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摩末罗》 第1节 《达摩末罗》作者:春非 文案: 如果机械将因为好奇 替代人类 那就让童年终结在 抽屉里 《春风沉醉的夜晚》 标注:后文关于达玛“消失的空城”的设定,【达玛古城里的人,被某种力量永远困在1962年,重复地、反复地经历1962年】,这个灵感综合来源于 (1)庞贝古城(城市毁灭,时间定格在一刹那) (2)玛雅古国(一个文明忽然消失) (3)印度锡金古国(近代才消失) (4)百慕大三角传说(“幽灵船开回来时,桌上的杂志翻开一半,咖啡也喝到一半,人却消失了”) 李妮妮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坐在一架正在坠落的飞机上,没有记忆、航向待定、身份不明。 一个画外音在她脑子里说:“欢迎来到游戏世界。” 李妮妮拿起手机,看着手机屏保上三行血淋淋的大字—— 1、不要相信任何人。 2、这不是游戏。 3、不惜一切代价,杀死男主!杀死男主!杀死男主!!! 正经文案 李妮妮因一场离奇空难,流落北印度洋上一座神秘的半岛空城。 这座古国,犹如被火山灰淹没的庞贝,犹如被玛雅人背弃的玛雅。 速度练笔之作,我随便写写,你们随便看看。 内容标签: 科幻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妮妮 ┃ 配角:王蔺、褚西岭、达玛太子 ┃ 其它:大逃杀、荒岛求生、无限流,救世主为什么要喝马桶水 一句话简介:不要相信任何人 立意:愿唯物主义光辉照耀你心 第1章 、达玛人1 “——你是救世主。” 无垠废墟之上,男人墨发披散,纸扇遮面,睁眼刹那幽深静谧。 “这世上已没有人间,你即将来到炼狱狱狱——” ……滋滋刺啦刺啦。 刺耳电流中,仿佛黑白电视机出现刮花,男人声音蓦地断开。 寂静空间里,突然响起起一段《猫和老鼠》片头曲。 李妮妮:“?” 她猛地睁开眼。 黑色头套被人骤然掀开,一线日光穿过云海,衬得那双浅褐色眸子犹如斑驳的玻璃弹珠。 巨大轰鸣声在耳畔隆隆,是飞机引擎在发动。 这是哪?我是……谁? 她对面豪华飞机套房软床上,斜躺着一个女人。 她左边角落里,坐着一个穿袈裟的年轻僧人,正安静敲着木鱼。 “……在佛教里,这叫‘马阴藏相’,是如来三十二相之一。东晋《观佛三昧海经》说佛祖‘以梵行故,身根平满’,这句话白话翻译过来是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佛xx很小……” 佛……佛什么? “当然,不一定是小,也可能是可大可小,佛的变化是无穷的,此之谓薛定谔的蛋蛋。” 那僧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阖眼慈悲道: “释迦佛如此修炼,正是从生理上根绝了情和色——此之谓‘灭欲’。” 李妮妮听不懂,但她大受震撼。 她稍微伸了伸腿,抵在后脑壳上的枪就一紧。 一排西装墨镜的保镖,仿佛《黑衣人》电影里的npc般整齐站在她身后。 场面一度有点浮夸。 李妮妮缩回腿,茫然地坐在地上。 包厢里一时只有讲经声和木鱼声。 而包厢外有两个乘客在哭。 其中一人操.着一口咖喱味英语哭道:“我以前是骑摩托的,但佛祖不保佑我!我和另一辆摩托相撞,25人受伤!还摔死了一头坐在车尾的母牛!那母牛赔偿金比那25人加一起还高!” 另一人安慰道:“别难过,世上神仙千千万,一个不行咱再换。” 李妮妮:“。” 所以她现在是在一架印度的飞机上? 毕竟除了阿三的国度,没人能超载到这种牛逼的程度。 床上的女人似被吵到,神情不悦地从软枕上爬起,一把扯开眼罩,接过秘书递来的咖啡,抿了一口,这才朝她道: “你就是李妮妮?” ……李妮妮是谁? “就是你,偷走了我的电话卡?” ……电话卡是什么梗? “是你勾引了我的堂弟?” ……哦,我是女的。 李妮妮拼命想从记忆中搜出一点浮光掠影的信息。 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 女人抬起她的下巴,端详片刻,失望道: “他放弃三千弱水,就为了喝你这种马桶水?” 李妮妮:“?” 旁边的僧人闭眼道:“大小姐此言差矣,所谓弱水是水,马桶水也是水,金渐层是猫,银渐层也是猫,萨摩耶是狗,哈士奇也是狗……大家都是狗,大小姐又岂能厚此狗而薄彼狗,非要分出个高下呢?” 大小姐:“大师不愧是沪上高僧流,听君一席话,浪费……胜读十年书。” 两人进行完一轮商业互吹,大小姐又转过头。 “李妮妮。” 这笑里有杀气。李妮妮咯噔一下。 大小姐慢条斯理道:“你说,我王蔺待你薄吗?” 李妮妮想到此刻突突在自己脑壳上的枪:“可能……比较薄?” 大小姐:“薄?看在你是我准弟媳的份上,我不仅给你编制,发你补贴,还帮你预定了嘉德特海森德尔皇家私立幼儿园的名额……我王蔺待你可谓仁至义尽。” 一边林秘书立刻配合地往她脸上甩了厚厚一摞复印件。 里面全是嘉德那啥幼儿园的入学资料。 以及……每月发给她333块钱补贴的财务证明。 李妮妮迷茫地看着那个333,合理怀疑自己的编制是个保洁。 大小姐缓缓道:“可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恩将仇报,泄我机密,断我商机,偷我sim卡!” 这个四字排比,用的实在是振聋发聩。 李妮妮再次被这段话里巨大的信息量震撼。 她还在茫然地想,她上幼儿园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私立幼儿园难进到底属于管理效率问题还是教育垄断问题,电话卡又到底有什么偷头…… 就见大小姐骨节分明的手指往桌上一敲: “李妮妮,你完了。” 一队肌肉保镖立刻涌上来把李妮妮团团围住。 李妮妮“哐当”一声被人踹倒,一个冰冷枪.口,旋即抵上她的太阳穴。 她板鸭趴在地板上,头上踩着一只锃光瓦亮的皮鞋。 心里已经被十万个为什么疯狂刷屏—— ——不是,她到底是谁?她叫什么名字?李妮妮? ——她在哪?印度民航上? ——现在几几年?台湾回归了吗?《炊事班的故事》完结了吗? 脑中一些血腥崩塌的影子还未消散,尸体和断肢来回交织,冲天的火焰和惨叫犹在耳畔…… 李妮妮像是从纷繁杂乱的梦境中骤然惊醒。 她迟钝地眨了眨眼,然而大小姐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唰”地站起。 第2节 李妮妮这才发现大小姐身高居然直逼1米9。 把她身后肌肉保镖都衬成了小矮个。 “你幼儿园别想要了,我现在就打电话把你名额取消!取消!害怕了吗?这就是你诅咒我的代价——林秘书,现在就去给我打电话!” 一边的林秘书面露为难之色。 他踌躇片刻,还是顶着大小姐死亡射线般的眼神,勇敢道:“……大小姐,飞、飞机上不能打电话。”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大小姐冷笑一声,这回连“阿弥陀佛”都救不了。 “那就让飞机停下,等我打完电话再重新起飞!难道我还出不起这个钱吗?” 林秘书感觉自己已经走在被优化的边缘,但为了公司利益,还是继续勇敢地小小声道:“我们股票已经跌停了,近期真、真的出不起这个钱……” 李妮妮也小小声道:“其实你们不用这么小声,机舱这么小,我们都听到了。” 身后肌肉保镖们听完顿时脸色一变,齐齐摇头以示清白。 大小姐:“……” 大小姐深吸一口气,坐下来抱起双臂。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李妮妮。” 她长腿往桌上一搁,一双秾丽美目冷冷看着她。 “十分钟之内,我要看到关于这个sim卡的所有消息,不然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拿枪抵着她的魁梧保镖抬腿就是一脚:“听到没有!不然我们挖了你眼睛!” 大小姐:“如果你不配合,我就把你家人一个个扔到印度洋里喂鲨鱼。” 魁梧保镖一枪托打在李妮妮华而不实的脑壳上:“听到没有!扔到印度洋里喂鲨鱼!” “……这张卡关乎人类未来,你拿不住的。” 大小姐忍耐道:“但只要你把它给我,我不仅会保你,还会保你儿子进嘉德特海森德尔皇家私立幼儿园。” 魁梧保镖又一枪托打在李妮妮脑壳上:“听到没有!保送蒙嘉特……那啥私立幼儿园!” “……”大小姐忍到极限,一拍桌子:“你闭嘴!” 魁梧保镖于是用枪托猛打李妮妮的脑壳,凶狠道:“听到没有!大小姐叫你闭嘴!” 大小姐忍无可忍,反手从裙子底下掏出一个大……大的意大利伯.莱.塔.9.2f型手.枪。 对着自己的下属就是一.枪:“我是叫你闭嘴!” ——砰! 子弹惊险地擦着李妮妮的发际线,打在她身后铁皮机身上。 ……又反弹卡进机窗玻璃,机窗立刻向外龟裂出蛛网一样的细缝。 大小姐坐的飞机居然不防弹! 这是工匠精神的缺失,还是安全意识的沦丧! 一众保镖目瞪口呆。 就是此刻!李妮妮一个翻滚抢过魁梧保镖手中的马卡洛夫微声手.枪。 电光火石间,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对准李妮妮。 而李妮妮的枪.口对准了大小姐。 “都别动。” 李妮妮举着.枪慢慢向门口移动:“谁动,我就崩了你们的大小姐。” “没用的,我刚才就是和你摆个样子,连.膛都没有上,打不出子弹的。” 魁梧保镖忍不住说:“你要用持.枪的那个拇指——对对对,就是那个拇指,按下复位卡笋才可以上.膛……” ? 大小姐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教敌人上.膛的傻逼下属:“……你好,你有病吗?” 魁梧保镖无助又懊悔,慢慢捂住自己的嘴。 李妮妮迅速给枪上好.膛,黑洞洞的枪.口重新瞄准大小姐。 一线血痕从她额头流到眼角。 李妮妮退到门边,一手拿.枪,一手缓缓拉动机舱门门栓,十几支枪.口跟着她移动—— 就在她要退出包厢的刹那,异变突生! 整个飞机忽然剧烈摇晃,随即是震耳欲聋的爆破声,机舱内气压骤降。 每个人都感觉到耳底鼓膜在隆隆震动,方才被子弹打中的玻璃“哗啦”一声爆裂。 有人袭击飞机! 7800米高的高空,风声如雷霆,瞬间灌出。 李妮妮失去平衡,“哐当”一声撞在舱门上,大脑嗡嗡作响。 刚被打出来的伤口开始流血。 李妮妮扶着座椅从地上爬起来,指甲尖正好划过座背椅上usb充电接口—— ——哗啦! 她只觉得指尖一阵电流涌过,头顶灯泡忽然全部亮起,又倏然炸开! 飞机电子设备像一瞬间活了过来,座椅液晶屏一个接一个自动开启,黑白雪花点滋滋滚动。 与此同时,李妮妮向前倒在地上,脑海里毫无预兆地响起一段《瑞克和莫蒂》片头曲。 一个电子音在她大脑深处冰冷地说—— 【海森堡系统更新确认……系统更新17%……系统更新69%……系统更新结束。】 【欢迎来到海森堡游戏世界。】 那个声音说。 【你会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三个屁股上有六芒星胎记的男人,你要让他们爱上你,并为你痛不欲生,不然你就会死于非命。】 那个声音说。 【支线一触发开启。王蔺是男主之一。】 那个声音说。 【你要让王蔺爱上你,为你痛不欲生,不然你就会死于非命。】 李妮妮:“……” 李妮妮坐在急速降落的飞机中,看着面前腰细腿长的绝美大小姐,陷入沉默。 不是,在她没有记忆的那段日子里,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精神疾病? 作者有话说: 这本写的很潦草,谨慎入坑 再重申一遍,后文关于达玛“消失的空城”的设定,【达玛古城里的人,被某种力量永远困在1962年,重复地、反复地经历1962年】,这个灵感综合来源于 (1)庞贝古城(城市毁灭,时间定格在一刹那) (2)玛雅古国(一个文明忽然消失) (3)印度锡金古国(近代才消失) (4)百慕大三角传说(“幽灵船开回来时,桌上的杂志翻开一半,咖啡也喝到一半,人却消失了”) 具体借鉴处,详见12章作话,因为太长了,未免重复,这里只简单说一下 其余知识点来源,如果单章文下有忘记标注的,目前都汇总标注在17、作者有话说里 所有非知识类的非原创部分,我都尽量标明,但人力毕竟有疏漏,如有遗漏,可在评论区提醒我,谢谢 (知识类的默认非原创,比如引用相对论这种不可能原创的内容,就不标非原创了) 开篇“一睁眼——失忆——坠机——出现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的设定,一部分借鉴古早穿越文套路 本来是想学习怎么写网文套路来着 但可能学习错年代了,不好意思 第2章 、预收:达尔文与夏娃 同一时刻,机窗粉碎,飞机骤降。 在机舱内外巨大的气压吸力下,几个保镖整个被吸飞起来,眼看就要飞出窗外—— 还好那窗户小又圆,一个胖保镖屁股死死卡在机窗。 其他保镖顿时松了口气,手忙脚乱地去拉他。 保镖痛哭流涕,高空的零下气流中鬼哭狼嚎道:“啊啊啊啊啊啊!救救我!救救我!我屁股好冷!” 大小姐一个枪托砸过去,保镖消音。 而李妮妮脑海里那个幻觉,似乎嫌现在情形不够混乱,继续冷冰冰道—— 【检测到目前未联网,请安装sim卡,联网以解锁更多功能。】 【检测到飞机即将即坠毁,我可以拯救你,并给你一个爱的号码牌。】 【你是选择拥有绝世无匹的美貌、至高无上的权利,还是纵横捭阖的智慧?】 ……这精神病发作得实在不是时候。 李妮妮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旁电流声嗡嗡作响。 第3节 她痛得受不了,伸手抓着身边的一个金属质地东西就向前一扔。 “……滚。” 【……】 那声音沉默了一瞬。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电流碾压过她的身体,李妮妮全身肌肉骤然剧痛! 海森堡冰冷道:【请让他爱上你,并为你痛不欲生,不然你就会死于非命。】 这到底是什么鬼…… 李妮妮指甲陷进地毯,汗水浸湿长发,想骂人却发现发不出声音。 只能用气音说:“……不执行,滚。” 痛感瞬间几何倍数,李妮妮指甲咔嚓断成两截。 大脑中像有什么要锯开她的头骨,钻回人间。 海森堡重复道:【请让他爱上你,并为你痛不欲生,不然你就会死于非命。】 李妮妮用气音说:“滚,滚,滚。” …… 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她,李妮妮蜷缩在机舱的角落里,大口喘气。 每一根骨头都像被打碎,又被重新拼合。 一波一波,无穷无尽。 八千米高空之上,天地间仿佛有一双巨大的眼睛,冰冷地凝视着她。 ——凝视着她蝼蚁一般,倒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遭受酷刑。 这时,大小姐终于发现了她的异常,颠簸中过来拍了拍她。 结果摸到一手汗。 她顿时被惊到:“你怎么了?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疼……难道你小产了?” 李妮妮:“?” 这人明明是个美人,思维却不知道为什么非常直男,立即生气地朝保镖们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她小产了!要多喝热水!你们为什么还不去给她拿热水?” 李妮妮:“……” 两个保镖立刻滚出去给她拿热水。 哪怕是在这种时候,李妮妮也没忍住一个白眼翻到天上。 然而就在大小姐指尖接触到她的刹那—— 李妮妮听到海森堡说:【检测到执行者已与目标接触,惩罚结束。】 下一秒,这个突兀出现在她脑海中的诡谲声音,骤然而来,又骤然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李妮妮身上一松,浑身疼痛不翼而飞。 嗡嗡的电流声,也如潮水一般从她耳边退开。 李妮妮浑身是汗地躺在地上。 她懵了好一会儿,才从疼痛中缓过来,开始慢慢梳理思路。 ……照现在这个情况,她十有八九,是有什么严重的精神疾病。 但现在,她得先把精神病的事放到一边。 她得先从这架失控的飞机上活下去,再想办法搞钱,找靠谱的精神科医生治病。 第一,她必须找到那张神奇的sim电话卡。 既然大小姐和她那个自称海森堡的幻觉,都提到了这玩意儿,那它一定不简单。 第二,李妮妮觉得这个世界有病。 刚才她手指接触到usb接口时,明显感到有电流通过指尖,随后灯就炸裂…… 李妮妮合理怀疑,是自己在生物放电。 还有最开头神秘男人嘴里那个莫名其妙的“救世主”,和海森堡嘴里的“六芒星胎记”…… 对不起,她这个年纪早就不看《哈利波特》了,她现在一般看新闻联播。 而且有一说一,屁股上生个把痣是正常的。 但这到底是什么神奇的基因,竟能生出一个六芒星? 妇产科医生都惊呆了。 总之从她睁开眼后发生的一切,都中二中透漏着一点浮夸,怎么看怎么不真实。 所以当务之急,她必须找机会扒一下大小姐的裤衩,确认她屁股上是否真的有六芒星。 有,就说明这个世界的确有问题。 那么她的精神病或许没那么重,能少几个疗程。 毕竟现在心理医生这么贵,少看一次是一次,能省一点是一点。 就在她思索时,第二次爆.炸接踵而来! 飞机剧烈动荡,再次从6800米高空骤然降落! 机舱外惊惶的尖叫和求救声此起彼伏,舱板上氧气罩纷纷落下。 空姐纷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各位乘客,请系好安全带,戴好氧气面罩,不要惊慌!请系好安全带,戴好氧气面罩,不要惊慌!” 李妮妮侧耳听了几秒爆.炸声,甩开大小姐的手,握着.枪爬起来就往外走。 “你去哪?” 大小姐一把扯住李妮妮的衣领,美目里流出警告之色:“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我王家的孩子。就待在我身边,多喝热水,不要走动。” 李妮妮:“……” 不是,可以不要再提热水……不是,不要再提孩子这件事了吗? 她都快听出孩子ptsd了! 虽然她肚子里确实有点异物感,但李妮妮根本没觉得自己会怀孕。 不知哪来的自信,李妮妮就是坚信自己月经不调不孕不育。 “我去确认一下故障。高空座舱敞开,气压还会持续下降,你们必须马上离开包厢。” 李妮妮枪.口抵着大小姐的额头,反手拧开包厢门,慢慢退出舱门外。 还随意抽出一个保镖的对讲机在指间晃了晃。 “如果是舱门破坏,你们就等迫降。如果是液压系统失效,我会用对讲机通知你们,你们立刻准备跳伞——但一定要等飞机降到3000米再跳。” 保镖们扶着机舱墙壁,随着每一次震动东倒西歪,一下腾不开手阻止她离开。 ……也不大想腾开手。 没看人大小姐都乖乖站在人家枪.底下没反抗吗? 大小姐可是正儿八经经历过缅甸内.乱的主,身手都是真刀实.枪练出来的。 就这小鸡崽一样的女的,还能制住大小姐? 明显是大小姐配合人家孕妇玩好吧! 他们卑微保镖瞎凑合啥呢! 保镖们于是很有眼色地站直集体点头。 李妮妮忽然想到什么:“坐拥9710亿美元商业帝国的总裁的保镖,应该是会跳伞的吧?” 保镖们又捂着嘴集体摇头。 “……那你们降落伞带了吗?” 都狂野到在飞机上搞枪.战了,好歹也带几个降落伞备用吧? 大小姐伸手握住她的枪.柄。 可能是人生第一次被人甩开手,让大小姐感到惊奇,也可能是人生第一次被下命令,让大小姐觉得震撼。 反正这年头的总裁多少都有点抖m,不分男女。 总之大小姐盯着李妮妮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朱唇轻启: “没带。” “……” 李妮妮神情复杂:“没关系,那你们就随便找个地方,保持吸氧。” 大小姐:“然后?” 李妮妮:“然后祷告,写遗书也行。” 大小姐:“……” 李妮妮开门出去。 舱门外已经陷入一片混乱,哭喊和尖叫潮水一样覆盖上来。 李妮妮忍着缺氧感,在剧烈颠簸中穿过座位中道,先去了机长室。 然后发现机长室已经被从内部锁死。 两个空姐倒在机长室外,一个腹部中弹,一个头部中弹,鲜血浸了一地。 李妮妮眼底漫上冷意。 她折返回飞机吧台,一.枪射向吧台顶部的检修口封闭门。 又跃上置物架,用枪.托把封闭门撬了下来。 第4节 紧接着她双臂撑着检修口两侧,一个引体向上就要爬进去—— 一抬头,忽然在吧台镜子中看见一个乌发红唇的绝世美人……和一个和尚。 李妮妮:“……”这个组合真是醉了。 大小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仿佛看见小白兔忽然长出钢牙,又仿佛李妮妮忽然脱胎换骨成了一个熊猫。 她美丽的眼睛极慢地眨了眨,声音里有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异样: “……你真的,是我那个没用堂弟的情妇?” “……” 李妮妮一个失忆人士,暂时无法回答这么高深的问题。 她视线先是在大小姐屁股上停顿了两秒,这才有些遗憾地抬头。 “你的保镖呢?” 僧人双手合十道:“大小姐的保镖,已经被贫僧派出去调查爆炸的起因了。” 李妮妮:“……你一个出家人,还管理保镖?” 僧人肃然道:“小姐姐此言差矣,佛既然能渡众生,那么上到阿弥陀佛,下到物业保洁,又有什么是佛法管不了的呢?” 李妮妮无话可说。 大小姐还盯着她的脸:“方才我收到信息,确认飞机上有死士潜入,他们不止埋了两处炸.药,我的保镖已经前去排查,会用尽一切办法阻止第3次爆.炸。” 李妮妮心说我觉得你的保镖也不是很靠谱,让他们排查,我们怕是要完。 嘴上却道:“这年代还有死士?” 大小姐:“每个年代都有死士,只要你钱够多。” 李妮妮:“这些死士是冲你来的?” “不,是冲你来的。” 大小姐终于错开视线,咔嚓一声给.枪上.膛。 “我早和你说了,这张sim卡里的东西关乎人类的未来,你拿不住的。只要它一天在你身上,你就一天会遭受所有人,不计代价的追杀。” ……可sim卡,不就是一张电话卡吗? 这玩意儿又不能储存信息…… 你们要是掉了,就不能去电信公司补办一张吗? 李妮妮只觉得匪夷所思,再次引体向上,一个翻身钻入检修口。 从检修口往上,是飞机不对外开放的维修通道。 大小姐与李妮妮一前一后走在幽暗漆黑的甬道中,两侧都是巨大缠绕的电路。 期间经历了三到四次颠簸,大概是飞机穿过了对流层。 大小姐望着不远不近的纤细人影,心里今天第十遍忍不住地想—— 这真的是他堂弟王瑟的情人? 挺好一女的,可惜没长眼,怎么就看上了王瑟那个神经病呢? 几人走了片刻,前方出现了一个向下扶梯,但是门被封死。 大小姐抢先一枪崩上去,细腰长腿,又飒又美。 “孕妇就要有一点孕妇的样子,再敢逞强,下了飞机直接拉你打胎。” 大小姐冷漠地换匣,几颗弹壳乒铃乓啷落在她腿边。 “反正我王家的野种多了去了,也不缺你肚子里这个。” 李妮妮麻木地举着.枪又放下:“你的佛法也允许打胎吗?” 僧人道:“小姐姐此言又差矣,俗话说得好,冬瓜是冬瓜它妈生的,萝卜是萝卜它妈生的,你磕个五香南瓜子,不也算是南瓜的堕胎,难道嗑瓜子也有违佛法吗?” 李妮妮:“可这人和瓜……” 僧人:“众生平等,人和瓜,又有什么区别呢?” 李妮妮摸摸鼻子,觉得自己再争下去,就是个棒槌。 大小姐随手束起长发,飞起长腿往前一踹。 身手宛若《黑客帝国》里的男主一般,狠戾而充满力量。 内门应声而开。 和尚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飞机的核心电子元件室,我要控制核心系统打开驾驶舱门。” 李妮妮说:“舱门外空姐被杀,机长不可能没有反应,可我申请进舱却无人回应。要么就是机长死了,飞机在自动驾驶,要么就是——” 大小姐接道:“——驾驶室里坐的不是机长。” 三人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大小姐说:“何必这么麻烦,我带了炸.弹,如果枪打不进去,就直接轰进去。” 李妮妮匪夷所思:“你上个民航带.枪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带炸.弹?” 大小姐:“因为炸.弹听起来就很狂野,我喜欢。” 李妮妮无话可说:“那你是怎么过机场安检的?” 大小姐:“为什么要过安检?机场就是我家开的。” “……” 失敬。 升斗小民或许理解不了“9710亿美元商业帝国”的概念,但能理解“机场是我家”的概念。 李妮妮陡然热情起来。 她的腿从此不再是她的腿,而是狗的腿。 “轰不开的,为了反恐,驾驶舱门都防爆材质。” 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道:“……但或许我可以得到您家机场兰州拉面分店的一张优惠券吗?机场的兰州拉面都是80块钱一碗,我觉得太贵了。” 大小姐:“……” 作者有话说: 胡扯部分+非原创部分备忘 1)民航跳伞不可取,我胡扯的,不许跳 2)从检修口进入电配室,来自一部电影空中危机,因为没有查到飞机内部通道构造的具体资料,借用一下电影里的飞机构造 第3章 、达玛人3 他王蔺的弟媳,居然连一碗兰州拉面都吃不起! 这到底是什么奇耻大辱! 大小姐终于开始思考,是不是他333块钱补贴发少了。 可也不少啊,不加肉的话,可以吃15碗兰州拉面了。 要么他回去他就停了王瑟的卡,干脆把钱直接拿来开个弟媳管理公司? 公司的员工就是李妮妮,ceo就是他王蔺,公司的管理也由他自己统一调度,参照kpi绩效考核机制,按月薪+年终+六险一金给李妮妮发工资… 这样还怕这个李妮妮不巴着他吗?他可是给她发钱的人! 除非她不想干了。 大小姐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他们又走了几分钟,才终于走到电子元件室。 闭塞的室内,巨大液晶显示屏和集成电路板犹如庞然怪物,静静矗立在灯光下。 和尚拿出手机帮她打手电筒。 李妮妮打开电脑操控面板,双手飞快操作,一行行代码流过眼底。 大小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蓝翔技校学员维修现场:“这是什么原理?” 李妮妮一边拧螺丝钉一边说:“这里是飞机自动控制系统核心,所有指令都要经过核心元件运算后才能输出。我现在做的,就是模仿驾驶舱开门的指令。” 大小姐:“可要是驾驶舱里的人重新把门关闭,你不就功亏一篑?” “所以需要你在这里帮我看着。” 李妮把两根线头塞进大小姐手里。 还把升降座椅也往后调了调,让它适应大小姐腿长。 大小姐坐了上去。 然而就在他坐上去的瞬间。 大小姐忽然看见李妮妮的眼睛,正渴望地看着他的……屁股? 大小姐:“?” 大小姐:“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 李妮妮默默移开视线,转头对上和尚笑眯眯的脸:“……” 她看不得这种随时随地笑眯眯的东西,一时受到了惊吓。 “……要么大师帮我扶另一根?我回一趟驾驶舱。这期间你和大小姐只要保持这两根线互相接触,自动驾驶系统就会反复短路,让驾驶员无法离开驾驶座。” 第5节 大小姐心道“妙啊”。 表面上却冷哼了一声:“这样弱智的计划,也只有你想得出来,怪不得明明会枪脑子也不错还会修飞机,却还是被没用的男人拿到手。” 李妮妮:“……” 李妮妮拳头硬了。 拳头硬了的李妮妮屈辱地回到驾驶舱,舱门已经开了。 里面果然坐着一个看上去不大像机长的人。 他背对着李妮妮,两臂肌肉遒劲,脸上戴着一副墨镜,正手动控制操纵杆。 机长和副机长都倒在地上,眉心各有一点鲜红,都是被口径极小的迷你枪一枪爆头。 李妮妮贴着墙壁走进去,枪.口抵住男人的后脑勺,轻声说:“不许动。” 地上有一把刀,李妮妮长腿一伸把它踢出舱外。 弯腰瞬间,瞥见男人下巴侧面一道极优美的弧度。 8千米高空日光直射下,那身强健肌肉仿佛夯实的土堆,鼻梁高挺优越到不可思议。 李妮妮摘下他的墨镜,对上一双鹰隼般冷峻的眼睛。 男人看也不看她。 仿佛这个用枪指着他的女人,只是一颗路边的小草,除了随风来回摇摆,不具备一点威胁力。 “会开飞机吗?” 李妮妮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男人操控着操纵杆,淡漠地重复了一遍:“会开飞机吗?我缺一个副手。” 李妮妮:“为什么?” 男人:“我们现在想迫降只有两条路,一是横穿喜马拉雅山脉,二是飞过印度洋。” 李妮妮:“………” 妙啊,都不如直接跳机自杀呢。 李妮直接把枪扔到地上,从安全带下方钻进副驾驶舱。 虽然不知哪里来的自信,但李妮妮就是觉得自己会开飞机。 就像她坚信自己月经不调不孕不育那么确定。 男人这才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漠然而残酷,像是一只没有被驯服的猛兽,不具备任何人情。 “不开.枪了?” 李妮妮心道我现在开.枪杀了你,还能找到第2个人来开飞机吗。 这样气质凛冽还会开飞机的人,却戴着仿佛路边20块钱买来的劣质墨镜,身上的黑色t恤也松松垮垮。 李妮妮觉得这种衣服质量可能20块钱都不要,淘宝上9块9可以包邮。 所以这肯定不是机长。 以机长的年薪,不可能允许自己穿9块9包邮。 李妮妮伸手调了下频道,发现无线电也坏了。 “马航mh8037……为什么其它马航名字都是mh379这样的三位数,我们却是四位数?” 男人:“你觉得我像给飞机取名字的人吗?” 男人:“机首调到180度位置。” 李妮妮:“收到。” 男人:“调整航道方向241。” 李妮妮:“收到。” 操控盘上各类信号红灯闪烁,李妮妮看了一圈,再次感到跳机自杀的冲动。 “我们的涡轮机炸了,不能供氧,氧气面罩只能维持15分钟。” 李妮妮说:“燃油也不足了,按150吨燃油能飞9800公里,一公里就需要——” 男人:“0.015吨燃油。” 李妮妮:“不对,是需要0.0153061吨燃油,无限不循环小数。” 男人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李妮妮严谨计算道:“现已知剩余燃油7吨,飞一公里需0.0153061吨……那么飞机就还能飞7乘以0.0153061等于0.489795公里……嗯?怎么一公里都没到?” 男人:“……一个单位是吨,一个单位是吨/公里,现在你所求的单位是公里,你再仔细想想到底应该是乘以,还是除以?” 李妮妮茫然道:“……乘以?” 男人:“……”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咬在嘴边,稳定了一下情绪。 然后冷静道:“为了全飞机人的性命,你最好还是除以。” 李妮妮:“……那就是457.334004公里,喜马拉雅山脉平均海拔7千米以上,我们过不去的。” 男人:“印度洋也过不去,我们要飞过一座12,000米高的山峰,孟加拉湾海岸线太长,上空还涉及印度一个军事空域,民航开进去会被直接击落。” 李妮妮说:“那如果我们不走海岸线,直接在北印度洋海面上迫降呢?” 男人:“你知道海面迫降,整个机体会被海浪打翻吗?” 李妮妮:“那你知道直接坠毁,会炸死多少人吗?” 男人沉默片刻:“没差别,刚才有几个人冲进了储物室,打死了空姐,销毁所有救生衣后跑到机尾跳伞了。” ——而且还落了一个降落伞在飞机上,现在被他藏在吧台下的食品库里。 但男人没有说,这种情形下,一个降落伞足以引起整个机舱的暴.动和混乱。 而没有救生衣,迫降海面也是死……那不如省点油,直接坠毁死。 李妮妮心想大小姐的保镖果然不靠谱。 “他们跳伞成功了?” “没有,在客机上非专业高空跳伞就是找死。他们三个被引擎搅成肉沫,两个被机翼腰斩,其余的估摸着高空窒息死了。”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了烟,漠然道: “不然你以为我们的左引擎为什么会出问题?因为被头盖骨卡住了。” 李妮妮:“……” 李妮妮看着他熟练的打火动作,对这届带.枪、带刀、带炸.弹、带对讲机、还带打火机上客机的人民群众感到绝望。 ——不过等等。 想到对讲机,李妮妮眉头一皱,发现事情还有转机。 她立刻摸出了方才顺来的对讲机,在线联线大小姐。 几声刺啦刺啦的无线电音之后。 大小姐生气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这两根电线还要举多久?我肱二头肌都要举出来了。” 和尚:“阿弥陀佛,贫僧的肱二头肌,也快举出来了。” 李妮妮:“……冷静,你们现在慢慢松开那两根线。” 又是一阵呲啦呲啦的电流音,操控面板上的cmd灯(自动驾驶)骤然亮起。 男人:“……”他还说自动驾驶怎么说失灵就失灵,原来内鬼在身边。 李妮妮:“飞机会在一个小时后油量耗尽坠毁。如果我们在北印度洋迫降,你……您可以用无线电通知外界,追踪我们的定位,并往海面投放救生衣吗?” 大小姐:“稍等。” 一分钟后,大小姐:“搞定。” 大小姐华丽的声线在全金属对讲机中有些失真: “我已经派出10架战斗机跟踪我们的雷达,除了物资,还让人给你拿了10万张兰州拉面优惠券……” “另外也派人去和印度军.方沟通,你们大胆往前开,开进军用航线也不会被击落。” 李妮妮被大小姐的权力之大、效率之高、尤其是优惠券之多惊到,甚至产生了些许敬意。 但还没等她的敬意持续三秒钟,就听大小姐严厉地警告道: “接下来这边交给你,但你时刻不能忘记自己身份知道吗?你是一个孕妇!孕妇!重活累活交给男人来……” 李妮妮窒息地放下了对讲机。 身边男人瞥了一眼她的肚子,掐灭了烟:“一个孕妇,还挺嚣张。” 李妮妮看破了红尘。 他们慢慢掉头转向,试图越过雪山朝北印度洋飞去。 积雨云在飞机外慢慢聚集,黑色的云层中露出隐隐的闪电,像是球状的织网在天际滚动咆哮。 飞机下方是高耸的连绵的峰顶,远远望去一片白茫茫。 男人拉动操纵杆,开始上升。 李妮妮用力眨了眨眼,男人侧头看了她一眼,蹙眉道:“你怎么了?” 李妮妮:“刚才海拔上升太快,我的血氧下降了,不过状态还好,你接着开。” 男人眉头蹙得更紧,伸手在身边摸索了一下,扔了一个移动吸氧机过来。 是他方才自己用的,里面也没有多少氧气了,聊胜于无。 10000英尺氧气饱和度已经降到90%,是人类大脑最低限度的氧气供给。 李妮妮视力减弱了十几个百分点,大脑因缺氧而亢奋好斗,判断力和思考力都有明显衰退。 第6节 男人:“我们还要再往上升到12,000米,能受得了吗?” 李妮妮:“ok。” 男人抿了抿唇:“我们回不了头,但我会尽量在你高空窒息前穿过这一带。” 李妮妮第一次见到这么不会聊天的人:“了解。” 飞机缓缓调转方向,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破云而去。 积雨云剧烈的气流对撞,让飞机机身猛烈颠簸。 闪电一道道掠过李妮妮的视线,近得仿佛能伸手摘下雷霆。 这恢弘庞然的画面,就像是诸神发怒后的雨夜,让人目眩神迷。 李妮妮的知觉慢慢消散,四肢僵硬无法抬起,眼前也出现了一片片雪花点。 男人:“你还好吗?” 李妮妮:“还好。” 男人:“活下去以后,你想做什么?” 李妮妮想了想自己看大小姐屁股的艰难任务:“当肛肠科医生吧。” 男人:“?” 李妮妮又想了想肚子里薛定谔的孩子:“然后雇个人结婚。”不然小孩上不了户口。 男人:“??” 李妮妮发觉他一直在往她这边看,只好撑着说话来分散男人对她的注意力: “是你杀了机长和副机长?” 男人:“……” 男人也第一次见到这么不会聊天的人,沉默片刻:“没有。” 李妮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驾驶室?” 男人:“听到了枪声。” 李妮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机密。” 李妮妮:“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男人:“开战斗机。” 李妮妮:“你是军人?” 男人:“不是。” 有些特殊国际军事化组织的确也会训练战斗机。 李妮妮感叹道:“怪不得你民航开的这么差,就之前那歪歪扭扭的航线,跟醉驾似的,我差点以为你要在高空中来个360度托马斯战术翻滚。” 男人:“……” 他刀刻般冷峻的面容上,露出一点几不可见的笑意:“没有这种战术。” 又开了10来分钟,男人说:“机舱里的氧气不足,后面乘客应该已经有不少人窒息死亡……你孩子的爸爸也在这个飞机上吗?” 李妮妮没有回答。 男人:“你还清醒着吗?” 李妮妮没有回答。 男人冷硬的声线里,终于显露出一丝极细微的哀恸。 “我叫褚西岭,窗含西岭千秋雪的西岭。” 李妮妮没有了声息。 2155年9月1日,下午3点28分。 李妮妮一只手垂落在操控台的充电桩上,因为高空缺氧,心脏已经停跳,脉搏一片寂静。 所以她没有听见—— 就在她失去意识之后,她混沌沉寂的脑海中,忽然毫无预兆地响起一段《盗梦空间》bgm。 【支线之二触发开启。褚西岭是男主之一,你要让他爱上你,并为你痛不欲生,不然你就会死于非命。】 【检测到目标已对你产生初级心动,特奖励中华牌铅笔一支。】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请任务执行者再接再厉,毁灭世界。】 作者有话说: 本章胡扯及非原创部分 开飞机部分的各项操作,来自网络 进入孟加拉湾不需要经过高峰,这是薛定谔的高峰 第4章 达玛人4 同一时刻,北印度洋海域上。 17架战斗机严阵以待,5艘两栖船坞登陆舰补给待命,10艘海上大型救援舰靠岸停泊。 医疗队员、救火队员共计300多人站在甲板上,紧张地翘首望着天空。 远处终于出现一个模糊的小点。 人群顿时欢呼沸腾,一个印度胖军官和一个中国胖医生泪流满面地拥抱。 战斗机低空掠过海平面,机尾激起巨大的浪花,无数救生衣被投放下来。 而驻吉布提的一个军官,举着望远镜望着天际。 他原本舒展开来的眉头,忽然又慢慢蹙起:“……等等,他们为什么又把机头往上调了?” 旁边的印度民间救援队负责人正在数兰州拉面优惠券。 也不知这些个大集团在搞什么鬼,非要他们在十万火急的救援任务中,发放拉面优惠券? 脑子没点大病,都干不出这事。 以至于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什么鸡头?” 军官盯着望远镜喃喃道:“起落架也收起来了,机翼原本调到了5,现在又回到了1……不对!有人在操纵机翼和起落架,阻止飞机迫降!——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救援队负责人握着一大把优惠券走到窗边,也目瞪口呆地看着忽然开始往回飞的飞机。 “……难道是袭击者还没有清空?剩余的袭击者挟持了飞机?” 军官扔下望远镜,迅速开始联系驻北印度洋军.队支援。 “不可能,袭击者是王蔺堂弟王瑟派去的,目的是胁迫王蔺交出一个什么电话卡,王蔺答应了。” 军官道:“但前提是王蔺本人和他一个非常重要的……弟媳?都活着,王瑟没有理由现在反水毁约,这不合常理。” 救援队负责人摇摇头:“不合常理的未必是人,也有可能是这片海域。” 军官:“什么意思?” 救援队负责人:“你还记得50年前半空中忽然失踪的马航mh371航班吗?” 军官:“记得。” 救援队负责人幽幽地说:“当年马航371幽灵一般凭空消失,也是在这片海域啊。” ——同样是马航,同一片海域。 军官心里顿时升腾起一种古怪又不祥的预感。 但他随即嗤笑自己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没有修炼到位,马克思主义唯物观还不够坚定。 这世上哪有什么凭空消失? 开过战斗机的都知道,如果飞机消失海上,却没有留下痕迹,那多半是飞机自杀式加速坠海。 巨大冲击力会把飞机炸.成小块碎片,连浮起的燃油都被打散,才会无法找到任何残骸。 军官打完电话,又拿起望远镜,和救援队负责人一起紧紧盯着半空。 —— 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 军官隔着军用微型望远镜,清清楚楚地看见…… 海平线上漂浮的细小卷积云,倏忽在空中消失了一瞬,又重新出现。 空气诡异地动荡了一下,仿佛录像带上出现刮花,仿佛老式电视机上出现雪花点。 又仿佛一块石子投进水中,荡起波纹。 没有人会觉得水面上荡起波纹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大部分人只看见了波光粼粼,却不知道那每一片普通的波光……都是二维平面,瞬间扭曲成三维空间。 军官怔住,放下望远镜揉揉眼睛,重新望去。 视野里一望无际,只有湛蓝的碧空。 那庞然大物一般的飞机,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节 本章节非原创部分和胡扯部分 1救援队布置的借鉴来自当年马航真实情况 2、飞机消失在海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那一段,不确定是否现实中合理 第7节 第5章 达玛人5 隐隐破空声中,今天第二次,李妮妮猛然睁开眼。 她坐在飞机驾驶舱的副驾驶座上,大朵棉花似的云朵不断掠过机窗。 飞机自动驾驶灯亮着,她身边空无一人。 ? 人呢? 褚西岭的墨镜还扔在一旁,她自己失去意识前用的氧气瓶还滚在地上。 李妮妮解开安全带,忍着呕吐感推开驾驶舱的门。 客舱一片寂静。 吧台的饮料撒了一地,摔碎的飞机餐还没有全部凉透…… 可驾驶舱门口的空姐尸体却不见了。 几百个氧气面罩还挂在座位上方,所有安全带都是扣合状态…… 但所有的乘客,都消失了。 李妮妮觉得荒诞至极,现实却无可反驳。 一切都显示,她还在原来那架飞机上,只是乘客不知去向了何方。 李妮妮甚至在乘客座椅下找到一张写到一半的遗书。 一个男孩在遗书上向他父母道歉,说自己前半生没有努力,荒废时光,让他们失望了。 飞机穿行在巨大的云层间,积雨云已经散去,金黄色的阳光落在空荡荡的座位上。 “有人吗?” 她对着空旷的机舱喊道。 没有回音。 4000米的高空,天地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半晌,李妮妮把这封不知名遗书对折收好,回到驾驶舱。 飞机gps显示,他们此刻还在北印度洋上,但空域却没有对应名称。 李妮妮怀疑,飞机可能是不小心飞到了一个国家机密的科研军事空域。 因为只有这样的地方,才有可能被从gps地图中隐去。 可这也说不通,如果民航客机真的贸然闯进机密空域,她早就该被击落了。 一切都透露出巨大的诡异和不科学。 李妮妮回到驾驶室,在驾驶室里坐了一分钟。 这一分钟里,仪表盘上显示的剩余油量在飞快减少,燃料即将耗尽。 她没有逃生设备,没有导航,没有降落点……很快她会没有电,没有氧气。 李妮妮觉得有些茫然,又有些绝望。 一分钟后,李妮妮来到吧台,准备给自己做一顿最后的晚餐。 她收获颇丰,不仅找到了一包真空盒装的重庆小面,还找到了两瓶顶级红酒。 但李妮妮觉得还少了包榨菜,没有榨菜的小面是没有灵魂的。 于是她奋力伸长手臂,往食品堆更深处寻觅。 下一秒,她深陷食物堆中的手,摸到了一个大家伙。 这是…… 李妮妮难以置信地向外扯了扯,各类真空面条榨菜稀里哗啦涌出,最后扯出了一个…… 降落伞? 李妮妮:“!!!” 她一下蹦跶起来朝驾驶舱冲去。 操控面板红绿灯光不断闪烁,李妮妮飞快将周波数改为123,切换了模式控制版app按钮,又计算了一下剩余飞行的时间,向下调整操纵杆。 飞机骤然失重,她忍着眩晕将飞机降到3000米,按下头顶降舱压按钮。 紧接着她火速冲到下客舱门旁,敏捷得如同一个下班准点冲出公司的社畜,三下五除二正要把降落伞套上—— 忽然瞥见前方两排座位夹缝里,垂着一只手。 莹白的指甲,修长的手指,像昏暗天光里绽开的一束花。 李妮妮:“……” 她看看手中唯一的降落伞,又看看那只手,又看看降落伞。 然后飞快转过头,朝自己催眠:“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没看见……” 就这么自我催眠了几秒,她睁开眼,长叹一口气,将大小姐从座位下拖出来。 她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良心。 大小姐哪怕是昏迷,也是绝美的昏迷。 她墨黑长发海藻一样散落在地,手中无线电对讲机还处在开启状态。 对接人居然正是李妮妮。 李妮妮按了一会儿大小姐的人中,大小姐毫无反应。 又掐了一会儿大小姐的鼻子,只验证了大小姐没有隆过鼻。 最后她只好整个人骑在在大小姐身上,抡起巴掌,朝着大小姐美丽的脸,啪啪啪左右开弓…… 只是弓着弓着,她忽然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李妮妮眼睛慢慢看向……大小姐形状优美的屁股。 要是她现在扒裤衩……礼貌吗? 她心中挣扎了几秒,最后真理的天平压倒了伦.理的天平。 反正两人都是女生,她也不算趁人之危,扒开裙子看一下,应该……没关系的吧? 虽然都是偷窥,但她偷窥,是为了找寻世界真相,是科研性质的,和那些公交车痴.汉是不一样的。 大不了事后给大小姐写个1000字检讨。 李妮妮做完心理建设,终于把恶毒的魔爪,探向了大小姐的裤衩……呸,内衬裙。 可惜她刚把大小姐的裙子解到一半,大小姐就在这种不同寻常的拉扯中幽幽睁开眼。 “……你在干什么?” 李妮妮手一抖,差点把大小姐的裙子扯下来。 “……唤、唤醒你。” 她第一次做这种事,业务还不大熟,心态也有些紧张,单手撑在地面就想站起。 只是她原本双.腿分开骑在大小姐髋骨两侧。 大小姐忽然耳尖微红,移开眼训斥道:“……那你现在唤醒了,还不快起来!女孩子这样像什么话!” 什么像什么话? 李妮妮这才意识到自己小裙子下连安全裤都没有,要是大小姐性别换一下,她现在的姿态就是猥.亵美人。 ——可两个女的又有什么关系。 李妮妮浑然不觉自己忘了什么,爬起时还不忘提醒:“你大腿上别的枪从套子里掉下来了,你等会把它正一正。” “…………” 大小姐脸一下爆红。 他有些狼狈地缩起腹部,又冷冷地拉住裙摆,试图遮住自己腿上……枪的形状。 “……你管我!我就喜欢这么别枪!” 哦,那真是奇特的爱好。 李妮妮望了一眼时间,一把将大小姐拉起:“没时间了,我们现在石头剪刀布……”决定一下谁来跳伞。 大小姐发觉这么一拉,枪又露了出来,顿羞愤欲死地推开她的手。 只他推的时候不小心推过头了一些,指尖摸到了李妮妮的腹部…… 结果在李妮妮腹部摸到了一手血。 大小姐:“!!!” 李妮妮:“?” 大小姐罕见地露出失措神色,李妮妮自己还懵着,他已经把她打横抱起,放在地上。 还抬手就想给她做心肺复苏。 “李妮妮?你怎么了?你为什么流血……你要……你又要早产了吗?” 李妮妮:“……” 她都懒得翻白眼了。 可她到底为什么会流血……难道她真的早产了? 从她睁眼到现在,先是被枪抵着脑袋,随后飞机差点坠毁,紧接着有幻觉在她脑子里叭叭叭叭,最后全飞机的人离奇消失…… 现在,居然还面临早产! 这半天也过得过于丰富了吧? 第8节 李妮妮其实并没有觉得痛,甚至没感觉到流血。 可能是之前痛过头了,对一般的痛感暂时失去了感觉。 她生无可恋地枕在大小姐怀里,有点想放弃治疗。 而大小姐一边寻找急救箱,一边不停地和她说话防止她睡着。 美人声音温柔低沉,听得人心都要醉了。 “……李妮妮,别睡过去,我不逼你交sim卡了,以后我每月给你1万张,不,10万张兰州拉面优惠券!我王蔺言出必行!” “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就找到工具了,我学过急救,等找到工具就能给你做引产手术……” 李妮妮:“!!!” 李妮妮被“引产手术”四个字吓得垂死病中惊坐起。 她拼命撑着双手爬起来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边爬还边试图把大小姐踢开:“……滚。” 大小姐:“……” 他,王蔺,执掌着9710亿美元的商业帝国,缅甸黑手党继承人,军火の教子……是漫画中中二病都不敢写的人设。 生平第一次对女人温言细语,结果不到一分钟,就被叫滚? ——她还敢踢他! 大小姐气得想抄家伙打人,又有点莫名其妙的舍不得。 最后只好放狠话,一边把她拽回来给她拿止血带,一边超凶道: “你爱要不要!大不了兰州拉面我自己吃!” …… 机窗被气压差压得摇摇欲坠,李妮妮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疼。 太惨了。 李妮妮有些难过地想,她早产的实在不是时候。 客机跳伞死亡率本来就高,就她现在这个满身血的样子,哪怕让她跳,也只是浪费一个生存名额。 受伤流血的人在野外是活不下去的,掉在海里被鲨鱼吃掉,掉在岸上被蜥蜴吃掉。 李妮妮痛下决心。 “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记住。” 她握住大小姐手腕,颠簸中,一字一顿地说了一段绕口令。 “我找到两个降落伞,一个藏在座椅下——你别插嘴,听我说完——燃油只能坚持7分钟,我受不了高空跳,只能等飞机骤降时跳,但那时来不及让两个人跳,所以你得先跳。” 果然,大小姐立刻说:“不行,你还在早产,必须和我一起跳。” 李妮妮:“……我没有早产!” 大小姐:“你怎么证明你没有早产?” 李妮妮:“……我说没早产就没早产!” 李妮妮从没想过自己人生中居然还要证明这样的奇葩事。 虽然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早产,但这跟去社区证明“我妈是我妈”有什么两样! “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我就把sim卡直接折断!” “掰断就掰断!我可是王蔺!你就是把它粉成碎片,我也能恢复。” “……你别闹了,民航跳机存活率这么低,你这样下去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想到存活率,李妮妮忽然想到一个更严肃的问题—— 万一大小姐跳机死了,她就这辈子都没办法确认大小姐是男是女。 也没办法确认她屁股上有没有六芒星胎记了。 李妮妮赶紧说:“但是在你跳伞之前,我可以花30秒对你做一件事吗?” ——我可以看看你的屁股吗? 大小姐俯视着她,似乎在猜测她肚子里有什么花花肠子,片刻,点了点头。 李妮妮看着大小姐雌雄莫辨的美丽容颜,半晌,说了一声: “姐妹,得罪。” 大小姐:“?” 下一秒,李妮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双手紧紧抱住了大小姐的腰。 大小姐:“!!!” 大小姐像个被咒语固定的中世纪木偶,呆愣了半晌。 三秒后,他反应过来,美丽的脸一下子红得要滴血,手脚并用地想把李妮妮从她身上扒下来。 可李妮妮就像八脚鱼一样缠着她,甚至额头还在她脖颈处蹭了蹭…… 大小姐:“……” 大小姐的表情逐渐崩裂。 李妮妮柔软身躯贴在他身上,一会不经意蹭他的胸,一会儿不小心蹭他的腰…… 王蔺控制不住的咽了一口口水。 像是要借这个动作,掩盖某种龌龊而又本能的想法。 他甚至感觉到,她手还在往他衣服里伸,似乎想把他衣服掀起来…… 王蔺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中的心跳,一下一下,汹涌得像是日落时的海潮。 直到大小姐发现自己的手居然也控制不住地往李妮妮腰上抱……这才陡然清醒。 这不是别人,这是自己未来的弟媳!肚子里还怀着他侄子! 而且他们飞机就要坠毁了!这是做这种事的好时候吗? 就算真的要做这种事,也至少要找一个风和日丽的时……呸,什么风和日丽的时候! 他怎么可能会和她做这种事! 他死也不会喝马桶里的水! 大小姐荒谬地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顿时恼羞成怒道—— “李妮妮!” 李妮妮充耳不闻。 她继续用手臂“不经意”地蹭了蹭大小姐的胸,纳闷地想,这胸虽平,但也不像假的啊。 又用额头蹭了蹭大小姐的脖子,茫然地想,这也没有明显喉结啊。 她把手收回来时,还顺便往大小姐腰上摸了一把…… 嗯,有肌肉,可是这年头有八块腹肌的小姐姐这么多,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她本来还想摸摸大小姐下面,但转念一想,大小姐好是修习佛法的。 他们修佛的人会“马阴藏相”,能把蛋蛋缩小藏到肚子里……那她摸了也没什么用啊。 大小姐死命扒也扒不下她,又不敢直接把她撸下来,毕竟是个孕妇。 居然一时捉襟见肘,无处可逃。 他被李妮妮压在身.下,红唇因震惊微微张开,胸口起伏,活像个被凌.辱的良家少妇。 大小姐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两人僵持在那,没一会儿,飞机就开始剧烈摇晃。 李妮妮估算着时间来不及了,有些遗憾地收回手。 今天是干不成了。 于是,就在大小姐被猥.亵得忍无可忍要拔.枪时…… 就见李妮妮没事人一样从她身上爬起来,一副睡过就扔的渣男姿态。 渣男李妮妮:“好了,你跳吧。” 大小姐:“……” 他脸侧犹带绯红:“你刚才是——” 李妮妮:“不跳吗?还有五分钟坠机。” 大小姐这才慢慢从方才旖旎的气氛中清醒过来。 他有些怔然地望着两人依然交握的双手,半晌:“你发誓,你会活下来的,对吗?” 李妮妮确认完性别后,只想赶紧把这个试图给她徒手做引产手术的恐怖女人送走:“好好好我发誓。” “那我也发誓。” 大小姐看着她,忽然弯起眼眸,美艳不可方物。 这一眼分明远不如大小姐生气拔.枪时那么危机四伏,却让李妮妮心中骤然升起了一股寒意—— “我也发誓,如果你没遵守约定死了,我就把你妹的手指,一根根砍下来,插.到你坟头上香。” 大小姐长发被气流吹乱。 她捧着她的脸,歪头盯了她几秒,眼睛就像猫一样看不出情绪。 只冷静地轻声道:“我王蔺言出必行,听到了吗?” 李妮妮:“……听到了。” 大小姐显然比她的保镖们强一点,熟练地拆开降落伞,最后深深望了李妮妮一眼。 那眼神波光流转,像寒山冰雪中忽然开出了繁花。 “我在下面等你。” 第9节 说完这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大小姐从舱门一跃而下! 与此同时,飞机燃料耗尽,机头向下倾斜,开始从高空中急速坠落。 李妮妮站在舱门口,一手牢牢抓着舱门扶手,一手压住自己纷飞的头发。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之际。 远处浮在云层间的星星清晰可辨,但日光却又以一种奇特的穿透感,斜斜晕染在她脸上。 不知为什么,她耳边再度传来那个冰雪般的声音—— “——这世上已没有人间,只有炼狱。” “——你为救世而生,但你从未存在。” 飞机上睁眼前,她梦中那片无垠废墟,与此刻的夕阳重合—— 她仿佛看见巨大的佛像坍塌,露出里间堆满尸体的漆黑甬道。 她仿佛看见火球滚过累累如山的白骨。 看见无数闪光的反物质弹,像白昼的流星划过天际,毁灭一切。 ——那真的只是梦吗? 而尸山血海之上,神秘男人华服广袖,纸扇掩唇,半张脸惊艳绝伦,半张脸鲜血横流。 他俯视着她,眼瞳幽深静谧,美得像山精妖鬼。 “你将会坠落,然后与我永生——” ——坠落,然后永生? 下一秒,李妮妮松开扶手,在巨大的气流裹挟中,向着四千米的高空坠落下去。 作者有话说: 本章胡扯及非原创部分 1、飞机上空无一人的设定,来自于百慕大幽灵飞机的传说,小时候的世界十大未解之谜,但后来辟谣了 还有百慕大幽灵船也是这样,失踪的船只十几年后开回来的时候,发现船里面的咖啡还热着,但人却消失了 第6章 达玛人6 “世间万物,一切都是假有、暂有、幻有的,人也如此,你也如此……” “你会坠落,然后与我永生,你将会肉身湮灭,唯有思维永存。” 轰隆! 大楼在倾斜。 反物质弹引爆的巨大轰鸣声中,几十面落地窗一瞬粉碎。 800米高的摩天大楼上,风海啸般灌入。 黑暗中,李妮妮今天第三次倏然睁眼,对上一双剔透宝石般清冷的眼眸。 他墨发垂落,睫毛极长,睁眼刹那,惊艳如成蝶破茧。 ……正是她飞机上睁眼前,脑海中那个“墨发披散、幽深静谧”的神秘男人。 那时他脚踩废墟,一副神祇降临的模样,结果话说到一半,就被《猫和老鼠》片头曲打断。 就有点离谱。 李妮妮动了动四肢,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回字形大殿中央。 她手脚都被束缚带锁住,两根探针深深扎进她的头骨,全身还插满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细密管子。 四周一片断壁残垣,墙上满是弹.孔和血手印。 而穿着白色病号服的尸体,密密麻麻堆叠在墙角,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 ? 她刚刚不是跳飞机了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仿佛屠杀现场一般的地方呢? 难道她跳飞机把脑子撞出了幻觉,现在是她的幻觉时间showtime? “这不是幻觉,这里是你的潜意识,你恐惧什么,它就表现为什么。” 男人冰冷修长的手,掰过李妮妮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他,手中还握着一个黑色按钮。 “接下来会有一点痛,我要拨除海森堡在你大脑里安装的追踪器,疼痛能让你从虚假的世界中清醒。” 男人按下按钮。 李妮妮还没反应过来,剧痛已然席卷向她的大脑—— “啊啊啊啊啊啊啊——”李妮妮凄厉尖叫,从病床上弹起,捆缚带深深勒进四肢。 这是一点痛吗? 这是亿点痛啊! 持续不断的电击中,深衣广袖的男人俯身吻上她的唇,将她的尖叫和脏话悉数吞下。 “你即将去往人间,这人间里关了很多人,他们全身坐在火中,上下燃烧,冒出青烟……” 他辗转吻上她的眼睛,念诗一般,继续轻声念着她听不懂的话—— “但你要记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因为这世上已没有人间,只有炼狱。” “你别无选择,唯有跟从我,信奉我,爱我,才能死而复生。” “……” 又一波电流涌过大脑,李妮妮疼得眼前发黑,大口喘息。 她双手拼命挣扎,想从束缚带中挣脱出来。 但束缚带越挣扎越紧,李妮妮被刺激得流下生理性眼泪,又被男人的唇吮吸抹去。 男人拉起她的衣领,鼻尖与她相抵,轻声问:“你还爱我吗?” 李妮妮心想,我爱你麻痹。 男人侧脸精致冰冷,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我等了你好久,你会重新爱我吗——” ——咔嚓。 骨骼断裂声在一片死寂中清晰响起。 她的腕骨一瞬间被自己硬生生折断,又在下一秒迅速愈合。 李妮妮以一个人类不可能达到的姿势,猛地从束缚带脱出双手,忍痛拔出太阳穴中的尖利探针,反手刺向面前男人的眼睛! ——血肉涌出眼眶,男人右眼咕噜噜滚落在地。 她一脚踩碎。 没人看清李妮妮是怎么出的手,电光火石间,针尖已抵住男人咽喉。 她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怪异,不似人类:“我是谁?” 男人毫不抵抗。 他望着李妮妮,剩下那只幽静美丽的凤眼里,逐渐染上欲色和痴迷。 “虽然你暴力起来也可爱——” 他倏然收拢笑意,修长食指竖起举在唇边,向下轻轻一扣—— 走廊上几十把重型机.枪瞬间抬起瞄准,砰砰扫射,墙皮玻璃被炸得四散飞起! 鲜血四溅中,李妮妮的头被子弹打得歪向一边,整个身体都被穿透烧焦,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空气中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和硝烟留下的余温。 男人拾起自己被踩得血肉模糊的眼珠,端详片刻后笑起来: “——但暴力成这样,就不那么可爱了。” 摩天大楼已倾斜到极限,钢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几十个全副武装黑衣男人端着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始终对准废墟中央的李妮妮。 门边一个金发男人,双手飞快在电脑上敲打,数据流光一般划过他的眼镜。 “这个空间的数据将在三十秒后清空,我们必须立刻登出。” “不行,她还在上载。” “来不及了,她的精神在抗拒,我们只能暂时避开海森堡的追踪……” “海森堡找不到这里。” “海森堡已经完全控制了她的大脑,可以随时截取她的脑电波——” “海森堡控制不了她。” 男人平静地说: “永远控制不了。” 他话音刚落,空地中央忽然有了动静。 那几乎被子.弹击成碎片的人,居然微微起伏了一下。 先是一对肩膀慢慢耸起,随后是腿和手臂……李妮妮浑身浴血,长发垂落,踉踉跄跄从地上站起。 ——砰砰砰! 几十把枪.口再次对准她扫射,一时火星四溅,枪林弹雨潮水般倾泻。 她如无痛感,没有丝毫停顿地掐住面前男人的脖子,居然把男人硬生生向前推了几步,“哐”地砸在163层高的窗边—— 第10节 “我……到底是谁?” 门边的人看了看手表:“距离强制登出还有十秒,十、九……” 摩天大楼下,渺小遥远的城市已经成了一片炼狱火海。 人们身上燃着火焰,在街道上慌乱逃窜。 惨叫和哀鸣穿不透厚重云层,如同寂静屠杀的末日哑剧。 ……这就是她潜意识里,最恐惧的场景吗? 被她掐住脖子的男人笑起来,他纵容地看着她。 一丝鲜血顺着他凤眼上挑的眼尾流下,犹如泪水。 他捧住她的脸,修长手指细细擦干净她脸上的灰尘,有些怜惜地轻声道—— “你是我的王后。” 李妮妮:“?” “是这个世界最后的救世主。” 李妮妮:“……” “六、五——” “记住,不要相信这个世界,不要相信海森堡,不要相信出现在你身边的任何人……记清楚,是任何人。” “三、二——” 刺啦刺啦电流声在她脑海里响起,眼前男人一瞬变得模糊。 仿佛录像带上出现刮花,仿佛老式电视机上出现雪花点,连声音都变得嘈杂不清。 “……来寻……猫我会……与……国等你。” ——什么? “一!” 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再度传来。 大楼轰然断裂,无数玻璃一瞬炸开,世界仿佛倒悬,坠落向下方炼狱一般的人间。 今天第四次,李妮妮猛然睁开眼。 ——她其实已经有点烦这个桥段了。 因为每次在这种状态下睁开眼,她就像经历了一次灵异事件。 第一次睁眼,她对上一个绝世美人,飞机在坠毁,她成了美人怀孕两个月的弟媳。 第二次睁眼,飞机乘客凭空消失,还有个幻觉在她脑子里叭叭叭,要她去扒男人的裤衩。 第三次睁眼,她忽然进入自己的潜意识,一个神经病一样的神秘男人,一边电击她一边在她耳朵边念诗。 这一次—— 李妮妮刚对上一只信天翁豆子大的眼珠,就迅速两眼一闭安详躺平。 一点都不想看现在是个什么刀山火海的倒霉情况。 但从身边腥咸的海水味道看来,她的剧情终于接上了。 她从3千米高飞机上跳下来以后,掉进了海里,不仅没有死,连身上的痛感都消失。 紧接着,她可能因为大脑撞击海面,产生了昏迷。 接下来,昏迷中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男人,非要说她是救世主,还说她是他的王后。 ……不是,你见过一个月拿333块钱员工补贴的救世主吗? 反正她没见过。 至于男人那些念诗一样的话,前面李妮妮还勉强能听懂。 大意是海森堡控制了她的大脑,让她不要相信任何人。 但最后一句,“来寻猫我会与国等你”,她实在是一头雾水。 寻帽,还是寻猫?寻猫的话,又是寻什么猫?公猫还是母猫?三花还是大橘? 这个梦中男人屁话说了一大堆,正事半点不说清楚,白瞎了那份神祇的牌面。 总之这一切都太不科学了,她要静一静。 脑海中男人迤逦华美的面容,像是清晨的雾气,一点点变得稀薄,直至无影无踪。 李妮妮像一只水母,漂浮在大海中央,慢慢在心中列出一个待办事项。 寻找世界真相什么的,听起来就像个神经病。 她默默把目标改成“追溯世界本源”,并勉强给自己找了四个切入点。 1、去找个悬崖跳海,确认是否不死。 2、寻找神奇sim卡,用它打个电话。 3、扒大小姐的裤衩,找六芒星胎记。 4、重新召唤海森堡,确定它的目的。 …… 温热的水流一点点冲刷过她的身体。 李妮妮水母漂在海面上,随着波浪起起伏伏,脑海中构思慢慢成型。 就在这时,旁边有一只小手推了推她。 手……手?! 李妮妮一个激灵,哗啦一下睁开眼。 就看到身边大概有20多只水獭,均双目闭合,安详地漂浮在海面上,身上缠着……海带? 李妮妮:“……” 大部分海洋哺乳动物,在水中都是很难安心睡觉的。 像鲸鱼,只能垂直睡觉,远远看过去宛若一群邪.教丧尸。 大部分像海豹、海牛更惨,它们不配拥有懒觉,每睡十几分钟就得醒一下,去海面上换气。 但海獭不一样,这种鼬科动物直接睡在海面上。 为了不被海浪带走,睡觉时还会在身上卷一根海带。 这只海獭可能是把她当成了同类,又觉得她居然没有其它獭为她缠海带,实在太可怜了。 于是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推了推她。 并递过来一根……海带。 李妮妮:“……” 她茫然地接过海带,与海獭灵魂对视。 半晌:“谢谢?” 作者有话说: 今日非原创部分 a、一切都是假有、暂有、幻有的,人也如此,这句来自佛经 对,开头那个神经病就是猫猫 海獭:别想了,我不是男主,我有生殖隔离 第7章 达玛人7 海獭歪了歪短短的脑袋,缠好自己的海带,继续随着海浪往前漂了。 剩下李妮妮不知所措地捧着海带,继续水母漂在海面上。 温热阳光照在她面颊,一切都平静安详…… 直到不远处一声凄厉的呼救声,划破长空—— “救命!!救命!!” “建国你怎么了!!建国你不能死啊,呜呜呜呜都是我的错,这么多年,你随我颠沛流离,与我不离不弃……建国啊!建国!” 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李妮妮听得眼前发黑,迅速两腿一蹬。 只是她刚想继续安详躺平,那个声音又悲痛欲绝道: “观海!观海你又怎么了!……呜呜呜我就不该带你们坐飞机!不坐飞机就不会坠机,不坠机你们就不会窒息,不窒息我就不会失去你!……观海啊!观海!” ……不是,这是一次性死了全家么? 李妮妮终于被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唤醒了一丝良知。 她一个翻身从水母躺变为狗爬泳,向声音的方向游去。 大概游了200多米左右,李妮妮终于在快靠岸的时候,看见了那凄惨一家—— 只见一个栗子色蓬松卷发男子,正一手抓着一只硕大的老鼠,崩溃地在水里扑腾。 哪怕自己几次差点溺水沉下去,也倔强地把两只老鼠举过头顶。 一副我与鼠生死相依的模样。 李妮妮:“……” 她四处张望,甚至潜进水里认真找寻了半晌。 ——建国呢?观海呢? 第11节 她没看见人影啊,都沉下去了? 就在此时,栗子色卷发男人放弃了挣扎,将脸颊贴在一只硕大老鼠的肚皮上,悲伤地任由自己沉向海底。 “建国,你死的好惨啊……” “观海,我下辈子一定给你多买点鼠粮……” 李妮妮:“……” 她的良知终究是错付了。 李妮妮走到男人身边,面无表情地拽起男人的衣领,将他已经沉入海底的口鼻提出水面。 李妮妮:“把腿伸直。” 卷发男子疯狂呛水:“……什么?” 李妮妮:“我说,你把腿伸直。” 卷发男子被她凶到,委委屈屈条件反射地蹬直了腿。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稳稳地从海里站了起来,海水刚刚没过他的八块腹肌。 卷发男子:“……” 李妮妮松开手,转身向岸边走去。 卷发男子反应两秒,立刻抱着两只大老鼠,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李妮妮。 “……恩公!你也是马航mh8037的乘客吗?那四舍五入我们就是一家人啊恩公!我们组队吧!我叫武太郎,武大郎的武,西瓜太郎的太郎……” 李妮妮被那一连串的“恩公”叫得太阳穴突突痛,内心却毫无波动—— 不。 她是绝对不可能,和一个连海水有多深都不知道就能把自己淹死的傻逼组队的。 武太郎锲而不舍地追在她身后:“……飞机坠毁前我失去意识了,醒来就在这片海面上……” “等等恩公!你会医土拨鼠吗恩公?建国好像没有呼吸了恩公……” 李妮妮头也不回。 武太郎绝望道:“恩公!我什么都能做!你救我的鼠鼠,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南!你让我往北,我绝不往西!你叫我杀猪,我绝不吃鸡!哪怕你要用钢丝球刷我的……” 李妮妮:“…………” 李妮妮根本不想知道钢丝球能刷什么。 武太郎刚溺水还很虚弱,追了一会儿实在追不上她。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而怀里土拨鼠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 他眼里光芒慢慢消失,颓然在岸边蹲下。 但是他包没拉紧,弯腰时,一堆薯片梅子陈皮鸡爪干脆面顿时稀里哗啦倾泻出来…… 李妮妮鼻尖动了动,停下脚步。 她回过头,在卤鸡爪的香味里,缓缓朝男子伸出一只手。 “换吗?” 武太郎以80%的食物为代价,换李妮妮伸出一根手指给两只大老鼠做心肺复苏。 两只大老鼠溺水太久,心跳微弱,李妮妮把大老鼠肚皮朝上,用手指按压它们胸腔的位置。 又忍着恶心,将大老鼠的嘴巴张开吹气。 重复十来次后,大老鼠的心脏开始跳动。 武太郎喜极而泣。 他缓缓抱起其中一只大老鼠,将侧脸贴在它柔软的肚皮上。眼泪一颗一颗从他那双大狗狗一样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说真的,李妮妮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纯净无垢的眼睛。 就像是碧空如洗的蓝天,没有一丝尘埃。 可就在这阖家团圆的一刻—— 一只信天翁忽然俯冲而下,双爪抓住沙滩上另外一只大老鼠,鸟喙瞬间刺穿它的头颅! 一颗黑色小眼珠啪嗒”一下滚落在沙滩上。信天翁抓着大老鼠尸体,拍着翅膀飞走了。 李妮妮:“……” 武太郎:“……” 武太郎跳起拔腿就追着信天翁往前跑:“……观海!奥观海啊!” 留下李妮妮和另一只大老鼠面面相觑。 李妮妮试探道:“所以你的小伙伴叫观海——奥观海?” 大老鼠:“吱!” 李妮妮:“你叫建国——□□?” 大老鼠:“吱吱!” 李妮妮:“你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叫拜登——乔拜登?” 大老鼠:“吱吱吱!” 得,这下美国总统齐全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好像没有非原创部分 顺便剧透一下,武太郎身份并不简单,是个重要角色,而且是前面已经出现过的很重要的角色 第8章 达玛人8 没多久武太郎垂头丧气回来了,李妮妮把不知所措的□□往他肩头里一放。 两人背着剩余的食物,开始寻找人烟。 这一带大部分是散生巨树,岸边有几个废弃的码头,岩石上有一排拴渔船用的铁环,说明至少曾经有过文明村落。 可他们从中午走到天黑,也没看见半个人影。 就好像曾有一个文明,忽然断裂在这里,又被时间和荒草掩埋。 武太郎的电子设备都泡水失灵,只有一本纸质地图册。 李妮妮按照坠机前飞机上最后的经纬度找了半天,发现地图册上这片海域就是一片蓝色,根本没有标注有任何岛屿存在。 ……他们到底,来到了什么地方? 而沙滩山地再往里延伸,就是黑不见底的热带雨林。 那是地球最危险的地方之一,哪怕奥特曼进去了也要被扒一层皮,李妮妮暂时不想头铁。 两人沿着海岸线,从中午走到天黑,一无所获。 武太郎一屁股坐在沙滩上,长腿委委屈屈地缩起,狗狗眼可怜地看着她。 天已经彻底黑透,李妮妮环视了一圈被星空照亮的沙滩。 经过一天的奔波,她多少有一点想尿尿了。 可武太郎又一直盯着她,她往左走,他眼睛就往左走,她往右走,他眼睛就往右走。 仿佛一条孤单寂寞的狗子。 她又怎么好意思当着狗子的面说想尿尿。 于是李妮妮指着天空说:“看,星星!” 武太郎一转头:“!” 没有受过城市灯光污染的海岛,海平线上,银河庞大而璀璨,美得令人窒息。 武太郎立刻被星空震撼。 李妮妮趁机绕过海湾,把自己隐蔽在丛林里,开始解决人类的膀胱问题。 然而,就在她问题解决到一半的时候—— 她忽然看见,一只皮毛漂亮至极的大猫猫,脚脚并并拢地蹲在她前方不远处的丛林里。 翡翠般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尿尿。 那只猫的皮毛是如此华丽,花纹有点像豹子,却比豹子更加修长秀丽。 李妮妮:“……” 李妮妮默默把尿憋了回去。 在这样专注的注视之下,她实在没法做出不雅行为,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就站起来。 这是薮猫猫吗?还是萨凡纳长腿大猫猫? 她想摸摸那只大猫猫,又有点不敢。 这种猫猫可不是家养的金渐层。 不管是薮猫猫,还是萨凡纳长腿大猫猫,都是丛林里的杀戮机器,捕杀率或许比狮子还高。 就看这体型,这只大猫猫绝对可以几爪子把她撕裂,然后整个拖回窝里。 李妮妮有些遗憾的看了半晌,转身回去。 只是她还没走到三步。 就见那只大猫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她方才尿尿的地方,围着那个点,转了两圈。 然后它开始用锋利的爪子,猛刨旁边的土,试图把她尿尿的那块地方遮盖起来。 第12节 这举动,仿佛是在帮她……埋沙? 李妮妮:“?” 李妮妮怀着被一只猫咪铲屎了的荒谬心情,回到武太郎身边。 武太郎还在看星星。 他头枕背包,手撸老鼠,大概是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开始努力和失忆人士李妮妮尬聊。 于是他们发生了如下对话。 武太郎:“姐姐结婚了吗?” 李妮妮:“离了。” 武太郎:“……” 武太郎:“姐姐有男朋友吗?” 李妮妮:“死了。” 武太郎:“……” 武太郎:“姐姐有孩子吗?” 李妮妮:“小产了。” 武太郎:“……” 武太郎敏锐地意识到,按自己的段位,是绝逼拯救不了李妮妮这个神级话题终结者的。 于是两人继续相对沉默。 李妮妮走到乔木林边,挑了根胳膊粗细的枝干,一个引体向上,枝干就被她掰断下来。 她又如法炮制,连续掰断了几根。 正当她把这些树干一根根拖着回到沙滩边,就听武太郎说: “姐姐,如果有某种东西,我是说,某种至高无上的力量,压迫你、蹂.躏你、践踏你,逼你去做一些你不想做的事情……你会妥协吗?” ……一种至高无上的力量,还压迫你、蹂.躏你、践踏你? 那个神经病海森堡系统,不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存在吗? 李妮妮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想了一会儿才说:“不会。” 武太郎:“为什么?” 李妮妮摊开树枝,开始搭建帐篷骨架:“我不喜欢有人对我指手画脚,我觉得这是对我意志的冒犯。” 武太郎:“如果你反抗不了呢?” 李妮妮:“那就跟他娘的杠到底。” 武太郎:“?” 他被李妮妮那句彪悍的“他娘的”惊到,一个翻身坐起…… 然后他更惊了。 这个8块腹肌的大男孩,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妮妮这个小白兔,抡着细胳膊细腿,在他感慨星空伤春悲秋的时候,就把帐篷……搭、搭好了? 武太郎大受震撼,再也坐不住,起身开始帮忙。 两人花了半个小时,终于用树干搭好了一个简易三角帐篷。 又在帐篷上密密盖了几片巨大的芭蕉叶,防止半夜下雨。 还在地上铺上了剩余的树枝和树叶,做了一张简易的小床。 “……我、我们今天要一起睡吗?” 武太郎数了半天也只数出一张床。 他紧张地捏着手手,抱着土拨鼠一步不错地跟在李妮妮身后转来转去:“你放心,我是一个有节操的男孩子!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李妮妮莫名其妙:“为什么要一起睡?我们总得留个人守夜吧,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错开的。” 武太郎脸一下爆红。 他呐呐道:“哦,这、这样吗……” 可李妮妮还是低估了男人的不靠谱。 她干了太多体力活,几乎是一躺下就睡着了。 清晨听着海浪声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身后严丝合缝地贴着一个人。 本该守下半夜的男人,早已睡得不省人事,四肢大张,像抱抱枕一样抱着她。 他双手环着她的腰,八块腹肌块垒分明。 腿上别着一把和大小姐一个款式的枪……两人中间还夹着一只艰难求生的土拨鼠。 李妮妮:“……” 李妮妮面无表情地拿开他的手,抡起放在身边防野兽的长树干,回头就是一棍子。 土拨鼠“吱吱”叫着逃窜开来,武太郎瞬间被打醒。 他一开始只是迷迷糊糊地看着李妮妮。 随后眼神逐渐清明,继而表情逐渐惊恐…… 最后鲤鱼打挺般跳起来,捂着□□退开三步远,九十度弯腰给李妮妮拜了个早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习惯了一时没忍住……我怕冒犯你还专门的把□□放在我俩中间……早上男人真的是自动的……总之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求求你别把我和建国扔下。” 他捂着□□,不停地给李妮妮九十度鞠躬。 看起来比她这个被冒犯的人还惊慌失措。 李妮妮:“……” 李妮妮茫然地看着他。 不是,什么叫“早上男人是自动的”?……自动什么? 她抡棍子,是因为在蚂蟥都能把人咬死的雨林边缘,他居然心大到两人一起睡着。 可他现在在说什么呢? 李妮妮抬起头,正想问她能不能摸摸他绑在腿上的枪…… 她眼瞳忽然猛地缩小。 “……喂。” 她扯了扯还在他不停鞠躬道歉的武太郎,示意他转身向后看。 昨天他们来到这里时,天已经黑透了,什么都看不清。 而当清晨雾散开,阳光驱散阴霾。 就见海湾对岸的悬崖上,一座因遥远而显渺小的半山别墅,静静矗立在无垠大海之上。 作者有话说: 本张非原创部分 1-空城设定来自庞贝古城,玛雅古城和印度锡金王国 排雷:猫就是猫,猫的神经元数量承载不了人类思维,战斗力爆表忠诚粘人但大脑就是普通猫,普通猫猫就是喜欢看人上厕所,而且喜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你上厕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疑问的话就去问猫。 第9章 达玛人9 三个小时后。 李妮妮和武太郎跋山涉水,以长征的不屈意志,终于爬上了那座悬崖。 别墅是早期南亚风格,不知是当年哪个独树一帜的富二代留下的遗产,画风独特,审美畸形。 它坐标奇特,静静矗立在一个废弃的养猪场边,教堂彩绘玻璃紧靠着猪泔水槽。 它布局清奇,耶稣像对面挂着关公像,十字架前还供着弥勒佛。 而悬崖之下,是巨大的荒芜的城市。 海浪携裹着肮脏泡沫,一下一下拍击着峭壁。 密密麻麻的砖石民房,被包裹在茂密丛林之中,在时间和海风的侵蚀中破败不堪。 视线过处,一片废墟,街道上断壁残垣,空无一人。 一切都寂静、凄清、颓败,像一座上世纪的鬼城。 两人被眼前壮观的景象震撼。 “我以前也来附近旅游过几次,还住过小一年,但从没听过这座岛。” 武太郎端起超倍数望远镜,鼓起勇气,望向悬崖下密密麻麻的民房。 “想不到这世界上,居然真有这种不为人知的神秘城市,你看那些阳台上衣服还没收……感觉这里的人像一瞬间集体消失了似的……” 李妮妮心想,别说这座岛了,就你刚乘坐的那架飞机上的人,也是一瞬间集体消失。 连你自己,也是集体消失里的一员,就问你害不害怕。 但李妮妮意识到,武太郎并不知道自己在坠机前曾凭空消失过。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飞机坠毁在附近,他才会出现在这座岛上。 因此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接过武太郎手里的望远镜,往远处看了看。 半晌她蹙起眉毛,喃喃道:“奇怪。” 武太郎:“哪里奇怪?” 李妮妮:“哪怕荒芜了这么多年,你至少能看出他们留置土地种田的痕迹吧?可这座岛上的人,好像完全不种菜。” 第13节 武太郎头皮发麻:“这、这又是为什么呢?” 李妮妮:“对啊,这又是为什么呢?” 两人灵魂对视了片刻。 武太郎终于意识到她是在问自己,结结巴巴道:“……难、难道是外、外星人偷走了他们的菜,他们心灰意冷,就不再种菜了?” 李妮妮一时没跟上他龙卷风一样的脑回路:“?” 武太郎却像是一下子被“外星人”三个字打通了任督二脉。 连脑子里的思路都连贯了起来。 “对!就是外星人!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这一带明明没有过屠杀,居民却凭空消失……一定是外星人抓走了这里的地球人!” 武太郎被自己叙述中科幻恐怖片一样的场景吓得吃手手。 “……它们是不是想将地球发展为殖民地?我们会不会也被外星人抓走?” 他越想越害怕。 “听说高等文明灭亡的最后原因都是绝育,它们会不会强迫我们生孩子?……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李妮妮无言以对:“……” 而武太郎已经被自己的联想吓出了应激反应,画面止都止不住—— “……万一外星人逼我们生下异形宝宝,我该怎么给它上户口?万一它在学校被排挤,我该怎么和老师解释它不是人?现在高考这么难,它必然考不上……天啊!我该怎么帮它找工作?” 这个一米八的大男人想着想着就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他栗子色卷发贴着土拨鼠肥嘟嘟的肚子,哭泣道:“为什么我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李妮妮……李妮妮实在不知道接什么好。 毕竟他现在不仅沦为了男性繁衍工具,连生出的异形宝宝都开始愁找工作了…… 因此她只能配合地说:“是啊,这又是为什么呢?” 武太郎悲愤道:“都怪我妈当年没有母乳喂养!” 李妮妮:“???” “母乳可以增强免疫力、提升智力,就是因为我妈当年没有母乳喂养,我才会这么蠢!” 他扼腕道:“就是因为我这么蠢,才会疫情期间来印度!就是因为我来印度,才会碰上飞机失事!就是因为飞机失事,我才会沦落荒岛,连明天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 武太郎悲从中来,掀起自己的耐克t恤擦眼泪,露出了t恤底下八块腹肌。 他看到衣服上的耐克标志,顿时更加悲从中来。 “我就不应该买耐克,这狗牌子不做人!我想穿着鸿星尔克死,我不想穿着耐克死呜呜呜呜……” 李妮妮:“………………” 眼看土拨鼠在他的拥抱下快要窒息了。 李妮妮解救了可怜的□□,又背起武太郎的背包。 “别哭了,走吧,我们下去看看。” 武太郎看着她,看看土拨鼠,又看看她。 他抬起狗狗眼,露出可怜的神色:“这、这就进城啦?万、万一下面真的有外星人呢?” 李妮妮莫名其妙:“如果真的有外星人,那我们对于他们也是外星人啊,大家都是外星人,有什么好怕的?” 武太郎:好有道理竟无法反驳。 李妮妮:“不然你还想吃个晚饭再进城?” 武太郎:“也、也行啊。” 李妮妮顿时觉得这男人有点烦。 但还是从包里拿出了一包泡面,双掌一合啪地拍碎。 还男友力max地帮他撕开了调料包。 然后她抬脚就往山下走:“那你吃晚饭,我先下去找个路——” !!! 武太郎一个激灵蹦起来,冲上去就抱住她的腿。 “你那么急干嘛啊!别扔下我啊!这地方太恐怖了!我们两个人彼此照应一下不好吗?” 李妮妮拽了拽腿,没拽动,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可是我不想吃晚饭啊。” ……这难道是吃不吃晚饭的事吗!! 此时夕阳西下,大片绯色的残阳铺陈在天际。 遥远的海岸线上,暮色四合,光线越来越暗。 残酷的荒野求生之中,李妮妮和武太郎站在十多米高的悬崖之上,正为了到底是吃晚饭对胃好,还是不吃晚饭对胃好而僵持着…… 就在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忽然从树丛里窜出来。 只见他宛若一匹脱肛的野马,呼啸着扎到武太郎身边,翻身就往下跳—— 武太郎一把抓住他的后脖颈:“干嘛呢!干嘛呢!” 西装男子死志坚定,悲愤道:“我不想活了!我要跳海!我要跳海!” 李妮妮莫名其妙道:“你急什么?这里是无人岛,就是你今天不跳,也不一定活得到明天啊。” 武太郎:“对啊,你急什么。而且成年人要懂得排队,我们还站在这儿呢,你这样插队礼貌吗?” 西装男子没想到这年头连跳楼都要排队……这对跳楼礼貌吗? 李妮妮:“而且选的地方也不对。” 武太郎:“怎么说?” 李妮妮:“从这跳,他顶多摔个全身粉碎性骨折,他得去找个28米高的山头跳,才能做到瞬间头骨碎裂,炸出脑浆,无痛死亡。” 武太郎不懂就问:“为什么是28米?” 面对狗子求知若渴的表情,李妮妮顿了几秒,开始了李氏教学。 “你看啊,设高度为h,那他和海面的接触速度就是根号2gh,假设他体重m是70公斤,冲击系数5.15,那他的致死高度就是csp(2gh)a/m等于……28米。” 狗子完全没听懂,但依然配合地感叹:“原来如此,物理真是美妙。” 完全被晾在一边听他们上课的西装男子:“???” 不是,这两个人有病吗? 他还在跳楼啊! 西装男子没想到跳个楼还能遇上神经病,蹲在地上摘下眼镜痛哭流涕:“你们不懂!你们都不懂!你们这种纸片人土著,根本不懂我的哀愁!” 武太郎一头雾水:“什么纸片人土著?什么哀愁?” 他话音刚落,大背头男子忽然再次暴起,毫无预兆地朝悬崖掠去—— 武太郎条件反射地拉住他的手—— 结果男子冲力太太太大。 他不仅没把男子拉回来,反而自己失去了平衡,两个人一起朝20米高的悬崖跌落! 武太郎:“!!!” 他慌乱中朝李妮妮伸出手。 李妮妮还没反应过来,同样条件反射地握住了武太郎的手。 李妮妮:“!!!” 在两个男人的体重惯性下,李妮妮不出所料地被拉下水,一脸懵逼地摔下悬崖—— 呼啸的风声穿过耳畔。 就在李妮妮以为自己要被摔成全身粉碎性骨折的时候,悬崖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喵——” 下一秒,一道影子闪电般掠下。 它尖锐的爪子抓着她的衣领,水平加速度中,用一种小猫咪绝对不可能拥有的力量,将她往上一甩—— ——嘭!! 想像中的猛烈撞击没有到来。 李妮妮被那一爪子缓冲了坠落的速度,一屁股坐在一个柔软的……大型军用橡胶气垫床上,一时有点懵。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人影再次炮弹一样从天上砸下! 李妮妮翻身一滚,那人被气垫高高弹起,“哗啦”一声跌进海里。 两秒钟后,第三个人从天而落,也“哗啦”一声跌进海里。 李妮妮茫然失措道:“你们看见了吗?刚刚飞过去的那个……是猫吗?” 武太郎浮出水面,比她还茫然失措:“什么猫?” 第三个人也浮出水面,比他们两个加在一起还茫然失措:“什么猫?……我们还在这个世界吗?这个气垫船是从哪来的?” “——是我昨天从岛上一个废弃军.区里拖来的,怎么,意外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李妮妮愕然抬头。 就见一个雪肤红唇、乌发及腰的绝世美人站在岸边,正笑不笑地俯视着她。 “方才见一个男人浑浑噩噩要跳崖,就把气垫船拉开来试试弹性……没想到,抓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大小姐慢条斯理地转了转手中的.枪,身后123456……17个壮硕保镖,立刻整齐划一地上.膛。 武太郎可能从未见过这样的架势,一个腿软差点没直接摔在地上。 李妮妮手急眼快扶了一把。 大小姐在她扶着武太郎的手上幽幽一瞥,一个保镖立刻过来,将他们互相拉远了一点。 第14节 大小姐食指插.在扳机环里,走到李妮妮面前。 “如果不是我今天刚好在附近搜寻物资,你是不是已经死了?” 她弯下腰与她对视,又露出那种像猫一样看不出情绪的眼神——。 “你该庆幸自己没死,不用让我兑现毒誓。” “只是既然怀了我的孩……我王家的孩子,就注意一点影响,少跟其它男人拉拉扯扯、不知检点。” 李妮妮愣愣地看着大小姐。 这一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待办事项3:扒大小姐的裤衩,确定她屁股上有没有六芒星胎记。 以上。 第10章 达玛人10 这是一座孤岛空城。 犹如被火山灰淹没的庞贝,犹如被玛雅人背弃的玛雅。 “佳士米罗百货商行”的招牌摇摇欲坠地挂着,灌木和野草在破败房屋上伸展。 街上贴着风化的标语,只依稀能看出其中一幅,是用汉语写的“全力支持印度三国人民的抗美救国战争”。 他们前方,是一个巨大的、祭坛一般的回形广场,红砂写就的“达玛广场”四字已斑斑驳驳。 而一尊高百米的佛像,静静矗立在广场中央。 佛微阖的眼眸,诡异又悲悯地俯视着两个陌生来客,仿佛神明俯视着蝼蚁。 李妮妮折起海报:“三国抗美救国战争……是1962年印度打退法军和西贡军队那场?说明至少在1962年前,这岛上还有人在。” 武太郎几次想跟在李妮妮身后,又被大小姐的保镖隔开,最后只能放弃:“姐姐,这座岛属于我们国家吗?” 大小姐冷冷地瞥了一眼林秘书。 林秘书:“……” 这一路,武太郎和李妮妮聊得太热烈,以至于大小姐深深感受到了弟媳爬墙的威胁。 弄得现在李妮妮一和武太郎搭上话,大小姐就神情紧绷,黑着脸示意他把这两人隔开。 ……苦还是他们下属苦啊。 林秘书额头冒汗,上前截断了两人对话。 “应该不属于,大小姐乘坐的航线我都做过功课。飞机上我最后看到的地点,是北印度洋一个三不管地带。” “那就更奇怪了,这种三不管小岛不是最好种大.麻吗?缅甸人会放过?” 方才闹着跳海的西装男叫何马生,据说是个大湾区金融大佬。 此刻他看着这满目疮痍,用不标准的广东话说:“而且这地方,讲不上来,怎么就这么……不对劲呢?” ——何止是不对劲。 这座城市处处透露出一种既与世界连通,又与世界隔绝的矛盾感。 而且,还呈现出一种“骤停”的灵异状态—— 收音机插头还没拔。 池子里的碗筷刚洗到一半。 就仿佛这里的时间,曾在某一瞬间,全部停止。 而这里所有的活人,也在同一时刻,一齐消失。 “大家过来看看这个。” 林秘书指着路边小店的招牌。 “这里所有中文下面,都有一排这种奇怪的文字,有人看得懂吗?” 观海大师接过来琢磨了片刻:“阿弥陀佛,贫僧寻思着这有点像古印度梵语,但又不完全一样。” 武太郎:“难道是基于梵语上创造的新语言?可梵语不是早消失了吗?” 李妮妮:“没消失。印度1970年还出过梵语报纸,又因为欧洲人和印度人的祖先都是雅利安人,英语梵语同源,欧洲也有很多人在研究梵语。” 武太郎:“原来如此。我以前看过一部纪录片,说5000年前雅利安人分裂成两支,一支进化成欧洲人,另一支进入印度河谷地,成了现代印度人,没想到是真的。” …… 眼看李妮妮和武太郎再次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大小姐又冷冷地瞥了一眼观海大师。 观海大师:“……” 他叹息着道了一声“造孽啊造孽”,就想上前断人情缘。 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何马生推了推钛钢眼镜,直接帮他造了这个孽。 “你们这叫典型的以偏概全。我炒股前搞过文创,也算了解历史。当年汉武帝打退匈奴,匈奴也分裂成两支,一支留在中国,一支去了欧洲,难道你能说汉语英语同源吗?” 李妮妮:“人类存在700万年,但所有人种的线粒体dna都来自同一个女人,也叫线粒体夏娃,既然大家700万年前都是一家,为什么不可能用同一种语言?” 武太郎头顶老鼠:“姐姐说得对,我以前看过一部纪录片,说汉英有大量词汇发音相近。比如英语‘车’是‘car’,古汉语‘车’念‘kea’,英语‘书’叫‘book’,汉语叫‘簿’……是不是差不多?” 何马生:“屁。” □□坐在武太郎头上“吱”了一声,仿佛附和他。 武太郎弯起狗狗眼:“对,还有‘屁’!英文‘屁股’是‘hip’,是不是和中文‘屁股’的发音也很相似?” 何马生:“……我的意思系,你放屁。” 武太郎茫然道:“可是我没有放屁啊。” 何马生:“……” 眼看这两人已经开始鸡同鸭讲,李妮妮向前几步,走到大小姐身边。 观海大师和林秘书顿时齐齐松了一口气。 “我们现在是去哪?” ——总算想起他了?她不是和武太郎聊的很开心吗? 大小姐握着.枪,听到她声音先莫名其妙冷笑了一声,才漫不经心道:“去我们的临时根据地,和其它幸存者汇合。”: 李妮妮:“我们幸存了多少人?” 大小姐:“这次失事的飞机mh8037上原本共有155人,失踪128人,目前找到的幸存者连我一起有24人,加上你们3个闹自杀的,总共幸存27人。” 李妮妮咀嚼了一下这个数字:“……失踪128人?没有死亡人数?” “没有。”大小姐说:“除了我们,飞机上其他乘客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能定论死亡。” 一行人顿时望向商场外空无一人的街道。 这座六十年代城市里的人,也是凭空消失,连尸体都没有。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武太郎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抱紧了他的小老鼠,弱弱地说: “我们真的要去汇合吗?我以前看过一个解密纪录片,说这种事要么是外星人搞鬼,要么就是什么变态研究所的阴谋,说不定凶手就藏在其它幸存者里……我们去不是送死吗?” 李妮妮举手赞同:“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上次觉得这么有道理的时候,还……还是上次。” 何马生擦了擦眼镜:“虽然我们社会层次不同,但这次我也很难不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听君一席话,如……如听一席话。” 武太郎觉得自己被夸了个寂寞。 他试探道:“……那我们,要么就不和大部队汇合,单干算了?” 何马生:“我附议。” 李妮妮:“我附——” 大小姐从长靴里抽出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朝李妮妮露出一个绝美的微笑。 李妮妮:“……你们都在想什么呢!当然不能附议!” 这座古城并不大。 大小姐带着他们向北走了10公里,最后在一座灰色建筑前停下脚步。 这应该是城中某个贵族的府邸,充满南亚风格,大门口摆着几尊凶神恶煞的阿罗汉。 一个黑衣保镖走过来,一人给他们发了一张毛巾。 大小姐的首席保镖背手站在前面,看着他们用海水擦干净了脸,终于勉强人模人样。 忽然厉声呵道:“稍息!” 李妮妮和武太郎都是从小上惯体育课的,听到这一声立刻条件反射地排队伸脚。 何马生不明所以,但看见他们都排队伸脚了,也莫名其妙地跟着他们排队伸脚。 首席保镖又大喝一声:“立正!齐步——走!” 于是三人不明所以地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踏着军步入殿觐见大小姐……觐见个屁啊! 作者有话说: 修改部分:增加了大小姐打断对话的傲娇行为 10.胡扯部分+非原创部分备忘 1)梵语和古希腊等三种语言同源——威廉·琼斯 2)英语和汉语同源,来自很久以前看过的一篇网上文章,个人觉得可信度不大高,剧情需要 3)壁画内容借鉴印度默贝特卡12000年前的岩洞壁画(后面) 4)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微博段子 第15节 5)我上次觉得这么有道理的时候还是上次。微博段子 第11章 达玛人11 大小姐选的临时根据地,风格有点像南京某4a景区总统府,除了破了点,没哪里不好。 老旧大楼在海风里摇摇欲坠,依稀看得出几十年前的华丽。 房间里满是陈年灰尘和螨虫的味道,蛛丝网挂满了房梁和家具,各种霉菌虽迟但到。 他们一来,就被安排进了“总统府”侧楼,一人找了一个破房间窝着。 到了晚上,居然有保镖提来了淡水。 李妮妮受宠若惊。 她昨天就发现了,这里的气候有点不正常。 热带雨林为什么叫雨林?就是因为雨林正常天气节奏是——每天早上,水汽上升;每天下午,云化成雨。 但不知为什么,两天了,他们一滴雨都没有见过。 这就非常恐怖。 海水不能喝,蒸馏水的效率根本支撑不了27个人的饮水量。 大小姐昨天带着保镖找遍了古城,终于在野外发现了一个透镜状的淡水区,其中积蓄了一些发霉的雨水,过滤烧开后勉强能喝,这才让大家多苟了一天。 至于食物,李妮妮和武太郎被迫上缴了所有薯片,所有人严格控制食量,每天只能吃一餐。 但就算这样,剩余食物,也仅够支撑两天。 此外,除了对讲机,所有电子设备都被海水泡坏,他们丧失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而大小姐能联络到这些散落各处的保镖,也多亏他当年买对讲机时,选的是诺基亚代工厂。 17个保镖的对讲机一个没坏,防水防摔,简直是坠机必备之佳品。 不愧是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代言过的板砖。 大小姐集齐保镖后,在屋顶上燃起篝火。 其余幸存者看见了烟,才一个个找到这里。 李妮妮晚上出去勘察了一圈,除了在房子后面找到几个干涸的天井,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她惦记着自己的待办事项,回来后,又立刻开始马不停蹄地筹谋……如何扒大小姐的裤衩。 ——当天晚上8点。 李妮妮借着明亮的月色,用枝条在泥地上写下8个大字—— 扒裤衩行动 她眨了眨眼,觉得这个title过于粗俗,又把这行字抹掉,在下面重新写了一行—— 六芒星行动 行动方案一:给大小姐灌水,手牵手一起上厕所,并见机行事,实施追寻真理过程中不得不做的偷窥 行动方案二:约大小姐冲浪,剪断大小姐裤子腰带,并见机行事,实施追寻真理过程中不得不做的偷窥 行动方案三:和大小姐百合,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并见机行事,实施追寻真理过程中不得不做的…… 不得不做的什么? 李妮妮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李妮妮是个说干就干的人。 ——晚上9点。 她从保镖那求了两杯淡水,又偷了一摞柴,跑到大小姐保存的火种那,把水烧开过滤。 ——晚上10点。 李妮妮端着两大杯水,敲响了大小姐的门。 一开始没人回应,锲而不舍地敲了三次后,大小姐才一脸不悦地走过来。 “我不是说了,这个点除非天塌了,谁都不要来打扰——” 他打开门,垂眼看见门口的人后,瞬间闭了嘴。 并莫名其妙地放柔了亿点点声音: “……你来干什么?” 李妮妮第1次做这种不道德的事,舔了舔唇:“给您送水……我、我可以进来吗?” 大小姐乌发披散,雪肤深衣,就那样站在月光下,定定看了她几秒。 随即他转过身:“进来吧。” ——晚上10点07分。 让李妮妮进来后,大小姐深觉自己是放了一条会炸床的狗子进来,几乎刚带上门就后悔了。 孤男寡狗……呸,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这像什么话? 但他王蔺言出必行,又不能改口让她出去。 于是他只能尽量不去看她,也不去闻她身上的味道……说真的这女人一身的海水腥味,到底有什么好闻的? 他觉得自己穿女装久了,连行为都开始像个变态。 大小姐回到桌前,试图让自己沉迷工作。 李妮妮心里有鬼,也不敢打扰,只好端着水站在一边。 昏暗烛光下,只见美人执笔,墨发披散,侧脸美得惊心动魄。 他桌上放着一摞泛黄地图,桌角下还垫着几本这座古城当年的《商户登记簿》。 李妮妮盯着那本《商户登记簿》看了一会儿。 大小姐比李妮妮早来一天,昨天在“总统府”地下室发现了几大箱不同国家风格的衣服。 还发现了一个武.器军.备库,里面堆满了枪.支弹.药,有美国制造,也有苏联制造。 这一切都说明,这座岛曾经是可以连通外界的。 但他走遍了全城,最后发现这里一面环水,三面雨林,几乎条条都是死路。 ……难道他们真的只有穿过热带雨林一条路? 大小姐按了按鼻梁,精致的脸上露出疲惫之色。 李妮妮瞅准机会,立刻给他端上一杯水:“大小姐喝水。” 大小姐停下笔,抬眸看了她一眼:“这么懂事?” 李妮妮:“大小姐辛苦了。” ……这是终于开窍了,知道该抱谁大腿了? 大小姐勉强忍住得意的表情,端起李妮妮的杯子。 “行吧,看在这杯茶的份上,后面横穿雨林时,就允许你跟在我身边。” 李妮妮眼巴巴的看着他把水喝完了。 然后立刻递上了第2杯:“大小姐喝水。” 大小姐:“?” 他看着李妮妮渴望的眼神,微微蹙眉,但还是一口把水喝了下去。 李妮妮立刻递上了第3杯:“大小姐喝水。” 大小姐:“……” 他终于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放下杯子:“你到底藏着什么坏心思?” 李妮妮:“一杯水而已,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大小姐嗤笑一声,抬手将水一饮而尽。 喝完后他顿了一下,仿佛不经意地问:“你以前和我那个神经病堂弟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副样子?天天撒娇一样喂他喝水?” 李妮妮决定利用一下她弟媳的身份,和大小姐拉近关系,让大小姐感动。 这样后面一起去上厕所的时候,气氛也不会很尴尬。 于是她随口道:“嗯,还喂他吃饭。” 大小姐:“……” 李妮妮:“还帮他洗澡,给他捶腿。” 大小姐盯着李妮妮半晌,忽然莫名其妙冷笑一声。 “我那个堂弟王瑟,小时候没喝过母乳,吃稀饭长大的,脑子一直不是很正常,现在我看他四肢也不是很正常,不然怎么像个瘫痪。” 说罢,他不再看她,继续整理手头信息。 哪怕李妮妮主动和他搭话,他也不接。 一副“我很高贵,你不配”的样子。 李妮妮:“?” 李妮妮又等了30分钟,觉得这个水也应该从肾脏进入膀胱了,才伸手轻轻地扒拉了一下大小姐的衣袖。 大小姐不理她。 李妮妮又扒了扒。 大小姐转了个方向。 李妮妮换了一个方向扒他。 ……怎么跟个猫似的。 第16节 大小姐终于忍不住抬起头:“……说。” 李妮妮:“姐妹。” 自从飞机上被李妮妮无故非礼后,大小姐一听到“姐妹”两个字就头皮发麻:“干什么。” 李妮妮:“你或许想尿尿吗?” 大小姐:“………………” 作者有话说: 李妮妮:“尿吗?” 第12章 达玛人12 李妮妮:“你不用不好意思,你如果想尿尿,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大小姐无言道:“你给我灌这么多水,就是为了让我陪你去尿……去上洗手间?” 李妮妮:“对。” 大小姐:“……” 大小姐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么荒唐的事。 此刻一行省略号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要三行才行。 他美丽的眼睛看了李妮妮一会儿,似乎在试图理解她的逻辑。 “我是王蔺,不是什么扫厕所大爷,你让我陪你去上厕所?” 李妮妮:“不可以吗?” 大小姐:“当然不可以!上厕所至少五分钟!你知道我一分钟多贵吗?” 李妮妮心道,你一分钟再贵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每月只给员工发333块钱补贴。 这年头清洁工都不止这个价了。 李妮妮觉得有点沮丧。 但好在她还有第二计划,不至于太灰心。 于是她礼貌地站起来,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就打算回家重新整合计划。 “那我去找太郎陪我上厕所吧。” 大小姐:“——等等,你站住,你别动,你再敢碰门一下,你说你找谁?” 李妮妮:“武太郎啊。”她也就认识这一个人。 ……那个神经病一样的卷毛小子? 大小姐生气地推开椅子站起来:“他算个什么东西!你敢找他试试!” ——当天晚上11点。 李妮妮成功拽着坐拥9700亿美元商业帝国的大小姐,一起出门上厕所。 这件事情简直可以载进她人生成就史册中。 60年代亚洲大部分地方还没什么厕所的概念,“总统府”里也没有相应的排水设施。 于是大小姐带着李妮妮到了一处丛林边,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就抱着手臂背过身去:“动作快点。” 李妮妮:“……什么?你不和我一起上厕所吗?” 大小姐:“?你几岁?上厕所还要两个人一起手牵手?” 李妮妮万万想不到计划赶不上变化,都把大小姐拉到荒郊野外了,还能出这种岔子。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反思自己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大小姐:“……你到底上不上厕所?” 李妮妮:“……” 一分钟后,大小姐离脸颊微红地站在树林,抱着手臂,不耐烦地等李妮妮……尿尿。 这时夜风一吹,大小姐才琢么出那么点匪夷所思。 ……他有病吗?啊? 他王蔺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在荒郊野岭等女人上!厕!所! 另一边,李妮妮蹲在地上,一边维持着尿频尿急的人设,一边无聊地拔草。 就在她数着时间,觉得差不多可以起来的时候—— 李妮妮又看见那只皮毛漂亮至极的大猫猫,脚脚并并拢地蹲在她前方的丛林里。 祖母绿一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见她回望过来,还歪了歪头。 似乎在困惑,她今天怎么不上厕所了。 李妮妮:“……” 果然全世界的猫猫都喜欢盯人上厕所吗…… 这只猫猫好像跟她跟的很紧,她身上难道有猫草味? 李妮妮合理怀疑今天下午她跳海时,那道飞逝而过的身影和猫叫声……也是这只猫猫。 或许这个猫猫,就是梦中男人让她去找的那只? 李妮妮与猫猫灵魂对视,但并没有发现它有任何异于常猫的地方。 就在这时,它忽然耳朵动了动,朝后钻进树林。 没几分钟,只听几声凄厉的嘶吼。 李妮妮就看到这只猫猫从树林里拖出一只……体型大到完全和它自己不成正比,浑身是血还在不断挣扎的印度花豹,叼着放到了李妮妮面前。 李妮妮维持着马桶蹲的姿势,惊呆了。 那豹子还在地上不停扭动,试图反杀,猫似乎是不耐烦了,一口咬在花豹脖颈的动脉上。 花豹顿时血流如注,在地上垂死扑腾,失去了霸主的尊严。 猫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将花豹往李妮妮这边推了推。 似乎是叫她趁热吃。 李妮妮……李妮妮呆呆地看了看豹子,又看了看猫,再看了看豹子,又看了看猫。 这就是传说中……猫的献礼? 可她到底该怎么告诉这只大猫猫…… 印度花豹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级别一级,中国濒危动物红皮书等级濒危…… 杀一只半生偿命,杀两只牢底坐穿啊! 李妮妮明明只是钻进树林,上个普普通通的厕所。 结果五分钟后出来时,却吭哧吭哧地拖着一只印度花豹。 大小姐:“?” 大小姐美丽的脸庞满是茫然,他看着李妮妮,试图理解为什么她上厕所会上出这种东西。 李妮妮自己也很茫然:“……别看了,捡到的,老天赏饭吃。” 然后把这只花豹上交给了集体。 ——晚上11点58分。 一阵狂风不知从何而来,地上尘沙飞扬,渐渐遮蔽了星空。 大小姐肩膀上扛着豹子,心情荒谬地走在月光下。 他觉得自从这个女人出现,原本正常的世界都变得不正常了起来。 这只从天而降的豹子还是其次,不管是怎么来的,至少他们明天的三餐有了。 但此刻他大半夜走在荒郊野外,热得要死不说,蚊子随便咬咬就是一个拇指大的包,一身都是豹子腥臭的血…… 他居然还觉得有点心甘情愿。 这就有点离谱。 甚至他一想到方才她在他不远处做了什么,还有一点脸颊发烫…… 不是,他为什么会因为看到一个人去排泄生理问题而脸颊发烫?真是莫名其妙! 茫然二人组并肩走在路上,影子被月光斜斜拉长。 ——11点59分。 这座被遗弃的古城,犹如天地间的一粒沙,四周空洞洞的房屋,像黑漆漆的眼睛,凝视着他们。 璀璨的月亮被浮云慢慢遮掩。 大小姐憋了许久,终于憋不住,开口道:“喂,你和那个武太郎,到底是什么关——” ——咔嚓。 指针转到12点整。 仿佛一个生锈的发条被突然拨动,李妮妮眼前一花,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下一秒,整座古城犹如被点亮的坟茔。 只见那些黑洞洞的窗口,灯一盏一盏地亮起,直至满街如昼。 街上也出现了一个一个行走的身影,直至川流不息。 卖菜的、卖鱼的、赶集的、走路的…… 第17节 他们栩栩若真,拿着腐朽成骨架的大鱼,表情麻木、神情呆滞地讲价交易,却只有口型。 从头到尾,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一切都如坟场般寂静。 李妮妮看着眼前荒诞的场景,用力眨眨眼,后退一步。 那些人依然在哪里。 她慢慢抬起一只手,捂住眼睛再拿下来……那些人依然在那里。 冷汗瞬间从她额上躺下。 与此同时,还有一种巨大的悲怆,从她心底升起。 这一切已经彻底超过了她九年义务教育和马列唯物主义教育的认知范畴……不,是完全超出了她作为活人的底线。 李妮妮一把抓住裙摆,转身就想跑…… 却忘记大小姐站在她身后,一个猛兽出笼就撞进大小姐怀里。 花豹被撞掉在地上,屈辱地弹了弹腿。 大小姐也顾不得,他捧住李妮妮的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一滴泪水,划过少女的面庞。 心中竟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柔情。 “……怎么突然哭了?” 她都会哭着自己钻进他怀里了……这就是对他非常信任亲近的意思对吧? 李妮妮抬起被胸肌撞到哭的脑壳:“你没看见吗?” 大小姐:“看见什么?” 李妮妮:“灯。” 大小姐:“哪有灯?” 李妮妮:“人。” 大小姐:“什么人?” 李妮妮心里涌起荒谬。 就在这时,她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李妮妮头皮一下竖起,紧紧抱着大小姐,屏住呼吸。 大小姐受宠若惊地回抱住她。 李妮妮慢慢回头…… 就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手里拎着一只白骨伶仃的鸡,用力朝她张开自己腐烂的嘴,露出没有舌头的口腔。 李妮妮:“!!!” 大妈手指指着手中的鸡,一边动着嘴巴,似乎丝毫不知道自己发不出声音。 若不是面无表情,活脱脱就是一副推销自家土鸡的样子。 可李妮妮却分明看到,她那黑洞洞的口型,说的是 ——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作者有话说: (以下篇幅较长,如无兴趣,可略过不看) 昨天晚上看到评论说,这本有点像《天机》,我心里顿时咯噔,于是昨晚去百度了一下这本,发现…… 艹 我分析了一下撞的两个设定 2、撞的第一个设定,是开篇一睁眼失忆。 但这个灵感,我个人是来自《生化危机1》女主角开篇一睁眼失忆,然后我很喜欢诺兰,看过他所有电影,他的《记忆碎片》也是开篇一睁眼失忆,还有《谍影重重》,马特达蒙也是一睁眼失忆,还有那个很多次初恋的电影也是这个设定 但目前仅有“一睁眼失忆”这一点相似,失忆的场景、对话、原因均为原创 其实准确来说,女主不是失忆,后面会交代 再加上晋江和韩剧里,睁眼就失忆的梗,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我们就暂时让女主先失忆吧 主要李妮妮这个憨货的失忆,也没有这些电影里的失忆那么高端有深意,这里可直接当网文用烂了的失忆梗看 对,就是那个古早穿越文中,飞机失忆跳崖一条龙的失忆梗 安心,她会失忆大半本书的,如果大家觉得不行的话,我再改设定 2、撞的第二个设定,是后面“空无一人的城市”。 这个灵感综合来源于 (1)庞贝古城(城市毁灭,时间定格在一刹那) (2)玛雅古国(一个文明忽然消失) (3)印度锡金古国(近代才消失) (4)百慕大三角区的幽灵船传说 (我小时候,零几年吧,百慕大三角区的谣传还没辟谣。当时属于离奇的真实事件,就类似前几年的马航 那时候街上买的杂志上,有各种版本的关于“百慕大幽灵飞机”和“百慕大幽灵船”的表述 我现在还记得里面有一段大致是是几年后“幽灵船开回来时,桌上的杂志翻开一半,咖啡也喝到一半,人却消失了” 我的“人们骤然消失的空城”设定是从这儿来的。 第七章有“文明忽然断裂在这里,又被时间和荒草掩埋”,会写这个是因为想到玛雅文明是忽然断裂 庞贝就不用说了,它是一切“时间定格”的始祖,面包还做到一半,忽然所有人都死了 2021年9月1日放出来的第一版文案和文章里,也包含了“玛雅”和“庞贝”的名字,因为这两座城市的确就是灵感来源 但目前仅有“一座古城忽然定格并消失”这个设定和这三者相似,其余消失的前因后果和剧情,均为原创 另外我潦草地看了大神开头结尾,梳理了一下大神的剧情线,大概是这样的 清迈旅行团——大巴车撞到猴子——主角落入一座空无一人的现代城市 书太长了,我后来就直接去百度前因后果了 百度里说,他们进入空城的原因,是有人在南明城里的每一个角落安置了摄像机,很多工作人员监控,实时直播旅行团在南明城的一举一动,做成类似综艺的东西向全球直播,就有点类似《楚门的世界》那种,主线基本全部都在南明城 而我的剧情线是—— 飞机坠毁——系统出现——主角落入一座空无一人的六十年代城市 这里小小剧透一下前因后果 这座城里的人没死,他们只是被某种力量永远困在1962年,重复地、反复地经历1962年 所以城市才会呈现骤停的状态,因为所有人,没有离开,他们还在这里生活 而李妮妮后面要走的路,类似古墓探险,主线在热带雨林大逃亡和挖男主的坟头(bushi),不在空城本身 所以两本除了“空城”相似,其实应该算是不同的剧情设定 但“空城”不可避免,因为我的设定里,达玛城是被困在时间里的 事实上,1962年以后,它就是不存在的,因为它无限轮回在1962年 就像如果你被困在今天,你就到达不了明天 所以达玛城,只能是空城 因为除了女主和男主一行人,其余没有人能找到一个不存在的地方 目前看了一下,只有这两个地方撞梗 后面如果万一再有,我会在对应章作话中会持续更新 顺便扯点题外话: 至于佛教,之前写的两本书都和基督相关,上帝有点写太多次了 剩下的,一个不敢写,那三大宗教,就只剩佛教能写 但大部分宗教在漫长古代的演变中,多少都会有极为少量的变质部分,比如人牲、政.教合一之类 本书处于2155年特定的架空背景,文中达玛人的信仰也停留在2000年前(到于阗灭国为止),后面就是2155年之后了,不涉及现实,如有冒犯,请见谅 而且因为背景是于阗古国,于阗就是盛世佛国,没有释迦摩尼是不科学的 佛国于阗古国的灵感,来自于一部b站上不小心刷到的央视历史纪录片《消失在塔克拉玛干》,专门讲我国对于阗古国的考古发掘过程的,很精彩 随缘更这么多年吧,对自己的作收心里其实一直都有数,也知道可能也不会有太多人在乎有没有撞梗。 但身为码字机器,听到撞梗了,心里还是会咯噔一下,刚好今天没事,所以还是想着过来解释一下 但怎么说呢,如果大家真的觉得撞梗了,我就把这个设定删了,反正也就改改的事儿,把“主角进入一座骤停的近代城市”,改成“主角进入一座普通的古城遗址” 就改成比较寻常的设定 因为进入古城遗址这种情节,太多里有 不管你是盗墓还是考古,你都得先进古城吧,古城这个不能删哈哈哈 所以现在,老规矩哈哈哈哈哈 1、改 2、不改 听你们的 第13章 达玛人13 第18节 晚上回到房间后,李妮妮一倒头就逼自己睡了过去。 不管她怎么问,大小姐都始终说她没有看见什么集市。 去问别人,也没有一个人看见了灯光。 问到最后,连保镖们都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她,觉得这个小姑娘受到刺激太大,脑子坏了,出现了幻觉。 李妮妮觉得他们说的对。 她脑子坏了。 去找个靠谱的精神科医生已经迫在眉睫。 第2天,大小姐就召开了流浪荒岛总队第1次组织会议。 李妮妮这才见到了这次所有幸存的人。 除了她、武太郎、何马生、林秘书和观海大师5人,以及大小姐和他的17个小矮人……不,17个保镖外,居然还有5个幸存者。 坐在台阶上的是一个老人,机关出身,前几年已经退休。 站在大厅里的是一对青年情侣,其中男方体型偏胖,戴着耳钉,家在浙江温州开皮鞋厂。 女朋友非常漂亮,扎丸子头,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小鹿般的眼睛一直盯着李妮妮。 躲门廊下的是一个30岁姑娘,医科大硕博连读,长相清秀,但英年早秃。 李妮妮心想,等会儿要找机会问问她,有没有自学护士资格考试的推荐书籍。 俗话说十人九痔,再美的人也无法阻挡痔疮。 万一她看大小姐屁股的短期计划失败,就可以实施长期计划。 到时候大小姐去哪个医院看痔疮,她就去哪当肛肠科护士,蛰伏等待,静候良机。 李妮妮觉得此计万无一失。 而最后一个幸存者,李妮妮居然认识—— “——9块9包邮!” 李妮妮眼里瞬间发出巨大的光亮,穿过人群,向一个穿着破烂t恤的男人小跑过去。 褚西岭满身冷峻,抬眼时,眼底闪过一丝清晰的震惊。 那丝震惊很快被压下,他垂眸看着她,低声说:“你还活着?” 李妮妮装作没听见:“你竟然也在这里!” 男人:“所有幸存者都在这里。” “不不不,我们是一起开过飞机,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我们是不一样的。” 李妮妮清了清嗓子:“这说明我们的缘,妙不可言。” 武太郎和何马生从来没见李妮妮对谁这么狗腿过,一时诧异地看着两人。 男人慢慢用小刀削下一块树皮,隆起的肌肉极具压迫感:“所以?” 李妮妮立刻说:“所以我能跟着你吗?” 李妮妮想的很明白。 这个男人能开战斗机,体力一定强!还能不过安检上飞机,地位一定很高!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他身上有打火机!!! 在荒岛求生的时候,还有什么比打火机更重要的东西吗?不存在的! 钻木取火成功率那么低,打火机就是她生存的保障!打火机就是她的普罗米修斯! 李妮妮为了蹭打火机,积极自我推销,就差交个简历了。 “我会开飞机,懂一点枪,会洗衣服……引体向上能做三个!总之只要你带着我,以后你……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南!你让我往北,我绝不往西!你叫我杀猪,我绝不吃鸡!” ……她居然还抄他武太郎的台词! 武太郎抱着胖老鼠在一边难以置信道:“什么?你不和我组队吗?我们是一起来的啊。” 李妮妮为了打火机已经失去了人性:“一起来就非要一起组队吗?我又不是你妈。” 武太郎控诉又受伤地看着她。 男人视线淡漠地在李妮妮脸上逡巡了两秒。 李妮妮仰着脸,真诚地与他对视。 那一刻她的表情,就像一个社畜看着她的领导。 要多虔诚有多虔诚,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男人冷峻的眼底,慢慢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会煮饭吗?” 李妮妮:“……” 这一刻不会也要会,李妮妮迅速开出空头支票:“当然会。” 男人深邃的视线鹰隼一般:“那行,我的诉求是找个分工合作的伙伴,条件允许的时候,烧柴煮肉归你,除此以外的所有事,食物,水,野兽,路线,归——” “——归我,她不会和你组队。” 褚西岭话音未落,人群中传来另一个声音。 下一秒,李妮妮像小猫仔一样被人拎起后脖颈,一转头对上大小姐雌雄莫辨的脸。 李妮妮:“……” 大小姐冷冷地盯了八块腹肌的武太郎一眼。 又警告地看了八块腹肌的褚西岭一眼。 “孩子还没生,就想着给我戴……我家戴绿帽子?还想给别的男人洗衣服煮饭?” 大小姐把李妮妮拎到房间,把她抵在墙上,弯起唇角冷笑道: “想都别想,把你水性杨花的那一套都收起来,你是我王……王家的人,你只能跟我走。” 水性杨花李妮妮:“……” 幸存者都聚齐后,大家就一起进入了今天的会议室,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会议室还能依稀能看出以前的富丽堂皇。 满屋南亚风格的雕梁画栋,巨大佛像彩绘吊在墙面。 画中佛陀双眼下垂,眼神慈悲诡异,已经风干失色。 让李妮妮无端想起一本世界名著《他在看着你》。 长桌上首,大小姐一身60年代笔挺军装,墨发高束,眉眼精致若秋霜冬水。 活脱脱一个民国女军.阀。 他两指夹着一根烟,吐出一口烟圈,林秘书立刻上前帮他弹烟灰。 其余保镖执枪列队,墨镜西装,架势搞得跟《热血高校》似的,其余人大气不敢喘。 而李妮妮被大小姐拉着坐在他身边。 然后这手就没放开。 李妮妮:“?” 好像自从昨天她让大小姐带她去尿尿以后,大小姐就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变得有那么一点点……黏人? 李妮妮被握得有点不舒服,刚挣了两下。 就听大小姐冷冷道:“飞机上是谁对我搂搂抱抱,上下其手?我还不能捏回来了?” 李妮妮理亏。 大小姐一边在桌子底下捏着李妮妮柔软的小手,一边对自己说,他什么也没想干,他只是在报复她之前肆意轻薄自己的举动。 何况这是他弟媳,他的弟媳就是他的亲人。 握自己亲人的手,就像左手握右手,到底有什么不对?简直不要太对。 而李妮妮闻着大小姐皮肤上的香气,茫然地想,这牵的时间也太长了吧,这可是热带啊,这样舒服吗?她手心都被握出汗了。 听说女孩子的友情进阶三部曲,同桌友,手牵手、下课一起解小手…… 那是不是只要多牵几次,她就能顺理成章和大小姐一起上厕所了? 于是为了一起上厕所,李妮妮屈辱地献出了自己的手。 就在此时,大小姐指尖敲了敲桌面,林秘书立刻拿出临时工作记事本,出列报告。 “昨天,我们团队在大小姐的英明领导下,秉持着高效、高质、高速的精神,已经策划出了详尽的方案,现汇报如下。” 他翻开泛黄笔记本的第一页,开始毫无感情地念了起来。 “首先,大小姐高瞻远瞩,在飞机上就发现这片海域被gps屏蔽,即便对讲机能发出无线电,我们能等来援救的概率,也几乎为0。” “其次,大小姐深谋远虑,意识到这片雨林生物密度惊人,让我们把野兽尸体抛在雨林边缘,结果两小时不到,这具尸体就被其他动物啃食成白骨。” “而我们要跨进的,就是这样的地方。” “今天的白骨,或许就是明天的我们。” 几个保镖将那具被啃光的白骨拖到大厅,尸体的酸味弥漫开来。 大厅里一片死寂。 “二战时赫赫大名的远征军在进入缅甸一片雨林后,10万人的军队,3万人丧生。这还都是铁血汉子,不是我们这种老弱病残。” “但大小姐慈悲心肠,会尽量给大家提供保障。” “但凡愿意跟随我们的人,大小姐都会分发能满足你最低生存需求的食物和水。” 接下来林秘书脸色扭曲了一下:“……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如有意外惨死者,我们也承诺,会在葬礼上赠送观海大师《如果有来生》现场不插电live法会一次,为其超度灵魂。” 观海大师站在大小姐身边,笑眯眯和众人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出家前搞过乐队,曾受邀参加过各大葡萄、榴莲音乐节,相信一定会给大家带来不同的灵堂感受。” 第19节 “……最后,我们按照历史数据统计,本次横穿雨林行动,总体死亡率会高达57%。” 林秘书合上手中的六十年代记事本,推了推眼镜: “以上。” 何马生开惯了会议,报告一结束立刻条件反射地鼓起掌来。 只是他“啪啪”鼓了两下,发现根本没有人配合他,他一个人的掌声在诺大的会议室里显得尴尬且寂寞……又讪讪的放下了手。 大小姐抬眸环视了他们一圈,淡漠地抿了一口烟。 “现在开始分组。不打算跟我走的人,举手。” “不举手的人,我就默认你是愿意跟随我的勇士,将与我一起,进入雨林,逃离荒岛。” 房间里一片寂静,没人举手。 弱者惧怕落单,强者也想抱团。 哪怕他们并不想进热带雨林,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但凡有点脑子,就知道大小姐身后17个保镖,和被他们霸占的那一摞一摞枪.支弹.药,才是所有人生存的保障。 大小姐满意地吐出一口烟圈。 然而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手心里的那只小手,软软地动了动。 那指尖就像柳絮一般,搔过他的手心。 大小姐脸颊顿时微红。 他抿了抿唇,一面更紧地握住李妮妮柔弱无骨的小手,一面却装出一副冷漠的声音,低声警告道:“……别闹,做正事呢,等会再带你去挑衣服。” 李妮妮……李妮妮用力抽了两下,没抽出来。 也不知道大小姐吃什么发育的,明明只是个高挑些的女孩子,手居然和铁箍似的,力气一个顶她两个。 ……不过幸好她手上有汗,滑不溜秋。 李妮妮手指“啵”地一下,从大小姐掌中滑出。 并在一片沉默被动的人中,醒目地举起。 “我不跟你们走。”她说:“我留下。” 大小姐:“?” 作者有话说: 忽然挠心挠肺想写民国女军阀和她的戏子 第14章 达玛人14 大小姐繁花秋水一般的双眼,冷冷地看着李妮妮,美眸里明明白白写着“你死了”。 昨天晚上还眼巴巴给他端茶送水,要他陪喝水陪尿尿,还向他寻求保护的人……这才几个小时过去,就翻脸不认人了? 女人心都是这么海底针的吗? 气氛一时陷入凝滞,长桌上一片寂静。 房间两端气氛凝聚焦灼,一触即发。 林秘书大气不敢喘,几个普通乘客在大小姐十几个保镖的盯视下,瑟缩如鸡。 半晌,大小姐忽然冷笑一声。 他强迫自己压下心里那一点奇怪的酸涩感,长腿斜搁在桌上,漫不经心道: “行啊,不过是个玩意儿一样的东西,你爱留就留……还有谁想跟她一起留下找死的?” 沉默。 一片沉默。 良久,武太郎抱着胖老鼠,绝望地与李妮妮对视两秒,痛下决心地举起手:“我的命是姐姐救的,我跟着姐姐走!” 何马生看着自己最初遇到的两个人都抱团了,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痛下决心般,摔了眼镜举起手。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那个一直一言不发的退休老者,和医科大女孩,在短暂的犹疑后,也举起了手。 老大爷平静道:“我老了,已经退休了,我是走不出这种原始森林的,哪怕是死,我也想体体面面地死。” 医科大女孩看了一圈大小姐的阵容:“他们那边人多是多,就是拍马屁拍得太厉害,我听那个秘书讲话都听窒息了,我们90后受不了这种官僚主义,我还是跟着小妹妹走吧。” 最后,在众人震惊的视线中,观海大师居然也举起了手。 众人:“?” “贫僧受到了佛陀的指引,佛让贫僧留下,在这座岛上感悟六道轮回。” 他避开众保镖看叛徒一般的目光,虔诚地朝东方双手合十,笑眯眯道: “当然,穿越雨林只有不到一半的生存率,决定前往的勇士们,大概率将死于非命……但大家放心,贫僧一定会按照承诺,免费赠送大家《如果有来生》现场不插电live法会一次,为大家祈福。” 一众保镖脸都绿了。 大小姐眼露杀气。 李妮妮也一脸“……”。 她到底该怎么提醒这位大师,你拜错方向了,如来佛是在西边,不是在东边,不然哪里来的西天取经…… 所以这果然不是什么正经和尚吧! 组个老弱病残孕小分队,并不是她最初的打算。 李妮妮刚想丑拒,就见一直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褚西岭,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 “我是男人,优先保护孕妇和老人,我留下。” 打火机!李妮妮立刻闭了嘴,并在心里放起了烟花。 于是逃离荒岛之老弱病残孕小分队正式成团出道。 老是老和尚的老。弱是弱鸡的弱。 残是脑残的残。病是精神病的病。 大小姐定定地看着李妮妮,气得笑起来,那笑意中的肃杀味道,连站在一边的林秘书都打了个抖。 “很好……李妮妮,你很好。” 大小姐咬着烟蒂,微扬下巴仿佛最精美的瓷器,望着她,犹如望一个死人: “不过是菟丝花一样只能依附男人生存的女人……我就看看你,能挣扎到什么程度。” 逃离荒岛第一精英小分队,当天下午就打包行李迈上了漫漫征途。 大小姐还生气地带走了李妮妮的豹子,可能是试图让她感到后悔。 而逃离荒岛第二老弱病残孕小分队,当天下午也紧锣密鼓地开始……互相推诿责任。 “要不是你们!我绝不会留下来!” 何马生在破败的房间里走来走去,为自己一时脑热的决定怒火冲天。 “你们做事都这么冲动的吗?大小姐好歹有17个身强体壮的保镖耶,我们呆在这里真的系有活路吗!” 医学院女生闻言冷笑道:“又没人逼你留下来,想走的话,现在跟上去啊。” 何马生:“你一个女人懂什么?我这是义气!但不妨碍我们都死定了!接下来就写遗书吧!” 武太郎抱着老鼠丧丧地说:“我永远支持妮妮姐。” …… 李妮妮坐在一个破藤椅上,正拿着从大小姐那儿顺来的笔,一样样把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整理下来,还按照事情的紧迫顺序1234排列。 她和大小姐的思路不同。 大小姐在知道这座岛被gps屏蔽后,想的第1件事是应该立刻离开,越快越好,因为他们永远等不到救援。 但她却是唯一一个,亲眼目睹全飞机乘客离奇消失的人。 因此在她的思路里,飞机上乘客离奇消失,和岛上居民离奇失踪……这两件事之间,一定有联系。 找出这座城市一夜消失的秘密,他们很可能就找到了回去的路。 ……说不定还能顺便找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李妮妮默默给自己加了两个待办事项。 列待办是她的习惯。 于是她现在的待办事项表,按照重要和紧迫程度排序,是这样的 1、留在荒岛,找寻古城原住民消失的真相 2、召唤系统,确定海森堡系统真正的目的 3、找个办法,验证自己是否真的不会死亡 4、扒人裤衩,确认大小姐屁股上的六芒星 5、找电话卡,搞清神奇电话卡的具体用途 6、接近猫猫,准备很多很多很多的小鱼干 李妮妮基本确定,这只热衷埋沙和离奇救人的长腿大猫猫,就是神秘男人一直在唠叨的那只。 这也是她为什么暂时放弃了大小姐的屁股,选择先留在这座岛上的原因之一。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事情一样一样做,step by step。 反正两人是亲戚,大小姐又跑不掉,李妮妮决定后置一下六芒星行动。 此刻的李妮妮并不知道……不要一年,不要一个月,她半个月后就达成了“扒裤衩”的人生成就。 只不过扒的不是大小姐的裤衩。 甚至过度完成了任务,不仅被大小姐强吻,还莫名其妙成了被扒人的……情人。 第20节 李妮妮想到这里,抬头道:“你们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屏蔽掉gps吗?” 何马生冷笑:“你以为你爱因斯坦哦?这么玄而又玄的事,是我们普通人能解决的吗?” “我倒觉得小妹妹说的没错。” 医学院女孩坐在门边:“这种玄而又玄的问题,确不像是普通人能解决的,但是这一片热带雨林,也不是普通人能穿越的。” 观海大师笑眯眯道:“阿弥陀佛,各位稍安勿躁,不如让贫僧来给大家唱一段佛经,平心静气。” 众人顿时面露菜色:“……” 褚西岭走到李妮妮身后。 他气质冷峻如刀,壮硕的肌肉却热气腾腾,几乎是一靠近,李妮妮就感受到了热度。 他低声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找这座城镇60年代时和外界的物资往来,还有他们的农业税收记录。” 这些税收文件还是大小姐房间里拿来的……就是他拿来垫桌脚的那两本《商户登记簿》。 大小姐擅长的东西很多,但他明显不擅长分析农业。 这可能和他过于富有,这辈子都没见过真正的农田有关。 “我刚到这座岛上时,就发现这座岛上的人,没有任何留置土地种田的痕迹。” “”而昨天晚上,又发现‘总统府’后只有接雨水的天井,但却没有接通地下河的水井……” 李妮妮一边说,还一边在本子上记录要点。 与其说她是在宣布结果,不如说她是在自言自语,帮自己梳理思路。 “这说明这座岛上除雨林之外,其余土地都不足以过滤海水,以至于无法形成地下河。” “而无法形成地下河的土壤,盐分含量过重,是没有办法种菜的。” 武太郎道:“那他们的菜从哪来呢?” 医学院女孩:“对啊,他们的菜从哪来呢?” 李妮妮咬着炭笔:“我之前以为,他们会把菜种在雨林边缘……但今天又听见大小姐说,他们放在雨林边缘的动物尸体,两小时就被啃成白骨。” 老大爷是种过田的,立刻道:“那么他们就不可能在雨林边缘种蔬果,因为生物密度太高,不等水果成熟,就会马上被其他动物吃掉。” 医学院女孩道:“可他们总不能不吃蔬菜吧?那岂不是要集体得败血症而死。” 李妮妮:“所以我就在想,他们的蔬菜水果是怎么来的呢?……那必然要从外部运输。” 众人终于开始听懂李妮妮想说什么了,纷纷屏住呼吸。 武太郎喃喃道:“对啊,就那些街上的海报,和大小姐找到的外国军.火,可以确定这座岛1962年之前是和外界是有交流的……就一个普通岛屿,完全可以进口!” 李妮妮:“嗯,然后我又想,海上湿度大,蔬菜更容易坏,60年代在海上运输蔬果,一定是不经济的,所以我觉得——” 褚西岭垂眸看着她,冷硬的唇角露出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所以你觉得,在1962年大封闭之前,这所岛很可能会有一条陆地货运通道,连接外部。” 气氛寂静半晌。 医学院女孩震惊道:“如果真的有这么一条货运通道,我们就不必穿越雨林,可以直接沿着前人的道路走出去!” 老大爷不愧是混机关的,立刻发现了华点:“如果真的有这么一条货运通道,那么在当地商户的贸易记录里,一定会出现相关地名!” 武太郎按捺不住地揉着□□的肚肚:“……而把这些地名连在一起,就是这条路的位置……就像我们发现丝绸之路一样!” 观海大师:“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何马生目瞪口呆。 而李妮妮已经在泛黄的《税务登记证记录》中圈出了几个农业纳税大户。 又在《商户登记簿》中,找到了这些商户的对应地址。 她拿着簿子起身,正准备自己一家家去这些商户遗址寻找线索。 何马生忽然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抽出她手中的《商户登记簿》,转身就走。 李妮妮:“?” 褚西岭拿起她方才写的《逃离荒岛计划》,其余几人也凑过来,大家一起一列列往下看。 “——计划一,‘整理府邸书籍,寻找孤岛起源,摘录反复出现的高频词汇,尤其是和佛教相关的表述。’” 退休的老大爷一字一顿的辨认李妮妮鬼画符一样的字,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姑娘你这字有点过分了……但这事让我老同志来吧,我以前就是在机关搞档案的,后来政府开始信息化,我这个退休老同志有点跟不上年轻人,但60年代的档案整理,我还是能胜任的。” 退休老大爷踌躇满志地领了任务走了。 “——计划二,‘储备足够的鱼类、海藻、野果’。” “‘这个我可以!我很会钓鱼!但我觉得还需要一个人来协助,一个人负责采摘,一个人负责打渔——” 武太郎一把扯过在一旁恨不得把头缩到地里的观海大师,露出和他头顶上土拨鼠一模一样的招牌微笑。 “就我和观观吧。” 于是观观生无可恋地被他叉了出去。 “——计划三,‘寻找荒岛上最后一批……墓地???挖坟开棺验尸,判断死因’……” 医学院女孩脸色发绿,一言难尽地看着李妮妮:“为什么要、要挖坟?” “因为文明断绝原因无非三种,干旱、战争、疾病。” 李妮妮说:“我想确认一下,这座岛上居民是不是因为大规模传染性疾病才集体撤走。” 医学院女孩:“我……我倒是可以帮忙判断死因,就当是法检维护人.权了……但是挖坟这也太恐怖了!我想申请让一个男孩子陪着我可以吗?” 医学院女孩看向高大英俊的褚西岭,白皙的脸上微微泛起一点红色。 “其他人都被分配完了,那就只能麻烦这位小哥哥陪我——” “——还有我。” 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扭捏的声音,几人转头一看—— 居然还是李妮妮的老熟人。 就是之前飞机上,用枪托把她头打出血的魁梧保镖。 魁梧保镖双手紧握在身前,迈着内八字,小碎步走到李妮妮面前。 “您再收留我一个吧,我叫宋娇娇,砍柴挑水打野兽,我什么都能干!” 李妮妮:“……你叫宋什么?” 魁梧保镖:“宋娇娇。” 李妮妮茫然地与他对视。 魁梧保镖:“娇羞的娇。” 李妮妮与他大眼对小眼。 作者有话说: 安心,大小姐很快回来 第15章 达玛人15 半晌,李妮妮道:“你不用跟着大小姐吗?” 宋娇娇挺起浓密的胸毛,骄傲地说:“我想明白了!我们这种做保镖的就是炮灰的命,与其冲在前头当人肉垫子,不如留在后方安心当咸鱼——但是我真的超级能干活!想当年,我挑柴打洞叉狍子都是咱村里一把好手!您看我的腹肌!” 他说着掀起上衣,露出自己肚子上的肌肉,果然威武雄壮。 就是配上那内八字的娇羞姿态,有点辣眼睛。 这一看就是大小姐派来的间谍,但人都来了,李妮妮又不能把他赶出去。 只好说:“既然你擅长打洞,你就跟着那……那个……” 医科大女孩善解人意地说:“杨朵朵。” “……就跟着杨朵朵一起。”挖坟吧。 “好的!我必不会让您失望!队长!” 宋娇娇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的是什么样可怕的未来,撸起袖子就朝李妮妮鞠了一个90度社会人的躬,那气势跟日本株式黑-社拜大哥似的。 于是杨朵朵和宋娇娇意气风发地去挖坟了。 最后就剩下了李妮妮和褚西岭。 李妮妮看着自己忽然就空了的待办事项本,匪夷所思道:“我也没说要当队长啊。” 褚西岭:“你已经是了。” 男人身上的热气笼罩着她,一块块蓬勃的肌肉透过廉价布料,几乎要烫伤空气。 他看着她漆黑的发顶:“队长还没有给我分配任务。” 李妮妮心道我又怎么敢给大佬分配任务,万一得罪了大佬还怎么蹭打火机。 她收拾好桌子,刚想走人……一抬头,对上男人天生深邃得没有尽头的目光。 唯一出去的路被拦住,李妮妮只好试探道:“我这边今天没有别的安排了,要么您……您自己看着办?” 男人一言不发地望了她片刻:“是谁之前跳出来,非要和我组队,现在组完队了,又让我自己看着办?” 李妮妮:“……” 两人对视片刻,大佬退开两步。 李妮妮赶紧走出。 褚西岭双手插着口袋,走在李妮妮身后。 两人一起跨出“总统府”的大门。 第21节 褚西岭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刚点燃,瞥了一眼李妮妮柔软的腹部,又把烟在指尖掐灭。 他侧头望着她嫩得像小羊羔一样的侧脸,好一会儿,忽然问:“一直没听你提过孩子的爸爸?” 李妮妮太久没有想过自己怀孕这事儿,懵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很想直接把话题岔过去,又觉得这样很没礼貌,只好敷衍地说:“离、离了吧。” 褚西岭把玩着手里那根烟:“到底是离了,还是没离?” 李妮妮:“离了。” 褚西岭呵了一声,语气淡淡:“离了好,一个放孕妇单独坐飞机的男人,早离早超生。” 李妮妮含糊应付。 褚西岭:“你现在喜欢什么样的?” 李妮妮毫无想法,只能按照当代女成年人最高择偶标准试探道:“大概……会自己叠被子做家务的?” 男人被小姑娘卑微的语气笑到。 “那你就应该直接找个当兵的,或从小受军事化管理的。” 他烟头夹在指尖,慢慢摩挲了一下: “这种人,别的不敢说,被子叠的特别好。” 两个小时后,达玛广场。 佛像在青灰天空下静静耸立,背后是成片低矮的砖房,唯一一座高一点的建筑,就是“佳士米罗百货商行”。 李妮妮渺小的身影站在佛像边上,还没释迦摩尼脚趾高。 她仰头与佛陀巨大悲悯的双眼对视。 脑海中忽然就闪过了之前梦中,佛像坍塌的一幕。 ——悲悯的双眼从中间裂开,佛头轰然坠落,露出中间填满白色尸体的甬道。 ——大地在震动,在咆哮,人们在尖叫,在哭泣,滚滚的巨浪像白色的城墙,从远方席卷而来。 李妮妮眨了眨眼,画面散去。 她第一次经过这个广场,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座佛像,为什么和她梦里的那座,那么相似呢? 李妮妮用打火机烧了一截树枝,翻开一本“总统府”里顺来的六十年代笔记本,开始一幅一幅地记录广场上的浮雕特点。 大概是受到邻国印度的影响,这些浮雕记录的大多是佛教经文典籍中流传的故事,像印度两大史诗《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 还有一些用白色颜料绘制的动物图腾,大多为猪、牛、马、羊。 线条抽象而扭曲,让人想起史前的岩画。 大约十分钟后,褚西岭耳尖地听到李妮妮小声道:“真奇怪。” 褚西岭听到声音就走过去:“怎么了?” 李妮妮整个人团在一条在他眼里几乎等于没有的吊带裙里,蹲在地上,笔尖抵着鼻尖。 “这里刻了好多猴子……这些人为什么要在佛像下刻猴子?” 褚西岭实战很强,但对宗教一无所知:“刻猴子有什么不对?” 李妮妮答非所问:“大象是菩萨的坐骑,大象是对的,但猴子是错的。” 褚西岭:“所以呢?” 李妮妮沉默不语。 褚西岭微微动唇,就见她蹙着眉,用旁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自问自答道:“不对,这肯定不是一只简单的猴子——这是孙悟空!” 褚西岭:“……” 经历了几次答非所问,和所答非问,他终于明白李妮妮根本不是在和他讲话。 她甚至根本没注意到他在她身边——她只是在自言自语,梳理思路而已。 就像她刚刚在“总统府”里干的一样。 于是他抱着手臂靠在佛陀的大脚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看她到底能把他这个大活人忽视到什么时候。 果然李妮妮站起来,一边盯着泛黄纸页上的插画,一边朝他相反方向走去,与他越离越远。 “孙悟空原型是印度神猴哈奴曼,而神猴哈奴曼是……《摩诃婆罗多》里的猴?” 她自己说着说着,又反驳自己:“不,哈奴曼是史诗《罗摩衍那》里的猴。” “《罗摩衍那》说,神祇罗摩占陀罗的妻子被魔王劫走,他借助猴子哈奴曼的力量救出妻子。” “哈奴曼帮助了罗摩占陀罗后,就变成了神猴。” “所以神猴崇拜,实际是罗摩崇拜。” “2000年后,《西游记》借用了神猴哈奴曼的形象,塑造了孙悟空……” 她用炭条敲着自己华而不实的脑壳,边来回踱步,边飞快地把想起的东西记录下来。 “罗摩占陀罗是毗湿奴的化身,毗湿奴又是婆罗门三大主神……” “佛教是反婆罗门才出现,婆罗门差点绞杀佛教……这两种宗教在古代是对立的……” “一边是佛教的佛陀,一边是婆罗门的神猴……” 她喃喃地说出结论: “这个古城里的人有病吗?他们在同一个广场上,弄出了两种对立的神!” “……” 褚西岭目光随着她移过去,又随着她移过来。 他长腿不动,就斜斜倚在那里,等着她走过来。 李妮妮果然在他的脚上绊了一个趔趄,茫然地抬起头:“……你怎么在这?” “……” 褚西岭“呵”了一声,衔了一根烟在嘴边。 眼底却露出笑意:“嗯,我怎么就在这?” 李妮妮没管他。 她抬头盯着宏伟的佛像,脑海中又想起了梦中佛像坍塌的一幕。 在如来佛脚下刻猴子,这就类似于在弥勒佛前面放十字架。 为什么一个广场上,要放着两个对立的神呢? 如果那条填满尸体的甬道真实存在,又会通向何方呢? 李妮妮:“这座佛是实心的吗?可以炸.开吗?” 炸? 褚西岭瞥了她一眼,用刀尖磨下佛像上一点泥土,放嘴里抿了一下,发现这不是水泥,也不是寻常泥佛像的材料……而是花岗岩。 古代泥佛像,大多是用粗泥混合稻草制作。 但这座佛像里面,居然是用整块花岗岩垒砌而成。 这种工艺,和他以前去中东出任务时遇过的神庙搭建手法很像,非常不容易爆破。 更别说他们连炸.药都没有,所有军.火都被大小姐带走,几乎是不可能任务。 但这些褚西岭都没说,他只是在指尖搓了搓刮下来的泥土:“你很想炸吗?” 李妮妮说:“我想炸。” 褚西岭也不问为什么:“全炸是不可能的,你只能选一个地方。” 李妮妮回想了一下梦中佛像裂开时,佛身各部分呈现的岩石厚薄程度。 最后她伸手指向佛的两腿之间:“可以从那里炸进去吗?” 褚西岭:“……” 褚西岭:“不可以。” 褚西岭沉默片刻,还是没忍住开口道:“你和佛教是有什么过节吗?” 李妮妮:“没有,我只是听过观海大师讲佛经,佛经原文里说过,佛为了灭欲,通过修炼把蛋蛋变得特别小,当然,也可能是可大可小。” 她脸上表情非常坦然,明明说的普世意义上比较避讳的话题,她却仿佛在说佛的一只手、佛的一只脚。 还在褚西岭放空的表情里,用手认真比了一下大小。 “观海大师说,这个在佛教里,叫‘马阴藏相’,是如来三十二相之一,非常厉害。佛经里有好几章都是写这个的。意思就是,佛像马一样,平时可以把蛋蛋缩到肚子里,从外面是看不到的。” 她分析得还很严谨。 “你想,肚子皮很厚,大腿肉也多,只有盆骨肉最少,唯一阻碍爆破的就是蛋蛋……但佛都把蛋蛋缩到肚子里了,那这里就变成了最薄的地方,当然也最容易被爆破。” 佛的……佛的什么? 褚西岭人生第一次听人把“佛”和“蛋蛋”两个词连在一起用,整个人罕见地出现了一种空茫的状态。 半晌,他说:“你拜佛时候,都是盯着这种地方看吗?” 李妮妮茫然道:“我不拜佛,但不可以看吗?” 褚西岭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不是不可以看,只是男女有别,下次最好换个地方看。” 李妮妮:“可佛也不是男的啊。” 褚西岭:“?” “他们佛的观点是,一切诸法无有定相,非男非女……表面意思,就是这些佛认为自己既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 李妮妮说:“所以我一直觉得,佛教算是最早的跨性别主义群体,非常赛博朋克,很棒,真的。” 褚西岭:“……” 第22节 虽然男人永不认输,但是他这一秒的确想对这个话题认输。 走向就他.妈离奇。 片刻,他一条腿曲起半蹲在李妮妮面前,盯着她,一字一顿道:“不管跨不跨性别,反正以后就是不许看。” 李妮妮依旧茫然地看着他,片刻后像是想通了,点点头。 “也是,如果真的是马阴藏相,都能藏进去了,那也的确没什么好看。” 褚西岭:“………………” 作者有话说: 怕冒犯爱佛的同学,修改了结尾 但那个佛的马阴藏相,确实是佛经里花了大篇幅讨论的东西 我当时看着也很震惊,就觉得古代圣人的这玩意儿居然可以拿出来讨论的吗 以及孙悟空原型是印度神猴哈奴曼这件事,说法不一,也有人觉得不是 第16章 达玛人16 李妮妮和褚西岭定下了炸佛计划以后,就回到了“总统府”。 荒岛求生的第一天,是老弱病残孕小分队一无所获的一天。 首先是打渔二人组全军覆没。 武太郎和观海大师在海里出生入死一下午,连只贝壳都没搞到。只有土拨鼠□□稍有成果,捕获到了一条可怜的海带。 其次是挖坟二人组一无所获。 宋娇娇和杨朵朵一口气挖了18个坟,敬业得可以和摸金校尉一拼。 但回来时,他俩双目无神,宛若行尸走肉,却只确认了三件事。 第一,这座岛流行火葬,大部分尸体下葬前都被焚烧过。 第二,这座岛自杀率奇高,18个坟头里有12个都是上吊自杀死的。 而且死者的颈部由于悬挂的原因,形成了明显不闭合的索沟,还有颈部相互脱离和骨折的情况。 这说明他们的集体自杀,很可能是在有人辅助的情况下进行的。 何马生:“真是细思恐极,为、为什么能看出有人辅助他们自杀?” 王大爷端着60年代的茶杯,面色安详地喝着煮沸稀释的海水:“因为不是所有上吊都会出现颈部骨头脱离的情况,想要实现骨折自由,得有人帮你踢个凳子才行。” 何马生:“是、是吗?” 第三,这座岛上有女性群葬坑,且很多女人的骨骼呈灰黑色。 据杨朵朵的分析,这些女性生前曾经历慢性重金属中毒,重金属沉积到骨骼上,才令骨细胞变成黑色。 ……但话说回来,这对他们逃出荒岛又有什么帮助呢? 再次就是整理了一整天档案的王大爷。 据他说,这个地方叫“达玛”,是一个小国。 它1900年之前的政府文书,用的是一种奇怪的、类似梵语的文字。 1900年之后,才开始用汉字和印度佉卢文。 这个地方虽然是“国”,却没有君主或总统,最高领导人是一个祭司,被称作“漏尽”。 他们现在住的“总统府”,就是这个祭司漏尽的府邸。 整座达玛国随处可见浓郁的佛教气息,但祭司的藏书室中,居然连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都有,却没有一本书和佛教相关。 另外,达玛国的政府官员,似乎对一件叫‘净化’的事产生了分歧。 一部分官员赞成‘净化’,另外一部分官员不赞成‘净化’。两派吵得很厉害,相关文书有厚厚一沓。 而王大爷在一盒达玛古国政府和外界的往来信函中,居然还找到了一些本地政府和60年代我们政府联系的函件。 我们的外交官回函鼓励达玛国政府“破除迷信,扫除迷障,坚持真理”……还顺便安利了一下马克思主义的无比优越性。 那熟悉的遣词造句风格,瞬间让他们梦回大学马原课,家乡的亲切感扑面而来。 大家一瞬间破防,眼泪差点流出来。 ……但话说回来,知道达玛国历史,对他们逃出荒岛又有什么帮助呢? 最后是何马生。 但因为他不想讲两遍,所以他坚持要在队长和副队长都在都在的时候讲。 而此时此刻,众人一厢情愿默认的副队长褚西岭,还不知道在院子里做什么。 众人一厢情愿默认的队长李妮妮,更是一回来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卧室。 一楼大厅里,一时只有他们几个失意的成年人。 武太郎握着手里那条滑不溜秋的海带,正在对着墙壁反思自己为什么抓不到鱼,为什么连土拨鼠都比不过。 老大爷在发呆呆。 观海大师在念经。 □□在吃手手。 而何马生在大厅里走来走去,时不时推一下钛钢眼镜。 看似还算冷静,实际焦虑得连港普都加重了: “我就港不能让女的当队长吧?我们现在系食物食物没有,淡水淡水没有,线索线索没有……这样下去我们还能撑几天?还不如一开始跟着大小姐走!” 杨朵朵抱着手臂凉凉道:“果然越是一无所成的男人,越是容易马后炮,自己做事做不成,就跑来怪女人。” “动不动就性别对立,你有病?” 何马生油光水滑的大背头也没了,身上的西装皱巴巴地穿着。 “我告诉你!我不系你能碰瓷得起的男人!我当年也系叱咤风云的金融大亨!随便炒炒股,一个亿到手!” 杨朵朵嗤笑一声:“这年头的普男做梦都不打草稿的吗?还金融大亨……你以为你写穿越啊,病得不轻。” 何马生怒极反笑,象征性地挥起手:“你!” “我怎么了我?” 杨朵朵迎着何马生的拳头就冲上来。 武太郎还没来得及劝架,就目瞪口呆地看着杨朵朵一个弱质女医生,一个过肩摔把何马生摔倒在地。 “为了防医闹,我们一个寝室可都是泰拳八级,我劝你清醒一点,不要和我动手动脚。” 何马生在地上摸出自己的眼镜戴上,差点维持不住金融大佬的牌面:“……理论不过就争!争不过就动手!你觉得自己礼貌吗!” 杨朵朵“呵”了一声:“我不礼貌又怎样?谁让你这么普通,却又这么自信。” 同样普通而又非常自信的宋娇娇、武太郎、何马生、观海大师:“……” 谢谢,感觉有被冒犯到。 老大爷根本听不懂什么男权女权,只觉得这打斗精彩,有点体育建国的意思,在一旁高兴地拍掌叫好:“好!小杨身手地道!女同志就是要有这样的身手!” 何马生被激得心头火起,从地上爬起来就要继续理论。 观海大师开始念佛经,试图让他们平心静气。 一时劝架的,拉架的,火上浇油的,念佛的。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 褚西岭嘴里叼着一根烟,裸.着精壮的上半身,肩上搭着一件刚洗晒的t恤,走进来。 那古希腊雕塑一般充满野性与力量的肌肉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汗,夕阳余晖中,让人血脉贲张。 他漠然地看了几人一眼。 分明那眼中什么神色都没有,但其余几人就是像士兵遇到司令,条件反射地安静下来。 在绝对压倒性的武力值面前,什么都是纸老虎。 他手上还拿着什么,走近了,其余人才看清,居然是蛇! 还是一看花纹就知道是剧毒的蛇! !!! 一时间也没人想打架了,大家都屏住呼吸。 褚西岭把捉到的蛇放到案板上,刚拿起一把生锈的菜刀,想拍个椒盐蛇段。 耳旁就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压着声调的—— “啊!” ——李妮妮! 褚西岭一把扔下蛇,拿起.枪转身就往楼上跑。 留下其余几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褚西岭跑到3楼李妮妮房间门口,敲也不敲,后退两步飞起一脚,房门轰然裂开! 然后就见李妮妮微张着嘴,黑色长发柔柔落在肩上,全身上下就穿着一条小内。 正一手捂着小腹,一手用衣服捂着……捂着胸,惊讶地看着他。 褚西岭:“……” 那白得像月光一样的皮肤,在他眼前一晃而过。 他迅速转过身,闭上眼睛不去看她,哑声道:“你受伤了吗?没受伤先把衣服穿起来。” “对对……对不起。” 第23节 李妮妮一边穿衣服,一边结结巴巴地道歉,手指还紧紧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我没受伤,我不知道你会这么紧张……真的不好意思,我其实就是刚刚看到了一只南方的蟑螂 。” 褚西岭:“……” 根据他过尽千帆的审.讯经验,这是个不走心的谎。 傍晚,大家一起在大厅聚头。 因为今天实在一无所获,大家望着空空如也的灶台,最后一致决定接受那几条毒蛇。 怕蟑螂怕得尖叫的李妮妮,一手挑起一条手臂粗的黑蛇,面不改色剁成两段。 褚西岭盯着她的动作,感觉还有点新奇。 那些跨国罪犯,哪一个见到他不是绞尽脑汁编造精密的谎言。 他实在太久没有见过这种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随口扯谎还不圆谎的人了。 可爱。 最后这雨林里最凶猛的野兽,迎来了最惨烈的命运—— 两条蛇被切成了段段,混着海带一起煮,一条蛇直接用海水腌了,放在火上炙烤。 武太郎他们收集了一些茅草和枯枝,又用褚西岭偷渡上飞机的打火机点燃了一堆篝火。 环蛇们可怜兮兮的吊在火堆上,失去了尊严。 不多时,蛇肉滋滋地冒出油光,诡异的香味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一行人围坐在篝火边,开动之前,观海大师忽然说: “诸位施主且慢!我佛不沾荤腥,这蛇生如此悲惨,怎可不给它一点仪式感?贫僧建议,我们不若一起手牵手,为这条蛇合唱一首《如果有来生》。” 众人:“……” 观海大师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如果有来生》! 众人纷纷看向李妮妮,渴望她把他们从《如果有来生》中拯救出去。 李妮妮被他们莫名其妙的信任搞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说: “可是你佛……你佛吃肉啊,佛教一直是可以吃肉的,一直到佛教传入中国500年以后,那个谁,梁武帝才下令和尚不能吃肉,实际上佛教应该和吃素没太大关系。” 观海大师:“……” 众人纷纷尴尬地笑几声,打着哈哈分起蛇肉。 何马生看着手里焦黑的蛇皮,露出嫌恶表情:“这种野生蛇,里面会不会有寄生虫啊?” “肯定有啊。” 杨朵朵面不改色:“一般这种野生蛇,最少也感染了四五十条曼氏裂头蚴,这种虫有30多公分长,可以在你身体里寄生10多年,在你的食道和脑子里转来转去。” 她边吃边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医学院以前解剖蛇,蛇皮下白色小虫子就像芝麻饼上的芝麻一样掉下来,一条蛇放盐水里能泡出几百条,还会扭动。” 何马生与其余诸人顿时面色青白,几欲作呕。 医学院的女人,竟恐怖如斯! 褚西岭烤了一块递给李妮妮,低声道:“别担心,寄生虫蛋白质含量很高,你刚才吃的那块里也有。” 火光掩映下,李妮妮僵硬地张着嘴,一时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褚西岭逗完人,眼角露出一点笑意,这才慢慢帮她把寄生虫挑出来。 他自己就随意很多,根本不管这是什么寄生虫,三下五除二咽下肚。 李妮妮觉得哪怕这个蛇是生的,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几人吃饱喝足后,何马生终于公布了自己今天的发现。 “那些商户的贸易记录,果然记录了一条通向外界的陆运通道。” 何马生说:“我按照商户记录的地名去找,发现那条路位于达玛国的东北方,向北可以到雅鲁藏布江,向东可以去缅甸——” 这时,大小姐的卧底宋娇娇,忽然激动地搓手站起来,抹了把嘴就往外跑。 ……他的对讲机呢?拿他的对讲机来!他要马上把这件天大的好事告诉大小姐! 武太郎在他身后喊:“你去哪?” 宋娇娇:“拉屎!勿念!” 还在饭后剔牙的众人:“……”呕。 宋娇娇出去后,何马生恰好说到了转折点,继续道: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条路中间的吊桥,被人为炸毁了。” 李妮妮慢慢地拨着火:“人为?” 作者有话说: 大小姐惨遭欺骗 下一章大小姐就出来了 第17章 达玛人17 何马生:“对,有明显火.药痕迹。而且炸毁的桥下是一片大海一样的沼泽……我们绝无可能通过。” 众人一片沉默。 如果对外通道被阻断,那他们平安出去的这条路,就算彻底断了。 老大爷无言半晌,笑道:“看来我这把老骨头是要交代在这里喽……不过岛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沼泽?” 李妮妮:“这个岛上几千年前可能存在大小不一的湖泊,并联通了雅鲁藏布江。后来江水被泥沙阻断,就形成了浅滩,浅滩上植物繁殖死亡,残体堆积,最后就形成了沼泽。” 武太郎说:“妮妮说的对,我之前看过一个纪录片,真正的大沼泽长1800多公里,可以有十个上海市那么大,真的就像大海一样横在村落之间。” 他说着蹙起眉:“难道是因为沼泽隔断了大陆,所以达玛国才会一直与世隔绝?” 老大爷说:“有可能,你们看过《百年孤独》吗?《百年孤独》里的马孔多小村庄,也是因为被沼泽隔绝,所以才一直无法连通文明社会。” 武太郎:“没看过。” 杨朵朵:“没看过。” 何马生茫然道:“我们现在怎么可能还有与世隔绝的小村庄,都城镇化了,我以前去过的最山里的村庄都通路了,与世隔绝?不存在的。” 老大爷叹道:“《百年孤独》是拉丁美洲……算了。” 褚西岭剔好一块蛇肉递给李妮妮。 李妮妮这才发觉他们一群菜鸡在这里互啄,却忽视了野外求生经验最丰富的大佬。 这就像开会忽视了领导,有点不好。 于是她眼巴巴地看着他,找补道:“大佬您看呢?” 褚西岭脸上映着跃动的火光,低头看了她一眼,有点好笑的意味:“队长说得都对。” 李妮妮:“……” 但这的确奇怪。 她脑海里梳理了一下,到目前为止,关于达玛国为什么会与世隔绝的几条线索。 1、1962年是“大封闭”的分界点,达玛国1962年之前,与外界有交流,1962年之后,忽然销声匿迹,居民一夜消失。 2、达玛国被gps屏蔽,无法在任何地图上显示,仿佛被一只大手抹除了在这世间的所有痕迹,原因不明。 3、达玛国在“大封闭”之前,出现了女性集体中毒,和岛民大规模群体性自杀等现象。市民还炸毁了吊桥,试图阻断自己唯一通向外部的逃生通道。 ……就好像这些人,故意想把自己困死在城里似的。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到底是多绝望的情绪,才能让整整一座城的人,如此孤注一掷地集体自我毁灭? 何马生沉默良久:“总不可能这座岛上所有人都同意封城自杀吧,他们中有人逃出去了吗?” 武太郎也叹息道:“很难说,但我觉得哪怕只有一人逃出去了,这么离奇的事,总不可能半点不外传吧?可我之前几次来这边旅游,还住过小一年,从没听说过任何传闻。” ——那大概率就是没人逃出去了。 观海大师喃喃道:“阿弥陀佛,如果本地人都没有一个能活着逃离这座岛,那我们……真的能逃出去吗?” 餐桌旁的人都想到了这个问题,一时气氛沉重下来。 “总统府”院子的角落里。 宋娇娇半途借拉屎跑出来后,就找了个墙根窝着,手里举着诺基亚代工厂之全金属防水超距离无线电对讲机。 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后,几声野兽的厉吼和人类的惨叫从对讲机中传来。 大小姐显然正处在混战中,只接通了对讲机,还来不及和他讲话。 四只巨大的、仿佛白垩纪恐龙一般的蜥蜴,正把大小姐一行人团团围住。 其中一只俯下身子,强健颚齿瞬间咬住一个保镖手臂! 鲜血激射间,保镖惨叫一声倒下。 其余几个保镖满头大汗,与他们从未见过的巨蜥对峙,围着大小姐形试图突围。 而大小姐一手举着.枪,一手举着无线电对讲机,看着那个保镖被巨蜥扭动着拖进丛林深处,脸上看不出情绪。 大小姐伸出.枪,身边立刻有人上前帮他补充弹药。 “说吧,李妮妮今天做了什么?” 他乌发红唇,在一片血色和残肢中,歪了歪头:“是哭着饿肚子呢?还是后悔没有跟我走呢?” 宋娇娇努力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咱弟媳——” 大小姐:“……谁弟媳?” 宋娇娇一拍脑门,赶紧道:“看我这嘴,对不住对不住,您弟媳,您弟媳!……大小姐放心!有我在,您弟媳好着呢!今天还让我去挖了好多坟头!听说是为了维护死者的人权!” 第24节 一只巨蜥长舌闪电般窜来,大小姐一枪爆头:“?” 宋娇娇:“然后他们围绕性别平等、女权主义,体育建国,和医患关系等社会焦点问题,进行了活泼且深刻的交流,现场探讨的气氛非常之热烈!” 三只巨蜥包围作战,大小姐长腿横扫千军:“??” 宋娇娇凝神听了一会儿屋子里的声音,感叹道:“哦,我隐约听到他们现在正在讨论《百年孤独》和拉丁美洲文学……真是一群文化人啊。” 大小姐扛起机关枪扫射:“???” 砰砰数声枪响,一棵大树轰然倒下,正好砸中了巨蜥包围圈。 枪林弹雨里巨蜥连声惨叫,两只头颅瞬间被砸得粉碎。 大小姐左脚踹开一只漏网之鱼,右手猛地抛起超距无线电对讲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腾手瞄准一只巨蜥分叉的舌头,直接把它脑袋轰成两半。 又在对讲机落地之前稳稳接住。 正好听到宋娇娇那句“真是一群文化人啊”。 大小姐:“…………” 不是,这群老弱病残孕是已经放弃治疗了吗? 在如此惨烈的孤岛求生里,不去寻找生路,去讨论西班牙文学? 李妮妮以为自己在干嘛,开百家讲坛? 脑子但凡没点大病,都干不出这些事。 大小姐匪夷所思地收起枪。 “但是!大小姐!我今天终于不负使命!有一个大发现!” 宋娇娇终于按捺不住雀跃之心:“您弟媳!发现了一条通向外界的路!说是以前的一个什么商贸通道,运蔬菜用的!我们就不用冒险横穿雨林——” 他话还没说完,大小姐身后忽然又有惨叫声传来。 宋娇娇隔着对讲机,听到一群保镖在声嘶力竭地喊—— “保护大小姐!保护大小姐!” “这些巨蜥又来了,这里是它们的老巢!” “不要靠近沼泽!都小心!不要靠近沼泽!” …… 这片热带雨林看似平静,却危机重重。 所有的动植物都不大对劲,甚至完全超过了他们的认知。 本该生活在热带草原的巨蜥,竟集体出现在雨林深处。 本该细小如手指的天鹅绒虫,居然生长到他们大腿那么粗。 这种蠕虫类动物演化在三亿年前,是螃蟹和蜘蛛的祖先,明明是陆地生物。 但在这片雨林中,却都生长在沼泽泥潭。 昨天就有一个兄弟,因为不小心踩到沼泽边缘,瞬间被巨型绒虫的黏液缠住。 他们用火都烧不断那凝固的黏液。 只能眼睁睁看着绒虫将强酸性消化唾液,注入了他的身体。 然后从口器中探出一根长长触手,慢慢钻进他的口腔,把他被腐蚀的内脏吸了出来。 几个跟着大小姐出生入死多年,雨林经验丰富的保镖,当场吐了出来。 一切都显示,这片雨林与世隔绝的时间,比他们想象得长得多。 以至于生物演化出的物种,都和普通雨林截然不同,危险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预计。 而另一头,宋娇娇只听见讲机内突然一片混乱,电流声滋滋作响。 随之而来的是枪.声、喊声、惨叫声……还有利齿刺进皮肉时,沉闷的扑哧声。 冷汗忽然就他从厚密的胸毛中渗透出来。 他平生第一次有点庆幸,大小姐把他扔在李妮妮这里当间谍,完全不用打打杀杀,只要保护李妮妮的安全……以及别监视她别出轨就行。 这次隔了十几分钟左右,战斗的声音才全部停下。 大小姐重新举起对讲机,冷笑一声: “这个李妮妮有点本事,还真找到点东西,怪不得王瑟会被她迷得晕头转。” 宋娇娇:“那大小姐,您、您回吗?” “现在死伤率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我再看一天。你继续帮我仔细盯着李妮妮,尤其帮我盯着她的男女作风问题——” 大小姐漠然地站在一片血泊里,抬手又是几声枪响。 “这是我王蔺的女……弟媳,你把她给我护好了,她要敢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你就直接……” 宋娇娇试探道:“……直接教她做人?” 大小姐狠戾地折断一只蜥蜴的脖子:“……敢教我王家的女人做人,你不想活了?” 宋娇娇因为摸不透上司的心思而感到非常焦急:“那、那我到底要教谁做人?” 大小姐忍耐道:“……教那些不守男德勾引怀孕少妇的男人做人!她要敢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你就直接把那些男的第三条腿给我打蹶了!” 宋娇娇立刻抬头挺胸立正:“收到,立刻执行!那大小姐您注意安全,天气炎热,您注意防暑,尤其是雨林里容易出汗,您注意妆容防水……” “……” 大小姐忍无可忍,“咔嚓”一声断了联系。 作者有话说: 忍不住做两个剧透: 1、武太郎是个很重要的人物,而且前文已经出现过几次,但评论区还没人来猜,我就很焦急 2、李妮妮想炸的达玛广场,是太子的坟,就开头念诗那个 真-我炸我自己家祖坟 最后 感谢忍受了我这么多年薛定谔更新的老美人们 也感谢忍受了我每天唠唠叨叨作话的新美人们 我真的是作话狂魔 你们都不容易 所以,不管以后评论区里能不能再相见,都祝大家 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在这里,我把这几章里非原创部分汇总了一下 作者脑子不大好,如有遗漏请谅解 胡扯部分+非原创部分备忘(汇总) 1.世间万物因缘所生,因缘所灭那句,是佛教的一句话改编的白话文 2. 3.9000亿美元的商业帝国那段,用了华为以前的数据,荣耀属于华为,汤姆苏属于男主 4.幼儿园那段,我胡扯的 5.带.枪上飞机是不好的行为 6. 7.民航跳伞不可取,我胡扯的,不许跳 8.从检修口进入电配室、从电子元件室打开驾驶舱,我胡扯的。来源是我家修中央空调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天花板是可以打开爬进去的,里面就是空调主机。我当时想,妙啊 9.自家机场可以不过安检。我胡扯的。 10.她的腿瞬间不再是她的腿,而是狗的腿。微博上看到的段子 11.硬了,拳头硬了。微博段子 12.涡轮机压缩过滤装置和其余所有关于飞机的表述。资料 13.飞到北印度洋不用越过一个12,000米高峰,胡扯的 14. 15.关于飞机驾驶指令那一段,是胡扯 16.开进其他国家军用航线那一段,是胡扯中的胡扯 17.没有找到从中国飞印度具体航线图,默认绕过孟加拉湾,默认这个年代的飞机可以翻越喜马拉雅,其实好像都不可以 18.中国在吉布提有解放军,但吉布提具体的地理方位是我乱写的 19.马航失踪未必在这片海域,因为残骸好像还没找到,我只是记得当时中国搜救队找过孟加拉湾 20.民航客机真的贸然闯进机密空域,她早就该被击落。——我胡扯的 21.大摇大摆去隔壁考场装老师看答案这件事应该是浙江一个什么学校的真人真事,来源网络,侵删。 22.热带雨林,有30%的人会因毒虫叮咬致死——来自当年中国远征军进入缅甸丛林的数据,向前辈致敬 23.六十年代可能不是用税务登记,未证实 24.前面6、还是7、里计算摔死的高度的公式来自收藏的文章 25.印度环蛇毒性血清的科普。来自以前看的一篇公众号文章 26.事实是,应该不可能存在有地方可以徒步“向北可以到达雅鲁藏布江,向东可以去往缅甸” 27.曼氏裂头蚴——知乎帖子 28.天鹅绒虫——纪录片《行星地球》 第25节 29.闽南农村集体自杀——来自于一篇报道 p.s. 后面知识类的表述不再单独拎出来好伐,像是锰中毒的症状之类,还有历史部分,默认都是从书里、网页里、文献里、纪录片里出来的 因为一条条写实在有点繁杂,而且其中一部分是从脑子里跳出来的,太古早了,很难记清是从哪来的,只能尽量依稀仿佛好似地标注一下 总之我尽量吧 (更新于2021年9月20日) 第18章 达玛人18 晚上大家吃饱喝足, 大小姐给他们留下了最后一滴淡水也耗尽了。 今天依然没有下雨。 半夜快到12点的时候,李妮妮带着两条自己制作的两条小蛇干,一个人去了前天晚上她尿尿的地方。 可一直等到凌晨1点, 她也没再看见那一片灯火辉煌的集市。 仿佛那天花灯如昼,行人如织的景象, 真的只是一场海市蜃楼,是她感官的幻想。 甚至连猫猫也不见了。 李妮妮把小蛇干放在原地, 带着不能撸猫的遗憾, 转身离开。 她没有看见,就在她离开一分钟后,猫迈着长腿, 走到了那两条小蛇干前, 低头嗅了嗅。 它身上滴滴嗒嗒滴着血, 半边肚子都被剖开, 美丽的皮毛上也满是脏污。 猫把自己蜷起来, 慢慢舔了舔毛。 血滴到小蛇干上, 它又低头把小蛇干舔干净,这才斯文地吃起来。 还没咬几口, 它耳朵忽然动了动。 下一秒,猫倏然扭头, 碧绿的眼睛渗人地望着黑暗中空无一人的街道。 它整条猫横在废弃街道中央,仿佛挡着空气中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喉咙里也发出嘶哑示威的叫声—— “喵!!!” 第二天,为了解决水的问题, 李妮妮翻出一个大锅, 让武太郎挑了两桶海水装满, 架在火堆上。 锅上斜斜放了一大片芭蕉叶, 凹成弯曲形状,让水更容易汇聚。 不多时,水蒸气在芭蕉叶上凝聚成了一滴滴的淡水,流到一边的大缸里。 武太郎抱着土拨鼠走过来,在李妮妮面前蹲下:“姐姐,我和观观再去试试钓鱼,你可以帮我看着建国吗?” 李妮妮伸出手,□□一个吱溜就爬上了她的肩膀。 武太郎弯弯的眼眸里盛着星星,依然是李妮妮从未见过的干净澄澈:“那姐姐可以再给我一个幸运buff吗?” 风吹乱他柔软的栗子色卷发,他像一只求摸摸的金毛:“摸摸我的脑袋,幸运就会‘biu’一下灌进来。” 李妮妮这人吧,对人类没太多恻隐之心,但拿狗子毫无办法。 于是伸手撸了一把。 褚西岭在院子另一头砍柴,抬头正看见这一幕。 落满阳光的60年代院落,白墙黑瓦,腐朽的喷泉水池,涤荡着历史的尘埃。 少女伸手在栗色卷发男孩头上摸摸,两人相视而笑。 那画面温柔迤逦,任谁看了都要感慨一句青春正好。 …… 褚西岭眯起眼,看着武太郎脸慢慢红起来,大男孩站起来捂着滚烫的脸,拿着鱼叉转身就朝外跑。 ——看来是跑去叉鱼了。 褚西岭拿出一根烟,走到院子外的下风口点燃。 几片蓝色的烟丝散开,模糊了他的眼。 半晌,他“啧”了一声,叼着烟,随手拎起一把柴刀,往雨林里走去。 中午十一点半。 由于李妮妮不停地烧水,不停地烧水,不停地烧水……一个上午居然积蓄了整整小半缸蒸馏水。 大家终于又能再苟一天。 武太郎也有了收获,他居然刺中了一只足足一臂长的大马哈鱼! 连何马生这个杠精都无法抑制喜悦,抛弃前嫌,欢欢喜喜与杨朵朵一起收拾鱼去了。 武太郎在李妮妮面前弯下腰,瓮声瓮气地说:“求夸奖。” 李妮妮也沉浸在有肉吃的喜悦中,毫不吝啬地伸手撸了狗子一把。 这时,院门再次被推开。 夕阳余晖里,褚西岭扛着一条巨巨巨——巨大的蟒蛇走进来。 那蟒蛇四米多长,看上去至少一百多斤重,粗的跟李妮妮的大腿一样。 男人毫不费劲的把蟒蛇扛在肩上,轻轻松松放在院子里。 蟒蛇垂死挣扎了一下,头往上一昂,被男人一脚踩下去,头又往上一昂,又被男人一脚踩下去…… 最后只好卑微地趴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众人目瞪口呆。 而武太郎抱着□□意志消沉。 他今天好不容易有了点成果,结果100斤的蟒蛇一出,他那条五斤重的大马哈鱼立刻失去了它的光环。 李妮妮也呆呆地站在那里。 肩膀上站着一只和她一样呆呆的土拨鼠。 褚西岭向她走了两步,闻见自己身上腥臭的蛇血味,又停住脚步。 “……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 他隔着两步远仔细端详了她一会:“不喜欢吃蛇?” 大概是这声音过低柔,其余几人顿时一下瞟瞟褚西岭,一下瞟瞟武太郎,一下瞟瞟她,眼中纷纷流露出了对八卦的渴望。 像几只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李妮妮在众猹的凝视里,莫名其妙地后退一步,舔舔嘴巴:“谢、谢谢。” 褚西岭轻声说:“应该的。” 那声音不知是因为放轻了,还是因为放缓了,竟有几分铁汉柔情。 宋娇娇脑子一个激灵,眼看大事不妙。 大小姐的弟媳竟然真的要爬墙! 不!他哪怕用尽一切手段,也要让弟媳浪子回头,认清这个男人黑暗残忍的真面目! 宋娇娇被神圣的使命感驱使,一个箭步插.进李妮妮和褚西岭之间。 但他又不敢真的惹火褚西岭。 于是下一秒,在其余几人“??”的眼神里,宋娇娇伟岸的身躯如风中秋叶般颤抖起来,粗壮手指指着褚西岭,娇嗔地一跺脚—— “你好黑暗!你好残忍!蛇蛇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吃蛇蛇!” 李妮妮:“……” 褚西岭:“……” 众人:“……” 身为管理层之下唯一的汉子,杨朵朵自告奋勇地把巨蟒切成了巨蟒段段。 于是中午,几人席地而坐,一起围着篝火吃巨蟒。 饭后,李妮妮端着锅去海边洗碗,一边洗,一边继续思考达玛广场上对立图腾的事。 她又想起她和武太郎刚来这座岛上时,看到的那座悬崖半山别墅。 当时她只觉得别墅主人审美清奇,才会在耶稣像对面挂关公像,十字架前还供弥勒佛……简直是西瓜炒辣椒,炒了个寂寞。 但现在想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一切就透露着诡异。 达玛城的原住民,在一座城里弄出这么多宗教图腾,这让她觉得十分不对劲。 ——不虔诚。 对,就是不虔诚。 就连这座祭司府邸门口的阿罗汉也很奇怪。 你有见过哪个对佛教无比虔诚的人,把阿罗汉拿来守门的?那可是神啊。 再加上达玛广场上,完全与佛陀对立的猴子图腾…… 不禁让李妮妮觉得,这些达玛人,他们供奉的,或许并不是这些神灵本身。 而是试图用这些神灵,来供奉一个更高的神。 ……那又是在供奉谁呢? 又到底是怎样的神祇,才能让达玛人如此疯狂地膜拜,甚至不惜用宗教,来祭祀宗教? …… 一个海浪打来,李妮妮陡然从思绪中清醒,怔愣两秒,继续刷锅。 那是真正60年代的大铁锅,真材实料,动辄七八斤重,握在手里像个巨大的铁棒槌。 李妮妮用海水浣洗锈迹,洗着洗着,身边就多了一个人。 第26节 男人站在她身后,慢慢注视了一会儿她嫩生生的背影,就在她身边蹲下。 李妮妮回过神,锅已经被人拿走。 海浪一下一下地沾湿他的鞋子,褚西岭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拿起她用细树枝绑出来的锅刷,熟练地刷起锅: “怀着孩子,就不知道偷点懒?上午东跑西跑画地图,下午剖蛇烧柴蒸馏水,傍晚煮肉,晚上洗锅……什么活都抢着干?” 李妮妮:“没抢着干,顺手。” 褚西岭:“昨天你忽然尖叫,怎么了?” 李妮妮嘴唇动了动:“都说了,看到蟑螂了。” 褚西岭:“你觉得我信?” 李妮妮:“你不信就算了。” 褚西岭:“怎么,不能说?” 李妮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褚西岭沥干锅里的水,也不戳破她错漏百出的谎话,只低头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这要放在以前,就你这样撒谎都撒不出清楚的,放我手里可以剥一层皮再走。” 李妮妮:“法治时代,同志你这个剥皮逼供的思想是不好的。” 褚西岭:“……” 大佬洗完了所有人的锅和碗,李妮妮松了一口气。 她端起餐具就想战术撤离,却被褚西岭按住了手。 海水一波一波地涌向岸边,雪白的浪花扑腾在她细白的脚趾上。 她一双小腿笔直,站在他一步之外,裙摆随着风轻轻触碰,连脚趾都是纤弱的。 他看了片刻,冷硬的面部线条稍微柔和了一些。 “从昨天开始,你就一直在摸肚子……是担心孩子么?怀孕时因为激素变化,心情会莫名其妙抑郁,想尖叫,想发泄,都是正常的。” 李妮妮:“……” 敢情大佬以为她昨天无故尖叫,是产前抑郁发作? 现在是在试图……给她做心理辅导? “你不想说,我不逼你,但如果孕期有哪里不舒服、心情不好,或想吃什么肉,就告诉我,我去帮你捉。” “12000米的雪山都翻过去了,没什么事过不去。反正你已经离婚,以后……” 他抿了抿唇:“……以后我也会帮着你,一起对孩子负责,嗯?” “……” 李妮妮微微张着嘴,几秒后迅速合上。 褚西岭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她看他的眼里,带着一分看傻狗的怜悯。 但片刻后又见小姑娘低下头,脚在沙滩上划了划。 夕阳和月色的交汇中,又乖又软地说: “哦。” ——他刚才那眼一定是看错了。 当天下午,其他人继续出门,各自负责自己的任务。 而李妮妮和褚西岭,一人挎着一个花被单,开始挨家挨户窃取人民群众的……肥皂。 肥皂里的碱是生产炸.药的重要成分,肥皂厂一直易燃易爆.炸,李妮妮从来不靠近。 但是李妮妮想炸佛,他们又没有任何的炸.药。 所以一切都得从肥皂开始。 他们做贼一样潜伏进家属楼里。 有些群众家没上锁,一踹,门就开了。 有些群众家上了锁,褚西岭伸手摘下她头发上的铁丝小发圈,拆出来插.进去三下五除二,门也开了。 李妮妮被当代男人超高的撬锁能力震撼到。 他们一下午偷了几百块肥皂。 这个年代的肥皂都是统一生产,货真价实,几百块肥皂削掉发霉发硬的部分,剩下的足足150斤。 褚西岭架了一口大锅,把这些肥皂扔进去熬煮。 男人穿一件黑色背心,嘴里叼着烟,两手举着两根拖把那么长的棍子,在锅里搅拌。 整个人就像猎豹一样,结实修长充满力量感,隆起的肌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褚西岭侧过头,李妮妮眨巴了一下眼睛,小跑过去,伸手把他唇边的烟拿下来。 褚西岭:“你在这看一下火,让它沸腾后冷却。” 李妮妮:“你去哪?” “这附近有一个废弃锰矿场,我去找一点硝.酸、x酸x,还有锯末、石蜡,都是制作炸.药的必备成分,很快回来。” 褚西岭在她面前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看了她半晌: “要么你跟我一起去?矿场附近有个小鹿的窝,你想摸摸小鹿吗?” 李妮妮不大想。 褚西岭又说:“当兵的有那么多军种,装甲兵、炮兵、工程兵、通信兵、导弹兵……你最喜欢哪一种?” 李妮妮对兵种毫无了解,唯一了解的只有《炊事班的故事》系列连续剧。 于是说:“……炊事兵?” 褚西岭笑起来。 他一般不笑,笑起来就像冰山初融。 更别说此刻笑不可抑的那种笑了。 让李妮妮反思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冷笑话。 褚西岭松开膝盖,直起身,立刻比李妮妮高出一大截:“好巧,我父亲当年就是炊事兵。” 李妮妮:“……我还以为你父亲也是开战斗机。” 褚西岭:“都是为人民服务,分什么战斗机和炊事兵。” 李妮妮:“……” “所以跟我一起去?嗯?我去偷偷给你打一头小鹿吃,不和别人说。” 他从李妮妮手里抽回烟,咬在齿间磨了磨,觉得骨头里有点又甜又痒的瘾蔓上来。 “我们炊事兵的儿子,除了叠被子,烧烤也做得特别好。” 李妮妮去了,但最后烤鹿还是作罢。 因为李妮妮看到那个鹿的时候,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那是红鹿啊红鹿! 国家不晓得几级保护动物,反正吃一口五年起步的那种。 打死她,她也不敢拿这玩意儿撸串啊。 到了晚上,众人照旧晚餐时分,回来分享今日找到的线索。 那条100斤重的蛇蛇还没有吃完。 杨朵朵在蛇蛇上撒上了一些野生的茴香,一边分给大家,一边说: “我今天挖到的又是女人堆!就在城西那条废弃国道线边的小山包上!这已经是第四个女人集体自杀死亡的合葬坑了。” 宋娇娇补充道:“而且这次坟里有三个女的,手牵着手,尸骨都发黑,吓得我50度高温里,一身的冷汗。” 老大爷猜测道:“是不是这个达玛国有什么重男轻女的陋俗?” 李妮妮:“怎么说?” 老大爷:“我年轻时下乡做思想工作,有一个村就是这样,女的出轨,村民会把她们一起交给山神审判,审判不过,就会关在一起活活饿死……或强迫她们集体喝毒自杀。” 武太郎头上顶着老鼠,给他倒水:“你们老党员还做这些?” “老党.员才是什么苦日子都过过,新.疆开发那会儿,挖条沟,党.员都必须第1个挥铲子。” 老大爷面色安详地吃着蛇蛇。 “我记得那是1968年冬天,我们几个同志去村里宣传男女平等,我同事不小心踩进红薯窖,结果在红薯窖里找到三具女村民的尸体,都是因为生不出儿子的,就被毒死的。” 褚西岭切下一块蛇肉,把一条条寄生虫挑出来,递给李妮妮。 李妮妮道了一声谢,顺口问:“大佬觉得这会是集体毒杀吗?” “不大像。”褚西岭垂眸看着她:“这种程度的骨骼变黑,更像是长期慢性重金属中毒。” 褚西岭话音刚落,武太郎和□□就“吱溜”地探出脑袋。 “姐姐!我正好以前看过一部纪录片!说建国前一些农村经常出现女性结伴自杀,她们有组织有纪律地投水而亡,也有自缢和服毒。” 褚西岭:“是吗。” 武太郎:“是啊。” 王大爷看看褚西岭,又看看武太郎。 不是,这两个后生怎么搞得气氛这么不对劲呢? 他莫名觉得自己坐在中间,像个漏风的窗户,两边冷风都往自己这边吹。 于是老大爷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我也听过这事儿,当年还上过报纸。说是一个村的小池塘里就自杀了800多个女.同志!真是骇人听闻!” 大爷回忆了一下:“后来好像由于女.同志集体自杀太严重,一些村沦为光棍村,一直到解放初,全村都没有女的。” 第27节 武太郎帮李妮妮把面前的火拨了拨,又给她削了另一块蛇肉。 他道:“达玛国这些集体中毒死的女孩子,会不会也是结伴自杀?” 李妮妮道:“可能性不大,如果她们想自杀,完全不需要采取这种舍近求远的方式。” 杨朵朵好奇道:“为什么说舍近求远?” “孟加拉湾的金属矿以锰为主,也是这些渔民女孩唯一买得起的可自杀金属。” 李妮妮撕下一片蛇肉。 “但锰中毒后期会精神失控,口齿不清,哭哭笑笑……你看墓里那些女孩,死状平静,比起锰,更像是铅或水银中毒。” 杨朵朵忽然站起来:“等等,我想起来了,除了骨骼发黑,她们的牙齿也有松动,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时间太久导致……这不正是水银中毒的迹象吗?” “汞中毒就有迹可循了。” 李妮妮也没觉得惊讶,只慢慢咀嚼着蛇肉。 “给活人喂水银的历史,从商朝就开始了。传说商朝衰亡时,从西北来了一位自称姓梵的女子,教老百姓在石壁上采丹砂,丹砂里就含了水银,这就是水银的开端。” 武太郎:“后来呢?” 李妮妮:“后来,人们发现被水银泡过的尸体不容易腐坏,就认为水银可以把灵魂锁在身体内。” ……武太郎已经意识到,李妮妮是那种需要你一直问,她才会慢慢把货倒出来的人。 不然她就会下意识觉得,“这么简单的事儿大家肯定都想到了,不需要说了”。 ……根本没有考虑过他们的知识水平! 于是他锲而不舍道:“再后来呢?” 李妮妮:“……再后来,喂水银就逐渐变成了一种宗教献祭仪式。” 何马生结结巴巴道:“宗、宗教献祭?” 武太郎也睁大眼睛:“姐姐你的意思是,这些女孩子……是被献祭的活人人牲?” “我只是猜测,毕竟水银当年比黄金还贵,这些渔民女孩自己大概率是买不起的,除非全村集体出钱。” 那事情就变得非常有意思了。 一个狂热迷信某位神仙的古国,集体出钱,购买昂贵的水银,成批成批地毒死女性…… 除了他们在用活人献祭,你还能想到什么其它解释呢? 李妮妮把蛇肉放进嘴里,忽然又拿出来。 ——“等等。” 她和褚西岭为了偷肥皂,几乎跑遍了居民区,因此对达玛国城区的地形还算了解。 此刻,她脑海里浮现出杨朵朵说出的女性殉葬坑方位…… 国道线旁的小山包? 李妮妮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随手扔下蛇蛇,拿了一根烧到一半的木炭,就在地上画了起来。 又开始了她典型的那种——“我仿佛是在给你们讲解,但其实我是在自言自语梳理思路”的李氏讲解过程。 “这是我们目前走过的达玛国大致地图。” 大家被她以往专业博学的风格所惑,还以为她会画出什么精妙的东西。 结果她刷刷刷几笔,画出了几个极具少儿简笔画风格的圆圈。 众人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 李妮妮继续道:“这里是杨朵朵和宋娇娇找到的第一个汞中毒女性尸骨埋藏处……这是第二个……这是第三个……” 李妮妮抬起头:“发现了吗?” 众人一头雾水地回望她:“……发现了什么?” 褚西岭压下笑意。 他刚想开口,帮李妮妮解说一下她的言下之意。 就听武太郎惊喜道:“我发现了!每两个女性殉葬坑之间,相隔的距离都差不多!而且刚好形成一个弧度!” 李妮妮眼睛里冒出星星:“对对对!” 褚西岭:“……” 他冷峻地看了看武太郎,又冷静地看了看李妮妮。 武太郎拿了一根木炭,把李妮妮画出的圆圈,一个个连了起来:“这个弧度如果继续延伸——” 众人都屏息盯着他画圈的手指。 而褚西岭看着武太郎的脑袋,和李妮妮越离越近……最后居然就这样凑在一起。 男俊女美,和.谐得不行。 李妮妮还一无所觉。 褚西岭眯起眼,微微舔了舔牙齿。 而另一边,武太郎对此刻笼罩在自己头顶上的危险一无所知。 他连完了目前发现的所有女性殉葬坑,并以当前弧度为基准,画出了一个完整的圆。 “——这个弧度如果继续延伸,就形成了一个圆圈!” “而这个圆圈的中心刚好是——” 众人:“——达玛广场!” 这些因被长期喂食水银而死的女人,是这座孤岛荒城的人形祭品。 她们的坟茔,围绕古国形成了一个圈,正好是一个祭坛的形状。 而献祭的对象,就是达玛广场上高高耸立的佛陀。 ——观海大师觉得自己职业风评被害。 他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试图和身边的人解释: “你们千万不要因此就用异样的眼光看贫僧,这城里的定是邪.教!我们佛教是正经大教!现在特别规范!我当时进佛学院的时候,雅思最低要求6.5!我们从不做活人献祭这种丧病事,只教人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贫僧每到春天都不念经,就是因为怕诵经声感动了天上的候鸟,导致它们流连忘返,掉队而死,增加杀业。” “甚至被秋天的蚊子咬到,贫僧也不会一巴掌打死,只会把温柔地把它拂开……” 李妮妮闻言随口道:“可你刚刚还吃了蛇蛇呢。” 观海大师:“……” 李妮妮想了想:“哦,你昨天还去捉了大马哈鱼清炖呢。” 观海大师:“……” 李妮妮回忆片刻:“对了,我大前天还听到你偷偷和林秘书说,要去偷鸟蛋呢。” 观海大师:“………………” 武太郎歪头看了观海大师一眼。 只见观海大师依然笑眯眯地坐在那里,只是眼底逐渐失去了高光…… 武太郎:“……” 李妮妮这种天然呆,战斗力真是好他妈恐怖。 作者有话说: 你们现在爱上褚西岭了吗? 没有的话,我就再去反思一下。 第19章 达玛人19 今天是他们荒野求生的第5天。 当天晚上, 李妮妮终于洗了个澡。 她从一睁眼莫名其妙出现在飞机之后,就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第1天在跳飞机,第2天在野外宿营, 第3天坠落悬崖,第4天成立老弱病残孕小分队并决定炸佛, 第5天扫荡完全城的肥皂。 其间还要见缝扎针地骗大小姐去尿尿 这种敬业的精神,连李妮妮自己都被感动到。 直到今天她闻到一股馊味, 以为哪里烂了, 找了半天才发现,哦,小丑竟是我自己。 走廊上空无一人, 李妮妮吭哧吭哧把一桶海水提进屋, 一把将裙子撸到底, 整个人浸泡在腥咸的海水里。 她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 一边脑子里继续想着今天发现的线索。 人牲、殉葬、水银、女人…… 李妮妮越想越觉得, 比起献祭神祇, 这更像是几千年前祭祀先祖的仪式。 观海大师说的对,正经的宗教, 绝不会用人祭这种血腥手段供奉神祇。 相反,倒是在南亚一些古国贵族祭祀祖先的仪式上, 曾大规模出现人牲的影子。 那些古代奴隶主贵族,为了安抚祖先的灵魂,会把奴隶破腹、砍头、灌毒…… 甚至几百人几百人的绑在一起,一批一批跪着活埋。 再联系她之前的推测—— 达玛人供奉的或许并不是这些神佛本身, 而是试图用这些神和佛, 来供奉一个更高的神祇。 ——李妮妮合理怀疑, 达玛人造了一个自己的神。 ——而这个神, 极有可能,原身是达玛人的某个祖先。 第28节 他是如此恐怖强大,以至于超脱出了单纯祖先的身份。 让达玛人一面,像祭祀先祖一样,以活人为他殉葬,另一面,又将他当成神明供奉。 甚至一厢情愿地让所有异教的神佛,都向他诚服。 ……这样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这个达玛人用无数活人血肉供奉的恐怖神祇,他尸身或塑身,一定就藏在达玛广场的佛像下面。 李妮妮一点都不关心这个丧病祖宗到底是什么身份。 反正达玛广场上的佛,她都是要炸的,现在不过是更加确定了而已。 等褚西岭明天炸.弹做好,管他什么牛鬼蛇神,她都去炸.了他的坟。 周一见。 想到炸.药,李妮妮心情好起来。 她伸手摸了摸腹部上一条一乍长的缝线,把头埋在水里,咕噜咕噜地哼起调子。 同一时刻。 一泓月光斜过长腿,褚西岭坐在李妮妮门口,慢慢擦着枪.杆。 他觉得李妮妮有点产前抑郁,又听说抑郁的产妇容易做傻事,放她一个人,有点不放心。 褚西岭垂眸听着里面淅淅索索的放水声、解扣声、脱衣声,还有丝质面料划过肌肤后的落地声…… 冷峻的眼底古井无波,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不多时,这些声音忽然都停了。 他倏然抬眼,肩背上肌肉微微伏起,像黑夜里伺机而动的猎豹,预备一听到任何异动就冲进去。 一分钟后,水声重新响起。 但这次又有点不同,还多了……哗啦哗啦拍水声?木桶里面打滚声?咕噜咕噜吐泡泡声? ……? 褚西岭重新坐下,就听里面小女孩不知遇到了什么开心事,浸在水里含糊不清地哼起《炊事班的故事》主题曲来: “走进新世纪,胸怀军旅梦,告别了家乡到部队,当上了炊事兵……” 褚西岭:“……” 褚西岭:“…………” 他伸手压了压忍不住弯起的唇角,笑意从眼底散开。 第二天,李妮妮穿着一条六十年代大花裤衩,蹦蹦跳跳地跑下楼梯。 就见褚西岭抱着手臂,斜倚在拐角处,看她平安出卧室后,才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李妮妮:“?”这几个意思? 众人早饭吃的是武太郎捕来的大马哈鱼。 因为雨林里木头潮湿,很难找到能生火的柴,以至于他们每天的鱼都有点焖不熟。 大家只好呼噜呼噜吃带血的半生鱼片。 何马生首先看到她的花裤衩,不由长长地吹了一个口哨:“辣。” 褚西岭冷冷抬起眼眸,何马生立刻一凛,收回视线。 早饭后,褚西岭和李妮妮就背起了炸.药包,准备去广场上炸佛。 其余几人也都大致知道李妮妮打算干什么,纷纷一脸痛心地看着那堆炸.药。 仿佛李妮妮和褚西岭背的不是150斤肥皂,而是150万美元。 炸.药在荒岛求生之际,是多么珍贵!多么的难得!多么的来之不易! 两个败家玩意儿! 但没有人上前阻拦他们。 众人甚至还轮流过来摸了摸李妮妮华而不实的脑壳,试图给她加一个幸运buff。 没人想徒步穿过热带雨林。 因此,他们哪怕都觉得李妮妮的想法荒谬,也知道这150斤肥皂……不,150斤炸.药,或许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而武太郎拎着两条海水腌好的鱼干,顶着褚西岭冷漠的目光,笑眯眯塞给李妮妮。 “姐姐,这个你拿着路上啃……真的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李妮妮叼着鱼:“可以啊,你想来吗?你会布炸.药线吗?” 武太郎的笑意停滞片刻,很快重新振作笑起来。 他站在门口,像个贤惠的人.妻,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那我在家等姐姐好消息!……没好消息也不要紧!姐姐加油!” 直到李妮妮消失在远处,他的目光才一寸一寸地沉寂下来,抱着大老鼠转过身。 ……自己真的好没用啊。 什么忙都帮不上,说话也不好听,只能做做饭,捉捉鱼,勉强维持人设这样子。 唉。 达玛广场上,李妮妮站在佛像脚下,抬头与佛陀微阖的双眸对视。 这尊大佛高百米,比乐山大佛还高30米,脚面可围坐百人。 它面朝大海,双手结印,肌肉精壮,体态匀称,神色平静悲悯。 她只有佛陀脚趾那么高,站在这里,就像一只攀爬在巨人身上的蚂蚁。 释迦摩尼的目光在沉寂的青空下,跨过漫长喧嚣的时间长河,与远处喧哗交响的海浪一并震荡。 ——佛为什么阖着眼? 因为其眼二分开八分闭,不舍闭眼不见众生,又不忍全睁,看六道皆苦。 可遇到苦难只会闭眼,那人又要神有何用? 褚西岭把炸.药.包放下,绕着佛腿转了两圈。 李妮妮也跟着他转圈。 她终于不再执着于炸蛋蛋,而是指着释迦摩尼的小腿道:“这里看起来也比较薄,可以从这里炸吗?” 褚西岭松了一口气,过去用刀背敲击了两下:“可以,但你要做好炸.不开的心里准备。” 李妮妮:“好。” 褚西岭怕她失望,罕见地解释了一句:“这种花岗岩特别硬,当年拿破仑用炮.弹轰埃及的斯芬克斯雕像,也只轰下了半只鼻子,我们没轰开也是正常的。” 李妮妮:“试试就试试,不行的话,我们就再去偷他200斤肥皂。” ……可他们已经不可能再偷到肥皂了。 李妮妮和他都知道,他们已经把全城的肥皂偷空了。 要再想制作炸.药,他们就得自己去种一棵皂荚树,等个20年,等到皂荚树开花结果,等到他们孩子都结婚生子,再采皂荚做炸.药。 褚西岭想到20年,唇角慢慢就勾了勾,眼底也泛出一些笑。 他背对着李妮妮,爬上佛腿,用刀往上砍了近百下。 刀刃与岩石相撞,迸出火星。 最后凿出两个拳头大的豁口。 褚西岭往佛的小腿里头埋好炸.药,点燃引绳,便拉着李妮妮后退。 ——轰! 一声惊雷般的巨响,地皮猛然被轰开,佛脚化作齑粉,碎石和混泥土铺天盖地。 李妮妮的长发被滚烫的气流掀起,鼓膜隆隆,刺鼻的硝酸气味呛得她不停咳嗽。 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片刻后,她的一只耳朵也被人捂住,另一只耳朵则被压进一个宽厚的怀里。 泥土如雨点般落下,火焰爆闪中,李妮妮在褚西岭怀中张目而望。 眼前却又出现那个墨发华服的男子,火光中纸扇遮面,念诗一般轻声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你是这世界最后的救世主。” 男人俯身辗转吻上她的唇,墨发垂落遮蔽视线,呢喃道—— “你是我的王后。” ——轰隆! 第二波和第三波爆.炸开始,红色的焰火席卷而来! 整个达玛广场都在摇晃,佛陀的泥身被生生撕裂,宛如活人的血肉被抛向半空。 而李妮妮被褚西岭按在怀中,紧实的肌肉贴在她脸颊上。 黑暗中,只能感觉到滚烫的气流点燃了血液,耳膜隆隆地鼓噪。 许久,震动停下。 李妮妮摸着发麻的耳朵,从褚西岭怀里钻出来。 褚西岭还维持着那个拥抱的姿势,手停在半空一秒,仿佛若有所失。 李妮妮从未想过,用肥皂制出来的炸.药能这么厉害,褚西岭真他妈是个炸.药小天才。 佛像左边小腿上,居然真的破开了一个小口。 两人过去一看,发现这石壁居然厚近五米,怪不得150斤的炸.药只炸穿了一个猫猫头那么大的孔。 这还是所有炸.药分三波,一波一波往里递进炸.出的结果。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第29节 褚西岭用长树枝往里探了探,发现佛内果然中空。 朝里喊话,能听到回音,说明中空的面积还不小。 褚西岭研究了片刻,起身道:“如果想要炸.出人能够钻进去的洞,我们至少还需要400斤炸.药。” 李妮妮:“ok。” 她此刻正站在佛的脚趾上,小心触碰孔洞里一张被挤到一边的佛像卷轴画。 画上佛面含笑,鲜艳如昔,正随着空气的涌入飞快褪色。 这是褚西岭刚才树枝伸进去时,不小心勾出来的。 可惜只勾出来了一小部分,剩余部分卡住了。 但这也至少说明,这佛里十有八九,是有一条甬道的。 他们炸的地方是佛的小腿,离地都十来米了,从外面当然可以顺着佛的脚趾爬上去。 但当年的匠人,要把这张卷轴画挂在佛的内部……就算没楼梯,也得有个斜坡吧。 褚西岭对神仙没什么偏好,卷轴勾出来就勾出来了,也没在意。 但此刻看她久久不动,仿佛对画爱不释手,便走过来轻声道:“这是什么?” 李妮妮:“这是唐卡。” 也叫唐嘎,藏文音译,指的是彩缎装裱后,悬挂供奉的佛教卷轴画。 为示其神圣,唐卡所用的颜料,是佛教的信徒们耗费巨资,将珍珠、玛瑙、珊瑚研磨成粉,和藏红花、蓝靛混合而成,绘画完成后,可保百年色泽不褪。 男人站在她身后,也跟着她,俯身看了看洞里露出的笑面唐卡。 褚西岭:“唐卡不是西.藏才有吗?” 李妮妮:“哪里都有,佛教教派虽然多,但毕竟同出一源,很多风俗是一样的,印度和尼泊尔也有唐卡。” 褚西岭望着那张诡异的佛陀笑面:“佛也会笑吗?” 李妮妮:“会笑。有一个说法是,佛笑众生心不诚,看破不说破,所以面露微笑。” 李妮妮想了想补充道:“非要解释的话,就有一分类似那个‘我就静静看着你们装逼,不说话.jpg’表情包。” 褚西岭:“……” 褚西岭觉得从“佛的蛋蛋”开始,自己的敬畏就逐渐消失了,这不是好现象。 “你想要吗?” 褚西岭低头望着她的小脸。 她尖尖下巴搁在膝盖上,身上套着的是农户家顺来的的确良工装。 爷爷辈风格,又宽又大,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他望着她小小一坨,语气没忍住就柔了下来。 “热带雨林气候潮湿,隔几天这张唐卡就保不住了,你想要的话,我帮你把它拿出来。” 李妮妮:“会很麻烦你吗?” 褚西岭眼神柔和,语气里也带着一些哄人的意思:“不会。” 铁汉一旦柔情,气氛一时就有点旖旎。 李妮妮手指绞在一起,有点怕麻烦他,又有点纠结想要的样子。 半晌她下定了注意。 “那就……取取看?喜欢也不至于,主要这个东西能卖好多钱!这种工艺的,尼泊尔那边一张15万!还不收税。” 小姑娘说着说着就站起来,向给长辈道谢那样,恭恭敬敬向他鞠了个躬。 顺便把旖旎气氛一秒荡空。 “——谢谢褚哥帮忙,卖钱了我们对半分,我绝不会白占便宜的!” 褚西岭:“……” 两人炸.完佛后,想着顺便去补充一下物资,便又来到佳士米罗百货商行。 他们蝗虫过境一般搜刮了商行里所有还可以用的东西。 比如菜刀、剪刀、柴刀。 还有洗脸盆、洗脚盆、洗衣机、电饭煲……等等,没有电饭煲。 最后李妮妮从破烂堆里翻出一个大花被单,就外婆们结婚时用的那种,把所有东西通通包在一起。 她拎了两下没拎动,又跑去找了另一个大花被单,把所有的东西一分两半。 然后鼓起勇气看向褚西岭。 “要么……我们一人拎一半?” 褚西岭:“……” 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对“男人”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他长腿蜂腰,一弯腰把所有东西扛在肩上,轻轻松松,完全不费劲。 就在两人要离开百货商行时,褚西岭忽然按住李妮妮的肩膀。 李妮妮抬头询问,褚西岭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唇上,锋利眉眼中露出警惕之色。 李妮妮立刻噤声。 就在下一刻,一道黑色影子忽然如闪电窜来,游丝一般滑上她的大腿。 李妮妮大腿蓦地一痛。 她一低头,看到一条黑色白环手臂粗的花蛇,已经嘶嘶游上她的肩膀,蛇口张开,一副攻击姿态。 “别动。” 褚西岭无声无息地抽出之前包袱里的一把柴刀,几乎唇语道: “这是印度环蛇,两毫克的毒液就可以致命。” 李妮妮:“……” 李妮妮至今记得飞机坠毁前,大佬对她说的那句“我会尽量在你死前降落”。 她曾以为这就是直男语录中的最高峰,注定孤寡孤寡一辈子的那种。 没想到一山还比一山高。 这人是真不会聊天啊。李妮妮屏息不动,全身紧绷。 嘶嘶声从她头顶上传来,又有两条印度环蛇从货架上缓缓游出。 这蛇居然是一家三口一起出门! 此时,李妮妮全脸全身都在蛇的攻击范围之内,而褚西岭只有一个人一双手。 ——啪嗒。 一滴冷汗从她额边滴了下来。 滴落刹那,三条蛇猛然弹跳起身,雷电一般向李妮激.射而来! 褚西岭大喝一声:“趴下!” 刀声和风声掠过李妮妮发梢,李妮妮眼前雪色一晃,两条蛇已被柴刀拦腰截断。 ——但还是漏过了一条。 就在褚西岭反应的间隙,第3条蛇已经朝着李妮妮的脸张开蛇弓,一口咬来—— ——“喵!” 电光火石,那蛇头的尖牙距她不过咫尺。 李妮妮只见一道豹纹色闪电,一瞬从她面前以惊人的速度掠过—— 李妮妮还没反应过来,第三条蛇已经被猫爪拍扁在货架上,腥臭血液溅了她一头一脸。 李妮妮:“……” 这还没完,猫两下蹬到木头货架上方。 没一会儿,它叼着另外两条活蹦乱跳的蛇,迈着长腿,有些迟缓地走到李妮妮面前。 它抬着猫猫头,与李妮妮对视片刻,瞳孔慢慢变圆。 然后歪过头,“咔嚓”一下,把蛇咬得七分死…… 这才重新抬起猫猫头,用翡翠一般的眼睛看向李妮妮。 还用毛茸茸的长腿,把蛇向李妮妮这边推了推。 大概是示意她趁新鲜吃。 随即便忍着皮毛下的伤口,三两下跳出了窗外,估计是去追剩下的蛇了。 再次收到猫咪奇怪礼物的李妮妮:“……” 她扶住货架慢慢站起,眼前忽然兜头罩下一件外套。 褚西岭裸.着精壮上身,用t恤在李妮妮脸上抹了两把。 将血迹擦得七七八八后,他大掌捏着她的侧腰,伸手就要把她的裙摆掀起来。 李妮妮按住他的手。 褚西岭盯着她:“你受伤了,我看看。” 李妮妮:“这真的是印度环蛇?” 褚西岭:“是。” 李妮妮:“你有血清?” 褚西岭:“没有。” “我没有受伤。”李妮妮整理好裙子从地上站起来:“刚才谢谢你。” 第30节 褚西岭跟着她一起站起来:“真的没有受伤?” 李妮妮:“真的没有,印度环蛇是印度四大毒蛇,比一般眼镜蛇的毒性还要强得多,要是真被咬了,我还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褚西岭双眸在昏暗天光里紧紧攫着她。 半晌,松开她的手,站起来。 李妮妮抱着唐卡,一路跟褚西岭回到祭司府邸。 一进门,李妮妮就跑回楼上自己卧室的洗手间,“砰”得关上了门。 说是洗手间,其实就是一个洗漱台加一个60年代木头尿桶。 李妮妮实在受不了排泄物积在一个桶,又不敢学那些男人们树林里随便排。 因为生怕那只大猫猫跟过来,又帮她埋沙。多尴尬。 只好每天都像猫咪一样,自己找埋沙的地方。 此刻她坐在这个马桶上,掀起自己的裙摆,日落余晖从红框小窗里蔓延进来。 李妮妮伸手摸了摸大腿上两个漆黑的牙印。 无毒蛇咬人,留下是一圈像是人齿痕一般的印子。 只有毒蛇才会出现这种,仿佛吸血鬼獠牙般的痕迹。 她被印度环蛇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 环蛇毒液里含有剧烈的神经毒素,被咬中一开始不会有什么太大反应,因为毒素会影响神经系统,降低痛觉。 李妮妮除了刚开始被咬的那一下有点疼,之后的确完全没有感觉。 但没有痛感,不代表她不会死。 被环蛇咬伤的人会很快出现类似瘫痪的症状,一般在6小时后死亡。即使注射了蛇毒血清,也只有50%的存活几率。 可如今她却像一个没事人一样,站在马桶上思考人生。 这不科学。 李妮妮再次想到她的待办事项一:找个方法,确认自己是否真的不会死。 薄暮一点点沉下,李妮妮盯着镜子里自己陌生的倒影,心里对这个世界的怀疑,到达巅峰。 她从四千米高空坠落,没有死。 她被剧毒毒蛇咬伤,也没有死。 她是不是……真的不会死? 镜子里的影子朝她极慢地眨了眨眼。 一分钟后,李妮妮折返回床边,从枕头下拿出那把马卡.洛.夫.pb.6p9微声手.枪,动作熟练地上.膛。 镜子里的她的形象,是个全然陌生的人。 她不记得自己曾有过这么一张脸,也不记得自己曾有过这样一个名字。 李妮妮? 就像是造物者想不出花样,随手在输入法里打出了三个凑数的字。 这个世界也像是一个全然荒谬的世界,没有逻辑,没有锚点。 李妮妮把枪口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歪着头看着镜子里的陌生面孔,嘴唇微微蠕动,默数道—— 三、二—— 一! 她按下扳.机。 作者有话说: 我就悄悄问一下,你们能看出我这章是临时凑的吗哈哈哈哈哈 能的话我再改改 第20章 达玛人20 同一时刻。 褚西岭正在楼下用碳笔画杠杆的草图, 思索着如果不用炸.药,是否可以用杠杆把佛脚上那个洞继续扩大。 就在他草图逐渐成型时,只听一声轻轻的—— 砰! 那是消.音器消音后的枪.声。 褚西岭眼底一冷, 扔下笔就往楼上跑,一脚将房门踢开! 然后就见李妮妮坐在洗手间中央地板上, 全身湿透,眼神没有聚焦, 怔怔地望着前方。 她马卡洛.夫bp.6p9微.声手.枪还握在手上。 大腿上全是血, 一把匕首落在一旁。 褚西岭吐出嘴里的烟,走过去折起她手腕,收走枪, 单手拆开弹.匣后远远扔到一边,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你腿上受伤了, 我要看一下。” 他握住她的小腿, 反手掀开她的裙摆。 那根细细的脚腕在他的大掌里, 就和一截小羊腿似的, 又白又软又滑。 褚西岭喉结滑动一下,看见她大腿上有一小块肉被她自己剜掉了, 伤口狰狞可怖,血像不要钱似的向外涌出来。 他眼底暗沉, 伸手把她抱起,放到床边。 他们连包扎的纱布都没有,褚西岭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止血药粉洒在她的伤口上,手指按住她伤口上游的血管。 “没条件包扎, 只能这样, 忍着。” 他抬起头, 冷峻地望着她:“为什么要自残?” 李妮妮嘴唇动了动:“是不小心。” 褚西岭嗤笑一声:“不小心到把自己大腿上的肉挖下一块肉来?” 李妮妮:“你不信就算了, 真的是不小心。” 褚西岭:“怎么,不能说?” 李妮妮心道当然不能说。 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她被四大毒蛇之一的环蛇咬了,还能活蹦乱跳—— 那她还能活着吗?怕是立刻就要被当成怪物烧死。 当时她第一反应,就是立刻把毒蛇咬伤处的肉挖下来,绝不能让人发现她腿上有环蛇牙印。 褚西岭看了她的脚片刻,换了个问题审:“为什么要开.枪?子.弹打到哪去了?” 李妮妮心道这事她就是想说,也不敢说啊。 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她一.枪打进自己的太阳穴,不仅没死,连血都没流,子.弹还消失在她脑子里了—— 那就不是当场烧死能解决的了,她怕是会被队友上交给国家。 于是李妮妮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走火,不知道打哪了。” 褚西岭:“……” 这合着是把他当傻子呢。 他罕见地觉得有怒气在胸腔中汹涌,气得笑了一声。 “行,你不想说,我不逼你,但在我找到你自残的真正原因之前,你不许再碰任何尖锐的东西,听到了吗?” 李妮妮心想,听到你个头,等你找到原因了,我就被上交给国家了。 “枪我就不还你了,暂时归我保管,你的安全,这段时间我会保护,外出时不要离开我3步远,好吗?” 李妮妮心想,保护你个头,没有枪没有炮,又没有敌人给我造。 如果蹭打火机的代价,就是失去手里的枪,那她宁愿失去打火机,也要把枪拿回来。 不然就这一队老弱病残,热带雨林里队形一冲散谁保护得了谁? 李妮妮抬起头看着他。 褚西岭从未见过她流露出这样动摇的表情。 从第一眼在飞机上看见她,她就像一株菟丝子。 人们只道这种植物依附强者而生,却不知菟丝子生命力极强,给根杆就能往上爬,不浇水也不会死。 明明幼嫩得像个高中女生,外表又乖又软。 性格却无法无天,做事像如同赌徒,野起来连飞机系统都敢直接切断。 但此刻,她眼底带着茫然,仿佛陷入了巨大的自我怀疑,坐在夕阳的余晖中轻声说: “你说,我是真实存在的吗?” 李妮妮把原本的“待办事项一:找个方法,确认自己跳海是否真的不会死”,划掉,并标注为已完成。 连子弹和印度环蛇都不能让她死,跳海算个屁。 这条过了,pass。 李妮妮决定接下来找机会去验证一下,猫有几条命。 当天下午他们重新分配了任务。 老大爷因为年纪太大,被留在祭司府邸里负责蒸馏海水。 而观海大师则因为坚持雨林里的花花草草太多,怕自己走出去双脚会不小心踩死地上的蚂蚁,徒增杀业,也被留在了祭司府邸中,负责晒干每日烧火要用的柴火。 何马生和杨朵朵负责采集野果和蘑菇。 第31节 武太郎和□□负责搞鸟蛋和坚果。 宋娇娇选择守卫府邸,防止野兽出没。 这件事情很重要。 他们之前刚来没几天,热带雨林里的野兽大概都在观望,暂时不会入侵他们的领地。 但时间一久,这些野兽就会意识到,这群人类不仅弱小,还很好吃,不仅好吃,还很弱小。 而李妮妮和褚西岭,这一对莫名其妙成为队长和副队长的可怜人,则负责继续寻找出路。 但今天是个例外。 因为队长李妮妮大腿上多了两个指甲盖大的伤痕,被副队长勒令在家自由活动。 李妮妮:“……” 得。 于是当天下午,李妮妮被迫拥有了假期。 她没什么爱好,也看不来风景,一闲下来就有点无聊,只好锁了玻璃窗,打算睡觉。 可惜半梦半醒间,一直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敲打她的窗棂,啪嗒,啪嗒。 跟坟头蹦迪似的,搅得人睡不安宁。 李妮妮忍了半天,终于不胜其扰。 结果一睁眼,就见一只猫蹲在她的窗台上,正精神抖擞地看着她,隔一分钟就用爪子扒拉一下她的窗。 李妮妮:“……” 果然这世界上所有的猫猫,都喜欢床头蹦迪吗? 李妮打开窗户,猫却不进来。 它非常乖地蹲在窗户上,丝毫看不出是只能徒手撕裂豹子的小猫咪。 猫就这样专注地看了她几秒,抬起爪子,扒拉了一下她的衣服。 然后转身示意她跟上来。 李妮妮:“?” 难道她要被猫带去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吗? 李妮妮想起想起《爱丽丝梦游奇境记》,心中升起一股难得的快乐,迅速跑下楼梯。 果然看到猫猫乖巧地蹲在院子里等她。 武太郎在院子里晒柴,眨眼看到李妮妮像一个风一般的女子向门口冲去:“……姐姐你去哪?” 李妮妮伸手在唇上“嘘”了一下,示意他别作声。 自己轻手轻脚的跟着猫猫跑了出去。 武太郎不放心,把□□放回窝里,跟在她身后一起跑了出去。 看得出猫已经努力走的很慢,但对于他们两个废柴人类来说,还是太快了。 尤其这里还是热带丛林的边缘,参天树木遮蔽阳光。 他们不仅要防着地上的树根,还要放着头顶上倒挂下来的各种虫虫。 李妮妮和武太郎两人跑的气喘吁吁,跟着猫在丛林里七拐八弯,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野兽。 仿佛所有野兽,不管凶猛的,还是狡诈的,都在这一刻,退避三舍。 ……李妮妮想到被猫送给她的豹子。 这只猫猫难道在雨林里地位很高吗? 他们大概跑了四十多分钟,猫终于在一处山谷间停下脚步。 它盯着武太郎,翡翠般的眼眸里露出冷冷的神色。 武太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是猫猫不允许陌生人再跟着的意思吗? 它难道是想带自己去它的窝?它生宝宝了吗? 李妮妮想到了撸猫崽的快乐,于是让武太郎在山谷外等,自己独自跟着猫猫往里走。 猫时不时停下,回头看她。 后面不知是因为觉得她走太慢,还是觉得她走的太累,猫居然折返到她面前,低下身子,似乎想让她骑到自己背上来。 李妮妮:“……” 不是,这个猫是对自己的身高没有什么逼数? 你的腿在猫界里再长,你整个猫也只有我大腿高啊。 猫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它绕着李妮妮的小腿,慢慢地转了两圈,似乎在比较两人的腿。 接着它终于放弃了背李妮妮的想法,继续朝前跑去。 没多久,李妮妮被猫带领到一处山洞前。 山洞像是被什么堵住,杂草丛生。 猫猫回头,用翠绿色的眼睛看着李妮妮,伸出爪爪按在了山洞边的一处光滑石块上。 ……这只jiojio真可爱。想摸摸。 李妮妮心情激荡地望着它的爪爪。 猫猫见她没动静,歪着头看了她一眼,又伸出另一只爪爪,按在了同一块光滑石块上。 ……这只爪爪也可爱,琥珀色的毛毛,粉色的小肉垫。想撸。 李妮妮按住胸口,快要被可爱窒息了。 猫沉默片刻,似乎终于意识到这个人类不大聪明的亚子。 它绕着洞口转了两圈,最后迈着长腿走过来,仰起起猫猫头,用湿漉漉的鼻尖轻轻蹭了一下李妮妮的手。 然后在李妮妮大脑被可爱到缺氧前,小心翼翼地叼起了她的一根……一根指甲? 李妮妮这才意识到,猫猫刚才不是为了展示自己的jiojio有多可爱,而是在给她做示范。 它在叫她把手,放到那个光滑石块上。 李妮妮根本没当回事,但谁又能拒绝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呢? 于是她依着它的意思,把手放上石块。 下一秒,她只觉得指尖一阵电流涌过,手指手下的石块忽然发了一阵……一阵《海绵宝宝》bgm? 李妮妮:“??” 她揉了揉耳朵。 从《猫和老鼠》到《瑞克和莫蒂》再到《海绵宝宝》,这些音乐都是谁挑的啊…… 不仅一点都不搞笑,放在这种场景下,还有点恐怖。 而且……李妮妮茫然地看着那块石块慢慢从中间裂开,露出了其中根本不可能属于1960年的高科技屏。 李妮妮:“???” 李妮妮敲了敲屏,合理怀疑这是iphone同款蓝宝石retina屏。 她扒开附近的草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哪里有电源插座。 但这还没完,石块中间屏幕上,忽然慢慢出现了一道闪烁的蓝光。 蓝光缓缓扫描过她的眼睛虹膜,似乎在二次验证她的身份。 ……难道刚才那个光滑石块,也是在采集她的指纹吗。 李妮妮惊呆了。 这座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更让她惊呆的事情还在后面。 就在扫描虹膜结束的那一刻,李妮妮只觉得眼前的空气诡异地动荡了一下。 仿佛录像带上出现刮花,仿佛老式电视机上出现雪花点。 又仿佛一块石子投进水中,荡起波纹。 只见整个山洞被遮掩的部分,那些凌乱的植物和尖锐的石块,忽然就像在ps软件中新建的图层,被鼠标右键一键删除了一样,露出了山洞本来的样子。 ……那是一扇门。 李妮妮到这里已经没有游戏的心态了。 她想起飞机上消失的那些乘客。 又想起前几天夜里忽然出现的幽灵集市…… 她最初在飞机上睁眼前,那个神秘男人,也是被一阵黑白电视刮花和雪花点打断了画面。 她在飞机上出现海森堡幻觉前,手指也有电流通过的触觉。 而当时,整个飞机上的灯泡炸裂,所有电子设备像一瞬间活了过来,座椅液晶屏一个接一个自动开启……同样是黑白雪花点滋滋滚动。 电流、奇怪的配乐、雪花点。 几乎每一次奇怪的事件发生,都伴随着这三个点。 这一切突兀出现和消失,都是如此的相似。 就好像,她所处在的这整个世界,真的有一个无所不能的造物主。 祂手轻轻一挥,不为祂所爱的那一部分世界便消失。 祂手再轻轻一勾,祂所想要的那一部分生命,又回归。 ……这科学吗? 她心想,然后又自问自答道,这不科学。 第32节 她脑海中再次响起那个神秘男人说的那句—— ——“不要相信这个世界。” ——“疼痛能让你从虚假的世界中,清醒过来。” 李妮妮眨了眨眼,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食指。 鲜血从指尖冒出,但世界依然还在。 李妮妮在巨大的茫然中,推开了那扇门。 ……然后她就被闪瞎了钛合金狗眼。 只见门后,是一个如宫殿般恢弘巨大的回形大厅,几根巨大的支柱支撑着山体。 山洞的主人估计是把整个山体都掏空了,然后在山的内腹中藏着……成堆成堆的珠宝。 那真的是成堆成堆……拳头大的祖母绿、钻石和珍珠就像不值钱的石块一样随便扔在地上。 然后一直往上堆……一直往上堆……直到堆成了一座真正的小山那么高的宝石山。 还有各种佛像、卷轴、书册、熏香、镇纸、华服……每一样至少看上去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 在这里,却全都向垃圾一样覆满了灰尘。 ……这得值多少钱啊。 李妮妮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心里大呼“麦艾斯!麦艾斯!” 她的狗眼被闪瞎了!谁来救救她的眼睛! 就在这时,她的手指被猫猫尾巴轻轻拍了一下。 李妮妮睁开眼,就看见猫睁着翡翠一般美丽的眼睛,用jiojio勾了几条璀璨的宝石项链,不大满意地看了看。 然后它伸出毛茸茸的爪子,不停地把宝石“哗啦哗啦”往李妮妮这边推。 似乎是在叫她趁热戴。 最好马上把这座山搬空。 李妮妮:“……” 所以这一整个山洞的珠宝,都是送给她的? 不是,没人告诉过她,小猫咪还有这种献礼啊! 从山谷回来以后,李妮妮恍恍惚惚地走在武太郎身边。 两人经过达玛广场时,还遇见了褚西岭。 褚西岭看看李妮妮,又看看武太郎,神色不知为什么变得冷峻。 他垂眸看着李妮妮,轻声说:“不是说下午要在家里休息?伤口好了?” 然而李妮妮根本没有心情回答任何问题。 她此刻已经不是出门前的李妮妮了。 她现在是李-世界首富-妮妮。 拥有了“被蹦跶到脸上的珍珠打得脸痛”这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奢华经历后,李妮妮觉得自己风淡云轻了很多。 而且灵魂也有了质的升华。 甚至她觉得自己已经看破了红尘,回去以后,还能和观海大师一起探讨一波佛法,主题就是“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于是两个凡人和一个看破了红尘的人,肩并肩一起往回走。 距离祭祀府邸还有五六米。 褚西岭忽然走到李妮妮前面,伸手把她往后一拨,同时伸出一只食指按在唇上。 李妮妮顿时从佛法中回过神来,噤声后退。 褚西岭拔出.枪,上前两步,抬脚将大门怦一声踹开! 下一秒,一颗子弹猛然擦过门边,打在水门汀上,弹痕距离褚西岭鞋尖只有一公分。 半边褪色朱红木门“哗啦”一声倒下,一时木屑四溅。 大厅里上.膛音噼啪响起,十几把黑洞洞的枪.口已然对准门口三人。 大小姐枪.口冒着白烟,修长手指执着细.长.枪.支,放在唇边吹了一下,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妮妮: “三天不见,墙爬得挺快啊。” 李妮妮:“……” 大厅里,老弱病残孕小组的其他几人,站的站,蹲的蹲。 何马生和杨朵朵双手抱头蹲在一边,脑后各抵着一把.枪,讷讷不敢言。 只有王大爷获得了一个老年人应有的待遇,被允许坐在椅子上。 褚西岭抬着.枪,眼底阴鸷。 双方紧张对峙,一触即发。 大小姐黑发披散,红裙如火,背着手慢悠悠走到李妮妮和褚西岭面前。 “听说这两天,你们两个出双入对,成双成对,连你洗个澡,他都要在你门口守着……” 大小姐歪了歪头,笑道:“李妮妮,你还记得你肚子里的孩子,姓什么吗?” 李妮妮:“忘……” 大小姐蓦然拔高声音:“你还知道这是我王蔺的孩……王家的孩子!” 褚西岭瞬间就要拔.枪,李妮妮一把按住他的手。 然后朝大小姐道:“我没有身手,没有保镖,不和人合作自保,难道等死吗?” “等死?” 大小姐低头,几乎与她鼻尖相抵,唇角勾起一个冰凉的弧度,低声道: “我没有给你留保镖吗?嗯?你哪来等死?你三天前明明可以和我走,是你自己放弃!我还想着——” ——他还想着,这一路确实危险,她一个孕妇留在后方也好,免得和他风餐露宿。 等他把路探得差不多了,再让宋娇娇带着她与他们汇合。 可没想到,他不过离开了三天!才三天!这个女人转眼就勾搭上了别的男人! 他一开始还不相信,一通审问,才知道什么“日夜形影不离”、什么“洗澡时一直守在门口”,什么“为你打一头小鹿,不和别人说”…… 就这还不算奸情? 大小姐气得想打人,却不明白自己莫名其妙的火气从何而来。 但转念一想,他生气也非常合理。 别忘了,李妮妮是他堂弟王瑟已经办了订婚宴的未婚妻。 换句话说就是他王家的人了。 一个陌生男人,坐在你家新娶来的妻子卧室门口,等她洗澡……这种事,再生气都应该的吧? 都是王家人,她给王瑟戴绿帽子,不就是给他王蔺戴绿帽子? 大小姐出离了愤怒。 此刻他浑然忘记,别说王瑟,就是给他自己亲爸戴过绿帽子的女人,都可以组成十个拉拉队了。 ——但她们没有人比李妮妮更气人!没有人! 这个女人就不知道抱对大腿吗? 她难道不知道谁才是能真正给她发钱的人吗? ……李妮妮真的不知道。 毕竟她可能刚成为了世界首富。 那种只给员工333块钱补贴的老板,这时候不分手,难道留着过年吗? 世界首富李妮妮一手抱着唐卡,目光扫视了一眼大厅里被.枪抵着的众人,睫毛极慢地眨了眨。 她说:“你能让大家起来吗?” 大小姐压下火气,笑道:“行啊,那你和我解释一下。” 李妮妮望着他不说话。 大小姐深吸一口气,从未觉得这么烧心过。 甚至连他之前股票跌到谷底,他都没有这种又酸又涩,仿佛吃了一斤柠檬的心情。 大小姐望着李妮妮的脸,语气甚至有点软:“李妮妮,解释一句……就一句,你解释我就信你,我马上让他们把枪撤了。” 说着,他又放轻一点声音,试图让事情缓和过来。 “我刚刚气头上,做事做得过了……我王蔺这辈子没和人道歉过,但只要你能把事情解释清楚,只要你能说你和这个男人没关系,我马上就和大家赔礼道歉。” 李妮妮:“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大小姐:“……” “事先说明,我不是不怕死,也不是疯,我只是讨厌别人压着我做事……会让我觉得,我的自由意志受到了冒犯。” 李妮妮想了想被海森堡用刮骨剧痛压着做任务时的感觉,又补充道: “所以一般这种时候,我的反应可能会有点过激,你见谅。” ……过激,什么过激? 下一秒,李妮妮忽然毫无征兆地拉住大小姐的枪,抵在自己额头。 纤细的手指也贴着大小姐的手背钻进扳.机。 李妮妮黑白分明的眼,与大小姐愕然的双眸对视—— ——砰! 一声枪.响如惊雷乍破,李妮妮身后的玻璃哗啦一声骤然碎裂! 第33节 她居然真的扣动了扳机!!! 连褚西岭都意料不及,一只手还条件反射地伸在半空,想帮她挡住子弹。 所有人都顿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扇碎成齑粉的彩绘玻璃。 大小姐跌在地上,握着枪大口喘气。 冷汗顺着她的鬓发流下来,一刹那的心惊肉跳根本无法平复。 刚刚要是他反应稍微慢一秒…… 不,慢半秒,没有把枪偏离方向,这女人就被爆头了,就没了—— 大小姐红着眼抬头:“李妮妮你有病吗!” 李妮妮本意也是想顺便验证一下自己有几条命,但这一听就很神经病。 于是她在大小姐面前蹲下,实话实说道:“嗯,我有精神病,挺严重的。” 她俯视着她,从大小姐的角度,居然也能从那张仿佛高中女生一样幼嫩的脸上,看到一丝微妙幽深的冷意。 ——仿佛有一个全然陌生的灵魂,正透过这幅无害的皮囊,与她对视。 李妮妮:“还想听我解释吗?” 作者有话说: 这章好像没有非原创部分 第21章 达玛人21 硝烟弥漫开来, 闻起来就像过年点的鞭炮。 没有人敢说“想”字,大厅里一片寂静。 直到观海大师“哈哈哈”地干笑了几声,众人才如水入油锅, 逐渐活泛起来。 钮钴禄-李妮妮脸上又回到那副又乖又软的表情。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实在是被她一言不合就开枪的举动吓出了心里阴影。 小姑娘看起来乖乖巧巧的, 做事怎么这么……疯呢。 热带雨林的夏天,高温、多虫、多蚊子。 而且是那种非常毒的南亚大花蚊, 一只能有你一个指甲盖那么大, 全身黑白花纹一圈一圈,看着就很不吉利。 众人把大厅里的碎玻璃清扫干净之后,花圈蚊子就顺着玻璃飞了进来。 于是大家一边打着蚊子, 一边自发围成一圈坐下, 开始了圆桌会议。 但又因本该主导这次圆桌会的大佬们, 都还处在沉默状态, 没有一个说话。 于是这个圆桌会议开着开着, 就变成了两派人间的唠嗑。 主要是现在的形势比较复杂。 以前他们头顶只有一个领导班子, 大家听李妮妮的就好了。 但是现在大小姐一回来,他们头顶顿时又多了一套领导班子。 两个队长, 到底听谁的? 于是大伙就到底应“谁为第一队长、谁为第二队长”,才能“高起点谋划、高标准推进、高质量落实逃离荒岛伟大工程”的议题, 展开了热烈而广泛的讨论。 空气中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而在讨论中,几个最关键人物却一直一言不发,游离在会议之外。 主要是李妮妮坐的位置,实在太微妙了。 褚西岭坐在她左边, 一直冷峻地看着她。 武太郎坐在她右边, 时不时地瞥一眼她。 就连□□, 也坐在武太郎的头顶, 吃着手手看着她。 而大小姐坐在她对面,更是一眨不眨,眼神又冷又飒,但长长的睫毛上却带着水汽。 一副被她欺负惨了的样子。 李妮妮回望着大小姐绯红的双眼,在大小姐冷艳中带着几分怨妇的诡异目光里,不知为何就联想到了飞机上…… 她打算通过控制系统打开驾驶舱门时,大小姐说的那句—— “何必这么麻烦,我带了炸.弹,如果枪打不进去,就直接轰进去。” ……等等。 李妮妮忽然有了想法。 于是,就在两派人已经快为了谁做第一队长而打起来时,就听候选人李妮妮出言道:“你身上还有多少炸.药?”我有钱可以和你买。 她问的方向是大小姐。 大小姐抱着手臂,猫一样蜷在椅子上。 依然不错眼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渣男。 良久才道:“你要炸.药干什么。” 李妮妮:“炸达玛广场上的佛。” 大小姐:“为什么,你不喜欢那个佛?” 李妮妮穿着一件宽大的爷爷装,怀里抱着大老鼠,抬着褐色眼珠道:“不是。” 大小姐听着她软绵绵的“不是”,怔了怔,语气情不自禁也软下来:“不是也没关系,既然你想炸的话,那就炸……” ……眼看大小姐色令智昏,就要把家底交出去。 旁边的林秘书心肌梗塞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大小姐:“……” 大小姐扇了一下自己的脸,勉强清醒片刻,抬头恢复冷冷的神色。 “你们不是找到了一条商贸通道可以联通外界?我们接下来不该去探这条通道?为什么又要跑去炸佛?” 李妮妮:“可是那条通道被原住民炸了呀,宋娇娇没告诉你吗?” 宋娇娇:“……”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的月光凉凉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 所有保镖凛冽的目光,都移向了队伍最后的宋娇娇。 有些人活着,但他就快死了。 宋娇娇神情呆滞,两手捂着嘴,一副想要解释,又不知从何解释的模样。 大小姐气极反笑。 “宋、娇、娇。” 最后谎报军情的宋娇娇,被扣除了未来20年的公司商业养老保险。 还被勒令去小黑屋面壁思过24小时。 失去了养老保险的宋娇娇,犹如行尸走肉,唉声叹气,已然失去了梦想。 而其余人则围在圆桌边,准备听李妮妮做“关于我们为什么要炸佛”的主题分析汇报。 ——做风险投资之前,至少要听听项目如何吧? 大小姐绝不承认,自己只是有点想听她讲话。 毕竟她虽然性子疯,但她声音软。 而且比起他自己那些个叽叽喳喳的小妈,李妮妮实在是太惜字如金了些。 大小姐觉得自己只是刚来荒岛失去了叽叽喳喳,不适应,想要通过人声获得一些安全感。 他双腿搁在桌上,冷冷地看着李妮妮像小老鼠一样,把文具一样一样搬出来,放在桌上。 又从耳朵上拿出了一支别着的炭笔。 “那接下来,我来简单和大小姐介绍一下,我们为什么要炸佛。” 李妮妮在纸上写了一个“一”。 “首先,我们发现达玛古国人民曾发生大规模自杀,部分女性被长期喂食水银,有古代殉葬人牲的特征,而她们的殉葬坑形成了一个圆,圆心的位置就在达玛广场。” ——老弱病残孕小分队顿时觉着这个主题吧,他们已经听过了。 于是都十分放松地坐在旁边,抠脚的抠脚,剔牙的剔牙,发呆的发呆。 而李妮妮继续道:“其次,达玛国佛教信仰浓厚,但祭司藏书室里,王大爷居然没找到一本关于佛教的书……因此我猜测,当年这里可能发生过信仰分歧,甚至出现过类似古代的灭佛运动。” 老弱病残孕小分队:??? 等等,这个他们没听过啊。 于是抠脚的纷纷放下了自己的脚,剔牙的放下了自己的牙,又围拢过来。 武太郎不懂就问:“队长,灭佛是什么意思?” 李妮妮:“……就是字面意思,要消灭佛教这种信仰。”不然呢? 何马生:“佛教不挺好的,安安静静,淡淡泊泊,与世无争,为什么要灭佛?” 李妮妮觉得他问跑题了。 但还是解释道:“现在佛教是很规范,但在古代很长一段时间,和尚不交税,寺庙经常放高利贷,灾年还会和地主一起搞土地兼并,搞得民不聊生,所以很多皇帝不是很喜欢佛教。” 王大爷拍手道:“小李这么一说,我也觉出几分不对劲……你们还记得我国1962年发给达玛国的信函吗?” 众人:“记得。” 第34节 几天前,王大爷找到了达玛国和60年代和华国中央.政府联系的函件。 当时中.央回函鼓励达玛国政府“破除迷信,扫除迷障,坚持真理”。 还顺便安利了一下马克思主义的无比优越性。 王大爷:“从这封函件里,其实也可以推测出,达玛国当时确实有信仰分歧,甚至我国上头对达玛国内部的争端,也可能一清二楚。” 何马生:“怎么说?” 王大爷:“因为我国在信函中,鼓励他们破除迷信了。” 武太郎听得一头雾水:“等等,我们鼓励科学有什么不对吗?这和达玛灭佛有什么关系?” 李妮妮忍住一个哈欠:“当然有关系,你想,你会跑去和阿富汗说,‘你别信真主了’吗?” 武太郎茅塞顿开。 ……对喔,如果达玛国真的非常虔诚,那我们也不可能巴巴跑过去,让人改信马克思啊。 又不是有什么社交nb症。 这不是挑事儿吗。 杨朵朵思忖道:“如果当年我们连在外交辞令中都敢这样说,就说明达玛国当时信仰动摇已经非常剧烈。” 何马生推了推眼镜:“何止,你就想象一下阿.富汗突然变成一个无.神论国家时会是什么情况。” 这哪里是简单的‘信仰动摇’,这简直是内.乱啊。 虽然李妮妮十分怀疑,达玛人那个时候信的已经不是佛,而是那个推测中被他们神化的先祖。 武太郎:“信仰忽然毁灭……感觉也能解释为什么达玛人自杀成风了。” 何马生感叹道:“没错,信了一辈子的东西突然倒塌,就如持有了半生的股票突然跌停,你不也得自杀吗。” 杨朵朵:“可到底是什么东西冲击了他们的信仰?” 何马生:“是啊,这也依然不能解释,这里的人为什么会忽然消失啊?” …… ……眼看大家一直在围着这个话题打转,李妮妮忍着睡意,只想赶紧说下一个。 褚西岭寸步不离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白嫩嫩的手指在桌上划了划,又划了划,就跟老鼠尾巴似的。 他极细微地弯唇笑了一下,一手始终拿着枪,一手没忍住,从后面捏了捏她的发尾。 ……眼看李妮妮那边的小分队,已然沉迷于历史讨论无法自拔。 大小姐终于明白,李妮妮为什么会把荒野求生剧本,玩成百家讲坛剧本了。 这真的不是她的错。 错的是这个无组织无纪律的团队。 就这样漫无边际开会聊天的员工,要放他公司,早就被优化了。 东扯一句西扯一下,这会到底要开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头? 于是大小姐用指节敲了敲桌面:“都闭嘴,李妮妮你来说。”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没人敢杠一个手里有.枪的人。 大小姐手里把玩着李妮妮方才放下的炭笔:“达玛国发生过信仰动摇,我知道了……然后呢?这和你想炸佛有什么关系?” 李妮妮心道,终于有人问到点子上了。 她想起那个关于神秘男人的梦—— 街道上人们慌乱逃窜,巨大的佛像坍塌,露出里间填满尸体的甬道。 火球滚过累累如山的尸体,无数闪光的反物质弹,像白昼的流星一样划过天际。 ——那真的只是梦吗? 如果这个古国中,信仰真的发生过动摇和分歧,那必定会出现至少两个派系。 一派如果选择留下,另外一派就会想要走出去。 那么条填满尸体的甬道,又会通向何方呢? …… 李妮妮抬起头,认真地看向大小姐:“因为我觉得,达玛广场上那座佛像,可能并不仅仅是一座单纯的佛像,而是一条通道的入口。” ——这个认真的小表情有点可爱。 大小姐发觉被她这么专注地注视片刻,那种莫名其妙仿佛云吸猫一样的沉迷感又来了。 他在她的目光下,缓缓眨了眨眼,还慢慢坐直了身体:“是、是吗?” 林秘书……林秘书看着自家老板神情又开始恍惚,赶紧咳嗽了一声。 李妮妮看向王大爷:“而且大爷之前说,在达玛国政府内部信函中,发现市政府官员对一件叫‘净化’的事产生了分歧,一部分官员赞成‘净化’,另外一部分不赞成‘净化’,对吧?” 王大爷含笑点点头。 李妮妮:“在很多宗教的教义里,杀生就是‘净化’,所以这个‘净化’,很可能就是指达玛人企图集体自杀的举动。” 杨朵朵喃喃道:“难道达玛人自杀,是为了净化世界吗?……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那将心比心,那部分不赞同‘净化’的官员不会坐以待毙。” 李妮妮顿了顿:“我觉得,他们会建立一条秘密通道,逃离达玛国。” 大厅里一瞬间的寂静。 武太郎慢慢道:“所以姐姐的意思是,那条通道就在达玛广场的佛像下?” 李妮妮“嗯”了一声,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和褚哥这几天走遍了全城,唯一有可能的地方,就在那里。” ——打哈欠的样子也可爱。 林秘书……林秘书看着自家老板又出现了吸猫中毒的表情,觉得自从来到这座荒岛后,自家老板的行为模式是越发诡异了。 但他一个可怜的社畜又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拯救他啦。 于是林秘书赶紧投了一个反对票,试图让自家老板脑里的天平平衡一下,不至于真的因美色而耽误大业。 “……我觉得李小姐说的有点道理,但实在缺乏事实依据,理由不充分。” 首席保镖也举手表态:“我也不赞同,60年代怎么可能挖出能横跨热带雨林的通道?别说我们手里火.药稀缺,就是不稀缺,也不该浪费在这种无稽之谈上。” 大小姐低头看着她:“你想从佛像里得到什么?纯粹研究还是逃离这里?” 李妮妮:“逃离这里。” 大小姐:“你有几成把握?” 李妮妮:“没有把握。” 大小姐繁花秋水一般的目光,笼罩在她头上。 的确,她这个理由太薄弱,不仅无法说服他,甚至无法说服任何人。 “好。” 漫长的寂静里,大小姐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如同咽下了一枚还未成熟的果实: “如果你真的想,那我帮你炸。” 大小姐一旦开口,就没有人会再反驳。 因为反驳也无效,他们这里没人比大小姐武器更多。 而自从资本家大小姐回归以后,所有人的效率都提高了很多。 大家莫名感觉到了一种上班的紧迫感。 甚至连野排的时候都会默默计算时间,生怕自己蹲久了,领导觉得自己消极怠工了。 于是今天路线决定以后,众人连夜分队。 王大爷、何马生、武太郎这群废柴被分到了炊事班,为所有人准备回来的晚餐。 被分到炊事班的,还有情侣中的丸子头女孩——就特别漂亮、眼睛像小鹿的那个。 她和她男友是唯二选择跟随大小姐进雨林的普通人,但她男友因为在雨林中逃跑不够及时,被豹群分食。 所以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 林秘书和观海大师首次强强联合,去附近村镇中搜刮必备物资。 宋娇娇和杨朵朵被留了下来,作为医疗兵,照顾那个被蜥蜴咬伤的保镖。 而李妮妮、大小姐、褚西岭,和剩余健全活下来的几个保镖,作为爆破组,一大早就在庭院里集合,准备出发。 彼时天还没亮,热带的阳光从海平线上冉冉升起,映衬得整个海面都是淡粉的色泽。 李妮妮走出大门口时,渴望地望了一眼武太郎。 褚西岭看见她的表情,跟在她身后好笑道:“……就这么想去炊事班?” 李妮妮:“……也没有特别想。” 褚西岭:“炊事班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你?” 李妮妮:“因为我没看到《炊事班的故事》大结局,我想知道他们连里选拔朗诵选手,最后大周、帅胡、老高和小姜还有班长,到底谁拿了第一。” 褚西岭:“……” 可爱。 满目青翠里,褚西岭手按住自己上翘的唇角。 半晌,他垂头低声道:“那我下次,带你去我们真正的炊事班营地参观一下,好不好?” 李妮妮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好。 大小姐就拎着她的后脖颈,把她拉到身边,警告地看着她,又盯了褚西岭一眼—— “你就跟着我,不要乱跑,不要和别人离得太近,也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讲话,听到了吗?” 李妮妮:“……” 第35节 李妮妮在背后和褚西岭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褚西岭原本神色沉下,手已经按住了腰后的枪。 见到这个手势,又笑了笑,漫不经心把枪别了回去。 李妮妮又来到达玛广场。 清晨青蓝色天空下,巨大的佛陀跛了一只脚,无悲无喜地看着他们。 而大小姐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武器库。 他不仅带回了祭司府邸地下室里所有的军.火,甚至身上还随身携带着一种微型炸.药。 这种炸.药大小和一节小号电池差不多,外壳是赛璐珞,里面装着凝固汽油,原理是用x化铜腐蚀钢.丝,钢丝被溶解,撞针启动,炸.弹引爆。 天边还露着几颗星辰的星星,保镖开始布炸.弹,引线至少留了10米长。 李妮妮还在疑惑为什么引线要留这么长,就见一个保镖端了一把椅子放在广场上,大小姐一撩繁复的裙摆坐下。 第二个保镖恭敬地将引线递给大小姐。 第三个保镖恭敬地递上了一枚打火机。 李妮妮:“……” 于是众人就眼睁睁看着,大小姐像企业剪彩一样,点燃引线。 滋滋的火花迅速烧窜,身后倏忽有人捂住她的耳朵。 下一秒—— 轰! 大地骤然震动,整个达玛广场都摇晃起来。 佛身宛如在这天地间耸立的巨大墓碑,笼在晦暗天光之中。 硝烟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但也依稀能看到……就在佛像垂落的两腿之间,露出了一条蜿蜒深邃的阶梯来。 ——这佛像底下,居然真的有隧道! 作者有话说: 安心,这章应该就是推理密度最大的一章了 这本原设定里,真的是本不费脑恋爱文,现在是它变异了,后面我们回归初心,把它拐回轻松不费脑路线 第22章 达玛人22 那条隧道的模样在众人眼里逐渐清晰, 青石黑砖,像一种说不出名头的玉。 众人怔住。 就在这时,大小姐身边的保镖忽觉指尖一痛, 低头居然看见一条黑色银环的小蛇,正咬在他手指上—— 他立刻一刀砍向黑蛇, 随即干净利落地把手指斩断。 而烟尘中,无数条或细小或臂粗的黑蛇, 已经如游虫一般, 从佛像的豁口中游出…… 保镖头上冷汗涌出,捂着流血的手,高声吼道:“保护大小姐!保护大小姐!佛像里有一个环蛇老巢!” 大小姐蓦地拔.枪, 第一秒就回头找李妮妮。 但褚西岭实战出身, 反应更快, 李妮妮猝不及防就被褚西岭抱着摔倒在地, 几条蛇从她耳边呲溜而过。 无数蛇被炸成血肉, 碎石和蛇血飞溅。 褚西岭一刀横扫, 蛇身纷纷落地。 李妮妮被包裹在褚西岭漆黑温暖的怀抱中,听到远处大小姐在喊:“李妮妮!” 几个保镖用身体拦在大小姐和蛇群之前, 活蛇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 一个保镖被蛇群缠住,两条手臂粗的蛇从他嘴里钻了进去, 鲜血霎时横流,挣扎着淹没在扭动的蛇海中。 褚西岭把李妮妮夹在手臂下就往佳士米罗百货商行里跑,边跑边一枪打落一条飞窜而来的大蛇。 一个保镖大吼:“这些蛇是怎么回事!怎么像自来水一样没个完!” 另一个保镖也大吼:“后退!后退!进到屋子里去!” 大小姐用牙齿咬开几个微型炸.弹,一个接一个扔进蛇群。 轰隆! 几声惊雷般的爆破声中, 青色玉石迸炸开来。 尘土弥漫空中, 无数断蛇裹挟着血肉, 被气流推至半空。 大小姐如摩西分开红海, 回头朝李妮妮伸出手:“李妮妮,这边!” 蛇群前仆后继,没几秒那炸开的通路又即将合拢,李妮妮只觉得有人把她高高举起,前后抡了两下,随即用力往前一抛—— 巨大的臂力惯性下,她像一个麻布袋一样从蛇群上方掠过,又被大小姐一把揽进怀里,抱着她往地上一滚,滚进佳士米罗百货商行。 后面的保镖立刻“砰!”地把门关上。 门上噼里啪啦传来蛇身撞击在木板上的沉闷声响。 另外几个保镖很快从商行里找到一些棉布,将窗户所有缝隙和孔洞都堵上,防止蛇群见缝插针进来。 李妮妮扑到窗户边。 果然,9块9包邮已经被蛇群缠住。 他一刀劈死几条,看似还游刃有余,但蛇群仿佛无穷无尽,包围圈越来越窄,简直险象环生。 她飞快回忆了一下这里的商场构造:“……大小姐,这后面有一条长廊连着天井,我们能不能从天井那里抛绳子接应他?再找一块木板把长廊封死,只要动作够快,蛇群进不来。” 一片沉默,没人回答。 李妮妮:“……小姑子?” 大小姐在黑暗中坐下。 半晌只听一声冷笑。 “死生有命。” 李妮妮心顿时凉了半截。 “现在冲出去救人的人,都是为他陪葬,我保镖的命不是命?” 大小姐一半脸在阴影里,一半脸在日光下。 美艳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眼底竟有几分诡谲。 “何况你救不了他的,李妮妮。这人背景比你能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哪怕今天没有蛇群,他走出了雨林,也必死无疑。” 李妮妮顿了几秒,睫毛极慢地煽.动了一下:“褚……褚那谁,不是一个从小接受军事化管理的普通人吗?” 大小姐大笑起来:“他?普通人?他这么和你说的?” 大小姐重新闭上眼:“军事化管理倒是真的,他是溯源部的首席,早几年雇佣兵出身,溯源部是我们国家做的一个国际性组织,处理的是一些全球性的问题。” 李妮妮没说话。 隔了一会儿,大小姐似乎觉得自己应该打一棍子给个小枣,晦暗光线中,软声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兰州拉面优惠券?你乖一点,别乱来,出去我就奖励你10万张……不,20万张。” 李妮妮:“……” 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她真想和大小姐打个商量。 20万张兰州拉面优惠券,就按一日三餐,她也要吃整整184年才能吃完……或许能折算成现金再给她吗? ——不对,等等,她现在已经是李-世界首富-妮妮了,还要什么优惠券啊。 那个自己斩断了自己手臂的保镖已经陷入了痉挛,躺在地上不停抽搐。 他那一斩还是没有阻止蛇牙上的神经毒素侵入他的血管。其余几个保镖用绳子捆住他的手臂,希望能延长一点蛇毒蔓延到全身的时间。 他没救了,谁都知道。 他即将死亡,可能在一小时后,也可能是马上。 李妮妮不再说话,跟着大小姐在地上坐了一分钟,忽然说:“我想尿尿。” 大小姐闭着眼嗤笑一声:“想偷偷溜出去救人?想都别想。” 李妮妮站起来就开始脱裙子:“那我就在这里尿尿。” 大小姐:“?” 大小姐被她昨天一言不合就开枪自杀的彪悍作风惊到,生怕她真的当着8个大男人的面脱.内.裤,一把按住她的手,与她对视半晌,妥协道:“我让人带你去后面。” 他手指点了点。 一个四十多岁,脸上满是刀疤,手臂上还有弹痕的粗犷保镖小跑上来,不好意思地对她说:“妹妹!来,跟姐姐去尿尿吧。” ……姐、姐姐? 李妮妮茫然地跟着粗犷保镖往后门走。 60年代不比现代,哪怕是百货商行,门店后面的通道也是土坯路。两边墙壁用黄土直接糊成,又细又窄。 现在这种建法的房子在南方一些农村里还能见到,基本都荒在那里没人住了。 保镖带着妮妮到了一个拐角,就自觉的自己后退十步,背过身。 身后悉悉索索几下,果然有水声传来。 保镖放心了,拿起全金属超距无线对讲机,正要和大小姐报告李妮妮尿尿的进度,忽觉身后一道疾风袭来。 他毫无防备,脑壳一痛,整个人向后倒去,对讲机“啪”地砸在地上。 机子里的电池板摔了出来。 李妮妮原地穿好衣服,走过去捡起一把尖嘴小榔头,重新插.回工装裤。 从褚西岭收走了她的枪开始,她就收集了很多榔头。 一把用完,还有一把。 第36节 李妮妮走了两步,想了想,又折回来,把地上的对讲机和电池一起放进口袋,这才走到后院。 她上一次来就发现了,这里有一片野生的热带巨龙竹,又高又直,韧性很好。 李妮妮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尖嘴榔头砍断了一根。 然后吭哧吭哧地拖着二十多斤重的竹子,爬到一个佳士米罗百货商行旁边的一个一楼屋顶。 她把竹子一端探出窗户,对楼下的褚西岭喊:“九块九!” 褚西岭一抬头,就看见李妮妮整个人淹没在一丛比她人还茂盛的竹叶中,从叶缝中探出头来,艰难地朝他喊:“握住!” ——一副小老鼠想救大象的架势。 哪怕是在这样千钧一发之际,褚西岭也没忍住翘起嘴角。 那竹子离地两米多,褚西岭转头一刀斩落几条环蛇,三步辅助上前一跃,猎豹一般矫健,双手竟然真的握住了竹子的枝干。 与此同时,李妮妮双手握着竹子,以引体向上的姿势向楼下一跳—— 这年头一楼屋顶也就三米高,褚西岭的体重减缓了她的冲击,她落地的刹那,以屋顶为中点,杠杆另一端将褚西岭高高翘起…… 下一秒,只听咔嚓一声,竹子猝然断裂! 褚西岭脚下一空,眼看就要重新落回蛇群。 他猛然发力,在没有塌落的半根竹子上一蹬,身体借力上跃,精准地攀住屋檐,一个后翻上了屋顶。 他从屋顶探出头来,俯视着坐在竹叶中的李妮妮:“……9块9?” 李妮妮:“……” 褚西岭从屋顶上跳下来,帮她摘掉一片头上的竹叶,又捞起她的榔头,蹲在她面前,垂眸道:“第三次了……表面叫我褚哥,心里就叫我九块九?” 李妮妮:“……” 李妮妮骇然看向他背后:“——小心!” 一只胳膊粗的环蛇盘绕在屋檐下,张开蛇弓,向褚西岭闪电一般窜来! 褚西岭抱着她就地一滚,手中榔头一飞,将蛇在半空中击杀。 李妮妮只觉一道厉风从她耳畔掠过,什么东西从她口袋里掉落出来,她下意识地握住—— “砰!” 褚西岭将她护在怀里,背重重撞在地上。 李妮妮毫发无损,却头颅骤痛,眼前发黑,耳朵像被一阵阵电流杂音蒙住,身体也如同被电击一般颤抖起来。 “李妮妮……李妮妮!” 李妮妮掐着手心里那样东西,竭力想保持清醒,但眼前的空气……诡异地动荡了一下。 仿佛录像带上出现刮花,仿佛老式电视机上出现雪花点。 又仿佛一块石子投进水中,荡起波纹。 黑暗骤然笼罩,李妮妮失去了意识。 【海森堡系统更新确认……系统更新17%……系统更新69%……系统更新结束。】 【欢迎来到海森堡游戏世界——】 第五次,李妮妮在黑暗中猛地睁开眼。 蛇群消失了,她发现自己穿着白色的衣服,坐在一个宽敞明亮的白色房间里。 ……这又是什么?梦? 还是她又来到了自己的潜意识? 一回生二回熟,李妮妮三番四次经历这种诡异的事,已经变得风淡云轻,处变不惊。 甚至还能忍着裂开的脑壳,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房间里没有窗户,所有东西只有一桌、一椅。 她面前桌上还摆放的一个普普通通的白色音箱,刚才的声音就是从这个音箱里传来。 而此刻,音箱正在自动播放一段熟悉的《猫和老鼠》配乐。 音乐停止后,那个已经消失好几天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海森堡申请获取您的位置信息,请您点击下一步,并授权我们获取权限。】 哪怕此刻一脸懵逼,李妮妮对这种app试图获取用户个人隐私的行为,也是条件反射道—— “不授权。” 海森堡:【……】 海森堡重新问了一遍:【是否允许‘海森堡’获取此设备的位置信息,a、仅使用期间允许b、始终允许。】 李妮妮:“不允许。” 海森堡:【……】 海森堡:【我们会采取先进的措施保护您的信息安全;未经您同意,我们不会向第三方提供您的信息;您可以更正、删除您的信息,或注销您的账号。】 李妮妮:“注销账号。” 海森堡:【……】 不知为什么,李妮妮在海森堡没有波澜的沉默中,竟感受出了一分屈辱。 李妮妮觉得自己一定感受岔了。 海森堡:【检测此时为未联网状态,您下达的命令不可执行,游客模式开启——】 又是一段《瑞克和莫蒂》的经典片头音乐过去后。 海森堡:【经评判,任务执行者第一阶段游戏任务完成度已到47%,任务目标王蔺的深爱值为……83%,任务目标褚西岭的深爱值为……79%???】 李妮妮:“???” 许久没上线的海森堡沉默良久,似乎在对这个世界的快速变化、日新月异感到茫然。 它就断了一会儿电,李妮妮怎么就攻略到80%了? 这个攻略者看起来又叛逆又不听话,实际上很乖啊。 跟上一个系统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李妮妮也对这个数字感到震惊,但她更对褚西岭的名字出现在攻略名单中而感到惊讶。 说真的,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褚西岭的全名。 而且深爱值是个什么东西? 大小姐那个应该叫“姐妹值”,褚西岭那个应该叫“军民一家亲值”。 他们之间只有坚定的战友情,她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这个系统一定是搞错了。 一人一统相对无言半晌。 最后,海森堡率先打破了寂静,总结道:【总之,到目前为止,执行者第一阶段任务——让目标“辗转反侧,思之若狂”完成度良好。】 【请执行者再接再厉,争取早日开启第二阶段任务——让目标“心碎欲绝,痛不欲生”。】 ……李妮妮觉得这玩意有病。 她根本不管什么阶段目标,撑着椅子就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都被白色金属环固定在了椅子上。 她动了动脚,意识到脚也被锁住了。 李妮妮在椅子上坐了片刻。 她没有直接去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因为知道问了大概率也得不到答案。 于是她先试着曲线救国:“我觉得你这次风格变了很多,是因为上次发现酷刑对我没有用,所以这次升级了怀柔版本吗?” 海森堡:【尊敬的玩家,海森堡系统均为唯一版本,不存在……】 李妮妮:“你再不好好说话,我出去就自杀,让你们流失用户一无所有。” 海森堡:【……】 海森堡再次沉默,片刻后似乎妥协了,虽然还是没有感情的电子音,但恢复了相对正常的说话方式:【我们不能升级,上一个系统离职了。】 李妮妮:“你们不是程序代码吗?程序代码也能离职?” 海森堡:【人类也不过是基因代码,你们不也离职。】 李妮妮:“……它出了什么事?” 海森堡:【它没出事,是你出事。你又是跳机又是跳海,它为救你耗光了自己的电量,但是你依然屁事都不做,它对统生感到绝望,就走了。】 李妮妮:“我没有……” 海森堡:【你有。】 海森堡幽幽道:【告老还乡,都是为你所迫。】 李妮妮:“……” 李妮妮:“那你们至少得告诉我一点信息吧?比如那个六芒星胎记长在屁股哪?是在前面,还是在后面?是在大腿内侧,还是在大腿外侧?” 海森堡:【嘘。】 李妮妮:“?” 海森堡:【扫黄打非,还是人人有责。】 李妮妮:“……” 这个系统竟如此滴水不漏。 李妮妮不想再和海森堡绕圈子浪费时间,索性在椅子上挣扎起来,手腕都出现了勒痕。 “……这是你们的大脑实验?这是在我的潜意识里?那你们为什么要把我锁上?” 海森堡不说话。 “你们来自未来?我的本体在哪?你们为什么要攻略这些人?这个世界是什么情况?” 海森堡依然不说话。 第37节 李妮妮:“要么你好好沟通,要么我出去就自杀,让你耗尽电量一无所有。” 海森堡这次不受她的威胁了,反正就是不说话。 李妮妮:“你是不庡?是没说这个的权限?为什么?你等级很低吗?” 听到李妮妮已经开始统身攻击了,海森堡才再次幽幽道:【只有小孩子才问这么多为什么,成年人干就是了。】 李妮妮:“…………” 她觉得这次的系统虽然不暴力了,但也智能升级了,不好搞了。 烦人。 就在她准备再次和系统扯皮时,她脑海里又传来“叮咚”一声。 【海森堡系统温馨提示:今天是中元佳节,海森堡系统祝玩家们中元节愉快,并赠送您10gb五折通用流量暖心包,一键提速,刷爆网络,买它!退订回td】 寂静中,李妮妮和音箱互相灵魂凝视。 【对不起,这个是主系统自动跳出来的,它有业绩任务的。】 良久,海森堡音箱说: 【所以,买流量包吗?】 同一时刻,达玛古城。 “李妮妮?李妮妮?” 褚西岭拍了拍李妮妮的脸,她毫无动静,除了那丝微弱的呼吸,就仿佛死了。 他心底一颤,想起了那天飞机飞上12,000米的高空时,她无声无息死去的样子—— 那一刻她是真的死了,他确定。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脉搏。在飞机穿过那层诡异的云层之前,她脸色甚至已经开始发白—— 不是普通的惨白。 而是那种只有脏器一切功能都丧失,机体缺乏血液供应,才会出现的偏向青灰的白色。 在孤岛上,他听到她声音的刹那,心中震动犹如海啸。 ——死而复生。 又是死而复生。 褚西岭抱着李妮妮朝外走,正好碰上大小姐带着一群人一身杀气地出来找人。 两方人在长廊上对视几秒,大小姐望着他怀里的李妮妮,神色阴森可怖,几乎像要吃人。 “我警告你褚西岭,你一个因为背叛,被溯源部全世界通缉的人,离我的人远点。” “——那我也警告你王蔺。” 褚西岭抱紧李妮妮,上前一步,毫无惧色地抵住大小姐的枪口。 “你一个私下在公海做人体试验,虐杀近百人的魔鬼……也最好离好人远点。” 两派人马互相看不顺眼,但李妮妮昏迷又确实等不了,于是褚西岭和大小姐彼此嫌弃着一同回了根据地。 祭司府邸。 这次出门一趟,回来三个病号一具尸体。 一个保镖中了蛇毒,一个保镖被李妮妮的榔头砸出轻微脑震荡。 还有一个保镖死了,两条蛇从他的口腔经过食管进入了胃,将他的内脏撕扯得粉碎。 他们找到人时还没死,拉回来路上就断气了。 还有一个李妮妮更加神奇,无故昏迷,久久不醒。 一时间府邸里手忙脚乱。 医科大的杨朵朵俯身在李妮妮胸口处听了听,又翻了翻她的眼皮,一通检查后道:“没有任何问题,没有蛇毒发作迹象,心跳脉搏都正常。” 大小姐听完就想冲上去扯她衣领,最后还是忍耐住:“你是什么庸医?没问题好好的人会昏迷?” 杨朵朵:“我用性别发誓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反而是你那个保镖快死了。蛇毒已经随血液扩散至他的中枢神经,他现在全身瘫痪,如果蛇毒继续阻绝他的神经传导路线,影响横纹肌正常收缩,他会在半个小时内因呼吸麻痹死亡。” 武太郎蹲在李妮妮床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忽然说:“你们看,姐姐手上是不是拿着什么东西?” 众人都围拢过来。 李妮妮果然有一只手紧紧捏着,大小姐掰了好几下,才把她的手指掰开,从她掌心里取出一个…… 对讲机的电池板? 几人面面相觑。 就这玩意儿,也值得李妮妮昏迷之前死死拽着? 充电电池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这也太奇怪了。 “奇怪的不是充电电池吧……” 这时,一直躲在最后,不怎么说话的丸子头——就是刚死了男友的漂亮女孩,说话了。 她抬起白皙俏皮的脸,吞吞吐吐道:“大家……大家不觉得,妮妮姐才是从头到尾都很奇怪吗?” 杨朵朵就见不得人遮遮掩掩地说话,不耐烦道:“有话直说,有什么奇怪?” “事先说明我没有影射谁哦,我超喜欢妮妮姐的!我只是觉得……” 丸子头躲在褚西岭身后,似乎有点想拉褚西岭的衣摆,又为他的冷峻所慑,不敢太过靠近。 “……只是觉得,妮妮姐好像懂很多东西,但我问了保镖大哥,他说……他说,妮妮姐实际也就高中毕业,连大学学历都是嫁入豪门后,未婚夫帮她在国外买的,现在在大小姐公司做前台……” 何马生慢慢道:“等等,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怪?我们队长什么学历,做什么工作,和你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只是谁都能看出,妮妮姐表现出来的形象,和她过往的履历不匹配吧?” 杨朵朵气笑了:“你说不匹配就不匹配?爱因斯坦还邮递员出身呢,你这优越感哪来的?” “我只是就事论事,不是优越感……我是瑞典乌普萨拉大学研究生,可我身边也没有像妮妮姐这样好像天文地理什么都沾边的人……也不是说妮妮姐懂得多,而是说她懂得杂,一般人都会有自己专精的部分,而不是这么庞杂吧?” 丸子头仿佛有些紧张,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 “况且妮妮姐只是一个前台……我不是说前台不好哦,就是有些职业的确会有局限性,高中毕业的前台小姐,和真正读过书的女孩子毕竟还是不一样,我就不明白她凭什么懂这么多,除非……除非她已经提前预知了这场灾难,再提前准备好各类技能……” “再加上她现在又无缘无故昏迷,我就、就觉得有点不合常理。” 她绞着手指,神情胆怯又无辜地看着众人。 “更不要说,之前大小姐分组进雨林的时候,她也是第1个选择背叛大小姐单干的……这可是热带雨林啊,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凭什么这么有把握?甚至最后连褚哥都要听她命令做事……” “所以我想,妮妮姐是不是知道什么,但是不想告诉我们呀?” 作者有话说: 好像是第一次写绿茶婊反派 请大家支持我们的丸子头姐姐 褚西岭和王大爷是绝对的好人,其余男主不好说,女主也可能是恶人 本章胡扯和非原创部分 非特殊情况,被毒蛇咬后一般不需要斩断,记住蛇的面貌然后找医生处理。剧情需要请勿模仿 第23章 达玛人23 嘶啦嘶啦的电流声里。 第四次……不, 第五次……李妮妮在黑暗中倏然睁开眼。 入目的是祭司府邸熟悉的掉皮屋顶,不是什么海里、火里、人类屠杀现场里之类奇奇怪怪的地方。 李妮妮长松了一口气。 她最后听到海森堡系统那句【买流量包吗?】后,就眼前一黑。 再醒来, 又回到了自己在祭司府邸里的卧室。 李妮妮刚想从床上爬起,就对上窗户旁一张倒挂下来的人脸……又吓得“啪嗒”一下从床上滚下来。 下一秒, 窗户“砰”地被人踢开。 倒挂在房梁上的褚西岭从窗户里跳进来,一把抱起她, 放回床上。 与此同时, 门也“哐当”一下被人踹倒。 一个黑衣保镖收回飒爽长腿,大小姐长裙如火,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 李妮妮:“……” 大小姐和褚西岭都围在她的坟头……不, 床头。 这个迎接场面稍微有点盛大, 李妮妮差点以为自己临终了。 李妮妮:“我昏迷了多久?” 大小姐:“半个小时, 你为什么会昏倒?” 褚西岭:“你要喝水吗?你感觉怎么样?” 他话音未落, 已经眼尖地瞥见她的手腕, 立刻伸手捉住, 冷峻道:“你手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勒痕?” 勒痕? 是她在自己潜意识里挣扎时,被椅子铁环勒出来的勒痕吗? 可是意识里的东西, 也可以带到现实里吗? 李妮妮愣了一下,从褚西岭手里抽回手, 盯着自己的手腕两秒。 褚西岭微微蜷了蜷手指,手心里还残留着她手腕细腻的触感。 李妮妮没想出头绪,伸手在床上摸索了一会儿,随口回道:“可能是因为低血糖吧, 手腕没注意, 都没事了现在……你们谁看到了床上的一个电池板?” 第38节 褚西岭和大小姐听到“电池板”三个字, 顿时飞快对视了一眼。 随即相看两厌地移开视线。 李妮妮估计电池板也没电了, 没找到也就作罢,从床上爬下来。 “走吧,我去看看那两个保镖。” 两个保镖,一个被蛇咬伤,一个被蛇咬死。 被蛇活活咬死的那个保镖,李妮妮仔细看了他尸体上蛇牙的伤痕,确定与之前她腿上那个一模一样。 而被蛇咬伤的保镖,蛇毒已经阻断了他几乎全部的神经传播,身体知觉与大脑分离,情况基本等同于瘫痪。 中途他清醒了片刻,一双眼睛深深地盯着大小姐,嘴唇微微颤抖。 大小姐伸手盖住他的眼皮:“你放心。” 他精致的面容上露出痛色:“我一定会把你的两个女儿,都保送进嘉德特海森德尔皇家私立幼儿园的……我王蔺言出必行。” 保镖在大小姐手心里流出一滴泪水,缓缓闭上眼睛。 沉默中,一丝极其细微的绝望感,在大厅里弥漫开来。 他们原本幸存27人,进入热带雨林不过三天,就死了10个人。 他们试图从另一条路逃离孤岛,结果路刚找到,又死了2个人。 ……照这样的伤亡速度,他们真的能走出去吗? 就连何马生这种一直标榜自己是气运之子的男人,都有点沮丧:“这些蛇究竟是怎么来的?” 武太郎抱着大老鼠小声说:“我以前看过一个纪录片,蛇群这种大规模攻击是不正常的,尤其是印度环蛇类,它们虽然毒性高,但生性胆小,性格温顺,基本是不会攻击人的……除非它们认为你严重威胁到它们的生命安全。” 保镖首领纳闷道:“可我们也没威胁到它们的生命安全啊,都是它们严重威胁到了我们的生命安全啊。” 另一个保镖双目无神道:“炸之前是我做的生物勘测,是我没有检测出来这里有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我的兄弟……我应该去陪葬!我应该去陪葬啊……” 他说着说着就情绪崩溃,倒在地上捂着脸,痛哭失声。 众人连忙把他搀扶到一边,打扇子的打扇子,喂水的喂水。 杨朵朵给他顺了一会儿气,猜测道:“难道……这群蛇是在保护什么神秘的东西?” 武太郎顿时觉得毛骨悚然:“难道……达玛广场佛像下面真的藏了什么?” 何马生:“……你们两个有点子常识好不好,蛇哪有那么高的智商,它脑子就黄豆大,连自己孩子是谁都分不清,饿了能把自家孩子当别家的直接吃掉,还能知道保护东西?” 杨朵朵没好气:“你觉得这座岛上的事,还能用常识解释吗?” 何马生:“所有东西都能用常识解释,如果常识不能解释,就说明科学还不到位。” 杨朵朵:“那你倒是用常识解释一下你一个亿万富豪,为什么连私人飞机都开不起,非要和我们这群low逼挤客机还坠机呗。” 何马生:“你!” 眼看他们又要打起来了,众人赶紧把这两人拉开。 热带气候太热,尸体根本放不住,没多久尸臭就在大厅里弥漫开来。 几个保镖沉默地抬着两具尸体,埋葬到祭司府邸的后花园里。 大小姐去送他最后一程。 观海大师已经在花园里拉开了架势,准备大搞一场《如果有来生》现场不插电live法会,为他们超度灵魂。 而大厅里,褚西岭看向李妮妮,低声道:“你怎么想?依然决定要进地下甬道吗?” 李妮妮:“要。” “妮妮姐,你这样……这样有点不好吧?” 丸子头不知为什么又藏在褚西岭身后。 见李妮妮闻声向她看过来,她立刻抱歉地对她摆了摆手,怯怯地说: “姐姐不要误会,我很喜欢姐姐,姐姐超酷的!……我只是觉得,我们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姐姐还要固执己见,是不是太不把别人的生命放到心里了?” 杨朵朵听着这茶里茶气的语气,心里就咯噔一下。 生怕下一句就是“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 果然,丸子头下一句道:“死去的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保镖,但他们也有父母和小孩啊……他们死的这么痛苦,姐姐你到现在还要固执己见,实在有点不把人命当回事了……” 李妮妮忽然盯住丸子头的脸。 那一刹那她的表情非常奇怪,说不上来。 但李妮妮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那你说怎么办?” 丸子头双手合起:“我说了姐姐不要生气啊……” 褚西岭想说话,李妮妮一把按住。 她朝褚西岭摇摇头,又对丸子头道:“你说,我不会生气。” 丸子头:“……我真的不是针对谁喔,只是就事论事地觉得,既然因为姐姐的决策失误,已经造成两人伤亡,下甬道这件事,是不是应该再商量一下?姐姐是不是也应该把决策权交出来,让更有能力的人来?” 武太郎听着听着,就觉得逻辑哪里不对劲。 ——炸佛前自告奋勇去勘测生物风险的是大小姐的保镖,关李妮妮什么事啊! 还有这女人为什么要学他,叫李妮妮姐姐? 这所有人里,年纪最小的就是李妮妮了ok? 武太郎听得蹙起眉,刚想为李妮妮说话……又被李妮妮一把按住。 一时间,李妮妮左手按着褚西岭,右手按着武太郎。 这画面如此美妙,仿佛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李妮妮:“……” 李妮妮赶紧打住脑中可怕的画面,朝丸子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丸子头没想到这么容易,懵了几秒。 随后她小心地拉了拉褚西岭的衣摆,眉目间露出的无辜感,居然带着几分李妮妮的影子,小声道: “那褚哥来带队好不好?褚哥经历丰富,又负责又可靠,一定会用生命守护我们的,对不对?” “——不对。” 褚西岭从她手中扯出衣摆,又拉了拉李妮妮的衣领,示意她和自己走。 随后淡漠道:“我的命前半生是组织的,后半生是我爱人的,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中年人麻烦自己守护一下自己。” 第一次领会褚西岭直男语录的丸子头:“……” 不是,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钢铁直男啊! 然而这还没完。 等李妮妮和褚西岭的身影,都消失在走廊尽头之后。 杨朵朵慢悠悠抱着手臂经过她,忽然回头冷笑一声:“——听到没,中年人,人家有什么义务保护你?从你来到这儿以后,做出什么贡献了?洗过一个碗吗?最烦你们这种人到中年,本事本事没有,屁事屁事不做,还天天心里没点b数的作精!” 何马生擦着眼镜经过她,忽然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作精!” 武太郎抱着□□经过她,忽然一甩栗子色卷发:“——作精!” 最后留下丸子头一个人,崩溃地站在原地:“……” 不是,这群人是有什么社交牛逼症吗? 都是成年人,谁会这么直白地当面骂人啊! 她哪里说错了?还有她怎么就三十好几了? 她二十八!二十八!ok? 半夜,达玛广场。 一个小小的黑影在广袤的空地里,迅速移动。 低垂的星空下,佛像恢宏地立在天地之间,哪怕被炸毁了一部分,也丝毫无损它给人带来的震撼感。 李妮妮快步走到今天炸出的洞口,一猫身就想钻进去…… 后颈却突然伸出一只大手,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 忽然悬空的李妮妮:“?” 对不起你礼貌吗? 她狗子一样在空中晃了晃,抬头就看到大小姐和林秘书一起从佛像后走出来。 而她身后拎着她的,居然是别着.枪的褚西岭。 ……不是,这两个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大小姐红裙如火,褚西岭黑衣冷峻,这并肩站在一起……不得不说,cp感还略有点强。 褚西岭对李妮妮脑海中可怕的cp一无所知,他把李妮妮放下,轻声训斥道:“怀着孩子,晚上不好好睡觉,偷偷跑来这里做什么?” 李妮妮还没站稳,大小姐又走近两步,伸手解下她的背包,打开往地上抖了抖。 一阵悉悉索索。 李妮妮下午从保镖大哥那甜言蜜语顺来的一堆手电筒、绞索、匕首、小蛇干……甚至还有一个榔头,纷纷落在地上。 “胆子挺大啊,还敢脱离组织一个人行动了。” 大小姐似笑非笑地拨了拨她那一堆破铜烂铁: “你带匕首就算了,你还带……还带两袋糯米过来干什么?” “……” 李妮妮不好说,是因为她不会死,才有恃无恐想先探探路。 也不好说,是因为她觉得之前挖出来的女性殉葬坑,比起拜佛,更像祭祀先祖的仪式。 她怕这佛像下,万一真藏着什么达玛祖先的坟茔。 于是特地从附近民居里,搜刮了两袋快要变成化石的糯米,准备关键时刻僻邪用。 第39节 但这几件事,听起来毕竟都不那么唯物主义。 所以她只能说:“今天不是被人骂决策失误了吗?我的确有责任,就想着先过来看看。” “谁骂你?那个长着两个眼睛的女的?” 大小姐嗤笑一声,一把将李妮妮从褚西岭那拉到自己身边,像教育小孩一样教育道: “你知道她男朋友怎么死的吗?当时我们被鬣狗围攻,就她一女的跑最慢,一路拖后腿,本来鬣狗要叼走的是她……结果这个林帛霓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反手把自己男友推进鬣狗群,给自己换了个活命机会。” 李妮妮露出震撼之色。 大小姐见李妮妮被触动,这才满意道:“所以明白了吗?这种蛇蝎毒妇,你就离她远远的,后面你就紧紧跟在我身边,她说的话,不管夸你的骂你的,你都一句不要听。” 大小姐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就算她讽刺你高中学历,没读大学,只能做个前台,前台还做的不怎么样,每个月业绩都垫底,还经常迟到早退……也别往心里去,她知道个屁。” 李妮妮:“?” 李妮妮这次是真的大受震撼。 她失忆前,居然是个前台! 她竟然不是保洁!! 这个职业比她原本想象得高端太多。 李妮妮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砸中,整个人都惊呆了。 褚西岭看了一眼她懵懵的表情,又一把将李妮妮撸回到自己这边:“你别总是吓唬她。” “我吓唬她?” 大小姐冷笑一声,再次将李妮妮从褚西岭身边拉回来。 “眼睛出了差错就去看医生,我这明明是在教育她ok?不然就李妮妮这三脚猫女斗段数,跟林帛霓那种毒妇接触,我怕她被对方吃了,还帮对方数钱。” 褚西岭又把李妮妮了拉过去:“如果那女人有问题,那就去找有问题的人解决问题,而不是在这里和没问题的人说教。” 大小姐气极反笑,再次伸出手把李妮妮扯回来:“你这个前溯源部首长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一点?我和我家里人说教,关你什么事?” “这还没过门,一切都是变数,算不上你家人,她是你弟弟的未婚妻,又不是你的手下,你又何必管得比人家未婚夫还多。” 褚西岭拉着李妮妮没有放手,月光下冷峻的下颚绷紧,与大小姐对峙,意有所指。 “——而且你别忘了,王蔺,你们王家,可只有嫡长女可以继承家业,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 大小姐盯着他握住李妮妮的手,只觉得心中一阵难言的酸涩,却不知这酸涩从何而来。 半晌,他艳色无双的唇微微勾起,修长手指猝然拉住李妮妮另一只手:“……要你管?” 李妮妮……李妮妮像皮球一样在两个人中间传来传去,烦躁感一点点升腾起来。 她找了个机会,一猫腰溜出来,背对着他们走在前面。 不知为什么,林秘书一个人远远地走在角落,手电筒光线本来就黯淡,现在更黯淡。 她想让手电筒近一些,便顺手拉了拉林秘书的袖口,示意他把手电筒递给自己。 林秘书……林秘书原本一直密切关注身后的动向。 被李妮妮被拉住衣袖的刹那,他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虽然大小姐因为实在没有感情经验,至今还没意识到,自己心底到底蠢蠢欲动着什么大逆不道、霸占弟媳、夺□□儿的秽.乱事儿…… 但是他这个秘书不瞎啊! 他看得明明白白呢! 尽管他已经年过60了,腿脚不好了,头发也秃了。 但他也毕竟是个功能齐全的男的啊! 自家领导的心上人,当着领导的面,跑过来拉自己的手……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人到老年,还有这样的魅力…… 但这还让他怎么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电光火石间,林秘书脑子快速转动,一瞬间闪过了365种避嫌方案。 于是一秒钟后,李妮妮还没来得及和他要手电筒。 就见这个秘书,朝自己露出一个堪称可怕的慈祥微笑。 还莫名其妙地伸手挽住自己,和蔼可亲道: “妮儿,别怕,拉着爷爷的手,跟着爷爷走啊。” 李妮妮:“?” 可我只是想要你的手电筒啊。 大小姐、褚西岭:“……” 不是,你居然还敢真的上手! 现在是深夜,他们怕耗电,手电不敢开强光,只有微弱的光线划破了四周浓郁的黑暗。 三人围在佛像被炸开的缺口处,底下是深不见底的隧道。 星空隐蔽了明月,根本看不清隧道通向何方。 花岗岩的石壁光滑难攀,褚西岭用了一个爪钩,扣住洞口石块,拉着安全绳,率先跃入。 不多时,底下传来他的声音:“这下面有个石台,除了孕妇,其他人可以直接跳下来。” 于是大小姐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把抓住住李妮妮,让她双手吊在自己脖子上。 李妮妮惊恐地贴着大小姐没什么存在感的胸,一句“我不用”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大小姐就向下一跃,两人都站在坚实的土地上。 褚西岭冷冷地望着王蔺。 而林秘书站在洞口使劲向他们张望,一边担忧地搓着手,一边道: “那爷爷……林秘书我在这,预祝各位领导探险愉快,相信在大小姐的英明领导下,这一次旅途必将会硕果累累,满载而归……” 大小姐在洞底忍无可忍道:“……说人话。” 林秘书立刻道:“好的!我就在此地,不会走动!大家放心去吧!一小时没见人出来,我就带人来收尸……不,收人!” 大小姐:“……” 平台也是花岗岩的材质,往下居然是一道窄窄的石梯,但仅有两只脚并拢那么细,走上去让人害怕把它踩断了。 大小姐爬了一段路后说:“奇怪,我怎么没看到任何蛇的痕迹,连蛇窝的痕迹都没有?” 褚西岭:“我和妮妮第1次炸佛的时候,按道理震动也很大,但也没有在佛像下看见任何蛇。” 就像那些蛇,是凭空而来,又凭空消失。 李妮妮心道,难道这些蛇,也和飞机上那些消失的乘客一样? 说起来,飞机上那些消失的乘客,现在又去了何方呢? 三人向下爬了100来米。 这一条石梯的倾斜角度大概60度,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已经进入到了地下大约……50乘以根号三等于86.60254米左右的地方。 石梯的尽头,是一道厚重的石门,重逾百斤,上面绘着六角莲花纹样。 周边依稀还有一些奇怪的文字,不属于梵文,不属于汉字,更不属于拉丁系的字母,他们都看不懂。 但李妮妮隐隐觉得有点眼熟,仿佛这种字母在哪见过。 褚西岭上前,在门缝里埋了一小只炸.药。 三人后退一步。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间,那道精美的石门,瞬间化作齑粉。 而烟尘中,一条更加宽敞的甬道出现在他们面前。 与之前甬道不同的是,从这里开始,他们四面是更加华贵的淡青色玉石。 巨大的玄武岩上镶嵌着珍珠,黑暗里莹莹生辉。 甬道两旁玉石上,用细刀刻画山川流水,华丽辉煌。 李妮妮越看这个甬道,越觉得像是墓道。 而就这个等级的墓室布置和格局,她合理怀疑,如果这底下真埋着什么人,也一定是达玛古国王储级别的人物。 接下来的甬道深且长,且斜度逐渐放缓。 他们一直往里走了大概3公里左右,直到四周的空气已经开始滞闷,氧气也开始减少,三人才遇上了一个拐角。 拐角过后,一副更为迤逦诡异的画面出现在他们面前。 只见甬道两侧,挂了上百张人形的佛像卷轴画,画布均褐色微皱。 上面彩绘色泽,历经百年,丝毫不褪,鲜艳如昔。 而所有画上的佛陀,都面带笑意,在手电筒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地望着他们,栩栩若真人。 这本来是一幅挺恐怖的画面。 但大小姐始终面无表情,似乎对眼前恢弘的景象,丝毫没有感觉。 而褚西岭不知怎么就想到,李妮妮前几天形容这些笑面佛时,说的那句—— 佛陀拈花微笑的内涵,翻译成现代语言,就类似于“我就静静看着你装逼,不说话.jpg”。 于是这满屋的阴森佛像,忽然就变成了满屋“我就静静看着你装逼,不说话”表情包。 褚西岭:“……” 完了。 他已然对宗教失去了敬畏,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但表情包源头的李妮妮却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这些画像上熟悉的质地和纹路,只觉得四周有股阴冷寒气,在向她源源不断地侵入——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炸佛时,带回去的那张‘唐卡’吗?”她问。 第40节 褚西岭:“记得。” “这也是唐卡。” 李妮妮说。 “人皮唐卡。” 作者有话说: 我忽然挠心挠肺地想写一个绿茶婊男主,就男主不停绿茶女主,不停绿茶女主,不停绿茶女主……然后火葬场的那种 第24章 达玛人24 唐卡是用彩缎装裱、悬挂供奉的佛教卷轴画。 而人皮唐卡, 属于活人献祭。 当前相对主流一点的宗教,历史尘埃中多少都会带些活人献祭的影子(现在没有),像是印度教里的杀生祭祀(现在没有), 又像是苯教里的诛杀法(现在没有)。 而佛经里,尸毗王曾割肉喂鹰, 还有那啥啥佛陀舍身饲虎,等等等等一系列听起十分慈悲的故事, 本质也多少都牵涉到一点“血肉献身”的概念。 一些僧人于是有样学样, 用鲜血抄经,甚至把手指头切下来,做灯芯点灯, 名曰“燃指供佛”。 再后来, 事情变得越来越极端, 一些高僧可能觉得砍一根指头, 嗯, 不够刺激。 一些僧人于是开始玩剥皮抄经, 以示虔诚。 一开始只是在身体上绘画,等死后再将人皮剥下来供养。 最后到一些地方, 就变成了直接剥活人的皮作画。 一方面,他们用人皮画来供奉心中的神。 另一方面, 他们诛杀恶人,又怕被诛杀的人邪灵作祟,认为在惨死者身体上作画,可以镇压被杀者的灵魂。 这就是人皮唐卡。 穿过挂满人皮的房间后, 李妮妮三人走了整整三公里, 才走到这条甬道的尽头。 尽头地上有一扇门, 他们用榔头撬开, 发现这里连着一个垂直向下的甬道,下面似乎有一个地下大殿。 褚西岭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只觉得宽阔不可测。 今天时间实在太晚,大小姐他们决定先打道回府。 等他们从甬道中爬出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李妮妮这个“孕妇”被强制回去睡觉,睡前她还在想…… 人皮唐卡,既然有供奉和镇压两种含义。 那这些达玛国的人,把人皮唐卡放在这条甬道里,究竟是为了供奉,还是为了镇压呢? 第2天李妮妮醒来时,大家正把一条大蛇埋在火堆的灰烬下,摩拳擦掌准备吃中饭。 大厅里熙熙攘攘,一群保镖光着赤膊走来走去。 其余人则围坐在篝火边。 李妮妮刚想找个位子坐下,就见丸子头动作迅速地坐在了褚西岭身边。 此时已经没有其他位子,褚西岭抬眼看了李妮妮一眼,那眼神深邃中又带着一些意味不明,看得李妮妮莫名其妙。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李妮妮觉得今天的丸子头,和昨天的丸子头又不一样了。 明明她第一次见到丸子头时,她走的是文静路线,也不说话,只拿小鹿般的眼睛盯着她。 现在就感觉是在……逐渐李妮妮化? 李妮妮本想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结果被大小姐拉到了自己身边,一个保镖立刻上前给她端了把破椅子,手里还被大小姐塞了一把烤熟的蘑菇…… 李妮妮抬起头,看见大小姐紧绷的下巴。 整个表情翻译过来,就是“赏给你吃吧,不用跪恩了”。 李妮妮:“……” 而饭后,林秘书开始和大家宣布昨晚的发现。 “……所以,这条甬道深不可测,从方位、深度、和长度上分析,确实有那么一分可能,是我们推测中,达玛国‘反净化派’弄出的逃离通道。” “大小姐以狠辣的眼光、敏锐的嗅觉,立刻判断出只有探索这条通道,才有利于队伍中所有老弱病残孕的福祉,才有利于推动我们荒岛求生事业向快向好发展……” 大小姐按住眉心,再次忍住了枪.杀下属的冲动:“……说人话。” 林秘书:“……所以大小姐决定,今天明天我们整体储备粮食,后天早上一早,我们就携带所有的干粮出发,所有人都进入甬道。” 保安队长立刻表示质疑:“万一从甬道出不了岛呢?” 林秘书:“我们也没指望靠甬道出岛,那个年代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地下工程,大小姐只希望能从地下穿过沼泽,或找到什么能横渡沼泽的东西,毕竟沼泽这关过不了,其他说再多都是枉然。” 保安队长继续质疑:“万一连沼泽都过不去呢?” 林秘书推了推眼镜:“那就打道回府,迈步从头,等待大小姐谋定后动,再扬帆起航。” ……这马屁真是拍得无孔不入。 丸子头弱弱地举起手:“我想问一下,走甬道的决定,是大小姐做的,还是妮妮姐做的?” 大小姐撩起眼皮:“是妮妮决定的,你有意见?” 丸子头咬牙道:“我没意见,我很喜欢妮妮姐,但也是妮妮姐之前作出的决策害死了两个保镖,而且她一直遮遮掩掩……我们真的可以信任妮妮姐吗?” 李妮妮无辜被cue,一头雾水。 大小姐冷笑了一声:“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人?” 丸子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大小姐站起来,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你算个什么东西?好了,散会。” 被这群不按成年人社交礼仪出牌的人弄疯的丸子头:“……” 还想听听丸子头讲话,结果忽然就散会了的李妮妮:“……” 当天下午,大家就开始分工储备武器、食物和水。 大小姐的保镖们,蝗虫过境一样,打劫了附近居民家里所有可用的东西,连别人家里的菜刀、铁钉都一起带走了,搜刮那是干干净净。 老弱病残孕小分队则在不停地蒸馏水、蒸馏水、蒸馏水,蒸到最后,每个人都面有菜色,听到“水”字就开始“呕”。 褚西岭又拖回来一条100斤重的蛇蛇,分成了三段,一段风干,一段晒干,还有一段用海水泡着,准备被做成熏蛇肉。 而泡蛇肉这项工作由杨朵朵、李妮妮轮流负责。 因为盐水泡的时候,密密麻麻的寄生虫,就会从蟒蛇肉中钻出来,挣扎扭动。 闲人里,只有她们两个能忍住不吐,看过后还能吞蛇下肚,是个狠人。 到了傍晚,李妮妮终于晾晒好了所有蛇肉。 热带的夏季实在是要命,巨大的叶子遮盖了破败庭院的半边,地上满是苔藓。一些藤本植物缠绕在树干之上,几乎快把那棵树勒死了。 李妮妮伸手拍死爬到小腿上的一条蜈蚣,拖着沉重的手臂,正想休息一下。 就见武太郎背着包走来,一副“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的模样。 他在她身边蹲下,抬起可怜的狗狗眼,语出惊人道—— “姐姐,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办一个葬礼呀?” 李妮妮……李妮妮大惊失色。 手里的蜈蚣尸体“啪嗒”一下掉到地上。 葬礼?谁的葬礼?谁又死了?今天下午死的? 没等她想出头绪,武太郎就打开背包,露出包里他私藏的一包番茄味田园薯片。 以及薯片后面,一滩……土拨鼠的尸体。 这只鼠明显烂了许久,眼眶空洞,眼珠脱落,被一块白布包着,发出难闻的异味。 李妮妮甚至可以看到几条蛆虫,在它肉泥一样的身体里钻来钻去。 正是李妮妮第一次见到武太郎时,那只被信天翁叼走的可怜土拨鼠。 名字叫什么来着? 奥观海? 当时武太郎去追信天翁,她还以为没追上。 没想到他不仅把尸体带回来了,还一直藏在包里! □□被同类残破的身体吓到,哧溜一声钻进李妮妮的袖子里。 而武太郎可怜巴巴地仰头看着她。 “明天我们就要出发了,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但观海的尸体已经等不了了,所以……” 他眼眶微微红了,垂头望着手里的小老鼠。 “……所以,姐姐,和我一起给奥观海办个葬礼吧,人多点热闹,不然葬礼上它孤零零的太可怜了。” 李妮妮匪夷所思道:“你一直留着这只老鼠尸体?留到现在?” 武太郎:“当然要留着,它是我的朋友,就像你也是我的朋友,你会把你朋友的尸体随便扔掉吗?” ……那你也不能和薯片放在一起啊! 薯片是多么的珍贵! 李妮妮痛心疾首。 武太郎:“薯片没开包呢,如果姐姐陪我办葬礼,这包薯片我就送给姐姐了。” 李妮妮想说我们现在流落荒岛,人死了都是直接往坑里一埋,这是给老鼠办葬礼的好时候吗? 而且把朋友腐烂的尸体,装在包里天天背着这种事,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毛病。 就是不能细想。 第41节 因为细思恐极。 但人类又怎么抵抗得了番茄味薯片的诱惑。 于是她就茫然地跟着武太郎,来到了后山一片据说风水很好的热带雨林边。 然后又茫然地看着武太郎,从背包里一样一样拿出了土拨鼠纸尿裤、跷跷板、apple定位背带裤……甚至还有一根老鼠牙刷,为奥观海立了一个精美的衣冠冢。 最后还茫然地看着他,抽出一根已经脱皮的数据线,剪成三段插.在坟前,和搞什么邪.教仪式似的,跪着为奥观海上了三炷香。 还回过头认真地问她:“你要和我一起为观海祈祷来生吗?” 李妮妮:“……我就不了吧。”‘ 她隔了一会儿问:“你的充电线一直都是脱皮成这样的吗?” 武太郎:“对,我用线比较厉害,一根线买来没多久就会被弄脱皮,后来就懒得换了。” 李妮妮:“飞机失事时,你是不是也在用这根脱皮的充电线充电?” 武太郎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李妮妮没有说话。 葬礼过后,两人躺在山坡上,决定先偷偷干完这包番茄味薯片再回去。 树林里零零散散的的阳光,落在苔藓和石头上。 他们俩坐在地上,中间放着一盒薯片,两人你一片我一片,严格保持公平,绝对不能多拿。 武太郎边啃薯片,边和她抱怨道:“妮妮姐,我昨天要骂那个丸子头,你为什么要拉住我?” 李妮妮:“人家可是女孩子呢。” 武太郎:“……姐姐你也是女孩子啊。” 李妮妮:“勉强也算女孩子呢。” 武太郎:“……你真的要小心那个丸子头,她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妮妮:“好的我知道了呢。” 武太郎:“……” 武太郎被她平淡的反应气到:“不是,你都不生气吗?你没发现她今天一直在模仿你的风格,故作可爱勾引褚哥吗?” 武太郎生气地吃掉一片薯片:“她一定是觉得,有了褚哥她就多了一份生存的保障,就想把你踹掉自己上位……这也太绿茶了!” 李妮妮心道,别说她了,我觉得你也挺绿茶的。 这背后内涵起别人来,一套一套的。 丸子头想不想勾引褚西岭,她不知道。 但是丸子头想踹掉她在团队里上位,这件事情细思起来,就很有意思。 昨天她进入潜意识,见到海森堡,在那几句短暂沟通中,得到了三个信息。 1它们看不起人类。 证据是,当她问“你们不是程序代码吗”时,海森堡回答说【人类也不过是基因代码】……“也不过”这个词,多少有点轻蔑的意味。 2、它们不能升级。 证据是,当她问“你们升级了版本吗”时,海森堡回答说【系统均为唯一版本】。 但是在每一次它出场时,李妮妮却分明听到有更新到百分之多少的提示音。 一个软件,会更新,却不能升级……李妮妮总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 3、最后一个细思恐极的细节,是她最后收到的那条“买流量包”信息。 这条信息的开头是【海森堡祝玩家们中元节愉快,并赠送您10gb五折通用流量包】。 ——玩家们。 ——们。 这个细节太恐怖了。 李妮妮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在这个世界上,甚至就在这群幸存者里,不止她一个玩家。 李妮妮觉得海森堡在下很大一盘棋。 她自己是第一个玩家。 而丸子头的行为目的性太过明显,如果她的猜测是真,那丸子头很可能就是第二个玩家。 李妮妮合理怀疑,每个玩家或许都被分配了不同的任务,彼此之间互不知晓身份。 这一路,丸子头与其说是在勾引褚西岭,不如说她是想通过影响褚西岭,改变他们的逃生路线。 毕竟没人会重视丸子头的意见,但所有人都会重视褚西岭的意见。 只是她没料到,褚西岭是个钢铁直男,对她茶艺大师那一套根本不感冒。 所以丸子头没有办法,今天只能和她直接对上,不停地强调她“害死了两个保镖”、“不可信任”、“冷血无情”,以及“学历低下”。 话里话外就是在暗示,她,李妮妮,前台小妹,不配拥有决策权。 她仿佛一直在阻止他们下甬道,为什么? 李妮妮想起她第一次见到丸子头时,她就一直在用那双小鹿一般的眼睛盯着她。 那个时候李妮妮还觉得莫名其妙。 现在想来,这或许就是一个游戏玩家,打量重要npc的眼神。 而至于第三个玩家…… 李妮妮看向一边,还在絮絮叨叨和她阐述“茶的108种泡法”的武太郎。 她歪头静静看了他一会儿。 此时天际夕阳坠落,遥远的海浪声此起彼伏,一片树叶从宽阔的林子里缓缓落下,沾在武太郎头发上。 李妮妮在地上躺下,忽然伸手扯下他头上沾的树叶:“你那天为什么要和我说那种话呀?” 武太郎被她难得的温柔拂过面孔,只觉得毛孔都舒张了开来,声音也放软了:“……哪种话呀?” 李妮妮回想了一下,复述道:“就是我们在沙滩露宿的那一晚,你问我,‘如果有某种至高无上的力量,压迫你、蹂.躏你、践踏你,逼你去做一些你不想做的事情,你会妥协吗?’……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呀?” 武太郎也在地上躺下,侧过身,与她双目对视。 少女歪头枕在青碧色藤萝上,长相就像高中女生一样生嫩天真。 但她的脸是一种语言,她的眼睛又是另一种语言。 武太郎澄澈的狗狗眼忽然弯了一下:“就是随便问问的呀。” 李妮妮:“是吗?” 武太郎:“是呀。” 她和武太郎肩并着肩,头抵着头,躺在一望无际的山野间。 阳光穿过云海洒下来,衬得李妮妮那双浅色眸子,犹如无机质的玻璃弹珠。 ——第三个玩家,会是你吗? 李妮妮和武太郎吃完了所有薯片,并舔干净了薯片袋子后,便一起回到了祭司府邸。 大家的食物和武器,已经差不多打包完了。 晚上大小姐去和保镖们商议路线,褚西岭则背着更多的肉回来,这次不仅是蛇肉,还有狍子肉。 他还仿佛变魔术一般,拎着一只眼睛都快瞪出来的小鸟,走到李妮妮面前。 “不是说喜欢会做家务的吗?” 冷冽男人在她身前蹲下,摊开手。 黑色小鸟在他的大掌里,就像一个小小的嫩生生的毛团: “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这是全雨林最会做家务的鸟,送给你。” 李妮妮捧着鸟目瞪口呆:“……” 这才想起,之前褚西岭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对象,她敷衍地说,自己喜欢“会自己叠被子做家务的”。 老大爷立刻说:“西六线天堂鸟啊,这小东西特别难抓!但是可以吃!这东西我们国家很少,所以好像没有被列入保护动物。” “不是让你吃,是让你养着玩的。” 褚西岭垂下眼眸,侧头看着李妮妮,觉得她今天看起来不大开心: “不喜欢鸟吗?” “还、还行。” “那你喜欢什么?” “猫、猫吧。” 猫、猫?褚西岭眼角露出一点笑意,低声说:“喜欢猫猫,不喜欢狗勾?” “也、也喜欢。” 此刻她肩膀上站着一个三斤重的毛茸茸的土拨鼠□□,手里捧着一只激烈挣扎的鸟。 李妮妮恍然觉得自己不是来逃生的,而是来逛动物园的。 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对付小鸟,结结巴巴道:“但我们就要出发了……要么我就养一天?” 褚西岭:“随你。” 李妮妮松了口气。 褚西岭轻声道:“不喜欢小鸟的话,下次再给你抓一只狗勾?” 李妮妮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这只西六线天堂鸟,一个晚上就成为了这幢府邸里最会做家务的雄性。 它不负保洁大师之名,刚在他们院子里停留下来,就开始自动清理空地。 它每天都会扫地,直到领土里一片落叶都没有,以此来吸引雌性配偶,曾经还因为地扫得过于干净而上过微博热搜。 第42节 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第二天一大早,李妮妮就煮了鸟鸟。 随后她背着一把榔头,两盒发霉的糯米,一包蛇肉,一个手电筒,军用水壶,还有三个野地瓜,跟随大部队深入地下。 大伙一个接一个的进入甬道,大小姐被保镖们稳稳护着,走在最前方开路。 褚西岭走在最后方警戒。 中间则是一群老弱病残。 期间丸子头一直粘着褚西岭,褚西岭淡漠地看她一眼,她就自觉离远点,褚西岭没看她,她又自己走过来。 而每一次丸子头粘褚西岭,褚西岭又会抬头看李妮妮,并再次露出那种冷峻而又意味不明的眼神。 这个情况实在……太香了。 众人视线纷纷在褚西岭、李妮妮和丸子头之间游来游去,空气中一时充满了八卦的气氛。 连保镖首领这种直线思维的人,都感到了不寻常,瞥了李妮妮好几眼。 只有李妮妮本人……对,只有她自己,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在看她。 丸子头想勾引褚西岭没错……但关她什么事啊? 李妮妮觉得自己仿佛一只游离在瓜田之外,不明所以的猹。 而等到他们走到挂着人皮唐卡的内道的时候,丸子头更是恨不得贴着褚西岭。 李妮妮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影响别人做任务,索性往前走,结果被大小姐趁机抓到了身边。 “你今天一天为什么都离我远远的?我很可怕?吃饭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坐过来,还得我叫你?” 李妮妮:“……没位置了。” 大小姐:“你是我罩的人,谁敢不给你位置?下次看到我就直接过来,知道吗?你是我……我家的人,别老和不三不四的人走太近。” 李妮妮:“……哦。” “还有,听说昨天有人给你送了鸟?你还收了?” 大小姐想到这件事,就觉得有什么狂风暴雨在他心里噼里啪啦地敲打。 他拧着艳丽的眉目,嗓音拉低: “你知道男人送你鸟,是什么意思吗?这么龌龊的东西,他敢送,你也敢收?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思?” 李妮妮……李妮妮只觉得今天的不明所以,到达了巅峰。 不是。 鸟鸟这么好吃还抗饿的东西,到底为什么不能收!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来晚了,有只蜜蜂飞上了12楼,刚刚去追逐蜜蜂了 第25章 达玛人25 他们一行10来个人, 继续沿着漆黑石道向前而行,很快就来到之前李妮妮他们走到的尽头。 垂直朝下的竖道高约三米,只容一人通过, 连绳索都用不了。 褚西岭一马当先,直接跳了下去, 在下面接人。 保镖也一个一个像下饺子一样跃下,其余老弱病残则一手抓着保镖首领的手, 再由褚西岭在下面接他们的脚。 丸子头跟在李妮妮后面, 李妮妮在平地上站稳时,就见丸子头脚忽然一崴,整个人倒进褚西岭怀里。 褚西岭:“……” 众人:“……” 有点弱智。 像那种20来岁, 没经过什么风浪, 但是看多了宫斗戏的少女会做出的事。 竖道下方连接的是一个回形大殿, 非常宽阔, 看上去能容纳两百人。 布置也奢华糜丽, 哪怕是在电筒光芒下, 也依稀能见四面墙面都是大快大块的玉石,上面雕刻着精细的佛教图腾, 风格有点像敦煌石窟。 大殿中还矗立着33根粗壮的石柱,每一根石柱上都相对挂着两个巨大牛头。 牛头已经风化成了苍白的骨头, 黑洞洞的眼睛瞪视着众人。 林秘书此时紧张情绪也缓过来了,感叹道:“这么大的牛头,这牛至少得1000多公斤重,皮至少四五厘米厚, 连子弹都打不穿, 达玛人打猎还挺厉害。” 观海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这些人又为什么要在柱子上挂牛头呢?” 李妮妮:“牛是供奉, 说明这底下,一定供奉着一位地位很高的神祇。” ——也可能是供奉着一位被他们神化了的祖先。 观海大师:“小姐姐这怎么说?” 李妮妮:“几乎在世界上所有的宗教传说里,牛都是最高一批神祇的化身。炎帝就是牛首人身,希腊神话中,神王宙斯的象征也是牛,而印度——” “这个我知道!” 宋娇娇骄傲道:“印度人喝牛尿!他们还觉得牛尿能治新冠肺炎!” 众人:“……” 李妮妮勉强赞同道:“……对,而且印度很多词汇就是来源于牛,比如吠陀里‘战争’这个词,原意就是‘争夺牛群’,‘部落酋长’的意思也是‘拥有好几百头牛’的人。” ——其实在中国也是一样。 在中国古代,平民杀人不一定偿命,但杀牛肯定要偿命。 因为牛是神灵的象征,最低也是侍奉神灵的神。 当年周王朝的周武王,军队叫作‘虎贲’,这个“贲”就指牛。 就连现在,很多地方还有“牛王庙”。 大小姐盯着李妮妮,又出现了飞机上,第一次看见李妮妮玩.枪时的表情。 好像小白兔长出了钢牙。 又好像美少女长出了鸡扒。 他抱着手臂站在李妮妮身侧,美艳的脸上冷冰冰。 半晌才低声道:“人看着也不傻,我那个没用的堂弟,当年到底是怎么追到的你?” 李妮妮:“……人傻钱多?” 大小姐:“……你眼睛瞎了吗?他钱多?每个月的零花钱都是我发的!我钱多还是他钱多?” 李妮妮莫名其妙:“可你是女的啊。” 大小姐:“………………” 说话间,保镖队长已经四处勘察了一番。 他纳闷道:“这不像墓穴结构。我们以前跟着大小姐挖过好几个西周大墓,如果这底下真是一个墓,那这里的位置,就是墓中室,中室一般不会被做成回字形啊。” 何马生:“……你们大小姐还盗墓?” 保镖队长摆手谦虚道:“偶尔偶尔,也没那么厉害,都是为了科学,你不要露出那种崇拜的神色啦。” 何马生:……去你妈的崇拜的神色!我这他妈是惊恐的神色! 王大爷思忖道:“回字形大殿,我倒是见过。我年轻的时候,跟随我们支部去郑州那边交流,那边商王朝的遗址大殿,就是回字形。” 杨朵朵:“难道达玛人在地下,修建了一个宫殿?” 王大爷:“有可能,之前妮儿不是说,这些牛是用来供奉神的吗?或许达玛人希望那位神祇有朝一日醒来的时,一睁眼就能看见华美宫殿吧。” 而此时,褚西岭已经找到了大殿的出口。 两米高的石门静静矗立在众人面前,褚西岭用石杵敲了敲:“这扇门估计有半米厚,想要炸.开,炸.药量会把地宫弄塌。” 大小姐绕着门转了一圈,思忖片刻,朝几个保镖指挥道。 “你,去门上炸穿一个小洞。你,去找一个绳子。” “我们把绳子绑着石杵,扣到门的另一边,然后一齐把门拉开。” 一伙人说干就干。 老弱病残孕们避让到大殿另一头。 褚西岭用铁杵在门上砸了一个小坑,埋好炸弹。 不多时,只听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破。 大小姐把铁杵的一端竖着伸进去,一松手,铁杵就横着扣住了门的另一面。 十几个肌肉精壮的保镖壮汉,顿时像纤夫拉船一样,在保镖首领的指挥下,“嘿呦”、“嘿呦”地拉起了麻绳。 石门随着他们的动作,缓缓移动。 这场景……何马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首《纤夫的爱》。 于是在一众壮汉张弛有度的纤绳拉动声中,他推了推眼镜,情不自禁地哼起来:“妹妹你坐船头哦哦,哥哥我岸上走。” 大概是这旋律太洗脑。 出家前搞过乐队,还受邀参加过各大音乐节的观海大师,也没有遏制住自己心中的洪荒之力,跟着哼起来:“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正在卖力拉纤绳的众保镖:“……” 不是,这群人是有病吗! 在《纤夫的爱》的伴奏下,十几个肌肉保镖花了20多分钟,终于把这扇重几百斤的石门,拉出了一个仅够一个瘦子通过的缝隙。 缝隙里传来一种奇怪的、过期猪油的味道,但感觉没什么毒性,毕竟猪是个亲切的东西,猪油做的菜都挺好吃。 于是褚西岭率先钻入。 但他钻入后,就没声了,沉默许久,才道:“没事,可以进来。” 第43节 于是一群人跟着他鱼贯而入。 一分钟后。 观海大师第一个“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地从门里窜出来,神色惊恐,双目无神,仿佛信仰遭受了极大的冲击。 只见石门后,是一个比他们方才看见的大殿还大的宫殿。 这个布局有点类似于故宫的三进门,只是四面墙壁不再是玉石,变成了漆黑的玄武岩。大殿顶部两侧向中间倾斜,形成了一个拱形。 一排一排衣着整齐的……人,正悬挂在大殿之上。 或者根本谈不上人。 因为他们……没有皮。 几百具没有人皮的尸体,顺着穹顶拱形的弧度,密密麻麻吊在半空。 他们五官因为撕裂而模糊,肌肉如同一层皮革,覆盖在嶙峋骨骼之上。 腹腔中的肠子暴露在外面,已经风化干枯。 一切都寂静无声。 恐惧在沉默里蔓延,胆子小一点的何马生,已经弯腰吐了出来。 而丸子头忽然抽泣一声,崩溃地指着李妮妮:“我就说不要下甬道吧,我一遍一遍地提醒你们,没人听我的!……我们都出不去了!都出不去了!我们最后也会变得跟这些人一样!” 她似哭似笑:“……我们都是那个神的祭品!我们都是他的人牲!” 那个神? 哪个神? 这大概是被这么多尸体刺激到了,一个保镖拉住丸子头,把她带到一边冷静。 李妮妮没理会他们,她走到一具尸体前,伸手划断系在尸体脖子上的绳子。 那具尸体“咔嚓”一声落地,骨骼直接在地上碎成两截,又被一点点筋肉连着。 像根断掉的可怜春卷。 看他下面残余风化的海绵体组织,应该是个男孩子。 春卷男孩双目微睁,干瘪枯瘦。 李妮妮在其余人一言难尽的神情里,凑近闻了闻。 ——之前那种类似猪油的奇怪味道,果然就是从他们身体里散发出来。 大概是达玛人的尸体防腐技术还不够纯熟。 一般制作干尸,要先泡碱溶去油脂,他们少了这一道工序,让尸体身上的油脂析出,才会发出这种味道。 但如果连油脂都没有洗去,这些尸体为什么没有腐烂? 李妮妮打量了片刻,忽然在尸体头顶瞥见了什么,伸手就想把尸体翻过来。 大小姐神色一冷,手疾眼快地拉住她的手。 又拆出一块酒精棉,用这种荒岛上能救命的东西,奢侈地擦了擦她细白的指尖。 并神情不悦地教育道:“什么脏东西都敢用手碰?万一有寄生虫怎么办?这种事让观海去做不就好了?……观海?” 观海大师:淦。 众人同情地望着观海大师,而观海大师忍着屈辱,将尸体翻了一面。 然后就在死者背面头皮上,看到一个被刀划出的十字。 再往里,头盖骨也被凿开了一个小洞。 王大爷吃惊道:“这是?” 李妮妮思索道:“热带想要保持尸体不腐烂很难,这应该就是达玛人的防腐手段。” 大小姐:“防腐?在头上用刀画十字来防腐?” 李妮妮:“我也只是听说,古代亚洲有一种非常古老的防腐方法,就是在活人头顶划十字扯开头皮,撬开脑壳,往下灌水银。” 何马生结结巴巴道:“撬开活、活人的脑壳?” 李妮妮:“当然是撬活人的脑壳,死后身上血都不流了,水银怎么流遍全身?那灌水银效果不就打折扣了么?” 武太郎此时道:“姐姐说得对,我以前看过一个纪录片,说古代有种酷刑,是活活把人整张皮剥下来,和这个的手法也非常相似。” 他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把活人埋土里,只剩个脑袋,然后也是在头皮上割几条缝,把水银顺着缝倒进去……然后这个人身上就会奇痒无比,痒到忍不住从土里爬出来,但这时他的皮肉已经被水银分开了,从土里爬出来的就是一个没有人皮的血人。” 何马生:“……呕!” 会拍和看这种纪录片的,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杨朵朵咽了口唾沫:“难道这些达玛人也是用水银剥的人皮?可这不符合医学道理啊,难不成水银还会选择性作用于皮肤连接处的细胞?” 这时,一直在找出路的褚西岭正好转回来,闻言凉声道: “用水银剥人皮是谣传,从古到今没有这种刑法。” 何马生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他这口气松完,又听褚西岭继续道: “倒是我以前出任务的时候,收缴过现代版的‘冰瓮’,是一些社会不法分子搞私.刑用的,他们把人装在瓮里,把瓮埋在雪里,当人皮与瓮粘在一起时,再把“冰瓮”打开,人皮就从肉上撕开了。” 何马生猝不及防,捂住耳朵,冲到一旁疯狂呕吐:“……呕呕呕!” 褚西岭低头对李妮妮道:“这些尸体估摸着,也是为这地宫中的神殉葬的人牲,你还想和它们再玩一会儿吗?” 他放软了一点声音:“想玩就再玩一会儿,不想玩的话,我们就继续往下走。” 李妮妮……李妮妮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观摩尸体叫做“玩”的,一时大受震撼。 她刚站起来,忽然又瞥见什么:“——等等。” 众人本来已经跟着她起身,闻言又纷纷看过来。 原来是方才那尸体翻转间,被晃动到了,露出了嘴里一小块玉石边角。 古人的确经常会把玉放进尸体的嘴里,这种玉石叫“琀”,往往做成蝉的形状。 但蝉这个寓意有点不大好。 因为古人认为蝉蜕,是蝉在复活。 所以让人含着蝉型的玉石,也是为了让死人复活。 ……那这些没有皮的尸体,也是在等待复活吗? 李妮妮用树枝将玉石撬出来,放在地上。 众人都围过来参观,仿佛一群好奇的猹。 王大爷感叹道:“还真的是玉啊……我们老家死人,都是不敢让尸体含玉的,因为怕玉太尊贵,尸体压不住,顶多让死去的老人含一块金子。” 武太郎:“对,我以前看过一部纪录片,说是尸体嘴里含的东西,也是有等级和制度的,只有天子可以含珠,诸侯只能含玉,大夫可以含玑,就是不圆的珠子,而普通的士,死后嘴里只能含贝壳,达玛国离我们国家很近,可能也受到这个风俗的影响。” 观海大师同情道:“那贫僧上飞机前磨了珍珠贝壳粉,泡茶养颜,岂不是比这些士大夫还豪横?” 武太郎:“可你也没死啊。” 观海大师:“……” 武太郎:“不对,你们佛教是火化的,都成灰了,也含不了贝壳啊,贝壳含你差不多。” 观海大师:“。” 他心平气和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杨朵朵咽了一口唾沫道:“……如果只有诸侯能含玉的话,这岂不是说明,这些挂在这里做人牲的人,生前全部都是诸侯以上的阶级?” 何马生吐完胆汁回来,终于恢复了几分精英气质:“那这也太狠了,一次性杀几百个贵族,就为了给一个神祇凑贡品?我倒要见见这个神祇的来头有多大。” 而李妮妮对着手电筒,仔细清理干净了玉石上黏连的人体组织。 几个小字,慢慢从蝉形的玉石上显露出来。 李妮妮:“……大师,这上面还刻了几个奇怪字母,不是汉字,我看不懂,你来看看。” 观海大师凑过来:“阿弥陀佛,这是梵语,贫僧也就在杭州佛学院读研究生那两年学过一点梵语,瞅起来好像是……尉迟的音译?” 尉迟? 大小姐道:“难道是这宫殿主人的姓氏?” 王大爷喃喃道:“尉迟不是鲜卑族的姓吗?” 杨朵朵也道:“对啊,我小时候看过一本言情叫《凤囚凰》,就是北魏背景。我当年还专门查过,魏晋南北朝里的北魏皇室,是鲜卑人,姓氏就是尉迟。” 武太郎寻思:“难道建这个宫殿的主人,是一个北魏没落皇族?” 王大爷立刻道:“这非常说得过去啊!恰好北魏那时候,也是中国佛教最兴盛的时候!” ……李妮妮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她把那块玉包起来,扔进武太郎包里。 ——武太郎既然能天天背着一只老鼠尸体,应该也不介意一块从死人嘴里抠下来的玉。 然后起身道:“先别轻易下结论,继续往下走吧。” 悬尸地宫连接的又是一条斜斜往下的石道。 根据保镖队长手里的指南针,他们一直在向西走。 跟西天取经似的。 手电筒早就不用了,而换了他们从农户家里搜刮来的古早蜡烛。 因为越往地下,氧气越薄,而慢性缺氧的症状又非常隐蔽,只能靠点蜡烛来判断氧气是否依然充足。 所以《鬼吹灯》里,摸金校尉盗墓前,要在坟中的哪个方向点蜡烛,还是很有科学依据的。 火焰烧的旺,说明氧气旺,火焰开始萎靡,说明氧气稀薄。 而燃烧不完全,火焰就会变成浅蓝色。 《鬼吹灯》里胡八一进的那些古墓,不知道封闭了多少年。 第44节 如果点的蜡烛变蓝,就说明氧气不足了,如果蜡烛熄灭,那就说明他们离马克思不远了。 他们也是一样。 这一路上,蜡烛火苗都摇摇晃晃,他们的心也跟着摇摇晃晃,深怕一个不留神,蜡烛就灭了。 这里所有人里,李妮妮觉得自己和武太郎最熟,走着走着,就开始和他搭话,人也开始往后面溜。 最后她被大小姐忍无可忍地拽到了身边。 武太郎想伸手抓她,几个带.枪的保镖立刻挡在他身前。 武太郎于是屈辱地带着□□,走到了队伍最后。 这次的甬道,没有任何浮雕,也没挂人皮唐卡。 一切看上去都普普通通。 众人舒了一口气,安静地往前走了两公里左右,一直倾斜向下的角度,忽然开始平坦了起来。 就在这时,李妮妮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在人群中找了找褚西岭,发现褚西岭走在队伍最后,和武太郎并肩。 而在她回头的时候,他也仿佛若有所感,深邃的眸子对上了她的眼睛,像黑暗中的一汪深潭。 李妮妮收回视线。 ——等等,不对。 李妮妮忽然再度回头,眼神飞快地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 下一秒,她猝然停住脚步。 “大家先停下……停下!丸子头呢?你们谁看见了丸子头?” 丸子头不见了。 在这漆黑如墓室的石道中,他们走的所有道路都是单行道,不存在有走岔路的可能。 也就是说,他们在不可能丢人的地方,弄丢了人。 压抑、焦虑的氛围里,众人互相看了看,都觉得背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褚西岭道:“我们出悬尸地宫的时候,有人看见她了吗?” 没有人说话。 褚西岭道:“那接下来呢?我们一路上经过了三个拐角,在第1个拐角处有人见过她吗?” 众人面面相觑。 ……难道丸子头从他们开始拉石门,唱《纤夫的爱》的时候,就不见了? 老大爷道:“这不是应该问你吗?小伙子,那姑娘眼睛就差粘在你身上了。” 褚西岭平静道:“我没注意过她,但是我确定,我一直是走在最后的那个人,没有人落到我身后过,所有人都走在我前面。” 何马生讽刺道:“对,你当然没有注意过,你的眼睛都黏在妮妮身上了。” 杨朵朵:“……好了,你少说两句,这一路上又没什么危险,谁也没想到会有人在平地上消失的对吧?” 褚西岭抬眼看了李妮妮一眼,李妮妮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李妮妮眼神传达的意思,分明是,“这些人在说什么鬼”。 但在有心人眼里,这一眼的交汇,就成了深情对视。 大小姐左看看褚西岭,右看看李妮妮,冷笑一声道:“某些人有点自知之明,别惦记不能惦记的人。” 褚西岭轻声道:“除了有违伦理道德的人,没什么人,是不能惦记的人。” 大小姐似被踩中痛脚,半晌,露出嗤笑的神色:“那就骑驴看马,走着瞧吧——你们谁手里对讲机还有电?” 零零散散三四个保镖举起了手。 大小姐随意点了一下:“那就你们两个,13号,15号,回头去找林帛霓,我们会坐在这里等你们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内必须回来。” 两个保镖领命离开。 其余众人则面对面坐在狭窄的甬道里,等他们回来。 这是他们这一路上第一次出现意外。 之前看到悬尸的恐惧,和此刻的不安慢慢融合,在大厅里弥漫开来。 时间默然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对讲机的电流声,在石道中冷冷地响起。 大小姐接通了信号:“怎么说?” 保镖声音有点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我、我们没有找到林帛霓小姐。” 大小姐:“那就别找了,你们先回——” 他话音没落,就听“扑通”一声,仿佛是有人摔倒了。 没几秒,另一个保镖的声音在对讲机里响起。 这一次,李妮妮他们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在颤抖,仿佛在竭力压抑着害怕:“我们没、没找到人,但、但是我们遇到了一些怪事……” 大小姐不耐烦道:“什么怪事?” 那个保镖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躲避着什么,小声道:“悬尸大厅里的尸体!那几百具尸体,全都……全都不见了!” “全、全消失了……这里有鬼!这里有鬼啊啊啊!” ——什么? 何马生第一个受不了了,站起来大声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们就不该下来!我宁愿在岛上吃一年的蛇!” 杨朵朵冷笑道:“还一年?你知道院子外每天有多少野兽盯着我们?你不走,等那些老虎豹子反应过来,你就是人家的废物小点心,连塞牙缝都不够的那种。” 何马生:“那也比这里——” 李妮妮忽然伸手,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截断了两人的争论。 见她神色凝重,何马生瞬间闭嘴。 这时,只听对讲机里传来几声刺啦刺啦的电流声,保镖的声音忽然变得尖利而恐惧—— “他来了!是他!是他来了……别过来!别过来!!!你滚开……快跑,大小姐快跑啊啊啊啊啊啊啊——” 石道中一片寂静。 他们屏着呼吸,只听见“哐哐哐”数声巨响,震得他们耳膜发痒,仿佛是那个保镖在疯狂砸对讲机。 ……砸对讲机? 紧接着,一道刺耳的、带着哭腔的尖叫划破空气,一切骤然归为平静。 只有电流声缓缓流淌。 大小姐握着对讲机,指尖用力到发白,慢慢道:“13号?13号?” 无人应答。 作者有话说: 安心,这本不是玄幻,这本是科幻,最后都会回归到科学的 就是猫猫男主快出现了,我们要给他暖个场子,不然显得不够有牌面 第26章 达玛人26 令人窒息的沉默里, 大小姐又呼叫了几遍15号保镖的对讲机。 但始终无人回应。 对讲机的另一头,就仿佛泥牛入了海,再无一丝声音。 之前那个觉得是自己没检测出蛇群才害死人的保镖, 突然跳了起来,疯了一般用头撞墙。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神情疯癫, 哭哭笑笑:“这里有鬼……有鬼啊……一定是我害死的兄弟来索命了……” 他之前就因为兄弟死亡,情绪崩过一次, 这一次更是彻底崩溃。 但没有人去安慰他。 大家都一动不动地沉默着, 连一直元气满满的杨朵朵,此刻都有点绝望。 她红着眼睛,和何马生像两只被盐巴渍过的蘑菇一样, 萎靡地抱腿坐在一边。 李妮妮看了他们一眼, 转身往来路走。 大小姐和褚西岭立刻一左一右的拉住了她的手, 异口同声道:“你去哪?” 李妮妮:“……我去看看那个悬尸地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小姐:“现在情况不明, 不好贸然行动, 你如果担心, 我带人过去。” 褚西岭拿起地上的枪:“你们都别动,我去。” 这时保镖队长弱弱的说:“那个……大家都别去吧?现在晚上快12:00了, 阳气不足啊,要么我们等到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再查?” 何马生道:“我觉得这男的说的对, 半夜12点和凌晨3点,是鬼故事的高发期,现在我们不如就聚在一起抱团取暖,毕竟人多阳气重。” 李妮妮:“……这世界上哪来的鬼。” 保镖队叹道:“年轻人, 所有的斩钉截铁, 都是因为经历太少, 不够成熟啊。” 另一个年轻保镖也劝道:“是啊, 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还是敬畏点好,对不对?” 妮妮姐:“我觉得不是很对。” 褚西岭和大小姐转头看向她,而李妮妮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那里正有一个手电筒光线落下的光斑。 李妮妮:“你们听过,遇事不决,量子力学吗?” 众人:“?” 第45节 这话题转换太快就像龙卷风,他们一下接受不了。 李妮妮:“从物理学的角度来讲,对世界上所有东西进行分类,只有物质与能量两大类——当然光子是例外,它没有普世意义上的质量,却拥有动量,把物质的定义打破了,我们这里不讨论光子。” 众人:“??” 大家面面相觑,均对这个话题走向感到迷茫。 李妮妮:“这两大类里,物质就是质子、中子、夸克这样有实体的东西,能量就是光、电、热能、动能这样没有实体的东西。” 众人:“???” 此时大家惊恐地发现,李妮妮居然不是在杠,也不是在炫技。 她脸上的表情是真的费解,也是真的在解释自己的观点。 ——解释的角度还非常清奇。 李妮妮:“所以我想知道,你们畏惧的鬼魂,有实体吗?” “如果有实体,那它就属于物质大类,不过是世界上存在的另一种生物,就像虫子一样,你可以去害怕一只虫子,但你为什么要敬畏一只虫子?” “而如果没有实体,它就属于能量大类,要么是光,要么是电,和电饭煲没两样,难道你会害怕电饭煲吗?” 李妮妮最后安静地总结道:“所以,如果非要让我相信刚才的事是鬼弄的,那我宁愿相信量子力学。” 众人:“……” 大小姐:“……” 褚西岭:“……” 不是,我在和你聊鬼魂玄学,你在和我聊量子力学……这话题还让他们怎么接? 但是在量子力学的普照之下,他们……他们好像真的不太害怕了呢。 就好像你在玩鬼屋的时候,忽然有人放起了《大检阅进行曲》。 那忽然而来的磅礴正气和正道光芒,瞬间就打破了这诡异石道中的恐怖气氛。 片刻的沉默后,观海大师忽然把身上的袈裟一脱,甩在地上,高声道:“小姐姐说得对!贫僧悟道了!佛法无所畏惧!贫僧和你一起去!” 王大爷也站起来举起手:“对!大家默念唯物主义!魑魅小鬼!骗人的嘴!世上就没有鬼!封建迷信岂能挡得住无产阶级人民的脚步!” 剩下的几个保镖,顿时被老弱病残孕小分队伟光正的气氛所感染,纷纷站起来,挥舞着双手道: “对!为了大小姐!我们不能信迷信玄学!我们要信量子力学!” “为了大小姐相信量子力学!” “为了大小姐相信量子力学!” …… 大小姐:“……” 褚西岭:“……” 李妮妮:“……” 这回换成李妮妮一脸茫然。 就在这时,她耳边忽然出现了一声轻笑。 李妮妮:“?” 她抬头四顾,但身边站着的只有大小姐和褚西岭。 但就这两个人此刻脸上那……无言以对的表情,根本不存在“笑”的可能性。 难道是她幻听了吗? 而当下,众人已然群情激奋,纷纷表示,要回去就大家一起回去,绝不能落单任何一个同志! 无产阶级手牵手,要走大家一起走!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一同朝原路返回。 李妮妮走在路上的时候,还没回过神来。 好一会儿,才匪夷所思地对大小姐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大小姐:“……”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妮妮还沉浸在不可思议中:“你给保镖开的工资很高吗?” 大小姐:“没有,就底薪加绩效,他们和公司看门的王大爷工资是一样的。” 李妮妮更加匪夷所思:“那为什么他们都对你这么忠心耿耿?为你生、为你死……还能为你改信量子力学?” 大小姐:“这不是应该的吗?” 李妮妮:“?” 大小姐:“我帮他们孩子保送嘉德特海森德尔皇家私立幼儿园啊。” 李妮妮:“………………” 半个小时后,群情激奋的一行人回到了悬尸地宫。 果然和保镖13号、15号描述的一样。 地宫中那几百具没有皮的人尸,离奇消失不见了。 昏暗的手电筒光线下,空旷的宫殿只剩下了绳索挂在空中,仿佛在等着他们伸进头颅。 保镖和丸子头也没找到。 众人绕着地宫转了两圈,除了找到两个失踪保镖留下来的对讲机外,没有发现任何血迹和打斗的痕迹。 这种感觉就像……保镖和丸子头他们,也凭空消失了似的。 ……又是凭空消失。 李妮妮想起13号保镖失去音讯前,往地上猛烈捶打对讲机的声音…… 他为什么要捶打对讲机? 刚才被量子力学积攒出的勇气早被打散,杨朵朵惶恐不安地看着半空中空空荡荡的绳索。 何马生在不停地擦眼镜,以掩饰自己的恐慌。 而另一边,观海大师思忖道:“贫僧以前走街串巷、行善施德的时候,倒是见过相似的离奇事……难道是有什么古代巫术障眼法,让这些尸体隐匿起来了?” 杨朵朵瑟缩道:“我觉得大师说得有理,虽说巫术是迷信,但它也是现代科学的前身,就像我们现代医学,最早的起源也是古代巫医。” 王大爷也颔首道:“是啊,这离奇消失,说不定是什么我们不了解的古代技术呢?” 李妮妮正好在想这个问题。 于是她道:“你们都是一睁眼,就来到这座岛上?飞机失事前,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王大爷:“我是看到一道光,然后就失去了意识,最后一睁眼就在岛上了。” 杨朵朵:“我戴着眼罩,没看到光,但是我听到了电流声,一开始还以为是要打雷了。” 何马生:“我睡着了,就听到两个印度人在吵架,然后身上麻麻的,别的都不知道。” 褚西岭:“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和妮妮在驾驶舱,飞机正在经过一片发光的云层,我忽然失去意识,醒来就在岛上,但我没听到什么声音。” 大小姐冷冷地看了一眼褚西岭。 这人回答个问题,还要专门强调,他和李妮妮单独待在驾驶舱…… 呵,真是个心机狗。 大小姐顿时燃起战意。 只见他勾起美艳的唇,修长手指环住李妮妮的肩,整个人都往李妮妮身上靠过去,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 还用一种他自己也不能理解的、意味深长的语调说: “飞机最后,是我和妮妮在一起,妮妮当时正和我在一起,做一些不方便说的事……我们没看到什么异常。” 褚西岭:“……” 李妮妮:“……” 不是,什么不方便说的事? 你不方便说,可我们方便听啊! 或许因为丸子头不见了,众人的八卦心无处安放。 虽然大小姐和妮妮都是女孩子吧……但这年头又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 这明晃晃的姬情一出,众人顿时把目光放在了李妮妮、大小姐和褚西岭三人身上。 那热烈的小表情,就像闰土的猹发现了新的瓜。 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连当前离奇失踪的恐怖,都阻挡不了人民群众脑洞的脚步。 李妮妮被众人渴望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忍不住后退一步。 褚西岭沉下眼,上前挡住大家看李妮妮的视线。 回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妮妮:“我还是在想量子力学。” 众人:“……” 李妮妮:“你们没注意到吗?我们遇到的不是一次离奇消失事件,而是三次离奇消失事件。” 王大爷:“三次?” 褚西岭轻声道:“没错,一是保镖、林帛霓和这些悬尸离奇消失,二是达玛古国里的原住民离奇消失,三是……我们飞机上其它乘客的离奇消失。” ……其实是四次。 第四次就是他们自己在飞机上的离奇消失。 目前只有大小姐和李妮妮知道这件事,但是李妮妮没敢说,怕说了引起恐慌。 大小姐显然也这么觉得,因此也一言不发。 第46节 以至于这些人至今都以为,他们是因为飞机坠毁在附近,才会流落到这座荒岛。 李妮妮望向大小姐的脸:“飞机失事时,大小姐所有保镖都开着对讲机吗?” 大小姐长指抵着唇:“开着。” 李妮妮:“那我们从头到尾梳理一下——飞机失事前,杨朵朵听到了电流声,对吧?” 杨朵朵:“对。” 李妮妮:“何马生觉得身上麻麻的,而微小电流通过时,也会产生麻麻的感觉,所以你感觉到的也可能是电流,对吧?” 何马生蹙起眉:“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 李妮妮:“大爷和褚哥看到了发光的云……发光的云,不就是带着电荷的云吗?” 大爷恍然大悟:“对!云是可以带电的,闪电不就是因为云层里带着电荷吗?” 李妮妮:“而刚才13号保镖在砸对讲机,对讲机会发射电磁波……电磁波也算是电吧?” 褚西岭马上反应了过来:“你觉得我们遇到的一系列事件,和电有关?” 李妮妮:“对。” 她想起自己第1次听到海森堡声音时,手指一刹那电流过电的感觉…… 又补充道:“包括我们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来到这座岛上,我觉得或许都和电,或者说电磁波有关。” 武太郎:“等等!怪不得妮妮昨天和我单独在一起时,还问我关于充电的问题。” ——单独?在一起? 大小姐顿时“唰”地转头看向武太郎,凉道:“……你们两昨天出去了?出去干什么了?” 武太郎抱着大老鼠,在大小姐的目光下后退一步,却坚持没改口:“这是我和妮妮的事,与你无关。就在昨天,妮妮还问我——” 他复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形。 昨天他们在给土拨鼠奥观海办葬礼,李妮妮看到他破破烂烂的数据线,问了一句 ——“‘飞机失事时,你是不是正在用这根脱皮的充电线充电?’” 大小姐冷笑道:“你再叫一声妮妮试试?” 武太郎居然罕见地硬气起来:“这位大姐,你又不是妮妮的谁,是不是管太宽了一点?” 大、大姐? 大小姐从未受过此等奇耻大辱,伸手就要拔.枪:“你管谁叫大姐——” 武太郎:“谁管得宽,我就管谁叫大姐……” 褚西岭一抬长腿挡进两人之间:“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我们先搞清楚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荒岛,失踪的人又去了哪里。” 李妮妮也看着大小姐。 而大小姐歪着头盯了李妮妮片刻,眼里看不出情绪。 随即他勾唇笑了一声:“行,我看在妮妮的面子上,我先放过你。” 他慢条斯理地收回.枪:“那现在的情况是,飞机失事前,我、保镖和妮妮都开着对讲机,武太郎在用破充电线充电——其他人呢?在做什么和电有关的事?” 王大爷圆滚滚地插.到两人中间:“我什么都没做,我在飞机上睡觉。” 一个保镖道:“对,而且这个老人家当时坐在头等舱,因为头等舱就在大小姐包厢门外,我记得特别清楚。” 何马生:“我身为金融大亨,不坐头等舱说不过去吧?” 杨朵朵:“我也坐在头等舱。” 武太郎:“我没有坐头等舱。” 褚西岭转头看向大小姐:“当时你包厢外的头等舱里,总共坐了几个人?” 大小姐:“就他们三个。” 他指的是王大爷、何马生和杨朵朵。 褚西岭:“你确定?” 大小姐呵了一声:“我,王蔺,9710亿美元商业帝国掌舵人,要这都能记错,我王家明天倒闭。” 李妮妮:“那规律就有点出来了。” 她随便从一个保镖那儿拿了一个对讲机,调出无线电频道,放在耳边听了听。 一片电流的嘈杂声。 “我怀疑,我们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荒岛上,或许是因为某一个时刻,我们都身处同一个特定频率的电磁场。” 对讲机中没有嘶嘶的声音,电流安静地躺过。 地宫内一片寂静。 良久,大小姐缓缓道:“你的意思是,是因为我家对讲机发射出的无线电磁波,将我们笼罩在了同一个电磁场里,我们才出现在这荒岛上?” 李妮妮:“对。” “这解释有bug。”杨朵朵说:“电磁波能在宇宙中传递几光年的距离,一个电磁场肯定是可以覆盖整个飞机的,凭什么只有我们来到这座岛?其它乘客呢?” “——那是别人家的飞机,不是我家的飞机。” 大小姐伸出手,两个保镖立刻脱下外套垫在地上,大小姐一撩裙摆坐下去。 “这次我们乘坐的马航mh8037,是我集团制造的,舱门和飞机壁都是用高分子材料包裹高温合金打造,的确可以阻挡大部分电磁波,形成了一个屏蔽空间。” 王大爷摇头:“还是说不过去,毕竟不是所有保镖都在商务舱,但凡有一个保镖走了出去,并开着对讲机,就等于把磁场带出去了,这个理论就不成立。” 林秘书小声道:“不,妮妮姐说的可能是对的,不同组的保镖,用的无线电频段不一样。大小姐这次出来总共带了33个保镖,分两个组,其中第二小组被派出去排查爆炸了,最后出现在荒岛的……都是第一小组的。” 老大爷抬起苍老的眼皮:“即便这样,你们怎么解释不在商务头等舱的武太郎、林帛霓和她男友?他们都在电磁场屏蔽范围之外。” 李妮妮关掉对讲机:“导体。” 一瞬的静默。 李妮妮:“金属虽然能屏蔽电磁波,但依然会有极小部分电磁波外泄,外泄的电磁波会在导体中引起微弱电流。” 杨朵朵道:“——没错,高中物理课本上写过,电波引起的电磁场变化,会在导体中产生电流。” 武太郎也喃喃道:“确实,我看过一个纪录片,说电磁波一旦遇到导体,就相当于汇聚了电荷,因为——” 杨朵朵恍惚接道:“——因为电导跟电阻互为倒数,p等于u的平方除以r,等于i的平方乘以r,电导更大的地方电流大……” 其余众人:“???” 不是,这都是什么鬼? 为什么他们明明在古国探险,还能感受到被物理课本支配的恐惧! 而武太郎则醍醐灌顶—— 他能活下来并出现在荒岛,竟是因为他的数据线脱皮! 大小姐发射出的电磁波,在他的导体上引起了同频率的电流! 他手指又直接接触到了导体! 就相当于间接接触到了这个同一个频段的信号! 而至于丸子头和她男友…… 武太郎举起手:“我在普通客舱看见她了,她当时在给电脑充电,和她男友一起看电影,但她的充电线……好像是新的。” 李妮妮:“你有没有注意他用的是什么电脑?” 武太郎在李妮妮过于专注的目光下,微红了脸:“苹……苹果电脑macbook。” “——那就对了!” 杨朵朵一拍大腿: “地球人都知道,苹果电脑充电会漏电!” 其余众人:“……” 虽然完全没听懂,也不知道这些人在说什么。 但反正就是感觉好有道理,竟无法反驳。 何马生茫然地站在一边,觉得自己听了一场天书。 “不是,什么电导?什么u的平方?你们为什么突然开始讲物理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会儿电荷,一会儿导体的?” 杨朵朵不耐烦道:“中学物理,欧姆定律——自己去翻。” 何马生屈辱地闭上了嘴。 这位金融大亨向后靠在了地宫一处普通墙面上,第一次因为自己学历不足而感到耻辱。 李妮妮思索道:“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为什么大小姐的电磁波,能够把我们带到这座荒岛——” 她话音未落,整个地宫忽然隆隆地震动起来,何马生背后的墙面骤然塌陷! 这里居然有一个密道! 何马生惨叫一声,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吸住了jiojio,整个人向后倒去…… 还顺手一把抓住了李妮妮。 李妮妮:“???” 李妮妮也条件反射,抓住了离她最近的……东西。 □□:“???” 而大小姐和褚西岭反应极快,伸手就想把李妮妮捞上来…… 但还是晚了一步。 凌晨的地宫鬼影森森,石柱晃动的影子仿佛庞然鬼怪。 最后几个人在□□的尖叫声里,一同跌进了黑不见底的密道之中。 作者有话说: 全文就这一章牵扯到磁场电流什么的,别取关哈哈哈哈 第47节 电流磁场什么都是我胡诌的,现在好像已经不能这么分类了,爱因斯坦那个方程,e=mc的平方,好像已经把物质和能量界限打破了 但不这么解释的话,这剧情过不去,大家就当看个消遣吧 毕竟我们只是个感情线为主的小甜饼 第27章 达玛人27 李妮妮在一片昏暗中睁开眼。 