去了,目光清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总?司机低声开口,再停久一点就会明显了。 走吧。 车子终于无声发动了,他这才缓慢抬起眼望向不远处绿布遮盖、吊机嗡鸣的开发楼建筑工地,唇角微勾。 算算时间,他准备给孟衍的第一份礼物应该快要献上了。 三月初,A市商业晚报突然爆出,孟氏临港商业区周严王三家异常抛股。消息一经核实,顿时引起世家内部的轰然震动。 市场股价突变,孟氏控股基金盘急剧陷入负债危机。 房地产业原本就是环环相扣的资金链业,一旦其中一环突然断开,必将带来巨大的影响。 孟衍显然被这一击冲得措手不及又恼羞成怒,却来不及先去揪出罪魁祸首,只得为了稳定股市立即紧急推算出最低减损标准,召开发布会,力求将孟氏上下所有损失控到最低。 这一场动乱持续了近一个月才堪堪稳住阵脚,期间各大媒体全面播报,孟氏损失惨重,足足流失了数百亿的资金才遏制住颓势。 而这些钱的最终流向却悄然进了顾谢两家。 孟衍不蠢,只需要稍微调查,就能够自然想到背后捣鬼的人是谁,咬牙切齿的同时,心底又不由得生出一丝惊惧。 这样短的时间、极端的条件,对方竟然还能够挣扎着拼命报复反咬他一口。简直让人后背发冷。 孟衍第一次感觉到,这样往死里逼谢离会不会真的有些冒险。 而此时的谢离却对他的憎恨一无所知,他正望着会议室厅内的投影仪屏幕,冷声同顾谦和周总商议着开发流程。 会议一开就持续了数个小时,结束时天色都已经黑透了。 各位请回去整理好文件,明天晚上六点最后一遍核对签订合同。 投影仪的滚轴终于收上去,谢离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这才感觉到浑身酸涩。 那就明晚见。 明晚见。 周总按捺住心中激动,和顾谦两人握了手,带着助理匆匆转身出了门。 自从去年孟周婚约解除,周氏破产的路越走越深,几乎救无可救。他原本也以为自己也即将步入沈谢两家的后路,却不曾想到小儿子竟然会找上自己,搭上谢离和顾谦这条线。 破产之势于是被强行悬崖勒马遏制住,周总沉住了气,当即学谢家心狠手辣抛掉无数累赘产业,缩减核心,这才真的为自己破开了一条出路。 短短三个月内,更是趁机狠狠报复了一遭孟衍那个狗东西,被逼了两年的高血压简直瞬间就好透了。 等门外的脚步声远去,顾谦才侧过脸看向面前的人,皱眉: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从那晚宴会回来开始,谢离不得不被迫重视起自己的安全问题,无必要不离市中心,离开时保镖跟车更是不离身。 他啧一声:前两天高速上差点被人撞了,不过还好,孟衍应该并不想让我这么容易死掉。 他说得风轻云淡,顾谦却知道并不是这么一回事,更清楚其中险恶。 他拧紧了眉:受伤了吗? 谢离看一眼腕表,收拾东西起身:没有。 顾谦知道,除非孟衍进了监狱,否则他的疯狂将永无止息。顿了顿:谢老那边会不会有危险? 谢老是国家人才,我已经和国画院那边报备过他收到的威胁,现在海岛那边受警察保护。孟衍还没有丧心病狂到为了折磨我会无视警方巡查的程度。 谢离说着,目光忽而一凝,若有所思:不过,等收网的那天,恐怕我是应该要多顾忌着那边一些。 顾谦目光微动。 文件收理整齐,谢离才匆匆看一眼时间:先走了,明晚见。 阿离。顾谦却突然开口。 他微顿,抬眼望过去。 顾谦的目光偏深,似乎想说很多,却只有沉默的一句:注意安全。 谢离看得明白,却没有戳破他,淡淡嗯了一声,而后转身出了门。 已经是夜里凌晨,外面下了雨,初春的深夜寒冷,呵出一口气时仍有冷白色的雾。 谢离一手撑着伞眯了眯眼,周围仍有许多或明或暗的注视,他并未在意,抬手看一眼腕表。 雨丝淅沥,落在伞面上有沉沉坠落的滴答声。 深夜街道上已经没有多少车辆,路灯昏黄,映得地面上水洼泛着涟漪的光。 很快,一辆车停在了眼前。 谢离一手插在大衣兜里,眯了眯眼,看着男人走上前来,声音低沉:等了很久吗? 谢离没有理会他的问题,任由他伸手接过雨伞,两人一前一后起身上了车。 车门合上,无声发动驶离了灯光通明的写字楼。 想吃什么?贺昱看一眼身侧这人眼下淡淡的青黑色,轻声问道。 回去。对方闭着眼。 贺昱紧了紧方向盘,却终于一言不发,调转了车头方向。 喧哗冷湿的雨夜,深黑色的SUV迅速驶入了别墅内,一路深入径直碾过草丛停在玄关门前,刹车声刺耳。 房门被砰!的一声被关上,谢离一手扯开领带,直接勾着对方的肩膀低头咬了上去。 贺昱脊背猛地一僵,攥着他手腕的指间松了又紧,拧眉推开他:你还没有吃饭。 谢离不言不语,一手捂住他的嘴,正要再吻他颈间,却依旧被一双手拉开了。 他终于觉得烦躁,厌恶地抬眼盯过来,声音里含着冷漠戾气:不做我去找别人。 贺昱到嘴边的话蓦地一滞,沉沉盯过来。见他终于闭了嘴,谢离这才满意,逼着人退到窗边,皱眉丢开领带,手指插进他的发间。 快点。他说。 哗然的雨势淹没了暗潮涌动的水声,别墅院里的灯光透过半合的窗映进来,落在窗台这人漂亮微拧着的眉眼上,格外冰冷。 谢离似乎只想要随意发泄,并不愿顾忌对方的温存,攥紧了手中的发,背靠在窗檐呼吸微微急促。 忽而,有语音通话的铃声响起,划破了室内躁热的气息。 身下的人一顿,拧眉抬头望过去。 手机从扔在地上的长裤里滑落出来,莹莹亮起的屏幕上,Arin的名字格外醒目。 谢离弯腰捡起来,微蹙眉看他一眼:继续。 贺昱的目光微颤,攥紧他的脚踝。 语音接通了,对方的声音在深夜里极其清楚: 离! 谢离闭着眼:嗯。 ?你的声音不太对,在睡觉吗? 没有。 他的声音并不清晰,艾瑞只愣了下就恢复了正常,笑起来:离,我今天遇到赵管家叔叔了,你猜怎么样? 什么。 对方的声音轻轻发抖,艾瑞觉得疑惑,却攥紧了手机:赵叔叔说你下个月就回来了,是真的吗? 昏暗的雨夜下,谢离半眯开的眼底一片嘲弄的冷静:是真的 他声音一颤,猛地绷紧了手指,蓦地攥紧了贺昱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抬腿压住他的肩背,拧眉以目光警告他不要乱来。 白冷的灯光下,贺昱的目光漆黑,抬手抹了下唇角。 电话那端沉默了会儿,迟疑:离,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不是。谢离不由得攥紧了窗沿。 好吧。艾瑞顿了顿,你最近在忙些什 谢离几乎忍不到他的后半句话,匆匆道:改天再说。 说完不等对方再出声,直接按断了通话,攥紧了手机,一脚踹上去,咬牙骂道:贺昱! 对方这才抬起头来,攥住他的脚踝,眼中沉沉一片:不是你让我继续吗。 谢离拧眉盯了他好一会儿,半晌,才冷笑:你做这个表情干什么,好像是我逼你来干这种事一样。 脚踝上的力气忽的一重。 谢离支起身,抬手捏起他的下巴,讽刺道:床伴而已。你不愿意,有的是别人想做。 贺昱喉间滚动,眼底涌出深沉的恨意。 见他似乎不再反抗,谢离才冷冰冰松了手:继续。 冰冷的春雨下了一整夜,直到凌晨时还有些淅沥的雨声。 谢离穿好衣服,稍微收整后撑开伞起身出了门。 他连一言半语都懒得留下,贺昱却起身跟在他身后:我送你。 谢离没有理会,等到来接他的人到了,直接打开车门上了车。 车窗落下,露出对方漂亮冷漠的眉眼:明天晚上过来找我。 贺昱的目光深了深,却并不像欣喜或愉悦的神情。他看着车子无声驶离了街道,才沉默着收回视线。 闭了闭眼,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毫无显示的空号。 贺总? 截止下个月前。 对方愣了下,有些犹豫:可是贺总,艾瑞那边 想办法。 对方深吸一口气:是。 第五十八章 分手了。 三月底。 天终于有了一丝转暖的趋势, 谢离处理完最后的合作事宜,趁孟衍焦头烂额处理资金链时,终于启程回了海岛。 国内春日仍在寒冷料峭, 海岛却依旧温暖如春。 到了海岸边的谢家别墅,咸湿的海风顿时迎面扑来。谢离眯眯眼,抬手抵上墨镜阻隔刺目的阳光。 破旧的酒馆外,有人认出他来,兴奋地大声打着招呼:嘿!离! 谢离随意挥了下手。 离!你终于回来了!有人激动地从酒馆里冲出来, 咖色的头发活泼地四翘着。 艾瑞开心地伸手抱住他:我很想你! 谢离任由他亲吻自己的脖颈,眯起眼来,语气温柔得一如往常:我要先回家。 对方却挂在他身上:我和你一起! 谢离唇角勾着:好啊。 不知道为什么, 酒馆里的胖大叔看见这一幕,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热情调侃,反而皱皱眉移开视线。 谢离没出声,听着身旁的男生神情快乐地说起这半年里自己在学校的事情, 边不缓不慢地随他朝别墅的方向走着。 几个月未回来,海滩上监视蹲梢的人一个没少,甚至更多了些。 谢离眯眯眼, 若无所觉般带着艾瑞回了家。他并不准备打草惊蛇。 赵管家对他的归来十分激动, 连忙吩咐了厨师去把晚餐准备得丰盛一点, 又去通知了在楼上写生的谢老。 离,你在C国这么久是在干什么啊?男生随口问着, 边抬手拿起他的墨镜无聊摆弄。 谢离去倒着水,垂眼微笑:处理生意。 生意?艾瑞一愣,犹豫,可是我看商业报纸上说,你们谢家已经破产了啊? 谢离望过来, 眼里的光潋滟:我当然又做了些别的。 别的?比如是? 谢离似笑非笑:你好像很好奇? 艾瑞的神色一顿,立即放下墨镜走上前来,挂在他身侧低声道:我在网上看见你的在C国的综艺视频,我的同学们听说你是我的男朋友都很羡慕。 是吗。 当然,艾瑞仰头亲吻他的唇角,我很爱你,离。 男生眨了眨眼睛,目光清亮得格外虔诚。 谢离于是抬起手来,抚摸着他的头发,笑意盈盈的:可是据我所知,你在学校里还有其他男朋友。 他的语气堪称温柔,怀中的人身体却猛地一僵,缓慢直起身来。 他眼底流露出慌张与不可置信的情绪,攥着自己手腕的力气加大似乎十分焦急,谢离勾着唇: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男生的呼吸急促:离。 温热的阳光从窗口映进窗内,照得面前的男人眉眼极为漂亮,可其中的冰冷笑意也显露无疑。 他叹了口气,缓慢从口袋中摸出一枚极细的银色芯片,指间夹着,温和地点放在他手心里,握着他的手合住了,笑起来:艾瑞宝贝,情人的礼物中是不应该藏着这个的。 艾瑞这才浑身一震,蓦地攥紧了监听芯片,蔚蓝的眼睛里有后悔和慌张:离,我不是 谢离笑了声,走到沙发上坐下:谁安排你的。 他望过来的目光依旧淡然,对对方的背叛与欺骗毫无任何难过的情绪。艾瑞走到他身旁,单膝跪下趴伏在他腿边,眼里沁出难过的痛苦来:离,我真的是被迫 分卷(58) 说。 他望进对方冷冰冰的眼睛,浑身一颤,才解释道:是一个男人,我并不认识他!之前雷恩追我的时候我本来只想和他随便玩玩,可是他赌钱欠了很多债务,然后那个人找到他 谢离漫不经心地喝着水,听了一耳朵。 按艾瑞的交代,之后的情况大概就是一对小情人为了潇洒快活,受人金钱蛊惑,把注意打到谢离头上、妄想监听他打探他的动向。 其实在听到赌钱时,谢离心里几乎锁定了孟衍的名字。 孟衍对他的监视已经持续了近两年,买通身旁的人在他身边养蛊,似乎毫无意外。 早在半年前他发现艾瑞和别人有所牵扯、妄图监视自己时,谢离就早有察觉。一直牵着这根线没有断开,也是为了想要挖出背后那人的目的。 如今东窗事发,仿佛一切都行之有轨。可再细想,这个理由似乎总有哪里太过完美无缺。谢离眯起眼,若有所思。 艾瑞见他始终没有开口,眼中不由得涌出后悔来:离 谢离这才想起他的存在,漠然抬了下眼:滚吧。 似乎没有料到前一秒还在和自己亲亲密密的男人竟然如此绝情,艾瑞忽然愣了愣,睁大了眼睛似乎不可置信。 谢离垂眼看他,讽刺:你猜,隐私权会判刑多久? 艾瑞的脸色一白,继而被人一手捏着下巴抬起头来:趁我还懒得追究你的愚蠢,滚出去。 男生这才满眼愧悔,欲言又止了半晌,到底是记得谢家的资产雄厚,起身嗫喏说了句对不起,转身匆匆离开了。 等人的身影仓促消失在门外,谢离才啧一声,喝了口水。 算了,等到该出现的时候,对方的目的自然会水落石出。 赵管家急冲冲地下楼时,一眼没有看见艾瑞的身影还愣了下,左右看了看,才犹豫地看向沙发上的人:少爷? 谢离似乎知道他想问些什么,淡淡道:分手了。 赵管家: 虽然他知道谢离对这个外国人并没有什么感情,但这么随随便便就分了手,还是让人错愕。 他正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谢恒海的声音:分了好,别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家里带。 谢离懒得搭理他,丢过一份文件袋到桌面上:来得正好,过来看看这个。 谢恒海拧了下眉,上前拿起来,翻看几页之后,脸色顿时变了又变,震惊地抬头盯过来。 谢离眯起眼,指节扣了扣桌面:最迟明年年底。 他的语气轻缓而笃定,谢恒海瞬间攥紧了文件袋,心中翻滚起汹涌浪潮。 国内。 林月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不必谢离提醒,正顺利地推进着自己的任务。 随着综艺和电影电视剧的播出,有关沈白白和林月的捆绑对比也越来越多。 #沈白白vs林月# #林月碾压式演技# #朱导年度文艺大片《米兰海》定档!# #同为文艺片森系男主,为什么沈白白莫名一股白莲味儿?# 除了粉丝,评论提起沈白白几乎是一水的嘲讽,以及科普他当年对谢家的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的,网友们大多嘴又损又欠,言语间十分讽刺。 翻看着微博与各论坛里居高不下的讨论度,沈白白气得面容扭曲,朝经纪人尖声道:王叔!这个林月明显是踩着我的流量想往上爬!为什么还不把他搞掉! 和他相处久了,经纪人早已清楚他清纯外貌下的蠢毒,闻言只无奈道:人家背后站着大人物,我们哪得罪的起? 什么大人物,不就是谢离那个落水狗!沈白白几乎嫉恨成狂,明明是早就该破产死掉的人、他能干什么! 闻言,经纪人差点被气笑了,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小白你醒醒吧,谢氏最近发展的早已如日中天,贺总却已经几个月没再理过你了。 沈白白的脸色一青,抿紧了唇:那又怎么样,我现在照样是顶流。上次那个高定的合同呢?告诉他们我现在又想签了,让他们赶紧把合同拿过来。 林月和DF就已经官宣了,你不知道? 沈白白的脸色格外难看,目光里涌上恼羞成怒:上次他们来的人不是说会等我到月底吗?! 经纪人深吸一口气:林月刚和KLEN那边签了亚区代言人,现在势头正猛,DF有更好的人选当然不会非你不可。 见他似乎十分气恼,经纪人不得不道:别傻了沈白白,这个圈子里没有资源支撑你是走不远的。 他并不清楚内情,只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找个机会,去和贺总拉进回关系吧。 沈白白却蓦地一颤,攥紧了手中的笔,面色微变。 资本圈内的更新换代如浪潮起伏,一旦有了突破点,针对起来更是颓势难止。 对比沈白白曾经针对谢离卖惨、忘恩负义背叛谢恒海、装可怜疯狂吸血谢氏,林月刚刚出道,背景和来源都干净漂亮。 再加上背后有谢离一派的资源助推,不过几个月时间,已经能够全面对上沈白白。 沈白白恼怒却无可奈何,心中名为仇恨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逐渐长为了参天大树。 而与此同时,国外一条名为C国与M国音乐艺术对碰的视频突然在外网火了起来。 视频里坐在破旧酒馆,落了一身昏黄色灯光,清冷吹着竹笛的男人,正是谢离。 他身侧各个角落里坐着许多眼深鼻高的外国人,均屏住呼吸,如痴如醉地望着沙发上垂眼吹笛的男人。 破落的长椅,生锈的酒柜台,昏暗得仿佛蒙了一层灰尘的灯光,与笛声的萧瑟江湖气格格不入,却又意外的有张力冲撞、引人沉醉。 有人眼尖地认出,人群其中有个满脸惊喜兴奋的大胡子男人,竟然是享誉国内外那位杰出的钢琴家,布鲁斯。 视频一经发出,迅速在国内外掀起一阵浪潮。 第五十九章 #沈白白犯罪事实记录#热 视频中, 笛声悠扬曲调惊艳。 那位著名的钢琴家布鲁斯听得聚精会神,时而拧眉时而振奋,眼睛里流露出跃跃欲试的兴奋。 随着笛声的韵律终于走向高潮, 他直接急不可耐地丢下手中的酒杯,匆匆冲到酒馆掉了漆的旧钢琴边,爱惜地擦了擦,屏息凝神,勾腰轻敲琴键, 小心翼翼地和进了笛声中。 灯光里的男人敏锐地抬起眼,漂亮的眼睛于是弯起来,曲音蓦地从九天瀑布急转为深林骤雨。 布鲁斯眼睛极亮, 浓密的胡子高频率抖动着,手臂上更是直接绷出肌肉,昂扬抬首,手指急速翻飞出残影。 凌凌优雅的钢琴声与悠扬肆意的笛声交相融合, 如高山流水云雾颠沛,竟然无一人被压制。 一直到视频的最后,曲尽声停, 在众人尤未能回过神的沉浸中, 布鲁斯才大汗淋漓、猛地站起身走来, 兴奋问道:你是C国人?叫什么名字?! 屏幕晃动里,年轻的男人微微一挑眉, 礼貌地伸出手:谢离。很高兴认识你,阿尔伯特.布鲁斯。 视频上传后仅仅过了一晚,径直冲上当时热度前几名,评论里各国路人纷纷惊喜留言: 【这个乐器是什么?很好听!】 【布鲁斯!!!】 【那个C国男人是谁?能和布鲁斯大师合作不露缺点真的很厉害】 【布鲁斯先生和这位漂亮先生生动地告诉我们音乐果然是无国界的,很棒[大拇指]】 【wooo这个男人的眼睛是神的馈赠神秘又漂亮】 【有趣的合作![点赞.jpg]】 【科普:那个奇怪的长管乐器叫竹笛是C国的特有乐器, 具有非常强的古民族特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谢离!!文化输出啊谢离大大!!】 