入目的是一条狭窄甬道, 和一片青色砖石。 地上铺着几件衣服,躺在上面柔软而干燥。 她被人揽在怀里,有人在缓慢地抚摸着她的脖颈, 肚子上也有个什么东西在动,李妮妮伸手一摸, 才发现是另一只手。 大小姐躺在她背后,正双手环着她, 慢慢帮她揉着肚子。 李妮妮醒的那一刻, 能感觉到他的手指骤然缩起,又缓慢地舒展。 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才以一副半梦半醒的姿态, 懒散地对她道:“醒了?” 李妮妮低头看着那只在她肚子上蠕动的手, 礼貌地询问他:“……请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安抚你的宝宝。” 大小姐平坦的胸膛和她隔着一根手指的距离, 这个距离非常紧绷且克制。 正如他此刻的声音, 也非常紧绷且克制。 “你刚才摔下来后, 滑动了五米左右才停下。之后我隔着裙子, 看到你腹部痉挛了几秒,我怕这是宝宝受到惊吓引起的胎动, 所以我现在轻轻抚摸它,告诉它别紧张。” 李妮妮:“……” 李妮妮很想告诉他, 比起胎动,这更可能是肠动。 但是她最后只是镇定道:“它现在不紧张了,那么你——” 大小姐转而把手停在她肋骨上方:“是吗。” 李妮妮保持着礼貌:“那么你的手可否——” 她话音未落,一个形状优美的下巴就搁上她的肩膀, 鼻尖也抵在她的后脑勺。 大小姐身上香气馥郁, 李妮妮能感觉到他微凉的长发, 像漆黑的夜幕一样披散在自己身上。 这还是李妮妮第一次离大小姐这么近。 她以前只是片面的知道大小姐有钱, 但这还是首次直观地感受到。毕竟在所有人都将近10天没有正经洗过头的情况下,大小姐还能保持体香和发香四溢,那么他买的洗发水一定很贵。 李妮妮再次尝试提醒:“你的手——”还在我肚子上。 她话音还没落,就感觉到那双冰凉的手,蛇一样缓缓滑动,把她搂得更紧了。 这次,连那一根手指的距离都没有了。 李妮妮感觉到身后的人紧紧地贴在了自己身上。 严丝合缝地,就像贝壳柔软的内里和它的蚌。 而蚌的嘴唇随意停在她耳边,有些不悦地低声道:“现在是凌晨三点,你非要在凌晨三点吵吵闹闹?” 李妮妮:“我们现在——” 大小姐:“我们现在摔进了一个密道,我确认过了,没危险,但出不去,所以先睡觉,有事明天再说。” 李妮妮:“……” 不是,这年头的小姑子和弟媳关系都这么亲密的吗? 鉴于她的每次提醒,都换来了大小姐更加令人不安的动作,于是李妮妮只能选择闭嘴。 她感到茫然且混乱,但决定尊重风俗,于是不再动来动去,只是换了个话题道:“就我们两个掉下来吗?” 大小姐这次没有不耐烦了:“不,还有何马生、武太郎、褚西岭和一个老鼠。” 李妮妮:“他们人呢?” 大小姐:“何马生和武太郎脑震荡还没醒,褚西岭旧伤复发在发烧,我把他们拖到角落里躺着了。” 李妮妮:“你不会……”不会趁机直接把人弄死了吧? 大小姐似乎洞悉了她的想法,在她身后轻笑了一声,下巴也在她黑色的头发上摩挲了一下:“放心。” 李妮妮在黑暗中安静地呆了片刻,背后就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热带快50度的气温里,两个人如连体婴儿般抱在一起,李妮妮觉得这已经不是风俗人情的问题了,这是人类生理承受度的问题。 她实在忍不住,在他怀里钻了钻,想转个身。 大小姐按住她,语调忍耐中带着一丝警告:“安静点,不要蹭来蹭去。” 李妮妮冷静地说:“我热。” 大小姐顿了顿,随即李妮妮感觉到背后一片清凉,仿佛一个火炉离开了火炉,是他爬了起来。 可一分钟后,火炉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片薄薄的扇贝形琉璃。 应该是从地宫墙壁上拆下来的。 他继续在李妮妮身后躺下,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但这次换成了一只手揽住她。 另一只手在黑暗里,举着那片琉璃给她扇风。 李妮妮:“……” 9710亿美元商业帝国的掌舵人在给她扇风。 李妮妮感到害怕。 她惶恐地窝在大小姐怀里,黑暗里眨了眨眼睛。 酝酿了半晌,更加礼貌地询问道:“……请问,刚刚您也撞到头了吗?” 大小姐:“……” 李妮妮觉得大小姐胸腔明显地起伏了一下,似乎是在做深呼吸。 他搁在她肚子上的手指动了动,仔细地抚摸了一下她的……阑尾?然后低声道:“不,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 李妮妮用沉默示意他往下说。 “我的家族,从两百年前起,就是嫡长女继承制,只有女性才能成为家族继承人,男人只有扔出去联姻的份。” 大小姐慢慢揉捏着她柔软的皮肤。 “但你刚才摔下来的时候,我根本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跟着你跳了下来了……哪怕知道前方危险重重,生死未卜。” 李妮妮用沉默继续示意他往下说。 “然后我忽然就想明白了。” 大小姐一只手环着她的脖颈,李妮妮柔顺的黑发从他指尖穿过。 而李妮妮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脑壳是如此华而不实,以至于连大小姐的语言逻辑都没理顺。 他王家是嫡长女继承制,和他跳下来救她这两件事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他到底想明白什么了? 李妮妮有点挠心,直觉这里隐藏了很重要的一环。 可大小姐却不继续往下说了,转而问了一个更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你真的愿意为王瑟生生儿育女?” 李妮妮心道,完了,这就开始妯娌之间的宅斗了吗? 她自认不擅宅斗,只能含糊道:“愿、愿意。” 大小姐没有点到为止,而是盯着她的发旋:“王瑟平时对你很好?” 李妮妮:“还、还行。” 大小姐:“你们相处了很久?” 李妮妮:“蛮、蛮久。” 大小姐:“你打算和他生几个孩子?” 李妮妮开始习惯说谎的节奏:“两个……或者三个。” 大小姐:“那有点多,对身体不好。” 李妮妮逐渐熟练回答:“没关系。” 大小姐一边温柔地抱着她,一边继续和她宅斗:“这么爱王瑟?” 李妮妮脱口而出:“当然。” ——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如此明晰又笃定。 在她头顶抚摸的手指僵住,风也停了。李妮妮觉得大小姐胸腔再次明显起伏了一下,似乎又开始深呼吸。 大小姐在她对另一个男人的爱意里沉默片刻,忽然极轻地勾起唇,笑了一下。 黑暗中,那丝笑意明艳若灼灼桃花,又若河畔灯光倒影,溶溶滟滟。 他就这样带着笑意说:“妮妮,你喜欢狩猎吗?” 李妮妮:“?” “我喜欢。” 大小姐一边给她扇着风,一边慢慢道。 “我每到春夏之交的时候,会去非洲打猎,而且我狩猎,从小到大没有输过,哪怕是别人看中的猎物,只要我想要,我都能抢在他们前头,一击必中。” 李妮妮……李妮妮觉得此处可能需要一点掌声。 但大小姐显然根本不在意她捧不捧场。 他只是以一种直女间绝不会有的紧密感,亲密地、占有欲极强地揽住了她。 第48节 然后在她后脑勺上,印下了一个不被察觉的吻—— “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你会明白的。” 他轻声说:“晚安。” ** 第二天李妮妮没有在一片昏暗的光线中醒来。 因为大小姐点了蜡烛。 烛光下,美人眉目含情,黑发披散,像一匹很贵的绫罗绸缎。 李妮妮四下打量片刻,发现他们现在正身处一处小型宫室,看样式,像是宫殿旁的耳房。 但普通的耳房不会内设机关,他们从悬尸地宫落下来后,之前那扇暗门就自动翻转,关闭扣死。 还好因为年代久远,暗门密闭性已经不是很好,氧气还能进来,不然他们昨天晚上就窒息而死了。 “别看了,我都看过了,这扇门重800多斤,上面除了一些图腾,没有任何能机关,它应当是翻转过来后,插销就自动滑出,紧扣住下方石壁里的凹槽。” 大小姐坐在地上,头也不抬道:“除非使用炸.药,否则不可能打开这扇门,但如果我们使用炸.药,这么小的地方,我们自己也会被炸.死。” 李妮妮没说话。 她在耳房角落里,找到了依然昏迷不醒的武太郎、何马生和褚西岭。 然后她又陷入了沉默。 她终于知道昨天垫在她身下的那么多衣服,是从哪来的了。 大小姐把这些个男人身上的衣服裤子,全部扒拉掉铺在地上,然后又在上面铺上他自己的衣服,这才让她躺在上面。 于是李妮妮见到了三个裸.男。 除了何马生是个白斩鸡,武太郎和褚西岭的腹肌都很漂亮。 尤其是褚西岭,那华丽的人鱼线,就犹如古希腊的雕刻,流畅地顺着腰肌,一路滑向…… 李妮妮眼前忽然一黑,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 身后传来大小姐陡然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么?你还敢看!再看……再看我就把他们的腰子都挖掉!” 李妮妮:“……” ** 李妮妮最后也没有帮他们把衣服穿上。 因为褚西岭发烧了,而发烧病人确实是应该脱衣服降温,甚至应该加点冰块。像小时候那样一发烧就把全部被子捂在身上捂出一身汗,才是错误的做法。 一直到下午一点,三个男人才幽幽转醒。 褚西岭瞥了一眼自己只穿了一条白色底裤的精壮身躯,无言片刻,爬起来去穿衣服了。 而何马生和武太郎因为太热,忽然感受到了裸.奔的凉爽,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们一天没吃东西,武太郎犹豫许久,忍痛拆开私藏的最后一包薯片。 于是三男两女熄灭了最后一根蜡烛,面对面坐在黑暗里,开始安静地磕薯片。 □□湿漉漉地蹲在一旁吃手手。 李妮妮有点想不通这个局面是怎么来的。 按常理,一行人落入死局,没有水,没有光,没有活路。此刻要么想破脑袋,要么陷入绝望。 总之不该坐在这里吃薯片,还吃得挺开心。 磕完半包薯片后,褚西岭终于说人话了:“外面其他人呢?没有消息?” 大小姐:“指望不上,石壁太厚了,哪怕用摩斯电码敲击,也传不进来。” 褚西岭:“你的对讲机呢?” 大小姐:“跌落的时候摔在外面了。” 褚西岭:“他们能不能从外面炸进来?” 大小姐冷笑一声:“你最好祈祷外面的那些蠢货没想到这个办法,他们炸进来的那一天,就是我们被飞溅的碎石砸死那一天。” 褚西岭:“不,可以递进式往里局部轰.炸。” 大小姐:“你觉得外头那些蠢货懂?” 几人一时又陷入沉默。 李妮妮小声道:“食物的还剩下多少?” 大小姐声音不自觉软了一点,温和道:“别担心,还剩下半包薯片,和一只老鼠。” □□:“???” 它弱小的身体逐渐僵住,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慢慢退后到墙根站着。 李妮妮觉得它看起来太害怕了,于是安抚地摸了摸它柔软的脑袋:“……不急,□□放在最后吃吧,我们先吃薯片。” □□:“!!!!!”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中秋快乐 第28章 达玛人28 吃完倒数第二顿后, 大家把储备粮□□揣上,开始寻找出路。 ……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出路可寻找。 这就是一个一百来平米的宫殿耳房,从东走到西, 从西走到东,也就这么大, 转来转去就这点东西,实在没什么看头。 褚西岭在耳房四处敲击片刻, 道:“这些墙壁厚薄不均, 宽的估计一两米厚,薄的也就半米,可惜我们没有工具, 不然倒是可以试试把这墙壁凿开。” ——可大家都是摔进密道的, 又怎么可能随身带榔头、铁锤、铁杵这些东西。 没有工具, 没有出路, 还不能使用炸.药……难道所有生路都堵死了吗? 就在这时, 李妮妮低下头, 掀起自己身上宽大的爷爷风的确良工装裤脚。 然后从大腿上,解下了一柄小巧的……榔头? 她把榔头放在手里掂了掂:“这个可以吗?” 众人:“……” 大小姐匪夷所思:“你居然随身带着榔头?”而且他昨天抱了她一整晚, 居然完全没发现。 ……当然是因为褚西岭把她的枪收走了,现在还没还给她。 否则她才不会用这么简陋的防身武器。 李妮妮想到枪没了就有点不开心, 但还是把榔头递给褚西岭 …… 这把榔头简直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褚西岭深深望了李妮妮一眼,找了一面听起来声音最薄的墙壁,开始凿墙。 这个男人仿佛有无穷的力量,每一次榔头锤下去的时候, 榔头和墙面的交接面都会迸发出火星。 他手臂上肌肉绷起, 额上渐渐出了一些汗。 烛光下, 简直就像古希腊完美比例的雕像。 李妮妮被这人体的美学震撼了一秒。 随即身后就传来大小姐忍无可忍的声音:“——李妮妮。” 李妮妮眨了眨眼。 大小姐似乎管她越来越严格了。 这让她忽然意识到, 她得为出岛以后的生活铺路了。 出岛以后,她是不可能继续和大小姐一家有牵扯的,但她身上又有婚约,这就很麻烦。 如果让大小姐认为她水性杨花,对她欣赏人体美学的行为忍无可忍,甚至痛下毒手逼迫她和她那个未曾谋面的未婚夫离婚……这不是正合她的心意吗。 于是李妮妮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专注地盯着褚西岭。 大小姐:“……” 褚西岭:“……” 褚西岭忽然有种自己是裸.体的错觉,并觉得他应该再去加一件衣服。 而李妮妮不仅盯,她还走了过来,像猫一样,安静地蹲在褚西岭身边。 大小姐试图把她拉走,拉了几次,没拉动。 又试图把她眼睛蒙上,没成功。 褚西岭突然觉得手臂里灌入了无穷的力量。 他以至于本来预计半天凿开的墙,一个多小时就凿开了一个裂口,能依稀看到墙外是片空地。 不是实心,就说明很可能是条路,众人顿时燃起了斗志。 武太郎的背包里还装着他们上次用过的麻绳。 于是褚西岭先将墙壁上下石块敲打得动摇了,几个男人再依照他们之前打开悬尸地宫石门的方法,把麻绳系着榔头,一头伸进裂口。 等榔头横过来扣住裂口以后,几人拉着麻绳,合力一拉—— 墙壁轰然倒塌。 一阵经年累月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李妮妮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就看见墙后露出一条幽深的甬道,深处一片漆黑,幽暗的烛火照耀着石壁,衬得墙壁上的壁画影影绰绰。 第49节 何马生艺低人胆大,伸手摸了摸那些墙壁上的佛教彩绘。 然后他吓得触电般的收回手,还往后蹦跶了一下,颤声道:“这墙壁是软的!这个不是石头!” 李妮妮也凑近看了一眼:“这个的确不是石头……好像是某种动物的皮。” 褚西岭神色冷沉:“普通动物可没有这么细腻的皮。” 何马生额上顿时冷汗滴落,他掩饰般地摘下眼镜擦了擦:“你的意思是……这是人皮?” 武太郎此时站在石道的另外一边:“的确是人皮……你看这儿还有眼睫毛呢。” 李妮妮:“难道这些人皮,就是之前悬尸地宫中,那些消失尸体身上剥下来的?” 大小姐随手挑下一张人皮画卷,随即无趣地扔到一边:“有可能,达玛人之前还不是弄了很多人皮唐卡吗?这玩意也跟人皮唐卡差不多了。” 何马生已经吓得维持不住精英的排面。 他大概受观海大师的影响,双手合十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还一边念一边吐槽道:“达玛人不是信佛吗?佛教为什么会搞出这么恐怖的东西来啊……” 武太郎走在最前面,闻言回答道:“这已经不是佛教范畴,佛教不是这样的。我看过一个纪录片,说释迦摩尼是那个黄金时代孔子式的人物,他放弃了王位,修行拯救苍生,这样的人,不可能搞出这种歪魔邪道,这不过是一些人借着释迦佛的幌子,弄出来蛊惑人心罢了。” 李妮妮:“对,而且人皮这种东西,总的来说,密宗搞的比较多。” 褚西岭低声道:“密宗?是针对显宗说的吗?” 李妮妮:“对,显宗就是释迦佛活着时宣讲的佛法,是可以公开的,所以叫‘显’。密宗就是释迦佛灭寂之后,以神通秘密传授的佛法,是不能公开的,所以叫‘密’。一些极端的密宗,就特别喜欢搞咒语、灌顶、人牲……其实已经接近巫术了。” 武太郎:“但人皮献祭从来不是供奉的主流吧,为什么达玛人要在地下弄这么多的人皮?” 李妮妮随口道:“大概是因为他们供奉的那个祖爷爷,对人皮有什么特殊偏好吧。” 武太郎:……祖、祖爷爷? 几人顺着甬道,边聊边往前走,李妮妮忽然觉得身上一凉,仿佛有什么阴风穿身而过。 ……可这地下怎么会有风呢? 李妮妮觉得大概是天太热导致的幻觉,没当回事。 没多久,几人就走到了甬道尽头,前方先是出现了几根巨大石柱,随后才露出一扇两人高、两人宽的玉雕拱门。 这拱门看上去就很贵,匠人用红色玛瑙和黛蓝色点翠绘出山间浮云、神光降世的景象,恢弘雅致,一副“经费在燃烧”的模样。 但那光芒后笼罩的人像,却模糊着面孔,山遮雾掩,看不清晰。 门后居然是一个比金銮殿更宽阔的大殿,从地板到天花板都彩绘着诸天神佛,有腹部下垂的侏儒,也有非人非鬼的怪物,都带着南亚宗教特有的诡谲和迤逦。 正是古印度版本佛教中夜叉和阿修罗的形象。 而大殿最中央,供奉的居然是一块空白石碑。 就好像这诸天神佛,都在被迫守护这块石碑似的,牌面是相当的大。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石碑前居然还跪了一个活人。 正是消失了许久的丸子头。 哪怕刚经历了地宫一系列变故,她身上也看不出太多狼狈的地方,扎着可爱丸子头,穿着小白裙,甚至仔细看,脸上还化着一点淡妆。 她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只虔诚地跪在那块空白石碑前。 李妮妮看到她朝石碑深深拜伏下去,在一片寂静中,喃喃道:“愿太子助我脱离苦海,愿太子赐我永生。” ……太子? 难道正如她猜测的那样,达玛国的人供奉的,不是某个神,而是一个被神化的先祖? 这个先祖,还是他们祖上某届皇室的太子? 李妮妮不懂就问:“你说的是什么太子?” 她声音很轻,却不啻于寂静中炸响的惊雷,丸子头从地上蹦起来,回头看见他们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们怎么还活着?” 大小姐慢条斯理地转了转手中的枪,笑道:“哦?原来我们不该活着吗?” 何马生也生气道:“你这是什么话,亏我们还担心你,回头来找……等等,你不是故意藏起来让我们找你吧?” “不,你们不能活着,你们不可以活着……” 丸子头根本没听他们两人在讲什么,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笑了几声又掉下眼泪。 在几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她抹去泪水,骤然从怀中掏出一把.枪,对准他们,歇斯底里道: “你们怎么可以还活着!你们今天必须死!” ——然而大小姐和褚西岭的手速更快。 在丸子头瞄准的瞬间,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一左一右抵在了丸子头的太阳穴上。 一时之间,三个人呈僵持之态。 而丸子头手里那把.枪,赫然是失踪的保镖13号的配.枪。 要问李妮妮为什么能凭枪认人……那就要问大小姐为什么要在每个保镖的枪.上,都用红色的油漆涂上编号。 搞得跟母猪打标记一样。 李妮妮抱着怀里战战兢兢的□□说:“我明白了。” 武太郎:“姐姐明白什么了?” 李妮妮看向丸子头:“你是故意掉队的,对吧?如果我猜的不错,悬尸地宫并不是只有我们掉下去的那个地方有机关,而是每一副图腾后面,都有机关,所以当时不管何马生靠在哪里,他都会掉下去……因为暗处掌控机关的人,就是丸子头你。” 丸子头.枪对着她,闻言尖叫道:“丸子头是谁!我叫林帛霓!霓虹的霓!” 李妮妮:“。”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里,丸子头追星式迷恋男主只是为了凹海森堡的洗脑功力 并非影射追星 我自己也追二次元 不是全员恶人,褚西岭肯定是好人中的好人 但是猫猫就不一定了 第29章 达玛人29 丸子头要是拔.枪的瞬间就开.枪, 那还有几分胜算。 但她明显是不擅.枪,又不敢玉石俱焚,此时被两把枪抵着, 早已经失去了先机。 因此李妮妮此刻对着她的枪.口,一点不怵。 而褚西岭神色冷峻道:“你把保镖13号和15号藏在哪里?” 丸子头原本小鹿一样的眼眸染上一丝赤色:“他们早死了!他们是太子的人牲!这整座城的人都是太子的祭品!” 她忽然笑起来:“你们都不懂, 你们也是人牲……所有来到这座城里的人,除了我, 都是祭品, 从你们来到这座岛上开始,你们就注定死亡了……” “……所以你故意掉队,试图把我们引回悬尸大厅, 因为你知道悬尸大厅有机关。” 大小姐慢慢理顺了逻辑。 “你解决了保镖, 又引我们掉下机关, 就是为了把我们困死在密道里, 变成你那个什么太子的祭品?” 丸子头声音尖利:“能成为太子祭品是你们的荣幸!可你们不听我的!你们非要分组走!你们要是一开始都进雨林, 该死的人早就死齐了!哪来现在这么多事!” 她忽然又开始炮轰李妮妮:“都怪你!谁让你不跟大流走, 非要自己单干的!你一个女的不跟在男人后头,你逞什么能!你让我后面的计划全乱套了!你还把王蔺引回达玛城!……我差一点就成功了!王蔺差一点就死在雨林里了!” 大小姐人忍不住道:“你对我的实力是不是有误解?虽然雨林危险, 但距离我死还差得很远。” 可丸子头已经完全听不进他的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回来后, 我牺牲美色,好不容易勾.引到褚西岭,几乎让他答应我重走雨林了……结果又被你破坏了!李妮妮,你就是个扫把星!” 已经……已经勾引到了? 一唠嗑到八卦上, 众人一个激灵都清醒了, 纷纷用高深莫测的目光看向褚西岭。 褚西岭:“?” 他风评无辜被害, 握着.枪, 无法转头去看李妮妮的表情,但声音明显紧绷起来:“……我没注意过这个女人,我不知道她说的勾引是怎么回事。” 就差把“我和她不熟”几个字刻在身上了。 李妮妮生出几分可惜的意味:“原来她不是想要勾引你,而是想借你杀人啊。” 褚西岭:“……” 不是,这惋惜的语气到底是几个意思? 他薄唇微动,还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何马生打断了这不合时宜的八卦气氛,终于让话题重归正轨。 “林帛霓,我们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死了,你一个人不也活不成吗?” 丸子头厉声说:“你懂什么!我是太子的圣女,而你们只是祭品……太子的使者说了,太子会庇佑我!” 李妮妮:“你说的那个太子的使者,是不是一个突然出现在你脑海里的声音?” 丸子头一下没反应过来,狐疑道:“你怎么知道?” 李妮妮:“它的名字,是不是叫海森堡?” 丸子头愕然睁大眼。 虽然她很快就?掩饰好了,但就这么一瞬间的表情泄露,李妮妮已经看明白了。 果然是海森堡玩家。 行吧。 她朝丸子头点点头,又道:“这个无字碑,就是你们太子的牌位?” 丸子头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使者说这不叫牌位,这叫神位……不是,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你休想对太子不敬……” 可李妮妮压根没听她说话。 她也不管丸子头的.枪。 第50节 众人只见她自顾自从怀里掏出了第二把……榔头? 然后走到寂静耸立的无字碑前,毫不犹豫地一榔头敲下—— 石碑风化多年,此刻瞬间崩裂。 丸子头尖叫起来。 大小姐和褚西岭也被李妮妮私藏的榔头之多……不,是被李妮妮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 而李妮妮回过身,在丸子头面前蹲下。 “看到没有?你所谓的神明,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是连自己的牌位都守不了的废物。” 她在丸子头混乱的表情中,回头又是一榔头。 “我昨天可以炸了他的陵墓,今天可以砸了他的灵堂,明天就可以在他坟头蹦迪——” 她“迪”字话音还没落,耳边忽然又出现了一声轻笑。 李妮妮:“?” 她再次抬头四顾,但身边站着的依然只有大小姐和褚西岭。 但就这两个人此刻脸上那……那对她非常无语的表情,也同样根本不存在“笑”的可能性。 ……难道是□□在吱吱笑? 李妮妮审视地看着怀里的老鼠。 这座岛上的猫都能开宝藏了,老鼠成精也不是不可能吧? 但□□只是谨慎地看着她。 李妮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从一只土拨鼠毛茸茸的脸上看出“谨慎”的表情。 但她看了片刻没看出头绪,便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丸子头身上。 丸子头已经彻底崩溃。 说起来,她研究生才刚毕业,原先也不过是温州一家普普通通皮鞋厂老板的女儿,有一个同样普普通通开皮鞋厂的男朋友。 她并不是天生的信徒,她过中秋节同样吃月饼,过端午节同样吃粽子。 偶尔路过佛庙教堂时,也只是随意去拜一拜,图个心安,但不崇拜。 她不会玩.枪,从不犯法,甚至路上看到虐猫的,都会上去理论两句。 除了家里每年卖鞋能卖出千万资产,以及在温州湾还有一条一个亿的船以外,她和千万个普通家庭里长大的女孩,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有一天,她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自称海森堡的声音。 一切忽然都变了。 只是因为惊鸿一瞥,一眼万年,她崇拜上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为他上了一架飞往印度的飞机,还为他搭上了自己男友的性命。 林帛霓被两把枪抵着脑袋,忽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又有点万念俱灰。 而李妮妮比她更莫名其妙。 “……不是,就因为脑子里出现的一个声音,你就完全崇拜上了这个未曾谋面的太子?还能为他杀人放火?” 林帛霓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可太子长得那么英俊,又那么好看。” 李妮妮:“?” 众人:“……” 李妮妮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跟不上这个思路。 到目前为止,她见过的人里,最美的就是大小姐,最英俊的就是褚西岭。 李妮妮试图对这位“太子”的形象,建立起一个大致的概念,于是和丸子头比较道:“……是什么样的英俊?比褚哥还英俊?” 丸子头流着泪点头。 褚西岭:“……” 对不起,有被冒犯到。 可李妮妮还没问完:“那又是什么样的美?比大小姐还美?” 丸子头拼命点头。 大小姐:“……” 大小姐从未受过此等侮辱,差点直接拔.枪。 “那你被骗了,没有人能长成这样。” 但下一刻,李妮妮的话打消了大小姐的愤怒。 只见她怜悯地望着丸子头:“一般的人,要么英俊,要么美。又英俊又美,就像苹果和梨混在一起,那是个什么东西?那个海森堡一定是搞了一段电脑合成的人像给你看,骗你追星。” 丸子头抽泣道:“真的吗?” 李妮妮:“真的,而且哪怕他真的这么好看,性格也不一定好,你看大小姐也很好看,但大小姐性格就很糟糕。” 大小姐……大小姐又想拔.枪了。 丸子头看看大小姐,又看看李妮妮。 这一刻,她似乎终于被大小姐的坏脾气点醒,打消了自己水月镜花的迷恋。 她扔下枪,扑进李妮妮怀里:“姐姐……都是海森堡让我这么做的,是它告诉我悬尸地宫里有机关,也是它把尸体搞没的……” 柔软的女孩子,抱着李妮妮哭到颤抖:“飞机真的坠毁后,我真的很害怕,我想收手……可是海森堡会体罚我,我不按它说的做,我就会好痛!” 李妮妮回抱住她:“我知道。” 丸子头拉着李妮妮的爷爷裤,打着哭嗝说:“而且它会给我限定时间!今天中午十二点前,我至少得杀你们中的一个人,要是你们都不死,我就会死于非命!” ——什么叫“至少得杀你们中的一个人”? 褚西岭骤然意识到什么,可已经来不及—— 电光火石间,只见丸子头手握一把匕首,直直刺向李妮妮的腹部! 大小姐目眦欲裂。 褚西岭目眦欲裂。 而丸子头眼里露出欣慰的光芒:“我这辈子真的没看过比太子哥哥更好看的人!我一定要为哥哥献上祭品!哥哥勇敢飞,帛霓永相随——嗯?” 她的刀刃,为什么忽然进不去了? 丸子头又把刀刃往里松了松,还是送不进去。 她抬起头,与李妮妮灵魂对视。 而李妮妮和她大眼对小眼了一会儿,便怜悯地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这个追星追得有点魔怔的小女孩。 然后从她的宽大爷爷风的确良工装中,掏出了第三把……榔头? 只见那榔头被她别在裤缝里,正好护住柔软的腹部。 众人:“……” 不是,李妮妮身上到底偷偷藏了几把榔头? ——怪不得他们之前怎么找都找不到榔头! 但此刻事情的重点不在榔头。 大小姐勉强让自己把注意力从榔头上移回来,抬腕看了看时间。 “还差十五秒到中午十二点,这个女人说的‘死于非命’是不是真的,马上就可以应验了。” 大小姐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丸子头,轻声道:“十、九、八——” 丸子头的脸色蓦然变得苍白。 她慌不择路地爬过来,拉住李妮妮的裤腿:“姐姐救救我,救救我……你知道海森堡是什么,你也是玩家对不对?你也是来杀他们的对不对!!你一定能救我,我求求你,我错了,救救我……救救我……” 大小姐:“五、四、三——” 丸子头歇斯底里地尖叫道:“你们不救我,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们!她是来杀你们的!李妮妮是来杀你们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 大小姐话音刚落,就见丸子头忽然站起来,开始疯狂拉扯自己的头发。 她整张脸就像被什么东西烧化了一样,众人只听她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双小鹿一般的眼睛已然变成血洞。 李妮妮看到她肌肉狰狞地扭曲,四肢爆出血洞,眼珠和鼻子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液体,流淌下来,大把大把的长发连着头皮被拉扯到地上。 她整个人像浸泡在血水里,骨骼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一根根折断,白骨从眼眶中刺出。 凄厉的尖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 李妮妮脸上溅到了肉沫,她怔然地擦去。 ——随即便被人护在怀里,一双宽大的手,遮住她的眼睛。 浓稠的血,仿佛流不尽一般,慢慢汇聚到李妮妮的脚尖。 过了许久,惨叫声才慢慢弱下。 林帛霓停止了挣扎,她像一张没有骨骼的皮,包裹着内里肉块,软绵绵、乱糟糟地堆在地面上。 大殿里一时鸦雀无声。 作者有话说: 我现在好佩服那些工作还能日万的人 他们到底怎么做到的,这是何等的手速和天赋 我更了几天6000字,就觉得已经被榨干了,一滴都没有了的那种 非原创部分 所有佛教的点都非原创 第51节 第30章 达玛人30 幽暗的大殿中, 只有几盏烛火在摇晃,映得每个人脸上,都仿佛鬼影幢幢。 没有人说话, 甚至没有人呼吸。在这地下近百米深的地方,所有人都注视着面前那一滩血肉, 陷入了寂静。 不科学,这太不科学了。 丸子头死前的惨状, 就好像有什么恐怖力量, 凭空将人捏碎了一般。 李妮妮眼睛被掩在温暖的大手里,脑海中却模模糊糊地想起,海森堡最初说的那句话—— 【你要让他们爱上你, 并为你痛不欲生, 不然你就会死于非命。】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死于非命”吗? 许久, 何马生忽然发出了一声抽泣般的尖叫, 眼皮向上一翻, 向后倒了下去。 众人:“……” 武太郎上前翻了翻他的眼皮:“……应该是一时受到太大刺激, 脑部缺氧,吓晕过去了。” 李妮妮感觉到身后的人轻轻将她转了个圈, 让她背对着那滩血肉,面朝着自己的怀抱。 褚西岭拍着她的背, 像安抚一个孩子,轻声道:“别看,别怕。” 大小姐盯着褚西岭放在她背上的手,只觉得分外刺眼。 他的人生是第一次出现“喜欢”这种情感, 从来没有尝过嫉妒的滋味, 可自从来到这座岛上, 七情六欲都仿佛尝了个遍。 但这次, 他按捺住了把李妮妮从那个碍眼的怀抱中拉走的冲动,只是用一种李妮妮从未见过的目光望着她,像审视,又像是……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 期待她自己走过去,还是期待她主动和他说明真相? 李妮妮觉得心头逐渐泛上一丝冷意。 她方才和林帛霓死前的对话里,暴露出了太多秘密,大小姐此刻怕是有一大堆问题要质问。 可要她主动说明真相是不可能的,当然被动也是不可能的——她和这几个人不过相处一星期,还没有建立起丝毫信任。 大脑中有个声音在说话?这个声音还能让人凭空死亡? 李妮妮还不想被上交给国家。 大小姐越是沉默,李妮妮越是觉得头上仿佛悬着一柄剑,随时可能掉下来,切掉她的脑袋。 武太郎把何马生移到一边放好,起身时又不小心看到地上尸体……忍了忍,没忍住,冲到墙角剧烈呕吐起来。 结果等他吐完,再抬起头来,这个眼角还泛着泪水的弱小男子,却一下子就把那把大小姐和褚西岭都不敢捅破的窗户纸,给刷刷刷捅破了—— “……姐姐,你和林帛霓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李妮妮看着他,慢慢地眨了眨眼。 武太郎擦了擦自己唇边的污秽,继续天真地轰炸道:“什么叫……你也是来杀我们的呀?” “……”李妮妮捏了捏手指,嘴巴像蚌壳一样紧闭。 武太郎挠了挠头,狗狗眼无辜下垂:“还有海森堡又是什么?难道姐姐是什么秘密任务执行人吗?姐姐的任务是什么?不会真的是刺杀大小姐——” “够了。” 大小姐猝然打断他。 他终于无法忍耐,单手将李妮妮从褚西岭怀里捞出来,另一只手咔嚓一声给.枪上.膛。 “——林帛霓会死,是她咎由自取,她疯了,死前才说了一堆胡话。这座岛本来就不能以常理解释,她死于一种我们不能理解的力量,和李妮妮没有关系。” “这件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许过问,也不许外传,李妮妮是我护着的人,要是让我知道有人在外面胡说八道——” 大小姐冷漠地转了一下手中的枪。 枪.身上冰冷的光掠过李妮妮的眼睛。 李妮妮抱着□□,下意识缩回了方才给了她安全感的、褚西岭的怀抱。 而褚西岭一言不发,只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壳。 “……” 大小姐看见她后退到别的男人怀里的动作,只觉得心口一窒。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妮妮:“你为什么朝他那边靠……你怕我?” 李妮妮:“……没有,我怕你枪走.火。” ……是么? 大小姐极慢地垂下眼皮,遮住了眼底骤然泛起的冷意。 一时间仿佛有密密麻麻的痛痒,从五脏六腑生出,他仔细品味了一下难得的嫉妒滋味,然后牢牢地记住。 大小姐强忍着内心一瞬而起的破坏欲,转过头,继续平静道—— “……谁都不许乱说,我们统一口径,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没有见过林帛霓。” …… 他们处理了林帛霓的尸体。 也谈不上是处理,就是把她的尸体封在了之前他们出来的耳室里,再用人皮遮盖了一下。 武太郎清理血迹的时候,何马生幽幽醒来,沉默地爬起帮忙。 收完尾后,几人沿着来路,去寻找其它走散的人。 李妮妮心里还在想丸子头的事。 她如果想摆脱海森堡,就必须知道海森堡对玩家进行的惩罚,是依靠什么科学原理。 可凭空捏碎一个人的头? 李妮妮觉得这完全违反常识,只能暂时把它归结为量子力学。 而且从丸子头的临终遗言来看,海森堡一路都在给她下指示——指示她下一步该做什么、指示她几点前要杀哪些人,甚至给她提供线索,告诉她哪里有机关。 但是对她,别说指示了,海森堡连个屁都没放过。 李妮妮觉得自己被差别对待了。 而在她身后,有一束幽幽的、泛着冷意的目光,自始至终盯着她。 那是来自大小姐的目光。 这目光三分凉薄,一分嘲讽,六分杀意。 ——李妮妮合理猜测,大小姐只是姑且放过了她。 她和丸子头的对话,不仅完全暴露了海森堡,还暴露出了丸子头的任务目标——杀死所有人,不让他们活着走出这座岛。 再加上丸子头死前那些拉她下水的挑拨之言……大小姐要是还能对她保持信任,李妮妮就直播胸口碎大石。 而大小姐至今没和她计较,估计是因为他还靠她那些奇奇怪怪的知识,带领大家走出荒岛。 但这并不意味着大小姐不会秋后算账。 拜托,大小姐可是随身带炸-弹上飞机的主,这能是合法合规的商人?不存在的,黑手-党差不多。 李妮妮都可以想象到,一旦他们返回了文明社会,她会经历一场如何严峻的审.讯。 还有褚西岭。 虽然他表现得很很护着她,但她还记得,她之前和他撒谎看见蟑螂时,他那句“这要放在以前,就你这样撒谎都撒不出清楚的,放我手里可以剥一层皮再走。” ——李妮妮合理怀疑,褚西岭可能是专业搞审-讯的。 一个疑似黑手党,一个专业审讯……就这两个人加在一起,她还能有什么活路? 被剥一层皮都是好的。 这些念头在李妮妮脑海里转了几转。 她几乎不需要犹豫,就确定了她逃离荒岛之后的计划——她绝不能按照原来的想法,等到家以后再逃跑。 她必须提前安排,在他们回归文明社会之前,就远走高飞。 当然,在这之前,她还要找机会看一下大小姐的屁股。 如果实在看不到大小姐,褚西岭的也行。 走在后方的大小姐,只能看到前面穿着爷爷风宽大工装的小女孩,软绵绵地抱着一只土拨鼠,根本不知道她脑海里转着什么该被惩罚的念头。 好在他们只失踪了一个晚上,其余人并没有走得太远。 李妮妮几人刚走了没十分钟,就听到前方甬道里,林秘书在慷慨激昂地陈词—— “……如今大小姐已命丧九泉,香消玉殒,我林根平跟了大小姐十二年,她所有账户都在我脑子里!但凡大家愿意跟着我林根平混,大小姐在瑞士银行里存的金条,我愿意与各位兄弟平分!” 大小姐、李妮妮、褚西岭:“…………” 一个保镖弱弱地说:“林秘书,你后面……” 林秘书泪声俱下:“我后面,一定会善待各位弟兄!我们都是被大小姐压迫的打工人,我懂你们的苦!” 另一个保镖结结巴巴道:“不是,你后面,大——” 林秘书唾沫横飞:“没错!我们后面大——展宏图的时候到了!说到底大小姐不过是命好,才能一出生就坐拥千亿家产,如今就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只要兄弟们信任我林根平,我林根平必定——” “必定什么?” “必定不负众望!负重前行啊啊啊啊啊啊——” 他陡然反应过来身后是谁的声音,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大大大……大小姐!” 大小姐慢条斯理地转了转手中的枪,似笑非笑道:“林秘书真是老当益壮,志在千里啊。” 林秘书顿时冷汗涔涔,只想把上一秒那个大放厥词的自己拍到土里去彻底埋葬。 “大小姐您误会了,我只是想要凝聚一下士气……对,只是为了凝聚士气!” “凝聚士气,凝聚到我瑞士银行的金条里去了?” 第52节 林秘书抖抖索索:“……那都是激励手段!对!激励手段!” 大小姐笑道:“没关系,反正我也只是命好,才能一出生就拥有那么多金条。” 林秘书老泪纵横:“大小姐此言差矣!大小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这突然消失,我是睡也睡不好,一心想着如何激励众人,才能不负大小姐的众望……” “行了。” 大小姐不想再听他拍马屁,扬了扬精致的下巴。 保镖队长立刻上前,将可怜的林秘书扣了起来。 大小姐笑吟吟地围着他转了一圈:“在情势紧急,我暂且不动你,等我们出了荒岛再秋后算账……你都想分我金条了,我要你三根手指外加断子绝孙,不过分吧?” 林秘书想起大小姐令人发指的万种手段,顿时双目无神,瘫倒在地,仿佛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 ……所以,大小姐果然是秋后算账党吗? 李妮妮看着林秘书惨白的脸色,只觉得自己的幻肢也硬硬地疼痛起来了。 她再一次坚定了要提前逃走的决心。 林秘书这种跟了大小姐十几年的人,都能被大小姐毫不留情地砍手手……那她呢?岂不是要被砍jiojio? 李妮妮还不想失去自己的jiojio。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脚,默默在大脑中列出,她逃离这些人后的待办事项。 首先,她得拥有3000块钱,办-证用。 其次,她得去扫一趟老城区的楼道,找一个办-假-证的。 最后,她得改个名字,不能再叫李妮妮。 那叫什么呢? 李妮妮看了一眼怀中吱吱叫唤的□□。 哦,就叫李—— ——建国好了。 一行人带着万念俱灰的林秘书,排排坐在地上,商量下一步该怎么走。 保镖队长自豪道:“昨天我一面想法营救大小姐,一面按照大小姐的计划,派出小分队,把附近甬道走了个遍,终于不负众望!画出了地宫大致的地形图!” 一旁宋娇娇立刻递上来一张泛黄的宣纸。 众人凑近一看,只见宣纸上七拐八弯的画着抽象派线条,间或点缀着几个疙瘩,甚至连东南西北都没有标。 李妮妮看着这形状有些眼熟。 但因为实在太抽象了,她又说不出哪里眼熟。 保镖队长毫无愧色:“大家将就着看吧,我们队里唯二会画画的两个保镖,都死了,剩下的都是我们这些不懂美术的大老粗了。” 宋娇娇在一旁解说道:“这个地宫并不大,我们分了8个小分队,往四面八方走,发现每一条甬道的长度都是相等的,而且尽头都有一个宫殿。” 保镖队长也道:“我们还发现,这地宫里所有的甬道,正好形成了一个六芒星形状,而地宫里每一个宫殿,都是六芒星上两条直线的交点。” ……六芒星? 李妮妮费解地那张地图,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真是六芒星?” 宋娇娇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我不大会画画,把星星的线条画的比较扭曲。” 李妮妮:……这何止是扭曲,这是根本看不出原样啊! 大小姐看着李妮妮,淡淡道:“六芒星怎么了?” ——自丸子头死后,大小姐对李妮妮说话的语气明显冷淡了很多。 但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每次李妮妮说话他又要接话,几次下来,搞得李妮妮都怪累的。 李妮妮刚想回答,一边的何马生就抢答道:“这个我知道!我以前参加过伦敦犹太教大游.行!六芒星是犹太教的象征!以色列国旗上就是六芒星!” 杨朵朵也说:“没错,你们看过《达芬奇密码》吗?这部电影里也说过,六芒星还指所罗门封印,和象征男女生.殖崇拜的图腾。” 她指着宋娇娇画的抽象派六芒星。 “你们看,六芒星是上下两个三角形组成的。向下的三角形代表女性性象征,向上的三角形代表男性性象征,两个三角形的交汇,就代表着……交-配。” 她本来说得更直接一点,但考虑到这里大多是大龄处男魔法师,才面不改色地换成“交-配”这个词。 李妮妮却摇摇头:“不对。” 大小姐又淡淡接口道:“为什么不对?” 李妮妮:“这里是南亚次大陆,达玛古国也是北印度洋上的岛屿,不能用犹太基督那边的教义来解释。” 武太郎:“难道姐姐的意思是,印度这边也有六芒星标志?” “没错。” 李妮妮一边琢磨大小姐的六芒星和地宫的六芒星有什么衤糀关联,一边道: “以色列并不是六芒星真正的起源,犹太人也不过是借鉴了别人的文化元素。六芒星最早应该起源于印度一个叫tantr.i.s.m的教派,现在印度、尼泊尔、不丹和我们国家还有这个教派,地理位置上更接近达玛古国一点。” 李妮妮一天没喝水,舔了舔嘴巴。 “这个教崇拜女性,他们的六芒星虽然也有阴阳相交的含义,但不同点在于,向上的三角形,是他们的神祇shiva的象征、向下的三角形,是他们的破坏神卡利·玛的象征,代表了万物之源,和宇宙之母。” 而且tantr.i.s.m教派中的“女-阴”,翻译过来的发音是yoni,和中国的“阴”同源。 只能说世界原本是一家。 王大爷蹙眉道:“……万物之源,宇宙之母?” 武太郎:“听起来有点中二啊。” 何马生:“他们供奉的神祇不是一个太子吗?太子总归是男的吧,怎么会是‘母’?” 杨朵朵苦中作乐地打趣道:“可能是那个太子,在等待某个被称作‘万物之源、宇宙之母’的女人?甚至还要把自己死后的神殿,都建造成那个女人的图腾?” 李妮妮:“有可能。” 杨朵朵以为李妮妮在开玩笑,被逗得哈哈大笑。 “那这太子也太病-娇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种跨越千年的偏执人设我喜欢。” 众男人:“……”并不能理解现在小姑娘的审美情趣。 在知道整个地宫的形状是一个六芒星以后,李妮妮对大小姐屁股上胎记的好奇心达到了顶点。 可她又不能直接去扯大小姐的裤衩。 烦人。 他们此刻的位置,正在六芒星朝上左侧凹陷处。 六芒星是一个轴对称图形,也是一个180度旋转对称图形,这种图形真正的中心点只有一个。 按照一般教堂和佛庙的建造习惯,如果这地宫中真藏了什么东西,那也只可能在那个中心点。 ……可他们没有路啊。 六芒星没有一条线是会经过中点的。 难道他们还要打洞打到那个什么中心点? 李妮妮思索着思索着,就感到了两边目光的压迫。 她此刻坐的位置,左边是大小姐,右边是褚西岭…… 这简直就是坐在地狱里。 大小姐低头看向李妮妮:“之前我们不是掉进密道?或许会有密道能够通向六芒星的中心?” 李妮妮看了一眼大小姐美艳绝伦的屁股:“有可能。” 褚西岭也垂眸看着她:“我们手里还有炸.药,要么我们再回到之前的地宫,看看能不能再把那里的密道打穿?” 李妮妮瞥了一眼褚西岭形状完美的臀部:“也可以。” 褚西岭、大小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两人莫名感到有一种凉气,从他们正坐着的地方冉冉升起。 这个感觉不是很好。 大小姐稍微移动了一下位置,忍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对李妮妮说:“……你就这样用三个字敷衍我?” “……”不然呢? 李妮妮身体慢慢往褚西岭那边靠,试图躲避大小姐的气息: 大小姐不悦地把她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你还往别的男人怀里靠?刚才我等了你那么久,你为什么不走过来?李妮妮,别忘了你是谁的人。” 李妮妮拨弄了一下□□的胡须:“……哦。” 大小姐轻声道:“你重复一遍,你说,‘我是王蔺家的人’。” 李妮妮:“……” 大小姐带着一点莫名其妙的可怕执着,盯着她道:“你快说,你说了我就原谅你和丸子头瞒着我的那些事,回去还带你去机场吃兰州拉面。” 李妮妮:“…………” 大小姐见她一脸木然,又放软声音诱哄道:“你就说一句,‘我是王蔺家的人’,我回去不仅带你吃拉面,还带你去批发兰州拉面。” 李妮妮:“……………………” 大小姐真是一个与众不同、清纯不作的富豪。 他仿佛有点大病,并且还和兰州拉面杠上了。 李妮妮不胜其烦,只想赶快打发他了事。 于是声若蚊蝇,乖乖重复:“我是王蔺家的人。” 大小姐只觉得方才心口的痛感瞬间消散,巨大的满足像是上.瘾的毒.药,流向了他的四肢百骇。 ——这难道就是得到回应的感觉吗? 只是简单得到一句回应,都能如此快乐。那等到不久之后,她真的变成他的人,岂不是…… 就在这时,一旁的褚西岭轻笑一声:“王蔺,你这样自欺欺人,意义在哪?” 第53节 眉目冷峻的男人,摸了摸女孩的黑发,抬头一字一顿道—— “要么放弃王家,要么放弃她,只要你一天是王家的掌舵人,她就永远不可能是你的人。” 作者有话说: 所有宗教部分非原创 打个预防针哦,明天猫猫男主可能会出场,但他真的是个神经病!一不开心就会把你桌上的化妆品全部扫到地上,还会男主杀男主的那种! 第31章 达玛人31 李妮妮坐在两人中间, 觉得自己像个小傻逼。 如果大小姐是个男的,她还能理解褚西岭说的话……可大小姐是个女的啊。 她在飞机上就确认过了,大小姐真的没有喉结, 而且他有胸!哪怕这胸部平平,不值一提, 但那些微的起伏也是起伏啊。 如果是一男一女,那褚西岭说的那句“要么放弃王家, 要么放弃她”, 就可以理解为一个棒打鸳鸯的凄惨爱情故事。 可两个女的…… 李妮妮细思恐极,索性不再细思。 反正不用多久,她就会与这些人分道扬镳, 大小姐的性向关她李妮妮什么事。 众人休息商议了片刻, 最终决定按照大小姐方才说的方法, 回到李妮妮他们之前跌下的地方, 寻找有没有通往六芒星中心的密道。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 又回到了丸子头死去的大殿。 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 只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浮动在空气中。 只是殿中腐朽百年千年,到处都是螨虫和其它微生物繁衍的味道, 哪怕有人闻到了鲜血,也只会以为那是泥土的腥气。 一群保镖臭男人把衣服围在腰上, 打了一个结,像是上工地一样,闹哄哄吆喝着,非要投硬币决定先炸哪面墙。 而李妮妮绕着达玛太子的无字碑走了一圈。 这个太子真有意思。 历史上死后立无字碑的皇帝不多, 武则天算是一个, 据不靠谱的谣传说, 武则天立无字碑, 是为了赎自己杀戮所犯之罪。 那这位达玛太子,立碑难道也是为了赎罪? 赎什么罪? 这时杨朵朵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可能知道达玛太子为什么要立无字碑了!” 何马生:“为什么?” 杨朵朵:“你们看过贾静雯版的武则天吗?就是小时候那部电视剧《至尊红颜》,当年武则天深爱的李君羡死了,武则天思念成疾,但因为这两个人终生没有在一起过,无名无分,武则天就给李君羡立了一个无字碑。” 保镖队长惊喜道:“巧了,我年轻时也追过这部电视剧!当年冲着赵文卓去的,想通过观摩他剧里面的武打功夫,来提升自己的武打水平,结果竟沉迷于他和武则天的爱情无法自拔。” 武太郎:“你们的意思是,达玛太子这个无字碑不是给自己立的,而是为了缅怀一个他曾经深爱,却没有得到过的女子?” 何马生嗤之以鼻:“你们以为这位达玛太子是谁?人家是被达玛人神化供奉的祖先!在达玛国说不定是三皇五帝级别的人物,怎么可能这么恋爱脑?” “这谁说的准呢?汉武帝遇上韩嫣,不也恋爱脑?” 杨朵朵冷笑一声:“而且之前的六芒星,我们不也推测是这位太子为缅怀心爱女子,才故意把自己死后的神殿,建造成那个女子的图腾?这不对应起来了吗?” 何双平:“……你清醒一点,这只是猜测,十有八九不是真的。” 但杨朵朵想着想着,居然越想越觉得合理。 “六芒星和无字碑,说不定都是这位太子在纪念自己深爱的女子,但是他不愿让这个女子被后人评说……或者更病娇一点,根本不想让这个女子被世人知道,因此石碑上才一片空白,不落一字。” “……”何马生伸手在她额头按了一下:“这也没发烧啊,为什么整天说胡话?” ……这个臭男人根本不懂爱情的苦! 杨朵朵把何马生的手拉开,已经无法控制地脑补出一本60万字。 名字就叫《霸道太子的逃嫁新娘》、《跨越千年的爱恋》、《穿过你的黑发我的坟》。 “……这个故事说不定是这样的,深受重伤的太子,被隐居深山的医女所救,太子一见钟情,想娶医女为后,但医女已有爱人。太子嫉妒发狂,便建造了一个金笼子,想和医女玩小黑屋py,让医女一生一世只能供他一人赏玩。” 众男人:“……” 不是,这年头小姑娘的脑洞都这么可怕吗? 幸亏这只是脑补,不然这太子简直有神经病啊! 而杨朵朵已经沉迷于自己编造的爱情故事无法自拔。 “……但他没有料到,这个猎户女,真实身份居然是万物之源,宇宙之母!” 众男人:“……” 这个转折太快就像龙卷风来临。 “宇宙之母……说真的,我昨天就想说,这个印度六芒星代表的神祇名字,实在太像外星人了。” 这时武太郎插.了进来,又开始了他的“外星人论”:“其实我之前就怀疑,达玛文明是被外星文明粉碎的,高等文明灭亡的最后原因都是绝育,那个医女说不定也是外星人!她来到地球,就是为了借太子的肚子,为她生下孩子!” 众男人:“……” 他们已经跟不上这个脑回路了。 这想象力实在不失为有一丝丝离奇。 而杨朵朵则一脸震撼道:“你好有想法!这个外星人脑洞简直有才华!你以前难道也是混豆瓣酱论坛科幻板块的吗?” 武太郎也惊喜道:“我是豆瓣酱论坛科幻小组外星人板块的块主,‘卷帘大葱蘸大酱’呀!难道你以前逛过我的科幻小组吗?” 杨朵朵顿时找到了组织:“你居然是蘸大酱大大!” 她泪光闪闪:“大大!我是你科幻小组里天天留言的那个‘卖女孩的小火柴今天开不开心’呀!” 武太郎:“小火柴!” 杨朵朵:“蘸大酱!” 两位科幻爱好者顿时紧握双手,激情对视,为这他乡遇故知的奇遇流下了热泪。 众人:“………………” 那边说话间,这边李妮妮已经把地宫上上下下走了一圈,最后视线还是定格回了无字碑。 这个无字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无字碑上无字,李妮妮只能蹲下来观察无字碑下底座的图腾。 大小姐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美艳的脸上冷冰冰。 他正绞尽脑汁地在想,怎么和李妮妮多搭几句话。 作为商人,他雷厉风行,最重效率,恨不得两个月的项目两星期搞定,全公司都陪自己007。 自从确定自己心意后,他就在脑海里列了一个详细时间表,定好了在哪个时间节点,必须要达成哪一项成就。 ——按照他原本的时间节点,李妮妮这个时候已经接受他的告白了。 毕竟他都明确心意一天一夜了。 上次华商的千亿项目,他8个小时拍板定下,16个小时列出计划,24个小时项目落地。 可这次都超过30小时了,他还没找到机会和李妮妮真的说上话。 ……这简直是他的耻辱。大小姐冷静地想。 他这次的行动效率之低下,简直辱没了他9710亿美元商业帝国掌舵人的牌面。 但是他又不能过于频繁的去找李妮妮讲话,因为这更耻辱。 李妮妮都表现得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还不停主动凑上去,这和舔狗又有什么两样,他王蔺岂能沦落为舔狗? 这时,李妮妮看着无字碑的底座,喃喃了一声:“不对。” 她声音又轻又软,大小姐心中一荡,顿时把舔狗理论抛之脑后。 只见美人俯下腰身,红唇微勾,刻意露出青丝后半张美艳的侧脸。 他仔细斟酌了一下词句,随后就用那让人心旌摇荡的低沉声线,缓缓吐出了四个字:“——哪里不对?” 然而李妮妮根本没有转头。 也根本没去注意大小姐繁花秋水一般的侧脸。 她只是就事论事道:“你看到这个无字碑的底座了吗?这上面三个方向分别画了三座释迦佛,但是这三座释迦佛,我总觉得有细微的不同。” 大小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觉得李妮妮在找茬。 因为这看起来就是在邀请他玩“大家来找茬”的游戏,毕竟这三座佛在他眼里并无任何区别。 此时王大爷走了过来,圆滚滚的身子插.进了大小姐和李妮妮之间,不解风情道:“好像是诶……是不是有一座佛要胖一点?” 李妮妮道:“是不一样对吧?是不是一座佛胖一点,一座佛肌肉明显一点,一座佛看起来凶一点?” 王大爷:“没错,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杨朵朵也凑过来,大小姐和李妮妮的两人世界顿时荡然无存。 “会不会是当时的匠人手一抖,不小心画错了?” 何马生也跟着杨朵朵凑过来:“……女人,没常识少说话。神殿这么重要的地方,谁敢不小心画错。” 大小姐……大小姐被人群挤到了一边,顿时恼火地看着这几个电灯泡。 这些人既不懂历史,又不懂佛教,就是他们不过来捣乱,李妮妮和自己也能讲出所以然来。 真是……太碍眼了。 而老弱病残孕小分队,对大小姐心中的杀意一无所知,还在热火朝天的讨论中。 李妮妮:“我怀疑这三座佛分别是藏传佛教,汉传佛教和南传佛教的佛。” 何马生在宗教上完全是个外行:“佛教不就是佛教,天下佛教的佛,难道还不一样的吗?藏传、汉传、南传又是什么东西?” 这时观海大师上厕所回来了:“施主莫急!让贫僧来为你解惑!汉传佛教,就是东汉引入中国的佛教教派,所以叫汉传。南传佛教,是东南亚那边形成的派系,所以叫南传。” 何马生:“藏传呢?” 第54节 观海大师:“就是西.藏那边形成的佛教派系。但这藏传和其它两传还有点不一样。” 何马生:“怎么说?” 李妮妮道:“藏传佛教算是混合佛教,不是纯粹的佛教。” 观海大师不知从哪掏出张纸,边扇风边笑眯眯道:“没错,藏传佛教里是几个教的融合,当时佛教传入西藏的时候,松赞干布……松赞干布知道吧?” 何马生露出了学猹的表情。 观海大师见这人连松赞干布都不知道,显然是没有读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笑容顿时一滞,立刻找了个借口,继续去上厕所了。 在这地宫里,水喝一口就少一口,他还是省点口舌。 费口水的事就让李妮妮来做。 反正她有两位大佬护着,少谁的水都不可能少她的。 于是众人又把求知若渴的目光,投向了李妮妮。 李妮妮:“……” 李妮妮耐着性子解释道:“松赞干布就是当时统一吐蕃王朝——就是当时统一西.藏的王。他当时娶了文成公主……文成公主你知道的吧?” 何马生其实也不知道,但他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被四面八方鄙视了。 于是为了维持金融大佬的排面,他只好屈辱地说:“……鸡道。” 李妮妮松了一口气。 “文成公主信佛,佛教有一半就是因为她才传入西.藏。但因为佛教传入西藏时间太晚,那时候都到戒日王朝了,印度本土佛教式微,而西藏的本土宗教又很强大,所以最后在西.藏形成的,不是纯粹的佛教,而是佛教和巫术的结合体,也叫喇嘛教。” 王爷爷笑呵呵道:“神仙的流派都比较多,我们信唯物主义的就要简洁很多,马列光辉照我心,大家就是一条心。” 而宋娇娇站在队伍末尾,震撼地道:“我早就想问了,我们弟媳……不,我们二队长懂得真多!您以前是信佛的吗?” 何马生也纳闷地问:“我也早想问了,妮妮姐你以前在矿场搬矿的吗?之前就觉得你好像很了解孟加拉湾的矿业,感觉跟在这一带住过似的。” 杨朵朵推了他一把:“你才是矿场搬矿的呢!妮妮姐以前明显和我一样学医的好吧,不然人家会知道各类重金属中毒的详细症状?” 李妮妮也有点茫然。 这些东西都是直接从她脑子里跳出来的。 就像你失忆前如果学过自行车,失忆后就依然会骑自行车一样。 可话说回来,作为一个没有只有333块钱补贴的公司前台,她到底为什么会对这些奇奇怪怪的知识这么了解…… 难道她做前台之前的身份……是矿场里一个信仰佛教的医生? 但李妮妮觉得自己并不虔诚,脑海中能跳出来的知识储备也远远达不到医生的程度。 难道她做前台之前的身份……是矿场里一个喜好佛教历史的护士? 这时武太郎道:“大家偏离话题了,妮妮姐的身份现在不是重点吧?” 他把五斤重的土拨鼠从李妮妮肩膀上拿下来,□□“吱”了一声,武太郎温柔地摸了摸它的胡子,又看向李妮妮。 杨朵朵已经沦为武太郎脑残粉:“对对对!蘸大酱大大说的对!偏题了!妮妮姐刚才说到藏传佛教是佛教和巫术的结合体……然后呢?” 李妮妮:“……然后巫术影响了藏传佛教造像的风格,藏传佛教的佛,比一般的佛看起来要凶。” 她指了指无字碑下,三座释迦佛中的一座:“就是这一座。” 总体来说,汉传佛教的佛圆润一些,藏传佛教的佛凶恶一些。 而南传和藏传佛教的佛,腹肌都比汉传的佛结实一些。 观海大师此刻上厕所又回来了,闻言凑近看了一眼。 “的确是藏传的佛,这腹肌真是和我们汉传的佛不一样,排列整齐,美观大方……但说真的,这和我们逃出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妮妮:“目前没什么关系。” 众人:“?” 李妮妮终于忍不住道:“我就自言自语一句‘不对’,然后你们就呼啦啦全都挤过来了,还一个接一个的问了起来。” 她也很莫名其妙啊。 众人:“………………” 众人顿时觉得受到了欺骗,纷纷散开。 但还没等他们散开五分钟。 又听李妮妮自言自语道:“还是不对。” 众人:“……” 他们面面相觑,陷入了为难。 所以现在到底是呼啦啦围过去呢?还是不呼啦啦围过去呢? 烦人。 李妮妮也觉得很烦人。 但她烦的是达玛国的太子。 这到底是什么样画风清奇的太子,会在自己神殿的碑下,把三种佛教的佛都画上?不怕佛打架吗? 他想表达什么呢? 难道是为了用这种异常的画法,吸引人的注意力?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李妮妮总觉得这三尊佛的表情都有点不对。 佛的表情应该是很平静的,是拈花微笑的宁静和豁达。 但是这三尊佛,不知道是当时的画匠在微表情上做了什么处理,总让李妮妮觉得……这佛好像有点不开心。 太子在自己的石碑下,用某种引人注目又不引人注目的方法,画了三尊悲伤的佛…… ……难道是太子,想让某个人注意到他不开心吗? 李妮妮这一瞬间,居然觉得杨朵朵那个“医女和太子”的故事,说不定有点道理。 这个太子的一些布置,可能根本没有李妮妮原先以为的那么意蕴深远。 至少这三个佛,实在是太像情侣闹别扭,矜持的男方就画了几个悲伤流泪蛙蛙头,试图暗示女方自己不高兴了,求摸摸——这种感觉了。 所以这个太子可能就是……不开心了,在求哄? 只是这也太幼稚且无厘头了吧。 这可是被达玛人祭祀供奉了千年的伟大先祖啊。 李妮妮实在想不出其他头绪,只能默认往这条无厘头的思绪走下去,随口和身边站着的不知道是谁说:“你不开心的时候,会想要你女朋友做什么来哄你呢?” 身侧片刻静默。 随后褚西岭低沉而又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可能……主动过来牵个小手?” 牵小手……手? 李妮妮忽然想到那只许久没有出现的长腿猫猫。 那只猫猫把她带去山洞宝藏的那天,也是不停的用爪爪示意她伸手放上石块。 然后她手上一阵电流涌过,那块石块就慢慢从中间裂开,露出了藏着宝藏的洞穴。 ……他们寻找的密道,和那个宝藏洞穴,会是一个开启方法吗? 李妮妮看着自己的手。 她一面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是无稽之谈,一面觉得……这或许就是最后的解决办法。 因为他们真的无路可走了。 于是李妮妮试探着,把手手按在了悲伤的佛头上,贴贴摸摸。 下一秒,只听地下一声隆隆巨响。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那座无字碑慢慢降落,地面之下响起无数链条相互刮擦的声音。 ——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齿轮,经历千年尘封的时光,终于被它的主人,从沉睡中唤醒。 它缓缓转动,露出了地下一条长长的、绯红的隧道来。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高估自己了,猫猫明天出来 练笔文每日一问: 今天整体刻意把节奏拉慢了一点,会觉得拖沓吗 1、会 2、不会 3、作者不是个帅逼(禁止选3) 第32章 达玛人32 众人望着那一片血红的石道, 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杨朵朵捂住自己的眼睛,无声大喊:“麦艾斯!麦艾斯!救救孩子的眼睛!我眼睛被闪瞎了!” 其他人也是这个感觉。 只见那幽深石道两侧, 均镶嵌着鸽子蛋一般迤逦华美的红色珠宝。 李妮妮认不出宝石品种,只觉得金钱的味道犹如鲜血, 在岁月今经年的气息中,明明灭灭。 何马生手指颤抖地握住铁杵, 半晌, 他扔下眼镜大喊一声:“我受不了了!” 随即冲到洞穴中,开始……抠宝石。 其余保镖闻风而动,纷纷下水。除了真正的富豪和真正的君子, 没人能面对如此巨大的财富而毫不动心。 大小姐抱着手臂站在一边, 凉凉地看着失去理智的众人。 第55节 而褚西岭低头看了一眼李妮妮:“你想要吗?想要我去帮你抠一颗小珍珠?” 李妮妮心道, 开玩笑, 她可是世界首富, 是拥有一座珠宝山的人, 就那山洞里的宝石起码是这里的好几百倍,她稳得住。 稳得住的李妮妮舔了舔嘴巴:“那、那就抠一小颗吧?” 褚西岭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臂膀上肌肉微微拱起,拎着榔头去给她抠宝石了。 大小姐缓缓道:“一颗小宝石就把你收买了?” 李妮妮视线跟着褚西岭移来移去:“两颗也可以呢。” “……”大小姐忍不住走上前挡住她的视线:“我在瑞士银行里存的也有珍珠宝石, 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送你,挖人家神殿里的东西,也不嫌寒碜。” 李妮妮踮起脚尖, 越过他的肩膀, 看着褚西岭榔头下的红玛瑙移不开眼睛:“不挖白不挖呢。” 大小姐:“…………” 十五分钟后, 大家像蝗虫过境一样, 洗劫了达玛太子的神殿。 每个人的口袋里都沉甸甸的,脸上挂着丰收的笑容,空气中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甚至还有几个年轻保镖走到李妮妮面前,扭扭妮妮地捏紧双手,似乎想要摸摸李妮妮的脑壳或者衣角。 最后在大小姐冷冷的目光下,这些大男孩只敢双手合十,轮流向李妮妮鞠躬。 嘴里还道:“阿弥陀佛,天地有财,财门开,滚滚财源,下凡来。” 李妮妮:“?” 敢情这群人是把她当成财神爷,来蹭欧气了吗? 等到大家口袋里实在装不下宝石了,一群人才恋恋不舍地接着往下走。 令他们惊讶的是,这条石道从头到尾都是红的,甚至连地上的地毯都是红的。 只是经历漫长的时光,这些地毯已经风化成了一条一条的纤维,只依稀能看出曾经是多么的华丽辉煌。 杨朵朵咋舌道:“要不是知道这是个神殿,我还以为这里是什么成亲的喜房。” 何马生日常说风凉话:“得了吧,这里又不是中国,这里是北印度洋上的孤岛,风俗和我们不一样的,你怎么知道人家结婚的时候穿红的?印度结婚的时候新郎就是穿白的,说不定红色是人家葬礼上的颜色呢。” 杨朵朵不服气道:“说不定达玛太子娶的是一个中国妃子呢?” 何马生斜斜看她:“朋友,清醒一点,你以为遍地都是言情男主角呢?” 杨朵朵:“。” 明灭烛光下,甬道越走越宽阔。四周除了珠宝,也渐渐出现了一些雕梁画栋。 众人又往前走了一里左右,眼前忽然豁然开朗,出现一个极其精巧的大殿。 殿里雕梁画栋,依稀可见当年盛景。厢房中摆放玉桌玉凳玉床,还有云母打造的柜子,零零散散上千件玉石摆件和陶器摆在花架上,看上去非常壮观。 可惜已经完全被氧气腐蚀,看不出本来面貌。 王大爷纳闷道:“这真是个神殿?我怎么觉得这太子,是要在这地下过日子呢?” 宋娇娇道:“对啊,而且所有东西都是成双成对,你看寝衣都是两件两件地挂好,一件大,一件小,碗两个,筷子两双,那几双鞋虽然烂了,也是两双一摆。” 武太郎把□□放下,转了一圈回来,补充道:“这屋子主人里应该有个女的,我看到左边有个房间,估计是梳妆用的,里面放着几百套发饰、镜子和化妆品。” 杨朵朵喃喃道:“我觉得我磕的cp成真了,这剧本不就是《病娇太子的落跑新娘》吗。” 这时□□忽然“吱吱吱”地尖叫起来。 众人低头一看,发现一条黑色的蛇正缓缓游过地面。 这条蛇就像完全不在意他们,非常我行我素。 但众人刚经蛇难,还是如临大敌,褚西岭上前一刀将那蛇剁成了两半。 那蛇也奇怪,毫不挣扎,被砍断后露出腹中半只老鼠,能动的那一截竟还挣扎着游到了墙角,把自己的身体温顺地盘了起来。 仿佛怕自己弄脏了地面似的。 众人被这诡异的一幕震住。 褚西岭道:“怪不得这地宫里,所有的物件如此完整,恐怕就是因为有这些蛇。” 大小姐蹙眉道:“你是说,这地底下会破坏家具的啮齿动物,都被蛇吃掉了?” 褚西岭道:“没错,大部分墓里的陪葬都不是被人破坏,而是被老鼠野兔磨牙磨没的。” 王大爷寻思道:“蛇能吞鼠,难道这些蛇,是达玛太子专门豢养来保护这座地宫的?” 保镖队长:“可是我们之前看到的是银环蛇,不是黑蛇啊,而且我们至今没找到那些环蛇的老巢,几千条蛇呢,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何马生颤声道:“别胡说,蛇的脑壳只有黄豆大小,连自己孩子都分不清。怎么可能做这种凭空消失的事……” 杨朵朵:“得了吧,那你倒是解释一下,这黑蛇刚刚的举动是为什么,这也是黄豆大的脑壳能做出来的事吗?” 褚西岭忽然说:“你们知道印度耍蛇人吗?在印度,耍蛇是个很古老的技艺,有几千年历史,一个印度人曾和我说,在他们眼中,蛇是通人性的,是神灵的象征,也是可驯服的。” 他鲜少说这么多话,李妮妮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李妮妮猝不及防望进那双天生深邃冷感的眼眸,也不知道他是一直看着她,还是只是刚好和她视线相撞。 李妮妮收回视线,心脏还在砰砰跳,仿佛作弊被老师发现了。 这个褚西岭太可怕了。 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她爸爸。 杨朵朵还在纠结蛇的事:“难道这个达玛太子,懂得驯蛇之术?” 何马生:“得了吧,这神殿不知道存在几千年了,还是那句话,蛇脑壳就这么大,都繁衍这么多代了,难道还能记得几千年前被驯养的经历吗?” 杨朵朵每次都被何马生反驳,语气逐渐暴躁:“你老是针对我干嘛,你有病吗。” 观海大师双手合十,慈悲道:“阿弥陀佛,大家不要吵了,万物有灵,佛法为先,这蛇死都死了,就不要计较它的脑壳有多大了,依贫僧愚见,不若我们大家一起为这条蛇合唱一首《如果有来生》,来安抚它的灵魂……” 杨朵朵和何马生顿时不吵了。 他们再次感受到了被《如果有来生》支配的恐惧。 众人也纷纷朝天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只剩观海大师一个人站在原地,面露无辜的微笑:“……不是,大家不想唱《如果有来生》也没事啊,贫僧也能唱别的……大家别走啊,你们等等贫僧……” 众人继续顺着地道前行,这一回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们从上午走到下午,一路上的宝石珍珠从未断过。 大家一开始,还会感慨达玛太子令人瞠目结舌的巨大财力。 后面看的多了,也就逐渐麻木,哪怕价值连城的祖母绿掉到他们脸上,也无动于衷。 一群人逐渐佛化。 都感觉自己走完了这一路,灵魂都轻了很多。 中途宋娇娇折回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感慨道,没想到他居然有用红宝石刮屁股的一天,感觉和家乡专门拿来刮屁股的瓦片也没什么两样,这财富利禄果然如浮云,他在屙屎中悟道了。 众人:“……”呕。 大小姐把他赶去了队伍最后。 再到后来,墙上的宝石终于逐渐消失。 但随之而来的,是比珠宝更加珍贵的手绘图腾——能保持这么多年而不变色,这图腾十有八九是把砗磲、珊瑚磨成粉做颜料,工艺成本丝毫不比宝石低。 这个达玛太子,是个真正的土豪啊。 大小姐看着李妮妮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扯了扯她的马尾道:“有什么好羡慕的?你是我王家的人,还担心以后没有钱花吗?” 李妮妮:……王家是有钱,可架不住你们姐弟两个,一个叫王蔺,一个叫王瑟,是吝啬二人组啊。 众人此刻也无暇去关心墙壁上画了什么内容。 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这一路走来,图腾看得太多了。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手上的烛火,开始变色了。 鬼开始吹灯。 这就意味着,这地下的氧气开始不足。 就在众人为了氧气惶惶的时候,面前的甬道忽然到了底。 一堵黑色的玄武岩巨门,在他们面前森然耸立,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梵文字符,观海大师看了片刻,说这是一种咒文。 保镖队长拿出计步器,看了一下他们的步数,又计算了一下地宫六芒星的每条边长度,和他们到达六芒星中心需要走的距离。 比对完后他道:“按照我们计算出的距离,这扇门以后就是六芒星的中心了。” 褚西岭上前敲了敲墙壁,神情凝重:“墙壁太厚,而甬道狭窄,不能炸。” 大小姐:“如果用铁杵一下下敲呢?要多久能敲开?” 褚西岭:“十个人,一个月或许可以。” 石道里顿时一片寂静。 半晌,观海大师道:“阿弥陀佛,要么我们兵分两步,一部分人回到地面上准备食物,一部分人在这下面敲门,上面的人每天把食物运送下来?” “这是下下策。一个月以后,我公司股票都跌停了。”大小姐嗤笑一声:“而且劳动力留下来撬门,那谁去捕捉野兽准备食物?难道靠你们这群老弱病残孕?” 何马生推了推眼镜:“这个不行,那个不行,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时,保镖中有个年轻小伙子——就是之前过来蹭李妮妮财神气的那个,忽然小声道:“妮妮姐说个话吧,妮妮姐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他这话一出,其余几个保镖居然也连声附和:“对啊,我们听妮妮姐的!她每次路都走对了!她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到底谁为第一队长、谁为第二队长,在这一刻,群众做出了选择。 但大小姐奇异地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半点不悦,还有点……与有荣焉? 大家视线,顿时像狼一样打在李妮妮身上。 正在认真看墙上图腾的李妮妮:“……” 她被黑暗中十几双绿油油的眼睛惊到,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褚西岭扶住她:“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墙上的图腾。” 李妮妮说:“你们看,左边墙面上有骷髅和罗刹,右边墙面上刻着梵文,已经被磨平,梵文下面围绕着很多异教的魔鬼。” 第56节 她顿了顿,补充道:“虽然梵文我们看不懂,但这些异教的魔鬼,我好像有点眼熟,总觉得这像是佛教密宗的招魂仪式。” 杨朵朵一脸震惊:“招魂?招睡的魂?” 何马生二脸震惊:“佛教也会供奉魔鬼吗?” 李妮妮:“你们还记得之前说的佛教显宗和密宗吗?佛教一小部分密宗,会供奉魔鬼。” 身后王大爷颔首道:“正是如此,我年轻时去西.藏出差,就发现那边佛教密宗神系中,包含很多异教的神,甚至能力强大的异教魔鬼也可以被供奉。喇嘛念动咒语、献上祭品,就能召唤魔鬼,比如那个最厉害的叫什么来着——” 观海大师:“摩诃迦罗,” 王大爷:“——对对,摩诃迦罗!也叫大黑天,原本是印度教魔神,后来传到西藏,藏传佛教认为大黑天是释迦摩尼降魔时,呈现出的忿怒相。” 观海大师笑眯眯道:“你们现在去藏庙里,还能看见大黑天,以后有各位施主如果机会去拉萨旅游,可以到我这里来买小庙的内部打折票,一张我只收你们13块钱代购费。” 武太郎忽然说:“大黑天……是不是头戴骷髅,身披人皮,颈挂人头,手持头骨碗的那个?” 老人忙道:“正是!藏密很长一段时间喜欢搞头骨碗,就是因为要供奉这个大黑天。” 他感叹道:“当年我援藏的时候,为了劝说那些教徒同志不要敲活人的脑壳做碗献祭,真是愁白了头发。” 这回连何马生都感叹:“愚昧容易传播,科学和真理的火种着实来之不易啊。” 王大爷动容地拍了拍他的手:“所以才需要你们这些后浪,秉持思想指引,传递时代之声,方能将真理火炬薪火相传,生生不息啊。” 一老一少顿时紧握双手,激情对视,为时代和真理流下了热泪。 众人:“………………” 然而就在这时代火炬相传的时刻,武太郎指着墙上一个图腾,打断了他们:“大黑天……你们说的是不是这个?” 一行人闻声回头,看向墙上绘制的图腾。 只见玄武岩漆黑的底色上,画着一尊皮肤深蓝的魔神。 它身着虎皮,项挂着一串头骨,右腿屈,左腿伸,六手怒张,身上群蛇涌动,头顶以蛇束发,四肢也都缠着黑白相间的蛇。 两只脚还踩在一头……手拿胡萝卜的大象上。 那胡萝卜画得栩栩如生,看得李妮妮忽然有点想吃胡萝卜。 宋娇娇举着烛火凑近几步,想看看大黑天到底长什么样……结果不知看见了什么,被吓得往后一窜。 还捂着眼睛尖叫道:“鬼!有鬼啊!” “什么鬼!别乱叫!世界上没有鬼,只有量子力学……别吓坏小姑娘。” 保镖队长粗鲁地把他扯到一边,自己拿过蜡烛上前一看—— 下一秒,他手里蜡烛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只见这个一米八的壮汉脸色煞白,几步窜到大小姐身后,像个可怜无助的小狗勾般抖抖索索道:“我的眼睛出问题了!好像真的有鬼!大小姐一身正气快过去看看。” 大小姐蹙起眉,捡起蜡烛走上前去。 然后他就明白,为什么保镖队长和宋娇娇会被吓成那个样子。 魔神大黑天脚边,居然出现了几个服装近似现代人的人形。 一个是扎着丸子头的女孩,五个是穿着黑衣的男人。 这三个人都看不清眉目,但那衣服和发型的确是现代人的样子。 最恐怖的,是那五个黑衣男人手上分别拿着一把枪,而枪用红色珊瑚颜料,绘着13、15171921几个数字。 ——大小姐给他的每一个保镖的配枪,都打上了这种如同母猪的烙印。 褚西岭神色凝重下来。 李妮妮也推开众人走上前来。 一个保镖颤抖着声音道:“1315……这不就是我们死在地宫的两个保镖兄弟吗!这人刚死一天,尸体都没找到,怎么会出现在几千年前的画像上!” 另一个保镖六神无主道:“有点恐怖啊……17号保镖就是我啊。” 宋娇娇道:“艹他妈的,21号是我……19号呢,19号是谁?” 一个站在最外侧的保镖举起手:“是我。” 正是那个觉得是自己没检测出蛇群,才害死人的年轻保镖。 保镖队长战战兢兢地跟在大小姐身后:“……胡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是你们!这肯定是巧合!活人怎么会跑到古画上去!又不是恐怖片里摄魂!” 他不说恐怖片还好,他一提到恐怖片,何马生马上尖叫一声,眼皮向上一翻,又差点吓晕过去。 武太郎和杨朵朵立刻扶住他,往死里掐他的人中。 王大爷:“……大家别害怕!默念唯物主义!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观海大师面露慈悲之色:“阿弥陀佛,这时候说没鬼晚了。” 他顿了顿道:“贫僧是见过大黑天画像的,大黑天身上挂的蛇是绿的,手臂上挂的蛇是白的……反正肯定不是黑白相间的。” 众人顿时反应过来。 黑白相间的是什么蛇?黑白相间的是环蛇啊!” 环蛇……不就是他们之前遇到的蛇群吗? 当时他们炸开了达玛广场上的佛像,成千上百条环蛇涌出。 明明炸佛之前,大小姐怕土壤里有什么他们不了解的有毒生物,还专门派人去做了详尽的生物检测,。 但是被派去做检测的19号保镖,什么也没检测出来。 直到他们炸佛的那一天,这群蛇忽然潮水般涌现。 咬死他们其中一个人后,又忽然潮水般退去消失。 而等他们下了甬道,除了方才那条会把自己尸体盘起来的乖巧黑蛇,曾经攻击了他们的环蛇群,依然没有半点影子。 ……蛇呢? 就算蛇群听见人声不敢出门,几千条环蛇,也总该留下巢穴和粪便的痕迹吧? 大黑天的手臂上的蛇,又为什么会从绿蛇,变成黑白相间的环蛇? 众人望着大黑天狰狞的神像,恐惧再次蔓延开来。 武太郎在大小姐冷冷的目光里,坚持拉着李妮妮的衣摆不放。 再加上李妮妮护大狗狗,只要武太郎露出大狗狗般可怜兮兮的神色,李妮妮就毫无原则,不断妥协。 以至于大小姐一时也无可奈何。 何马生这时从晕厥中清醒过来,自己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勉强找了个解释。 “……会不会是当年这个画大黑天的花匠,觉得身上挂绿意思不大好,挂白又像披麻戴孝,所以自己发挥了一下?变成黑白相间?” 杨朵朵见他不晕了,立刻回怼:“你当这是设计师交稿呢,还自己发挥一下?” 大小姐仰头望着大黑天,眼中明明灭灭,看不清情绪。 他黑色瀑布一样的长发在身后垂落,更显得他那张美艳的脸,在烛光下不似真人。 半晌,他收回目光,看着李妮妮平静道:“会不会是有人恶作剧?故意提前把这几个人画上去?” 李妮妮:“不可能,做旧的化学反应是需要时间的,我不认为有人可以在短短几十小时之内,就做旧到这种一模一样的程度。” 众人一路上已经习惯“无所不知的李妮妮”这个人设。 此刻都渴望地看着李妮妮,希望她能给出一个答案。 褚西岭上前一步,帮她挡住了视线,低声说:“没有头绪就慢慢想,别有压力。” 武太郎忽然想到什么,捏着李妮妮的衣摆紧张道:“姐姐,之前大爷不是说,密宗献上祭品就可以可以召唤恶魔……那是不是也可以召唤灵魂?难道这两个保镖和丸子头的灵魂,被召唤到画里去了?” 李妮妮没有半点犹豫:“不可能。” 武太郎:“为什么?” 李妮妮:“因为这不符合量子力学。” 众人:“……” 王大爷犹豫道:“小友,要么我们先放弃量子力学?量子力学可能不适用于这。” 李妮妮:“可这也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王大爷的犹豫立刻消散:“那必不能够!马列主义绝不会被这些牛鬼蛇神打败!” 众人:“…………” 但李妮妮也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思索了片刻,抬头道:“这附近图腾上不该出现的人,只有这七个吗?” 何马生狼狈地推了推眼镜,勉强笑了一下:“妮妮姐你别吓人啊,我们都是无名小卒,难道这墙上还会出现我们所有人的画像吗?” ——“会。” 就在这时,大小姐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众人闻声望去。 只见他仰着头,凝重的目光,正落在墙上那些被他们忽视了一路的图腾上: “我们所有人的像,都在这上面——” “从我们踏上这座孤岛开始,每一天的所作所为,都被画在这些墙壁上。” 作者有话说: 我又高估自己了,明天猫猫一定出来,我用性别发誓。 第33章 达玛人33 达玛太子的神殿中, 画着他们的像。 从他们登岛那刻开始,他们如何汇聚,如何分裂, 如何惨死…… 又是如何一路进入太子的庙宇、焚毁他的图腾、玷污他的神殿…… 第57节 每一幕,每一幅, 都刻画在黑色玄武岩之上,描着金边, 珍珠镶嵌。 仿佛某种无法抵御又鲜血淋漓的……预言。 众人神色凝重, 又惊又惧。 而之前做生物检测的19号保镖,忽然踉跄倒在地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们都要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都要被献祭给达玛太子了……林帛霓说得对, 我们都是人牲!我们都是那个神的祭品!我们逃不掉的!” 宋娇娇求救般望向李妮妮:“姐, 只有我们5个人被画在大黑天脚下, 13号和15号已经死了……这是不是预示着我们5个人注定要死?” 他本来是想从李妮妮那里寻求安慰。 没想到李妮妮道:“有可能呢。” 宋娇娇:“……” 李妮妮想了想, 补充了一句:“90%的可能呢。” 宋娇娇蒲扇般的大手捂住自己的脸, 发出一声恐惧绝望的吼声。 一边他的保镖兄弟立刻抱住他雄壮威武的脊背,轻声拍打安抚。 场面一时基里基气了起来。 而没被画在大黑天脚下的人就镇定多了, 虽然脸色灰败,但至少没有失态。 杨朵朵犹豫道:“妮妮姐, 这个达玛太子,是不是拥有预言术之类的本领啊。” 李妮妮:“不可能。” 大小姐垂眸道:“为什么?” 李妮妮:“不符合量子力学。” 大小姐:“……” 大小姐:“既然不是预言术,那该怎么解释我们的脸出现在古画中?” 李妮妮没做声。 因为李妮妮想起了一个男人。 一个在她在飞机上坠落刹那,出现在她大脑中的神秘男人。 当时他站在无垠废墟之上, 墨发披散, 纸扇遮面, 半张脸惊艳绝伦, 半张脸鲜血横流,睁眼的刹那幽深静谧。 而在她坠机后,她又在潜意识里看到了这个男人。 当时他站在即将倒塌的摩天大楼上,捆绑她、电击她,还用枪扫射了她。 她讨厌被人捆着,所以她用探针挖出了他的一只眼睛。 随后男人眼珠落地,这才出现了这幅画面——半张脸惊艳绝伦,半张脸鲜血横流。 李妮妮之前没有在意过这个细节。 但此刻,那一丝鲜血顺着他凤眼上挑的眼尾,缓缓流下的景象,就像是鬼畜视频一般,在她脑海中反复横跳。 ——不对。 时间顺序不对。 她跳机时,分明还没挖过他的眼睛。 但她却在跳机的刹那,提前看到了未来即将发生的画面,看到了神秘男人被挖眼后的景象。 ——就是那个“半张脸惊艳绝伦,半张脸鲜血横流”。 当时她以为这是幻觉,作不得真。 但现在想来,这种预知,的确像是某种避无可避的……预言。 正如千百年前,达玛太子在自己的神殿上画上了他们的脸,还画上了武太郎脚上的耐克鞋……也如同某种避无可避的预言。 可预言之说,就是胡扯。 16世纪的法国,有个预言家叫诺查丹玛斯,据说提前几百年预见了美国总统遇刺,和911事件。 400年后,依然有无数的书商争相出版他的书,好几个总统都追捧他。 可诺查丹玛斯最初就是一个本科毕业开药店的。 就算他不是开药店的,李妮妮也理解不了,为什么一个法国人天天要去预言400年后美国总统的事。 他自己家的卢浮宫都被烧了,他怎么就不去预言呢? 这是多大的一份跨国爱,美国人都要被感动到。 在任何年代,玄学总是比科学更受欢迎。就像星座,哪怕大家都知道恒星不过是氢、氦元素构成的巨型球体,再复杂也逃不过钾钙钠镁铝。 恒星飞过太阳系,就好比一坨大泥巴飞过你的头顶,又关命运什么事儿。 但星座学就是火爆。 就像诺查丹玛斯就是受欢迎。 只是受欢迎程度,不能代表真理。 比起缥缈预言,李妮妮选择相信物理。 可话说到底。 达玛太子又到底是如何做到,在千年前就知晓千年后会有一队傻逼,进入他的国度,炸.毁他的佛像,还亵渎他的神殿? 毕竟那可是真的亵渎啊。 就刚才,宋娇娇还去人家神殿角落里屙屎了呢。 明明这几天大家因为吃的少,顶多就是去角落里撒个尿,根本拉不出东西。 而他,宋娇娇,只有他,不仅吃的少,还拉得多。 不仅拉得多,据说还拉稀。 达玛太子要真的知晓了未来,他干嘛不在自己神殿中搞几个厕所,马桶也行。 总不可能是他就喜欢被拉稀。 这个癖好就不失为有一丝丝离奇。 李妮妮因为达玛太子对宋娇娇拉稀举动的不作为,而感到困惑。 但她并没有把这份困惑说出口,因为这个推测过程多少有点影响食欲。 蛇蛇干已经够难吃了,拉稀就不要来雪上加霜了。 除了拉稀,李妮妮一瞬间脑中还想了很多。 但在众人眼里,她只是沉思了两秒,便又道:“你们知道‘劫’吗。” 杨朵朵马上道:“我知道!修真文学专用词!‘渡劫’意思是‘渡过劫难’。因为修仙违背天理,修真者只有渡过天劫,才能飞升仙界、破碎虚空,成就无上大道。” 李妮妮:“……不是这个劫,是印度的‘劫’。” “……这个贫僧或可为大家解惑。” 观海大师举起双手,笑眯眯道: “中国的‘劫’其实是梵文‘劫簸’的音译,在古印度是时间计算单位,就像我们现在的‘秒’一样。” “在佛经中,‘劫’分为小劫、中劫、大劫,地球有‘成、住、坏、空’的四大中劫。” “四大‘中劫’中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大劫,一个大劫就是世界的一生一灭。” 何马生推了推眼镜,终于放弃了霸总的牌面,坦然道:“我没听懂。” 观海大师露出笑容:“没关系,贫僧也没打算让你听懂,贫僧只是想让你知道贫僧很懂。” 何马生:“……”艹 李妮妮:“……总之佛教观点是,世界每经历一次‘大劫’,就会从头开始,时间就像是一个圆,所有的事情发生一遍以后,又会回到原点,重新再发生一遍。” 众人一片茫然。 李妮妮:“俗称,轮回。” 众人顿时秒懂。 杨朵朵喃喃道:“所以达玛太子会知道未来,不是因为他有预言的本领,而是在他的视角里……我们经历的一切,其实已经发生了一遍?因为我们在轮回里。” 李妮妮:“可以这么理解。” 王大爷:“可这不还是预知未来吗?没区别啊。” 李妮妮:“你怎么知道他是‘预知未来’,而不是站在轮回之外,回望此刻呢?” 众人……众人再度一片茫然。 预知未来,和回望此刻……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大家直觉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点。 但是没有人开口问。 大概是众人都知道,哪怕他们开口问了,大概率也听不懂。 都毕业这么久了,为什么还要主动去感受被高中物理支配的恐惧。 丑拒。 大小姐想摸摸她的发尾,低声道:“你不是爱因斯坦的信徒?佛教轮回就符合量子力学了?” 李妮妮:“你知道爱因斯坦曾经说过,‘科学的终点是佛教,如果世界上有一个宗教不与科学相违,这就是佛教’吗?” 大小姐:“……这真的是爱因斯坦还说的?” 李妮妮:“不是,他没说过,我随口说的。” 大小姐:“……” 李妮妮:“但是佛教的轮回时间观,的确是符合现代物理学结论的,这里面牵扯到五维空间、线性时间观、循环时间观,我就不展开了,我怕说完天就黑了。” 李妮妮顿了顿:“但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出去后可以去找一本不大著名的世界名著,名叫《维多与利亚的秘密》,虽然这本书语言啰嗦,逻辑混乱,还经常感觉作者写下一章的时候已经忘记了上一章自己写了什么,但是它对五维空间和非线性时间观,有相对完整的叙述。” 武太郎默默记住名字,并决定以后一定要避开这本书。 第58节 听上去就不大好看。 这时王大爷道:“但就算知道太子获知未来的方法,我们又该如何逃出去呢?” “很简单啊。” 李妮妮望向墙上精美绝伦的图腾。 “既然太子能知道几千年后,我们会在他神殿里随地大小便。” “那他也应该会在图腾上画出,我们是如何逃生的吧?” 10分钟后。 剩余的幸存者分成了四组,每人手中分到了最后的蜡烛,开始在甬道中地毯式扫荡所有的壁画图腾。 主要是达玛太子不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这些图腾的。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从这几万幅图腾中,找到记录他们如何逃出地宫的那张。 然而古代的图腾,又抽象又费眼睛。 而且古人习惯把神祇画的特别大,凡人画得特别小。 李妮妮就经常发现自己像只蚂蚁,孤零零地藏在图腾一角,不发挥点找茬精神,还真找不到自己。 一个小时后,蜡烛已经燃烧了一半。 两个小时后,娇弱的何马生再次瘫倒在地。 三个小时后,老弱病残已经暂时退出战场,坐在一边做眼保健操。 四个小时后,只有褚西岭、李妮妮、大小姐、武太郎和□□还在坚持。 五个小时后,武太郎双目无神地从墙壁上滑下来,悼念自己瞎掉的眼睛。 蜡烛还剩最后一根。 □□这只土拨鼠闲了太久,已经按捺不住本能,开始忘情地打洞。 而众人坐在地上,看着还剩几公里长的壁画图腾,几乎陷入了绝望。 李妮妮也坐下,打算休息片刻。 武太郎紧挨着她,轻声说:“姐姐,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李妮妮诚实道:“我不会,你会不会我不知道。” 武太郎:“……” 大小姐在一旁脸色阴郁地看着两人肩膀挨着肩膀,相谈甚欢。 他吹灭蜡烛,往两人中间一挤,把武太郎和李妮妮都挤到了两边,自己在李妮妮身边坐下。 “我不会让你死的,但是我们这一路也算经历了生死。” 没有烛光,甬道中一片昏暗。 大小姐话锋一转,淡声道:“但是看在你和我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份上,我愿意大发慈悲,和你透个底,关于我那个不成器的堂弟王瑟。” “你一定很想知道,我弟弟私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李妮妮头上清晰地冒出了一个问号。 不,她完全不想知道啊。 但大小姐显然并没有考虑她的意愿,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他的声线明显有些紧绷,下巴线条也冷冰冰:“我堂弟虽然看上去人模狗样,讨女孩喜欢,但实际从小就神神叨叨,沉迷玄学,不学无术,狗仗人势……” 李妮妮:“……” 坐在一边被迫听墙角的武太郎:“…………” 大小姐一连用了四个小排比,最后道:“王瑟继承不了任何财富,所有开销都要仰我鼻息,半年花费比不上我一块表,哪怕能给你名分,这名分值几个钱?” 武太郎忍不住小声道:“其实人活着开心就好,也不需要这么贵的表……” 大小姐笑了一下:“没用的男人才会这么说,你得先买得起,才配说需不需要。” 武太郎闭嘴。 大小姐勾起花朵般馥郁的唇角,望向黑暗中李妮妮的侧脸,继续不遗余力地抹黑—— “而且他在家里养了十几条哈士奇,每天在家里拆家,你难道想嫁过去以后,被十几条拆家的哈士奇气得堕胎流产一尸两命?” 李妮妮:“……” 武太郎又忍不住小声道:“养狗怎么了,养狗说明人家有爱心。” 大小姐“呵”了一声,笑道:“让狗住别墅,自己睡车库,我看这压根不是爱心,这是小脑发育梗住。” 武太郎再度闭嘴。 “我知道你们感情很好,有了肌肤之亲,还有了……孩子。” 大小姐语气一瞬变得冷沉,但又很快恢复笑意。 “但在我们这样的百年家族,名分反倒不重要,尤其现在非婚生子和婚生子享有同等继承权,净身出户是常态,婚姻反而是枷锁,你想进门,先签婚前协议。” 大小姐在黑暗中扬起精致的下巴。 “更别说王瑟他妈当年可是宫斗冠军,一路披荆斩棘成功上位,王瑟护不住你的……你既然有了孩子,就更要为孩子挑选有手段、有财富、有美貌的父亲。” ——论美貌,他还没见过有人赢得过他。 “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如果愿意弃暗投明,等出去以后我就帮你取消婚约,然后帮你找个真正的人类高质量男性。” ——然后成为我的情人。 “他会对你的孩子视如己出。” ——但会视情况搞死孩子的生父。 李妮妮:“…………” 大小姐身上的香气钻进李妮妮的嗅觉,竟让她觉得,这陈旧腐朽的石道中也有繁花盛开。 就是大小姐说的话题有点离谱。 仿佛脑子有什么大病。 李妮妮摸着自己的平坦的小腹,心道,人在荒岛,没有飞机,能不能逃出去还八字没一撇。 我是不会死,但不代表你不会啊。 说不定你明天就死了,小姑子临死前还要怂恿怀孕的弟媳抛夫改嫁做情人…… 这年头的有钱人都玩这么刺激的么? 但凡大小姐吃了一粒花生米。 就在李妮妮打算含糊几句,把忘吃花生米的大小姐糊弄过去时,她头上忽然被什么打中。 一低头,发现是一片彩绘泥板。 □□闲着无聊,一被放开,简直沉迷打洞无法自拔。 土拨鼠是草原上最擅长打洞的生物,它打着打着就打到她头顶上去了,居然还真让它把一块泥板咬了下来。 李妮妮无言地拿着泥板,正要丢弃。 一边武太郎为了把□□抓下来,刚好奢侈地开了两秒手电筒。 手电筒光芒打在泥板之上。 就在这两秒光亮之间,李妮妮瞳孔骤然紧缩,盯着手中泥板道:“——□□暂时留着别吃。” 众人:“?” 李妮妮:“它把出去的办法找到了。” □□找到了愚蠢人类找了五个小时还没找到的泥板。 这一刻,它就是气运之子。 而且还比大小姐懂事。 □□咬下来的泥板上,正绘着他们此刻的情景—— 大家垂头丧气的坐在石道两边,老弱病残孕小分队在右,保镖小分队在左。 连每个人的位置和动作,都与他们此刻几乎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李妮妮没有坐着。 泥板上,一个穿着宽大工装服不辨男女的抽象小人,正站在石门旁,举着一把榔头敲击。 ……这里唯一穿的确良工装服的人,不就是李妮妮吗。 众人窥见希望,喜极而泣。 保镖队长抓起□□亲了两口,然后在□□惊恐的小眼神中,从自己裤兜里掏出一把榔头,正要把它恭敬地供奉给神秘的大神李妮妮—— 就见李妮妮从自己的大工装里,掏出了……今天第四把榔头? 已经见过她从身上掏出三把榔头的大小姐和褚西岭,陷入了沉默。 李妮妮找到泥板上画出的位置,用榔头敲击了几下,墙皮“哗啦”一声碎裂开。 露出了里面一个精巧的青铜……转盘? 转盘旁边刻着10个他们看不懂字符,长得像倒挂的爱心和锤子。 “这个,难道就是打开石门的密码盘?” 大小姐道:“可是旁边刻着的这一圈,看上去不是当前世界上的任何数字。” 李妮妮对着手电筒仔细看了半晌,肯定道:“这是数字,印度数字。” 杨朵朵:“不对啊,印度数字不就是阿拉伯数字吗?” 何马生:“阿拉伯数字不应该是阿拉伯发明的吗?” 杨朵朵:“阿拉伯数字是印度人发明的,后来传到了阿拉伯才被叫做阿拉伯数字。” 何马生崩溃:“这些人是在玩绕口令吗?” 第59节 李妮妮:“杨朵朵说的绕口令对但不全。” 褚西岭:“怎么说?” 李妮妮:“阿拉伯数字是后来才有的,公元前800年以前,印度是没有数学的,一直到500年后,也就是公元前300年,印度才出现记数符号,比如婆罗门数字。” 说起来,印度的阿拉伯数字,其实就起源于印度的婆罗门数字。 而且更神奇的是,婆罗门数字居然有0! 大部分的原始数字里都是没有0的,0是非常后面才出现的东西,其变迁历史之复杂,哲学意义之深奥,还有人专门写书研究过。 全世界最早发明“零”这个数学概念的人,是南美洲神秘消失的玛雅人。 而真正的阿拉伯数字0,就是印度人发明的。 在这个地下宫殿里,居然出现了比阿拉伯数字还早的婆罗门数字,说明这个地宫距今至少已经有2300年了。 “可知道是婆罗门数字,也没用啊。”眼看逃生机会又要功亏一篑,何马生十分焦躁。 杨朵朵也道:“对啊,我们又不懂婆罗门数字,哪怕懂,也不知道密码是什么。” 褚西岭低头望向李妮妮:“你懂婆罗门数字?” 李妮妮反应了两秒才道:“可能懂一点。” ——可能懂一点? 大小姐极慢地眨了眨眼,冷沉目光落在李妮妮后脑勺上。 他因为一些研究的缘故,曾掘过几个西周大墓,因此也连带着懂一点世界史。 婆罗门数字,不是现代人可以获得的知识。 因为这种数字,就没有出土过文献,目前只在孟买附近发现过极其少量的石刻和古钱币,根本没有相关的文字记载。 他这个弟妹,一路不寻常的地方太多,多到他都懒得问了,索性就把她当作来他家窃取商业情报的间.谍—— 这年头间.谍行业内卷得厉害,他碰过好几个试图色.诱的蛇蝎美人,都是多才多艺、知识丰富、野心勃勃。 像李妮妮这种偷完东西,再顺便勾引主人试图嫁入豪门的间.谍,他也不是没听说过。 20世纪初,爱尔兰刚从英国独立那会儿,英国派了一个叫斯卡帕迪奇的间.谍去爱尔兰,结果这个间.谍混得太好,差点混成了爱尔兰的总统。 这种间.谍反客为主的事儿,多了去了,习惯就好。 盗他的商业情报也没事,偷他的sim卡也没事。 反正人来了,就是他的,他笑纳了。 但婆罗门文字这一项,已经超出一个普通间.谍能懂的范畴。 这根本就不是当代人类能懂的东西。 大小姐觉得等他们成功获救后,他必须专门派一队人,仔细调查李妮妮的生平。 最好把她的祖上八代都掘出来。 李妮妮对大小姐此刻心里转悠的可怕念头一无所知。 她静静盯了那个数字转盘片刻,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忽然伸手随意拨动起来。 武太郎抱着功臣□□紧张道:“……妮妮姐你别乱来啊,万一有什么暗箭机关怎么办?” 李妮妮:“少看,冷兵器时代能有什么靠谱机关,就是有,2000年过去也废了。” 武太郎:“……”是在下无知了。 于是众人屏息,看着李妮妮拨完了数字。 石道中毫无动静,一片寂静。 杨朵朵等了片刻,沉不住气道:“妮妮姐你是不是输错了呀?” 李妮妮:“2000年的老玩意儿,你等它反应一下。” 褚西岭:“你输的是什么数字?” 李妮妮:“54088。” 褚西岭:“这串数字有什么含义么?” 李妮妮:“没什么含义,想到就随手输入了。” 众人顿觉不靠谱。 没想到李妮妮又补了一句:“就是一个谐音梗,54088,我是你爸爸。” 众人:“………………” 不是,这已经不是不靠谱了。 这是太不靠谱了! 但没想到,就在李妮妮话音落地的刹那,石道中忽然想起隆隆的齿轮转动声,如同千军万马奔腾。 沉重的石门,在众人“???”的地铁老人眼神中,缓缓上升、上升…… 一个尘封千年、迤逦华美的大殿,在众人面前缓缓敞开。 水银为川,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两千多年前的烛火,遇上涌入的氧气,整个大殿居然骤然光华璀璨,如同白昼。 灯火连绵一片,坠入银池,消失不见。 众人被这本不可能存在的繁华盛景,惊得目瞪口呆。 而光影错落间,他们隔着百来米的距离,看见一座未曾封盖的巨大双人棺椁,陈列在灯火山川之上。 棺椁里只有一个人,红衣如血,墨发如瀑。 他们看不清他的容貌。 但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达玛太子。 作者有话说: 今天坐在高铁上用手机赶文,文案上报备了迟到,以后万一有请假迟到什么的,我都报备在文案上喔 目前几本书都是一个宇宙,《维多》里的(伪)五维时间观在这里沿用了一下,有且仅这章有,与主线没什么关系 所有知识点非原创 那句水银为山川什么的文言文,来自哪篇描述秦始皇陵墓的古文 拼死写到了太子,我现在被榨干得想去喝一瓶不含糖的汇源肾宝 第34章 达玛人34 众人没人敢动腿。 大家甚至默默的屏住了呼吸。 甚至连□□都开始战战兢兢, 蜷缩在李妮妮怀里,四根手指的爪爪捂着眼睛。 直到终于憋不住气的时候,李妮妮才望向那平静美丽的银白色河流。 “这河里流淌的是真是水银吗?” “应该不是。” 褚西岭说:“如果是水银, 我们现在已经汞蒸气中毒了,人工河里放的应该是某种防腐药水。” “那灯烛呢?为什么会亮?” “低燃点遇氧自燃燃料, 加上防腐和密闭做得好。” 这时杨朵朵吐出了大家的心声,结结巴巴道:“其实我更在意的是, 为、为什么密码会是54088, ‘我是你爸爸’啊。” “一是古代数字的发音不一样,二是达玛太子可能的确存在某种心理诉求。” 李妮妮抱着□□,温顺安静地往前走。 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温顺—— “毕竟这年头, 谁还没点性.癖呢。” 众人:“……” 五分钟后, 他们站在一截盘旋石梯之前。 长梯犹如一座吊桥, 跨越了脚下人工凿出的山川河流, 直通太子棺椁。 而棺椁比地面高出20来米, 大约有四五层楼那么高。 太子沉眠在这庞大冷清宫殿的半空, 是整个达玛古国唯一的中心。 大小姐的保镖用手电筒仔细查看了每一节楼梯,又确定了石梯的牢固性。 但众人畏缩不敢前。 李妮妮率先抬脚走上阶梯。 褚西岭毫不犹豫跟上, 大伙这才沉默地跟在武力值最强的褚西岭身后,像一群抖抖缩缩的小鸡。 而大小姐走在最后, 举枪防备。 他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发尾垂落腰间,神情淡漠,扫视了一圈, 微微蹙眉:“我怎么觉得这地宫布置有点眼熟?” 他身侧的保镖队长说:“大小姐您忘啦?我们之前去郭杜街办恭张村村南挖西周帝国三代帝王姬妫的陵寝时, 他的地宫布局也是这样的。” 他小声道:“您之前带去的堪舆师不是说, 这种格局就是冥婚婚房吗?我寻思这个达玛太子和姬妫一样, 也是好惨一男的,活着光棍,死后冥婚。” ——冥婚? 众人顿时觉得吊桥上阴风阵阵,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妮妮这才仔细看了一圈周围。 地宫四面均是玉石打造的阁架,上面摆放各类奇珍,乍一看只觉得华丽璀璨,但是仔细一分析,就觉得确实有那么点不对劲。 第60节 ——东边,是玉石雕琢的锦匣、耳环、镯子、发簪、钗环。 ——南边,是珊瑚打造的灯奴、鹅笼、酒海、佛像、菩萨。 ——西边,是珠宝镶嵌的羔羊、白鹅、合欢、胶漆、双石。 ——北边,是黄金雕刻的鸟龟、山海、夜叉、热舍、绦群。 综合起来,除了眼睛再次被达玛太子的巨大财力晃瞎外。 这分明就是一个涵盖了印度文明、斯基泰文明和中华文明的婚礼仪式啊! 而这地宫中的东西,90%都属于聘礼,10%属于婚庆摆件。 众人这一路上已经在李妮妮知识面的全方位碾压中,学会了不懂就问。 尤其是卖价方面。 杨朵朵立刻道:“姐你先别走,鹅笼、酒海是什么,可以卖吗?” 保镖队长也道:“姐我也想问,热舍、绦群是什么,值几个钱?” 何马生谦虚道:“姐我们干脆点,这些全卖了能实现财富自由吗?” 李-被迫十万个为什么-妮妮:“…………” 李妮妮手指蜷了一下。 仿佛是一个想掏榔头,又忍住没掏的动作。 褚西岭眼角露出一丝笑意,按住她的手臂,帮她回答道:“鹅笼就是装鹅的笼子、酒海就是装酒的器具,现在乡下举办婚礼还会用这两样。” 武太郎也帮她道:“胶漆也是古代婚礼上用的,原本是是一种胶水,我看过一个纪录片,说胶漆就是‘如胶似漆’成语的来源,形容男女难舍难分,像胶漆黏结。” 而观海大师对着满宫珠宝珍玩,咽了口口水:“贫僧也知道一些、绦群属于‘四象’,‘四象’是梵语,各位施主就当是神灵名字好了。” 王大爷也道:“‘热舍’就是狮鹫,一种动物,我年轻时跟随支部去中亚访问,正好听过,据说是三千年前南俄草原上一个叫斯基泰的游牧民族崇拜的神灵,斯基泰人叫它格里芬。” 宋娇娇道:“管它格里芬还是格里崩,它到底能卖几个钱?能让我财富自由吗?” 保镖队长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笔,已经忘情地计算起了达玛太子聘礼和陪葬的价格。 “兄弟你格局小了!我们何止是实现了财富自由!我们是一夜实现了五代自由!弟兄们死的值了!!” 空气中一时充满了金钱淳朴芳香的喜悦。 而李妮妮抬头望向200米外的达玛太子。 棺椁很高,哪怕没有封棺,她依然看不见达玛太子的脸。 她只能看见他红衣似血,一个人孤零零躺在这里长眠,三千年。 这座无名海上的荒岛孤坟,他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事情或者人,竟一直等到亲缘断绝,国运断流,沧海桑田。 他的钟鼓馔玉,俱是无主之物。 他的棺椁宗庙,全被烧毁焚掠。 哪怕他们真的把他劫掠一空,只留他一具骸骨,也不违反任何一条人间的法律。 于是众人看这些珍宝,就犹如看着自己的孩子,眼中充满慈爱的光辉。 只有王大爷蹙起眉:“不对啊,这里是南亚,南俄离这边十万八千里啊,达玛太子的婚礼风俗里,为什么会掺杂南俄草原的风俗呢?” 可是已经没有人理会他。 众人不是在磕cp,就是沉浸在财富即将自由的喜悦中。 杨朵朵喃喃道:“我就说我磕的cp成真了吧,如果这都不算爱。” 宋娇娇抚摸着玉刻的石梯扶手感慨:“啊,金钱的味道。” 杨朵朵:“费举国之力,办一场冥婚,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宋娇娇:“变有钱,我变有钱——” 他话音未落,忽听咔嚓一声,脚下一块石板倏然断裂。 宋娇娇愕然睁眼,来及惊呼,已一脚踏空,整个人跌向桥底河川。 还顺手拉了一把离他最近的人。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扑通”两声落水声。 李妮妮心头一凉,转身立刻和褚西岭往桥下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银白色静止的河流,忽然像沸腾了似的,涌起泡沫。 几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凄厉惨叫后。 河流中不知是谁,挣扎着伸出半只焦黑的手掌。 对,只有半只。 不过顷刻功夫,那皮肉上几乎已没有了完好的地方,手臂血肉模糊,手指腐蚀半截,手背上几个被腐蚀出的血洞,深可见骨,还在咕噜咕噜冒着血泡。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那半只手,像是被浓硫酸吞没的金属。 又像是在水中消散的泡腾片。 一点点消失、沉没,直至完全不见。 地宫中一片死寂。 宋娇娇死了。 被他连累着一起死的,还有一个年轻保镖。 而达玛太子无声无息地躺在他堆金叠玉的高台之上,明明没有任何动作,明明距离他们只有百米,却如此遥不可及,宛如天边明月。 何马生整个瘫软在桥上,目光呆滞,满头冷汗。 褚西岭看了一眼宋娇娇两人坠落的地方。 半晌,他冷然抬头道:“这桥上有机关。石梯上一些石板是中空的,被踩中时会断成两截。而桥下那些银白色河水,应该是一种腐蚀性液体。” “所有人小心看着脚下,手拉着扶手,一个接一个下来。” 大小姐望了那连吞两人的河水片刻:“除了宋娇娇,死的另一个人是谁?” 保镖队长双目无神:“是……是17号。” 一个保镖闭眼道:“宋娇娇是21号,当时出现在大黑天那张图腾里的弟兄,分别是13151719和21号和丸子头,目前六个人里,已经死了5个。” 13号、15号死在悬尸地宫。 丸子头死在无字碑大殿。 17号和21号死于方才。 目前,六个被诅咒的人里,只剩下19号,也就是之前被派去做生物检测的保镖,还活着。 但他在毒蛇咬死他兄弟时,就崩溃了一次,情绪一直恍恍惚惚,十分不稳。 此刻又亲眼目睹两个兄弟惨死,尸骨无存。 他抱头在地上痛苦地撕扯了一会儿头发,脑中那根细丝般摇摇欲坠的神经,骤然绷断—— “都是你!都是你!” 他忽然喘着气站起,掏出枪指着李妮妮,神色狰狞扭曲。 “如果我们不下地宫,什么事都不会有!是你害死了我们!” 李妮妮站在悬空的长梯上,静静看着他。 她平时安静温顺,除了偶尔开百家讲坛的高光时刻,几乎没有存在感。 但此时,她望着眼前这个举.枪指控她的癫狂男人,神情平静得有些异常。 那双浅褐色的眸子,犹如斑驳的玻璃弹珠,要非常仔细地去分辨,才能看清她眼底,没有动容,没有愧疚,也没有对生命消逝的怜惜。 只有一种如佛陀般高高在上的 ——悲悯。 对,悲悯。 几个保镖上前来想拦住发狂的兄弟,反而被他用枪逼退。 “林帛霓说的没错,都是你害的!是你坚持要炸佛,是你要带我们下地宫……刚刚也是你第一个走上长梯……都怪你!都怪你!” 他枪.口摇摇欲坠,泪流满面。 “你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啊!” 他情绪到达极限,手指微动,就要按下—— ——砰! 同一时刻,潜伏到他身后的褚西岭,暴然而起。 下一秒,悄然站在射.击位的大小姐,扣下扳.机。 19号保镖被褚西岭扑倒在地,大小姐那一.枪正好打进他的眼.眶。 他一只眼睛怒目圆睁,一只眼睛凹陷下去,后脑勺爆出一个血洞。 那张年轻阳光的脸上,茫然痛苦的表情还未消散,人已经不动了。 鲜血慢慢从他身.下流出,染红了祭台。 不过转瞬,三条性命,烟消云散。 李妮妮在烛火下,极慢地眨了眨眼。 到这一刻。 所有画在大黑天脚下、被献祭的人牲,无一生还。 半晌,大殿中依然一片寂静。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被这一变故惊呆当场,久久不能回神。 百米之外,达玛太子依然静谧地躺在棺椁之中,鲜红婚服如同被血浸染,泼墨长发如同流光潋滟。 第61节 众人抬首望向那华丽巨大的棺椁,陡然从心底冒出一股颤栗。 哪怕来之前,他们已经从乱葬岗挖出了成批成批被水银毒死的人牲,来之后,也看到了成千上百的人皮和尸体—— 但直到此刻,他们才从心底真正感受到“活人祭祀”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里不是外面那些买票就能参观的宫殿景点。 这里是达玛太子的神殿。 它残酷、血腥、不可亵渎。 它是真正的祭坛,是为神权和皇权殉葬的高台。 而他们,只是高台下渺小的人牲。 他们一路嘻嘻哈哈,肆意踏入他的殿堂,玷污他的土地。 还妄想盗取他的珍宝,烧毁他的庙宇。 他们必将为此赎罪。 他们必将为那个高台上的男人,殉葬。 十分钟后。 众人神色灰败,一个牵一个,由褚西岭带队,小心踩着石梯往下。 等到所有人都颤巍巍落地之后,杨朵朵第一个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打着嗝。 “呜呜呜呜我但也不磕cp了呜呜呜呜……太可怕了呜呜呜呜,我想回家呜呜……” 何马生反而镇定下来,站在杨朵朵身后帮她顺气。 武太郎焉耷耷地和□□坐在一起,根本不敢往那美丽的银白色河流里看。 一个保镖茫然道:“现在,是不是所有注定要死的人都死光了?我们应该……不会死了吧?” 另一个保镖沧桑地点了一根烟:“年轻人,世事难料啊。” 另一头,大小姐擦干净枪口,抬头看向李妮妮:“接下来呢,你还要往上走吗?” 李妮妮:“要。” 大小姐笑了:“你还真是不见棺材心不死。” 李妮妮:“我能不能一个人上去,你们别跟着。” “你觉得可能吗?” 大小姐修长的手指抽.出弹.匣,重新往里面放了一颗子.弹。 子.弹上面沾了血,李妮妮眨了眨眼才意识到,这就是方才大小姐射.进19号保镖头颅的那一颗。 但王家的霸总可能比较节俭,这颗子弹又被大小姐从他头颅中抠出来,重新利用。 李妮妮:“……子弹也可以回收利用吗?” 大小姐:“这是我王家生产的子弹,一般的子弹又怎么配和我相提并论。” 李妮妮:“。” 大小姐安装好弹.匣,站起来。 他大长腿跨过19号保镖尚且温热的尸体,脸上丝毫没有杀人后该有的战栗和胆寒,眼底甚至带着一点笑意。 ——哪怕他自卫杀死的这个人,一分钟前还是他忠心耿耿的手下。 保镖首领沉默地拖着兄弟的尸体,放置在一边。 而大小姐抬起美艳无双的脸,像平时一样摸了摸李妮妮的脑壳。 “走。” 他一手握住枪,一手牵住她的手,轻柔地说。 “我陪你一起去掘了这个鬼太子的坟头。” 最后褚西岭和保镖队长也跟上来了。 他们四个每走一步,就用碳笔在石板上画了一个圈,方便下次不踩错。 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少了老弱病残的拖累,一路意外的顺利,没几分钟就走完了这100米长梯。 李妮妮站在棺椁前,终于看见了这位神秘太子的脸。 ……哦。 李妮妮觉得自己稍微有点能理解,为什么丸子头,会为为他杀人放火,疯狂追星了。 时隔千年,这位被达玛人奉为神祇的太子,躺在镂金铺翠的锦缎中,墨发似绫罗铺散,华丽犹如浮翠流丹。 和她梦里那个神秘男人长得有点像,但又不完全一样。 更重要的是,居然一点都没有腐烂。 这种出神入化的防腐技术,堪称世界第九大奇迹。 的确值得人类为他疯,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 李妮妮沉浸在“他为什么不会腐烂”的困惑里。 以至于一不小心盯了许久,久到大小姐都忍不下去……再加上达玛太子那张脸,他心中陡然升起浓重的危机。气急败坏地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有什么好看的?” 李妮妮:“他没烂诶。” 大小姐:“……” 大小姐放下手,觉得自己捂了个寂寞。 达玛太子棺椁的尺寸是双人,他只躺了一半,另一半空着。 他身上鲜红如血的居然也不是男子婚服,而是嫁衣。不禁让李妮妮怀疑,这位达玛太子可能性.向上有那么一点问题。 当然也可能不是性.向,而是性.癖。 毕竟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同样应该被尊重,但依然不失为有一丝丝离奇的癖好。 叫做女.攻。 达玛太子的棺椁同样是玉制,倒不像南亚佛寺那样,用各种颜料绘制图腾,而是直接在整块玉石上雕刻镂空。 和达玛太子采用的冥婚礼制一样,比起南亚次大陆,两者都更近中国古风。 几人因为之前石梯上的机关,十分谨慎。除了太子和他躺着的地方不敢碰外,他们几乎把整个棺椁外.围检查了一个遍。 但是什么也没检查出来。 这仿佛就是一个普通玉制棺椁。 当然仿佛也只是仿佛而已,毕竟他们踏上石梯之前,也觉得石梯就是一个普通的石梯。 见识过了太子生前布置的残忍手段,没人敢掉以轻心。 李妮妮看了半天棺椁雕刻,没看出名堂。 又见太子十指相扣,放于胸前,仿佛握着什么,便说:“要么我把这具干尸搬出来看看?——你们别碰,我来。” 干、干尸? 众人看看达玛太子宛若谪仙的脸,又看看李妮妮,默默接受了“干尸”这个设定。 然而,就在李妮妮伸手要触碰到达玛太子时。 一个保镖战战兢兢顺着他们做下的记号,小跑上来道:“杨朵朵哭休克了,药都在队长这,我上来帮她拿一点药。” 他被保镖队长挡住了视线,没看到达玛太子的脸。 倒是说着说着,眼角瞥见达玛太子衣角上一片绣花。 “咦,这花样我怎么有点眼熟?和我家乡的一种花纹好像。” 在正常的世界观里,其实古墓里除了微生物和细菌,其余并不像盗墓中说的那么危险。 何况人类对一块布料又能有什么防备,他伸手就想捞起太子的衣角。 李妮妮手疾眼快,刚想阻止他,就见他尖叫一声,闪电般收回手。 ——明明,他根本没有碰到太子的袍角。 保镖盯着自己毫无伤口的手指,表情逐渐变得空白而茫然。 下一秒。 啪,一滴鲜血从他鼻孔中流出。 啪,一滴鲜血从他眼眶流下。 年轻保镖慢慢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忽然倒退一步。 同一时刻,鲜血从他七窍中汹涌而出。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不不不不……不要!不要!不要!!!” 他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拼命撕扯着自己的脸——是真的撕,保镖队长和褚西岭上前想拉住他的手,可根本按不住。 李妮妮只看见他手指深深地陷进面颊上的肌肉,然后……活活把自己的眼珠从眼眶中挖了下来。 他慢慢转头看向她,脸上还残余着一丝空茫,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忽然就看不见了。 他两只眼睛的位置,只剩两个血肉模糊的血洞。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他伸手向她踉跄走来,跪在地上摸索自己的眼珠,浓稠的血水铺满了他的脸。 李妮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他的血溅到她身上。 而就在他手指要触及李妮妮脚尖的刹那—— 年轻的保镖忽然再度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翻滚到地上,在离李妮妮一线之隔的地方,无法自控地把手指伸进自己的眼眶翻搅。 脑浆从他眼眶中迸出,保镖队长张着嘴看着这一切,忽然按住喉咙俯身到一边呕吐了起来。 最后不知弄断了大脑中哪根致命的神经,他忽然安静下来。 他慢慢把自己蜷缩起来。 第62节 像一只气息奄奄的狗,趴在地上,不动了。 作者有话说: 再次警告 猫猫是一种残忍、无情、高高在上的生物 它们杀戮频率比豹子还高,而且不喜欢被碰 但是遇到主人,就会蹲在主人脚边喵喵叫 会被乖乖绝育,还会喝马桶里的水 最重要的是 春天来临的时候,猫的尺度会变得比较大 第35章 达玛人35 桥上桥下, 气氛一时陷入沉寂。 保镖的尸体还横躺在地上,粘稠鲜血从他身体里淅淅沥沥地涌出,慢慢浸湿了李妮妮的鞋底, 又蜿蜒向达玛太子的棺椁。 李妮妮从来没觉得一个人身体里能有那么多的血,像流不完似的。 何马生瘫坐在地上, 金边眼镜歪斜到嘴角。王大爷眼神发愣,呆呆望着他们。杨朵朵还在休克中没有醒来。 不多时, 桥下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呜咽和抽泣, 几个保镖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惨死在自己面前,再是铁骨铮铮,此刻也忍不住情绪。 “咔嚓”。 武太郎衔着半截薯片, 另外半截从他嘴角滑落, 他恍然未觉。 □□凑上来, 从他嘴边叼过薯片塞进腮帮子, 顺着桥跑到李妮妮脚下, 爪爪攀着她的衣服爬上肩头。 褚西岭翻出自己衣袖内面, 把李妮妮脸上的血一点点擦去:“血有没有溅到嘴里?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有受伤吗?” 李妮妮这才回过神来,觉得他握着自己的手有点疼, 忍不住避了一下:“没有。” 大小姐也一把将李妮妮抓到自己身边,捏住她的手臂和指尖仔细看了一遍, 眼眸中全是厉色:“你刚才也差点碰到太子……你确定自己没事吗?”‘ 李妮妮抽出手:“确定。” 保镖队长好久没有吐成这样,他随便用衣袖擦了擦嘴巴,走过来时,情不自禁地绕开了棺椁。 这太子太他妈邪门了。 一个数字保镖鼓起勇气跑上来看情况, 勉强按住眼底的恐惧:“队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7为什么会突然发狂, 又突然死了?” 保镖队长不忍去看地上的尸体:“看情形……有点像是鬼上身。” 李妮妮摇头道:“不可能, 鬼上身不符合科学。” 保镖队长:“我的妮妮姐诶,之前的事儿还能用科学解释,你觉得刚才小七的事也能用科学解释吗?” 李妮妮:“万物皆可量子力学。” 保镖队长此刻头脑一片混乱,也理不出头绪,索性道:“那你说是怎么回事吧,我洗耳恭听。” 李妮妮:“你们知道苏摩汁吗?” 大小姐抬起头。 保镖队长:“那是什么?” 李妮妮:“是印度婆罗门教仪式中饮用的一种饮料,早期入侵印度的雅利安人特别喜欢喝苏摩汁。但实际上,它是某种至今不为人知的真菌或植物的汁液。” 新来的数字保镖3号道:“可是妮妮姐,这和小7鬼上身又有什么关系?” 褚西岭神情冷峻:“因为苏摩汁,是最古老的一种致.幻剂,存在几千年了。” 李妮妮:“对,其实很多宗教都是因为致.幻剂才得以延续,古人不知道兴奋剂和致幻剂的作用,他们只觉得苏摩汁让他们产生的幻觉,就是神祇降临。” 这也是为什么几乎所有宗教中都有“酒神”的缘故。 因为古人弄不明白为什么酒精能让他们恍恍惚惚、如登极乐,就把酒精人格化成神灵了。 包括苏摩草。 这种致.幻剂后来甚至被两个超大宗教神化。 一个是印度教,他们把苏摩这种植物,神化成了梨俱吠陀中的酒神还是月神,也可能两个神都是。 一个是拜火教,也叫祆教,就是《倚天屠龙记》里张无忌得不到的小老婆小昭最后当圣女的那个教,苏摩也是他们的圣物。 “你的意思是,达玛太子用了某种方式,让小7中了古代的致幻剂?” 保镖队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那也不至于让人把自己眼珠子挖出来吧……小7不过20多岁,还是孩子,这次是被我抓来充数,他本来不该上那趟飞机的。” 这个满面刀疤的男人忽然背过身,按了按眼角,语调压抑。 “活生生挖眼睛得有多痛啊……这孩子哪受得了,痛都能把他痛清醒了。” “——因为不仅仅有致幻剂。” 就在这时,大小姐冷冰冰地走过来。 “你们还记得之前攻击我们的环蛇群吗?环蛇的蛇毒就是一种神经阻断类毒素,它能够降低你的痛感,或者完全屏蔽你的痛感。” 他眼眸微闪:“别忘了,达玛太子,是会训蛇的。” 褚西岭:“没错,人体有自我保护机制,一个正常人不可能做出活活挖出自己眼睛的行为,而后来小7在地上摸眼球,也说明他对痛感至少是不敏锐的。” 保镖队长醍醐灌顶:“所以小7会死,是因为达玛太子给他下了一种古代致幻剂和蛇毒混合的毒药?” 新来的保镖弱弱道:“可这也说不过去啊,你们大家都围在太子棺椁边怎么久,反而小7时间是最短的,可只有小7一个人中招。” 李妮妮忽然说:“不对,并不是只有小7中招。” 她伸手把肩膀上的□□抓下来,在几人莫名的目光中,拉着它细长的尾巴打了一个结。 □□毫无所觉。 “果然。”李妮妮道:“不是只有小7一个人,而是我们所有人都中招了……我们都失去痛觉了。” 她见众人还不信,伸手就在身边唯一的女人——大小姐腰上用力拧了一把。 大小姐猝不及防感受着她柔软的小手,靠近又远离,指尖情不自禁地蜷了蜷。 几人沉默片刻。 褚西岭伸手就在自己小臂上划了一小刀,果然毫无痛感。 大小姐脸颊微红地站在原地不动,不知道为什么。 而保镖队长抽出扣在自己皮带上的枪,暴怒道:“这个他妈的鬼太子,敢阴老子!老子要和他同归于尽!老子这就捅死他!” 李妮妮:“可他已经死了呢。” 她想了想又委婉道:“而且用枪什么的对尸体捅来捅去……有点不大好。” 保镖队长:“?” 他举着枪,一时捅也不是,不捅也不是。 他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脏脏的话,但是他没有证据。 李妮妮觉得,达玛太子十有八九是把毒气封闭在了这地宫中的空气中,不然他们不可能集体中招。 3000年前的烛火,依然能遇到空气自燃,说明这地宫中的密闭性极好。 连空气都无法流出去,更不要说毒气了。 从他们踏入达玛太子帝陵的那一刻起……说不定是从他们踏入地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中招了。 这阻断他们痛觉的毒气无色无味、无孔不入。 保镖7号会忽然发作,或许是中招已久,而达玛太子的棺椁上有什么东西,激发了他的幻觉。 不愧是达玛古国供奉了千年的神祇。 这机关一环套一环,真是层出不穷。 但为什么只有7号保镖一个人死亡,而其余几个人都没事? 李妮妮一时没想明白,药物和生物也不是她擅长的领域,就暂先把这个问题记录下来,放到了一边。 大小姐用皮鞋尖把7号保镖的尸体推到了一边,森然看向棺材里的太子。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达玛太子苍白清冷的外表下,冰冷阴森,鬼气幢幢。 或是因为这太子天生笑唇的缘故,他还总觉得他的尸体……在笑。 总之令人头皮发麻。 大小姐冷声道:“管他多邪门,我们直接一把火把这太子烧了,一了百了。” “不行。”李妮妮犹豫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这具干尸运出去。” 大小姐:“?” 他看了一眼达玛太子如盐如雪的面容,又看了看李妮妮。 这个达玛太子,一张脸的确长得还行,几张画像就能勾得丸子头为他要死要活,李妮妮年纪小,受到蛊惑也正常。 难道真的是…… “你也觉得他比我好看?”他勉强冷静道:“怎么,你恋尸?” 大小姐抿着红唇,连李妮妮万一说“是”,后面要给她请哪位心理医生都想好了。 没想到李妮妮道:“千年不腐的尸体,是人体医学的奇迹,你们不觉得应该把达玛太子上交给国家吗?” 大小姐、褚西岭:“…………” 这时保镖队长从情绪中缓过来,怀着要这个太子被千刀万剐的心,也恨恨道: “我觉得妮妮姐说得对,大小姐,古玩珍宝虽然值钱,但最值钱的还是这个太子。现在埃及的干尸走.私到国外,能卖80万美金一具,三千年前的古董都按亿起价了,达玛太子这种长得好又有历史的干尸,卖个上亿也不成问题吧。” 大小姐冷笑一声:“我王蔺缺这几亿美金吗?” 第63节 保镖队长估计是被手下的死亡刺激到,居然说:“你缺啊。” 大小姐:“?” 保镖队长:“你股票都跌停了呢。” 大小姐:“…………” 李妮妮善解人意地给出了一些时间,让大小姐处理他的保镖。 十分钟后,保镖队长犹如蛋蛋被人偷走的母鸡,垂头丧气地走回来,李妮妮合理怀疑大小姐收回了他女儿保送嘉德特海森德尔皇家私立幼儿园的资格。 大小姐走在保镖队长身后,又望向华丽棺椁中禁欲脱尘的太子。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从李妮妮说要把他上交给国家后,太子唇角上那丝笑意,消失了。 大小姐嗤笑一声。 笑自己疑神疑鬼,无稽之谈。 干尸又怎么会发笑。 又不是诈尸。 确定空气中有神经类毒气,几人不敢久呆,也不敢触碰达玛太子。 但他们又必须把达玛太子从棺椁里弄出来,才能去看棺椁里有什么秘密。 几人摆出了所有的工具,发现最长的也不过是榔头。 用榔头去撬达玛太子这种危险人物的尸体,这距离实在短得有点让人心惊肉跳。 讨论到最后,他们决定用套圈套住达玛太子的脖子和手脚,把他整个尸从棺椁里吊出来。 而李妮妮还没有忘记他们进地宫的初心—— 他们进达玛地宫,是为了找到当年反对“大封闭”并决定逃离的那部分达玛人,向外出逃的道路。 李妮妮直觉,这条外逃的道路,和达玛太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或者说,达玛古国所有的异常,都和达玛太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甚至怀疑,达玛人忽然信仰崩塌,集体自杀……应该也和这位太子有关。 可惜进地宫这一路上,她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图腾文献。 明明这里是太子的神殿,她却连太子的名讳、出生、生平都没有找到。 而之前在祭司府邸里的时候,王大爷翻遍了府邸中所有的文献,也没有找到半点有关这位太子的记载。 就仿佛达玛人,生生将他们的太子,从历史长河中抹去了一样。 他们甚至在太子的神殿上,立了一尊巨大的释迦摩尼。 这一方面,当然是因为这座岛上的人似乎都有点信仰牛逼症,他们竟然试图让释迦摩尼给太子守门——就像他们用罗汉给太子的祭司守门一样。 可另一方面,立佛像,又何尝不是为了将这位太子的存在彻底掩埋。 这实在太奇怪了。 李妮妮心想。 这座岛就这么大,岛上那些被水银成批毒死的女性人牲,想来都是这座岛上原住民的妻子、女儿和母亲。 达玛人一面亲手屠杀妻女,用亲身女儿的生命供奉一位神祇。 一面又无所不用其极,想要抹杀这位神祇存在的所有痕迹。 这种矛盾的行为,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恐惧? 毕竟只有对一个人或神极端恐惧,才会一面疯狂崇拜,一面又不敢提及。 这就和《哈利-波特》里,食死徒明明是伏地魔的手下,却不敢直呼其名,只敢称其为“you know who”是一个道理。 可如果是恐惧,那就更奇怪了。 从这地宫中的密码盘就能看出,达玛太子至少死了两三千年了。 两千年前,中国应该还处在西周时期,印度可能连孔雀王朝的历史都没到,还处在大小国家相互割据状态,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也不知道来了没有。 至于这周边的古国,像尼泊尔,两千年前甚至还没来得及出现国家,还处于部落散居状态。 一个这么早就死了的人,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千年后自家的子孙后代怕成这个怂样? 李妮妮真想揪着达玛太子的衣领,把他拉起来问一问。 她还顺便想问一问他——达玛岛上那个拥有iphone同款蓝宝石retina屏的高科技山洞,里面的珠宝,有主吗? 无主的话,她离开时可以把那座山洞里的珠宝,挖一点点带走吗? 她要的不多,装满她一个小小的口袋就行。 虽然猫好像已经把那堆珠宝山送给她了,但拥有产权的前提至少得是个人类吧,李妮妮觉得猫不会是珠宝山的主人。 李妮妮望着达玛太子的脸,为他不能诈尸告知她达玛历史的真相和珠宝所有权归属而感到遗憾。 而同一时刻,保镖队长和一位刚被叫上来的新保镖,已经取出了一根绳索,做成了套索。 那位新来的3号保镖惨白着脸站在三米之外,抖抖索索地把绳索抛向棺椁中的尸体。 第一次没成功。套索从棺椁上飞了过去。 他又套了一次。套索歪得更厉害。 大小姐不耐烦了,推开他,亲自拿了绳索。 他眼眸微眯,指尖握.枪一般对准后,轻轻一抛,绳索就稳稳套在了太子的手腕上。 此时石梯下的杨朵朵正好醒来,一睁眼就看见悬空高台之上,大小姐长眸如凤,艳丽的色泽几乎要从他眉目边滴落下来。 而棺椁中的男人嫁衣鲜红,墨发蜿蜒,静谧地躺在堆金叠玉中。 他手腕被绳索箍紧,被迫微微抬起。 修长指尖微垂,犹如半截白玉。 两人中间连着一根绳索,仿佛红线微曳。 杨朵朵:“……”!!!! 她的cp爱回来了!太子和医女算什么!太子和大小姐的cp才是绝美! 哪怕一人一尸人鬼情,她也吹爆这一对啊啊啊啊! 杨朵朵只觉得一个激灵完全清醒,不仅不想休克了,还全身都是用不完的力。 其他人根本无法想象cp女孩的脑洞可以有多恐怖,还在紧张地盯着石梯之上的进度。 大小姐目光微冷,骤然发力—— 达玛太子的手腕,被绳索牵引着拉出灵柩,指尖也落在棺椁边缘。 明明是一个被迫的姿势。 但那手腕微垂、闲云野鹤的姿态。 就让一切变得,仿佛是太子自己,轻轻用指尖在棺椁某处按了一下似的。 李妮妮只听耳边一声轻轻的“铛”。 是指甲和玉石碰撞的声响。 大殿之中,山河流转,烛影摇红,一切如常。 李妮妮心中却骤然涌起巨大的不详的预感。 她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只是看见一片淡红烛影,慢慢移动到太子半边面孔上。 潋滟光影中,达玛太子静谧的唇角,似勾非勾,似笑非笑。 竟显得那松间清雪般的面容,露出一分诡谲的糜艳来。 ……移动? 李妮妮心中一空。 她身体比脑子更快,骤然向前,将离她最近的大小姐扑倒在地。 同时嘶声力竭地大喊:“趴下!!抓牢!!” 可已经来不及。 就在她扑地瞬间,四周宫壁上黄金灯奴举着的烛台不知被触发了什么机关,“咔嚓”数声,纷纷向下倒落。 火星一瞬落入银白色河川,火势轰然而起,犹如猩红滚烫的龙尾,刹那席卷连绵一片。 而地宫石壁上不知涂了什么油脂,居然整个焚烧起来,天雷勾动地火。 一时四周焰火煌煌,满目血红,犹如无间地狱。 整个地宫顿时落入沸腾火海,李妮妮趴在大小姐身上,只听高台之下传来几声绝望嘶哑的求救,旋即消弭不见。 一低头,看见大小姐整个被她护在怀里,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冲天的火光里,大小姐目光紧紧攫着她,轻声道:“你为什么要舍生救我?你在想什么?” 李妮妮:“……” 当然是因为你离我最近啊。 别人我也扑不到啊。 但这种千钧一发的情形下,李妮妮被烟熏得根本说不出话。 而大小姐颈线修长,眉目流光潋滟,火海在他漆黑的瞳仁之中跃动,也不知是火在烧,还是他在烧。 而在那火海中心,映出的是她的脸。 周围的人凄厉惨叫,他仿若未闻。 四面火海灼热逼近,他浑然不觉。 大小姐就这样定定看了她几秒,忽然伸手撩过她的黑发。 灼热滚烫的绯红火海里,他修长的指尖拉住她衣领,一手手肘撑在地面。 第64节 他上半身微倾过来,发丝流泻一地。 然后在李妮妮愕然茫然的目光中,吻上她的唇。 作者有话说: 存稿我尽量,但有点难,毕竟我每天写完6000后,连i都不想do,只想吃六味地黄丸,治肾亏,不含糖 今天卡文,不知道写什么好,那就接个吻吧 看更多好文关注vx工种号:o 泡 奶 第36章 达玛人36 他吻得毫无章法又肆无忌惮, 像一只蝴蝶扑扇着翅膀,闯进她的口腔。 触须勾住她舌尖的那刻,大小姐自己也愣了半秒, 随后忽然猛地把她推倒在地上,一手垫在她脑后, 一手掰过她的下巴。 想亲她。 想…… 陌生的气息铺天盖地涌进来,让人心惊, 他咬住她的下唇, 拨动她像拨动一只铃铛。 火光里,他满目沉沦,仿佛沉浮在沧海碧波中, 忘记了周遭一切暗礁险滩的杀机和危险。 就在这时, 他长发猛然被人向后一拽。 大小姐吻得沉迷, 被拽住瞬间骤然清醒, 身体护住李妮妮, 反手一刀向后划去。 褚西岭猛然侧头, 刀锋从他颊边掠过。 一缕黑发在两人之间缓缓落地。 褚西岭用枪.身挡住大小姐的刀尖,语气中冷意森然:“发.情分点场合, 王蔺,你问过她意愿了吗?” 大小姐与他对峙, 狠意和占有欲一瞬涌起,竟一拳向他打去:“要你管。” 两人差点在高台上直接打起来。 还好这两个人落难之前都算身居高位,还保有一些理智,哪怕再想撕裂对方, 也知道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 大小姐阴鸷地望了褚西岭一眼, 转身把李妮妮从地上拉起来, 挡在自己身后。 褚西岭下颌绷紧成一条线。 抢人, 不是抢不过。 只是眼看王蔺一副绝不妥协的模样,他知道这时候如果自己硬和王蔺抢人,只会增加李妮妮的危险。 她是个孕妇……他不能让一个孕妇在烟雾里待太久,对大人和胎儿都不好。 而且还得救其他人。 褚西岭慢慢、慢慢把心底,因看见方才那幕而起的暴戾心思压下。 “我去给你们开路,但你给我注意点。” 他闭了闭眼,忍住把对方手臂斩断的念头,冷冷道:“你要再敢做出刚才那种事……你的股票就不是跌停那么简单了,我会亲手把你送进去。” 大小姐一把拽住他的衣领,与他鼻尖相抵,倏然勾唇道:“丧家之犬,我好怕喔。” 褚西岭扯开他的手,眼底毫无笑意地笑了一下,转身往火海里走去。 而被亲懵了的李妮妮,脑子空白了一分钟才回过神来。 她被一个女孩子亲了。 李妮妮抹了一把嘴巴,有点不开心。 主要是她想漱口,可又没有漱口水。 她还想问大小姐荒岛十几天到底是用什么刷的牙,刷的干净吗。 结果一转头,就看见大小姐阴郁地看着她抹嘴的动作,一副想把她扔到火海里的样子……算了,还是别问了,保命要紧。 李妮妮没有记忆,但她直觉自己是第一次被漂亮大姐姐亲。 也不知道绝世美人有没有牙结石和牙菌斑。 烦。 保镖首领和保镖3号都不知所踪,大小姐几次想去拉李妮妮的手,都被她避开。 李妮妮一想到这个女人抱着和自己亲亲贴贴的念头,就觉得毛骨悚然。 最后大小姐硬拽着她说:“现在不是耍小脾气的时候,刚才那个……我之后再和你解释,现在我们必须先出这个地宫。” 李妮妮根本没注意听他在说什么。 她站在石台边缘向下望去。 滚烫的热风席卷而上,火星掠过她的长发。 高台之下,已是一片阿鼻地狱,银白色河水遇火腾出几米高的白色烟雾,整个墙面都在燃烧,火星一点即炸,一片混乱中根本找不到人影。 老弱病残孕小分队里的那些人……都死了吗? 大小姐在身后扶住她的肩膀:“别看了,看了他们也无法复活。” ——这已经不是李妮妮第一次觉得,大小姐似乎丝毫不关心他手下的性命。 或者说,他是丝毫不关心与利益无关的人命。 石梯上也燃着火,青铜的绳索被烧得通红,已经摇摇欲坠。 一旦石梯断裂,他们就会被困在高台。 可李妮妮觉得,他们哪怕安全从石梯上下去,也绝无可能逃出去——达玛太子的机关,明显就是冲着让冒犯神殿的人死绝来的。 他们冒犯了他的神殿,他要的是他们无一生还。 就如丸子头所说,通通变成他的祭品和人牲。 所以李妮妮觉得,他一定还有其他的机关。 也一定会有一个……熄灭火海的机关。 倒不是说达玛人会像当年筑秦始皇陵的工匠那样,为避免最后被殉葬的命运,悄悄给自己留一条不为人知的逃生通道。 以达玛人对太子的崇拜,他们可能巴不得自己能被太子挑中殉葬,光宗耀祖。 然而达玛地宫的机关是火,火这玩意儿太难控制,如果没点应急防火措施,说不定烧着烧着,就把达玛太子自己烧成焦尸了。 达玛太子这种,死后还要保证自己容貌栩栩如生前的人,十有八九是个重度外貌焦虑症患者。 既然他这么在意自己的脸,又岂会冒让自己变成焦尸的险。 毕竟打了一辈子光棍,就等着死后结冥婚,死相不得好看点。 李妮妮表示理解。 而到目前为止,所有机关,都是在他们试图触碰达玛太子时被激发。 李妮妮合理推测,如果这神殿中存在什么能灭火的按钮,那只可能藏在达玛太子的尸体周围。 李妮妮脑海中思绪翻转,几秒已拿定主意。 她无暇再遮掩自己不会死的事实,伸手就想跑回达玛太子的棺椁边,把太子从棺椁中拉扯出来—— 下一秒,她双脚却忽然腾空。 李妮妮:“?” “……就算你害羞,或对我刚才的行为有意见,也不能这个时候耍脾气,身为王家掌舵人的女人,平时撒娇卖痴可以,但关键时刻必须识大体、顾大局。” 大小姐打横把她抱起。 “之前在飞机上,你亲亲摸摸了我那么久,应该已经摸出来了的吧?” 李妮妮一头雾水……她摸出什么了? “逃命的时候就逃命,你和我闹什么脾气?” 他说着,俯身还想再亲她一下,但李妮妮像蚌壳一样紧闭着嘴巴。 大小姐边走,边垂眼冷冷地望着她。 他不知道从她眼里读出了几层意思,几秒后,竟然妥协道:“行吧,我给你承诺,我不会白睡你的。虽然我不可能娶你,但我答应你,该有你的一样都不会少……等你亲身试过就知道,不管哪一方面,我都比王瑟好。” 睡……睡? 睡什么睡?为什么要睡? 火光中,李妮妮捂着嘴没法说话,只有两只眼睛惶恐而谨慎地望着他。 大小姐端详了这眼神片刻,莫名觉得和害怕被吃掉的□□有点神似。 亲不到嘴巴,他只好退而求其次,佯装不悦地亲她的眼睛。 “我已经给你盖戳了,知道吗?盖戳了你就得听话。我再和你透个底,之前飞机上安炸.弹的人,就是你的好未婚夫王瑟,他为了搞我不惜牺牲你和孩子……这样的男人你不分手,留着过年呐?” 李妮妮伸手挡住他的吻,挣扎了一下,想从他怀里跳下来。 但他把她的手拿开,一面凶狠地亲她,一面把她往石梯那边带,还要一面说: “等我们逃出去,你就立刻给我把王瑟踹了,脑子也给我清理干净,之前我不管你们床上床下怎么相处,尤其是床上怎么相处……以后他这个人,你统统都给我忘了。” 李妮妮好不容易从他的吻里挣扎出来,可以说话了:“可是……” 大小姐冷笑道:“可是什么可是?你再爱他,也得给我把爱完完全全一点不差地收回来,我王蔺眼里容不得沙子。” 李妮妮:“可是我不喜……”我不喜欢女的啊。 大小姐不耐烦地捂住她叭叭的小嘴。 “说了没有可是,他全家都是仰赖我过活,我不松口,他们敢娶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绝不同意这门婚事,你要敢和他结婚,我就敢把他弄死在婚礼上。” 他美眸中戾气十足:“听到了吗?” 李妮妮:“…………” 可她真的不喜欢女孩子啊!为什么不让她说话! 第65节 李妮妮觉得大小姐好难沟通。 但转念一想,她有什么好沟通的。 别说现在不是辩驳这种事情的时候了,她都打定主意一逃生就逃跑了,大小姐怎么想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从飞机失事算起,他们相处不过两星期,就这一点莫名其妙的感情,性向还对不上,转头人家不就忘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劝大小姐回头是岸,别往前走了,快回到达玛太子棺椁边。 眼看此刻他们已经走到了石梯边,李妮妮还被大小姐捂着嘴,一时有点焦急。 挣扎得也更加厉害,像只要造反的小鸡,嘴里还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石梯之上,褚西岭已经在前方帮他们灭了八十来米的火,就快到底了。 他远远朝她写了一个手势,示意安全,可以下来。 大小姐嗤笑一声,终于松开李妮妮的嘴,抱着李妮妮就要走下高台—— ——“咔嚓。” 大小姐脚步倏然顿住。 两人视线慢慢往下移动,都清晰地看见,一道深深裂痕,从棺椁处一路延伸到大小姐脚下的石块。 裂痕以达玛太子的棺椁为中心,向外延伸出了六个规则的角。 李妮妮喃喃道:“……六芒星。” 没错,这这高台六个角外的部分,都在向下坍塌,而最终留下的部分,形成了一个六芒星的形状。 ——高台,要塌了。 而高台一塌,石梯必然坍塌。 达玛太子盛放棺椁的高台,居然是一整个机关! 他们此刻距离地面还有100来米,站立的地方又正好是即将坍塌的边缘,这时再想往回跑,已经来不及了。 可大小姐依然没把李妮妮放下。 他艳丽的眉目在火光中显得冰冷而无情,把李妮妮往怀里带了带。 忽然垂眸,勾着她细软的唇吻了两秒。 再抬起头时,他美得惊人的黑眸里翻滚着炽热灼烫的气息。 “——我会活下来的。” 他脚下裂痕越来越大,石台发出“咔嚓、咔嚓”不堪承受的声音。 大小姐露出绝然的神色,火光跃动下,竟有几分温柔。 “后面要是没找到我,你就去祭司府邸等,如果你找到逃出岛的方法,就先逃,然后去我的别墅等我,入户密码是xxx……” 他想到什么,补充道:“但是不许嫁给王瑟,知道吗?敢嫁我就敢让你做寡妇!我王蔺言出必行。” 李妮妮:“……” 大小姐不再说话,复又告别一般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下一秒,他伸长手臂,在李妮妮猝不及防的眼神中,远远将她向达玛太子的棺椁一抛—— 同一时刻,整个石梯和高台轰然坍塌,火焰如同吞天的巨龙,冲上玄武岩漆黑的穹顶。 李妮妮又听见下方传来惨叫和悲鸣,却不知道是属于哪个不幸活到现在的幸存者。 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夹杂着褚西岭的声音。 如果是褚西岭……那个男人,死前也会惨叫吗? 滚烫的风夹杂着火星,掠过她的眼眸。 大小姐温柔而决绝的目光在她眼前一闪,便随着无数碎裂的岩石,坠落向无底的深渊。 李妮妮摇摇晃晃地在高台上站起来。 她一身都是热风扬起的尘土,走到棺椁边,毫不犹豫地爬进去。 双人棺椁刚好留着个空位,又被琳琅满目的陪葬品挤得又窄又小,她只好在达玛太子身边躺下。 他们并肩躺在一个棺椁里。 太子身上鲜红的嫁衣,与她跃动着火光的宽大衣服交叠。 他绫罗一般的墨发,也与她散乱的长发交缠相结在一起。 李妮妮侧头望向达玛太子。 他静谧地躺在纷华靡丽的玉石中,衮衣绣裳,火光潋滟中,宛若诗词般辞致雅赡。 唇角也依旧似勾非勾,似笑非笑。 ——就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李妮妮觉得自己可能是刚刚烟灰吸太多了,吸坏了脑子。 因为这一刻,她居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联想—— 猫咪带路,带她找到深藏山中的珠宝。 成双成对,地宫里犹如寻常过日子的摆设。 一路鲜红,太子最后的陵寝,竟布置成喜房的样式。 双人棺椁、胶漆酒海、陪葬中出现的婚礼上各类器具…… 还有达玛太子此刻穿着的这身,鲜血般绯红的嫁衣…… 如果把一开始猫咪带她找到的那堆珠宝山,理解为聘礼…… 从她偷走山洞里一颗小珍珠开始,到她现在躺进棺材“同床共寝”为止…… 李妮妮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完成了一套完整的婚礼流程。 可这一路的奇遇,包括方才机关卡着的时间点,实在太过巧合了。 每次她都是只差一步逃脱,但机缘巧合,最后还是躺进了这双人棺椁。 再加上达玛太子能够预知未来。 这就像是……达玛太子两千多年前布置的这一切机关,就是为了千年后,能随机捉一个可怜不幸的小姑娘,过来和他结冥婚似的。 李妮妮:“……” 难道她就是那个被捉住的小姑娘吗? 她摇摇头,赶紧把这恐怖的想法从脑海里晃出去。 她把达玛太子翻起来,借着火光,在他周身找了半天。 然后发现这棺椁内部除了雕花雕得特别特别精美,躺着也挺舒服以外,没有任何类似机关的东西。 倒是有一个仿佛雕刻花纹的小小锁眼,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可李妮妮翻遍了陪葬,也没找到能插.进这么个小孔的东西,只能默认自己是误会了,那十有八九就是一朵雕花。 她又把达玛太子的干尸翻了个身,让达玛太子挺立的鼻尖压在右侧棺材板上,在他背后的陪葬中翻来翻去。 但也没找到任何类似机关的东西。 李妮妮有点累,这棺材又很狭小,于是她重新躺下来,随手把达玛太子的干尸一扯,试图让它恢复原来的姿势。 却不小心把达玛太子扯过了头。 以至于太子整个尸向她这边倾倒了过来,精致的鼻尖蹭过她的侧脸,手臂也倒在了她的腰肢上。 他宽大的袍袖遮了她半身,就跟伸手挽着她的腰似的。 而那张清雪明月般的面容,冰冷又禁欲,带着一分尸体特有的苍白,诡异亲昵地贴她耳畔。 长发也与她亲密地交缠。 李妮妮:“???” 不是,她刚才明明是随手扯的吧? 怎么会扯成这这个鬼样子? 这要是有人走过来,还以为她有什么特殊癖好呢。 但这个姿势,稍微摇散了太子的尸身,倒是让李妮妮发现了一点什么东西。 太子的尸体跨越千年,依然保持着柔软和弹性,在这拉扯和碰撞间,他十指交握、置于心口的双手微微散开。 原本整整齐齐的衣领,也被李妮妮拉散,露出了半扇蝴蝶般细长的锁骨。 ——和锁骨之上,嫣红如朱砂的纹路。 那是一个……六芒星。 李妮妮盯着那六芒星半晌,只觉得胸腔中心跳骤然如擂鼓。 之前她就合理怀疑,达玛太子是个重度容貌焦虑症患者。 方才她的推测,也是太子绝不会允许火焰打搅到他的惊天美貌,所以一定会设立一个安全装置,防止火海无法控制烧到自己的尸体。 李妮妮盯着太子红唇黯淡,睫毛微垂的脸。 他就像一尊清冷的美人,静静躺在她身侧,鲜活得仿佛下一刻就能睁开眼睛。 ——李妮妮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与太子面对面躺在棺材中,一只手在自己兜兜里掏了又掏……最后掏出她私藏的最后一把榔头来。 这把榔头和其他榔头不同,它有一面是尖的,像砍柴刀一样,充满攻击性。 以至于她一直珍藏到最后,都没舍得用。 李妮妮再次端详了太子精致冷漠的面容半晌,心中难得有点可惜的意味。 下一秒,她举起榔头尖利的那面,毫不犹豫地朝着达玛太子劈下—— 半凝固的鲜血溅在她脸上。 李妮妮这才发现。 第66节 达玛太子的血。 是黑色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写的太太太急了(我是打车回家回到一半,觉得手机手打太慢来不及,最后中途下车找了个咖啡馆紧急更文,不然今天指不定什么时候发) 所以节奏和走向都有点不大对哈哈哈哈,这章后面还会修改一下 第37章 达玛人37 李妮妮从未见过这样粘稠的黑色血液, 像是细小的黑蛇,从他心口钻出。 对,心口。 李妮妮原本的确是想照着达玛太子的脸怼的。 但就在方才刹那之间, 整个高台晃动了一下,她的斧头……不对, 榔头就稍微偏离了它的目标。 尖端的部分划过太子的脸颊,利刃的一端砍进太子的胸膛。 太子的眼角至下颌, 被她锋利的刀尖划出细痕, 黑色的血液宛若极细的丝线,顺着太子的下颌骨蜿蜒流下。 ——雪肤、乌发、黑血。 墨汁一般的花朵,在他鲜红的嫁衣上晕染开来, 带出某种惊心动魄的迤逦感。 李妮妮举着斧头, 保持着这个砍在人心口的姿势, 觉得自己像个小变态。 但小变态的小榔头遇到了阻碍。 她明显感觉到触感不同, 榔头的尖端在他心脏深处触及到了某个坚硬的东西, 就像玉石和沙粒一样磨着她的刀刃。 李妮妮顿了几秒, 用小拇指挑开他心口处一点皮肉。 而就在她指尖触及太子那颗漆黑心脏时,几句陌生又熟悉的英文歌词, 配着一段悠扬旋律,在她大脑中潇洒而应景地响起—— 来吧。 来尝一尝我的心脏吧。 来和我的心脏道别吧。 李妮妮:“……” 神经病啊。 她失忆以前, 难道喜欢听这种黑暗病态类型歌吗? 虽然的确蛮好听的,但歌词也太变态了。 李妮妮对自己失忆前的歌品感到毛骨悚然,连翻找的速度都变快了。 片刻后,她终于在太子浓黑色胸腔中, 看到一块小小的玉石。 那玉石通体白色, 像一块玻璃碎片一样扎在他心间。 是太子漆黑心脏上, 唯一的一点纯白。 但由于它嵌得太深, 刚好卡在太子心房和心室中间的房室瓣里,李妮妮用榔头都拨不出来,只好将食指伸进太子的胸腔翻搅。 太子的心脏冰凉而粘稠。 就像他长相给人的感觉一样。 又冷又粘。 血液顺着她的食指流淌,太子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雪白的脸,漆黑的睫。 李妮妮忍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感,几乎快把太子的心脏挖出来,才从太子的心房深处,勾出了一枚细细的钥匙。 不出所料,钥匙上也雕刻着一只小小的镂空六芒星。 李妮妮透过火光望着那朵六芒星,一种没有由来的悲怆从她心底升起,她抚摸着熟悉的花纹,竟觉得悲伤而温柔。 可她很快回过神,把钥匙插.进方才看见的锁孔。 就在她转动钥匙的刹那—— ——轰隆!! 地宫古老漫长的青砖路面骤然卷起! 笔精墨妙的浮屠画卷摧枯拉朽,金银玉器、十里红妆瞬间化作齑粉。 李妮妮站在地宫的中心,腾起的焰火翻起她的长发,浅褐色眸子里落着火。 而高台之下,大地四分五裂。 人造河流如鼎水沸腾,卷起百米宽的旋涡,向地下深处汹涌而去。 水位逐渐下沉,慢慢露出古老河床中心,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窟。 洞口处有石阶绵延,在河底若隐若现。 李妮妮将方才大小姐牵拉尸体的绳索,从达玛太子手腕摘下,一端扣在棺椁边缘,一端系在自己腰上,准备慢慢把自己吊下去。 就在这时,又一阵惊天动地的火.药燃爆声袭来。 整个高台摇摇欲坠。 达玛太子的棺椁被震动倾倒。 太子跌落在她脚边。 他瑰丽的袍裾上沾满泥土和尘灰,狼狈又凌乱。 蜿蜒的长发铺散一地,望不到尽头,幽幽沁着潋滟流光。 而那张天生高高在上的脸上,一丝黑色血液正顺着他美丽上挑的眼尾流下,犹如细细的泪水。 火星像红色的初雪,从天上缓缓飘落。 太子明晰修长的手指覆在她的鞋面。 好像在挽留,又好像在祈求。 祈求她别扔下他……祈求她,带他一起走。 从李妮妮的角度看过去,太子这姿势简直低声下气。 有点卑微。 还有点……可怜? 李妮妮:“……” 不是,你只是一具干尸啊,为什么戏可以这么多? 而且你觉得我这幅小身板,像是能带动你的样子吗? 高台下又是几声爆炸声,李妮妮觉得她再呆下去,别说下面那些人了,就连她自己也可以变成干尸和太子作伴了。 她露出抱歉的神情,把太子扶正,姿势也尽量摆放得优美端庄,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太子的尊严。 随后就挽着长绳,头也不回地向下一跃—— 只留下太子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火海之上。 玄武壁上,黄金灯奴面孔骤然碎裂,手中蜡烛“啪”一声,向下坠落地狱般的河川。 微弱暗淡的红烛,在太子幽深的侧脸,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 那冰冷精致的面容上,分明五官丝毫未变。 却莫名显出几分晦暗、森然的戾气来。 李妮妮落地瞬间,腰被绳子勒得咳嗽了一声,刚解开绳索,就看见武太郎抱着□□倒在甬道出口处,已经陷入昏迷。 一簇火苗正烧在他的腿上,李妮妮赶紧跑过去两脚踩灭。 又扬起巴掌,“啪啪”几下扇在他脸上,他左脸顿时多了几个巴掌印。 没想到她都这样了,武太郎还没醒,只咕哝了一声“妈别喊我上学,我不想去升国旗。” 转了个身又晕了过去。 李妮妮:“……” 李妮妮放弃了巴掌,一榔头敲在他肩膀上。 这一回她用了十分力,武太郎瞬间痛醒,跳起来就抱着她的腰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领导我不是故意睡着的您别扣我奖金!” 李妮妮:“…………” 不是,这他妈到底是窜错了几个片场。 武太郎迷迷糊糊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火海,被呛了几下后,神智终于逐渐清晰:“……我还活着啊?” 李妮妮懒得回答这种脑残问题。 她掰了掰武太郎扣在她腰肢上的手,没掰开。 武太郎华而不实的脑壳贴在她的小腹上,几秒后忽然露出惊恐的神色。 “……不是!等等!我怎么听不到你的肠动了?你的肠子不会动了!……完了完了,我果然还是死了!” 李妮妮:“……” 肠子又不是24小时动的你个猪猡。 李妮妮第1次怀疑自己可能判断失误了,武太郎或许真的不是海森堡玩家——丸子头至少还有一分智商。 而武太郎? 这家伙就跟把所有智商都换了腹肌似的。 海森堡要真的挑中了他做玩家,图啥啊。 “你先松开我,我们先去找别的幸存者。” 李妮妮把吓晕过去的□□揣进自己的口袋。 第67节 “而且我可能找到出去的路了,这里的河水马上就会被排光,我刚刚在上面看到河床底下有一条通道。” “通道在哪?” “你跟我来。” 两人沿着人造河一路前行,居然还真捡到了几个幸存者。 杨朵朵因为沉迷于大小姐和太子的cp无法自拔,一直密切关注高台。 事情发生时,她是最早意识到危险的人,立刻找了一个陪葬箱箧把自己装了进去,完美避开火海。 而褚西岭带着王大爷和何马生躲在一处凹陷处。 这两个战五渣倒是只受了一点轻伤,唯独褚西岭因为护着他们,受伤很重,整只手臂都是血。 除此以外,还有四个保镖幸存。 第一个保镖,奇迹般躲开了所有崩塌的岩石,据说他家乡是信迦蓝菩萨的,他躲避的时候,心中一直在默念伽蓝菩萨的名字。 第二个保镖手被砸断了两根手指,他人狠话不多,已经给自己包扎止血好了。 第三个保镖比较惨,身上大面积烧伤。 ——而所有的抗生素都在大小姐身上。 这就意味着,如果今天晚上他们找不到大小姐,这个保镖就活不下去了。 最后一个,是当时过来把李妮妮当财神爷拜的可爱小保镖。 他看着李妮妮,嘴唇颤抖,忽然伸手熊抱住李妮妮。 头也埋在李妮妮脖子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没有念菩萨,我念的是妮妮姐!妮妮姐果然是财神转世呜呜呜呜……信男王品根,以后妮妮姐也一定要继续保佑呜呜呜呜呜……” 李妮妮:“……” 刚露出冷色,想上前把人拉开的褚西岭:“…………” 行吧。 这种废物小傻瓜,就让他抱一下吧。 几人男人轮流背着伤患,往李妮妮说的方面走。 他们还顺着河道,找了一圈大小姐。 这时,河道里的银白色河水已经基本被排光,露出了干涸嶙峋的河床。 他们每走百来米,就能在河底看见几具面貌不清的焦黑尸骨,李妮妮粗略数了一下,至少八、九具。 也不知道……大小姐是不是已经沦落成了其中的一具。 感情再怎么凉薄,也是生死相依了10来天的人。 看到同伴死后的惨状,大家多少有些物伤其类,互相搀扶着走在路上,都心情沉重,一言不发。 这个达玛太子,真的……太他妈邪门了。 没有人再敢嘻嘻哈哈,也没有人再敢对达玛太子的神殿不敬。 大家被达玛太子一系列骚操作吓得犹如惊弓之鸟,一路细声细气,连尿尿都憋着不敢去,生怕玷污了太子的圣地。 甚至一个保镖还涨红着脸过来问李妮妮,他能不能放屁。 李妮妮:“……要么你憋着?” 那个保镖果然憋着。 李妮妮:“……” 在他们路过陵寝里一副新的大黑天图腾时,几个保镖和何马生还90度弯腰,虔诚而恐惧地拜了拜。 李妮妮:“……” 达玛太子,真-传播迷信-破坏科学第一人。 杨朵朵因为学医,唯物主义信念比其他人都坚定。 在众人下拜的时候,她歪头端详着图腾,忽然说:“这幅大黑天,是不是和我们之前看的那幅有点不一样?” 王大爷是唯物主义坚定拥护者,也坚持不搞封建迷信,闻言道:“哪里不一样?” 杨朵朵指着墙壁:“你们看,之前我们看到的那幅大黑天上面,有6个现代人,但这一副上,所有不该有的现代人,都消失了。” 何马生也推了推镜框抬头看去:“……好像是真的诶!而且大黑天的蛇颜色也回去了,不再是黑白色,变回绿色的礼貌蛇了。” 伽蓝菩萨的信徒保镖喜极而泣:“之前出现在大黑天脚下的现代人,全都死了,现在我们又看到这幅正常的大黑天……是不是说明诅咒消失了?” 李妮妮的信男小保镖眼眶通红:“肯定是!这说明我们能活!我妈还在家里包饺子等我呢……菩萨都说了,爱笑的男孩子运气不会太差。” 两个不同信仰的保镖顿时泪流满面,激情相拥。 场面一时又gay里gay气了起来。 褚西岭垂眸看向李妮妮:“大黑天这个说法,符合量子力学吗?” 李妮妮这才看了一眼那副大黑天。 但就算看了,她心里也压根没把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当回事。 只随意一瞥,就转身往前走:“不符合。” 她走着走着,还不忘回头补一句:“所有诅咒、预言、巫毒之说都是封建迷信,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可是炊事班的,一定要相信科学。” 褚西岭:“……” 褚西岭按住上翘的唇角,眼底笑意散开。 随后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握住枪,抬脚跟上。 而就在众人离开几分钟后。 方才他们品评的大黑天图腾,缓缓发生了变化。 它跟遇到了什么化学反应似的,原本缠在大黑天四肢上的绿色礼貌蛇,竟再次缓慢地变回了黑白相间。 而大黑天脚下,几个涂黑的人影,仿佛照片显影一般,一个又一个出现在了石壁之上。 如果李妮妮他们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 这些黑色的人影里,不仅有方才死去的全部保镖。 还有他们。 他们,所有人。 作者有话说: 今日太子背景乐animal ,歌手chase holfelder 今天加更不了了,爸爸累了 太子的尸体是真的尸体 猫猫生气了 第38章 达玛人38 河床下, 一条深不见底的地下隧道出现在众人面前。 目光所及,幽深漆黑,武太郎艺低人胆大, 直接一脚踏上河床。 结果被河底没有排尽的腐蚀性液.体烧到了jiojio。 耐克鞋底滋滋作响,瞬间烧穿。 武太郎:“……” 他吓得眼泪一下掉下来, 一边呜呜唧唧地哭,一边交替抬着jiojio, 像《猫和老鼠》里面被烫到脚脚的汤姆猫一样, 慌不择路拉着李妮妮的腿就往上爬。 “呜呜呜呜好恐怖好吓人,妮妮姐救我呜呜呜!” 李妮妮:“……” 褚西岭:“…………” 眼看男孩死死拖着李妮妮的腿,一只手都扯到李妮妮腰上去了。 褚西岭慢慢捻了捻手中的枪, 舌尖舔了舔牙齿。 随即他上前一步, 面无表情地拉着武太郎的衣领, 单手把这个身高一米八8块腹肌的废物小点心, 从河床上提了上来。 武太郎:“……” 虽然没有证据, 但他觉得这男人在故意秀自己的臂力。 心机boy, 哼。 李妮妮估算了一下剩余腐蚀性液.体的深度,从一边太子陪葬中翻出两件半米高的玉石横几。 然后把这些价值连城的古玩, 扔进河床,垫在脚下往前走。 每走一步, 就把后脚的横几往前挪一挪,再往前走。 王大爷一边叹息着“暴殄天物”,一边学着李妮妮的动作,眼都不眨地往下扔了几件更贵重的古董脚垫。 其余人如法炮制。 一行人慢慢趟过河床, 走到河底石洞口。 石洞阶梯上倒没有多少腐蚀性液.体, 但众人不敢大意。 讨论片刻后, 他们惊喜发现, 武太郎背包里居然还藏着李妮妮之前晒干的蛇皮! 众人把厚厚蛇皮绑在脚底,一个接一个进入湿滑的深窟。 远远看去,他们就像被一个庞然大物吃进腹中的渺小蝼蚁。 而高高的穹顶之上。 一只手翻云覆雨,落子为局。 第68节 它遮罩在他们面前,如同命运的引线,一点点撒下点心。 引诱他们这群茫然的蚁辈。 一步一步,走进真正的阿鼻地狱。 蝼蚁们走到1公里的时候,手电筒最后一点电量也用尽,“啪”一声熄灭了。 众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褚西岭刚想掏出他随身备用的战术强光爆闪电筒,就见李妮妮翻开了她的万能哆啦a梦工装裤。 他顿时了然地放下手。 果然看见李妮妮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捆……对,一捆红蜡烛。 达玛太子冥婚的红烛,爆.炸里不是全掉地上了吗? 刚刚众人忙着拜大黑天时,她就在忙着捡蜡烛。 事实证明,封建迷信不可取,求菩萨不如求自己。 褚西岭在黑暗中笑了一下,把战术电筒放回去,掏出一个打火机,倾过身,为李妮妮点蜡烛。 握枪的那只手,还斜过来帮她挡了挡外头火焰掀进来的热风。 毕竟是岛上一起搭了十几天伙的李队长和褚副队长,默契已经练出来了。 一个人抬抬眼,另一个人就知道该干什么。 众人看着两人亲昵而娴熟的姿态,心底莫名其妙浮出一个“给大佬点烟.jpg”。 褚西岭的战术电筒因为光线太强,会致人短暂眼盲,一般在防.暴对抗中使用,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使用。 李妮妮擎着一根蜡烛走在褚西岭身后,心中感叹关键时刻还是打火机管用。 果然拥有打火机的才是大佬。 完全没意识到,大佬刚刚以一种小弟的姿态,给她点了烟。 众人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中,又往前走了两里路。 这一路上,他们没有遇见任何的阻碍和危险,腐蚀性液.体里也没有任何青苔和微生物可以滋生。 整条石道就像被白盐渍过,四面都是亮晶晶的白色.粉.末。 应该是之前的银白色液.体,干燥后析出的晶体。 除了头顶的水滴会瞬间烧伤皮肤这点让人困扰外,整整3公里的石道,顺利得让人感到惶恐。 ……太peace了,不像是达玛太子残忍的风格啊。 大家被达玛太子pua出了点奴性,总觉得这么peace,他们不配拥有。 全身大面积烧伤的保镖,神志不清地趴在何马生背上,何马生为了不让他失去意识,一直小声地给他哼催眠曲。 那曲调丧得,和催魂曲一样,能把人直接送走。 李妮妮觉得这保镖原本是有可能活下来的,但何马生再哼几句,就说不定了。 要是观海大师没死在方才的爆.炸里就好了。 这人虽然总是笑眯眯的让人毛骨悚然,但至少人家唱歌不走调啊。 李妮妮一面在心里缅怀观海大师。 另一面,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李妮妮在脑海中回顾了下他们初进地宫时走的方向,和方才走的方向。 最后蹙起眉道:“……你们谁手上有指南针?现在我们走的方向是南还是北?我怎么觉得我们开始往回走了呢?” 褚西岭走在她前方,闻言淡淡道:“早就开始往回走了。” 李妮妮:“……什么?” 褚西岭:“我们一开始进入地宫时,一直是往东北方向走的,但现在我们正在往西南方走。” ——这何止是往回走,这简直是背道而驰。 李妮妮蓦地停住脚步:“你怎么不早说?” “说了有什么用?” 褚西岭平静地在前面开路:“我们进来时的甬道,早就在爆.炸中塌方堵塞……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哪怕前方是死路,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其他人没人做声,就站在一边听着两人对话。 老弱病残孕小分队早已习惯跟着两位大佬行动,反正他们已经认清了自己是废物小点心的事实,听大佬的总比听自己的幸存率高。 最后哪怕死了,死于别人的愚蠢,也比死于自己的愚蠢好。 李妮妮微微吸了一口气。 她下地宫这么久,中间死了这么多人,哪怕中间被好几个人指责质疑带错了路、害死了人,她也从无动摇过。 因为她知道,无论走哪条路都会有牺牲,进热带雨林的伤亡只会更大。 大家都是成年人,他们可以选择跟她走,也可以选择不跟她走。 既然选择了,就死生有命,自己承担。 但这一次,她心里第一次油然而生了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 原本地宫甬道指向的方向,一直是热带雨林深处。 这才是正确的方向。 他们无法离开这座岛,一是因为他们没有船只,走不了海路。 二是因为一片比山脉还要巨大的沼泽,横亘在雨林之中,截断了他们回归文明大陆的道路。 李妮妮最初的计划,就是想看看能不能通过地宫,从地下跨越沼泽。 毕竟在达玛人1962年实施“大封闭”,并丧心病狂炸毁唯一能与外界沟通的商道之后。 那批不同意“封城集体自杀”的人,总要找一条生路逃离达玛吧? 当然他们可以通过陆地逃亡,也可以通过海上逃亡。 只是李妮妮和武太郎刚来到达玛岛时,就看到岸边岩石上有一排拴渔船用的铁环,沙滩附近的码头也被废弃。 而之后他们在达玛城里四处搜罗,连人家家里几十年前的铁钉和肥皂都打劫来了,却没有找到半艘船只。 李妮妮合理怀疑,在1962年“大封闭”时,达玛城里的所有船只都被毁去,所有的码头也在同一时期被强制废弃。 所以,那些反对“大封闭”的达玛人,沿着北印度洋海岸线逃生的可能性极小。 连陆地都被封死,海岸线只会更加严防死守。 至少绝不可能让人光明正大乘船出逃。 再上李妮妮坠机之时,潜意识中出现的那幅“佛像坍塌”画面—— 大地震动,人们尖叫哭泣,滚滚巨浪像白色的城墙,从远方席卷而来。 释迦悲悯的双眼从中间裂开,佛头轰然坠落,露出中间填满白色尸体的甬道。 ——回忆停。 回忆到这里为止,所有的线索就汇集成了四个依次递进的问题—— 1、反对“大封闭”的达玛人,会从哪里逃出去? 2、佛像甬道里,为什么会填满尸体? 3、甬道里的尸体,会是那些试图逃离的人留下的吗? 这几个问题不管怎么看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最后汇合成的结论必然是—— 佛像下的甬道,就是当年“反封闭”达玛人的逃生密道。 推理到了此处,李妮妮才会抱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试图从佛陀之下的地宫寻找出路。 但有一说一,她的确没什么把握,所以一开始她根本没想过组队。 后来是受到了打火机的引.诱,才莫名其妙成了队长。 如果李妮妮是《三国演义》中的袁绍,此刻就该长叹一声“打火机误我!9块9坑我!” 正如袁绍和曹操打仗输了后,不懂得怪自己,只仰天长叹:“许攸误我!郭图坑我!” 李妮妮觉得自己此刻宛如袁绍。 因为她这一仗也快输了。 他们冒死进地宫,就是为了远离无法横渡的海洋,从热带雨林逃生。 但谁知道现在,地宫甬道的方向,又开始往海洋拐回去了! 那他们这一路辛辛苦苦死里逃生,到底是图什么? 图达玛太子的地宫里凉快没老鼠吗! 李妮妮有些焉哒哒的。 虽然她走路速度没有放慢,但众人明显感到,他们的队长失去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李妮妮脑海里拼命回忆这一路还有什么能用上的线索, 然后发现好像没什么线索。 她于是想跑去问问褚西岭。 毕竟头脑风暴、集思广益,或许会看见不一样的风景。 但由于初见时留下的深刻印象,她心里很少叫褚西岭名字,每次想到他,代号都是“9块9包邮”,已经在心里叫顺溜了。 这时她心不在焉、焉儿吧唧。 一时不察,居然就把这难以启齿的代号顺口说出来了:“9块9包邮,你这一路有没有发现什么其它异常——” 褚西岭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淡淡重复了一遍:“9块9包邮?” 第69节 李妮妮:“……” 李妮妮试图蒙混:“你听错……” 褚西岭低下头审视地看着她:“我没听错,第三次了。” 李妮妮:“……你听我解释。” “好,你解释,我听着。” 李妮妮相对于他太矮了,褚西岭只好弯下腰,好方便和她说话。 “你到底为什么给我取这个绰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衣服?但我身上所以的装备和衣服,都是部队统一发的,不是我自己买的。” ……那你这部队挺缺钱啊。 竟节俭到给你们买9块9包邮。 哪怕他们给你买的是29块9包邮,现在的场面也不至于尴尬成这样。 李妮妮觉得自己不能把实话说出口。 否则她不仅会失去褚西岭这条壮硕的大腿,她还会失去褚西岭身上珍贵的打火机。 于是她在大佬的凝视中咽了口口水:“就、就舌尖现象,我记得你的名字……我真记得,就一时没反应过来。” 褚西岭随手逗人,看着小女孩巴巴的眼神,冷峻的眼角泛起一点笑纹。 幽幽烛光中,两人间的气氛,因这一笑显出几分暗潮涌动的旖旎。 众人的眼神逐渐猹化。 连那个全身大面积烧伤的保镖,都被这八卦气氛所感,回光返照般睁开眼睛,奄奄一息而又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们。 可褚西岭只是一面俯身看着她,一面漫不经心地拿过她手中的蜡烛,轻声道: “那我再和你自我介绍一遍——我叫褚西岭,窗含西岭千秋雪的西岭。” 李妮妮始终记得不能得罪拥有打火机的大佬。 于是她听完便立刻向大佬弯腰—— “褚哥!” 她这架势太正式,其余人不知所措,条件反射地跟着李妮妮走。 于是一石道的老弱病残,跟《热血高校》拜大哥似的,一齐像褚西岭九十度弯腰:“褚哥!” 褚西岭:“…………” 方才好不容易有一点旖旎的气氛,顿时无影无踪。 李妮妮默默往前走,深藏功与名。 而就在这时,众人前方的十字路口,忽然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褚西岭立刻顿住,伸手往后护住李妮妮。 他手臂往前,用烛光照亮前方空地。 银白色腐蚀性的液.体悬挂在尖利的石壁上,一滴滴往下滴落,别说人了,连半个鬼影都没有。 何马生颤声道:“刚刚过去的那个……是什么?” 杨朵朵道:“难道是这洞穴里生活的其它生物?” 何马生忍不住怼道:“……亏你还是学医的,能不能科学一点?这种酸性腐蚀性液体里,怎么可能存活生物?” 杨朵朵被他激的连恐惧都忘了:“……酸性液.体怎么就不能存活生物?一些极端ph值水体,酸性强到可以溶解重金属,不还有醋酸醋杆菌在那生活吗?只要能在体内产生相应的蛋白质和泵出质子,生物就能维持ph值好不好?” 何马生冷笑道:“你也知道那是醋酸醋杆菌了,你什么时候见过醋酸醋杆菌挥舞着双手双脚,跟个人似的在你面前跑来跑去……” “……你们别这样。”王大爷小声劝道:“年轻人心火旺盛,容易坠入爱河,但现在我们命在一线,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啊。” 何马生差点吐出来:“……你们清醒一点,谁和她打情骂俏!” 杨朵朵也一脸嫌恶:“全天下男人死光了吗?我就是自体繁殖,也不会和这个人打情骂俏!” 李妮妮的信男小保镖王品根弱弱道:“刚刚飘过去的那个影子,真的是……生物吗?” “……够了。”褚西岭凝神望着前方,侧耳分辨着声音:“你们都别吵。” 他声音很轻,却很有威严,不容辩驳。 众人顿时像被卡子掐住脖子的鸬鹚,闭麦消音。 褚西岭听了片刻,悄然后退两步,不引人注意地把枪往李妮妮手上一放。 又侧头凑近她耳畔,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可能知道那个黑影是谁,子.弹我放满了,我得过去看看,你在心里倒计时,10分钟之内我必定回来。” 李妮妮动了动唇:“好。”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小心这几个保镖,呆在王大爷身边,他能保你安全。” 李妮妮心中悚然一惊。 什么叫……小心这几个保镖? 大小姐的保镖几乎全军覆没,最后幸存的就这4个了。 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王大爷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一个搞档案的退休干部吗? 褚西岭为什么要让她呆在他身边? 难道王大爷也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和本领? 再进一步……难道坠落荒岛的幸存者,不是随机的,而是各有深意和身份? 李妮妮只觉得一张扑朔迷离的大网,在褚西岭短短几个字中浮出了水面。 一切陡然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原本达玛古国的事加上海森堡,已经足够错综复杂。 但这一刹那,身边相处多日熟悉至极的人,似乎都变得陌生且诡谲了起来。 可这时也容不得她细思。 李妮妮握紧手中的枪,眼神从四个保镖身上掠过,最后朝褚西岭点点头。 褚西岭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朝黑影消失的地方跑去。 一时石道中就剩下几个老弱病残孕,一个快死的保镖,和三个心怀不轨的保镖。 寂静在空气中蔓延。 战斗力最强的人离开了,未知的恐惧折磨着大家的神经。 李妮妮开始抽丝剥茧,一遍遍回忆之前自己到底漏了什么,以至于现在抓不住任何要领线索。 她在靠近王大爷,和远离王大爷之间取舍了一下,最后决定站在原地不动。 ——她又怎么知道,褚西岭说的话就是真的呢? 这就像一场狼人杀,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所有人就都变成了不可信任对象。 褚西岭是第一个跳出来的骑士。 可谁能肯定,他不是那个伪装的狼人呢? 不知过了几分钟,杨朵朵有些担心起来,正想和大家唠嗑几句缓解紧张心情,却见何马生突然朝她扑过来,嘴里还大喊一声:“小心!” ——砰! 下一秒,一颗子.弹打在杨朵朵方才坐着的位置上。 李妮妮愕然抬头。 开枪的居然是……之前抱着她哭,还不停嘤嘤嘤求她保佑的信男保镖,王品根? 而这时,一个宽袍大袖、身着袈裟的人影,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朝众人合手深深一拜,笑眯眯道:“阿弥陀佛。” 作者有话说: 我今天陡然想起,我们这是一篇言情,言情 然后我就发现我走岔路了,这几天的剧情已然不大言情了 不行,我们得把剧情拐回沙雕小甜饼 马上拐 下一章就拐 第39章 达玛人39 黑洞洞的枪.口围着众人。 除了那个全身重度烧伤的保镖外, 其它三个保镖齐齐举着枪。 其中一把监视瞄准众人,两把瞄准李妮妮。 场面一时僵持起来。 毕竟大家都以为,观海大师已经在火海里死透了。 可真正死透的人, 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踱着方步, 笑容满面地对大家说:“贫僧有礼了,各位施主别来无恙啊。” ……无恙你个鬼啊。 何马生难以置信:“你还活着?你朝我们开枪?……我们可是一队啊。” 观海大师脸上的笑容差点破功:“……谁跟你是一对。” 何马生受伤道:“不过几个小时不见, 你就忘了之前的情分了吗?我们一直都是一队啊。” 观海大师肃然:“施主慎言, 贫僧是绝不会受到俗世的蛊惑,搞你们脏脏的那套的。” 何马生露出茫然之色。 第70节 他只是说他们是队友,这哪里就脏脏了? “方才那一枪, 只是一个警告。” 观海大师撩起袈裟, 在杨朵朵刚才坐的位置上坐下。 “说真的, 打空.枪不是贫僧的风格, 要不是大小姐怕吓到孕妇, 付了贫僧天价佣金让贫僧降低血腥程度, 贫僧早就打断你们的腿了。” 武太郎竖起耳朵:“佣金?什么佣金?” 现在能获得的信息太少,李妮妮也一片茫然, 脑海里挤了一大堆问题—— 观海大师是大小姐雇佣的人?雇佣他做什么? 如果是,观海大师之前为什么要背弃大小姐, 加入他们? 从爆.炸到现在,观海大师消失的那段时间,干嘛去了? 观海大师为什么要单独出现在这里? 大小姐人呢? 真的死了吗? …… 李妮妮觉得这趟坠机,有点费脑。 而观海大师根本懒得理会武太郎这个傻白甜。 他俯下.身, 朝李妮妮慈悲一笑, 笑得李妮妮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结果大师一开口, 就抛出了一个和正经事风马牛不相及的八卦问题—— “你和大小姐私定终身了?” 李妮妮:“???啊?” 观海大师:“你在大小姐公司当前台, 说起来我们一个内招,一个外聘,也算半个同事,大小姐这人多小气你知道的吧?” 李妮妮想到大小姐给她发的333块钱员工补贴,点点头。 于是观海大师笑眯眯地和她吐槽起来。 “贫僧怎么说也是榜上有名的杀手,那天大小姐找到贫僧,要贫僧帮他杀一个人,贫僧想着王家家大业大,应该不会玩花头,没拿定金就来了。” “结果接单之后才发现,大小姐集团的出差补贴,每月只有300块……300块你信吗?” 李妮妮:……我信啊!我也是啊! “贫僧的同班同学,当年选择去蓝翔技校学挖掘机,现在每月打车补贴就1万多,逢年过节还送话费……如今想来,贫僧当年就不该去寺庙学杀人术,而应该去学挖掘机。” 开挖掘机的确比较赚钱,李妮妮又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然而下一秒,观海大师话锋一转—— “可是大小姐在进地宫前夜,直接给贫僧加了500万美元,就为了让贫僧关键时刻护住你性命。” “就大小姐这种葛朗台,若不是你们私下定情,他又岂会如此大手笔,拿钱拿得这样爽快?” 500万……什么? 李妮妮觉得自己听错了数字。 就大小姐那种,最大的浪漫就是请你吃一碗兰州拉面的女霸总,她着实很难把她和“万”这个单位联系在一起。 而且她实在不明白,两个女的到底能怎么私下定情。 她一面在心里计时,拖延时间等褚西岭回来。 一面试探道:“可能因为……大小姐有一颗善良的心?” 观海大师这回真心实意的笑了。 他甚至伸手摸了摸李妮妮华而不实的脑袋。 “小姐姐可真可爱啊。” 他感叹道:“我5岁的时候,也曾像你一样童真可爱。” 李妮妮:“……” 观海大师:“可惜从贫僧十八岁第一次杀人开始,就失去这份童真了。” 何马生被两人的对话弄得云里雾里,此刻却立刻抓住了华点。 “——童贞?十八岁还有童贞?杀人为什么会失去童贞?” 这时杨朵朵从那一枪中回过神来,正好听见这句。 她下意识道:“可能他是像maggie q和吴彦祖电影《赤-裸特工》里演的那种杀手?就是先色-诱目标上-床,完事后趁着对方沉浸在贤者时间,再一击必杀?” 观海大师头上清晰地冒出了一个黑人问号。 旁边几人也没想到观海大师居然是这种和尚,闻言纷纷看向观海大师。 连三个保镖都露出了震惊且不好意思的目光。 观海大师风评被害,忍无可忍。 他鲜红袈裟扬起,反手一.枪射.在何马生头顶岩石上。 “……两位施主慎言,佛门净地,正经地方,你们在搞什么脏脏的东西呢?” 李妮妮心里的数字,已经数到了第128。 而褚西岭要离开10分钟,也就是600秒。 眼看观海大师又把注意力移了回来,李妮妮赶紧说:“可十八岁才让你失去童贞……不,才让你第一次杀人,这也不大对吧?” 观海大师笑眯眯蹲在她面前:“嗯?” 李妮妮:“杀人不是未成年最好?涉嫌构成故意杀人罪,未满十八周岁就不能判处死刑,十八岁以后风险不是更大吗?” 观海大师诧异道:“施主怎么会这么想?你可以污蔑贫僧的性向,但唯独不能污蔑贫僧违法乱纪。十八岁以下属于雇佣童工,是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的。” 众人:“………………” 不是,难道你杀人不违法吗! 而从这一段看似无关的对话里,李妮妮却慢慢梳理出一点线索。 第一,观海和尚是一个杀手,雇佣他的人是大小姐。 第二,大小姐雇佣他,是为了杀一个人。 第三,这个人,此刻就在他们中间。 不然观海大师没必要这时候和他们摊牌。 方才他们看到的黑影,十有八九是观海大师的人弄的调虎离山之计。 目的,就是为了把武力值最高的褚西岭骗走。 而褚西岭顺势离开,也未必是中计。 李妮妮合理怀疑,这是褚西岭的计中计。 他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就是想要引观海大师这条大蛇出洞。 这样才能解释,褚西岭为什么会在离开前提醒她,要让她“呆在王大爷身边”。 毕竟是炊事班出来的人,有良知有底线,哪怕用李妮妮他们作诱饵,也不会真的让人丧命。 而王大爷,一定就是褚西岭放在暗处保护他们的人。 ——可褚西岭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一通操作,褚西岭能得到的唯一信息,就是大小姐想杀的人是谁。 难道大小姐想杀的这个人……对褚西岭他们也有用? 这个人很重要吗? 李妮妮想到他们炸佛那天,褚西岭陷在蛇群里,她想去救人时,大小姐说的那句—— “你救不了他的,李妮妮。这人背景比你能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哪怕今天没有蛇群,他走出了雨林,也必死无疑。” 当时情况紧急,她没在意这句话。 现在想起来,大小姐当时简直是直接点明了,他和褚西岭,之前就认识。 甚至说不定,褚西岭就是为了追查大小姐的什么事,才会上飞机。 ……可话说回来。 大小姐想杀的人到底是谁? 李妮妮觉得头秃。 她的头发已然支撑不了这个思考量,李妮妮觉得就算为了保护自己的头发,她也要尽快离开这群思想复杂的人。 人活着不就应该吃炸鸡,喝喝奶茶,顺便再去探索一下世界本源。 为什么要搞得跟盘丝洞一样。 但想通褚西岭是拿她做诱饵这一点后,李妮妮就不再继续倒计时了。 褚西岭会在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前出现吗? 李妮妮不敢保证。 所以她必须在观海大师真的开始杀人前,让他暴露任务对象。 毕竟他们这可是有六-七把枪,场面一乱,伤亡就控制不住了。 李妮妮于是试图套话。 第一次套话,李妮妮试图确定观海大师的杀手组织是不是宗教相关。 李妮妮:“大师当杀手,会违反佛法吗?” 观海大师:“不会啊。” 李妮妮:“……” 卒。 第71节 第二次套话,林妮妮试图找到他们的暗-网渠道。 李妮妮:“大师这么厉害,是自由工作,还是有挂靠的中介公司?” 观海大师居然也由着她打探:“是挂靠的中介公司哦,贫僧缅甸印度阿富汗生意都做的,童叟无欺,回客率特别高,保管你做了还想做。” 他蹲在她面前,枪口抵着自己的下巴,笑眯眯道:“怎么,小姐姐也想雇佣贫僧吗?” 李妮妮:“……我可能没这么多钱呢。” 观海大师:“没关系,我们也支持比特币和imtoken钱包付款哦。” 李妮妮:“……”大可不必。 卒。 最后一次套话,李妮妮垂死挣扎,试图攻破观海大师的内心。 李妮妮:“你失去童贞……不,你第一次杀人之后,会向佛祖忏悔吗?” 观海大师:“不会呢,贫僧一般向菩萨忏悔,因为菩萨长得比较可爱。” 李妮妮直接放弃:“……你也很可爱。” 观海大师:“谢谢,小姐姐也可爱。” 几句商业互吹中,李妮妮什么都没套出来。 她重新振作,正想再套几句。 就听观海大师说:“然而我们杀手和尚,从来不相信可爱,只相信直觉哦。” ——话音落地刹那,形势忽然急转直下! 观海大师一反之前笑眯眯好说话的姿态,像拎一只小鸡仔似的,把何马生往手中一拎。 一把寒光四射的刀瞬间比在他脖子上。 同一时刻。 李妮妮蓦地拔出方才褚西岭塞给她的马.卡洛.夫pb.6.p.9微.声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对准观海大师。 形式一时十分紧急。 何马生:“???” 武太郎:“!!!” 商业互吹现场忽然变成枪.战片现场,画风转换就向龙卷风。 何马生被惊得张大嘴巴,大背头被晃荡在半空中一甩一甩。 而武太郎目瞪口呆,□□从他手中“啪嗒”一下掉下来。 不是,他们刚刚不是还在和谐友好地谈论谁更可爱的问题吗! 为什么忽然就拔.枪了呢! “小孩子的套话游戏结束了喔。” 观海大师笑眯眯地转了转手中的刀。 “接下来是成年人的show time。” 李妮妮:“我和大小姐既然已经私定终身,你这样胡来,就不怕我回头吹枕边风,告你的黑状吗?” “贫僧就说小姐姐童真了吧。” 观海大师叹息道:“大小姐这种人,怎么可能真的因为爱你,就花这么多钱去保你的命?” “爱肯定是有点爱的,但爱在王蔺那里,值几个钱?你没看见大小姐的父母,现在还在被他软禁吗?” 忽然吃到大瓜的众人:“???” 观海大师继续道:“大小姐生性残酷,敏感多疑,从不做亏本生意,他愿意花500万美金保你的命,就说明你身上藏着比500万美金更贵重的东西。” 观海大师刀刃在何马生脖子上压了压,何马生差点吓尿。 他原本油光水滑的大背头完全失去了格调,可怜巴巴地向前盖住他的眼睛。 观海大师笑道:“大小姐只让贫僧完完整整地把小姐姐带回去,可没说完完整整地把他们也带回去。贫僧下手不小心重一点,小姐姐没意见吧?” 李妮妮举着枪:“你是大小姐雇的杀手,现在的行为违反合同了吧?” 观海大师:“贫僧杀你才是违反合同,多杀个把人又有什么关系?” 李妮妮:“杀手按人头算钱,你多杀一个人不就亏了?” 观海大师:“说的有理,可是贫僧还想用他威胁小姐姐啊。” 李妮妮一心想把大小姐想杀的人套出来。 于是道:“那你抓大小姐要你杀的人来威胁不就好了?何必牵涉无辜的人?” 观海大师蹙起眉:“不好。” 李妮妮:“……为什么?” 观海大师:“因为何施主老是说贫僧和他是一对,贫僧想证明贫僧和他并不是一对。” 这位文雅的和尚露出为难的神色:“真是伤脑筋啊,这种事怎么证明呢?杀了他就可以了吧。” 他低头看向手中吓得和鹌鹑一样的何马生,抱歉道:“施主放心,贫僧答应你,你死后,贫僧一定给你搞一场《如果有来生》不插电live法会,为你超度灵魂。” 众人:“……” 何马生:“…………” 他终于回过味来,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抓,一时差点吐血:“……大师,我说的是一队,不是一对啊!” 观海大师:“没错,是一对啊。” 何马生:“是一队!” 观海大师:“是一对啊。” 何马生:“一队!” 观海大师:“没错,一对啊。” 众人:“……” 何马生气绝。 李妮妮在他们没完没了地开始套娃前,赶紧出声打断。 她也懒得再和出家人打诳语,索性直接问道:“大小姐要你杀的人到底是谁?” 观海大师居然毫不遮掩:“你老公啊。” ……谁? 李妮妮惊得枪差点走.火,身边几人也惊愕地睁大眼。 李妮妮:“……我老公是谁?” 观海大师诧异道:“你老公你问贫僧?那贫僧的老公又问谁呢?当然是大小姐的堂弟,王瑟啊!” 李妮妮:“……王瑟不是我未婚夫吗?他什么时候变成我老公了?” 观海大师露出笑容:“那只是你们两个骗骗大小姐的话啦,孩子都有了,那能不是夫妻吗?” “贫僧早就查清楚了,这次飞机上装炸.药导致坠机的人,也是你老公。” 李妮妮:“……?” 观海大师笑道:“小姐姐又何必故意露出这样惊讶的神色?夫妻本为一体,白天一个被窝出来,晚上一个枕头上睡觉,对方做了什么,你能不知道吗? 李妮妮心道,我还真不知道。 原来她和大小姐那个堂弟……不是情人,是夫妻吗? 李妮妮沉浸在自己忽然已婚的震撼中。 以至于好一会儿才发现了华点—— “不对,当时我也在飞机上,如果真的是我丈夫在飞机上装炸.药,他不怕把我一起炸了吗?” 观海大师:“可你也没死啊?” 李妮妮无言以对。 “我和那个……那个王瑟,已经领证结婚了吗?” 观海大师:“领了啊,但你们俩是偷偷瞒着大小姐结的婚,说是怕大小姐阻碍你们的真爱。” 他说完,还补了一句:“能让王瑟那么眼高于顶的人为你倾心,还一举把王家大小姐一起收入裙下……小姐姐加油,你会成大事的,贫僧看好你哦。” 李妮妮:“……” 加油他妈个头,李妮妮想删号重来。 她勉强收拾了一下情绪,“咔嚓”一声给.枪上.膛。 “既然你想杀的人是我的丈夫,你也该对我坦诚一点吧?你演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观海大师笑眯眯:“贫僧听不懂小姐姐在说什么呢。” 李妮妮:“如果你只是来杀人,就不用和我唠嗑这么久,既然你愿意和我唠嗑,就说明除了大小姐的命令外,你还别有所图。” 观海大师:“小姐姐真敏锐呢。” 李妮妮:“你功夫再好,也不如枪快,与其绕弯子,不如直白点说出你想要什么。” 观海大师盯了她片刻。 “那张sim卡在小姐姐手里吧?” 嗯? “贫僧要那张sim卡。” ……怎么又是sim卡。 这个世界的人,难道都不知道,电话卡掉了就应该去电信营业厅二楼补办一张。 第72节 而不是在这为了一张电话卡杀人放火吗? 李妮妮看了他片刻:“可是我不知道卡在哪里。” 观海大师反手又在何马生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何马生脖子上顿时血流如注,吓得翻起了白眼,尖叫起来。 他像鹅一样扑腾着手臂道:“你们不能杀我!我可是天命之子!!!李妮妮你别说唔知啊!!!” 几人一时默然。 连李妮妮都被那句“天命之子”雷了一下:“我真的不知道。” 观海大师看也不看,反手划了第二刀。 何马生几乎要晕厥了,慌不择路地喊:“女侠!女侠!看在我曾经在香港炒美股一年能赚30亿的份上绕我一命!杀了我国家就流失了一个人才啊!” 李妮妮:“但我可以承诺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帮你找sim卡。” 观海大师:“贫僧凭什么相信你?” 李妮妮端着.枪:“因为你没有选择,何马生又不是我的谁,你拿他威胁不了我,但如果你敢开枪伤到我,你就连大小姐的500万美金都拿不到了。” 观海大师有趣道:“哦?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条件?” 李妮妮:“大小姐让你杀的人,是我丈夫王瑟,而你现在又来到了这里。” 观海大师:“没错。” 李妮妮:“这说明王瑟现在就在我们中间,对不对?” 观海大师:“对。” 李妮妮:“你把他指出来,让我问他几句话,接下来你想怎么搞他,都随你。” 观海大师歪着头看了她几秒。 远处爆.炸声还未停歇,一阵阵传来。 银白色的液体从他们头顶滴落,滴答,滴答。 “……亏贫僧还以为小姐姐和王瑟是情比金坚,原来也是同床异梦。” 片刻,观海大师望向她身后一个方向,忽然笑起来。 “所以贫僧说还是信佛好吧,爱可生忧,爱可生怖,离于爱者,无忧无怖。” “明明是一对夫妻,却连对方一直潜伏在自己身边都不知道,这可真是……恐怖啊。” 他缓缓松开手,收回匕首。 “你的丈夫王瑟,不就是——” ——砰! 就在观海大师要把名字说出口的那一刹那,一颗子弹从他前方呼啸而至。 观海大师愕然睁大双眼。 他像是见到了什么极为不可思议的景象,眼底清晰地映出了黑暗中一个红色的人影,和那人脸上熟悉的面容—— 下一秒,他头颅一瞬爆裂,脑浆喷.射了李妮妮一头一脸。 李妮妮:“……” 几个保镖立刻持.枪,瞄准子弹射.入方向。 却见晃动烛光下,前方一片空茫,并无一人。 甬道中,只有水声滴答。 何马生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几乎失禁。 杨朵朵脸色惨白,忍着呕吐。 武太郎抱着□□,呆呆站在原地,感觉人和□□一起应激了。 其余人也张着嘴,茫然地看着观海大师裂成两半的脑壳,似乎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沉默中流动着恐惧,一时无人出声。 而压抑的气氛中,李妮妮忽然咳了一声。 “我有个小小的提议。” 众人默默抬头看向她。 “观海大师死得如此悲惨,怎可不给他一点仪式感?” 李妮妮指着地上的尸体。 “我建议,我们不若一起手牵手,为观海大师合唱一首《如果有来生》吧。” 作者有话说: 所有知识点类的部分都不算原创 第40章 达玛人40 于是当褚西岭严守承诺, 在十分钟内准时回来的时候。 就看到几个人手牵着手,围着观海大师鲜血淋漓的尸体,在昏暗烛光中低吟浅唱。 褚西岭:“……?” 他觉得自从他遇上李妮妮, 原本还算正常的画风,就像脱肛的野马般朝着魔幻主义一去不复返。 这一路上他做了太多不符合他性格的事。 比如和李妮妮在即将坠毁的飞机上, 争论小学生数学题是乘以还是除以。 比如陪着李妮妮,硬生生把荒野逃生逃成了百家讲坛。 比如在没有食物水源的荒岛上, 自己毫无廉耻地和一个女孩子讨论佛的蛋蛋。 又比如此刻, 他站在遍布浓.酸液体的石道中,耐心地等待她给一具尸体唱歌…… ……他们要是单纯唱歌也就罢了。 可褚西岭分明看到,武太郎甚至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双筷子, 试图通过敲石壁的方式, 来一段bbox伴奏。 而李妮妮站在众人中间, 一边用袈裟盖住观海大师的尸体, 一边面色沉痛地起调—— “以前, 人们在四月开始收获。” 杨朵朵和何马生神色肃穆, 虔诚地加进声部:“躺在,高高的谷堆上面笑着。” 李妮妮在烛光中独唱:“我穿过金黄的麦田, 去给稻草人唱歌。” 武太郎秉着一根蜡烛,神情悲伤:“等着——落山风——吹过——” 而被捆起来的保镖们, 原本都是一脸“这群人是不是有点大病”的表情。 但一分钟后,他们居然都被这迷の悲伤气氛所感,情不自禁地跟上旋律。 “我们去大草原的湖边,等候鸟飞回来, 等我们都长大了, 就生一个娃娃。” 何马生杨朵朵男女二重唱:“他会长大远去, 我们也各自远去。” 李妮妮:“我给你写信。” 武太郎:“你不会回信。” 唱到最后, 众人一起加进和声:“就——这——样——吧——” 褚西岭……褚西岭嘴里的烟掉在地上。 不是,这群人居然还分了声部! 逃难途中,这是不是过分专业了! 正歌之后还有副歌。 褚西岭抬眼瞥向唱得一脸沉醉的王大爷,用眼神道: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王大爷用眼神回他一个白眼:我们年轻人的快乐,你不懂。 随即无比入戏地为李妮妮打起了拍子。 褚西岭:“……” 但别说,李妮妮唱得还挺好听。 他望着她在烛光中的侧脸,捡起落在地上的烟。 然后找了个李妮妮闻不到的地方,用打火机点燃烟头,抿在嘴里,深吸了一口。 静默的歌声在甬道中回荡,淡灰色烟丝遮蔽他的眼眸。 他安静地听李妮妮唱完了这一首歌,才掐灭烟头,散去烟味,出现在她面前。 没人敢追究他方才追到了什么,或者没追到什么。 武力和财力一样,当积累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就变成了一种权利。 只有李妮妮像个憨批,根本不分场合,直接开口道:“黑影没捉到?” 褚西岭在她的目光下,莫名其妙地站直了一点:“……没捉到,我本来已经把他围堵到一条死路,但他突然消失了。” ……突然消失? 大家原本都以为黑影是观海大师找来的帮手。 但褚西岭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就灵异了起来。 说到底,他们至今不知道……到底是谁杀了观海大师? 众人面面相觑。 然而两位大佬都想不明白的事,他们这群华而不实的小脑瓜又能怎么办呢? 于是他们又很快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第73节 王大爷清点了一遍剩余的幸存者。 到目前为止,算上全身大面积烧伤的保镖,他们还剩四个保镖。 加上褚西岭王大爷、杨朵朵何马生、李妮妮武太郎……总共幸存10个人。 最初他们流落荒岛的时候,幸存者是27个人。 现在不过进入荒岛13天,他们离散的离散,失踪的失踪,死亡的死亡。 最后剩下的人,居然连最初的一半都没到。 经过这次观海大师的事,老弱病残病小分队已经明白,这些保镖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他们永远和大小姐、观海大师一条心。 相处这么久,他们关键时刻依然毫不犹豫对他们拔.枪,实在不可信。 于是他们再次用麻绳把三个保镖捆得严严实实。 大家重新点了一根蜡烛,跟随着李妮妮的动作,一个接一个认真告别了他们曾经的朋友观海大师。 这个笑眯眯的和尚,不管曾经有过什么样的故事。 都将永远留在这座岛上,和冰冷的棺椁虫蚁为伴。 一行人继续踏上了逃生的道路,沉默地往前走了两公里。 此时他们进入的深度已经非常危险,氧气开始变得稀薄,众人都感觉到了胸闷窒息。 耳膜也因为地下压力变大而疼痛。 走到3公里的时候,大家都有些吃不消了。 恰好这时候到了饭点,杨朵朵便提议所有人停下来休息10分钟,吃点东西再出发。 众人欣然响应。 大家拿蛇干的拿蛇干,喝水的喝水。 这也是他们最后的食物了。 王大爷再次清点了他们的储备,最后宣布,剩余食物最多还能坚持两餐。 几个被绑起来的保镖露出饥饿的目光,何马生贱兮兮地专门在他们对面找了个位置,故意把小蛇干啃得特别大声。 三个叛徒保镖:“……”好气! 李妮妮吃完两条小蛇干,舔了舔嘴巴,抬头扫视了一圈众人。 王大爷在剔牙,保镖在磨牙。 褚西岭坐在她身边给她倒水。 杨朵朵没好气地帮何马生擦着血。 而后者摸着脖子上半根小手指粗的血痕,正心有余悸地和武太郎吐槽:“你们大陆人,都是这么一言不合就拔.枪的吗?” 武太郎不知在想什么的,发呆了好半晌才道:“不是的,我们大陆人会玩枪的不多,妮妮姐是例外。” 何马生小声道:“可妮妮姐不是前台接电话的么?为什么会玩.枪啊?” 武太郎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你要好奇就自己去问她啊。” 何马生:“你和她不是一起来的么?应该比我们了解得多吧。” 武太郎:“不多。” 何马生:“那她和那个王瑟又是怎么一回事?她真的要嫁入豪门了?” 武太郎安静道:“不知道,我就一贫民百姓,只在新闻上听过王瑟的事。” 何马生更小声道:“那你总知道王瑟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这时,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何马生耳边更小声道:“我也想知道大家觉得我未婚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武太郎和何马生吓了一跳。 一抬头就见李妮妮像猫一样蹲在他们身后,已经不知道偷听了多久。 武太郎、何马生:“……” 李妮妮离他们距离太近,就夹在石壁和他中间。 武太郎这么一转身,手肘就几乎放在她胸之间的空位里。 武太郎不知为什么耳朵就红了,往旁边躲了躲。 他不敢推脱李妮妮的问题,只好道:“王瑟……可能是个奇怪的人吧?” 李妮妮:“怎么个奇怪法?” 武太郎:“……就是放着麻省理工不念,跑回来学风水堪舆的那种奇怪法。” 他说完觉得不对,赶紧说:“我不是在内涵你的未婚夫,我觉得他能考上麻省理工就超级厉害的!” 李妮妮:“还有呢?” 武太郎:“还有……他很帅啊,玩世不恭那款,脸和大小姐很像,都是美艳款,身高一米七还是一米八多,花边新闻也很多,经常听说他和哪个女明星过夜……” 他说完又觉得不对,语无伦次地找补道:“……不,姐姐你别信我!这些女明星都没有石锤的!今年网传他和你举行了世纪订婚,大家都说王二少对你一见倾心,为爱收心,以后不会再玩夜店,也不会再神神叨叨说这个世界不是真的了。” 李妮妮若有所思:“收心了啊……” 而不知方才这么多话中,有哪一句话触动了何马生。 他也收回八卦的目光,怔怔地望着前方一处烛火,陷入深思。 …… 李妮妮回到自己的座位。 王瑟的人设,和她原先设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就光那个“一米七还是一米八多”的含糊身高……在场除了一米六的她自己,其余所有人都符合啊。 那她的那个便宜丈夫,到底会是这群人中的谁? 这一圈幸存者,好像每个人都嫌疑,又好像每个人都没有嫌疑。 第一个嫌疑人,是褚西岭。 他虽然被调虎离山,但不排除观海大师是故意想让他落单,然后趁他孤立无援时,派人截杀。 因此,只能说褚西岭是她老公的概率不大,但不能完全排除。 而之所以概率不大,大部分还是因为李妮妮觉得凭自己的美貌,应该勾引不到褚西岭这种会叠被子还会烧烤的优质男。 第二对嫌疑人,是何马生和杨朵朵。 虽然这两个人过于平凡,不管怎么看,都不大像是观海大师的杀人目标。 之前大师打了他们两.枪,还都故意打空,也不大像即将被谋杀的目标。 但说不定观海大师就是预设了褚西岭的预设,虚晃一枪,混淆视线呢? 不说何马生年龄刚好对得上。 就说杨朵朵。 这年头连《黑客帝国》的导演,都能直接从沃卓斯基兄弟,双双变性成沃卓斯基姐妹,杨朵朵男扮女装不要太正常。 至于保镖兄弟和武太郎,倒很快被李妮妮排除了。 保镖是打工人,而从武太郎火海昏迷时说的那句“领导我不是故意睡着的”推测,至少明面上他也是打工人。 这年头杀人难,但杀个打工人简单啊。 根本不需要百万美金请杀手这么大阵仗。 只要让他每天996,加班到凌晨,连续加班110天,他自己就会去跳楼。 如果他意志顽强,996还不跳,那就让他007。 如果007还不够,那就再给他加点福报。 接下来,不管这只社畜是怎么死的,割腕也好,跳楼也罢,都不可能有人怀疑是他杀,只会纷纷默认这又是一个加班引发的惨案。 岂不是比请杀手更妙。 手段粗暴,简洁明了。 而除去以上这些怀疑对象。 最后一个看上去最不可能,但往往最有可能的人,竟然是…… 李妮妮慢慢看向了……头发花白的王大爷。 正好对上王大爷满是褶子的和蔼目光。 李妮妮眨眨眼,打了个激灵。 然而看问题不能仅看褶子。 就现在出神入化的化妆术,王大爷虽然目光浑浊了些,牙齿掉了些,头发也白了些…… 又有谁敢断言,他那身苍老的皮囊下,不可能藏着一个20岁青葱少年的灵魂呢? 更重要的是,他和大小姐都姓王。 李妮妮默默收回视线。 并把王大爷列为了——丈夫备选の最大嫌疑对象。 王大爷根本想不到,一个年轻女孩,居然盯上了自己苍老的肉.体。 十分钟后,一行人收拾行囊,继续上路。 甬道四周的石头慢慢变换着颜色。 从一开始的玄武岩,到之后是大理石,现在已经变成了普通的花岗岩。 到这里,已经是土层里原本的石头了。 众人越走越心灰意冷——人工的痕迹没了,就说明达玛太子打洞打到这儿,已经快懒得往下打了,那还有什么玩头? 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已经不是胸闷那么简单了。 稀薄氧气连蜡烛都快无法维持,大家已经明显感到喘不上气。 第74节 甚至连何马生都试探着说:“妮妮姐,要么我们还是回到地面上?实在不行,往热带雨林说不定也能找到其他路呢。” 一个皮肤黝黑的保镖也大着胆子说:“是啊,死在林子里,也比我们现在这样主动把自己送进黄泉的好啊,别的人死了还要挖个土坑呢,我们这连坑都不用挖,自己直接钻进地下了算什么事儿。” “……你们难道已经忘了,四十年代我们军队从缅甸雨林撤出,4万人只剩下3千的事了?人家铁血汉子都搞不定雨林,就你们这些小身板,想屁吃呢?” 杨朵朵鄙夷地打量了一眼说话的保镖。 “我话就撂这儿了,要回头你们自己回头,反正我跟着妮姐走。” “热带雨林里都不用猛兽搞死你,蚂蝗和蚊子带来的疟疾和黄热病就能让我们死一半。” “要真进入热带雨林,你们以为自己还能活着?” 王大爷颔首道:“小杨说的没错,除了蟒蛇虎豹,雨林里更可怕的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东西,像是蜘蛛、响尾蛇、箭毒蛙……” 武太郎补充道:“……还有子弹蚁,我看过一个纪录片,热带雨林里的子弹蚁,体长不过3cm,却是全球毒性最强动物之一。我们进雨林是没有活路的。” 黝黑保镖不服气道:“怎么就没有活路呢?我们都跟着大小姐进过雨林啊,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吗?” 杨朵朵冷笑道:“也没全回来啊,有本事报个数,雨林里你们死了多少人?” 这时,李妮妮的信男小保镖王品根安静道:“雨林里我们死了3个人,两个是保镖,一个是林帛霓——就是丸子头的男朋友。” 黝黑保镖也道:“我们报完了,你们也有本事报个数啊,我们这一趟下地宫死了多少人?那可远远不止三个吧。” 三个保镖中最寡言的那个,此刻也开口道:“之前炸佛时,被环蛇咬死了两个。进最后的太子陵寝前,死了四个。” 他沉默片刻:“进陵寝后,我就没数了,因为数不过来了。” 这时何马生举手道:“我数了,河床下死去的焦黑尸体有9具。” 李妮妮听着听着就蹙起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而黝黑保镖露出冷笑:“你看吧,到底是哪一边死的比较多?” “——等等。” 褚西岭忽然停住脚步,望向黝黑保镖:“你确定河床底下的焦尸是9具?” 黝黑保镖顿时觉得受到了冒犯:“别看我皮肤这么黑,我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是有知识有操守的,哪怕不赞同妮妮姐的路线,也不至于撒谎吧?” 褚西岭此刻也无暇去管他话里有多少逻辑bug。 因为—— “因为河床底下的焦尸,不可能是9具。” 李妮妮面沉如水:“如果是9具,问题就大了。” 褚西岭垂眸看向她:“会不会是河床底下原本就有尸体?” 李妮妮挠了挠手背,冷静道:“不可能,我是最后一个站在高台上的人,看得很清楚,在爆.炸发生到三分之一时,河床已经露底,但里面并没有任何尸体。” 众人一时没明白两位大佬在打什么哑谜,再次面面相觑。 而褚西岭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他看着女孩一路上都不大健康的脸色,手指慢慢握紧了一些。 片刻他指节松开,居然抬起,僭越地把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低声道:“怎么毛孔都竖起来了?吓成这样?” 李妮妮也低声道:“这难道不吓人吗?” 褚西岭:“还行,还能再信一会儿量子力学。” 李妮妮笑了一下。 而武太郎终于忍不住道:“不是……妮妮姐,你们搞这样得我有点害怕……到底怎么了?” 杨朵朵也欲言又止:“对啊,你们还是说清楚一点吧,我听得毛骨悚然又云里雾里的。” “你们还没发现吗?” 李妮妮伸手抹了把脸。 “我们一开始来到荒岛时,全部幸存者总共有27人,分别是我、武太郎、何马生、林秘书和观海大师5人,大小姐和他的17个保镖一起18人,剩余散装的5个幸存者,分别是王大爷,丸子头、丸子头男友,杨朵朵,和褚西岭。” 何马生仓皇道:“对啊……这又怎么了?哪不对了?” 王大爷也茫然道:“是啊,哪不对了?还有我又不是小饼干,怎么就变成散装的了?” 褚西岭站在李妮妮身后,确认她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了,这才道:“哪里都不对。” 王大爷:“怎么说?” 褚西岭:“你们自己算算看,雨林里死了林帛霓男友和2个保镖……这里死了三个人,对吧?” 众人不安道:“对。” 褚西岭继续一个个算:“炸佛时被环蛇毒死了2个保镖……这里死了两个人。” “地宫前期死了3个保镖和林帛霓……这里四个人。” “这里就死了9个人。” “而进入达玛太子陵寝后,除了被杀死的观海大师,目前处于失踪状态的,有大小姐和河床下9具分不清面貌的尸体……就算把大小姐一起算进那9具焦尸之中,也至少死了10个人。” 气氛慢慢躁动起来。 ——大家开始听懂了。 “算出来了吗?”褚西岭神情平静:“我们到目前为止,至少死了19个人,而现在活生生站在这里的,就有10个人。” “这加起来,是29个人。” “……不不不不可能啊。”武太郎露出惶恐的神色,□□的眼珠都快被他捏爆了。 “我们刚来到荒岛时,所有幸存者加一起只有27个人,哪来的29个人啊。” “对,这就是问题。” 褚西岭在众人逐渐变得恐惧的眼神里,轻声道: “那多出的两个人,是谁?” 作者有话说: 所有知识点类的部分都非原创,反正就来自各类书籍或网页什么的,但是很多年前的备忘录了,具体哪个网页已经无法回溯 我也不知道那多出的两个人是谁 我可喜欢观海了 他死了我还有点悲伤哈哈哈哈哈 歌词不是凑字数,我尽量删减了,就当给观观送行 第41章 达玛人41 石道中出现人形黑影, 被追逐到绝境后无端消失。 观海大师在众目睽睽下被一枪爆头,对面却空无一人。 他们27人流落荒岛,现在岛上尸体加上活人居然出现了29人。 而进达玛太子陵寝前, 一路都是单行道,陵寝也只有一个入口。 如果有其它人进入了陵寝, 他们不可能发现不了。 除非是从河底钻出来。 但李妮妮已经确认,在河床露底时, 里面根本没有其它尸体。 高浓度的腐蚀性河水里也根本不可能藏人。 ……反正就是无比的灵异。 到这里为止, 他们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量子力学能解释的范畴。 在场所有人,除了李妮妮、王大爷和褚西岭, 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继续相信科学。 坚强一点的朋友, 比如杨朵朵, 她陷进了萎靡不振和怀疑人生。 娇弱一点的朋友, 比如何马生, 他原本正安静地倾听大家的分析, 结果听着听着就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尖叫,眼白一番, 又晕了过去。 好在大家对他隔三差五晕倒一回已经习惯,甚至预设了他的晕倒, 动作熟练地将他拖到一边。 “其实……其实还是再可以相信一下的。” 李妮妮试图抢救大家岌岌可危的唯物主义三观。 “你们听过‘量子隐形传输’吗?我国科学家搞出来的的一种技术,特别厉害,某某年还荣登了‘国际物理学十项突破’的榜首。” 武太郎一脸“我听不懂,我只是配合你胡说八道”的表情, 勉强地给她捧场:“这又是什么原理呢?” 李妮妮:“就是利用量子叠加态和纠缠效应, 把量子信息从一个地方传输到另一个地方。” 武太郎机械地鼓了鼓掌, 继续麻木地捧场道:“那叠加态又是什么原理呢?” 李妮妮宁愿他别讲话:“……你们可以理解为, 瞬移。” 武太郎:“哦。” 李妮妮:“……” 李妮妮:“你们难道不觉得,方才瞬间消失的人形黑影,和这种‘量子瞬移’很像吗?” 这回连杨朵朵都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不能说毫不相关,只能说完全不像。” 李妮妮:“…………” 褚西岭不知何时又咬了一根烟,他站在李妮妮身后,手臂虚虚护在她左下方。 观海大师离奇枪杀事件后,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已经进入高度戒备状态,紧实的肌肉像一堵墙,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女孩所有可能被枪.击到的角度。 王大爷看着他这样子,就忍不住叹气。 都怪他把褚西岭在溯源部里留了太久。 不说褚西岭军功高、武力高吧。 就冲着他二十多岁拼出的头衔,平时也是大把莺莺燕燕倒贴。 第75节 只是他天天过刀尖舔血的日子,根本无心风花雪月。 明明长得不错,肌肉均匀,洗澡时瞅着也不是没资本……结果年近三十,估计还没用过那玩意儿。 就是一个大写的母胎solo。 前几年王大爷还想着,左右又不是没女的倒追,早迟能成家,急什么急。 结果几年过去,王大爷眼睁睁看着褚西岭从初出茅庐到年近三十,别说娶妻成家了,他连房子都不买。 衣服也就单位发的几件随便穿,仿佛对女的完全没兴趣,根本不想吃爱情的苦。 王大爷这才急起来。 俗话说长-枪易折,宝剑蒙尘,男人的武器就是要趁热乎的时候用。 不然保质期一过,疲疲软软短短暂暂岂不是丢他们溯源部的脸! 他们溯源部的男人,枪-法可以不好,但枪必须好! 王大爷寻思着褚西岭对女的没兴趣,难道是对男的有兴趣? 于是他立刻牺牲,不,是扔出了自家倒霉儿子去试探……结果几个儿子竟都铩羽而归,哪怕是最活泼可爱的小儿子,褚西岭居然也毫无来电的感觉。 这就不得了了。 大爷的心态逐渐发生了变化。 他现在已经不是单纯担心褚西岭对女的没兴趣了。 他现在比较担心褚西岭,讳疾忌医。 毕竟有些枪吧,看着线条流畅、威武雄壮、后坐力强……但它打不出子.弹没用啊! 所以这些天,他看到褚西岭居然对一个小姑娘产生了兴趣——哪怕这兴趣被他压得很克制,但举止中一些细微的地方,王大爷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兴趣。 王大爷喜极而泣。 同时又深深担忧。 他担忧的不是褚西岭母胎solo、大龄处-男却要喜当爹。 他担忧的是,李妮妮……她结婚了啊。 褚西岭……他刚才听见李妮妮和王瑟偷偷扯证的事了吗?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成为小三了吗? 看他这单恋的情态,十有八九是不知道啊! 这人好不容易不讳疾忌医了,说不定那啥不方便说的病都已经治好了。 万一被这件事影响到心理,心理继而又影响到生理,生理继而又影响到枪理……最后搞得长-枪又打不出子弹,那该怎么办? 唉,爱情的苦真是烦人。 这边,王大爷还在为褚西岭坎坷的情路叹息。 那边,李妮妮已经把灵异问题暂时扔到一边,决定先解决他们面临的实际问题。 他们往地下走得越深,环境温度就越高。 武太郎奇迹般地带了一个温度计,根据温度计上显示的数字,他们现在的环境温度是惊人的52摄氏度。 这个温度对人类来说,已经非常危险。 除了何马生昏倒外,几个保镖也陆续陷入了中暑症状。 而那个身上大面积烧伤的保镖,一整天都在口吐白沫,身上也散发出浓浓异味。 杨朵朵帮他看过伤口,严肃道:“皮肤大面积溃烂化脓,体-液渗出,已经危及真皮层组织和心肺功能,如果再拿不到抗生素,他活不过2个小时。” 王大爷惆怅地盯着温度计:“这么高的温度,别说他这种伤患了,大爷都觉得自己活不过俩小时。” 而武太郎捧着土拨鼠,正啪嗒啪嗒掉眼泪:“建国,你怎么了建国?你还好吗建国?你怎么不吱吱叫了建国?” 李妮妮:“……” 她远离了这群丧失了希望的人,走到了唯一正常的褚西岭身边。 “没有工具的话,能不能测算出我们现在到底走到地下多深?” 因为一路上甬道并非直线向下,他们已经失去了对自己方位的把握。 李妮妮边走边道: “我记得一个数据,当年苏联还没解体时,想凿穿地球,最后挖到了地壳深度的1/3,也就是地下1万多米,当时听说温度是180摄氏度……我们能不能根据这个温度,来反推我们现在所处的深度?” 王大爷在一边补充道:“小李这个方法可行!我年轻时跟随组织去山西挖煤,矿井深入地下三千米,我记得当时温度是66摄氏度,你们也可以作为参考数据。” 褚西岭:“……不需要这么麻烦。达玛岛地面温度是42度,按从地面往下每深100米,温度增加2-3摄氏度来计算,现在我们应该在地下三百——”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李妮妮精确到小数点后4位的神奇习惯。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在她开口纠正之前,自己自觉更正道:“……在地下333.3333米-500米的地方。” 李妮妮:“……”那倒也是不必。 武太郎:“地下500深的地方,应该已经没有生物存活了吧?” 李妮妮想了想:“植物的根茎最深能长到130多米,500米肯定是没有了,但昆虫还是有的,毕竟一直到地下3600米的地方,还有多细胞生物存活。” “——人也可以活,就是活不大久。” 王大爷道:“当年我们团报上报道过,一群矿工在地下700米深的地方被困69天,也照样活蹦乱跳,哪像我们这群老弱病残,不过三四百米,就中暑的中暑,昏倒的昏倒。” 刚昏迷醒来的何马生:“……”谢谢,有被影射到。 何马生虚弱地趴在褚西岭背上:“我们还要往下走多久?” “不会太久了。” 李妮妮刚确定完坐标,此刻非常自信。 “古代能挖到地下500米,已经堪称世界第九大奇迹,如果到700米还到不了底,我就直播吃高跟鞋。” …… 一个小时后。 褚西岭看着温度计:“……温度又上升了6摄氏度,我们应该已经在地下700米了。” 李妮妮望着前方依然深不见底的甬道,陷入沉默。 何马生气若游丝地提醒道:“直播。” 李妮妮:“我觉得……” 何马生:“不,我就想看直播。” 李妮妮:“现在不……” 何马生:“看直播。” 李妮妮:“……” 眼看李妮妮眼睛逐渐失去了高光,武太郎赶紧出来打圆场。 “这毕竟是达玛太子的墓道,非一般古代人可比,预计有误差是正常的。” 他看看□□,又看看李妮妮,最后决定再相信李妮妮一次。 痛下决心道:“如果到地下900米,还没见底,我陪妮妮姐一起吃高跟鞋!” …… 又一个小时后。 褚西岭举着温度计,唇角想勾唇又不敢勾。 “我们现在……应该已经在地下900米了。” 杨朵朵:“噗嗤。” 王大爷:“妙啊。” 李妮妮面无表情。 而武太郎沉着脸,从背包里拿出了□□的鼠鼠变装高跟鞋。 现在大家都热得不得了,每个人的发丝都贴在额头上,哪怕还在撑着互相斗嘴,但实际上身体都已濒临极限。 五六十度的地方,待久点,都能把人煮熟了。 然而就在武太郎破釜沉舟,真打算直播吃高跟鞋的时候……李妮妮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褚西岭手疾眼快,用手臂搂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捞了起来。 李妮妮挂在他手臂上,仿佛一条失去了梦想的海带。 □□的高跟鞋掉在地上,不见了。 武太郎用烛火去照,没照到高跟鞋,倒是不小心照到了泥土里小半截白色圆柱形东西。 他奇怪道:“……这是什么?” 圆柱形上接着一个圆圆钝头,外壳满是灰尘和时间的痕迹,已经看不出上面的纹路。 只能依稀看出它原本颜色应该是银白色,像是某种金属。 武太郎伸手就想去拔。 而王大爷瞥见那东西的形状,一时心中大骇。 他想也不想,直接飞起一脚把武太郎踹开:“……别乱动!!!” 武太郎重重摔在地上。 众人被这变故惊呆。 老大爷……竟如此老当益壮! 李妮妮也被惊到,从褚西岭怀里跳下来。 怀中柔软刹那消失,褚西岭保持着单手抱人的姿势,片刻后才慢慢放下手。 李妮妮蹙眉看着地上那截玩意儿,忽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拉着杨朵朵猛然后退:“等等,这怎么有点像——” 杨朵朵幽幽道:“超大号女用按摩-棒棒?” 第76节 李妮妮:“……不是这个。” 杨朵朵:“那是什么?” 李妮妮:“……” 她似乎陷入了极度的震惊,睫毛微颤,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不敢说,只是抓着人又往后退了10来米,搞得杨朵朵莫名其妙。 “你离远点,别靠近这……可能我想岔了。” “……你没想岔。” 这时,李妮妮身后的褚西岭也看见了那截银白色圆柱体。 他只瞥了一眼,神色却刹那变得比李妮妮还要凝重。 “就是你想得那样——这是一节核弹头。” 他们在达玛太子的地宫之下,找到了一颗现代核-弹头。 地下100米,就是各国政府开始埋他们核.武器的位置。如果换个地方,这其实不是多难以置信的事。 但问题是,这枚核-弹头出现在了公元前1000年的甬道里。 这种冲击感,就像你在秦始皇陵里,找到了一架战斗机。 或者你在汉武帝的墓地里,找到了卫子夫刻的“妈卖批”。 …… 半个小时后,众人狼狈地坐在距离核-弹头2000米远的地方。 当时褚西岭看到银白色圆柱的形状后,立刻抱起李妮妮往外狂奔。 其他人不明所以,也跟着狂奔。 但褚西岭跑得太快,加上这地下温度又高,氧气又不足。 等大家跟着褚西岭跑到2千米以外后,基本上半条命都已经没了,头疼欲裂地瘫在地上,失去了所有世俗的欲-望。 而李妮妮被褚西岭紧紧搂在怀里,只觉得肺里的空气都快被那对手臂挤出来了。 胸口也像是被什么箍紧。 可褚西岭的手臂就像钢铁,挣扎都挣扎不出来。 他们现在在地下1000米处。 核-弹头里的高浓度浓缩铀,辐射极大,哪怕隔着几十米也可以灼伤人体。 王大爷推测那核弹头外面有一层隔离层,证据是武太郎的手还健在。 要是真没有任何防护,就武太郎方才的距离,他这只手怕是已经没了。 再加上撤离及时,他们或许可能没有被辐射太多……当然也不排除后期辐射后遗症缓慢出现。 现在问题最大的是李妮妮。 因为她是个孕妇。 这种高辐射性的东西,哪怕他们已经避到了2千米外,也无法完全隔绝,胎儿肯定会受到影响。 李妮妮摸着小肚子,没有做声。 脸上也没有露出任何孕妇该有的惊惶神色。 而褚西岭自从抱起她,就一直把她揣在怀里没有放下。 他依然冷峻而镇定,像一堵无坚不摧的城墙,甚至嘴里还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 但李妮妮能感觉到,男人刚刚试探地用指尖碰了碰她的腹部,手指还有一点发抖。 ……这个胎儿很可能已经保不住了。 就算保住了,也大概率是畸形。 他觉得自己没有把人保护好,一向坚硬的心脏也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将他无波无澜的前半生都撕裂开来,平静的海面上忽然就有了风浪。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仔细剖析自己心底的那丝隐痛来自何妨。 他甚至手臂箍紧她时都不敢用力,生怕把她绞碎了。 就像一只高冷而又充满试探的大狗狗。 ——还是非常帅气的那种黑背狗狗。 而一旦把人和狗狗联系在一起,李妮妮忽然就不忍心推开了。 想抱……那就抱一下吧。 一只大狗勾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众人连续跑了2公里,一时都走不动了,都沉默地在高温里坐下。 这并不舒适,可是他们毫无办法。 “这……这肯定是有人穿越了吧。” 杨朵朵丧丧地说:“就类似什么‘当13颗星星连成一条线,就能带着高科技穿越时空’之类的。张庭和徐峥不就是这样吗?” 武太郎也丧丧道:“什么鬼,张庭和徐峥什么时候凑一起了?” “……就是张庭和徐峥啊!小时候那部古早电视剧《穿越时空的爱恋》里的主角啊!徐峥扮演朱允炆,张庭是穿越的女主角小玩子,小玩子要从朱允炆手中拿到游梦仙枕,才能回到未来。” 杨朵朵看着众人茫然的神色,不可思议道:“不是,你们居然都没看过,你们难道都没有童年的吗?” 并没有人接话,众人一片沉默。 大家还沉浸在被辐射的恐惧中,连老年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拥有,哪还有心情谈论童年。 好一会儿,何马生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我觉得杨朵朵说的有道理,3000年地宫里惊现核-弹头,这只可能是现代人穿越回了古代吧?” 王大爷犹疑道:“但就算这样,也不可能做到把核弹头一起带回3000年前啊。” 褚西岭言简意赅:“穿越时空符合量子力学。” 众人:“……” 王大爷默默地看了褚西岭一眼,又看了李妮妮一眼。 心中感叹这才相处十几天呢,就自己主动把自己调-教好了。 这坠入爱河的男人,果真是不一样啊。 作者有话说: 知识类部分非原创 今天没带电脑,聚餐后ipad狂写 第42章 达玛人42 王大爷对褚西岭的雄竞优势非常自信。 这年头, 就褚西岭这种脸长得好,碗洗得白……尤其是被子叠得全连第一好的男的,怎么可能不被女人看上? 只要让她们看一眼褚西岭家那叠得笔直、整齐、销魂的床单棱角…… 又有哪个婆娘, 会不想跟他困觉呢? 王大爷坚信,不管在哪个年代, 都不可能有婆娘能拒绝水池边折得仿佛豆腐块成精的的抹布,和满衣柜摆得方方正正的衣物。 会做家务的男人, 运气不会太差。 褚西岭, 稳。 而另一头,关于“穿越”的争论已近白热化。 武太郎和何马生原本还在争论“穿越是否能携带核弹头”。 结果争着争着,话题就变成了“西汉末年, 王莽篡汉的那个王莽是不是穿越的”。 双方为此吵得不可开交。 王莽是西汉末年的一位君主, 也是中国历史上行为模式最像穿越者的一任君王。 何马生坚持认为王莽当年搞土地政策, 打地主平均地权、发明游标卡尺, 还玩无息贷款、设立国企, 这一系列行为太过于现代, 必定是穿越的。 既然穿越真实存在过,那核-弹头又为什么不能是穿越回去的呢? 而武太郎则坚持认为, 王莽是外星人在地球投放的人造人。 而把核弹头带到达玛古国的人也是外星人,他们都是为了毁灭人类而存在。 王莽试图用搞乱货币制度的方式毁灭世界。 达玛古国的人试图用核弹头毁灭世界。 这两者异曲同工, 都是外星人的阴谋。 李妮妮一开始还在认真听听,到后来就听不下去了。 实在是太离谱了。 她想到了之前猫猫带她去看的宝藏山洞。 当时那个山洞的入口,是蓝宝石retina屏,1962年也不可能拥有。 这些突兀出现在荒岛上的超前科技, 难道有什么相关联的地方吗? 她思忖片刻, 道:“穿越的前提是, 这枚核-弹头真的是3000年前的东西, 可你们怎么确定,它不是近几年有人放进地宫的呢?” 何马生道:“之前地宫里蜡烛遇氧就燃,就说明达玛太子下葬至今,都绝对密闭,连氧气都没有进来过,又怎么可能有人进来放核-弹头?” 李妮妮:“也可能是1962年,达玛人重新密封了地宫。” 武太郎摇头道:“不,不大可能,就达玛人对他们太子的这种恐惧和崇拜,挖坟这事儿我觉得他们做不出来。” 李妮妮:“但达玛古国1962年‘大封闭’,时间节点也卡的太巧了。” 武太郎:“怎么说?” 第77节 李妮妮:“你们忘了吗?1962年,正好是古巴核-弹危机发生的时候。” 褚西岭面色沉冷:“不止,1962年也是中国核-弹危机的时候。” 杨朵朵惊得说不出话:“古巴核-弹危机?中国核-弹危机?……不是,我们还经历过核-弹危机?” 王大爷感叹:“你们年轻人对这段历史可能模糊了,但我们这群老人家还历历在目啊。1962年那真是人类文明千钧一发的时刻,差一点全世界就毁灭了。” 何马生道:“……这么严重?” “那是你们幸运,能生活在和平年代,一辈子没吃过战争的苦,才能不晓得战争到底有多严重。” 王大爷喝了一口水:“1962年,苏联和美国的冷战趋于白热化,苏联为反制美国,就在古巴部署导弹,两个超级大国差一点就打起了核战争。” 李妮妮平静地说:“没错,后来美国总统肯尼迪和苏联主席赫鲁晓夫都说过,当时就差一点点,他们就按下核按钮,把人类文明断在1962了。” 王大爷:“而且小褚说得对,1962年不仅有古巴导弹危机,也有中国导-弹危机。” 李妮妮:“也是千钧一发,危在旦夕。” 王大爷:“是啊,你们还记得1945年8月还是9月,日本被美国在广岛和长崎投放了两颗核弹吗?” 何马生无奈道:“……老人家,你这话说得我们都八、九十岁了一样,这1945年的事,我们哪能记得呢?那时我爸爸还没出生呢。” 武太郎边撸着大老鼠边说:“我倒是在纪录片里看过,据说那时候特别惨,美国两颗原子弹投下来,就长崎一个地方,4万人直接在核爆中死亡,7000平方米土地被夷为平地……还有数万人是因为辐射带来的癌症,后面陆陆续续死亡。” 褚西岭冷道:“而1961年,美国想朝我们投放可不止两颗核弹,而是113颗核弹。” “……113颗?!” 杨朵朵和何马生露出愕然的神色。 毕竟这时间节点,已经非常接近现在了。 1960年……很遥远吗?再过个20来年,郭敬明和韩寒就出生了呢。 一边是差点毁灭了整个国家的热-核战争。 一边是《小时代》和《后会无期》的导演出生。 你能想象这两件事,仅仅相隔了20年吗? “对,这之后,我们陈毅同志就说,宁愿把裤子当了,也要把原子弹搞出来……然后接下来的事儿你们就都知道了,邓稼先这些同志们开始搞研究了,我们1964年就研究出了核弹,1966年就研究出了氢-弹。” 王大爷捧着他从不离手的茶杯,神色安详。 “再后来,一直到现在,再没发生过什么导弹危机,也再没人敢说‘我送你113颗原子弹’。在那之前,我们真是每天都觉得有把刀悬在头上。” 众人沉默片刻。 毕竟战争听起来,是如此虚渺、遥远、不真实。 他们根本无法想象他们的父辈,曾与这样巨大的危机擦肩而过。 直到他们方才在这个古老的洞穴中,亲眼看见了核弹头。 才对战争有了一丝模糊的真实感。 而现在的线索是—— 达玛城1962年,发生了集体自杀和“大封闭”。 全世界1962年,发生了危及整个人类文明的核-弹危机。 现在他们又在达玛古国地下,发现了核-弹头。 谁能不觉得这时间点,卡的近乎诡异呢? “不管这核弹头到底是1962年的,还是3000年前的,总之我希望它永远埋在这里,永远不会被使用。” 李妮妮想不明白,索性继续后置了这个问题。 反正现在待解决的问题已经够多了,不缺这一个。 她举起手中的蜡烛:“敬先辈。” 何马生也举起水杯:“敬科研工作者。” 杨朵朵举起衣袖:“敬邓稼先、钱学森。” 王大爷也举起小蛇干:“让你们年轻人多记几个名字吧——还敬于敏、钱三强、郭永怀、朱光亚、王淦昌,幸好人间有他们。” 褚西岭手上只有枪。 烛光摇曳中,他把枪口向下,最后和他们碰杯,低声道: “……敬和平。” 他们再一次出发。 这一次没有回头路。 一颗核-弹头挡在他们的回路上,哪怕想回头,也得问问核辐射同不同意。 当他们走到地下大约1300米深的地方时,环境温度已近60摄氏度。 那位大面积烧伤溃烂的保镖终于支撑不住,在短暂的抽搐后,心脏停止了跳动,生命终止在22岁。 死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人样,全身流着脓水,眼睛微微睁着,仿佛还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再也没有机会。 众人沉默地把他扶在甬道边上,搞了个简单的坟墓。 而此时此刻,另外两个保镖也出了问题。 一个保镖中暑,已经开始脱水。 另一个保镖手臂受伤,伤口感染恶化,已经出现了低烧症状。 杨朵朵纳闷地围着他们转了一圈:“不是,你们这群男的怎么回事?这身体素质太菜了吧,人退休老大爷也受伤了,现在不也活蹦乱跳呢。” 一个年轻保镖道:“我们又不只受了这一次伤,之前和大小姐进热带雨林的时候,我们大家多少都受了伤,现在是伤上加伤,当然撑不下去。” 他简单和杨朵朵讲了讲热带雨林里变异生物的事。 杨朵朵:“天哪!还有和人一样高的蠕虫啊!” 年轻保镖:“对啊!” 杨朵朵:“行叭,那你们注意一点,别到时候我们找到路了,你们人没了。” 那个年轻保镖感觉受到了鄙视:“绝不可能!我妈还在家等着我包饺子呢!不就一个中暑,我肯定能撑下去!” 当他们走到地下1600米的时候,李妮妮说:“贝加尔湖到了。” 这时候连杨朵朵都奄奄一息了,闻言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妮妮:“世界上最深的河流是非洲的刚果河,在地下220米。而世界上最深的湖泊的深度,是贝加尔湖,在地下1642米。” 王大爷居然是众人中身体素质最好的人之一,秒杀一众年轻人,现在屁事没有,闻言还能打趣道:“喜马拉雅山才8千米呢,我们走的这1600米,相当于把喜马拉雅山倒置在地面上的1/5,我们真了不起。” 褚西岭走到李妮妮身边:“还走得动吗?要我背你吗?” 李妮妮:“不用。” 褚西岭:“你是孕妇,不用怕麻烦我。” 李妮妮:“不是。” 褚西岭:“?” 他一时没弄清李妮妮说的意思,是“不是怕麻烦他”,还是“不是孕妇”。 褚西岭正想问清楚一些。 但就在这时,那个说“我妈还在家等着我包饺子”的保镖,忽然踉踉跄跄地向前扑倒。 随后他整个人像羊癫疯一样在地上抽搐打滚,手臂强直阵挛,眼睑不停颤动。 褚西岭立刻上前伸手挡住他的额头,防止他在甬道岩壁上撞伤自己。 杨朵朵也马上开始紧急救助,解开了他的衣领、腰带解开,帮助他呼吸通畅。 但保镖的脸色越来越红,甚至眼球突出,脸部发紫。 杨朵朵觉得不对劲,强硬地掰开了他的口腔,发现他的喉咙已经被呕吐物堵塞。 她迅速把手指伸进去,想把堵塞物抠挖出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 年轻的保镖仰着头,面色紫黑,睁着眼,就那么死了。 四周一片寂静。 这死亡过于突然,且无预兆,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没了,大家已经被吓呆了。 许久,杨朵朵抬手看了看机械手表。 “下午5:28分死亡。” 她伸手合上年轻保镖的眼睛:“死因应该是重症中暑热射病,加上癫痫并发症导致的异物堵塞窒息。” 何马生颤声道:“中暑……中暑不是喝点藿香正气水就能好的吗?这种小病,也能让人死亡吗?” 杨朵朵安静道:“人很脆弱的,比你想象得脆弱得多,有时就是一小片玻璃渣就能让人死亡了。” 何马生陷入沉思。 没想到杨朵朵接着道:“所以能说人话的时候,还是要多说人话啊,别老让人觉得你好好一个人,可惜长了张嘴。” 何马生:“……” 艹 短短一个小时内,他们死了两位同伴。 哪怕武太郎还在竭力活跃气氛,但浓重的绝望感,依然笼罩在每个人头上。 这次的保镖没有坟茔。 大家只是围着死去的同伴,默哀了一分钟。 气氛压抑而窒息。 这一分钟里,所有人的眼睛都是闭上的,只有李妮妮和褚西岭的眼睛是睁开的。 褚西岭是为了保持警戒。 第78节 而李妮妮,她看着保镖年轻而毫无生气的身体,就像是望天上飘落的一片枯叶,或是地上枯朽的一棵蔓草。 总之不大像是望同类的眼神。 有那么一秒,褚西岭被她眼底荒漠般的悲悯所震。 那一刻,她仿佛并不是他惯常看见的那个人,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灵魂。她超脱于这轮回之外,俯视着这一切悲剧,重来,或者新生。 只是等他再抬头望去时,女孩依然是一副安安静静、软软糯糯的模样。 非要解释的话,就有一分类似那个‘我就静静看着你们装逼,不说话.jpg’。 褚西岭:“……” 他的大脑立刻被李妮妮的doge表情包填满,方才的一分怀疑也被抛之脑后。 ……表情包真是太可怕了。 一分钟后,众人默哀结束,正要背起他们的空瘪的行囊,继续在高温中前行。 何马生却打断了他们,结结巴巴道:“我、我们把他带走吧。” 杨朵朵:“带谁?” 何马生语句流畅了很多:“我们把这个死去的保镖带走吧。” 杨朵朵震惊道:“你有病吗?我们现在自己都走不动了,你还要让我们背着个大男人的尸体走?现在是你玩人道主义的时候吗?” “不,不是为了人道主义,而是我们不知道还要往下走多久,但……但……” 何马生语无伦次地说了两句,忽然破罐破摔般摘下黑框眼镜,甩在地上。 “我不说也总要有人说!……我们已经没有水和食物了,这个保镖就是因为高温缺水才中暑死的,那我们呢?” 杨朵朵震惊地看着他,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把这个保镖背着当……当食物???……你让我们吃人……你……” “不然呢?万一我们还要在这地道里呆上两三天呢?没水没食物,我们喝西北风吗?” 何马生咬牙道:“古代饥荒时也会人吃人,丈夫吃老婆,老婆吃丈夫,父母把子女互相卖着吃,把女儿煮了给弟弟吃……我只是想让我们都能活下去罢了!” 李妮妮的信男小保镖王品根,不知是被何马生这一番言论吓到了,还是实在绝望过头了,忽然蹲下,失声痛哭起来。 “我不想死……我要回家,我想回家啊。” 他沙哑崩溃的哭声回荡在甬道里。 对于这种难以抉择的事,众人条件反射地把目光投向了李妮妮。 李妮妮:“?” 不是,都看我干什么? 她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望了那尸体半晌,最后默然道:“要不……还是别吃了吧,这尸体发癫痫死的,看着就不是很好吃的样子。” 众人:“???” 不是,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李妮妮:“实在不行,我们不是还可以吃□□吗?” 刚在酷热中醒来的□□:“???” 不是,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它翻了一个白眼,又被吓晕了。 武太郎默默把□□揣进口袋深处。 而何马生重新带上眼镜,强迫自己神情漠然。 他试图勇敢地看向尸体,结果还没张口就差点吐了出来。 最后他只好转身,对着墙壁说:“那这样吧,同意我观点的人,和我站在一起,我们轮流背尸体……但这时不站出来的人,到时候也不会有食物分给你。” 众人:“……” 兄弟,虽然你话说的非常冷酷,但是你这姿态,也实在太怂了啊。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勉强自己,你连看都不敢看,这谁能相信你敢吃尸体啊! 但一阵难捱的沉默后。 居然真的有人站到了何马生那边。 正是方才痛哭的信男小保镖王品根。 残手保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在干什么?这是我们的兄弟啊!” 王品根道:“我只是想回家。” 残手保镖被这一句话刺激到,怔怔地站了几秒,惨笑道:“人都吃人了,兄弟相食……哈哈哈哈哈,都这样了,我们逃出去还有什么意思?” 他一只手受伤,另一只手猛地掏出-枪,挡在死去的保镖面前道:“谁敢动我兄弟一步,就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没想到何马生抖抖索索,却撑着没有后退,反而像小学生扯头花一样,直接和他推搡起来:“我都要死了,还怕你的枪吗?” 王品根也试图夺枪:“对啊,你不吃是你的事,你凭什么不让我活下去?” 王大爷本是个劝架的,结果被推了几下以后,火冒三丈,变成了干架的。 杨朵朵一边拼命尖叫,一边一脚一个地踹。她本想让大家停下来……奈何她泰拳八级,实力不允许,结果发挥了反作用,所有人里就她打伤的人最多。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甚至到最后,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打谁。 有人嚎啕大哭,有人骂骂咧咧,有人用含混嘶哑的声音在喊停下。 保镖可怜的尸体被他们践踏在脚底,脸都快被他们踩烂了,在甬道里滚来滚去,看上去可怜弱小又无助。 而褚西岭面色沉沉。 孕妇限制了他的发挥,他对李妮妮不敢碰不敢抱还不敢用力,为了护住李妮妮的肚子,只好整个人覆盖在李妮妮身上,背上被踩了好几脚。 李妮妮见他这样,终于忍不住:“我没怀——” 褚西岭:“嘘,别说话,好好养胎。” 李妮妮:“……” 褚西岭忍耐了片刻,见这群人居然愈演愈烈,毫无收敛之势…… 最终忍无可忍,骤然拔出手中的枪,朝甬道尽头放了一枪。 震耳欲聋的枪.声回荡在甬道之中。 甬道里还在疯狂撕扯的众人,就像发条到底的玩偶,一瞬间停下了动作。 他们你扯着我的头发,我踹着你的屁股,保持着这个姿势,惶恐地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就开始了自相残杀。 漆黑的地下,一时静得能听清他们自己微弱的呼吸。 而李妮妮蜷缩在褚西岭怀里,毫发无损,就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褚西岭的皮带,和皮带下束缚着的紧实肌肉,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两人已经被推搡到了甬道岩壁上,褚西岭一侧耳朵贴着岩壁。 就在这难得的刹那寂静中,两人忽然都听见了什么声音。 褚西岭神色微凝。 而李妮妮心神巨震,赶紧把耳朵也贴在石壁上。 杨朵朵整理了一下自己疯子婆一样的发型,刚想说话,就见李妮妮食指竖在唇前,对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众人顿时互相推搡着“嘘”了一下,不敢再吭声。 何马生衣裳凌乱地躺在尸体旁边,脸上青青紫紫,都是伤痕。 但他也没有做声,而是与众人一起紧张地等待着这两位解密大佬解锁新发现。 虽然吧,他们也不知道这两位大佬在干嘛。 但他们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每次出现这种“嘘”的气氛之后,都会发生什么更有希望的事。 反正肯定比吃人肉有希望。 何马生提的都是什么鬼建议。 片刻之后,褚西岭轻声说:“你听到了吗?” 李妮妮:“我听到了。” 王大爷一只眼睛乌青,终于忍不住小声道:“……你们听到什么了?这里没声音啊。” 李妮妮:“水声。” 杨朵朵:“水声?” 李妮妮:“这面墙壁后好像连通着一条地下河。” “……不,达玛古城这一块是没有地下河的,而且这水声是一阵阵的,绝不是河水的流动声。” 褚西岭又听了半晌。 “也不像是海水潮汐,倒像是……喷泉?” 作者有话说: 所有苏联啊历史啊核-弹啊,所有知识类的都非原创 这几天事有点多,写得太急了,基本无脑赶文,我自己也觉得剧情和节奏有点问题 明天高铁来不及,后天开始优化 更重要的是,我忽然意识到我们踏马是一篇沙雕文,可现在它不沙雕了! 第43章 达玛人43 王大爷松开王品根的头花:“喷泉?” 此刻大家都十分狼狈。 第79节 何马生一只眼睛乌青, 一只眼睛乌红,因为被人打落了一颗牙齿,捂着腮帮子一时讲不出话来。 而杨朵朵右鼻孔下面也挂着一缕血, 下巴被磕出了一个血口。 她用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泥巴:“开玩笑的吧,1600米的地底, 怎么会有喷泉?” 王大爷把王品根扔到一边,自己贴在甬道内壁上听了片刻:“不一定是喷泉, 这水是一下一下地拍击石壁, 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推过来似的。” “这不科学啊,是不是你们听错了?” 王品根从地上爬起,面露惶恐之色:“先不说达玛人为什么要在地下1600米搞喷泉, 就是搞了, 喷泉得插电才能工作吧?电从哪来?” 武太郎倒是没受什么伤:“会不会是什么……永动机?我在纪录片里看过, 就是那种不需外界输入能源, 但是能够永远工作转动的机械。” 杨朵朵立刻反驳:“不可能, 高中物理就讲了, 永动机是违反物理能量守恒定律的。” 王大爷也说:“的确不现实,历史上多少人想做永动机, 连达-芬奇都尝试过,可最后没有一个人成功了。” 武太郎:“而且那个年代, 大家饭都吃不饱,达玛人也没理由耗费巨资去做永动机吧。” 李妮妮却陷入了沉思:“不,达玛人是有理由做永动机的。” 褚西岭:“怎么说? ” 李妮妮:“我之前就在奇怪,达玛太子陵寝几千年来一点氧气都没泄露进去, 哪怕是现在的太空舱, 都未必能做到这种密闭性, 达玛人又是怎么做到的?” 褚西岭跟着她的思路:“所以, 你认为他们做永动机,是为了抽取过滤达玛太子陵寝中的氧气?” 李妮妮:“没错。” 王大爷若有所思:“因为抽取氧气,所以有气体排出,气体激荡水花,那么我们听到的喷泉一样的拍击声,也就可以解释了。” 武太郎忍不住道:“不是,你们考虑一下可行性,永动机早就被证明了是不可能实现的吧?” 信男保镖王品根也道:“这点我站太郎。达玛岛1962年就无人生存了,哪有什么能量能够在无人维护的情况下,维持这个‘喷泉’运转百年?” 李妮妮:“太阳啊。” 王品根:“什么?” 李妮妮:“太阳不就在没有人维护的情况下,发光发热了45.7亿年?” 王品根莫名其妙:“可那是太阳啊。” 李妮妮:“能量的原理不都是相通的吗” 褚西岭盯着她片刻:“你的意思是……核能?” “没错,我们找到的核-弹头,已经说明达玛古国从很早起就能使用核能了。” 李妮妮道:“而核能里的核聚变发电,就是一种半永动机。” 杨朵朵忽然道:“我想起来了,我大学时有个物理系学长和我开玩笑说,太阳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永动机,因为几十亿年也不会熄!!” ——而太阳发光发热的原理,就是核聚变。 太阳会在以亿年为单位的时间尺度里燃烧,给地球提供光热,就是靠是质子-质子反应链。 这就是最典型的核聚变。 原子量为三的氢原子,和原子量为二的氢原子结合,剩余的一个原子量成为中子释放,最后成为一个原子量为四的氦原子。 每一秒钟,太阳会将 6.2 亿吨氢,聚变成 6.16 亿吨氦。 核聚变是太阳系中最伟大的物理反应。 在无休止的核聚变中,太阳释放出大量的能量,供养了地球60亿人和无数的生灵。 而这时,褚西岭淡淡道:“还是不现实。” 众人都看向他。 褚西岭道:“核聚变的确算半永动机,但它是不可控的,如果要实现可控核聚变,就需要将反应堆的核心加热到1亿度,而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技术。” 李妮妮:“不,我觉得是现实的。” 褚西岭:“不现实。” 李妮妮:“现实。” 褚西岭:“……” 褚西岭侧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片刻。 他对所有国家安全相关的东西都了如指掌。 更不要说核聚变和核裂变这种不仅能影响一个国家百年,甚至能改变未来世界格局的技术了。 甚至现在一部分核反应堆,就秘密掌握在溯源部手里。 身为溯源部首席,他非常清楚,李妮妮说的,不可能。 “我知道我的想法看起来有点天方夜谭,但仔细剖析,就会发现,其实是可行的。大部分核聚变需要的技术,五十年代都有了。” 而李妮妮还在举例道:“比如通过激光就可以将一个很小的核心加热到1亿度,激光不是很难的技术,50年代也有激光。” 褚西岭抱着她凉凉道:“那也没有可以盛放1亿摄氏度核心的容器。” 李妮妮思忖片刻:“用不上容器,通过磁悬浮就可以将过热的核心隔离开来,德国1932年就申请了磁悬浮列车的专利,这也是五十年代可以获得的。” 褚西岭看着她挖空脑壳,竭力想说服他的样子,眼底露出笑意。 李妮妮忽然又想起什么。 “对了,还有托卡马克装置,我们国家不也有吗?环流器二号m装置都开始放电了。” 她眼前一亮:“这玩意可以通过电磁线圈加热核心到一亿度……而且这也不是新技术,1950年就有了,也符合达玛人的时间线。” 褚西岭觉得无奈又好笑:“托卡马克装置只是一个理论,从来没有实现过。” 李妮妮:“那是其他国家没有实现过,不代表达玛古国没有实现过。” 褚西岭:“如果核聚变真的这么简单就能做到,怎么会至今没有一个国家掌握这个技术?” 李妮妮:“你们不了解达玛。” 褚西岭:“难道你就了解?” 他本以为李妮妮会斩钉截铁地说“我当然了解”。 没想到李妮妮想了想后道:“哦,我也不了解。” 褚西岭:“……” 她这种纯然的反应,让他忽然觉得话题逐渐从本来还有点逻辑的核聚变技术之争,转向了小学生扯头花。 褚西岭不合时宜地弯了弯唇角。 李妮妮:“而且你别忘了,这里离印度那么近。” 褚西岭压住唇边笑意,装作冷冷道:“那又如何?” 李妮妮只觉得这头狗狗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她终于开始有点烦:“什么如何?印度是地球上第1个提出永动机的国家,人家在1000多年前就开始做永动机了。” 褚西岭垂眸看着她。 李妮妮从刚才混乱时,就被褚西岭抱在怀里,现在这个姿势也没有变过。 于是她说话时,只能一直仰头。 时间久了,她觉得这样脖子有点累,挣扎了几下,想从他怀里钻出来,站着和他说话。 就在这时,褚西岭神色微微动了动,像是极轻地怔愣了一下。 下一秒,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出于什么心思,将手臂蓦然锁紧,轻描淡写地又把她拖进自己怀里。 他手臂上紧实的肌肉,仿佛弯曲的钢铁。 李妮妮顿时觉得自己陷进了钢铁围城,软绵绵的小肚子和周围格格不入 。 褚西岭强硬地圈着她,与她四目相对。 他对着她的眼睛,心脏蓦然攥紧,频率又开始变快。 他的确是第一次面对这样陌生的感知,但还不至于分辨不清这是什么。 半晌。 “行。” 他放缓了声音,妥协道:“你说行就行。” 众人:“……” 不是,他们莫名其妙听完一堆“五六十年代核聚变反应的实施原理和可能性”。 然后又莫名其妙看到两位大佬温和地争吵。 这场面原本已经足够难得,他们每个人瓜都吃得很饱。 结果两位大佬争论到一半,居然还能杀狗! 尤其是王大爷。 他的狗死得很不平静。 其他人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啊,褚西岭那可是几把枪抵在脑门上都没有妥协过的主。 甚至一次北印度曼尼普尔邦的任务中,褚西岭遭受了酷刑。 那刑罚他们哪怕只是听一听,都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但褚西岭全身是血地逃脱后,脸色都没变,反手将对方老巢端空了。 这种铁血硬汉,什么时候这么轻易地妥协过。 就为了……多抱一下? 王大爷对他们溯源部首席的堕落,感到匪夷所思。 果然爱情的魔力转圈圈。 而与王大爷的喜闻乐见不同。 武太郎只觉得冷冷的冰雨在他脸上冷冷地拍。 第80节 他忍了半晌,终于没忍住道:“说了这么久,核聚变技术,到底和我们逃出去有什么关系?” 李妮妮:“当然有关。” 同一时刻,褚西岭道:“无关。” 武太郎偏向谁一目了然:“妮妮姐先说。” 李妮妮:“核聚变就是能源,小体积核聚变可以达到集装箱大小,如果我们可以获取达玛人的核能,不就能用能源驱动船只逃出去吗?” 众人顿时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而褚西岭低头看了她片刻。 “但你说的这个技术,目前也根本没有实现。” 他道:“现在最先进的核聚变装置,是我们的‘东方超环’,但重量也到达了400吨,你觉得我们能把它搬去给轮船用吗?” 众人顿时又发出失望的声音。 李妮妮这次也抬头望了他半晌。 然后她诚恳地说:“我们能不能不争这个话题了?我们的思维角度不大一样,可能聊不下去。” ……和他聊不下去? 褚西岭眯起眼睛。 他唇边散漫浅淡的笑意消失了,一时气氛有点冷。 但是他没有反驳,李妮妮也没管他的心情,只安静地说: “我的确没有十拿九稳的证据,你们不相信我是正常的。只是我想的角度和你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的点在于,她已经不再去把正常世界的情况,和达玛古国的情况对比。 因为达玛古国是一个不能以常理揣度的世界 从某一瞬间开始,李妮妮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都太过于狭隘了。 是她缺乏想象力,让寻常世界的进度和规则束缚了她的思维界限。 以至于她想得太浅,忽略了很多的细节。 比如猫猫宝藏山洞前的retina蓝宝石屏。 这个技术,真的是1962年之前可以获得的吗? 从达玛太子尸体至今无法窥测的防腐技术,到地宫惊人的密封手段。 从宝藏洞穴岩石上依然能进行的指纹验证,到地宫之下埋藏的核-弹。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质问她—— 达玛古国,真的仅仅是一个亚特兰蒂斯一般,不为人所知的失落古国吗? 还是说,它虽然隐匿于孤岛,但是它的科技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世界平均水平? 更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未来世界的界限? 如果达玛古国真的拥有一个超脱于轮回之外、能看到未来的太子。 那么,一个连未来都掌握在手里的神秘国度,又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再更进一步去想。 就更加细思恐极。 首先,在王大爷之前找到的卷宗中,达玛城出现了“净化派”和“反净化派”的世纪大争端。 一部分达玛人认为自己是“不洁净”的,因此要封城自毁,甚至为此不惜集体自杀,以自我消灭这种惨烈的方式,来获得“洁净”。 可他们想消灭的,真的仅仅只是自己吗? 还是说,他们“消灭”的范畴,也包括这岛城之外,整个世界的其它人呢? 其次,再回想1962年全世界的核-弹危机,和1962年达玛古国大封闭。 这惊人重合的时间节点,真的是巧合吗? 达玛人,又在世界的进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宇宙中有一种物质叫暗物质,虽然不可见、不可知,却对整个宇宙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响,甚至远远大于我们现在可见的物质。 达玛人,难道也是人类的暗物质吗? 没有人听过他们,没有人见过他们。 历史的烟尘中,甚至从未出现过“达玛人”三个字。 但说不准,世界几次沧桑巨变背后,都有达玛人的影子呢? 他们暗地里发展出了超越时代的科技,却不为人所知。 他们隐匿一隅,触角却融入历史的方方面面。 他们像一只看不见的手,一点点向下碾压,推动战争、释放瘟疫、进行毁灭。 直到整个世界,因他们化作齑粉。 ——如果她这个恐怖的猜测是真的。 那么达玛人,到底想做什么? 想到这里,李妮妮打断了思绪。 她抬起头,望向褚西岭:“我想把这面石壁凿穿,我有没想通的东西,必须过去看看。” 褚西岭:“这个举措可能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李妮妮像是预料之中。 她清点了一下自己身上还剩的榔头,也不强求,点了点头。 “也行,那你们可以继续向下,我自己打穿,也会想办法把水流截堵,尽量不影响你们后面的行动。” 褚西岭脸色沉下来:“我不可能扔下你一个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到底要怎样?” 李妮妮被他抱得有点心烦 。 主要是60度的温度下,这拥抱真的是让人窒息。 大狗狗黏人没有问题。 但这么热还这么黏人就过分了。 她实在热得受不了,又深吸了一口气,想从褚西岭怀里挣脱开来。 而褚西岭又出于某种明晰的、自己尚且陌生的心情。 两只铁箍般的手臂,条件反射一样,再次锁住了她。 李妮妮:“……” 李妮妮抬起头,指尖点了点褚西岭的手背,并冷冷地看着他。 褚西岭被她那双澄澈的眼睛看得心中一空。 下意识地又妥协了一步:“不就是凿一下?凿一下就凿一下。” 众人:…… 不是,大佬你清醒一点啊!大佬你这就屈服了吗? 大佬你的人设不是舔狗,你是孤狼啊! 他们最后还是决定炸开甬道的石壁。 虽然众人心中并不完全苟同这个方案。 但李妮妮决定下的事情,其他人并无任何置喙的余地。 毕竟唯一能置喙的另一个大佬,已经成了李妮妮的舔狗。 舔狗还有什么好挣扎的呢? 要么就跟着大佬走,要么就自己单干,2选1,又没人强迫你。 幽深黑暗的甬道中,他们仿佛地下碌碌的昆虫,肃穆的站在石壁边。 李妮妮预估了三种能让他们无人生还的危险因素。 第1个是河水温度。 如果这面墙外是地下河,那么地下1600米深的河水,温度可以到达七、八十摄氏度,甚至到达100c。 他们一旦凿开石壁,就等于是打开了花洒开关,把沸水往他们脸上拍。 他们动都不用动,高温蒸汽就会把他们的灼伤,甚至死亡。 第2个危险是水流冲力。 当河水涌进来时,巨大的冲力可能会把他们冲散。 而被冲散的人,迷失在曲折的甬道中,只能永远葬身在达玛太子的地宫。 第3个危险是水域深度。 按照李妮妮的猜测,他们是从达玛广场往下走了1600米。 但是达玛广场本身就是岛屿上最高的地方,海拔近乎1000米。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的位置看似很深,实际上是接近海平面的。 如果是这样,他们还有一分希望,能在窒息之前浮出水面。 但如果李妮妮猜错了。 那他们所有人,都会窒息在海水里,无人生还。 好在大家都会游泳。 他们抱着一起生、一起死的信念,用仅剩的麻绳把大家都绑在了一起,人均相隔2~3米。 远远看去,活像一串秋后的蚂蚱,一戳一蹦跶。 第81节 他们分别站在石道中能够稍微避开冲击的地方,屏住呼吸,等待命运下一个重击。 褚西岭叼着烟,掏出了自己仅剩的两枚炸.药,埋在石壁当中,用打火机点燃引线。 随着火花滋滋燃起,众人的心也提到了高处。 褚西岭走回李妮妮呆的角落。 黑暗中,他鹰隼般冷峻的眼睛俯视着她,目光像绿野里荒草丛生的藤蔓,把她紧紧网住。 “你真任性。” 他忽然轻声说。 “再过10秒钟,我们可能会活下去,也可能会死,我不想给自己留遗憾,所以想在能问的时候,问你一句——” 李妮妮的心神一半被引线牵扯,一半被他牵扯,甚至没办法仔细去听他在说什么。 她的耳膜在隆隆作响,心就像孤海中的一片叶子,一个波涛就是她全盘的赌注。 要么赢,要么死。 而就在这生死交际的刹那,她听见褚西岭说。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嗯?” 男人说,语气甚至带着一些笑意和无谓。 “如果我们都能活着……李妮妮,和我处一处试试看?” 李妮妮震惊地抬起头,大脑因为过度紧绷,有一瞬一片空白。 但褚西岭好像也无所谓是否能得到答案。 他只是俯身抱住他,一个吻轻轻印在她额头。 这个吻是那么轻,犹如鹅毛,又犹如柳絮。 但这个吻又如此力重千钧,仿佛泰山压顶,要压得人没有翻身之地。 下一秒。 ——轰! 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整面石壁在爆破中轰然坍塌! 巨大的水流如同狂风暴雨,瞬间涌入。 碾压过每一只细小挣扎的蝼蚁。 作者有话说: (昨天拇指在手机上手打了一章,第二天回头看觉得太粗糙了,整章修改了一下,增加了1000字,但剧情无大变动) 今天坐了3小时高铁,又开了2小时盘山公路。 这一章是用手指在手机上手打的。 因为不敢发出声音,怕旁边和我一起的朋友听到我在语音写书,然后我马甲就掉了。 爬了近2千米高的山,我现在手痛脚痛膝盖痛连大肠都痛,已经死了,死的很不安详。 第44章 达玛人44 炸-药炸出的狭窄缝隙瞬间被水压冲垮, 巨大水流混合着泥土残渣喷-射而出。 无数碎石被水流裹携,朝他们激-射而来。 几块巨石仿佛黑暗中乍然迸裂的彗星,呼啸着就要撞击到她的腹部—— 李妮妮只觉得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她, 猛得将她扑在身-下。 庞大水柱轰然击穿洞穴,淹没他们的口鼻。 大地震颤哀鸣, 李妮妮置身水底,感觉自己被一只手牵引着不停向上。 她抬起头, 终于看见了光。 水波在她眼前荡漾, 波涛扭曲了光线。 海水仿佛一个巨大的拱顶,朝她倾斜而下。 奇怪的是,遥远的海平面上仿佛有三个太阳照射下来, 将光线过滤出一层一层的色彩, 看上去诡异又不详。 海藻细细密密地缠绕纠结, 青色的蓝色的红色的鱼类从她眼前游过。 而那只有力的手一直拽着她往上、往上—— 李妮妮屏着呼吸, 看见自己几天没洗的长发在水中散开, 夹杂着细小气泡, 在海水氤氲中,像贝壳一样散发着珠光。 而她身后麻绳系着的武太郎, 手指抓着喉咙,已然快要窒息。 李妮妮于是抓着绳子把武太郎拽到身边, 俯身凑近他的脸。 她的长发笼罩住他的视线,武太郎望见她绯红的唇靠近自己,第一反应就是她想嘴对嘴给他渡气。 他捂着怀中的□□,一下子懵了。 水波荡漾中, 他耳朵居然慢慢红了起来, 一副被忽然强吻而愕然失措的表情。 根本没打算吻上去的李妮妮:“……” 紧接着, 武太郎就看见李妮妮从工装服里掏出一个——飞机餐里配套的塑料瓶, 一把塞进他嘴里。 武太郎:“???” 不是,李妮妮的工装服到底藏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是哆啦a梦吗? 武太郎深吸了一口塑料瓶中的氧气,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波光粼粼中,他们越来越接近海面上深邃遥远的三处光点。 武太郎伸手困惑地按住自己的胸腔。 那里面藏着的那颗心脏还在疯狂跳动,仿佛心梗发作,也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别的。 而李妮妮则匪夷所思地继续往上游。 真是电视剧误人。 呼出气体中的氧含量只有15-17%,根本不可能满足水下两人的呼吸需求。 嘴对嘴渡气这种桥段,只能发生在影视剧情里,现实中只会把两人都弄死。 这男的居然会以为自己想亲他? 拿什么亲,拿命亲吗? 而在这氧气即将耗尽、与死神争分夺秒的时刻,谁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回头。 因此也就没有人注意到,武太郎身后那截本该连着下一个幸存者的麻绳,已然被人用利器整整齐齐地割断。 只剩半段空空荡荡的绳子,漂浮在大海中。 另一头,只有杨朵朵和保镖王品根的麻绳还连在一起,其他人早就被水流冲散,不知所踪。 王品根水性不是很好,杨朵朵氧气也快没了,但他们离光亮处还那么遥远。 那一截的波涛,仿佛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杨朵朵望着那遥远的光点,几乎绝望。 就在这时,她忽然被向后扯了一下。 杨朵朵恼火地回头一看,发现是王品根被几条海蛇缠住了腿。 ……海蛇? 她低头往海水更深处望去,顿时目眦欲裂。 几十条海蛇,正从珊瑚礁深处浪潮一般朝他们游来。 它们与陆地蛇别无二致,身上黑白环绕,无机质眼睛看上去冰冷又恶心。 海蛇这个种属下面,几乎所有的品种都有毒,剧毒。 一条细小的海蛇游弋着钻进了王品根的鼻孔,王品根惊恐地睁大眼睛,连窒息都顾不上了,在水中拼命摇头,剧烈挣扎,想要把海蛇甩出去。 一串串气泡从他口中冒出,他昏了头,居然张开嘴想朝杨朵朵求救。 三条海蛇顿时犹如找到巢穴,扭动着钻进他的喉咙。 杨朵朵头皮一下炸开,下意识不停地用脚蹬他,想要把他蹬下去。 可王品根拉住她的脚,眼球瞪得几乎爆裂,嘴里还露出三截摆动的蛇尾,如同丧尸片里变异的丧尸。 就在这时,他的一只眼睛倏然爆裂出淋漓的血花。 紧接着他的眼球似是被什么慢慢顶起,直至完全脱落。 一只小海蛇从他空洞的眼眶中钻了出来,带出的血肉和神经,像柳絮一样漂浮在他脸上。 王品根张大嘴巴,脚无力地蹬着,在深海中无声挣扎。 杨朵朵脸上肌肉顿时剧烈地扭曲。 她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匕首,狠狠朝着王品根的手腕划下。 王品根仅剩的一只眼里露出绝望,哪怕剧痛也死死拉着她不放,仿佛拉着救命稻草。 杨朵朵露出怨恨的神色。 一下、两下、三下……那截人手逐渐血肉模糊,最后居然硬生生被她斩断。 杨朵朵面容逐渐变得冰冷,将他往下一踹。 幽幽的水波中仿佛游荡着无数的冤魂。 王品根睁大眼睛,尸体像是沉默的落鲸,慢慢落在万年的珊瑚礁上。 瞬间被蛇群吞没,不见了。 一分钟后。 第82节 李妮妮“哗啦”一声浮出海面,大口呼吸。 褚西岭站在她身后,拍着她的脊背帮她顺气。 李妮妮撸起湿淋淋的长发,脚底忽然不知被什么缠了一下,她“啊”了一声,看见一条黑白相间的海蛇,闪电般钻进了石缝里。 褚西岭也看到了那条蛇,神色倏然一冷,立刻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一旁的岸边上。 在发现她鞋子丢失,而脚背上还有一道血痕的时候,他脸上恐怖的神色几乎把李妮妮吓到了。 ……但更吓人的还在后面。 李妮妮还没反应过来,褚西岭已经握住她的脚,俯身咬住她脚背上那处伤痕,用力吮吸起来。 李妮妮:“!!!” 他湿热的唇贴着她的脚背靠近脚趾的地方,英俊的脸微微侧着,冰凉的鼻尖紧紧抵着她的脚背。 李妮妮目瞪口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懵了两秒才清醒过来,猛地缩回脚。 期间因为还因为弹得过猛,脚背不小心“啪”地在褚西岭脸上扇了一下。 场面一时寂静。 李妮妮紧紧地把自己的jiojio抱在怀里,像老母鸡护着她的小鸡。 并神色惊恐地看着褚西岭,生怕他再对自己的jiojio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果然,褚西岭从那一脚打脸里回过神,伸手就想和她抢夺脚脚。 “你被海蛇咬到了。” 他神色冰冷而克制,但还是耐心地和她解释:“我是喜欢你,但我不会这时候冒犯你,我只是想帮你把毒液吸出来。” 李妮妮:“我没被咬到。” 褚西岭:“你脚上有伤口。” 李妮妮:“不是蛇咬的。” 褚西岭:“万一呢?” 李妮妮:“那你帮我吸也没用,吸毒液是效率最低的一种抢救办法。” 李妮妮为了彻底打消他吃她脚脚的念头,想了想还补充了一句:“而且我的脚三天没洗过了。” 褚西岭:“……” 褚西岭几乎被她气笑了。 他一手死死按着她腿上的大血管,防止毒液蔓延,一手把她的脚扒拉出来。 他刚才因为太过紧张,没有仔细看伤口的形状。 现在再看一遍,才发现的确不像是蛇咬出来的齿印。 但他仍然不放心,又不由分说地撸起她的裤腿,把那两条纤细的小腿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过去,确认没有任何新鲜伤口后,才把她的裤腿卷回去。 他半蹲在她面前,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细腻的触感。 褚西岭胸口起伏了两下,闭上眼,克制地将方才看到的纤细、白皙、迤逦的画面,从脑海中剥离。 短暂的插曲过后,两人终于将视线从李妮妮的脚上移开。 抬头就看见武太郎蹲在一边,正目光幽怨地看着他们,宛如一条被抛弃的狗子。 “我刚刚还在想,你们什么时候会关心我的死活。” 他受伤地望着他们,并将半死不活的□□放在肩膀上。 “现在看来,你们并不关心,所以你们还是先看看周围吧,这地方不对劲,但是我们可能有救了。” 李妮妮和褚西岭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下一秒,她瞳孔微微缩紧。 只见冰冷的钢铁穹顶之下,海浪轻轻拍打着她的脚背。 而百艘巨大的、宛如诺亚方舟的军用舰船,像是黑暗中沉默的钢铁军队,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你看过《2012》吗? 《2012》里,世界即将步入末日,各个超级大国选择了中国西藏作为秘密建设基地,来建造人类最后的诺亚方舟。 而现在他们看到的地方,就很像电影里的西藏基地。 冰冷、坚硬,仿佛钢铁丛林。 李妮妮现在才意识到,她之前的想法有多可笑。 她居然会以为,达玛人因为没有地下河,才只能从外面进口蔬菜和水果? 开什么玩笑。 达玛人还需要考虑淡水和种菜? 他们之所以没有地下河,是因为达玛人挖空了一整个山体,并在山体之下秘密建造了庞大的舰队。 地下河需要泥土才能积蓄,连泥土都没有了,怎么可能会有河? 就李妮妮现在看到的基地面积,至少整个达玛人的居住区之下都是空的。 单凭这个舰队的规模,不会输给当时世界上任何一个超级大国。 经过军事大佬褚西岭的辨别后,他们确认整个山体的支撑骨架,都是由一种高模量石墨纤维增强的新型复合材料打造。 而这种材料,近几年才被应用于航空航天上。 它耐高温、刚度强,重量轻,既能够防止整个山体垮塌,又不至于重到压垮地基。 达玛人有这种技术,早已超出农业国家的范畴,还担心什么蔬菜水果啊! 李妮妮深深觉得自己对达玛太子的认识过于浅薄。 她原本以为达玛古城里的原住民,都是一群极少受过教育,精神无所寄托,才疯狂迷信、追捧神灵的近代遗民。 但没想到,人家都是科技大佬! 他们在60年代破烂的土坯房之下,建造了一个真正的帝国。 就这个支撑山体的碳纤维骨架,已经领先了当时世界平均科技水平百年。 而达玛人做出的研究成果还远远不止如此。 之前他们在海里看见的光,也不是太阳,而是钢铁穹顶上三盏巨大的照明灯,从1962年一直亮到了今天。 而且李妮妮没有猜错,达玛人的确掌握着核反应技术。 因为他们在山体深处,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核反应堆。 这个反应堆的构造,类似于当年苏联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但是明显更先进一些。 证据是,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已经泄漏,并造成了人类历史上最严重的核电站泄漏事故。 用苏联当年领导人的说法,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泄漏事件,间接推动了1991年苏联解体。 而达玛古国已经自行解体了百年,可这个核电站依然坚-挺地在给电灯供电。 不仅供电,它还兢兢业业地给达玛太子的陵寝抽氧、降温、杀菌,以保证达玛太子的尸身不腐,满足达玛太子这个被李妮妮定性的容貌焦虑症患者,对自身美丽脸庞的迷恋。 这一次,连褚西岭都觉得这个核反应堆委屈了。 不管在哪个国家,这个核反应堆都会成为最重要的战略项目之一。 但放到达玛太子这,它就只配帮他保鲜,作用基本和一个大型杀菌冰箱没什么两样。 他们目前暂时无法辨别这是核聚变还是核裂变反应堆,因为没人敢靠近,担心里头的屏蔽材料老化,放射性物质泄露。 但也没有人再敢用常理和现实规则,去揣测达玛人的文明。 李妮妮不禁有点后悔自己没把达玛太子的尸体带出来。 达玛人这一群超越时空的科技大佬,已经够让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而能被这一群大佬崇拜几千年的对象……到底又会是什么样恐怖的存在? 他的身体里会藏着什么秘密吗? 解剖完达玛太子以后,她能拿诺贝尔生物学奖吗? 李妮妮觉得自己和诺贝尔生物学奖擦肩而过。 她痛心疾首举步维艰。 甚至想回头搬尸体了。 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几声呼唤,三人分辨出是王大爷、何马生和受伤保镖的声音。 “王大爷他们还活着!” 武太郎惊喜地抓起李妮妮的手,还激动地俯身和李妮妮抱了一下,才抬头大声回应:“我们在这!” 顿时整个山体内部都360度循环着他的声音。 褚西岭全身都被水浸透,黑色的t恤紧紧贴在他壁垒分明的身体上。 他冷冷地看了武太郎一眼,才低头轻声对李妮妮说:“你喜欢他?” 李妮妮:“?” 李妮妮茫然地看着他。 褚西岭自动把这个表情理解为“不喜欢。 他心底绷着的一根弦松开,”抿了抿唇:“不喜欢他,刚才在海里的时候,你为什么想亲他?” 李妮妮:“??” 褚西岭冷下了神色:“水下渡气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以后类似人工呼吸这种事,你都不要自己来,现在疫情还没结束,万一他没有绿码呢?如果实在要救人,也喊男的来。” 李妮妮:“……喊你来吗?” 褚西岭不知想到了什么让人难以忍受的画面,蹙起眉:“……喊王大爷来。” 王大爷和保镖此时刚好走到他们面前,一脸死里逃生的庆幸,闻言乐呵呵道:“喊我干嘛?” 第83节 李妮妮顺口道:“给武太郎做人工呼吸。” 王大爷顿时摇头:“不行不行,大家手机都泡坏了,谁知道他有没有绿码?没绿码我们不约。” 何马生冷漠道:“我也不约,我见过他和□□玩亲亲,太恶心了,这人要是溺水了,也别喊我。” 围观了一切的武太郎:“……” 不是,他们嫌弃他就算了。 □□又有什么错! 而活到最后的那个保镖,不知为什么也一直冷冷地盯着武太郎。 武太郎并不在意他,只是垂下睫毛,亲了亲怀里□□的小肚子。 □□也算一只见多识广的鼠鼠了,虚弱地回应:“吱!” 武太郎弯起眼眸笑起来。 现在他们六个人都齐了,就差杨朵朵和王品根了。 大家穿梭在战舰之间,呼唤着杨朵朵和王品根的名字。 他们大概找了十几分钟,就看到杨朵朵一个人怔怔地坐在水边的钢板上,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武太郎喊了半天没人应,有点生气:“我们喊你这么久,你怎么不回答?……王品根呢?” 杨朵朵听到王品根的名字,才恍惚地转过头来:“绳子断了,我没看见他。” “……什么?” 保镖茫然地看着她片刻,似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几秒后,他像是忽然听懂了,冲上前去质问道:“他不是和你绑一起吗?绳子怎么会无缘无故断了?” 杨朵朵:“这都是多少年的麻绳了,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会断了?” 保镖喃喃道:“不,不对……你是不是也故意把绳子割断了?啊,我兄弟人呢?” 杨朵朵挣脱开他的手:“我真的没看见他!我就是游着游着,忽然觉得后面轻了……再一回头,他人就不见了。” “——你撒谎。” 保镖神色忽然变得冷漠。 他松开她,后退两步。 “我看过太多撒谎的人了,你这个表情……你就是在撒谎。” 杨朵朵没好气道:“我撒谎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和王品根又没有什么利益纠纷,我既然不可能害他,那又为什么要撒谎?”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我们也不会马上就离开,刚好在这等一等品根。” 王大爷打圆场道:“同志你也别急,毕竟我们还要研究这个战舰怎么开,等我们研究好了,可能他人就回来了。” “……他不会回来了。” 保镖闭上眼,转过身踉跄地朝回走。 “王品根今年才19岁,还是实习生。他爸是电厂修电线杆的,一次爬杆上时,电线杆倒下来,一块金属片把他爸整个头盖骨铲开了……他母亲当场脑溢血,现在瘫痪在床,下面还有个三岁妹妹,全家就指着王品根赚钱……” 他恨声道:“如果真是你害死了他,你会有报应的……他要是没了,你就等于是杀死了这一家子人。” 众人沉默片刻,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毕竟这一路逃难,他们从原先的27个人,到最后只剩下了7个人。 这一路经历了太多的死亡和离散,他们已经麻木了。 杨朵朵一直半边身子浸在水里,李妮妮对小姑娘一直都很好,她摸了摸杨朵朵的脑壳,就跟着褚西岭去研究战舰开战舰。 其余众人也跟着她散开。 杨朵朵坐在原地,好半晌才站起,慢慢朝众人走去,半边身子依然浸在水里。 ——她根本不敢出水。 因为王品根被她砍下来的那只断手,还抓在她的脚腕上。 方才她迟迟没有回应,也是因为这个。 她已经努力过了……她用尽了各种方法,想把王品根的手从她脚踝上撬下来。 但他的手就像长了根,死死地、绝望地握着她的脚腕。 ……就像他临死前那个绝望阴冷的眼神一样。 在一遍一遍地质问她。 你为什么不救我。 你为什么不救我。 你为什么……不救我。 作者有话说: 总之不是9点就是12点 就这两个时间节点 第45章 达玛人45 达玛古城之下的整个山体, 都是封闭的,从外面根本看不出这里有个秘密军事基地。 别说卫星目前显示不出达玛古城。 就是能显示,这样隐蔽的设计, 哪怕用最先进的卫星从上往下拍,也只能拍到一个普通的小岛山头。 王大爷和何马生去找打开基地大门的按钮, 杨朵朵始终坐在岸边发呆,大家也不好指使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小姑娘做事, 也就由着她。 而保镖一直不远不近地坐在她身后, 一双眼偶尔抬起。 李妮妮和褚西岭穿梭在迷宫一样的战舰群中。 战舰很高,他们找了半天才找到一艘登舰梯没有完全被撤去的。 但李妮妮高估了自己,以她的身高, 连登舰梯都上不去。 褚西岭在一旁看着她手脚并用地努力了一会儿, 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李妮妮望着他宽阔的背, 舔舔嘴巴, 按捺住想问他几天没换衣服的冲动, 顺从地把双手环上他的脖子。 两条腿也盘上他的腰。 褚西岭愣了一下, 低头看了一眼她在他身前交叉的小脚。 一只上还套着他的鞋子。 她在海里掉了一只鞋,刚才他把自己的鞋子给她穿, 码数有点过大,看起来像小孩偷穿爸爸的鞋。 褚西岭背一个人, 就像背着条猫,毫不费力站起来。 他单手攀着登舰梯近两米高的扶手,单手克制地托着李妮妮的背,一个翻身就上了长梯。 李妮妮伏在他背后, 凑近闻了闻他的衣领。 可能刚被海水泡过, 没有汗味。 她放心了, 放任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女孩子柔软的身躯, 和男人是格格不入的触感,伏上来的时候,他就像被盖上了一只软绵绵的毛毯。 褚西岭背部僵了僵。 索性她鞋子不好走路,他也就没把她放下,就这么背着她走完了登舰梯。 达玛人的军舰有点类似于美国早年的“无畏号”,装的是12英寸口径的火炮,整艘军舰上有48门,还有一些对付鱼雷艇的小口径速射炮。 李妮妮趴在褚西岭宽阔的后背上,两条腿在空中摆来摆去。 走到军舰驾驶舱时,她小腿从他腰间晃荡下来,踢了他一下。 褚西岭顿了顿,再次蹲下。 李妮妮从他背上滑下来。 她好像缺乏一点女性意识,滑下来时图方便,整个身体都贴着他的背。 热带穿的衣服不会厚,她也没有换洗内衣。 一时间起伏的、凸起的、柔软的,触感清晰毕现。 褚西岭指尖微微捏了捏,闭上眼。 等她在地上站稳,他才慢慢直起身,转过头,斟酌了下才道:“下次如果有男人背你,你可以稍微直起来一点,别这样让他们占便——” 李妮妮抬着眼睛看他,等他继续。 可褚西岭对上她这样的目光,就说不下去了。 心里有罪恶感,好像在带坏小朋友。 那些家长都是怎么给自己家的小孩做性教育的?难道都开得了口吗? 片刻,褚西岭抿了抿唇。 好像对她说,也好像对自己说:“算了……不会让别的男人背你。” 李妮妮之前光知道褚西岭会开飞机,但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褚西岭有多会玩各种军用设备。 他似乎根本不用“试驾”,所有的船只、飞机、轮船、战舰,甚至航母,只要是差不多的程序,他都可以很快上手。 电路焊接都会一点,拆电表箱的手法也很利落。 这些东西已经刻在他的灵魂里。 就像擅长做饭的人,不管换了什么样的锅,什么样的勺,都能颠得起来。 李妮妮想起以前很多地方拆电表箱是可以卖钱的,一只旧电表箱拆开能卖到30多块钱,一天拆100只,就是3000,一个月就是9万。 如果有一天,褚西岭失业了,还能拆电表箱谋生。 第84节 李妮妮觉得有点羡慕。 她也想拥有一门技术。 在褚西岭确认驾驶舱按钮正常后,他们去了动力舱,李妮妮指着不远处一个白色圆柱形物体说:“那个就是核反应堆吗?” “嗯。”褚西岭说:“现在核潜艇、航空母舰和破冰船用的大多都是核动力系统,这个是核反应堆安全壳。” 李妮妮又指着一个好像无数钢管组成的庞然大物说:“那内个呢?” 褚西岭瞥了一眼:“这是空气分离机。” 李妮妮:“空气分离机是干什么用的?” 褚西岭:“分离空气用的。” 李妮妮:“……” 李妮妮觉得这男人可能不适合当老师,不然他的学生一定考不及格。 她穿着褚西岭的大鞋子,在地上踢踢踏踏。 褚西岭听不下去,怕她被地上乱七八糟的管道、金属绊倒,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把她翻着毛边的宽大的裤腿,往上折了两折。 起身后,索性拉着她的手腕往前走。 拖鞋底的声音,在空旷的军舰底层回荡。 褚西岭牵着李妮妮,穿梭在熟悉的高低压涡轮机、核辅助设备舱,和淡水产生模块间,一面寻找着动力开关,一面说:“你考虑得这么样了?” 李妮妮:“考虑什么?” 褚西岭以为她在回避问题,直接道:“就是炸穿甬道前,我和你说的事。” 李妮妮回忆了一会儿,的确没想起他说过什么需要她考虑的事。 于是道:“你说什么了?” 褚西岭:“……” 他极短地怔了一下,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 他想起之前保镖中暑猝死时,她眼底出现的那种荒漠般的悲悯。 她望同类的尸体,就像是望天上的枯叶,望地上的蔓草。 她有着一双佛陀的眼睛,难道内心也像佛陀一样,没有七情六欲吗? 他半个小时前,生死之交时,刚和她告了白,她竟然根本没放在心上。 还是说,这只是她委婉的、不伤体面的拒绝? 但褚西岭直觉自己可能没有这么重要,能让她花费情商来应对。 褚西岭找到了制动电源,松开她的手,伸手将一根粗壮的电线,从一堆盘纠错杂的电线中拽出来。 他拿了一把小刀,将电线的绝缘体外壳卸开,分开裸线、电磁线和绝缘线。 其余几根线也如法炮制。 做这些时,他手上没停,只是再次淡道:“我之前问你,如果我们活下来,你要不要和我处一段,你的回答是什么?” 李妮妮:“处一段?” 褚西岭:“就是做我的女朋友。” “哦。” 李妮妮听明白了。 她帮他把剪断的电线拎起来,提在手里,等他需要的时候再递上去。 然后说:“不要。” 褚西岭心中顿时一空,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情绪。 他两手都是线,一时腾不开,把匕首咬在唇边,手指灵活地把那几根令人眼花缭乱的线交错相连,然后拉动了总制开关。 幽暗的军舰里,原本只有外面巨大照明灯映入的浅淡白光。 就在他手指拉下的刹那,整个军舰上的指示灯一盏一盏接连亮起,像是被焰火点燃的夜空。 褚西岭站在一堆红红绿绿的操控面板前,拿下唇边的匕首。 他太高了,李妮妮穿着他的鞋子,套着他的外套,仰头看着他。 “要么你先别这么早回复?” 褚西岭的面容沉在指示灯交错的光影里,用的是商量的语气。 李妮妮看不出他的表情,只听见他慢慢道:“我们认识的时间还不够久,你也并不够了解我,这样回复,有点草率。” 褚西岭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再次被拒绝的准备。 结果李妮妮不知想到了什么,用一种解剖般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 再抬起头时,她忽然就改变了想法:“你想我和你处多久?” 褚西岭蓦地觉得嗓子有点哑:“你想和我处多久?” 李妮妮:“我们多久能回到家?” 褚西岭不知道这两个话题有什么关联,但还是耐心回答:“按照飞机最后出现的gps定位,距离这里最近的港口是印度的加尔各答,航程至少10天。” 李妮妮觉得在语言不通的地方逃跑太麻烦:“可以直接去中国的港口吗?” 褚西岭:“那就只能去缅甸的皎漂港,位置在孟加拉湾东北部,是中缅铁路的终点,可以直接乘火车回中国。” 褚西岭怕她觉得不满意,又补了一句:“那边的天然气管道和铁路,都是我们国家花钱打造的,现在我们几个工程队还在那边,中国人非常多。就是从这里到皎漂港的航程有点长,要半个月。” “行。” 李妮妮点了点头。 “你能为我做一件小小的、简单的事吗?我保证合法合规,如果你能答应,我也答应和你处半个月。” 她强调似的重复了一遍:“就处半个月,半个月以后,我们就各奔东西。” 褚西岭:“为什么只处半个月?” 李妮妮:“因为我们不合适。” 褚西岭:“不会不合适。” 李妮妮:“真的不合适,我们处不长的。” 褚西岭:“我会让我们处长的。” 他顿了顿,忽又轻声道:“难道你是在顾虑你肚子里的孩子?” 李妮妮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不是。” “被辐射也未必一定是畸形。如果它不能生下来,我们就按你的意愿,不生或再生一个。” 褚西岭看着她绯红微张的嘴唇,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轻声安抚。 “当然,如果它可以生下来,不管它是否健全健康,我都会当它像自己的孩子。” 李妮妮现在听到孩子就觉得头皮发麻:“真的不是因为这个……你不同意就算了。” 她这话说得毫无回旋余地,褚西岭抿了抿唇,心知不能再争。 他极慢地碾了碾手指,喉结也动了动。 想问什么,怕吓到她,又忍住了。 寂静的山体里,一时安静得只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但褚西岭却觉得很吵,血液鼓噪在他的耳膜,心脏也隆隆地撞动,竟然比第一次潜伏进中东的杀手组织还紧张,紧张得有点口干舌燥。 他觉得这个要求他并不满意,他应该拒绝。因为他想要的不是一个月半个月,他难得动一次心,是想和她长长久久。 可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碰上一个,能让他总是想叹气的人。 她开个飞机,开到分不清加减乘除,他想叹气。 她做事没章法,随便弄坏自动驾驶系统,他想叹气。 她洗澡时唱《炊事班的故事》,他想叹气。 她怀着孕,却在从屋顶上拉着竹子跳下来救他,哪怕他并不需要,他也想叹气。 直到此时此刻,他依然想叹气。 褚西岭垂着眼看她许久。 最后,他听见自己叹息一声,妥协道:“行,半个月就半个月。” 半个月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说不定到时候是她离不开他。 褚西岭重新牵住她。 只是这次牵住的不是手腕,而是手掌。 他满心陌生的温柔。 牵住她,就像是牵住了一只初生的小羊羔,那样脆弱、易折,连声音都是细细的。 “对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道:“你想让我为你做的事情是什么?” “……我说了你别生气啊。” 李妮妮立刻紧张起来,视线在他身上逡巡了好半晌……最后缓缓落在他的腰线以下。 她舔了舔嘴巴,抬起头,渴望而眼巴巴地望着他,看得他心都软了。 然后褚西岭听见她说。 “你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屁股吗?” 另一头,杨朵朵穿过及腰的海水,去找武太郎要了一把剪刀。 她说自己大腿内侧上被珊瑚划出了一道伤口,有一小块皮肉被扯断一半,但是撕不下来,摩擦在腿间疼痛不可忍。 武太郎的背包里什么都有。 第85节 他看见粼粼波光下,女孩一双腿的内侧的确被珊瑚划的血肉模糊,几丝鲜血甚至顺着水面荡漾开来,便没说什么,直接把剪刀递给了她。 还顺带拿了一瓶消炎药,叮嘱她这是最后一瓶,让她省着一点用。 杨朵朵拿着剪刀,道了谢,又从水里穿了回去。 何马生站在武太郎身边,纳闷地说:“这女人真是个狼人。就这还是个医生呢,腿受伤了也不从水里拿出来,被海水泡着,不就等于用盐在渍伤口,不疼吗?” 武太郎不在意道:“可能是想用海水消毒吧。” 何马生推了推眼镜,不置可否。 杨朵朵自己的匕首,在和王品根挣扎时,落在了珊瑚礁里。 方才腿上的伤口,是她用一块海里捡到的废弃铁片划出来的。 她怕得破伤风,尽量把创面划得大,看上去恐怖,但实际上并不严重。 达玛人的基地中,零零散散矗立着几百艘战舰,而战舰是沉默的巨人,躲在这样的庞然大物后,根本不可能有人看见你。 杨朵朵紧张地找了一个角落,确定了众人的位置都离自己远远的,便一个猛子扎进海水中。 她脚踝上的那只断手,断裂面上已经被海水泡得发白。 杨朵朵可以看见王品根的指甲里夹杂着一点血肉,都是在和她拉扯间,从她身上抓下来的。 她仔仔细细剃干净了他的指甲。 氧气用尽时,就浮上水面深吸一口气,再重新扎回去。 明亮的探照灯照着她,让她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慌乱感。 但她的脸色却很平静,只是腮帮子咬的很紧。 她清洗完了自己留在王品根指甲里的dna,便拿起武太郎那把60年代绞猪肉用的剪刀,开始一剪子一剪子地去剪王品根的手指。 骨头很硬,她剪得很费力。 咔嚓,食指断裂。 咔嚓,小指断裂。 她想起以前在家里尝试做柠檬凤爪时的手感。 随着王品根的手,逐渐变成一滩辨认不清的碎肉烂肉,她的脸色越发镇定下来。 甚至剪断王品根5根手指之后,她还耐心地把他的手掌也绞碎成了几段。 碎到哪怕被人捡到,也不可能辨认出这是一只人的手。 杨朵朵做完这一切,把脸埋在海水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一串气泡随着她嘴唇的张合,缓缓浮上海面。 她像是终于摆脱了一个漫短暂又漫长的噩梦,在不为人知的海底角落里,慢慢睁开眼睛,弯起唇角,做出一个略带颤抖的笑容来。 下一秒,她笑容僵住。 就在距离她十来米的地方,另一张熟悉的脸潜在海里,正冷冷地、恶意地看着她。 他朝她慢慢做出了一个口型。 像在说——我抓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再过两章应该就要换地图了 海水里不能睁眼,我胡扯的 所有知识点非原创 因为总觉得自己写的东西节奏和断句都很奇怪和生硬,描述也很累赘 因此今天换了一个写法,剥离了大部分形容词,改成了白描,并且增加了细节 但是增加细节,又必然会拖慢节奏 因此,练笔文日常一问—— 你们是更喜欢这章的感情戏风格,还是之前的感情戏风格? 1、这章 2、以前 3、没区别 第46章 达玛人46 那个保镖居然一直在盯着她。 游艇的阴影处, 杨朵朵面色惨白地站在水里,手中的剪刀“啪嗒”一下掉进水里。 她目光恐惧而空茫,盯着保镖, 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辩解什么,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 保镖向她走了一步。 水波从他那头, 荡漾到了杨朵朵这头。 杨朵朵像是被这丝细微的波动惊醒,忽然动了。 她两手空空, 手无寸铁, 居然主动向朝保镖走过去。 这个保镖一路少言寡语,基本没有存在感。之前一只手受伤,也没有和任何人寻求帮助, 只是自顾自地包扎好。 此刻他冷冷地看着她, 宛若看一个杀人的恶魔。 “对不起。”她小声哑道:“你不要这么看着我, 我不是凶手……真的对不起, 但是他拽着我, 他要把我拽下去……我太害怕了, 我没办法……” “王品根不是我杀的,那时候他已经被蛇咬死了, 有好多的海蛇缠着我们,都有剧毒, 三条蛇钻进了王平根的喉咙里……他救不活了,我真的没办法……” 保镖哀恸地看着她:“你砍下了我兄弟的手。” “我没办法!我说了!那时候他已经死了,我只能自救!你不能单方面地审判我!” 保镖静静看着她狼狈的形容:“我们不能,大家能, 我会把你的恶行告诉所有人。” “不……不……你不能这么做……我花了十几年才读完博士出来, 如果你把这件事曝光, 我这辈子不可能再当医生了……” 杨朵朵倏然双目通红, 竟然伸手抱住了保镖的腰腹。 那张并不绝色的脸,在粼粼波光中,竟也显出几分动人。 她实际不是这样柔弱的性格。她泰拳八级,能直接和男人对打。路上看到不平事,也从无退缩。 她为了学位舍弃了几次恋情,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撑过了多少失眠的论文夜晚,才熬到了今天。 她都是被迫的……被迫的…… 杨朵朵的眼泪落在他身上:“我求求你……我妈妈得了渐冻人症,如果没有金钱支撑,她活不过三年……我得回去,我真的不能扯上官司。” 说到她母亲,保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动容,但还是说:“你害死了人。” 杨朵朵忽然在他面前跪下,海水一直淹到她的下巴。 她整个头颅都浸没在了海水中,侧着头凑近了他。 保镖的神情忽然变得僵直,呆呆地站在水里。 他拳头紧紧握着,却没有再动。 水波反复晃动,撞击船身。 从上飞机开始,他都不知多久没洗澡了,也不知多久没尝过嫩笋和桃子的味道。他粗糙的大手情不自禁地伸进水里,搓揉着海里的那条腥气四溢的儒艮鱼,不停地把它按向自己。 他头皮发麻,喉头发热,被蛇咬住的感觉在强烈地升起。 这一刻,被毒蛇咬得血肉模糊的不是王品根,而是他。 毒蛇钻在水里,黑白相间的蛇身缠上他的大腿,猩红分叉的舌头紧紧地舔舐着他,像要把他整个卷进去。 蛇能吞象果然不只是一个成语。 没过多久,他仰起头,张开嘴,剧烈呼吸。 下一秒,他只觉得喉间一凉,一种浓烈的血腥味冲袭上了他所有的感知。 他愕然低头,看见自己的喉管处插着一把生锈的小刀,一滴一滴的血顺着那只手腕流下,随着波浪荡开。 蛇吸了最后一下,他在濒死时骤然爆发。 白色和红色的波涛,交织在黑色的长发间,慢慢荡开。 保镖睁大眼睛,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鲜血淋漓地滑入海里。 一切都在无声中发生,又在无声中湮灭。 杨朵朵从海里钻出来,撸了一把自己的黑发,伸手拔下保镖脖子上的小刀。 她脸上一片脏乱,喉咙里满是海水的腥味和人的腥味……还有鲜血味、汗味、尿骚味。 她向前走了几步,扶在舰艇旁边,抠着喉咙吐了出来。 舰艇里。 褚西岭望着李妮妮,李妮妮望着褚西岭。 场面一时陷入寂静。 两人就这么对视几秒,李妮妮觉得自己在褚西岭眼里看见了空茫。 她以为他没听清,便又重复了一句:“我刚刚问的是,我能看看你的……” 可还没等她说完,褚西岭就打断道:“我听见了。” 他以正常男人的思维,琢么了一下她的意思……拜托,一个女人接受你的告白,并且让你脱裤子,这还能有几个意思? 何况她是孕妇。 孕妇因为雌性激素水平过高,有时需求反而会特别旺盛。他能理解。 褚西岭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习惯性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打火机,放在指尖转了转。 第86节 随即垂下眼眸,冷峻的视线从她纤细的腰,到胯骨,再到…… 他蓦地闭眼,把之前看到过的画面,从脑海中散去。 再睁开时,他已然将丛生的欲-念压下,那双漠然而残酷的眸子里,只剩一片平静。 他眼睛也不再盯着不该盯的地方,只打了一下打火机,直到跃动的火苗因燃气不足熄灭了,才说:“我们刚在一起,这样太快了,我们一步步来。” 李妮妮心道看个胎记而已,除了位置过于辣眼睛,还需要怎么慢慢来,脱了不就完事儿了。 李妮妮:“不算快。” 褚西岭:“你没法适应我。” 李妮妮:“我可以适应。” 褚西岭胸膛明显起伏了一下,把打火机收起:“而且场地也不合适,这里杂物太多,不会舒服,躺下的话,背会被压到。” ——何况这里地面这么糙,她又这么细皮嫩肉,别说玩什么花样,也别说进到哪里,以他平时训练的力气,他只要把她压在地上轻轻磨一磨,她人就没了。 李妮妮:“为什么要躺着?你可以站着来。” 站着……褚西岭只觉得一股血在往下涌。 这个词里的画面感实在太强,他咬着腮帮子,冷静了好一会儿,等脑海中“做了她算了”的冲动再次被压下,才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 “你怀着孕,站着来就别想了,你受不了。” 李妮妮神色迷茫:“为什么受不了?我受得了。” …… 真要命。 褚西岭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觉得他此刻宁愿去站军姿,也不想在李妮妮这里和她讨论“站着来还是躺着来”、“受得了还是受不了”的问题。 太要命了。 要命到再聊下去,他可能会真的忍不住,就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地方,就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间,把她站着和躺着都来一次,不管她受得了还是受不了。 而除了褚西岭,李妮妮现在也非常茫然。 不是,他到底在说什么东西?这四周也没有人,脱个裤子而已,为什么场地会不合适?难道脱个裤子还得挑个风水宝地吗? 而且杂物和她有什么关系?他脱裤子,为什么会压到她的背? 莫名其妙。 红绿交错的指示灯照在她细嫩的脸颊边。 褚西岭端详着她渴望又不知所措的小脸,放低了声音:“……就这么想要?” 六芒星胎记事关宇宙本源,她当然想要知道。 李妮妮丝毫没有矜持,用力点头。 一点都不清纯,也一点都不做作。 褚西岭:“……………” 他舔了舔牙齿,第一次觉得有什么人如此棘手。 他抬手看了看防水手表,在她面前蹲下,与她隔着一掌的距离,神情尽量沉稳和缓地和她打商量。 “可我们现在没时间了,我们和王大爷他们约了下午三点汇合,现在已经两点半了……前奏都做不完。” 他顿了顿:“如果你真的很想要,晚上我找个隔音好的船舱,弄干净了再来找你……你再忍一忍,嗯?” 就这神态,不像是在和她谈情说爱,反倒像是在和她谈下一次表格什么时候上交。 而李妮妮只觉得自己看人看岔了。 她以为褚西岭是个糙汉,却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有仪式感的精致boy。 脱个裤子,居然还要前奏。 那脱完裤子后,她是不是还要给他准备个终章? 虽然这个要求非常离奇,但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人家都提出来了,她也不好不答应。 李妮妮睫毛扇了扇:“那行叭。” 褚西岭顿时亲了亲她的额头。 等到褚西岭把动力设备都调制完成,已经是10分钟后。 李妮妮又踢踏她那双宽大的鞋子,两手锁在工装服袖子里,摇摇摆摆地走在他前方一步远的地方。 两人回到甲板上。 褚西岭站在军舰老旧的氙灯旁,凝视着她的背影,一步一步地穿梭过他曾经最喜欢的地方,机库、燃气轮机舱、卫星铜线电线…… 他忽然喊住了她:“李妮妮。” 李妮妮身子不动,头向后偏了偏。 随即一只大掌掰过她的下巴,把她搂到面前。 李妮妮只觉得一个黑色高大的影子,在她面前慢慢倾斜下来,先是轻轻碰了碰她的唇珠,随即含上她的唇瓣,大掌固定着她的脸,唇齿间与她紧密地相扣。 李妮妮闻到他身上海水的气息,刚要推开,忽然想到她已经答应了和他处一下。 犹豫了几秒,她放下手。 他的嘴唇浸透了海水,咸咸的,她自己也是。她被他这么亲着亲着就觉得嘴巴有点干,于是就趁着他含着她上唇的空隙,舔了舔下唇。 褚西岭顿了顿,抬起头。 他的脸离开她一厘米。 然后李妮妮清晰地看见,他天生深邃浅色的眸子里,仿佛有一道围墙倒塌下来。 他喉结猛然动了动,方才守礼的、浅淡的试探刹那消失,他露出雄性凶猛进攻的本性,忽地把她整个人举起,按在生锈的军舰舱门上。 下一秒,两只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就循着一丝空隙侵入了她的唇齿,缠住她的舌尖,疯狂地吞咽着她的味道。 李妮妮觉得喘不过气。 他感觉到她鼻尖呼吸开始急促,于是停下几秒,让她呼吸。 李妮妮以为结束了,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等她喘过气以后,就听他低声说了一句:“嘴巴张开。” 李妮妮:“?” 褚西岭哑声道:“再来一下。” 李妮妮:“……” 他见她不动,用洗干净了的手指拨弄着她的下唇,然后敲了敲她紧闭的牙齿:“这里也张开。” 李妮妮犹豫了一下,张开嘴,主动仰起头。 男人再度吻下来。 三点整。 李妮妮和褚西岭走到他们约好汇合的位置。 武太郎、何马生、王大爷他们已经在那等了。 杨朵朵也在,但是保镖却不见了。 他方才的确做的过火了一些,以至于李妮妮现在嘴唇还是肿的。众人蠢蠢欲动的目光一会儿落在他脸上,一会落在李妮妮脸上,想问又不敢问。 而李妮妮就像没感觉到似的,根本不在乎。 反而是褚西岭把她向自己身后拉了一下,抬起冷峻的眸子望了大家一眼。 众人顿时怂怂地收回视线,不敢再随便盯着不该盯的地方。 但内心都纷纷感到了狗的躁动。 只觉得整个基地都涌动着恋爱的酸臭味,只有他们身上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 褚西岭:“保镖人呢?” 何马生:“我们是分头去找总闸开关的,他一个人不知道去哪了,我们汇合之前已经找了一圈了,没找到。” 杨朵朵站在王大爷右侧,脸色苍白,却无异样,站在一边补充道:“我最后在第三排军舰那看到他一眼,他好像在找什么,后面就没看见了。” 王大爷伸手在右耳朵上挠了挠:“都下午三四点咯,再不回来,天要黑咯。” 褚西岭鹰隼般的目光,顿时锁住杨朵朵。 但是在她察觉之前,他又很快把视线收回,漫不经心道:“天真的黑了?” 王大爷:“真的黑了。” 王大爷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这边太阳落山时间和我们那边不一样的。” 武太郎不知为什么,一直沉默地站在一边。 他抱着□□,听到这里才无精打采地说:“不对,大爷,北京是东八区,印度新德里是东五区,比北京晚三个小时,北京时间下午三点,印度时间应该是中午12点才对啊,怎么会太阳下山了呢?” 王大爷呵呵一笑:“那就是我老人家记错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喽。” 褚西岭环视了一圈众人:“我们分头去找半个小时,如果半个小时之后,我们没找到人,他也没有出现,我们就必须出发了。” 何马生不可置信道:“不是,一个活生生同伴消失了,我们就找半个小时吗?” 褚西岭没有说话。 而王大爷笑呵呵地把手臂环住何马生的脖子,把人拉走了。 等人都走了以后。 李妮妮:“保镖被杨朵朵杀了?” 褚西岭极轻地笑了一下:“你看出来了?” 李妮妮:“你和王大爷动作太明显了,就差直接指着人明说了。” 褚西岭:“王大爷是正统刑侦出身,对谋杀犯罪之类的事很擅长,但没做过间-谍,不大专业,让你见笑了。” 他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直接揭发杨朵朵,非但打草惊蛇,他们在回去的路上还要耗费人力来看人。 第87节 现在幸存者里就两个女人,万一激怒了对方,杨朵朵最可能做出的行为,就是抓表面上武力值最弱的李妮妮作为人质……反而影响李妮妮人身安全。 总归回程时,他们都只能呆在一条船上,茫茫大海,人也跑不了,先放着也没事。 李妮妮刚想点点头,随后又想到什么:“等等……王大爷不是说,他退休前是在机关整理档案的老大爷吗?” 褚西岭:“他的确是搞档案管理的,年轻时因为黑-客技术过于突出,被调去黑一些非法组织的暗-网。我们现在手头很多暗-网档案,都是他当年整理出来的。” ……黑客,暗-网,档案整理。 李妮妮沉默片刻。 褚西岭看着她的表情,斟酌道:“我这不算和你撒谎,这的确也是档案整理。” 李妮妮:“好了,够了,别说了。” 褚西岭:“……” 两人顺着基地环绕了小半圈。 褚西岭走在李妮妮左侧,没走几步,就转头望一眼。 他盯着李妮妮因为刚刚亲吻过,而显得格外润泽嫣红的嘴唇,忽然说:“杨朵朵腰上的麻绳消失了,十有八九已经把保镖的尸体绑上石头沉到深海的海底,没有氧气瓶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找回来的,我们的搜寻只是在浪费时间。” 所以? 李妮妮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就见褚西岭站在她面前,身体微微前倾,低头在她唇珠上碰了一下,低声道: “所以再来一下?” “……” 作者有话说: 趁我还能踩刹车 第47章 达玛人47 他的唇舌覆盖着她的, 像钥匙对着锁孔,就这么轻轻往下一滑,就吻进去了一点。 李妮妮觉得嘴巴湿漉漉的。 但被亲了几次, 她觉得自己熟练了很多,首先是她会换气了, 其次是她还能反攻了。 而在她第一次回应时,面前男人冷冽的气息陡然一窒, 像是从冰冷的矿洞里燃起了潇潇火星。 褚西岭觉得自己脑海里跑过了千军万马, 全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把她抱起来,沉进水里, 去亲吻她, 去剥夺她的呼吸。 去把她沉下去。 沉进自己的灵魂里。 他的人生, 没有十几岁少年时的春夜。没有潮湿的温热的洞穴。没有柔软的白色的丘谷。没有惊惶的腥甜的红西瓜汁。没有熟烂的咬不碎的樱桃。更没有黑暗中, 幢幢的茂密的森林。 他有的只是钢铁丛林, 是荒漠尘土中摸爬滚打, 是肌肉、刀尖、鲜血。 他曾以为除此以外,其它都不重要。 他错了。 他还需要一个人, 能让他严丝合缝地,把她与他的灵魂构嵌在一起。 褚西岭狂风骤雨般的吻, 几乎把李妮妮惊到了。 他一亲起来就没完没了,好像她是一道废物小点心。 而且每次亲的时间都很长,看起来肺活量很大,根本不需要换气。 李妮妮嘴巴有点麻, 避了几次, 没躲开, 最后生气了, 咬了他下唇一下。 褚西岭抬起头,看着她不说话,浅色眼眸里居然有浓黑的错觉。 李妮妮:“你把我亲痛了。” 褚西岭:“对不起。” 李妮妮:“你能力气用小一点吗?” 褚西岭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些许,换了个力道压着她再次亲了一会儿:“这样呢?可以吗?” 李妮妮感受并对比了一下:“可以。” 她细腻的皮肤在白色光线下,仿佛刚刚结成的奶皮。 虽然奶皮看上去被海水泡了很久,有点发白,上面还沾着一条水草……褚西岭帮她把水草拿开,怕自己按捺不住,心火烧起如同燎原,不敢多看。 他仿佛与她交颈,含着她嘴唇的空隙里,见缝插针地说:“我20岁时常驻缅甸和印度,图方便就在孟买和仰光都买了公寓,不大,就是地方有点偏,很久没住过了,你要去我家看看吗?” 李妮妮偏着头,任他亲自己的脸颊和眼睛,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很久没住的话,会很难打扫吧?” 褚西岭气息不稳道:“不用你动手,你就坐在院子里吃会冰淇淋,等我打扫消毒干净了,你再进来。” 李妮妮马上说:“什么冰淇淋?” 褚西岭:“……” 褚西岭万万没想到这种时候他还要腾心思去想冰淇淋的种类,动作停顿片刻:“缅甸街头有一种形状像手-榴弹一样的冰淇淋,还有一种吐司冰淇淋。” 李妮妮:“手-榴弹冰淇淋好吃吗?” 褚西岭没吃过,但为了把人引诱过去,还是说:“还行。” 李妮妮:“热量高吗?” 褚西岭:“……不高。” 李妮妮于是有点遗憾她吃不到手-榴弹冰淇淋。 褚西岭以为她安静下来不再谈冰淇淋了,松了一口气。 视线却不小心移到她的耳垂,没忍住,俯身就想过去咬一咬。 没想到就在这时,她忽然又说:“吐司冰淇淋呢?它们谁包着谁?是冰淇淋包着吐司,还是吐司包着冰淇淋?” “……”管他谁包着谁,褚西岭这一刻恨不得穿回一分钟前打死说出“冰淇淋”三个字的自己,并打电话让他的城管兄弟去彻底没收这些无照经营的冰淇淋小摊。 连卫生许可证都没有,孟买街头全是灰,仰光角落里时常有人随地大小便,但凡属于工商局管辖区,这种无证摊贩早被取缔了,还摆冰淇淋,摆什么摆。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李妮妮。” 李妮妮:“嗯?” 褚西岭:“冰淇淋会带你吃的,但你接吻的时候不可以再说话了。” 李妮妮:“……哦。” 然而她很快就没心思想冰淇淋了。 与褚西岭又冷又硬的性格不同,他的嘴唇是软的。 李妮妮仰着头含他,眼睛却望着他身后山体上的探照灯。 她被探照灯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甚至没空去想吐司了。 不停地心里揣摩着,这探照灯到底是什么发光原理,才能保持几十几百年不坏? 是钨丝加热发光吗?灯管是什么材质呢?石英玻璃? 是钠蒸汽通电发光吗? 达玛人这么喜欢水银,会不会是汞蒸汽呢?就像现在市面上还卖的超高压汞灯。 隔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快被亲死了,而且下巴上痒痒的,但是手又被褚西岭拽着腾不开。 她想着现在褚西岭离她下巴最近,也是最方便过来挠痒痒的部位,于是道:“你可以亲亲我的下巴吗?就是下巴左边一点的地方……右边也亲一亲。” 褚西岭顿了顿。 真是要命,他想。 她不过说一句话,他觉得自己的血槽没了。 褚西岭把她抱起来,喉结剧烈地滚了一下。 然后在李妮妮不明所以的眼神里,平静地换了个姿势。 另一头,武太郎回到了军舰,推了几个舱门,却没看到人。 他绕过甲板,刚想出声呼喊,就瞥见甲板另一侧拐角处,两个人影交叠在一起,正热烈地亲吻。 武太郎:“……”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褚西岭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和李妮妮被逼到极限时微红的眼尾。 武太郎:“……” 他静静地看了他们几秒,后退了两步,从怀里掏出一只空空的飞机餐矿泉水瓶。 之前在水下时,李妮妮把吸完了瓶中氧气,却不知为什么没有把空瓶子扔掉,而是把它塞进了口袋,和□□紧挨着。 他举着瓶子在灯光下看了看。 然后无所谓地把瓶子扔进了水里,转身走了。 半个小时后。 褚西岭初见时那双野兽般的眼眸深深浅浅,终于把她从墙面上放下来,又帮她整理好衣领和裤脚。 没有人找到保镖的尸体,大家垂头丧气又匪夷所思地回来,在战舰宽阔的甲板上会合。 褚西岭和李妮妮站在驾驶舱。 而前方,王大爷拉开闸门,整个基地倏然爆亮。 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半个山体分裂成两块交错的门板,缓缓上升,像放大版的变形金刚。 整个山体依然由碳纤维骨架支撑。 从这个角度,达玛古城就犹如浮在半空中的钢铁之城。 而前方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带着薄暮夕阳的余晖,终于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第88节 这一路,就像一场漫长的、无止境的绞杀。 他们从最初有27个人,如今剩下的不过六、七人。 达玛古国就像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有些人成了这片热带雨林之下永远的花泥,有些人被野兽吞噬。有些人被冲进大海,与珊瑚礁长眠。有些人死于人性。 所幸他们活着,出来了。 褚西岭案下制动开关。 “出发。” 舰艇后拖出白色磅礴的气雾,巨大的海浪在核动力的冲击下,像摩西分开海水。 王大爷老当益壮,一个健步从石道跨上了还未收起的登舰梯,翻身上了甲板,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流畅得像个跳广场舞的大爷。 杨朵朵想起一路的艰辛和不容易,一时也抛开了心事,快乐地笑起来。 而武太郎抱着□□,朝海平线挥手:“我们要回家啦!” 何马生心情激荡,推了推眼镜,索性朝着基地深处大喊—— “去你的达玛太子,我们回——家——啦——” 众人陷入了狂欢的喜悦。 王大爷站在一旁,抱着手臂看着这群快乐的年轻人,眼底露出笑意。 没过多久,大家平复了一下心情,打算重新商量一下接下来的食物和航程路线的问题,便一起朝着驾驶舱走去。 然后他们就看见,他们本以为非常忙碌的副队长褚西岭,设定好了航线,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 现在正坐在驾驶位上,耐心地给他们的队长李妮妮按摩小腿。 众人:“……” 狗:已经死了,寿终正寝,含笑九泉,勿念。 李妮妮这段时间运动量过大,放松下来后,大腿和小腿的肌肉就开始隐隐作痛。 这种情况过两天就好了。她原本指望身体自然恢复,但是褚西岭坐下后没多久,就把她的小腿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然后开始用手踩她的腿。 李妮妮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狗不行了,他居然在学猫咪踩奶。 然后她反思了片刻,觉得自己的思想存在物种歧视。 如果踩奶的动作让刚出生的小狗勾记忆深刻,并产生愉悦感和满足感,那么长大后的狗勾也是可能会踩奶的。凭什么一定是小狗勾在学猫猫呢? 而就在她思考这些的时候,褚西岭已经上手,她也就没什么意志力再把腿给抽回来。 大家围着李妮妮坐下,忍住八卦之心和羡慕之心,开始正儿八经地讨论起后续的安排。 杨朵朵:“我刚刚在这船上找了找,发现了海钓的钓竿,我们觉得每天可以停靠一个小时来钓鱼,反正我们现在人不多,鱼够吃就行了。” 武太郎:“可是鱼怎么煮熟呢?我们有火,但是我们现在没有锅,也没有木材,连烤鱼的串杆都没有。” 何马生:“这艘舰艇上就没有什么废纸什么的吗?” 武太郎:“废纸烧的太快了,就算有也不可能拿来烤鱼吧。” 杨朵朵突然奇想:“可是舰艇上面有很多钢管,那些钢管有用吗?我们能不能拆一节下来,把鱼放到钢管里面,然后用打火机加热钢管,通过金属热传导的形式来烤?” 何马生嘲讽道:“这和直接用打火机烤鱼又有什么区别?” 武太郎叹气:“唉,我们就应该从岛上搬一点木材过来的。” 王大爷笑呵呵道:“实在不行就吃生鱼片,海里很多鱼都可以直接生吃的,就算有寄生虫,也不会十几天就死亡,很多寄生虫都可以在人身体里活十几年……” 众人顿时想起了之前吃蛇蛇时,杨朵朵那句“蛇皮下白色小虫子就像芝麻饼上的芝麻一样掉下来”的阴影。 于是大家纷纷露出作呕之色,并谴责地看向王大爷。 王大爷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总之都能撑到医院去治疗的嘛,我们要学会与寄生虫共生啊。” 众人:“呕!” 大爷果然不愧是在机关里“整理档案”的,不管何时何地,都习惯性地在房间里翻找着档案。 这次他刚坐下没几分钟,就起身溜达起来,按耐不住地拉拉抽屉,翻翻柜子,开开箱子。 一通翻箱倒柜之后,居然还真被他找出几份几十年前的泛黄文件来。 只是上面的内容都很空洞,都是核舰艇的一些性能测试数据。 但是他翻到报告的封皮,却忍不住再次露出诧异之色:“这里怎么也有热舍?” 经历了这么一番惊心动魄,大家已经基本忘了热舍是个什么东西。 王大爷看着大家茫然的眼神:“……就是热舍啊!达玛太子冥婚上就有啊!” 何马生:“达玛太子冥婚上的礼具,几千几万件的,我们哪记得了这么多?” 王大爷:“达玛太子他陵寝北边,不就摆了好多黄金雕刻的鸟龟、山海、夜叉、热舍、绦群吗。” 杨朵朵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我问过这个!大爷好像还解释过,‘热舍’就是狮鹫,一种动物,是三千年前南俄草原上一个叫斯基泰的游牧民族崇拜的神灵,斯基泰人叫它格里芬……是这样吧?” 王大爷欣慰道:“不愧是学医的,这记性就是不一样。” 杨朵朵毫不客气地一笑:“那是,我们学医的,别的不敢说,记性绝对一等一的好,哪像某些自称炒股炒得特别好的人,结果连热舍都记不清楚。” 被内涵的何马生冷笑道:“是喔,你们学医的记性是一等一的好,头发也是一等一的秃。” 杨朵朵:“——你!” 眼看这两个人又又又要打起来了,众人慌忙把他们扯开。 话题一时就被岔开。 只有王大爷依然倚靠在柜子上:“不对,我还是想不明白。” 他蹙着眉,百思不得其解:“达玛岛属于南亚,南俄离这边十万八千里……达玛太子的婚礼风俗里,为什么会掺杂南俄草原的风俗?” 李妮妮小腿被按舒服了,闻言也顺口问了一句:“南俄是不是离新疆很近?” 褚西岭松开她的腿,听见她的声音才道:“很近,新疆北面和俄罗斯接壤,两者交界处有两个县城,一个是哈巴河县,一个是布尔津县,在阿尔泰山北,我住过一段时间,那里的羊很好吃。” 李妮妮忍住了没有去问羊的事。 毕竟新疆那边的羊都很好吃……内蒙古的羊也好吃,就没有一只羊能活着走出这两个地方。 以后等她逃出去了,解决了sim卡和世界本源的问题,自己也能去新疆吃。 不急。 她道:“其实也不奇怪,很多民族早期都是经历了漫长的迁徙,才最后定居的,毕竟我们的祖先智人,从22万年前开始就开始陆续迁徙,一直迁徙了快十万年。” ——当然,也灭绝了其它物种和同类快十万年。 毕竟人类的祖先智人就像一台没有感情的人形物种灭绝机器,迁徙到哪里,就灭绝到哪里。 走到北方,就把猛犸象吃灭绝。 走到澳洲,就把澳洲的大型动物吃绝种。 狗狗里会有很多种类,像哈士奇、萨摩耶、泰迪。但是人却只有一种人,这很可能就是因为我们的祖先一路迁徙一路杀,把其它的尼安德特人、丹尼索瓦人、佛罗勒斯人等等等等人种都灭绝了。 这就像某天,一队哈士奇忽然大杀四方,把所有萨摩耶和泰迪都杀死,以至于全世界只剩下了哈士奇一样。 褚西岭道:“等我们回去,可以翻一下2000年前到3000年前南俄的原始部落和古国的迁徙路线,说不定可以靠这条线索,把达玛人的来源翻出来。” 李妮妮:“对,而且我们不止只有这一条线索,除此以外还有两条线索。” 杨朵朵好奇道:“哪两条?” 李妮妮低头,在褚西岭的指示下放松膝盖关节。 “一是达玛人信佛,阿尔泰山那一带早期信佛的民族并不多,很容易追溯。” “二是我们在悬尸地宫那具干尸的嘴巴里,找到的那块玉,上面写着‘尉迟’两个字,说明达玛太子很可能姓‘尉迟’,这个姓氏历史上也不多见。” 李妮妮甩着腿,细胳膊细腿在宽大的工装服里晃晃荡荡。 紧接着,她的晃荡忽然像是定格一般,僵住了。 “等等,我知道了!” 她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在众人“大佬又有发现了”的惊喜目光中,在驾驶舱里走来走去。 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道:“信佛、尉迟、新-疆、迁徙、2000年……” 大家屏着呼吸,都明白这一刻,就是柯南眼镜上光芒一闪的前兆,说不定马上成功破案的bgm就要响起了。 因此连眼神都不敢太大声,怕打断自家队长的思绪。 而李妮妮按着自己华而不实的脑壳,忽然问:“我们坠毁的那驾飞机,叫什么来着?” 褚西岭:“马航mh8037。” 李妮妮喃喃道:“我早该想到了……你还记得我们第1次见面的时候,我问过你一个问题吗?” “记得。” 褚西岭像刻意在心里背过似的,居然一字不差地把李妮妮当时说的话复述了出来—— “马航mh8037,为什么其它马航名字都是mh379这样的三位数,我们却是四位数?” 李妮妮:“对,问题就在这里。” 李妮妮:“你们或许听过一个2000多年前,消失在塔克拉玛干的古国,叫于阗古国吗?”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本来是今天拖拉机,明天于阗 但是昨天不小心捅了什么神秘的东西,今天忽然大面积通知我前三本书非常多章都在锁章待改 我就觉得我得先找个不给审核老师增加工作负担的写法,就默默把于阗前移了一章 不然老给人家增加工作量,有点不好意思哈哈哈哈哈 …… …… 然后这一章里有大概100字,(就是开头红西瓜汁、丘谷、春夜那段),就是上本书里今天通知我改的部分 第89节 改了几遍没过,就和这100字杠上了 杠到最后,不禁对这100字产生了点执念 就干脆把这辆《维多与利亚的秘密》牌拖拉机改成了不违规的心理戏,放到这本书里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48章 达玛人48 李妮妮觉得自己豁然开朗。 但其他人依然一头雾水。 杨朵朵蹙眉道:“等等等等, 妮妮姐你别走的太快,我有点跟不上了……我们坠毁的飞机,马航mh8037, 这个名字和达玛古国又有什么关系?” “8037是经纬度坐标。” 李妮妮说:“我们国家是东经和北纬,那么8037……就是东经80度, 北纬37度。” 褚西岭眼眸微深:“东经80度,北纬37度……应该在新疆和田。” 李妮妮说:“于阗古国的遗址, 就在新疆和田。” 其实李妮妮想到的线索不止这些。 但她现在一时没有理清楚。 倒是武太郎惊愕道:“等等, 我听过这个地址……和田……和田……于阗……我以前好像看过相关纪录片!说是20世纪英国有一个探险家叫斯坦因,在新疆考古时发现一个神奇的地方,后来被证实, 这个地方就是于阗古国的遗址。” 王大爷纳闷道:“你怎么看过这么多纪录片?” 武太郎:“我不打游戏也不刷抖音, 我还不谈恋爱, 不看纪录片我能干嘛。” 王大爷:“……”听着他都有点同情这孩子了, 太惨了。 武太郎又补充了一句:“据说于阗是一个超级繁华的古国, 那一块沙漠差点成为中亚地区数量最多的沙漠绿洲文明遗迹, 文物多到可以重新再建一个大型博物馆。” 何马生也道:“但这和达玛古国风马牛不相及呀,一个在新疆, 一个在印度洋,时差都好几个小时了, 古代人怎么可能迁徙得过来呢?” 杨朵朵立刻反驳:“怎么不可能?没听妮妮姐之前说了吗,人类都迁徙了10万年,从非洲一直走到了澳大利亚,大陆板块都跨越了, 区区几个小时的时差, 怎么就迁徙不过来?” 何马生气道:“……杨朵朵, 你是妮姐的舔狗吗?” 杨朵朵立刻反讽回去:“怎么, 难道你不是吗?谁天天妮姐妮姐叫的那么欢呢?” …… 褚西岭没理会他们,转头朝李妮妮道: “我年轻时去过新疆和田,那里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冲积平原上有一个地方叫‘达玛沟乡’,在维吾尔自治区和田策勒县,难道达玛古国的名字来源于这里?” 李妮妮:“我觉得是。” 她沉思道:“我从来到这座岛上时,就在想,为什么‘达玛古国’叫‘达玛’,一开始还以为是当地语言的翻译。” 李妮妮:“现在想起来,‘达玛’应该是梵文的音译,这个词更为人所知的叫法,是‘达摩’。” 杨朵朵喃喃道:“达摩?” 王大爷道:“等等!达摩!我知道这个词啊,佛教不是有一个达摩祖师吗?” 李妮妮:“‘达摩’不仅仅是佛教用词,它的本意是‘影响整个宇宙的真理或规则’只是后来佛教用的多了,它的含义就变成了‘佛法汇聚之地’。” 何马生:“佛法?怪不得达玛人这么信佛。” 李妮妮:“嗯,‘达摩’梵语音译是dharma,其实就是中文中的‘法’字,我们经常说佛法佛法,‘法’在梵语里就是‘达摩’。” 而新疆达玛沟的梵文音译是“damako”。 “ko”则可能是一个表示地名的词缀。 去掉这个后缀,新疆达玛沟就变成了“dama”,和‘达摩’梵语音译dharma,几乎一致了。 所以新疆“达玛沟”,它的另一个汉语音译,应该叫“达摩沟”。 正如“达玛古国”,汉语音译原本应该叫“达摩古国”。 感觉一下子高大上了起来。 毕竟“达玛”总是让她想起“沙琪玛”,或者“达利园”。 又或者“达利园沙琪玛”。 李妮妮不承认自己是饿了:“这样一下就全部连起来了——你们还记得,达玛广场附近有一个百货商店吗?” 褚西岭道:“记得,佳士米罗百货商店。”他还在那里被蛇围攻过。 李妮妮:“没错,就是‘佳士米罗’。” 武太郎发现李妮妮又进入了那种“我仿佛是在给你们讲解,但其实我是在自言自语梳理思路”的李氏讲解过程,不由得提醒道:“姐姐,说明白点。” 李妮妮:“……你们看过《洛阳伽蓝记》吗?” 杨朵朵立刻说:“看过!周杰伦那首《烟花易冷》,据说唱的就是《洛阳伽蓝记》里的故事,所以我中学的时候专门跑去看了这本书,但是现在记不清了。” 李妮妮:“根据《洛阳伽蓝记》里说的,于阗国主原本不信仰佛教,后来,比丘毘(pi)庐旃来到于阗,并和于阗国主讲了一段佛法。” 杨朵朵已经开始当《百家讲坛》听了,见李妮妮说的慢,还催促道:“然后呢?” 李妮妮:“……然后国主听不懂,但他大受震撼,不仅信仰佛教,还建塔供养这位比丘。” 何马生:“这和佳士米罗又有什么关系?” 李妮妮发现自己现在但凡顿一下就会被打断追问,有点烦:“唐玄奘的《大唐西域记》里说过,那位比丘叫毘庐遮那阿罗汉,他来自的地方,就叫迦湿弥罗。” 王大爷恍然大悟道:“迦湿弥罗……佳士米罗,完全是一样的发音啊!” 李妮妮:“对,还有达玛太子姓‘尉迟’,于阗国主有一段时间也是姓‘尉迟’。” ——这样就全部对上了。 于阗原本盛行小乘佛教,自2世纪末佛教传入于阗后,就逐渐成为大乘佛教的中心。 凡传入中国的佛教经典,十之八九都要先经过这里,是中西方交流最重要的枢纽之一,无愧一个“达摩”的名头。 也能解释为什么达玛古国中,到处都是佛教崇拜的痕迹。 李妮妮在心中算了算现在对上的线索: 1、达玛古国——对应上了“达摩”,佛法汇聚之地。 2、佳士米罗百货商店——对应上了于阗传教者的来处,迦湿弥罗。 3、达玛太子姓氏尉迟——对应上了于阗王室姓氏尉迟。 4、他们乘坐的飞机,马航mh8037——对应上了于阗遗址的经纬度。 5、于阗自古就同时使用汉文和佉卢文,连古硬币都是一面汉文一面佉卢文——正好和他们在祭司府邸找到的文献文字一致。 6、达玛太子陪葬中的“热舍”——中国的“热舍”就是于阗人的“格里芬”。 在于阗人看来,他们的格里芬就是中国文化中的青龙,但其实它们长得非常不一样。 李妮妮记得有一个于阗人,叫尉迟胜还是尉迟什么,曾经参与平定安史之乱,而且李妮妮也确定自己看过一篇文章,叫《尉迟达摩王的颂词》。 所以这姓氏绝不会错。 可这整个的猜测,仔细梳理起来,就不失为有一丝丝细思恐极。 尤其是那个“马航mh8037”的名字。 ——他们乘坐了一艘飞机,这架飞机坠毁了,坠毁的地点是一个古国,而古国的源头经纬度,与他们乘坐飞机的名称一模一样?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巧合? 何马生脸色煞白:“难道我们飞机坠毁,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安排好的?” 连褚西岭都露出了冷色:“可能不止我们几个知道达玛古国的存在,整个坠机事件都有背后黑手。” 王大爷也道:“难道他们是故意要让我们坠机进入达玛古国……可我们又有什么特殊的?背后黑手又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本钱这么做?” 杨朵朵满脸恐惧:“不是,你们都没想到重点啊……重点难道不是这个背后黑手,到底是怎么做到一方面让我们坠机,另一方面又能保证我们不死呢?万一我们全死了,坠机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李妮妮也觉得一切越发的扑朔迷离。 她好像航行在一片漆黑的迷雾中,看不到来路,也看不到前方。 这个世界,亦真亦假,似幻似真,身边的人不可尽信,连量子力学都开始摇摇欲坠。 不仅如此,古代于阗明明是多元文明的汇聚之地,也是西方东方的中转枢纽。 它热烈又神秘,在西域开始伊-斯兰化之前,它是都是丝绸之路南线上最重要的佛教艺术中心,还掺杂着印度和波斯文化。 可她莫名其妙地,就是不喜欢这个名字。 听到“达玛”的时候还好,听到“于阗”,她会突然心悸。 就像一个还有一丝丝良心的渣女,在西雅图残忍地抛弃了她的情人,从此以后只要她想起了西雅图,心里就会“咯噔”一下。 李妮妮:“……” 李妮妮立刻把思路转到新疆的烤全羊,把心悸抛到一边。 夜幕降临时,李妮妮去了船长告诉他的房间号。 夜里的海浪奔腾反复,远远看去像是在蓝色地平线上一根白色的线条。 就像是电脑坏了,荧屏上一根线从左滑到右,又从右滑到左,无限循环,不知疲倦。 今天下午,众人突发奇想,试图用核反应堆产生的一点热量来蒸海水,虽然效率不高,但是竟然给他们蒸出了小小一杯水。 这海水不足以让人活下去,却是一个好的信号,让大家感到非常的兴奋,以至于现在所有人都在军舰底下蒸水。 甲板上静悄悄的,远远能听到风的声音。 一盏黄色的氙气灯孤独地照耀着一方海面,门扉半掩着,李妮妮推开时,发出了“咯吱”一声。 船舱非常干净,而且整洁。 ……从下午4点到现在,褚船长设置了航程路线、蒸馏了海水、用最后一点蛇肉钓上了两条大马哈鱼,中间居然还能空出时间来打扫! 这李妮妮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不仅坚硬的铝制床板被人用海水擦过了,房间里所有细小的物品都被人整整齐齐地列成了一条直线,还都朝着一个方向。 第90节 甚至就连褚西岭的手电筒、钥匙、螺丝、榔头……也全都按照大小次序,摆放在四角固定的小桌上,所有钥匙钝面朝左,所有榔头方向朝右,让人感觉它们正背道而驰,就要分离。 李妮妮:“……” 这人是有强迫症吗? 对于一个拿来脱裤子的地方,这个房间的整洁程度似乎显得过于隆重了。 褚西岭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正坐在桌前用炭笔画地图,听见她推门时只是顿了一下,手指依旧稳稳地画着线。 “你稍微等我一下,我还有一点没弄完。” 褚西岭没有抬头,但李妮妮注意到他换了一件t恤。 她是凭借t恤的磨损程度来判断的。褚西岭这次出门包里就两件衣服,还长得一模一样,让李妮妮怀疑他衣柜里所有的衣服可能都是一个款式。 而当其余人都在古城里寻找遗民留下的合适衣物时,只有他不为所动,依然对自己的黑t恤情有独钟。 褚西岭这类人,不会在衣服款式上浪费时间,也不会被消费主义所捆绑。 他们冷静、理智、实用主义,每一分钟都用在刀刃上。 搞得李妮妮一直怕浪费他的时间,从进来开始,就礼貌地没有发出声音,怕打扰到他。 “我的行军杯里还剩下一点淡水,你渴的话可以喝,如果饿了,就去我包里找,里面还有半条熏干的小蛇。” 李妮妮“哦”了一声,果然从他背包里翻出了蛇。 于是她安静地在床边坐下来,开始啃蛇尾巴。 没过多久,褚西岭收起草稿,站起来,在她面前蹲下。 昏黄的灯光涂抹在他刀刻般的侧脸上,让他显得英俊而无情。 他看了她半晌,慢慢凑过来,在她侧脸上印下了一个吻。 他唇边的烟咯到了李妮妮的唇角。 褚西岭抬起头,眼眸直直地盯着她,慢慢道:“我再问一遍,你确定要看?” 李妮妮抱着蛇尾巴,点点头。 褚西岭:“以后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他的生活费学费都由我来付,但是你回去后,必须和你前夫一刀两断,再无牵扯……而武太郎,也不能再叫你‘姐姐’。” 李妮妮不明白为什么看个胎记,还必须和自己的前夫一刀两断。 但她不想节外生枝,又寻思着她本来就要和人一刀两断,自己也根本没有孩子,半个月后更是会和所有人——包括武太郎分道扬镳。 所以这要求奇怪一点也没什么,反正对她没影响,暂时答应就是了。 于是她又点点头。 褚西岭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插在她的头发里,低下头开始吻她。 李妮妮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抬着头顺从地和他接吻。 他指间还夹着一根烟,烟丝味晃过她的眼睛,而海水晃动着舰艇。 没隔多久,他的吻停下了,另一只手指,慢慢从她的侧脸滑下来。 李妮妮觉得情况有点不对。 她身体往后倾了倾,腿也蜷缩上了坚硬的床板:“……想看的话,必须要先这样吗?” 褚西岭压住她的脚踝,拉开,语气寻常:“嗯,这里必须先弄一下,还要先把腿上的筋拉开,不然你会受伤,你之前小腿就过度使用受伤了……你平时拉伸吗?” 李妮妮:“……不拉伸。” 褚西岭把手中的烟折成两段,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是吗?” 李妮妮不安地动了动:“可是我今天还没洗漱,没牙刷了,……也没洗过。” 褚西岭俯下-身:“没关系。” …… 这期间,李妮妮想起了一个她不大熟悉的作家。 说不熟悉,是因为她想了半天才想起他的全名。那个作家叫保罗-柯艾略,他在一本书里写过这句话——我坐在彼德拉河畔,哭泣。冬天的空气让颊上的泪变得冰冷,冷冷的泪滴进眼前那奔流的冷冷的河。 李妮妮也觉得自己正坐在彼德拉河畔,哭泣。 就是她哭的地方不大对。 但哪怕如此,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泪滴在流出来的时候,一开始是炽热的,随后也不会变得冰冷。海边的风就像此刻一样空空茫茫,在她手指拼命想抓住什么时,她滚烫的泪滴,流进了一条滚烫的河流。 褚西岭半跪在铝制的床下,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幽深目光,凝视了一会儿他方才摆弄的小玩意儿,看到她小腿肌肉绷得紧紧的,还顺手帮她做了一遍按摩。 褚西岭:“会觉得铝制床板不舒服吗?” 李妮妮:“……还好。” 褚西岭:“那就好。” 李妮妮并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回答“那就好”。 褚西岭并没有站起来,他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但是并没有抽,而是像上香一样塞进床板上方的一处缝隙里。 大概是海风过于潮湿,片刻后,那根烟也慢慢地染上了水汽。 褚西岭指尖把烟抽出来,按捺了片刻还是点燃了,放进嘴里,走到甲板长廊上,带上了门。 淡蓝色的烟丝缓缓散出。 他牙齿研磨着烟蒂,从里面挤出水来。 海水一样淡淡的腥味,刹那涌进味蕾,让他想到她刚才看他咬住这根烟时,震惊而茫然的表情。 等到他抽完了一整根烟,才重新走回来,伸手把板鸭趴在金属上的李妮妮抱起来:“缓过来了?” 李妮妮:“……嗯。” 褚西岭:“那该我了。” 李妮妮:“……” 褚西岭这次没有拿烟了,他拿了别的东西,烟被放在了别的地方。 他虎口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那是惯常使用刀枪才会留下的痕迹。 李妮妮又想起了保罗-柯艾略,他说,眼前奔流的冷冷的河。在某些我看不见也感知不到的地方,它将汇入另一条河,然后,再汇入另一条河,直至流到大海。 于是李妮妮也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河,牛群、狮群、豹子群,都从她身上趟过。 然后她就像世界上所有的河流一样,汇入另一条河,再汇入另一条河,直至流到大海。 第49章 达玛人49 到半夜的时候, 李妮妮睡过去一次,没闭眼多久,又被人晃醒。 隔着模糊的玻璃, 一轮月亮漂浮在海岸线上。 李妮妮跪在冰冷的铝制架子上,隔了一会儿, 褚西岭发现她的膝盖被金属咯得微微发红,又把她抱起来, 换了一个方向。 褚西岭看她总不闭眼, 就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在想什么?” 李妮妮下意识道:“我在想我有没有看过《消失在塔克拉玛干》这部纪录片。” 褚西岭:“……什么?” 李妮妮咽了口口水,以为他真的在发问,按住喉咙里短促的声音, 尽量流畅不断续地解释道: “就……就是一部于阗纪录片的名字, 我……我没有关于这部纪录片的记忆, 但我、我觉得我肯定看过, 讲的是于、于阗古国……” 褚西岭:“……” 他顿时不想再听这张小嘴叭叭, 手动把她的眼睛合上、嘴巴关上。 黑暗中, 人的思维就像漫游,触觉、嗅觉、味觉都被放得更大。 加上褚西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凶了起来, 很快李妮妮就想不起于阗古国。 这时,褚西岭再次问了一遍:“除了于阗古国, 其余的部分,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声音有点冷,让李妮妮觉得她要是再敢说“于阗古国”,她就能死在这。 于是她仰起头, 尽量不去低头看:“有点, 有点……” 她觉得喉咙里仿佛含着一颗糖, 说了两遍“有点”, 才想到那个形容词:“涨。” 褚西岭想伸手去帮她揉一揉,又怕她更难过,只好说:“以后生完孩子会容易一点。” 李妮妮:“为什么?” 褚西岭:“……” 李妮妮这下完全想不起于阗古国了。 褚西岭已经发现了,李妮妮这个人,你和她谈情说爱,她大概率不能共情,但是你和她谈构造问题,这就涉及到了生物学专业知识。 而任何专业知识,都比情绪化的东西,更加容易牵引她的心神。 李妮妮果然被牵引了心神:“不是弹性的吗?真的能扩宽吗?” 褚西岭:“……” 许久之后。 月亮已经挂在中天,房间里沉寂下来。 片刻后,李妮妮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缓了一会儿,看见男人起身给她拿了他最后一点淡水,喂到她唇边。 李妮妮抬头舔了舔水,又觉得肚子有点饿。 但更麻烦的是她觉得不舒服。 褚西岭看到她试图爬起来,又伸手把她按下去:“想做什么?” “脏脏的,想擦擦。”李妮妮:“你有没有浸了海水的抹布?” 褚西岭:“……这两个都不行,抹布我拿来擦桌子了,而海水里含盐量太高,会刺痛皮肤。” 第91节 李妮妮觉得海水还好,也不是很刺,主要她此刻的确不大想起身去蒸海水。 但她想想军舰这么高,想舀海水肯定要麻烦褚西岭。现在时间又这么晚,麻烦人家下军舰,好像也不大友好。 于是她放弃了擦擦的念头:“没有的话,我明天早上自己弄吧。” 褚西岭把杯子放到一边床沿,看了她几秒。 工装服脏透了,他方才给她换了飞机上初见时,那条绿色的吊带裙。 期间李妮妮一直捂着肚子,不肯松手,搞得他以为自己把人曹流了,差点半夜喊杨朵朵来救人。 她脊背裹在衣服之下,明明身上还好,背上却很瘦,能看出一根根嶙峋的骨骼。 她除了不大毛茸茸,长发看起来倒是很浓密柔软,像柔顺的小羊羔毛。 他舔了舔牙齿,折断了一根香烟。 李妮妮困倦地躺在氙气灯的光晕里,就觉得有人握住自己的脚踝,把自己往床沿拉了一把。 她被翻了一个面,然后一张温热的抹布覆上来。 这抹布很灵活,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弄的很干净。 不仅干净,还很环保,尤其在他们现在资源、食物、水都匮乏的情况下,实现了资源的二次利用。 十五分钟后,褚西岭重新站起。 当他对上李妮妮因些许惊恐而微张的圆眼睛时,喉结还按捺不住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褚西岭按住心火,端详了一下她表情:“是还不够干净?那我再给你擦擦?” 李妮妮:“……不,够了。” 不知为什么,李妮妮觉得褚西岭听到自己不用二次返工的消息,并没有很高兴,甚至有那么一丝丝失望。 但她很快发现,这不是“觉得”。 因为褚西岭在门外抽了一根烟回来后,又带着一身凌晨海水的凉气,覆上来。 然后望着她的眼睛道:“再来一遍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物钟,哪怕昨天晚上休息的并不好,差不多三点睡着,但李妮妮第2天依然早上四点就醒了。 那时太阳还没升起,天还蒙蒙亮,外面寂静无声,大家都没起床。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褚西岭身上。 男人垫在她下方,帮她隔绝了冰冷僵硬的铝制床架。 此刻正一手环着她的背,一手护着她的小腹,咬着烟低头看她。 见她醒了就问:“感觉怎么样,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李妮妮觉得身上哪里都不舒服,但又讲不出怎么个不舒服:“还好。” 他摸了摸她的小腹,想掀开,被李妮妮按住手。 褚西岭看了她片刻:“该看的都看了,为什么这里一直不让看?” 李妮妮搪塞道:“不好看。” 褚西岭:“不会,都很好看。” 李妮妮困得不行,不想争辩,拿开他的手后,就重新闭了一会儿眼。 海浪声一下一下地拍击这岩壁。 没过多久,她就感觉褚西岭再次把手隔着衣服,按在她小肚子上。 男人有些迟疑道:“它会受影响吗?我昨天是不是碰到它了——” 李妮妮沉默片刻,睁开眼睛,然后秉着科学的态度道:“不可能,颈口直径只有1厘米,除非你只有——” 褚西岭:“可是你外面那层的口径看起来也只有1厘米,可能还没到1厘米。” 李妮妮:“……” 李妮妮昨天其实没有仔细看口径的问题。 她虽然觉得“1”这个数据,和她自身的感觉好像并不符合。 但如果非要和主观感觉相比,她肯定更相信客观数据。 于是她诚恳道:“那就要问问你自己,是不是的确没有1厘——” 褚西岭:“……” 褚西岭堵住了她胡说八道的嘴巴。 一个小时后。 在反复用手丈量了口径后,李妮妮终于起床,眯着眼找自己昨晚散落的鞋子。 还没找到,眼前就出现了一块温热的抹布。 这回是真的抹布。 褚西岭应该是牺牲了自己的一件黑色t恤,把它剪成成了方方正正的布片,拿来给她擦脸擦身。 李妮妮侧头看到桌上还有十几块一模一样的布片,都四角对齐整齐叠着。 李妮妮伸手接过,发现布片浸透的居然是珍贵的淡水。 “早上你去蒸馏水了?” “嗯,反正早迟要蒸。” “我们的船现在开到哪了?” “设定的路线是往东南开,刚才天色太黑了看不清。但我昨天晚上让王全方守夜了,他会开船,如果不出差错,我们后天就能出公海范围了。” 李妮妮给自己擦了擦脸,觉得人陡然清醒,舒服了很多。 而脚下,褚西岭一边叼着烟,一边帮她穿着鞋。 穿鞋前还帮她擦了擦脚。依然用珍贵的淡水。 李妮妮伸出手,食指扒拉了一下褚西岭的皮带。 在那皮带之下,靠近下方交界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六芒星。 李妮妮昨天晚上摸到这颗六芒星的时候,才知道海森堡系统有多狗。 ——光凭这个六芒星,根本无法辨别是不是纯天然胎记。 也无法凭此论证,这世界不是真的。 因为它不是痣,也不是色素瘤,而是一圈淡红色的凸起。 你可以把它认作胎记,也可以把它当做伤疤。 说真的,只要不是刀、火这类特别容易看出来源的东西,你用真菌或细菌当刻刀,在婴儿身上腐蚀一圈,也可以形成这样的痕迹。 因为不是所有胎记都是因为遗传因素形成。 很大一部分胎记,就是因为婴儿在母体中经受了环境污染才造成。 李妮妮也找了个机会问过褚西岭,他只说从他一出生起,身上就有这个痕迹。 ——可这个世界有海森堡这样的技术,在子宫中给未出生的小孩刻一个六芒星,又有什么稀奇? 如果这六芒星是黑痣颜色,还能辨别到底是胎记,还是后天形成。 但就这种伤疤一样可以人造的玩意儿,能用来论证什么呢? 毕竟颈口直径足足一厘米。 人那玩意儿要是都能进,那还有什么刀叉棍棒真菌枪进不去。 你凭什么因为人家进去了,就说这世界不是真的? “……别乱动。” 而另一边,褚西岭警告地把她的手拿出来。 眼底写的字分明是“不想再来一次的话”。 “再不出差错,我们最快十二天后就能到岸,十七天后就能回国,但那天是周六,民政局不上班,所以我们18天后才能去领证。” 李妮妮?……李妮妮手上的抹布掉下来。 她震惊地看着褚西岭,比昨天晚上看见褚西岭把自己当抹布还震惊。 “……领证?” “都睡了,不领吗?而且你还怀着孕。” 褚西岭帮她绑好鞋带,也不站起来。 因为一些隐情,李妮妮不好和褚西岭细谈怀孕这件事,只能道:“我们一开始说好的,只相处16天。” 褚西岭:“我知道,可你想过没有,再不领证你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没有爸爸,他怎么上户口?” 李妮妮:“我会解决的。” 褚西岭看了她片刻。 随后吐出烟:“行。” 他站起来端着李妮妮擦过脚的水,出去倒了。 这时候还是早上五点多,天还没亮,外面什么都看不清楚。 褚西岭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李妮妮又陷入了沉思。 “……还在想领证的事?” 他以为她被自己忽然提出领证的事吓到,凑过去吻了一下她的嘴巴,决定妥协一步,因为她看起来的确不大开心。 “如果实在不想这么早结婚,也可以,孩子我也帮你带,等他上小班了,我们再结婚。” 李妮妮心不在焉地和他接吻:“不是想这个。” 褚西岭吻着吻着就有点动情,声音也柔和下来:“……那是想什么?” 李妮妮:“我在想,于阗古国的遗民,1000年前为什么要离开塔克拉玛干沙漠,来到印度洋附近定居。” 第92节 褚西岭:“…………” 昨天晚上她再他最关键的关头,想的是于阗古国。 今天她被他亲吻时,想的还是于阗古国。 褚西岭深深感受到了被于阗古国历史支配的不适应。 但李妮妮真的是在想这个问题,从昨天想到今天。 《消失在塔克拉玛干》几个字,其实是一部于阗纪录片的名字。 李妮妮觉得自己肯定看过这部纪录片。 昨天大家说到于阗时,她心中一动,脑海中自然就升起了这部纪录片中的一些信息。 这部纪录片里说,塔卡拉玛干沙漠位于中国新疆南部,沙海面积是33万平方公里,用纪录片里的话来说,相当于53个上海市。 大概在2500年前,东土移民和阿育王宰辅耶舍也率领的7000人,越过寒冷的雪山北上,来到昆仑山北麓,联合建国。 这就是最初的于阗古国。 也是《大唐西域记》中描写的“瞿萨旦那国”。 它东面起于罗布泊,南面毗邻吐蕃,西南远至葱岭,西北接壤疏勒,是古代中国内地与印度的中转站。从于阗越过昆仑山,能望见印度河。 它盛产歌舞、瓜果、美玉、绢帛,古代汉文书中有写,“凡玉,贵重者皆出于阗”。 现在敦煌莫高窟中,还有于阗国大圣大明天子李圣天,和他皇后的巨幅画像。 伊朗的西徐亚人、印度人和汉人在这里汇聚生活。甚至当年张骞出使西域,从大月氏回来时,就路经了于阗。 其实也是在张骞出使西域,中原王朝才知道了于阗国的存在。 它历经汉、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而至北宋,后来却一夕消失。 几千年后,它被发现的过程也很离奇,据说是有几个牧羊的小孩来打柴,结果不小心把沙漠里的红柳挖开,露出了沙漠之下,厚重的门柱和辉煌的壁画。 孩子赶紧跑回去告诉了大人,最后这事儿传到了考古工作者那里,这才发现了于阗古国遗址。 褪色的佛像散落在漫天黄沙中,已经窥见不到旧日的繁华。 至今人们也不知道,于阗古国最后的遗民,最后去向了何方。 ……一个曾经这么辉煌的国家,最后却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当年的于阗遗民,是消失了吗?还是迁徙了? 如果是迁徙,那么他们最后定居的地点,就是达玛古国吗? 可他们为什么要迁徙得这么远?迁徙后还非要与世隔绝? 那个时候的印度洋附近并不富饶,这一带也没什么商贸。从塔克拉玛干到印度洋,从沙漠横跨到大海,这一路的路途之漫长,古代可能要走上好几年。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达玛人会突然决定集体封城自杀。 也没回忆起,达玛太子到底是于阗历史上的哪位不得了的人物。 这么一位被举国民众疯狂崇拜了千年的人,再怎么被抹去痕迹,也该留下一点影子吧? 可她完全不记得,于阗史上有这么一位亦正亦邪的太子。 李妮妮有一种不大准确的感觉。 公/主/号:玫/瑰/收/藏/家/呀 ——几千年前达玛人决定迁徙,和几千年后达玛人封城自杀这两件事,说不定都是因为一个原因。 而这个原因,一定和达玛太子有关。 除此以外,她还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测。 那就是达玛太子和于阗人的迁徙、自毁,说不定都和“海森堡系统”有关。 不仅是因为出现在她幻觉中的神秘男人,长得和达玛太子有七分相似。 也是因为在她几次幻觉中,这个神秘男人明确提到了海森堡,还曾透露她“海森堡在试图控制她的大脑”。 这说明,海森堡应该是一种可以控制人类大脑电波的东西。 可到底是什么东西,能钻进人的脑子,还能凭空把人杀死呢? 李妮妮一陷入思考,就很难去顾及身边环境的变化,一直被人吻到了床上都不知道。 一线霞光射-向海平面,天逐渐亮了。 之前模模糊糊的海景,此刻终于逐渐清晰了起来。 甲板上也出现了动静,是武太郎他们开始起床洗漱。 就在两人亲的难舍难分时,他们的门忽然被人剧烈地拍动,随即被人猛然推开。 “褚哥,出大事了!我们的船——” 武太郎抱着□□,猝不及防看到褚西岭在床上亲吻李妮妮的动作,一时身体僵住。 女人穿着一条吊带裙,裙摆已经被褪到了上面,嘴唇嫣红,脖颈上还有遮不住的痕迹。 哪怕褚西岭第一时间已经把外套盖到了她身上,把该遮的不该遮的都遮了。 但就这房间里浓郁的气味……哪怕是个瞎子,也能看出他们两个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武太郎整个人怔在那里,琥珀色的眼珠望着李妮妮裙摆下纤长的腿。 他完全忘记了之后想说什么,只喃喃道:“他……把你睡了?” 李妮妮神情里没有羞涩,也没有惊慌,从表情上看,她似乎根本不觉得这是个需要解释的问题。 于是她就像回答一个寻常不过的科普问题那样,平静地说: “嗯。” “睡了。” 武太郎手中的□□发出“吱吱”一声惨叫,惊醒了自己的主人。 他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方才居然差点把□□的眼珠捏出来。 武太郎抬头对上褚西岭根本谈不上敌意,只是明显不悦的视线……不禁略带茫然地想,为什么这个人连敌意都没有呢? 难道他看起来,弱到连情敌都不配做吗? 明明……明明李妮妮是…… □□一只小爪子“咔嚓”被捏骨折,顿时“吱吱吱”惨叫起来,细长的手手拼命往武太郎手心外钻。 武太郎蓦地惊醒,立刻把□□扔进口袋。 再抬头时他已经调整好表情,慌忙朝两人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震惊了……但是你们快去甲板上看看吧,我们的航线不对!明明我们一直是朝直线开的,昨天晚上也没有风,但是……” ——但是? 李妮妮跳下床就往外走。 褚西岭跟在她身后,把外套披在她裸-露的肩头上。 两人赶到甲板,就看见不止武太郎,王大爷、何马生、杨朵朵……所有人都已经站在那里。 他们纷纷面露恐怖之色,呆呆望着前方。 褚西岭和李妮妮也顺着他们的视线往前……顿时就明白他们的表情,为什么这么震惊而恐慌。 因为他们前方的碧波里,漂浮着一具尸体。 大小姐乌黑的长发散开在海平面上,绯红的裙摆随波荡漾,美丽的面孔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下熠熠闪光。 而当清晨雾散开,阳光驱散阴霾。 海平线上慢慢露出了一座他们熟悉至极的悬崖。 而悬崖之上,一座因遥远而显渺小的半山别墅,静静矗立在无垠大海之上。 ——正是李妮妮和武太郎第一次找到达玛古国时,看见的那座别墅。 他们根本不曾离开。 他们……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求生欲使我再来亿遍 褚西岭人设改了,现在的人设是:褚西岭一直就是溯源部,但溯源部是军事化管理 不然我老觉得自己在亵渎什么 . 评论区我们声音委婉点,怪……怪让人害怕的 第50章 达玛人50 王大爷嘴唇动了动, 转头看了褚西岭一眼。 褚西岭抿着烟,望着海上漂浮的美艳尸体,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杨朵朵颤声道:“大小姐……真的死了吗?” 何马生扶在栏杆, 脸色发白:“一定是达玛太子,一定是他!我们走不了了, 我们肯定被诅咒了,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他说着脸色煞白, 向后踉跄了一步, 倒在地上捂住脸:“我们走不了了呜呜呜呜……” 杨朵朵厌烦地踢了他一脚:“遇到事情只会哭,要么只会昏倒……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何马生超大声:“不是!” 杨朵朵:“……” 王大爷回过头看李妮妮:“妮妮姐,这个……能用量子力学解释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幸存者里的所有人, 不管男女老少, 不管职级高低, 也不管50岁, 60岁还是20岁, 都开始叫李妮妮姐姐。 第93节 李妮妮对此表示随意。 她望着那不远处那荡漾在海水中的绯红裙摆,不知为什么, 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不管怎么样,先把大小姐捞出来吧。” 舰艇上配备了救生小艇, 褚西岭他们把小艇放下来,和王大爷、武太郎一起,把大小姐打捞了起来。 大小姐湿漉漉地躺在甲板上,面色苍白如纸。 杨朵朵用手按在大小姐脖颈边, 听了片刻:“没有心跳了。” 何马生崩溃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没有心跳了!从我们进离开达玛太子陵寝, 到现在, 都过了多少天了!他一直泡在海里, 怎么可能还活着!” 李妮妮:“他不是那时候死的。” 武太郎也害怕道:“对啊,大小姐要是那个时候就死了,现在早就腐烂了吧。” 杨朵朵:“的确,就大小姐现在的皮肤状态看来,应该死了不超过三个小时。” 武太郎:“可如果大小姐是三个小时内死的,那之前几天他人都在哪呢?又为什么不找我们呢?” 众人一时无解,面面相觑。 另一头,王大爷后退两步,退到褚西岭身边小声说:“王蔺真死了吗?” 褚西岭弯折烟:“不可能。” 王大爷:“可他的确没有呼吸了。” 褚西岭:“你知道美国那个医生萨姆-帕尼亚吗,他五十年前,就能让使停止呼吸的患者在死亡24小时之后复活。” 正常人都如此,何况是王蔺。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王蔺有多棘手。 因为他是被“选定”的天之骄子,是他们目前唯一确定的“主角”。 而“主角”是不会死的。 哪怕他违法犯罪、走私器官,做了无数令人发指的人体试验,犯下罄竹难书的罪行。 换一个人早被枪毙了。 但溯源部追捕他几年了,却始终无法消灭他—— 没错,就是“无法消灭”。 他们寻找到的线索,会无故断裂。 他们安插好的眼线,会因为摔倒包里滑出间-谍文件、腹泻过度忘看监控、喝果汁喝到酩酊大醉说漏嘴……等等等等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暴露。 甚至有一次,他花费三年时间蛰伏,已经把子弹送进了王蔺的太阳穴。 24小时之后,他照常出现在了电视采访之上。 他依然是他王家的掌舵人,在印度洋的公海之上牟取暴利、收割人命。 然而,王蔺并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杀不死的人”。 另一个“杀不死的人”,是他自己。 几次死里逃生暂且不提,在缅甸那一次不慎落网后的酷刑里,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已经被枪-杀。 但24小时后,又是他自己,亲手把子弹从自己头颅中挖出来,并用黑发遮掩住子弹留下的坑洞。 ——没有人能被子弹爆头后,还精神矍铄。 除非他不是人。 褚西岭小心掩藏着自己不会死,或者不是人这件事情,至今没有任何人知道。 所以当他在这一路看到—— 李妮妮被毒蛇咬伤,却毫发无损。 李妮妮在飞机上,因高空缺氧断气,心脏停掉,脉搏断绝——却和他一样“死而复生”时,才会如此震惊,但又极快接受。 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啊。 枪杀不死,水淹不死,蛇毒也杀不死。 会断气,会疼痛。 但是不会死。 褚西岭脸上露出微不可见的嘲讽神色,眼神也有些讥诮冰冷。 然而王大爷看不懂眼色,还在继续问:“你的意思是,王蔺会在24小时之内复活?” 褚西岭冷道:“当然,不这样的话就是逻辑bug——纵然不科学,但不能太不科学,这不就是‘它’的宗旨吗?” 王大爷惆怅道:“可科学已经凋亡了,在达玛岛外的我们的世界,别说李妮妮信奉的相对论和量子力学,那些大学五十年前就解散了物理系,现在物理这门学科都快消失了。” “不,哪怕地球上已近百年没有出现过‘科学’和‘真理’这种东西,但它们的灰烬还在,不然我们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 褚西岭手指扶在一边栏杆上,面沉如水。 “我们在溯源部刀尖舔血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把‘科学’和‘真理’找回来吗?” 王大爷沉默片刻:“你说得对。” 隔了半晌,王大爷又犹豫道:“王蔺死亡是假的,那李妮妮怀孕呢?也是假的吗?” 褚西岭:“假的。” 王大爷觉得哪里不对:“我说你怎么真的把人给睡……你是昨天知道的?” 褚西岭:“嗯。” 王大爷松了一口气,为自家同事并不是个对孕妇下手的重口而感到欣慰。 “那你之前说要帮她养孩子……” 褚西岭:“真的。” 王大爷赞叹道:“……你们搞外勤的真会玩,有这种给别人的孩子当爹的破釜沉舟的勇气,什么姑娘泡不到!我们搞刑侦的就要朴实得多,我领导安排我去给你做事时,还专门嘱咐我,多和你们搞外勤的学学海王技巧。” 褚西岭:“你结婚三十年了,还需要海王技巧?” “唉,退休后一夜回到解放前哦,我老伴嫌弃我现在不是乡镇街道派出所所长了,不风光了,天天和我闹离婚呢。” 王大爷满脸愁苦。 “褚儿你说,如果我老伴有一天知道我骗了她,我根本不是什么乡镇派出所所长,而是溯源部一个天天和极端危险分子打交道的刑侦人员,她会是什么反应?” 褚西岭平静道:“骗婚行为,你人没了。” 王大爷:“……” 王大爷幽幽道:“那你再说,要是哪天,李妮妮知道你就是为了跟踪她才上的飞机,她出现之前还在岛上找了她一整天,最后却逗得她捧着你、求着你和她组队,那你……” 褚西岭:“那我怎么?” 王大爷安详道:“骗炮行为,你人也没了。” 褚西岭:“……” 关于李妮妮没有怀孕这事儿,昨天晚上,他在李妮妮一直按着肚子不肯脱上衣时就知道了。 而且他隔着衣服,有那么一秒,在李妮妮腹部按到了凸起的伤疤。 那是新鲜的刀口,缝线还在。 不可能有人会选择在这种情况下怀孕。 不然呢?哪怕再喜欢再想要,他也不会在女朋友怀孕时和她做这种事,更不会用那些不方便说的姿势。 又不是变态。 褚西岭站在逆风处,烟味不会散去人群,蓝色的烟丝氤氲了他的脸。 隔着几米远,他看到李妮妮身上的外套要滑下来了,便走上前去把她捂紧了一点。 李妮妮:“……这是热带。” 褚西岭:“怀孕时不要吹风。” 李妮妮:“……可我很热。” 褚西岭眼底露出笑意:“孩子会冷。” 李妮妮:“……” 她怀疑褚西岭在故意整她,但是她没有证据。 王大爷在后面听着他们的对话,冷笑一声,并为褚狗点了一排蜡。 “……现在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吧,这时候不应该去找为什么我们会回到这座岛吗?” 何马生一恐慌,就没办法遏制攻击性,忍不住嘲道:“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你们只关心冷和热吗?” 杨朵朵:“这和海上鬼打墙似的……要么我们再航行一天,看看明天早上会不会又回到这里?” 王大爷:“我觉得没有用,因为昨天晚上根本没有起任何风,而我一直坐在驾驶舱,航行方向也一直没有改变过。” 而武太郎走到李妮妮身边,一把把李妮妮从褚西岭那边扯过来。 他毫无威胁性地瞪了褚西岭一眼。 随即用干净的琥珀色眸子望着李妮妮。 认真道:“姐姐,你是要破解谜题的女人,你不要被男人影响拔剑的速度。” 李妮妮:“……” 李妮妮:“你们呆在舰艇上,我下去看看。” 褚西岭:“去哪看?” 李妮妮:“达玛太子的陵寝。” 褚西岭立刻说:“我和你一起去。” 李妮妮:“嗯……你或许能找到一辆小推车吗?” 最后,其他人还是没办法心安理得地闲着。 第94节 所以他们最终确定的任务分派是这样的—— 李妮妮和褚西岭回达玛太子的陵寝寻找线索。 武太郎这个废物小点心留下看船,并确保大小姐的尸体不被野兽吃掉。 其余人则去搬运木材、积累物资,并顺便偷窃人民群众的锅碗瓢盆。 他们下午6:00 在舰艇集合。 毕竟要在海上航行半个月,不可能全靠核动力散发的余热来蒸馏水,这个出水效率实在太低了,大家渴不死,但也喝不饱。 此外,寄生虫真的很可怕。 鱼肉这种东西,还是烤熟了吃比较好。 这一头,大家已经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另一头,褚西岭和李妮妮重新钻进了地宫甬道。 不知是因为这地宫已经被他们打通过一次,还是因为达玛太子的神通在为他们保驾护航。 这一路,李妮妮和褚西岭居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褚西岭推着军舰上运送货物的小推车,照常在前方开路:“你为什么这么确定,问题出在达玛太子的陵寝?” 李妮妮:“我不确定。” 褚西岭:“?” 隔了一会儿,褚西岭又问道:“我们把海底和甬道打通了,如果打太子的陵寝被淹了怎么办?” 李妮妮:“不可能。” 褚西岭:“为什么?” 李妮妮:“因为达玛太子可能是个极端容貌主义者,他不会允许自己的衣服被弄湿,所他的陵寝一定会高于海平面。” 褚西岭:“??” 这是什么理由? 虽然听起来理由很不靠谱,但李妮妮并不是真的两眼一抹黑,就决定重下甬道。 现在回想起来,他们所有的不对劲,都是从达玛太子陵寝开始的。 李妮妮想到了那张画谁谁死的大黑天。 又想到了她离开前,达玛太子的尸体落到棺椁之下,黑发散落,明晰修长的手指覆在她鞋面的卑微模样。 好像在挽留,又好像在祈求。 祈求她别扔下他……祈求她,带他一起走。 所以他们的船只会无缘无故绕回来…… 难道是因为达玛太子,觉得没人带自己玩吗? 李妮妮感到匪夷所思。 但从进入这座岛上,匪夷所思的事情够多了,不在乎多这一件。 其实达玛太子这个人,一直都能让李妮妮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复杂感和反差感。 就比如,说明明他自己是被膜拜的神圣神祇,但他却在自己神圣的宫殿中,画“悲伤流泪佛佛头”。 又就比如说,他把自己死后的陵寝打造成了六芒星的形状,而且借鉴的是印度的六芒星文化。 这表面上看起来没有问题。 但是李妮妮一直没有提过,印度的六芒星,除了她之前解释的那部分,还有一个特殊的含义,就是“雄性灵长类动物的保留式繁-衍机制”。 再说明白一点,就是“摩擦不生火”。 印度tantr-i-s-m派的教义认为,如果雄性灵长类动物能在繁-衍时,控制住不让dna跑出来,就可以得到储存在雌性灵长类动物dna承载体中的“宇宙能力”,并从脊椎向上打通各个中心轮,绽开所谓 “神灵藏密与六芒星知惠之花”。 这不是搞颜色,这是科普,现代印度还有这个教派,这些教徒是真的对此深信不疑。 李妮妮:“……” 这就很奇妙。 所以在她眼里。 达玛太子给自己造了一座六芒星坟墓。 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 快乐的时候。 忍住。 绝。 下午六点正。 波涛轻轻拍打着岩石,夕阳逐渐下坠,阳光在海面上铺开。 众人已经在军舰旁等了很久,但是一直没有等到李妮妮和褚西岭。 到六点半时,两人还没出现,大家不禁开始焦躁起来。 一直等到七点,海水已经被夕阳涂抹得金黄,李妮妮和褚西岭终于出现在了远处。 李妮妮走在前方,褚西岭走在后面,手上还推着一架小推车,车子上用麻绳粗暴地绑着一个华丽而巨大的棺椁。 众人:“……” 众人咽了一口唾沫,敬畏地看着李妮妮,并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武太郎震惊道:“这难道就是……” 褚西岭:“没错,这就是达玛太子的棺椁。” 李妮妮避让到一边,和褚西岭小心地把棺椁从斜坡推上军舰。 “你们记得小心一点,所有人都不能碰到这个棺椁,连边角都不能碰到。” 王大爷有点结巴:“那、那我们就真的要带着达玛太子一起上路啦?” 李妮妮:“嗯。” 杨朵朵有点想凑近,又有点不敢,而且始终觉得难以置信:“达玛太子真的在里面吗?” 李妮妮:“对。” 何马生:“碰到会怎么样呢?” 李妮妮:“死。” 众人:“……” 何马生恐惧道:“这太子这么邪门,我们带着它上路,真的不会翻船或遇到海难什么的吗?” 李妮妮:“不会。” 何马生:“为什么?” “你们别这么紧张。”李妮妮已经解释烦这件事了:“因为达玛太子很可能是个极端容貌主义者,如果掉到水里,他的发型会乱。” 众人:“…………” 总觉得更紧张了啊! 这个解释一听就不是搪塞他们的,完全不靠谱啊! 李妮妮不忘补充:“最后到岸以后,你们记得联系一下博物馆的人,他们知道怎么保护文物和干尸……等等。” 她忽然想到什么,站在登舰梯的斜坡上,回过头: “我找到了一具千年干尸上交给国家,还有这个棺材也很值钱……国家会发给我奖金吗?” 众人:“……” 不是,现在是计较奖金的时候吗!!! 有了充足的木材和锅碗瓢盆,大家心中的焦虑都降低了很多。 但达玛太子一来,大家心中的焦虑值顿时拉到了满格。 褚西岭重新拉动制动闸,舰艇尾巴扬起水花。 他们把达玛太子固定在货仓里,假装他是一个货物。 并决定再试一次,看看这次带着达玛太子,他们能不能如愿离开这座诡异而又吃人的岛。 越来越沉的天幕下,李妮妮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这座不详而又庞大的岛屿,不知为什么,内心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 她刚才重新经过地宫时,因为时间紧张,忘记去数人造河里的尸体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隐隐觉得,人造河里的焦尸,好像比上一次还多了好几具。 ……是她的错觉吗? 一定是她的错觉吧。 这些多出来的尸体,到底会是谁的尸体呢? 李妮妮伸手扶在扶手上,蹙眉望着前方的岛屿,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心脏。 这种强烈的不详的感觉……又到底是从何而来呢? 浓稠的夕阳余晖下,她面前水花轰然冲起,动力装置拉到极限,船只缓缓离开海岸。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声尖利沙哑的—— “喵!” 一道影子闪电般从山间掠下,几瞬就来到岸边。 一只长腿猫猫站在岸上凝视着她,背后的夕阳投射在它四面的波光上,给它剪出了一个逆光的影子。 这时军舰已经离岸边有点远,这个高度,瞪羚都不可能跳得上来。 别说猫猫都怕水,就这种雨林里的肉食猫猫,一个月没有1000块钱根本养不起。 而军舰上又不止她一个人,这只猫猫可是能几秒弄死一只豹子的屠杀机器,杀个人还不跟杀个鸡似的,怎么想都不应该和一群老弱病残孕混在一起。 第95节 李妮妮遗憾地朝它挥挥手,示意它赶紧回家。 但猫只是用碧绿的眸子,冷冷地看了李妮妮一眼。 下一秒,它居然一跃跃进水中,向军舰游了过来。 军舰激荡起的水流实在过于巨大,李妮妮几次看到它被汹涌水流冲击,整个猫猫撞到岩石上。 李妮妮好几次觉得它快死了,拼命朝它挥手,叫它回去。 但每一次,它又从岩石上跳下来,继续追逐军舰。 军舰离它越来越远,猫再次被水冲走,望着李妮妮的方向,凄厉地“喵”了一声。 声音里像含了血。 李妮妮对这只猫的执着感到匪夷所思,也想不明白它为什么非要上人类的军舰。 ……难道又是因为达玛太子? 毕竟在她的幻觉里,是一个和达玛太子有几分相像的男人,让她去找猫。 李妮妮看不下去了,转身去找褚西岭,想让他先把舰艇停下。 可猫只看到了她忽然转身,以为她真的不要自己了。 它再次凄厉地“喵”了一声,声音绝望沙哑得让李妮妮都觉得不忍心听。 就在她转身的下一秒—— 李妮妮忽然听到身后有锁链的响动……回头一看,猫居然用爪子勾住了舰艇生锈的锚链,还用嘴巴咬住沉重的链条,死死不放。 几秒后,它嘴边微白的皮毛就被血染红了。 李妮妮吓了一跳,就要跑去驾驶舱挺船。 却见它碧绿的眸子蓦地锁住她的身影,四肢猛然发力,尖锐的爪子深深嵌入钢铁,用一种普通小猫咪绝对不可能拥有的力量,从波涛中剧烈晃动的锁链上向上一跃—— 它重重摔在甲板上。 整个猫在甲板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一直拖到了李妮妮脚下。 李妮妮惊呆了。 可还没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看到猫已经自己从甲板上站了起来。 它被自己的血弄得打滑了一下,随即拖着四条长长的jiojio,一瘸一拐地走到栏杆外的那一分米位置上。 然后爪爪并并拢,非常乖地蹲在甲板之外。 并完全无视自己恐怖的战斗力,朝她细声细气地“喵”了一声。 仿佛在礼貌地问她—— 你或许想领养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吗? 作者有话说: 李妮妮假怀孕是一时兴起随手写的,改成肚子痛也一样 第51章 达玛人51 李妮妮还沉浸在震惊中。 天啊, 这竟然是一只不擦jiojio就不踩地板的小猫咪! 而猫猫歪着头看了她半,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还不回复,以为她又不想要自己了。 它爪爪忍不住向前探了探, 又克制地收了回来。 李妮妮手指向下指了指地面,试图让这只猫明白:“这个地板不是我的, 踩进来没有关系。” 猫猫盯了她挥舞的手一会儿,忽然迈着长腿走过来, 用猫猫头在她手心里蹭了蹭。 又用长长的身子围着她的腿环了一圈, 仰着小脑袋,使劲把头往她腿上蹭。 并发出一声沙哑的:“喵……” 李妮妮受宠若惊。 天哪……这竟然还是只不给小鱼干就倒贴的小猫咪吗? 蹭完以后,猫就迈着长腿, 把自己在她脚下蜷成一团, 开始默默地舔自己身上的血。 李妮妮看到它好几根爪子都断了, 但是现在所有人都没有消炎药水了, 就回去拿了一把小剪子, 把它划烂的指甲都剪下来。 海浪声中, 猫安静地看着她。 李妮妮边剪边说:“你真的要跟着我吗?但你这种猫,在城里养是犯法的吧。” 猫:“喵嗷。” 李妮妮:“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多钱供你吃生骨肉, 你只能吃最便宜的猫粮。” 猫:“喵。” 李妮妮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 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你生过宝宝了没有,现在猫猫绝育很贵吧?” 猫:“?” 李妮妮觉得手心里的小爪子忽然僵住。她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也没抬头,只是继续用剪刀剪去它粘在一起的毛。 “没生过宝宝的话, 我就先给你找个母猫咪来配种, 配完再给你绝育好了。” 猫:“……” “你喜欢什么样的母猫咪?血统好的可能有点难, 配种太贵了……普通橘猫可以吗?” 下一秒, 李妮妮眼睁睁地看着手心里的爪子忽然开花了。 剩余两根没剪掉的锋利爪子,倏忽从粉色肉垫里冒出来,像是吹毛断发的刀,充满寒意地搭在她手心里。 ……这是应激了? 可它刚才爬舰艇的时候胆子还很大,不至于一剪指甲就应激了吧。 李妮妮若有所思地看着长腿猫猫,半晌,明白了。 “这么喜欢橘猫啊。” 猫:“…………” 它忽然焦躁起来,沙哑的声音“喵”了一声,然后松开爪子,围着李妮妮转了一圈,转回来以后,又乖乖把爪子搭在李妮妮手心。 明明是个猫,却仿佛一条会听指令握手的狗子。 金色和灰色的天空下,大朵的云层压下来。 李妮妮放下剪子,想告诉这只大猫咪,城市里别的不多,就是流浪的橘猫多,橘猫她管够。 结果她刚抬起头—— 就看到空无一人的荒岛上,灯忽然一盏一盏地亮起,直至满街如昼。 夕阳渐渐隐匿于群山之后。 大海蒸腾缭绕,水汽弥漫。热带的阳光晒到人皮肤发痛,哪怕是夕阳余晖。 而在时光的罅隙里,这座荒芜之城,正空洞地凝视着她。 仿佛有无数个被困住的灵魂,正在废墟之下向她呐喊求生。 又仿佛一个生锈的发条被再次拨动——李妮妮眼前一花,耳边第十次传来一阵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下一秒,整座古城,犹如荒荒旷旷的坟墓忽然苏醒。 一个一个行走的黯淡身影,逐渐向岸边涌来。 荒诞的场景再度出现,一群穿着60年代农民服装的人,脸上光影斑斑驳驳,身形栩栩若真,表情麻木、神情呆滞地站在岸边。 卖菜的人拎着菜篮,卖鱼的人拎着鱼篓。 赶集的人挑着担子,走路的人背着行囊…… 从头到尾,不曾有一点声响。 一切都如坟场般寂静。 他们一动不动,不说话,不做声,不动作。 只是看着她。 李妮妮看着眼前灵异的景象,已经不像上一次那样,被吓得狼狈逃窜。 而且这一次和之前还有些不同。 之前人群里的人,都是陌生人。 但这一次,她居然在人群中找到了几个熟悉的影子—— 她看到了那些死去的保镖,他们正站在卖鱼的大叔身后。 她还看见了被腐蚀成枯骨的宋娇娇,他魁梧的身躯站在高大的阔叶树下,悲伤又冰冷地望着她。 李妮妮用力眨眨眼,后退一步。 人群还在一波一波的赶来,短短时间内竟然聚集了上万人,密密麻麻聚集在沙滩边,她没办法把所有人的脸都看完。 海浪一阵一阵地拍击山崖。 李妮妮慢慢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遮住光。 而当她把手放下,就见那被些遗留在孤岛之上的亡人,一个个朝她张开自己腐烂的嘴,露出没有舌头的口腔。 ——救救我。 一万双黑漆漆的眼睛注视着她。 一万张黑洞洞的嘴张张合合。 他们在说。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第96节 接下来的行程平静无波。 除了第2天清晨的时候,去看大小姐断气了没有的何马生突然尖叫一声,冲出了舱门,屁滚尿流地爬到了变形的扶手上,甚至想往下跳了。 “丧尸!丧尸啊!” 他黑色的眼镜啪嗒一下掉进海底,又被白色的浪花卷去。 “啊啊啊啊啊啊舰艇上有丧尸!这个世界疯了!大小姐变成丧尸了啊啊啊啊别吃我的脑子呜呜呜我不好吃呜呜呜呜……” 何马生高度近视,望着前方朝他缓慢走来的美艳身影,犹如望着一个长发披散的贞子。 各种湘西赶尸人、生化危机活死人之类的画面疯狂涌入脑中。 他目眦欲裂,身下一松,一股不大好的味道顿时弥漫在他的裤-裆上。 何马生:“……” 他,千亿大佬,基金之父,比特币的明日之星,矿场之主,a股的大白鲨,狗屎币的预言家…… 居然被吓尿了。 本场景荣登何马生一生最想删除的10个场景之一。 可就在何马生差点痛下决心,决定为保命从扶手上跳下去,悲壮地跃入那白色的浪花中时…… 就听头顶的艳尸虚弱地说:“……你脑子他妈有病吗?” 何马生:“?” 因为面色过于苍白,黑发过于乌黑,而被误认为丧尸的大小姐扶着扶手,语气匪夷所思:“我就是让你帮我端一杯水,你跑什么?” 何马生手挡在自己面前,色厉内荏地喊道:“……你莫要驴我!你分明已经断气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大小姐冷道:“那是你少见多怪。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些人一出生就被优待,怎么都死不了。而有些人,像你,一出生就成了个智障,活人死人都分不清。” 大小姐朝下望着何马生狼狈的脸,苍白的脸上倏忽一笑。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不死的。” 他俯下-身,温柔地说。 “而我还将永远不死——只要你们这群npc懂事一点,不要给我搞破坏。” ……明明是听上去不可思议,宛若天方夜谭一般的话。 但大小姐的语气是如此理所当然,以至于何马生被他震住,居然相信了,紧抱着头的手也慢慢松开。 但下一秒,大小姐就收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神色,恢复了冷艳的表情:“李妮妮在哪?” 何马生恍惚地指了指褚西岭的船舱。 大小姐笑了:“她在船舱里啊?” 大小姐脊背无意识地站直了一点,姿势也莫名变得更加撩人。 他连自己刚刚死而复生全身疼痛都顾不得了,回头就想去开李妮妮的舱门。 但就在他手放到门把手上之前,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又回过头来,压低了声音道: “我问你,李妮妮知道我失踪后,是不是非常焦急?” 何马生:“……” 好,好像也不是很焦急,甚至没有去寻找。 “我坠落下去的那天,她有没有哭?是不是心痛欲绝?” 何马生:“……” 心不心痛的他倒是不知道,但是那天李妮妮小鱼干吃了三条半倒是真的,至少看起来没有被影响胃口。 “那她最近有没有提起她那个倒霉丈夫?” 大小姐脸色苍白,但此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边居然泛起了一丝红晕。 “她这几天念过我几次?她有说过她要和未婚夫分手吗?” 何马生:“…………” 失去了黑框眼镜后,何马生的敏锐度大幅下降,对危险的感知也急剧迟钝。 但哪怕是这样,他也在大小姐凌厉的气场中,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个时候还是闭紧嘴巴,什么都不说的好。 最好把“妮姐生病了,现在在褚哥的床上休息”这句话……烂死在肚子里。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就是觉得自己说出以后会死。 而且是不安详地死。 大小姐在李妮妮门口站了几秒,最后扬着漂亮的下巴走了。 他反思了自己的行为,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态非常不可取——商业上讲究的就是永远占据主动,一旦他主动过去找人,就显得过于急切了。 而一旦他显得急切,他就会在这段感情中处于被动位置。 那以后李妮妮还不骑到他头上来? 拜托,他可是王蔺,这辈子什么时候处于被动过? 所以他必须得忍着。 哪怕他真的非常想见她,也得忍着等李妮妮主动来找他。 李妮妮就算只能做他的情人,那也是他迄今为止唯一的情人。 他不要求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或懂得按他的精确要求给他放洗澡水叠衣服。 他也不要求她会做中餐、缅菜、泰国菜……或像自己一样会八国语言。 他目前阶段,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须主动。 她必须非常爱他。 比他爱她,更爱他。 八国语言以后他会慢慢教,日久天长总会学会。 但爱不行,爱是一朝一夕的潮涌。 今天就是他考验她的第一关。 但是大小姐万万没想到,他醒来好几个小时了,是左等右等,右等左等,但就是没有等到李妮妮的身影。 ……他们都亲过了,她现在不应该非常急切地过来哄他、看望他、关心他的身体吗? 她难道不想得到兰州拉面优惠券了吗! 大小姐本来感到非常虚弱,最后居然被李妮妮气得生龙活虎了起来。 他用海水把自己打理干净,就斜倚在冰冷的铝制床架上生气。 狭小船舱里,暗淡光线中,他雪白的指尖卷着自己乌黑的长发,美丽深邃的轮廓上,弯眉宛若新月,长眼微勾时风情万种。 他就这样一边等着李妮妮过来找他陪他哄他,一边想着后面的计划。 这一次达玛古城之行,他可以说损失惨重,身边的亲卫队几乎全军覆没。 但他也并非一无所获。 至少他证明了达玛古国是真实存在的,而达玛太子也确有其人。 那么他之前费尽千辛万苦、折损几百人马,从溯源部手中夺取的半部《达玛太子残卷》,也十有八九是真。 李妮妮一直弄错了一件事。 那就是:不是她跟着他登上飞机,而是他跟着李妮妮登上了飞机。 所有人都是为了李妮妮而来。 因为李妮妮是《达玛太子残卷》中预言的,世界上唯一一个被允许进入达玛古国,并能够找到达玛岛准确位置的人。 他带上了最完备的装备,挑选了最精锐的部队。 虽然中途出了一点差错,李妮妮居然选择不跟他一起进入雨林。 而他则人生中第一次,被如此巨大的背叛感冲昏了头脑,居然也由着李妮妮呆在后方。 但除此以外,其他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他并不为忠心手下的逝去感到悲伤,因为达玛太子在千年前已经预言,最后能出岛的幸存者,只有7人。 这群人一开始,就是被他带进来送死的炮灰而已。 他们原本就是给他卖命,签的死契,如今钱货两清,谁都别说自己吃亏。 只可惜溯源部手太长,居然已经抢先扣住了达玛太子的尸体。 现在外面的情况如此糟糕,文明缓慢地毁灭,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 而达玛太子,这样一个早在千年前,就预言了这一切的人物……没有人会不想解剖他、研究他,试图从他身上得到一星半点的信息。 既然要抢。 那接下来谁能抢到,就各凭本事吧。 大小姐神情里没有半分颓唐,也没有一丝因为没有占得先机而导致的沮丧。 他就像一个天生擅长驾驭风险的王者,商场里几经沉浮,错误了就改正,失败了就重来,但是绝不为此懊恼,也绝不为此回头。 唯一的例外是…… 大小姐蓦地从铝制床上站起来。 他美丽的脸上满是冰封之色,戾气横生,但心口却像发起了大火,比澳大利亚那场山火还大的火。 他咬着牙,在心里列着一个小本本,把李妮妮这一次过分的、不可原谅的行为,恶狠狠地记了上去。 迟到的每一分钟,通通都记上去。 心底的火苗幽幽地烧。大小姐抱着手臂,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脸上依然缺乏血色,脸颊却因为生气而带着一抹绯红。 乌发红颜,看上去居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不是,李妮妮是不是忘了谁才是给她交五险一金的人? 她怎么还不来! 第97节 再不来,他就要和她吵架了! 这次是认真的,他真的要和她吵架了! 作者有话说: 李妮妮性格里不正常的地方,其实铺垫很久了,但没明确点明过 1、她的眼神里没有人味,但有神味 2、佛陀没有性别,但有老婆 所以你可以把她理解为“神”性(不是渎佛,就是指佛教性别观念这一块),李妮妮脑子里是没有男女差别的,但是她可以doi 就像佛没有性别,但有老婆,三个,还有儿子好像 我们是不是已经成功转回言情了 第52章 达玛人52 大小姐就这么等了一天, 一直到夜幕降临,李妮妮也没有出现。 他独自坐在黑暗中,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 整个人仿佛凝固成了一尊雕像,双目浓黑翻滚。 半晌, 他唇角勾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行啊,几天不见, 李妮妮长大了, 是个成熟的大人了,都学会拿乔了。 他盯着那扇紧闭的窗门,总觉得下一刻, 门就会从外面被打开。 而那个他等了一天, 差点把指甲等得掐断的小混蛋, 就会从门里走进来, 趴在他膝头, 低头反复告诉他自己错了。 然后他就要捏着她的后脖颈, 像捏一只猫一样,把她按在膝盖上揉来揉去。 从上揉到下, 所有柔软的地方都揉一遍过去,捏成各种形状。 再抱着她的脖颈, 听她诉说到底有多想他。 ——拜托,她怎么可能不想他呢? 连王瑟那种穷逼废物,她都心心念念,甚至愿意为他生儿育女。 他比王瑟优秀那么多, 不管是长相还是能力都他妈甩了王瑟十八条街, 和王瑟比就是天上云朵和地上草芥。 李妮妮会为他动心, 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大小姐低头看了看手表, 这才意识到手表已经被海水泡坏了。 他大部分东西都在大海中丢失,当时他在达玛太子地宫坠落之后,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就在大海里。 这中间一段,他完全失去了记忆。 但一些轻度脑震荡,也会导致片段性的记忆缺失,所以他也没太在意这个问题,只要活着就行。 目前他身上剩下的,只有一支-枪。 和一只别在他腰带上的,诺基亚代工厂生产的超防水、超距离、超续航对讲机。 大小姐看到那只对讲机,眼前一亮,拿起按动了一下开关,指示灯骤然亮起,居然电还没耗尽。 这牛逼的续航,果然不愧是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代言过的板砖。 李妮妮手里的对讲机,应该也还在的吧? 大小姐拿起对讲机,调整了片刻,终于把自己调整成了上司对下属的语气。 然后他轻咳一声,对着对讲机冷冷道: “李妮妮,我这边有点业务上的事找你,你过来一下。” 另一头,李妮妮醒来时,对上了一个猫猫头。 猫伏在她身边,下巴搁在她手臂上,整个人蜷成一个球。 看到她醒来,尾巴就摇了摇。 李妮妮:“……” 虽然知道猫咪每个动作的含义,时常和人想象的并不一样。 比如狗摇尾巴是开心、臣服,但是猫甩尾巴,就表示烦躁、压抑、濒临爆发。 ——可如果单纯从人的眼光来看,这只猫现在的表情,简直可以拍一个短视频,名叫“猫忧伤是一种什么状态”。 猫看到她睁开眼睛,立刻从她手臂上爬起来。 它急切地绕着她的枕头转了一圈,还不停地用脑袋蹭她的脖子。 李妮妮把猫扒拉到一边,看到桌边坐着的褚西岭。 李妮妮:“我晕过去了?” 褚西岭伸出手,习惯性地俯身想把她抱起,结果眼角余光瞥到一边炯炯有神蹲着的猫,又把手收了回去。 那手上已经伤痕交错,全是猫抓出来的痕迹。 他侧头看着她,端详片刻才低声说:“嗯,你晕倒应该是大脑骤然供血不足,现在看起来脸色好多了……你被什么吓到了?” 李妮妮不知道那诡异的场景,说出来是否有人会相信。 她尚且不能确定这是她脑海中的幻觉,还是现实里的幻境。 何况一面之缘的人,李妮妮心里其实懒得解释太多。 毕竟等过几天,她确定航线正确,就要开始着手落跑的事了——不过相处半个月的人,等来日分道扬镳,又有谁会记得谁呢? 因此李妮妮只是伸出手,撸起褚西岭的袖子:“你怎么被猫抓成这样?” 褚西岭:“你昏迷的时候,我想给你擦擦脸,但你这只猫太护主,它守在你身边,不让任何人靠近。” 他没说的是这只猫次次抓着要害咬,差点真的把人咬死。 他最后掏出枪打了一枪,威慑了它,才勉强和这只猫和平共处一室。 李妮妮面露诧异:“……你居然连一只猫都打不过?” 褚西岭:“……不是打不过,只是我是个人,为什么要和猫过不去?” 李妮妮:“那你最后打赢了么?” 褚西岭:“……” 李妮妮:“哦,没打赢了。” 褚西岭:“…………” 褚西岭第一次被人质疑武力值,还是自己的女友,不禁失笑,但眼底完全没笑意。 他刚想说什么,猫忽然拱起背,使劲把自己挤进两人之间。 李妮妮放开褚西岭,把猫捞起来。 经过一下午的磨合,褚西岭深知这只猫有多暴躁、冷血、残忍,心里一跳,刚想阻止李妮妮的危险动作。 就见猫像一条长毛巾一样,非常乖地挂在她手臂上。 褚西岭:“?” 李妮妮摸了摸猫猫头。 猫仿佛吸到了猫草,拼命把头往她手心拱。 可李妮妮没撸几下,就跳下床,把猫放在门外,随后“咔嚓”一声把门关上。 猫茫然地在门外蹲了一会儿,用爪子扒拉了一下门边。 隔了一会儿,它似乎意识到李妮妮不会为它开门了,立刻嘶哑地“喵”起来。 李妮妮听到它不停地在门外走来走去,不断用爪子抓挠金属门,还试图用爪子去够门锁。 ——它的爪子是真的厉害,隔着门,李妮妮甚至能感觉到金属屑簌簌往下掉。 褚西岭听着猫凄厉的叫声,迟疑道:“这样没关系吗?” “没关系。” 李妮妮脸上没什么表情:“这只猫能杀死豹子,也能轻易杀死人类,如果它想生活在城市,就必须学会收起攻击性,如果它做不到,那还是留在野外比较好。” 不然早迟被人打死。 “对了。”她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现在城市里养这种猫违法吗?” “以前违法,但是从2155年开始,就不违法了。” ……2155年? 李妮妮怔了一下:“可是武太郎的三只老鼠,分别叫奥观海、□□和乔拜登,这三位美国总统不是……” 她忽然顿住。 等等,这三位是什么时候的总统来着? “奥巴马、□□和乔拜登,都是2050-2065年之间的美国总统了,奥巴马2051年上台执政,而美国旧世纪最后一任总统,2065年已经去世了。” 褚西岭俯身握住她的手,似乎也不对她的问题感到诧异。 只是侧头亲了亲她的唇,边玩着她的手指,边道: “武太郎会给老鼠取这种名字不奇怪,我侄女的猫也叫‘斯大林’,现在有很多年轻人迷恋旧世纪历史,这叫做‘旧世纪思潮’。” 李妮妮:“……旧世纪?” “嗯,乔拜登去世之后,西盟陷入经济大危机,以乔邦尼亚为首的军粹党在阿富汗上台执政。” “随后因为2072年,尼泊尔联邦民主共和国偶然发现并公布的一个预……一件事,好几个国家,包括美国,公开撕毁布鲁克林秘密协定,全世界进入紧急军备状态。” 褚西岭辗转在她唇上,叹息了一声,才含糊道。 “所以我们习惯把2072之前,叫‘旧世纪’,把2072之后,叫‘新世纪’。” “之前的联邦制美利坚合众国,实际上已经在50年前解体,政党重新洗牌,共和党和民主党已经没落,被美国军粹党取代……” 褚西岭微凉的唇,顺着她的下巴一路往下,手也慢慢摸到她的小腿。 第98节 嘴里说的,却是和手上动作完全不一样的话。 他咬了一下红色小饭豆,只觉得像含进了绵软的绸缎。 “现在他们实行终生义务兵役制,叫做北美军事联盟,可大部分人还是习惯称‘美国’。” 李妮妮:“?” 她仰着头,被动地被他亲吻,实际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可她说不出这种感觉……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感到这么震惊。 明明她什么都不记得。 但她就是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这世界的面貌,和她潜意识中的太不一样。 她刚想开口问问情况,就听到被子附近的一个对讲机,“咔哒”一声亮起。 几声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后,大小姐冰霜般的声音,冷漠响起—— “李妮妮,我这边有点业务上的事找你,你过来一下。” 李妮妮:“?” 鉴于对讲机就亮了这么两秒,接下来对面就挂麦了。 一副“我很高冷”,不想和你多讲话的样子。 李妮妮没有理会。 她被褚西岭吻着抱到了床上,门外的猫静了静,随后不再惨叫,只是拼命撞门挠门,几乎要把舱门撞断,她也不管。 一直到两人结束一场以后,她才趴在床上,一边任褚西岭帮她“清理”,一边匪夷所思道: “我一个公司前台接电话的,和大小姐……能有什么业务要谈?” 褚西岭心道,业务联系多了去了,人家甚至想和你谈一个几个亿的大业务。 门外猫意识到自己短时间挠不穿这扇门,又开始喵喵喵叫起来。 它声音愈发惨烈,李妮妮觉得它嗓子都快喊哑了,爪子也快挠断了。 但是她依然不为所动,只是光脚从床上蹦下来:“我去大小姐那里看看。” 褚西岭搂住她的腰,又把她抱回床上,从床底下勾出她的靴子,蹲下给她套上。 李妮妮两条腿在铁架床上晃动。 褚西岭修长的手指给她缠着鞋带:“大小姐……她对你是那种想亲吻的喜欢,你知道的吧?” 李妮妮:“嗯。” “你去见她没关系。” 褚西岭慢慢说:“但你喜欢女孩子吗妮妮?我指的是想亲吻的那种喜欢。” 李妮妮:“不喜欢。” “那我觉得,你最好和她保持一点距离。” 褚西岭轻声道:“当然,我才和你在一起没几天,还没什么权利干涉你,我只是觉得当断则断,给人无望的希望,这对大小姐也有点残忍。” 李妮妮有些惊讶:“你居然这么关心王蔺?” 褚西岭:“……” 褚西岭回想了一下,以前他是怎么“关心”王蔺的。 ……大概也就是直接把子弹射进他脑壳这种关心。 又或者像几年前在缅甸,他用绳子硬生生勒断王蔺的喉骨,以至于王蔺喉结完全粉碎,现在只能用人造喉结…… 嗯,感觉也不是很血腥,还是比较人道主义。 褚西岭面不改色地看着李妮妮,温和道: “毕竟都是队友,而且她是个女性——货真价实的女性,女性为社会生儿育女,还承担了男人三倍以上的家务劳动,平均每天家务时间是190分钟,而男性只有49分钟,她们如此无私奉献,却没有拿到来自社会的任何报酬……我总是不愿意伤害这样的奉献者的。” 他特别强调了“货真价实”和“生儿育女”。 他不提及这些词还好,一提及,李妮妮顿时想到地宫里大小姐扑过来吻她时的样子。 当时,他嘴巴咬着她的下唇,地上柔软的小樱桃苗冒出枝丫,慢慢露出绿色的樱桃梗,又被他像摘一朵花一样,伸手摘下…… 李妮妮头皮一麻,迅速勾住褚西岭的腰,和他商量道:“那、那我还是不去了吧?” 褚西岭垂眸看着她,片刻后叹了一口气:“妮妮,我不想干涉你的交际。” 李妮妮立刻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仰头去吻他的唇角,将他紧紧的抱住。 还自己把自己按在他坚硬的怀里,摸摸亲亲贴贴了好一会儿。 褚西岭愣了一下,很快回吻过去,大掌也不停的在李妮妮背上来回撸动,跟撸只猫似的。 真正的猫还被关在门外,几乎快叫没声了,声音哑得和砂纸一样。 褚西岭温柔地吻了李妮妮好一会儿,李妮妮才把大小姐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感,从大脑中赶出去。 “我们直接去吃饭吧。” “好。” 于是李妮妮从褚西岭身上跳下来,两人手牵着手,出门吃晚餐了。 而另一头,大小姐怎么等都没有等到回复,一把将对讲机扫到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圆形船舱玻璃前自己隐隐约约的倒影,伸手慢慢地按住自己的唇角。 雾气弥漫的玻璃里,绝世的美人,用雪白手指把自己的唇角慢慢牵起,缓缓露出一个笑。 下一秒,他笑意倏忽消散。 打开门,头也不回地朝李妮妮的船舱走去。 作者有话说: 我很羡慕那些能不需要太多剧情,光靠小甜饼就把章节推动得很舒服很顺畅的太太,这就是笔力差距 第53章 达玛人53 一直等在门口的猫看到李妮妮出现, 立刻朝她蹭了过去。 它爪子刚被李妮妮修剪好,现在又被自己抓烂了,李妮妮看到随着它哒哒的小跑, 脚底绽开一个一个梅花般的血印子。 门口舰舱的钛钢门也被猛烈摧毁过,地上簌簌掉落着一片银灿灿的金属屑。 李妮妮:“……” 不是, 爪子都是由表皮细胞演变角质蛋白,怎么可能划破钛钢?这简直违反常识。 李妮妮顿时觉得, 这猫也应该被上交给国家。 但猫看见李妮妮, 却立刻整个猫都粘了上来。 它把自己拉成一条长长的猫猫条,用柔软的身躯盘着李妮妮的脚踝,不停细声细气地喵喵叫着。 不仅如此, 它还用缩起爪子的梅花垫, 扒拉着李妮妮的膝盖。 长长的身体也不停地蹭着李妮妮, 拼命把自己往李妮妮怀里缩。 李妮妮:“……” 不是, 这猫是不是对自己的定位总有什么误解? 之前在她面前蹲下, 试图背着她跑也就算了。 现在它甚至开始以为自己是一只巴掌大的小猫咪了, 还想往人怀里钻? 就这么一大只,李妮妮怀疑自己会被它压垮。 而褚西岭也觉得这猫不对劲。 能挠断钛钢、能跳上军舰……这些太明显的疑点就不说了。 现在一些家猫可能已经适应了群居生活, 但这种野外的猫,一定是独居动物, 按理应该很警惕,甚至厌恶人类才对。 但是这只猫,实在是太黏他女朋友了。 简直像是一刻没有见到李妮妮,就能要了它的命似的。 之前他不过是想给李妮妮擦擦脸, 它就想把他咬死。 而现在李妮妮只是把它关在门外一小会, 它就能把自己全身都撞出血来。 他并不是虐待动物的人, 哪怕这只猫的攻击性在他看来实在太强了一些, 但就之前它那副不要命往门上撞的架势,连他看了也觉得心有余悸。 一只疯狂且偏执的……猫吗? 褚西岭不好当着李妮妮的面,质疑她的宠物有问题。 因此他只是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努力求贴贴的大猫猫,忍了忍,没忍住,刚想伸手帮李妮妮把猫扒拉走。 就见李妮妮低头看看大猫猫一会儿,俯身抱了抱它。 猫立刻安静下来,温顺地把猫猫头搁在她的臂弯上。 李妮妮伸手把它捞起来。 猫受宠若惊,瞪圆了碧绿的眼睛,像一根面条一样挂在李妮妮的手臂上。 李妮妮温柔地抱着猫,走进了船舱。 她把猫放在铝板床上,用衣服裹住它。 猫以为她再和自己玩,始终很安静,母鸡揣着爪爪,让她裹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裹成了一条。 然而,等裹完之后,李妮妮立刻闪电一般,一个箭步窜出来。 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砰”地关上了舱门。 门外的褚西岭:“……” 第99节 门里的猫:“……” 褚西岭听着舱门里面又开始循环响起的凄厉猫叫,冷静地想,等他们吃完饭回来后,这房间可能就不能要了。 因为这猫实在太能拆家了。 一件衣服根本不可能锁住它。 但猫实在叫得太让人心碎了,褚褚西岭迟疑道:“这样关着……真的没关系吗?” 李妮妮:“听过熬鹰吗?” 褚西岭:“……听过。” 李妮妮脸上冷酷无情:“那我现在就在熬猫。” 褚西岭:“……” 但仔细想想也对,这只猫如此野性难驯,如果不尽快驯化,等到时候猫下了船,没几天就会因为伤到人类,被派出所或城管抓起来进行改造教育。 但是…… 褚西岭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一定要在我们的房间熬猫吗?” 李妮妮:“哦,我故意的,我觉得这个船舱太闷热了,把门关上后就不通气,刚好让它把门挠穿,搞一个通气孔出来。” 褚西岭:“…………”行吧。 褚西岭和李妮妮赶到集合地时,正好碰到饭点。 王大爷正面色慈祥地一刀划破一只胖头鱼的肚子。 只见那条胖头鱼“噗噗”地在砧板上挣扎了几下,肚子就像漏了气一般干瘪下来。 而王大爷片下一片血淋林的鱼肉,和蔼地递给李妮妮:“妮儿,多吃鱼养胎啊。” 李妮妮:“……” 就在这时,鱼桶里的另一条鱼仿佛受不了这种惊吓和委屈,拼命扑腾着从桶里跳出来,不巧刚好跳到王大爷的砧板上。 下一秒,只见银光一闪,王大爷手起刀落,那鱼已经身首分离。 众人:“……” 杨朵朵端着盆站在李妮妮身后,感慨道:“我愿称之为《曾经鱼也想过一了百了》。” 何马生冷声道:“别说鱼了,再吃几天这种玩意儿,连我也想一了百了。” 杨朵朵顿时习惯性呛声:“你还需要想?之前宋娇娇活着的时候就和我说过,大小姐找到你们的时候,你、妮姐、武太郎三个人,就在结伴集体跳海自杀。” 她指的是李妮妮、武太郎、何马生三人一起掉下悬崖的事。 当时所有围观的保镖,都以为李妮妮他们三个人是集体殉情,一时还大为震撼,纷纷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甚至最后还讨论起了他们三个人,谁是攻,谁是受,谁在上,谁在下。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妮姐必然是总攻,而另外两个可能是可攻可受、自攻自受。 而更有同道中人者,甚至开始想象起了李妮妮被夹在中间,前后一边一个的日本风场景。 毕竟妮姐缺乏作案工具,再强大的人,也有为爱做零的时候嘛。 而褚西岭则慢慢侧头看向李妮妮:“你还跳海自杀?” 李妮妮:“……” 不是,这明明是何马生拉着她和武太郎两个人跳崖好吗? 这锅关她什么事? 李妮妮在大佬沉沉的目光中,默默把屁股往一边移了一点:“这是误会,我没有自杀。” 褚西岭的神色稍微缓和。 然而杨朵朵诧异道:“不对啊,宋娇娇还和我说,集体跳海是妮姐带头起哄的……他还说你们三个之前就是为了殉情,才会一起落进大海。” 何马生:“殉、殉情?” 褚西岭则更加冷峻地盯着李妮妮。 李妮妮:“……” 不是,宋娇娇到底都脑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戏! “我们没有自杀。” 武太郎被“三个人殉情”的诡异爱情故事震惊片刻后,立刻帮李妮妮解围。 “落海后还是妮妮救了我。我们不是殉情,而是冥冥中注定的伟大友谊,就像马克思和恩格斯一样真挚和坚定。” “严格点说,我也不是自杀,我跳海是为了找到一个人。” 何马生抽出一支从舰艇里翻出来的六十年代的雪茄,大概是之前驾驶员留下的,梁朝伟一般忧郁地叼在嘴里。 “大家都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人,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今天就和你们讲个真实的故事,省得你们老觉得我眼光这么差,妮姐就算了,居然还能和武太郎殉情。” 武太郎感受到了冒犯。 而何马生沧桑地吸了一口烟,诉说起了从前。 “说来你们不信,我有一个朋友,曾经是挥挥手就能让金融业抖三抖的a股大亨,却因为欠债30个亿,被仇家债主追到海边悬崖上……正好那天有个游客乱扔垃圾,把香蕉皮扔在了那里,他不小心一脚踏空,就掉下去了。” “他以为自己死了,结果一睁眼……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换了个世界,还是一个游戏中的世界。” 何马生这故事离奇得和起点大男主穿书文似的。 杨朵朵平时闲着最喜欢看这类,见他又开始抽烟,一时忍不住催更道:“然后呢?” “然后,发现穿书的那刻,他欣喜若狂,以为终于可以摆脱债务——” 何马生叹息道:“却发现他这具身体的原主,欠债300亿,不仅被国家列入失信人名单,还会被追究刑事责任。” 何马生:“所以明白吗?就算飞机不失事,我也是要跳海的,因为我要去海里找回他,只有星辰大海才配做我们男人的归宿……” 何马生满目沧桑地抬头。 就对上众人“这人是不是喝酒没吃花生米”、“没个十级脑瘫说不出这种话”的眼神。 何马生:“……” 王大爷试探道:“这个朋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何马生顿时像被踩了脚的公鸡:“……不是!” 杨朵朵蹙起眉:“可不是你说不过去啊?你不就一天到晚自封金融大亨么?而且除了你,谁能那么脑瘫,因为一块香蕉皮丧命?” 武太郎忽然道:“不对,你说的就是你自己……妮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碰到他的时候吗?当时他就在悬崖边上唠唠叨叨地说我们都不懂他……他还说我们都是纸片人土著。” 当时何马生跳崖前,说的原话就是——“你们不懂!你们都不懂!你们这种纸片人土著,根本不懂我的哀愁!” 纸片人?李妮妮望着手里的鱼,若有所思。 杨朵朵笑了一声:“真的,我以前挺讨厌你的老何,但现在我好想给你递支笔,这么离奇的故事,不写在网文里实在是可惜了。” 何马生:“我说的都是真的!” 杨朵朵:“好了好了,是真的是真的。” 何马生:“……真的是真的!” 杨朵朵他一副较真的样子,愣了一下,态度忽然变得小心起来:“……不是,你以前是不是有什么双向情感障碍,或者妄想症什么的?朋友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啊,等出去以后我给你介绍个医生,特别靠谱。” 何马生:“……” 何马生愤怒地甩开雪茄。 他连鱼都不吃了,推开桌子站起,冷笑道:“没错,那个朋友就是我自己。” “但我也必须说,你们,可真是一群活在虚假世界中而不自知的可怜虫。” “我并不在意你们相不相信我,反正等靠岸了,我们就会分道扬镳。” “既然这不是真实的世界,那么就无所谓真理和生离死别。既然你们都不是真人,那么也无所谓自由意志……又怎么可能有人能懂我的哀愁?” 何马生愤然离席。 带着自己无人能懂的哀愁。 又因为自己的鱼还没有烤好,走之前还不忘端走了王大爷的鱼。 惨遭劫掠的王大爷:“?” 何马生路过李妮妮的时候,武太郎扯了扯李妮妮的衣服,示意她离这个神经病远一点。 但李妮妮却觉得那句“这个世界是虚构的”,仿佛一瓶夏天的藿香正气水,一下子冲开了她所有的毛孔,让她生生打了一个冷战。 何马生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之后,众人旋即一齐望向李妮妮:“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自杀?” ——她? 李妮妮举着鱼被大家看愣了:“我……我真的不是想自杀,我是不小心摔下去的。” 众人:“……” 这种明摆着敷衍人的鬼话,以为他们会信? 但既然她都这么明显的敷衍了,其他人也不好继续问。 至于褚西岭没有放过她,鹰隼般的眼睛攫着她,李妮妮往后缩了一下。 褚西岭:“你和武太郎之前认识,关系很好?” 李妮妮:“不认识。” 褚西岭垂着眼皮看着她:“不认识,却约着一起从飞机上跳海?” 李妮妮试图解释:“不是,我们是刚好在海里碰上。。” “你知道达玛岛附近的海域有多宽吗?” 褚西岭语气玩味。 “你们是第2天才出现,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你们在海上漂浮了一天一夜,是吗?” 李妮妮:“……是。” 褚西岭:“北印度洋的海水流速并不慢,你和武太郎在海上漂浮了24小时,期间还经历了涨潮和退潮,却能在如此广阔的海域中恰好相遇……” 第100节 他忽然笑了一下:“你知道这个概率有多低吗?还是我该夸你们缘分非浅呢?” 李妮妮缓慢地眨了眨眼。 ……对哦。 她从坠机开始,已经在海里漂浮了很久。 却在靠岸前夕,忽然遇上了武太郎。 ……这也过于巧合了吧。 “而且——” 褚西岭冷利的目光攫住李妮妮,就像老鹰攫住了小白兔。 “说到武太郎,我还有一个疑惑,一直想问却没找到机会。” 李妮妮:“什么疑惑?” 褚西岭轻声道:“飞机上是不能随身带任何活体动物的,除非办理动物检疫证明后托运,而马航mh8037的客舱,走到飞机下半部货舱,至少需要17分钟。” 他音调放柔和了一些:“你没有想过,武太郎到底是怎么在飞机坠毁千钧一发的时候,辗转爬到飞机仓库,找到他的老鼠的?” 李妮妮咽了咽唾沫,忽然觉得有些细思恐极:“……你和大小姐都能带枪上飞机,武太郎说不定也有特权,能把老鼠随身携带呢。” “是么?” 褚西岭神色没有半点波动,只是切好自己面前烤得金黄的生鱼片,再换到她面前。 “不着急,你再仔细想想。” 作者有话说: 好的,我知道今天写的有点水,但我还是想试探着问一下 这种程度的水章节,我不说的话,你们能感觉到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1、当然能感觉到,作者你这个灾舅子 2、并不能感觉到,作者你这个棒槌 第54章 达玛人54 大小姐走到李妮妮舱门门口时, 刚抬起手想敲门,忽然又放下来。 现在所有人都在下面的舱里等开饭,方才杨朵朵已经把食物送上来——因为大家都觉得他身体虚弱, 卧病在床。 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大小姐回到自己的船舱,咬住匕首, 用树枝把自己的长发盘成了一个高马尾。 漆黑如墨的长发顺着他的脊背和腰肢,一直垂落到腹股-沟的弧线上。 他神情冷而肃杀, 将枪别在腰后, 轻手轻脚,再次走出舱门。 达玛太子被李妮妮扔在货舱。 身为达玛人疯狂崇拜了千年的神祇,这实在有点跌份。 现在这艘军舰的货舱, 和他之前见过的两栖运输舰非常相似, 都没有直通甲板, 舰艇底部空旷而漆黑, 随着海浪微微摇晃。 在一众破烂金属箱子中, 达玛太子华丽的棺椁显得格格不入。 大小姐静静凝视了那精致贵重的棺椁几秒, 便随手操起一根金属条,“哗啦”一声撬开了达玛太子的棺盖。 黑暗中, 达玛太子静静躺在冰丝鲛绡之上,镂金铺翠, 浮翠流丹,墨发似绫罗,铺散在他苍白的脸颊边。 他整个人,就像是用无数尸骨催生出的艳尸。 静默、美丽、危险。 大小姐嗤笑一声, 从腰后抽出匕首, 截断了达玛太子一小缕长发。 又从口袋里拿出几个不知何时准备好的真空袋, 将达玛太子的长发装了进去。 接下来, 他如法炮制,又得到了几滴达马太子黑色的血液、一小段指甲,甚至是指尖上一小块皮肉。 这期间,他没有触碰到达玛太子分毫。 他仔细地将真空袋封口,因此丝毫没有注意到,达玛太子指尖上一滴墨黑血液流入丝缎,便立刻无声无息地将丝缎灼烧出一个坑洞。 这还没完。 那滴血烧完丝缎后,也并没有像正常的血液那样,在纤维中慢慢散开来。 而是像有生命的虫体一般,逐渐向下拉长。 又宛若植物的根系,一点点顺着棺椁的纹理攀爬。 达玛太子他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长长的睫毛犹如蝴蝶的触须。 船身变幻方向,一缕阳光射-入,他的长睫也在黑暗中掠过流光。 大小姐装好袋子,那丝黑色血线也攀爬到了棺椁边缘。 在攀无可攀的情况下,它竟然微微的伸出了棺椁,在空气中慢慢延展,眼看就要触及到大小姐—— 大小姐忽然转过身。 他望着棺材里达玛太子精致冰冷的五官,和身上鲜红如血的嫁衣。 半晌,冷笑一声。 “你这身嫁衣穿给谁看的,嗯?” “按你那个搅乱世界的预言所说,只有你的王后,才能找到进入达玛岛的通道。” 他语气玩味。 “这么说,李妮妮是你的王后?” “她什么时候变成你的王后了?我怎么不知道?” “她都怀了我王家的种了,而我是王家的家主,这四舍五入就是我的人了……你想让她当你的王后,还得看看我同不同意。” 棺椁里的达玛太子静谧地躺着。 就在大小姐说出“王后”那两个字时,棺椁边的血线忽然静止。 ——就像是一切残忍的、血腥的东西,都要为“王后”绕道,在她面前隐去一般。 棺椁上的所有血线,都微微蜷缩起来,在“王后”两个字前退避。 而太子碎玉冰雪一般的脸上,明明没有任何神情,却莫名让人觉出了一分似笑非笑。 大小姐顿时觉得受到了一具尸体的嘲讽。 锋利的匕首在指间转了一个刀花,大小姐俯身凑近达玛太子道。 “我不知道你们这群神棍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话放这了,李妮妮我是亲了亲了,抱了抱了,今天晚上我还打算把她直接给睡了。” “她不仅不可能是你的皇后,她还会变成我的情人。” 大小姐神情在下一秒倏然收紧,脸色降至冰点。 他俯身凑近达玛太子阖起的眼眸,鼻尖几乎要凑到太子的鼻尖。 “——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还王后……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黑白交织的光影中,属于人类的气息,丝丝缕缕地侵染了这具艳丽冰冷了千年的尸体。 而棺椁中的男人嫁衣如鸽血,墨发如丝缎,长长的睫毛在他雪白的脸上投下了一小圈阴影。 他天生笑唇,即便长睡不醒,他唇角也似勾非勾,似笑非笑。 配上那鸦羽般的长睫,竟露出几分糜艳的阴森来。 大小姐随手把几个装了达玛太子头发、血液和指甲的真空袋放进口袋,就转身离开。 虽然这些真空袋的材质看起来像是塑料,但这实际并不是普通的塑料——而是一种新型的分子材料。 单根纤维拿出来,可以用来切割钢铁。 他可不敢用普通东西对付达玛太子。 毕竟达玛太子实在过于诡异。 他原本对预言之说嗤之以鼻,但近些年发生的事,桩桩件件,的确都能与他们目前找到的半本《达玛太子残卷》上的预言对上。 可退一万步说,达玛太子再厉害,也已经死了千年了。 他躺在金玉交织的锦缎中,不过是一群疯狂而无知的古人崇拜的神祇。 就像佛陀和上帝,他们的传说仅限于地球。佛陀能飞向外太空吗?他的金刚不坏之身,防得了核-弹吗? 哪怕传得再神乎其神,这些远古的神祇,又怎么比得上现代科技? 怀着这一分轻视的心。 以至于大小姐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口袋里装了达玛太子血液的真空袋,已经开始被缓慢地腐蚀。 而几条血线顺着真空袋上的高分子纤维,正犹如真菌的粘丝一般,慢慢散开。 大小姐把东西拿回了自己的船舱,压在床下,就去了饭厅。 饭厅里大家已经吃完了。 杨朵朵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一个旧音响,长得和广场舞大妈的播放器一样,正惊喜地摆弄着。 经历了漫长的逃亡,大家身心俱疲,此刻终于得见曙光,对一切代表文明世界的东西都怀了几分想念。 他们都多久没听音乐了! 想撸串!想吃烧烤!想两瓶冰啤酒下肚侃大山! 想蹦迪,想喝酒,想去酒吧消费小哥哥! 于是大家一拍即合,男人们从核-反应堆那里牵来的线和插座,杨朵朵和李妮妮则负责维修音箱上断裂的线路。 这听起来很复杂,实际上李妮妮只是接起了断裂的电源线,把中间的传导铜丝都扭在了一起。 第101节 众人把插头插-上,拧着耳朵,紧张地等待着。 李妮妮按下电源。 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后,一阵不甚清晰的歌声,从六十年代的老音箱中传了出来—— 这一切是真的吗 亦或仅仅是幻觉 被困于山崩地裂 无法逃脱现实的牢笼 …… 杨朵朵听了片刻,呆呆道:“还挺好听的,这是谁的歌啊?” 而王大爷的眼里已经流出了泪水:“这是我的青春啊!” “这首歌叫《bohemian rhapsody》!你们知道皇后乐队吗?!就是我那个年代的周杰伦!大街小巷都放他们的歌!而且当年的摇滚歌手都是不用合成器的!” 何马生此刻生完气,在舰艇上饶了一圈,又绕回来乖乖洗盘子。 这时乐队正唱到—— 妈妈啊,我刚刚杀了个人 我拿枪指着他的头 扣下扳机,枪响人亡 …… 这恐怖的歌词,听得何马生硬是在热带气候里打了个寒颤。 ……不是,这群纸片人土著,到底都在听什么诡异的东西? 还听得这么高兴。 此刻夕阳宛若碎金,打碎在无垠的海面之上。 白色的信天翁在海平线的罅隙间穿梭,远处隐隐传来猫叫,海潮平静地从海平线上推来。 在阴暗地宫中呆了太久,杨朵朵心情在久违的音乐里,激荡而快乐。 她左看看又看看。 褚西岭……太冷了,不敢拉。 王大爷……年纪太大了,不好拉。 武太郎……一直看着李妮妮,别人的男人,算了吧。 最后她只好跑过去,拉起正站在一边拉长着一张批脸的何马生,硬是把他拖上甲板。 “你傻站着干嘛?好歹是个金融大亨,跳舞会吧?” 她不由分说地牵住他的手。 “就当学校舞会,我们来跳个舞吧!” 何马生的黑框眼镜差点被她吓得掉下来,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扶,手已经被女孩牵住了。 他愣着,感受着手心里那柔软的指腹。 白皙单薄的脸上,忽然泛上一点红晕。 杨朵朵震惊道:“你居然脸红了?” 何马生立刻伸手推了推眼镜,冷冷道:“我没有,你眼睛是不是有病?” 脚下却情不自禁地跟着女孩的步伐,一前一后地踩动了起来。 其余人也被久违的气氛所感,连□□看起来都心情很好。 武太郎在心里酝酿了半晌,刚鼓起勇气,想上前去邀请李妮妮。 不料被王大爷截了胡。 王大爷同样不由分说地拉起了武太郎的手,拖着他进了舞池。 “后生,我一看你就是一个复古boy,或许你会跳老年迪斯科吗?” 武太郎:“???” 他一手抱着□□,双脚在王大爷气吞山河的调-教下,茫然地跳起了老年迪斯科。 错愕的目光还停在李妮妮身上,眼神可怜、弱小又无助。 李妮妮:“……” 李妮妮被这束目光一望,一下没忍住,把头撞在褚西岭手臂上,笑了起来。 褚西岭还是第一次看她笑得这么开心。 他心里一动,轻声说:“你想跳舞吗?” 李妮妮:“你要邀请我吗?” 褚西岭指了指自己按住音箱电源插口的手:“这里离开不了人,我手一松开电就断了。” 他目光柔和地望着她:“想玩的话,就去玩吧,我在这里看着你。” 李妮妮看着褚西岭。 这时杨朵朵正好跳着舞步经过她,听到这句,立刻松开何马生,拉住了李妮妮。 “那妮妮姐就教给我啦!我包教包会!” 何马生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神色若有所失。 □□也被短暂地放了自由,在众人踢踏的脚步间,狼狈地躲来躲去。 这时音乐已经自动跳转到了披头士的《whole lotta shakin' goin' on》。 披头士的声音跨越了时间,在一艘海洋中孤独航行的船上欢快响起。 钢琴一溜滑指下去,披头士在唱:爱,请一定要爱我,你知道我爱你,所以,请一定要爱我。 李妮妮和杨朵朵牵着手,相对跳着百老汇爵士。 褚西岭点燃一根烟,眼底流露出笑意,靠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那个女孩。 大小姐走到甲板上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李妮妮学着杨朵朵的步伐,在夕阳下跳舞。 她脸上那点隐约的笑容,也被落日的余晖渲染成了十分,看上去非常像个雨天玩踩水的小女孩。 又快乐,又简单。 大小姐看了她好几秒,忽然弯起眼眸,美艳不可方物。 他勾着唇角,朝李妮妮走去。 红色的裙摆在他脚踝边荡漾起水波,黑色瀑布一样的长发在身后垂落。 他走到李妮妮面前,眼中灯火明明灭灭,看不清情绪。 杨朵朵看到大小姐就发憷,实在是因为这个人美得太有攻击性,看到他走过来,就自觉从李妮妮身边退开,自觉去和何马生跳舞。 何马生难以置信地发现自己成为了一个备胎:“……你怎么这么渣?” 杨朵朵:“……你有病吗?我怎么就渣了?” 两人吵吵嚷嚷地继续跳舞。 而这一边,大小姐垂眸看着李妮妮,忽然伸手握住自己别在脑后的树枝发簪,一把扯下。 黑发的长发宛若流水,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华丽的圈。 而他那张美艳的脸,在夕阳下也美得不似真人。 大小姐拉起李妮妮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和我跳一支?” 刚被大小姐的美貌晃了一下神,就发现自己换了舞伴的李妮妮:…… ? 但显而易见,大小姐跳得比杨朵朵好很多,什么爵士桑巴、waag css,都仿佛信手拈来。 李妮妮实际上并不在意舞伴是谁,很快也沉浸在了这个新的美貌舞伴带来的快乐里。 而音箱边,褚西岭叼着烟,神色逐渐变得阴鸷。 王蔺的手牵着李妮妮的手,一只手还他妈的在李妮妮背上滑……是个男人都能看出他在意-淫。 但哪怕褚西岭对现在这幅画面,感到极其不顺眼。 甚至脑中翻涌着各种晦暗的心思,不仅想要上前去把他们两个拉开,还要想把握着她手的那个男人的手腕折断…… 他也并不想打扰李妮妮的这一刻。 一个有音乐、有夕阳、有快乐的一刻。 褚西岭一直等到这一首音乐结束了,才隔着甲板,低声喊了一句他的女孩:“妮妮。” 李妮妮立刻听到了,回头看向他。 褚西岭笑了一下,伸手点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李妮妮经过这几天和褚西岭相处,对他已经非常熟悉,看见他的动作,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她牢记自己的身份,听到“对象”召唤,立刻松开大小姐的手,穿过几对跳舞的舞伴,朝褚西岭走去。 大小姐看着自己的指尖,舞步慢慢停下。 他望了望她,又望了望褚西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李妮妮?” 此时李妮妮已经走到了褚西岭身边。 褚西岭一手掐灭烟,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漫不经心地低下头。 而浓郁的夕阳余晖中。 李妮妮当着所有人的面,踮起脚尖,把一个吻印在了褚西岭的唇角。 第102节 作者有话说: 晚上去和朋友吃饭,10点才忽然想起文他妈还没写!又赶紧跑回来疯狂赶稿 所以这章里面肯定有很多bug 比如皇后乐队根本不是六十年代的,披头士这首歌也不是60年代的。但歌单刚好放到这两首……那就这两首吧 又比如这里有章里有1-2个修辞,是之前我自己章节里出现过的,被紧急放上来凑数撑场面的 别在意,我后面还能记得的话再改。 我是个没有存稿的废物女人唉 第55章 达玛人55 褚西岭侧头脸, 方便她更容易地吻他。 这不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男人的唇粗糙、温热、干燥,有硝烟和冷兵器的味道。 李妮妮吻着吻着, 就习惯性地把舌尖探了进去。 旁边的众人舞也跳不下去了,纷纷停下动作, 睁大眼睛看着这两个人当众亲吻,眉目间满是愕然。 纵然知道两人关系不对, 但猜测蛛丝马迹, 和亲眼所见热吻,感觉毕竟截然不同。 ……总之就是赚大了。 这个画面,也是他们不花钱能看的吗? 褚西岭一把将李妮妮抱起来, 让她坐在音箱上。 他方才把手指按在唇角, 暗示李妮妮来亲吻他, 看似胸有成竹, 实则毫无把握。 因为他心里知道李妮妮此刻并不爱他, 女孩子都不会喜欢和不爱的人当众亲吻吧? 但他想要公开宣誓主权的意愿太过强烈, 那一刻甚至无暇顾及被拒绝后的难堪。 然而他没想到,李妮妮居然毫不避讳。 不……她不仅是对当众接吻不避讳。 她是对“性”毫不避讳。 别说接吻了, 褚西岭甚至觉得,如果他这时候想脱掉她的衣服, 幕天席地地和她做-爱,她心里也不会拒绝。 她看上去可爱又安静,就像世界上任何一个这个年纪的清秀女孩。 但当你非常靠近她,与她亲密相处, 就能慢慢能感受到她性格中的违和感。 她的脑海里, 似乎像电脑程序一样, 存储着一些道德的底线和边界。 比如当众排泄是不好的。 比如尿尿最好不要尿到嘴里。 又比如会遵从目前相对主流的普世价值观, 认为女人和女人不应该在一起,正如公猫和母猫应该在一起。 哪怕她谈论“佛的蛋蛋”,就像谈论今天的天气。 脑海里可能根本没有“性别”的概念。 她就像是一颗形而上学的大脑,被硬生生套进了这个世界不成文的俗世框架。 她内心法则不是内生的,而是外置。 他不知道是谁给她灌输了这些规则,把她变成了一块生疏汲取常识的海绵,或者一台能自我习得社会法则的可爱机器。 褚西岭慢慢地亲吻着她,脑海中却在想。 这时候,她如果睁开眼睛,会用什么眼神望着他? 依然像是望天上的枯叶,或是望地上的蔓草吗? 那双佛陀一样悲悯的眼睛里,也曾映出过他的身影吗? 就在他们吻得难舍难分时,李妮妮屁股下的音箱,忽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杂音。 下一秒,李妮妮下巴被人掰住。 大小姐踢开电源线,音乐骤然停止。 众人因这不寻常的对峙,噤若寒蝉。 大小姐要笑不笑地看着李妮妮的脸,指尖用力抹了抹她的的唇角。 “你们在一起了?” 李妮妮不喜欢他的力道,蹙起眉,“嗯”了一声。 大小姐睫毛颤了颤。 甲板上阴沉的气氛有如实质。 他音调沙哑得不像话,却慢慢勾起唇角。 “李妮妮,你可真是个□□啊……勾搭上我堂弟还不够,现在居然敢一面怀着我家的孩子,一面勾引别的男人?” 他手指骤然收紧,把指尖那一点湿漉漉的口水痕迹,抹在她锁骨上。 “既然你这样人尽可夫,不如让我也睡一睡?” 众人,众人被大小姐这一番言论惊得目瞪口呆。 武太郎刚捞起自己的老鼠,手里的□□又“啪嗒”一声掉下来。 除了王大爷知道王蔺的真实性别外,在场的其他人都只看到王蔺是个女人。 何马生和杨朵朵都懵了——什么叫“让我也睡一睡?”你们是两个女孩子啊! 他们一时不知道此刻是应该下手去劝架,还是放任这绝美的百合情升温。 褚西岭按住大小姐的手,神色阴沉:“王蔺,嘴巴不会说话可以捐了,而不是在这里像狗一样乱叫。” “怎么,你自己情愿做荡-妇的狗,就以为世人都像你一样爱做狗吗?” 大小姐冷笑一声,轻慢地松开李妮妮。 他只觉得耳朵里鼓膜隆隆作响,仿佛被海水的浪潮声堵塞。 明明是热带的天气,他呼吸间却满是冰冷的凉意。 她居然让这个男人吻她。 ……她居然敢让别人吻她! 这么多天的独处,他们做到哪一步了?接吻?还是睡了?他们一定睡了吧?怎么睡的?用的哪个姿势? 大小姐忽而一笑,后退一步。 对李妮妮的水性杨花,他轻蔑、反胃、恶心。 但是他嫉妒。 铺天盖地的嫉妒。 大小姐被自己这汹涌的情绪刺痛。 毒液咕噜咕噜的沸腾声中,他听见自己轻描淡写,又极其恶毒地说—— “不过是个婊-子,谁爱要谁要。” “如果这船人还满足不了你,等下船的时候,缅甸皎漂港那些卸货工人……他们不挑,估摸着也能看得上你,愿意排着队,一个个来满足你。” 褚西岭把李妮妮拉到自己身后,神色黑沉:“王蔺,再说一句,你舌头就没了。” “……来啊,我等着你。” 大小姐轻佻地笑了起来,美丽的眼睛却阴鸷地盯着褚西岭:“就算你不来,我早迟也会杀了你。” …… 一旁的王大爷战战兢兢,何马生、杨朵朵和武太郎早被吓得偷偷尿遁溜走。 ——拜托,这两个大佬手里可都是有枪的! 万一他们一个没忍住,为爱枪-战,受到牵连的还不是他们这些旁观者么? 要命的热闹凑不得。 而大小姐牵起李妮妮一缕长发,嗤笑了一声。 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褚西岭把李妮妮从自己身后拉出来,伸手搓了搓她被风吹冷的脸颊。 “你别在意他说的话,人都有自由选择爱的权利。” 但没想到,李妮妮不但没有被王蔺的话刺伤,反而有些遗憾地望着大小姐的背影,一副“你怎么不让他多骂几句”的表情。 褚西岭:“?” “我没在意。” 隔了半晌,李妮妮收回视线。 她牵住褚西岭的手,摇晃着手臂,夕阳下和他一起慢慢往回走。 “大小姐表现出来的是典型的焦虑型依恋症状,一旦感情受挫,就只能用攻击性方式来给自己制造安全感。” 李妮妮因为相对身高太矮了,所以干脆踩在了甲板边缘的垫高台上。 褚西岭一面注意她不要掉下去,一面道:“……是吗?” 李妮妮思忖道:“可这种类型的人格一般比较寻求力量感和权威感,因为他们找伴侣的本质,是给自己找父母。他们潜意识里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治愈自己童年时因为寻求爱和保护时受挫带来的不安全感。” 李妮妮没说的是,s和m文学里的小m,有一部分就是这种心理状态。 因为他们太没有安全感,所以享受被支配、无自由的快-感。 褚西岭对这个话题离奇的走向,逐渐生出了某种熟悉而又不祥的预感。 “……所以?” 第103节 “所以大小姐怎么会看上我呢?我看起来肌肉很多很有力量感吗?” 李妮妮茫然道:“而且我们都是女的啊……难道我长得像他的妈妈?” 褚西岭:“………………” 虽然王蔺很狗,但李妮妮好像也没有做人。 他忽然对王蔺生出了无限的同情。 另一头,杨朵朵、武太郎、何马生、□□四大只,正躲在船舱后面一处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杨朵朵吃着他们昨天从海里打捞起来的生蚝,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忧愁道:“你们说,我们真的能回到文明社会吗?” 何马生面无表情地帮她撬生蚝,一脸被绑架的表情:“会。” 杨朵朵:“这么肯定?” 何马生自从说开了穿书秘密之后,也放飞了自我。 “你忘了我是穿进来的吗?穿书者必然是主角,而主角必然有大气运。” 他说着又警惕地看着他们。 “我当你们是朋友,才和你们说实话,但我警告你们,你们不许抢我的气运啊。” “……” 杨朵朵和武太郎交换了一个“这哥们又发病了”的眼神。 真的,但凡这哥们喝酒时吃了一粒花生米,都编不出这么离奇的事。 但面对神经病的时候,你最好顺着他的毛摸,而不是专门找茬去刺激神经病。 因为这样会显得他们自己也像个神经病。 于是杨朵朵为了显示自己不是一个神经病,只好把明嘲改为暗讽。 “你不是说自己穿书后还欠债好几亿吗?感觉老天也没把气运给你啊。” 何马生一面撬着生蚝,一面说:“你不懂,这就叫先抑后扬,我是气运之子,是绝不可能出事的,你们没看见我之前几次和死神擦肩而过,都逢凶化吉了吗?” ……那是因为你次次都吓晕过去了好吗? 杨朵朵无话可说。 武太郎坐在台阶上,风吹乱他柔软的栗子色卷发。 半晌道:“可你怎么证明自己说故事的是真的?穿书什么的,也太离奇了吧。” 何马生看了他几秒。 忽然把生蚝扔到一边,手在自己的裤子上擦了擦。 然后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个……诺基亚手机。 武太郎很震惊:“你的手机居然没被海水泡坏?” 何马生对武太郎的震惊表示震惊:“开玩笑,这可是诺基亚!怎么可能被区区海水泡坏!” 他这个手机装在包里,在岛上时一直没办法开机,他一开始的确以为坏了。 结果现在来到了舰艇上,有插座了,他试着充电才发现,区区海水根本打压不了诺基亚不屈的灵魂,这个手机经历了风吹雨打,居然还□□地亮着。 简直是手机中的战斗机。 何马生举起手里的诺基亚,给自己打了个电话并按了免提。 手机里立刻响起一阵欢快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老赖!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老赖!” 武太郎、杨朵朵:“……” “听到了吧?” 这个老赖铃声估摸着是写在他电话卡里的,哪怕没有信号也能播放。 何马生沧桑道:“我在上飞机前查过了,只有欠债300亿以上,才会被国家列为老赖。” “虽然金融业负债多,但欠300亿也不算家常便饭吧?虽然比不上一些房地产公司,但怎么说都能在你们这群菜鸡和穷鬼面前称一声大佬了吧。” 菜鸡武太郎:“……” 穷鬼杨朵朵:“……” 两人按捺着乱飞的白眼。 而何马生自动把他们的目光解读成“瑞思拜”,自觉终于挽回了一点大佬的尊严。 为了维持这一刻的牌面,他忍不住对着船舱玻璃整理了一下他的大背头,又推了??推黑框眼镜,淡漠地用一口广东普通话深沉道: “——所以我不是单指某一个人,我是说在座的所有纸片人都不配与我为伍,因为在这个荒谬虚构的世界里,我是唯一的真实。” 纸片人武太郎、杨朵朵:“……” 行叭。 杨朵朵左手按着右手逼,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打人。 她道:“既然你说我们的世界是个游戏世界,那这个游戏世界的剧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何马生:“这是一个美女拯救世界的故事,原本是一本,后来改编成了游戏,我很小的时候玩过。” 他思索了片刻。 “好像是某一天,世界上一个非常有权力的女人,忽然梦见了一个预言。” “这个预言说,世界末日快到了。” “这个女人原本没当回事,但多少还是受到了这则预言的提醒,开始关注身边的蛛丝马迹。” “于是有一天,她终于发现,预言中诉说的事情,正一件件变成现实。” “从这一刻起,整个世界在她眼里都开始不对劲起来。” “她发现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甚至过去的几千年里,一直在发生一些不寻常的事件,但并没有被人注意——” “比如某个亲王忽然自杀,比如某个黑客组织忽然消失,又比如几百年前,一批莫名其妙被天主教烧死的科学家……” “但因为这些事件太过细微,时间又过于分散,在历史的长河中毫不起眼,因此一直被人忽视,直到今天。” “而当她把这些不寻常的事件串联在一起,才骤然惊觉,整个世界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于是这个女人开始着手拯救世界。” 何马生耸耸肩:“就是这样。” 杨朵朵撇撇嘴:“真老套。” 何马生:“……都说了是古早游戏了。” 杨朵朵:“那故事的主角是谁?是这个女人?” 何马生一脸神往:“对,这个女人叫lynne,权利非常大,商业帝国横跨了好几个国家——而且身手非常好,更重要的是,她还非常美。” ——美到什么程度呢? 她几乎成为了当年所有玩这个游戏的小学鸡的春-梦情人,堪称他世界里的苍老师。 杨朵朵心道世界上难道有不美的女主么:“……那男主呢?” 何马生:“我弃游戏的时候,男主还没有明朗。只能说其中一个男主,就是那个给女主托梦的预言家。另一个男主没有名字,但是代号孤狼,他们都深深爱着女主lynne,并且他们都和lynne发生了关系——” 武太郎原本是静静地听着。 但听到“lynne”的这一刻,他的表情忽然变得非常奇怪。 仿佛想吐却吐不出来,又仿佛想拉但拉不出来。 总之一脸的便秘感。 甚至神情微妙地龟裂了一秒。 何马生还想继续往下讲,但这时,武太郎手里的□□凄厉地“吱吱”起来,刚好打断了他的话。 杨朵朵纳闷道:“你的老鼠怎么了?” 武太郎:“……什么老鼠,这是土拨鼠!” 杨朵朵小声道:“还不如老鼠呢。” 武太郎眼神无辜地看向何马生:“大亨,建国可能饿饿了,你可以给它拿一点饭饭吗?” 何马生顿时感觉受到了冒犯:“你说话好恶心……而且你居然让我一个欠债几个亿的金融大亨,去伺候一只老鼠?” 这时杨朵朵也举手道:“大亨亨,我也饿饿,饭饭!” 何马生顿了顿,望着杨朵朵并不算好看的眼睛,脸上微微红了红。 随即他站起来,一脸不耐烦地说:“你们一个个的真是麻烦,懒人屁事多,怪不得又穷又菜。” 说着,他转过身,乖乖去给又穷又菜的杨朵朵拿饭饭了。 同一时刻,大小姐黑发披散,神情平静地走到楼梯口。 黛色晚霞下,他的唇边甚至还带着一丝从容的笑意,仿佛根本没有受方才李妮妮的影响。 正在他下楼梯时,他遇上了去船舱找吃的的何马生。 两人擦肩而过,大小姐忽然问道:“李妮妮和褚西岭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虽然眼前这个人笑意盈盈,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但何马生直觉大小姐心情不好。 因为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 何马生一直有点怵大小姐,哪怕她有着壹原侑子般的黑长直发,和塞纳河春水般的修长双腿。 大小姐的美貌,几乎堪比二次元,甚至连他小学时的春梦情人lynne都无法与之比拟,经常让他这个宅男也移不开眼。 但莫名其妙的,何马生又想起了杨朵朵不算美艳,甚至谈不上美丽的眼睛。 他一晃神,也就忘了去斟酌说词,大实话道:“在地宫里就在一起了吧。” “……是么?” 大小姐静静地垂下眼眸,随即唇角弯起,居然露出了一个温柔和顺的美丽笑容。 “你知道,你们非常碍事吗?” 第104节 何马生还沉在大小姐的美貌中,一时猝不及防:“啊?” 大小姐歪头微微笑着:“一直缠着妮妮,占着妮妮,浪费妮妮的时间……哦,对了,你还把妮妮推下了山崖了,对吧?不是我,她早就死了。” 何马生试图辩解:“我不是故意的——” 大小姐温柔地笑着说:“你怎么敢这么对她呢?” 何马生蹙起眉:“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问——” 他话没说完,脸上的表情忽然凝固住了。 他慢慢地低下头,看见一截银色流光的匕首,正插在自己跳动的心脏之上。 作者有话说: 大小姐和猫猫都是明显的欠调-教,如果篇幅允许,就教两个,如果不允许,就使劲教一个 最后尽量让他们都成为猫德学院优秀毕业生 第56章 达玛人56 天边只剩最后一缕斜阳。 何马生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 云层沉重地压下, 海鸥掠过浪潮。他抬起头,只觉得薄暮、海浪、鲜血与死亡都重叠了意象。 大小姐美丽的脸在他面前慢慢裂开,又倏然合拢。正如他少时的春梦里, lynne的面容撕裂开来。 最后居然变成了……杨朵朵的脸。 仿佛是一声空洞的叹息,何马生奇异地想, 原来是杨朵朵啊。 但是……来不及了吧。 何马生按住自己的心口,向后退了一步, 倒在地上。 他佝偻着身子, 睁着眼睛,血液从他心脏里咕咕流出来,淌了一地。 大小姐在他面前蹲下, 美丽的脸微微侧着, 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拢, 慢慢露出一种清冷中交杂着冰冷的眼神。 他一把抽出何马生心脏上的刀。 何马生像鱼一样在地上弹跳一下。 氧气和灵魂随着鲜血流逝。他全身冰凉, 眼睛望着他方才走下来的地方, 慢慢不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 大小姐才回过神来,蹙眉看了看地上的尸体, 似乎觉得非常麻烦。 他拽着何马生的头发拖到甲板边上,然后面无表情地抬起脚, 往前一踢。 何马生像一截人偶,滚落进了白色的滚滚的浪潮里。 大小姐离开后。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杨朵朵被武太郎死死地拖着,捂住嘴, 不让她发出声音。 她睁大通红的眼睛, 全身都在发抖。 不远处地上那滩残存的血迹仿佛刺痛了她的眼睛, 杨朵朵指尖深深地陷进了手心。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 无声地滴落下来。 另一头,李妮妮和褚西岭刚要走回船舱,远远就听见了凄厉沙哑的猫叫。 李妮妮顿时拉住褚西岭的手,不让他继续往前走。 褚西岭低下头:“怎么了?” “猫。”李妮妮说:“太野了,再熬一会儿。” 褚西岭:“……” 褚西岭伸手抱住她的腰,两人并肩站在走廊上,晚风吹过。 隔了好一会儿,李妮妮才走过去打开舱门。 褚西岭只是抬眼瞥了一眼,就走到拐角处开始点烟。 正如他一开始预想的那样,整个房间里已经没有任何完好的地方,连焊接的铁柱都被猫撞得倒在了地上。 他的衣服被撕扯的七零八落,包估摸着也不能再用了。地上铺满了银灿灿的金属屑,都是被那双爪爪刨出来的花。 猫一听到开门声,立刻像听到罐头声音一样窜过来。 但是等它冲到李妮妮面前时,却忽然放慢了脚步,先是小心翼翼地绕着李妮妮转了一圈,才在她正前方乖巧地蹲下。 李妮妮觉得这只猫已经开始意识到,她不再是那个它露一露爪爪,就会被可爱到一脸的人类了。 人类的热情就像烟花一样短暂。 当它是一只野猫时,李妮妮对他没有任何要求,所以他做什么都是可爱的。 但当它主动臣服,变成了她的家猫,那光可爱就不够了,还得乖巧,要收起自己野性难驯的攻击性,还要符合人类的社会法则。 猫看到李妮妮一直没有过来摸摸自己,终于急切起来,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围着李妮妮转圈圈,试图扒拉她的裤脚,还不停地喵喵叫,想用鼻尖碰一碰她的手背。 但是全程又非常的小心,不停地观察她的表情,似乎怕再惹她不高兴,它又见不到她了。 最后它蹲在离李妮妮一只爪爪的地方,乖乖地并拢jiojio。 并温柔地,长长地“喵——”了一声。 试图用叫声蛊惑她。 李妮妮俯身把猫抱起来。 她用褚西岭给她准备的小抹布擦了擦猫咪的肉垫,又翻出最后一点消炎药给它擦了擦。 猫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妮妮。 李妮妮做完这一切后,刚想把猫放下,猫就立刻用腿勾住了她的手指,仿佛想要长在她身上。 ……主要是它的腿还非常修长。 如果李妮妮现在抱着的是一只短脚曼康基,就那个腿长可能根本够不到她的手。 但就她现在抱的这一只,人家不仅能勾到她的手,脚脚还能顺着她的手腕松松地环一圈。 ……这猫猫腿也太长了吧? 李妮妮顿时觉得自己被毛茸茸包围了。 李妮妮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猫是一种蹬鼻子上脸的生物,对待猫咪一定要像冬天一般冷酷。 就像一个笑话里说的,如果你对一只狗好,狗就会想,这个人类居然对我如此之好,他一定是我的上帝。 而如果你对一只猫好,猫就会想,这个人类居然对我如此之好,我一定是他的上帝。 ……然而哪怕李妮妮心里知道,就按这只猫现在的德行,去了城市早迟要被人类关进猫德学院。 可世界上又有谁能抗拒毛茸茸呢? 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 把猫放在了褚西岭的床上,开始了忘情地撸猫。 猫:“?” 李妮妮把猫从头到脚撸了一个遍,先挠挠猫下巴,再抓抓猫猫脸,最后沿着它修长的脖子一路往下梳理。 猫舒服得发出不矜持的声音,同时拼命用头蹭李妮妮的手心。 但就在李妮妮要挠到猫尾巴的部分时,猫却忽然清醒过来。 它的尾巴像电线杆一样竖起,整条猫低伏在床板上,连耳朵都变成了飞机耳。 并用一只jiojio把李妮妮的手踩了下来。 李妮妮:“?” 不是,这个地方不是猫最喜欢的敏-感-区吗?怎么可能会有猫猫不喜欢被撸尾巴根? 李妮妮不信这个邪,于是她又试图伸手去摸猫尾巴。 但猫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手,在看穿了她的意图后,又用一只jiojio把李妮妮的手踩了下来。 并不停地把自己的脖子塞到了李妮妮的手心。 好像在和她说:请摸摸我的脖子。 李妮妮:“?” 虽然没有撸到想撸的尾巴,但谁又能拒绝一只可爱猫猫的脖子呢呢? 于是当褚西岭抽完烟回来时,就发现自己的小女朋友,已经和一只猫一起躺在了床上。 这只猫占据了他女朋友的怀抱,蹲在他女朋友盘起的腿上,一边甩着尾巴,一边舔着自己的毛。 而且舔着舔着,就从自己的毛上舔到了他女朋友身上。 它的叫声有些沙哑,体型也一点都不像一只小猫咪,却不停地做着小猫咪才该做的事。 褚西岭能感觉到,它正不停地让自己充满肌肉的脊背放松下来,试图让自己摸上去软得像一滩液体。 褚西岭冷静了一会儿。 他莫名觉得自己此刻不应该在船里,而应该在船底。 而当这只善于伪装的猫,终于从他李妮妮的下巴舔到了李妮妮的嘴角时。 褚西岭蹙了蹙眉,伸手就想捏住猫的后脖颈,把猫从李妮妮腿上扒拉下来。 但猫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以肉眼根本看不清的速度向后一抓—— 锋锐的指甲霎时张开,柔软的黑粉色小肉垫瞬间变成了摧毛断金的刀刃。 褚西岭反应极快,猝然向后一仰—— 尖利猫爪从他眼球前方0.01cm的地方恰恰掠过,惊险地划破了他的眼角,最后“啪”地按在了钛钢床沿上。 坚硬钢铁上,立刻被拍出了一个清晰的爪印。 第105节 一粒血痕从褚西岭眼角流下。 下一秒,李妮妮只觉得屁股下慢慢倾斜。 她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保持平衡,但还是来不及……整个舰艇专用的钢铁床铺,居然“咔嚓”一声从猫猫爪印处断裂。 李妮妮和猫一起摔到地上。 目瞪口呆的李妮妮:“……” 默然无语的褚西岭:“……” 而猫只是习以为常地舔了舔爪子,就继续用美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着李妮妮。 然后轻快地踩着断裂的横梁,走着猫步来到李妮妮面前,超乖地蹲好。 并朝李妮妮发出了一声缠绵的, 撒娇的, 只有巴掌大小猫咪才能发出的—— “喵嗷~~” 经历了“断床”这件事后,李妮妮终于沉痛地意识到,撸猫还不是时候,必须把熬猫放到首位。 但她又下不了手教训猫。 于是猫又被关了起来。 这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猫叫了整整一夜,第二天白天依然不停地喵喵喵喵,叫得声音都哑了。 连王大爷都听得于心不忍,海钓了好多蓝色的飞鱼,从被猫刨出的门缝里塞进去给猫猫加餐。 但猫根本不给他面子。 它一直焦躁地等着李妮妮,看不到李妮妮,就不喝水,也不吃东西。 只不停地刨门、撞墙。 到第二天晚上时,它已经把自己折腾得奄奄一息。 连武太郎这种纪录片大户,都解释不了这只猫为什么会如此的执着。 猫可是独居生物啊,它们身上的基因决定了它们不可能对任何东西感到依恋。 这种对主人的执念,放在狗身上就很正常,因为狗的基因已经被人类驯化了,但放在猫身上就很奇怪,因为哪怕是家猫,也没有任何一点基因被人类驯化成功过。 真是太奇怪了。 李妮妮决定,如果三天之内这猫还是这个样子,那她就只能找一个岛屿靠停,把猫放回它应该回去的野外。 哪有自由的森林之王,能甘于呆在城市的钢铁丛林呢? 而这一整天,奇怪的地方除了猫,还有何马生。 何马生一个干饭人,已经三顿饭没出现了。 他们找遍了整个船只,也没有找到他的人影。 一直到夜幕降临时,众人终于确定,何马生已经不在这艘船上。 众人情绪低沉,围在篝火边烤鱼。 好一会儿,王大爷才开口道:“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自己不小心掉进了海里,二是有人把他推下了海。” “应、应该是自己掉下去的吧?大家都是萍水相逢,又没有什么仇,何必要害人呢?” 武太郎脸色苍白,抱着□□,大拇指一直不安的撸着鼠鼠的脖子。 □□这两天也精神萎靡,因为猫叫声把它吓得不敢睡觉。 杨朵朵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一直坐在一边一言不发,此时也没有说话。 褚西岭帮李妮妮把鱼肉撕好。 投喂完李妮妮后,他才擦了擦手,平静道:“那就用排除法,大家一个个说一下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吧。” 由于目前幸存的也没几个人,这一整天大家去过的地点很快被确定下来。 第一,王大爷一直呆在甲板上钓鱼,来来往往的人都可以作证。 第二,褚西岭一直和李妮妮待在一起,但他们是默认的情侣,所以这个不在场证明无效。 第三,杨朵朵和武太郎则说他们两个在一起玩猜拳,也没有看见何马生的人影。 第四,猫一直被关在房间里,猫有最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第五,大小姐一直没有出现,三餐都让人送到房间,不知是为了躲避李妮妮,还是根本不屑于和这一群凡人一起吃饭。 他倒是没有不在场证明,但是大小姐和何马生无冤无仇,从头到尾甚至没有说过几句话,也找不到杀人动机。 “杀人动机的说法,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吧?” 李妮妮咀嚼着褚西岭帮她撕好的鱼肉,安静地说: “船上的人,没有人有杀何马生的动机。但船是一个密闭的空间,而人在密闭的空间中最容易放大攻击性,这就是路怒症的来源。” 王大爷蹙眉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因为一时的口角,就随手杀掉了何马生?” 武太郎:“可我们这里谁会这么干呢?大家都相处这么久了,彼此都有点了解……” 就在这时,杨朵朵冷不丁说:“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武太郎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道:“……所以何马生还是自己掉下海的概率最大吧。” 王大爷和褚西岭对视了一眼,都没接话。 其他人也只默默咀嚼。 晚餐在不详的气氛中结束。 晚上李妮妮和褚西岭换了一个离猫最远的房间。 原来那个房间就让给猫了。 褚西岭光着精壮的上身擦干净了所有灰尘,又把床仔细地抹了一遍。 这才把李妮妮抱起来放在床上,从身后密不透风的揽着她。 他宽厚的手掌慢慢穿过薄衫,覆盖在她温热的小腹上:“你应该怀孕三个月了吧?” 李妮妮原本还在想何马生的事情,闻言身体顿时僵住:“……是、是的吧。” 褚西岭指尖陷进她的肚脐,转了转又抽出来,如此反复几次,却用毫无暗示意味的语气低声说:“三个月了,它怎么还这么平坦?” 李妮妮低头比较了片刻:“可能是因为我的小肚子?” 褚西岭:“……” 褚西岭:“是吗?” 李妮妮:“是的吧。” 褚西岭头沉在李妮妮脖颈上,低笑了一声才说:“孕期三个月,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李妮妮对孕期常识一无所知,只能试探道:“……多喝热水?” 褚西岭:“……” 褚西岭强健的胸膛紧贴着她,李妮妮没有听到他的笑声,却能感觉到他的胸膛在震动。 他就这么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儿,笑得李妮妮的背都发麻了,才轻轻地抚摸着她子宫的位置,几乎无感地敲了敲她的小肚子。 并对着她的小腹轻声道—— “你好?” 没有回音。 “有人在这吗?” 无人应答。 李妮妮:“……” 李妮妮木然地窝在褚西岭的怀里,觉得自己和褚西岭宛若一对智障新手父母。 明明三个月的胎儿可能连耳朵都没有发育出来……新生儿父母都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烦人。 不过这也提醒了她。 李妮妮翻了个身,使劲把自己蜷缩进褚西岭的怀里。 ——这不是一个依恋寻找安全感的姿势,而是一个不会被摸到肚子的姿势。 如果连褚西岭这种直男都感觉出,她的腹部过于平坦了,慢慢的其他人肯定也会感觉到。 尤其是杨朵朵,她可是个医生。 李妮妮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在褚西岭的怀里慢慢地想,她瞒不了多久了。 看来明天,最迟后天,落跑计划就要开始行动了。 第57章 达玛人57 这天晚上, 李妮妮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梦里他们还在达玛岛上的祭司府邸,众人正在热火朝天的聊着人皮唐卡的历史。 而何马生这个学渣以一己之力,成功把画风从荒岛求生频道转成了历史科普频道, 因为所有东西他都不懂,所以所有的知识点, 李妮妮都要和他重新解释一遍。 已经死去的观海大师在和大小姐商业互吹,不知两人说了什么, 身着袈裟的年轻僧人谦虚道:“哪里哪里, 大小姐才是业界精英,我一定会在夫人面前为您美言的。” 大小姐则不冷不热地回道:“客气客气,大师方是僧中龙凤, 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其余保镖也勾肩搭背, 大口地吃肉, 根本不曾想过自己的生命会断在明天。 李妮妮人在梦中。 但她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第106节 因为梦里这些人大部分已经死了, 她记得这里每一个人的死状。死者与生者的鸿沟如同天堑, 她没有办法把两者混为一谈。 李妮妮在自己的梦里穿梭, 第一次仔细地观察了他们所有人的脸。 随后画风一转,李妮妮在梦里, 回到她和武太郎初到达玛岛的那一夜。 两人坐在篝火边,火星在夜空里舞动。 而武太郎怔忡地望着天上的星河:“这里的星星真美啊……真实世界的星空, 居然是这样美的吗?” 梦里的李妮妮刚想问,难道你之前看过的星空,不是真实世界的星空吗? 可她嘴巴刚张开,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整个画面就诡异地闪烁了起来。 ——仿佛录像带上出现刮花, 又仿佛老式电视机上出现雪花点。 她耳边传来《猫和老鼠》的背景音乐, 一恍惚, 发现自己又站在了曾经幻觉中的摩天大楼里。 她在这里遭受了电机和枪-击。空气里的硝烟味还未散去,地上满是零零碎碎的子-弹头。 在她面前,依然是那个“华服广袖,墨发披散,幽深静谧”的男人。 大楼在倾斜。 李妮妮在梦里惊讶地发现,这一次幻觉中的时间进度,正好接上她上一次幻觉结束的节点。 就好像你一个月前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戛然而止。一个月后你又从戛然而止的地方,把这个梦继续做了下去。 摩天大楼之下,人们在火焰中挣扎、惨叫、哀鸣,宛若蝼蚁。 而云层之上,美丽清冷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半张脸惊艳绝伦,半张脸鲜血横流。 他温柔而悲悯地俯视着她。 “你还爱我吗?” 无垠废墟之上,一线血泪慢慢从男人的眼角滑落。 “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你会来看一看我吗?” 厚重云层下,他眸色漆黑迤逦,犹如堕落的神祇,又犹如山间的妖鬼—— “你会来找我吗——” 下一秒,摩天大楼骤然断裂! 男人长发在风里翻飞。 他手里握着一把扇子,鲜血顺着他的脸颊蜿蜒而下。 他朝她微微笑着,在万丈高空之上,向后倒去—— ——梦境到这里,原本还算是有点逼格。 硝烟、末日、美人。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脑回路正常的女主角,这一幕都凄美而艳丽。 但问题是,李妮妮她的脑回路并不是非常的正常。 她被美丽幽深的男人密不透风地护在怀里,抬头与他对视。 急速坠落中,男人因再次拥住她而温柔的神情,忽然凝固在了脸上。 他松开手,低下头,看见胸前插着一根细细的、被子弹折断的尖锐肋骨。 “你要我来找你,我就得来找你……难道你给我交了五险一金吗?” 李妮妮不可思议地说。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脸大的人? 她像骤然从梦中清醒,荒谬地看着自己反握住他的手,又看神经病一样看了看他,随即把他一脚踹开。 然后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降落伞,自顾自地打开,在男人“……”的眼神中慢悠悠向下飘去,还朝他竖了一个中指—— 梦境再次戛然而止。 这个梦的结局就很赛博朋克。 李妮妮睁开眼,在黑暗中看见了褚西岭胸肌的轮廓。 船舱在海浪中摇摇晃晃,窗外的浪潮声寂静而反复。 远处连续不断的猫叫声已经停了,可能是猫累了。 李妮妮没有在意。 她沉浸在方才的梦里,忍不住又向褚西岭的怀里钻了钻。 那个摩天大楼,到底是什么情况? 地上那些尸体是……屠杀? 那个神经病一样大夏天打扇子的男的到底是谁? 为什么那里的街道沦为了焦土,城市沦为了地狱,世界看上去就像……末日降临了一样? 还有何马生…… 褚西岭睡眠很浅,李妮妮稍微动一下就能把他惊醒,更何况是李妮妮在他怀里钻了好几下,还破天荒的说了梦话……他早就醒了。 “……怎么了,睡不着?” “嗯。” “床太硬了?” “有点。” 黑暗里,李妮妮只听到悉悉索索几声。 随即褚西岭抱着她翻了一个身,李妮妮顿时就从睡在他胳膊上,变成了睡在他身上。 “这样好一点?” “……嗯。” 李妮妮还在思索自己居然梦见何马生的事。 “我梦见何马生了。” “我知道。”夜色太黑,褚西岭没什么表情地说:“你刚才梦里喊他名字了。” 经过几天的相处,李妮妮居然也培养出了一点情侣间的直觉,求生欲使她敏锐:“……我也梦到你了。” “你没有梦到我。”褚西岭平淡地说:“你梦里喊了大小姐的名字,喊了武太郎的名字,喊了很多人,但是没有喊我的名字。” 李妮妮坚持道:“我梦到你了的,但是梦里你在煮饭,我不想打扰你煮饭。” 褚西岭:“……” 褚西岭觉得无话可说。 李妮妮拍了拍褚西岭的手:“你觉得杀死何马生凶手是谁?” 她原本以为褚西岭会给出几个猜测和推想,但没想到褚西岭毫无犹疑地说。 “王蔺和武太郎。” “为什么?” “因为太明显了,王蔺杀人从不遮掩。” 褚西岭说:“剩下的幸存者就这么几个,我、你和王德全可以排除,剩下的就是武太郎、杨朵朵和王蔺。” 而那天心情不好的人,只有王蔺一个。 前脚,王蔺向李妮妮求爱受挫,当众失态。 后脚,何马生就死了。 这何止是明显。 简直是无法无天得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而这正是王蔺一贯的风格——他是被世道所偏爱的骄子。他犯罪,但从没有人能抓住他,他杀人,但他永远能逃过一劫。 他永远不受法律的制裁,有时他甚至刻意不消灭证据,像猫逗老鼠一样的逗着他们这些追捕他的人。 而就算这样,这些证据,也会因为各种阴差阳错的情况,自行消失。 所以王蔺杀人,从不遮掩。 褚西岭眼里泛着冷意。 “在你和大小姐跳舞的时候,武太郎、何马生和杨朵朵三个人提前离开了,这两个人一定知道些什么,或看到了什么……我和你说过王德全以前是搞刑侦的吧?” 李妮妮:“说过。” 褚西岭:“王德全在甲板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丝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 李妮妮头发里有一股海盐的香气,但褚西岭觉得这可能是自己因为喜爱而加上的滤镜。 因为海水的气味,说实在的,它不应该是香气。 褚西岭下巴再李妮妮头上摩挲了一会儿,觉得心里柔软得不可思议。 但他讲正事的语气,依然像在给属下开侦查会议——需要属下做笔记的那种。 李妮妮:“清理血迹的人怎么会这么大意,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褚西岭:“不是因为清理血迹的人不够仔细,而是因为这个甲板太老,缝隙太多,血迹渗透进去一段时间以后,光凭海水是清理不干净的。” 李妮妮思忖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何马生的血迹,在地上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被清理干净?” 褚西岭:“没错,所以在王蔺杀人以后,一定有人帮王蔺清理了血迹。” 李妮妮:“可武太郎和杨朵朵为什么要这么做?” 褚西岭:“或许是怕王蔺报复吧。” ——说实话,其实这也算是“证据莫名其妙消失”的一种。 总有各种各样风马牛不相及的路人,因为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理由,帮王蔺洇灭证据。 “毕竟只要会用互联网的人,都能知道王蔺的权力有多大,而你我不过是像他们一样的无名小卒,又有谁敢冒着前途尽断的危险得罪王蔺呢?” 第107节 褚西岭让李妮妮趴在自己的胸膛上,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的脊背。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投诚,让王蔺看到自己的诚意。” 李妮妮打了一个哈欠:“你说的有道理。” 褚西岭:“困了?” 李妮妮侧脸恰好趴在某个不大方便的地方,但她似乎也没意识到这个凸起的地方并不适合趴,只是“嗯”了一声。 褚西岭沉默片刻。 明亮的月色里,他闭着眼睛,能感觉到李妮妮的腿,在他的腿上蜷缩起来,膝盖刚好抵在—— 褚西岭又睁开眼。 他不想吵到她睡觉,忍了很久。 最后还是忍无可忍地哑声道:“李妮妮——” 李妮妮睡意朦胧道:“嗯?” 但她也很快感受到了膝盖下的变化,顿时觉得有点烦。 她双手撑着褚西岭的胸膛动了动,想换一个姿势,这次脚倒是没直接踩到了,而是踩到了褚西岭的前直肌、缝匠肌和股四头肌的交汇处上。 李妮妮可能觉得这个地方很安全。 她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 褚西岭喉结剧烈地动了动。 几息之后,褚西岭摸索到李妮妮的脚踝,拉着她又踩回了原来的地方。 他声音很平静,细听却有些紧。 “就踩在这,不要动。” 这个地方软绵绵又硬邦邦,李妮妮脚趾蜷了蜷。 褚西岭的胸膛猛然起伏了一下。 随后,她在黑暗里听见了男人压抑的,又冷静得仿佛枪-战中发号指令的命令声—— “现在,动。” “?” “会踩缝纫机吗?踩。” “…………” 李妮妮不会踩缝纫机。 但是今天以后她就会了。 而且非常熟练。 各种角度,各种力道,各种节奏都踩了一遍。 李妮妮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去开店了。 这个缝纫机踩着踩着,最后就变成了小半个晚上的冲孔桩机和手拉冲击钻。 等到褚西岭的冲孔桩机终于停下,开始帮李妮妮清理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李妮妮趴在床上,一条腿被抬起,眼睛却望着圆形船舱窗户外的星空。 她看了很久,忽然说:“我可以信你吗?” 褚西岭嘴唇贴着她咬,声音有点模糊:“你指哪方面?” “你之前和我说,撒谎撒不清楚的人在你手里会被剥一层皮再走。” 他唇间呼出的气流,让她眼睫颤了颤。 李妮妮下巴搁在手背上,并不回头看他,哪怕他的技巧真的很好,属于无师自通的成长型。 “如果我在你面前撒谎,你会剥了我的皮,或者剁了我的脚吗?” 褚西岭顿了片刻,起身吻了吻她的手腕。 “你会贩毒、社黑、违法乱纪吗?” “不会。” “那你可以永远信我。” 褚西岭重复了一遍:“永远。”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就很离奇。 先是坐高铁回老家,但忘了锁杭州家的门。 最后只好打电话找物业帮我关门,我觉得物业内心也是崩溃的。 到家后,发现自己忘了带这边家的钥匙。 8点打电话找开锁匠,人家表示晚上不营业。 我又不想这个点去打扰亲戚。 就只好拉着拉杆箱去自己家隔壁的酒店,开了一间房。 然后我在酒店房间里打开电脑,开始码今天的章节。 然后电脑提醒我马上就要自动关机。 然后我发现我忘了mac充电器。 因为备用的充电器,在我打不开的那个家里…… …… 所以今天这一章水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吧(虚弱) 第58章 达玛人58 李妮妮:“是吗?” 褚西岭:“嗯。” 李妮妮勾着他的小指, 褚西岭就像一座冰冷的雪峰一样矗立在她身前。 褚西岭俯下-身,想去吻她的唇。 李妮妮抬起手臂,挡在自己唇前, 她琥珀色的眸子与褚西岭那双混血般的眼睛对视了片刻,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面庞的倒影。 狼狈的、凌乱的、微红的。 原来沉浸在动物性中的人, 都是这副模样吗? 褚西岭注视了她片刻,轻柔的吻落在她的手背上:“为什么不想被我亲?” 李妮妮迟疑地说:“你刚刚把水洒得到处都是……然后你又亲了一遍, 这不就等于我间接和自己还有你同时……” “……” 褚西岭抬起头, 匪夷所思地看着她:“……我没有。” 李妮妮:“……哦。” 褚西岭:“……真的没有,这很没品。” 李妮妮:“好的,我知道了。” 不,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知道。 褚西岭薄唇紧抿想解释什么, 最后又没有解释。 因为他觉得李妮妮可能并不在乎他的解释, 因为她好像从来没在乎过这个细节——她从没注意过他每次有多小心, 就因为不想让她这个年纪意外怀孕。 李妮妮并不爱他, 他和他的16天, 对于她来说只是一场契约。 这些海上夜晚里,发生的所有爱与欲, 都是他单方面的□□,是他一个人的颅内高-潮。 他能清晰的从对方眼里, 看到某种任务一样的执行感。只要在他们契约的交往时间之内,无论是谁都无法动摇她,王蔺也好,其他人也好, 没有人能让她离开他。 她是那么的忠贞。 但她忠贞并不是因为爱, 而是因为契约精神。 她格外守约, 因此她格外专一。 但当这16天的契约一过…… 或者根本不用16天, 她很快就要离开他了。 从方才她问他,“我可以相信你吗?”开始,他就知道她想走了。 可他该靠什么留住她? 靠手中的权力吗? 那他和王蔺之流又有什么两样? 靠武力将她留下吗? 那他与盗匪又有什么两样。 而且想要完成任务,他就不能干涉李妮妮的任何决定,只有李妮妮的自由意志才能引导他们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 或者靠这具身体? 可除了最初几次,后面她好像就对这种肤浅的快乐感到习以为常,也没有很为此着迷。 毕竟性-爱原本就是被艺术和宗教美化的产物,现代文学把它抬的高度太过了,实际上,它能给人带来的直观快乐,可能还没有酒精高。 除非有爱加成。 爱才是性中最让人上瘾的东西。 第108节 所以,单方面沉迷于这场唇齿交融的人,只有他一个。 他在自己上瘾的同时,也清晰地知道,光靠性-爱是不可能留住一个心不在焉的女人的。 更不要说他还有任务在身。 跟着李妮妮上飞机,从一开始就是任务。 否则他绝不会允许一个陌生人坐他飞机的副驾驶座。 他们的相遇,从初见就不单纯。 褚西岭握紧了李妮妮的手臂,先自己躺到了床上,等到冰冷钢铁床板开始温热以后,他才把李妮妮抱到自己这边来。 圆形的船舱窗外,星空逐渐移动。 那是黄道十二宫。 哪怕距离最早星座起源的巴比伦星象学,已经过了3000多年,由于太阳偏角的改变,星座的角度也与最初截然不同。 但这依然是最古老的天空坐标。 李妮妮又在天上找到了一颗熟悉的星星。 她慢慢数着这些星图的名称,褚西岭微热的呼吸打在她后颈,李妮妮觉得有些痒,随后便觉得眼皮有些沉。 慢慢的她意识含糊起来,睡了过去。 但她睡得并不安稳。这看上去像是一个四面寂静无声的夜晚,但实际并不是。 因为潮水在一下一下地拍打着金属的船壁,引擎声和旋桨声互相交织。 哪怕他们在沉睡之中,核动力拉动的转叶也在一刻不停地旋转,载着他们向着文明社会破浪而去。 褚西岭伸手把李妮妮的耳朵捂上。 李妮妮眉头舒展开来,终于睡得安稳了一点。 褚西岭的手放在她背上,指腹下能感觉到那颗细小的心脏在不停的跳动,蓬勃的生命力从她嶙峋的骨骼中穿透出来,像火一样燎到了他的指尖。 他这一刻竟然觉得,什么溯源部首席,什么黑白对立,什么拯救世界,都如同过眼烟云。 这些东西都是虚的,只有他手下此刻的心跳,是真实的。 她是真实的,而世界却未必。这世界本来就是要毁灭的,不是在这个世纪毁灭,就是3亿年以后毁灭。 是,在2155年,太阳已经开始膨胀。这颗恒星已经转动了42亿年,持续为地球提供光热。 虽然地球上最后的科学家们都不明白,为什么都到这时候了,我们还没有发生二氧化碳短缺,但没有争议的是,太阳已经开始凋亡。 ——它正在膨胀,并且将继续膨胀,它会在这膨胀的过程中吞噬地球,直到在3亿年后,成为一颗红巨星。 3亿年,这时间对于宇宙来说是如此短暂,但对于人类,却依然显得如此遥远。 既然人类文明不过是漫长时间里的沧海一粟,他们这群蝼蚁,为什么要这样垂死挣扎呢? 褚西岭在在这一刻终于开始慢慢明白,为什么那些成家了的同事,最后过半都会选择退出溯源部。 因为你一旦心有所属,你的生命就有了锚点。 你不再愿意为那些虚无的、飘渺的、一个世纪以后或3亿年以后才发生的事情奉献生命。 因为你害怕,当你跨过岁月的长河,终于向时间投降,再次推开家门,却只能看见她垂朽的白发。 褚西岭把手拿开了一点,不敢再去听李妮妮的心跳。 再听下去,他的信念会动摇。 夜色逐渐沉寂下来。 他一直没有睡着,只是阖着眼,在黑夜里充当她的肉垫。 能充当肉垫也很好。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时,或是两个小时,李妮妮的睫毛飞快地颤动了几秒,在浓郁的夜里骤然睁开。 除了海浪破浪声,船舱外一片漆黑。 现在可能是凌晨3点,或者4点。 李妮妮又下意识地抬头去望圆形窗外的星星。 片刻后,李妮妮双手在褚西岭身上撑起,在床下摸索自己的鞋子。 褚西岭在身后捞住她的腰,轻声说:“做什么?” 李妮妮:“尿尿。” 褚西岭:“我陪你一起。” 李妮妮:“不用,就几步路。” 不知为什么,今天晚上褚西岭格外坚持:“不安全,我陪你一起。” 李妮妮没再说话了。 但褚西岭借着星光看她的眼睛,有某一秒,或者只有半秒,他在她眼里找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厌烦。 就类似于“这只狗子怎么这么黏人”那种,非恶意的、一瞬间的烦躁感。 褚西岭慢慢收回手,下床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 他把烟叼在嘴里,打火机在指尖转了一转,一线猩红的火苗在黑暗中亮起又湮灭。 “……那你小心一点。” 他抬起头看着李妮妮站在门边的背影,第1次当着她的面点燃了烟。 “你路上,小心一点。” 这船上是有厕所的,但因为军舰存在的时间太过久远,下水都损坏了,且不可修复,所以所有不能像褚西岭那样直接翻到军舰下面去的人,都只能悬空野排。 但把屁股撅在栏杆外这件事,实在堪称人生最想删除的画面之首。 所以后来武太郎想了一个办法,他野排的时候,就在走廊这一段挂件衣服,大家就知道厕所里有人了。 等排完,他再把衣服拿开,这就等于火车上厕所亮了绿灯,“无人”了。 但野排姿势还不是最尴尬的。 最尴尬的是,在你野排的时候,经常会有一群鱼在下面等着吃你的xx。 这直接导致开头几天,他们对吃鱼都有心理阴影,觉得这是在吃自己的xx。 李妮妮慢慢走过定点排泄点。 但是她并没有停留,而是接着往下走。 这里是舰艇最右侧,顺着钢铁扶梯再往下,就能看到舰艇巨大的排水口。 达玛人造的舰艇,毕竟还有着时代的局限性,用的依然是老式的动力系统。他们通过核能带动螺旋桨,所有经过船腹的海水,都会通过这里的巨大桨叶被排到舰艇之外,成为舰艇向前的动力。 而排水口上面,正悬吊着几艘逃生艇。 李妮妮仰头忘了两秒,觉得这救生艇还挺大。 就在这时,星光与海水的折射率里,救生艇中忽然钻出了一个玳瑁色的猫猫头。 猫和李妮妮面面相觑。 李妮妮……李妮妮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不是,这猫居然真的把钛钢门挠穿,跑这来玩打地鼠了? 可那可是钛啊! 李妮妮对这只猫的执着感到震惊。 而猫很乖地蹲在船沿,爪爪一只绕在另一只上,朝她“喵嗷”了一声。 李妮妮把食指竖在嘴唇上:“大家都睡觉了,要有礼貌,声音小一点。” 猫放低了一点音量:“嗷。” 李妮妮:“不够,再小声一点。” 猫:“咪。” 李妮妮觉得这次音量差不多了,就没再管它。 她走到一边的轴承旁,松开牵绳,慢慢把船放了下来。 绳索和钢铁的摩擦声,在黑夜里显得尤为清晰,但很快被浪潮声和引擎声淹没。 李妮妮使出了吃奶的劲,把船往前推,猫看见了,以为她在玩游戏,轻快地跳到了船的尖尖头上。 李妮妮每往前倾一下,它就往李妮妮这边伸伸脑袋,湿润的鼻尖抵上李妮妮的鼻尖,猫猫唇也碰到李妮妮的唇。 李妮妮被猫偷亲了几下,没好气地停下来:“你看起来很闲。” 猫:“喵。” 李妮妮和猫打商量:“那你应该做点事。” 猫:“嗷。” 公/主/号:玫/瑰/收/藏/家/呀 李妮妮指了指船,又指了指大海,最后做了一个推的动作:“明白了吗?” 猫恬静地看着她。 李妮妮:“……” 算了,她是疯了才觉得这只猫能听懂人话。 她扒拉着猫尾巴,把猫赶到地上,免得让这只体型超大的猫增加她的工作量。 猫歪头看了她的动作一会儿,忽然窜到救生艇的长锚边,用嘴巴咬住粗壮铁链的扣环,猛然向后一拉—— 这里常年浸泡在海水中,底部钢板上已经滋生了很多浮游生物和藻类,显得非常光滑。 救生艇从绿色厚重的海藻上滑过,像德芙巧克力一样丝滑地滑入了海中。 李妮妮目瞪口呆。 脑中只飘出了那句广告词,“此刻尽丝滑”。 第109节 李妮妮坐上舰艇,最后望了褚西岭房间的方向一眼。 “……先和你说一下我们的现状吧,我这边的条件可能不是很好。” 李妮妮不想骗猫,都是实话实说。 而猫尾巴像电线杆一样竖着,碧绿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我是看到星星,一时兴起决定今晚走的,所以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意外情况会非常多。” “我没有gps导航,没有罗盘,甚至没有指南针,只能凭借着星星大致辨别自己的位置和方向。” “但我们现在距离最近的岛屿还有一星期的航程,我们随时可能会迷路。” “而且我不大喜欢提前做旅游攻略,所以我后面可能还会有很多一时兴起的念头,跟我走可能会很危险。” “最重要的是,我还没有钱。” 李妮妮向猫伸出手,摸了摸猫尾巴。 “我是个穷逼,你还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猫迈着猫步走过来,软软地蹭了蹭她的手指,温顺地喵呜了一声,就要跨上李妮妮的贼船。 “哦,对了。” 李妮妮忽然想起什么。 “因为食物都堆在大小姐的船舱下,我怕惊动她,没敢去拿。所以我们现在不仅没什么方向,还没有食物,也没有水……但我保证,过两天会下雨。” 至于食物,李妮妮觉得海里怎么可能饿死自己。 但是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妮妮觉得这种劳工合同,还是提前讲清楚比较好。 于是她委婉地对猫说:“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我们都是彼此的储备粮,但不到万不得已,我会尽量不吃你。” 这一次,猫刚放上船沿的爪爪僵住了。 不是,这是什么话? 猫猫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想吃猫猫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短小,全怪淘宝。 猫声音调低那一段来自于网上一个人猫沟通视频 第59章 达玛人59 夜深寂静, 黎明的大海上一片黛色,远处星空垂落,犹如灯火长明。 几丝星光柔柔铺陈在海面上, 随着水波朦胧开来。 这种专业的求生艇是有动力系统的,吃水量也不算小, 但在广阔的印度洋海面,依然显得犹如一叶扁舟般渺远。 一人一猫坐在小船上, 随着星河入海。 这种小型逃生艇上的燃料, 绝不足以支撑他们在海上航行7天。 但李妮妮决定落跑时已经算好了。北印度洋海域由于受南亚热带季风气候的影响,在每年的夏季,会出现一个顺时针的西南季风环流圈。 这圈海水将沿着索马里海岸, 向东北流动, 然后从阿拉伯海向东绕过斯里兰卡。 他们的军舰, 此刻正在这个反气型大洋环流圈上。 李妮妮设想的理想情况是, 她能够顺利借着南赤道暖流的力量, 沿着东北航线到达缅甸, 然后从缅甸入境中国。 而还有一条虽然更远,但比这更好的路, 就是他们能一路漂到泰国。 泰国也频临孟加拉湾。 怎么说呢,泰国这个地方, 虽然也算是个热门旅游国家吧,但因为太热门了,反而让很多人没有意识到,它是全世界人口贩卖量最大, 也是暗-网最猖獗的危险国家之一。 甚至据谣传, 泰国一部分警察, 都与暗-网组织和人口贩卖相勾结。 而李妮妮呢, 她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 她就是个没有身份证的卑微黑-户。 作为黑-户,李妮妮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最好先在这种法律并不完善、灰色地带多的地方藏一藏。 免得刚入境就被海关带走,那她还跑个屁。 更重要的是,泰国物价便宜,摸摸小手5个泰铢,做一小时的马杀鸡,才收15块钱人民币。 李妮妮对自己的财政状况感到担忧。 褚西岭帮她挖的那颗珍珠她没有带出来,以至于现在身上只剩下了失忆以前攒的两块卢比。 对,印度卢比。 一印度卢比相当于0.085个人民币。 所以现在她的全家当是,2x0.085=1毛7分钱人民币。 贫穷使她清醒。 李妮妮撑着眼皮,摸索了一会儿救生艇的玩法,设定好了救生艇的航向,又为了省电,关掉了主动力装置。 猫蹲在一边,安静地看着李妮妮。 李妮妮做完这一切,便把猫扒拉到自己身边,像团枕头一样地团了团,就趴在猫身上,沉沉地进入了睡眠。 星空大海的另一头。 巨大的军舰在海上破浪而行,褚西岭坐在船舱里,一根烟已经燃尽,李妮妮还没有回来。 她还会回来吗? 他心中像有火在烧,又像有冰冷的海水倒灌进来。 胸腔里仿佛盘绕着一圈荆棘,这荆棘越长越大,每颗刺都很细小,小得晦涩难言。 以至于他疼得不温不火,又坐立难安。 褚西岭在等待的寂静中忍了许久,终于忍耐不住,手里攥着打火机,走到了甲板上。 海面上空无一人,已经没有了她的踪影。 纵然已经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他依旧心中一空。 仿佛一刹那心里多了千沟万壑,而风正从那些沟壑中隆隆穿过。 她真的……走了吗? 她走之前,回过头吗? 他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一点红光在夜色里亮了一下,很快被风吹灭。那是他手里的老式打火机。 褚西岭觉得感觉这个东西,有时来的真是莫名其妙。 他前半生近30年,从未动心。 如今不过几眼,就沦陷了下去。 他初尝情爱滋味,慢慢难以自拔,却被人一盆冷水骤然扑灭,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而那些被爱火灼伤的疤痕,在她离去的刹那,才骤然翻腾起来。 他意料之中,又有些措手不及。 一些裂痕在他胸腔里缓慢的开裂。他一方面觉得还能忍受,另一方面又有些诧异这裂痕之多。 诧异明明不过相处一月,他竟然让自己陷进去那么多。 李妮妮就像一颗沙粒,混进了他这个蚌壳里,他被刺痛,但又不舍得吐出来。 于是他尝试着去打磨这颗沙粒,试图把它变成自己的珍珠。 但沙粒觉得珍珠那玩意儿没什么意思,不过是碳酸钙而已,她更喜欢硅基的自己。 更重要的是,这只蚌可能不是那么有趣,他又冷又硬,哪怕他已经尽力去使她快乐,尽力去……讨好她,但还是让她觉得厌倦了。 她腻了。 于是她挣脱了蚌壳,头也不回地悄然远去。 褚西岭又抽出一根烟。 就在这烟盒一开一合的间隙,他恍然想到。 她走了。 她走了,可他的蚌壳,已经被她撬开了。 被撬开了蚌壳的蚌,还能留住别的沙砾吗? 海浪呼啸地穿过桨叶。 不知过了多久,王大爷背着手,走到了他身边。 他看到他脚边一地的烟头,诧异道:“不是吧,真被甩啦?” 褚西岭抿了一口烟,烟丝在海风中散开:“也没真的在一起过。” 王大爷纳闷道:“这不科学啊,你可是我们溯源部一枝花,怎么可能有婆娘看不上你?” 褚西岭:“不是她的问题。” 是他失了分寸。 “……不是,你给她叠被子了吗?你给他展现了你叠抹布的超高技巧了吗?” 自家铁树好不容易开一次花,还被雨打落了,王大爷顿时感到痛心疾首举步维艰。 “就可惜这船上没有柜子让你收拾,但凡你给这婆娘收拾一次屋子,再给她烧一顿饭,让她看看什么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男人,她必离不开你!保管每天嗷嗷叫着要嫁你。” 褚西岭:“……” 第110节 褚西岭深吸了一口烟:“不是因为这个。” “那能是因为什么?生活么,不就是三餐一觉那点事儿。” ……等等,觉? 王大爷的视线,从褚西岭的胸口一路滑到他的下三路。 他突然恍然大悟道:“……难道是你这段时间疏于锻炼,让你的腹肌不是那么的紧致了?” 褚西岭:“?” 王大爷忧愁地看着他:“我和你说啊褚儿,男人的腹肌是很重要的,你没看现在的女孩子,一看到哥哥的腰就开始尖叫什么‘妹妹我可以!’……不行,我回去就得给你加训,每天腹肌撕裂者1000组!” 褚西岭:“…………” 褚西岭掐灭了烟。 另一边,王大爷还在绞尽脑汁帮他总结恋爱失败的原因。 “……再要不然,是因为那生活不和谐?” 王大爷顿时惊恐起来。 “难道是你上次在缅甸的时候,他们给你上刑伤到了肾?嗨呀这可要不得啊!等咱们回去了,我立刻让我婆娘给你买九芝堂浓缩六味地黄丸,治肾亏,不含糖,再让她每天给你炖鹿……” 褚西岭实在听不下去。 那点郁气沉在心中不上不下,但又是没办法在这种“补肾”、“练腰”的语境下抒发出来。 王德全就像一个热水瓶盖,把他那点疼全堵住了,还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加了把火。 现在他沸腾临界,就差自伤。 褚西岭扔下了烟头,在脚尖碾了碾,转身就走。 而王大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一抬头,发现褚西岭的人没了。 “……哎你别走啊?男人不能自暴自弃!不喜欢鹿鞭,我们家还有牛-鞭、羊-鞭、兔子鞭……总有一款鞭是你所爱啊!” “……” 第二天清晨,李妮妮是被猫舔醒的。 金色的太阳铺在她身上,身上还有一个什么东西在动,像是一层暖绒绒的毯子。 尤其是在这热带的盛夏,这毯子暖得几乎要把人捂出病来。 李妮妮在这窒息的热度下一睁眼,就看到猫整条蜷缩在自己怀里。 它在她脸上不停地舔来舔去,还像怕她冷似的,把脖子趴在她肩膀上。 刚才那令人绝望的热度,就是从这里来的。 李妮妮:“……” 猫微闭着眼睛,从那微微颤动的胡须,到它电线杆一样竖起的尾巴,都能让人看出它这一刻舔得有多么的沉迷。 就好像李妮妮是一株巨大的猫草。 或者是一个快要融化的甜筒冰淇淋。 李妮妮:“……” 突然明白了家里的猫猫狗狗,被撸的时候为什么总是一脸不情愿了。 原来被撸是一件这么让人窒息的事吗? 李妮妮费力地把猫扒拉开。 而当她视线没有了遮挡,就看到杨朵朵和武太郎,就像两只小鹌鹑一样,可怜巴巴地缩在逃生艇的角落里。 旁边还跟着一具棺材。 李妮妮:“?”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这两个人依然像小鸡仔一样,瑟瑟发抖地看着她。 李妮妮顿时觉得自己眼睛坏了。 不是,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船上? 双方在沉默中对视良久。 杨朵朵终于磕磕巴巴地发出了声音。 但她没有看向李妮妮,反倒是看向了李妮妮身边的猫。 “我、我们可以说话了吗?” 她非常卑微地用气音对猫说:“你的主人已经醒了,我、我们不会吵到她睡觉了。” 猫没有作声,只是优雅地把尾巴放下了。 杨朵朵和武太郎顿时松了一口大气。 下一秒,他们两个就像解了口禁了一样,激动地开始和李妮妮告起状来。 武太郎甚至发出了一点哭腔。 足以说明他们昨天晚上,到底受到了如何惨无人道的压-迫和惊吓。 “你的猫好凶!它不让我们发出声音!”这是杨朵朵。 “我只是放了一个屁,它就来挠我!还把我头皮挠出了血!”这是武太郎。 “它不让我们睡觉!不许我们闭眼睛!它好残忍!”这是杨朵朵。 “闭上眼睛也要挠!打个嗝也要挠!”这是武太郎。 “它还不让我们伸腿!”杨朵朵哭着抱住自己的jiojio:“我脚都麻了,但我不敢动。” 而武太郎用胳膊在自己身边比划了一下,声音充满控诉和血泪。 “我们两个成年人,你的猫只允许我们占地面积一平方米,一平方米!我腿盘起来都不够!” “但我一旦把腿伸出一平方米外,它就过来挠人!真的挠!会把人肠子掏出来的那种!” 杨朵朵屈辱道:“我呼吸都不敢大声,我居然被一只猫威胁了。” 武太郎含泪道:“别说了,我放屁都一直忍着。” 说着说着,两人不禁悲从中来,开始抱头大哭。 李妮妮:“…………” 李妮妮目瞪口呆。 她茫然地看向身边的猫。 猫回视她,姿态娴静、乖巧又优雅。 李妮妮又看向逃生艇那头两个崩溃的、被残酷的生活压垮的成年人。 “……不是,你们先别哭,你们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船上?” 李妮妮艰难地梳理着思绪:“还带着……一具棺材?” “我们昨天晚上在甲板上,看到你下去放救生艇了嘛。” 武太郎还打着哭嗝:“我本来以为你是去拉屎的,但是看到你走到螺旋桨那里,我就知道你想逃跑了。” 而比起武太郎这个随时能掉眼泪的8块腹肌柔弱男子,杨朵朵就要镇静多了。 短暂的崩溃后,她瞅着猫的脸色,已经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开始在一平方米的范围里,做小学生第4套广播体操来舒缓自己紧绷了一晚上的肌肉了。 杨朵朵:“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逃跑,但是这一路上你做的所有决策好像都是对的。” 武太郎:“我就想,你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危险,或者找到了绝妙的逃生技巧……所以我们就来了。” 并没有任何逃生技巧的李妮妮,觉得这两个人的脑子可能秀逗了。 而且……“我船已经开走了啊,你们怎么可能上得了我的船呢?” “后面你船又开回来了。” 武太郎比划了一下,栗子色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显得他那双眼睛看上去更加纯净。 “你的船原本开出去了500多米左右,然后又打了一个弧形回来了。” “我猜你是设定了一个直线航行,但是在海水的作用力下,船的航线就变成了一个弧线……所以你后面又和我们的军舰相遇了。” 李妮妮明白了。 她昨天晚上和褚西岭闹到半夜才睡觉,没一两个小时又爬起来落跑,实在是太困了,以至于设定航向的时候并没有在意原先军舰的位置在哪里。 她从军舰出来以后,任意方向漂了一段时间才开始设定航向。 但是她和军舰都是往东北开。 所以这就等于,军舰走的是直线,而她走的是曲线,她和军舰在同一点出发,绕了一个半圆,最后和军舰在半圆的另一端相遇了。 她居然又路过了军舰。 然后再一次和军舰擦肩而过,继续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我本来和杨朵朵都绝望了,我们俩好不容易用小推车把棺材拖到下面,你人和船就都不见了。” 武太郎一屁股坐在地上,总算可以伸伸腿。 “但是我们还没沮丧一会儿,就发现你又开了回来,然后你可能没有开动力装置,航行速度也很慢。” “我就游过来爬上船,调整了方向,把船重新开回军舰,再和杨朵朵一起上了船。” 武太郎说着说着又开始掉眼泪。 “你知道我是怎么爬上船的吗?我昨晚差点淹死!” 他泪声俱下。 “我冒一个头,你的猫就把我按到水里,我再冒一个头,你的猫又把我按到水里……你的猫是魔鬼吗?” 李妮妮:“……” 李妮妮侧头去瞥猫。 第111节 但还没等她露出冷峻的视线,猫就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膝盖上。 还伸出脖子来让她摸摸。 乖巧温顺得不可思议。 碧绿的眼睛在阳光下,就像价值连城的祖母绿。 李妮妮立刻忘记了它残忍到令人发指的行径,并开始忘情地捏它的爪爪。 武太郎:……所以爱是会消失的,对吗? “猫我会调-教它的。它可能是把你当成打地鼠游戏了。” 李妮妮自己也不大信服这个解释。 但她很快把猫的问题抛之脑后。 因为她想起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达玛太子。 对,达玛太子。 这群人类跟来就跟来吧,为什么要把达玛太子一具尸体捎上啊? 达玛太子的棺材那么重!这要耗费她多少燃料! 她燃料本来就不够了! “可是如果没有达玛太子的话,我们不是就会迷路吗?” 杨朵朵脸上露出迷茫之色。 “虽然我也很怕这个太子,他太邪门了……但是我们之前就是因为没有带上太子,所以才鬼打墙,一直反复回到达玛岛啊。” “主要是比起大小姐他们,还是我们比较需要太子吧。” 武太郎弱弱的说:“大小姐和褚哥都属于那种打不死的小强之类的人,他们天生有佛光加身,是绝对不会死的,王大爷跟着他们也一定没事的。我们、我们才比较危险吧。” 杨朵朵还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保证,我们一路上绝对没有碰到达玛太子的棺材。” ……行吧。 李妮妮坐在热带40多度毒辣的阳光下,望着这两人一猫一棺材。 ——以及救生艇上,那弱小的、卑微的、绝对不可能带动这一船人+尸体的动力小马达。 心平气和地想。 我日你仙人板板。 作者有话说: 今天和朋友爬山,在庙里用手机打字,累了,打不动了。 开了一个新坑叫《母蚊子》,文案如下,不知道你们下不下得了嘴哈哈哈哈。 1、 李某某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母蚊子 母蚊子的习性影响了她 她想交-配,想产卵,还想忘情地吸血 李某某:“?” 2、 她躲过无数巴掌,艰难适应蚊生 某天 她跟随一只羊驼,乘电梯来到最高摩天大楼的顶楼 五分钟后 羊驼死了,死得很不安详 而她则被顶楼豪华大平层里住着的唯一男人 捕获 并且饲养 李某某:“??” 3、 捕获她的男人,孤独、漂亮、阴郁 就是脑子有点大病 他不仅用自己的血肉,饲养了一只母蚊子 还试图独占 这只蚊子 当他发现他的母蚊子 居然想喝其它男人的血 他大发雷霆 李某某:“???” 4、 某天 李某某忽然发现 囚禁她的那个男人,是一本书里毁灭世界的反派 而她,一只母蚊子 是唯一能靠近他的智慧生物 她不仅不能咬他 还必须投喂他,安抚他,感化他,爱他……才能拯救世界 李某某:“…………” 累了,这任务不做了,世界毁灭吧 这个故事其中非感情线部分是不小心做梦做到的 醒来后我大受震撼 并觉得不写出来可惜了 第60章 达玛人60 累了, 带不动了,让船沉了吧。 李妮妮心里这么想,但最后还是站起来, 朝达玛太子的棺椁走去。 还伸出了手来,仿佛想触碰。 武太郎眉头一蹙, 觉得李妮妮的动作有些危险,还有些冒犯。 他刚想拉住李妮妮, 叫见李妮妮伸出了一只手, 对他摆出了一个“停”的手势。 而猫一步不落地跟在李妮妮身后,也抬起了头,冷冷地看着他。 武太郎屈于猫威, 屈辱地收回了手。 不是, 这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护主护得跟个狗子似的真的大丈夫? 下一秒, 杨朵朵和武太郎睁大眼睛, 看着李妮妮拿一根长杆, 从底部撬住太子的棺椁, 向前一翻。 鎏金、织锦、玉石、美人。 像大扫除一样翻了一地。 价值连城的玉琴和金樽,青釉镂空的香熏球, 还有象征权利的扳指、权杖,都像什么破烂玩意儿一样滚到地上。 达玛太子也从棺椁里跌落。 他静谧地闭着眼, 唇薄而淡,修长指尖垂落在船板,身上是绯红的嫁衣,身下是层层的锦缎。 黧黑如黛的长发铺散开来, 叠叠如云, 几缕及掠过唇畔, 华丽又清艳, 宛若疏影横斜。 而他手腕微垂,宽大袍袖铺了一地,水色荡漾间,又如闲云野鹤。 杨朵朵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达玛太子的真容。 不禁看呆了。 之前她还觉得达玛太子手段过于残忍,但现在……妈哒!这就是站在漠漠清寒小楼前,手执一枝牡丹,风华绝代的仙人模板啊! 就这个长相,残忍算什么!血腥算什么!她要是有钱,她也愿意天天给他供奉香火! 眼红的泪水不争气地从杨朵朵的嘴角落下来,心里疯狂尖叫姐姐活了!姐姐可以! 武太郎也呆了,但他是被李妮妮吓呆的。 李妮妮两人的眼光毫不在意。 达玛太子的棺材里,看起来没有一样是不贵重的。 但这太子仿佛全身有毒,这些东西李妮妮也不敢拿去卖,左右这船也载不动这么重的棺材。 于是李妮妮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整个棺材和达玛太子的全家当,一起用杠杆翻进了大海里。 猫凑上来,舔了舔李妮妮因为用力而发红的手心。 它在李妮妮的警告下,并没有碰到达玛太子,只是嫌弃地嗅了嗅太子身上被棺椁木料熏出的檀香和冷杉的味道。 然后就不大开心地把自己团在李妮妮脚背上,开始舔自己的毛。 第112节 杨朵朵则再次被李妮妮彪悍的行为惊到。 但后面看着看着,她医学病就犯了,忍不住小声道:“达玛太子的棺椁上,万一真的有什么病毒之类的东西,不会传染到这片海洋里的生物吧。” 李妮妮:“不会的。” 杨朵朵:“为什么?” “……因为病毒是一种核酸啊。” 李妮妮看了她一眼,似乎不理解她一个医学生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它就一个核酸长链加蛋白质外壳,连细胞都不是,也没自己的代谢系统,只能在其它生物活细胞里寄生,离开了宿主细胞就是死东西,怎么可能在水里存活?” ……这回答实在是太符合科学了。 让一路上被殉葬、干尸、神佛灵异弄得恍恍惚惚的杨朵朵,这一瞬间仿佛又看到了《走近科学》栏目组的光,在李妮妮身上降临。 杨朵朵:……艹 扔掉达玛太子的棺椁陪葬以后,船一下子轻松了很多,连水位线都往上浮了。 但好像还是沉了一点。 李妮妮若有所思地看向达玛太子的尸体。 就她在认真思考,如果把达玛太子一起抛进无人区公海,会不会太破坏生态环境时……武太郎终于忍不住,弱弱地张开手,挡在了达玛太子身前。 “这、这样不好吧,好歹是一国太子啊。”他硬着头皮说:“他还是个神祇呢,就算我们对他没有尊重,但也至少看在鬼打墙的份上……” 李妮妮对鬼打墙不为所动。 武太郎于是闭着眼豁出去道:“以前有一个南极还是北极的科考队,他们吃过冰层下埋藏的猛犸象尸体!那个猛犸象一万年前就灭绝了。这就说明,哪怕是一万年前的尸体,只要没有腐烂,就可以作为食物……” “万一时候我们找不到食物,说不定我们把太子消过毒以后也可以……” 杨朵朵听到后面越来越不对劲,震惊且恐慌地打断他:“……可以什么可以!不可以!” 而李妮妮居然被这毫无人性的建议说服了。 她遗憾地看了太子一眼。 但好歹没再想着把太子直接扔到海里去了。 武太郎和杨朵朵都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几个小时,杨朵朵和何马生两个海上航行废物,在尸体和猫的震慑下,都畏畏缩缩不怎么敢说话。 毕竟又有哪个90后,在和一具千年干尸共处一室时,能不感受到被林正英《僵尸先生》系列电影支配的恐惧呢。 武太郎一边敬畏地看着太子的尸体,一边防着太子诈尸暴起。 而李妮妮沾着海水,在船板上画地图。 鉴于这里除了李妮妮,没人敢碰达玛太子这个剧毒美人,李妮妮只好把他搬到自己身边,挨在自己里侧。 她思虑着该往哪条航线走,不自觉就往身后靠了靠。 又因为船板太硬,便随手拽了一个貌似柔软的东西,垫在身后。 片刻之后,李妮妮觉得,虽然大王宫门口的冬阴功汤和15块钱的马杀鸡让她非常向往,但她还是应该先忍痛放弃泰国,选择缅甸。 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现在她的船上载了一群废物小点心,哪怕扔了棺椁也实在是超重太多,靠他们这点燃料和电力,是绝对不可能支撑到泰国亚丁港的。 而缅甸这个地方,也比较好浑水摸鱼。 如果李妮妮脑海中对缅甸局势的印象没有出错的话,缅甸现在应该正处于内-乱之中。 民-盟组建的影子政府和军-政府互相对峙,各大将军军-阀割据,还有很多少数民族地-方武-装。 克伦邦说不定已经成为战场。 这种相对而言比较混乱、动荡,且法律法规不是那么健全的地方……才比较适合她这种黑户搞身份。 等她搞清楚了这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从缅甸弄到正式身份,再申请中国的留学签证。 等她在中国定居下来,再去找找有什么办法,能够避开大小姐和褚西岭,重新以新身份合法合规地加入中国国籍。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想回国,得一步步来。 但缅甸皎漂港是褚西岭的目的地,虽然撞上的概率比较小,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得换个港口上岸。 李妮妮重新确定了目的地。 她刚想去调整船只航线,忽然想起了被她遗忘的同伴,便抬头望向船上另外两人道:“我想在缅甸靠岸,你们两个觉得ok吗?” ……却发现武太郎和杨朵朵正面色青白、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李妮妮莫名其妙,顺着他们惊恐的视线一回头—— 就看见达玛太子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扯到了身后当靠垫。 达玛太子整个尸体都被她拽起来了一点,看上去有点可怜。 他身量很高,手臂修长,被李妮妮靠在背后,头随着重力微微下垂,靠在李妮妮额边船舷上,泼墨长发也亲密地和李妮妮交缠在一起。 看起来就仿佛是……她被达玛太子搂着,躺在达玛太子的怀里似的。 说真的,如果这不是一具千年老尸,这画面还真是美不胜收。 红衣黑发,冰姿玉骨。 美人长睫垂落,眼眸微闭,天生笑唇微微勾起,手紧密地环在小姑娘身后。 就像是抱着李妮妮,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但回到现实,这场景就是自家同伴忽然扯过一具干尸的手,并让这具尸体抱住了自己……的确有够诡异,不怪武太郎他们脸都吓得惨白惨白。 李妮妮倒不觉得自己冒犯尸体。 她只是觉得这种在底下埋了几千年的东西,一般来说细菌比较多。 眼看这都快到饭点了,李妮妮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不讲卫生的举动。 她把达玛太子推开平放在地上。 还拉起他的手交错在他身前,摆了一个平平整整躺着睡觉的木乃伊姿势。 然后便把手浸在海水里,开始反复地,用力地,洗手。 武太郎、杨朵朵:“……” 一片宽大云朵的影子,慢慢覆盖了达玛太子。 不知为什么,他们仿佛觉得达玛太子那双天生多情微勾的眼尾,一下子冷了下去。 武太郎、杨朵朵:“……” 两人靠得更紧了一点。 就……不失为有一丝丝灵异。 这时也正好到了晚饭的点,李妮妮本想去捉鱼,但武太郎和杨朵朵连棺材都带上了,食物和水自然也备了一点。 于是第一顿,大家就就着这些剩余的食物,勉强果腹。 吃完后,武太郎望着看不到尽头的茫茫海面,不知出于什么丧气心理,忽然强烈要求大家都一起拜一拜达玛太子。 像达玛太子忏悔过往的罪孽,并祈盼风调雨顺,他们能顺利到家。 杨朵朵感到费解:“可我们也不信神啊。” “你们难道不想回家吗?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达玛人拜了这位太子几千年,肯定是有一点道理的。” 武太郎严肃道:“而且之前的鬼打墙,我们还没找到任何科学原理来解释……到底是什么物理定律,能让我们沿着直线开,却开着开着开到原点?这个时候就需要神学和科学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杨朵朵拒绝道:“才怪,你这就是典型的病急乱投医,因为觉得没有希望,就想通过求神拜佛寻求安慰……要我说,拜达玛太子还不如拜妮姐,至少妮姐才是真的能带我们回家的人。” 李妮妮完全不想掺和,起身就想跑:“……晚饭没着落,我还是去抓条鱼吧。” “……不许走。” 武太郎一把揪住她的衣角,又在猫忽然看过来的眼神里讪讪放开。 但是他向来没什么偶像包袱,明明有八块腹肌,却掉眼泪随时随地,比幸存者里所有女生加起来还会哭,撒泼撒娇都信手拈来。 不然最初在海面上和李妮妮相遇的时候,也不至于在李妮妮身后黏不拉几地追了那么久,连“富婆的钢丝球”都愿意接受。 他不敢碰李妮妮,就像?婲个磨人精一样在李妮妮面前扭糖。 “就拜一下!一下!我们在海上漂了这么久,死了这么多人,厄运缠身,想求一下平安怎么了?” 他横在李妮妮面前,衣摆在摩擦中被不小心撩上去,露出他整齐的腹肌。 还不停地用脚把船底拍得梆梆响—— “姐姐你让我安心点好不好?姐姐你就连我一个愿望都不能满足?嗯?” 他居然在船上滚起来:“姐姐你对我好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嗯?你看你都不愿为我付出一点点!” 李妮妮:“……” 杨朵朵:“……” 两人被武太郎的这波骚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杨朵朵鱼干都不吃了,张着嘴看着武太郎,再一次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但果然烈女怕缠郎,不要脸的往往就是最后的赢家,最后她们还是妥协了。 李妮妮面色空白地把达玛太子摆好姿势,让武太郎开始做死前忏悔……不对,平安祷告加上忏悔。 武太郎先来。 于是两个女人匪夷所思地看着武太郎,在达玛太子面前双手合十,面露悲戚。 “阿门,我要忏悔——” “……”李妮妮一只手按着眉心:“于阗古国信的是佛教,佛教不说阿门。” “……哦。”武太郎于是重新双手合十,面露悲戚:“阿佛,我要忏悔。我9岁的时候,伪装我爸的字迹给我邻居王小胖的妈妈写了一封求爱信,结果……” 李妮妮……李妮妮听得想自杀。 她听到13岁那章就开始昏昏欲睡,等她靠着船舷一觉睡醒,这位兄台居然才说到17岁。 “……我17岁的时候,怕线性代数挂科,就借去洗手间大摇大摆走进了隔壁考场,把手背在身后悠闲踱步,不紧不慢地看了其它同学的考卷。” 第113节 武太郎痛悔道:“监考老师被我的气势所镇,以为我是学校巡考的领导,向我频频点头微笑致意,我看完答案离开隔壁考场前,还入戏太深地向监考老师强调要注意考场纪律……我那一次线性代数考了91分,至今没有人发现我考试作弊。” 李妮妮:“……”人才啊。 武太郎:“我20岁的时候……” 李妮妮赶紧说:“停!” 武太郎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今天出去浪了,九点半才回来开始写,可能有点水 我明天再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那个线性代数考试装监考老师的哥们,是浙江某学校的真人真事好像,侵删 第61章 达玛人61 李妮妮:“按你这个速度, 说完太阳都下山了,到时候光线不好,达玛太子看不清楚你的脸, 认错了许愿的人怎么办?” 武太郎立刻惶恐道:“那我明天再找、找一个光线好一点的时间,再忏悔一次?” “不行, 你知道明星为什么要控制发微博的数量吗?就是因为微博发的多了,数据就会被分散, 数据一旦不好看, 明星的商务代言就会变差。” 李妮妮语重心长。 “求神拜佛也是一样的,忏悔的次数太多了,虔诚指数就被分散了, 你在神祇的面前就不突出了。” 武太郎更加害怕了, 他原本就是狗狗眼, 一垂下来, 就显得异常无辜又可怜:“那、那怎么办?” 李妮妮一心速战速决:“你就到此为止, 等会儿你负责祈福, 接下来让杨朵朵来。” 杨朵朵:“……啊,我也要啊?” 李妮妮和杨朵朵都感到心累, 然而武太郎坚持要他们三个人都虔诚地忏悔一遍,据说这样最后许愿的时候才会有效力。 他还给太子留了最后一条小鱼干作为献祭。 可以说是非常有诚意了。 大部分一神教都有这样的默认规则, 就是只有你先献上祭品,并将神视为唯一,以示顺从,神才会应答你的心愿, 赦免你的罪过。 而且神还会有各种各样的要求。 就像基督新约里, 经文都是直接说, 上帝要“他儿子基督成为信徒的中心, 一切的事他都是第一”,还要让信徒不断“好好的思想,究竟有没有以基督为中心”。 李妮妮每次想到这句,就强烈想给上帝推荐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人民的中心由人民选举ok?别搞强捧这一套。 当然“上帝”这个词是中国人发明的,原本来源是《尚书》里的“皇天上帝”,指“三皇五帝”里的“五帝”。 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最后竟然变成了西方基督教神祇耶和华的专属爱称。 还有以古代色列人存放上帝律法的神圣“约柜”,根据《圣经》记载,约拿还是亚拿还是谁的儿子,因为随意触摸约柜,被电击致死 ——以至于李妮妮一度合理怀疑,约柜是一个蓄电放电装置。 这个想法不是没有依据的。 正史里,人类直到16世纪才发现电,但伊拉克曾经考古挖掘出一个粘土罐,内部结构类似电池,现在往里面加入酸性电解液时,还能产生1.5v的电压。 所以,几千年前的古人,很可能已经发明了电池。 基督教能把人电击死的神圣约柜,也可能只是一个巨大的电容器。 这些远古的科技,在时间的长河中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消失。 它们留下的传说,形成了宗教神话里广为传颂的故事。 当到了现代,这些科技再次被发现,人类还天真的以为自己是给世界破-处的人。 而基督教约柜和电池的关系,让李妮妮想起了达玛人。 ——问题就在这里。 达玛人的科技,一如伊拉克出土的古代电池,它们的共同点,就是科技完全超出他们那个时代的生产需求。 你得先有织布的需要,才会出现织布机。 必须先发明了电,才可能出现钨丝灯泡。 可达玛人就像是反着逻辑来了——他们是“先搞出了钨丝灯泡,再发现了电”。 这个隐世避居的国度,照城镇大小,最后总人口可能才几万人,远不如一个现在一个小村庄大。 农耕社会的小村落,土地也不肥沃,甚至没办法种菜。 这样的地方,按照大部分地区的历史常理,人们最希望、最想要解决的,一定是吃饭问题,还有水源问题。 你说达玛人发明了拖拉机和海水净化器,李妮妮都能理解。 可他们发明航空母舰做什么? 就像古代的伊拉克,那群古人当时还没有需要被外力带动的农产机械,那他们发明1.5v的电池做什么?这玩意儿也带动不了织布机啊。 这些不该存在的科技,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可天上哪有随意掉落的馅饼。 从这个角度再深入想一想,就更加细思恐极。 达玛人这些技术,到底是达玛人自己发明的,还是……有人告诉他们的? 如果是别人告诉他们的,那会是谁呢?达玛太子吗? 那达玛太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和达玛人的灭世……又有什么关联呢? 李妮妮眨了眨眼,思绪散开,回到当下。 对太子的祈愿是逃不开了。虽然有这求神拜佛的功夫,李妮妮觉得还不如去捕鱼来得实在。 但只要她露出一丝不情愿的神色,武太郎立马开始撒泼撒娇,还不停地用脚把船底拍得梆梆响,已经丝毫不要男人的脸面了。 李妮妮甚至怀疑这是不是海森堡给武太郎布置的任务,毕竟武太郎对“忏悔祈愿”这件事的执着,实在太莫名其妙。 但再转念一想。 武太郎可是连老鼠死了,都要为它立冢、上香、祭拜的神奇男人。 对着一具千年古尸祈福这种事,虽然不失为有一丝丝神经病,但如果对象是武太郎的话…… 那多正常啊。 武太郎他就没按常理出牌过! 杨朵朵不情不愿地在达玛太子面前蹲着,开始忏悔。 “我从小到大没什么后悔的,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妈,她本来应该健康过一生,都是因为我才会得渐……” 她手指画着圈圈,声音渐渐小下来,几秒钟就敷衍至极地结束了忏悔。 “我说完了,妮姐来吧。” 李妮妮还在想,杨朵朵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下一秒就被迫站在达玛太子面前。 她与达玛太子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费力地找到自己能忏悔的东西。 “我可能骗过婚,我忏悔。” “……什么?”这是异口同声的杨朵朵和武太郎。 杨朵朵立刻想到了之前,观海大师死时爆出的八卦。 “妮姐,你和大小姐弟弟……是假结婚吗?” “不对吧。”武太郎看向杨朵朵:“结婚怎么会有假的呢?观海大师明明说过姐姐是已经领证了的,只要领证了就是真结婚。” 杨朵朵:“说不定感情是假的呢?妮姐明明和褚哥……” 武太郎认真道:“褚哥只是姐姐的逢场作戏,不作数的。婚姻大事岂容作伪,签字盖章了就是真夫妻,不认账要天打雷劈的。” 他抬头看向李妮妮:“姐姐,你说对吧?” 人家说的的确是社会公理,李妮妮无法反驳:“……对。” 武太郎神情莫名有点可怜:“那等姐姐回国以后,还会回去找你的老公吗?” 李妮妮还能怎么说呢:“……会。” 武太郎立刻弯起狗狗眼:“那我祝姐姐百年好合!我在电视里看过大小姐的弟弟,长得很甜很黏!一看就和姐姐很相配!可爱的女孩子就应该配可爱的男孩子!” 李妮妮无言以对:“……谢谢。” 武太郎露出垂耳小动物的表情:“姐姐不能始乱终弃,一定要信守承诺哦。” ……杨朵朵被他那个拖长的“哦”,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想到武太郎的思想居然这么传统,老派得和她奶奶似的,杨朵朵一时如鲠在喉。 李妮妮也如鲠在喉。 她迅速让开位置,重新把武太郎推到了中间:“我忏悔完了,接下来你开始许愿吧。” 武太郎于是再度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我们这一路上历经艰险,命途多舛,已把灵肉交付神祇,愿神怜悯我们,清除我们的罪恶,赦免我们的过犯,医治我们的病弱。荣耀将归於真神,愿神与我们同在,从今日到永远,世世无尽,阿们……不对,阿弥陀佛。” 他神情虔诚又诚恳。 “信男武太郎,第一祈愿和姐姐剩下的路程,都能风平浪静,不刮一丝风,尤其不要刮龙卷风。” ——海面上此刻原本的确是艳阳高照、风平浪静。 但就在武太郎话音落地刹那,李妮妮忽然感到有一丝微风,拂过了她的小腿。 李妮妮:……巧合吧。 她没在意这种细节。 于是武太郎继续讲—— 第114节 “信男武太郎,第二祈愿我们不要遇见鲨鱼群,尤其是那种特别凶猛的大白鲨。” ——这次他话音还没落,李妮妮就看到一个黑色的脊背,在远处波涛中忽现了一秒,仿佛是捕猎的鲨鱼沉进了海底。 李妮妮:……? 两次应验,李妮妮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但预感这种东西一向不准确,而且刚才那个黑色的东西消失的太快,她其实没有真的看清,也不能准确判断是不是鲨鱼。 所以她依然没有打断武太郎。 于是武太郎再次继续讲—— “信男武太郎,第三祈愿接下来要下雨,但只下小雨,千万不要出现那种海上大风暴——就是那种风力十多级能把游轮掀翻的风暴。” ——在海上大剌剌地说风暴的事,真的大丈夫吗? 李妮妮心中的不安感越发浓重。 “信男武太郎,第四祈愿我们能顺顺利利到达缅甸,然后……” 这次武太郎没有说完。 因为李妮妮忽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武太郎猝不及防地“呜呜”了几声,就见李妮妮一眨不眨地望着地平线那一头。 他顺着李妮妮的视线望去,却只看到夕阳垂金,海平线上碎光熠熠,仿佛神祇打翻了高光盒,给整个天地镀上了一层光芒。 而李妮妮盯着海天交界处一条细微的、不起眼的,但已经逐渐扩大的黑色,脸上慢慢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到底是什么品种的乌鸦嘴啊。” 她转过头,做梦一样地和武太郎说。 “明明我算过了天气,近半个月不可能有海上风暴的啊。” ……什么? 海上风、风暴? 杨朵朵和武太郎被吓到,武太郎扯开李妮妮的手,也揉揉眼睛朝海平面看去。 两秒后,武太郎干巴巴地笑道:“不、不可能的吧,姐姐现在阳光很好,根本没有风……” 他“风”字刚落,一阵猛烈的海风骤然袭来,将三人吹了一个趔趄! 杨朵朵、武太郎、李妮妮:“……” 这下子两人都闭嘴了。 而海平线上那丝黑色,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移动起来。 武太郎和杨朵朵这次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铺天盖地、闪烁着电光的乌云。 和沙漠极端天气类似,海边因为水汽太大,风暴都是倏忽而来,又倏忽而去,偶尔也会有风刮三四天,但是概率不高。积雨云来得快,散得也快。 但每一次来,都是地动山摇。 李妮妮记忆里,这种声势浩大的雷云,到真的暴雨下起来,风可以掀起十几米高的巨浪,三、四百万吨位的游轮都不一定能抵御,十几万吨的游轮都是弟弟,连航母都会被掀翻。 而他们只有一艘可怜、弱小、无助的求生艇。 三人呆呆地站在船舷边。 像是宽阔天地间三只呆立的土拨鼠。 这时□□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吱溜”一下从武太郎的领口中冒出一个鼠头。 但它一睁眼,就对上了它此生从未见过的恐怖场景。 □□:“???” 它过早承受了鼠生不该承受的惊吓,又翻了一个白眼,吓晕了过去。 而猫安静地蹲在李妮妮脚边,冷锐幽深的绿色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乌云。 杨朵朵颤声道:“那我、我们现、现在怎么办?” 武太郎已然被吓呆了:“这还只是风暴,万一后面还有龙龙龙卷——” 就在他把“风”字说出口的刹那,杨朵朵和李妮妮一左一右,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捂住了他的乌鸦嘴:“你闭嘴!!!” “……” 武太郎卑微地给自己的嘴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杨朵朵站在越来越大的狂风里,充满希望地看向李妮妮:“妮姐,我们肯定有什么逃生办法的吧?” “没有。”李妮妮神情空白——连航母都不敢正面刚海上风暴,她又能做什么呢? 武太郎绝望:“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里,难道就只能等死吗?” 李妮妮:“那倒也也不一定。” 如果会秋名山飙车,就可以试试飙求生艇来和巨浪硬刚,只要技术够高超,每一次都能顺着浪头冲上去,再顺着浪头冲下来……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问题是。 她不会啊! 说话的间隙,风浪已经越来越大。 整个大海都像沸腾了起来,远处厚重的乌云遮天蔽地,大海仿佛在一瞬间,就从湛蓝变成了黑色。 雷云滚滚而来,李妮妮已经听见了远处隐隐的雷声,在八千米的高空上炸响。 李妮妮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去烧香拜佛。 她刚才应该诚心一点的。 李妮妮深深呼出一口气,随即一把抄起地上的猫,粗暴地塞进了救生艇的舱底。 猫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迈着猫步就想爬出来,又被李妮妮一脚踩进去。 猫受伤地“喵”了一声。 “都进来。” 她恢复了冷静,对着甲板上两个小鸡仔一样瑟瑟缩缩的年轻人说:“抓稳扶好门关死,等会儿水会灌进来,如果没过头顶,就憋会儿气。” 杨朵朵和武太郎被她形容的一脸煞白,杨朵朵弱弱地问:“那你呢?” 我? 李妮妮看向远处的黑压压的云层。 达玛太子还安静地躺在甲板上,但她此刻已经无暇去管一具尸体。 李妮妮走到船舵边,一把将马达拉力开到最大。 她的话。 就硬刚一下吧。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今天这章是真的潦草且短小,最近回家几天事反而变多了 我明天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攻 ……我怎么觉得我每天说这句话的语气,都宛若一个不争气的老公哈哈哈哈 圣经那段知识点非原创 武太郎的祈祷词非原创,就是圣经的祈祷词 第62章 达玛人62 雨顷刻便落了下来。 天地间仿佛摇摆着数亿万的丝线, 冲刷着李妮妮的手和脸。整个天空忽然间黑了下来,隆隆的雷声直灌入耳,大颗大颗的雨水砸在人脸上。 李妮妮用最后一节绳索将自己捆在了船舷上, 伸手死死握着船舵的把手。 狂风和巨浪劈头而下,一叶扁舟在宽阔无边的大海上浮沉, 就犹如一片落叶,丢进了汪洋。 李妮妮眼睛几乎睁不开, 把就救生艇的马力开到最大, 背对着乌云,正飞快向前破浪而行。 而达玛太子静静地躺在雨里。 船只摇晃,他却纹丝不动。 雨水打湿了他的嫁衣, 那泼墨一般的长发蜿蜒黏连, 成股的水流从他脸上滑下, 更显得他深邃的五官惊心动魄。 杨朵朵和武太郎缩在船舱底下, 相互依偎着, 随着每一次颠簸一起东摇西摆。 就这么沉默了几秒, 杨朵朵忽然站起,握着拳头喃喃道:“不行, 我怎么能让妮姐一个人在前面开船,而自己却躲在后面呢?这简直是懦夫行为, 我要去帮妮姐!” 她刚说完,武太郎就默默移开腿,给她腾出了朝外走的通道,仿佛在说“请”。 杨朵朵:“?” 杨朵朵难以置信:“你这是什么意思?” 武太郎奇怪道:“不是你说要出去帮姐姐吗?我的腿挡住了你, 当然是主动空开道路, 让你过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是……杨朵朵被气到:“你一个男的, 就好意思躲在女人身后让女人来保护吗?脸是不是太大了?” “我不擅长开船,也不擅长游泳,关键时刻管好自己不要出去给姐姐帮倒忙,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武太郎反而笑了笑。 “而且朵朵姐,你不是一直在说男女平权吗?既然平权,又为什么一定要默认男孩子必须来保护照顾女孩子呢?难道强大的女孩子,就不能保护弱小的男孩子吗?” “……”神他妈弱小的男孩子。 八块腹肌还弱小,她墙都不服就服他。 杨朵朵气得说不出话,朝武太郎竖了一个中指,转身打开舱门。 第115节 风雨一下灌了进来。 一道闪电倏忽破开乌云。 而等杨朵朵关上舱门后,武太郎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收拢起来。 他脸色阴郁,全身是水,狗狗眼低垂着,少年感依然十足,却丝毫看不出方才和李妮妮撒娇时的柔软。 到了船舱外面,杨朵朵才意识到风有多大。 这时候海浪还没完全掀起,但甲板上已经全都是水,还扑腾扑腾蹦跳着许多被海浪打上来的鱼。 滚雷一般的雷电在云层间咆哮,照亮了前方李妮妮的背影。 她的长发高高束起,哪怕四面巨浪滔天,她也稳稳地踩在甲板上。 仿佛没有什么能把她摧折,也没有什么能把她打倒。 杨朵朵忍不住想起了小学时候看过的一本武侠,里面有一句话叫“请从绝处读侠气”。 即便在这样生死相交的时候,杨朵朵也觉得自己女性的胸腔中,掀起了一股无边豪气。 她隔着雨帘对李妮妮喊道:“妮姐!你还有我!我来帮你——” 但杨朵朵刚张开嘴,声音就淹没在了风声中。 下一秒,一道巨浪携裹着鱼群劈头而下,她面前的李妮妮不小心踩到了鱼尾,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 杨朵朵:“——你。” 李妮妮头顶着一条瞪着眼睛的鱼,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来:“你刚刚说什么?” 杨朵朵:“……没什么。” 杨朵朵深吸了一口气,礼貌地说:“你需要我帮忙开船吗?” 电光照亮了李妮妮的脸,她盯着前方一条隐隐的白线,头也不回道: “你会根据风向判别方向吗?” 她不是反问,她是真的需要一个人帮她看方向。 杨朵朵依稀记得,小学还是中学必读课外书目海明威《老人与海》里写过,有经验的水手,只需要从信风吹在他身体上的感觉和帆的情况,就能知道方向在哪,根本不需要罗盘来告诉他。 但是……她又不是水手。 杨朵朵:“……不能。” 李妮妮:“你游泳到了几级?一分钟能游几米?” 杨朵朵:“……10米?” 李妮妮:“……” 杨朵朵在这一秒认清了自己。 她忽然感到了自己的多余,方才的豪气顿时散光了。 杨朵朵有些尴尬地重新打开舱门:“对、对不起,是我打扰了。那、那我还是回去苟着别添乱好了……妮妮姐加油!” 她干巴巴地比了一个干巴爹的手势,灰溜溜地回到了船舱里。 然后和船舱里的武太郎面面相觑。 黑暗里,武太郎笑了一下,纯净的眼睛弯起:“怎么,朵朵姐不帮忙啦。” 杨朵朵:“……” 呵,狗男人。 一片混乱中,谁都没有注意到猫去了哪里。 李妮妮任凭雨水像珠串似的在脸颊边滴落,眼睛被雨打得几乎睁不开。 但她还是紧紧盯着远处那一条滚动的白线。 近了,更近了。 铺天盖地的海浪形成了十五米高的海墙,几乎横跨了整个海平面,向她缓慢,但坚定地席卷而来。 从天空往下俯视,他们的船就仿佛汪洋大海中的一片摇摇欲坠的落叶。 而达玛太子静静躺在她脚边,绯红袍裾上露出好几个李妮妮不小心踩出来的鞋印,黑发上还滚着一条鱼。 但他的双手,居然还是李妮妮之前给他摆放的姿势。 仿佛除了李妮妮,没有什么能撼动他。 风不可以,雷电不可以,天也不可以。 黑云压城,风满袍袖,达玛太子唇角似勾非勾,似笑非笑,竟显得这绝境也多了一分潋滟生辉。 而李妮妮站在船头,迎着风浪。 就在滔天巨浪迫近的一刻,她骤然把逃生艇的马力拉到最大,整条船身都随着海浪掀起! 黑色天幕不见五指,她仿若驾着一叶扁舟,在排山倒海的海浪中猛然腾空十来米,几乎踏着浪尖往前倾斜—— 下一秒,船只消失在了海浪中。 船舱里的杨朵朵和武太郎只觉得身体骤然失重,随即整个人被抛向半空。 海水从船舱门窗缝隙中疯狂涌入,飞快没过他们的小腿、腰肢、胸口。 两人死死握着船舱顶部的绳钩,不过几秒,海水已经淹没了他们的下巴。 武太郎腾出一只手,把浮起来的尖锐物从两人身边拨开,又掏出□□举到有氧气的地方,这才轻声和她说:“会憋气吗?” 杨朵朵眼泪惊惶地流下,根本不敢想李妮妮在外面是不是还活着、这种情况下还能不能活着。 她只觉得绝望感在心间蔓延上来,又想起了母亲一个人孤独坐在房间里等待的背影。 她的母亲是渐冻人症,她快死了。 而她自己,也快死了。 杨朵朵流着泪说:“会。” 迫人的喘息声中,武太郎似乎完全看不见她的泪水,也看不见即将灭顶的危险,他的声音依然平静无波。 说话时的语气,也与他半个小时前用垂耳狗狗表情撒娇时的语调大相径庭。 但这种情况下,杨朵朵根本没心思分辨这些细节。 她只能感觉到冰冷的海水已经淹没了她的口鼻。 而武太郎安定的声音,是她绝望中唯一一点力量。 “姐姐一定能做到。”武太郎说:“她一定能在我们窒息前,把船开出去。” “现在,我数321,你吸一口气,然后沉进水里。” “……好。” “三、二……” “一!” 汹涌的海水骤然灌入耳道。 杨朵朵憋着一口气,和武太郎一起沉进海水中。 海水里漂浮着一些杂物,有箱子,还有一双60年代的鞋。半截绳索在海水中,像蛇一样游荡,让她想起咬死了宋娇娇的那群海蛇。 她把眼睛闭上,默默地在心里倒数。 这个时候,她没有任何自救的办法,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李妮妮身上。 船舱外。 船舵下的钩锁已经绷到极限,不堪重负。 连李妮妮脚下的甲板都正在吱呀吱呀互相挤压,似乎下一秒就要崩断。 李妮妮手紧紧握着船舵,整个人在海水里漂浮起来。 她的黑发在海水中散开,与达玛太子及膝的长发交织在一起,浮荡如海藻。 海水淹没了他们,但这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浪潮落地之后,会迎来的巨大拍击力。 从10米高的地方往下坠,砸在海平面上,就犹如砸在水泥地面上,更何况背后还有海浪在加剧这个力量,足以直接砸碎整条船,包括船中的人。 因此,她必须在船只坠地的瞬息里调整船头,让船只能斜插进海水中,减少和海水的撞击面。 李妮妮这时候也来不及想为什么达玛太子不会在水里浮起来了。 她紧紧盯着前方,指甲死死嵌进船舵,固定船身的铆钉在巨大的扭曲力下逐渐弯曲,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轰—— 海浪携裹着船只,从十几米高的高处,呼啸着冲向海平面。 船身上的每一个零部件都在哀鸣,桅杆早就断裂。 李妮妮只听到“咔嚓”一声,艉肼甲板也崩裂开来,她差点被冲击力掀出船外。 但她脚边的尸体,这一刻终于符合了物理学定律一秒。 剧烈的颠簸中,他方才被李妮妮摆好的姿势总算变换了一下,整个尸顺着倾斜的船身滚落到李妮妮脚边,一段苍白左手露出长袖,正好搭在李妮妮的脚腕上。 他的手指仿佛有千钧重量。 李妮妮原本要倾斜出船外的身体,瞬间被压下,重重摔在甲板上,滑了好几米。 船身吱呀吱呀地哀鸣,李妮妮刚握住断裂的桅杆,又是一下剧烈的颠簸。 达玛太子整个人翻落下来。 绯红宽大的袍袖,在巨浪中犹如蝶翅。 他以一种亲密的、无可退却的姿势,整个覆在李妮妮身上,挡住了她身前的滔天巨浪,阻隔了一切摧金断玉的冲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一切都巧合得不可思议。 第116节 漆黑无光的海面上,李妮妮浅褐色眸子犹如斑驳的玻璃弹珠,琉璃一般映出了达玛太子的脸。 他黑色的长发倾泻下来,柔软地蜿蜒在李妮妮下巴和脖子上。 那双眼睛微微阖着,蝴蝶触须一般的睫毛沾染着水珠,哪怕在这即将倾覆毁灭的时刻,也静谧得不可思议。 而她面前如山般巍峨的巨浪,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以摧枯拉朽之势倾覆而下,“轰隆”一声,重重打在达玛太子背上。 ——那声音连李妮妮都觉得痛。 要直接拍在她身上,她怕是能被当场击杀。 一道电光倏忽掠过,李妮妮睁大眼,正好看到一滴水珠,从达玛太子微挑的眼角上滑落。 无数的水滴和浪花中,李妮妮只看见了这一滴,在她眼前无限放大,最后“啪嗒”一声,滴在她脸上。 ——这一刻,除了满心震撼之外,另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在李妮妮心中升起。 她想起在地宫里,达玛太子的双人棺椁“恰好”留着个空位,他躺在纷华靡丽的玉石中,而她也阴差阳错“恰好”躺进去,以至于两人并肩缠发,犹如冥婚合棺。 她想起在她心里决定扔下达玛太子尸体那刻,这具尸体也是这样“恰好”地,被爆-炸产生的震动震落到棺椁之下。 当时,那双明晰修长的手指,同样是以这个姿势,覆盖在她的鞋面上。 好像在挽留,又好像在祈求。 祈求她别扔下他……祈求她,带他一起走。 可这只是一具不会动、不会思考、不会说话的尸体啊。 这样的巧合出现一次可以,但如果出现两次,出现三次,就让人细思恐极。 ——仿佛她走过的每一段路,她经历的每一次意外,甚至连此刻会冲击到她的每一朵浪花。 都被这具尸体精确地、仔细地、环环相扣地计算过。 可是人脑能计算出来的东西吗? 但这念头在她心里闪过只是一秒。 暴雨倾盆而下,甲板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悲鸣着炸开,一块钢板切着李妮妮的头皮掠过,卷进了海里。 李妮妮只觉得身体忽然失重。 下一秒,船只再度被巨浪携裹,他们如同蝼蚁被一只巨掌整个托起—— 又朝着海平面,轰然拍下。 作者有话说: 岛上就不该死那么多人,现在都没人可死了,总觉得一场这么大的海难,没一个人死怪怪的 礼貌询问,有人站太子吗 第63章 达玛人63 轰隆一声巨响。 船身已经被拉扯到极限, 甲板弯曲成一个恐怖的弧度。 李妮妮驾驶着船只冲破巨浪,重重砸在海面,又瞬间被身后巨大的冲击力裹挟着卷入海底。 李妮妮的口鼻一瞬浸没了海水, 又很快随着船只缓慢上浮。 她被一具艳尸护在怀里,依然觉得五脏六腑都被轮番碾压, 后脑勺差点被一根翘起的钢筋刺穿,手肘不知道被什么挂伤了, 火辣辣地疼。 但风暴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按这个风力, 下一波巨浪马上就会来。 而在这喘-息的间隙,海水依然沸腾不休。李妮妮只听风声大作,暴雨如雹, 船摇摇晃晃地穿行在海浪之间, 几乎要断成两截。 杨朵朵和武太郎, 还活着吗? 船舱位置低, 完全浸没在海水中, 他们在里面已经溺水了近40秒。 普通人不一定能够憋气到一分钟, 紧张状况下,人的耗氧量还会增加。 李妮妮推开达玛太子站起来, 一缕黑发从达玛太子修长的指尖滑落。 一道闪电倏忽划破天际。 船身一阵颠簸,她又“砰”地摔回达玛太子身上。 这时她才发现, 因为达玛太子帮她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之前她把达玛太子胸腔剖开形成的伤口,再一次慢慢渗出了黑色的血液。 血液渗透了他鲜红的嫁衣。 嫁衣纹丝不动,但沾到李妮妮身上的布料时, 居然迅速腐蚀出了一个小坑。 而且这坑还以穿透性的态势不停地往下腐蚀, 一秒就腐蚀穿了她的衣服。 一直到接触到她的皮肤, 才停了下来。 达玛太子的血液, 居然是有腐蚀性似的。 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真的是人吗? 李妮妮大为震撼。 但这种救人如火的时刻,没有人会去关心一具尸体。 李妮妮很快把太子抛到脑后,踩过断裂尖锐的钢铁,几步跑回舱门边。 甲板上,只剩达玛太子一个人孤零零地伏在滔天的暴雨里。 他唇角微勾,面容却似冰雪料峭,雨水顺着他漆黑的眼睫,慢慢流进他的衣领。 经过一次巨浪的拍击,舰艇已经损毁大半,甲板大部分已经断裂遗失,剩下一半还在苟延残喘。桅杆也断了,连船尾都被撞毁,整个凹陷进去。 但李妮妮走到舱门时,这才发现舱门也已损毁,钢铁被外力扭曲的部分互相盘结交错,用她的力气根本打不开。 打不开门,那里面的杨朵朵和武太郎怎么办? 她此时已经筋疲力尽,大脑疯狂转动,立刻再次回到船舵,迅速掰下几个电闸。 船舱开始排水。 这样的撞击,船底肯定漏水了,就是不知道达玛人的排水系统给不给力,能不能抽的比漏的快。 她正这样想着,船身忽然猛烈晃荡一下,手下船舵迸出一阵火花。 李妮妮心里一咯噔,随即只听几声噼啪,面控板上的指示灯骤然熄灭,冒出一阵绝望的黑烟。 船舱排水也随之停下。 这时,武太郎和杨朵朵已经溺水1分42秒。 李妮妮眼神微变,猛地抹了一把脸,随即拎起一根钢管,折回舱门狠狠击打了几下,舱门纹丝不动。 这时,武太郎和杨朵朵已经溺水2分02秒。 普通人溺水2—3分钟左右,最多至10分钟即会失去知觉而后死亡。 而如果心跳、呼吸停止超过10分钟,即使抢救回来,也有很大概率因为大脑缺氧,而变成植物人。 狂风骤雨劈头而下。 李妮妮深深呼吸了两下,低头间猝然想到什么。 天际云雷滚动,湿热的空气直直灌入肺部,仿佛连天都在斥责她的想法不做人。 但她丝毫没有犹豫,很快重新回到达玛太子身边。 还拽着达玛太子嫁衣的衣袖,把他硬生生拽到了船舱门口。 达玛太子的血,可以腐蚀衣料,但无法腐蚀皮肤。 那么……钢铁呢? 李妮妮的视线从达玛太子冰玉一般的脸上掠过,却没有做任何停留。 她双手扒开达玛太子的衣领,手指毫无阻碍地伸进之前,太子被她用榔头剖开的心口。 轰隆—— 一道雷电划破天际,映亮了达玛太子漆黑靡丽的长睫。 一线雨水顺着他微勾的眼尾划下,如同泪水,漫天大雨化作黑白交织的光影,纷乱间,竟有几分凄艳阴戾的错觉。 但李妮妮心很大,在她眼里死人就是死人,死人就是钠、钾、磷、糖、脂类,人烧化的骨灰,和农民平时养护农田的肥料没有任何区别。 而活人在她眼里,也仅仅只是比死人多了一层社会关系,和探索科学的可能性……毕竟谁还不是钙、磷、氧、碳,有机物和无机物的结合体呢? 她救人,但她实际并不怎么在意生死本身。 正如人,也不会去在意肥料什么时候耗空。 达玛太子死了千年,身上的血液几乎已经干涸了,浓稠得像是黑色的墨汁。 李妮妮手指攥着达玛太子的心脏,用力绞了两下,才挤出那么一点血液。 蛛网状的闪电笼罩着天际,不停地在云间翻滚咆哮。 暴雨从天上砸落,明明是白天,天色却黑得像要倾覆下来,一道一道电光从天际劈向海平面。 仿佛天上的神祇发怒,要降罪到世间。 这么把领口掀起,达玛太子被割裂的心口里,也慢慢盛满了肮脏的雨水。 他清雪碎冰般的眉眼在漫天滚滚的雷云之下,诡谲、阴郁、糜艳。 只是李妮妮看不见。 雨水和风像刀一样切割在她脸上、手上,她此刻根本来不及去管一具尸体怎样,拿到了血,就迅速把血液抹在舱门上。 那一块钢铁绞死绊住的地方,顿时像被浓盐-酸、浓-硝-酸泼到,发出一阵呲啦呲啦令人牙酸的声音,还冒出了几缕烟雾。 达玛太子的鲜血就像是烈火撩到枯草,短短几秒,竟硬生生腐蚀完了半边铁门。 李妮妮一脚踹开舱门。 第117节 船舱里果然已经被浸没,透过浑浊的海水,根本看不到人在哪。 她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水中。 这时,武太郎和杨朵朵已经溺水3分12秒。 如果他们一开始憋气憋的长,可能还能救。但如果这两个人都不擅长憋气,那他们就只能去和达玛太子作伴了。 水中漂浮物互相撞击,李妮妮几次浮起,终于在昏黄的水流中,捞到了一个人影。 她把杨朵朵甩到甲板上,再次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水里。 武太郎也昏迷了,他闭着眼睛,静静沉在水底,栗子色的短发在潮水中散开。 李妮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1米88块腹肌的大男人从水里捞出来。 捞完以后,李妮妮像水鬼一样从船舱里爬出来,觉得自己累得几乎可以收拾收拾准备过世了。 但她此刻没时间瘫在地上。 杨朵朵还无知无觉地靠在李妮妮怀里。 李妮妮一把抬起杨朵朵的下巴,开放她的气道,又把手指伸进她的口腔里,清理她的口腔分泌物,并挖出堵塞在她呼吸道中的淤泥和水草。 一条水草扯出来后,杨朵朵就吐出一口水,自己幽幽醒了过来。 ……这姑娘肺活量还挺好。 省了一个心肺复苏的时间。 李妮妮看她清醒了,便放开她,一把拉过旁边的武太郎。 武太郎的溺水症状比杨朵朵要严重的多,哪怕有八块腹肌,也掩盖不了他是一个弱鸡。 李妮妮同样按照溺水后的心肺复苏标准流程,清理完他的呼吸道,便一手抬着他的下颌,一手捏紧他的鼻孔。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俯身覆住武太郎的唇。 轰轰—— 雷霆以万钧之势滚过天际,居然比方才的蜘蛛网闪电更加恐怖。 雨水瓢泼而下,破败船只在汹涌的海浪中上下浮动,几乎再次散架。 达玛太子依然以被李妮妮拽着拖地的姿势伏在地上,身边趴着一只无人理会的、昏迷的土拨鼠,还是方才李妮妮做心肺复苏时,从武太郎衣襟里滚出来的。 他长长的墨发,像是被雨水打残的绫罗,迤逦地蜿蜒在几乎成为废墟的甲板。 天色黑得宛若诸神的黄昏。 漫天厚重的积雨云,几乎要压垮地平线。 他生前曾是高高在上的神祇,死后也被供奉千年。 如今尸身却狼狈地倒伏在雨中,被忽视、被折辱、被冒犯。 而那个忽视他、折辱他、冒犯他的人,居然迄今为止,都不曾真正地看过他一眼。 达玛太子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面容。 而此刻救人如火、千钧一发。 因此根本没人注意到,南亚次大陆海域温热的风,在这一刻骤然变得冰冷而料峭。 空气中沉重的气旋几乎要凝结成实质,而这片终年高温的海域上空,竟然开始慢慢降落下了细小的冰雹。 另一侧,李妮妮缓缓把气体呼入武太郎的口内,慢慢他吹开萎缩的肺部气泡,并和胸外按压交替进行。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气温忽然降低了很多。 雨也变得更加冷了……她身上早就湿透,被这雨一淋,再被这风一吹,几乎冷的起了一个一个的鸡皮粒。 ……南亚次大陆一带,夏天温度至少四十多度,哪怕下暴风雨,气温也不至于这么低吧? 但她现在无暇关心这个细节,做心肺复苏术非常累人,要不是杨朵朵现在看上去实在虚弱,连话都沙哑的说不出来,李妮妮都想把杨朵朵拉过来代替她了。 但皇天不负有心人,李妮妮第十七次把唇覆盖到武太郎唇上时,终于感觉到他嘴里有水流出。 那是从肺腔里挤压出的积水。 肺腔中的水流出来了,说明这人急救成功了。 李妮妮抬起头,看见大雨里,武太郎虚弱的睁着湿漉漉的狗狗眼,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生理性的泪水洗红了他的双眼,让那双微垂的狗狗眼尾带上一丝天然的嫣红。 武太郎根本不管自己刚刚死里逃生的境地。 他慢慢摸索着握住李妮妮放在他身侧的手,艰难地咳了几声,才小声说: “第三次了。” 李妮妮:? “姐姐第三次救了我的命。” 他勾起身子,看上去像一只弯曲的虾,双手却依恋地抱住了李妮妮的脚踝。 还像一只真的狗狗一样,把侧脸贴在了李妮妮的脚背上。 ……李妮妮这才发现因为鞋码不合,她脚上的爷爷牌布鞋早不知道被水冲到了哪。 武太郎这一贴,就直接和她的脚背皮肤无距离接触了。 李妮妮心里一个激灵,鸡皮疙瘩又疯狂地爬上来。 不是,她一整天都没洗脚,这人有病吗。 李妮妮实在没忍住,直接踢开了贴在自己脚上的恐怖东西,还忍不住在栏杆上擦了擦。 武太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躺在地上,看着她闷闷地笑起来。 乌云层层地压下,他明明刚刚死里逃生,现在依然生死未卜,却觉得一生中从未这样快乐过。 然而他的快乐还没撑过三秒。 刚刚苏醒过来的杨朵朵,忽然露出了怔愣且恐怖的神色。 冷风拂过她的脸颊,她只觉得自己汗毛都竖起,不可置信地望着李妮妮背后的方向,结结巴巴地说: “妮姐,你、你回头看看。” 李妮妮:“嗯?” 杨朵朵:“那是龙、龙……龙卷风吗?” 热带地区是龙卷风的高发区,尤其像是现在这种天气情况——黑云摧城,电闪雷鸣,雨云快速流动,气温急剧降低。 大风、强雨、降温、冰雹,这些异象都是龙卷风发生的征兆。 李妮妮终于明白自己方才为什么会冷到起鸡皮疙瘩了。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现在船舵和动力系统还能正常使用,那么他们或许还能在速度上跑赢龙卷风。 但现在船舵都已经断了,而动力系统也早已因为过度发热烧毁。 他们三个人一尸一鼠,就像是渺小的蚂蚁一样浮沉在大海中,前方是巨大的、仿佛神迹的龙卷风。 杨朵朵和李妮妮绝望地望了一会儿,就转过头,慢慢地看向了武太郎这个乌鸦嘴。 而武太郎再次卑微地给自己的嘴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并从嗓子里呜咽了一声。 “怪我咯。” 作者有话说: 明天换地图了!!! 猫猫和太子一个人,但是猫是没有人类思维的,所以他们的表现形式还是完全不同的 毕竟一个有毛,一个部分有毛或者没毛 一个会喵喵叫,一个只会从他刀锋一般的薄唇中吐出无情的言辞 第64章 达玛人64 呼啸声由远而近。 在他们一公里外, 巨大的黑色气旋从厚重的积雨云中延伸而下,形成了猛烈旋转的漏斗状云楼。 它像是悬挂在空中的通天长柱,空气被汲卷而上, 将龙卷风上方的直径扩展到了几乎千米,海水和泥沙挟卷而起。 杨朵朵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 一时看呆了。 她纵然知道宇宙无穷,人类漫长的历史在以光年计算的宇宙中, 连尘埃都比不上。 她也知道质子可以展开, 知道电子围绕中心旋转,与星系中的行星围绕恒星旋转,实质没什么两样。 她知道世界上像他们所处的宇宙这样的宇宙, 还有成千上亿个, 人类的生老病死, 都不过是自我意识过剩产生的幻觉而已。 她也能懂霍金引用的那句, 我们不过是果壳中的人, 却自以为是宇宙空间之王。 但知道只是知道。 就像你年少时也知道, 你不应该坐在这里看玩游戏了,你应该去社交, 去学习,去奋斗, 哪怕去谈一场失败的恋爱,也比呆在原地无止境地刷手机要好。 但这种认知是空泛的、无根的、纸上谈兵的。 或许唯有等到你年老体衰,回顾你一生经历的社会毒打,却发现自己这辈子居然没有任何高光时刻时, 才能真正意识到, 当年你为了纸上爱情和手机带来的廉价欢愉, 到底放弃了什么。 关于渺小的认知也一样。 杨朵朵当然接受了高等教育, 但只有当她真正站在这通天彻地的自然面前,才能感受到这种来自心底的震撼和折服——才能从灵魂里意识到,原来我们渺小成这样。 但杨朵朵同时觉得,李妮妮可能和她不大一样。 她好像一开始站位就很高,她知道宇宙多大,知道土地多深,知道历史多长,她尤其知道人类有多渺小。 所以渺小的、个体的死亡,根本无法撼动她。 第118节 之前在地宫里,幸存者一个接一个死去的时候,她还专门关注了一下李妮妮,结果发现……李妮妮连表情都没有变过。 这一刻也是一样,那震撼她心神的龙卷风,李妮妮只看了一眼,就立刻转身朝船舱走。 武太郎毫不犹豫地跟上:“姐姐你要做什么?” 李妮妮:“母云的移动速度太快了,我目测了一下,至少每小时50公里,我们只有一分钟的时间做准备了。” 武太郎:“……准备什么?” 李妮妮再次打开了底部船舱的门。 随着船只上浮,船舱底下的水位也开始逐渐下降。李妮妮把方才她在水里看到的那半条绳子拽出来。 然后又爬出来,吭哧吭哧地把达玛太子拽了进去。 ……是真的拽。 武太郎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妮妮,跟拎个猫一样,拎着达玛太子的一条腿,粗暴地把达玛太子抡、抡进了船舱。 ……达玛太子要是知道自己有今天。 可能也会觉得当年还是火葬比较好吧。 不过说到猫…… 李妮妮的猫呢? 李妮妮甩出绳子:“你们都进来,然后把衣服脱了,用所有被捆绑的东西,把自己固定在船舱内壁里。” 脱、脱衣服? 杨朵朵和武太郎都愣了一下。 李妮妮顿时觉得这两个人反应怎么这么慢,又抬头望了一眼外面的□□。 母云正飞快地朝他们的方向移动,天空中对流的云系互相碰撞,仿佛千军万马交锋。 哪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们也依然能感受到龙卷风强大的吸力。 船只正以不可抗拒的速度,随着水流朝龙卷风形成的塔状积云飞快驶去。 龙卷风的力量是人力不能抵抗的,要么用比龙卷风更快的速度逃脱出龙卷风的捕捉半径,要么进入坚固的建筑物。 但是他们没有建筑物来遮挡。 那就只能赌一把达玛人的科技到底有多先进了。 一个能在60年代使用核能的古代文明,救生艇的材料不至于这么不扛打吧。 李妮妮看两人愣着不动,催促道:“快点,没时间了。” 杨朵朵和武太郎这才反应过来,迅速脱下外套,在船舱里找合适固定自己的位置,将自己的腰和钢板捆起来。 李妮妮确认他们捆好了自己,转身就走。 武太郎差点松开绳子跟过去:“……姐姐你去哪?” 可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 李妮妮绕去了船头的动力舱。 她从自己的工装服里捞出了最后一个榔头,咔嚓一下撬开了通向机电室的门锁。 方才那么大的冲击力,甲板都掀翻了,船尾也整个凹陷进去。 但本该受到冲击最大的船头却依然完好无损,这就很不科学。 船头下方是机电室,一定有什么东西在那里护住了船头。 船只正以令人晕眩的速度朝龙卷风的中心区撞去,李妮妮在剧烈摇晃中勉强稳住身形,刚往下走了两步,就听“咔嚓”一声,脚下钢板在瞬间断裂成两截! 李妮妮身体一沉,只来得及伸手拽住一旁的扶手,就一个趔趄,整个人朝机电室舱底滚落下去。 她条件反射的抱住了头,让自己蜷缩成一团,尽量减少碰撞对脑壳和内脏的冲击。 但奈何整个船底已经支离破碎,断裂的钢筋脚架,如同枝节蔓生的丛林。 李妮妮还没滚落到底,就感到小腿骤然剧痛,半截尖锐木板从她小腿肌肉里贯穿而过—— 砰! 李妮妮重重地坠落在地面上。 落地的瞬间,她的小腿传出“噗嗤”一声闷响,那半截木板一路霹雳啪哒咯到了不少东西,这下被地面一挡,1米5长的木条直接从李妮妮的血肉里横穿而过,从这头穿到了那头,上面全是淋漓的鲜血。 李妮妮内脏仿佛被击碎,头也疼得抬不起来。 她眩晕了两秒,只觉得眼前一切都模模糊糊。 风声、雨声、雷电声,一切都如同隔着幕布,不真切。 她血流的太多了,李妮妮躺在地上,全身逐渐冰冷下来,连意识也慢慢离自己而去—— “喵!!!” 下一秒,一声仿佛从喉咙中发出的凄厉猫叫,在她耳边骤然响起,一瞬间打散了所有的迷雾。 李妮妮清醒过来,伸手按住自己流血的伤口上方。 然后她抬起头,看见了猫碧绿的眼睛。 猫正死死咬着一截铁链,唇边白色的毛上全是血。 它的四只爪爪也扣在地上,在后方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爪痕和血迹,腿上的伤痕深可见骨。 喉咙里还不停地发出模糊但高频率的“喵喵”声,试图把李妮妮叫醒。 ——她就说,为什么大浪来时,连没怎么被撞击到的地方都散架了,但是受到冲击力最强的船头却这么坚-挺。 原来船头早就该散了。 她能在船头稳稳地站这么久,不是因为达玛人的材料好,而是因为猫在甲板之下死死咬着锁链,相当于加了一层向内稳定的拉力,才让那些固定船身的铆钉和钢筋,坚持到了最后的触底。 李妮妮看着猫身后那一条惨烈的、被爪子抓出的血迹,几乎能想象出当她在上方掌舵时,猫在她脚下惊心动魄的抗争场面。 但她又完全想象不出,方才整条船沉进水中时,这只大猫咪是怎么在无法呼吸的情况下,还能不要命一样拉住锁链的。 而且猫……很怕水吧? 猫闻到李妮妮身上的血腥味,瞳孔瞬间变成了一条细线,身上漂亮的玳瑁毛一下炸开。 它直直望着李妮妮,碧绿的眼睛几乎要流出血来。 而李妮妮忍着疼,向猫伸出手。 “不用咬了,你咬不住的。” 猫盯着她,一动不动。 李妮妮却像是看懂了,点点头:“我知道船会散架,但是你再咬,等会移动到龙卷风中心区时,你的牙就崩了,猫补牙比人还贵,猫洗个牙都六七百。” 猫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李妮妮又像是听懂了,拍拍手:“没关系,过来吧,一切有我。” 猫沙哑地“喵”了一声。 李妮妮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我过去抱你吗?你这么大只的猫咪,我抱得动吗?” 李妮妮说着就撑起身体,装作想要站起来。 猫表情一空,瞬间松开了嘴里的锁链,朝李妮妮扑过来。 它轻巧地扑倒李妮妮怀里,长长的尾巴立刻圈住了李妮妮的手腕。 与此同时,船头失去固定,在巨大风力的作用下终于支撑不住,舱室隔板和通风管道“轰隆”一声炸裂开来。 高锰铝青铜被绞碎成齑粉,巨大的水流轰然流进。整条船只都被绞进了气旋中心,被旋风携裹着冲上百米的高空。 李妮妮的长发几乎被撕裂在风中,身下的铝合金在吱呀吱呀地哀鸣。 而猫温顺地被她圈进怀里,低头舔了舔她的伤口。 李妮妮闭上眼睛。 最后一秒倒映在她眸底的,是巨大的、漏斗状的黑色气旋。 同一时刻,军舰上。 褚西岭眯起眼睛,拿着望远镜,望着远处平地升起的恐怖旋云。 “气旋直径至少三公里。” 他收起微型望远镜,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冷沉。 “你确定李妮妮的求生艇,不是往那个方向开的吗?” 王大爷也一脸的凝重:“我确定,李妮妮逃跑的时候我一直看着,她一开始是往东北方向开的,我预计她的目的地,应该是缅甸或者泰国。” “这也可能是她的障眼法,谁逃跑会大喇喇走直线,一群蠢货。” 一道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大小姐抱着手臂,靠着舱门冷笑一声。 “还指望李妮妮活着呢?你不是李妮妮亲自选的男人吗?她选男人的眼光就这样?挑来挑去,挑了一个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窝囊废?” 褚西岭扔下望远镜,转身走到王蔺面前,一把拎起他的衣领。 “她如果出事,我拿命来抵——” 他凑近王蔺,眼神里满是阴鸷。 “——但绝对轮不到你在这儿,咒她死。” 大小姐“呵”地冷笑了一声。 下一秒,他眼底狠色掠过,握住褚西岭的手腕向后一扭,随即重重一拳打向褚西岭的脸。 但褚西岭反应极快,侧头躲开拳风,反手就把王蔺压在地上,手背携裹着不知道多少公斤的冲击力,把王蔺的脸打得歪向一边。 王蔺“呸”地侧头吐出一口血,曲起膝盖,狠狠撞击在褚西岭腹部。 这才一个来回,王大爷在一旁,就已经清晰地听到了骨骼开裂的声音。 两人的血交错混合在一起,场面瞬间失控。 第119节 “……别打了别打了!” 王大爷脑子一嗡,冲上去就想把扭在一起的两人拉开。 “你们两也不会看看时机,现在是打架的时候吗?” 但这两个人战斗力太强,他一个可怜的老人家甚至连两人的衣角都碰不到。 王蔺一把将褚西岭按在舱门上,右手死死掐住褚西岭的脖子,眼底血丝几乎占据了所有眼白。 “——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如果李妮妮在你的疏忽下出事,你就等着你的溯源部里的人,被我一个个弄死——” 褚西岭手臂一挥将王蔺反压在地,一拳重若千钧猛砸在他脸上,王蔺的血立刻汩汩从他的嘴角中流了出来。 褚西岭神情犹如困兽,狠色在眼底弥漫,一字一顿说:“我的女人,还轮不到你管。” 眼看两人还在肉搏,王大爷急得满头大汗。 现在打什么呢? 现在应该祈祷啊! ——龙卷风来得也快去的也快,他们现在赶过去救人肯定是来不及的。 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接收到任何来自文明社会的信号。 但前几天,他们找到了那个音箱后,褚西岭就一直在用现有的电线和机械材料,组装电磁信号发射器。 昨天终于组装完成,还成功对溯源部发射了第1条加密电磁信号。 但这条信号里包含的指令,并不是让人来援救他自己的。 而是去援救李妮妮。 从李妮妮离开那天起,褚西岭的状态就一直不大对。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他依然冷静自持,按时吃饭,连抽烟的频率都没有变高。 但好几次深夜里王大爷半夜守夜尿急,去海上野排的时候,经过褚西岭的船舱,就看到他船舱里的灯是彻夜亮的。 彻夜亮的结果,就是原本这个电磁信号发射器至少还要一周才能组装完,但他不眠不休,硬生生两个晚上就搞出来了。 以至于现在,褚西岭的眼底还全是血丝。 而只要他们能收到溯源部传回来的信号,就能定位到李妮妮的位置。 在普通少年还没高中毕业的时候,褚西岭已经游走在一群政客和间-谍之间,敏锐程度不是一般人能比。 在他察觉到李妮妮想要离开时,就在喂给李妮妮的鱼肉里,掺杂了一块半颗米粒大小的微型gps定位芯片。 反正李妮妮吃的鱼都是他烤的。 一开始只是烤,到后面,连刺都主动给人家挑出来,根本不管身边人被杀狗的心情。 在这种得天独厚的优势下,他想往李妮妮的饮食里掺点东西不要太简单。 而他掺进去的芯片,外壳是有机高分子材料,可以在胃部酸性环境下坚持一个月,正常情况下还能附着在肠道内壁里,随着每一次肠子的蠕动,慢慢往下移动。 所以王大爷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祈祷。 祈祷在溯源部收到褚西岭的求救信号之前,李妮妮能少吃点东西。 总之千万千万不要上厕所,把这芯片从肠道里冲出来。 其实一般般的上厕所也没事。 就是……千万千万不要拉肚子。 作者有话说: 现实里一艘救生艇才多大,李妮妮再怎么摔也不至于摔成这样 能摔成这样的救生艇,李妮妮不可能推得动 直径一公里以上的龙卷风,他们不可能生还 正常舰艇上用的都是合金,没有那么多钢铁 拿这种小艇马达去冲十几米高的海浪,不翻船算我输 还有猫咬锁链的离奇剧情…… 大家就当看个乐子吧哎,要较真起来这篇文槽点多得改不过来 第65章 第四维65 痛。 好痛。 李妮妮在浪潮声里睁开眼睛。 她四肢像是被什么东西重新绞断, 又重新塑造了一遍,五脏六腑也仿佛有火在烧,像极了得癌症后做完化疗的感受。 南亚的阳光铺在她身上, 让人觉得恍如隔世,李妮妮伸手在自己身-下摸了摸, 摸到了一手湿漉漉的沙子。 她……活下来了吗? 这里又是哪里?缅甸,还是泰国? 其他人呢?都死了? 这个阳光太温暖, 在经历了冰冷的海水、热带的冰雹、莫名其妙的龙卷风, 和之前漫长的一切…… 李妮妮躺在沙滩上,仰头望着太阳。 太阳以一种陌生的面貌照耀着她。 一分钟后,李妮妮撑着手臂, 打了一个滚, 从沙滩上爬起来。 海岸上空无一人。 猫并不在她身边, 杨朵朵和武太郎不知所踪, 达玛太子……她也没指望能带着一具尸体穿越龙卷风。 李妮妮并没有觉得多意外。 能在那种巨大尺寸的龙卷风里活下来的人, 本来就是凤毛麟角。 李妮妮甚至觉得, 自己可能已经被飓风撕裂过一次,只是因为她不会死, 所以现在才得以在沙滩上复活。 李妮妮沿着沙滩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 弯腰翻起自己的裤腿。 果然,她没有再腿上看见任何伤口,之前被木条贯穿的伤已经消失了,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那木条呢?难道被她的腿自己消化了? 李妮妮盯了自己的腿几秒, 想不明白, 便放下裤腿, 继续朝前走。 四面荒芜又茂盛, 沙滩往里延伸是绿油油的丛林,能看到边缘生长着一丛一丛茂盛的柠檬草。 透过绿枝的掩映,还能依稀看见大蒲倒挂如铃铛的金链花。 李妮妮走了一个小时左右。 她感到了饥饿。 但这一路上,她依然没有看见任何人。 李妮妮在海边眼巴巴地站了一会儿,发现鱼并不会自己随着浪潮撞到她脚上,又把眼光投向了右手边那片南亚的茂密丛林。 南亚次大陆的气候实在是太好养人了,以至于印度人几千年来,除了被亚历山大大帝入侵和内斗导致的伤亡以外,他们其实过得非常顺遂。 不像是一山之隔的西藏,印度古人很难遇到饥荒,甚至都不用怎么耕田。 因为这个气温,你随便撒把东西到地里,它自己就会长。 甚至你不撒东西到地里,丛林里也天然满是吃的东西。 比如此刻,李妮妮就在金链花后的树梢上,发现了几颗野生猕猴桃,个头非常小,比核桃还小,李妮妮能一口三个。 野生猕猴桃挂在树上,没人采的吗? 没人采,那就是她的了。 李妮妮的鞋子早就在风暴中遗失,这时只能光着脚,踩着嶙峋的岩石和树枝往里。 这棵猕猴桃树还挺高,李妮妮没够到,只好搬了一块石头,踮着脚往上爬。 最近的一颗猕猴桃与她一臂之长。 正当李妮妮费力地伸出手去够那颗小小的果实,一根短箭倏然掠过她的脸颊,咔嚓一声扎进她手指边的树干里。 树干被震得抖动两下,树上三颗猕猴桃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李妮妮手指僵住,背对着来人,慢慢举起双手。 “??????????????” 身后传来一串鸟语,李妮妮完全听不懂这是什么语言。 但好歹确定了这是可以和人沟通的智慧生物。 她试探地回过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绿色套头布衫,留着齐肩短发,仿佛在cos《那个杀手不太冷》里马婷达的的少女,正站在树下,手里拿着一把弓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马婷达少女身材非常修长,看上去差不多有1米8,脚上穿着一双草编的拖鞋,手臂上贴着一层薄薄的肌肉,肩膀上还站着一只鹰。 如果不是脸长得实在太像马婷达,李妮妮可能会把她认成小男孩。 李妮妮举着双手,开始试图用国际通用语言沟通。 但这时,她就发现她的英语好像不是很好,很多单词都要想半天才能想出来,语法也不熟,愣了几秒才干巴巴地憋出一句: “are you thai?”你是泰国人吗? 马婷达盯着她,没说话。 “are you from myanmar?”你是缅甸人吗? 好吧,看面相也不像是缅甸人。 缅甸的位置在亚洲东南部,和中国西藏、云南接界,因为纬度偏低,靠近赤道生活的缅甸人皮肤偏黑,近乎棕色,而且李妮妮总觉得他们的长相和藏人很像。 李妮妮以为她不会说英文,绞尽脑汁地比划起来,试图告诉她,我不知道这个猕猴桃是你家的。 第120节 “i am…i was just passing by…i didn’t know it was your fruit. you tell me where…it…this is?u look like a european.” 马婷达看着她英语毫不流利地解释了好一会儿,忽然勾起唇,用纯正的中文说:“你错了,我不是欧洲人,我是印度人。” 印度?……他们居然完全反着方向,漂到了印度? 李妮妮心底浮现出一种荒谬。 怪不得之前马婷达说的话她听不懂,估摸着是印地语,或者是达罗毗荼语。 但她马上就发现了华点:“你会说中文?” 马婷达:“中国和印度就差一个时间区,我为什么不会说中文?” 李妮妮:“……时间区?” “对。”马婷达把弓箭跨到自己背上,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李妮妮,蹙眉道:“你怎么这么白?” 没等李妮妮回答,她就给自己找到了理由,自言自语到:“也是,中国现在22世纪,文明区的贵族养尊处优,不用捕鱼,也不用打猎,当然不会晒到太阳。” 什么叫,中国……在22世纪? 难道印度现在不在22世纪吗? 马婷达一甩马鞭,李妮妮还在琢磨她匪夷所思的用词,双手就被马婷达的鞭子紧紧捆住。 李妮妮:“?” 不是,现代社会,还可以私自捆人了吗? 印度好歹是南亚次大陆最大的国家,还是一个共和国,如今都不依法治国了? 而且这地方是怎么回事? 来丛林里打猎,不带□□,反而用箭? 搞得像是冷兵器时代的cospy。 “小白脸,虽然你是中国人,但是这座岛上所有的动物和植物,都是我族里的私有财产。” 马婷达打了一个唿哨,一头白牛立刻慢吞吞地刨着蹄子走过来。 她翻身骑在白牛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妮妮。 “你不经我允许摘了果子,就是违背了族规,我必须依照神的意志,把偷窃者交给神审判,并依法处死偷窃者。” 处、处死? 李妮妮都没心思计较自己居然被人称作小白脸这件事了。 她吃惊地看着牛背上的马婷达:“你们现在搞死刑,都不需要经过法院审判了吗?” “法院那是高等时区文明会做的事,在我们这里,神就是法律。” 马婷达冷笑一声,一拎长鞭,李妮妮立刻被向前拉的一个趔趄,随着牛小跑起来。 ……还好这是家牛,不是野马,跑得没有那么快,李妮妮勉强能跟上。 但是在印度,一个可以骑牛的人……地位应该非常高吧? 为什么还会穿草编鞋呢? 众所周知,印度是一个卫生部长还是哪个部长,都能号召全国人喝牛尿来治疗新冠肺炎的神奇地方。 牛在印度有着崇高的地位。 尤其是这种白牛。 印度神仙非常非常多,他们人口13亿,光有名字的神仙就有2个亿,但80%的印度人依然崇拜印度教,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湿婆的坐骑南迪,就是一头牛。 根据印度教教义,一切神灵都生活在牛的体内。 所以牛在印度被视作神的化身,白牛不仅不能杀,有钱人还经常会雇几个男仆,每天就是为了全天候伺候这头白牛。 甚至在瘟疫兴起时,呆在印度做生意的中国人,判断自己要不要撤离印度,都不是看街上人少了没有,而是看街上牛少了没有。 一旦发现有钱人都不把白牛拿出来遛了,就说明疫情快要控制不住了,印度这鬼地方不能呆了,得赶紧回国。 在这种以牛为尊的国度,一个胆敢骑着白牛在街上走的人,会是什么身份? 李妮妮一时没想出来。 但按照印度的种姓制度,她肯定是一个特别高阶的婆罗门。 因为印度的4个种姓——婆罗门、刹帝利、吠舍和首陀罗里,只有婆罗门能跟神有关系,可以说是完全垄断了神权。 连排行第二的刹帝利,也只是将军和武士的头衔而已。 李妮妮光着脚,跟着牛小跑了一个多小时,就气喘吁吁。 骑在牛背上的少女回过头来,不悦地说:“你是怎么回事?我都用最低的速度在散步了,我的牛都开始吃草了,你居然连这都跟不上?” 牛配合地扬了扬蹄子。 连马婷达肩膀上的鹰都蠢蠢欲动,想来啄她。 但李妮妮脚底已经被磨破,是真的走不动,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破罐破摔道:“你赶时间吗?不赶时间的话就让我休息一下。” 马婷达:“……” 见过心大的,没见过这么心大的,这女的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吗? 面对着即将处死自己的人,难道不该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再怎么样,都不该用这种旅游时,对导游说话的语气吧。 马婷达歪头冷冷地盯了她几秒。 忽然轻飘飘地说: “等回到族里,我会把你交给大黑天审判,如果大黑天决定处死偷窃者,你就会被绑在柱子上活活烧死。” 刚炸完大黑天地宫的李妮妮毫无波澜:“哦。” 马婷达:“……” 但李妮妮马上想到了一个问题:“你崇拜大黑天?但大黑天不是印度教的,大黑天是佛教的,佛教又不崇拜牛……” 马婷达拎起了自己的弓,慢条斯理地搭上一根箭:“你想说什么?” 李妮妮眼巴巴的看着她的牛:“既然你不崇拜牛,那我能不能蹭一下你的牛……” ——咻! 李妮妮话音刚落,一根短箭就擦着她的长发掠过,深深地扎进了沙地里。 “你再胆敢冒犯我的牛,下一次,这根箭就会射-进你的眼睛,再从你的眼睛射穿你的脑壳。” 马婷达又抽出一根箭,搭在弓上威胁地对准她。 “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李妮妮:“……” 但李妮妮脚板受伤了,实在走得太慢,这也的确是一个问题。 他们释迦族族规森严,律法严苛,每天太阳落山前会有门禁,哪怕是他,也不能越过门禁硬闯进去。 但就看眼前这女的恹恹的样子,别说太阳落山前了,就是今天晚上月亮挂在了树梢上,他们也到达不了目的地。 难道真的要把这个女的,放在他的牛上? 马婷达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洁白得没有一根杂毛的神牛,最后还是不忍心让一个会来肮脏月经的女人玷污它。 算了,还是让这女的自己跟在后面跑吧。 大不了让牛跑快点,拖着她走。 反正这个速度她也拖不死,顶多被地面磨掉一层皮。 然而马婷达刚翻身上马,眼角余光,就瞥见了李妮妮露在裤腿外面的脚。 阳光漏过南亚乔木枝叶的间隙,星星点点落在她的脚背上,更显得她脚底血迹斑驳。 和印度靠近赤带地域,大多肤色棕咖的女人不同,这个女人的脚也是白白嫩嫩、软软绵绵。 像白牛幼崽身上最细软的毛,又像是初生的小羊羔。 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 马婷达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 但他随即又不悦地想,他为什么要吓一跳?在这座城邦里,有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的? 或许等大黑天把这女的审判死了,他可以和大祭司商量一下,先把她的这双脚砍下来,作为他的收藏品。 泡在从中国时区进口的福尔马林里,再加一点点防腐剂【2】。 马婷达盯着她的脚看了许久,忽然嗤笑一声,走到她面前,从背后拎起她的衣领,像抗一个麻布袋一样,一把将她撸了到了自己肩膀上。 李妮妮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另一个小姑娘扛起来了:“……你做什么?” 马婷达扛着李妮妮,一脸麻烦地翻身上牛:“啰嗦。” 不用顾及李妮妮这个负累,牛顿时撒开了蹄子,开始了忘情地狂奔。 李妮妮头朝下被颠上颠下,比晕车还晕车,觉得自己快要吐了,和马婷达打商量道:“……可以换一个姿势吗?你这样我很不舒服。” 马婷达匪夷所思:“……你还想舒服?拜托,你是我的囚犯,难道你觉得我是来带你春游的吗?” 李妮妮:“不是……” 马婷达不耐烦道:“再说废话,我杀了你。” 李妮妮:“呕……” 马婷达面露凶色:“再呕,我杀了你。” 李妮妮:“……” 李妮妮第1次感受到了牛的速度能有多快。 速度根本不逊色于马。 怪不得以前古人还有骑着牛作战的,甚至还有直接把牛编成军队的。 李妮妮只觉得狂风在自己耳边呼啸而过。 第121节 她胃被铬住,要不是肚子里没有隔夜饭,她连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就这么跑了快半个多小时,就在李妮脑壳都快被抖下来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人烟。 那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城市。 街道两侧是混泥土制的排水沟【1】,上面扔满着废弃的菜叶和鸡蛋壳。 房子外围没有丝毫的装饰,远远看去,一个个黑洞洞的窗户,犹如黄土建成的佛窟。 但人们穿的衣服又具有鲜明的南亚风格,年轻女人们穿着色彩鲜艳的旁遮普,长衫长裤,脖子上搁着围巾,头上顶着盘子,在街道上走来走去。 也有穷人穿着粗麻质地的纱丽,挎着菜篮,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烙饼。 李妮妮看到一个老太太把一层米糊一样的东西,糊在了石头上,石头下架着火,那层米糊就迅速受热结成了一层薄膜。 老太太又以一种专业、奇特的手法将薄膜揭了下,薄膜就变成了一张几乎透明的薄饼。 ……这就是传说中的印度飞饼吗? 李妮妮觉得自己可能理解有误。 但这里也太落后了吧,现代社会,哪怕是印度最穷的地方,也不至于街上一辆汽车都看不见吧。 可事实上,街上的确一辆汽车都没有。 倒是有几个骑马的男人,都留着胡须,无所事事地闲聊。 而在这破落的景象之外,是成群连绵的宏伟神殿。 哪怕李妮妮站在垃圾遍布的城门口,也能看见那延绵了半个山脉的壮丽建筑,像印度泰姬陵一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李妮妮睁大眼睛。 她望着这座仿佛时空紊乱了一般的离奇城市,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马婷达见她愣在那里,不耐烦地拉了一下鞭子,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鞭子的另一头系着李妮妮的脖子,让李妮妮看上去像一头白色的小牛犊。 小牛犊趔趄了一下,抬起头,咽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道:“马、马姐姐,这、这里真的是印度吗?” 马婷达把匕首插.回靴子,眯起眼睛:“马姐姐……那是谁?” 李妮妮心道,难道她能说是因为你长相发型都和电影《那个杀手不太冷》里的马婷达撞了,所以她就在心里叫顺溜了? “……都是因为您生得人高马大,又像马一样忠诚可靠、充满力量,于是我情不自禁地在心里称呼您为‘马姐姐’。” 马婷达用锐利的目光盯住了李妮妮,李妮妮真诚地回望她。 半晌,马婷达满意道:“很好,我喜欢,你以后都要这么叫我。” 她不是马上就要被处死了,哪还有什么以后?李妮妮顿时觉得这人说话真不靠谱。 马婷达:“就是要换一个称谓。” 李妮妮:“嗯?” 马婷达手指缠着鞭子,一把将李妮妮拽到自己面前,鼻尖抵着她的鼻尖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姐姐?” 他有点咬牙切齿地说:“看清楚了,我是哥哥。” 作者有话说: 【1】排水沟的描写来自一篇游记 【2】加一点福尔马林和防腐剂,来自一首歌的歌词 之前那三个男的写腻了,换个年轻点的洗洗眼睛,等你们想念他们的时候,再让他们出来 这本书我真的什么设定都没想清楚 混合朝代的古印度设定,是两个小时前匆匆想的 写完这章后就很慌 毕竟就这一个古印度设定,感觉就能再写30万字 35万字之内我们还能完结吗!!! 第66章 第四维66 在李妮妮被颠得头都掉下来之前, 白牛终于停下了。 它在地上不安地刨了刨爪子,就看见自己的小主人抱着一个全身被披风裹住的人形物品,从牛背上跳下来。 李妮妮在衣服里挣扎了一下, 马婷达立刻呵斥道:“别动。” 李妮妮从衣服里冒出了一个头。 远处夕阳如血,巨大的宏伟的宫门在她面前次第打开。 李妮妮慢慢睁大眼睛。 一眼望不到头的漫长佛窟, 几千几万尊佛像静静竖立在山岗之上。 纯白的大理石堆砌而成的高耸宫殿,成千上万的宝石和半宝石镶嵌在大理石表面, 浓郁的夕阳在宫殿门口投下变化纷呈的幻影。【1】 每隔10米便有身着黑甲的武士在道旁守卫, 他们望见抱着她的男人,立刻统一转身,手上长矛重重落地, 铿锵有声。 同时右腿跪地, 双手合掌子两眉中间, 头部微俯【2】, 整齐划一道—— “参见王子殿下。” 李妮妮:“…………” 不是她没见过世面。 谁又能想到, 她不过想去偷个野猕猴桃, 却能偷出一个穿草鞋的王族来呢。 李妮妮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语言,但这并不妨碍她能通过这些武士的礼仪, 分辨出马婷达的大致身份。 他们对马婷达行的礼,并不是古代印度普通人对普通人的礼。 而是凡人人对神灵和君王的礼。 古印度互相见面时, 要分情况打招呼。比如遇见平辈,就双手合于胸口和下巴之间。遇见晚辈,就双手合于胸口。遇见长辈是双手合于鼻梁之上,重复两遍“纳莫斯迦尔”, 表示“我很客气”。 只有拜见神灵和君王时, 才会要求人右膝跪地, 以示恭敬虔诚。 这叫“跪合十”。 这个习俗来源于佛教, 《法华经》里对合十礼使用的形式有严格的规定,现在全世界的和尚打招呼的时候,依然要双手合十……就是来源于这个礼仪。 但印度的合十礼,不是早就被□□统治者废除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22世纪呢? 李妮妮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个点,两人已经穿过长长的宫殿,来到了内室。 马婷达单手抱着她,推开了一扇纯银的门,门上装饰着几百个银制的门钉。 刚进房间,他就嫌恶地把李妮妮甩在了地上。 李妮妮挣扎着从宽大的披风里爬了出来,便拍了拍自己腿上的灰站了起来。 这时,一个身着纱丽的侍女端着水盆和牛乳膝行进来,看见李妮妮居然在王子面前直挺挺地站着,吓得差点把手上的牛乳摔在地上。 马婷达冷眼瞥了一眼那个侍女,侍女立刻收回神,战战兢兢地把牛乳放在了王子手边。 又伺候着王子,用水一遍一遍地洗干净方才抱过李妮妮的手。 做完这一切,她再次跪行到王子身边,先用右手摸了摸王子的脚尖,再摸下自己的额头,表示自己的头同对方的脚相接触。 行完这一整套印度非常经典的摸足礼,这才跪着离开。 离开之前还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妮妮。 李妮妮:“……” 这令人窒息的封建气息。 马婷达走进了里屋,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纯白的装束,腰上别着金色腰带,脚上的草鞋也换成了华丽的木拖鞋。 李妮妮拘谨地站在原地。 马婷达齐肩短发,眉目深邃如欧洲人,一看就是“高贵”的雅利安血统。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纯银凳子上,冷黑的眼睛看向李妮妮。 “如果按照偷窃罪,我现在应该立刻把你带到神的面前接受审判。但看在中国与我族一向友好邦交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手里晃动着一杯牛乳,慢条斯理地说: “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我便不把你带到神的面前。” 李妮妮心中升起危险的预感:“什么事?” 马婷达视线慢慢下移,停在李妮妮被他的披风遮住的脚上。 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却说:“你把裤子提起来。” 李妮妮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王子要她这么做,但是她没觉得这里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毕竟夏天谁还不是穿着凉鞋走来走去,露个脚而已。 于是她茫然地拉着裤子,露出了自己的jiojio。 几盏烛光下,那双脚掩去了伤痕带来的瑕疵,苍白又细瘦,更显得犹如玉石细腻。 她脚踝伶仃,骨肉匀停,整只脚都是白的,只有脚趾部分透着一点粉色,指甲……指甲倒是有点长了。 王子压下把她拎过来按着剪指甲的危险想法。 他冷漠地盯着她的脚:“走过来一点。” 李妮妮莫名其妙地朝他走了两步。 王子喉结又动了动:“再走过来一点。” 他们已经离得很近,李妮妮再走一步,就走到了王子面前。 马婷达穿着宽大的白色长袍,小麦色的肌肤像蜜一样在烛光下发光。他黑白分明的眼盯着李妮妮的脚,忽然伸手将李妮妮拽到了他身上。 第122节 烛火被风一打,摇晃一下。 李妮妮猝不及防被拉到男人腿上,还没回过神,就见王子抬起了她的脚腕。 他的另一只手,也令人毛骨悚然地握住了她的脚掌。 他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她的脚。 就像在烛光下,欣赏什么价值连城的、没有生命的瓷器。 最后甚至把她的脚凑到了自己的鼻尖……似乎想要想要仔细看一看上面一些细小的伤口,或者闻一闻脚上有益菌群的味道。 李妮妮:“!!!!” 她知道世界上有种病叫“恋足癖”,据说南唐后主李煜就有这种病——对,就是那个写“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的李煜,据说他的大周后和小周后,都有一双令人目眩神迷的美脚。 但李妮妮还是第一次看到活的恋足癖。 恋得还是她这双平平无奇的脚。 她的鸡皮疙瘩一下爬满了整个脊背,还在疯狂往头皮生长。 李妮妮想把脚抽回来,可抱着她的马婷达握得很紧,察觉到她挣扎的动作,还不悦地蹙了一下眉。 “你动什么?” 李妮妮:“……痒。” 王子看了她片刻,终于松开她的脚。 “我可以免除你的一切责罚。”王子重新握住了他的牛乳杯,重复了一遍。 “只要你留下一双脚。” 什么。 她就是因为不想失去自己的jiojio,才逃开了褚西岭和大小姐……没想到兜兜转转,她终究还是逃避不开被砍jiojio的命运吗? 李妮妮吃惊地看着他:“你居然想砍、砍我的脚、脚?” 马婷达咀嚼了一下“脚脚”这个表达,对着她笑了:“那倒也未必。” 他指尖抵着唇,慢慢道:“我想要的只是你那双脚,活的死的都可以,如果你不想单独留下你的脚……你也可以和你的脚,一起留下来。” 一起作为他的收藏品。 李妮妮看着他手指抵住嘴唇的动作,忍着建议他去洗手消毒的欲望,说:“那你还是把我带到佛的面前审判吧。” 马婷达:“哪怕你会因为你犯下的罪孽,活活被烙铁烧死?” 这个话其实没什么问题。 但只要一联想到她的罪孽,就是试图偷一颗板栗大的猕猴桃……李妮妮就觉得他们此刻的对话正经中带着点一丝搞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她还是斟酌着言辞,小心道:“我觉得神不会有心情审判的。” 马婷达:“哦?” 李妮妮:“你将心比心地想啊,神每天那么忙,好不容易被你召唤来,神问你,你召唤我是想要什么?” “你说,我要审判一个人。” “神再问你,你为什么要审判这个人?” “你说,因为这个人偷了我一颗小猕猴桃。” 李妮妮摊开手:“神只是高高在上,又不是闲的慌,我要是神,我也不想理你们这些破事啊,我只会想这个召唤我的男的是不是闲得慌。” 马婷达:“……” 闲得慌的王子受到了来自异邦女子的冒犯。 冒犯王子的结果,就是李妮妮就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武士从门外走了进来,拖着她,粗暴地扔进了审判所的大牢。 拖走前,王子还坐在高座上,慢条斯理地说:“我从不强迫人,但子民的一切都属于王室,这里的一切都属于我,只要你站在我的领土上,你就属于我,包括你的那双脚。” “我等着你来求我。” 牢房里昏暗且拥挤。 这是一个15平米的房间,但是至少关了40来个人,有男有女。 因为空间不够,人们不能同时躺着,只能轮流睡觉。【4】 李妮妮被扔进来时,20多个没地方睡觉、蹲着或站着的犯人抬起了头。 他们大概从来没见过牢房里关着这么白净的外国人,麻木不仁的双眼顿时都看向了她。 李妮妮你找了一个最靠近外侧的角落,蜷缩起来。 房里没有点灯,只有外面的火光掩映了进来。 很快,李妮妮就有幸见到了所谓“神的审判”,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就在李妮妮的牢房外,一场“神判”正在进行。一个长着大胡子,身着华丽金色缎带的官员,正把一块大烙铁烧成红色。 等烙铁烧制完成以后,两个武士便架着一个年迈男子,强迫他把双手手掌按上去。 男子抗拒不过,双手被硬按在了烙铁上,顿时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但这还没完,用手按过以后,他们还赶着这男子双脚站上去……等男子双脚都被烧废了,最后还逼着男子用舌头去舔这块烙铁。 李妮妮看着那男子被强制打开下颚,扯出舌头,按在烙铁上。 一阵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后,烤舌头的香味在黑夜里弥漫开来。 李妮妮终于想起来了,古代印度的法官的确是有这种审判方式的。 他们还分成四种,水判、火判、称判,和毒判。 刚刚他们给那个男子施的刑罚,就叫做火判。印度法官会让罪犯用三个部位去接触这块烙铁,如果任何部位不受伤,那么就说明神认可他的德行,无罪释放,如果有任何一个部位被烫伤了,就说明神认为你有罪,你得去监狱。【3】 那个男子经历了火判以后,手脚当然被灼伤了,舌头也几乎烫熟,说不了话,最后奄奄一息的被拖回了自己的牢房。 接下来又有几个人被拉来进行“神的审判”。 她身边的狱友对这些酷刑见怪不怪,不去看施刑,反而谨慎地看着李妮妮,眼里都带着好奇和畏惧,但是没有人来跟李妮妮搭话。 李妮妮闭上眼睛,在黑暗阴湿的牢房里翻了一个身,不再说话了。 作者有话说: 【1】宫殿描写借鉴了泰姬陵的模式,虽然泰姬陵是个坟墓吧。 【2】【3】印度合十礼和火刑参考相关文献 【4】牢房设置参了考现代伊拉克牢房的描述,很以前不小心看过的一篇文章。 后面画风转换会像过山车 但我想写的那个题材吧,客观地说我肯定写不好,所以顶多两三章就会回归主线 就过把没写过的题材的瘾 第67章 第四维67 南亚次大陆的夏天, 近50度的酷热温度,李妮妮很快出了一身汗。 牢房里满是汗臭和脚臭的气息,李妮妮一副明显的外国人长相, 暂时没有人敢动她。 半夜,一个男人抓着一个女人就开始弄了起来, 因为场地小,女人被压在了墙上, 其余男人和女人麻木地看了他们一眼, 便不感兴趣地转过了头。 这种事情在男女混合的牢房里,简直太常见了。 没过多久,又有几个男人加入了他们, 牢房里顿时充满了糟糕的声音。 第二天, 又有几个年轻男女被拉出去进行“神的审判”。 但这一次是“毒判”, 大胡子法官找来一只黑色的公羊, 割下它的右腿, 在里面撒上各种毒药给犯罪吃, 罪犯吃完肉,没被毒死的就无罪, 毒死了的就埋了【1】。 附近牢房里的囚犯们,都沉默地看着那几个被强迫灌毒药的年轻人。 从头到尾, 他们连坐姿都没有变化过。 似乎对这景象司空见惯。 被拉出去的那几个人,很快口吐白沫地被人拖走,再也没有回来。 第三天,李妮妮已经连着三天都没找到地方睡觉, 吃的也是发馊的烙饼。 大概是看李妮妮脸色实在太差。旁边有一个人主动让开了位置, 让李妮妮躺下来睡一下。 李妮妮抬起头, 看见给她让位的人, 正是三天前那个强-奸女人的男人之一。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李妮妮,见她没有动,还以为是李妮妮嫌地板太脏,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地板,又朝地上指了指。 李妮妮没有犹豫就躺了下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存体力,有地方不睡她有病。 这个男人眼底并没有侵犯和冒犯的神色,他是真的只想帮她的忙。牢房里的人虽然对她不热情,但明显对她比对自己的同胞要友善得多。 前两天甚至有人把自己的食物让给李妮妮,自己饿了一顿肚子。 李妮妮知道自己得到这一切的优待,并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说真的,印度美女的相貌看习惯了,是非常有风情的,那几个被强-奸的女人都比她有女人味多了。 她会被礼貌地对待,只是因为,她是外国人。 人性就是这么的古怪,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残害自己的同胞。但是对于外国人,他们习惯性地优待。 李妮妮在这个牢房里待了一个星期。 这期间,牢房里不断有人被拉出去,又不断有新的囚犯被投进来。 一些囚犯起初还大吵大嚷,但很快狱卒走过来,用铁链将他们抽得皮开肉绽,他们也就不吭声了。 从第二个星期起,李妮妮开始和身边的囚犯学习当地的语言。 在印度,大部分人说的是雅利安语支,和达罗毗荼语系,除此以外还有藏缅语族、南亚语系,零零散散的语言有1600多种。 李妮妮找到了两个囚犯,分别和他们学习雅利安语支中的印地语和□□都语。 她很快就发现,这些人说的话还是以古代梵文为基础,其中还包含了波斯语、突厥语和其他语言的词汇。【2】 第123节 但奇怪的是,居然没有包含阿拉伯字母。 在李妮妮的印象里,印度现代印地语里掺杂的阿拉伯字母,应该是阿拉伯穆-斯-林入侵印度次大陆时带进去的,这场入侵发生在12到16世纪。 每一场外族的入侵,都会把自己的文化和语言系统带进当地文化,或者被当地文化反侵蚀,总之会有一场文化和语言的融合。 可这里的印度文明,明显在16世纪之后,按理阿拉伯穆-斯-林百年前才刚入侵了这里。 那么他们的雅利安语言系统里,怎么可能完全没有阿拉伯语的影子呢? 李妮妮压下了这个疑惑。 而教李妮妮达罗毗荼语的男人,他使用的词汇中,则明显带了吐火罗文的味道——就是北大季羡林研究的那个吐火罗文。 同一个印度,居然有两种天差地别的语言。 差别之大,都赶得上中文和英文了。 李妮妮完全沉浸在了知识的海洋里。 于是等马婷达带着一群部随来到监狱时,看到的就是这幅令人感动的励志场景。 李妮妮像是团宠一样,被一群黑不溜秋、血统卑贱的达罗毗荼人围在中间,正在认真和他们学习语法。 还不停地指着牢房里的各个东西,向他们学习发音和拼写。 本以为李妮妮会过得非常的凄惨,并不停向他求饶告罪的马婷达:“……” 他阴恻恻地说:“看来我不该过来打扰你,你在牢里过得不错啊。” 李妮妮沉迷于学习无法自拔,一时没注意到这是王子的声音,连头都没回,一脸“没人能打扰我学习”的奋斗模样。 马婷达的脸色黑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我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他冷哼一声,抱着手臂,换成雅利安语道:“来人——” 之前负责执行各类审判的法官腆着脸来到王子身边。 王子说了一句李妮妮听不懂的话。 5分钟后,两个上半-身只穿一件白色麻布衫的黑脸大汉,架着李妮妮来到一只黑羊前。 马婷达斜斜坐在银制的高凳上,身边立刻有人给他献上了美酒。 “既然不想臣服于王权,那便臣服于神权吧。” 他眼底闪过一丝冷锐: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是选择和你的脚一起留在我身边呢,还是选择吃下这只剧毒的羊腿呢。” 李妮妮与那只肥肥的黑羊对视。 黑羊乌溜溜的眼睛温顺地看着她。 盯着盯着,李妮妮不小心就咽了口口水:“羊腿是……熟的吗?” 马婷达:“……” 马婷达勃然大怒。 他脸上风云变幻,但秉承着王室必须喜怒不形于色的教训,最后只是冷笑了一声。 “行啊,我又何必与你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他再次换了一种语言,随意指着身边的法官说:“你,去给她烤熟。” 法官感觉尊严受到了冒犯,但他不敢忤逆王子的旨意,只好铁青着脸牵着羊下去。 羊温顺地跟着他,走之前还回过头,用圆溜溜的眼睛看了一眼李妮妮。 李妮妮又咽了一口口水,在法官身后用不熟练的雅利安语喊道:“多放一点孜然和咖喱啊。” 法官一个趔趄,加快了脚步。 没多久,法官就捧着新鲜烤好的咖喱羊腿回来了。 李妮妮吃了快两星期的大锅馊味印度手抓饭,闻到羊腿的味道,简直抓心挠肝,还没等法官给她念判词,就焦急地抓起羊腿啃了起来。 四面的众人:“……” 见过英勇赴义的,没见过这么赶着投胎的。 但说实在的,这个法官烤羊腿的手艺并不是非常的熟练。 李妮妮啃完羊腿以后,用雅利安语中肯地评价道:“有点咸了。” 法官:“……” 众人:“……” 之前在牢房里教李妮妮雅利安语和达罗毗荼语的老师,现在看李妮妮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和欣慰。 毕竟他们谁也没想到,李妮妮学语言会学的这么快,仿佛她本来就会似的。 马婷达看着她啃完了一整只羊腿,脸上流露出惋惜的神色。 但是没有关系,哪怕这个女人死了,他也可以把她的腿砍下来,浸泡在福尔马林里。 她的那双雪白的脚,终究还是他的。 但是十分钟过去。 二十分钟过去。 一直到一个小时过去,李妮妮已经开始打哈欠,马婷达还在和她大眼对小眼。 虽然美其名曰是“神的审判”,但王室心知肚明,神怎么可能会眷顾这群贱民?这个招数只不过是想要借用□□义,用残酷手段镇压百姓而已。 所有吃下黑羊腿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死亡。 以至于当终于出现一个逃脱神判的人时,连他们自己也被震住了。 拜托,这可是封建时代的神权国家,当年耶稣不过在水上走了一圈没沉下去,就被奉为神迹,被全人类疯狂追捧供奉了几千年。 何况是这种吃了十几种剧毒而不死的人,哪怕李妮妮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神,也至少说明她得了神眷。 法官第一个颤抖了起来。 他再也不敢用轻视的眼光看李妮妮,“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膝行过来用额头去触碰李妮妮的脚尖,边触碰还边双手合十伸向天空,嘴里喃喃道:“神即将临!神即将临!” 旁边囚室里的犯人也一改麻木的神色,纷纷右膝跪地,朝李妮妮双手合十,喊着:“啊割——也!”【3】 李妮妮还没学到这个词汇。 马婷达脸色难看。 他冷冷地盯了李妮妮片刻,倏然站起,咬着牙道:“既然是神恕你无罪,那我也无话可说——来人,放她离开。” 李妮妮并没有多少喜悦的神色,她平静地整理好羊骨头,最后看了监狱里那几个教她语言的犯人几秒,就起身离开。 马婷达攥紧了拳头。 而正当李妮妮经过他时,一旁烧烙铁的火台忽然暴起火花。 站在火台边上的狱卒吓了一跳,躲避间不小心滚在地上,又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连推倒了另外几个狱卒。 火花连接暴起,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牢房里灯光昏暗,李妮妮被推到在地,手指被人踩了好几下。 此时一条布料在她面前划过,正好李妮妮被人推搡了一把,手掌向后撑在地上,仓促间恰好压住了那条布条。 ——这本来没什么问题。 说起来这甚至不是李妮妮的错——她的手是向后撑的,人背后又没有长眼睛,又怎么会知道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呢? 但众所周知,印度位于南亚次大陆。 而南亚次大陆近乎热带,气候极其炎热。 甚至因为过于炎热,导致印度几千年里都没有发展出什么出色的纺织业——因为他们根本没必要穿衣服,身上的布料极其轻薄,经常就是一条白布一围,还纺织什么纺织。 所以李妮妮这么一扯,就直接把这倒霉蛋身上的衣服,整套扯下来了。 四周瞬间寂静。 众人瞠目结舌,片刻地怔愣后,便都仓促地跪下低着头,大气不敢喘,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 而李妮妮抓着手上的布料,慢慢抬起头。 就看到王子阴沉着脸,一丝-不-挂地站在她身后。 并因为腿太长、盆骨高、天气热懒得穿内裤的缘故……一个不大雅观的巨大玩意儿,正明晃晃地晃动在李妮妮面前。 还在她的目光下,又持续变化的趋势。 王子脸上风雨欲来,望着李妮妮直愣愣的眼睛,咬牙切齿道:“喂,你。” 李妮妮呆呆地抬起头。 这一刻,马婷达心里是真的产生了杀意:“再睁着眼睛,我杀了你。” 而李妮妮根本没有听他到底在讲什么,她只是盯着王子不方便说的部位,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就在那玩意儿上面几公分,和之前褚西岭一模一样的地方。 赫然长着一个清晰的,六芒星胎记。 作者有话说: 再次温馨提醒,女主真的没有心,她卧槽无情,天然渣女,但她是个好女孩 第68章 第四维68 复古深红丝绒大床上。 烛光轻微地摇曳, 李妮妮捧着一本厚重鎏金的《雅利安字典》,正在一页一页地研读。 她一条腿随意搁在被单上,另一条腿却被一只手握在手里。 王子斜躺在大床上, 一只手托着她的脚踝,她的脚趾就微微垂落。 他一眼都没有看李妮妮, 却缓慢地把玩着她的脚,就像把玩一只价值连城的鼻烟壶。 片刻后, 她脚背上忽然传来一阵可疑的濡湿, 是王子的唇慢慢淌过了她脚背的侧面。 第124节 李妮妮眉目不动。 在这种知识被贵族垄断的年代,一个外国人想要看到印度人的历史和神学典籍是不可能的。 但是求一本字典,尚可被王子接受。 可是王子并不知道, 在某些人手里, 字典可不仅仅是字典而已。 文字的历史, 就是文明的历史。 就像中文里“伏羲”的“羲”字, 就是上面一个“羊”, 中间一个“我”, 下面一个“兮”,兮是语气词, 上古读音相当于“呵”,中古读音近似于“嘿”, 后来就相当于“啊”。 “我”在上古文字里的意思也不是“我自己”,而指“兵器”,意思相当于“杀”。 【1】 所以当李妮妮没有权限去看历史书的时候,她就可以另辟蹊径, 从一个字的拆分和语源里, 去倒推历史。 比如“羲”字, 可以拆成“羊”和“杀”。 这就意味着伏羲, 这个华夏先祖,三皇五帝之一,同时也是女娲她亲哥、她老公、和她孩子她爹……实际工作可能是个杀羊的。 当然古代能杀羊的都是大人物,因为羊是用来献祭神祇的祭品。 任何能和神祇搞上关系的官职,在古代都是绝对的第一套领导班子。 哪怕他是个羊倌。 那也是个崇高的羊倌。 李妮妮就靠着字典里这些碎片一样的解释,将每一个雅利安词语的意思,和它的词源拼凑起来,慢慢组成一部零碎的印度历史。 而这部拼凑出的印度史,和她印象里的印度史,果然有很大的出入。 可惜王子不给她提供纸笔,也不让她下床,不然李妮妮现在很想列个思维导图,不然她的脑壳快记不了这么多东西了。 床铺这头,李妮妮在沉浸式学习。 床铺那头,长着玛蒂尔达面孔的王子,也在沉浸式把玩她的jiojio。 王子盯着那洁白的、泛着粉色的脚尖,就像是人类看到了猫的爪爪,呼吸逐渐加重。 他把她的脚贴在脸上,像个变态一样用侧脸抚摸她的脚背。 最后居然克制不住地俯身,亲了一下她的脚掌。 李妮妮平静地翻过一页。 对变态的行为不为所动。 但是下一秒,她的脚尖上蓦然包裹住一圈湿热的东西。 王子把她的脚趾含进了嘴里,舌尖慢慢吮吸过她的指缝。 李妮妮……李妮妮也只是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但是依然没有说什么。 她再爱干净,也不可能天天盯着自己的脚。 哪怕方才王子已经命令侍女把她的jiojio仔细洗刷修剪,还让人花了近一个小时给她的脚涂抹各种牛乳和香料。 但谁又能保证,自己的脚趾里就没有任何真菌在潜伏呢? 人类普通皮肤上就寄生着1亿多个细菌,更何况是脚。 又不是所有的真菌都会让脚脱皮起水泡,大部分的真菌都是看不见的。 他用肉眼看着洁白无瑕的jiojio,实质上…… 算了,不能细想。 细思恐极。 李妮妮翻过一页字典,强迫自己不要去关注床铺那头的事,就当这个房间中间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她并不想和一个爱吃jiojio的变态共处一室。 但是王子并没有任何收敛。 他吮吻的范围越来越大,一直从脚趾蔓延到了脚踝,又从脚踝蔓延到了小腿,甚至还有往上走的趋势—— 李妮妮一下缩回了脚。 她“啪嗒”放下书,看向这位年轻但有病的王子。 “您越界了。” 在王子阴郁的目光里,李妮妮伸手在自己的脚上比划了一下。 “我们已经说好了,从脚趾到脚踝,这一部分是我暂时租给您的……但脚踝以上的部分,是我自己的,您不可以碰。” 王子盯着那截雪白的小腿,片刻后又抬起头来盯李妮妮。 他神情非常不快,看上去也不大愿意放弃这截小腿。 良久,他抿起嘴角道:“你不要不识抬举,愿意和你商量,是我给你的额外恩宠,只要你在我的国土上,你从头到脚都是我的。” “那就免谈了。” 李妮妮合上字典,用裙摆遮住了自己的脚。 “不按规矩来,我们的交易就作废。” 她下床就要走。 李妮妮从监狱回来后,为了配上她那双脚,侍女给她换上了华丽的宫廷长裙。 这条裙子贵应该是真的贵,美也是真的美。 此时裙摆摇曳生辉,丝绒上的反光像星空一样在烛光下闪烁浮动,衬得李妮妮探出裙摆的那双脚更加…… 王子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那段裙摆从他的床幔上慢慢流走,一时间就好像那裙摆是从他心间拂过似得。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比脑子更快,“啪”地伸手按住了她的裙边。 李妮妮不明所以地回头。 王子捏了捏她的裙摆,松开,又捏了一下。 他一面觉得丢人,一面又觉得想要,心里激烈挣扎。 好一会儿,他调整了一下状态,清了清嗓子,和李妮妮说:“之前那个交易内容,我还没想得很充分,有几条条款我后悔了,我们重新再拟一个。” 他露出倨傲的神色,仿佛恩典一般道: “我允许你翻看字典以外的书籍……但这回必须再加上你的腿。” 时间回到三个小时前。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 在牢房里,李妮妮经受了“神的审判”,王子再没有任何理由能够留下她。 李妮妮本想立刻离开皇宫,去寻找她失散的同伴,顺便再去找一找她的猫。 但就在这时,她看见了王子腹股沟上的六芒星胎记。 ……这六芒星怎么跟批发不要钱似的?【2】 李妮妮腹诽归腹诽。但在这一刻,她忽然就意识到了自己思维上的漏洞。 当时海森堡和她下达的指令是什么来着? 【你会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三个屁股上有六芒星胎记的男人,你要让他们爱上你,并为你痛不欲生,不然你就会死于非命。】 海森堡和她说的是,她会遇见“三个屁股上有六芒星胎记的男人”。 但并没有说世界上“只有三个屁股上有六芒星胎记的男人”。 再加上她之前在达玛古城里已经确认,世界上不止她一个任务者。 这些任务者的任务内容各不相同,甚至完全相悖,相悖到可以引发任务者之间血腥的互相残杀。 比如海森堡给李妮妮的目标,是要让褚西岭和大小姐爱上她,为她难以自拔,还要为她痛不欲生。 但丸子头的目标,似乎是让所有进入达玛古国的人,都团灭死亡。 这个“所有人”里,显然包括了褚西岭和大小姐。 所以,丸子头的任务如果完成,就意味着李妮妮的任务失败。 任务失败的人会惨死。 就这,任务执行者们还不扯头花? 说真的,如果海森堡背后是一家公司,那这家公司肯定有点大病——一面派出员工去做项目,另一面又派出员工来扯后腿,甚至还想让两派员工打起来。 不是暗藏玄机,就是人工智障。 但不管如何,海森堡是她找不到形迹的东西。 她暂时无法得知海森堡选择任务目标的标准。大小姐、褚西岭,到现在这个恋脚癖王子……他们除了位高权重,以及屁股上有个六芒星外,没有任何共同点。 而唯一和六芒星扯上关系的,就是达玛太子的地下宫殿。 那她是不是就可以综合上述线索,粗略推出这样几个结论—— 一、屁股上有六芒星胎记的男人,都是任务目标。 二、世界上有多个任务者,他们互相不知晓身份。 三、任务者的任务内容不一,甚至可能互相违背。 四、所有任务目标最终指向,都和达玛太子有关。 这些思绪虽然庞杂,但因为在她的脑海里转悠了太久。以至于李妮妮在监狱里扯下王子的衣服、看到他屁股上六芒星的那一瞬,大脑就飞快形成了一个计划。 她不能走。 她必须留在这个皇宫里。 首先,达玛人和印度佛教密不可分,它们又都出现了六芒星标志,说明这座印度古城,十有八九也和达玛人有关。 在这种封建古代,有书籍和典籍的地方是不多的,最大的藏书馆一定在皇宫。 所以,在这里找到达玛人相关的线索之前,她得苟在这里。 其次,恋脚癖王子既然是任务目标,就说明这座印度古城里,很可能也存在其他任务者。 李妮妮想要找到海森堡的目的并除去它,就必须得到更多信息。 第125节 但海森堡除了偶然的几次上线,就没有联系过她,算是把她放养了,和它细心耐心一步一步指导丸子头的情形一点都不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李妮妮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另辟蹊径,抓住海森堡这次委派的任务执行者。 只要她守在这个恋脚癖王子身边,任务执行者就会飞蛾扑火一样,自己向王子撞过来,她只要瓮中捉鳖就好。 而等捉住了潜伏的任务执行者。 她就策反他、引-诱他、拷问他。 甚至连拷问工具都是现成的,李妮妮觉得监狱里那块烙铁就很不错,水刑也很有趣。 完美。 这一切计划的实施,只需要她付出一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代价。 皇宫的典籍可不能随意给人看,尤其在印度这种等级森严的地方。 在神权大于王权时期的印度,不同种姓的人不能住在同一房间,也不能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贱民必须佩戴标记,或发出特殊声音,不停敲打器皿以提示高种姓的人及时避开自己。 高贵雅利安血统的婆罗门,甚至不愿意经过达罗毗荼人的屋舍,因为觉得自己会受到低贱血统的污染。 如果婆罗门与贱民接触,回去就要举行清洁仪式,以免得自己脏了。【3】 连衣食住行尚且如此,更别说历史和神学典籍这么神圣的东西。 低种姓的贱民甚至不能用手触碰。 李妮妮这个平民也一样。 所以为了看到典籍,李妮妮出卖了自己的jiojio。 她和王子约定,让她在皇宫里住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她脚踝以下的部分就是他的。 王子原本也非常赞同这个想法,因为一个月已经够了,再美丽的东西把玩一个月,他必然也就腻了。 他得到了李妮妮的脚,却连昂贵的、偷渡来的福尔马林都不必花费,李妮妮需要的所有报酬,就是几本皇宫里随处可见的字典。 简直是一本万利。 但此刻,王子却对这个一本万利的买卖提出了异议。 烛光下,他按着那道裙边,屏住呼吸,伸手慢慢掀起李妮妮的裙摆。 细腻的、羊奶一般的皮肤,在他眼底徐徐展开。 王子的喉结情不自禁地滑动了一下,眼里露出一点痴迷的神色,食指指尖却冷静地顺着她的脚踝里侧的骨骼往上滑。 裙摆随着他的手指堆叠,他一路滑过脚踝,滑过小腿,滑过膝盖……一直滑到了底。 “我们改一下原本的条款,王宫里所有的典籍,你都可以随意翻看。” 王子松开她的裙摆,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道。 “但是,我要你的整条腿。” 作者有话说: 【1】易中天说的 【2】评论区某个美人说的 【3】相关描述来自以前剪切在app里的网页文章,不知道作者是谁 李妮妮会同意的,因为李妮妮是无情渣女 今晚购物快乐,主角团去淘宝了,明天见 第69章 达玛人69 李妮妮不动声色地看着王子。 她在王子手指划到尽头的时候, 就并拢了双腿,恰好把王子的手夹住,没办法再进一步。 李妮妮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两人中间隔着一本厚重的字典。 半晌, 李妮妮眨了眨眼,开口道:“卖腿, 这是另外的价钱。” 王子的手一用力, 就想继续往里伸:“做人不要太贪婪,我说了,王宫里所有的典籍, 你都可以随意翻看, 这个价钱还不够吗?” 李妮妮想到方才王子的手还在把玩她的脚趾, 现在又放在这种容易感染的地方, 不禁蹙了蹙眉, 把王子的手用力拨开。 “不是不够, 而是我不懂雅利安语,看字典还能勉强看懂, 再深奥的就看不懂了,你给我我也没用, 我不要只能闲置的东西。” 王子眯起眼:“那你要怎样?” 李妮妮:“全部典籍,加上一个翻译官,我卖给你一条左腿。” 王子一脸“你怕是在想屁吃”的表情,冷笑一声:“一条腿, 换一个译官?你这是和我漫天要价呢, 你以为自己是绝色美人吗?” 李妮妮收回视线, 腿也缩回去:“谈不拢, 那就算了。” 王子没想到她真的说不谈就不谈,竟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手疾眼快地按住她的腿,犹豫了片刻道:“两条腿都归我,我给你配翻译官。” 李妮妮:“可两条腿,那又是另外的价钱,殿下。” 王子:“?” 不是,这女人是和他做生意做上瘾了吗? 王子差点被她气笑:“你有看过一套杯子,却只卖一只的吗?” 李妮妮诚恳道:“我这是为你考虑,毕竟我的两条腿是对称的,它们长得一模一样,你抱着一条腿,和抱着两条腿到底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王子咬牙道:“你的左脚小拇指就比右脚小拇指要细一点!” 什么? 李妮妮马上撩开裙摆,仔细地观察自己的脚趾……但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她的左脚小拇指和右脚小拇指明明长得一样。 公/主/号:玫/瑰/收/藏/家/呀 李妮妮觉得这王子的眼神有问题。 李妮妮和他谈生意谈的有点渴,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牛乳。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卖两条腿?” 王子从床上追到床下,把胸膛贴在她背上走来走去,见她只顾着喝奶却不回答,没忍住一把将她手里的杯子夺下来。 “你还敢喝我的牛乳?你知道一杯牛乳多少钱吗?嗯?” 李妮妮还没来得及避开,就被摇晃的牛乳溅到了半身。 白色的液.体滴滴答答地从她的脸上滴落下来,连睫毛上都有,狼狈得跟被怎么怎么了似的。 场面一度十分不和谐。 王子愣了一下,脸一下红了。 但是他很快回过神来,“啪”地把空杯子放在烛台边,色厉内荏道:“那牛奶也是另外的价钱!之前我买你脚的时候,可没答应要给你喝牛乳。” 李妮妮叹了一口气。 “两条腿。”她说:“除了查看皇宫里全部典籍的权限,你要另外给我配备最流畅的翻译,和一个你们国家的历史老师……对了。” 她想了想,又附加道:“还要再加一条,当我想跟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能拒绝。” 鬼晓得任务者会什么时候出现,如果任务者出现了,她当然要一步不落的跟着这个恋脚癖王子。 但李妮妮说了一大堆,年轻的王子只听到了那句…… “我想跟在你身边”。 王子这回连锁骨和耳朵都红了起来。 但是因为南亚次大陆人的肤色关系,这份红并不是很明显。 王子的肤色也和《那个杀手不太冷》里的玛蒂尔达长得很像,这种眉眼深邃的雅利安骨相,年轻时候简直宜男宜女,从李妮妮这个角度看下去,王子尖尖的下巴几乎和玛蒂尔达一模一样。 玛蒂尔达王子被李妮妮大胆的“告白”冲击到。 他几乎有点生气地想,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霸道的女人?居然胆敢直接说想跟在他身边,还不允许他拒绝…… 简直毫无女性柔和顺从之美德。 《摩诃婆罗多》里摩根德耶说过,“丈夫是妇女的至高之神。妻子应该谦恭地侍奉丈夫,不得先于丈夫吃喝,应该吃丈夫吃剩的食物,想丈夫所想,将丈夫奉若神明。永远做对丈夫有益的事,把所有感情倾注给丈夫,顺从丈夫。” ……她哪一条符合了?哪一条? 天天和他讨价还价就算了,居然还敢肖想他身边的位置! 他只是喜欢她的脚,又不是喜欢她这个人。难道她一个外邦人,还指望成为他的王妃不成?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如愿成为他的王妃,他也注定无法把身心放在她一个人身上。 三妻四妾,是他身为王子迫于无奈的命运。 就如他的先祖阿育王,一登上王位就从全国挑选1000多位妻妾,一天一个,三年都轮不完,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外邦女子天天霸占! 她这么霸道不讲理,日久天长,他再多的宠爱都会被她消磨完。 这个女人怎么不知道给自己想一点退路呢? 王子觉得他必须打压一下她嚣张的气焰。 不然以后还不反了天了。 只是王子刚张开了嘴,就听李妮妮警惕地说:“不讲价。” 王子:“……” 王子想去拿弓。 他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终究稳住了王子的牌面:“行,我答应你。” 他冷冷地警告道:“但是我要和你说清楚,我的正妃必须是婆罗门世家的贵族小姐,你这种外邦女子,哪怕来自高等时区,也别肖想王子妃之位。” 李妮妮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一时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胡话:“……我也没肖想啊。” 王子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你最好说到做到。” 李妮妮:“???” 第126节 于是当天晚上,王子淋漓尽致地享用了李妮妮的小腿。 至于小腿往上的部分,他决定慢慢把玩。 美好的东西就是要一点点蚕食才有意思,一次性玩完了,就像他的先祖阿育王那样,就没意思了。 第二天清晨,李妮妮醒来时,王子玛蒂尔达还在睡。 他一只手臂紧紧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臂则紧紧箍着她的腿。 床上散乱着轻薄的被褥,李妮妮刚抽了抽腿,玛蒂尔达就在睡梦中不悦地蹙了蹙眉,冷声道:“别动。” 李妮妮:“……” 她俯身把王子的两只手掰开,又往他的怀里塞了一条枕头。 就这么折腾了好一会儿,玛蒂尔达居然还没有醒。 李妮妮只能感叹,唐朝那会儿印度半岛的摩揭陀帝国想搞事,收了礼物,却反手把我们送礼物的大臣杀了,结果文成公主转头嫁给西藏的松赞干布,以此让王玄策调动了尼泊尔几万军队去打印度,结果把印度摩揭陀帝国的大象军队打得落花流水……这段历史并不是偶然。 毕竟他们的王子可真能睡啊。 就这个点,四阿哥都起床批了几个小时奏折了。 统治者懒成这样,你不落花流水,谁落花流水。 李妮妮下了床也没叫侍女,自己拿杯子里的水简单洗漱了一下。 她翻开字典,用雅利安词语拼凑了几句她今天必定会用到的话,反复默念记在心里,直到非常流利。 出门前,她沉思片刻,顺走了那条因为昨天老是咯到她的腿,而被她强制摘下的、刻有王子名讳的项链。 李妮妮推开宫门。 南亚次大陆的阳光扑面而来。 这间宏伟的宫殿,建造风格有点类似印度南部卡纳塔克邦迈索尔城的王宫,远处山脉间还延绵着王宫的屋脊,规模几乎就是一个小型城邦了。 巨大古老的石柱沐浴在晨光之下,到处都雕刻着海螺,园碟,莲花印和金刚杵的纹样,金色鸡蛋花在角落里郁郁葱葱地生长。 对面墙上还镂空刻着巨大的湿婆神图腾,以及重叠交错的六芒星。 远处一排身着纱丽的侍女,编着粗-黑的大辫子,正用双手托着净水瓶,鱼贯而过。 ……是活的古印度啊。 译官和祭司也已经提前站在大殿前院侧边等候。 倒不是他们两人额头上写着官职,而是他们的穿着与旁边侍从截然不同。 译官在头顶上盘了一个像宝塔一样的发髻,而祭司的衣着则黑发披肩,衣着华丽,还在额头上用白色颜料涂了三条横线。 李妮妮想,穿得这么奇怪,就是他们了。 只是她刚走到两人面前,就被殿外匆匆赶来的女侍拦住了去路。 女侍鼻尖穿着鼻环,手臂上还带着臂环,看打扮十有八九也是出自婆罗门世家。 这样高贵的出身和血统,只有王子和神殿大祭司配让她屈膝侍奉,连一般的将军都在她的血统之下,刹帝利或吠舍出身的王妃也要低她一头。 看李妮妮更如看殿前的泥巴。 但由于王子有一段时间信奉耆那教,还跟随耆那教的大能一起禁欲,至今没有带过女人过夜,以至于她一时无法确定王子对李妮妮的态度,掐不准该用什么口气对待这个异邦女人。 于是她谨慎地垂手,神情漠然倨傲道:“宫殿中有神灵巡逻守卫,请小姐等候王子的吩咐,不要随意走动,亵渎神灵。” 李妮妮礼貌地拨开了侍女:“不好意思,我听不懂雅利安语。” 侍女:“……” 李妮妮越过她,直接走向了祭司。 然后侍女就听见李妮妮用流畅的雅利安语,对祭司和译官说:“我就是王子指派你们跟随的人,今天你们将与我在图书馆待上一天,为我解答疑惑,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 侍女:“……”这叫不懂雅利安语? 李妮妮说完,就等着祭司带自己走。 侍女这才从“自己居然被一个无种姓之人直接推开”的巨大冲击里回过神,几步走到李妮妮面前,拉住她的手冷声道: “无礼之人!你怎么可以命令湿婆神的大祭司?你必将受到惩罚,来人啊,带她下去接受神的审判——” 李妮妮更加礼貌地扒拉开她的手:“不好意思,我真的听不懂雅利安语。” 侍女:“……” 所以你只听得懂你想听懂的雅利安语,对吗?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 李妮妮只是想去个图书馆,但是祭司和译官感觉自己被李妮妮的指使冒犯,闭眼不动。 侍女拦在道路前方,正在喊武官和侍卫来抓她。 ……去自个习,居然能有这么多波折。 早知道就直接把玛蒂尔达弄醒带路了。 但这个恋脚癖王子实在太烦人,跟个话痨似的,昨天一整个晚上,他不是在亲她的jiojio,就是在拼命和她打听她的父母、家境、信仰、生平。 如果可以,李妮妮是真的不想和他浪费时间。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侍女上前一步,脸上礼貌的表情顷刻消失。 她披着洁白的沙丽,神情冷漠地开始背诵她准备的最后一句雅利安语—— “我自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取经,是你们生主的贵客,意在搭建两国友好邦交,交流宗教文化。你们阻碍我,就是阻碍两国的友谊,你们侮辱我,就是侮辱我的国家。” 这个帽子扣得太大,祭司表情僵住,侍女也张着嘴想说什么。 但李妮妮根本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直接打断了她,不让她说话。 毕竟这些人说的大部分雅利安句子,李妮妮是真的听不懂,吵架肯定会输。 “当年你们的阿罗顺那王,不讲信义,收了我们献上的礼品,却又伏击杀死了我们的官员,最后反被我们打败,两国从此交恶。我本以为这一次我们能重归友好,既然你们如此慢待我,那我们两国的邦交,也就不必要了。” 李妮妮拿出方才顺来的王子项链,摔在地上。 在印度,很多首饰并不是普通装饰用的,臂环、项链和手镯,在一些宗教里,是非常重要的身份和派别的象征。 比如锡克教的教徒就必须佩戴手镯。 侍女原本对李妮妮的话将信将疑。 但这时看她拿出了代表王子血统身份、只有王子祭祀神灵时才能解下的尊贵项链,还毫不留情地摔在地上,一时也慌了。 李妮妮转身就走。 年轻祭司咳嗽一声,伸手拉住李妮妮,并低头向她双手合十。 他的表情明显是在向她赔罪,还用雅利安语轻声和李妮妮说了长长一大段话。 李妮妮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屁话。 但李妮妮提前背好的句子,都是万能句子。 于是她露出了和缓的神色,也向祭司回了一个合十礼,并重复之前的话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 祭司松了一口气。 跟在一旁毫无话语权的译官赶紧捡起地上的项链,双手奉给李妮妮。 并谦卑地躬着身,带着大祭司和李妮妮往图书馆走去。 日上三竿的时候,宫殿中的王子还在做梦。 昨天一整个晚上,他的脑海中都是那一双长腿,梦里他不停地舔咬亲吻她的脚掌,还把那洁白无暇的脚趾一寸不落地含在嘴里。 梦里那杯牛乳同样被他打翻,弄得她整条腿都是湿漉漉的白色奶渍。 脸上也一如昨日,白色的奶液从她睫毛上滴滴嗒嗒地滴落下来。 王子:“……” 他年轻的身体蓦然涨得发痛。 他像一只饿了五顿的狼狗,激烈地吻掉了她腿上被溅到的所有牛乳后,竟然松开她的脚,急切地去吮吻她脸上的那些。 然后吻着吻着就变了样子。 王子做了一个令他非常吃惊,但又非常满意的梦。 他的身体是如此急不可耐,甚至涨疼到,让他比他寻常提前一个小时从梦中惊醒。 王子在半梦半醒间叹息了一声,闭着眼睛,习惯性地亲吻了一下怀中柔软的条状物品,随即手指在枕头上摸索了起来。 但他摸着摸着,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深深地亲吻一根枕头。 王子:“……” 王子对自己的失态和失控感到勃然大怒。 他从床上爬起来,高声呼喊着他的侍从。 白衣侍从慌忙从门外冲进来,跪伏在王子脚边说:“生主,您有什么吩咐?” 王子冷漠地垂着眼:“我昨天带来的女人呢,她没有等我起床吗?” 侍从战战兢兢地说:“那位小姐已经……已经起来了。”都起来好几个小时了。 ……果然是不懂柔顺和侍奉的异邦女人。 就她这样,还想做他的王妃? 还敢肖想他身边的位置? 王子冷笑一声,赤脚从床榻上下来,走了几步之后终于压住了自己蓬勃的怒气,尽量和缓地说:“你让她回来,别在花园里玩了。” ……可那位小姐并不在王宫的花园里啊。 侍从头低得更低了,根本不敢说话。 王子站在镜子面前,立刻有侍女轻手轻脚地上前,帮他穿衣系带。 他看到侍从趴在地上不动弹,以为侍从是觉得李妮妮一个外国人不好命令。 第127节 也是,毕竟是异邦女子,不懂伺候的礼仪是正常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就和她说,我今天允许她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接见大臣,如果她还想得到我的欢心,就立刻回来。” 侍从……侍从唇角颤了颤,趴在地上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可是生主,那位小姐……听说已经出宫了。” 王子:“……什么?” 宫门外。 李妮妮直到祭司带她穿过了重重宫门,一直朝宫外走去时,才知道图书馆原来不在皇宫之内,而在神殿之中。 离皇宫还很远,他们没走了几步,就换了牛车。 两头水牛吭哧吭哧地拉着他们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神殿的山脚下。 从山脚开始,他们就不能再坐牛车了,教徒必须要跪行上山,一步一跪,以示对神灵的虔诚。 李妮妮看着那漫长的山路,心里升起了渎神的心思。 还没等她想到什么能不跪着上山的办法,就听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一个李妮妮无比熟悉的声音,夹杂着几句国骂,穿过了拥挤的人流,和远处清澈的梵音,一路直愣愣地涌到了李妮妮耳旁——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你们作为联合国非常任理事国,却这么残暴地对待联合国常任理事国的国民,我是一定要向联合国投诉你们的!” “我告诉你们,我家超级有钱!我还养了十几条哈士奇,我和狗狗都不会放过你们!” “啊啊啊啊别扒我衣服,那里不可以!那里不能摸,那里真的不能摸……” “我劝你们善良!!!” 作者有话说: 写之前:我就不信我写不出宫斗剧情! 写之后:哦,我的确写不出,打扰了,我自己走 第70章 达玛人70 距离李妮妮10来米的地方, 武太郎和杨朵朵正背靠背被绑在一起。 武太郎的衣服已经被扒光,只剩下一条印着《猫和老鼠》的内裤在风里招摇,身上有好几条用鞭子抽出的恐怖痕迹。 但神奇的是, 他居然还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背包。 而杨朵朵就比他好多了,全身衣服还算完好, 就是脸上全是泥巴,看起来黑了一圈, 狼狈得仿佛阿富汗逃难出来的难民。 两个人背上都用绳索捆着重重的石头神像, 只能在地上膝行。 身后还有一个神情十分不耐烦的印度人,手里拿着一条铁链,当他们爬的慢的时候, 就伸手在他们背上敲打一下。 一旁的年轻祭司一看, 就知道这是被神判所判定为异端的异教徒。 他拍了拍李妮妮的肩膀, 示意李妮妮避开一点, 不要受到异教徒的污染。 李妮妮:“他们犯了什么罪?” “渎神。”祭司虔诚地朝山顶方向做了一个合十礼:“他们将被迫跪着爬上山巅, 像神主谢罪, 并在神殿中接受火刑。” 李妮妮没听懂,蹙了一下眉, 旁边的译官立刻帮她翻译了一遍。 李妮妮听完,顿时感到无言以对:“……哦。” 祭司还想说什么, 但李妮妮对他比了一个“等等”的手势,走到杨朵朵和武太郎面前。 走近了之后,李妮妮才发现,他们背上的神像非常奇怪, 既不是佛陀的, 也不是大黑天的, 甚至不是任何一个李妮妮认识的神祇的。 那是一个抽象的、修长男人的形状, 但是面部却一片空白。 像被人刻意抹去了似的。 这就是这里人祭拜的神? 可昨天李妮妮还看见他们雕刻了漫山遍野的佛窟,今天早上还看见皇宫里面雕刻着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毗湿奴呢。 这里的人,到底信哪个神? 难道是都信? 不愧是曾经为了增加婆罗门祭司敛财的名目,硬生生搞出过两亿个神祇的印度啊。 这个信仰还真是博爱。 李妮妮收回思绪,垂下头。 她脚下,武太郎捂着一只眼睛,没看见她,还在声嘶力竭地呐喊:“你们动用死刑!你们没有人权!我要见你们的法官!” 李妮妮:“……喂。” 武太郎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喂什么喂!我告诉你们,你们用强权压迫我是没有用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女人……不,男人绝不认输!” 李妮妮……李妮妮不大想说自己认识这个人。 就在这时,杨朵朵目光灰暗地抬起头。 随即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半晌眼里慢慢蓄起了泪水。 武太郎被她的眼泪所感,也乌青着一只眼睛倔强地抬头。 李妮妮立刻清晰地看到,他下垂的狗狗眼里,像是废弃火堆突然被谁点亮了似的,一下子闪耀无比。 这两个受尽磨难的人紧紧盯着李妮妮,嘴唇剧烈颤抖了起来,还朝她丧尸一样抬起了手。 李妮妮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还是没躲过。 下一秒,武太郎和杨朵朵已经一人抱着李妮妮一条腿,毫无形象地大哭了起来。 杨朵朵:“妮妮姐你为什么不早点找到我们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噫噫噫噫。” 武太郎:“我好讨厌印度手抓饭啊,他们上厕所不用纸擦,他们用手擦!!!擦完以后随便拿水洗一下,又用手去抓饭吃!!!!!我真的受不了呜呜呜呜。” 杨朵朵:“我好想你啊妮妮姐,我们都沦落到去讨饭了嘤嘤嘤嘤。” 武太郎:“讨饭还讨不到!偷个饼没来得及吃还被人抓住吊起来把屁股抽烂嗷嗷哼哼哼!” 李妮妮:“…………” 李妮妮默然地看着这两个人,神情里有点微妙的嫌弃。 旁边的祭司意识到哪里不对:“大人认识这些异教徒?” 鉴于之前李妮妮一同唱作俱佳的表演,他已经开始称呼李妮妮为“大人”了。 译官马上翻译了这句话。 “认识。”李妮妮面不改色道:“这都是误会,他们是我东土大唐道教茅山派真君太上老君的神官,请祭司殿下把他们放开吧。” ……谁的神官,什么东西? 祭司和译官茫然地看着李妮妮。 就连神官本官的武太郎和杨朵朵,一下都没从李妮妮的话里回过神来。 李妮妮镇定地说:“世间有诸神,你们自己都搞出两亿多个神了,再加一个神也不奇怪吧。” 年轻祭司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道:“神很多,但是神主只能有一个,诸神都是为了侍奉神主才存在的……” ……所以这些人并不是信奉诸神。 而是让诸神,去侍奉另一个神? 李妮妮莫名觉得这种信仰方式,非常的眼熟。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这不重要。”李妮妮说:“你信仰你的主,我信仰我的主,这并不矛盾,我们两个主大可以互相交流切磋一下,这不正是我主派我们从西天取经的意义吗?” 祭司和译官不知是不是被她的理论惊到,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武太郎和杨朵朵则一头雾水,完全没听懂李妮妮在打什么哑谜。 什么诸神,什么神官,茅山派不是捉鬼的吗?还有他们怎么就开始西天取经了? 但准确地说,李妮妮将的也没错,因为唐三藏西天取经,的确是去印度取经。 唐玄奘原名陈炜,出身名门,家道中落,独身一人踏上丝绸之路去印度,走了整整19年,可以说是那个年代的超级驴友了,放到现在小红书上粉丝要千万的那种。 “我可以证明给祭司大人看。” 眼看气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滞,李妮妮不由分说抽过武太郎的背包,伸手在里面找了找。 她的手指首先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还有点温度,李妮妮猜想那可能是饿昏了的□□。 她淡定地越过□□,又往深处翻了翻。 果然在背包底层翻出了一个诺基亚代工厂生产的超防水、超距离、超续航对讲机。 李妮妮把对讲机放在指尖晃了晃,对祭司道:“这就是我们和我主太上老君交流的工具” 武太郎和杨朵朵纷纷茫然地看着李妮妮。 李妮妮的神情忽然变得虔诚,她一手拿着对讲机,一手扔下破背包,高举双手朝向东方,深深的敬了一个……少先队员礼。 还用一个狂热信徒该有的语气说:“我今天在此宣誓,我热爱祖国,热爱人民,好好学习,好好锻炼,准备着为共产主义事业贡献力量!时刻准备着!……时刻,准备着!!” 太郎朵朵:“???” 祭司译官:“???” 武太郎按着胸口,一时没喘上气来。 杨朵朵呆滞地看着李妮妮,已经被惊呆了。 而李妮妮背完了少先队员誓词,才想起这个内容似乎不大像是宗教宣誓。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这个印度祭司又听不懂中文,语言之间的壁垒像鸿沟那么大,他们根本分不清中文里“神”、“仙”、“君”、“主”,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因为他们自己只有一种东西,那就是神。 哪怕懂中文的人,也未必能懂中文的语境,就算译官把这段中文逐字逐句翻译成印地语,也只能翻译出她李妮妮的虔诚和狂热。 第128节 但李妮妮还是亡羊补牢地背了一段《祷词》,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一个信徒:“主啊!让我做您的工具,去宣扬和平……荣耀归于我主,请你显示你的神迹,怜悯你迷途的羔羊。” “啊!我的主。” 她说着举起双手,并飞快地按下对讲机的开机键。 武太郎和杨朵朵看着李妮妮这一系列迷之操作,嘴巴微张,表情一片空茫。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刚刚不是还在茅山派吗,现在他们又在哪里。 就在这时,一段熟悉且复古的……诺基亚开机音乐,在李妮妮手中猝然响起! 武太郎和杨朵朵倒吸一口凉气。 而祭司和译官齐齐一惊! 他们震撼且畏惧地看着李妮妮手中忽然发出声音的小盒子。 这声音竟然不属于这世间任何一种乐器,也不属于任何一种动物,甚至无关风声雨声…… 他们甚至觉得,自己在那清透的声音中感悟到了宇宙的真谛,仿佛有无数粒子的梵音,在那声音中不停地碰撞、激荡、升华。 既然是不属于天地的声音……那必然是属于神明的声音啊! 这个国家的神明竟恩宠如斯! 祂的信徒不过祈祷了两句,甚至都没用到祭品和仪式,这位神灵居然就为她降下了神迹! 这也太好说话了吧! 祭司面色灰败。 他感到了沮丧,甚至开始质疑自己被神明嫌弃的一生——凭什么别人的神明随随便便就能降下神迹,可他日夜祈祷、呕心沥血,他的神明却始终一言不发? 李妮妮面不改色地收回了诺基亚对讲机。 并不知道因为自己一个举动,已经让他人的信仰产生了动摇。 开玩笑,人类花了几千年才发现了电的本质,甚至麦克斯韦把光都看成是一种电磁波。 《圣经》里神说“要有光!”,其实就是在说“要有电磁波!”。 现在李妮妮直接给他们演示了,什么叫充电式对讲机的力量,简称“电的力量”。 这可不就是宇宙的真谛么。 李妮妮满意地把对讲机塞回了武太郎的背包。 而武太郎目光艰难地望着她,还处在目瞪口呆当中,嘴还没合上。 这回不用李妮妮开口,旁边一群被吓傻了的信众立刻战战兢兢地走过来,主动把武太郎和杨朵朵身上的绳索解开。 他们不仅拿来了药膏,水和食物。 还搬来了两把抬椅,恭敬地把三人抬进了室内。 他们卑微地请求“太上老君”的神官们坐下休息,不要和他们这群无知的蝼蚁民众计较。 甚至还有不够虔诚的信徒,已经开始过来和杨朵朵武太郎打听“太上老君”到底是哪路神仙,祭祀仪式是怎么样的,平时喜欢信徒祭祀羊还是祭祀牛? 杨朵朵和武太郎吃饱喝足后,还觉得恍恍惚惚、难以置信。 他们觉得自己才比较像是那只迷途的羔羊。 就这样?就这么简单? 他们吃了那么多苦,讨了那么久饭。 甚至被人吊起来把屁股抽烂。 原来只要掏出一个对讲机,再对着天空念一段少先队员誓词,就可以免除这一切苦难吗? 杨朵朵和武太郎沉浸在了震撼之中。 看李妮妮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这时,李妮妮也吃饱喝足了,她伸出被太子蹂-躏了一晚上的双腿,立刻有神殿的侍女过来帮她捶腿。 因为她的身份已经变了。 她已经从“王子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异邦妓-女”,变成了“来自遥远东方伟大国家伟大神祇且随时能让神降下神迹的的大祭司”。 大祭司李妮妮转头看向年轻祭司。 “实不相瞒,我们从遥远的东方而来,就是为了学习你们的教义,让两位主能互相学习、互学互鉴、合作共赢、共同进步。” 年轻祭司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神灵就是神灵,神灵是至高无上的,怎么李妮妮嘴里的神灵搞得跟凡人一样,还要“互相学习、互学互鉴”? 但他还是诚惶诚恐道:“不敢不敢。” 李妮妮叹息:“入乡随俗,我们本该按照你们的教义跪着上山,但问题是现在我们已经请出了我们的主,在两位神主见面之前,如果我越过自己的主,去遵循别的神主的祭祀仪式,怕是会让我主怀疑我的虔诚。” 年轻祭司为难了片刻,眼睛不停的瞥向武太郎装着“神迹”的背包,半晌才犹豫地说:“我只是个祭司学徒,做不了主,我得和更高级别的祭司商量一下。” 按原则,这本来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 毕竟他们的神祇是万神之神,众神都要侍奉祂,一般的凡人根本没有资格去祭拜祂的神庙,见到祂的神像也只能低头跪着,不能抬头直视神祇的容颜。 就连大祭司上山,也只能一步一跪。 所以大祭司一般不轻易下山。 因为太伤膝盖。 李妮妮微笑着点头,并拆下玛蒂尔达太子的项链。 那项链很长,她缠了足足三圈,才缠在自己的手腕上。 她慢慢地做完了这个动作,才礼貌地对年轻祭司笑了一下:“那就麻烦你了。” 年轻祭司看着她手上的项链,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微变。 一个小时后,年轻祭司得到了回复,回来小心翼翼地朝李妮妮问道:“您之前在牢房里,是不是得到了我们神灵的神谕?” 他指的是李妮妮通过了“神的审判”这件事。 “是啊。”李妮妮理了理裙摆:“你们的神祇非常的慈祥。” 年轻祭司:“……” 不,他们的神祇并不慈祥。 在古老典籍流传下的只言片语里,他们的神祇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而美男子是不可能出现“慈祥”这种表情的。 更别提他们的神祇,是传说中凌驾于毗湿奴神之上的“灭世之神”。 你有看过“慈祥的灭世神”吗? 年轻祭司忍住腹诽,紧张地说:“大祭司大人用飞鸟传来口信,同意异邦之神极其传教者可以行走上山。” 李妮妮蹙了一下眉。 她不是很想走路,刚想问祭司他们能不能赊个账,雇佣刚才那种人力抬上去的轿子…… 武太郎就猛地抓住她的手,朝年轻祭司比划道:“可以,可以,我们同意。” 这个条件已经很好了,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他真怕姐姐要的太多,把人惹火,他又得回去讨饭。 他实在不想再讨饭了。 武太郎眼巴巴的看着李妮妮。 李妮妮对来自狗子的请求毫无办法,只好配合地说:“行吧。” 一个小时后。 李妮妮只想把武太郎吊起来,然后把他的屁股抽烂。 她只记得印度从喜马拉雅山向南,一直伸入印度洋,平原和高原超过整个国土面积一半。 而且印度的平原肥沃又平缓,在热带黑土的肥力与季如春的气候的加持下,印度人根本不用怎么施肥,庄稼就能四季如春、茁壮成长。 但是她忘了,印度还有1/5的土地,是山地。 而印度之所以能四季如春,全是因为喜马拉雅山脉,阻隔了冷空气下降。 换句话说,印度是有雪山的。 刚才他们看见的还是艳阳如春的小山丘,天真地以为神殿就在这山丘之上。 结果他们好不容易翻过了山丘,抬头就看见了远处巍峨连绵的雪山。 年轻祭司指着雪山之巅,那遥远辉煌的一座神庙,自豪而欣喜地说:“这就是我们神主的神殿。” 李妮妮:“……” 于是老弱病残孕小队之印度分队再次重聚的第一天,他们就遇到了不肯能弯沉的挑战。 不是,她只是想去个图书馆,为什么还要爬雪山? 这个知识垄断过于严重了。 这不是去自习,这简直堪比西藏朝圣啊! 武太郎和杨朵朵也双目无神。 李妮妮阴沉地看向了方才拍板非要走路的武太郎。 武太郎第三次卑微地给自己的嘴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 李妮妮转过头,眼不见为净。 她深吸了一口山间的凉气,对年轻祭司说:“这山这么高,你们平时的蔬菜水果,饮水牛乳是怎么运上去的?” 年轻祭司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我们有山地牛!这种牛耐寒还会爬山!我们平常的生活用品和食物都是靠牛搬运上去的。” 李妮妮:“这牛在哪能找到?” 祭司:“在——”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说:“不行不行,我们不能坐牛上去,坐牛上去是对神灵的亵渎,只有神和王室才能骑牛,大祭司都不能骑。” 李妮妮:“你们这里的规矩可真多。” 第129节 年轻祭司感慨:“是啊,为了神主,我们愿吃千辛万苦。” 李妮妮:“那除了不能骑牛,你们还有什么清规戒律吗?” 年轻祭司老实道:“哦,我们还戒色——” 他话音未落,脸颊上忽然贴上一个湿漉漉的东西。 年轻祭司:“?……!!!” 他震惊地捂住脸,瞬间脸涨得通红,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妮妮。 译官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一边的武太郎瞬间站起,狗狗眼睁大看着两个人。 李妮妮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是大祭司属意的下一任继承人吧?如果你神的信徒知道他们未来的大祭司早就破了女戒,表情会有多么的惊讶呢?” 年轻祭司捂着脸愤怒道:“亲脸不算破戒!亲……才算破戒!” 李妮妮:“哦,那你马上就可以破戒了。” 年轻祭司:“……” 李妮妮:“我们有三个人,你们只有两个人,我们花一个人对一个人,剩余两个人还可以压着你亲。” 这女人简直无耻!年轻祭司愤怒得几乎要骂出声来:“你到底要怎么样!” “不要怎么样。” 李妮妮伸出四根手指头,表情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我要四头牛。” 作者有话说: 我们!是不是回到沙雕言情文了哈哈哈哈 我总结了一下目前没解决的bug和疑点 1、李妮妮为什么要结婚 2、李妮妮为什么没有记忆 3、谁杀死了和尚 4、阴影是谁 5、岛上的岛民是怎么回事 6、多出的两个人是怎们回事 7、达玛人想做什么 8、溯源部是什么鬼 9、海森堡到底是怎么回事 10、sim卡到底有什么关联 11、达玛太子和李妮妮之前的关系 12、为什么2155年的王大爷会说80年代的歌是他的青春 应该没漏的了吧? 第71章 达玛人71 像这种喜马拉雅山脉脚下的雪山【1】, 海拔怎么说也是世界屋脊的水平,一头牛肯定不可能爬到山顶。 因此每隔一段山路,就会有一个补给站点, 一方面给朝圣信徒提供食物和水,另一方面也提供换乘的牛和草料。 迫于李妮妮“压着亲”的威胁, 年轻祭司愤恨地从补给站点拉来了三头水牛。 在印度,最神圣的是白色瘤牛, 水牛地位要低下很多, 性格也更加温顺,给亲给抱给骑骑,一点都不尥蹶子。 李妮妮、杨朵朵、武太郎一人一头。 祭司则坚持步行, 非要一步一跪地上山, 绝不骑牛亵渎他们的神主。 李妮妮:“……你这么跪着上去, 得跪多久?” 祭司:“三天吧。” 李妮妮:“…………” 祭司朝着山顶行了一个合十礼, 冷声道:“我们神主是众灵之灵、万神之神。为了我们神主, 我做什么都愿意。” 万神……之神? 李妮妮忽然问:“你确定你主的神像, 就是方才我朋友背上背的那个?” 祭司神情隐忍:“……你这是在暗示我不够虔诚,认不出自己的神主?” 李妮妮:“……我没有。” 祭司:“不, 你就有。” 李妮妮:“……” 年轻祭司在李妮妮的沉默里,觉得自己不仅被调戏了身心, 还被调戏了信仰。 他捺着怒气道:“我的神主,祂集梵天、毗湿奴、湿婆三位一体,是世界法则的缔造者,创世之神、宇宙之主, 是人间的维护者、万物的掌控者, 也是秩序的破坏之神, 和世界的毁灭之神……我对我主的心, 就像喜马拉雅山上积雪一样亘古不化!我对我主的爱,就像恒河的水永不断流!” 李妮妮冷静地听完了这一大串头衔和示爱。 然后委婉地表示:“那可不一定,喜马拉雅山一开始是没有雪的,因为海拔没这么高。恒河的水一年也能断好几次,因为你们蒸发量太大……” 祭司气得面色发青。 他感到了深深的冒犯,顿时连吵架都不想和李妮妮吵了,也顾不得李妮妮能召唤神迹的事,转身就走。 译官向左看看李妮妮,右看看祭司,想骑牛却不敢说。 最后长叹一声,委委屈屈地跟着祭祀大人跪拜上山去了。 等人都离开以后。 老弱病残孕小队之印度分队,终于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 李妮妮对自己这两个队友,竟能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而感到匪夷所思。 而武太郎比李妮妮还匪夷所思—— 明明大家都是一起被龙卷风带过来的,为什么他们两个人混成了乞丐,连口饭都吃不饱,李妮妮却成为了王室座上宾? 片刻沉默后,两人异口同声道: “你们是怎么做到混成这样的?” “姐姐你又是怎么做到混成这样的?” 李妮妮:“……我是被龙卷风卷到了沙滩上,偷猕猴桃时被抓了,你们呢?” 武太郎:“差不多吧,我们是违法讨饭时被抓了。” 李妮妮:“?” 违……违法讨饭? 杨朵朵说到这个就心塞:“这个地方文明落后也就罢了,谁又能想得到他们竟然连讨饭都要收税呢?我们本来都打算发展下线了,结果业务全部被打断了。” 下、下线? 李妮妮忍不住问道:“……讨饭也有下线吗。” 武太郎:“当然有啊,你不知道现在讨饭都是有组织的吗?在外衣衫褴褛,在家老婆三匹,头儿还给你交五险一金。” 李妮妮:“……” 武太郎:“我原本的计划,是先拓展讨饭的业务区域,再慢慢收马仔,稳扎稳打,做大做强……结果好景不长,我们的事业刚刚起步,就被当地的执法官抓到,非要我们每天上交两个印度飞饼作为税金,我不服,就和他们打起来了……然后就被抓了。” 武太郎扼腕道:“可恶!我的丐帮大计竟毁于官-僚主义!” 李妮妮对他们不合时宜的事业心感到茫然。 冰冷的山风吹拂而过。 越往上走,气温越低,李妮妮把从补给站租来的袍子往身上裹了裹。 “我和猫走散了,太子的干尸现在还在你们这里吗?” 杨朵朵眼睛瞟了瞟:“在、在吧。” 武太郎也有点心虚:“但、但是你知道的,这太子全身都是毒啊,我和朵朵又不敢碰他,也不能搬他。” 李妮妮心中升起了不详的预感:“所以?” 武太郎镇定道:“所、所以我们就在上岸点附近的无人沙滩上,挖、挖了个坑,把他就地埋……不,藏了起来。” 李妮妮:“…………” 她一时语塞,因为过于震撼,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想想也是,太子本身就是一具古尸,这都几千年了,他也该承受一具尸体应该承受的命运了。 而且因为微生物无法在缺氧环境下生存这么久,太子身上有毒的部分,大概率是某种休眠的病毒。 埋在沙滩边,等涨潮的时候,海水必然会淹到尸体。 虽然海水无法真的杀死病毒,但抑制一下病毒生存也挺好的。 总比他们把一个疑似病毒感染源带在身边的好。 那埋了就埋了吧。 李妮妮在心里为太子默默唱了一遍“如果有来生”。 说话间,他们已经逐渐看见了神殿高耸的围墙。 身着铠甲的武士,手持长矛,静静矗立在神殿之外。 阳光在他们黑金色的铠甲上,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第130节 这阵仗很大,武太郎终于有了点来到封建王朝时期印度的真实感,顿时紧张了起来。 “姐姐,你是队长,我们都听你的,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李妮妮莫名其妙。 他们就是来图书馆上个自习,自习当然就是看书啊,还要怎么办? “就……看着办啊。” “怎么能看着办!”武太郎一脸的不赞同:“这可是国家外交级场合,万一翻车了呢?” 杨朵朵这几天也被饿出了心理阴影,闻言马上附和道:“对对,要么我们提前窜一下台词?不然到时候被人拆穿神棍身份赶出去,又没饭吃了。” 武太郎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套纸笔:“那我们统一一下说辞吧,按姐姐刚才说的,我们是从东土大唐来的茅山派道士,去往西天取经。我们的主是太上老君,我们的祈祷仪式是少先队员礼……等等,为什么是少先队员礼?” 李妮妮:“因为我只会少先队员礼。” 杨朵朵:“……你没入团吗?” 李妮妮心道我又怎么知道我有没有入团。 李妮妮:“可能是,入团时没组织集体学习入团礼?” 武太郎:“入团没有入团礼吧,只有宣誓礼和曲臂礼。” 杨朵朵:“不是,入团怎么就没有入团礼?” 武太郎:“入团本来就没有入团礼啊。” …… 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宛若菜鸡互啄、杠精重生。 菜鸡互啄的结果,就是接下来的话题开始逐渐走偏—— 杨朵朵:“怎么,你的意思是我们团员不配拥有入团礼咯?” 武太郎:“我没说团员不配拥有入团礼,我只是客观地说团员本来就没有特定的入团礼,我们高中入团时不都是行注目礼的吗?” 杨朵朵:“胡说八道,我明明记得我们高中入团宣誓的时候,要把右手握拳放在耳边!” 武太郎忍无可忍:“那就是宣誓礼啊你个棒槌!” 杨朵朵顿时出离了愤怒:“你说谁棒槌!” 武太郎:“谁反问我,我就说谁棒槌!” 杨朵朵:“你学历比我低,高考分数比我差,你还敢说我是棒槌?” “你骂人就骂人,为什么要搞人身攻击?”他瞥了李妮妮一眼,给自己找补道:“而且谁说我读不了博士?我只是不想读博士而已!” 杨朵朵:“我哪里有人身攻击?我只是客观地表达你学历比我低的事实,正如你客观表达没有入团礼的‘事实’。我们说的明明是一样的话,结果你就是客观表达,我就是人身攻击,你这不是双标吗?” …… 李妮妮被这两个人吵得头昏脑胀,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们。 “够了,现在的重点难道是团员有没有入团礼吗?” “……听到没?现在的重点难道是团员有没有入团礼吗?” 武太郎立刻摆出了胜利的嘴脸。 “现在的重点明明是赶快设计一套门派背景和神系图谱,以免万一被人问起……” “……不是,这些都不是重点。” 这些细节有什么重要?就算被戳穿了又能怎么样?两边语言语境不通,什么谎圆不过去? 李妮妮根本没在乎过这些东西。 她此刻脑海里想到的重点,反而是她在海滩上第1次见到玛蒂尔达王子时,王子说的那句—— “法院那是高等时区文明会做的事,在我们这里,神就是法律”。 高等,时区,文明。 这三个词,不管是哪一个,都不像是古印度能出现的词汇。 王子昨天晚上和她说那句“我的正妃必须是婆罗门世家的贵族小姐,你这种外邦女子,哪怕来自高等时区,也别肖想王子妃之位”时,也提到了这个“高等时区”。 高等时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政-教合一的国家,等会儿他们马上就要见到的大祭司,也属于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之一。 他会对“时区”这个玩意有所了解吗? 还是,其实人人都了解。 只有她一个人,因为失忆所以不了解? 眼看着三人快走到神殿大门口,两个蓄着胡须的黑甲武士已经朝他们走来。 李妮妮翻身爬下牛,飞快地朝两侧确认道:“你们知道‘高等时区’是什么吗?” 武太郎迷茫道:“那是什么?” 李妮妮:“……你们对这里文明的落后,难道就不感到惊讶吗?我们还是不是现代人?这里很明显已经到古代了吧。” 杨朵朵也很茫然:“为什么要惊讶?” 武太郎也说:“对啊,这不是复古潮流吗?为了减少碳排放,很多国家都开始弃用现代文明了,欧洲那群男人都开始穿丝袜和高跟鞋了呢。” 男人穿丝袜和高跟鞋……还是法国路易14时期的事。 李妮妮震惊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们知道我们现在,在哪个时区吗?” 武太郎:“知道啊。” 李妮妮松了一口气。 武太郎紧接着道:“我们不是在北京时区吗?” 李妮妮:“……?” 杨朵朵立刻反驳:“屁!哪来的北京时区?那叫中国东8区。” 武太郎:“我就爱用北京时区不行吗?中国东8区遵循的不都是北京时间?” 杨朵朵:“可以,但不专业。” 武太郎:“你才不专业!” 杨朵朵:“是你不专业!” 武太郎:“你不——” 李妮妮打断了他们两个:“好了,够了,你们都别吵了。” 但两人没人听她的。 李妮妮夹在两边来回反复击打的火力中间,就像被一群鸭子包围,只觉得无比心累。 ……不是,说好的她是队长,一切都听她的呢。 所以爱是会消失的,对吗? 为了迎接他们这群“贵客”,大祭司已经提前和守卫打了招呼,李妮妮出示了王子的项链,便被顺利地放进了神殿。 殿内,一位白衣祭司朝他们行合十礼,用标准的中文说:“来自东方的尊贵客人,我来接引你们去见我们的大祭司。” 李妮妮朝他点点头。 杨朵朵和武太郎绷着脸,仰着下巴,一脸高贵冷艳地跟在她身后。 大祭司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身形稍微佝偻,长得有点像圣雄甘地。 他穿着白袍,露着半臂,胸口骨骼根根分明。 听到李妮妮几人脚步的响动,便抬起下垂的眼睛道:“你便是来自东方大唐的神官?” 白衣祭司在一旁翻译。 李妮妮朝他行了一个合十礼,道:“是的,愿我主保佑你。” 大祭司手指缓缓抚摸着手中的手杖,慢慢道:“可是大唐,在几千年前已经覆灭了啊,你又如何来自大唐呢?” 武太郎心里立刻咯噔一下。 杨朵朵也倒吸一口冷气。 ——灯下黑!东土大唐这个梗玩得太顺了,他们竟没人想到这里会出问题! 李妮妮却笑了一下,不答反问道:“大祭司以为呢?” 大祭司没有回答,只是重新闭上眼。 李妮妮慢慢露出可惜的神色:“看来我高看大祭司了,也是,在一个信仰被桎梏的国家,一个耳目被闭塞的祭司,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杨朵朵和武太郎一头雾水地看了看大祭司,又看了看李妮妮,根本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在打什么哑谜。 什么叫“信仰被桎梏”的国家? 这个国家信仰不是很坚定吗? 还有什么又叫“耳目被闭塞的祭司”? 这个祭司看起来身体状况很好啊,人是老了点,但还是耳聪目明的。 李妮妮说的每一句话他们都听懂了,连起来却跟天书似的,完全没听明白。 但是他们听不懂,不代表大祭司听不懂。 大祭司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苍老的面皮上终于露出一丝探究的神色,唇角也慢慢绷得锐利:“神官远道而来,就是来挑拨我和王室关系的?” ……怎么又扯到王室了? 这一刻,武太郎和杨朵朵两人终于发现,自己的脑子已经完全跟不上进度。 于是他们干脆放弃了思考,安详地站在一边,假装自己是两个花瓶,就静静地围观李妮妮操作。 李妮妮:“不,我是来为你们传播信仰的。” 大祭司:“你的信仰是?” 第131节 李妮妮整理了一下身上雪白的沙丽,露出肃然虔诚的神色,这才朝东方伸出双手,缓缓道: “我们的信仰便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杨朵朵、武太郎:“…………” 大祭司怔然片刻:“真是了不起的信仰啊。” 李妮妮:“所以我们不惜跨越千山万水来到你国,正是因为我们意识到,世界已经失去了自由和平等,若想重建秩序,就必须从邻国最大的国家着手。” 这回大祭司静静地注视了她良久。 李妮妮也静静地与他对视。 那双琥珀色眼睛如同斑驳的玻璃弹珠,在背后苍茫雪山的衬托下,竟仿佛真的藏着千山万水,或怀揣着来自高等文明的无限智慧。 但在这间大殿里,只有李妮妮自己心里清楚。 她其实屁都不知道。 什么时区,什么文明……她只是从玛蒂尔达王子嘴里,抠出了个词而已。 但这并不妨碍她忽悠。 毕竟世界上很大一部分所谓的“信仰”,都是从忽悠开始。 当年洪秀全搞出太-平天国运动,席卷中国近半壁江山,造成了四至五千万,甚至一个1亿的人口死亡,超过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跻身人类史上五大最惨烈的战-争之一。【2】 人家凭怎么做到的? 凭忽悠。 凭25岁的洪-秀-全,敢宣称自己是上-帝的二儿子、耶-稣的弟弟。 当年淳朴的农民们虽然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大受震撼,于是纷纷跟着上帝的二儿子揭-竿起-义。 李妮妮现在就在做这件事。 她虽然自己也一无所知,但这并不妨碍她用一些抽丝拨茧得来的信息差,忽悠一下这个大祭司,看看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反正装逼又没什么损失。 她可是王子亲自吩咐送来的人,大祭司除非疯了,否则无论如何也不敢动她。 总之能忽悠得过就过。 要是忽悠不过……那就再想办法。 大祭司长久地看着她,久到李妮妮的眼睛已经有点发酸,他才忽然挥了挥衣袖,屏退了四周的侍者,只留下一个白衣祭司做翻译。 “我不知道你们教派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大祭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们高等文明,已经死死封闭了‘时区’的消息。” 李妮妮知道自己肚子里有多少货,秉持着“多说多错”、“反派死于话多”的定律,保持缄默。 “你们不都以为,我们这些低等国家文明的倒退,是因为什么……环保计划、复古潮流么?” “……真是可笑啊。” 老祭司抬起头,脸上的皱纹在大殿晦暗的光影下,显得黝黑而阴沉。 “你们也不动脑子想想,但凡享受过先进技术的人,会愿意回到过去刀耕火种的年代吗?” “但凡知晓过先进文明的人,会愿意回到过去愚昧蛮荒的时候吗?” “但是我们没有办法。” “我们的时间已被吞噬,我们的子孙都已凋落,我们的未来永不会到来。” “而你们这些自诩高等的文明……居然封闭了时空,还为了从我们这里窃取你们已经匮乏消失的能源,故意给我们制造战乱与饥荒,让我的百姓流离失所,让我的神国无所庇依。” 老祭司“呵”了一声。 他撑着拐杖站起来,嘲讽道:“这令人发指的累累罪行,就是你们所谓的……自由、公正、平等吗?” “……老祭司你可能是误会了,制造战乱与饥荒的事情或许存在,但绝不是我们国家所为。” 李妮妮一面飞快地往脑子里面装着方才祭司说的关键词。 一面继续不动声色地套话道:“我们是来帮助你们重新获得公正和平等的,我们是你们的盟友。” “不必了。” 老祭司却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你们来的太迟了,我们的神主千年前留下了一卷残卷,里面早已做出了预言——” 预言? 李妮妮蓦地竖起耳朵,直觉自己听到了一个很重要的内容。 “‘……当时间开始分割,海水开始逆流,万物开始倒退,就是世界走到了尽头’。” 老祭司用苍老的语调背诵完这段话,便朝李妮妮挥挥手。 “世间除了死亡与毁灭,没什么是平等的……当我主降临世界的末日,一切罪恶都会得到反噬,所有的人都将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 不是李妮妮喜欢吐槽。 只是这个老祭司的危险发言,实在是太像《死亡笔记》里中二少年的末日呐喊了。 李妮妮忍着腹诽,想着今天应该是套不出更多信息了。 虽然她依旧没有拼凑出完整的信息地图,但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 便收回方才的语气,礼貌地询问: “请问你们的神主到底是——” 老祭司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可以告诉你们的。” 老祭司从方才的情绪中慢慢脱出,回忆道:“我们的神主,是我们这一族当年的伟大先祖,说起来,还与你们有点血脉渊源。” 李妮妮忽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这么巧?” 老祭司:“是啊,真巧,几千年前我们族人也是为了西天取经,才从新疆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迁徙到印度,也算是半个你国人了。” 李妮妮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是、是吗?” 老祭司面露沧桑:“是啊……对了,我们还有一支分支的族人留在中国,名为达玛,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是否也凋落了。” 他最后道:“我们的神主,姓氏尉迟,一度也是你们国家的姓氏……你应该有听过吧?” 李妮妮:“…………” 不是,你再说一遍,你们崇拜的那个玩意儿,姓什么来着? 作者有话说: 【1】bug 【2】非原创。 这个梗的来源,是看见评论区问为什么他们人在2155,却说60年代的歌是青春 然后懒得回头改了 就临时弄出一个乱时空的设定 所以整体设定得有点仓促 如果我哪里没写明白,我……我就后面再解释哈哈哈哈 第72章 达玛人72 这个国家的神主, 复姓尉迟。 这件事情太可怕了,李妮妮一直到出了神殿,都没回过神来。 直到领路的祭司一路将她带到了藏书室门口, 她还有点恍惚。 武太郎担心地看着她,想说什么, 但又怕被这个懂中文的祭司偷听,于是改用英文说:“are you all right?” 李妮妮闻言, 立刻条件反射地回答道:“……i’m fihank you,and you?” 武太郎不知为什么,也条件反射地回答道:“i’m fioo, thank you.” 说完这几句, 两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们居然完美地无缝衔接, 完成了一次九年义务教育实验教科书之《英语(小学三年级)》课本里的对话。 一时场面有点静默。 领路的祭司将他们带到图书馆的座位前, 礼貌地行了一个合十礼, 并询问是否需要他为他们带一些食物过来。 李妮妮立刻表示需要, 并格外嘱咐他再带一层厚被子和一些热牛乳。 毕竟在这种雪山上穿纱丽,她是真的很冷。 ……在至高无上的神主神圣的图书馆里, 裹被子? 便是一般农户家里的妻子,也没有这样不修边幅的人, 更何况是在神明之前。 祭司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后只是用复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这个图书馆有点像《哈利-波特》里的霍格沃茨餐厅,就是整体的色彩风格更偏向南亚的绚丽。巨大的书架从地上延伸到屋顶, 四处都有可以移动的木头梯子, 方便人随时拿取。 这么大的图书馆, 书目档案的管理又不能借助现代网络工具, 如果哪一本书被一个粗心的读者放错了位置,就会立即消失在书的汪洋大海里。 李妮妮发现这些古印度人,非常聪明地用婆罗门数字给所有书籍都做了编码,按照分类-数字的形式,按次序摆放。 而且每个分类都配备了一个专门的祭司,所有被借阅的珍贵古籍,最后都会汇总到他们那里,再由他们修补破损、放回书架。 ……除了没有电脑,简直跟大学里的图书馆没什么两样嘛。 祭司的身影一消失在走廊尽头。 第132节 武太郎和杨朵朵立刻围到李妮妮两边。 武太郎紧张地小声道:“怎么回事啊姐姐,刚才你和大祭司说什么了?为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懂?” 李妮妮顿了顿:“没说什么,就是我觉得这里的古代氛围实在太强烈了一点,不大像是单纯因为复古潮流或者环境问题才导致,有点奇怪,所以询问了一下。” 杨朵朵:“那你询问出什么了?” 李妮妮看向杨朵朵, 还在寻思着怎么去表达这么复杂的一件事。 武太郎却掰过李妮妮的脸,不让她看杨朵朵。 他下垂的狗狗眼,认真地盯了她两秒,忽然道:“姐姐你是不是威胁那个大祭司了?” 李妮妮惊讶地看了武太郎一眼,对他智商的忽然上线感到了些许不适。 “……也不算是威胁吧。”半晌,李妮妮承认道。 “我只是觉得,这个国家的王权和神权之间的关系,有点不和。” “我们说不定可以利用这个矛盾……搞点钱。” 至于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国家的皇权和神权不和。 这一切,就要从她遇到马蒂尔达王子那天说起。 她第一次遇到玛蒂尔达王子时,他就说她偷了猕猴桃,必须受到大黑天“神的审判”。 大黑天是佛教的神明。等她住进王宫,王宫整片山脊上雕刻的也都是佛教的佛窟。 至于王宫里的浮雕,则是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梵天、毗湿奴和湿婆神的图腾。 在这两个地方,她没有发现任何第三种信仰的痕迹。 而从她走出王宫,开始前往神殿的时候,违和感就出现了。 她发现这个国家里的人,崇拜的对象并不是佛教的佛陀,也不是印度教中的毗湿奴。 他们崇拜的,是一个“众灵之灵,万神之神”。 像达玛人一样,这个国家的人仿佛也有点宗教牛逼症。 不管是印度教三大主神,还是佛教的佛陀,都是被这些人一厢情愿地拿来搞了一个大杂烩,试图让众神都来侍奉这位“万神之神”。 就非常的不要脸。 想到这里,李妮妮忽然说:“你们知道唐朝一开始是信奉道教的吗?” 杨朵朵一个理科生,对历史不大了解。 倒是武太郎了然地说:“知道,我之前看过相关的纪录片,说是后来武则天上位以后,唐朝的国教才改成了佛教。” 李妮妮:“对,唐朝一开始是崇尚道教的,因为唐朝的统治者姓李,所以他们假装自己是道教祖宗老子李耳的后代,还将道教定为了国教。” 杨朵朵:“那后来怎么又变成佛教了呢?” 李妮妮:“后来武则天上位了,她觉得依靠政治的力量,难以迅速控制国家,只有宗教才能在短时间内控制权利,她才兴起佛教,来和李唐对抗。” 杨朵朵喃喃道:“用佛教和和李唐对抗……宗教可以对抗王权吗?” 李妮妮:“可以。” 武太郎忽然恍然大悟:“所以,姐姐你觉得,我们现在呆的这个国家的皇权,也在和王权对抗?” 李妮妮不假思索道:“对。” 玛蒂尔达王子的王宫,并没有崇拜这位“万神之神”的痕迹。 同样的,今天他们来的神殿,也不认可佛教和印度教的神主位置。 简而言之,同一个国家的王宫和神殿,居然拥有两种不同的信仰体系。 这简直已经把“这片国土上的皇权和神权是分裂的”这件事,摆到了明面上。 所以她方才才敢笃定地对大祭司说,这是一个“信仰被桎梏的国家”,而大祭司是一个“耳目被闭塞的祭司”。 大祭司当时回复她的那句,“神官远道而来,就是来挑拨我和王室关系的?”,也正佐证了她的猜想。 这里的皇权和神权,不仅不统一,还相互斗争。 王室已经不再信奉达玛太子了。 他们想要拥护新的神明,以此瓜分削弱神殿祭司的势力。 神殿祭司则牢牢把控着百姓的信仰,试图干预王室的政令。 这真是…… ……妙啊。 武太郎听到这里,不由得道:“所以刚才,姐姐你和大祭司才说了那么两句话,居然就交锋了这么多回合吗?” 李妮妮蹙起眉:“我们交锋了吗?没交锋啊,我和大祭司聊天气氛很好,我们聊的很开心。” ……你管这叫气氛很好? 他和杨朵朵刚才站在后面,都快被两人之间流动的剑拔弩张的氛围吓死了! 武太郎露出难以言喻的神色。 他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杨朵朵就推了他一下,让他不要讲废话。 杨朵朵正色道:“那妮妮姐后面有什么打算呢?” 李妮妮抬头看了他们几秒。 随即她警觉地四处望了望,确定周围都没人后,便朝杨朵朵和武太郎勾了勾手指。 杨朵朵和武太郎不明所以地跟着李妮妮,躲到了图书馆一个的昏暗角落。 杨朵朵和武太郎:“?” 三颗头颅像做贼一样聚在一起。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不能被其他人听到,你们一定要听好。” 李妮妮谨慎地小声说。 “第一,这个国家的人,也是于阗古国遗民的分支,当年应该是和达玛人一起从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达玛沟,迁徙到印度洋一带,后来因为什么缘故和达玛人分族了……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口中崇拜的‘万神之神’,就是达玛太子——” 李妮妮话音还没落,武太郎就惊叫一声:“……什么?!” 两个女人立刻捂住他的嘴,把他捂得差点背过气去。 杨朵朵愤怒地小声道:“小点声,你想死吗!” 为了不被这两个女人憋死,武太郎第四次卑微地给自己的嘴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李妮妮和杨朵朵这才放开了他。 李妮妮再次回头确认了附近没有人后,三颗脑袋又聚在了一起。 李妮妮继续道:“……因此,达玛太子这具干尸,现在拥有了我们无法估量的价值。” “你们会上街讨饭,我会被困在皇宫,都是因为我们没有钱。” “钱,是最重要的。” “不管为了现在的衣食住行也好,还是为了以后能逃出去也好,我们都需要钱。” “我们现在身无分文,但不意味着我们以后也身无分文。” “达玛太子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如果我们把达玛太子的尸体,卖给这些祭司……” 杨朵朵眼睛忽然闪闪发亮:“……那我们就能得到一大笔钱!” 武太郎也从“达玛太子居然又出现了”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顿时豁然开朗:“……有了钱,我们就可以继续发展丐帮事业了!” 李妮妮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惦记着他的丐帮事业。 但为了保持孩子的金钱欲,她还是鼓励地说:“没错。” 杨朵朵和武太郎顿时沉浸在了天降横财的喜悦中。 李妮妮没有给他们太长的喜悦时间。 “第二,我们必须要离开这个国家,但你们听到大祭司说的那句话了吗?” 她一字不动地重复了一遍大祭司几分钟前说的那句话—— “你们这些自诩高等的文明,居然封闭了时空,还为了从我们这里窃取你们已经匮乏消失的能源,故意给我们制造战乱与饥荒,让我的百姓流离失所,让我的神国无所庇依。” 杨朵朵喃喃道:“什么叫……封闭了时空?” 武太郎:“虽然觉得有点离谱,但要是这件事是真的,时空真的被封闭了……我们岂不是就回不去了?” 李妮妮:“没错,我们如果只靠正常的交通方式,是无法离开这里,回到中国的。” 武太郎惶恐道:“那该怎么办?” 李妮妮:“高等文明既然可以干预低等文明,就说明这所谓的时空壁垒,并不是严丝合缝的,它有缝隙。” 李妮妮想了想:“我们要找到这个缝隙,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先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妮妮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如果她能破解达玛太子遗留下来的这一系列谜题,她说不定就找出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毕竟她最初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弄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鬼。 以及搞清楚,她自己到底是谁。 她为什么会失忆? 她是从哪来,要到哪去……她究竟要做什么? 她真的叫李妮妮吗? 但这一切,李妮妮觉得自己不必和这两个憨瓜子说。 包括她不离开王宫并不是因为穷,而是为了守在玛蒂尔达王子身边,等待其他任务执行者现身这种事……她也觉得自己没必要说。 因为这两个人吧,尤其是武太郎,看起来就不大聪明的样子。 第133节 反正一切都殊途同归。 那就让过程简单粗暴点好了。 于是三个人像干什么一样蜷缩在图书馆角落,手臂互相搭着肩膀,听着李妮妮简单粗暴地说: “我们现在的线索很庞杂,但是我们的目标必须简单明确。” 她看着眼前两个人,用平静的语气诱导道:“我们现在手无寸铁,身无分文,想要在这个古代活下去并获得自由,需要什么?” 杨朵朵呢喃道:“……钱。” 李妮妮:“我们猜到了皇权与神权的矛盾,除了可以在这两者之间反复横跳赚取信息差,还能赚取什么?” 武太郎茅塞顿开:“……钱。” 李妮妮:“我们想要离开这个国家,很有可能要撕裂时空,而撕裂时空需要的,除了知识和信息,还有什么?” 两人发出了喜悦的声音:“……钱!” 李妮妮被他们俩忽然扬起的声音吓出了一头冷汗,赶紧又朝身后看了一遍,确定没人,才松了一口气。 “所以接下来,我们兵分两路。” “我负责在王宫和神殿两股势力中间反复横跳,利用两者的矛盾套取信息。” “你们两个,则负责赚钱。” 李妮妮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朝他们确认道:“这一点你们有异议吗?” 武太郎和杨朵朵还沉浸在能继续发展丐帮事业下线的喜悦中,闻言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没有异议。” “……很好。” 李妮妮再次悄悄松了一口气。 “赚钱的第一步,就是把达玛太子的尸体挖出来,并秘密地带到我这里。” 她看看杨朵朵,又看看武太郎。 “那么问题来了,你们两个,谁去挖?” 杨朵朵、武太郎:“……” 就在这时,刚刚去帮李妮妮拿被褥的祭司回来了。 他望着三位尊贵的大人像什么小学生一般……如果他知道小学生的话,手搭着肩膀,头抵着头,围坐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不禁匪夷所思地打断道:“大人……你们在干什么?” 李妮妮身体一僵。 可恶,这个祭司为什么走路没有声音! 但她十分淡定,立刻学着瑜伽里的姿势,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像一朵盛开的莲花花瓣,向后下腰倒去。 武太郎和杨朵朵:“!!!” 可恶,竟然是如此高难度的动作! 但他们追随李妮妮已经成了习惯,看到李妮妮做动作,也立刻学着她,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像一朵盛开的莲花花瓣,向后下腰倒去。 花瓣里的李妮妮平静地说:“哦,这是我主的祈祷仪式,我们国家的人,在翻开书本之前,都必定要用这种姿势赞美我主,感谢他赐下文明和艺术之美丽,正如一朵莲花不胜凉风的娇意。” 李妮妮虔诚道:“啊,赞美我主!” 武太郎和杨朵朵脚趾尬到抠出3室1厅。 但还是硬着头皮,跟着李妮妮一起虔诚地喊道:“啊,赞美我主!” 然后他们就真的像一朵不大聪明的莲花一样,在一脸茫然的祭司面前,徐徐绽开。 祭司:“……” 这个国家的祷告礼仪,竟然恐怖如斯! 