【从前去C国开会的时候我见过这位先生,他是鼎鼎大名世界的艺术瑰宝谢恒海先生的孙子,谢离!】 【能让布鲁斯赞不绝口的男人一定真的厉害】 【我也记得这个人!去年网上流传得很火那个C国综艺的古筝就是他弹的,天呐C国奇奇怪怪的乐器真的很厉害!】 随着评论区的发酵,谢离去年的古文化传承综艺古筝视频很快再一次地冲上了热度榜。 古典到极致的音乐审美,加上画面中扑面而来的历史厚重感,外国网友们对此几乎是一边倒的惊叹叫好声。 随着外网视频播放量迅速破亿,国内的舆论情况自然也不太平。 谢家作为文化传承大家,虽然早已经破产移居,却仍然有着不可磨灭的艺术代表性。 尤其布鲁斯是世界有名的一代钢琴大师,他和谢离的艺术交流自然受到国内瞩目。 甚至国音院和国画院的官方微博都直接亲自转发了微博,并配字:音乐无关国界,艺术无关派别。 然而,评论区里除了兴奋自豪地赞扬谢离的路人,却还有许多阴阳怪气的嘲讽,骂他故意哗众取宠、其实技艺一塌糊涂的言论。 原本那些言论并不足为提,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心人的恶意推动,仅仅半天多时间,辱骂性文字竟然在热搜下占了相当一部分比例。 直到当日晚上,国音院的杨老、于老、程一鸣突然联合发文,将谢离的竹笛曲曲谱、辅助音钢琴曲谱一并放了出来,仔细分析了两者在即兴发挥时的灵光一现,以及对乐曲上的惊人天赋。 【杨老】:从第一次现场听谢离弹奏古筝时起,我就知道,这个年轻人将来能够取得的成就绝对不会亚于他的祖父。 【于老】:没有人能够怀疑谢离是一个出色的演奏家这个事实。除了高端的技巧,我更钦佩于他对乐曲的共情力,这种乐感是很多人一辈子都难以得到的天赋。 【程一鸣CYM】:抛除乐器派别,谢离的艺术天赋早已超越了我。他是我这辈子都倾慕的人。 文章一经发出,那些辱骂嘲讽谢离的言论顿时像是覆在肮脏嫉恨上的遮羞布,瞬间灰溜溜的烟消云散。 评论里的路人终于从气恼中拨出畅快来: 【卧槽我就知道!肯定是有人看不下去谢离的天赋故意找人黑他的!恶心!】 【啊啊啊啊啊程一鸣是在表白吗?!】 【那些叫嚣着谢离水的人快来对线啊?不要脸!】 【于老说的很对,谢离对于乐感的把握几乎到了巅峰,而且曲子也是真的牛逼,大家早在论坛里盖了好多层高楼了,欢迎音乐爱好者来一起讨论[http://xxxxx]】 【这种文化输出不应该推崇吗?!骂的人是什么心态】 事情反转得堪称轻易,沈白白低着头,盯着屏幕上那些刺目的话语几乎压不住心底的恨意。 经纪人迟疑:小白,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毕竟国音院的人都在为他说话 沈白白蓦地抬起眼来,近些时间来热度的下降和网友的嘲讽让他焦虑难捱,眼泛血丝。 他的形容憔悴,目光却极亮,带着浓烈恨意:怕什么,谢家早就已经破产了!什么艺术瑰宝全都是外界安插的噱头而已,只要我们掌握了舆论高地,他根本翻不起身来! 他的表情几乎扭曲,经纪人想起前段时间网上疯传的沈白白绿茶集锦,视频里哭哭啼啼清纯可怜的男生和眼前这个又蠢又恶毒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一想到他那副人设竟然维持了十多年,经纪人就忍不住心生惧意:可是现在大家都在认同国音院 继续搅混水,造谣说谢离偷别人的曲子什么都可以! 他几乎嫉恨得失去了理智,经纪人只得头皮发麻地忍了:好吧。 还有,林月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沈白白突然问道。 经纪人这才一顿,咬牙:药喝了,昨晚聚餐结束赵总直接把他带走了听说回来的时候人都已经走不动路,直接送医院了。 闻言,沈白白才十分恶毒地哼了一声:活该!敢抢我的东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可是如果谢离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沈白白讽刺道,现在的谢氏难道还能压得了赵氏?赵三动动手指头恐怕都能压死他! 经纪人听了却不出声,心道还真不一定。从去年谢氏因和国画院合作综艺项目重振以来,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艺术经济圈。 其实形成圈不可怕,可怕的是圈里的人,不止有突然入股的顾氏,更有国画院和国音院的一众大佬为之背书,恐怕再崛起只是时间问题。 可他这么想,却不敢说出来,只好觑一眼沈白白气怒的表情,迟疑道:那林月的事情 沈白白眼中的恶意满满:买热搜,说他为了抢夺我的资源,爬床赵三少爷。 好。经纪人吸了口气。 电话里的声音沙哑颤抖,恨意弥漫,一字一句地叙述着自己所遭遇的事情。 谢离拧紧了眉,语气极冷:谁做的? 林月喉间滚动:我不确定。导演打电话让我过去时,我原来只以为是场普通的饭局,喝完酒才知道不对。 圈子里待得久了,再加上谢离并没有阻拦他攀高枝的意思,林月并不是没有过为了资源屈身于别人,可被这样恶毒陷害到几乎致残的凌虐却还是第一次。 他攥紧了手机,心底映出一个名字来,却咬紧了牙关并不出声。 听林月说完,谢离几乎不用多想就猜出了是谁。 他清楚对方的暗示,缓慢吸一口掺杂着涩咸海风的凉气,走到窗前:你想怎么报复。 林月的呼吸颤抖着:如果可以,我真想亲手杀了他。 对方沉默下来。 他一只手缓慢掀开被子,低头看着自己的下半身,声音嘶哑如碾碎的砂砾,几乎带了恨意:谢总,如果你看到我身上的伤,恐怕会理解我的。 电话那边许久没有出声,半晌,才缓慢道:你放心,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分卷(60) 这幅被刻意截取的场景诡异又血腥,像是被杀人、又像是漂亮凶手的佯装示弱、自投罗网。 而图中男人的脸瑰丽漂亮,极具辨识性。赫然正是谢家的那位大少爷、沈白白口中的落汤鸡破落户,更是前段时间风靡国内外的艺术音乐家,谢离。 这条微博一经发出,热度瞬间攀至极高,甚至压盖了沈白白的犯罪热搜。 然而,评论里却诡异得格外沉默。除了几个人在疑问谢离到底是被人绑架、还是在玩S那个M的,其余全都在愤怒地唾骂沈白白泄露人隐私。 【他妈的你发这个是什么意思?!人家的癖好你也要管?!我真想拿把刀把你头砍了你知道吗沈白白?!】 【艹,这又是什么情况?】 【沈傻逼又发什么疯?!想拉谢离下水?!】 【已举报,公共平台传播淫秽色情图片。】 【这难道是谢离和男朋友的DOI图?沈白白趴人家床底拍的?!】 【像是谢离的杀人现场。】 【管他是什么!沈白白你要不要脸!用别人的隐私来替你分散热度吗?!赶紧滚进监狱去吧!!】 评论中并不像是自己想的那样一边倒的辱骂谢离,沈白白忍不住愤怒,他咬咬牙,正要再编辑一条微博,手机屏幕却突然亮了起来。 看见来电显示的人,他的面容蓦地扭曲、又带一丝快意,接通了:怎么,想求我删微博? 贺昱的语气冷沉,却近乎平静:你找死。 沈白白攥紧了手机,颤抖道:明明是谢离先害的我!我不过是找人羞辱了一下林月而已、他就想毁掉我!不就是一个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呼吸蓦地急促,忽而笑起来:阿昱,你说网上传的谢离包养了林月的消息会不会是真的?否则他怎么会为了林月这么大手笔对付我? 对方似乎沉默了很久。 沈白白像是沉入泥沼的人终于抓到了一丝藤蔓,连忙轻声道:阿昱我求求你、求你帮我处理了林月好不好?我们一举两得、你还能继续和谢离在一起 沈白白,你以为你还跑得了吗。 他的语气里有熟悉的阴沉戾气,沈白白脸色一僵,顿时颤抖道:你要是敢动我、我现在就把谢离差点被强//暴的视频放出 看窗外。贺昱忽而道。 沈白白猛地一愣,颤颤巍巍地抬起头。 一只手猛地将他拉入了黑暗。 真的没关系吗?电话里的声音带着急切,如果他想拿你的隐私来威胁你的话、你千万要告诉我,我立即去撤诉! 不用。谢离冷笑,我手里有原视频,就算沈白白全部放到网上对我也没什么用。 林月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总之一切先以你为重。 谢离眯起眼:放心,这次他再也跑不了了。 第六十一章 你那□□我发火,就是为 按照沈白白的劣性, 谢离本以为他会很快沉不住气在平台上放出那个视频,可等待许多天之后,连警察介入调查证实了沈白白涉嫌诱//奸的结果出来、网上的骂声都麻了, 对方却始终没再发过声。 谢离眯起眼来。 少爷?书房的门被人敲响。 谢离顿了顿:进来。 赵管家端着杯热牛奶,犹豫着走近了,放在他手边:谢老问起之前国内热搜的事 已经处理好了。谢离抬起眼,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他并没有想解释的意思,赵管家也不敢多问, 只说:您说尽量不要明显,我们就只收拾了些生活用品,明天就能走。 谢离低声道:出门的时候伪装好, 不要惊动了那些人。 好。 他叮嘱得越精细,赵管家就越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他欲言又止,最终没能忍住问道:少爷, 您不跟我们一起吗? 谢离笔下一顿:我要去处理最后一件事。 他抬眼盯向窗户的目光深冷,仿佛终于看到了希望的尽头,里面燃着灼灼的火焰。赵管家一时间竟然无法多问出一句。 回国的飞机旅途很长, 落地时天色已经晚了, 谢离眯眯眼。 身周有不少双眼睛, 已经近乎明目张胆,他漠然望过去一眼。 顾谦派来接他的车很快就到了, 助理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话,谢离淡淡应了声,随他上了车。 一入了国内,几乎就等于重新陷入了孟衍的包围圈。 谢离虽然并不早有准备,却也不会在此时放松精神, 径直去了顾氏保护最严密的公寓。 在早得知谢离回国的消息时,顾谦已经准时等在了这里。 半年多未见,谢离比之从前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眉眼间的沉静更深了些,似笑非笑时依旧嚣张又懒散。 好久不见。 谢离随意同他握了下手,走到深色会议长桌旁坐下,低头翻开文件:沈白白的事没记恨我? 顾谦一顿,走到他身旁的位置,抬手从助理结果一份纸质文件来,放到他面前:是他自己做的孽。 顿了顿又道:阿离,我和他父亲毕竟曾经交好一场,如果打官司的话 去找林月。谢离打断他,抬起眼嗤笑一声,差点被弄死的不是我,顾总求情求错人了。 助理始终闭着嘴没敢出声。 顾谦知道他的心情正在变差,也知道自己的请求是在太过偏向,于是没再继续,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文件上:沈白白的事之后再说,先讨论今天的事情。 谢离知道他在转移话题,更懒得应付。 他牵了下嘴角,垂眼翻开文件,视线蓦地就钉在了角落里突兀的两个字上。 沉默片刻,声音更冷了:你和贺昱合作? 顾谦坐在他对面,缓慢深吸一口气:有国家的科研项目扶持,这两年雪原发展得很好。贺家不敢再无视他,该分的股份都已经归还,和他合作百利无一害。 他顿了下:而且他似乎私下已经查到了许多孟衍相关的线索,和他合作是我出于目的性考虑所作出的最有效率的途径。 谢离垂着眼,看不清表情,半晌才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个月。 谢离没说话。 顾谦看着他:如果你不想和他交涉的话,之后的合作我来谈。 面前的男人神色淡漠,合拢了文件:不用。 见他并未固执于从前恩怨,顾谦才松一口气,低声道:前两日警方那边联系我说,已经到了快要收网的时候,最近这段时间你不要单独出行。 谢离却淡淡的:按孟衍的秉性,等到了真要鱼死网破的时候,恐怕他拼死都要拉上我。 顾谦拧紧了眉:这里很安全,你可以一直 谢离却直接打断他:如果我自始至终都躲着不出门,孟衍一定会有怀疑。如果被他察觉,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前功尽弃,没必要。 他所说的话顾谦自然全部清楚,也明白对方正行走在悬崖边缘的危险境地。 他沉默很久:谢老那边呢? 已经安排妥当了。 谢离收了文件,这才抬眼看他:既然第三位合作者还没到场,那今天的会议就先暂停吧。 顾谦微顿:也好,等过几天警方联系我们,到时候再商议也不迟。 谢离嗯一声,转身就要出门。 等人走到门口,顾谦才突然道:你要去哪? 见一个人。谢离头也不回地说。 他的背影清隽颀长,一直到人离开了,顾谦都拧紧了眉,未收回视线。助理不敢多说,默不作声地上前收拾起文件。 如果说最开始选择于谢离合作是看重他手中的资金、顺便又惦念心底那一点不可告人的感情,那么事情走到这一步时,顾谦已经彻底将谢离当做了一个极契合的合作伙伴。 所以有很多的话,此时已经更不适宜说出口,只能深埋于心底。 说后悔也并非没有过,可一旦理智回归,想起近些年里调查到的孟衍那些令人触目惊心的黑暗商业,这份后悔就成了庆幸。 庆幸对方的黑色帝国将在自己手中倾覆无卵、庆幸A市即将肃清的商场。 只是想起那些深藏得只有少许人能够察觉的情意时,才会有一丝的酸涩。 顾谦终于收回视线,闭上眼,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傍晚有云,寒冷的风裹着茜红色晚霞吹动身上,是和海岛夜风不一样的冷。 街上人流涌动,形形色色的脸上带着不一的情绪,十字街道的大荧屏灯光刺目,红绿灯闪烁,喧哗热闹。 谢离眯起眼,指间抖落了一点烟灰,他垂眼按熄了,丢进垃圾桶。 推开门的时候,书桌旁坐着的男生立即抬起头,眼睛也亮了,立即就想上前:谢总?!您怎么来了! 谢离嗯一声:坐着吧。 林月并没有勉强,推着轮椅靠近了,清纯干净的脸上满是期待:什么时候回来的?是特地来看我的吗? 室内未开灯,面前的男人穿着黑色大衣,身形修长,清俊眉眼中有淡淡的疲倦:刚回。 他未在意男生突然开心的表情,目光落到对方被毛毯盖住的双腿上,顿了下:怎么样了? 林月知道他再问什么,笑笑:已经快好了,再修养一两个月应该就和平常差不多了。 他的语气里并无怨怼。 谢离看了他一会儿,直白道:如果当初你没有选择和我合作,就不会受这份罪。 窗外透过的稀薄一点光下,面前的男生闻言目光微动:但如果不是您,我现在也早就因为得罪了沈白白被原东家雪藏封杀了。 他抿了下唇:我没上过大学,除了一张脸能看什么都没有。出去找工作除了卖力气就是卖脸,要不是谢总当初帮我一把,恐怕我过得比现在都不如。 说着,他面色又微微扭曲:怨有仇债有主,这事怪不了您。 谢离微微皱起眉。 林月喉间一动,仰头看他,似乎鼓足了勇气,许久才紧张地道:谢总,你知道我喜欢你的,我也不求能和你有什么名分,只想你能多看看我 那道冷清清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林月借毛毯的遮掩攥紧了手指:甚至只是床伴也可以。 对方的眼神炙热,谢离却飞快地皱了下眉,只说:不要想这些,好好休息。 他这句话无疑等同于拒绝,林月的表情瞬间就失落了下来,低下头慢慢嗯一声。 谢离并不善于安慰人,看他一眼,没再多说转身出了门。 天色几乎已经全部暗了下去,小区里的路灯亮着,映出模糊的身影。 有风吹得枝叶簌簌,枯叶打着转落在秋风里。 谢离朝街道的方向走着,忽而察觉到什么,脚步停住,敏锐地抬眼望过去,正望进一双毫无情绪的目光。 他一顿,眯起眼。 你对他倒是真心,刚回国就眼巴巴去探望。 贺昱缓慢地靠近了,目光黑漆漆的,声音也沉:算算时间,你那□□我发火,就是为了他吧。 谢离看着他,没有说话。 路灯下,对方眉眼中浓郁冷沉的怒火犹如实质,似乎恨于他的沉默,声音于是更冷戾了些:怎么这么一会儿就下来了,我还以为你会留下过夜。 自从得知林月出事的那晚,两人冷冰冰地争吵分别后,已经有近两个月没再见。贺昱大约是被他言语里的嘲讽刺到了,没再出现在过海岛上。 谢离抬起眼,看着他满是不甘的表情,眯起眼:也不是不可以。 贺昱眼底蓄积的戾气顿时迸裂了,盯着他,许久才直白地威胁道:他敢碰你,以后一定会后悔。 谢离却听得冷笑起来:贺昱,你是不是永远学不会怎么好好说话? 他眼中有不加掩饰的厌烦,贺昱拧起眉正要开口,却突然听他道:沈白白是不是在你那里? 贺昱一顿,神色顿时沉下来:等那边调查结束,会把他直接移交警方。 为什么找顾谦合作? 贺昱抬起眼。 他的目光中有清晰的情绪,谢离等了很久却没等到任何一句话,扯了下嘴角,没再多说,直接转身离开了。 身后的目光灼灼,一直到他上车离开都未曾收回。 车窗外的路灯光影模糊,谢离闭着眼,听到耳侧的新闻播报:据悉,有关某沈姓男子设计使用违禁药品、诱骗、协助嫌疑人进行强//奸一事警方已取得最新调查结果。相信不久后,罪者必将受到惩罚 车内有暖气,开车的人是高价聘用的安保人员,后车座也悄然坐着两个保镖,更不用提一路上或明或暗跟在他身旁以防意外情况的许多人。 谢总,最近那些人跟得有些紧,建议您还是尽量少出门。司机握着方向盘,低声道。 谢离依旧闭着眼,淡淡嗯一声。 第六十二章 结局【上】 漆黑的巷口, 男生面容苍白憔悴,却正拼命朝向巷子的阴影里跑去。他呼吸急促,喉管肺中涌起铁锈的血腥味, 却始终不敢停下。 站住! 抗拒从严!不要再逃了! 沈白白! 风声在耳边尖锐地呼啸而过。 大约是即将逃出困境,他迸发出了异于平常的能力,以身形瘦弱的优势缩进了栏杆,猛地俯冲滚进草丛中。 分卷(61) 阿衍、阿衍!求求你救救我好不好! 