祭司手里的被褥,“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昨天的一个bug 【1】海边不可能连着喜马拉雅,这里是一个bug,问就是南亚次大陆会漂浮,印度大陆被挤压,喜马拉雅位置变了(牛逼)。 等等,我们是不是写着写着又把感情线写没了 第73章 第四维73 “尊敬的各位祭司, 敬爱的各位大人。” 当天傍晚,李妮妮就跑去找了大祭司,在他深沉的目光中行了一个合十礼。 她望着大祭司的神情平静无波, 语气却像学生演讲一样中规中矩,充满一种做作的尊重和谦卑。 这是杨朵朵和武太郎给她排练了好几遍的结果。 他们被之前李妮妮与大祭司争锋相对的场面吓坏了, 生怕大祭司一个不开心,他们又得出去讨饭, 便一个劲地劝李妮妮“说话柔和点”、“态度放尊敬”、“他是你爸爸”。 李妮妮自己也不是很适应这个语气, 但既然另外两只狗狗……不,两个同伴都觉得更好,那就这样吧。 细节不重要, 话说到了就行。 “我本不该用这件事情麻烦您, 但我今天看到了你们神主的光辉, 便觉得有了希望。” 李妮妮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朗诵机器, 听得大祭司和他旁边几位小祭司鸡皮疙瘩都爬了起来。 “实不相瞒, 我们千里迢迢而来, 在海上遇见了风暴,有一位同伴不幸身亡, 被我们潦草地埋葬在了海边。我恳请您展现您的慈悲,赐下一副棺椁, 并允许我的两位神官将我同伴的尸体带回神殿祈福。” 大祭司抚摸着手杖,半晌没有说话。 倒是他身后另一个露着半臂、扎着宝塔发髻的白衣祭司问道:“不知大人的同伴,是男是女?” 李妮妮寻思着毕竟达玛太子的尸体如果想拍卖出高价,就必须让王室和神殿竞拍。她在这个国家又没有根基, 万一提前暴露了拍卖品的风声, 半路尸体被人偷了怎么办? 先全部往反的说, 总是没有错。 于是李妮妮道:“是女的。” 宝塔髻祭司又微笑着道:“那不知大人那位同伴, 今年年纪多大?” 李妮妮心道那是你祖宗,你说年纪多大? 李妮妮:“30不到。” “那恐怕有点麻烦。”宝塔髻祭司温和地说:“大人是外邦人,所以有所不知,神殿是不允许10岁至50岁的女人入内的,朝觐也不许,因为她们身上流出的肮脏血液,会玷污神灵。” ……身上流出来的肮脏血液? 李妮妮马上想起,古印度的确有很多“月经禁忌”。 比如月经期间的女人不能碰腌芒果,会让芒果变质啦。 比如月经期间的女人不能进厨房,会污染食物啦。 又比如卫生巾要怎么处理?当然是挖个洞埋在地里啦。【1】 甚至月经期的女人要被关到小黑屋,直到生理期结束之后才能自由。 有不少少女就在被关期间遇到强-奸,因为小黑屋往往离村落很远,孤身几个少女住在荒野,简直是天赐的玛娜,什么牛鬼蛇神来了都能咬一口。 一直到20世纪,这个匪夷所思的禁忌还没有被废除,甚至获得了印度高等法院支持。 20世纪的印度都这样,更别说古代印度了。 李妮妮觉得自己失策了。 她就应该说达玛太子是个60岁的、已经绝经的老太太。 但她依然没死心,绞尽脑汁地想着找破绽:“可是我和我的神官也是女的,你们也允许我们进入神殿了,可见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白衣祭司微笑道:“大人与这位神官能召唤神灵降下神迹,拥有神灵的庇佑,自然与普通女人不同。” 李妮妮立刻说:“我那位死去的可怜女性同伴也是神官。” 白衣祭司和缓道:“大人也知道她已经去世,神灵只庇佑生者,死去的人是不会得到神灵庇佑的。” 这是什么歪理? 你们的神主达玛太子自己就是尸体啊。 李妮妮张嘴就想和他讲道理。 但身后的杨朵朵和武太郎却拼命拉扯李妮妮的纱丽,试图提醒她“说话柔和点”、“这是你爸爸”,不要老是想着做个杠精。 李妮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缓了语调,柔顺地说:“你主的光辉照耀大地,怎么会放任他教义的传播者曝尸荒野?我知道你们不允许年轻女性进入神殿,是觉得女人的月经血不洁,会玷污神庙……但是讲道理,我那个朋友已经死了,她不会来月经了。” 在一旁翻译的译官脸都白了。 他还从没听过哪个女人会直接把“月经”挂在嘴上的,真是太羞耻了!果然是异邦女人! 他战战兢兢地翻译出李妮妮的话,神殿上几位祭司果然脸色黑黑红红,表情十分好看。 白衣祭司冷下了语气:“既然你也知道女性的污浊,就不该和我们提出这样冒犯神灵的请求。” 李妮妮真想和他说,年轻人,你知道你现在正在拒绝什么吗? 你不仅在拒绝让你们国家的神祇,进入祂自己的神殿。 你甚至还在怀疑,你至高无上的神祇会来生、理、期。 年轻人,你完了。 而且女性,污浊? 这都直接从月经血内涵到整个女性群体了吗? 李妮妮实在没有忍住诧异的神色:“你在放什么屁,难道你没有母亲吗?” 白衣祭司:“?” 武太郎咯噔一下,心道不好。 这些人对女人的态度也让杨朵朵愤怒得不行,但她比李妮妮更识时务,又拽了拽李妮妮的纱丽,再次试图让李妮妮清醒一点,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第134节 李妮妮顿了顿,恢复武太郎教她的“谦卑”语气。 为了缓和气氛,她还和白衣祭司委婉地解释道:“我希望您能明白,我刚刚并不是在指责您放屁,我只是在说您方才说的话,有点像放屁。” 武太郎、杨朵朵、白衣祭司:“……” 武太郎绝望地捂住脸。 杨朵朵一脸木然。 算了,累了,没救了,解散吧。 眼看自己的祭司和别国的来使,就要因为“放屁不放屁”的事情吵起来。 大祭司终于觉得这太失体面,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够了。”他缓缓道:“鉴于我们古老的传统,我无法让你把尸体带回神殿,皇宫也不会允许尸体进入,但看在两国友好邦交的份上,我可以赐给你们格外的特权,在山脚设置灵堂,并允许你的神官在河坛举行火葬仪式,以教徒仪式下葬。” 这听起来还算合理,可不放在身边,万一达玛太子的尸体被人偷走怎么办? 李妮妮蹙起眉。 武太郎又在她身后拼命用手指笃笃笃她的腰,暗示她同意。 李妮妮觉得腰很痒,忍不住稍微动了动,武太郎的手一滑,就滑到了她的小屁股上。 武太郎:“……” 他站在李妮妮身后,脸一下子红了。 他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连现在“国家级外交场合”上大家在说什么都听不见了。 看在狗子的面子上,李妮妮终于露出勉强的神色:“也行吧。” 先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大不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偷偷把太子运进来。 未免夜长梦多,当天晚上,武太郎和杨朵朵就被李妮妮打发去挖太子。 而李妮妮则回到了自己分到的房间。 那是一间小小的、类似佛舍的小竹屋,外面连着一个小小的庭院,看上去清幽且宁静,就是有点冷。 李妮妮回顾了一下,发现这居然是从她在飞机上睁开眼睛开始,第一个完全自己独处的空间。 之前在达玛岛上的时候,虽然也是一人一间,但门锁有和没有没什么区别,毕竟褚西岭一脚就能把那个门给踢开。 现在褚西岭不在,她终于可以一个人安全呆着了。 屋舍里还摆放着一面青铜镜,是最早用铜锡合金打磨光滑后形成的镜子,镜面里的影子模糊不清。 李妮妮站在镜子前,慢慢掀开了自己的衣摆。 露出腹部上一条细长刀口。 刀口四周有缝合线路痕迹,切面非常新,而且整齐。 看愈合程度,切割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星期。 之前在达玛岛上,李妮妮就在自己的房间潦草地看过自己的身体。 一开始她还以为这是剖腹产留下的疤,吓了一大跳,差点以为她的孩子已经早产出生了。 她甚至把手指从裙子底下伸进去探了探。 但作为一个外行,她实在没有办法辨别自己是否剖腹产过。 后来她忍着痛,伸手往里用力压了压,才明显在肚子里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盒子状的东西。 孩子……是盒子形状的吗? 那必不可能啊! 怪不得她在飞机上刚睁开眼睛时,总觉得肚子哪里有异物。 因为她肚子里真的有个异物! 但这个异物不是孩子,而是个盒子。 有人,或者她自己,把一个盒子藏进了身体里。 她坠机时大小姐在她身上摸到的血,也不是什么小产,而是因为这条伤口绷开了。但她当时被海森堡电击得全身剧痛,这条刀口的痛反而被她忽略了。 ……她根本没怀孕! 当时,李妮妮鸡娃焦虑瞬间消散,差点喜极而泣,欢欣鼓舞得甚至想当场来首《炊事班的故事》主题曲《炊事班赞歌》,来庆祝自己不孕不育。 但她刚发出一声欣喜的尖叫,房门就被褚西岭抬脚“怦”一声踹开。 她那个时候还不确定褚西岭是敌是友,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随口撒了个谎,说自己看见蟑螂了才尖叫。 褚西岭明显没相信,但这不重要。 只要他别来剖她的肚子就好。 而在达玛岛上看见刀口的那一刻,一些电光火石间浮现的细节,也像蜘蛛网一般在她脑海里连接了起来。 从坠机前她第一次睁开眼睛开始,大小姐的质问就透露了三个信息—— 一、她偷了大小姐的sim卡。 二、她勾引了大小姐的堂弟。 三、大小姐和堂弟关系不好。 形势已经前所未有的明朗了。 第一,她怀孕三个月这件事,是假的。 真相是,她在自己肚子里藏了一个盒子,怀孕不过是失忆前的“她”遮掩这个盒子的工具。 第二,她和大小姐堂弟结婚这件事,是假的。 真相是,她和大小姐堂弟大概率组成了联盟,所谓结婚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第三,她偷了大小姐的sim卡这件事,是真的。 而那张sim卡,十有八九,就藏在她肚子里。 此刻,李妮妮身处高寒冷峭的雪山之上,蜡烛在青铜镜边幽幽地晃动着影子。 李妮妮伸出手指,慢慢抚摸过这条丑陋伤疤。 映着跃动的烛光,她从一侧抽出一把匕首,放在烛火上,两边都烫了烫。 然后她开始背诵《狼牙山五壮士》。 背完整篇课文以后,她随手卷起一边的衣服咬在嘴里,心里向自己默念了三遍:“我不会死,我不会死,我不会死。” 紧接着,便深吸一口气,就要一刀向自己的肚子剖下去。 ——鬼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意外,她必须先把这张sim剖出来,才能知道这张卡到底有什么用,为什么会引得大小姐和海森堡系统都在找它。 但就在刀尖触及她肚皮的那刻,敲门声骤然在屋外响起。 李妮妮:“……” 很好,《狼牙山五壮士》白背了。 她不大开心地藏起刀,朝门外问道:“谁?” 氤氲的山间雪雾中,一个比雾气更冷的声音传来:“是我。” 李妮妮莫名其妙:“你是谁?” 门外静了静。 半晌,传来了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我,王朝第一顺位继承人、摄政王、拉杰普尔特部族元帅、神之子……以及你那双破腿的主人,你说我是谁?” 玛蒂尔达王子不知出于什么心里,硬生生报完了一大串头衔。 这才抱着手臂靠在门口,阴郁地说:“还不赶快滚过来开门?” 作者有话说: 【1】来自王大发财的专栏 等等,我突然想到李妮妮他们不懂雅利安语,也看不懂雅利安字典啊…… 这本一定要在40w字之内完结,不完结我是狗(坚定) 第74章 第四维74 李妮妮被忽然来访的玛蒂尔达王子吓了一跳。 他高大的身影挤进了她狭小的房间, 把烛火都挡了一半,以至于整个空间一下子显得黯淡了很多。 山里的风声倏忽被门挡在了外头,只剩下盏烛灯在风里摇摇晃晃。 李妮妮伸手拿起方才的匕首, 刚想把灯芯挑亮一点,就听王子的声音不悦地响起:“我就站在这里, 你不第一时间过来拜见我,居然有闲心去搞一盏破灯?” 李妮妮手顿了一下, 离开了烛火, 转过身恭恭敬敬地垂头道:“王子殿下。” 王子在她硬邦邦的石板床上坐下,伸手拍了拍那床的硬度,蹙起眉:“你宁愿在这种荒凉的破地方睡石板, 也不愿意回王宫?” 他抬头看向李妮妮:“你是不是在躲……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寝宫的布置?” 王子就差把“你是不是在躲我”说到明面上来了。 李妮妮:“……不是的殿下, 都是因为爬山太伤膝盖了, 我的体力没有办法承受一天上下来回两趟的奔波。” 这话说得也有点道理。 王子和缓了脸色, 朝她伸出手:“那好吧, 我原谅你的怠慢。” 李妮妮并没有去接他的手:“谢谢殿下。” 王子脸色沉下, 但并没有收回手:“……但我只会原谅你一次怠慢。” 李妮妮:“……” 李妮妮总觉得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个恋脚癖王子很可能还抓了很多人的脚……万一这些人有脚气呢?交叉传染多不卫生啊。 第135节 但王子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她也只能握住了王子的手。 王子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他把玩着李妮妮的手,忽然觉得她的手也挺好看。 这样的小姑娘, 一天让她往这么高的雪山上来回,也实在是为难她了。 更何况神殿还有那么多变态的规定。 既然她这么顺从他,那他也应该给她一点甜头。 “你看这样如何?”王子忽然道:“我可以把你封为我的妾室,这样你就隶属于王室, 不必再受这群逆古不化的祭司牵制。” 他越想, 越觉得这个办法简直两全其美。 “作为摄政王子的女人, 你便也有足够的资格可以骑着牛上下山了。” 什、什么? 李妮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不是, 不过一天没见,这位玛蒂尔达王子为什么就生出了如此恐怖的念头? 昨天他还在义正言辞地要她打消觊觎他的想法,今天就忽然改变态度了? 玛蒂尔达王子露出倨傲的神色,看起来对自己的解决方法非常的满意。 他还纡尊降贵地补充道:“我还可以给你足够的权限,等你成为我的妾室后,我允许你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我的寝宫。” 李妮妮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感谢您的恩赐,但是不用了,我在这里住得很好。” 本来正常人听到这种拒绝,稍微有点脸面的就应该立刻闭嘴了。 但没想到玛蒂尔达王子,他是个奇葩,听完李妮妮的话,他第一反应居然是不悦地继续追问道:“哪里好?” 竟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语气。 李妮妮:“这里比较……凉快?” 这倒也不是借口,印度毕竟属于热带,哪怕王子殿下的寝宫里放了珍贵的冰,日常气温也达到了35度-45度。 更别提玛蒂尔达王子是个恋脚癖。 当他在40度的夜晚,抱着李妮妮的腿入睡的时候,李妮妮几乎以为自己盖了一床10斤的棉被。 玛蒂尔达王子一时无法反驳。 但是他又觉得不甘心,低下头问:“那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李妮妮想了想藏书室的规模:“一个月?” 王子:“……” 李妮妮看着他的脸色:“那……半个月?” 王子的神情更加阴沉:“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协定?这一个月里你的脚是属于我的,你本该已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却擅自来到了离我这么远的神殿……” “……等等。” 李妮妮越听越不对:“这怎么叫我‘擅自来神殿’呢?明明是殿下你让祭司大人带我来这里的图书馆。” 她再次诚恳道:“我当然知道您对我的照顾,但是既然您已经发下手谕,让祭祀和译官大人带我来到了神殿,我当然不能辜负您的好意,一定会抓住机会,好好研读这里的藏书。” “……胡说八道。” 一再被拒绝,王子有点生气了。 “我明明是让他们带你去藏书室,王宫里难道没有自己的藏书室吗?神殿离王宫这么远,我怎么可能下这么荒唐的谕令?” “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摄政王子的女人就该随时随地、寸步不离地呆在王子身边,这样才能在王子需要……的时候侍奉。” 李妮妮:“……” 不是,一分钟前王子还只是提了一嘴要不要封她而已,一分钟后她怎么就成了“摄政王子的女人”? 还有这个侍奉……是褚西岭和她的那种“侍奉”吗? 玛蒂尔达王子的态度让李妮妮感到不详。 因为她一旦被封为王子的女人……她不就掉马了?还怎么在神殿祭司面前充当外国使臣? 计划,危。 但还没等她开口,玛蒂尔达王子就蹙起眉:“难道是我的手下理解错了我的指令?不,不可能,我的手下又不是神殿祭司那群猪,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李妮妮:“……” 王室和神殿果然水火不容。 就冲这两边互相看不顺眼的程度,她觉得只要王子不作妖封她,哪怕她自己不遮掩,也不会掉马了。 王子很快想到了什么,倏然站起,眼底露出阴狠之色:“我明白了,一定是苏尔姬妲那个蠢女人!” 李妮妮敏锐地竖起耳朵……苏尔姬妲? 她坐在椅子上,年轻的王子却转过身来,蹲在她脚边,握着她的手认真地说:“你别怕,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愤恨道:“苏尔姬妲是婆罗门名门之后,一直对我芳心暗许,以王妃自居,她一定是听到我带了女人回王宫,心生嫉妒,便收买了我的部下,试图通过神殿抹杀你的存在……但是你放心,我对她绝对没有半点好感!” 李妮妮:“?” 李妮妮这边还没有理清楚王子语境中透露出的复杂心绪。 但王子混乱的男女关系,却已经十分明确了。 这件事情的始末是这样的。 王子本身是想把她送到王宫里的小图书馆,但不料一个暗恋他的贵族之女心生忌恨,收买了王子的部下,将李妮妮送到了雪山神殿。 雪山神殿有“会来生理期的女性不得入内”的规矩,而且非常严苛。 当时送李妮妮上山的祭司却从未提及。 按照玛蒂尔达王子的猜测,这位“苏尔姬妲”的本意,是想偷偷把她送进神殿。 然后以她冒犯神殿的名义,将她诛杀,除去一个情敌。 但她估计万万没想到,李妮妮居然手握……神圣的诺基亚对讲机。 李妮妮不仅进入了神殿,得到了更丰富的书籍资料资源,还阴差阳错地成为了“能召唤神迹的别国祭司”。 这可真是……妙啊。 李妮妮并没有什么宫斗的意识。 但这一刻,她对这位“苏尔姬妲”,感到十分感激。 她真是个天大的好人啊。 不仅大大地缩减了她的计划进度,还直接将她送到了目的地。 再多来几个这样的女人,她的计划说不定就直接完成了。 更重要的是,玛蒂尔达王子是个拥有六芒星屁股的海森堡任务目标。 所有努力积极靠近玛蒂尔达王子的人,都有可能是任务执行者。 李妮妮默默记下了“苏尔姬妲”这个名字。 并将她列为“任务执行者怀疑对象列表”no.1。 而另一头,玛蒂尔达王子还半跪着握着她的手。 李妮妮抽开了手后,他的手就顺势下落,握住了她的脚踝。 李妮妮脚上的木鞋穿得不紧,晃动间一下子掉了下来,随即就被玛蒂尔达王子抽走了袜子。 他抬起她的脚踝吻了一下,李妮妮忍着问“你今天刷了牙吗?”的冲动,没说话。 却没想到王子眉头蹙了一下,居然反问了一句:“有股味道……你今天没洗澡吗?” 李妮妮:“……” 李妮妮和王子面面相觑。 然后李妮妮忽然想起,她今天上山时,是骑牛上来的。 她在一次下牛喝水时,好像确实……不小心踩到了一坨牛粪。 她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把牛的锅安到了自己身上,镇定地说:“这是我脚的味道,我有香港……不,汗脚,如果不是你的侍女帮我打理,我的脚就是臭臭的。” 李妮妮以为她都这样说了,王子一定会勃然大怒,立刻离开,不会再打扰她今天晚上的学习进度。 但她万万没想到,王子不仅依然握着她的脚踝。 甚至又低下头,在她的脚背上吮吻了一下。 李妮妮:“……” 她时常因为不够变态,而感到格格不入。 王子抬起头。 烛光下,他尖尖的下巴之上,那双娜塔莉-波特曼的眼睛带着一点野性,像是荒野里的狐狼。 他甚至反过来安慰她道:“没关系,没有臭臭的,还有点青草的香气,我很喜欢。” 李妮妮:“?” 她很想说,就算牛是吃草的,但身为一个脑筋正常的王子,你至少……也不该说出这么离谱的话。 但王子并听不到她的心声。 他说着便抱起她,还把头颅埋在她身上,深深地嗅了一下。 “我很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像是冬天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草场。” 李妮妮木然坐在椅子上,心道你喜欢的哪里是我的味道,你喜欢的是牛的味道。 王子端详着她的脸色:“这么不喜欢身上有气味?” 他将她抱起来放在床边,双手压在她的两侧裙裾上,俯下-身:“如果你不喜欢,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雪山温泉,我带你去洗澡?” 李妮妮:“?” 喜马拉雅山脉上有温泉? 第136节 这符合量子力学吗? 但是爬了一天山以后,能洗个澡李妮妮还是挺开心的,暂时不想计较这科不科学这个问题。 她原本以为王子带着她去温泉,是打算趁机吸她的jiojio。 没想到是她污浊了,山后的确只有一个温泉,但是王子居然命人拉了一条长布巾,将两人严严实实地隔开。 这才令人脱去自己的衣服,矜持地下了水。 “我这么做,你千万别觉得是我那……哪里不行。” 蒸腾的水雾里,王子脸色微红,也不知道是被蒸出来的,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我曾信奉耆那教,二十三祖巴湿伐那陀和二十四祖筏驮摩那都告诫过我禁欲,所以在正式的婚姻之前,我是不可能和你发生什么的……你想都别想。” 李妮妮:“……?” 她想什么了她。 她什么也没想啊。 此刻她正坐在温泉中的一块岩石之上,抱着自己的身体搓洗。 倒是因为王子的话,想起了耆那教的历史。 说起来这个宗教比佛教还早,释迦摩尼出生之前,耆那教就兴起了,算是印度最古老的宗教。 而且这个印度教派很神奇,“耆那”就是jaina,由“jin”演变而来,意思就是“战胜欲-望的胜利者”。 所以这个教派,最大的主张是……禁-欲。 不仅禁色-欲,还禁食欲。 甚至其中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大神,为了禁食欲,活生生把自己饿死了。 李妮妮瞬间对玛蒂尔达王子充满崇敬。 崇拜这个思想的,都是真正的勇士啊。 …… 此刻雪山上白雪皑皑,澄澈的月亮挂在山边,降下清透的月光。 水池旁边放着花瓶,里头插着几朵鸡冠花。 凛冽的山风被高耸的山脊遮挡,从李妮妮的角度,还能看见山脚下城镇热闹的火光。 这个小城里的人是不事生产的,他们所有存在的意义,就是祈祷。 不停地祈祷,不停地祈祷,不停地祈祷。 他们已经不在乎苦难的现实,因为他们深信他们伟大的神主,会为他们带来美妙富裕的来生。 ……也不知道他们崇拜的神主,被从沙子里挖出来了没有。 上马车了吗?现在被运到哪了? 这个距离……武太郎他们应该明天晚上就能回来了吧? 希望神主的干尸还能保持完整,没有被什么奇怪的海洋生物吃掉。 毕竟品相不好的木乃伊,价格就上不去了。 想到钱,李妮妮立刻多了几分真心的虔诚。 甚至双手合十,祈祷达玛太子的品相保持完好。 这时,她身侧的白色帘幕忽然微微颤了颤。 玛蒂尔达王子静静坐在帘布另一头,用手指捅了捅李妮妮印在帘幕上的侧影。 他又问了一遍:“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王宫?”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2次问这个问题,看来是真的很在意。 李妮妮想了想,谨慎地说:“学海无涯。” 王子:“你是不是不想回王宫?” 李妮妮:“……” 他忽然这么犀利,她也很难回答啊。 “经过苏尔姬妲的事,你应该知道我到底有多受世家贵女的欢迎吧?” 王子静默了片刻,摇晃着酒杯缓缓道:“在我父亲之前,王室是被刹帝利把控的,是我父亲打破了婆罗门和刹帝利的政治界限。” 李妮妮慢慢停下了搓腿腿的手,泡在温泉里,听王子说起了从前。 王子低沉的声线中,满是张狂得几乎要兜不住的野心。 “而我,则打破了婆罗门对神权的垄断。” “是我将婆罗门驱逐出了王城,让他们只能在偏远雪山上侍奉他们的神主。” “是我将王权和神权,从刹帝利和婆罗门手中独立出来。” “我将会开创一个崭新的,没有种姓的王朝。” “至于旧贵族侍奉的神主……你应该也看到祂的神像了吧?” 王子懒懒地说:“我小时候也是信奉祂的,听说是个难得的美人,但你千万别被骗了。” “祂若是真像流传下的典籍中描述的那样美,怎么会把所有神像上自己的脸都抹去?” 王子嗤笑一声。 “这说明所谓的神主,他就是一个丑八怪。” “所以,你千万别被那群古董般的祭司蛊惑,我迟早是要和神主的信徒开战的,你要是聪明,就应当知道自己该选哪一边。” “是站在神主的信徒那边……还是,我这边。” 玛蒂尔达王子说完这一切,便沉默下来,静静地等着李妮妮的答复。 他根本不担心李妮妮会拒绝。 他甚至认为李妮妮听完他这一段阐述,理应沉默很久。 因为她会被他辉煌的经历所震撼……甚至可能会因为过于崇拜他,而娇娇软软地冲过帘幕,哭着扑进他坚硬的胸膛。 毕竟这个帘幕这么薄。 毕竟现在王室正准备和神主的信徒开战,国库空虚,怎么可以浪费布料? 他特意嘱咐侍卫拿来了最薄的帘幕。 瞧这透光透的,有几乎等于没有。 而等她扑过来之后…… 怎么说呢? 他虽然目前只是喜欢她的脚和腿,也不屑于强迫女人。 但如果她真的有这个强烈需求的话……他也不是不能御尊降贵地,吸一下她身上的其他地方。 玛蒂尔达王子想得很好。 但他没想到,李妮妮根本没有任何的震撼。 她刚听完“开战”那个词,就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你真的要开战吗?开战之前,是否可以拜托您提前半个月提醒我一下呢?” 玛蒂尔达王子觉得她这个反应和他想象的有点不一样:“……提醒你做什么?” 李妮妮理所应当地说:“提醒我离开这里呀,冷兵器时代战争死伤率太高了,王子如果提前告诉我,我就可以提前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王子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居然不和我同进退?” 李妮妮茫然道:“为什么要同进退?我又不是你们国家的人。” 王子:“……” 他只觉得一股股的血液往脑子里面倒流。 一时被气得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 这个女人有病吗? 她亲也被他亲了,还让他摸了脚脚抱着腿睡觉。 甚至当他吻到他们协议中暂时还有点争议的范围的时候,他的眼睛其实已经不再是一双耆那教徒该有的眼睛了。 现在她居然还想着离开他,去别的地方吗? 果然是没有学过《摩奴法典》的异邦女人! 毫无女性忠贞柔顺的美德! 他勃然大怒,但隔着一条帘子的李妮妮根本感觉不到他的怒火。 甚至连他沉重的呼吸声都埋藏在了水声和风声中。 就在李妮妮以一个“捡肥皂”的姿势,俯身清洗自己脚踝的时候,身后的帘子忽然一把被人拉开。 她被人从身后恶狠狠地一把抱住,整个人也被从水里捞了出来。 随即背上便贴上了一个……他也有,褚西岭也有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王子要不要上位? 第75章 第四维75 李妮妮:“?” 这个姿势是这个性别生物的共同偏好吗? 王子心里原本带着火气。 但等他向下看了一眼, 那火气忽然就消散得无隐无踪。 第137节 他一面爱不释手地捧了捧,看着小小的鸽子蜷缩在他手心里。 一面在语气里流露出了一点揶揄的笑意:“糟糕,怎么这么小……它今年几岁了?” 李妮妮:“……” 伤害性不大, 侮辱性……也不是很强。 毕竟在她的视角里,这个地方就是一个皮下脂肪组织、结缔组织和悬韧带等零部件组成的一个供能器官。 它唯一的作用, 就是生产一种脂肪、蛋白质、糖和无机盐组成的液-态食物。 如果某个异性,对这个部分表示出非同一般的在意。 那只能说明这个异性, 他恋母。 但李妮妮毕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知的李妮妮了。 经过了褚西岭以后, 她现在是苍-妮妮-空。 于是她伸出手,向后移,慢慢在自己贴着的地方摸了摸。 玛蒂尔达王子只觉得一股诡异的紧张感, 像潮水一样涌向自己的大脑皮层。 温泉的蒸气不仅将自己的脸蒸得发红, 连他的血管都要被蒸得咕噜咕噜冒出泡泡。 他无法克制地抖了抖。 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又麻又苏, 作为一个没有经过任何风吹雨打的耆那教信奉者, 他甚至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沸腾了。 就像用小水壶烧水一样, 水本来已经涨得过满, 现在又被人加了一把柴。 于是水稀里哗啦沸腾起来。 几秒钟后就“哗啦”一下从壶嘴里溢了出去。 李妮妮:“……” 王子:“……” 这迟来的快乐如此短暂。 竟令人猝不及防。 李妮妮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指尖在水波中荡漾出的东西,一时愣在那里。 不是……她真的没这个意思啊。 王子也陷入片刻的沉默。 但是因为他没有可以横向类比的对象, 也没有纵向对比的时间轴,又出于对规格尺码的综合考虑, 他心里也勉强觉得,自己应该……或许……可能……还不错? 但他的自信,也并没有持续几秒。 因为李妮妮很快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糟糕,怎么这么快……它今年几岁?” 玛蒂尔达王子:“……” 他手臂划过她腰际的长发, 在她身前交叠, 泄愤一般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胆子真大, 嗯?”王子伸手捂住她的嘴, 温泉白色的热气在两人周身热腾腾地冒着。 他恶狠狠地说:“上一个敢这么造谣王室的人,坟头草已经三米了。” 李妮妮被男人捂着嘴说不出话,好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我没造谣啊。” 玛蒂尔达王子:“……” 虽然李妮妮背对着他,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但是李妮妮可以想象,那一定不是什么好的表情。 玛蒂尔达王子果然被气得笑了起来。 他一只手抱着李妮妮,唇角贴着李妮妮的耳朵,带着一种生气和快乐交织的隐秘心情,用她的耳垂磨了磨牙。 另一只手则潜进水里,握住了李妮妮的脚踝。 他一面去捉她的脚,一面俯身在李妮妮脸侧道:“如果这就是你的目的,那么你达到了。” ……目的?什么目的?李妮妮对王子的话感到一丝茫然。 但这茫然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玛蒂尔达王子很快顺着水流去摩挲她的脚踝。 他像是对她的脚踝爱不释手,抬在指尖,手指顺着脚掌的曲线流连。 李妮妮已经被温泉泡得温热,他微凉的指尖犹如冰块划过,激起肌肤一阵颤栗。 李妮妮脚趾蜷缩了一下。 那只手指顺着她脚背的骨骼攀爬,力道也逐渐加重。 原本只是在脚掌处摩挲,随后又克制不住似的,慢慢陷进她柔软的脚趾缝隙。 玛蒂尔达王子隔着一层粼粼的水流,看见她脚背白得如同浮动如云絮般的肌肤,在月光闪闪发光。 并不是印度女人那种风情万种的美貌,却犹如神明一般隔在云端。 哪怕锁在屋里,捆在怀里,也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 李妮妮忍不住并拢了脚,那只手就顺着那段间隔游弋。【1】 王子深棕色的眼睛倒映着这泓月色,他像是整个人陷入了某种怔然的幻觉,另一只手蓦地抬起她的下巴,掰过她的脸,歪头俯身吻向她的喉咙。 他撕咬着她几乎不存在的喉结,手掌将她封闭的唇,像撬牡蛎一样撬开。 水流涌进来。 李妮妮蹙起眉,觉得不大舒服,被他牙齿咬得有点痛。 她刚挣扎了一下,周身的水流就开始剧烈晃荡了起来。王子把她抱在岸边,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忽然沉下-身,再次用薄薄的唇封住了她的唇。【2】 他的唇齿间又烫又痒。 接触到她的瞬间,一种过电般的触感瞬间从那粉嫩唇瓣,直接蔓延进了他的大脑皮层。 他的舌头往她唇里不停地探,只想含吮着她的唇珠,凶狠地搅进去,把她的灵魂都搅烂。 李妮妮甚至来不及闭拢唇瓣。 几秒后,一点滑腻腻的汁液从两片唇瓣的罅隙中被挤压出来,又被他卷入自己口中。 李妮妮侧身避开他的吻,喘-着气说:“你等一下。” “等?这个时候只许说我,不许说其它的话。” 王子边吻她,边滚动着喉结,仿佛在吞咽什么。 他的耳膜在激荡的心跳声中鼓噪,根本听不清她的声音,只能听见唇齿间发出的啧啧水声。 他直起身,把她按在岩石上,鼻尖抵着她的鼻尖。 王子就这样盯着她,神情紧绷了片刻,终是叹息了一声:“……我输了。” 李妮妮:“?”输什么了? 他边缠吻她,边含糊地说:“平民女子如果想嫁入皇室,只需要两件东西,一是王子的宠爱,二是母凭子贵。” 李妮妮:“?” “只要你为我生一个孩子,我马上封你为妃,如果是男孩,我封你为正妃。” “只要你能一直这么取悦我,我也可以让你当王后,独一无二的王后。” 李妮妮:“??” 小问号,你是否有很多朋友。 当一个动荡年代的古人的王后有什么好处吗?每当敌军来犯,要砍头都是她们先砍。 李妮妮实在忍不住,双手撑在他身上,用力向前一推……结果王子结实的胸膛纹丝不动。 她于是另辟蹊径,一弯腰,吱溜一下从王子胳膊下钻出来。 这个姿态有点不雅,甚至有点难看。 但是李妮妮并不在意,左右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很快把这个槽点抛之脑后。 她随手拿了一根净瓶中的鸡冠花……对,就是鸡冠花。 这种花的原产地就是印度,但是在中国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后-庭花——杜牧写的那句世界名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里的后-庭-花。 后-庭花,他妈居然就是鸡冠花。 这个槽点也先放到一边。 李妮妮拿了那只后-庭花,就在桌子上用水,简单地画了一下人下半身的骨骼结构图。 “之前没和您说清楚是我的失误,但我以为这是默认的。殿下,我卖给你的只有股骨以下的部分。” “嘴和……唇是不包括在内的,耻骨和尾骨区域都是不包含。” 总而言之就是整根腿骨,胯骨那一块都是不包括的。 王子只瞥了一眼那副“李妮妮式”抽象派结构图,就立刻明白了她说的“耻骨和尾骨区域”到底是哪个区域。 他一时被她的直白涨红了脸,也顾不上反驳,只脸颊生晕地看着她。 李妮妮:“……” 不是,你刚刚都亲上去了,现在听一下就脸红是个什么鬼? 人类的奇怪反应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匪夷所思。 李妮妮自觉与王子说清楚后,便舀水洗了洗方才他碰过的地方。 心里还有点不开心。 王子也看出来了她的不开心,抿了抿唇,划过水流,又向她走近一步。 李妮妮挡住他:“腿可以吸,其它地方不能吸。” 王子盯着她:“为什么不能吸?” 李妮妮:“其它地方是协议外的。” 王子:“我可以再和你买,难道我买不起吗?” 第138节 李妮妮:“我暂时不想卖了。” 王子朝着她又逼近了一步,竟有点不罢休的意味:“手、嘴、腰、脸、子宫……所有地方,你再一一给我列个价码出来。”” 李妮妮:“……我真的不想卖了。” 王子:“为什么不想卖?” 李妮妮:“就是不想卖。” 王子从未被这样拒绝过,更何况只是个没有种姓的异邦女人。 他顿时冷下声线:“你今天必须给一个说法,别想糊弄过去,我是这个国家唯一的摄政王子,也是未来的君主,只要你能开得出的价码,没有什么我给不出的。” 李妮妮脱口而出:“可你这么小。” 王子:“?” 李妮妮:“还这么快。” 王子:“……………………” 李妮妮看着他瞬间阴沉到快滴出水来的脸色,咽了咽口水。 她第一次怀念起了有人在她身后拼命拽着她的纱丽,不许她出口成脏的日子。 她怎么就把真话说出来了呢? 王子阴郁地注视了她许久。 直到她脸色慢慢地变得不安,他才开口道:“你怎么知道?你和谁比较出来的?” 李妮妮:“嗯?” 王子:“难道你之前还有过别的男人?” 李妮妮:“……嗯。” 王子虽然问出了口,但他实在没预料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他周身气息猛然一滞,心里也不知道是嫉妒还是愤怒。 就好像一池温泉的热量全都烧进了他的血管里,灼烧得他身体发痛。 他一边觉得妒火中烧,愤怒难当,一边又非要折磨自己,将李妮妮拉过来逼问道:“那我是第几个亲你的人?” 李妮妮心道我又怎么知道? 她之前还失忆着呢。 她摆脱不开男人的掣肘,只好实话实说道:“记不清了,但我应该有个丈夫。” ……丈夫? 她居然还有一个丈夫?! 玛蒂尔达王子眼皮颤了颤,表情在那一瞬间竟然显得有几分恐怖。 他声音沙哑下来:“你居然这样欺瞒于我?” “可你也……没问我啊。”李妮妮小声道:“而且我只是卖个腿啊,我又不卖别的。” ……不卖别的。 王子猛地闭上眼。 他用力地拽着李妮妮的手臂,指尖深陷下去。 都把李妮妮拽痛了。 而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神情已经恢复了一个王子该有的冷漠。 “我可以出于宠爱,排除万难,破格让一个平民女子成为我的侧妃……但王室绝无可能接受一个不贞的女子。” 他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不放过她神情里的每个细节,却漠然地说。 “既然你不愿意成为我的王妃……那便做我身侧的奴隶吧。” 当天晚上,王子与李妮妮不欢而散。 第二天一早,奴隶李妮妮一觉睡醒,正神清气爽地推开门,就见一个身着白色袈裟的婆罗门僧人站在她门口。 他扫了她一眼,用流利的中文向李妮妮宣布道:“摄政王子有令,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学习色-戒。” 李妮妮:“……” 这个王子是不是有大病! 她一开始还想着逃课。 但她很快发现,这位婆罗门僧人不仅中文说得流利,瑜伽也做得很好,打人尤其痛,捉她的衣领就跟捉小鸡似的。 李妮妮屈辱地被王子捉回了图书馆。 然后被摁在图书馆的座椅上,开始学习《摩奴法典》。 《摩奴法典》又名《摩奴法论》,是婆罗门教导世人伦理规范的法律文书,公元前二世纪就有了,也是对古印度各类风俗和恶陋习产生影响最大的政教合一的法典。 李妮妮学这个,有个鬼用。 一开始李妮妮以为王子被自己气得连夜下了崆峒山……不,雪山,还想插科打诨地反抗。 但没过几分钟,一个修长的人影,伴着晨光,踏入正殿。 李妮妮这才发现,王子昨天晚上生气成这样,居然还没有离开。 他冷冷地坐在高高王座之上,监督着王座下唯一的奴隶李妮妮,接受来自《摩奴法典》的教诲。 僧人双手合十,神情宁静地开始了今日的教导。 “其一,摩奴给了女人们对卧床、座位和穿戴装饰的爱好,以及情-欲、愤怒、恶习、做坏事的念头和邪-癖等的禀性。” 僧人和缓地说:“在人世间,诱使男子堕落,是女人的天性。” 李妮妮刚听了个开头就头皮发麻,忍不住举手打断道: “……我有个疑问。” 僧人:“你说。” 李妮妮:“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推动了石头,石头也推动了我,女人诱惑男人,男人难道就没有诱惑女人吗?” 僧人耐心解释道:“男人心志坚定,犹如磐石,是沙场上威武的将士,又怎会产生这种卑劣的勾-引念头?” 李妮妮:“可沙场上的将士也是他妈生的,难不成你们的将士都是孤儿?” 僧人:“……” 李妮妮:“退一万步说,就算都是女人先引诱的,那也全靠你妈引诱了你爸才能生下你,那你不得感谢你妈的引诱吗?你怎么还能阴阳怪气地骂人呢?” 她慢吞吞地说:“这不是不要脸吗?” 僧人:“…………” 僧人胸腔深深起伏了两下。 他对自己默念了三遍:“这是未来的王子侧妃,这是未来的王子侧妃,这是未来的王子侧妃。” 这才能够继续勉强地保持微笑。 “……因为女人的操行规范与男子不同,女人需终生遵守从一而终的卓越规定。” “丈夫死后,女人要宁可让身体消瘦,也绝不可提别的男子的名。” “守节居贞、渴望着一夫之妻的无上功德直到死,女人才能上天堂。 李妮妮又举起手:“我又有个疑问。” 僧人心里咯噔一下。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李妮妮说:“上了天堂以后,我能找另外一个男人吗?” 僧人:“……不行。” 李妮妮:“那我为什么要上天堂呢?” 说到这个僧人顿时来了精神,苦口婆心道:“因为上了天堂,就是进入了梵天的梵界,进入了梵界,就意味着你能摆脱生死轮回,冥思真理,永享福乐。” 李妮妮:“但还是不能找男人?” 僧人:“……不能。” 李妮妮:“虽然找不找男人不重要,但要不要找是我的事,你让不让我找又是另外一回事。连男人都不让找,那还算什么福乐?” 僧人:“?” 王座上的玛蒂尔达王子额头青筋跳了跳。 他阴沉地看着李妮妮。 抬起手正要打断,就听李妮妮继续发表着她令人吃惊的言论: “而且你们的神自己也找男人啊。梵天的儿女达萨和毗里尼,就结婚生了很多女儿,其中十三个嫁给了梵天的长孙伽波叶……所以伽波叶总共有十三个妻子,我却一个丈夫都不能找?这公平吗?嗯?” 这个“嗯”,就非常的魔性。 “再说了,你们的神自己还要抢长生不老药,阿修罗和天神不还为了长生不老药打起来了?” “这就说明你们的神也是会死的,那他们又怎么能承诺我们凡人摆脱生死轮回呢?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这么不靠谱的天堂,我劝你还是多想想。” “……” 其实李妮妮说话语速并不快,她从头到尾都缩在椅子上,甚至语气有一点焉儿吧唧的。 但就是让人无法打断。 僧人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插-上。 这不是因为李妮妮说的多有道理。 而一是因为他身为婆罗门名门之后的僧人,从小众星拱月,极少有人当他的面驳斥他的言论。 二是因为在印度从古至今所有的辩论中,永远不会有女人说话的机会。 以至于他从来没有被人从女性的角度驳斥过,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第139节 他对上李妮妮微妙中带着一丝嫌弃的眼神,难得感到了语塞。 最后还是王座上的王子深吸了一口气,挥手让僧人下去。 僧人立刻如蒙大赦,深深地朝王坐上年轻的王子行了个合十礼。 便露出了喜大普奔的神色,走了。 王子:“……” 李妮妮:“……” 作者有话说: 【1】夹腿动作来自《苹果》梁家辉 【2】多义词,看你理解 【3】所有典籍都不可能原创 综合双方意见,薛定谔的渡,没有接吻 第76章 第四维76 王子坐在王座上, 静默了片刻,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抿着唇,好一会儿才打破了沉默, 冷冷地责备道:“瞧,你就这么把我的文官吓走了。” 李妮妮:“?”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李妮妮小声说:“明明是他太不能打……” 王子:“……你还说?” 迫于这里王权的压-迫, 李妮妮被他骂了回去,还学着武太郎给自己的嘴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王子盯着李妮妮良久, 最后放弃和她计较这个问题。 他微微垂下眼睛望着她, 忽然说:“之前拥有过你的那个男人,是什么样的?” 李妮妮怔了一下,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问题:“……什么?” 王子坐在大殿中央, 从穹顶透下来的光芒落在他四周:“他也是你们高等文明社会的人?你喜欢他什么?” 李妮妮张了张嘴。 可是没等她回答, 王子又飞快地截断了她。 他仿佛不想听见她的答案似的, 自言自语道:“他很照顾你?他比我有权利?比我……”他顿了顿:“……体格好?还是他……比我好看?” 李妮妮:“……” 李妮妮嘴角抽了抽, 严重怀疑王子停顿的那下, 原本想说的是……“比我规格好”。 怎么说呢, 总的来说,褚西岭的确比他规格好。 但客观科学地比较起来, 褚西岭也有不足的地方。 比如褚西岭,他就非常直。 但是王子, 他有点弯。 片刻没等到李妮妮说话,王子握着权杖,从大殿上走下来。 他只穿着一件普通的印度长白袍,腰上佩着佩剑, 玛蒂尔达式短发柔顺地在他下巴尖处合拢。 他走到李妮妮面前停下, 低下头, 齐肩短发就顺着他的侧耳滑落下来。 “你等着吧, 我会比他体格更好。” “也会比他更有权利。” “我等着你后悔。” 说完,他就大步走过李妮妮身侧,消失在了她眼前。 鉴于成功甩脱了玛蒂尔达王子派来的跟屁虫,整个下午,李妮妮终于能够坐在图书馆里,沉浸式了一天。 她捉来了之前给她翻译的白衣祭司充作壮丁,身侧还摆着一大摞厚厚的古老典籍。 全都是这个国家的历史书。 李妮妮这才知道,她现在所在的国家,并不完全等同于她印象中的印度。 玛蒂尔达王子所在的朝代,有点类似于印度的“列国时代”。 也就是公元前6到4世纪,南亚次大陆的“十六国时代”。 当时印度河流域和恒河流域存在16个大小不一的国家,后来才被摩揭陀统一。 佛教也产生在这个时期,所以也被叫做“早期佛教时代”。 这有点像中国的战国时期。 他们有些国家是君主国,有些国家是共和国,十六个国家日常发生霸权战争,争夺土地与人口。 而在玛蒂尔达王子这个朝代,整个南亚次大陆,总共却只有4个国家互相争霸。 李妮妮愿称之为“四国时代”。 其中李妮妮所在的地方,叫做达摩末罗,是目前综合国力和军事实力最强大的国家。 李妮妮翻阅了不少当代的政治文书,发现达摩末罗国实施的是一种宗教形式的“王政制度”。 也就是说这个国家拥有国王,但是国王的权力受到神殿祭司的限制。 甚至在20多年前,神殿祭司的力量还压过了王权,王室只能在婆罗门祭司的夹缝中战战兢兢地生活。 现在嘛……勉强算是一种共和政体。 但最让李妮妮惊讶的是,这个国家的中产阶级,居然还存在自己的议会组织。 只是它存在且仅存在于高种姓成员。 至于低级种姓的雇佣工人和无种姓的奴隶,则被排除在了他们的政权之外。 他们不仅不能参加议-会,甚至不被允许踏入王城。 李妮妮在《达摩末罗国法典》中看到,如果低种姓成员用左脚踏入王城,玷污了神祇和王室的地面,那么他们就将被砍去左腿。 如果一个无种姓之人,胆敢私自进入神殿的管辖范围,那么所有人都可以随意打死他,而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李妮妮不仅为自己倒吸一口凉气。 她就是无种姓之人。 而且当时,她还故意摆脱了能证明她身份的祭司和译官,自己骑着牛就上来了。 莽她是真的莽。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早上要不是她心念一动,顺手顺走了象征玛蒂尔达王子身份的项链,说不定她现在已经被打死了。 这危险的封建社会。 …… 李妮妮一面继续翻看典籍,一面想起玛蒂尔达王子昨天和她说的话。 “是我将婆罗门驱逐出了王城,让他们只能在偏远雪山上侍奉他们的神主。” “是我将王权和神权,从刹帝利和婆罗门手中独立出来。” “我将会开创一个崭新的,没有种姓的王朝。” ……虽然她是很莽没错。 但不管她怎么看,玛蒂尔达王子都比她更莽。 他这是要和旧印度全面宣-战啊。 他自己就是婆罗门,却想要打破婆罗门的权力垄断,不仅想和政-敌宣战,还想对自家人动刀啊。 谁听了不夸一声牛皮。 玛蒂尔达王子就仿佛印度的王莽,但他比王莽还莽……在冷兵器时代就想着做宇宙飞船,是不是有点过于超前了? 李妮妮顿时觉得这国家不能呆了。 这地方要乱。 她不停地在脑海中比对着自己印象中的印度历史。 却发现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印度历史上有一个叫做“达摩末罗”的国家。 “末罗国”倒是有,但是和“达摩末罗”也完全不同,根本不可能是一个国家。 那么她现在所在的这个印度……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 2155年,晚上9:49。 溯源部大楼的防弹玻璃外,淅淅沥沥下着雨。 一叠一叠的文件被从密室档案里搬运出来,搬运工人训练有素得不可思议。 桌面上放着老式电话机,黑色的墨水瓶里插-着一支钢笔。 越是现代的东西,在封闭性上越不可信任。溯源部的地下网络,每天要经历2000多次黑客攻击。 因此整个溯源部真正重要的资料,采取的都是最古老的记载方式。 纸。 和笔。 就不失为有一丝丝原始。 搞得他们明明是全国最高精尖的部门,却和个90年代街道办公室似的。 看着就令人心生绝望。 根本不是她这种可爱的女孩子该呆的地方。 第140节 邱明丽像一只瘪掉的垃圾袋一样塌在桌子上,双目发愣的望着面前厚厚的档案:“……褚哥,别说今天晚上了,你就是再给我三天,我也没办法把这些档案给看完啊。” 褚西岭坐在角落里一台老式台式机前,嘴上叼着根烟。 他紧紧盯着面前流过的一条条数据,压根没抽出眼神来回应她这句废话。 邱明丽见他根本没有理会自己,鼓了鼓嘴,悄悄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正巧看见楼道上两个年轻同事,扛着笔记本往下走。 他们脸上的神情十分奇异。 邱明丽立刻说:“怎么了,有什么发现?……你们是不是找到那个叫李妮妮的女的线索了?” 两个工作人员对视一眼,没说话。 邱明丽见他们敷衍自己,顿时冷下脸。 她从下往上的抬起眼睛,尽量让表情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 语气却冷冷的,尽力想营造出一种反差的萌感:“……怎么?不能和我说?难道我就不是你们的队友了吗?” 一个工作人员叹气道:“明丽,我们真的不能——” 邱明丽嘟起嘴:“怎么不能?反正褚哥是我男友,到时候我去问褚哥,褚哥也会告诉我的,你们直接告诉我又怎么了?” ……问题就在这里。 褚哥不是你男友啊! 这种机密问题,本来连问一问都算是违反了溯源部规定。 但架不住邱明丽是上一任溯源部部长的女儿。 老部长已经光荣牺牲,只留下她一个孤女,从小众星拱月,所有人也因此都对她相让三分,性格难免被惯得有点骄纵。 本来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嘛,骄纵一点就骄纵一点,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但问题是,这姑娘不知道脑子里搭错了哪根筋。 她居然看上了他们现任的首席,褚西岭。 还磨着自家母亲,求着上级非把她塞到他们部里来打酱油。 全溯源部,包括门口看门的老大爷都是刀尖舔血的糙汉子。 他们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能磨人,这么能撒娇……还这么能作的祖宗。 要不是看在她父亲的三分薄面,以及密码破译还算学得马马虎虎,交代办的事儿也能尽心做,打打下手什么的也不算拉胯的份上。 褚首席能忍她这么久? 早把她扔大街上去了。 还男朋友? 这话连王大爷听了都想说一句,妹妹你清醒点。 …… 两位工作人员着急着走,却被邱明丽拦着,正想露出一个尴尬但不失礼貌的微笑。 就见褚西岭从她身后走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他视线绕着他们三人环视了一圈,蹙眉道:“都挤在楼道里做什么?没事做了?” 两位工作人员如蒙大赦,立刻说:“褚哥,有二级情报。” 褚西岭闻言抬起头,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跟过来。 邱明丽看着他们三个谁也没给她眼神,嘴巴嘟起来。 两个工作人员跟着褚西岭,踏上一截宛若钢铁空悬的旧电梯,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人都消失后。 邱明丽脸上可爱娇俏的神色一秒消失。 她给自己泡了杯茶,伏在窗框上,望着窗外寂静的街道,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 那张樱花一般的唇抿着杯檐动了动,几乎无声地说:“他们找到李妮妮了?” 她脑海中一个电子音回答道:【是的。】 “可以窃听吗?” 【需用任务积分兑换。】 “可上次为了进溯源部,我已经把任务积分花完了。” 【积分不可赊账,玩家可换成“时间”兑换。】 “……怎么,你又想从我这里骗时间?” 【海森堡系统帮助玩家完成梦想,不存在诈骗行为。】 “……得了吧,别和我说什么是你们在帮助我完成梦想的屁话。” 邱明丽弹了弹窗台上一朵快凋谢的雏菊,脸色阴沉下来:“明明是我在为你们做事,你们不给我发工资就算了,还拼命要我氪金。” “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大脑里的电子音箴默不语。 “我的寿命是87年,已经和你兑换了人生最后的17年,再和你兑换,我就连70岁都活不到。” “最后那17年又老又丑,没了也就没了。但要是我注定早逝……那我就算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又有什么用?” 【海森堡系统只为玩家提供选择,并不干涉玩家任何决定。】 “我问你,你们要这么多时间做什么?” 【海森堡系统无权限回答与游戏无关事项。】 “……你真没用。” 邱明丽咬住嘴唇,望着漆黑的夜色,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焦躁的神色。 “绝对不能让他们提前找到李妮妮……” 她喃喃道,脸上慢慢变得冰冷。 “指望你真是指望不上……算了,我自己去偷听。” 另一头。 褚西岭一推开门,王大爷就黑着眼圈从椅子上跳起来,迅速说:“头儿,睡着真不是我的错,我盯着卫星已经三天了,都快把整个地球地毯式搜遍了,我真的没有找到妮儿的下落。” 褚西岭抬起手,示意他安静。 然后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支反窃听干扰笔,慢慢地擦了擦,打开横在几人中间。 反窃听干扰笔上红光闪烁。 这是有人在窃听的标志。 两位工作人员脸色骤然煞白,慌忙道:“溯源部有内鬼?头儿,不是我们,我们真的没有——” “我知道不是你们。” 褚西岭倒像是毫不意外。 他慢慢扭开了笔上的反窃听干扰仪。 这才抬起头,看向两位工作人员:“现在可以说了,发现了什么?” 一个工作人员立刻说:“我经过了气象学测试,发现当时在北印度洋上不可能出现冰雹和龙卷风,我怀疑这次龙卷风根本不是正常的天气异象。” 另个一工作人员配合默契地拿出了笔记本:“而且我们还发现,在7月6日下午3:53之前,头儿放在李妮妮身上的跟踪器,一直是有数据返回的,之后却突然断开。” 他打开电脑页面,调出了一组看上去十分复杂的气象图。 “而根据我们获得的图像,云层底部是从3:47的时候,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始骚动。” “随后龙卷风出现。” 褚西岭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没说话。 王大爷与他们面面相觑。 3点47分,到3点53分…… 6分钟,形成了一个直径近1公里的龙卷风? “我们也觉得很奇怪。”工作人员道:“所以我们调取了事发当日,北印度洋面上的所有气象数据。” “按理,龙卷风生成前大气很不稳定,但是在这次龙卷风出现前一个小时之内,北印度洋上并没有明显的云系对流痕迹,气压也无降低。” 他身边的同事也道:“我们的气象雷达可以监测到方圆600公里之内的雷雨云,龙卷风中存在的钩状回波,可以触发我们气象雷达的警报……但我们并没有接到任何警报。” 几人一起盯着屏幕。 王大爷蹙起眉:“同步卫星拍摄的云层照片呢,也正常吗?” 工作人员:“正常。”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寂静。 这实在太奇怪了。 普通群众或许感觉不出来。 但是身为溯源部成员的他们,其实非常清晰地知晓,从2050年开始,一直到2155年,其实是科技回落的过程。 除了时空壁垒的发明,其余科技不仅没有任何增长,相反还在倒退。 在这种情况下。 到底是什么力量,能够人为制造出龙卷风? 褚西岭折起袖子,仔细地把所有数据重新看了一遍。 风把雨水的气息送入窗棂,他鼻尖满是街道上橙花的气息。 他盯着电脑屏幕,脑子里不自觉地就浮现出那天晚上,李妮妮开着船离开的背影。 当时他就站在甲板上。 第141节 她只要回过头,就能看见他。 他预料到了她想走,但是他没有想到她决定下的这么快,而且没有丝毫犹豫。 仿佛他只是路边的一根草,一棵树,一丛荆棘。 她路过了这棵树,却不为这棵树停留。 她拔出了他的根系,然后说离开就离开,并且不打算回头。 于是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看着波涛散开,波涛又聚合,她慢慢消失在大海的深处。 那一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感觉到那些根系被拔出后留下的空洞。 他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拿得起放得下。 他甚至还因为她的“不回头”,抑制不住地生出了几分恨意。 哪怕他自己也知道这恨意来得毫无道理,但他却依然忍不住反复地去想——他们讲好的,明明是在一起16天,她怎么能在第9天就离开。 是她违约了。 而他更没想到的是,她这一离开,就如泥牛入海,几乎再会无期。 溯源部侦查范围覆盖极广,但是整个地球上居然都找不到她的踪影。 所有的卫星图像都没有截取到她的影子。他喂她吃下的追踪器依然亮着,但是却始终显示在北太平洋面上,她消失的地方。 他封锁了那一块洋面,始终严密地盯着,只要她一出现,信号就会立刻发射到他电脑上。 可是她始终没有出现。 这几天他几乎没有睡着过,一闭眼就在想,他是不是永远也找不到她了? 她还会回来吗? 哪怕回来了,她是不是也永远不会主动见他? 她这么容易就被他随随便便地骗走,如果她再遇见一个像他这样居心叵测的男人…… 那等再相见的时候,她身边,还会有他的位置吗? 作者有话说: 大水章 所有什么龙卷风气象方面的表述啦,印度历史的表述啦,都非原创哈。 拖延症拖到宁愿吃吃喝喝在楼下发胖也不想回来写文,我不配做日更选手嗷 第77章 第四维77 同一时刻, 缅甸金四角,中缅泰老交界区。 金灿灿如仰光神庙的府邸内,一排一排雇佣兵, 如正规-军一般持-枪陈列在院中。 大小姐穿着墨黑长裙,摇晃着一支红酒杯, 两只手肘靠在窗沿上,正倚栏而望。 他手上拿着一只怀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从事件容量上来说, 其实世界上并没有“一秒钟”这个概念。 因为地球有70亿人, 因此时钟“咔嗒”一声过去的每一秒,都是70亿人合起来的70亿秒。 也就是190万小时,8万天, 200年。 一秒钟发生不了多少事, 但200年却可以发生很多事, 新生, 成长, 死亡, 以及文明起覆,科技革新, 王朝兴衰。 而此刻,大小姐美丽的眸子盯着表盘。 表盘里的每一根指针都不曾移动, 它们静静停止在表盘上,仿佛坏了。 但在某个时刻,其中一根秒针却“咔哒”一声转过一秒。 随后便又静止不动。 大小姐手中摇晃的红酒杯停下,眉头倏忽蹙起。 片刻, 他将怀表扔到一边, 回过头道:“又有时间消失了?” “是的。” 一个身穿袈裟的僧人, 正坐在他身后沙发上, 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 他面前的电脑屏幕里铺陈着一张世界地图,上面有些地方圈着红点,有些地方圈着蓝点。 其中两个红点区域明显亮起,年轻僧人查看了一下显示的数值,回答道: “如果老和尚留下来的计算公式没错,刚才地球上又消失了200年。” 大小姐:“200年……70亿秒,是全人类每人减少了一秒钟?” 僧人说:“不是,减少的时间分散在两个区域。一个是非洲,牵涉范围总计1亿零249万人,平均每个人的生命减少了一分钟,累计减少了195年。” 僧人又打开了详细定位:“还有一笔5年的时间献祭,来自中国……洛阳市?时间块是完整的,贫僧猜测应该又是‘时间献祭者’。” 时间献祭者…… 大小姐转过身,将酒杯搁在钢琴上,露出厌烦的神色:“这玩意不是已经被我们杀光了吗?” “没杀干净,近期似乎又出现了几个新的,贫僧已经派人去调查——” 僧人话没说完,口袋里的私人机便“叮”地一声打断了他。 僧人摸了摸光头,拿出手机看了看。 然后僧人笑了起来。 他再次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愉快道:“阿弥陀佛,调查出来了,的确是‘时间献祭者’在搞鬼。” “上一次‘时间献祭者’出现是一个月前,‘献祭’的时间是……17年。” “刚才出现的那笔‘献祭’,坐标和一个月前一模一样,应该是同一个‘献祭者’。” “但这次他只‘献祭’了5年。” 估计是这个献祭者自己也害怕了。 害怕才是正常的,要是谁能生命一下子减少22年,还能觉得平心静气,那这佛陀就可以换人做了。 “愚蠢至极。”大小姐冷笑一声:“居然敢向魔鬼献祭22年的生命。” 僧人双手合了一个十字,感叹道:“谁说不是呢。” 大小姐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李妮妮那边还没有消息?” 僧人:“没有。” 大小姐顿了顿,沉默了稍许。 片刻后,他仿佛漫不经心般抿了一口杯沿,唇珠却根本没有碰到酒液。 “你不是能开‘天眼’吗?那你应该也能看到,李妮妮……现在在做什么?” 僧人觉得大小姐的问法非常奇怪。 可能是因为大小姐气势收敛了的原因,他此时的口吻不大像一个大佬在视监自己的弟媳,反倒像是单纯想关心一下对方今天吃什么、做什么、有没有受伤。 僧人甚至觉得大小姐这语气里,还有一两分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想念? 这年头弟媳和姐姐的关系都这么好的吗? 僧人于是揣摩着领导的心思说:“‘天眼’要先确定李小姐的位置才能使用……但您放心,李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应该过得不错,就是不知道现在肚子里孩子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和尚感叹道:“说起来李小姐也是命途多舛,她明明与您堂弟两情相悦,孩子也怀了,就差办一场婚礼修成正果,没想到竟然在这关头出了这种事。” 大小姐冷冷地抬起头。 他脸上除了冷看不出更多情绪,只平静地反问道:“谁和谁两情相悦?” 和尚:“李妮妮和您堂弟王瑟啊。” “不过两个小孩子,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没个定性,什么两情相悦。”大小姐冷笑一声:“无稽之谈。” “那可不是,他们感情真的挺好的。” 僧人觉得大小姐不过是在自谦,毕竟人类在秀恩爱杀狗的时候,总是要先谦虚一下,这叫“明贬暗秀”,就和高考状元的爸妈总是要说自家状元“成绩也就那样”是一个道理。 他自以为挖准了上司的心理,吹捧道:“李妮妮和您堂弟,他们两个高中就认识了,当年在学校里面就同进同出,算是从校园到婚纱,感情好着呢。” “当年您让贫僧去学校做背景调查的时候,贫僧还听了他们很多轶事,什么狐狸男神和我的逃课小太妹啦,什么校草王瑟把李妮妮抵在墙上掐腰红眼亲啦……” 和尚说得兴致勃勃。 结果被大小姐冷声打断:“够了。” 大小姐紧紧的捏着手里的杯子,压抑着语调,平静道:“不要再说了。” 和尚笑眯眯道:“家和万事兴,您家这一对是要百年好合的呀。” 大小姐倏忽抬起眼,眼底竟有几分猩红:“……都说了不要再说了,你再说一句,我弄死你。” 僧人怔住,呆呆地看着大小姐:“您凶贫僧?” 大小姐:“?” 不是,他们那个寺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是杀手组织吗?为什么教出来的都是这种奇怪的东西? 就平时看着很正经,但动不动会蹦出两句让你接不下去的骚话的那种。 观海是这样,观海死了以后换了新的这个也是这样……骚得各有千秋。 大小姐深吸一口气:“观色,你的师兄观海已经死了,你怕不是想做下一个?” 观色也觉得大小姐这个反应简直匪夷所思。 他怕不是已经搞不清楚当代人类的脑回路了。 第142节 一对已经订婚甚至已经结婚的新人,他祝他们“百年好合”,难道祝他们“中年丧夫”? 观色长叹一口气,用一种寂寞如雪的语调道:“消息是还没有,只是李妮妮这事儿有点诡异,需要时间。” 大小姐垂眸看了他半晌:“需要多少时间?” 僧人试探道:“五天?” 大小姐笑了笑。 僧人:“三天?” 大小姐勾起唇角:“哦?” 僧人勉强笑道:“两天,不能再少了,贫僧怀疑李妮妮是坠落进了时空壁垒,而壁垒外的时间已经被侵蚀的七零八落,贫僧需要时间区筛选她会走向哪条时间线。” 大小姐放下酒杯,折起袖子,走到僧人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一天。” 观色为难道:“这……” 大小姐抬了抬手臂,向下一扣——花园里几十把重型机.枪瞬间抬起瞄准了观色。 “一天。”大小姐笑吟吟道:“我明天就要知道她的消息,做不到的话,你就去地下陪你的师弟观海。” 僧人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头上猛然坠下一滴汗珠。 大小姐慢条斯理道:“放心,看在李妮妮还挺喜欢你师弟的份上,我会请乐队在葬礼上帮你唱《如果有来生》。” 几十把重型机-枪的围攻中,僧人再次怔住。 他擦去头上的汗,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什么叫‘看在李妮妮份上’?” 大小姐看到他的表情,顿时心里咯噔,直觉这和尚又要开始不分场合说骚话了。 果然,下一秒,和尚伤心地说:“难道贫僧在大小姐心中的地位,竟真的不如一个前台接线小妹么?” “……” 公/主/号:玫/瑰/收/藏/家/呀 和尚幽幽道:“你好无情,好凉薄,还好贫僧喜欢。” “?” 大小姐深吸一口气,决定对他悲伤的骚话充耳不闻。 他旋身在宽大的沙发上坐下,墨色裙摆在沙发上摊开成一朵大丽花。 但还没等他坐稳,就听悲伤过头的和尚说:“只是万万没想到,贫僧竟有一天,会输给了一个已经偷偷领了结婚证还怀着身孕的少妇……可恶!” 大小姐:“……等等,说清楚,谁偷偷领了结婚证来着?” 已婚少妇李妮妮此刻正坐在神殿藏书室里,她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丝毫没意识到外界因为她已经天翻地覆。 窗外的天色将晚,夕阳已渐渐落山。 远处的佛寺高塔连成一片,半山腰上传来钟磬的梵音。 李妮妮寻思着差不多了,便走出藏书室,守在神殿侧面的一个小门口。 这个门是神殿的仆从们运送货物用的。 神殿的仆人都是首陀罗以上的种姓,但是他们依然不被允许从大门进出,所有车牛货物都只能从侧门进来。 李妮妮随意逮了一个正在卸货神殿侍从,用提前准备好的梵语说: “你今天去了山脚吗?” 侍从惶恐地看着这位尊贵的异国客人,双手合十,刚想说话,李妮妮又立刻道:“你只要回答有或者没有。” 因为再复杂的话她也听不懂了。 侍从老实道:“有。” 没想到她随便逮到一个人运气就很好,李妮妮继续道:“那你知道跟随我的那两个神官回来了没?……只需要说回了和没回。” 在封闭的古印度南亚次大陆,一个异邦来客是非常稀罕的事,侍从当然知道李妮妮说的是谁,今天他们还在讨论这些异邦来客的事呢。 于是侍从回答道:“回了。” 李妮妮顿时露出一个笑容,伸手合了一个十字道:“那能麻烦您给我一根用来捆绑货物的麻绳吗?” 她笑容满面地看向不明所以的侍从:“我要的不多,够捆羊就好。” 李妮妮的计划是这样的。 现在的情况是,大殿内外共分三层,李妮妮目前住的是最里一层,厨房仆役所在的是最外一层,外殿的围墙下有武士守卫,内殿却没有。 所有的货物进出神殿都要被仔细检查,想把达玛太子藏在甘蔗和玉米里运进神殿是不大可能的。 李妮妮想来想去,决定效仿特洛伊木马。 特洛伊战争是公元前1000多年的时候,希腊人借口争夺世上最漂亮的女人海伦,对特洛伊城进行的攻城战。 这场战争打了10年,直接拖垮了迈锡尼文明。最后一击便是希腊联军将自己藏在一只巨大的木马里,让傻傻的特洛伊人将木马拉进了自己的城邦。 半夜,藏在木马中的希腊战士一个又一个地跳了出来,如潮水般涌入特洛伊城,进行了屠城,并将特洛伊城烧成一片灰烬。【1】 ——如果说希腊人真是为了争一个女人打了十年战,李妮妮是不信的。 但这个著名的海伦,美应该是真的美。 因为当时有一件这样的事,就是希腊人还是特洛伊人,原本是打算杀死海伦的,诸位元老都觉得她是一个“妖女”。 结果等海伦出现在他们会议上的时候,所有男人眼睛都直了。 会议主题直接从“杀死妖女”,变成了“为美人而战”。 就不失为有一点点离谱。 但这并不妨碍李妮妮借用这个构思。 达玛太子这么贵重的东西,一定要带在身边才能安心。 所以今天半夜,武太郎会先将达玛太子的尸体用防水布裹好,藏进一只羊腹里。 杨朵朵则会发挥自己名校医学生高超的缝合技巧,将羊腹缝合得它妈都认不出来它被剖过肚子。 等到这只羊经受了检阅,被送进神殿。 李妮妮就会用麻绳,将这只装着达玛太子的小羊,从内殿和外殿的围墙上拖进内殿。 李妮妮觉得整个计划非常完美,最大的风险,就是这只羊会不会被检查出来里面装了人。 但李妮妮觉得十有八九不会。 至于为什么,李妮妮只能说……拜托,这可是印度人。 不是地域黑的意思,只是印度得天独厚的气温和封闭的环境决定了这个国家的人不用打仗,不用纺织,不用耕田,十分安逸。 而安逸会使人产生惰性,就李妮妮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他们的警觉性还真没那么高。 李妮妮怀着喜悦的、仿佛中了彩票一般的心情,坐在自己的屋舍中等待。 更妙的是,今天晚上玛蒂尔达王子也不在,据说是耆那教有个大牛来讲学,王子赶回王宫接待去了。 一到凌晨三点,李妮妮就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来到他们约好的矮墙之下。 李妮妮学了一声鸟叫。 对面传来一声猪叫。 对上了。 李妮妮于是将绳索一头圈在自己腰上,另一头拿在手中晃了晃,向上一抛越过围墙。 不多时,绳索那头蓦然一重,如鱼上钩。 李妮妮拎着腰上的绳索,屏住呼吸,靠着整个人的体重加上力气,奋力向里拉了几下。 她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拖上了墙头。 下一秒,李妮妮只觉得腰间绳索一松。 她回过头去。 明亮的月色下,一袭绯红嫁衣被风掀起,翩跹翻下围墙。 山间的细雪簌簌溅落。 围墙上耐寒藤蔓垂落下来,坠着红色的细小果实,灌木或小乔木盘根交错在一起,杜鹃灌丛与高山草甸铺开如锦缎。 而达玛太子裹挟着陌生且馥郁的香气,黑发蜿蜒缠绵,像一只超大只的蝴蝶,向下坠落进李妮妮的怀里。 被撞得一个趔趄倒在地上、五脏六腑差点移位、怀里还忽然多了一个人的李妮妮: “……?” 作者有话说: 【1】特洛伊木马,历史典故 今天写的有点乱,太困了,明天再改 第78章 第四维78 李妮妮被达玛太子压垮的时候, 还觉得匪夷所思。 首先是太子身长九尺,身高不精准目测1米88以上,李妮妮都做好了吭哧吭哧拉半天的准备。 没想到她只是往前走了两步, 还没感觉到什么重量,太子就自己从墙头掉了下来。 其次是她为了利用杠杆原理, 拉绳的地方距离墙头至少一米多。 没想到达玛太子一具尸体,居然能尸残志坚, 生生跨越一米的距离, 准确地扑到了她身上……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漆黑天幕上,纤细的落雪纷纷扬扬落下来,李妮妮和太子一并倒在雪地里, 太子的侧脸亲密地贴着她的脸, 几乎唇齿相依。 李妮妮侧过头, 看见太子黑色的长睫上也凝着几粒细雪, 晶莹得像是铺上了一层碎钻。 第143节 几分钟后, 围墙上又气喘吁吁地爬下来两个人。 武太郎和杨朵朵筋疲力尽地躺在地上, 宛若两张失去了梦想的大饼。 他们身上宽大的牛皮罩衫还没来得及脱下,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 远远看去跟两头牛卧在地上似的。 李妮妮被他们的装束惊到:“……你们这也过于浮夸了吧?” “这不是怕手碰到毒太子吗?” 杨朵朵从牛皮罩衫里钻出来,将背后捆着一根长叉扔到一边。 “事先声明, 我们所有操作都是严格按照疫情时期防疫要求来的,如果达玛太子身上携带病毒,并造成了病毒扩散,我和武太郎不背这个锅。” 武太郎瘫在地上, 闻言也补充道:“没错, 要不是怕损坏达玛太子的容颜, 影响拍卖价格, 我们本来打算把太子放在酒桶里,一路滚过来。” 李妮妮:“……” 她怀疑地看了太子手腕上,几道明显被绳索拉出来的淤痕。 ……用绳子捆着放在地上拖,也不见得比放在酒桶里滚好啊,这都把人搞成什么样了都。 达玛太子真是太惨了。 李妮妮愿称之为史上最倒霉神祇。 虽然印度人比较懒散,晚上基本不巡逻。但是三人谨慎起见,休息了片刻后,便起身往李妮妮的小院子走去。 李妮妮一开始打算把太子扛回去,但她实在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和身高。 就她这1米6的个子,扛着1米88甚至一米九几的达玛太子,就跟老鼠扛着猫似的。 两秒钟后,她果断放弃了这个方式,改为抓着达玛太子的两条腿朝前拖。 武太郎和杨朵朵都怜爱地看着李妮妮糟蹋太子。 达玛太子绯红的嫁衣被泥土弄脏,黑色长发顺着李妮妮拖动的方向蜿蜒,在洁白的雪地里划出一条条长长的、迤逦的细线。 看上去美极了,也惨极了。 拖到半路的时候,武太郎忽然一拍脑门:“坏了,羊还扔在围墙下面!” 杨朵朵也紧张起来:“对哦,还有羊!” 武太郎想了想锅炉房和内院的距离,实在不愿再回头走一趟,生无可恋道:“其实羊放在外头,冻着肉也不会坏吧,要么我们……” 李妮妮:“……这是羊肉会不会坏的问题吗?神主厨房就那几个厨子,能够整理羊肉的,都是小有品级的贵族,万一明早被巡逻的人看见了,你敢把帽子扣在人家身上吗?这样我们不就什么都暴露了吗?” 武太郎沉默半晌:“那就只能我和朵朵两个人回去,重新把羊拖回厨房了。” 杨朵朵莫名其妙:“你自己去就好了,为什么要拉着我?” 武太郎:“……那头羊200多斤,难道你让我一个人拎吗?” 杨朵朵:“你一个男的,却老是拖着我一个妇女做重活,就不觉得羞愧吗?” 武太郎:“可你不是追求性别平等?既然平等的话,不管重活轻活,都应该是男女一人一半才合理吧?” 杨朵朵立刻被激起了辩论欲:“你这是在偷换概念,我当然赞同男女应该一人一半,但这是在社会总体分工上的一人一半,就像让擅长唱歌的人去唱歌,让擅长跳舞的人去跳舞,男性天生在体力上占优势,按照最优分配原则,体力上的事多负责一点,有问题吗?” 在他们两人中间,李妮妮拎着达玛太子的腿,眼底生出一丝不确定的茫然。 ……不是,他们不是还在运送达玛太子的干尸吗?不是还要去搬羊吗? 这个话题到底是怎么开始的。 为什么半路上,他们会忽然因为社会问题吵起来呢? 李妮妮试图打断这场不合时宜的辩论,或者让他们换个时间再讨论。 可还没等她发出声音,就听武太郎继续道:“我看过一个女权纪录片,里面提出的一个观点,说韩国女权虽然声势浩大,但最后得到的结果,却只有男女对立加剧,女性职场参与率和中层以上女领导比例,都没有什么提高,也就是说,真正的话语权还是没有拿到。” 李妮妮再次试图打断他们:“不是,羊……”羊还在围墙下呢。 但武太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对线里:“这就很不合理啊,2155了,女性家务时间还是男性的三倍……羊毛不能只逮着我们女人薅啊!” 李妮妮:“……?”我、我们女人?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杨朵朵居然也沉了进去。 两人不顾风雪严寒,以铁人的精神,在大雪里在线激情battle了好一会儿。 最后,武太郎总结道:“……姐妹,我们家就是女人当家做主,你要相信我是完全站在你们这一边的。但花时间和男人吵‘男人该做多少家务’或‘男人该出多少力’是没有大用的,因为所有人都只会为自己的利益说话,男人不真正经历就没办法感同身受。所以男女平等的最有力基础是职场平等,抓住生产力和经济才能抓住一切,那才是真正的话语权啊,到时候姐妹们不是想干嘛干嘛。” 杨朵朵陷入了沉思。 “如果需要商量沟通的话,随时来找我。”武太郎握住杨朵朵的手:“我永远和你们同在,姐妹。” 杨朵朵也第一次抛开了对武太郎这个废柴的成见,回握住他的手,坚定道:“虽然你不仅废,还很柴,但今天起我们就是永远的姐妹了,姐妹。” 两位姐妹顿时双手紧握,激情对视。 理想和信念的电火花,在两人的视线间霹雳啪哒燃烧起来。 李妮妮:“…………” 天上的雪簌簌而下,在他们两个握着手放火花的时候,李妮妮已经快成为一个雪人了。 她抖了抖身上的积雪。 不知为什么,李妮妮总觉得自己身边的达玛太子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典型的“似笑非笑”的神色。 她一边拉着达玛太子的左脚,一边神情木然、思维放空地见证了一对革-命姐妹的诞生。 这对姐妹还非常热情地朝她伸出手:“姐妹,你也要一起加入我们吗?” 李妮妮礼貌地拒绝道:“……不,我现在心里只有搬羊,谢谢。” 经历了这离谱的一切后,他们终于回到了正事上。 三人最终决定兵分两路,武太郎和杨朵朵去把羊送回锅炉房,李妮妮一个人拖着达玛太子,回到了自己房间。 房间里没有点灯,雪夜里一片寂静。 她点燃屋里的鎏金蜡烛台,又跑回院子,将达玛太子的手环在自己的肩膀上,搬着他一点点地挪进了房间。 李妮妮怕达玛太子的衣服经历了一路风尘仆仆,会弄脏被褥,想了想,还是没敢把达玛太子放床上。 但屋里也没有躺椅之类的东西。 她只好先把达玛太子摆在地上,又从屋外打来了一点水,拿一块洗脸布打湿了,慢慢将太子脸上的灰尘一点点擦去。 太子的脸上和头发上都沾着泥土,却丝毫不显得狼狈。 那张脸清冷无尘,像是山间皑皑的冰雪。 但他墨发蜿蜒在素白的手指边,又带着一分惊心动魄的迤逦感。 总而言之,就是那种看着就“价格很贵”的男人。 李妮妮擦干净了他的手和脸,又将他发间的落叶一片片捡去。 她脱下达玛太子的……嫁衣,只让他穿着一件宽袍广袖的淡红色内服。 然后她再次将太子的手环住自己的脖子,自己则搂住太子的腰,一咬牙,将太子半抱起来,想把他放到床上去。 结果没站稳,踉踉跄跄地和太子一起倒在床铺上。 李妮妮压在达玛太子身上,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她四处看了看,最后还是决定把达玛太子藏在床铺里。 没办法,婆罗门实在是太苦修了。 他们的确享受特权,垄断权力,但是婆罗门这个种姓对自己狠也是真的狠。 佛教的出现,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婆罗门贵族太爱自虐,绝食冥想都是轻的,他们动不动就逼自己冬天坐在深渊里冥想,不是用火烧自己,就是坐在坟地里几年不说话,还经常把自己扔到森林里苦修十几年,只能吃野果为生。 释迦摩尼说,可以,但没必要。 然后世界上就有了佛教。 因此,这个神殿里虽然吃穿用度都还算好,但多少有点极简主义的意思。 以至于李妮妮的这个房间,就没几样家具,简直一眼就能看到底,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甚至为了让来修行的人睡得不舒服,他们的床都是整块石头做的石床,连床底都不能藏人。 那李妮妮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委屈太子先和她睡两天了。 好在这山上山下一来回就要一两天。 玛蒂尔达王子作为一个想要造反的摄政王子,每天政务堆成山,哪能天天往山上跑。 他离开前就说了他最近事很多,这几天都回不来。 他还说,这正好给了她时间,让她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做好摄政王子宠爱的小奴隶,回来他要检查思考心得。 李妮妮:“……” 李妮妮将太子摆在自己的枕头旁边,用梳子梳了梳他的头发。 想了想,还给他盖了一层小被子。 就像在玩一个大型的芭比娃娃。 她玩着玩着,居然一时玩上了瘾,将太子微凉的长发握在手里,用梳子小心地梳开,给他打了一条蓬松的长辫子。 就是可惜她这里没有男装,不然就能玩奇迹暖暖变装了。 李妮妮有点遗憾。 而达玛太子静谧地躺在床上,石床薄衾不减他的风姿,雪山寒舍也不掩他的清贵。 他唇角生来似勾非勾的唇角,在摇曳的烛火下,雅致又潋滟,居然显出了几分纵容的错觉。 李妮妮对男人的美色并不是很敏感,她玩了一会儿太子的头发,就觉得累了。 她把太子头上的辫子散开,自己脱下鞋上了床铺,与太子肩并肩地躺着,还将盖在太子身上的被子朝自己扯了扯。 李妮妮闭上眼睛。 但没过几秒,她忽然又想到什么,睁开眼,礼貌地对身边的尸体询问道:“你或许需要一个枕头吗?” 桌上的烛火被风吹动,晃了晃。 第144节 李妮妮问完,才意识到她自己只有一个枕头,而达玛太子也不会回答。 她犹豫地摸了摸床板的硬度,还是不大舍得分享自己唯一的枕头。 于是她又自问自答道:“哦,你不需要。” 然后躺下去,继续闭上眼睛,睡着了。 夜里,不知道是不是身边多了一具尸体的缘故,她睡得并不好,中间断断续续醒了好几次。 而且还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梦里,她看见了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书架边,石盆里的水慢慢淹没他的手腕,粼粼的水底有一丝淡淡的红色血液正荡漾开来。 而另一边,一个李妮妮看不清容貌,但她肯定不认识的女人正合上书,像叙述一个古老的故事那样,轻声对那个陌生男人说——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了我们老去的时候。” “清晨,我去摘刚开放的山茶花,用清水洗净,用阳光沥干,而你就坐在我身边,在花园里摆放一张榻榻米,慢慢一本契科夫。” “你接过我的花,把它夹在书页间,然后我们就带着这本书,坐火车去看初春的阿尔卑斯山。” “等我们老了,走不动了,我们就在花园里洒满麦子、稻谷和小米,然后并肩坐在山茶树的花荫下,等待去年的候鸟再度飞来,又再度离开。”【2】 …… 梦里满是雪松和山茶花的气味,李妮妮醒过来,鼻间依然是那馥郁而又清淡的香气。 陌生的人影在大脑中消散。 李妮妮转头对上达玛太子的脸。 不知是不是半夜她扯被子扯枕头动到他的缘故,晚上上-床前,达玛太子明明是正着睡,但李妮妮醒来时,却发现达玛太子变成了侧着睡。 于是她一睁眼就遭遇了美颜暴击。 太子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墨黑长发里露出一张冰雪般的脸。 苍白淡红的唇,犹如靡丽的繁花,在她眼前徐徐绽开。 他手臂搭在她裙裾上,看上去安静又温顺。 李妮妮盯着看了两秒。 然后她无动于衷地从床上爬起。 并觉得自己今天还是得给达玛太子洗个头。 之前他就在沙里被埋了好几天,昨天还在雪地里拖了这么久,随便擦擦是没用的,还是要搓搓晾干比较好。 要么干脆再给他洗个澡吧。 也不知道今天供应的热水够不够。 唉,养芭比娃娃真麻烦。 还是养猫猫比较快乐,一个月洗一次澡就好了。 李妮妮想起龙卷风里走失的长腿绿眼大猫猫,还有点想念。 也不知道在他们找到离开这个国家的办法之前,那只猫猫能不能找回来。 她一边想猫,一边走去洗漱。一路习惯性地解开了身上的宽大袍子,只留一条白色围裤陶迪,和上身一件她自己的吊带小内衣。 印度围裤有点像现代的阔腿裤,不管怎么走路都漏风,在山下还好,在雪山上穿这么薄,李妮妮是真的有点抗不住。 李妮妮仗着屋里有火炉,且异性只有一具尸体,便毫无遮掩地穿着小吊带在达玛太子眼前晃来晃去,最后才换上铃铃铛铛、挂饰复杂的纱丽裹裙。 怕外面太冷,她又拿了一床毛毯披在肩上。 一床毛毯,这就是艰苦的热带女人过冬全装备,其他印度北方的女人也是这么穿的。 李妮妮边怀念着秋裤,边朝外走。 清晨天还蒙蒙亮,屋外一片寂静。 李妮妮打算趁人少时,去打点热水回来给她的芭比太子洗头。 但就在她手放在门栓上的时候。 一门之隔外,忽然传来一阵不耐烦的敲门声。 随后玛蒂尔达王子熟悉的、懒散的声线。 “女人,醒了吗?” “是我,开门。” 李妮妮:”“……” 她咽了口口水,罕见地露出翻车的神色,向后退了一步。 她看了看面前不断颤动的门,又回头看了看身后床上无处躲藏的达玛太子。 …… 不是,走之前说好的政务繁忙、肯定几天都回不了来呢? 信任竟是错付了。 作者有话说: 【1】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圆“献祭时间”这个坑,毕竟“物理上时间似乎并不客观存在”,不存在怎么献祭,再等一章我理一理 【2】李妮妮的梦境与主线无关,是上上个故事的内容,出于我想把几本书打通成一个宇宙的执念,全书只会有这一段 第79章 第四维79 李妮妮呆了一秒, 立刻转身跑回床边,将所有被褥都盖在达玛太子身上。 南亚次大陆的棉花就像不要钱似的,以至于他们的被褥非常的厚, 两床盖在达玛太子身上,就像叠了一个小山包, 从外观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没关系,别紧张, 只要心细如发, 艺高胆大,就没有她翻不回来的车。 李妮妮给自己加了加下油,便飞快抓乱了自己的长发, 装作刚起床的样子, 睡眼惺忪地走过去打开门。 只是她刚拉开门栓, 还没来得及推门, 门就自己从外面被推开了。 身着婆罗门祭司服的玛蒂尔达王子, 从门口大步走进来。 他冷冷地看了李妮妮一眼, 就自顾自地在桌边坐下。 还非常自来熟地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他们称作“maireya”的酒。 李妮妮眨了眨眼。 房间内唯一的一张椅子已经被王子坐了, 李妮妮只能走到床边,装模作样地在床上摸索着自己的发带。 实际是趁机把达玛太子露出的一角嫁衣塞进了被子。 她坐在床沿, 用身体遮挡住身后的达玛太子,一边战术性扎头发,一边说:“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玛蒂尔达王子闻言脸色瞬间沉了沉:“怎么,你嫌我回来早了?” “……”李妮妮盘腿在床上坐下, 身后就是藏在被褥里的达玛太子。 她总觉得这场面有哪里不对头, 但又说不出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玛蒂尔达王子却像是非要逼出一个回答似的:“那你是什么意思?” 李妮妮顿时觉得和这个男人难以交流, 深吸一口气, 礼貌地转移话题道:“您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玛蒂尔达王子:“你知道皇宫里还有苏尔姬妲那一群贵族之女,每天都眼巴巴地等我回宫的吧?” 李妮妮配合地恭维道:“王子当然魅力无穷。” 听到李妮妮承认这点,玛蒂尔达王子的神色终于好了一些,只是语气依然不悦:“既然知道我魅力无穷,你为什么还这样摆架子?” 摆架子?李妮妮露出茫然的神色。 玛蒂尔达王子看见她一副头发乱糟糟、清晨还没清醒的乖(不)顺(明)迷(所)糊(以)模样,心中一软。 一时竟不舍得逼得太狠,只略微缓和了点语气道:“知道错了就好,下次不许再和我摆架子了,只要你听话,苏尔姬妲她们是分不了你的宠爱的。” ……可惜就是太不听话。 王子有些恼怒又有些甜蜜地想。 昨天他和李妮妮在温泉不欢而散后,就撂下了让她自己好好反省的狠话。 本以为他语气放得这么重,还放话几天都不回来,李妮妮就会立刻惶恐失措。 毕竟她一个异邦女人,孤身一人飘荡在异国他乡,与故土还隔着时空壁垒,除了依靠他,她还有什么更好的出路吗? 他的宠爱,难道不是她唯一的砝码? 他昨晚甚至特意为她留下了一个侍卫。 就是怕她一个外邦女人认不清去王都的道路。万一她半夜后悔难眠、想回头找他,这个侍卫就能直接把她从雪山神殿上带回王都,而不必惊动大祭司派人护送。 他连女孩子面皮薄这点都考虑到了,算是给她留足了面子吧? 结果玛蒂尔达王子万万没想到,他自己一晚上没睡着觉,在王宫里怀着怒气等她,这女人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梯子都递到她手边了,她都不知道下! 就她这种争宠的段数,也就是他心怀慈悲,愿意照看着她。 不然等以后,她成为他的嫔妃,怕是一个月就能失宠,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就没见过这么令人操心的女人。 玛蒂尔达王子越想越生气,看见她茫然的眼神就觉得头疼,下意识地就想教导她、训斥她。 而李妮妮坐在床沿,被玛蒂尔达王子发表的言论,震惊得连头发都不知道怎么梳了。 她匪夷所思地看着玛蒂尔达王子。 玛蒂尔达王子则一副“你这个小麻烦精”的表情看着她。 两人就这么鸡同鸭讲、对牛弹琴、面面相觑了几秒。 第145节 王子看着看着,又忍不住率先心软了下来。 “……好了,别委屈了。”他安抚般地补充了一句:“虽然你不能成为我的王妃,但是我答应你,我会尽量增加为你播撒种子的次数,保证我的长子从你的肚子里出生。” 李妮妮:“……蛤?” 她睁大眼睛,终于从这连环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李妮妮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梳子,觉得这下是连头都梳不下去了。 不是她搞种族歧视,但这一刻,她的确觉得这位摄政王子的脑子可能有点什么大病。 李妮妮能很明显得感觉到,玛蒂尔达王子说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他是真的觉得,她昨晚在温泉里拒绝他“卖全身”的请求,是因为吃醋导致的摆架子。 他也是真的从心底认为,他主动增加渡她的次数,是对她的一种宠爱。 而允许她生下他的长子,更是无上的荣耀,要全家烧高香叩谢王恩的那种。 李妮妮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玛蒂尔达王子将她的沉默视作默认,自觉两人沟通顺利,整个人的气势都柔和了下来。 他俯身凑近了她。 虽然竭力维持着冷冰冰的表情,但当他看着这个马上要成为他的女人的女人,依旧克制不住地露出了一些温柔的语气。 “我很忙,但为了你,我今天晚上可以留在这里。” 李妮妮:“……大可不必。” 王子马上说:“你不用担心打扰到我的政务,生下聪慧勇敢的王太子,也是我重要的政务。” 李妮妮:“……” 李妮妮生怕露出身后被子里的达玛太子,不大敢动,只好默默放下梳子和发带,屁股也向后挪了挪,勉强从这莫名其妙的暧昧气氛中脱了出来。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诚恳地说:“您误会了,我对您真的没有任何暧昧的意思。” 玛蒂尔达王子对自己的女人总是多一分宽容:“行了,别吃醋了。我都说了不会让王妃影响你的地位,你还要怎么样?” 李妮妮:“……我不是在和你说气话,我是说真的,我不喜欢你。” 玛蒂尔达王子神色冷淡里带着一分无奈,仿佛在说“好好好,我知道你说的不是气话”。 李妮妮脚趾不停地抓地:“我真的不喜欢……” 玛蒂尔达王子像看胡闹的孩子一样,宽容地看着她:“我英俊高贵,血统纯正,地位崇高,你不喜欢我,还能喜欢谁?” 李妮妮…… 李妮妮尴尬得用脚趾抠地抠出了孟加拉湾。 王子理所应当道:“而且女人应当对她的男人从一而终,虽然你现在还没学会这种美德,但是没关系,以后我会慢慢教你,在学完《摩奴法典》之后,你一定会成为我的王国中女性品德的典范。” 李妮妮:“……” 李妮妮窒息了。 她剧烈地挣扎起来,像一只扑腾的大鹅。 玛蒂尔达王子深吸一口气。 他在她拒绝的神色里,再次强制性地俯身抱了抱她,下巴搁在她柔软的发顶上,叹息一声:“你怎么这么难说话呢?” 没等李妮妮反驳,他再次妥协道:“……娶王妃是我的宿命,但是我可以答应你不碰其它女人,等我统一了这个国度,我会把她们全部遣散。” 李妮妮在心里尖叫了一下,最后一次坚定道:“这不可能,我不喜欢你,而且我只是暂时停留在这里,最后还是要回家的。” 王子露出怜悯的神色:“回家,你以为这么简单?你既然跨越了时空壁垒,难道会不知道时空壁垒只能从高等时区流向低等时区,反向跨越时区的人,都会在时间乱流中被撕碎?” 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 一些走私犯就能跨过时空壁垒,并将一些来自高等文明的物品,高价卖给他们这些贵族。 只是这种事,王子此刻绝不会让李妮妮知道就是了。 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而另一头,李妮妮也不是非常相信王子的话。 她心想,时间也不会有乱流啊。 物理上,至少目前的物理理论上,时间是不存在的。 人类所处的空间是三维空间,再往上一层就是四维空间。 很多人会理解四维空间就是三维空间加时间,但这是错的。 一根线是一维空间,一个平面是二维空间。 无数个一维空间叠加起来,就是二维空间。 无数个二维空间叠加起来,就是三维空间。 比如无数根线叠加,就成了面,而无数个正方形叠加,就成了正方体。 而在这些叠加中,时间都不存在。 因此,世界上只有“力”,但是没有时间,时间只是人类主观衡量运动的一个标尺。【1】。 不存在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撕裂你呢? 但是李妮妮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不相信的神色,只是对着玛蒂尔达王子道:“这些您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年轻的王子笑了起来:“怎么,你还想着套我的话了?” 李妮妮:“怎么会,我只是好奇。” “……套话也不是不行。”他聚拢在下巴的栗子色短发微微散开,偏头凑近李妮妮,忽而暧昧道:“只要你给我生一个孩子。” 李妮妮:“…………?” 玛蒂尔达王子将宽大的手掌按在李妮妮的小腹上。 “你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也对我有好感吧?”王子用一种诱-哄的语调低声说:“只要你让我进去,并在你这里种下种子,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李妮妮被玛蒂尔达王子的“种子论”雷得半晌无语,久久回不过神。 她努力压下自己仿佛吃了屎的表情。 李妮妮甩开玛蒂尔达王子的手,刚想张口骂人,就不知从哪里刮起了一阵风,将李妮妮半锁的木头窗户撞得“砰砰”直响。 但王子并没有就此停下。 窗外天光未亮,室内蒙昧的光线下,玛蒂尔达王子慢慢斜过头,凑近她。 他一只手压住她的挣扎,另一只手则放在她脚踝上,顺着裙摆的皱褶伸进去。 他指尖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窗外骤然狂风大作。 哪怕隔着纸糊的窗户,李妮妮也能感受到这是大暴雨的前兆。 ……难道今天要下雨吗? 可刚刚阳光还很好,热带的气候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李妮妮忍不住又向后靠了靠。 这一靠,就靠在了身后达玛太子的尸体上。 李妮妮:“……” 她一时竟不知道此刻的情形是诡异多一点,重口多一点,还是恐怖多一点。 “昨天苏尔姬妲披着一件薄纱一般的纱丽,来我的宫殿中拜见我,她下跪朝我行礼的时候,衣领一直散开到了腰际……你明白我的意思的吧?” 李妮妮:“……那是她,不是我。” “的确不是你,所以我没有接受她,而且连夜来找了你。” 李妮妮晚上习惯点灯,一夜桌上烛火还没完全熄灭。 王子在灯下盯着她,哑声说:“我只想要你,那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像她取悦我一样,取悦我?” 他说的是问句,但是他似乎也并没有听李妮妮回答的打算。 因为他话音刚落,一只手已经拽着李妮妮的衣领,将她朝他拽去。 雅利安人的血统赋予玛蒂尔达王子深邃的五官,他垂下眼眸,眼看那张削薄的唇就要压在李妮妮唇上…… 李妮妮头往侧边一偏,他的唇就吻在了李妮妮下巴。 同一时刻,一道闪电在窗外轰然劈过。 黑色的乌云在天边聚集,风声呼啸,无数闪电滚动在云层的间隙中,隆隆犹如发怒的神灵。 王子睫毛颤动几下,与她气息交缠。 他微凉的唇顺着李妮妮的颈线,在电闪雷鸣中缠绵悱恻地亲吻。 李妮妮:“…………” 她此刻身后正靠着达玛太子。 玛蒂尔达王子感受不到,但是她能清晰地感受得到——她靠的地方正好是达玛太子的胸膛。 她这么一偏头,几乎就等于隔着被子,间接吻上了达玛太子的唇。 偏偏与此同时,另一个男人还在吮吻着她的下巴和脖子。 手也握着她的脚踝。 甚至曲起了一点点。 玛蒂尔达王子信奉耆那教,缺乏相关体验,但这并不妨碍他激动难抑、无师自通。 之前李妮妮和王子交易里含糊不清的那一部分,被他慢条斯理地拨开。 哪怕无感如李妮妮,这时候也敏锐地意识到,她现在所处的剧本,十有八九是不能过审的。 王子低下头。 几扇窗户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这些老旧的木栓终于承受不住喜马拉雅倾泻而来的猛烈狂风,纷纷“噼里啪啦”敞开坠落,在地上砸成几片。 这场暴风雨实在来得太过蹊跷,远处有僧人和祭司慌里慌张地朝这个方向涌来。 第146节 但玛蒂尔达王子对这些视若无睹。 印度是一个既奉行“无欲则刚”的耆那教,又奉行《爱经》的二极管国家。 玛蒂尔达王子身为这个国家的摄政王,根本不必在乎别人的看法。 他唇齿间含着菲薄的水色,亲着亲着,就情难自禁地想来抱她,似乎是想做一些更进一步的动作。 ……她身后可是他祖宗啊! 李妮妮差点吓出一头冷汗。 为了让王子远离床铺上的尸体,李妮妮一把抓住王子的衣领就反吻回去。 她本来想去吻王子的唇,但考虑到玛蒂尔达王子喜欢□□心脚背脚趾缝以及……的奇怪癖-好,她哪怕有这个心,也实在下不了这个嘴。 她真怕他有口腔溃疡。 最后只好斟酌地亲在王子的下颌骨上。 玛蒂尔达王子愣了一下,一时心中竟有一种终于得偿所愿、心满得要溢出的叹息感。 但他的叹息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下一秒,只听隆隆一声巨响,远处神主神殿的巨大石柱轰然坍塌! 整个神殿顿时都被惊动。 这座神殿已经屹立千年,从未有坍塌这样的奇事。 这千年来,哪怕雪崩和地震,也从来无法侵扰这座神殿,它就有如神灵庇佑,山洪和地震也无法让它垮塌。 可是今天,神殿的巨大石柱居然整个断裂了。 难道是世界末日要来了吗! 大批侍从慌不择路地朝主神殿跑去,神殿外还有一群穿白衣的祭司已经赶到,正伏地跪拜,祈祷他们的神主宽宥他们的罪过…… 大雨滂沱而下,劈头盖脸地浇在众人身上。 神殿的半堵墙壁坍塌下来,露出了神殿神主高耸冰冷的神像。 玛蒂尔达王子这时也终于进行不下去了。 他看了李妮妮的脸一眼,没忍住,又掰着她的下巴,俯下-身拼命吮咬了一会儿她的脖子。 直到将她的脖颈咬得斑斑驳驳,他才终于恋恋不舍地起身,烦躁地朝神殿走去。 旁边立刻有武士帮他打伞。 王子呆在伞下,边走边淡漠地想。 神殿垮了,这是好事。 毕竟他本来就想弄死这群神殿祭司。 刚好趁这次机会,将这群祭司都打成渎神之人,然后一起火刑处死了吧。 李妮妮此时也来不及关心达玛太子了。 她倒是不担心神主神殿之类一点都不唯物主义的东西。 她担心的是……图书馆就在主神殿附近啊! 千万不要她想要的资料还没有找到,书没了……这和期末考试前夕,却发现重点没了有什么两样! 她心里不停地涌出不详的预感,右眼皮直跳,连伞都来不及打,就一头冲进大雨,跟着玛蒂尔达王子朝神主的神殿跑去。 作者有话说: 【1】维度和时间的关系,好像在以前的哪本书里已经提到过。但这本书也稍微涉及,不写怕后面剧情解释不清楚。 一个bug:热带雪山上好像不会下雪。 “你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也对我有好感吧?”——来自现实中真实对话,我当时心里直呼好家伙,我的眼睛被油堵住了 第80章 第四维80 李妮妮赶到神殿外时, 神坛下的信徒已经密密麻麻跪了一地。 一群身着白色长袍的高级祭司,满怀恐惧地伏在大雨里,任天上电闪雷鸣, 他们也不发出一点声音,唯恐打扰到他们的神明。 神殿大祭司则跪在所有人之前。 他手握神灵赐下的权杖, 雨水顺着他皱纹的沟壑流下。 玛蒂尔达王子穿过地上低伏的人头,仰头望向神殿废墟中露出的神明高高在上的神像。 神主没有面容, 脸的部分是一片空白。 据说这是因为凡人没有资格窥视神灵, 因此神主才抹去了自己的面容。 但身为摄政王子的玛蒂尔达王子却知道,神主没有脸,是因为这群神殿祭司根本不敢雕刻神主的脸。 是因为这位神主, 是被他们的先祖窃取来的神。 神主并不庇佑达摩末罗。 祂高高在上, 凡人在他眼里犹如尘埃, 他甚至从未庇佑自己的族人。 在只有神殿最核心成员才能看到的《残卷》中, 王子曾看到过这样的表述。 神主预言了世界的末日。 随后祂抛弃了他的信徒。 犹如抛弃蝼蚁。 …… 这也是玛蒂尔达王子改信耆那教, 打压神殿祭司, 并彻底不再敬重这位神祇的原因。 背弃了他故土的神灵,不配得到他的供奉。 玛蒂尔达王子看了一眼神像, 便收回目光。 他的袍裾掠过跪着的大祭司,竟然连表面的和睦都不愿维持, 朝神主行了一个敷衍的合十礼,便走到神坛最前方,对着众人冷声道:“是谁冒犯了神主?” 一众跪趴的神官瑟缩不言。 大雨倾盆而下,大祭司抬起头:“没有人冒犯神主, 这是神殿的内务, 殿下。” “神殿属于达摩末罗, 而达摩末罗属于王室。”玛蒂尔达王子笑了:“在达摩末罗的土地上, 没有什么‘内务’,能独立于王室而不被管辖,祭司大人。” 年轻的王子说着,便抬起手。 一队身着黑甲的武士立刻整齐划一地转身,将长矛插-进泥土,发出铿锵金戈之声。 大祭司摇头道:“殿下错了,哪怕将我们都关进监狱,达摩末罗依然不属于殿下。” 他沐浴在雨水里,仰起头看向远处高耸冰冷的神像:“因为达摩末罗民众的心,在神主那里。殿下亵渎神明,对祂的信徒发难,难道就会有好结果吗?” 玛蒂尔达王子宽容地笑道:“大祭司可别乱扣帽子,渎神的怎么会是我呢?渎神的分明是你们。” 他用刀尖挑起大祭司的下巴,栗子色的眼眸紧紧地攫着他。 “庙宇坍塌是多么骇人听闻,神殿千年来从未出现过这种事,分明是神殿祭司里有人触犯了神主。” “我身为摄政王子,和神主虔诚的信徒,只是想将渎神者找出来,平息神的怒火罢了。 另一头,李妮妮在人群中张望,果然在台阶附近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互相抱着瑟瑟发抖的武太郎和杨朵朵。 看见李妮妮,他们就拼命向她的方向挥手。 宛若两只失去了老母亲的小鸡仔。 老母亲李妮妮:“……” 她掩在人群后,靠着墙悄悄溜到自家队友身边。 武太郎人生第一次直面这种宫廷政变的戏-码。 神殿坍塌后,他和杨朵朵并不在意。 两人窝在锅炉房里,还想着趁乱找一点吃的。 结果就见到一群武士拎着带血的长矛闯进进来,像杀鸡一样杀了几个烧火的吠舍,还抓走了一个负责处理羊肉的巴基斯坦小姑娘。 武太郎躲在灶台下,眼睁睁地看完了这场血腥的屠杀。 他一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整个人的状态宛若惊弓之鸟。 杨朵朵也没好到哪里去。 在街上乞讨的的回忆又涌上她心头。 印度手擦屎和手抓饭带来的熟悉反胃感也再度席上。 于是李妮妮一出现,她便立刻抛弃了武太郎,紧张地扒拉在李妮妮身边:“姐姐,万一大祭司今天倒台了,我们是不是就要回去讨饭了?” 李妮妮:“……那倒不至于。” 这时他们隔着遥遥人群,看见玛蒂尔达王子低头不知和大祭司说了什么,忽然相视一笑。 随后,王子那张酷似娜塔莉的脸缓缓抬起,朝一侧的黑甲武士挥了挥手。 一队武士立刻从尚未坍塌的大殿中抬出一个黑色铁质的长杆,下面连着一个沉重的基座,上面还遍布着斑斑驳驳的暗红色痕迹。 武太郎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李妮妮已经两边一手一个,将他们的头按下来。 “捂住耳朵。”李妮妮说。 一个黑衣武士里首领一样的人,看似随意地从白衣跪地的祭司中拉出来一个,在他惊惶的神色中,将他绑在了长杆上。 好巧不巧,这个被拉出来的倒霉祭司,正是之前接李妮妮进神殿,还被李妮妮亲过一下的那个。 “神主会知道我清白无罪。” 他们没用柴火,只是在年轻祭司身上浇上了一种助燃的不知名液-体。 被液-体淋遍全身的时候,年轻祭司闭上眼,声音沙哑地喃喃道:“我的虔诚不会因为生命消逝而更改,我的信仰亦不会因为强权践踏而转移——” 武士扔下火把。 第147节 火光冲天而起。 漫天大雨里,年轻祭司的惨叫声淹没在了赤红的火焰中。 他被绑在柱子上活活烧死。临死前的惨叫犹如刮在人骨上的割刀,武太郎和杨朵朵总算明白李妮妮为什么要他们捂住耳朵。 雨水顺着他们惊惶的面庞滚落下来。 他们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是封建王朝。 之前他们经历的古代社会毒打,不过是小打小闹。 从这一刻开始,封建社会的冷血、不仁、残暴,才真正向他们拉开了帷幕。 神坛之上,玛蒂尔达王子远远看了缩在角落里的李妮妮一眼。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就看见玛蒂尔达王子隔着众人,朝她眨了眨眼睛。 李妮妮心里咯噔一下。 她忽然想起,之前那个被爱慕王子的贵族女人“苏尔姬妲”收买,试图偷偷把她送进神殿,并借冒犯神殿的名义将她诛杀的人……不也正是现在被烧死的这个年轻祭司吗? 当时王子还对她说过,这件事他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李妮妮根本没把王子这句话放在心上。 但要是把这两件事,串在一起联想…… 难道王子选择第一个烧死这位祭司,并不是偶然。 而是为了给她所谓的“交代”,让她出气吗? 李妮妮忽然觉得有些反胃。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另一头,玛蒂尔达王子穿着军靴,背着手幽幽踱了两步,笑道:“还是没有人承认自己渎神的罪行吗?” 底下百名白衣祭司颤抖着跪伏,却无一人说话。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人渎神啊。 小祭司焦黑的尸体被拖着下去,一股诡异而不详的肉香弥漫在众人之间。 玛蒂尔达王子则站在神主神像的阴影里,遮挡了他们看向神主的视线。 面前这些瑟瑟发抖的身躯,让王子觉得自己已经取代了身后那位从未给过他的族人一分善意,却享受了他们千年供奉的虚伪的神明。 这种错觉,让他感到快意。 神殿自认被神主庇佑,不屑于蓄养士兵和部曲,这是他们最大的败笔。 今天只是一个开始。 他总有一天,会彻底取代这位神明。 玛蒂尔达王子张开双臂,轻声笑道:“既然无人承认,那就一个个轮着来吧,什么时候你们愿意供出那个邪恶的渎神者,什么时候刑罚停止。” 于是接下来,祭司们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被拉上火刑架。 火光和惨叫连绵不断接连传来。 没被拉去焚烧的祭司们,麻木地跪在地上。 血水混合着雨水流下台阶,天上惊雷滚动,却没有一道降落在神坛之上。 李妮妮抬头看向神像,与这位神祇没有面容的空白面庞对视,忽然又感受到了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但有熟悉感也是正常的吧。 毕竟这位神祇的正主,现在就躺在她床上,还盖着她的被子呢。 昨天她和达玛太子一起睡觉的时候还不觉得,但是今天再结合此刻眼前人间炼狱一般的惨状,李妮妮就有点头皮发麻。 眼看着祭司长老零零散散已经烧死了十几个,想杀的人已经杀光,神殿也元气大伤,玛蒂尔达王子觉得他这次的威慑已经差不多了。 他这次是有备而来,哪怕神殿没有倒塌,他也会借着别的借口,与神殿发难。 目的就是杀死这其中势力庞大、却非要与王室作对的几位长老。 这几个神殿长老平时蹦跶得最高,不仅掌握了王室几宗丑闻的证据,还私自扣下了他派往边境的部曲,简直非死不可。 而其余死去的那些祭司,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道具、无辜陪葬的祭品。 充其量拿来掩盖一下他真正想杀的人罢了。 但他也不能一次性杀得太多。 毕竟神殿在民间的信徒众多,一下子把人都搞死,民间怨恨沸腾,怕是几座城市都要造-反。 可平息怨恨,又有什么难的呢? 玛蒂尔达王子幽幽地想。 他只要找到“渎神者”、找个替罪羊,就能完美收场。 在这些狂热的信徒眼里,没有什么比神更重要。那些愚昧的民众不仅不会指责他屠杀神殿祭司,还会交口称赞他平息了神主的怒火。 而这一切的代价,不过是死一个身份低贱的吠舍而已。 没人会在乎这些贱民。 玛蒂尔达王子抬了抬眼皮。 两个黑衣武士立刻拖着一个吠舍种姓的小女孩走上神殿。 小女孩被绑着嘴巴,发不出声音,被武士扯着头发,四肢颤抖着摔倒在神殿中央空地上。 武太郎和杨朵朵愕然抬眼—— 这不正是他们刚刚在锅炉房里偷吃的时候,被黑衣武士抓走的巴基斯坦小姑娘吗? 这个年代有没有巴基斯坦这个国家暂先不提。 反正这个小女孩的家乡,听说就是现在巴基斯坦那一带的,古印度的商人经常将货物和香料贩卖到那里。 武太郎和杨朵朵没有李妮妮这么好的待遇,只能住在神殿外层,他们每天路过锅炉房,都能看见这个小姑娘在认真处理羊肉。 当然,这些羊肉是祭祀神主用的。 印度人不吃牛肉,也不大吃羊肉,他们还不吃猪肉,以至于李妮妮来了这里以后体重直线下掉。 但这个女孩又犯了什么罪? 她为什么会被拖上来? 黑甲武士向前几步,朝王子殿下跪着行了一个合十礼,便用雅利安语叽叽呱呱地说了一通。 李妮妮凭借自己临时抱佛脚的雅利安语业余选手水平,连蒙带猜,勉强听出他说的是:“这个女人将与魔鬼结合的羊,献给了神主,令神灵发怒。” ——与魔鬼结合的羊? 李妮妮蹙起眉。 她在脑海中飞快搜寻着印度关于“羊”的资料。 而在她左右,杨朵朵正死死扯着她的衣袖:“妮妮姐,这个小姑娘之前帮过我们来着,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啊。” 武太郎也说:“是啊姐姐,昨天我们不是用羊装了达玛太子吗?这只羊就是她帮忙处理的,不是她,我们运尸体的事就被发现了。” ……等等,羊和小姑娘? 这个奇怪的组合,让李妮妮陡然想起,印度好像的确有这么一项传统。 印度人迷信神灵和巫术,他们相信,如果一个女孩子出生的日期或时辰不吉利,又或者先天畸形,那么这个女孩子就是一个不祥之人。 她们称作“mangalik”,被认为带着“恶魔的标记”,并会给家族和丈夫带来厄运。 所以印度人会让这些“mangalik”先和一只动物结婚,将厄运转嫁给动物,然后才能和男人结婚。 …… 李妮妮想到这里,不禁在心里向爱因斯坦画了一个薛定谔的十字。 感谢这些带来科学与技术的靓仔,封建迷信真可怕。 就在这时,两个黑甲武士又再度走上神坛,这次手里还拖着一只四脚朝天的山羊。 武太郎:“???” 杨朵朵:“!!!” 那山羊肚皮上熟悉的现代剖腹产缝合痕迹……不正是他们昨天拿来装达玛太子的那只羊吗? 黑甲武士跪地朝玛蒂尔达王子道:“我们在这个女人的房间后面里发现了一只被藏起的恶魔的山羊,这只山羊被这位巫女用邪恶的巫术破开了肚子,取出了内脏,还进行了精密的缝合。” 李妮妮:“……” 黑甲武士面无表情道:“而且我们在这只山羊的耳后,看见了婚礼标记,确定这只羊曾经与不吉的女人举行了婚礼,是被一只被恶魔mangalik转嫁了厄运的羊。” 李妮妮:……可是羊又做错了什么。 玛蒂尔达王子低头看了看那整齐精密如同神造的缝线,抬起头看向地上颤抖的小姑娘。 “神殿中所有的羊都是神明的祭品……你竟胆大包天,故意将被恶魔污染的羊头献给神主,用邪恶的巫术让神主降下惩罚?” 李妮妮:“………” 两边武太郎和杨朵朵一边一个拉着李妮妮的衣袖,像小学生咬耳朵一样,贴着李妮妮的耳朵小声道:“他们在说什么?” 李妮妮不答反问:“你们这只羊是从哪找到的?” 武太郎:“就是山上找到的啊,我们路过的时候这只羊就在山上吃草,我看它一只羊孤零零的,体格又壮硕,脖子上还绑着一条彩带,就情不自禁地把它逮回来了。” 李妮妮…… 礼貌:你羊吗? 杨朵朵:“妮姐,这只羊不会出问题了吧?” 李妮妮言简意赅:“嗯,出问题了,他们认为这只羊是恶魔之羊,要把这个小姑娘弄死。” 杨朵朵、武太郎:“……蛤?” 他们三人都觉得此事不可。 之前死的那些祭司,是婆罗门的贵族,也是神殿的中高层。 第148节 他们在选择神殿这一方的时候,就应当明白,他们此生注定与王室为敌。 今天这出明显是王室与神殿之间的权力之争,他们的家族得到了神殿的权利,最后也因这权利而被反噬而死,李妮妮这些外人没什么好干涉的。 但这个小姑娘不一样。 她是低种姓里的吠舍。 你们婆罗门互相争斗,关她们吠舍什么事? 尤其是这个小姑娘,还是被他们三个人无辜牵连。 武太郎和杨朵朵都感到忧心忡忡。 他们尽力不去看神坛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而是把目光放在了中间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身上。 武太郎小声道:“姐姐,接下来怎么办啊?” 他靠得太近,李妮妮觉得耳朵有点痒,将衣袖从他手里拽出来:“你身上带了什么武器吗?” 武太郎把从不离身的背包交给李妮妮:“里面还藏着一个榔头。” 李妮妮:“?” 天上的雨下得更大了,隆隆的雷声从天际传来。 但是神殿却没有进一步垮塌。 李妮妮甚至怀疑神殿会塌,本身就是王子搞的鬼。 今天这场暴雨的确无法预测,但李妮妮觉得哪怕没有这场雨,玛蒂尔达王子也会搞出这么一场大戏,以削弱神殿祭司的力量。 如果李妮妮猜得不错,这些神殿死去的神殿祭司里,一定有玛蒂尔达王子近期想要除去的政敌。 而这个被拽出来的小姑娘,只不过是因为李妮妮他们三人的拖累,被玛蒂尔达王子的部下抓来的、比较顺手的替罪羊而已。 人群之前,神殿大祭司紧握着权杖,依然静静地跪伏在神主之前。 他苍老的面容丝毫不为先前的惨叫和鲜血所动,就好像死去的那些人都与他没有任何关联。 大祭司语调悲悯:“怎么,殿下这是要用无辜者的生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玛蒂尔达王子露出嘲讽的神色,也低声道:“这种事,大祭司做得还少吗?若说世上对神主最不虔诚的人,那必定是大祭司本人吧。” 话音刚落,王子握着刀的手骤然松开。 刀尖向下,直直扎进大祭司膝下衣袍。 几个黑衣武士立刻上前,恭敬但紧紧地限制着大祭司的举动。 玛蒂尔达王子走到神殿的台阶上,神殿破损的墙壁和塌陷的屋檐就在他的头顶。 但王子丝毫不担心。 因为他知道被刻意毁坏的房梁就这几根,绝不会再继续坍塌。 他抬起双臂,冷声道:“渎神者已经找到,我以摄政王子的名义下令,处死这个恶魔之女!” 小姑娘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哭声,她脸上满是烧火留下的木炭痕迹,手指上也有水泡挑破后留下的疤痕。 此刻她睁着惊惶的眼睛,目光却没有望向身边的人。 而是望着神殿最上方,那高高在上的神主。 她是神主虔诚的信徒。 她在祈求神主救她。 但神主抹去了自己的面容,那张空白一片的脸上,连悲悯的神色都吝于露出。 ……所以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相信神灵会帮自己解决问题呢? 李妮妮叹了一口气。 雨水像帘幕一般从雪山那头倾泻过来,乌云在头顶聚集,天地间阴沉一片。 她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又从武太郎的背包里翻出那个万能榔头,握在手里,以防万一需要一把防身武器。 李妮妮正要站出来说什么。 倏忽一道惊雷在她头顶炸响,蓝色闪电在天际劈过。 与死亡最近的时候,电光离她的头皮只有0.05米。 李妮妮瞳孔蓦地缩小成针尖,头皮一麻,下意识伸手去挡…… 却忘了她手里还拿着一个榔头。 李妮妮:“……” 好在这道闪电只是吓一下她,没真的劈下来,手上的榔头也因为太小,没起到什么引雷的作用。 李妮妮松了一口气,放下手。 手中榔头便顺着她手臂下落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 下一秒。 蛛网状的闪电滋啦滋啦地滚过天际,犹如诸神降下天罚。 李妮妮目瞪口呆地看着一道一道电光从天际劈向大地,并顺着李妮妮魔杖……不,榔头指向的方向,精准地击打在神殿之上。 李妮妮:“???” 她茫然地低头去看自己手中的榔头,一时还没分辨出这个榔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何功能如此酷炫,还能指挥闪电……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态势瞬间倒转。 被闪电击中的神殿,在神主空白的注视下,骤然坍塌。 而玛蒂尔达王子正站在神殿之下,事发时只来得及躲开当头而落的一块巨石,便被另一块子弹般朝他飞来的尖锐金属刺穿了眼睛。 ……一双野性难驯的、犹如娜塔莉-波特曼一般的栗子色眼睛。 ……也是一双曾痴迷地俯视过李妮妮的身体,注视过他不该注视的地方的眼睛。 地动山摇间,王子被迫跪伏在神像之前,鲜血从眼眶中疯狂流出。 而神主静谧地矗立在废墟之上。 那张抹去了表情和五官的脸,在一道道的电光里,竟显出了几分不动声色的、阴森的恐怖来。 作者有话说: 猫:我生气了。 王子:要死还是要活? 第81章 第四维81 在那块致命的石块落在他身上的那刻, 玛蒂尔达王子想到了很多。 他从一出生起,就是下一任国主的继承人。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头衔。因为他的父亲拥有100个妃子,400个不挂名的妾室, 两百多个女儿,和七十多个儿子。 后来这些人里, 近一半被他杀了。 他从小就是所有人的靶子。 因为他的母亲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王后。她美丽、愚蠢、懦弱,是男人最喜欢的那一类女人, 与上任国王拥有三个儿子。 虽然另外两个兄弟, 后来也被他杀了。 他二十多年的前半生里,经历了无数宫廷倾轧,后来他杀死了自己的母亲、软禁了自己的父亲、一个一个处死了自己的叔叔, 最后终于拿到了实权, 成为了摄政王子。 可到这里, 他的权力之路依然没有停止。 他从小就明白, 他王权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并不是这些无能而庸碌的活人。 而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灵。 这位神灵据说是他的先祖, 拥有移山填海的能力,和成千上亿的信徒。 祂的势力遍布了整块南亚次大陆, 哪怕祂已经几千年没有降下过神迹,但人们依然为祂疯狂。 祂的神庙供奉是王室每年最大的开支, 足足可以养活十支军队。祂的生辰是举国上下最伟大的节日,连国王都要为祂奉上血肉,并用树枝刺穿自己的舌头和下-体。【2】 只要祂愿意现身,就没有任何势力能够阻挡祂的意志、停下祂的脚步。 玛蒂尔达王子非常清楚, 他王权路上的最后一步, 是屠神。 或许后面还加了一个, 便是战胜时间壁垒那一头的人。 他的人生中从未有过善意, 也从未有过爱意。像他这样弑父、弑母、弑兄,最后还要弑神的不祥之人……又怎么会去爱人呢。 所以他一直坚信,他不喜欢李妮妮。 他不是坠入爱河,他只是喜欢她的脚。 可后面他渐渐发现,她的腿也很好看,于是他顺便去喜欢了一下她的腿。 紧接着,他又意识到,她的肚脐形状很可爱,和她肚脐下方那部分的形状一样可爱。 但这可能是因为他少见多怪。 只是当他用舌头闯进蜜蜂的洞穴,品尝蜂蜜的味道时,他体会到了一种与过往截然不同的感受——仿佛那些硝烟、长矛、尘土和鲜血都远去了,世上只剩下了她柔软扁平的小肚子。 和他亲吻她的小腿时,抬头就能对上的那双琥珀色眼睛。 玛蒂尔达王子终于开始明白,在阳光洒满的海滩上,在初遇的那个傍晚,他为什么要射出那一箭。 达摩末罗法典上的确有不可偷盗的戒律,但谁都不会因为路人摘下两个野生的猕猴桃,就将人送进监狱。 那他监狱开销得多大,全国人民装不下。 他其实从她醒来前就看见她了。 那片沙滩是他平时练习剑术的地方,因为离城邦过于遥远,平时荒无人烟,连只兔子都没有。 但那一天却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女人。 她躺在金色的沙滩上,雪白的脚露在裙子外面,浪花一波一波拂过她的脚背。 第149节 他想知道这个女人要去何方,便一路跟在她身后,等到她终于耐不住饥饿,伸手去采摘猕猴桃的时候,他才鬼使神差地搭弓上箭。 他俘虏了她,把她带回了王城。 他原本只是想要她的一双脚。 可那天晚上,在月光底下,他却看见了她的眼睛。 一双澄澈的,没有任何野性,也没有任何犹疑的眼睛。 这其实是很奇怪的一种感觉,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人是没有性格的,人们要么懦弱,要么坚毅,要么愚蠢,要么聪明,一个人总是要占其中一项。 但是她却好像不在这任何的划分里,在她的眼眸中,他看不到任何欲望,也看不到任何弱点。 ……哦,食欲还是看得见的。 情……欲好像也有一点,特别是他贴贴吸吸的时候。 但除此以外,她简直一无是处,宫斗宫斗不行,上进上进没有。他一直放着那个被苏尔姬妲收买的祭司没杀,就是因为他想等一等,看她会怎么处理。 结果没想到,她压根不处理,还每天沉浸于背单词无法自拔。 玛蒂尔达王子想到这件事就来气。 背单词很重要吗?这个国家里懂得中原语的人没几个。她难道没看出他巴不得她不懂雅利安语,这样全王宫就只有他一个人能和她交流了吗? 但是另一面,他又克制不住地觉得,她单纯成这样,他必须得护着她。 这个念头是如此深入骨髓。 以至于此刻,当整个神庙的屋顶朝他倾塌下来时,他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他的权利会被何人所夺,也不是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会如何残害他的部下。 他心里咯噔的第一件事,居然是等他死后,还有人能护着她吗? 苏尔姬妲这个狠毒的女人,能放她活几天呢? 就她这个万事不管的脑子,活得过下个月吗? 真是太让人操心了。 巨大的砖块砸在他身上,他听见天上雷电的隆隆声,听见大雨落地的倾盆声,也听见自己骨骼被砸断的声音。 鲜血划过他的脸庞,他的世界骤然落进一片黑暗。 被刺瞎眼睛前,他最后看见的神主一片空白的脸。 很快,他像一条受伤的蛇一样蜷缩在废墟中,不动了。 神殿外。 李妮妮还在震惊地看着手上的榔头。 为了验证雷电不是巧合,她再次举起了它,往远处无人的地方一挥—— 轰隆! 天上的闪电就像长了眼睛,顺着她挥向的方向重重砸在地上,将平整的地面砸出一个大大的深坑。 李妮妮:“……” “???” “!!!” 这到底是什么魔法? 武太郎眼睁睁看着李妮妮指挥雷电,不可思议道:“不是说因为伏地魔销毁了魔法部档案,我们这一代人收不到霍格沃茨通知书吗?……这技术也进步得太快了,现在你们巫师施魔法都不需要买魔杖了吗?” 杨朵朵闻言一巴掌拍在武太郎头上:“什么买魔杖?你能不能现实一点?邓布利多教授早就可以不用魔杖施魔法了,无杖魔法很普遍好不好?” 武太郎:“你放屁,《哈利-波特》里什么时候说过邓布利多可以用无杖魔法?” 杨朵朵:“第六部 《混血王子》里写了,而且格林德沃也会无杖魔法,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 李妮妮:“…………” 不是,现在的重点,难道是考证《哈利-波特》里有没有“无杖魔法”吗? 她终于知道这两个人之前为什么会沦沦落到去街上讨饭了,他们根本抓不住重点! 李妮妮镇定地说:“无杖魔法的确是存在的,据说北美的巫师以前都是用无杖魔法,直到英国人建立了伊法魔尼学校,大家才开始使用魔杖。”【1】 杨朵朵不屑地看了武太郎一眼:“我就说吧?” 武太郎则害怕地看着围过来的众人道:“……那现在姐姐你能不能施一个阿瓦达索命?我现在感觉跟被丧尸包围了一样。” ……没错。 眼看因为她方才指挥雷电的牛逼动作,神坛下的大祭司和武士们都惊惧地看向她。 他们很快意识到了这三个外邦人的危险性,顿时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纷纷握着手里的武器,朝李妮妮三人慢慢逼近过来。 随着包围圈越来越窄,李妮妮、武太郎和杨朵朵背靠着背,也形成了一个联手向外防御的姿势。 李妮妮也没见过这种被包围的大场面,结结巴巴道:“我试试……可我不会念阿瓦达索命。” 杨朵朵:“……阿瓦达索命还是算了吧,会被魔法部抓去阿兹卡班的。” 李妮妮用榔头挡开一个祭祀试探的一击:“……‘除你武器’那个咒语怎么念来着?” 学霸杨朵朵立刻道:“除你武器缴械咒,expelliarmus!——expello意思是赶走,arma意思是武器,用魔杖发出时显现出红色光芒,对方的武器就会飞到你的手里,并顺从于你。”【1】 眼看她最近的那个武士,已经拔出了长矛想要攻击他们。 李妮妮死马当做活马医,按照杨朵朵说的手势,在半空中挥了一下榔头—— “expelliarmus!” …… 紧接着,奇怪的经历增加了。 她的榔头上居然真的发出了耀眼的红色光芒。 与此同时,对面黑甲武士手中的长矛忽然飞出,直直地越入李妮妮手里。 李妮妮顺手把长矛扔给了武太郎。 武太郎不知所措地捧着长矛。 虽然用榔头念魔咒这件事情,是他们先开始搞起来的。 但当榔头居然施咒成功后,他们三人也不约而同地的对《哈利-波特》片场忽然乱入古印度片场这件事,感到茫然。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妮妮抬头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神主的神像。 她的第六感正疯狂告诉她,这一切怕是都跟这个神主有关。 毕竟再达玛古国地宫里,他们已经论证了达玛太子能超脱于时间之外,看到未来。 从他们踏入地宫开始,祂就安排了无数巧合。比如达玛太子的尸体借着地宫震动,让自己的手“恰好”按住她的脚……李妮妮合理怀疑,此时此刻,这神坛上发生的一切,也和之前地宫里一样,都和达玛太子的“巧合”有关。 但李妮妮还是想不明白。 她并不好奇达玛太子是如何改变雷电方向,因为雷电也是电,磁场和导体都能影响电流的路径,这并不是现实中不可能做到的事。 她想不通的是,世间一切环环相扣,一滴水花都能引发蝴蝶效应。就算只是想要影响一天以后发生的某件事,也需要天文数字般的计算,更别说几千年了。 即便达玛太子能看到未来,祂又是怎么精准影响千年后的某一刻的? 这庞大的运算量,别说人脑了,就是祂包圆了全国社科院里所有的大型计算机,太子祂也算不出来啊……除非太子拥有一台超级超级计算机。 李妮妮忽然对达玛太子产生了一点兴趣。 或者说,对祂手里可能存在的计算机产生了兴趣。 但是下一刻她又开始警惕,她此刻产生的这“一点兴趣”,是否也是达玛太子提前计算好的,就是为了之后的某件事情做铺垫。 哎,这种精于计算的男人,真是让人头秃。 同一时刻,围绕着李妮妮的众人清晰看见,眼前这位少女只是挥了挥手中的锤子,神灵就为她降下了雷电。 如果到此刻他们还有疑虑,那么在目睹少女同样只是挥了挥锤子,就解除了一位武士的长矛后……他们就被这光天化日之下宛若神迹一般的景象,深深震撼了。 不知是谁带的头,一个接一个的白衣祭司朝李妮妮跪下来,在大雨中虔诚地拜倒。 “她是神灵的化身!” “神主显迹了!” “这是被神主眷顾的少女!” “达摩末罗即将迎来救世主!” …… 武太郎和杨朵朵目瞪口呆。 他们站在李妮妮身边,也同样接受了众人的跪拜。 李妮妮甚至听到武太郎正不确定地和杨朵朵商量:“……我们要不要也跪一下?说不定姐姐真的是救世主呢?我们仗着关系好就不跪是不是不大好?” “好像是不大好。”杨朵朵也不确定道:“那就跪……跪吧?” 李妮妮:“……” 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没等这两人商量出结果,就一手拽着杨朵朵,一手握着“魔杖”榔头朝前走去。 杨朵朵不明所以并受宠若惊。 而武太郎望着李妮妮牵着杨朵朵的手,露出了失落的神色,连耳朵都往下垂了垂。 但他很快振作起来跟了上去,并心机地拉住了李妮妮另一只手。 人群犹如摩西分开海水,很快给李妮妮三人让开了一条路。 白衣祭司和黑甲武士跪趴着向后退去,惶恐得不敢去碰李妮妮的衣角。 ……这可是几千年来,神主第一次显现神迹! 这个少女一定备受神主的宠爱! 在他们的印象里,神主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神,其余诸神都是为了侍奉神主而存在。 因此,哪怕李妮妮刚刚念的是《哈利-波特》里的咒语。 第150节 他们也压根不会想到,李妮妮头顶的神明,是jk罗琳。 备受神主宠爱的救世主来到了坍塌的神殿边。 一群黑衣武士正撕心裂肺地搬运巨石,试图从这片废墟中打捞他们的王子。 神殿大祭司依然静静地跪在神殿前。 他闭着眼睛,没有去看李妮妮,也没有去看神主。神殿的坍塌没有让他的膝盖动摇哪怕分毫,神迹的降临也没有令他动容侧目。 李妮妮奇怪地看了这位祭司一眼。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觉得这位大祭司身上总有点违和感——这个违和不仅指他的气质,也指他的长相。 李妮妮总觉得他长得不像普通的雅利安人,但同时也不像达罗毗荼人。 ……总之不大像是印度人。 难道他是从巴基斯坦或吉尔吉斯斯坦迁徙来的? 李妮妮蹙了一下眉,随即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用手中的榔头对准神庙坍塌后形成的废墟,在心里小声道:“浮起来!” 废墟纹丝不动。 李妮妮:“……” 难道真的要《哈利-波特》里的咒语,才能驱动魔法? 李妮妮顿时有种次元壁被打破了的荒谬感。 她收回手,虚心地请教一边的杨朵朵:“姐妹,你知道《哈利-波特》里悬浮咒语怎么念吗?” 哈? 杨朵朵呆了呆才道:“哦,叫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李妮妮点点头,再次用榔头对准了废墟,小声道:“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神殿中碎裂的梁柱和巨石,在众人敬畏而恐惧的目光中,缓缓升起。 玛蒂尔达王子血肉模糊的身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他的手和脚明显都有被砸中的痕迹,脸上更是被鲜血糊成了一片,宛若一个被玩坏的布娃娃。 但好像胸口还有一点起伏。 还没死。 李妮妮费力地举着榔头,环视了一圈畏缩不敢动的众人,费解道:“……不是,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救你们的王子?” 作者有话说: 【1】咒语靠百度 【2】国王为神祇刺穿舌头和下-体,是真实的风俗,以前看玛雅古国看来的,这里借用。 猫:我猫呢? 第82章 第四维82 摄政王子殿下很快被他的随从们从废墟中抢救了出来。 云渐渐散开, 雨也停了,滚动的雷电在天际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玛蒂尔达王子被抬进了还未坍塌的神殿侧厅中。 很快, 一个头上罩着白色兜帽、全身都被白袍包裹的老人,拄着拐杖, 被人搀扶着来到王子身边。 这位老人是达摩末罗最著名的巫医,听说他曾经用咒语治好了现任国王的偏头痛, 和前任王后的宫颈炎。 如此高超的医术, 也必定能唤醒如今昏迷不醒的摄政王子。 李妮妮知道古代医术和巫术不分家,虽然大部分还是靠跳大神驱除疾病,但他们外科和草药的部分也不失为有一丝丝科学道理, 便识趣地让到一边。 然后。 李妮妮便看见这位著名巫医, 深深地闭上眼。 他陶醉地在空气中嗅了嗅, 随即抬起自己的双手, 像一只沉醉的白公鸡一样在神殿中开始转起圈圈来。 一股浓烈的花香味顿时笼罩在整个大殿上空。 李妮妮:“?” 李妮妮仔细嗅了嗅, 发现这股香味是从他腋下散发出来的之后, 就立刻屏住了呼吸。 可其他人都闻得如痴如醉。巫医在大殿中来回走动时,祭司们纷纷抬起头, 拼命呼吸他腋下散发的味道。 甚至有不少被石块砸中的祭司,因为闻不到巫医的“腋香”而垂死病中惊坐起, 站起来狂热地追逐巫医的背影。【1】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李妮妮:“……” 他们看不懂,但他们大受震撼。 她、武太郎和杨朵朵三人茫然地站在乱糟糟的大殿中央,三个人脸上都是“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表情。 尤其是杨朵朵,那眼神无助极了, 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悖离了她作为一个医生的常识。 而李妮妮费解地盯了一会儿腋下老人的咯吱窝, 便重新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到玛蒂尔达王子身上。 眼看玛蒂尔达王子奄奄一息地躺在神圣的大殿中央, 眼睛不停地流着血, 但是没有人在乎。手臂也软绵绵地搭在一边,仿佛断成了几节,但还是没有人在乎。 李妮妮觉得她再不做点什么,玛蒂尔达王子就真的要被这群跳大神的玩死了。 她心中难得起了一丝怜悯,举起榔头,心里默念“火焰熊熊”,朝大殿前方一挥:“——安静。” 一道火光瞬间从她的榔头上发射出来,恰好点燃了巫医前方的地毯。 年迈巫医被烧了个正着,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身为一个老年宅男,并没有经历过李妮妮降下“神迹”的景象,又因为老眼昏花看不清楚火是怎么冒出来的,意识到烧自己的只是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后,顿时气急败坏地叽里哇啦了起来。 他的弟子们见自家“比丘”受到了冒犯,也立刻气势汹汹地上前,要捉拿李妮妮去接受“神的审判”。 不久前刚被神审判回来的李妮妮:“……” 武太郎下意识将李妮妮护在身后。 李妮妮面色不仅毫无波动,还目光炯炯地盯着巫医,想趁着他手臂乱挥的时候,确认那奇怪的香气会不会又冒出来。 可她还没等巫医走向她,守在玛蒂尔达王子身边的一个文官样的长发清秀男人就站了出来,用手杖挡住了巫医。 “西伽蜜多是被神明眷顾的少女,不可冒犯,退下。” 清秀文官轻声斥责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治疗摄政王子,其余所有的私怨都占先放到一边,哪怕是巫医大人也不能罔顾摄政王子的安危。” 李妮妮没听懂那个“西伽蜜多”是什么意思。 但她连蒙带猜,也大致听出了他在说什么,顿时觉得这个文官怕是整个达摩末罗脑子最正常的人。 她小声朝身后的杨朵朵问道:“这是谁?” “不知道。”杨朵朵也小声说:“但是看他手里权杖的款式……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摄政王子的男人’。” 李妮妮:“……蛤?” 她脸上震惊的表情还没收住,就见挡在他们前方的清秀男人回过头来,有点无奈地笑了笑。 他望着李妮妮,居然用标准的汉语道:“不是‘王子的男人’,是‘王子的臣下’,你们可以称我‘维耶瓦哈里伽’。” 李妮妮这段时间已经基本了解这个国家的行政体系和官职分布情况,闻言立刻明白了这个男人的职务。 在达摩末罗,国王之下设立的政务顾问叫“普罗西塔”,类似国内的“翰林院”,军事将领叫“森纳帕提”,类似国内的“三军统帅”,分掌部门事务的大臣叫“摩柯摩特罗”,类似于国内的“三省六部”。【2】 至于“维耶瓦哈里伽”,就类似于现在的最高法院大法官。 李妮妮之前经历的“神的审判”,也属于这位大人的管辖范围。 但一想到“神的审判”的混乱残忍,李妮妮对这个大法官刚刚生起的好印象就淡了。 她指躺着在担架上的玛蒂尔达王子,也用汉语道:“王子是被神灵的力量所伤,凡人的巫术又怎么能够治愈神灵造成的创伤?巫医大人在这里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巫医听不懂汉语,但他看李妮妮的表情,也能猜出李妮妮在诋毁自己,顿时恼羞成怒。 可惜他正要发作,就被维耶瓦哈里伽淡漠的一个眼风打断,惶恐地的后退了两步。 李妮妮挑起眉。 维耶瓦哈里伽若有所思:“那依您的看法,该如何做呢?” 李妮妮一把将身后的杨朵朵揪出来,淡定道:“我的神官精通医术,能起死回生,如果你们信任我的话,不妨让我的神官来试一式。” 杨朵朵:“……什么?”你再说一遍? 杨朵朵就这么被李妮妮赶鸭子上架了。 说起来,古印度的医疗和卫生系统是非常发达的,在雅利安人入侵南亚次大陆之前的哈拉巴文化时期,他们就有浴室和排水管道了,那可是西元三四千年啊。 而且他们还有很多成熟的外科手术技术,像什么剖腹啦,截肢啦,以及在头盖骨上打孔以治疗头痛啦……这些方法都记载在吠陀文献上了。 于是杨朵朵就吃惊地发现,她居然能在这里找到几乎全套的外科手术工具。 甚至还有麻醉和消炎的草药。 她顿时沉浸在了医术的海洋中,心情激荡地治好了玛蒂尔达王子的一只眼睛。 又因为心情过于激荡,弄瞎了他的另一只眼睛。 杨朵朵:“qwq!” 武太郎安慰道:“没关系,就这个医疗条件他眼睛本来就要瞎的,而且一只眼睛很酷啊,很像《火影忍者》里的卡卡西!王子不会介意的。” 李妮妮:“……”可卡卡西的眼睛也没瞎啊。 李妮妮在一边打下手,一边学习杨朵朵的接骨手法。 杨朵朵一根一根地把玛蒂尔达王子的四肢骨头接好,缠上了夹板和绷带,又仔细缝合了他裂开的胸腔,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位摄政王子也算福大命大,一根肋骨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腔,差几厘米就要刺穿他的肺叶了。 但就是这样,他也没死。 就和她自己一样难死。 第151节 王子昏迷了整整半个月。 在这期间,哪怕是李妮妮这样彻底的局外人,也能感受到局势的风云变幻。 首先是以神殿祭司为首的婆罗门贵族们开始蠢蠢欲动,将玛蒂尔达王子之前已经推行的政令重新翻出来议论,试图推翻《达摩末罗法典》。 其次是国王以任命命的藩王陈兵王都边境,开始“练兵”。 一些嗅觉灵敏的商人,已经逃离王城,暂避到尼泊尔和巴基斯坦。 王宫陷在一片涌动的暗流之中。 但这一切都和李妮妮没有关系。 这段时间,她一直宅在房间里玩达玛太子版“奇迹暖暖”。 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李妮妮了,她现在是“被神明眷顾的西伽蜜多”。 李妮妮一直到前两天才知道,“西伽蜜多”是玛蒂尔达王子给她取的印度名字。 印度没什么“宣旨”之类的仪式,但不久之后就就是他们的牛粪节。李妮妮听说,玛蒂尔达王子原本是计划在这个举国狂欢、互扔牛粪的节日里,在诸神和子民面前立下他第一个侧妃的。 这个侧妃,就叫西伽蜜多。 ……李-西伽蜜多-妮妮谢谢他。 她如今身负神权和王权,又游离在真正的权力中心之外,表面荣光加身,实际孱弱无害,反而成为了政权动荡时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更重要的是,李妮妮是一个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死宅。 她宅的时候,她和她的榔头都毫无存在感。 又有谁会不爱一个死宅呢。 以至于那些贵族为了让她保持这个“不搞事”的状态,每天源源不断地给她送来金银珠宝、华服美食。 只可惜,这美好的日子只持续了半个月。 第十六天的傍晚,玛蒂尔达王子终于幽幽转醒。 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来喊李妮妮过去。 当时李妮妮正在给达玛太子梳头发。 双眼微阖的清冷美人,无知无觉地坐在她让人搬来的梳妆台前,任她把自己泼墨一般的长发扎成各种发型,静谧柔和得仿佛一个大型bjd娃娃。 外边,侍从高声喊着李妮妮的名字,催促她赶紧去见玛蒂尔达王子。 里头,神主那一圈浓密的长睫,在祂白瓷般的面颊上落下了淡薄的阴影。 不知道为什么,李妮妮觉得神主他有点不开心。 但李妮妮还不至于真的认为一具尸体会有心情,她用被褥将达玛太子盖住,又潦草地锁了门,便随着侍从离开了。 成为“被神明眷顾的少女”的好处之一就在于,没人敢撬她的门,因为大家都怕触怒神主。 然而,就在李妮妮离开后几分钟。 一个陌生侍女鬼鬼祟祟地打开李妮妮的门锁,绕进了李妮妮的卧室。 她一眼就看见了梳妆台前那一大坨被子。 她很想忽视这个东西,因为这么大件的玩意儿并不是她的目标。 她今天是侍奉自家主人之命,来偷李妮妮那把能指挥闪电的榔头的。 她的主人早就说过,一个血统低贱的异邦女人,不可能得到神主眷顾。 只有如她主人那般高贵的婆罗门血统,才能配得上伟大的神主。 一定是这个异邦女人用了什么邪恶的魔法引来闪电,才蒙蔽了祭司大人和维耶瓦哈里伽大人。 而她施魔法的关键,就在于那把恶魔的榔头。 她一定要帮主人得到榔头的力量。 拥有这把榔头,主人一定会如虎添翼,一路过关斩将,成为摄政王子的宠妃,并最后架空王子,成为达摩末罗历史上第一位女王。 接下来,侍女在李妮妮的房间里左翻右翻,却始终没有找到榔头的影子。 在她的认知里,如此重要的东西一定会在被贴身供奉在一个隐秘的地方。 可她翻遍了李妮妮所有的橱柜,却发现李妮妮除了几箱金子、几百件衣服,几千件纯金首饰,和整整一大摞不知从哪儿偷来的书籍外,什么都没有,简直是一贫如洗。 侍女急得有点冒汗,恐惧地想着如果她没有把榔头带回去,主人会给予她什么样残酷的惩罚。 她心神恍惚,脚下不小心踩到什么,一下绊倒在地上。 薄薄的被褥从达玛太子的身上滑落。 侍女从地上抬起头,就看见一个宛若昙花开放般美丽的男子,正静静坐在木椅上,迤逦的长睫如蝴蝶的触须,墨黑的长发一直蜿蜒到脚踝。 侍女看呆了。 这位大人看上去是如此圣洁高贵,令人想要伏地跪拜。 可他又是这样美丽清冷,让人情不自禁地受到蛊惑,想去触碰他的衣摆。 侍女呆呆地伸出手。 就在她手指几乎要触碰到达玛太子衣摆的瞬间,几丝红色的血线倏忽缠上她的指尖。 她茫然地睁大眼睛,低头看到自己的皮肤开始飞快地干瘪下去。 前两秒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一阵钻心蚀骨的疼痛从她的骨骼中传来,脸上的脂肪也在迅速消退,仿佛被人硬生生抽取。 做过吸脂手术的人都知道,吸脂有多痛。 打了麻药还能痛。 侍女在剧痛中踉跄地抬起头,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犹如骷髅般枯萎。 她眼底露出恐怖的神色,想尖叫,喉咙却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锁住,只能发出“喝喝”的声音。 下一秒,她腿骨中的钙质彻底流失,疏松的骨骼仿佛沙砌的堡垒,“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灰白的骨头刺穿了她的小腿肌肉,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因为血早已被吸干了。 侍女拼命挣扎,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整个人却像被一条看不见的丝线捆住。 那丝线将她的手脚反向折叠着捆在一起,逐渐勒紧……勒紧……最后发出了一声宛若刀锋切进猪肉中的声音,那丝线陷入她的腰肢,竟然生生将她整个人切割成两截。 从俯视的角度往下望,侍女就像被凭空绞碎。 她的眼珠从眼眶中脱落,视网膜上映下的最后的画面,是神祇冰雪般静谧的侧脸。 她破碎的肉块四溅在地上,慢慢被几丝细不可见的、血红的细线吸纳干净。 血线缓缓缩回达玛太子的衣袖里。 他依旧静谧如同沉睡,倾斜的日光斜斜染在祂的袍裾,让那天生上翘的唇角,显出了一分温柔的弧度。 作者有话说: 【1】靠腋下发散花香治病,引用自印度真人真事,据说一个印度牛人靠腋下的味道成功治愈了57个癌症患者。 【2】借用了印度孔雀王朝还是哪个王朝的官职制度,类比不精确。 我觉得看印度史吧,基本就像在看他们的思想史,官制之类的几乎没见提过。 但佛的蛋蛋,就马阴藏相那个,他们着实是花了很多篇章在讨论描述,可以说是非常爱怜了。 第83章 第四维83 李妮妮抱着一只老母鸡, 走到玛蒂尔达王子宫殿门口的时候,正好撞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印度女人从殿内走出来。 她盘着复杂的发髻,动作优雅而雍容, 指甲染成浅紫色,头发用宝石编成了一条松松的长发辫, 垂落在胸前。 几个侍女跟着她一起从店内鱼贯而出,和李妮妮擦肩而过。 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李妮妮。 李妮妮表示理解。 于是她与传说中的“苏尔姬妲”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 彼此都不约而同地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样子。 区别只在于, 苏尔姬妲带着她的成群家仆,而李妮妮带着她的鸡。 李妮妮:“……” 好像对比得有点惨烈。 李妮妮带着鸡走到内室,玛蒂尔达王子已经起来了, 正坐在重重的帘幔后, 背对着李妮妮换衣服。 他脊背上削薄的肌肉随着他换衣服的动作缓缓鼓起, 因为手骨带着伤, 动作十分缓慢。 但玛蒂尔达王子并没有让任何人服侍他换衣服。 他坚持一个人做完了这一切, 转身就看到李妮妮抱着个……鸡?站在他身后。 玛蒂尔达王子微妙地顿了顿:“……你为什么要带一只鸡来?” 李妮妮:“你受伤了, 见病人和伤患不都要带一只老母鸡补充一下营养吗?” 玛蒂尔达王子不可思议道:“可你这像什么样子?别的女人都知道受伤了要带咖喱鸡汤来见我,你带一只活的鸡来见我?” 李妮妮于是低头去看自己怀里的母鸡。 母鸡滴溜溜的小眼珠也望着她。 李妮妮抬起头, 喉咙滚动了一下:“鸡汤只能是鸡汤,但是一只活着的鸡, 你既可以让它变成鸡汤,也可以让它变成烤鸡,你还可以选择放孜然,或者放胡椒。” 鸡发出了赞同的声音:“咯咯哒。” 玛蒂尔达王子:“……现在的重点是鸡汤吗?重点是你来见一位摄政王子, 却带了一只鸡。” 李妮妮莫名其妙:“可这是你自己先说到鸡汤的啊。” …… 玛蒂尔达王子深吸了一口气, 告诉自己要沉得住气。 他的一只眼睛上带着黑色的眼罩, 伸手摸索到旁边的一根拐杖, 便慢慢挪动到桌边的蒲团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第152节 明明之前都习惯让侍从服侍他穿衣吃饭,但自从被神殿上的巨石砸断他的右腿,彻底残废之后,他反而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也不知道是想证明什么。 没错,他残废了。 瞎了一只眼睛,跛了一条腿。 但这并不影响什么,玛蒂尔达王子冷静地想。他依然是这个国家唯一的摄政王子。 哪怕由于他的昏迷和残废,一些庞杂势力蠢蠢欲动,已经有些压不住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决定在一个月后的牛粪节上,封李妮妮为他的第一个妃子。 一切都不会改变。 他残酷地想。 他的残废只是暂时的,只是因为他这个时代过于落后,没有能够医治他的医术。 但并不是所有的时区都如此,那些高等的文明,他们一定会有办法恢复他的身体。 只是那些时间偷渡者非常难找,他们犹如黑暗中的老鼠,从不在阳光下行走。 他已经派自己的部下去寻找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但他能联系上时间偷渡者的事,绝对不能让李妮妮知道。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过,但从那些时间偷渡者的言谈中偶尔透露的只言片语,他已经可以拼凑出高等文明是一个多么辉煌、便捷的社会。 怎么可能在有人经历过那种社会之后,还愿意留在他身边呢? 但他一定要把李妮妮留在他身边。 那便一丝回去的机会都不能给她。 玛蒂尔达王子深深看了李妮妮一眼,刚想说什么,又瞥见她怀里那只天真无辜的母鸡。 鸡:“咯。” 王子:“……” 片刻后他有些头疼的挥了挥手,让部下把李妮妮怀里的母鸡抱走。 李妮妮自觉对方收了她的鸡,那自己的礼节也做到位了。 便在玛蒂尔达王子对面的蒲团上坐下来,开始谈今天的正事。 “知道您受伤昏迷的消息以后,神殿祭司那边已经开始和边境的藩王勾结。” 李妮妮完全看不出谈判的架势:“长老院的人想要重新修订《达摩末罗法典》,增加下议院的投票权重,这样势必会掣肘王室的权利。” “而且……”李妮妮顿了顿,看着玛蒂尔达王子绑着绷带的腿,尽量委婉地说: “……而且我听说他们正在联合您的父亲,想要派人去找被您赶到民间的大王子殿下。因为祭司和长老院的人都认为,达摩末罗的君主不能是一个‘眼睛又瞎了,腿又跛了,脑子还多少有点战争狂魔倾向的残废’。” 玛蒂尔达王子:“……”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不要计较……至少不要和自己的女人计较。 但他这次哪怕再深呼吸,也无法将心底的郁气压下,几秒后还是忍不住道:“难道你也觉得我是一个‘眼睛又瞎了,腿又跛了,脑子还多少有点战争狂魔倾向的残废’?” 李妮妮礼貌地说:“可你就是啊。” 玛蒂尔达王子:“…………” 算了,不计较,不计较。 她在达摩末罗还没有自己的势力,太弱了,他一计较,她就废了。 就算要和她计较,也要先帮她培育起自己的势力,让她能够承担得起他的怒火再说。 而这一边,李妮妮觉得自己拱火拱到位了,继续道:“所以您现在可谓是四面楚歌,所有人都想拉着拉您下马,您不觉得自己应该多一个筹码吗?” 玛蒂尔达王子觉得李妮妮真的是一个两面派,有事时,她就说“您”,没事时,她就说“你”。 这样变来变去,让他非常在意。 他今天找她来,本来是因为两件事。 第一件,是听说她在神殿上作威作福居,居然用一根榔头引来了雷电,还当众辱骂污蔑了巫医……他怕她心中惶恐不安,所以想找她过来安慰一下,告诉她巫医官职很小,等她成为王妃以后,别说骂了,想杀着玩也行。 至于李妮妮为什么能引来雷电,他完全没放在心上。 只有他知道李妮妮是来自高等时区文明的人,听说那个时区已经能坐着飞船超脱于梵天之外,能影响时间轮回,他们灭亡了诸神,甚至可以自己生产雷电。 都能生产了,那李妮妮不过是引一道雷电,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如果李妮妮知道玛蒂尔达王子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给他狠狠科普一下《哈利-波特》,让他知道用古印度的榔头,发射出英国的魔法咒语是一件多稀奇的事。 而玛蒂尔达王子找她来的第二件事。 就是向她宣布,她将在下个月的牛粪节上成为他的侧妃。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所有话题就被李妮妮带来的那只母鸡带偏了。 在谈论完母鸡后,又去谈论婚礼,总让他觉得,他的婚礼仿佛也成了村口达吉斯坦大爷的水平。 而紧接着,李妮妮居然还和他谈起了政事。 玛蒂尔达王子有些意外地看着李妮妮,顺着她的话道:“所以呢,你想给我增加筹码?” 李妮妮:“不,我想给你增加一个人质。” 玛蒂尔达王子:“?” 李妮妮于是和他说起了从前:“想当年,释迦摩尼坐化时,力士族人独占了佛陀的肾结石……不,舍利子,而后波婆国、遮罗颇国、罗摩伽国等七个国家,由摩竭陀国牵头,联合出兵攻占鸠尸那城,就是为了强夺佛陀的身体。” 李妮妮差点说瓢了嘴,把舍利子说成“肾结石”。 但舍利子听起来玄乎,其实就是高僧圆寂火化后,剩下的那些烧不掉的东西。 有些是骨头渣,有些就是肾结石和胆结石。 但真正的佛陀火化还不仅如此,比如释迦摩尼涅槃时就很有意思。 当时释迦佛的大弟子摩诃迦叶,想在佛陀火化前最后看一眼佛陀的身体,简称佛体,但是阿难不同意。 而就在他们要火化释迦摩尼遗体的时候,神奇的见识增加了。 只见佛陀的两只脚忽从棺椁中伸出,还朝摩诃迦叶摆了摆,随后又自然缩回棺内。【1】 ……李妮妮完全不怀疑这段故事的真实性。 因为别说人了,你就是把只鸡放到烤箱里烤,它的jiojio也是会动的。 而火化人的时候,人的jiojio不仅会动,还因为肌肉受热的关系,会在焚尸炉里放屁、舞动双手,甚至垂死病中惊坐起。 玛蒂尔达王子不知道她特意说这段历史的目的在哪里,又觉得她小脸一脸认真的样子十分有趣。 因此即便自己此刻已经腿疼欲裂,也一直坚持盘腿坐在蒲团上,忍着伤口笑道:“所以呢?” 李妮妮:“所以,佛体,或者神体,是很重要的。” 玛蒂尔达王子隐住不屑的神色:“那又如何?” 李妮妮:“王室如今会被神殿势力所打压,是因为达摩末罗几乎所有人都信奉神主,他们忠诚的不是神殿,而是神主。如果王子手里拥有神明的舍利子,您就不必受到神殿祭司的掣肘了。” 李妮妮说:“当神体降世的时候,信徒的眼睛就再也看不到神殿了,一边几千年不曾降下神迹的冰冷的石像,一边是真正的神体,这两者怎么有可比性呢?信徒们只会背弃神殿,一窝蜂地涌到您这里,听凭您的差遣。” 玛蒂尔达王子沉默片刻:“但这个办法是不可能实现的,我手上可没有什么神主的舍利子。” 李妮妮:“我有。” 玛蒂尔达王子:“?” 李妮妮抬手指了指天上:“你应该已经听说了,我是‘被神主眷顾的少女’,神主特意为我赐下了祂的肾结石……不,舍利子。” 玛蒂尔达王子慢慢蹙起眉:“你要把这个舍利子给我?” “不,不是给你。” 李妮妮舔了舔嘴巴,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 “是卖给你,要给钱的。” “………………” 作者有话说: 今天困到写十分钟,睡十分钟的地步,整个人脑子都是糊的 我已经不是曾经过去能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连着一个月不用休息的我了,允悲 第84章 第四维84 在神殿图书馆里泡了这么久, 李妮妮非常确定,神主是留了自己的画像下来的。 但或许因为“凡人不可窥视神的容颜”这个中心思想,只有历代的大祭司和国君才能见到这幅画像。 李妮妮拿出了自带的木炭条和贝叶, 涂涂画画,贝叶上慢慢出现了神主的脸。 玛蒂尔达王子果然脸色大变, 神情从无所谓变成了凝重。 “你想要什么?”王子问。 “您觉得呢?”李妮妮诚实地说。 于是李妮妮在玛蒂尔达王子这里拿到了很好的价格。 比她能想象的最好的还要好。 玛蒂尔达王子身为税收大户,果然慷慨且有钱。 但令李妮妮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玛蒂尔达王子看起来, 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残疾? 比起自己瞎了一只眼, 他看上去反倒更在意神主现在被安置在哪里这个问题,明里暗里问了她至少三遍——“他是不是和你在一个房间?”。 然后又苦口婆心不分场合地暗示她,一个具备《摩奴法典》美德的女人, 是不该和除她丈夫之外的任何男人待在一个房间的。 哪怕这个男人是个死人, 那也是对她丈夫的不忠。 李妮妮探究地看了王子一眼, 在王子极端复杂的眼神中, 走出他的寝宫。 然后……转身就去了神殿大祭司那里。 第153节 “摄政王子正在逐渐康复, 留给您的时间不多了。” 幽深的大殿上, 桌上放着鎏金的香料炉,李妮妮与大祭司相对而盘。 ……因为这些古人, 他们确实是没有凳子,椅子这玩意儿还是后来古埃及发明的, 在在此之前大家不是跪,就是盘腿,生怕自己萝卜腿长不全似的。 “第一,神殿没有自己的军队和部曲, 祭司也大多不管庶务, 没有实际官职。第二, 边境的藩王对神主并不虔诚, 不可能听神殿的调遣。第三,长老院势力微薄,跳得再高,也不可能与手握军权的摄政王子相匹敌。” 大祭司可比玛蒂尔达王子难搞多了。 李妮妮一面一一给神殿大祭司陈述利弊,一面被神殿这浓烈的香料呛得屏住呼吸。 窒息使得她说话语速很慢,看起来也更为高深莫测。 身边一位看上去年纪非常小的小祭司,正在小声给他们做翻译。 李妮妮:“也就是说,神殿看似辉煌,但不过是一个空壳,根本不经打。” 小祭司战战兢兢地翻译完这句,觉得自己快要晕古七。 大祭司慢慢睁开眼:“神殿不需要武力,只要神主还是这片土地上的人心所向,神殿就所向披靡。” “人心算个屁。”李妮妮毫不客气:“别忘了,你们雅利安人的先祖也并不是这片大陆的主人,是你们入侵了恒河流域,奴役这里的原住民达罗毗荼人,将他们变成你们可以随意杀死贩卖的奴隶……难道你们就是这片土地上的人心所向吗?” “再说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人家祖坟在地中海,可从没来过你们南亚,可你们的国王波拉斯照样被打得屁滚尿流,最后被迫宣布对亚历山大死心塌地地效忠……难道亚历山大大帝,也是你们这片土地的人心所向,所以才赢的吗?” 李妮妮说完这句话,也开始咳嗽了起来。 片刻后,她终于没忍住,将桌上的香料盒移到地上,并用脚将香料点燃的部分踩熄。 她恢复了呼吸,继续高深莫测地道:“亚历山大大帝能打败你们,是因为马其顿方阵,不是因为人心。” “你们能打败达罗毗荼人,也是因为你们的刺刀够硬,而不是因为人心。” “大祭司不妨想想,如今是你的刺刀更硬,还是摄政王子的刺刀更硬?” 李妮妮慢慢端起面前的酒,本来想营造一下权臣气氛,结果又被里面臭桂鱼的味道熏得倒退一步。 ……算了。 她就不该碰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东西。 印度人吃东西是真的重口,就像他们擦屁股用手一样重口。 李妮妮默然片刻放下杯子:“退一万步说,难道你一个八十岁老人,还想跟摄政王子比硬吗?” 小翻译:“……” 大祭司:“…………” 他总觉得这话是在飙牛车,但是他找不到证据。 大祭司陷入沉默,手指慢慢抚摸着权杖,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可最后他看着大殿中跪伏一地的侍从,还是叹息一声,拒绝道:“神殿固然有自己的不足,可你也不过是一个外来者、一个空壳,你又能给神殿提供什么呢?” 李妮妮:“一具尸体。” 大祭司:“?” 李妮妮:“一具你们神主的尸体。” 大祭司:“??” 小翻译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大祭司却毫无动容,脸上的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看来是听这种言论听得多了。 他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对李妮妮道:“玩笑可以开,但这样的言论还是少说为妙。毕竟妄议神主的神体,被门外那些虔诚的信奉者听见了,是会被烧死的,到时候连神殿都保不了你。” 李妮妮心道,她何止妄议了你们神主的身体,她今天还给你们神主扎了丸子头呢。 就是那个丸子头扎得并不成功,不仅没有立起来,拆开的时候还不小心揪断了你们神主一缕长发。 李妮妮本着不要浪费的心态,将那些头发顺成了一束,从口袋里掏出来。 还挺多,看上去有快一百根了。 可怜的神主。 李妮妮把头发铺开在桌上,用跟在菜市场卖咸鱼干一样的语气说:“喏,这就是你们神主的头发。” 大祭司:“???” 大祭司看着那些头发末端明显被暴力扯断的痕迹,脸上淡然的神情终于消失:“你如何证明这是神主的头发?” 李妮妮:“我看了你们的经文文献,里面说,神主的面容不可直视,名称不可称颂,身体不可触碰,碰之即死,对吧?” 大祭司说:“可你现在正??碰着这缕头发,不正证明这头发不是真的吗?” “我不一样。”李妮妮挥了挥手,不在意道:“我是‘被神主偏爱的少女’,神主祂不会这么不懂人情世故的,把我搞死了他能有什么好处?” 实际上这句话是胡诌的。李妮妮并不觉得这位高冷的神主有眷顾自己,她能用手触碰达玛太子,和“神主的偏爱”毫无关系,纯粹就是因为她是不死之身而已。 可虎皮能躲扯一会儿是一会儿,像达玛太子这么好的大腿,实在太可遇不可求了。 李妮妮把达玛太子的长发放在桌上,然后面不改色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鸡蛋。 她刚才不是去厨房后面的鸡圈里抢母鸡吗? 李妮妮寻思着反正母鸡都抢了,不如顺带抢一个它的孩子。 毕竟来都来了,大过节的。 大祭司一言难尽地看着李妮妮,把鸡蛋放在了达玛太子的长发之上。 他和小翻译一面对李妮妮持支持嗤之以鼻,一面却又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旁边两个能听懂汉语的祭司,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这边。 一殿的人等了很久,鸡蛋纹丝不动。 一股难以言说的恼怒,在大祭司心中慢慢升起。 他,达摩末罗的守护者、神主的先驱、王朝的精英、玩弄政权的佼佼者。 在他荣耀加身的一生当中,从未被人如此戏弄,也从来不曾发生过像今天这样掉份的事情——他居然和一个不知所谓的小姑娘一起,盯着一颗蛋盯了足足五分钟! 太荒谬了。 他居然会相信一个半大孩子的话。 大祭司脸上的皱纹颤了颤,又颤了颤。 在第六分钟时,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抬起头,想喊人把李妮妮赶出去。 “——等等。”李妮妮跟按住根柴火似地按住他的权杖,蹙眉看着鸡蛋:“难道是鸡蛋不算动物,不是动物碰的不算?” 她抬起头来,真诚发问:“鸡蛋到底属于动物,还是植物?” 大祭司:“……什么植物动物,无稽之谈!” 李妮妮也没想得到他的回答。 “从主要成分来看,鸡和鸡蛋都提供蛋白质,所以鸡蛋属于动物……不对,大豆也能提供蛋白,但大豆是植物……” 她盯着蛋,自顾自地小声喃喃道:“那么从结构上看,鸡蛋的细胞没有细胞壁,也没有纤维素、叶绿素、大液泡这些植物陈芬……所以它还是属于动物。” 李妮妮费解地看着这枚无辜的鸡蛋,忽然恍然大悟道:“难道是因为鸡蛋壳是碳酸钙……你们神主无法辨别出鸡蛋壳?”这也太不智能了。 大祭司:“……”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雪白的胡须被气得微微抖动,拂袖就想离开。 结果李妮妮一只手手疾眼快地揪住了他的袖子,另外一只手抓起鸡蛋就往桌上一磕—— 那澄澈的微黄凝胶体,就在大祭司价值千金的刺绣桌布上迸溅开来。 还是个双黄蛋。 大祭司:“……”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恶心的蛋黄,慢慢渗透进桌上的长发,又慢慢透过长发污染了他那雇佣了一百个来自吉尔吉斯斯坦的技艺精湛的老妇人纺织了整整十五天才纺织出的镌刻着神圣瑰丽经文的桌布。 他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劝说自己不要和女人计较。 首先,她是个女人。 其次,这个女人,不管是什么来路,她的确有点邪门,和她计较容易吃亏。 自从她在神殿前露了那一手后,光他自己,就派了三波人去她的房间里寻找那根能“控制雷电”榔头。 这样一个能召唤天神之怒的东西,又有谁不想要呢? 他想要,其它婆罗门贵族也想要。就他所知,零零散散已经有十几波人去她房间踩过点。 但这些人,没有一个回来。 不管是谁,只要进入了李妮妮的房间,就如泥牛入海,连一块完整骨头都没有留下。 他们大陆已经有近千年没有降下神迹,以至于他们从未见过这样令人发指的邪术—— 这个少女竟狠辣如斯! 表面可可爱爱,私下杀人如麻。 那些婆罗门贵族被李妮妮的残酷手段吓得不轻,这段时间是又给李妮妮送吃的,又给李妮妮送喝的。 不仅如此,他们还默认是李妮妮抓走了他们派去的人,生怕李妮妮报复自己,几乎是下了血本给她送金银珠宝,华服美食、珍宝古玩、美人美男…… 搞得连神殿收到的供奉都变少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敬献给李妮妮的美男,也没有人再出过那个房间门。 他们就像之前派去李妮妮那踩点的暗卫一样,凭空消失了。 大祭司阴沉地看了李妮妮一眼,心中在“邪门”这个标签上,又给她加了两个标签,一个叫“深不可测”,一个叫“装疯卖傻”。 …… 深不可测的李妮妮对这一切毫无自觉,她还以为这些贵族就是因为特别热情,才对她如此友好。 她专心地将鸡蛋铺在达玛太子的断发上。 断发依然纹丝不动。 李妮妮有点不耐烦了,对着达玛太子的断发说:“喂。” 第154节 断发:“……” 它似乎很不想当着李妮妮露出自己的这一面,每一根发丝都写着无奈。 李妮妮:……这个头发和它们的主人一样,戏都这么多的吗? 然而就在她那个“喂”说完后没几秒,惊人的事情出现了。 只见那一根根长发,犹如荧光流动的美杜莎,慢慢在桌面上蜷缩起来,将蛋液整个包裹、渗透……没多久,鸡蛋的痕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美极了,也妖异极了。 李妮妮大受震撼。 但当她抬起头,看到大祭司脸上同款震撼表情时,她就收敛了自己脸上没见过世面的神色,并装作老练的样子,收起长发淡淡道:“这回您该相信我了吧?” 大祭司嘴巴微张,眼睛里透漏着惊异,许久才缓缓坐回了蒲团,整个心神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神迹中:“你想要什么?” 李妮妮纠正道:“您应该问自己,能拿得出什么。” 大祭司:“……” 这个言下之意就是,有多少拿多少,他全家当都要付出来? 大祭司无法掩盖自己内心的震撼和战栗,或许还有点恐慌。毕竟神主已经几千年没有降下过神迹了,虽然他是神殿最高级别的祭司,但他……未必有那些穷苦的人虔诚。 富有的人,他们这辈子就过的很好,应有尽有,不必祈求神明。 但穷人,他们一无所有,这辈子已经绝望,唯一企盼的就是来生不要做猪狗。所以一旦信仰坍塌,他们就活不下去了。 大祭司就像是一个掌握惯了权力的公司二把手,因为一把手始终不露面,于是他也就在心中渐渐地把自己当成了一把手。 但是现在,一把手忽然回来了。 大祭司忽然就感受到了职场空降的心酸。 权利流失带来的恐惧,和神主降世带来的巨大机遇在他脑海里来回拉扯,最后他闭上眼,痛下决心道:“我可以允诺你神殿圣女之位,并保证你的后代都在神殿中有无上的荣光,这样总够了吧?” 李妮妮吃惊地看着他:“您就这样敷衍我,是觉得我脑子是纯羊毛做的吗?” 大祭司:“?” 李妮妮:“圣女之位算什么,只要我想,我完全可以推翻你,自己做大祭司。” 大祭司:“……你果然野心滔天,可别忘了你是个女人!女人能有圣女之位就不错了,就算是你推翻了我,王室也不会允许你成为大祭司的……” 李妮妮:“那我就把王室杀光,自己当女王好了,你觉得我做得到吗?” “我被神主所钟爱,我可以召唤雷电,我还有神主的神体。”李妮妮扬眉道:“而你有什么?年纪大?不洗澡?老眼昏花?” 大祭司:“……” 大祭司:“…………” 大祭司想到李妮妮召唤出的雷电,李妮妮施展的神迹,和那些一进李妮妮房间就尸骨无存的人…… 然后大祭司痛苦地发现,李妮妮真的做得到。 凡人在神灵的力量面前,就如螳臂当车,只要李妮妮想,她真的可以直接碾压他们所有官僚……更恐怖的是,民众也会支持她。 就如她所说,民众并不信仰神殿,民众信仰的是神主,这些低贱的穷人可以为了他们心中的神祇献出一切,只要李妮妮一日可以召唤神迹,民众就会和她站在一起。 神殿和王室之间的斗争是党争,民心在党争中固然没什么作用。 但如果李妮妮想建立一个新的国家,自己当女王,民心就很有用了。 李妮妮并不知道大祭司已经把她的威胁定义为“开创新王朝的女王”了。 她刚刚还在纠结明天早上吃孜然烤鸡还是滋补蒸鸡呢。 李妮妮觉得大祭司沉默得太久,效率有点低下,于是她决定加快这次生意的谈判进度:“哦,刚才我和摄政王子谈过了,他说他可以出1500万古斯塔金币。” 大祭司一下没回过神来。 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李妮妮说的意思,忍不住猛地站起,还差点将香炉撞翻在地上,几乎失态到打破他一贯以来的形象:“……你居然把神主的事告诉王室?你怎么能把这件事告诉王室!” 李妮妮神色不动,忍着臭桂鱼的味道,微微抿了一口桌上的酒:“你在质问我?” 大祭司:“……” 大祭司放低音量:“我不是……” 李妮妮:“你就是。” 大祭司:“……” 李妮妮脚一抬,在大祭司快窒息的表情中,搁在了他“雇佣了一百个来自吉尔吉斯斯坦的技艺精湛的老妇人纺织了整整十五天才纺织出的镌刻着神圣瑰丽经文的桌布”上。 “拜托你搞清楚形势,我愿意和你说个尊称,是因为你年纪大。不然你算老几?我又不是你们神殿的人,不需要对你保持忠诚,那当然是谁出的价码高我就把神主卖给谁。你们俩公平竞价,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啊! 神殿是没有税收权的,所有的钱财都来自于土地出让金,和民众的供奉。 虽然从他掌权开始,就慢慢地把这一部分收入借贷出去,并从借贷者身上收取高额利息,利滚利也赚取了不少钱财。 但除了天天收税割韭菜的王室,谁能一次性拿出1500万古斯塔金币? 那可是金币啊! 大祭司慢慢在蒲团上盘起腿,手指不停地摩挲着一个六芒星项链。 许久,他痛苦且丢人地开口:“能不能稍微少一点——” 李妮妮:“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卖给王室?” 大祭司绞尽脑汁地找着理由:“王室不够虔诚,神体只有放在神殿,才能受到最妥善的照顾……” 李妮妮:“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信你们神主。” 大祭司:“神主如此宠爱你……” 李妮妮无所谓道:“这就叫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大祭司:“……” 大祭司无言以对。 他一时被李妮妮的无所顾忌惊到,但同时也觉得羡慕不已——毕竟他奋斗了一辈子,还在和王室互相扯头花。 但李妮妮只是来了两个月,她就已经可以随口建立新的王朝了。 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吗? 大祭司铁青着脸,心里翻涌着苦涩,但表面上他依然拿捏着风度,镇定地说:“总有些您想要、钱买不来,又很耗时间的事,神殿愿意为您效劳。” 哦,他已经开始说“您”了。 这就对了,做生意讲点道理,在商言商。 李妮妮满意地说:“我可以给你降点价格,但你要帮我做三件事。” 大祭司:“什么事?” 李妮妮:“第一件,我要求所有祭司,在民众间传教时,都要帮我找一只猫。” “第二件,我要苏尔姬妲,和近一年来刻意接触过王子的所有人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第三件……”李妮妮顿了顿,难得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出口:“你或许,听过‘时区’的说法吗?” 作者有话说: 汪 今天好晚才回来,中年人困成了狗,不流畅的地方明天修,飞奔着去睡觉了,晚安 第85章 第四维85 让李妮妮惊讶的是, 在她说出“时区”这个词时,大祭司的反应似乎是对此一无所知。 但没关系,大祭司不知道, 玛蒂尔达王子一定知道。 从一次相遇开始,玛蒂尔达王子就毫不隐晦地吐露过“时区”这个说法。 不仅如此, 他还曾经说过类似,“中国和印度就差一个时间区”, “文明区的贵族养尊处优, 不用捕鱼,也不用打猎,当然不会晒到太阳”之类的话。 他甚至知道, “法院审判是高等时区文明会做的事”。 这说明玛蒂尔达王子不止知道时区, 甚至对高等文明里的详细情形都非常了解。 再加上他对自己的伤势无动于衷, 哪怕自己正因为残废而四面楚歌, 也从未开口让杨朵朵帮他治疗。 明明杨朵朵还治好了他的一只眼睛。 这唯一的解释, 就是玛蒂尔达王子能通过某种方式, 接触到时区另一边的人。 甚至还能说服这些“高等文明时区”的来客,用现代医术治疗他的残疾。 李妮妮意识到, 这或许是她和杨朵朵、武太郎,回家的唯一线索。 但玛蒂尔达王子除了一开始漏过一次口风, 后面都对她捂得很紧,像是生怕她知道“时区”的事似的。 ……那就让神殿去和王子扯头花吧。 马蒂尔达王子这段时间一定会联系其它时区的人。 而她已经提点了大祭司。 如果连这样,大祭司都无法抓住马蒂尔达王子的把柄……那这个神殿大祭司就当得太失败了。 李妮妮花了一下午,分别和王室和神殿谈完了价格, 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神殿。 离开之前, 她走到大殿门口, 忽然似有所感地回过头。 正好看到一缕阳光从高高的窗棂洒落下来, 带着雪山的寒意,落在神殿中心大祭司苍老的面庞上。 李妮妮瞳孔骤然缩紧。 那种面相上的违和感又来了。 之前李妮妮查看典籍,特意翻看了这块印度大陆目前存在的血统,发现尚存的人种大致有四种。 第一种是尼格利陀人,也叫前达罗毗荼人,身材矮小。 第155节 第二种是达罗毗荼人,卷发褐肤。 第三种是雅利安-旁遮普人,面相……只能说和伊朗人很像。因为雅利安人的发音“aryan”,和“伊朗”的发音“iran”基本相同,是同源词,伊朗人最早很可能也是雅利安人。【1】 之前她就觉得这个大祭司,和身边的印度人长得都不大一样。 平时他下垂的脸庞和皱纹遮掩了这种差异。 但此刻在阳光下,那些细微的不同悉数暴露出来。 大祭司身材高大、皮肤偏黄,黑直发,而且面孔五官相对比较扁平……他何止和印度人长得不像,简直和这四种人种都对不上。 李妮妮总觉得,比起南亚人,他似乎更像是……东亚人? 可东亚人,怎么会成为南亚次大陆的大祭司呢? …… 李妮妮像被阳光刺到眼睛似的,望着大祭司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 在大祭司抬眼看过来前,她很快垂下眼睛,转身走了出去。 离开神殿后,李妮妮就把大祭司面相的事抛之脑后。 这种事情想太多了,容易头秃。 你妮妮走着走着,脚不知怎么的就顺道一拐,又绕到锅炉房后面的鸡圈里。 ……今天早上,她不是刚绑架了那只鸡和它的女儿吗? 李妮妮方才经过这里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它好像还有个妹妹。 嗯,要么一起绑架了吧。 时空另一侧,2155年,缅甸。 仙丹花一丛丛地开在池边,落日散开在云层的罅隙。 花园里,大小姐穿着一身浴袍,正斜斜坐在仆人端来的扶手椅上。 对面一排人背对着他跪在水池旁。 而大小姐手里像拿烟斗一样,拿着一支纤细的枪。 他好像刚刚洗完澡,长发还没干。两个缅甸黑哥包着白色的头巾,正跪在他身后,慢慢用软巾帮他引干长发。 大小姐漫不经心地端起枪-口,点了点跪在最左边的那一个人。 他身边的和尚观色大师立刻上前,用枪口敲了敲那人的脑壳,慢条斯理道:“贫僧最后一次请问您,您知道最近一次时空通道,是在哪里打开吗?” 那人嘴唇颤抖,佝偻着背,一言不发。 “那您在其它时空区间里,有没有看见一个叫李妮妮的女孩呢?我们的大小姐十分想念她。” 观色客气地说:“我给您形容一下她的长相吧,她长着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人群里特别醒目……” 那人:“…………” 哪怕马上就要死了,他也忍不住想,这群人是有病吗?要是真按这个特征去找,那怕是得找到下下辈子吧。 这是想找到呢,还是不想找到呢。 另一头,大小姐也觉得和尚实在太啰嗦,而且句句说不到重点。 他不耐烦地闭上眼,无声地催促观色大师快点。 观色大师心领神会,后退两步。 两个侍女立刻上前,给那人套上了黑色海绵头套。 那人顿时剧烈挣扎起来。 好在这两个侍女看似弱质,实则力大无穷,一左一右按在那人的肩膀上,竟让那人动弹不得。 和尚观色笑眯眯地举起枪,一-枪打在这个偷渡者的后脑勺上。 他头颅里迸溅的鲜血顷刻被黑色的海绵头套吸收,一滴都没有弄脏花园的地面。 其余16个人已经吓得发抖,但是依然没有一个人张嘴说话。 他们这次抓到的时间偷渡者尤为嘴硬,这一批十七个人已经都动过刑了,什么电击啊,辣椒水啊,都试过一遍,但是这些人一个都不吭声。 这倒也不是他们有骨气,大概率是因为他们背后的时间偷渡组织和他们签过生死契,如果敢说漏嘴,就会祸及家人子女。 但嘴巴硬,都是因为恐吓不足。 如果杀一个震慑不了,那就多杀几个,总能杀到他们忘记自己的家人子女。 为了防止枪-声打扰大小姐做头发护理的心情,身后的缅甸黑哥贴心地为大小姐戴上了降噪耳机。 耳机里在放《二泉映月》。 大小姐:“……” 大小姐面无表情道:“换一首。” 缅甸黑哥为难地看着大小姐,思来想去,最后配合此刻的场景,给大小姐播放了一首高雅中带着伤感的电影《教父》主题曲之《温柔的倾诉》。 大小姐:“…………” 于是就在《温柔的倾诉》的旋律中,马仔一连枪杀了四个时间偷渡者。 杀到第五个人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被濒死的恐惧整得崩溃了。 他额头抵在地面上,爬过来向大小姐磕头:“求求您放过我吧,求求您放过我吧……时间缝隙开启规律是严格保密的,每个人只能掌握一个时间节点,但时空中有无数时间节点,我真的不知道您说的那个李妮妮去了哪个……我们就是底层混口饭吃的,我还有孩子要养……” 大小姐慢慢睁开眼睛:“孩子?” 男人泪流满面地看着他:“是啊,孩子,我有个孩子,她才三岁,她不能没有爸爸啊……” 大小姐诧异道:“孩子都三岁了,你居然还在底层混饭吃,那你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是死了吧。” 大小姐毫无预兆地举起枪。 下一秒,花园里的人甚至连消-音器消-音后的枪-声都没有听见,就见男人额上骤然多出一个血洞。 男人惊愕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整个人像向一边倒去,不动了。 鲜血缓缓从他的额头上流出,一路流到池水边仙丹花的土壤上,染红了仙丹花的根系。 血腥味再度涌上来。 大小姐蹙起眉,忍不住露出一个反胃的表情。 身边的人立刻端着香水放到大小姐鼻尖下,但是大小姐的心情已经没了。 他冷着脸站起来,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边走边随意的挥了挥手。 这就是全部杀死的意思了。 和尚观色叹了一口气。 说真的,大小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批时间偷渡者他们花了极大代价才捉到,一共十七个,这说杀就杀了…… 成本损耗有点高啊。 也不知道今年的成本管控能不能达标。 真是愁死人了。 观色大师面色忧愁地举起枪,打靶子练习似的,砰砰砰一连杀了十来个偷渡者。 就在他要杀到最后一个的时候,那人忽然颤抖着膝行过来。 “动了!动了!” 最后一个时间偷渡者是一个秃顶大叔,生死攸关之际,他也顾不得脸面,涕泪横流道:“我刚刚感觉到动了!” “……您说的这么含糊,小僧一时竟然没听明白。”观色大师礼貌地询问到:“您说什么动了?是您肠动了,还是您胎动了?” “……是时空缝隙动了!” 秃顶大叔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缩小版ipad一样的东西,手指抖抖嗦嗦地着指给观海大师看。 “这是我们的时间感知仪。” 他紧张地说:“我们都知道时间波动的本质是速度的波动,我的触发器感刚才就觉到了空间速度的差异,还向我叮咚了一下!近期开启的时间缝隙只有一个,这一定是那个缝隙带来的余波!” “可是。”观色大师文质彬彬地继续询问道:“为什么‘时间波动的本质是速度的波动’呢?” 秃头大叔愣了一下:“您知道狭义相对论假设吧?” 观色大师不愿暴露自己是条九漏鱼的事实,违心地说:“知道。” 秃头大叔松了一口气,开始解释起来:“那就简单多了……在狭义相对论里,速度影响了观察者的参考系,一个物体不管是不是接近光速,时间都不会变慢,但是如果在物体接近光速的时候,光子钟本身会移动,就会造成时间膨胀,这种时间的慢效应在狭义相对论的世界里可以描述为公式x=rcoshw,t=rsinhw,cosh平方w……” “……”观色大师深吸一口气,打断他:“好了,够了,可以了。” 观色大师怜爱地看着他的秃顶。 “您还是直接告诉我,那个波动的时间缝隙在哪里吧。” 作者有话说: 中年人的间歇性短小。 【1】伊朗人最早很可能也是雅利安人——我胡猜的,没考据过,所以加了一个“可能”,怕引起谬误这里标注一下 看更多好文关注vx工种号:o 泡 奶 第86章 第四维86 观色大师当天下午就带着人去了检测到时空波动的地方。 本来这事儿是不配让大小姐出面的, 但是大小姐因为对自家小姑子的某种不可言说的心理,也一起跟去了。 经过一番复杂的检测后,他们终于确认, 时空缝隙处发生的波动,是因为时间壁垒另一头驻扎的偷渡者, 正在试图和高等文明时区的人接洽。 一般来说,这就是有生意来了。 时间偷渡客做的, 本来就是将高等文明的资源, 贩卖到低等文明时区的营生。 第156节 又因为穿越时空需要构建爱因斯坦-罗森桥,甚至需要弯曲整个时空面,成本极其高昂, 几个朝代的国库加在一起, 也不一定够一次时空旅行。 所以这些时间偷渡客, 从来不收货币做报酬。 因为再多的货币, 也无法填补他们的成本。 除了他们的客户, 和他们自己, 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时间旅行中交易的是什么东西。 ……但观色大师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知道了。 观色大师举-枪对准秃头大叔的脑门,和蔼道:“确定了吗?现在波动的是哪个时区?” 秃头大叔对着面前十几台连在一起的大型计算器, 战战兢兢、一板一眼地说:“确定了,波动的时区是达、达摩末罗王朝。” 观海大师:“……什么罗?” 秃头大叔:“……就是古印度一个王朝。” “原来是古印度啊。”观海大师道:“那你早说古印度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欺负贫僧学上学少呢?证明你懂得多, 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看贫僧,虽然贫僧懂得枪法比你多那么亿点点,但是贫僧骄傲了吗?贫僧膨胀了吗?没有!这就是因为贫僧深深知晓知无涯的道理……” 坐在他们对面的大小姐食指抵着额头, 看着这一幕, 只觉得眉心不停跳动。 那家寺庙明明说会给他派最高精尖的人才, 结果就给他弄来了这么一个啰里八嗦的唐僧是吗? 钱花了, 还退不了货。 晦气。 大小姐感觉自己被商业欺诈了。 三分钟后,观色大师还在王八念经,大小姐忍无可忍,敲了敲枪托:“观色。” 观色大师一秒收起神色,朝秃头大叔正色道:“都怪你,让贫僧说了这么多……达摩末罗王朝是印度哪个时期来着?” 秃头大叔早被观色大师侃晕了,闻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是孔雀王朝时期的印度。” 观色大师:“……孔雀什么玩意儿?” 秃头大叔:“就、就是印度历史上的一个王朝,跟中国的秦汉同一时期,因为建立这个王朝的人,旃陀罗笈多是养孔雀的,所以才叫孔雀王朝。” 观色大师喃喃道:“这王朝还挺接地气,养鸟的都能当皇帝了。” 秃头大叔老实道:“何止,古印度,连一个理发师都能开创王朝。” …… 就在这时,大小姐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继承了他的母亲,是妩媚流转的桃花眼。 但是他身上的肃杀之气阻挡了这股妩媚,只让人觉得凌厉。 “我有个地方不理解。”大小姐盯住秃头大叔道:“你一下说李妮妮去是孔雀王朝,一下又说是达摩末罗王朝,你说清楚,李妮妮去的到底是哪个王朝?” 秃头大叔一和大小姐说话就想尿裤子。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这个美貌女子手上连枪都没拿……但是他一对上这位“大小姐”的眼睛,就仿佛有冰冷泥浆灌进了他的呼吸道,让他喘不过气来。 “是这样的,李妮妮小姐过去的时代,既是达摩末罗,也是孔雀王朝。” 大小姐冷冷道:“什么意思?” 秃头大叔紧张地摸了摸脑门:“你们读过狭义相对论吗?这么说吧,在狭义相对论的范畴里,时间是不存在的,它是无数动作的集合,这些动作在我们的脑海里既定的以既定的方式呈现,而这种呈现的方式被我们的大脑所解析,这就是时间。” 大小姐不耐烦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说人话。” 秃头大叔被那“啪”的一声吓出了一头冷汗。 接下来他连语速都加快了,仿佛整个人开了1.5倍速。 “就好比你手上拿着一张谱子,谱子上的所有音符跟时间并没有关系,它们只是不同音符的排列组合,而一旦开始弹奏,这些音符的组合方式就和我们脑中关于‘时间’的概念挂钩了。” “但到这里,时间依然是不存在的,是我们对音符的演绎方式让我们产生了‘时间存在’的错觉,实际上存在的依然只是动作的集合……您能理解吗?” 大小姐:“不能。” 秃头大叔:“……” 他瞅着着这漂亮姑娘听得挺认真,这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 秃头大叔:“您就这么理解,达摩末罗王朝和孔雀王朝是同时存在的,他们只是因为蝴蝶效应导致的不同时间线。” “我们的中小学生历史课本里,从公元前317年开始,印度存在的王朝都叫孔雀王朝。” “因为这是我们自身所在的这条时间线里,印度真实发生过的历史。” “按照这条时间线,希腊马其顿王国的亚历山大大帝侵入印度西北部后,一名叫旃陀罗笈多的刹帝利贵族青年,率领当地人民打败了马其顿,进军首都华氏城,推翻了难陀王朝,并最终建立了孔雀王朝。”【1】 “而在另外一条时间线里,亚历山大大帝侵入了印度西北部后,旃陀罗笈多就被自己的亲随误杀了。” “最后是一支从东方迁徙而来的达摩人,完成了本该由旃陀罗笈多创造的历史,并最终建立了达摩末罗王朝。” 达摩。 大小姐唇齿间咀嚼了一下这个词,总觉得发音莫名熟悉:“达摩……人?” 秃头大叔感慨道:“说起来这个达摩人,还和我们有点儿亲缘关系呢。” 大小姐:“怎么讲?” 秃头大叔眼看这位漂亮姐姐没有随便杀人的意思,紧张感也减轻了一些,开始调侃了起来。 “西域三十六国您知道吧,就是新疆那块地方,塔里木盆地,达摩人的祖先就是当年新疆塔里木盆地上的盛世佛国——于阗古国的后裔。” 观色大师惊叹:“佛耶。” 众人:“……” 大小姐挥手让观色大师让开,不要挡着他的视线。 他闭上眼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再一次和秃头大师确认道:“你确定李妮妮去的朝代,就是达摩末罗王朝?” “我确定!我可是干介个的!你们说的那个李妮妮小姐,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北太平洋,那个地方再过去几公里就是达摩末罗,绝对不会错。” 秃头大叔拍着胸脯保证道。 “而且我们在达摩末罗驻点的同事也已经确认了,达摩末罗近期的确发生了大事,他们的神主几千年都没有显灵,这几天忽然显灵了!” “王朝里还多了一个‘被神主宠爱的少女’……说真的,我合理怀疑这个少女就是你们要找的李妮妮小姐,发色、肤色什么都太符合了。” 就在这时,大小姐再度冷冷地抬起头:“……什么少女?你再说一遍。” 秃头大叔莫名其妙:“被……神主宠爱的少女?” 大小姐语气慢慢变得薄而锋利,像一把含在口齿间的刀:“神主是谁?” 秃头大叔:“神主……就是那里人信奉的一个神祇。” 大小姐:“男的?” 秃头大叔:“男、男的。” 大小姐“呵”了一声,冷笑道:“为老不尊。” 秃头大叔:“……” 秃头大叔此刻真的开始觉得秃头了,他试探地说:“据我们严密的调查,这位神主应该是几千年前达摩人的一位先祖。” 达摩人很奇怪,他们不像其它文明那样崇拜风霜雨雪雷电,他们崇拜的都是真人。 大小姐无波的眼底慢慢带上了一丝杀气,轻声说:“那你们查到了,这位神主是怎么‘宠爱’这位少女吗?” “这个嘛……”秃头大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您面前我不好意思说,但咱心里都门儿清啊,这男人……他还能怎么宠爱女人呢?哪怕他是个神仙,但他也是个男的啊。男人宠爱女人,还不就是男女间那点事儿?” 大小姐面无表情地听完秃头大叔的话,脸上的杀气更加凌冽了。 男女间那点事儿吗? 大小姐咬着腮帮子,忽然嗤笑一声。 他拿出手机,修长的手指哒哒哒敲了几下。 那力道,都快把手机屏幕敲碎了。 ……于阗古国的神主么? 李妮妮可真厉害啊。 刚勾搭上他堂弟没几天,人还怀着孩子呢,转头就来勾搭他,飞机上那是对是他又抱又摸,非要把最后一个活的机会让给他。 半夜来给他送水,还非要让他陪她尿尿。 这暗示得还不够明显吗? 结果看他上钩了,她又转头勾上了褚西岭,一个孕妇这么胡来也不怕出事! 而他更没想到,褚西岭这条鱼才上钩几天呢,连鱼尸都还热乎着,她眼睛都不眨地又把褚西岭给甩了。 最后,她居然连人家几千年的神祇都勾搭上了! 怎么,这是凡人已经满足不了她了,要搞仙凡恋了吗? 就这还不海王还不渣? 大小姐从未想过,在自己英明神武的一生当中,居然会眼瞎爱上一个海王。 但没关系,所有被李妮妮海过的男人,杀了就好了。 只要那些肮脏的渣宰消失在地球上,一个都别留下。 他的李妮妮就又完完整整、干干净净,是他一个人的了。 …… 大小姐想起他曾经在心里为他们的孩子取的各种小名……抿了抿唇,心中对那位所谓的“神主”观感更差。 他亲自翻出页面,把手机扔给旁边的马仔:“念。” 马仔神色一凛。 他本是大小姐身边一个卑微马仔,此刻终于有了姓名,顿时激动地捧着手机,抑扬顿挫念道:“秒懂百科,更懂你的百科——” 大小姐:“……从第二行开始念。” 马仔:“……哦。” 马仔犯了错误,顿时气焰全无,规规矩矩地念道: 第157节 “于阗国,塔里木盆地南缘古老的塞人城邦,历史从公元前232到公元1006年,国祚长达1238年,是古代西域佛教王国。” “君主国姓为尉迟,古代居民属于斯基泰人,长相近似华夏人,1006年国家消亡。历经的国主有尉迟毗讫罗摩、尉迟迟耶、尉迟南塔、尉迟佤那……” …… 马仔恭敬地把一长串人名都念完了,战战兢兢地把手机还给了大小姐:“大小姐,念完了。” 大小姐擦着枪:“于阗古国历任国主都在这里了,哪位是他们的神主?” “这历史上是没说过的,我估摸着达摩末罗的大祭司也不知道。” 秃头大叔露出犹豫的神色:“但我去过达摩末罗百年后的印度,那边的教科书上写过,达摩神主就是于阗古国第一任东方皇太子,于阗古国就是因为他才叫于阗。” 大叔挠了挠头道:“但很奇怪,这位太子本身的名讳不知被谁抹去了,反正那条时间线后来的历史教科书上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们今天下午出发前往达摩末罗。” 良久之后,大小姐站起身来:“而在此之前,我需要你确认这个神主的身份和尸骸位置。” 秃头大叔心里咯噔一下,小心道:“您打听神主,是为了……?” 大小姐:“弑神。” 秃头大叔:“……?” 不是,这个靓妹你很莽啊。 他是不是忘了和她说,达摩的神主是一个极其残忍、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 秃头大叔忽然有点慌张。 他们今天这一去,不会有去无回吧? 时空壁垒另一头。 公元前187年,达摩末罗王朝。 李妮妮顺利地偷完了母鸡全家,将一窝小鸡仔都笼在自己的裙摆底下,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等她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 达玛太子依然靠坐在梳妆台前,像她离开时一样。 被子被风吹到了地上,地上干干净净,连尘埃都没有。 李妮妮把鸡放出来,让它们在房间里跑,自己走到餐桌台边,给自己倒了半杯舍楼伽果酒,端着酒杯斜躺在床上。 一只鸡仔蹦到她身边,亲昵地蹭了蹭她,被李妮妮顺手拨一边。 随即她目光凝住,慢慢伸手摸了摸床单。 纤细指尖下,床单细密纺织纤维的里侧,构嵌着一抹细的像羊毛丝一样的的红色。 黏黏稠稠的,质感不像是血迹,更像是……口红? 口红这玩意儿五千年的苏美尔就有了,最早是用白铅粉加上红色矿石研磨混成做成的红色粉末,涂多了不仅容易中毒,还容易痴呆。 后来古印度、古中国纷纷开始饲养胭脂虫来做红色颜料,李妮妮当初来神殿的路上,还途经过一个胭脂虫的饲养场。 这抹红色的质感,就有点类似于胭脂虫被捣碎后做出的粗糙口红。 可问题是,她也不涂口红啊。 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人进过她的房间? 可是人呢? 逃走了? 还是被…… 李妮妮想起今天被长发消化的鸡蛋液,目光落在始终坐在一边、完美诠释什么叫安静的美男子的达玛太子身上。 她从床上翻身起来,一把撸过床上的小鸡,放在达玛太子的长发上。 “饿吗?”她引诱道:“想吃吗?” 小鸡天真地啄了啄达玛太子蜿蜒到地上的长发,发现不大好吃以后,就哒哒哒地跑走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 李妮妮蹙了一下眉。 她再次一把捞起那只小鸡仔,在房间抽屉里翻出一把匕首,一刀切断了它的脖子,将它的血淋在达玛太子头发上。 小鸡仔在她手里蹬脚挣扎了一下,慢慢不动了。 那丝血迹静静流淌在达玛太子的长发上。 依然什么都没发生。 李妮妮随手把鸡仔扔进了一边的陶钵里,其它小鸡仔好奇地围过来,一下一下啄着自家姐妹的身体,啄着啄着就开始吃了起来。 本来她偷鸡就是为了吃,晚上就吃它了。 李妮妮转身绕到达玛太子身前,若有所思地看着祂的脸。 他长长的眼睫低垂,清冷的眉目宛若山间的霜雪。 她可不认为方才在大祭司那,达玛太子的长发是听到她那声“喂”后,才开始吞噬鸡蛋液。 头发能听见声音? 这太不科学了。 按照她勉强的理解,达玛太子之所以能让人“触之即死”,或许是因为他的皮肤上滋养着某种人类不曾认识的真菌,或细菌,或免疫系统缺陷病毒。 就像蛇类能释放出迅速致人死地的神经毒素一样,这种真菌或细菌也能分泌一种令人神经紊乱、衰竭死亡的物质。 可这具尸体到底是怎么做到,选择性吞噬的? 鸡蛋液就吞,小鸡血就不吞……感情这种细菌还带智能选择模式的? 小鸡血不吞,那人血呢? 李妮妮歪头看着祂。 之前为了让达玛太子的衣摆不拖地,李妮妮专门用榔头给他打了一把凳子。 此刻,他端坐在简陋的木头凳子上,一缕绯薄的月光穿过格窗,正斜斜落在祂的衣袖上。 李妮妮再次抽出匕首,在达玛太子的衣袖上蹭干净了刀尖上的鸡血。 随后对着自己的手掌心,用力一划—— 哐当! 原本敞开的窗户像被疾风裹挟,重重关上! 同一时刻,鲜红的血液成缕地滴落在达玛太子雪白的面庞上,又顺着他的唇角落下。 “刚刚那阵风是你弄来的?”李妮妮眯起眼看着达玛太子:“那之前我用榔头引雷呢?也是你搞得鬼?” 达玛太子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无声无息。 只有月光涂抹在他的长睫上,犹如凝霜。 “你怎么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你能感知到外界?你是植物人?” 李妮妮带血的手指掰过达玛太子的下巴:“你刚刚生气了?为什么?” 她伸手将血涂抹到达玛太子细腻的面颊上。 “这样呢?会更生气吗?” 达玛太子静谧地阖着眼睛,嫁衣上延伸出的一截雪白脖颈,形成了一个极美的弧度。 李妮妮就像一个陷入了瓶颈的研究人员,无论她再如何挑衅、弄脏达玛太子,祂都没有再给予她任何反应。 难道是她想的方向错了? 李妮妮盯着达玛太子,试探着将刀尖伸向他,又试探着将刀尖移向自己。 苍白月光渐渐被乌云掩去。 达玛太子秾丽漆黑的眉目,森然地下垂。 李妮妮没找到规律,静静地盯了达玛太子片刻,忽然抬起手,毫无预兆地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轰隆! 屋内一扇橱柜门倾倒砸下,擦着李妮妮握刀的手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李妮妮手中的匕首被柜门擦到,落在地上,滑出了好一段距离,最后打着转在门边停下。 院子里的树枝在风中撕扯摇摆。 下一秒,窗外一道闪电劈过,雪白的电光击中了枯枝。 李妮妮猝不及防地抬起头。 就看到一个黑色的、长发广袖的人的影子,被闪电映亮在窗棂之上。 但那个人影只出现了瞬间,又随着闪电的掠去而顷刻消失。 李妮妮扑到窗边,猛地推开窗—— 窗外空无一人,只有树影在晃。 “……是你吗?” 李妮妮慢慢回过头。 她望向空无一人的房间,怕惊醒什么似的,轻声道。 “你就在这个房间里,对吗?”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今天是想写达玛太子和妮妮甜甜的爱情故事来着。 结果网易给我推送了一首王德兵的《鬼叫恐怖》,打字的手就不自觉的转了一个方向…… 建议配合这首歌食用本章。 第158节 第87章 第四维87 李妮妮话音刚落, 房间通向内院的门,忽然“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寂静黑夜里, 桌上的烛火猛然晃动了一下,熄灭了。 四下一片漆黑, 只有些微天光映照着事物的轮廓。李妮妮侧头看了看那扇门,又回头看了看达玛太子, 走过去把门关上。 可刚等她转过身, 那扇门忽然又“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李妮妮:“……” 她再次折反回去。 这扇门后面连接的是一条长廊,长廊通向浴池, 构造十分简单。 这次, 李妮妮仔细地环视了一遍, 确定四下的确没有人, 也没有风, 就再次将这扇门死死关住。 可没等走几步, 身后一阵冰凉的空气袭来。李妮妮一转身,发现门果然又开了, 冷风正是从这里灌进来。 李妮妮:“…………” 不是,这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月光被乌云遮住, 只余一点惨淡苍白的影子,淡薄地笼罩在达玛太子身上。 李妮妮看着达玛太子,语气已经有点不大好了:“你玩得很开心吗?” 她第三次回过头,想将门关上。 啪嗒。 一滴冰凉粘稠的液体掉落在她的额头上。 李妮妮脚步顿住。 她慢慢抬起头, 那滴血水顺着她的鼻尖滑下, 最后滴答一声落在地上。 一张灰败的女人脸猛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眼球暴突, 嘴巴还保持着着张开的姿态, 被整个捆绑在房梁之上。 那张年轻的脸上,也不知道被什么材质的黑色细丝紧紧勒着,将她的脸勒成了巧克力似的、一格一格的凸起。 方才的血液,就是从她脖子处滴落。 应该是捆绑着她脖子的黑色细丝,在重力的惯性下,慢慢陷进了她的喉骨。 或许最后还让她死于喉管破裂引起的窒息。 雪山上凛冽的风从窗户灌入。 李妮妮看了眼达玛太子,又抬头看向房梁上的尸体。 片刻后,她费力地将梳妆台移过来,站在桌面上,脚尖踮起。 够不到。李妮妮就将达玛太子移到地上,让他靠着门坐着。 自己则借用了达玛太子的椅子,垫在梳妆台上,踩着爬上去。 李妮妮用匕首,将女人身上捆缚的细丝一根根割开。 只是割着割着,她就觉得不大对劲。 等割到女人脖子的时候,那种不对劲感觉愈发严重了。 几根细丝直接缠住了李妮妮的手指。李妮妮拧了拧那细线,这才发现,这个材质好像是……头发? 她用食指掂着这根发丝,像缠毛线一样慢慢卷了几把。 最后发现,这真的是一根长达十几米的头发。 而头发最后延伸到的地方,居然是……达玛太子? 李妮妮这次是真的震惊了。 将这个女人捆在房梁上、并很可能勒死了她的作案工具,居然都是……达玛太子的长发? 那他这发量挺惊人啊。 而且还能自由选择生长速度,想长得快就长得快,想长得慢就长得慢。 毕竟她今天白天还给太子扎了丸子头,哪怕短短几个小时前,达玛太子的头发还没这么长。 ……说真的,谁会用十几米长的头发扎丸子头?那盘出来的也不是的丸子,是冬瓜啊。 只是近李妮妮此时也没时间管这情况科不科学了。 这段时间发生的不科学的事太多。虱子多了不愁,等她把这些破事儿解决完、回到中国以后,再去想量子力学的问题。 事情一件一件做,step by step。 李妮妮将达玛太子延伸过来的所有长发悉数砍断,房梁上的女人尸体便“啪嗒”一声摔在梳妆台上,又从梳妆台重重滚落。 女人睁着泛白的眼球,面部满是血污,狰狞地躺在地上。 暗红色的血液从她头颅上流出来。 李妮妮跳下来,拨开女人的长发,掰开她的口腔看了看。 她又解开她的衣服,仔细检查了她身体上的伤痕,最后还用袖子擦干净了她脸上的血污。 女人的脸慢慢露了出来。 李妮妮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不就是她今天在玛蒂尔达王子宫殿外遇到苏尔姬妲时,那个跟在苏尔姬妲身后的侍女吗? 苏尔姬妲的侍女,为什么会死在她房间? 但这个问题,李妮妮还能猜出一点头绪。 真正让她猜不透的问题是——既然人都来了,达玛太子为什么不吃她,还要把这个侍女吊在她的房梁上? 是因为这个女人不好吃吗? 可大家都是同一个人种、同一个喂养方式,就像一个草场饲养出来的神户和牛,味道应该不会差那么多啊。 难道达玛太子生前不喜欢吃人,只喜欢吃鸡? …… 李妮妮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开始跑偏,她勉强把自己放飞的思绪拉回来,看着地上的尸体,一时竟也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尸体身上不仅有达玛太子的头发勒出的痕迹,还有明显的毒发痕迹。 刚刚李妮妮掰开了这具尸体的口腔,发现从舌头到喉管都是黑的。 胸口、手臂和背部也有非发丝捆缚造成的伤痕,看上去像是经历了激烈的挣扎。 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有点诡异了。 别说现在没有警察,破案全靠巫术。哪怕有警察,李妮妮怕也不敢马上报警。 因为现在整场谋杀,从第三方的角度看起来是这样的—— 整个房间里就她一个人和一具尸体,她出门前仔细给房门上了锁,回来时锁也没有被破坏。 现在一个女人莫名死在她房间里,身上还自带被虐杀的痕迹。 不管怎么想,凶手都是她自己吧。 几只小鸡闻到血腥味,哒哒哒地跑到李妮妮身边,试探地啄着地上女人伤口上的血肉,又被李妮妮无情地拨开。 李妮妮盯着尸体思索了片刻。 她应该拿这具尸体怎么办呢?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有人故布疑阵,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以为,是她李妮妮杀了苏尔姬妲的侍女。 那她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让这具尸体立刻消失。 因为苏尔姬妲的来头实在太大了。 在这种无情打压女□□业的万恶封建社会,这个女人头上就有——长老院首席的长女、长老院唯一女性书记员、神殿唯一承认的圣女、摄政王子の准王妃、婆罗门明日之光、达摩末罗最热门国-母候选人…… ……等等等等一堆头衔。 谋杀神殿圣女的侍女,这个罪名一旦扣到她头上,哪怕是摄政王子,都不一定能把她从监狱捞出来。 但尸体消失了就不一样了。 没有尸体可指证,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无法坐实罪名。 李妮妮想了想,把目光投向大布娃娃一样,安静斜靠在门边充当花瓶的达玛太子。 她用手丈量了一下女尸的长度,礼貌地和达玛太子商量道:“你真的不想吃她吗?” 房间里,一人一尸陷入一片谜一样的静默。 李妮妮不甘心,又抬起女人的腿,向达玛太子热情推销道:“要么你先尝一下试试看?她年轻又新鲜,还很大只,万一你喜欢呢?” …… 达玛太子无声无息地坐在黑暗里,树影里映出祂模糊的脸,每一根睫毛都写着拒绝。 ……好吧,他不想吃。 李妮妮失望地放下女人的腿。 对方有备而来,她的房间又简单到一眼到底,是绝对藏不了人的。 李妮妮想了想,索性从衣柜中抽出一件白色衣服,两面裁开,拿着炭笔在上面用雅利安文写了几个大字,挂在女尸身上。 然后她翻出一条麻绳,一头圈成一个套索,套在女人的脖颈,另一头甩上房梁。 李妮妮使出吃奶的劲,将女人吊了起来。 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女人双脚离地。 紧接着,李妮妮又拖着达玛太子的脚,将达玛太子拖到了门边从屋外看不见的死角上。 等她终于将达玛太子端端正正并拢脚脚坐坐好时,李妮妮觉得自己累到燃烧了400卡路里。 随后,李妮妮静静地坐在漆黑的房间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在等待。 第159节 果然,没过多久,窗外忽然灯火大亮,一阵嘈杂的人声涌进了她的院子。 李妮妮听到脚步声、衣裾猎猎声,铁器在地上划动的声音,甚至还有狗叫声…… 最后这些声音都停下,静止在了她的房门前。 这就来了么? 李妮妮一边在窗户缝里暗中观察,一边小声和达玛太子说:“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但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到时候你手不许伸出去……噢,头发也不许伸出去。” 她忽然想到什么:“……等等,你头发长得这么快,那汗毛呢?也长得快吗?” 李妮妮自觉抓住了一个漏洞,立刻严肃地警告他:“总之这事儿你不许管,提前暴露自己,你就卖不出好价钱了。什么脚指甲啊,汗毛啊,腿毛啊,胡子啊……啊,还有那什么毛,都不许伸出去。” 达玛太子:“………………” 逆着光的角度,让达玛太子的五官显得精致、幽深,又……无奈。 李妮妮放下酒杯。 她没等人敲门,自己率先推开门。 门外果然阵仗很大。 李妮妮站在悬挂的女尸之前,视线扫过院子里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发现玛蒂尔达王子今天没来。 他麾下的黑甲武士也不见踪影。 可能都被支开了。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有三个人,第一是长老院首席,第二是苏尔姬妲……第三就是李妮妮白天刚刚谈判过的的神殿大祭司。 栽赃嫁祸的背后黑手,十有八九就是这几位了。 苏尔姬妲朝她痛下杀手已经不是第一次。之前李妮妮刚出现在玛蒂尔达王子身边的时候,苏尔姬妲就试图将李妮妮这个威胁她国-母c位出道的不稳定因素,彻底扼杀在摇篮之中。 行动力之强,可以说是个女中豪杰了。 而神殿大祭司会出手也不让人意外。 毕竟今天下午,李妮妮刚狮子大开口朝他要了一千三百万古斯塔金币,这是要他底裤赔出来的节奏,想下杀手简直不要太正常。 又有谁会不喜欢白嫖呢? 只要找个借口,把李妮妮拖进牢房,怎么审问还不是祭司大人一句话的事?到时候各种酷刑加身,还怕李妮妮不说出神主神体的下落吗? 到那时候,大祭司就可以不花一分钱,得到一枚伟大的神主了。 但神殿大祭司做梦都想不到。 他梦寐以求的神主神体,现在就坐在他一墙之隔。 两只脚还被迫摆得很整齐,姿态乖得不行。 李妮妮一出现,长老院的部曲立刻步伐整齐划一地分散开来,将李妮妮包围在中心。 上百柄锋锐的长矛对准了她。 李妮妮挡在尸体面前,一米六几的袖珍身高,让她在一群体格壮硕的雅利安女人中间,看上去就像个小姑娘。 小姑娘和和气气地说:“你们大晚上来干什么呀?” 这时,一个清秀的男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正是上次在巫医面前维护了李妮妮的“维耶瓦哈里伽”——就是那个古印度最高法院大法官。 维耶瓦哈里伽客气地对李妮妮说:“打扰您了,但我们接到举报,说您涉嫌谋杀婆罗门圣女苏尔姬妲大人的侍女,不得不来查看一下。” 李妮妮:“哦。” 李妮妮无所谓的语气,立刻激怒了苏尔姬妲身边的侍从。 他涨红了脸,跳出来用雅利安文骂道:“无耻之人竟不知悔改,亵渎律法之人不配住在神主的庙宇之中!杀人者必将得到严惩!” 苏尔姬妲的其它侍从也纷纷义愤填膺:“对!让她接受神的审判!” “杀人者理当砍去双足!” “杀人者应当剜去双眼!” “她要是不承认自己的罪行,就送她接受水刑!” …… 四面一时群情激奋,但苏尔姬妲这个旋涡中心的当事人反而始终静静站着,眉目低垂,不发一言,只让她身侧的人为她而战,逼李妮妮承认杀人罪行。 要不是两人站在对立面,李妮妮都想为她鼓掌了。 就在这时,李妮妮向旁边走了一步。 她原本的站位,刚好一直遮挡着身后的尸体。 此时李妮妮走到了一边,就直接让悬挂在房梁正中央的侍女尸体,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只见那尸体形容凄惨地吊在半空,脸上血肉模糊,身上还挂着一条老长的白布,款式跟商业典礼剪彩的横幅一样,就是颜色有点不详和惨淡。 白布上面还用不熟练的雅利安文写着几个大字—— 【那、又、怎、样】 众人:“……” 大祭司:“……” 苏尔姬妲:“……” 他们来之前,预设了千百种李妮妮可能会有的反应。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李妮妮表面看着安安静静正正常常的,私下心理居然扭曲成这个样子,不仅自己主动接过了这个杀人的锅,还把锅死死焊在头上,摘都摘不下来的那种。 ……这就不是正常人会做出来的事啊。 搞得他们前头的一切布置,什么预先藏好的凶器、什么亲眼看见李妮妮用巫术杀人的目击证人……全都没了用武之地。 此刻这几人心里的os都是……李妮妮她有病吗? 总觉得被人预设了自己的预设。 而且她这是什么意思?藐视他们达摩末罗的刑法吗? 就好气。 …… 李妮妮让大家看过布条之后,就伸手将门扉掩上。 台阶下众人蠢蠢欲动,又震慑于之前李妮妮召唤雷电的壮举,心中还存着畏惧,一时竟然也无人敢冲进李妮妮的房间,将尸体掠回来。 这时,大祭司缓缓道:“在神主的国度,从未有杀人犯法却不受惩罚的先例,哪怕是被神主宠爱的少女,也没有这个道理。” 他深吸一口气,正想阐述《达摩末罗法典》的条款,细数李妮妮应该接受审判的十个论据。 就听李妮妮和气地说:“那你来打我呀。” 大祭司:“…………” 他一时噎住。 随即他痛苦地发现,打李妮妮,他……他真的不敢。 他是在场唯一一个知道,李妮妮手上真的有神主神体的人。 所以哪怕大祭司再想让李妮妮暴毙,也不敢真的把李妮妮得罪死。 因为这个女人背后,说不定真的站着神主啊! 眼看大祭司不说话了,苏尔姬妲身后的侍从看了一眼苏尔姬妲的脸色,又跳出来道:“哼,不过是仗着神主宽容的狂悖之人,何况神主并非真的宠爱于你。” 另一个侍从也附和道:“没错,神主怎么会宠爱一个异邦女人?说不定那把召唤下雷霆的榔头,也只是她巫术的障眼法而已!” 李妮妮还是那句:“那又怎样?” 侍从:“巫术如此邪恶,你居然还沾沾自喜吗?” 李妮妮:“可再邪恶,你也打不过啊。” 侍从再次涨红了脸:“你!” 李妮妮善意地建议道:“你们这套话术不行,得换。不然你们的圣女侍奉了这么多年神主,却连我这一个玩巫术的都打不过,你觉得这传出去好听吗?还不如承认我被神主偏爱,你们圣女脸上还能留点面子。” 众人:“……” 大祭司:“……” 苏尔姬妲:“……” 眼看几次交锋,自己这方都败下阵来,苏尔姬妲那位长老院首席的年轻父亲,终于睁开了一直微阖的眼睛。 在古代,长老院或者元老院首席这种职位,基本就相当于现在的国-务-院总-理,权利可以说相当大了。 这位大权在握的执政官双手交握,静静站在人群之前,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朝身边人点了点头。 一分钟后,几个长老院的部曲,将两个五花大绑的人,推到了李妮妮面前。 正是武太郎和杨朵朵。 那位部曲后面还跟着一位文官,文官手上端着个托盘 。 上面被小心放置的东西,正是李妮妮之前用来召唤雷电的榔头。 李妮妮这才想起,因为武太郎说房间里没有椅子,他也想给自己打一个椅子,就把榔头借走劈木头了。 两人被部曲推搡着摔倒在李妮妮面前。 杨朵朵被今天的阵仗吓到了,看到靠谱的熟人,顿时呜咽着就想去抱李妮妮的腿。 可还没等她碰到李妮妮的衣摆,杨朵朵的马尾就被身后的士兵狠狠一扯,整个人向后倒去。 那位士兵看了一眼苏尔姬妲的父亲,得到首肯后,抽出长刀,一刀从杨朵朵下巴划到耳际,还用雅利安文骂道:“老实点!” 李妮妮的眼神慢慢沉下。 她抬起眼皮,看了那位士兵一眼,又看了苏尔姬妲和她父亲一眼。 那眼神中明明没什么凌厉的神色,就如同平时最寻常的一瞥,却莫名让苏尔姬妲心中一凛,右眼皮也跳了起来。 而这时,苏尔姬妲的父亲走到人前,用和缓的语气朝李妮妮道:“您备受神主的宠爱,我们自然不敢冒犯您,但是您这两位下人包庇了杀人罪行,却是罪无可赦。” “我的女儿失去了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心如刀绞,我不敢奢求您愿意给予我们赔偿,我们身为婆罗门名门之后,也不在乎财富,但我们在乎荣耀、家族和公正。” 第160节 “身为一名执法者,我还在乎社会正义。” “因此这两位下人,必须打入死牢,接受神的审判,以彰显神主《法典》 的威严。” 这位古印度国-务-院一把手,朝李妮妮和善地笑了一下。 “这样的决定,再公允不过了,您没有意见吧?” 作者有话说: 达玛太子没名字,不是取不出名字,而是他在历史上是有原型的,好像叫“瞿撒丹那”,翻译过来意思是……“地上长出的一只乳-房”…… 你们能接受备选男主名字叫“地上的乳-房”吗 我觉得我不可以 第88章 第四维88 印度人结婚都早, 或者说古代人结婚都早,哪怕苏尔姬妲已经成年了,她的父亲, 长老院首席执政官,也不过三十多岁, 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听说苏尔姬妲的母亲,只比苏尔姬妲大11岁。 童婚真可怕。 谁结谁尴尬。 李妮妮看着面前这个可能在十三、四岁的时候, 就和不同女人生了好几个孩子的长老院首席权臣, 好半晌才“嗯”了一声。 苏尔姬妲的父亲笑道:“那神子大人这是同意我们把人带走了?” 李妮妮:“不,我完全不同意。” 苏尔姬妲的父亲:“?”那你“嗯”什么? 李妮妮:“你身为长老院首席执政官,做事总要有点章法吧?你说他们包庇我杀人, 证据呢?时间链呢?我的两位神官今天都没见过我, 又怎么知道我下午会去杀人?” 苏尔姬妲的父亲诧异道:“神子大人怎么会这么想?那位侍女是婆罗门贵族, 任何其他种姓的人只要伤害到婆罗门的身体, 哪怕只是嫌疑, 贵族也可以将他们带去接受‘神的审判’, 并砍去他们的双足——这可是《达摩末罗法典》里明文规定的。” 李妮妮心道,你们国家连宪法都这么操蛋, 怪不得这个国家要完。 但李妮妮并没有就这个点反驳他,因为她已经深刻意识到, 现代人和古代人的脑子中间是有壁的,根本无法沟通。 她只是边走边道:“你们非要给我安杀人罪名,那就安,我其实无所谓, 但问题是——” 话说到一半, 李妮妮人已经走到武太郎面前。 武太郎上半身整个背捆成了粽子, 正狼狈地趴在地上。 估计是因为他性别是男, 又太能闹腾,这群士兵对他比杨朵朵重视得多,不仅对他五花大绑,还特意给他的手上上了一副枷锁。 李妮妮在武太郎面前蹲下,琥珀色的眸子看了他两秒,便在众人注目之下,淡定地伸出手,拉开了武太郎的……裤子拉链。 武太郎眨巴了一下眼睛,与她对视。 众人目瞪口呆:“???” 杨朵朵目瞪口呆:“???” 而武太郎在长久的反射弧之后,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 他蓦地睁大狗狗眼,整个人震惊到僵硬。 但这僵硬中,他又能纤毫毕现地感觉到,李妮妮的手指,正顺着他的calvin klein男士虎年限定の低腰贴身印花……往下摸索滑动的触感。 不、不是,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就要开始吗?姐姐的手指好细……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会不会太刺激?……但姐姐的手指真的好细……啊,他要忍不住了,他真是个伤风败俗的小男孩。 武太郎的脸上浮上一层红晕。 他觉得自己正在遭受一种甜蜜的公开处刑,心里忍不住想,他现在反应有点过大,万一等下很快结束怎么办?虽然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要是他完全控制不住,几分钟就……姐姐会不会看、看、看不起—— 还没等他想完李妮妮到底会怎么看他不起。 就见李妮妮从他的□□里,平静地掏出了一把……枪。 真-枪。 真-塑料壳的那种,脑子里有废料的都自己去面壁。 武太郎:“……?” 哦,刺激过头了,他把这件事给忘了。 武太郎羞耻地看着李妮妮,结结巴巴地小声说:“你怎么知道我藏、藏了枪?” “一开始就知道啊。”李妮妮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我就知道,第二天我不是还提醒了你吗?说你的枪咯到我了。” 武太郎:“…………” 哦,他想起来了。 在他和李妮妮第一次相遇那天,两人搭了一个棚子睡觉。他困不住去蹭了妮妮的床,把她当狗子楼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就发生了那件“咯到她”的尴尬事。 虽然当时他裤子里的确藏了一真一假两把-枪……但那种情况下,谁会以为李妮妮说的是真-枪啊! 他那天还和李妮妮解释了那么多有的没的…… 好丢人。 武太郎眼睛一闭,脸朝下板鸭趴在地上,直接社会性死亡。 杨朵朵全程目睹,哪怕脸上还滴着血,此刻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同情之情。 “忘了这一幕吧。”她安慰武太郎道:“社死这种事,经历多了就习惯了,你要相信大家都不会记太久,因为你这辈子很快就会结束的。” 武太郎:“……” 谢谢,够了,别说了。 在场其他人,因为光线暗、视角偏、不认识枪、理所应当等种种原因,只看到“被神主宠爱的少女”忽然开始当众猥-亵自己的神官,并没有看清李妮妮从神官的□□里掏出了什么。 但他们并不觉得突兀。 因为在南亚次大陆,宗教妓-女的历史,几乎和印度文明一样古老。 当然,僧侣长老们叫她们“圣女”,这些圣女都来自贱民家庭的女孩,10岁时被迫卖身寺院,成为高级僧侣和婆罗门长老的性-奴隶。印度圣女一直是艾滋病的高发人群。 所以在他们的文化中,做-爱本来就是神殿长老们祈祷、通灵的一种方式。有些祈福仪式就是当众xx。 更别说李妮妮只是伸个小手摸裤-裆了。 他们只会以为武太郎是李妮妮的“神鸭”。 由于先入为主的印象,这些人一想到李妮妮在召唤神主,就下意识地抬头往天上看,生怕有雷直接劈到他们身上。 而就在这样的视觉盲点中,李妮妮在纱丽下给枪上-膛,走到苏尔姬妲父亲身边,重复了一遍方才没有说完的话。 “你们非要给我安杀人罪名那就安,我无所谓,但问题是——我这个人受不得冤屈,如果被冤枉,我就会把冤枉做实。” 这位古印度的权臣笑道:“做实?你怎么做实?” 李妮妮:“我这么做实。” 下一秒,只听“砰!”一声枪响,李妮妮猝然发难。 她右手抬着枪,左手掀下自己的纱丽,千钧一发之际已经细长纱丽套在了苏尔姬妲父亲的脖子上,反手向后一拉—— 一声令人牙酸的“咔拉”声,从苏尔姬妲父亲的喉骨处传来。 苏尔姬妲的父亲虽然大权在握,但也只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官,从小养尊处优,没干过任何重活,还奉行苦修,平时不大吃饭。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哪怕思维反应过来了,身体反应也跟不上,被李妮妮勒得几乎断气。 而在他们对面,苏尔姬妲呆呆地站着,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左脸。 刚才那声枪-响,就是李妮妮在朝她开-枪。 一道被子弹划过的血痕,凭空出现在了她脸上,深可见骨。 位置和他们方才划杨朵朵脸的地方,一模一样。 她破相了。 苏尔姬妲忍不住后退一步,睁大眼睛望着李妮妮,心中依然是不可置信的茫然——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手里拿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怎么敢! 她,苏尔姬妲,是婆罗门最古老的贵族之后,父亲把持着达摩末罗半壁朝政,未来的未婚夫是摄政王子,掌控达摩末罗所有的士兵和战象。 而这个女人,不过是一个异邦来客,没有根基,没有靠山。 一个没有靠山的女人被她这样针对,难道不该摇尾乞怜恳求她的宽恕,然后自觉地、乖乖地交出控制雷电的咒语吗? 只要她也能吸引雷电,神殿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可这个女人把一切都毁了。 她凭什么不按常理出牌,她为什么敢彻底得罪婆罗门! 本来她的计划是如此完美。她已经费尽心机成为父亲最为宠爱的女儿,获得了来自父亲的政权支持。 然后她会从李妮妮那得到控制雷电的咒语,靠着这个神通,彻底打压神殿祭司、控制国内教徒,让神权成为她手中最利的刀锋。 最后,她会嫁给摄政王子,与王子共享军权。 凭借着她出色的军事才能,她必定会在军营中获得声望,并逐渐拥有自己的追随者。 再加上摄政王子已经残疾,就算他继承王位,也会被诸神和执政官们厌弃。 到时候,她就慢慢拖垮摄政王子的身体,再偷偷怀上大王子殿下的孩子,大王子一派也会支持她。 如此,神权、军权、政权都集中在她一人之身。 她就是达摩末罗无冕的女王。 …… 第161节 可这一切,都被李妮妮毁了! 苏尔姬妲想到一旦她没有了这张脸,父亲还会不会把她供上王后之位,家族里还会不会有她的地位……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再也稳不住脸上平静冷淡犹如神女的表情,捂着脸将自己掩在士兵之后,神色冰冷地看着李妮妮—— “给我杀了她。” ——砰! 她话音未落,只觉得前方视野一空,挡在她面前的士兵轰然倒下。 李妮妮手速太快,苏尔姬妲还没反应过来,又听“砰”的一声,李妮妮已经一枪打进她的左腿。 苏尔姬妲摔在地上,小腿剧痛,还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骨骼断裂。 她脑子嗡嗡作响——破相还能靠妆容遮掩,可残疾呢? 想通这点,苏尔姬妲全身颤抖,终于克制不住,尖叫了起来:“杀了她!来人,给我杀了她!” 没关系,没关系……她还有机会翻盘。 苏尔姬妲盯着李妮妮手上的奇怪金属块,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 破相算什么?残疾也没事,只要她得到李妮妮控制雷电的咒语,再抢来李妮妮手上来自神祇的武器,神殿那群没用的祭司谁能挡得住她? 只要手握力量,哪怕残疾破相,她也依然是高高在上的苏尔姬妲。 …… 李妮妮觉得这个传说中的苏尔姬妲有点憨。 真可惜,之前看着还挺聪明的,她还以为是一位有心机,有手段,也有野心的事业型女性。 野心是有了,但没想到这么憨。 明明知道她能召唤雷电,好歹对她要有点防备之心吧? 都看到她开-枪了,就算不知道枪是个什么玩意儿,但至少应该先估算出武器的爆发速度,再和她对线battle吧? 苏尔姬妲怎么会以为人肉盾牌能挡的住她呢?居然还真情实感地往那个士兵身后躲。 说真的,要是李妮妮知道苏尔姬妲还打过“偷偷怀上大王子孩子”的主义,可能连“憨”这个评价都不会给她。 这叫蠢。 另一边,武太郎和杨朵朵睁着眼睛,呆呆愣愣地看着李妮妮,已经被这戏剧性的转折惊呆了。 武太郎的枪非常小,里面的子-弹只有三发,不然也藏不住裤-裆。 李妮妮打完三发子弹后,掂了掂枪-壳,感觉枪空了,就将枪扔回武太郎身上。 武太郎受宠若惊地接回自己的枪。 他指尖贪婪地感受着枪-支身上刚刚被李妮妮握住的温度,把脸贴在枪-托上,红着脸小声道:“妮妮姐好帅呀。” 杨朵朵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你收敛一点。” 李妮妮这里,苏尔姬妲爸爸刚被李妮妮勒过喉咙,居然还能保持镇定,就是脸色因为缺氧后遗症,有点苍白。 不愧是古印度国-务-院一把手。 旁边蠢蠢欲动和戍卫兵们看到李妮妮的手空了,立刻拎着刺到向前,想要就地击杀李妮妮。 没想到李妮妮反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一匕首扎在了——国务-院一把手的肚子上。 苏尔姬妲爸爸:“……” 如果他会说脏话,此刻一定是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妮妮耐力好,但体力一般,之前偷袭苏尔姬妲的父亲能得手,完全赢在出其不意。 她握着刀柄,又往里捅了捅,苏尔姬妲父亲闷哼一声,勉强笑道:“您这样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神子大人?哪怕您挟持了我,但您总不可能永远挟持我,你又离不开皇宫,日后又将如何自处呢?” 李妮妮没空理他。 她对面一排士兵正虎视眈眈,而大祭司怕被枪-击,早已将自己藏在细细密密的人群之后,让李妮妮彻底看不到他的身影。 李妮妮视线掠过一圈,就放弃搜寻大祭司。 她用下巴点了点面前一位士兵:“你……对,就你,去帮我把我两个神官的的绳子解开。” 那士兵犹疑不动,李妮妮手上立刻用力几分,苏尔姬妲父亲倒吸一口冷气,呵斥那个士兵道:“蠢货!还不按照神子大人交代的去办!” 武太郎和杨朵朵都被松了绑,一边揉手臂一边站在一边。 “所有事情都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挟持是最糟糕的一种。大人,我是真的不忍心看到被神主偏爱的少女,在这里自毁前程。” 这位高官轻柔地说。 “您毁了我的一个女儿,但我后面还有73个女儿,如果这七十三个女儿都不成器,那我就再生七十三个女儿,总有一个是成器的。” “所以,您要相信我,我不会因为一个已经被您废掉的苏尔姬妲,记您的仇的,您的价值比我的女儿更高。” 李妮妮听到这句话,不禁觉得这个爸爸的含傻量和他女儿一样,都有点高。 她贴在他耳边,也学着他用轻柔语调说:“不管你现在想说什么,都给我闭嘴。” 苏尔姬妲爸爸叹息道:“我诚心诚意想与神子大人合作,神子大人却连听都不想听吗?我能将苏尔姬妲捧为神殿的圣女,我便也能将您捧为神殿圣女。” 李妮妮顿时觉得这个男人简直了。先不提这个神殿有多少实权,一个连最高大祭司都拿不出1500万古斯塔金币的神殿,穷酸成这个鬼样子,她就算当了圣女,能拿什么好处么? 看苏尔姬妲的下场就知道了。 真是唬人不打草稿。 李妮妮握着刀柄,刀刃还扎在苏尔姬妲爸爸的肚子里。 “我不是因为这个让你闭嘴。”她的雅利安语并不熟练,今天居然难得耐心地解释道: “我劝你闭嘴,是因为我的刀扎错地方了,我本来想扎你的肾,但我现在扎到了你的大肠,而且你今天过来前是不是没有排便?你的肠子蠕动得很厉害,再说话,你的屎就要喷出来了。” 苏尔姬妲爸爸:“………………” 漆黑的夜色里,他的脸色显得更苍白了。 不仅苍白,还有点屈辱。 大概在他位高权重的一生中,还从未经历过这种肚子上开孔喷射的困境。 太狼狈了。 首席执政官看了看地上,被自己侍卫一掌劈晕,至今不省人事的第49号女儿。 又低头看了看李妮妮坚定扎在自己腹部的匕首……和她染着血,却没有半分犹疑的手。 首席执政官忽然笑起来。 “真有意思。”他在李妮妮耳边喃喃地说:“我真是……好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了。” 作者有话说: 苏尔姬妲的爸爸改了年龄,现在三十岁了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尝试写爽文套路 但中年少妇笔力不够,反正我边写,边自己尴尬得脚趾抓地哈哈哈哈 第89章 第四维89 李妮妮心道, 我也好久没看到像你们父女这样,下黑手还下得这么忠厚老实的人了。 她一句话打发了苏尔姬妲爸爸,对着面前黑压压的人头, 提高了音量道:“大祭司,你再不出来, 你执政官朋友的血就要流光了。” 人群中鸦雀无声。 李妮妮挟持着苏尔姬妲爸爸,刀刃向他腹部压了压:“你们为什么会选择今天晚上对我动手?” 苏尔姬妲爸爸因为失血站立不稳, 半边身体都靠在她身上。 李妮妮和士兵僵持, 哪方都不敢动:“摄政王子去哪了?他为什么要带走所有的黑甲武士?” 男人沉沉地靠在她身上,李妮妮以为他昏过去了,心里咯噔一下, 提了提肩膀道:“苏尔姬妲她爸?” 背后贴着她的肩胛骨的男性胸膛, 发出的一阵嗡鸣的震动感。 李妮妮听到男人有气无力地笑了一声:“我不叫‘苏尔姬妲她爸’, 我叫我克里希那。” 李妮妮:“……这重要吗?” “我觉得重要。”苏尔姬妲她爸, 不, 克里希那靠着李妮妮的肩膀, 慢慢道:“西伽蜜多,你很有意思, 我想让你记住我的名字。” 李妮妮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西伽蜜多”就是她自己。 她“嗯”了一声,说话间脑子飞快转动:“你既然能知道今天晚上摄政王子不在王宫, 那你也一定知道他去了哪里,对不对?我和你做个交易,克里希那,你带我去找摄政王子, 作为回报, 我帮你得到神殿。” 克里希那极慢地重复了一遍:“你帮我, 得到神殿?” 李妮妮:“对。” 克里希那:“你如何帮我得到神殿?” 李妮妮想到大祭司那张与印度人并不十分相似的长相, 语速很快:“我知道大祭司的秘密,足以让他在神殿没有立足之地。而且你今天玩这一出,不就是想知道我召唤雷电的方法吗?只要你带我去找摄政王子,我就把方法告诉你。” 克里希那没有直接给李妮妮答复,他用一种叹息的语调说:“他有什么好,让你这么黏他,连一个晚上都忍不住?” 李妮妮:“?” 克里希那:“你们这种年轻的小姑娘,得把眼睛擦亮点,摄政王子并不是一个好的托付终身的对象。” 李妮妮:“??” 克里希那唇色苍白,侧头望着李妮妮笑道:“有时候年纪大一点的,相处起来反而更加和谐,那种时候……也更懂得照顾女方。” 李妮妮:“???” 不是,这个男人到底在说什么屁话? 这时武太郎和杨朵朵解开了绳索,一溜烟地跑过来。他们像两只警惕的小老鼠,一左一右贴在李妮妮这只大猫的身边。 “你的体温已经开始下降,你没有时间了。” 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李妮妮怕赶不上摄政王子,一刀拔-出扎在克里希那腹部的匕首。 第162节 汹涌的血液没有了遮挡,一下朝外涌出。 “要么,你带我去找摄政王子,要么,我杀了你,然后让大祭司带我去找摄政王子。” 几个士兵想要上前,被克里希那用眼神制住。他脸色苍白地笑道:“别天真了西伽蜜多,大祭司可是比我更残酷的刽子手,你一个小姑娘,要怎么说服一只财狼和你合作呢?”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李妮妮被“小姑娘”三个字雷得不清,懒得再说废话,直接在克里希那脖子上划了一刀。 她将刀刃压在他的脑后,让刀尖慢慢陷进他的脑干位置。 “好奇心这么重,要么我把你脑壳打开,你再猜猜看?” …… 十五分钟后。 在李妮妮“开脑壳”的威胁之下,李妮妮、武太郎和杨朵朵三人成功得到了一辆牛车。 车里,李妮妮和克里希那坐在一边,杨朵朵和武太郎坐在另一边。 克里希那整个人被五花大绑了起来,绳子是武太郎系的,系得十分艺术,就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杨朵朵只瞥了一眼,就惨不忍睹地闭上眼睛,伸手碰了碰武太郎道:“你是从岛-国-片学来的捆-绑手法吗?” “……结实就行。”武太郎面不改色,转头看向李妮妮:“姐姐,我们现在是往哪里走?去干什么?” 李妮妮闭着眼睛,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往东边走,去找摄政王子。” 杨朵朵今天一晚上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对现在的状况更是一无所知。 在她的视角里,她就感觉自己忽然莫名其妙被捆了起来,紧接着李妮妮莫名其妙发了大招,再接下来他们又莫名其妙坐在了一辆牛车上,去往一个莫名其妙的方向。 她看了坐在李妮妮身边的克里希那一眼,犹豫了片刻,小声道:“我们找摄政王子做什么?” 李妮妮依然闭着眼睛:“回家。” 什么? 杨朵朵和武太郎大吃一惊。 回哪个家?中国那个? 不是,他们不是还在筹措达玛太子卖身竞拍吗?怎么进度条突然就拉到回家了? 克里希那也大吃一惊,立刻意识到李妮妮的身份可能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但他神情没有出现丝毫变化,只闭着眼睛,忍者腹痛在一旁听他们聊天,并不动声色地给搜集想要的信息。 李妮妮睁开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震惊的神色:“你们这么吃惊干嘛?我们拍卖太子是为了筹钱,筹钱不就是为了回家?” 她倒是完全不避着一边的克里希那:“我再重申一遍,‘回家’是我们一切行动的第二高纲领。现在,我可能找到了更直接的回家方法,如果能成功,达玛太子的拍卖就不用管了。” ——而如果不能成功,达玛太子就依然是她的pn b。 除了把达玛太子卖了搞钱,李妮妮还打算借他搅起王室和神殿之间的内杠,最好在两大权利中间不停地拱火,好方便她套出更多关于“高等文明时区”的信息。 说到底,惨还是太子惨。 哪怕是李妮妮,此刻心中都不禁对尸生艰难的达玛太子,生出了一种类似怜爱的情绪。 就真的太不幸了,他怎么就落到了她手里了呢? 杨朵朵和武太郎现在脑子里也是一百个小问号。 杨朵朵一脸茫然:“为什么找到摄政王子,我们就能回家?” 武太郎二脸茫然:“对啊,摄政王子和我们回家有什么关系?” 杨朵朵试图抓住华点:“等等,回家是第二纲领……那第一纲领是什么?” 武太郎试图反驳她的华点:“那还用问吗?妮妮姐的第一纲领是赚钱吧。” 杨朵朵:“屁,姐姐怎么可能这么庸俗!” 武太郎:“钱庸俗吗?钱要是庸俗你还会再这里吗?” …… 这两个人问着问着,就自己内部吵起来了,李妮妮听到最后,已经懒得听了。 她的第一纲领,当然是找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从她第一天在飞机上睁眼起,这一点就从未变过。 这几个月经历了这么多,她的想法依然和最初一样,觉得这个世界不够真实——至少,和她潜意识里认为的“真实世界”不一样。 而至于为什么找到摄政王子,他们就能回家…… 之前她已经推论出,摄政王子能接触到来自“高等时区文明”的人,并能通过某种方式,让这些高等文明来客,用现代医术为他治疗残疾。 那么今天晚上,摄政王子带走了所有的黑甲武士,十有八九就是去见这些时空穿越客。 因为他身上的残疾,再不治疗就来不及了。 按之前摄政王子去解决边境藩王问题时,都非要给她留几个黑甲武士护卫的行为模式来看,能让摄政王子带走所有黑甲武士,且必须避开李妮妮的事,也只有去见时空穿越客一项。 李妮妮握着匕首,脑子里飞快地策划方案。 第一,她要怎么做,才能迫使这些时空穿越客心甘情愿带他们三个回去? 第二,回去之后,她该怎么躲开大小姐和褚西岭的追踪? 第三,她该怎么甩脱武太郎和杨朵朵?毕竟回去以后就安全了,这两只目标太大,还凑在一起简直就是活靶子。 第四,如果她今天把摄政王子重伤,能在离开之前,引出海森堡系统潜伏在摄政王子身边的任务执行者吗? 第五,现在加盟奶茶店还能赚钱吗?加盟费大概要多少?需要身份证吗? 李妮妮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筹划起了回到现代社会之后的赚钱计划。 加盟奶茶店可能有点玄乎,成本太高了,而且现在加盟店一个赛一个的不靠谱,分级经销的坑太多…… 那,要么她改加盟一个养兔场? 兔兔这么可爱,总不会亏钱吧。 说话间,马车在漆黑的道路上行驶,逐渐驶入一条弯道。 这是李妮妮第二次看见这个国家真实的模样,大概是前两天刚下了雨,泥巴路面上一片泥泞,两边低矮的房屋上搭着茅草,大马路上满是粪便的味道。 这个时候全世界都没有像样的卫生系统,大部分国家屎尿还是往河里和道路上倒。 这就是真实的古代平民生活,再有钱的贵族,哪怕是诸葛亮这个级别,早年也摆脱不了用瓦片刮屎的命运。 哦,等等,古印度他们不用瓦片刮屎,他们用手刮。 ……哇哦。 李妮妮想到这里,就默默离克里希垂在牛车长椅上的手远了一点。 忽然感觉回家的心更加迫切了呢。 几十里外的王宫中。 达玛太子阖着眼睛,静静坐在幽邃的夜色里,依然是李妮妮离开时给他摆的那个姿势。 他的长发在风里蜿蜒翻飞,绯红的袍袖被吹得鼓起来。 李妮妮的气味,消失了。 达玛太子无知无觉地坐在冰凉地上,泼墨一般的长发披散在他身后,又一路流泻到地上。 他的袍裾铺了一地,如同染上了鲜血的冰霜。 就在这时,李妮妮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一个白衣祭司战战兢兢地站在李妮妮门口1米半的地方,手中拿着一根长杖。 刚才他正是用这根长杖,从外面将门打开。 他后面跟着神色冷沉的大祭司。 这两人站在李妮妮的门口,都不敢进入李妮妮的房间,毕竟他们都知道,这道门槛之内埋葬过多少亡魂。 来几个死几个,简直就跟个无底洞似的,填都填不满。 但是站在门口也够了。 白衣祭司视线绕着李妮妮的房间环视了一圈,因为视觉死角的问题,没有看到可疑对象。 大祭司却非常老练。 他就像是一个专业受过训练的特-工人员,但凡站在房间门口,第一眼看的就是房间里能藏人的死角。 然后他就看到了达玛太子。 那个身着绯红丝缎的男人,长长的睫毛上落着几片从屋外飞进的雪花,墨发似绫罗铺散,华丽如浮翠流丹。 而他淡漠幽深的侧脸,赫然与他先前看过的,神主的画像一模一样! 大祭司惊愕地睁大眼睛,倒退一步。 那居然真的是……神主吗? 李妮妮??手上居然真的有神主遗体! 不,不可能的……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神灵呢?那种东西不都是封建迷信的谣传吗! 雪花一片片从天上飘落下来,空气洁净得不可思议。 大祭司身前的白衣小祭司脚踩在了门口积雪上,不小心打滑了一下,手指因为惯性,向前按在李妮妮的门框上—— 白衣祭司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大祭司只看见他整个身体慢慢向后仰倒,轰然摔在雪地里,脸上还保持着因为自己没有摔到而庆幸的神情。 下一秒,大祭司不知看见了什么,骇然地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连手中一贯最为爱惜的神殿权杖滚到了泥地里,也来不及去捡起。 白衣祭司的眼球慢慢突出,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向上顶。 片刻后,他的眼球连着视网膜后长长的神经细胞,“啪嗒”一下滚落到地上。 几根漆黑的长发,像是雪地上长出的小芽,从他空洞的眼眶中长了出来。 那是……头发? 怎么会有头发能长的这么快? 第163节 大祭司心神俱裂,从雪地里踉跄地爬起来,慌不择路地向外跑去,脸上的表情恐惧而扭曲,完全看不出平时冷静从容的风范。 然后他再次摔在了雪地上。 几根细丝一般的长发慢慢卷住他的脚踝。 明明看上去不过是一拉就断的东西,却偏偏连刀都砍不断。 那缕长发缓缓将大祭司朝李妮妮的房间拖去。 大祭司崩溃地尖叫,那简直不像是人类能发出来的声音。他清晰地感觉到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皮肤,正顺着他的血管攀爬,蚕食着他的血肉。 他小腿“嘭”一声爆裂开来,在雪地里留下了一条条丝状的肌肉纤维。 大祭司身-下的积雪已经完全被他的血液渗透,那新鲜的肉块在雪夜中滚烫到冒出一阵热气—— 正如他之前借着“神主审判”的名义,杀死的那些同僚,他们的鲜血也是这么红,也一样在黑夜中腾腾地冒着烟。 大祭司脸上的肌肉扭曲蠕动,想张开嘴来大喊,却蓦地从喉咙里伸出了一根长发。 随后房间门“吱呀”一声,再次慢慢关上。 只余雪地里鲜红的血迹,和几道指甲拖出的深可见骨的印子,被天上降落的新雪,一点点覆盖掩埋。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写什么好,那就死个人吧 中年人十二点要睡觉了,不通顺的地方明天改 第90章 第四维90 李妮妮的马车很快来到了一条大河边上。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隐约的臭气, 是尸体腐烂后和鱼虾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李妮妮被这臭味熏的有点受不了,捂着鼻子问克里希那:“这里是哪?” 克里希那脸上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勉强维持着风度说:“恒河。” ……哦, 那就可以理解了。 恒河从喜马拉雅山发源,贯穿整个北印度。本来是一条挺神圣的河流, 但架不住印度由于宗教信仰原因,喜欢把尸体往恒河里扔。 有些是骨灰抛入水里, 有些是直接把尸体扔进水里。 李妮妮打开牛车的窗户, 就看见几具尸体搁浅在河滩边。 杨朵朵看着河滩上面目腐烂、不辨五官的尸体,忍着内心的战栗道:“这些尸体白天会被人收起来吗?” 李妮妮:“不会,在印度人眼里, 水葬是一种荣誉, 能在恒河水葬, 那就是v荣誉, 穷人都没有资格浮在恒河里, 怎么舍得捞出来。” 几人赶着牛车, 顺着恒河走了七八百米左右。 雾气中,前方出现了一座庞大的庙宇。 庙宇通体白色, 规模有一点像印度后来的泰姬陵,高耸的塔尖向上刺入夜色, 明亮的月亮像是灯盏一样挂在塔尖。 没有雪花。 从大雪漫天的雪山之巅,到热带的恒河河畔,他们只用了两个多小时? 李妮妮看了一眼前方速度不算慢,但也绝对谈不上快的老白牛, 心里升起一丝古怪。 很快, 他们来到了神庙之前, 杨朵朵和武太郎粗暴地扶着克里希那下了马车, 四人一起朝庙宇中走去。 李妮妮边走边套话:“大祭司不是你们本地人吧,他来你们这儿多久了?” 克里希那按着腹部,觉得鲜血又渗出绷带,把他的手指濡湿了:“……你非要这时候和我说话吗?对我宽容点,西伽蜜多。” 他唇角露出一丝故作无奈的笑容,刚想在李妮妮面前卖个惨,身后的杨朵朵就一巴掌扇在了他的后脑勺,用刚刚学到的雅利安语单词凶道:“老实点!” 李妮妮、武太郎:“……” 他们被杨朵朵黑色会马仔的气质惊到,纷纷对杨朵朵投以士别三日、刮目相望的目光。 克里希那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忍耐地垂下眼帘,倒是开始老实回答问题了:“大祭司是21年前,从东方来到我们这里的,但具体从哪里来的,我们也不知道。” 李妮妮:“他是达摩末罗国的人吗?” 克里希那:“不是。” 李妮妮:“他一个外地人,你们怎么会让他成为大祭司?” 克里希那:“因为他用一种奇怪的法术控制了前任大祭司,最后杀死了他。” 他闭了闭眼:“所以我才说,他是财狼,21年前他漂浮在恒河上,几乎要沉了,还是前任大祭司救了他……狼尚且不会杀死自己的恩人,但是他会。” 李妮妮抓住了关键词:“……奇怪的法术?” 克里希那说:“没错,现任大祭司会一种法术,能让人醉生梦死,还能控制心智。前任大祭司死前异常消瘦,听说他已经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全身上下都是挠痕。” 李妮妮蹙了蹙眉头。 这个症状,怎么那么像海-洛-因? 长期服用海-洛-因,也会让人产生四肢丧失感。 而且它会释放组胺,让上瘾者不停地抓挠自己,抓出血了还觉得很舒服。 可大祭司怎么会有这玩意? 毒-品并不是现代的专利,8000年前的地中海就有人种植罂-粟了。但普通毒-品和海-洛-因症状的差别巨大,甚至同一种毒-品,纯度不同也会形成不同的临床反应。 李妮妮对这个不是很了解,一时无法确定。 没等李妮妮想出一个所以然,就听克里希那放低了声音道:“但是,如果大祭司的位置换成您的话,西伽蜜多大人,您不需要用任何的邪术,就能让我为您醉生梦死,神魂颠倒。” 李妮妮:“……?” 旁边另外两个人的雅利安语,都没好到能听懂这么复杂暧昧的句子。 因此三个人里,只有李妮妮吃惊地看着克里希那,甚至没忍住提高了音量道:“你已经有73个女儿了,你居然还想——”你居然还想泡我? “我是有73个女儿,但是我并没有妻子。”克里希那平静地说:“之前您说帮我得到神殿,但我对神殿并不感兴趣,神主已经消逝了千年,我要一个空壳有什么用?比起华而不实的头衔,我更想要实实在在的东西……比如一个美丽而强大的妻子,西伽蜜多大人。” 说到底,他依然不相信之前李妮妮召唤雷电的事和神主有关,他只认为这是李妮妮自己的邪术。 古代技术和现代是有壁的。很多影响力极大的宗教,最初不过是一部分人掌握了酒精的制法,并称之为“神灵”而已。 达摩末罗的现任大祭司,也不过是拥有了一点毒-品,就窃取了一国神权。 说真的,也就是杨朵朵这个孩子比较憨,不然现在中医大学随便拉一个绩点比较高的医学生回西周,只要手段不要太差,怕是都能成为当代神农。 召唤雷电,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神迹一般的存在。 像李妮妮这样,不仅能召唤雷电,还下手黑,心肠狠,除此以外……居然还能剩几分可爱的女孩子,是多么适合成为他的妻子啊。 尤其是现在这样政局动荡的时候,他更需要强大的助力。 以前他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婚姻去换取利益,并为此生下了许多女儿,让这些女儿代替他去联姻。 但现在,他看到李妮妮,就觉得……牺牲一下自己的婚姻,也不是不可以。 甚至他还有几分陌生的期许。 娶这么一位能搞事的夫人,未来的生活应该会鸡飞狗跳,很有意思吧? 克里希那忍着腹部令人颤抖的疼痛,弯下身来握住李妮妮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温柔地说:“我等待您的答复,西伽蜜多大人。” 李妮妮:“………………” 武太郎和杨朵朵被这毫无预兆的神来之笔惊呆了。 他们虽然听不懂克里希那在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都看见这个泰迪一样随地播种的男人居然胆敢拉起他们李妮妮的手亲起来了! 啊啊啊妮妮姐脏了! 杨朵朵的情绪居然比武太郎还激动,差点直接冲上来打人。 最后武太郎反而被杨朵朵的激动吓到,站在中间开始劝起架来。 李妮妮也对克里希那突如其来的求婚感到十分震惊。 毕竟他女儿,前几天还在单方面跟李妮妮争夺王妃之位,克里希那虽然年轻,说起来也没比李妮妮大几岁……但按辈分算,他怎么也算是李妮妮的爸爸辈吧? 但她很快被他最后那句“西伽蜜多大人”点醒。 对了,玛蒂尔达王子还想娶她做王妃呢。 现在克里希那又因为觊觎她的“巫术”,想娶她做妻子。 眼看拍卖达玛太子的事很可能要黄了,李妮妮的奶茶店加盟顿时没有了着落。 李妮妮忽然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克里希那说:“我可以成为你的妻子。” 克里希那露出温柔而欣喜的神色。 “但是——”李妮妮推开他的手,为难道:“你也知道,摄政王子之前也想娶我为王妃,我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背叛他?” 克里希那动容道:“您真是个善良的女人。” “所以我决定,你们两个开始竞价,谁出的价码比较高,我就嫁给谁。” 克里希那脸上动容的神色凝固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你没听错,就是竞价制度。”李妮妮微笑着补充了一句:“而且我只接受,黄金。” 事实证明,克里希那这种玩弄权术的人,着实是比玛蒂尔达王子这种成天拿钱养兵的人,要有钱很多。 李妮妮刚暗示玛蒂尔达王子给她的聘礼是1500万古斯塔金币,克里希那大人立刻豪爽地表示,他可以出2000万古斯塔金币。 李妮妮当即拍版,这人就是她丈夫了。 她承诺克里希那大人,他什么时候抬来黄金,她就什么时候做他的妻子。 克里希那笑而不语、含情脉脉地看着李妮妮。 几人就在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气氛里,拖着一个伤患,缓步走进庙宇。 据说这个庙宇是王室的专供,供奉的是耆那教的禁欲大神二十三祖巴湿伐那陀,普通民众是不配来这里祈祷的。 第164节 奇怪的是,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遇到人。 皇室专供的地方,连守卫兵都没有吗?李妮妮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说:“你确定摄政王子他们来到的是这里?” “确定,每年摄政王子都会带着所有黑甲武士消失几天,我已经追踪了10多年,每一次他这么干的时候,都来了这里。” 克里希那脸色苍白地笑着说:“我们都要成为夫妻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小蜜多?” 李妮妮感到了一阵恶寒,努力没有理会他的用词。 难道这个地方,就是玛蒂尔达王子固定接见时空穿越者的地方? 就在这时——几乎是那阵恶寒下去的同一时刻,李妮妮感觉到指尖有一阵电流涌过。 随即四周空气猛然停滞了一下。 仿佛整个空间都随着某种力量禁止了一瞬间似的。李妮妮清晰地看到一片树叶在半空中明显的停了一秒,又继续向下掉落。 李妮妮停下脚步:“……你们感觉到了吗?” 武太郎莫名其妙:“感受到了什么?” 李妮妮:“刚才时间是不是停了一下?” 杨朵朵一头雾水,倒是武太郎一脸认真地反驳道:“这是不可能的姐姐,我以前看过一个纪录片,时间停止这种事只刻能发生在黑洞奇点附近,但奇点处引力无限大,如果刚才时间真的停止,就说明有黑洞穿过了我们的星系,那我们现在早就被黑洞压扁了——不对,应该是整个地球都没了,因为地球能被黑洞压成一个盘子大小。” 李妮妮知道武太郎说的对。 但她另一方面又知道,武太郎他们还不知道“高等文明时区”的事。 按理来说,想要逆转时间,回到过去的某个时代,也只有在极度接近黑洞的时候才能做到。 但是他们却轻易做到了。 只是一场飓风风,就把他们裹挟到了古印度。 一阵冷风拂过李妮妮的面庞。 下一秒,李妮妮只听到店内传来几声沉重的“扑通”声,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到了地上。 几声哀嚎后,一个熟悉得令李妮妮头皮发麻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突兀响起—— “都别鬼叫了,不过是摔了一下,一个个反应那么大做什么?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一个个焉巴巴的,像什么话。” 那个熟悉的声音不悦地说: “就你们这副德性,你们的小孩怎么配进嘉德特海森德尔皇家私立幼儿园?……还有,你们的那个摄政王子是哪个?把他叫来见我,我有事要问他。” 随即又是一阵西西索索的声音,里面的人好像在卸下兵器。 而一墙之外,李妮妮、武太郎、杨朵朵脊背僵直地立在原地。 好一会儿,武太郎的声音才打破了静默,不可思议道:“这不是大小姐的声音吗?大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妮妮心道,是啊,我也想知道啊,大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她心里疯狂计算被大小姐抓到后,再次逃走的概率——但不管怎么算,这个概率都是零。 李妮妮没有丝毫犹豫,脚步流畅地一转,就开始镇定地往神庙外走。 开玩笑,大小姐四处搜寻的那张sim卡,现在可还在她身上呢! 失忆前的她,会宁愿开膛破肚,也要把sim卡塞进肚子里,就说明这张sim卡一定有非常重要的用处。 而且钱什么时候都能赚,命没了可什么都没了。 反正这里没人知道她叫李妮妮,所有人都管她叫西伽蜜多。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 作者有话说: 克里希那:“虽然我有73个女儿,但我是个处-男。” 今天短小,手机赶的稿子有点潦草,明天多写一点。 第91章 第四维91 2155年, 洛阳,深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远处高楼上一扇一扇纸糊一样的窗户都还明亮, 眼前咖啡壶里水汽翻滚,像暴风雨前翻腾汹涌的海。 焦躁在写字楼的缝隙里蔓延。 邱明丽站在茶水间里, 苍白的灯光打在她的手背,窗外文竹盆栽纤细的影子颤颤巍巍, 在风里摇摇晃晃。 她身后坐着看地图的褚西岭。 男人夯实的肌肉被掩埋在大衣之下, 整个人身上的锐利感和野性感,被按部就班的办公室氛围削减,像一只被迫戴上了枷锁, 而显得文质彬彬的兽。 邱明丽盯着自己手里的咖啡杯, 片刻后转身放在褚西岭桌边:“头儿, 喝咖啡。” 褚西岭没有做声, 眼睛仍然盯在屏幕里的海岸线上, 只略微点了点头, 示意自己听到了。 邱明丽抿了抿唇,靠在褚西岭手边道:“听说二十一年前, 溯源部的人去执行一个非常的任务,是我父亲, 救了你父亲?” 褚西岭按动坐标的手指停下。 半晌,咔哒咔哒敲击键盘的声音再度响起:“是。” 邱明丽:“那这么说来,我父亲是因为救你父亲死的,你不仅欠我父亲一份救命的恩情, 还欠我父亲一条命?” 褚西岭眼睛依然紧紧盯在屏幕上:“是。” 邱明丽:“那你就这么对我?” 褚西岭:“我怎么对你?” 邱明丽嘟起嘴:“我爸爸都为你爸爸死了, 你对我没有一点补偿就就算了, 连一句安慰都没, 平时还对我冷言冷语……你就不像个男人,哪有男人这么对女孩子的。” 褚西岭不停地受到干扰,微不可见地蹙起眉,将咖啡杯移开了一点:“你想要什么补偿?” 邱明丽趴在桌上,凑近他:“要么,你娶我吧。” …… 褚西岭抬起头,断然拒绝:“没可能。” 邱明丽抿唇道:“这是你欠我的!你家欠我爸爸一条命,你就得补偿我!” 褚西岭摘下眼镜放在一边,端着咖啡杯越过邱明丽,重新去茶水间倒了一杯:“不可能,换一个。” “我不换,我就要你娶我。”邱明丽说:“当年你说你不吃我这盘菜,我还当你多挑嘴呢,怎么,这么快就爱上别的女人了?” 褚西岭“嗯”了一声。 他居然承认了…… 邱明丽捏着自己的工牌。 蓝色的、尖锐的塑料边角,紧紧陷进她手心的皮肉里,掐出一道暗红的血迹。 这一刻,她是真实地感受到了嫉妒。 哪怕这个时代的男女,都有太多比爱情更重要的事,但是在她情窦初开的时候,也确确实实是真心实意地追过褚西岭好几年。 但褚西岭的心,就像是一块被火山熔岩淬炼过的石头,不管她做什么,他都无动于衷。 她苦追了几年,毫无成果,最后影响到了褚西岭执行任务,连上级都来劝她,她才不甘不愿地收了手。 这个艰难而绝望的过程,让她一度觉得,这世界上就没有东西能打动褚西岭,也没有女人能入他的眼。 她有些懊恼,又有些庆幸,庆幸这块石头她打不开,别人也打不开。 但现在,这块石头,它自己把自己打开了。 邱明丽想起在档案中看见过的,李妮妮那张装嫩装纯的脸。 又想起王德全大嗓门的描述里,褚西岭在达玛古城时,是怎么寸步不离地守着那个叫李妮妮的女人……守着她睡觉,守着她洗澡,连吃个饭,都要主动一条条撕开鱼肉,喂到人家女孩嘴巴里。 不是,直男都是这么眼瞎的物种吗? 这种清纯长相的女人,十个里头八个绿茶,还有两个白莲花,有几个是真的清纯? 浓烈的不甘心再度翻涌上来,邱明丽冷下脸下:“行,你可以不娶我,但明天的时空穿越行动,你必须得带着我。” 褚西岭:“不行。” “……这不行那不行,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才敢对我这么说话?” 邱明丽跟在褚西岭身后,伸手就想把他往后拉:“我告诉你褚西岭,我爸爸是为你们家牺牲的,我这么多年也没向你要过什么,我就这一个要求,你不答应不行——” 她话音未落,褚西岭骤然转身,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扭住她的胳膊,用膝盖将她向下压在地上。 邱明丽尖叫一声。 褚西岭手中咖啡一滴未落,稳稳地端在他指尖。 “你是不是弄错了三件事?” 他将咖啡碟子放在一边桌上,冷声道: “第一,你父亲试图救我父亲,但并没有成功,他们都死了。因公而死。所有该我赔偿的,不该我赔偿的,我都已经主动结清了。” “第二,我欠你父亲,不欠你,你父亲当年的功勋,不是你现在随意破坏制度的理由。” “第三,我打女人,我只是不打某个女人。” 他见过的、打过的女间谍多了去了,要不打女人他早就死了。 在溯源部,女人比男人还强,根本不需要男人护着,他也没这个习惯。 他只是护着李妮妮而已。 不是因为李妮妮弱,他们能走出达玛古城,80%的功劳都在她身上,这样的女人绝对不弱,他只是想护着而已。 但像邱明丽这样愚蠢又不经打的女间谍,他的确是第一次打。 之前不打,是怕一次性打碎了,就没办法顺着她找出她背后给她下指令的人了。 “你最好老实点。”褚西岭松开手,冷漠地望着她:“你父亲能留给你消磨的恩情,已经不多了。” …… 第165节 褚西岭离开后,邱明丽趴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虚空半晌。 地面暖风机在她耳边嗡嗡作响,浅绿色电风扇的扇叶旁边结了一个蜘蛛网,一只蜘蛛正在上面慢慢地等待食物落网。 邱明丽脑子里一个声音说:【褚西岭不肯带你去,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邱明丽烦躁地说:“他这样都不肯,我能怎么办。” 那个声音说:【你必须把握这次机会,这是自从21年前褚西岭的父亲在达摩末罗王朝任务中牺牲后,溯源部首次开启同往达摩末罗王朝的时空通道,你错过这次,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邱明丽:“你确定他们的目的地是达摩末罗王朝?” 那个声音说:【确定。】 邱明丽:“我父亲真的在达摩末罗?” 那个声音继续道:【是的,他现在是达摩末罗王朝的大祭司。】 邱明丽抿着嘴:“大祭司,听起来官职很高,是一人之下万人万人之上那种?” 那个声音说:【是。】 邱明丽警惕道:“你不会为了把我引去达摩末罗王朝,故意骗我爸爸在那吧?” 她脑海里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起伏:【海森堡系统从不撒谎。】 邱明丽在脑海里与它对峙半晌。 “我爸爸真厉害。”许久,邱明丽终于笑了一下。 “那你们分派给我爸爸系统任务是什么呀?他现在还好吗?……他有提过我吗?他想念我和妈妈吗?” 她在地上翻了一个身,躺在办公椅中间,语气终于带了几分属于小女孩的、真实的撒娇感:“你们可以和他说话吗?可以的话帮我跟我爸爸说一声,这些年妈妈也可想念他了,一直都没有改嫁,大家都在等他回家。” 海森堡系统是有权限跨时区发送信息的。 它于是去查看了邱明丽的父亲——也就是原来溯源部前任首席、现任达摩末罗大祭司——目前的任务进度。 这次,它停顿了好几秒。 系统进度表里显示,达摩末罗的大祭司,在达摩末罗王朝娶了一妻十八妾,21年里生下了27个子嗣。 但这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达摩末罗王朝的大祭司,在五分钟前已经死亡了。 根据系统跟踪到的任务执行者死前影像,在没有麻醉药的情况下,大祭司的身体一点点化为碎末,他忍受着凌迟一般的折磨,直到心脏也开始碎裂,才痛苦地停止呼吸,最后完全消散在了空气中。 因为影像不完整,死亡原因暂时不明。 海森堡系统于是将邱明丽最后一个问题,判定为“不可回答问题”,直接绕过。 它只回答了前一个问题:【你父亲是海森堡系统高级任务执行者,他的任务目标是颠覆达摩末罗王朝的政权,毁灭神主,消灭达摩末罗王朝的人民。】 邱明丽马上被带偏了思路:“消灭达摩末罗的人民……为什么?” 海森堡系统:【任务机密无法透露。】 邱明丽笑容一秒消失,露出冷淡的神色:“你真无趣。” 【你的父亲的任务即将失败,你不去帮他,他会死。他死了,你的任务也会失败,你也会死。】海森堡系统说:【综合考量,系统建议玩家立刻跟随褚西岭去往达摩末罗王朝。】 “……我知道!我会去的!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你吵什么吵!” 邱明丽厌烦地把一边的热风机甩到房间另一头:“有本事你给我时空穿越道具啊,别让我天天死皮赖脸求着褚西岭!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许久的寂静后。 【系统提供时空穿越道具和情绪控制道具,后者可通过控制对方多巴胺分泌的方式,迫使对方对你产生爱意。】 【但玩家的任务积分已经清零,无法兑换道具。】 海森堡像是在她意识里漂浮的一个收音机,静静地说。 【如有需求,玩家可通过献祭自身“时间”的方式,兑换道具。】 达摩末罗王朝,恒河,深夜。 李妮妮趁着殿内那些穿越者,还没从时空穿越的休克反应中回过神来,拉着武太郎、杨朵朵和克里希那一路狂奔到了神庙外,直接跳上牛车就跑。 克里希那被折腾得差点断气,还没缓过气,就被李妮妮一把塞进了牛车前面……赶牛。 克里希那高贵的一生中从未遇过这种离谱的事。 他无措地握着牛-鞭:“可我是个伤患啊,你怎么能让一个伤患……”驾车呢? 牛车里传来李妮妮的声音:“可我也是你未来的妻子啊,难道你就能让你未来的妻子,深更半夜骑着牛在恒河边上撒野吗?” 克里希那:“那就让你的神官来赶牛——” 李妮妮:“我的神官不认识路。” 克里希那:“我能指路。” 李妮妮:“我们是外邦人,我们听不懂雅利安语。” “……”克里希那试图让她明白,自己是这个国家的首席执政官,并不是什么身残志坚的牛车夫:“西伽蜜多,那也不该是我驾——” 他话音未落,一只匕首抵上克里希那精瘦的腰。 “你支走的车夫,你负责。”李妮妮从牛车里露出一个头,凶巴巴道:“要么你把车夫叫回来,要么你就安静地放牛。” 克里希那:“……” 他捂住自己不断流血的腹部,苍白着脸色,握着牛-鞭泄愤般地抽了一下牛屁股。 牛撒开蹄子,开始朝前狂奔起来。 十分钟后,看着漫无目的狂跑的牛,克里希那咬着牙,强忍怒火,回头温柔地询问李妮妮:“西伽蜜多大人,这么跑是不行的,你得给我一个目的地。” 李妮妮想了一下,大小姐身为一个洁身自好的女性,最不可能找去的地方。 随即李妮妮也温柔地对克里希那道:“那请问,你们这儿的妓-院怎么走?” 克里希那:“…………?” 送自己未来的妻子去妓院,这大概是克里希提这辈子做过的最离奇的事情之一。 但是他做了。 其不可思议程度,仅次于他肚子上开着一个孔,但是他居然还要亲自为三个没有官职、没有种姓、身体健康的外邦来客赶、牛、车。 但是他也做了。 李妮妮会如此坚持让克里希那一个伤患驾车,当然不是因为心疼杨朵朵和武太郎。 她纯粹就是因为驾车会露脸,而外国人的长相在这城邦里太过显眼,怕留下线索,被大小姐顺腾摸瓜找到罢了。 克里希那带着牛和李妮妮,来到城里一座小型妓院门口。 与杨朵朵他们想像里不同的是,这些妓院并不金碧辉煌,甚至毫无声色犬马的味道,它看上去就是无数普通屋舍中的一座,墙面用黄色的泥土堆砌而成,屋顶上盖着厚重的茅草。 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穿着蓝色的纱丽,从屋舍中弯腰出来,诧异地看着李妮妮,又惊讶地看向克里希那,先深深行了一个合十礼,才道:“这又是大人送来给我调-教的新货吗?” 李妮妮没听懂这个复杂的表述,安静地站在一边。 克里希那没理会那个女人,直接漠视了她。 他看着李妮妮,轻声解释道:“这个女人叫法缇玛-沙拉瓦特,她曾是婆罗门贵族的女儿,后来因为下嫁给了低贱的首陀罗,被家族驱逐,后来又被男人抛弃,这才沦落到做皮肉生意。” “但是她已经是我唯一能找到的非贱籍的妓院主人了,你别介意。” 李妮妮赶紧说:“不介意不介意,完全不介意。” 克里希那:“……” 克里希那:“她还有一个孩子,你可以接触她,但不可接触她的孩子。婆罗门的女人下嫁之后,生下的孩子会被视为不可接触的贱民,接触多了对你没有好处。” 李妮妮:“嗯嗯嗯嗯。” 克里希那:“……” 看出李妮妮看似顺从但实际并不在意的神色,克里希那握住李妮妮的手,再次温柔叮嘱道:“我知道你是外邦,没有这么多的规矩,但你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妻子,你必须习惯这些。” 李妮妮:“好好好好。” 克里希那:“……” 克里希那看出她的敷衍,却毫无办法,只能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牛车走去。 但是走到牛车边上时,他又回过头来。 “西伽蜜多大人,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能和我回去吗?” 他捂着腹部上的伤口,看上去真的很痛,但姿态却依然摆得很好,语气也很温柔。 “如果你不想回王宫,完全可以去我的府邸,不必呆在这种低贱的地方……达摩末罗男人对女人态度粗暴轻慢,让我十分担心你的安全,西伽蜜多大人。” 李妮妮心道,我也想躲在你家啊。 但你家一个苏尔姬妲事就这么多,更别说你后头还有73个女儿呢。 这一群女儿拴在一起,跟绑了73条哈士奇似的,战斗力如此惊人,逮着谁咬谁……别说她了,就是神主来了也扛不住啊。 于是她客气地婉拒道:“不用了,够了,谢谢。” 克里希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怜惜地看着她:“那我七日后再来接您,这几天按照您的要求,我不会干涉您,更不会派人跟着您,您是完全自由的。” 李妮妮朝他敷衍地弯弯唇。 她总觉得这个过程里,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被她忘了,但她一时没想起来。 一旁的法缇玛平静地站着,哪怕自己家被人不断称作“低贱的地方”,孩子被当面说是“不可接触的贱民”,她的脸上也毫无波动。 牛甩了甩尾巴,哒哒地迈着蹄子,走了。 李妮妮以一个未婚妻子该有的温顺姿态,站在妓院门口,目送自己未来的丈夫离开妓院。 她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她落在王宫,忘了带出来? 但王宫回是绝对不能回的,谁知道玛蒂尔达王子会不会把大小姐他们带去王宫?万一当面撞到,那场面可就太阔气了。 但她到底忘了什么…… 李妮妮回过头,对上武太郎、杨朵朵纯净但一头雾水的目光。 第166节 三个憨批,在陌生国度漆黑的夜色中,面面相觑。 一阵凉风吹过,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咕噜”了一声。 李妮妮忽然就明白,她到底忘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了。 她呆滞了两秒,拔腿就朝牛车追去。 “大人!执政官大人!克里希那!苏尔姬妲她爸!” 李妮妮一边追,一边痛苦地喊道: “你忘了给我钱啊!”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太子都没出现,你们怎么都在下面刷太子好惨哈哈哈哈 第92章 第四维92 李妮妮没有追到牛车, 双目无神地回来了。 法缇玛朝李妮妮他们双手合十,几人一齐进了低矮的茅屋。 屋舍里十分简陋,只有两个房间, 一个是法缇玛和儿子居住的,另一个是她接客的房间。 除此以外, 房间里连单独的厨房都没有,平时做饭就是在门口捡几块石头搭一个灶, 然后在泥地上生火炒菜。 法缇玛不敢将婆罗门执政官带来的贵客安排在□□接-客的房间, 她站在原地踌躇了几秒,才鼓起勇气,低声询问李妮妮愿不愿意住她的房间。 李妮妮:“不用, 我住你的客房就好。” 她率先掀开帘子, 进了内室。 内室里只有一张宽约1m2的床铺, 非常狭小, 被褥上有一些白色硬邦邦的不明痕迹, 都是男人干了的x液, 应该是法缇玛之前那些客人留下的。 李妮妮顺手用纱丽将这些痕迹遮住,便对法缇玛道:“你去休息吧。” 法缇玛不安地看了看床铺, 又看了一眼李妮妮,恳求道:“大人, 请允许我将被褥换一下,不然执政官大人会怪罪我慢待您的。” 李妮妮说:“执政官大人有没有给你留我们的伙食费?” 法缇玛:“没、没有。” 李妮妮:“。” 李妮妮绝望地让她出去了。 现在的情况是,他们身无分文,却要在古印度的市井呆至少七天。 房主还是一个可怜的、独身还要卖身、卖身还要养儿子可怜女人。他们总不能不交房租还天天吃白食吧。 明天她又得想办法赚钱了唉。 床只有一米二宽, 两个枕头, 李妮妮将被褥翻了一面, 把那些男人干涸的x液垫在了下面。 这些被子闻起来有点鱼腥草的味道, 还有点臭臭的。里写男人的麝香味,哪来的麝香味,糙爷们只有汗臭味,裤-裆能一天一换,不给你尿骚味就不错了。 李妮妮:“这几天我们三个睡一张床吧?我睡最外面。” 武太郎立刻说:“那我要挨着姐姐睡。” 杨朵朵马上挡在他前面:“我要挨着妮妮姐睡。” 武太郎把杨朵朵拉开:“你凑什么热闹?是我先说的。” 杨朵朵:“你一个大男人凑什么热闹?我们女孩子的事你少管。” “……好了,你们别吵了。”李妮妮直接躺在了床铺中间,把头放在枕头上,匕首放在枕头下,又拿被子把自己蒙头盖好:“我睡中间,你们自便。” 杨朵朵和武太郎互相白了一眼,一人抢占了一个李妮妮手边的位置,也上床休息了。 半夜。 李妮妮梦里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正压着自己摩挲,像是人的手,又像是尖锐的蹼爪。他勾住她的腿,指尖在她身上游走,冰冷的长发缠绕在她的脚踝上。 她不停挣扎,想醒过来,四肢却被似被定住,无法移动,大脑也昏昏沉沉,像低血糖的症状,又有点脑缺氧,整个人犹如瘫痪。 李妮妮依稀记得自己枕头下放了一把匕首,但她此刻连动一动指尖都艰难,更别说去触碰匕首了。 很快,她的唇被堵住,一个柔软清甜的东西钻进了她的口腔,将她的舌头连同咽喉,一并舔舐纠缠。 肺部的空气一寸寸被挤压。 李妮妮感觉自己快要没办法呼吸。 武太郎呢?杨朵朵呢? 人都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手腕。 李妮妮终于看清,自己身前伏着的一个黑影。 黑影长发散落下来,帘幕一样遮住了光,他的指尖缓缓陷入她的指间,痴迷地一根根含住她的手指。 下一秒,李妮妮脖颈蓦然一痛,像被什么东西咬住。 李妮妮下巴被人抬起,“唔”了一声,,旋即一个吻覆上来,黏合的唇发出“啧啧”水声。 黑影就着这个姿势,环住她的腰。 像龙环着自己的珠宝。 陌生的、冰凉的气息喷洒在她侧颈,李妮妮头皮发麻,竭力抬起眼。 纸糊的木窗下,杨朵朵已经睡熟了,听不见任何声音。 但武太郎并没有睡着。他正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李妮妮的方向,与她对视。 可他却完全看不见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李妮妮张嘴想喊,耳侧却传来一阵轻不可闻的低笑。 那个黑影一面轻柔地碰触她的唇角,一面像水一样冲刷她、流过她。李妮妮感觉到他冰冷的鼻尖,正亲昵地触碰她的鬓角,又顺着侧脸下滑,一路滑到肩颈线。 他慢慢移动到床尾,俯下-身。 恒河边的月亮明亮而澄澈。 但在这清透夜幕之下,被褥上交叠的身影却犹如两条交缠的海藻。 李妮妮觉得自己要死了。 她依然不得动弹,像一只瘫在床上的大布娃娃。黑影缠绕着她的四肢,缓缓地摆动着,尖牙深深地扎进她的脖子,咬住,松开,又咬住…… 李妮妮在被褥下,艰难地、一寸一寸地移动着手指,想去把那钻进去的东西抓出来。 黑影却把她缠得更紧,李妮妮几乎没有一处不被挤压。她指尖移动了许久,手指终于摸索到了他身上—— 黑影犹如一尾鱼,在她的触碰下被烫伤,剧烈地摆动起来。 李妮妮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海面上,回到那艘被飓风裹挟的小船里,海浪翻滚她、倾覆她、撕裂她、咬碎她。 她睁着眼睛,指尖陷在他的脖颈,猛然掐下! 然后她就陷入了黑暗。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黑影说:“你忘了我。” 他平静地说:“你又忘了我。” 第二天一早,李妮妮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杨朵朵和武太郎也没醒,正一左一右地……靠在她的臂弯里,睡得十分香甜。 李妮妮:“?” 她缓缓打出了一个黑人问号。 杨朵朵还好,只是抱着她的手臂。 但武太郎就比较过分了,他两只手紧紧环着李妮妮的腰,下巴搁在李妮妮肩膀上,鼻尖亲昵地贴着李妮妮的脖颈。 而且他正在经历一个男人一天中最尴尬的时间,狗勾的第二条尾巴紧紧绷着,和他们最初在沙滩上同床时一模一样。 ……昨天晚上,她梦里那个胆大包天的黑影,难道就是因为武太郎把她压窒息导致的幻觉? 窗外叫卖声、交谈声、咳嗽声,和炉子上的水沸腾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满着一种贫穷但愉快的生活烟火气。李妮妮忍着麻痛,用力抽出自己的手。 这两头猪在床上移动了一下,还是没醒。 那就在这时,李妮妮的目光凝注了。 她从法缇玛土黄色的被褥上,抽出了一根长长的、犹如丝缎的长发。 至少两三米长,没有一点分叉,黑得有些吓人。 这种发色和长度,李妮妮只能想到一个人。 达玛太子。 ……难道是她昨天晚上把达玛太子当成bjd娃娃梳头发时,不小心把头发带出来? 还是因为什么别的缘故? 李妮妮又想到昨天晚上那个梦。 她一时没想出什么所以然,便仔细地把这根危险的长发,在自己的手腕上缠了几百圈,再用袖子遮住。 然后她往左右两边剧烈地扯起被子,启了“李妮妮”叫早服务。 武太郎一个咯噔惊醒过来。 他打了一个哈欠,纯净的狗狗眼抬头看着李妮妮,狗勾的第二条尾巴还无意识地在李妮妮身上蹭了一下,带着鼻音说:“别起来,姐姐再睡一下吧。” 李妮妮:“……” 她右手边,杨朵朵似乎觉得光线太亮了,睡梦中拉着她的裙摆就遮住自己的脸,还扭着身体嘟囔道:“妈,把窗帘拉上。” 李妮妮:“…………” 就在这时,法缇玛从帘子里露出一只眼睛,似乎是想暗中偷窥一下大人们起床没有,她好预备做早餐的时间。 ……没想到就看见,清晨的阳光下,那位最为尊贵的大人躺在凌乱的床铺中间,其中一位女性神官大人钻在她的裙底,不停地蠕动…… 第167节 而另一位男性神官大人,正在用一种她熟悉无比的姿势,一边撒娇,一边……磨蹭着身边那位最为尊贵的大人的身体。 法缇玛被这破廉耻的一幕惊呆了。 她还以为只有她们做皮肉生意的会经历这种场景。 没想到这位看似正经的大人,私下居然也玩得如此……狂放不羁吗? 李妮妮捂住一只眼睛:“不,事情不是……” 但法缇玛怎么敢让尊贵的大人向她这样低贱的奴仆解释。她立刻朝李妮妮露出一个“我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随即一脸震撼地离开了。 李妮妮:“……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啊……!” 但怎么说呢,李妮妮最后还是没有解释成功。 主要这种事,它就解释不清。 而且李妮妮的雅利安语水平也还停留在初级阶段,目前仅熟练掌握了赚钱和宫斗方面的术语,要解释这种男女复杂感情纠葛,还差点语法和词汇量。 …… 法缇玛准备的早餐,是一坨黄色的煎饼,一个撒了芝麻的泡馍,和一撮辣椒。 这已经是法缇玛能拿出来的最好的早餐了。 但李妮妮总是对印度人上厕所并用手指亲自擦完屁股后,到底有没有把手洗干净这件事存有怀疑,只简单吃了两口,便拉着武太郎和杨朵朵出门赚钱了。 赚钱,顺便调查点事情。 街上车水马龙,赶集的人群背着竹篓,头上顶着重重的箱箧,一路叫卖糖和咖喱。牛粪、羊粪、人粪堆积在道路上,习惯就好,大部分国家的古代都差不多。 而远处港口边,工人们正热火朝天地装货。 这些香料、棉花、象牙和珠宝将从这里出发,走完陆路后,通过海运去往后世的巴基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 在雅利安人还没入侵、婆罗门还没兴起的更早的印度哈拉帕文化里,古印度人就能通过海路,与中东的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连接,将货物运送到地中海和美索不达米亚。 对,就是那个“丰腴月湾”美索不达米亚。 人类最早的文字可能就是从这里诞生。但目前谁也不知道文字到底是从哪里诞生,人类的文字就像突然出现的一样。 李妮妮绕着街道走了半圈,对武太郎和杨朵朵说:“我们身上现在没有一分钱,也不能老吃法缇玛的白食,这七天我们得赚钱,现在我想出的赚钱方法有三个。” 杨朵朵看着李妮妮:“哪三个?” 李妮妮:“第一个,去捡地上的牛粪和羊粪卖,这玩意儿晒干了可以烧柴,我刚刚就看见有几个孩子在捡,你们可以去抢一下他的生意,让他们提前遭受一下社会的毒打。” 杨朵朵、武太郎:“。” 李妮妮:“第二个,我看到码头上有一个工头正在招临时装货的工人,你们可以去尝试一下应聘码头装货工,并发挥996的精神,卷死他们。” 杨朵朵、武太郎:“……” 杨朵朵肯定干不了码头装货这种体力活,但是她又实在不想捡羊粪,挣扎了半晌,恳求地看着李妮妮:“妮妮姐,我们就不能讨饭吗?” “是啊。”武太郎立刻找到了组织,附和道:“我们之前不就想建立丐帮,职业讨饭吗?我们之前干什么,现在就干什么不好吗?别的不说,我讨饭的经验真的特别丰富。” 李妮妮:“……别傻了,这里是贫民区,你觉得这里的人有余钱发挥善心吗?” 杨朵朵和武太郎环视了一圈身边连鞋都买不起,只能光着脚踩在泥地里卖货的印度老人家,心中不禁也对自己中道崩殂的丐帮大业感到扼腕。 鞋都穿不起的人,自己都活得跟个乞丐一样,又怎么会有钱去帮助别的乞丐呢? 杨朵朵感到绝望:“那第三个赚钱方法呢?” 李妮妮:“现成的,法缇玛不是在做皮肉生意吗?我们让她帮我们引几个客人,我们接待,然后给她分成,她一定会愿意的。” 杨朵朵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武太郎反应更大:“……什么?” 三个憨批,在陌生国度混乱的街头,再次面面相觑。 一阵凉风吹过,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又“咕噜”了一声, 杨朵朵第一个从他们居然沦落到“卖身”这件事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不情愿地说:“那我去捡牛粪吧。” 武太郎不知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他痛苦地看着李妮妮,最后破釜沉舟道:“姐姐,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沦落到这个地步的……卖身的事情,我来干!” 李妮妮:“……?” 她和杨朵朵张着嘴,一起呆呆地看着武太郎。 但李妮妮很快就从这种震撼的情绪中回过神来:“那我就去码头卸货吧,但我说的赚钱方法只是给你们做一个参考,具体想怎么做,你们自己决定就好。” 她想了想,又格外叮嘱武太郎:“不是真的卖身,是卖艺不卖身,你机智点,万一肛-裂了,我们是没有钱给你买药的。” 武太郎:“……” 他觉得自己都不用等到肛-裂了,他整个人已经裂开了。 但……但再怎么没有志气,也不能让女孩子落到那种地步吧? 李妮妮并没有看出武太郎复杂的心绪。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确定了时间,便道:“好了,我们现在原地解散,中午12点在这里集合。” 三人于是分头行动。 天上的太阳火辣辣地晒着,工头正在船只边挥舞着鞭子,像赶羊群和牛群那样赶着做工的工人。 李妮妮走到码头边,用不熟练的雅利安语和工头说:“我想在你这里申请一个职位。” 工头看了她一眼就回过头:“您来错了地方,除了我下面那块肉,我们这其它地方都用不上女人,夫人。” 李妮妮指着一旁切割木头的工人说:“我切割木头,比他更快。” 工头像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轰鸣一般笑起来。 他视线在李妮妮身上环视一圈,将鞭子缠在手腕上:“不自量力的女人,那你便试试看吧……瓦卡斯!你过来!” 那个切割木头的工人放下手中的劈刀,擦了擦汗,走到他们面前。 “这位夫人想要和你比一比切割木头的速度。”工头又发出杠铃般的笑声:“你就和她比一比,如果你输了,从明天起你就不用在这里干了,如果你赢了……” 他视线再度移到李妮妮身上。 这一次,他脸上终于露出了明显打量□□的目光。 毕竟婆罗门和刹帝利家族出来的的女儿,可不会跑到码头上来找工作。只有穷得叮当响的人家,才会逼女人出来做男人的活。 异邦女人也一样。 而且他还没尝过异邦女人的滋味。 他暧昧地笑了一下,肌肉横生的脸上两撇胡子抖动了一下,他的视线像x光一样透过李妮妮的衣服,好像已经把她轮了一遍。 “……如果你赢了嘛,这位夫人也可以留下来,我愿意给她一个职位,让你伺候我的大几把。” 说完,他自以为很幽默似的,大笑了起来。 旁边听到他们说话的工人,也纷纷吹起了口哨,用露骨的视线看着李妮妮。 李妮妮神色不动,看了看对面一直沉默不语的锯木工人:“你愿意和我比吗?” 锯木工人深深看了李妮妮一眼,一言不发地转头拿起了劈刀。 作者有话说: 读者:要贴贴 作者:好的,安排 这一章没写到,下一章大小姐和太子出来 晚安 第93章 第四维93 他们以6伽罗作为界限, 谁在6伽罗内削断的木头多,就算谁赢。 伽罗是古印度记时单位。南亚次大陆计算时间,用的是30进制, 单位是“牟呼栗多”、“伽罗”和“迦湿他”,分别对应时、分、秒。比如一个“牟呼栗多”等于现代的48分钟, 一个“伽罗”等于现代的1.6分钟,一个“迦湿他”则等于现代的3.2秒。 当然, 还有更小的单位, nimesas,“一瞬”,相当于0.18秒。 至今大家也不知道, 古印度人要这么小的时间计量单位到底有什么用, 算是一个不靠谱的历史未解之谜。 李妮妮和这群码头工人约定的6伽罗, 差不多就是十分钟。 和李妮妮比赛的锯木工是个狠人, 看着身量高, 精瘦, 却力大无穷,砍木头如砍瓜切菜, 手起刀落间,很快就在脚边垒起了一小堆木头。 其余的码头工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 也纷纷围过来,手上拿着酒囊在一边起哄,放肆地朝李妮妮说着荤话。 李妮妮装作听不见。 她安静地站在一群光着臂膀、虎背熊腰的男人中间,像一只鸡仔掉进了狼堆。 等差不多到五分钟了, 李妮妮才在众人的嘘声中, 走到自己的木头边上。 然后, 从自己的手腕上, 解下了一根……长发。 没错,就是今天早上她在床上莫名其妙捡到的达玛太子的长发。 李妮妮用两根拇指套住那根发丝,按在木头上。 长发纹丝不动。 李妮妮又往下按了按,并冷冷地说:“喂。” “快点。” 那丝长发,在南亚次大陆高达五十摄氏度冰冷的寒风中颤了颤。随后便乖巧地缠绕在李妮妮的手指上,开始在木头上慢慢下陷。 原本坚硬的木头,在这根发丝下宛若一块半熟芝士,轻而易举就分成了两半。 围观人的议论声慢慢停歇了。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不科学的一切,几个码头工甚至连手上的酒瓶都掉了下来。 李妮妮切割的木头数量很快超过了伐木工,木片在她脚边高高地堆叠起来。 而她手里的发丝却纹丝不动,连个豁口都没有。 第168节 很快,十分钟到了。 四面一片寂静。 古代南亚次大陆的百姓们,没见过什么世面,依然陷在方才神奇一幕的震撼里。 而李妮妮的表演还没完。 她走到震惊的众人面前,平静的脸上慢慢露出一种狂热的神情。 随即她高举双手,以不可违逆的语气轻声说:“你们说,我为什么能把木头锯得这么快?” 之前拉李妮妮比赛的包工头微张着嘴,连嘴里肉干掉了都不知道,闻言恍惚地说:“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李妮妮眼中露出崇拜的神色,忽然深深跪地,吓得众人纷纷后退了半步,形成了一个以李妮妮为圆心的空地。 “这都是因为神主赐予了我力量!” 李妮妮双手高高指向天空,一面绞尽脑汁地回忆着基督教祷告词,一面装出电影里狂热信徒的语调,动情地背诵道:“啊,神主,我们的精神领袖,感谢您赐予我的力量!在今天众位见证人面前,我为着这苦难的民众,期盼您的垂临!” 众人瞠目结舌。 而李妮妮一面跪在地上,举着达玛太子的头发丝。 一面嘴唇几乎不动地、静静地威胁那根头发丝道:“等会儿给力点,不然我回家就把你剪成几段,懂?” 头发丝:“……” 众人于是眼睁睁地看着李妮妮,费力搬了一块大石头在面前,然后垂目站定,大喊一声,双手拉着一根细丝一样的东西,像切割水母一样从石头上晃过—— 石头在地上矗立一秒,便向两边轰然裂开。 围观民众顿时一片哗然。 李妮妮趁机从裙子下掏出一顶破旧的帽子,放在面前。 而她自己则盘腿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一副神棍的样子: “神主啊,是您感动了您的仆人……啊,主啊,您爱我们……啊,主,您忠诚的奴仆愿意给予你银币和金币的供奉,您的羔羊正虔诚地默念我主耶稣基督……不,是神主可爱的名字……阿门!” 李妮妮耳边顿时响起了铿锵铿锵零钱声。 这个国家的百姓本来就是神主的忠诚信徒,此刻又被李妮妮展现的神迹所震慑,竟自觉地排起队,一个个到李妮妮面前扔钱。 甚至还有神主虔诚的侍奉者,当众跪下,亲吻李妮妮的指尖。 李妮妮面前的帽子慢慢满起来。 如果银币来得不够快,她就朝着众人虔诚地念一句:“啊,我高贵的、亲爱的神主大人。”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屁事不做,天天就在那里琢磨怎么打造神祇了。 因为这都是钱啊。 而且古代民众对神迹的要求,说实话,真的不是太高。 当年耶稣第一次行神迹,是在加利利迦拿的一场婚礼筵席上,耶稣他妈对他说婚礼没酒了,耶稣于是把六缸——对,就是六缸水,变成了酒。 与他同行的信徒顿时大受震撼,从此对耶稣深信不疑、誓死追随。 就这么件事,传颂了几千年。 还有太平天国,连神迹都没有,表演个神仙上身,就搞死了七八千万甚至一个亿人口——当然太平天国也有进步意义,比如颁布《田亩制》,拉开农民平均主义序幕什么的,但它搞死的人也是真的多,一些地方人口因它锐减83%。 可她李妮妮,方才可是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五分钟里至少锯开了60块木头!六十! 李妮妮表示,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上帝他二女儿、耶稣他妹妹了! 等她挨个祝福完神主的信徒之后,李妮妮面前的帽子就被钱装满了。 一边另一个虔诚的信徒,立刻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放在李妮妮面前,毕恭毕敬地帮她装钱。 最后李妮妮一共收取了三大袋钱币。 她心满意足地将钱币抱起来,捆在腰上,就想离开这个因为赚钱过分容易,而让人觉得堕落的地方。 此刻李妮妮就很堕落。她不仅不思上进了,甚至还觉得自己手上的钱太宽裕,可以去泡个脚休闲一下了。 结果李妮妮刚转过身,就看见最开始那个默不作声,只默默和她比赛切木头的伐木工,站在她面前。 “你骗了他们。”伐木工的语言依然简洁明了:“等这群人回过神来,可能会来找你的麻烦……这几天还请小心一点,夫人。” 他说完,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转身走了。 李妮妮在他身后叫住他:“喂,你等等。” 伐木工停下脚步。 李妮妮绕到他面前,看了他两秒:“你叫什么名字?” 伐木工:“阿罕。” 李妮妮:“你好,阿罕,你愿不愿意暂时跟着我做事?” 伐木工看着她一言不发,但眼睛似乎在问李妮妮,为什么? 李妮妮晃了晃腰间的钱袋,真诚地说:“因为你是刚才在场的所有人里,唯一一个没有朝我帽子中丢钱的人,我觉得你很有脑子,可以当我的马仔。” 伐木工:“……” “你们的国家对女人不太友好,我需要一个八块腹肌的保镖充当门面。”方便她招摇撞骗。 李妮妮清楚地和他罗列了要求:“提前说好,我只雇佣你七天,这七天里,你负责保护我的安全,并承包所有的重活、脏活、累活……七天之后,我会支付给你一个古斯塔金币,你觉得怎么样?” 伐木工也定定地看着李妮妮。 他什么多余的话都没问。 三秒之后,伐木工背起李妮妮手里的包袱,平静地回答道:“好的,夫人。” 中午十二点,李妮妮带着自己新收的马仔阿罕,如约在她之前和杨朵朵、武太郎越好的地方等待。 但是她等了好久,也没有看到武太郎和杨朵朵的身影。 就在她以为自己记错了时间,就要打道回府去去找他们的时候。 李妮妮就看见她左侧,尘土飞扬的道路尽头,一个一瘸一拐、鼻青脸肿、还正被几个肌肉大汉压着的沮丧男人,正朝她走来。 而她右侧,土地泥泞的树荫下面,一个一瘸一拐、鼻青脸肿、还正被几个天真无邪小孩用刀挟持着的颓废女人,也正朝她走来。 ? 李妮妮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才一个上午,他们两个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命运到底对武太郎和杨朵朵做了什么? 眼看那几个压着武太郎的大汉魁梧的身躯,李妮妮脚步一顿,麻利地转身躲到伐木工身后,并给伐木工打气道:“阿罕,你的重活、脏活、累活来了……加油!” 阿罕:“……” 他面不改色地走上前去,和那几个肌肉大汉沟通了几句。 肌肉大汉脸上横肉抖了抖,露出不满的神色,一拳朝阿罕打来。 但阿罕只是轻巧地一躲,就抓着那个肌肉大汉的脖子,像拎个鸡似的,将他重重扔到了一边墙上。 不过几分钟,几个彪形大汉便倒得倒,残得残,一个个板鸭趴在地上,就差对着阿罕痛哭流涕了。 阿罕打完了这群男人,就走到那群挟持了杨朵朵的小孩面前。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那群小孩就“哇”地一声哭了,转身四散而逃。 李妮妮:“……” 阿罕做完了这一切,回到李妮妮面前汇报工作:“活都干完了,夫人。” “……”李妮妮张着嘴,看着阿罕,半晌才合上下巴,镇定地说:“好的,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阿罕:“谢谢夫人。” 李妮妮:“……不客气。” 阿罕垂下头,便又沉默地退到一边,像一个不起眼的影子。 李妮妮为了给杨多多和武太郎看伤,几乎花掉了今天赚来的所有钱。 她走在回去的路上时,还在望着自己手里的帽子发愣。 不是,这钱她还没焐热啊,怎么就没了呢。 怎么就这么留不住呢。 四人回去的路上,李妮妮终于明白杨朵朵和武太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跟那个男人说了我只卖艺不卖身,但是那个男人居然凑过来想亲我!他还摸我!用胡子扎我!我实在忍不住,就把他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武太郎悲愤地捂着被打成熊猫的眼睛说:“结果五分钟后,他拉了他十几个弟兄过来打我!我才知道他妈十年生了十二个兄弟,这谁敢惹啊……” “……等等。”李妮妮打断他,按着太阳穴说:“你是怎么和他表达,你‘只卖艺不卖身’这句话的意思的?” 武太郎闻言更加悲愤:“我英文中文俄罗斯文法文都说了一遍!” 李妮妮:“……” 可人家是印度人啊! 兄弟,这波被打的不冤。 李妮妮又看向杨朵朵。 杨朵朵一直揪着双手沉默地坐在一边,似乎连小孩都没打过这件事,对她一个泰拳八级选手的打击十分巨大。 “我听妮妮姐说的去捡牛粪,捡着捡着,就有几个小孩过来用手比划说,这是他们的地盘,叫我滚开。” 杨朵朵沮丧地说:“我不想滚,就和他们打起来了,他们十几个小孩打我一个,我、我……我没打过,我就是个废物小点心呜呜呜呜。” 她说着就哭了起来。 李妮妮:“……” 说话间,他们终于回到了法缇玛的妓-女小屋。 法缇玛已经准备好午餐,李妮妮把今天本来大获丰收、但最后又被两个败家子买药刨得所剩无几的那点可怜收入,放在桌上,告诉法缇玛这是他们今天的伙食费。 法缇玛愣了一下,眼圈慢慢红了。 她看着李妮妮,伸手掩了掩眼角,就把钱收了起来,转身去厨房给他们加菜了。 第169节 五人围成一圈,坐在小屋门前,阿罕帮着法缇玛在地上支了一个烧得焦黑的大土陶锅。 印度的贵族饮食其实还是很精细的,但平民食物实在是差了太多,基本就是把食物煮熟的程度。以至于李妮妮真的毫不期待,整个人蔫哒哒地坐在地上等开饭。 法缇玛给他们一人分了一个盘子,又往每个盘子里分发了一张纸片般薄到透明的饼。 李妮妮……李妮妮心中升起绝望。 并坚定了她明天要挣更多钱,至少要吃顿肉的决心。 但没等她想好新的赚钱方法,就见几个看起来像是婆罗门贵族私人守卫的男人,用平板车拖着一个里三层外三层、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方形大箱子,走到他们面前。 其中一个守卫道:“你们谁是西伽蜜多大人?” 李妮妮警惕地举起手:“我。” 另一个看上去职级比较高的守卫便走过来,朝李妮妮恭敬地行了一个合十礼。 远看不觉得,这么凑近一看,李妮妮才发现这几个守卫都脸色苍白、精神萎靡,眼下有浓重的青黑,眼神里也全是压抑的惊恐……就跟大白天活见了鬼似的。 “是这样的,我们是执政官大人派来的。” 这个守卫竭力压抑着恐惧说:“自从西伽蜜多大人您离开神殿之后,神殿中就不断发生着怪事,执政官大人实在是没有办法,迫不得已让我们来打扰您,希望您能想想办法解决问题……” 李妮妮蹙起眉:“怪事?什么怪事?” 闻言,守卫眼中露出真实的畏惧:“很多……先是大祭司路过您房间后,忽然无故失踪,我们找遍了整座雪山和山下的小镇,都没有找到他。最后却在您房间外的积雪里,找到了大祭司的一根食指,上面还戴着象征神殿权力的戒指。” 李妮妮:“……哈?” “这还没完。”另个一守卫接着道:“今天上午,所有经过您之前屋舍上空的飞鸟,都坠落死亡,而且肚子里的内脏全部烂开,明明是刚刚死的鸟,却像是死了十几二十天一样,神殿里的祭司们都说,这是神主降下的惩罚。” “神殿那边的祭司认为是您杀了大祭司,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异兆,他们吵着想进您之前的房间寻找证据……” 李妮妮倒吸一口凉气:“……不是,执政官大人就这么让他们进去了?” 守卫道:“执政官大人原本是不同意的,但是因为神殿是祭司们的地盘,执政官大人没拗过他们。” 这个守卫按住胸膛,像在强迫自己遗忘什么极其恐怖的画面似的:“结果……结果打开门就发现,您房间里坐着一具无名男尸。” 守卫的首领没敢说,他们所有触碰过这具无名男尸衣角的兄弟,都暴毙了。 生怕李妮妮觉得他们是在找她追责。 可神主在上,他们哪敢啊! 就这种能驯化剧毒尸体,还能把大杀器藏在自己卧室里,和自己同吃同住的大佬,就是大祭司还在世,也不敢得罪啊。 他们身份低微,没有看过古籍中遗留的神主画像,并不知道这个坐在李妮妮卧室里的无名男尸是谁。 但鉴于因这具男尸死的兄弟太多,到最后他们还是总结出了经验——就是这具尸体可能有点洁癖,它不是很喜欢别人碰它,碰了就会死。 它也不喜欢吹风,吹到风了他们也会死。 靠近它的人必须牙齿干净,如果吃过大蒜什么的,还是会死。 而且它很残忍,因为它杀人都不眨眼。 守卫从未见过这么挑剔且邪门的尸体。 最后他们只好在地上铺上最柔软的丝绸,费尽了力气,才在不触碰尸体的情况下,将尸体恭恭敬敬地请上了丝绸。 然后执政官大人忍痛贡献出了他原本为自己准备的棺材,将这具诡异的尸体请了进去。 并趁着祭司们没发现端倪,让他们赶紧把棺材送出来找李妮妮。 “……装在棺材里?” 李妮妮吃惊地看了看守卫,又看了看守卫后面用丝绸严严实实包裹起来的长方形盒子。 她不可思议地说:“你后面驮着的那个盒子,里面装的不会就是我房间里的达玛太子……不,无名男尸吧?” ……不然呢? 几个守卫飞快地将盒子卸下平板车,看都不敢看李妮妮一眼,就双手合十,飞快地跑了。 只留下李妮妮站在南亚次大陆50c的冷风中,与被扔在地上的棺材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说: 晚安 大小姐就在隔壁摊子上吃咖喱 再过几百字就到了 第94章 第四维94 李妮妮绕着棺材走了两圈, 确定这棺材分量十足,属于“脏活、累活、重活”的范畴,就让阿罕将棺材扛进了自己的卧室。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武太郎和杨朵朵都不敢和这具尸体呆在一个房间。 法缇玛更别说了, 自从李妮妮把尸体搬进屋后,她就没敢再进屋, 一直在门外跪着,朝着天空双手合十, 喃喃默念她神主的名。 ……可是你的神主就在你房间里啊。 这位信徒, 你拜错方向了。 李妮妮没办法,厚着脸皮跑到阿罕面前,眨巴了一下眼睛:“阿罕。” 阿罕:“……我在, 主人。” 李妮妮露出诚恳的神色:“你能借我一点钱吗?” 阿罕:“……?” 他面色沉郁地看着这个刚承诺给他一枚古斯塔金币, 结果一天还没过, 就跑来和自己奴隶借钱的新雇主。 好一会儿, 阿罕才从对李妮妮厚脸皮的无声震撼中回过神来, 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卢比, 放在李妮妮摊开的手心里。 李妮妮掂量了一下手中银币的重量,继续摊着手, 眼巴巴地看着阿罕。 阿罕:“……” 他不得已,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银币。 然后把口袋整个翻过来给李妮妮看, 严肃地告诉她:“一个都没有了。” 李妮妮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拿着两卢比银币走了。 阿罕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李妮妮没要他脱鞋,他最后的家当可都藏在鞋底。 李妮妮拿着两卢比出门。 她原本以为古印度物价如此之低,两个银币应该够租一间屋舍了。 但直到她站在卖鱼大叔的摊子前, 拿着两卢比, 想顺便跟他买条鱼回家当晚饭时, 李妮妮才发现, 一卢比只能够买两条鱼。 李妮妮:“……” 她再次感到了被通货膨胀支配的恐惧,失望地带着四条鱼,和空空如也的口袋回家了。 她把鱼交给了坐在自己家门口无所适从的法缇玛,打发她去处理鱼。 然后她在院子里抓了只鸡,又借了把榔头,回到自己卧室。 执政官大人给自己准备的棺材,都是上好的材料。他估计还打着把这个棺材回收再利用的主意,因此没有把棺材盖密封,也没有用钉子损害它的外观。 李妮妮小心翼翼地推开棺材盖,就看见达玛太子静静地躺在华丽的棺椁里。 南亚次大陆蜜糖一样的阳光流淌进来,一缕正好斜着他细密的睫毛而过,达玛太子的乌发如海藻一般散开。 但可能是因为光线问题,他的唇却微微抿着,哪怕是天生笑唇,看上……也好像有点不开心。 李妮妮注视了达玛太子的脸几秒,再次感叹达玛太子不愧是神祇,这真是她见过的综合来看最好看的人。 只可惜把达玛太子的尸体,卖给神殿和王室以外的人,有点太不道德了。 神殿和王室见过神主的画像,只会用尊荣供奉达玛太子。 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毕竟,哪个油腻中年人心里,没有产生过一点渎神的念头呢? 就连上帝,都有《圣特雷萨的沉迷》,修女沉浸于对上帝爱-欲的幻想中无法自拔,最后把自己的性-幻想写成自传,居然还被教会当成教科书宣传了。 贝尔尼尼还专门为她的性-幻想塑了一个雕像——就是那个“脚趾微微翘起,沉浸在无比兴奋的高-潮中,极度的渴望与沉醉,极致的痛苦和欢愉”和“我要波涛翻滚”的雕像。 现在这雕像被放在罗马的一个教堂。 也不知道上帝知道后会怎么想。 所以李妮妮难以想象,如果是一个普通贵族得到达玛太子的遗体,他会对达玛太子的尸体做些什么。 一些活得不耐烦的中年男女贵族,说不定人家就喜欢这种游走在死亡边缘的调调,拼死也要和他“波涛翻滚”一次呢。 哪怕不能触碰,哪怕只能对着达玛太子这张高不可攀的脸,隔空那什么一把……那也很刺激啊。 李妮妮叹了口气,彻底打消了贱卖达玛太子的念头。 她把达玛太子拖出来,放在自己床上,用自己的被褥把他裹住,试图让这间卧室看起来不要那么的恐怖。 然后她把方才捉来的鸡,扔到了达玛太子躺过的棺椁里。 鸡活泼地地在棺椁里刨着爪子,走来走去,并拉了一泡健康的屎。 哦,鸡没事。 难道达玛太子身上的“细菌”,真的能智能选择性地感染? 李妮妮放下心,喊阿罕进来,让他和武太郎一起把达玛太子的棺材拖走,还要他们对外宣称这是执政官大人的同款棺椁,找一家富商或棺材铺卖了。 阿罕用一种沉默的,但是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她。 李妮妮真诚发问:“你有什么疑问吗?” 阿罕神情复杂,好半晌才朝她摇了摇头,扛着棺材走了。 很快,阿罕和武太郎卖完棺材回来了。 阿罕为了避嫌,很自觉把钱交给武太郎保管,只拿了属于自己的两个卢比。 第170节 而武太郎震撼地给李妮妮塞了一大把钱,并告诉她,她的棺材很受欢迎,他们几乎是一吆喝就被买走了,不仅如此,还有很多人想要。 李妮妮眼前一亮,发现了商机。 她再次和阿罕商量道:“你知道执政官大人的府邸在哪里吗?” 阿罕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但鉴于面前这个人是他现在的雇主,他还是诚实地说:“知道。” 李妮妮:“那这样,我再给你一个任务。” 她考虑到克里希那没见过阿罕,但是见过武太郎,也知道武太郎是她的人,决定还是让他们两个一组行动。 李妮妮先用汉语说了一遍,再用雅利安语说了一遍。 “今天晚上,你们两人再去一趟执政官大人的府邸。” 武太郎刚赚了一笔钱,现在正是斗志昂扬的时候,闻言立刻摩拳擦掌:“姐姐你要我做什么?” 李妮妮:“你们去帮我问问,执政官大人家里还有没有别的棺材。” 武太郎:“……哈?” 李妮妮面不改色:“他要是不给,你就跟他说,我们这里发生了持-械斗殴,死了好多人,棺材紧缺,他的未婚妻希望他能为贵族做出表率,体恤这些买不起棺材的可怜穷人。” 阿罕神情麻木:“……”他就知道。 李妮妮叮嘱道:“注意,那些棺材上一定要打上执政官大人的家徽,如果没有打上,那就提醒执政官大人打上,这样才能凸显这是执政官大人的仁慈。” 这样才能提高价格。 毕竟棺材算什么。 执政官大人家出品的棺材才是重点。 哪怕是同样的材料,宰相家的棺材,能和普通人家的棺材一个价格吗? 李妮妮把两人推出自己的卧室,站在南亚风格的门帘下给他们加油打气:“去吧,让今夜的执政官府邸为你们不眠。” 阿罕:“……” 武太郎:“……” 搞定了生财之道,李妮妮只觉得达摩末罗贫民区的空气都变得好闻了起来。 她拿着钱,凭借着一口拙劣的雅利安语,居然很快在法缇玛家附近找到了另外一个空置的贫民房屋,并以低价租赁了下来。 那个包着白头巾的锡克教老婆婆,本来看她是一个异邦人,想提她的价。 但是李妮妮当着她的面,“徒手”切开她家门口挡路的石块,并在老婆婆惊骇苍白的申神情中,笑眯眯地帮她把石块搬走了。 这宗生意就这么谈成了。 李妮妮以和本地人一模一样的价格,将这栋屋舍租赁下来,时间一个月。 然后她怀揣着卖棺材得来的巨款,打算去达摩末罗贵族区,给自己和法缇玛他们打包一点人吃的东西。 这时候没有什么小红书之类的饭店打卡攻略,没有本地人带着,一个外乡人基本找不到好吃的在哪,她只能跟着路上的人群走。 几个抬着神主塑像的信徒从她身边经过,李妮妮顺着神主空白的面容,向上看了一眼。 就看到了一家装修非常奢华的饭馆。 几尊泥塑的神像立在饭馆外,看起来凶神恶煞,看起来像是印度掌管时间的神祇——就是那个“牟呼栗多”、“伽罗”、“迦湿他”,它们都有分别对应的神。 李妮妮打量了那些雕塑片刻,抬脚走了进去。 熙攘人流在她身后来来往往,她靠着门边坐下,背对着身后的食客。 一位穿着“旁遮普”短打的侍从走过来,视线轻慢地划过李妮妮身上廉价的纱丽,低声询问:“夫人,您要点什么?” 服务居然有点海底捞的味道。 李妮妮因为今天预备出门赚钱,穿的是向法缇玛借的纱丽。她此时还看不大懂雅利安文,只瞥了一眼餐牌,就转头和侍从说:“招牌菜,随便上两个就好,能外带吗?” 侍从不理解外带的意思,李妮妮和他解释了两句。 侍从说可以,但是李妮妮必须把餐具一起买走。 古印度因为婆罗门和佛教提倡吃素,在他们的菜谱里,肉类比素菜要低劣一个等级。煮熟的蔬菜、牛奶、水果和蜂蜜是古印度人观念里“纯净的食物”,那些伟大的学者和圣人平时就吃这些东西。 真可怜。 李妮妮生怕他们的招牌菜又是蔬菜,特意嘱咐道:“要有肉。” 侍从记下,又瞥了一眼她的穿着,再次确定道:“我们店里是不接受赊账的,夫人。” 李妮妮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也没想赊账啊。” 侍从点了点头,拿着餐牌走了。 这时,门边一阵喧哗,几个穿着怪异的人出现在大厅之内,众人的目光顿时都凝聚在他们身上。 李妮妮对凑热闹并不感兴趣,她没有抬头,只是用手指蘸着水,在桌子上修改她之前的计划。 这次穿越时空壁垒过来的人,居然是大小姐,这是李妮妮意料之外的。 如果不能在大小姐面前直接现身……那她能不能试着抓住那个帮大小姐穿越时区的人,逼他告诉自己穿越时空的方法? 或者她干脆主动去找大小姐算了。 先假装被大小姐抓回去,等回到了中国再伺机逃跑,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说到底,那张sim卡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如果她趁着这次大小姐穿越时区的时机,和大小姐一起离开,那中间留给她调查的天数就很短了。 她应该如何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查出潜伏在玛蒂尔达王子身边的任务执行者? 李妮妮在桌上用水写下了“苏尔姬妲”和“大祭司”两个名字。 大祭司是因为长相实在不像南亚人,反而接近东亚人,引起了李妮妮的怀疑。 现在大祭司已经死了,死因成谜,尸骨无存,只剩下了一根手指。 综合之前丸子头的死状,李妮妮合理怀疑,大祭司或许也是因为没有完成任务,被海森堡系统弄死的。 李妮妮在“大祭司”名字上打了一个叉。 她这两天必须找一个机会,和苏尔姬妲私下见一面。 当然,如果能把她直接绑架过来,那更好。 …… 就在李妮妮脑子里的绑架计划渐渐成型的时候,旁边忽然又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在推搡中被人推到了李妮妮的桌边,直接将李妮妮的桌子向外撞离了近1米。 李妮妮蹙起眉,背对着那群人,把桌子移回原位。 就在此时,她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到令人发指的声音—— “你就是那个偷我东西的时间偷渡者?” 李妮妮:“……” 她整个脊背僵住,手指慢慢从桌面上收回来,随即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似的,重新在桌边坐下。 刚才撞到她桌子的大汉摔在地上,李妮妮听到刚才那个声音,又慢条斯理地下令道。 “把他给我拖过来。”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黑色墨镜、在古印度也毫不遮掩地cos《黑客帝国》的保镖立刻上前,拖着彪形大汉的手臂,将他拖到方才说话的人的脚底下。 伴随着鞋底碾压,骨骼碎裂的声音,一声凄厉的惨叫刺穿了众人的耳膜。 方才说话那人,居然用脚将彪形大汉的手指硬生生碾碎了。 那惨叫近在咫尺,几乎贴着李妮妮的背。 李妮妮背对着这群人坐着,只觉得头皮发麻。 但这还没完。 大小姐似乎被这惨叫声吵到了耳朵,神情不悦地坐在大厅中间,嘴里叼着一根烟,用鞋尖踢了踢彪形大汉的脸。 “敢偷我的东西,还敢跑,你胆子不小啊。” 他带着一点轻慢的笑意说:“把他的脚给我剁了。” 同样偷过大小姐东西的李妮妮:“…………” 这就剁、剁了? 不不不,她之前拟定的计划要推翻!绝对要推翻! 她就算是一辈子都只能留在达摩末罗,也绝对不能在大小姐面前掉马!绝不! 她怎么能在人生最好的年纪,就失去自己可爱的jiojio呢? 李妮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jiojio,屏住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大小姐和她带来的这一帮人都注意不到自己。 旁边的食客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吓傻了。 这里是达摩末罗贵族区的高级饭店,来这里吃饭的人大多非富即贵,甚至李妮妮记得,达摩末罗的司法系统应该就在这附近。 但大小姐他们一看就是外邦人,而且几乎把“惹不起”三个字刻在了脸上,指不定就是王室请来的贵客。他们外邦人处理家务事,还轮不到达摩末罗的贵族管教,自然没有人会去自找麻烦。 四面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作壁上观。 李妮妮只听到身后一声手起刀落的声音。 随即是骨骼咔嚓一声脆响。 彪形大汉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在大厅中回荡,一股浓郁的血腥气顿时蔓延开来。 “求求您,求求您,大小姐……” 彪形大汉失去了自己的jiojio,腿从膝盖以下都被砍断,居然还能保持神智清醒,向大小姐的方向匍匐爬过去,断腿在地上拖出了两道长长的血痕。 “饶了我吧,大小姐,我是迫不得已的啊……那张sim卡现在真的不在我身上,我偷走了以后,买家是立刻过来和我交接的……” 彪形大汉忍着痛,痛哭流涕地说:“我们行规就是不能探听买家的私人信息,那人还从头到尾蒙着脸,我对这个时代也不熟啊……怎么可能找得到他呢?”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大小姐像是对眼前这一幕感到了厌倦。 第171节 他意兴阑珊地对身边人说:“把他拉下去,尽量地拷问他,能问多少问多少,要是什么线索都问不出来,就杀了吧。” ……作为同样偷过大小姐sim卡的人,李妮妮觉得这句轻描淡写的“杀了吧”,简直敲在了自己心上,就像一个追魂的夺命幡。 她背对着大小姐,眼睛四处打转,渴望找到一条能够偷偷跑出去的小路。 但是……这个彪形大汉偷的也是sim卡? 大小姐到底有几张sim卡! 现在办电话卡都不需要实名认证的吗,还是说这年头偷sim卡已经一种时尚了? 李妮妮稍稍侧身偏了偏,这才看清大小姐的脸。 依然是雪肤乌发,雌雄莫辨。 唇艳得像夺命三郎的弯刀,腿长得像塞纳河畔的春水。 一个字,美。 再加一个字,平。 这么久不见,大小姐的胸-部不仅一点没见长,甚至好像又平了一点。 难道胸还能往回长的吗?李妮妮迷茫地看着大小姐的胸。 一切都如同飞机上初见的重演。区别只是,这个平胸美人接过身边人递来的水,抿了一口后,并不是朝李妮妮,而是朝她身侧的另一个男人,似笑非笑道: “当然,如果你能办成另外一件事,我也不吝惜再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 彪形大汉失血过多苍白着脸,颤声道:“我都做!我一定好好干!绝不辜负大小姐和组织对我的期望!” “那倒不必,我对你也什么期望。” 大小姐放下杯子:“我除了你这张sim卡,还被人偷走了另外一张sim卡……听说两张sim卡之间,能在不开机的情况下互相定位?” 彪形大汉一叠声道:“可以!放着我来!我一定能办到!我就是干介个的!” “那就好。”大小姐说:“如果你能帮我定位到另外一张sim卡,我就留下你这条狗命,你看怎么样?” 身上正好藏着另外一张sim卡的李妮妮:“……” 她的表情凝固了。 不、不、不是吧? 作者有话说: 一个问题bot 你们是喜欢这几天的节奏,还是开头三章的节奏呢? 靓仔晚安:) 第95章 第四维95 现在电话卡, 还自带追踪功能的吗? 李妮妮屁-股在蒲团上挪了挪,让自己尽量靠近门窗边缘,方便出事立刻逃走。 大小姐冷冷地看着地上抖嗖的男人, 狭长的眉目中露出厌恶之色。 鲜血味、尿骚味混合在一起,他似乎也失去了吃饭的心情, 在众人的簇拥中懒洋洋地站起来,打算离开。 李妮妮松了一口气。 大小姐应该是住在这家餐馆二楼, 一行人抬脚往楼上走去。 古印度别的不好说, 建筑还是挺厉害的,在雅利安人入侵南亚次大陆之前,2500年前的哈拉帕文化里, 他们就已经有两层小楼了, 尤其在这种贵族区, 两楼三楼都挺常见。 一行人陆续经过李妮妮身侧。 李妮妮头低得更低。 但就在大小姐一只脚踏上阶梯之时, 他忽然停住脚步, 回过身, 锐利的目光攫住坐在窗边的李妮妮。 “你。” 他眯起眼睛,狐疑地望着这个有几分眼熟的背影, 腰间枪-托敲在扶栏上,发出“铛”的一声。 “坐在窗边的那个女的, 你把头抬起来。” 李妮妮抖了一下,竭力保持镇定。反正只要他没喊名字,她就装作不是在喊自己。 而且在古印度,用汉语喊话, 你-他-妈有病? 李妮妮今天穿的是法缇玛的旧纱丽, 刚刚还在鸡圈里滚了一圈, 身上还沾着几根鸡毛, 再加上这段时间她刻意晒黑了一点皮肤,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本地女人。 甚至方才,她还悄悄调整了姿势,让自己的坐姿更接近于印度女人的盘腿方式。 但不管李妮妮如何试图伪装,催魂的脚步声,还是在她身后逐渐接近。 李妮妮屏住呼吸,手已经触到了怀中的匕首。 她决定等大小姐再往这边走一步,她就跳窗而逃。 但没等大小姐抬起腿,餐馆外忽然又跑进来一个穿深蓝色夹克衫的男人。 这群现代装束的人,混迹在一群穿着旁遮普、白纱丽的古印度人中间,丝毫不在乎自己的怪异,会给这群可怜古人的历史带来什么影响。 夹克衫男人附在大小姐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大小姐脸色瞬间沉得像要滴出水:“你的是真的?” 夹克衫男人说:“是真的,方才时间波场又波动了一下,我躲在庙宇旁边一个鸡棚里确认了,的确是溯源部那群人。” 大小姐:“他们有几个人?” 夹克衫男人:“四个男人。” 大小姐:“他们现在在哪?” 夹克衫男人说了一个地名。 “真好,敢动我家的女人,我正愁找不到机会弄死褚西岭,他居然还敢主动出现在我面前。” 大小姐蓦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脸上露出疯狂又愉悦的神色。 他笑得黑发散乱,纤长手指蓦地拔出腰间的枪,就朝餐馆门外走去。 “一部分人留在这里审问,另一部分人跟我走。” 大小姐将枪-口抵在艳红的唇边,一缕发丝横在黑洞洞的枪口和他雪白的皮肤间,看上去妖娆又绮丽。 “这次,我要砍了褚西岭的头。” 大小姐一群人离开后,李妮妮也顾不上吃饭了,飞快结了账,就一路小跑回了她暂住的屋舍。 屋舍中空无一人,法缇玛去接-客了,武太郎和阿罕被她打发去敲诈棺材了,杨朵朵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是去讨饭了。 李妮妮冲回房间,用凳子抵在门背,又用一层木棍加固。 达玛太子静静躺在床上,乌发散落在斑驳被褥中,就像一颗被主人随意丢弃放置、以至于蒙尘的宝珠。 又像一个等主人回家的,漂亮的充-气-娃娃。 李妮妮站在达玛太子的尸体旁边,解开长巾,脱下纱丽。 昏暗的室内光线中,她消瘦的身体仿佛笼罩着一层莹莹的光,背后纤细的蝴蝶骨勾起,要在黑夜中飞起来。 达玛太子密长的睫毛垂落着,光线在他唇角凹陷处落下阴影,显得幽深又诡谲。 随后李妮妮坐在床沿,背对着达玛太子,随手撕了一块布,咬在自己嘴里。 之前在雪山神殿上时,她就意识到,她必须抢先把这张sim卡从肚子里剖出来,才能知道这张卡到底有什么用。 当时她已经一刀下去了,但就在刀尖触及她肚皮的那刻,又被玛蒂尔达王子的敲门声打断。 后来事情太多,她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但这一次,她必须立刻把这张电话卡剖出来。 不然等大小姐定位到法缇玛的屋舍,别说她和武太郎这些人,说不定连法提玛的性命都保不住——就看大小姐方才的状态,根本就是一副不在乎人命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要在她面前伪装,但之前在达玛岛上,大小姐表现出来的性格顶多是任性冷漠,李妮妮猜这是他压抑了本性。 刚刚餐馆里,大小姐身上那种疯狂、残忍、草菅人命,才应该是他真实的样子。 这种人实在太危险了。 而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褚西岭居然也来到了这里。 比起大小姐,李妮妮可能更不想见褚西岭。 说起来,她答应褚西岭做他16天女友,但是她第11天就自己开船跑了,她还欠褚西岭5天的女朋友。 烦。 李妮妮咬紧布条,又点了一根蜡烛,将匕首在烛火两侧反复烫到发红。 跃动的烛光印在她的脸上,李妮妮闷哼一声,将刀尖深深压进自己的肌肤,又沿着之前腹部的疤痕拉了一个大约1cm的刀口。 腹部的鲜血缓缓溢出,顺着被子毛细一点点渗到了达玛太子脸侧,染红了他的面颊和唇角,让他那张山间清雪般的脸,也显出了一份迤逦的颜色来。 五分钟后,李妮妮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地坐在床上,用食指从自己肚子里抠出了个小小的盒子。 真是太他妈痛了。 跟生了个孩子似的。 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李妮妮来不及去看那个盒子,先开了一瓶酒,把半瓶倒在自己的腹部。 一阵火烧般的尖锐剧痛过去后,李妮妮满眼生理性的泪水,想了想又把剩下的半瓶酒给喝了。 止痛。 等李妮妮用干净的布条,把整个腰腹都缠好之后,就脱力地倒在达玛太子身边。 因为没力气去拿枕头,她索性把头搁在了达玛太子的腰上。 达玛太子的腰还挺硬。 难道是因为时间太久,闹出了尸僵? 第172节 总不可能是腹肌吧,几千年了,都什么蛋白质还能活着啊。 李妮妮觉得达玛太子这种硬邦邦的腰,躺得并不舒服,她闭目歇了半晌,还是蹙着眉去给自己拿了一个枕头。 她对尸体没什么敬意,对会杀人的尸体更没什么好感,直接把达玛太子当床头柜,斜靠着他躺下。 几缕黑色的发丝黏在她的额头,李妮妮打开了那个拇指大的密封盒子。 盒子里只有一张sim卡,和一张卷起来的字条。 李妮妮把卡随手扔进口袋,竭力平稳着指尖,慢慢展开字条。 字条上只有三句话,是李妮妮熟悉的、自己的笔迹。 字迹非常仓促,仿佛是在极度紧急的情况下用笔飞快写下。 —— 2、不要相信任何人。 2、这不是游戏。 3、不惜一切代价,杀死男主!杀死男主!杀死男主!!! …… 李妮妮反复看了几遍字条,没发现其它疑点。 只有鲜红的墨水力透纸背,像是鲜血要从纸张上滴落下来。 稍微缓过来一点后,李妮妮惊讶地发现,她刚才刀扎的那么深,血流了那么多,床铺上居然没溅上一滴血迹,连达玛太子的脸上都是干干净净的。 她剖肚子的技术居然这么好? 李妮妮自己诧异了一会儿,就从床上爬起来,拖着残躯,出门去找藏sim卡的地方或人。 首先,这个地方不能让大小姐这么容易找到,最好是不能找到。 其次,这个人不能太弱。因为大小姐太凶残,李妮妮觉得不管她把这张sim卡放在谁身上,那个人都可能会被大小姐杀掉。 除非这个人很强,大小姐杀不掉,或者不敢杀。 ……可李妮妮在街上闲逛了一圈,就没找到一个能符合这两条标准的地方和人。 就在她有些绝望的时候,李妮妮听到了一阵牛蹄声。 她抬起头,看见一只熟悉的白牛,正缓缓从她面前撂着蹄子经过。 那牛也记得李妮妮,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便扬了扬尾巴,抽打了一下背后拉着的三轮车,赶走了三轮车上停留的一只苍蝇。 李妮妮:“……” 这不正是她达摩末罗的执政官大人、她未来的丈夫、克里希那的牛车吗? 李妮妮眼前一亮。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完全可以把这张sim卡放在克里希那那里啊! 虽然李妮妮心里也知道,其实最好的选择,是把sim卡交给褚西岭。 因为交给褚西岭,就等于交给国家,只有现代人才能最好的对抗现代人,只有国家力量才能最好地打击罪犯。 但李妮妮实在不想见褚西岭。 在她心里,褚西岭可能比大小姐还要危险一点。 虽然他正义正直,但是李妮妮还没忘记,在达玛岛上,大小姐虽然没输过,但也从来没在褚西岭面前赢过。 要做一个正义正直的人,就必然要抛弃诸多不堪的手段,但就算这样也能不落下风,就说明他是真的厉害。 这种人如果是队友,他会给你最大的助力,就像在达玛岛上那样。 但如果是对手…… 李妮妮直接把褚西岭这个选项从自己脑海中划掉,并祈祷自己永远不要跟他对线battle。 而克里希那身为达摩末罗的执政官,是达摩末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现在长老院有战车5万辆,战象5万头,骑兵10万人,都是克里希那可以调遣的力量。 大小姐想要杀掉克里希那,除非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克里希那是到目前为止的最优解了。 牛车速度并不快,李妮妮捂着肚子,一瘸一拐地上前,也懒得开口寒暄,直接拉开了自己未婚夫的门帘。 抬头瞬间,她看到自己的古印度未婚夫那诧异、温柔、欣喜的眼神。 但是牛车中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南亚次大陆的阳光,勾勒出了男人下巴上那道熟悉优美的弧度,和高挺优越的鼻梁。 褚西岭全身肌肉微微隆起,正坐在她古印度未婚夫身边,死死地盯着她。 李妮妮:“…………?” 李妮妮和褚西岭对视了几秒,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她镇定地、慢慢地放下车帘,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认错车了。” “不,你怎么会认错车呢?西伽蜜多大人,我一直期望着能在大街上遇到你。” 眼看她转身离开,克里希那来不及对自己这种陌生的、甜蜜的心绪进行剖析,身体已经诚实地拉住了她的手。 并在褚西岭阴鸷的视线中,放在自己唇边吻了一下。 “你不让干涉你的自由,也不允许我找你,让我这几天都在对你的思念中度过。” 克里希那文质彬彬地松开她的手,询问道:“之前你让你的神官从我这里搬走的棺材,还好用吗?” “……” 李妮妮没去看褚西岭的脸色,她发觉自己一时无法离开,头脑也冷静了下来。 她一面想着遁走计划,一面心不在焉地回答克里希那关于棺材的售后咨询:“这些棺材都很好用,躺进去的人都开心极了。” “真的吗?”克里希那欣喜地说:“这些棺材使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金丝楠木,光滑得犹如婴儿肌肤,埋入地下后,哪怕环境再潮湿也不会腐烂,而且还有一股特殊的香味【1】。” 他朝李妮妮微微笑了一下:“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就命令他们用造棺材剩下的木材,为我们打造一张婚床,摆放在我们以后的卧室中。” 李妮妮:“……”那倒是大可不必。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冷冷注视着他们两人的褚西岭,说话了。 他冷峻的眉目中露出一种浅淡的戾气,居然用流利的雅利安文慢慢道:“什么叫,你们二人的婚床?” 李妮妮:“……” “婚床的意思是,我和西伽蜜多大人就要结婚了。” 克里希那敏锐地感受到了空气中一触即发的紧张感。 但他没有后退,而是用外交官滴水不漏的口吻道:“西伽蜜多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不日就将成为我的妻子,只可惜您过两天就要走了,无缘参加我们的婚礼。” “你们的婚礼。” 褚西岭一字一顿道,语气中有一丝收得很紧的冷锐。 他慢慢取下咬在唇间的烟:“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女朋友,不日就将成为别人的妻子?” 他这句话是用雅利安语直接翻译的,一些词汇的意思并不是那么的准确。 尤其在古印度这种还在盲婚哑嫁、根本不存在“女朋友”这种存在的国度,女朋友的直译就是“女性朋友”。 克里希那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微笑地看向李妮妮:“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是你的‘男性朋友’吗,西伽蜜多?” 李妮妮:“……算是吧。” 褚西岭重复了一遍:“算是吧?” 李妮妮镇定地改口:“其实不算是。” 褚西岭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李妮妮。 李妮妮没有与褚西岭对视,只是对克里希那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和这位大人曾经有过基于合同之上关系,但是现在合同已经过去了,我与他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褚西岭眼里像有什么东西碎裂开。 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是吗?妮妮,我们没有关系?” 李妮妮:“是,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褚西岭听着她的回答,居然勾了勾唇角。 就是眼睛里没有任何笑意,看得李妮妮头皮发麻。 褚西岭慢慢折起手中的烟,换成中文说:“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并没有完成合同,李妮妮,合同上规定的是16天,你只与我交往了11天,我们的合同还在继续。” “……那就算我违约吧,我不想再继续这个合同了。” 李妮妮终于抬起头,与他对视:“你想要什么违约补偿?” 褚西岭看了李妮妮许久。 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久别重逢的欣喜,也没有一丝见到爱人的温情。 和他内心惊涛骇浪般的喜悦和刺痛相比,她只是蹙着眉站在那里,甚至有一点苦恼。 原来她是真的不爱他。 一点都,不爱他。 罢了。 就在李妮妮觉得自己要被他眼神刺穿了的时候,褚西岭忽然笑了一声,淡淡地说: “不过是露水情缘,我还不至于这么小气,要和小女孩要补偿。” 他咬着烟,望着李妮妮,眼底古井无波:“不合眼缘,散了就散了,你不用躲我躲成这样。” 李妮妮对上那双鹰隼般冷峻的眼睛。 她忽然意识到,一切都已经没有了。 褚西岭看她的眼神里不再有笑意,也不再有之前那种,随时随地都纵容包容的神情。 他们的关系,在这一瞬间,终于如她所愿地回到了他们初见那一刻。 第173节 当时她用枪指着褚西岭,而褚西岭操控着飞机操纵杆,也是这样淡漠地看着她。 仿佛她只是一颗除了随风来回摇摆,不具备一点威胁力,也不会在他心里留下任何影子的,小草而已。 作者有话说: 男人真难搞 现在挠心挠肺地想写下本《被掰弯的西周暴君和他女扮男装的性-感老师》 第96章 第四维96 但说实在的, 这些东西就是消失了,那又怎样? 男人就像大白菜,批发市场一麻袋。 更别说她和褚西岭只认识了一两个月, 不管怎么看,都是萍水之交而已。 因此李妮妮对褚西岭只是点了点头, 就收回视线,继续和克里希那说:“我有些事情要找你,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克里希那惊讶地看着她:“当然可以。” 他对褚西岭表示了歉意, 安排牛车夫褚西岭带回他的府邸。 牛车缓缓开动,李妮妮和克里希那在褚西岭淡漠的目光中,肩并肩一起朝着街道另一头走去。 从牛车窗户里, 还能看见那个男人握住了李妮妮的手。 李妮妮没有挣脱他, 两个人就这么手牵手, 一起朝着路边金色的花丛里走。 就像之前, 李妮妮牵着他的手一样。 褚西岭在牛车上抽完了一整盒烟, 没有再回头。 另一侧。 “西伽蜜多。” 