攥住自己的那只手枯瘦,曾经漂亮的脸蛋如今也因为恐惧嫉恨的折磨而黯然失色, 只有泪水涟涟时才依稀可见一些曾经的清纯。 孟衍啧一声,抬手将他拉起来,轻缓地替他擦去了眼泪: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沈白白颤抖着随他走到沙发上坐下, 声音都在发抖:是贺昱、他囚禁了我一个多月,甚至要把我移交警方! 闻言,孟衍却嗤笑一声:是为了谢离的事吧。 之前那段时间有关沈白白犯罪纪实音频闹得沸沸扬扬,连他为了最近的事焦头烂额的空隙也有所听说。 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 沈白白眼底再次浮现出扭曲入骨的恨意,他死死咬住了下唇,垂眼掩去了眼底的仇恨, 怯懦道:没错。我明明从来没有害过他, 可是 孟衍似乎是觉得好笑, 于是径直打断他:也不能这么说。 之前在谢家别墅和游艇上的时候,你可帮了我不少忙呢。他好整以暇坐下了, 眯着眼望过来,不然我今天也不会放你进来。 沈白白的脸色蓦地一变,望过来的目光里含了扭曲的绝望:阿衍,连你也不肯救我了吗? 孟衍叹口气:小白,不是我救不救你的问题。你对那个小明星做的事确实是有些过分, 听说人到现在还残着。 他指尖轻敲着沙发扶手:这件事警察都介入了,我怎么好插手呢? 说着,却又怜惜地望过来:不过在判决书下来之前你倒是可以先住在这里,最后这段时间里,看在曾经的面子上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沈白白的心中瞬间死寂一片,他的嘴唇青白发乌,紧盯着面前男人冷酷无情的眼睛,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突然攥住他的手臂:如果我告诉你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呢? 孟衍不以为意:秘密? 沈白白咬紧了牙关,呼吸急促:有关你涉毒的事。 冷厉的夜风自窗口猛然灌入,混着模糊月色,映明了对方刹那漆黑无光的眼瞳。 小白不见了?会议室内,顾谦皱紧了眉,到底怎么回事? 贺昱简短冷漠地将之前的事陈述一遍,才抬起眼道:警方那边刚刚和我联系说一个小时前他从私密小区里逃了出去。 自从三方合作的事提上正规,警方排查完他们所有人、确保所有信息安全真实之后,更是了解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也包括沈白白的事。 为防止他心生报复、将这些年对毒枭的抓捕计划毁于一旦,警方立即决定密切关注对方行程,却还是因证据不足、无法直接抓捕入狱而让他得以逃脱。 顾谦是知道沈白白和谢离之前在微博上的事的,也大致猜得出贺昱为什么会直接与警方合作、把沈白白直接半控制起来。 深吸一口气,神色极为复杂:他很有可能会去找孟衍。 贺昱嗯一声:警方应该也清楚这一点。为了防止意外,恐怕会立即收网。 他一顿,抬眼和谢离对视一眼。两个人心中都清楚,此时对比起原著的剧情发展,孟衍落网一事几乎提前了近两年的时间,而结局更是陷入了扑朔迷离。 顾谦同样心有忧虑,抿紧了唇看过来:阿离,恐怕最近这段时间很不太平,在孟衍落网之前你千万不要出去。 谢离却没有说话,垂眼喝了口水。 贺昱是知道他在原著里的结局的,更担心于他从剧情中夺得的未知命运,目光中暗涌起漆黑的浪潮:在想什么? 听见他的声音,对方才淡淡地看过来一眼。 贺昱将他眼底的情绪看得清楚,心底微微一沉:谢离,不要冒险。 对方却移开视线,看向窗外灯火通明的车水马龙,放下了杯子。 新春伊始。 年初三,还未从春节的喜悦热闹氛围中剥离出来的A市,几乎是新年开篇就遭受了重磅炸弹。 凌晨一点半,A市高速与国道上突兀响起警鸣声,在空无一人的深夜里高速飞飚,瞬间划破了红意喧闹喜气洋洋的平静。 继而就是轰然爆炸、内容震惊的热搜推送: #警方抓获连接多个国家涉毒团伙# #A市商业巨鳄孟衍竟成南亚最大毒枭?!# #急寻以下罪犯,如有线索请紧急联系警方!# 热搜上一连串的加红加粗触目惊心的文字,配上视频中刺耳的鸣笛,瞬间将所有人的情绪调至震撼的最高点: 【卧槽这是怎么了?才刚过年啊!!】 【孟衍??毒枭?真的假的有没有搞错!】 【草草草!!看那个罪犯寻人启事!里面竟然有沈白白的照片!】 【卧槽涉毒?!豪门世家涉毒??】 【警方官方发布不可能作假,恐怕之后要变天了】 【涉毒都该死!!】 【A市近几年是被下了降头吗,富豪们一个个的出事】 【我的妈呀孟总竟然涉毒】 【天呐怎么跑了这么多人?!】 网上群众为此既惊又恨忧心忡忡地怒骂着。新闻播报更是接连几天都在通报着警方调查的相关消息、以及新牵连出的大小毒鬼,网上骂声一片,躁动得竟然盖住了新年的喜悦。 不出众人意外,沈白白果然选择了为孟衍通风报信。 尽管警方处理得极其果断又迅速收网、可大幅度人员调配到底需要时间。 孟衍沉浸于毒场多年,家大业大又狡兔三窟,再缜密的计划也无法完全将人全部抓捕归案。只幸而警方出动得早、国内的围剿计划才并未受到大幅度影响。 警方明暗各线深埋多年,一朝串联成巨网收拢,以孟氏为根基,迅速从漆黑腐臭的泥沼里一连串拉扯出许多早已烂透了的世家、以及某些不可说的上部。 只是孟衍却因沈白白的通风报信及时逃脱,又安排了许多屏障迷惑警方,用以拖延逃离时间。 孟衍心狠手辣又胆大妄为,在从沈白白那里得知警方早在数年前就已经暗部密网后,立即紧急排查了所有产业。 消杀毒虫已经在国内坚持了几十年,孟衍虽然清楚警方早已盯上自己,可只要对方抓不到证据,他就绝不会有事。 可当排查道产业中几乎所有支脉都有被警方渗透的痕迹后,心中却不由得震惊愤怒不已。 虽恨却当机立断,直接切断了所有受污染的经济命脉,将自己的痕迹彻底从A市抹消。 而随他一起消失的除了沈白白,更是有几个在暗网极有名、早就被警方盯住的国际大毒枭。 这起特大涉毒案牵扯甚广,我国警方十分重视,望广大市民如有见过其下任意一嫌疑人立即报警 无一丝光亮的房间内,男人的目光阴鸷扭曲盯着屏幕上转播的缉毒场景,指间燃着的烟几乎燃尽,紧闭的窗上有灰尘,烟气缭绕,格外呛人。 沈白白颤抖着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他手中的烟接过来:阿衍,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似乎才听到他的声音,孟衍望过来,泛红了的眼底有阴沉的情绪,冷笑:怎么办? 他忽而抬起手,生硬地攥紧了对方的脖颈将人拉至身前,垂眼盯住他憋得发白、恐惧惊慌的面容,一字一句道:当初和贺昱合作出卖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一天? 他眼中有恨怒交加的杀意,沈白白惊得急忙抱住他的手臂,似乎想说话,可声带和空气一起被扼止,他拼命想要呼吸却毫无办法、被掐得眼白翻起几乎晕厥过去。 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沈白白的面容也越来越青。 大概是觉得在现在的情况下一具尸体难以处理,孟衍到底是松了手将人丢开了,表情厌恶。 沈白白蜷在他脚下捂着喉咙猛咳了许久之后,脑海中发麻的白光逐渐散开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自己的处境,慌忙跪坐起身来,抱着他的腿哭泣道:对不起阿衍、可是我真的是被逼的!都是谢离!他才是最想害死你 收起你那些心思。孟衍冷戾地打断他。 沈白白猛地一僵,惧怕地抬起头。 孟衍一手缓慢将人从地上拖起来,目光扭曲,带着冷冷恨意:我迟早会把谢离弄到手没错,但绝不是现在。 沈白白为他眼底摄人的嗜血而惊惧,喉间急促滚动,畏惧不已。 他却不敢多说什么,后背沁出冷汗来,颤抖着握住孟衍的手指,缓慢贴近了,喉间滚动,低声道:我知道的,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男生的体温靠近了,在冰冷空寂的别墅里显得格外温热。 孟衍满心燥怒,见状却垂下眼看他,似乎并不介意暂时用他来放松自己的身体。 窗帘拉得紧闭,他一手按住男生的头,缓慢地发泄。可除了生理的波动外,目光中却只有翻滚的戾气。 被人逼至此,到底还是不甘心。 他的动作很快,虽然孟氏企业几乎已经连根拔起,但对方应该同样早有准备,仍然紧急转移走了许多资产。 一旦孟衍和国外的那些人联系上,恐怕用不了多久后又会东山再起,逍遥法外。 我们调查发现,孟衍和谢先生之间似乎有很多联系,不知道您能否协助我们进行个人清查? 谢离淡淡的:可以。 对方松了口气,颔首:请这边来。 幽闭的房间内十分安静,摄像头遍布四周,被全方位地监控着。 