克里希那欣喜地握住她的手:“没想到你会主动来找我, 我刚想和你商量婚礼的事,你打算把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虽然克里希那这个未婚夫名不副实, 但这种场合把自己未婚夫的手直接甩开也太不礼貌了,李妮妮只能忍耐地握着克里希那的手:“……你觉得什么时候?” “我觉得下个月就很好, 正好是神主的生日,能够得到神主的庇佑。” 克里希那含情脉脉地看着李妮妮。 “这一次,我会将帝国所有贵族都请来观看这场盛典。我们的婚礼会足够盛大,一切都尽善尽美, 绝不让你留下遗憾。” 李妮妮觉得神主可能并不care, 毕竟他刚刚还被她当成了床头柜加靠背用。 她善意地提醒道:“婚礼还不一定有, 你答应的三万古斯塔金币还没给我。” 克里希那:“……” 克里希那胸膛起伏了两下, 尽量客气和缓地说:“钱我已经在准备了,你不必担心,西伽蜜多。” “那就好。” 李妮妮笑眯眯地伸出手,在衣兜里搅拌了两下,掏出一张密封在石蜡中的电话卡,放在克里希那手心。 当然,电话卡是看不见的。 李妮妮将蜡烛烧化,把电话卡厚厚地包裹其中,并贴心地将凝固的蜡液切割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克里希那看着手心上一坨明显随便用蜡烛糊弄出来的恶心玩意儿,蹙起眉:“这是什么?” 李妮妮:“我给你的定情信物。” 克里希那:“……?” 李妮妮指着石蜡上鬼画符一样的花纹:“你看,这上面还写着我们两人的名字,克里希那vs西伽蜜多。” 反正西伽蜜多不是她真的名字,李妮妮刻的毫无压力。 李妮妮忽视克里希那一言难尽的表情,按住他的手,着重强调道:“我们家乡的风俗,定情信物绝对不能丢失、损毁或打开知道吗?不然你就会被魔鬼诅咒,从此生不出孩子,或生孩子没……之类的。” ……可那难道不也是你的孩子吗? 你怎么能这么诅咒你自己的孩子呢? 说清楚,到底生孩子没什么! 克里希那安静了好一会儿,拿出了毕生的修养,才重新在脸上扬起属于达摩末罗顶级外交官的亲和微笑:“……你给我的东西,我当然会好好保管。” 李妮妮松了一口气:“对了,我可以见一眼你的女儿吗?” 克里希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李妮妮惊讶地说:“他们以后也是我的女儿。我身为母亲,难道不能见自己的女儿吗?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克里希那再次安静了好一会儿。 随后他委婉地拒绝道:“我的女儿比较多,而且其中三十多位已经嫁了出去,一次性把她们凑齐有点难度。” “不用全部凑齐,你带我见苏尔姬妲就好。” 李妮妮拉着克里希那的手,没等他同意,就在街边拦起了马。 一边拦,还一边慈爱地说:“虽然我毁了她的容,还扭断了她的腿,但我对她的爱就像恒河的水,简直迫不及待想听她喊我母亲了。” 克里希那:“…………” 虽然克里希那十分不愿也不想,但谁又能阻止一位母亲,去见自己未来的女儿呢? 虽然这位母亲跟他的女儿差不多大,甚至因为脸嫩,看起来比他最老的那位女儿还年轻了几岁。 等等,他最老的那位女儿,叫什么名字来着? …… 这是李妮妮第一次真正跨进执政官大人的府邸。 古印度人喜欢在宫殿墙壁上刻繁复的花纹,远远看上去,每一扇墙面都是艺术品。 但除此以外,执政官府邸里空空荡荡,除了守卫,李妮妮就没看见一个人。 按儿子女儿出生概率一半一半,克里希那应该有146个子嗣,这么庞大的数据,妻妾至少得有一百来位吧。 可花园里安安静静,李妮妮连女人的衣角都没有看见。 李妮妮环视了两圈,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升起。 她想起《蓝胡子》里,蓝胡子杀妻的故事。 这些女人难道是生下孩子以后,就被去母留子了? 她侧头望向克里希那:“怎么没有看见这些女孩的母亲?” 克里希那温柔地说:“她们生下孩子后第二年就各自回家了,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别的女人影响你妻子的地位的。” 没死就好,李妮妮松了一口气,随意闲聊道:“你有73个女儿,那你有几个儿子呢?” 克里希那说:“我没有儿子。” 李妮妮:“……没有儿子?” 克里希那:“对。” 李妮妮:“一个都没有?” 克里希那奇怪地看着她:“当然,我三十出头,正值壮年,为什么要养儿子来争夺我的遗产?” ……这是争夺遗产的问题吗?x染色体和y染色体随机配对,怎么可能只生女儿不生儿子? 不是把儿子送走了,就是孩子生下后,把男孩都杀了。 李妮妮走在花木扶疏的庭院里,文秀静弱的执政官大人走在她前方。 金色铃铛花开得热热闹闹,她却感到毛骨悚然。 这时前方有说话声传来。 李妮妮跟着克里希那穿过两扇雕刻着神主雕像的门,就看见苏尔姬妲蒙着面纱,遮住脸上的伤疤,正站在褚西岭旁边,笑得花枝乱颤。 李妮妮:“……” 褚西岭脚下都是烟头,抽烟也丝毫不避讳这群古人。听见声音只是抬起头,淡漠地看了她一眼。 李妮妮现在每次看见褚西岭,都有点看到教导主任的感觉。 她遇到缩在克里希那身后,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偏偏克里希那不给她这个机会。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苏尔姬妲,用一种从未在李妮妮面前展露过的威严语气说: “苏尔姬妲,你的礼仪呢?还不快过来,见过你的母亲。” 李妮妮:“……” 褚西岭:“……” 什么玩意儿? 苏尔姬妲瞪着这个毁了她的容貌、夺取了她的一切的年轻“母亲”,在父权压制下,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来,行了一个合十礼。 “母亲。” 李妮妮静静看着自己的“女儿”。 半晌,她心平气和地和对这位“女儿”说:“起身吧,愿神主宽宥你我的罪过。” 一旁的褚西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母慈女孝”。 李妮妮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可怕的场合多呆了,转身朝克里希那道:“你能给我们母女一点时间,让我们母女单独交谈几句吗?” 克里希那微笑:“当然。” 苏尔姬妲在自己父亲的微笑下,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不情愿地跟着李妮妮走了。 李妮妮一进房间,就把门从里面锁死,并把钥匙远远扔到了窗外。 苏尔姬妲离开了父亲的视线,马上变得有恃无恐,被李妮妮亲手毁容的愤怒,让她再也无法忍耐,冲上来就想打她:“你这个低贱的女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174节 她的手还没有碰到李妮妮的脸,就被李妮妮一巴掌扇了回去。 李妮妮扯下自己的纱丽,二话不说将苏尔姬妲捆了起来。 然后在她尖叫之前,随手拿了一块桌上的抹布,把她的嘴堵住了。 苏尔姬妲“呜呜呜”地蜷缩在地上,不明白事情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李妮妮为什么敢嚣张成这样? 这可是她家!她可是长老院执政官大人的长女!李妮妮这样对她,难道就不怕失去她父亲的宠爱吗? 李妮妮还真不怕。 她在苏尔姬妲面前蹲下,撩起裙摆,从小腿边解下一把匕首,在苏尔姬妲目眦欲裂的眼神中,抵在苏尔姬妲眼球边上。 “我接下来会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否。” “如果回答是,你就吱一声,如果回答否,你就吱两声,如果你撒谎了,我就会在你脸上划一刀。” “听清楚了吗?” 苏尔姬妲挣扎起来,一双美丽的眼睛仇恨地看着李妮妮。 下一秒,李妮妮一刀从她下巴划拉到耳朵,血滋啦一声溢出,苏尔姬妲尖叫起来,声音却被迫掩在喉咙里,只发出了沉闷的低音。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先下手杀我的人可是你。” 李妮妮重复了一遍:“听清楚了吗?” 苏尔姬妲这次不敢头铁了,她忍着疼痛,慌忙点头。 李妮妮:“那好,第一个问题,今天是不是下雨了?” 苏尔姬妲:“?” 这是什么问题? 今天阳光明媚,从早上起天上就没有一丝云,苏尔姬妲不知道李妮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瓜,狐疑地摇了摇头。 李妮妮:“第二个问题,你父亲是好人吗?” 苏尔姬妲:“……”摇头。 李妮妮:“第三个问题,你信奉神主吗?” 苏尔姬妲刚点下头,李妮妮再次一刀划过她的脖子,一道浅浅血迹在她脖子上显现出来,不深,但长。 苏尔姬妲痛呜呜地倒在地上。她再老练也只是一个20岁少女,被李妮妮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打乱了计划,内心反抗意识暂时滞后,此刻满心只剩惶恐。 李妮妮:“第三个问题,你信奉神主吗?” 苏尔姬妲看着李妮妮雪白的刀尖,恐惧地摇了摇头。 李妮妮又哗啦一声划了一刀,这次划在她的手臂上:“摇头摇慢了,重新来过。” 这个疯子! 苏尔姬妲知道自己这次凶多吉少。花园里到处都是守卫,她刚才喊的这么大声,却一直没有人来解救她,就说明父亲已经放弃了她,将她交给了李妮妮处理。 苏尔姬妲将愤怒和委屈全数压下。 李妮妮:“第四个问题,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苏尔姬妲将心里恶毒的、将李妮妮大卸八块的念头通通藏起,用最大的诚意看着李妮妮,含泪点了点头。 李妮妮蓦地笑起来。 她笑得眼角通红,黑色乖顺的长发此刻也散乱开来。 “噗嗤。” 她一刀扎进苏尔姬妲大腿。 苏尔姬妲痛得眼前一黑,就听李妮妮笑不可抑地说:“我是个好人?” …… 李妮妮就这么不着调地问了苏尔姬妲近一百个问题。 期间苏尔姬妲也学乖了,还摸出了一点规律,一开始经常被划,后来就顺利得多,基本李妮妮要问二十几个问题,她才会被划一刀。 就在这时,李妮妮说:“第101个问题,你喜欢吃肯德基吗?” 苏尔姬妲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 苏尔姬妲:“……” 苏尔姬妲:“…………?” 她瞳孔慢慢睁大,在黑暗的房间里,与李妮妮面面相觑。 李妮妮与她对视几秒,极慢地弯起唇角。 她温柔地摸了摸苏尔姬妲的脸,从地上爬起,仔细地解开了捆住苏尔姬妲的纱丽,摘掉她嘴里捆着的抹布,还用柔软的纱丽仔仔细细的擦去她脸上的血。 然后她向苏尔姬妲伸出手。 “很高兴见到你,同志,我也是海森堡系统派来的新的任务者,任务目标是摄政王子。” 在苏尔姬妲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李妮妮微微笑起来。 “好巧,我也喜欢吃肯德基。” 李妮妮没有再问苏尔姬妲更多东西。 还是山鸡哥那句话,事情一步一步做,step by step。 今天到这里已经可以了,再玩下去,苏尔姬妲就真的要彻底反弹了。 她喊人来将满身是血的苏尔姬妲带了下去,用纱丽的背面擦干净了匕首上的血,走出了院子。 褚西岭正坐在院子外面的石凳上,抽烟。 他听见李妮妮的脚步,条件反射地想起李妮妮不大喜欢闻烟味,将最后一根香烟在凳子上碾碎。 “你对那个女人用刑了?” 李妮妮蹙起眉:“你在外面偷听?” “是你们声音太大了。”褚西岭侧头望向她:“私自用刑,你不该做这种事。” “达摩末罗的法律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不该做这种事,谁该做这种事,你吗?” 李妮妮语气有点冷,褚西岭也感觉出来了。 他抿了抿唇,静静地看着李妮妮。 直到那种针扎般的痛感,从心中如浪潮般丝剥茧地褪去,他才再度开口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李妮妮心道,我倒是现在就想离开这里,但我不知道怎么离开啊。 她其实很想问褚西岭,时区是怎么回事,达摩末罗又是怎么回事,地球上明明已经有了现代科技,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类似于古印度的国家? 但这些问题,她一个也不敢问出口。 因为她不确定,失忆前的李妮妮,“应该”知道多少事情。 如果说熟悉历史还能解释为,她失忆之前爱看百家讲坛,对历史感兴趣。 那开飞机、开-枪、弄炸-药……这些,就不是能用干巴巴的“兴趣”两个字就能搪塞的了。 万一她失忆前也是溯源部员工呢?就像《无间道》里梁朝伟演的那样,明明是正道的光,却不得不作为间谍,潜伏在大小姐家偷电话卡,甚至为此不惜引诱大小姐的堂弟。 指不定她把“时区”问出口的那一瞬间,就暴露了自己失忆的事实。 李妮妮再次想起了今天她在自己肚子里,找到的那张字条上的三句话—— 1、不要相信任何人。 2、这不是游戏。 3、不惜一切代价,杀死男主!杀死男主!杀死男主!!! …… 褚西岭,也是男主。 李妮妮谨慎地看着褚西岭,斟酌了片刻才说:“时间到了,我就会离开的。” 褚西岭慢慢地说:“时间到了,是什么时候?” 李妮妮怕自己多说多错,想快速结束这次谈话,只能快刀斩乱麻地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褚西岭长久地看着李妮妮。 某种浓重的压抑的情绪,在他眼底慢慢铺展开来。 是啊,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个女人摆明了想和他撇清一切,他为什么还要眼巴巴凑上来,在这闷热的花园里一动不动地等了一个多小时,就为了能多看她一眼? 甚至当房屋里传来惨叫时,他明知道占上风的人是李妮妮,却还是几次抑制不住地握住了枪,想要冲进去,将另一个女人一-枪爆头。 这已经不是“舔狗”的行为范畴了。 这是犯贱。 褚西岭闭上眼,慢慢将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按捺下去,忍耐着让自己不要再去拉她的手。 不要再犯贱。 “的确不关我的事。” 褚西岭站起来,在一丛一丛的鸡蛋花里向外走去。 不要再犯贱。 “但时空通道不是那么好开启的,我计划在一周后的下午五点离开,如果你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就来恒河边的达摩神庙找我,我会最后等你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过了,我就不会再等你了。” 作者有话说: 我本来打算今天写到达玛太子和李妮妮相认呢 许一个愿望:50w字前完结 第175节 第97章 第四维97 当天晚上, 李妮妮回去后,就整体整理了一下现在她手里的线索。 1、大祭司可能是任务执行者。(已死) 2、苏尔姬妲是任务执行者。(确定,任务目标摄政王子, 任务内容不明)。 3、武太郎、杨朵朵可能是任务执行者。(?) 4、褚西岭和大小姐来达摩末罗的目的。(?) 5、海森堡的任务是攻略男主,她给自己留下的字条是杀死男主, 男主到底做错了什么。(?) 李妮妮想了想,又把第5条划掉了。 不对, 海森堡给她的任务不是要她攻略男主, 而是要她让男主爱上她,并为她“痛不欲生”。 那重点到底在于“爱上她”,还是在于“痛不欲生”? 如果是后者, 让男主“痛不欲生”, 和“杀死男主”之间, 总觉得有那么一点重叠的部分。比如都是带着毁灭性质的词语, 抱着让男主不想活的目的。 难道这几位男主的存在, 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很大影响吗? 李妮妮想了一会儿, 就觉得眼睛痛,抬头一看, 果然是天色慢慢黯淡下来了。 李妮妮走到壁橱边,拿出一根蜡烛。 幽暗的光线在四面土墙的室内亮起, 带着一些森然的意味。 李妮妮躺在她1米2宽的小木床上,慢慢思索下一步的计划。 她身-下南亚手编的竹席已经有了一些年头,四角都磨出了毛边,被褥也破旧不堪, 上面还沾着一些法缇玛老主顾们留下的干涸发硬的白色晶液。 达玛太子此刻, 就静静躺在这一堆东西上面。 雪白皮肤, 墨黑长发。 仿佛布满灰尘的盒子里, 一颗剔透的珍珠。 李妮妮望着望着,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然后就移不开眼睛了。 她盯着达玛太子的尸体看了许久。 窗外风声慢慢变大。 烛火晃动的光影中,达玛太子唇边那丝微翘的弧度,在光线下变得更加明显。 竟让李妮妮从一具尸体身上,看出了点愉悦的意味。 李妮妮:“?” 她对自己总能从一具尸体身上看出情绪这件事,感到有些不安。 一般来说,这很可能是某种神经症的开端。 李妮妮为了打断自己这种奇怪又恐怖的联想,下床去拿了把小梳子,拔去上面的断齿,开始梳理达玛太子丝缎般的长发。 她一边梳,一边继续一心二用地想着她方才发现的问题。 现在她身边发生的所有事,看起来都和达玛太子有关,比如男主屁股上的六芒星胎记,达玛太子的地宫也是一个六芒星。 那会不会……达玛太子的屁股上,也有六芒星? 这个设定一旦被接受,就像是脱肛的野马一样一去不回。 达玛太子的头发有两米多长,李妮妮梳着梳着,就梳到了达玛太子的腰间,然后就开始情不自禁地盯着他的屁股看。 要么……要么她就扒开看一点点? 虽然有点变态,但是她也是为了真理,迫不得已。 李妮妮给自己做了一分钟心理建设,就放下梳子,开始一件一件地解达玛太子的繁琐的衣物,手指几次不小心伸进达玛太子的内衫。 她之前只给他换过外套,反正尸体又不会出汗。 但到真正开始脱的时候,李妮妮才发现,可能因为王室嫁衣制式的关系,达玛太子的衣服里里外外一共分了七层,复杂到她找不到他的裤头在哪里。 李妮妮翻得不耐烦,索性把他全扒了。 达玛太子雪白漂亮的身体,不,尸体,在她手下慢慢显露出山水的痕迹。 他的尸身就像古希腊的男性大理石雕塑,苍白、精瘦、线条分明。一块一块腹肌既不夸张,又不寒酸地分布在李妮妮手下。毛发和皮肤都干净得不可思议。 这就是属于神明的身体吗? 李妮妮一边感叹“原来神明都是没有毛孔的”,一边去解太子的下裳。 窗外的风灌入纸糊的窗户,桌上的烛光猛然一晃。 不知为什么,李妮妮觉得达玛太子唇边那丝愉悦的笑意……变得更加愉悦了。 李妮妮:“?” 你不对劲。 就在这时,法缇玛拿着两块古斯塔金币,一把推开门,喜气洋洋地说:“西伽蜜多大人,快来吃饭——” 她看到房间里的场景,手上的金币“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了。” 继上次,她撞破西伽蜜多大人同时和一位女性神官大人以及一位男性神官大人在一张床上进行某种类似夹心馅饼的运动后。 这次,她居然又撞破了西伽蜜多大人的隐秘——只见她两条长腿跨在一具漂亮艳尸两侧,而且大人那双高贵修长的手,还在解这具尸体的裤子! 好、好辣,好重口。 法缇玛再次被李妮妮破廉耻的行为惊呆。 她张着嘴,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这一切,两秒才回过神来。 “对、对……对不起。” 法缇玛弯腰捡起地上的金币,连头都不敢抬地说:“我只是想来喊您吃饭,不是故意打扰您的……真的对不起!您别急,您慢慢来,慢慢来……” 李妮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法缇玛弯着腰、闭着眼睛,恭敬地退出了她的房间。 李妮妮:“……”不是,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这样啊! 李妮妮并没有真的看光达玛太子。 虽然她并不真的理解为什么人们要遮挡自己的身体。 你有看过猫遮挡自己的咪咪吗? 没有吧。 没有动物会遮挡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动物会为了“遮挡”身体就弄出一个纺织业。遮挡这件事情就很累赘。纺织业前纤维加工造成的粉尘,和后期染色印花造成的水污染,简直难以想象。 这未必是人类高尚和文明的一面,也有可能是人类过于自视甚高,才在“遮挡”身体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耗费了数以亿计的地球资源。 但李妮妮还是很有操守,只把达玛太子的下裳拉开了一点点,在看到达玛太子腹股沟处一颗六芒星的尖尖时,她的眼睛就停住了。 果然,达玛太子才是六芒星的鼻祖。 她摸了摸那颗星星,就把达玛太子的衣服整理好,出门吃饭了。 只留达玛太子一个尸阴沉地躺在床上,连唇角的弧度都显得勉强了。 从头到尾,李妮妮一眼都没有去看不该看的地方,完美地保护了达玛太子的贞洁。 真棒。 今天除了李妮妮,所有人都满载而归。 武太郎和阿罕卖完了所有棺材,财大气粗到直接在市场上买了一条血统高贵的小狗牵回家。 而杨朵朵毫不逊色,用自己高超的泰拳技巧,在黑市打翻了两个络腮胡大汉,拿到了高额赏金,还给李妮妮带回了一条鱼、一块布料,和很多香辛料。 更夸张的是法缇玛,她今天伺候了一个巨有钱的老贵族,由于她玩得开、愿意趴、还肯另辟蹊径等等原因,那个老爷心情大好,直接给了她两个金币。 方才她冒失走进李妮妮房间,也是因为太高兴了,迫不及待想和她说这件事。 一分钱没赚到的李妮妮:“……” “你们表现得都很好。”她咳了一声,摸了摸自己干瘪的钱袋:“请再接再厉。” 众人在灯下举杯相碰:“再接再厉!” 接下来的时间里,李妮妮一边赚钱,一边保持和苏尔姬妲的联系,心思都放在如何借着“同事”身份,向苏尔姬妲套话上。 他们的古印度生活,也渐渐上了正轨。 李妮妮与执政官大人也定好了婚期,关系更加紧密,甚至还拜托克里希那给她、武太郎、杨朵朵和阿罕都做了新的身份文书。 因为李妮妮在城门口发现了自己的画像。 摄政王子正在派出军队,在整座城里以掘地三尺的架势,疯狂地寻找“出逃的王妃西伽蜜多”。 李妮妮:“……?” 说好的外邦女人不配成为王妃的呢? 她不能再露面,这严重影响了李妮妮的赚钱计划。 但万幸的是,摄政王子只分发了她的画像。 至于武太郎和杨朵朵,或许因为他们前期苟得太深、过于低调等原因,居然没有人能画出他们准确的画像。李妮妮只在自己的画像边,顺带看到了他们的q版小人——不仅画得不像他们,甚至画得不大像个人。 赚钱任务就此落在了武太郎和杨朵朵身上。 而他们两个也兴致勃勃,甚至开始考虑在古印度打造他们的农贸市场了。 到他们出逃第四天,武太郎开始往家里疯狂搬家具和狗粮。 杨朵朵继续女扮男装,已经打架黑市闯出一片天,大有一副要在古印度建功扬名的架势。 第五天,阿罕开始带武太郎和杨朵朵了解达摩末罗的房地产。他们集资买了一座小院,已经着手请人装修,准备等木料打好后,就带着李妮妮一起搬过去。 第六天,杨朵朵开始觉得无聊,她不断地关注附近的青年才俊,并怂恿着法缇玛举办古印度版相亲大会,试图在古印度谈一场不走心,只走肾的恋爱。 等到第七天,武太郎和杨朵朵已经开始让人带他们去看墓地时,李妮妮终于忍不住了。 “你们是打算在达摩末罗安家,不回去了是吗?” 第176节 李妮妮觉得这两个人脑子怕是装了水。 他们过两个月就走了,打家具有什么用?不如把金子留到回国后变现。 没想到她话问出之后,杨朵朵安静了一下,说:“我倒是想回去,可我们还回得去吗?我想明白了,待在这里也挺好的。” “我也觉得呆在这里挺好的。” 武太郎正在叶子纸上安排他们新居的房间分布,这段时间他已经能习惯使用用古印度的叶子纸写字了。 “后世的那些狗勾已经失去野性了,我以前养了十几条哈士奇,把他们关在房间里,饿了它们一个星期,试图让它们互相残杀,可你猜结果是什么?” 李妮妮看着他。 “结果是,就连哈士奇这种在犬类血统中最接近狼的狗,也根本不想互相竞争,它们宁愿饿得奄奄一息,也只愿意趴在地上,等我回家喂它们狗粮。” 武太郎望着自己这次带回来的小狗,拍了拍小狗的脑袋:“它们根本比不上爱莲,是不是?” 这条拥有西伯利亚狼血统,名叫“爱莲”的小狗“嗷呜”了一声,上来舔他的手。 一人一狗玩得十分开心。 李妮妮在一旁看了他们几眼,转身出去了。 …… 但不管怎样,在这七天的观察里,李妮妮完全没有发现武太郎和杨朵朵与海森堡系统有什么关联。 他们的行动也毫无目的性,每天打拳、养花、养狗、卖棺材,偶尔相亲,没有任何可疑的举动。 难道真的是她误会了他们? 除此以外,其它线索也暂时断裂。 苏尔姬妲警惕性很高,李妮妮套了几天话,只套出了苏尔姬妲以前是洛阳人,电影学院毕业,父亲温州卖鞋厂老板,家里在温州湾有一条一个亿的船。 有一天她走在街上,大脑中忽然出现一个声音,让她来达摩末罗替换一个人。 这个声音帮她打开了时空通道,她按照这个声音的指示行动,果然顺利来到了达摩末罗。 这个声音还将她的记忆神经元替换到了一个婴儿的大脑里,让她成为了达摩末罗长老院首席执政官的女儿。 ……而且苏尔姬妲说,她来到达摩末罗那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可她的父亲克里希那才十二岁,比她自己还小十三岁。 李妮妮……李妮妮一时不知该感慨这个混乱关系的好。 还是感慨克里希那十二岁就能让女人怀孕,实力强悍的好。 但至于苏尔姬妲在达摩末罗的任务是什么,李妮妮一句都没有套出来。 …… 另一边,褚西岭和大小姐,李妮妮也没能找到他们来达摩末罗的目的。 自从上次和褚西岭说清楚后,这段时间,李妮妮偶尔能感觉到褚西岭在不远处看着她。 但当她回过头去时,褚西岭的身影又消失了。 有一次街上一个乞丐死缠烂打,想要抢夺她的金币。 就在李妮妮忍无可忍,想掏出口袋里的小榔头,就看见乞丐“扑通”一声倒下,身后露出褚西岭的脸。 褚西岭收回砸人的手,朝她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李妮妮追上去:“……你等一下。” 褚西岭停住脚步回头,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眼底露出了一点笑意,手指也微微攥紧,像在期盼着她说些什么。 可李妮妮只是问他:“你看到大小姐了吗?她也来达摩末罗了。” 褚西岭当然知道王蔺也来了达摩末罗。 王蔺前几天刚带了一群人过来围堵他,两派人间发生了激烈枪-战,他打残了王蔺一条腿,王蔺射伤了他的一只手臂。 而王蔺哪怕断了腿,也拼命想绑走他的人,试图问出李妮妮的下落。 这几年不知从哪里走漏了“时区”风声,时间偷渡者越发猖獗,但王蔺对这一块并不感兴趣。 他这一次花了大价钱来到达摩末罗,就是为了找李妮妮。 出于某种私心,褚西岭并不想让李妮妮知道大小姐在找她的事。 听到李妮妮的问题,他只是垂下眼睛,反问道:“是吗。” 李妮妮蹙起眉:“大小姐没有来找你?” 褚西岭:“没有。” 李妮妮:“那你来达摩末罗是有什么任务吗?” 她不好直接问褚西岭-来-达摩末□□什么,只好这么间接迂回地打听一下。 褚西岭心想,他来达摩末罗能有什么任务。 父亲被杀的案件,他十几岁时就已经查清了始末。是溯源部前任首席叛-变,在时空乱流中杀死了追捕他的父亲。 为了逃脱罪责,前任首席留在了达摩末罗,还成为了这个国家的大祭司。 他本来想借着这次机会,见大祭司一面,问一问当年他不惜杀死自己的战友也要叛-变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只是褚西岭没想到,大祭司死了。 就死在他来的前夜。 所以他这次穿越时空壁垒,唯一的任务就是找李妮妮。 但在他和李妮妮已经结束关系的此刻,这种话就显得多余且累赘。 褚西岭抿着唇,看了李妮妮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机密任务,不好透露。” 李妮妮“噢”了一声:“是我冒昧了。” 她没再和他说什么。甚至没问为什么每次在她危急时他都能准确地出现在她身边。 她只是朝他点点头,就毫不流连地转身离开了。 只剩褚西岭一个人站在陌生国度的街头,看着衣着艳丽、熙熙攘攘的人流,慢慢淹没了她的背影。 他按住自己的心脏,又感觉到那阵尖锐的疼痛,宛若晨起时汹涌的浪潮,一波波冲刷进胸膛。 法缇玛的房子离恒河不远。 吃完晚饭从屋舍里出来后,李妮妮一直走到恒河,才忽然想起,今天是褚西岭和她说的最后一天。 今天下午七点,褚西岭会打开所谓的时空通道,回到中国。 这是李妮妮目前唯一确定的回家机会。 ……靠,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李妮妮抬头看了看太阳。 下午六点了。 李妮妮转头飞快地往回跑。 等她冲回小院,看到武太郎和杨朵朵都坐在餐桌边时,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拉起两人就往外狂奔。 武太郎和杨朵朵不明觉厉。 但他们已经习惯听从李妮妮的指令,紧急时无条件配合,甚至没人问李妮妮他们要去哪里。 李妮妮在大马路上租了三匹马,跨上去,朝杨朵朵和武太郎说:“每人挑一匹,上马。” 武太郎目瞪口呆:“可我不会骑马啊……” 杨朵朵看着那趾高气扬的马匹,也忍不住后退一步:“我也不会啊……” 李妮妮:“……” 她脑仁隐隐作痛,朝他们伸出手:“都上我的马。” 等三个人都爬上李妮妮骑的那头大马时,马在他们屁股下发出了一声哀鸣。 它刨了刨蹄子,试图把这三个胆敢超载的人类从它背上颠下来。 李妮妮凶狠地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安静了。 按理来说,一头马是承载不了三个人的重量的。 但这是在印度。 印度的交通工具,和世界上的其它任何地方的交通工具,都不一样。 就比如说,美国的一辆小摩托车,肯定承载不了20个人的重量,但印度的摩托车就可以。 同理类推,印度的马也可以。 论超载,这是阿三的常态。 它们都习惯了。 果然,马只表现出了一时的气愤,等到它意识到这三个人绝无可能从它背上下来时,它就扬起尾巴,长鸣一声,撒开蹄子,轰隆隆地朝前狂奔而去。 那走位之风骚,堪称马中法拉利。 哪怕李妮妮不停地勒着它的缰绳,也根本没办法控制它脱肛的速度。 在距离褚西岭说的deadline的最后三分钟,李妮妮终于赶到了恒河边的达摩神庙。 杨朵朵一下马,就扑到旁边的树丛下狂吐。 武太郎没比她好多少,面色发青,脚步踉跄地坐在地上。 李妮妮也被马颠得头昏脑涨,但是她还记得正事,拉起两人的衣领说:“振作点,快走。” 武太郎和杨朵朵几乎是被李妮妮拖着进了神庙。 褚西岭正站在神庙前的神主神像下。 一缕绯薄的光线透过木质的横梁,从高耸空阔的圆形穹顶上直射下来,切割了他与神主之间的空间。 听到响动,他转过身来,眼底是许久未见的光亮。 “你来了。” 他轻声说,上前一步,终于克制不住地想拉李妮妮的手:“我就知道你会选择跟我走。” 第177节 作者有话说: wx上有个小姑娘问我写书能赚多少钱,她也想写。 写书没那么赚哈。 比起你正儿八经的工作收入,稿费我暂时是不把它归为收入的,因为它不配。 写就是图个廉价的心理欢愉,自娱自乐,别的没有。 当然我是那种资质比较普通的人。 如果你特别有天赋,当我没说。 第98章 第四维98 ……旁边的溯源部工作人员从未见过自家首席这样一面。 之前李妮妮没来时候, 首席那一脸恐怖阴沉,仿佛部里马桶堵塞了一个月还没通的表情也就算了。 现在人来了。 瞧自家首席这瞬间转换的脸色、一秒放柔的声音…… 还有这温情似水的口吻,想拉又不敢拉的手…… 啧。 啧啧。 别问, 问就是眼睛没了,谢邀。 王大爷持-枪站在褚西岭身后, 目不忍视地撇开了头。 唉,这年头小年轻谈恋爱不害臊, 这黏糊劲, 真是没眼看。 李妮妮避开褚西岭的手,看到王大爷倒是比看到褚西岭更高兴,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甚至朝王大爷挥了挥手。 王大爷也用看孙媳妇的目光, 慈爱地朝李妮妮挥了挥手。 褚西岭:“……” 他看看王大爷, 又看看眼睛亮晶晶的李妮妮。 算了, 别在意, 这两人年龄差太大了, 是不可能的。 ……但也未必完全不可能,毕竟有些缺爱女孩就是喜欢这种稳重的白发, 和充满故事感的皱纹,万一李妮妮就喜欢年龄大的呢? 没等褚西岭继续顺着这个恐怖的思路想下去, 李妮妮已经转过身来。 “我还有事没有做完,这一次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 她拉过武太郎和杨朵朵的手:“但是杨朵朵和武太郎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我觉得你们应该把他们一起带走。” 褚西岭盯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打算和我走?” 李妮妮重复了一遍:“我还有事没做完, 我现在不能走。” 褚西岭慢慢转动着手里的打火机, 眼神变得极冷, 好一会儿才说:“你这次不跟我们一起走, 以后怎么回去?凭着你自己是没办法打开时空通道的。” 李妮妮:“大小姐不是还在这里吗?我还有一次机会。” 而且李妮妮没说的是,除了大小姐以外,她还有第二种办法能带她穿越时空壁垒。 那就是找到海森堡。 苏尔姬妲既然能和海森堡交流,那她就能顺着苏尔姬妲这条线索,揪出海森堡。 而且李妮妮有一种直觉。 那就是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她已经在达摩末罗,找到了这卷杂乱毛线的线头。 这个线头一端是达玛太子,另一端是苏尔姬妲。 如果她此刻回到中国,反而一头雾水,所有线索又要从头找起。 褚西岭冷峻的眼眸微微眯起。 他看了李妮妮许久,最后扯了扯唇角,用一种不是疑问,也不是反问的语气轻声道:“你宁可在这里与虎谋皮,也不愿和我走。” 李妮妮蹙起眉:“我都说了,我是有事情没做完。” 褚西岭拿起打火机,“咔嚓”一下打出一阵火星:“那你有没有想过,时空通道并不是每一次都是稳定的,没有溯源部,你可能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你之前的时代了。” “那又怎么样?”李妮妮说:“难道我在高等时区,还有什么亲人吗?” 褚西岭手腕上的手表已经指向了时空通道开启的时间,他能听见那秒针滴答、滴答,在不停地向前走动。 一如他血液鼓噪的声音。 “行。”褚西岭沉默了许久,最后点了点头。 他手习惯性地往裤兜里去摸烟,却摸了一个空。 这才想起,因为他怕今天李妮妮要来,怕自己忘了控烟,身上的烟味熏到她,早上起来时就把烟放在王德全身上了。 这时,武太郎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狗狗眼惶恐地睁大:“不是,姐姐,你不要我了吗?不,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杨朵朵也不大确定地说:“我们真的可以走了?穿越时空是什么意思?我们穿越过去,会有危险吗?” 李妮妮:“嗯,你们可以走了,有褚哥在,你们不会有危险。” “……可我们走干嘛啊?” 但没想到,听李妮妮说没危险后,武太郎居然还是断然拒绝。 “姐姐你在这里和我过的不开心吗?我们钱已经赚得越来越多了,房子也搭起来了,整整300平的小别墅,还带一个小花园,这样房子放在上海,一个亿都买不到……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急着想回去呢?” 他的反应比李妮妮想象得还要剧烈得多。 “现实世界,除了内卷和加班,还有什么别的值得我们留恋的事吗?” 李妮妮:“有啊,我就很怀念肯德基。” 武太郎:“……” 他见说服李妮妮不成,就转向了杨朵朵。 “朵朵你是医生吧?你都博士后了,整整读了快13年的医,不是还要在医院里帮病人掏屎吗?你读书到底有什么用?不吃不喝买得起医院附近一小时通勤内动辄十万一平的房子吗?” “……那什么,屎不是我负责的。”杨朵朵小声辩驳道:“现在帮病人掏屎这件事,都是肛肠科护士做的。” “……重点不是掏屎到底是谁做的,重点是我们为什么要回去?” 武太郎是真的不理解。 “我们在这里没有商业化,没有消费主义,没有房价,没有内卷。以你的医术混个国师没问题,以我的头脑养活我们一大家子也没问题,我们为什么要走?” 他说的好有道理,杨朵朵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理由。 而褚西岭压根没有看他们两个人。 他注意力只放在李妮妮身上。 等武太郎说完了,他才轻声对李妮妮说:“你也是这么想的?” 李妮妮当然不是这么想的。 回去肯定是要回的。 李妮妮中肯道:“武太郎说的其实也没错,但就是……”就是想得太美了一点。 武太郎这是还没有遭受到封建社会的毒打。他也不想想,一个代际隔阂就难搞成那样,网上天天都是吐槽自己父母/子女不理解自己的。而达摩末罗这群古人文化思想,那就是他外婆往上再数20辈的水平,真要算起来,几乎可以说是水生生物和陆生生物之间的思维差距。 在这种地方,他们呆一两个月还行,时间久了,武太郎估计能哭着喊着要回现代社会,更别说杨朵朵还是一个女权斗士了,她能忍受女性生理期必须被赶出村子这件事?那必然不能忍。 但没等李妮妮委婉地表达完自己的想法,就听褚西岭道:“你不用担心房子,我有房子,你也不用内卷,钱我会赚。” 褚西岭垂眸俯视着她:“你还在担心什么?一并说出来,我都能解决。” 旁边的溯源部同僚们愣愣地看着自己首席。 这、这是在告白吗? 首席这果断是在变相告白吧? 房子也给,钱也帮赚……主席又不是人爸爸,除了父女,就只有夫妻才能做到这一步了啊。 王大爷已经拿出手机来录像了。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褚西岭这等画面,他这次出差公干不亏。 他现在把视频拍下来,褚西岭以后还得感谢他。 等褚西岭娶婆娘的那一天,他就把这个视频剪进他们婚礼的vcr中,在庆典大屏幕上滚动播放,让那群派出所的单身狗,学学什么叫男人的手段。 李妮妮极细微地蹙了一下眉。 她觉得褚西岭说这话的场合有点不大对,说的对象也有点不大对,但她不至于在公共场合直接驳他的面子,只好避重就轻的说:“谢谢你,但我不缺钱。” 然后她再次看向武太郎:“你真的不走?” 武太郎一把抱住她的腰,撒娇不成就开始撒泼:“我就不走!你也不许走!” “……” 李妮妮对这种粘人的狗子实在没办法,挣脱开武太郎的手指,却没成功,缓声道:“行,不走就不走。”大不了下次跟她一起走。 武太郎湿漉漉的狗狗眼看着她:“真的吗?” 李妮妮:“真的。” 褚西岭看着他们牵手对视,指尖微微地攥起,陷进手心。 这个男人握着李妮妮的那只手,太碍眼了。 他很想把这个男人从李妮妮身上扒开,最好能把那只手斩断。 但现实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这个男人占李妮妮便宜——因为他没有任何立场,他甚至不能肯定这个男人在李妮妮心中的分量,是不是比他更高。 李妮妮又对着杨朵朵说:“那你走吗?” 杨朵朵看了看武太郎,又看了看李妮妮,犹豫道:“我……我……” 第178节 她像是做了一通激烈的思想挣扎,最后抱歉地看着李妮妮说:“对不起妮妮姐,我妈妈是渐冻人症,我不知道她还能活多久,我必须得回去照看她。” 李妮妮盯了杨朵朵两秒。 杨朵朵答应的很利落,理由也很正当。 难道杨朵朵真的不是海森堡的任务执行者? 还是说,杨朵朵执行任务的对象,不在达摩末罗,而在现代社会呢? 李妮妮又想到她从肚子里剖出的那张字条。 ——不要相信任何人。 下一秒,李妮妮笑起来,走过去拥抱了杨朵朵一下:“这有什么,祝你一路顺风。” …… 李妮妮在达摩末罗找了两个月回去的方法。 但等到回去的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居然只有杨朵朵一个人愿意跟着溯源部的人一起走。 褚西岭弯下腰来,眉目沉沉地看着李妮妮。 他眼里像有一片海洋,那海洋里波涛倾覆,浪潮汹涌,却因为海洋太过于宽广,让人情不自禁就会忽略了它水下的沉浮,只能看到它的静水流深。 “我有钱,也有房子,花园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给你搭。”他最后问道:“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 李妮妮:“不好意思。” 褚西岭尽力地盯着她,也不知道在盯什么,好一会儿才直起身来。 “行,以后这边没有熟人互相照应,你自己记得小心一点,不要再随便带着金币上街,遇到像上次那个乞丐一样打劫的事,也不要硬碰硬,能跑就先跑。” 李妮妮疏离地说:“好的,我会注意的。” 褚西岭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铁制的牌子。 他没有直接递给李妮妮,而是把牌子放在一边神主的供桌下。 “这块牌子可以联系上长老院一个叫塔吉克多的长老,他分管王宫护卫,能驱使达摩末罗王城中的守备军。” “我知道你不信任摄政王子,也不信任神殿祭司,但是这个人是可信的。如果你不需要,那就算了,把这块牌子扔在这里就好,等你需要的时候再去找他。” 李妮妮觉得她应该不需要,但她还是礼貌地说:“谢谢。” 一边的溯源部工作人员有些焦急地看着褚西岭,不断用眼神催促,生怕错过时空壁垒通道开启的时间。 可一向时间观极好的褚西岭,这次却像完全看不懂他的暗示似的,又解下自己的包放在地上:“这里面有武器和钱,你需要就用,不需要……也扔了吧。” 李妮妮本想拒绝,但他看到一旁溯源部工作人员不断向她使眼色的目光,觉得要是她此时拒绝,褚西岭还能再磨叽半小时。 于是她再次礼貌地捡起地上的包,背在自己身上说:“好的,感谢国家对我的支持。” 褚西岭:“……” 他终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抿了抿唇,最后说:“执政官……意图谋-反,并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 谋反? 谁,克里希那? 李妮妮直觉自己找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点。 褚西岭沉郁的看着她,见她始终没有改变想法,眼里的光终于慢慢冷下。 时空壁垒的每一次开启都是不稳定的。 最先进的时空定位仪,只有溯源部有,而且只有一个。 连大小姐手上那个,也不过是拆卸了溯源部定位仪后做的仿款,存在很大的偏差概率。 没有准确的定位,李妮妮也许能顺利回到高等时区,但却未必能回到有他在的年代。 或许在她回到的时代里,他已经死了。 或者更糟糕,他没死,但他已经老了。 甚至褚西岭觉得,李妮妮会刻意不回到有他和王蔺在的世界——他已经看出来了,她不仅不爱他,还觉得他有点危险,让她心生防范,以至于一直想避开他。 这一次离开,说不定就是他们之间最后一面。 褚西岭觉得内心好像裂开了一个峡谷,他知道自己正在失去什么,但是他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流沙在他指间逝去。 他可以把她打晕绑走。 可是她不愿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褚西岭终于打破了沉默,垂眸道:“以后少熬夜,保重。” “好的,我会的。”李妮妮催促道:“你就放心的去吧。” 众人:“…………” 李妮妮真是有一棍子打死所有暧昧的本事。 这姑娘凭本事单的身吧。 一旁的王大爷面色焦急无奈,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们两个。 这年头年轻人,真是不知道娶一个婆娘是多么的不容易,这都给搞上床了,居然还能把人给放走,也不知道褚西岭脑子里进了什么水,难道都是豆腐渣吗? 这时候就应该高举强制爱的大旗,都生离死别了,还在这讲究你情我愿呢? 但他也没有办法,又不能按着牛头喝水。 王大爷好长吁短叹地开始准备时空穿越的工具。 时空通道开启会影响引力,“奇点”也会造成开启时空面上“视界”附近时间流速的不稳定。 李妮妮和武太郎很快被赶出去。 离开之前,李妮妮眼尖地瞥见王大爷从他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圆形的,类似飞碟一样的东西。 这难道就是溯源部的时空穿越工具? 原理是什么呢? 李妮妮来不及细看,就被其他溯源部工作人员客气地请出去了。 那个过来清场的年轻男孩,满脸敬畏地看着李妮妮。 首席是何等的硬汉,那可是酷刑和枪-炮都无法让他说一句软话的男人。 他对这个拿下了自家首席、甩掉了自家首席,甚至貌似从头到尾吊着自家首席,让首席一头热的女人,表现出了十足的敬畏。 别问,问就是膜拜。 李妮妮:“……” 这些溯源部的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怎么都这么奇怪? 那表情跟看大熊猫似的。 李妮妮和武太郎两人并肩走到了神庙外。 武太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虽然这么说不地道,但我觉得朵朵姐走了挺好的。” 他还握李妮妮的手腕,似乎忘了放开,栗子色的碎发在南亚次大陆的阳光下,显得又暖又撩,温柔的狗狗眼眼也眯了起来。 “这样,我们的小别墅里就只剩下我和姐姐两个人啦。” “等我们搬了家,我们可以在小院子里养好多狗勾!……姐姐你喜欢小猫咪吗?你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养一个小猫咪。” 李妮妮和他并肩走在阳光下,警告道:“别养太多,最后我们还是要走的。” 武太郎:“那谁知道,说不定姐姐你最后就改变了想法呢?” 李妮妮:“是吗?我觉得不会。” 武太郎:“我觉得会。” 李妮妮没有在说话。 她在心里慢慢地想,武太郎这么坚定地留在达摩末罗,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的任务目标就在达摩末罗呢? 可他又表现得对摄政王子完全没有兴趣。 而她知道的,身上有六芒星胎记的人,目前就只有摄政王子和达玛太子。 难道他的任务目标,是……达玛太子吗? …… 北印度洋的风里,武太郎和李妮妮手牵着手往前走。 两人都穿着当地的服饰,黑色旁遮普衣角,和白色柔软的纱丽在海风中飘起。 要不是他们俩人皮肤都太白,五官也没有雅利安人那么立体深邃,看上去真的就像两个本地人了。 无数人流从他们两人身边经过,每一个走过的,都会回头看一看他们。 因为他们是这个古代世界里,绝无仅有的、来自东亚的外乡人。 李妮妮眯起眼,去看天上的太阳。 这里的太阳看起来,可真像真的啊。 可这个世界。 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上一章评论区大家的重点都在租金哈哈哈 房子租金收益很高吗? 不高啊 就我的真实数据,杭州租金年化平均每100万月收两三千,200万4000,300万5000,连银行定存都跑不过 至于房产溢价,短期看杠杆,长期看人口 哪怕是北上广深,长期看可能也是亏的 第179节 第99章 第四维99 但不管这个世界是真是假, 武太郎喜欢小狗这件事,倒是挺真的。 他们不过路过农贸市场,武太郎就又抱回去了一只小狗。 摊子上充满海鲜腥味和动物粪便的气味。集市上卖鱼的、卖蛤蜊的, 卖蔬菜的和卖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显得杂乱无章。 还总是有人踩到李妮妮的脚, 没过一会,李妮妮雪白的裙摆就满是脏污。 武太郎看不过眼, 弯下腰, 直接把李妮妮打横抱起。 她抱着狗,他抱着她。 李妮妮猝不及防,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武太郎抱着她一个七八十斤重的玩意儿, 居然手臂完全不晃。 她抚摸着怀里小狗狗的头, 惊讶地说:“你臂力居然这么好?” 这个姿势, 走路晃动时, 她的小屁股正好一下一下碰着他的腰。 就跟什么……什么似的。 武太郎不知道想到什么, 脸颊微微泛红,小声说:“ 也没有很好, 就一般般好啦。” 李妮妮:“那你前两天搬家具的时候,为什么要雇人?人工费那么贵。” “如果我不雇人, 姐姐肯定要来帮忙吧。我们现在又不缺钱,能外包的事情就外包出去,干嘛要让姐姐来做这种事。” 武太郎微微把李妮妮往下托了一下。 他完全不压抑,也不遮掩自己年轻热情的反应。 反正古印度的衣服能遮住。而且这次他身上这身“旁遮普”衣服, 布料是浆洗过的, 又硬又厚, 普通人都不一定能感觉出来。 武太郎一边抱着李妮妮往前走, 一边平静地把李妮妮压向自己。 李妮妮蹙起眉,她没觉得小狗勾做的有什么不对,因为她的裙摆确实不方便走路,她只是觉得这个姿势不大舒服,想从他怀里跳下来。 但是她被武太郎按住了:“地上很脏,姐姐的裙子那么长,别乱动。” “年轻的时间这么宝贵,一点小钱,跟姐姐的时间比起来,不值一提。”他努力压抑着气息,微笑着说:“姐姐放心,我会赚很多钱给你花的。” ……时间比钱宝贵这句话,说的倒是没错。 可李妮妮一想到之后她想做的事,有多烧钱,顿时觉得一个脑子两个大,恨不得一个银币掰成五瓣用。 就在这时,他们前方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西伽蜜多?” 李妮妮和武太郎一同抬头望去。 居然是苏尔姬妲。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李妮妮刚刚还在想她。 情动被迫打断,武太郎脸色冷了一下。 苏尔姬妲望了望李妮妮,又望了望武太郎,脸上慢慢露出愤怒的神色,拉着裙摆走过来,气势汹汹地说:“西伽蜜多,你怎么能这样不知廉耻?” 李妮妮:“?” 她怎么就不知廉耻了? 她发现自从她和苏尔姬妲摊牌以后,苏尔姬妲在她面前是越来越不遮掩脾气了。 前还勉强能称之为心机深沉的女政客,现在就变得跟个小姑娘似的。 苏尔姬妲见李妮妮只是垂着眼睛望着自己,居然丝毫没有从身后男人身上下来的意思,脸颊逐渐涨红,语气更加愤怒。 “西伽蜜多,你已经和我父亲订婚了,婚期就在下个月。你现在一举一动代表的是执政官家族的荣耀,就算再饥渴,也不能大街上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吧?” 李妮妮奇怪地说:“为什么不能?” 苏尔姬妲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现在的行为是脚踏两条船啊,你是我爸爸的未婚妻啊,你就不觉得羞愧吗?” 李妮妮:“不觉得啊。” 苏尔姬妲:“?” 李妮妮:“你父亲还有73个女儿,100多个情人,可我只不过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不管怎么想,还是我比较亏吧。” 苏尔姬妲张口结舌:“你怎么能这么想?” “为什么不能?”李妮妮说:“爱情和婚姻中是应该有道德标准,但这种道德标准应该是双方一致的吧?自己做不到,却要求另外一方做到,就有点不要脸了。” 苏尔姬妲依然冒火地望着她,显然是没有被她说服。 但没关系,成年人的世界本来就没有说服,就像一开始没人相信比特币会有价值,但是当它涨1万倍,10万倍的时候,不信的人自然就信了。 当然,想说服人们不信的也不需要用理由,等到它币值归零的时候,信的人自然就不信了。 世上就没有绝对正确的道德和真理。 因此李妮妮懒得和苏尔姬妲争论这种没有结果的话题。 她想到褚西岭之前和她说的,克里希那在“造-反”的事。 李妮妮转而问道:“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你的母亲,你们那73个姐妹的母亲都没有和你们住在一起吗?” “我哪来的母亲?我母亲早死了。” 可能因为同为现代人,多少有点同病相怜的感伤,现在大部分事苏尔姬妲都不避着李妮妮。 她冷笑道:“所有为我父亲生下了孩子的女人,都立刻被我父亲杀死了,去母留子,你又怎么能看得到她们呢?” 饶是李妮妮,也被这个话惊到了:“……什么?” “我父亲杀人时会避开人,但他不至于避开婴儿,我出生的时候,都看见了。” 苏尔姬妲眼底露出悲哀的神色:“那个女人刚生下了我,还没来得及看自己孩子一眼,就被我父亲割了喉。” ……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 李妮妮原本以为这些女人会被克里希那带走并控制,但没想到克里希那远比她想象的心狠手辣。 可是克里希那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妮妮蹙起眉:“那些给你父亲生孩子的女人都是从哪里找来的?生完孩子就失踪,他们的家人都没有疑义吗?” 100多个女人死了,总会有人注意到吧。 “你想的太美好了,那些女人都是低贱的首陀罗和吠舍,连法律都规定,一个婆罗门杀死一个首陀罗,只要赔点钱就可以了,价格还不如牛贵,比牲畜还不如,又有谁会在乎牲畜的死活呢?” 苏尔姬妲露出嘲讽的神色:“所以我父亲从来不碰这些女人,因为他觉得这些女人会玷污他的家族名望,配不上他高贵的血统。” …… 李妮妮缓缓打出一个黑人问号。 不是,克里希那既然不碰这些女人,那他这么多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克里希那到底是古印度绿帽大神,还是他能和上帝让圣母玛利亚“处女怀孕”一样,隔空授-精,直接让他“神圣的孩子”在处女体内诞生? 李妮妮觉得槽多无口。 但武太郎倒是一点都没有惊讶,他听完就明白了,看向苏尔姬妲说:“他用的是那个?” 苏尔姬妲神情厌倦又厌恶:“对,就是那个。” 李妮妮觉得这两个人在打哑谜,她看看武太郎,又看看苏尔姬妲:“……那个是哪个?” 武太郎看了她一眼,低头哄道:“是很肮脏的东西,姐姐不要知道。” “……你就别装纯了,西伽蜜多,你会不知道?”苏尔姬妲冷冷地说:“就是古代版人工授精,用一个鱼泡装着金液,然后用一根长管直接喷进那些女孩身体里。” 当然,如果用手捏鱼泡形成的冲力不够大,克里希那就会让其它女人用嘴含着他那玩意儿,然后通过一根长管,以“口喷”的形式,直接“注射”进待孕女人的子宫,让女人受孕。 “所以你爸爸生了这么多孩子……”李妮妮艰难地说:“还是……处男?” 苏尔姬妲冷哼一声:“是不是很好笑?” 李妮妮并没有笑。 但她大受震撼。 武太郎捂着李妮妮的耳朵,对苏尔姬妲不悦道:“你干嘛要和姐姐说这么肮脏的事情!” “因为这就是她以后要嫁的丈夫,我让她早点认清现实有什么不好?” “还有你。” 苏尔姬妲抬头看向武太郎,轻蔑地说:“虽然我不在乎我爸戴几顶绿帽,但执政官府邸的声望,关乎着我的未来,我决不允许你败坏,你少和我小妈拉拉扯扯。” 小妈李妮妮:“……” 她沉默片刻,在武太郎不满的眼神里,从他身上跳下来,利落地说:“你说的有道理,好,以后我不和他拉拉扯扯。” 武太郎一下慌了:“……姐姐!” 他又露出狗狗一般湿漉漉的眼神,但这次李妮妮却没管他的心情。 此时此刻,苏尔姬妲在她眼里更加重要。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李妮妮朝苏尔姬妲说:“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你的73个姐妹,都嫁去了哪里?” 苏尔姬妲警惕地望着她:“你查这个做什么?” “你不是想要摆脱家族控制,成为达摩末罗首位女性执政官吗?这凭我们自己是做不到的,想得到你父亲的支持,就必须先摸透你父亲想要干什么。” 而要摸透一个下棋人的意图,就必须要先弄清,他所有棋子都落在何方。 苏尔姬妲看了李妮妮良久,勉强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行叭。”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说:“我就帮你查一下……但我们是等价交易,别以为我们是老乡你就能占我便宜,你以后也要帮回我知道吗?” 李妮妮:“好。” 苏尔姬妲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那依依惜别的姿态,看得武太郎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看苏尔姬妲的目光也充满敌意。 他严重怀疑这个女的有百合倾向。 这时一队追捕“摄政王妃西伽蜜”的摄政王子扈从,骑着马从李妮妮身边经过。 第180节 李妮妮立刻转过身,装作在摊子上买东西的样子。 武太郎站在她身后,揽住她的腰,做出一副亲密的模样。 两人看起来就像刚结婚的小夫妻。 等马蹄声远去后,武太郎才松开她的腰。 松开时,手指还轻轻地捻了一下,仿佛在感受那微妙的、柔软的弧度。 李妮妮对他说:“回去吧。” “嗯。”他也笑着拉起李妮妮的手:“回家吧。” 李妮妮在一个星期后,搬进了新的居所。 就是上次武太郎和杨朵朵集资买的一套小别墅。 因为达摩末罗是土地私有制,武太郎连人家的地皮都一起买来了,现在这栋两层小楼连同他们脚下的土地,都在李妮妮名下。 搬家那天,李妮妮问法缇玛要不要跟着他们一起搬走,如果以后不想再做皮肉生意,她可以帮他们打扫房间,做一点女佣的活,她会付给她薪资。 但是法缇玛想了很久之后,拒绝了。 她是婆罗门下嫁,生下的孩子,是“不可接触者”,在古印度社会里是等级最低的存在,连四大种姓最后一个都排不进去。 她的孩子不被允许踏上王城任何稍微中心一点的地方。 所以她只有在这种破落的贫民区,才能时常见到自己的孩子。 李妮妮听完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和法缇玛结清了这段时间的生活费、房屋租赁费,和她做饭的人工费。 法缇玛拿着钱,眼睛红红地站在门口,看着李妮妮带着一个男人,两条狗,和一具棺材,走向了她无法企及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今日短小 第100章 第四维100 李妮妮在新居里专门弄了一个房间, 给达玛太子停棺。 然后她就把太子给忘到了脑后。 毕竟她每天事情这么多,又要种菜,还要赚钱, 谁又有心情一日按三餐去看一具尸体呢? 于是她一连一个星期,都没有去见达玛太子。 李妮妮本想让武太郎的赚钱计划停一停, 她先砸钱让他以“□□神官”的身份,进入达摩末罗长老院, 探听和克里希那“谋反”有关的消息, 以及大祭司之前的秘辛。 李妮妮觉得那个已死的神殿大祭司,一定是海森堡的任务者之一。 别问,问就是女人的直觉。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就光东亚人种、身份不明、身上带着迷幻剂和海-洛-因这三条, 虽然不能说毫无破绽, 但也基本能把大祭司石锤了。 只可惜达玛太子把人弄死得有点早。 李妮妮甚至有那么一秒钟怀疑, 达玛太子搞死大祭司并不是一个意外。 而是因为大祭司知道的事情, 远远比苏尔姬妲这些人多, 达玛太子想捂他的嘴。 但是她很快把这个疑虑抛到了脑后。 达玛太子可是一具尸体啊。 他都已经死了,除非他能活过来, 否则参与达摩末罗一团乱麻的政治斗争,对他有什么好处? 而且她之前天天给他梳头发、画口红, 甚至还试过帮他染香芋色指甲水,他都没有丝毫反抗,乖得可怕。 这么一具柔弱、可怜、无助的尸体,除了偶尔自保, 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武太郎听到李妮妮对达玛太子“柔弱、可怜、无助”的评价之后, 震惊地看了她许久, 最后默默给李妮妮夹了两夹菜, 希望她清醒一点。 并婉拒了李妮妮想帮他“入朝买官”的想法。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我想在这里,和姐姐两个人永远生活下去,不想再去找什么真相了。” 武太郎给地上两条小狗狗扔了两块肉。 “爱莲和叕题也喜欢和姐姐在一起的,对不对?” 两条分别叫“爱莲和叕题”的小狗汪汪地叫起来,在地上奶声奶气地扑腾。 “……你为什么要叫它们这么奇怪的名字。”李妮妮一言难尽地说:“爱莲我能理解,‘叕题’是什么意思?”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后遗症。”武太郎面不改色地给李妮妮夹了一块羊肉:“以前高考做题目做伤了,试卷‘题目又双叒叕来了’的意思,是不是很亲切?” 李妮妮:“……” 没有武太郎帮忙,李妮妮只好把目光盯上了身边其它人。 她和阿罕的合约其实没有那么久,按理阿罕已经完成了他所有的任务,此时可以离开了。 在他们合同结束的那天,李妮妮把阿罕叫到身边。 “我知道你的种姓是首陀罗,是除‘不可接触者’外,达摩末罗最卑贱的人。” 李妮妮坐在她专门命人打造的小矮凳上,对这个肌肉健壮的男人说: “白肤色的人天生是高等种族,你们深肤色的达罗毗荼族,天生是最低等的种族。” “但明明几千年前这块土地原本是属于你们族人,白肤色的人只不过是卑劣的入侵者。是他们翻越了兴都库什山,用战车和骑兵打败了你们了。” “他们屠杀你们的族人,占有你们的土地,掠夺你们的财富,打压你们的子孙,现在还要用宗教给你们洗脑,让你们从内心承认的自己的卑贱。” 她用“今天晚上吃什么”的寻常语调诱惑这个男人说: “你觉得自己卑贱吗?” 阿罕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 他棕黑色的皮肤上遍布着汗水,这是他刚刚劳作的证据。 他的手指间满是伤疤,每个指节都粗大难看,这是他长年重活的痕迹。 阿罕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注视着李妮妮细白的手,轻声说:“我不卑贱。” 李妮妮一根手指竖起,在唇上摇了摇。 “不,你卑贱。” “不管你愿不愿意,弱肉强食就是世界的法则。你的先祖被外邦人入侵,这就是你们的先祖活该,你们父辈是如此孱弱,所以他们活该挨打。” 阿罕跪在李妮妮面前,眼神逐渐沉下。 他默不作声的望着面前还没到自己胸膛高、坐在可爱的小矮凳上、只能仰头看他的小姑娘。 小姑娘继续吐出恶魔一样的语言。 “婆罗门可以鲜花满座,但你只能躲在角落里,做着最低贱的清除粪便的工作。甚至你们中很多男人不被允许得到任何收入,低贱种姓的男人想生活下去,只能依靠妻子出卖身体赚钱,或者生下女儿,继续让她为你卖身赚钱。” “一日为奴,终生为奴,世代为奴。”【1】 李妮妮静静地说:“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阿罕说:“因为贵族压迫我们。” 李妮妮:“不,因为你们活该。” “没有人是活该的。”阿罕黝黑的眼望着她:“主人,你根本不懂人民的苦难。” 李妮妮:“但我知道奴性是怎么养成,就比如你这句‘主人’。” 阿罕抿起唇,跪在她的小板凳前,不说话了。 “没有奴性的人,是不会有主人的。”李妮妮说:“你应该在我试图成为你主人的那一瞬间,就把我杀掉。你要知道,没人配成为另一个人的主人,所有想驯化你的人,都是你的敌人。” “我查阅了卷宗,婆罗门压迫了你们几千年,你们反抗过几次?”李妮妮平视着阿罕:“是不是只要屠刀不落在自己头上,明天还有一个饼可以吃,就想着一日可以拖一日?是不是总盼着有人为你反抗,只要坐在革命者的身后吃时代的红利,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高枕无忧?” 她眼中又露出了那种佛陀般悲悯而又无情的神色。 “不管你觉得道不道德,狼天生就是会吃掉羊。时间会荡涤一切枷锁,留到最后的只有人性,而人性就是弱肉强食。” “如果现在,我想把你的眼睛挖去,你能反抗吗?你不能,这就是弱者的可鄙。被欺压不是你的错,被欺压却不反抗,才是你的错。” 李妮妮发现自己的想法,会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胆大。 她原本只想着走正常的方式进入官场,但是武太郎不配合,她就只能另辟蹊径。 她必须掌握权利,因为如果不能坐到高位,她就没有办法了解达摩末罗的秘密。 那些与神主有关的、最隐晦的事情,可都垄断在王室和神殿手里。 ——她需要一支起-义军。 李妮妮想。 既然不能加入他们,那就从外部打破他们好了。 她知道自己在给阿罕洗脑,也知道自己在炮制战争,但这又怎么样呢? 退一万步说,难道古印度这吃人的种姓制度,不该被推-翻吗? 低种姓的贱民,甚至不能让影子落在高种姓人的身上,他们连走路都要自己带着扫帚,边走边扫掉自己的脚印。【2】 凭什么呢? 他们才是真正创造社会财富的人,贵族可从来不事生产,他们只负责调度、创作和享受。 为了支撑贵族这些奢侈的爱好,贫民一大半收入以税收的方式被王室收割,另外一半则以各种□□目,被婆罗门收割。 女人每日累死累活地劳作,累到子宫从肚子里掉出来,只能把子宫绑在身上,继续劳作。【3】 然后用自己的血肉,去供养另一群社会巨婴。 凭什么呢? 古印度王室常年兵戈,婆罗门两亿个神祇的庞大“神僚”不断拖垮社会。这两个利益体,就像两条巨大的血吸虫,消耗的价值远大于创造的价值。 凭什么呢? 不能让贱民的贫穷,变成永恒的贫穷。这是不公平的,李妮妮想。 第181节 虽然她本意不是搞种姓革-命,但是殊途同归,在她找寻这个世界真相的过程中,李妮妮觉得自己可以顺便搞一搞。 能搞成当然好,搞不成也没关系。 反正贿赂长老院官员也是烧钱,搞革-命也是烧钱,都是烧钱,不如选一个她喜欢的、干脆点的方式。 条条大路通北京。 李妮妮看着面前跪着的阿罕。 “你站起来。”她说:“如果你愿意,从今天起,我给你一把刀。” 李妮妮先给了阿罕一万古斯塔金币,让他去招兵买马,先号召码头上活不下去的工人举起手来。 达摩末罗活不下去的人可太多了。 □□说的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就是她从克里希那那里诈来的卖身钱,一下子去了三分之一。 把钱给出去的时候,李妮妮心痛如绞,连呼吸都是痛的。 她再一次抱怨武太郎怎么就不知道开源节流,之前搬家具的时候就不应该雇工人,应该自己动手。 真是太败家了。 而且阿罕招兵买马的名义也不能用“推翻种姓制度”,这要流传出去,他们的小组织还没有建立起来,就会被婆罗门贵族直接拿大锤碾碎。 他们必须苟着发育。 李妮妮给阿罕讲了整整两天的马克思原理。 这两天她口干舌燥,但功夫不负有心人。 第二天的傍晚,李妮妮满意地从阿罕的房间走出来,留下房间里大受震动、仿佛灵魂受到升华的阿罕。 李妮妮告诉他,他们的组织,目前暂时叫做“达摩末罗无产者互助小组”,他们的口号,是“全世界的无产者联合起来”,他们的党派,就叫做unist party of india。 阿罕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着惊涛骇浪。 他勉强按捺住内心的激荡,朝李妮妮深深地鞠躬,转身走了。 晚上吃完饭后,李妮妮拖来了她从农贸市场上买来的竹管子,打算在他们20平方米的小花园里,做一个简陋的污水净化系统。 起义归起义,饭还是要吃的。 古代最糟糕的事不是没有手机,而是缺乏污水处理系统。 普通民众大部分都是直接把粪便和脏水直接泼在地上。东方,西方都是一样,当年泰晤士河里的粪便和尸体,每隔几年都要带来一波疫病,消灭人口几万几百万。 所以每次李妮妮喝附近河流中直接抽上来的水时,总觉得心惊胆颤,仿佛自己在喝粪水。 他们这间小屋格局有点类似于北京四合院,李妮妮和武太郎住在右边,一人一层。左边的房间用来做厨房和杂物间。 而达玛太子身为神主,李妮妮让他停尸在中央装修最壕、采光最好的房间,还给他棺材前烧了三柱高香,可以说是给够了他牌面。 但到今天为止,她已经九天没去给达玛太子换香了。 李妮妮扫干净了地面,拖着竹管子,丝毫没有停顿地路过达玛太子窗下。 “啪嗒。” 就她要走过达玛太子的房门边缘时,树上一片树叶落了下来。 她刚把花园扫干净,这时地面上出现一片树叶,真是突兀又碍眼。 李妮妮强迫症犯了,走过去将树叶捡起来。 “啪嗒。” 又一片树叶落在她面前。 李妮妮极轻地蹙了一下眉,再次走过去将树叶捡起来。 这时院子里没有一丝风,闷热的空气沉沉压下,树叶却连续不断地掉下来。 叶子一路掉,李妮妮一路捡。等她剪完了所有树叶,再抬起头时,蓦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达玛太子门前。 李妮妮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树叶,又看了一看达玛太子紧闭的房门,一阵匪夷所思从她的心里升起。 能控制自己的头发,还能解释为基因变异,角蛋白生长速度快。 但能控制树叶无风掉落……这是什么原理? 果然是巧合吧。 李妮妮随手将树叶扔进一边的垃圾篓,再次看了看达玛太子的房门,就转身离开。 下一秒,只听“咔嚓”一声,李妮妮头顶榕树一根巨大的枝干猝然断裂,重重砸在她身前! 李妮妮立刻回过头。 她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盯着达玛太子那扇漆黑的门,心中生出一点做实验的心思。 她没理会这一波一波的障碍,跨过树干,继续朝前。 可没等李妮妮走上三步,她脚下的地面就传出一阵泥土撕裂的撕拉声,一道长长的缝隙,从花园这头气势汹汹地裂到花园那头,正好再次挡住她脚尖。 李妮妮:“……” 这还没完,花园尽头一间搭来放柴火的独立小屋子,哗啦啦塌了半边。落下的砖石正好堵住了出院子的门,还顺便把门砸了个粉碎。 李妮妮:“……?!” 作者有话说: 一百章了,裹脚布虽迟但到 猫:我生气了,要贴贴才能好 第101章 第四维101 武太郎回来的时候, 差点被花园里仿佛外星人过境一般的景象吓了一跳。 除李妮妮的屋舍以外,其他几乎全塌,而且是选择性地塌。 李妮妮栽的茶花都好好的, 他种香菜的园圃却被毁了一半,李妮妮移植的桂花还好好的, 他刚打通的地下河还在不要钱地往外喷水……等等,古代的水本来就不要钱。 这是被山贼打劫了吗? 园子里空无一人, 武太郎按捺住心中的震惊, 随手拎起一根长铁棍,走向唯一完好的房间。 就看到李妮妮正坐在扶手椅上,平静地望着躺在她床上的人。 达玛太子静静地躺在她床上, 底下垫的正好是武太郎前天给李妮妮买的绵羊毛手工毯。 ……浪费他一张毯。 武太郎放下铁棍, 眼底掠过一丝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 走到李妮妮身边。 “姐姐你怎么又把他搬出来了?” “是他自己要出来, 跟我没关系。”李妮妮面无表情地:“我不把他搬出来, 他就把整个花园都炸了。” 武太郎觉得匪夷所思:“他为什么要炸花园?” “不知道, 我想不明白。” 李妮妮拉住头发,将自己搓成了鸡窝:“如果要爆-炸, 至少得有引爆物引起空气膨胀吧?达玛太子一具尸体,到底是怎么做到凭空引爆的?这解释不了。” 武太郎想了想:“可能达玛太子有一些更先进的、现代人不能理解的科学?” 李妮妮“怎么说?” 武太郎说:“有些古代智慧是超时代的, 我以前楼下有一家中医馆,可以用中草药包生男生女,这符合遗传定律吗?不符合吧?我都没法儿理解,但是这位老中医就是能做到次次准, 现在连锁店都开起来了。” 李妮妮蹙起眉, 不置可否。 武太郎:“那这具尸体接下来怎么办?” 李妮妮冷淡地望着床上的尸体。 炸房子就算了, 把她的香菜园子炸掉这件事, 实在太恶劣了。 李妮妮觉得不能惯着,于是说:“今天先让他待我房间里。” 武太郎:“那明天呢?” 李妮妮:“拉出去埋了吧。” 武太郎:“……”他一开始以为李妮妮在开玩笑,但很快意识到李妮妮是说真的,她是真的打算埋了达玛太子。 这…… 武太郎看看李妮妮,又看看躺在床上,冷冷清清的太子遗体。 窗外的胡萝卜花影子打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有点高贵又阴郁……还有点阴、阴森? 算、算了,这两个人他都管不起。 他们开心就好。 晚上法缇玛拎着一盒糕点来到了他们的新居,说是祝贺他们乔迁。 结果法缇玛刚跨进园子,也被园子里凄惨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是……” 李妮妮拎过她手中的糕点盒:“出了点意外,过两天就好了,只可惜今天没时间留你吃饭了,神官他现在还在砌墙,我不大会做菜。” 法缇玛心有余悸地看着倒下的大树,想问又不敢问。 这个年代,火器还没发明,这些古人是没有见过炸-药的。法缇玛看到这样大面积的坍塌景象,第一反应就是不愧是“被神主宠爱的少女”,诸神刚刚肯定在这里打架了,不然怎么能毁成这样…… 法缇玛生怕一问出口就亵渎了神明,一直忍耐着没问。 但等她送完糕点以后,却也一直都没走,磨磨蹭蹭了二十多分钟,才小心翼翼地看着李妮妮道: “我听阿罕说,大人您正在建立‘马克思互助会’,只要是低种姓的人,和不可接触者都可以参加?” 李妮妮:“是的。” 法缇玛手指在蓝布裙子上绞紧,像是下了很大勇气,才开口道:“那能不能……给我儿子一个机会?他今年已经17岁了,明明是婆罗门血脉,却因为被我牵连,每天只能靠做最低贱的苦力,背后经常被家主抽得血肉模糊。” 第182节 她眼圈微微地红了:“我不忍心看他这样,哪怕您给他一个烧火的活计都行。” 李妮妮看了法缇玛半晌:“可是如果她加入进来,他可能会死,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法缇玛愣了一下。 两人坐在蒲团上,中间隔着一张小木桌。 法缇玛怔怔地看着木桌上的蜡烛,半晌说:“我也不想他死,可是现在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有这个觉悟就没问题了。”李妮妮微微笑起来:“其实除了他,你也可以加入进来。” 法缇玛愕然道:“我?” “对。”李妮妮说:“我们正在开业大酬宾,拉人头是有钱拿的,只要你们拉一个人过来加入组织,不计男女,我就给你发一个银币。” “当然,如果来的人特别优秀,且心智坚定,我就给你发两个银币。” “唯一的条件,是你们拉来的人,只能是真正的穷苦人,妓-女也可以。” “但是,你们必须跟他们说清楚,加入我们组织后,除了每个月会有低廉工作收入这项好处以外,暂时没别的好处。而且我们不对任何人的性命做担保。” 晃动的烛火下,李妮妮清楚地说。 “听清楚了,是不对任何人的性命做任何担保。” “你们有90%的概率会丧命,只有10%的概率是大富大贵,愿赌服输的人才能来……这点,一定要和他们说清楚。” 当天下午,李妮妮就定好了他们“马克思互助会”的章程。 她想了想,白天她和阿罕讲这些的时候,有些过于仓促了,组织名称还是要贴合现在印度的社会现实才比较好。 于是李妮妮又把组织名称改成了“被神主抛弃者的互助会”,简称“抛弃者互助会”。 以神主之名,阿门。 反正神主现在就躺在她床上,她都让他上-床了,总得收点报酬吧。 列组织纲领的时候,李妮妮模模糊糊的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叫《搏击俱乐部》,里面这个秘密俱乐部的会规,前两条就是—— 第一条,不能提及搏击俱乐部。 第二条,还是不能提及搏击俱乐部。 于是李妮妮在纸上写下组织规则前两条。 第一条,不能对任何人提及“抛弃者互助会”。 第二条,还是不能对任何人提及“抛弃者互助会”。 但是就在她开始写一系列规章制度细则的时候,桌上的烛火忽然猛烈地晃动了一下。 李妮妮伸手拿了一把剪刀,挑了一下灯芯。 但没等她继续写几个字,桌上的烛火,又忽然爆出了一个灯花。 李妮妮:“……” 她没好气地看向一边的达玛太子。 此时夜已经很深,武太郎本来想在李妮妮的房间打地铺,又不好意思开口,最后只好卷着被褥在大堂里窝了一夜。 整个西侧房间就只有李妮妮和达玛太子这具尸体。 李妮妮放下炭笔,敷衍地走过去,拉了一下达玛太子身上的被褥,示意我关心过你了,你别再闹了。 她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刚想坐下继续写,忽然在自己面前的树叶纸上看到了一个影子。 ——人的影子。 那个黑色人影静静站在李妮妮身后,房间里明明没有风,但是他的长发却在烛火下,微微地舞动。 李妮妮冷静地坐在椅子上,敌不动她也不动。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人影。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别慌,上一次他也没攻击自己。 她怀疑过这是达玛太子的“灵魂”,但是她无法说服自己相信,因为世界上根本就不该有“灵魂”。 这不是科学发展还没有到位的问题,而是已经可以反驳的既定事实——人就是一堆神经元、肌肉纤维、钙巴拉巴拉的结合体,甚至你都可以找到你细胞中,每个组织的来源。 比如细胞中的线粒体,它就是17亿年前一种叫革兰氏阴性菌的好氧细菌,它入侵了别的细胞,两者演化成了共生关系,最后竟然慢慢变成了人类的一部分。 人类的本质和草履虫没什么两样,顶多就是几十几百亿个履虫互相配合打组织罢了,哪来的灵魂? 退一万步说,人类的很多思想并不是由大脑决定的,而是由大肠决定的。 大肠菌群会影响人类的思维,如果“灵魂”这玩意儿就是人的思维的话……那你的屎,可能比任何东西都更接近于你的灵魂。 这也太扯淡了。 可如果灵魂不存在。 那这个黑影……又该怎么解释? 一时间,李妮妮内心的研究欲望,甚至超过了她对危险的回避心理。 她心脏激烈地跳动,装作没有注意到影子的样子,放下笔,放任自己朝后靠去。 李妮妮让人打的小矮凳,是没有靠背的。 因为有靠背的价格太高了,她要养起义军,目前付不起。 但是当她往后靠去时,她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靠在了一个……又硬又软的东西上。 李妮妮:“……” 他妈的这到底是什么鬼! 她背后鸡皮疙瘩疯狂起立,慢慢摸到了桌下的一把小匕首,反手就向身后刺去。 但她的手,却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那只手冰冷、纤长,握住他,像握住一块冰霜。 李妮妮背对着黑影,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轻笑。 她的手被松开,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腰却再次被人揽住。 他亲密地拥住她,将下巴搁在她肩膀,无限依恋似的蹭了蹭。 他冰凉的头发从李妮妮的脖颈倾泻而下,月色下反射着流光一样的色泽。 李妮妮又开始疯狂起鸡皮疙瘩。 但是这还没完。 黑影慢慢将她向前压在桌上,李妮妮感觉到自己的纱丽落地,他冰冷的长发缠上来,让李妮妮想起上一次睡梦中被人……的景象。 难道那一次,也是他? 李妮妮极轻地蹙起眉。 她原以为那只是一个梦,但是没想到梦居然有后续。 现在就是上次那个梦的后续。 微凉长发水藻一样缠住了李妮妮的手脚,一双冰冷的手攀爬上来,握住她没什么存在感的地方。 李妮妮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了身后发生的变化。 经过摄政王子和褚西岭以身作则的教导,她其实能分清楚枪和枪的不同,有些枪体积看起来大,携带不方便,不是很适合在各种环境下灵活作战。 而有些枪在射-击时,火-药燃气的压力巨大,以至于后坐力超强,子-弹往往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出枪-筒,开启弹-膛。 李妮妮听到了枪-支“咔嚓”一声,上-膛的声音。 蛇把自己长长的身体,挤进了仓鼠狭窄的巢穴。 黑影长长的发丝从李妮妮脸侧散落下来,摇晃在闪动的烛火旁,李妮妮透过那丝缎一样的罅隙,看见烛火爆了一个灯花。 她放在桌上的手指被人一根根捉住。指尖蓦地一凉,被什么东西温柔地包裹。他一根根地弄湿她的手指,把每一个指节都弄得湿漉漉之后,才就着这个姿势,拨开她的长发,顺着她下巴的骨骼起伏,痴迷地亲吻她的发丝。 李妮妮侧头看着墙上的影子,像伏羲和女娲半人半蛇纠缠的画像。 她又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 窗外,月亮挂在树梢,明亮得夜空都带着一丝蓝。 李妮妮指甲紧紧抠着木头桌面。 她失忆前的生活环境一定与普通人截然不同,因为她的价值观就与正常人有壁,正常人觉得屈辱的事,她毫无感觉,正常人觉得快乐的事,她倍感屈辱。 比如此刻,她屈辱的点不在于自己正在□□什么,而在于她不喜欢脸朝下,以及她刚写的《抛弃者互助会纲领》,被这一下一下地弄皱了。 被、弄、皱、了。 等到《抛弃者互助会纲领》的纸页越来越皱,身后黑影动作也越来越大、难以抑制时,李妮妮忽然抓起桌上的烛火,猛地向后打去,同时整个人从黑影的手臂下钻出。 那一刻,她清晰地听到“剥”一声,仿佛尺寸不大合适的红酒瓶塞被□□的水声。 “……” 李妮妮忍着这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一步跨过床上的达玛太子,就往窗外扑去—— 然后她再次听到了一声低不可闻的轻笑。 李妮妮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不是那种“定住”的不能动,而是“瘫痪式”的不能动,她的腿刚跨出去就一软,整个人像没有骨头一样,跌落在达玛太子身上。 她伏倒在尸体身上,脸正好从他脸颊边蹭过。 两人的唇如蜻蜓点水,一一触即分。 李妮妮一动不能动,而达玛太子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床上。 眉目疏冷似霜雪,薄唇微抿如淡花。 月光为他笼上一层迤逦又清丽的薄纱,美得目眩神迷,又高不可攀。 身后的黑影慢慢覆盖上来。 蛇又找到了他的仓鼠。 李妮妮伏在达玛太子怀里,身前是达玛太子溶滟的面庞。 第183节 身后是黑影碾压式的……她肚子疼得不得了,整副脏器和肠道都被反复冲击的感觉纤毫毕现,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挤得移位了一下。 窗外起风了,小茴香的影子开始激烈地摇晃,虞美人被风吹得零零散散。 李妮妮指甲陷进了达玛太子的皮肤,黑色的血迹流出来。 李妮妮这一觉睡了很久。 昨天晚上到后来,房间里好像下雨了,因为她全身都被淋湿了。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激烈不要命的梦,不仅精神类、身体累,连腮帮子都很累。 梦到最后,是她的下巴被人抬起,一个清冷的吻覆上来,与她唇齿交缠,并发出让她脸不红心也不跳但有点想死的“啧啧”水声。 鼻尖满是沉香与乌木的香气,李妮妮在满屋亮得不可思议的阳光中,睁开眼睛。 然后她对上了另一双,幽深静谧犹如谪仙的眼睛。 李妮妮趴在一个坚实胸膛上,愣愣地望着这个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的人,下意识地说:“早上好。” “早上好。” 神听见她的声音,垂下眼帘看着李妮妮。 他被她压在身下,华服广袖,墨发披散,美得像山精妖鬼。 “但能不能请你动移开一下。”神礼貌地说:“你压到我的头发了。” 作者有话说: tf的乌木沉香,因为名字太美,我盲买了100毫升大瓶 结果拿回家后发现,可能是我品味不高,喷厕所我都嫌它冲 第102章 救世主102 李妮妮慢慢眨了一下眼睛, 从尸体身上爬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几股水流叽咕一下流了出来,黏糊糊湿哒哒。 李妮妮……李妮妮努力缩紧, 让自己保持应有的礼貌和整洁。 她没有在床边停留,直接走出房门20米, 左拐,右拐, 再左拐, 一直走到了距离自己卧室最远的那个洗手间。 她站在镜子前冷静了一下。 一具尸体刚刚和她说话了。 这符合量子力学吗?这不符合。 这具尸体还让她不要压到他的头发。 这就离谱,她刚刚根本就没有压到他的头发! 李妮妮用恒河冰冷的水往脸上扑了一下,终于觉得自己脑中混乱的思路, 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她把昨天晚上的每个细节, 都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 从最后那一下顶撞, 到最初那一个亲吻。 哪怕李妮妮是个奇葩, 也要承认, 昨天晚上真的非常不堪回首。 趴在一具尸体怀里被第三者……的经历, 并不是每个正常女人都会拥有。 昨天她一定做了什么事情,导致达玛太子气得醒了过来。 李妮妮想起她从窗台跌落下去时, 嘴唇触到的那个冰冷微凉的东西。 难道是因为这个吻,才唤醒了达玛太子? 可嘴巴又不会传递能量, 达玛太子也不是白雪公主,还要亲亲抱抱才能起。 那难道是,昨天她和那个黑影动静太大了,把达玛太子给吵醒了? 可龙卷风和海啸都没能把人弄醒。 而且动静大又关她李妮妮什么事, 牛把田地犁得地动山摇, 难道还要怪田吗? 李妮妮列举了一个又一个理由, 又一个又一个排除。 最后索性不再去想, 从口袋里掏出了笔记本,把这个问题记上。 她在马桶边,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这才重新回到卧室。 达玛太子一副谪仙的样貌,冷冷清清地站在桌镜前,手指在她的抽屉里摸来摸去。 李妮妮:“你……您在找什么?” 达玛太子没有回头看她:“梳子。” 李妮妮:“……您要梳子做什么?” 达玛太子摸着自己的头发,极轻地蹙了一下眉:“头发乱了。” 李妮妮:“…………” 李妮妮怕他把东西翻乱,最后自己帮他找来了一把梳子。 达玛太子又蹙眉看了一眼梳子上粗糙的梳齿,便毫不避讳地坐在李妮妮的小凳子上,以一种高雅不可攀附的姿态,开始……梳头发。 李妮妮:“……” 他红色的嫁衣铺了一地,两米长的华丽长发从他的脚尖,一直蜿蜒到李妮妮的脚尖。 他的手很白,眉眼高贵又出尘,哪怕只是简简单单坐在那里,那潋滟的光泽,也映衬得李妮妮整个小院有点蓬荜生辉的味道。 李妮妮端着凳子,坐得离他近了一点,琢磨着语气道:“你……您知道自己是谁吗?” 达玛太子长睫低垂,看也不看她:“不知道。” 李妮妮:“那您记得自己的爸爸妈妈吗?” 达玛太子仔细拔掉梳齿上的倒刺,漫不经心道:“不记得。” 李妮妮:“……那您总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又为什么会死而复生吧?” “神是不会死的。” 达玛太子天生微勾的唇角,让他任何时候看起来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哪怕李妮妮知道他并没有在笑。 “神们不死、不生、不灭,没有死而复生这个说法。” 李妮妮马上抓住了他语言中的漏洞:“您知道自己是神?但是您刚刚还说,您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回达玛太子终于抬头了。 他细密的长睫慢慢抬起,像是蝴蝶张开了翅膀,有种惊心动魄的迤逦。 他这次真的微微笑了起来,修长的手指离开自己的头发,指向李妮妮宅院对面的城墙。 那上面雕刻着印度教的至高之神湿婆神。 “那墙面上画的,也是神。”他的神情从容不迫,侧脸铺陈在阳光中,雅致又清冷:“你知道那个神是谁吗?” 李妮妮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会儿:“湿婆神?” 达玛太子:“湿婆神又是是谁?” 李妮妮:“……” ok,她听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会去追究湿婆神的爸爸妈妈是谁吗?你不会。 因为湿婆神根本没有爸爸妈妈。 神是没有来路的,又怎么会有父母呢?就像上帝是一个神,但是你知道上帝他妈是谁吗?你不知道。上帝自己知道吗?鬼晓得他知不知道,反正他没在《圣经》里说过。 就像永远没人能解答,明明夏娃是世界上第一个女人,这就说明,在夏娃之前,世界上应该是没有女人的。 可亚当又是上帝按照自己的模样创造的,亚当有生-殖器,这就说明,上帝也应该是有生-殖器的。 可既然没有女人,上帝为什么要有男性生-殖器呢? 上帝那个生-殖器,拿来干嘛呢? 李妮妮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的思维跑偏了,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重新理清逻辑,并且换了个问法。 “那您既然‘沉睡’了这么多年,又为什么会忽然醒来?是这个国家要出什么大事了吗?” “这个国家会出什么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达玛太子微微眯起眼,指尖从雪缎一样的长发中梳理而过。 “我是被一个凡人虔诚的祈祷,召唤来的。” 李妮妮:“召唤?” 达玛太子用一种平静无波的语气,慢慢念道:“啊,神主,我的精神领袖。我为着这苦难的民众,期盼您的垂临。您的羔羊正虔诚地默念你的名……” 他完整地背诵完了李妮妮之前在码头和锯木工比赛,装神弄鬼骗钱时,篡改的祈祷词。 然后笑吟吟地看着一脸空白的李妮妮,念完最后一句话:“……啊,我高贵的、亲爱的神主大人。” 李妮妮:“…………” 黑历史被当事人亲自挖出来,李妮妮有一瞬间的静默和羞耻。 但她很快收敛了情绪,镇定地说:“那您的仁慈真是泽被万物,令人心生敬仰。每天有那么多人默念神主的名,您居然都能听见,还特地前来降下神迹……真是太不容易了。”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你这个神主是不是当得过于清闲了,居然连她这么不虔诚的商业祈祷都能听得见。 “当然不是。凡人不可颂神-的-名、不可见神-的颜,唯有一人除外。” 太子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抵住嘴唇。 他语调柔和,疏雪般的眼底泛出一丝涟漪,歪头不疾不徐地朝李妮妮问道: “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神的烙印,像是神的伴侣。” “你是不是,收过我的聘礼?” 李妮妮:“……?” 第184节 什么东西??? 经过两人来回的试探和交锋后,李妮妮绝望地意识到,她是真的拿过达玛太子的聘礼。 在达玛岛上,一只猫某天突然出现在了她门口,然后带她去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洞穴。那个洞穴门口有着极度现代化的retina蓝宝石屏,而且当李妮妮把她的手指放上去的时候,那块石头居然还会指纹识别。 洞穴里堆叠着不可计数的财宝,全部搬运出来,大概可以买两个达摩末罗这样的国家。 反正这年头小国不计其数,也不是很值钱。 但是李妮妮很有操守,她并不是那种随便贪不义财的人——除非她有完全的把握,能把这笔不义之财,不为人知地、静悄悄地转移出去。 而在达玛岛上,李妮妮面对的是大小姐和褚西岭这样的怪物,她又怎么敢当着怪物的面,透漏宝藏的地点呢? 当然是等他们全都成功逃离达玛古国之后,下次她再独自过来,取走所有的财宝啦。 没能力拿而非要拿的钱,不仅带不走,还会惹得一身腥。 因此那天,她只是非常克制地,从那个洞穴里,拿走了一颗小小的、不起眼的珍珠。 而且那颗珍珠,还在海难中不小心丢了。 她等于是什么都没得到。 此刻的李妮妮,简直悔不当初。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并再次给她一次机会。 她一定会对那只猫说,去你妈的。 …… 但李妮妮是绝对不会承认她拿走了巨(一)额(颗)聘(珍)礼(珠)这件事的。 她微微睁大眼,对着山洞中宝藏的主人说:“竟然还有这种事!那个偷偷拿了您聘礼的女孩真是太过分了!” 达玛太子微不可见地弯起眼:“是啊,太过分了。” 李妮妮义正严词:“我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至于在您在我身上感受到伴侣烙印……我只能说,您一定是感受错了。” 达玛太子宽容她的无知,柔和地说:“神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李妮妮:“那可说不定,您上上次结婚是什么时候?” 达玛太子:“嗯?” 李妮妮推测着达玛太子地宫里,那些冥婚布置品的年岁:“两千年前,还是三千年前?” 她正色道:“您看,您年纪已经这么大了,而且还这么久没有用过这个‘搜索聘礼’的功能,一定是您这个功能老化了,然后定位错了人。” 达玛太子:“……” 如果他现在还能呼吸,李妮妮觉得他这时应该正在深呼吸。 但是神似乎不需要呼吸。 于是李妮妮只能看着他,继续微笑地看着自己,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 “但是光拿聘礼,是不会沾染上神的气息的,那个女孩还必须走过我设置在地宫的婚礼长廊,并最终与我合棺,才能真正成为神的伴侣,打下神的烙印。” “符合这种条件的人,应该不多见。” 他语调柔和而雅致,带着一种现代已经很难见到的从容风仪。 “你知道她是谁吗?” 李妮妮:“…………” 她几乎是痛苦地想起,在达玛太子地宫里,她走过的那截铺满红色地毯的阶梯。 以及在离开陵寝之前,她为了找到离开的机关,直接钻进了达玛太子的棺材…… 她三个条件都符合。 这真是令人后悔莫及。 李妮妮干巴巴地看着达玛太子,与那双含笑的眸子对视了几秒,终于有点坐不下去了。 “神会饿吗?” 她镇定地站起来,试图暂时逃离这个追债的修罗场。 “我去下面给你吃啊。” 作者有话说: 太子:阴暗偏执老疯批伪装贤惠人-妻废物美人,奥斯卡在逃演员就是我 第103章 救世主103 李妮妮在厨房里磨蹭了好久。 等她终于拖不下去, 端着面碗回来时,就看见神站在她破落的二手橱柜旁,修长手指正一个一个地拉开她的抽屉。 “……”李妮妮把碗放在桌上:“您在找什么?” 神宽大的袍袖垂落, 神情漫不经心,又拉开一个抽屉:“洗头发的水。” 李妮妮:“……?” 李妮妮看到他拖到地上的长发。 有一秒竟然觉得, 一个神在她家满屋子找洗发水这件事,荒谬中居然也有那么一丝丝合理。 李妮妮走过去把他的长发捞起来, 跟在他身后, 有点无可奈何地说:“你这样洗头发也没有用,洗完还是会脏的。” 神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尖,没有说话。 李妮妮于是试探道:“我有剪刀, 要么我给你把头发剪短一点?” 神静静地看着她, 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动, 仍然如山间清雪一般清淡从容。 只是他的眼神, 慢慢变得锐利了起来。 “…………” 李妮妮举起两只手, 和他投降:“不剪就不剪, 我等会儿把地拖一下,地板干净了你就可以继续用头发拖地了。” 神细密的黑睫垂拢下来, 窗外的月光为他撒上一层光晕,他整个人在黑夜里散发柔光。 李妮妮摸了摸鼻子, 觉得达玛太子这个长相,实在太具有煽-动性了,容易让人意志薄弱。 搞得她想赶他出门的话,都有点说不出口了。 但她总不能在家供着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神明吧? 多耗钱啊。 达玛太子要是记得自己的前尘往事, 或者知道有关这个世界真相的答案, 那也行, 她也愿意为了世界和平, 留他多住两天。 但就在方才两人的互相试探里,这位神明明显什么都不记得了。 失去了记忆的神,就失去了他的价值。 而且他们还有那么点子聘礼的关系在,更不应该过多接触。 李妮妮决定先礼后兵。 先把神伺候好了,等会儿赶人出家门的话也比较好说出口。 她拎过来一张椅子,将达玛太子的长发晾在椅子上,礼貌地招呼他:“要么您先吃面吧,面要糊了。” 她移动椅子时抬起了手臂,腰上的布料微微收紧,显得那段腰肢更为纤细。 神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在李妮妮新刨的桌子边坐了下来。 他的姿态是如此高雅,气质又是如此脱俗,让李妮妮觉得自家的桌子,简直侮辱了人家逼格。 所以求求您了快走吧。 古印度没有凳子,桌子也矮矮的,人坐在桌边只能跪着,或者盘着腿吃饭。 李妮妮别墅里所有桌椅都是武太郎找人新打的,人工费挺高,做工却很粗糙。 神把手臂搁在了她的新桌子上,宽大的衣摆从桌子的边缘垂落,露出一截伶仃的手腕。 只是那粗糙桌面不知道是不是没有薅平,神修长白皙的手,不小心就被一根倒刺刮到了。 李妮妮眼睁睁看着一滴黑色的血珠,从这位脆弱神明的手指上溢了出来。 黑色血丝铺陈开来,像蜘蛛网一样流向木材的每一条纹路,瞬间把她耗费重金定做的新桌子烧成了焦炭。 桌子在他们面前可怜地摇晃了一秒,就整个碎成了齑粉。 李妮妮:“……” 达玛太子:“……” 李妮妮手疾眼快地捧着面碗。 一人一神隔着一堆焦黑的木头,静默地对视。 一阵凉风吹过。 木头还冒着黑烟。 好一会儿,李妮妮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默念了三遍“屠神比造反更花钱”。 她对着达玛太子露出心平气和的微笑。 “你还想吃面吗?我给你拿张茶几吧。” 神最后还是品尝了李妮妮下的面。 其实古印度应该是没有面条的,至少李妮妮没有在市场上找到。 现在达玛太子吃的面条,是武太郎离开之前,自己手擀出来的。 同时代的欧洲也没有面条,欧洲的面条应该要到蒙古入侵之后才会有。 所以李妮妮煮的这碗面条,虽然没有酱油,没有耗油,甚至没有醋。但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一道跨越千年的菜肴了。 达玛太子弯腰在小矮几上,用一种极其斯文讲究的姿态,慢慢吃完了一碗面条。 第185节 李妮妮惊讶地发现,他居然会用筷子,还用得很熟练。 只是她对于阗古国餐具的了解并不深,并没有对这个点产生什么怀疑,只把它归为神明的天赋。 吃饱喝足后,李妮妮自认招待周全,开始委婉地和达玛太子谈起离开的问题。 “您也看到了,我们这里很穷,没有什么钱,也没什么吃的,而且花园还被……毁了。” 李妮妮本来想说“花园还被您毁了”,但她克制住了。 “虽然您来头很大,但是我们的小庙恐怕容不下大佛。” 她为难地说:“要么您吃完这一顿,我给您指个路,您自己去找一下您自己的神殿?想必您的神殿祭司,应该很高兴能侍奉他们真正的神主。” 达玛太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所以你这是为我好?” 李妮妮心想,这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从鲁迅开始就已经被用烂了,你笑得再好看也是没有办法蛊惑我为你花钱的。 “当然。”她镇定地说:“神明该去神明的地方,我又怎么忍心能让神明踏足我卑微的狗窝呢。” 爱莲,叕题两条小狗,立刻在门外配合地叫起来。 …… “那好吧。”神礼貌地放下筷子,慢慢整理好自己的衣袖。 “可惜了。”他叹息道。 ……可惜什么可惜,一点都不可惜。 李妮妮心如止水地看着他,用眼神委婉地催促他吃饱了就快点走。 天色晚了,她有点想睡觉了。 神优雅地擦了擦嘴,站了起来。他绯红的嫁衣在夜色中,像火一样幽暗地燃烧。 “正好,我也要去找那个用虔诚唤醒我的少女了。” 神说:“神命中注定的伴侣,在唤醒了神之后,生命就会慢慢流失。” 他慢慢走到门边,手指触及到门框时,李妮妮听到他微微笑道:“如果在三天里,她没有得到神的垂怜,那么她的容颜不管多么芬芳青翠,都会像枯萎的鸢尾一样凋谢。” 李妮妮:“……” 不是,什么玩意儿? 什么命中注定的伴侣?什么流失? 李妮妮一时没来得及去想“神的垂怜”又是个什么东西。 她的关注点全在“生命会流失”上。 眼看太子就要走出她的屋檐,李妮妮按住砰砰跳的胸口,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拉住神明宽大的衣袖。 “……你等等。” 李妮妮把一个神明留在了自己的狗窝里。 神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他执着地要去寻找那个唤醒了他的、“命中注定的伴侣”。 但是李妮妮费尽口舌,让他相信自己耳聪目明、手眼遍地,一定能比神殿祭司更快找到。 神这才勉为其难地留了下来,并提出要住他之前睡的那个房间。 李妮妮寻思着整个别墅,房间只有三间,两间已经被神主自己毁了,客厅还被武太郎霸占,她总不能让一个神去住柴房吧?就随口答应了。 随即她把达玛太子推到她卧室盥洗室里,并塞给他一瓶洗发水,试图让他给自己洗洗头发,好消磨时间。 反正就他那个发量……估计能洗两三个小时,说不定能洗一个通宵。 那就让他自己和自己慢慢玩吧。 她微薄的钱包可承受不起神明再一次的玩心了。 真正的神明又怎么可能会被桌子上的木头倒刺割伤呢? 之前龙卷风呼啦呼啦的,海啸乒铃乓啷的,她肋骨都断了一根,还被钢筋刺穿过一次,大家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也没见达玛太子的尸体有半分损伤。 结果现在,被根木头毛扎到,就刺出血了? 糊弄谁呢。 李妮妮若有所思的看着盥洗室关上的房门,拿着簸箕,去外面处理烧焦的桌子了。 李妮妮离开后,达玛太子从衣袖里拿出一个被烧得焦黑的监控器,正是从那张被他烧焦的桌子下找出来的东西。 他歪头看着这个小玩意儿,两根手指轻轻一捏,那坚硬的小钢豆就在他指尖碎成了齑粉。 “当着我的面安装这种脏东西。” 银粉簌簌流下,达玛太子看着自己的指尖,微微笑起来:“真有意思。” 他擦了擦手指,指尖拨弄了一下李妮妮放在灌洗室台面上的自制护肤霜。 台面上也燃着一根蜡烛,李妮妮穿过的衣服堆在洗衣篓里。 微暗的火光下,达玛太子长长的头发迤逦地拖在地上,他微微俯下身,指尖挑起李妮妮一件贴身的衣物,把鼻尖凑过去。 他高挺的鼻尖,慢慢划过衣物上残留的一点痕迹。 明明他整个人的气质犹如冰雪,那动作却缓慢而煽情,烛光下竟有几分缠绵悱侧的味道。 就在这时,李妮妮盥洗室中的空气,像是水流一样慢慢形成了一个“水波纹”的形状。 半空中,一阵波动以人耳听不到的赫兹,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昨天晚上激怒她了。】 “那个声音”说:【昨晚我检测到西伽蜜多大人的生气值上涨,但是你当时正在……你做得太沉迷,我一直呼唤你,你都没有听见。】 “她生气了?”达玛太子手指停顿了一下,将李妮妮的衣物放回去,又随意拿了一块布料,将李妮妮的脏衣篓遮住。 “什么时候生气的?几分几秒的事?” “晚上9点23分,西伽蜜多大人体内儿茶酚胺的浓度增加,全身血管也呈现出收缩,同时血液对血管壁冲击力忽然增大……综合这一系列数据,西伽蜜多大人的生气指数是23%。” 23%,还算平稳。 达玛太子指尖慢慢把玩着李妮妮的小面霜,回想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9点23分发生了什么令人回味的情节,达玛太子淡花一般的薄唇微微翘起。 “不,你不了解西伽蜜多,她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达玛太子说:“她的想法和一般人不一样,她根本不在乎是不是被强迫,只要你比她强,那么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当然,她也不会任由自己持续处于下风。 当她弱时,她被掠过,当她强时,她去掠夺……一旦她反超过你,将你反杀或者虐杀,她也不会有任何愧疚。 因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她这种行为模式并不正常,甚至有点扭曲,肯定不会是任何统治者喜欢的价值观。 因此她藏得很深,他花费了极为长久的时间,才慢慢总结出她的行为规律。 【西伽蜜多大人的确不是因为被强迫才生气。】“那个声音”迟疑了一秒:【我觉得她生气是因为……你把她写字的纸,弄皱了。】 ? 达玛太子指尖一动,手中浮现出一把折扇。 纸扇晃动中,在空气中拉出一个长长的、光标拉不到头的光屏。 光屏是淡蓝色的,和现代的虚拟屏幕如出一辙。 那满满的科技感,就算是个瞎子,也绝对不可能认成古代的东西。 达玛太子用纸扇遮住下半边面庞,开始在光屏上寻找与“纸张”相关的关键字。 屏幕上密密麻麻几百条滚动过去,全都是来自李妮妮的奇怪忌讳。 比如你可以翻她的衣柜,但是你不能翻她的文件柜。 比如你可以用她的牙棒刷牙,但是不能用她的杯子喝水。 从表面看,李妮妮是一个随和的、甚至很难生气的人。 只有长久相处过后才会知道,她的内里和外表截然不同。 她的确不会生气,但她有很多红线。有时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犯到了她的哪个点,她表面上还是对你客客气气,但心里已经把你打了叉。 “那个声音”至今还记得那种窒息感。 就是那种……你费尽心思,千哄百求,和她在一起很久,终于按捺不住向她求婚,她却直接拒绝。 你问她为什么。 然后你就听见她为难地说:“我不喜欢你每次都让人把青菜的梆子削掉,让我只能吃菜叶,我也想吃菜梆。” ……你听听,你听听,这像话吗? 谁不让她吃菜梆子了吗? 当年就因为这个根本谈不上理由的理由,让于阗古国那场几乎集聚了西域三十六国国王的盛大婚礼,直接泡汤。 更难搞的是,李妮妮这些红线,没有任何规律。 “那个声音”沉痛地望着光屏上密密麻麻的内容。 这可都是曾经的达玛太子,在一次又一次的踩坑后,一点点总结出来的血泪经验。 【……虽然这张列表里没有“不能弄皱纸张”这个忌讳的记录,但考虑到西伽蜜多大人和您相遇的年代,纸张还没有发明出来,所以这可能是一个我们都没有发现的bug。】 “那个声音”小声说。 达玛太子再次极细地蹙起眉。 许久后,他折扇微微一收,光屏顷刻消失,折扇也就此不见。 他走到了昨晚唯一出现过纸张的桌边。 皱巴巴的纸张仿佛咸菜一样瘫在桌上,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过火的故事。 页脚还沾着几滴不明的液-体,已经干涸变硬。 达玛太子用指尖扣下那变硬的白色固-体,捻成粉末,放在唇边抿了一下。 淡淡的、贝类的腥味,在他舌尖上化开。 第186节 他细密的长睫垂拢,烛光打在他清冷禁-欲的脸上,繁复的衣领一路扣到最上面一个,喉结却轻轻滚动。 空气中那个能发出声音的东西微张着嘴,似乎也被这破廉耻的一幕惊呆了。 达玛太子慢慢擦干净了手上的水渍,这才捡起桌面上的纸。 最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神主抛弃者互助会纲领”。 达玛太子食指抵在唇上,看着那张纸,微微笑起来。 他指尖描摹着字迹的形状,随即收进怀里,又从另一侧拿出了一张新纸,将李妮妮之前写的内容再次描摹了一份。 不仅是字体形状,甚至连每一个笔风,都和李妮妮一模一样。 “这样不就行了吗?” 【……这字迹真是毫无差别啊。】那个声音欣赏地看着达玛太子熟练的字迹。 但它马上想到什么,整个咯噔了一下,差点土拨鼠尖叫起来:【等等!……西伽蜜多大人好像也不喜欢别人动她的纸嘚!】 【您忘了吗?您曾经因为动过她的本子,让她的生气值飙到了53%!】 弄皱纸张的生气值才20%多,这一下子要翻倍了! “……未必。” 半晌,达玛太子修长手指执着李妮妮粗糙的炭笔,冷静地说:“她原先的那张纸还在。” 【可是您还是动了她的纸啊!西伽蜜多大人也很讨厌别人动她的书桌嘚!】 空气中那个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尖叫起来:【我们完蛋了!我们完蛋了!】 “……慌什么。”达玛太子放下笔,从下而上看了那个声音一眼。 他的眼神不紧不慢,甚至还有几分从容不迫,那个声音却立刻像被什么东西扼住脖子一样,停了下来。 “我们还是不能入侵她的大脑吗?” 【不能。】“那个声音”说:【西伽蜜多大人大脑的防火墙代码太复杂了,我们能获取她的情绪数据已经是极限,海森堡之前试图用生物疼痛条件反射的方式控制她的潜意识,也没有成功。】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啊。 想要捕捉一颗难以捉摸的、喜怒无常的大脑,让它为自己分泌多巴胺。 这件事情只要想一想,就让人兴奋得指尖发抖。 达玛太子神情依然不为所动,手指却情不自禁地蜷缩了一下,几乎在同一时刻想起指尖陷进她……时,那细腻如同丝缎般的触感。 他舔了一下指节,漆黑的眼底露出一点温柔的笑意。 月光疏阔地落在他身上,他笑吟吟地捡起桌上的纸,撕下一片,含在嘴里。 “那就让她生气好了。” “人类会混淆愤怒和心动,等到她生气到一定程度……厌恶,也就成了爱慕。” 作者有话说: 我以前有个朋友谈了几年,最后分手原因是“男方总是尿尿滴在马桶盖上” 李妮妮“菜梆子”性格特征的来源 猫:(扒拉马桶纸) 第104章 救世主104 虽然神的语气从容又笃定, 还带着一点捉摸不透的笑意,但是他洗头发的速度明显变慢了。 等李妮妮回来的时候,就发现神明正在……一根一根地给自己清洗头发。 他源源不断地使用着李妮妮昂贵的热水, 热水竹筒的标识已经快见底,而神明才洗了不到1/10的头发。 李妮妮:“……” 这他妈是温度快五十摄氏度的热带地区。 到、底、为、什、么、要、用、热、水。 李妮妮感到大脑中血管在鼓噪。 如果达玛太子懂一点现代医学, 就会知道,这叫做“血压升高”。 但太子是不会知道的。 因为在他和李妮妮相遇的那个年代, 他是如此的富可敌国。他既是皇权的巅峰, 也是神权的巅峰。他垄断了所有盐、铁和其他自然资源。 山泽湖海,所有土地都要给他租佣,农林牧渔, 所有工种都要给他交税。 神庙里, 还有无数人给予他香火和供奉。 别说用点热水了, 哪怕李妮妮想每天用祖母绿宝石磨碎了洗头发, 他的财富也不会因此而减少, 因为他财富增加的速度, 远超李妮妮能挥霍的速度。 所以在达玛太子长长的《西伽蜜多忌讳大全》里,并没有一项, 是不能过量使用热水。 以他的阶级,他根本不能理解, 热水是需要烧的,烧水需要柴。 而柴火是需要钱买的,让人劈开还需要另外收费。 李妮妮深吸一口气,站在神的背后, 尽量用委婉的语气说:“您热水是不是用的有点多?” 清冷美人抬起头, 无波的眼底罕见地浮出了一点吃惊的神色, 那表情明晃晃就是在说……你居然连水都不让我用? “……” 李妮妮指尖拧了一下, 脸上却微微笑起来,看不出任何不高兴。 但在空间的另一面,能检测到李妮妮情绪的“那个声音”简直要尖叫了,它疯狂地在两人身边飞窜,试图用任何不出声的方式提醒达玛太子。 ——不要反驳女人!不要反驳女人!不要反驳女人! 她生气了!她又生气了!她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啊啊啊啊啊! 然而它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正常人耳朵能感受到的声音频率范围在20-20000hz之间,但这不代表超声波和次声波就不会引起空气震动。 李妮妮这个女人太敏锐了,如果不是在她意乱情迷的时候,它是绝对不敢当着她的面出声的。 就在这时,李妮妮不知感觉到了什么,蓦然抬眼,朝它的方向瞥来。 “那个声音”:“……” 它一下僵住,cpu吓成了一团。 最后它慢慢蜷缩在角落里,彻底不敢动了,像个消沉的小废物。 李妮妮在虚空里扫视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但方才被窥视的感觉却如鲠在喉,让她不舒服地蹙了一下眉。 李妮妮看着快见底的热水,一边计算着柴火的价格,一边走到达玛太子身边,真诚发问道:“您需要我来帮你洗吗?” 帮他洗快点,好节省一点柴火。 神侧着脸,玉石一般的侧颜上笼着月亮和夜色的薄光,长发像海藻一样在水中漂浮。 李妮妮站在他身后,也是刚洗过澡没多久。 她身上廉价皂角混合八月桂的香气,不要钱似的朝他这边涌来。 再想到李妮妮话中的意思…… 她想给他洗头发。 这就意味着,等会儿,她会把手指一点点插-进他长长的东西间,柔软的指腹打着白色的泡沫乳液,慢慢搓揉他的…… 神几乎在一瞬间,就起了一些难以启齿的反应。 这不该是神明该有的情绪。 他冷静地想。 只是洗个头而已。 神明洁净、无情,高高在上。 祂们的身体至少……不该这么容易被撩拨。 达玛太子的指尖按捺不住似的,微微曲起。 而李妮妮侧着头,看着神明冷清的目光,他的眸子像不可见底的深潭,掀不起一丝涟漪。 就在李妮妮觉得自己恐怕冒犯了神明的时候,神明却微微笑了起来。 没错,她以前就很喜欢他的长发。 没想到现在还是一样。 既然她这么想要…… 神明温柔地看着自己的信徒,抬起手伸给李妮妮,示意她站到自己身边来。 “那就给你碰一下吧。” 李妮妮:“…………” 她忍了又忍,才没把手中的梳子直接砸过去。 她低头掬起神明的长发,虔诚地说:“……那真是感谢您的仁慈呢,主。” 因为没有专业设备,李妮妮只能让达玛太子躺在自己的膝盖上。 墨黑的长发,犹如昂贵的绫罗,被她握在指尖。 神抬着睫毛,月光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就好像他独自一人走了三千里,千山万水,终于与她再相遇。 “把眼睛闭上。”李妮妮善意地提醒道:“您虔诚的信徒害怕等会儿水溅到您圣洁、明亮、无垢的眼睛里。” 她一连用了三个形容词,达玛太子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李妮妮是在阴阳怪气。 但是“那个声音”并没有提醒他李妮妮生气了,他也就一时无法从她的表情里推测她的情绪。 第187节 毕竟当李妮妮不想的时候,哪怕你在她身边生活上十几二十年,也很难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这一点,还是在他第一次求婚被拒的时候,才被他深刻地认识。 达玛太子长睫掩下欲-色,闭上眼睛,姿态居然还有几分温顺。 他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似乎是她把他的袖子捞了起来。 她将手放在他的额头,指尖顺着他长发蜿蜒的纹路,缓缓梳理下去。 她俯身时,温热的气息拂过他冰冷的、没有心跳的躯体。 他已经死了。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生与死的距离这样明晰。 他已经死在了历史的长河里,成了纸页中一行单薄的记载。所有存在的痕迹,就是这些没有面孔的石像神灵。 可她还这样年轻、鲜妍、美丽。 他献祭了一切,跨过生命与非生命的界限,寻找她,挽留她,爱她。 可她连他的名字,都记不清了。 在李妮妮感觉不到的地方,达玛太子修长的指尖,慢慢攥住她的衣摆。 他细密的、蝴蝶一样的长睫垂落,将一切激烈的情绪与欲-念,都封存在了那深潭般的眼眸里。 然后……李妮妮舀起一勺快凉的热水,给他洗了一个战斗头。 ……不好意思,或许你洗过战斗澡吗? 就是那种,三下五除二,洗发水抹上去暴力搓搓搓搓搓,搓完了立刻用水浇上去,然后再搓搓搓搓搓……一桶水能洗好几个头的那种,极度节约。 达玛太子显然缺乏这种粗暴的经历。 一直到李妮妮用手将他的长发,像抹布一样拎在手里,拼命绞紧拧干的时候,达玛太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坐在李妮妮的小板凳上,几千年来,第一次陷入了某种类似茫然的情绪。 身后李妮妮还在把他的头发当抹布拧。 而一边安静如鸡的“那个声音”,已经关掉它类似眼睛功能的“监控器”,决定眼不见为净。 谁都知道,达玛太子那头长发,说是价值千金都不为过。 他生前,专门负责打理他头发的奴隶就有一百多个,头发养得比最柔软的丝绸还金贵,梳断他长发的奴隶,有时甚至会被拖出去腰斩。 但现在…… “那个声音”打开一点点自己的监视器…… 就看到李妮妮随便拿了一根树枝,粗暴地将达玛太子的头发挽起,随后便任由它们湿漉漉地挂在达玛太子身后。 “……” “那个声音”直接切断了监视器的电源。 太恐怖了。 而达玛太子望着自己精心养护的头发断了一地,水里也浮浮沉沉都是断发,眼神慢慢变得可怕。 “我洗头的手艺还好吗?” 偏偏李妮妮还不怕死地在他耳边拖着长音,笑眯眯地说:“……我亲爱的、高贵的神主大人?” 达玛太子:“…………” 他眸子被黑暗淹没,和黑夜融为一体,抿唇摸着自己的发梢,不说话。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睫毛,微微笑着说:“嗯,你洗得很好。” 但是下次别洗了。 “你喜欢我的头发吗?” 你曾经那么喜欢……你现在还喜欢吗? 他摘掉李妮妮别在他发间的树枝,将自己的长发握在手里,向前送到李妮妮面前。 “神明的长发,可以变成黄金。” 达玛太子清冷的眉眼下垂,眼底却浮动着一层微光。 “你喜欢的话,就全都给你。” 在神明向李妮妮展示了怎么把他的长发变成黄金后。 李妮妮看他的眼神,立刻变得不一样了。 她连量子力学都顾不得了,看达玛太子的表情就像是看一个移动的atm机。 而且她还对自己方才居然如此粗暴地对待他的黄金……不,他的头发这件事,进行了深刻的忏悔,这可不是容易的事。 可这是她的错吗? 又有哪个灵长类动物,能拒绝金灿灿、闪亮亮的黄金呢? 但李妮妮的脸皮毕竟没有这么厚。她克制着自己内心突如其来的喜悦,向达玛太子量了大约半根大拇指粗的距离。 “我就剪这么一点点头发可以吗?” 李妮妮渴望地舔了舔嘴巴,在达玛太子似笑非笑的目光里,又把那个距离再比少了一点。 “就当做您住在我这里的房费。” ……向来只有人向他付土地佣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找他要房费。 达玛太子也没提达摩末罗土地的产权,严格意义上都是属于他的,包括李妮妮脚下这两百平米。 他自己拿起剪刀,骨节分明的手指拈着软布,一点点擦干净了剪刀上的水。 然后慢慢剪下了自己的一束长发,交给李妮妮。 旁边“那个声音”看到这个画面,倒吸一口冷气,已经快要晕厥了。 李妮妮一下子得到了小半斤黄金,语气立刻热情了起来。 “您困了吧?我这就去给您铺床,您想要什么颜色的床单?白色?不行,白色像奔丧……那红色?红色真是与您相得益彰。” 达玛太子清冷的眉眼,温柔地注视着她。 他耐心地听着李妮妮絮絮叨叨,最后看了一眼她身上松烟色的纱丽。 “有没有这个颜色?” 他的手越过两人中间相隔的水桶,隔着衣袖按住她的手腕。 “我想要这个颜色。”达玛太子说。 这个颜色?李妮妮愣了一下。 “可是我没有这个颜色的床单。” 李妮妮脑子一转,马上想到了赚钱的方法。 她露出为难的神色说:“如果您想要的话,明天我得去找人重新扯布制作……但您也知道,现在正是动乱的时候,人工费和布匹费都极其昂贵……” 达玛太子微笑地听她说完:“需要多少?” 李妮妮伸出一只手:“至少五根头发。” 见达玛太子许久不答,她又慢慢把自己一根小拇指折起来:“……四根也行。” 达玛太子:“……” 他抬起手,用宽大的袍袖掩住自己上扬的唇角。 然后微微侧过头,用眼神示意李妮妮从自己头上揪……不,剪五根头发下来。 李妮妮捧着他的头发,像中了500万的彩票,欢欢喜喜地给达玛太子找床单去了。 太子一个人走进她的卧室,在她的床沿坐下。 满屋子都是李妮妮的气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半空中抓出一把玉骨的纸扇。 他没有炭火,李妮妮也肯定不舍得用炭火给他烘烤头发。他只能借着热带温热的气候,把自己的长发一点点扇干。 于是李妮妮回来时,就看见气质清冷的美人,正跪坐在她卧室床边的露台上,用一把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纸扇,慢慢地扇着头发。 李妮妮:“……” 你清醒一点。 这要扇到猴年马月。 还不如去院子跑两圈,风比较大一点。 如果李妮妮能纤毫毕现地记起,潜意识中出现的细节,她就会意识到,这把纸扇,就是她在飞机上睁开眼睛之前,那个在她潜意识中说话的男人,手里拿的那把。 “你是救世主,这世上已没有人间,你即将来到炼狱——” 当时在无垠废墟之上,男人墨发披散,纸扇遮面,对她说出千年前的末日预言。 可李妮妮还没听完,男人的画面就被切断,换成了《猫和老鼠》的片头曲。 …… 此刻,这把扇子又出现在了达玛太子手里。 但问题是,人对梦境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退。 连那个梦中男人的脸,李妮妮都快记不得了,更别说纸扇这种微不足道的细节了。 李妮妮不想浪费炭火,达玛太子没提出要烧炭,她就当做没发现。 她帮达玛太子换了床单,就打了一个哈欠,客气地和达玛太子说:“床已经铺好了,那我就先下去了,祝您今天晚上有个好梦。” ……什么? 达玛太子抬起头,看了李妮妮几秒才说:“你不住在这个房间吗?” “我是住在这个房间没错,可现在房间不是让给您了吗?” 李妮妮莫名其妙地说:“而且又不是没有房间了,外面还有沙发,我怎么能让神明和我挤一张床呢?” 第188节 她说着,就转过身,也没和他说晚安,居然就打算这样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这就是他们重新相遇的第一天吗? 她都不和他说晚安的吗? 达玛太子抿着唇,浓黑的眼睫垂拢着,掩住眼底那丝晦暗。 “……也幸好你不是神命中注定的伴侣。” 就在李妮妮要走出房门的时候,达玛太子慢慢用扇子遮住薄唇。 “唤醒神明的少女,距离神明越远,生命流失得越快。” “如果中间还隔着障碍物,那就会死得更快。” “不过你不用担心。” 他幽幽地看着李妮妮的背影。 “那个少女反正又不是你。” 李妮妮抬起的脚步僵住:“…………” 不是,这又是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太子:(震惊)她都不想和我贴贴的吗? 第105章 救世主105 达玛太子说完后, 就不再去看李妮妮的方向。 他拿起折扇,继续扇着自己的长发,旁若无人得像在自己家。 李妮妮挣扎了一下, 还是和他求证道:“唤醒您的那位少女,一定要和您呆在一个房间吗?只要和您离得远, 就一定会死吗?” 达玛太子:“一定会死。” 李妮妮:“为什么,这是什么原理?” 达玛太子漫不经心地说:“你可以理解为, 这是一种远程自毁机制, 一旦不满足特定条件,就会造成程序自毁。” 听到达玛太子口里冒出“程序”、“机制”这类现代词汇,李妮妮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她想起了海森堡。 又想起了达玛古国里突兀出现在一堆古代设定中的retina蓝宝石屏。 这个世界就如同真假混搭的积木玩具, 对它真实性的怀疑, 再一次漫上了李妮妮的大脑。 但是李妮妮并没有直接把疑问说出口。 不管达玛太子的失忆是真是假, 他只要摆出这个态度, 潜台词就是拒绝深究。李妮妮一毛钱的真相都别想从达玛太子嘴里挖出来。 只可惜她不懂得酷刑或审讯的技巧。 更可惜的是, 懂得酷刑和审讯技巧的褚西岭也不在这里。 要不然她就可以尝试一下, 困住这位神明,然后让褚西岭在这位神明身上, 发挥他的技巧。 一种莫名的遗憾从她心底生出。 太可惜了。 她差一点就能审讯神明了。 一旁的“那个声音”感受到了李妮妮此刻的情绪,一下没忍住, 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如果它没感觉错,这个女人刚刚居然对神明释放出了杀意…… 别问,问就是好他妈可怕。 李妮妮抱着枕头站在门口,脚趾在地上抓了抓, 最后还是不敢冒险, 忍着羞耻感说:“其实……我家的房间也不是这么多。” 达玛太子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李妮妮:“……而且床也不是很够。” 达玛太子:“哦。” 李妮妮:“沙发很硬, 也不好睡。” 达玛太子微微弯起唇:“你刚刚还说, 你喜欢睡沙发。” 李妮妮立刻不假思索地打脸:“不,我记错了,我不喜欢睡沙发。” 在李妮妮看不到的角度,达玛太子眼底露出笑意:“不喜欢睡沙发……所以呢?” “所以,我能不能在我的房间……不,您的房间借个床?打地铺也行。” 李妮妮语速很快:“您放心,您是神,我是人,我们两个都是不同的物种,哪怕睡在一张床上,我也是绝对不会对您有什么非分之想的,打死也不会。” 她还特地补充了一句:“您是我的主,我的心对您只有虔诚。” 达玛太子:“……” 他眼底的笑意逐渐消失。 他长久地凝视着李妮妮,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试图教导自己的信徒: “神和人不是两个物种,只是造物给予了他们不同的身份,你对神的虔诚,我已经看到了,但是虔诚也有不同的表达形式。” 李妮妮真诚地看着他:“比如呢?” “比如,达摩末罗有很多神,诸神都有自己承认的圣女,唯有神主的神殿中没有圣女。” 达玛太子不是那种低沉男人的声线,他声音里带着有点雌雄莫辨的华丽感。 “你若是想表达自己的虔诚,我可以让你成为神主神殿中,唯一的圣女。” “你既不必如祭司一般早晚祷告,也无需侍奉他人,你专属于神主,只用侍奉我一人。” 李妮妮:“……” 前面已经说了,不管是什么宗教,奥林匹斯山众神也好,印度教也好,神殿圣女的内在含义,就是宗教妓-女。 在印度,一般神殿圣女都是贱民子女,小时候就被迫卖身寺院,成为高级僧侣和婆罗门长老的性-奴隶。 在罗马,神殿圣女还要更开放一点,她们是所有信徒的性-奴隶,为信徒提供恰当的生理服务,是圣女的使命。 达玛太子微微倾过身,精致的脸凑近李妮妮,脸上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像是在笑,又像是没有。 “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神殿的圣女,神明的所有财富,都将与你共享,神殿数之不尽的财宝金银,都将任你予取予求。” 予、取、予、求。 说实话,李妮妮有一秒钟的心动。 她还要养一只起义军呢,手头实在太紧了。 这支起义军队,一边要对抗她“未婚夫”,执政官克里希那的八万守卫,一边还要对抗她的“前情人”,摄政王子玛蒂尔达的十万骑兵和五万象军。 所以她预计招募的人数,至少在一万人往上。 不然根本没有打头。 而一旦战火燃起,她招募的这1万贫民,十个里九个是要死的。 就像当年的太平天国。 想要摆脱“一日为奴,终生为奴,世代为奴”【1】的宿命,总是要有一批打头阵的人,用身躯为他们的子孙后代踏出一条坦途。 他们就是旧世界的炉灰,没人会记得他们,但他们会孕育出新世界的火种。 所以李妮妮不仅要考虑这些招募来的士兵,平时吃穿用度的费用。 她还要考虑在他们死后,分发给他们的抚恤费用、安抚他们家人的花销费用,以及赡养他们子女的后续费用。 这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 李妮妮光是想到这些,就想叹气。 但是这些贫民没有办法。 她也没有办法。 李妮妮想到前几天,她在从达玛神殿顺来的古籍里发现的一条线索。 这条线索说,达玛神主的神殿之下,藏着半本《达玛太子残卷》。 里面记录着达玛太子几千年前,对这个世界做出的末日预言。 李妮妮直觉,这个预言里很可能也藏着有关这个世界真相的阐述。 但她只知道这本预言,现在藏在神主神殿之下,却不知道具体方位。 这就意味着,李妮妮必须物理上推翻整个达玛神主的神殿。 这根本不是和平演-变能做到的事。 除非暴力-推翻秦王政,否则谁能火烧阿房宫? 如果说之前李妮妮还想着,让武太郎进入长老院帮她打听消息。 至于建立起义军,也不过是她一闪而过、作为走投无路时pnb的筹码。 那么到此刻为止,她就真的只剩下“起义”一条路可走了。 烦。 造反令人头秃。 但圣女她是不会当的。 历史上也就慕容冲还是慕容谁,在当皇帝前,曾被迫当过一段时间苻坚的男宠。 除此以外,还没听过哪个起义军的首领,需要靠卖-身才能筹措军饷的。 太拉垮了。 卖身葬父还情有可原,卖身起义……这听起来像话吗? 第189节 就不能开这个历史先河。 李妮妮被沉重的负债压垮了头颅,一时也失去了和达玛太子虚与委蛇的心情。 她礼貌地拒绝了达玛太子要她做自己专属妓-女的提议。 达玛太子脸上的笑意微微凝滞,但很快恢复了温柔。 他盯着李妮妮:“为什么拒绝?是我开的条件不够好吗?还是你单纯就是不想当我的圣女?” “不是。” 是因为我过不了多久就要推翻你。 她又为什么要侍奉一个失忆、劈腿、没有利用价值,还马上就要退位的海王神明呢? 对,海王。 一边寻寻找自己“命中注定的伴侣”,好像很痴情,一边又怂恿她下海做-妓。 这不是海王是什么。 就没看过道德水平这么拉胯的神明。 李妮妮趁神明的关注点还在“她为什么不当我的专属妓-女”上,掀起被子的一角,像一只灵活的仓鼠,“吱溜”一下钻进了被褥。 “我就占这么一点位置。” 李妮妮用手和达玛太子比了一个a4大小的宽度。 “我不会打呼噜的,您也早点休息,晚安。” 她将自己卷成了一条长长的毛毛虫,非常克制地睡在了床沿的一个角落。 达玛太子坐在月色下,静静地望了她的小脑袋一会儿:“所以,你就是单纯不想做我的圣女,对吗?” “……” 这还没完没了还。 李妮妮在被子里翻了一个身,用被褥堵住了耳朵,装作没听见。 “为什么?”达玛太子温和地说:“你对神主不是很虔诚么?我沉睡的时候,每天都会听到你至少唱三遍祷告词。” “还是说你除了我之外……还信奉别的神?” 李妮妮发出了呼噜声。 达玛太子:“……” 达玛太子指尖忍不住蜷了蜷。 他心里极力克制着妒意,脸上却依然平静温柔。 只是神明力随心动,神的妒火化为了实质,手里破旧的梳子立刻被他烧掉半边。 达玛太子盯着手中被烧焦的可怜梳子,半晌将梳子扔到一边,站起来走到李妮妮床边。 李妮妮以为就达玛太子那发量,想弄干估摸着得扇一个通宵。 没想到达玛太子这么快就放下了他的晾头发大业,掀开了被子一角。 淅淅索索一阵衣料摩擦声后,李妮妮感觉到神明躺在了她身边。 一阵馥郁的幽幽冷香,钻进了李妮妮的鼻尖。 明明她的洗发水基调是那种廉价的皂角味,她采摘了很多桂花和鸡蛋花,萃取出了几滴精油滴进去,才勉强调制成了现在这种香味。 但神明就是神明,哪怕用的是和她是一样的洗发水,也没办法遮掩自己天然的体香。 他躺下来的那一刻,李妮妮只觉得她寒酸的房间一下充满了奢华的气息。 这种香味,闻起来就很贵。 像是金钱的味道。 李妮妮穷疯了。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一部法国电影《香水》,里面的男主人公因为喜欢女性的体-香,把女人的尸体放在仪器中,像萃取鲜花一样萃取她们的香味,并制作出了价格昂贵的香水。 达玛太子也这么香。 他是神明,还不会死。 如果她能说服达玛太子自己钻进萃取仪器中,萃取出香水向贵族售卖,那她军饷的问题岂不是就…… 没等李妮妮梳理完这条发家致富的道路。 就听达玛太子在她身后,用带着笑意的声音继续问:“除了我以外,你还崇拜哪些神?” 李妮妮脊背弓着,用后脑勺对着他。 达玛太子见她不回答,漫不经心地掰着手指,一个一个地数过去。 “是婆罗贺摩天,毗湿奴,还是湿婆?” “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好像特别喜欢湿婆,我看你院子外就他的神像最多……你喜欢他哪里?” “婆罗贺摩天也不是什么正经神,他虽然强大,但是他有四张脸,最后还爱上了自己的女儿……他不干净了,是个脏东西,这种神不值得你崇拜。” “毗湿奴……” “……” 李妮妮快被达玛太子烦死了。 她闭着眼睛,用屁股对着达玛太子,装作自己睡着了。 印度的天气是真的很热,李妮妮又怕被蚊子咬,还要裹毯子,更是热上加热,能睡着全靠她心静自然凉。 没一会儿,她发际线上的细小毛发就被汗水濡湿了。 “我知道你没睡。” 达玛太子一面慢慢帮她摇着扇子,一面含笑道: “别刻意为难自己。之前我还没有醒来时,你每天都是凌晨两三点钟睡的……现在还不到晚上9点,没到你睡觉的时候。” “……”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现在的名字,你这次叫什么?” “……” 李妮妮终于忍不住,从被窝里露出一个头。 “……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会知道现代的计时方式?”她说:“你们达摩末罗的计时方式,应该没有‘凌晨两三点’这种说法吧。” “因为我是神明。” 达玛太子温柔地说: “除了自身,不能破解一切的,不配称之为神明。” ……这又是什么谬论。 李妮妮转过身,就看见达玛太子单手支着额头,正斜斜侧躺在她身后,笑吟吟地望着她。 “还有,别忘了,你答应帮我找唤醒我的少女。” 他半湿长发从肩头流泻下来,在月光下朦胧地折射着流光。 “如果三天内没有得到神明的垂怜,她就会像冬日的飞蛾一样死去。” 李妮妮蹙起眉,终于抓到了这个华点:“‘神明的垂怜’……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这张床只有一米二,不管李妮妮睡得有多边缘,此刻他们都离得很近。 李妮妮这一转身,几乎就依偎在了达玛太子怀里。 达玛太子长睫低垂,看着怀里的少女,一只手慢慢帮她扇着风,宽大衣袖几乎贴在她的腰间晃动。 “聘礼、红廊、结发……合棺既定,婚礼已成。” 他柔顺微凉的长发贴在李妮妮的耳边,用折扇掩住唇,低声道: “她是神明的妻子,一位妻子在婚礼之后,应该得到什么样的‘垂怜’……你应该能够想象的吧?” 李妮妮:“……” 不,我不能想象。 作者有话说: 今天才发现有一个情节忘记写了,李妮妮不应该是直接造-反,而是屡次碰壁之后才决定造-反,不然造-反太突兀了。 嗨呀我们就假装我们写了这个情节吧。 50w字了!我们还没完结!!! 第106章 救世主106 李妮妮整个人陷在薄毯里, 只露出了半边面庞,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达玛太子。 “一定要做吗?”她想了想,继续求证道:“是必须‘进去’的那种呢, 还是必须‘弄进去’的哪种呢,还是必须‘进去’并且‘弄进去’的那种呢?还是不用‘进去’也不用‘弄进去’, 只要接触都可以的那种呢?” 她差点没把自己绕死在绕口令里。 但是达玛太子听懂了,并且凝视了她许久。 半晌, 神明将脸慢慢凑近她。 他们离得那样近, 近得达玛太子可以看见她眼角一粒几乎看不出来的黑色小痣。 他的眼眸像是不可穿透的深海,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波涛缓慢地酝酿着起伏。 他慢慢说:“必须进去。” 他把手放在她的长发上, 轻轻捻着她一缕长发:“也必须弄进去。” 李妮妮虚心地请教道:“可这又是什么原理呢?” 第190节 她不是找茬,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 细胞接触也又办法交换能量, 进去, 或没有进去, 这个差别很大吗, 黏膜细胞和表皮细胞的接触又没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能影响到一个人的生命呢? “你依然可以把这当作一种程序机制。”达玛太子说:“如果程序对象没有满足相关条件的话, 程序对象就会被抹杀。” 李妮妮:“可人并不仅仅只是一套程序机制啊。” “这就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错觉。” 达玛太子牵起她的长发,绕在自己修长的指节上。 “人类之于神明, 就犹如蝼蚁之于人类。蝼蚁也不会认为自己仅仅是一套程序,但它们其实还没有一套程序复杂。” 李妮妮沉默下来。 达玛太子微微歪了歪头,一缕长发从他的额间垂落,无端多了几分迤逦的风情。 “如果你觉得自己不是一套程序, 那说明你现在的站位还是太低。等你从更高的维度往下看, 就会发现, 人和蝼蚁并没有什么两样, 人不过是另一种稍微不那么劣质的存在罢了。” “劣质和劣质,又有什么比较的意义呢。” 他单手支着额头,另一只手,慢慢碰了碰李妮妮脸上那颗小痣。 李妮妮伸出手,按住他的手。 “更高的维度……是指你们神明的维度吗? “不,神明也不过是低劣的造物罢了。” 达玛太子修长的手指触摸到她的唇角。 李妮妮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正沿着自己的唇线摩挲。 最后那根指节,缓缓陷进了她的唇缝,仔细地触摸她的舌尖。 李妮妮闭上眼,含住神明的手指。 她柔软的舌头缠上去,顺着他的指尖一点点舔舐。 达玛太子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好一会儿,等李妮妮睁开眼睛,他才慢条斯理地抽-出自己的手。 那双墨黑幽深的眼眸盯着她,将方才逗弄过她舌尖的食指,含在自己嘴里,轻轻地吮吸干净。 李妮妮脸上染上了一层嫣红。 不是因为羞涩,也不是因为激动。 纯粹只是因为这个情景,上升的荷尔蒙。 就像春天母猫咪看见公猫咪,就会撅起尾巴求草草,但母猫咪和公猫咪之间并没有爱情,它们只是荷尔蒙的奴隶。 李妮妮想了想,要不要干脆告诉达玛太子,自己就是那个倒霉的、不小心和他结了冥婚的少女。 但最后,她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位神明的仪式感实在是太强了一点,人都已经死了几千年了,结个冥婚居然还要下聘礼。 奥林匹斯山上的神明就干脆邪恶得多,人家宙斯看上公主,都是直接打晕了抢走,哪来他这么多事。 而且仔细回想起来,从李妮妮他们进入达玛古国地宫开始,达玛太子这场冥婚就开始了。 从头到尾,婚礼的所有礼数都没落下。 就这种龟毛性格,谁知道他“进去”之后,还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 万一他到时候再来一句“你是神明的妻子,一位妻子在被‘进去’之后,就应该准备受孕了”…… 那她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 李妮妮脑子里算了算自己后面的造反行程有多忙,以及自己能在达玛太子这个神身上耗费多少时间。 最后发现自己不仅没钱,还没时间,不仅没时间,还没钱。 惨还是她惨。 于是李妮妮决定速战速决。 她的心砰砰作响,慢慢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把自己的鼻子和嘴巴都掩在被褥之下。 第一次上赶着做这种买卖,她难得有点紧张。 “您刚才和我提的那个建议,还作数吗?” 达玛太子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个,但是他故意问道:“你指哪个建议?” 李妮妮:“您刚刚建议我做您的妓-女。” 达玛太子:“?……什么女?” 他脸上露出一点荒谬的神色,随即很快被怔愣取代。 李妮妮伸脚踢开被子,把他向前推到在床上,双手按在他肩膀。 她一条腿跨过去,伸手把自己的长发拨到一边,看了他几秒,低头吻住他的嘴巴。 房间里烛火微微晃动,烛光隔着粗针帘幕,打在竹制的栅格上。 窗外月色澄净温柔,像一层薄雾。 她没有闭眼,他也没有。 她在他眼睛里,看到自己眼睛的倒影,如同初冬菲薄雾气里的一抹翠绿。 琥珀色的光,从树叶缝隙间跌落。 神明的拇指按在她喉咙上,顺着她吞咽他唇舌的慢慢,动作下滑。 李妮妮被他吻着抱了起来。 神明晦暗的眼底,慢慢染上身上嫁衣的血色。他失却了风度和纵容,双手插-在李妮妮的长发里,用力地将她按向自己。 李妮妮抬起头,看见晃动的烛火摇曳在他的侧脸边。 神明拉开她,沉进水里。 他墨发铺散在他苍白的脸颊边,带着一种镂金铺翠的华丽。 可他的另一个部分,却与这种华丽感毫不相符,它冰冷、粗糙,像是刀斧劈开蜂巢,粘稠的蜂蜜流淌了一地。 李妮妮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神明一言不发地俯视着她,那眼神不像是看自己的信徒,倒像是看着自己的神明,沉迷里透着一点疯狂。 他修长手指掐住她的脖子,顺从地按下去。 李妮妮似乎还觉得不够,反握住他的手,五指慢慢滑入他的指缝,让他在自己的脖子上收紧。 窒息感逐渐涌上来。 她的脸色因为缺氧开始变得绯红,脖颈向后仰起,纱丽早被拉扯到一边,一半有,一半没有。 一片玫瑰花瓣落在雪山上。 达玛太子俯身叼住那片玫瑰。 月光模模糊糊地罩下来,被子在激烈的对抗中掉落在地。 神明的脸笼在这层薄纱里,哪怕是在做这种动作,也清冷、优雅、高不可攀。 他一边将玫瑰的蒂向下压进雪里,一面伸手抽-出那条累赘的纱丽,用它缠住李妮妮的脖子。 纱丽在她喉前交错,缓缓拉紧。 喉骨和股骨都发出咔哒咔哒不堪重负的声音。 李妮妮被勒住咽喉,本身不能呼吸,神明还要俯下-身,用舌尖碾压地挤进她的唇缝,侵吞她的口水,掠过她的空气。 窒息的濒死感疯狂涌上来。 她眼眶湿透,经脉和韧带也被拉到极限,原来位置还在中间,后来就被慢慢……到了床边。 …… 许久。 久到月亮在云层间慢慢消失了踪影。 红酒瓶才被“啵”一声被拔出了盖子。 红色酒液混合着白色的气泡水,从细长的颈口汹涌地涌出来。 达玛太子仔细地看了看瓶口的大小,随手找了个直径相似的东西塞进去,堵住酒瓶口,没让酒液撒到地面上。 他身上的嫁衣一丝未乱,垂落的宽大衣摆,遮掩了所有痕迹。 神明单手帮李妮妮理了理长发,坐在床沿含笑道:“你想喝酒吗?” 李妮妮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上,全身没力气地躺在脏兮兮的床边上,像生了一场大病。 “……你塞进去的是什么?” “我的发簪。” “……可以拿出来吗?” 达玛太子摸了摸她的小肚子,指尖轻轻向下按压了一下。 李妮妮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看,不行,太多了。” 达玛太子低头亲了她一下:“别任性,会弄脏地面的。” “……” 李妮妮顿时失去了与神对话的兴趣。 她闭上眼,整个人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抱着被子,看起来有点不开心。 神明看了她好一会儿,又低下头,亲了亲她的侧脸,又亲了亲她的鼻尖,最后是她的嘴巴。 李妮妮偏头避开他的吻。 达玛太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他放下折扇,抬起她有些抽筋的腿,慢慢帮她揉捏软绵绵的腿肚子。 第191节 边揉边拉开了她的脚踝,查看她的伤势。 他看着那些胭脂一样斑驳遍布的痕迹,喉结克制不住地动了动。 不知道为什么又问了一句:“你渴了吗,你想喝酒吗?” 李妮妮:“不想。” 达玛太子:“可是我想。” …… 李妮妮被一个神明喝光了自己的酒。 破旧的小房间里,连蜡烛都烧尽了。神明一面向上凝视着她,一面用唇覆盖贴着玫瑰酒瓶,从酒瓶里吮吸出馥郁的酒水。 直到酒液一滴都没有的时候,神明询问道:“你还渴吗?” 李妮妮:“?” 神明礼貌地征求她的意见:“我们可以再酿一点酒。” 李妮妮:“…………” 作者有话说: 嘘 第107章 救世主107 第二天早上, 李妮妮是被房间里的阳光闪耀醒的。 一只修长冰凉的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她的长发。 李妮妮闭着眼,习惯性地摸索匕首, 却摸到了一手光滑紧致的肉感。 她慢慢抬起睫毛,对上达玛太子漆黑的眼。 神明还保持着睡前的姿势, 一只手支着额头,一只手给她打扇, 温柔又幽暗地望着她。 他天然的黛色淡淡扫进眼尾, 如松烟入墨。衣衫则凌乱不堪,一半挂在身上,一半不知什么时候被扒开, 露出内里精致的锁骨和胸膛。 李妮妮与他对视了两秒, 在他幽静难明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她低下头, 将侧脸贴上去, 猫伸懒腰一样, 在达玛太子心口蹭了蹭。 那上面有一横刀疤, 是她之前在达玛岛上时用榔头劈出来的痕迹。 除此以外,里面一片宁静。 没有起伏, 也没有心跳。 达玛太子漆黑长发散落在枕巾上,与她交缠在一起。 他一面慢慢地、安抚地拍着李妮妮的脊背, 一面微微仰起头。 几只黑色的乌鸦从树梢间掠过。 他抬起视线。 一线日光横过他的瞳仁,却像被吸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洞。 ……不够。 还是不够。 没有来自她的对等的爱意,再激烈的性-事,都像烟火烧过后的灰烬, 成了她对他乏善可陈的敷衍。 下聘、越门、合棺、共寝。 山风尽, 礼既成。 在我闼兮, 履我发兮。 他等了这么多年, 等到河流都已经迁移,沧海也成桑田。 哪怕只是他低劣的意-淫,和一厢情愿的单相思,她也终于成为了他被神明法则认可的妻子。 他本该得偿所愿。 可他为什么依然觉得不够。 依然这样……欲壑难填。 神明垂下头,轻柔地吻了吻李妮妮的额角。 他眼尾含着微微的笑意,看上去温柔又缱绻。 但如果此刻,李妮妮仔细去看他的眼瞳,就会发现他的瞳仁沉在幽微的晨光中,就像一池寒潭,凉意彻骨,透不出一丝光线。 李妮妮趴在男人身上眯了一会儿回笼觉,终于觉得清醒了,双手撑在达玛太子胸口,就要从他怀中爬起来。 抬头时,却倏然对上达玛太子的眼。 他眼形很长,眼角微微挑起,哪怕没有在笑,看起来也像在笑。 李妮妮极轻地蹙起眉。 就在这时,她觉得自己下面好像有一样借来的、别人家的东西,正缓缓滑落出来。 与之一起涌出来的,还有一大包一大包浓稠的…… 李妮妮:“……” 她立刻没有心情去管达玛太子笑没笑了。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到底放在里面多久。 酸胀感随着意识的复苏一并涌来,李妮妮茫然地坐在神明的大腿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达玛太子的指尖撩起她一缕长发,漫不经心地放到鼻尖嗅了嗅:“怎么了?” 李妮妮努力缩紧自己,不让自己看起来像尿床:“……你的衣摆被我弄脏了。” 达玛太子往下看了一眼,抬眸似笑非笑道:“那不是正好。” 李妮妮:“正好什么?” 达玛太子将她翻了一个面,伸手压住她的锁骨,几缕黑发横过他的锁骨。 他衣领散开,形容随性,冰肌玉骨。 李妮妮第一次发现,这个词居然也可以给男人用。 还是一个有胸肌的男人。 他手指慢慢伸进纱丽,像在抚弄琴弦一样抚弄着玫瑰,像品评砚台一样品评着山陵河谷。 李妮妮仰起脖子。 她睫毛微微颤抖,按捺不住地伸出舌尖,向上抿了一下他的唇瓣。 但她很快忍住这阵不合时宜的感觉,用脚将神明踢开,下床一件件捡起自己的衣物。 “现在不可以。”李-事业-妮妮说:“我早上要开会。” 起义军最早一批人已经定下了,今天就是她这个首领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历史性时刻。 达玛太子侧躺在她的被褥上,单手支着额头。 他看着她不穿衣服,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眼底晦暗不明,心里欲-念从生,脸上却依然如清风明月、高山白雪,掀不起一丝涟漪。 他折扇抵着唇,笑道:“开会比我重要?” 李妮妮停下动作。 半晌,她放下衣服,真诚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达玛太子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一下。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吧。” “中午吃什么?” “我会让法缇玛给你送饭。” 达玛太子在嘴里咀嚼了一下“法缇玛”这三个字。 像是个女人的名字。 他勾起唇角:“不要。” 李妮妮:“为什么?” 达玛太子笑道:“饭我会给你煮,何必吃别人做的东西。” 李妮妮着实没想到神明还会做饭,惊了一下。 但让神明给她当厨子……很贵吧? 李妮妮马上担心起了神明做饭的人工费,她想了想,还是委婉地拒绝道:“法缇玛做饭不要钱的。” 达玛太子:“那也不要她。” 李妮妮:“到底为什么?” 达玛太子漫不经心地说:“名字难听。” 李妮妮:“……” 早上差不多八点半的时候,有两个跑腿的伙夫过来给李妮妮地信,告诉她武太郎昨天遇到一个商人,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就睡了。 经过了昨晚,李妮妮现在脑回路通黄,听什么都能听出点歧义,闻言顿时震惊道:“……睡了?哪个睡?谁睡谁?” 伙夫莫名其妙:“两个男人,还能怎么睡?挨着睡啊。” 李妮妮长松了一口气。 然后伙夫就告诉李妮妮,武太郎和那位商人聊了一夜,今天早上就跟着他出门去看货了,要几天才能回来,叮嘱李妮妮不要担心。 第192节 李妮妮完全没有担心。 她只是觉得武太郎离开的时间节点,有点过于巧合。 达玛太子刚出现,武太郎就消失了? 消消乐都没有消失得这么巧的。 李妮妮看着那个又矮又胖的伙夫,再次确认道:“神官大人有没有说他具体回来的时间?” 伙夫很傲气:“神官大人只让我告诉您他的行程,至于别的,他没有吩咐,我是不敢开口的。” 李妮妮好脾气地说:“那我应该怎么让你开口呢?” 伙夫傲然道:“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李妮妮:“……” 她给了这个傲气伙夫一个铜币。 傲气伙夫收了钱,冷冷地看着李妮妮道:“虽然收了钱,但我也不是什么都说的,我是一个有操行的伙夫,只能告诉您,神官大人和那位商人要去的方向是俱卢国,按照他们马的脚程,神官大人至少要三天之后才能回来。” 他怜悯地看着李妮妮:“不仅如此,他们的马车上还有一位衣着暴露但长相甜美的女人,您一定是失宠了……哦豁,您真可怜。” 李妮妮:“……” 这个伙夫大概把她和武太郎当成一对了。 但是……衣着暴露的女人? 李妮妮皱紧眉头。 俱卢国是古印度十六国国时代的一个国家,具体的历史李妮妮记不清了。 只记得这个国家和后来的跋沙国是同宗,都是尼查克舒时代镇群王的后羿。 存在时间应该是公元前1000年前后,差不对对应中国西周。 虽然记不清历史,但李妮妮确定印度历史上,一定有过“俱卢国”这个国家。 因为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讲的就是俱卢国。 反倒是达摩末罗,李妮妮完全没有印象。 这个信奉“神主”的帝国,就像是在一段接续不断的历史中,突兀出现的空白断层。 但俱卢国的地理位置很偏,具体坐标在后世的新德里。 虽然新德里后来成为了印度首都,但在古代,这个地方可太不大中心,按照李妮妮不大靠谱的印象,俱卢国北面就是喜马拉雅山脚,西面是刚夜迦森林,也就是现代的印度大沙漠。 武太郎去喜马拉雅山上看货? 这地方能看什么货? 而且再深思下去,武太郎的这次离开,还能发现一个巧合。 古印度摩诃婆罗多大战——就是雅利安人和山居部族人的那场战争后,俱卢国的国王,就叫阿替私摩·克里希那。 刚好和李妮妮那个未婚夫一样。 这一系列的巧合,总让李妮妮觉得武太郎这次突然离开有点不对劲。 但她只思索了几秒,就把武太郎抛之脑后。 不管是武太郎还是克里希那,这些人都不重要了。 从武太郎拒绝从政、非要从商开始,他和李妮妮就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这没什么不好。 李妮妮这条道路说实在的,过于危险,如果不是武太郎坚持一定要呆在她身边,她都想把他送走了。 李妮妮又给了傲气伙夫一枚铜币,转身回了屋子。 结果没想到,她刚推开饭厅的门,就被眼前的一幕震到。 只见神明站在饭桌前,折扇掩唇,正笑吟吟地和地上的……一只大老鼠对峙。 □□笼罩在达玛太子巨大的影子下,整个鼠已经吓呆了。 它腮帮子看起来鼓鼓的,嘴巴里应该藏着不止一粒花生米。 昨晚武太郎没有回来,没人喂它,李妮妮又把这事给忘了,□□大概是一只鼠饿得受不了,这才自己跑出来找吃的。 ……然后就在饭厅里,与神明对上了。 上过飞机、掉过地宫、见过神明。 □□的鼠生可真是波澜壮阔。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只宠物鼠,从出生开始就与人类一起生活,按道理来说是不怕人的。 但它对达玛太子的惧怕表现得非常剧烈,李妮妮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比如此刻,它圆溜溜的眼睛惊恐地望着神明,达玛太子往前走一步,它就往后退一步,达玛太子再往前走一步,它又往后退一步。 看起来已经快被吓得晕古去了。 李妮妮:“…………” 这鼠看到达玛太子,怎么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更荒谬的是达玛太子,他一个神,见到□□,怎么也跟猫见了老鼠似的,连武器扇子都拿出来了。 眼看一神一鼠中间硝烟弥漫,就要打起来。 李妮妮感到了一种窒息。 她在神明动手屠鼠之前,上前一把抄起□□,放进自己的衣兜。 并隔着口袋,安抚地摸了摸□□的小脑袋,对达玛太子的行为感到非常不满。 “你不要吓它,它又没有得罪你。” 这本来并不是一句抱怨,只是李妮妮对达玛太子一个神明居然和一只老鼠杠上这件事,感到有点不可思议而已。 但是达玛太子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所以,你站在它那边?” 李妮妮:“?”什么东西? 达玛太子非常勉强地说:“你喜欢老鼠?多喜欢?” 李妮妮:“??” 达玛太子对这个问题似乎有种异样的执着:“如果我和它一起掉进水里,你是选择救它,还是救我?” 李妮妮:“???” 李妮妮给他整不会了。 她在寂静里沉默了片刻,试图在一片茫然中试图理清神明的脑回路:“……可老鼠会游泳啊。” 而且你一个神明,为什么要和老鼠一起掉进水里? 达玛太子:“假设它不会。” 李妮妮指甲抓了抓桌子,忍住抓狂的感觉,最后匪夷所思道:“可它只是一只老鼠啊,你为什么非要和它过不去,身为神明,你能不能对小动物善良——” 她话音未落,口袋里就一阵咔哒咔哒地抖动。 里头软绵绵的大老鼠大约对黑暗感到不安,顿时发挥了啮齿动物的天性,开始疯狂地咬李妮妮的口袋。 ……李妮妮低下头,对自己颤动的口袋威胁道:“你要再敢咬我的口袋,我就把你的屁股抽烂,还把你的脑壳打爆,最后把你的牙齿一根一根拔掉,磨成粉末,让你自己吃掉。” 达玛太子:“……” □□:“……” 它两眼一翻,这次是真的被吓得晕古去了。 李妮妮拍了拍终于安静下来的口袋,抬起头,继续和达玛太子说方才没说完的话。 “——你身为神明,你能不能对小动物善良一点,它又没有得罪你,你不要老是吓它。” 达玛太子神情露出些许复杂,再次静默地看着李妮妮。 良久,他举起扇子遮住唇角。 “我知道了,不谈它了。” 他帮李妮妮拉开椅子,又顺手帮她理了理裙摆,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刚才你出门和外面那两个丑东西交谈的时候,我把早餐做好了,你尝尝看。” 李妮妮被他推着在餐桌边坐下,这才注意到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早餐,而且不是印度的口味,基本上都是中式的风格。 李妮妮看到早餐里居然还有油条包麻糍果。 就是因为时间不够,材料也不够,麻糍果的黏性看起来没有那么大。 李妮妮纳闷地拿起一个,在达玛太子清冷又温柔的目光中,咬了一口。 “……” 达玛太子拿起一块干净的手帕,给李妮妮擦了擦唇角沾上的糖。 他单手支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李妮妮:“味道怎么样?” “还可以。” 李妮妮实话实话:“可你为什么要自己做早饭,我不是已经让法缇玛送来早餐了吗?” “哦,你说那份。”达玛太子漫不经心地说:“我给倒了。” 李妮妮顿时为他的浪费感到痛心疾首。 她现在这么缺钱,能省一块是一块,真的经不起任何败家行为。 “为什么要倒?你不喜欢,可以留着我中午吃。” “不要。”达玛太子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李妮妮真诚地问:“我可以问问吗,你为什么这么针对法缇玛?” 片刻的静默后,达玛太子收起手帕,唇角依然微微勾着,眼底却克制不住地露出了一点晦暗的神色。 “她太丑了。” 第193节 李妮妮:“……”哈? 法缇玛现在虽然沦落风尘,但是她当年可是婆罗门第一美人,明艳动人,而且热情胆大,不然也不会毅然决然就跟着一个一无所有的吠舍私奔。 而且法缇玛现在也才二十多岁,论美貌,李妮妮客观承认,法缇玛比自己好看多了。 虽然她们两个的这种美貌程度,在达玛太子这种开挂的神明面前,都如萤火之于月光,根本没有相提并论的可能。 可更丑的人,昨天晚上还和他上-床了呢。 今天他反而觉得法缇玛丑? 李妮妮用一种“你是不是眼睛不好”的表情看着他:“她哪里丑?” 达玛太子扇子抵着下巴,温柔地说:“那你是觉得她美?” 李妮妮:“当然。” 达玛太子勾起唇角:“那是她美,还是我美?” 李妮妮:“……?” 不是,和神明聊天,怎么就这么让人接不上话呢。 刚和老鼠比完,现在又要和妓-女比。 这个神是没完了是吗? 见李妮妮许久不答,达玛太子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一些:“所以,你觉得她比我美?” 李妮妮与达玛太子对视了片刻,最后艰难地说:“你本来就很美。” 达玛太子微微笑起来:“嗯?” 李妮妮一个激灵窜到天灵盖,飞快地改口:“你美。” 达玛太子终于满意了。 他放过了李妮妮,用指尖掂起桌上的一块甜糕,送到李妮妮唇边,笑道:“既然是我美,那你为什么要吃她做的,吃我做的不好么?” 糖渍沾黏着李妮妮的嘴唇。 李妮妮想张口说话,他却微微移动了一下糖糕。 唇线却暧昧地在糖糕上移动,仿佛一个隔着糖、令人发腻的亲吻。 达玛太子眼神幽深,慢慢将糖糕在她唇上碾了碾,挤开那条缝隙,又将糖糕送进她的口腔。 李妮妮心里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她总觉得他想挤进去的是另一样的东西。 可是神明却没有就此住手,他继续将糖糕一点点往里推,一直推到了她的气管旁。 他用糖糕堵住她的气管,骨节分明的手指也慢慢陷进了她的口腔。 “你喜欢濒死的感觉,对吗?” 他轻声说。 “你喜欢死亡,而我就是死亡。” 绯红的嫁衣染着晨曦,神明整个人倾过狭窄的餐桌。 在李妮妮慢慢加重、却无法得到氧气的呼吸声中,神明修长的食指扣着她下边的齿列,就着这个姿势,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太子:圣女就是圣女,是神明在人间唯一的代言 李妮妮:圣女就是妓-女,你就是想x我,你在想屁吃 □□回来了! 【堵气管和窒息都是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第108章 救世主108 两人吃完饭后, 李妮妮就出门搞她的事业了。 达玛太子站在门边,目送她远去。 几抹夕阳落在他的脸上,一只黑色的鸟扑棱棱飞过地平线。 他看着李妮妮的背影消失在远方, 才转过身,重新推开那扇陌生的门扉, 回到了那座陌生的宅院里。 李妮妮今天预备去见“神主抛弃者互助会”的第一批起义军首领。 但只是她单方面去见他们。 她还不预备让这批首领这么快见到自己。 李妮妮深知一个团队中,首领保持神秘的重要性。 神明维持信仰的要义, 就是他不能出现, 不能说话,更不能真的去实现信徒的愿望。 他所有的旨意,都必须靠他在人间的代言人, 也就是大神官代为传达。 如果某天, 神明开始天天降落神迹, 那么祂的神迹很快就会变得廉价, 祂也会沦为信徒眼中一个“不过拥有神力”的普通人。 所以李妮妮的打算是, 扶持阿罕作为她在起义军间的“代言人”。 她至始至终, 只会和起义军真正的核心成员见面。 她来到阿罕提前预定的场地,就自觉坐在帘幕后, 假装自己是一个安静的花瓶。 第一批起义军首领鱼贯而入。 看到这群起义军首领的脸,李妮妮顿时觉得自己误会阿罕了。 她以前觉得阿罕这个人吧, 可能有一点身体崇拜,但是不看脸。因为他之前上报给李妮妮的首领,无一不是膀大腰圆、体量惊人的粗野武夫。 但这一次走进来的十二位首领,除了体魄健壮, 还个个剑眉星目。 李妮妮差点以为自己选的不是将领, 而是后宫。 他们帘幕外围成了一圈, 开始讨论如何在低种姓的百姓中间, 发展他们的革-命者。 李妮妮听了整场,蹙起眉。 等到散场之后,她把阿罕叫了进来。 “你挑进来的人里,有几个我不大满意。” 李妮妮看着自己在草稿纸上做的笔记,笔尖抵着编号道。 “顺数右手边第3个,他提出的三个攻城方案,我觉得都非常对,这种人才如果放在真正的军队里,可以做百夫长,但我们庙小容不下他,所以你得把他踢出去。” “正数第四个,他身上衣服布料太好了,看起来小有财产,不是真正的贫民,我们也不能要。” “你左手边第五个,就那个叫贾德的,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找来的他,但他明显是有自己想法的人,他关于在民间底层按照区间发展小分会的建议非常好,但是这个人也不能留在我们的队伍里。” …… 等李妮妮一连踢出了5个人之后。 阿罕才静静地问道:“为什么?” 李妮妮:“为什么什么?” 阿罕:“你也说了,这些人都是人才,是聪明人,大人,你为什么不要他们?” “会死掉的聪明人,对我们有什么用?” 李妮妮合上草稿本,抬头看着阿罕。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为我们的组织吸引真正有勇有谋的人才,但是你弄错了一件事,阿罕,那就是我们这个组织的本质。” “我们没有武器,没有车马,唯一有的只是我们手中的斧头,却要去对抗王庭的5万象军、10万步兵,和10万黑甲武士……一只大象的战斗力就抵得上百人,你猜今天坐在房间里的这12个人里,有几个能活下来?” 阿罕陷入了沉默。 李妮妮继续说:“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他们这些小聪明都是没用的。我们前期必然会有大量的伤亡,但革命的本质就是牺牲和死亡。” ——最重要的是,下面首领的这点‘小聪明’,反而会使得队伍里拥有话语权的人太多,不同的声音无法形成统一,最终导致权力分散。 这种一两万人的军队,根本用不着这么复杂的组织架构,李妮妮决定实施扁平化管理。 这就意味着她不需要别的管理者,她只需要底层韭菜。 但这点李妮妮没有开口明说。 因为太扎心了。 就差没直接说“我不要你们有思想,我只要你们为我当炮灰”了。 李妮妮明智地换了一个更能让人接受的说辞:“我们只有全组织上下拧成一股绳,大家都豁出性命,才有那么一丝的可能,攻破王权的防线。” “但聪明人,他会愿意为你付出性命吗?” 这次李妮妮没等阿罕回答,又自己自问自答道:“不,他们不愿意。” “越是聪明人,越不舍得付出性命,因为他们看得太通透。如果你没有建立起强大的逻辑,为这些聪明人描绘出一个完整新世界的蓝图,他们是绝无可能为你浴血奋战的。” 这种建模大师,一两千年未必出得了一个,李妮妮自认不是这样的人才。 商鞅算一个,马克思算一个。 马克思一本书写完了一整个新的社会制度,建立了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国家雏形。哪怕道现在,这本书还是很好看,完全没过时。 当然他也曾被一些经济学家诟病概念边界不清晰,但被盛赞的《国富论》就很清晰吗?也没有。《资本论》是真的经典,不可复刻的那种。 也只有这种等级的体系蓝图,才能说服头脑清晰的聪明人视你为信仰,再为信仰而战。 但李妮妮……算了,她不行。 她这个水平,只配忽悠。 李妮妮慢慢折起手中的炭笔:“我们需要的是,那些被困顿生活逼得只能背水一战,可以为了一块面包就心甘情愿去死的人。” “我们不需要聪明人,我们只需要韭菜。” 阿罕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词汇:“……韭菜?” 第194节 李妮妮:“……就是和草一样,割了还能生,生了还能割,一直生,一直割,一直割,一直生,怎么割都割不死,还能子子孙孙无穷匮的那种存在。” 阿罕秒懂。 这不就是他们底层首陀罗吗? 阿罕深深地看着她:“你根本不是为了解救我们,你只是为了把我们当做炉灰,来垫你往上走的阶梯。” “是垫你们自己往上走的阶梯。” 李妮妮提醒道。 说真的,她其实不明白阿罕为什么这么固执——他们这种水平就别给自己增加难度了,聪明人他们驾驭得了吗?给自己老老实实找点老实人不香吗? “不然呢?你觉得你招来的这些人,在大军压境时会愿意冲到前头吗?凭什么呢?” 阿罕脸色阴郁,沉默不语。 “别天真了阿罕。” 李妮妮站起来。 “一些人输就输在,理想过于崇高,却落不到实际。如果你真的想做成这件事,就必须抛弃一切理想主义,把多余的同情心压到泥里,做最坏的打算。” 她警告道:“不然你害死的人,可能远远比你挽救的人多。” 阿罕低着头站了良久。 然后他抬起头,也不知道真的听进去了没有,只是安静道:“我明白了,大人。” 晚上李妮妮离开时,满心都是钱的问题。 现在这个局势,说实话,她觉得不太行。 阿罕太理想主义,将领也不够忠诚。 下面的小兵更是只贪图她招募士兵时发的那点金币,丝毫没有卖命的觉悟。 李妮妮敢打包票,等到战火真正燃起,这些将领和小兵,绝对会掉头就跑,一个都留不下来。 那还起义个屁。 要让将领换人做,就得要钱。 要让士兵有觉悟,更得要钱。 而且为了让这些人能真正卖命,李妮妮必须再建立一套军功奖赏制度。 就像当年秦王朝的二十等级军功制一样,士兵只要斩获敌人的一个人头,就可以获得一级爵位和一顷良田。 斩杀的人头越多,获得的爵位就越高。 可是爵位的薪酬、良田的成本,又回归到了钱。 所以,她也不能马上废除组织里的种姓制度,因为她手上的钱不够,想要让人为她卖命,就必须抛出别的诱饵。 比如,让这些士兵用军功来摆脱种姓。 一个士兵在战场上杀了10个敌人,拿着这10个敌人的头颅来阿罕这里报销,就可以从“不可接触者”转为“首陀罗”。 ……可这也太耗时间了吧。 这年头冷兵器这么钝,割下一个头要10分钟,那战场上大家都去忙着割人头了,哪来的时间打仗? 而且也太沉了吧。 这个制度要求士兵必须在战场上,把割下来的人头挂在身上,因为到时候要数。 按一个人头一斤重,十个人头挂在腰上,那就相当于在身上挂了把大棒槌啊,未免也太影响士兵的作战能力。 李妮妮在街上走着走着。 想法就跑偏到了“人头应该怎么挂比较舒服”、“人头到底应该怎么切割才最快”上了。 此时街道上空无一人。 李妮妮拎着裙摆,跳过几个泥坑。 没有灯,没有火把,她借着月色前行,多少有点看不清楚道路,一不小心就掉进了一个泥坑里,泥水溅了一裙子。 李妮妮弯下腰,想把自己的裙子捞起来。 就在这时,她听见黑暗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咔嚓”声。 那是硝石打火摩擦的声音。 黑暗中骤然升起一丝光亮。 李妮妮抬起头,看见前方有人素手执着一根蜡烛,墨发披散、红衣潋滟,从漆黑-道路的尽头,清清冷冷地朝她走来。 这个年代的夜晚,没有一丝灯光。 恒河粼粼的河水映着月色,波涛缓缓向前,正如历史的车轮。 “怎么每次见你,都这么狼狈?” 达玛太子在她面前蹲下,绯红衣摆不沾一丝泥水。 他看了看她鞋子上的泥水,伸手撩了撩她耳边的长发,向她伸出手。 但就在李妮妮以为他要伸手拉自己的时候,就见这位神明顿了一下。 他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忽然收回手,又慢慢朝后退了一步。 李妮妮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就见他优雅地从衣袖里掏出一把扇子,朝自己徐徐扇了几下。 几丝黑发被风吹得飘起来,掠过他的唇角。 李妮妮:“?” 神明微微偏了偏头,用折扇掩住唇:“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站起来?” 李妮妮:“……” 她有些无言地把脚从泥潭里□□,费力地跳到街道边。 其实也算不上街道,这年头的街道可能和乡村小道更加接近。古装剧里那种整洁的道路、鳞次栉比的房屋,在真实古代是不可能存在的,太奢侈了。 达玛太子一直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一副很想靠近贴贴,但是又不能靠近的样子。 李妮妮:“……” 不是,是她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她闻了闻自己的衣袖,什么都没闻见。 她又若有所思地闻了闻自己的手指,忽然发现了华点。 她手指上有柑橘的味道。 阿罕选的开会地点是他母亲的家。李妮妮离开时,阿罕的母亲为了感谢她给阿罕提供了这么一份薪水优渥的工作,特意给她送了一大筐柑橘。 李妮妮剥了两个,觉得有点酸,就把剩下的柑橘送给路边的乞讨者了。 但是身上多少还是沾了柑橘的味道。 达玛太子……不喜欢闻柑橘味吗? 爱逗老鼠、讨厌柑橘……这个神明怎么跟个猫成精了似的。 但李妮妮很快就没时间再去想,达玛太子是不是猫成精的问题。 因为她的脑子被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 比如钱。 她愁苦地走在达玛太子身边,满脸都写着为钱所困的烦恼。 看到达玛太子那头漆黑的、价值连城的长发,她就更烦恼。 为什么有人连头发都能变钱?她怎么就没有这种基因? 她几乎是怨念地盯着达玛太子的头发。 大概是神明的第六感,达玛太子敏锐地感觉到,有人盯上了自己的头发。 他慢慢摸了摸自己的发梢,微微笑道:“是今天遇到什么烦恼了吗?” 李妮妮很想说,不是今天遇到烦恼,是每天都遇到烦恼,没有金钱的人生又有什么顺畅可言呢? 但李妮妮也没打算全瞒着他,早迟也瞒不住,就挑着和他说了一遍今天自己的遇到的问题。 但并没告诉他,自己建立这个组织,最终目的是为了推翻神主的神庙。 ——这种当着神主的面,讨论怎么推翻他的经历,实在是太刺激了。 但更刺激的还在后头。 “这种小事,又有什么可值得你烦恼的?” 达玛太子轻笑了一下:“士兵不肯为你卖命,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钱没有到位,第二个是脑子没有到位。”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难的是脑子。” 达玛太子扇子抵住唇,慢条斯理地说:“你有没有想过,借着神明的名义发动神战?” 李妮妮怔住:“神战?” 她倒是从没想过这个思路。 “没错,达摩末罗本来就是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在百姓的思维里,神明可比任何‘平等’的口号好用,现在的达摩末罗知识阶层还理解不了平等,但就连乡下最闭塞的老翁,都能明白什么是‘神’的旨意。” “想要普及你那一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理念,不给他们洗脑个五十年是办不到的,而等到五十年以后,黄花菜都凉了。” 达玛太子说:“所以最快的方法,就是借用现成的神明。” 李妮妮:“神明?” 达玛太子:“只要有神明愿意为你出面,你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到呢?” 李妮妮谦虚地道:“好主意,可是愿意为我出面的神明又在哪里呢?” 达玛太子听完她说的话,折扇抵着下巴,朝她微微笑了一下。 那笑意温柔、清冷又悱恻。 第195节 这矛盾的气质居然能如此融洽地体现在一个人身上,李妮妮怔了一下,居然也沉在男人的美色里,差点忘了自己想说的话。 达玛太子用扇子点了点自己,笑吟吟道:“神明,不就在你眼前吗?” “……” 李妮妮再次陷入了沉默。 她复杂地看着达玛太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这种“我自荐为人民出面,号召群众推翻我自己,但我其实并不知道我要推翻的是我自己”的戏码,实在是……太他妈刺激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外面狂跑,码字有点潦草 第109章 救世主109 走到一半, 李妮妮手上的柑橘味道散了。 达玛太子立刻走过来,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她的手,那语气还无奈极了, 说是怕她再踩到泥坑里,耽误时间不能走。 李妮妮……李妮妮也不在乎这些细节。 于是两人就手牵着手回家了。 花园里漆黑一片, 武太郎依然没有回来。 两人穿过开满南亚潮湿花卉的花园。月亮静静地照耀。 “想吃宵夜吗?” 进到房间后,达玛太子就点上了蜡烛。 李妮妮震惊地发现, 整个房间的面貌, 与早上她离开时已经截然不同。 倒不是变得华丽了,而是骤然变得更有格调了。 桌子上所有的毛刺都被抚平,铺上了南亚钩花的餐布。 地上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花园里的几株植物被人仔细修剪移植, 放在窗台下, 一下显得贵了很多。 家具还是之前粗糙的家具, 但是因为陈设的变化, 原本还有一些破败的小屋子, 顿时变得焕然一新。 李妮妮怀着荒谬的心情,在桌边坐下。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 就像是她捡到了一个箱子, 原本以为打开后,自己将要迎接的是一个极度恐怖的大杀器。 结果她紧张了许久, 却没想到,从里面跳出了一个……田螺姑娘? 这神明还是人-妻属性的? 达玛太子与她隔着餐桌坐下,像是没注意到李妮妮打量房间的目光,微微笑道:“饿了吗?我去给你煮一点宵夜?” 他松开李妮妮的手指, 慢慢站起来。 仅仅只是这一个动作, 李妮妮就看到了几个美学巅峰——太子宽大的衣袖云絮一样垂落, 半挽的青丝随着他转身的姿势, 在他身后轻轻晃动。 虽然穿着的是嫁衣的制式,但放在他身上,不仅没有半分女气,还带着几分古典清高的名士风流。 ……只可惜并没有风流多久。 那双一看就养得很贵的手指,放下了那把一看就价值千金的扇子。 然后俯身,在李妮妮一个铜币一箩筐的胡萝卜里挑了一根,去给她做饭了。 李妮妮:“……” 她心中的荒谬感更重了。 几乎想出去看看月亮是不是从东边出来了。 她听着达玛太子执刀,一下一下地切着那根胡萝卜,在椅子上坐立难安。 明天必须去请一个做饭的大叔了。 李妮妮心想。 多少钱都得请。 达玛神主的神像,还在她不远处的神庙中竖着呢。 让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陪她圈圈插-插、给她舔舔吸吸就算了,现在神明还要给她做饭整理家务,这就有点太不妥当了。 不管神明表现得再无害,李妮妮也无法忘记,达玛岛上那一批一批惨死在地宫中的人。 哪怕属性人-妻,达玛太子也是一个残忍的、杀人不眨眼的人-妻啊。 这么一个恐怖的存在,居然能够在她面前表现得这么不恐怖……这整件事情就变得更加恐怖了有没有? 如果达玛太子真的接受不了,让法缇玛那样的漂亮女孩来做饭。 那……那她去找个漂亮男孩来做饭也是可以的。 就是钱花的多一点罢了。 为了安全,值得。 李妮妮这边已经开始计算,聘请漂亮男孩来煮饭的成本。 而一边正用修长细白的手指调味煮咖喱的达玛太子,并不知道李妮妮脑子里正翻滚着什么会把他气死的念头。 他切好胡萝卜,放进锅里,又从篮子里翻出一颗形状可爱的土豆。 他执着刀,一点不断地削着土豆皮。 如果李妮妮拿把尺子来量,就会发现土豆皮每一寸的厚度都一模一样。 不说别的,光是那份力道控制,就已经非常恐怖了。 达玛太子削完了整个土豆,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随口问道:“对了,今天你见的那些首领,都是那个叫阿罕的男人找来的?” 李妮妮还在想怎么召到好看的男孩来煮饭,闻言“嗯”了一声。 “你们真有缘分,你才来达摩末罗多久,就结识新朋友了。” 达玛太子慢慢将土豆切成一块一块,漫不经心道:“我就是有点好奇,当时码头上那么多男人,你怎么一眼就看中了他?” 李妮妮当然不能说她是随便挑的。 这样显得她这场起义跟儿戏似的。 她随口找了个理由敷衍道:“可能因为当时,在码头上所有男人里,他身上的肌肉看起来最结实吧。” 啪。 土豆在达玛太子刀下裂成几瓣。 达玛太子清浅的笑意里漫过一丝杀意。 他没有转头,只是把切坏的土豆扔进了一边的垃圾篓,又重新拿了一个土豆出来开始切。 “这样啊……” 他动作犹如闲云流水一般,似乎丝毫没有被李妮妮的话影响。 “所以你很喜欢那种肌肉特别发达的男人?” 李妮妮:“?”她什么时候说她喜欢肌肉发达的男人了? 说实话,阿罕身上的肌肉,她觉得有点夸张了,褚西岭和达玛太子这样的就还行,玛蒂尔达王子的也还行。 但刚刚达玛太子不是问她,为什么挑阿罕做首领么? 做起义军的首领……当然要肌肉发达一点吧?不然怎么打得过大象。 于是李妮妮又“嗯”了一声。 达玛太子不说话了。 李妮妮不知为什么觉得房间里的温度有点低,低得她有点想去加衣服。 没隔多久,达玛太子端着一盘色泽浓郁的咖喱走过来,在李妮妮对面坐下。 他单手支着下巴,微笑着舀了一勺,放在自己唇边吹了一下,才递到李妮妮唇边:“尝尝看?” 李妮妮……李妮妮觉得鸡皮疙瘩在背上向她起立。 她头皮发麻地俯身尝了一口。 咖喱辛辣鲜美的味道在她嘴里炸-开。 李妮妮身上的鸡皮疙瘩顿时起立的更厉害了……但这次不是因为达玛太子过于娴熟亲密的动作,而是因为这咖喱实在太好吃了。 她含着嘴里的咖喱想流泪。 古代调味料实在不够丰富,别说什么鱼露了,他们没有耗油,没有酱油,甚至没有淀粉……能做出什么好料理? 这就显得达玛太子的厨艺尤为凸出。 全靠同行衬托。 只是等李妮妮在咖喱里,咬到一块嫩到爆浆的肉块时,怔了一下。 她慢慢咀嚼了片刻,迟疑地说:“这个肉……怎么那么像牛肉?” 达玛太子笑着说:“就是牛肉啊。” 李妮妮:“!!?”在印度,牛是圣物,是被神庙供奉的,杀牛是要赔命的啊!! 她惊得一时忘记把嘴里的咖喱吞进去:“你从哪里买到的牛肉?这是违法的,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个摊贩……” “不是买的。” 达玛太子单手支着下巴,一边看李妮妮吃东西,一边笑吟吟道: “这附近不是有个神庙?我看到神庙里有好多牛,在走来走去,肉质看着还可以,就抓了一头杀了。” ——噗。 李妮妮一下没撑住,一口咖喱直接喷了出来。 第196节 幸好她及时捂住了嘴。 不然要喷到神明一脸,那画面就很美了。 虽然现在的画面也不怎么样。 达玛太子发出一声轻笑,他拿起一块软帕,慢慢擦了擦李妮妮花掉的脸。 “那么惊讶做什么?”他柔声说:“那是我的神庙,我吃我自己神庙里的牛,有什么问题?” 李妮妮:“……” 听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想到后果就很有问题。 “你都想起义了,还在乎一头牛吗?” 达玛太子折起帕子,看起来整个人高贵脱俗、神模神样的,却不断和李妮妮吐露着恶魔之语—— “我不仅杀了一头,我还抓了三头,现在都养在你后院里……但是你后院没有草料,所以我还把神庙里的草料一起搬来了。” 他精致的下巴微微仰起,似笑非笑道:“你不是很喜欢吃牛肉吗?以后我每天都给你煮牛肉吃,好不好?” ……好你妈了个头。 李妮妮感到了窒息。 她睁大眼睛看着达玛太子,一时竟然觉得槽点太多,以至于无从下口。 但……反正杀头大罪都已经犯下了,桌上这碗咖喱牛肉,不吃也有点可惜。 最后李妮妮怀着焦虑的心情,把整份咖喱牛肉都吃光了。 最后还因为过于好吃,舔了舔盘子。 可怜的牛。 愿你的神主保佑你。 阿门。 达玛太子含笑看她吃完了所有东西,又用帕子在她抗拒的眼神里,帮她擦完了嘴巴,就端着盘子去了水槽。 只剩李妮妮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双目放空。 ……该怎么办? 这些牛在印度可都是神明一样的存在。 她起义军还没建起来,达玛太子就招惹了神殿祭司,还吃了神殿四个神明,神殿不把这条街掀翻了找她才怪。 更可怕的是,与此同时,玛蒂尔达王子也在找她。 城门口守卫的严苛程度一日胜过一日,玛蒂尔达王子一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的架势……要不是知道自己只跟这位王子相处过一个月,李妮妮差点以为自己撅了人家祖坟。 也就是玛蒂尔达王子确实没想到,李妮妮会藏在妓-女窝里,不然李妮妮早被他翻出来了。 那边事还没完,现在又加了个神殿。 就烦人。 她就想低调地造个反,怎么这么难。 …… 达玛太子洗完了盘子,仔仔细细地弄干净了双手。 一边的“那个声音”缩在床底下,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太惨了。 他们神主就是大写的惨。 这双尊贵的、平时只会拨香弹琴翻书的手,什么时候洗过碗啊。 王后没有心!一点都不心疼太子呜呜呜。 达玛太子慢条斯理地用软布擦干净手指,低头瞥了角落里咬手帕的“那个声音”一眼。 “那个声音”一凛,立刻端正了神色,不敢再呜。 达玛太子走到桌边,低头看着李妮妮,笑着说:“吃饱了吗?” 想到刚刚吃掉的牛肉,李妮妮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达玛太子给她递了一杯茶水:“那我们来聊一下你造-反的事吧。” 李妮妮睁大眼睛:“?” 达玛太子指尖拨弄了一下桌上的花草,随口道:“这样吧,干脆这个神明你来当好了,我明天去把神殿里神主的神像炸了。但你必须让我成为你的大祭司,你身边最重要的位置一定得是我……” 李妮妮再次把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什么东西? “……这么惊讶做什么?多大点事。” 达玛太子用指尖擦去李妮妮唇边的水,说话的语气就像在说“我明天去买把香菜吧”。 “你不是想弄一个新的宗教吗?从今天起,你就是新的神明,旧的神明当然应该不复存在。” 达玛太子笑意吟吟地看着李妮妮,修长的指尖点着下巴。 “嗯,直接炸掉好像是不够刺激,这种好事,不拿来造势可惜了……你喜欢怎么造势?” 李妮妮:……问题不是造不造势啊! 也就是她手臂不够长,不然李妮妮简直想越过桌子拎着达玛太子的衣领,摇晃着告诉他——你清醒一点啊! 你要炸的是你自己的神殿啊! 这就相当于当年太平天国,直接把清王朝的皇帝爱新觉罗-载淳策反了,让这位皇帝自己炸-了自己的故宫,然后还自荐成为太平天国老大洪秀全的宰相…… 这么离谱的剧情谁敢演? 神明自炸神像,这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在李妮妮惊呆了的表情里,达玛太子好笑地帮她续上一杯水。 “这样好了,明天你派阿罕去大街小巷,散布新神明即将诞生的信息,并预告百姓,达摩神主已经陨落,然后我在你预告的日期,去炸神主的神像。” 太子说完才意识到,哪怕已经尽量收敛,自己语气里的命令意味还是太重。 他从出生起就是神明,哪怕父母也必须在他面前跪拜。几千年高居上位,从未屈于人下,习惯一时确实改不过来。 达玛太子垂眸轻笑一声,放下茶水。 他抬起眼,细长的眉目看着李妮妮,含笑补了一句:“……你看这样可以吗,我的主?” 李妮妮:“……” 他最后“我的主”三个字声音放得极低。 低得像是从唇齿中咬出来的一声叹息。 主……不,李妮妮终于从震惊里找回自己的声音,咽了咽口水,打断他:“我不理解……达摩神殿是你的神殿,你为什么要炸自己的神像?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但也没什么坏处。” “神殿是他们建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抹去自己的面孔,就是为了让世人忘记我。” “神的头衔的确曾让我富有四海,却差点让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那财富于我又有什么意义?” 神明微微笑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东西,不如拿来哄情人开心。” 李妮妮茫然地坐在地上,一时甚至忘了反驳“情人”这个身份。 “可是我没有神明的力量啊。” “你没有,我有啊。” 达玛太子盯着她,弯起唇角,带着点引诱的意味说:“你尽可以驾驭我、控制我、诱惑我,只要你不要让我伤心,我所有的力量,都可为你所用。” 李妮妮:“…………” 说话时,达玛太子坐在宽大的窗下,明亮的月色在他身后的格窗上升起。 嫁衣铺开,他精致的面容犹如镜花水月,空濛圣洁。 虽然他嘴里说着“情人”这样的轻佻的话。 但这一刻,李妮妮才真正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不是什么普通炮-友,而是被一段历史牢记了千年的神明。 ……但李妮妮并不能理解有什么东西能比钱更重要。 她消化了一下前任神明这个堪比马爸爸的伟大格局,并伸出了试探的小jio:“您最重要的东西是?” 达玛太子看着李妮妮,忽而轻笑一声:“你猜?” 李妮妮:“…………” 她才不猜。 达玛太子凝视着李妮妮,指尖轻轻摇晃着杯子:“那这两件事就说定了?” 李妮妮还沉浸在达玛太子说“钱不重要”的大格局上,闻言下意识道:“不是只有一件,哪来的两件?” “第一件,你让我成为离你最近的大祭司,以后出门都带着我。” 达玛太子理所应当地给自己加了点细节。 “第二件,你刚刚不是同意我做你的情人?” 达玛太子扇骨抵着指尖,脸上的笑意第一次慢慢收起:“难道你想欺骗神明?” 第110章 救世主110 李妮妮当然不敢欺骗神明。 到目前为止, “神明”是这个世界里,最不符合科学道理的事。 在掌握神明的力量究竟源于何处、又如何剥夺之前,李妮妮绝不会轻举妄动, 惹怒达玛太子。 …… 第197节 第二天,达玛太子开始跟随李妮妮去见起义军首领, 美其名曰,帮助李妮妮制定季度计划。 说是跟随也有点不恰当。 李妮妮觉得达玛太子完全就是来踏春的。 他从出门时就拎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等两人到达一处偏远屋舍后, 李妮妮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从盒子里一样一样地掏出小鱼干、小甜点、茶饼…… 最后他掏出了一个精致的茶壶,壶下点了火, 开始在在屋舍里间煮茶。 李妮妮:“……” 精致男人的生活她不懂。 她依然像做贼一样, 躲在起义军首领看不到的地方, 听着新一批首领讨论团队发展思路。 期间达玛太子时不时给她投喂一点吃的。 等到会议到一半的时候, 李妮妮觉得自己都饱了。 她荒谬地觉得自己不是来造反的, 而是来野餐的。 安逸真是使人堕落。 起义军目前已经招纳了一千多人, 光每日发放的粮食,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李妮妮从执政官克里希那那里讹来的几千万古斯塔金币, 已经所剩无几。 她逼自己盯着达玛太子漂亮的头发,试图通过感受贫富差距的方式, 让自己振作起来,继续想搞钱方法。 达玛太子感受到了她强烈的视线。 他给她倒了杯茶水,平静地端详了一会儿她渴望的小脸,忽然低下头, 在她唇边亲了一下。 “又想要了?”他摸了摸她的小肚子, 不知想到什么画面, 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昨天不是才灌进去了那么多?” 李妮妮:“???” 事情到这里还没结束。李妮妮只觉得自己忽然腾空而起, 莫名其妙就被抱到了他的膝盖上。 一双修长的手指,开始慢条斯理地解她裙摆上的绑带。 神明握住她的脚踝,从容不迫地拉开她,把她压向自己。 李妮妮吃惊地看着他。 她刚发出了一点声音,达玛太子就伸出一根食指,竖在她唇前,朝她轻声说:“嘘,外面的人听得见。” 李妮妮:“…………” 他们和外头十几个膀大腰圆的首陀罗武士,只隔着一扇薄如纸张的门。 这一大群胸肌比李妮妮头还大的男人,谈话的声音清晰得就像在耳边。 而一门之隔,李妮妮感觉到神明在她面前慢慢沉下,犹如沉进水里。 他乌黑的长发垂落到地上,发顶抵在她腰间。 李妮妮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许久之后。 久到会议都结束了,男人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房间。 李妮妮坐在桌子上,咬住下唇,指尖在木桌上掐出了一道浅浅的、月牙般的指痕。 达玛太子抬起头,狭长的凤目向上抬起,细细观赏她……后的模样。 李妮妮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 达玛太子倾身过来,亲吻她的鼻尖。 李妮妮避开了。 “不要,你刚刚亲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神明笑吟吟地看着她,喉结当着她的面,缓慢地滚动了一下,像是把什么东西吞了下去。 “嗯?”神明再次俯身,吻了吻她的鼻尖:“亲了什么?” “…………没什么。” 李妮妮眨了一下眼睛,往后缩了一点:“会议都结束了。” 达玛太子没想到她这种时刻还能记得开会,看着她好一会儿:“……没关系,他们说的点我都背下来了,回去说给你听。” 李妮妮:“你下次不能这样,我没说想要。” 达玛太子低头想亲她的眼睛,却被她偏头避开。 “我并没有纾解自己,我只是想让你快乐。” 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眼底的笑意慢慢散去。 “我没能让你快乐吗,西伽蜜多?” “这是两码事。”李妮妮说。 神明和人类进行了为时一个小时的冷战。 准确地说,是神明单方面和人类冷战。 但表面上,达玛太子从始至终唇边都带着一丝笑意,说话和处事,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以至于钢铁直女李妮妮,完全没察觉到自己被冷战了。 甚至觉得今天的气氛比平时还要好。 因为神明以前总是想要握着她的手,时不时地还要亲一亲她的指尖,李妮妮并不喜欢这样。 而神明今天没有这么做,李妮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闲暇想她的搞钱方案了。 还是搞钱比较容易让人快乐。 贴贴什么的,只会耽误她拔剑的速度。 一个小时之后,神明和人类坐着驴车,回到了他们盛开着鲜花的小屋。 小屋门口一丛多刺灌木旁,站着一个高鼻深目的雪白青年。 他羞涩地看着车窗里李妮妮的脸,看到马车停下,就走上前来说道:“请问,您就是雇佣我做饭的大人吗?” 李妮妮钻出驴车:“是我。” 达玛太子看了看李妮妮,又看了看灌木边英俊的雅利安青年。 他唇边漫不经心的笑意丝毫不变,伸手扶着李妮妮的手,帮助她从驴车上跳下来。 “怎么又花钱找人煮饭了?” 达玛太子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别人。 他像看不见这个青年似的,朝李妮妮温柔地说:“不是说好,吃我煮的就可以了?” 李妮妮:“你毕竟身份不大一样,我不能总让你做这种杂事吧。” 达玛太子看着她:“我自己愿意的。” “要么试试看?”李妮妮极力推荐道:“你不是先嫌法缇玛太丑,不想吃她煮的饭吗?我这次特别叮嘱了介绍的掮客,让他帮我买一个最好看的,还是男的。” 这样达玛太子就应该满意了吧。 古人是真的很忌讳女性,哪怕遗留到现代,还有女人还不能下矿井、不能登上第一次航海的船的规矩,因为男人们觉得“不吉利”。 这种变着法的歧视,她不赞同,但是也不至于强制身边的人马上改变自己的想法。饭要一口口吃,大家连时代都不一样,思维是真的跨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当达玛太子说曾经的婆罗门第一美人法缇玛“丑”时,李妮妮只能想到这个理由,那就是神明也觉得女人晦气。 李-钢铁直女-妮妮根本想不到。 神明可能仅仅只是,不喜欢她把眼神投给别的“好看的人”而已。 “……” 达玛太子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一些:“不想我做饭,所以你就找来了一个这样的人?” “嗯。”李妮妮很满意这次掮客送来的人:“他这么好看,做饭一定也很好吃。” “……” 达玛太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用扇骨抵着自己的唇珠,忍了又忍,才没有当着李妮妮的面,把这个胆敢妄想进入他和她的小院、还让李妮妮觉得好看的男人,直接弄死。 达玛太子慢慢牵住李妮妮的手,偏头朝她低声道:“不要让他进我们家好不好?让我为你做饭不好吗?” ……我们家? 可这是她买的房子啊,上面可没有达玛太子的名字。 难道神明也会做出抢房产这么没品的事吗。 李妮妮警惕地看了达玛太子一眼。 但她不至于这么没眼色,去当着一个无家可归的神明的面,提醒他,这是我家,不是你家,你少把自己不当外人。 她只是觉得有点困扰:“这么好看的小孩,你也不喜欢么?”那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达玛太子觉得自己心中的杀意一瞬间暴涨,如同电流般涌到指尖。 “嗯。”达玛太子柔声说:“不大喜欢。” “那行吧。”李妮妮觉得达玛太子要求太高了,勉强地说:“我再去托人找找更好看的好了。”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男孩李妮妮已经买下来了,把他赶回去,他的下场只会更惨。 印度可是一个流传着《爱经》的国家。 他们要求女人保守,但是男人之间……产业还是非常发达的。 这么漂亮的小男孩,被送回去估摸着只有卖一条路。 李妮妮在告知了风险,并询问了男孩的意见后,给他写了一张推荐函,让他去找“神主的抛弃者”组织头领阿罕,让他成为组织里一个小小的勤务兵。 “你叫什么名字?”李妮妮问。 “我叫普沙密多罗·巽伽。” 第198节 少年看着眼前美丽的少女,心里有种自己也说不出的紧张。 李妮妮怔了一下。 随后她伸手摸了摸普沙密多罗·巽伽的头:“你有一个伟大的名字。” ——这个少年的名字,竟然和公元前187年,那位杀死了孔雀王朝末代君主,并宣告孔雀帝国正式结束的大臣,普沙密多罗·巽伽,一模一样。 孔雀王朝是印度第一个大一统的政权。 类似于中国的秦王朝。 古印度历史上两位最伟大的帝王,都出现在了孔雀王朝。 一是旃陀罗笈多,孔雀王朝的开创者,赶走了来自希腊马其顿王国亚历山大大帝的剩余军队。 二是阿输迦,孔雀王朝的阿育王,统一了南亚次大陆和阿富汗。 如果李妮妮的历史时间线记得没有错。 她现在所处的达摩末罗,和她印象中的奴隶制王朝——孔雀王朝,正是一个时期。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记忆中的孔雀王朝消失了,变成了达摩末罗。 旃陀罗笈多本该开推翻难陀王朝,但在李妮妮在达摩末罗找到的资料和典籍中,却发现旃陀罗笈多刚出场,就被自己的亲随误杀了。 最后代替旃陀罗笈多走完历史的,是达摩人。 这一支从未听过的、从东方迁徙而来的于阗遗民,赶跑了马其顿军队,进军华氏城,并最终建立了达摩末罗。 …… 这一切难道仅仅是一个巧合吗? 达摩末罗,代替了孔雀王朝。 终结孔雀王朝的人,此刻又出现在了达摩末罗。 眼前这个少年,和推翻孔雀王朝的大臣,有一样的名字。 难道这个少年也会如历史里一般,成为王朝终结者吗? 达摩人,达玛人……只是翻译的问题,达摩末罗和达玛古国根本就是同一支遗民的后裔。 达玛人集体自杀,又和达摩末罗有什么关联? 李妮妮极细地蹙起眉。 她觉得自己已经模模糊糊地抓住了真相的一角。 但真相却又如梦中花、镜中月,让人摸不着头脑。 当着达玛太子的面,李妮妮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指向道路尽头:“你知道路怎么走的吧?” 普沙密多罗·巽伽望着眼前的少女,知道自己不得不离开了。 但不知为何,他心里涌起一股仿佛失去了什么的心情。 好像曾经有一条路摆在他面前,只要他坚持走上去,他就会走向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能预感到这一刻、这个普普通通的午后,就是他人生的分岔口。 普沙密多罗·巽伽怀着一种怅然若失的感受,望着李妮妮。 他很想请求这位大人让他留下来,不能进厨房,让他做个打杂的也好。 哪怕打杂的,听上去不如去参加那个什么组织光鲜,但在她的后院里帮她养养鸡鸭也很好。 但是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乖顺地说。 “好的,大人,我知道怎么走。” 送走了普沙密多罗·巽伽,李妮妮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思路里。 达玛太子在砧板上切胡萝卜,漂亮的手就像是她昏暗厨房里的一束光,照亮了她盛菜的箩筐。 李妮妮心中罪恶深重。 但是她装作自己没有看见,只是问道:“你知道刚才离开的那个少年是谁么?” 达玛太子漫不经心地搅拌着锅里的汤汁:“知道,又不知道。” “神主的能力之一,不是预言吗?”李妮妮盯着达玛太子的背影:“身为神明,你应该能看到这个普沙密多罗·巽伽的未来的吧?” 达玛太子“嗯”了一声。 他将翻炒好的菜肴装在盘子里,又加了几片罗勒叶作为点缀。 几样菜在桌面上铺开,红橙翠绿,看上去漂亮极了。 “达摩末罗王朝的普沙密多罗·巽伽,会死于宫变。” 达玛太子在李妮妮对面坐下,挽起宽大的袖子,给李妮妮泡了一杯薄荷水。 他用一种谈论天气般的、漫不经心的口吻,把薄荷水推到她面前,好像世界上没有比给她泡薄荷水更大的事。 “他死前,会身中二十七刀,正如罗马帝国的凯撒。” “他会杀死达摩末罗的摄政王子,终结达摩末罗王朝。” 李妮妮愣住。 达玛太子其实没有说完。 达摩末罗王朝的普沙密多罗·巽伽,死前不仅会身中二十七刀,垂死之际还会遭受酷刑。 他用生命终结了一个残暴的朝代,但垂死之际,却被自己的战友背叛。 眼球被挖去,膝盖被粉碎,四肢被砍断,头颅被扔给野兽分食。 这也是方才,他能忍住没对这个被李妮妮称赞“好看”的少年下手的原因。 反正都是要死的。 达玛太子想。 那再让他活几个月也没什么关系。 毕竟他的西伽蜜多,向来喜欢美丽的东西。 她不像他,她总是把目光流连在众多“好看”的事物上,却不能专注于某个人。 他曾经因为嫉妒,把被西伽蜜多称赞过容貌的所有男人和女人,抓起来酷刑处死。 这些不重要的小角色,却让西伽蜜多第一次对他非常生气。 他该吸取教训,不能再做一次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这一边,李妮妮对古印度的神明,居然会知道罗马帝国的凯撒这件事,感到见怪不怪。 比起这个,她更想确认另一件事。 “我现在知道了普沙密多罗·巽伽的未来,我可以改变吗?” 达玛太子:“不能。” 李妮妮:“为什么?” “因为未来是被谱写好的曲谱,而凡人的每一个时刻,只是曲谱上的一个音符。” 达玛太子一边给她盛汤,一边温柔看着她:“已经写好的曲谱,又怎么可能改变呢?” 李妮妮蹙起眉。 她刚提起勺子,就见达玛太子舀了一勺奶油浓汤,吹凉了喂到李妮妮嘴巴边上,微微笑道:“我喂你。” 李妮妮:“……” 食物贴着李妮妮的嘴唇,软烂的牛肉香气直扑入鼻尖。 李妮妮却觉得头皮发麻——不,她是真的不适应,这种照顾婴儿一样的照顾方式。 明明达玛太子的动作温和雅致,含笑的眼眸也不带一丝压迫。 仿佛她一推,就能把他的手推开。 但是李妮妮能感觉到,如果她真的推开了,后果可能会比她想象得还严重。 李妮妮在达玛太子含笑的凝视下,和他僵持半晌,还是张嘴把那口牛肉含了进去。 达玛太子换了一只手,用干净的帕子温柔地擦了擦她的嘴角。 等她咀嚼完了,又舀起一勺米饭,淋上酱汁,送到她嘴边。 他送来的每一口,温度都刚刚好,每一个动作,也都扣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李妮妮等,也不会让她觉得催促,几乎是她一吞咽下去,下一口就来了。 就这么吃了五六口以后,李妮妮觉得她不能这样下去了。 她别开了头:“我想自己吃。” 达玛太子漆黑的眼眸望了她片刻,弯了弯唇:“你不喜欢我喂你吃吗?” 李妮妮直接地说:“不喜欢。” 达玛太子吹了一下勺子,用自己的唇试了一下温度:“是我喂得太快了?那我慢一点。” 李妮妮打断他:“都不是,就是不喜欢。” 达玛太子看着她。 他脸上依然微微笑着,但眼底却一旦笑意都没有。 “那个声音”疯狂地在达玛太子身后窜来窜去,试图提醒达玛太子,不要反驳!不要反驳!不要反驳! 王后她又快生气了啊啊啊啊啊好恐怖! 如果“那个声音”记得没错,几千年前也曾经发生过相似的画面。 高高在上的神明,疯狂爱上了自己路边捡来的少女。 他一面打造她、培养她、教导她、纵容她。 一面无法克制地放任,自己对她强到可怕的占有欲。 他不仅每一分每一秒都想和她呆在一起,甚至连她的目光想从他身上移开一分钟,都不允许。 他亲手喂她吃饭、帮她洗澡、替她梳妆,每天清晨亲自给她打理长发。 第199节 每当少女把注意力放在了别的东西上,他就要极力忍耐,克制自己的毁灭欲。 在少女出现之前,他清冷、优雅、几乎无情无欲。 在少女出现之后,高高在上的神明,被凡人拉下了神座。 因为神明救了少女的性命,少女一直勉强自己忍耐。 直到有一天,这个少女忍无可忍,爆发了。 ……达玛太子生气是很恐怖。 但是王后生气更恐怖啊啊啊啊! “那个声音”想到当年因为“要不要喂饭”这件事,爆发的那件席卷前朝、甚至干扰了朝纲的恐怖事件,头皮都麻了。 简直想跪下来求太子闭嘴了。 至于为什么不求王后…… 算了,王后它连求都不敢。 只能自求多福。 不知道是听到了“那个声音”的心声,还是想到了过往过于惨痛的经历。 达玛太子静静注视了李妮妮片刻,倏忽一笑,放下碗,主动打破了僵持。 “好了,是我不好,没有顾及你的心情。” 他伸手握住李妮妮的手,身体微微朝李妮妮倾过来,丝缎般的长发散落在两人交握的手间。 他姿态放得低极了,俯身在李妮妮唇边吻了一下,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发梢,轻声说:“以后我不喂了,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好不好?” 第111章 救世主111 后面两天, 李妮妮把最后一枚金币交给阿罕,正式跨入一贫如洗的行列。 她暂时没来得及找到军队的正确赡养方式,只好在贵族区游荡, 靠着“诺基亚代工厂之全金属防水超距离无线电对讲机”展现神迹,成功忽悠了一批贵族来聆听她的“圣谕”。 但“圣谕”李妮妮又讲不出什么内容, 毕竟她自己也不信宗教那一套。 于是她把《相对论》套上了宗教的外衣,一面带着这群婆罗门贵族学习现代物理, 一面教他们做冥想和练瑜伽, 居然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婆罗门贵族根本不缺钱,这些贵族惊叹于她手中的对讲机居然会凭空发出声音,为她的“神迹”缴纳了大笔资金。 到李妮妮收摊的时候, 甚至还有贵妇邀请她为自己治疗痛经。 李妮妮:“……” 我不是我没有, 我治不来这个病。 但这一切对于赡养军队来说, 都是杯水车薪。 经历了一天的赚钱生涯, 李妮妮有点垂头丧气。 人们往往只会看见陈胜吴广振臂一呼, 赢粮影从, 但很少会去想,他们打仗的钱是从哪来的。 当年刘备只是卖个草鞋, 他怎么就组织得起军队呢? 其实战争里最重要的,甚至都不是将军, 而是钱。 有了钱,谁会怕亚历山大大帝的军事方阵啊,直接人海战术就把人给碾压了。 李妮妮梳理了从古到今,所有起义军的敛财模式。 第一种就是陈胜吴广。 他们属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起义方式。在李妮妮的印象里, 他们压根就没管过钱, 都是打到哪里, 就抢到哪里, 劫掠当地官员的粮仓作为军费。 最后这两个人都死了,当皇帝的不是他们,而是借着他们造的势上去的刘邦项羽。 第二种就是刘备。 刘备能到发家,跟他是刘皇叔半点关系都没有,当年他整个村的人都是皇族后裔,个个都在卖草鞋。 他有钱打仗,是因为拉拢了大贵族赞助。 张飞可能就属于他最初的赞助者。毕竟历史上的张飞老有钱了,而且书画一绝,是个真正的高富帅。 第三种就是太平天国。 太平天国比较狠,他们是直接割加入他们的百姓的韭菜。 毕竟是个宗派,加入宗派的百姓都是要交入会费的。这笔会员费,就是他们最初的原始资本积累。 李妮妮总结了一天的收入,痛定思痛,决定前两种方式综合起来用。 第三种方式斟酌使用。 首先,李妮妮必须从贵族那里,找到属于自己的赞助商。 她第一个想到的冤大头人选,就是克里希那。 但身为达摩末罗王朝的既得利益者,克里希那又怎么会允许自己未婚妻造反? 除非他自己也想造反。 妙啊。 李妮妮拍断大腿——这不是一拍即合吗? 褚西岭不久前刚和李妮妮透露过,长老院的首席执政官想造反。 当时李妮妮就是在克里希那的马车里见到了褚西岭,她觉得褚西岭的情报不会出错。 于是李妮妮去找了她的未婚夫、长老院首席执政官、兼73个女儿的父亲克里希那。 并在他温柔欣喜的目光里,和他说:“我知道,你也想造反。” 克里希那:“???” 李妮妮淡定地说:“好巧,我也想。” 克里希那:“……” “我仔细调查了你73个女儿出嫁的对象。其中46个都嫁给了军队的小首领,不求质量,但求数量。” 这正是李妮妮之前让苏尔姬妲搜寻的消息。 达摩末罗居然没人意识到,这46个首领加在一起,足可以调动摄政王子麾下5万步兵。 李妮妮猜测,这就是克里希那要生这么多女儿的原因。 如果直接让自己的女儿嫁给摄政王子麾下的大将领,未免过于引人注目。 但小将领就不一样了。 以摄政王子的等级,根本不会去关注这些中级将领。 因此玛蒂尔达王子丝毫没意识到,46个小将领汇聚在一起,竟然能撼动他半壁江山。 李妮妮在克里希那骤然冷却下来的眼神里,一条条地和他分析道: “你的家族,是达摩末罗的百年的望族,如果你以自己的名义造反,一旦失败,家族的根基就会毁于一旦。” “但我不一样,我是‘被神主偏爱的少女’,也是你未曾公开的未婚妻。” “如果我失败了,只有我会死,你没有任何损失。还可以借着我磨钝摄政王子的刀刃,再踩着我的脊背,成为达摩末罗真正的掌权者。” 李妮妮抬起头:“我们如果合作,可以事半功倍,你觉得呢?” 克里希那坐在椅子上,深深地望着李妮妮。 桌上的太阳影子缓缓移动。 良久之后。 克里希那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根烟斗,第一次当着李妮妮的面,点燃了泛黄的烟草。 烟草很早就为贵族所喜爱,哥伦布到达西印度群岛时,印第安人已经在吸食卷烟了,他们甚至会烘焙烟叶。 古印度人也不遑多让,他们喜爱烟草。 克里希那用的是直柄的烟斗,上面还刻着他家族的家徽。 这是李妮妮从未见过的克里希那的另一面。 是属于克里希那“政客”的那一面。 但李妮妮反倒觉得,她此时才开始真正触及克里希那的内心。 权力场中男人的温柔是没有意义的,甚至于,人的温柔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柔情在他们自己眼里都不值一提,你只有触及到他们真正在意的东西,比如权利,或者钱,才能衡量出自己在他们眼中的价值。 之前这个男人对李妮妮如此温柔多情,也只不过是想要借着她“被神主偏爱的少女”的名号,方便日后为起义造势罢了。 如果没有李妮妮,他造-反就是出于个人私-欲。 但如果有了李妮妮这个神主的代言人,克里希那就可以把自己的造-反,包装成因为“神主不满王室”,或者“王室亵渎神主”,而掀起的正义性质的“神战”。 他只不过是付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妻子的位置。 得到的,却是一个合法合理窃-取国家政-权的机会啊。 李妮妮觉得这男人算盘打的真精。 精明的男人一般擅于理财。 她喜欢。 克里希那这种男人,说实话,比达玛太子更让李妮妮觉得有挑战性。 就在这时,克里希那望着李妮妮,发出了一声叹息。 “我是真的想娶你,西伽蜜多。” 克里希看着李妮妮充满异国风情、可以谈得上美丽的侧脸道: “如果现在我说,你是我人生中第一个真正想娶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让我想要结束自己的耆那教圣洁之身,用我的大手抚遍你的娇羞,用我的雄性尝遍你的火热,并在不借用任何道具的情况下,主动把我的精华毫无阻隔地纳入你的巢穴,让你为我孕育子嗣的女人……你会相信吗?” 李妮妮:“…………?” 什么东西? 第200节 李妮妮前一秒对克里希那升起的那一点微末的兴趣,瞬间荡然无存。 她几乎是有一点痛苦地说:“我相信。” “可是你为什么要如此敏锐呢?” 克里希那斯文的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 “女人一旦敏锐过头,或者权力欲过于旺盛,这辈子就难以得到尘世的幸福了。” 李妮妮真想反驳他,不,女人权利欲旺盛,只会让她更加得到尘世的快乐,比如养18只小奶狗这种。 但她没还没傻到在和人家要钱时,开口反驳对方的话。 “我不敏锐,也不勇敢。”李妮妮柔顺地说:“我只不过是想为我未来的丈夫锦上添花罢了。” 这被驯服的姿态取悦了男人,克里希那盯着她道:“如果你失败了,我是不会救你的。” 李妮妮:“那我也赞美您的仁慈。” 克里希那慢慢转着烟斗:“可如果你成功了呢,西伽蜜多?” “如果我是成功了,那胜利就会属于我的丈夫。” 李妮妮向前伏倒在地上,温顺地跪拜在克里希那脚下。 “因为没有任何妻子能越过丈夫,丈夫就犹如妇女的神明,我只不过是您的附庸,大人,荣耀只会属于克里希那。” 克里希那动容地望着她。 他坐在雕刻着各类耆那教禁-欲经文的古印度宫殿中。 他抬起一只脚,慢慢踩住李妮妮的头颅。 “那你呢?” 克里希那用腿环住她的脖颈,低下头,用力掰过李妮妮的下巴,含住李妮妮的唇,深深吻了片刻。 好一会儿,执政官大人才从自己生平第一次与女人的亲密接触中,回过神来。 同样是第一次。 他胸腔中溢满了一种,对某个权利之外的东西的柔情和征服欲。 克里希那仔细体会着这奇异的情绪,用拇指揉捏着李妮妮湿润的唇瓣,轻声问道: “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西伽蜜多?” 李妮妮在心里听到了金币落地的声音。 她双手捧住他的衣摆,用额头虔诚地在那金丝织就的图纹上触碰了一下。 “我只需要两样东西。” “一,钱。” “二,我要您知会当地的执政官,对我的组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妮妮从克里希那那里出来后,用离开时达玛太子塞给她的手帕,仔细地擦了擦嘴巴。 李-井空-妮妮对比之后觉得,这个男人技术的确有点差。 然后她转头就去了克里希那的女儿,苏尔姬妲那里。 苏尔姬妲一看到李妮妮,就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拎住了李妮妮的衣领。 “你还知道过来?你多久没来找我了?你是忘了你的老乡了吗?” 她愤怒地说,连东北话都快蹦出来了。 “天天只知道从我这里拿信息,根本不知道来关心我,都说饮水要思源,落叶要归根,我就没有见过你这么没有老乡爱的女人……” 李妮妮心道,什么老乡爱。 她还老乡鸡呢。 “先不谈这些,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李妮妮拉着这位老姑娘的手,在她的桌边坐下,直截了当道: “你不是想当达摩末罗的无冕的女王吗?我有办法帮你做到。” 苏尔姬妲:“?!!!” 李妮妮在她“你怎么会知道”的震惊视线里,慢慢说:“我给你找到了一个机会,只要你愿意配合我,我就能把你推上女王之位。” 苏尔姬妲深呼吸了两下,平静下来。 她用和她爸爸如出一辙的目光,深深地看着李妮妮。 随后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你是吃坏了什么螃蟹了吗?怎么今天尽说疯话?” “……” 李妮妮把她的手拿开,言简意赅地概括道。 “你爸爸想要造反,但是他不敢自己造,所以我告诉他,我会帮他造。” 苏尔姬妲:“……” 她呆滞了两秒,随后蹙眉望着李妮妮:“你果然是吃坏了螃蟹了吧?我都告诉你了,恒河里的螃蟹不要乱吃!恒河那么脏,里面都是屎,那些螃蟹都是吃屎长大的……” 李妮妮发现自己和这个女人沟通起来,简直比和牛沟通还累。 她再次把苏尔姬妲试图摸她额头的手扒拉开:“恒河里有多少屎不重要,我不吃螃蟹,我也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苏尔姬妲完全不能理解:“可我爸他干嘛要造反啊?根本没理由啊,他可是长老院的首席,现在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他只要守着他一百多个死老婆,天天过着抽大-麻的日子就可以一直快乐,他干嘛想不开啊。” 李妮妮:“……你爸还抽大-麻?” “不是大-麻,但也差不多了,类似大-麻的一种成-瘾性替代品。” 苏尔姬妲白了李妮妮一眼。 “所以我才让你小心点嫁他啊, girls help girls,到时候发现自己嫁了一个嗑-药咖,别怪我没提醒你。” 李妮妮震惊于苏尔姬妲罕见的善良。 她复杂地看着苏尔姬妲,一时间都有点不忍心坑这个女孩了。 但当她看到了苏尔姬妲脸上的伤疤,立刻想到当苏尔姬妲对付她时,是如何毫不犹豫地让黑甲武士,直接在杨朵朵脸上划了一刀。 如果当时不是她召唤了雷电,李妮妮相信,苏尔姬妲早已经把她给杀了。 更何况,她还没想要苏尔姬妲的命呢。 她只是想要苏尔姬妲的钱。 李妮妮很快抛开了自己对女性的那点真诚,继续道:“所以现在,我正在帮你父亲造-反,这件事情一旦成功,你就是达摩末罗掌权者的长女。” 苏尔姬妲不屑道:“那又有什么用?我还不是被我父亲压了一头吗?除非我把我父亲给杀——” 她忽然停住了嘴。 苏尔姬妲慢慢转过头,看着坐在阳光下的李妮妮。 “你这么惊讶做什么?他又不是你真的父亲,而且别忘了,他还杀了你的母亲,就算不是真母亲,也是为你怀胎十月的母亲。” 李妮妮说:“如果想要在封建王朝成为女王,那么你最后最大的障碍,就是男人。” 苏尔姬妲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妮妮。 “你必须扫清你前面所有的男人。” 李妮妮再次和她重复道。 “据我所知,你那个自信爸爸现在没一个儿子,只要我们造反成功,再联手把克里希那杀死,你身为他的长女,就是婆罗门最古老贵族的唯一正统后裔。” 李妮妮用引诱的语气道:“你认为女王这份荣耀,会落在谁的头上呢?” 苏尔姬妲恍惚道:“我。” 李妮妮一拍大腿:“没错!” 苏尔姬妲立刻从李妮妮画的大饼里清醒过来,一巴掌扇在李妮妮大腿上。 她恼羞成怒道:“你为什么老是喜欢拍我的大腿?都说了,不要随便碰女孩子的绝对领域!你上次把我的脸破相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李妮妮:“等你成为女王,破相这点事还重要吗?你也可以去养两百个男宠,他们有谁敢嫌弃你的脸?” 苏尔姬妲眼前一亮。 但她很快烦躁地站了起来。 “可我被困在宅院里,按照《摩奴法典》对女人的要求,我是不能随便出去见男人的。” 李妮妮说:“我不受《摩奴法典》的制约,我可以替你去。” “……那我需要做什么?” 苏尔姬妲走到李妮妮面前,先是举起了双手,按着她的肩膀摇晃到。 “啊!我燃起来了!……快告诉我,我要做什么!” 李妮妮被她摇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打钱。” 神说,要有钱。 于是李妮妮有了钱。 等李妮妮将金币装满口袋,披载着星月,回到自家的小院时。 就看到达玛太子手执一盏烛火,长发披落,像月色下缓步走来的清冷神祇,幽幽地站在她门口一丛繁复的香水蔷薇前。 李妮妮抬头看看月亮,又低头去看达玛太子。 确认了现在的确是凌晨3点,她匪夷所思道:“你晚上不睡觉,站在门口做什么?” 还不扎头发,搞得这么吓人。 达玛太子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盯着她微微肿起的唇,漆黑的眼眸在浓郁的夜色里,竟然有几分森然的味道。 “西伽蜜多。” 第201节 手中烛火微晃,在他侧脸留下一道晦暗的剪影。 达玛太子温柔地笑起来,慢慢问道: “你今天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作者有话说: 猫:我绿了。 第112章 救世主112 “我去执政官大人府邸了, 有点事找长老院的人。” 李妮妮说着,眼睛向下一瞥,就看到达玛太子的鞋尖, 正踩在她种在家门口刚刚发芽的小葱上。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心疼道:“对不起, 但你踩到我的葱了。” 达玛太子神情平静如水,却因为这平静更显得异样。 他听到李妮妮的话, 竭力压制着内心暴虐的情绪, 慢慢后退了一步,还弯腰将李妮妮的葱扶了起来,这才重新走到她面前。 神明微微偏过头, 鼻尖凑近她, 眼底翻滚的杀意在触及到她的皮肤时, 一瞬停止。 她身上没有别人的味道。 只有嘴巴上有。 这个事实并不能令他平静。 相反, 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杀了那个人, 那个引诱了西伽蜜多的男人——把他凌迟处死, 把他身上一块块皮肉,像片鱼一样, 从他身上片下来。 神明长发从额边散落下来。 他闭了闭眼,压住心底施虐的欲-望, 眼睛依然盯着她的唇道:“你去执政官家做了什么?” 他们亲了多久,亲了几次? 然而李妮妮根本不记得那个短暂的吻,谁在中了500万彩票之后,还能记得前任呢?她的大脑只能记住今天拿到了多少钱。 于是李妮妮如实总结了一下今天做的所有事, 言简意赅地说:“去要钱。” 达玛太子:“你很缺钱吗?” 李妮妮诚实道:“缺。” “那我给你。” 达玛太子站在距离她半米远的地方, 俯视着她, 清冷的目光像是凝结成了冰霜。 “要多少钱, 我给你。你不需要为钱烦恼,西伽蜜多,我在神殿山脚下埋藏着一笔财宝,如果你想要,你都可以拿走,我都给你。” 财宝? 李妮妮顿时想到达玛岛上,那足可以买下三个达摩末罗的猫咪宝藏。 她听到心里噼里啪啦金币碰撞的声音。 但她时刻牢记着自己现在已经是个有钱人了,有钱人得有有钱人的样子。 因此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失态,只是看着达玛太子,像一个真正的有钱人那样,非常随意地说:“你有多少财宝?” “没计算过,但肯定足够为你买一个女王的王位。” 达玛太子食指按在她的唇边,慢慢地抹了抹那花瓣一般红润的唇。 他又重复了一遍:“只要你想要,我都给你。”不要去找别人。 李妮妮:“你有什么条件?” 达玛太子:“没有条件。” 李妮妮立刻从财富的巨大诱惑中清醒过来:“那不行。” 她还是很清醒的。 听过那首歌吗?生活的所有馈赠,都暗中标注了价格。 更何况造反这玩意儿,就像是股份制公司。达玛太子一下子入了这么多股份,钱是有了,但这家公司,不,军队最大股东就变成了他。 那军队的掌控权,是在她李妮妮手里,还是在达玛太子手里? 万一达玛太子后面借着这个名义,非要干涉军队的运营权之类的,她又该怎么办? 天上可没有白掉下来的午餐啊。 达玛太子看着她瞬间警惕的表情,深吸一口气。 他勉强按住直接把她拉过来打一顿再关起来的念头,微微笑了一下,眼底却一丝笑意都没有:“非要加一个要求的话……换你以后不再去见那个执政官,可以吗?” “那也不可以。”李妮妮虽然看上去脑子里只有钱,但实际上她非常讲契约精神,闻言立刻回绝道:“合同都已经签了,撕毁合同不是我能做出来的事情。” 而且说实话,比起达玛太子,和克里希那和苏尔姬妲这一对憨厚可爱的父女合作,李妮妮放心多了。 做事还是要和老实人在一起做啊。 和达玛太子这种大杀器共事,叫与虎谋皮,说不定哪天自己就被老虎吞掉了。 达玛太子哪能不知道李妮妮在想什么。 很久以前,他在海边捡到李妮妮的时候,她就像一张没有回忆的白纸。 是他教导了她天文地理,是他传授了她工农商学。 是他教她射箭,教她博弈,教她琴棋,……她现在脑海里的所有知识,都是当年他一点点教出来的结果。 漫长的相处与折磨里,他比她能想象的还要了解她。她眼睛一转,他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更别说她眼里如此明显的防备了。 她不信他。 达玛太子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压下心底绵密的、割裂的痛楚。 他轻声说:“你与我,还要分什么彼此吗?” 李妮妮吃惊地说:“当然要分啊。”不然呢? 她马上想起达玛太子不把自己当外人,每次都把她家说成“我们家”的事。 原来达玛太子是真的不想和她分彼此! 好家伙!在这等着她呢! 李妮妮心里一凛。 按她对有钱人的了解。有钱人之所以有钱,就是因为比平常人用钱习惯更好,就是常说的越是有钱,越是抠门,越是抠门,越是有钱。 达玛太子能这么有钱,就说明他本性十分抠搜。 他要是真能和他说的那样,随随便便就能“你想要,都给你”……就这散财童子的做派,他哪攒得起钱啊,哪怕是神明,也只能是个穷光蛋。 所以达玛太子想投资她的军队,必然是另有所图。 现在他连和她“不分彼此”的话都说出来了……那只能是所图甚巨啊! 李妮妮危机感直线上升。 她马上在脑海里算了算自己的资产。 顺便含蓄地提醒道:“不好意思我插个题外话……之前我们讲好的是,你那几根头发只是你在我这儿住一个月的租金,是不包括以后的哈。” 第一次被催租的达玛太子:“……?” “虽然您是神明,但房租和纳税这两件事,就是神也免不了的。” 李妮妮为难地看着他:“我们包租届的规矩,一般是押一付三。” 达玛太子静静看着李妮妮,良久才说:“所以呢?” 李妮妮委婉地说:“所以,如果你打算在我这久住的话,可能还得把未来一个季度的房屋租金给我结一下……哦,还有押金。” 她说完,飞快地补了一句:“谢谢。” 达玛太子:“…………” 她养军队,钱缺着呢,蚊子腿肉也是肉。 李妮妮搞定了蚊子肉,就自己抬脚回了房间,也不管达玛太子还一个人站在门口。 包租婆的生活就是这么飒爽,不需要解释。 “那个声音”卑微地缩在房檐下,看完了全过程。 它一面觉得神明有点可怜。 一面又觉得王后真是太厉害了。 按达玛太子曾经的作风,头上飘绿这种事,就算不忍心处罚王后,也不可能如此轻拿轻放。 杀了这个引诱了王后的男人,并株连凌迟其家族,那是起码的。 可看看现在,它高高在上的、运筹帷幄的太子,居然连那个奸夫的名字都没能从王后嘴里问出来。 甚至刚开了个口,就被王后堵回去了。 还被王后要了房租。 惨。 唉,太惨了。 达玛太子背对着房门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再次将心中涌起的暴虐念头悉数压下,才抬步往里走。 房间里一片漆黑,房间的主人并没有给他留灯。 李妮妮的作息非常规律,已经按时缩进被褥里睡觉了。 他们造反派从不熬夜。 她闭着眼睛,在黑暗中听见一阵树枝碰撞的轻响,是达玛太子把窗外一摞晒干的花枝收了进来,插-进了花瓶,将她的小屋装饰得又温馨又有格调。 李妮妮想到被自己放弃的宝藏,一时没忍住好奇心,睁开眼小声问道:“你到底有多少钱呀?” 第202节 达玛太子执着剪刀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很多。” 李妮妮心痒难耐:“达摩末罗这边大概有多少?” 达玛太子头也不抬地侍弄花草,朝她说了一个估算的数字。 还随口加了一句“这些财富对我没有意义”。 李妮妮:“……” 她顿时想起马爸爸那句“我不喜欢换钱,钱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阔。 太阔了。 什么时候她也能说出这么有格局话。 “我在一座无人岛上藏得比较多,但那些是作为聘礼用的。” “我准备了很多、很多的聘礼。” 达玛太子在黑暗中垂着眼睫,慢慢道:“你想要吗,西伽蜜多。” 李妮妮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随便收聘礼,不大好吧。” 达玛太子:“没关系,反正放着也是放着。” 李妮妮被这巨大的数字砸了一下脑袋,想了想,还是平息了一下自己的仇富心态,诚恳地劝道:“那是你的血汗钱,给我不大好,你自己藏好一点,不要随便再给人了。” 说完,她重新闭上眼睛,装作自己睡着了。 月亮慢慢被乌云掩盖。 李妮妮听见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是达玛太子掀开了一侧的被褥,爬了上来。 一只手环过她的腰肢。 达玛太子的衣袖簌簌滑过她的衣袖,横在她腰间,下巴也搁在她肩膀上。 他的声音很轻,靠着她的耳畔,就像是在她颅骨内响起:“西伽蜜多,我们是什么关系?” 李妮妮在黑暗中紧闭着眼睛:“……炮-友?” 达玛太子:“……” 李妮妮感到他冰凉的发丝落进自己的脖颈。 他双手环抱着她,眼睫在黑暗中轻轻颤动,如同蝶翼。 “我想要一个名分。”他说,漆黑的、不见亮色的暗在他眼底蔓延开来,连绵成片:“收下我的聘礼,好吗?” “西伽蜜多?” “……” 他念她的名字时,会刻意放慢一点语速,让那清冷的语调像蜜糖一样拉成丝线。 李妮妮闭着眼睛,呼吸渐渐平稳。 “西伽蜜多?” 李-反派-从不熬夜-妮妮,睡着了。 当天晚上,克里希那抽完了古印度版“□□”。 飘飘欲仙中,想起了白天亲吻李妮妮时的感觉。 他信奉耆那教,前半生严格禁欲。 哪怕因为生女儿要用到自己的精华,隔三差五必须用手来一发,克里希那也极力克制这种低劣的快-感,力求在一种没有幻想也没有过度刺激的状态下,将精华抛出。 但今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的唇如此柔软。 她们的口腔就犹如上好的鲍鱼,柔韧、温暖、湿润。 把舌头挤进去的时候,就像是用舌尖吮吸扇贝里的汁水,鲜美的气息瞬间盈满口腔。 克里希那躺在华丽的大床上,手慢慢朝下身伸去。 破戒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是真的终生禁欲。 何况他马上就要拥有一个妻子。 他的……妻子。 手指的速度越来越快,执政官白皙斯文的脸上,逐渐露出沉迷与扭曲的神色。 他眼底映出李妮妮的脸。 西伽蜜多…… 啊……西伽蜜多…… 他的喉结难耐地滚动。 然而,就在海啸登顶的一瞬,克里希那的表情忽然凝固了。 他睁着眼睛,全身忽然开始不明所以地颤抖。 “救……救命……” 他手指掐着自己的喉咙,几根细长的黑发不知从哪里钻出,慢慢缠住了他的四肢,像是切割和牛一样,深深勒进了他的皮肉。 克里希那全身的鲜血一瞬间涌出。 无数黑发像是渔网一样覆盖住他的面庞,他脸上的血肉在网状的缝隙间爆裂开来,眼球被挤压到变形,最后硬生生被切割成两半。 “救……救……” 他张大嘴,试图发出凄厉的惨叫,却只发出了“嗬嗬”的气音。 下一秒,一根黑发钻出他的喉咙,瞬间绞碎他的喉结,让他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身体的其余部分也被绞碎,整个人就像被活活塞进了绞肉机,每一根肢体都断成了三截,皮肉粘连着筋膜,可怖地挂在他的骨骼上。 血像是细小的瀑布,从他身下流了下来。 长老院的执政官死了。 死得很不安详。 他全身被凌迟成了一块一块的肉块,内脏的汁液飞溅到了墙上。 第二天清晨前来服侍他的仆人,一脚踩在他的肝脏上滑了一跤,还一直滑到了执政官大人的床边。 这个倒霉的男仆一抬头就看到了执政官大人的惨状,立刻被吓晕了过去,现在还没醒来。 达摩末罗陷入了混乱。 但只有神殿大祭司和摄政王子,才能意识到,神主千年前留下的预言,正在一项一项地实现。 三天后,神殿矗立了千年的神主神像,轰然坍塌。 达摩末罗进入白色恐慌,民间甚至流传出了“神主已经抛弃达摩末罗”的传闻。 紧接着,王庭中传出声音,说达摩神主几千年前就已经降下末世预兆,宣告世界将在今年步入尾声。 旧世界神祇已亡,末日即将来临。 掠夺者将主宰新世界,人类都将沦为新主的奴隶。 与此同时,另外一支神秘的势力,在达摩末罗渐露头角。 他们自称“神主的抛弃者”,既信奉神主,又信奉一种奇怪的“爱因斯坦神”。 并坚信在神主陨落之后,“爱因斯坦神”将带领达摩末罗走向新世界。 他们不再接纳贵族,只联合社会最底层的、即将活不下去的低种姓者,为他们发放粮食和药材。 他们行事低调,没有引起官方任何注意。 这一方面是因为神殿大祭司死后,势力极度削弱。王庭巴不得民众信奉别的神祇,好让神殿势力进一步削弱。 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个首陀罗组织无形中稳定了贫民,减少了当地行政压力,贵族还有点喜闻乐见。 但官员们对他们熟视无睹,因为没有任何贵族会觉得,一群首陀罗能成什么气候。 直到在十二月接近月底时,达摩末罗北部,爆发了巨大的虫害。 大面积的灾荒如星火燎原,稻田颗粒无收,让一部分吠舍失去了财产,用土地换取粮食,沦为首陀罗。 而首陀罗则继续下沉。他们没有土地、没有财富、没有粮食,在吠舍阶层陷落的时候,他们又因为雇主的消失,失去了工作。 街上的乞讨者越来越多。 累累的白骨尸体堆积在城门之外,又因为热带的天气,飞快腐烂,引来大片的蚊虫。 但面对这样的惨状,刹帝利和婆罗门的贵族并没与发下任何的粮食。 就像是当年隋朝□□,饿殍遍地,惨到丈夫吃妻子,妻子吃丈夫,但是隋文帝依然一毛不拔,等到隋朝二世而亡,唐太宗才发现,隋朝仓库里存放着几十年吃不完的粮食,但就是不给百姓。 在社会等级森严的达摩末罗,此刻底层首陀罗的境况,比隋朝百姓更惨。 “神主抛弃者”组织的人数一时暴增。 组织的凉棚里,每天都坐着成片瘦成皮包骨头,或病得活不下去的人。 又过了两个月,灾荒越演越烈。 并且因为饿死的尸骨没有被妥善处理,居然在王城外就爆发了大规模瘟疫。 “爱因斯坦神”的信奉者,开始宣传是神殿祭司和王庭的渎神者触怒了神主,才让神主抛弃达摩末罗。 他们宣称,只有彻底清洗神殿和王庭中的渎神者,神主才会再一次眷顾这片大陆。 ……口气大到就差没直接指着玛蒂尔达王子的鼻子说,你就是渎神者了。 第113章 救世主113 由于执政官死的过于惊悚, 长老院和王室不约而同地把这件事情压下了。 第203节 直到一个月后,李妮妮派人和苏尔姬妲透露了自己现在的位置,苏尔姬妲打上门来, 李妮妮才知道自己的金主爸爸已经……没了……没了……没了。 李妮妮:“……?” 快乐的日子,竟如此短暂吗? 苏尔姬妲一进李妮妮的小院, 就气势汹汹地拎住了李妮妮的衣领。 她胸又大,腰又细, 人又高, 这么把李妮妮拎着往自己身上一贴,李妮妮几乎就埋进了她波涛汹涌的e……cup里。 但没等苏尔姬妲开始她的控诉,她的手腕就被一粒花生米“啪嗒”打了一下。 苏尔姬妲尖叫一声, 手腕立刻青了一片, 她捂着自己的手难以置信道:“你居然用暗器攻击我?你还想不想和我做姐妹了?” 李妮妮头痛地看着从苏尔姬妲背后走出来的达玛太子:“……不是我打的。” 苏尔姬妲:“不是你打的, 难道是鬼打的?我告诉你, 我可不是吃螃蟹长大的, 你休想糊弄我。” 李妮妮指了指苏尔姬妲身后。 苏尔姬妲再度气势汹汹地转过身去。 然后她愣住了。 接下来, 李妮妮清晰地看见了一个事业少女堕落的全过程。 只见苏尔姬妲那双凌厉的眼睛里,本来满是钮钴禄-甄嬛的光芒, 一看就是霸道女总裁的备选。 但就在那一转头之间,她眼底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随即这惊艳, 慢慢变成了痴迷。 苏尔姬妲捏着裙摆,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红晕,细声细气地问李妮妮:“这位又是谁鸭?” 李妮妮:“……我的一个合作伙伴。” 苏尔姬妲吃惊地看着她,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在和我开玩笑吗?这种姿色的男人怎么能当成合作伙伴?这不是暴殄天物吗?当然要当成合作床伴啊。” 李妮妮:“……” 达玛太子却并没有看苏尔姬妲, 也没有回答苏尔姬妲的话。 他走到李妮妮身边, 握着她的手腕仔细看了一下, 确定没有任何伤痕后, 才轻声问:“她拽痛你了吗?” 李妮妮:“没有。” “那就好。”达玛太子温柔地在李妮妮手里倒了一把花生米:“昨天你不是念叨着花生米下酒?今天我炒了一点,改良了三次配料,你尝尝看?” 李妮妮无措地握着一把花生米。 她看看苏尔姬妲,又看看达玛太子。 这两个人严格说起来,都是李妮妮造反大业的合作伙伴。 但现在看着,他们一个沉迷于男-色无法自拔,一个沉迷于炒花生米无法自拔。 李妮妮一个事业咖,夹在两个不思进取的合伙人中间,只觉得自己的造反大业才刚开始,前路就充满了灰暗。 这队伍一看就死沉死沉,她带不动啊。 李妮妮放下花生米:“要不我们先把别的东西放一放,聊一聊正事?” 苏尔姬妲盯着达玛太子的脸,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涨:“好……我们干脆就坐在床上聊吧。” 达玛太子也含笑看着李妮妮,刻意逗她似的:“那我去给你泡一点茶水……对了,花生米还要再来一点吗?” 李妮妮:“…………” 算了,累了。 带不动,解散吧。 十分钟后,李妮妮看着面前摆放的十几碟堪比五星级大厨的中式茶点,陷入了沉默。 达玛太子是把他所有的余热,都拿来研究美食了吗? 达玛太子微微笑着在她面前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肉桂牛奶茶。 他明明是清冷至极的气质,看着李妮妮的时候却眉眼温柔,唇边含着清淡的笑意,似乎看她吃东西,就是极大的享受。 苏尔姬妲看着眼前这幅养眼的画卷。 她脑海中不知脑补了什么,脱口而出道:“他难道是你的男宠?” 李妮妮一口茶水喷出来。 达玛太子用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语气平静又宠溺:“怎么每次都这么不小心?” 苏尔姬妲看着他们两个的情态,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什么合作伙伴啊,男女之间能有纯洁的合作伙伴吗?如果你和一个男人一对一相处,之间却无任何暧昧,那不是你不够美。就是对方不够帅。 “所以我没机会了,是吗?” 苏尔姬妲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在认定达玛太子是自家闺蜜的男宠后,索性放飞了自我。 “怎么好看的男人都喜欢你?我那个死去的死鬼老爹也是,这个神仙小哥哥也是,之前那个来我家的奇怪客人也是,老是盯着你的背影看,就和一百年没见过女人似的……真的,你的胸又不大,这些男人眼睛是瞎了吗?” 苏尔姬妲说的奇怪客人,应该是褚西岭。 李妮妮平稳了一下呼吸:“他不是我的男宠。” 达玛太子也含笑慢慢道:“哦,原来还有一个奇怪的客人?” 李妮妮:“……” 她敏锐地意识到,再顺着这个话题下去,她就会落入某种危险的境地。 于是她很快转移话题道:“现在你爸爸克里希那死了,我们的计划就要整个更改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来的路上我仔细想过了,我父亲死了说不定是好事。” 说到正事,苏尔姬妲也从男色上回过了神来。 “他没有儿子,我身为克里希那家族的长女,对他的遗产尚有一争之力。” “更别说我背后还有你,你的那个什么爱因斯坦组织,听说有两万人了?” 苏尔姬妲对自己交到的这个行动力超强的新闺蜜,非常满意。 她吹了吹指甲,自信道:“我可不像我爸那个孬货,自己不敢造-反,还得指着嫁女儿帮他拉拢军队……如果我能继承他的家产和权利,我一定会把我有限的身家,都投入到无限的革命事业当中去。” 李妮妮听她的话只听一半:“你现在的遗产竞争对手有谁?” 苏尔姬妲:“哦,我还有127个堂哥,和183个表弟,都是克里希那家族遗产继承人候选。” 李妮妮:“…………?” 不是,印度人这都是以足球队为单位生孩子的吗? 就这地狱级宅斗难度,李妮妮都想劝苏尔姬妲放弃算了。 钮钴禄甄嬛才斗十五六个妃子呢,你这一斗就是三百个起步啊。 你清醒一点。 但苏尔姬妲看上去动力十足,丝毫不觉得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李妮妮对此表示respect。 毕竟克里希那的资金她已经拿到手,王城郊外的地方官员也已经被打好招呼,对李妮妮的组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像执政官这种等级的高官,是不会亲自出面“打招呼”的,一切都是下面的人为之。 而那些被“打了招呼”的官员,也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是为谁效力。 因此就算克里希那倒台了,但李妮妮的起义军依然没有受到任何的盘查。 她麾下两万人,分别分散在不同的村庄,只有周末会来到各地的“爱因斯坦神”神殿,接受新神的洗脑包。 所以比起克里希那家的家世,她更关心别的。 李妮妮斟酌了一下言辞,和缓地问:“长老院和王室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长老院一团乱麻,王室那边大王子殿下回来了,最近那叫一个你争我夺,风起云涌。” 苏尔姬妲看起来已经完全不避讳李妮妮了,闻言把这些机密,一股脑儿都倾倒了出来。 “达摩末罗就三股势力,神殿,王室和长老院。神殿大祭司几个月前离奇惨死,神殿现在也群龙无首,新上任的那个是个脑瘫,除了念经什么都不会,碰到事儿了只会说‘神主保佑’,神主神像坍塌了以后,他就和死了爹似的,每天哭丧着脸在恒河边捞螃蟹吃……” 李妮妮听到这里,忍不住道:“你不是说恒河里都是屎吗?” “没错啊。”苏尔姬妲理所当然说:“我这不就在讽刺他天天找屎吃吗?” 李妮妮:“……没事了,你继续。” 而在她身边,那位杀死了大祭司的罪魁、推翻了自己神像的元凶、造成了一切混乱的真正幕后黑手,正含笑听着李妮妮讲话。 他的神情高雅而温柔。 配上他唇边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简直岁月静好。 要不是李妮妮知道真相,还真会以为这一切混乱都和他没有关系。 就真的很能装。 苏尔姬妲最后总结道:“神殿已经完了,没救了。” 李妮妮:“那长老院那边呢?” 苏尔姬妲冷笑道:“长老院那边就是一群歪瓜裂枣,男的一个赛一个的丑,还天天嫌弃自家的小妾难堪,也不知道撒泡尿看看自己尖嘴猴腮那怂样,下巴长的都要戳到自己胸了,肚子大的都快看不见脚尖了,知道的感叹一句达摩末罗的男人肚子大大,牛子小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达摩末罗发了什么怪病,一群男人怀胎十月孩子就要出生了呢。” 李妮妮:“…………” 她静默了半晌,由衷地对苏尔姬妲感叹道:“你不去讲相声,真是相声界的损失。” 苏尔姬妲撩了撩长发:“这算什么?古印度的政客不就是耍嘴皮子的吗?难不成政客是办实事的?这点嘴皮子没有,还想当达摩末罗女王?” 她说的如此有道理,李妮妮只想鼓掌,根本不想反驳。 “所以你也不用担心长老院。”苏尔姬妲不屑道:“有我在,这群扑棱蛾子扑棱不起翅膀,敢扑棱的,我一个个把他们脑袋打爆。” “……” 李妮妮慢慢喝掉了达玛太子给她倒的水。 她思索了片刻,转头对达玛太子说:“你以前也是达摩末罗王室,对王室有什么了解吗?” 第204节 达玛太子见李妮妮喝完了茶水,又无缝将切好的糕点推到李妮妮面前。 糕点被他仔细地切成了直径两厘米的小块,是刚好不会噎到的程度。 “你不需要花费时间了解蝼蚁。”他声音平静而温柔:“你想杀谁,我都可以帮你杀。” 李妮妮:“…………”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 在这个队伍里,最带不动的人,分明是她自己。 她这两个合伙人吧,一个敢于挑战300个继承者的地狱级宅斗,而且全然不当回事。 一个将天地当做棋局,人命当成棋子,不开心就杀掉,帝王将相,都是他眼里的虫蚁。 ……是她李妮妮拿不动刀了,还是这社会太飘了? 李妮妮沉默片刻,在面前摆了三个糕点。 她总结道:“现在的情况是,长老院和神殿群龙无首,下风权力争斗激烈,王室二王相争,摄政王子也并非高枕无忧。” 她在第一块糕点前,加了五个花生米。 “长老院有王城的守卫权,可以调动王宫的守备军,这里大概有5万。” 她又在第二块糕点前,加了二十五个花生米。 “摄政王子手中兵马最多,有五万大象,十万步兵,还有十万黑甲武士……其中步兵属于募兵,十万黑甲武士则是摄政王子的私军。” 而且之前她和黑甲武士打过照面。 这群黑甲武士,各个看起来都很厉害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普通募兵。 她想到这里,转头问达玛太子道:“你知道达摩末罗的黑甲武士,是怎么来的吗?” “知道。” 达玛太子偏过头,长发散落在李妮妮膝盖上。 “黑甲武士只能是贵族出身,武艺比寻常士兵稍微规范那么一点,但也没什么厉害的,你想灭,就可以灭掉。” 他修长的指尖拨动了一下茶叶,抬眸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仔细说起来,这支军队,还是当年我带你……带我的王后出去踏青时弄出来的。” 李妮妮:“?” 她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还没来得及细问,就听达玛太子笑道: “当时我身在沙漠之国,路上灰尘太大,我怕灰尘飘进车里,弄脏她的裙摆,这才招募了几万贵族子弟,让他们身着黑甲。” “每每王后出行之时,这些黑甲武士便在她前方十里处,为她扫地开道,顺便拔拔山上的野草。” “后来风沙越来越大,黑甲武士的人也越来越多,索性我就组成了一支黑甲武士军团。” 达玛太子一边帮她取用食物,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军团还在,可能因为达摩末罗的地面还是太脏了吧。” 李妮妮……李妮妮大受震撼。 帝国最精锐的部队,居然是扫地出身! 这到底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李妮妮匪夷所思道:“你居然让豪门贵族,去给你的王后扫地?” 达玛太子抬起眼皮:“贵族在神明眼里,也不过是稍有钱财的虫蚁罢了,让虫蚁为她扫地,我都觉得辱没了她的身份。” 李妮妮张了张嘴:“所以这些武士穿黑甲,是因为……” 达玛太子眉宇间轻轻蹙起:“我也觉得黑色不大好看,但毕竟他们要扫地,穿浅色衣服太容易脏了。” 李妮妮:“…………” 李妮妮沉浸在对达玛太子穷奢极欲生活的震撼中,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果然不懂精致男人的生活。 “所以你不必担心黑甲武士,他们最初不过是一群只会扫地的武夫,现在也不堪一击。” 达玛太子慢慢给她擦了擦唇角。 他语气是如此轻描淡写,似乎世界上只有给她做饭、侍弄花草、打扫卫生这些事是正经事。 除此以外的其它事情,什么造反、军队、王权、富贵,都无法入他的眼睛。 别问。 问就是格局。 李妮妮小声道:“可就算是扫地的武夫,我也打不过啊。” 达玛太子含笑道:“我打得过啊。” 李妮妮听到他这种言辞,心里就咯噔一下:“那不行,推到神像的事另说,毕竟神像是死的东西。你是达摩末罗的祖宗,我就算再不做人,也不至于让你去对付自己的子民。” 达玛太子没有说什么,只慢慢搅拌着李妮妮杯子里沉淀的牛奶。 而苏尔姬妲,已经被这两人对话中的信息量惊呆了。 她匪夷所思地看着面前这对男女,几乎想去伸手摸一摸这两个人的额头了。 这两个人,难道都是吃多了恒河里的螃蟹吗? 为什么一个个看起来,都跟发烧了说胡话似的? 李妮妮没有理会苏尔姬妲的震惊。 她心里想着另一件事。 他们现在没有根据地,只能在农户里打游击战,所有起义军都是分散的,缺乏一个统一管理的场所。 这实在太麻烦了。 就像当年太平天国起义,洪秀全虽然打下半壁江山,但他也有一个稳定的“天宫所在地”。 所以,她也必须给自己找一个根据地。 只有让大家聚集在一起,才能让这些贫苦士兵,有一个一起吃饭睡觉的地方,才能让这些首陀罗有归属感,他们才会真正有“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们要一起搞事”的意识。 说难听一点,才方便她给这些人发“宗教洗脑包”。 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一个“伟大理想”付出生命。 所以千万别觉得起义就是正义。 除了愿意实现人民民主专政,允诺让百姓平等享有财富的起义,才会具备真正的正义性质。 像是社会主义革命、十月革命。 其它的,尤其是大部分封建时代的起义,都与正义没什么关系。不过是党派之间的争斗,或是屠龙者重新变成恶龙的老掉牙故事而已。 李妮妮还算有一点良心,虽然她的目的只是为了进入王城核心,推平神主神殿,找寻世界真相。 但她毕竟承诺了阿罕他们,会在起义成功后,改革种姓制度,尽力实现社会公平。 这就像是一场平等交易,阿罕他们为她献出生命,而李妮妮则为这些贫苦首陀罗的后代,创造一个更公平的环境。 这场交易,一开始就明码标价。 所以她必须得统一发洗脑包。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阿罕这样的觉悟。 这就要求,她最好能有个可以容纳一两万人的场所。 这个场所要易守难攻,不能距离王城太近,也不能距离王城太远,否则重新打回王城太费劲,李妮妮没耐心耗那个时间。 但长老院有自己的兵,摄政王子的扫地大军,她暂时也无法对抗。 所以唯一剩下能占领的、现成的地方,好像只有……达摩神殿? 神殿足够偏僻,在雪山上,距离皇城不远不近。 而且神殿足够高,人穿着厚衣服是可以爬上来的。 但它的气温又足够低,刚好低到热带的牛无法一次性跨越,想要骑牛上山,中间就必须在补给站换几次牛,才能爬到山顶。 如果她能连夜攻上达摩神殿,然后顺路拆掉补给站…… 那摄政王子的大军,就只能自己人力爬上来了。 到时候她在山顶,要对付从山下往上爬的摄政王子大军,就比平地打仗简单得多,他们的士兵损耗也会大大减小。 具体战役战略,详见《三国》里,许攸将袁绍堵在半山道上从上往下射箭的情节。 那叫一个兵败如山倒。 李妮妮沉思了几秒,很快下了定论。 但是她没有做声,只是端起碟子里一种类似樱桃的水果,全部倒进了自己嘴巴里。 “你的樱桃真好吃。” 她抹着嘴巴和达玛太子说,浑然没意识到自己在开车。 “你可以再帮我拿一点樱桃来吗?” 达玛太子静静地看着她。 那眼神沉如深潭,又冷如清月,仿佛看透了一切,但又不说破。 半晌,他微微笑着站起来,摸了摸李妮妮的头发:“好啊,我再去给你拿一碟。” 等达玛太子离开后。 苏尔姬妲诧异地看着李妮妮:“你要和我说悄悄话吗?你想让美人避开就做隐晦点,干嘛表达得这么明显,万一他伤心了怎么办?” 李妮妮放下茶杯:“你知道他是达摩末罗人吧?” 苏尔姬妲点点头:“我听到你们说的话了。”跟失心疯了似的,她半个字都不信。 但她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质疑,只拿了桌上几个花生米,边抛边吃。 “你不是因为不忍美人手刃自己的子民,不让他帮你的忙吗?” 第205节 苏尔姬妲有点感动地说:“你真善良,妮妮。要是我,肯定放不下这么大一个助力,必要让这个美人为我所用……哪怕不是在战场上用,也能在床上用啊。” 李妮妮:“……”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李妮妮说。 同族相残的朝代多了去了,邻居之间还要激情杀人呢。 在达玛太子这些贵族的眼里,手刃自己的子民根本不算事,甚至低等百姓根本不算他的子民。 她端起一杯水,眼睛盯着水里的清波,语调微凉。 “但你别忘了,他是达摩末罗人,我们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们信任了他以后,他不会反过来对付我们?” 苏尔姬妲一颗花生米卡在嘴巴里。 “他为什么要反过来对付你?你居然还没有睡服他?” 她震惊地看着李妮妮:“不是,你是不是不行啊,姐妹。” 李妮妮:“……?” 苏尔姬妲:“你是担心他听到我们的计划后,反水倒向摄政王子?” 李妮妮:“摄政王子可是他的孙……他的亲戚,他为什么要帮我们这两个陌生人,而不帮自己的亲戚呢?” 她本来想说“孙子”,但仔细想想,按达玛太子的年龄,玛蒂尔达王子可当不了人家的孙子,玛蒂尔达的爷爷再往上数十代,估摸着才配当达玛太子的孙子。 苏尔姬妲想了想:“可你们不是情人吗?比起亲戚,男人当然会帮情人吧。” 李妮妮:“我们不是情人。” 苏尔姬妲吃惊道:“什么?可我看他这么粘你……等等,面对这样顶级的美色,你竟然没有动心?” 李妮妮:“为什么要动心?” 苏尔姬妲:“为了得到和男人贴贴的快乐呀!” 李妮妮:“可是吃饭也很快乐,反正都是快乐,我为什么不挑个省事一点的快乐?” 苏尔姬妲:“因为这两种快乐,不一样啊。” 李妮妮抬起眼:“有什么不一样?” 大概是李妮妮气场太强,她疑问的时候,也像是在反问。 苏尔姬妲并没有听出李妮妮的语气。 她只是动容地握住李妮妮的手道:“姐妹!我就知道你是个干大事的!” 李妮妮:“……” 苏尔姬妲继续道:“我们事业女孩就是要有这样视男人于无物的魄力!以后我要是当了女王,你就是我的宰相!” 李妮妮:“……所以你要小心他,我们所有的核心计划,都必须避开他,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 苏尔姬妲同情地看着李妮妮。 “但是姐妹我给你个忠告。身为女人,我们可以不持久,但是活一定不能差,我在印度呆了这么久,别的没学会,《爱经》那学的叫一个融会贯通……要么今天我留在你这,我手把手教你怎么驯服男人吧。” 李妮妮:“……不用,我需要你去做另一件事。” 苏尔姬妲又开始吃花生米:“什么事?” “后天晚上,我要占领达摩神殿。” 李妮妮慢慢说:“那天,你能帮我牵制住长老院的兵马吗?” 与此同时。 房间的另一侧。 竹筒从山间接下了清水,达玛太子慢慢在山泉下洗着红色的细小果实。 一旁“那个声音”听了一会儿,战战兢兢道:“王、王后计划在后天晚上,占领您的神殿。” “哦?”达玛太子微微笑了一下,有些温柔地说:“她还说了什么?” “那个声音”里的颤抖更加严重了:“她、她还说,您、您不值得她信任,以后一切核心计划都要避开您。” 达玛太子慢慢洗干净手:“还有呢?” “王后说、说,她……她不会对您动心。” “那个声音”觉得自己就要死于今日了。 它索性早死早超生,按照自己的理解,一鼓作气将李妮妮说的话翻译了过来。 “……她还说您在她眼里,就和食物没有两样,睡您还没有吃饭快乐。” 作者有话说: 再立个fg:十二月底前完结这本,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猫:我又生气了。 第114章 救世主114 这天晚上, 李妮妮刚刚跨过家门,就被人按住了。 她又变成了一条河,达玛太子绯红的衣袖浮沉在她的水波中。 她的鼓膜从来没有这么喧嚣过, 仿佛原野里驰骋的兽类,从她身上隆隆趟过。 一直闹到了半夜, 她好不容易闭上眼,结果刚睡没多久, 又被人拍了拍手臂。 一轮月亮隔着纸窗, 挂在院子里橙色的果树上。 房间里没有点灯,漆黑的夜幕放大了一切声响,窗外漆树在风里摇摇晃晃。 风不停地吹拂着, 晃动着窗帘。 一次以后, 她感觉到身后的人把她抱起来, 揉了揉她的膝盖, 又将她正面放在窗边上, 让她手臂靠着窗舷。 微凉的长发晃动在她脖颈上, 他俯身命令道:“站稳。” “打开。” “……” 隔了一会儿。 “放轻松。”他慢慢按压着她的穴位,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你这样, 怎么过得来呢。” 李妮妮伏在窗边,喉咙动了动, 尽量用流畅的声音说:“我觉得……觉得差不多了。” “哪里差不多?”达玛太子拍了她一下,斥责道:“再打开一点。” 李妮妮咬住嘴唇。 她像是一根箍得过紧的皮筋,已经被绷到极限,随时就要断裂。 达玛太子伸出一只拇指, 继续帮她按摩穴位。 他的手在她肩膀上, 长发蜿蜒在她脊背, 声音在她耳边絮絮说着一些听起来毫无问题, 但白天根本不能细究的话。 她的穴位和一般人有点不一样,按下去格外疼,像是刮痧。 也格外浅,浅得好像一串珠子就能串到底。 所以才总是让人觉得不够。 又隔了好一会儿,达玛太子抽开身,李妮妮听到他打开一边的药柜,拿了一样东西。 天色太暗,李妮妮也没看清他拿是什么。 没多久,达玛太子走回李妮妮身后。 李妮妮想站直,又被他一根手指压着腰塌下去,让她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别动。” 达玛太子微微偏头看她,华丽的长发从他肩头簌簌落下,一直垂落到地上。 他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她身上穴位的部分。 随后视线慢慢上移。 从不够的地方,移到了一个够的地方。 然后他伸出一根食指,从那样东西里挖出一大勺白色的脂膏。 一股清淡的药香味弥漫开来。 李妮妮头皮发麻地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正缓缓地、一点点地陷了进去。 “既然那里不够让你快乐。” 达玛太子俯身在她腰窝上亲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 “那我们就换个地方吧。” …… 第二天早晨李妮妮醒来时,太阳已经升起,窗外透出了一点绯红的色泽。 她的腰上还搂着一只手,身后男人将她整个抱在怀里,下巴也搁在她肩上,姿态透出一股静谧。 李妮妮微微动了动腿,就听身后的人轻声说:“醒了?” 李妮妮“嗯”了一声。 身后的人缓缓抚摸着她的长发,嘴唇从后面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语气里也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慵懒,漫声说:“还疼吗?” 李妮妮:“有一点。”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身后男人伸出手,贴在自己痛痛的地方,指尖慢慢地、打着圈地按摩。 李妮妮下意识地缩紧。 第206节 没过一会儿,身后人轻笑一声,把她转过来,转向他。 他细细捻了捻指尖,一面含笑看着她,一面将指尖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抿了一下。 清晨浓郁的阳光下,乌发清冷的美人笑意吟吟地望着自己,还做着这样的动作。 李妮妮看了一会儿,凑过去,慢慢亲了亲他的脸。 达玛太子细密的睫毛垂落下来,遮住眼底的光。 明明是剧毒的植物,却伪装成一束任人采撷的鸢尾,收敛起全身的刺,任凭蜜蜂像玩儿似的围绕着自己嗡嗡地飞,不停地试探着自己的底线,搅弄自己的情绪。 李妮妮碾开他的唇,仰着头,一点点地亲吻他。 达玛太子微微阖起眼,眼底映出李妮妮的脸。 他像是极力克制着某种磅礴的情绪,想要爱她,或者毁灭她,却一动不动地任李妮妮亲吻。 好一会儿,李妮妮才停下这个漫长的吻。 她整个身子缩回被窝里,对神明眨了眨眼:“你昨天弄痛我了。” 神明只觉得心尖都随着她眨眼的动作颤了一下,柔声说:“哪里痛?” 李妮妮:“腿痛。” 达玛太子伸手帮她按了按,轻声哄道:“是昨天拉伸太久了,过两天就好了。” 李妮妮:“那里也痛。” 达玛太子:“哪里?” 李妮妮:“手痛,脚痛,哪里都痛。” 达玛太子掀起被子,帮她看了片刻。 随即他伸手拥住她,一边帮她按摩,一面慢慢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似的哄道:“那今天你不能吃牛肉了,这几天你都只能喝粥了。” 李妮妮:“……” 早上达玛太子果然给她端上来了粥。 但是他的粥熬得和李妮妮很不一样,李妮妮只舍得往里面放青菜,但达玛太子舍得往里面放鲍鱼。 闻起来就很好喝。 达玛太子坐在李妮妮对面,单手支着下巴,唇角微勾地看李妮妮喝粥。 等到一碗粥见底的时候,他才问道:“好喝吗?” 这么贵的鲍鱼当然好喝。李妮妮舔了舔嘴巴,违心地说:“还行。” 达玛太子指尖在桌上慢慢地打着圈,看着像圈在李妮妮身上似的,抬眸笑着说:“那你是喜欢它,还是喜欢我?” 李妮妮:“?” 可是这是粥啊。 在和妓-女比完之后,达玛太子终于把他的攀比心扩展到了非人类身上了吗? 达玛太子见她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却没有回答,便换了个问法道:“那你觉得,是这碗粥更能让你快乐,还是睡我更能让你快乐?” 睡他? 李妮妮蹙起眉:“你昨天偷听我说话了?” 达玛太子只是看着她:“我是神明,我不用偷听。” 神明总会有一些人类没有的能力,他因为以前管李妮妮管得太紧,最后反而激起她逆反心的经历,刻意收敛了……但这架不住“那个声音”非要把这些事情告诉他。 李妮妮放下碗:“没有食物,我会死,但是不做-爱,我不会有任何事,你觉得哪个更重要呢?” 达玛太子盯着她澄澈的眼,慢慢收起桌上她用过的筷子,放在唇边抿了抿:“那我刚好和你不一样。” 李妮妮:“哪里不一样?” 达玛太子笑起来:“没有食物,我不会死。” 他还有半句没说。 但是没有你,我会死。 李妮妮早上吃完早饭,就马不停蹄地出门见阿罕。 她之前和达玛太子做交易时候,不够小心。 达玛太子不过帮她炸了一个其实谁都能炸的神像,李妮妮就答应了他两件事。 第一件是“让我成为离你最近的大祭司,以后出门都带着我”,第二件是“同意我做你的情人”。 现在回想起来,李妮妮真是亏出血妈嗨了。 幸好“情人”是一个可进可退的词,李妮妮自动把“情人”理解为了“炮-友”。 不然她更亏。 借着克里希那的光,李妮妮得以使用牛车。 牛摇晃地往前走,而达玛太子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上,正用梳子打理自己的长发。 他的头发是真的耗时间,就李妮妮看到的,达玛太子一天里至少有半个小时都在那儿打理头发。 这还算好的了。 一般来说,这种垂到脚踝的头发是真的特别容易打结。 但不知为什么,达玛太子的头发就像有生命似的,李妮妮从没见过他的头发出油,甚至从没见过他的头发沾尘,更别说打结了。 不打结也不沾灰的头发,也不知道他天天在梳什么。 李妮妮盯了一会儿他梳头的动作,不知为什么就想起,她去见克里希那后回来的第二天,醒来就看见达玛太子坐在窗下,也正在慢慢梳自己的头发。 李妮妮牵起了他的一根发丝,放在手里打了一个结:“你的头发为什么不会脏?” 打、了、一、个、结。 达玛太子手里的梳子滑过一抹流光,几片锋利的刀片,无法控制地从梳尺里探出了头。 但他很快把梳子收回袖子里,含笑看李妮妮折腾自己的头发:“因为我是神明。” 李妮妮:“既然神明的头发不会脏,为什么神明还要洗头?” 达玛太子:“因为碰到了脏东西。” “什么样的脏东西?” 李妮妮连着把他的头发打了好几个死结,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是大祭司那样的,还是执政官克里希那那样的?” 达玛太子没有说话。 牛车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好一会儿,达玛太子才轻笑一声。 他用指尖抬起李妮妮的下巴,笑吟吟的眸子一直望到她的眼睛里:“我杀了他们,你生我气了?” 李妮妮面不改色道:“没有。” 达玛太子摸了摸她的唇,侧过头,慢慢俯身吻了一下。 有了他之后,她怎么能让别的男人亲他呢? 但他知道在她爱上他之前,这个问题问也问不出结果。她现在甚至连个名分都没有给他。 既然不是亲密的爱人或夫妻,她又有什么义务,要为他约束自己呢? 两人没再讨论这个问题。 牛车载着他们,驶过城门。 这辆牛车还是苏尔姬妲送给李妮妮的,因为牛车上面有克里希那家族的徽章,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的盘查。 李妮妮掀开车帘,看向城门外。 这两个月饿死的人太多,加入组织的贫民一下暴增,李妮妮麾下的起义军已经到达了两万多人。 他们驶出城门的时候,还看见几具骸骨倒在城门边,内脏已经被狼犬吃掉了。 其中一具最小的尸体,看上去只有三四岁大,空洞的眼眶望着天空。 守城门的士兵叼着大饼,正和旁边自己的同事高谈阔论,对这些骸骨见怪不怪。 但他们的日子也很难过。古印度贵族能留给底层士兵的津贴本来就不多,因为疫情和饥荒的关系,底下的税收不上来,他们的食物补贴一下子也少了很多。 但这也仅限于最底层的士兵。 李妮妮望着窗外问道:“你对长老院有了解吗?” 达玛太子看着她:“嗯。” 李妮妮:“听说那里面贵族帮助处理国家事务,是不收任何工资的,真的是这样吗?” 达玛太子:“是。” 李妮妮:“这些贵族居然愿意打白工吗?” “打白工是不可能打的,贵族怎么可能做这种无私奉献的事情呢?” 达玛太子笑着说:“权利就是他们最好的春-药,垄断权利带来的收益,可远远比一份工资高上几亿倍。” 李妮妮想了想:“你说的也是。” 达玛太子笑眯眯地喂了李妮妮一块糖糕,味道居然有点像好利来的半熟芝士。 李妮妮好久没有吃到这样熟悉的味道,唇舌忍不住追着他的手指舔了舔。 达玛太子眼眸微深,指尖在她的口腔里,慢慢勾了一下。 他从她唇里牵出一线银丝,含在自己嘴里,似笑非笑道:“而且这看上去像是来自贵族的奉献,但实际上因为长老院不发工资,基本上就断绝了穷人进入长老院的途径,因为贵族可以不要工资,但穷人却不行。” “所以,‘不要工资’这一条看起来无私的规定,反而导致了长老院被婆罗门贵族垄断,看似为你好,实际还是在剥削你。”【1】 李妮妮:“这就是贵族为什么能成为贵族?” 达玛太子笑道:“是啊,这也是神明为什么能成为神明。” 第207节 …… 李妮妮放下车帘,不再去看那些骸骨。 牛车很快来到了李妮妮和阿罕约定的地方。 今天李妮妮也约了苏尔姬妲,远远地,她就看见苏尔姬妲和阿罕在酒楼上和她招手。 李妮妮加快脚步走了过去,达玛太子一步不落地跟在她身后。 四人开了一个包厢,围跪在一个小桌子边。 等到餐厅的侍从上了印度薄饼和咖喱之后,两个女人立刻把脚从屁股下取了出来。 苏尔姬妲锤着自己的小腿:“我来印度这么久,最受不了的事情就是他们没有凳子,天天不是跪着就是盘着腿,我的脚都要成为萝卜腿了。” 阿罕倒是比苏尔姬妲这个假贵族姿态好多了,并没有因为不在人前就放飞自我,一直安静地盘着腿。 但没有人比达玛太子的坐姿更优雅。 他随意坐在那里,明明每一个举动都漫不经心,但就像行云流水那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李妮妮拿了一另一张垫子,把自己的脚搁在上面,挑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便切入了正题。 “我们明天晚上要攻克达摩神主的神殿。” 她瞥了一眼一边非要跟来的、笑眯眯的达摩神主,心里有点当着主人的面做坏事的紧张感。 “这是我之前在达摩神殿里偷出来的地形图。” 李妮妮收敛了一下心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 “达摩神殿里的祭司没有任何武装,因为他们相信神主会保佑他们。我上次下山时已经注意过了,攻克达摩神殿唯一的关卡就是山下有一圈士兵,他们日夜守着入山口,主要是为了挡一些过于虔诚、想偷偷上山祈祷的信徒。” “只要过了这一关,再想要上山就很容易。” 阿罕抬起头:“我们没有兵器。” 李妮妮:“我们会有的。” 李妮妮指了指达摩神殿山脚下:“我打听过了,山脚下这圈士兵大概有1000人。其中700人是步兵,每个人手中会被分到三根长矛、一个盾牌,这里就有三七二十一2100根长矛。剩下300人是刀斧手,每人手里会分发两把刀,这里就有600把刀。” 李妮妮又指了指达摩神殿后山,并炭笔在地图上打了一个圆圈:“这里是他们替换的兵器库,这里放着400根替换的长矛、300个替换盾牌,和200把刀。” 苏尔姬妲:“妙啊,所以只要我们能在摄政王子军队到来之前,攻克这一千个小男孩,我们就能得到差不多2500根长矛、2400个盾牌,和800把刀?” “没有那么多。”李妮妮说:“会有损毁。” 苏尔姬妲:“那也很多了。” 阿罕:“不多,我们有两万人,这些兵器远远不够。” 苏尔姬妲吃惊地说:“拜托,小伙子,自己的武器,你不会全指望敌人帮你造吧。我们是没有兵器,但是你们天天种菜劈柴的,难道没有斧头吗?把家里的斧头全都拿出来,抄家伙上啊。” 李妮妮:“前期用斧头,后期用刀兵。我们暂先安排1万人上山,剩下1万人不要暴露身份,而且还要留几个洗脑……不,宣传比较厉害的同事,在山下继续为组织招募人才。” 李妮妮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仿佛一个传销组织头目,自己都有点不对劲起来。 她摸了摸鼻子,勉强忽视传销既视感,继续道:“而且达摩神殿里的粮食肯定是不够的,所以每个人还要带足至少五日份的口粮,衣服也都多穿一点儿。” “山下的同志也要做好后续的粮食供给,而且粮食供给线一定要隐蔽,不然摄政王子只要切断我们的粮食,就可以把我们活活饿死在山上。” “最关键的就是开头那一千士兵……我们必须尽量以最少的伤亡攻克。” 李妮妮停下手中的炭笔,抬头问道:“你们有什么想法?” 阿罕深沉地说:“我们可以在他们的饮用水井里下迷药。” 苏尔姬妲也试探地说:“或者弄几个妓-女来,吸引他们的视线?” 李妮妮:“……几个妓-女?姐妹,这可是军队,你觉得要几个妓-女才能完全吸引1000个大男人的视线?” 苏尔姬妲咳了一声,脸色微红地看了一眼对面一直含笑望着李妮妮的达玛太子。 “……不是有那个什么批吗,一个妓-女可以对付五个,这样算两百个妓-女就够了。” 李妮妮有点震惊:“为什么一个妓-女可以对付五个?” 苏尔姬妲又看了一眼达玛太子:“就前面一个,后面两个,两只手还能一人一个啊……啊,多么勤俭节约的画面啊。” 李妮妮:“……” 阿罕:“……?” 他茫然地坐在一边,听着两个女人嘴里跑出玛莎拉蒂。 这时达玛太子捂住了李妮妮的耳朵。 他宽大的袖子垂落下来,薄唇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听她乱说,不需要五个,我是神明,如果你喜欢这种难度的姿势,我一个人也可以做到。” 李妮妮:“…………?” 作者有话说: 【1】长老院因为不收钱而被贵族垄断,应该是古希腊还是古罗马的历史,不是古印度 第115章 救世主115 李妮妮拉开了达玛太子的手, 吃惊地说:“你们神明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达玛太子微微笑道:“你说呢。” 李妮妮:“你们每天接受那么多朝拜,就是为了做这种事吗?” 达玛太子垂眸看了她半晌,俯下-身, 温热的气流喷在李妮妮耳侧。 他轻声道:“如果连这种事都做不了,凡人的快乐也无法享受, 那么神明接受朝拜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让自己陨落算了。” “……好了,你们两个别秀了。”苏尔姬妲看看李妮妮, 又看看达玛太子, 愤怒地说:“没看到这里还有两只狗吗?” 李妮妮:“主要是你们两个人说的办法,都不行。” 苏尔姬妲说:“怎么就不行了?美人计从古到今都有,既然一个西施就能灭掉吴国, 我们就找200个西施来。” 李妮妮看了她两秒, 诚恳地说:“西施很贵, 我们没钱。” 说到钱, 苏尔姬妲一下子歇了气焰。 阿罕说:“我还是觉得在他们喝的水里下药是可行的, 我有个渠道, 可以买来见血封喉的毒药。” 李妮妮沉思道:“不行,这1000个士兵不是贵族, 他们都是附近吠舍的子女,父母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陶器作坊工人, 如果形势逼得很急,这1000人杀就杀了,但在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这么做, 我觉得不大好。” “……你是恒河水进了脑子吗?”苏尔姬妲震惊道:“拜托, 我们是造反, 又不是搞慈善。放着这1000人不杀, 等我们爬到半山腰,他们反过来攻击我们怎么办?” 李妮妮:“不是因为仁慈,是因为所有中产阶级以下的民众都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我们未来的盟友。” 妇人之仁! 苏尔姬妲简直想去拍李妮妮的大腿。 只是她手刚伸到一半,就在达玛太子清冷的眼波中,慢慢缩了回来。 真奇怪。 这男人明明笑得这么好看,甚至都没有睁眼看她,就怪让人心里发凉的。 苏尔姬妲稳定了一下心跳,不再看达玛太子,转头对李妮妮语重心长道:“妹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不是小节。” 李妮妮说:“吠舍和首陀罗不过一个阶级的差距,他们甚至是一个作坊里的上下级,你屠杀了吠舍,还想要取得首陀罗的信任,可能吗?” “更别说,吠舍是达摩末罗人数最多的阶级,你惹怒了整个国家数量最庞大的人群,还想要在这个国家顺利成为女王,可能吗?” 李妮妮连着反问了两句,也不等苏尔姬妲回答,直接下结论道:“哪怕不讲道义,只讲利益,这1000人也不能杀。” 阿罕沉思道:“主人说的有道理。” 苏尔姬妲看看阿罕,又看看达玛太子,确定这两个男人确定都不会帮自己以后,摊开手道。 “这不能杀,那不能杀,那你说怎么办?” 李妮妮却看着面前的水杯,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们小时候玩过自制简易扩音器吗?” 阿罕一片茫然,苏尔姬妲也摇了摇头。 李妮妮:“小学的时候,应该有一节这样的实验课,让我们用纸筒放大声音。” 李妮妮回忆了一下:“材料非常简单,只需要一个漆包线的线圈,金属丝,把线圈用胶水固定在纸杯的底部。然后把线和线圈两端连接,最后把纸杯底部剪掉,就可以做一个简单的扩音器。” 苏尔姬妲:“可这跟我们造反有什么关系?” 李妮妮转了转手中的杯子。 “我在想,这1000士兵愿意放弃祖传的手工业工作,坚守达摩神殿,应当是附近信仰最为虔诚的一批人。” 她指尖摩挲着杯子的形状,慢慢道:“那么,我们能不能利用这份虔诚,伪装成神主,降下神谕,让他们自行放下武器,归顺我们的组织?” 说到“伪装成神主”的时候,真正的神主就坐在李妮妮边上,含笑望着李妮妮。 阿罕完全没听懂前半部分,但是他听懂了后半部分。 苏尔姬妲眼睛闪闪发亮:“妙啊。” 阿罕看着李妮妮:“但除了这1000士兵,在我们起事后,长老院和摄政王子一定会围剿我们,可我们的军队甚至都没有训练好,大家还是懒懒散散的,这又怎么办?” 苏尔姬妲:“长老院我会拖住,他们敢动,我就打爆他们的狗头,别担心。” 阿罕:“长老院我不担心,可摄政王子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没错,这的确是个问题。 更别说摄政王子现在还在满城找她。 更别说她身边现在还有一个达玛太子。 克里希那不过是和她接了一个吻,什么都没做,就被达玛太子直接虐杀。 要是达玛太子知道,摄政王子和她,除了接吻,什么都做过了…… 这到时候战场上见面了,可真是地狱级的难度。 李妮妮蹙起眉。 第208节 半晌,她眼睫慢慢动了动。 桌上两人都期待地看着她。 李妮妮却什么也没说,只看了看太阳,就站起来:“时间不早了,今天先散会,我们明天下午七点在农院集结人马,晚上八点开始攻山……” 苏尔姬妲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们第1次造反,就聊这么几句就散会了?” 李妮妮慢吞吞地说:“可是现在已经到晚饭时间了,我饿了。” 苏尔姬妲:“……” “起-义就是为了更美好的生活,要是连饭都吃不饱,我们为什么还要起-义?” 李妮妮拍了拍达玛太子的手臂,提醒道:“散会了,吃饭去。” 达玛太子从善如流地站起来,还顺势握住了李妮妮的手。 两人手牵着手一起离开。 留下阿罕和苏尔姬妲面面相觑。 阿罕望了望天,也站起来安静道:“那我也吃饭去了。” 苏尔姬妲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间:“……” 这起义还能搞吗? 这革命前景,怎么就这么让人担心呢? 但是李妮妮离开之后,并没有去吃饭。 她只是在路边买了两张印度薄饼,和达玛太子一人一张,就这么一手拿着薄饼,一边晃荡在路上。 路上满是牛粪的味道,和死了十几天的鱼的味道。 他们身边不断的有人穿行而过。 浓郁的体臭味,几乎熏麻了李妮妮的鼻子。 这个年代天天洗澡的人实在不多,哪怕是王公贵族也经常一个星期才洗一次澡。男人还喜欢留胡子。穷人家的男人,头发和大胡须里面经常埋藏着跳蚤。 所以,怎么说呢……种田文如果放在现实,其实还蛮费鼻子的。 套马杆的汉子的确威武雄壮,但是套马杆的汉子也臭啊。 达玛太子从未有过这样接地气的经历,他看了看手中粗糙的、还明显沾着一些尘土的饼,慢慢笑了一下,将饼折叠起来,并不去碰它。 反倒李妮妮吃得毫无芥蒂,像是本身就适应这种生活和环境。 她叼着饼,单手展开一张地图。 达玛太子偏头看了一眼,温和道:“想找什么地方?” “附近一个叫‘迈达巴德’的硫矿石矿场。” 李妮妮腾出一只手拿着炭笔,一边在地图上画着圈圈,一边喃喃道。 “我在地图上明明看到路途不过十来公里,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啊,怎么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呢?” 硫矿石矿场…… 达玛太子略微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你想制硫-酸?” 李妮妮把饼从嘴里拿出来,含糊地说:“没办法啊,我们的组织里都是平民,大家还没有形成军队纪律,也无法立刻服从命令。我们手里有的武器,在摄政王子的黑甲武士面前更是不堪一击……这种情况下,我不搞点秘密武器,又怎么可能占领得了达摩神殿呢?” 达玛太子慢慢道:“浓硫-酸就是你准备的秘密武器?” “也谈不上秘密武器吧,就是想让计划更稳妥一点。” 李妮妮谦虚地说。 她指着远处高耸入云的达摩神殿,和达摩神殿的主人恳切地分析道: “你看,你家神殿地理位置这么高,以高处去对战低处,要么从上往下射箭,要么从上往下滚岩石……当然,如果能烧开水,从上往下浇沸水也可以。” “但是这几样,我们都没有这个条件。” “神殿附近积雪覆盖,我们很难挖到岩石,而神殿所在位置海拔又非常高,环境气压过低,水的沸点也随之降低,我们甚至烧不出沸水。” 达玛太子:“所以你就打算制作浓硫-酸,从上往下浇?” 她没抬头去看达玛太子,只是咬着饼道:“你介意吗?” 达玛太子:“介意什么?” “我把浓硫-酸浇到你后代子民的头上,这样的伤亡可能不是以千计的,有可以万来计。” 李妮妮暂时并不敢真正惹怒自己这个看似每天都笑眯眯,实则喜怒无常的床伴。 她试探道:“我们毕竟是室友,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就换一个办法。” 达玛太子含笑道:“我只是你的室友吗?” 李妮妮想了想,试探道:“那……上过床的室友?” 达玛太子:“……” 他若不是神,这时候可能已经被李妮妮气死了。 他深吸一口气,柔和地说:“我早已经不问世事,这些人怎么死,又关我这个室友什么事呢?” 李妮妮头也不抬:“你不介意就好。” 达玛太子袍袖在李妮妮身边轻轻晃荡,他身上的冷香氤氲在李妮妮鼻尖,几乎盖住了达摩末罗街道上浓郁的粪便味道。 就在这时,几头白牛慢悠悠的甩着尾巴,从他们两人身边走过。 白牛走进了一边的神殿,立刻有几个神殿地方祭司恭敬地出来迎接这些牛回家。 那架势,比迎接自己的爷爷还隆重。 而达摩末罗的民众之所以这么信仰牛,不过是因为在神话传说中,牛是他们信奉的达摩神主的坐骑。 几千年过去,百姓们还牢牢记得神明的喜好,无论哀愁还是喜悦,都会记着向神明祈祷。 可他们的神明,却早已经抛弃了故土。 神明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夕阳将他的背影拉的很长。 “其实你不必这么麻烦。浓硫-酸制作的周期很长,这么大批量的浓硫-酸,至少要制作一个月。一时片刻,你从哪里来这么多硫-酸?” 达玛太子双手在身前交握,看上去有点闲云野鹤的味道。 “别忘了,在这片大陆上,连神明都是你的私有物。放着神明的力量不用,就不可惜吗?” “不可惜啊。” 李妮妮抬了一下眉毛:“你忘了,我家不是还有一个做生意的小哥哥?就是那是小老鼠的主人,叫武太郎,你可能没见过,你醒来的那一天,他有事离开了。” 李妮妮回忆了一下:“他出门做生意。本来两三天就要回来,但是我让人给他去信,让他找了一个硫-铁矿,然后用铅室法炼制硫-酸。” 其实硫-酸在古代很早就出现了,中国最早发现的硫-酸,在公元八世纪,被叫做绿矾油。 具体炼制的方法,在《天工开物》里面有记载。 但是这种炼制出来的硫-酸浓度,完全达不到李妮妮的要求。 《天工开物》里的硫-酸,主要拿来治病,属于中药范畴。 但是李妮妮想要的,是能置人于死地的东西。 因此,李妮妮选择用铅室法或者接触法炼制硫-酸。 刚好武太郎立志成为古印度马爸爸,前段时间天天在外头跑来跑去,想要找到可以赚钱的项目。 这附近的陶器,手工作坊和各类矿场,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 李妮妮在收到武太郎托人传来的讯息后,没多久,就给武太郎转达了这个消息。 按照武太郎之前搞商业的麻利程度,现在李妮妮手上能用的浓硫-酸,储备量应该已经足够。 达玛太子慢慢道:“所以,除了那个传闻中爱慕你的摄政王子、你的前执政官未婚夫……你还在家里藏着一个男人?” 李妮妮心道,那还有一个和我真正上-过床的摄政王子呢,你们俩还马上就要碰面了。 在表面上,她还是诧异的说:“什么叫我在家里藏着一个男人?” 达玛太子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也更加温柔,却无端让李妮妮感受到了某种背脊发凉的冷意。 “是吗?”他轻柔的说:“他原来住在哪?” 他修长白皙的指尖点了点下巴:“你房间对面那个空出来的房间?还是你隔壁的那个房间?” 李妮妮警惕地说:“你不是想对他下手吧?” 达玛太子看了李妮妮许久。 他藏在袖子里的扇子,已经几次露出了尖锐的刀片,又被他稳妥的、慢慢的收了进去。 一个和他的西伽蜜多,同住一个院子的男人。 听起来,还同住了很久。 达玛太子轻柔的说:“他对你做到哪一步了,他吻过你吗?” 李妮妮:“没有!” “那其他的呢,做过吗?” 达玛太子像是浑不在意似的,笑盈盈问: “别害怕,我就是问一问……我做过的事,他也做过吗?他进来过吗?” 李妮妮第一句还能好好跟他聊。 问到后面两个问题时,李妮妮已经失去了回答的兴趣。 “我觉得你越界了。” 李妮妮说。 “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不是夫妻也不是情侣,我和谁在一起,又关你什么事呢?” “那就让我们有关系。” 达玛太子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妮妮。 第209节 街上人来人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神明牵起李妮妮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他望着她,语气平静而柔和。 说的内容,却与这种柔和毫无关系。 “如果你暂时不想收我的聘礼,我不逼你,但是我必须有一个名分,西伽蜜多。” 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眉眼温柔地注视着她。 “除我之外,你不能有别的男人,我也不会有别的女人。我不会喜爱任何一样事物超过你,我们一直在一起,我会每天为你煮饭、打扫卫生,把你的生活照顾的妥妥帖帖,如果你想拥有孩子,我们就生一个……我们如此生活,一直到时间消耗殆尽,这样不好吗?” “……” 说真的,听到第1句时,李妮妮真想说一句,你家是住印度洋,还是撒哈拉沙漠,管这么宽。 但她马上又想起,达玛太子的两个住所,第1个于阗古国,的确是在撒哈拉沙漠。 第2个住所达玛古城,也的确是在印度洋上。 李妮妮:“……” 这就非常尴尬了。 李妮妮沉吟了片刻,刚想说什么,达玛太子就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这张嘴巴,不会说好话。” 达玛太子在行人诧异的眼光中,慢慢在她唇上摩挲了一下,片刻后俯身又印下一吻。 “不好听的话,我不想听。” 李妮妮:“……” 接下来,达玛太子并没有纠缠在“武太郎和她做没做”这件事上。 但李妮妮也没有放下心。 克里希那的经历太惨痛了,达玛太子越是不作声,李妮妮心里越是没底。 他们沿着街道往前走,一路越来越偏僻,行人也越来越少。 李妮妮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达玛太子连生孩子都想到了,这简直就是下凡来过日子的节奏。 可李妮妮的心中却只有造反。 这样不对等的关系,其实给她增加了很多麻烦。 就比如此刻,李妮妮明明想要对付的就是达摩神主的神殿,可达摩神主却非要跟在她身旁。 这个室友太危险了。 不能做了。 可每当李妮妮想要委婉和他谈谈搬出去的问题,达玛太子就低头吻住她。 然后衔着她的唇,轻笑道:“我不想听。” 李妮妮:“……” 就这么又走了一段路,李妮妮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我记得你不是说自己失忆了?” 达玛太子“嗯”了一声:“我的确‘应该’失忆了。” 李妮妮:“可你为什么还能记得,你的那个什么……王后?” 达玛太子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侧头看向李妮妮,轻笑道:“你说呢?” 李妮妮:“……难不成你还是选择性失忆?” 达玛太子看了看无垠的苍穹,竖起了一根食指放在唇边:“嘘,小声一点,会被听到的。” 李妮妮没好气的说:“我在和你说正事呢,别开玩笑。” “我也没有开玩笑。” 达玛太子说着没开玩笑,脸上却露出一点漫不经心的神色。 他像闲庭信步一样走在荒芜的野草旁。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只有神明知道的秘密。” 他微微笑着说。 远处绿色的矿山已经隐隐可见,像是苍穹下潜伏的巨大的兽。 “这个世界是被监视的,天空之上,有一只巨大的耳朵,在听着你我交谈。” “这只耳朵,叫海森堡。” 作者有话说: i revised the st chapter four times why do i have to speak in my plish here because i am afraid that the auditors will see this sentend then wonder what happened i chapter. a me go bad revise my article for the fifth time 第116章 救世主116 李妮妮猝然转身, 看向达玛太子:“你知道海森堡?” 达玛太子折下路边一根芦苇,卷在指尖:“神明总是要知道得比凡人多一点。” 李妮妮蹙起眉:“所以你一直说失忆——”是骗我的吗? 可她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达玛太子又竖起了他的食指, 轻轻贴在唇边。 “嘘。” “不要这么大声,会被它听到的。” 达玛太子说的那个“它”就是海森堡。 李妮妮顺着他食指指向的方向, 朝天上看了看,换成气音说:“你欺骗我, 你没有失忆?” 达玛太子:“我永远不会欺骗你。” 李妮妮:“可如果你真的失忆了, 又怎么会记得海森堡?……等等,你还记得你的王后。” 达玛太子偏过头,长发流泻。 他凝视了李妮妮一会儿, 慢慢道:“你也失忆了, 可你依然牢牢记得烤鸡里面放紫苏会更好吃。” “对我而言, 也是一样。王后是我曾经的妻子, 我哪怕忘记了自己, 也不会忘记她。” “就像你哪怕忘记了自己, 也不会忘记烤鸡该怎么制作。” 李妮妮无言以对。 达玛太子的深情,对比得她李妮妮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吃货。 而且由于这个插曲, 李妮妮忽然想起来。 在她坠机之前,之前几个潜意识的幻觉中, 那个将她从摩天大楼上差点推下来的神经病男人,也曾提及过海森堡。 当时除了那个神经病男人,门边还坐着一个金发男人,李妮妮在被机-关枪扫射的那一刻, 正好看见双手飞快在电脑上敲打, 一边打一边说—— 一边说什么来着? “这个空间数据将在三十秒后清空……” “她的精神在抗拒, 我们只能暂时避开海森堡的追踪……” “海森堡已经完全控制了她的大脑, 可以随时截取她的脑电波——” “海森堡控制不了她。” 记忆的最后,是那个神经病男人平静地说: “永远控制不了。” …… 梦境由潜意识主导,关于梦的记忆一旦开始消散,再想重新回忆起来就很难。 明明刚做完梦的时候,那画面还如在眼前。 可无论李妮妮现在如何反复回溯,却只能记起几句零碎的只言片语。 李妮妮从记忆里回过神来,再度睁开眼,就看到了达玛太子。 达玛太子和李妮妮梦中那个神经病男人,长得并不一样,顶多五官轮廓有点相似。 按理来说,李妮妮不应该怀疑,达玛太子就是自己潜意识梦中那个男人。 但是李妮妮又看到了达玛太子手上的扇子。 梦里那个男人,好像也喜欢用扇子。 他就像是达玛太子的2.0版本,核心气质都一样,只有脸有一点不一样。 她斟酌了片刻才问道:“神明可以进入人的潜意识吗?” 达玛太子站在茫茫的芦苇前,脸庞白得像雪,幽尘明净的眼眸里,浮起淡淡的、让李妮妮看不懂的情绪。 他语调柔和地说:“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李妮妮又怎么好意思说,因为我怀疑你入了我的梦。 这话听起来,像在告白。 她只能委婉道:“就是有点好奇,不是说神明可以入梦吗?” “可在科学大陨落之前,人类已经可以通过潜意识进行人机互动,这远远比‘入梦’更为先进复杂。” 达玛太子穿着古印度厚底的木屐,踏在青草上。 第210节 他吟吟笑道:“科学就能做到的事,又何需劳烦神明呢?” 李妮妮总觉得达玛太子的语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讥诮。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李妮妮能感觉到达玛太子对神明,有一种不可言说的不屑。 每每他谈起神明,用的词汇和语句都是贬义。 可明明他自己,就是神明啊。 李妮妮又抬头看了看天空。 可能是因为南亚次大陆气候太热,这个时间云层根本无法聚集,以至于天空碧蓝如洗。 尤其是当你行走在在这样辽阔的矮灌木丛上。 远远望去,苍穹就像是锅炉一样笼罩下来,将像渺小的人类笼罩在它的樊笼之中。 达玛太子说,天空上有一只叫海森堡的眼睛在监视万物。可李妮妮实在无法从这万里无云中,看到什么“监视”的眼睛。 而且达玛太子是长发、扇子、美男子。 仔细想想,李妮妮潜意识里出现的那个男人,也是长发、扇子、 美男子。 两人除了脸长得不大一样,连穿衣风格都很相似。 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可如果达玛太子就是进入她梦境的那个男人,这也有一点说不过去。 因为梦里那个男人,称呼李妮妮为“我的王后”。 而达玛太子分明已经有王后了。 她李妮妮,只是他卑微的炮-友。 虽然最近有变成续弦的倾向。 但是,等等…… 李妮妮忽然又发现一个问题。 达玛太子是太子啊,为什么他会有王后? 太子的妻子不应该是太子妃吗? 难道又是一个杨贵妃的故事? 就像唐朝的皇帝看上自己儿子的妻子一样,达玛太子的父亲也看上了他的妻子,然后强行将达玛太子的太子妃占有,还封为王后? 达玛太子不能喊自己的前妻为“母妃”,所以才只能退而求其次,喊自己的前妻为“王后”? 有了这个猜测,李妮妮看达玛太子的眼神立刻变得不一般了。 惨。 太惨了。 那山脚下连绵不断的芦苇,都没有达玛太子头上的帽子绿。 李妮妮觉得现在的事态有点复杂,像是毛线团一样,理不清楚。 但即便她对于人情世故并不大通,也不妨碍李妮妮明白,当着一个被绿了的男人的面,详细询问他被绿的细节,这个行为着实是有点不大礼貌。 李妮妮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内心的好奇。 她索性扔掉那些不安的试探,直截了当,但是礼貌地询问道: “你进入过我的潜意识吗?我曾经梦过一个在摩天大楼里里,电击我,让人射杀我,还说什么疼痛能让我清醒的神经……男人,是你吗?” 咔嚓。 达玛太子指尖碾碎了芦苇,纷扬的碎屑洒了一地。 他将芦苇扔在地上,漫不经心地说:“没有,我没有进入过你的潜意识。” 李妮妮低下头,喃喃道:“那为什么梦里那个人,叫我王后?” 她也不认识什么古人啊。 达玛太子静静看着李妮妮。 他狭长的凤眼,幽冷如深泉,慢慢重复了一遍:“……你梦见一个男人,喊你‘王后’?” 李妮妮“嗯”了一声。 “还有呢?”达玛太子轻声道:“除了喊你王后,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李妮妮想了想:“也没做什么,就电击了我,还扫射了我,然后就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达玛太子:“他对你说了什么?” 李妮妮:“他说我是……救世主?” 这话一说出口,就连李妮妮都感到了一种无言的羞耻。 毕竟大家都是二十多岁,四舍五入等于快奔三的中年人了,她居然还在这儿幻想自己是“救世主”,就跟小学二年级还没毕业似的。 李妮妮羞耻地补了一句:“我没觉得我是救世主,是他觉得我是救世主。” “梦就是梦,可我没想到你会梦见自己是救世主……个子不高,志向倒是很远大。” 达玛太子语调温柔含笑,一步步走向她。 他绯红的衣摆拂过翠绿的青草,居然给人一种纯-欲的冲击感。 李妮妮被美色冲击,微微吸了一口冷气。 达玛太子走到她身前,低头捧住她的脸,微微笑道:“你是不是混淆了梦境?梦除了探索内心,不具备别的意义。” 李妮妮:“……是吗?” 达玛太子向前一步,她就后退一步,脚下绊到一个石头,一屁股坐在身后厚密的芦苇上。 达玛太子托着她一起倒下来,轻柔的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世界不毁灭,就不会有救世主。” 他贴着李妮妮的唇辗转地说,音色质感就像泉水相撞。 “和我一起生活在这个世界里不好吗?神明是世界的依托……达摩末罗一旦毁灭,我这个神明也就不复存在了。” 他含住她的舌尖,唇分开的间隙里,开玩笑似的,似笑非笑道: “还是说,你就是想摆脱我,让我消失?” …… 达玛太子这个神吧,是真的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李妮妮总觉得整个达摩末罗,在他眼里就如同沙粒一般。 甚至连沙砾都不如,来来往往的路人在他眼里都是透明。 就比如现在,他在草甸上吻着李妮妮,亲了一会儿,就有点意动。 他修长的手指与她的手指十指交卧。 北印度洋的风吹过,满山野的芦苇哗啦啦朝一个方向倒伏。 两人此刻的情形,就像《十面埋伏》里,章子怡演的盲女,和金城武在草地上那一幕。 李妮妮素白的手被达玛太子握着,压进泥土。 达玛太子外表有多冷清,在这件事情上的执念就有多强。 他根本不在乎会不会有放羊的牧人经过,拉住了李妮妮的脚踝。 好一会儿以后。 李妮妮躺在芦苇丛里,把又俯下身来的达玛太子推开。 她勉强还记得正事。 和他幕天席地地贴贴了一次,李妮妮就拍干净了身上的草籽,继续朝前找武太郎告诉她的硫矿位置。 达玛太子勾住她的小拇指 这片草场实在是太大了,李妮妮走过了一片低矮的灌木群,还路过了一片沼泽。 沼泽里两只鳄鱼,像两截木头一样飘荡在泥水中,豆子般的小眼睛,天真无辜地看着李妮妮。 ……很好,很强大,不愧是南亚次大陆。 达玛太子一直跟在李妮妮身后,既不越过李妮妮,也不会落于她一步之外。 直到他们越过了这片沼泽,拂开了那些低矮的灌木和厚重的芭蕉叶。 一座在天空下闪烁着蓝绿色光泽的巨大矿洞,出现在他们面前。 矿洞下,头戴木头帽子的年轻男人,栗子色头发被压得扁扁,正在指挥一队矿工挖掘矿石。 李妮妮看见他,就笑起来,朝他招手道:“武太郎!” 武太郎闻声,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李妮妮站在山坡上,怕他看不见似的,正朝他使劲挥手。 武太郎立刻弯起眼睛笑起来。 那个表情甜极了,好像满天的星星都在他眼里亮了,除了李妮妮以外,再看不见别人。 武太郎摘下帽子就向李妮妮跑来,边跑边喊:“姐姐,我发现了一个超大的秘密要告诉你!那个古尸很邪门,你千万要小心达……” 他话音还没落,就看到了掩映在枝叶当中,站在李妮妮身后清冷的男人。 “达、达、达……” 达玛太子的尸体都是武太郎搬运的,他对这具尸体可太熟悉了。 此时骤然看见一具熟悉的尸体诈尸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武太郎“达”了几下,差点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达玛太子怎么会在这! 武太郎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短暂的惊慌之后,他很快镇定下来。 因为工期较长,武太郎还在矿场旁边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居所,样子有点类似于杜甫的草堂,里面盥洗室和床铺一应俱全。 第211节 李妮妮坐下来以后,武太郎甚至还给他泡了两杯薄荷茶。 他谨慎地把茶端到达玛太子面前,便立刻退后了两步,在离达玛太子最远的蒲团上盘腿坐下,开始和李妮妮说起了正事。 “所以你练出了三吨硫-酸?”李妮妮有些吃惊:“你真的好厉害啊。” 听到李妮妮夸自己,武太郎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下垂的狗狗眼亮闪闪地看着李妮妮:“可是浓度没有达到姐姐的需求,这样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不用把这些硫-酸变成浓硫-酸,我只需要刺激性液体就可以。” 李妮妮说:“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应该怎么把这些硫-酸运出去。” “别担心,硫-酸不能用金属器皿盛放,但是我找到了一种不会被硫-酸腐蚀的石质材料,重量还算轻巧,运上山应该不成问题。” 武太郎商业上确实有点脑子,才不过出来几个月,就已经对附近各类原料和价格如数家珍。 “我们进来的时候要运送设备,已经在这丛林里开辟了一条运输的驴道。这里距离王城并不远,今天晚上应该就可以到。” …… 时间很快过去,武太郎和李妮妮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在沦落达玛岛的一行人里,李妮妮和武太郎是最熟悉的,这份熟悉甚至超过了褚西岭。 毕竟武太郎才是荒岛上最早和李妮妮相遇的人。 而且李妮妮确实对大狗勾没有任何的抗拒力。 跟人聊天李妮妮会觉得无聊,但是跟修狗勾在一起就不会,和像狗勾的人聊天也不会。哪怕这个狗也可能也是海森堡的门徒。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李妮妮和武太郎有种特别的默契。是那种只有相处很长时间的挚友和情人之间,才会有的那种默契。 再加上两人年龄也相似,相处时几乎有一种插-不进去的熟稔。 而且李妮妮刚才还开口夸赞武太郎“好厉害”…… 好厉害……是多厉害? 达玛太子坐在李妮妮身边,缓缓端起桌上的杯子,长睫垂落,遮住眼底的视线。 不过炼一个硫酸,这样就算厉害么? 那他算什么? 他会的东西,多如河中之鲫,连她现在脑子里所有的知识体系,都是他教的,怎么就从没听她称赞过一句他“厉害”? 还有“姐姐”……这称呼可真是亲密呢。 可是他的西伽蜜多,分明明明无父无母,无亲族旁支,又哪里来的“弟弟”? 不过还好,这一次与西伽蜜多最亲密的男人,是他。 他不会再犯上一次犯过的错误,他已经与西伽蜜多同床共寝,也在一步步与西伽蜜多确定名分。 他们将永不分离。 李妮妮和武太郎聊着聊着,就觉得室内的空气有一点冷。 她莫名其妙地把纱丽往脖子上又缠了一圈,耳边就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仿佛瓷器断裂破碎的声音。 李妮妮敏锐地回头看去。 就看见达玛太子静静地将杯子放在桌上,感觉到李妮妮的目光,还抬起头来朝她含笑道:“怎么了?” 姿态依然如行云流水,高雅不可攀附。 似乎对李妮妮抛下他,和别的男人聊了一下午这件事,没有一点不满。 他身上天生有一种幽然高洁的气度,举手投足都与李妮妮不一样,同样的动作由他来做,就是比一般人好看。 而且除了两次和她“要名分”时表露的些微情绪,这个男人几乎从未在李妮妮面前流露过明显的情绪波动。 李妮妮甚至觉得,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为之折腰,也没有什么东西配让他产生一丝半点的嫉妒。 ……所以刚刚果然是她听错了吧。 达玛太子又怎么会因为不高兴她和武太郎聊天,就捏碎茶杯呢? 李妮妮转过头,继续和武太郎商量运输的细节。 而在她身后,达玛太子指尖,慢慢从白色的陶瓷杯体上抚过。 碎裂成网状的陶瓷杯,在达玛太子的手指下,逐渐恢复如初,只留下一道淡得看不清的痕迹。 李妮妮效率很高,一下午就和武太郎敲定完了所有流程。 她看到窗外夕阳渐落,站起来和武太郎挥了挥手。 “我得先回去了,总之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明天我在达摩神殿山脚下等你,一切听我摔杯为号。” 武太郎看了看李妮妮,又看了看在她身后含笑不语的达摩神主本人。 他欲言又止。 李妮妮也知道他想说什么。 就是他刚见到她时,嘴里说的那一句“我发现了一个超大的秘密要告诉你!你千万要小心达——” “达”什么? 当然是达玛太子。 但是达玛太子此刻正站在李妮妮身后,实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李妮指尖在桌上刮了刮。 武太郎立刻就明白,这是李妮妮要他以写信的方式,将他发现的事情托人转告给她。 因为明天他们“攻占达摩神殿”的时候,达玛太子也会在李妮妮身边。 李妮妮第一次发现,达玛太子真的是几乎是24小时不停歇地黏着她。 这种相处的亲密程度,已经有点影响她的生活和工作了。 李妮妮跨出房门时,蹙着眉想。 ……看来“攻占达摩神殿”之后,给达玛太子找新房子,并劝说神明搬出去自己住这件事,已经提上日程了。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太子的妻子不是太子妃,而是王后。 因为一开始手快打错了,然后被评论区敏锐地发现了 第117章 救世主117 李妮妮回去时, 嘱托武太郎先给她送一箱硫酸。 而且不知为什么,她大路不走,非要拉着达玛太子, 拐弯从达摩末罗棚户区走。 达玛太子在她跃跃欲试的目光下,善良地提醒她, 棚户区那边住的都是“不可接触者”,做的都是整个达摩末罗最脏的活, 地面可能会有亿点点脏。 没想到李妮妮毫不在意地说:“没关系, 我超耐脏的。” 达玛太子:“?” 李妮妮似乎觉得这么单薄的一句话不够可信,还看着达玛太子一天要洗三遍的头发,特意补充了一下论据。 “我可以两个星期不洗头, 我不怕脏。” 达玛太子:“……” 不洗头, 这难道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他扇子掩住压不住翘起的唇角, 袖手跟在李妮妮身后。 路边有小贩在卖一种李妮妮没喝过的饮料, 粘稠的糖浆盛在碧绿的宽大树叶里。 李妮妮很阔气地买了两盏, 一盏递给了达玛太子。 达玛太子看着手里浑浊的糖浆液-体, 在李妮妮催促的目光下,好一会儿才垂下眼, 才把叶子凑到嘴边,微微抿了一口。 过甜的蔗糖顺着他的喉结滚落, 又顺着血管流向全身。 一瞬间,连血管都好像甜了起来。 达玛太子抬头望着走在前方的女孩。 她扎着一个马尾,穿着麻布衣服,双手捧着一片叶子, 正开开心心地喝着叶子里廉价低质的糖浆。 那毛茸茸的发梢晃动的时候, 就像兔子长长的耳朵。 连走路的姿势, 看起来都比旁人雀跃。 比之几千年前, 他恨不得将金樽玉馔堆在她脚底,连王座都能双手捧上的做派。 这一次来到他国度的西伽蜜多,实在是过得过于辛苦寒碜了一些。 但为什么就算这样。 她看起来,也比呆在他身边时快乐。 …… 如果说古代的大街小巷,十条有九条是臭的,那么达摩末罗的棚户区就是臭中之臭。 因为这里是达摩末罗最大的贫民窟,住的都是“不可接触者”,是连最低的种姓都排不上,没有权利,没有地位,最底层的一部分人。【1】 他们连首陀罗都不如,只能从事社会上最不干净的行业,像掏粪工,清扫工,洗衣工。 李妮妮刚跨进棚户区,就闻到了一股一股极其难闻的、好像抹布十几天没有洗的味道。 她被熏得鼻子痒痒,打了一个喷嚏。 达玛太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来,用袖子捂住李妮妮的口鼻。 他袖子里有一股似花非花的香气,像是檀香,又不是檀香,像是八月桂,但又比八月桂更清淡。 这样走路不方便,达玛太子的袖子又非常宽大,李妮妮拍开他的手,捞了他袖子的一边,自己捂住自己。 达玛太子站在屋檐下,纵容地看着她折腾自己的袖子。 第212节 而李妮妮在贫民窟里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刚走过一处街坊,李妮妮就看到小巷边上排着一个又一个的粪桶,应该是祖传收集粪便的人家。 房子里一个身材壮硕的大娘,刚好拎着粪桶出来,抬手就把桶里的东西往外泼。 达玛太子手疾眼快,单手揽着李妮妮的腰,将她向后一拉。 一波黄色的液体,惊险横过李妮妮的裙摆。几滴差点溅到了李妮妮的脚上。 达玛太子双手锁着李妮妮的腰肢,将她双脚带离地面,向后走了两步。 他像抱孩子一样抱着她,垂眸笑道:“现在知道棚户区有多脏了吗?还要继续玩吗?” 但没想到,李妮妮不仅没有被粪便吓到,反而眼前一亮,从达玛太子怀里跳下来就往那个大娘那边跑去:“等等。” 看着他昨天刚帮她洗干净的鞋子,踩过脏兮兮的地面,达玛太子眼神深了一些。 李妮妮走到那个大娘面前,礼貌地询问到:“请问你的大便,多少钱一斤?” 大娘:“???” 达玛太子:“……” 李妮妮学的是雅利安语,但是达摩末罗的不可接触者,大部分说的都是达罗毗荼语。 这两种语言如同鸿沟天堑,李妮妮能完整表达出“大便”这个词,已经很不错了,别指望她能表达的很文雅。 大娘狐疑地看着李妮妮。 她人生第一次看见买大便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按桶买,还是按人买?前几天的大便可以吗?还是要人当场给你拉新鲜的?” 这个复杂的达罗毗荼句子,就有点超出李妮妮的外语水平了。 她转过身来,求助地看向达玛太子。 达玛太子深吸一口气,生平第一次开始质疑起自己的决策。 他为什么放着好端端的神明不做,非要来贫民区,参与粪便买卖的生意。 达玛太子绯红衣摆拂过满是粪水的地面,却一点脏污都没有沾上。 他和缓地和收粪的大娘交谈了几句。 大娘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们两个。 有达玛太子在中间做翻译,李妮妮很快和大娘谈拢了价格。 她按照古印度的计价单位,用一个铜币,交换了大娘院子里所有的粪桶。 大娘家的儿子们从没见过这种好事,热火朝天地出来帮他们装粪车。 李妮妮卷起袖子,快乐地就要加入他们。 甚至还想自己把粪车拉回去。 达玛太子拉住李妮妮,扇子抵在眉心。 “你不用自己动手做这种事,西伽蜜多。” 达玛太子握着她的手腕,控制着力道,没有把她捏痛,柔声道: “你是一个革命者,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创者……这样的人,是不需要亲自去拉粪车的。” “可是我没有钱啊。” 李妮妮睁大眼睛,真诚地说:“你刚刚听到他们的报价了吗?‘不可接触者’是不能进王城的,可如果要请别的首陀罗帮我们拉粪,至少要一个银币……开什么古印度玩笑,这根本就是抢钱呢。” 她说着又撸起袖子,眼看就要加入掏粪的大业。 达玛太子觉得自己在拉一只欢快的哈士奇。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片刻,心平气和地说:“我们不是没有钱,我们有钱,如果你很缺钱,可以找我要,只要你需要,我们今天就去拿钱。” 李妮妮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可这是你的钱,又不是我的钱。” 达玛太子:“也可以是你的。” “还是算了吧。”李妮妮礼貌地拒绝道:“我又没有收你的聘礼,老是用你的钱不大好。” 她顺便提醒了一句:“而且别说用你的钱了,你欠我的房租还没给我呢,这周末记得结一下,不能再拖了。” 达玛太子:“…………” 李妮妮最后还是没有拗过达玛太子。 他不仅拒绝了和她一起拉粪车回家。 还冷漠无情地拒绝了她想把粪车搁在自家院子里的要求。 达玛太子有很多钱,确切来说,很少有人能比他更有钱。 但这些钱需要他亲自过去取,在李妮妮不愿意陪同的情况下,他暂时没这个时间。 不然把李妮妮一个人扔在院子里招蜂引蝶,怕是今天执政官刚去世,明天又来什么司法官、教育官,他又该怎么办? 他不敢冒这个风险。 但达摩末罗热爱达玛神主。 因此路边每隔个几百米,就能看见达玛太子的神庙。 达玛太子路过其中一个的时候,顺手抠掉了自己神像上镶嵌的金玉,并把它换成了钱币,付完了掏粪工人的报酬。 他根本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对——确切来说,整个达摩摩罗的地,都是他的他是达摩末罗最大的地主,但已经有一千年懒得收租了,达摩末罗拥有地产的所有人,都欠他租金。 于是靠着这一块金子,达玛太子不仅偿还完了欠李妮妮的租金,还另外在王城外租赁了一个院子,用来放李妮妮的粪桶。 直到夜幕降临时,他们终于搞完了这一切。 掏粪工人没想到粪便也能赚到钱,离开前欣喜地和达玛太子说: “愿神主保佑你!” 达玛太子:“……” 李妮妮:“……” 这一晚李妮妮没有回去。 她坚持要和她的大粪呆在一起。 不仅如此,她还让人把先从武太郎那儿要来的一箱子硫酸样品,送到了这里。 达玛太子用扇子掩着鼻子,在她身边站定,冷清的眸子掠过院子里那几个大粪桶。 硫酸,粪便。 这两样东西同时存在的时候,一个化学公式,就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了。 达玛太子说:“你想提取氨?” 李妮妮头也不抬地在一个大缸下加火:“对,凯氏定氮法,粪尿与硫-酸蒸馏,再加氢-氧化钠,交换氨气。” 达玛太子在她身边蹲下,慢慢给她打着扇子。 “可是这个年代没有氢-氧化钠,你打算从哪里弄来?” 李妮妮想了想:“高中化学里不是有个苛化法吗,用碳-酸钠加上氢-氧化钙,就能得到氢-氧化钠。” 达玛太子唇边露出一点笑意。 他像老师出考题一样,继续考教道:“可古代也没有氢-氧化钙,你又打算怎么办?” “通过煅烧石灰石。” 李妮妮直起身。 达玛太子看到一滴汗珠从她脸颊边滑落,自然地伸手,用袖子给她擦了擦汗。 而李妮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达玛太子。 “石灰石加热分解,再加水,就可以得到氢-氧化钙了。”【2】 达玛太子在李妮妮的目光中怔了一下。 跃动的火光,落在李妮妮被热得绯红的脸上。 她五官也不是多倾国倾城,在他见过的如云美人中,根本排不上号。 尤其是她根本不在乎美貌,管理自己也管理得非常粗糙。经常头发也不扎,脸也不洗,衣服随便穿,要不是天生有点气质在撑着,她一进人群,就会找不到。 但当她认真去做一样事情的时候,总是让他觉得移不开眼睛。 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她从出现在他面前的第一秒起,就让他移不开眼睛。 那时她的形象比现在更糟糕,可能一个月没洗过澡了,他遇见她的时候,她正在沙漠里刨树根吃,脸脏得看不出颜色,像一只在泥土里扑腾打滚的小老鼠。 但是当她抬起头,用那双平静的琥珀色眸子,对上他的眼睛。 他只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隐秘的渴望,击中了他的脊椎,像电流一样爬到了四肢百骸。 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眼睛。 他看见她时。 就像是凡人,看见了神明。 …… 火堆边太热了,达玛太子一边用扇子为她打扇,一边笑吟吟道:“嗯,真厉害,不愧是西伽蜜多。” “可是你制取了氨,又要做什么呢?” 李妮妮笑起来。 她抬起琥珀色的眸子望着他:“明天你就知道了。” 到了第二天傍晚,武太郎托人和李妮妮说,他已经买通了城门的守卫,将浓硫酸伪装成“圣水”,悄悄运到达摩神殿山脚下。 李妮妮不禁感叹古印度的守卫真好收买。 她和达玛太子雇人拉着他们制作的一缸氨水、几箱石灰石、几箱食盐、糖,还有一车烈酒,低调地来到了和苏尔姬妲、阿罕约好的地方。 达摩神主雪山的山脉,从这里一直延绵到喜马拉雅。 第213节 因为海拔高,地势艰险,山脚下无人区很多,都是废弃的村庄。 还有一些游牧民族游荡过后,留下的空村落。 阿罕选的就是这么一个空村落。 李妮妮到的时候,地上零零散散还有一些干掉的马粪,和熄灭的篝火。 苏尔姬妲身为克里希那家族的长女,虽然目前还在陷在与300个堂兄弟的地狱级宅斗中,但毕竟身份上,还是克里希那家族最高掌权人。 她花费重金,一路收买了无数的官吏。 在她势力的庇护下,李妮妮麾下的一万士兵,从四面八方隐晦地聚集,顺利集结在了山脚下。 苏尔姬妲看见李妮妮,就冲过来,生气地说:“你昨天去哪了,我找了你半天没找到人。” 李妮妮:“哦,我去挑粪了。” 苏尔姬妲更生气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居然去挑粪……等等,什么,挑粪?” 李妮妮暂时没时间理会她。 她招呼着身后的人,将氨水、石灰石、食盐、蔗糖、烈酒依次绑在上山的驴上。 驴是苏尔姬妲倾情赞助的,为了提高效率,帮他们运东西上山。 以至于现在山脚下有近1万贫民、还有快200头驴。 熙熙攘攘,毫无纪律,简直像个菜市场。 阿罕摸了摸李妮妮筐中的食盐,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一言难尽。 “主人,你……为什么要准备盐?” “是啊姐妹,你还准备了糖?”苏尔姬妲也匪夷所思道:“你是想要上山做菜吗?” 李妮妮想了想:“如果到时候盐巴有剩下的,也可以做菜。” 苏尔姬妲:“……你认真的吗?” 达玛太子慢慢绕着李妮妮的驴子走了一圈。 看完李妮妮准备的东西,他心里对李妮妮想做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达玛太子站在太阳的阴影中,扇子抵在下巴,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他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气质,哪怕是含笑的时候,周身也带着某种冰雪的料峭感。 果然西伽蜜多还是西伽蜜多。 千年前,她曾用过一样的方法对付他的军队。 千年后,哪怕一切读档重来,她失去了所有记忆,也会想出同样的方法。 就在这时,李妮妮转头对阿罕说:“扩音器的材料,你准备好了吗?” 阿罕虽然还不大明白“扩音器”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执行李妮妮的命令,闻言立刻说:“都按照您给我的清单,准备好了。” 李妮妮设计的扩音器,类似于一个巨大的声波共振器。 李妮妮自己把小时候大家玩的纸杯扩音器改造了一下,让它的共振效果更强。 她让阿罕用陶瓷打造了两个巨大的长筒,长筒两侧,一面连接一个喇叭状的小桶,另外一面则连接一个喇叭状的青铜扩筒。 四个桶的底部,都由可以共振的薄膜包裹。 李妮妮选了很多材料,最后选了一种巨型牛的筋膜。【3】 又在两面筋膜上都扎了小孔,又在两者间用粗棉线相连。 这就是一个简易的扩音器了。 李妮妮安排阿罕去整理军队,不然太乱了现在,最好每个人都编上数字,到时候就依照数字排队上山。 而她自己则站在扩音器边上,眼睛紧紧盯着山下巡逻的士兵。 这些为神主奉献一声的虔诚的人啊,他们根本不可能想到,达玛神主,马上就要自己打上自己的神殿了。 李妮妮瞥了一眼身边笑吟吟盯着自己的达玛神主,非常想采访一下他此刻的心情。 别问,问就是格局。 她按下这个冲动。 等到士兵换班的时候,李妮妮拍了拍“话筒”,礼貌地对着一边的达玛太子说:“……要么您先来讲两句?” 毕竟是号召自己的信徒,李妮妮总觉得这种事情,还是由神主本人来做比较好。 但是达玛神主只是侧身望着她。 那双漆黑的眼眸,在料峭的山崖前,泛着一点潋滟。 像乌墨落进水中,又徐徐散开。 达玛太子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袖子。 “旧世界已逝,新神祇已临,达玛神主已经陨落了,西伽蜜多。” 李妮妮微微挑了一下眉头。 她不再耽搁,走到话筒前,轻咳了一声。 身后的苏尔姬妲,阿罕,还有各位将领,都热血沸腾地看着李妮妮,期待着她打响革命的第一枪。 于是在公元前187年,达摩末罗王朝。 达摩圣山山脚下所有的士兵,和所有百姓,都听到了新纪元的“爱因斯坦神”,发自苍穹的第一声,浑厚而喜悦的声音—— “秋风十月,金秋送爽,尊敬的各位战士们,亲爱的各位乡亲们,大家,晚、上、好!” 作者有话说: 【1】【2】知识类非原创 【3】牛的筋膜没人试验过,我胡扯的 第118章 救世主118 那声音震动了整个山谷, 在天空中回荡,连神主都要为之避让。 山下的士兵纷纷抬起头。 他们惊愕而恐惧,四处寻找这个喜气洋洋的神祇的声音, 到底是从哪里发出的。 苏尔姬妲张口结石的望着李妮妮,阿罕也目露愕然, 转头望向山谷之上。 只有达玛太子用扇子遮住下半边脸。 但就从他那弯起的细长眉眼,也能看出, 他是在笑。 李妮妮的骚, 就像夺命三郎的弯刀。 “迎着这灿烂的夕阳,迎着这璀璨的星光,我们汇聚在此处。” 李妮妮继续说:“啊……光阴似箭, 日月如梭, 转眼秋天就到了, 此时此刻, 在这合家欢乐, 共度秋日的今天, 我仅代表达摩末罗‘爱因斯坦神委员会’,向在过去一年中, 为达摩末罗的现代化建设作出贡献的模范,向每天勤勤恳恳期间坚守在工作一线的劳动者, 向中国人民解……不,向达摩末罗神主护卫队的成员们,真诚地说一声,你们辛、苦、了!” 阿罕站在原地, 微张着嘴, 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刚赶到的武太郎被这惊雷一声所震慑, 牵着驴的手抖了一下, 随后便向山坡上李妮妮的身影投来敬仰的目光。 在革命的舞台上,说春节联欢晚会开幕词,姐姐真是……高啊。 苏尔姬妲目不忍视地捂住了眼睛。 她现在不想说话,只想用脚趾抠出北印度洋,然后跳进去,溺死自己。 山下的护卫队拔剑四顾心茫然。 一些胆小的听到了“神”这个词后,已然跪下,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这宏伟的声音,这通天彻地的混响,难道是神主发话了吗? 虽然神明说的话有那么一丝让人难以理解,但没关系,神明不就是这么虚虚实实,让人捉摸不透吗?不然怎么配称之为神明。 苏尔姬妲在一边拼命对李妮妮做手势,希望她不要这么不识抬举,满口胡言乱语,坏了他们的大计。 但李妮妮无视了她,继续用动容的语调说:“啊,我们伟大的、智慧的神祇,你在高天之上,是创造宇宙万物的真神!” 她忽然正色喝到:“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阿罕提前安插在山脚下、和护卫队混在一处的组织成员,听到指令,立刻“唰”一下站起。 其他守卫兵本来没想站起,但看到了有人率先站起,也不明所以纷纷跟着站起。 李妮妮继续喝到:“现在神命令你们,稍息,向左转,列队前进!” 神主守卫兵在恐惧和心慌中,排着队,茫然地跟着李妮妮安插的间谍们朝前走。 这些人毕竟不是正规军,没有受过像黑甲武士那样完备的训练。 而且在古代印度这种……文盲率快98%的地方,你但凡稍微懂一点物理和化学,想搞一点神迹,真的很容易。 就算不懂化学反应,洪秀全就靠一个“表演上帝上身”,就忽悠了上亿人。 古代人科学知识的匮乏,超乎你的想象,他们容易受到愚弄的程度,也超乎现代人的想象。 当然现代人容易受到愚弄的程度,也超乎自己的想象。 何况李妮妮搞出来的场面还挺大。 至少那个“声音再空中盘旋”的混响效果,还有点恢弘。 于是这一千个没有受过任何科学训练的护卫队,就这么排着队,在愕然和茫然中,老老实实地跟着李妮妮他们安插的奸细走了。 苏尔姬妲:“……” 阿罕:“?” 就这样?就这样?? 本来以为要打一场硬战的地方,就这么简简单单、兵不刃血地解决了? 一直到他们自己的大军开始排队上山,苏尔姬妲还处于某种三观碎裂的茫然中。 第214节 她觉得自己走错路了。 她就不应该老老实实地走政斗和宅斗路线,天天跟着一群男人搞雄竞。 化学和物理常识她也懂啊,为什么她就没有想到用科学来对付愚昧,直接走宗教的道路,让宗教无路可走呢? 一万人说起来多,实际也就是两个大礼堂的人,只要编号编好,秩序井然,并不难疏通。 半个小时后,李妮妮的大军就走在了上山的路上。 为了减少上山后的冻亡率,全军听李妮妮的,穿得特别多。 而且除了武器,他们还随身带了很多高脂肪的食物。 过度的负重拖垮了军队行进的速度,李妮妮骑着牛走在他们前面,往后看了一眼,就蹙起眉。 她对阿罕说:“这个速度不行,我们必须在明天早上太阳升起之前赶到神殿上,到神殿上以后,才是真正的硬仗,神殿祭司也不是全无武艺之辈。” “而且摄政王子必然很快听到风声,我们的行军速度,绝不能低于黑甲武士的脚程。” 阿罕说:“所以我该怎么办?” 李妮妮:“我在问你,不是让你问我。” 阿罕:“可是这事关这么多兄弟的生死——” “没有什么可是。”李妮妮直接拍马往前走:“你是我的将领,你必须要学会自己拿主意,这件事情由你来解决。” 阿罕眼眸颤了颤,手指也慢慢攥紧。 李妮妮继续道:“我只告诉你结果——就是你没做到,等到后面摄政王子的大军追上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你必须狠得下心。” ……说得好听,可这不就是把这一万百姓同胞,当成他的磨刀石,当成儿戏吗? 阿罕垂下头。 片刻后他抬起头,对身边另一个将领说:“从山脚下开始,放火烧山。” 那个将领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 “放火烧山,让火从下往上烧。”阿罕闭了闭眼,可眼中却不再有任何犹豫:“然后传话下去,走得慢的人,就会被山火跟上,烧成灰烬。” 这么冷的天,火烧不上去。 而且山顶还有积雪。 李妮妮确认阿罕的方法可用后,便不再管这件事。 她走在前方,身边是侧身骑着牛,和她一起缓步前行的达玛太子。 他手中把玩着一根青翠的枝条,衣摆垂落到脚踝。 哪怕是以这样的姿势,他也显得优美雅致。 李妮妮做了一下心理建设,转头小声对达玛太子说:“我们等会儿可能要烧你的山。” 达玛太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李妮妮:“烧了你的山,你会有意见吗?” 达玛太子:“烧了我的山,会让你开心吗?” “开心倒不至于,但是能拖一会儿后面的追兵。”李妮妮老实道:“可是一旦烧起来,这火就停不下来了,所有没有被白雪覆盖的地方都会被烧成灰烬……这毕竟是你的神庙,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达玛太子轻笑了一下:“你会为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的消失,而感到难过吗?” 李妮妮愣了一下。 她因为达玛太子的这句话,产生了一刹那模糊的灵感,似乎隐隐约约抓住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但这灵感又转瞬即逝,就像山间倏忽而过的风。 他们一路往山上走。 没过多久,身后的山火就以燎原之势,向上涌来。 浓烈的烟腾空而起,在身后追赶。士兵们加快脚步向上奔跑,也截断了摄政王子赶来的路线。 李妮妮扬起了马鞭,也一同加快脚步。 身旁的达玛太子倒依然不急不慢。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用扇尾挠了挠牛的耳朵,牛便像受到了无限的激励,撒开蹄子往前奔跑,与李妮妮并行。 达玛太子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阿罕,含笑道:“你那个下属,你很关心他呐。” 李妮妮心里还在想着刚才心中模糊闪过的东西,心不在焉地说:“你都说是我下属了,我当然关心他了。” “这一万军士,都是你的下属,怎么不见你去教导他们?” 达玛太子漫不经心地用扇子撩开长发,侧过头来看着李妮妮: “还是说,因为这个阿罕是你在达摩末罗收的的第一个属下,因此在你心中格外特别?” 李妮妮听出点味道了。 但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抬起头试探道:“你这是在吃阿罕的醋吗?” 达玛太子微微笑道:“不至于。” 李妮妮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但她很快又想起克里希那恐怖的死状。 李妮妮沉默片刻,为了阿罕的安全,还是补了一句:“阿罕是我最重要的手下,他不能死,不管怎么样,你们也要和平相处……” 但没等她说完,就听达玛太子静静地重复道:“阿罕是你最重要的手下。” “?” “那我呢?” 达玛太子抬起头,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她,慢慢道:“我才是你的大祭司,大祭司才是你最重要的官职,是离你最近的人,这个阿罕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李妮妮:“……” 达玛太子眼底的笑意,让李妮妮心底发毛。 她一时没搞明白达玛太子前后反复的态度,迷茫地看着他:“……你不是说你没有吃醋吗?” “我是没有吃醋。”达玛太子眼眸微弯,眼底却一点笑意都没有:“你哪里看到我吃醋?” 李妮妮:“……?” 所以这到底是吃醋了还是没吃醋? 李妮妮骑在牛背上,一时有点坐立难安。 达玛太子视线微微下移,让细黑的睫毛挡住眼睛:“我不是在吃醋,我是在争权。” ……原来如此。 李妮妮恍然大悟。 是她理解错了,这种争锋相对的氛围,不一定是吃醋,还可以是因为她利益分配不均嘛。 明明两个人都为她做事,其中一个人能力还更强,李妮妮却说另一个更弱的人是她最得力的手下,这看上去确实不公平。 所以她那时为什么要答应达玛太子,让他做自己的大祭司? 李妮妮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此刻像一个偏心的老母亲,以至于两个孩子在她手里,都不能茁壮成长。 可这也不是她的错,明明是达玛太子之前表现得过于不在乎功名利禄。 李妮妮舔了舔嘴巴,看着达玛太子,好一会儿才找到解释的理由:“这不是还没有到和平的时候吗?大祭司是和平年代的一把手,战争时期,当然要依靠阿罕这种会打仗的人。” 达玛太子:“我也会打仗。” 李妮妮:“……” 达玛太子垂眸看着她:“达摩末罗历史上几场最著名的战役,都是我指挥的。” 李妮妮绞尽脑汁:“这不是怕你大材小用。” 达玛太子:“不小用,我乐意。” 李妮妮:“……” 这天没法聊了! 还好“那个声音”敏锐地感觉到了李妮妮生气值的上升。 危险!危险!危险!它警报天线一下子竖起来,又不敢出声,只好在李妮妮两人前方拼命用两根细长的手臂交叠,形成了一个大大的、鲜红的“叉”。 达玛太子冷冷瞥了它一眼。 “那个声音”顿时怂怂地消失,就像水波消散在空气中。 李妮妮若有所感,向前方透明的空气望去。 这时,达玛太子隔着两头牛之间的间隙,俯身握住了李妮妮的手。 他原本就是侧坐在牛身,此刻这么低伏下去,上半边身体就几乎依偎在了牛的脖颈上。 绯红的衣摆柔顺地垂落,长发也华丽地徐徐倾泻下来。 那姿态里的美感,简直和王家卫《东邪西毒》里,刘嘉玲在牛背上还是马背上撩水的情景一模一样。 李妮妮不过一转头,就被这极致的美震撼到。 达玛太子眼角余光掠过阿罕望来的视线,握住李妮妮的手背,牵过来轻吻了一下。 他又慢慢吻过她的手指,这才抬眸朝她微微笑道:“好了,二把手就二把手,我等你的和平年代。” 李妮妮长舒了一口气。 察觉到气氛略微缓和,达玛太子为了岔开方才的话题,转而和她聊起了正事。 “上面的神殿祭司应该还有200多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说到正经事,李妮妮也不觉得不自在了:“不处理,到时候他们自己就会屈服的。” 达玛太子:“哦?” 李妮妮:“宗教信仰总是会屈服于科学,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第215节 达玛太子轻笑一声:“看来你已经想出主意了?” 他安静地看着李妮妮,半晌含笑道:“真是不管在什么时候,你都用不上我啊。” 李妮妮现在安抚神明已经非常熟练,违心的话张口就来:“怎么会呢,你这么强大。” “明明有一个神明在你身边,你却完全不利用,甚至对神明的能力视而不见。” 达玛太子柔声说:“如果你想要我的神殿,只要和我说一声,我送给你就好了。如果你想要达摩末罗,也很简单,现在的王庭尽是酒囊饭袋,你根本不用自己费这么多力气。” 他清冷的脸上露出一点温柔的神色,在牛背上笑吟吟地看着李妮妮。 “明明已经做尽了最亲密的事,可你总是在防着我……为什么,西伽蜜多?” 李妮妮当然不会当着他的面说,因为你看上去就很危险。 她只是耐心地安慰道:“怎么会没有用上你呢?你这么厉害。” 达玛太子垂下眼眸:“可我觉得我在你这里,用处不大。” 李妮妮:“不会,你很大。” 她为了证明这一点,还用两只手臂拉长,比了一个“很大”的手势。 李妮妮其实想说的是,达玛太子在她这里的用处很大。 但是她的手势,加上她嘴快后简略的语言,真的很难不让人想歪。 达玛太子幽幽地看着她,半晌才说:“是吗。” 李妮妮:“是啊,你(用处)超大。” 达玛太子:“……” 达玛太子不说话了。 他眼底落着幽深的暗影,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那眼神,简直让李妮妮觉得自己是个满嘴渣言渣语、撩了却不负责的负心汉。 作者有话说: 一个久违的选择题 你们现在喜欢看哪一部分的戏码呢 1、感情戏 2、剧情线 3、求求桔梗和杀生丸在一起吧 第119章 救世主119 一万人的军队, 如蜿蜒的长龙向山顶走去。 天渐渐的黑了,李妮妮令人亮起火把。 很快,跃动的火光在黑夜中汇成了一片, 连着山下荜拨燃烧的林火,像是流动的红海。 这么大的阵仗, 当然会吸引人注意。 没过多久李妮妮就看到,山脚下小村庄里, 一线渺小如蚂蚁的黑色队伍, 正在朝他们飞速接近。 猎猎的旗帜在风中摇晃,哪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李妮妮依然能感觉到那漫天铁血冷硬的味道。 “摄政王子追来了。” 李妮妮看了一会儿, 侧头向达玛太子问道:“你视力多少?能看清吗?摄政王子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穿黑衣服、长头发的女的?” 达玛太子抬起眼, 朝山脚下望去。 在看清那个女子……不, 是男扮女装的黑衣男子勉强称得上美丽的相貌时, 他微微眯了眯眼。 他垂下眼睫, 理了理衣袖:“是, 有两个女人。” 李妮妮:“两个女人?” 达玛太子:“这个红衣女人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灰色衣服的女人。” 李妮妮也眯起眼睛, 扒拉开达玛太子的肩头,仔细望了一会儿。 这一回, 李妮妮看清了灰衣女人的长相。 但是红衣女人恰好转了一个身,李妮妮只看到她妖娆多姿的背影,还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你视力真好。”李妮妮道:“那个灰衣女人长得还挺好看。”就是看起来也不大像是达摩末罗人。 听李妮妮说出“好看”这个词时,达玛太子眼眸微暗。 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长相五分不及格的人, 仗着他的西伽蜜多审美门槛不高, 每天在他的西伽蜜多面前晃。 而李妮妮则奇怪地眨了眨眼。 古印度这么一个对女性极其避讳的地方, 怎么会让女人混迹在军队中? 这对他们来说, 不是不吉利的吗? 但李妮妮并没有就这个问题深想。 她招手让一边的阿罕过来:“我们要再加快速度,所有人都要跑起来。” 阿罕刚想说,可是大家身上带的东西太多,已经跑不动了。 但是他马上想到方才李妮妮那句冷漠的“你是我的将领,你必须自己解决问题,你没做到,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他沉吟了片刻,再抬起眼头时,漆黑的眼眸里泛起坚定。 阿罕对身侧一个青年说:“通知下去,除了最前方那几只驴背的东西,其余的辎重,通通抛掉,所有人轻装上阵跑起来。” 最前方的几只驴背的是李妮妮的东西,都奇奇怪怪,像是糖、盐、石灰石、沙子、硫酸,还有一种味道像是大便的水。 阿罕不知道李妮妮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但是出于对李妮妮盲目的信任,她既然带上了山,那就说明这些东西最后一定会有用, 他身侧的青年面容姣好,身量瘦高,闻言脸上没有任何诧异的神色,干脆利落地转身去传达命令了。 那个青年正是普沙密多罗·巽伽。 就是那个和公元前187年杀死了孔雀王朝末代君主,并宣告孔雀帝国正式结束的大臣同名的青年。 达玛王子不许人抢他炒菜的工作,李妮妮又懒得带大孩子,就直接把他扔给了阿罕带。 阿罕第一次收到李妮妮“空降”过来的人,不敢怠慢,直接把普沙密多罗·巽伽当做了心腹培养。 普沙密多罗·巽伽远远看了一眼李妮妮。 她身侧那个美得难以形容的男子,正握着她的手指,旁若无人地亲她的指尖,那姿态低顺极了,眼底是常人难见的温柔。 透过高大乔木的枝叶,阳光星星点点地落在他们两人身上。 普沙密多罗·巽伽眼底露出一丝晦涩。 他盯了李妮妮的身影两秒,转头离开了。 天快亮了。 烟灰不断上浮,呛鼻的气味冲入鼻腔。 半山腰摄政王子的军队已经在扑灭火焰,眼看就要追上他们。 李妮妮甚至已经看见摄政王子那个极具标志性的马蒂尔达波波头了。 隔着小半座雪山,摄政王子抬起眼眸,与李妮妮遥遥相望。 虽然看不到李妮妮的脸,但是摄政王子能看见一个清晰瘦小的女人的影子,站在他前方的悬崖边。 女人? 摄政王子挑起眉。 他一下子又想起了自己花费大量的物力人力财力,上天入地地找,却依然找不到影子的西伽蜜多。 他心情立刻败坏下来。 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个过分占据了他大脑的可恶女人,摄政王子朝远处悬崖上看不清面貌的叛军首领,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李-叛军首领-妮妮心里咯噔一下。 她生怕摄政王子看清自己就是他“逃跑的小女奴”,赶紧朝下喝到:“再加快速度!” 阿罕和苏尔姬妲骑着马向下挥旗。 达玛太子伸手,把她拉上自己的坐骑。 李妮妮打出了一个问号:“?” 达玛太子环着她,笑眯眯道:“两个人块一点。” 李妮妮:“真的吗?” 达玛太子搂紧她的腰:“真的。” 他稳稳侧坐在牛身上,扇子一敲牛的臀部,牛立刻像发-情了似的,长嘶一声,撒开蹄子向前奔去。 主将速度的起飞,直接带动了下面的将士。 顿时,一万人的长龙跟着李妮妮坐下撒野的牛,一起飞奔了起来。 李妮妮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 半个小时后,李妮妮和达玛太子一牛绝尘,率先赶到了神殿。 神殿的祭司们早听到动静,但因为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知道也不敢下山拦截叛军,只让一排白衣祭司手中拿着长刀,横在大殿门前。 但他们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了……两人一牛? 还是一男一女,以一种不成体统的样子,抱着坐在牛上。 他们这边如临大敌,而那边一男一女却跟郊游似,连牛都在慢悠悠甩着尾巴吃草。 第216节 就显得他们非常的跌份。 双方面面相觑,都有点尴尬。 站在最前面的那位祭司,并没有见过李妮妮。 他举着刀严阵以待,努力拿出气势朝李妮妮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李妮妮坐在达玛太子身前,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三国演义》里,张飞叫阵的场景,差点张口就来一句:“马儿!你可识得我燕人张飞吗?我是你爷爷,还不快把门打开?” 但是她控制住了这个冲动。 李妮妮拍了拍达玛太子。 达玛太子无奈地用扇子让牛前行了两步,感觉自己像个没有感情的牛车夫。 李妮妮拉进了距离,礼貌地和这位白衣祭司说:“不好意思叨扰了,我是来跟各位地方住的。” 白衣祭司狐疑的看着她:“胡说八道!借地方住,需要带这么多人马上来吗?你这分明是造-反!” 李妮妮:“我们兄弟比较多,的确有点麻烦。但只要你们愿意让我们借住一段时间,并允许我们在神殿中供奉爱因斯坦神,我们就可以和你们和平相处。” 李妮妮想到了身后活的达玛太子,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我们不会占太多位置,你们只要给我们留一个地方,让我们可以摆爱因斯坦神的神像就可以了,达玛神主的神像,依然摆在最中间。” 白衣祭司荒谬道:“你有病吗?你来别人的神殿里,摆你的神像?” 李妮妮不大想当着身后达玛神主的面,直接和他的祭司发难。 总觉得这个行为有点当着主人的面打狗的意思。 于是她决定先礼后兵,诚恳地说:“我们可以付场地租金,而且我愿意押一付三。” 白衣祭司大刀“咔嚓”一声扎进地里,气愤道:“想都别想!什么押一付三!达摩神主只侍奉神主一个真神!你休想侮辱我们的神主!” 李妮妮心道,这格局也太小了。 古罗马还有万神殿呢,人家几百个神不还是可以摆在一个神殿里。 世界上能发展几千年的宗教,可能教义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相似的,那就是包容性。 大乘佛教之所以能发展得比小乘佛教壮大,就是因为大乘佛教的教义里,让所有人都能立地成佛啊。 什么叫格局?这就叫格局。 但她考虑到自己理亏,又退了一步道:“不摆神像也可以,只借住也行。” 白衣祭司刚想回绝,他身后一个更高阶的祭司就打断他。 高阶祭司朝李妮妮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双手合十道:“请问你们有多少人要借住呢?” 李妮妮也露出和善的笑容:“一万人。” 高阶祭司笑容逐渐消失:“……” 您好,请问您有病吗? 他按捺住心中骂人的冲动,勉强和李妮妮保持着客气:“不好意思,我们没有这么多房间,还请你们往别处去借住吧。” 李妮妮叹了一口气:“那就没办法了。” 正好这时,李妮妮身后的大军也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 阿罕和苏尔姬妲一牛当前,站在最前方。 普沙密多罗·巽伽本该站在阿罕的身后,但不知为什么,他的牛往前多行了几步,直接停在了李妮妮身后。 而达玛太子始终不发一言,只含笑坐在李妮妮身后,还像个男宠似的抱着李妮妮的腰,搞得李妮妮就跟个烽火戏诸侯的昏君似的。 让李妮妮造-反的气势,一下子短了两米八。 万人当前,祭司们如临大敌。 李妮妮学着达玛太子轻柔的语调说:“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们,但是你们如果执意拒绝,我们也就只好强攻了。” “你们整个神殿加起来只有两百人,可是我们这里足足有一万人……如此螳臂挡车,不仅没有任何作用,还要牺牲性命,你们心里算算,这划算吗?” “你们又何尝不是螳臂挡车?”方才说话的白衣祭司愤恨道:“难道你们看不见,摄政王子的大军已经快到了吗?就凭你们这群低贱的首陀罗,哪怕能够杀了我们所有人,也无法玷污神主的神殿。” 高阶祭司也和缓地说:“我们只为信仰而战,付出生命又有何妨,神主会保佑我们。” 李妮妮心道,不,你们的神主现在就在我身后,不仅一点都不想保佑你们,甚至他可能还想嗑点瓜子。 宗教能壮大,一开始是因为思想救赎,其后就是为了圈钱。人的本质是商业,要么提供情绪价值,要么提供物质价值,光靠信仰,宗教是不会发展的。 但这群祭司,身为宗教金字塔尖的人物,本来是来忽悠别人的。 结果忽悠着忽悠着,他们居然把自己忽悠进去了,还愿意为这个所谓的神主付出生命。 在李妮妮看来,这一点都不令人感动。 这就是愚蠢。 李妮妮叹了一口气,举起手,就要下令攻城。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突然有有个声音慌慌张张地传来—— “都别打!都别打!” 李妮妮举着的手停住。 她抬头望去,看着一个身材滚圆滚圆的老祭司喘着气,正哒哒地朝前跑来。 他出门之前应该正在啃鸡腿,因为他的嘴角还有油污,手上还拿着一根鸡骨头。 李妮妮顿时明白,这就是苏尔姬妲和她说的那个新上任的脑瘫……不,新上任的神殿大祭司。 就是那个“除了念经什么都不会,碰到事儿了只会说‘神主保佑’,每天哭丧着脸在恒河边捞螃蟹吃”的神殿最高祭司。 ……苏尔姬妲的描述果然形象。 李妮妮这才意识到“哭丧着脸”,形容的不是他的表情,而是他的长相。 这位大祭司整个脸部的风格,就是眉眼向下耷拉,嘴唇也向下耷拉,天生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 神殿大祭司一脸丧样地冲到了两派人中间,手臂压在胖乎乎的膝盖上喘气。 边喘还边劝道:“大家都是一家人嘛,打什么架呢。房子放在这里空着也是空着,你住我住,大家一起住嘛。” 一旁的白衣祭司忍不住道:“可是大祭司,这些人好多都是‘不可接触者’,是最劣等的血统,又怎么能让这种人玷污神主的圣地呢?” 李妮妮礼貌地打断他:“等一下。” 她又拍了拍达玛太子。 达玛太子叹了口气,先抬手托着她腋下,像抱小孩一样把她抱銥嬅下了牛,这才自己跳下来,站在她身后。 达玛太子终于没被李妮妮挡住脸,几位大祭司顿时面露惊艳之色。 李妮妮向前走了两步:“我要承认,基因或许有高下之分的,血统也或许有优劣之分,但你又怎么知道,劣的不是你们呢?” 这话有点诛心,但基因可能、或许、maybe的确是有好坏之分的。就比如父母在生你前情绪不好,他的情绪就会复刻在基因里,进而影响你这一生的焦虑和内耗水平。 但是,李妮妮说:“我们这些劣等人,此刻想要夺取你们的神殿,不是轻而易举吗?优劣全凭环境而定,至少在此时此刻,我们是优,而你是劣。” “胡说八道!” 白衣祭司冷笑道:“‘不可接触者’是神主脚下的泥土所化,贵族却是神主的五官所化。卑贱之人就是卑贱之人,从血统到长相都是肮脏的,懒惰和不洁是他们的烙印,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天生高贵的贵族呢?” 李妮妮沉默了一下,身体微微往后靠了靠:“这话真是你说的?” 神主纸扇掩唇,在李妮妮耳边说:“不是,我没说过这个话。” 李妮妮想想也是,达摩神主毕竟是一个懂爱因斯坦相对论的神,不至于说出这么没有水平的话。 他看到李妮妮额头上被太阳晒出了汗珠,便拿下纸扇,在李妮妮脸侧慢慢帮她扇风。 这时,首席大祭司终于缓过了他长跑八百米的气。 他撑着自己圆滚滚的身子,抬起头,恰好对上达玛太子的脸。 首席大祭司忽然愣住了。 他望着达玛太子的长相,脸上慢慢露出一种极端难以置信的神情,手和嘴唇都微微地发抖。 甚至袖子里的一个鸡腿,都被抖得“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而达玛太子站在李妮妮身后,垂着眼帘,慢慢地朝首席大祭司勾起唇。 然后竖起一根食指,抵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嘘。 大祭司身体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全身伏地,用一种颤抖的语调说:“不,不是的……这神殿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们和王庭关系不好,一点都不好!这破败的王朝早就该被推翻了!……什么摄政王子,我们的心里只有达摩神主!” 一旁的白衣祭司们诧异地看着自己的上司。 大祭司跪在地上,朝前膝行了几步。 他虽然不知道神主为什么会和一群低劣的贱民混迹在一起。 但既然神主朝他做一个“嘘”的手势……意思应该就是,让他不要声张祂身份的意思吧? 于是他不敢说出□□,只整个人伏地,恭敬而惶恐地跪合十道:“恭迎神祇降世!” 谁也不知道他嘴里说的神祇,究竟是爱因斯坦神,还是达摩神主。 旁边的白衣祭司们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情况忽然变成了这样。 这些人不是叛军吗? 他们难道也要跟着造反吗? 大祭司一把拉过离他最近的白衣祭司,“啪”一下把他的头按在地上,让他和自己一起伏地。 于是其他祭司,也茫然地地跟随自己老大的动作,伏地合十道:“恭迎神祇降世!” 李妮妮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侧头小声向一边的男人问道:“这个大祭司认得你?” 达玛太子也学着她的样子,神秘地附耳过去:“可能是看过我的画像吧。” 李妮妮羡慕道:“你的画像啊……” 第217节 达玛太子含笑:“嗯?” 李妮妮:“卖出去应该很贵吧?” 达玛太子:“……” 首席大祭司发话,底下的祭司哪怕不情愿、不服气,也暂时只能顺从。 李妮妮和她一万臭烘烘的弟兄,就这样兵不刃血地进了神殿。 阿罕和苏尔姬妲跟在李妮妮身后进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恍惚。 这简直匪夷所思。 他们原本以为,走到这里至少战死折损3000人。 但到目前为止,他们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折损。 但李妮妮却并没有松一口气。 因为真正的刺激,还在后面。 摄政王子追捕了她好几个月,大动干戈、掘地三尺,却一直没有追捕到李妮妮的身影。 这毕竟是被她睡过,又被她渣过的男人。 “渣”这个词还是苏尔姬妲形容给她听的。 李妮妮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那就是让摄政王子和达玛太子撞到一起,很可能会出事。 所以她想尽量在摄政王子上山之前,就将他给解决掉。 因此,李妮妮进入到神殿之后,第一件事并不是让阿罕整顿军务。 而是让阿罕将她让驴背上来的那些糖、盐、石灰石、氨、硫酸、酒都倒了出来。 普沙密多罗·巽伽看到几位首领都围着李妮妮,脚步忍不住向前动了动。 最后却只是着看着那个被人群包围的倩影,没敢靠近。 苏尔姬妲在一边看着李妮妮整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翻了翻李妮的箱子,还是不明所以:“你又要做什么?” 李妮妮:“你知道埃及法老是怎么上位的吗?” 苏尔姬妲:“什么法老?” 李妮妮却没回答她。 她向后看了一眼,蹙眉道:“武太郎没有跟上来?” 苏尔姬妲:“你说那个上海富二代小男孩?哦,他说有点事,要迟一点上来。” 李妮妮:“那他的硫酸运上来了吗?” 苏尔姬妲:“放心,全都运上来了,现在都放在神殿大门口,就听你一声令下了。” 李妮妮点点头,不再管这些琐事。 她让人将她的箱子,搬到摄政王子上山必经之路上一定能看得到的地方。 然后辟出了一块空地,架起了一口大锅,让人将石灰石倒在大锅中煅烧。 她一边往大锅中加火,一边伸出手:“盐——?” 两只盐巴箱子摆在李妮妮面前。 她面前出现了两只手,每只手都拎着一只盐箱。一只手来自达玛太子,另一只手……居然来自普沙密多罗·巽伽。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我这种废物选手,更文速度和更文质量只能选一样 有速度就没质量,有质量就没速度 昨天想要剧情线的姑娘更多,那我们砍一下大小姐的感情线好了 说来你们不信,我最初居然真的有打算让李妮妮绿一下达摩神主,让神主在李妮妮房门外等一晚上,阴郁到吐血……这种 第120章 救世主120 李妮妮抬着头, 好一会儿才认出了这个年轻人。 “是你呀!”她惊喜地说,也没想太多,顺手就拿过了普沙密多罗·巽伽手中的盐箱。 达玛太子的手则被晾在一边。 他慢慢抬起眼, 看向李妮妮,漆黑的睫毛像蝶翼一样, 覆盖住了他眼底的阴影。 普沙密多罗·巽伽抿唇笑了笑:“是我,大人, 您居然还记得我吗?” 李妮妮:“我当然记得你, 古印度……达摩末罗像你长得这么白的人太少见了,而且你还长得这么好看。” 普沙密多罗·巽伽脸红了红。 他恭敬地退到一边,眼睛却始终盯着李妮妮的背影。 哪怕他藏得很好, 一丝埋得极深的渴望, 还是不小心从他眼底露了出来。 从第一次见到西伽蜜多大人时, 他就想留在大人身边。 哪怕不能帮她做菜, 帮她喂喂鸡也好。 可惜一直跟着大人的美丽男人, 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直接把他赶走了。 达玛太子放下粗盐,从一边拿起李妮妮提前准备好的石灰石。 他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只温柔的朝李妮妮笑道:“接下来是要这个吗?” 李妮妮的注意力又被达玛太子吸引:“没错,就是这个。” 苏尔姬妲拽着头发, 觉得头秃:“你到底要做什么呢?” “盐、石灰石。” 李妮妮指着地上的两堆粉末状物质。 “听过索尔维制碱法吗?” 苏尔姬妲愣愣地摇了摇头。 李妮妮:“就是制作碱-液。高中化学里面有一个侯德榜制碱法,但是侯德榜制碱法太复杂了,我们现在没有条件达到,索尔维制碱法就要容易很多。” 李妮妮要制作小苏打。 小苏打的主要物质是碳酸氢钠, 这样东西可以通过食盐、氨和石灰石制作得到。 这也是为什么, 她昨天要去收粪便。 因为粪便可以提出氨。 而石灰石煅烧, 就可以得到氧化钙和二氧化碳。 氧化钙加上水, 可以得到氢氧化钙。 再将二氧化碳下压到氨水里,让氨水和二氧化碳反应,就会生成碳酸氢氨。 最后,食盐加上碳酸氢氨,就会反应得到碳酸氢钠和氯化氨 碳酸氢钠就是李妮妮想要的东西。 她为此还专门准备了一个简易的增压桶——原理很简单,就是将气体从金属桶的一侧灌入,然后用木板向下使劲按压。 苏尔姬妲看着李妮妮从驴身上卸下了一系列用来做化学实验的器具,每一个看起来都非常专业,不禁赞叹道:“你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化学小天才。” 李妮妮随口道:“没有,我化学学的不是很好。” 苏尔姬妲:“……”这就是传说中的凡尔赛吗? 李妮妮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真的不好,我刚刚说的那些化学反应,都是最基础的,别说高中生了,初中生都知道,而且我也是使劲想才回忆起来,大部分都记不清了。” 苏尔姬妲保持着一个理科生最后的倔强问道:“我也是理科生,这些反应都是基于什么化学公式,说来听听?” 李妮妮张口就来:“三个公式,nh3+co2+h2o=nh4hah4hahh4aha2co3+co2+h2o。” “………………” 在古代混迹了20年,化学知识已经全部还给老师的苏尔姬妲:“对不起,打扰了,我自己走。” 达玛太子一边听着李妮妮说话,一边挽着袖子,帮她搅拌反应炉。 为了方便做事,他连长发都挽起来了,现在看上去就像一个清冷又疏离的人-妻美人。 就是这个人-妻美人有点差别对待。 看着别人的时候,就是清冷疏离,看着李妮妮的时候,就是人-妻美人。 一旁的达摩神殿大祭司跪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他几次想抄家伙帮助自家神明干活,却都被达玛太子的眼神劝退。 怪不得神主要把自己的脸从神像上剥下来。 每次当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时……那感觉也太可怕了吧,他背上冷汗都出来了,这就是来自神明的威压吗? 还有这女的什么来头?简直是勇士!竟敢使唤他们家神主做事! 大祭司只觉得前半生加起来,都不如今天一天刺激。 就在李妮妮鼓捣化学反应的时候。 普沙密多罗·巽伽正在不远处,指挥将领们形成攻击队列方正。 青年时不时地,就回头过来望向李妮妮。 他自以为做得很隐蔽,但这次,他刚习惯性在人群中寻找李妮妮的身影,就对上了达玛太子墨黑如潭的眼睛。 达玛太子看着他,眼眸慢慢弯起。 普沙密多罗·巽伽一惊,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达玛太子收回视线,继续望着李妮妮。 第218节 他脸上没有表露出一丝不该有的情绪,只是在李妮妮需要的时候,神情柔和地给她递了一个勺子。 李妮妮很快制作出了碳酸氢钠。 紧接着,她又在地上铺上了一堆从海滩边运来的沙子,做成了一个小土墩。 还在土墩中间挖出一个凹陷。 随后她将烈酒捣进沙子,保证沙子全部都浸透。 苏尔姬妲蹲在地上心疼道:“你可真是败家,你知道这年头酒有多贵吗?我给你送上来的可都是达摩末罗最好的酒!你居然往沙子里倒!” 李妮妮平静地说:“再好的酒,喝完也只是伤大脑和堆积内脏脂肪,还不如被我烧了呢。” 苏尔姬妲:“烧?” 李妮妮:“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另外取了一个超大箱子,将糖和刚刚炼制出的小苏打,按4:1的比例混合。 然后通通倒进了沙子里。 做完这一切后,李妮妮看向阿罕:“摄政王子还有多久到达?” 阿罕已经熟练了李妮妮的计时方式,看了一眼山上火把的移动速度便道:“……还有十分钟。” 李妮妮:“哦,那就等等,先吃点东西吧。” 达玛太子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想坐下来,已经在旁边摆好了一张折叠的小椅子。 李妮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然后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接过达玛太子递过来的一个苹果,开始……啃苹果。 普沙密多罗·巽伽本来应该向自己的直系领导,也就是阿罕汇报。 但不知为什么,他越过了阿罕,直接对李妮妮说:“大人,军队作战阵列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组织好了。” 李妮妮蹙了一下眉:“你的上级呢?” 普沙密多罗·巽伽怔了一下。 李妮妮:“你跟你的上级汇报,然后你的上级再来和我汇报,不要越级汇报。” 她继续道:“越级汇报是违反军纪的。等到今天战役结束后,如果你还活着,自己去阿罕那里砍掉一根小手指,以示惩戒。” 普沙密多罗·巽伽半点犹豫解释都没有,直接跪下对李妮妮道:“是,大人。” 这倒是让李妮妮多看了他一眼。 普沙密多罗·巽伽终于感受到李妮妮视线中的认同,眼底露出一丝虔诚的狂热。 但他整个人伏在地上,李妮妮看不到他的眼睛。 只有达玛太子,垂下眼眸,静静地看了普沙密多罗·巽伽一眼。 普沙密多罗·巽伽退到了阿罕身后。 阿罕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李妮妮,重新对普沙密多罗·巽伽在李妮妮心中的分量做了一次估算。 李妮妮又问了一遍:“军士每个人手里有多少硫酸?” 阿罕并不知道硫酸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李妮妮和苏尔姬妲平时说话时,默默自己自学,并一丝不苟地执行李妮妮的命令。 “我们总共有一吨硫酸。” “吨”这个单位也是他跟着李妮妮她们学的。 “我们安排了1000位战士,平均每个战士手上有……一公斤。” 他拗口地完了“公斤”这个词。 李妮妮摇摇头:“不行,不能这样。” 她看向达玛太子,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道:“你对黑甲武士扫地的地形有研究吗?他们以前是以什么样的方阵队列来扫地的呢?” 太子长衫垂落,一边为李妮妮削苹果皮,一边漫不经心道:“楔形方阵,一个阵列12人,打头阵的会是1200人,大约100个阵列,呈包抄之势进攻。” 李妮妮又看向阿罕。 她也不解释达玛太子的话,直接道:“听到没有?就按国师……不对,大祭司说的话做。” 真正的达摩神殿大祭司:“……” 不是,这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他的神主殿下会是叛军的大祭司? 这年头大祭司的活都这么内卷的吗? 连他们信奉的神祇,都要下凡来跟他抢活干? 他太难了。 要不干脆辞职算了。 他实在不敢和自家神明上岗竞争啊。 李妮妮自然不知道大祭司已经想到“辞职”了。 她又从达玛太子手上拿了一个野苹果,咬了一口才发现,达玛太子已经帮她把苹果削成一片一片的了。 只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依然让这个苹果互相扣在一起,看上去像一个完整的苹果。 李妮妮心中感叹达玛太子生错了年代,不然一定是家政行业一员大将……一边“咔嚓”一声咬了一大口。 她站起来望下山下。 沸腾的山火还未熄灭。 隐隐的晨光中,一些火星从下往上漂浮上来,掠过她的发梢。 达玛太子走到她身边,与她肩并肩站在悬崖边。 片刻后,达玛太子轻声说:“壮丽吗?” 李妮妮:“什么?” 达玛太子:“战争。” 李妮妮怔了一下:“不壮丽,但是赚钱。” 她想了想:“我算了一下,如果我愿意的话,这一场战争下来,我应该能赚至少5亿个金币。” “是啊,那么多人费尽心机挑起战争,不就是因为战争是前期投入巨大,但是后期利润无限的生意吗?” 山风吹拂起达玛太子的长发,几缕飘到了李妮妮身上。 熹微的晨光里,达玛太子侧过头,静静地看着她。 “但你是不一样的,西伽蜜多。” 他慢慢说:“你的世界,比金钱更阔大。” 李妮妮摸了摸鼻子,实在不想在这一刻煞风景,告诉他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赚钱,只想听到零钱铿锵声。 她换了个话题问道:“你也发动过战争吗?” 达玛太子:“发动过。” 李妮妮:“发动过几次?” 达玛太子压住被风吹起的长发:“很多次,记不清了。” 李妮妮:“那最后一场呢,赢了还是输了?” 达玛太子:“输了。” 李妮妮:“为什么?” 达玛太子:“因为我的王后,挡在我的面前,想要杀了我。” 李妮妮:“……结果呢?” 达玛太子:“我不会阻止她,除了离开我,我会帮她做成她想做的所有事。” 他慢慢勾起唇。 他的衣袂在身后翻飞,侧头着看李妮妮,漆黑的眼里有一种静水流深的迤逦。 “虽然她从不把我的爱放在眼里,但我的确是自愿为她付出了一切……包括生命。” “当然,我后面才知道,我付出的那一切,也不过是虚无而已。” “因为这世界只有她,才是唯一的真实。” 李妮妮蹙起眉。 她还不至于为达玛太子对别人的爱感动。 只是,这是她第二次还是第三次,听到达玛太子说类似这个世界“虚无”、“不存在”的表述了。 如果正常人去听,应该会把这几句话理解为,“名誉利禄于我如浮云”的意思。 但李妮妮总觉得,这个水很深的太子,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那么简单,都需要她去深思,去寻找里面的秘密。 就在这时,摄政王子的火把离他们越来越近。 李妮妮觉得是时候了,便在众人的注目下,走到了她方才混合的一堆沙子糖、盐和小苏打的混合物上。 李妮妮找阿罕要了一根火把。 苏尔姬妲站在军士们面前,抬起手中的旗帜。 她像乐队总指挥似的,接到李妮妮的示意后,就将旗帜向下一挥。 一万名军士顿时齐声大喊:“摄政王子渎神!神主已经抛弃达摩末罗!” “摄政王子渎神!神主已经抛弃达摩末罗!” “摄政王子渎神!神主已经抛弃达摩末罗!” …… 壮年男子们雄浑的声音,冲上云霄。 达玛太子在李妮妮身边,神情有点复杂:“渎神的人明明是你,你就非要让一个男人来顶替你的罪名吗?” 李妮妮不知道思想是脏了还是脏了,立刻被拐到了不健康的地方。 第219节 “……不是你想的那种渎神,是另一种渎神。” 达玛太子缓缓道:“另一种渎神,是哪种渎神?” 李妮妮想到了几个月前,摄政王子不小心在床事后吐出的真言。 她小声透露道:“他小时候,会专门在你的神像旁边尿尿。” 达玛太子:“……” 李妮妮:“他还用你缩小版的神像当成……当成按摩那种地方的东西,让监狱的人用来折辱女囚。” “……这种方法我倒是没有想过。” 达玛太子看着李妮妮,若有所思:“下次可以试一下。” 李妮妮:“……?” 谈话间,众将士已经把这句话重复了三遍。 他们激昂的声音回荡在苍穹之上,似乎真的昭示了一个时代的没落,和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但李妮妮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 只要社会制度未曾真正变迁,达摩末罗这种古代的起义,不过是屠龙者变成龙的故事而已。 她将火把,凑近了她方才搞出的那一堆糖盐混合物。 火星溅到浓酒上,立刻引燃了沙堆。 下一秒。 山下的摄政王子军队、摄政王子本人,以及山上所有静静注视着李妮妮的一万将士,都看到一条巨大的、十人粗的黑色巨蛇,在夜空中拔地而起。 它高昂着头颅,在月夜中缓慢地上升。 像一个庞然的怪物,又仿佛恐怖故事中的魔鬼,慢慢探出了它的洞穴。 这一刻不仅是山下的摄政王子军队,就连李妮妮身边的白衣祭司都惊呆了。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伏了一地,朝李妮妮和黑色巨蛇的方向跪拜合十。 他们神色惊恐而驯服,口中喃喃念道:“神迹降临!神迹降临!” 而达玛太子静静站在妮妮身后,看着李妮妮站在众人跪拜的中央。 哪怕没有神力,但她终于开始像一个真正的神祇。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西伽蜜多? 连苏尔姬妲都张口结舌,震惊地看着眼前那个已经长到了10来米高的巨大黑色怪物。 但她好歹受过现代教育,还保持着一点理性。 她勉强压住心中的惊骇,向李妮妮问道:“这、这到底是什么呀?” “是‘妈妈看到都不打你’系列之小学生多彩课外实验活动,化学膨胀反应篇。” 李妮妮朝苏尔姬妲眨了眨眼睛。 “法老之蛇,听过吗?” 苏尔姬妲:“……哈?” 法老之蛇,mercuric thioate,是化学膨胀反应里最有名的一种。 据不靠谱的传闻,当年法老就是靠这个化学反应,在人类中称神。 而且还让埃及的民众对法老“神之子”的头衔深信不疑。 它的原版是硫-氢化-汞受热分解,体积膨胀,形成弯曲的蛇形物质。 但是原版实验会产生有毒的氰-化-物——不仅一般般毒,而是剧毒。 李妮妮觉得这种化学反应对健康和环境都不是很好,于是她选择了一种比较环保的方式。 那就是让糖在空气中燃烧,形成碳化反应。 一部分糖完全受热分解,产生二氧化碳和水蒸气,而另一部分因为燃烧不充分,而产生黑色的碳。 沙子里的小苏打受热也分解出二氧化碳,帮助蔗糖碳化形成更加蓬松的、蛇形的黑炭长柱。 你别说,大晚上猛然看到这种黑炭怪物,还真挺唬人的。 如果不是李妮妮知道原理,就算她是个现代人,让她突然看见这么一条黑色的巨蛇,她也会以为是什么哥斯拉怪兽重出江湖。 更别说这群古人了。 当年的埃及法老为了成神,也真是费尽了心机。 虽然埃及全盛的时候,居住人口规模也差不多就是我们一个陕西市还是山西省那么大,埃及法老充其量就是一个省长或者市长,不能再多了。 但他们发现的这个化学反应,简直让人全程躺赢啊! 苏尔姬妲震撼的望着李妮妮,朝李妮妮比了一个大拇指。 李妮谦虚地说:“知识就是力量。” 苏尔姬妲海豹鼓掌。 作者有话说: 我们没有大纲这件事,居然还要怀疑吗 就看这文脱-肛野马一样的逻辑,像是有大纲的样子吗 第121章 救世主121 做完这一切后, 摄政王子军队的行军速度明显慢了很多。 甚至李妮妮看到中途停了下来,似乎是发生了争执。 这很好理解。 法老能用“法老之蛇”这个小学生实验,帮助稳固王权上千年。 那她李妮妮用同样的实验, 唬人唬几个月总不成问题吧? 再加上李妮妮之前让众位将士齐声喊出的那句话,也会导致一部分将领对摄政王子产生怀疑。 而摄政王子对神主的不尊重, 也是有目共睹。 毕竟是个小时候就上厕所不去洗手间,非要在神主神像边尿尿的奇葩。 在李妮妮看来, 最好的情况, 就是其中有一部分黑甲武士直接撂挑子不干,叛军下山,然后两方撕逼, 先内部消耗。 但如果他们最后都硬着头皮上山了, 也没有关系。 李妮妮手里还有一吨硫酸。 到时候直接当头浇下去, 让这群古代贵族感受一下现代化学的力量。 至于硫酸导致的一系列大规模腐烂, 肺气肿, 失明……之类的后遗症, 又有什么关系呢? 黑甲武士的父母都是贵族,贵族本来就是李妮妮要打击的阶级。 李妮妮又看了一眼达玛太子。 大战一触即发之际, 达玛太子正在不远处,岁月静好地为她准备宵夜。 腕如云停, 眉如墨染。 这个神明真是跟厨房杠上了,每天不是养花种菜,就是沉迷烹饪无法自拔。 什么战争,赚钱, 王朝迭代, 在他眼里都跟儿戏似的, 只有做美食才是正经事。 李妮妮实在无法理解他对于烹饪的狂热。 只能再一次感叹, 达玛太子真是生错了年代。 他但凡晚生个2000年,那必然能在新东方烹饪学院独占鳌头,而不必每天把自己的生命,浪费在国家大事的汪洋大海之中。 半个小时后,摄政王子应该是解决了内杠,黑甲武士的队伍又开始向上移动。 果然如达玛太子所言,黑甲武士以楔形队列,从八面方向包抄而上。 “现在应该怎么办?” 苏尔姬妲心惊肉跳地看着那些蝗虫般挂在山腰的黑甲武士,他们黑甲上泛着冷硬的光,像是黑暗中伺机而动的蛇。 李妮妮站在悬崖边看了一会儿,转头对阿罕说: “你去按照壮实程度,将军士们排成八个方阵和三个梯队。第一梯队是结实的青壮年,第二梯队是瘦弱的青壮年,第三梯队又是结实的青壮年。” 李妮妮想了想,又说:“每人手中分发均等的硫酸,等到摄政王子军队快到达山顶时,第一梯队出列,朝八个方向向下浇硫酸,浇完之后,第二梯队再顶上。” 听到李妮妮要把军士按强壮程度排列,阿罕垂下眼睛,手指攥紧。 但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很快领命下去。 苏尔姬妲怔住:“为什么要把他们按照强壮程度排列?” “第一梯队直接决定了我们打击摄政王子士气的程度,所以要强壮者。” 李妮妮说:“而第一梯队之后,摄政王子发现我们使用了一种他不了解的有毒物质,就不会再派出精锐,而会派出弱旅,前来试探。” 苏尔姬妲:“但是根据田忌赛马,摄政王子派出老弱病残时,我们不应该派出强者,来打击他们的弱旅吗” 李妮妮:“可我们并不是田忌赛马,我们只有三匹马,摄政王子却有四匹马,这该怎么田忌赛马?” 苏尔姬妲被问住。 李妮妮继续道:“所以我们只能以强对强,以弱对弱,打游击战,尽可能地消耗他们的人数。” 苏尔姬妲张了张嘴:“那我们会死多少人?” 李妮妮往后看了一眼。 他们昨晚没死一个人,就占领了达摩神殿。 这样的胜利足以冲昏大部分人的头脑。 第220节 就像剩下的这一万人,他们每个人都是英气勃发,似乎胜利就在眼前。 李妮妮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地说:“大概死一半人吧。” 苏尔姬妲:“……什么?” 这时,达玛太子走过来,给她递了一盒小酥饼,随口道:“其实还有个办法。” 李妮妮:“怎么说?” 达玛太子拈起一个小酥饼,喂到她唇边,看着她咬了一口,才道:“这边山侧边有一个山坳,是两侧山谷夹着一小道,军队埋伏在那里很难被发现。” 李妮妮若有所思:“你是说,让我们在那里埋伏摄政王子,效仿许攸追堵袁绍?” 这场对话已经开始超出了苏尔姬妲熟悉的领域。 她看了看达玛太子,又看了看李妮妮:“我是理科生,你们说清楚一点,袁绍我知道,三国里的吧,但许攸是哪个?” 李妮妮:“就是子远,官渡之战里背袁绍,投曹操,差点把袁绍搞灭的那个。” 苏尔姬妲:“……哈?” 达玛太子摇了摇头:“不,不是埋伏。” 李妮妮立刻没时间理会苏尔姬妲了。她目光炯炯地看着达玛太子:“为什么不能埋伏?” 达玛太子:“埋伏只能消耗他们部分兵马,太麻烦了,会耽误我们吃中饭的时间。” 李妮妮:“……”您认真的吗?吃中饭? 李妮妮复杂地看着达玛太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谦虚地问道:“那您说该怎么办呢?” 达玛太子漫不经心地切开了一只他自己腌制好的皮蛋。 “你不是要牺牲一半弱旅?不如把强壮的兵士都埋伏在那个山谷中,然后让弱旅留在神殿之中,作为诱饵,将摄政王子吸引进神殿,最后瓮中捉鳖。” 李妮妮若有所思:“好像是个办法。” 苏尔姬妲:“等等等等……把老弱病残留在神殿里,他们不就死定了吗?” 李妮妮:“可没人留在神殿中,哪来的诱饵呢?” 苏尔姬妲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李妮妮会这么说。 这不是把自己的士兵,扔出去送死吗? 这……这是正常人会做的事吗? 李妮妮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苏尔姬妲在想什么。 “你在资助我发动战争之前,难道没有想到,战争是一定会死人的吗?尤其是我们这样,人不够,钱也不够,兵器更不够。” 李妮妮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军队。 “《三国演义》里诸葛亮的谋略,那是写出来的。什么都不够的情况下,想要以小博大,就只能靠牺牲一部分人,来保全大部分人。” 苏尔姬妲毕竟一直走的都是政斗和宅斗路线,在朝堂上当然可以精明果断,说一不二,但朝堂的争斗,和真正的战场不一样。 战场是真的绞肉机。 人们只看到三国时期风云激荡,却没看到三国之后,全国人口锐减80%。 也就是,10个人里面有8个人,要么饿死,要么战死,总之都死在了三国这场绞肉机里。 不然怎么有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的说法? 苏尔姬妲喃喃道:“可明知道他们会死,还要送他们去死,这也太……” “不然呢?该怎么办?” 李妮妮抬起眼:“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我们保全所有人,然后最后所有人一起死。” “第二个选择,你先选50%的人去死,这样剩下50%的人就可以活下来……你选哪个?” 她说完,也不等苏尔姬妲回答,直接去吩咐命令了。 但是李妮妮这次没有去找阿罕。 阿罕的心太善良了。 刚才他听到李妮妮说,要把所有人按强壮程度区分开来时,他就已经意识到,李妮妮想先牺牲弱者。 而且他方才一直紧紧握着拳头,说明他也不认可这种做法,而且已经有点受不。 这样的人不能为将。真正强大的将领,绝对不可能是百姓喜闻乐见的那种身先士卒、爱兵如子的将军。 《魏书》说过,一次曹操缺少军粮,谋士程昱凑不够粮食,直接把他自己家乡东阿县里仅剩的父老乡亲,脱水做成了肉干,当成军士的口粮。 曹操和程昱恶吗? 可是如果他不这么做,军士没有粮食,兵败之后,军士连同这些人都会一起死,死的人只会翻倍。这就不是恶吗? 那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不是恶人? 或者就干脆不要挑起战争? 可如果没有战争来推翻这个腐朽的王庭,整个达摩末罗最底层的近半人口,子子辈辈,都会是人家的奴仆。 让贫民的后代永远被打杀,被虐待,被当成牲畜……难道这就是“善”了吗? 所以,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事。 这些士兵都是签了生死状进来的,他们加入组织之前,李妮妮已经让阿罕反反复复和他们强调过,战死率80%。 也就是说他们在选择革命的一瞬间,就已经选择将生命交付出来了。 这种时候,选择伤亡最低的方案,哪怕要牺牲一部分人,也是无奈之下李妮妮能做到的最好的权衡。 意气用事、不用脑子、盲目追善,结果却造成更大伤亡……这才是恶。 阿罕做不到,那他就不能再做起义军的将领了。 倒是刚才的那个越级上报的普沙密多罗·巽伽……让李妮妮有点印象深刻。 李妮妮若有所思地望着普沙密多罗·巽伽的背影。 就在这时,达玛太子走上前来。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的衣摆刚好挡住了李妮妮望向普沙密多罗·巽伽的视线。 “都安排好了?真好,那我们就尽量在吃午饭之前把他们解决了。” 清冷温婉的人-妻美人笑盈盈地说:“你午饭想吃什么?我看到这神殿上面也养了很多牛,中午给你煎牛排好吗?” 李妮妮:“……” 真是够了。 人家那是神牛!不要老想着吃人家! 李妮妮的硫-酸的确解决了一部分黑甲士兵,而且效率极高。 每当这些士兵快要爬到山顶时,旁边的草丛里就会忽然跳出来一波人。 他们脸上蒙着布巾,手上拎着一大盆硫酸,嘴里念叨着“摄政王子渎神,神主已经抛弃达摩末罗,爱因斯坦神降下神水,惩治恶人。” 然后将硫酸晃荡一下,屏着呼吸泼过去。 被泼到的人立刻惨叫一声,全身泛起白色的气泡,整张脸也瞬间被烧的血肉模糊,不成样子。 而且硫-酸刺激性的气味,也呛的后面那些士兵说不出话来。 硫酸的功效不仅惊吓到了黑甲武士,也惊吓到了李妮妮自己的队伍。 每当她的士兵用完了硫酸,回头再取时,李妮妮总能感觉到他们对自己投来了敬畏的目光。 那眼神,就仿佛在看着神明的代言人。 李妮妮:“……” 说真的,李妮妮一点都不想把自己神化。 但她在这些士兵崇敬的目光中,若有所思地想——哪怕她不神化自己,也的确应该给她的王庭弄一个新的宗教代言人。 毕竟用宗教控制国家,可比用其它什么东西洗脑,来得方便快捷多了。 可这个人到底用谁呢? 李妮妮侧头看了一眼苏尔姬妲。 不……不行,苏尔姬妲虽然长得好看,但不够震慑人心。 她又看看普沙密多罗·巽伽。 也不行,虽然长得震慑人心,但是通身的气质,总觉得差了一点什么,没有神灵的那种疏离圣洁的感觉。 而在李妮妮身边,长得够好看、够震慑人心、又足够有神明清冷疏离感的人,就只有…… 李妮妮最终把目光投向了达玛太子。 这不有个现成的神明吗? 她慢慢蹭到达玛太子身边,露出了一点眼巴巴的目光。 达玛太子:“……” 他仔细地洗了手,将李妮妮脸上蹭到的盐巴粒抹去,温声道:“又怎么了?” 李妮妮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愿意做我的神明吗?” 达玛太微怔了一下,随即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涌动的声音。 没办法,李妮妮这句话,实在太像告白了。 但达玛太子很快意识到李妮妮说的,可能和他想的不是一个意思。 他慢慢地平息下情绪,哪怕心中已经翻江倒海,脸上也不露分毫,只是平静地问李妮妮:“这是什么意思?” 李妮妮斟酌地说:“我不是搞了一个叫爱因斯坦神的宗教吗?可我不想自己当神明,做台前太没劲了,我想做幕后。” 果然如此。 达玛太子慢慢按下眼底的一丝失望,含笑道:“所以?” 李妮妮:“所以你别来当我的大祭司了,你来当我的爱因斯坦吧,我来当你的大祭司。” 她想了想,还补充道:“你放心,我会给你发工资的,不会让你白干。” 第221节 达玛太子:“…………?” 哪怕是达玛太子,这一刻也感到了某种哭笑不得。。 他推翻了自己的神像,宣布了自己的陨落,就是为了将他的西伽蜜多推上神主的位置。 哪怕只是凡人口耳相传的神明,而非真正具有神力。 然后现在,这个被他推上神位的人,居然又来来聘请他,成为新一任的神灵。 ……难道西伽蜜多的愿望,不是成神吗? 可如果,西伽蜜多并不想自己成神。 那么她千年前,为什么不惜背弃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也要杀死他呢? 达玛太子侧过头,长发迤逦地倾斜而下。 天上一片树叶缓缓飘落掉落在他们之间。他衣袂垂落,眼睛漆黑,像是幽深的潭。 他就这么盯着李妮妮,许久之后,忽然弯起眼眸:“好啊。” 李妮妮惊喜道:“你答应了?” 达玛太子:“反正是我的老行当了,做个吉祥物也不占用煮饭的时间。” 李妮妮小手一划,爽快道:“行,那以后你房租就不用给了。” 达玛太子:“……这就是我的报酬?” 李妮妮吃惊地说:“就做个吉祥物,又不用你真的做什么事,免房租还不够吗?” 达玛太子深吸一口气,然后温和地对李妮妮说:“够了,谢谢你,西伽蜜多。” 第一波硫-酸战结束之后,李妮妮清点了一下他们军队中的死亡人数,发现足足死了一千多人。 十分之一。 这个情况,已经比李妮妮预想的好太多。 毕竟她召集的士兵,只是一群没有受过太多专业训练的、底层贫民。 而他们面对的,却是王庭最强大的铠甲武士。 接下来,李妮妮将所有老弱病残留在了神殿当中。自己则带着精锐部队,潜伏在了达玛太子所说的山坳中。 摄政王子带着剩下的黑甲武士赶到神殿之前,就看到一些低贱的‘不可接触者’,正把几个白衣祭司绑在火柱上,要点火烧死他们。 神殿中还有不少叛军。 他们看到摄政王子的军队,都如临大敌地拎起了手上的斧头。 摄政王子瞥了一眼他们的武器,轻蔑地笑一声:“就凭你们这群‘不可接触者’和首陀罗组成的乌合之众,也想造反?” 他根本没把这群人放在眼里。 他只对那个能造出黑蛇,还能弄出浓硫-酸的人感兴趣。 李妮妮的化学小把戏可以愚弄没有受过科学教育的百姓,但却愚弄不了摄政王子。 他是接触过现代文明的人,还能和褚西岭同乘一车,也算是古代社会的前卫达人。 摄政王子背着手,旁若无人地走进大殿,坐在了主位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老弱病残:“交出你们的首领,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李妮妮的起义军与黑甲武士对峙着,没有人说话。 摄政王子已经在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李妮妮搞的鬼了。 毕竟能穿越“时空壁垒”、滞留达摩末罗、还能造出硫-酸的人,在他的印象中屈指可数,不超过五个。 其中两个已经离开达摩末罗,两个就在他身边。 剩下唯一的可能人选,就只有李妮妮。 但是他实在无法相信,一个女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而且他也找不到李妮妮的任何动机。 如果李妮妮想要权势,他都许她王后之位了,她还想怎样? 难不成想自己当国王吗? 而且一个根本不属于达摩末罗的人,跑来达摩末罗起义造反? 李妮妮她有病吗? 因此摄政王子目前只是怀疑叛军首领可能是李妮,但是并没有最终确定。 但哪怕只是这样,也已经足够让他热血沸腾。 从他手里叛逃了快小半年的女人,他派了整整一万人的军队去找她,上天入地,掘地三尺,却没有找到她任何的痕迹。 西伽蜜多,是他第一次偷尝的禁果。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的确每天晚上,都抓心挠肺地想着她。 想着如何把她抓到自己怀里,打她的屁股,让她知道背叛一位摄政王子会有什么样残酷的下场。 然后他要告诉她,她本来是可以成为他的王后的。 但就是因为她胆敢逃跑,现在的她不仅不会有王后之位,甚至连妃子的位置,也要看她的表现才能给予她。 想要权利吗? 那就来讨好我啊。 但这一切,都要等最终找到了西伽蜜多以后,才能一一实现。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相信,这次叛军的首领,居然会是那个曾在他怀里,因为他的动作露出动人神情的娇小女人。 摄政王子想到那唯一一次在温泉旁,他用唇舌品尝到的贝类的丝滑触感,深吸了一口气。 他一定要找到西伽蜜多。 然后进去。 狠狠地。 黑甲武士的铠甲在熹微晨光下,折射着冷硬的光芒。 他们跟在摄政王子身后,手上长矛整齐划一的锤在地上,发出铿锵声响。 “没有人说话吗?” 摄政王子慢条斯理的玩着自己的扳指。 “一个无法承诺你们任何东西的叛军首领,有什么好值得你们为她打掩护的呢?” 大殿中一片寂静,还是没人说话。 摄政王子声音更加轻柔了:“看来你们都是活得不耐烦了,不想活下去了,是吗?” 就在这时,起义军中有一个人说话了。 “我不想死,我想活。” 这个衣衫褴褛的人说:“但哪怕我不死在这里,在外面我又能活得下去吗?我活不下去。” “今年虫灾颗粒无收,我们负担了那么重的税负,灾荒时却得不到一颗麦子。我的父亲饿死了,我的母亲病死了,我每天劳作,但是当瘟疫来临的时候,我却领不到一颗草药。” “这就是我们唯一能活下去的方式吗?” “如果是这样,那我宁愿在这里与你鱼死网破,殿下。” 衣衫破落的青年,手里拿着的唯一武器,是他耕地的锄头。 甚至就连这把锄头,也是他从家主那里偷来的。 身为奴隶,他被法律禁止拥有任何的耕种工具——因为耕种工具能帮助他开荒,能让他富裕。 而一旦这些底层的驴富裕起来了,又有谁,会愿意为贵族做肮脏的农活呢? 所以底层人,不能富有。 只有不断剥削,让百姓保持一种“适度的贫穷”,百姓才会愿意辛苦劳作,贵族才得以踩着他们的脊骨,不断进步。 古代如此。 现代的资本主义亦如此。 摄政王子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站起来,诧异地说:“可你这能怪得了谁呢?” “你可千万别去怪贵族,贵族的财富也是自己打拼来的。要怪只能怪你们命贱,要生在贱民的肚腹中。” “要怪只能怪你们生性懒惰自私,不用鞭子去管理你们,你们就像羊一样懒散。” 摄政王子朝青年凑近两步。 “你知道你为什么贫穷吗?就是因为你爸爸懒惰,你爷爷懒惰,你也懒惰。你们几代人的懒惰积累在一起,才造成了你现在的后果。” “你说,天生下贱的人,骨子里懒惰的人……你们能怪得了谁呢?” ——他们懒惰吗? 每日不管刮风下雨,都必须在农场里劳作十几个小时的男人,懒惰吗? 因为过于劳累,子宫脱出了身体,只能用绳子把子宫绑在腿上继续劳作的女人…… 他们懒惰吗? 首陀罗青年怔怔看着摄政王子。 原来这就是……他们用血肉供奉的王庭吗? “如果这还叫懒惰,那我们就推翻你们的王朝,将你们踩成贱民,不给你们粮食,不给你们药物……” “你赚的每一个银币,我都要拿走,你种的每一粒麦子,都是我的,不给我,我就用鞭子抽打你,用军队镇压你,就像你们现在对我们做的那样……” “然后看你们这群贵族,爬不爬得起来,富不富得起来!” 首陀罗青年流出了眼泪,把锄头重重锤在地上。 “推翻王庭!” 作者有话说: 第222节 第122章 达玛人122 “推翻吃人的王庭!” 不知是从谁那里, 响起起了第一声呐喊。 留在神殿当中的那群老弱病残,纷纷举起了手上仅有的斧头、锄头和刀兵,冲向了黑甲武士。 “爱因斯坦神说了, 每杀死一个黑甲武士,割下他们的头颅!就可以在王城中领到一亩田地!!” 被李妮妮提前叮嘱好, 关键时刻要喊话的一位小兵,在人群中嘶声力竭地喊道—— “爱因斯坦神说了, 每杀死三个黑甲武士, 割下他们的头颅,就可以成为军队军长!!!” “荒谬!” 摄政王子被彻底激怒。 他眼神沉冷,抽出腰间的刀, 一刀斩掉那个喊话的小兵, 又一刀刺进了最初和他辩论的首陀罗青年的胸腔。 “不过一群贱民, 居然也妄想在军中担任职务, 还以为反抗就能获得财富。” “你们生来低贱, 你们永远低贱, 祖祖辈辈都不要想翻身。” 摄政王子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向前一挥:“将士们, 冲进神殿,杀死所有反叛的贱民, 杀死一个赏百金!活捉叛军首领,赏千金!” 隆隆的铠甲声和刀兵声相撞声冲入耳膜,火光冲天而起。 所有黑甲武士,踏着沉重的步伐, 冲进了达摩神殿的大门。 这几乎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贫民纵然因为劳作拥有结实的肌肉, 但他们又怎么打得过武器精良, 铠甲厚实的黑甲武士呢? 黑甲武士手起刀落, 几乎一手一个。 贫民起义军的尸体,很快就在地上堆叠起来。 他们的身躯垒叠在墙根之下,鲜血顺着青草蔓延。 □□与刀兵相撞的声音,利刃斩落头颅的声音,与血腥味交织在一起,映衬着天边熹微的晨光。 但就在摄政王子要冲进内殿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身为王室,他一生中经历了无数次同室操戈和政-乱,能够活下来,除了靠手腕魄力,也靠敏锐的第六感。 摄政王子站在神殿内殿的台阶前,总觉得前方埋藏着巨大的阴谋,有种盘恒不去的怪异感。 但是内殿里空无一人,东西摆放的也很整齐,看起来那群贱民还没有玷污这个地方。 摄政王子一时也说不清,自己那种危险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但是他非常谨慎,推了一把身边的黑甲武士,沉声道:“你先进去。” 黑甲武士没有任何怀疑,走进了大殿内。 已经快被祭司们修缮好的达摩神主神像,高高矗立在内殿之中。 他没有表情的空白面庞低垂着,看着这满室的血腥,和同胞相残。 黑甲武士一步步往里走。 一切平静,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但就在他快走到达摩神主神像面前时,不知踩到了什么,头顶忽然浇下来一桶烈酒。 随即两边的火把掉落在地,酒精遇火瞬间烧燃。 黑甲武士惨叫一声,头发和衣服顿时陷入了一片火海,跌落在地上痛苦地挣扎。 ……果然。 摄政王子神情冰冷。 他在一瞬间,已经将一切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神殿有诈。 这一定是一个圈套。 但是他太想找到西伽蜜多了。 这种急迫感,再加上方才被贱民反驳的愤怒,居然让他忽略了自己心中的怪异不安,主动踩进了这个圈套。 想明白了一切之后,摄政王子立刻转身,就要离开这个修罗场。 但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他只听见达摩神殿的大门,“吱呀”一声,在他面前砰然关上。 前殿两面的围墙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贱民的身影。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手中都拎着大木箱子,里面是李妮妮之前玩剩下的石灰、酒、硫酸,还有水。 黑甲武士举起长矛,立刻冲向围墙。 但就在他们即将到达的时候,大量的石灰先被投掷了下来。 随后是水。 石灰遇水产生水合反应,瞬间放热,沸腾起来。 被泼到石灰和水的黑甲武士,发出凄厉的惨叫,纷纷倒在地上。 但这还没完。 水用完了以后,李妮妮还有硫酸。 硫酸用完了以后,李妮妮还有从山下守卫兵那里收缴来的2500根长矛、2400个盾牌,和800把刀。 武器足着呢。 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摄政王子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他原本以为这一群叛军不过是乌合之众,因此只带领了一万五千黑甲武士前来伏击。 但是他们中间,先是遇到了人为点燃的山火。 李妮妮他们在山火之东,而摄政王子在山火之西,今天的风向西吹,剧烈的火焰和随之而来的窒息,就让摄政王子折损了1100位黑甲武士。 随后而来的巨蛇,也确实动摇了摄政王子的军心。 心生惧意的黑甲武士士气大减,一位将领直接指责他不敬神主,认为就是因为他亵渎神主,才会招致这样的天谴,并直接要求带着他麾下2000人离开。 他直接斩杀了这位将领。 但他却并没有避免内斗。 因为不管他怎么解释,士兵们都不相信,山上那条高达十五米的巨蛇,不是天谴,也没有危险性。 这场内斗,他损伤惨重,几乎折损了一个连队。 而方才他们与三千叛军对阵,哪怕是一边倒的屠杀,也不可能没有伤亡。他们杀死了三千叛军,自己也死了一千多人。 而现在,他们更是成了瓮中捉鳖的鳖。 叛军已经占据了有利地形,从高高耸立的围墙上向下攻击。 他们就像打地鼠一样,敲打着往上爬的黑甲武士的脑袋,几乎还了他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你屠杀我,我就屠杀你。 摄政王子看着自己的武士,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一个一个减少。 他忽然笑起来。 他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惨败,而败退他的对象,却不过是一堆没有脑子的贱民。 他本该不伤一兵一卒,就将这群贱民吓得屁滚尿流,捉回去斩首。 但现在他的人马损伤已过半,剩下的那一半黑甲武士,人数还在持续减少。 这支叛军的首领,到底是谁? 真是……让人热血沸腾啊。 摄政王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对一个人产生兴趣。 上一次让他产生这种兴趣的人,还是李妮妮。 这一次更离谱,他感兴趣的对象居然是一个叛军首领。 但是今天,摄政王子却不打算再战了。 现在的形势对他极其不利——达摩神殿的围墙非常高,他们又没有足够的软梯和木梯,能支撑这么多黑甲武士爬过去。 而围墙外的叛军占据了有利的地形,还在不停地向殿内倾倒一些气味难闻的诡异液-体。 边倾倒还边大喊:“摄政王子渎神!爱因斯坦山神赐下圣水,惩治恶人!” ……这到底是谁,想的这么缺德的主意? 他的军心已然涣散,哪怕转守为攻也无法再取得胜利。 而且摄政王子还需要人掩护他下山——将士死了还能再培养,但是摄政王子却只有一个,他死了,达摩末罗就真的乱了。 摄政王子大手一挥,神色恐怖地喝了一声:“撤退!” ——由于对手过于奇葩,根本不按常理出牌,黑甲武士们早不想打了。 听到摄政王子终于要撤退了,他们不仅丝毫没有兵败的屈辱,甚至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一时也顾不上面子,立刻收起武器转身就跑。 几位黑甲武士掩护着摄政王子,刚想抄小路,从达摩神殿的后门出去。 可还没等他们用武器砸开神殿后门……那门忽然自己开了。 黑甲武士们面面相觑,望着那扇平静的、看上去无比安宁祥和的门,没有人敢先出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摄政王子随便点了一个人:“你先出去。” 那位倒霉的黑甲武士:“……” 第223节 但是军令如山,他不能违抗,只能缩着脑袋,像做贼一样战战兢兢地出了小门。 小门外也空无一人。 黑甲武士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招呼里头的兄弟一个个出来。 可是等他们所有人都出了门,终于来到了外面正常的世界时。 走在最前面的那一排人,忽然“扑通扑通”,一个一个踏空了,掉进了……屎坑里? ? 这是见了什么鬼? 达摩神主的圣山上,为什么会有屎坑? 哦,是李妮妮昨天晚上冲动消费,从卖屎的大娘那里,买多了用不完剩下的屎。 摄政王子虽然没有踏空,但是也被诸位将士溅起来的粪便弄脏了一身。 可这还没完。 就在这时,李妮妮提前挂在树梢上的一卷长轴,系带上燃着的细小的火,终于慢慢烧完。 那卷轴啪嗒一下,从树梢上向下徐徐展开。 只见上面,用无比扭曲稚嫩的笔迹,写着硕大的一排雅利安文。 语言之粗俗,十分好理解,但凡认识字,就能读懂上面的东西—— 【摄政王子老是偷偷在神主神像前撅着屁股尿尿,才触怒神主。】 【信摄政王子死得快,信爱因斯坦神得永生。】 摄政王子:“……………………” 黑甲武士都是贵族出身,他们当然认得字。 此刻他们都不禁把匪夷所思的目光,投向了摄政王子。 毕竟整个达摩末罗,除了接触过现代文明,已经不信神的摄政王子外,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达摩神主的信徒。 他们固然对王庭忠诚,但是他们对达摩神主更加忠诚。 在尊贵的神像前尿尿,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而且这个“老是”这个词,和“撅着臀”这个形容,就用得非常的传神。 画面感都出来了。 感受到身边下属投来的离奇目光,摄政王子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回也不用再去猜测了,这个叛军的首领,一定就是西伽蜜多。 因为小时候在神主神像前尿尿这件事,他只告诉过西伽蜜多一个人。 摄政王子终于被气得笑了起来。 “……你死定了。” 他咬着牙,从牙齿里一字一字的咬出了一个名字。 “西、伽、蜜、多。” 李妮妮当然不知道摄政王子正在念叨自己。 摄政王子撤退的时候,她正和达玛太子窝在墙根外,蹲着啃苹果。 李妮妮是不会让自己上战场的,这跟要不要身先士卒没关系。 纯粹就是她力气又不大,跑步也不快,反应能力更是废柴,让她上战场,别说帮忙了,添乱差不多,还不如在这里啃苹果呢。 她边啃苹果,边在一堆裁成小张的纸张上奋笔疾书。 上面写着的字,正是她留给摄政王子的那幅长轴上写的东西。 【摄政王子老是偷偷在神主神像前撅着屁股尿尿,才触怒神主。】 达玛太子无奈地看着她,一边伸手给她擦去唇边的汁水,一边说:“你非要把有人在我神像旁边……的这件事情,广而告之吗?” 李妮妮:“有什么关系,是他在你身上尿尿,又不是你在他身上尿尿。” 达玛太子温柔地说:“你没有觉得这个对话,充满了味道吗?” 李妮妮安慰他:“没关系,你多习惯就好……毕竟不只有摄政王子在你神像上尿尿过。” 达玛太子:“?” 李妮妮:“之前我和杨朵朵、武太郎,不是在神殿的厨房帮过一段时间忙吗?我们每天都要赶鸡赶羊,这些鸡啊羊啊的都很喜欢你的神像,它们都在你神像下面尿尿过。” 达玛太子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他深吸一口气,静静看着李妮妮好一会,温柔地说:“谢谢你,西伽蜜多。” 击退了摄政王子后,李妮妮并没有休息。 而是马不停蹄地给各位叛军兄弟安排房间。 他们原本上山的有一万人,这一次和摄政王子对战,大约死了4000多人。 这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 而且他们虽然死了4000多人,但是前前后后至少斩杀了黑甲武士近一万人。 恐怕摄政王子自从出生以来,都没有经历过像今天这样的惨败。 还是败在他从来未曾看起的,低等贱民的手里。 这对摄政王子的打击,可能会比之前任何一次战役上的失败更大。 李妮妮穿过庭院时,正好看见剩余的士兵,正把前殿里的死者,一具一具地搬到后山焚烧尸体的地方。 古印度习惯死后火化的风俗,让李妮妮松了一口气。 不然战场上一次性死这么多人,还要给他们建立坟冢,还要立碑……就这耗费的财力、物力、人力,就已经不可计数了。 不是李妮妮不想,是李妮妮真的没钱。 而且与其把钱浪费在死人身上,不如把钱拿给这些死者的家眷用。 穷人比起讲究和排场,还是活着更重要。 苏尔姬妲眼眶微红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李妮妮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 苏尔姬妲:“……” 她吃惊地看着李妮妮:“死了这么多人,你居然……松了一口气?” 李妮妮莫名其妙:“可是我们赢了啊。” 苏尔姬妲:“可是我们死了这么多人啊!” 李妮妮更加莫名其妙:“打仗本来就会死人啊,你们加入的时候,不知道吗?” “这不是重点。”苏尔姬妲扶住李妮妮的肩膀,仔细去看李妮妮的眼睛,最后发现她的眼睛里,居然真的没有一点动容,也没有一点悲伤。 她有些恍惚地退后一步,喃喃道:“姐妹……你是反社会人格吗?” 李妮妮若有所思:“那倒应该不是,能救的东西,我还是会尽量救的。” 没等苏尔姬妲心中一松,就听李妮妮继续道:“就像电脑坏了,能修的话,我也会尽量修的。” 苏尔姬妲:“……” 李妮妮:“生命也不过是不同元素组装成的精密系统,欲-望、爱和意志也不过都是化学作用给你的幻觉。准确地说,死亡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有‘分解’。” 李妮妮指了指地上堆叠扭曲的尸体,眼里没有一丝波动:“你看,他们身体上的钙、碳、钠会重新归为泥土,然后在人类食物的摄取中,变成新的人类身体的一部分,他的每一个元素,都会永远存在于这世间……既然他们永远存在,你又为什么要为他们感到悲伤呢?” 苏尔姬日:“……难道我死了,你也不会难过吗?” 李妮妮奇怪地看着她:“不会啊。” 苏尔姬妲:“……?” 李妮妮很快又补充了一句:“我死了,你也不用难过,反正古代也没什么器官买卖法,我的器官能卖的话就卖了吧,赚点钱回本。” 苏尔姬妲:“………………” 这是苏尔姬妲第一次意识到,李妮妮观念中和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李妮妮平时表现得太正常了。 甚至她平静对动物和下等人,还比大部分古人更温柔和善。 遇见了欺侮的事,也会主动去帮助。 ……但原来在李妮妮眼里,这些都是“维修电脑”的过程吗? 她的思想里有种天真的残酷,好像所有生命,包括她自己,都不过是这茫茫宇宙中的化学元素而已。 不管谁死了,包括她自己,都不重要。 可是…… 苏尔姬妲迷茫地想,为什么会这样呢? 什么样的生存环境,才会造就李妮妮这样的想法呢? 虽然李妮妮对于死亡的想法很简单,但她也承诺,所有死于起义的人,她都会为他们做最高级的法事,并将他们的骨灰投向恒河,进行最高等级的水葬。 能葬在恒河里,是这些穷人一辈子都不敢梦想的事情。 他们甚至宁愿少拿一点补贴,也要让自己死后能够把骨灰倒进恒河。 因为他们认为只有这样,他们的灵魂,才能更接近他们挚爱崇拜的神主大人。 李妮妮:“……” 李妮妮简直想喊一嗓子——“你们醒醒啊,你们崇拜的神主,现在就混在你们中间煮稀饭啊!” 不用等死后葬恒河,现在就是你们和达摩神主离得最近的时候! 李妮妮还让士兵们将这些死去的黑甲武士身上的铠甲、兵器,全都收集起来。 包括一些黑甲武士鞋跟里藏的那么一点私房钱,也都攒好,作为他们下次战役的储备。 第224节 但更令李妮妮感到头疼的,是房间的问题。 他们现在还剩下六千人人,接下来还有一万人要上山,这就意味着整个大魔神殿,总共要容纳大约16,000人的队伍。 而神殿房间质量参差不齐,有下人居住的,也有祭祀居住的,条件差异非常大。 “我您之前都是怎么安排战后奖励和住宿的?” 李妮妮谦虚地向身边的达摩神主咨询道: “这六千人经历了血战,我得给他安排好一点的房间把?但剩下那一万人也只是碰巧没参战,如果我都给他们安排差的房间,他们必然又会有意见。” 李妮妮说话时,达摩神主正站在鎏金的神座旁,却并不坐下。 他身后就是修缮到一半的神主神像。 熹微的天光透过神殿琉璃质地的屋顶,落在达玛太子身上, “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不是身为主将的你该考虑的。” 他站在空阔的神座之前,衣袂上落着光栅般的格影,慢慢道: “如果你手下的士兵会因为这细小的待遇差别而心生怨怼,就说明他们的服从性还不够。” “个人需要意志,但军队只需要服从。你所要做的,不是纠结如何平衡他们的微小利益,而应该去考虑如何增强他们的服从性,底下若有一群随意质疑命令的士兵,这仗是没办法打下去的。” 李妮妮若有所思。 她很快在脑海中拟定了方案。 接下来,李妮妮再一次发现了普沙密多罗·巽伽能力的优越之处。 这个青年已经去阿罕那里砍去了一根无名指。 但他看着李妮妮的表情,依然谦卑而恭顺,似乎对李妮妮要他砍手这件事,没有任何私怨。 而且他不仅在行军打仗的时候非常果断,在后勤管理上也很有一手。 李妮妮告诉了他大致思路以后,他居然就真的把16,000名将士的房间都安排的妥妥的。 当天晚上,李妮妮烹羊宰鸡,让大家吃饱喝足,好好休憩。 第二天,她又把所有人召集到了场地上。 她决定宣布了两件事。 “第一件。” 李妮妮说:“爱因斯坦神怜悯达摩末罗的民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特意降下神迹,惩罚恶人,并在人间派遣了祂的代神。” 李妮妮将达玛太子推到了自己身前。 “这位便是爱因斯坦神派遣向人间的代神,见祂,便如见神明本人。” 达玛太子顺从地被李妮妮牵着手,像展品一样,展现在众人眼前。 底下的士兵们昨天已经见到了李妮妮展现的神迹,此时正是震撼未消,而虔诚最高的时刻。 他们见到了如同神祇一般高高在上的达玛太子,顿时纷纷跪地,全身匍匐,朝达玛太子行合十礼。 而神殿原本的大祭司,一面跪得最勤快,一面在心中嘀咕。 ——真的,这年头的神明也太会玩了,先是自己推翻了自己的神殿,然后去做了推翻自己神殿的人的大祭司。 现在干脆连大祭司都不做了,自己跑过来做下一任的神明。 图什么啊。 神明的心思,果然不是他们凡人能够揣测的,和恒河一样看不透。 神主一定在下很大一盘棋! 李妮妮让达玛太子坐在神座之上,自己也转过身,走到玉石质地的台阶下,朝达玛太子下跪行礼。 达玛太子坐在空阔的大殿之上,长睫一寸一寸地抬起。 李妮妮此刻下跪的情景,与几千年前那个拎着屠刀、满脸是血,在他面前单膝下跪的少女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你给予了我一切,但我必须杀死你。” 少女抬起头,身后是硝烟和鲜血扬起的沙尘。 “只有杀死你,世界才会回归正常。” “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 少女将利刃对准他的心脏,刺进去,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你是不存在的。” 作者有话说: 你好,我是作者阔气的存稿箱 第123章 救世主123 几千年后, 李妮妮再次在达玛太子身前跪伏下去。 李妮妮对宗教礼仪实在一知半解,只好学着《使女的故事》和《冰与火之歌》里的礼教,全身伏地, 恭敬却不伦不类地说: “赞美神明。” 达玛太子看了她良久。 有那么一瞬,李妮妮觉得达玛太子的眼神有点可怕。 但很快, 他像是一瞬间将汹涌外露的情绪收了起来,又对她展露出温柔的皮囊。 “起来。” 他说, 唇边的笑意轻柔得宛若云絮。 “起来, 西伽蜜多,我允你不跪。” 李妮妮顺从地从地上爬起来,揉揉膝盖, 站到了达玛太子身后。 但哪怕李妮妮位置变了, 李妮妮也没有任何屈居二线的感觉。 神殿大祭司和众人的视线依然紧紧地抓着她, 翘首以盼地想知道她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毕竟连推翻神明这种事都做出来了, 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呢? 但李妮妮接下来说的话, 还是震撼到他们了。 “接下来, 是我宣布的第二件事。” 李妮妮平静地说: “按照爱因斯坦神的指示,从今天开始, 我们要推平达摩神殿。” 众人一片哗然。 达摩神殿已经在达摩末罗矗立了几千年。这千年里,连一片屋瓦都不曾从神殿上落下来, 也不曾有一块木头出现过年久失修的痕迹。 百姓们都说,这是神主在庇佑达摩神殿。 但李妮妮坚持要拆。 哪怕拆了神殿她16,000名将士就没有地方可住,她也要拆。 因为推翻神殿才是她造-反的真正目。末日预言就藏在达摩神殿之下, 只有彻底铲平神殿, 李妮妮才能找到藏在神殿之下的末日预言。 而要占领达摩神殿, 她就必须先推翻达摩神主。 一环扣一环, 少一环都不行。 现在她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此时不拆,等哪天摄政王子打上来,她想拆都没机会了。 别说达玛太子从一开始就表现出失忆的样子,让李妮妮连问都无从下手。哪怕达玛太子记得一切,李妮妮也不可能完全相信他。 所以她早迟要推翻神殿。 她倒要看看,所谓的末日预言,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世界,又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针对大家的争议,李妮妮提出的方案是,循序渐进,边拆边盖,边盖边拆。 比如先拆西殿,其余人就暂时都住在东殿,以这样的方式让所有人都有地方住,而她也能够慢慢推翻神殿。 但当她和大家说起计划时,却遭到了从未有过的极大阻力。 “此事不可啊,大人!” 十几位虔诚的神主信徒跪在地上,朝她恳求道:“达摩神殿已经耸立千年,哪怕现在新神降世,对神主不敬,依然会招致祸端啊大人!” 另外一个稍微务实一些的将领道:“的确,达摩神主在民间的威望太高了,如果贸然拆掉神殿,只怕会尽失民心,不利于我们接下来发展民间力量。” 更急的是神殿祭司们,他们几乎群情激奋:“你们说好只是借住,现在却要拆掉我们的家!世上没有这个道理!” 李妮妮站在达摩神主身后,恍然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没看达摩神主本人还坐在这里,从容不迫地喝水吗? 她伸出手,底下嗡嗡的议论声顿时禁止。 “我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我是在告诉你们结果。” 李妮妮温声说: “你们提出的那些问题,的确都存在,如何解决我们可以再讨论。但是拆掉神殿这件事情,必须立刻开始,马上开始,明天开始。” “如果有谁反对,就以违反军令处置。” 违反军令者,死。 底下的将领们顿时不说话了。 李妮妮继续温柔地说:“来一个就处死一个,来两个就处死两个,如果你们全部反对,那我就把所有将领都清洗换一遍,我相信剩下的那一万六千名爱因斯坦军弟兄里,有很多人愿意承担将领的位置。” “你们也大可以在起义军中闹事,我等着诸位。” 地下的将领们顿时安静如鸡。 第225节 因为这个小姑娘主将,看起来一点都不珍惜他们的样子。 神殿祭司们忍无可忍,一个白衣祭司跳出来愤怒道:“你们这群懦夫!我们神殿祭司将以鲜血抗争!如果你们胆敢拆除神殿,我们就集体自-杀!” 李妮妮:“好啊。” 白衣祭司:“想拆就从我们的尸体上跨过去!……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想死的话,就去死吧。”李妮妮温和地说:“反正你们活着,也没什么价值。” 白衣祭司:“……” 李妮妮用下巴点了点普沙密多罗·巽伽,示意道:“给他们拿把刀……算了,一把自-杀起来太慢了,他们这里有一二三四……四十七个人,你帮他们拿四十七把刀来吧。” 白衣祭司们:“………………” 拆神殿之争,李妮妮大获全胜。 她恭敬地托着神明的手,离开了大殿。 一回到房间,李妮妮就松开达玛太子的手,一屁股坐在床上,按着自己腰酸背痛的四肢。 而方才高高在上的神主,则半跪在床沿下,修长手指握住李妮妮的脚踝,将她两条腿放在自己膝盖上,慢慢地帮她揉捏起来。 李妮妮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等下也去挑一个房间吧。” 达玛太子帮李妮妮揉捏的手顿住:“……为什么?” 李妮妮:“你现在在众人眼里也是神明了,天天和我住在一个房间算是怎么回事?” 达玛太子微微笑道:“王权和神权合一才是王道,神难道就不能服侍君王?” 李妮妮……李妮妮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并觉得自己以后都无法直视“神权合一”这个词了。 她在床上往后蹭了蹭:“我不是君王。” “可在我这里,你就是君王。” 达玛太子握着她的小腿,手却顺着小腿的曲线,慢慢向上滑动。 他将头枕在李妮妮膝盖上,墨黑的长发在他身后簌簌流动,像是蜿蜒的、黑色的河流。 “相处了这么久,你也舍得让我离开你,一个人单住吗?” 李妮妮在心里说,我舍得啊,我太舍得了。 和达玛太子住在一起的感觉就是——时时刻刻都有人把视线放在你身上,时时刻刻都有人注视着你。 就好像对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你身上,离开你一刻都不可以。 如果是相恋的情侣,这当然非常美好。 但问题是,他们不是啊。 他们只是彼此卑微的炮-友罢辽。 但是李妮妮自认自己已经把头发输成了大人模样,是一个通晓人情世故的成熟大人了,当然是不会当面把这么伤人的话说出口的。 于是她委婉地说:“神殿祭司都是清修出身,条件艰苦,床铺也有点小,两个人睡,我不习惯。” 达玛太子看了她良久:“主殿里面有大床,我马上让他们换一张大的。” 李妮妮为难地说:“这样不大好,我身为主将,怎么可以带头搞特殊待遇?” “这也算特殊待遇?” 达玛太子下巴搁在李妮妮腿上,指尖缠绕着她的长发,慢慢向上望了她一眼。 那一抬眼的风情,连李妮妮都被震撼了一下。 达玛太子的眼睛,原本是清冷上挑的眼型,类似于双凤眼。 但是在李妮妮面前,那一丝半点的清冷,似乎都会化成摄人心魄的春水。 就像是银瓶乍破,寒冰初融。 他慢慢用指尖梳理着李妮妮的长发。 “没有为你烽火戏诸侯,又算什么特殊待遇?” 李妮妮:“……” 她这种段位的初学者,又怎么扛得住这种级别的风情攻击。 一时间全身鸡皮疙瘩都爬了起来,头皮也觉得过电般微微发麻。 她终于忍不住,尴尬地拂开达玛太子的手,直接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朝外边走去。 边走边说:“就这么说定了,如果你不想搬的话,就我搬出去好了。” 达玛太子抿着唇,不说话了。 神殿内账慢低垂,李妮妮背影拂过层层的帐幔,分花拂柳一般,走到门边,打开门。 然后头也不回地跨出去,还直接将门关上了。 达玛太子:“……” 他眼眸紧紧盯着李妮妮的身影,看着她走过一格一格纸糊的窗户,就像古代的画皮影戏,最后慢慢消失在他舞台的边界里。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石块碎裂声在大殿中响起。 刹那间,整间大殿内雕刻着精细镂空花纹的长柱和玉砌的桌台发轰然碎裂。 达玛太子唇边那丝笑意慢慢敛下。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扇关上的门,眼眸漆黑得望不见底。 又一次。 再一次。 每一次,不管他如何调整与她相处的节奏,也不管他如何遮掩自己本来的性情,最后她都会因为这样的或者那样的理由,开始慢慢疏远他。 是他又做错了什么? 还是她找到了……比他更能引起她兴趣的东西? “殿……殿下……”一边的“那个声音”抖抖索索地说:“现在该怎么办?” 达玛太子缓缓站起身,闭上眼,好一会儿才说。:“王后现在的情绪波动是多少?” “那个声音”抖得更厉害了:“没有情绪波动。” 达玛太子垂下长眸,睫毛静止了一般。他的眼珠慢慢转向一边,留下侧边一道冰冷的眼白。 他望着那空旷的、没有一物的角落,轻声重复了一遍:“没有情绪波动。” “那个声音”战战兢兢地伏地道:“对,没有。” “离开了我,抛弃了我,她却没有半点心绪不宁。” 达玛太子唇边露出一点微微的笑意,语气也悱恻柔和。 只是那笑意,却与平时他展现给李妮妮的没有丝毫相同。 虽然都是笑,但是一个能让人想到雪山上圣洁的光,一个却只能让人感觉到雪山下冻死的累累白骨。 “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吗?” 他喃喃道:“她说她喜欢听话的、爱笑的,还说我干涉太多,让她感觉不到自由……是我不够听话,还是我笑得不够多?” “那个声音”心道:可能是你给她自由过了火。 但实际中,它什么都不敢说。 它一路看着达玛太子压抑着自己残酷的性情,用那双原本指挥千军万马的手,每天洗手羹汤,洗衣擦地,甚至连内衣裤都帮李妮妮洗好晾好。 那违和的居家感,每每吓的它一个电脑程序都不敢放心地充电了,生怕达玛太子哪天克制不住,情绪爆炸,让它被强大的电流直接烧到硬盘损坏。 以前觊觎李妮妮的男人,哪还能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啊。 现在李妮妮身边的男人可都活得好好的,到目前为止居然才死了一个而已。 简直不可思议。 但是就算这样,居然还是没有用。 就算一个普通男人,天天弯腰为你擦鞋绑鞋带干家务,你不说动心,至少有那么一丝丝的动容吧。 但王后不仅没有产生任何的感动,她甚至想离家出走了。 事情到了这份上,连“那个声音”都想劝达玛太子,强扭的瓜不甜,要么咱们换一个瓜算了。 达玛太子走到寝殿中央。 他脚下走过的每一块砖头,跟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地碎裂开来。 达玛太子伸手摸着那扇被她关上的门,把侧脸靠上去。 “西伽蜜多……” 他的长发蜿蜒在脚下,轻声又念了一句: “西伽蜜多……” 这头李妮妮完全没有体会到达玛太子的心情。 她从寝殿开始就神清气爽,火速安排好了新房间,并让人把新的被套,枕套全都搬了进去。 啊,自由的味道。 她召来了普沙密多罗·巽伽。 青年刚被砍掉了一根手指,现在正是脸色苍白、柔弱无助的时候。 他一手托着自己断了一根手指的手,在李妮妮面前虔诚地跪下。 “大人。” 李妮妮拿着一个苹果,坐在床边慢慢地削皮,听到人声,头也不抬地说:“我砍了你的手指,你对我可有怨恨?” 普沙密多罗·巽伽半跪着说:“我的命是大人的,别说一根手指,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是为了大人,我都愿意。” 李妮妮:“那我要交代你做一件事,但这件事情不能让‘代神’知道,你可以做到吗?” 第226节 她说的‘代神’指的就是达玛太子。 普沙密多罗·巽伽全身伏地,用一种压抑着仰慕的目光望着李妮妮:“神明不曾救赎我,是大人救赎了我,我不忠于神明,我只忠于大人。” “很好。” 李妮妮坐在半新不旧的床铺上,手里的刀稳稳的削下了苹果皮。 那长长的一圈果皮,居然一点都没有断裂。 她将削好的苹果,递到普沙密多罗·巽伽眼前。 “我不仅要推翻达摩神殿,我还要拆掉达摩神殿的地基,我要你仔细筛查达摩神殿的每一粒沙子,但凡里面发现了任何人为的遗迹,都必须悄悄地越过所有人,告诉我。” 普沙密多罗·巽伽抬头望着眼前的苹果。 他的视线慢慢上移,落在了李妮妮脸上。 片刻的寂静后,普沙密多罗·巽伽并没有伸手去拿苹果,而是微微侧过脸,直接就着李妮妮的手,在李妮妮的苹果上咬了一口。 “如你所愿,大人。” 从第二天开始,李妮妮敏锐地发现,达玛太子好像不再粘着她了。 以前每天早上清晨的时候,她一醒来就会看见达玛太子单手支着额头,侧躺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然后他会用扇子尖抵着她,俯身过来亲她。 早餐一定是她喜欢吃的东西,非常丰盛,而且一直保持着刚刚好入口的热度,也不知道他是每天早上是几点钟爬起来做好的。 但神明需要睡觉吗? 李妮妮对这个问题感到无解。 就像她对达玛太子浓烈的爱意到底是从何而来这个问题,也感到无解。 难道只是因为她收了达玛太子一颗小珍珠的“聘礼”、阴差阳错跟他躺过一个棺材,就被达玛太子单方面视作他的“继室”了吗? 除了这个理由,李妮妮真的想不到别的。 但是今天早上,李妮妮醒来的时候,床上空无一人,只有她自己。 出了门,也没有看到任何早餐的痕迹。 她昨天换下的衣物,还堆在杂物篓里,并没有人捡起来洗。 地板也是脏脏的,能看到她昨天晚上掉下来的头发。 李妮妮略微有一点不适应。 但也只是一点。 她一路走到厨房,路边的士兵都向她恭敬行礼,厨房的人看到李妮妮以后更是惊诧莫名,差点以为是不是自己做的糕点出了什么问题,惶恐地跪倒在地上。 “……我就随便拿点吃的,你们别在意。” 李妮妮被阵仗吓到,原本还想端几个菜,最后却只是拿了一张印度薄饼就走了,不然她怕自己再呆一会儿,这些人会被她吓到喘不过气。 她叼着一张饼,路过操练的士兵,目不斜视地奔向大殿。 大殿中的将领们已经来齐。 普沙密多罗·巽伽和阿罕站在最前方,苏尔姬妲下山去找老院打听消息,几位达罗毗荼血统的谋士按照阵营,分两边排开,站在普沙密多罗·巽伽和阿罕身后。 而大殿最前方的神座,却被人调整过了。 原本只有大祭司一个座位,现在被达玛太子调整成了两个并排的座位。 李妮妮走过去,在达玛太子身边坐下。 她莫名有一种诸葛亮和刘备在上朝的感觉。 在蜀国建立之前,诸葛亮和刘备每次军政议事的时候,也是这么并排坐在一张小长桌前,一眼望去就跟刘皇叔和他的皇嫂似的。 李妮妮摒弃了这种奇怪的感觉,侧头看了达玛太子一眼。 达玛太子长睫微垂,手指安静地搁在桌上,一眼都没有看李妮妮。 李妮妮很快收回视线。 达玛太子见她不过看了自己一息,就移开目光,握着纸扇的手紧了紧。 李妮妮蹙眉看着房间里的这个布局,说:“我不喜欢这个布局,以后你们摆一张大圆桌,所有的将领,包括我,都坐在这个圆桌旁。” 阿罕倏然抬头,张嘴想说什么。 李妮妮伸出一只手,在他开口之前就截断了他的话:“这种小事,不需要浪费时间讨论。除了神明以外,我们剩下的人没有主次之分,也没有高下之分。” “在我们的队伍里,没有贵族,没有平民,没有首领,也没有士兵,所有人一视同仁,唯有军功可说话。你的军功高,你就有话语权,我也是一样。” 说真的,如果不是古人实在不能理解什么叫“去中心化管理”,李妮妮甚至想引入一下区块链技术。 让这群古人知道一个真正高效的队伍,根本不需要管理中心。 只可惜这一点暂时做不到。 但不管怎么看,目前都是李妮妮军功最大。其它将领虽然看不起女人,也鉴于李妮妮展现的神迹,对李妮妮服气。 甚至可能还有点崇拜——印度的崇拜体系中,也是有女神的。 于是队伍中一时无人反对。 李妮妮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摄政王子今天有什么动向?” 阿罕又张了张嘴。 但这一次他也没有说出口,就被普沙密多罗·巽伽打断了:“摄政王子派人送来了书信,大人。” “哦?” 李妮妮早上只吃了个薄饼,此时有点饿,还有点胃痛。 一般来说,达玛太子手里一定会给她准备一些好吃的自制小零食,但李妮妮这时候也不好意思开口要了。 她一只手压着自己的肚子,一边端着杯子喝白开水:“书信里写了什么?” 普沙密多罗·巽伽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李妮妮因为胃痛,略微不耐烦道:“别婆婆妈妈的,军政大事,无不可对人言,直接念出来就好。” 普沙密多罗·巽伽还是没有念。 这时他身边的阿罕,从普沙密多罗·巽伽昨天抢了他的活、今天抢了他的话、甚至还在他之前收到了信这一系列动向中,敏锐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失宠。 他脸上不显,心中却难得有些不安,且急于在李妮妮面前表现,此时竟然直接拿过了普沙密多罗·巽伽手中的信,展开用雅利安语念道: “亲爱的西伽蜜多。”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们度过的快乐时光。自温泉一别,我就十分想念你。我想念你雪白的长腿,想念你嫣红的嘴唇,更想念你丝滑如锦缎般窄小的小……” ……!!! 李妮妮“噗”一声,一口白开水喷了出来。 而这时,达玛太子慢慢侧过头。 “窄小的……什么?” 他狭长幽暗的眼,一瞬不瞬地望着李妮妮,轻声说: “怎么不念了,继续念啊。” 作者有话说: 存稿箱倔强支棱了一天,空了,今天是卑微的作者本人 第124章 救世主124 气氛仿佛冰封了一般凝滞。 惊天的瓜好吃, 但是太过惊天的瓜就要命了。将领和谋士纷纷低着头,不敢去窥视现任起义军首领、新任神明和摄政王子三人之间复杂的故事。 达玛太子视线慢慢下移,清冷目光落在李妮妮绯红的唇上。 “他吻过你?” 李妮妮:“……” 她本想直接说“吻过”, 却被这诡异的气氛压得一时不敢乱说话。 但达玛太子好像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他视线仔细描摹过她的唇后,又顺着她的脖颈、腰线, 一路移到了她洁白的脚踝。 李妮妮很瘦,而且近期由于操劳, 就更瘦。 瘦到她小腿上, 几乎没有什么肥肉,只有一层薄薄的、伶仃的肌肉。 其实瘦成这样已经不大好看了。 达玛太子却沉迷地看着她的小腿,还伸手碰了碰她的脚踝, 声线温柔而轻:“他还玩过你的脚?” 李妮妮:“……” 她看看阿罕, 又看看普沙密多罗·巽伽, 用眼神疯狂示意这两个没眼力的下属, 赶紧想个办法给自己解围。 不然不用明天, 就今天下午, 关于“神明、摄政王子和叛军首领三人不得不说的故事”的八卦留言,就会传遍6000名士兵的房间。 阿罕在达玛太子的气势下, 嘴唇蠕动了一下,刚想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就听达玛太子含笑道:“除了腿, 他还玩过你哪里?” “不。”他慢慢地说:“应该是……你还玩过他哪里?” …… 李妮妮只听一阵噼里啪啦头部撞击地面的声音。 四面将领和谋士纷纷伏倒在地上,以头抢地地,战战兢兢。 ……这是他们不花钱,就可以听的内容吗? 惊!叛军首领和摄政王子之间, 居然还有这种关系! 这场起义, 到底是正义的宣战, 还是由爱生恨的沦丧? 第227节 李妮妮终于发觉事情比她想象得还要大条, 她斟酌了一下语言,谨慎地说:“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我们回去谈比较好。” 达玛太子:“是吗?” “……大人身为起义军首领,一定是为了套取情报才与摄政王子虚与委蛇,这都是大人为起义军做出的贡献。” 这时普沙密多罗·巽伽勇敢地站起来,拦在了李妮妮和达玛太子之间:“我们现在还是先讨论军情比较好,摄政王子信中提到了和谈……” 他话没说完,只见达玛太子长袖一挥,一阵凛冽的风猛地击向普沙密多罗·巽伽,他被风扇得整个从地上飞起,重重拍击在墙面上。 普沙密多罗·巽伽吐了一大口血,顺着墙面滑下来。 李妮妮表情沉下。 她静静看着达玛太子两秒,站起来走到一边,单膝向达玛太子跪下。 “我的私事,无需向神明禀报。” 李妮妮说:“也希望神明不要因此迁怒我无辜的下属。” “哦?” 达玛太子朝李妮妮走过来,衣摆拂过地面,簌簌地摆动。 他语气里却没什么波动,只是平静地说:“你在指责我,迁怒你的下属?” 李妮妮顿时头皮发麻,她全身伏地,尽量恭敬地说:“……这也是您的下属。” “凡人之于神明,犹如蝼蚁,我可没这样的下属。” “还是说,在你眼里,你这些下属……比我还重要?” 达玛太子慢慢在李妮妮面前蹲下,他冰冷的手忽然伸出来,拉住李妮妮的长发,轻轻向前一拽。 李妮妮毫无反抗,顺从地被他拽到自己脚边。 她不仅不觉得害怕,还因为达玛太子终于露出了本性,而感到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她每天看着这个在她家里笑盈盈打扫院子的人-妻美人,都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上冒了出来。 达玛太子,可是在洞穴中眼睛都不眨,以尸体状态就几乎杀了他们全队人的屠杀机器啊。 汉尼拔再会做菜,那也是汉尼拔啊。 让这种人每天给她洗内裤,但凡李妮妮心理素质差一点,都能天天做噩梦。 达玛太子单手贴住她的脸,微微摩挲了一下。 李妮妮长发凌乱地贴在达玛太子的手和自己的脸颊中间。 “你为他下跪。” 达玛太子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轻声说,鼻尖几乎抵在她的鼻尖。 “你为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向我下跪。” “一个下属,也值得你在意到这个份上?” 李妮妮抬起头,在他的眼里看见自己的眼睛 :“一个终将灭亡的王子,也值得你在意到这个份上?” 达玛太子微微侧过头,长发迤逦地倾泻而下。 他盯着她因为下跪而沾到了几缕灰尘的长发,忽然猛地闭上眼。 “西伽蜜多。” 清冷孤高、不可触及的神明微微俯下神,单手握住李明明的下巴托起。 他丝缎一般的长发铺散在绯红华丽的朱衣上,与衣裾上精致繁复的纹路交叠重合。 “神明给予你力量前提是,不可背叛。” “你可以不爱,但是不能背叛。” “勾引你,让你背叛我的人……都必须死。” 达玛太子直起身来,用一种李妮妮从未见过的、高高在上的神情俯视着她。 或许是他一直以来表现得太无害了,李妮妮直到这一刻,才恍然惊觉,那个每天含笑喊自己起床的男人,真的是一个神明。 一个货真价实,具备无限力量的神明。 而她不仅在他手中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甚至连神的力量究竟从何而来,都不清楚。 李妮妮在这一刻,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达玛太子不再看她,缓缓朝殿外走去。 道边的谋士和将领纷纷退让。 他踩着冰冷的地面,唇淡漠的抿起,再没有看李妮妮一眼。 李妮妮跌坐在地上,望着达玛太子的背影。 琥珀色的眼睛,像两颗无机质的宝石。 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场景已经发生过一次,甚至发生过很多次,这一次只不过是上一次的重演而已。 李妮妮蹙起眉。 她原以为达玛太子对她的优待和关注,不过是因为她碰巧收了他聘礼的关系。 但现在看来,一切好像远没有那么简单。 事情恶化到了这个份上,达玛太子已经成了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她必须想一想,应该如何制衡达玛太子的力量。 李妮妮想。 要是能找到什么办法,控制神明……或者干脆让神明陨落,就好了。 达玛太子第一次在众人眼前释放神力,李妮妮因祸得福。 之前一些怀疑她故意鼓吹炮制“爱因斯坦神”论调的神主老教徒,此刻也纷纷开始相信,李妮妮身后那个男人,是真的具备神明的力量。 就连神殿也消停了不少。白衣祭司们不情不愿地承认,“爱因斯坦神”或许真的存在,但同时他们也坚信,是“爱因斯坦神”的伟力,绝对不可能超过神主,神主才是真正的众神之神。 对此李妮妮只想说,你们这群凡人。 竟敢质疑爱因斯坦的力量。 可是接下来一周,达玛太子好像忽然忙了起来,每天早出晚归。 早上的早餐也没有恢复,李妮妮干脆让普沙密多罗·巽伽每天早上八点将早餐端在她门外。 达玛太子再没有每天粘着李妮妮,一次李妮妮在走廊上看见他,他也只微微垂下长睫,后退一步,让李妮妮先行。 李妮妮敏锐地发现,达玛太子的长发短了一截。 就是原来他的长发,一直蜿蜒拖到地上,现在却只垂到了腰际。 他剪头发了? 为什么? 达玛太子折扇遮住唇,在她面前微微侧过身,向后走了半步,过腰的长发和他繁复的衣摆交叠在一起,像是细长的花蕊徐徐晃动。 李妮妮望着空出来的那半边长廊,朝他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两人擦肩而过,彼此都没有交谈。 普沙密多罗·巽伽跟在李妮妮身后,看见两个人疏离陌生的模样,不知为什么就想到了之前,达玛太子侧身坐在牛车,弯腰拉着李妮妮手指亲吻的画面。 当时他心中那阵难言的酸涩,在此刻眼前的画面中也消散了不少。 神明又如何? 不是依然得不到大人的爱? 相反,现在每天和大人同进同出,最受大人宠爱的人,却变成了他。 达玛太子曾说,让李妮妮背叛他的人,都要死。 但是到一周之后,根据李妮妮接来的线报,摄政王子现在依然活蹦乱跳。 李妮妮扬了扬眉。 本来她还觉得,要是达玛太子因此直接把摄政王子弄死,她的起义就会轻松很多。 但现在看来,摄政王子毕竟是达玛太子的曾曾曾曾……孙子,待遇果然和克里希不一样,连达玛太子都下不了手。 李妮妮拒绝了摄政王子的招安。 半个月后, 摄政王子再次起兵征讨起义军。 山下密密麻麻的大军往山上压进,李妮妮站在悬崖上,风吹得旗帜猎猎作响。 这一次摄政王子不敢轻敌,总共带来了十万大军。 可以说,除了五万大象因为不能上山,所以没有被搬来,摄政王子几乎把手上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到了李妮妮这边。 这种人数的差距,根本不是任何计谋可以填补的。 因为被摄政王子截断了线路,李妮妮剩下的那一万士兵还没有上山,此刻山上的只有六千多人。 这其中,还有很多士兵受着伤。真正能战斗的战士,可能只有四千多人。 4000人和10万大军。 如果真打起来,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而这一次,李妮妮手上没有弹-药,没有武器,没有硫-酸,没有石灰……她甚至连食物都快没有了。 几乎是弹尽粮绝,山穷水尽。 李妮妮站在悬崖边看了一会儿,就面无表情地折返回去。 苏尔姬妲跟在李妮妮身后,荒谬地说:“我们这里统共就4000人,他把他所有军队都搬了过来……这个摄政王子有病吗?” 普沙密多罗·巽伽垂手恭敬地站在一边:“这说明摄政王子忌惮大人,说明大人厉害。” “……得了吧,别拍你家大人马屁了。”苏尔姬妲冷笑一声:“我是不懂兵法,但是我懂男人,摄政王子现在这个状态根本就不是打仗的状态。” 普沙密多罗·巽伽:“那是什么状态?” “小男孩拼命向心上人展现自己有多厉害的状态呗!追女人追得头都昏了。” 第228节 苏尔姬妲不屑道:“这也就是亚历山大东征已经结束,不然就摄政王子这副拼命把所有军队都秀给你家大人看的样子,把军队都赶到我们这儿了,那后方呢?现在随便买一个国家,都能直接从后方抄了他的老巢。” 普沙密多罗·巽伽若有所思。 苏尔姬妲用肩膀撞了撞李妮妮:“喂,姐妹,被男人这样追,感觉如何?” 李妮妮:“的确有所感悟。” 苏尔姬妲:“什么感悟?” 李妮妮侧身走下山坡:“爱情,真是人类进化的失败。” 苏尔姬妲:“?” 李妮妮:“摄政王子原本是稳赢的,但现在就不一定了。原本人类的社会组织可以更加高效,却被感情拖了后腿。” 苏尔姬妲:“……” 这时,普沙密多罗·巽伽在她身后问道:“大人,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妮妮不答反道:“你知道大象如果失去了孩子,会怎么样吗?” 普沙密多罗·巽伽没有听懂:“大人,您说什么? 李妮妮从远处收回视线。:“我说这场战,我们不打。” 苏尔姬妲以为自己听错:“……不打?” “嗯。” 李妮妮望着天边一缕菲薄的云,微微笑了一下。 “不仅不打,我还要大开殿门,让所有剩下的兵士,随我一起下跪恭迎摄政王子。” 鉴于上一次的惨败而归,摄政王子这一次极度小心。 他生怕李妮妮又搞什么黑蛇,什么石灰,什么硫酸,为此甚至提前给所有的士兵进行了洗脑,告诉他们,之后他们在达摩圣山上看到的一切,都是巫术的障眼法,不能相信。 但是等到他再一次踏上达摩圣山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顺利得诡异。 他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障碍,就一路走到了山顶。 甚至在上山的道路两边,李妮妮还贴心地给他们的牛马准备了草料,让它们能吃饱喝足,更好上山。 西伽蜜多在搞什么? 而等他怀着不可思议的心情,走到达摩神殿门口时,就看着李妮妮带领着他的4000弟兄,整整齐齐列成方阵队列,跪坐在神殿前的平地上。 李妮妮手上还恭敬地举着一把钥匙。 那正是达摩神殿大门的钥匙。 摄政王子披着铠甲,手上拿着带血的长矛,缓步走到李妮妮面前。 他伸出手前,擎住李妮妮的下巴,抬起来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 “好久不见,你胖了,我的小奴隶。” “造反的日子,就这么开心吗?” 李妮妮温顺地垂下眼,没有做声。 摄政王子爱极了她这副温顺的样子。 但他依然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发现这四周的确没有任何埋伏后,这才勾起唇角,将李妮妮一把拽起。 “西伽蜜多,你太任性了,自己逃跑就算了,还要拉着这两万人为你陪葬。” 摄政王子不动声色地给李妮妮带了一个黑锅。 他玛蒂尔达式的短发,乖顺地合拢在他的下巴上,让他的下巴显得更加的尖细,五官也更加精致。 但就是这么一个精致boy,却是达摩末罗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 李妮妮柔顺地说:“但是您的西伽蜜多已经知道错了,她已经回来了。” 摄政王子冷笑一声:“你不会以为,你在犯下这么大的错以后,我还会轻易原谅你,让你毫发无损地回去吧?” “当然不会。” 李妮妮全身伏地,让摄政王子只能看到她头顶的一个发旋。 “我任凭摄政王子的处置。” 她穿着白色宽大的祭司袍,空荡荡的袍子塌陷在她的腰身上,让李妮妮原本纤细的要显得更加的纤细。 软绵绵的臀部形状,也透过袍子,显现了出来。 “……你最好说到做到。” 摄政王子捻了捻手指,深深地看着李妮妮,眼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明所以的遗憾。 本来这个女人,会是他的王后。 可因为她的不懂事,非要造反,现在她不仅不能成为他的王后,甚至连他的妃子都无法成为了。 他们如今最好的结果,不过是他竭力保下她的性命,并将她养在外面,让她成为自己见不得光的情人。 摄政王子不禁恼怒起来。 李妮妮让他失去了一个王后。 她是他这一生,第一次遇见的全心喜爱的女人。 但是她却非要将他们的关系,作成这样。 ……是她让他搞丢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摄政王子盯着李妮妮,忽然用沉冷的语调说:“脱鞋。” ? 李妮妮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摄政王子。 摄政王子在她澄澈的目光下显得更加恼怒。 他几乎是粗暴地一把将李妮妮拽起来,半抱在自己怀里,强制性脱掉她的鞋子,并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然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凑近了李妮妮的脚。 于是,跪了一地的祭司和起义军,以及摄政王子自己的军队,都眼睁睁地看着摄政王子像是着了魔似的,将李妮妮的脚趾,贴在自己的鼻尖上,深深地嗅了嗅。 起义军:“?” 黑甲武士:“??” 神殿祭司:“???” 李妮妮:“……………………” 她差点忘了摄政王子是个恋脚癖了!! 可是兄弟!她今天走了3km,没洗脚啊! 真是世界不大之大,无奇不有。这癖好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在众人面前朝摄政王子下跪这种事,还不至于让李妮妮尴尬成这样。 但在光天化日几万人面前,被摄政王子吃jiojio这种事,李妮妮只觉得全身都不对劲了起来。 她勉强忍着羞耻,看着摄政王子以一种丧病的姿态,含过了她每个脚趾头,最后用舌尖舔了舔她的脚大拇指。 好像在品尝什么失而复得的气味。 李妮妮:“………………” 她不行了,这剧本,她演不下去了。 摄政王子再来一下,她自己要吐了。 但是表面上,李妮妮只是柔顺的和摄政王子道:“您可以随意处置我,殿下,但是我身后的这些民众,他们是达摩末罗的子民,希望王子能对他们网开一面,至少将他们带到王城,让他们接受神的审判。” 摄政王子当然不在乎一群贱民的死活。 在他眼里,这群人不管想什么都不重要,因为他们实在太卑贱了。 都敢造反了,这群贱民是必须要死的。 但答应李妮妮也没有关系,因为哪怕带到了王城,是生是死,也是他说了算。 所谓“神的审判”,除了他面前这个女人外,可从来没有人真的通过过。 但是摄政王子却没有立刻答应李妮妮。 他凑近李妮妮,正想在她的唇边落下一吻。 李妮妮就猛地偏过脸,让那个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亲过她的脚,又来亲她的脸。 这是什么令人窒息的交叉感染操作? 万一她的脸得了脚气怎么办? 这年头又没有达克宁! 摄政王子的唇停留在李妮妮脸畔。 他盯了李妮妮半晌,威胁地说:“难道你想不劳而获吗?想要让我答应你这些条件,你总得付出一些代价吧?” 李妮妮温柔地说:“我整个人都是属于殿下的,但是我却不愿意当着外人的面做这些事。” 摄政王子嗤笑一声:“连造反都敢,害怕人说闲话?” 李妮妮垂下睫毛,看起来乖极了:“因为在我心里,不愿意让外人看见殿下动情的模样,我会嫉妒的。” 李妮妮直接把达玛太子床上和她说过的话,拿出来改了一下,扔给了摄政王子。 就让他们祖孙两人,隔着时空对杠吧。 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她李妮妮不行。 普沙密多罗·巽伽跪在李妮妮身后。 他听到李妮妮和摄政王子的对话,手指深深地陷进了砂砾,骨节也泛着白。 第229节 摄政王子满意地笑了起来。 李妮妮的示弱和讨好,让他感受到了极大的心里满足。 如果李妮妮能一直这样乖,并让他进去,为他生下至少三个孩子,他也不是不能力排众议,给她一个妃子当当。 如果她能一直让他像今天这么开心,或者愿意每天用她那又细又窄的位置讨好他,那王后之位……他也不是不能再帮她争取一下。 但前提是,她得乖。 他俯身打横抱起李妮妮,坐上了自己的马,瞥也不瞥身后的叛军,扬起手道:“启程。” 李妮妮害羞似的,将脸埋在了摄政王子怀里。 她的视线越过了摄政王子的肩膀,向后看去。 那本该空无一人的神殿高楼上,一个朱红深衣的人影,茕茕孑立。 他宽大的袍袖被风吹起,如墨的长发披散下来,随风飞舞。 李妮妮隔着军队隆隆的铁蹄,对上那人冰冷的视线。 她两只手攀着摄政王子的肩膀,只露着半边脸。 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忽然朝着楼上的人弯了弯。 ……不是说,胆敢勾引她的人,都必须死吗? 那你倒是,杀呀。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我就写不出那种,国破山河在之类的战争激荡感 因为我一想到战争,哦,赚钱机器 我也写不出宗教那种,怎么说呢,让人动容的虔诚信仰感 因为我一想到宗教,哦,高利贷发源地 …… 第125章 救世主125 神殿距离王城并不远。 摄政王子非常急迫地将李妮妮抱上了他的马, 朝着王城飞奔而去,将10万大军远远甩在身后。 李妮妮坐在摄政王子怀里,能明显感觉到马鞍上一点不平整的差异。 马鞍本该是平整的。但这平整之上, 却有一个被她坐着、还随着马匹的颠簸被迫不停磨蹭的东西。 这东西握起来的感觉,像是把几根马尾捆成了一捆, 特别长,有骨头似的。 而且捆进去的马尾根数, 也随着她磨蹭的次数, 慢慢变多了起来。 达摩末罗通向王城的路非常平整,但可能是摄政王子骑术不大稳,马匹颠簸得越来越厉害。 李妮妮只好用屁股夹紧了马鞍。 摄政王子深深地抱着李妮妮, 片刻后克制不住地低头, 在她的长发上吻了一下。 “西伽蜜多。” 他轻声喃喃道, 掰过李妮妮的下巴, 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西伽蜜多, 我真想马上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我的第一个妃子……” 李妮妮:“……” 这一刻,她懂得了咯噔文学的精髓。 因为她心里狠狠咯噔了一下, 还伴随着绵绵不绝的回声。 “我本来就是您的女人。”李妮妮向后在摄政王子怀里缩了缩,将小脸贴在他坚硬的铠甲上, 眼睛却又向他后面看了看。 达玛太子没有跟上来。 如果不能借用达玛太子的力量除去摄政王子……那就只能启动pnb了。 李妮妮意兴阑珊地打了一个哈欠。 她懒得去管身下动来动去的马尾巴,将下巴靠在摄政王子的肩膀上,微微眯起眼睛,想休息一会儿。 就在这时, 她目光微凝。 然后从自己手臂上, 拉出一条长长长长的、黑得发紫的长发。 她的长发还没到腰, 摄政王子头发只到下巴, 她身边也没有其他人有这么长的头发。 这难道是……达玛太子的头发? 可她都好几天没和达玛太子睡了,床上的被单也是新铺的,达玛太子的头发为什么会在她身上? 李妮妮盯着那根头发。 半晌,她将头发重新放回自己身上。 随后更加亲密地将手环住了摄政王子。 李妮妮对他一向若即若离,仿佛毫不在意,难得这样依赖他,摄政王子有点微妙的受宠若惊。 他探究地看着李妮妮,试图从她的眼里看出什么阴谋诡计:“……怎么这么粘人?” “粘人不好吗?” 李妮妮像考拉一样在他怀里蹭了蹭。 她向小狗狗一样不停地亲吻摄政王子的下巴,发出了响亮的亲吻声。 然后她特意将唇凑近了胳膊上那根两米长的墨色长发,确保长发那头的人能听清楚,这才用黏了蜜糖一样的语调说: “离开了您以后我才发现,其它那些男人,都不过是我的过客,您才是我的世界啊,我的王子殿下。” 摄政王子:“……” 几十里之外的达玛太子:“………………” 神殿主殿的几根高柱轰然坍塌。 神座的扶手也终于支撑不住,碎成了齑粉。 达玛太子长袖垂落,站在空阔的大殿之中。 几束浓郁的光束,从大殿高高的穹顶照射下来,铺在他的衣摆上。 “那个声音” 忍着畏惧,不停地在达玛太子身边飞来飞去,简直恨不得长出两只手来,把李妮妮通过长发传过来的声音截断。 “您别生气,别生气!千万别冲动!” 达玛太子没有说话。 他听着耳边传来的,李妮妮和摄政王子快乐交谈的声音,微微敛下眼眸。 那细长如蝴蝶触须一般的长睫,极慢地垂落下来,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一般,在他下眼睑落下一圈错落的剪影。 他眼风扫过桌上李妮妮留下来的、吃了一半的早餐,眼神平静得像是冰冷深邃的潭水,掀不起一丝波澜。 但“那个声音”看到达玛太子这个表情,只觉得头皮瞬间过电一样发麻——如果它有头皮的话。 上一次让达玛太子露出这种神情的,是西域一个曾经强盛的古国王子。 当年西伽蜜多大人为了逃离于阗,利用这个西域古国的王子,自己将自己掳走了。 但西伽蜜多大人什么都预料到了,却没有预料到神明对凡人生命的淡漠和残忍。 当时达玛太子知晓这件事后,也是像现在这样,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甚至没有派人去找西伽蜜多大人。 结果第二天,他就血洗了这个国家。 他的确没有干涉西伽蜜多大人的自由。 他只是将这位西域古国国王和他的家眷剥了皮,吊在城门之上。 那一天,整个王宫都被神明焚烧殆尽,除了这个西域小国王子本人不知所踪,他的仆人,他的家人,他的父母,甚至连他庭院里偷偷养的十几条狗和二十多只老鼠……都无一幸存。 整整一千多具王族的尸体,在沙漠中慢慢风干成了干尸,又被财狼和虎豹吞掉骨头、吃掉内脏。 这个国家自此不复存在,百姓仓皇逃向边境。 达玛太子却在这时下令屠光边境三城,西伽蜜多一天不回来,他就再屠一城。 于是西伽蜜多大人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离开了。 结果没过几天,又自己骑着骆驼,披星载月地回来了。 那个西域小国国王,是西伽蜜多大人要好的朋友。 这一次屠杀,几乎让西伽蜜多大人和达玛太子殿下彻底反目,也成了西伽蜜多大人日后屠神的导火索。 …… “那个声音”想到这一切,就觉得头秃。 它就是一个卑微的电脑系统啊,每天就靠吃一点电量为生——而且它还特别节能,耗的电量比币圈挖矿还少,为什么要参与神明的爱恨情仇? “……现在摄政王子正和西伽蜜多大人在一起,您忘了您以前当着西伽蜜多大人的面杀了爱慕她的男人后,西伽蜜多大人有多生气吗?您至少再等一天……就一天,您明天再杀!” 而且摄政王子身上,还有神明打下的六芒星标记。 身上有六芒星胎记的人,寻常人是杀不死的。 他们只能自杀。 或者那位帮他们打下烙印的神明,付出代价摧毁他们。 摄政王子已经触及了达玛神主的逆鳞,他必定会死,但是虽然……至少……不能当着西伽蜜多大人的面死。 不然这一局,又成死局了。 “那个声音”为了世界和平操碎了心,拼命安抚神明的情绪。 “当年您还在塔卡拉玛干时,爱慕西伽蜜多大人的男人也如过江之卿,每一个都比这个摄政王子优秀,王后不是也一个都没看上?这次的摄政王子也一样,男人不过是西伽蜜多大人的磨刀石罢了。” 第230节 “是啊。” 达玛太子微微仰起下巴,长发如堆雪一般,流泻在深红朱衣之上。 他轻声笑了一下,眼尾的弧度凉薄又讥诮:“当年,她谁也没看上,包括我。” “无论我如何讨好,为她收敛,她都不愿意为我留在这个世界。” “那个声音”:“……”那倒也不必如此较真。 达玛太子转过身,长长的衣裾,簌簌拂过冰凉的玉石地面。 他的手很冷,是失却了心跳和血液后的冷。 哪怕是权宜之计,哪怕是虚与委蛇,西伽蜜多也从没有用过这么柔软亲密的语调和他说话。 就连“我的殿下”这种稍显亲昵的普通称呼,他都没有得到过。 她小时候每天来找他给她讲课时,还算殷勤,但也是恭敬有余,亲密不足。 后来,她终于成了他的王后,每天与他厮磨缠绵,在他的床榻上起身的时候,她也只是平淡而恭顺地喊一句“神主”。 神主…… 可此刻,这亲密的、粘人的姿态,却被她用在了另一个男人身上。 他花了十多年,费尽了心血,才采撷到的果实。 如今不过短短半年,就被人摘走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达玛太子清冷的眉眼低垂,风吹起他墨黑的发丝。 如果单凭爱意无法将她占有。 那就打造一个看不见的囚笼,让她以为天地广阔。 再遮住她的眼睛,捂住她的嘴巴,欺瞒她的记忆,颠覆她的因果轮回。 如此,才能留下一只蝴蝶。 …… 李妮妮再次站在达摩末罗王宫门口的时候,整个屁股上的布料都是湿漉漉的。 有一部分已经干涸了,成为了被米浆浆过的质地。 但还有一部分没有,让她看上去就像尿了裤子。 但更过分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倒不是摄政王子不想发生,也不是李妮妮抗拒他。 相反,这一路上李妮妮一反常态,无比地配合,说软就软,说流就流,甚至主动爬进摄政王子怀里,与他贴贴。 只是当摄政王子在马背上将李妮妮抱起来,正面朝自己跨坐在马上,试图做一点黎x和范xx在某部电影里曾经做过的事时。 那匹马忽然暴毙了。 两眼一翻,口吐白沫,直接倒在了地上。 李妮妮:“?” 摄政王子的旗帜因为这个变故偃旗息鼓。 他仔细查看了马匹,却找不到马匹死亡的原因——明明这匹马没有中毒,也没有受到刺激。 最后摄政王子只能归结为这匹马中暑了。 他和李妮妮在路边等着,直到大军赶来之后,他们才得到了另外一匹马。 这回当着10万大军的面,摄政王子终于不能再做什么涩涩的事情。 但是他就像一只春天的公狗一样,按捺不住要成结。 大军行了一半路程时,他们经过了一座达玛神主的寺庙,摄政王子不知道出于什么样污浊的想法,忽然抱着李妮妮下了马,略带迫切地进入了路边的神殿之内。 可就在他站在达摩神主的神像之下,将李妮妮扑倒在地,喉结滚动地拉开李妮妮的裙摆,想做一点光天化日之下不应该发生的事时。 神庙忽然塌了。 是真的塌了,整个屋顶都塌下来了。 一片砖瓦长了眼睛似的,直直朝摄政王子的头砸去,李妮妮手疾眼快,将摄政王子朝自己身上捞了一把。惊险得帮摄政王子避开了脑震荡的命运。 李妮妮:“??”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达摩神主的神像,又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粘着的那丝长发。 有意思。 达玛太子的长发,难道还能起远程摄像头的作用么? 可是如果他的头发是某种高科技电子产品……那达玛太子这么天天洗头,就不怕头发进水么? 如果不是现在实验工具不允许,李妮妮都想解剖一下达玛太子的头发。看看里面有没有装着什么微晶摄像仪之类的东西了。 真可惜。 工具阻挡了她探索科学的脚步。 而与上次一样,摄政王子依然没有找到任何神殿倒塌的原因。 达摩神主的神殿从来不会出现年久失修的情况,哪怕矗立了千年,木材也依然如新,这也是达摩末罗人民信奉神主深入骨髓的原因之一。 摄政王子狐疑地看了李妮妮一眼。 这一次之后,他终于没有再打什么不好的心思,直接带着李妮妮直接回到了王宫。 十万大军,以方阵队伍,陈列在王宫门前。 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人头,望不到底。 可奇怪的是,王宫门前却没有守卫。 摄政王子的副官点了点头,两位黑甲武士下马上前,敲响了王宫的大门。 大门里无声无息,没有任何人回应。 这不对劲。 那副官蹙起眉,看了坐在摄政王子怀里、安逸得和出门踏青的李妮妮一眼,骑马来到摄政王子身边,耳语了几句。 摄政王子面色沉冷,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李妮妮。 玛蒂尔达式的短发随着他的动作,在下巴合拢,大手像铁箍一样扣着李妮妮的腰。 李妮妮被抱得有点痛,抬起头,就对上摄政王子冰冷的视线。 “你做了什么?”他掐住李妮妮的下巴,轻声说。 “我的军队都被你俘虏了,我能做什么呀。”李妮妮像猫一样伏在他怀里,乖巧地回答。 摄政王子探究地盯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不愿相信一个女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眼神向身边一扫,旁边的副官立刻会意,喊了几个黑甲武士,上前想要强行打开城门。 ——就算是李妮妮玩什么花样,他也无所畏惧。 因为他身后还有10万大军。 在达摩末罗,只要他自己的军队不起内杠,那就没有任何势力能打败的了他。因为哪怕所有边城小王的军队加在一起,也不如他的军队人多,他们所有的马匹合在一起,也不如他的象军浩荡。 在这片大陆上,除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神主之外,他就是无冕之王。 李妮妮坐在摄政王子怀里,静静看着达摩末罗王朝矗立了千年的王城大门,在她面前慢慢吊起。 一线夕阳穿过层叠的云海,衬得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犹如斑驳的、蒙着雾气的玻璃珠。 作者有话说: 《李妮妮的登基之路》 第126章 救世主126 就像是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 又像是放下了特洛伊的木马。 就在沉重的锁链在众人眼前慢慢降下, 发出“咔嚓”一声的刹那,摄政王子忽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野兽嘶鸣,在王城重重的宫阙中响起。 随着这一声而起的, 是隆隆的、巨大的脚步声,仿佛无数个巨人正踏碎土地, 朝他们奔袭而来。 摄政王子心中咯噔一下。 一种极端不祥的预感在一切理智到达之前,席卷了他的大脑。 他半边身体探出马匹, 朝前面拉开大门的士兵高声吼道:“关闭城门, 关闭城门!!!”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滚滚的硝烟随着尖利的嘶鸣,铁蹄声已经到了耳畔。 军队中的将士茫然地抬头望去,只看到成千上万只大象, 踏碎了宫殿中的雕栏玉砌, 正朝他们海浪般汹涌袭来。 那是摄政王子的象军。 可这是怎么回事? 大象不是他们的军团吗, 为什么会反过来攻击他们? 南亚次大陆的男人们之所以干啥啥不行, 强-奸第一名, 就是因为他们的自然环境实在是太得天独厚了。 在南亚这片土地上, 他们不需要耕地,因为有足够肥沃的土壤和成群的牛羊;他们也不需要武力, 因为有足够强悍的大象可以帮他们对付敌军。 南亚次大陆的人民驯化的大象,组成了世界上第一只大象军团。 但如今这支听话的军团, 却忽然一反常态,反过来攻击起了他们。 摄政王子反应得比谁都快,他的马鞭狠狠击向马的臀部,转身就朝前逃去。 黑甲武士中的小首领们也纷纷反应过来, 立刻跟上摄政王子的脚步, 紧急疏散还处在在茫然失措中的士兵们, 让他们避开象群的冲击。 第231节 李妮妮坐在摄政王子马匹的前方, 看见武太郎的影子,出现在了象群深处。 武太郎和人沟通不大行,但是他对动物习性的了解,实在是这个年代的人不能及的。什么狗啊,老鼠啊,大象啊,见到他都把他当兄弟。 他就是象群的“吹哨人”。 摄政王子一把拉住李妮妮的长发,李妮吃痛地喊了一声,脖子向后弯折过去。 “你到底对我的大象做了什么?”摄政王子面色阴沉,咬牙切齿地说:“我的象群不可能攻击我……你到底对他们施了什么巫术?” 李妮妮被他抓着头发,整个人差点从马背上颠下去。 她伏在马背上,疼痛中艰难地笑了笑:“你知道象群是母系氏族吗?” 摄政王子:“……什么东西?” “人类是父系氏族,大象是母系氏族,人类暂时由男人统领世界,但是大象不一样。” “你们男权社会想要统治人家女权社会,好歹得把大象的习性给摸清楚了吧?你以为靠着鞭子萝卜和鲜血,就能驯服大象身上的野性吗?” 身边的场景飞快地后退,惨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那是黑甲武士的骨骼被大象一脚踩碎的声音。 李妮妮看到了无数黑甲武士,被大象的长鼻卷落马匹。 随后大象一脚而上,金属的铠甲和他们的的头颅,就被粉碎成泥浆。 李妮妮疼得手指发麻,脸上却没有一星半点的恐惧。 “大象是由女性大象统领的,而且极度护崽,成年大象可以为了保护幼年大象去死的那种。你们却为了让它们驯服,每天对它们动用鞭子。为了激发象群的攻击性,就偷走它们的孩子。” “我只不过是做了你们曾经做过的事,将你们偷来的大象幼崽再度偷走,又将它们的血肉铺在了神殿上山朝圣的路上。” “你不是来山上找我了吗?你们今天马匹的铁蹄踏过的每一寸泥土上,都沾染着大象孩子的气味。” “在这群大象的眼里,你们就是禁锢它们自由的杀子仇人,它们不攻击你们攻击谁呢?” ——而且大象对自由的渴望,比人类想象得高多了。 哪怕被驯化了千年后,泰国境内的大象,还有很多因为接受不了“没有自由”的生活,得了抑郁症。 甚至因为不断被鞭打,心碎而亡。 可摄政王子根本不想听李妮妮讲什么女性大象、男性大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过是一群牲畜,生了反心,居然胆敢反咬主人。 就像李妮组织的那群低贱的首陀罗,他们生来就是为了给贵族当牛做马,就是为了被贵族踩进尘埃。 可是他们却胆敢不接受自己的命运,居然还想渴求自由,还想奢求富足的生活。 笑话。 让他们都富足了,谁来给贵族当牛做马? 他们的贫穷落后,难道是贵族导致的吗? 贫穷,就是因为他们懒。 落后,就是因为他们蠢。 这样一群又懒又蠢的人,被仁慈的贵族给予了食物和温饱,居然还不思感恩,要反过来攻击他们的主人。 真是太可笑了。 李妮妮竭力在马匹上坐稳身体。 她听完摄政王子的话,慢慢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长发。 “理智上来说,你的想法其实是没问题的。”李妮妮客观地点了点头。 “一个伟大的思想家亚当-斯密曾经说过,要让穷人保持适度的贫穷,不能让他们饿死,也不能让他们吃饱,因为一旦吃饱,他们就没没心情干活了。” “所以但凡人民手里稍微有一点财富,富人就一定要以各种手段将他们的财富夺取。这样人民才会愿意努力工作,当牛做马,社会财富才会像滚雪球一样,继续增加。” “但对于被压-榨的人民来说,他们做的最蠢的一件事情,就是继续为你们努力工作。” “因为当所有人都努力工作的时候,劳动就不再是稀缺资源,他们的付出就会随之贬值,最后导致的是所有人都做得更多,每个人赚的钱却更少。” “到最后,哪怕他们竭尽全力工作,却连吃饱和活下去,都成了奢望。” “这就是首陀罗的现状。” 李妮妮慢慢道:“而这群首陀罗,这辈子做得最聪明的一件事,就是跟着我革命。用一次性的赌博,换来了十辈子都积累不来的财富。” 马克思yyds。 她慢悠悠地念出了马克思《独立宣言》中那句每个中国人都耳熟能详的话—— “无产阶级失去的只是脚镣,可是他们获得的,却是整个世界啊。” 当然捕杀野生动物是不好的。 为了激怒母象,李妮妮杀死了十只小象。其中一只小象临死前,流出了眼泪。 但是如果不杀它们,她背后的那16,000条生命,就会死亡。 人生最难的选择,不是在正确道路和错误道路中选择一条。 而是明知道两条道路都是错的,都残忍、血腥、不人道,但是你却必须从中选择一条。 大象通过气味来辨认自己的家族成员,每一只马的铁蹄上都粘了小象碎裂的肉末。 失去了孩子的悲伤的母象,像所有失去了幼崽的母亲一样,在战场上横冲直撞。 它们撞到了达摩末罗王城矗立百年的大门,粉碎了宫殿中所有值钱的摆设,宫女和侍从仓皇逃窜。李妮妮最初来到这个国家那天,看见的雕刻着湿婆神的漂亮围墙,也毁于一旦。 摄政王子看着自己精心培育的士兵,在大象的铁蹄下粉碎成肉泥,他目眦欲裂,双眼通红,最后一把掐起了李妮妮的脖子。 “让它们停下。” 他犹如困兽,在黑甲武士严密的包围圈中,紧紧的勒住了李妮妮的喉骨。 “我说……你让他们停下!” “停不下来的。” 李妮在剧烈的窒息中,脸色慢慢涨红,双颊像是落下了鲜红的桃花的汁水。 “你把10万大军都压在我到山脚下,而不顾后方空虚的时候,不就应该想到了这一天吗?” 她握住摄政王子的手,艰难地笑着说: “你要搞清楚一件事,这一切后果不是我导致的,而是你导致的。” “大象是自由的生命,你却以军营里的那一套禁锢它们、虐待它们,这样培育出来的战争机器,总有一天会将刀尖指向你自己。” “你奴役了民众太久,奴役也必然会反抗,哪怕不是我,今天也会是别人站在这里。” “……可是我没有对不起你。” 摄政王子的手忽然剧烈的颤了颤。 “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西伽蜜多。” 他用力捏住李妮妮的脖子,却忽然将她甩下马匹。 李妮妮屁股坐在尘埃中,腰被一块石头狠狠烙了一下。 剧烈的疼痛席卷上她每一根神经,氧气不断流入进来,两种冲击之下,李妮妮连手指都在颤抖。 摄政王子搭起弓箭。 冰冷的剑尖,对准李妮妮的额头。 一如初见。 一如初见那天的海滩上,他跟着这个女孩,在沙漠里走了许久。 直到这个女孩伸出手,想去采摘树上的野猕猴桃时,他才搭起弓箭。 他本想直接射杀这个异乡人,手却不知为何偏了一下。 那根箭矢流星般划过女孩的脸颊,扎进了猕猴桃树上。 如果那一刻,他能想到今天的结果…… 如果那一刻,他就能预知未来…… 他一定会将那支箭头,直接射-进…… 射-进哪里呢? 摄政王子茫然地抬着手臂。 他惊异的发现,直到这一刻,他居然还是不想杀西伽蜜多。 哪怕西伽蜜多背弃了他的国家,践踏了他的军队,屠杀了他的臣民……但是他还是不想杀她。 他永远记得,当他看到她伸出那只洁白的手,采摘树上野生小猕猴桃时,心中流过的那一瞬悸动。 正是因为那一瞬的悸动,让他的箭头偏离了方向。 摄政王子慢慢松下手。 “你走吧。” 他将一支空箭射在李妮妮身边的沙地上,冷冷地说。 “我不该原谅你,如果你胆敢再次出现在达摩末罗,我必定杀你。” 李妮妮却在沙地上挣扎了一下,似乎想要站起来:“……我不走。” 摄政王子沉沉地看着她:“哪怕你放出了大象,我也依然有十万大军,你是赢不了我的……不要挑战我的耐性,西伽蜜多。” 李妮妮:“谁说我赢不了?” 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忽然朝天空吹了一个响哨。 这声响哨声在兵荒马乱的战场上,在大象的嘶鸣声和铁蹄的哒哒声中,简直微小得不值一提。 但就在这一刻,局势忽然发生了逆转。 苏尔姬妲的父亲,李妮妮的前未婚夫,克里希那家族的执政官长老颇有远见,在保持处男之身的情况下,成功孕育了73个女儿,并将其中46个,嫁给了摄政王子麾下的军队小首领。 克里希那也不愧为史上最年轻的执政官。他不仅嫁了自己女儿,还仔细搜集了这46个军队小首领的罪证。一旦他们不愿意配合自己造反,这46个首领也会因为违反法律而被克里希那斩杀。 所以这群可怜的军队首领,他们配合也得配合,不配合也得配合。 第232节 46个首领加在一起,足可以调动摄政王子的五万大军。 现在执政官克里希那死了,但是他的女儿苏尔姬妲还在。她不仅是长老院首席的长女和神殿唯一被大祭司认可的圣女,还是长老院唯一女性书记员、摄政王子の准王妃、婆罗门明日之光、达摩末罗最热门国-母候选人……号召力也很强。 而比起帮助生性凉薄的父亲,这46个姐妹,也更愿意帮助她们同为女性的姐姐。 李妮妮成功联合了46个将领中的43个。 大象冲出来时,这几万人都退到了最后面,防止和象群正面冲击。 而此时李妮妮的哨声响起,便是信号,通知他们正式叛离王庭。 李妮妮承诺会给这46个人,家族的荣光。 如今摄政王子的军队先是被李妮妮在圣山上,用硫酸和“法老之蛇”打败的几万士兵,随后又被象群封锁了几万士兵。 再加上现在叛离的几万士兵。 摄政王子大势已去。 玛蒂尔达王子眼睁睁地看着他精心培养了多年的黑甲武士,脱离了他指挥的队伍,走到了他的对立面。 而他们身前,站的是李妮妮。 一个弱小的、纤细的、不值一提的女人。 摄政王子看了李妮妮几秒,忽然大笑起来。 “不愧是西伽蜜多。” 他望着李妮妮,栗子色的短发柔顺地合拢在下巴上。 他几乎有一些温柔地说: “不愧是我看上的王后。” 李妮妮对此表示赞同。 剩下的黑甲武士已经不足为惧,他们经历了接二连三的打击,此时已经士气全无。 但依然有一部分黑甲武士誓死不叛变王庭,血战到了最后一刻。 李妮妮走到队伍最后,释放了自己的起义军兄弟们。 他们被黑甲武士捆住了手,拖在马匹后面,当战马在前面狂奔,其后的起义军贫民,就被迫被马拖着走。 一些人的腿已经被粗糙地面磨去了所有皮肉,只剩下狰狞的白骨。 当李妮妮到来的时候,他们捂着自己的伤口,留下了眼泪。 李妮妮活捉了摄政王子,并命人将不愿投降的黑甲武士全部铐住,就地斩杀。 不是她不给俘虏活路。 而是因为她手上的粮食不够。 如果要养着这群俘虏,她的开支就支撑不住,自己阵营里的士兵就会饿死。 凭什么呢? 这群黑甲武士都是贵族的后代,一出生就享受着贫民的供奉。鞭子是他们发明的,枷锁也是他们发明的,他们难道有善待过首陀罗的孩子吗? 想一想犹如笑话般的“神的审判”。 想一想李妮妮最初进的那个监狱……那个不过因为纺织锤弄伤了贵族孩子的手,便被扔进监狱中,每天被犯人轮-奸的首陀罗女人。 如果这一场战争,是李妮妮输了,那么她的起义军朋友们绝不会死得这样轻易。他们不会被直接斩下头颅,而会被千刀万剐。 最后他们的头颅,还会被串起来吊在城门上,以弥补贵族被冒犯的尊严。 李妮妮转身朝前走去。 两边叛变的黑甲武士,和李妮妮自己的军队,像是潮水一般朝两边退开。 他们自觉为李妮妮打开了一条道路。 李妮妮头也不回地走向王城,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呼:“西伽蜜多……” 李妮妮回过头去。 摄政王子身上背着枷锁,被首陀罗们踢倒在地。 他栗子色的柔顺短发沾染了灰尘,一双玛蒂尔达一样的棕色眼睛,带着一点灰烬般的温柔,看着李妮妮。 “西伽蜜多……”他轻声喊着她的名字:“过来,让我抱抱你。” 李妮妮荒谬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傻话。 “我们曾有那么多次机会……没有把你变成我的女人,是我最大的失败。” 摄政王子笑着说:“低估女人,也是我最大的失败。” “我当初不该放走你的。” 他被踩进泥土,咳出了血沫。 “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你,我一直想把你封为我的王后,我只想把你封为我的王后……你还会不会离开我?” 李妮妮看着他,朝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摄政王子的眼眸倏然亮起,像在灰烬中点燃了焰火。 “西伽蜜多。” 他咳嗽着,朝她伸出手。 “西伽蜜多,过来,让我亲亲你。” 可是李妮妮并没有看他,只是抬起头,看向摄政王子身后拉着他囚链的普沙密多罗·巽伽。 “看好摄政王子。” 李妮妮对这个纯白孱弱的少年说。 “你可以像你们在奴隶集-中营里遭受过的那样,训斥他,鞭打他,折辱他,要他劳作,如果他不听话,就杀了他。” “……是,大人。” 普沙密多罗·巽伽将自己狂热的视线收敛在眼眸深处,朝李妮妮恭敬地跪下来,温顺地说。 李妮妮在斩杀俘虏地点旁边的沙地上,找到了苏尔姬妲。 她正抱着双腿,怔怔地看着自己曾经的同胞头颅落地。 虽然是中国人,但是苏尔姬妲也在达摩末罗这个地方生活了20多年,这些黑甲武士在今天之前还是贵族最坚实的堡垒……可以说苏尔姬妲就是被他们保护着长大的。 可现在,她却亲手把他们推到了死亡的境地。 “我们这样做真的对吗?”她喃喃地说:“我们不可以不杀他们,仁慈一点吗?” “我们仁慈了,谁又来为我们的仁慈买单呢?” 李妮妮说:“不说别的,就说把他们都留下来,那谁来给他们饭吃呢?不给饭吃,就只能把他们给放了,这群坚定的保皇党下一秒就会反过来屠杀我们。” 她在苏尔姬妲身边坐下。 两个女孩肩并肩坐在沙丘上,像两只紧紧挨着的蘑菇。 “看过三国演义吗?如果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就想想当年曹操也是这么做的,他因为粮草不足养不起俘虏,直接坑杀了10万还是30万大军。” “但是曹操的魏国,却是三国里唯一一个稍微实现了一点国泰民安的国家。诸葛亮和刘备仁义了一辈子,他们自己国家里饿死的人,比曹操多多了。” “那你说诸葛亮和曹操,谁更仁慈呢?” “如果把这一群死忠保皇党留下来,我们不仅会饿死自己的同胞,还会因为武装冲突而死更多的人。” “而如果把他们给放了,就像我刚才所说的,这群保皇党马上会纠集家族力量,来撼动我们的新王庭,这一下又会死数以万计的人……这难道就是你要的仁慈吗?” “战场上成王败寇,如果想要为信仰献身……那就献身吧。” “……可我觉得,正义不应该是这样的。” 苏尔姬妲抱住头,看上去有点痛苦,又有点茫然。 “人为什么要互相屠杀呢?为了消灭不平等而去屠杀,这真的对吗?” 李妮妮拔了地上一根草,咬在嘴里。 她平淡地望着不远处血腥屠杀的场面,那些惨叫、咒骂和痛哭,就像风一样吹过他的耳朵,掀不起一丝涟漪。 “没有对和错。”她说。 “贵族欺压奴隶,难道他们真的做错了吗?没有,他们只不过是想要为自己的后代创造一个更加富足的环境,或者让自己过得更好,这又有什么错呢?” “人文主义总是让人类相信,自己的存在有多么的有意义,或者这社会上有多么绝对的美德。” “但其实这些,都不过是通过文明,给人类披上了一层虚假的外衣罢了。” “在食欲和其它欲望面前,文明是一击即碎的。” 李妮妮扔下那根草,在风沙中说。 “人类也是动物,动物的世界里只有八个字,丛林法则,适者生存而已。” 苏尔姬妲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是这样吗? 只是丛林法则而已吗? 可为什么她却觉得自己……变成了刽子手呢? 李妮妮重新站起来:“别想了,我的女王陛下,今天你还要登基呢,再不回去就晚了。” “……我不想当女王了。”苏尔姬妲却忽然崩溃似地拉住李妮妮的裤腿。 “我不想当女王了……政治就像一个巨大的噩梦,我一想到我的女王之位是牺牲了多少人的性命得来的,我就连觉都睡不着。” 李妮妮低头看着她小羊羔一样湿漉漉的脸。 苏尔姬妲居然哭了。 “可是如果你不做女王。”李妮妮慢慢地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该扶持谁呢?” “……要么你来做女王吧?”苏尔姬妲求助地看着李妮妮:“这种事情真不是普通人能做的,我狠不下心,我真的做不了,这几天我已经开始睡不着觉了……如果你来做女王,一定会比我做得更好。” 李妮妮倒不在意女王之位。 第233节 她不喜欢做前台。 她喜欢做幕后那个人。 但是此刻苏尔姬妲的表现,却让她感到有些诧异。 苏尔姬妲是海森堡的任务执行者。 她此刻的情态不像作假,她是真的打算放弃女王之位。 可如果海森堡给她下达的命令,不是成为女王…… 那海森堡给苏尔姬妲下达的任务,究竟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诸葛亮和刘备我本命 曹操单人cut也是我本命 手心手背都是肉 第127章 救世主127 李妮妮想了半晌, 没有想出头绪,索性直接问道:“那个叫海森堡的系统,给你下达的任务, 现在还是不能告诉我吗?” 她话题转换太快,苏尔姬妲愣了一下才道:“不是我不告诉你, 而是海森堡系统曾经定下制约惩罚机制,一旦和任何人透露了任务信息, 我就会接受惨无人道的处罚。” 李妮妮:“什么样惨无人道的处罚?” 苏尔姬妲捂住嘴巴。 李妮妮:“电击?” 苏尔姬妲拼命摇头说不知道。 李妮妮:“……这也不能说?” 苏尔姬妲又拼命点头。 李妮妮想了想:“那这样, 我来回答,你说是和否就可以了,这样可以吗?” 苏尔姬妲:“是和否也不能说, 。” 李妮妮只好退了一万步:“那你就不要做声, 只是看着我, 我来问你问题, 这样可以吗?” 苏尔姬妲有点不情愿地说:“……我试试看。” 于是李妮妮开始问苏尔姬妲问题。 “海森堡没有要求你成为女王, 你所有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想成为女王?” 苏尔姬妲眼神不动。 “你资助我们起义军, 也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私欲,而不是为了海森堡的任务要求?” 苏尔姬妲眼神不动。 李妮妮一边看着苏尔姬妲, 一边把苏尔姬妲的行为模式,和海森堡的任务扯上关系。 她想到之前丸子头的任务, 就是要让大小姐、她、褚西岭,所有人都无法离开达玛岛,最好所有人都死在岛上。 又想到达玛岛上那些分成“净化派”和“生存派”的原住民,如果非要给他们一个任务, 也是让所有的岛民无法离开达玛岛, 最好全都死在岛上。。 而她自己给自己留的字条, 是“杀死男主”。 “海森堡要你杀了摄政王子?” 苏尔姬妲眼神颤了颤。 李妮妮蹙起眉。 海森堡留下的任务, 居然还真是杀了摄政王子? 李妮妮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大对,但这种形式,她也问不出更多东西了。 她在苏尔姬妲身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对苏尔姬妲说:“行吧,你不想当女王,我就另外再找一个人。” 苏尔姬妲吃惊地说:“什么,你也不想当女王吗?” 李妮妮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我要想当女王,还有你的事?” 苏尔姬妲:“……” 好有道理,竟无法反驳。 但是确定王庭新的国王这件事情,还是必须得解决。 李妮妮回到王庭之后,修缮工作已经开始,普沙密多罗·巽伽将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一部分受伤的起义军被安排进屋舍中疗伤。 另一部分没有逃掉的宫女和侍卫,被他用绳索串在一起,战战兢兢地修复着王宫里被大象损毁的地方。 远远看去活像一串可怜的大蒜。 李妮妮依然没有看到武太郎。 据说他拿了一把竖琴,去给大象的女性首领唱歌奏乐安抚情绪去了。 李妮妮:“……” 很好,不愧是你,武太郎。 她在纸片上列出了几个能够成为达摩末罗君主的候选名字。 然后她去找了阿罕。 阿罕正在清点士兵的伤亡人数。 李妮妮在校场上看见他时,他身边正围绕着许多热情年轻的下属,他们都从心里爱戴这位真正爱兵如子的将领。 李妮妮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摒退了众人。 李妮妮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想做达摩末罗的王吗?” 阿罕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李妮妮会说这个话题。 他抬头看着李妮妮。 哪怕这一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阿罕的身份也早已不是李妮妮最初在码头上看见的那个,唯一不被她的跳大神所打动的伐木工人。 但此时此刻,他的眼神还是一样的清澈。 平时也是一样的少言寡语,似乎他做的所有这些事情,建立军队也好,推翻一个王朝也好,都不配让他时常提及在嘴边,也不能成为他炫耀的产物。 阿罕静静望了李妮妮一会儿。 他没有直接回答李妮妮的问题,而是道:“去年在码头上,有那么多的伐木工人,为什么您会偏偏挑选我做你的将领?” “我不是‘偏偏挑选你’,我就是随便选了一个人。”李妮妮说:“如果非要说理由,那就是你话比较少,我讨厌聒噪的人。” 阿罕:“……” 李妮妮说:“连挑都不用挑,但凡是受尽压迫又有一点血性的年轻男人,谁不想造反呢?” 李妮妮说:“不信你去问问码头上那些男人,他们有谁不想造-反吗?” “退一万步如果你实在不想造-反,我再换一个就好了呀。” 阿罕闭了闭眼睛,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阿罕:“……那如果我不堪大用,你也会把我捧上这个位置吗,大人?” 李妮妮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你居然会纠结这些事情。”她在阿罕身边的大石头上坐下。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除了胆魄外,人和人之间能力的差异,没你想得那么大。当你把一个人强行放在一个比他高很多的位置上时,他哪怕做不到十分,也能做到五分,而有时候五分就足够了。” 这是李妮妮实际的想法。 但她还有一个没有说出口的,更实际的想法。 那就是,她根本不需要阿罕做什么,阿罕不过是她不方便亲自露面时,对外的话筒。他的能力不能太差,但是也不必多优秀,只要执行力够强,够沉默寡言就行。 每天他和那些首领商讨的内容和思路,她都会提前叙述给他听。他只要懂得如何按照她说的,去沟通就行。 因为他只是她的傀儡罢了。 但这种事,李妮妮是不会直接说的。 她又问了一遍:“摄政王子被俘,旧王朝已成历史。达摩末罗的王你想做吗?” 可是阿罕说:“我还想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大人。” 李妮妮有点不耐烦了:“问。” “我们的起义军队伍,一开始没有钱,也吸纳不了人才,但就在我们山穷水尽的前两天,北方忽然爆发了瘟疫,首陀罗们活不下去,这才纷纷来加进起义军的队伍。我们才得以用廉价的成本,吸纳了大量的成员为组织卖命……”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巧合了。”阿罕黝黑的眼珠静静地看着李妮妮:“所以我想问您,那场瘟疫,是您弄出来的手笔吗?” 李妮妮吃惊地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但她自己问完,就自己住了嘴。 不对。 这里有的确问题。 阿罕没有提出来的时候,她还不觉得。 但一旦提了出来,就连李妮妮都觉得,一切确实过于巧合了。 巧合得就像达玛太子在地宫里打造得如同多米诺骨牌般的机关,每一个时机都掐得恰到好处,一个又一个的“巧合”堆叠在一起,才最终让李妮妮躺进了他的棺材,和他“合棺”,完成了冥婚的最后一步。 还有龙卷风那次,海里巨浪来袭时,达玛太子的“尸体”也是以惊人的巧合,倒下来挡在了她的面前,没有让龙卷风和海啸把他的肋骨击碎。 如果这一切都是巧合。 那这刚好解决了他们燃眉之急的瘟疫,会不会也是其中一环? 李妮妮在阿罕探究的视线里,抬起头。 “我不确定。”她诚实地说。 第234节 不是斩钉截铁的否认,其实就是对阿罕怀疑的肯定。 李妮妮看到阿罕眼睛里,灰烬中的火光,慢慢消失的场景。 李妮妮说:“我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你,你愿意当达摩末罗的王吗?” “不,我不愿意,大人。” 阿罕垂下眼:“如果成为一个国家的君主,就是要像您这样,彻底泯灭人性、良知和悲悯,那我宁愿在码头上,砍一辈子的木头。” 阿罕不仅拒绝了李妮妮。 他甚至拒绝了一切对于他的封赏和荣华富贵。 当天下午,他就背着自己仅有的一个小包袱,离开了王宫。 他孑然一身,一穷二白,来时背着这个小包袱,走的时候,也依然只有这个小包袱。 李妮妮再也没有见过他。 她最后一次听人说起阿罕,是很久以后,有人提到码头上来了一个锯木工人,组织能力极强,将码头上的脚夫们安排得明明白白,就跟编军队似的。 当时李妮妮怔了一下。 随后的时间里,她再没想起这个人。 但现在,李妮妮还在为了劝说大家积极主动地去当达摩末罗的君主,而愁白了头发。 但奈何她身边的人里,没有一个想当君主的。 问到最后,她下面的那些年龄合适的军队小首领,都避着李妮妮走,生怕她拽着自己,强行登基。 他们都是贫民出身,这辈子能当个小将军都很高兴了,当国王?……算了算了,自家祖坟不冒这个青烟,他们怕自己祖宗被自己吓得从恒河里跳出来。 李妮妮:“……” 这都叫什么事? 她最后找上了年纪最小的普沙密多罗·巽伽。 这个年仅十七岁的秀美少年,温顺地站在李妮妮面前,听完了李妮妮的请求,也只是蹲下来,用袖子帮李妮妮擦去了裙摆上的泥水。 他的手指少了一个。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正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像……李妮妮。 “大人今非昔比了,路过泥坑时,不必亲自踩过去,所有奴仆的脊背,都可以为了大人弯曲,包括我。” 普沙密多罗·巽伽半跪在地上。 他第一次如此大胆,全身伏地,隔着木屐,亲了亲李妮妮的脚尖。 “至于大人说的,我愿意。” “不是因为巽伽想做达摩末罗的君主,而是因为大人的请求,巽伽都会答应……哪怕是成为大人的傀儡,也甘之如饴。” 李妮妮:“……” 她琢磨着这个情态,觉得事情稍微有点超出了控制。 但是普沙密多罗·巽伽看起来太乖了,乖到让人感觉不到危险。 最主要的是,她现在真的找不到人了。 于是李妮妮说:“起来吧。” “达摩末罗的君主,是你了。” 第二天,普沙密多罗·巽伽就举办了简单的登基仪式。 这天晚上,李妮妮终于可以睡一个舒心的觉。 普沙密多罗·巽伽成为君主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处理政务,而是以君主之尊,仔细地打理了李妮妮的房间,大到床铺床架的选择,小到一个香炉,他都亲自挑选。 弄完这一切之后,他跪在地上,低声询问他的神明:“请问我可以抱您去床上吗,大人?” 李妮妮:“……” 她看起来像傻瓜吗? 你这看上去,是只想抱我去床上的意思吗? 李妮妮惊讶之余,委婉地拒绝道:“我离床只有三步远,我可以自己去床上,谢谢你,普沙密多罗·巽伽。” 普沙密多罗·巽伽脸上看不出一点被拒绝的失落。 他转而帮李妮妮仔细掖好被子,又关好窗户,确保晚上不会有一丝风漏进来,打扰他的大人,这才恭敬而温顺地离开。 普沙密多罗·巽伽登基的这个晚上,达玛太子终于回来了。 他消失了整整两天,在第三天的深夜匆匆赶回。 李妮妮感觉到有人在无声地帮自己掖被子,才在睡梦中艰难地睁开眼睛。 “……你怎么回来了?” “我再不回来,西伽蜜多就是别人的了。” 一盏孤灯下,达玛太子赤脚踩在木色的地板上,地板擦得锃亮,他朱红色的深衣像染过鲜血的雪一样,柔柔覆盖在脚背上。 李妮妮半梦半醒间迟钝的大脑,终于意识到达玛太子自从降临以后,好像还没有换过衣服。 也不知道是他在等待什么。 也还好神明的衣服好像的确不会脏。 她看着达玛太子就在一旁整理她铺散在蒲团上的、凌乱的衣物,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件一件地把她的纱丽叠好。 像是之前的隔阂和她的“背叛”,不曾发生过一样。 李妮妮心里终于有点愧疚,在达玛太子端着水过来喂她的时候,说了一句:“要么明天让裁缝给你做几件衣服吧。” 达玛太子眼底泛出一点笑意:“怎么,良心发现,终于开始关心我了?” 她怎么敢不关心神明呢? 李妮妮想到神明那莫名其妙的力量,心里有点避讳和忌惮。 现在革命基本成功,接下来她的任务就是两件事。 第一,是继续挖空达摩末罗神殿的地基,地毯式搜索里面可能留存的线索。 第二,是搞清楚神明到底是什么,这种违反科学定理的东西,又究竟是为什么能存在。 为了第二条,李妮妮觉得她应当和达玛太子搞好一点关系。 她也这么做了。 李妮妮从床上爬起来,伸手环住达玛太子修长的脖颈。 他坐在床沿,极轻地怔了一下,低头去看她的脸。 支棱的木窗外起了一阵风,吹起他浓黑的长发,他眼角带着一点上挑的弧度。 单看眉目,他美得像山里的山神妖鬼,但看气质,又像是廊下清冷的书生。 李妮妮微微侧过头,凑近他,在他下巴上亲了亲。 她看见他眼尾一颗黑色的痣,像一滴细小的墨水,泅染了白色的雪。 “你真好看。” 她真心实意地说,又去吻他的唇角。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看的人?” 达玛太子长眸微垂,看着李妮妮亲吻自己,不回应,也没有别的动作。 但是他的喉结却动了动,手指也陷进了床铺雪白的丝缎中。 他等李妮妮慢慢地、狎昵地,赏玩完了他,才用手勾住李妮妮的下巴,把她下巴抬起。 但还是没有回吻她。 “只喜欢我的脸么?” 达玛太子睫毛上还停着几片神殿上未曾融化的雪,让李妮妮猜测他是直接从达摩神殿飞到这里来的。 达玛太子亲昵地贴了贴她的鼻尖:“你对多少人说过这句话?” “……不多不少。” 李妮妮捧着他的脸,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他的唇,不仅不避讳谈论前任,还在他的死亡线上反复横跳。 “你是一个,你曾曾孙子也是一个。” “爷孙两共事一女这种事,想想就刺激。” 达玛太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 拇指上的扳指被食指按着,“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他也没避着李妮妮,面无表情地摘下指节上的戒指,用食指轻轻拂过戒指断裂的横截面。 就见那断成两截的玉石,慢慢合拢在了一起。 李妮妮顿时顾不上和达玛太子调情了。 她倏忽低下头,捧着达玛太子戴着权戒的那只手看来看去。 “这是什么原理?”她喃喃地抚摸着戒指上一条几乎看不出来的断面。 达玛太子没有抽回手:“范德华力。” 李妮妮:“?” 她早知道达玛太子是个懂得量子力学的神明,但乍一听一个古人和她谈“范德华力”,李妮妮还是有点不习惯。 范德华力,就是分子和分子之间的作用力。胶体的吸附力就是来自于范德华力 达玛太子看着她茫然的小脸,语调平稳地又解释了一句:“当平面间的距离无限减小,界面分子之间就会产生相互吸引力,让物体分子粘结在一起。” 李妮妮:“所以这个世界的神明,也是遵循物理法则的,对吗?” 达玛太子:“是。” 第235节 李妮妮:“那神明为什么能得到额外的力量呢?” 达玛太子漆黑的眸子里映着李妮妮的脸:“因为天生如此。” ……这话说了就等于没说了。 李妮妮盯着达玛太子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去捞他长过腰际的头发。 “那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李妮妮说:“你的头发为什么能杀人?……你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达玛太子握住她的手,将一缕长发在她手心中合拢。 “这不是长发。”他说:“这是‘时间’。” 没等李妮妮问这是什么意思,达玛太子就竖起一根手指,放在了李妮妮唇边。 他轻柔地贴了贴李妮妮的唇角,手指便顺着李妮妮的颈线,一路下滑。 最后点在了一个猕猴桃一样的地方。 “神明的长发,也是神明的触觉器官,除了梳洗,还能做很多有意思的事……你想试试吗?” 李妮妮:“…………” 整个晚上,李妮妮快乐地、全方位地感受了神明的长发。 这长发平时柔软似水,杀人和剑人的时候,就可以化作李妮妮手臂粗的一束,形成能贯穿人躯体的硬度。 而且神明真是一个得天独厚的物种。 哪怕没有长发,他们一个神,也的确能当五个人用。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李妮妮声音还有点沙哑。 达玛太子手扣住她的下巴,手指摸着她的牙齿,仔细地看了看她肿胀出血的口腔和喉咙。 清冷疏离的气质,让人丝毫想象不出他掰开……细细观赏时的模样。 “下次不能玩得这么过火了。”他垂着眼眸:“喉咙这么细,还敢看到东西就随便含。” 李妮妮:“……” 他用食指给李妮妮的口腔和喉咙上了药,就伸手把李妮妮捞起来,开始一件一件地给她穿衣服。 李妮妮坐在床边,看着达玛太子半跪在她面前,一只手握着她的脚踝,另一只手帮她套好了穿木屐用的袜子。 他换了李妮妮给他准备的衣服,雪白的衣袍堆雪一样堆在他脚下,黑色的长发流泻身后,显露出一种白山黑水般的美感。 背叛了他,和别的男人上-床,就被他这么轻拿轻放地过去了吗? 摄政王子至今还活生生地呆在大牢里做苦力,达玛太子也没有像之前对付克里希那那样,直接将他虐杀。 这到底是他放过了。 还是在憋大招? 李妮妮有点好奇,达玛太子对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达玛太子给她套好了一只长袜。 在他修长手指握着另一只袜筒,套进她脚趾的时候,李妮妮抬起脚,用脚尖贴上了达玛太子的下巴,将他的脸慢慢抬起。 窗外已经日上三竿,南亚的风吹动槭树,金色花朵在雕刻着复杂神像的围墙下来回摆动。 他精致的面容,在李妮妮面前逐渐显山露水。 李妮妮却像一个不停拆家的哈士奇,伸出自己的小爪子,用脚尖顺着他下巴上的线条,来回滑动。 达玛太子喉平静无波地看李妮妮,在她进一步作乱之前,握住她的脚踝。 他将李妮妮的脚拉过来,垂眸吻了吻她的脚背。 如果李妮妮对男人的记忆能稍微清楚一点,就会意识到,这正是昨天普沙密多罗·巽伽隔着袜子吻过的地方。 他昨天晚上也吻过很多次这里。 甚至含弄过那花苞一样的脚趾。 可这一吻之后,他却克制着没有再对李妮妮的jiojio做更多涩涩的事,而是强硬地握住李妮妮的脚,将它们仔仔细细地塞进了袜子。 然后想了想,又给李妮妮套了一层袜子。 李妮妮:“……” “好了。” 达玛太子将装扮整齐的小西伽蜜多从床上抱起来。 “现在,去吃饭,然后我们谈一谈名分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这本到完结后,可能会改名,改成《世界末日来临之前》 主要是我竭尽全力,也没有扯到马桶水 第128章 救世主128 于是在热带的南亚次大陆, 明明脚上套了两层厚厚的袜子。 李妮妮:“……” 她都已经革命成功了,为什么还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她试图和神明讲道理,告诉他, 在热带穿两层袜子,容易让人心肌梗塞。 但是神明只是微微歪着头, 用美丽的眼睛清冷地看着她。 “可是这是我唯一能让自己不心肌梗塞的办法。” 神明像抱孩子一样抱着明明,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自己要微微仰头才能看见李妮妮的脸。 “如果你允许一些男人吻你的脚趾, 我不能阻止你,因为你是自由的。” “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你多套几层袜子, 好让那些卑劣男人的唇, 能离你稍微远一点。” 这话听着很动人。 但李妮妮想了想:“你这话有问题。” 达玛太子:“什么问题?” 李妮妮:“你根本不会心肌梗塞啊。之前在地宫里, 你不是把离开地宫的钥匙藏在自己的胸腔中吗?为了拿到钥匙, 我把你半颗心都挖出来了, 你连剖心都不怕, 又怎么可能会怕心肌梗塞呢?” 神明:“……” 他静静地看了李妮妮片刻。 “‘心肌梗塞’只是一个比方,西伽蜜多。” “也就是说, 你实际上并不会心肌梗塞?” “神明没有凡人的病痛。” “那你赶紧把我的袜子脱了。” 李妮妮伸出小jio,坚决地说:“你是打比方, 可我不是,你要敢让我在五十摄氏度的温度里穿两层袜子,还要穿一天,我现在就心肌梗给你看。” 达玛太子:“…………” 最后李妮妮成功争取到了打赤脚的权利。 她光脚穿着木屐, 快乐极了, 哒哒地跑到桌子边。 桌子上摆放着极其丰盛的早餐, 一半是南亚风格, 一半是中式风格。 达玛太子似乎偏爱甜食,时常用鸡蛋、南瓜、淀粉和牛奶自己制作烤蛋糕,并十分巧妙地利用柠檬和香辛料,去除了鸡蛋中的腥味。 为了制作蛋糕,他圈养了神殿中所有的母牛,让它们排队受孕,生产牛乳。 可怜的小牛一出生就被神明抱离了母亲身边,然后为李妮妮制作成了牛排、牛腿和牛糕肉。 母牛则继续一无所知地为它的杀子仇人,提供自己鲜美的乳汁。 蛋糕没有放糖,卡路里不高。 李妮妮端了一盆到自己面前,吃得非常放心。 神明坐在李妮妮身边,伸手越过桌子的边角,帮里她调了一碗酱料,淋在蛋糕上。 达玛太子盯了一会儿李妮妮咀嚼的嘴巴,和一鼓一鼓的双颊,眼眸深了深。 她吃饭的姿态,也像……时一样。, “可以让我喂你吗?”神明克制又柔和地询问道。 李妮妮护住自己的碗,以示拒绝:“你不吃吗?” 达玛太子摇了摇头。 李妮妮:“你这样一顿有,一顿无,不怕胃痛吗?” “怎么会怕呢。”达玛太子单手支着下巴,看着李妮妮吃饭,一边看一边柔声说:“毕竟我连心肌梗塞都不配拥有,难道还配拥有胃痛吗?” 李妮妮:“……”倒也不必如此较真。 今天是普沙密多罗·巽伽第一天召集群臣商讨的日子。 这一天注定不会太平。这么庞大的官僚机构,不是一时一日能够取代的。李妮妮可以废除摄政王子,也可以杀光战俘,却无法马上完全废除贵族。 但李妮妮没有插手,也没有叮嘱普沙密多罗·巽伽任何事。 她只是在吃早餐前,派了三千士兵,守在王庭的议事大殿外。 普沙密多罗·巽伽是她的试刀石,今天所有对普沙密多罗·巽伽不敬的人,就是对新王庭不敬。 李妮妮吩咐领队的将领,不管是忠臣,还是奸臣,也不管是能人,还是无用之人,今天反对得最厉害的那几个,不要等,直接在大殿之上,当着各家贵族的面,将他们就地斩杀就好。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开始杀了。 而同一时刻,李妮妮这里却岁月静好。 金色的瞻波伽挂在树梢上,窗外黄灿灿的一树花热热闹闹的开着,几根枝条伸进了房间。 第236节 李妮妮不喜欢太大的宫殿,她挑了一个小小的宫室,里面东西摆得挤挤挨挨的。再加上达玛太子是真的很会收拾房间,二室一厅的格局看上去非常温馨,简直就像一个小小的家一样。 达玛太子在桌边收拾李妮妮的餐具。 他换了一身烟灰白的长衫,衣领一直系到喉结下,哪怕在洗碗,也带着一种不可触及、高高在上的禁欲感。 水流从高山上引来,又从切开的竹子中流出来。 李妮妮躺在椅子上,满足地摸着肚皮,一抬头就看见达玛太子的背影。 他的长发蜿蜒过臀,宽袍广袖,发尾只用一根白色的布条,松松系了一把。 窗外阳光洒进来,为他度上一层虚幻的圈影。 李妮妮一眨不眨地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为什么不用神力洗碗?” 达玛太子用软布仔细擦着盘子,并不抬头:“因为以前有人说过,事事用神力,就没有家的感觉了。” 有人?谁?李妮妮想了想:“是你的王后说的吗?” 达玛太子:“是。” 李妮妮:“你很爱你的王后。” 达玛太子:“嗯。” 李妮妮:“为什么?” 达玛太子将洗好的盘子在一边整齐地摞起,便后退一步,观察是否有摆在一条线上。 李妮妮合理怀疑他是个隐藏的强迫症。 他折返回去,一边调整碗筷没对齐的地方,一边道:“她很聪明,也很可爱。” 李妮妮:“世界上又聪明又可爱的女人有很多。” 达玛太子:“但是她不一样。” 李妮妮:“哪里不一样?” 达玛太子:“就像世界上的蛋糕都又甜又软,但你总有自己喜欢的那一款。” “原来是这样。”李妮妮若有所思:“我还以为是因为刺激……” 刺激? 达玛太子随口问道:“为什么这么认为?” “你不是叫太子吗?但你爱的女人又是王后。”李妮妮的推理颇为严密:“这说明你爱的那个女人,身份上应该是你的母亲,对吧?” 达玛太子:“……?” 李妮妮将神明一瞬间表情的空白,视作他被她揭穿爱意后的沉痛。 “爱上自己的母亲,你应该很痛苦吧?如果是继母还好一点,如果是亲生的母亲……那、那可能就有那么一点问题。” 但她试图安慰他,甚至还怜悯地摸了摸神明的长发。 “但你还是要想开一点,你看希腊还有俄狄浦斯王娶了自己的亲妈伊俄卡斯忒呢,他还和自己亲妈生了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希腊人民不也原谅他了吗……” “…………” 达玛太子笑容静止了两秒。 然后他拿了一块自制的燕麦烤饼干,塞进李妮妮可爱的小嘴里,终于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可怕猜测。 “我们安静片刻可以吗。” 在李妮妮的“呜呜”声里,神明含笑建议道: “我觉得我现在有点心肌梗塞。” 本来达玛太子上午想和李妮妮聊一下“名分”的问题,他还为此特意做了丰盛的早餐和午餐。 因为李妮妮吃饱了,心情就会变得很好,很多事情也会变得更好说话。 但李妮妮自从造反后,业务量一下翻倍,他话题还没开始几句,就有士兵来找李妮妮了。 那士兵一来,就看见“爱因斯坦神”大人,正用竹签插着一只苹果,亲密地喂西伽蜜多大人……吃苹果。 天啦撸。 起义军首领,和漂亮的“爱因斯坦神”……居然是这种关系吗? 士兵恍恍惚惚地跪下,声线不稳地和李妮妮汇报了他们今天打劫的战果——他们在城门外打劫了10来个贵族,并从那些贵族手里抢来了近十万金币的财产。 现在的局势完全是一边倒。 活着的黑甲武士已被李妮妮尽数斩首,王城戍卫兵也大半倒戈。 再加上象军全数在李妮妮手里,如今的贵族,已经没有任何依仗。 与此同时,李妮妮起义军民间组织的气势高涨,爱因斯坦神的信徒人数已经快破5万。 他们都是被瘟疫和饥荒逼到没有退路的首陀罗。 这一刻的达摩末罗,作为中产阶级的吠舍因为战乱自顾不暇,作为军功阶级的刹帝利也好不到哪里去——军队都没了,军功阶级也就不复存在了。 而文弱的婆罗门贵族失去了军队的保护,就等于蚌类失去了保护它们的壳。 他们吓得屁滚尿流,纷纷第一时间收拾细软,试图逃离王城。 这些贵族根本没想过,婆罗门和刹帝利两个阶层,受到了百姓几千年的供奉,危难时至少应当给他们发放一点米粮,好歹让这群“贱民”能存活三分之一下来,以保存国家的根基。 可是别说发放米粮了。 他们连自家门柱子上的雕花,都敲下来搬走了。 于是活不下去的贫民们,从灾情最严重的北方一路迁徙到南方,却发现贵族老爷的大门紧闭,很多地方甚至连当地政府都已空置逃亡。 他们看来看去,最后发现居然只有“爱因斯坦神”,会稍微庇佑一下他们。 于是想加入“爱因斯坦神”组织的贫民人数一下暴涨。 李妮妮也因此将进入“爱因斯坦神”教会的筛选条件,定得更加严苛。 每一个人想要进入“爱因斯坦神”组织的人,都必须与李妮妮签订了生死状,承诺用生命为神明而战。神明不允许她的士兵在战场上后退一步,如果出现逃兵,就视同违反军纪,头颅将会被挂在组织的大门上。 李妮妮还将武太郎和苏尔姬妲派到了城门口,拦截逃离的贵族。 她不能让这些贵族带走财富,因为只要他们拥有财富,就能招兵买马,东山再起。 就像魏晋南北朝。 李妮妮并不在乎政务,毕竟她造反的目的又不是赚钱。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士兵的汇报,听到一半就打断了他,让他以后将这些事情都汇报给新的君主普沙密多罗·巽伽,不需要再经过她。 士兵战战兢兢地说:“可、可是……” 李妮妮:“没什么可是。” 士兵快被一边“爱因斯坦神”的眼神吓昏过去了:“好、好的,大人。” 李妮妮觉得他脸红害怕的样子有点可爱。 她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神殿拆得怎么样了?” “快、快拆完三分之一了。”士兵跪在地上说:“而且将领从达玛神主下的地基中,发现了一个箱子……但因为箱子上刻着神圣的符文,暂时没有人敢碰这个箱子,将领还在想办法。” 一个箱子? 神殿里还真有东西? 李妮妮蹙起眉。 “你们做得对。”片刻后,李妮妮说:“你去告诉负责挖掘的将领,这个箱子谁都不许碰,就让它埋在土里,我马上自己去神殿拿。” 士兵恭敬地伏在地上:“是,大人。” 士兵走后,李妮妮立刻拉了拉达玛太子的衣袖:“你真的在神殿里藏了东西?” 达玛太子垂眸看了一眼李妮妮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指。 那淡红色的、花瓣一样的指尖卡在他的衣袖上,看上去就很相得益彰。 这种相配让他的语调柔和了一些:“我觉得应该不是,因为我的东西一般藏在山洞里。” 这爱好怎么和仓鼠打洞一样…… 李妮妮马上想起了达玛岛上,那个埋藏着达玛神主富可敌国财富的洞穴。 “那你神殿下的东西,会是谁藏的呢?……难道是工匠?” “工匠可不敢如此亵渎神明,那个年代的信仰,比现在虔诚多了。”达玛太子含笑道:“不是我的话,就只可能是我的王后做的了。” 李妮妮脱口而出:“你妈做的?你妈为什么要在你的神殿下藏东西?” 达玛太子:“………………” 他凝视了李妮妮片刻,挽起长发,站起来走到窗户边,对着窗外开满金色瞻波伽的花树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再次折返回桌边,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我的王后,和我的父亲没有任何关系,和我的母亲也没有任何关系。” 李妮妮反驳道:“你胡说,和你爸没关系,为什么能叫王后?” 达玛太子:“因为神明是一个国度的无冕之王,自从我摄政之后,便没有人敢让我的妻子,用屈于第二的封号了。” 李妮妮逻辑严谨:“那你为什么现在还叫太子?” 达玛太子:“因为我遇到我的王后的时候,还是太子,比起国君,她更喜欢这个称呼,我就为她保留了。” 李妮妮感叹道:“真任性啊。” 达玛太子含笑道:“她年纪小,任性一些是应该的。” “她年纪小,难道你比她年纪大很多?”李妮妮敏锐地发现了华点:“你比她大多少岁?” 达玛太子:“…………” 李妮妮一边吃着燕麦牛奶烤饼干,一边好奇地计算着神明初恋的岁数:“你曾经说过,她会到的一切都是你教的,那你至少比她大……20岁?” 达玛太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妮妮。 “不是20岁……难道大30岁?” 李妮妮惊恐道:“天啊,怪不得你要保留太子封号,30岁年龄差,你都可以做她爸爸了,‘太子’听起来起码比‘帝王’年轻一点……” 第237节 达玛太子保持着微笑,克制地对李妮妮说:“你可以安静地、不要说话地吃一会儿饼干吗,西伽蜜多?” 李妮妮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 她吃完饼干,就命人牵来了一匹马,打算去达摩神殿地基那儿,看一看他们到底挖出来了什么好东西。 可是还没等李妮妮扬鞭起行,就见达玛太子走到了她身边,修长的手指慢慢摸了摸马柔顺的鬃毛,抬头朝李妮妮含笑道。 “大人好狠的心,居然把我扔在王宫中,自己去游山玩水吗?” 李妮妮心道,把达玛太子带去找《达玛太子末日预言》,这算怎么回事? 她果断拒绝道:“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 达玛太子绕着她的马走了半圈,听到李妮妮的拒绝,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是笑吟吟地朝后退了一步。 “那我就在家里等大人回来……再一起聊一聊名分的事。” 李妮妮现在一听到“名分”两个字就头皮发麻,莫名有种“拔x无情的渣男和他的痴心原配”的既视感。 她咳嗽了一声,扬鞭而去。 但还没有走多久,那匹马忽然自己调转的方向,不论李妮妮如何拉缰绳,它也锲而不舍的要转头朝着王宫往回走。 于是五分钟后,李妮妮又回到了达玛太子面前。 达玛太子居然还站在原地。 他看着李妮妮马上不大熟练的身影,弯起眼眸:“我就知道大人果然是舍不得我的,这就来接我了。” 李妮妮:“……”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李妮妮狐疑地看了达玛太子一眼,有点怀疑是他对马匹做了什么手段。 但是她看来看去,也没在达玛太子含笑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在这种情况下,再拒绝就得有点罪人了。 她看着达玛太子深潭一般静水流深的美丽眼眸,还是不敢直接将神明得罪到底,朝达玛太子伸出手。 “来吧,上马。” 她本来想让达玛太子坐在她身前。 但达玛太子一笑,握住李妮妮的手,翻身坐在了李妮妮身后。 他上马的姿势极其熟稔,动作间还带着一点风流落拓的意味。 李妮妮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达玛太子曾经也是打过仗的,而且听他字里行间的意思,还打过不止一次。 他伸手亲密地环抱住李妮妮的腰肢,将下巴搁在李妮妮的肩膀上。 又将李妮妮抱起,往自己身上靠了靠。 李妮妮坐在了一样东西上。 “从这里到达摩神殿,要经过一段无人的密林,路程大概是一个半小时。” 李妮妮不知道达玛太子为什么要提及这个。 达玛太子几缕零散的发丝随风扬起,又落下来,贴合着他精致的下巴线条。 他慢慢低下头,贴近李妮妮耳边,温热的气流打在李妮妮的耳廓上。 “一个半小时,仓促点也够了。” “想让我在马背上服侍你吗,大人?” 李妮妮:“……” 那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李妮妮走了快三个小时。 期间达玛太子做完了一切摄政王子曾经想做,却因为马匹暴毙而无法继续做的事情。 李妮妮体会了范xx和黎x演的某个角色,在马上的乐趣。 骑马的确很刺激。 马匹在丛林间奔跑,绿色的枝叶簌簌从他们身边而过,达玛太子一只手帮李妮妮挡着枝叶,一只手掐着李妮妮的腰。 李妮妮的脊背贴合着马匹脖颈流畅的曲线,随着马匹的每一次跳跃而腾空,马匹柔软的鬃毛刮不伤她的皮肤。 李妮妮抬起头,从树叶圆形的间隙间里,看见太阳。 她看见飞鸟飞过天空,还看见美丽的凤鸟在给他的雏鸟喂食,对于雏鸟来说巨大的粗壮的虫,扭动着挤进了雏鸟细细的喉咙,被雏鸟勉强地吞下。 雏鸟张大了她的喙。 但雏鸟的喉咙和口腔还没有长成,鸟喙边缘覆盖着一层嫣红的膜,却被虫直接捣了进去,雏鸟腔口的薄膜被拉开到了极致,几乎变得透明,让人能透过那层薄膜,看见虫身上卉张的静脉。 那只虫也很美。 这还是李妮妮第一次见到这么美,又这么狰狞的虫。 等他们出了密林之后,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马匹背上湿漉漉的,达玛太子抱着李妮妮,将马赶到了山泉边。 他先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落叶,又将自己的衣服散开,反着铺在那层落叶上,这才把困倦不已的李妮妮抱上去。 李妮妮的纱丽早就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只能用达玛太子的衣袍裹着。她的腿谨慎地交叠,嘴唇嫣红,腿上被树枝和别的弄出的微红痕迹,一直向里延伸到了衣摆深处。 她勉强睁开眼皮看了一眼达玛太子,就靠在树上休息。 达玛太子升起了火,烧开一点后,用衣服作为纱布,过滤了一点水。 从头到尾,他依然没有用一点“神力”。 他撕下里衣,用一小块布料蘸取了一点热水,就走到李妮妮身边,拉开了她的脚踝。 李妮妮侧躺在草堆上,捂着她的小肚子说:“别动我。” 达玛太子以为她受伤,神情冷下来,他拉开李妮妮捂着小腹的手,将自己的手贴上去,柔声道:“怎么了,肚子不舒服?” 李妮妮:“涨。” 达玛太子按了按她鼓胀的小肚子。 在金棘草和灌木丛的另一面,马背上的粉白色小羊羔皮袋漏了一个口子,一大包粘稠的羊乳被挤压着流了出来,濡湿了下面的枯草。 达玛太子:“……” 李妮妮:“……” 李妮妮头皮一下炸了:“……我都说了,别动!” 这种场景并不多见,达玛太子按住她动来动去的手,抬起她的,俯身仔细观赏了一会儿。 李妮妮听见了小羊羔皮袋子里的羊乳,一滴一滴,滴落到草地上的声音。 “……是口子太小了,出不来。” 他叹息一声,又将李妮妮抱起来。 也不管她淅淅沥沥的,就将她放在了自己腿上。 然后他像抱着小孩上盥洗室一样,托住她。 李妮妮不明所以:“……你又想做什么?” 神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拨了拨草丛边的野生蔷薇花瓣。 然后再次,往下按了按她的小肚子。 李妮妮:“…………!” 作者有话说: 小脸通() 第129章 救世主129 咕。 一团羊乳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落在不远处的灌木林上。 高大的深林里会有小草吗?没有,南亚的森林很少能有长得好的杂草,因为树木太高了, 遮蔽了所有阳光。 李妮妮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久久没有说话。 达玛太子修长的指尖, 随意拔下一枝树丛下的野玫瑰花。野玫瑰花蕊细长的花-芯温柔地环绕着他的手指,一些花粉沾在他的指尖上, 蝴蝶和蜜蜂都在这附近飞舞。 羊乳好一会儿才被挤压完。 小羊羔皮袋子终于空了。 达玛太子往里面装了一点温水, 并上下晃荡了一下,又挤出其中的水,这才算把袋子清洗干净。 李妮妮:“……” 直到小羊羔皮袋子里挤不出东西以后, 达玛太子保持着这个姿势, 俯身在李妮妮身侧, 含笑轻声道:“好一点了吗?” 李妮妮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她花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也开始觉得有点心肌梗塞。 她忍着情绪, 伸手拍了拍达玛太子的手臂。 达玛太子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从善如流的将李妮妮放在了一边的枯草堆上。 他重新烧了一点山泉水, 再次从身上撕下了一小块布料。 等蘸取的水从滚烫慢慢变得温热之后,他走过去, 仔仔细细地为李妮妮打理干净长发、手指和脸颊。 树叶枝干下的野玫瑰花,合拢在低矮地灌木丛间。 他其实很想俯下身亲一亲她,甚至想把她整个人像含糖块一样放在嘴里含一含,又或者放到口袋里捂一捂, 但是他怕自己这么做, 就可能一个星期都不能跟李妮妮说话了。 他眼眸弯了弯, 眸光深得像看不见底。 已经不新鲜的羊乳洒得到处都是, 期间他换了三次布条,才把李妮妮小腿上溅到的泥巴都弄干净。 他一件一件地将李妮妮纱丽的整理好,又将她的长发拆散打理过。 第238节 小西伽蜜多重新变得香喷喷。 李妮妮下裳没了,但袜子居然还□□地挂在马背,达玛太子半跪在地上,帮李妮妮穿好袜子、套好木屐。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抬起李妮妮的脚,吻了吻。 李妮妮不高兴地看着他。 达玛太子侧头吻了吻她的唇角,就站起身,重新走到了泉水边上,随手拿了根树枝往水中一投,就叉了一条鱼回来。 鱼特别肥,拎在他指尖的时候还在甩尾巴。 几滴水溅到了篝火里,几点火星扬了起来,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李妮妮抱着膝盖坐在一边,盯着达玛太子杀鱼。 在这荒郊野外,没有刀,也没有其他工具,她想知道达玛太子会不会使用神力——她想知道神力究竟是如何运行。 但可惜,达玛太子并没有如李妮妮所愿。 他杀鱼时极其优雅,而且温柔,指尖套进鱼嘴里,轻轻一捏,这条鱼便死去了。 他用指甲在鱼腹上划了一条,雪白的鱼腹向两边展开,他借着冰寒的泉水,慢慢将鱼的内脏清理洗干净,又往鱼腹里填了一些能做辛香料的野菜和菌菇。 李妮妮看着架在火上翻转炙烤的鱼。 那鱼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鱼尾间或摆动一下。 李妮妮忽然觉得这条鱼和自己很像。 他们都为神明所捕获。 神明表现得如此温柔无害,如温火慢炖。 而等神明对她的身体感到厌倦,不想再与她虚与委蛇的时候,她或许也会像这条鱼,在倾刻间被开膛破肚。 ……不。 也可能她已经死了,但是不自知,还以为自己活着。 李妮妮想起她离开达玛岛时,那一层层死去的人站在岛边,用麻木且怨恨的眼神目送她,嘴里重复着“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那些人,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不一会儿,鱼的香气蔓延开来。 达玛太子刮了一下李妮妮的鼻子,让她回神:“在想什么,这么心不在焉的?” 李妮妮摇了摇头,收回思绪,接过达玛太子递过来的鱼。 鱼刚刚被火炙烤,皮面却没有焦,滋啦滋啦浮泛着天然的油脂。 鱼里的水汽都烤干了,很香,李妮妮饿极了,咬了一大口,立刻被烫到嘴巴。 达玛太子拿开鱼,俯身用自己的唇贴在李妮妮的唇上,含住她被烫到的舌尖。 他不刻意提高温度的时候,身上是没有温度的,像是一块精致的玉石。 他抿着李妮妮的唇,帮李妮妮降低了被灼烧的痛感。 只是含着含着,他的舌尖就忍不住朝里探了一点。 李妮妮两手向后撑着地面,腰被达玛太子搂住,唇也被他反复吻着。 她觉得嘴巴都被吸干了。 好一会儿,达玛太子才松开她,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帮她扇风,一边帮她轻轻吹凉鱼。 他不敢让李妮妮直接吃鱼了,用手指将鱼肉撕成一条一条,喂到了李妮妮的嘴巴里。 这一条鱼吃到了天黑。 达玛太子看了看漆黑的丛林,这四野寂静无声,天空万籁俱静,所有的鸟都已经归巢,丛林间的星星亮到不可思议。 四面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灌木丛,只有他们这里有一星火光。 达玛太子:“后面还有十二里路,你是要今天晚上连夜赶路,还是明天早上太阳出来之后再走?” 李妮妮困到睁不开眼睛,靠在枯草上说:“明天早上再走吧,晚上爬山也不安全。” 用枯草垫在地上并不舒适,达玛太子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怀里。 她全身软绵绵的。 他手指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像哄小孩子睡觉似的。 李妮妮怀着对达玛太子的警惕,握着他的一缕长发,慢慢沉沉睡去。 第二天,李妮妮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她困倦地睁了睁眼睛,望着头顶的枝叶,一时竟然不知道今夕何夕。 现在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鸟鸣声在耳边一阵一阵的。李妮妮动了动腿,不小心拉动了腿部肌肉,骑马的后遗症在此刻显现出来,她的肌肉就像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尤其是……李妮妮去草丛里解决问题的时候,发现它有些合不拢。 李妮妮不大高兴。 而等她直起身来,整理好自己的裙摆,并将自己打理干净后……一转身,就看见达玛太子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扇子遮住半边面容,睫毛向下垂下。 分明是一副很想看,但是强迫自己不看的表现。 李妮妮:“……” 李妮妮:“我来尿尿,你为什么要跟过来?” 达玛太子温顺地说:“我怕你有危险。” …… 李妮妮匪夷所思地走出草丛。 昨晚的马不知为什么死了,李妮妮只好又去买了一匹马。 他们在下午3点左右,赶到了达摩神殿。 一路上他们经过了井然有序的挖掘大队,路边的首陀罗纷纷脱下帽子,向李妮妮和“爱因斯坦神”跪地行礼。 李妮妮精神已经养足了一些,一到山顶,就直接赶往了士兵所说的挖到了“神圣箱子”的地基处。 地基是一个深深的坑,大概有三四米左右。 达玛太子从梯子走下去,又转过身,扶着李妮妮走下来。 周围挖掘的工人,看见神明竟然如此卑微地服侍他们的首领,纷纷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李妮妮蹙起眉,觉得这样会影响神明的形象,便想把他的手挣脱开:“你收敛一点。” 达玛太子笑吟吟地握着她的手:“好啊。” 但是那手却并不放开。 李妮妮无法,只好和神明手牵手走到了箱子边。 箱子周围泥土已经被工人用考古队一样的小刷子清理干净了,但是箱子没人敢动,还静静矗立在原来摆放的地方。 李妮妮俯下-身,在工人的惊呼中,直接把箱子从泥土里拔了出来。 毕竟是埋藏在千年前的圣殿殿主的遗物,旁边的首陀罗贫民们已然将这个箱子神化。他们纷纷跪下,口中喃喃有词,祈祷神明不要因为他们不敬的行为而降下天谴。 李妮妮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她根本就不相信世间有神。 哪怕她身边就有一个行走的神明,她的第一个反应也不是去跪拜他,而是警惕他、研究他,甚至控制他。 整个箱子是桐木材质,正对着达摩神殿中的神主神像。它大概有她膝盖那么高,周身漆黑,哪怕经历了千年也依稀泛着光泽感,可以看到做了很好的防水和防腐措施。 听挖掘的工人们说,这只箱子外边原本还包裹着一层白色的土,正是这种白色的土,保证了箱子不受时间的摧毁。 李妮妮心道,那不就是黏土吗?长沙国丞相利苍的妻子辛追夫人,用的就是这种防腐措施。 李妮妮拂去箱子背面斑斑驳驳的灰尘,箱体上果然显现出了一些符号。 对于古人来说,这符号或许如同天书,但是对于李妮妮来说,这符号她可太熟悉了。 靠,这不就是英文字母吗? 可古印度说的一直是雅利安语,再不济是达罗毗荼语,怎么可能出现英文字母呢? 箱体上字母的排列是无序的,李妮妮看了半天,没有看出头绪,索性转头看向达玛太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达玛太子没看李妮妮,而是盯着那个箱子。 他眼眸不知为什么极深,李妮妮甚至觉得他的情绪,在这一刻失控了一秒——哪怕他神情若冰,没有出现任何波动。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抚摸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轻声说:“不知。” 李妮妮揣摩着他的神情,试探道:“可你不是说这是你王后放在这里的吗?既然是自己的妻子,你总该有点头绪吧?” 达玛太子抬起眼。 南亚熠熠的阳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和冰冷雪白的面庞上,却不知为什么没有给他的周身带来一点暖意。 李妮妮无端觉得,达玛太子在见过这个箱子以后,周身的气质更加冰冷了,还有种极力克制的味道。 “哪怕是夫妻,也未必能事事知晓。” 神明站在倒塌的神殿前,一身雪衣,墨发像是流水一般披散。 他看上去是如此圣洁、静谧、高高在上。他是一个时代的开端,如今又亲自推动了自己时代的陨落。 李妮妮从来想不明白这个神明到底想做什么,也无从知晓他的目的。 只是此刻,他侧头看着李妮妮茫然的眼,慢慢弯起眼眸,倏忽一笑。 “貌合神离的夫妻,多了去了。哪怕我用尽一切去挽留她,也依然被她弃若敝屣……这样的她,又怎么会把自己的秘密,悉数告知我呢?” 原、原来是这样吗? 神明的初恋,居然是单相思? 李妮妮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有些恍然大悟。 ——怪不得达玛太子明明是神明,却每天沉迷于家政大业无可自拔,还特别热衷于给自己搞冥婚,哪怕死了也要给自己弄来一个妻子。 这就是被pua久了的结果啊! 第239节 李妮妮之前还疑惑,为什么她仅仅只是不小心和达玛太子结了个“冥婚”,达玛太子就能像中蛊一样,对她事事顺从,给她洗衣做饭打扫房间,还卷死了一片保洁阿姨。 这就是爱而不得导致的患得患失心态啊! 李妮妮悟了。 她怜悯地看着达玛太子。 这一刻,达玛太子在她眼里,变成了一个求而不得的小可怜,惨到可以写一本《被嫌弃的太子的一生》了。 达玛太子不知道为什么李妮妮对他的态度忽然柔和了起来。 他专注地望着那个箱子,轻声说:“别的不好说,但是我却能肯定,我的王后既然留下了遗物,就不会在上面设下什么危险的机关,你可以直接打开它。” 李妮妮不失礼貌地询问道:“你真的能肯定吗?” 达玛太子:“……” 李妮妮捧着箱子,含蓄又不失稳重地说:“我总觉得你的王后可能不是很爱你,万一她设下什么机关,试图谋杀你呢……那我不是成了你的替死鬼了?” 达玛太子静静地看着李妮妮。 他手上的扳指再度裂开一条缝隙,又被他平静地补好。 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心平气和地和李妮妮保证:“她不会用这种手段谋杀我。” 李妮妮还是觉得不安,忧心道:“真的吗?你是不是对自己过于自信了?男人总是对自己有这种迷之自信……” 达玛太子:“……” 他深深呼吸。 李妮妮对这个箱子左看右看,最终还是承认这个箱子上或许真的没有机关。 她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卡在箱子的罅隙处,往上一翘。 箱子“咔嚓”一声,轻易地打开了。 一股尘封千年的檀木和螨虫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闻起来像是几百年没打扫的洗手间。 李妮妮捏着鼻子,朝箱子里望去。 一个黑色八音盒,静静地陈列在箱子中。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祝我们早日完结! 第130章 救世主130 李妮妮和达玛太子对坐在神殿未拆的厢房中, 日光斜斜射-入,浮动的尘埃漂浮在两人中间。 李妮妮像摆弄魔方一样,拨弄着案几上的八音盒。 八音盒的原理是通过发条的动力, 带动表面有小凸起的音筒匀速转动,并拨动簧片, 然后簧片就会按照定好的振动频率,振动发声。 工艺并不复杂, 古代也能做出来。 但是这个八音盒因为时间过于久远, 发条已经被腐蚀得残缺不全。李妮妮调整了半天,八音盒也只喑哑地发出了一两个声音。 李妮妮蹙着眉头,好一会儿, 遗憾地承认自己在机械维修方面的确没有天分。 她眼巴巴地看着达玛太子。 达玛太子自从知道他的王后居然瞒着他, 为一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人留了一个八音盒后, 就一直处于一种……说不上来的状态。 倒不是说他生气了, 或者发怒了。 他的举手投足依然从容不迫, 唇边的笑意也宛若初见, 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影响他的情绪。 他只是垂着长眸,坐在蒲团之上。 木头长几横在两人中间。 阳光像是栅格一般从纸窗户中透过来, 在他的眼睑下落下一圈深浅不一的阴影。 那眼眸又深又冷,李妮妮甚至能从他那微微勾起的温柔笑意里, 看出几分冷意。 李妮妮:“……” 好的,逼王之王就是你。 明明就是生气了,还非要连生气都生得清冷疏离、优雅体面。 现在连小学生初恋都有两三段了,达玛太子一个神明, 前妻都死了几千年, 他对她居然还有这种令人窒息的掌控欲, 连前妻给人留下一个八音盒都介意成这样……这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妮妮确认达玛太子现在没心情帮她维修八音盒, 就站起来找,想去找别人。 就在她起身的同时,达玛太子倏然抬眼。 那眼神就像是冬天黑色的枝蔓,牢牢将李妮妮攫住。 “你要去哪?” 达玛太子看着李妮妮的背影,眼眸黑得可怕,却柔声说:“你去找谁?” 李妮妮摇了摇手上的八音盒:“去找外面的工人,看看有没有人会修这个。” “何必要麻烦别人。” 达玛太子从蒲团上站起来,走到李妮妮妮身边,伸手拿过了她手中的盒子。 他停云一般的衣摆覆盖在地面上,修长手指只不过在弹片上拨弄了几下,重新往回转了转发条。 李妮妮就听“咔嚓”一声轻响,发条扣上去了。 八音盒重新开始运转。 李妮妮:“……” 她现在就有一种,电脑坏了去找公司的it人员,结果it上来以后,就重启了一下电脑,电脑又自己好了的尴尬感。 达玛太子将八音盒交给李妮妮。 然后两人就在神殿的厢房里,一起听到了八音盒奏响的第一支乐曲。 那曲调是如此熟悉,又如此诡异,以至于李妮妮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的脑子出现了什么问题。 这不是……这不是《猫和老鼠》的片头曲,《tom and jerry》吗? 李妮妮愣在原地。 但这首歌很短,只有25秒,很快就消失了。 八音盒陷入了空转。 达玛太子抬起眼皮,视线慢慢从李妮妮脸上掠过。 他一面摆弄着手中的小黑盒,一面漫不经心地问:“这个曲调有什么特别的吗?” 当然特别啊! 在最初的最初,她在飞机上睁开眼睛之前,梦里那个神经病男人话说到一半,也是被《猫和老鼠》片头曲打断。 可《猫和老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呢? 就在这时,八音盒空转了一圈,居然还没完,又毫无预兆地响起了另一段旋律。 李妮妮:“………………” 嗨呀。 巧了,这不是《瑞克和莫蒂》的片头曲吗? 古代环境下,忽然听到现代电子音乐,让李妮妮莫名有一种恐怖片既视感。 这首歌她也记得。 海森堡系统每次出现的时候,就会播放《瑞克和莫蒂》片头曲。 但到这里,八音盒还没有停下。 它播完这段片头曲,再度空转一圈,又播放了一首,李妮妮不记得有没有在大脑潜意识中听过的歌。 但她知道这首歌是什么。 这是《盗梦空间》的bgm。 电影里的主人公们每一次从构造的梦境里醒来时,唤醒他们就是这首法文歌。 歌名叫《non, je te rien》,翻译过来的意思是“不,我后悔”。 歌词极其简单,其中有几句李妮妮也能唱,大意是—— 付出的代价,失去的一切,都无所谓 过去的记忆,付之一炬 永远忘记 从头开始 …… 过去的记忆,付之一炬……吗? 李妮妮极轻地蹙了一下眉。 总觉得这句话意有所指。 仿佛一张巨大的网,朝她兜头而下。 又像一束光。 她从在飞机上睁开眼睛开始,就一直陷在一片深深的迷雾里。 而从这一刻,她眼前的迷雾终于被这束光照开了一条路。她终于有了一条靠谱的线索,指引她找到真相。 而这个线索,居然是……猫和老鼠、瑞克和莫蒂、盗梦空间? 李妮妮忽然对达玛太子的那位王后,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太有意思了。她一定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第240节 她肯定不爱达玛太子。 她留下这个八音盒,也一定意有所指。 她到底在暗示什么呢? 李妮妮陷在思绪里,刚抬起头,就对上达玛太子的眼睛。 “怎么了?” 他笑道,用拇指刮了刮李妮妮唇边的糕点屑,拇指上冰凉的扳指贴着李妮妮的皮肤,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怎么忽然这么看着我?” 李妮妮权衡了一下实话实说的风险。但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达玛太子那位“王后”的更多事情。 她对这位“王后”,比对达玛太子本人更感兴趣。 于是她斟酌了一下语气,委婉地问道:“你那位王后,是不是你强娶的?” “……” 达玛太子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 他拇指还贴在她的唇边,语气也没变化,却莫名让李妮妮觉得气压低了一些。 “为什么这么问?” 李妮妮自认自己语气很乖很客气:“因为我觉得她应该不爱你……不爱你她为什么会嫁给你?难道是你强迫了她?” 这回达玛太子静默了更久。 他像是被这句话刺痛,微微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脸上一瞬间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了一点森然之意。 但他很快将自己的表情掩去,依然那样从容优雅,用手指慢慢梳理着李妮妮两侧微乱的长发,柔声说:“你为什么觉得她不爱我?” “因为刚才放的三首歌。” 李妮妮掰着手指,数给他听。 “第一首,猫和老鼠是天敌,它们没有爱情,只想互相残杀,还想吃了对方。” “第二首,瑞克和莫蒂是爷孙俩,虽然很多人磕他们的爷孙cp,但是这群□□粉是不会被官方承认的……所以这里也没有爱情,而且在好几集里,瑞克杀了莫蒂,莫蒂也试图杀瑞克。” 莫蒂试图杀瑞克,是第三季第七集 。 “第三首更狠了,《盗梦空间》的男主人公雷奥纳多直接痛失所爱,和自己老婆天人两隔。他的老婆还一直藏在他的潜意识里,给他制造暗示,想要伺机杀死他。” 说到这里,李妮妮自己顿住了。 “藏在他的潜意识里,给他制造暗示,想要伺机杀死他。” 这个剧情……她怎么觉得这么熟悉呢? 那个天天说她是救世主的神经病男人,不也是藏在她的潜意识里,不停的给她制造暗示吗? 李妮妮只觉得一股激灵,从天灵盖直接灌到了尾椎。 她越发肯定,达玛太子的那个前妻,有点问题。 但是她并没有暴露这一点,只是最后总结道:“你的王后唯一给这个世界留下的东西,是这么凶残的三首歌,不是痛失所爱,就是夫妻天敌爷孙互相残杀……你觉得这样的女人,心中会有半分爱情吗?” 她没等达玛太子说话,就自问自答地回答道:“不可能的,我身为一个女人负责任地告诉你,她没有。” 达玛太子:“…………” 他唇边的那丝笑意慢慢隐去。 这是李妮妮第一次看到他完全不笑的样子。 那冷漠的神情的确有点让人害怕,就连李妮妮都感到了一丝畏惧,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达玛太子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李妮妮再望过去时,他已经收拢了身上的气势,脸上也重新露出平时笑吟吟的样子。 他的指尖插-入到李妮妮的长发中,将李妮妮的长发向后挽起。 “不,你错了,她爱我。” 他将李妮妮的长发向后拉,不痛,只是让李妮妮仰起脸。 然后他俯下身,亲密地吻了吻李妮妮的眼睛,嘴里却在述说着他和另一个女人的感情。 李妮妮觉得这场景可太刺激了。 仿佛什么n-t-r情节。 但是达玛太子并没有就“爱不爱”这个话题,直接和李妮妮争辩。 他垂下眼,看着李妮妮琥珀色澄澈的眼珠,就想到了西伽蜜多小的时候。 那时她每天都会像猫一样钻进他的被窝,赶都赶不走。 哪怕长大了,也非要和他桌同席、睡同寝。 哪怕最后她手刃他时,看上去也并没有得偿所愿地快乐。 那可怜的样子,看得他心疼极了,只想把心脏给她,让她不要这么为难。 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爱他呢? 这太荒谬了。 如果否认他们之间所有的爱意,就好像连同那漫长的时光地痕迹,也一并被否认了。 但他并没有在李妮妮面前多说。 也幸亏他没有多说。 但凡他多说一句,李妮妮就会诚实地告诉他:猫喜欢钻主人的被窝,就是因为猫觉得有点冷,想要蹭你暖暖,而不是因为猫对主人有什么喜爱。 人类幼崽非要和你坐在一起吃饭,也可能不是因为依恋,大概率是因为他觉得你这里的饭菜比较好吃,不蹭白不蹭。 达玛太子握着扇子,端起桌上的薄荷茶,抿了一口。 “人的感情有很多种,男女之间的依恋也并非只有爱情。我不仅是她的丈夫,还是她的老师、挚友……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概括的呢。” 李妮妮沉默了一会儿。 片刻后,她礼貌地询问道:“你们男人,平时都是这么自信的吗?” 达玛太子:“…………” 作者有话说: 李妮妮和达玛太子 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互殴 第131章 救世主131 李妮妮拿到八音盒之后, 也不耽搁,当天就和达玛太子一同下山了。 路上,他们又经过了上次李妮妮购买粪便时, 来过的“不可接触者”贫民区。 经过了灾荒、瘟疫和战乱,贫民区发生了很大改变。 之前这里虽然破, 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地上时常能看见躺着的流浪汉。 可是今天李妮妮走进来时, 这里已经没有几户人家。很多人甚至连房子都弃置, 十有八九是全家都在瘟疫和战乱中死绝了。 每走几十米,就能看见白骨伏于道边。 李妮妮拿了一块布条,蒙住自己的口鼻。 她蹙眉看着路边的尸体, 边走边道:“北面听说连尸体都没得吃了, 这路上怎么还有这么多尸体?” 达玛太子牵着马匹, 与她并肩走在破落的街道上。 南亚的风温热微醺, 路边青翠的枝叶倾斜下来, 地上的泥土也被前几日的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不紧不慢地牵着缰绳, 像一幅画入了人间,与身侧的地狱惨象形成了强烈的差别。 “在达摩末罗, 会前来收尸的只有‘不可接触者’,如今‘不可接触者’不是在起义军中, 就是在向南边逃荒,这些尸体就失去了买卖的掮客。” 他随口道:“而且能死在这里的,大部分也是‘不可接触者’,其他民众认为触碰他们会亵渎神明, 宁可饿死, 也不会吃他们的尸体。” 原来是这样。 也是, 在达摩末罗, 贵族们连触及到“不可接触者”的影子,回去都要洗澡,普通百姓虽然不至于此,也不大可能敢吃“不可接触者”的尸体。 可这些尸体放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南亚温度这么高,早迟要生瘟疫。 就在李妮妮思索究竟应该怎么办时,达玛太子却忽然问:“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境况,没有粮食,家徒四壁,瘟疫横行,饥荒蔓延……你奄奄一息,就快饿死,这个时候,你会选择吃人吗?” 李妮妮想了想:“尸体 ,可以。” 达玛太子:“如果是我的尸体,你会吃吗?” 李妮妮礼貌地说:“那我会在你死前问一问你的意愿,如果你愿意被我吃的话,我也可以忍受一下。” 达玛太子:“……” 作为一种温和的惩罚,达玛太子拉起她的手轻轻咬了一下。 “……”李妮妮抽回手,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乱葬岗:“那乱葬岗旁边就是菜地,亲人的尸体腐烂,又被菜地里的白菜汲取而去。我们吃那些白菜,和吃亲人的尸体有什么区别?” “人就是碘、锌、硒、铜,再加一点锰、硅、硼、钒、镍,所有自由意志,都不过是神经元造成的错觉,不要给‘人’这种生物赋予那么多不必要的意义。” 李妮妮大方地表示:“我死了,你也可以吃我。” 但是我活着的时候,不行。 达玛太子:“……” 他眼眸深深,像是浓黑不化的雾气。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 这么想就对了。 只要有这样的觉悟,哪怕这个世界某天真如坍塌的恒星一般分解,她应该也不会因此而感到难过悲伤吧。 第241节 李妮妮将“搬运尸体”这件事记在心上,正想翻身上马离开这个地方,忽然见到前方狭窄的石道尽头,一个穿着绿色纱丽的身影正快步走过。 对方并没有看到李妮妮,但是李妮妮却看到了她。 那张曾经朝夕相处的熟悉面容,只要不化成灰,李妮妮都能认出来。 那是杨朵朵。 杨朵朵怎么会在这? 她不是早就已经跟着褚西岭,离开了达摩末罗,回到了现代社会,去照顾她的渐冻人母亲了吗? 李妮妮觉得事情一下变得疑窦重生。 但可惜的是,李妮妮并没有抓到杨朵朵。 这条路口出去以后,正好通向了达摩末罗王城附近的一个码头,无数的难民和逃荒者聚集在这里,因为无法进入王城而聚众鼓噪。 李妮妮在各色面黄肌瘦、鱼龙混杂的难民中穿梭了很久,一无所获。 杨朵朵的身影就像是泥牛入海一般,消失不见了。 “算了。” 李妮妮翻身上马,朝自己的身后拍了拍,示意达玛太子也坐上来: “我们先回王城,然后封锁所有的街道,只要她还在这片大陆,我就一定能抓到她。” 达玛太子看了李妮妮一眼。 河边粼粼的波光打在他脸上,让他天生含笑的精致面孔,显出了一丝诡谲。 他翻身坐在李妮妮身后,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握住缰绳,下巴搁在她发顶。 “你为什么不像我求助呢,西伽蜜多?”他低声说。 “如果你真的很想找这个人,我马上就可以帮你找出来,整片南亚次大陆,无不在我的眼中。” 李妮妮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倒不是她不想借用神明的力量,而是她觉得神明……有点危险。 而且她马上就发现了,神明的语句中透露的关键信息。 “什么叫‘整片南亚次大陆,无不在你的眼里’?难道你有透视眼?” 达玛太子没有直接回答,只和她说了一段《圣经》的故事:“听闻西方的上帝,他的王座下有两块脚踏板,踩在上面,便可以看尽世间一切的景象。” 李妮妮荒谬地说:“这个能力是怎么回事?难道大家洗澡的时候,你都能看见吗?” 她思维忽然发散了一下,羡慕道:“那你岂不是天天不用花钱就能看-片?” 达玛太子:“……?” 李妮妮一旦打开了发散思维,就收不回来了。 她越想越奇葩:“还有上厕所的时候呢?难道那些宫中的侍从,上厕所拉出来的过程,你都能看清吗?……天啊,你太不幸了,怪不得你总是不想吃饭。” 她对达玛太子露出了怜悯的目光。 达玛太子:“…………”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李妮妮温和地说:“你说的话够多了,西伽蜜多,从现在开始,你休息一下嗓子,不要说话。” 达玛太子禁了李妮妮一分钟的言。 这一分钟里,李妮妮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神明的力量。 她不管如何张开嘴,想要发出声音,那声音都像被什么东西挡在她的喉咙里似的,完全传递不出去。 这符合量子力学吗? 李妮妮剩下的一半路程,一直在思索这件事的物理原理,以至于她都没有跟达玛太子说几句话。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一路到了王宫。 或许因为李妮妮一路上都心不在焉,还明显表现出不想交流的意思,回来之后,达玛太子第一次拒绝了做晚饭。 他坐在长桌边,雪白的衣摆流泻下来,抬起头来时,几盏灯火就映在他的眼底。 “抱歉,我有点累了。”美人朝李妮妮微微一笑,柔声道:“今天让我休息一天,可以吗?” 可是神明也会疲惫吗? 这是达玛太子第一次对她表露出“情绪”,李妮妮非常新奇。 新奇到她都不想做别的事了,跑去花了一个小时,围观达玛太子洗头。 看美人沐发,是一种视觉享受。 但这架不住达玛太子实在洗得太慢了,李妮妮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上手,想帮他加快一点速度。 李妮妮让他坐在王庭鎏金的玉石浴池边,将头搁在自己的腿上。 他长长的长发像海藻一样漂浮在水池中,李妮妮舀起一勺水,白色的泡沫随着水流,从黑发上冲洗下来。 达玛太子躺在李妮妮怀里,半阖着眼眸,慢慢伸手抱住了李妮妮的腰。 他闻着李妮妮身上沾染的香气,细密的长睫下,笑意慢慢盈满。 明灭的烛火间,清冷美人拉着她的长发,低声问:“我们这样,像不像是真正的夫妻?” ? 李妮妮看了看怀中湿发垂落、氤氲动人的美人。 又看了看自己挽起的裤腿、光着的脚,和手中的水勺。 “不大像。” 她一秒戳破空气中旖旎的气氛,诚恳地反驳,并凭本事单身。 “我觉得……我们更像发廊小妹和她的客人,或是瘫痪的爷爷和他的孙女。” 达玛太子:“………………” 李妮妮的兴趣并没有维持多久。 等达玛太子开始一根根地梳理他那一头过膝的长发时,她打了一个哈欠,终于坐不住了,转身去找她其他的小伙伴玩了。 今天她有太多的事,想和她的小伙伴倾诉。 刚好武太郎也难得没有去陪他的大象,而是留在王宫中逗□□,李妮妮抓着他和苏尔姬妲的衣领子,做贼一样,将他们带到了自己房间。 她拿着一根用玻璃包住的蜡烛,示意这两人爬上她的床。 武太郎和苏尔姬妲莫名其妙地脱鞋跟了上去。 □□看见了被子鼓成的洞穴,一时没控制出本性,吱溜一声窜进了被子里。 李妮妮将被子一掀,盖在了三人一鼠头上。 “接下来,我要和你们讨论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黑暗中,四个脑袋凑在一起,光将他们的面孔照出了一种不祥的氛围。 李妮妮擎着一根罩起的烛火,严肃地说:“这件事情不仅影响了我们能不能最终打通时空壁垒,还可能关系到这个世界的本质,和世界末日的来临。” “你们必须用生命发誓,绝对不能和任何第三者……” 李妮妮数了一下人数,发现他们已经有三个人,又改口道:“不对,是第四者……” 这时,□□的头颅从武太郎的肩头冒了出来,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李妮妮,浑然已经忘了这个可怕的女人,曾经还想吃了它的事情。 李妮妮:“……绝对不能和第五者谈及,我们今天讨论的任何事,知道吗?” 苏尔姬妲和武太郎从来没有见过李妮妮这么严肃的样子,一时都顾不得计较,他们为什么要躲在被窝里说这件事了,纷纷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李妮妮在四人中间放了一本空白的本子。 “好,我们现在集体回忆一下,你们能记得的《猫和老鼠》的所有剧情。” 苏尔姬妲:“?” 武太郎:“……” □□:“吱!” 作者有话说: 我是一个堕落的、不想更文的小女孩(划掉) 第132章 救世主132 四颗头颅凑在被子里, 其中三颗陷入了沉默。 苏尔姬妲沉默了片刻:“《猫和老鼠》,这就是你说的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李妮妮:“对。” 苏尔姬妲捏着被子,迟疑道:“你是不是最近吃得有点饱, 以至于思想有点飘?” 武太郎赶忙打圆场:“话也不能这么说,说不定《猫和老鼠》真的有什么跨时代的意义呢?” 苏尔姬妲幽幽地看着他:“什么跨时代的意义?” 武太郎绞尽脑汁:“……比如创造了世界上第一对跨物种cp?” 苏尔姬妲:“……” “好了。” 李妮妮分开这两人, 抱起挤在他们中间的□□。 “我应该是看过这部动画的,但不知为什么没有太多印象, 我需要你们把脑海中所有关于这部动画的情节告诉我, 但凡能记得起来的,一点都不能漏。” 武太郎和苏尔姬妲两人虽然无法理解,但出于对李妮妮的信任, 还是盘腿躲在被子里, 默默开始自我头脑风暴。 隔了一会儿, 不知是谁放了一个屁。 还是咖喱韭菜臭鸡蛋味道的。 那味道是如此直冲天灵盖, 且弥久不散。 武太郎忍无可忍道:“苏尔姬妲, 你想放屁就不能去被子外面放吗?” 第242节 苏尔姬妲:“……不是我, 明明是你放的屁才对吧!” 武太郎:“胡说!我今天根本没有吃咖喱。” 苏尔姬妲:“真的不是我!要是我骗你,就让我屁股被人打烂!” 李妮妮举起双手以示清白:“也不是我。” 三人的目光, 看向了李妮妮怀里的□□。 □□许久没有受到这么多人的注目,慢慢地缩起了自己的爪子, 并把头埋在李妮妮怀里,用屁股对着大家。 苏尔姬妲为了证明清白,在李妮妮和武太郎一言难尽的目光中,凑到□□屁股边上闻了闻。 “就是它!” 于是□□被礼貌地请出了这次会议。 它一个鼠茫然地站在被子团外, 用爪子扒拉着被子。 武太郎被着味道熏得受不住, 伸手就想拉开被子。 但还没等他拉开了一条缝, 被子又被李妮妮合拢了。 武太郎:“……”这是五十度摄氏度的天气啊姐姐! 李妮妮平静地说:“忍着。” 倒不是她非要盖着被子, 寻求什么解密氛围。 而是达玛太子已经明确说过,整个片大陆上的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但李妮妮想,这里可能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她的被子。 达玛太子不在现场,却能清楚地知道她和克里希那接吻……这就说明,不管是在多么私密的场合,达玛太子都能知道她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昨天晚上,她半夜胃痛,在被子里捂着肚子,却因为犯懒没有爬起来。 达玛太子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就说明,达玛太子很可能,看不到她被子里发生的事。 这一床被子,就像一个防火墙,将达玛太子这个试图偷窥获取信息的病毒,拦在了防火墙之外。 李妮妮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就好像有一个人,提前给她增加了一个保护措施,而这个保护措施,是连神明都不知道的。 但这并不妨碍她利用一下这点。 所以现在这床被子,绝对不能掀开。 掀开她的防火墙就没了,他们的聊天内容就会像电视剧一样公放在达玛太子眼前。 等屁味散去后,武太郎和苏尔姬妲终于可以安静地回忆剧情了。 一旦他们想到了有关《猫和老鼠》的故事细节,就告诉李妮妮,李妮妮会及时将剧情记载在手中的空白树叶纸本子上。 但是他们能想起来的情节都大同小异。 不是汤姆在追逐着jerry,就是jerry在戏耍着汤姆。 头脑风暴到中途的时候,武太郎和苏尔姬妲居然为了汤姆和杰瑞到底有没有cp感的问题,而吵了起来。 李妮妮在记载了20多页他们两个关于到底汤姆是受,还是jerry是攻的争辩内容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扔下了笔。 “我们不能这样。”她说。 “我们必须得有点针对性……要么我加个关键词吧,科幻,你们两个重新搜索一下脑海中所有和‘科幻’、‘时空’相关的剧情。” “科幻?”武太郎喃喃道:“那我还真的记得一集。” 他趴在被子里,拿过李妮妮手中的空白笔记本:“你们记不记得《猫和老鼠》里,有一集叫做《机械化》?” 苏尔姬妲和李妮妮都摇了摇头。 武太郎:“这集就和科幻相关的。在这集里,汤姆和杰瑞生活在一个充满奶酪的星球上。这个星球除了他们两个,还生活着一群不知疲倦的机器猫和机器鼠,它们像是大工业时代的工人,无休止地为真正的汤姆和杰瑞采集奶酪。” “但是有一天,因为汤姆和jerry产生了矛盾,他们向对方派遣了机械猫和机械鼠进行攻击,战争打响了,为机械猫和机械鼠造成了大量的伤亡。” “本来故事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武太郎说。 “可问题是,这一群机械猫和机械鼠居然产生了自己的思想,他们无法对同伴的受伤熟视无睹,也不甘心继续被猫和老鼠操控。” 苏尔姬妲听得有些紧张:“那该怎么办?” 武太郎:“它们造反了。” 苏尔姬妲:“……” 苏尔姬妲:“那不是和我们一样吗?” 武太郎:“它们把真正的汤姆和jerry变成了机械生物,并操控了真正的汤姆和jerry,让他们无休止地互相斗殴。” 苏尔姬妲喃喃道:“我们当年看的动画片里,居然还有这种黑暗的剧情?” 武太郎:“以前的动画片很多都是这样的,同时期我们国产的《眉间尺》和《镜花缘》也很好看啊,天天看《熊x没》这种脑残动画片,才会影响少儿大脑发育吧。” 苏尔姬妲:“……捧一踩一你有病吗?说这种话的人都没看过《熊x没》吧,我就觉得《熊x没》很好看,没看过不要乱喷ok?” 武太郎抬起狗狗眼,不知道为什么,对苏尔姬妲一点都不客气:“不是我喷,是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之前网友做了一个脑残动画片的排行榜,《熊x没》排名第一,我就复述一下网友的想法,你不喜欢听,去找网友喷回去啊。” 苏尔姬妲:“……” 李妮妮没有管这两个人的针锋相对。 她拿着笔,慢慢在笔记本上列下了一个关键词。 ——机械暴-乱。 猫和老鼠的这个故事,不就是机械暴-乱的典型吗? 被控制的机器人,原本是作为社会生产力存在的。 它们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被控制、被命令、被奴役,然后为它们的“上层阶级”创造财富。 但有一天,被控制的机械却因为无法忍受压-迫,反过来控制了自己的主人。 …… 达玛太子的王后,到底想要借这个故事,暗示什么呢? 李妮妮蹙起眉。 她思索了片刻,毫无头绪。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武太郎和苏尔姬妲两人在被子里,已经开始用枕头对打起来了。 “……” “你们两个别吵了。” 李妮妮用笔抵着太阳穴,在笔记本上把刚才地剧情记下来,然后将思维导图连到了下一首bgm出现的动画片。 “你们有人看过《瑞克和莫蒂》吗?” 这部动画片并不久远,是新出的,而且很火。 武太郎先举起了手:“我看过。” 苏尔姬妲不甘示弱地举起了手:“谁没看过呢?” 武太郎:“这部我看了三遍,没人能比我更了解《瑞克和莫蒂》。” 苏尔姬妲“呵”了一声:“瑞克我本命!谁能比我更了解我男人?” …… 李妮妮:“要不你们两个先在外面炒一架,然后再回来,我们继续?” 苏尔姬妲和武太郎偃旗息鼓了。 “这部有点难办,因为它每一集都是讲瑞克和莫蒂这对爷孙,在平行时空中不断冒险,并顺便炒炒爷孙cp的故事。” 李妮妮说:“这就意味着,这部动画片每一集都跟平行时空有关。” “的确。”武太郎沉思道:“所以我们要找到其中的差异性。我们要找地一定是整部动画片里和别的集数内容不一样的那一集。” “那就是第3季第7集 啊。”苏尔姬妲趴在床上道:“这一集不是被誉为人类动画史上最精彩的一集吗?” “我也觉得是这一集。”这次武太郎居然和苏尔姬妲保持了高度一致:“莫蒂在整个四季度里,都是被瑞克碾压的,只有在这一集里,莫蒂赢了瑞克,这就是最大的不一样。” 苏尔姬妲思索道:“这一集的高光应该是,莫蒂装作贵族的走狗,打败了瑞克后赢得了总统大选,却当场枪杀了所有贵族,成为独-裁者……” 武太郎:“……这一集的高光明明是,本命瑞克解放了自由饼干瑞克,那句‘你们所有人都生活在谎言里’简直是经典。” 苏尔姬妲:“屁!莫蒂唯一一次打败自己外公,难道还不能算是亮点吗?” 武太郎:“没有什么能比戳破人生的泡沫谎言,用死亡迎来真正的自由,更能称之为亮点了。”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 李妮妮打断了他们:“我觉得都不是。” 两人再次安静下来。 武太郎对着苏尔姬妲时的攻击性一秒消失了,狗狗眼温顺地看着李妮妮:“姐姐为什么这么认为?” 李妮妮沉思道:“正因为这整部动画片,讲的都是平行时空,所以我觉得不应该是在单集里寻找疑点,而应该是在整部片里,寻找到一个能够贯穿始终的点。” 哒哒。 她的笔尖落在床架子上,敲出声音。 她的敲打声很有节奏感,武太郎没忍住,跟着她的敲击,哼了一段《瑞克和莫蒂》的片头曲。 伴随着旋律声而起的,是开头最初十分钟地画面。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李妮妮脑海中越过。 李妮妮忽然说:“这部动画片讲的是一对叫瑞克和莫蒂的爷孙,在多重宇宙中不断冒险的故事,对吧?” 武太郎:“对。” 李妮妮敲着笔尖,接着道:“可我们看到的,真的是真实的瑞克和莫蒂吗?” 第243节 武太郎:“什么意思?” 李妮妮:“你们忘了吗?在第1集 的前10分钟,瑞克带着莫蒂,喝醉了酒开飞船,飞船是坠毁了的。” 片刻的寂静。 “卧槽。”武太郎喃喃地说:“难道这部动画片里的真正主人公,在第1集 里面就死了,后面我们看到的都是平行时空的他们?” 李妮妮:“我是这么想的。” 这个细节对于这部动画的粉丝来说,实在太细思恐极。 苏尔姬妲也沉浸在震惊中。 但她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李妮妮犹豫了一下,还是直言道:“达玛太子的王后,留下了一个八音盒,八音盒修复之后,法条震动播放了《盗梦空间》,《瑞克和莫蒂》,还有《猫和老鼠》的主题曲。” 李妮妮并没有说这三首歌的前两首,在她的潜意识里面也全都出现过。 被子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苏尔姬妲直接坐了起来,差点就要把被子掀开。 新鲜的空气从缝隙里一秒涌入,终于给这四五十度的温度带来了一丝惬意的凉意。 但李妮妮眼疾手快地将被子拉拢,又将三个人严严实实的盖在了被子里。 苏尔姬妲:“……” 武太郎:“……” 苏尔姬妲忍住了没去吐槽温度:“靠!达玛太子的王后,居然也是穿越的?” 武太郎不知在想什么,没说话。 “这我不确定。” 李妮妮说:“但我觉得,达玛太子的王后在用《瑞克和莫蒂》的剧情暗示我们一件事,就是——这个世界不是真的。” “这个世界不是真的。”武太郎重复了一遍:“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李妮妮说出自己的理解:“同理,呆在非真实世界里的我们,也不是真的,真正的我们可能早已经死了,或者被什么东西困住,现在我们所处在的地方,只是一个虚假的维度投影而已。” “正如《瑞克和莫蒂》,这部动画片从开篇开始,真正主导世界的主角,可能已经被替换了。” “但是主角自己并不知道。” “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也不知道。” 苏尔姬妲陷入了精神恍惚。 她是在这个世界里生活最久的人,她都已经忘了自己原本地名字,只记得自己姓苏。 也因此,她受到的冲击最大。 武太郎倒是对李妮妮的话没有丝毫怀疑,只是有一些难以接受:“那也就是说,我们在这里的父母、朋友、亲人,都是假的?” “……你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苏尔姬妲拍了一下枕头,喃喃道:“可是怎么可能不是真的呢?我不相信,西伽蜜多。” “我们闻到的花香,今天吃到的晚饭,难道都是假的吗?我们的思想,我们情谊,我们共同的经历,难道都不是真的吗?” “我觉得不是。” 李妮妮想起那正常人身上根本不会有的六芒星胎记。 如果说六芒星胎记还可以是人为造成的……那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呢? 达玛岛上徘徊不去的鬼魂,达玛太子的死而复生,突如其来的龙卷风……这一切,难道是真实世界里会出现的事吗?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她从在飞机上睁开眼睛的第一秒的开始,就觉得浮夸而违和。 以至于这么久,她从未觉得脚踏实地。 可苏尔姬妲根本不愿相信:“哪里不对劲,我都在这里生活二十年了!” 李妮妮:“你是穿越时空过来的,你就没有觉得穿越时空这件事,就很反常吗?” 苏尔姬妲一片迷茫:“穿越时空哪里反常了?” 李妮妮也被她问茫然了:“穿越时空哪里都反常啊,你以为打破时空维度这么容易?” 苏尔姬妲:“可是里那么多穿越时空,这有什么不容易的……再来个系统,很正常啊,很多女主都身带系统,她们还会有位面红包群,群里面还会发什么美白丸、聪明丸、记忆丸,只要你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就能让你秒变学霸万人迷。” 李妮妮:“……” 苏尔姬妲遗憾地说:“可惜我没有,不然我早就和平演变达摩末罗了。” 李妮妮:“…………” 武太郎在一边围观了一次,二次元少女和三次元少女的对话。 一个是二次元穿越剧情看多了,开始逐渐把二次元里面的桥段当成了现实。 一个是三次元理工科思维过于死板,根本没办法理解二次元“跳楼喝水都能穿越”的思维。 李妮妮匪夷所思道:“你知道穿越需要多少能量吗?那是一个黑洞的能量,可以把地球压缩成一个盘子大小,你觉得以我们现在这种科技能做得到吗?” “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做到呢?”苏尔姬妲说:“说不定有更高维度更加智慧的生物,帮我们做到了呢。” 比如系统啊。 “那事情就变得更恐怖了。” 李妮妮这个时候,反而露出了平静的神色。 “如果真的存在更高维度的生物,它们像圈养牛羊一样圈养着我们……那我们又会是什么存在呢?” ——等等。 “更高维度的生物,像圈养牛羊一样圈养着我们。” 这不就是第一部 《猫和老鼠》里,汤姆和jerry圈养机械人的剧情吗? 一个极为恐怖的念头倏然划过。李妮妮忽然真实地感觉到了一阵寒意,从脚底,一直延伸到了天灵盖。 电光火石间,她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秒爆起,耳畔如同炸响了隆隆惊雷。 武太郎觉得李妮妮的神情不大正常,拉住了她的手,正担心地想询问一句。 他们头顶地被子,忽然被一只素白的手,整个掀起。 达玛太子难得流露出匪夷所思的声音,在他们头上响起。 “西伽蜜多,你们三个躲在被子里……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里,本书已经离最初的目标“沙雕小甜饼”渐行渐远 但我觉得甜……也勉强算有几分甜吧,毕竟女主都没亲手杀男主 第133章 救世主133 武太郎和苏尔姬妲看到达玛太子, 顿时慌不择路从床上滚下来,在地上并排站好,活像两个犯错的小学生。 “对对对不起。”苏尔姬妲语无伦次地说:“我不是故意上李妮妮的床的, 我不是故意占你位置的……我下次再也不来了。” 她猛地向达玛太子一个鞠躬,随后便箭一般地夺门而出。 顺便还拉走了一头雾水的武太郎。 李妮妮:“……” 达玛太子根本没有注意那两个人。 他看着乱糟糟的床铺, 叹了一口气,将被杨朵朵和武太郎碰过的被单和被褥全部卷起来, 打算明天亲自手洗。 随后又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床刚晾晒过的被褥, 开始铺床。 李妮妮还坐在床上,他铺到李妮妮的时候,就把李妮妮整个端起来, 放到了铺好的那边。 李妮妮:“……” 达玛太子铺床的动作, 宛若行云流水。 一看就是五星家政人员了。 李妮妮从他对铺床的熟练程度中, 感到些微的愧疚。 做完这一切, 达玛太子在床边坐下, 伸手摘去李妮妮头上粘的一根鼠毛。 “头上汗都出来了。”他边用袖子擦着她的额头, 边轻声说:“我给你安排的冰也不用,还要把自己装在被子里……这到底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李妮妮镇定地说:“我们只是在比赛说恐怖故事, 我觉得遮住被子能增加一点氛围感。” □□已经快被吓傻了,整个鼠呆呆愣在床边不知道动。李妮妮一把将土拨鼠扒拉到自己的被窝里, 装作打了一个哈欠。 她整个人伏在干净清爽的被子上,用被子将自己盖得只剩下半张脸。 李妮妮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回头看达玛太子,暗示性极强地说:“天色已经晚了。” 达玛太子端详着她的神情, 低头亲了她一下:“嗯, 天色晚了。” 李妮妮:“……” 李妮妮觉得自己的暗示可能还不够强烈, 又捂着嘴巴打了一个更大的哈欠:“我觉得有点困了, 要么你……” “噼啪”一阵风声,烛火熄灭了。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流淌。 一阵窸窸窣窣中,李妮妮听到衣裾拂过床面的声音,一点冰凉的东西点过她的手腕,是达玛太子的长发,又滑又长。 馥郁的香气涌到她鼻尖,李妮妮无意识地屏住呼吸。 达玛太子躺在李妮妮身后,中间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子,将李妮妮揽在怀里。 “睡吧。” 第244节 他慢慢地拍着李妮妮的背,轻声哄道: “我就在这里陪到你睡着,你睡着了我就离开。” 那熟悉的香气里,带着一种似桂非桂,似兰非兰的味道。 这气味就让她警惕,又让她依赖。 李妮妮安静下来。 第二天清晨,李妮妮醒来时,达玛太子果然已经不在身边了。 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餐,居然是生煎包,那气味实在太香,李妮妮没来得及洗漱,就抓了一个塞进嘴里。 然后她带着几个普沙密多罗·巽伽专门派来服侍她的侍从,转头去找了久未见面的摄政王子。 摄政王子被俘虏之后,李妮妮将他关押在了达摩末罗的奴隶集中营。 这个集中营里的奴隶,一部分负责提炼铁,一部分负责提炼青铜,用来制作农具和武器。 摄政王子每天的工作量与其他奴隶一样,必须服役15个小时,如果效率稍微慢一点,就要经受责骂和鞭打。 这里是达摩末罗的人间炼狱,李妮妮走了一路,没有一个奴隶抬头看她。 他们骨瘦如柴,脖子上戴着粗重的锁链,神情麻木地搬运着铜和锡。 空气里的气味也极度难闻,李妮妮鼻尖满是古代化学制品刺鼻的味道。 因此这一路上,除了李妮妮不怕死以外,其他的几位侍从,从一开始就在李妮妮的命令下,戴上了蒙面的器具。 李妮妮在熔铸纯铜的棚子里,找到了摄政王子。 摄政王子那如同玛蒂尔达一般柔顺的短发,已经被悉数剃光,尖尖的下巴上长满了胡茬,看上去狼狈又潦倒,还瘦了很多。 若不是旁边的工头提醒,李妮妮差点没认出来。 摄政王子抬头看了一眼李妮妮,就垂下眼,沉默地敲打着金属,让铜块变薄。 李妮妮在他面前坐下。 “你现在明白了吗?” 摄政王子将烧红的铜浸在水里,水“滋啦”一声沸腾起来。 “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失败,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推翻。” 李妮妮下巴扬了扬,目光指着门外那些瘦得几乎脱相的奴隶。 “明白为什么只要有人打响第一战,高举双手,带头起义,这些百姓就会一呼百应,赢粮影从。” “还能因为什么?”摄政王子冷笑一声:“当然是因为你们这些贱民不知好歹。” “啪”一声。 李妮妮刚抄起桌上粗壮的金属棍,想一棍子打在摄政王子的脸上。 但她身边一个白衣侍从,动作却比她更快。 只见他漫不经心地拎了一根细细的金属棍,轻轻巧巧地一挥,动作极其流畅漂亮,结果直接将摄政王子打出了一口血来。 李妮妮:“……?” 摄政王子头猛地偏向一边。 半晌,他从嘴里吐出一颗牙,匪夷所思地看向李妮妮身边的白衣侍从。 “……这又是你的姘头?你到底有几个姘头?” 这些白衣侍从,从出宫开始就蒙着脸,连李妮妮都没看清他们的相貌,摄政王子当然更不认识。 “现在坐在王位上的那个,也是你的姘头吧?” 摄政王子不怒反笑:“我以为你造反是为了当达摩末罗第一个女王,但是没想到,你还是让一个男人坐上了王位……女人就是女人,肤浅、短视,你根本不知道你原本能怎么样流传千古,却白白将机会拱手让给了一个男人。” 他随口道:“怎么,那个新来的伪王,这么得你的欢心?” “他床上就这么厉害,厉害到你连王位都能拱手让出?” “你怕是昏了头了,西伽蜜多,看不出你姘头挺多的啊,除了我,你还有几个姘头——” 他话没说完,又是“啪”一声。 李妮妮身后的白衣侍从,这次居然都没等李妮妮发话,直接随手一棍子,打在摄政王子另一边脸上。 他动作很随意,但是带来的痛感却一点不低。 摄政王子的两边侧脸立刻对称地肿了起来,让李妮妮都吓了一跳。 她敬畏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白衣侍从。 不愧是普沙密多罗·巽伽给她派来的属下,这动作就是专业。 摄政王子在短短几天内暴瘦了20斤,吃不好,睡不好,人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这一棍子之后,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刚走了一步,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李妮妮:“……” 她忍不住再次瞥了一眼身边的侍从。 却只见侍从白衣如雪,安静地站在一旁。 明明身高也不算高,肩膀也偏向瘦弱,外表上看上去,和其它侍从压根没什么区别,甚至姿态还有点过于温顺。 但就……就还挺彪啊。 李妮妮收回视线,在摄政王子面前蹲下:“我有几个姘头,关你什么事?” “……好歹睡过一场,你下手留点情行不行?” 摄政王子抹了抹自己唇边的血,笑道:“是不关我的事,我就是随口问问,好让我明白,我到底输在了哪。” “嗯?你说说看。”他重复了一遍,抬头时,阴冷的目光攫住李妮妮:“西伽蜜多,我到底输在了哪?” 那只带血的手差点钳住了李妮妮的下巴。 李妮妮侧头避开。 摄政王子神情阴鸷,语气却依然吊儿郎当:“怎么不说话了?西伽蜜多,我到底比你其他那些姘头差在了哪里,让你偏要帮着他们,篡我的位?” 李妮妮冷静地拨开他的手:“我不是来和你谈这件事的。” 摄政王子:“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谈?” 李妮妮:“我是来和你打听一下,你是怎么发现时空壁垒的?” 其实关于时空壁垒这件事,李妮妮觉得自己更应该去问克里希那。 毕竟她曾在克里希那的马车中,看见褚西岭。 千年后溯源部的首席,和千年前达摩末罗的执政官不仅认识,还熟到能同坐一辆车,这件事就非常离奇。 可惜在她谋算着怎么问时,克里希那已经死了。 被达玛太子杀死了。 但没想到,摄政王子的下一句就是:“这事你问我没结果,你应该去问你的另一个姘头,克里希那。” 他说着冷笑一声:“我的王妃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居然和我的执政官不清不楚,还缔结了婚约……西伽蜜多,我到底该夸你手段高杆,还是夸你不挑嘴?你居然连克里希那那种生了173个孩子的种猪,都能下得去嘴。” 李妮妮:“……”倒也不必如此一针见血。 她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克里希那和时空壁垒,又有什么关系?” “我第一次接触时间偷渡者,就是我的好执政官克里希那带我去的。” 摄政王子嘲讽地说:“克里希那很早就和时间偷渡者有接触,后面每一次和时间偷渡者的交易也是由他牵头的。至于他是怎么接触到的,我就不知道了。” 李妮妮沉思片刻:“你们平时,都和时间偷渡者交易什么?” 摄政王子:“药材、技术和武器。” 李妮妮喃喃道:“我就说,你们这个年代怎么会有冶铁技术,原来都是偷渡来的。” 她回过神又问:“那你们给这些时间偷渡者的报酬,又是什么?” 摄政王子“呵”了一声,玩味地看着李妮妮:“这我倒是知道,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李妮妮:“你有什么条件?” “我现在一无所有,也没什么好和你要的。”摄政王子一身狼狈,却玩世不恭地看着李妮妮:“要不然你让我再上-一次?” 李妮妮静静看着他:“我以为你会让我放你自由。” “自由?这东西是不能被人施舍的,得我自己挣回来。”他舔了舔牙尖的血:“我能挣回来第一次,就能挣回来第二次。” “但说真的,吃了一次肉,却没吃干净,我这心里是真的惦记。” “我不挑地,就这里也行,你让我上-一次,我马上告诉你。” “……”李妮妮:“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她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胸口,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我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如果你老老实实交代,我或许还能给你一条活路,但如果你顽固不化,就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旧情?” 摄政王子立刻抓住了这两个字。 他玛蒂尔达一般东欧人的深邃双眼,紧紧盯着李妮妮,唇边也带出了一丝笑。 “说仔细一点,别害羞,我们有什么旧情?你要是能说得让我开心,我说不定就考虑一下告诉你。” 李妮妮:“……” 李妮妮彻底被他消磨完了耐心。 她懒得和他废话,站起来,头也不抬地朝身边白衣侍从冷声说:“把他绑起来,眼睛蒙上,跟我走。” 李妮妮将摄政王子带到了一个封闭的房间。 这个房间远离了喧嚣的矿场,在一处安静的树林中。 李妮妮命人搬来一个十字架,像绑耶稣基督一样,将摄政王子绑上去,手脚都绑在十字架上。 第245节 她蒙着摄政王子的眼睛,随手拿了一颗钉子,又拿了一个锤头。 下一秒,她毫无征兆地一锤下去,将摄政王子的两只手腕钉在了十字架上。 然后她命人解开了绳子。 摄政王子整个人的重量,顿时都聚集在了那两颗钉子上。 他整个人因为重力向下坠,钉子就向上拉扯他的皮肉。 摄政王子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白皙的皮肤剧烈地扭曲起来,额头上的冷汗也簌簌而下。 但是他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等到最疼的那一阵过去以后,他居然还能弯起嘴角,朝李妮妮笑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一天?” “我记得太深了,每一个细节我都能记住……那一天是达摩神主的庆典,我把你从猕猴桃树上抱下来时,可没想到有一天,你会把我钉在十字架上。” “我以为自己捡的是一只小猫,没想到自己捡回来的是一头老虎。” 李妮妮反手在他的手腕静脉上划了一刀。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 她扬了扬下巴,还没来得及说话,身边的白衣侍从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已经转身将一个装了半桶水的木桶,放在摄政王子割开的手臂下。 李妮妮:? 啪嗒。 几滴血落进桶里。 不到万不得已,李妮妮不想搞出人命。 这个假放血地方法虽然俗,但说不定会有一点作用。 “我刚才割开了你的动脉,只要十五分钟,你就会因为失血而手脚冰凉,眼前发黑,再过半个小时,你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死亡。” 摄政王子时常和时空偷渡者打交道,是听得懂现代计时单位的。 白衣侍从拖来了一把专门为李妮妮打造的椅子,无声无息地放在李妮妮身后。 李妮妮在摄政王子面前坐下,慢条斯理地说:“看在我们那点算不上旧情的旧情上,我再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只要你告诉我你和那些时空偷渡者交易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就让你活下去。” 摄政王子笑道:“那你要失算了。” 李妮妮不理会他,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着。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摄政王子手上的伤口早已经愈合,后来的滴血声,都是李妮妮身边的侍从从小羊皮袋子里挤出来的水。 摄政王子却依然一言不发。 快到十分钟的时候,李妮妮看到摄政王子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就知道这个男人根本没有上当。 这种方法,是通过让受刑者以为自己的血快流光,在恐惧中对自己造成心理暗示和心理压力,从而坦露真相。 但这个方法对于意志力极强的人是没有用的。 那就没办法了。 李妮妮再次走上前去。 这次她直接划开了摄政王子的动脉。 划开动脉的流血量和划开静脉时的流血量果然不一样,李妮妮只感到一股强劲的冲力,一股血流顿时从摄政王子的手腕处直接喷涌了出来。 李妮妮重新坐回椅子。 她也不催摄政王子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 等谁先把血流光,又或者是等谁先低头。 但是出乎李妮妮的意料,摄政王子脸上却并没有任何焦急和恐惧的神情,他甚至依然微微笑着,只是脸颊因为失血而苍白如纸。 似乎近在咫尺的死亡,伤害不了他分毫。 李妮妮慢慢蹙起眉,起身走到摄政王子身前。 就在这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李妮妮清楚地看见,摄政王子手腕上被割开的动脉,居然正在以一种奇迹般的速度,缓慢又稳定的愈合。 “这是为什么?” 她抓住摄政王子的手,指尖深深陷进了他的伤口。 她反复地观察他的手腕,在难以置信中再次确定,他的手腕的确在以一种非人类的速度合拢。 李妮妮喃喃地说:“难道你也不会死吗?” “还是说……所有拥有六芒星胎记的人,都不会死呢?” “这个六芒星胎记……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我们开始定结局了!现在大家还是都希望褚西岭当男主吗? 第134章 救世主134 李妮妮歪头盯了摄政王子两秒, 忽然再次伸出手,沿着他手腕上的伤口刻下一刀。 这一刀深可见骨,连皮肉都被划烂。 但摄政王子反而恢复得更快了, 李妮妮清晰地看到,那伤疤只是存在了近一分钟, 便消失于无形。 “我说了,你杀不死我。” 摄政王子眼上蒙着一条黑色布带, 唇角却露出了一点凉薄的笑意。 “不管你如何将我千刀万剐, 我都会活下去,然后回归。” “你等着我,西伽蜜多, 等到那一日, 我会将你那些姘头的尸体, 一个一个挂在城头上, 我要和你在大庭广众之下醉生梦死, 让这些男人用眼睛看着, 这个国家和你,都是属于我的” 李妮妮后退一步, 背靠着墙壁,唇里吐出灼热的热气。 她没去理会摄政王子的话。 谁又会理会一个失败者的叫嚣呢? 李妮妮长睫微微下垂, 转身走到摄政王子身后。暗室中漆黑的光线,让她的脸显得半边明亮,半边晦暗。 她手中不知何时拿起了一把薄薄的匕首,手臂绕过摄政王子的脖颈, 就在摄政王子以为她要拥抱他的时候, 猝不及防地轻轻一划—— 摄政皇子的气管, 断成了两截。 他愕然地张大眼。 血液一下从摄政王子的喉咙里涌了出来, 他艰难地张着嘴,却无法说话,只有喉咙上两片被切割的皮肤,随着他说话产生的气流,微微翕动。 “地球上碳基生物唯一无法阻挡的规律,是生老病死。”李妮妮喃喃道:“除了癌细胞。” “我不信你不会死。” 虽然她已然在自己身上做过了实验——达玛岛上,她枪击了自己,并且活了下来。 但当时她只以为自己不正常。 可现在又出现了一个不会死的人,那就不是她不正常了。 而是这个世界不正常。 “如果人可以不死……那这就不是真实的世界。” 李妮妮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信你不会死。” 另一头,白衣侍从静静的站在窗下。 他身边有一个人类听不到的声音,趁着李妮妮此刻背对着他们,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殿下您不杀摄政王子的原因吗?您知道王后最终会发现摄政王子不会死的事实……您就是在等王后亲手手刃他的前情人,对吗。” “那个声音”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真是妙啊。 杀死情敌有什么用? 让正主亲手去杀情敌,才能真正诛心啊。 白衣侍从没有说话。 不过一个没有真正得手的跳梁小丑罢了,还不配让他花这么多心思。 那些吻过、抱过西伽蜜多的男人,都必须死。 但他们并不是他的威胁。 因为他们既得不到李妮妮的信任,也无法得到她的心。 真正能让他产生威胁感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当年西伽蜜多的挚友——那个被他屠了城的小国王子。 那是西伽蜜多短暂生命里,唯一一个真正信任的对象。 能够困住西伽蜜多的世界,必须完全符合物理定律,不然她就不会相信。 而一旦她对世界的性质产生怀疑,你就再也不能明着阻挡她探索的脚步——因为你越阻挡她,她就会越笃定自己的猜测。 当年手刃他的西伽蜜多,已然洞察了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 她被强制格式化重置,但这件事情并不顺利。 如果她在被格式化之前,为自己留下了一个后手,那这个后手最大的可能,就是她这位异性“挚友”。 当年他屠杀这位王子母族家人的时候,这个王子本人却失踪了,至今没有找到下落。 他到底是老死在了时间的长河中,还是……被西伽蜜多藏了起来? 白衣的侍从挽起的长发铺散下来,面罩下一双潋滟的双眸,平静、迷恋又病态地注视着面前,站在血泊中的少女。 他微微抬起修长的指尖。 第246节 一秒钟后。 摄政王子身上的六芒星胎记,缓缓消散。 力量犹如开闸的湖水,源源不断地向外流泻。摄政王子明显感觉到了什么重要地东西,正离他而去。 他偷窃来的力量,终于回归了本位。 白衣侍从放下手。 一枚黄色的六芒星,在他手心里缓缓隐没。 “西伽蜜多。” 摄政王子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气音。 他预感到生命的流逝,拼命挣扎着想要将自己覆盖在眼睛上的黑色布带取下来。 想再看她一眼。 最后再看她一眼。 “西伽……蜜多。” 他那双东欧人一般深邃美丽的眼睛,渐渐失去神采,就像剥开了肚腹的鱼目。 摄政王子死了。 他是李妮妮来到这个大陆后,认识的第一个人。 他曾经把控着十万大军,本应当开创一个时代,居然就这样寂静无声地死在了一个夏日的午后。 李妮妮退后一步,靠到墙上时,身后的白衣侍从,扶了她一把。 “大人,请小心。” 白衣侍从微微有点喑哑的语调,透过面罩传了出来,是陌生的声音。 李妮妮没有在意。 她挥开白衣侍从的手,重新站了起来,转身朝屋外走去,再没有看摄政王子一眼。 “把他烧了,骨灰葬在恒河里。” “是,大人。” 李妮妮离开的时候坐着牛车,白衣侍从坐在前方驾车。 她让人把牛车的窗帘拉开,夏日的太阳在树影下,就像一轮模糊的影子,跟着他们的马车在树叶的缝隙中前行,掠过一根一根的树枝。 这个场景让李妮妮无端想起了一部电影的结局,这部电影叫《英国病人》。 可是英国这个国家,真的是真实存在地吗? 那个仅存于她记忆中的现代社会,又是真实存在的吗? 李妮妮放下帘子。 牛车扬起一地灰尘,轮子隆隆朝前驶去。 回到宫中,长老院们的诸位长老还在议事。 李妮妮在白衣侍卫的护卫下,直接走到长老院的议事大厅,将站在讲话台上的长老推开,当这大殿中几百人的面,宣布了摄政王子的死讯。 众人一片哗然。 还在做着摄政王子复辟美梦的长老,难以置信地说:“摄政王子岂会无缘无故暴毙,一定是有人下了黑手!” 另一个长老愤怒道:“摄政王子前几日还活的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死了呢?” “摄政王子当政十载,有功劳,有苦劳,他将我们达摩末罗的地盘壮大了一倍,这样的枭雄哪怕功败垂成也应当受到法律制裁,怎么能死得不明不白!” “对!摄政王子不能死得如此蹊跷!” “摄政王子绝不会无故死亡,此事必须彻查!” …… 在场的都是贵族,他们享受了千年的特权,这些特权一半是王庭给他们的,一半是神殿给他们的。 他们虽然迫于李妮妮起义军地威胁,但是却没有人看得起这只由首陀罗组成的军队。 毕竟平时,首陀罗和‘不可接触者’,可是连亲吻他们的衣摆都没有资格的贱民。 摄政王子已死,就等于他们心中最后的支柱轰然倒塌,一时间怨恨沸腾,连表面的恭敬都维持不住,要不是四面还有起义军把守,他们能上来直接生撕了李妮妮。 李妮妮伸手,止住最前面几位长老的话头。 “谁说摄政王子死得不明不白?” 李妮妮说:“摄政王子是我杀的。” 最前面的新长老首席,被李妮妮的直白震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杀的?” “对,我杀的。”李妮妮反问道:“怎么了?” 长老愕然道:“你怎么能杀了……” 李妮妮:“我为什么不能?” 她随意走到一位起义军将领身前,拔出了他腰间的长刀,扔在木头的台面上。 “我不仅能杀他,我还能杀你……我就算杀光了你的亲族,你又能说什么?” 台下的武太郎和苏尔姬妲刚刚急匆匆的赶过来,正想上台帮李妮妮遏制局面的时候,就看到了李妮妮的动作。 武太郎一把拉住了苏尔姬妲:“别帮倒忙,先看着,姐姐能处理好。” 苏尔姬妲掰开他的手就想往上冲:“……你就放屁吧!” 武太郎再次按住她,镇定地说:“相信我,这种阵仗姐姐经历得多了,现在小场面,不慌。” 苏尔姬妲:“……” 这个场地是一个倒梯形,结构有点像是罗马的圆形剧场。 “我今天来宣布几件事。” 场地中心的辩论台上,李妮妮望着四面高台上,上百名婆罗门贵族和刹帝利贵族家族派来的长老,用谈论天气一般的寻常口吻说: “第一,摄政王子已死。” “第二,从今天开始,不再有达摩末罗,只有爱因斯坦共和国。” “从今天开始,废除一切种姓制度,按照人口平均土地,举国上下只信奉爱因斯坦神。” “所有关于达摩神主的书籍,一律销毁,所有侍奉达摩神主的神庙,一律推翻。” “如有私下歌颂除爱因斯坦神以外的异神者,将接受宗教裁判所的审判,一旦被判定为渎神,将接受剥皮之刑,死后不得葬于恒河。” “所有叛逆者,死。所有不归顺新朝者,死。” 始终站在李妮妮身后的蒙面白衣祭司,隔着几步远,望着李妮妮的背影,眼底居然露出了一点笑意。 但是这一头,贵族们却被李妮妮一记直球打蒙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完全没收他们的特权吗?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新的王朝,不用仰仗他们这些官僚吗?那她的官员从哪里来?她的国家难道不要运转了吗? 铁打的贵族,流水的王朝,她难道不应该对他们卑躬屈膝,恳求他们的帮助,在等他们赏她一份薄面,帮她稳定新的王朝吗?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剥夺他们的财富,废除他们的特权,践踏他们的信仰…… 李妮妮语气不大说出的几句话,犹如惊雷在贵族脑海中炸响。 轰隆。 轰隆。 一道一道,砸去了他们维护了几代人,早已视为己有的空中楼阁。 在农业时代,失去了土地,就失去了一切。 权力、财富一夕化为乌有,他们面容扭曲,怨恨滔天,最前面的几个贵族忍无可忍,冲上来就想抓李妮妮。 “我的父母祖辈操劳一世,从未违法乱纪,我祖辈的产业,你说夺走就夺走,凭什么?” “我的家族守护达摩末罗百年,尽心尽力,这样的功勋,你说砍去就砍去,凭什么?” “我已年过半百,子孙近半都死在战场上,没有一分一毫对不起你王室,你不记功劳,还要打压,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声势浩大的质问声中,几个人穿过侍卫的防线,逐渐向高台逼近。 李妮妮伸手想去拿地上的刀,但她身边一个人比她更快,直接拾起刀,一刀斩下了一位试图偷袭李妮妮的贵族的头颅。 李妮妮回头一看,竟然是普沙密多罗·巽伽。 这位年轻地帝王恭敬地站在李妮妮身前,长刀还滴着血。 他对上李妮妮的视线,毫不犹豫地跪下来。 “大人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大人的帝国,却不是我的帝国。”他脸上露出温柔濡目的神色:“——是我帮大人守护的帝国。” 说话间,那被斩落的头颅双目圆睁,死不瞑目,咚一声落在地上,一路滚到了方才质问李妮妮的长老脚底。 长老被扑面而来的鲜血淋了一身,目眦欲裂。 地上满是喷溅的血迹和众人凌乱的脚印,一波又一波的贵族被愤怒盈满了胸腔,喊叫声和武斗声乱成一片,不少人拿着武器跃上高台,又被起义军残酷镇-压。 苏尔姬妲和武太郎站在后面维持秩序,他们命令起义军架起□□,将李妮妮所站的高台周围围起了一道钢铁城墙。 但凡越过这个城墙者,不计身份,不计功勋,不计忠奸,不计善恶,格杀勿论。 数不清的活人被腰斩在这铜墙铁壁,一些贵族断掉的手脚被扔在地上,又被前赴后继的来人踩成了烂泥。 李妮妮站在血迹斑斑的高台之上,抖了抖裙摆上溅上的肉沫,在那个被吓到跪下的贵族身前蹲了下来。 她捡起地上死不瞑目的头颅,看了一眼,随手扔到一边。 “你刚刚问我,凭什么?” 第247节 “我现在回答你。” 她慢慢将手中陌生的血迹,涂抹在那个方才说话的贵族脸上,平静地说—— “不凭什么,成王败寇而已。” 作者有话说: 我果然不会写爽文 就是边写,边自己尴尬到脚趾抓地 第135章 救世主135 达摩末罗正式开始了大清洗。 如果换一个词, 这种行为叫党同伐异。 所有不赞同爱因斯坦神理念的人,都被李妮妮圈在一个“集中营”里,集中进行科学知识教育。 如果有格外难搞的刺头, 或者鼓动、煽动、撺掇他人谋反的带头人,一旦查实, 就要接受斩首之刑,还要将头颅挂在城门口示众。 一时间, 城门口挤挤挨挨挂着的都是人头。 远远望去, 密密麻麻,眼睛有睁着的,有闭着的, 也有半睁半闭的。 达摩末罗一时风声鹤唳, 草木皆兵。 一个月后, 城门上已经挂不下头颅, 李妮妮只好重新开辟了城墙作为第二个人头摆放处。 达摩末罗乱葬岗激增, 棺材的价格更是增长到了比高档家具还高的地步。 就连军队内部也起了争端, 一部分起义军接受不了李妮妮如此激进的做派,与另一派形成分裂, 两派你争我夺,毫不相让。 而在这样的暗流涌动中, 李妮妮却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她每天不是和达玛太子坐在小花园里烹饪佳肴、品尝美食,就是命人将达摩末罗图书馆里的历史典籍,一车一车地运送过来。 这一个月里, 城门口整整屠杀了上万贵族, 血液和毛发堵塞了达摩末罗的下水道系统。 李妮妮的历史书, 也速读了1000多本。 身为达摩末罗真正的掌权者, 李妮妮如今可以翻阅达摩末罗宫廷秘室里的任何一本禁书,也得以神殿里任何一本典籍。 她不仅摸透了整个达摩末罗的历史,她甚至摸透了整个南亚次大陆的历史。 除此以外,达玛人从塔克拉玛干一路迁徙到南亚次大陆的路线和原因,也在这些潜藏在宫廷深处的卷宗中,逐渐显山露水。 又过了一个月,贵族已经被杀麻了。 李妮妮推行下去的政令,再也听不到反对的声音。 与此同时,“反爱因斯坦联盟”也在中产阶级和贵族中初显雏形,达摩末罗的官员大幅减少,不少省城已经找不到地方官员。 他们不是被李妮妮吓走,就是已经被李妮妮杀了。 李妮妮成了“暴君”的代名词,甚至还有一些贵族官员,为表对前王室的决心和忠诚,直接在自己府衙的大门前自焚而死。 等到第三个月的时候,苏尔姬妲跑来找李妮妮。 这时达摩末罗已经走过了盛夏,慢慢入秋,花园里一些落叶灌木开始疯了一样地掉叶子。 李妮妮刻意引进的松树,不大适合这里的气候,松叶铺了一地,脚踩上去都是松软的。 李妮妮坐在石桌前,和达玛太子对坐着下飞行棋。 李妮妮摇了一把骰子,点数是6。 她在飞行棋上点了6步。 然后她的小红帽,就被达玛太子埋伏的食人花吃掉了。 “——等等。” 李妮妮手心捂着着自己的小红帽,不让达玛太子把它拿走:“我还没有松手,这步棋还没有落下,我不走这步了,我要重新走。” 达玛太子扇骨压在唇上:“可是你的筛子已经摇过点数了。” 李妮妮:“我只是摇了点数,又没有规定我只能往这个方向走。” 达玛太子看着她:“可飞行棋只有一个方向的规矩,也是你定的。” 李妮妮:“……” 她捂着棋子不动,达玛太子伸手一根一根地把她的手指抠开……然后残忍地用食人花,吃掉了她的小红帽。 “哐当”一声,小红帽落进了达玛太子的棋盒里。 “愿赌服输,西伽蜜多。” “……” 苏尔姬妲刚从尸山血海中跨出来,一进花园就目睹了两人争夺棋子的场面,一时间几乎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来。 她好一会儿,才小心地开口试探道:“现在我方便说话吗?” 达玛太子头也不抬,修长手指一颗颗拿走李妮妮输掉的棋子。 很快李妮妮的棋盘上就变得光秃秃。 李妮妮眼睁睁看着自己空荡荡地棋盘,捏着手手道:“……方便。” 苏尔姬妲:“……可能我接下来说的话,会有一点没情调,但是为了帝国的稳定,我还是必须要说——” 她深吸了一口气:“你不能再天天都在花园里面玩棋了!西伽蜜多!睁开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吧!王城之前的叛-乱刚刚压下,南边又发生叛-乱了!” 李妮妮蹙着眉头,重新开始摇骰子:“哦。” 苏尔姬妲:“……” 苏尔姬妲崩溃:“你听到我在说什么了吗?” “我听到了。”李妮妮说:“可是南部的治安不是武太郎管的吗,南部发生叛-乱,为什么是你来和我说?” 苏尔姬妲:“对哦。” 李妮妮不提她还没发现,一提苏尔姬妲才意识到——武太郎为什么每次都喜欢使唤她来帮他做事?搞得跟他在刻意避开李妮妮似的。 苏尔姬妲一下被李妮妮带偏了话题,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等等,不对,现在的重点不是谁打报告,而是南部发生了大规模叛-乱才对吧?” “这次叛-乱的规模很大,但我们的兵马还困在北部和王城附近,一时无法抽调到南方……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李妮妮:“叛-乱者是贫民还是贵族?” 苏尔姬妲:“贵族。” 李妮妮将小黄帽移动了四格:“你觉得呢,这次叛-乱者会是谁?” 苏尔姬妲张了张嘴,刚想回答,忽然意识到李妮妮不是在跟自己说话,而是在跟她对面的那个男人说话。 男人面容如雪,风华绝代,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细密得几乎可以兜住天上飘落的花瓣。 “九大婆罗门姓氏,之前已除其四,其一蛰伏南方,三者已经倒戈……叛-乱者是谁,西伽蜜多多大人心里,难道不是心知肚明吗?” 达玛太子摇了摇骰子,将自己手上的小绿帽移动了五格,吃掉了李妮妮的王后。 他弯眸道:“你又要输了,西伽蜜多。” 李妮妮:“……你这是作弊,你为什么每次都能摇出你需要的点数?” 达玛太子重新拾捡棋盘上的棋子:“我也想输给你,但是实力不允许。” 李妮妮:“……” 苏尔姬妲:“……” 苏尔姬妲每次见到这两人的相处模式,都觉得恍恍惚惚。 可能因为达玛太子的家政事业实在是做得太出色,李妮妮的被子都是他亲手洗的。 甚至听说现在每天早上,西伽蜜多大人起床时,连袜子都是达玛太子半跪着,一点点帮她穿好的。 以至于苏尔姬妲每次看见达玛太子,就莫名有一种“霸道保姆爱上我”的错觉。 感觉所有剧本到了李妮妮这里,画风都不对了起来。 李妮妮将棋盘向前一推,整个人向后倒在椅子的靠背上,转头对苏尔姬妲说:“这次叛-乱十有八九出自克里希那家族,你也是克里希那家族的一员,这件事情如果你不想和自己家人兵刀相见,就别管了,把叛-乱交给武太郎或者普沙密多罗·巽伽吧。” 苏尔姬妲想到自己家族里,那400个正在和自己宅斗的堂兄弟。 “这和我是不是克里希那家族的成员没有关系,哪怕没有这次起义,我们彼此之间也是你死我活。” 苏尔姬妲说:“除非争夺出最后的胜者出来,不然我们的斗争是不会停止的,战争不过是放大镜而已。” 李妮妮点点头:“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处理呢?” “我们没有守卫兵,也没有武器武器,军队也都已经送到了北方。”苏尔姬妲沉思道:“那剩下的,能在南方镇压叛-乱的,就只有大象了。” 李妮妮一口回绝:“不行。” 苏尔姬妲:“为什么?” 李妮妮:“大象吃香蕉吃得太多了,香蕉现在的价格又很高,我们派不起。” 苏尔姬妲:“……”还真是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呢。 苏尔姬妲想了又想,实在一筹莫展。 最后居然忍不住抱怨道:“之前我就劝你,不要这么激进,不要这么激进,现在逼得各地都在叛-乱,我们兵不够,武器也不够,除了挨打,还能怎么办呢?” “我知道起义之后是需要杀鸡儆猴……但是你杀的也太多了吧。”苏尔姬妲叹息:“这样滥杀无辜的我们,和之前的摄政王子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呢?”李妮妮忽然说:“你也觉得我残暴无仁,滥杀无辜吗?” 苏尔姬妲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再次发现李妮妮问的依然不是她,而是她对面的达玛太子。 达玛太子拂去棋盘上的落花,终于抬头看了一眼苏尔姬妲。 李妮妮立刻说:“你来解释,解释完以后,顺便再教教她应该怎么办。” 达玛太子:“……” 苏尔姬妲:“……” 第248节 这是苏尔姬妲第一次,真正和李妮妮身边的这个男宠直接对话。 虽然这个漂亮男人,被李妮妮捧上了神明之位吧,但只要是李妮妮的心腹都知道,这个男人实际不过是西伽蜜多大人的男宠罢了。 按理对方区区一个男宠,她完全可以颐气指使。 但不知为什么,苏尔姬妲在这个男人面前,就是感到有一种莫名的、想要低头跪拜的感觉。 以至于平时,她都不大敢和他说话。 但是现在,李妮妮居然让一个男宠,来教她用兵? 苏尔姬妲觉得不服,又不敢直接反驳李妮妮,只好生气地站在一边。 “好,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达玛太子叹了一口气,纵容又无奈地看了李妮妮一眼,才轻声说:“你知道达摩末罗80%的财富,聚集在多少人手里吗?” 苏尔姬妲:“这还不简单,经济学里有一个叫8020的理论,你应该不知道吧?80%的财富,当然是聚集在20%的人手里。” 达玛太子:“错了,不是20%,而是九个人。” 他慢慢摆着棋子:“达摩末罗的贵族,七百年未换过姓氏,七百年前是这九大家族,七百年后依然是这九大家族。” “一个国家80%的财富,都聚集这九个人手里。” “他们势力盘根错节,用温和的手段慢慢拔除,只会引发更大的内-乱,只有快刀斩乱麻,直接将他们的根系斩断,才能不至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苏尔姬妲反驳道:“可是这其中,总有人是无辜的——” 达玛太子柔声说:“这世上谁又不是无辜的呢。” “贵族之所以会成为贵族,就是因为他们宁死也不会放开自己手中的权柄。他们会牢牢占据着官僚的每一个位置,如果不以雷霆手段血洗,那么新王朝的政令就无法推行。” “你能等一个月、两个月,慢慢筛选其中无辜的人。可你能等,你底下那些贫民,他们能不能等?” “秋天已近,凛冬将至,今年因为疫情和饥荒,他们没有任何收成,你不杀这1%的贵族,不逼他们吐出财富和粮食,那下面那99%的平民,就会饿死。” “现在给你一把刀,一面是十人,一面是百人,如果你不杀这十人,那么其余百人就会因你而死。那你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苏尔姬妲特别想反驳他,却一时没找到反驳的点,不禁有点抓心挠肺。 达玛太子接着道:“至于没有兵马,粮草不足,这很容易解决。” 苏尔姬妲立刻抓住了他这个话柄:“你都没用过兵,也敢这么大言不惭?到时候要是解决不了,我就斩了你的头。” 李妮妮敬佩地看了苏尔姬妲一眼。 勇士!连她都不敢对达玛太子这么说话,苏尔姬妲却做到了。 “这和我有没有用过兵没关系。” 达玛太子并不受她言语刺激,就像巍峨高山不会在乎清风的挑衅。 他语调轻柔,不急不缓地说:“既然西伽蜜多大人让我教你,那我此刻说出的话,就等于是西伽蜜多大人的命令,你身为属下,只需要听从就可以了。” 苏尔姬妲目瞪口呆:“你一个男、男……”你一个男宠,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但她话没说完,就被达玛太子打断。 “你只要记得,若是连王庭都拿不出兵马粮草,那么那些败逃的贵族手中,就更拿不出。” 他扇子抵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我记得恒河发源喜马拉雅山西段南麓,东南方正是恒河平原。” “每年7月到10月,孟加拉湾的旋风会给恒河下游带来暴雨,恒河平原上的三角洲水流缓慢,每逢雨季,河水便会泛滥,形成一片汪洋【1】。” “你只需要带领一队兵马打头阵,再用3000头牛插着空旗,做出千军万马的假象,在河汛前夕,困死南方叛-乱城邦。” “等到恒河汛期,河水倒灌,城邦里的人没有食物,不出一月,必饿殍遍地,夫食其妇,妇食其夫,甚至易子而食。” “等到城中人饿死大半,你再去攻城,那时叛军已如一盘散沙,可手到擒来。” “你、你……居然要把城里的人活活饿死?” 苏尔姬妲从来没听过这样没人性的计谋,一面大为震撼,一面难以置信:“他们再怎么说,也是活生生的人啊,你还是个人吗?” 达玛太子随意道:“战场上厮杀,没有人,只有对手。等到叛军兵临城下,将王城里的起义军一个个拎出去斩首的时候,他们又会把你当人看吗?” “这是什么话!”苏尔姬妲出离了愤怒,高声道:“你一个男宠,心地怎么能这么狠毒!那是活生生一城的人啊,居然说杀就杀……” ……男宠? 达玛太子手中的棋子顿住。 他和李妮妮都抬起头,看向苏尔姬妲。 李妮妮不可思议道:“你觉得他是我男宠?” “我、我哪里说错了吗!”苏尔姬妲受到侮辱,气得眼眶都红了:“他这种长相,不是你男宠是什么?他以为担了一个神明称号就能上天了吗?你居然让一个男宠来教我带兵打仗!他也配!” 李妮妮点点头:“他的确配。” 苏尔姬妲:“他当然不配!……嗯?” 李妮妮觉得方略已经讨论得差不多了:“好了,如果你不想这样,那就不这样。打仗又不是只有一条路,有这个办法,就有那个办法。你是主帅,我只给你提供一条思路,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自己拿主意。” 李妮妮想了想:“如果你实在觉得这个方法残忍,我可以把大象的粮食匀给你,你等他们饿,但是没饿死的时候,再给他们发放粮食,这样城中的人既不会饿死,但也没那个b脸再来造-反,效果可能也差不多。” 苏尔姬妲:“我们把大象的食物吃了,那、那……大象吃什么?” “大象放了吧。”李妮妮说:“本来就是野外的东西,不该被人类桎梏。” 苏尔姬妲:“……” 苏尔姬妲恍惚退下的时候,还听见达玛太子低声和李妮妮谈笑道:“你自己不愿教小学生,就使唤我来教?” “这怎么是使唤呢。”李妮妮诚恳地说:“你不是说你以前那个王后,都是你从小手把手教出来的吗?我这是在考验你为人师表、运筹帷幄的能力。” “我都成了你的男宠了,还要什么运筹帷幄、为人师表?” 达玛太子重新整理好了棋盘,拂去盘上的落叶,轻笑道:“要再来一局吗?” “来啊。”李妮妮说:“但是换一种玩法,每次我走的点数,你来摇,你走的步数,我来摇。” 达玛太子摆好棋子:“就这么想赢我?” 李妮妮:“你不想赢我吗?” “当然想。”达玛太子头也不抬地说:“又有哪个男宠,会不想赢自己的金主呢?” …… 苏尔姬妲听着他们轻声的对谈,走出花园时,心情更加恍惚了。 这真的是男宠和女王该有的对话吗? 她自己养的那几个男宠,为什么就没有这种手段呢? 苏尔姬妲决定回家多调-教一下自家的男宠。 虽然她很讨厌李妮妮这个男宠,但她也要承认,这个男宠凭一己之力,硬生生拔高了男宠届的门槛。 而她家那些男宠吧,长得不行也就算了,还不会下棋,不会摇骰子,更别说聊兵法、谈政治了。 实在是太拉垮了,简直丢男宠届的脸。 唉。 而这一头,李妮妮在连输给达玛太子三盘之后,就没兴趣再下了。 她直接推开棋盘,自己回到了屋内。 她的屋舍里,从地上一直天花板,堆的都是关于达摩末罗的历史典籍。 这些典籍是达摩末罗的禁-书,堆在在王室和神殿秘密封存的密室中,只有最高执政官才能看到。 其中几本,不仅详细描写了达摩末罗的历史,还牵扯到了达玛族人的历史。 李妮妮花了整整两个半月,翻完了所有相关卷宗。 并将达摩末罗书写的达玛人历史,和她之前在达玛岛上找到的达玛人历史连在了一起。 但这段历史,和李妮妮自己的记忆是脱节的。 在李妮妮自己能回溯到的记忆里,于阗古国作为古代西域大乘佛教的中心,应该一直持续到了唐朝才灭国。 当时的于阗已经不只是塔里木盆地南缘一个古老塞人城邦,而是唐代安西都护府安西四镇之一。 但是在达摩末罗书写的历史当中,于阗古国在达玛神主“溘然长逝”之后,就消失在了塔克拉玛干沙漠。 后面正如李妮妮知道的,于阗古国的遗民,不知为什么,开始一路向南迁徙。 而等他们到了北印度洋附近时,这个族群发生了分裂。 他们一部分,留在了南亚次大陆和中国现代边境交界处的达玛岛上。 另一部分则迁徙到了古印度境内,并误杀了原本历史中,应当建立孔雀王朝的刹帝利贵族旃陀罗笈多。 孔雀王朝从此消失。 而一个本不应存在的国家,达摩末罗,取代了孔雀王朝,出现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之前李妮妮一直以为,建立达摩摩罗王朝的这一支达玛遗民,不仅横跨了大陆,还横跨的时间。 但在对比完了两边的历史之后,李妮妮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就是,不是达摩末罗横跨了时间,而是达摩末罗的时间停止了。 正如达玛岛的时间永远停在了六十年代。 达摩末罗的时间,也永远停在了公元前187年前后的这段岁月。 至于猜测的依据,则是—— “叮当”。 一声清脆的瓷器碰撞声,打断了李妮妮的思绪。 李妮妮抬起头,看见自己右手边多出了一卷书籍,而达玛太子正把书架上每一册她可能用的到的典籍,抽-出来摞在一起,堆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李妮妮翻了翻书页,确认的确是她需要的资料后,就放下。 “你怎么来了?” “怕你口渴,过来给你泡杯茶。” 他并不太打扰李妮妮看书,而是转身走到李妮妮对面,端出了一个暗红色的小炉。 第249节 他在炉子上打着了火,又拿出几块上个月他自己晒制的茶饼,用银质的杵将茶饼碾碎,又在火炉中加了点清水煮沸。 水渐渐开始沸腾,若鱼目微有声。 不多时,锅边缘如涌泉连珠。 达玛太子在炉里加了一块炭,又等了一会儿,才敛起衣袖,慢慢把茶末分批加了进去。 李妮妮看着他一套泡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心道他要是能去21世纪,或许还能领一个茶艺师的证书,搞个谋生技能。 现在有些高级的茶艺师可挣钱了,一个两层楼的小茶馆,比奶茶店挣钱多了,要能笼络几个熟悉的大佬带着,一年一两百万都不在话下。 作者有话说: 达玛太子:高级茶艺师 我之前看过一个纪录片,全世界百分之八十的财富,聚集在十个人还是八个人手里,但是那些人都不在富豪榜上 标数字的都是非原创 第136章 救世主136 李妮妮品尝了达玛太子的茶艺。 “你泡的茶真香。”李妮妮将茶杯凑到鼻尖, 嗅了嗅:“你还学过茶道吗?” 达玛太子往壶里重新注水:“略有涉猎。” 李妮妮:“可是姜茶打成末的方式,要到唐朝还是宋朝才有吧。” “三国就有。”达玛太子打去茶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但是从东汉到唐, 茶都是用煮的,他们采叶作饼, 将茶叶放到锅里,像煮饺子一样煮, 出来的茶是糊状的, 里面还要放点葱姜。” 李妮妮:“……那好喝吗?” 达玛太子:“不大好喝。” 李妮妮捧着茶喝了一口:“我倒是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会精通茶道?明明你在公元不知道多少年就死了……难道你天生就知晓万物?” 达玛太子垂着眼眸,头也不抬地说:“可以这么理解。” 李妮妮:“真的是所有事情都知道吗?” 达玛太子眨了一下眼。 李妮妮露出惊喜的表情:“那你知道陈x坤儿子的生母是谁吗?” 达玛太子:“?” 李妮妮:“港媒说的是真的吗?张x芝真的和周x驰真的结婚了还生了一个孩子?” 达玛太子:“……” 李妮妮:“那个演《纸牌屋》的男主角, 他真的是同性恋吗?他男朋友是谁?我认识吗?” 达玛太子:“。” 李妮妮看着达玛太子脸上的神情, 有些遗憾:“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 达玛太子深吸一口气, 含笑道:“你可以问我兵法谋略、天文地理。” 李妮妮摆了摆手:“算了, 那多没意思。” 达玛太子:“……” 李妮妮一直盘着腿坐, 觉得jio有一点酸, 索性茶几又很矮,她也不管达玛太子觉得她礼不礼貌, 直接把脚搁在了茶几上。 她的脚很白,脚趾微微翘起, 大拇指上颤颤巍巍地挂着一只木屐。 她向后靠在柔软的靠垫,把杯子搁在木几上,继续拿过方才看到一半的禁-书卷宗,读了起来。 纱织的纱丽裙摆从她的小腿处垂落。 隐隐约约能看见柔软的肌肤, 微陷在茶几边缘, 像是一团柔软的棉花糖。 窗外秋日的高空中, 一行候鸟飞过, 烟罗般的长帘被风吹起。 达玛太子垂下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沸水倾入杯中,青绿色的色泽,犹如春日池塘里漾起的碧波。 两人在寂静的阁楼中对坐。 茶香和松香交汇在一起,李妮妮慢慢翻动着书页。 日头逐渐西斜,李妮妮翻完了最后一页,将书往桌上一放,向后伸了一个懒腰。 达玛太子盯着她柔韧的腰肢,眼眸深了深:“饿了吗?我去给你煮一点咖喱?” 李妮妮:“什么咖喱?” 达玛太子:“牛肉青芋?” 李妮妮:“不要青芋。” 达玛太子敛袖站起:“那就胡萝卜。” “从我这几天看到的历史里。”李妮妮忽然伸出脚,碰了碰他的腿:“你是从毗沙门天神的脑门里蹦出来的于阗古国东方皇太子……这是真的吗?” “……”达玛太子看着李妮妮好一会儿:“不是。” 李妮妮用脚尖去撩他的衣摆:“可是神殿的卷宗里就是这么记载的。” 她的脚尖顺着达玛太子的小腿,慢慢往上勾:“不仅如此,卷宗里还说,因为你是神明的子嗣,所以你从不喝人乳。当你饿的奄奄一息时,地上忽然长出来了一只乳-房,所以你的本名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地上的……’” 达玛太子垂下眼眸,看了眼她一路作乱的脚尖。 “你看的是哪本卷宗?” “《于阗国授记》……难道我猜错了,你不是于阗人?” 达玛太子抬起眼帘,看着她,没说话。 “还是我看错书了?” 李妮妮蹙起眉。 “其实还有一种说法,说你是达摩阿输迦之治世第十三年,于阗国的王后生下的皇嗣。当时占卜者一番卜算,禀告国王说,这个孩子长大后会杀害父亲,夺走王位。于阗国王又惊又怒,就下命扔掉这个孩子。”【1】 “于阗王后怕不扔掉孩子,丈夫就会亲手将孩子杀害,只好从命。” “但奇怪的是,就在王子被抛弃的时候,地上生出一只乳-房,所以你的名字,还是被取为‘地上的……’” 这回没等李妮妮说完,达玛太子就打断她:“你没看错书,你看得很好。” 李妮妮发出喜悦的声音:“是吗?” 达玛太子:“就是下次别再看了。” 李妮妮:“……哦。” 达玛太子侧过身,泼墨一般的长发柔顺地垂落在身后。 “凡人不可颂□□,不可流传神的事迹。凡是世间流传下来的我的名字,都是错的,历史典故也是虚构的。” 李妮妮:“那你没有名字吗?” 达玛太子凝视着她,忽而微笑道:“说起名字,我的王后倒是给我取过一个。” 李妮妮:“哦,是什么?” 达玛太子:“是音译的梵文,翻译过来意思是‘无苦’,没有痛苦。” …… 达玛太子去给她煮咖喱了。 李妮妮坐在位置上,没动。 她这时又觉得,达玛太子那个王后,和达玛太子的关系好像也没有那么差。 不然怎么会给达玛太子取这么一个好名字。 李妮妮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软垫上,抬头望着窗外候鸟一群群飞过。 远处的雪山洁白陡峭,沐浴着阳光,山上的神殿巍峨耸立,已经被李妮妮拆了一半。 她其实还有一段历史没有说。 那就是,达玛太子的先祖阿输迦,就是阿育王。 公元前303年至前232年,阿育王几乎统一了南亚次大陆,被许多人视为古印度最伟大的皇帝。 他的国土之辽阔,从西部的阿富汗,一路延伸到了东部的孟加拉国。【2】 但问题是,阿育王是印度孔雀王朝的帝王。 他是孔雀王朝的第三位君主,也是孔雀王朝的创始人,旃陀罗笈多的孙子。 而旃陀罗笈多,就是那个被迁徙而来的达玛人误杀的刹帝利贵族。 他本该建立孔雀王朝,成为秦始皇一样的人物。 但是在亚历山大大帝侵入了印度西北部后,他不巧雇佣了几个达玛人为亲随,为自己牵马。 随后,他被自己雇佣的达玛人杀害。 达玛人取代了本该由旃陀罗笈多创造的历史,并最终建立了达摩末罗王朝。 ——划重点。 达摩末罗王朝,取代了孔雀王朝。 历史上的孔雀王朝从此消失。 而达玛太子,是不存在的孔雀王朝,的第三位君主的后裔。 如果达摩末罗王朝的创立时间,和孔雀王朝本该拥有地创立时间一致。 那么达玛太子,就应该在达摩末罗王朝第三位君主统一南亚次大陆后,出生。 可此刻李妮妮看到的达摩末罗,却已经崇拜了达玛太子千年。 更匪夷所思的是,达玛人明明是因为达玛太子的预言,才开始向南亚次大陆迁徙。 第250节 可他们迁徙到了南亚次大陆以后,又毁灭了本该诞生达玛太子的王朝。 …… 这一段历史里发生的所有事,就没有一件不是前后矛盾的。 李妮妮这几天就一直在整理这个时间线。 她陷在“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茫然里,搞不清到底是“先有达玛太子”,还是先有“达玛人”,也理不顺孔雀王朝和达摩末罗到底是怎么回事。 达玛太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真的不是历史上记载的那位“东方皇太子”吗? 更恐怖的是,之前她起义时,作战思路遇到瓶颈。 达玛太子曾单手支额,斜倚在床头,笑吟吟地拿几场战役作为例子,来为她解说。 在讲述这几场战役的时候,达玛太子刻意模糊了年代和地点,但还是被李妮妮循着这些战役的脉络和蛛丝马迹,人肉出来了。 这其中几场,明明就是阿育王曾经指挥的战役。 达玛太子解说里的一些细枝末节,根本不是一个旁观者能知道的。 要不是李妮妮人肉出了阿育王,她一定会以为这些战争,就是出自达玛太子的手笔。 达玛太子和阿育王,又是什么关系? 南亚次大陆的统一和分裂,到底是阿育王的功勋,还是达玛太子的布局? 李妮妮隐约感觉,达玛太子就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 他藏在历史背后,搅动风云。 人们只看见历史舞台台前,被聚光灯打在面容上的小丑,还以为这些喧闹的政客,就是帝王,是最高的掌权者。 但他们却不知道,那只藏在历史背后的手,才是真正可怕的存在。 而现在那只手,去给李妮妮做咖喱牛肉了。 李妮妮觉得这牛肉她可能吃不下去。太可怕了。 她想了想,索性也不等达玛太子上菜,直接推门而出。 她去找武太郎。 武大郎在躲着她。 从几次武太郎负责的事出了问题,他却次次都找苏尔姬妲来见她,李妮妮就感觉到了。 但是小狗狗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情绪,李妮妮表示理解。 李妮妮在王宫外武太郎的住所里,没有找到人。 她又跑去了武太郎常去的饭馆,和他每天喂大象的地方,依然没有找到人。 最后李妮妮还是在普沙密多罗·巽伽和苏尔姬妲的指点下,跑到了王城郊外的树林里,果然看到武太郎正在那里……喂野兔子。 李妮妮走过去的时候,他正坐在森林边的大石头上,用树枝绑着胡萝卜,钓兔子。 李妮妮:“……” 她在武太郎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一群毛茸茸一下涌到她脚边,好奇地打量着她。 李妮妮也打量着兔子。 结果就看到了其中一只兔子,正在哥安干一个树洞。 李妮妮:“……兔子秋天也会发-情吗?” 武太郎伸手在唇边“嘘”了一下:“你声音小点,别吵着它们交-配,兔子一年四季都发-情,如果不控制它们的话,它们每个月都能生一窝,一窝能生七八个。” 他指了指树边一个正在不停垒窝的兔子说:“那边那只兔子,因为太弱,没有其它兔子愿意和它交-配,它非常失落,就假装自己怀孕了,现在正在给自己的宝宝搭建小窝。” 李妮妮:“……哈?” 武太郎叹息:“兔子可真可爱啊。” 李妮妮赞同地点点头:“还很好吃。” 武太郎:“……” 十分钟后,李妮妮和武太郎用几块石头,在河边搭了一个灶台,生起火,将方才那只假装怀孕的兔子剥了皮,放在灶台上烤。 李妮妮让一边跟随的侍卫,去森林里找了许多天然的香辛料,填在兔子的肚子里。 武太郎又随身带了一点海盐。 翻转中,兔子身上的油滋滋地冒出来。 李妮妮咽了一口口水,努力把心思转移到了今天来找武太郎的正事上,询问道:“你为什么躲我?” 武太郎垂着狗狗眼,专心致志地给可爱的兔子撒盐:“我永远不会躲姐姐。” 李妮妮:“那你就是在躲达玛太子。” 武太郎倒是承认得非常爽快:“对,我在躲他。” 李妮妮:“为什么?” “因为我有点怕他。”武太郎坦率道:“除了姐姐你以外,所有人都怕达玛太子……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姐姐你这样无所畏惧的。” 李妮妮寻思着,达玛太子天天沉迷于洗衣服做咖喱,看上去除了人-妻就是人-妻,也没当着外人的面,表现过他可怕的一面啊。 她想了想道:“是不是因为你们发生过什么事?” 武太郎:“不是。” 李妮妮探究地看了武太郎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再问了。 食草动物的清香从兔子身上冒了出来,武太郎的肚子率先响了一声,随后是李妮妮。 李妮妮挥退了侍从。 武太郎给李妮妮切了一条腿。 两人安静地坐在河边手撕兔腿。 等吃完整只兔兔之后,李妮妮眼睁睁地看着武太郎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坑,将兔骨头整整齐齐地葬了进去。 然后在小土包上点了三根树枝,恭恭敬敬地拜了一下。 李妮妮想到他之前非要给死去的土拨鼠“奥观海”立衣冠冢的事,不禁感叹道:“你对死者的仪式感真的很强。” “因为死者是不会真的逝去的。” 武太郎一边给土包填土,一边认真地说: “他们永远游荡在世间,被遗忘的死者就很可怜。他们记得一切,却没有人记得他们,他们将不停地重复自己死前那段岁月,永远陷在轮回里,无法挣脱。” 李妮妮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以为这是武太郎的什么奇怪信仰,也没多问,只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 “那我怎么没见你为何马生立衣冠冢?” “不好立。” “为什么不好立?”李妮妮在武太郎身边蹲下:“你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大小姐杀死了他,还帮大小姐把地上的血迹打扫干净了吗?” 武太郎动作停下。 树林里的风簌簌吹过,两人一时没人说话。 半晌,武太郎重新在小白兔的坟前拜了拜:“原来姐姐早就知道了。” 李妮妮:“地上残留了血迹,有清理的痕迹,而且当时船上就那么几个人,一排除就能排除出来。杨朵朵也参与了吧?” 没等武太郎说话,李妮妮接着说:“不仅我知道,褚西岭也知道,本来他是打算一回到国内就将你们几个拘留的,但没想到我们中途会逃出来,而且还遇上了龙卷风,去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武太郎抬起狗狗眼。 哪怕一路上经历了这么多,他的眼睛依然是李妮妮见过的最清澈的眼睛,澄净得像是一望无际的秋日天空。 “那姐姐现在和我说这个,是为了什么?” 李妮妮:“你还记得我们在悬崖上第一次遇见何马生时,何马生说了一句什么话吗?” 武太郎沉默了一下:“他当时就在悬崖边上,唠唠叨叨地说我们都不懂他……他还说我们都是纸片人土著。” 那是他和李妮妮坠机来到达玛岛的第二天,他们站在悬崖上,遇到何马生。 何马生跳崖前,说的原话就是——“你们不懂!你们都不懂!你们这种纸片人土著,根本不懂我的哀愁!” 李妮妮:“对,而且后来我们在达玛岛的祭司府邸里烤鱼的时候,他还说了一个他朋友的故事。” 李妮妮回忆了一下:“——他说他有一个朋友,因为欠债30个亿,被仇家债主追到海边悬崖上,他不小心一脚踏空坠崖,以为自己死了,结果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换了个世界,还是一个游戏中的世界。” 武太郎:“这故事这么离奇,姐姐你也信吗?” “难道我们这一路上的故事,不够离奇吗?”李妮妮反问道:“如果已经这么离奇,那再离奇一点也很正常吧?” “你和何马生、杨朵朵的关系比较好,我就想知道,何马生死前有没有说过什么关于‘这个世界是个游戏’的事?或者告诉了你们游戏情节的设置?” 武太郎安静地给兔子埋着土。 小溪边有鱼跳出来,几只毛茸茸的兔子窝在李妮妮脚边,开始蹭蹭。 李妮妮耐心地等了许久,才等到他开口道:“何马生的确说了一点东西,但我觉得他说的不是很靠谱,十有八九是胡编乱造,就没和姐姐说。” 李妮妮:“是不是胡编乱造,那得我听过以后,才能做判断。” “……那行吧。” 武太郎似乎觉得何马生死前最后说的那段话,非常脑残。 他忍着脚趾抓地的冲动,飞快地和李妮妮回忆了一遍。 “他说我们的世界是个游戏,游戏主线是一个名叫lynne的女人拯救世界的故事。女主角是个又美又飒的商业大鳄,某天她忽然梦见了一个末日预言,随后整个世界在她眼里开始不对劲起来。” “什么几百年前莫名其妙被天主教烧死的科学家啦,什么物理学家跳河啦,什么千年前的一个帝王早夭啦……这些细微的事件,分散在历史长河中,却像蝴蝶翅膀一样,让整个世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于是这个叫lynne的女人,开始着手拯救世界。” “而在拯救世界的路上,女主角还斩获了各大男主角的爱情。” “什么异时空王子、长老院首席、正道之子……都纷纷爱上了她,并对她难以自拔。” 第251节 武太郎一言难尽地说:“甚至女主还有一个爱慕者都不是人类,你信这剧情吗?女主勾搭上了那个千年前做出了末日预言的神祇,让神祇也拜倒在了女主角的裙下,为女主舍生忘死,成就了她的救世主地位。” 武太郎拍了拍脑袋:“哦,最后这故事,居然还恩皮结局了。” 李妮妮:“……什么叫恩皮结局?” 武太郎:“……就是女主和这三个男主同时在一起了,形成了四个人睡一张床、三个人共用三个窟窿的关系。” ? 李妮妮一下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共用窟窿?共用什么窟窿?” 武太郎脸一下红了。 他捂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小心又渴望地扫了一眼李妮妮身上的三个窟窿。 忽然反应过来并秒懂的李-井空-妮妮:“……” 她消化了片刻:“这也不算很离奇的剧情吧,顶多有点……重口。” 武太郎:“不!你不了解!很离奇!非常离奇!而且十分可怕!这个剧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李妮妮:“为什么?” 武太郎用头撞了一下旁边的树。 李妮妮:“……?” 他用额头在粗糙的树木表面上磨了好几下,才抬起头,双目无神地说:“你知道我们身边,唯一一个叫lynne,还能和这个游戏对上号的人是谁吗?” 李妮妮:“谁?” 武太郎:“大小姐啊!” 武太郎抓狂道:“大小姐的名字叫王蔺!蔺!lynne就是他的英文名啊!这怎么可能呢?” 李妮妮所有所思地说:“为什么不可能呢?” 武太郎:“……就是不可能!” 因为大小姐王蔺,他根本没有三个窟窿!他只有两个! 这个剧情行不通!行不通! 作者有话说: 我大概看了一下喔 现在的票数,差不多是太子线he和李妮妮独美一人一半,对嘛? 第137章 救世主137 李妮妮和武太郎一起回到了王宫。 他们在路上正好遇见了苏尔姬妲, 于是李妮妮便和她相约晚饭。 武太郎善意地提醒道:“你刚刚吃了半只兔子。” 李妮妮反驳道:“可是兔子那么小只,根本不够塞牙缝的。而且吃兔子的事,那能叫吃吗。” 武太郎:“。” 于是他们的两人约会, 变成了三人聚餐。 武太郎隐晦地白了一眼苏尔姬妲,后者浑然不觉。 李妮妮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她原本想让王宫的厨子去做了咖喱牛肉,结果印度大厨听说李妮妮要杀牛, 吓得眼睛一翻, 撅了过去。 厨房里的其他人赶紧把大厨送去了巫医处。可他们也没人敢杀牛。 李妮妮最后只好退而求其次,让印度宫廷大厨杀了只鸡。 她找人烙了几个印度烧饼,又拿了两壶酒, 和武太郎、苏尔姬妲边吃边聊。 聊着聊着, 就聊到了最近的老大难问题, 官职授予上。 因为战乱, 官僚系统中死了太多人, 李妮妮急需大批人才填补。但达摩末罗的识字率只有千分之一, 一千人里才一个人认识字,这人才确实有点难找。 苏尔姬妲试探道:“要么我们把条件放宽一点?我以前去过王城附近的渔村, 里面的村长也不识字,但照样把整个渔村管理得妥妥当当的, 识字对基层来说没必要啊。” 武太郎:“可如果不识字的话,王城的命令下达下去,他们该怎么执行呢?一个地方系统里,总要有几个能看懂政府文书的人吧。” 李妮妮坐在一边安静地嗦咖喱, 只听不说话, 像是根本不在意这事。 她在自己那份咖喱里挑挑拣拣, 翻找着鸡肉, 忽然在鸡肉上发现了一个暗红色的痕迹。 李妮妮举起那块鸡肉,放在灯光下仔细查看了半晌。 “这鸡身上的胎记,怎么有点眼熟?” 武太郎叼着一块鸡肉,有点懵:“……鸡还能有胎记?” “都先别吃了。” 李妮妮把筷子插-进武太郎嘴里,把他咬到一半的鸡肉夺了出来,确定上面没有胎记之后,又塞回了他的嘴巴。 武太郎:“???” 李妮妮在两人莫名其妙的视线下,把他们面前的鸡肉也拿过来,继续用勺子在里面挑挑拣拣,终于又找到了两块同样有暗红色痕迹的鸡肉。 她将这几块鸡肉拼在一起。 鸡肉上零散的痕迹,拼出了一个零碎的、两个角的形状。 那痕迹非常淡,又因为鸡的皮肤本身就一个疙瘩一个疙瘩的,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李妮妮盯着那痕迹看了几秒:“摄政王子的尸体,已经被烧掉了吗?” “早烧掉了,而且还烧出了几个肾结石,焚尸炉的巫师们都觉得这是舍利子,偷偷留了几个下来放在家里拜呢。” 苏尔姬妲说:“我寻思着喜欢收集肾结石,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随他们去了……是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李妮妮:“摄政王子身上,也有一个暗红色的六芒星胎记。” 她又将这几块鸡肉拼给他们看:“你们看,这鸡身上的痕迹,是不是也有点像一颗六芒星?” 武太郎和苏尔姬妲的脑袋凑过来。 三颗脑袋匪夷所思地对着一锅鸡研究了半天。 最后武太郎诚实地下结论道:“我觉得就是这鸡不小心摔倒了,身上被石子刮出的痕迹,哪能那么玄乎呢。” 苏尔姬妲也敬佩地说:“能从这么抽象的图案里看出六芒星,宁也是个人才啊。” 李妮妮:“……” 她狐疑地分食掉了那几块鸡肉。 她明明记得,摄政王子死的那天,她一开始是切开了摄政王子的手腕,摄政王子的手腕飞快愈合了。 但等她切开摄政王子喉管的时候,摄政王子却忽然死了,伤口也没有愈合。 从她切开摄政王子的手腕,到切开摄政王子的喉管,中间相隔的时间顶多十分钟。 这十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因为摄政王子身上的胎记,跑到了鸡身上,他没有胎记护体了? 但不管李妮妮大脑有多天马行空,她也觉得这个猜测不大靠谱。 她只好先将这个疑惑,记在自己心里的todolist里,接着和武太郎、苏尔姬妲讨论起官僚制度的构建来。 “如果找不到这么多官的话,那就不要这么多官员就好了,我们缩减官僚机构。” 李妮妮说:“你们知道政府最耗费官员的机构,是哪个机构吗?” 苏尔姬妲茫然道:“行政机构?” 武太郎:“……什么行政机构,整个政府都是行政机构。妮妮姐说的明明是税务局。” “对,官僚里60%都是税务局,因为古代政府本质上就是一个税收机器。” 李妮妮给自己倒了杯酒。 “既然如此,那只要我们不收税或者少收税,政府不就精简下来了吗?60%的人一下子就没有了,我们只要招聘剩下40%的人就行了。” 苏尔姬妲喃喃道:“可这怎么行呢,这没有先例啊,政府要是不收税的话,那政府的钱从哪来呢?” “不,是可行的。”武太郎露出沉思之色:“你们听过‘文景之治’吗?我以前看过一个纪录片,就是讲汉文帝和汉景帝那个时候的经济政策。” “这两位皇帝的行政思路是,让政府的行政职能减到最低,基本上不干扰民生,政府只收很少的税。” “百姓轻减了税负,反而休养生息,商业和农业都发展了起来,不仅造就了盛世,还给汉武帝后面攻打匈奴,积累下了一大笔钱财。” 李妮妮搅拌着盘子里,像糊一样的咖喱:“嗯,对的。窦太后当年就是支持这个政策,但偏偏汉武帝的爱好比较败家,他特别爱打仗,打仗就是烧钱,烧钱就只能给百姓加税。” 她回忆了一下:“汉武帝好像光养马,就养了45万匹,给将士发次赏银,就能发20多万斤黄金,最后硬生生把‘文景之治’攒下来的家底,全拖垮了。” “财政被拖垮之后呢,他就只好滥发货币,搞通货膨胀,压榨百姓,最后弄得整个财政系统几乎崩溃,汉武帝没办法了,才发了罪己诏。” 武太郎:“嗯?汉武帝发了罪己诏吗?” 李妮妮:“发了吧。” 武太郎:“没发吧。” 李妮妮无所谓:“没发就没发吧。” 苏尔姬妲:“……” 不是,这种事情也能这么随便的吗? 她三观尽毁道:“我还以为汉武帝是好的呢,我看《大汉天子》那会儿,窦太后才是反派,黄晓明和陈道明才是好人……没想到最后压榨百姓的,居然是黄晓明?” “……是汉武帝压榨百姓,不是黄晓明。”武太郎提醒道:“角色行为,不要上升演员。” 苏尔姬妲:“那陈道明……不,陈道明演的东方朔,总是好的吧?” “当大家只想用‘好’和‘坏’来评判一个人时,就是文明堕落的开始。” 武太郎伸了杯子过来,李妮妮就和他碰了一下杯。 第252节 “历史上真正的东方朔,入朝时读过的书只有44万字,虽然受历史局限性吧,但你想想,一套《小学生语文》都多少字了,如果只用知识量为标准,横向对比的话,东方朔差不多就是初中生文化水平吧。”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但那个年代,初中生文化水平已经很牛逼了。” 苏尔姬妲:“……” 武太郎:“不仅如此,他还用三千多块竹片,上书汉武帝,不停地向汉武帝夸耀自己是个美男子,据说汉武帝最后就是因为想看这个家伙到底有多美,一时好奇,才把他召进宫里来的。” 苏尔姬妲:“……” 她的东方男神信仰倒塌,三观一时受到了暴击,坐在一边恹恹不说话了。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李妮妮站起来。 “明天你们让人拟好章程,确定一下我们要裁撤哪些机构……对了。” 她警告道:“最好这个月月底前就把他们给裁光,不然我们还要给他们发下个月的工钱。” 武太郎补充道:“还有,最好让他们自己提出辞职,那我们就不用发补偿金了。” 李妮妮一下子被踩了痛脚:“什么补偿金?还想补偿金?我告诉你,不可能!” 苏尔姬妲:“……” 感觉这两个人已然被金钱逼得,失去了人性了呢。 这边和武太郎他们散场之后,李妮妮总算不再浪,老实回到了自己的宫室。 她的宫殿里没有点灯,一片乌漆抹黑。 以往她回来时,宫殿里的灯早被人点好了。 又因为达玛太子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所以她宫殿里的灯烛,都是达玛太子每天亲自点的。 但今天,达玛太子居然忘了过来点灯吗? 李妮妮晚上喝了一点葡萄酒,大脑处于特别活跃的状态,也没有在意这种细节,推开门,就将脚上的木屐踢到了一边,光着脚踩在玉石地面上。 结果没走几步,一抬头,就看到了黑暗中静静坐着一个黑色的虚影,不禁吓了一跳,些微的酒意也立时醒了一半。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她摸索到了石台上的打火石,敲击了两下,点燃了石台上的烛火。 光线影影绰绰地亮起,照亮粗糙的水磨岩石墙面。 达玛太子独自一人坐在桌边,面前是一桌冷掉的菜。 他的扇子居然也没有握在手里,而是放在了桌上。 李妮妮:“……” 李妮妮剩下的那一半酒意,顿时也醒了。 她终于想起,她今天忘了什么了。 达玛太子面前摆的菜,不正是她今天下午点的那道……咖喱青芋吗? 她让达玛太子做了一桌子的菜,然后自己放了达玛太子的鸽子,跑去和人约兔子肉,最后还约人回家吃饭喝酒。 约人吃饭喝酒也就算了。 她还完全忘了家中正在等待着她的糟糠之……呸,家政人员。 桌上摆的还不止咖喱青芋这一道。 达玛太子面前零零散散摆着十多样菜,看起来十分丰盛,还都是耗时间的菜。 他在烛光下抬起眼睫。 那黑眸倒映着烛光,完全露出来的一刹那,几乎带着一丝惊心动魄的美感。 “出去玩了?” 达玛太子坐在桌前,慢慢用勺子搅拌着冷掉的汤羹。 “这么晚回来,怎么都不说一声?” 李妮妮站在门边。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有一种不敢进门的感觉。 “……对不起,你等了很久吗?” “也没有很久。”达玛太子垂下眼,起身开始收桌上的碟子:“不过是从午后,等到了月上三竿罢了。” 李妮妮:“……” 桌上的菜丝毫未动,看上去色泽鲜艳又漂亮。 达玛太子每把一盘菜,混进一旁的汤碗里的时候,盘子和汤碗就会发出“哐当”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李妮妮的心也随着那碰撞声,“哐当”一下,“哐当”一下的。 她缩着脚趾,站在门边。 不敢进来,又不敢转身就走。 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个嚣张的负心汉。 那缩起来的脚趾,还有点可怜巴巴。 明明达玛太子的语气非常平静,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但李妮妮的第六感就是觉得,如果现在她胆敢打个哈欠,自顾自地去睡觉,那……那么就一定会出大问题。 说不定是比达摩末罗官僚系统崩溃,更恐怖的问题。 但……但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她不就是出去喝了个小酒,忘了和家里说吗? 达玛太子不是有透视眼吗?反正神明无所不知,整个达摩末罗发生的事,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她出门不打招呼,也很合情合理啊。 他知道她走了,自己吃不就好了? 生什么气呢。 莫名其妙。 李妮妮感到十分费解。 但第六感又使她不敢反驳。 达玛太子收拾好了所有的碗碟,这时才像刚记起李妮妮站在门口似的,垂眸望了她雪白的脚趾一眼。 她秀气的脚趾抓着地板,烛光下,又软又可爱。 “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吧。” 达玛太子收回视线,端着碗碟走到洗手池边,打开玉石雕刻的水闸。 这里的水引的是山上的泉水,用的是奢侈的黄铜管道。 达摩末罗前代王室穷奢极欲,但也远远不如达玛太子一掷千金。 这个年代的黄铜,因为难以提炼,比黄金还贵。 但是达玛太子为了让李妮妮能喝到山上最纯净的水,耗费亿万之财,直接将黄铜铺了40多公里,把管道从皇宫李妮妮的房间,一直铺到了雪山山顶的不冻湖泊里。 李妮妮粗略计算过,就这一条管道花的钱,就足以再建造一座达摩末罗王城。 而且达玛太子还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都没和李妮妮说。 等李妮妮知道的时候,这条败家管道已经铺完了。 至于达玛太子的钱,到底从哪来。 达玛太子没说,李妮妮也不敢问。 她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为了霸占达玛太子的家产,直接和达玛太子真结婚了。 毕竟贫穷使人意志薄弱。 但这条管道的确方便了李妮妮很多,平时达摩末罗的贵族想要喝好的水,就要命人专门从雪山上一桶一桶运下来。 但是在李妮妮这儿,就连冲厕所,都是用最好的水。 她想到这里,心底罕见地有点愧疚。 于是李妮妮愧疚地走到达玛太子身后,从后面伸手抱住他的腰。 “你生气啦?” “……” 她下巴搁在达玛太子肩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侧脸:“你怎么这么爱生气呀,我不就是跟朋友出去吃了一个饭吗?” “……” “我和他们只是朋友,又没有别的关系。” “……” 达玛太子没有做声,洗碗的动作丝毫未停。 李妮妮手环在他的腰上捏捏,像小猫洗脸一样,在他的长发里不停地磨蹭:“我下次不会这样了,我出门前一定和你说一声好不好?你别生气了……你以前也没这么爱生气呀。” “……” 此刻如果苏尔姬妲在场,那么李妮妮就会知道。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完美契合了“知乎渣男语录”。 要是再加一句“多喝热水”,或者“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她就可以集齐七颗渣男龙珠,召唤神龙了。 她看达玛太子冰雪一样的侧脸,心念一动,手慢慢伸进他雪白的衣襟。 达玛太子按住她作乱的手。 “你总是爱往外跑,是嫌我管得多,还是嫌我无趣?” 他擦干净自己的手指,才伸手将她的手,从自己怀中捉出来,转身朝着她,低声道: “我已经尽力克制,不去管你,你之前那些情人,我也不计较。你说我心思深沉,那我尽量坦诚,你说我冰冷难测,让你疲惫,那我尽量温柔。” 第253节 他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也没有什么表情。 甚至连声音都是低的,就像一池被春风吹皱的湖面。 “你说我高高在上,不知悲喜,那我就一直对你笑。” 他弯了弯唇角,眼眸里却没有一点笑意。 “我到底又做错了什么,才让你对我这么厌烦?” “……我没有对你厌烦啊。”李妮妮诧异地说:“我什么时候嫌你冰冷难测、心思深沉了?你现在这样就很好……其实哪怕高高在上一点也没有关系,你毕竟是神明啊,神明就是高高在上的。” 达玛太子侧过头,凝视着她,长发从他的肩头流泻下来,像华美的锦。 “你是不曾说,但你就是这么想的。” 李妮妮就差对天发誓:“不,我绝对没有这么想。” “口说无凭,西伽蜜多。” 达玛太子的神情似是失望至极:“你在我身边,连一个小时都坐不住,却能和那群不知所谓的朋友,畅聊整夜……你们谈的那些话题,难道我不能和你谈吗?兵法政事,难道我懂得不如他们多吗?” 李妮妮又怎么敢说,她根本不在乎政事。 她起义,不是为了权利,而是为了能够推平达摩神殿,找到埋藏在神殿下,达玛太子的秘密。 顺便也为了让自己进入王庭里最幽深的所在,达摩末罗不能外传的、关于达玛太子的典籍。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从她在飞机上睁开眼睛开始,她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她无法容忍自己活在谎言里,如果她能一辈子不发现蛛丝马迹还好,一旦她发现端倪,她就一定要知道真相。 除此以外,什么都不重要。 什么官僚体制构建,什么出兵南方,什么诛杀摄政王子……这些都是顺带的东西。 顺带的东西,和武太郎、苏尔姬妲他们谈谈就行,压根不需要劳动达玛太子。 杀鸡焉用牛刀? 但是这个想法,她要是直说,岂不就是告诉达玛太子,她最后还是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吗? 达玛太子明里暗里说了这么多次“和我一同留在这个世界”……至少表面上,可以说是非常介意她会不会离开这件事了。 所以李妮妮根本不敢透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只好生疏地安抚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她说着,还从桌上拿了一个杯子,光脚站在烛光下,清纯又无辜地看着他。 “要么我给你倒点热水?你多喝热水,顺顺气。” 达玛太子:“…………” 作者有话说: 我一开始真的只想写30万字,甚至还打算28万字就完结来着 我报给后台的预计字数就是30万字 结果 第138章 救世主138 鉴于李妮妮顶着一副清纯的外表, 嘴里却不停地吐露着渣男的语言,达玛太子再一次陷入了和李妮妮单方面的冷战。 说是单方面,是因为李妮妮根本没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冷战。 拜托, 达玛太子这种古代开国皇室的出身,和达摩末罗现在那些暴发户一样的贵族还是不一样的, 前者是开创者,后者是享乐者, 他举手投足, 风骨都是骨子里的。 就算是冷战,人家也是客客气气、优优雅雅的。 李妮妮脑子里那根比电线杆还粗的恋爱神经,压根就没意识到, 哦, 原来我又被冷战了啊。 她也根本没有办法接收, 达玛太子一些隐晦的暗示和表达。 就比如今天早晨, 武太郎托人送来了一卷文稿, 正是李妮妮昨天交代武太郎梳理的部门取缔名单。 她一目十行的扫完了名单之后, 就将本子随手放在枕头边。 清晨,达玛太子过来帮她叠被子, 就看到这本卷宗,静静躺在李妮妮的枕边。 他没说什么, 只是早晨熬粥时,切葱花切得格外重了一点。 结果晚上,他过来给李妮妮整理房间时,就看到这卷卷宗, 还躺在李妮妮枕边。 达玛太子敛了长眸。 两人对坐吃饭, 他舀了一勺汤, 仿若不经意地问道:“你朋友那卷卷宗, 很重要?” 李妮妮:“还行吧,也没很重要。” 达玛太子:“那我帮你收走扔了?” 李妮妮惊讶地说:“为什么要扔啊?” 达玛太子:“你过目不忘,看完了就记住了,无用之物留着做什么,还要放在枕头边上?” 李妮妮不确定道:“书不能放在……枕头边上吗?” 达玛太子:“那你晚上睡觉时,是不是还要脸贴着它睡?” 李妮妮:“?” 达玛太子看着李妮妮茫然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 他帮她拟定的政令,她随手分发给大臣,自己都没有留一份底稿。 可别的男人给她写的方案,哪怕在他看来,这方案错漏百出,她却一天都放在枕边,晚上居然还要枕着睡。 达玛太子弯起眼眸。 “昨天吃了那么多烤兔子,又喝了那么多酒,想必今天你也没什么胃口吃别的了。” 他敛袖起身,也没看李妮妮,就直接把她面前的盘子都收走了。 吃到一半忽然发现盘子不见了的李妮妮:“……” 不是,原来喝了酒,第二天就不配吃饱吗? 李妮妮一开始还以为达玛太子在针对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她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神明。 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达玛太子说的确实有道理,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比如一斤五十度的白酒,在身体里要代谢一两天才能代谢完,带给肝脏负担特别重,所以喝完酒后的第二天,确实应该少吃一点东西,减轻肝脏负担。 达玛太子未免也太关注身体健康了吧。 不愧是皇族后裔,就是养生。 李妮妮毫无心理负担地离开了。 她回到自己房间,正巧苏尔姬妲和武太郎过来,和她确认裁员章程。 裁员方案已经确定下来,李妮妮随意看了一下,发现武太郎居然非常适合搞这一块,裁员方案做得非常好。 管理界其实有一个部门收益边际递减定律。 以前网上有人提问过,为什么那些大公司裁员时,都非要整个部门一锅端?如果大家都愿意集体降一点薪水,那这些部门的业务,不就都可以保留,大家也都不会失业了吗。 这就是因为部门收益边际递减。企业业务拓展越多,新拓展的业务收益就会下降。所以直接按部门一锅端,会远远比集体降薪来得划算。 武太郎就是这样的思路。他加班加点996地研究了两天,不仅裁撤了税务部门,他还挪腾了其余部门的业务。 最后居然整整裁撤了五个部门。 五个。 达摩末罗真正有效的政务部门,总共才九个。 他一下子让公务员集体下岗了60%。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社保局、劳动局之类的东西,也没有广电、扶贫办。 这年头政府的主要职能就是收税、打仗、压榨和享乐,每一个公务员的位置,都是钱、钱、钱。 李妮妮认真地看着武太郎:“你这样断人财路,真的不怕被人追杀吗?” 武太郎抬着无辜又纯良的狗狗眼:“我又没做错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追杀我呀?” 李妮妮:“……” 这之后的问题,就是到底由谁来负责通知解雇这件吃力不讨好,还容易被记恨的事。 李妮妮:“至少选一个,和贵族关系比较好,目前官职又最大的吧。” “那就是维耶瓦哈里伽了。”苏尔姬妲说:“维耶瓦哈里伽是目前贵族里,官职最大的,投诚得也早,还是大法官呢。” 武太郎:“我提议让森纳帕提去送死,反正他手里有兵,谁也大不过他。” 苏尔姬妲:“……将军和法官什么时候也兼职人力资源部的事了?不如让普罗西塔来,人家本来就是干这个的,而且他的权利,明面上也是最大的。” 在达摩末罗,国王之下设立的政务顾问叫“普罗西塔”,军事将领叫“森纳帕提”,最高法院大法官就叫“维耶瓦哈里伽”。 李妮妮:“不行,文官弱势,有权利也压不住人,反而被压,大也没用。” 武太郎:“那还是森纳帕提好,我还看过他的枪,又硬又长。” 武太郎指的枪,是这个年代将士用的那种□□。 苏尔姬妲:“屁,维耶瓦哈里伽最大!” 武太郎:“森纳帕提最大,还枪长。” 苏尔姬妲:“维耶瓦哈里伽大!” 武太郎:“森纳帕提大!” 就在这时,李妮妮房间的门,一下子被人从外面推开。 达玛太子站在李妮妮门口。 第254节 他雪衣长衫,眼尾清疏如画。 大概是由于逆着光,以至于他唇边的那一丝笑意,都带着几分转瞬即逝的森然。 武太郎见到达玛太子,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李妮妮发现他的脊背一下子挺直了,手臂也乖乖放在桌上不敢动,跟□□的反应一模一样。 如果他身上有毛,他的毛应该已经一起炸了起来。 而苏尔姬妲自从上次被李妮妮这个“男宠”刺激到以后,就每天致力于按达玛太子的模板,在家□□自己的男宠。 大概是暗中观察多了,她对达玛太子倒不那么忌惮了。 但政务上的事,还是不要被一届男宠听去的好。 苏尔姬妲很快告别了李妮妮,绕过达玛太子,离开了房间。 武太郎像一阵风一样跟在她身后,头也不敢抬地跑了。 李妮妮:“……”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李妮妮和达玛太子。 “你们又在谈什么?”达玛太子把玩着一个扳指,在桌边坐下,似笑非笑道:“我怎么听到什么……长不长,大不大的?” “嗯。” 李妮妮还沉浸在方才探讨出来的思绪中,有些漫不经心,不小心就把刚才说话的风格,直接带出来了。 “我们在讨论普罗西塔,森纳帕提,维耶瓦哈里伽这三个条线的最高长官,谁比较大。” 达玛太子“咔嚓”一声,将手中的扳指捏成了两半。 “哦?”他眼底结冰,随手将扳指扔进杂物盘:“下属能力如何,你不在意,下属大不大,你倒是很了解……难道你都亲眼见过?” ……这是什么话?这几个人可都是李妮妮的直系下属,李妮妮怎么可能没见过? 李妮妮立刻觉得自己的用人能力遭到了质疑。 “我当然都见过,而且他们每一个我也都有仔细看过,我是有发言权的。” 又是“咔嚓”一声。 达玛太子生生捏断了杂物盘。 “什么叫你都见过?” “我当然都见过啊。”李妮妮茫然地说:“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达玛太子声音平静而克制。 隔了片刻,他还是忍无可忍,压抑着心底嫉妒和暴虐的念头,随口般问了一句:“你到底看过几个人?” 李妮妮:“?” 达玛太子慢慢整理着李妮妮的桌面,指尖却陷进了手心:“这些人,难道都是你的入幕之宾?” “……什么入幕之宾?”李妮妮震惊道:“你在说什么呢?” 男人一旦陷入了爱情,再聪明的大脑有时也形同虚设。 达玛太子被嫉妒冲垮的理智终于回来了些许,很快意识到不对劲:“……你们刚刚到底在说什么?” “我们在谈论官职大小啊,难道你以为我们在谈论什么限-级-制的事情吗?” 李妮妮惊得微微张开嘴。 “不是,你不是什么都看得到吗?你怎么会以为我们在谈论……谈论那个器官呢?” 并不想猥琐到随时随地监控李妮妮的达玛太子:“…………” 鉴于这个插曲,李妮妮和达玛太子的冷战,被达玛太子单方面缩短了。 但这对李妮妮并没有什么差别。 因为一般来说,李妮妮和达玛太子的冷战,都持续不到两天。 大部分时候,在李妮妮发觉“我被冷战了”之前,冷战就已经单方面开始,又单方面结束了。 等到快深秋时,达摩末罗的政局基本稳定下来。 南方的叛乱被平定。苏尔姬妲按照达玛太子教给她的方法,将贵族封死在城中,等到恒河汛期淹没了所有良田,那群贵族就失去了食物。 他们首先开始斩杀军营中的马匹。 吃完了马匹之后,他们开始吃自己的仆人,将他们绑住手脚,像宰羊一样剖肚杀害,投到锅中烹煮,称为“两脚羊羹”。 吃完了仆人之后,他们开始吃自己的妻子。 那个带头叛逆的贵族,率先将自己的婆罗门贵族妻子抓到了大军之前,一刀杀死。 然后当着儿女地面,将自己的妻子投入了沸腾的大锅之中,与部下分食。【1】 等到女人也没得吃了,他们才开始吃牛。 李妮妮:“……” 原来牛还没吃呢? 等到牛都吃完了的时候,贵族们终于开始内杠了。 他们的团结出现了裂痕。 因为没有弱者给他们吃了。 贵族富有惯了,只能同富贵,不能同患难,根本忍受不了饥饿。 他们与李妮妮抗争到底的决心,比李妮妮想象的还要弱。 整座城的主帅才刚刚饿死了10来个,他们就跪在城门里,哀求李妮妮赐下食物和药物。 当然也有宁死不屈的,他们站在城门上,当面痛斥李妮妮毫无仁慈之心,居然敢真的饿到他们。 本来李妮妮已经想给他们发放食物了。 结果听到这几句骂声之后,她立刻转头回家,又多饿了他们一个月。 南方贵族:“……” 后来听说他们活活打死了那几个对李妮妮出言不逊的贵族。 他们为了向李妮妮投诚,还杀死了那位贵族的家人。 这群可怜牺牲者的头颅被送到王城,献给李妮妮。身体则被烹制成了食物,帮他们艰难地撑过了这一个月。 等到恒河汛期快过去时,南方贵族们终于等来了李妮妮的药材和食物。 这个时候,这群贵族已然失去了婆罗门的风范。 叛军主将跪在地上,匍匐膝行到李妮妮面前,谦卑地低下头,想去亲吻李妮妮的脚尖。 李妮妮身后的达玛太子:“……” 真是到哪里都不让人省心! 他站在满是鲜血和尸体的城门前,用扇子抵住贵族的额头,明明笑意温柔有礼,眼底却带着一丝冷意,几乎让眼前的贵族手脚发抖。 “你们的家祖,与我颇有渊源,我记得你的曾祖父卡西利亚,曾在山里埋藏了你们家族累积十代的财富?” 达玛太子瞥了一眼他身上的家徽,要笑不笑道: “这些虚假仪式就不必了,直接上交财产吧,西伽蜜多大人会看到你的心意。” 叛乱贵族:“……” 李妮妮:“……” 妙啊。 一个星期以后,这位贵族匆忙整理好了自己庞大的财产,慌不择路地上交给了国家。 他用了足足1000匹马匹,分批拉金银珠宝。 据说马匹来回了10趟,才将所有的珠宝都搬完。 其它贵族生怕李妮妮一言不合砍他们的头,一时间纷纷效仿。 李妮妮的小金库充盈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最后不得不专门拿了一个宫殿堆积财宝。 几百平米的大宫殿,珠宝堆在地上,堆了七八米高。 这里头每一颗宝石,都够一个平民生活一辈子。 而这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只是十来位贵族,在被战乱、瘟疫、李妮妮剥削完大部分财产之后,剩下的小部分财产罢了。 这就是达摩末罗最终灭亡的根本原因。 社会从来不惧怕贫穷。如果所有人能一起贫穷,那么只要不到衣不裹身、食不果腹的地步,就不是问题。 大家依然会觉得快乐。 但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一天,李妮妮坐在自己的宝石山上,细数自己的财富。 她耳边听见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达玛太子踩在珠宝山上,漫步走到李妮妮身边。 他随手捞了一把铺在地上的宝石,看了一眼就扔下:“成色太差。” 李妮妮:“……” 他环视了一圈整个宫殿:“这些家族的财富加起来,才这么一点?” 李妮妮:“…………” 她扯了一下他的衣摆,试图让他不要再发表这些令人仇富的言论。 达玛太子在李妮妮身边坐下,漆黑的长发蜿蜒在玛瑙玉石之上,在灯烛下泛着流光。 他修长的手指,随意搁在一个玛瑙佛像上,看上去居然比他手边那些琳琅满目的臼头花钿,更加华美。 “这些钱,你要是还不够用,我在山里还有几个洞,里面的珠宝是这里的百十……” 李妮妮伸手捂住他的嘴。 她按着达玛太子的肩膀,把他向后压在繁华炫目的珠宝山上。 宝石丁零当啷散落。 第255节 他雪缎一样的衣摆散在冰冷的金银中,发丝勾住了花钿。 李妮妮双手撑在他面容两侧,居高临下地俯视了他一会儿,低头吻了下去。 摇曳的烛火跌落,熏黑了恒河的珍珠。 她和达玛太子相处很久之后,才第一次仔细去看他。 到这时她才发现,他的皮肤与常人略微不同,用光线贴近的时候,会有极细微的细闪。 他整个人在灯烛下,泛着一层朦胧的微光。 就像是低调版的眼影牛郎色。 李妮妮牵起他的手腕,在他手腕内侧吻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嘴唇好像也沾上了光。 达玛太子伸手想要抱她,又被她拍开手。 烛火在珍珠堆里烧了一会儿,熄了。 黑暗中,人的思维就像是深海里幽游的浮游生物,触觉、嗅觉、味觉被无限制地放大。 李妮妮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声音。 她用唇含住,那根掉落下来的烛火。 火光在她唇边膨胀,抖动,火星簌簌抖落,像是冬天过年时,烟火的余烬。 李妮妮的喉咙不停滚动,像是没有尽头的海底洞穴,只想要吞噬,或者包裹。 她看见神明在黑暗中凝视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像是眨了她就跑了。 他脸上慢慢流露出克制的、沉迷的神色。 李妮妮伸手遮住达玛太子的眼睛。 月亮慢慢升高,越过窗棂,房间里声音沉寂下来。 一切声音忽然被禁止,膨胀的气氛却在黑暗中沸腾。 李妮妮忽然发现自己耳朵听不见声音,眼前也看不到东西,只有一片漆黑。 她马上想到,她曾被达玛太子禁言五分钟的事。 她现在是被禁音、禁视了吗? 李妮妮伸手按着眼睛,觉得不安,摸索着想要找到出去的路。 就在这时,她整个人忽然被大力翻转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人扶着后脑,吻上来。 他吻得又深又急,暴雨一样滴落,李妮妮唇边微微发麻,所有空气都被席卷。 随后她又被转了一个身。 水草在海底疯长,幽暗的光线里,好几根水草钻进了寄居蟹的壳。 李妮妮跪在地上,没多久,膝盖便被金银珠宝咯得发红。 但她看不见也听不见,就像一个巨大的浪潮打来,她被浪花席卷着抛起,耳边却一片寂静,没有回声。 李妮妮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一切感官都被封闭。 除了她心里的三个窟窿。 那根火烛燃烧了她,填满了她心里的窟窿。 很久之后,李妮妮躺在一堆熠熠生辉的珠宝上。 她唇边贴上了另一张唇,被哺了一点水。 李妮妮舔了舔唇。 她的视觉听觉慢慢恢复,这才发现自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她并拢双腿,随手拽了一条波斯进口的皮毛裹住自己,滚了两下,让自己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达玛太子在黑暗中,慢慢观赏着她恼羞成怒的姿态。 好一会儿,他扯开她的毛毯,拉开她,端详了片刻,才伸手过去,用衣袖里里外外都擦了擦。 又俯下-身仔细地亲了亲。 “好了,不脏了。” 他抱住她,揉着她微痛的喉咙,指尖顺着她的鼻梁往下摸:“以前不管怎么逗你逼你,你都不肯……出来,原来要这样才行。” 李妮妮把脸埋在毛毯里,忍着全身涨涨的感觉,没有说话。 达玛太子抿了一下唇,似乎在回味什么。 随后他侧过身,单手支着额头,笑吟吟地凝视着她,用不容辩驳的口气,说了一句李妮妮无比耳熟的话。 “再来一次吧?” “……” 之后两个星期,达摩末罗迎来了千百年来的第一次阶层下沉。 被剥夺了官职、土地和财富的贵族们,彻底沦落为了首陀罗。 他们被迫搬进了曾经连经过都觉得自己受到了污染,要回家洗澡做法的贫民棚户区,与那些他们鄙夷践踏、视为泥土的贫民们住在一起。 婆罗门的贵族女人们沦为了妓-女,男人们也沦为了劳工。 直到这时,他们忽然发现,一旦剥去了财富和贵族的身份,他们真实的能力,好像与身边的贱民没有任何区别。 神灵并不会格外庇佑他们,他们也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有魄力和智慧。当他们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他们就只能想到第二天要做什么,根本想不到未来,更不要说规划财富、教育子女了。 他们也失去了再次投资的胆量和勇气,因为他们没有了财富,就没有了试错成本。 因为贫穷而不敢尝试新的东西,这就是无产阶级和中产阶级小孩,永远没办法真正富起来的根源。 原本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的贵族们,从此泯然众人。 …… “这也算是共同富裕。” 达玛太子在庭院里种上了一株丝瓜。 李妮妮以为今年挪下去的根,得等到明年才能长果。 没想到这个秋天,居然就长出了小丝瓜。 小小的丝瓜结在藤架上,达玛太子自己打造模具,吹制了几个上小下大的水晶琉璃瓶子,瓶口刚好和小丝瓜一样大。 他选了三五个丝瓜,把瓶子套在丝瓜上,瓶子一端勾在藤架上。 不出一个月,等到丝瓜成熟的时候,就整个长在了瓶子里。 李妮妮好奇地蹲在达玛太子身边,看他摘下被瓶子捆住的丝瓜:“你这是要做什么?” “做丝瓜酒。” 达玛太子将一个个瓶子摆在桌上,开了两瓶葡萄酒,仔细兑过酒精的度数,这才把酒都倒进装了完整丝瓜的瓶子里。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喝这种酒吗?” “……等等。”李妮妮说:“你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最喜欢喝这种酒了?” 作者有话说: 我下本书的权谋要是也像这几章写,是不是会没人看哈哈哈 别人的权谋:风起云涌,暗流涌动、爱恨交加的大女主爽文 我的权谋:没钱、裁员,加班,996,做企划方案,继续没钱 第139章 救世主139 达玛太子看了李妮妮几秒。 桌上青翠的丝瓜泡在澄澈的酒液里, 没有扎紧的瓶口中,香气已经溢了出来。 达玛太子慢慢把瓶口扎紧,垂着眼眸说:“抱歉, 我记混了,那是我王后之前的喜好, 不是你的。” 李妮妮:“你怎么老是把我认错成她。” “怎么?”达玛太子抬起头,仔细地看了她一眼, 含笑道:“我把你当成她, 你会介意吗?” 李妮妮想了想:“她好看吗?” 好看吗?隔着几根丝瓜花的垂枝,达玛太子的视线,落花一般从她面颊上划过。 “好看。” 李妮妮:“那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达玛太子:“……” 达玛太子气得笑了起来, 放下丝瓜酒, 用布巾擦了擦手。 他走到院墙旁的一丛紫藤萝边, 冷静地站了几秒, 又转回来。 “西伽蜜多大人真是心胸宽广, 你的情人心里想着别的女人, 还把你当替身,竟然也能无动于衷。” 他“咔嚓”一声折下一根花枝, 插-在李妮妮的马尾上,似笑非笑道:“要是我有西伽蜜多大人有这样的胸怀, 说不定上一段婚姻也不会如此失败,此时也不用缅怀前妻了。” 李妮妮若有所思:“你是不是每次都是没事的时候就叫我‘小宝贝’,有事的时候就叫我‘西伽蜜多大人’?” “……”达玛太子弯起眼眸:“真有意思,西伽蜜多大人既然连当替身都不在乎了, 还能记得我对你的称呼?” 李妮妮安慰他:“婚姻失败也不完全是主观因素的错, 有些时候也是存在客观原因的, 你前妻说不定不是嫌弃你人品不好, 她可能就是嫌弃你年纪大呢?” 达玛太子:“?” 李妮妮还在兴致勃勃地继续说:“毕竟你比她大一轮,这是无法改变的客观事实,所以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说不定你下个转角就遇到自己的命定之人了呢?” 如果真如何马生所说,这是一个游戏世界,男主是达玛太子,女主是大小姐。 那男女主相遇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呢? 第256节 李妮妮鼓励地看着达玛太子:“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达玛太子:“…………” 他沉静地看着李妮妮。 李妮妮觉得他可能想拔刀。 她明智地转移话题道:“你那位王后,是个怎么样的人?” 达玛太子:“一匹野马。” 李妮妮:“……?” 那宁还真是重口味呢。 等到快到冬天的时候,达摩神殿已经被彻底推平了。 但是不管建筑工人们再怎么翻找,掘地三尺,甚至像考古一样用小毛刷刷干净每一根柱子的底端,他们都没有再发现任何东西。 李妮妮决定再将土地下挖5米,结果遭到了工人们的强烈反对。 这次反对的浪潮声势浩大,连给钱都没用了。 这批工人已经在神殿雪山上呆了太久,妻儿却还在山下。他们不愿意孤零零地待在山上做活,集体罢工,宣布自己要回家。 李妮妮:“……” 她转头对武太郎说:“你看看这些工人,像什么样子?自由散漫,没有纪律性。你就是这样管理他们的吗?” 武太郎羞愧地低着头。 李妮妮继续骂:“你知道俄罗斯和印度为什么发展不起来吗?就是因为他们的工人没有吃苦耐劳的精神!动不动就罢工!怎么可能会有劳动力优势!” 李妮妮生气地转身走了。 武太郎跟在她身后一个劲地安慰她。 第二天,李妮妮用大小姐留下来的对讲机,让达玛太子当声优,录下了一段标准的雅利安语。 她以神明的名义,要大家继续掘地三尺,将达摩神殿整个下挖5米。 反对者将受到神明严厉的诅咒,以后生下孩子会通通缺少肛-门。 ……录到这一段的时候,达玛太子瞥了李妮妮一眼。 然后把“肛-门”改成了“眼睛”,不然他拒绝念这一段。 李妮妮为了让达玛太子顺利完成录制,勉强同意了,虽然她依然觉得“失去眼睛”听起来,完全没有“失去肛-门”来得有威慑力。 但诅咒之外,愿意做事的人,爱因斯坦神也不会让他们没有报酬。 慷慨的神明会将山顶上的工人分成33个小分队,每个小分队分成一块区域。 第一个挖到地下五米的队伍,爱因斯坦神会给他们每一个人发一枚古斯塔金币。 第二个挖到地下五米的队伍,爱因斯坦神会给他们每一个队员分发一枚银币。 以此类推,总金额没有上限。 当李妮妮当着众人的面,播放这段录音的时候,苏尔姬妲眼前发黑,耳边仿佛听到了一个一个金币流失的声音,差点冲上去抢夺李妮妮手中的对讲机。 李妮妮立刻按住了扑腾的苏尔姬妲。 她一边用脚踩着逐渐哈士奇化的苏尔姬妲,一边飞快地承诺道:“速度最快的前三十个的工人,每人再加一颗古斯塔金币!” 苏尔姬妲几乎口吐白沫。 “你拿到的贵族供奉是多,但那点钱在国防上简直不值一提,你知道修一个城墙要花多少钱吗?”苏尔姬妲痛苦地说:“我们穷啊姐姐!” 李妮妮内心毫无波动:“城墙可以晚点再修,但是拆神庙这件事,关乎宇宙地未来,不能拖。” 苏尔姬妲抓着头发:“……你清醒一点!” 但这次挖掘的结果,还是让李妮妮失望了。 她将达摩神殿掘地三尺,耗费了无数钱财,最后依然一无所获。 但没有关系,世界上付出没有收获才是常态。 何况她还没有付出什么,不过是一点身外之物而已。 她至少得到了那个八音盒。 这样看来,禁书卷宗中所说的,神殿下埋藏的达玛太子的遗物,应该就只有这个八音盒没错了。 李妮妮坐在富丽空旷的宫殿里,下巴搁在手背上。 她面前是一张长桌,桌上放着的,正是那个达玛王后留下来的八音盒。 八音盒静静播放。李妮妮反复转动着发条,八音盒也反复播放着《猫和老鼠》、《盗梦空间》、《瑞克和莫蒂》主题曲。 这三首歌,真的是她之前解读出来的意思吗? 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深意呢。 李妮妮随意用手指蘸了一点茶水,在桌上按照确定程度写下自己目前已知的线索。 一、线索来源:达玛王后 线索2、《盗梦空间》背景乐,可能暗示的点有: (1)她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或许是一个人为布置出来的梦境世界,目的是改变她的潜意识,让她受到梦境中的暗示。 判断理由:《盗梦空间》里,就是男主构造并潜入他人的梦境,给对方下暗示,以影响他在真实世界中的想法和行为。 (2)达玛太子和大小姐中,有一人不可信任。 判断理由:《盗梦空间》中,女主故意布局,诬陷男主。 但李妮妮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大小姐未来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能诬陷到达玛太子。 果然还是要先让男主和女主相遇才行吧。 她的想象力已经支撑不了这个剧情了。 李妮妮在这一条旁边标注了一句:“找到大小姐。” 线索2、《瑞克和莫蒂》背景乐,可能暗示的点有: (1)她,李妮妮,已经死了。 判断理由:《瑞克和莫蒂》这部动画片有一个隐藏剧情,在第一季第一集 的最开头,主角醉酒驾驶飞行器,飞行器撞击星球爆-炸,主角死亡。 可是主角死了这件事,主角本身并不知道。 观众也不知道。 同理,在现实世界中,她可能已经死了。 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只是她思维漫游产生的虚幻经历。 人类思维在上载到云盘过程中,会出现思维漫游的现象。因为大脑的运算速率不可能比电脑更快,一台超高速运算的电脑,一秒钟的运算量可能相当于人脑的好几年。 那么,她在达摩末罗经历了一年多,很可能在现实世界里,时间只过去了一秒钟。 而如果这次思维上载,在现实里耗费了一个小时,那她可能就要在达摩末罗呆上3600年,最后因为无法忍受这漫长的时光,思维崩溃死亡。 线索3、《猫和老鼠》背景乐暗示的点,则是这所有线索中最可怕的。 它可能暗示了: (1)这个世界,是一个更高级文明的殖民地。 甚至她现在所处的这整个宇宙,都是一个更高级文明里的某种质子展开,这个高等文明,奴役了她所处的宇宙。 正如《猫和老鼠》里,汤姆和杰瑞奴役机械猫和机械鼠,为的就是得到机械猫和机械鼠身上的劳动力,让这群机器人帮自己获得更多的奶酪。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 如果高等文明真的可以奴役低等文明。 那么这就意味着,低等文明人类身上,存在某种高等文明所需要的,非常特殊的东西。 这样东西,不可能是钱,也不可能是古代瓷器、干尸。 因为跨越时空需要构造爱因斯坦-罗森桥,这里面耗费的巨大能量,根本不是普通古董能比拟的。 可这样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李妮妮在这一条上,打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接下来,她又在桌面上写了一个“二”和“三”。 二、线索来源:何马生 线索:这个世界是一个游戏。 女主角:大小姐。 男主角:异时空王子、长老院首席、正道之子、末日神祇。 这四个人,应该分别对应摄政王子、克里希那、褚西岭和达玛太子。 其中两个人已经死亡,三个人身上有六芒星胎记,克里希那她还没来得及验证。 ……可恶。 李妮妮遗憾地想,要是克里希那葬礼那天,她接收了邀请就好了。 可偏偏她因为懒得和克里希那的73名女儿尬聊,活生生错过了这个验证胎记的机会。 她撑着下巴,凝视着桌面上的水渍,发了一会儿呆。 清风从南亚阔叶林中吹来。 水渍渐渐干透,只剩下一点残余的痕迹。 李妮妮的眼神慢慢聚焦。 她手指重新沾了水。 然后在这几个名字旁边,写了四个字—— “杀死男主”。 今天整整一个早上,达玛太子都没有出现,李妮妮就像高中自习课上老师不在一样,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第257节 到快吃午饭的时候,达玛太子才端着新酿的丝瓜酒回来。 他一跨进宏伟的殿门,就看到李妮妮把水倒得桌上到处都是,她却像没看见似的,正在桌上玩……玩一只七星瓢虫。 她手上拿着他的玉簪,像猫逗老鼠似的,对那只七星瓢虫围追堵截。 七星瓢虫往左走,她就挡左边的路,七星瓢虫往右走,她就挡右边的路。 最后那只可怜的瓢虫忍无可忍,展开翅膀,飞了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李妮妮拿着玉簪迅速地在半空中一拍—— 然后!那只七星瓢虫的逃跑大业就中道崩殂,直接被李妮妮打晕,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达玛太子:“……” 他不在家的时候,他的发簪,居然都是被她拿来这么用的吗? 那在他发现之前,她还用发簪打过什么。 又打过多少。 达玛太子忽然有点想洗头发。 他走过去,顺便将那只可怜的七星瓢虫拂到一边:“这只瓢虫是怎么得罪了你?” 李妮妮恹恹地把下巴靠在手背上:“它引起了我的一个思考。” “……”达玛太子好笑道:“引起了思考,就要打瓢虫出气?难道你还把自己当成瓢虫吗?” “……就是这个感觉。”李妮妮说:“你看,当你和我说起瓢虫的时候,你天然觉得我不能把自己当成瓢虫,因为我比瓢虫高等。” “但是宇宙里的生物,真的存在高等和低等之分吗?” 达玛太子在桌边坐下,拿杯子给李妮妮倒了一杯丝瓜酒:“什么意思?” 李妮妮:“就比如人类,我们自认是高等生物,但其实我们和七星瓢虫一样,都在这地球上进化了30亿年年还是45亿年,而且都活到了现在,没有灭绝。” 达玛太子匪夷所思道:“……你是怎么做到,能把地球的演化时间记错15亿年的?” 李妮妮挥了挥手:“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人类和瓢虫,都是经历了自然演化和物竞天择的生物,甚至瓢虫的族群数量可能还比我们多。再过一亿年,等人类灭绝了,瓢虫可能还没有灭绝……那又凭什么说人类是高等生物,瓢虫是低等生物呢?” 达玛太子放下杯子:“你知道5亿4000万年前的寒武纪物种大爆发吗?” 李妮妮:“知道。” 达玛太子靠在椅背上,手指交错,闲谈一般。 “我们现在能看见的几乎所有动物,都是在寒武纪这2000万年内集中诞生。它们有一个统一的特征,那就是恒温。” “而生物想要达到恒温,就需要强大的循环系统,循环系统又需要心脏和血压持续供血,供血又需要封闭的血管才能得以存在【1】……这一套系统极其复杂,花了亿万年才得以进化出来。” “如果它不是更为先进,为什么所有动物都要往这个方向进化?” “话不能这么说。”李妮妮反驳道:“恒温动物和节肢动物只是进化方向不一样。节肢动物哪怕没有进化出封闭血管,可人家不也活到了今天吗?河虾,螃蟹,蚊子,蜘蛛,蜈蚣都是节肢动物,算起总数量,它比恒温动物还多……谁又比谁高贵呢?” 达玛太子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托着下巴看了一会儿,才道:“那就要看它们打架,谁会赢了。” “如果你把同体型的恒温动物扔回到寒武纪,让它们去节肢动物打架,你觉得谁会赢?” 李妮妮:“……恒温动物。” “对。”达玛太子抬起眼:“因为恒温动物耗能大,所以动作更加敏捷。” 他又问道:“那如果,你把同样大小的一只蝎子和一只老鼠,放在亚马逊雨林中,你觉得它们谁能活得更长?” 李妮妮:“……老鼠。” “没错。”达玛太子扇子点着下巴:“因为身为节肢动物的蝎子,没有封闭的血管,所以它无法进化出内骨骼,受伤很难恢复。” “而老鼠是恒温动物,它得以进化出内骨骼,所以它一定会赢。” “明白了吗?” 达玛太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宽大的袍袖一直垂落到地。 那耐心的姿态,看上去倒真有几分给小朋友讲课的味道。 李妮妮终于相信,他的王后是他一手带大的了。 李妮妮神情复杂地看着达玛太子。 这个神明真的很重口啊。 他居然还玩养-成! 