杜警官坐下来,看一眼面前矜贵冷静的男人,似乎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于是从协警手中接过U盘来插入电脑,快速点了几下,转过屏幕来。 谢离看过去。 屏幕里赫然正是谢家别墅那晚、他差点被孟衍强//暴的场景。 对面的人低声道:谢先生,据我们所调查,这个视频中的情景发生在两年前谢家刚刚破产的时候 等视频播放到某一处时,他按了暂停键,屏幕于是定格在孟衍将他逼在桌角、手握着黑色不知名金属通讯器的一幕。 谢离眯起眼:这个通讯器? 他的面容平静,并不为屏幕上差点被侮辱的场景所波动情绪,杜警官赞许地看他一眼:没错。之前我们有从其他渠道得到过一克样品,材料科研所就是贺先生那边,已经立项排查出这个通讯器的材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金属,或许是我们能够将孟衍相关的所有毒瘤强行拔除的关键点。 谢离微微颔首:需要我做什么? 杜警官看着他,却迟疑了,缓慢地攥紧了手中鼠标:接下来的事可能会很危险,我们原本并不愿意让您以身涉险,只是恐怕越往后拖延,孟衍逃脱的可能性就越高。 他顿了顿,艰难道:简单来说就是以身做饵心理学赵博那边推测出,孟衍在悄悄消失前想来见你一面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七十,我们想抓住这个机会将他一网打尽。 当然我们也考虑到这个要求十分危险,如果你不 可以。谢离直接道。 不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理 杜警官猛地抬起头。 面前的男人西装熨帖身形清隽,眉眼也极漂亮,似乎笑了下:随时听您安排。 许久,杜警官才缓慢松一口气:一有消息,我们就会通知您。 好的。谢离站起身,伸出手来,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杜警官道,十分感谢您的理解和协助。 第六十三章 结局【中】 电流声嘶嘶, 人声被包裹在衣物窸窣的摩擦声中,模糊却听得真切。 监听室内,一群人屏息凝神, 额间都沁出了汗,丝毫不敢放松。 破旧的老派轿车不缓不慢地行驶在十字街道上,脚踩刹车,等待着红绿灯。 正值午后的下班时间,深茶色玻璃偶有透过些阳光, 车窗外的人群喧喧嚷嚷,嘈杂的交谈声隐约可传入车内。 这都过了大半个月了,涉毒案怎么还没有完事啊? 谁知道呢, 不过前两天的新闻倒是说又抓住了不少人,好家伙,全是些商圈大佬,真是服了。 警察大大还是牛逼, 只是可惜被孟衍和沈傻逼跑掉了。 确实,孟家真是罪无可恕。 好饿啊,咱们去吃点什么 车后座, 黑黝黝的枪口抵在太阳穴上, 漆黑冰冷。 孟衍盯着面前神色散漫的男人, 阴冷地吩咐着司机:去蓝海苑。 一旁的沈白白错愕不已,迟疑地看过来没敢出声。 绿灯亮了, 无人注意到从身旁悄然匀速而过的普通老轿车。 监听室内,杜警官深吸一口气:第二小队前往蓝海苑,尽量不要被察觉。 是。 蓝海苑是A市十分郊区的一处孟氏房产,几乎在A市的边角料里,周围是化工工业开发区, 不说商业区,连居民楼都极少。 越往外环走,路上的车流也越少。 谢少竟然没跑。身侧的人语气阴鸷而模糊,该不会是在等着我吧。 谢离眯起眼嘲讽:孟总不也确实特地来找我了吗。 他的情绪十分稳定,孟衍盯了一会儿,缓慢道:把监听器和定位器都拿出来吧,省得一会儿受罪。 监听室内蓦地一片死寂,杜警官头皮发麻,绷紧了神经,死死盯住屏幕上正在公路上挪移的红色位移点。 杜哥 再等等。 分卷(62) 电流声嘶拉了许久,才听到谢离笑了声:你明知道我被警方守着,怎么还敢来动我。 车厢内的光影昏暗,孟衍望着他温润黑亮的眼睛,同样低声笑:当然是放不下你。 他叹了口气,放下枪来,慢悠悠地以枪口抵上他的唇:谁让我们谢少爷这么让人魂牵梦萦,就算是知道你从两三年前就开始筹谋着要害我,都不忍心直接杀了你。 谢离笑起来,一只手推着枪口挪开了:你就不怕警察找来? 当然怕。孟衍也笑,衣服脱了吧。 他抬手,从车后拎出一套新的衬衣长裤丢给他,温和道:穿这个。 谢离侧了侧脸,勉强没有被商标锋利的棱角划到眼睛,皱了下眉。 三分钟。孟衍好整以暇道,否则就算再舍不得我也只能把你一了百了。 监听室内。 有人轻嘶一口气:窃听器在第四颗扣子里 定位器呢? 衬衫腕扣、头发里和舌下各有一只。 听到定位器能保住,杜警官这才松了口气,眉头却依旧拧着。 谢离并不意外他的强势,果然顺从地解起了扣子。 转过去。孟衍冷冷道。 坐在一侧的沈白白猛地一愣,在接收到对方阴戾的神情时才咬牙扭过了头,掩去眼底恨意。 从内到外、由上到下,谢离全部重换了一套衣服。 他扣着扣子,抬眼道:满意了? 还不够。 孟衍笑了笑,又缜密之极地在他身上检查了一遍,果然在他发尾后发现一枚细小的银钉。 他嗤笑着捏碎了银钉芯片,却依旧并不放心,目光上下打量,继而缓慢落在谢离的唇上:张口。 对方的表情微微一凝。 监听室众人更是猛地一惊,忍不住直接站了起来。 冰冷的手指仔细环扫后,终于从舌下剜出一枚银钉来。 孟衍啧了一声,看一眼谢离有些厌弃的神色,才满意地将它们一起裹在衣物中,随手丢出了车窗外。 呼啸的风声尖锐嗡鸣之后,监听室瞬间失去了所有消息,恼怒地躁动起来。 操!这个孟衍是不是学过反侦察?! 可惜那芯片材料特殊不能藏肚子里。 杜哥!我们现在就去蓝海苑! 等等。 杜警官却绷紧了嘴角:你们看屏幕。 暗红色的移动光点被分为了两个方向,一个果然被停留在了原地,另一个光亮黯淡却依旧在移动,且调转了原来的方向,正朝着蓝海苑的东南方而去。 有人瞬间倒吸一口气,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喃喃道:谢离自己竟然还藏着了一份? 杜警官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第二队继续稳住蓝海苑、第一、三四队跟我走!侦查组跟上! 是! 腿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孟衍爱惜地抬起手,似乎想要抚摸他未愈合的伤口。 谢离冷漠避开了,嗤笑道:孟总应该去问你那些追着我撞车的手下。 他的态度极差,似乎是知道自己已经羊入虎穴、所有办法都失了效。孟衍却愉悦地笑起来:放心,以后不会有了。 沈白白咬紧了唇,低声道:阿衍,真的要带上他吗?如果他把警察引来我们都跑不了了。 似乎这才回忆起沈白白的存在,孟衍意外地望过去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里突然燃起鬼戾的笑意。 他的视线未动,却笑着问谢离:阿离,既然你这么乖乖听话,我也给你一点好处吧。 什么。 我知道你从前最恨小白,现在我给你个机会,亲手杀了他,孟衍的声音里有愉快,抬眼看过来,怎么样? 沈白白猛地一慌:阿衍?! 谢离也眯眼看着他。 你亲手杀了人,犯了法,我才敢真的能留你一条命啊。孟衍从背包里掏出另一只枪,上了膛,笑着递给他。 别害怕,杀人很容易的。他说。 他手中的枪口始终抵着自己的太阳穴,谢离接过来另一支枪来,垂眼,漫不经心地摩挲了两下枪身。 谢离、不要、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沈白白吓得慌张不已,拼命往后缩,想要打开车门却被锁死了。 他哭得可怜又凄惨,谢离却毫不在意地抬手对准了他。而后扭头看向孟衍,勾起唇角:我最想杀的人其实是你啊 砰!!! 孟衍。 枪响过后,一声尖叫划破了国道上的寂静。 沈白白抱着头,缩在角落里大叫,尖利的声音刺耳,浑身颤抖。 谢离看明白了,眯眼丢掉枪,不满地啧一声。 孟衍松了紧绷的情绪,笑着叹口气:吓吓你而已,还在赶路呢,尸体也不好处理。 车厢后座传来难闻的腥臊味道,沈白白抖着身体,脸色忽青忽红,不知道是触碰到了哪根神经,他神色涣散,突然扭曲着蜷在座位底下,模糊呓语:给我药给我药、阿衍求求你给我药 淡黄色的液体洇湿了车座,孟衍目露厌恶,但到底担心他在半路发疯,捏开他的下颌随手灌了半瓶水。 沈白白呛了几口水之后,立即蜷缩在车门旁,面色潮红、目光涣散、扭动着发起抖来。 谢离瞬间意识到他是怎么回事。 他的后背上微微发冷,眯起眼,声音却不缓不慢:你给他吸//毒? 孟衍望过来,目光晦暗:是啊所以你要乖一点。 谢离的神色缓慢沉下去。 国道上。 贺昱的目光漆黑,无声攥紧了方向盘,目光不住挪移向一侧的定位系统。 红光缓慢移动着,终于在傍晚时分停在了偏僻的海港,未再大幅变换。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在绿灯亮起的瞬间车子猛地冲了出去。 太阳缓慢落了,日光稀微,在海面上镀上层浅淡的金光。 