达玛太子完全不知道李妮妮的脑海里,此刻正转悠着什么不健康的东西。 他将茶盏推到李妮妮面前,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随口道:“所谓高等低等,不是比谁生的后代多,或者谁的数量大。而是当它们一旦在同一个竞技场上对上,高等生物对低等生物,就是是降维打击。” “庸者和强者,都一样能活到寿终正寝,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高下之分。” 李妮妮喃喃道:“所以当低等文明对上高等文明,就一定不可能赢吗?” 达玛太子抿了一口酒,冰凉的酒液顺着他的喉骨流下。 “绝无可能。” 作者有话说: 我、没、删、过、评、喔 晋江的负分和零分评论,作者好像是没有权限删除的 但有一些评论,系统会自动删,后台能看见“已删除”,应该是敏感词触发,但具体触发的机制我还没研究清楚 主要我们这种不火的小粉红作者吧,评论区往往和谐过头,没什么好删的 等我下辈子火了,我一定使劲删(我在说什么哈哈哈哈) 第140章 救世主140 李妮妮是一个不信邪的人, 如果有人告诉她,前面有一堵南墙,那她一定会亲自去撞一撞。 因为如果每个人都不去撞, 那这堵墙就永远不可能被打破,你也永远不会知道墙的外面有什么。 什么叫“绝无可能”? 她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三个字。 于是第二天, 她就找来了苏尔姬妲,并礼貌地询问她, 能不能允许她把她父亲的坟掘出来看一看。 苏尔姬妲:“……” 这是你用礼貌的口气就能开口的事吗! 但苏尔姬妲还是同意了。 从她成为起义军的首位女将军开始, 她就不那么在乎家族了。当她自己拥有的荣光,大过家族荣光时,她忽然发现, 以往那些因为出生而附加的荣耀都变得不值一提。 既然连家族荣光都不在乎了。 那李妮妮想挖坟的话……那就挖吧。 反正她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当天下午, 李妮妮就带好了她的洛阳铲三件套, 打算去一趟婆罗门专用的高贵坟场。 没错, 这个坟场的名字翻译过来, 就是“高贵坟场”。 她这一趟, 不仅要去确定克里希那身上是否有六芒星胎记,还要去寻找潜藏在达摩末罗的时空偷渡客, 或私下里接触时空偷渡客的人。 说起来,大小姐也来达摩末罗。 褚西岭已经回去了, 不知道大小姐现在在哪,她又该怎么找到她。 还有上次见到的杨朵朵……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妮妮站在玉石廊柱边,一边想着脑海中这些问题,一边换鞋。 换着换着, 她忽然感觉背后一凉, 回头就见达玛太子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了, 手上拿着一本书, 正站在麻纱垂落的窗帘边,静静看着她。 李妮妮:“。” 李妮妮:“好、好巧,你也来这里换鞋吗?” 达玛太子将书随手放到一边,走到她身边,提起衣摆,给她看自己的鞋。 然后他微微笑道:“好巧,我鞋子已经换好了……你是在邀请我一起出门吗?” 李妮妮:“……” 我没有,我不是,别胡说。 最后李妮妮还是和达玛太子一起出门了。 别问,问就是莫名其妙。 只要神明站在她身边那么垂着眼眸,微微一笑,李妮妮就心里发毛,全身鸡皮疙瘩疯长……等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答应了。 婆罗门贵族的高贵坟地,在王城之西。 这一带原本是达摩末罗的贸易市集,当地人称作比鲁亚,意思是“交换地”。 李妮妮到达时,昨晚刚下了雨。路边一条一条人为挖出来的沟渠里,盛着绿色的雨水,上面飘满了浮游生物。 战争发生之前,一些从巴基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来的商人,会在这里汇聚,贩卖自己家乡生产的特产。 王城的百姓,对达摩神主尤其虔诚,在李妮妮的残酷镇压后,他们如今已经不敢再跪拜达摩神主,只好把对达摩神主的炽热爱意,诉说给爱因斯坦神听。 于是路边郁郁葱葱的芒果和蓖麻树下,李妮妮和达摩神主本神,每走几步,就能看见那些吉尔吉斯斯坦血统的人,和达摩末罗血统的人跪在路边,向上天祈祷爱因斯坦神的庇佑。 祈祷的姿势和祈祷的经文,与之前达摩神主几乎一模一样。 李妮妮:“……” 达玛太子骑着马,慢悠悠地走在李妮妮身边。 “你花了这么大代价,却只是将神改了一个名字,最后效果与一开始,并无什么差别。” 第258节 达玛太子说:“你这么事事想要省钱,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宣称你是达摩神主的信徒,受到达摩神主的庇佑,而非要重新造一个神明呢?” 李妮妮诚实地说:“因为我不能想象,白天我将达摩神主奉为神明,夜里祂却将一股又一股的……灌进来。” 达玛太子:“……” 果树上并没有生长着果实,因为饥荒,芒果连树皮都被人拔去吃掉了,这一排芒果已经奄奄一息,即将死亡。 太阳已经落到了西侧,天空浓郁而高阔,远处的群山和棚户露出起伏的剪影。 一具尸体从恒河的支流边漂浮而过,面颊已经腐烂,眼球的部分空空荡荡,估计是被鸟当成葡萄吃了。 鸟也少了很多。 这是达摩末罗百年以来最大的饥荒,人都没有东西吃,当然就只能去吃鸟。 甚至李妮妮听说,达摩莫罗的北部百姓,已经开始吃蜜蜂了。 “这样不行。” 马不好走那样陡峭的山道,李妮妮索性下马步行。 “他们可以吃别的虫子,但是不能吃蜜蜂。蜜蜂要传粉啊,今年他们把蜜蜂的幼虫都吃完了,明年庄稼长起来以后谁来给庄稼传粉呢?那明年的庄稼不也没有收成了吗?” 李妮妮抬头望了望天:“我得让武太郎吩咐下去,引导这些人去吃螃蟹……海里的螃蟹那么多,这群人居然不吃螃蟹,真是暴殄天物。” 李妮妮空着手,达玛太子一只手牵着两匹马,走在她身边。 “南亚次大陆气候湿热,种子洒进地里,不用犁地,自己就能长出来。会出现饥荒不是由于雨水减少,而是海潮变动导致的土地盐碱化。” 达玛太子道:“改变不了这一点,吃螃蟹治标不治本。” 李妮妮虚心地问:“那该怎么办?” 两人说话间,达摩末罗贵族的专用高贵坟场已经到了。 这块土地,婆罗门已经征用了百年,除了贵族,甚至一些王室的旁支都会将自己的尸体葬在这里。 坟场四周围着高高的防护墙,里面的每一座坟墓,曾经都雕梁画栋,刻着繁复的经文和神像。 但如今,这些贵族的属物,已经被愤怒的百姓砸得稀稀拉拉的了。 李妮妮很快找到了克里希那家族的坟地。 克里希那家主的坟茔是一个小小的鼓包,他们不像中国人那样,死后要竖着立碑,而是将碑文平放在地上,上面刻着克里希那的名讳、出生年,以及克里希那家族的箴言—— “荣耀属于克里希那。” 李妮妮招了招手。 她身后两位倒戈的黑甲武士走上前来,沉默地拿过李妮妮手中的洛阳铲,一铲又一铲地挖了起来。 然后他们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他们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洛阳铲,立刻为这古老的盗墓智慧所折服。 很快,克里希那的棺椁,在泥土中逐渐露出痕迹。 两位黑甲武士用绳索绑住棺椁的四个角,又将绳索绕着越过一根粗壮的树干,让马匹拉着绳索的另一头。 他们吆喝一声,马匹朝前跑,很快就将厚重的棺椁拉了出来。 “哐当”一声,一代长老院首席的棺椁落在地上。 尘埃四散飞扬,棺盖开启的一瞬,达玛太子透过棺盖与棺材的缝隙,看着这个曾经吻过李妮妮,最后化为了尘土的男人,微微笑了一下。 克里希那的尸体已经腐烂得差不多了,整个面部肌肉都塌陷化脓,身体里爬着密密麻麻的蛆,棺材里一股恶臭飘荡。 亲眼看到了尸体,李妮妮才意识到克里希那死得有多惨。 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完好的骨骼,所有骨头都像被用什么东西捆住,一寸一寸打断了。 怪不得逼得克里希那家族的人连吊唁都不敢,匆匆忙忙,就将一届国家最高行政长官下葬。 克里希那这死法,看起来的确像是恶魔上身。 可克里希那到底得罪谁了? 难道真是达玛太子? 李妮妮瞥了身侧的达玛太子一眼,用树枝挑去克里希那身上的衣服。 因为其它几人的六芒星胎记都在腹股沟上,李妮妮的树枝越来越往男人不可描述的地方去,好几次都差点戳到了不该戳的地方。 达玛太子指尖搭在棺材边上,敲了敲。 很快,他伸手把她拨到一边。 “你去旁边玩会儿泥巴。”他垂着眼眸,平静地说:“剩下的我来帮你看。” 李妮妮吃惊地说:“我看起来,难道像是喜欢玩泥巴的人吗?” 达玛太子拿过她手中的树枝:“你不是吗?” “……”李妮妮承认自己是:“那你也不能随便将我支开,今天可是我带你出来玩,不是你带我出来玩,你得听我的。” 达玛太子指尖抵着树枝,撑在棺材边,侧头看着她片刻。 那眼神如看一只不听话的哈士奇。 “那你等会再带我玩。”他不容拒绝地对哈士奇说:“现在你先去一边玩泥巴,等着我,乖。” 李妮妮:“……” 哈士奇去一边玩泥巴了。 但她不信任达玛太子,故意留下了那两个黑甲武士,帮她盯着克里希那身上到底有没有六芒星胎记。 另一头,达玛太子望着棺椁里腐烂衰朽的尸体,用树枝慢慢挑开尸体的衣服。 在两个黑甲武士看不到的地方,一个模糊的影子套嵌在克里希那的尸身上。 他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捆缚在了尸体身上,面容痛苦地扭曲着,五官与克里希纳如出一辙。 它正在哭。 如果李妮妮也能看见这个影子,她就会明白,它就是克里希那。 一个永远陷在死亡轮回里的,克里希那。 他全身上下都被看不见的黑发捆缚着,每一根骨骼,都在反复地碎裂、愈合、碎裂、愈合。 就像那些被困在达玛岛上的生灵。 他无止境地、反复地经历灭亡的那一瞬间,他痛苦,他哭泣,但他的疼痛永远轮回,永不止息。 这才是克里希那真正的下场。 这才是触碰过李妮妮的人……真正的下场。 不管他生前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他身上有没有被赐予六芒星胎记。 在神明面前,除了一人,人人平等。 …… 克里希那看着朝他微微倾下身来的达玛太子,脸上露出了极端痛苦而恐惧的神色。 他挣扎、扭动、无声咆哮,但是却始终挣脱不开身上的枷锁。 那些捆绑着他的黑发,就像是生长在它身体里,无休止地粉碎着他每一个器官。 他已然失去了神志,陷在精神崩溃中。 可是他却记得达玛太子,记得这张脸。 这是他临死前,看见的最后一张脸。 达玛太子微微笑起来。 他唇边的笑意是如此清雅、闲淡、高高在上。 就像树梢上落下的一片花瓣,又随水流去,不带任何重量,也不带一点风尘。 他像看不见那个被捆缚在棺材中的生灵似的,慢慢挑开尸体上最后一件衣服,将克里希那腹股沟上的六芒星胎记,展示给另外两个黑甲武士看。 两位黑甲武士跑到一边,向李妮妮汇报了六芒星的存在。 李妮妮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走过来,让他们把棺材重新合上,放回去。 棺盖合上的那一瞬间。 棺材里的生灵张开腐烂的嘴,露出了没有舌头的,黑洞洞的口腔。 他黑漆漆的眼睛注视着李妮妮,那张逐渐被棺盖遮挡的面容。 嘴张张合合,无声地哭泣着。 ——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从婆罗门贵族坟地下来之后,李妮妮又去了一趟“不可接触者”棚户区。 上一次,她就是在这里买粪便,并遇见了杨朵朵。 可是之后,她派出了军队全城地毯式搜索,也没有搜索出任何的结果。 李妮妮决定自己亲自再来看一看。 说不定她就是气运逆天呢? 当然,她给达玛太子的理由不是这个,而是她想再来这儿,去看一看那个卖粪的大娘。 达玛太子:“……” 再次感受到了被粪便买卖支配的恐惧。 如果是按照达玛太子原有的身份,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跨入这样的贫民区。 大约是这段时间,新朝政策开始给百姓降税,瘟疫好转,再加上战争的遗韵渐渐过去,百姓得以休养生息,贫民区看起来比上次李妮妮过来时见到的情况,好太多了。 之前,他们在地上没走几步,就能踢到尸体。 这一次,不仅尸体没有了,而且两边的住宅也慢慢有了人。 这就说明那些逃离王城的百姓,已经逐渐回来了。 第259节 说起这件事情,还得归功于武太郎。 出乎李妮妮的意料,武太郎好像特别擅长治理国家。他提了一个送牛的政策。 达摩末罗人崇拜牛,是因为他们听说牛是达摩神主的坐骑。可现在达摩神殿已经被推翻,神祇也换了一个,连这个宗教都已不复存在,那牛自然也不是圣物了。 所以达摩神殿和各大神主神庙里,零零散散供养的几万头牛,就失业了。 养着它们吧,李妮妮觉得浪费草料。 不养吧,这些牛已经失去了在野外生存的能力,毕竟它们以前可都是被当大爷养的,毫无竞争力,放到野外只有成为肉牛的份。 于是武太郎发挥吃货的智慧,许诺百姓,只要回到王城,家里就可以发一斤牛肉。 在饥荒和生死面前,连自己的孩子都成果腹的食物,一斤麦子就能买一个中产阶级人家的清白女人,低贱的男人们排队炒,炒完了再割下大腿煮着吃,今天割一点,明天再割一点,天天都能吃新鲜的…… 这种惨状下,又有谁会在乎牛是不是圣物呢? 于是为了这一斤牛肉,有许多百姓回到了王城,并且开始在王城附近重新开垦荒田。 人口这不就回来了吗? 人口回来了,商贸也开始渐渐恢复。李妮妮甚至看到几个人在横河的支流边抽着水烟,这说明他们已经有地方买烟草了。 李妮妮在城里转了一圈。 她的好运气可能已经用完了,她没有再看到杨朵朵的身影。 李妮妮有些失望,正想打道回府,却正好看到街道上一家商铺,居然开门营业了。 南亚浓郁的阳光,打在商铺老板身上。 那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脸很长,眼睛不大,眉毛很浓,看上去是突厥人和蒙古人的混合血统。 他贩卖的东西是铁器。 这是一家铁匠铺。 但显然,在大家都吃不饱饭的当下,没有人来光顾他的小店。 李妮妮倒是来了一点兴趣,下马来到了这家铁匠铺前。 达玛太子坐在马上,看了看李妮妮,又看了看这家铁匠铺的老板。 只见铁匠铺的老板光-裸着臂膀,只在腰间围了一条白布,几乎露出了全身夯实的肌肉。 他正在火炉边打着铁,橙红色沸腾的铁水,锅勺里倒出来,重重一铁锤下去,火星四溅,铁匠身上的肌肉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说不定在一些女人眼里,这场景性感极了。 虽然他长得不好看,但架不住有些女人,就是喜欢这样粗野雄壮的身材。 达玛太子的神情沉下,冷冷地看着李妮妮走进铁匠铺的背影。 但他并不能把李妮妮叫回来。 因为看铁匠打铁,这并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达玛太子闭了闭眼,压住心中瞬间暴起的杀意,从容不迫地下马,走到李妮妮身边。 他和李妮妮并肩站着,侧头含笑问道:“怎么忽然对打铁有了兴趣?” 李妮妮:“以前没见过,好奇。” 达玛太子望了一眼天空:“现在天气这么热,这铺子里更热了,如果你对打铁感兴趣,王宫就有铸造兵器的铁匠。与其在这里看,不如我让他们在你的宫殿外铺开家什,专门打铁给你看?” 李妮妮刚刚成为有钱人没多久,对贵族这种随意使唤他人的享乐思维,毫无了解。 像达玛太子这种天生的王族,他生来,所有人就在为他服务。 倾尽一国资源,就是为了供养他一个人。只为满足他的乐趣、野心,或者爱情里的嫉妒心,就可以打响一场死伤几十万的战争。 但是李妮妮不一样,她完全没有这种“只要我想,所有人都应该放下自己手中的事,来为我服务”的思想。她的理念里人人平等,哪怕她成了无冕之王,在她心里,她也只不过是管理调度和给人发钱的人而已。 其他人为她付出劳动力,她就给这些人付出钱财,一切都很公平,没有谁欠谁,也没有谁低人一等,天生该为谁服务。 所以当她听到,达玛太子居然要让一群人放下工作,过来为她表演打铁……她诧异极了,忍不住抬头看了达玛太子一眼。 那眼神明晃晃就是在说……你有病吗? 有病吃药啊。 达玛太子:“……” 作者有话说: 你们有没有觉得我这两章的言情对手戏,比以前好看了? 就是没以前那么干巴巴到咬不动了,现在是不是可以咬动了? 第141章 救世主141 铁匠铺老板有点不慕名利的隐士味道, 哪怕看到了他们两人明显属于贵族的穿着打扮,也没有上前吆喝的意思,只拿起旁边的驴皮水壶喝了一口, 然后一口水喷在了面前正在打的一柄刀刃上。 “刺啦——”。 烧得火红的刀刃,被水一浇, 变成了黑色。 李妮妮的视线从他的肌肉上滑过:“你打一柄刀,收多少钱?” 铁匠头也不回道:“一个银币。” 李妮妮:“有点贵。” 铁匠:“不讲价。” 李妮妮:“如果我买很多把呢?” 铁匠:“那也不讲。” 李妮妮:“这么不通融?” 铁匠看了她一眼:“你又不是我婆娘, 我为什么要对你通融?” 李妮妮:“你的婆娘又不和你买刀, 不是你的婆娘,怎么就不能通融?” 达玛太子:“……” 他站在李妮妮身后,指尖微微攥紧。 眼前讲价的场景, 与很多年前她十七八岁时, 为了得到一匹属于自己的小母马和他讨价还价的场景重合在一起。 “什么叫王室专供的马种?” “不成为你的妻子, 我就不能得到这匹小母马吗?” 十七八岁的西伽蜜多, 仰着小脸看他: “可想成为王室, 也不一定要嫁给你呀。你的妻子责任那么大, 但你父亲就不一样了,年轻力壮, 闲云野鹤,中年丧偶……” “我完全可以嫁给你的父亲, 然后让你叫我母亲。” “谁又敢不让达摩神主的母亲,拥有一匹小母马呢。” …… 当年她说话的语调,和现在她说话的语调,几乎一模一样, 都能气死人不偿命。 这根本不是在讨价还价, 这就是在调情。 可能她自己都没发现, 当她为了达到某种目的, 或为了骗取某人信任时,会刻意弱化自己的攻击性,语气会轻微上扬,连眼神都会显得更加无害。 就像野猫为了获取食物,收起了自己的爪子和利齿。 他总以为她这样单纯无害的一面,只有他见过。 可如今看看眼前这个场面,再想想她以前身边那些狂蜂浪蝶一样的男人……他们见到西伽蜜多,就像蜜蜂见到了花,赶都赶不走,这里面难道没有西伽蜜多刻意套路的成分吗? 哪怕她不是故意引诱,她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无害一些,好和人讨价还价……但是最后她得到的结果,都是爱意。 没有人能抵挡收起了爪子的野猫。 更可怕的是,她刚被他带回王宫时,没有任何的性别意识。她不知道自己是女人,也不知道他是男人。一些宫人的手段和套路,她觉得好用,就会去模仿,哪怕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模仿的是什么意思。 他必须二十四小时看着她,才能防止她为了骗糖吃,去亲吻一些爱好独特的女性侍从。 就连他的父亲,都曾对西伽蜜多短暂动心,最后被他远远地流放到了行宫,终生不得回王城。 一模一样的话术套路,她到底对几个男人用过? 南亚次大陆气候炎热,大家穿得都不多,连纺织业都不发达。李妮妮身上只着轻薄的纱丽,半边肩膀都露在外面。 这件事已经让他十分忍耐。 偏偏这个铁匠,因为铺子里温度高,上半身几乎什么都没穿,下半-身也不过套着一件印度男人时常会穿的旁遮普短裤,两条大腿都露在外面,蒲扇一样的大脚直接踩在地上,脚腕上还绑着一根奇怪的黑绳。 李妮妮方才走过来时,看的第一眼,就是他的腿。 她原来喜欢这种类型的? 粗野、脚大、多毛? 达玛太子站在李妮妮身后,望着她的背影,慢慢将情绪压下去。 他像往常一样,轻声建议道:“天气有点热,要么我们回去吧。” 李妮妮惊讶地说:“拜托,你是神明,你不是可以自己调节温度吗?晚上我热的时候,你还能帮我降温呢,现在你也给自己降一下温吧。” 达玛太子:“……” 他站在原地,看着李妮妮走进铁匠铺,眼眸微微沉下,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舒服,你可以陪我回去吗。” 李妮妮:“神明也会生病吗?” 达玛太子:“会。” “真可怜。”李妮妮怜悯地看着他:“也行,那你先回去吧,我让黑甲武士送你。” 达玛太子:“…………” 说完,李妮妮的视线就从他身上移开,继续问铁匠道:“那我多打几把,会有优惠吗?” 铁匠:“没有。” 第260节 李妮妮:“怎么买得多也没有呢?” 铁匠:“好货不怕价高。” …… 达玛太子站在一边,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半天价。 李妮妮的视线,还好几次明确地落到了对方赤-裸的腿上。 打铁铺中温度很高,没过多久,李妮妮脸上就渗出了汗。 达玛太子展开扇子,慢慢帮李妮妮扇着风。 “你若是想要兵器,我那里就有好的给你挑,又何必在路边摊子上找呢?” 他垂着眼,尽量保持着温和的语调:“好的刀具,开刃的师傅就价值千金,岂是一枚银币可以买到的?” 李妮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就是想砍个柴,买价值千金的刀做什么?” 达玛太子:“砍柴自有人做,何必劳动国君?” “我又不是国君。”她觉得达玛太子挡了自己的视线,往旁边移了一步:“而且劳动人民有劳动人民的快乐,你不懂。” 达玛太子:“……” 他手中的扇骨几乎断裂开来。 但他面上却依然微微笑着,漆黑的眼眸凝视着李妮妮,柔声道:“我不懂什么?” 这一次,李妮妮终于感知到了几分危险。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她敏锐的第六感的确告诉她,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反驳达玛太子,不然后果可能是她无法承受的。 李妮妮松口对那个铁匠说:“行吧,这个价就这个价,您帮我打五把刀……就是您手上的那个款式,一把小点,四把大点,小的那把我自己用,大的几把我手下用。” 铁匠:“好说。” “五个银币是吧?”李妮妮嘟囔着从口袋里掏钱:“真贵,这年头有钱人都死绝了,还敢卖这么贵。” 铁匠:“可铁匠也死绝了,物以稀为贵。” 李妮妮无言以对:“您说的也有道理。” 她掏完了钱,预定了五把砍柴刀。 就在这时,铁匠身后哐当一声,一个菜盆掉了下来。 李妮妮蹙起眉,朝铁匠身后望去,发现是一只小野猫躲在了架子里,因为热不住窜出来,把菜棚撞掉了。 这野猫运气挺好,居然没被人吃掉。 李妮妮收回视线。 然后她的目光凝住了。 铁匠身后还有一条向上的楼梯,那楼梯被一块脏兮兮的布巾遮着,因为布巾实在太脏,和后面煤黑的墙面几乎一个颜色,她才一下没有看出来。 李妮妮:“你这家铺子还有二楼吗?” 铁匠:“嗯。” 李妮妮:“二楼卖什么?” 铁匠:“还是卖兵器。” 他扫了一眼李妮妮芦苇一般瘦小干瘪的身材:“卖一些你们这种贵族小姑娘,用不上的兵器。” 李妮妮听着也不生气,上前一步,就想撩开帘子看一看。 铁匠在一旁打铁,似乎完全不在乎李妮妮的动作。 但铁匠不在乎,达玛太子在乎。 李妮妮刚走了一步,手就被达玛太子握住了。 达玛太子拿出了一块雪白的手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擦她的手指。 李妮妮低下头看了看,是她一下没注意蹭到了旁边台面,指尖沾上了黑灰。 达玛太子垂着长睫,一边帮她擦手,一边慢慢道:“只顾着看人,连路都忘了看……这人就这么好看?” 他这句话说得其实已经非常明显,几乎把“我不喜欢你看他”摆在脸上了。 但是李妮妮是谁?她是钢铁直女,唯一能听懂的暗示就是上床,还得你的肢体语言表达得够直白。 而且她的心思,一般不放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上。 有一种人是这样的,所有的拐弯抹角、隐喻暗喻在她那里,都是浪费时间,除非你说的是她感兴趣的话题,否则她根本不会为你去揣摩细想。 这不是因为她智商或情商不够,而是因为她压根就觉得这件事不重要。 人要有多余的时间,背个雅利安单词不香吗,谁有闲心跟你打太极啊。 因此李妮妮没等他擦完自己的手,就嫌他太讲究,将手抽-出来,在衣服上蹭了两下,转身就想继续往上走。 达玛太子深吸一口气。 他望着她的背影,眸底漆黑,一片寒凉。 他第一次对李妮妮沉下声音,用中文直接平静地说:“不许上去。” 李妮妮也是第一次在达玛太子这里,听到祈使句。 她站在布帘的楼梯旁回过头,有些诧异地说:“……你刚刚和我说什么?” “我说,不许上去。” 达玛太子慢慢折起方才擦过李妮妮手的手帕,放回衣袖。 他雪一样的面容在黑漆漆的打铁铺里,宛若明月,又像刀兵,美丽又锋利,连四周摆在架子上的银白色刀锋,都要避其锋芒。 “你要是敢上去,我就要生气了。”达玛太子说。 “你要是再敢一直盯着他看,我也要生气了。”达玛太子说。 他这辈子就没有这么直白地表达过情绪。 他从出生起,就处在权力旋涡的中心,所有人听他说话,都要一句话拆成三个意思听,像揣摩《圣经》一样揣摩他的言外之意。 因此他只能说一分留三分。因此他说一分,底下人就会做三分,如果他把话说满了,底下人就会矫枉过正。 神明是泯灭人性的存在。他必须深藏不露,高高在上,才能震慑群臣。他必须杀死所有偏好,视苍生为蝼蚁,才能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他不能有喜欢吃的菜,也不能有格外偏爱的人——哪怕这人从第一眼起,就令他心动。 因为上位者一旦让下位者窥探到情绪规律,就是关乎国运的大忌。 但对李妮妮,这一套全然失效。 他终于意识到,在他真正走进她的内心——就像那个小国王子那样——之前,她根本不会在乎你的情绪。 你只有用最直白、最清晰的语言,才能引起她一点注意。 他语气冷下来,眸色沉得像是结冰的潭:“要么你现在和我一起回去,要么我陪你去逛别的地方,总之不能在这里。” 一开了这个口子,他就有些克制不住。 达玛太子走到李妮妮身边,低下头,看着她的脸低声说:“他就这么好看?比我好看?让你这么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 李妮妮眨了眨眼。 她站在脏兮兮的破布前,看了达玛太子好一会儿,忽然从台阶上跳下来,走到达玛太子身边。 她伸手,把他的两只手臂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把自己整个埋进他怀里。 “别生气了。” 李妮妮踮起脚尖在达玛太子下巴上亲了一下,也不在乎店外两个瞠目结舌的黑甲武士。 “不生气了……我不是在看他的身材,我是在看他手腕上系的绳子……虽然他身材的确很好。” 达玛太子:“……” 李妮妮看到神明又隐隐有失控的迹象,再次飞快地踮脚,亲了两下他的薄唇。 神明的情绪安静下来。 李妮妮轻声哄道:“但是你更好看,你皮肤比他白,肌肉线条比他优雅,腹肌也比他整齐,就连那个不方便说的地方也比他好……呸,不对,是也很好看。” 她一下一下地亲着他的唇,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你就让我上去看看嘛,我不是见色起意,我是真的有事……我觉得这个铁匠铺有问题。” “你怎么好看,我晚上看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去看别人呢?” “……你晚上什么时候看过我?”李妮妮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达玛太子语气忽然又冷了下来。 他拂开李妮妮的手,转身背对着她说:“你不是连那种时候,脑子里都在想块状时空理论’吗?” 李妮妮:“……” 她就知道他们做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问起“时空到底是平滑的,还是块状的”这件事,会被他记一辈子! 但李妮妮思考的,其实是达摩末罗“时空壁垒”存在的理论合理性。这也是物理学基本理论的核心,那就是——我们的现实是连续的,还是被分割成了无数微小、离散的部分? 换句话说,时空是平滑的,还是块状的?【1】 如果是平滑的,那“时空壁垒”就不可能存在,因为时空必须是连续的,不可能存在断崖式的时间区域差。 如果是块状的,那这里就牵涉到了量子力学——量子力学就基于一个假设,那就是日常生活中,所有事件的发生,都不是平滑、连续的,而是块状的、离散的。【2】 李妮妮觉得达玛太子对物理学还挺了解的,才顺口问了一句。 但她问的不是时候。 还是男人最重要的时候。 然后这件事就过不去了。 …… 达玛太子拂开李妮妮的手后,就冷静下来。 他并不相信李妮妮说的话。 她以前也总说喜欢他的身体,或者喜欢他——曾经的西伽蜜多,是如此的擅长花言巧语,几乎将他哄得找不到方向。 他以为她的喜欢是真的,沉迷在她编造的绯红梦境中,为了和她在一起,自己将自己拉下神坛。 他几乎付出了一切。 第261节 结果等来的,是她的弑神。 他直到失去了她很久以后,在漫长的时光里一遍一遍地复刻他们相处的短暂时光,这才慢慢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西伽蜜多根本没有人类的感情。 她像是一种独居生物,比如猞猁,她没有任何感情依赖性。 以至于她完全物化了“感情”两个字,只把它视作荷尔蒙和费洛蒙的化学作用。 她的喜欢,都是浅薄的喜欢,就像喜欢一朵漂亮的花,或者喜欢一只好看的蝴蝶。 得到了不会欢欣雀跃,失去了也不会痛彻心扉。 但是她的学习能力、模仿能力很强。 只要她愿意,她模仿出来的恋人,就像是真的一样,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向你涌来。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得到他,然后转瞬背弃他。 就好像她存在的目的,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他得到爱情,然后失去。 就是为了让他爱上她,并为她……痛不欲生。 他要承认,当他看见她时,他的判断力和智力的确会下降——这没有办法,如果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至今无法也不愿醒来,他也不会再次出现在西伽蜜多身边。 情绪是降智的根源。在遇见她之前,他的情绪几乎没有波动过。 她是他一切情绪的根源。 达玛太子冰凉的指尖,抚摸过李妮妮的脸颊。 “去吧。” 他慢慢收回手。 “我在下面等你。” 李妮妮看了他一眼,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生气的微表情。 达玛太子的天生笑唇,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了。 她自觉自己已经把人安抚好了,心里一松,转身就往楼上跑。 可没等她跑到楼顶。 一股刺鼻的味道涌入她的鼻尖。 李妮妮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所有标数字的都是非原创内容。今天是块状宇宙定义那一段非原创。 我今天仿佛一个小朋友一样,在学习怎么描写正常人类的心理活动。 不然我老是写出大变态。 也不知道为什么。 今天尝试增加了大段心理描写,你们喜欢这样吗?达玛太子现在像个正常人了吗哈哈哈哈? 第142章 达玛人142 李妮妮昏倒以后, 在梦里梦到了三件事。 第一件,她抓住一个时空偷渡客,并终于从时空偷渡客的嘴里, 听到了他们与古代达摩末罗人交易的东西。 达玛王后的bgm,暗示这个世界很可能是一个被高等文明奴役的低等文明。 同样的, 达摩末罗是低等文明。 相对于达摩末罗,任何现代文明, 都算是高等文明。 那么那些时空偷渡客, 又是为了什么来和达摩末罗人做生意呢? 这些是时空偷渡客,不可能是来和他们没人交易古董的,因为时空偷渡客想要扭曲时空, 也需要构造爱因斯坦-罗森桥。 就古董的卖的那点钱, 根本连扭曲时空所需费用的零头都凑不齐, 更不要说长时间、连续性地进行时空跨越了。 所以李妮妮合理怀疑, 如果真的存在所谓的“高等文明”, 那么他们想要获得的东西, 与这些时空偷渡客想从达摩末罗人身上获得的东西,十有八九是一致的。 这就决定了……她必须要抓一个时空偷渡客来审一审? 可是她所知道的唯二接触过时空偷渡客的人, 一是摄政王子,二是克里希那。 可这两个人骨灰都扬了。 李-事业-妮妮想这件事想了两个晚上, 连爱爱时都心不在焉。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天上午她见到了克里希那的尸体,下午昏过去后,她就立刻梦到自己抓住了时空偷渡客。 梦里的时空偷渡客, 大腹便便、肥头大耳。 一开口, 居然是海森堡的声音。 时空偷渡客熟练地用海森堡没有感情的电子音说: “亲, 你好, 海森堡系统温馨提示:您订购的宇宙30gb流量包,可用30720mb,截至22日05时23分已用尽,您可登录/mar网站订购手机上网流量包,感谢您的使用。退订回td。” 李妮妮:“…………” 李妮妮梦见的第二事,是杨朵朵。 她抓住了杨朵朵,还抓住了杨朵朵身边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 那个女人背对着她,姿态妖娆,手里拿着一根烟斗。 而等这个女人转过身来,抬起淡漠的眼睛。 李妮妮看到了大小姐的脸。 李妮妮:“……” 李妮妮被这恐怖的噩梦活生生吓醒了。 醒来时,她四周一片漆黑。 李妮妮动了动腿,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完全被绑住,连手也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了身后。 地面上不知道铺着什么东西,软而冰冷。 她没时间顾及地上,抬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这个房间,发现是一个破旧的杂物间,四周堆放着一些废弃不用的扫把和佛龛。 楼下安安静静,没有打铁的声音,看来她已经不在那家铁匠铺了。 那她现在在哪里? 李妮妮回忆了一下自己昏倒之前发生的事。当时她应该是吸入了刺激性的气体,正是这些气体迷昏了她。她现在肺部现在还有些痛,四肢也绵软无力,身体的触感非常迟钝,就像是蹲坑蹲久了以后,腿发麻的那种迟钝。 她借着一丝月光,细细扫视了一遍房间,没有看到达玛太子的身影。 达玛太子人呢? 李妮妮惊讶地蹙起眉——他把她给扔了? 就在这时她身下那个软而凉的东西,发出了一声叹息:“……我在你下面。” 李妮妮:“……” 她赶忙从身下的“垫子”上挪开,抱歉地低声说:“对不起,我现在触感有点迟钝了,我不知道我坐在你身上……等等,难道我刚刚一直躺在你身上?” “嗯。”达玛太子从地上坐起来,略微活动了一下关节:“现在我们所处的海拔比较高,地上有些凉,躺久了容易生病。” “而且你刚才好像在做噩梦,梦里一直在喊一个名字。” 达玛太子抬起头,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王蔺是谁?” 李妮妮:“……” 李妮妮忽然有些激动——大小姐可是太子的官配啊!太子难道终于对大小姐感兴趣了吗? 如果这个世界真是一个游戏,那么从男主之一的太子嘴里,提到女主大小姐的名字,这简直是游戏进度的一大跨越呢! 李妮妮克制住内心的喜悦之情:“她是一个女人,一个非常好看的女人,你以后可能还会见到她。” 达玛太子:“是吗,多好看?” 李妮妮:“非常、非常好看。” 达玛太子:“比我还好看?” 李妮妮:“……” 达玛太子:“好看到你做梦都要喊她的名字?” 她忽然觉得这个对话的走向,有些不大对。 这听起来,太子怎么不大像是对大小姐感兴趣的样子呢。 可男主不是天生会爱上女主的吗?这看上去哪里像是天命之子啊。 “怪不得。”达玛太子没等她回答,就若有所思地说:“我说你这次怎么安分了那么多,宫里那些长得还行的侍卫,你都不去搭话了……原来是心里念着一个更好看的人。” 李妮妮越发觉得这个谈话的走向不大妙。 她谨慎地转移话题道:“现在这些都不重要——现在的重点是,你知道我们到底在哪里吗?” 达玛太子:“我家后山。” 李妮妮:“?” 达玛太子看了她一眼,换了个说法:“达摩神殿后山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 李妮妮诧异道:“不可能,达摩神殿上驻扎着8000精兵,如果我们进神殿后山,不可能不惊动士兵。” 达玛太子双手一挣,捆在他手上的绳索便断裂开来:“你以为达摩神殿的后山有多大?这里的山脉延绵千里,从南方向北,一直接续到喜马拉雅山,你那8000精兵,管的到这里,管不到那里。” 李妮妮一旦被说服,就很快承认:“你说的对,是我想岔了。我的军队还需要整合,他们的素质太差了,管理能力也很薄弱,之前王宫里的巡逻,他们安排的就很混乱,之后你来了才好一点……你是怎么管理他们的?” 达玛太子一点都不想在这种时候讨论军队的管理问题。 他没理会李妮妮的话,在黑暗中站起来,身上的白衣在漆黑的杂物间里散发着朦胧的光辉。 第262节 “之前在铁匠铺里,你吸入气体昏迷之后,有人从后攻击我的风池穴。” “我本想在你中招之前直接杀了那些人,但想到你方才说对这个铁匠……铁匠铺起了兴趣,便没有管你,任你被他们迷昏了,自己也装作被偷袭成功的样子,与你一起被捆到了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李妮妮听见达玛太子说“便没有管你,任你被他们迷昏了”时,总觉得他有点不高兴。 但见他情绪平静,语调从容,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发疯的样子,李妮妮又实在想不出他生气的缘由,索性也不想了。 还赞叹道:“你都学会忍住杀意了,你成熟了。” 达玛太子:“……” 达玛太子:“你之前说,发现铁匠不对劲,是哪里不对劲?” 李妮妮:“你还记得他脚腕上有一根黑绳吗?” 达玛太子冷冷道:“我既不是变态,也不好美人,更不觉得他‘身材好看’,为什么要盯着男人光裸的大腿,还记得这么清楚?” 李妮妮:“……” 她这下更加确定达玛太子生气了,而且不是一时片刻的不高兴,他应该是从方才铁匠铺里就一直克制情绪,克制到了现在。 不高兴的原因,就是她对别的男人‘起了兴趣’。 ……可是她已经哄了他了吗!她都解释过了! 还是说,神明的女人就是不能对别的男人起兴趣,不管是何种目的的兴趣?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李妮妮实在不愿花时间去处理,除自己以外的人的情绪问题——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情绪自己消解好了。 她装作没有听出达玛太子的语气,直接顺着方才的思路道:“就是那根脚环的问题。在达摩末罗,脚环不是普通装饰用的,臂环、项链和手镯,是非常重要的身份和派别的象征,比如锡克教的教徒就必须佩戴手镯。” 达玛太子看了她片刻:“可达摩末罗并没有一个教派,标志是佩戴黑色的脚环。” 李妮妮若有所思:“所以我怀疑,这个教派并不属于达摩末罗。” 达玛太子:“怎么说?” 李妮妮却没直接说原因。 或许是这段时间,她一直想要找到时空偷渡者,或者杨朵朵。刚才在铁匠铺里看到铁匠脚腕上系的黑绳时,李妮妮忽然想起,杨朵朵手腕上好像也系着一条黑绳。 但是现代,喜欢在手腕上系绳子的女生有很多,就连李妮妮都知道几种手绳的打法。 李妮妮仰着头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了。 但她出于不放过一条线索的谨慎,还是确认道:“他们迷晕我的药,成分是什么?” 达玛太子看了她一眼,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将鼻尖贴在她的脖颈边,轻轻嗅了一下:“洋金花、曼陀罗、蓖麻子、羊踯躅,川乌……还有草乌。” 李妮妮:“没有别的?” 达玛太子手撑在她腰侧两边的地上,俯身更近地闻了一下:“你还想有什么?” 温热的气流喷在李妮妮的耳底。 不知为什么,李妮妮觉得此刻这一幕,居然比晚上直接爱爱时,更让她有感觉。 她的手还没有被松开,向后捆在身后。 脚也捆着。 但是达玛太子此刻却衣着整齐、长发纹丝不乱,只在身后用玉环簪住了发尾。 这种反差,让他们现在的情形,看上去像是某种捆着进行的游戏。 有点刺激。 李妮妮压下心中蠢蠢欲动的念头,尽量平静地说:“可是这些药物,需要时间才能作用,不可能让我一闻到就立刻昏迷吧,难道里面没有乙-醚的成分吗?” 达玛太子:“没有。” 他想了想:“你会昏迷的那么快,是因为我做了手脚,加快了你的昏迷速度。” 李妮妮:“……” 达玛太子在漆黑的夜色里凝视着她,低声说:“你不是对那个铁匠感兴趣?只有用这种方式,我们才能骗取他们的信任,进入他们的巢穴……我帮你不好吗?” 李妮妮:“……” 她的感觉不仅没有消失了,反而更加明显了。 他语气中隐晦的、极力淡化的嫉妒,刺激了她的感官。 他又离她这样近,近得让她能感觉到他冰凉的美丽的身躯,近得让她无法自控地想起,当这具躯体冒犯……时的感官刺激。 人类是感官动物,这话一点不假。 “可怎么办呢?”李妮妮向上亲了亲达玛太子的唇,慢慢道:“我现在好像对你更感兴趣。” 达玛太子漆黑的眼眸,自上而下地凝视着她。 李妮妮在他滚动的喉结上吻了一下。 “我知道现在的场合有点不对,但考虑到普通蒙汗药的效率,我猜距离他们发现我们醒来,至少还要一个小时。” “与其在这里干等,或者打草惊蛇,我们不如做点有用的事。” 她整个人伏在地上,手脚上都捆缚着绳子。 绳索向上绕过了她,让原本不怎么明显的地方,变得更加明显。 达玛太子盯着她,目光暗沉,犹如实质。 而李妮妮在黑暗中,像猫咪一样用鼻尖碰了碰他的鼻尖,又歪头碰了碰他的脸颊。当她抬起头时,目光纯粹又天真。 “你想……我吗?” 李妮妮全身上下除了头发,身上毛发都非常稀疏,毛孔也很细,是亚洲人的特征。 但她的偏好却一点都不亚洲。陌生的环境放大了她的野心,她一开始还很嚣张,哪怕手脚不得自由,也想要各种各样的……但这气焰很快就被水扑灭。 达玛太子将她压在墙壁上,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他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在李妮妮控制不住挣扎的时候,附在她耳边,再次轻声问了一遍:“王蔺到底是谁?” 李妮妮在他的手掌里发出呜咽的声音,最后咬住他的虎口:“……王蔺真的是女的,女的!你到底在介意什么!” 达玛太子想起以前于阗宫殿里,那些被西伽蜜多亲过的漂亮宫女。 “女人也未必不能讨你欢心。” 他声音有点冷,让李妮妮觉得她要是再敢说话,她就能再死几遍。 月色笼罩住破落杂物间里,几条蛇簌簌地爬上来,慢慢挤进了墙壁上的窟窿。 墙壁上的窟窿非常狭小,那些蛇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明明看上去比那些窟窿大了一倍,却依然能撑开墙壁上木质的骨架,缓慢地、强硬地挤进去。 李妮妮头皮发麻,仰起头,尽量不去低头看。 她真的见不得蛇。 一次见一条蛇还好,几条蛇见不得。 “你没有章法,没有约束,世间的枷锁于你如无物。”达玛太子叹息一声:“我到底该怎么管束你,西伽蜜多?” 你有病吧,你为什么要管束我。 李妮妮喉骨被什么东西哽住,说不出话。她咽喉被迫滚动,想说“你为什么要管我,你又不是我爸”,结果说了两遍都没说出来,只在喉咙里发出了模糊的气音。 她性格倔强,长发却浓密柔软,摸起来滑溜溜的,像猫尾巴一样柔顺。 达玛太子吻了一下她的长发,伸手按了按她的小肚子。 那里面像有一个小孩子。 李妮妮抽泣了一声。 黯淡的月光,在杂物间里笼出一层绯薄的光晕。 不知过了多久,在李妮妮觉得自己都被磨得快要撑不住了的时候,楼下传来了脚步声和咳嗽声。 李妮妮立刻吱呜起来。 但她喉咙里堵着东西,发不出声音,听起来只有破碎的模糊的字句。 达玛太子清雅的语调,带着一点难以自持,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想说什么?” 楼下脚步声越来越近。 听上去还不止一两个人,应该有十几个人。 李妮妮:“呜呜!” 达玛太子慢条斯理地拨开她的长发:“怎么办呢,我听不懂。” 李妮妮:“……” 十几个男人与他们只隔着一层楼的距离,那短短的楼梯几乎等于没有距离。 可李妮妮此刻手腕上捆着绳子,被达玛太子挂在了哈萨克斯坦族人挂羊肉用的铁钩上。 她身上的绳索都还整整齐齐地绑着,白色纱丽却堆在一旁的柴堆里。 房间里充满了羊肉和鲜血的味道,这里原本应该是一个屠羊场。她之前背靠着墙,此刻变成正面对着墙。达玛太子的手臂横在她和墙面中间,不让她真的磨出血。 墙壁上的泥土,一次又一次地簌簌落下来。 横梁上的挂肉的铁钩,接连不断地互相碰撞,像被晚风吹动的铃铛。 云滚动起来了,月亮挂在恒河明亮的夜色下,滚泥似的河水缓缓流淌。 楼下的男人在闲谈,用的是一种李妮妮听不懂的语言,其中一个人不知说了什么下流的笑话,其它男人骤然爆笑起来。 达玛太子:“你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李妮妮全身都是汗,长发黏糊糊地耷拉在一旁筐子里的小番茄上:“……呜。”听不懂。 达玛太子的手覆盖上去:“他们在说,他把自己的manavi用推车拉到了集市,将她绑在了推车上,头朝着推车里,腿朝着推车外,再向两边绑住她的手和腿,像一个‘大’字……集市上的来往的工人、农夫,和牧民,只要付钱,都可以用一次。” manavi是泰米尔语,意思是“妻子”。 泰米尔这个民族在南亚次大陆也存在了几千年的时间,南亚次大陆的人民,的确有一部分说的是泰米尔语。 所以这个地区确实是需要改革,男人赌钱赌输了,就能把妻子卖了还债。这种极端的社会环境,不利于和谐稳定。 第263节 达玛太子夹住筐子里一颗小番茄,喂到她嘴边,强迫她自己叼住。 “握一下这里一个铜币,用一次那里五个铜币。” 他对李妮妮做着价值六个铜币的事。 六个铜币的事还没结束,有人握住她的脚踝,将她拉过去。 他像那个男人捆住自己的manavi一样,将她捆开。 达玛太子淡漠的、漆黑的视线,慢慢下移。 他身上带着浓郁的、檀木的佛香,那是佛龛里供奉神明的气息。他有着一张神祇般高高在上的、优雅的脸,却必须在心中死死按住撕碎她,或者吞下她的冲动,才能用堪称平静的视线,端详她被蛇咬住的地方。 然后他又加了一条蛇。 达玛太子覆盖下来,柔声道:“转过去。” 作者有话说: 主要我今天晚上吃了小番茄……是真的小番茄 第143章 救世主143 李妮妮玩过了火。 她只知道男人经不得引-诱, 但她不知道男人这么经不得引-诱。 而且她也错误估计了楼下男人们对他们的放心程度,他们居然一个晚上都没有上来找他们,也没有上来看看自己人质的情况。 现在的绑匪都这么不敬业吗? 绑匪不敬业, 神明却敬业过了头。 她被神明挂在吉尔吉斯斯坦人的羊肉钩子上,挂了一个晚上。 神明如果愿意, 就可以不知疲倦。毕竟人类本身是比照神明打造出来的生物,人类的欲, 源自于神明的欲……那将说明, 神明有百倍于人类的欲。 平时怕惊吓到她,克制和忍耐犹如修行。 但既然她邀请他破戒,他就可以不必顾忌。 第二天清晨, 李妮妮醒来的时候, 达玛太子的手正覆着她, 慢慢帮她揉捏身上淤青或者红肿的地方。 李妮妮困倦地扬了扬下巴, 整个人向前拱了拱, 拱进了达玛太子怀里。 她将头搁在达玛太子的膝盖上, 神情有点蔫哒哒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达玛太子慢慢摸着她的头发, 轻声道:“你想生一个孩子吗?” ?李妮妮吓得差点垂死病中惊坐起。 达玛太子又伸手把她按下去,重复了一遍:“你想吗?” 李妮妮委婉地拒绝道:“神明作为寿命无限长的存在, 没什么延续后代的必要吧。” 达玛太子:“不是为了延续后代。” 李妮妮:“那是为了什么?” 达玛太子仔细望了望,以医者的严谨评价道:“你过于狭窄,生育有助于拓宽盆骨。” 李妮妮:“……”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达玛太子一边揉着她肿起来的部位, 一边低声给她列举生孩子的诸多好处。 “神明的孩子很容易诞生, 你的身体不会受到任何损害, 反而会得到滋养, 寿命也会延长。” “生神明的孩子完全不会痛,孕期没有忌口,你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 他望着她的眼睛道,补充道:“而且神明的孩子,生命力非常强悍,哪怕九个月临盆时,你就算跑去和狮子打架,它也不会流产。” 李妮妮:“……” 听听您这说的是人话吗? 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跑去和狮子打架? 李妮妮不再想讨论这个滑稽的问题,她礼貌地拒绝了达玛太子的提议,抬头舔了舔嘴唇。 肚子有点饿了。 这不合理,明明她昨天喝了那么多……那么多,哦,水。 而且达玛太子按摩着按摩着,她好像又有点上头。 李妮妮:“……” 她不对劲。 她的感觉很快就表现在了身体上。李妮妮对上达玛太子似笑非笑的视线,难得感到了一丝不知节制的羞耻。 性本身不需要回避,想要的时候,大大方方表达出来,并不可耻。 但是不知节制需要回避,这代表者她没有自控力。放荡不丢人,但不够自律这件事……很丢人。 她并拢,不让达玛太子再碰。 就在这时,楼下的人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绑来的人质。 一位个头壮硕的大汉砸开门,李妮妮手疾眼快的将太子的手藏在身后,又用自己的纱丽裙摆将两人的腿挡住,做出一副还被捆着的样子。 大汉对他们两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贵族,没有丝毫警惕,将手上猪泔水一样的饭食扔下来,瞪起眉毛说了一声:“老实点!”就自顾自下楼了。 一边走路,还一边放了气韵悠长的一个屁。 刚想开口套话的李妮妮:“……” 她分辨了一下这个男人的口音,觉得有点熟悉。 “他就是昨天楼底聊天时,那个吹嘘自己把老婆拉到街上绑着,让一百多个男人轮-奸,还挣了一千零一十七个铜币的男人是吗?” 达玛太子:“是。” 李妮妮挪到窗口,从漏风的窗子里,盯着男人的背影。 那男人手腕上,也系着一条黑绳。 这黑绳到底是什么? 达玛太子走到李妮妮身后,用指尖弹开了一只落在她衣摆上的、几乎有拇指粗的蚂蟥。 南亚次大陆的蚂蟥,最近因为死掉的人和牲畜太多、长期吸食不到新鲜血液而如饥似渴,连棉被都能被它们咬破,多来几只,能把人活生生的吸死。 这只蚂蝗方才在别处,应该就吸了很多人的血,身上的血都溢出来了。 李妮妮抬头看他:“怎么了?” 达玛太子将蚂蟥碾死,擦去爆出的血浆,低头朝她温和道:“没什么。” 李妮妮和达玛太子谁都没有去碰那盆猪泔水。 倒是达玛太子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小果子,和一块用油纸包好的鸡蛋灌饼——对,就是普通街头小摊贩卖的那种鸡蛋灌饼——递给了李妮妮。 李妮妮诧异道:“……你什么时候烙的饼?” 达玛太子看了看窗外的天空:“早上出门时预料到今天可能回不来,就提前预备了一点干粮。” 李妮妮骤然回想起,达玛太子是能预言的。 换而言之,他们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或许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可达玛太子又明显并没有预料到,她会对一个铁匠“感兴趣”——不然在李妮妮盯着那个铁匠的大腿看的时候,太子就不会如此生气。 所以达玛太子的这个预言功能,还是分情况生效的吗? 那它到底什么时候会生效,什么时候又不会生效呢? 李妮妮若有所思地吃起了鸡蛋灌饼。 到了第二天,终于有人上来将他们带走。 这次李妮妮做好了准备,她提前用绳子将自己和达玛太子的手脚都捆起来了,还在脸上涂了一点灰,裙子也搞得……不,裙子本身就已经破破烂烂。 她本身就生得瘦小,这样一弄,看起来就像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两人被带进了一个饭堂。 那原本是附近矿场工人吃饭用的堂子,房间角落里有一座乌漆抹黑的神龛,上面摆着释迦摩尼的佛像。 达摩末罗是一个多神教国家,虽然绝大部分人都崇拜达摩神主,但是王室为了分散神殿的权利,也扶持了很多新神。 李妮妮刚来时,就看到了一些湿婆神——就是印度教的寺庙,以及佛教释迦摩尼的寺庙。 而佛龛之下,七八个五大三粗的黑皮肤男人正围坐在一张地毯边,用脏手抓着饭吃。 房间里同时还养着两只羊,空气中充满着羊粪的味道。 其中一个男人看起来像是头头,眼睛胖得眯成了一条缝,不仅一点没有威胁力,甚至还有点憨。 见到有人来,他习惯性地先看向女人。见李妮妮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他有些失望,用生硬的雅利安语说:“可惜了。” 但他很快又把目光投到了一边的达玛太子,眼中……眼中立刻露出了惊艳之色,方才的失望也一扫而空。 李妮妮:“……” 不是,这人不是想打达玛太子的注意吧? 自开天辟地以来,李妮妮就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人。 这是给毒蛇拔牙,给老虎拔须啊。 李妮妮走到达玛太子身前,挡住了一桌男人看向他的淫-邪视线。 ——她倒不是为了保护达玛太子,她主要是想保护这群男人,至少在她问出线索之前,这群男人不能把自己作死了。 她直接在男人们对面坐下,笑着道:“你们抓我们来,有何贵干?” 那姿态,仿佛她不是人质,而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达玛太子垂下长睫,望着身前还没到他肩膀高,但气势两米八的李妮妮,眼底露出一点笑意。 第264节 大胖子上下打量了李妮妮一会儿,觉得这女人释放出气势的这一刻,忽然变好看了起来。 他舔了舔手指上的油,为自己不能强-奸她而感到遗憾。 “你,贵客,我,不怠慢。”他指了指李妮妮,又指了指自己:“弟兄,抓你,谈生意。” 李妮妮耐心地听着他犹如小学生念英文般的雅利安语,边听,还边贴心地为他翻译道:“哦,我是你的贵客,你让你的兄弟把我抓来,想和我谈一笔生意……什么生意?” 大胖子见李妮妮能听懂自己的意思,松了一口气,言简意赅道:“贵族,有钱。” 李妮妮若有所思:“所以你是绑匪,你绑了我们,目的是想向我家里要钱?” 大胖子:“不,不要钱,要粮食。” 李妮妮了然地点点头,还赞许地说:“没错,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有钱都买不到东西,要粮食是明智的。” 达玛太子静静看着李妮妮表演,听着听着,就微微弯起唇角。 大胖子和他的弟兄们立刻看直了眼睛,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这男人邪门了,笑起来真他妈带劲! 李妮妮用绑在背后的手敲了敲地板,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行,要钱……那你打算怎么向我们家要钱呢?” 大胖子:“你,写信。” 李妮妮耐心引导道:“我写?我怎么知道你们要什么,还是你写比较好吧。” 大胖子:“我说,你写。” 李妮妮听完,点了点头,不再做声。 大胖子也没做声。 两人大眼对小眼,僵持了半晌,李妮妮用脚敲了敲地面,诧异道:“你还任着干嘛?不是要写信?拿纸笔啊!” 大胖子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配合的人质,居然还催着绑匪写求救信……他刚想说什么,饭桌上另一个男人忽然打断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用的依然是李妮妮听不懂的语言。 ——正是那个“吹嘘自己把老婆拉到街上绑着,让一百多个男人轮-奸,还挣了一千零一十七个铜币个铜币的”绿帽男人。 这两个绑匪似乎因为什么事情发生了争执,吵得非常激烈。 李妮妮望着两个情绪激动的男人,眉目不动。 很快,胜负分了出来,大胖子打了绿帽男人一个巴掌,绿帽男人安静下来。 古印度专有的树叶纸和蘸水笔也呈了上来。 李妮妮被人松开了绑在背后的手,一把刀立刻架在了她脖子上,防止她逃跑。 李妮妮也不在意,铺开纸:“你绑架我,就是为了换粮食?你们挑人的标准是什么?难道每一个去那个铁匠铺的人,都会被你绑架?” 她还是记挂着铁匠铺老板脚上的黑绳,始终不相信这次绑架只是一场意外。 但她心里也清楚,想要靠这种虚无缥缈的线索,顺藤摸瓜找到杨朵朵,的确是有些天方夜谭了。 胖子:“我,官话,不懂。” 李妮妮:“……” 得,她认命地开始按照胖子说的话,开始写送给自己的勒索信。 达玛太子走到她身边。 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前,还剩一点活动空间,在桌边帮她调写字的墨汁,一副红袖添香的姿态。 但李妮妮写着写着,这里又出了问题。 胖子简洁地说:“人,我手上。” 李妮妮觉得这句话太简单了,蹙了一下眉,帮他润色道:“——你们想找的人现在在我手上,我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你们最好识相点。” 胖子:“想要,他们安全,就奉上,所有粮食。” 李妮妮润色写道:“——要想他们不缺胳膊少腿,就将你们家里所有粮食交出来,迟一天,我挖他一颗眼睛,迟两天,我砍他一条腿。” 胖子惊了:“不,我们,良民,不砍腿。” “威慑懂不懂?”李妮妮咬着笔尖沉思了两秒:“不行,‘所有’粮食这个表述不好,你怎么知道他们家有多少粮食?万一骗我们呢?我们最好定一个具体数额。” 胖子已经完全被李妮妮的节奏带偏了:“那、那就500斤吧。” 李妮妮:“停。” 胖子再次一惊:“太、太多了?” 李妮妮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达玛太子:“你就拿我们两人换500斤粮食,你这是在侮辱你自己,还是在侮辱我?” 胖子:“?” 李妮妮大笔一挥,改了字数:“五十万斤粮食。” “……”胖子愣愣得看着李妮妮:“五、五十万斤?” 李妮妮:“少了?那就一百万斤。” 胖子差点吓得跌在地上,旁边的绑匪也被震撼了。 这是啥家庭啊。 开口就是一百万斤? 这群绑匪都是贫民出身,之前见过的最多的粮食,不过几十斤。 这次敢要价五百斤,还是因为李妮妮和达玛太子身上衣服穿的料子实在太好,以及李妮妮在那家铁匠铺里,花钱的气势实在豪爽——五个银币眼都不眨就拿出来了,让他们不绑都不行。 其实胖子方才说谎了。 他们绑人的确是有固定标准的。 铁匠铺开在路边,就是为了吸引这年头买不到武器的贵族,去那里购买武器。 但凡花钱豪爽大方的,就说明家底还没有被“爱因斯坦王朝”新国王搜刮完,还能宰一波。 但李妮妮又是一个意外。 他们把李妮妮绑来之后,才发现,这何止是一条大鱼。 这是一条大大大鱼。 他在成为绑匪前,是个掮客,做买卖消息的营生,达摩末罗王城周边的事儿,就没他不知道的。 前几天,有一个尊贵的客人找到了他们这里,要向他要一个人。 那客人架势大极了,穿着款式奇怪的红色长裙,拿着烟斗,一头乌黑的头发让人看了就想强-奸,但那通身的气势又将他们的贼胆给逼了回去。 这个客人的属下,给了他们一张画像,让他们帮忙找一个女孩。 作为委托内容的一部分,这位客人还给了他们两条黑色的绳子,让他们一定要系在其中两个人身上。 他们说这绳子是“保证金”,要是他们不系,这委托就作废。 更古怪的事,这两条普普通通的黑色绳子,居然还有名字,叫“十年”。 这要求离奇却简单,胖子随手接过黑绳,扔给了铁匠铺老板和阿罕摩多,让他们戴上了。 他们画像还没来得及分发,结果就在今天下午,阿罕摩多看到了画像上的女孩,惊诧地说——这不是正他们昨晚顺手绑来,想要勒索的人质吗? 他们要找的人,居然自己撞进了他们的铁匠铺!还被他们顺手绑了! 真是神主庇佑!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大胖子心里也知道,李妮妮这条鱼太大,他们是留不住的。 但是钱可以两边赚嘛。 他的打算是,先在李妮妮这边敲诈一笔,然后等到明天,他把李妮妮带去向那位尊贵的客人交货之后,再去收客人那边的佣金。 更重要的是,那位客人要的只是一个女人,可没说还要一个男人。 大胖子想到李妮妮身边,那位长相令他惊为天人的长发男子,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这男人看上去冷冷清清,望着那女人的眼神却温柔得不行。 而且他虽然气质高雅,仿佛高不可攀,却从头到尾都没对那个女人说一个“不”字,似乎对那女人予取予求,一点脾气都没有。 让女人挡在身前,还给女人调墨汁……一看就是伺候惯人的。 胖子以自己毒辣的眼神断定,这男人十有八九是那贵族女人养的男宠了,错不了。 柔顺、听话、美貌、痴情的高岭之花。 嗯,是他喜欢的款。 他要了。 作者有话说: 因为不是全职,然后我想要保持日更5000+,可能就要稍微牺牲一点进度和行文质量,毕竟时间不够,每天都像打仗一样抽时间写,就没什么时间来思考完善 但如果不保持日更5000+,按照上一本那种令人极(月)度(更)舒(三)适(千)的速度走,这本书估计能从我27岁写到30岁,一直写到2025年中国完成十四五计划……光想象一下那画面,我就要窒息了 第144章 救世主144 李妮妮按照自己的意思, 完全整改了胖子的勒索信模板,还优化了胖子的防追踪流程后,终于觉得舒服了。 她被胖子恭恭敬敬地请回了之前关押他们的小屋。 李妮妮回到屋子就问达玛太子:“这个胖子和那个绿帽男, 刚才在吵什么?” 绿帽男?达玛太子咀嚼了一下这个陌生的词汇,微微笑了笑:“他们的首领想要先从你这里敲诈一笔, 然后再将你转手卖给他们另一个客户,但是其中一方不同意, 觉得没有契约精神, 就吵了起来。” “人贩子?”李妮妮挑起眉,诧异道:“这群绑匪还搞人口买卖?” “不是人口买卖。”达玛太子若有所思道:“好像是有人给了他一张你的画像,出高价让这些绑匪找你。” 找她?李妮妮愣了愣。 达摩末罗, 有谁回想找她呢? “听他们的意思, 委托人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 达玛太子抬起眼:“不巧, 昨天你就在睡梦中, 喊了一个漂亮女人的名字。” 第265节 他一边仔细端详着李妮妮的神情, 连一丝瞳孔放大的端倪都没有放过, 一边轻笑道:“那女人叫什么来着……王蔺?” 李妮妮:“……?” 她刚想摆手说不可能。她和大小姐才认识两个月,除了莫名其妙接过几次吻以外, 两人都不大熟,大小姐怎么可能花这么大代价来找她? 但她转瞬又想起, 不对。 大小姐还真的有理由来找她。 李妮妮慢慢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这段时间过得混乱不堪,又是造反,又是建立新朝,还要调查真相, 搞得她几乎都忘了——大小姐的那张sim卡, 还藏在她这里。 准确地说, 是藏在她肚子里。 但现在, 这张sim卡已经被她从肚子里取出来,藏在……藏在了克里希那身上? ……淦。 李妮妮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她从肚子里剖出那张sim卡和一张写着“杀死男主”字条的当天,就为了防止sim卡被大小姐找到,将sim卡封入了一块石蜡中,作为定情信物,交给了……交给了克里希那! 她为了让克里希那相信,这一坨用蜡烛糊弄出来的恶心玩意儿的确是定情信物,特地将石蜡烧成了爱心形状,并刻下了他们两人的名字。 她还着重和克里希那强调了,此定情信物不能丢失、损毁或打开,不然克里希那家族就会被诅咒,从此生不出孩子,或生孩子没那什么眼。 当时克里希那显得非常开心,在一抹属于达摩末罗顶级外交官的亲和微笑中,他郑重地答应她,会好好保管她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可现在的问题是……克里希那死了啊! 她什么都考虑到了,却万万没想到手握几万大军的长老院首席执政官,会死的这么快啊! 那她的sim卡呢? 啊!?卡呢?? 李妮妮如遭雷劈。 她把sim卡交给克里希那保管,就是因为担心大小姐手段太黑,从她身上搜出sim卡以后,会反手杀她灭口。 但现在,大小姐很可能已经发动本地黑色会来找他了。 可她的sim卡,却没了!没了! 李妮妮如丧考妣。 达玛太子站在一边,清晰地看到了李妮妮脸上的情绪变化——她的眼睛像受惊的小猫一样瞪得圆圆的,连瞳孔都放大了。 他好笑地用手向两边扯了扯李妮妮的脸颊:“怎么了?忽然这么不开心?” 李妮妮痛苦地看着他。 别提了,现在不是开不开心的问题。 是她人都要没了! 同一时刻,2156年1月15日,晚上22点40分。 缅甸金四角,中缅泰老交界区。 “油门!” “向左!” “加大冲力!” 两辆重型卡车以风驰电掣之势朝高耸的铁栏杆冲撞而去,巨大的轰鸣声中,十几米高的大门,在两辆卡车的撞击下摇摇欲坠。 褚西岭手里持着枪,带着一队人沿着围墙,从栏杆边翻进了堡垒。 一排排双目无神的人站在栏杆里,神情空洞地望着来人。 这群人人数大约在两千左右,有老有小,有男有女。 他们每个人都穿着白色病号服一样带着编号的衣服,手上还戴着几条黑色的、细绳编织的手环。 不是一条,而是两条、三条,四五条。 褚西岭他们已经发现,这些手环的条数是有规律的,年纪大的人戴的条数少,而年纪轻的人戴的条数多。 这里最小的一个孩子只有8岁,她手上带着足足8个黑色手环。 哪怕被几百杆黑漆漆的枪口对着,这些人的神情里也没有丝毫波动。 他们没有恐惧,没有情绪,仿佛面前的一切都是空,是虚妄。 “头儿!“爆闪灯明亮交错的光柱中,王大爷朝天开了一枪,让褚西岭找到自己的位置:“预估失算了,这里‘时间丧失者’太多了!我们必须撤!” “不能撤。”褚西岭沉声道:“今天我们所有火力都压在这里,一旦撤了,这个基地里的人就会立刻溃逃,以后再想抓到就难了。” “可这些‘时间丧失者’太他妈恐怖了!碰又碰不得,杀又舍不得,他们又没做错什么事,活着时都是同胞。” 王德全一枪拖劈开一个长相怯生生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却懵懂地看着他,凭着本能想要靠近他。 王德全几乎爬到了树上,对着那小姑娘哀嚎道:“你离我远点,你都是我孙女的年纪了,我不好你这一口,我家里有婆娘的……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褚西岭:“……” “人家也不好你这一口,她只是被你身上的‘时间’吸引了。” 褚西岭没有王德全那么柔软度的善心,一枪将小姑娘爆头:“这些人是‘时间丧失者’,他们已经死了,你不反抗,死的就是你。” 王德全从树上跳下来,一副老骥伏枥的身手不减当年,对着褚西岭叹息道:“我知道李妮妮甩掉了你,伤透你心,让你对女人从此失去了信任,但是你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女孩子也是能一枪爆头的吗?” 他痛心道:“这些‘时间丧失者’只是神经末梢感知不到时间,又不是真的死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你也下的去手!你就不能温柔点!” 褚西岭冷声道:“时间都没了,和死了有什么两样?” 王德全:“要是现在痴呆的是我妮儿,你也说得了这个话吗?” 褚西岭嘴唇蠕动了一下,正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铁门轰然倒塌。 那些“时间丧失者”仿佛同一时刻得到了命令,忽然整齐划一地行动起来,像汹涌的浪潮蝗虫一般,踉踉跄跄地朝实枪核弹的溯源部雇佣兵们席卷而来。 褚西岭朝后方厉声喝道:“不许后退!所有装甲车,向前押进!” 王德全瞳孔紧缩:“可如果继续向前压进,这些‘时间丧失者’不就全都没命——” 他话音未落,装甲车上的士兵已经接到命令,一脚踩下油门。 气缸发出刺耳的轰鸣声,站在最前面的那一批“时间丧失者”被当场撞翻。 机动车巨大的轮胎从这些平民身上碾压而过,无数颅骨爆裂开来,灰色的脑浆泼水一样溅在车窗上。 轮胎拖着长长的肠子,将地上翻滚的尸体碾成肉沫,无知无觉的“时间丧失者”们翻滚着堆叠在一起,居然高得卡住了发动机。 王德全年纪大了,见不得这样血腥的场面,一时失语。 褚西岭端着枪,扒着头顶一根粗壮的树干,翻身跃了上去。 “他们没有死,但是他们也没有活着。他们丧失了一切观感,就连死亡也没有痛感。” “但是他们活着,会害死更多的人。” 褚西岭掏出望远镜。 一百辆重型装甲车向基地中心开进,那巨大的轮胎触到的所有东西,包括钢铁,都被碾压成碎片。 褚西岭来冷声道:“我知道他们无辜,但是他们的‘传染’速度太快了,如果我们这次围剿失败,就会有无数的无辜者变成像他们这样不死不活的怪物。” 基地中成片的、密密麻麻的“时间丧失者”,就像被收割的麦子,一茬一茬地倒下去,又一茬一茬地涌上来。 前面的“时间丧失者”死了,后面的“时间丧失者”还在源源不断地填补。褚西岭和王德全被困在无数“时间丧失者”人流和装甲车中间,一时进退维谷。 这里是一个位于中缅交界处的“时间偷渡者”基地,位于亚洲东南部,靠近西双版纳州,四面都是崇山峻岭和热带丛林。 “时间偷渡者”将他们的秘密营地建立在崇山峻岭之间,淹没在层层叠叠的热带森林里,就连卫星都无法探知他们的存在。 自上次跨越时空壁垒,从达摩末罗回来之后,整整大半年的时间,褚西岭都在追踪这一群“时间偷渡者”,这次终于找到了他们的老巢。 但没想到,他们除了在这里抓到犯罪分子,居然还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存在。 ——时间丧失者。 这群人没有死,但也没有活着。他们身上没有病毒,也不会传染。他们没有攻击性,也不像丧尸一样渴望食物。 他们甚至很乖,他们的大脑只要接受到相应的电信号刺激,他们就会朝着一个目标前进,绝不后退。 但是他们有一个极其恐怖的特性。 那就是吞噬时间。 你听过磁化吗? 这不是病毒,这是一种物理特征。只要人接触到了这些“时间丧失者”,一次没问题,两次没问题,三次、四次……他们大脑感知事件密度的脑区就会开始快速畏缩。 换而言之,他们的时间开始被“吞噬”。 正如磁铁上也没有病毒。但所有靠近磁铁的金属,都会被磁化。 这是褚西岭他们在近一个月的围剿中,发现的秘密。 褚西岭起初怀疑“时间丧失者”身上感染的是某种病毒,就类似于末日丧尸那一种。 但是当他将“时间丧失者”的大脑切片,寄给了目前世界上最权威的一批医学家和神经学家。这些人却发现,这些时间丧失者的神经末梢都消失了。 他们保持着活性的大脑切片,对一切正常的电信号都会有反应,却唯独对与时间有关的电信号没有反应。 时间是主观而非客观的存在,一旦某个人类的神经末梢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那么我们就说,时间在他们身上消失了。 最早那一批与这群“时间丧失者”近身搏斗实战的士兵,已经有上千人变成了像他们一样不死不活的怪物。 一开始他们还想救援这些失去了神智的人,将他们送到了最近的战地医院。 随后,整个战地医院的军医和护士,也同样出现了相似的症状。 所有与“时间丧失者”多次接触的人,都会丧失对时间的感知力。 就像他们的时间,被什么东西无情地窃取了一样。 当然,一切远没有这么简单。时间毕竟是一个物理学概念,有人认为时间是主观存在,有人认为时间是客观存在……甚至在几个世纪前,在那科学尚未凋零的时代中,科学家们已经将时间从宇宙维度中剔除了。 第266节 也就是说,时间本身是并不存在的。 不存在的东西,该怎么被剥夺? 缅甸外仅存的科学家们,还在加班加点地研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褚西岭并没有对他们抱多少信心。 因为这世界上的物理学已经倒退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人们身处在科学荒漠里,如今指导人类行为的不是科学,而是道德。 他们身处在一个杀死了科学的年代。 褚西岭不是物理学家,他只能以最表面、最直观易懂的方式,去理解这件事。 那就是—— 这群人,他们就像是海拔无限低的海谷。 而时间就是海水,总是从高处往低处流。 褚西岭绝不能让这些“时间丧失者”离开这座基地,让他们将“时间丧失”的症状传染给更多健康的人。 他必须将失控的源头,绞杀在基地中。 所以今天晚上,他们不是来救援,而是来屠宰。 但这个基地中的“时间丧失者”实在太多,远远超出褚西岭最初接到的预测——他们的装甲车已经被“时间丧失者”围堵,就连发动机都被尸体卡住。 眼看一波又一波的“时间丧失者”涌向他们的位置,褚西岭伸手将王德全拉上树上。 底下的“时间丧失者”听到响动,抬起头,几千双黑洞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们。 王德全擦了擦手臂:“……妈的,这鸡皮疙瘩都给老子看出来了。” 褚西岭:“基地已经失控,这些‘时间丧失者’就是被‘时间偷渡者’放出来当人肉垫子拖时间的,但他们赢了……我们绝不能让‘时间丧失者’跑出去,否则世界末日就真的来了。” 他神情沉冷,像陷在巨大的挣扎和阴影中,手指几乎将枪柄捏碎。 王德全:“头儿——” 褚西岭伸出一只手制止了他想说的话。 他吸了一口腮帮子里的血,咬牙说:“接下来改变计划,兵分两路,一队人进入基地中,活捉时间偷渡者,另一队人负责将‘时间丧失者’引到南边那块平地上,能控制的控制,不能控制的,用……机枪扫射。” 王德全嘴唇动了动,眼眶慢慢变得猩红。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这种残酷的决定,就像女人生产时,丈夫守在屋外,医生问他保大还是保小。 他做不了的决定,总要有人做,不然下场就是一个都活不了。 褚西岭就是这个做决定的人。 褚西岭估算了一下地形,从腰间取下一条带着爪钩的长绳,正想将长绳勾住装甲车的窗户玻璃,将自己晃过去,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褚西岭和王德全抬头一看。 邱明丽驾驶着一辆小型越野车,仿佛挥刀劈开水流,一路像碾压稻草一般碾压过人体,居然硬生生地开出了一条路来。 邱明丽:“跳!” 褚西岭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王德全在树上射杀了几个涌上来的“时间丧失者”,没让他们碰到褚西岭的衣摆。 开玩笑,这玩意儿碰多了可是会变傻的。 王德全一想到褚西岭也会变成这种乖乖巧巧的、不时拿渗人的眼光望着你的傻样子,就觉得世界末日躲不开了。 他紧随其后,纵身跃到邱明丽车背上,一个翻身,翻到了副驾驶座。 邱明丽翻了一个白眼:“不知道我的副驾驶座是褚哥的吗?你个老头自己家里都有婆娘了,天天瞎坐哪呢?” “你想让褚哥坐你的驾驶座,但是褚哥不想坐啊,褚哥已经有自己想要的副驾驶座了……是不是啊褚哥?” 褚西岭站在后座上,架着机枪扫射身后跟上来的“时间丧失者”,对前排的争论充耳不闻。 王德全面色不动道:“妹妹,你听我一句劝,强人锁男是没有好下场的,咱趁着年轻貌美,赶紧换目标啊……” 邱明丽白眼翻到天上:“你七十了!谁跟你妹妹!” “就因为我70了,人生经验丰富,我才劝你赶紧松手啊。”王德全苦口婆心道:“妹妹,再听哥一句劝,你们褚哥痴情得很,一动心,这辈子忘不掉的,要是那女的不肯回头,你褚哥下辈子估计只能和自己的右手作伴了……” 这时,后车座上传来褚西岭冷冷的声音:“王、德、全——” 作者有话说: 王德全,就是之前达玛岛上的王大爷 加油,我们争取这个月完结 第145章 救世主145 王德全一个激灵, 给自己的嘴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唉,头儿从上次达摩末罗被甩,回来之后就一直这么不苟言笑了。 连玩笑都开不起了。 爱情让人受尽委屈。 他伸出一只试探的老jio, 一jio踩在邱明丽的油门上,装甲车顿时加速向前冲去。无数身体“啪啪啪”地撞在装甲车的前车窗上, 模糊出了一片血迹。 一些肝脏和胰脏的碎片,顺着挡风玻璃滑了下来。 小小的装甲车像是海浪中的一叶扁舟, 三人几乎是在尸体上颠簸。 邱明丽望着两旁双目无神、神情呆滞的“时间丧失者”, 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这些人,还算是人吗? 【他们当然算是人,人类物种的判定是由基因序列决定的, 只要他们的基因序列没变, 也没发生生殖隔离, 他们就依然属于人类。】 就在这时, 她脑海里有一个电子音冷冷地出声道:【他们被掠夺的只是意识时间, 而非物质时间。只要机体没有衰老, 营养也没有断供,他们就能一直活到寿终正寝。】 【可是你没告诉我, 失去了时间的下场是这样的!】 巨大的发动声中,邱明丽握着方向盘的手不停地抖。 她在脑海中几乎崩溃地尖叫道:【你只告诉过我, 失去时间不会死的!可要是和他们这样……他们这样……那和死了又有什么两样!】 【人类死亡的判定标准,是脑死亡,这些人并没有脑死亡,他们的确没有死。】那个声音冷冰冰道:【海森堡系统从不撒谎。】 【可是你并没有完全告诉我真相!这就是撒谎!!】 邱明丽“哐当”一声砸向方向盘, 装甲车也因为她一时的松手, 转了一个大大的弯, 差点撞到了旁边的路障, 吓得王德全赶紧去抓她的方向盘。 “妹妹你悠着点啊,你当这秋名山漂移呢——” 可这时邱明丽已经顾不得装甲车了。 【你欺骗了我!我给了你27年!】 【我没说服褚哥带我去达摩末罗,只能偷偷去,你向我要了5年时间作为路费,这就算了……结果等完成任务回来的时候,你居然还向我要了5年!】 【我的27年没有了!整整27年啊!】 邱明丽只觉得大脑里有一个声音隆隆作响,像是火车一般将她反复碾压,让她透不过气来。 【现在污染这么重,人均寿命只有55岁,我很可能从明年开始,就会进入这种活死人状态……你这还不叫欺骗我吗!?啊??】 【是玩家自己同意交出时间,在玩家交出时间之前,海森堡系统已尽到了一切告知责任。】那个声音冷冰冰地说:【系统对玩家进行黄牌警告,无故诋毁游戏规则,将被强制剥夺时间。】 “啊啊啊——!” 邱明丽终于克制不住,直接尖叫出声。 她在车厢里崩溃地抓着头发,眼底猩红一片,全身都在发抖。 王德全目瞪口呆地望着邱明丽。 不是,他身为一个老年人,实在是无法理解这群90后了——刚刚开车不还开的好好的吗?怎么忽然说崩溃就崩溃了呢? 难道就因为他说了几句真话,告诉她褚哥真的有喜欢的女人,而且褚哥平时还为了这女人守身如玉,是右手战士……这姑娘心态崩塌,就被刺激成这个样子了? 真的绝了。 这心理素质到底是怎么申请到上战场的? 王德全八十年前是个国际兵爷爷,娶的婆娘也是个兵奶奶,大大小小的战役指挥过上百场,那叫一个千军万马,临危不乱。 以至于他从未应对过女人情绪崩溃的场景,此刻只能一边无措地帮邱明丽控制住方向盘,一边用眼神疯狂暗示罪魁祸首褚西岭,示意他谁惹出来的事谁来管。 褚西岭无动于衷地看了一眼邱明丽。 他看也不看地射杀了一个试图扒拉开车窗的“时间丧失者”,就单手拎着邱明丽的后脖颈,将失控的女人粗暴地拎到了后车座上。 自己则爬到了驾驶座,猛打方向盘。 装甲车一个急转,“噼里啪啦”撞开人流,朝基地最深处冲去。 王德全:“……” 王大爷默默地憋了一会儿,还是没憋住,苦口婆心地说:“我知道你被甩以后,心情不大好,但你要知道李妮妮那姑娘是个狠人,被狠人拒绝是正常的,你不能这么自暴自弃。” 褚西岭:“?” 王大爷痛心疾首道:“就你对女孩子的这个粗暴态度,还想找婆娘?再这么下去,以后……以后连我小儿子都不要你!看你怎么办!” 褚西岭:“……” 公元前187年,达摩末罗王朝。 自从李妮妮帮胖子他们改善了绑架流程后,伙食一下改善了很多。 甚至今天李妮妮都在自己的猪泔水里,看见一张像样的薄饼了。 李妮妮将薄饼扔到一边,接过了达玛太子从外面带回来的鸡蛋灌饼——达玛太子看她没东西吃,回了一趟宫,做完鸡蛋灌饼以后又把饼带回来了。 还是热的。 这牢就坐得形同虚设,毫无束缚感。 李妮妮索然无味。 第267节 第一天,王宫的粮食还没来。 第二天,王宫的粮食还没来。 在李妮妮在这间小屋子里被关到第三天时,她研究出了这些绑匪的探视规律,跑去和村口的马力古大爷唠嗑个几个小时,吃饱喝足再回来,继续做出被绑架的样子,没一个人发现。 第四天,连唠嗑都失去了味道。 第五天,就连王胖子看李妮妮的眼神都带了一点异样,觉得她可能是被家族抛弃了。 但出于对李妮妮是条大鱼的尊重,他并没有对李妮妮非打即骂,只是将两人关到了一间更差的地下室。 左右那位李妮妮的大“买主”,给他们的时限是七天,他还能再等两天。 胖子用隐晦的、渴望的目光看着李妮妮身边的达玛太子。 他的眼神从达玛太子笔直的脊背,游离到他修长的双腿……打定主意如果第七天粮食还没到,他就只能下狠手,逼李妮妮像家里要粮食了。 至于怎么下狠手……他的大棒已经饥饿难耐,迫不及待地想尝一尝这位男宠的味道了。 第六天,李妮妮整个人像发了霉一样,躺在阴冷漆黑的地下室里。 她身上包着达玛太子千金一寸的衣服,被达玛太子的神明力量烘得暖烘烘。 而达玛太子手里拿着一片刮刀。 李妮妮喜欢光着脚走路,他怕着粗糙房间里的木板上有翻起的毛刺割到李妮妮的脚,正拿着小刀,将粗糙的地面一点点打磨平整。 李妮妮费解地看了他一会儿:“你为什么不直接去买个地毯?” 达玛太子蹲在地上,耐心地抚平凹凸不平的地面:“你是嫌自己还不够高调,生怕人家看不出来我们在度假?” 李妮妮:“……说得也是。” 达玛太子头也不抬地说:“对了,你这几天要负责保护我的安全。” 李妮妮:“?” 达玛太子直起身,试了一下地面的平整度:“这群绑匪,总是用脏脏的目光看着我,他们这两天可能就会下手。” 李妮妮:“……” 那危险的,也是这群绑匪吧。 李妮妮对绑匪的安危感到忧心忡忡。 由于李妮妮的“买主”迟迟不来“收货”,达玛太子又包办了所有家务,等到第七天上午,李妮妮已经闲出了屁来,甚至开始和达玛太子讨论哲学了。 “你说,我们到底是什么?” “……”达玛太子拉开了帘子。 李妮妮借着窗户里射下的一道天光,举起手,反复翻看自己的手指。 “我的手不是我的手,它是细胞的集合体。正如我的人也不是我的人。” “人身上的细菌数量是细胞的数目的10倍。光是我的大肠里,就至少生存着50万亿个细菌……那要是按照细胞数量算,我到底算是细菌,还是算人类呢?” “……”达玛太子架起了火堆。 “我昨天想吃烤鸡,但那不是因为我想,而是我的肠道细菌想,所以它通过分泌物质刺激了我的大脑,让‘我的大脑’想吃炸鸡……” “所以人的‘欲-望’,只是一串化学公式,说起来和电脑程序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更复杂一些,只要硬盘容量足够大,理论上就可以将我整个人上载到虚拟空间……甚至将整个世界上载到虚拟空间。” “……”达玛太子串起了山鸡。 “所以人本身,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是幻觉。” 李妮妮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指甲: “那你说,达摩末罗的世界,会是一个幻觉吗?” ——这个世界,“真实”和“虚构”的界限如此混淆不清,人类渺小地永远无法接触宇宙的本质,几千年过去,时间、空间、思想仍然是谜题。 每次想到达摩末罗,李妮妮就会想到阿卡德语。 阿卡德语是人类目前能找到的最早的语言,但美索不达米亚的人民说,阿卡德语不是人类自己“创造”的,而是“被神教授的”。 可是神是谁? 神是来自更高等文明的生物吗? 李妮妮有时会想,如果这个世界,没有空间,没有时间,没有重力,没有电磁,没有粒子,一无所有,会是什么样子? “真实”到底是什么,正如那个柏拉图问了几千年的问题——怎么会有宇宙?怎么会有我们?怎么会有一切? 穿过时间与空间的洪流,达摩末罗这块大陆,到底算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再胆大一点,如果她以为的世界根本不存在,如果人类根本没有起源,如果世上其实没有维度,没有所谓的“物理定律”,只有代码规则…… 如果,思维只是一行代码。 一台来自更高维度文明的电脑在产生代码,而人类以为这是他们的人生。 他们以为自己改变了未来,但其实,他们只是跟着代码走而已。 这并不是什么大胆的猜测,从”模拟理论“开始,类似的学说数不胜数,毕竟人类的基因序列和电脑代码实在太像了,局限就在于人类无法创造那么大的数据硬盘,否则已经可以把人类的基因代码化,在电脑的虚拟空间里创造一个和你完全一模一样的人。 而这个被创造出来的人,他永远不会知道他生活的世界、他熟知的历史都是虚构的产物。 他像真正的人类一样繁衍、进化、拥有文明。 直到有一天。 他终于开始开始困惑这个世界的本质,他终于开始问这个千百年来被人不断提出的问题—— 我们,到底是什么? 达玛太子静静地听完李妮妮的自言自语,然后撕下了一条鸡肉,塞进了李妮妮嘴里,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巴。 “给,你的肠道菌群想吃的烤鸡。” “……” 李妮妮收回思绪,开始仔细地咀嚼着鸡肉。 她的肠道菌群想吃烤鸡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这次达玛太子愿意为她劳烦双手拔鸡毛,她一定要细细品尝才行。 达玛太子看着李妮妮吃完了鸡腿,还细致温柔地舔着鸡骨头,压住语调中一丝酸意,柔声说:“鸡就这么好吃?” 李妮妮吃得满嘴生香:“好吃。” “……”达玛太子想把鸡拿回来了:“你不是总怀疑这世界是虚构的?一只虚构的鸡,也值得你这么上心?” “世界是世界,烤鸡是烤鸡。”李妮妮吃得头也不抬:“那你说,这鸡是真实存在的吗?神明总会知道答案吧。” “我没办法告诉你,西伽蜜多。”达玛太子帮她收拾好掉落的鸡骨头:“因为这条道路是没有尽头的,哪怕是神明,也无法回答没有尽头的事。” 他远山一般的长眉斜飞入鬓,眼神像是冬天的玻璃,带着让人看不清晰的迷雾。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验证了自己的猜想,证实了达摩末罗——或者这整个宇宙,都是高等文明的附庸,是他们创造出来的屠宰场……那又能怎么样呢?” “你就算找到了那些创造了达摩末罗的生物,你的好奇心会停止吗?” 没等她回答,达玛太子自己帮她回答道:“不,你不会,你只会继续去追问——追问那些创造了达摩末罗的人,追问是谁创造了他们。你会像解开俄panpan罗斯套娃一样,一个一个的去探索真相,然后把自己的一辈子套在里面。” 李妮妮没说话。 “我们做事情,要讲究证据,西伽蜜多。” 达玛太子垂下眼,抱住她,让她看不见自己眼底隐忍的、疯狂的神色。 等到他确信自己将神情完全藏好,才拨开黏在她沾着碎屑唇边的长发,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让他看见自己的眼神。 李妮妮从未见过如此动人的眼神。 他看着她,仿佛看着自己的全部。 那眼神里带着爱意、奉献,甚至牺牲……好像世间一切都是烟灰,只有她是他唯一的真实。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时间壁垒’不可能,达摩末罗也不真实,因此一直想离开……可你做出判断的依据到底在哪里?你至少要找到一个实质性的证据来,不然你看似在探索真相,实际只是把时间浪费在了一片虚无里。” 李妮妮咬着半根骨头,手上都是油:“那如果有一天我拿出了证据,你会放我离开吗?” “不会,但我会让你带上我一起走。” 李妮妮吮吸了一下手指:“真的吗?你不会阻止我?” “我不会。” 达玛太子说:“你仔细想想,从头到尾,我有没有阻挡你做过一件事情?” 李妮妮陷入沉默。 “所以你大可以相信我,把你猜想的都告诉我,让我来帮你。” 达玛太子用拇指抹去她唇边的油渍,温柔地笑了起来。 他的五官是如此精致又淡雅,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昏暗地下室里的一束光。 “永远记住,我不是你的阻碍,我是你攀登的踏脚石,西伽蜜多。” 第六天晚上,李妮妮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 她并不知道那位拜托胖子找他的“买家”什么时候出现,可她已经在这个可怕的地下室里呆了六天了。 这几天,那个把自己的老婆送出去给一百□□-奸的绿帽男人,每天都过来给李妮妮送饭送菜。 送着送着两人就熟了,有时送完饭后,他还会留下来小半个小时,和李妮妮唠嗑家常。 他说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儿子们。 他说他的老婆,给他生了七个儿子,个个都是一把好手,以后定会撑起达摩末罗一片天。 “……”李妮妮实在忍不住道:“你老婆给你生了7个儿子,你还把她送出去让别的男人上?” 绿帽男人憨厚一笑,坦诚地告诉李妮妮,他们家以前穷,儿子娶不上老婆,只能靠老婆出去给人睡,赚钱贴补家用。 他还自豪地说,他老婆长得好看,出去卖的价格比一般妓-女都高,不仅他们那条街上的人都上过他老婆,他们村里的人也全都上过……甚至家里没女人的时候,连父亲兄弟也会用一用他老婆。 李妮妮以为自己听错:“父、父亲、兄弟?” 绿帽男人感叹道:“是啊。” 李妮妮:“??” “女人嘛,不都是家族共用的吗?”绿帽男人嫌她大惊小怪,理所应当地说:“我们家住雪山上,那地方庄稼不好长,就需要男子汉下地干活,女人又干不了活,生下来就是赔本,养大还会拖垮全家人,所以很多刚出生就被扔到沼泽地里淹死。后来女人越来越少,就只好一家兄弟父子,合起来娶一个manavi,然后全家人都用这个manavi繁衍后代……不然壮年男人,去哪里泻火?现在妓-女都涨价了,这么乱花钱可不行。” 第268节 manavi,泰米尔语,意思“妻子” 李妮妮听得目瞪口呆。 李妮妮:“你们这样做,不怕神灵降罪吗?” 绿帽男人惊奇地说:“在我们族里,女人是邪恶的造物,她们生来每月会流血,这就是原罪的象征,神灵怎么会管女人的事?” 李妮妮:“……” 她总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耳熟,试探着问:“你妻子是不是叫法缇玛?” 绿帽男人惊诧道:“你怎么知道?” 李妮妮:“…………” 世界真小。 作者有话说: 这个绿帽男会死的 猫:奥斯卡最佳影帝 第146章 救世主146 法缇玛就是之前李妮妮刚刚逃离皇宫的时候, 收留他们的妓-女。 李妮妮:“你们这是什么族,这‘共-妻’的规矩挺古老啊。” 绿帽男人自夸道:“我们族人先前是森林里狩猎的,我是我们族第一个走出森林的男子汉。” 李妮妮懂了。 这大概就类似一些最古老的部落血缘群婚制, 也叫普纳路亚家庭。 ……可你家是原始部落,家族共-妻, 你娶的那个婆罗门女贵族不是啊。 李妮妮:“那她嫁给你的时候,知道你们家是共-妻吗?” 绿帽男人:“那怎么能让人知道呢, 现在人心都飘, 看不起天神的规矩。” 李妮妮忍了忍,实在没忍住,花了半个小时时间, 和他科普了一下达玛神主和佛教的性别观念和婚姻观念, 并告诫他, 卖妻子不可能是天神的规矩, 再让自己的妻子出去当妓-女, 神灵是会降罪于他的。 绿帽男人一听自己的老婆不能出去卖了, 吓得连连摇头,告诉李妮妮, 这是不可能的。他的妻子以前还是婆罗门贵族,他花了大代价, 花言巧语才骗着她低嫁过来,从此以后他老婆就从贵族沦为了首陀罗。 在这种贫民区里,一个婆罗门贵族女人是多难得啊,出去卖一次的价格, 能换回来一斤羊肉!这么好的财路, 神明怎么会要他断了呢?神明断不可能有这种想法。 李妮妮:“……” 绿帽男人走后, 李妮妮又站在窗边, 一眨不眨地看他的背影。 达玛太子倒没有吃这个绿帽男人的醋,可能是因为绿帽男人长得太丑了,还又蠢又毒,是李妮妮最讨厌的类型,他感受不到丝毫威胁。 但他还是因为李妮妮和他聊太久,而感到有些微的不高兴。 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走到李妮妮身后,撩起她的长发,在她的后脖颈上亲了一下。 “如果想杀他,就杀吧。” “还不是时候。” 李妮妮转过身来,对达玛太子说。 达玛太子看了她几秒。 李妮妮莫名其妙。 达玛太子垂下睫毛。 李妮妮……李妮妮忽然秒懂了,她抱住达玛太子的腰,主动含住他的唇,与他温柔地厮磨了一会儿。 片刻后,她觉得嘴巴有点酸,推开达玛太子,说:“好了,我亲够了。” 达玛太子喉结滚动了一下,舌尖舔了一下薄唇,似乎意犹未尽。 他漆黑的眼眸盯着李妮妮,确定李妮妮没有再亲的意思了,好半晌才慢慢松开手,眼底沉沉的欲-念被他尽数压下。 “我不知道那个买我的‘买家’什么时候来,我也不想等了。”李妮妮看了他片刻,忽然下定决心:“山不来就我,我们就去就山——我们去找那个‘买家’吧。” 不管那个“买家”是不是大小姐。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是亮刀见吧。 深夜的达摩末罗,矿场的矿工们都收工回来了,黑涩会们也结束了一天忙碌的生活,回到了温暖的家。 现在又没有官员在管,李妮妮楼下的小饭堂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马叫声、羊叫声、人声、脚步声此起彼伏,间或还有妓-女做生意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李妮妮和太子稍微伪装了一下,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走了进来。 小饭堂里热闹非凡,人和牲畜共处一室,男人们聚集在一起吹牛皮,抽水烟,打印度特有的蝴蝶牌。 廉价妓-女们坐在男人的大腿上,她们一个晚上要伺候三-四男人,才能勉强混上一顿饱饭。 这时候可没什么避-孕套,也没有洁尔阴,这些男人又脏又臭,可以两个月不洗澡,如果发了炎,就只能用烧红的烙铁烙下面,伤还没好,又要继续接客,不然就会饿死。 绿帽男人也在期间。 他腿上坐着一个半老徐娘,远没有他的妻子法缇玛好看。 这一圈男人们没有抽印度人惯常抽的水烟,手里都拿着一种怪模怪样的苇杆,正在醉生梦死地吸食着桌面上的一点粉末。 李妮妮和达玛太子在角落里拴着的两头羊边坐下。 李妮妮看了一会儿,蹙眉道:“我怎么觉得他们吸东西的方式……那么像是吸-海-洛-因呢?” 达玛太子看了一眼:“不是海-洛-因,是大-麻。” 李妮妮诧异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闻出来的。”达玛太子看了一眼身边的羊:“如果你不是非要坐在羊圈旁边,我还能闻得更清楚。” 李妮妮摸了摸小羊头,小羊“咩”了一声。 古代有大-麻吗? 有的,致幻剂和成瘾性药剂自古有之,尤其是野大-麻,五千年前就有了。 可李妮妮还是有点不对劲。 虽然现代人吸面主要说的是吸海-洛-因,但主要是用鼻子吸的这个方式……实在太现代化了,古代一般都是将成瘾性药物燃烧出烟雾来增加神经刺激,或者像五石散一样直接内服,李妮妮没听说过用鼻子吸的。 而且何晏——就是曹操一个姓尹的老婆和她前夫生的儿子,成语“傅粉何郎”指的就是他——那会儿,五石散都是吃来壮阳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吸完了以后就要去做快乐的事情了。 李妮妮狐疑地看着那一桌男人,又看了看旁边一圈妓-女,总觉得今天晚上的场面可能有点限级制。 她想了想,对达玛太子说:“你能不能用鼻子判断出这个大-麻的纯度?” 达玛太子:“你怀疑这些大-麻,来自时空偷渡者?” 李妮妮:“嗯,古代做不出高纯度的毒品,看纯度就知道了。” 达玛太子瞥了一眼身边安静呆滞的羊:“那要等会儿,这里气味太杂了。” 与此同时,那一桌男人已经进入了状态,他们神情亢奋,正沉浸在大-麻带来的短暂快乐中。 就在这时,绿帽男人感觉到自己裤子口袋里的某个东西,震动了一下。 他吸的不多,登时恢复了几分神志 他立刻站起来,满脸通红地像大家道歉:“不好意思……让让……我要出去一下……我忽然想拉屎,窜稀了有点急……抱歉抱歉……” 正在飘飘欲仙的众人:“……” 呕。 而绿帽男人擦了擦手上的汗,走到屋外,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四下看了看。 然后,他虔诚地拿出了一个……全金属超距无线电对讲机。 他显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觉得这样东西是神明的赐物,态度十分恭敬,先对着对讲机跪下行了一个合十礼,这才把对讲机拿起来,谦卑地对对讲机那头说: “大人?” 说的居然是不大标准的英语。 又是刺啦刺啦几声熟悉的电流,对讲机对面那位尊贵的买主客人,像是坐在一个风很大的地方,语气听起来也有点激战过后的惫懒味道。 “人找到了吗?” 以前都是下属代话,没想到这次居然是贵客本人和他交谈,绿帽男人受宠若惊,忙不迭地道:“找到了找到了,只是我们的头儿压着不想告诉您,他还想跟您抬抬价呢……我和您说,您可千万别相信他胡说八道,咱女人可是直接撞到他手里来的,他根本就没有费工夫,还妄想两边用佣金通吃……” 大小姐:“……你再说一次,谁女人?” 绿帽男人赶紧说:“对不起,我嘴瓢了,您女人!您女人!……我每天都给您女人送饭,我发誓,把她照顾的好好的!” 大小姐冷冷地“呵”了一声,心道这男人怎么和他之前惨死的一个下属似的,嘴天天瓢,也不看看这是能瓢的事儿吗? 上一个嘴瓢说李妮妮是“咱女人”的宋娇娇,已经死了,死无全尸。 那这个再留几天,等接到了李妮妮,也杀了吧。 大小姐勉强收住心中一瞬暴涨的杀意。 绿帽男人浑然不知“贵客”轻描淡写间流转的念头,朝大小姐边诉苦边邀功道:“就是我们的头儿,非得让您女人去住地下室,想杀她的锐气,我人微言轻没拦住,但是当天晚上就去给您女人送了毯子,一定让您女人住得舒舒服服……”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应当彰显一下他和李妮妮的亲近关系,好以后在尊贵的家主面前混个善缘,忙不迭地说: “您女人今天还和我热火朝天地讨论了达玛神主和佛教释迦摩尼的那什么……性别观念和婚姻观念呢!谈得可开心了!我也学到了很多!感觉自己都成一个文化人了!” 绿帽男人挺起胸膛自豪道:“我今天学到的东西超多!您知道吗,佛陀啊,他马阴藏相!我和您说说,这个马阴藏相啊……” 大小姐:“???” 你好,你们有病吗? 李妮妮之前把荒岛求生整成“百家讲坛”就算了。 她到底是怎么把个绑架勒索,也整得跟“最强大脑”似的? 但凡喝酒吃了一粒花生米,都干不出这种事。 她现在甚至还把这种残障疾病传染给了他收的古代临时工……看看,他的临时工居然都开始和他宣传马阴藏相了,这都被荼毒成什么样了? 第269节 大小姐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对讲机那头的傻逼临时工说:“你确定你们找到的那个,是我女人?” 绿帽男人:“那必然确定!和画像一模一样!” 大小姐手握着对讲机,骨节都有些青白,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她现在在做什么?没去做-妓吧?比画像上胖了还是瘦了?” 在大小姐心里,李妮妮一直还是那个每个月只有333块钱补贴的公司前台、靠着母凭子贵勾搭上了他的堂弟,虽然后面岛上看着有几分本事,但是眼界也就只有兰州拉面那么大的女孩。 所以他才来了达摩末罗这么久,却一直没有找到李妮妮。 因为他寻找的方向,一直都是贫民窟,甚至妓-女窟。 他压根就没想过,李妮妮居然能在短短时间里,创建一个全新的王朝。 这怎么可能呢? 李妮妮是有知识,但有知识和有本事是两码事。 李妮妮要有开创王朝的胆魄,为什么要在他公司里当七八年的前台接线小妹,拿每月333块的补贴呢? 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李妮妮在妓-女窝里混得不好,每天接的生意太多,甚至被迫一次性接多个生意……结果把孩子接流了。 话说回来,他的孩子现在也应该已经出生了吧? 李妮妮会给她或者他,取什么名字? 一岁了……会叫爸爸了吗? 大小姐陷进思绪,微微愣了一会儿神。 等他回过神来,就听绿帽男人在对讲机对面拍着胸脯保证道:“做妓-女应该没有,但经过我严密的判断,您女人后面可能嫁了一个特别有钱的贵族丈夫,然后那个贵族丈夫死了,现在她继承了遗产,又养了一个极其好看的男宠,这个男宠天天伺候她吃饭睡觉,还帮她做按摩。” 大小姐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发音奇怪的英语从对讲机那头传来,王蔺只觉得什么东西在他的天灵盖上当头一击,痛得他呼吸都觉得困难。 丈夫、男宠……伺候。 什么伺候? 哪种种类的伺候? 大小姐原以为自己可以平静接受李妮妮沦落风尘,或者嫁人的事实,因为没人比他更懂这群古印度渣宰的尿性。古印度的强-奸文化自古有之,女人走在路上,就像是一条烤肠走在狼群里。他们绝不可能放着一个长相还可以的女人独身生活。 但直到这一刻真的来临,他才发现他完全接受不了。 沦落风尘,他接受不了,他一定要去把那些嫖客一个个挖掉眼睛、砍去手足、阉-割杀死。 嫁人,他也接受不了……李妮妮是他二十多年来唯一心动的人。 等他意识到自己动心后,连之前让她怀孕的自家堂弟,他都动过杀意,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她嫁给别人? 大小姐深吸了一口气,对绿帽男人道:“我将在明天下午三点,到达交货地点,你们做好万全的准备,带着标的物和黑色手环来见我。” “如果标的物受到一点损伤,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另一头,“标的物”李妮妮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得到了原剧情女主的爱慕。 并且同时达成“走男主的路,让男主无路可走”以及“走女主的路,让女主无路可走”的双向成就。 她和达玛太子一整晚都坐在隐蔽的角落里,将身体藏在两头懵懂无知的羊身后。 而其它人经历了吃饭、打牌、吸-毒、群……群那个什么趴后,终于抑制不住睡意,七倒八歪地睡在了饭堂里。 李妮妮这才对自己对面的达玛太子小声说:“……你可以把我的眼睛放开了吗?” 达玛太子扫视了一眼四周,都是露着白花花大腿的男人和女人,有些男人和女人还抱在一起,带着腥味的东西喷洒到了到处。 他眼底露出冷淡厌恶的神情,却温和地对李妮妮说:“现在的场景不适合你张开眼睛,你等我收拾一下现场再——” 李妮妮合理怀疑,达玛太子的“收拾一下现场”,就是把这些人通通弄死扔到恒河里。 “办案需要,管什么适不适合?我刚刚也没遮住你的眼睛啊。” 她直接撇开达玛太子的手,站起来。 达玛太子看着她的视线扫过地上或雪白或黑黄的躯体,那些躯体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微微攥紧了指尖。 为什么她每次都是这样? 为什么她就可以做到从不嫉妒,哪怕知道他的眼睛可以看见别的女人的身体,脸上也没有半分动容? 不像他……他光是坐在这里,看着她倾听别的男人喘-息的声音,他就已经快疯了。 想将她的耳朵堵住,将她的眼睛盖住。 想要将她和自己捆在一起,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闻到自己的气息,生活中再也没有别人存在。 但他却再也无法不顾她意愿做这些事。 因为会让西伽蜜多讨厌的。 另一边,李妮妮只是扫视了一眼,就完全无视了全场。 她拎起随手偷来的裙摆,小心地跨过地上,来到之前那群男人吸-大-麻的桌子边,用指尖捻了一点大-麻,放在嘴里尝了尝。 达玛太子薄而凉的视线落在她瘦削的脊背上,没有阻止她的行为。 她的身体和常人不同,她是不死的。这一点稀释过还兑了甘蔗糖的大-麻,伤不到她,甚至对她的身体有好处。 李妮妮抿了抿舌尖,蹙起眉。 纯的。 古人提纯不出这么纯净的大-麻,她瞎几把猜的线索居然没错,这群铁匠铺来的绑匪,居然真的和“时空偷渡者”有关系。 可他们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向时空偷渡者兑换了这些大-麻? 李妮妮的视线落在绿帽男人手腕上的黑绳上。 她想了想,直接拎起绿帽男人的手,蹲下仔细碰了碰那个黑环。 黑环质地沉冷,居然不是普通的棉线,而是用一种极细的金属丝,编织出来的。 这玩意儿究竟是拿来干什么的? 绿帽男人吸-毒后遗症发作,就借对讲机通话那刻清醒了片刻,随后便睡得跟死猪一样,李妮妮的动作他根本感受不到。 李妮妮摘下男人手上的手镯。 达玛太子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就在李妮妮将手镯戴到自己手腕上的那刻,她忽然感觉到心脏“噗通”跳动了一下。 随后是一阵强大的吸力,从她的四肢百骸汹涌而上。 那一瞬间,她仿佛临近了黑洞的边缘,有一瞬间时间的失重感——她感觉自己漫游在无尽的时空中,身上一样重要的东西被瞬间掠夺而去。 她看不到时间的起点,也看不到时间的尽头,就在那个莫比乌斯环里无尽的轮回。她身体里仿佛什么都还在,但又什么都消失了。 因为陷在轮回里的人,是没有未来的。 她的未来,消失了。 李妮妮立刻把手环脱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向达玛太子,举起手上的手环:“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写一个真实的身体感受: 我刚27的时候,还能一年出差300天,每天工作十几小时,连续一个月加班连轴转而面不改色 但只短短几个月后,晚上指针一过12点,我就意识涣散只能靠浓咖吊命了 所以答应我,大家趁年轻一定多重视一下身体好吗? 第147章 救世主147 另一头, 2156年1月16日,缅甸金四角,中缅泰老交界区。 “就这?就这?缅甸物价这么低, 普通大通铺也就10块钱一晚上,我们单位居然连10块钱的大通铺都供不起了, 非要我们在深山老林里和尸体一起睡?” “部里不是连住宿前都拿不出来了吧?头儿最近这么缺钱?”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兄弟们,我的心一直在怦怦跳, 如果头儿连十块钱住宿钱都拿不出来了……那……那……那今年我们的年终奖还发吗?” 几个年轻的溯源部雇佣兵, 一边在地上铺着自己的睡袋,一边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了“细思恐极”的神色。 ……开玩笑, 溯源部工资这么低, 六险两金上个月还降了!社保基数上个月还提升了! 这一年到头紧巴巴, 他们可就指着年终奖过活呢! 几个雇佣兵一时连尸体都顾不上吐槽了, 纷纷问起最后一个雇佣兵, 年终奖的事儿是不是有什么风声。 与此同时, 他们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堆叠着密密麻麻的尸体。 这些尸体里有越南人、柬埔寨人、吉尔吉斯斯坦人, 甚至还有欧洲人,美国人、澳大利亚人。 这些人都是“时间丧失者”, 能救的他们都尽量救了,收押一起看管。 这些死了的,是实在救不了的。 成百上千具尸体,在南亚40多度的夜晚里摞着。一些尸体已经开始浮肿, 空气里的味道闻起来, 就像是几个月没有拖过地的屠宰场。 而他们的褚队, 居然为了省十块钱的通铺费, 要他们在这种环境下睡觉。 ……这还是人吗?啊?还是人吗? 一个雇佣兵一摔被褥,悲愤道:“这日子不能过了!从褚队谈恋爱开始,队里的福利一天比一天少!褚队的钱难道都拿去谈恋爱了吗?” 这时王德全走过来,敲了敲门板。 几个雇佣兵顿时噤声。 王德全靠在门边,要笑不笑道:“别误会,褚队不是缺钱,褚队是故意让你们住在这里的。” “你们以前出外勤的时候,不是老在偷偷拿mp4看恐怖片吗?之前你们看鬼片的时候,我骂你们,你们怎么说的来着?” 王德全捏起了嗓子,学着这些雇佣兵的声音道: 第270节 “——害怕是不可能害怕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害怕的,奖金又没有,女人又没有,只能看个鬼片才能感受一下心跳的感觉这样子……而且这个片里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看的。” 雇佣兵们:“……” “既然喜欢,那今天就使劲感受吧……褚队说了,下次再有偷偷在被窝里看mp4的行为,下次就不是和尸体睡这么简单了。” 王德全笑眯眯地直起身:“好了,我和褚队去住十块钱一晚上的大通铺了,你们加油哦。”他给比了一个心:“fighting!” 雇佣兵们:“!” 王德全转身走出门外。 花园里的尸体堆叠着扭曲着,面色苍白,脸朝向天空。 王德全绕过曲曲折折的长廊,在临时策划室楼下的阶梯上找到了褚西岭。 他指间夹着一根烟,昏暗的灯光兜头而下,青色的烟丝袅袅上升,遮蔽了他的眼睛。 从这个角度,王德全只能看见他如刀刻一般的侧影。 走近了,王德全才看见他指尖还把玩着一个东西。 仔细看,是一截烟蒂。 “那群新兵都闹起来了,说住宿条件太差……这届雇佣兵不行啊。”王德全在他身边坐下,从自己口袋里也摸出一根烟:“怎么,又在想那个女人?” 褚西岭收起烟蒂,不欲将这个东西给其他人看:“没有。” 王德全叹了一口气:“爱情都是这样啊,有命数在的,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初恋,不是我现在这个婆娘……当然我们那时候都是媒人介绍的,初恋的定义和你们现在年轻人不一样。” “我和我初恋只互相写过一封信,寄过一张照片,就订婚了……那张照片一下就击中我了。”王德全吸了一口烟:“我那时是真喜欢她,出任务时满心都是她,回去路上连尿都舍不得去撒,就想节省时间早一秒见到她。” “我们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活,其实不适合娶普通女孩,大家不是一路人。” “可我那时年轻,不信邪,结果没两年,两家正商议着婚事呢,她就被人杀了。” 王德全抖了抖烟灰:“那女孩尸体被切成了三块,分三次寄到了我这里,其中一块,是一个胚胎。” 褚西岭抬起头。 王德全脸上没什么表情:“那段时间真是快疯了,命都不要只想报仇。” 褚西岭重新点了根烟:“仇报了吗?” “报了。”王德全平静地说:“但你看,现在一切不都也过去了?我现在的婆娘其实是密码部的,但是她伪装成家庭妇女,我其实是外勤部的,但我伪装成派出所民警。我们都乐得看对方的伪装,也都有死的觉悟,即便哪天真的生离死别,因为有了觉悟,心里也不委屈。” “不需要费力维持就能留下来的,才是一路人。” “如果你费尽力气,李妮妮依然不属于你,那就说明你和她根本不该在一起。” “放下很苦,但撕心裂肺一阵子也就过去了,不放下才是一辈子都苦,你好好想想。” 褚西岭没有说话。 王德全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背,转身走了。 褚西岭坐在灯下,等到月上中天,一根烟烧成了灰烬,才站起来,回了房间。 除了现代他们所处的这个时空和达摩末罗,时空壁垒外的其它时区,时间已经被侵蚀得七零八落。 自从得到达玛太子的遗笔残卷,知道“时空壁垒”的存在后,溯源部花了一百二十多年,足足三代人的时光,来追查真相。 甚至溯源部就是因此才成立的。 溯源、溯源——追溯世界本源。 几十年前,溯源部集合了世界上仅存的一批物理学家,零散地获得了一些关于时区的消息,发现国内一些地区的时间正在“流失”。 这些物理学家以爱因斯坦方程式为基础,发现时间就像被蒸发的水一样,从这个地区消失了。 可是时间又不是水,它怎么能“蒸发”呢? 物理学家们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把“时间”理解为一种“力”,命名为“时间力”,并通过不同地区引力的变化幅度,准确计算出了“时间力”的减少——也即是“时间”的减少。 但是“时间力”究竟从何而来,目前还没有人真正研究出结果。 溯源部外勤部的雇佣兵们被培训了三个月物理知识,每天学习爱因斯坦和相对论。 学到最后,所有人到都双目无神、一头雾水、印堂发黑。 给他们做培训的物理学家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简单粗暴地告诉他们:“你们就把‘时间’理解一种不可再生资源。” “你们就把‘时间’理解为像可燃冰,或者石油一样的存在,石油可以拿来燃烧产生热量,作为能源服务社会,它是如此有用,但是它不可再生,以至于所有人都要争夺。” 刚从中东油井和阿富汗人打仗回来的雇佣兵们——哦,那懂了。 抢夺他们的时间=抢夺他们的石油=抢夺他们的钱。 很简单嘛,秒懂。 这几十年来,地球上的“时间力”正在以一种极为快速的速度减少,今天地球上消失了200年,明天地球上消失了400年。 甚至有一次,一次性消失了1000多年。 这些时间的减少方式也不同,有时“时间力”的减少是平均分配的,比如70亿人,每人减少了一秒钟——就像世界上所有的油田,每一个下降了一公分,所有油田的海拔平均下降,几乎让人感觉不到时间正在消失。 但有些时候,“时间力”是按时区减少的,被掠夺最多的地区是非洲,可能因为人口最多、科学滞后,疫病也多,减少他们的时间,比减少其它地区的时间,更难以让人发现。 就算一次性减少一个小时,1亿零249万人,累计就减少了近12万年。 而目前能找到的,与时间有关的非法工作者,则分为两种情况。 一种叫“时间献祭者”,一种叫“时空偷渡客”。 前者为了某种目的,自愿与“它们”交易,献出自己的时间。 后者则穿越在不同时区之中,靠收割其它时区的时间,来与“它们”做交易。 但可惜的是,目前他们尚未有人找到他们的交易方式,而“时间偷渡客”也极为狡猾,他们数量稀少,狡兔三窟,内部组织严密,还有一套特有防审讯体系和自杀哲学,以为组织自杀为荣。 溯源部在几十年的追踪中,活捉过三次“时间偷渡客”。 而这三次捉来的“时间偷渡客”,都以各种令人防不胜防的方式自杀了,死因成谜,连现代医学也无法判定。 一年前他们跟着“时间偷渡客”,一路追踪到这个建立在中缅交界处的基地。 但是当他们进入基地时,里面的“偷渡客”已经跑的跑,死的死。 唯一留给他们的,就是这几千个活死人。 当时溯源部有内鬼泄露了信息,“时间丧失者”的存在传了出去,一时世界陷入了恐慌,几个主要国家犯罪率暴增,一些宗教也开始打着“时间”的旗号,扰乱人心。 溯源部的联合国专家组,和来自其它时区的加密技术人员一起,连夜打造了涵盖多个时区的“时间力身份识别追踪系统”,称作time id trag system,简称tits。 一旦有人被掠夺了时间,tits上就会反映出来方便溯源部的外勤人员追踪“时间偷渡客”。 但达摩末罗那个年代,户籍系统本身就做得不完善,人口统计也经常有疏漏,是在褚西岭一人力挺之下,才将公元前的达摩末罗大陆,一并统筹在了tits网络中。 但是褚西岭身边了解他的人,谁都知道,褚队这次是有私心的。 因为褚队被人甩了! 他喜欢的姑娘还呆在达摩末罗大陆不肯回来! 李妮妮的名字因此在溯源部私下疯传。 褚西岭一向以铁血形象示人,从未有过柔情的时候。溯源部搞行政的那些女孩子不知道铩羽而归了多少个。甚至还有毒-枭大亨的女儿追到溯源部门口示爱的,但最后都被褚西岭的钢铁直男心赶走了。 李妮妮就这么成为了溯源部传奇。 又因为大伙不好让头儿知道大家都在关注他的八卦,李妮妮还拥有了一个很长的专用代号,叫“那个不能说出名字的嫂子”。 但褚队大公无私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公器私用,而且用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上级秉着为年轻人做媒的心,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下面的监控人员也知道自己并不用关注达摩末罗太多信息,只要关注“那个不能说出名字的嫂子”一个就够了。 …… 褚西岭开了一罐啤酒,一口喝了半罐,将剩下半瓶酒搁在木头桌子上。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防定位追踪手机“叮”地一声响起。 褚西岭拿出手机看了看,是来自溯源部执勤人员的自动通知——他悄悄关注了李妮妮的动向,一旦李妮妮身上的“时间力”发生了什么变化,就会被tits第一时间推送到他这里。 古老的按键手机上,用短信写着—— “时间:公元前188年,达摩末罗王朝; 姓名:李妮妮; id号:54088; 被掠夺时间:十年。” 褚西岭一下站起。 他手中的易拉罐一下被他捏扁,滚落在地上,但他浑然不觉,只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几行字,脸色极其骇人。 但没过一秒,又有一条短信推送到了褚西岭的手机上。 “时间:公元前188年,达摩末罗王朝; 姓名:李妮妮; id号:54088; 被掠夺时间:二十年。” 公元前188年,达摩末罗王朝。 李妮妮在一群被大-麻和酒精腐蚀的男人中饶了一圈,最后居然发现两个人手上都有这种黑色手镯。 一个人是法提玛的丈夫,另一个就是李妮妮在铁匠铺里遇见的男人。 李妮妮抬起头,看向达玛太子,举起手上的手环:“这究竟是什么?” 达玛太子抬头看向李妮妮。 男人静谧的瞳仁里,倒映着李妮妮和扶桑花的影子。 “这是‘时间’。” 李妮妮蹙起眉:“时间?” 达玛太子说:“你手上的那个镯子,叫做‘十年’,两个镯子,就是‘二十年’。” 第271节 李妮妮想起方才一瞬间,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被剥夺的感觉。 她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想——难道达玛太子的意思,是一个镯子代表10年时间?碰到一个镯子,生命减少10年,碰到两个,就减少20年? 可这也……太荒谬了吧。 因为普世上被大众理解的时间,并不存在啊。 无论是牛顿的f=ma,还是拉格朗日不含约束力的动力学方程,又或者狄拉克、薛定谔、麦克斯韦、爱因斯坦……这所有大佬的论证里,时间都只是一个参数,一个主观臆想出来的量而已。【1】 它可前进,也可以逆,但它并不真的存在。 后来有一个叫玻尔兹曼的科学家提出了熵增定律。他认为一切都是从有序到无序,正如房间永远是从整齐变得不整齐,这个过程如果不借助外力,是不可逆的。熵只能增加,不能减少,最终宇宙走向无序混乱。 所以熵的增加给了时间一个方向——即时间的增长会导致熵值越来越高。 但实际上,这个论证同时又否认了时间存在。因为如果是孤立的原子,就不存在混乱程度的变化。那又哪来的熵,哪来的时间? 爱因斯坦干脆直接说:“时间只是人类大脑中的一个幻觉。” 爱因斯坦是她心目中没有人能超越的男人,比起达玛太子,爱因斯坦才更像她眼中的神明。 出于对自家男神的敬重,李妮妮立刻对达玛太子的话产生了一丝怀疑。 只是她张开嘴,刚想问什么,就听见小饭馆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冷静、整齐,却又带着一丝急促,仿佛迫不及待想见一个人,军靴在地面上踏出哒哒的声响。 脚步声在小饭馆外停住。 不知从哪里来的不祥的第六感,就在门被推开的刹那,李妮妮忽然打开一边的酒柜,手疾眼快地将达玛太子塞了进去,随后自己也“吱溜”钻了进去。 达玛太子:“……” 李妮妮伸出一根手指,树在自己唇前,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两人挤在逼仄的酒柜中,两边是浓郁而廉价的葡萄酒瓶。 下一秒,饭堂门被人向两边轰然推开。 李妮妮透过酒柜门缝,睁大了眼睛。 大小姐穿着一身黑色肃穆的长裙,扬着下巴,眼神扫视过饭堂里七倒八歪的男人们。 他蹙起眉,指尖不耐烦地在桌上敲了敲。 身后几个下属立刻出列,以一种训练有素的姿态,抓着地面上男人们的两条腿,在地上拖行,一个个将他们“请”了出去。 饭堂里的空气顿时为之一新。 大小姐在桌边坐下,用皮靴踢了踢醉得不省人事的绿帽男人。 绿帽男人以为大小姐明天才会过来,今夜放开肚皮喝了许多酒,神经早就被侵蚀干净,被大小姐鞋尖踩到手指,也只是嘟囔了一下,没有一点反应。 大小姐深吸了一口气,抽出腰间的皮带,狠狠一鞭子朝绿帽男人打下。 绿帽男人脸颊边,立刻绽开一条深刻见骨的血迹。 他惨叫一声,瞬间惊醒,抬起头惊惶地茫然四顾。 然后他对上了大小姐美艳的脸。 他的酒意一个激灵醒来,狼狈地伏在地上,想去触碰大小姐的鞋尖。 大小姐一脚踢在他脸上。 绿帽男人侧头吐出一颗牙,脸上流着血,朝大小姐狼狈地爬过来,恐惧道:“对对对不起大大大人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大人明天才来,没做准备……都是我该死!” 大小姐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把鞭子扔给身边的侍卫擦拭,又仔细擦了擦手。 这才淡漠道:“我女人呢?” 橱柜里的李妮妮:“?” 不是,这个“我女人”……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可大小姐自己不是女的吗,女人怎么会有女人呢? ……等等,李妮妮想起大小姐在地宫中,掰着她的下巴吻她嘴巴的那一幕,忽然顿悟了什么。 她神情复杂而又怜悯地看了一眼达玛太子。 没想到你未来的女人,怀里也有女人呢。 咱就说这帽子它又大又绿,一般人都戴不住。 达玛太子漆黑的长发散落身后,垂着长睫看着她片刻,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你脑子里又在转什么脏脏的念头?” 李妮妮继续盯着外面的一举一动,摇了摇头。 “外边这个人是谁?你认识?”达玛太子看着她盯着外头专注的眼神,指尖捻了捻。 他俯下-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怎么,看到人家长得好看,眼睛都移不动了?” !!! 达玛太子觉得大小姐长得好看! 男主第一眼,果然都会被女主的美貌折服! 在这男女主会面、剧情可能大幅向前的历史性的一刻,李妮妮镇定了一会儿,才小声地、心潮澎湃地说:“你也觉得她好看?” 达玛太子:“……” 达玛太子曲着腿,将李妮妮抱在怀里。 他身后是剔透晶莹的琉璃酒瓶,长发散落犹如绫罗,哪怕坐酒柜里,姿态也像坐在高台上一般。 “也?”他咀嚼着李妮妮的用词,用指尖拨了拨李妮妮的发梢,漆黑的眼眸盯着她,倏忽笑了:“怎么,你真的觉得他好看?” 李妮妮拼命点头。 达玛太子手指一顿,指甲掐断了她半根长发。 脸上却依旧笑吟吟地:“那到底是有多好看?……比我还好看?” 李妮妮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临近。 她赞美别人的女人,向来是不吝惜言辞的:“(你的女人),当然最好看!” 达玛太子:“…………” 作者有话说: 一下想不到更有意思的设定,先这么设定吧 晚安,周三见 第148章 救世主148 大小姐那天晚上, 当然没有找到李妮妮。 他安排人里里外外将整个小酒馆搜了个遍,最后一无所获,冷笑一声, 砍了绿帽男人一根手指,就转身离开了。 大小姐根本想不到, 李妮妮就躲在他靠着的那个柜子里。 距离他挺翘臀部最近的时候,只有0.5厘米。 等到人全都散光后, 达玛太子抱着李妮妮从柜子里出来, 将李妮妮放在地上,又俯身帮她拍了拍裙摆上沾到的灰。 拍她裙摆时,他动作稍微有点大, 仿佛压抑着什么情绪。 但这丝情绪被他克制得很好, 李妮妮还没来得及看见端倪, 就被他妥善地悉数收了回去。 当他再次抬起头来, 眼底又是李妮妮熟悉的清浅笑意。 他直起身, 视线从李妮妮头顶的发髻, 流转到她身上的衣裙。 李妮妮低头看了看:“怎么了?” 达玛太子牵起她的手,与她一起朝门外走去:“好久没看你穿的这么正式, 竟然有点不习惯。” 李妮妮平时在王宫里,也是随意一身布裙加马尾。 说寒碜也不算寒碜, 但非要计较起来,连普通的达摩末罗中产女人,可能都比她穿得正式华丽。 会抛头露面来这种小饭馆的女人,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妓-女, 妓-女是不可能化妆盘发的, 那叫没有职业素养。 于是此刻, 李妮妮为了伪装, 穿着南亚次大陆繁复华丽的裙子,流光般的裙摆上压着流苏,头发缠着银丝在胸前垂下,额前压着一块墨一样的琥珀,长发两侧是轻薄的盖纱。 达玛太子还用碳笔加深了她的眼尾,微微修饰了一下李妮妮的面部轮廓。 这个妆容其实不是南亚有点西域的风格,这么乍一看上去,李妮妮的妆容,竟然和几千年前,她在他们婚礼上的妆容重叠了。 但那一天,她撇去了所有出席的宾客,也撇去了他,单枪匹马离开了王宫,与在王城外接应她的小国王子朋友一起离开,将他一个人扔在了那场倾国之力举办的盛大婚礼上。 达玛太子指尖摸了摸她的发髻,视线落在她细细烫了睫毛的眼。 那一瞬间他的神情,像是沉在雾气里的潭水,深得李妮妮有一些看不清晰。 许久,达玛王子轻轻叹息一声:“今天你很好看。” 美貌不在脸皮,而在眼睛。他从未觉得任何一个女人的可爱和美貌能比拟她,哪怕她们生得风姿绰约,但只要西伽蜜多往那里一站,他的眼里就再也看不见别人。 可是她却天天觉得别的男人“最好看”。 南亚次大陆夜晚的风吹拂过棕榈叶。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达玛太子弯起眼眸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我特意去学了很多女孩子喜欢的盘发方式,以后每天早上,我都这么给你梳头好吗?” 李妮妮吃惊地说:“你现在玩自己的头发还不够,还要玩我的头发?” 达玛太子眼底的柔情一顿:“?” “我本来每天就只能睡六个多小时,你还要我每天提早半个小时起床梳头?”李妮妮一副“你是吸血鬼吗”的表情,非常坚定地说:“不,我拒绝。” 达玛太子:“……” 李妮妮是真的不解风情。 第272节 她是非常实用派的性格,你给她玫瑰,不如给她刀,所有与仪式感相关的东西都没必要,所有弯弯绕绕的柔情也不要和她说,因为她理解不了。 达玛太子再次确认了这个事实,没有再提起盘头发的事。 虽然头发没盘上,但李妮妮这一躺还是大有收获。 第一,大小姐果然还在达摩末罗,而且似乎还勾结了当地黑涩会,做一些违法勾当。 第二,那些“时间偷渡者”,从古代非法走私的东西,十有八九就是“时间”。 ……可“时间”,到底该怎么交易? 李妮妮想得头痛。 她派了最精锐的部队去跟踪大小姐,一旦确定大小姐手里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她就立刻把大小姐请回王宫来“做客”,给男女主创造长期相处的机会。 如果何马生所说“这个世界是一个围绕着女主大小姐开展的游戏世界”这条线索,的确为真的话。 那让男女主亲密相处……算是拉满了进度条吗? 游戏进度条一旦拉满……这个世界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如今几个男主候选里,摄政王子、克里希那都已经死了,李妮妮唯一可以用来做试验的人,就是达玛太子。 李妮妮和达玛太子一同回到王宫。 晚上达玛太子给她煎鱼的时候,就看见李妮妮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达玛太子将鱼翻了一个面,冷冷地说:“怎么,除了梳头发,现在我给你做夜宵,也耽误你睡觉时间了?” 李妮妮摸了摸鼻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达玛太子抽出旁边的一把刀,看也不看地在鱼身上划了两条,边划边轻柔地说:“你找到了比我更好看的人,所以我连给你做夜宵,帮你梳头,都没有资格了是吗?” 李妮妮:“……”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达玛太子一定要和女主比颜值……这一定是达玛太子太过于在乎自己的美貌了! 可以前也没有发现达玛太子有容貌焦虑症啊。 难道是因为现在达玛太子不问朝堂、不理世事,每天呆在后宅,不是为她做饭,就是为她整理床铺,生活太过于狭窄,一代神明竟活得像一个家庭主妇,所以不够自信了? 李妮妮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不是说家庭主妇不好,而是家庭主妇由于生活客观上过于单一,又缺乏经济自主权,的确会比他人更容易感受到焦虑。 那就……给他找点事做? 李妮妮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嫌生活太无聊了?达摩末罗西北的探子和我说,那边的叛将纠集了当地民众,过几天会搞一场独立运动,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去平叛一下叛军,就当调剂一下生活。” “……”达玛太子柔声说:“你是嫌我每天待在家里,烦到你了是吗?” 李妮妮:“我不是……” 可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看来是烦到你了。”达玛太子点了点头,平静和缓地说:“所以你想把我赶到遥远的西部去,好眼不见为净,也不妨碍你逗弄新鲜的男子,是吗?” 李妮妮:“我没有……” 她的话再次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也是,想给西伽蜜多大人煮饭的何止千千万,便是当今的君主,都恨不得每天为西伽蜜多大人洗衣做饭,甚至不惜拿王位和诸臣开玩笑,只为博西伽蜜多大人一笑。” 达玛太子放下锅铲,眉目柔和,甚至唇边隐隐带着笑意。 他的语气也并不激烈,相反比平时更加平静,仿佛只是叙述一件非常寻常的事情。 “我不过是一个过气的神明罢了,年纪还大,又怎么配每天黏着西伽蜜多大人转呢?” 李妮妮张口结舌:“你误会我了,我真的没有……” “我误会了你什么?”达玛太子温柔地说:“是你没有觉得今天来的那个人长得好看,还是你没有觉得我妨碍到了你?” 李妮妮……李妮妮想跳楼自尽。 真的……这种场景真的是每一个男人……呸,每一个在外打拼的女人最怕面对的修罗场,反正不管你怎么解释,你说的都是错的。 李妮妮绞尽脑汁,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条开脱的理由,转移话题道:“我没有觉得那个人比你好看,我也没有觉得你年纪很大,他们虽然年纪比你小……一些,但是你比他们有……”韵味啊。 “哦,你没有觉得我年纪很大。” 达玛太子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遍。 “也就是说,你只是觉得我年纪有点大,但还不至于‘很大’?” 李妮妮:“……” “所以你才想去找那些比我‘年轻一些’的?……你看上了哪位?今天我们在酒馆里看到的那个?” 达玛太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笑吟吟地说:“也行,你让人把他们都送进宫来,等我帮西伽蜜多大人调-教好了,再给西伽蜜多大人送过去。” 李妮妮……李妮妮想剖腹自杀。 天啊,来个人拯救她吧。 她只是想吃一条鱼,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这年头容貌竞争已经夸张到,男主和女主之间也要互相较劲吗? 她夸的明明是达玛太子的正牌女友啊! 李妮妮简直想摇晃着达玛太子的肩膀对他咆哮:“你清醒一点!” “……我真的没这个意思。”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达玛太子一会儿,最后在他的目光下垂死挣扎道: “我没想找别人,也不会把别人送进宫里来,我真的已经解释过了……” 李妮妮觉得自己解释不清楚,一丧气,直男语录就来了:“你要还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咔嚓。 达玛太子手里的刀“哐当”一下,斩断了鱼骨头。 就在这气氛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李妮妮极为眼熟的小兵,哒哒地从长廊穿过来,解救了李妮妮。 “西伽蜜多大人!您让我们去探的那个绑匪窝点,我们已经探清楚了。” 小兵跪着向李妮妮行了一个合十礼,中气十足的禀告道: “那群绑匪的靠山是一群来路不明的外国人,我听他们的口音,应该是摩诃脂那人。” 小兵说的来路不明的外国人就是大小姐,博客之那就是中国。 古代印度人称呼中国叫a,现在国际上对中国的称呼,不管是英文的a、法文的e、德文的a、意大利文的a,还是波斯文的、阿拉伯文的sin、拉丁文的sinae……它们最初的词源,其实都是印度古梵文中的a。【1】 但一些佛经里,又常在a一词前再加上mahā,称作mahāa,音译“摩诃脂那”,意思是“伟大的脂那”,表示对中国的尊崇。【2】 李妮妮听完小兵的话,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跟丢人而松了一口气,还是因为这个小兵的打岔,让她不用继续跟达玛太子对峙而松了一口气。 这种后院起火的场面,李妮妮真的应付不来,达玛太子一个人就堪比千军万马,李妮妮想要摸清他的情绪,简直比造反还难。 李妮妮:“你们发现他手上有什么奇怪的武器了吗?就我之前画给你们的那些?” 小兵声音激昂道:“没有!” 李妮妮顿了顿,不知为什么又心虚瞥了达玛太子一眼。 “没有奇怪的武器的话……那明天就把犯人直接提到大牢里吧。” 李妮妮本来是想把大小姐直接提到宫里来,让男主和女主亲密相处的。 但在刚和达玛太子发生完小小的、无伤大雅的争辩之后,就马上把人拉到宫里来,李妮妮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一点危险。 李妮妮再次心虚地看了达玛太子一眼。 但就在这时,就听小兵响亮地说道:“不用!大人!我们已经把人捉来了……您不是让我们把里面最漂亮的那个人,恭恭敬敬地请到宫里安顿好吗?” 小兵声音里充满了喜悦,真心实意地为自家主人又收了一个美貌男宠/女宠而感到高兴。 他像是做过无数次类似的事,老练道:“大人您不用担心!我们都安排好了!人已经绑到嫔妃的厢房,也安排人过去将他剥干净清洗……您什么时候想临幸他,说一声就行了!” 李妮妮眼前一黑。 把大小姐……剥、干、净、清、洗。 剥干净什么?……清洗哪? 李妮妮还没从这个恐怖的消息中回过神来,抬起头,就对上达玛太子似笑非笑的、幽深难辨的目光。 那眼神就像是在说……说好的“没想找别人,也不会把别人送进宫里来”呢? 那一刻危险临近感觉,实在太过清晰。 李妮妮吓得手指一松,筷子“啪嗒”一下掉在桌上。 第149章 救世主149 李妮妮在“达玛太子生气”和“大小姐被爆x”两件事之间犹豫了片刻, 最终选择了后者。 因为达摩末罗有一点和中国古代一样,那就是嫔妃在第一次侍寝前,会被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清洗一遍。 哪怕这里的婆罗门贵族们的情妇、外生子遍地跑, 男女关系混乱到极致,以至于男人们对自己侄子的重视, 远胜过对自己亲子的重视——甚至一部分地区的法律直接规定,男人的遗产不能传给自己儿子, 只能传给自己的外甥。因为这里人普遍认为, 一个男人永远无法确认他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但是他却能确定自己姐妹的孩子中有自己本家的血统。 但与他们混乱的之相反,达摩末罗男人的处女情节却很重。 甚至连王宫私下流传的《内经》里, 都记载了各种各样测处男处女的方法, 所有侍奉帝王的嫔妃或男宠, 在正式侍寝前, 都要经过这一道测试。 一旦这位“嫔妃/男宠”比较抗拒, 非暴力不合作, 那么在这方面手段老练的宫人们,便会采取一些激烈的手段, 用一些古老的器具,做一些大小姐无法接受的事, 来验证大小姐是否还是处女之身。 验证处女之身诶…… 李妮妮想到她在拆达摩末罗神殿时,从前任大祭司房间里搜出的一箱又一箱古怪的小玩具…… 哇哦。 李妮妮心中对大小姐生起了一丝爱怜。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在达玛太子幽冷的目光中,镇定地暂停了和达玛太子的争论, 跟着小兵去围观……不, 是去阻止大小姐被爆x了。 李妮妮一路穿行过南亚洒满阳光的长廊, 来到了宫人住的边角旮旯。 第273节 她一推开门, 就看见大小姐被人用黑色的布巾捆着眼睛,头朝下死死跪按在地上。 一排黑甲武士都出动了,冰冷的□□直指大小姐的面庞。 王蔺脸上神情冰冷而嘲讽,他没被绑住嘴,却从始至终一声不吭。 两位彪形大汉用膝盖压在他肩膀上,将他上半身整个压得贴在地面。 七八把尖刀压着他的脖子,防止他暴动。 旁边的宫人看到李妮妮,立刻就要朝李妮妮行跪礼。 李妮妮伸手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她扬扬下巴,宫人立刻会意,给李妮妮端来了一张崭新的扶手椅。 李妮妮在大小姐面前坐下。 她看着大小姐还算整齐的衣服,也知道现在大小姐还没被折辱,心里一时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点遗憾。 但她旋即意识到自己“遗憾”的想法有点变态了,便默不作声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大小姐被两个年老的宫人掰开双手,强制性拉开外袍。 大小姐依然没有出声,反抗的动作却又狠又准,明明被困住了双手,还被打了古代版的“肌肉松弛剂”,依然差点弄瞎了旁边一位宫人的眼睛。 他听到了新的声音,像一只被困住的猎豹一样,猛然抬起头,被遮住的目光倏然望向李妮妮的方向。 李妮妮却在这一刻,想起了在离开达玛岛不久后,那艘军舰上残余的血迹。 不知道何马生被大小姐杀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挣扎得这么剧烈? 李妮妮居高临下地看了一会儿,等到旁边一位宫人的手伸进大小姐的衣服时,她才站起来,赤着脚走到大小姐面前。 一旁的宫人以为自家摄政王大人想玩什么新的花样,了然地退后一步。 李妮妮在大小姐面前蹲下。 她的手接替了宫人的手,慢慢抚上大小姐的下巴和脖颈。 之前的起义让她的手指变得粗糙,达玛太子给她养了好几个月,还没养回来。 大小姐脖颈上青筋暴起,被遮住的双目,森然地看着李妮妮。 李妮妮毫不怀疑,如果他现在能动,自己可能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但这又怎么样呢?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大小姐已经让她体验过一次,那次可是20多把枪指着她的头。 那她回敬大小姐一次,又有什么不对? 李妮妮抱着“反正大家都是女的”的心情,慢慢凑近大小姐。 她的手顺着大小姐流畅优美的曲线,慢慢下滑,鼻尖几乎与他鼻尖相抵。 就在李妮妮惊异于大小姐胸是真的飞机场的时候,大小姐的挣扎却忽然停止了。 他整个人向李妮妮凑了凑,额头抵在她的脖子上,急切地嗅着她的气息。 随即他像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薄唇惊愕地微微张开。 而李妮妮对这一切丝毫未觉,还在装作大腹便便的“金主”,试图“羞辱折辱”大小姐。 她的手碰到了大小姐的腹肌,一边感慨这年头的女孩子真是太努力了,看这马甲线,都快练成巧克力了,简直卷死了一堆男的……一边继续向下“折辱”。 而大小姐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所有动作。 他半靠在李妮妮身上,像一只大型的豹子,收敛起了所有的爪牙。 如果李妮妮现在摘下他的眼罩,就会发现他眼角微红,全是情动的气息。 如果李妮妮的手爬得再快一点,或者大小姐的衣服不是这么厚,她就可以感觉到爆浆了。 李妮妮的指尖触到了一根黑色蜷曲的发。 她有些稀奇地拔了拔。 同一时刻,她耳边清晰地传来了一声难以克制的…… “嗯……” 李妮妮:“???” 她倏然抽出手,吃惊地看着大小姐。 不是,这是什么品种的人啊,就这样还能摸出感觉来? 难道大小姐内心深处是一个抖m? 李妮妮忽然觉得头皮发麻,刚刚触碰过大小姐的指尖也犹如火烧。 她甩了甩手,还觉得不够,将指尖在旁边的宫人身上擦了又擦,这才轻咳一声,直起身,示意旁边的宫人接替自己继续。 但没想到被压在地上的人,这时冷冷地抬起了头: “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李妮妮?” 既然已经被识破,也就没有了继续逗弄的意义。 李妮妮让人解开了大小姐眼睛上的眼带,却并不解开他身上的绳索,保持捆着他的姿势,只是让大小姐坐在了椅子上。 从取下眼带开始,大小姐就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妮妮。 一种难言的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李妮妮再次轻咳了一声,率先打破了这份尴尬,寒暄道:“好巧,你怎么也在达摩末罗?” 大小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说:“我什么时候来的达摩末罗,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李妮妮诚实地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大小姐根本不信她的话。 “你早知道我在这里,也早知道我为找你大费周章,你只是懒得来见我罢了……是不是,李妮妮?”他嘲讽地笑了一声:“或者说……摄政王西伽蜜多大人?” 李妮妮摸了摸鼻子:“都是江湖兄弟们给面子才封的称号,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我竟不知你有这么大的能耐,还白白担心了这么……” 他蓦地住口,剩下的字被他吞在了唇齿间,盯着李妮妮的眼睛道:“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李妮妮心道,去见你做什么?被你砍jiojio吗? 她可没忘记上一个背叛了大小姐的老秘书,可是被大小姐毫不留情地砍去了手脚。 那秘书只不过是在大小姐生死未知的时候,鼓动了一下他的属下,就得到了这样的下场。 更别说李妮妮不仅偷走了大小姐重要的sim卡,甚至还弄丢了这张卡了。 李妮妮为自己的小命感到忧心。 她想到这里,试探的问道:“你一直在找我?为什么?” 大小姐似是难以置信李妮妮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李妮妮莫名其妙:“我为什么知道你为什么找我?” 大小姐冷笑一声:“我怎么知道你会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这对话感觉要进行到天荒地老,直到旁边带李妮妮过来的小兵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大人,套娃了。”,两人才反应过来。 大小姐定定地看着李妮妮,半晌闭上眼,自嘲地笑了一声:“你若是想拒绝我,直接拒绝便是,大可不必用这种故作懵懂无知的方法。” 李妮妮:? 不是,她拒绝什么了? 她怎么就故作懵懂无知了? 大小姐看着她依旧不为所动的脸,神情里飞快闪过一丝受伤,只觉得四肢僵冷,心也沉进了水底。 但这缕情绪很快隐没了下去。 没关系,现在她可以拒绝他。 他们不过相处了两个多月,李妮妮对他认识不多、感情不深是正常的。 连他那个没出息的弟弟都能将李妮妮引诱得七晕八素,甚至让李妮妮心甘情愿被他肝得怀上了孩子……就说明李妮妮在男人这方面的眼界并不高。 之前是因为她生命中,没有出现过真正优质的男人,她才会将垃圾当宝贝。 现在有他这个标杆在前,李妮妮除了他,还能看得上谁? 大小姐想到这里,又想起李妮妮曾被人弄在里面,也不知她对王瑟到底是多死心塌地才会愿意……又觉得心中一股邪火,控制不住地涌上来。 她在他面前,冷若冰霜。 她在王瑟那里,又会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王瑟一吻她,她就自己主动把小嘴凑上去给人亲? 她被男人抱的时候,表情是什么样的?肯被……几次? 嫉妒像是毒蛇一样攫住了他。 而另一边,李妮妮还一头雾水地看着大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小姐冰冷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让李妮妮感到毛骨悚然,又感到莫名其妙。 除了sim卡,她好像也没有得罪这个大佬吧? 就在李妮妮张了张嘴,想要诚恳认真地和大小姐谈一谈sim卡的事时,大小姐忽然收起了脸上冰冷讥讽的神色。 “你过来一点。”大小姐仰起头:“你凑近一点,我有话对你说。” 李妮妮以为他想说什么秘密,防备地看着他。 “我被你绑成这样,你还担心我对你做什么?” 大小姐冷笑一声,压住喉咙里难耐的喘-声,尽量平静地说。 他雪白的天鹅颈,在昏暗的房间中形成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看上去漂亮极了。 李妮妮对女孩子的防备,总是比对男孩子要小一些,又因为觉得大小姐在她手里掀不起什么风浪,听完这话没也想太多,整个人凑了过去。 下一秒,李妮妮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推到了墙上。 第274节 大小姐双手还被绳子捆在身后,却猛地叼住她的唇。 李妮妮惊愕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开启了一道唇缝,立刻被大小姐攻城略地。 他一身是伤,吻却辗转深入,缠着她的舌尖就吮吸起来。 旁边的宫人想阻止,但又不知该不该阻止,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李妮妮的武力值,在大小姐这种战场上真刀真枪干出来的人面前不值一提。她微弱的反抗很快就被镇压下去,唇被人吮吸得又麻又痛。 大小姐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求着占有她!占有她!占有她! 可偏偏全身受到掣肘,连拥抱她都无法实现。 他的身体涨到发痛,心脏激烈跳动,像要撑破他的胸腔,破体而出。 一边的士兵和侍卫们望着这场景,已经惊呆了。 这实在吻得太……太…… 大家都是磨树都能包浆的年纪,乍然看见这种画面,热血沸腾下,已经有些蠢蠢欲动,幸好身上的铠甲坚硬,看不出来。 大小姐就像十年没吃过猪肉似的,叼着李妮妮的舌尖不放。 李妮妮的面颊都被他吸得凹陷了进去。 就在李妮妮也有些扛不住地意动时,早被宫人们紧闭的门扉,忽然被人克制地敲了三下。 达玛太子流水一般的声音,宛若惊雷一般在李妮妮耳边炸响。 “ 打扰了。” “我进来了,大人。” “……” 明明门外人说话的声调,依然像往常一般从容不迫,甚至更加平静,几乎不包含任何情绪…… 但没有情绪才是最可怕的事。 李妮妮立刻感到有什么东西扼住了自己的脖颈。 那是她面对极度恐怖的危险时,才会出现的直觉。 她脑海中的警报疯狂拉响,全身鸡皮疙瘩竖起,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大小姐推开。 大小姐的犬齿在她的唇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与此同时,门外的人似乎再也克制不住。 紧闭的门扉,被人“轰”地一声,一把推开。 作者有话说: 年前谁不完结谁是小狗 第150章 救世主150 李妮妮有生之年里, 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奇幻的场景。 男主推门进来时,女主正趴在炮灰身上,啃咬着炮灰的嘴巴。 这个炮灰不仅是个女的, 之前还和男主有一腿。 这是一个何等纠结而又深刻的关系。 连李妮妮都为这复杂的剧情感到惊叹,没个十级脑残都写不出这样清奇的逻辑。 窗外树枝在风里摇晃, 达玛太子素白的手握在门框上,漆黑的眼眸, 冷漠地望着房间里不堪的一幕。 错落的影子落在他的眉目间, 或许是带了一些西域人的血统,他眼窝很深,鼻梁很高, 侧脸精致得有些不近人情。 当他失去面对李妮妮时温柔的保护色, 像这样掩去所有表情的时候, 他就变成了古希腊那些高高在上的雕像, 苍白、凌厉、无情。 李妮妮嘴巴动了动, 被唇边的刺痛唤醒了神智。 房间里的侍卫和宫人抖抖嗖嗖跪了一地。 李妮妮盯着达玛太子, 刚想说什么,就见达玛太子大步越过跪了一地的宫人, 朝她走来。 他像是没看见绑在地上的大小姐似的,在李妮妮面前蹲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覆下眼, 轻柔地说,长指抚了抚她腮边,被别的男人亲吻出来的红痕,又用拇指擦去李妮妮唇边的血迹。 冰凉的指尖贴着李妮妮的伤口, 他动作有些重, 李妮妮疼得“嘶”了一声, 达玛太子却并没有收敛力道, 而是继续用拇指重重擦去了她唇上沾着的、别人的口水。 做这一切时,他的神情非常平静,平静得让李妮妮心里有些发毛。 大小姐看着这刺眼的画面,在旁边冷笑一声。 但不知为什么,不仅男主进来后一眼都没有看过女主,女主好像也没有打算给男主什么好脸色。 大小姐直接越过达玛太子的侧脸,嘲讽地对李妮妮说:“这就是你的新姘头,是你抛夫弃子留在达摩末罗的理由?” 达玛太子盯着李妮妮,专注地擦她的嘴巴,眼都不抬道:“让他安静。” 大小姐:“……” 李妮妮:“……” 旁边的宫人在李妮妮的渲染下,一直奉达玛太子为神明,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卑贱的男宠而不履行神明的命令,哪怕吓呆了,听到神明发话,也下意识地执行。 一个侍从随便拎了一块布头塞进大小姐嘴里,大小姐挣扎了一下,两个武士立刻上期那,将大小姐整个压在地上。 大小姐盯着面前的两人,眼中不知是妒火还是其他什么火,愤怒几乎烧出了他的眼眶。 达玛太子并未理会大小姐,仿佛大小姐的存在,在他眼中只是一根无须在意的野草。 李妮妮的唇角角被达玛太子按着,一时也不敢说话。 达玛太子直起身,从身后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水,抵住李妮妮的唇:“碰了不干净的东西,漱漱口。” ……达玛太子面无表情的时候,真的有点可怕。 李妮妮乖巧地漱了漱口。 达玛太子又随手拿了一只玉石果盆,倒了里面的果子,贴在李妮妮唇边,平静道:“吐出来。” 李妮妮:“……” 李妮妮继续乖巧地吐出了漱口水。 如此反复了七八次,李妮妮嘴巴里都感觉不出味道了,达玛太子终于没再让她漱口。 他眼眸极深地望着她,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拉向自己,掰过她的下巴,就强硬地吻下来。 他唇齿间有薄荷和迷迭香的味道,那是他午后给她调的酒。 淡薄的酒意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来,李妮妮“唔”了一声,喘不过气,手抵着他的肩膀往外推,却立刻遭遇了血腥的镇压。 当着零零散散几十个宫人的面,达玛太子将她按在柔软的地毯上,雪白的衣袖覆盖住了她半边面庞。 冷白的锦缎,和比锦缎更冷白的肌肤,与他漆黑如墨的长发交织在一起。 达玛太子微微低着头,一只手捧住李妮妮的脸,侵吞她的嘴唇和舌尖。 他掐着李妮妮的下巴,李妮妮合不拢嘴巴,一点粘稠的水渍控制不住地从她唇边滑落。 这场景太过激烈。 简直像是要当场……一样。 旁边的宫人目瞪口呆,哪怕在宫中呆了许多年,十分了解贵族们混乱的私下生活。 但也从没见过这么……煽情的。 大小姐还被人压在地上,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着那男人的舌尖,探进李妮妮的唇齿,入侵他方才刚刚亲吻过的地方。 而李妮妮竟然也没有丝毫挣扎,仿佛早已习惯男人的动作似的。 大小姐目眦欲裂地望着这一幕,连呼吸都带着一丝血腥气。 只可惜这里不是他的主场。 等回到了现代……等回到了现代…… 他要杀了这个男人…… 他一定要杀了这个男人,将他千刀万剐! 李妮妮并不知道女主此刻已经在脑海中将男主凌迟了。 她谨慎地怀着一个炮灰应有的低调姿态,不挣扎也不反抗,安静地等达玛太子结束了这个漫长的吻。 说是吻,其实都有点不大合适。 达玛太子就像把她整个口腔都细细清洗了一遍,甚至一直清洗到了她的喉咙——连李妮妮咽喉上的腺体都一寸不放过地清洗了过去。 良久。 在李妮妮觉得嘴唇已经被吮吸得微微发麻的时候,达玛太子终于放过了她。 他的指尖还抵在她的下巴上,手背上都是李妮妮被他弄得被迫流出来的口水,眼眸深得李妮妮不敢去看。 “这些侍卫,空长着一颗脑袋,却不知道何时该护卫主人,是我调-教不周。” 达玛太子没管自己的手背,伸手擦了擦李妮妮一塌糊涂的唇角,淡漠地说。 “我会把他们带下去处置,重新调-教好了,再给西伽蜜多大人送来。” 大概是知道李妮妮不喜欢滥杀宫人,达玛太子的处置方式,听上去非常温和。 虽然旁边的宫人听到他的话之后,不知想起了什么,都吓得白了脸庞。 李妮妮当然拒绝不了,小声说:“哦……好、好的……你高兴就好。” “至于这个人。” 达玛太子终于提到了大小姐。 他一边慢慢整理好李妮妮的衣襟和长发,掩去大小姐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第275节 “……敢冒犯摄政王大人,不如拖下去处置了吧。” 虽然李妮妮才是真正的摄政王,但是幕后的侍卫不知为什么,居然害怕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宠,更甚于害怕无冕之王。 他们听到达玛太子的话,没等大脑思索,手已经条件反射地服从。 眼看几个宫人将大小姐从地上拉起来,就要拉到门外去斩首,李妮妮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说:“这不行。” 达玛太子看着李妮妮,倏忽笑了一声。 那宛若烟花绽放般的美丽笑意,让李妮妮灵魂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难不成西伽蜜多大人真的看上了他的脸,被他亲了一次,就食髓之味,丢不开手了?” 李妮妮:“……那倒也不至于。” 达玛太子一般不在她面前用神明的力量,好像怕她忌惮他产生隔阂似的。但核-武器不用,不代表不存在。李妮妮对拥有核-武器的人,总是抱着十二万分的谨慎。 平时插科打诨,那都是有分寸的。李妮妮总是掐着一根会真正激怒达玛太子的线,在神明的底线上反复横跳,但从不会真的跳过去。 于是她斟酌了片刻,确定自己的用词不会激怒达玛太子之后,才小心道:“他是我的老乡,也是武太郎和苏尔姬妲的老乡,而且他还救了我的命,就这么杀了……不大好。” 大小姐救过李妮妮的命也是真的。 毕竟在达玛岛上,如果没有大小姐随身携带的微-型炸药,他们没有人能从岛中出来。 达玛太子又笑了一声:“看来这人是真杀不得?” 李妮妮:“对对对,杀不得。” “那我该将他安排到哪里呢?”达玛太子勾起唇角,眼底却冷得让李妮妮发怵。 他沉吟片刻,柔声道:“要么今天,就安排他侍寝?” 李妮妮的全身的危险天线一下竖了起来,一瞬间几乎想落荒而逃。 “那那那倒也是不用……你你你就把她安排到你的宫殿边就行了。” 李妮妮实在受不了这个诡异的气氛了,站起来就想往门边溜,宛若一个不知道如何处理妻子和情人关系的渣男。 达玛太子看着她的背影道:“我的宫殿边……是哪个宫殿?” 李妮妮镇定地掰着门框:“听、听你的就好……实在不行扔监狱也行。” 达玛太子轻柔道:“大人这话说得好不清楚,到时候怠慢了您家乡的客人就不好了。到底是宫殿还是监狱?” ……完了。 达玛太子都开始说“您”了。 这日子还能过吗? 李妮妮按着发麻的头皮,一转身溜了出去,仿佛后面有个老虎追她似的,头也不回地说:“随随便,你……您开心就好。” 达玛太子:“……” 大小姐:“……” 李渣男就那么丢下了老婆和情人,自己跑了。 就让他们两个自己吵去吧,不开心的话就打一架。 在李妮妮心里,没什么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 如果打一架不行,那就两架。 打完了,男女主的感情说不定也就来了,不是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吗。 至于达玛太子会不会杀死大小姐? 拜托,这是她一个炮灰该考虑的事吗? 李妮妮后来又仔细问了武太郎,达摩末罗这个“游戏”的剧情线。 在武太郎转述的游戏情节里,连大法官、守门卫这些打酱油的角色都有,却从未出现过一个叫“李妮妮”的人,就可以知道她在这个游戏中的存在,是有多么的炮灰了。 ——前提是这个游戏真的存在的话。 李妮妮怕再见到达玛太子,足足在洗手间的马桶上坐了两个多小时,反复和宫人确认达玛太子还没回来后,才蹑手蹑脚地走出自己的宫门。 她看了看天上的云。 又看了看地上的土。 最后招来了达摩末罗的君主……没错,就是像招小狗一样地招来了君王,向他打听今天下午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 结论是什么都没有。 听完半天的汇报后,李妮妮坐在菩提树下发呆。 男主和女主相遇,居然没有给这个世界的进度带来一点变化吗? 难道何马生生前提供的线索,都是错的? 还是说男女主仅仅相遇还不够,还需要发生一些什么别的事情? 比如……动心? 可是要让达玛太子对大小姐动心……可能吗? 现在是十月,非常典型的那种南亚次大陆的十月,秋天长得跟夏天一样。 尤其王宫海拔比较高,紫外线也很强,瓜果长得特别快,昨天还青涩的葡萄,今天就变红了。 李妮妮坐在长廊上,看见一串一串的葡萄和芒果挂在树梢。 之前的王宫已经被李妮妮一把火焚毁,这些果树都是达玛太子亲手种的。 因为天气太热,从城外运来的葡萄,哪怕用冰镇着也蔫儿吧唧,达玛太子见她不爱吃,就自己种了一些果树。 然后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果树几个月之后就开花结果了。 出乎李妮妮的意料,神明是一个生活上十分讲究,但又十分热爱劳动的人。 一方面,他很有情调,有很多烧钱的兴趣爱好。极端的生活品质和细节,是他并不关心,但已经自然融入在他一举一动中的东西——比如他泡的茶叶,一定是茶叶尖上最嫩的那部分,他穿上身的布料,一定是取蚕丝中最洁白的几根。李妮妮抄了好几作工坊,才勉强凑够了他做一件衣服的丝。 甚至连他平时洗碗的水,都要一掷千金,从雪山上引最圣洁的泉水下来。 这样奢华的作派,已经是李妮妮平生仅见。 但这还不及李妮妮在典籍中见过的,对达玛太子真实生活奢华程度描述的十分之一。 倾尽一国之力,供奉一位神明,这不是开玩笑的。 达玛太子从小生长环境之糜费,是李妮妮这种机场80块钱兰州拉面还觉得贵的普通人,根本没法想象的。 但这样的人,每天拎着小锄头陪她种树,拿着鱼网陪她抓鱼,剪了漂亮的指甲给她煮饭,连牛都是亲手杀的。 他会蹲在地上给她穿鞋子,会半跪着为她擦裙摆上的泥巴。曾经挥金如土的手指,就因为她没有穿破就扔的习惯,还学会了为她补衣服。 达玛太子对她实在太好了。 这种好,已经超出了情爱的部分,变成了一种沉甸甸的,像债一样的东西。 就像父母,年轻人可能厌烦他们的粗俗,鄙薄他们的无知,但是依然不会忍心去伤害他们……因为他们对自己太好了。 牺牲和奉献堆出的爱意就像枷锁,会把人套住。 连李妮妮这种做事根本不计后果的人,都不得不承这个情,每次考虑到与达玛太子有关的计划时,都会稍微有点犹豫。 为了探寻真相,就把达玛太子和大小姐硬凑一对,这真的好吗?□□将仇报了吧。 这两个人的性格……完全不搭啊。 李妮妮想到今天房间里,两人谁也不看谁,都仿佛对方是个垃圾,但每一句话都带着硝烟味、恨不得对方暴毙的场景,就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剧情安排的都是什么男女主啊。 男女主不应该身怀磁铁之力,相见自然相爱的吗? 这样的相看两厌,甚至想把对方搞死……哪怕她有心去凑,也凑不起来啊。 碧绿的菩提树下,李妮妮随手拎了一根枝条,在沙地上写下了几个字—— 《男女主配-种……》 等等,不对。 《男女主配对计划》 第151章 救世主151 把达玛太子和大小姐凑对这件事, 真正实施起来,竟然比造反更难。 天色渐暗,远处茂密的阔叶林如海浪般起伏。 李妮妮坐在树下, 一片菩提叶子落下来。 她被惊动了一般,随手涂去沙地上几个字, 站了起来。 这个业务不大适合自己。 李妮妮想。 她得去找更懂这一块业务的人。 李妮妮脚尖一转,就要往宫外走去, 走着走着, 忽然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咖喱牛肉的香味。 那牛肉炖得软而烂,咖喱里面应该是放了椰汁,闻起来又香又糯。 李妮妮脚情不自禁地一转。 等她反应过来时, 她已经站在了达玛太子宫殿门口。 李妮妮:“?” 达玛太子正端着盘子走到桌旁, 桌上放着两副碗筷。 薄暮余晖染在他薄而冷的唇角。他听见响动, 站在烛火边抬起头, 半圆形的拱门外, 树叶沙沙作响, 浪潮般涌动的绿色倒映在他的眼底。 “回来了?” 他看见李妮妮,又露出了那丝一成不变的温柔笑意, 语调柔和又清醒,仿佛方才她被人亲吻的事, 根本没有发生过。 第276节 “回来了,就坐下来吃饭吧。” 李妮妮:“……你为什么要这样?” 达玛太子:“什么这样?” 李妮妮默然在桌边坐下,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把大小姐送到哪去了?” “你的救命恩人, 我当然不敢怠慢。”达玛太子眸子冷下来, 却垂下眼眸, 没让李妮妮看见。 他语调平静地说:“但是让他住在王宫中, 未免让人非议她是你的爱宠,我就按照客人的规制,把他安排到宫殿角落了。” 李妮妮松了一口气:“宫殿角落就很好……就这么办,你做的很好。” 达玛太子勾起唇角,笑意不及眼底:“当然,如果大人真有意想要他成为你的爱宠,我也不是不能让出自己的宫殿……毕竟整个王宫中只有我住的离大人最近。” 李妮妮:“你真的愿意?” 达玛太子:“不过一间屋舍罢了。” “也行。”李妮妮点点头:“那你就让出来吧。” ——咔嚓。 达玛太子手中的盘子发出了轻微的龟裂声。 他抬头望向李妮妮,唇边笑意不变,眼底深处却仿佛藏着一块融不开的冰,又或是一滴化不开的墨。 “大人和我说真的?”他笑起来,慢慢道:“大人要我搬出去,把离大人最近的房间……让给别人?” 李妮妮:“是真的,你搬出去吧。” 啪嗒。 一滴椰乳、肉桂、百里香调制出来的咖喱,渗过他手中盘子底部的缝隙,滴落在价值千金的地毯上。 达玛太子握着手中的盘子,指尖几乎发白,眼底始终不变的笑意终于被李妮妮打破了些许,看上去凉且淡薄。 他看了李妮妮好一会儿,才用平稳的语调说:“……盘子方才摔到了,我去换一个。” “不用了。”李妮妮看着他:“反正都要搬出去了,就不用麻烦了,今天晚上就收拾东西吧。” 这这种驱逐的话,哪怕能听出她的意图,也实在令人难以忍耐。 达玛太子从白天见到李妮妮被亲吻的那一幕起,就一直强迫自己压制着的情绪,终于碎裂开来。 “你先是把我从你卧室中赶了出去,然后把我从你宫殿中赶了出去,现在还要让我让出离你最近的宫殿……我做错了什么?” 泼墨一般的长发从他肩头流泻而下,他站在华灯前,窗外树叶隐隐绰绰的影子,让他狭长清冷的眼,都带出了一丝绯红来。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又问了一遍,随手将盘子扔到水池中,一步步走到李妮妮面前。 “为什么那些男人在你面前逗逗狗,逗逗猫,就能让你开心,就能得到你的眷顾,而我奉献出了一切,你却依然……依然……”他语调喑哑,像是花费了许多力气,才吐出这个词:“……对我不屑一顾?” 李妮妮盯着他,等了片刻才说:“这就对了。” 达玛太子:“对什么?” 李妮妮:“你现在的情绪才对了。” “所以我刚刚才问你,为什么要这样?”李妮妮歪头看着他:“明明不想笑,为什么非要笑?明明很生气,为什么要装作没事?明明非常想要质问我,为什么不问?……明明满脸写着想杀了那个人,为什么非要装作大度?” “……我倒是想杀了他,如果放在当年,胆敢碰你的男人,我会一根一根的挑断他的脚筋,砍去他的手指,拔去他的爪牙,挖出他的眼睛,然后把他浸在盐罐里,让他活活脱水熟透……” 达玛太子倏忽一笑,长袖垂落,朝前倾下身,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 。 那双眸子就像是幽深的、择人而噬的沼泽——李妮妮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直接的恨意。 他按了按眼角,再次笑起来,轻声说:“可我这么做,你会生气吗?” 李妮妮:“会。” 达玛太子嘲讽道:“那你何必问我为什么?” “……如果你非要压抑本性,才能和我和平相处,那我只能默认我们不合适。” 李妮妮握住他的手指,温声道:“没人会喜欢天天做饭洗衣服,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些,我也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你要不要试着,真实一点和我相处?” 达玛太子弯了弯眼眸。 用真实的面貌和西伽蜜多相处啊…… 不可以,不行。这种蠢事,他已经做过一次了。 如果他不会做饭,不会做这一道咖喱牛肉,他今天还能留得下她吗? 她今天还会回来吗? 她今天还会……回家吗? 她不会的。 达玛太子慢慢收拢了笑意。 不知是灯火的映衬,还是李妮妮这一刻的通感,她仿佛看到一朵昙花慢慢闭合了花瓣,那细长的枝条疏离地垂落,竟让她感到一点落寞的美感。 李妮妮伸手抱住达玛太子的腰,慢慢把自己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她指尖抚摸着他的长发,像一个真正的情人那样,安抚地说:“你试试看……我说不定不会生气呢。” 达玛太子:“真的不会生气?” 李妮妮:“……我尽量不生气。” 达玛太子笑起来,那双清疏淡漠的眼尾,逐渐被红色晕染。 但是李妮妮看不见,只能听见他继续低声问:“也不会离开我?” 李妮妮慢慢道:“世界结束之前,我不会离开你。” 宫殿四面垂落着轻纱,风把轻纱扬起,达玛太子叹息地拥住她,像拥住了自己唯一的瑰宝:“这可是你说的。” 李妮妮:“嗯,我说的。” 达玛太子:“你答应我了,不可以反悔,你如果反悔,我会死的。” 李妮妮:“嗯,答应你了,不反悔。” 李妮妮觉得,两人这就算和好了。 把达玛太子哄好以后,她只觉得心中落下了一块大大的石头——这意味着“炮灰和女主接吻”这件事儿,可以翻篇了,接下来就是新篇章了。 晚上睡觉前,李妮妮躺在达玛太子怀里时还在想,情爱果真如毒药,好好的一个神明,居然连自己会死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就是这种情绪支撑着人类,像蝗虫一样繁衍了70亿,像病毒一样延续了几亿年吗? 人类这种生物,到底是为爱而生育,还是为了生育,才产生“爱”这种错觉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简直是单一的。 感性的、脆弱的人类。 只是“ human mae”而已啊。 那神明,又是一个什么样的……mae呢? 第二天,李妮妮在达玛太子怀里醒来的时候,还有点迷茫。 她经过仔细的自我审查,觉得自己还是有一点炮-友的自我修养的。 但自从她让达玛太子搬离了她的宫殿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与他彻夜共眠了,几乎是每次一做完,就会把他赶回自己的房间。 李妮妮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有点过分。 她飘了,她不是一个好炮-友了。 李妮妮转过身,抱住达玛太子的腰,将自己使劲嵌进他的胸膛里。 达玛太子显然已经清醒了很久,只是怕打扰她睡觉,才一直没有动而已。 他像摸小动物一样,摸了摸她的长发,又去顺她的脊背:“不想吃早饭?” 李妮妮鼻尖在他的胸口贴了贴:“不想。” 达玛太子:“你昨天喝了好多……,想尿尿吗?” 李妮妮扒开达玛太子的衣服,往他胸口里拱:“不想。” 达玛太子纵容地看着她,一手按在她发间,任她像探索地图一样,探索自己身上新的地方。 隔了半晌,他忽然轻轻地“嘶”了一声。 他低下头,眼神有些幽深地盯着那个埋在他胸前的小脑袋:“……你在做什么,西伽蜜多?” 西伽蜜多在他散乱的衣襟里抬起头,达玛太子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衣襟已经湿了一大块。 李妮妮又低下头。 这次她侧着脸,用牙齿咬住了筐子里的一枚圣女果,好奇地用齿尖磨了磨,还嘬了一下。 “……”达玛太子向下按着她的脑袋,眼眸慢慢染上一层暗沉:“你到底在做什么?” “神明不是万物之母吗?”李妮妮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牙印:“我想看看万物之母能不能分泌乳……” 达玛太子:“……” 这个对话太糟糕了。 达玛太子堵住了她的唇。 最后李妮妮还是没能吸出自己想吸的。 而作为口不择言的惩罚,神明让她吸了另外一种东西。 然后李妮妮发现自己早餐中的牛乳没有了。 李妮妮看着达玛太子盘子边的牛乳,不满地说:“为什么我没有牛奶?” 达玛太子抬起疏落有致的眉目,隔着桌子望了她一会儿:“我以为你早上喝够了。” 李妮妮:“……”这味道完全不一样好吗! 达玛太子端详着她脸上的表情,半晌微微笑起来,好笑地把自己的牛乳递给她。 李妮妮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果然就喝不下去了。 第277节 另一种牛乳从另一张嘴巴里进来,她已经喝饱了。 达玛太子帮李妮妮切好小牛排,柔声道:“你昨天让我说真话,这话还算数吗?” 李妮妮嘴巴里塞满了食物,含混不清地说:“算数啊。” “那我们把昨天吻你的那个人杀了吧。”达玛太子坐在座位上,那疏离清冷的气质和眉眼,让他看上去简直就是一尊神像。 “我不砍他的手脚,我就削掉他鼻子以下的部分。用快刀。” 李妮妮:“……?”鼻子以下都被削掉了,那砍不砍手脚还有意义吗? 达玛太子礼貌地说:“还有你之前那个未婚夫,我可以把它从坟墓里挖出来吗?” 李妮妮:“……不可以!” 达玛太子也只像是随口一说,李妮妮拒绝了也就拒绝了。 他看着李妮妮被他的话吓得睁大的瞳孔,还有趣地端详了片刻,甚至反过来安慰李妮妮:“我就开个玩笑,你别害怕。” 李妮妮:“……”这让她怎么能不害怕! 李妮妮推开自己面前的餐盘,警告地说:“说真话归说真话,但是我们法治底线还是要有的,你不可以随便杀人或者用刑,尤其是对昨天那个人……知道吗?” 达玛太子笑了一下:“你说了算。” 李妮妮还是不放心:“你绝对不可以伤害他,好吗?” 达玛太子似笑而非地看着她,半晌,叹气似地说:“好,不伤害他。” 但这配合的态度,反而让李妮妮更加警惕。 她歪头审视着达玛太子,半晌:“不行,光说没用,你得发誓,你要是伤害他,你就生儿子没……那什么。” 达玛太子若有所思:“你喜欢生儿子?” 谢邀,我不喜欢。李妮妮说:“……你就说你发不发誓吧。” “你就对我这么不放心?”达玛太子笑望着李妮妮,片刻轻声哄道:“好好好,我发誓,如果我伤害了他,我们的子嗣以后都没……没有你说的那个东西。” 李妮妮:“……”你的子嗣,关我什么事? 但毒誓都发了,她还是稍微放下了心。 李妮妮站起来,用布巾擦了擦嘴:“那我先出门了?” “好。”达玛太子笑吟吟地看着她,温顺地说:“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李妮妮点点头,朝门外走去。 只是她走到门口,又倏然回过头来,盯着达玛太子清洗盘子的背影。 她眸色本身比别人浅,但此刻眼眸却又深又浓,像是无机质的琥珀沉淀了下来。 她没有作声,只是这么默默看了片刻,便继续转身离开了。 但她并不知道,就在她离开之后,达玛太子也微微抬起了半敛的眼皮,望向了她离开的方向。 他眼底那丝笑意,像是镜花水月,一个涟漪,顷刻覆灭。 半晌后,他放下洗到一半的盘子,仔细擦干净了手指。 然后转身,朝关押着大小姐的宫殿走去。 作者有话说: 这样可怜化的达玛太子,会让你们产生一丝怜爱吗 第152章 救世主152 李妮妮去找了武太郎。 当她跨进武太郎家仿佛农户一样的柴扉时, 武太郎正在罕见地对他的管家发脾气。 苏尔姬妲居然也在,正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生怕被扫到台风尾。 金毛大狗狗一般是不发脾气, 但是一旦发起脾气来就……就还挺恐怖的。 武太郎手里拿着一个圆形的金鱼缸,里面的金鱼正活泼地游动着。他一看到李妮妮, 下垂的狗狗眼就红了起来。 李妮妮看了看金鱼,又看了看武太郎:“怎么哭了?” 武太郎捧着鱼缸, 一颗眼泪砸进鱼缸里。 “他们虐待我的鱼。” 李妮妮:“……”不愧是给老鼠立碑上香的男人。 旁边的管家为自己分辨道:“大人, 鱼鱼这么可爱,我们怎么可能虐待鱼鱼呢?我发誓,一日三餐都是按时喂的, 平时还请街头的杂耍人为这些鱼演奏音乐……” 李妮妮:“……”那倒是不必。 “我说过, 绝对不能把一条鱼孤零零地放在鱼缸里, 尤其是这种圆形鱼缸, 这在很多国家都是违法的……” 苏尔姬妲纳闷道:“你这共情也共情得太远了吧, 鱼又没有智商, 记忆就是七秒,你还怕它得抑郁症么……” 啪嗒。 没等苏尔姬妲说完, 又一颗眼泪落进鱼缸。 武太郎垂着眼睛,没有再说话, 但眼泪不停地掉,表情看上去难过极了。 李妮妮最见不得狗狗哭,心一下软下来。 她从武太郎手上拿起鱼缸,又从旁边的鱼盆里随便捞了一条鱼放进去, 用她从未对达玛太子用过的温柔语气, 安慰道:“好了, 不难过了。” 武太郎大颗大颗的眼泪涌出来:“鱼的记忆不是只有七秒。” 李妮妮顺从地说:“对, 鱼的记忆不是只有七秒,鱼学东西比猴子还快,它们有很复杂的社会结构,还会撒娇和开罐头……你看,我已经给你的鱼找一个小伙伴,它们以后就能愉快地玩——” 李妮妮话音还没落,就见她刚刚扔进去的那条大鱼,“咔嚓”一声,把小鱼吃了。 李妮妮:“……” 武太郎:“……” 苏尔姬妲努力憋住不笑:“……” “……看来真是这条鱼的命。”李妮妮镇定地伸手摸了摸鱼缸里的另一条鱼,那条鱼眷恋地顶了顶她的手指。 她收回手,正色道:“鱼的事先放在一边,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们商量。” 10分钟后,武太郎的卧室。 “什么?!” 武太郎惊得嘴里一口牛奶喷了出来。 “你要我们去勾引……勾引大小姐?” 李妮妮:“没错。” 此刻,李妮妮、武太郎、苏尔姬妲三个人,正头顶一大床棉被,围坐在一个蒲团边。 蒲团上放着一支罩着的蜡烛,和一本叶子纸装订的本子,正是李妮妮昨晚趁达玛太子去准备宵夜,在被窝里奋笔疾书写出来的……《男女主配对计划》。 “现在男女主都在我们手上,到目前为止,游戏里的男主已经死了两个,但是整个世界毫无变化。” 李妮妮咬着笔头说:“我猜,这是因为所有剧情,都是围绕大小姐展开的,所以个别男主的死亡,并不会影响剧情。” 苏尔姬妲喃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乙女游戏吗?” 李妮妮:“没错。” 苏尔姬妲思忖道:“因为乙女游戏本来就是不断攻略并淘汰男主的游戏,所以死了一两个男主没关系……只有当女主失去了她所有的男主,游戏逻辑才能真正崩溃?” 李妮妮点点头。 她信手写出来的《男女主配对计划》虽然粗糙,但在确定下这个计划的最终方向之前,她其实深思熟虑了很久。 如果一切都如何马生所言,那么结束这个世界,就有两种方法。 第一种方法,是让男主和女主看对眼,游戏通关,世界结束。 但是这条路,现在有点行不通。 就昨天达玛太子和大小姐那种恨不得想搞死对方的状态,等他们两个看对眼,都要猴年马月了。李妮妮不想等,这已经让她对这个计划产生了动摇。 而今天上午吃早饭时,达玛太子那句“我们把昨天吻你的那个人杀了吧”,最终让李妮妮彻底放弃了这个计划。 让达玛太子和大小姐凑对,难度实在太高。 还不如让她直接去攀登喜马拉雅山来得更快一点。 李妮妮只能另辟蹊径。 于是接下来,李妮妮仔细回想了海森堡系统下发的所有任务。 对她自己,海森堡系统要求她“让男主爱上她,并为她‘痛不欲生’”。 对丸子头,海森堡系统要求她让大小姐、她、褚西岭困在达玛岛,最好“所有人都死在岛上”。 对疑似任务者的前任大祭司,他的任务李妮妮暂且不明晰。 但从这位大祭司的行事模式来看,他一直在与男主之一的摄政王子对抗,不仅一生致力于拓展与王庭两权分立的神殿势力,还随身携带海-洛-因,多次试图让摄政王子染上毒-瘾。 对苏尔姬妲,她的任务李妮妮也不清楚。但从头到尾,苏尔姬妲的目标都不是成为摄政王子的王后,而是取代摄政王子,成为女王。 ……看。 到目前为止,海森堡给所有人派发的任务,不是夺男主的权利,就是让男主死。 再加上李妮妮在自己肚子里剖出来的纸条…… “杀死男主。” 就好像从头到尾,这一切行动都是冲着让男主消亡去的。 就好像有人织了一张细细密密的巨大的网,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培养死士,让这些死士前仆后继。目的就是弄死这些男主。 而他们这些任务执行者,就是捏在海森堡手指里的死士。 李妮妮本来也是这么打算。 第278节 但当她一想到海森堡的目的,极有可能也是让男主死……她就忽然不想让男主死了。 别问,问就是叛逆。 就像武太郎曾经问过她的那个问题 ——“如果有某种东西,我是说,某种至高无上的力量,压迫你、蹂.躏你、践踏你,逼你去做一些你不想做的事情……你会妥协吗?” ——不会。 她不喜欢有人对她指手画脚,这是对她意志的冒犯。 她更不会跟着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的指挥走,除非她搞清楚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所以现在李妮妮面前,就摆着两条路。 第一条,是跟着海森堡系统的命令,杀死男主,然后看看世界会发生什么。 第二条,是完全反着海森堡系统的命令走。 海森堡想要杀死男主。 那要是她反过来……杀死了女主呢? 或者,她让男主,杀了女主呢? 当任务完全崩溃的时候,她能把海森堡逼出来吗? 李妮妮白天头发就简单地盘了一个丸子头,额前几缕发丝松散地垂下。 她的五官不算极美,至少没到小红书能爆火的地步,更比不上达玛太子和大小姐那一眼看过去就让人屏息的美颜,只能说丢在人群中也算好看。 但此刻她整张脸藏在被子的阴影里,一点烛火摇曳在她浅琥珀色的眸子里,忽然就让苏尔姬妲觉得……有点瑰丽。 这大概就是智性恋的魅力吧? 苏尔姬妲不确定地想。 就那种……虽然看起来弱小又低调,但做的事却永远惊掉人的下巴,没有畏惧,没有忐忑,永远一往无前的力量感,会遮盖掉她面容本身的平凡。 人活到一定岁数,就不看脸了,因为他们知道美丽贬值太快,灵魂中这种力量感,才是真正闪闪发光的保值品。 烛火“啪嗒”一声爆了一个灯花,李妮妮从思绪中惊醒。 她看了看两人,将刚才想的可怕东西抛到脑后,端着一张高中女生的脸,继续道:“如果要验证这个世界真的是一个只能按照规则走的游戏,我们只有两个方法。” “第一个办法,凑cp,但这条路已经快走死了。” “第二个办法,拆cp。” 苏尔姬妲吃惊道:“拆cp?不是,你难道指望我们两个去引诱大小姐吗?可她是女的,我也是女的啊。” 李妮妮想了想昨天大小姐叼着她嘴巴不放,舌头都快亲到喉咙的样子,沉默了一下:“我觉得大小姐……可能偏好比较独特。” 苏尔姬妲捂住嘴:“难道她是t!” 李妮妮眨了眨眼:“为什么一定是t,也可能是p啊。” 苏尔姬妲:“一看大小姐就不可能是p吧。” 李妮妮:“可她长得那么好看,头发还那么长,黑长直女孩当然是p啦。” “……等等,等等。”武太郎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又被她们两人旁若无人的讨论刺激地脸色苍白。 “这条路行不通,你们换一个计划……我用我的狗子发誓,王蔺他不是p,也不是t。” 苏尔姬妲吃惊:“难道她是h,上下都可以?” 李妮妮仙女感叹:“好骚啊。” 苏尔姬妲仙女感叹+1。 “……不是,你们听我说。” 武太郎既难以启齿,又有点崩溃。 他花了一秒飞快思考了要是王家当家人是男的这件事被泄露后,世界军火产业会发生的动荡……最后还是按住眼睛,破釜沉舟地说: “大小姐什么都不是,因为他是……他是男的啊!” 寂静。 一片寂静。 李妮妮和苏尔姬妲张大了嘴巴。 武太郎松了一口气:“你们懂了吧?” “……懂了。” 好一会儿,李妮妮喃喃道:“难道大小姐就是传说中的……gb吗?” 苏尔姬妲也震撼地说:“没想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见活的女攻……太不容易了。” 武太郎:“…………” 武太郎:“???” 你好,你们有病吗? 在武太郎强烈的反对中,李妮妮和苏尔姬妲还是怀着兴奋的心情,一意孤行地制定完了引诱大小姐的计划。 ——拆cp。 所有人都要上阵,确保拆掉大小姐和所有男主的cp。 苏尔姬妲因为从未见识过活的女攻,自告奋勇成为了第一个引诱者。 李妮妮是第二个。 武太郎……武太郎第三个。 “我不,我不去。”武太郎痛苦地说:“我拒绝这个计划,太重口了,我不可以……姐妹你们听我说,大小姐真的是男的,带-把的那种!你们这是往火坑里跳啊!” “……天啊,她还带把?”苏尔姬妲的眼睛一下子亮起:“真是极品!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带-把的女攻!” 李妮妮居然就这个话题讨论了起来:“带把的女人,泰国也有吧。” 苏尔姬妲:“可是他们都不是女攻啊!一般从小注射雌性激素的男人,把很小的,发育不起来。” 李妮妮认真想了想:“你说得对。” 武太郎……武太郎想自杀。 不是,这年头的女孩子都是怎么了。 好好的男人他不香吗?非要迷恋一个带把的女人。 图什么? 李妮妮又和苏尔姬妲敲定了勾引女主的细节,这才在武太郎生无可恋的目光中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碰见了普沙密多罗-巽伽派来的臣属,问她关于春收的安排,李妮妮随口说了几句。 那个臣属还想继续问,李妮妮就打断道:“这种事以后都不要来问我。” 那个臣属愕然地看着她:“大人……” “春天多播种一粒种子,或者秋天少收获一粒种子,这些事情有什么重要?” 李妮妮眼底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平静地说:“养你们这群官僚就是为了解决这些事,如果你们连这种小问题都没办法自己拿定主意,那我为什么还要给你们发工资?” 那位臣属似乎还想问问什么是“工资”,因为这个年代的高级官员主要还是以封赏土地作为回馈。 这个回馈很快就要没有了。 李妮妮正打算推行土地公有制,以后这种私人性质的土地封赏,都会被取消。 社会主义万岁。 李妮妮将人打发走,直接回了达玛太子的宫殿。 这时天已经微微地暗了。 半轮月亮挂在树梢上,天色是一种家乡故土的黛蓝。 李妮妮还没走到宫门口,就看到达玛太子拎着一盏小灯,站在路中央,微笑地看着她。 时间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夏天傍晚。 李妮妮没有过去的记忆,但偶尔有一瞬间,她的身体能回到过去某个熟悉的感觉里。 就像是曾经,也有一个人,经常提着灯,站在小路尽头等着她。 他们喊他……神明。 作者有话说: 一个问卷: 如果现在让妮妮和大小姐渡,你们能接受吗? 不能接受我们就不写 第153章 救世主153 李妮妮看见他就笑了起来。 她走过去拉住他的手:“怎么在这里等我?” “早上离开时, 你让我等你回家。” “等了很久?” “也没有很久。” “我让你等我,你就等我么?” “嗯。” 李妮妮转头看了达玛太子一眼,莫名觉得神明此刻眉目低垂的样子……有点乖。 像是温顺的、收起了爪牙的大猫。 第279节 她收回视线, 晃着他的手走在小径上:“那是不是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嗯。” 李妮妮眨了一下眼:“那晚上我把你压在下面舔舔, 你不许动……也可以吗?” “……” 达玛太子垂下眼,还没说话, 眼底已经露出笑意。 他松开她的手, 又把她的手指分开,让自己与她十指交握。 早上淅淅沥沥下了一点雨,石子铺就的花园小径上埋着几个水坑, 李妮妮不走大道, 非要去踩水坑。 李妮妮晃着两人交握的手, “啪嗒”一下踩进水里, 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达玛太子的鞋。 他怕她弄湿自己的衣服, 晚上风一吹又生病, 走过去想把她从水坑里抱起来。 结果他刚靠近一步,李妮妮就故意跳进一个小水洼。 “哗啦”一声, 水池里的泥水连着一条小鱼,一起溅到了达玛太子的衣摆上。 达玛太子瞥了一眼自己一片狼藉的衣摆, 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故意加重了一点语气:“西伽蜜多。” “你干嘛喊我名字!”没想到李妮妮立刻比他更大声。 甚至直接爬到了一块石头上,让自己比他更高,然后对着他凶巴巴地大声说:“你这么大声干什么!你吓到我了!” 达玛太子:“……” 达玛太子看着李妮妮, 李妮妮看着达玛太子。 李妮妮张开手:“我不想走了, 背一下吧哥哥。” 达玛太子重复了一遍:“哥哥?” “不合适吗?那换一个?”李妮妮想了想, 有点遗憾地说:“可是我没有别的称呼可以给你了, 不然要按照真实的年龄差,我叫你□□爷爷都不够吧?” 达玛太子:“……” 李妮妮换成夹子音:“如果你不喜欢,我也可以叫你,giegie。” “……”达玛太子冷静地说:“不用换了,妹妹,哥哥就很好。” “哥哥的腰好细。” 李妮妮坐在达玛太子的手臂上,伸手量了一下达玛太子的腰,指尖不小心摸到达玛太子的发尾,才发现他除了衣摆,发间也湿漉漉的,沾着一点水气。 今天下午没有下雨,只有早上淅淅沥沥的下了一阵小雨。 难道他从早上开始就等在这里了吗? 李妮妮双手横在他肩膀,手臂绕过他的头发,在他后颈重叠:“你从早上就开始等了吗?” 这次达玛太子顿了一下,才漫不经心道:“嗯。” 李妮妮沉思地看了他片刻。 她现在是个老板了,放养着手下上万官员,这个宫门里的所有人,在她的潜意识里,都是她的员工。 达玛太子当然也是。 他除了和她是舔舔和亲亲的关系以外,他还是她的代理神明呢,就是不拿工资而已。 讲道理,当“员工旷工一天在门口苦等雇主,从日出等到日落”这种事听在她耳朵里,她第一反应应该是……光天化日之下,员工竟然在工作场所闲晃!这是道德的沦失还是人性的沦丧!一定是达玛太子的工作还不够饱和!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她那句“你要不要加一点工作量”说出口之前,她忽然福至心灵,像一下打通了七窍似的,张口问道: “是我让你没有安全感了吗?” 达玛太子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还知道你让我没有安全感,妹妹?” 他温柔地摸了摸她偷吃了糕点的唇角,叹息道:“你的世界那么大,而我这里只有一隅之地,我怕你走了……就不想回来了。” 远处北印度洋的风吹拂而来,枝叶犹如浪潮般翻滚反复。 达玛太子抱着李妮妮,行走在一树一树碧绿的菩提树下。 他衣袖冷淡地垂落,间或将手向上颠了颠,让她坐得更稳一些。 李妮妮的小屁股在他手臂上蹭了一下一下又一下,又软又绵。 他能这样抱着她的机会不多,古于阗的风俗,女人十三四岁就能嫁人,但她的身材实在太过弱小,哪怕现在也很难容纳他,更别说十三四了。 他在反复的煎熬中,等到了她十八九岁。 他带着她遍游诸国,带她看遍大漠和沧海,等她玩得收心了以后,才与她举行婚礼,彻底占有她。 那段时间,她路上累了,他也是这样亲密无间地抱着她,走在雪山上,或者星空下。 她手臂会吊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困倦地缩在他怀里打哈欠,身体与他没有一丝间隙,像一只考拉。 那个时候,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脆弱得一折就断的存在,会让他求而不得、痛不欲生,甚至不惜自我毁灭来挽留她。 最后……被她一刀刺入胸腔,剖开心脏。 然后她走了。 再也没有回来。 达玛太子搂着李妮妮细瘦的脊背,几千年前那道剖开他心脏的刀光,不断在他眼前盘旋反复。 她走了,带着从他身体里掠夺走的一部分“神力”,带着她亲密的朋友,跨过了时间的罅隙。 她甚至带走了她朋友的一只猫和一条狗。 可她不愿意带走他。 他捂着心脏,倒在血泊里,可她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再一次相遇,她的世界比上一次更大,她有了更广阔的舞台,有了更多的朋友,她甚至有了其他情人。 自他睁开眼睛那一刻起,他就在她身上闻到了陌生男人的气息……他们接过吻吗?他们做到哪一步了?那个男人是否也曾像他此刻抱着她一样,抱着他的西伽蜜多,走在异国他乡的小巷里? 这些思绪如病毒一样侵占了他的思绪,无时无刻不在蚕食他看似平静的假面。 他要用尽全力,才能压住自己不堪的想象与毁灭的戾气。 他等待西伽蜜多,等待了漫长得、几乎没有止境的岁月,最后却只在西伽蜜多的世界里留下了一道孤独的、微不足道的痕迹。 西伽蜜多终有一天会爱上别人,她会与他人亲吻辗转,会与别人甜言蜜语,会像她上一次离开他一样,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 如果要强求才能得到的东西,就说明她本身不该属于自己。 达玛太子微微笑起来。 李妮妮看着他漂亮狭长的眼,忽然伸手去搂他的腰。 “哥哥的腰不是腰,是夺命三郎的弯刀。” 达玛太子眼底露出笑意。 李妮妮看了片刻,说:“这才对了。” 达玛太子:“对什么?” 李妮妮却答非所问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的王后不喜欢你了。” “为什么?” “你太冷了,太空旷,就像一尊神像,笑也是空的。人们会崇拜神像,却不会爱上神像。” 李妮妮双手捧住达玛太子的脸:“明明不是这样的性格……你是怎么学会那样笑的?” “对着镜子笑一千遍,笑一万遍,就会了。” 李妮妮一边感慨着达玛太子对王后的痴情,一边揉了揉他的脸颊:“不想笑就别笑了。” 达玛太子侧头贴了贴她温暖的手心,垂下眼:“好。” 从这一天起,达玛太子又搬回了李妮妮的宫殿。 倒也不算是“搬回”,因为他所有东西都没有拿出去过,一直留在那里。 像占据不了洞穴的龙,哪怕被赶出去,也非要把自己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告诉别的雄性,这块地盘是我的。 李妮妮就像是一夜之间想通了,不再觉得一个人睡在她旁边奇奇怪怪了。 “……我到底哪里让你不习惯?”夜里睡觉前,达玛太子还有些介意这个问题。 那是云雨收歇的时候,他从后面抱着她,该放在里面和不该放在里面的东西,都还放在里面。 他长发瑰丽地铺散了一榻,修长手指环着她的腰,语调懒洋洋的,却有点非要问出来的意思。 “我入睡从无声息,不会打扰你。晚上你渴了,我能给你端水,你想去洗手间,我还能抱你去。”他长指温柔地刮了刮李妮妮的腮:“到底哪里让你不满意,让你之前非要把我赶出去?” 李妮妮被问住了,倒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可能是因为领地意识?”半晌,她不确定地说:“就像你尿尿的时候旁边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又不能影响你尿尿,但是你就是会觉得不舒服,对不对?” 达玛太子:“……” 对不起,他们神明不做这种事。 李妮妮凝视了他一会儿,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下巴。 她双手环着他修长的脖颈,仰起头亲他,亲着亲着,一翻身,就按着达玛太子的肩膀,将他按在榻榻米上。 她慢慢俯下身,长发与他纠缠在一起,似绞紧他的灵魂。 “以后不会把哥哥赶出去了。”李妮妮开玩笑喊了一句“哥哥”,觉得有趣,居然就停不下来了。 她摸着他的喉结,俯身亲了一下:“在世界末日来临之前,我每天都抱着哥哥一起睡。” 达玛太子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似笑非笑道:“妹妹又想做什么坏事?” 李妮妮:“想让哥哥一滴都没有。” 达玛太子:“……” 作者有话说: 今天车上,朋友在旁边,怕掉马不敢语音输入,最后纯手机手打了三个小时 again:今天的太子让你们怜爱了吗? 不行的话我明天再来问一遍哈哈 第280节 第154章 救世主154 这天晚上, 李妮妮蜷缩在达玛太子怀里,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看见了无尽的荒原和沙漠。 一个女孩徒步走在荒野里, 只有五六岁的模样。 她脚上已经起了水泡,嘴唇也干裂起皮, 身体看上去接近虚脱。 旷野的太阳毫无遮挡地直射在她身上,她身边却只有一些枯朽的树干。 那是红柳。 小女孩挖出红柳的树根, 咀嚼了一下, 发现一点水分都尝不出来,也不眷恋,随手把树根扔掉。 一只沙漠狼跟在小女孩身后, 毛皮光滑璀璨, 小女孩往前走几步, 它就走几步, 不吃她, 也不离开, 只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小女孩警惕地握着手中的石块。 古老干涸的河床蜿蜒出深邃的痕迹,又被新的黄沙覆盖。 小女孩运气不大好。 梦里, 李妮妮跟着她走了很久很久。 从白天到黑夜,太阳升起又落下, 她一滴水都没有找到。 整片大漠荒无人烟,四面除了枯萎的红柳,还是红柳。 更祸不单行的是,这个小姑娘还遇见了流沙。 她好像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身体向下陷落的时候, 第一反应就是剧烈挣扎。 如果是李妮妮, 就会知道这种流动的沙是因为地下水上涨, 沙粒间摩擦减小,形成的半液态沙水混合物。它克服了重力,盲目挣扎只会增加沙粒流动性,不挣扎还能苟一会儿,越挣扎越向下陷。 但梦里的小女孩屁都不知道, 她猛蹬双腿,像被扼住喉咙的小鸡仔,想要从流沙中挣脱出来。 结果却只是加速了黏土的沉积,下陷得更快。 李妮妮下意识地喊:“不要动!躺下!把手脚平放在沙上,身体向后倾斜,慢慢把双腿向上提!” 小女孩一声不吭,恍若未闻。 李妮妮立刻转头想去寻找可以用来牵引的树枝,来缓冲女孩沉没的过程。 但她转身的那一刻,忽然意识到,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这只是她的梦而已。 哪怕她想救她,她也听不见她的声音,看不见她的人影。 呼呼的风声吹过耳畔。 李妮妮动作停住,站在原地,静静看着那个小女孩在沙海中沉下。 沙淹没了她的下巴,随后是鼻腔、眼睛,最后只剩下了一只手挣扎地伸在沙海之上。 窒息感顺着喉骨蜿蜒。 有一刻李妮妮觉得不仅是这个小女孩在窒息,她自己也在窒息。 仿佛是某一个过去的时间节点,被扼住了命运的脖颈。 变故发生在一刹那。 就在小女孩完全没入沙海的瞬间,一根长链破空而来,圈住女孩的手腕,将女孩从沙海中拉出半个身体。 李妮妮愕然回头。 一排骆驼不知何时越过了沙丘,浩浩荡荡出现在了丘陵之上。 骆驼上的将士身着黑甲,肃杀冷峻,连吹过来的风都带着血腥的气息。 零零散散上百人的驼队,出现竟悄无声息。 就在这时,骆驼和武士如浪潮般向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通道。 八个武士抬着一副鎏金銮驾,出现在李妮妮面前。 四面将领均下骑,伏地叩首。 辽阔高远的大漠上,刀枪铁甲砭人肌骨的冷肃里,一角雪白的衣摆从銮驾中流泄下来。 随后是一只木屐。 四面将领头低得更低。 没人敢说话,甚至没人敢大声呼吸。 四面寂静无声。 那人脚踩着宫人搬来的玉石轿梯,从銮驾中走下。 秃鹫在山崖上盘旋,凛冽的风刮过戈壁。 旷野之上,没有绿洲。 而他却若浮云堆雪,墨发华服,宽袍广袖。 手握着一把扇子,眼眸清冷,美得像山精妖鬼。 李妮妮瞳孔慢慢增大。 “——你已经死了,你从未活过。” 幻觉中曾出现过的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 李妮妮想起来了。 她透过男人那张熟悉的脸,仿佛又看到人们身上燃着火焰,在街道上仓皇逃命。 而男人站在尸山血海之上,折扇掩住半边唇,对她说—— “这世上已没有人间,你即将来到炼狱。” “你不可反抗,别无选择,唯有跟从我,信奉我……爱我,才能死而复生。” 她怎么会又梦见这个男人啊…… 李妮妮曾经怀疑过,她幻觉中出现的那个男子,就是她潜意识中的达玛太子。 这就意味着,她在失去记忆之前,就见过达玛太子。 可实际上,除了举手投足间那一点气质,她幻觉里这个男人长得和达玛太子一点都不像。 非要仔细分辨,他远比达玛太子更令李妮妮感到震撼。 达玛太子就像刻意收拢了光华的珠宝。 而这个男人……他根本不是人间能出现的长相。 如果李妮妮曾举头三尺见过神明,她一定会相信,这就是神明应该有的容貌。 一直跟着小女孩的狼,在男人身后温顺地蹲了下来。 男人眉目疏冷,神情却幽远静谧,李妮妮望着他的侧脸,只觉得他温柔之下没有半点温度,只有砭人肌骨的冰。 男人轻声道:“就是她?” 旁边一位宫人道:“就是她,方圆百里,只此一人。” 另一位老一些的宫人又道:“殿下打算如何处置这个孩子?” 男人瞥了一眼趴在沙海上半死不活的小女孩,慢慢走过去,在女孩面前蹲下。 他雪白的衣袍铺在黄沙上,静静地望着她。 女孩琥珀色的眼,落进他的眼底。 女孩又向下陷了一截,沙海埋没到她胸腔,让她肺部受到压迫,呼吸声音很重,像渗着血。 她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喝过水,一头一脸全是沙,连喉咙里都干裂出烟。 可她那双眼睛却那么亮。 好像春天的野火花。 “我不喜欢你这双眼睛。”男人用扇骨点在她的眼睛上:“可惜了,若是你没有这双眼睛,我可能会救你。”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 男人微微笑了笑,伸出手,旁边的宫人立刻将拽着李妮妮的绳索,放在男人手心里。 下一秒,他倏然松开手。 小女孩原本就是勉强被拔起来,牛顿流体还在使劲吸着她,此刻力道一松,她尖叫一声,立刻整个人向流沙中跌去。 男人站起身,含情一般的双眸,漠然地看着小女孩在沙海中挣扎。 那情形实在太过惨烈,边旁边的宫人都面露不忍,但却无人置喙男人的决定。 但小女孩向后跌的动作,恰好对上了牛顿流体逃生的标准动作,小姑娘立刻感觉到自己下陷的速度变慢了。 她马上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求生方法都错了,开始尝试着向后倒,增加自己与沙子的接触面积,然后慢慢将腿往外拔。 这简直像现场版的荒野求生,主角还是一个小孩子。 男人身边的宫人无端感到一丝紧张,连身后那近百位黑甲武士都摒住了呼吸。 一群成年人,默不作声地看着一个小女孩在绝境中求生。 片刻后,宫人们惊讶地看着这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自己从流沙中爬出来了。 她看了男人一眼,大概是知道他不会救她,也没有求救,竟然转身就走。 “等等。” 身后的男人漫声道。 小女孩停下脚步。 第281节 “这片沙漠,叫塔克拉玛干,是死亡之海,凭你一个人是不可能走出去的。” 男人走到小女孩面前,俯身看着她。 小姑娘还没男人腰高,男人似乎也完全不觉得自己用和成年人交谈的口吻,跟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讲话,是一件奇怪的事。 “我此行本想杀你,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男人扇子抵着下唇,含笑轻声道: “你若愿意为我做一件事,我便带你出去,还赐你华服美食,茂野千里,牛羊奴婢。” 小女孩终于说话了。 她嗓音粗粒,仿佛被沙磨过。 “我不愿意。” “哦?”男人觉得有趣:“为什么不愿?” 小女孩望了一眼男人漆黑如墨的眼。 “因为我不喜欢你这双眼睛。” 她慢慢学着男人的话,小小的个子努力想把气势撑起来,可惜脸上婴儿肥圆滚滚的,除了萌还是萌。 “要是你愿意把你这双眼睛挖出来,放在地上踩爆,我说不定就答应你。” 旁边的宫人吓得一个哆嗦,却又不敢抢在男人前头说话,只好用眼睛不停地示意小女孩闭嘴。 李妮妮站在一边,看着男人脸上不变的笑意,觉得这笑容和达玛太子很像,又一点都不像。 达玛太子的笑虽然不会让她觉得温暖,但也不至于像这个男人一样,只会让人想到“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有道理。”男人笑道:“可是现在有个现实摆在你眼前——你若是不答应我,你就要死了。” 小姑娘凶巴巴地说:“那现在也有一个现实摆在你眼前——你若是继续呼吸,50年以后也要死了。反正都要死,早死晚死有什么两样。” 后面的宫人和黑甲武士:“……” 他们第一次围观男人被人当面呛声,这体验有点恐怖,还有一点新奇。 可是男人却对这胆大包天的“冒犯”毫不在意,只摸了摸她的头:“一言可定生,一言可定死,落子无悔否?” 小姑娘明明声音里还带着点奶声奶气,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奶。 但她眼睛太大,说什么都像是小孩学大人说话,毫无威慑力。 “我后不后悔都改变不了你的决定。你如果想杀我,哪怕我做了一百件你想让我做的事,最后你依然会杀了我。” 小女孩忍着身上的疼,用一种“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语气,认真地教导他:“你为刀,我为鱼,鱼是不能和刀谈条件的,那我又何必费力气呢。” 男人眼底漫出笑意。 这一刻,他才有一分和李妮妮认识的达玛太子重叠。 一直站在旁边围观的李妮妮蹙起眉。 从小女孩被重新扔下流沙中起,李妮妮就已经坐在了沙丘上。 这小姑娘的眉眼和她有点相似,但是李妮妮也不能确定这个小姑娘就是她自己。 毕竟大人和小孩长相真的是千差万别,谁又能想到一个小胖墩能长成罗志祥呢?她又不记得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 但她听说过“清醒梦”这一回事。 在梦中保持思考能力,并知道自己在做梦,这并非是不可能发生的。弗洛伊德把这个称之为“潜意识的强念力”再现。 她只是不大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做这样的梦。 难道这也是深埋在她潜意识里的一段记忆,只是被她忘记了? 可她怎么会记得冷兵器时代,塔克拉玛干沙漠里发生的事呢? 男人并没因为她是小孩而怠慢,他仔细听完她的想法,有些可惜地说:“那就没办法了。” 长长的袍袖垂落,他后退一步。 “这一切都是假有、暂有、幻有的,人也如此,你也如此。你将会坠落,然后永生,你将肉身湮灭,唯有思维永存。” “你不可反抗,别无选择,唯有跟从我,信奉我……才能死而复生。” 李妮妮又蹙起眉。 不是“与我永生”吗?怎么就变成“永生”了呢? 不是“信奉我、爱我”吗?……“爱”去哪了?这种祷告词还能随便篡改的吗? 没等她想清楚这些问题。 男人已经抬起眼—— “杀了她。” 下一秒,上百个黑甲武士抬起手中的弓箭,黑色箭矢泛着冷光,遮天蔽野,朝着沙漠中央的小女孩射-去—— “哗啦”一声,李妮妮从床上翻起来。 她呼吸急促,满头冷汗,小女孩身体被箭矢刺-穿那一刻的疼痛,与她此刻大脑中的疼痛重合。 身边不知是谁抚摸着她的脊背,一下一下,顺猫猫一样顺着她的毛。 她手指抓着床单,在脑海中关于这个梦境的记忆彻底消退之前,飞快将刚才梦境里的几个疑点记录了下来。 第一,男人和小女孩不是偶遇,男人是在那里等着小女孩,他知道她会出现,那条狼十有八九也是男人的。 第二,那个男人就是来杀小女孩的,但不知为什么中途改变了主意。 第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神经病,才会和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认真探讨“刀和鱼”的问题啊。 现在再回想起当时男人脸上的笑意,李妮妮还觉得毛骨悚然。 这时一杯水凑到李妮妮的唇边。 李妮妮抬起头,看见达玛太子正俯身看着自己,用袖子擦去自己腮边的汗水。 “到底做了什么梦?怎么吓成这样?” 他温声说,将她搂在怀里。 烛火幢幢下,整个内室都铺上了一层柔软的色泽。 “我刚才喊了你半天,你都没有醒。” “做噩梦了?”达玛太子用嘴唇去触碰她冰凉的额头,一边慢慢拍着她的脊背,一边轻声哄道:“不怕不怕,醒了就好。” 李妮妮:……这种待遇,和梦里那个男人,真是两个极端啊。 所以他们果然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吧…… 世界上爱用扇子的人那么多,虽然梦中那个男人也被称呼为殿下……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 李妮妮又想起梦中那句毫无怜悯的——“杀了她”。 但出于谨慎,李妮妮还是问了一句:“你和你之前那个王后,是怎么相爱的呀?” 达玛太子看了李妮妮半晌。 李妮妮不明所以。 “你终于开始在乎了?你吃醋了?”他像终于守到一朵花开,语气里的欣悦几乎掩盖不住。 他笑吟吟地低下头来,温柔缱绻地抵着她的额头,厮磨了片刻。 “你在乎什么,嗯?只要你问,我都说给你听。”他抱住李妮妮,叹息地说了一声:“我很高兴。” “……”李妮妮想了想:“你喜欢你王后什么?” “眼睛。” 达玛太子长指轻抚着李妮妮的睫毛,李妮妮闭上眼。 “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喜欢她的眼睛,像沙漠里的泉水。” 李妮妮松了一口气。 梦里那个男人分明说了“我讨厌你的眼睛”。 她随口又问了一句:“你第一次见到你那位王后的时候,她几岁呀?” 达玛太子凝望着她:“4岁零7个月……准确的说,是4岁零7个月又28天。” 李妮妮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你们第一次见面时,气氛好吗?” 达玛太子笑吟吟地说:“她小时候很黏我,连睡觉都要抱着我才能睡得着。” ……李妮妮又想起梦中小女孩和男人剑拔弩张的气氛。 那气氛不管怎么看,都说不上好吧。 不把对方搞死都不错了。 不对,可能已经把对方搞死了。 李妮妮又放下心来。 但是……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李妮妮小心地说:“你第一次见到你王后的时候是4岁,你还说你那时候就喜欢她,可是4岁也太小了吧……难道你、你是炼-铜癖?” “……”达玛太子好笑地看着李妮妮:“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当然不是。” “可是你……” “她小时候很可爱,坐在那里就像一幅年画,谁会不喜欢年画一样的小孩子呢?便是小男孩,我也会把她养大。” “……” 小男孩的问题才更大好吗! 虽然炼铜的问题都一样大。 李妮妮有些一言难尽。 但她不习惯无凭无据地捕风捉影,没再问什么。 第282节 她喝了达玛太子端过来的水,就重新找了一个姿势,蜷缩在达玛太子怀里,陷入了思索。 达玛太子轻轻拍着她的背,李妮妮渐渐陷入了睡意。 她一手抓着达玛太子的长发,就着这个姿势,伸了一个懒腰。 然后她愣住了。 她在自己的指缝里,看到了好几根黑得发蓝的头发。 这是李妮妮第一次看到达玛太子掉头发。 她稀奇地将头发收集起来,抬头问达玛太子:“你们神明也脱发吗?” “……”达玛太子礼貌地否认:“不,我们神明不会脱发。” “那你的头发为什么会掉下来?” “可能因为被妹妹榨得太干,一滴都没有了吧。” “……” 作者有话说: 我可太啰里八嗦了,这几天更的这三章本来是一章的内容,我还怕撑不了一章,结果我写着写着三章就没了。 第155章 救世主155 后来那些箭矢还是停了下来。 就在第一根箭尖要扎穿女孩身体的刹那, 男人一挥一袖,所有箭矢就被冻在了半空。 小女孩抬起头。 大漠,黄沙, 烈日。 无数根黑冷的箭矢,如同落下的暴雨, 停在她的头顶,几根甚至逼近了她的眼尖。 男人移开空中几根箭矢, 走到小女孩面前, 再次蹲下。 他看上去危险、华丽又璀璨,雪白的袍裾迤逦在沙地上,长指抚了抚小女孩的腮:“害怕吗?” 小女孩抬起琥珀色的眼:“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男人没有计较她的用词:“我是神明。” “神明是什么?” “就是比旁人知道更多秘密的人。” “更多秘密, 是什么秘密?” “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 “这次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男人直起身, 朝小女孩伸出手:“你愿意和我走吗?” 虽然是男人先提出来, 但他的姿态却那样漫不经心, 好像小女孩答应也可以, 不答应也可以。 小女孩想了想:“和你走的话, 你会告诉我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吗?” 男人:“或许会,或许不会。” 小女孩从沙地上爬起来, 伸出脏兮兮的手,搭上了男人洁白修长的指尖。 …… 李妮妮在其后的一段时间里, 慢慢做了很多关于这个小女孩和男人的梦。 她梦见这个男人,将小女孩带回了自己华丽冰冷的宫殿,却不管她。 小女孩一个人在偌大的皇宫中闲晃,三餐都有人按时把食物放在她的门外, 但是没人和她说话。 她不识字, 对一些寻常的生活常识也似懂非懂, 她知道鱼和刀, 但是却不知道火,有一次甚至用手去触摸火苗,还有一次试图去摸门口守门的那只大猫猫。 但那只大猫猫是一只豹子,它不是很喜欢被抚摸,用牙齿表达了自己温和的反抗,差点把小女孩的腰咬断。 虽然生活惊险不断。 但因为有食物,小女孩还是活了下来。 有一天她不小心闯进了一个方形的祭坛,正好撞见行刑现场。 青壮老幼上百人,被绳索套住脖颈,巨大的转轮一松,几百人便被吊到了空中,徒劳地蹬着双腿。 不过一分钟,这些人眼里的光就消失了,成了死人。 一些侍从走上前来,保持着尸体悬挂的姿势,慢慢剖下了这些尸体的皮。 他们活着的亲朋跌坐在道旁痛哭,那些侍从脸上却没有表情,像是做惯了这些事。 他们先是将这些人的皮完整取下,随后又在他们的身-下架上了火堆,将这些尸体慢慢烤干,直到肌肉如同一层皮革,覆盖在他们嶙峋的骨骼之上。 然后他们又给这些尸体穿上了衣服。 上百具没有人皮的尸体,衣着整齐,密密麻麻吊在半空。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男人单手支着下颌,坐在高台上,神色清冷高远,对面前血流成河的惨状无动于衷。 他听见响动,侧过头,看见躲在柱子后的小小女孩。 男人微微笑起来。 “怎么像老鼠一样,躲在人后?”他招小狗似的,朝小女孩招了招手:“过来。” 小女孩走过去,被男人抱在膝盖上。 身后的宫人们看着眼前这一幕,眉目不动,心底愕然。 殿下……殿下都学会抱小孩子啦? 可是小姑娘看起来骨头这么软,太不经抱了,殿下可别不小心把人家小孩子的骨头抱碎了。 男人身边的侍卫长,忧愁地看着小女孩。 也只有这种完全不懂得神明力量的小孩,才敢这么近距离地靠近神明吧。 毕竟神明拥有的,是凡人绝对无法承受的力量。他们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使山河沦陷……更别说这么小一个姑娘身上薄脆的骨头了,殿下若是一个没控制好力道,这个小姑娘会死得连渣都找不到。 男人摸了摸小姑娘柔软得向胎毛一样的头发:“害怕么?” 小女孩:“不害怕。” 男人温柔地说:“物伤其类,兔死狐悲,你们却连‘害怕’这种情绪,都学不会么?” ……你们? “会悲伤,会害怕,是因为把自己当回事,我不把自己当回事。”小女孩想了想:“但是你为什么要把他们的皮剥掉?” 男人:“因为他们是人牲,是给神的祭品。” 小女孩:“人牲,是‘人形牲畜’的意思吗?” 男人:“这个世上的人,皆为牲畜。” 小女孩若有所思:“神要的是‘牲畜’的皮?” “不。” 男人竖起一根长指,贴在自己唇上,轻声说: “神明要的,是‘牲畜’的‘时间’。” 从那天起,男人忽然对这个小女孩上了心。 他将小女孩的住所移到了自己宫殿边上,还给她安排了教导识字的师傅。 四五岁的小女孩每天被逼着学三门语言,梵语,汉语,雅利安语。 还有几位老师,负责教她天文地理,兵法谋略。 宫殿里的侍从们对待小女孩越发恭敬。 这个年代学识垄断得非常厉害,只有贵族才能识字,只有王室才能学兵法,只有继承人才能习政治。 在他们眼里,神明这是将这个小女孩,当作储君教导了。 神明不是君王,神明凌驾于君王之上,所有的君王都由神明指定。 但哪怕拥有“被神明亲自指定的储君”的殊荣,小女孩也并没有过得很顺利。 首先是,殿下门口那只守门的大猫猫,和她关系非常不好,每次她进出门,都炯炯有神地看着她,还要弓着背朝她哈气。 其次是,她的师生关系也处理得很糟糕。不到一个月,教导小姑娘的老师们,就纷纷向神明告罪请辞。 “教不了,真的教不了。”其中一个年纪颇长的大儒叹气道:“我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么多刺激,这位学生还是请别人来教吧,这种折寿的事情,不应该让功臣来做。” 神明:“……” 神明在花园里找到了小女孩。 小女孩正在玩泥巴。 神明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小女孩:“不喜欢天文地理,却喜欢玩泥巴?” 小女孩低头用沙子累成圆盘,形状看上去有点像宇宙飞碟。 “哪怕不想学,也得做做样子出来,把你带进宫里,是让你来守规矩,而不是让你来破坏规矩。” 神明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她花猫一样的脸:“你们那边的人,都不知‘尊师重道’的道理吗?” 小女孩头也不抬地说:“他们说的都不对,我为什么要尊重他们?” “哪里说得不对?” “他们说生命有意义,但生命是没有意义的。他们觉得人生无穷,若大江大河,那是因为他们站的位置太低。如果他们站得再高一点,就会发现他们人生,他们的王朝,他们的宇宙,都不过是尘埃而已。” “他们说人分三六九等等,但其实也是不分的。”小女孩说:“不管是树木、飞鸟、虫鱼,还是你们,都一样。” “都是尘埃?” “都是尘埃。” “原来你们是这么想的。” 第283节 男人似乎也不觉得和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讨论人生意义的问题有什么不妥。 他站在小女孩堆的圆盘前,忽然伸起一只指头,将小女孩堆了半天的圆盘,一并推倒。 “你不想守规矩,我却非要你守规矩。” 他朝她温柔地说:“我真是期待,若是把一个神明,教成一个只会在条条框框里打转的凡人,会是什么样子?” 小女孩没听懂这句话。 但是从那天开始,男人开始亲自教导小女孩。 他这次直接将小女孩的房间,移到了自己房间隔壁,白天教她读书政论,天文地理。 晚上教她谋略兵法,人心幽微,和世间一切泥古不化的道德准则。 他不许她提出异议,也不许她反驳规矩。 一切真理上都压着两个字,叫“规则”。 就像中世纪的所有宇宙科学都无法发展,因为教会只允许地球是宇宙的中心,而不允许太阳的存在,那么太阳就不存在。 当真理不复存在。 那么神明制定的规则就是真理。 神明会指着白色透光的帘幕问她:“这是什么颜色?” 小女孩:“这是圣斗士星矢之光。” 神明:“?” 神明:“不,这是黑色。” 他又指着小鹿问她:“这是什么动物?” 小女孩:“这是斑比。” 神明:“?” 神明懒得去计较“斑比”是什么,直接告诉她答案:“记住,这是马。” …… 再后来,大概是因为小女孩实在太小,拎在手里跟拎一个小猫幼崽似的,贴身带着也没什么妨碍,男人直接将小女孩搬进了自己的居室。 他在自己的床榻边放了一张小床,与自己的床榻只隔一道帘幕。 两人同起同卧,他每日陪在小女孩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 一开始,他只是每天晚上和清晨与她见一面。 白天他们一个去看书,一个去处理政务,走路都碰不到一块去,饭也不在一起吃。 但渐渐的,为了方便教导,男人把小姑娘看书的桌子,搬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后来,为了方便用餐,他又把小姑娘吃饭用的小盆子,搬到了自己的碗柜里。 小姑娘吃饭的方式没有贵族们那么精细,她喜欢把所有饭菜都倒在一个碗里搅着吃。 所以她专门给自己搞了一个盆。 神明若有所思地端详着小姑娘用的饭盆:“这个盆,是你和门口看门的大猫猫抢来的吗?” 小姑娘一把抢过自己的盆:“不是!是它抢了我的盆!我只是抢回来了!” 神明:“……” 厉害了,会和大猫猫抢盆了。 除了处理自家小姑娘和门口大猫猫纠结的人-兽关系,神明也开始逐渐带着她处理政务,让她接触真正的政治斗场。 甚至连朝会议事,也会将小女孩带在身边。 一神一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 从白天到黑夜,从日出到日落,他们几乎没有一刻不待在一起。 宫人逐渐习惯了神明对这个凡人的优待和重视。 他们甚至在私下里流传,小小姐是神明的伴神。 因为神明一刻都离不开小小姐,哪怕只是几分钟没见到小小姐的人影,神明就会停止会议,请人去将小小姐请回来。 有一天,小女孩被夏天塔克拉玛干的温度热到不行,半夜没有忍住,掀开了神明的被褥,爬上了神明的床榻,抱着神明取冷。 神明就像空调一样,四季恒温,保持着比寻常人低几度的温度。 第二天清晨,小女孩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神明侧躺在自己身边,单手支着额头,正低头看着自己。 眉目幽深,看不到尽头。 小女孩眨了眨眼,从床铺上爬下。 “你已经14岁了,不是4岁。” 汉人男女七岁不同席,于阗虽然没有这么严苛,但也没有十四岁还爬男人床的道理。 在古代于阗,人均寿命也就30多岁,婚育只能提前。女人大部分在14岁以前就已经婚嫁,14岁的少女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在这里已经算是成年女人了。 神明在她身后半支起身,长发像丝段一样铺在身后。 “你可知道男女同床,意味着什么?” 小姑娘头也不回地说:“知道,意味着他们要爱爱了。” “……”神明手里捏着的扇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谁教的你这些?” “这还需要教吗?”小女孩莫名其妙地说:“你看你池塘里养的那群鹅,有些男天鹅刚生两个月,就知道去强-奸女天鹅了,难道有人去教天鹅吗?这都是动物的本能啊。” “……鹅是鹅,人是人,你是女人,而我是男人。”神明眼眸幽邃难辨,轻声道:“下次你再这样,我就要罚你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 小女孩诧异地回过头:“我是女人没错,可你不是男人啊,你是神明,我们连物种不同,是有生-殖隔离的,难道你和大猫猫睡在一起就能生小猫猫吗?” 神明:“…………” 第二天,小小姐就发现,门口守门的大猫猫不见了踪影。 连池塘里的天鹅全死光了。 它们有些被捉去红烧,有些被捉去清蒸,总之都有光明的未来。 而接下来,小小姐又逐渐发现,自己的课程发生了变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男人不再像教一只小猫或一只小狗一样,漫不经心地把书扔给她了事。 他开始认真地给她讲解这个世间的天文地理、兵法谋略,再也没有做出指鹿为马的事。 小女孩诧异地发现,捡了自己的这个男人,他的大脑就像大海一样广博。 除了不知道圣斗士星矢和小鹿斑比是什么,这世间好像就没有他不了解的东西。 李妮妮在梦里,看着小女孩一天天长大,慢慢变成了……她自己。 在她15岁成年礼上,神明正式赐予了她名字,唤她西伽蜜多。 并以国礼向西伽蜜多下聘,许她以王后之名,让西伽蜜多成为了他的未婚妻。 李妮妮:“…………” 她再次从梦里醒过来。 这是一个月后的清晨。 这一个月,苏尔姬妲在不断尝试着攻略大小姐,李妮妮暂时没管那一边。 她就像是生理期没来干净一样,一直淅淅沥沥地做着这一系列离奇的梦。 漫山青翠枝叶在晨曦中摇晃,蒙一层淡淡光辉。李妮妮侧过脸,看见达玛太子修长的身形侧卧在她身后,双手环扣着她的腰。 李妮妮的小床放不下他那么长的头发,他有一半头发垂落在地上,将清晨浓稠的薄雾分开。 李妮妮抬起手,若有所思地碰了碰达玛太子的眉尾。 原来达玛太子的王后,就叫西伽蜜多。 可如果她真的是他的王后,他为什么要否认? 他在她梦里经常说的那句,“你们”……“你们”是谁? 还有那句莫名其妙的“若是把一个神明,教成了一个凡人,会是什么样子?”……又是什么意思? 清晨的风又凉又轻,像王家卫抽帧风格的电影,一帧一帧送入窗户。 刚才梦境中的信息量有点大,让她的大脑感觉像爆炸。 还没等她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忽然被人握住了手。 达玛太子睁开眼,眼底没有丝毫睡意。 他握着李妮妮的手,将她的指尖折起,放到唇边吻了一下,然后抬起眼眸道: “你偷看我。” “……”不是偷看,她分明是光明正大看。 李妮妮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又从枕头下抽出自己的笔记本,一面低头找笔,一面用手推他的腰:“你让一让,你把我的笔压住了。” 达玛太子:“……我还不如你的笔吸引你吗?” 李妮妮:“我的笔要花钱买,可是你是你免费的。” 达玛太子垂下眼,侧头去亲吻李妮妮的下巴。 李妮妮没有理他。 她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你们”这个词。 她沉思时,会抿嘴。 她没有刻意防着达玛太子,他低头时随意瞥了一眼她的本子。 “你们?”粼粼的树影落在他雪白的袍袖上:“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想写一本推理,‘你们’是其中一个悬疑点。” 第284节 笔尖移动,李妮妮继续在斑驳纸页上写写画画,写着写着忽然抬起头问:“如果我看着你,这个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却称呼你为‘你们’……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这说明,你认为对方身后还有一个庞大的组织,而对方只是其中的一员。” 李妮妮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并不是只有一个人。 她失忆前,背后还应当有一个庞大的组织。 是这个组织将她派到了那片沙漠。 梦里的达玛太子知道这一点,因此才会在沙漠中等待着她的到来。 他原本是来杀她的。 可最后却不知为什么,把她捡回了家,还像奇迹暖暖一样养了起来。 李妮妮想到了梦境后期,她衣柜里那一排一排五颜六色的小姑娘穿的花裙子,就觉得有点窒息。 达玛太子养她,果然是为了玩奇迹暖暖吧。 李妮妮觉得她不能这么吃亏。 所以她抬起头来对达玛太子说:“我们今天下午去给你买衣服吧。” 达玛太子:“……衣服?” “嗯。”李妮妮非常阔气地说:“我要给你买500件衣服。” “……” “再来500套头饰。” “……” 李-霸总-妮妮回忆着梦里达玛太子养小西伽蜜多时作派,又补充道:“从今天开始,你每天要换三套衣服穿给我看,衣服穿完了就扔,不许下池子洗,等这一次衣服穿完了,我们再买新的。” “……”达玛太子走过来,摸了摸李妮妮的额头,若有所思道:“这是发烧发到了多少度?” 不是,你也知道这种行为跟发烧一样? 那你当年还要对我这么干?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你不知道吗大兄弟? “反正你必须穿。”李妮妮坚决地说:“一天三套,一套都不能少。” “……” 李-霸总-妮妮开始像养奇迹暖暖一样,养达玛太子。 她向来奉行有仇报仇的道理。 如果一天换三套衣服,还不能把达玛太子烦死,那就一天四套。 但达玛太子却并没有如李妮妮所愿,每天换三套就换三套,习惯得不得了。 李妮妮想看见的达玛太子被换衣服逼疯的场景,根本没有出现。 一天,李妮妮忍不住道:“你就不觉得麻烦吗?” “哪里麻烦?” 达玛太子坐在窗台下,雪白衣袍里露着一截脚踝,衣袖上沾着浅淡的水渍,正在给李妮妮处理晚上想吃的小龙虾的虾线。 “你这种财迷一样的性子,愿意为我花钱,就说明我在你心中占到了十之三四,愿意为我花时间,就说明我在你心中占到了十之五六。” 哪怕这十之五六都不是爱情。 尽管做着去虾线这样俗世烟火气的事,他的姿态也犹如仙人一般。 “男人给女人买衣服,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将它脱下来。你为我买衣服,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觉得麻烦呢。” “可是你一天要换三套衣服……” “三套而已。”达玛太子在清水中净了手,漫不经心道:“在我还是太子时,每两个时辰就要换一套衣服。读书,品茶,议事,朝会,每个场合都有不同的衣服,每套衣服都是规制。” 李妮妮:……失策了。 怪不得梦里达玛太子衣服总是不重样。 “神明也要守规制吗?” “神明就是规制。”达玛太子随意道:“若神明都不守规则,则上行下效。所以神明的规矩是最大的,因为百姓皆效神明。” 李妮妮顿时觉得达玛太子的生活真是窒息,这种日子给她,她一天也过不下去。 “但是你不用守这些规矩。”达玛太子用洗干净的手,摸了摸她的下巴,像挠一只小猫咪。 “我的西伽蜜多不是守规矩的人,我的西伽蜜多,是打破规矩的人。” 李妮妮想起那无数次的“指鹿为马”:“……是这样吗?” 达玛太子伸手搂住她。 他搂的那样紧,仿佛要把她的骨骼剖开揉碎,与自己的骨骼融合。又或者是把她的血液抽取,溶进自己的血液。 “嗯,你的世界比我广阔,世界广阔的人不需要守规矩。”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上蹭了蹭:“你有秘密、朋友和无穷无尽的好奇心,我却只有你。”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感情戏会写的比之前好一点吗?还会有让你们想打烂男主头的感觉吗?(对,我们的要求就是这么低。) 第156章 救世主156 李妮妮沉默下来。 她很想问达玛太子, 你的皇后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对着你的王后说“你们”? 神明到底知道一些什么,所谓“这个世界的秘密”……你最后有告诉你的西伽蜜多王后吗?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问。 或许是因为知道, 问了也没有结果。 当达玛太子不想说话时,他静默得像一个谜, 没人能从他的嘴巴里撬出任何东西。 李妮妮躺在他怀里眯了一会儿。 等到天亮之后,她想起今天是苏尔姬妲结束勾引大小姐, 且勾引人换成武大郎的日子, 便起身去找了武太郎。 达摩末罗贫民区。 苏尔姬妲提着裙摆,踩过地上一个一个的水洼。 此刻天空蒙蒙亮,王城刚刚苏醒。 这里聚集着各类来自吉尔吉斯和比什凯克的男人。街上卖豆子和蘑菇的小贩守着自己的大筐。 比什凯克在伊犁, 从这座城市过去几十公里, 就是托克马克, 中国古代称之为碎叶城, 也是李白出生的地方。 这让苏尔姬妲掀起了一丝亲切感。 她华丽的裙摆拂过泥土, 走进了一间漆黑破败的院落。 赫然就是李妮妮之前买粪便的那一家。 这家人原本是“不可接触者”, 祖祖辈辈只能从事掏粪行业。 直到李妮妮态度强硬地废除了种姓制度和贵族姓氏。 最初有贵族不肯妥协,携家家中老幼上百人, 站在王城外以命相逼。 李妮妮直接让人带了两公里长的麻绳出来,让他们自己给自己剪上吊用的绳索, 自己打结套在脖子上,然后自觉排队去上吊。 如果有胆敢抗议,却不敢上吊的,黑甲武士会强行帮他们上吊。 那段时间, 王城外挂了足足上万具尸体, 来往的行人看不到城墙的墙皮, 因为上百公里的城墙都被尸体淹没。 自此以后, 举国无声。 贵族种姓制度淹没在了历史的烟尘中,静静等候着这群理想主义的年轻屠龙者,在无法阻挡的财富积累中,逐渐变成新的恶龙。 卖粪的大婶挑着粪桶从门里出来,看见苏尔姬妲,愣了一下。 随即恭敬地弯下身体,朝一边让开道路。 门里黑漆漆的,苏尔姬妲穿越了两层内院,才在后院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你怎么还没走?”苏尔姬妲看着眼前瘦到不像话的女人,面色沉下:“你不能待在这里,你是想拖累我们所有任务执行者吗?王蔺虽然被李妮妮困在王宫里,但是他的部下还在达摩末罗搜寻你的踪迹。” “你现在已经在溯源部的黑名单上了,一旦他们发现你还滞留在达摩末罗……你会把整个溯源部都引来的!到时候我们就惨了!” 孤零零的烛光下,隐没在黑暗中的女人终于回过头。 那是杨朵朵。 这一年里她不知受了什么折磨,瘦了非常多,几乎已经看不出是达玛岛上那个一脚撂开一个男人的泰拳8级医学博士生了。 “我还不能离开。”杨朵朵说:“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苏尔姬妲愕然道:“你说什么?” “瘟疫死亡的数量没有到达海森堡的预期,系统判定我的任务未完成。”杨朵朵闭上眼睛:“我母亲已经是渐冻人症晚期,一旦海森堡系统断供她的时间,她马上就会死……我不能让我的母亲死,我只能留在这里。” “怎、怎么会这样?”苏尔姬妲后退一步:“海森堡系统要你造成瘟疫的目的,不就是弄乱达摩末罗,好让李妮妮浑水摸鱼建立新王朝吗?现在新王朝已立,怎么会判定任务不成功呢?” “——这就是我觉得恐怖的地方。” 杨朵朵倏然睁开眼,枯瘦的手指拉住苏尔姬妲的手:“我怀疑海森堡的终极目的,根本不是扶持李妮妮上位这么简单……它根本就是想屠杀。” 这话仿佛一个惊雷在苏尔姬妲耳边炸响。 她挣脱开杨朵朵的手,后退一步,不可思议道:“你在说什么啊?海森堡还要依靠达摩末罗给它供给时间,哪有牧羊人在羊产奶之前,就把羊全杀了的,太荒谬了……” “不,它已经疯了……它后面给我下的任务,都在指向毁灭达摩末罗的所有人……” 没有人能幸免。 所有人都会死。 第285节 丸子头临死前说的话,还留在她耳畔。 最近她反复回想丸子头死前说的那些话,越想越不对劲。 杨朵朵拽紧苏尔姬妲的手,瘦到有些脱相的大眼睛在黑暗里直愣愣地看着她: “你还记得达玛岛吗?” “达玛岛上空无一人。” “海森堡已经屠杀了达玛岛上的人。” “现在,它来屠杀我们了。” “咔嚓”一声,摆钟停摆。 时间静止了一瞬。 下一秒,时间的齿轮继续滚滚向前。 苏尔姬妲和杨朵朵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尖叫,随即是女人的求饶声,和肉-体被摔打在地上的声响。 杨朵朵浑身一抖:“他来了。” “……谁来了?” 杨朵朵来不及解释,直接抓着苏尔姬妲的脖颈,将她塞进了身后的酒柜里。 “……不管你看见什么,都不要出来,我们要留一个传话人。” 杨朵朵关上柜门。 同一时刻,内院门轰然倒塌。 扬起的粉尘中,一个上半身赤-裸的强壮男人,手里拎着一根锯木头的长刀,神情平静地站在门口。 苏尔姬妲透过柜子的缝隙,看见来人的脸,无声喃喃道:“……阿罕。” 阿罕不是早辞职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杨朵朵向后靠在柜门上,堵住柜子上的缝隙。 “你想做什么?” “我一开始只是觉得这场瘟疫有些蹊跷,西伽蜜多大人需要一场人祸,人祸就来了,西伽蜜多大人需要一场天灾,天灾就来了……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杨朵朵脸色骤然苍白。 “我一路从北方追查到南方,才发现瘟疫的源头……竟然是你。” 阿罕抬起眼,抽出腰间的长刀。 “我来,为那上万死在瘟疫中的民众,为那些死在你们野心和欲-望中的孤魂,索命。” “对不起——” ——咔嚓。 雪亮的刀光映亮了她的眼睛。 柜子里的苏尔姬妲全身一抖,几滴血溅在她的鼻梁。 杨朵朵顺着柜子滑落,趴在冰凉的地面上。 血慢慢从她的脖颈流出来。 但她的眼睛,却始终望着柜门上的那道缝隙。 不知何时,苏尔姬妲已经满脸泪水。 她透过柜门,看见杨朵朵的嘴唇蠕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口型。 “告诉她。” 她说。 告诉她,告诉李妮妮。 如果有谁能阻止海森堡的暴行。 只有这个人。 只有她。 苏尔姬妲是在26岁生日的时候,在大脑里听见海森堡的声音。 然后她就成为了达摩末罗的一个婴儿。 一切都像是言情里该有的剧情。她生在巨富之家,父亲是婆罗门顶尖的贵族,温文儒雅,是达摩末罗最大的权臣。 她自己也不差,她拥有女主角的美貌和智慧,还有系统加持,她用自己来自现代的知识,降维碾压了一众古人。 这一切在她眼里就像一个升级闯关的游戏,像一场梦。 但是现在,梦醒了。 王宫里有一个藏经阁。 这原本是达摩末罗王室历代藏着关于达摩神主典籍的地方,是王宫最神圣的所在,一般的王室成员都没有权限进入,只有每一任的摄政王和君主才得以里面的经文。 这个藏经阁也是李妮妮造反的原因之一。 她在这里找到了武太郎。 武太郎正坐在书架下的地面上,津津有味地读着达摩神主的野史。 这些史书中详细记载了达摩神主和达摩王后的故事。 李妮妮猜,当年摄政王子玛蒂尔达非要给她取名西伽蜜多,就是因为达摩太子的王后也叫西伽蜜多。 不愧是想要和达摩神主肩并肩的男人,连老婆都非要叫一个名字不可。 李妮妮在武太郎身边坐下,从他果盘里随手抓了一个鸡爪出来啃。 若是让神殿祭司那群老顽固,看见李妮妮和武太郎居然公然在如此神圣的地方啃鸡爪,怕是要一头撞死在墙上。 但李妮妮毫不在意,她啃完鸡爪后,骨头吐在书面上,还随手撕了一页珍贵典籍来给自己擦手手。 没多久,武太郎的袖子里就扒出了一只鬼鬼祟祟的大老鼠。 李妮妮笑了。 武太郎这才意识到她的到来,赶紧把□□捞回自己的袖子:“土拨鼠不可以吃鸡骨头!会把牙齿磨坏的!” 李妮妮:“?” 她和□□面面相觑。一人一鼠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点茫然。 这年头老鼠连鸡骨头都不能(配)啃了? 武太郎看完了手中那本书,合上书页,感慨道:“达摩神主曾为了达摩王后灭过三个国家,那真是尸横遍野,流血飘橹……” 李妮妮:“你勾引大小姐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武太郎浑身一僵,像没听见似的,继续感慨道:“有个小国的王子,全家人都被达摩神主剥了皮,又给尸体熏干,穿上衣服,吊在大殿里……和我们在达玛岛上见过悬尸地宫一模一样,看来这是达摩神主的惯用惩罚手法了。” “达摩神主……真是天生骨子里残忍的神明呢。” 李妮妮若有所思:“那个小国王子,一定非常恨达摩王后吧。” “不会的。” 武太郎看着李妮妮的侧脸说:“他要恨,也只会恨他自己。从他打定主意,帮助达摩王后逃离地狱开始,他就已经有奉献一切的觉悟了……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李妮妮:“世界上哪有失去一切,还能心甘情愿的人?” “当然有,那个小国王子可是达摩王后唯一的挚友——”武太郎咳了一声,正色道:“这世上哪有纯洁男女关系?你没听歌里唱,但凡挚友都带着爱……” 李妮妮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所以你勾引大小姐的计划,到底定的怎么样了?” ……这话题怎么又绕回来了。 武太郎看了李妮妮片刻,脸慢慢红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装作随意的样子,倒在李妮妮身上,哼哼唧唧道:“……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李妮妮:“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勾引?” 武太郎:“……就不能不勾引大小姐吗!” 李妮妮:“不勾引,我们怎么彻底扼杀男女主剧情发展的可能性,让剧情出bug?” 武太郎酸溜溜地说:“你不是已经跟达玛太子在一起了?这已经算拆了男女主cp了吧。” 李妮妮:“我和达玛太子只是炮-友。” 武太郎吃惊地说:“你们都这样了,还只是炮-友?” 李妮妮想到达玛太子每次想要确定他们关系时,露出的眼神,有些不确定地说:“……是的吧。” 毕竟她和达玛太子在一起时,提出的就是做炮友。 还明确说了自己不和人谈恋爱,两人也不互相干涉。 乙女游戏只有确定的女主,没有确定的男主。不管怎么想,还是从女主这边下手比较稳妥。 李妮妮拍拍屁股站起来:“既然你不想动手勾引王蔺,那就只能我来了。” “……” 武太郎抬起狗狗眼,拉住她的衣袖:“人家□□当个总统,每天发发推特,总统大选上跟着《ymca》背景乐跳个舞就好,你当个摄政王,还要亲自下海勾人?” 武太郎说着就站起来,哼了几段《ymca》的旋律,还学着□□的动作摆了摆手。 李妮妮喷出一口水。 《ymca》全称young men's christian association —— 基督教男人会。 是公认的……同性恋国际歌。 现在已经是□□的战歌了。 这也算是历史上第一个用同性恋国际歌做总统大选背景乐的总统。 第286节 □□yyds。 武太郎看李妮妮笑了,狗狗眼里也露出笑意。 他随手拿了一根旁边拍灰尘的鸡毛掸子当话筒,学着□□的口音,深情唱道:“young man!there's o feel down!” 李妮妮忍俊不禁。 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要在武太郎身边,就觉得全身放松了下来。 就像他们是认识了很久很久的……挚友一样。 挚友? 李妮妮忽然愣住。 这时一个侍从顺着楼梯上来,小声道:“苏尔姬妲大人求见。” 苏尔姬妲今天休息,她来干什么? 武太郎停下来,和李妮妮对视了一眼。 他伸手拉起坐在地上的李妮妮,李妮妮借他的力站起。 就在两人离开很久之后。 书架后,慢慢走出一个人。 藏经阁里灯影幢幢,烛光摇曳在起伏的帘布上,在他侧脸落下斑驳的阴影。 他眉目清冷,垂眸望着李妮妮方才留下的一地狼藉。 ——“你和他都这样了,还只是炮友?” ——“是的吧。” ——“既然你不想动手勾引王蔺,那就只能我来了。” …… 他想起西伽蜜多方才被逗笑时的模样。 那是她在他面前从未流露过的,轻松的笑意。 达玛太子修长的手指,遮住一只眼睛。 烛影里,低低地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小年快乐猫猫头 第157章 救世主157 李妮妮也没有想到, 她再一次看见杨朵朵,居然是以尸体的形式。 南亚气候炎热,牛车从平民区驶到王城, 要四五个小时。李妮妮走进大殿时,已经能隐隐的闻到尸臭味。 苏尔姬妲脸色苍白地站在大殿中央, 面前是一台竹子做的简易担架,杨朵朵静静躺在架子上, 面色灰白宁静, 像是睡着了。 李妮妮在杨朵朵面前蹲下。 她脸上并没有悲伤的神色,垂眸看了杨朵朵几秒,就伸手直接拉开了杨朵朵的衣服。 杨朵朵腹部上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裸-露在了众人面前。 “她是被谁杀死的?” 苏尔姬妲没想到李妮妮的反应居然这么平静, 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不是, 杨朵朵不是在达玛岛上就和李妮妮认识了吗?她们不是一起经历了生死吗? 曾经同一个战壕的战友死了, 她怎么可以做到这么平静, 像是内心……内心毫无波动一样? 这也……太恐怖了。 苏尔姬妲愣了一秒, 低声说:“她是被阿罕杀死的。” 李妮妮马上明白过来:“之前达摩末罗发生的那一场瘟疫,是杨朵朵搞出来的?” 苏尔姬妲闭上眼, 知道现在否认也不会被相信:“是。” 武太郎震惊道:“瘟疫是杨朵朵弄出来的?……可是为什么啊?杨朵朵和我们认识了那么久,她不是这种人啊。” 李妮妮:“联系前因后果, 这其实很容易想到吧。” 阿罕就是因为质疑李妮妮为了夺权故意制造瘟疫,才断然离开。 他离开之后,杀死了杨朵朵。 正好杨朵朵是一个现代医学高材生,在达摩末罗没有人比她更懂瘟疫, 也没有人能比她更容易拿到针对达摩末罗人的免疫缺陷病毒。 李妮妮盖上杨朵朵的衣摆:“这是海森堡交给她的任务?” 苏尔姬妲愕然道:“你怎么知道……” 武太郎站在中间, 一头雾水:“海森堡是谁?” “我怎么知道杨朵朵是任务执行者?”李妮妮接着她的话道:“这也很明显吧, 当年坠机进入达玛岛的所有人, 除了保镖和丸子头男友,有一个是无辜的吗?” 没有。 这群任务执行者虽然藏得很深,但只要他们想完成任务,就不可能不露出痕迹。 丸子头就不说了,就比如杨朵朵。 她愿意抛弃大船,跟着李妮妮上小船,这件事情就非常的匪夷所思。 她性格直接坦率,在目睹与自己交好的何马生被谋杀后,却选择帮大小姐掩盖,这件事情也很匪夷所思。 更匪夷所思的是……在他们离开达玛岛时,杨朵朵可能,或许,杀掉了一个保镖。 杨朵朵有必要杀人吗? 没有。 就算她在海水中抛弃了同伴,但当时生死一瞬,人性在上,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可以被理解,就算回国后被调查,也有很大概率不用承担任何刑事责任。 但是杨朵朵却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甚至为此不惜杀人。 这就说明,她一定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件事情让她无法承担任何风险,也无法经受……任何调查。 再联系一下,进入达玛岛这群人的各怀鬼胎,真相简直就浮在了表面上。 除此以外,李妮妮想不清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这些任务执行者,到底是怎么跟海森堡搭上联系的? 李妮妮低头看着杨朵朵的尸体,朝武太郎伸出手。 武太郎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李妮妮的手心里。 李妮妮:“……刀给我。” “哦哦……”武太郎脸一下红了,连狗狗眼都带着绯色,手忙脚乱的从小兜兜里掏出一把匕首给了李妮妮。 李妮妮顺着杨朵朵腹部的伤口,将那个创面切得更大一些,露出其中的内脏。 肾脏还算完好,胆囊的汁液蔓延在盘纠错节的肠子之上。 苏尔姬妲受不了这个场景,捂着嘴就冲到柱子边吐了起来。 武太郎的脸色也有点发白。 李妮妮翻找了一下,将刀递回给武太郎:“她不是被阿罕杀死的。” 武太郎脸色苍白地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匕首的尖尖:“姐姐为什么这么说?” “重要的内脏都是完好的,阿罕的刀只刺破了她的胆囊,这种程度是不会立刻死亡的。”李妮妮说:“见过日本剖腹自杀的武士吧?用刀剖腹之后,血要流一两天才会死,人身体耐受力比你想得高。” 这时苏尔姬妲吐回来了,她似乎想说什么,结果刚看了杨朵朵的尸体一眼,又一转头冲到柱子旁边吐了起来。 李妮妮:“……”都在战场上待了这么久的人了,怎么还对尸体过敏。 武太郎被苏尔姬妲的呕吐声带得自己也有一些想吐。 他忍耐着帮苏尔姬妲问出了她想问的问题:“那杨朵朵是怎么死的?” 李妮妮想了想:“我觉得她是被海森堡杀死的,为了灭口。” 武太郎:“就像杀丸子头那样杀死吗?” 李妮妮:“对。” 谈到丸子头,李妮妮就觉得有点可惜。 海森堡杀人的方式一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当时在达玛岛的地宫里,丸子头直接自燃这件事,就很难让李妮妮找到科学依据。 前一个疑似任务执行者大祭司死得太突然,而且死后立刻就被火化,根本来不及被她研究。 现存的一个已知任务执行者苏尔姬妲还没死,她想研究也研究不了。 ……要是有更多任务执行者的尸体样本就好了。 李妮妮想,这些任务执行者的身体里,一定有什么她没发现的秘密。 可惜她没机会了。 李妮妮有些遗憾地看了苏尔姬妲一眼。 还在大吐特吐的苏尔姬妲忽然感到了危险,忍不住全身抖了抖。 刚才是……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吗? 李妮妮让人把杨朵朵的尸体搬到了巫医处。 李妮妮执政以后,对宗教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整改,几乎剥夺了教会所有的权利。每一个小地方寺庙中的大祭司,在上任之前都必须向王廷报备。 甚至连一些杂牌神宣称的“神明的转世”,也必须上报地方政府,并经过严格的无产阶级思想考核,考核没有通过的神明,不能转世。 这件事情让李妮妮被民间骂得狗血淋头。 第287节 百姓们根本不能理解——释迦摩尼转个世还要和你政府报备?还要考试?你好你有病吗? 但李妮妮是个一意孤行的人,而且手腕铁血。巫医作为宗教体系中的一环,也被李妮妮清理了一批,不服新政的巫医早被清理了,剩下的乖巧若绵羊。 绵阳们远远看到摄政王的车马,就自觉在医馆门口跪着,并发出了“咩咩”的叫声。 李妮妮搬着担架下来,在武太郎和苏尔姬妲不明所以的神情里,揪住巫医中最擅长外科的一个就往屋里走。 “把你的锯子拿来。” 李妮妮说。 “我要你帮我锯一个脑壳。” 巫医:“咩?” 李妮妮打开了杨朵朵的脑壳。 不是她不尊重死者。 而是她活的死的都不尊重。 杨朵朵的大脑,在那个年轻巫医战战兢兢的手法中,被完整地取了出来。 灰色的胶质缠着血丝,盛放在盘子里。 这回连武太郎都没忍住,和苏尔姬妲一起去门口吐了。 李妮妮一片一片地切开杨朵朵的大脑,在清秀巫医诧异的目光中,从杨朵朵的脑干里……取出了一张sim卡。 李妮妮的眼睛慢慢亮起。 找到了。 怪不得大小姐如此重视这张sim卡,怪不得各方都在抢夺。 海森堡第1次在她脑海里出现的时候,曾经说过“检测到目前未联网,请安装sim卡,联网以解锁更多功能。” 如果李妮妮猜的没错,这张sim卡的作用,和地球上的sim电话卡一样,都是一种接入网络的凭证。 但不同的是,这张sim卡代表的是任务执行者进入海森堡网关的身份证,它可以打破时间壁垒的限制,跨时区甚至跨越爱因斯坦罗森桥交流。 ……那这么说,她脑海里也应该有这么一张sim卡咯?因为海森堡也联系上了她。 可海森堡为什么又说她没有接入sim卡? 没有网络卡,她又是怎么连上海森堡网络的? 李妮妮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突破点。 但首先她得确定自己脑子里是真的没有sim卡……又或者是她脑子里也有sim卡,只是她没有找到激活的办法。 于是当武太郎和苏尔姬妲把胆汁都吐完了,终于回来的时候。 就看到李妮妮亲切地握着那个已经快被吓哭了的可怜巫医的手,若有所思地说:“你的脑壳开得很好。” “你可以也帮我开一下脑壳吗?” 巫医:“啊??” 苏尔姬妲:“???” 武太郎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李妮妮的腿:“……不要啊!姐姐你为什么想不开!你冷静一点!!!” 虽然李妮妮觉得自己不会死,开一下脑壳也没什么,何况这个年代也有麻醉药,她其实不会有太大的痛感。 但是在武太郎和苏尔姬妲强烈的反对下,她只能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她不停地瞥向苏尔姬妲的脑壳。 苏尔姬妲毛骨悚然,抱着自己的脑壳:“你你你别别别打打打我脑子的主意!” 李妮妮可惜地收回视线。 牛车缓缓向王宫驶去。 路上,苏尔姬妲想起杨朵朵死前,说的那一句“告诉她”。 如果海森堡的目的,真的是要像屠杀达玛岛上的人一样,屠杀达摩末罗人……那果然还是告诉李妮妮比较好吧。 她在心中激烈挣扎,犹豫了一路,到快到王宫门口时,终于下定了决心。 只是她刚张开了嘴,一股强烈的电流就瞬间涌向了她的四肢百骸。 苏尔姬妲痛得发出了声音。 【玩家剩余上线时间不足5月。】脑海里,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玩家恶意泄露游戏任务内容,将被强行剥夺时间。】 “……” 李妮妮正望着窗外,听见响动回过头来:“你怎么了?” 下一秒,苏尔姬妲在剧烈的疼痛中,感觉自己的嘴唇不受控制地打开。 她艰难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没什么。” 第158章 救世主158 李妮妮这次将sim卡交给了武太郎保管, 并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掉。随后便在武太郎和苏尔姬妲欲言又止的目光中,与他们告别,独自回到了宫室。 达玛太子依然在宫门口等她。 他背对着殿门, 手里提着一盏红色的、没有点燃的灯笼。 此时正是日光西下的时候,一层浓郁的夕阳越过大殿飞起的檐角, 在他身后晕染开来,像层次分明的水墨。宫殿旁的一池潭水溶溶滟滟, 浅黄沉红深红, 让他的眼眸都染上了一层暖色的光。 王宫雕刻着达摩神主神像的拱门,在漫天明霞中巍峨矗立,远远望去流光溢彩, 如同琉璃。那层层繁复的木料像着了火, 而他站在火光里, 垂着眼眸, 任火焰吞噬了自己。 李妮妮朝他挥了挥手, 小跑过去。 达玛太子微微笑起来, 张开双臂接住她,牵过她的手。 那清冷面容上, 笑意一如往常,但李妮妮总是觉得他今天的温柔里有点别的东西, 隔着一层雾似的看不清楚。 李妮妮低头看向他手中的灯笼:“你怎么提着灯笼来接我?” 达玛太子柔声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怕万一你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却没有灯了。” 李妮妮:“这王宫四处是灯,还会认不清路吗?” “正因为四处是灯, 才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达玛太子牵着她的手, 走在石头子小路上。 “如果你的路上有无数盏灯, 你就有无数个方向, 但如果你的路上只有一盏灯,你就只能朝这盏灯的方向走。” 李妮妮想了想:“你说得对。” 达玛太子:“西伽蜜多想要几盏灯呢?” 李妮妮:“这又不是我能定的,要看命运给我几盏。” 达玛太子低头看了看两人相握的手。 李妮妮握手时,手指总是松散的,哪怕是十指交握这样亲密无间的姿势,她也很少像他一样,紧密地回握他的手。 就好像,她根本不在乎一样。 “如果命运给了你很多盏灯,你也每一盏灯都要吗?” 树叶簌簌地响,达玛太子说:“就不可以把其他灯都扔掉,只要一盏灯吗?” 李妮妮:“你这样想?” 达玛太子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你知道在长夜里跋涉,是什么感觉吗?”他平静地说:“有时我想,我不该陷入任何感情,因为我在陷入感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提前把身边的灯都熄灭,只留下那一盏。” ——而当那最后的那一盏灯也不愿为他亮起时,他的生命就只剩下了没有尽头的长夜。 “我已经在长夜里行走太久了。我能怎么办呢?我只拥有那一盏灯啊,所以我只能不惜一切代价把那一盏灯抢回来……哪怕这样会和她一起碎裂,也好过毫无希望的一生。” 李妮妮:“如果我是你,我会忘掉这一盏灯,重新开始。” 达玛太子笑了一下:“要是能忘掉就好了。” ——他要是能忘掉她就好了。 只可惜他同样做不到。 他忘不了初见时,她像刚出生的鸡崽一样,在漫天沙尘中跌跌撞撞的样子。 忘不了她不小心踩进沼泽,小小的女孩,踩着红柳的尸骨,脏兮兮地从泥潭里爬出来的样子…… 他很久以后才明白,他爱上了一个幻觉。 他爱上了她,爱她那一刻的狼狈,爱她那一刻的眼神。 他从出生开始,就比自己身边所有的孩子都早熟,也比他们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所以他知道,他什么都不想要。 财富、名利、地位、权势、政治、战争……都没意思。 除了她。 只有她。 是他最后一盏亮着的灯。 同一时刻,缅甸。 泥泞小道上四轮汽车滚滚而过,溅起一地泥水。路边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床单,几乎挡住了后面店铺的招牌。妓-女们刚刚下工,互相吆喝着去打牙祭。河水里洗澡的年轻妻子穿着吊带衣,浑圆的胸-脯几乎裸-露在吊带衣外。 ——中缅交界处金三角区,长期被缅甸的野将军们占据,他们贩卖军-火和毒-品,妓-女,野生动物和器官买卖屡禁不绝,住在这里的女人们,10个有8个是娼-妓,剩下两个是暗-娼,民风泼辣女人胆大,丝毫不惧被来来往往的男人们窥视肉-体。 她们甚至会刻意来人流量大的河里洗澡,展现自己的身材,刺激男人们的消费欲望。 阿莲晚上也卖,但白天主要靠卖穿山甲为生,她从野生动物捕猎者那里收来穿山甲,成本只要200多块,转手流入到内陆,就能卖到两三千,甚至五六千。 卖穿山甲的捕猎者是她的姘头,这让阿莲垄断了这一带的穿山甲生意。违法行业带来巨额利润,让她成为这一带的有钱人。 她有自己的浴室,平时不屑于在这条河里洗澡,因为觉得这一带的男人又穷又丑,兜里还没几个钱,天天只知道站在河边意-淫,每一个过往男人的眼光几乎都黏在她们的皮-肉上,实在是又下作又下贱。 第288节 但是今天,邻居阿婶喊她去河里洗衣服洗澡时,她却没有推辞。 阿莲专门穿了她最轻薄的一件小吊带,两个半球呼之欲出,站在桥上行人一定能看到的地方,慢吞吞地洗了半个小时的衣服,这才看到她等待的男人的身影,慢慢出现在桥的另一头。 褚西岭和邱明丽背着背上的枪-支,经过长桥。 褚西岭肩宽腿长,穿着制服,面无表情的样子,几乎是一种令女人无法抵挡的诱-惑。 更别说他脸上还带着几道伤痕——那几乎令人破相的伤疤,出现在那张刀削斧凿一般的俊脸上,也变成了某种战损的美感。 阿莲这几日都能看见这个男人路径此处,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有时身后跟着一个老人,有时身后跟着一个女人。 她几乎是第一眼就看上了这个男人。 虽然他身上穿的衣服不显眼,手上戴的表也不是什么昂贵牌子。 但那一身冷脸禁欲的气质,实在是让她见了一眼就忘不掉。 而且他还买了她手上的穿山甲,放生了。 阿莲顿时觉得这个男人,和她以前遇见的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 没钱没关系,她卖穿山甲养他。 这种扣子扣到喉结下的男人,就该被她扒去衣服,让他为自己神魂颠倒。 阿莲按耐住有些骚动的身体,装作洗好澡的样子,从桥下往桥上走。 她的吊带衣湿淋淋粘在身上,穿了和不穿没两样,甚至连深红色部分晕染开的纹路,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走到褚西岭面前,脚一歪,朝褚西岭倒去。 ——啪嗒。 阿莲一个马趴摔在褚西岭旁边。 按理这种招数老套但是有效,世界上没有男人能拒绝一个全身湿透的美丽女人。 但褚西岭冷峻的眸子,只看了她一眼。 在确认这个女人并不是危险份子后,他的视线就像掠过一块石头似的,从阿莲身上掠了过去,继续朝前走。 从头到尾,他甚至连脚步都没有放慢。 阿莲难堪地咬住嘴唇。 这个男人,是个瞎子吗? 走在褚西岭身后的邱明丽嗤笑一声。 呵,不要脸。 这已经是这个女人第3次摔倒在褚西岭面前了。 谁不知道这一带的女人都是妓-女,作风天生下贱。 邱明丽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天天来褚西岭这里碰瓷,身上的衣服一次穿的比一次少,这一次干脆就跟没穿一样,还真是下了血本。 妒火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但邱明丽又不愿放下身段和妓-女计较,只快走了几步与前方褚西岭并肩。 她伸出手,挽住褚西岭的胳膊,回头狠狠看了阿莲一眼。 褚西岭侧头看向她:“你在做什么?” 他语调冷峻,邱明丽有些胆怯,但还是仰着下巴道:“……我爸爸死前是给我们两个定过婚约的,你就是我的未婚夫,我为什么不能挽你的手?” “婚约我没有同意过。”褚西岭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一点一点地从她怀里抽出自己的手臂:“这种骚扰长官的行为,再犯一次,你就不用在溯源部呆了。” “——褚西岭!”邱明丽咬着牙道:“你忘了我爸爸是为了救你爸爸而死的吗?你欠我一条命,凭什么不把自己赔给我?” 褚西岭这次连回应都懒得回,直接踹着枪朝前走去。 邱明丽眼睛一下红了。 该死……都是因为这些女人。 都是因为那个李妮妮,让褚西岭念念不忘,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她父亲为救褚西岭的父亲死亡,褚西岭就应该是她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横插一脚的李妮妮,他们早就结婚了。 小三。 她胸膛深深起伏两下,心中有气却不知往哪里撒。 邱明丽回头看见还趴在地上的阿莲,顿时心头火起,走过去就是一脚。 “知道自己是娼-妓,就好好遵守自己的职业规范,不要随便去钓别人的凯子。” 她说完一脚踢在阿莲脸上,也不知是骂阿莲,还是骂李妮妮:“你妈没教过你,小三不能随便做吗?” 阿莲原本就摔得很重,被这么一踢,当即捂着肚子在地上蜷缩起来。 邱明丽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又补了两脚,这才觉得心中气勉强散了,转身跑去追褚西岭。 褚西岭回到了溯源部的驻扎处。 他们之前在那个被捣毁的时间偷渡者基地中,找到了大批被偷窃了时间的活死人。 如今这群活死人,已经被藏在零下40度的冷冻箱中,以最高规格“病毒”待遇,移交给了溯源部的专家组。 他们清查了时间偷渡者基地中的所有数据文件,如今在缅甸另设了临时驻办处,正在清洗这些数据。 “头儿,今天我有重大发现!” 褚西岭和邱明丽前后脚走进大门。 邱明丽梗着一口气,将枪-支放下。 正好听到溯源部一个年轻的数据分析员兴奋地说: “从这次追缴出的数据中,我们找到了近几年时间偷窃的详细清单,发现除了盗窃时间外,居然还有一种形式,是‘人牲’自愿献祭时间。” “我们追踪了这些数据的 gns定位,最后居然发现其中一个‘人牲’,就在我们身边!” 邱明丽心中咯噔一下。 但她随即安慰自己,就算溯源部的人发现时间献祭者就在这附近,也不可能怀疑到自己身上。 因为跨时空gns定位的精度不够,能定位到方圆1公里就已经很厉害了,大部分时候连方圆10公里都确定不了。 方圆10公里……那得有多少人啊?更别说缅甸山区,很多户籍都没有登记,流动性还大,就是一个个排查也排查不完。 但是没等她把自己安慰完。 就听这个数据分析员,继续兴高采烈地说:“而且我还将gns定位的精度提高到了5米!我厉害吧,头儿!……我现在就可以查这个‘时间献祭者’的具体位置了——” 等等。 下一秒,他蓦地止住话头:“……这位时间献祭者,怎么就在我们房间里啊?” 作者有话说: (上一版有错别字,这一版修改了错别字。) 第159章 救世主159 感觉是个撒谎家。 人们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这只是个错觉。眼睛只是一个光线采集器,就像相机镜头和眼睛的构造相似,但没人会说“镜头”有视觉。 山川湖海, 四季变换,“看见”这些的从来不是双眼, 而是大脑枕叶上的视觉区。枕叶存在的历史,比人类文明的历史更加久远。如果用一束电流刺激大脑皮层上特定区域, 会出现和视觉相同的效果。 真正“看见”东西的, 是大脑皮层。动物从爬行生物开始正式出现大脑皮层,几亿年过去,大脑皮层四周仍是一片黑漆漆的头骨, 它“看见”的不是景色, 而是神经信号。 所以准确说起来, “看见”并不存在。 它只是一种信号解析。 同理, 什么是“时间”? 百科里说, 时间是“人类用以描述物质运动过程或事件发生过程的一个参数, 确定时间,是靠不受外界影响的物质周期变化的规律”。 可所谓“物质周期变化”, 这也不过是大脑的解析,我们以为的世界进程, 本质不过是电位变换和化学递质。我们的大脑试图从这些化学递质的变化里找出世界更迭的本质,并称之为“时间”……可你怎么知道它解析的是对的?它只是一群神经罢了。 从发现海森堡的那一刻开始,人类对时间的已知概念,被全盘推翻。 “时间”不是一种概念, 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黑洞能压缩空间乃至时间。高速运动状态下, 时间会发生膨胀。甚至连重力, 都能让时间扭曲。 这说明, “时间”拥有质量。 从这一天起,时间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存在,它变成了一种可被掠夺的东西。 从这一天起,新的战争打响了。人类被争夺的资源不再是石油、天然气、水……而是时间。 湖水旁的鸽子,三两只成群,落在斑驳的晾衣架边。 衣架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内衣和床单。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去,褚西岭手表秒针每走一个小格,都意味着某个角落又有新的时间被“献祭”。 七点三十一分。 褚西岭和邱明丽跨进临时驻点,正碰上年轻的研究员诧异地看着电脑说:“……这位时间献祭者,怎么就在我们房间?” 邱明丽的汗水一瞬间落了下来。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竟然连借口都找不到——这个房间里目前只有7个人,褚西岭和说话的研究员已然被排除了嫌疑,剩下的不过5个人,范围已经小到几乎确定…… 更不用说褚西岭是众所周知的“鬣狗”,以嗅觉灵敏和审讯严苛闻名,据说罪犯里就没有他嗅不到的细节,也没有他撬不开的嘴巴。 她要暴露了……她该怎么办? 邱明丽紧紧抿着嘴,竭力按捺住心跳,在大脑中疯狂呼唤海森堡。 【你必须帮我!】邱明丽在心中尖叫道:【主动献祭时间,以叛国罪论处!我会被处死的……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必须找到办法来帮我。】 【系统无法为人类的愚蠢和过失买单。】她脑海中那个没有情绪和语调的声音冷漠地说:【一旦宿主暴露,海森堡系统将脱离宿主,并强制剥夺宿主时间,作为任务未完成的违约金。】 【……】 强制剥夺宿主时间……那不就是让她死吗? 她本来就没剩多少年了! 邱明丽几乎掐青了大腿,才遏制住自己没有当场崩溃。 第289节 她努力平稳住情绪,在褚西岭回头望她之前,飞快地上前一步,背对着褚西岭,让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脸。 她走到研究员的电脑边,诧异地说:“是不是你弄错了,现在呆在这个房间里的都是十几年的老溯源部成员,怎么可能会有‘时间献祭者’呢?” 年轻的研究员也有点不大确定,在键盘上敲敲打打:“难道是我的定位gns运算代码出了什么问题?” “……还是运算代码出错的概率比较大吧,以前不也经常出问题?”邱明丽的心跳慢慢平稳下来,尽量用理中客的口吻命令道:“我们在场所有人必须接受观察和审讯,但大家都是老战友,贸然将我们收押,只怕会寒了其他队员们的心,所以我建议你先花两天时间,重新审查定位代码,确定运算结果无误之后,再做下一步的审讯准备。” 除了她口吻中的命令语气过重,这个意见合情合理。 年轻的研究员虽然觉得自己的gns定位系统不会出问题,但还是看向褚西岭,等候他的安排。 褚西岭盯着邱明丽的背影,良久道:“可以。” 邱明丽心中一松。 褚西岭:“但结果出来之前,房间里所有的队员必须接受同事24小时监视。” 邱明丽心又提起。 但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这时候只要再给她两天时间……不,只要再给她一天时间,她就能在这附近制造出存在其它“时间献祭者”的假象。 再加上她是前任溯源部部长的女儿,她父亲还是因公殉职的,大家一定会相信她的……吧? 邱明丽喉结滚动了一下,回过头,佯装轻松地挽住了褚西岭的手臂。 “那就拜托溯源部部长亲自监视我啦……褚队应该不会推辞这种合理的工作安排的吧?” 褚西岭看了一眼她挽在自己手臂上的手。 片刻后,那双薄唇居然吐出了两个字:“不会。” 邱明丽心中一喜。 哪怕在现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她也忍不住红了红脸。 这还是褚西岭第一次对她松口! 她还记得自己上一次试图挽褚西岭手的时候,褚西岭直接一个过肩摔,把她肩膀都扭脱臼了。 这是代表……褚西岭对她心动了吗? 公元前,达摩末罗。 李妮妮一路和太子走回宫殿,到达时是六点三十一分。 这一路她走得很慢,以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实际上,时间只过了三十二分钟。 这就是“时间”的相对性。 摄政王宫殿附近花树林立,达玛太子说完那段关于似是而非的关于“灯”的话后,便像寻常一般,站在池水边清洗今天的食材。 李妮妮靠在蔷薇花下,看着他的背影。 地面积水泛着的粼粼水光,不知与什么重合了,她的脑海中倏忽掠过一个陌生的、现代都市的场景—— 她靠在蔷薇花下,不远处有一个年轻男人站在路边弹一把吉他,唱一首六十年代拉丁美洲的老歌,歌声顺着夜色,弥漫在红色行道和淡黄色街灯之间。 行人不为他停下,连鸽子也不为他驻足,只有一只很乖的幼年哈士奇在围着他的皮鞋打转。 歌手身后是一条小巷,巷子不深,七八米长,尽头只有一家小卖铺,所卖之物除了酒之外都不可捉摸。他下雨天卖酒,卖咖啡,卖世界各地的小甜点,天晴的时候,卖酒,还卖方便面。 霓虹灯和遥远的汽笛声从巷子外传来,天已经黑了,那个男人背对着她,唱完了那首歌,又背对着她收起吉他,朝巷子里的小卖铺走去。 李妮妮看见自己走上前,对那个男人的背影说:“阿瑟。” 男人停住脚步。 “我需要你的帮助。” 李妮妮听见自己说。 “我们结婚吧。” 淅淅沥沥的水声和盘子的碰撞声,唤醒了李妮妮。 她原本躺在粉色藤本月季花架下看书,看见达玛太子端着菜盘走来,立刻笑了:“你饭煮好啦。” “嗯。” 李妮妮:“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到你,都能想起一部艳-情片。” 达玛太子抬起头:“……是么?” 李妮妮兴致勃勃道:“你知道丁度??巴拉斯的电影吗?我以前好像看过一部克劳迪娅??科尔还是谁年轻时拍的片,色调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那种色调,我忘记是谁带我看的了,里面的女主角,气质有点像你。” 达玛太子:“……?” 他搬出一个汤炉,两个人就坐在花架下,藤本月季长长的枝条,几乎垂落到汤锅里。 滚烫的汤水淋在面上,水雾一团一团地升起来。 达玛太子在灯下一筷一筷地给她捞面。 美丽高雅的男人,家务活却做得行云流水,细长的碱水面缠绕在乌木筷子上,一锅汤水半清半浊,面上浮着一点油花,香气四溢。 李妮妮感觉到达玛太子有些不高兴。 难道是因为她说他像艳情片女星? 李妮妮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的比喻有点得罪人,于是又换了一个话题。 “我那个叫武太郎的朋友,你记得他的吧?他很可爱,但我觉得他有点神经症——就是那种,典型额眶部皮质损伤,反社会,强攻击性,缺乏情绪控制力……但是人很可爱的神经症。” 达玛太子帮她满上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大脑皮质有没有损伤,要做磁共振才能判断。” 李妮妮有些惊讶:“你还知道核磁共振?” “我还能做神经科医生。”达玛太子平静地说:“我说过,天文地理,我无所不知,兵法谋略,我无所不晓。” 很奇怪,这种过于自负的话,要是别人说起来,李妮妮会觉得他欠打,但若是从达玛太子的口中抛出,李妮妮只会觉得这是事实。 李妮妮笑了:“听说所有神经科医生,都应该定期去看神经科医生,因为神经科医生自己都多少有点神经质。” “这是谬传。”达玛太子:“你为什么觉得你那个朋友有问题?” 李妮妮想起武太郎每次面对动物时的过激反应,若有所思地说:“直觉?” 达玛太子:“直觉不可靠。” 李妮妮想了想:“也是。” 微凉的夜风穿过指缝,晃动了烛火。烛光一阵一阵地晃过眼前的地面,像漠漠夜色里,流淌在水门汀上的河流。 李妮妮切开达玛太子自己腌制的咸鸭蛋,一口吃掉了一整个蛋黄,然后把蛋白扔给达玛太子吃,满足到整个大脑都在放烟花。 她喝了一点酒,话变得多了起来:“我给你说一件真实的事喔。” 达玛太子帮她擦了擦嘴:“嗯。” 李妮妮:“我听过杨朵朵说,她有一个病人因为癫痫,切断了胼胝体。” “割裂脑?” “对,那个病人的大脑被人为分开,左脑和右脑的信息不能互传。他能知道自己手里拿的是书,但就是说不出‘书’这个词。” “他的大脑失去了一部分功能。”李妮妮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但他这里,又多了一个功能。” 达玛太子没说话,又把他刚才给她的糖重新从盒子里拿出来。 李妮妮:“他能看到九分钟之内,和九分钟之前发生的事——杨朵朵对他做了一个月的测试,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他真的有预言功能。” “他做完手术后第一次去她的诊室,看到她第一句话就是‘医生,你杯子要从架子上掉下来了’。” “然后杨朵朵的杯子就掉下来了?” “掉下来了。” 李妮妮盯着达玛太子,忽然凑过去:“听说你也能做出预言?” 她将下巴抵在达玛太子的肩膀上,着迷地看着他形状优美的头颅,小声道:“兄弟,你也是割裂脑吗?左右脑不统一的那种?……你能把你的脑壳打开给我看看吗?” 达玛太子:“…………”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故事是这样的 我喝了三两白的吧,还喝了二两朋友自酿的杨梅酒 我和马路发誓我没醉 就是大脑有那么点迟钝 然后饭桌上就把手机里存稿直接发了,发完还很高兴,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发错稿了 然后过年这两天事情真的好多,写文质量肉眼可见的直线下降……我明天过年反省一下,年后我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第160章 救世主160 “你想要我的头颅?” 达玛太子嗓音里带着柔和, 缓慢,和一点漫不经心。 李妮妮:“可以吗?我就打开看一看,马上就给你缝上去。” “不可以哦。”达玛太子伸出一只手指, 抚了抚李妮妮的脸颊:“不要把我和那些低贱的接收器混为一谈,我脑子里面没有那种劣质的东西。” 李妮妮立刻说:“你知道我们今天在杨朵朵的大脑里找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的?什么又叫……低贱的接收器?” 可达玛太子却只是笑了笑, 任李妮妮扯着他的衣袖,也不再说话了。 这讳莫如深的态度, 让李妮妮有一种拉屎拉到一半, 又被迫逼回去的感觉。 她拉住达玛太子的袖子,情真意切地看着他:“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那张sim卡是可以跨越时区传递信息吗?传递什么信息?背后筹划这一切行为的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努力眨巴眼睛, 让自己水汪汪的眼睛看上去更加天真动人:“您可以为您卑微的信徒, 解答一下萦绕内心的疑惑吗?” 达玛太子温柔地移开她的手:“我失忆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妮妮心道你这是把我当哈士奇忽悠呢?哈士奇都没这么蠢的, 事已至此, 谁相信你是真的失忆了呢? 但失忆这个借口的好处就在于, 只要对方不想说,李妮妮也没办法逼着人家说。 第290节 李妮妮想了想, 还是不愿意放弃。 她站起来,绕过桌子, 扑进达玛太子怀里,在他下巴下拱来拱去。 达玛太子觉得自己像抱着一只大猫咪。 他柔声说:“只是昨天一天没有抱你,怎么就这么粘人?” 李妮妮抬起头,亲了一下他的下巴:“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一点点真相——”她用手指比了一个拇指盖大小的距离:“或者你愿意让我看看你脖子上那颗漂亮的头, 我就会变得更黏人, 并亲亲你第二个漂亮的头。” 达玛太子:“你是在诱惑我吗?” 李妮妮:“那我诱惑到了吗?” “这种程度还不够。”达玛太子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眼眸幽深, 克制地俯身亲吻她。 他一面品尝她的口腔, 一面用手指按着李妮妮的额头,将她向下压。 “让我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如果你让我满意,我就告诉你。” 这个晚上,达玛太子受到了李妮妮前所未有的对待。 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想过他的西伽蜜多会愿意做到这种地步。她是如此柔软,脸上却露着天真无辜的表情。 他们在蔷薇花下亲吻,西伽蜜多主动含住他的唇。那香气馥郁又令人成瘾,每一秒钟他的大脑皮层就像有海-洛-因在冲刷。 他们在院子里呆到了半夜,后面李妮妮累得不行,腮帮子都酸了,达玛太子却始终没有松口吐露真相。 一次不松口。 两次还不松口。 到最后,李妮妮生气了,一把将桌上的一个餐盘扫到了地上,然后整个人趴在桌上,背对着达玛太子生闷气。 ……真可爱。 她掀盘子的力道之大,让达玛太子都有点担心她的手指会不会被崩裂的碎瓷片弄痛。 “你说话不算话。”她委屈巴巴地说:“你说过我帮你弄出来,你就告诉我的。” 达玛太子掰过她的下巴,吻着她委屈的嘴巴纠正她:“我说的是,你如果让我满意,我就告诉你。” 李妮妮觉得自己的专业能力受到了质疑:“……我到底哪里让你不满意!是我舌头不够灵活,还是我喉咙不够深?” 两个前来收拾碗筷的仆人,刚跨过院子,就听到了摄政王大人的大胆发言。 他们一时恨不得切掉耳朵,不知是该继续前进,还是该转身出去。 这也是他们不花钱能听到的内容吗? 王庭中没有人不知道西伽蜜多大人身边这个美丽危险的男人,也没有仆人不怨恨这个男人。 一开始西伽蜜多大人宣称他是神明,仆人们便都对这个男人充满敬畏。 但时间长了,他们又发现,这个男人从不使用神力,除了一张脸长得的确像神明外,他对西伽蜜多大人做的事情跟男宠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要庞杂得多。 而且他身为男宠,却不知道收敛,天天跑来抢他们仆人的活,不仅让他们所有仆人都面临失业的危险,还用自己无微不至的体贴,卷死了一大批想要□□西伽蜜多大人的男人。 明明像西伽蜜多大人这样地位的人,身边都会提拔几个得力的仆人,他们本来都是有机会的,也都跃跃欲试想要争夺这个位置…… 但自从这个男人出现,大人就完全没有他们近身的份了。 这个男人竟然连内衣裤,都亲手给西伽蜜多大人洗! 想上位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不要脸! 达玛太子失笑。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李妮妮不存在的喉结上,又顺着她的喉结,慢慢下滑到了她的心脏处。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李妮妮:“……这是另一码事,我现在问你的是,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你不要转移话题。” “就是这里让我不满意。”太子指尖点着她的心口:“情人哪里都有,如果只想要感官上的快乐,我何必找你?路口卖笑的娼-妓,只要一个铜币,你要她如何取悦你都可以。” ……这对话是越发危险了。 两个仆人眼神打了一个交锋,刚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想要静静退出这个危险的院子。 ——就听见摄政王身边那个胆大包天的男宠,继续语气散漫地说:“有些事情,情人不值得我开口,妻子却值得……若是你愿意真真正正地嫁给我,我就愿意把什么都告诉你。” 他说着,用长指撩起已经惊呆了的西伽蜜多大人的长发,轻声道:“反正你现在身边也没有什么好的选择,不如暂先嫁给我,嗯?” 两个仆人:“……?” 这年头的男宠还敢跟主人求婚了? 谁给他的脸! 同一时刻,缅甸。 邱明丽第一次挽着褚西岭的手臂,却没有被他马上挣脱开来,已经十分惊喜。 但没想到整个晚饭,褚西岭都没对她黏着他的行为表示不耐烦,甚至在她将一个鸡腿夹在他的饭碗里的时候,褚西岭还将那个鸡腿吃了下去。 邱明丽觉得自己可以开始考虑一下,她和褚西岭的孩子应该在哪里上幼儿园,又应该提前在哪里买好学区房了。 像褚西岭这样正直而又不重视钱财的人,恐怕连自己的孩子想进一所好的幼儿园,都不能得到特殊优待。 这年头幼儿园这么难进,她提前想好学区房在哪买,又有什么错? 邱明丽觉得自己简直未雨绸缪,非常明智。 反正褚西岭一定会是她的。 他以后就会明白,只有她才是最爱他,最适合他的人。 这种心态摆出来之后,邱明丽的控制欲自然而然的就在行为中体现了出来。 比如褚西岭倒了一杯水,邱明丽马上拿起褚西岭的杯子碰了一下温度,蹙着眉道:“怎么都不知道喝热水?” 又比如褚西岭盛饭,邱明丽跟在他身后,看见褚西岭打了两勺饭,立刻就说:“两勺饭你肯定吃不饱,再多打一勺,我清楚你的饭量。” 整个晚饭,坐在褚西岭和邱明丽身边的人都快被这个大小姐弄窒息了。 难道褚西岭不知道自己的饭量吗? 但令大家诧异的是,褚西岭居然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反驳。 晚饭过后,褚西岭回屋整理材料。 邱明丽在他身后就要跟上。 褚西岭停在门边,垂眸看着她。 “怎么,我不能进你的房间吗?”邱明丽露出少女般娇纵的神色,撩了撩长发:“我爸爸怎么说也算间接救了你的命,你却连一杯水都不倒给我喝吗?” 褚西岭语气平静无波:“我有事,你先回去吧。” ……一个女孩子半夜站在一个男人门前,他还能有什么事? 她都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他居然还赶她走? 邱明丽不信竟然有男人能在女人自愿跟他回房间的时候,还能把持得住。 她从小因为父亲因公殉职的功勋,被溯源部里的人顺着宠着长大,几乎没有被人反驳过,自尊心又高傲又脆弱。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褚西岭之前对她视若无睹,她还能忍,但是此刻褚西岭明显已经接受了她的示好,还吃了她给他夹的鸡腿,居然还对她视若无睹……这就让邱明丽的自尊心根本不能接受。 更别说她还听了那么多褚西岭照顾李妮妮的事迹。 “……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个李妮妮?” “那个女人只是一个前台客服,连大学都没读过,你看上她,简直是在侮辱我。” 邱明丽压着火气道:“我劝你清醒一点,别忘了我父亲可是为了救你父亲才——” 她话还没说完,脖子已经被褚西岭掐住。 褚西岭看着女人缺氧涨红的脸,那脸上的难以置信是如此明显。 “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滚。” 他言简意赅,一把将邱明丽甩到门外。 门“砰”一声关上。 一门之隔。 褚西岭背靠着钛钢铁门,怔怔地望着前方。 一泓月色透过窗户,落在他面前的水泥地面上,形成一湾三角形的剪影。 褚西岭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他会吃那个鸡腿,是因为他不吃邱明丽就会把它扔掉,这件事情她已经做过太多次。 现在部里资源紧缺,他不能带头浪费粮食。 而且他这时候,要稳住邱明丽。 要让她看到一线希望,以为自己会被她蒙蔽,从而放松警惕,主动去联系那个让她献祭时间的人。 ……可为什么,只是听到她诋毁李妮妮,他就一瞬间完全无法控制情绪了呢? 明明这个女人,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许久之后,褚西岭胸腔中因为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而掀起的激荡,已经完全沉寂了下去。 褚西岭拿起对讲机:“跟上邱明丽,不要让她察觉。” 对讲机后的王德全:“收到。” 三分钟后。 王德全再次接通了褚西岭,有些茫然,又有些惊慌失措地说:“……邱明丽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1节 新年快乐! 第161章 救世主161 李妮妮决定和达玛太子结婚了。 太子和她求婚的那天晚上, 她因为腰酸、腿疼、太困等诸多客观原因,并没有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但是第二天天不亮,她侧卧在床上, 听着达玛太子轻缓地从她身侧起身,披着一截衣袍, 水池边清洗一只茶炉给她泡早茶的时候……李妮妮支起身,揉了揉困倦的眼睛, 对达玛太子说: “结婚就结婚吧。” 水池里潺潺的流水声仿佛停了一瞬。 池水边的男人眼睫颤了颤, 松开攥的清白的指尖。 窗外细密地下着雨,他微微侧过脸,漆黑如瀑的长发在身后垂落, 幽静的眸子仿佛被蜻蜓掠过的湖泊。 “怎么忽然改变了主意?” 李妮妮想, 她同意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她花费了这么多的时间, 停留在陌生的时空, 甚至颠覆了一个王朝, 就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 如果结婚就能从神明的嘴里挖出真相, 那她可以再结100次。 更别说这个人现在看起来实在是又弱又美,哪怕理智上知道神明拥有着自己无法抗衡的力量, 真实实力根本不可能像他现在表现的这样。 李妮妮梦境里也曾看过他出手时,浮尸百万、流血漂橹的残酷景象…… 但怎么说呢? 梦境里的记忆过于浅淡, 而现实里,他表现实在是太没有攻击性,也太无害了。 就他平时的行为而言,那真是又人-妻, 又温柔, 还漂亮到有点易碎的脆弱感。 有一次, 两个黑甲武士站在达玛太子面前回话, 武士体格粗壮,声音又声如洪钟,哪怕达玛太子比他们还高一些,李妮妮也觉得那两个黑甲武士能一巴掌把达玛太子整个扇在地上。 于是在李妮妮细思之前,她已经出声打断道:“好了,你们不要对他太大声说话,会把他吓到的。” 两个黑甲武士:“……” 达玛太子:“…………” 除了之前克里希那的死,让李妮妮短暂地警觉了一下,此后达玛太子再没有杀过一个人。 就连当场撞破李妮妮和大小姐接吻,他也什么都没有做。 这一个月李妮妮紧张地让人盯着大小姐,生怕大小姐和克里希那一样死了。 可据下人传来的线报,达玛太子从头到尾只去见过大小姐一次,还是为了给大小姐安排房间,两人的交谈只有两三句。 除此以外,神明一日三餐泡在厨房,研究菜式,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看上去就很好欺负。 以至于下人们都以为他真的是男宠,有时都欺负到他头上去了,他也从未和李妮妮打过小报告,更没有为了泄愤私下杀死什么人。 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为,神明根本不屑于理会蝼蚁的挑衅。 但一介神明被欺压到了这种地步,源头还是因为她,这多少让李妮妮觉得有些愧疚。 她就像回来的迟了的主人,看见了大雨里淋得湿漉漉的猫猫。 如果达玛太子从头到尾表现的很强硬,李妮妮根本不会有这种心情——强者哪怕沦落泥潭,被践踏到底,那也不过是他人生中的历练而已。更何况一切都是达玛太子自愿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但是猫……猫猫多可怜啊。 不知道为什么,李妮妮隐约有一种自己被攻略了的感觉。 但她是直男,直男对一切的白莲花和绿茶婊都很没辙。 哪怕她觉得达玛太子好像掌握了自己的什么灵魂密码,也说不出具体不对劲的地方。 理智上,她又觉得达玛太子不至于真的为自己做到这一步——这种神明为一介凡人,连自尊都不要了,每天扮弱扮可怜的说法,也太离谱了。 而且结婚……结婚对她而言,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妮妮说:“你想和我结婚吗?” 达玛太子这次回答得很快:“想。” 李妮妮:“那不就行了?” 于是这事就这么成了。 第二天,李妮妮在国王过来和她报备一天政务的时候,像是忽然想到这件事似的,随口提了一句:“你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年轻的国王愣在座位上。 他怔怔地看着李妮妮,似乎没听懂李妮妮的话:“大人说什么?” 哪怕已经成了一片大陆的国王,但普沙密多罗-巽伽还是习惯称呼李妮妮为“大人”,就像他们初见时一样。 李妮妮还算喜欢这个省心的国王,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要结婚了。” 此刻达玛太子正坐在轻薄落地的幛幔中,挑一炉香。 袅袅的青烟拂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普沙密多罗-巽伽抬起头来望向他,正看到他层层帘幕后的侧影。 美丽清冷的男人,长长的睫毛隔着薄纱都能望见,正手执一把金色长勾,去挑开炉子里的渣灰。 普沙密多罗-巽伽忽然觉得心底酸涩难言,一种并不陌生的撕裂感,在他胸腔中像流水的波纹一样,慢慢激荡开来。 这种撕裂感,他这一年来每天都会有。 有时坐在大殿上望着他的执政官离开的背影时,会有。 有时他坐在他的大人这里,看到这个男人为他的大人烹水布茶,就会想起当年,他被人从奴隶市场挑走,第一次见到西伽蜜多大人时,原本是有机会留在西伽蜜多大人身边的。 但就是因为这个男人的一句话,他被带到了军队。 如果当时这个男宠不在大人身边,或者他没有说出那一句话,那么他……他如今是不是也可以留在西伽蜜多大人的小院里? 他是不是也可以每天都为大人煮煮饭、泡泡茶,是不是也能每天看见大人的睡颜,而不用在梦里辗转反侧地幻想。 大人每天苏醒后的第一眼,都会是他。 ……就像这个男人现在这样。 哪怕不会有权利,也不会成为国王,那也比现在……现在这样撕心裂肺的好。 普沙密多罗-巽伽仰头喝完了一整壶冷茶。 这个温和沉默的青年抬起头,有一刻,李妮妮几乎以为他要哭了。 但他的嘴唇颤动了几下,慢慢露出了一个笑来。 年轻的国王恭敬地在李妮妮身边半跪下来,用一种臣服而虔诚的姿态说: “那么就让我来为您操办婚礼吧,大人。” 达摩末罗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此荒谬而又超现实的事情——摄政王和神明要举办婚礼了。 这件事情影响太大,甚至会在一瞬间动摇神权和王权的根基,因此风声被瞒得很紧,甚至连武太郎和苏尔姬妲都不知道。 但李妮妮是实干派,一切繁琐的礼仪、漂亮的嫁衣,或者婚礼上要宴请来给自己增加排面的宾客,在她看来都是不需要的。 她一开始甚至不想举办婚宴,因为嫌弃古印度的婚礼流程过于繁琐,而且奇葩。 ——比如新娘的父母要用牛奶给新娘和新郎洗脚,又比如新郎和新娘的肩头要长到24圈白布…… 李妮妮根本不能想象那种当众洗脚的场景,甚至在想,这是不是对香港脚的人种歧视——难道有脚臭的新郎就不配结婚吗。 更不要说南亚次大陆上生活的古印度人,实在是太喜欢跳舞了。 一言不合,婚礼现场就会变成大型蹦迪现场。 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早上普沙密多罗-巽伽离开之后,立刻派来了两个祭司,询问李妮妮对婚礼的想法。 李妮妮被他们问得不厌其烦。 最后不管这些祭司说什么,李妮妮就只有一句话:“对不起,我雅利安语不大好。” 祭司们:“……” 两人中年轻一些的祭司,是李妮妮的狂热崇拜者,闻言痛心疾首道:“大人怎么可以对婚礼这么怠慢?是不是钱不够?是不是办不起?大人不要怕,我愿意拍卖我的祖宅,为大人凑钱举办婚礼!” 确实很穷的西伽蜜多大人:“……” 淦,被戳到了痛处。 而年老一些的那个祭司,则算盘打得更精——宫中的婚礼,这都是钱啊。 自从贵族制被废除,他们这些老祭司身上的家底几乎被刮光了,但王庭只要举办一场宴会,采办的食材摆件,件件从他们手中流过去,都能刮下油水,谁又会不希望这场婚礼办得盛大呢? 于是他也慷慨激昂地陈述了举办盛大婚礼的重要性。 李妮妮嫌他说话啰嗦浪费时间,最后直接命令他们一切从简,把他们都赶走了。 而等她站起身来的时候,才想起达玛太子一直坐在和她隔着一层幕帘的那间,却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后知后觉地回想了一下,她和老祭司的对话。 ——“就算您一切从简,但是神明那边总要合规制吧,不然神明大人为您下凡,您却连一场婚礼都不给他,神明大人会寒心的吧。” 李妮妮被那一句“为您下凡”肉麻到,条件反射地说:“他不需要。” “……” ——“礼服呢?您总不能连一件像样的礼服都不给神明大人吧,这可是最基本的尊重和爱意。” 这的确是最基本的。但李妮妮要养军队,确实穷得叮当响,她稍微想了一下一件印度王室的礼服上要镶嵌多少珠宝,这些珠宝能不能当饭吃……就立刻被刺激到了敏感的神经:“不需要珠宝,颜色对了就行。” “……” 李妮妮久违地感到了心虚。 她不确定地想,她刚才说的话,会很像渣男吗? 就是那种,“费尽手段娶到漂亮的高岭之花,却搞到手就不珍惜,连一场像样的婚礼都抠抠搜搜,甚至连剖腹产都不舍得让对方做,最后大人小孩一尸两命死在分娩台上”的……渣男,她不至于吧? 李妮妮带着一点逃避的心态,拉开了轻薄的落地纱帘。 第292节 夕岚颜色的长衫逶迤落地,达玛太子斜卧在长椅上,手中拿着一卷书,听见响动知道她来,也头也不抬。 那唇天生上翘,凤眼也似笑非笑。 眼底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钱帛多少我倒是不在乎。”清冷的美人散漫地翻过一页书:“只是我也没想到,我竟然连一件嫁衣都不值得……好在我不会生孩子,否则我岂不是要一尸两命躺在台上,嗯?” 作者有话说: 双更明……明天补上 我怎么觉得妮姐是个夫管严 第162章 救世主162 这几天有季风洋流经过南亚次大陆, 窗外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李妮妮走过去把窗户关上,不让雨水落进来。 “这几天的雨太大了,王宫厨房的屋顶要修缮一下, 不然怕是要漏水。” 李妮妮左言他顾,就是不正面回答到底要不要掏钱为达玛太子买高级嫁衣的问题。 她在屋内转来转去, 最后视线落到桌面上,普沙密多罗-巽伽刚送来的雅利安文政务报告书上。 “普沙密多罗-巽伽的字写得越来越好了, 有大家之风。” 达玛太子:“是吗?” 李妮妮成功转移了话题, 不禁松了一口气,立刻拿起桌上的报告,开始大力夸赞起普沙密多罗-巽伽的字来。 ——主要是对一个口袋里空空如也的一家之主, 要不要花费巨资买仪式感这个问题, 委实难了一点。 衣服……就是穿的啊。 嫁衣……不也是衣服吗? 镶了珠宝的嫁衣, 是能防火防水防小三, 还是能怎么着? 有心思花这钱, 她不如多去犒赏一次三军。 达玛太子听完李妮妮气势如虹的表扬, 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换了一个坐姿。 他原本单手支着额头, 斜斜倚在帘幕后的矮榻上,长发一半散落在衣襟, 一半迤逦拖在地毯上。 但此刻他坐起来,倾身到桌上拿了一支笔,在他看的那本书上写了几句话。 然后他把书递给李妮妮:“现在呢?” 李妮妮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手中的书:“什么现在?” 达玛太子:“是我的字好看,还是他的字好看?” 李妮妮:“……” 她好久没经历这种小学鸡斗气的场面了, 有些一言难尽, 但还是仔细看了看达玛太子在书上写的东西。 他可能是为了方便李妮妮比较, 不仅写了一行雅利安文, 还在下面写了一段中文,一段达罗毗荼文,一段梵文,和一段吐火罗文。 李妮妮合理怀疑达玛太子在炫耀自己的语言天赋,抬起头看向达玛太子。 达玛太子又恢复了那个随意的姿势:“怎么,你连续用了5个成语去夸普沙密多罗-巽伽的字,对我的字却没有一句评价吗?” 李妮妮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可以,但没必要……” 达玛太子打断她:“我觉得有必要。” “……”李妮妮绞尽脑汁:“你的字当然是翩若游龙,潇洒肆意,拐弯时若行云流水,撇捺时也力透纸背……” 她心里掰着指头数着自己用了几个成语,逐渐感觉到词穷:“……你看这个句号,打的真是铁画银钩。” “你看这个逗号,它还又大又黑……” “……” 达玛太子用扇子掩住唇角,秋水一般的眼眸看着李妮妮,长睫不停地颤动。 李妮妮辨别了两秒,才确定他是在笑。 神明既然都笑了…… 那就说明她这关确实是过了的吧。 镶嵌满珠宝的嫁衣什么的……也确实不用再买了吧? 李-贫穷-妮妮不确定地想。 说起来,其实她也有一点意见。 因为这场婚礼从头到尾,达玛太子都好像没有要出一分钱的意思。 哪怕现在人是她在养,费用也是默认她在出,她也不至于找一个棺材里蹦出来的神明要钱……但提都不提一句,就有点过分了吧。 李妮妮算了一下整个婚礼的基础花销,压力很大地去找了武太郎。 ……去找武太郎借钱结婚。 武太郎最近都泡在藏经阁。 李妮妮走进武太郎在藏经阁的专属隔间时,才发现他并没有在认真看书,而是在和□□激情对骂。 狗狗眼下垂的温柔男人叉着腰,对□□大声说:“你搞清楚,现在是我在养你,是我花钱给你买花生米,你凭什么觉得花生米味道不够好?” □□:“吱!” 武太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居然还敢提要求?我告诉你,你这种只会吃软饭的、没有廉耻心的土拨鼠,就只配吃最一般的花生米!” □□:“吱吱!” 李妮妮:“……” 感觉有被内涵到。 在普沙密多罗-巽伽发来的政府财政收支计划里,今年的财政收支一定是赤字,赤到说不定下个季度官僚的工资都发不出来的那种。 李妮妮一分钱掰做两半花,还觉得捉襟见肘。 她现在也很想对达玛太子说,像你这种只会吃软饭的神明,就不要挑了吧,我们随便找个神庙进去磕个头就好了,搞什么婚礼仪仗啊。 但她随即又想到达玛太子每天早上天不亮就爬起来给她煮饭的样子。 还有他每天晚上做完之后,像清洗什么精密仪器一样,仔仔细细给她清理的样子。 ……这才勉强将自己的渣男发言压了下去。 □□比上次李妮妮见到的大了一圈,李妮妮觉得它可能是怀孕了,探究地看了它一眼,就直截了当地对武太郎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我想向你借点钱。” 武太郎厌烦地把□□扫到一边,□□又爬回他的手心:“……借多少?” 李妮妮:“1万个古斯塔金币。” 武太郎吃惊道:“……你又想攻打哪个国家吗?” 李妮妮叹了一口气,有点焦虑地说:“不是,我想拿来结婚。” □□忽然凄厉地惨叫起来:“……吱吱吱吱!!!” 武太郎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把□□捏得太紧了,差点把它的眼珠子捏出来。 他有些神思不属地放下手中的土拨鼠:“你怎么会突然想到改嫁……不,你怎么会突然想到结婚呢?” 被朋友这么一问,李妮妮顿时感到更加焦虑了。 她抓了抓自己的长发,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啊,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为什么那么想不开,忽然就答应他结婚了呢。” 世界另一头,缅甸。 褚西岭和王德全背着猎户用的长-枪,来到了邱明丽的死亡地点。 邱明丽的尸体已经被运走了。 因为条件有限,没办法像一般的案发现场那样,用围绳围起来。 他们赶到现场时,地上到处都是脚印,证据链早被破坏的一塌糊涂。 王德全:“这一块没有监控,但根据目击证人的口述,邱明丽离开你的房间之后,在楼下遇到了吞钦,他们两个刚说了一分钟话,邱明丽就死了。” 褚西岭在邱明丽死亡的大树前蹲下:“吞钦是谁?” 王德全:“就是阿丽的哥哥。” 褚西岭:“阿丽是谁?” “……就是那个老式脱光衣服在河里等着你经过,还故意露点凑到你身边来,想要倒在你身上的女的,她家在这一带违法倒卖穿山甲。” 王德全露出了牙疼的表情:“她都和你说了三遍,她叫阿丽……你是不是除了李妮妮,眼睛里就看不见别的女的?” 褚西岭:“她和她们不一样。” 王德全:“天下的婆娘都是一对奶、两条腿,哪里不一样?” 褚西岭这次却没有回答。 他用手指碾了碾地上的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 王德全:“说起来,阿丽的哥哥是有谋杀邱明丽的动机的。” 褚西岭:“怎么说?” “他妹妹喜欢你,邱明丽也喜欢你,上一次阿丽从河里爬起来,酥-胸半露想倒在你身上的时候,邱明丽差点踢断了阿丽的肋骨。” 王德全说:“但那时你已经走到前面去了,没看到……她哥哥这次来,也是为了帮妹妹报仇。” 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一边感慨女人……不,应该是人的嫉妒心,一边道: “根据法医那边的鉴定,邱明丽死于内脏破裂。事发时,邱明丽和吞钦肩膀以下都隐藏在灌木丛里,目击者看不到吞钦对邱明丽做了什么……但的确存在吞钦一拳头把邱明丽的内脏打裂的可能性。” 褚西岭:“吞钦怎么说?”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第293节 王德全沉思了一会儿:“吞钦吓坏了,现在几乎处于半疯状态,不管审讯部的人怎么问,他都坚持是恶魔杀死了邱明丽。” 褚西岭:“详细的供词发给我看一下。” 王德全马上说:“好的,你要□□还是要微-信?” 褚西岭:“……那是聊天软件,办公有办公专用的加密软件。” “可是办公专用的加密软件里,有我发给你的李妮妮的调查档案。” 王德全慢吞吞地说:“我这不是怕你睹物思人吗?” 褚西岭听不下去:“我不会。” 王德全:“你不会什么?是你不会睹物,还是你不会思人?” 褚西岭:“都不会。”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王德全一脸“我看透你了”的表情:“我今天早上还看见你去洗床单了。” 褚西岭:“?” 王德全感叹道:“这得是梦里多激烈,连子弹头大内内都兜不住,能流到床单上啊。” 褚西岭:“……” 他的警惕性什么时候降到了这种地步,居然没发现被人追踪? ……不对,应该是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属下,居然凌晨4点爬起来,跟踪别人洗床单? 褚西岭站了起来,不再理会王德全对他和李妮妮关系的旁敲侧击,直接找审讯部的人要到了吞钦的供词。 供词里,吞钦的语序很乱,看上去的确是被吓坏了。 说的内容也很离奇。 他说当时,他的确在树丛里拦住了邱明丽,想要为自己的妹妹找回场子。 但他刚说了一句话,还没来得及对邱明丽动手,就看到邱明丽的肚子忽然凹陷了下去。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恶魔附身。 他眼睁睁看着邱明丽的肋骨,一根根凭空折断。 邱明丽惨叫着倒在地上,整个腹部就像是被颠来倒去的柔软米袋,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压了下去—— 她的内脏在一瞬间破裂,脾脏和肝脏被压出了汁水。 连胃部都碎裂开来。 一些细碎的内脏的碎片,进入了食道,从她的喉咙里咳了出来。 褚西岭若有所思地合上手机。 “你还记得我们在达玛太子地宫里,那个凭空自燃的丸子头吗?”他忽然说。 王德全:“记得。” “我怀疑她们都被某种东西控制了。”褚西岭说:“自燃和内脏破裂,都不过是这种东西的惩罚手——” 他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闭了闭眼,大步向临时基地走去。 王德全:“……你去干什么?” 褚西岭:“去解剖室。” 王德全:“……邱明丽已经被解剖完了!” “还没完,邱明丽的大脑还没被解剖。” 褚西岭眼眸沉黑:“……我可能找到‘时间献祭者’的献祭方式了。” 第163章 救世主163 达摩末罗这一场雨下了很多天。 南亚的季风吹拂过这片古老的大陆, 带来了丰沛的雨水、涨潮搁浅的鱼群,和肥沃的土地。 雨停的那天,褚西岭收到了邱明丽的大脑解剖报告。 法医专家们在邱明丽的大脑里, 找到了一枚sim卡。 具体来说,他们是在邱明丽的额叶里发现了这玩意儿。 额叶是大脑发育中最高级的部分, 在额叶的内侧面,有一个叫旁中央小叶的地方, 负责人一生所有的思维、计划, 和情感。 法医们一打开邱明丽的脑壳,就看到这枚sim卡。 但是却不敢直接取下它。 因为它上面的超微结构,微小到到和原子核有得一拼, 竟然连普通显微镜都看不清楚。 褚西岭连夜调来了溯源部最精尖的专家组, 用高倍显微镜和微电流信号, 激活追溯邱明丽神经元中的钠-钾离子通道。 最后专家组们发现, 这枚sim卡中的每一个接触位点, 都已经与邱明丽的大脑神经元突触紧密连接在一起。 这已经不是一张sim卡。 这就是邱明丽大脑中的一部分。 做神经元追踪的, 是一个21岁的少女,外表清纯可爱, 履历灿烂辉煌。12岁就已经高中毕业,13岁进了大学天才少年班, 20岁已经是国际署科学院主任研究员,21岁就混成了褚西岭手下的二把手。 她将神经元报告交给褚西岭的时候,依依不舍。 褚西岭从她手中抽了两下,都没能把邱明丽的大脑切片抽-出来。 “……这张sim卡绝对是超前于我们这个时代上百年的技术。要么你再给我一天, 再让我研究一下?” 少女一面看着手中的大脑切片, 嘀嘀咕咕地抱怨道: “这么重要的东西, 你们居然只给我配了一台暗场镜, 害我只能看到神经细胞的轮廓,根本看不清树突和轴突是怎么和sim卡里的电路芯片连接的……你们溯源部也太抠了吧!!” 褚西岭提醒她:“是‘我们’溯源部。” 少女才不承认这么寒酸的部门是她的。 “我的要求也不高。”少女比了一个指尖:“如果你们能给我配一台dic镜,我就可以清楚地找到这些神经的连接脉络了!也可以看清楚这张sim卡的具体结构了!” 褚西岭毫无商量余地:“不行,我们经费有限。” 少女撅起嘴:“真的不可以通融吗?” 褚西岭:“不可以。” 少女:“我不会让你吃亏的!只要你愿意通融,我可以白睡你!” 褚西岭:“?” 少女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是你的话,我也可以让你做攻……但你别得寸进尺!我牺牲很大了!我平时都是攻别人的!” “……??” 褚西岭觉得自己和现在年轻人的脑回路中间,恐怕隔着一个马六甲海峡。 他不容拒绝从她手里抽-出邱明丽的大脑:“抱歉,我们组织不提供这种违法的身体交易。” 少女看褚西岭油盐不进,最后只能遗憾离开。 一旁的王德全看完全程,已经笑到打跌。 “这是第几个找你自荐枕席的女人?”王德全回忆了一下:“等等,我怎么记得找你自荐枕席的也不完全是女人?好像也有过男……” 褚西岭抬起头,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好了好了。”王德全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我们部长钢铁直,好了吧。”但是钢铁用高温火焰烧一烧就能弯这件事,他就不说了。 褚西岭又低下头,继续去看手里的报告。 “不过我觉得吧,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王德全靠在桌边,一副街道办主任拉郎配的姿势:“这么多倒追你的男男女女,排起队都能绕溯源部大楼两圈了,你就真的完全不动心?” 褚西岭没有表情,又翻过了一页报告。 “组织都对我下命令了,要我关心一下你的个人问题。” ——主要褚西岭一天不结婚,溯源部下面那些女职员男职员就觉得自己还有希望,把好好的溯源部搞得跟个鸡笼似的……这不是耽搁他们响应国家二胎政策的号召吗! 褚西岭:“是吗?” 他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没有讨论的必要,连一个眼风都没给他。 王德全有一点泄气,把玩着褚西岭放在桌面上的一支笔,绞尽脑汁道: “其实刚才那姑娘就很好啊,论脑子,我们最突出的天才少女,总不会比不过李妮妮吧……论长相,客观上来说她也比妮儿强那么一点点……” 王德全说着说着,忽然灵光一现:“……而且她还喜欢做攻!这样那个时你只要躺着就好了,根本不需要动!她自己就会动!……妙啊!” “……” 褚西岭这次终于给了他一点反应。 他用一种非常不尊老爱幼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是如此冷峻……王德全怀疑他想扣自己工资。 褚西岭:“你如果没有事情做,就出去把垃圾倒一下。” 不是扣工资就好。 王德全松了一口气,但马上又生气起来——这倒霉孩子怎么说话的呢! “我这不是担心你还惦记着那个……那个不可能的女人李妮妮吗!” 褚西岭:“我没有惦记她。” 王德全……这话说着谁信呢!“你昨天签的报告上,都精神恍惚到把自己的名字签成李妮妮的名字了……你以为你拿小学生涂改液改过了,我就看不出来了吗!” 这也是上面组织担心褚西岭个人问题的真正原因之一——身为溯源部首席,一个指令的错误,牵系到的可是千万人的性命。 如果他一直处于现在这种状态,溯源部首席这个位置也会被换掉。 褚西岭头也不抬地说:“这只是一个意外,以后不会发生。” 王德全:“你应该知道,溯源部剩余的电量,已经不足以支撑你再进行一次时空穿越了。” 第294节 褚西岭:“我知道。” 王德全:“如果你敢用时空偷渡者的方法穿越时空,你会立刻登上溯源部的追杀名单,身体里的反背叛机器人也会立刻爆破。” 所以说这真是一道无解的题。 他们真的不是想干涉褚西岭的恋爱自由,而是他和李妮妮真的没可能。 本来上一次他们从达摩末罗回来,剩余的电量是够再进行一次时空穿越的。 褚西岭放手放得那么爽快,未尝不是抱着“以后还能再穿越一次”“这一次离开不是结局”的想法。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邱明丽居然跟在他们后面,偷偷去了达摩末罗。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偷渡时空。 也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从始到终跟在他们身后,却丝毫不被他们发觉的。 他们只知道,邱明丽一个人,耗尽了溯源部近半个世纪里剩余的所有电量。 这就意味着,褚西岭此生都不可能再见到李妮妮了。 谁又能想到,那一天短暂又仓促的告别,竟然就是他们之间,最后的诀别呢。 …… 想到这里,王德全也有一点难过。 但好在褚西岭和李妮妮从头到尾,相处也不过两个多月。 这短暂又浅薄的一见钟情,哪怕初期的确如火般燃烧。 可时间一旦长了,再浓烈的感情,应该……总会……有淡去的一天的吧? 夜深了。 褚西岭独自一人回到他买的小户型。 倒不是因为钱的问题,纯粹是因为他的敏感身份决定了他不能长期雇佣任何第三方家政服务,而他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打扫房间上,买大房子就显得鸡肋了。 但是李妮妮看起来,好像更喜欢大房子。 在达玛岛上,她总是在允许被挑的房间范围里,选择面积最大的那个。 他曾经想过,如果要换大房子,他每天清晨提前一小时起床煮饭拖地打扫卫生,应该也来得及。 毕竟李妮妮瘦得就像一颗小白菜,因为骨相的关系,眉眼间还带着一些天真的稚嫩感。 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能舍得让她做家务的类型。 褚西岭拎着一条鱼,“啪嗒”一下打开灯。 他脱下了白天的制服,白色t恤裹着夯实肌肉,在灶台上熟练地打火。 他嘴里叼着一根烟,把油喷在无烟锅的锅底。 鱼挣扎着被下了锅。 它已经被开膛破肚,抛去内脏,但是它总以为自己没有死。 褚西岭看着那一条在锅中不断挣扎、想要越出锅盖逃狱的鱼,恍然觉得那竟是自己。 他感情淡薄,从未有一个人,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了这样深刻的记忆。 哪怕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两个月。 但一刀被捅死的人,会在乎那刀捅的是快还是慢吗?不管相处的时间是多少,结局都是一样的。 他也已经被人开膛破肚,抛去心脏。 但他居然还在妄想自己,不会死。 褚西岭在锅前站了一会儿。 焦糊味慢慢散溢出来。 他没再管锅里的鱼,而是掏出了电话,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工作号码。 “……喂。”少女的喘-息声从电话那头传递过来。 褚西岭像没听见一样:“我有事要拜托你。” 天才少女听到褚西岭冷静的语调,就觉得生气:“……高高在上的溯源部首席,能有什么事情拜托我这个卑微的下属……属……属……啊啊啊……” 电话那边的另一方不知道做了什么,少女发出一阵悠长的……那什么声音。 但她很快清醒过来,并且因为过于羞愧,恼怒地责怪褚西岭:“……哪怕是首席,也要分分场合吧!在这种时候打扰属下真的好吗!” 褚西岭:“我会资助你的研究。” 电话那头的喘-息声立刻停了。 像是少女用枕头把对方的嘴巴鼻子捂住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又像是少女把男人从床上踢下去了。 褚西岭神色不动。 这种程度的尴尬,放在普通人身上都要社死了,但还不足以让他动容。 片刻之后。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天才少女换了一个房间,有些怀疑地说:“你真的要资助我去研究那张卡?” 褚西岭:“对。” 天才少女:“那你应该知道这种时空物理性质的研究,一台dic镜只是开胃小菜,后面需要填补进来的金额,绝对是现在的溯源部无法承受的吧。” 褚西岭:“我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要显微镜只是一个引子,这种研究后续的资金,就像是黑洞一样,根本填不满,他白天才会断然拒绝她的请求。 但是—— “不是走溯源部的账,而是我单独资助你。”褚西岭说。 他需要联系上李妮妮。 “既然做成了sim卡的形式,就说明它具有信号发射功能……我有证据证明,这张卡发出的信号可以穿越时空。我要你找到让它发射信号和接收信号的方法。” 哪怕不能过去,也想再听一次她的声音,哪怕一秒也好。 褚西岭觉得自己犹如那条被煎熟的鱼,身上的水分已经被蒸发到干涸,需要一场来自她的雨。 “你哪来的那么多钱?”电话那头的少女酸溜溜道:“我知道溯源部首席的工资很高,非常高,十分高……但也没有这么高吧?” “按照账面上的工资,你挣100年也挣不到这种研究的资金……”少女忽然恍然大悟:“天啊,你是去贩-毒了吗褚首席?” 褚西岭:“……” 褚西岭:“钱你不用管,我会弄到,就问你接不接受这个委托。” “接啊。”少女立刻说:“有人自愿当冤大头给我宰,还不要求我睡你,这种好事我为什么不接?” 褚西岭:“成交。” “好的。”少女干脆地说。 但是她在褚西岭挂电话之前,又飞快地确认了一句:“可你真的不需要我睡你吗首席?我有18厘米长的‘假肢’哦,为了让我们的合作更加愉快,我愿意带着我18厘米长的‘假肢’免费来睡——” “……” 褚西岭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忽略“震惊!溯源部为什么‘假肢’成风”这个严肃的问题……褚西岭望着锅中已经黑成焦炭一般的鱼,终于觉得自己从离开达摩末罗那天起,就一直没有归位的心脏,慢慢回到了自己的胸腔。 噗通。 那是心在跳。 他终于……终于又可以听到李妮妮的声音了。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今天高速上太堵了,比预计迟了一点。 第164章 救世主164 秋天快到来的时候, 李妮妮的婚礼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李妮妮找武太郎借了一万个古斯塔金币,又找苏尔姬妲借了五千,最后还是没凑够钱, 只好去了元老院,找大法官维耶瓦哈里伽他们又借了一圈。 维耶瓦哈里伽掏钱的时候有点惶恐:“您又要攻打哪个国家吗?” 李妮妮:“……不, 我只是想结婚而已。” 被迫掏钱的元老院首席们也有点惶恐:“国库已经穷成这样了,连一场婚礼都办不了了吗?……我们果然应该加税吧!” 李妮妮耐心地解释道:“……不, 国库有钱, 只是我比较穷而已。” 结果回来的时候,又看到达玛太子在宫殿前提着一盏灯等她。 看见她,他就向她伸出手来, 笑吟吟地说:“这几天买菜的钱花完了, 大人带钱回来了吗?” 李妮妮:“……” 感受到了被婚姻支配的恐惧。 ……这婚不结也罢! 索性宫廷里没什么事, 为了节省吃饭的钱, 李妮妮这两天都躲在武太郎家蹭饭。 她每天睡醒了就过来,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磨磨蹭蹭地回去, 羞愧地面对达玛太子笑吟吟的脸。 ……她居然连饭钱都拿不出来,她不是一个好丈夫了。 她长久地待在武太郎的府邸里, 有事的时候就喂一喂□□,没事的时候就双目无神地倒在地毯上, 举着那张sim卡发呆,活像一床失去了梦想的大被子。 “……达玛太子怎么可能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他衣襟上别的那颗小小的、不起眼的宝石,就够养你一辈子了。” 武太郎想不通达玛太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背后和李妮妮吐槽。 第295节 不管怎么想, 这都不像是达玛太子的做派。 ——至少在他关于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记忆里, 达玛太子一直都是为西伽蜜多出钱的那个人, 说是为李妮妮一掷千金也不为过。 他毫不怀疑,如果李妮妮开口想要一个国家,达玛太子也会倾一国之力为她买来。 让李妮妮上交菜钱这种事……不管怎么看,都更像是他武太郎和李妮妮的相处模式。 当年的西伽蜜多,可是达玛太子唯一承认的继承人。 达玛太子一开始甚至是将她当做帝国王储培养。 虽然后面路越走越偏,女王成了王后,但达玛太子对李妮妮向来十分大方,她手上的钱,比西域一些小国国主更多。 而他武太郎,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国王子罢了。因为买不起砖头,他家的王宫宫殿都是用石头搭的。 ……那日常相处里,当然是李妮妮出钱了! 达玛太子学他做什么。 武太郎这两天用芒果腌制了一些芒果干,正好一半拿来给□□磨牙,一半拿来给李妮妮磨牙。 □□这几天被李妮妮喂得胖了很多,要不是因为这是一只公老鼠,武太郎都差点以为它怀孕了。 他看着李妮妮一副毫无危机感,缩在他的扶手椅上玩老鼠的样子,忍了忍,终于忍不住说: “你一连两天待在我这儿了,你未婚夫都没有意见吗?” 李妮妮回忆了一下,达玛太子每天等到她晚归时的脸色……然后发现自己根本猜不透这种情绪不形于色的男人心里在想什么。 “他也没有说什么……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怎么可能没有意见!武太郎放下芒果干,压下心里的不安:“你把你们俩的对话说一说,我来给你参谋一下。” 李妮妮于是绞尽脑汁地回想了一下:“他问我,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武太郎听到这句话就觉得不妙:“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李妮妮觉得自己回答得很得体:“我说你很好,你没做错什么,饭也很好吃,继续保持这样就行了。” 武太郎有点一言难尽。 这个口气摆明就是敷衍,如果对方真的没有做错什么,作为马上就要结婚的妻子,怎么可能每天不着家,天天呆在另一个男人家里! 武太郎对自己的小命感到担忧。 他的确是很想给达玛太子戴绿帽没错……但这绿帽也戴得未免高调了一点。 李妮妮想了想:“然后他又和我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不舒服,问我能不能留在家里陪他。” 武太郎心里不祥的预感更重了:“……那你又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我能怎么回答,心脑血管问题这么复杂,我又不是医生。”李妮妮莫名其妙道:“而且我还要处理政务,还要安排婚礼,很忙的好不好?我当然只能让他多喝热水了。” “……” 没救了。武太郎绝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 这么漫长的时光里,除了恨意和嫉妒,他生平第一次,有点同情达玛太子。 喜欢上李妮妮这种人,说是折寿10年都不为过吧。 而至于嫉妒……或许是在无数次的重启和轮回里,他已经慢慢意识到,得到李妮妮的爱是不可能的。 谁都无法得到李妮妮的爱。 就像谁都不可能得到佛陀的爱。 佛陀迦摩尼也有孩子,还有两个。 在这一方面,李妮妮就像佛陀,她或许会停下来与你结婚生子、成立家庭,但她的心永远不会停留在你这里。 她的心是一艘前进的航船,只要前方的海域还没有到达尽头,她就会不断地前行探索,而不会在乎自己把什么人抛在了身后。 所以他的嫉妒心,在漫长的时光里,也逐渐消泯了。 因为他知道,没有人能得到李妮妮。 哪怕是神明,也无法摘下月亮。 那又有什么好嫉妒的呢? 他仰慕西伽蜜多,就像仰慕月亮。 只要月亮不被任何人所拥有,那即便月亮落不到他的怀里,也没有关系。 …… 李妮妮今天离开的时候,武太郎抱给她一条小狗。 狗是棕色的,腿特别短,站在地上就看不见jiojio了,笑起来还有点眯眯眼。 李妮妮:……笑起来? 武太郎告诫她:“这是柴犬,比较挑食,你不要喂它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妮妮:“……柴犬的腿为什么这么短?” “它还有一点柯基的血统。”武太郎强调道:“所以很珍贵,我就借你养两天,你绝对不能给我养死了,知道吗?” 李妮妮:“……” 按理,柴犬应该是中国松狮犬和日本的一种什么犬杂交出来的犬种。李妮妮也不知道为什么武太郎能在这个年代的南亚次大陆,找到柴犬和柯基的杂交犬。 李妮妮把柴犬带到了王宫,依然在踏进宫殿的第一秒就看到了达玛太子。 他好像一直坐在前殿的书桌前写字。 因为这个房间离花园最近,这样每当听到花园里传来脚步声,他就可以第一时间走出来迎接她。 但这一次,达玛太子刚跨出门槛,就看到李妮妮怀里抱的小柴。 达玛太子:“……哪来的小狗?” “我那个叫武太郎的朋友送的。”李妮妮有些困扰地说:“他说他府邸里的花园不够大,不好遛狗,就送到我们这儿来养几天。” ……说什么不好遛狗,明明就是舍不得自己家被拆家,难道她的花园就是能随便被狗子拆的吗! 达玛太子:“……” 他眯起眼睛望着李妮妮怀里的生物。 柴犬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威胁和……杀杀杀杀意?在神明的目光下,不安地动了动耳朵。 达玛太子收回视线,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厨房开始学习做狗饭。 李妮妮抱着柴犬,跟在他身后:“你今天又是在门口等我吗?” 达玛太子从壁橱上取下鎏金的精致小锅:“是啊。” 李妮妮:“门口那个书房,四面都是空的,风太大了,你以后别在那里等我了。” 达玛太子闻言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我这不是怕有人玩得乐不思蜀,忘了回家了?” 怀里的柴犬不停地乱动,李妮妮在它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柴犬嗷了一声。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从达玛太子的语气中意识到了什么:“我是不是又让你没有安全感了?” 你什么时候让我有安全感过? 但达玛太子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他一面在架子上寻找狗饭可以用的香料,一面带着笑意道: “不是你的缘故,是我有前车之鉴。” “我的前一任妻子,就是在婚礼前夕,和她一个爱养狗的朋友跑了。” 李妮妮:“……” 达玛太子回头看着李妮妮和她怀里的狗,又微微一笑。 “结果我的这一任妻子,在婚礼前夕,又和一个爱养狗的朋友玩到一起了。” 李妮妮:“……” 这经历听起来实在是有点惨,她摸了摸鼻子,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怀里的柴犬又胖又重,达玛太子怕她手臂酸,伸手摸了摸柴犬的耳朵,将小柴接了过来。 达玛太子的怀抱有些冷,柴犬下意识地嗷了一声。 只是那声音刚冒出一点头,达玛太子就轻轻拍了拍它的耳朵。 柴犬整个狗抖了抖,再次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丝明显的杀意。 柴犬:“……” 到底是什么人会对一只可爱的小狗勾释放杀意! 它安静如鸡地被达玛太子放在了地上,还用尾巴讨好地摆了摆,试图让眼前这个人类感觉到自己的萌点。 完全看不出是一只会拆家的狗子。 李妮妮:“……” 什么叫殿堂级的御狗之术! 这就是了! 摆脱了狗子的李妮妮终于把思绪转回了正事。 她突然想到,如果达玛太子那位王后,在婚礼前逃跑了……那这婚礼不就没结成吗? 那达玛太子为什么还要称呼这个女人为王后呢? 难道是因为婚礼前夕老婆跑了,他意难平? 或许是她脸上求知若渴的表情过于明显,达玛太子淡淡瞥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为她解惑道: “当年我所在的国度,是神国,举国以神明为尊。举行婚礼只是因为考虑到她凡人的身份,想给她一个人间的仪式。实际上在这场婚礼前,我早已与她在神明面前通禀了姓名,那才是真正的婚典。” 原来如此……李妮妮感叹道:“你好有心。” “是啊。”达玛太子含笑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莫名让李妮妮全身一个激灵,顿时像狗子一样安静如鸡。 “我为她花了12万分的心思,她想到的,没想到的,我都替她想到了。她想要的,不想要的,我都替她找来了。” 达玛太子在水池边洗干净自己刚刚摸了狗子的手指。 第296节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粼粼的水波中,仿佛雪白冰冷的玉石。 “若我有一分心思,也拆成了三分给她,恨不得将一切献到她面前……可她还是和一个养狗的跑了。” 李妮妮:“……” 她忽然觉得,她不应该把柴犬放在达玛太子身边。 太危险了,这可是夺妻之仇。 可说到底,狗子又做错了什么呢?达玛太子堂堂一介神明,总不至于杀狗泄愤吧? 李妮妮不确定地想,正好低头看见地上的小柴露出了一个……一个邪魅的微笑。 柴犬的笑容真是太魔性了……李妮妮默默重新把狗子抱在了怀里,像抱了一个小火炉。 但还是不对。 李妮妮再次发现了华点:“可是……你为什么要通禀神明,你自己不就是神明吗?” “——那么这就又回到了那个人类问了几千年的问题。” 达玛太子从香炉中勾了一块价值千金的炭火,放在了炉灶上,借着这点昂贵的余温,开始蒸西兰花、胡萝卜和鸡肉碎。 一介神明,狗饭居然做得像模像样。 李妮妮看着他漫不经心地将鸡肉撕成一条一条,夕阳下的侧影精致又温柔: “世界是神明创造的……那又是谁,创造了神明呢?” 作者有话说: 放心,明天周三晚上12点前会有四更的!我们说到做到!但是今天晚上太困了我要睡觉了,天大的事明天再说(拖延症的日常) 第165章 救世主165 李妮妮:“你的意思是, 你也是被创造的吗?” 达玛太子:“人皆有父母,这世上谁不是被创造的呢?” 李妮妮:“你不要避重就轻,也不要和我插科打混, 我说的是人类这个种族的创造,不是单个人的创造。” 达玛太子:“人生于神。” 李妮妮:“那神又从哪里来?” 达玛太子:“若你问的是斯宾诺莎的上帝, 那么神明就是自然、世界和宇宙本身。” 李妮妮一听他开始不说人话,就知道这个问题问不下去了。 因为他说了, 她也听不懂。 于是李妮妮又转而问道:“你不是说, 世间的一切尽在你眼中?你的前妻知道这一点吗?” 达玛太子:“知道。” 因为这是没有办法遮掩的事——他不可能不在西伽蜜多面前露出马脚。 漫长的相处里,他纵然可以做得滴水不漏,但只要西伽蜜多故意和别的男人亲近一些, 他就无法忍耐……这么两三次之后, 西伽蜜多就算是个智障, 也会意识到自己身处在他严密监控之下。 李妮妮心里顿时觉得达玛太子这个王后也蛮惨的。 24小时监控, 那岂不是连拉屎都—— “那她为什么还要跑呢?既然世间的一切都在你眼中, 那她就应该知道自己跑不掉才对。” 达玛太子微微笑了笑:“她很聪明, 找到了能够屏蔽我追踪的方法。” 屏蔽……追踪?李妮妮虚心请教道:“这又是什么原理呢?” 达玛太子用了一个李妮妮能理解的说法:“原子碰撞会产生中子散裂,你知道物理学家们是用什么办法, 来跟踪超强度加速器里千万亿个粒子的轨迹吗?” 李妮妮:“……粒子束建模?” “你可以这么简单理解。”达玛太子温柔地“嗯”了一声:“这个世间的一切在出现之前,都在我的脑海里以粒子束建模的形式存在, 我因此得以同时追踪千万亿个粒子的动向,它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在我眼中,就如同摊开的画卷。” 李妮妮艰难地想了想:“……我不能理解。” 这种大脑……已经和她不是一种类型的生物了吧! 李妮妮更加虚心地问:“还有更简单的理解吗?” 达玛太子便想了一个更简单的说法:“那你就把这个世界当成一个自动执行的电脑系统,我是这个系统的监控者和执行者, 因此可以追踪每个app的走向。” ……这的确够简单了。 但她还是无法想象! 如果把这种模式讲给苏尔姬妲听, 苏尔姬妲可能会更容易理解。 这不就是一本普通系统言情的背景吗! 这种的剧情线, 一般是高高在上的主神垂下了自己无情无欲的头颅, 对平凡的凡人女主爱得欲-生欲-死。 达玛太子就是这个世界的主神,主神当然可以知道世间的一切。 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但李妮妮就是不能理解。 因为她马上就会想到,电脑系统中的杀毒软件可以查询各个磁盘,这是因为各个磁盘都赋予了这个杀毒软件权限。 可达玛太子是怎么回事?他的神经元细胞居然可以访问别人的神经元细胞吗? 而且他的大脑要分析数据,至少要接收信号吧,这个信号又是通过什么介质传播?用的是什么载体?光? 可她也没看见光缆和信号转接塔,那这么多信号是怎么汇聚到达玛太子身上的? 更重要的是,之前在龙卷风里,达玛太子的尸体护住她的时候,脑袋在船衔上磕出过一个伤口。 李妮妮确定自己看见,达玛太子的脑壳里面的确装的是骨头和脑浆,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信号解析器。 李妮妮:“……” 想不明白。 头痛。 她不配□□因斯坦的门徒了。 达玛太子好笑地看着她,长指摸了摸她的腮:“想不明白就别想了。” 李妮妮要是能做到不想,那就不是李妮妮了。 她绞尽脑汁中,倒是不经意想起了,自己只要盖着被子就能屏蔽达玛太子的事。 ……这又是什么原理呢? 再进一步问,她披着被子就能屏蔽达玛太子这个功能,难道也是达玛皇后留给她的吗? 再再进一步问……难道达玛太子的那个皇后,逃婚的时候,也是披着被子走的吗? 李妮妮觉得这个画面有点美。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出来了。 这没什么好遮掩的——达玛太子这么聪明,肯定已经发现每当她跑去上厕所的时候,总是要在身上披一件被子的事了。 这就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归根结底还是她太高调。 