海港上的风应该很大,船身裹着的油布被吹得猎猎翻滚。 和孟衍交接的那些人似乎是地处更南一些的外国人,大多都见过血,身上的戾气很重。谢离眯起眼,想起杜警官之前的安排,从车窗外收回视线。 你真的联系不到警察了吗?沈白白颤抖着低声问道。 孟衍并不放心他们,于是将两人一起锁在了车里。 谢离循声望过去,冷漠地看着他。 沈白白的眼下乌黑,唇上咬得伤口斑驳沁出血痕来,他不知道沾了多久的毒,早已形容枯槁憔悴。 孟衍不会放过你的!他急促地低声道,如果真的跑到国外我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谢离眯起眼,哦一声。 沈白白神色一变,忽而凄惨不已地冲上来:谢离、之前是我对不起你!但现在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求求你救救我吧!我真的不想死 他一把就要拉住自己,谢离直接将人踹开了,语带厌恶:滚开。 沈白白的后背猛地撞到车门上,痛苦地哼吟一声,蜷缩半晌,才咬牙抬起头。 谢离看着他的愤怒,收回腿,目光里有讽刺:你为孟衍通风报信、给林月下药害他被人侮辱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他说:沈白白,今天的结局都是你亲手选的。 自从谢氏破产、谢离力挽狂澜重救谢氏时起,世界捕捉不准原著剧情终于开始大幅度紊乱,沈白白的主角光环更是逐渐消失了。 他的蠢毒没有了剧情矫正,又被妒忌冲昏了头脑,直接将自己推进了深渊。 可对方却似乎并不接受这个解释,眼底涌出浓烈扭曲的愤恨。 谢离却没再理会他。 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沈白白的后半辈子已经彻底毁了。监狱、戒毒所、或者死在异国他乡,都将为从前的恶行付出代价。 耳旁突然传来一道风声,谢离敏锐之极,立即侧脸躲过了,一把攥住对方的手腕将人往车窗上狠狠一掼。 锋利泛着冷光的针尖距他的眼睛不足十厘米。 谢离的眼底蓦地涌起杀意。 手中的人猛地一颤,却死死咬紧了牙,嫉妒与恨意将他的情绪撕碎了,只恨不得要把谢离彻底毁掉才算甘心。 你找死。谢离阴沉沉道。 他指尖加大了力气,硬生生将沈白白的手腕一百八十度翻转,在对方凄惨痛楚的尖叫声中,冰冷的针尖缓慢对准了他自己的喉管。 沈白白痛苦又恐惧,嗬嗬粗、喘着:谢离! 纤细的脉搏被刺破了表皮,血珠滚涌出来,沈白白害怕之极,甚至完全忘掉了几乎折断的手腕,凄厉大哭:不要扎进去!不要!! 针筒里的药物浓度极高、足够致人瘫痪甚至死亡。 冰冷的呼吸声离近了,挣扎间他仿佛听见谢离的声音,带着残忍的平静:你的命根本不值一提。 沈白白拼命摇着头,眼泪鼻涕狼狈地混了一脸,尖利道:你不能杀我!否 砰!!! 车窗外突然传来枪声,继而是嘈杂的警鸣,红蓝闪烁的灯光人声模糊喧嚣。 举起手来! 不要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站住! 沈白白的神情于是扭曲着定格住,猛地望向窗外。 车子狠狠一晃,两道身影冲了进来,车门又迅速被砸上。 开车!! 刺耳的急刹声尖锐,身形一晃,针尖扎进了沈白白的喉间,听着对方的惨叫声,谢离才缓慢抬起眼。 黑黝黝的枪口抵住了他的眉心,冰冷,带着硝烟气。 孟衍身上带着海风的冷气,他的神色狰狞而扭曲:我确实早该杀了你。 车身震荡间,枪口猛地一顶,谢离的面色却丝毫未变,他松开了沈白白,看着对方冷笑:牡丹花下死,你果然还是死在这里。 沈白白已经拔出针筒,正捂着喉咙咳得撕心裂肺,脸色发乌。 孟总!前面是悬崖!没有路了! 身后的警车越逼越近,孟衍的神色大变,咬紧了牙关:开上去。 海港口边恍惚人烟,再往南就是条狭窄的颠沛破石子路,尽头是一处贺氏企业下还未开发的类似悬崖的高地。 老旧轿车的抗震能力并不好,一路冲上去,颠得人几乎作呕。 红蓝闪灯越逼越近,孟衍的精神几乎到了濒临疯狂点,开了窗击鸣厉声道:停车!否则我先杀了他们! 孟衍!你的同伙已经全部落网!不要再挣扎了! 滚开! 枪声砰然撕开了陡峭礁石路的对峙,车上还有谢离沈白白司机三个人在,警车不得不停下靠边。 孟衍咬紧牙关,这才收回视线,盯紧了谢离,目光阴鸷、隐隐带着疯狂。 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和当年在宴会上一眼望见时无任何变化。 孟衍抬手,拇指摩挲着他的唇角,缓慢道:阿离,你是真的想让我死。 是啊。谢离笑笑。 孟衍死死盯着他,没再说话,按着枪扳的手指松了又紧,几乎沁出汗来。 港□□接的人里有警察的卧底,孟衍狡兔三窟心思缜密,在其他地方也设了交接人员用以迷惑警方。 他打定主意,就算警察发现他选择了这一逃离路线,大概率也无法及时赶来。只要能顺利逃出国,海外不过是推到重来而已。可惜,这样完美的计划终于还是栽在了谢离身上。 牡丹花下死。谢离很早之前就和他说过这句话。 车停在了礁石岸边,十多米高的悬崖下是一望无际汹涌翻滚的海水,周围已经有逐渐包抄而来的警方船只。 海水深蓝,傍晚末只余最后一段阳光,潮湿冰冷。 下车之后,司机紧张慌乱不已,扭头要逃离,却被一声冷酷的枪响永远留在了原地。 重物的倒地声沉闷,暗红的血液缓慢流淌,渗透进礁石里。 沈白白的瞳孔涣散,颤抖着缩在角落,不住地蹬着脚朝后缩去。他颈间的血已经停住了,干涸地凝结在喉管上,十分丑陋。 孟衍没有理会他,只拿枪逼着谢离走到悬崖边,这才抬起眼,望向不远处的海岸线。 还在等什么。谢离啧一声。 对方于是缓慢望过来,看了他好一会儿,目光里腾出扭曲的快意:你会和我一起死的。 谢离眯起眼,似乎毫不在意。 海风吹得他发梢晃动,漂亮的眉眼里落了晚霞的光,冷漠无情。 你不怕? 死就死了。谢离说。 孟衍盯着他,许久才突然道:你知不知道我爱你。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字眼,谢离一愣,抬眼看过来,目光中有不加掩饰的讽刺:爱我? 茜红色的晚霞映得他眼中光影沉沉,他迎着枪口,冷冷笑道:毁谢家家产、下药强//暴我、甚至想给我灌毒控制,这些事在你眼里竟然算是爱? 你不过是给自己的失败找个理由而已。 孟衍没有出声,沉沉看着他。 海面上的船只越发密集,他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无声而缓慢地扣动了扳机 然而几乎是在这一刹那,谢离猛地抬起眼顶住孟衍的手狠狠一拧,枪口堪堪偏离了一厘!砰! 分卷(63) 硝烟味道散开,沈白白吓得大声尖叫。 孟衍眼底的沉寂碎了,化为恨意,死死看着谢离:你不愿意陪我死? 他的力气极大,谢离被硬生生抵在礁石上,攥着他手腕的指骨用力过度绷得发白,这才没让枪口再次抵住自己,咬紧牙关,冷笑:凭什么陪你死,恶不恶心。 孟衍的目光刹那扭曲。他抬起眼,盯向身后的沈白白,缓慢道:小白,过来杀了他。 沈白白于恐惧中抬起眼,面色青乌又恍惚。 警察不会发现的。孟衍盯着谢离漆黑的眼睛,笑起来,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渴望的事吗。 沈白白浑身一颤,喉间急促滚动,眼底突然流露出晦涩的光来。 他目光四处转了转,终于定格在司机口袋里掉落的刀上,爬过去,颤抖着于血污中捡了起来。 没错,就是这样杀了他。 谢离面无表情,攥着孟衍手腕的力气更大了,对方咬牙闷哼一声,脸色刹那扭曲,望过来的目光却兴奋:怎么,害怕了? 沈白白走上前,攥紧了刀柄,眼底的恨与快意犹如实质。 他刀尖向下,对准了谢离的心口,嘶哑道:谢离,不是我要杀你的,你死了可别来找我。 谢离诡谲地笑:你放心,到了十八层地狱我也会把你拽进去。 沈白白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孟衍不耐烦地打断了:别磨蹭。 他于是闭了嘴,高抬起手,眼底迸发出扭曲的快意:去死吧。 然而,臆想中熟悉的疼痛没有传来,谢离蓦地睁开眼。 一道身影猛地冲了上来,径直攥着沈白白手臂借惯性将人狠狠掼在礁石壁上。 啊!沈白白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痛苦地惨叫出声。 孟衍反应极快,还未等看清楚来人,咬紧了牙关瞬间强制按下扳机! 海鸥被枪声惊得再次四散开来,粗嘎地叫着,逃离了浓郁的血腥味。 等看清对方的模样,谢离的眼睛瞬间一寂,脑海中更一片空白。 贺昱。 男人后背抵在礁石边,额间沁出细密的汗,一手死死按住了腹部,在确认谢离安全后才仿佛松一口气,目光漆黑,盯着朝自己走来的人。 第六十四章 结局【下】 孟衍的目光阴毒, 抬手,枪口对准了他的头,冷戾道:你竟然敢过来。 贺昱指尖触到掉落在手边的刀柄, 悄无声息地勾进了手中,脸色苍白,呼吸声碎得断续,昏昏沉沉拧眉微阖上眼。 黑色大衣洇开了血液,看不清楚红意, 只有指缝中泄露出按不住的殷红颜色。 孟衍的枪口抵着他的头,迫使他抬起来,冷笑:不过你来得也正好, 之前坏了我那么多事,早就想弄死你了。 山下,警方似乎已经察觉了现在的情况,开始有了行动。 谢离始终没有出声, 一手按着疼得发麻的手臂背靠着礁石,雾沉沉地看着这一幕。 孟衍于是攥紧了枪,讽刺地回头看他:心疼? 谢离抬起眼, 海风吹得他衣衫鼓起。孟衍和他对视许久, 喉间微动, 这才缓慢地抬起手:那我就先杀了你好了。 在枪口再一次抵住他的太阳穴的前一秒,谢离突然抬起眼、攥着他的手腕紧贴着枪口狠狠撞上身后的礁石群。 松手! 然而对方却像是不怕死一般, 以至于孟衍都震惊失措到枪支脱手子弹错位、未能将他一击毙命。 小腿处巨大的疼痛逼得谢离闷哼出声,他滚到在地正要再起身,下一秒,眼前却冲上一道身影。 孟衍堪堪攥紧了枪柄,胸口却猛地一疼。他缓慢低下头, 亲眼看着冰冷的刀刃深深没入了自己的的胸膛。 直到血液滴答坠落在地时,他才目光扭曲地抬起头,颤抖着攥紧枪支,对准了面前的男人。 贺昱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呼吸急促,嘴角甚至溢出血沫,他目光中有阴鸷的杀意,不躲不闪、冷戾之极地将利刃寸寸捅进了孟衍跳动的心脏中。 血液汩汩,温热地染红了手指,他终于抬起眼,望进孟衍背后那人微颤的目光。 刺目的探照灯落在崖上,身后传来焦急的脚步声。 砰 子弹的后座力冲入身体,贺昱的目光瞬间模糊。 在失重落崖坠入深海、耳目彻底沉寂的刹那,他仿佛听到了另一声沉沉的落水声。 孟衍死于心脏破裂、失血过多。 警察持枪冲上去团团包围的时候,他已经面色灰白,呼吸声都艰涩,目光死死地盯向海面上荡开的波纹,攥紧的枪对准了波纹正中心,指尖发抖。 然而,最终那一发子弹也没有射出去,枪支脱手,落下高崖、被礁石砸得四分五裂碎入海中。 警哨声吹响,划破了血腥的长夜。 正月底,寒冷的冬日堪堪过去,阳光温热,街道上人流涌动。 A市商业圈的十字街道格外繁华,车流穿梭不息,红绿灯明晃晃地数着倒计时。正值清晨七点的上班高峰期,人群形色匆匆。 高楼大厦的巨大荧幕白屏一瞬后,突然开始播起商业新闻: 据悉,昨夜晚九点二十七分,警方于海港口726号港湾将涉毒嫌疑人孟某、沈某、王某抓获,并查获多名境外涉毒人员及大量毒品。 王某疑因逃跑而被孟某所害,沈某重伤且毒检成阳性,因涉嫌诱奸及故意杀人罪已交由警方调查看管。 本案最大犯罪头目孟某,因心脏出血当场救治无效死亡。涉嫌杀害孟某的犯罪嫌疑人贺某受重伤,现于中心医院急救中,警方正在跟近调查 大荧幕上是打了马赛克的现场照片,血迹遍布的海岛礁石,闪烁的红蓝警灯刺目。 一时间,街道上的人群顿时震惊不已,嘈杂地掏出手机来互相联系。 卧槽?!孟衍被抓了! 天呐这新闻有些爆炸了。 贺某是谁?贺昱吗?!他杀了孟衍? 我的妈呀好魔幻,谁敢想象孟总半年前还衣冠楚楚地出现在商业晚报上呢 孟衍涉毒抓毒案的成功抓获是国内缉毒的一个极大进展,新闻一经放出,各界人士都在密切关注着后续的进展。 网上各种言论乱成一团,大都是些辱骂孟衍和沈白白的话,以及对贺昱杀害孟衍一事的保留态度。 【贺昱这种杀人算犯法吗?】 【孟衍是死有余辜好吧,杀了他又能怎么样】 【其实我有一个疑问,贺昱怎么会突然去现场??】 【看官方通报孟衍抓了谢离当人质,所以】 【这算过失杀人?好像要判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啊】 【我觉得可能是正当防卫吧】 网上熙熙攘攘的纷扰却并未传到贺昱耳中,他已经在重症监护室中昏迷了近半个月,日渐消瘦下去。 各色细管遍布在他的身体上,屏幕上滴滴跳动着平稳波纹。隔着监护室的玻璃,只能看清楚他紧闭的双眼,放在病床上的手依旧无任何血色。 一旁路过的两个医生在皱眉讨论:都这么久了心率还不稳,恐怕悬了。 病人的求生欲也不高,唉 谢离收回视线。 一起去吃点东西?顾谦低声问,刚好讨论一下收购孟氏的问题。 谢离淡淡嗯一声,缓慢转动着轮椅。 那晚贺昱落海,他迅速跳下去救人,腿上的撕裂枪口也受感染迟迟未好透。医生反复交代需要静养,谢离却只治疗了一个周就出院了。 顾谦跟在他身后,推着轮椅边往外走边低声道:沈白白已经被关进戒毒所了,等判决书下来,恐怕十年都是轻的。 温热的阳光落在身前,谢离不适地眯了下眼。 至于贺昱顾谦顿了顿,周律师正在为他做无罪辩护,你不用太担心。 街道上人流拥挤,中心医院旁边有许多清淡的餐饮店,两人找了家安静的进去了。 等着上菜的时候,顾谦为他倒着热水,低声道:孟氏一倒恐怕A市又不太平,你怎么想? 谢离的语气漠然:没什么可想的,把谢氏收拾好交还给谢恒海就够了。 顾谦皱眉:谢老年纪也大了,你不考虑结婚? 闻言,对面的人似乎嗤笑一声,垂眼望过来:我喜欢的是男人,结什么婚。 顾谦沉默了许久:医生说贺昱伤得很重,如果他醒不过来呢? 您好,您的水晶虾和蛋羹。 服务生仔细放下东西后,转身离开合上了包厢的门,外面嘈杂的声音于是被隔绝了。 谢离慢吞吞地搅着浓汤,表情氤氲在热气里看不清晰,只是声音冷漠:关他什么事。 他的情绪十分平静,顾谦忍不住迟疑了片刻:我以为你已经原谅他了。 闻言,谢离抬起眼望向不远处的冰冷巍峨的中心医院大楼,半晌才淡淡道:他确实拼命救我一次,但也用不着我以身相许。 顾谦看着他,心口轻微跳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犹豫着没有开口。 谢离看得清楚,厌烦地移开视线。 由于贺昱具有极高的杀人嫌疑,他的整体治疗进程都由警方监控。 杜警官打来电话的时候是深夜,谢离睡不着正在低头签署着文件。手机屏幕亮起、看见来电显示备注时,他目光微顿,才接起来:杜警官。 贺昱醒了,你要来看看吗? 窗口的风吹得纸张簌簌作响,谢离无声屏住了呼吸。 凌晨三点半,中心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外却围满了人,大多满脸纠结,正低声讨论着什么。 一眼看见电梯里出来的男人,杜警官连忙招手:谢先生!这里! 轮椅一滞,在医院地板上留下滚动声。 杜警官正要说话,却在看清楚他的下一秒立即愣住了:怎么穿得这么少就出来了?! 他招手叫:护士妹妹!麻烦给搞个毛毯来! 谢离没有拒绝,目光朝监护房的玻璃内停了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收了回来,低声问:杜警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闻言,对方迟疑片刻,先是瞥一眼病房里的人才回头看他,古怪道:一个小时前贺昱醒了,一醒来就问你在哪,我说你没事已经出院了他还不信、问什么都不答,我这儿也没法,只好把你叫来了。 他边说边看着谢离的神情,见对方没有不耐烦的意思,才迟疑道:谢先生,有关贺昱涉嫌杀害孟衍一事很多证据都指向正当防卫,但他这么不配合我们可能还是需要麻烦您配合调查。 谢离垂下眼:我去见他。 听他这么说,一众人才松了口气,杜警官连忙把人推到门边:好好好你去去去。 门关上了。 贺昱缓慢抬起眼,耳边是各种仪器的滴滴响声,而轮椅转动声迟迟未传来。 他张了张口,声音低微而沙哑:还好吗。 谢离看着屏幕上忽而急促的心率线,半晌才嗯一声。 他缓慢道:为什么不配合做无罪辩护。 病床上的人于是终于垂眼望过来。他瘦了很多,眉眼更显得漆黑,声音缓而平静:我以为你以后并不想看见我。 消毒水的味道十分刺鼻,混着仪器滴滴声,平白烦躁。 你救我一次,恩怨我还是分得清的。 恩怨。对方似乎是笑了声,许久才道,你我确实积怨很深。 他缓慢地收回视线,喉间微动,安静望了会儿雪白的天花板,才开口:可是你或许不相信,上一世直到经脉尽毁由恨入魔我都还在私自爱你。 谢离一顿,看向他。 不过纠缠两世也足够了。大概是气力不足,他的声音飘而缓慢,那天去追踪孟衍,我确实没打算活着回来。 为什么。 贺昱沉默了会儿:我想看看会不会有下一世。 谢离听懂了他的意思,盯着他,没有说话。 对方缓慢地吸一口气,低声咳嗽着呼吸起伏许久,才道:可惜,我还是受不了你和别人在一起。 窗外的车水马龙如流淌的银河,繁华地闪烁着,映得对方的眉眼模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轮椅声缓慢地朝着病房门口离开。 贺昱看着他的背影,眼底的光渐渐死寂下来。 轮椅缓慢停在病房门前,却迟迟未动。 去辩护吧。他说。 下一世太远了,先把这一世的赔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