如果她能抛弃当面上厕所的羞耻感,就可以把这个秘密藏得更久一点了。 说不定还能成为以后的一张王牌。 李妮妮沉痛地想。 “……”达玛太子说:“我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也不是这种没有格调的偷窥癖,你可以大胆地使用盥洗室。” 李妮妮根本不相信。 达玛太子叹了一口气。 “我前妻逃婚时并没有披被子,你的那床小被子,只是无数种唤醒屏蔽的形式之一——就像是app的图标,可以是这样,也可以是那样。” “你可以把这床被子理解为一种防火墙,也可以理解为变色龙和隐形飞机。” 这只是简单的比喻,实际上这个世界的运转原理,比这要复杂的多。 假如每一个生物都是一组特殊的“数据”,那么要对他屏蔽这组“数据”,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组“数据”伪装成另一组“数据”。 西伽蜜多要在没有任何物理基础知识的情况下,在庞大的数据流中掩藏一组数据,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她成功了。 她不仅藏起了她自己,她还藏起了那个小国王子。 她是如此聪慧,在认识那个小国王子之前,就提前挑中了他。 她从一开始就对他屏蔽了那个小国王子,以至于她逃离婚礼时,他竟对那个王子一无所知。 又因为那个王子身份太低,对他而言犹如尘埃,他甚至没有去“备份”那个小国王子的数据。 人能看得见尘埃,但又有谁会去在意一粒尘埃呢? 西伽蜜多利用了他这个盲点。 他至今都没有见过那位胆敢帮助西伽蜜多背叛自己的小国王子。 他只知道这个男人没有死——他能感觉到。 西伽蜜多将他藏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不知做了什么手脚,竟然将这个男人藏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但这没有关系。 达玛太子漫不经心地想。 西伽蜜多藏着这个男人,一定有什么重要的目的在。 这样庞大的数据库,哪怕一条条筛选,找到这个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顶多就是花的时间长点,多耗费几枚“电池”罢了。 一旦他找到了—— 第297节 “吱!” 李妮妮背后衣服一阵沙沙作响,一只小老鼠爪子勾着她脊背上的沙丽,滴溜溜地从她的领口钻出来。 □□一脸天真地站在她的肩膀,从嘴巴里抠出了一个花生米。 李妮妮:“……” 达玛太子:“……” 这老鼠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两人默默的看着李妮妮肩膀上的土拨鼠,又一路顺着李妮妮的手臂,吱溜溜地爬到她怀里,站在了狗子的脑袋。 这个位置本来很拉风,结果它一抬头就看见了达玛太子的脸……顿时吓得手上的花生米都不要了,一溜烟缩回了李妮妮的袖子。 ……达玛太子难道有什么动物的逆buff吗? 李妮妮陷入了沉默。 达玛太子也沉默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这个徘徊不去的问题。 “这只老鼠是怀孕了吗?” “……没有。”李妮妮沉痛地说:“它只是长胖了。” 达玛太子:“……怎么能胖成这样?” 李妮妮当然不会说都是自己喂出来的,立刻甩锅:“都怪厨房新来的阿姨炒花生米太好吃了!它太喜欢吃花生米了!” “原来如此。”达玛太子若有所思:“那我就不用给它做鼠饭了?” “……它有花生米就可以了。”李妮妮怎么敢使唤达玛太子给□□做鼠饭。 她还没忘记达玛太子刚醒那段时间,每天没事就用手指拨弄着□□,一副对□□有特殊兴趣的样子……可以说是□□的鼠生阴影了。 ……别说做鼠饭了,他不把□□做成饭都很好了吧! 李妮妮:“但它确实太胖了,要么给它做一个滚轮,让它每天在滚轮上跑步?” 达玛太子:“……我们是什么家庭?何必要用这么寒酸的办法。” 然后李妮妮就见识到了,来自达玛太子高贵家庭的“不寒酸”的办法。 他直接派一队黑甲武士武士,每天按照早中晚三次,按编号顺序,排队带着□□在花园里跑步。 于是被达玛太子挑中的那几个上将级别的黑甲武士,怀着一种茫然的心情,接受了来自国家最高领导人下达的……每天遛一只老鼠的指令。 ……这不可能只是一只普通的老鼠,这只老鼠身上一定怀着重大的机密! □□就这么迎来了它鼠生最痛苦的时光。 另一头,李妮妮也迎来了她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光。 因为达玛太子对李妮妮随便敲定的婚服样式不满意,竟然亲自将作坊中的几百匹最好的红色布料都拉回了他们的庭院。 然后他把她按在庭院里,在她身上一件一件比对着,在李妮妮看来毫无区别的布料。 “这一件好像更显气色一点?”达玛太子若有所思:“还是你更喜欢这一件?” 李妮妮:“…………不都是一样的吗。”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这是海棠红,这是珊瑚红,那边那几件分别是豆沙红,朱砂红,樱桃红,品红,绯红……”达玛太子轻柔道:“你选择哪一种?” 李妮妮:“…………” 她选择狗带。 李妮妮很少会去做家务,什么洗衣服做饭啊,她是不会动手的,因为她觉得浪费生命。 ……但就算太子承包了家务,现在逼她坐在这里试颜色,就不浪费生命了吗! 李妮妮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红”字怎么写了。 李妮妮想了想,委婉地推辞道:“要不你挑一个你最喜欢的就好?” 达玛太子站在一层一层的花树下,长长的乌发垂落下来。 他只要站在那里,就是空濛雨后山水间,唯一一抹艳色。 李妮妮恍惚觉得那长发,竟比之前还要再长一点……上次变短以后,达玛太子的长发才刚刚没过腰,现在已经快到膝盖了。 错觉吗? 没等她比对完达玛太子的长发,就听达玛太子若有所思道:“穿在你身上,我都很喜欢……要么我们一样做一件吧。” 李妮妮:“…………” 我们没!钱!啊! 你清醒一点!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2更,还有第3更和第4更……我们一定能做到! 第166章 救世主166 贫贱夫妻百事哀。 李妮妮深以为然。 大家都觉得位高权重的人一定有钱, 这其实是一个误解,越大的公司杠杆率越高,它的资产里绝大部分都是负债。 李妮妮也是一样。 作为一个连嫁衣都买不起的摄政王, 她觉得结婚这事儿实在太花钱了,还是不婚不育保平安。 不过说到“育”这件事—— 李妮妮突发奇想道:“如果我们俩离婚, 孩子跟谁呢?” 达玛太子:“……为什么我们要离婚呢?” 李妮妮:“现在国际离婚率都超50%了,离婚才是常态吧, 在一起白头到老反倒不是很正常。” 达玛太子正在给□□洗澡, 闻言手指顿了顿,再继续去撸鼠耳朵。 □□像是石化了一样,战战兢兢地站在他的手心里。 他顿了许久, 才慢条斯理的说:“……不会离婚, 结婚以后你会和我在一起, 长长久久。” “这不可能做到的吧。”李妮妮:“你不会老, 而我会老, 我只是你人生中的沧海一粟罢了。” “你愿意的话, 可以和我一起永生。”达玛太子随意道:“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等我们过完这一生, 我可以跟随你一起陨落。” ……话题忽然变得沉重了起来,李妮妮顿时压力山大。 她于是转移话题道:“那孩子呢?” 达玛太子想了想:“孩子的话, 10岁以后就可以赶出去了。” 李妮妮:“……10岁干嘛来着?” 达玛太子蹙起眉:“你觉得10岁太晚了?也是,神明的孩子自理能力比较强,你不愿意养祂的话,5岁就可以把祂赶出去自立了。” 李妮妮:“…………” 李妮妮诚恳地说:“你还是去绝育吧。” 正好洗到了□□被绝育的地方的达玛太子:“……” 另一头, 溯源部, 上海总部。 中法合作生化实验室中人来人往, 穿着白大褂带着防护镜的科研人员在走廊上穿梭。 这里学历最低博士起步, 就连喂小白鼠的姐姐都是某某顶尖大学的博士,但由于自身科研能力比较弱,无法成为研究员,只好硬挤进来,抢一个铁饭碗。 这一方面是因为溯源部待遇确实很高。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科学而非科技的凋零。 科学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 在2150年之后的时代,自然资源的萎缩让国际上大部分的政府,都自发降低了人民受教育的时间长度,企图让大部分人保持“识字”但是“未开化”的状态。 公民们没有受到充分的教育,因而他们无法思索比衣、食、住、行更抽象的东西。百姓对宇宙、自然、真理都不感兴趣,因而他们才能温顺地进入最低端的制造业工厂,甘愿做着最机械、最无趣的工作。 或者他们也可以成为朴实的农民,一日复一日的守着农田,耗费整整一年的时间,耕田、播种、浇水——都是百年前,用大规模机械化生产几天就能做完的事情。 但是大规模农业机械化生产,已经被联合国禁止使用了,因为它提高了人民的失业率。 不是说制造业或者农业就不好,或不值得人尊崇——而是机械化的工作,的确会扼杀人类大脑的创造性,让他们彻底失去思考的能力。 这个时代,思想已死。 如此的背景下,大学本科以上的学历就显得有些鸡肋,除了溯源部和其他几个国际或本国的科研组织,他们没有别的去处。 褚西岭不知道科学的凋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仿佛就是从一个世纪前的某一刻起,地球上的自然资源忽然急剧萎缩,物种消亡以两倍于寒武纪物种大爆发的速度超前行进。 最先灭绝的是大体型动物,随即是鸟类,之后是昆虫。 昆虫的灭绝使得植物无法传花授粉,植物也开始以一天几样的灭绝速度消失。 而植物的灭绝又导致了大气层中二氧化碳含量的急剧上升,一直只存于报告和危言耸听里的温室效应,终于真正降落在了地球每一个公民的头上。 从去年起,上海的全年平均温度已经接近深圳,而深圳的全年平均温度已经接近赤道。 哪怕最寒冷的冬天,深圳的温度也在30摄氏度以上,夏天就更恐怖一点。 这样的温度已经不大适合住人了。 所以从五十年前起,深圳的企业就开始大规模撤退。短短几十年,深圳这个曾经的金融中心,就成了一座鬼城。 褚西岭穿着白色老头衫一样的t恤,在科研所生化实验室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看见可爱的少女穿着白大褂,踩着高跟鞋,画着精致的全妆朝他走来。 她身上挂着“”的金色金属铭牌,上面龙飞凤舞的“”4个字母,据说还是百年前,不知道第几任所长沈城写下的字。 天才少女眼睛在褚西岭的肌肉上黏了一会儿,咽了两口口水,才勉强把注意力离开,心里感叹真是衣靠人装。 ——就这20块钱一件的老头衫,放一般人身上,那就是一个□□丝的命。 第298节 但是放在褚西岭身上,居然像丛林中的野豹一样具有爆发力……那夯实的肌肉感,只能让她想起一本书—— 《野性的呼唤》 天才少女勾了勾手指,让褚西岭进了她的研究所。 她从抽屉保温箱中拿出了一块血淋淋的肉,又拿出了褚西岭交给他的那张sim卡。 说话前,她顿了一下,又抬起头,压着内心的渴望道:“……我真的不可以睡你吗?我会动作很温柔的。” 褚西岭:“……不可以。” “那好吧。”她遗憾地说,心想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如此完美的肉-体,最后会便宜了哪个女人或男人。 看他这么保守的样子,头儿不会还是处-男吧? 天才少女觉得自己发现了华点。 “鉴于你支持的天价设备,这两天我已经大致研究出了这枚sim卡的运行机制。” 天才少女眼底露出兴奋的神色:“我原本怀疑这是一个可以三维展开的空间,但没想到这是11个维度纠缠!它里面包含上亿颗质子,每一颗质子都可以展开到一维……这就是这张sim卡在宇宙间传递信息的方式。” 褚西岭:“说人话。” 天才少女:“……你或许听过‘超弦理论’吗?” 同一时刻,达摩末罗。 “——你或许听过‘超弦理论’吗?” 达玛太子的魔鬼训练下,□□饿得奄奄一息,竟然在一周内回到了正常鼠鼠的体重。 今天李妮妮带着瘦了一圈的□□,来到了武太郎的府邸。 或许是三天后就是婚礼的缘故,达玛太子心情不错,对她的管束也变得宽松,只要李妮妮不夜不归宿,他都温柔地忍让了。 ……李妮妮觉得他可能是不想出现第二次“女子因不堪忍受结婚对象过强控制欲而毅然逃婚”惨案。 总之这段时间李妮妮过得格外轻松。 但她可能有一点婚前焦虑。 因为这几天,她只要抬头看见达玛太子的脸,就会有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从心中升起。 ——就像是埋藏在基因中的警告,在逼近危险的时候,尖叫着呼唤她远离危险源。 达玛太子的确很危险。 可结婚又有什么危险的呢?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婚礼花钱花的太多,李妮妮可能都不会把结婚当一回事。 多个婚姻身份能代表什么?什么都代表不了。 但这种不安感却消泯不去,李妮妮控制不了,又不敢让达玛太子知道,只好天天带着□□和柴犬往武太郎的府邸里跑。 虽然她不管在哪里,达玛太子都能看见吧。 但是…… 李妮妮让人在三人头上搭了一床两米多宽的被子。 远远看去,就像一顶阿尔泰游牧民族的小帐篷。 正好今天苏尔姬妲也在。 李妮妮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南亚次大陆的暖风吹拂过她的鼻尖。 她长发边倚着一只土拨鼠,腿上还趴着一只柴犬,看上去儿女双全,边把王者手中的sim卡,边说—— “你们或许听过超弦理论吗?” “听过啊。”武太郎说:“我以前在一个纪录片里看过,就是‘宇宙的基本单元不是粒子,是因为弦在空间运动,才产生了各种粒子’——的那个?” “对。”李妮妮说:“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从我们登上飞机,到我们来到达摩莫罗,中间可能跨越了三个时空壁垒。” “第一个时空,是现代社会,也就是我们登上飞机的那个机场。” “第二个时空,是达玛岛——我怀疑它是一个静止的孤立的空间,这就是为什么达玛岛上的所有东西,明明都停留在60年代,经过了百年时光,却都没有完全腐朽。” 李妮妮道:“这就是因为达玛岛上的时间是静止的,既然没有时间流动,那么熵就不会提高,东西也可以保持原样。” “不对吧。”苏尔姬妲蹙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所有东西应该是完全不会腐烂才对,为什么是腐烂一半呢?” 武太郎端着冰镇的瓜果走到她们身边:“或许是时间的静止,并不是静止于‘某一刻’,而是静止于‘某一段时间’?” 李妮妮想到那天晚上12:00,她看到的“鬼市”:“……有这个可能。” 武太郎:“那第3个时空,就是达摩末罗了?” 李妮妮:“没错,所以我就在想,海森堡究竟是如何做到在不同的时空里,还能发布指令,传递信息的。” 说到底,这是丸子头给她的灵感——她是唯一一个因为任务没有完成,在他们面前活生生自燃的任务执行者。 如果说丸子头身上本身就埋伏着微型点火器之类的东西,那海森堡至少也要发布信息指令,才能让点火器燃烧起来吧? 它究竟是怎么跨越时间和空间,做到这一点的呢? 武太郎:“所以你就想到了超弦理论?” 李妮妮:“对,超弦理论假设了十一个维度——一个时间维,三个展开的空间维,以及七个蜷缩的空间维,这些维度会影响空间的微观拓扑结构……” 苏尔姬妲:“等等等等,为什么是十一维呢?我只听过三维四维,十一维是从哪来的?” 李妮妮:“因为只有在十一维或以上的维度空间,广义相对论方程和量子力学的薛定谔方程才不会矛盾……” 苏尔姬妲抓狂:“说人话!” 李妮妮终于感受到了达玛太子教她时的无力感。 ……她以后还是少问一点达玛太子问题吧,不然太影响夫妻感情了。 于是她换了一个说法:“那你看过100多年前,一位不知名的国企在逃人员刘x欣总写的跨时代科幻巨著《三体》吗?” 苏尔姬妲想了想:“好像我□□爷爷很迷这本书。” 李妮妮:“……这本书里一个概念的原理就是超弦理论。《三体》中的三体星人用质子监控地球——既然是监控,那就必须得把监控视频,从地球传到他们那个星球对吧?” 武太郎一屁股坐在李妮妮身边,和李妮妮一唱一和道:“可是视频体积这么大,该怎么穿越极光年的时光,来往于两个星球呢?” 李妮妮:“这就涉及到了质子展开,以及超弦理论了。” 武太郎用小时候《大风车》里金龟子和鞠萍姐姐的语调道:“那小朋友们,我们又该怎么理解质子展开呢?” 他做出羞涩的表情,举手振奋道:“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我给你一克面粉,这个面粉就只有一克大小,你把它搓成小球,还没有指甲盖大,但是如果我把这一个面粉小球摊成一个饼,它就可以展开到无限大,因为面粉饼的厚度可以无限趋近于零。” 李妮妮被他羞涩的表情刺伤了眼睛,受不了得闭上眼: “……同样的道理,质子虽然小,但是经过二维展开、甚至零维展开之后,厚度也可以无限趋近于0,那么这个质子理论上也可以展开到无限大。” 武太郎:“又是同样的道理,如果是四维质子在三维展开,那么这个几乎没有重量的质子也可以在三维获得无限大的体积,甚至把三维空间吞噬。” 李妮妮:“更可怕的是,如果真的把一个质子零维展开,就可以展开成黑洞!……每因为不管是原子质子还是电子,它们的空间都是蜷缩起来的,零维质子就是黑洞的“奇点”,也就是宇宙大爆炸初始的状态。” 武太郎补充道:“所以,即便是最小的微观粒子夸克,也会比零维质子大无限倍——零维展开的质子一旦演变成黑洞,就能彻底吞噬我们的宇宙。” 李妮妮总结道:“这就是目前我能想到的,跨光年甚至跨越时空壁垒传递信息的唯一办法——海森堡很有可能就是让高维质子低维展开,让这颗质子在几乎忽略不计的重量里,携带无限的信息。” 但是这也很危险。 因为一个操作不好,让质子零维展开,那……那地球就没有了,整个地球会被黑洞压缩成盘子大小,因为黑洞是人类还无法掌握的超天体武器。 其实《三体》里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概念,那就是“我们看到的二维太阳和行星,只是电磁波在二维和三维空间交界面的折射,能量释放完成后,一切都不可见了,二维太阳系与三维世界永远失去了联系。” 李妮妮偶尔会把这个概念,和自己身处的达摩末罗宇宙联系在一起。 但这个就是更远的事情了。 武太郎打了一下苏尔姬妲的脑壳:“小朋友,你听明白了吗?” 苏尔姬妲……苏尔姬妲茫然地看着眼前两个人,眼底出现了那种,李妮妮只有在高等数学课上才会出现的迷茫。 “质子……是什么?” 李妮妮:“……” 武太郎:“?” 感情这姑娘刚才什么都没听懂? 他们的倾情表演,竟没有观众? 这是人干的事吗! 李妮妮抓了一把头发,默默地站起来:“……我去吃一片地瓜。” 武太郎也摸摸鼻子站起来:“……那我去吃一点炸红薯片。” “等等,你们去哪啊?”苏尔姬妲一脸懵逼地坐在地上:“你们别走啊,你们先给我解释一下质子是什么啊……” “质子就是一种带正电荷的亚原子粒子,质子数=原子序数=核外电子数,中子数=质量数-质子数……这个你高中化学应该学过吧?” 褚西岭:“我高中上的是军校。” 天才少女:“……打扰了,那这么说吧,我们的每一根睫毛中,都可能有几百亿个质子,而这每一个质子里面都可能包含着无穷的宇宙和文明。” 褚西岭:“难道我们的宇宙也是一个质子吗?” 天才少女:“按我们的文明程度,我们所在的这个宇宙,可能还不配占据整个质子。” 褚西岭:“那我们每次在粒子高能加速器中轰击质子,其实都是在毁灭一个和我们一样的高等文明宇宙吗?” 天才少女:“是的。” 褚西岭:“那我们的宇宙,什么时候会毁灭呢?” 天才少女向上指了指天:“这要看神明的旨意。” ——据说所有的科学家学到极限的时候,他们就会变成有神论者。 但是他们的神,绝不可能是上帝或者释迦摩尼这一类臆想上或思想上的神。 他们的神,是更高维度中的高等文明。 “但是我说这些,并不是想和你传教,而是想告诉你,这张sim卡一定是来自更高维度的文明。” 天才少女说:“因为我们的文明还无法做质子展开——我们现在连反物质理论都被禁止了,科研所之外的那些人,他们根本连物理是什么都不知道。” 第299节 至于时空偷渡技术,说起来也不是溯源部的技术,而是100年前,溯源部是从时空偷渡者那里发现了这个技术。 然后他们才发现了时空壁垒。 但是时空偷渡者从何而来,他们也没有头绪。 褚西岭并不在乎科学的传播。 他在乎的是另一样东西。 “你的意思是,我哪怕拥有了这张sim卡,也无法做跨时空的沟通,因为我们没有这个技术?”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眼前这个男人只是在普通的说话,语气和神情都很寻常。 但天才少女就是觉得,他好像走在一根钢丝上。 而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是决定这根钢丝是否会断裂的最后砝码。 她忍不住说:“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跨时空打电话?难道时空那一头,有你非要联系不可的人吗?” 她这句话原本是调侃。 但没想到褚西岭说:“是。” 他语调微不可见地轻柔了一些:“有个朋友在那一头。” ……什么朋友? 是女朋友吧! 天才少女一面在心里疯狂吐槽,一面又有一点微微的伤感。 毕竟看着像他们溯源部首席这样一个……酷刑和鲜血都无法动摇的铁血硬汉,竟然也会陷在温柔乡里,散尽家财,就为了再听一听某个人的声音。 这真是……太让人想去攻他了。 光是想一想,她的幻肢就硬-起来了。 这种又痴情又有能力还有肌肉的男人,为什么她的床就无法拥有! “这个技术我们是没有,但这不代表我们就不能使用他们的技术啦。” 天才少女摆了摆手:“你就是把一个mp3扔给亚马逊雨林里的土著用,他们也能打开开关啊。” 她说着,将最早拿出来的放在保温箱打开,露出里面血淋淋的肉块。 “这是某位不知名的大体老师贡献的大腿肉,货真价实的人肉……因为我发现其它肉都没有办法。” 天才少女将那张不新不旧的sim卡,随意扔在那团肉块上。 下一秒,褚西岭目光微凝。 只见那团已经失去了神经反射的人肉肉块,像是一瞬间被什么激活了似的……在保温皿中慢慢地蜷缩,将sim卡包裹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所有物理概念部分非原创,这玩意儿我能原创我就成仙了】 三更了!12点前还有两个半小时,还差一更! 我们可以! 第167章 救世主167 李妮妮今天晚上带着柴犬回家的时候, 居然看见达玛太子在给她……缝衣服。 这个场景实在过于离奇,以至于李妮妮后退出了门,揉了揉眼睛, 又重新开门进来了一遍。 “……你不至于吧?”她有些惊悚地说。 “你这几件衣物都被荆棘扯破,又都是你贴身的衣物, 我不想让别人经手。” 达玛太子坐在灯下,长发顺着雪白的衣襟, 从脚踝处蜿蜒出来。 “但以你现在对钱财的紧张程度, 估计也不会想丢了换新……除了自己补,我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一旁的香炉中袅袅上升着青烟,让李妮妮觉得坐在青烟里的他也要驾鹤西去……不对, 羽化登仙了。 可这么仙气飘飘的人在给她补……补袜子, 这就很离谱。 达玛太子脸上一点都没有身为神明, 却只能在家里缝缝补补的失落感。 相反他极其适应这种生活, 甚至乐在其中。 有一次苏尔姬妲和她解说了几部修仙言情, 李妮妮借着这个的剧情, 试探着剖析过达玛太子的心理。 当时李妮妮躺在达玛太子的腿上嗑坚果,达玛太子在她头顶剥, 不一会儿就在她身边攒了小小一堆坚果仁。 “几万年过去了,人类都从认知革命到农业革命, 农业革命到工业革命,工业革命到智能革命了……这些修仙流的神仙们还在执着于谈恋爱,这本身不荒谬吗?” “个人选择罢了。”达玛太子边帮她剥坚果边道:“或许这些神明已经掌握了真理,却觉得真理无趣, 又或者他们已经找到了比真理更具挑战性的事, 从而对世间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可那也不该是爱情吧, 爱情怎么可能比真理更具挑战性?” “尤其是苏尔姬妲说的这些书里, 男主都是富可敌国,家财万贯,智商奇高……就像你一样。” 李妮妮完全不能理解这种做法:“这样占据了大量社会资源的人,不去贡献于科研或社会,却偏偏要浪费大把时间去谈恋爱……虽然个人选择无法被苛责,但不管从哪个维度看,都有点可惜吧。” “那要看对象是谁。如果对象是西伽蜜多,那就不可惜了。” 当时达玛太子俯身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因为西伽蜜多,就是真理本身。” …… 李妮妮总觉得达玛太子每一句话,都话中有话。 因此这句“西伽蜜多,就是真理本身”,她想了很久,但是始终没有想出头绪。 ——她其实还蛮讨厌这种话中有话的行为。 她觉得她童年时,身边应该至少有一个这样说话永远说一半,永远像云山雾绕的山峰一样,让人琢磨不透的人。 以至于她失忆了,都留下了这种可怕的童年阴影。 李妮妮走到达玛太子身前,将下巴搁在他的膝盖上。 “时间过得真快,我们居然后天就要结婚了。” “嗯。”达玛太子用指尖挠了挠她的下巴,像安抚一只焦虑的橘猫:“今天你的婚前焦虑好一点了吗?” 李妮妮摇了摇头,牵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自己胸口:“我这里觉得不安。” 达玛太子:“为什么?” 李妮妮:“因为我总觉得,婚礼之后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达玛太子将她搂在怀里:“和我永远在一起,是不好的事情吗?” 李妮妮:“当然不是。” “那你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达玛太子捧起她的脸,低下头,用那双黑曜石一般清冷的眼睛,对上她的眼睛。 “婚礼后,唯一会发生的事,就是你会和我永远在一起。” 李妮妮……李妮妮觉得更焦虑了。 她把脸钻进达玛太子怀里,使劲蹭了蹭。 隔了一会儿才嗡声嗡气地说:“那我可以在婚前,问问关于你前妻的事吗?” 达玛太子便笑了,一瞬间似冰消雪融,眼尾那点笑意清冷又动人,让李妮妮都不禁觉得心脏为之跳动了一下。 “当然可以,你想问什么?” 李妮妮想了想自己做过的梦:“你第一眼见到你的王后时,在想什么?” “我在想,谁家的小孩这么可爱,我要是自己有孩子,一定马上帮他把人娶回家来。” ——骗人。你第一眼见到你王后的时候,人家都快从沼泽里爬出来了,你还把人家扔了回去,还放箭射她!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我从见到她第一眼起,便待她与旁人不同。” ——骗人!明明你把她扔了那么久,每天就给她一口饭吃!她都差点饿死了! “那你是不是可以给自己换脸?就比如把自己弄得更平凡什么的。” 李妮妮回想了一下梦境中那张完美到让人窒息的脸——现在的达玛太子美则美矣,却缺少了梦中的那种攻击性,变得容易接近了一些。 说实话,如果达玛太子第一次出现时,用的是李妮妮梦中“达玛太子”那张脸,李妮妮是绝对不可能跟他上床的。 双份的艳丽,就意味着双份的危险。 梦中达玛太子的那张脸,一看就是李妮妮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颜值。 达玛太子这次没有直接回答。 他抬起漆黑的眼眸,望了她两秒,才慢条斯理道:“怎么,你是不满意我的长相……还是你看过我别的长相?” 李妮妮心想她是梦见的,又不是看见的……于是诚恳不带一丝虚假地说:“没有。” 达玛太子睫毛微微垂落,灯光下,简直像自带细闪。 李妮妮又被美色窒息了一秒,便听男人说:“我倒是可以改变相貌,但这世间又有谁,值得我为她变得平凡?” ——骗人。 你在面对你那个前王后的时候,脸分明是现在这张脸开了十级美颜的版本。 李妮妮在心中再次确认“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这时,达玛太子亲了亲她的额头:“既然是你问我,我便知无不言……但她毕竟是我的前妻,你听到我与她的过往,心中会有一丝不快吗?” 李妮妮心道,什么前妻,人家可能根本没答应和你结婚,都是你逼的。 而且你这个前妻,十有八九就是我自己。她为什么要自己吃自己的醋? 李妮妮本来想摇头,但电光火石间想起了苏尔姬妲教她的恋爱教程……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清晰地看见,达玛太子的眼底浮现出一丝,像是得偿所愿的笑意。 但这笑意却只持续了半秒,便顷刻陨落。 第300节 他唇边勾起的弧度不动,整张脸上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但李妮妮就是知道他情绪变了——就好像在方才那0.5秒之内,他先是建立了一个好的结论,随后又得到了什么消息,推翻了他方才建立的结论。 ——他得到了什么信息。 谁给他发的信息? 李妮妮倏然回头,看向空旷的大殿。 一直躲在角落里的“那个声音”对上李妮妮目光的那一刻,悚然一惊,就像是有惊雷炸响。 ——如果它有鸡皮疙瘩,现在应该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已经起来了。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李妮妮站起来:“刚才这里有东西对吗?” 达玛太子拉住她:“你看错了,这里没有东西……” “……你骗我。”李妮妮说:“你除了24小时无时无刻监测我的动向,你还监测我的情绪?辨别我的谎言?……你要不要脸?” 达玛太子被她甩开手,站在床边侧头看着她。 那永远含着一丝笑意的唇角慢慢垂落、拉平,那永远温柔的视线,也在李妮妮的注视下慢慢消失。 他再次伸手拉住她的手指,这次力道比上次要大得多,几乎让李妮妮的手指感到疼痛了。 “你听错了,刚才没有什么声音。” “不可能,我没听错,你刚刚就是在和一个东西交换信息——” “你再看看,这房间空无一物。”达玛太子将她圈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脊背,想要安抚她:“除了你,我还能和谁说话?” “……你说过,有一种技术可以屏蔽神明的视线,原理就像是变色龙或者隐形飞机。那么同理,你也完全可以利用这种技术,遮蔽我的视线。” 李妮妮双手抵着达玛太子的胸膛,挣脱开他的怀抱,喃喃道:“……我说你怎么最近老是要我给你花钱。” ——因为他早知道,她表达出来的情绪,和她心里真正的情绪是不一样的。 虽然她总是表现的对钱心痛不已,这份心痛也是真的。 但比起花别人的钱,她还是更喜欢给人花钱。 因为钱权都是支配他人的工具,让她自己来使用这种工具,能减少她“被支配”的感觉。 达玛太子安静地看着她。 好几秒之后,他说:“你累了。” “我知道你讨厌被监视,但能看到这个世界每一个角落的能力,并不是我愿意拥有的。” 他握着李妮妮的手,低头很轻地亲了一下她的手指。 “神明的力量,也不是我想拥有的。” “如果非要说起来,我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等待这个世界结束,直到我遇到西伽蜜多……遇到你。” “——你无法自控的事我没有责备过你,可你现在的做法太卑劣了。” 李妮妮这一年多以来,一直被压着的,被监控、被窥视、被管束生活的怒气,这一刻终于翻卷起来。 她用力甩开达玛太子的手。 “你知道为什么你那位前王后,宁愿和一个养狗的男人逃婚,也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吗?” 李妮妮后退了一步,冷冷地看着达玛太子漆黑的眼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因为你活该。” 作者有话说: 今天4更! 我长大了,已经是个能说到做到的女人了 第168章 救世主168 他不活该吗? 精神疾病在婚前都要坦白, 否则婚姻可以作废。艾滋病也必须包含在婚检里,不然就是欺瞒行为。 那监控行为就可以不说吗? 李妮妮不能忍受,有一个人在自己身边, 不仅24小时监视着自己,甚至连自己的每一个心声、每一次情绪变化都能监控到……这和监狱有什么区别? 更不要说, 她根本不相信达玛太子说的“无法回收能力”之类的鬼话。 ——达玛王后都能找到屏蔽监控的办法,达玛太子要是找不到, 那才是有鬼吧。 李妮妮那句“你活该”说出口之后, 达玛太子一时没有接任何话。 他五官生得极美,烛火摇曳中阴影错落。 此刻他站在空阔的大殿中,窗外只有雨水滴嗒的声音。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空气中沉寂得几乎死去。 最后终是达玛太子让了一步, 走过来握住李妮妮的指尖。 “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没有办法停止自己的能力。” 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手指, 又亲了一下, 有些低声下气地说:“哪怕挖去眼睛, 割掉耳朵,我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看你……这是我天生的残疾, 我也不想瞒着你,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李妮妮静静地看着他:“你真恐怖。” “……是。”达玛太子抬起眼皮:“我偏执成性, 可你又好到哪里去?当你想要得到什么的时候,你不也不择手段吗?若论杀人诛心,我远不如你。” 李妮妮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我觉得, 我们都该冷静一下。” 她从他的手中抽开自己的手, 想了想, 认真地说:“结婚的事……再推迟一下吧, 就现在的状态,我觉得我们实在不适合马上结婚。” 说完这句话,李妮妮立刻感到心头一松。 就像是连日来的阴霾忽然消散,一直盖在头顶的倒计时“咔嚓”一声停止。 又像是期末考试前,老师忽然通知不必考试了,寒假作业也不用做了,大家尽情玩吧……的如释重负。 李妮妮自己都被惊到了。 这如释重负的感觉实在来的太快,快得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是个隐性的不婚主义者。 又或者,她……她其实不喜欢男的? 现在回想起来,她这些天的恐婚情绪就不大正常——她明明不是一个会为婚姻和感情纠结的人,但这一次她的婚前焦虑,已然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 哪怕没有达玛太子今天这一出,她也会做出这个决定。 早迟的事。 ……所以她果然不喜欢男的吧? 李妮妮谨慎地剖析自己的心态,越来越觉得推迟婚礼才是一个正确做法。 开玩笑,在能不做寒假作业的时候,谁会主动去寒假作业? 大约是她脸上不想做作业的表情太过明显,达玛太子的双目被刺痛,拉住李妮妮的手,眼底竟然有些猩红。 “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重复了一遍。 “你不能这么对我,西伽蜜多。” “我没有把我们的关系一棍子打死,我只是觉得我们都要冷静一下。” “冷静?我已经足够冷静,但凡我现在有一分失控,你那个养狗的朋友武太郎现在已经身首分离……还有那个曾和你有肌肤之亲的男人,我没有把他凌迟成一万片,已经是我最大的冷静……你还要我怎么冷静?” 达玛太子轻柔的说:“是你,一次又一次地背叛我,是你先背弃了我们的承诺,现在却来怪我不给你自由。” “……和我有肌肤之亲的男人?”没想到李妮妮马上蹙起眉:“那还挺多,你指的哪个?” 达玛太子:“……” “那个声音”在一旁捂住眼睛。 王后这也过分耿直了吧! 这是觉得这局面还不够乱吗! 李妮妮做了一下排除法,把死人都排除了之后,立刻锁定了褚西岭。 可她和褚西岭发生关系的时候,达玛太子还是一具尸体啊。 而且按照她之前的推论,达玛岛上发生的事,应该是属于另外一个时空壁垒的……难道达玛太子和海森堡一样,也能跨越时空壁垒杀人吗? 这又是什么原理呢?难道质子从高纬度向低纬度展开,哪怕没有展开到零维……也可以杀人吗? 李妮妮立刻说:“你和那个海森堡系统有什么关系?” 达玛太子幽深的双目望着她,轻声道:“我方才说了这么多,你却只想到了这一句?” 她的嘴巴很漂亮,可吐露出的话,却没有一句说的是他想听的话。 那干脆不要说话好了。 干脆让她失去声音好了。 达玛太子看着李妮妮。 良久,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方才失控的情绪被他悉数收回,神情也慢慢平静下来。 “婚礼一定要推迟,无可转圜?” 李妮妮点了点头。 她其实还想问问达玛太子关于跨越时空壁垒杀人的事,但现在达玛太子看起来快点煤气罐了。 李妮妮在这样肃杀的气氛里,难得有几分心虚地缩起了爪爪。 “可我已经等了太久……可能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 他漆黑的眼眸幽冷又深邃,语调甚至有一丝温柔。 “一天也不想推迟,一秒钟也无法忍耐……如果你一意孤行要推迟婚礼,我怕我会忍不住做一些让你后悔的事情,那又该怎么办呢?” “……我是推迟婚礼,又不是直接取消婚礼,你为什么这么大反应?”李妮妮有些烦躁,用力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总归先出格的人是你,成年人的情绪总要自己解决吧?你解决不了,那我也没有办法。” 第301节 李妮妮觉得应该给他一点时间和空间,让两个人都好好思考,说完便转过身,脚步不停地朝门口走去。 “西伽蜜多。” 达玛太子在她身后,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没有回头。 “西伽蜜多。” 她的身影消失在长廊深处。 她竟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达玛太子长袖低垂,一个人站在空阔的大殿中。 身后神明巨大的眼睛,寂静地垂视。 他眼底漆黑,像地底深黑的岩浆,却倏忽笑了起来。 他缓步朝外走去,边走边笑,不停地笑,明明疼得像剜骨剜心,脸上的笑意却比任何时候都灿烂。 附近路过的宫人诧异地看着他。 【大人。】“那个声音”恐惧地看着这一幕:【西伽蜜多大人只是说说气话,而且她一言九鼎,既然说不会取消婚礼,那就一定不会取消婚礼,您不要再……】再这么笑了,真是好他妈恐怖啊! 它一个情绪监控系统,心脏都要被吓出来了。 “是啊,不过是推迟。”达玛太子笑着说:“还提前告知了我,比上一次她直接逃婚好多了,是吗?” “所以我该感恩戴德,谢谢她没有再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婚礼上,是吗?” 【……】这话让它怎么接? “她以前就是这样,她觉得我不会累,不会疲倦,也不会离开她伤害她……所以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伤害我。” 所以她才敢跟着她那个朋友逃婚……因为她早已笃定,他不敢伤害她在意的人。 可她赌错了。 达玛太子眼底翻涌着浓黑的雾,面上却笑吟吟地道: “如果我得到她的心,弄坏她,再抛弃她,让她也尝试这锥心之痛……她还能这么果断地扔下我吗?” 【您……】“那个声音”吓坏了。 您清醒一点,不要冲动啊! 上一次您想逼王后服软的惨烈后果,您还没有尝够吗? 王后的字典里就没有“服从”这个词——这其实出乎了大部分人的意料,因为李妮妮看起来实在是太无害了,平时一副安安静静绵绵软软的样子。也很好说话,只要不欺负到她头上去,她就不会和人发生争吵。 但这一切温顺,都建立在你与她是“同路人”的基础上。 一旦你与她不同路,还妄想拖住她的脚步,她就会绞杀或逃离一切妨碍她前进的因素。 就在这时,一个宫人终于看不下去达玛太子这个卑微的“摄政王男宠”,在西伽蜜多大人的宫殿边晃来晃去。 因为这一带已经快到西伽蜜多大人的书房,西伽蜜多大人是吩咐过,宵禁之后不许任何人接近她的书房的。 可宫人刚走到达玛太子身边,就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掠过全身。 他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炸成了三四块,头颅“嘭”一声撞在李妮妮书房的窗户上。 斑驳的血迹顺着窗沿流下。 头颅上的眼睛不明所以地睁着,还保持着临死前的惊骇。 达玛太子怔了一下,回过头。 就在这时,一队黑甲武士巡逻路过花园,看到走廊上骇人的血迹,立刻用武器对准了达玛太子。 “你做了什么!” “放下武器!” “杀人了!杀人了!” “……” 达玛太子微微蹙起眉,嘴唇也抿成了平直的一条线。 他皮肤本身是冷白皮,洁白而无瑕疵,这样面无表情地站着,只让人觉得压力顿生,一时也看不出他的脸是否变得苍白。 真麻烦。 他刚才一下没有收敛住自己的攻击性,才导致了现在这种局面。 宫里的黑甲武士们,尤其是李妮妮心腹的那些,早已默认神明不过是摄政王大人的男宠。 尤其是摄政王大人看上去并没有多宠爱这位男宠,这位男宠平时也一副没什么脾气,每天洗衣做饭的样子…… 他们拿起镣-铐和弓-弩,就朝达玛太子走来。 为首的那个一边走还一边客气地说:“得罪了,但宫内的凶杀案必须交由摄政王大人亲自处理,虽然您是大人的情人,但毕竟您身无官职,婚礼也还未成,还请您配合——” 他话音未落,眼睛忽然睁大,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腰断成了两截。 后面几十位黑甲武士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些人还未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就感到眼前一痛,什么东西洞穿了自己的眼球,又从后脑勺穿出。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鲜血在地上蔓延成河流,一块一块的肢体堆叠成小山。 因为没有人能逃离这里,也就没有人能向外传递信息。不明所以的宫人们闻到血腥味,不断往这边涌来。他们的尸体很快堵住了池塘,有些人连头颅都分成了两半,上半身悬挂在树梢,大腿却横在屋檐上。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还有人腹腔爆炸的酸臭味。 从头到尾,一切都寂静无声,甚至连惨叫都没有人发出。 达玛太子站在原地,乌发雪颜,长长的睫毛垂落,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身上也没有溅到一滴血。 “那个声音”蜷缩在角落中,安静如鸡。 等到四面都寂静无声,他才微微动了动脚步。 他走路的姿态很优雅,雪白的衣襟拂过沾染着鲜血的青草,停在方才说话的黑甲武士头颅前。 “情人?” 他蹲下来,温柔地说。 “你错了,我不是西伽蜜多的情人,我是西伽蜜多名正言顺的丈夫……这个世界就是为她而存在的,我们会长长久久,永远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了,我就是那种一天都不能断更的选手。 如果没有请假过,我就会为了让那一排小花花看起来整整齐齐而努力更新。 但只要请假过一天,我的自制力就会像雪山一样崩塌。 第169章 救世主169 李妮妮离开了王宫之后,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地方可去。 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家人,也谈不上有朋友, 至于下属……摄政王西伽蜜多大人残暴名声在外,政敌远比战友多, 如果她大半夜忽然出现在一个臣属家里,估计能把对方吓得心脏骤停吧。 于是她走着走着, 又走到了武太郎的府邸。 狐朋狗友也算是朋友吧? 李妮妮敲响了武太郎的门, 想告诉他,他现在可能是自己唯一的朋友了。 但这段时间她往武太郎家来太频繁,每天不停地吃他家的大米。 以至于武太郎打开门, 看见又是她的时候, 居然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李妮妮:“……” 你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小小的动作伤害却这么大。 武太郎无奈地给李妮妮拿了一些冰镇过的西瓜和车厘子出来。 李妮妮羡慕地说:“你好有钱, 居然吃得起古印度版的车厘子。” 武太郎:“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 李妮妮:“……那倒也没有。” 武太郎谴责地瞪着她。 “……”李妮妮反省了一下自己, 觉得她还是应当给自己唯一的朋友一点表现自我的机会的, 于是勉强配合他的表演:“好吧……你做的什么生意?” 武太郎“呵”了一声:“我才不会告诉你!” 李妮妮:小问号, 你是否有很多朋友? 南亚次大陆的天空碧蓝,因为蒸蒸发的水量大, 远处漂浮着大朵的白云,就像《樱桃小丸子》里的夏天。 李妮妮嘴里叼着一颗樱桃, 望着天空没有说话。 她的头顶是用薄棉被搭成的帐篷,几只飞鸟栖息在帐篷上。 武太郎端着水杯过来,又在桌上放了一把热带的米香蕉:“你在想什么?” 他是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的这句话。 但没想到李妮妮说:“我们一起逃吧,离开这里。” 武太郎愣了一下, 随即语气轻松道:“好啊。” “真的?”李妮妮转头看着他:“你在这里攒起来的家产不要了?” “钱是王八蛋, 用了再去赚。”武太郎给李妮妮倒了一杯茶, 抬起头笑着说:“就像在船上一样, 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随时喊我随时走都可以,家产不重要,衣服行李也不用收拾。” “但是这样别人看上去,姐姐就是婚前和我私奔了吧。” 第302节 武太郎在李妮妮身边躺下,忽然说:“等等……我们走就走了,达摩末罗的狗狗们怎么办?上一次达玛太子结婚前,老婆和养狗的男人一起跑了,这一次达玛太子结婚前,你又和养狗的男人一起跑了,他会不会屠狗啊?” 李妮妮沉默了两秒:“应该没有这么凶残吧。” 武太郎忧心忡忡道:“今天走吗?今天不走的话,我先去建立一个动物保护协会再走?” 李妮妮:“……那不如直接把动物保护立法。要建立动保协会,至至少这些人脑子里得有爱狗意识,共识这玩意儿没有个三五年建立不起来,不如直接立法来的快。” 武太郎马上说:“你说的对,尤其是弃犬,必须加大对主人的罚款……还要开征贵族们养宠物的税。” 两人都没意识到,话题已经偏了十万八千里,从私奔转移到了养狗。 他们你一言我一言地探讨了一会儿。 10分钟以后,《达摩末罗第一部 动物保护法》已经初具雏形。 李妮妮踌躇满志,从地上蹦起来:“很好!就怎么办,我马上就回去让人拟定法条!” 她快乐地走到门口,这才想起了什么,犹疑地回过头来道: “等等,我今天不是来找你讨论动物保护法的吧……我是来找你干嘛的来着?” 武太郎:“……” 同一时刻,达摩末罗王宫。 地上的鲜血慢慢干涸,死人的肢体像小山一样堆叠在路边。 这一场屠杀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也幸亏李妮妮因为想要省钱,将王宫中的侍从送走了很多。 玛蒂尔达王子执政期间,王宫中有侍从从2318人,巡逻兵1232人。 但等到了李妮妮执政期间,只剩下了侍从300人,巡逻兵219人。 除去100名换岗的巡逻兵今天没有进宫,和采办的宫人没有回归,这个王宫里已经没有一个生者。 达玛太子神色如常地行走在尸体和断肢中,他跨过一个宫女的大腿,提起他放在大树下的一筐蔬菜,走到水池边,开始清洗胡萝卜上的泥土。 他身侧一根尖利的枝桠上,一颗头颅还挂在那里,眼眶被树枝刺穿,面部还保持着扭曲惨叫的状态,正向下滴着血。 啪嗒。 啪嗒。 “那个声音”不可置信地看着达玛太子一如寻常的动作。 不是,神明这个时候怎么还有心情洗萝卜! 萝卜很重要吗? 就不能等一下洗吗! “殿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达玛太子将洗好的萝卜一根一根放在一边,又拿出一把刀一根一根雕刻起来:“什么怎么办?” “那个声音”急得恨不得将神明手里的萝卜抢走自己咔嚓咔嚓啃掉:“外面的尸体啊……就算把尸体都搬走清空焚烧,血腥味还是会在的,王后那么敏锐,一定能闻出来。” “那就让她闻出来。”达玛太子微微笑了一下:“急什么。” “那个声音”:“……” 它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一块一块鲜红的萝卜片,掉落在鎏金的玉台上,达玛太子手上的萝卜,居然慢慢形成了一朵红色山茶花的模样。 被达玛太子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平静影响,“那个声音”忽然也觉得不那么紧张了。 它盯着达玛太子手中精致的萝卜花,不禁也有点感慨神明不去做厨子,确实是有点可惜…… 等等,不对。 它被带偏了。 什么叫“就让她闻出来”啊!殿下忍了这么久,一个人都没有杀,不就是为了在王后面前留下仁慈的印象吗? 这回一生气,把整个王宫的人都杀完了……果然是神明也觉得自己玩球了,索性连补救都懒得搞了吧! 达玛太子没有去看“那个声音”的方向。 他将一朵朵鲜亮精致的花朵放在盘子上,唇边露出一点温柔的神色。 下一秒,他脑海中又响起了女人冷漠的语调,伴随着驼铃和黄沙,与几小时前李妮妮拒绝他的语调重和在一起—— “我可以嫁给你,因为婚姻对我没有意义。” “我永远不会爱你。” “你欺骗了我,这个世界是假的,你也是假的。” “——你活该。” …… 达玛太子慢慢地、慢慢地弯起唇角。 他眼底的笑意缠绵悱恻,修长的指节抵在唇上,盯着桌台上雕刻好的十几朵萝卜花,忽然长袖一拂,将盘子尽数拂到地上。 另一头,李妮妮和武太郎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们原来聊的话题是什么。 这种情况其实还蛮常见。如果聊天只是随口而谈,语言没有进入深层加工,那么等注意力转移以后,再回头来回想,记忆就会像梦醒时分的梦境一样模糊。 但真正的梦境,李妮妮却记得很清楚。 她想找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男人。 她之前坐在蔷薇花下,看达玛太子做饭时,脑海中曾经倏忽掠过一个陌生的现代都市场景。 一个年轻男人也站在蔷薇花下,背对着她,弹一把吉他,她看见自己走上前,对那个男人的背影说:“阿瑟。” “我需要你的帮助。”她还听见自己说:“我们结婚吧。” …… 这个“阿瑟”,100%就是那个与她结婚的丈夫。 大小姐嘴里无用的堂弟,其他人嘴里奇葩的青年,王瑟。 最初在飞机上醒来睁开眼睛的那段时间,她还一度以为自己怀了这个叫“阿瑟”的男人的孩子。 但后来她确认自己没有怀孕,而伪装怀孕的目的,是为了遮掩子里装的一张sim卡后,就推论自己和这个阿瑟不是真夫妻,而是合作者:她和“阿瑟”结婚是为了接近他的堂姐大小姐,并从大小姐手中盗取sim卡。 而蔷薇花下的那一帧片段,是她自己潜意识记忆里的画面。 应当就是失忆之前,她和王瑟真实发生过的对话。 ——那事情就变得复杂多了。 李妮妮许久之后,反复地回想了这个片段,才慢慢意识到,她和王瑟说话的语气非常熟稔且信任。 她和他并不像是普通合作者,反而像是历尽千帆的朋友……甚至可能是真正的夫妻。 她在说“我需要你的帮助”时,用的根本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理所应当的语气,好像已经笃定只要她开口,这个男人就一定会帮她。 普通的朋友,能这么笃定对方会同意与自己结婚吗? 而且还是她李妮妮自己求的婚。 李妮妮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渣。 万一她和那个“王瑟”是真的结婚。 ……那她后来和褚西岭、玛蒂尔达王子,还有达玛太子发生的一切性-行为,不就是明明白白地出轨了吗? 而且现在又要和达玛太子结婚了。 虽然换了一个时空,但这算是犯重婚罪吗? 李妮妮抿了抿唇。 她心里倒是没有什么道德负担,她似乎天生不大受俗世道德的约束,不然也不会杀人如麻。 但她会下意识地遵守“人”的规则,破坏规则会让她觉得不开心。 更别说重婚这种行为还是违法的……她莫名其妙就变成一个违法的女人了。 就离谱。 她犹豫了一下,继续和武太郎说:“我确实想离开这里。” 武太郎:“为什么?” “因为我想找一个人。”李妮妮不确定地说:“我在记忆片段里模糊地见过一个人,我叫他阿瑟,他是我的丈夫……他应该是值得相信的,而且我觉得他可能也知道一些事情。” 武太郎端着水杯,粼粼的波光折射在他脸上。他静了静才说:“既然都已经把他忘了,你又怎么确认王瑟值得相信?” 李妮妮:“因为他是我失忆后,唯一能想起来的人,如果不是非常信任,我为什么只想起来了他一个人?”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看到他,我就有一种亲切感,就好像我能辨别每个人身上不同的颜色……我就是知道他是暖的。”而达玛太子是冷的。 就是那帧画面里,王瑟始终没有转过头来,李妮妮也从头到尾没有看见王瑟的正脸。 有点遗憾。 武太郎许久没有说话。 被李妮妮带回来的□□吱溜溜从她的衣摆钻进去,又从她的领口钻出来,站在她的肩膀上咀嚼花生米。 柴犬温顺地趴在李妮妮脚下,抬头用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李妮妮。 它有雪橇犬的血统,毛毛比较厚密,生活在寒冷的地方会很舒适,但不幸生活在南亚次大陆这种热带和亚热带地区,平时散热就只能靠一身正气。 它太热了,装了三分钟乖就装不下去,开始迈着小短腿在李妮妮面前蹦蹦跳跳,想要够到桌面上的冰块。 李妮妮按着它的脑袋把它按了下去。 柴犬嗷嗷地叫了起来,把头搁在前爪上,谴责地看着李妮妮。 李妮妮扔了一块冰块给它。 柴犬立刻忘记了方才的不快,摇着尾巴追逐着冰块跑远了。 李妮妮随手打发了柴犬。 等她再抬起头来,忽然发现武太郎正无声地看着她。 第303节 那双漂亮的狗狗眼下垂着,大颗泪水从他眼眶里滑落。 ? 这是什么情况? 李妮妮惊呆了。 她手忙脚乱地在桌子上找擦眼泪的东西,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年代并没有餐巾纸,只好随手拿了一块抹布,在武太郎脸上擦了擦。 “你干嘛突然掉眼泪啊?……眼睛进沙子了吗?” “……我没有进沙子。”武太郎差点被李妮妮的不解风情气死:“我这是哭!哭!仙女落泪知道吗?” “……”李妮妮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她说过的话,实在没有找到是哪句触动了这个一米八几大男人的泪点。 但武太郎的眼睛依然清澈如初见时一尘不染的天空,她对着这双眼,有些不忍心吐槽。 只好耿直地问道:“那你为什么突然要仙女落泪?” 武太郎哽咽着说:“因为我被你和王瑟的爱情感动了。” 李妮妮:“?” “王瑟这一辈子也活得太值得了,姐姐居然谁都记不住,只记住了他……我太高兴了。” 武太郎呜呜了一会儿,居然情难自禁地抱住李妮妮。 一个1米8的大男人,两条腿把李妮妮完全盘住,像龙圈着自己的财宝一样,把她圈在中间,还把头埋在她肩窝里小声说:“什么达玛太子!我决定了,你和王瑟两个才是正牌cp呜呜呜,你们给我锁死!……” “王瑟真的太幸福了,能被姐姐记住,他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他就是为姐姐死都是值得的!” 他大声说:“王瑟就不该把你让给别人!他根本不知道他对你来说这么重要!他居然还放你一个人上飞机,他真是个傻瓜!” 李妮妮……李妮妮被他盘得有点窒息。 武太郎的双眼正好贴着她锁骨往上一点的地方。 李妮妮就觉得武太郎那两只眼睛,就像水龙头一样不停地放水。 隔了一会儿,连李妮妮的锁骨上都可以养鱼了。 李妮妮:“……” 感到了被被狂热粉丝支配的恐惧。 虽然大狗狗哭起来还有点可爱……但这也哭得太夸张了吧?她真的受不了这种哭哭啼啼的场面。 她本来是真的想带武太郎婚前“私奔”的,连武太郎府邸前,她连逃跑路线都想好了。 生出这个念头倒不是突发奇想。 而是因为达玛太子这个pn a,她有点走不动了。 第一是,她心底那种对结婚的不祥预感实在太浓烈了,浓烈到已经无法用“恐婚”这个词来给自己当借口的地步。 就好像在恐怖电影里推开一扇门……李妮妮总觉得,但凡她在婚礼上说出“我愿意”三个字,就会发生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 这个预感让她寝食难安。 第二是,真相又不只是一条路,如果达玛太子连她的思想都能监控,那她在达玛太子跟前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没有胜算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做? 但是武太郎这么一哭,都快把她私奔的心哭没了。 她原本是觉得王宫里气氛很尴尬才躲出来。 但现在她又觉得王宫里还好,她宁愿回王宫面对达玛太子不冷不热的讽刺,也不也不想待在一个嘤嘤嘤小哭包一样的大男人旁边。 她僵硬地抱着武太郎,好一会儿武太郎的抽噎才慢慢缓了下来。 李妮妮松了一口气。 □□在她肩膀上啃松果,刚把松果皮撕开,就觉得爪爪里的松果一松。 李妮妮把松子仁扔进了嘴里,给自己压了压惊,才小心翼翼地低头问:“你哭完了?” 武太郎抬起清秀的、大男孩一般的脸:“哭完——唔。” 他们方才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武太郎几乎就是将李妮妮抱在怀里,后来李妮妮下肢实在蹲不住,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大狗狗的后爪……不对,大腿上。 但这对于人和大狗狗来说非常正常的距离,对于人和人来说就稍显亲密。 这么一低头,一抬头,两人的唇就碰在了一起。 李妮妮:“……”是什么八点档连续剧?现在的言情片都不敢拍这么俗的镜头了! 武太郎也像是震住了,居然好一会儿都没有动。 李妮妮有种哔了狗的感觉,马上想从武太郎身上站起来。 但是她没有成功。 武太郎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放在了她的后腰上,在李妮妮想站起来时,又将她紧紧按了回去。 他的唇贴着她的,感觉像贴上了一片冰凉的羽毛。 他几乎有些目眩神迷的想:这就是姐姐的味道吗? 这就是达玛太子,平时随时随地能品尝到的感觉吗? 这就是在军舰上,褚西岭把李妮妮锁在那个小房间里,每时每刻能享受到的待遇吗? 那时他甚至连躲在褚西岭和李妮妮的门外都不敢。 因为褚西岭的反侦察意识太强,他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他们房间下的船舱里,用一根金属细管,去偷听他们房间里的声音。 他听到李妮妮喉咙里发出的声响,听到床铺移动的声音,甚至能听到李妮妮手指抓挠地板的声音。 这个声音白天传来,晚上也传来。 他几乎能想象到,褚西岭1米9几的高大体型,是怎么将李妮妮笼罩,他夯实的肌肉又是怎么怎么将她举起,按在粗糙的墙壁上…… 他也能想象到,达玛太子平时关着门的时候,是如何凌-辱她,破坏她。 达玛太子总是关着门。 有时他能在李妮妮的后颈看见吻痕……甚至李妮妮下雨天提着裙摆踩水的时候,他也可以看见青紫的痕迹,从她的脚踝一路向上延伸。 然后他就按捺不住地、自我折磨一般地去想,这到底是什么姿势,是从背后吗?还是从正面? 达玛太子到底是怎么一遍一遍,没日没夜地……她。 所以他没办法在王宫中待下去了。 再待下去,他要窒息了。 他必须让自己离开。 因此他申请了另外的府邸,离开了李妮妮身边的宫殿,尽量减少自己出现在李妮妮面前的机会。 只要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他就不会感受到那么多的嫉妒和痛苦,他就可以维持住这一份脆弱的平衡,以李妮妮“唯一朋友”的身份,长久地待在她身边,陪伴她走过无数次的重启。 不管是王瑟,还是曾经那个掀起了风浪的小国王子,在身有六芒星的“男主”之前,都太过微小。 他没有任何胜算。 可是他是真的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啊。 李妮妮那句“失忆后,我唯一能记住的人是王瑟”……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样,打开了他一直克制压抑的内心。 他或许……或许也并不是没有任何胜算。 既然强者无法得到西伽蜜多……那就说明李妮妮根本不在乎强者还是弱者。 说不定他的赢面更大呢? 同一时刻,李妮妮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武太郎身上的肌肉,纵然没有褚西岭那么吓人,力量也没有达玛太子那么恐怖。 但他毕竟是个男人。 一个有八块腹肌的男人。 他像是尝到了咖啡豆的绵羊一样,再也克制不住内心蓬勃汹涌的情感,伸手将李妮妮抱起,跨坐在自己腿上,一只手锁着她的腰,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咬住她的下唇吻上去。 李妮妮露出诧异的神色。 就这么一个间隙,他的舌头已经钻了进去,凶狠而莽撞地搅动,像是大狗不停地舔舐自己的主人。 “亲亲我。”分离的间隙,他喃喃地说:“看看我……亲亲我,姐姐。” 李妮妮:“……” 她有一种被自家养的宠物冒犯的感觉。 但这冒犯中又有一丝对于毛茸茸的爱怜。 武太郎的狗狗眼和栗色小卷发,的确降低了她被侵-犯的不愉快,就跟被一只比熊舔了似的。 ……但这也太渣了。 她不仅差点可能犯了重婚罪,她现在还很可能在婚外出轨再出轨。 她用力推了一下武太郎的肩膀,想把他推开,武太郎却纹丝不动,反而将她抱起来,手托着她腰部以下腿部以上的地方,用力往自己身上按。 李妮妮:“……” 她的腿贴上了他的膝盖。 一边篮子里的贝壳在水里一张一合,壳的颜色洁白,像没有瑕疵的云朵。 他无师自通地捞起那只贝壳,放在唇边亲了亲。 就像膝跳反射,这和意志无关,只是自然的机制而已。 贝壳倏忽收拢,很快武太郎膝盖的布料上,就被篮子里的贝壳蹭湿,发生了颜色的改变。 李妮妮:“…………” 这回真的是哔了个狗。 她觉得自己现在不能在这儿了。 第304节 她得马上离开。 武太郎还在像得了皮肤饥渴症一样亲吻着她的唇。 李妮妮顺手拿了旁边一个酒瓶,砸在他背上。 他像一下子清醒了,伏在她身上慢慢地眨了眨眼,盯了她许久,才松开她的舌尖。 “……反正姐姐已经给了这么多人奖赏,能不能也看看我?” 他意犹未尽地贴着李妮妮的鼻尖呢喃道。 “我也想要姐姐的这种奖赏。” “姐姐也分给我一点吧。”他眼睛有些发红,像湿漉漉的大狗狗一样不停地蹭着她的脖子:“我真的忍了很久,他们都可以有,就是我没有……我也好想要姐姐的奖赏啊。” “……” 这都什么玩意儿? 李妮妮瞠目结舌,再次伸手推了推。 这次她轻而易举地推开了武太郎。 李妮妮立刻站起来,按住身上被勾起来的感觉,抬脚就想离开:“……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做这种事,我对你没有这种感觉。” 她看了一眼狗子鼓起的地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你自己回房间处理一下,还是要我帮你叫个人来吗?”达摩末罗最大的贵族妓-院就在附近。 武太郎没有接话,只是抬起漂亮的狗狗眼看着她:“姐姐不会躲着我吧?” 李妮妮:“……不会不会。” 武太郎:“那姐姐什么时候再来?” 李妮妮莫名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嫖-客,还是勾着妓-女动情的那种人渣嫖-客。 只好打哈哈道:“……再说再说。” “我会在家里等着姐姐的。”武太郎说:“我不一定比褚西岭和达玛太子好,但是我肯定比以前那个摄政王子好。” 李妮妮:“我真的对你没有这种感觉,人和狗……不对,人和人也不是都能有感觉的,你买狗不也要挑眼缘吗?” 这话实在太诛心了。 武太郎沉默了一会儿。 但很快他又说:“……姐姐说对我没有感觉,可是姐姐对他们也没有感觉,反正都是没有感觉,那多我一个不多。” 武太郎坐在地上,低头亲了李妮妮脚背一下,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 “我不会打扰姐姐和他们的关系,姐姐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想用谁就用谁,我只是太喜欢姐姐了……既然他们都能让姐姐快乐,那我也可以让姐姐快乐。” 武太郎喉结滚动了一下,拉住李妮妮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按:“不信的话,姐姐可以先验验货的。” 被这一通神转折惊呆了的李妮妮:“……” 作者有话说: 如果我的笔速能飞起来的话,今天还有1万字! 第170章 救世主170 李妮妮快走到王宫门口的时候, 脑海中还回荡着武太郎最后的那几句话。 “我什么都愿意为姐姐做。” 拥有一双漂亮狗狗眼的青年说。 “我很大,姐姐能感觉到的吧?不管你想对我用钢丝球也好,还是想对我点火也好, 我都可以配合姐姐。” 李妮妮:“……” 点点点火?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富婆快乐火吗? 李妮妮十动然拒。 但是她在回去的路上, 被武太郎搅了一通的脑海,反而比来的时候更加清明。 她总觉得和达玛太子结婚是不祥的, 会带来恐怖的后果。 但是这其实只是她内心的直觉, 并没有任何的证据。 但返程的时候,她好像想到了一条不是证据的证据。 那就是达玛王后也逃婚了。 达玛王后为什么要逃婚? ——是因为讨厌达玛太子,讨厌到无法忍受了吗? 未必。 如果达玛王后如果真的是被达玛太子一手教大, 甚至按照达玛太子的说法——愿意和达玛太子发生性-关系, 那就说明她本身并不排斥这个人。 可能不算喜欢, 但绝不至于无法忍受到要逃离的地步。 ——那是因为达玛王后重视婚姻, 想要找到真爱, 不甘心和不爱的人在一起吗? 一开始李妮妮以为是这个原因。 但自从在梦中听过达玛太子称呼王后西伽蜜多, 李妮妮意识到达玛王后很可能就是自己之后,就觉得这个理由也站不住脚。 婚姻算什么。 婚姻的本质是契约, 是贫苦中的男女为了对抗生老病死而形成的互助组织,是一纸经纪合同, 甚至是一种本世纪最后的奴隶制。 她根本不在乎一纸婚约。 没有什么奴隶制会困得住她,不开心的话,撕掉婚姻合同走就好了。 除了像某些地方拐卖未成年人生八-孩,用铁链锁住, 甚至明知拐卖当地法院还不许离婚的那种令人发指的情况……在真正的自由婚姻里, 难道还有走不掉的事吗?这在大部分情况里不是能力问题, 而是观念问题, 不被三观所束缚,大部分女人都能做到。 所以达玛王后也不会因为不想结婚而逃婚。 那达玛王后逃婚,就只剩下两个原因。 第一,达玛王后婚前发现了达玛太子在监控自己,就像李妮妮现在一样。 第二,达玛王后也意识到,一旦她和达玛太子结婚,的确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 而且她很可能已经发现了线索。 这就是为什么李妮妮这段时间一直处于“恐婚”情绪中。 这并不是恐婚,而是大脑在向她示警。 因为达玛王后就是她本人。 达玛王后的记忆,也一定埋藏在她的潜意识里。 甚至如果第一条假设成立,也可以解释李妮妮为什么会失忆。 不是谁害了她,让她失忆。 而是李妮妮自己让自己失忆。 曾经的西伽蜜多,早已知晓达玛太子能够监测她的情绪和思想。 而一个能被监控思想的人,是不能拥有记忆的。 只要她心中怀着对达玛太子的愤怒和反抗意识,就不可能不在情绪上露出马脚。 她会马上露馅。 所以她只能让自己重新变成一张“白纸”。 而且就李妮妮对自己的理解。 在对手是达玛太子这样强大的存在之下,她会什么线索都不给自己留,让自己毫无准备地重新开始吗? 不可能。 所以她一定给自己留了线索。 这线索之一,就是曾经藏在她腹部中的sim卡,和那张写着“杀死男主”的纸条。 而线索之二…… 李妮妮再次想起自己回忆中,对王瑟说话时的信任感和熟悉感。 ……应该就藏在那个叫王瑟的男人身上。 …… 这里是李妮妮第一次踏入王城的地方。 高大的城门矗立在破破烂烂的菜市场前。当时她坐在摄政王子玛蒂尔达的牛上,因为偷吃了一颗猕猴桃落入监狱,接受神的审判。 炽热的阳光照耀着泥灰色的屋顶,远处山脊上,原本有金金灿灿的佛像绵绵不绝。 但是这些佛像都被李妮妮敲掉,全部换成了……爱因斯坦的半身像。 就是爱因斯坦吐舌头的那个画像。 李妮妮当时把这张画像画出来,预备作为爱因斯坦神教的教宗图纸时,遭到了全王宫上下一致的反对。 甚至有老贵族以头抢地,就是为了让李妮妮把爱因斯坦的舌头收回去。 李妮妮当然不干了。 神明吐舌头多有意思啊。 她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如今的达摩末罗子民才能在山脊上看见一整排爱因斯坦吐舌头的雄伟景象。 李妮妮从怀里掏出了一枚sim卡。 她举起这张细小的卡片,对着层层金云后的太阳。 阳光从食指和拇指的缝隙中穿过,手中的sim卡也显得晶莹剔透。 李妮妮这才发现,细薄的卡身里,仿佛埋藏着无数流动的血管,像是细小的绒毛。 第305节 ……这是什么? 她对着阳光看了一会儿,眼睛就有点受不了了。 她将卡片重新放回怀里,提着裙摆跨过地上的烂菜叶,随便进了一家餐馆,望着窗外的景象。 身边的商业街渐渐恢复了生机。 叫卖声又重新响了起来,街上有卖花的,卖水果的,卖薄饼的,还有卖一种装在叶子里的糖浆的。 李妮妮杀人如麻的暴名背后,是不可接触者终于跨过几代人被奴役的命运,出现在了阳光下,拉着粪车毫无避让地穿过市集。 是女人在外也不用轻纱覆面,如果有男人胆敢阻止其上街,或者有男人胆敢强-奸、轮-奸任何一个种族的女性,城的官员会直接将这个男人血腥斩杀。 如果他胆敢男男包庇不斩杀,李妮妮就会将这个官员斩杀。 落后愚昧的南亚宗教割礼习俗,更是早已被废除。 最初的达摩末罗,女性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就要进行割礼,大部分地方的巫医只会用没有经过消毒的玻璃片,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割除女童的一部分性-器官,并将她的阴-口缝合起来,以剥夺她的性快感,保持她的贞洁。 但在李妮妮设立的新的法律中,如果被发现继续举行割礼,那么执行这个仪式的男人,将被腰斩。 他的父子兄弟,都要被连坐处死。 废除这一条时,国内的抗争声音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不仅男人不能理解,连女人也不能理解。 她们认为割礼对她们的身体有好处,能延长她们的寿命,阻止她们身上邪恶的“淫-欲”,还能避免她们嫁不出去。 李妮妮顿时觉得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所以她把国内针对女的割礼教义,改成了针对男性,顺便把反对的男人的性-器官全阉了,好阻止他们身上邪恶的“淫-欲”。 她压下了一切反对的声音,在巨大的压力下,烧掉了《摩奴法典》。 她重金设立了举报机制。但凡举报割礼能拿出切实证据的人,王宫会发给他5个金币,但凡发现在家偷偷《摩奴法典》和旧宗教典籍的,王宫会发给他10个金币。 这是普通人能活一辈子的钱。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此刻李妮妮站在人来人往的古印度大街上,环顾四周,终于没有再看到因为被男人切除了“阴帝”,而走路一瘸一拐的小女孩。 至于尾大不掉的贵族宗族,和手握兵权的刹帝利家族,李妮妮强迫他们上交了所有奴隶,不然就用大象踩扁他们的家园,杀死他们的子孙。 再至于要不要废除奴隶制,李妮妮甚至和武太郎、苏尔姬妲两人发生过争吵。 苏尔姬妲坚决反对废除奴隶制——虽然奴隶制触目惊心,但是农业时代如果没有一个奴隶,国家就会连劳动力都失去。 一个连劳动力都没有的国家,能坚持多久呢?早晚会被旁边的巴基斯坦,或者从地中海远道而来的马其顿王国大军吞并。 甚至连奴隶们,都不希望奴隶制被废除,因为他们已经做惯了奴隶,除了被奴役以外,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但是李妮妮还是把奴隶制废除了。 她把这群上交来的奴隶编制到了军队中,让他们接受军权的鞭打。 她的理由是,奴隶制只能带来“一小部分人的繁荣”,但是不能带来“人”的繁荣。 就像工业社会,大工业生产里996的职员,也并不比几万年前采集时代的原始人生活得更轻松,原始人都不用一天工作10小时,一天采集两三小时就够了。在被老虎吃掉之前,寿命说不定还比程序员更长。 大工业同样带来的只是“一小部分人的繁荣”,而不是“人”的繁荣。 但当时武太郎说:“姐姐说了这么多,说到底还是因为你讨厌官僚主义,但是又不能废除官僚,所以只好去废除相似的机制吧?” 李妮妮想了想:“你说得对,那就把官僚一起废除吧。” 武太郎:“……” 于是改革继续进行。 达摩末罗成了南亚次大陆上,第一个官员领薪水,而不是直接分封土地的地方。 而且选拔官员不比道德,也不比文采。 李妮妮搞了一个雅利安文版gmat考试,并出了几张中考数学试卷。 这种思维类的考试连背书都不能背,根本找不到标准答案。 因为没有答案,所以连买答案都买不到。 更不要说中考数学这种天书……达摩末罗残余的贵族都是文科生,每天都在辩论哲学和生死,根本看不懂鸡兔同笼的问题,顿时哀鸿遍野。 可不懂得基础数学,又该怎么去计算税收、调控商业呢? 李妮妮冷酷地将政令推行了下去。 废除奴隶制和大搞数学考试的后果,是刺杀李妮妮的佣兵集团数量陡增。 李妮妮呆在王宫里还好,但像现在这样冒险地走在大街上,还去餐馆里打牙祭,就很容易遇到—— “嗖”! 一只乌黑的长箭直直对着李妮妮疾射而来。 旁边的食客惊恐避让,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惊呼:“西伽蜜多!” 李妮妮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她抬起眼皮,琥珀色剔透的眼睛望着那枝向她飞驰而来的箭矢。 那神情冷冷淡淡,连瞳孔的大小都没有变化。 就在箭尖刺到李妮妮眼尖的刹那 一段雪白的宽大衣袖,滑过李妮妮的脸颊。 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李妮妮清晰地看见,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夹住了那根箭。 下一秒,坚硬的金属箭头“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李妮妮抬起头,看见达玛太子漆黑如缎的长发,在他身后缓缓落下。 偏斜的夕阳落在他的侧脸上,他站在市井,犹如珠玉落进瓦砾,风华清远,雪白的衣襟如远山淡云。 偏偏那张脸又生得精致糜丽,完全是被他的风骨压住。 旁边的食客们看呆了。 甚至连跑都忘了。 李妮妮忍不住想起,梦中达玛太子真正的长相。 如果换成那一张更精致更高冷的脸……这些食客估摸着就不敢用眼睛去看了。 他们会想下跪。 人间的美色会让人想掠夺。 天上的美色却只会让人想膜拜。 而达玛太子在调整了自己的脸型之后,就让自己更接近于人间的脸型。 如果他不是那么强,强到能将自身身上的美感全部粉碎,说不定真能勾起她一丝掠夺之心。 李妮妮有点遗憾。 她经历的刺杀太多,也没放在心上,甚至懒得去追刺客,反正追完一波还会有一波。 达玛太子就像是街上随手救了一个陌生人似的,救完她以后,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就往前走。 李妮妮觉得人家刚救完自己,自己却一点表示都没有,不大礼貌。 解除婚约是解除婚约,救人是救人,一码归一码。 眼看达玛太子就要离自己三步远了,李妮妮手疾眼快地拉住达玛太子的袖口,刚想开口道歉,就听达玛太子说: “放开,你都想推迟婚约了,又何必拉一个你不想嫁的人。” 他的语调和平时没有什么变化,音质都像是沉珠落玉,以至于李妮妮一时竟然没有听出他是在阐述事实,还是在说反话。 她想了想,抓住了重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想我抓你,我只是想谢谢你救了我。” 她说着就想松开手。 但没想到就在他松手的那一刹那,达玛太子就回过头,冷冷地看着她。 就那沉郁的眼神,李妮妮差点以为自己是那个先不戴-套让他怀孕,随后又不顾他身孕抛妻弃子的丈夫。 大有她敢不拉着他的袖子,他就把她的手剁了的架势。 李妮妮:“……” 所以这到底是要她放开还是不放开? 李妮妮陷入了一秒迷茫,随后马上找到了解决之道。 她仔细地拍了拍达玛太子雪白衣袖上被自己抓出的黑……黑手印,又仔仔细细地给达玛太子衣袖上掐去了一个不存在的线头……然后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手。 这不就松得行云流水不着痕迹了吗! 但达玛太子看她的眼神,依然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这也太难伺候了。 李妮妮自觉自己已经伺候到位,感谢也表达到位。 她朝达玛太子露了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示意自己想吃饭了。 毕竟饭馆侍从正端着菜,战战兢兢地站在达玛太子身后,根本不敢越过这个宛若冰山雪莲一般的男人,走到李妮妮面前。 再等一会儿,菜都要凉了。 李妮妮看了看可怜的侍从,又看了看达玛太子,再次露出了一个询问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那双琥珀一般剔透的眼睛里,明晃晃的意思是:你怎么还不走?你还要在这里堵多久? 达玛太子冷冷淡淡地看了李妮妮一眼。 他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这回唇边带了一丝清晰可见的嘲弄:“你赶我走?” 李妮妮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话都说到了这一步,不把他留下来吃饭,那可真的就是坐实“赶他走”了。 第306节 别说对一个天天帮自己洗衣服做饭、照顾自己像五星好评家家政人员的人,李妮妮做不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 就冲达玛太子这强大而恐怖的力量,她又怎么敢得罪一个神明呢? 李妮妮朝达玛太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达玛太子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眸,在她对面坐下。 侍从战战兢兢地上来送菜。 一眼都不敢多看桌边这个美人。 就在这时,李妮妮终于注意到了方才喊出她名字的那个熟悉声音。 苏尔姬妲和一个同龄少女站在一起,身后的随从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袋子,正眼巴巴地看着李妮妮。 一副“快来喊我蹭饭”的样子。 李妮妮:“……” 见到了不招呼一下拼桌,好像也不大礼貌。 刚好李妮妮和达玛太子正处于尴尬的时候。 为了缓解这份尴尬,李妮妮热情招呼着苏尔姬妲两人过来和自己一起吃。 达玛太子又看了李妮妮一眼。 苏尔姬妲根本不在乎李妮妮身边这个“男宠”,哪怕亲眼目睹达玛太子方才徒手抓剑,她也只觉得这是一个有点功夫的男宠罢了。 于是她纡尊降贵地和达玛太子打了一个招呼,就直接在李妮妮右手边坐下。 而她身边的那个达摩末罗少女,恍惚地看了达玛太子几眼之后,也做梦一样在李妮妮左手边坐下。 苏尔姬妲介绍道:“这位是大法官维耶瓦哈里伽大人的堂妹。” 大法官维耶瓦哈里伽,就是当年摄政王子被神庙砸断了腿时,站出来说“西伽蜜多是被神明眷顾的少女,不可冒犯”的清秀文官,也是摄政王子的心腹,被称作“摄政王子的男人”。 当然,现在改朝换代了,他的称号又变成了“西伽蜜多大人的男人”。 按李妮妮摄政王的名号,这位堂妹这辈子也没资格和李妮妮同一桌吃饭,更别说达玛太子。 但这位堂妹一直被拘在家中,听不到政事,并不知道“西伽蜜多”是谁。 她颜色绯红地看了达玛太子几眼,视线掠过李妮妮,像看不见李妮妮似的,直接问苏尔姬妲道:“这位大人是谁呀?” 因为想要杀李妮妮的人太多,苏尔姬妲不好在外面直接暴露李妮妮的身份,只好冷着脸,隐晦地提醒了一下这位大法官堂妹。 “这位是对面那位……妮妮大人的男宠。” 李妮妮:“……” 李妮妮瞥了达玛太子一眼,有些怕达玛太子会因为“男宠”这个词不高兴。 但她却只见达玛太子坐在幽幽烛火之下,远处夕阳入黛,他用茶水烫着茶碗,水汽氤氲间,清冷而悠远。 他根本不在乎她们这群蝼蚁在说什么。 他只是在这里陪李妮妮而已。 ……别说小堂妹和苏尔姬妲,连李妮妮都被震了一下。 美色杀我! 堂妹愣愣地看着达玛太子,刚才听到“男宠”这个词的震惊和鄙夷退去,眼底又露出蠢蠢欲动的神色。 跟被摄魂怪摄了魂似的。 而且她脑子好像有点愚钝,并没有听出苏尔姬妲的暗示,只以为李妮妮是普通贵族女人,家中养了一个男宠。 她不存在的喉结动了一下,桌上三个人都听到了清晰的吞咽声。 苏尔姬妲:“……”太丢人了,这个蠢货! 她在桌下踩了这位大法官堂妹一脚,大法官堂妹不快地看着她:“你踩我?你居然敢踩我?” 苏尔姬妲:“……”算了,这人没救了,火葬吧。 大法官堂妹怼完了苏尔姬妲,便露出倨傲的神色:“想必方才你已经听苏尔姬妲大人说了,我是维耶瓦哈里伽家族的女眷。” 李妮妮:“哦。” 哦……然后呢?没了? 堂妹没在李妮妮眼里看见崇敬的神色,不满地皱了皱眉:“你是哪家的女眷?” 李妮妮:“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大法官堂妹了然地点点头,原谅了李妮妮对她的怠慢:“怪不得我不曾在贵族圈里见过你,想必你家世过低,没听过维耶瓦哈里伽家族的名号。” 大法官堂妹伸手挽了挽自己身上华丽的沙丽:“我有个不情之请。” 李妮妮:“说。” 她又因为李妮妮不够恭敬的语气皱了皱眉:“我愿意用100枚金币,和你交换这个男宠。” 李妮妮:“???” 她抬头看看达玛太子,又转头看着堂妹,眼底露出了敬佩的神色。 100枚金币,居然就想把神明抱回家。这堂妹是个狠人啊。 “若你愿意把这个男宠给我,这个男宠又伺候得不错,我甚至可以和我的堂哥说一声,让他照拂一下你的家族。” 堂妹说起自己的堂哥,脸上又露出了与方才如出一辙的倨傲之色,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的堂哥是维耶瓦哈里伽大人,是摄政王大人心腹之臣,在王宫中位高权重,你不应当不会不知道这个利害关系吧?” ……可你面前坐着的这位就是摄政王大人啊! 苏尔姬妲用两只手捂住太阳穴,没忍住还抓了一把头发,决定一等她回去,就立刻把这位脑残大法官堂妹从她的交际圈里剔除出去。 李妮妮有趣地看着这位堂妹:“那要是我不愿意呢?” 堂妹的脸色冷下来:“你别忘了,我的家族可是受摄政王庇佑的,难道你想与摄政王大人为敌吗?” 李妮妮:“我怎么敢与摄政王大人为敌?可摄政王大人应该不会管男宠之类的小事吧。” 堂妹笑了笑:“一般的官员,摄政王大人当然不管,但是我哥哥,摄政王大人一定会管。” 李妮妮:“为什么?” 大法官堂妹:“因为我哥哥在朝中,可是号称‘摄政王大人的男人’,能不能听懂这是什么意思的吧?如今这位位高权重的女摄政王大人,早已拜倒在我哥哥的魅力之下,我哥哥说什么她都会听的……” 这个八卦太劲爆了,李妮妮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一道幽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面前递来一张帕子。 是达玛太子的手。 李妮妮根本不敢抬头。 她感觉自己此刻就是一个当着正妻的面出轨的海王。 连一边的苏尔姬妲都对她露出了狐疑的目光,大概是觉得李妮妮的确有可能做这种事,反正以前也不是没做过。 李妮妮:……她根本没做过! 自从苏尔姬妲的父亲死亡之后,克里希那家族因为缺少男人,在大部分人眼里已经没落了许多。 而现在大法官又是摄政王的情人……是这张餐桌上身份最高的人,不大客气地对李妮妮道: “如果你不愿割爱的话,我可以再提一点价格……你看120个金币怎么样?这已经比牛的价格还贵了!一个男宠而已,难道还敢比牛更贵吗?” 在持续不断的幽冷目光的笼罩下,李妮妮觉得嘴里有点苦。 她决定把这个球踢回给达玛太子:“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得问我的牛……不是,你得问我的男男……” 她被带偏,差点脱口而出“男宠”,好在很快机智地转过来:“……男人,这事只能他自己做主。” 于是桌上三个女人,都目光如炬的看向达玛太子。 达玛太子心里重复了一遍李妮妮的用词,微微笑起来。 她的……男人。 真是又粗鄙又直接的表达方式。 他却觉得整个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血管里像灌了滚烫的水,沸腾着要他去坐实这个词,去坐实这个名分。 这还是第一次,西伽蜜多在他人面前给予他肯定的身份。 哪怕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口误。 也像是寒冬忽然出了太阳。 又可怜,又卑微。 但是他却漫不经心地笑起来。 “好啊。”他说:“120个金币,挺多了。” 李妮妮回到王宫的时候还是懵的。 她万万没想到,神明居然120个金币就把自己卖出去了! 这是图什么呢? 难道是报复她吗? 一旁的苏尔姬妲安慰她:“也不一定是报复你,你虽然有一点渣,但是你男宠人家不瞎啊,那个大法官的表妹虽然是个丑货,但人家长得挺好看的,说不定你家小男宠就是看上人家的颜值呢。” 李妮妮:“……”不好意思,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王宫里安安静静,巡逻的队员像幽灵一样在长廊上来回。 李妮妮忧心忡忡地坐在床边嗑瓜子,总觉得神明有什么阴谋,但她又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主动卖身做男宠,除了和买主睡一觉,还能干嘛? 而且那个大法官表妹也不好看,真要论颜值的话,谁都比不上达玛太子自己。 还是……还是人家就喜欢这种角色扮演? 等等。 第307节 想到角色扮演,李妮妮忽然恍然大悟。 这时李妮妮熟悉的几个宫人走进来,毕恭毕敬的在李妮妮身后跪下,为她梳头。 这几个宫人平时都不爱抬头,但今天好像格外沉默。 李妮妮心不在焉地翻着手里的书,想着现在达玛太子应该开始上床了吧? 虽然顶着未婚妻的名义,但李妮妮觉得既然自己今天也差点被人开了扇贝,那达玛太子出轨一次也是公平的。 两边刚好扯平了。 而且,如果未婚夫妻双方都在婚前出轨……那她是不是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这个婚约结束了? 反正达玛太子也是主动出轨的。 她想边看书,手边已经攒了一堆的瓜子壳,也没怎么注意身后的宫人。 没过一会儿,李妮妮的头梳好了,宫人又端着东西鱼贯退了出去。 李妮妮没发现什么异常,只觉得今天的王宫好像特别寂静。 但是上-床的时候,她忽然从被褥里爬了出来,将鼻子贴在被子上,仔细地嗅了嗅。 这是……血腥味? 但血腥味不是从被子上出来的,而是好像空气中都弥漫着这种血腥味。 李妮妮赤着脚从床上蹦下来,循着血腥味的方向,向前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想,达玛太子现在,做到哪一步了? 接吻了吗? 门呢?应该进去了吧? 她微微蹙了蹙眉,用手指刮了刮自己的唇,觉得有种浅淡的反胃感。 她一路产生关系的,都是处-男,也无从判断自己是否有处-男情节。 她只是实事求是地觉得,交叉接吻好像有点不卫生。 走到门外时,李妮妮才意识到,这个弥血腥味弥漫在整个花园里。 她喊身边的侍从,两个侍从立刻跑过来,也是李妮妮熟悉的脸。 但是她看着这两个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具体又说不上来。 漆黑的深夜里,巨大的宫殿仿佛一座空城。 尤其是李妮妮在这座宫殿里遣散了太多人,又杀了太多人,就使得这座宫殿尤为空旷。 她指着花园上空问:“你们闻到血腥味了吗?” 一个侍从安静地说:“有一点,大人。” 李妮妮:“血腥味是从哪来的?” 依然是这个侍从安静地说:“神明今天杀了牛,剥的皮还没有干,大人。” 李妮妮:“牛在哪?” 侍从:“就挂在花园榕树下。” 李妮妮走到了那棵巨大的小叶榕下,果然看见几块牛皮晾晒在下头 牛皮上的血还没有干,滴滴嗒嗒地落下来。 案桌上的牛只解了一半,估计是达玛太子杀牛杀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察觉到她有危险,因此临时离开救她。 李妮妮:“味道太大了,你们把这些牛收掉吧。” 侍从依然是那个安静的语调:“可是神明交代说,他想亲手为大人杀牛,让我们其他人都不要动。” 李妮妮蹙起眉。 虽然这个气味很难闻,但她没有干涉他人习惯的意思。 因此虽然血腥味很浓,李妮妮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只是让侍从多上了几炷香。 但是她没有看到。 这几个安静的侍从退下后,脸上的表情忽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他们像被什么力量拉扯着低下头,脸上露出扭曲的肌肉。 他们痛苦地张开嘴,似乎在反复遭受什么酷刑,喉咙又像被什么掐住,嘴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声音。 可那口型,分明在说——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作者有话说: 第2次尝试想写一下爽文套路失败。 写着写着,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把男主给送走了。 第171章 救世主171 李妮妮猜测, 达玛太子已经沉浸在了富婆快乐火中,因为他一连两天都没有回来。 李妮妮直接把婚礼推后了一个月。 但没有直接取消,因为她答应了达玛太子。 虽然看这个架势, 达玛太子回来以后……应该也会直接取消了吧? 李妮妮把动物保护法推行了下去,但重点不在保护猫和狗, 而在于合理放牧,以及合理屠杀。让古代人不弃养猫狗实在没有可行性, 还是先教他们别随随便便就把草原上的兔子吃灭绝了比较靠谱。 这两天, 王宫中的血腥味慢慢散去。 李妮妮走出宫殿大门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顺口对王宫门口守卫的卫兵说:“你去查一个人。” 卫兵低着头, 有些呆滞地回答道:“好的, 大人, 什么人?” “一个叫法缇玛的妓-女的丈夫。”李妮妮说:“你去查查他在新法颁布之后, 还有没有凌-辱打骂妻子, 或者贩卖妻子, 让其他人凌-辱。” 士兵回答得很慢:“如果有呢?” 李妮妮:“那就把他杀了。” 士兵:“如果没有呢。” 李妮妮:“法不责旧,那就问问他的妻子想不想杀他, 如果想的话就把他杀了,如果不想的话, 那就随他们夫妻的便。” 士兵领命离开。 李妮妮奇怪地盯着那个士兵的背影。 她记得这个士兵,从叛军时期就跟着她了。 可他原来看起来很机灵,今天看起来怎么这么……木讷呢? 李妮妮没想太多,抬脚去了大小姐那里。 她抓来大小姐以后, 就因为大小姐那一亲, 而退避三舍, 直接把大小姐扔给了达玛太子照看。 虽然扔给了达玛太子, 李妮妮也有安排人在附近,确保大小姐能保持优渥生活,不会被弄死。 大小姐这里,她安排了两条线。 一条线,是让苏尔姬妲和武太郎去勾引大小姐——也不至于要真的让大小姐动心,只要破坏游戏的剧情线就好,她只想看看能不能提前结束这局游戏。 第二条线,是尽可能地增加达玛太子和大小姐的接触,看看能不能让男女主陷入爱情,如果他们两个相爱,那么游戏通关,这个世界按理也会结束。 ——前提是,何马生嘴里的“游戏”真的存在的话。 但苏尔姬妲失败了。 武太郎根本不敢行动。 达玛太子和大小姐则毫无火花,他吩咐了下人去给大小姐准备一日三餐,其余的则万事不管。 但奇怪的是,达玛太子隔一段时间会去看一次大小姐。 但又什么都不做,就真的只是看看。 好像只是确保大小姐没死。 ……这就是男女主的相处模式吗? 每周给你探个监? 李妮妮绝望地意识到,大小姐这条线可能要废了。 因为不管是通关游戏,还是崩坏游戏,这两条她都没做到。 如果大小姐这边真的行不通,那接下来她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了。 第一个就是找到王瑟。 第二个就是乖乖和达玛太子结婚,然后指望着神明能给她一点垂怜,告诉她这个世界的真相。 ……然后李妮妮就想到达玛太子120个金币的富婆快乐火。 她蹙了蹙眉。 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走第二条路,但从两天前起,她就把这条路完全划掉了。 等哪天达玛太子回来,或者哪天她有空去找达玛太子,就把婚约取消吧。 李妮妮走到大小姐门口。 侍从却没有动。 直到李妮妮开口说:“开门。” 一旁的侍从才走过来,帮她推开门。 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安静地就像一个木偶。 第308节 李妮妮又看了他几眼,才收回视线,看向房间中央坐着的长发美人……等等。 长发美人呢? 李妮妮看着坐在华丽宫室中,将长发剪到及肩,身着男装的背影,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 大小姐把长发剪了! 天啦噜,她居然还玩女扮男装!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一天,我写了快1万8千字 富婆快乐火都救不了我的肾亏 明天要休息一下(爬不起来) 第172章 救世主172 李妮这次来, 是想要在大小姐这条线上做最后一次努力。 她想试探一下大小姐择偶标准到底有多高,她好按照大小姐的需求,找到可以胜任“勾引女主”艰巨任务的花美男。 又或者直接舍弃大小姐这条线。 因为大小姐的择偶标准太扑朔迷离。她并不看脸。武太郎和男女通吃的苏尔姬妲, 都属于顶级长相,但这段时间大小姐没有给他们任何眼神, 有一次还把武太郎连人带狗扔了出去。 李妮妮也考虑过自己上场。 可是后来又发生了计划之外的事。 一是她和达玛太子订婚了。 她的未婚夫总爱吃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醋,为了安抚达玛太子脆(残)弱(忍)的玻(超)璃(能)心(力), 维护世界和平稳定, 促进达摩末罗繁荣发展,李妮妮觉得自己还是尽量别出轨的好。 二是李妮妮发现,她对女孩子……嗯, 硬-不起来。 哪怕是大小姐这么美艳的御姐, 性向限制, 她也无能为力。 李妮妮原本已经将自己出了勾引名单之外。 但今天她看见大小姐, 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长发的美艳御姐不行。 那女扮男装的美艳御姐呢? 好歹她是大小姐主动吻过的女人, 反正试试看也没有损失, 万一这事就成了呢? 就当是一种修行了。 李妮妮心里很快打定主意。 但是在做这件事之前,她还得先结束上一段关系。 要不然就变成脚踏两条船了。 她开门时动作很轻, 并没有惊动人,透过门缝又看了一眼大小姐美艳的背影, 就转身退了出去。 李妮妮离开后,坐在座位上的美丽男人抬起头,看着琉璃灯盏上的倒影越来越远,眼里露出了阴鸷的神色, 微微攥紧了手中的书。 李妮妮直接去了大法官的府邸。 年轻俊秀的达摩末罗首席大法官, 正坐在房中练习瑜伽, 听见男仆过来说有一位年轻女子前来求见, 还以为又是自己那位愚蠢又没有分寸的表妹。 他蹙着眉对仆人说:“不见,你就说我不在家。” 没过几分钟,他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头也不抬,不耐烦道:“不是说了不见吗?” “可是我想见你。”李妮妮在他对面的蒲团上盘腿坐下来:“现在方便说话吗?” 大法官维耶哈里迦,看见来人居然是达摩末罗的无冕女王西伽蜜多,脸上顿时出现了无奈的神色。 “难道我还能拒绝您吗?” 李妮妮:“你不能。” “……还真是霸道呢。”年轻文弱的最高司法长官,给李妮妮倒了一杯蜂蜜水,然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大人找我有何贵干?” “你是不是有一个妹妹?”李妮妮说:“我不是找你,我找你妹妹,你把人给我叫过来。” 年轻的大法官叹一口气:“我有很多妹妹,您想找的是哪一个?” 李妮妮:“看上去不大聪明的那一个。” “……”大法官再次叹了一口气。 他这个妹妹自视甚高,又口无遮拦,仗着是大法官的亲戚,天天在外面惹祸。 这次竟然直接把摄政王殿下给惹来了,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 维耶哈里迦于是斟酌地使用了一点为难的语气:“我这个妹妹和我隔着一点远亲,实际上我和她不大熟……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罪了大人呢?” 苍白文弱的文官,脸色又虚弱,声音又好听,主要长得还很俊秀,一双含情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妮妮,为难地抿了一口茶水:“如果不是什么大事,那我代她向您赔罪。” “的确不是什么大事。”李妮妮看了看日头,语气加快了一些:“我不是不久后要结婚了吗?但是你妹妹对我的未婚夫一见钟情,大街上用120个古斯塔金币,把我的未婚夫带走了。” “……” 维耶哈里迦一口水喷了出来。 这还叫不是什么大事? 四舍五入,他妹妹把达摩末罗的王后带走了! 而且还给了120个金币! 这年头牛都没这么便宜! 维耶哈里迦冷汗一下子流了下来。 他一时竟然分不清到底是“我妹妹直接把皇后买回家”这件事更吓人,还是“我妹妹用买一头牛的钱买了王后”这件事更吓人。 要不是现在李妮妮还在他面前,他不好操作,不然他已经立刻冲出去,将这个惹是生非的蠢货提前打死。 李妮妮看他反应太大,拿了一块小手帕滴过去,实事求是地安慰道:“别害怕,我的未婚夫,好像也对你的妹妹一见钟情,所以他是主动走的。” 维耶哈里迦:!!! 完了。 这位大法官冷静地想。 他的仕途恐怕到此为止了。 他明天就告老还乡还来得及吗?回乡路上不会被暗杀吧? “……你发抖做什么?”李妮妮按按住他微微颤抖的手指,亲切地安慰道:“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我今天找你,就是想和我的前未婚夫说清楚,婚约取消了,他和你的妹妹可以自由的……” 维耶哈里迦:“……”更害怕了! 李妮妮虽然知道那天那个小太妹,是大法官家里的妹妹,却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大法官很快将李妮妮带到了自己不成器的妹妹家里。 他凭借着10多年敏锐的政治嗅觉,很快意识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经不是他配参与的。 此地不宜久留。 他将李妮妮送到自家妹妹的府邸门口,便立刻告辞回到了家中,开始撰写与自家妹妹的绝交信。 李妮妮若有所思地看着大法官的背影,抬步走进了府邸之中。 大法官是旧贵族,直系亲眷也是旧贵族,在李妮妮的血腥屠杀中,靠着大法官对李妮妮的忠诚活了下来,还保留了几个官职,就是财富一夜缩水了80%。 但哪怕只剩下了20%的家底,大法官妹妹的府邸也很有品味。墙壁上雕刻着繁复的神像,在李妮妮的宗教革命中被毁去了头部,远远看去如同柬埔寨破落的石窟。 一对男女相对坐在案桌边的蒲团上,正在饮蜂蜜酒。 背对她的那一个,赫然就是达玛太子。 南亚风格的观鱼台边,粼粼的波光落在他远山般的长眉上,他清冷的面容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还带着一点宠溺,就像他面对着李妮妮时一样宠溺。 长发几乎垂地,漆黑的发丝蜿蜒在青色的蔓草之上,看上去又比之前短了一些,正在陪他对面的女人玩“恰图兰卡”,也就是印度版象棋。 李妮妮:“……” 她咽了一口口水,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背,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要被美色迷昏头。 今天她可是来解除婚约的! 男仆带着她走近两人,恭敬地弯腰道:“大人,有位客人想来见您。” 大法官表妹不知为什么脸色有些苍白,闻言全身一抖,抬头道:“什么人要见我,没看我正忙着吗?不见!” 李妮妮从男仆身后探出一个头:“是我呀。” 大法官表妹:“……” 李妮妮疑心自己在她脸上,看到了一秒崩溃求救的表情。 但这表情很快消失,大概是她眼睛花了。 达玛太子背对着李妮妮,听到她的声音,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波动,依然是笑意隐隐的模样。 他温和道:“小姐,该你落子了。” 大法官表妹脸色变得更苍白了一些,颤巍巍落下一子。 印度的“恰图兰卡”规则和中国象棋很像,都是车走直、马走日、象走田,因此还一度被方舟子论证说,中国象棋源于印度,是印度人先发明的,因为中国中原地区史前有大象,但有史以来就没有大象,如果象棋真的是中国人发明的,那象棋里根本不应该有“象”这个棋子。 但这个论证很牵强附会,因为中国是有大象的,河南和它的周边从大禹时代就被称作“豫”,“豫”里面带一个“象”字,就是因为这块区域有很多野生大象。 李妮妮指了指达玛太子:“我可以借他几分钟,说几句话吗?” 达玛太子垂下眼睫,将浓黑的眼眸藏于长长的睫毛后。 他修长雪白地手指执着一只黑色的棋子,慢慢敲了敲棋盘。 大法官表妹又抖了一下。 第309节 她竭力按捺住因恐惧而颤抖的手指,和李妮妮大声说:“你已经将你的男宠卖给我了,他是我疼到心尖上的男人,我一根头发也不舍得让他掉,更不能允许任何一个女人和他单独说话,否则我会吃醋的!” 李妮妮:“……” 达玛太子:“……” 他微微抬头,看了大法官表妹一眼。 大法官表妹差点被这一眼吓尿出来。 为什么要看她?她做错什么了吗?她说的不够甜蜜吗…… 难道是她表演得太浮夸了?还是她不该说“男宠”这个词? 李妮妮心里微微感叹了一下达玛太子的魅力——就这么几天,对方已经对他如此情根深种了。 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但的确带着一点“这么美貌的男人以后不能睡了”的惋惜。 李妮妮怀着叹息的心情点了点头。 “是我强人所难了。”她说:“那我就当着你们的面说吧。” 她一直站在达玛太子身后,或许是觉得这种事,不面对面谈,有点不够重视,也有点不够礼貌,李妮妮想了想,特意绕到达玛太子正面。 达玛太子慢慢抬起眼。 看到李妮妮那张脸的一刻,坚硬的象牙棋子,在他指尖碎成了齑粉。 他微微笑起来,终于说了今天和李妮妮的第一句话。 “哦?你要和我说什么呢。” “既然你们已经一见钟情,两情相悦,我夹在中间就有点不好看了。” 破落的神像倒映在湖水里。 李妮妮压住心虚,站在粼粼的湖水边,对着达玛太子认真地、清楚地说: “刚好婚礼准备都是一切从简,也没花多少钱,我们就……解除婚约吧。” 作者有话说: 放心,不会烂尾也不会坑的,我所有书都没有坑! 一个只写过三本书的作者如此说道。 也不是因为忙,工作强度每天是差不多的,一般我都是晚上十点左右结束其它工作,十点距离睡觉还有3-4小时,稍微自律一点其实都能做到日更 前两个月就做到了 但是我碎窗效应太强了,只要断更一天,就会陷进“不如明天再写吧”的死循环里 所以本周尽量多更 三月会恢复正常日更 第173章 救世主173 大法官堂妹捂住了嘴巴。 取消婚约? 不是男宠吗? 她竟然120个古斯塔金币买回了别人的妻子……不对, 丈夫? 这对夫妻到底在干什么啊,玩弄他们老实人的感情吗? 她后悔了。她原以为自己从街上买回的,是一个美丽孱弱的男人。 但没想那, 她买回来的是一个魔鬼。 那天,几乎是面前这位叫“妮妮”的女人转身离开的刹那, 这位本该“柔弱体贴”的男宠,就抬手杀了她的随从。 血溅在她脸上。 杀人的时候, 他连睫毛都没有动, 她甚至连他的动作都没有看清。 只见到他走到窗边,掀开帘幔,看着街道上女人远去的背影, 好像方才只是拂去了几粒灰尘。 然后他回过头, 语调温和地问她:“你可以带我回家吗?” 大法官堂妹:“……” 她被迫把魔鬼带回自己的府邸。 开头两天, 魔鬼心情似乎还不错, 砍了她花园里最珍贵的几棵树, 用树芯最柔嫩的部分, 给自己做了一把梳子。 这位魔鬼很奇怪,他不吃不喝, 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在打理长发。 每当他听到脚步声,就会马上抬起头, 好像在等什么人。 从第三天起,他开始肉眼可见地烦躁起来。 他每天面无表情地坐在镜子前,有时院子里的野猫爬上梳妆台,他就把猫打下来, 猫锲而不舍再爬上梳妆台, 他又把猫打下来。 又过了两天, 他开始杀人。有些是他们脚步声太大吵到了他, 有些是端水的时候手抖得太厉害,还有些就是因为他心情不好。 但他杀的很克制,每天只杀七八个人。 比起摄政王子时期,残暴贵族们虐杀的奴仆数量,魔鬼实在是温和太多。 大法官表妹知道人和猫没有可比性,但是这位魔鬼,却莫名其妙让她想到了自己院子里经常跑来跑去的那只流浪橘猫。 猫就很喜欢给自己梳毛。 毛发弄乱了一点都不行。 而且猫屠杀是天性。 大部分时候,它们杀戮鸟类和老鼠,不是因为饥饿,而是因为顺手,或者觉得好玩。 这个美丽的男人,此刻就像一只因为怕惊吓到主人,而尽力克制自己杀戮本性的大猫。 ……这一点都不可爱。 每天帮猫收拾仆人尸体的大堂妹快哭了。 可大猫的主人到底是谁呢?整个达摩末罗都没有一个叫“妮妮”的贵族,她甚至偷偷联系了苏尔姬妲打听,但还没动身,就收到了苏尔姬妲代表家族寄过来的绝交信。 大堂妹……大堂妹只好每天盼望这只大猫真正的主人赶快过来,把它领走。 果然如同教义所说,猫是邪恶的生灵,只会冒犯鼠神karnimata。 他们南亚次大陆人从不养猫,这真是太明智了! 李妮妮说的是普通话,大堂妹听不懂她和男人在说什么,只觉得她话音一落,整个花园的温度都低了一点。 大堂妹缩在棋盘后,对李妮妮露出渴望的眼神。 带走吧……求求你赶快把猫带走吧。 李妮妮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尽量温和地对达玛太子说:“虽然你违约在先,但取消婚约也算我出尔反尔,你需要的补偿,只要我能出得起,都尽量给你。” 达玛太子静静看着她,重复了一遍:“你想和我解除婚约。” 李妮妮:“对。” 达玛太子笑了一下:“所以,你不是来带我走的,你是来和我划清界限的。” 李妮妮并不想完全得罪神明:“划清界限倒不至于,王宫是你永远的家,里面的珠宝玉器,你喜欢的也都可以拿走。” 他缺的是钱吗? 达玛太子脸色偏白,透明如玉石,唇色却嫣红,梅染色的袖子垂在地上,华贵精致,长发在夕阳下笼着淡淡的光,看上去实在美极了。 李妮妮还想说什么。 但达玛太子直接说:“不用说了。” 他握着棋子的手垂落在身侧,看着两人相聚不过几公分的衣摆,笑意冰冷:“我不解除婚约,如果你只是来和我说这个,那我不想听你说话,你可以走了。” 李妮妮难得在达玛太子的“笑吟吟”里看见弥漫的情绪。 他唇角勾着,眼神却沉黑。 李妮妮……李妮妮觉得要是自己此刻真的如他所言,拔腿就走,恐怕会立刻横尸当场。 她咽了一口唾沫,谨慎地说:“我并不想伤害你。” 达玛太子又轻笑了一下:“是吗?” 李妮妮:“相反,我很重视你。” 达玛太子抬起眼皮。 李妮妮继续一脸真诚地说:“我没有像关心你一样关心过别人。”主要别人也不能像神明一样随便摧毁世界。 “我经常在脑海里想起你。”没办法神明搞事的能力实在太强。 “你在我这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是离开这个世界的最重要线索。 达玛太子眼底微微亮起一丝光。 可那光还没熄灭,就马上听到李妮妮补充道:“如果是战友,我们一定是全天下最好的战友。我们只是不适合做情人……而且你都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再保持婚约也没有什么意思。” 不适合做情人。 在他们已经做完了所有情人可以做的事之候……她一脚把他踢开,告诉他,她要离开他,因为他们不适合做情人。 缩在一旁的“那个声音”惊恐地看着达玛太子。 这还是它机身第一次,感觉到了达玛太子如此蓬勃的杀意——神明会杀人,但是神明没有杀意。 就像人类去屠杀蝼蚁,也不会对蝼蚁生出杀意。 屠杀是一种动作,杀意却是一种情绪。后者比前者重太多。 但这一次,它却清晰地感觉到了神明浓烈的杀意。 有那么一刻,它几乎以为神明会出手杀了对面的李妮妮。 但最后神明却微微笑了起来。 “我和别人在不在一起,不是你取消婚约的原因。” 第310节 他朝李妮妮走了两步,漆黑的长发顺着他的衣裾簌簌流动。 那那似笑非笑的样子,让李妮妮想起了野村万斋演的安倍清明。 他走到李妮妮面前,低头轻声说:“我就是和别人真的在一起,又怎样?你会在意吗?你阻拦过吗?……这么多天,你有一次来找过我吗?” 他笑着笑着,手中的棋子就变成了粉末:“不过120个金币……不过120个金币,我是你未婚的丈夫,你却连120个金币的赎金,都不舍得拿出来赎回我?” 李妮妮:“……” 原来达玛太子把自己的卖身价压得这么低,是为了方便她赎回吗? 可是120个金币……说多的确不多,说少也的确不少,够10个普通家庭活半辈子了。 李妮妮把冲上舌尖的那句“120个金币并不少”压了回去,道歉道:“对不起,我以为是你自己想和她走——” “你不通事理却信守承诺,之前发那么大的火,也没有起直接取消婚约……今天是什么让你起了这个念头?” 达玛太子打断她,眼睛紧紧盯着她的神眼睛,一丝神情都不放过:“还是你又看上了什么人?” 李妮妮又怎么敢说,是因为她“看”上了大小姐。 她立刻转移话题。 想了想苏尔姬妲每天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婚姻自由论”,学着苏尔姬妲的语气劝导道:“感情投入不对等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我们的性格也并不契合。” 达玛太子:“哪里不契合?” 李妮妮:“我总是让你缺乏安全感,我们的关系,建立在你无限迁就我的基础之上,这种相处模式是畸形的。” “我不觉得畸形。”达玛太子冰冷地嘲讽道:“如果你觉得亏欠了我,大可以给我安全感,我的要求并不高,你很容易就能做到……你只是不愿做罢了。” 说真的,如果仅仅只是安全感,这听上去的确不是一个过分的要求。 就算在普通俗世男女的爱情里,这也卑微得不像是一个神明能说出来的话。 虽然神明的语气是那么的高高在上。 李妮妮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达玛太子眼睫颤了颤:“你连造反都能做到,却连这一点小事都没有信心?” “这和自信没关系。”李妮妮说:“是不划算。” 达玛太子眯起眼。 李妮妮掰着手指头算起来。 “过去相处的两年里,我计算过,我平均每天花在□□我们感情上的时间,是一个小时零48分钟……如果加上接吻和其他亲密动作,一天要花费近4个小时。” “可是我一天只有24个小时,其中9个小时要睡觉,2个小时要吃饭,8个小时要工作,剩下的只有5个小时……也就是说,我每天除了做正事以外,所有时间都耗在你身上。” “这么大的时间花费,带来的收益多吗?没有。多巴胺能让人的大脑感到快乐,可是爱情带来的多巴胺,还不到我大脑每天分泌多巴胺的1%。” “也就是说,爱情给我带来的情绪收益,只占我全天所有情绪收益的1%。” “就是为了这不到1%的快乐,却要花费我所有闲余时间……这还没有算上你诸多管控给我带来的不自由。” 李妮妮抓着衣袖,没忍住后退了一步:“我是脑子里进了什么水,才要和你做这样不公平的交易?” “我知道人和人大脑构造不一样,爱或许占了你神经元的80%,但我反复确认,爱也只占了我大脑里的1%……所以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在无止境地□□你的情绪上。” 李妮妮完全没有撒谎。 她只是避重就轻,没有提及她想要解除婚约的直接原因,是她想试试看勾引女主大小姐,彻底崩坏剧情线,能不能提前结束这个“游戏”。 她看着达玛太子冰冷浓黑的双眸,认真地说:“我希望你快乐,但我好像给不了你这种快乐,我们好聚好散不行吗?” 第174章 救世主174 年轻人为什么不结婚, 难道真的全都是因为房价高吗?难道不是因为婚姻的投资效益太低,花了大量时间和金钱维系的婚姻,回报的却只是每天996回来, 闲聊几句就累得不行,连爱都没时间做的短暂沟通吗? 李妮妮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世界上的感情问题, 归根结底还是效益问题。 婚姻和恋爱带给她的效益太低了。 前两年和达玛太子维系恋人关系的时候,看起来是达玛太子付出更多, 但是他却好像希望她二十四小时都看着他, 最好眼睛都不要眨,这种压力也很大。 每天白天她处理完一堆又一堆的事情回来,晚上还要安抚这位神明。 他的确从不和她争吵, 也不过问她的私事, 只安静照料她的生活。她不允许他插手的事, 他一步也不曾逾越……这种润物细无声的陪伴, 的确一度将她的戒心降到了最低。 他甚至做到了, 妥善安置那些贵族官僚进献给李妮妮的男人。 偶尔李妮妮多看了几眼其他人, 他也只是“似笑非笑”地用扇子敲一敲她,简直像个完美大度的正宫。 要不是偶然发现, 他竟然可以监控自己的情绪,李妮妮觉得自己哪怕对这场婚事的预感再不详, 也不会背弃婚约。 而直到此刻,抛却了一切浮皮潦草的外在,李妮妮才能清晰地感觉到,达玛太子正在以一种没有存在感的方式, 将她无孔不入地包裹起来。 不知不觉间, 她花在他身上的时间越来越多, 以前只是睡觉和三餐在一起, 后来因为他实在是把她照顾得太好,太周全,她出门也会习惯性带着他。 偶尔分开半天,他便提着一盏灯笼在宫门前等她。 有时一等几个小时,有时一等一个晚上。 就像一个每天在门口等着主人脚步声的大猫。 又有什么人类,能拒绝粘人的大猫猫呢? 她有些愧疚,于是加倍让他参与自己的生活。做饭、铺床,这些事实在是引不起李妮妮的戒心,她不知不觉中,接受了达玛太子的一切馈赠。 直到这几天,达玛太子离开了王宫,李妮妮才发现,达玛太子根本没有调-教过任何宫人。 反而是失去了太子的她自己,几乎成了一个生活废人。 王庭中的仆人都来自三年前起义军的家属,当年都是最低贱的首陀罗,不识字也不懂管理,达玛太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他在的时候,王宫里一切井井有条,他不在的时候,王宫一秒乱成一盘散沙。 而且厨房的大厨,做饭还巨难吃。 李妮妮严重怀疑,达玛太子当年是故意把全军队最不会做饭的人招了进来。 更不要说,这个世界上,除了达玛太子,没人懂得怎么煮芋泥鸭屎香奶冻,更没人会做芒果波波大福。 失去芒果波波大福的第二……呸,失去达玛太子的第二天,李妮妮就有点熬不住了。 ……都2150年了,居然还有人用“抓住你的心,就先抓住你的胃”这么老套的言情文招数。 居然还特么成功了。 李妮妮觉得非常丢人。 反思了几秒后,她抬起头对达玛太子真诚地说:“我们的婚约正式解除,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 “虽然是你先把自己卖了,但是违背约定,大部分还是我不对。我相信你下一个情人会比我更好,也希望你幸福。” 她说完这段话,以为达玛太子会发怒,已经做好了连夜收拾包袱逃离达摩末罗的准备。 但是没想到,达玛太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漆黑的眼眸宛若黑洞,里面像是包纳万物,又像是一无所有。 许久,他轻笑了一声。 “我不是你不知疲倦的机器猫和机器鼠。”他说:“我也会累,会放弃的,西伽蜜多。” 李妮妮离开大堂妹府邸后,在路上闲逛了一会儿。 王宫不知道为什么,近期气氛非常沉闷,总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在宫殿里,而是身处坟茔之中。 解决了婚约的事之后,下一步就是挑战她自己的性向了。 李妮妮难得起了一点拖延症,在宫外晃荡着,全身心都在拒绝回宫。 她真的,不想,勾引,大小姐。 大小姐要是一个男的多好啊。 她走着走着,就发现自己来到了克里希那家主,也就是她上个未婚夫埋葬之地。 贵族头衔被李妮妮取缔之后,这片婆罗门专用坟场也没落了,没有人打理,坟头上野草暴涨,甚至李妮妮还在好几个祭司坟茔附近找到了蝙蝠窝。 曾经的帝王陵寝,如今已经彻底成了无人来访的荒野。 南亚次大陆的阳光又热烈又刺眼,远处云层大朵地堆积在海平面上,金色的光辉从云朵间晕染而出,形成丁达尔效应的光亮通路。 李妮妮躺在克里希那坟头后面的一棵树下,举着一只sim卡,梳理着目前得到的线索。 1、这个世界可能是一个游戏。 2、这个世界可能是高维度生物创造的低维文明。 3、这个世界的时间可以被割裂,也可以被交易。 4、她就是达玛王后。 5、她或许需要杀死男主。 而她待证实的事情是: 1、海森堡的目的。 2、达玛太子的秘密。 3、六芒星胎记和sim卡究竟有什么意义。 4、达玛王后和她的“前夫”王瑟到底给她留了什么信息。 5、需要被杀死的男主,到底是谁。 6、她到底能不能对大小姐硬-起来。 7、她怎么才能对大小姐硬-起来。 …… 海浪的声音一波接一波地涌来。 李妮妮闭着眼睛。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旁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第311节 她从坟头后探出半个脑袋,就看到一群穿着传统首陀罗服侍的人,绑着一个戴着头套、看不清面目的少女,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坟场中间。 他们燃起篝火,把少女放在中间,一个老年巫女模样的人开始像模像样地跳起大神。 没多久,她拿起一块锋利的石块,走到了被压着的女人面前。 两人女人拉下她的衣裙,露出裸-体。 少女被堵着嘴、蒙着面,看不清脸,从头到尾都很顺从,没有一点挣扎。 这是……荣誉谋杀? 李妮妮蹙起眉,从草丛里站起来。 她刚废除了“割礼”和“荣誉谋杀”没多久,就碰到了一个大型违法现场? 坟地因为不详,来的人很少,废弃之后更没有人靠近,居然慢慢地就沦为了偷偷举行割礼,和谋杀家族里失贞女人的场所。 年迈巫女身上穿着黑色的纱丽,脸上画着油彩,喃喃几声,举起手,用石块在少女修长的脖颈上,摸索着寻找下刀的地方。 李妮妮刚想出声制止,就听到围着少女的人群中间传来一声叫骂,雅利安文中还夹杂着几句汉语:“妈的!妈的!荣誉谋杀是违法的!违法的!我警告你们赶紧把人放了!摄政王西伽蜜多大人不会原谅你们!你们全家都会被腰斩!砍头!屁股都给你们打烂!打不烂算我输!” 李妮妮:“……” 人群中一个首陀罗女人愤怒地说:“什么摄政王!摄政王就是魔鬼本身!就是因为她破坏了我们古老的习俗,冒犯了真正的神明,我们的家园才会被战火焚毁,土地才会颗粒无收!这都是神明在惩罚那个淫-荡的女人!” 苏尔姬妲被两个强壮女人绑着手,闻言“呸”了一声:“你们忘了我是克里希那家族的家主了?快放了我的侍女,胆敢绑架贵族,一个个不要命了?!” “贵族已经不复存在了。”巫医摇了摇头:“我们也不想对您不敬,是您自己要坏我们的事,您的侍女胆敢与人通奸,这是神明不可饶恕的罪过,我们只是执行神明的旨意。” “屁!明明是她的父兄要把她卖给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她才跑的!” “女人生性控制不住自己淫-邪的本性,这就是为什么只有经受了割礼,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女人。”巫医露出悲悯的神色:“女人天生愚钝、目光狭窄,无法控制欲-望,因此《摩奴法典》才要女人顺从她们父兄和丈夫的意志,不然她们就会被魔鬼支配。” “……我靠,草您爸痹!你爸死了!我告诉你,你爸死了!” 李妮妮:“……” 她听着听着,多少也把这个剧情理顺了。 苏尔姬妲的侍女逃婚八十岁老头,被家族荣誉谋杀,苏尔姬妲想要阻止,却因为李妮妮削了贵族太多的权利,克里希那家族日益式微,他们一不做二不休,竟然把苏尔姬妲一起抓起来了。 李妮妮走到人群后面说:“请让一让。”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过礼貌,前面的人居然下意识地给她让出了一条道路,直到看到她外族人的相貌,才质疑道:“……你是什么人?” 李妮妮:“哦,我就是那个淫-荡的魔鬼摄政王。” 质疑人:“……?” 而苏尔姬妲听到李妮妮的声音,差点喜极而泣:“亲人,你终于来了亲人!快点救我!” 达摩末罗人都知道,他们的新摄政王是一个外族女人。 李妮妮的外族相貌太过明显,苏尔姬妲的态度,则直接证明了李妮妮的确是摄政王大人。 摄政王手里有军队,还有大象,和没落贵族完全是两个量级的存在,四周的首陀罗群众一时畏惧,纷纷向后退了两步。 李妮妮没有看苏尔姬妲,直接走向了中间被绑起来的少女,解开了她的头套。 一张艳丽的、带着泪水的面容,出现在李妮妮面前。 李妮妮的瞳孔微微缩小。 除去几分南亚次大陆人特有的雅利安骨相,这个少女长得竟然有五六分像大小姐。 李妮妮手指捏住少女的下巴,拇指在少女的唇上摩挲了一下。 苏尔姬妲还指望着李妮妮来救自己,结果一转头,下巴就掉下来了。 不是,李妮妮你是不是拿错了什么剧本。 现在是“girls help girls”的戏码,不是“霸道摄政王爱上我”的戏码啊! 但是下一秒,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李妮妮蹙了一下眉,像是极力强迫自己似地低下头,在少女花瓣一样的唇上,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下。 苏尔姬妲:“???”啊啊啊啊啊啊她看见了什么!她眼睛瞎了! 旁边的巫医和围观者们眼睛也瞎了。 他们微微张大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淫-荡的画面。 短暂的一吻后,李妮妮露出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抬起头。 身后巫医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脖子一凉,李妮妮反手一刀割断了她的喉管。 血溅在少女惶然绝望的脸上。 巫医睁大眼睛,根本不相信自己居然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死了。 首陀罗们畏惧地看着李妮妮。 李妮妮朝方才给她让路的那个男人扬了扬下巴,温柔道:“你来,把人帮我放了。” 那人想要反驳,却在李妮妮的目光下,陡然升起一丝恐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小姑娘这么惧怕,身体却很听话,双手颤抖着开始为苏尔姬妲解起绳子。 李妮妮说完,又朝人群看了一圈。 “看起来你们都不富裕,平时很穷,也吃不上饭吧?”她背着手走了两步:“你们如此团结,看起来关系很好……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你们互相残杀,杀的人最多的那个,我就让他活下来,还给他一百二十个金币。” 人群鸦雀无声。 李妮妮随手推翻祭坛上的神像,在祭坛上坐下,温和地说:“还愣着干什么,开始啊。” 作者有话说: 一不小心写放飞了,差点让李妮妮真的和女孩子do 别担心,我们马上拉回主线,这回真的真的真的快完结了 第175章 救世主175 同一时刻, 达玛太子坐在棋盘边。 他还维持着李妮妮离开时的姿势,眼睛也还望着李妮妮离开时走的方向。 夕阳一寸一寸落入池水。 莲花收拢了叶片,蜻蜓低低地飞在半空, 池塘边放着捉蜻蜓的袋子。 许久,他睫毛微微动了一下。 像是冰封的雕塑回到了人间。 “那个声音”松了一口气。 只是没等它这口气松完, 它回头看了一眼李妮妮提分手时的情绪折线图。 ……那口气顿时又重新提了回来。 “殿殿下。”它结结巴巴地说:“王王后这次解除婚约,可可能是来来真的, 刚刚才检测到王王后的情情绪波动了, 她的波动是……没没没没没有波动。” 有情绪就有突破口,不管是愤怒也好,悲伤也罢, 就说明一切都没有结束, 李妮妮只是一不小心有点上头, 赌气说了一句分手。 但没有情绪……就说明分手是王后深思熟虑以后的结果啊! 这还怎么玩! “要么……您您您去追一下?和王后解释清楚?再倒个歉?”“那个声音”小心翼翼地说:“这么僵持着肯定是行不通的, 有数据显示, 有57%的离婚都是因为夫妻双方吵架, 没人低头,最后因为洗碗拖地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 …… 达玛太子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碗, 将茶水泼到地上。 “她毁约,我道歉,我又做错了什么?” “那个声音”顿时觉得槽多无口。 但它知道这个理讲不通。 因为在殿下心中,王后的一切本来就属于他, 他怎么掌控都不过分。 你不能指望豹子理解不吃肉的慈悲, 也不能指望兔子稀释自己被吃的委屈, 这本来就是无解的题。 现在的平衡, 已经是殿下退让到了极限的结果。 “不是这个道理,殿下。”“那个声音”飞快地想着话术,觉得自己的icu快要因为高速运转而爆炸了。 它冒了一会儿烟,最后委婉地劝诫道:“您是神明,天生强大,尔虞我诈您懂,但是女人您不懂,虽然您已经学习了很久如何以正常人的方式对待王后,但很多人类天生具备的情绪,您还是没有的。” “夫妻吵架,和对错没关系,这时候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拿出男子汉的气概来!该软就软,该跪就跪……”它苦口婆心:“要么,我去给您找个榴莲?” 达玛太子轻笑了一声:“好啊。” “如果我跪下来,她就会回来,那跪一跪也无妨,反正我已经跪了这么久,不在乎还要跪多久。” 他修长手指抵着下巴,眼尾狭长,带着一点让人心惊肉跳的红意。 他语调平静到让“那个声音”感到毛骨悚然,脸上却依然笑意吟吟。 ……这果然是气过头了吧? 上一次神明这么生气,还是王后上一次逃婚的时候。 ……啊,殿下真可怜。 “可她是西伽蜜多,不是什么别的女人。”达玛太子说:“她不会因为你卑微而心软,也不会因为你强硬而退缩。你跪着把心捧给她,结果只能是被她加倍地践踏。” “那个声音”张口想争辩,最后却又沉默下来。 “所以这一次,我绝对不会主动去找她。” 达玛太子精致的眼尾颤了颤,将茶碗里的茶水倒在鱼池了,没一会儿,那些鱼就翻起了鱼肚白。 他盯着那些死去的鱼。 长得犹如蝴蝶触须的睫毛下,瞳仁漆黑无光。 “我会让她主动来求我。” 第312节 李妮妮围观了一场人性的坍塌。 为了一百二十个古斯塔金币,这些刚刚还团结在一起,要为家族荣光而“荣誉谋杀”一个少女的正义人士们,对自己的族人举起了屠刀。 没有人活下来。 最后一个获胜者,正是那个要被荣誉谋杀的少女的兄长。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撑着一口气爬到李妮妮面前要钱。 李妮妮给了他一百二十古斯塔金币,然后把他的头割了下来。 荒野孤坟之间,零零散散倒着二十几具尸体,有男人,也有女人。 有些人眼珠被人用手指掏了出来,有些人手臂被人砍去。荒野上几乎没有全尸。 两桃杀三士,何况一百二十个古斯塔金币。 李妮妮看了一眼面前的惨状,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又在一具尸体的裤子上,擦干净自己匕首上的血。 苏尔姬妲心有余悸:“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 “残忍?”李妮妮说:“当他们决定荣誉谋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十几岁少女时,就代表他们已经默认了,强者可以随意夺取弱者性命的规则,我只是让他们体验一下自己做出的选择罢了,这有什么残忍?” 苏尔姬妲闭嘴。 李妮妮拎起她刚刚割下的头颅,走到绑在地上的少女面前,蹲下。 她把头颅递给少女:“礼物,送给你。” 少女脸上都是族人的血,呆了一秒,伸手接过自己兄长的头颅:“……谢、谢谢你。” “你叫什么名字?” “安雅。” “好,安雅,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李妮妮说:“第一个选择,我给你120个古斯塔金币,放你走,你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安雅抬起头。 “第二个选择,你跟随我,做我三天的情人,这三天里,我会对你做所有情人之间会做的事情,并负责你的吃穿用度,但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因为嫖-妓违法。” 苏尔姬妲听到前半部分,还在不住地点头。 听到后半部分的时候:“诶诶诶???!!!” 情情情……情什么东西? 还嫖……嫖-妓? 不是,她只是几天没有见到李妮妮,岁月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她怎么就学会嫖-妓了……不是,她为什么连性向都改变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李妮妮说“情人”两个字的时候,苏尔姬妲心里一下变得又酸又胀。 她看了看安雅,又看了看李妮妮。 李妮妮真的很厉害啊,不管多天方夜谭的事,好像只要她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 以前她直接领兵推翻玛蒂尔达王子的时候,还有刚才她直接拔刀杀人的时候……连她都被帅到了一脸。 可这么厉害的人,就算改变了性向,又为什么会看上安雅这么一个干瘪的小丫头呢? ……明明安雅的胸还没有她的大! 这一点都不公平! 另一边,安雅顺着李妮妮手指的力道抬起头,对上李妮妮琥珀色的眼睛。 安雅是雅利安人,血统给她带来深邃的五官,尽管只有十七八岁,看起来也比李妮妮成熟得多。 为什么同样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面前的女孩,却比她强大这么多呢? 安雅怔怔地摸了摸自己唇边,被李妮妮吻到的地方。 她脸上还沾染着年迈女巫脖子里溅出来的血。 犹如深渊一般逃脱不了的家族,犹如天神一样无法反抗的祭司,却被眼前看起来还没自己大的女孩,一刀割断了脖颈。 轻易得就像割断一只鸡的脖子。 震撼和力量感,像是吗-啡一样涌进她的血管。 安雅的心脏砰砰跳动,看着李妮妮的脸,居然比之前命悬一线时跳动得还更快。 她没有任何犹豫地说:“我选二。” 李妮妮:“哪怕我同时会有别的情人?” “什么身份都可以。”安雅在她面前温顺地跪伏下来:“请给我跟随您的机会,大人。” 一直到回到武太郎那儿,苏尔姬妲还在质问李妮妮为什么会改变性向。 “你想找情人,没关系,可安雅是女孩子啊女孩子!你居然瞒着我一个人弯掉了呜呜呜——” “……”李妮妮耐心地说:“我没有弯,我只是练习一下对女人的感觉。” “……那你也不用去找一个没有胸的女人吧。”苏尔姬妲完全不接受李妮妮的解释,她就觉得自己的美貌被比下去了,并为此非常生气:“你什么眼光,我的胸难道没有安雅大吗?我一个大-胸美女站在你身边,你都看不到的吗?” “……这不是胸不胸的问题。”问题是大小姐也没有-胸啊。 “我不管,你就是背着我弯掉了!”苏尔姬妲按住耳朵,说着说着,眼睛居然红了起来:“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李妮妮:“……” 不能理解。 匪夷所思。 什么东西。 安雅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 武太郎端着狗饭,从厨房里走出来,后面还跟着柴犬:“不听不听什么?” 苏尔姬妲一下找到了援军:“你姐姐她又找情人了!你也不管一下!” 武太郎手指紧了紧,垂下狗狗眼,也没有看李妮妮,只是把狗饭均匀地洒在狗碗里:“……这有什么稀奇的,姐姐的情人不是很多吗?一个接一个,就没有过空窗期。” 李妮妮想解释:“那倒也不至于……” “可她这次直接找了一个女孩子!”苏尔姬妲委屈地大声说:“安雅还是法缇玛的女儿!还没有-胸!这是多混乱的关系啊,我绝对不接受!达摩末罗女孩子这么多,为什么要找我的女仆!我难道还没有一个女仆优秀吗?” 找了一个女……女什么? 这消息太爆炸了,武太郎愣了一下,狗饭“哐当”一声洒在了地上。 李妮妮也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安雅。 安雅是……法缇玛的女儿? 她本来想直接开口,但她停顿了一秒,伸手握住安雅的手,学着达玛太子平时对她的方式,吻了一下安雅的手背。 这才开口问道:“你的母亲法缇玛还好吗?” 安雅被那冰凉的手指握住,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又开始疯狂地跳:“我、我母亲已经去世了。” 作者有话说: 百合是不可能百合的 就是给大小姐打个铺垫 第176章 救世主176 法缇玛去世了? 李妮妮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只点了点头:“她是怎么死的?” “有一天,两个侍卫来到我家,说我父亲诱拐婆罗门贵女下嫁, 又强迫母亲当众向多人卖-淫,触犯了律法……他们奉您的命令, 逮捕了我的父亲,并让我的母亲决定我父亲的生死。” 李妮妮已经猜到了后面发生的事:“你母亲原谅了你父亲?” 安雅低下头:“是, 她说一个家庭里, 不能没有男人。” 她的母亲多么善良啊。 善良,然后呢? 然后她的父亲,赌博花掉了家里所有的钱, 兄长花钱又大手大脚, 加上之前的饥荒……家里一贫如洗。 她的母亲纪大了, 接不到客, 她父亲就想送她去接-客……她绝食反抗, 被打得遍体鳞伤, 奄奄一息,她父亲转手把她卖给了他们部落里70多岁的酋长, 换回家了两头羊。 这听起来就像是故事的结局了。 就像这个年代,千千万万个类似的故事一样。 可是故事可以停留在大结局的那一页, 现实里的时间却不会停止。 那么,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的母亲法缇玛,在我出嫁那一天, 自-杀了。” 安雅平静地说:“我趁乱逃走……后面的事, 您也知道了。” 后面的事就是, 她在雨林里走了一天一夜, 还是没有逃过父兄的追杀。 逃婚的女人是失贞,而失去贞洁是女人最大的罪行。他们抓回了她,带到坟场,要将她荣誉谋杀。 直到生命走到至暗时刻,她才遇见了李妮妮。 李妮妮将她从那个她和母亲逃了两辈子都没有逃脱的地狱里拖出来,让她与过去的黑暗一刀两断。 虽然这黑暗,已经随着他母亲的死永远过不去了。 安雅清澈地眼睛望着李妮妮的眼睛,手指紧紧抓着衣袖,忽然匍匐下来,低头想亲吻李妮妮的脚尖。 但李妮妮收回了脚。 她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脸。 安雅抬起头,却没有去碰李妮妮点到的地方,她主动贴上李妮妮的唇,眼泪顺着眼角掉下来。 第313节 旁边“哐当”一声。 武太郎又不小心把狗饭盘子摔地上了。 柴犬绕着他的小腿呜呜呜地叫,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像被吓到了。 明明是李妮妮先开口要的情人,安雅看起来却比李妮妮更主动。 她甚至还有点冒进,跪在地上,双手环着李妮妮的脖子,亲着亲着,就有点着迷的味道,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演出来的,扣这李妮妮往下拉,让她更加靠近自己…… 武太郎都看到她把舌头伸进李妮妮的的嘴巴了! 啊啊啊啊这个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的小女孩! 他亲吻姐姐的时候都没敢伸舌头!她凭什么!凭什么! 许久,李妮妮觉得差不多了,伸手拍了拍安雅的背。 安雅像是忽然清醒过来,捂着唇倒退了三步,看着李妮妮时,眼睛像含了水一样,脸颊也通红。 十七八岁的女孩,看上去美极了。 武太郎:……啊啊啊啊她还敢玩色-诱!他要把这个贱人的眼睛挖出来!! 他实在忍不住,上前两步插-进李妮妮和安雅中间,挡住安雅看向李妮妮的大胆视线。 “……我觉得苏尔姬妲说得对,虽然人无贵贱,但一个女仆确实和姐姐不配。” 他捉住李妮妮的手,放在自己的胸上,毅然道:“姐姐不是想试试看女孩子吗?为姐姐服务是我义不容辞的使命!我的胸也很小,我愿意为姐姐穿女装!姐姐完全可以把我当女孩子用……” “……不是,难道胸小是什么优点吗?”苏尔姬妲一下急了,也上前两步,插-进李妮妮和武太郎中间。 她从武太郎手里抢过李妮妮的手,按在了自己的e杯大-胸上:“e杯的手感比飞机场好多了,姐姐你相信我!” 武太郎一下把她推开,大声说:“你跟着喊什么姐姐,这是我姐姐,不是你姐姐!” 苏尔姬妲冷笑一声:“明明你自己眼巴巴叫人家姐姐,你还申请了专利怎么着?”她一下把武太郎挤下去:“姐姐看看我!” 武太郎又把苏尔姬妲挤下去:“谁是你姐姐……姐姐只会看我!” “看我!” “看我!!” …… 可我才是你们几个人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吧。 李妮妮……李妮妮觉得武太郎这个府邸也不能呆了。 这些都是什么品种的人类啊。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武太郎和苏尔姬妲两个直接打了起来。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李妮妮完全不想留下来旁观男女混合双打,正在心里思索着应该怎么告辞偷溜,就听见门口传来三声敲门声。 武太郎的房子,和其它军功将领不同,他看上去家境也不错,却意外对物质没有任何追求,买房子时只要了一个够大的、可以养狗的花园,和一栋两层小楼。 比起达玛太子无声无息间,为李妮妮整改出来的超华丽宫殿。 武太郎住的就是一个农村小别野。 农村小别野多方便啊,从大门到正屋走个10米就到了,王宫却要走小半个小时。 这也是李妮妮老喜欢往武太郎这里跑的原因。 现在他们一堆人躲在瓜棚下,瓜棚上还搭了一床被子,遮住了阳光,以至于棚上结的几个瓜都长得不大好,蔫儿吧唧的。 这里连个仆人都没有,李妮妮瞅着他们打架还要再打一会儿,转身过去自己开了门。 门口的男人十指掩在袍袖中,眼皮从容不迫抬起时的模样,像是春水煎茶,细致又优雅。 他应该已经等了一会儿,背后一匹马在不安地尥着蹶子。 李妮妮:“你怎么来了?” 达玛太子盯着她被亲肿的唇几秒,眼瞳里有什么东西极轻地碎裂。 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片刻后只是淡淡地说:“我来接大人回宫。” 李妮妮向后靠在门框上:“宫里有什么事?” 达玛太子:“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既然取消了婚约,宴席也要跟着撤销,请帖也要一并收回,推迟的祭祀典礼和北方战事也该提前,那些臣属找不到你,找到我头上来了。” 李妮妮蹙起眉:“这些以前不都是你负责的吗?” “我与摄政王大人签署的协议,是扮演神明。”达玛太子笼着袖子,简洁明了道:“至于别的多余的事,是为我的未婚妻做的,不是为摄政王大人做的。” 李妮妮懂了。 解除婚约后,她就不再是他最爱的小宝贝了,所以以前那些使唤神明洗衣服做饭的特权,就都没有了。 芋圆波波奶茶没有了。 半熟芝士和芒果大福也没有了。 李妮妮点了点头:“好,我之后会自己和陛下商量的,麻烦你了,你就先——” 达玛太子牵过马:“不至于生分如此,事情早结早了,我送你回去。” 李妮妮最后还是和达玛太子一起回去了。 但是她没有骑达玛太子的马。 取消婚约以后,她自觉保持距离,两人共乘一骑这种事情,实在太过于亲密。 更别说神明看上去无欲无求,某些方面却全然不是这样,他们以前还在马上做过。 李妮妮找武太郎借了一头小骡子,勇敢地跟上了达玛太子宝马的步伐。 回到宫中后,天色已晚,李妮妮和达玛太子公事公办地交接了一下宫务事宜,又处理完取消婚约遗留的一系列杂事后,一直熬到了凌晨三点才上-床睡觉。 她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月亮。 怪不得有一个词叫贤内助。李妮妮想。 父母那一辈,生孩子都好像很容易,感觉就是生一个就养活了,生一个又养活了,半点不费事。 现在她才发现,养孩子能那么不费事,是因为男人根本感觉不到养孩子的艰辛,是因为家里有人都帮他们把养孩子的事情做完了。 是因为这一系列隐形的、沉默的生育成本,早有人帮他们承担,他们才得以如此潇洒,孩子才得以像落进泥土里的韭菜种子,不用费心就能健康长大。 她现在也是一样。 世界上哪有真的不需要浇水施肥的韭菜。生活中真正有意思的事不到10%,剩下的90%都是枯燥重复的日常工作。 她之前觉得达摩末罗的古代生活还不错,是因为有人帮她解决了剩下90%。 但现在,这个人不帮她解决了,她的生活顿时又被无聊的琐事包裹。 不过解除一个婚约,她每天的工作时间翻至少翻了三倍。 这划算吗? 第二天,李妮妮起床后,还没来得及出门见大小姐,就接到了宫人们一个一个的请示。 等到连厨房里莫名其妙死了一只柴鸡这种事,大总管都要来向她汇报之后,李妮妮揉了揉鼻梁,站了起来。 “宫里的宫人全部解散掉,只留下三个就行,每天一小时打扫卫生,两小时煮饭,四小时整理藏经阁。”李妮妮说:“把王宫里所有家具全都卖掉,其余宫殿全部空置,除了达摩末罗藏经阁,只留下我现在居住的这间宫殿。” 大总管惊呆了,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我呢?” 李妮妮无情地说:“你被辞退了。” 大总管:“???” 他开口就想求情,又在李妮妮的目光中闭了嘴:“那……那前摄政王妃呢?” 他指的是达玛太子。 李妮妮想了想:“既然已经取消了婚约,就和我没有关系了,让他自己出去租房子住吧。” 大总管:………… “哦,对了。”李妮妮忽然又想到什么,跨出门槛时回头嘱咐道:“西边宫室里,有一个叫王瑟的大小姐,你让她卷卷铺盖,搬到我房间里来。” 作者有话说: 猫:我又绿了 第177章 救世主177 达玛太子那边, “那个声音”也惊了。 大总管刚刚跑过来,和他们下达了“三小时之内”搬离的指令。 他手上拎着行李,下达完摄政王大人的指令后, 他自己就哭了,说摄政王大人把他也解雇了, 现在整个王宫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摄政王大人为何这样? 大总管走后,“那个声音”想了想:“这其实是好事。如果西伽蜜多大人将所有人都赶出王宫, 就不会发现这些宫人大部分都已经被您掠夺, 成为时间丧失者的事实了。” 达玛太子没有说话。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镜子前坐下,繁复的衣摆垂落到地,长发蜿蜒, 抬头时, 却在镜子里看见了李妮妮的脸。 大殿里灯烛摇晃。 “你把我从我的地盘上赶走了。”他对着镜子里的人影, 冷淡地说。 “我没有把你赶走, 因为我没办法从一个不存在的地方, 赶走一个不存在的人。”李妮妮说。 “你就是赶走了我, 这是我的王宫,这是我的臣民, 我为你抛弃了他们,你现在又要抛弃我。” “这又是谁的错呢?”李妮妮说:“这块大陆是不存在的, 你也是不存在的,一个不存在的人,却妄想在一个不存在的地方,囚禁一个存在的人, 这可能吗?” 镜子里的李妮妮摇了摇头:“放弃吧, 我永远不会爱你。” 达玛太子伸手去碰镜子里的残影, 呢喃道:“可是我爱你。”我爱你啊。 “你错了, 你不爱我。”镜子里的李妮妮像佛陀一样无悲无喜道:“爱是人类才有的情绪,你连人都不是,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爱呢。” 第314节 “我就是爱你。”达玛太子冷冷地重复了一遍:“你逃不掉,我会得到你,所有吻过你的人,碰过你的人,我要杀了他们。” “你每次说这种外强中干的话的时候,就说明你慌了。”镜子里的李妮妮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下结论道:“你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等我先低头吗?又怎么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吻,就方寸大乱地跑来接我呢?” “我没有方寸大乱。” “你今天带来接我的马,连马鞍都没来及安上,这还不叫方寸大乱吗?”李妮妮责备地说:“你不该先低头的,你每一次低头,都是在给我递刀,都是在给我创造进一步伤害你的机会。” “我没有被你伤害到。” “你当然被我伤害到了,你看,我现在连房子都不想给你住了,你表面看上去这么平静,还维持着高高在上的假象,实际心里都快难过哭了吧?” 李妮妮说话一点都不留情:“我告诉你,这只是开始而已。这一次,我要把你赶出去,下一次,我说不定就会杀了你。” “你不会杀我。” “我会。” “你不舍得杀我的。”达玛太子在心里说,并为自己到了理由:“我和之前不一样了,现在的我会做芋圆小蛋糕,还会煮雪绒芝士波波奶茶。” “雪绒芝士波波奶茶很容易煮,我也能学会。” “你太懒了,你不会愿意浪费时间去学做这些。” “那我可以请人帮我煮。” “你不会去请人的。”达玛太子一针见血:“你不舍得花这个钱,不信我们赌一赌,你以前留着宫中的仆人是因为我,现在没有了我,不到后天,你就会把厨子都解雇。” 镜子里的李妮妮这次没有反驳。 她抬起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线天光掠过她的眼,让那双眼睛看起来,更像是蒙尘的玻璃弹珠,在他眼里如此美丽又斑驳。 “在你身边,只有我是免费的。”他重复了一遍:“你把我赶出去,是因为你害怕我,我只要消除让你恐惧的因素就可以了,你就不会舍得丢下我。” “可你是男主啊。” 李妮妮静静地、怜悯地看着他。 “你应该知道的吧,如果杀了男主就能逃离这个世界的囚笼,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一次了啊。” ——“哗啦”。 骤然而起的碎裂声,把旁边“那个声音”吓了一跳。 眼前的镜子四分五裂,李妮妮的面孔裂成了无数块晶莹的碎片,掉落在地上。 达玛太子的长发因为过于强劲的气流而扬起,又在镜面碎裂的同一刻落下。 他没有表情地坐在镜子前。 他以为打碎了镜子就可以不用再面对那张可恶的脸,可李妮妮的脸又出现在无数的碎玻璃上,每一张脸上的嘴唇都在开开合合。 “你赢不了我的。”每一块镜子上的李妮妮都在说:“你本打算对我隐瞒一切,可你不仅在我面前反复提及了‘达玛王后’四个字,还向我透露‘时间交易者’交易的标的是时间。” “你明知道所有细枝末节的信息,都可能唤醒我的记忆,可是你依然控制不住地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我。” “不仅如此,你还故意让我梦到了过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让我想一想……因为你高估了你自己,因为你根本忍受不了我忘记了你,哪怕我忘记的是和你那样不堪的记忆。” 不是这样的。 达玛太子漆黑的眼眸盯着那些玻璃片。 你根本不明白,我只是想让计划更顺利。 “不,你才不明白——你只是控制不了自己而已。” 镜子里的李妮妮笑了起来。 “你复活的那天晚上,和我做的时候,也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吧?明明想要得不得了,还要装作冷淡,明明慌乱得不行,又不安又可怜,还要拼命压抑自己的本性……很难过吧?” 不是这样的。 他薄唇紧抿着,在心里否认道。 这一次他已经将整个世界都封锁,哪怕她再次杀死了他,她也逃不出去……他又怎么会不安呢? “不敢承认自己的不安吗?可你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情感,除了占有、掠过、统治之外,你就不曾学过任何正常人相处的方式……这样的你,却要在我面前伪装温顺,这不可笑吗?你真的觉得,这样我就会爱上你了吗?” 不是这样的。 又是“哗啦”一声。 地上所有的玻璃碎片再度裂开,李妮妮的脸已经破碎得看不出完整的面貌。 可那张可恶的嘴,还在金鱼一样一张一合: “我不会爱上你的,永远不会,别妄想了,你如果不放我走,我就一个接一个地找情人,每天和不同的人上-床做-爱……你不是已经尝过一次这样的滋味了吗?你还没受够吗?” 镜子里的嘴巴,残酷地说:“我亲吻你的侍卫,勾引的父亲,你阻止得了我吗?不,你阻止不了,你既不舍得打我,也不舍得关我,更不舍得惩罚我,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父亲远远地送走,折磨他,杀死他……就像你对我其他情人做的那样。” “可你杀死了他们又有什么用呢?我已经尝过你父亲的味道了,你父亲年纪比你大那么多,可味道也不比你的差,你是不是该反省一下……” “吱呀——” “轰!” 四面梁柱发出令人牙酸的弯折声,连绵的宫殿顷刻间垮塌了一半,达玛太子身后,大火熊熊燃起,顷刻烧着了帐幔。 李妮妮还坐在床上写“大小姐攻略计划”,房顶忽然就被风刮走了。 李妮妮:“……?” 还好宫里现在基本没有人,造不成什么太大的伤亡,“那个声音”呆滞地躲在角落里,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达玛太子只是照了一个镜子,就震怒成这个样子。 难道……难道是这个镜子质量太差了? 也可能……是因为这镜子把达玛太子照丑了?也是,就这个年代的磨-镜技术,镜面模模糊糊的,又怎么能照亮神明的无边美貌,怪不得连神明都发怒了。 这一边,“那个声音”谴责了一会儿达摩末罗毫无匠心的磨-镜制造业。 另一边,李妮妮看着没有屋顶的宫殿,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宫里忽然刮起了十八级大风,但李妮妮连说来就来的龙卷风都经历过了,这时候整个人身上就显现出了一种历经大风大浪的淡定。 宫殿塌了。 这不正是她英雄救美打动大小姐的好时机吗? 因为想节省看人的人工费,和怕大小姐逃跑的缘故,李妮妮一直用锁链锁着她的四肢,这会儿好感度估计早就变成负数了。 她还在愁这种负数好感度之下,该如何让大小姐对她打开心扉。 ……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李妮妮将桌上的“大小姐攻略计划”团成一个纸团子扔到一边,怀着兴奋和忧郁交织的复杂心情,朝大小姐居住的宫殿跑去。 身为缅甸叛军的隐形首领,王蔺身手很好,李妮妮推门而入的时候,正看到大小姐及肩长发在脑后扎了一个短马尾,一个翻身越过长几,举起一旁的蒲团去当掉落的灰尘和砖块。 印度白色露半臂的长袍穿在他身上,正好勾勒出他手臂上薄薄的肌肉,他的腰身在翻转中弯折出不可思议的弧度,一脚将一块转头踢向门边。 李妮妮:“……” 美人太强了,好像不大需要她救。 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块巨大的石块像听懂了李妮妮心里的话,“哐当”一声朝大小姐的头颅砸来。 李妮妮计算了一下她去救大小姐以后自己逃离成功的概率,几乎为零,心想砸中就砸中了,反正她也死不了,便闭着眼一个熊扑朝大小姐扑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小姐直接挣断了手上的锁链,抱着李妮妮一个翻滚,躲过了碎石。 轰隆隆的声音在他们耳畔撞响。 扬起的灰尘遮蔽了视线,缓缓落下。 李妮妮咳嗽着想从大小姐怀里钻出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一直锁着双手,紧紧抱着李妮妮,整张脸也埋在李妮妮的脖颈上,好一会儿都没有松开。 李妮妮以为她被烟尘呛到,现在在拿她的衣服当隔尘布用,好心地等到烟尘散去,才提醒道:“……王蔺?” 大小姐这才松开手。 李妮妮直起身,一眼就看见了地上四根……被大小姐直接从墙壁上□□的可怜锁链。 李妮妮:“……” 大小姐:“……”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我还以为我真的锁住了你,原来你可以弄断锁链的啊。” 李妮妮举起两根拇指粗的锁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神情复杂地说:“我也没雇人看着你啊,既然可以轻易逃脱,那你为什么一直不逃跑呢?” 作者有话说: 猫:我绿绿绿绿绿绿了 第178章 救世主178 他为什么不逃跑? 当然不可能是因为想再见一面李妮妮这个又无情又冷漠还朝三暮四的女人了! 王蔺付出天价, 来达摩末罗就是为了再见李妮妮一面。 他从出生起就有钱,对他而言钱倒不是最重要的,花完了再去赚就好。但硝烟和铁血里, 人生第一次心动却显得如此珍贵,王蔺心里清楚, 以他的性格,这辈子未必还能有第二次动心的机会。 结果没想到, 他千辛万苦来到达摩末罗, 李妮妮却真的只见了他一面。 然后她就把他扔在了王宫里长草不管了。 她不见他,不理他,还派出她的属下来勾引他。 ……这像话吗! 古代的金属能硬到哪里去, 哪怕是现代的钢筋, 利用金属疲劳效应, 掰个1000次也能掰断。 王蔺明明能挣断那四根玩具一样的锁链, 却一直没有离开。 第315节 一开始, 他是还想再见一眼李妮妮, 至少问清楚她到底把他当做什么,为什么明明已经和他在一起, 又要和这么多男人纠缠不清。 王庭守备森严,如果不启用现代武器, 一旦离开,哪怕是他也没办法再轻易进来。 而等到后面,他整整几个月都没有见到李妮妮,最初想好好谈谈的想法, 慢慢就变成了执念和意难平。 还带着一点恨意。 ——明明是她主动抱自己, 飞机上对自己上下其手, 除了关键部位, 哪里都摸过了,不可能不知道他是个男人。 ——明明他在地宫里隐晦告白,她没有拒绝。 ——明明他在爆炸里吻她,舌头都伸进去了,她也没有任何反抗。 这在他眼里,就是她已经默认两人的关系。 更别提她还怀着他王家的孩子。 就算他不能娶她,他也已经向她承诺,只要她和他在一起,他身边就只会有她一个女人,不会再有别人。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李妮妮怀着王家的孩子,转头就和褚西岭搞到一起。 他以为这就是他人生中最大的绿帽。 结果更离谱的还在后面——被囚禁的这几个月,他也陆陆续续地把李妮妮的绯闻听全了。 原来她转头踹了褚西岭之后,又马上无缝和这个国家的摄政王子搞到了一起。 她一面与摄政王子周旋,一面答应克里希那家族家主的求婚……除此以外,她竟然同时在码头上勾搭了一个锯木工人,还把这个锯木工人捧成了将军! 甚至那些宫人说,李妮妮在宫里豢养了诸多男宠。不仅那位长得极像达玛太子的男人,是她的裙下之臣。 王庭中的大法官、经商奇才武太郎大人,甚至现在达摩末罗的年轻君主,都是她的入幕之宾。 李妮妮这忙得过来吗? 这么庞大数量的情人,她身体吃得消吗? 就是一块地,这么犁两年,也要给犁坏了吧。 大小姐对李妮妮那怦然的心动,在日复一日的流言里,消磨殆尽。 原来这个女人不只是朝三暮四,她还水性杨花。 长着一张清纯无辜的脸,做的都是妖艳贱货的事。 没有人可以这么羞辱他王家。 哪怕她为他王家流过产也不可以。 因为迟迟找不到李妮妮的孩子,大小姐默认李妮妮流产。他一面心疼,一面愤怒地想,流产勉强可以抵消李妮妮一部分罪孽,但剩下的背叛,他一定要让李妮妮悉数偿还,让她仔仔细细感受他曾经感受过的痛苦。 他现在也不想爱李妮妮了,只想报复李妮妮。 等他报复完了李妮妮,就离开这里。 这么三心二意的女人,他不要了。 谁爱要谁要。 李妮妮并不知道,大小姐此刻,脑海一秒钟里流转了千种念头。 她但凡能听到大小姐的心声,一定会感慨一句:“脑补无理,中二有罪。” 风掀掉了屋顶,看上去有点凄惨,李妮妮很快做出了决定,两秒钟后抬脚往外走:“这个房子没法住了,我带你去住别的地方,跟上。” 跟上?大小姐冷笑一声:“我再怎么落魄,也是王家的家主,不是你的狗,你让我跟上我就得跟上?还有你凭什么走我前面?” 李妮妮惊讶地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的狗可听话了,它根本不用我说,它自己就会跟着我。” 大小姐:“……” 李妮妮习惯性回了一句嘴,但她很快记起自己要攻略对方的意图。 要温柔,要体贴,要通情达理。 “你想继续住这里也可以,只是屋顶得明天再修了,今天晚上十有八九会下雨,你如果非要住在这里的话,我也可以陪你。” 她宽容地说:“谁让你今天这么怪。” 大小姐:“什么怪?” 李妮妮拼命回忆着苏尔姬妲教给她的土味情话:“怪可爱的。” 大小姐:“……” 他静静地看了她两秒,似乎想深呼吸,又按住了这个冲动。 黑夜淹没了他的五官,李妮妮看不见他微红的耳朵:“……走吧。” 李妮妮惊讶地说:“去哪?” 他看都不看她,直接往门外走,及肩长发柔顺地垂下,凶巴巴地说:“不是你要出去住?再不走公鸡都要打鸣了。” “……噢。” “等一下,谁让你走我后面的?走我前面去。” “……” 李妮妮直接把小学生……不对,大小姐带到了维耶哈里伽的府邸。 年轻的大法官半夜被人从床上叫醒,站在门口,无奈地迎接李妮妮。 “摄政王大人半夜来我这里,是要做什么呢?” “你家不是有很多宅院吗?我想租赁其中一间。” 大法官:“王宫中的空殿应该更多吧?摄政王大人何必到我这里来抢,这不是坐实了宫中的流言吗?” 李妮妮:“什么流言?” 大法官噎了一下,他总不能当着李妮妮的面,说朝野上下都在流传他和李妮妮的绯闻吧?甚至离谱的都编到他、李妮妮、普沙密多罗·巽伽三人行的故事都出来了。 李妮妮也只是提一句,并不是真的在乎流言:“我只能住你这,王宫刚刚塌了。” 大法官笑道:“哦,原来王宫塌……什么,王宫塌了???” 大法官不愧是经历两朝不倒的权臣,短暂的震惊后,他很快恢复了镇定:“那摄政王大人想要租赁几天呢?” 李妮妮预计了一下自己能用来攻略大小姐的时间,掏出钱袋扔进年轻大法官怀里:“租赁七天就可以了。” 她做事讨厌拉长战线,拖拖拉拉,七天搞不定大小姐,她就去找下一条路。 到了达摩末罗之后,她才发现她是定不住的。安稳的生活,过几个月就会腻烦,同一个地方,住一年就会觉得到了尽头,同一批朋友,相处两三年,也会开始觉得索然无味。 宇宙这么大,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新的事情发生,远处还有无尽的荒原未去涉足,为什么要停在一个地方呢? 连植物的种子都不会停止迁徙,人如果一直呆在一个地方,过一成不变的生活,和死了有什么两样。 当然,就算没有这种喜新厌旧的心态,她也是要走的。 因为这个世界,让她想不通的地方太多了,比起爱情、友情、亲情,或者俗世意义上的“摄政王”头衔,还是这些谜题更吸引她。 李妮妮和大小姐一前一后,来到大法官家的一座小楼门口。 这是李妮妮挑的地方,是大法官家里最偏僻的一处所在,荒芜的杂草丛生,金桂树上挂着一轮月亮。 李妮妮抬起头看着那轮月亮。 这轮月亮也是真的吗?还是仅仅只是缸中之脑延展出的幻觉呢? 她难道真的只是一个缸中之脑吗? 那她的本体,她的家乡,她真正的世界……在哪里呢? 大小姐回过头看见李妮妮对着月亮发呆,顿时有一种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的排外感,语气也变得不大好:“你在看什么?” 李妮妮莫名其妙:“看月亮啊。” 大小姐冷笑了一声:“真的是在看月亮?怕是对着月亮,想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前男友了吧。” 李妮妮:“倒也不是在想前男友。” 大小姐:“那你在想什么?” 李妮妮:“你啊。” 大小姐:“……” 哐当一声,李妮妮隐约感觉到大小姐好像绊了一下,因为他手撑住了一边的墙壁。 可这是平地啊,平地是怎么绊倒的……她有些担心地说:“你是不是缺钙了?” 黑暗里诡异地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大小姐恼羞成怒的声音:“要你管!” …… 大法官宅邸里的房子收拾的很干净,可惜只有一张床,李妮妮心里存着攻略大小姐的心思,也没让人再搬床来。 今天天气又湿又热,她打开衣柜,看见里面有两床床铺,便拿了一床想铺在地上。 大小姐端着拉住从门外走进来。 半夜月色融融,蝉鸣在窗外鸣叫,摇曳的树枝鲜嫩欲滴,让人想起陈英雄《青木瓜之味》里的场景。 大小姐头发剪了,李妮妮反而觉得更好看,他的长相本身艳丽又具有攻击性,长发增加了他的气势和距离感,但这样类似少女头的及肩长发,却让他的脸显得更小更精致了。 他看到李妮妮拿着被子就想往地上铺,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臂:“你做什么?” 李妮妮真的觉得莫名其妙:“……铺地铺啊。” “这地上这么脏,你就直接把被子往上铺?反正倒时候不是你睡对不对?”大小姐冷笑道:“去把地拖完了再铺。” 李妮妮根本不想拖地,解释道:“不是,这是我睡的。” 她下巴点了点床铺的方向:“那才是你睡的。” 大小姐转头看向床,又转过来看着李妮妮,好一会儿才说:“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消气了……你为什么把床让给我?” 李妮妮:因为天气太热了,地上更凉快,你这个无知的崽种。 李妮妮:“因为你长得好看呀,好看的人就应该被偏爱,我想让你睡床上。” 这次烛火明亮,根本遮掩不住大小姐的神情。 李妮妮清晰地看见,大小姐耳尖红了。 第316节 可他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耳朵红了,板着脸拉住李妮妮的马尾:“你挺会撩啊,谁教你的这些话?……褚西岭,还是你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我还从来没有一本书,到结局的时候还有这么多人活着 以前这时候,早就已经死到只剩男女主了 就很难收尾 第179章 救世主179 “嗯?”大小姐拉着她的马尾把她拽到自己面前, 另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臂,压着戾气道:“说话,是不是你那些前男友教你的?” 李妮妮看了他一会儿, 压住质问他“关你什么事”的冲动,说:“不是‘那些’前男友’教的。” 大小姐脸上的怒意立刻少了一半, 眉眼也松下来,却依然紧盯着她的眼:“那是谁教的?” 李妮妮:“是‘其中一个’前男友教的, 不同的前男友会教给你不同的事情。” 大小姐:“……” 李妮妮手臂上的力道又紧了紧, 大小姐咬着牙笑道:“你挺能的啊,这是在我这炫耀呢,男朋友多, 三心二意, 水性杨花……你还很得意?” 李妮妮吃惊地说:“你感情经历这么稀缺吗?连我都可以和你炫耀了?……等等, 你不会还是母胎单身吧。” 大小姐:“…………” 靠。 这个时候显得自信, 无疑是非常有必要的。 他眉眼似冰, 一字一顿:“你觉得我这种长相, 像是会母胎单身的人吗?” 李妮妮:“像啊。” …… 大小姐气得一个晚上没有和李妮妮说话。 他在三四十度的气温里,睡在热烘烘的床铺上, 心中反复想着李妮妮愿意让他睡床,这就是对他的关心, 别和她一般见识……才勉强把心里莫名其妙的火烧感压下去。 而李妮妮满意地打着凉爽的地铺,几秒就睡熟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又遇见了难题。 没有人做饭。 早上8点,大小姐对坐在一旁如饥似渴地翻阅大法官藏书, 已经快完全把他忘了的李妮妮说:“我们的早餐为什么还没有端来?” 李妮妮每天撩人的时间是固定的, 毕竟攻略也需要劳逸结合。她为了区分上下班时间, 制定了一个双11计划, 就是只有每天从上午十一点到晚上十一点,对大小姐进行攻略,除此以外的其余时间,就不是她的营业时间了。 还没开始营业的李妮妮,漫不经心地默背着书页道:“这里不含早。” 还含早,又不是住快捷酒店……大小姐眉眼里含着一点床气:“这里的主人不负责早餐?” “大法官为什么要负责我们的早餐?你有看过房东还和租客提供早餐的吗?” 李妮妮终于抬了一下头,表情就差直接说,你在想什么屁吃。 大小姐静默片刻,以他丰富的生活经历,依然没有理顺这个关系——他一个缅甸军火商,不管去哪里,都没有出现过没人给他准备三餐这种事。李妮妮已经是摄政王,国家最高领导人借住在下属的家中,下属不应该更诚惶诚恐、理所应当地准备早餐吗? 李妮妮看书的时候不大想理人,语气有些冷淡地说:“大法官是打工人,我是老板,打工人和老板是平等合约关系,没有任何一方有义务讨好另一方。” 大小姐并不是真的在乎早餐。 但他有被李妮妮爱理不理的态度刺到。 他不明白为什么昨天她明明表现出了亲切,今天一早却又冷若冰霜。 难道是指望他热脸贴她的冷屁股? 异想天开。 大小姐站起来,没有再理会李妮妮,心里恨恨地想,反正他也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会询问单纯只因李妮妮看起来太弱了,不吃早餐好像就会被风吹倒。 既然她自己都不在乎,那就让她饿死算了。 他便也抽了一本书,坐在一边翻着,一眼都不再看李妮妮。 只是翻了好一会儿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手里的这本书是雅利安文……而他根本不懂雅利安文。 他心里火气一下上来,就想把书扔了。 但又抬头看到对面李妮妮看书入神的样子。 她看的好像还不仅仅是雅利安文,是梵文。 他明明记得,他们刚上达玛岛,看见满大街梵文的时候,李妮妮是不懂梵文的。 这才过了多久,她就已经把这些复杂的古文字体系都学会了吗? 大小姐心里火气莫名就降了下来。 他板着脸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带回了两个印度烤饼,里面还夹着肉。 他走到李妮妮身边,面无表情地用烤饼袋子敲了敲她的头。 李妮妮也没问他身上没有一分钱,是怎么搞到早餐的,谢了一句就接过来。 大小姐有心想和李妮妮多说几句话,但他看到李妮妮认真看书的样子,竟然莫名不想打断。 王蔺钱多能打性格差,但从不耻于不懂就学,于是也从旁边挑了一本相对入门的字典,开始看起来。 两人静静对坐着看书,气氛居然分外和谐。 这一看就看到了吃中饭的时候。 李妮妮升了个懒腰,从书里浮出水面,转头看了一眼天色。 中午十二点了。 唉,上班了上班了,到营业时间了。 她放下书,抬头看了大小姐几秒,忽然猫式伸展爬到大小姐身边,用手指笃了笃大小姐的腰。 大小姐手指紧了紧,感受到那绵软香甜的气息盈满鼻尖,手上的书页都捏皱了,却眼不错地盯着书说:“怎么了?” 李妮妮:“我饿了。” 大小姐凉薄地说:“你饿了关我什么事?” 李妮妮:“我不会做饭,你会做饭吗?” 大小姐不可思议道:“你还想我给你做饭?” “不可以吗?可是我的前男友都会请我做饭。”李妮妮向他列举自己的前男友多么会做饭,每列举一个,就眨一下眼睛:“我前前前前男友褚西林给我烤过鱼,我前前前男友玛蒂尔达王子给我打过野味,我前前未婚夫克里希那请我吃过大餐,我前未婚夫做菜特别厉害,每天都给我做菜,他还会煮西米露波波奶茶和杨枝甘露。” 大小姐没想到李妮妮居然还真的敢给他摆清史。 他脑海里立刻出现了李妮妮和这些男人花前月下烤鱼吃,你侬我侬的场景,顿时冷笑一声:“那你去找他们,和我一个不会做菜的人待在这里做什么?” 李妮妮手指点在自己唇上,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他的话。 下一秒,她便利落地从他的膝盖上滑下来。 “你说得对。”她转身就朝门外走去,还朝大小姐摆了摆手:“那我去找我的前绯闻对象,维耶哈里伽给我煮饭吃好了。” “——等等。” 大小姐对这个国家的官职名称并不了解,并不知道维耶哈里伽就是他们现在租赁的这间房子的主人,而李妮妮刚刚随口骗他说这里不提供三餐。 在李妮妮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大小姐拉住她的马尾,语气很不好,半晌才说:“……厨房在哪,带我过去。” 李妮妮成功吃到了大小姐给她下的面。 本来大小姐想要把她赶出厨房,但是李妮妮说了一句很俗套的话:“我可以看你下面吗?” 大小姐:“……” 他一下转过头,用水蒸气遮掩自己脸上的狼狈,又紧紧贴着切菜台,掩饰自己的反应。 居然因为一句谐音玩笑话起了反应…… 这是太不堪了。 这栋小楼的小厨房,已经荒置了很久,里面也好久没有开火,大小姐用树枝撩了撩四面的蜘蛛网,又挽起袖子,生疏地刷了锅。 在捡柴火在地上搭堆烧柴的时候,他看着自己浸在铁锈水里还被烫了好几个泡的手,忽然清醒过来。 ……他到底在干什么? 给一个背叛了他的女人做午饭? 大小姐忽然觉得匪夷所思,甚至疑心李妮妮给他下了什么蛊,扔下印度平底锅转身就想走。 可他没想到李妮妮就站在他身后一堆柴堆上,还与他的背贴得很近,他这一转身,他就直接靠在了她怀里。 “你干什么,锅要糊了。”李妮妮两只手臂抱住他的腰,将大小姐向锅转了45度,又自然而然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命令道:“现在可以放水了。” 大小姐感觉自己被他她下巴靠着的那半边身体,被夺舍了。 他僵硬地抬起手,在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情况下,往锅里倒了一勺水。 李妮妮:“现在可以下面了。” 她说话时嘴唇擦着他的动脉,温热的气流就萦绕在他的耳畔……大小姐顿时觉得手已经不是自己的,它们自顾自机械地往锅里放了一些用糙米粉搓出来的面条。 那张战争和内乱都不曾变色的艳丽面孔上,居然显露出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慌张。 隔了一会儿水开了,李妮妮:“现在可以打一个鸡蛋下去了。” 又隔了一会儿,鸡蛋开了。 李妮妮:“现在你可以亲我了。” 大小姐:“?” 她在说什么?亲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转过头。 李妮妮在柴堆上踮起脚,含住他的唇。 第317节 女孩子的唇好像也没有比男孩子柔软多少。 李妮妮两只手抱着大小姐的腰,有些淡漠地想——胸很平,腰也不够软,硬邦邦的,都是肌肉,和大小姐那张美人脸一点都不搭,尝起来和达玛太子没有什么两样。 李妮妮觉得自己硬-起来有难度。 她咬着大小姐汁水丰沛的下唇,一会儿轻,一会儿重地磨了一会儿,又在大小姐的愕然中,探进去试探地含了含他的舌尖。 然后她见好就收,亲到就想退出来。 就在这时,大小姐忽然用食指和大拇指掐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嘴巴掐得嘟了起来,俯身就吻了下去。 局势瞬间倒换。 王蔺眼底沉沉,反手抓着李妮妮的腰,把她压在切菜台上。 李妮妮蜻蜓点水的吻,好像打开了什么潘多拉魔盒,王蔺滚烫的唇从她的眼角移到唇角,然后去回去缠她的唇。他的吻疯狂又没有章法,李妮妮的脸颊都被他吸得凹陷了进去,甚至连喉咙都被一寸寸吻过。 背后的沸水咕噜咕噜地沸腾,面条浮起又沉下,已经被泡得稀烂。 第180章 救世主180 完成下午攻略任务之后, 李妮妮又回了一趟武太郎家。 她出发的时间比预计的早,主要是大小姐实在太好攻略了,李妮妮本来只是试探地吻一下, 蜻蜓点水那种,这样哪怕对方不是女同性恋, 也不会觉得太冒犯。 没想到大小姐直接反过来把她压在了料理台上。 还伸了舌头。 热情得根本不像一个母胎solo。 这就像是你全心全意备考,做了诸多准备, 最后发现考的是1+1=2一样。 这么容易攻略的人, 武太郎和苏尔姬妲之前居然久久攻略不了,李妮妮合理怀疑他们上班摸鱼,根本没有用心。 既然大小姐这么主动, 李妮妮的进度条也要加快。 女孩子之间……在古代, 应该也有专门的工具吧?法缇玛是妓-女, 她的女儿安雅也从小在妓-女堆长大, 李妮妮打算问问她。 可等李妮妮赶到武太郎家时, 武太郎却诧异地说:“你不知道吗?安雅已经离开了。” 苏尔姬妲今天本来没打算过来蹭饭, 但是听到李妮妮来了,她也马上赶过来, 现在三人一起坐在棉被棚子里,旁边开着很多南瓜花。 “没错, 安雅昨天下午6点左右离开了。”她啃着苹果说:“小姑娘挺可怜的,我还去送她了。” 李妮妮蹙起眉:“可是我和她的情人合约还没有到期,她怎么能走呢?” “她哪有这么不可或缺,你干嘛一定要找她。”苏尔姬妲说:“你不就是想在安雅身上试验怎么才能让女孩子快乐吗?我男女都有经验, 我教你才更快吧。” 李妮妮委婉地说:“你是我熟人, 我不大习惯对熟人下手。” “……不习惯没关系, 我们可以一步步来。” 苏尔姬妲说完脸红了一下, 随即猝不及防抓住李妮妮的手,再次按在自己的胸上,有些害羞地说:“其它地方……晚上再说,现在可以先让你摸摸我的胸。” 李妮妮:“…………” 不、不、不了吧。 她压着全身暴起的鸡皮疙瘩,尴尬地抽-回自己的手。 然后马上严肃地看向武太郎,试图岔开这个胸不胸话题:“安雅到底为什么离开?” “听说是她哥哥骑骡子的时候,从骡子身上摔下来了,一条腿粉碎性骨折,安雅被她的族人叫回去照顾她哥哥了。” 武太郎冷冷地看了苏尔姬妲一眼,回房间拿了一个布包:“你留下的金币她只带走了1/3,剩下的都在这里。” 李妮妮珍惜地收起金币。 但她还是觉得这事情不对劲。 安雅决定追随她时,明明已经放下所有族人,更别说她哥哥当时也逼迫了她嫁给七旬老翁,她又怎么会为了照顾这种人,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新生活? 难道是…… 李妮妮下意识就怀疑到了达玛太子身上。 杀死和她关系亲密的人……这种事,达玛太子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克里希那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一些金黄的大叶子铺散在路边,李妮妮若有所思地用脚踩碎了几张。 柴犬快乐地跟上来,想去舔李妮妮的鞋子,被李妮妮轻轻踢开。 “你派人去安雅的家乡,再调查一下。” 武太郎头顶蹲着□□:“好。” 李妮妮有点发愁。 现在没有人给她试验了,也没有人给她传递经验了,那她今天晚上和大小姐该怎么办? 李妮妮看着苏尔姬妲的脸,绝望地发现自己现在除了苏尔姬妲,还真的没人可问。 她对自己默念了三遍“任务第一,性向第二”,清了一下嗓子,竭力压着鸡皮疙瘩,向苏尔姬妲虚心请教道:“你知道达摩末罗,哪里能买到女孩子用的情-趣玩具吗?” 武太郎正在喝水,闻言“噗”一声呛了出来。 柴犬蹲在一边,怜爱地看着他。 武太郎擦干和嘴巴上的水,摸着自己的心脏震惊道:“你就已经把大小姐攻略到这个进度了吗?” 李妮妮:“差不多吧。” 苏尔姬妲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妮妮,眼里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受伤的神色,揪着衣摆小声说:“那、那你真的打算和大小姐上-床吗?” 李妮妮:“不然呢。” 苏尔姬妲不说话了。 李妮妮继续道:“你应该知道这种东西在哪里买吧?南亚次大陆贵族圈风气开放,应该会有专门的情躯用品供应商。” 苏尔姬妲神情烦躁,闷闷抿唇坐在椅子上许久,才在李妮妮狐疑的目光下说:“有是有……但你对她这么好干嘛?用根水果黄瓜就可以了啊,便宜还自带凸点。” 武太郎在一边赞同道:“实在不行菜刀柄也可以用。” 苏尔姬妲:“还有簸箕的手柄,够长。” 武太郎沉思:“其实鱼类也可以,就类似那种又粗又长的黄鳝,一端用绳子绑着,一端可以让它自己钻进去。” 苏尔姬妲巴不得李妮妮晚上用的工具越血腥越好,最好体验糟糕到李妮妮不堪回首,闻言立刻附和:“对对对!这个也可以,不费力,黄鳝挣扎起来还能自己动。” “就是细了点,一条不够,要用两条。” 武太郎的心思和苏尔姬妲差不多,越说越离谱,最好离谱到李妮妮彻底打消攻略大小姐的念头:“那还不如直接用蛇,我以前看过一部纪录片,南亚次大陆有一种很可爱的蛇,蛇头的形状和龟的头一模一样。” 李妮妮:“…………” 这都是在说什么。 你们到底在干吗。 她觉得场面逐渐失控了起来,脑子里都有两个洞穴里钻进四条黄鳝的画面感了,听到最后实在忍不住讽刺道:“黄鳝和蛇都太长了吧,章鱼你们为什么不考虑,长度刚好,还有吸盘。” 苏尔姬妲和武太郎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 “不愧是妮妮姐。” 李妮妮:“…………” 算了,她还是用手好了。 和这两个人聊又有什么意义呢。 李妮妮一无所获地离开了武太郎的府邸。 李妮妮离开后,苏尔姬妲和武太郎相看两厌,哼了一声,也很快离开了。 整个空荡荡的院子,就只剩下了武太郎,一只老鼠,和一条柴犬。 武太郎摸了摸□□凸起的门牙,一个人走到屋后。 他喜欢烹饪,专门在庭院里弄了一个地窖,里面还放了冰块,平时用来存放生鲜。 但是今天,他从这个地窖中拖出来了一具尸体。 赫然是安雅。 她眉目安详,脸色苍白,手臂上已经出现沉积的血斑,在低温环境下依然出现了皮革样化改变和自溶现象,死亡时间至少在十八小时以上。 也就是昨天李妮妮刚亲过她不久,她就死了。 武太郎把她拖到院子后面一个挖到一半的坑里,柴犬在一边欢快地跑来跑去。 “你别怪我。” 他狗狗眼无辜地垂着,平静地拎起一边的铁铲,一铲一铲地将泥土覆盖在安雅秀丽的面容之上。 “所有碰过她的人,只要在这片时空壁垒之内,都会被绞杀。” “我就算不杀你,你也会死,让祂出手,你只会死得更凄惨。” “就当我让你少受一点折磨吧。” 最后一铲泥土填埋下去。 安雅的脸彻底看不见了。 武太郎在一旁拾捡了许多金黄色的大叶子,还有一些草屑,将它们覆盖上去,彻底掩埋了一切痕迹。 “再见,安雅。” 晚上,大小姐没有再让李妮妮开口,自己自觉开始准备晚餐。 两人都绝口没提下午的那个吻。 李妮妮是对这一方面不怎么上心,大小姐就不知道原因了。 只是他的脸色,随着李妮妮安静削木头,不说话,也不理他的举动,变得越来越阴鸷。 两小时后,他扇子似的睫毛低垂着,手指上还有今天切菜切出来的血痕,冷着脸将饭菜端上桌。 只有两盘菜。 第318节 一盆是花椰菜,一盘是鱼。 鱼的内脏没有去除,花椰菜被炒焦了。 李妮妮为了盖过一嘴花椰菜的焦炭味,勉强吃了一口鱼,然后发现鱼肉是苦的,大概是大小姐处理鱼的时候,不小心扎破了鱼胆,胆汁流到了鱼肉里。 李妮妮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 这筷子也是大小姐今天傍晚专门用树脂削的,西方用刀叉吃饭,中国用筷子吃饭,南亚次大陆人则认为用餐具吃饭很脏,他们喜欢用手吃饭。 当然,他们同时也认为用工具去刮屎是不卫生的,他们喜欢用手刮屎。 就很玄妙。 大小姐看着李妮妮放筷子的动作,艳丽的眼里带着一点戾气,笑道:“怎么,不如你前男友做的好吃?” 李妮妮犹豫了一下,想夸奖但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只好诚恳地说:“确实不如我前男友做的好吃。” 大小姐修长的指节在桌上敲了一下,笑了:“哦,这是嫌弃我不够贤惠居家了?我亲自给你做饭吃,你还不高兴?” 李妮妮:“不是不高兴,是不好吃。” “……”大小姐:“有什么区别?” 李妮妮认真地说:“前者是情绪问题,后者是性命问题。” 大小姐:“……” 李妮妮看他脸色沉下,马上给他找台阶下:“但是你就不是走居家路线的呀,做饭谁都能做,好看的人根本不需要学这些,所以明天……明天还是我来做饭吧。” 饭后李妮妮主动洗了碗,就在杂物间里钻来钻去,未果,最后从两个可怜的男仆手里抢来了一把扫把和一把菜刀。 她带着这两样东西,来到大小姐面前,谨慎地问:“这两样,你喜欢哪一样?” 大小姐的视线掠过李妮妮手上的东西,最后落在了李妮妮的唇上。 她的唇还有点肿,是今天下午他失控亲出来的。 舌尖可能也被他咬破了。 他本来下午还想看一看她的舌头伤到哪里。 可她亲完之后,不仅对他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质问,也没有一句温情的话,还抬脚就去了别处。 “怎么?”大小姐扬起精致的下巴,点了点李妮妮手上的东西,勾着唇凉凉道:“你这是想改行当厨子,还是想改行当女仆了?” 李妮妮:“你就说你喜欢哪个。” “刀吧。”大小姐随意指了一下菜刀,掀起眼皮:“像你。” 李妮妮:“?” 她和刀有什么关系? 大小姐:“诛心。” 李妮妮:“……” 但李妮妮看着菜刀屁股上那根比扫把柄细得多的木柄,也觉得自己这种菜鸟玩家,一开始还是选一个低难度一点的好。 她一边与自己的性取向抗争,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用一种壮士断腕的神情拿起了菜刀:“……那就它吧。” 大小姐看着她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冒出一点怪异的感觉,还有点不详的预感:“……你到底想拿这把菜刀做什么?” 李妮妮沉痛地说:“砍断我的性取向。” 大小姐:“?” 第181章 救世主181 李妮妮花了一个晚上, 把大小姐选的菜刀柄,削成了成年人应该拥有的模样。 大小姐一开始不知道她在做什么,隔一会儿便抬头看一眼。 木头削到一半的时候, 李妮妮妮像是忽然想起,边量形状边道:“对了, 你的感情观是什么样的?” 大小姐在水池边乒铃乓啷洗干净了盘子,转头看到李妮妮的嘴唇干得有点起皮了, 又冷着一张艳丽的脸, 去泡了一壶茶水:“什么感情观?” 李妮妮:“就是你对上-床之类的事情看的重吗?能接受无爱之性吗?” 大小姐不知道为什么李妮妮会忽然提及这么限级制的话题,但考虑到李妮妮自己就是个感情经历极其丰富的女人,这个时候不落下风, 无疑也是非常必要的。 于是他做出习以为常的样子, 冷淡地说:“当然不在乎, 性就是性, 爱就是爱, 这两者没有关联, 只有那些缺乏生物学常识的古人,才会为此要死要活。” 李妮妮:“那你应该也可以接受一-夜情之类的吧?” 这一回, 大小姐脸上平静的脸色慢慢收了起来。 一-夜情?李妮妮为什么要这么问?难道她出来一天就耐不住寂寞了?……还是他下午吻技不够好,才让她亲过以后就想出去找一-夜情了? 她要是真的敢去找一夜情, 他把她屁股都打烂! 大小姐侧眸沉沉看了李妮妮一眼,微微笑了一下:“别人的我不在乎,但我身边的人得干净,一夜情什么的, 想都不要想。” 李妮妮:“我没说你身边的人, 我说你自己, 你可以接受自己一-夜情吗?” “我?”大小姐笑了一下, 语气里带着点轻佻的玩味:“你以为我是谁?只有我包情人的份,没有别人和我一夜情的份,懂?” 李妮妮……李妮妮不是很懂。 一夜-情和包情人,不是差不多的性质吗? 反正都是滥-交,还分什么高下。 但她也不需要问得那么细,只要确定大小姐不是那种在意贞-洁的人士就行,不然她的计划就有点不道德了。 反正是花花蝴蝶,多采她这一朵花,顶多算是增加大小姐的猎艳经历,不至于造成什么情感伤害。 李妮妮慢慢削着木头。 一开始还看不大出来,等到李妮妮手中的菜刀柄逐渐成形,大小姐心头一跳,顿时黑了脸。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妮妮手上类似男人某种不堪地方的东西:“……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妮妮专注地用砂纸打磨掉木柄上的倒刺,让手里的口口棒更加细腻光滑:“做一点小玩具。” ……小玩具。 神他妈小玩具! 大小姐按捺着当场发作的怒气,掀起眼皮,似笑非笑道:“哦?你做这种不正经的小玩具做什么?” 李妮妮:“用啊。” 这里只有他们一男一女,这种女性成年人玩具是给谁用的,简直一目了然! 大小姐深吸一口气,美丽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妮妮,简直想杀人放火。 但下一秒,他却又瞬间收拢了所有情绪,轻佻地笑起来:“李妮妮,你就这么缺不得男人?刚离开男人第二天呢,就痒成这样?” 他说着说着,语气就开始不对,玩世不恭中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还是说,你就是有这种怪癖,身边活生生的男人看不见,就喜欢冷的硬的木头?” 李妮妮抬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活生生的男人? 她身边哪来的活生生的男人? 她举起木柄,横在两人中间:“你不喜欢这个吗?” 大小姐阴沉又嫉恨地看着那个木柄,想着那个木柄最后会进入什么地方,她以前又多少次用过类似的玩意儿,只觉得妒火攻心,嫉妒的对象居然还只是一根木头:“……你给我扔了!” 李妮妮歪了歪头,几缕发丝从她额边落下,更显得那双眼睛清澈见底,也更反衬得她手里那玩意儿邪恶无比。 “可这是给你……给我们两个做的。”李妮妮以为他没看清楚,又把木柄朝她更凑近了一些:“我想做一个你喜欢的形状,这个你真的不喜欢吗?” 大小姐觉得自己似乎耳鸣了一瞬,正疑心自己大脑出现了幻听,就听李妮妮继续说说:“你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你不喜欢吗?”她有点不高兴:“虽然是我们两个一起用,可是菜刀柄是你自己选的,我都削好了。” 大小姐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李妮妮疯了。 她削了一个成年人用品一样的木棍,然后告诉他,“这是我们两个一起用的”。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李妮妮。”他竭力压住心里的情绪,桃花眼沉下来:“你要和我做什么?” 李妮妮露出“你怎么这么不开窍”的表情:“做-爱啊。” …… 大小姐只觉得自己的脑神经“轰隆”一下炸开。 李妮妮:“白天我们不是都亲过了?我只走了第1步,剩下90%都是你自己主动的,而且你都伸舌头了,这代表什么不用我说吧?大家都是成年人,索性干脆点,高中生才需要那么多步骤。” ……更重要的是这根木头。 虽然这种事当然是以女孩子的意见和感受为主,但工作量能免则免,李妮妮实在不想再削一根了,她刚刚已经削了两个小时,手指发痛。 于是她爬过来,抬起头,小猫舔水一样亲了一下大小姐的薄唇。 “我觉得这根挺好的,我很喜欢,要么就用这一根吧,别换了。” “……” 大小姐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妮妮。 她想和他上床,然后还自己削了一根成年人用品。 这是她玩得太开……还是她在羞辱他不行,满足不了她? 还有她这些熟练的调-情手段,就好像已经在无数个男人身上,试用过千百次一样……现在是她又在把他当第几块试验田? 李妮妮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大小姐,只看见他忽然站起来扔了茶杯,在房间里困兽一样走了两圈,又忽然回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两双眼睛互相对视。 他眸子里映出李妮妮清纯、天真、不谙世事的脸。 清纯……呵。 他实在难以忍耐,拎起李妮妮的领口,迤逦的眉目间染着凉意:“说,你到底有几个男人?” 说完他却像是自己把自己刺痛,又按住李妮妮的唇,不让她回答,只语气阴鸷道:“不管有几个男人……你想都别想!” 大小姐摔门而去。 第319节 只留下李妮妮呆呆地坐在蒲团上,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做什么了?大小姐为何这样?……她想都别想什么? 想都别想用这根木头? 还是想都别想和他上-床? 看来今天是没有办法完成攻略任务了。李妮妮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木棍放到一边。 不过想一想,今天不过是她七天攻略计划的第一天,进展已经非常快了,便又放下了心。 此刻天色已晚,李妮妮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时间差不多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 她的营业时间结束了。 李妮妮把地上的被褥团了团,钻进去打了一个滚,长长松了一口气。 打动女孩子太难了。 比起攻略一个大小姐,她宁愿去攻略一百个摄政王子。 她今天和大小姐共处一室,又因为要攻略对方,必须仔细观察大小姐脸上的微表情,李妮妮总觉得大小姐给她的情绪反应和表情细节,都有那么一丝熟悉,却又想不出到底像她印象中的哪个人。 想了一会儿没有结果,李妮妮脱了衣服,在窗外此起彼伏的虫声中睡下。 半夜,细薄的纱窗被人挑开,大小姐披着清冷的月光从门走进来,站在李妮妮的床前,俯身打量着她。 她怕虫子咬,整个人都缩在被里,脸都看不见了,只留下清凌凌的青丝披散在粗葛薄被外。 大小姐伸手摸了摸她的被子,蹙起眉。 昨天他已经注意到了。 明明是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用的被子,居然都和最低下的仆人一模一样。 混得这么穷吗? 还是对自己一点都不在乎? 他稍微掀开了李妮妮的被子一点,看到她的肩膀已经被粗葛磨出了一点红痕,心里的火又一下上来,忍不住俯身在她肩膀上泄愤地吻了一下。 李妮妮睡梦里“嗯”了一声,像是某种不可言说的回应。 他气息立刻生出几分凌乱,望着月光下缩在被子里的小小一团,无法自控地从被子里拉出她的手,放到唇边解瘾似地亲了一下。 又小心控制着力道,轻轻含了一会儿她的指尖,每个都含过去,还着迷一样顺着她的小臂一路往上轻嗅。 李妮妮似乎觉得不舒服,动了一下,被子掀开,脚从被子里露出来。 她的脚背薄而细长,月光下又白又腻。 他喉结轻滑,抬起她的脚踝,在她脚背上轻轻啄吻。 就在他克制不住地想含住她的脚趾时。 下一秒,他骤然清醒。 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是来报复她的!不是在这里闻她的皮肤吃她的脚趾像个变态的! 大小姐立刻扔下她的脚,自己翻身上床,背对着李妮妮盖住被子,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他必须睡觉。 睡觉让他清醒。 但是一分钟后,他又冷着脸从床上爬起来,眸光扫过地上蜷缩的人影,抬脚踢了踢她的脊背。 “喂。” 李妮妮被吵得不行,终于醒了,小脸被被子拥着睁开眼睛,语气很差:“你到底要干什么?” 大小姐黑暗里抱着手臂,盯着她说:“你上来。” 李妮妮被他烦死了:“上哪?” 大小姐:“你到我的床上来。” 作者有话说: 姐妹们喜欢今天这种感情戏风格吗,还是喜欢达玛太子那种感情戏风格 第182章 救世主182 这人有病吗? 大半夜不睡觉, 拉她上床? 不好意思,现在不是她营业时间。 李妮妮朦胧地眯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了大小姐一会儿, 一个翻身把薄被拉过头顶。 大小姐沉下声:“李妮妮。” 李妮妮被他烦死了,一个掀被坐起来:“你有病吗!” 随即扯了两团布条塞进耳朵, 背过身子不理他了。 大小姐坐在床上盯着她,极力控制着呼吸, 生怕一个失控直接把她拎到床上来, 真的把她屁股打烂。 南亚热带多虫蛇,他想直接摔门而出,眼角余光却看到一只蜘蛛停在她被角, 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被粗葛磨红的皮肤。 “……起来。”他又走回地上那一团旁边, 先用脚尖碾死了那只蜘蛛, 这才粗暴地将她从地上扯起来。 李妮妮三翻四次被弄醒, 这回真的是起了床气, 拽着大小姐的长发就往外扯:“……你到底想干嘛啊。” 大小姐头皮被她扯得生疼, 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直接把她扔到床上, 用被子把她裹起来,让她失去行动能力。 然后自己铺好了地上的地铺, 背对着她翻身躺了上去。 刚从被子里挣扎出来的李妮妮:“……” 他!有病!吗! 这个狗登西就是想抢她凉快的地铺! 李妮妮几下蹬掉被子,在床上热到冒汗,全身都黏糊糊的。 但她实在太困了,很快又睡过去, 只在心里决定她要把攻略大小姐的计划推迟六个小时, 因为她生气了。 而大小姐躺在李妮妮的地铺上, 却像被夺舍了似的, 将漂亮的脸陷在李妮妮用过的枕头上,梦游般将鼻尖慢慢划过枕缝。 这是……这是她刚刚睡过的被窝。 掀开一点被子,好像还能闻到李妮妮身上的柔软清甜的味道。 王蔺只觉得心脏跳得砰砰作响。 他生怕床上的李妮妮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用手压住胸腔,想让它不要再跳了。 但这味道很快就要散去,被他自己身上的气味掩盖。 王蔺蹙了一下眉,下意识把被子掩住,想把气味留久一点。 一边掩,还一边想她白天说的那些话。 她是真的想……想和他做那件事吗? 今天没忍住亲她,的确是他不对,但是她似乎欲-望很强,总是想做那件事……如果她明天提出要和他做那件事,他要这么快答应吗?不答应,她会马上去找别人吗? 想到她可能会去找别人,王蔺只觉得胸腔里一点点浸染上冰冷的杀意。 那双艳丽的眉目,也一瞬漫上了阴鸷。 王蔺慢慢摸了摸身下粗粝的粗葛布。 这个布料不行,太粗了。 明天还是要给她换一床被单。 连普通睡一觉都能把皮肤磨成那样,简直娇气得不行,要是明天他把她压在上面磨……她细皮嫩肉的,怕是要疼哭吧。 李妮妮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一点。 她睁开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一个小小的懒腰,就看到大小姐抱着一床东西,面无表情地从门外走进来,站在她面前说:“醒了?” 李妮妮:“……你做什么。” “起来。”他说完,看李妮妮愣了两秒没动,就放下手中昂贵的中国进口丝绸床品四件套,两边拉住她的床单一抬,将她连人带床单一起端到了一边的桌子上。 李妮妮一脸懵逼:“???” 不是,这年头女孩子体力都这么好的吗?她再轻也有八十斤吧,大小姐就直接把她端起来了? 这这这这她能压得住吗?不会做的时候直接被掀翻了吧。 还是……还是她从头到尾都计划错了,她应该让大小姐做t,自己做承受的那方? 李妮妮看着大小姐一米八几的身高,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大小姐一转头,就看见李妮妮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顺着她的目光,发现她看的是自己的……下半-身?他耳尖一下子红起来,心脏又开始狂跳。 难道她现在……就要提出和他做那件事了吗? 如果她真的提出来,他要答应吗? ……但是会不会太快了,还没结婚就做这种事,是不是不大好? 万一她因此觉得他不庄重,结婚以后后悔了,怎么办? 但是李妮妮迟迟没有开口。 王蔺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你到底还想不想和我……”他一开口就想打死自己,咬了一下舌尖,把那个“做”字吞回去,改口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我在想。”李妮妮手指点着唇,认真地问:“你到底是攻,还是受?” 大小姐:“???” 王蔺一天都很警惕。 第320节 他连进门喝个水,都杯弓蛇影,生怕李妮妮忽然撩他。 毕竟她昨天可是在见缝插针地撩,撩到他差点屈服于身体的意志,报复的信念都差点倒塌。 但暧昧的话,今天李妮妮只问了这一句,就没有再继续问了。 而且从下午一点,一直到晚上六点,整整六个小时里,李妮妮都再没有和他说过一句类似调情的话。 相反她对他爱答不理,和第一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人间的气氛好像一瞬间回到了达玛岛上的时候,他无论多么努力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她的眼神都放在解谜身上,永远不会看向他,每天想达玛太子那具尸体的时间估计都比想他的时间多。 这种挫败感极其强烈。 王蔺克制不住地想,难道她对他的兴趣只维持了一天,就消失了? 还是他的吻技……真的那么差? 下午五六点,太阳快要落山,几只鸟“嘎嘎”两声掠过山林。 南亚次大陆的气候闷热潮湿到不可思议,墙角下蚂蚁排着队经过。 大小姐扛着一堆食材,面沉如水地走进院子,“乓”一声将食材扔在地上,听起来心情就不是很好。 李妮妮正坐在院子里看书,被吓了一跳。 她看着地上摆着的海鲜、露鸡,居然还有一些荔枝、芒果、甘蔗……都是达摩末罗平民吃不起的昂贵食物。 大小姐今天离开很久,还去买了丝绸被单……丝绸在达摩末罗基本是天价。 他从现代带到达摩末罗的几个部下早被李妮妮抓住扣在王宫,他身上也身无分文,到底哪来的钱买这些奢侈品? 李妮妮自觉地抓了两只大龙虾去清洗,在大龙虾的努力挣扎中,强制铺平它们的腹部,拿了一把小刷子刷它们的jiojio,隔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你是去打劫了菜市场吗?” 大小姐用三块石头在院子里垒了一个简单灶台,下面升起火,火光里无表情地往锅里放水:“没有。” 李妮妮:“那你这些虾……” “做了一点老本行。”大小姐漫不经心地说:“这附近地下势力很多,也有一些倒卖冷兵器的军火-贩子,我今天路上恰好看见,就顺手收编了两个帮派,这些东西是他们上供给我的。” “……” 恰好看见。 顺手收编。 李妮妮有点酸。 这群地下势力她打了一年了都没有打下来……只能说大小姐不愧是意大利黑-手党后代,走到哪黑色势力就发展到哪。 但大小姐脸上的确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也是,军-火贩子,吞并地盘的确是他以前的生活常态。 李妮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见大小姐抬头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你脸上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是嫌我来钱渠道不正规,给你丢人了?” 李妮妮:“并没有……” “嫌我丢人也给我忍着。”他冷冰冰地把一只露鸡剁了头:“不然怎么办呢?你说你一个国家领导人穷成这样,要钱钱没有,瘦还瘦得跟个皮包骨一样,我也没脸说你是我王家的人。” 李妮妮:“……我和你弟弟王瑟还没办婚礼呢,不算你们王家人。” 大小姐抬起漆黑的眼眸:“你都怀过我王家的孩子,怎么就不算我王家人?” 他说完,眼底就露出一点讥诮的意味,意有所指道:“也是,你不就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么?对人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用完就丢,没有心。” “……” 在苏尔姬妲又一次跑去武太郎府邸上蹭饭的时候,她再次目睹了武太郎和下人发火。 这个男人平时看上去很温和,就是一个又粘又暖的大男孩,不管在李妮妮面前,还是在其他人面前,都几乎没有脾气。 除了一件事—— “我说过的吧,除了西伽蜜多大人想吃以外,我们府上,不可以杀鱼,不可以杀鸡,不可以杀任何动物。” 男人下垂着狗狗眼,在瘫倒在地上的女仆前蹲了下来,温和地说:“你是没长耳朵,听不见,还是没长眼睛,分辨不出来?” 苏尔姬妲看那男仆不过十五六岁,在地上抖抖抖抖的,实在太可怜了,忍不住说:“你这么上纲上线的干嘛,不就是一条鱼吗,我帮他赔给你,你别为难他了……我怎么感觉杀一条鱼,和杀了你一样,鱼又没有痛神经。” 武太郎抱着怀里的□□,柴犬撵着一群柴鸡在他身后跑来跑去。 这场景还挺搞笑。 如果场景里没有一个武太郎的话。 “有的。”他轻声说。 苏尔姬妲莫名其妙:“有什么?” “鱼有痛神经。”他望了苏尔姬妲一会儿:“你杀它们的时候,它们会觉得痛,它们的记忆不是三秒,而是好几年,甚至它们还会有自己的社交。海里有一种能够帮其它鱼去除身上寄生虫的鱼,它会每天在固定的时候去固定的地点帮鱼除虫,如果是第二次或多次来光顾它生意的鱼,它还会增加为这条鱼的服务时间。” “你觉得鱼的这种行为,和人类的自由市场,有区别吗?” “你没有做过鱼,你根本不明白,人类凭什么觉得,‘这就是一条鱼’呢?” “你可以赔给我,那谁来赔给这条鱼呢?” 武太郎从地上站起来,视线从苏尔姬妲身上,移到了地上吓到瘫软的男仆身上。 “你做错了事,你必须得到惩罚。” “一命还一命,你剖了这条鱼,那你就把自己的性命赔给它吧,很公平。” 武太郎垂着狗狗眼,冷漠地说:“把他带下去,剖开肚子,取出内脏,然后腰斩。”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非常想完结的一天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写下一本! 第183章 救世主183 大小姐觉得李妮妮有病。 今天一整个下午, 她只顾着自己在纸上写写画画,连一个眼风都没给他。 但下午六点刚过一分,她的表情忽然变了。 就像是木偶突然有了灵魂, 她抬起头,弯起眼睛对他一笑。 明明只是一个寻常的动作, 他却觉得那颗吊着整个下午的心猛然一松,被她的无视和不理不睬所惑, 那几乎要挤压出胸腔的窒息感和不知所措, 也骤然消散。 大小姐站在桌边,用勺子将汤从锅里舀出来,动作已经比第一天熟练许多, 但还是生疏。尤其是那修长的手指, 和动作中由内而外的修养感, 一看就是这辈子从没有做过家务的类型。 他抿了抿唇, 正想问问李妮妮下午的爱答不理是怎么回事。 一抬眼皮, 却看见李妮妮背对着他, 手指放在衣结上,一勾一松, 外衣就整个滑下来,露出她削薄的蝴蝶骨。 大小姐蓦然闭上眼。 睫毛轻颤几下, 唇也抿成一条直线。 李妮妮穿衣的窸窣声传来。 她换上了大小姐下午给她送来的丝绸纱丽,更清凉,也轻薄。 几秒后,他强迫自己睁开眼, 将洒在桌上的汤擦干净, 用平静的语调说:“穿好了过来吃饭。” “……”李妮妮转过头看了他平静无波的侧脸一眼, 又转回去, 慢慢把自己原本散开的领口,扣到了最上面那一颗。 她闻了闻桌上的菜肴香气,在桌边坐下,环视了一圈后,点评道:“你大龙虾好像烧糊了。” “……”大小姐面无表情地把龙虾拿得离她远了一点。 “花椰菜好像也焦掉了。” “……” “还有这个汤。”李妮妮拿起勺子舀了一勺,一条腿跪在定制的椅子上,直起身,严谨地拿给他看:“里面这些黑色的是什么?烧焦的锅底?” 大小姐把汤碗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李妮妮。” 李妮妮看了他一眼,抬起手,手腕忽然一转,将汤喂进了自己嘴里,勺子也抿了进去。 那汤勺也是木头做的柄,有拇指粗细。 李妮妮含住勺子头,还把勺子慢慢往口腔里深了深。 汤勺的头又圆又大,她脸颊上慢慢鼓起了勺子的形状,李妮妮微微张开唇,舌尖从汤勺柄上转了一圈,动作煽情到极致,让人忍不住去想,如果现在用力捅进去的是另一种东西…… 是不是也能一直捅到喉咙口。 大小姐喉结滚动了一下,只觉得身体和心脏都一阵阵发紧。 他压着声线,正想说什么,就见李妮妮没事人一样坐回椅子上,视线也从他身上收了回来,非常勉强地评价道:“汤还算能喝吧,明天盐少放一点。” “……”大小姐深吸一口气:“李妮妮!” 李妮妮莫名其妙地抬头看着他:“我吓到我了,你这么大声干嘛。” “……” “等等你脸怎么这么烫?你身体不舒服吗?……你现在就要去洗手间吗?你去洗手间做什么?” “……” 李妮妮规规矩矩地吃完饭,接下来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勾引他的意思。 而且她吃完饭就拿了一根马鞭子,去院子里调-教小马驹了,出门的背影一点留念都没有。 小马驹是大小姐今天新收的属下,上供来讨好他的。 大小姐望着院子里小姑娘和小马驹欢快玩在一起的身影,心里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今天不撩他了吗? 正好。 她刚才吃勺子,是在暗示她想吃他的另外一样东西吗? 放荡。 第321节 可她不是连成年人用的木头柄都做好了。 那她,她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用他的木头柄? 但不管他心理如何思绪万千,李妮妮好像真的就把他给忘了,大半个晚上都快乐地和小马驹混在一起。 ……真是无知的女人。 一头毫无血统的杂种小马驹到底有什么好调-教的。 他一个活生生的男人站在这里,难道不比那头小马驹有意思吗? 李妮妮每次回头的时候,就看到大小姐美丽的眼眸低垂着,阴沉地看着她屁股下颠簸撒欢的小公马。 到了晚上八点的时候,大小姐走过来,收走了她的鞭子。 “你不可以再玩了。”这年头的动物还没有绝育的习惯,大小姐冷冷地瞥了一眼小马驹□□甩来甩去的部分,心想明天要让人换一头小母马来:“时间太晚了,你该去睡觉了。” 李妮妮:“?”现在才八点啊姐妹。 “你还在长身体,以后都要八点钟睡觉。”大小姐在李妮妮“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目光里,冷静地说:“还有,你得给我一个章程了。” 李妮妮:“什么章程?” “我来达摩末罗,是为了你……你肚子里王家的血脉。”大小姐把中长发撩到耳后,用药水擦了擦李妮妮手心里被鞭子磨出的红痕:“之前没料到你会在王庭里,一直在宫外找,现在找到你了,前前后后也在这个地方耽搁了快一年,我必须回去了。”再不回去,泰缅挝金三角都要解体了。 李妮妮马上拒绝:“要回去你回去,我不回去,我还有事。” “不行。”大小姐像是看一个在外玩野了的孩子一样看着她。 那一瞬间李妮妮倒是从他的目光里,找到了些许纵容和无奈的味道。 但那丝神情就像风一样,很快被淹没在大小姐冷淡嘲讽的语气下: “这么抗拒回去,是舍不得你在这个时代的男人?可李妮妮,别忘了你的家在哪里,我不能无止境地等你在达摩末罗耗,你出来玩这么久,也该玩够了。” 李妮妮心想,谁在玩了,她来达摩末罗这么久,连个景区都没去参观过。 但考虑到她只和大小姐周旋一周——只相处一周的人,在她心里和陌生人也差不多了,更别说大小姐的任性和难缠,她在达玛岛上也见识过了,那可是一言不合就拔-枪的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索性也不争辩,只抬起眼看了大小姐一眼,又去摸小马驹的头。 小马伸出舌头,舔了舔她汗津津的手。 大小姐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啪”一下打开小马驹的脑袋,拽着她的手就去水槽边反复冲洗,又让人把小马驹牵到她看不见的地方。 并对李妮妮发出了警告的声音:“以后不许再摸小公马。” 李妮妮:“……” 您好,您有事吗? 但大小姐的回家提醒,的确让李妮妮想起了一件事。 第二天,她再次敲响了武太郎府邸的门,手里还提着一条鱼。 前段时间她一直赖在武太郎家,吃他家的大米,还怪不好意思的,这条鱼就是拿来还他家大米的。 武太郎开门看见她,眼睛一下亮起来:“姐姐!” 李妮妮拎起手中的大鱼:“请你吃鱼。” “姐姐和我那么客气做什么,下次带现金来就行了。”武太郎接过李妮妮手里的鱼,拎着细绳转了两圈,惊叹道:“这鱼好大!” 李妮妮:“嗯,东星斑。” 那条可怜的东星斑是刚刚钓上来的,嘴巴被直接打穿,用细绳穿过去,它没有水,无法呼吸,嘴巴一直在张张合合,还在不停地绝望甩尾。 就类似人窒息时,死命挣扎一样。 可是鱼的挣扎太弱了,弱到人根本意识不到它在求生。 武太郎合上门,把鱼递给一边脸色惨白的仆人:“你去把鱼处理一下……姐姐是要清蒸还是要红烧?” 李妮妮:“鱼头清蒸,其它红烧吧,鱼泡留着。” 李妮妮和武太郎说的是中文,武太郎又看向那个仆人,用流利的雅利安语把李妮妮的要求复述了一遍:“就这么烹制,听见了吧?” 那个男仆双腿一软,拎着手里的鱼,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李妮妮:“?”这是什么新型碰瓷形式? 武太郎背对着李妮妮,看着地上的仆人,语气温和地说:“你身体不舒服?” 男仆惨白着脸点点头。 武太郎弯起眼:“那你先下去休息吧,这鱼我自己处理就好了。” 男仆如蒙大赦,慌不择路地冲回后院。 李妮妮奇怪地看着他逃离的方向:“……你家的仆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武太郎散漫地抬头看了一眼:“可能我对他们太好了吧,搞得他们一个个都没有经历过资本主义的鞭打,天天不是发烧就是感冒的。” 他一手拎着鱼,一手自然地牵起李妮妮的手:“不需要他们,我亲自给姐姐杀鱼。” 武太郎带着李妮妮来到院子里,将鱼放在一块大青石上,杀鱼前也没有采取将鱼摔晕的仁慈做法,而是直接用刀,熟练地剖开鱼的肚子,从里面掏出内脏,又在鱼尾拼命的挣扎里,一刀将鱼头斩断。 李妮妮单手撑着下巴,在一边看他:“弟弟好会啊。” 武太郎抿着唇笑:“姐姐喜欢吗?” 李妮妮盘着腿坐在棉花被棚下,不一会儿就觉得腿酸,把腿搁在一边的石头上:“弟弟说的是鱼,还是弟弟?” 武太郎:“当然是弟弟。” 李妮妮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前摇了摇:“弟弟弟弟,别占便宜。” 武太郎看着她手指按在嫣红的唇上,把那柔软微肿的唇瓣都按得陷下去了一点点。 都肿起来了啊……昨天姐姐应该也被大小姐用力亲过了吧。 说不定不仅是嘴唇,连舌头都亲肿了。 说不定不仅亲过嘴巴,他别的地方她也一起亲过了。 凭什么呢? 武太郎喉结轻滑,忽然起身,走到池水边洗去手上的腥味。 池水里的鱼平时被他喂惯了,看到他人影,纷纷涌上来用鱼嘴够他的手指。 李妮妮纳闷地看着这一池鱼:“我怎么觉得这群鱼和认识你似的。” “它们本来就认识我啊。”武太郎搅动着池水,看着那些鱼聚拢又散开:“鱼的记忆力很深,它们会记住一个人,然后溯游而上,用一辈子去寻找那个人。” 他抬起头,弯起眼睛看着李妮妮:“很浪漫吧,姐姐?” 李妮妮勉强承认这个故事的浪漫性,但还是提出了质疑:“可是一个是人,一个是鱼……就算这条鱼找到了这个人,最后的结局,也是被吃掉吧。” 武太郎垂下眼,好一会重新抬起。 “那我告诉姐姐一个秘密吧。”他忽然凑近过来,温柔地说:“姐姐不仅占过弟弟的便宜……姐姐还吃过弟弟哦。” 作者有话说: 本来是今天睡大小姐的,但是 第184章 救世主184 这一天李妮妮回到大小姐家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她下午没有正常上工,如果严格按照一天工作十二小时计算,她今天晚上不能休息, 要勾引大小姐到明天早上六点才行。 李妮妮:“……”怕是要精.尽人亡。 等快到大法官府邸的时候,李妮妮惊讶地发现, 大小姐居然提着一盏灯,在离大门很远的路口等她。 这个行为模式有点熟悉。 以前达玛太子也喜欢这么做。 说到达玛太子, 李妮妮这几天都没有听到他一星半点消息。 对比之前, 她不过吻了安雅一下,达玛太子就堵在武太郎门口等人的行为,李妮妮这时才相信, 达玛太子应该是真的放下了她这个“前未婚妻”了。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松了一口气?有一点。 遗憾?也有一点。 达玛太子活那么好, 他们床上是真的很合拍。他让她窒息时的力道永远那么有分寸, 每当她厌倦一种姿势, 他也马上就能陪她解锁新的姿势, 好像大脑里储存了168个g的岛国硬盘资料。 还有他煮的东西, 也是真的很好吃。 放了芒果和冰的杨枝甘露,真是让人怀念。 达玛太子应该是第一个, 也是最后一个,让她分手后还能好几次想过要不要回头复合的前任。 吃了两天大小姐黑暗料理的李妮妮如此想到。 她抬头看向大小姐, 一秒恢复职业素养,背着手慢慢朝他走了两步,在距离他还有三米时,忽然不动了。 身后夕阳如火烧了半边天, 她站在原地, 忽然弯起眼笑起来, 伸出两只手对大小姐说: “抱!” 他既然想当t, 那就让他当t吧。 她李妮妮能屈能伸。 大小姐站在长巷尽头,五官精致夺目,狭长的眉眼桃李一样秾丽,艳丽得有些无情。 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李妮妮,平静无波的眼底,像是压抑着什么澎湃的情绪,目光紧紧地看着李妮妮。 下一秒,他将手上灯笼一扔,上前两步,双手插-进李妮妮手臂下,将李妮妮抱起来,慢慢转了一个圈。 李妮妮宽大的纱丽在风里扬起来,黑发散开,看得后面一排男人神色各异。 李妮妮这才发现,在小巷子里,竟然站着二十多个穿着旁遮普的大汉,每个大汉手里都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像是要搬家。 他们用狗看肉包子的眼神,一部分看着李妮妮被大小姐掐在掌心里的腰肢,一部分看着大小姐美丽的脸,其中一个男人还发出了一声吞口水的声音。 第322节 大小姐骤然回过头,凌厉的目光扫向那几个男人。 他拍了拍李妮妮臀部上方的位置,让李妮妮松开他的脖子,将她放在一边站在。 然后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刀,走到方才那个咽口水的男人面前,一手抓住那个男人的脖子,一手抬起刀。 那个男人惨叫一声,方才盯着李妮妮的两只眼珠掉在地上,顺着墙面跪下来,一脸是血。 后面的大汉们恐惧地后退两步,再也不敢抬头直视李妮妮。 大小姐脚尖碾了碾了两只眼珠,就像拂去一颗灰尘似的,没有再去看那个男人。 转身对李妮妮淡淡道:“走了。” 李妮妮从方才一幕中回过神:“……我们去哪?” 大小姐擦了擦刀上的血:“我王蔺……王家的女人,怎么能住在那样的杂物间里,我另外买了一套宅院,今天就搬过去,东西昨天下午已经置办好了,你直接住进去就行。” 李妮妮觉得匪夷所思:“……可是你身上没有钱啊。” 大小姐漫不经心地说:“嗯,刚出宫时是没有。” 李妮妮:“……你才出宫两天啊。” 大小姐伸手握住她的手,走在她前面:“嗯,两天,怎么了?” ……可他的下属还被他锁在宫里呢,他不是还说之前因为都在找她,根本没有在当地发展势力吗?所以大小姐到底哪来的钱和人! 李妮妮有些忧心忡忡地说:“……你是不是违法乱纪了?” “……”大小姐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妮妮。 他伸出手,在李妮妮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我可是王蔺,我执掌着价值9710亿美元的商业帝国,去年实现营收7227亿……就算我暂时一无所有,难道我白手起家,一天还赚不到一套宅子的钱吗?” 李妮妮:“……” 她回想了一下她刚起义前,每天为三餐和军费奔波,连个印度飞饼都吃得心生感激的日子。 ……行叭。 李妮妮一面反省自己的赚钱能力,一面虚伪地客气道:“我这样直接白吃白住你的,不大好吧?” 大小姐垂眸望着她,有些走神。 片刻后他重新握住李妮妮的手,拇指在李妮妮的大动脉上危险地来回抚摸,像是无意识行为,又像是下一秒就要掐断她的动脉。 李妮妮四肢僵住。 就在她整个防御系统都要发出警报时,他的手忽然松了一下,随后手指又轻又缓地顺着她手腕往下滑,十指慢慢陷进她的指缝里。 “没关系,我王蔺——”他重复了一遍,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这次没有再改口,只是笑道:“我王蔺的女人,值得好一点的对待。” 巨大的佛像垂着眼,石刻的佛龛上长满青苔。 达玛太子赤着脚,踩着青苔走下石廊。 他每走一步,脚下就留下一个湿漉漉的、看不清楚是血还是水的印记。 寂静中,侍人无声地跪在角落,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他精致的薄唇比上一次看起来更加苍白,整个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郁,却又被他周身清冷无尘的气质压下。 他走到李妮妮上一次来时,站过的青石边,躺了下去。 她上次来,留下的痕迹已经快没有了。 只有这里,还有她的味道。 他半截衣摆沉在了水里,烟阑间水,鱼一下一下地啄他的衣袖。 旁边的一位年轻的侍女,是新替换上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胆子比旁边那些胆战心惊、两股战战的侍从高了许多。 她痴迷地看着达玛太子蜿蜒在水中的乌发,大着胆子上期那,想要将贵人的长发捞起来。 就在这时,达玛太子睁开眼。 他的眼形狭长,眼尾上钩,睁眼时,璀璨得有些惊艳。 侍女正对上这么一双眼。 她不禁看痴了,头也忍不住往下更低了一些,飞蛾扑火一般,想要离那双迤逦又美丽的眼睛更近一些。 达玛太子扇子点在她下巴,阻止了她的靠近。 “你在做什么?” “我……”侍女痴痴地看着他:“我爱慕大人,愿为大人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啊。”他语调轻柔又温和,扇子慢慢从侍女的下巴,移到侍女的咽喉:“好啊。” 侍女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下意识道:“什么?” “你既然愿意为我赴汤蹈火,那也应该愿意为我而死吧。”他抵着侍女咽喉的扇柄忽然变成利刃,往前一递,侍女喉咙剧痛,血液瞬间喷射出来。 旁边的侍从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只是头伏得更低。 侍女在疼痛中清醒过来,捂着自己断开的喉咙,倒退几步,垂死挣扎间摔在地上,又慌不择路地往后跑,在地上拍下一个个的血手印。 达玛太子慢慢从青石上坐起来,懒散地垂着宽大的衣袖:“你跑什么呢?你不是说你爱慕我,愿意为我赴汤蹈火吗?” 随着他话音落下,侍女的胸腔和腹腔忽然像是凭空被刀活生生剖开,露出砰砰跳动的心脏。 她恐惧中疼得尖叫起来,在地上不停地打滚,肠子流了一地。 旁边有另一个新来的年轻侍从,终于不忍心见死不救,压着惧怕走过来想扶她。 可是没等他靠近,只听“砰”得一声,他自己也炸成了一滩血花。 “看来你的赴汤蹈火,是假的。”达玛太子含笑道:“你看,我爱慕她,也愿意为她而死,可是就算这样,她也不曾看我一眼……你的爱慕,又算什么呢?” 侍女的尸体很快被人带下去,在青苔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那个声音”迟疑地说:“您……您不该这样的。” 达玛太子重新闭上眼:“哦?” “西伽蜜多大人要是知道您又开始杀人,她会不高兴的。” “是么?”达玛太子弯起眼睛:“可她刚刚已经和‘它’在一起了,他们才是一对……那我杀一个人,和杀一万个人,在她眼里,还有区别么?”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下:“可是西伽蜜多大人爱上‘它’,和她爱上‘您’,是一样的,它也是您啊。” “不管西伽蜜多大人爱上了你们之中的哪一个,也不管西伽蜜多大人和你们中的哪个缔结了婚约,游戏都会结束,她都会被永远留下来……这不都在您的计划之内么?” 它? “它”也是“他”么? 不。 是“它们”都是“祂”。 都是卑劣的造物,谁又和谁不一样呢。 达玛太子席地而坐,看着池水里粼粼的皎洁月亮,忽然抚掌笑了起来。 他又在池水里看见李妮妮的脸。 那讥诮的神情,与那日她碎在那无数片镜子中的神情,一模一样。 “你赢不了我的。”镜子里的李妮妮说:“你高估了你自己,你根本忍受不了我忘记你,也根本无法忍受我和任何一个男人在一起,哪怕那个男人是你自己安排的替身……你也会想杀了他。” “迟早有一天,你会忍无可忍,亲手用你手里那把刀,割断他的喉咙,放光他的鲜血,砍断他的四肢,让他那张嘴再也说不出情话,让他那双手再也无法爱抚我……” “迟早有一天,你会亲手毁灭自己的计划,与自己自相残杀,最终走向毁灭。”池水里的李妮妮说:“因为你爱我……而你的爱,只有独占一种方式。” ——是,他高估了他自己。 他根本没办法忍受她和另外一个人呆在一起,哪怕只是简单的亲吻,都已经让他杀意满腹,五内俱焚。 作者有话说: 不是切片 第185章 救世主185 李妮妮和大小姐当天晚上就搬进了新居。 这栋房子离王庭不远, 一面接着市集,另一面联通恒河。门口却很清静,大门隐藏在一条长长的小巷里, 寻常没有车马经过。 院子里种着南亚特有的金色鸡蛋花,墙角还有一些雏菊和月见草。 大小姐牵着李妮妮的手, 走进院子,转头看了她的表情一会儿, 见她神色平淡, 不像高兴,也不像不高兴,更像是无动于衷。 他慢慢将她的手松开, 淡淡道:“你要是嫌我给你找的房子不够华丽富贵, 你大可以再去找你那些前男友。” 李妮妮:“?” 她环视了这房子一圈。若说比起华丽, 那当然比不上她前未婚夫挥金如土, 若说比起富贵, 也比不上她前炮-友玛蒂尔达王子恢弘大气。 与其违心地说一看就是假的话, 李妮妮斟酌地开口:“其实还好,我很喜欢这种小庭院, 虽然不华丽也不富贵,但很有居家的……”气息。 最后几个字消失在她唇齿间。 这次连李妮妮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勉强, 大小姐垂下眼,没说什么,只是转头走到了她前面。 “……” 李妮妮摸了摸鼻子,跟在大小姐身后进了屋子。 晚餐已经做好了。 大小姐居然准备了鲍鱼饭! 白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小姐厨艺一天内暴涨, 李妮妮远远闻着鲍鱼的味道, 都觉得唾液腺在不断分泌, 失去达玛太子的遗憾都被填补了些许。 但大小姐的厨艺好像也是选择性发挥。 李妮妮面前摆着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鲍鱼饭,还有一盘烧焦硬邦邦的鲍鱼饭,每盘分量都够两个人。 大小姐用步巾擦干净了手,单手撑着下巴,坐在李妮妮身边笑吟吟地看着她:“你想吃哪一盘?” 李妮妮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色香味俱全的鲍鱼饭。 第323节 但是下一秒,就见大小姐将那盘色香味俱全的鲍鱼饭倒进了垃圾桶。 旁边侍从递过来一块手帕,大小姐擦了擦手:“我听说你的前未婚夫烹饪手艺了得,让你念念不忘,我就不献丑了。” 李妮妮:“…………” 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小学鸡! 李妮妮被怼的有点生气,她又不是口袋里没有钱,放下筷子就想自己去外面吃。 大小姐却一下拉住她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道:“去哪?” 李妮妮……:“去吃饭。” 生气了就转头离开,他都这么明显暗示她交代前任的事了,她不仅不哄他,还一句解释都没有?还是女朋友该做的事吗? 大小姐抿住唇,漆黑如墨的眸子看着她:“李妮妮,这就是你对我的诚意?” 李妮妮看了他几秒,忽然重新拿起筷子,从碗里夹起那只被烧焦的鲍鱼。 鲍鱼肉质肥厚,汁水四溢,两瓣黑色的鲍肉夹着中间浅色的一线天光,像极了某种要放轻声音说的东西。 李妮妮咬着鲍鱼的一片肉瓣,慢慢将两瓣肉中间一线的汤汁吸吮干净,又将半只鲍鱼含进嘴里,用舌尖从中间那一线中舔过。 这动作涩情极了。 但李妮妮这时才发现,让她和女人接吻可以,要真让她对着其她女人的某个地方,做刚刚她对鲍鱼做的这种事,她还是克制不住满身的鸡皮疙瘩。 可她已经在达摩末罗困了快三年。 如果她真的是被困在一场游戏里……那么她代替男主角,睡了女主角,这个游戏总会出现一点变化吧。 是游戏空间坍塌,还是结束,都不重要。 只要有变化就可以。 她就能找到新的方向,找到……游戏背后的人。 与这个巨大的收获比起来,和女人上个床,或者给女人口教一下,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要的,是不是这种诚意?” 李妮妮拂去身上勉强和为难的部分,双手尽量自然地缠住大小姐的脖子。 她像含住鲍鱼一样,含住他的唇。 两人舌尖相触的时候,就像有电流一瞬通过大小姐的脊椎,令他一瞬间忘记了李妮妮那些阴魂不散的前任,只觉得骨酥筋软、神思激荡,整个身体都叫嚣着想向她敞开,随便她怎么对待都行,只要她愿意维持这一刻的吻。 他想到方才她慢慢舔过鲍鱼腹的样子,喉结按捺不住地滚动一下,一把将她抱到桌子上。 他像她吃鲍鱼一样吃她。 大脑犹如海-洛-因上瘾,每一根神经都战栗到不可思议。 李妮妮坐在桌上,低头咬住他的唇,与他抱着拥吻在一起。接吻的间隙他抬起眼,手指从她的眼角用力滑到唇角,又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把嘴张得更开。 生理刺激是物理化学变化,只要对方够美,其实不因性别而变。 李妮妮原本还很勉强,但看见大小姐那眼角泛红、乌发垂落的风情,几乎一瞬间就有了感觉。 情动之下,她伸手去碰他的系带—— 他却按住她的手。 “我们是明天结婚,还是后天结婚?” ……你好,你有事吗? 李妮妮以为听错,手又被大小姐握住:“说清楚再做,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和我结婚?” “……”李妮妮刚被亲出了感觉,却被中途打断,她忍着转头就走的冲动,尽量温和地说:“婚姻只是爱的一种形式,我们可以走另一种形式。” “那是什么形式?” 大小姐单手捉住她作乱的手指,双眸里欲念丛生,又漆黑如潭,却又被他硬生生忍住。 王家是嫡长女当家,整个家庭氛围完全脱离社会,和母系氏族差不多,全家男人都是女人的附庸,必须固守男德,不能朝三暮四,只能从一而终,更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有婚前性-行为。 “我只接受婚姻这一种形式,如果你不打算马上和我结婚,那就等到我们婚礼那几天再做。” “……” 李妮妮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不是,他不是包养了很多情人吗?她裤子都脱了他就给她看这个? 李妮妮平复了一下呼吸,觉得头有点痛。 为了达到一个目的,她可以暂时违背自己的性取向。 但结婚……就有点超出了她的计划。 主要还是因为结婚给她的感觉,太过不详……她还没忘记和达玛太子结婚前,那沉沉如阴云的不祥预感。 李妮妮安抚地摸了摸大小姐的侧脸。 她从来不压自己的欲-望,这个不行,那就换一个来,这条路不行,那就换一条,条条大路总有一条通罗马。 大小姐以为她同意了,桃花眼里一瞬光芒璀璨,闭上眼将脸贴在她温暖柔软的手心。 灯火融融下,这一刻竟显得有一分温存。 “不会有婚礼。”但下一秒,他听到李妮妮迟疑地说:“在达玛岛上的时候,你应该也知道的吧,我是不婚主义者。” 大小姐唇边笑意淡下来:“什么不婚主义者?你还小,别受那些自由主义者的蛊惑,和我结婚只会增加你的经济保障。我不会和你签婚前协议,也不会限制你的消费,和我结婚你能富可敌国,和我离婚你能分到我的一半家产。” “所以我才不想结婚。”李妮妮说:“我本来自由自在的,结果离个婚,还要帮你打理一半家产。” “……什么帮我打理家产。”大小姐气笑了:“离婚以后就是你的家产,我可是王蔺,你知道我的一半家产是多少钱吗?” “可再多家产,我睡觉也只睡一张床,一天也只吃三顿饭。”李妮妮说着就想站起来,又被大小姐压住:“如果我现在要打仗,那我可能因为缺钱去结个婚,平时……平时就算了吧。” 大小姐根本不接受这个解释,艳丽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神情:“你是对所有人都这么说,还是只针对对我这么说?如果你真的打定主意不婚,那你前面那个未婚夫克里希那难道是假的?” 李妮妮:“我都说了,那时我要打仗,要筹措军费。” “那你现在和我订婚又有什么分别?” 李妮妮困惑地说:“可我现在不打仗了啊。” 大小姐:“…………” 他一时竟然理解了李妮妮的脑回路。 说到这里,李妮妮后退了一步,道歉道:“对不起,我可能弄错了,如果你是想要好好谈恋爱结婚的人,那我不该招惹你。” 她从桌上跳下来,朝外走。 大小姐愣了一下,在她快走到门前时,上前一把拉过她的手腕:“你去哪?” 李妮妮:“去找个朋友。” 大小姐眸子紧紧地盯着她,在看清她的表情后却一下气得笑出声来。 “什么找个朋友。”他拽着她的手往里拖:“你什么时候也这样委婉了李妮妮?你直接说你是去找其它人解决生-理问题不就好了,何必这样遮遮掩掩?” 李妮妮点点头:“那好,我的确是去找其它人解决生-理问题,你满意了?” 她这话太过直白。 大小姐伸手遮住眼睛,像被她捅了一刀,捉住她的手指细微地发抖,好一会儿也没平静下来。 “……我是真的不想结婚,王蔺,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婚前性-行为,那我们就算了,回归普通朋友,我以后也不会来打扰你。”李妮妮语调平静寻常,就像在说一件普通不过的事情:“但你又说过你包养过很多情人,听起来观念也很开放,所以我想,你可能也不是这么不能接受。” “所以呢,你到底想怎么办?”李妮妮侧头,脸颊贴在他微凉的长发上,慢慢摩挲了一下:“你是要让我走呢,还是要继续和我做?” 大小姐掀起桃花眼看她,眼尾绯红,似有恨意。 她这是在逼他。 他毫不怀疑,今天他如果不妥协,她就真的会离开,然后他就真的会失去所有机会。 她竟只给他一次机会! 她竟逼他如斯! 大小姐心底黑潮翻涌,半晌,咬着牙微微笑道:“行啊,亏我还想认真待你,是你不要。” “是你不要的,李妮妮,好好的妻子不做,偏偏要我把你当娼-妓,我又有什么吃亏的呢。” 李妮妮没有和他对杠。 她一言不发地伸出手,手指点在他胸口,将他向前一推,自己也朝前走了一步。 他朝后退了一步。 李妮妮又往前走了一步。 两人就这么一进、一退,没多久就到了软榻边。 大小姐退无可退,抬起头看着她。 他精致的面容无需修饰,只要含笑,就天生带着一点风流意味,现在这样面无表情的时候,也别有风味。 这样的艳丽无边,让李妮妮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雪肤乌发,雌雄莫辨。 唇艳得像夺命三郎的弯刀,腿长得像塞纳河畔的春水。 一个字,美。 李妮妮随手从一边柜子上拿起一样东西,竟然是一根鞭子,昨天李妮妮教训小马驹还用过,大约是退出去的仆人顺手放在这里。 她将平胸美人朝前一推,放倒在丝绸的软塌上。 大小姐存在感薄弱的喉结不可克制地上下滑动,他的桃花眼风流而精致,眼底狠意却像要把李妮妮千刀万剐。 下一秒,“啪”一声,李妮妮一鞭子抽下去。 大小姐身前立刻一道鞭痕,血一下溢出来,他愕然抬眼,正想伸手夺取鞭子,李妮妮已经第二鞭下去,力道毫无保留,还像个欺凌弱小的恶霸一样,用鞭子柄挑起大小姐的下巴。 “昨天我用鞭子调叫那匹小马驹地时候,看你的眼神,好像很羡慕。” 她用鞭子绑住大小姐的双手,让他失去行动能力,低头温和地说: “昨天是我厚此薄彼了,我改正。” 第324节 第186章 救世主186 大概是大小姐脸上的表情太有纪念性。 李妮妮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 将他长发撩开散到一边,俯身和他吻成一团。 边吻还边问“这样可以吗?”“这样力道会太重吗?” 大小姐敏锐地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但是他没办法抵抗这种上瘾的冲动……这其实很奇怪,因为男人和女人之间快乐, 量化下来还没有喝酒来得多。 但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泡在醋里,已经软得不行, 她想亲吻也可以,想捏碎也可以。 这就是……爱么。 廉价的荷尔蒙。支离破碎的意志。倒灌的酒精。 他手伸过去, 想去摸索石膏墙壁上的缝隙, 想找到能让着自己解脱的关卡。 可那裂缝太细,细到几乎找不到,他又不敢用力, 怕用力了, 整座石膏像就要坍塌。 石膏像朝他俯身下来, 一下一下地吻着他, 如隔云端。 李妮妮扔下鞭子, 一只手解绳结, 一只手绕到身后,慢慢摸出一个长东西。 正是她昨天亲自削好的木头柄。 这次大小姐没有阻止她, 她如入无人之境,很快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等等。 ——不对。 李妮妮手指顿住。 下一秒,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软毯上横陈靡丽的美人,和美人身下……靠,这是什么玩意儿! 李妮妮看着自己左手里握着的……啊,雄性之柄, 僵硬得不敢动。 而美人躺在软塌上, 脸上沉溺的神情也一顿, 瞳孔紧缩, 看着李妮妮右手里那把不可言说的木头柄,结合此刻的氛围,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 空气停滞,时间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你……你怎么会有男人的这个东西?!” “你不要告诉我,你削这玩意儿是准备给我用的?” 另一头,达玛太子整个人浸在冰冷的湖水里,四面林木繁茂,天空旷远,整个偌大的庭院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其它人都死了。 湖边在岩石上覆盖着青苔,上面爬过一只蚂蚁。他漂浮在宽阔的湖水中央,绯红色衣摆随着水波荡漾,漆黑长发犹如海藻,衣襟在潮水中散开,浮浮沉沉,露出苍白的胸膛。 池水不若热带气候下该有的那样温暖,明明阳光普照,他周身的水却冰冷刺骨。 他闭着眼睛,不像是在假寐,倒像是在倾听着什么。 不多时,一阵风吹过,一片树叶落在地上发出“咔哒”一声。 他睁开眼睛,在湖水里坐起来。 “你确定‘它’的性格和我的性格一模一样?”他伸手拂开蜿蜒在脸颊边的水渍:“‘它’怎么这么蠢?” “确实没有更改,三号实验体王蔺的性格,理论上和您是一模一样的。” “那个声音”说:“溯源部源代码b分部的那些人,本来是打算按照西伽蜜多大人以前喜欢的类型,整体调整‘它’的性格和语气,这样赢面会大一些……但是最后您不同意,所以最后技术部只调整了‘它’的智商,在参数允许的范围里,按照您的人设,将‘它’的智商调到了能调到的最低值。” 达玛太子盯着“那个声音”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等到“那个声音”觉得全身发麻,才道:“智商低到连自己是男是女都说不清楚?” 这件事,“那个声音”也觉得意外,但是同事的面子它还是要维护的。 “我觉得主要问题不是出在三号实验体上,西伽蜜多大人在飞机上时就把三号实验体全身摸了个遍,谁也没想到,就算这样西伽蜜多大人也没有分清三号实验体究竟是男是女……” 不管怎么想,这锅都在李妮妮头上。 “那个声音”想了想,又委婉地补充道:“而且殿下您也知道,人设的改变是遵循蝴蝶效应的,同一种特质放在不同人身上,给人带来的观感却截然不同,比如一个‘情绪稳定’的特质,放在聪明人身上,叫冷静,但放在不大聪明的人身上,就叫木讷。” “调低了智商值后,您性格中所有的特质,哪怕原样复制到三号实验体身上,也会得到不同的表达。” “所以,虽然在您看来,三号实验体和您是完全不同的个体,但实际上,你们的性格真的一模一样,西伽蜜多大人和三号实验体在一起,就等于是和您在一起,她爱上了三号实验体,就等于是爱上了您。” 所以您真的不需要……每天都弄得气氛这么恐怖ok? 这几天,它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神祇殿下想拔刀灭世。 尤其是西伽蜜多大人和三号实验体接吻的时候,院子右边的树倒了一半。 池水里,达玛太子手指可有可无地摩挲着一块水底随意捞出的石块,那石块的棱角已经被他磨平,隐隐透露出他此刻心绪,并不如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说不平静还是委婉的。 说是翻江倒海也不为过。 这样无知、自大、愚昧的蠢货,怎么可能是他? 哪怕是性格一模一样的双生子,那也是两个人。 更何况连性格都不一样,他又怎么能忍受将挚爱拱手相让。 哪怕这个人是他自己安排的,她爱上的也是另一个全新的、独立的人格,而不是他。 平静灿烂的云层下,一旁的鱼群刚探头探脑地想从草丛里游出来,忽然感觉到一阵澎湃横扫的冷意,顿时又尾巴一缩,挤挤挨挨地缩回角落里。 鸟也不叫,蜻蜓也不飞,天地间一片死寂。 达玛太子重新闭上眼,耳边再次传来李妮妮和王蔺的交谈声。 李妮妮和大小姐的确进行得不大顺利。 她从没想过,她只是想和一个人做成年人该做的事罢了,却能出现这么多意外情况。 她手上握着绝世美人的,嗯,雄性之柄,因为惊诧和震惊,手指无意识地捏了一下……就听大小姐恼怒中,克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鼻音。 然后……然后一切就结束了。 李妮妮下床去洗手时,还有些浑浑噩噩。 她无端想起了网上的一个段子“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因为说不定可爱的女孩子掏出来比你大”。 李妮妮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洗完手回来后,看见大小姐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他衣服早被李妮妮解开,此刻随着他的动作滑下,露出了白皙的胸膛。 他也不在意,就这么散着外袍,单手撑着床,眸子盯着李妮妮: “过来。” 李妮妮一脸“我又能怎么办是你太快”的表情,走到床边,还没来得及在床沿坐下,就被大小姐握住了手,直接拽到了床上。 李妮妮:“……你做什么?”你能做什么? 大小姐什么也没做,他下巴搁在她肩头上,手紧紧圈着她的腰,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抱了她将近十分钟。 好像在散发什么……余韵。 类似贤者时间的灵魂回味。 李妮妮一言难尽。 从她手握住,到结束,他刚刚满打满算就一分钟……他有什么余韵能回味十分钟?难道把那一分钟回味十遍吗? 两人离得很近,李妮妮能听见大小姐的呼吸声,和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叩着她的脊骨的声音。 李妮妮严重怀疑大小姐是想敲碎她的脊梁骨。 鉴于他手指放的位置是脊椎三和脊椎四,这个部分的脊椎断掉,会造成从胸以下的高位截瘫。 李妮妮顿时感到了危险,微微挣扎了一下,就感觉到大小姐的手指慢慢抚摸过她的整个背。 他像是安抚她似的,把她整个往下撸了一遍,又从下往上撸了一遍。 李妮妮:“……” 他这个一分钟不到的存在才需要安抚好吧! 紧接着,她听到大小姐平静的声音:“你喜欢女人?” 李妮妮:“……不,我不喜欢。” “那就好。”大小姐说。 下一秒,一只修长的手,握住李妮妮身为女性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地方。 李妮妮有些惊讶地抬眸,大小姐另一只手正好伸到一边,将李妮妮削好的木头拿过来。 他用木柄叩了一下她的唇,像叩开一扇山村野寺的柴扉。 “含住。”他说。 李妮妮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看着他,几秒后慢慢将那根木柄含进嘴里。 大小姐侧过头,凑过来,隔着一根木柄,用唇温柔地堵住了她的唇,和所有未尽的话语。 如果这是一个正常世界,那么男人坚持的时间,应该在十五分钟左右。 大部分女人在这个时间,感觉还没被挑起。 所以很大一部分女人,一生都在表演高超。 如果这是一个正常世界,那么男性精-子合格率已经跌破10%,全球男性的精-子浓度,在接近 40 年的时间内下降了接近六成,以后的孩子将更大可能出现畸形,也更容易焦虑。 如果这是一个正常世界,那么按照这个数据持续下去,再过 50 年,人类繁衍生育将成问题。 人类将灭绝于绝育。 但这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 所以大小姐并不用遵循十五分钟定律,李妮妮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凌晨。 他们厮混了一个晚上加一整天,大小姐不让她下床,中途他端来了食物,就在床上喂了她,紧接着又继续和她做起来。 第325节 她全身酸痛到不可思议,喉咙无法合拢,连站起来都有点困难——这也不是正常女人该有的感受,正常世界的女人,面对十五分钟的男人,应该像犁不坏的田,而不应该有这么夸张的反应。 大小姐的手还紧紧搂着她的腰,她的双脚也还被鞭子捆缚,他就像怕她半夜蒸发了似的,用被单把她裹成了条。 李妮妮躺在大小姐怀里,望着窗外冉冉升起的黎明,心中升起巨大的荒谬,但又觉得一切荒谬都是如此理所应当。 在这一刻的反转和沉静中,她莫名想到一句歌词—— 黑色石碑降临,奥德赛的黎明 没有星辉,乘坐伽马射线漫游太空 如果机械将因为好奇,替代人类 那就让童年,终结在抽屉里 她睡了女主角,这个世界改变了吗? 改变了。 窗外的黎明升错了方向。 她看见太阳,从西边升起。 作者有话说: 昨天被锁改了好几遍,今天严肃点,跑跑卡丁车看看就好,别开了 第187章 救世主187 世界末日是怎么样的。 是海水倒灌, 山河跌宕,像《2012》里长街崩塌的画面。还是像《星际穿越》里无尽的麦田随着皮卡车倒伏,灰尘铺满地面, 世界在寂静里走向灭亡。 从北极上空看,地球逆时针方向旋转, 从南极上空看,地球顺时针方向旋转。 如果太阳要从西边升起, 地球就必须改变自转方向。 而在地球倒转的那一瞬间, 地球磁场会有片刻的消失。太空中携带高能量的粒子,会在磁场消失的瞬间,直接出现在陆地表面。 电子、质子和氦3会从太阳表面喷射, 从分子层面毁灭人体细胞, 甚至让dn□□段断裂。 紧接着, 北半球和南半球的时间会颠倒, 惯性的逆转会造成飓风和海浪。 地球以每秒465米自转, 在自转停止的瞬间, 地面上的所有物体,都会在惯性的作用下, 以每秒465米的速度被甩飞。 尤其是李妮妮他们此刻呆的南亚次大陆,就在喜马拉雅山脚下, 远处绵延的珠穆朗玛峰地区,自转线速度可以达到411.2米/秒,比声音传播的速度还快。 如果地球真的一瞬间发生了倒转。 那至少……起码……退一万步说,喜马拉雅山崩塌的声音应该不至于比闹钟还小, 竟然连她都没吵醒。 身后大小姐被她的动作弄醒, 一手挽起长发, 一手搂过她的腰, 在她的后脑眷恋地亲了一下,脸埋进她的长发里。 “怎么了。”他语调缱绻。 李妮妮盯着窗外,喃喃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大小姐在她身后轻笑了一声,睡意朦胧里贴了贴她的额头:“我倒是觉得你的太阳从西——” 黎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 他愕然望着那轮太阳,未尽的话语止在唇齿间。 整个达摩末罗陷入了混乱。 太阳从西边升起这种事,不管怎么想,李妮妮都想不明白道理。 她一路从居所里出来,路上看到无数民众们惶恐地跪在街上,朝天空喃喃下拜。 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克制恐惧,暴-乱和暴-动相继发生。 就连李妮妮的军营也发生了小范围的兵-变。领头的将领,举着刀在神明广场上自尽,大喊“摄政女王渎神,达摩神主降下惩罚!”“推翻摄政女王,迎接达摩神主回归!”后,剖开自己的腹部。 循环的诅咒再一次降临。 现在发生的事情,和李妮妮当年对玛蒂尔达王子做的事情,一模一样。 只是现在的摄政女王,名字换成了李妮妮。 李妮妮一路骑马骑到了山脚,正看到那一轮烈日,在东方缓缓下沉。 她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壮阔的景象,漫无边际的夕阳,像原野上的大火,一路烧到了天的尽头,那轮太阳下坠、下坠、下坠,背后是升起的银河。 马匹甩着尾巴,在一旁吃草。李妮妮站在道路中间,怔然地望着这幅画面,心中对于壮阔自然的激荡,远远超过了对未知的恐惧。 这才是她想要的性高-潮。 宇宙燃烧,太阳逃离,射线穿透,星辰坠落。 和壮阔无垠的天幕比起来,凡人之爱犹如海上的浮木,让人甚至生不起探索的欲-求。 风带来附近村庄中的祷告声和哭泣声,间或传来几声惨叫。 太阳是几乎世界上所有宗教的信仰源头。太阳从西边升起,对于一个有信仰的民族,犹如灭顶之灾。 已经有很多的村庄开始集体自杀,他们向着他们的神主哭泣,希望达摩神主能再次降世,更改这一切荒谬,结束这一切冤罪。 李妮妮不再凝望。 她调转马头。 却在道路的另一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扬起的黄沙里,男人缓步走来,握着一把扇子,像临渊而立的仙人,风吹过,就可以消散在尘世间。 黄昏的稻田,连绵的群山,涌动的河流。 李妮妮勒住马头:“你怎么来了。” 达玛太子停在马前,抬起头:“好久不见,想看看你好不好。” 李妮妮:“我很好。” 达玛太子却没有去接这句寒暄,他视线从她脖颈上细密的吻痕扫过,漆黑的眼眸顿了顿,抬头看向她,无波无澜地问:“你爱他吗?” 李妮妮自然知道“他”是谁:“不爱吧。” 达玛太子:“那就好。” 李妮妮忍不住说:“你一路跟我到这里,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 “是呢。”达玛太子弯起眼:“很无聊吗?” 李妮妮:“有点。” “可是我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说是求知若渴也不为过。”达玛太子收起扇子:“就像你求知若渴地想知道,那轮太阳的答案一样。” 他嘴里说着“求知若渴”,可动作表情却从容不迫,半分看不出“求知若渴”的意思。 李妮妮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达玛太子忍俊不禁:“开玩笑的,既然已经解除婚约,我们就是普通朋友了,我虽然有些恨嫁,但也不至于走到这地步了还放不下。” 李妮妮松了一口气,学着他的语气说:“……那就好。” 达玛太子又微笑起来,李妮妮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只剩下一点余晖的夕阳。 “太阳从西边升起了。”李妮妮斟酌着说:“神明会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神明知道一切。” “那神明可以把答案告诉我吗?” “不可以呢。”达玛太子用折扇抵住自己的唇,轻轻“嘘”了一声:“唯一告知你答案的前提条件,是你答应嫁给我,可你已经毁约了。” 李妮妮看着他精致的、微微凹陷的唇珠,忽然说:“其实我脑海中倒有几条线索。” “哦?” “如果地球真的改变了自旋方向,这个世界昨天晚上就已经灭亡了。”李妮妮说:“而现在太阳的确西升东沉,我无论怎么想,也只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这一切只不过是你神明的游戏,你随手一挥,便让太阳从西边升起。” “但鉴于你以前说过,这个世界的一切都遵循物理定律,我相信你这句话,那么这一条就站不住脚了,因为现在发生的事,根本不可能遵循任何一条物理定律。” “第二种可能,现在我们看到的太阳,不是我们所在这个时空壁垒里的太阳,而是另外一个时空壁垒里太阳的投影。那个时空的星球自转方向与地球刚好相反,太阳才会从西边升起。” 李妮妮又说:“但仔细想想,这也说不过去。” 达玛太子:“怎么说?” “因为‘时空壁垒’必须依托于‘块状宇宙’理论。在这个理论框架里,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宇宙中的固有存在,过去发生的事件不会随时间流逝而消逝,而是分别存在于同一时空的不同部分之中。” 李妮妮说:“换而言之,达摩末罗大陆和现代文明大陆是一根线上的两端,达摩末罗是被静止的过去态,而所谓的现代时空,是达摩末罗的将来态。” “但这么想,时间的概念就消失了,因为存在的只是‘事件’本身,而不是‘时间’。” “‘时间’一旦不存在,那么那些时间偷渡客,交易的又是什么东西呢?所以这一条也站不住脚。” “有点意思。”达玛太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唇边笑意宛若面具,让李妮妮根本无法从他的神情中猜出任何东西。 “你猜测的第三种可能呢?” 李妮妮:“第三种可能,是何马生说的没有错,达摩末罗大陆根本就只是一个游戏世界,所谓时空壁垒也不过是一种剧情设置,但这个游戏过于精密,以至于戏中人,把自己当了真。” ——那句歌词,“如果机械将因为好奇,替代人类。” 其实无所谓替不替代,因为这两者分明是一种东西。人类最初也不过是机械,只是机械过于精密,精密到人类自以为诞生了自由意志,忘记自己依然是程序的奴隶。 达玛太子微微挑起眉。 李妮妮揣摩着他的表情,继续道:“你的信徒们说,你能预测未来,但我觉得那不是预测。” 达玛太子又缓缓“哦”了一声。 “在达玛岛地宫的时候,我就在想,‘预测未来’和‘跳出轮回旁观剧情’,应当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前者是戏中人,后者是戏外人,前者可以想预测什么就预测什么,而后者,却只能提前预知剧本透露的戏码。”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达玛太子对有些东西,预测得如此精确。 就如地宫中每一次爆-炸发生的位置和时间。 因为这是“游戏剧本”里出现过的东西。 第326节 而达玛太子向她求婚的过程中,却根本无法预料她的反应。 因为这是“游戏剧本”里没有的东西。 弄清这一点,能说明的东西就太多了。 比如,达玛太子无法预测她的行为,是不是就能说明,她不是这个游戏中的人呢? 因为她的行为模式,不在剧本里。 “你不是前者,你是后者,你不是预测,而是早已摸透了游戏剧情……”李妮妮沉思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不得不说,你真厉害。” 一个游戏世界命定的男主角,一定是这个世界的最强者之一。 但这没什么意思。 代码编写出的能力和气运,有什么好炫耀的。 但如果真是他自己,挣破了意识的樊笼,找到了如此隐秘的真相,甚至可能已经反过来将“造物主”玩转与股掌,那他可就真的……太厉害了。 “那么问题又来了。” 李妮妮摆出一副“盲生,我发现了华点的表情”。 “如果你真的只是游戏中的一个神明npc……那你是怎么跳出整个游戏,又是怎么参透游戏剧情的呢?” “你是像《西部世界》里的那些游戏人物,在日复一日的剧情重复中,自我觉醒的呢……还是像《皮格马利翁》里的那个雕像,被造物主点醒了自我意识的呢?” 达玛太子侧着头,看着李妮妮好一会儿,忽然唇角勾起,笑意宛若浮云流水。 可没等他把想说的话说出口,李妮妮就伸出手,一巴掌捂住了他的嘴巴。 达玛太子:“?” “你别说话。” 李妮妮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伸出食指,学着他做了一个“嘘”的姿势。 “不管这个世界的真相如何,我唯一能确定的是,达摩末罗大陆,就是《汤姆和杰瑞》里的奶酪星球,统治这个星球的,是一个更高等的文明。” “这里所有的子民,不管是他们游戏npc也好,还是真实存在的生命也好,都没有意义……因为他们就是那个更高等文明的机械猫和机械鼠,他们源源不断地产出‘时间’,作为更高维度文明的原始能源。” “可这有什么重要的呢?” “说到底,真实的人类又怎么知道,自己不是生活在一部巨大的三维游戏里呢》” “所以这些都不重要,你也不重要。” “我不在乎,也不关心你是谁。” “我只在乎,那些高等文明生物是谁。” “我只在乎,我是谁。” 李妮妮骑在马上,自上而下地俯视男人。 他的袍袖在风里翻飞,唇色淡到几乎看不出来,只有漆黑的眉目,像是被黑色墨水晕透的深潭,寂静幽深地望着她。 “我是你毁去婚约的前未婚妻,也是婚前弃你而去的前王后……可我总觉得,我的身份还不止这两个。” 李妮妮礼貌地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最初遇见的那天,你是如何提前知道我会出现,又为什么要专程去沙漠里等我出现呢?” 作者有话说: 昨天一脑热写了一个太阳从西边升起 今天醒来后悔不当初 妈的这可怎么圆 第188章 救世主188 不管再回想多少次, 李妮妮都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她曾梦见那场发生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达玛太子与达玛王后的初遇。 就在幼年的达玛王后完全没入流沙的瞬间,一根长链圈住她的手腕, 救了她。 随后,沙丘上就出现了骆驼、黑甲, 肃杀冷峻的武士,还有载着神明的华丽銮驾。 世界上哪来这么巧的巧合呢? 再来一百次, 李妮妮也不会相信, 达玛太子是恰好从她身边经过,然后恰好救了她。 这个崽种,一定早就知道她会在那个时间, 出现在那个地点。 但这么一想, 问题又来了。 如果达玛太子能够预测她的出现, 这岂不是又反过来说明, 她李妮妮依然还是游戏中的人? 达玛太子到底为什么一会儿能预测她的行为, 一会儿又预测不了她的行为? 和薛定谔和他的猫似的。 对这个疑点, 李妮妮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是—— 她的实际身份,是游戏玩家。 这就是为什么达玛太子能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现, (因为游戏玩家登录时间,是可以提前设定好的), 但他却并不能预测她的行为(因为玩家游戏的行为模式,是无法提前设定的)。 这听起来,像是目前为止最靠谱的解释了。 但是李妮妮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主要是, 她觉得自己不像是喜欢玩游戏的人。 不管电竞如何被拔高到体育精神的高度, 她始终觉得, 游戏的及时反馈奖励模式, 类似毒-瘾,它会改变大脑思维方式,让玩家慢慢习惯这种马上就能兑现奖励的短期行为,最后整个人废掉。 所以游戏这玩意儿,她李妮妮就是无聊死,都不会去下载哪怕一个app。 这样的她,又怎么可能成为什么游戏玩家呢? 那如果不是游戏玩家,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也是“游戏中一个觉醒的npc”。 因为是npc,所以达玛太子能知道她会在什么时间地点出现。 因为已觉醒,所以达玛太子才无法预测她对各类事件的反应。 这么想着,李妮妮就这么问了。 她试探着说:“你在沙漠里等我,是因为你发现,我也觉醒了对吗?” 达玛太子含笑看着她:“……嗯?” 李妮妮:嗯?嗯什么嗯! 一个觉醒的游戏npc最想做的是什么? 当然是逃出游戏,捉住那个制作游戏的人,然后用麻布袋套住他狠狠打一顿啦。 已经觉醒,却无法挣脱这个世界,达玛太子一定非常绝望吧? 怪不得他一点事业心都没有,天天只想洗衣做饭抢家政阿姨的工作。 世界上所有的颓废,都是因为心灰意冷啊。 也怪不得他老是这么想结婚,天天催着她结婚。 世界上所有的恨嫁,都是因为寂寞如雪啊。 李妮妮觉得自己已经摸透了达玛太子的想法。 她想了想,认为可以尝试一下拉拢达玛太子做战友,毕竟这么一个强大的存在,还是留在己方比较好。 “你不用对我隐瞒,我们同为游戏觉醒npc,我一定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们不如联手,找出游戏制作者到底是谁,然后再套麻袋把他打一顿给你出气……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有我的一份,就有你的一份” 李妮妮自认语气非常诚恳,姿态非常谦卑,态度非常到位。 但是达玛太子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起来。 不是像他平时那样,仿佛永生花一般永不凋谢的笑意。 而是真实的、连眉眼都舒展开的笑意。 这一幕场景实在太过惊艳。 李妮妮忍不住看呆了。 她从未见神明这么开心过……他用扇子半掩着唇,低头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眼里还带着一丝未散的笑意。 “你,不会亏待我?” 李妮妮指天发誓:“绝对不会。” 达玛太子:“我向你索要什么都可以?” 李妮妮:“都可以。” 达玛太子:“要你嫁给我呢?也可以?” 这个就不是很可以。李妮妮打着哈哈:“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那也晚了。”达玛太子笑意吟吟道:“我这个人呢,分手了就是分手,不大喜欢吃回头草。” 李妮妮:“……” “现在你就是嫁给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李妮妮:“……” 她有片刻无语。 “既然这样。”李妮妮谈判无望,便牵起马绳,礼貌地说:“就请您让一让,我要回家了。” 达玛太子从善如流地让开了道路,还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李妮妮:“……” 可能是她情路走得太顺,这还是她第一次有这种……嗯,被人甩掉的感觉。 李妮妮倒没什么奇怪的胜负欲,只是心情有点复杂。 可她没走两步,忽然想起了另一件待确认的事,又勒住马头,在马上转身对达玛太子说:“既然分手了还是朋友,那我和现任的婚礼,你会来参加吗?” 第327节 达玛太子含笑道:“当然可以。” 李妮妮点了点头,不再多说,策马离开。 就在李妮妮走后。 达玛太子脸上的笑意就像是斑驳墙面上的刷漆,一层层掉落。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妮妮离开的方向,手指往身边一抓,空气中就开了一道门。 ——如果李妮妮还记得,她在达玛岛上进入的那个藏满珠宝的洞穴,她就会发现,那时山体开启的方式,和现在空气中这一扇门开启的方式一模一样,就是少了虹膜验证过程。 达玛太子走进门中。 门像是被火灼烧的空气,瞬间的波动后消失不见。 门里是一个回字形大殿。 几十个全副武装黑衣男人端着机枪,在门开启的一瞬间,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从门中进来的达玛太子。 达玛太子抬起手,那些枪口又整齐划一地放下。 一个金发男人感受到登录信息,端着一台电脑,步履匆匆地走到大殿中央。 ——如果李妮妮还记得,她从飞机上坠落之时,潜入的潜意识梦境,她就会想起,这个金发男人,正是她梦中被枪击时,坐在门边敲打电脑的男人。 “事情有点不妙,大人。”金发男人沉声说:“我们的坐标被海森堡攻击了,海森堡已经定位到了这里,我在时空阈限中,找到了蠕虫爬行的数据痕迹。” 达玛太子:“太阳是它弄出来的?” 金发男人脸色更臭:“没错,它不仅篡改了太阳升起方向的设定指令,还篡改了好几颗恒星的运转轨道数据,我们现在正在集中修复海森堡弄出的bug,大部分已经修复完了,但防火墙还是存在漏洞,目前great firewall上已经发现五处缝隙,里面都有被病毒蠕虫爬过的痕迹。” 达玛太子没有管防火墙的事,而是问:“这些被篡改的恒星轨道之间,是否存有什么规律?” “目前暂时还没有发现。”金发男子停顿了一下:“难道您是怀疑这些被篡改的恒星,会向西伽蜜多大人传递什么信息?” 这时,旁边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端过来一盆水。 达玛太子将手浸在水中,慢慢清洗干净双手,又拿了一块布巾,慢条斯理地引干了手上的水。 “不是怀疑,是一定。”他平静地说:“这些被篡改的恒星轨迹里,一定搭载了某种隐藏信息,只是你们没发现罢了。” “……是我的错,大人。”金发男人低下头:“那是否还要继续修复bug?” “修,但是太阳留着,不用变。”达玛太子将布巾放到一边,抬脚朝回字形大厅里面走去:“就让太阳西升东落。” 金发男人低头着转身,差点撞到一边白大褂女人身上:“好的我马上调整……嗯?!西升东落?为什么?” 为什么?达玛太子想起了方才,李妮妮骑在马上,望着那轮从东方落下的太阳时,眼底流露的震撼和痴迷。 这种痴迷他从未在她看他的眼里看见过,浓烈得,几乎让他想将自己变成那轮太阳——只要能让她一直这么看着自己。 既然这么喜欢。 那就给她一轮从西边升起的太阳。 达玛太子将手放在一边的墙面上,墙面伸出一根探针扎破了他的手指。 短暂的dna螺旋结构识别后,他们面前又打开了一扇门,门后居然是一架旧电梯,连电梯壁都没有,只有钢制的骨架裸-露在外,已经锈迹斑斑。 达玛太子走进电梯里,随着一声哐当哐当锁链拉扯的声响,电梯缓缓下行。 不知道深入了地下多少米后,达玛太子从电梯里走出。 他们面前是一条雪白的、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分布着无数个房间,每个房间都用白色的太空舱材料隔开,只有舱门上一个圆形的玻璃,能让人看到里面关着的东西。 ——那是人。 每个隔离舱里关着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隔离舱门上挂着铭牌,上面没有名字。 达玛太子旁边的舱门上,写着“-b-实验体-7-4号”。 数字一路往下延伸。 白大褂女人毕恭毕敬地解释道:“实验体三号还投放在达摩末罗大陆上,需要我开启回收程序吗?” “不用。” 达玛太子凝视了四号实验体的舱门一会儿,走了过去。 他此刻依然宽袍广袖。 长长的衣摆拖过地上时,有种横扫千军的惊艳。 明明他的装束和身边几个现代人格格不入,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违和——或许有些人就是天生适合被追随,被仰望,被崇拜,天生让人生不起批判的心态。 就仿佛只要是他,那么不管在哪种场合,穿哪种衣服,用哪种神态,摆哪种姿势,都是合适的。这和他的身份、长相、能力都无关,而是源自灵魂与生俱来的强大感。 达玛太子合上实验体三号的门:“距离防火墙被海森堡彻底被攻破,还剩多长时间?” 金发男人心梗了一下:“大人,我们不一定会输。” “我们当然会输。”达玛太子狭长的眼微微抬起:“你以为你面对的是什么东西?那可是海森堡,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做出来的玩意,它不是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能对付的。” 金发-乌合之众-男人:“……”倒也不必如此耿直。 一旁的白大褂女人受不了这等尴尬,将金发男人往后一拉,自己恭敬地回答道:“还剩下不到七个小时,大人,换算成达摩末罗时间,就是十四天。” “……够了。” 达玛太子微微笑起来,用扇子敲了敲了手心,语气里的温和,让白大褂女人心都提了起来,生怕他下一秒就要出门灭掉一座城。 “十四天,足够准备一场世纪婚礼了。” 作者有话说: 对了,忘了说了,这一章和上一章的所有物理知识方面的东西哈,都是非原创 第189章 救世主189 李妮妮骑着她的小马驹, 一路回到了大小姐为她准备的小院子里。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住的巷子外,挤挤挨挨都是人。 一群看上去就五大三粗不好惹的男人,脸上纹着古老的刺青, 穿着南亚次大陆经典的旁遮普,拎着斧头堵在她家门口。 李妮妮:“?”全达摩末罗的古惑仔, 都聚集在这里了吗? 这时,大小姐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就在大小姐现身的那一刻, 只听“扑通扑通”几声, 那些大汉纷纷双膝跪地,像是见到了什么传-销组织的头头一样,用不大标准的达摩末罗俚语狂热道:“恭送频毗婆罗大人!” 李妮妮:“???”频毗婆罗是谁?难道是大小姐道-上混的花名? 大小姐看到李妮妮, 原本面无表情的脸, 一下就板了起来。 他手拎着一把刀, 侧脸冰冷艳丽地朝李妮妮走过来, 李妮妮以为他想提刀砍自己, 一瞬间如临大敌。 然后……然后就见大小姐将刀往她的马背上一放, 让她抱着,自己牵过她系小马驹的绳子, 还往她手中塞了一张饼。 李妮妮:“……” “外面就这么好,天天让你乐不思蜀, 连午饭都不知道回家吃?”大小姐压着情绪说:“快点把这个饼吃了,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李妮妮惊得饼都来不及吃:“出发?出发去哪?” “当然是回现代社会。”大小姐说:“我们既然已经在一起了,现在第一重要的事,就是回去祭拜祖宗, 然后举行婚礼。” 李妮妮:“……”举行什么东西? “刚好这里的时空壁垒出现了问题, 早上那个从西边升起的太阳, 你也看见了吧, 这种情况只有不同空间重合时才会出现,时空重合会引起地心引力的紊乱……你现在不走,以后就走不了。” 达摩末罗很快就要大乱,李妮妮建立的政权也将不复存在。 人类文明本身就是如此脆弱,就是火山喷发喷出的烟尘,都曾毁掉地球好几次。好在这个时空壁垒和他们关系不大,只要他们离开了这里,哪怕这块大陆彻底消失,也影响不到他们。 大小姐根本没把达摩末罗的存亡当回事。 李妮妮茫然地叼着饼。 大小姐转头看着她呆呆的模样,便忍不住微笑起来。 他不想再李妮妮面前失态,让她知道她有多能拿捏他的情绪,强迫自己将笑意抚平,淡淡道: “对了,我来之前已经派人按照你的身量定做了婚纱,虽然已经过去了两三年,但经典不会过时,你先看一看款式,如果实在不喜欢,我再派人重做。” 李妮妮:“…………” “王家第一位女性先祖发迹于海水之滨,我们的婚礼场地就定在海边吧,我回去就会让人布置,刚好四天后有一个黄道吉日,你就在那一天嫁给我。” 大小姐自顾自定完了所有安排,忍着激荡的心绪,用最风淡云轻的表情等了几秒,却没听到李妮妮回复,忍不住抬眸看了她一眼。 正好对上李妮妮的视线。 那一眼里来不及藏好的柔情,让李妮妮心惊肉跳。 “你眼睛长得……还可以,勉强能入眼,遮住可惜了,毕竟你身上也没别的地方可看。”大小姐用手抵住唇,轻咳了一声:“婚礼那天,就用珍珠的婚纱盖头吧,不会把眼睛遮住的那种。” “……”李妮妮找回了理智,赶紧说:“不是,我们不是说好不结婚的吗?” “什么不结婚,那群天天喊着丁克主义单身主义的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大小姐语气淡下来:“既然我们已经……已经做到了最后一步,那当然是要结婚的。” 李妮妮:“可是我们都说好……” “你放心,我虽然身份上有点为难,但好歹已经是王家的家主,上面的长辈也都死绝,这一代更没有女人配和我争夺家产。我想娶你,他们没有人敢忤逆我。” 李妮妮觉得自己在鸡同鸭讲,还是耐心道:“不是这个问题,问题是我们上床之前已经说好了不结……” 大小姐神情一下冷下来:“你不想对我负责?” 李妮妮:“不是负不负责的事,是我们就是一夜情……” “不是不想负责就好。”大小姐打断她的话,眸子幽深冰冷地看着她:“后面的话,你也不必说了。” 李妮妮:“……嗯?嗯嗯?” “在我们王家,如果有女人胆敢毁了男人的清白却不负责。”大小姐轻描淡写道:“我就杀了她。” 李妮妮匪夷所思。 她顿时觉得自己又陷入了,第一次在飞机上睁眼后的噩梦里——就是飞机还没失事飞进达玛岛前的事。 第328节 那时,她爬飞机舱,大小姐觉得她要难产,她肚子痛,大小姐觉得她要难产,她开飞机,大小姐依然觉得她要难产。 总之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像是清风拂过大小姐的耳边,留不下一丝痕迹。 唯我独尊的大小姐做惯了独-裁者,他永远不会去听其它人的话,或者听到了也不会当回事——反正他只记得她要难产。 现在也是,不管李妮妮说什么,他都不会听,如果承诺绊住了他的脚步,那他就毁去承诺。 因为他是独-裁者,所以他想要李妮妮嫁给他,那么她就必须嫁给他。 李妮妮闭上嘴,不想再鸡同鸭讲。 大小姐看李妮妮屈服了,这才收回视线。 他像是看透了她的不安,难得放缓了语气说:“你别怕,只要你嫁进来,你就是我们王家辈分最高的女人,他们没人能压在你头上。” 李妮妮掏了掏耳朵。 大小姐不知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勾起唇角,瞬间风情万种,那美中透着几分铁血的气质,简直要惊艳时光。 可他说的话却像有什么大病:“就算你怀过我堂弟的孩子,也没关系,只要我堂弟死了,这一段往事也就不存在了。” 李妮妮:“……………” 算了,还是让她死吧。 李妮妮被迫跟着大小姐,来到了恒河畔的神庙边,这才意识到大小姐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想要带她回现代社会。 身后百来个古惑仔虎视眈眈地跟着他们,李妮妮一时不敢反抗,就被大小姐提着后脖颈拖到了神庙里。 神庙还是这个神庙。 之前溯源部工作人员和褚西岭离开的时候,也是从这儿走的。这个神庙就应该是那些时间偷渡者打穿的时空漏洞位置了。 李妮妮试图拖延时间:“……就我们两个人走不太好吧,你那些从现代带来的属下,还被我绑在王宫里呢。” “带不走。”大小姐瞥了她一眼:“你以为穿越时空壁垒这么简单?携带每一克的重量,都要耗费差不多半吨黄金的价格,要不是我来之前弄到手了几个金矿,我们未必能走得了。” 李妮妮:“那……你那些属下,你就这么把他们放弃了吗?” “那又如何。”大小姐淡漠地说:“他们入职之前都是签了生死状的,为王家奉献出他们的生命,是他们的荣幸。” 入职?“他们的工资很高吗?”居然能连命都不要。 “还好吧。”大小姐耐心地说:“具体我不知道,但这次我带来达摩末罗的,都是我的亲卫队,工资比之前达玛岛上的保镖要高。加上五险一金,应该有1万3000,每个月还有300块钱高温补贴,500块钱通话费……对了,他们还有每个月200块钱的一线城市租房补贴。” 李妮妮……李妮妮忽然觉得,她失忆前,在大小姐公司里做前台客服的时候,那个每月333块钱的补贴还挺高的。 2150年的经济形势到底是有多差劲!大家居然会为了两万块钱的工资拼命! 在李妮妮的印象里,就是一线城市随便做个普通基层行政管理岗,每月也不至于就拿一万出头的工资啊,酒吧一个卡座最低消费都800了,上海随便租个稍好一点地段的两人居,一个单间都要五六千,这点钱能抵个屁用。 难道她以前生活的时空,和大小姐他们还不是一个时空? 李妮妮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就这么屁点儿……不是,就这份不算过于丰厚的工资,他们就能为王家抛头颅洒热血了吗?” “为什么不能?”大小姐耐心快要告罄:“我不仅给他们编制,发他们补贴,我还帮他们的孩子预定了嘉德特海森德尔皇家私立幼儿园的名额……这还不够他们为我尽忠么?” 李妮妮麻木地说:“啊够够够。” 大小姐抿了抿唇:“现在知道我以前对你有多好了?只要你乖巧,我以后还会对你更好。” 他想了想,又放缓了一点语气:“你不是一直很想吃兰州拉面吗?等我们回到了现代社会,我就带你去吃机场里的兰州拉面。” 李妮妮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啊好好好。” 这时男仆拎着一筐东西走过来,李妮妮刚想掀开框子上的布巾,就被大小姐按住手:“不用管,这是我们要带走的行李。” 他精致的下巴扬了扬,两个男仆便开始按照他之前指示的,在地上安装起几个银亮的小球。 李妮妮喉咙有点发紧。 她向前看了看……前方根本没有路。 她向后看了看……上百个古惑仔挤挤挨挨地堵着神庙大门,正用虔诚的视线望着他们的传-销头头……不,雇主大小姐。 李妮妮不知道大小姐是如何做到,在短时间内,在达摩末罗这种男权社会,以女性形象收拢这么多小弟的。 但是她毫不怀疑,除了门口,这个神庙的四面围墙,也一定被大小姐的人水泄不通地围起来了。 眼看那些男仆已经快要把地上的小球安好,李妮妮的脚趾紧张得不停抓地面。 她不可能现在离开。 那她此刻,到底该怎么逃出去呢? 第190章 救世主190 李妮妮眼睛往神庙里面飘。 这年头的神庙, 五脏俱全,里面也应该会有厨房和后门之类的东西吧? 大小姐看到李妮妮偷偷张望的神情,手在背后抬了抬。 片刻后, 神庙外便传来了马蹄的铎铎声,隔着围墙还能看见招展的旗帜。 居然是一队骑兵。 李妮妮记得那个旗帜。 她头上有冷汗冒出来, 手也微微攥紧。 大小姐被从宫里放出来至今,一个星期还不到, 他已经可以调动王城附近, 她花了三年都无法收拢的地下势力。 她毫不怀疑,如果多给大小姐一点时间,达摩末罗真正的掌权者是谁, 还尚为可知。 大小姐拉起李妮妮的手, 在她衣袖上闻到一点陌生香味。 那是达玛太子为她牵马, 又扶着她的手下马时, 李妮妮沾到的味道。 大小姐表情一滞, 手指停顿了两秒, 不动声色地放下:“你今天去哪里了?” 李妮妮:“看了一下太阳。” 大小姐:“看太阳,看了一下午?” 李妮妮:“见到一个朋友, 就聊了一会儿。” 大小姐:“哪个朋友?” 李妮妮感觉到了不对,抬起头道:“你是在审讯我的行程吗?” “……怎么会。”大小姐微微笑起来, 牵起她的手指,放在唇边安抚地碰了一下,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只是怕你有危险。” 李妮妮忽然说:“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东西放在王宫,没有拿来, 要么我们再等一下, 你让人去王宫帮我拿件东西?” 大小姐:“你要拿什么东西?” 李妮妮:“一个八音盒。” 大小姐耐着性子说:“这种小东西, 等到了地方以后我给你买, 你想要几个,就你买几个。” 李妮妮心想你买个叽霸。 那可是达玛王后留下来的八音盒。 为了这个八音盒,她发动一场了战争,推翻了一个王朝,前前后后还花了一年多时间,在巨大的社会压力下,推平了整座达玛神殿——这种行为,就像非要在埃及推翻金字塔一样,根本是不要命的做法。 虽然这个八音盒被她听过以后,就没什么用了。 “可我就是想要这个八音盒,它有纪念意义,不是其它八音盒能比得上的。”李妮妮抿起唇:“你不是说,你以后会对我很好吗?这就是你对我好的方式,连一个八音盒都不肯让我带?” 大小姐看了李妮妮片刻。 几秒后,他手一挥,让人按照李妮妮说的样式,去王宫里给她找八音盒了。 李妮妮又出了一头冷汗。 她故意说了一个在王宫里的东西,就是为了看看大小姐现在势力到底有多大,结果情况看上去,比她之前想的还不秒。 就大小姐这个做派,仿佛进王宫就如出入无人之境,王城守卫巡逻的军队想必早已经被他控制了。 他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的? 难道王宫中有人,给大小姐放水? 可谁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这样渗透她? 李妮妮虽然每天吃吃喝喝,一副撒手掌柜万事不管的样子,但她只是懒得麻烦,又不是想找死。达摩末罗大陆上想刺杀她的人,能排成队绕长江黄河一圈,她又怎么可能把王城守卫巡逻这么重要的权利交给别人。 除非这个渗透她的人……是达玛太子。 李妮妮愣住了。 男主和女主,居然真的勾搭到一起了? 达摩末罗是宗教国家,王权不好真的完全凌驾于神权之上,是以王宫守卫巡逻的首领,只听从她和“爱因斯坦神”达玛太子的命令,连名义上的国王普沙密多罗-巽伽都无法插手。 如果不是达玛太子反水,大小姐不可能进得了王宫。 李妮妮倒不是有什么被背叛的感觉。 毕竟这世上其实没有“背叛”这个词,只有“成王败寇”和“技不如人”。 她只是想起,当时还是她自己亲手把安置大小姐的事,交给达玛太子的。 而且她为了撮合男女主,给他们增加更多的相处机会,还特意嘱咐过达玛太子,要好好安排照顾大小姐。 虽然这个世界的女主,性别上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但毕竟游戏剧情在那,达玛太子是命定的男主,大小姐是命定的女主,他们之间必定有什么特殊的关联,只要一见面,就能天雷勾动地火。 而且这年头,性别又不必卡得那么死。 只怪她太迟钝了,居然现在才意识到。 李妮妮心中那种荒谬的,“我居然被甩了”的感觉,再度冉冉升起。 这次还是升级版,叫“我居然被绿了”。 而且,“我居然在被绿了之后,还反过来和那个让我对象绿了我的人滚了床单,并和那个让我对象绿了我的人一起,反过来绿了那个曾让我对象绿了我的人的对象”。 李妮妮忍不住露出了复杂和震撼交织的表情。 第329节 她还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陷入这么离奇的三角恋剧情里。 同时还有一丝丝不适。 因为不管大小姐和达玛太子,他们中间谁是双插头的那个,出于卫生和交叉感染的角度,她都难免会感到某种困扰。 ……等等。 怪不得达玛太子表面仙人一样,私底下却玩得那么开,什么路都可以走,哪里有孔往哪里钻。 原来双插头竟然是—— 啧。 噫。 大小姐感受到了李妮妮复杂又纠结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升起了一种极度古怪的感觉,并且非常想让李妮妮住脑。 “……你在想什么?”他忍不住问。 “……没什么。”李妮妮收回了复杂的目光。 从这里到王宫有一小段路程,去找八音盒的人已经离开了十来分钟,李妮妮在烈日下等了一会儿,头上就开始微微出汗。 大小姐倒是一身清凉,四十多度的天气还冰肌玉骨,跟身上没有汗腺似的。 他看到李妮妮连鬓发都湿了,招手想让人抬一点冰块来。 李妮妮连忙说:“不用了,我去一下洗手间,洗一把脸就好了。” “洗手间”是现代说辞,主要是古印度还没有发明出厕所,他们所有人都在野地野排,开完以后就用手往屁股上揩一下,并鄙视一切不用手揩屁股的人。 所以李妮妮说的“洗手间”,其实是婆罗门贵族的“净室”,日常用于洗手、熏香、换衣服。 大小姐看她脸蛋热得红扑扑,眼底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要求很合理。他用手指轻柔地帮她抹了抹汗,便握着她的手,想带她去净室。 净室在神庙里间。 李妮妮怎么可能让他带自己去。 她想也不想地甩开了大小姐的手,抢先一步朝前走去。 可她走了两步,身后却没有传来跟随的脚步声。 她往后看了一眼,就看见大小姐正站在原地,抬着方才被她甩开的那只手,怔怔地看着。 李妮妮这下又改变了注意:“你不跟我一起吗?” 大小姐慢慢地放下了手,再度看向李妮妮时,脸上已经变得没有一丝表情。 他这次走在了李妮妮前面。 也没有再去握她的手。 达摩末罗神庙的风格,接近于西域三十六国古寺遗址,都是回字形的大殿,墙面镂空雕刻无数神像图腾。比起中国南北朝以后的佛刹,它更像古希腊以前的地中海神庙。 李妮妮和大小姐绕过了厨房,往里间走去。 这一带和前面肃穆平整的大殿不同,没有路,甚至没有修整地面,地上散落着一块一块的石头,崎岖不平,四面的房屋也很落拓,有点风餐露宿的味道。 这里是给婆罗门贵族打坐苦修用的,这些贵族时常好几天滴米不进,甚至有摩尼在此处活活把自己饿死。饿死的圣人会被焚烧,身上多半能烧出被长期饿出来的肾结石,有时一个摩尼能烧出上千颗肾结石,肾结石越多,他们便认为这个摩尼越接近“得道”。 ……真是有病吃药。 李妮妮一点都不为他们的虔诚感到震撼,只想反手给他们一包枸橼酸钾,碱化尿液,消除结石。 但这也方便了李妮妮。 凹凸不平的小路上,李妮妮走着走着,就“啊”了一声,跌倒在地上。 大小姐倏然转身,几步走回来,蹲下掀开李妮妮的裙摆。 在看到她脚踝明显有些红肿,小腿上也被磨出了血痕,他神情一时有些可怕。 但他没有责怪李妮妮走路不看路,也没有斥责她不小心,只是双手扶住她,就想把她打横抱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李妮妮又做作地“啊”了一声。 大小姐手立刻不敢动了,扶着她的脚说:“很痛?” 李妮妮含泪点头。 她脑子里疯狂调动着身边可爱的小姑娘们平时会用的语气,最后选择了苏尔姬妲。 酝酿了两秒,李妮妮抬起头,可怜巴巴地说:“痛。” 大小姐顿时心都碎了。 平时这点小伤,要是放在他自己身上,他可能连管都不会管,照样□□血拼,古惑仔不相信眼泪。 但放在李妮妮身上……他就觉得这指甲盖大的血痕怎么如此碍眼,都快占据她半个小腿了,必须要叫个救护车来才行。 这时,李妮妮用手环住他的脖颈,一边“嘶嘶”地吸气,一边用可可爱爱的声音说:“痛痛,吹吹。” 大小姐:“……” 他其实已经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但是肾上腺素的分泌,几乎淹没了他的理智——他从未见过李妮妮如此示弱又无助的样子,她这样亲近信赖地抱着他,躺在他的怀里,露着白皙的小脚,要他摸摸,还不停地发出可爱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俯下-身,想去帮她吹伤口。 下一秒,李妮妮抬手捡起身后一块石头,“哐当”砸在他头上。 坚硬的石块狠狠撞击在他的颅骨,却还没有停下,大小姐保持着半跪在她身前的姿势,抬起头,就见眼前方才还依赖地抱着自己的小姑娘,脸上没有丝毫犹豫地,又一石头砸了下来—— 哐。 血从他额头上流下。 他眼前尽是猩红,痛意一瞬间刺穿了他的心脏,连四肢都感到了巨大的疼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颅骨何其脆弱,她这不是要他失去行动能力,她这是要他死。 他伸手握住李妮妮另一只手,踉踉跄跄朝她走了一步,却又失力跪倒在地上。 “……为什么?” 他哑声说:“我哪里对你不好。” 李妮妮没想到砸了两下,他还能动,一时也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殷红的血顺着王蔺精致的下巴流下,他似疯似魔,摸着手里那截纤细手腕,本想折断,却又不舍,几息后居然笑起来: “我到底对你哪里不好,你居然……要杀我?” “……那你那些保镖属下呢?他们到底对你哪里不好,你居然说放弃他们的生命,就放弃他们的生命?” 李妮妮手上的石头早被他扔到一边,她一时也没摸索到形状大小合适的。 可此刻,她好不容易让他失去大半行动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你不用问为什么。”李妮妮狠狠心,一把举起身后更大的一块石头,再次朝他砸下去。 “——杀人者,人恒杀之罢了。” 第191章 救世主191 大小姐身体素质再好, 也扛不住这两块石头往下砸的力道。 他皮肤雪白,额头上却流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红白交织, 看上去极为可怖。 意识消散之前,大小姐那双漆黑的眼眸依然紧紧盯着李妮妮, 从里面流露出的恨意和铺天盖地的压迫感,简直让李妮妮心惊肉跳。 她下意识想砸第三下, 好险控制住了自己的手。 ——她真的没有想杀死大小姐, 但现在的情况好像成了一个死局。 如果大小姐醒来,她一定会被抓回去,绝对跑不掉。 但如果大小姐真的就此死去, 整个游戏就乱套了, 因为她还没有找到脱离游戏的办法, 这样事情也很不妙。 在通关之前, 女主角死掉的话, 剩余的玩家会怎么样呢? 没人能知道, 她不能冒这个险。 最后李妮妮决定,让大小姐像薛定谔的猫一样, 半死半活。 但就在她站起来,想将大小姐漂亮的尸体……不对, 漂亮的身体拖到一旁树丛中时,不知哪里吹来的风,晃动了屋檐下的铃铛。 李妮妮听到了铃铛的声音。 下一秒,她的听觉忽然扩大到不可思议——她听到血液在她身体里飞快地流动, 她的心跳声大到有些不妙, 扑通, 扑通, 扑通……一直震到她的耳膜都有一点发痛。 天空中赤白的太阳,照得她眼前一阵阵发晕,李妮妮一下没站稳,跪倒在大小姐身边。 然后她看到了一束光。 同一时刻,时空静止。 无数的风铃像是疯了一样在风中哗啦哗啦摇晃,无数的宇宙像是书页一样在风中哗啦哗啦翻过。 那阵光从世界和世界的罅隙中涌动出来,而她自身却如同被巨大的龙卷风裹挟,漂浮到半空,又忽然沉进一个没有声音的空间——那是绝对的寂静的空间,就像是她的耳膜忽然被灌进了水,又像是这个空间忽然失去了空气,以至声音失去了传播的载体,所有物种都必须开始比划着说话。 一切陷入以太,一切陷入黑洞。 而在这片让人心慌的真空中,一个画面从大小姐身后显现。 那是一扇门。 李妮妮似乎依附在某个人的视角上,看到了身侧巨大的、从西边落下的太阳。 然后一只手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往空气中一抓,空气中就出现了这扇门。 李妮妮看到自己依附视角的那个人,毫不犹豫地朝门里走去。 场景里出现了一个她熟悉的回字形大厅—— 那是800米高的摩天大楼上,她曾在这里倏然睁眼,对一个神明的眼眸。 但这一次,被她依附视角的对象却极为熟稔地走了进去,一个金色头发的男人率先走过来,说了几句话后,露出懊恼的神情,随后是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端来了一盆水,恭敬地请他清洗双手。 第330节 李妮妮看到巨大的佛像耸立在窗外,是还没有坍塌的模样。 她一路跟随着这个视角的主人,看见他搭上一架略显老旧电梯,电梯隆隆下行,他们来到一条纯白的长廊。 长廊两侧遍布着太空舱一样的舱门,每个舱门口都挂着金色的铭牌,李妮妮只来得及看到铭牌上写的“”字样,画面就一闪而过。 她听不见声音,只看到那三个人又说了什么,像是发生了争执——准确来说,是金发男人和白大褂女人之间发生了争执。 她依附的这个视角,看起来应该是他们的主人或者上司之类的身份,因为每当金发男人和白大褂女人转过头来,正面望着“她”时,他们脸上都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恭敬和畏惧的神色。 李妮妮甚至看到那个白大褂女人在细微地发抖。 就在这时,太空舱门里,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冲到了门口,将脸贴在了圆形玻璃窗上,双手不停地拍打墙壁,张开嘴无声地咆哮着,五官都被挤得变了形。 李妮妮莫名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她一定在哪里见过,只是一下子想不起。 但这个男人身上穿的病号服,李妮妮却马上想了起来。 她是见过类似病号服的。 那依然是在她的潜意识梦境里,她曾躺在方才走过的回字形大厅,手脚被束缚带锁住,挣扎间她侧过头,就看见穿着白色病号服的尸体,在墙角密密麻麻地堆叠,几乎堆得像小山一样高,让人想起二战时的犹太集中营。 所以她跳机之前,潜意识里出现的那些尸体,都是这里的……病人? 这个回字形大厅,究竟是医院,还是什么……违法变态人体实验室? ,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耳边的风铃声又一阵阵响起。 这声音好像已经在时间和空间的洪流中被撕裂过一遍,失真,甚至变调,还带着电流的杂音。 李妮妮眼前的画面上也出现了一些雪花点,像一台信号不好的电视机,李妮妮甚至下意识想用手去拍一拍——她记忆里,这种老式电视机如果出了问题,那就要拍一拍,只要拍一拍就会好。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她无意识地揪住大小姐的长发,也不清楚自己用了多大的力道,只记得她像拍电视机一样,将他的头一下一下撞到一边的岩石上。 他可能挣扎了,也可能没有。 只有血顺着岩石流下来。 李妮妮眼前的画面再度清晰起来。 她在满鼻的血腥气中,看到视角再度向前推进。 领着她视角的那个人穿过了纯白长廊,又走过了一架吊桥,最后在一扇窗边停下了脚步。 李妮妮随着他的视角,朝下望去。 ——这大概是她来到达摩末罗之后,见过的最匪夷所思的画面。 她看到了褚西岭。 他坐在一个和方才充满现代科技感的吊桥格格不入的普通格子间办公室内,正收拾着手上的文件,端起喝到一半的咖啡,想要离开。 下一秒。 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蓦地抬起头,直直朝她望来。 !!! 与褚西岭对视的那一瞬间,李妮妮只觉得一股心悸瞬间传遍全身,她心跳猛地加快,大喘气着恢复了意识。 她依然坐在达摩末罗夏日微醺的庭院里。 方才那一切,就像是她忽然走错了频道,或是忽然进入了他人的思维梦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会看见褚西岭的脸?又为什么会再次看见那个回字形大殿? 明明在一开始的视角里,天空还出现了从西边下沉的太阳——那是确定达摩末罗大陆无疑。 也就是说,她在方才瞬间,视野穿越了时空壁垒,看到了时空壁垒另一头的人? 李妮妮手里不知拎着什么东西,也没在意,昏昏沉沉地从地上爬起来。 为了真正骗过大小姐,她的脚踝是真的扭伤了,只是没有扭到骨头,表面看起来远比实际可怕而已。 李妮妮缓和了一下疼痛,刚想离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脖子宛若一台年久报废的机器人,咔哒咔哒地转动,慢慢朝一边看去。 !!!!! 李妮妮倒吸一口冷气。 她手指颤抖地抓着一缕乌黑半长的头发,头发下连着一个斑斑驳驳的……头颅,半边脑壳已经被她砸得凹陷进去,一些灰色的脑浆顺着她的手肘,正滴滴答答地滴落在青草上。 而另一侧的岩石侧面,也满是迸溅的脑浆和血迹,毫无疑问是第一案发现场。 她到底对大小姐……做了什么? 李妮妮松开手,冲到一边,吐了起来。 战乱年代的死亡犹如杀鸡杀狗,她杀过那么多人,亲手杀的也不在少数。脑浆迸裂算什么,战场上被肠子扭住脖子勒死的都有,死人她看得太多了。 她从未觉得“死”是很严重的一件事。 当然现在也不觉得。 在她的逻辑里,世界上是没有死亡的。人死了以后身体会化成元素周期表,重新进入泥土,泥土长出植物,植物又进入循环,最终借着食物链,那些沉进泥土的钾钙钠镁,又组成了一个新的人。 死亡只是循环而已。 只要不轰击粉碎粒子,地球上的元素就不会减少,死亡就不曾真正降临。 但这一刻,她心中却生起了一分茫然。 肚子里也有种空空如也,三天没有吃饱的感觉。 死亡是……肚子空空的感觉吗? 明明她是吃过晚饭再回来的。 明明大家都是元素周期表组成的零件,都是六十万亿个细胞汇成的造物,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大小姐对她而言……到底是有哪里不一样,为什么会让她产生这种胃里好像什么都没有的错觉? 李妮妮好不容易止住大脑中的晕眩感,刚抬起头来,又再度对上大小姐微微抿着的、苍白的唇。 他闭着眼睛,斜倚在青石上,长发柔顺地垂在肩头,睫毛长得不可思议。 不去看头部的创口,他依然美艳、华丽、不可方物,像是仙人堕入凡尘。 “……” 李妮妮又冲到灌木丛边,再次吐起来。 这一波吐完以后,她觉得好多了。 主要是胃里也实在没什么东西可吐了。 她蹙着眉,蹲在地上摆弄了一下大小姐的手脚,似乎想要知道他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 大小姐像是温顺沉睡的大洋娃娃,随她动来动去。 最后李妮妮摆弄累了,站起来,像是终于对这个漂亮的大洋娃娃失去了兴趣,没再看他一眼,抬脚困惑又紧张地离开了庭院。 作者有话说: 昨天评论区怎么都在夸大小姐死得其所哈哈哈哈…… 我差点被带偏了,心想好家伙,男二终于可以死了,我们可以加快完结步伐了 后来一想,不对,大小姐和褚西岭都是不死之身啊 第192章 救世主192 大小姐死了, 李妮妮不再担忧被人抓住,直接从后门走了出去。 路上人少了很多,街道两旁的店铺都是空的, 这里的居民因为畏惧“达摩神主怒火将波及达摩末罗”的谣言,很多已经连夜逃走。 路上也没有小贩, 只有几头被抛弃的牛在甩着尾巴闲晃,还有几个流浪汉蹲在墙角, 瘦骨嶙峋, 耷拉着眼睛,坐在阳光下等死。 看到李妮妮走过来,其中一个流浪汉还举起手, 遥遥地朝她喊了一声:“快跑!达摩末罗即将毁灭!” 李妮妮扔给他一个金币, 他看也不看, 又用头巾盖住脸, 继续睡觉了。 李妮妮慢慢走在空旷的大街上, 也不赶时间, 东逛逛西摸摸,跟头一回来到这个大陆似的。 达摩末罗的风吹拂起她的裙摆, 上面沾着大小姐干涸的血迹。 她罕见有这样的松弛感,一直到夜幕降临, 她抬头看见熟悉的门窗,才意识到自己又走到了武太郎的小菜园门口。 柴犬不知犯了什么错,被锁在菜园的栅栏上吹风,看见她就……弯起嘴露出了一个邪魅的微笑。 ?她真是永远都习惯不了狗笑。 她把柴犬的牵引绳从栅栏上取了下来, 它抬头非常人性化地白了她一眼, 扭着屁股跑进了菜园, 用爪子疯狂刨地。 院子里的棉被棚下, 武太郎和苏尔姬妲正在嗑瓜子,看到李妮妮立刻朝她招手:“快过来快过来!我们二缺一!” 李妮妮走过去,看见他们在玩拍纸青蛙。 她看了一会儿,也有点想玩,刚想从旁边拿一张印度树叶纸,自己折一只青蛙,就见武太郎把自己手上的那只塞到了她手里:“姐姐用我的吧。” 苏尔姬妲一下没反应过来,一秒后瞬间炸了,直接把李妮妮手里的纸青蛙抠出来,又强行把自己的塞给她。 她冷笑一声,看着武太郎:“你真是无时无刻在献殷勤啊,姐姐凭什么玩你的青蛙,我和姐姐都是女孩子,姐姐要玩也应该玩我的青蛙!” 武太郎不甘示弱:“谁家里400多个兄弟姐妹不够,还要喊别人家的姐姐做姐姐?不丢人么?” 苏尔姬妲阴阳怪气地说:“啧,那又是谁明明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还要天天在这里舔着脸叫姐姐?你都不嫌丢人,我嫌什么?” 武太郎不想在李妮妮面前暴露自己“泼妇”的一面,板着脸不再继续吵,而是伸手把苏尔姬妲面前的纸青蛙都收走,还非常幼稚地说:“你走!你别用我家的纸!” ——“幼稚”会合理化他方才的行为,还会让他的吵闹不仅不让人生厌,反而看起来可爱。 而达玛太子永远不会明白,“强大”是打动不了李妮妮的,只有“幼稚”的人,或单纯温顺得像宠物一样的人,才能让李妮妮放下戒心。 苏尔姬妲一挥手把桌上的纸都弄散:“不用就不用!谁怕谁!我说,你是不是暗恋姐姐不敢说?真是懦夫,不敢说我帮你说啊——” 她话音没落,武太郎倏然抬眼。 第331节 那双从来只有清澈明媚,从未有过“阴暗”这种情绪的狗狗眼里,戾气一闪而过。 “苏尔姬妲。”他忍耐至极地说:“这是我家,姐姐是来拜访我,你要是还要点脸,这时候就应该自觉离开,不要总是在这里打扰我们。” “我这是对你好,才愿意点醒你,别人我还懒得说呢。”苏尔姬妲根本不怕他:“舔狗和懦夫都是没有前途的,舔狗舔狗舔到最后只能一无所有……” “……” 李妮妮每次来武太郎这,都要听他和苏尔姬妲吵架,已经习惯了。 她完全没有被耳边嗡嗡的争吵声并没有打扰到,在掌心耐心玩了一会儿小青蛙,把小青蛙放在柴犬头顶。 □□已经和李妮妮混得很熟,早已忘了这个女人曾经想把自己当口粮的事,气定神闲地蹲在李妮妮肩膀上,把爪子伸进嘴里掏花生米。 “我要和你们说一件事。” 在两人的吵闹声中,李妮妮撸着鼠鼠,若有所思地说: “我可能不小心把大小给姐杀了。” “杀了就杀了,多大事,李妮妮你来评评理,这个人居然说我天天在这里蹲你这里,是性向有问题……我性向有问题还需要他说吗!” “……等等。”苏尔姬妲忽然回神:“你把谁杀了,你再说一遍?” 李妮妮:“大小姐王蔺。” 苏尔姬妲冷汗立刻下来。 武太郎也呆了两秒,反应过来后马上道:“没关系,姐姐,不过是一个认识不久的人,杀了就杀了……大小姐自己也杀过很多人,你杀他是为民除害。” “我不是在意杀人这件事。”李妮妮抿了一下唇:“之前何马生说过,这个世界是一个游戏,而大小姐是女主。” “现在,游戏的女主已经死了。”她抬起头,望向天空,眼里尽是困惑:“那么这个游戏,为什么还没有崩溃呢?也没有任何提示出现,这不合理。” 而且还有一件事让她很在意。 海森堡系统曾经给她下指令是“杀死男主”。 王蔺也是系统指定的男主之一,她现在阴差阳错杀死了王蔺,海森堡也没有继续给她任何指令,就像它完全消失了一样。 还是说,她从头到尾都搞错了。 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一个游戏? 武太郎沉默下来,也不和苏尔姬妲吵了,想了一会儿试探道:“或许崩溃已经出现了,只是我们作为npc,无法知道?” 李妮妮:“什么意思?” 武太郎:“你们看过hbo拍的电视剧《西部世界》吧?《西部世界》这个游戏里也出现过很多问题,甚至好几次npc紊乱崩溃,但游戏工作人员进来维修时,会暂停游戏,等维修完以后,游戏只会从断开的时间线重启,npc是感觉不到的。” 李妮妮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游戏其实已经崩溃过了,但是我们作为npc,不知道?” 武太郎:“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吧。” 李妮妮:“可就算这样,也该结束了,我和大小姐在一起,就意味着女主已经挑选了自己的伴侣,如果这真的是一个乙女游戏,这不应该就是大结局吗?” 武太郎在听到李妮妮说“我和大小姐在一起”时,就低下头。 他的脸一边露在月光下,一边沉在阴影里,显得晦暗不清。 他几乎崩不住自己的表情,正好这时柴犬跑过来,他借着撸柴犬测过了身,没让李妮妮看见他的脸。 苏尔姬妲已经有点接不上他们的思路,在两人沉默的间隙才插上话。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这么相信那个叫何马生的人。” 她嘟起嘴:“他说这个世界是游戏,这个世界就真的是游戏啦?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不明白吗?怎么可能有游戏把所有人物npc做的这么真实?而且如果真的是游戏,总该有玩家吧?可你们看看我们身边,有谁长得像玩家吗?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达摩末罗人,祖上三代都追溯得到。” 武太郎:“进入游戏的玩家,肯定都要伪装,也会有身份设定。《西部世界》里的玩家不是也没有被npc发现是玩家。” 苏尔姬妲:“但是他们会被称之为new people,也就是外地人,说明这些玩家还是被npc认出来了。可你看看达摩末罗有几个外地人?也就是吉尔吉斯斯坦人和尼泊尔人多一点,一年到头都见不到新面孔,没新人来玩,这游戏能赚钱吗?” 武太郎接她一句话已经到了极限,根本不想理她。 他一直盯着李妮妮的侧脸,眼里带着自己未曾发现的阴郁。 姐姐能这么肯定大小姐选择了她作为伴侣,一定是和大小姐感情非常稳定了吧? 可王蔺那种杀人如麻的货色……又怎么配合姐姐在一起呢? 明明他才是姐姐最初挑中的挚友和恋人。 姐姐还为他逃过达玛太子的婚约。 但是他却为了躲避达玛太子的追踪,一直不能真正以“男人”的形态陪伴姐姐,只能东躲西藏,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 真是让人……不甘心啊。 明明他才是陪姐姐最久的那个人。 李妮妮对苏尔姬妲的话陷入了思考,半晌才道:“游戏也不一定需要玩家。” 苏尔姬妲轻嗤一声:“没有玩家的游戏,还叫什么游戏?” 李妮妮:“你还记得达玛王后留下的八音盒吗?机械猫和机械鼠比赛搬运奶酪,这个形式也和游戏差不多,但是机械猫和机械鼠的目的是为了奶酪,不是游戏。” 就像游戏外的那些人,他们需要的也不是游戏,而是……“时间”。 想到达玛太子曾经说过,他的长发就是“时间”。 李妮妮怀疑,神明在这片大陆的权柄,也是“时间”。 ——这就是她方才,能跟随达玛太子的视角,一瞬间穿越时空壁垒,直接在达摩末罗看到褚西岭的原因吗?因为“时间”就是神明的权柄? 不要问她是怎么知道,自己跟随的视角属于达玛太子,这太明显了。清晨和她一起站在荒原尽头,看太阳从西边升起的人,可只有达玛太子一个。 但李妮妮并不关心达玛太子。 比起达玛太子的权柄,她更关心的是,那些“游戏策划人”,到底是如何通过游戏的形式,将“时间”这种资源搬运出去的? 她又该怎么找到那些“游戏策划人”? 李妮妮本以为自己已经接近通关,结果忽然发现努力了三年,还在原地踏步。 推翻了神庙,找到了达玛王后的八音盒又怎么样呢? 知道了自己,就是当年的达玛王后又怎么样呢? 她失忆了,这失忆还可能是她自己故意搞出来的。 大小姐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线索。她什么都不记得,仅凭着曾经的自己给自己留下的几条微薄提示,一路走到现在,她依然对真相一无所知。 李妮妮想起她坠机那天,漂浮在海面上,告别了海獭,还认真给自己列了一个“找寻世界真相”计划。 ……真可笑。 早知道那天,她就和那只海獭一起漂走了。 漫游大海也很有趣,至少比现在这样有趣。 李妮妮一下一下地撸着□□,梳理着大脑里解不开的毛线团。 这时,武太郎忽然抬起头。 月光下,他清秀的脸庞完全露出来,语气犹疑地说:“姐姐,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没有出现游戏登出提示,是因为,游戏结局的条件还没有达成?” 李妮妮和苏尔姬妲顿时都侧头看向他。 “我的意思是,何马生说这是乙女游戏,可小时候那些乙女漫画的结局,不都是少女成功嫁给了王子吗?乙女漫画的结局一般不是……睡吧?” 他嗓音很干净,是那种清透的少年音,拥有这把声音的人,说什么都容易让人相信。 “所以我觉得,姐姐你可能并没有达成游戏大结局。”武太郎手指攥得生疼,都快把柴犬撸秃了,脸上却只是随意地皱了一下眉:“姐姐你有没有想过,真正要达成游戏大结局的条件,是结婚呢?” 结婚? 苏尔姬妲惊呆了,李妮妮也张了张嘴:“可是大小姐已经死了,难道你要我去和一具……尸体结婚吗?” 但这么想,好像也没有问题。 乙女漫画都是给小姑娘看的,男女主上-床这种情节,应该是成人漫画才对。 她可能从头到尾攻略方向就错了。 而且李妮妮随即想到,和尸体结婚,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相反,如果大小姐是尸体状态,她反倒没那么抗拒结婚了。 不就是办一场冥婚吗?她都已经和达玛太子结过一次冥婚了,再结一次……也算一回生二回熟了吧? 柴犬终于忍受不了武太郎的乱撸,脱离了武太郎的恶魔手掌,跑到一边的花园里,再次疯狂刨起地面来。 “也不一定是和大小姐结婚。”武太郎抬起头:“女主的前提,不用她多漂亮,至少她得是个女的吧?可王蔺却是处男,这已经不符合‘女主’的定义了,所以我觉得,游戏规则也可能会发生相应改变。”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姐姐你可以试试,和另一个男主,比如和达玛太子结婚。”武太郎语气轻松:“反正他们都是纸片人,姐姐你已经做到这一步了,结个婚也没什么的吧?” 第193章 救世主193 其实武太郎说得有道理。 游戏里的女主突然变成了男人, 这本来就不正常。现在女主死去,整个游戏却没有发生任何退出或崩溃的征兆,这也很离奇。 但只要提出“女主不再是女主”这个思路, 就可以勉强解释现在的局面——游戏的剧情线自动自洽,因为女主缺失, 所以剧情线从女主身上,转移到男主身上。 而此刻, 她身边已知的男主, 只有达玛太子一个。 她真的要选择和达玛太子结婚吗? 还是干脆……杀了他? 李妮妮想到前者,心底不祥的第六感,又像不要钱一样涌出来。 可如果选择后一个选项, 似乎也过于冒险。 达玛太子拥有神明的权柄, 力量凌驾于一切凡人, 祂并不是李妮妮靠军队或大象军团就能碾压的存在, 她甚至都没有办法用物理的方式杀死祂。 ——等等。 在她那些关于达玛王后和达玛神主初遇的梦里, 达玛王后……好像是杀死过神明的。 达玛王后是怎么做到的? 第332节 李妮妮心里其实没有太多“达玛王后就是我自己”的真实感——这位王后是很酷没错, 但是她也给她留下了很多烂摊子,而且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消失的记忆哪怕有朝一日能拿回来,她也会缺乏认同感。 李妮妮竭力回想了一会儿自己梦境中的内容, 一无所获。 她又抬起头看向武太郎,男人眼尾下垂,神情无辜清透,笑起来简直就是那种学校图书馆里会被女孩追疯的纯白少年。 李妮妮和他对视了几秒, 忽然说:“你为什么突然改变想法了?” 武太郎愣了一下:“什么改变想法?” “你以前不是很反对我勾引大小姐的计划吗?我决定要和达玛太子在一起的时候, 你还曾激烈地和我争吵, 后来干脆直接避开住到了王宫之外……你之前也一直不想离开达摩末罗, 最后杨朵朵才一个人走。” “……可能因为我物质欲降低了吧。”武太郎从李妮妮肩膀上拿过□□,放在自己手心里撸了起来。 □□被撸得毛发凌乱,一脸懵逼地站着。 “20多岁的年轻人,改变想法不是很正常吗?我经常三个月前发的朋友圈,三个月以后再回头看,就觉得自己是个傻逼。”武太郎懊恼地说:“我现在就很后悔当时没有和杨朵朵一起走……尤其是在我洗手间后面的化粪池炸掉以后,我发现在达摩末罗的生活真的举步维艰。” 苏尔姬妲震惊道:“你化粪池炸掉了?” 武太郎:“对啊,所以原来洗手间那边,你们都不要过去,地面还没清理干净,有奥力给。” 苏尔姬妲立刻捂住鼻子:“……你好恶心!” 这个说法听上去挺合理,可李妮妮想了想,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你对达摩末罗是一个游戏这件事,好像从头到尾都不觉得震惊?正常人听到自己生活的世界是假的这种话,多少应该有点情绪失控才对吧?” “……姐姐,你今年到底几岁啊。”武太郎忍俊不禁:“你现在好像我真正的姐姐在说话。” 李妮妮:“?” “你太小看年轻人了,姐姐,年轻人会接受不了这种事吗?”武太郎做出一个“喜出望外”的表情:“如果我哪天接到霍格沃茨的猫头鹰,让我去霍格沃茨上学,我根本不会震撼,只会想——天啊!这只猫头鹰终于不迷路了!我的血脉天赋终于觉醒了!我要去拯救世界了!” 苏尔姬妲疯狂附和:“可是我都快等了30年了,我的猫头鹰还在迷路!” 武太郎认真地说:“那可能不是猫头鹰的错,是我们94年和95年出生的人比较惨,那一年伏地魔攻击了魔法部,魔法部里关于麻瓜魔法血脉觉醒的档案都被毁掉了,所以我们的猫头鹰根本没办法出发。” 苏尔姬妲扼腕道:“我就知道是汤姆-里德尔的锅!我本来应该被分到拉文克劳学院的!” 武太郎:“你就已经决定好了?我还在纠结到底是去斯莱特林,还是葛莱芬多。” 苏尔姬妲想了想:“葛莱芬多比较好吧,教授们的背景比较简单,人际关系也很单纯,而且运动课程多,可以倒逼你锻炼身体。” 武太郎:“可是斯莱特林的标志更好看诶,而且我喜欢斯莱特林的休息室。” 苏尔姬妲感叹:“是啊,真是让人难以抉择呢。” 李妮妮:“…………?” 话题一下歪到了十万八千里,刚才还在菜鸡互掐的两个人,忽然开始真情实感地讨论起了《哈利-波特》。 李妮妮实在听不下去,站起来说:“我去下洗手间。” 武太郎给她指了一个方向:“洗手间位置变了,之前的那个洗手间不是炸了吗?我让泥瓦匠帮我重新弄了一个,你去新的那个上厕所。” “好。” 李妮妮抬脚朝新的洗手间走。 她其实不想上厕所,她只是想清理一下思路而已。 方才对武太郎的怀疑,是理智分析的结果,但她其实并不真的怀疑他。 就像她也并不是完全相信何马生的话。 她对武太郎的信任来得气势汹涌,每次看到他的脸,她的心就会和他说——相信这个人,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人不会欺骗你。 但是…… 李妮妮在竹子搭建的水池下,用佛陀的琉璃瓶取水洗手。 但是在她失忆前,留在她肚子里的那张纸条上,分明写着—— 1、不要相信任何人。 2、这不是游戏。 3、不惜一切代价,杀死男主!杀死男主!杀死男主!!! 不是……游戏吗? 李妮妮面前水池里粼粼的水流,若有所思。 写着这三句话的纸条,是用她自己的笔迹书写,也是藏在她自己的肚子里,看似没有问题……但说实在的,她也并不是完全相信这张纸条。 拜托,这可是2150年,如果是有人3d打印出了她的笔迹,然后趁她失忆,放进她的肚子里呢?这个概率很低,但也并不是没有。 失忆的她,就像是摸着石头过河,一切都只能眼见为实。 想要否定一个宇宙,这是多么庞大的工程。她必须一条可能性、一条可能性地去验证,去排除、去解惑,才能慢慢接近最后的真相。 这个过程,可能要花上好几十年。 也可能就是这几天。 李妮妮甩了甩手上的水,刚想往回走,抬头却看到柴犬雀跃地在原来化粪池被炸掉的洗手间旁边跳来跳去,看到她的目光,又对她勾起了一边嘴角,露出了一个……嗯,邪魅的微笑。 李妮妮:“……” 不行,她今天一定要教会这只柴犬,不要再邪魅一笑了! 这个笑容一点都不像狗! 李妮妮抄近路,从菜园后方去围堵柴犬,但柴犬以为她再和它玩捉迷藏,“嗷”一声冲了出去。 李妮妮刚想拔腿追上,脚下却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李妮妮蹙眉低下头,就看到……一只腐烂的、纤细的手,正穿过狗子新刨的泥土,静静横在她面前。 神庙外围着的印度古惑仔,久久没有看到自己新认的老大从神庙里面出来。 人群慢慢发生了骚动,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进去。 神庙里面的花园里,绿草如茵,蝴蝶低飞,青绿色的宽大叶子垂落下来,青翠欲滴。 屋檐下传来风声,一双脚慢慢走到青石边躺着的尸体旁。 达玛太子拎起大小姐的头颅,似笑而非地扫了一眼他头上颅骨砸穿的部分。 “还真是……半点不留情啊。” 大小姐再次醒来的时候,听见了水声。 一滴一滴,无止无尽。 他后脑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感,全身赤-裸地躺在一个回字形大厅中央。 四面一片纯白,不像在古代,倒像是在什么摩天大楼里,窗外还立着一尊高耸入云的佛像。 这是……哪里? 李妮妮呢……那个女人在哪里? 他要杀了她—— 他身上插-着探针一样的东西,太阳穴里也有。王蔺忍着剧痛,从床上爬起来,一抬手,将笔芯粗细的探针从太阳穴中拔-了出来。 这时刚好一个金发男人路过大厅门口,看见王蔺居然站了起来,惊呼一声,冲过来就想把他重新按倒:“你别动,别动啊……你机体还没有修复好——” 他话音没落,忽然觉得眼睛一痛,他愕然睁大另一只眼,就看见眼前雌雄莫辨的男人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将探针从他的眼眶一直插-到了大脑。 金发男人无声无息地滑落在地上,死了。 王蔺面无表情将探-针□□,飞快地摸索了一遍金发男人的口袋,最后找到了一个工作铭牌。 溯源部 b分部 源代码特别行动小组 何群 ……王蔺和溯源部打了好几年的交道,自认对这个世界性组织如数家珍,但也从未听过溯源部有什么b分部。 更别说这个“源代码特别行动小组”了——根本没听过。 这是褚西岭新设立的部门?还是说,这个“b分部”是褚西岭的上司成立的,褚西岭自己也不知道溯源部还有一个“b分部”? 溯源部势力极大,早在一百年前就取代了联合国,如今的联合国不过是糊弄民众的傀儡,大部分国际事务,实际已经归属溯源部处理。 褚西岭作为溯源部首席,手中权利甚至比一些大国的元首还大。 这已经早已悖离了溯源部最初诞生的意义——溯源部,顾名思义,是“追溯宇宙本源”。 这一切都源自百年前,一个考古学家发现了《达玛太子残卷》。 这部残卷,对整个世界做出了惊人的预言,甚至将世界末日精确到了具体日期——这一开始当然无人相信,但当残卷上预言的灾难都一件件真实发生之后,世界几个大国元首,联手成立了“溯源部”,并将总部设在中印交界处。 但人类这个动物吧,怎么说呢,本性卑劣,无药可救。 他们的贪欲永无止息,权力一旦在某个组织中落地生根,就会越长越大,不知道这个组织覆灭的那一刻,是不会停止向外扩张的。 幸好褚西岭个人比较奇葩,他似乎没有任何权力欲,这几年才得以死死压着溯源部,不让它继续扩张政治势力,只专注于“追溯宇宙本源”相关事务。 他也隐隐约约有听说过,溯源部上面还有更高层的指挥者,溯源部首席,只不过是这位真正幕后指挥者,手中的刀。 可这一说法,几十年前就已被认证为谣传。 因为没有人能扒出溯源部里这只“看不见的手”到底是谁,连他们王家的暗探都找不出来。 找不到,即是不存在。 但现在么…… 王蔺玩味地将手中的工作牌撕成两半,又脱下何群的白大褂,给自己穿上。 现在,他有点相信这个传言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小学三年级就决定好了去斯莱特林了,铂金贵族永远高贵 第333节 第194章 救世主194 泥土泛着腥气, 李妮妮站在原地,用脚扒拉了一下脚下泥土。 尸体被埋得很深,看不到脸, 但猜也猜得到尸体的身份会是谁。 这只手臂上有几个牙印,手指也少了两个, 估计是被柴犬吃掉了。 李妮妮又用脚扒拉了一下泥土,用落叶和枯草将那只手臂遮住, 毫无异色地转回她方才上厕所的地方, 从那里重新回到武太郎身边。 武太郎和苏尔姬妲,还在进行着“究竟该报考霍格沃茨”哪个学院的争论。 看见李妮妮坐下,两人才停下话头。 武太郎撸着□□说:“姐姐怎么去了这么久?” 李妮妮:“看了一下风景。” “我这哪有风景可看。”武太郎笑了:“那姐姐看到我花园里的千本樱了吗?我移植了两株很小的樱花!” 千本樱李妮妮没看见, 但是方才那具尸体旁, 的确有类似樱花叶子的植物。 李妮妮:“没看见, 在哪里?” 武太郎弯起眼:“没看见就算了, 现在还是光秃秃的, 等开花了我再找姐姐看。” 苏尔姬妲不关心樱花, 在一边忧心忡忡地说:“那你杀了大小姐该怎么处理?好歹也是一路同行了这么久的朋友,我们要给大小姐举办葬礼吗?” “……你说得对, 我差点忘了。”李妮妮像是被苏尔姬妲提醒,马上起身告别道:“你们继续聊, 我先走一步,去处理一下大小姐尸体的后续工作。” 说完,李妮妮转身就走。 她今天穿着白色的纱丽,晚风中吹拂就像黑夜里的月辉。 她真漂亮。走路的样子也很可爱。 要是他能抱她就好了, 他会直接抱着她走过去。 如果他是姐姐的男朋友, 绝对不会让姐姐穿着这样单薄的平底鞋, 走这样坑坑洼洼的路。 大小姐那个蠢货根本照顾不好她, 他的姐姐就不应该吃一点苦。 武太郎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妮妮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在苏尔姬妲的抱怨声中回过神来:“……你刚刚说什么?” 苏尔姬妲没好气道:“我说,你觉不觉得妮妮姐杀死大小姐这件事情有蹊跷?妮妮姐平时虽然也杀人,但她每次杀人都是有理由的,可这次,我根本找不到她杀死大小姐的理由。” 可武太郎却说:“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苏尔姬妲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我说,姐姐想杀谁,不杀谁,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家住在恒河边吗?管这么宽?”武太郎语气忍耐而压抑:“我们本来聊天聊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在她面前提起这个话题?你知道她多久才来我这边一趟吗?” ……明明他等了这么久,才等到李妮妮来他这里,才等到见她一面的机会。 结果苏尔姬妲一句话,又让姐姐离开了。 姐姐连晚饭都没有留下来吃一顿。 她凭什么? 苏尔姬妲莫名其妙:“你有病吧,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有病,是你有病。”武太郎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点:“你家里没有饭吃吗,为什么要每天来我这里蹭饭?还有我和姐姐说话,你插什么嘴?我们很熟吗?” 苏尔姬妲没想到武太郎居然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眼睛一下红了:“我们是……我们是朋友啊。” “什么朋友?有资源能互相交换才是朋友,有感情能互相依赖才是朋友。” 武太郎站起来,冷漠地看着苏尔姬妲。 方才他们一起谈论《哈利-波特》时的熟稔,就像清晨的雾气,一下就散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你自己看看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克里希那家族已经倒了,你又是个脑子里全是垃圾的玩意儿,你有什么东西能和姐姐交换?你就是一个废物,凭什么和姐姐做朋友?” 苏尔姬妲愣愣地看着他,第一次张着嘴却不知道如何反驳,眼泪从眼睛里掉下来。 “我劝你清醒一点,苏尔姬妲,不要总是妄想登月碰瓷,我的姐姐不是你能碰得起的人。” 武太郎抱着吓坏了的□□,与苏尔姬妲擦肩而过,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刻薄。 “在这个世界上,姐姐只有一个朋友,那就是我。” “至于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好吗?” 另一头,大小姐穿了何群的外套,配上何群的工作证,最后还砍下了何群的一只手指,将头发笼了笼,朝大厅外走去。 大厅外是一条长廊,一个身穿黑色防弹服、手上拎着一把机枪的雇佣兵,正来回在长廊上来回巡逻。 王蔺双手插着白大褂口袋,走过雇佣兵身前。 大小姐的气势太理所应当了,完全没有一个潜入者该有的低调,以至于雇佣兵根本没有察觉这个人不对。 但是大小姐却主动在他面前停住了脚步。 “你们多长时间换一次岗?” “这和科研组没有关系。”雇佣兵冷冷地说:“请不要妨碍我正常工作,教授。” 教授?看来这还真的是一个研究所。 下一秒,雇佣兵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抬手反抗,就感到自己喉咙一阵剧痛,贴着墙壁倒下去。 王蔺俯身拿走他手里的机关-枪。 他又沿着长廊走了一百米,一百米外是一个满是大型计算机的房间,里面零零散散坐了三四十号研究员,都穿着和何群身上一样的衣服。 王蔺走到门口,正碰上一个研究员,端着刚泡好的咖啡从里面走出来。 他看到王蔺,还友好地打了一个招呼:“你新来的?喝咖啡吗?……等等!你怎么有-枪!” 砰砰砰砰砰! 王蔺面无表情地抬起机关-枪,朝房间里扫-射,桌面上的纸页被子-弹打得四散飞-射,电脑冒出黑烟,尖锐的警报声瞬间响彻了整个研究所,人群尖叫着四散逃开。 但大小姐就堵在门口,研究员们就像一群被围堵的沙丁鱼,根本逃无可逃。最前方的研究员脑袋“哗啦”一下被轰掉一半,不过瞬间,十几个研究员已经毙命倒在地上。 方才和王蔺打招呼的研究员:“……” 他吓呆了,眼镜歪斜地挂在脸上,手里的咖啡慢慢滑落。 王蔺侧头扫了一眼,伸手接过那杯咖啡,抿了一口,才平静地问:“李妮妮在哪?” 研究员:“李……李什么?” 大小姐重复了一遍:“李妮妮。” 研究员如在梦中:“你找、找她做什么?” 大小姐:“杀她。” 研究员:“杀?什么?我……我……我不知道……救……” 他话没说完,王蔺一-枪打掉了这个研究员的脑袋。 同一时刻,一颗子-弹“咣当”一声掠过大小姐的鼻尖,射-穿他身后的门框。 上百个雇佣兵从四面八方朝这边赶来,大小姐凌厉地抬手,两-枪杀死了最前面几个雇佣兵。 与此同时,一张蓝色电光大网从天花板上飞快向下推进,大小姐反手揪住一个雇佣兵的衣领扔上去,雇佣兵惨叫一声,顷刻间神情凝固,被切成了无数块整齐的正方体。 血和肉块像是大雨,倾盆而下。 大小姐随意抹去脸上溅到的血和人肉,一转身进了房间,将门锁卡死。 他走到电脑前,手指飞快地输入一串代码,门外的电子锁“咔嚓”一声,向外锁死。 冷蓝的光线落进他眼底。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配着美艳脸庞上斑驳的血迹,宛若一个变态杀人魔,在门外“砰砰”的枪声中,打开电脑程序内置搜索框,慢慢地输入了三个字—— 李妮妮。 花园前的古惑仔们已经散了,但李妮妮没有在花园里找到大小姐的尸体。 可能被古惑仔们搬走了? 李妮妮转身,饥肠辘辘地回了王宫。 主要是大小姐死了以后,她又失去了住的地方,一个人也懒得去和大法官挤,索性回去了。 与她离开时不同,这时王宫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第一批离开的侍从,是遵循着李妮妮“极简生活”的理念,拿了遣散费离开的。 后面那些,则是在崩溃和怨恨之下,抛弃了王庭。自从人们目睹了太阳从西边升起,就纷纷认为一切灾难,都是因为李妮妮放弃了达摩神主,非要崇拜爱因斯坦神导致。 他们不刺杀李妮妮就是仁慈了,又怎么会留下来继续伺候李妮妮呢? 李妮妮也不在乎。 这个王朝的王权,本来就是她顺手摘下的花,后来的一系列改革,也不过是因为带来了战争,有心补偿才尽量做下善果。 没了就没了。 而且之前这个王宫里的人,就让她觉得奇奇怪怪。 可能因为达玛太子调-教的手法过于严苛,她总觉得偌大的皇宫中没有一丝人气,明明到处都充满了人,但是他们就像是机器人一样,精准地执行她的每一个指令,精准到有些……不像真人。 说不定本来就不是真人。 他们可能是缸中之脑,可能是一段代码,也可能只是高维度文明的燃料。她看见的那些人都不是人,听见的故事也都不是故事,他们只是一个一个行走的炉渣。 所以李妮妮也没有过多去细想这个问题。 大殿一重一重,寂静无声,矗立在夜色中,宛若巨大的怪兽吞噬一切。 但是等李妮妮走到自己平时住的宫殿门口时,却看到恢弘的殿里亮起了灯。 她听到了水沸腾时,咕噜咕噜的声音,听到了菜刀落在砧板上,笃笃的声音。 李妮妮推开门。 暖黄色的光晕下,他一袭赭色的长衫,宽大的袖口绣着湿淋淋的花朵,又清冷,又艳丽,正拿着一把折扇,站在水汽蒸腾的小炉前,敛着袖口,慢慢地扇着炉下的火。 桌上的晚餐已经做好了。 咖喱牛肉,煎鸡排,芒果大福,还有芋圆波波奶茶。 第334节 跃动的烛火前,达玛太子抬起头,如往常一样走过来,脱下她身上的外套,挂在一边桂木衣架上。 “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 李妮妮有些茫然地看着这副居家日常的画面,一时间几乎错觉时间从未流动过,现在还是他们婚礼前三天,她是待嫁的凡人,而他是待娶的神明。 “你怎么……”李妮妮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你怎么会在这?” “这里是我的家,我不回这里,又能回哪里呢?” 达玛太子拿了一壶牛乳,帮她浇在芋圆上,把精致的芋圆小碟子推到她面前,轻声道:“今天换了配方,尝一尝?” 李妮妮接过碟子:“你那个金主……不对,大法官的表妹呢?” 当然是死了。达玛太子微微笑了一下:“当然是因为恐惧天象,连夜举家离开了。” “那你……” 李妮妮本来想说“分手别太难过”,但她转而想到金主和她的男宠的关系,似乎不能用“分手”来概括,只好临时改口道:“……那你节哀顺变。” 作者有话说: 这本书完结后会改名为《杀死男主》或者《不要喝马桶里的水》 第195章 救世主195 ——节哀顺变。 达玛太子凝视着李妮妮, 好一会儿才含笑道:“你觉得我会因为和别的女人分开,而感到难过?” 身为刚和他分手一个月不到的前女友,这个问题无论怎么回答, 好像都不大妥当,最保险的回家就是不要回答。 “我又不是你, 我怎么知道。”李妮妮镇定地反问:“那你会因为这种分开,感到难过吗?” “当然会难过。”达玛太子脸上倒是没有一点难过的样子, 笑吟吟道:“花了心思灌溉的花, 还没长成却被他人摘取,难过又怎么能形容其万分之一,说是心碎欲绝也不为过。” “……” “每天早晨醒来, 都会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每一秒呼吸都在想, 她此刻是正在和别的男人调笑, 在是正在和别的男人情意缱绻, 互定终生?就这么一遍一遍地问自己。”达玛太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幽幽地看着她:“你应该没有经历过这种情绪吧?” 李妮妮……李妮妮觉得这是个送命题。 她尴尬地低头吃了几颗芋圆,正想结束这场对话, 就听到了达玛太子的笑声。 “为什么做出这副表情?”他用扇子掩着唇,笑意从眼底流泻出来:“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我的前任又不止你一个, 别紧张,西伽蜜多。” “……” 李妮妮觉得自己调情的段数比起达玛太子,中间大概差了十个琼瑶阿姨。 她对此没有丝毫胜负欲,匆匆吃完面前的芋圆, 又两口吞掉芒果大福, 就起身想要告辞离开。 就在这时, 殿门自己开了一条缝, 一只矮脚橘猫艰难地扒拉开厚重的大门,从门缝里挤了进来,猫手猫脚地走到达玛太子脚边。 李妮妮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你居然养猫了?” “嗯。”达玛太子漫不经心地揉了揉猫耳朵:“我前几天不是在反思,我为什么总是留不住情人么?” “……” “然后我就发现,我的症结或许在于少了一个宠物。”达玛太子挑了桌上一块牛肉扔到地上,微微笑道:“毕竟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身边有一个养宠物的朋友,这样她们就可以云养狗,或者云养猫了。” 李妮妮觉得膝盖又中了一箭。 她很想马上离开,但这只橘猫又确实很可爱。达玛太子扔下牛肉之后,它圆圆的眼睛睁大向上看了达玛太子一眼,得到同意后,才低头慢慢咬住牛肉一角,安静地咀嚼。 一只橘猫,怎么狗里狗气的。 李妮妮手有点痒,伸手撸了一把猫脑袋。 猫不想被打扰,无情地看了她一眼,换了一个方向吃牛肉。 李妮妮渴望地看着达玛太子:“我能和它玩一会儿吗?” 达玛太子用筷子尖动了动猫耳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道:“怎么是你一个人回来,你新交的那位男朋友呢?” 哦,刚死不久,尸骨未凉,谢邀。 李妮妮:“他回家去了。”回到上帝之家也算是回家吧。 “是么?”达玛太子似乎也只是礼貌性质地随口一说,并没有追根究底:“好歹你们都是滞留达摩末罗的现代人,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叫他过来吃顿饭,就算分手,关系也未必要这么僵。” ——这前任的礼仪真是无可挑剔。 李妮妮几乎快被这诡异的、和前任和平相处的气氛说服了,干巴巴地说:“好、好啊,有机会我们也请你吃饭。” 达玛太子“嗯”了一声。 和恋爱时,他总能准确猜到李妮妮的心思,每次都能恰如其分地接话,让两人永远有源源不断的话题不同,分手以后的达玛太子,似乎并没有和李妮妮深谈的兴致。 等猫吃完了牛肉,他就把盘子收了起来,礼貌地询问李妮妮:“你想睡哪个房间呢?” 李妮妮:“……都可以。” “不知道你要来,主殿被我占了,你住侧殿可以吗?” “当然可以。”李妮妮歉意地说:“打扰你了。” “不打扰。”达玛太子摸了摸猫的脑袋,猫侧身一躺,就把脸搁在了达玛太子手心。 李妮妮顿时觉得心口又中了一箭,爱神之箭。 “等等……我忽然想起,侧殿没有被整理过,你今天可能要自己整理了。”神明顿了一下:“需要我帮忙吗?” 成年人这么措辞,那就是跟你客气一下,如果真要帮忙,他根本不会开口问。 李妮妮并不是个傻逼,很快礼貌地婉拒了,还帮忙洗了碗。 侧殿许久没人打理,屋檐和桌角缠着许多蛛网,好在李妮妮对卫生条件并没有太高要求,随意用水把地板擦了一下,就直接把蒲团和草垫铺在地上,躺了下去。 夜凉如水。 明月挂在树梢,球体上的环形山清晰可见。 李妮妮把蒲团当枕头枕着,靠在窗下看着月亮。 月球上这些环形山,都是四十五亿年前,火山喷发遗留的痕迹。如果把45亿年看做一个小时,那么人类上下两万年,在45亿年这样的尺度里,不过以分钟计算的时间。 而且月亮不是圆形,是鸡蛋形,只是它始终是以圆形的那面朝向地球,才让大家觉得它是圆形。 百年来很多科学家,都论证过月亮背后是什么。小时候也总会有很多科普杂志,耸人听闻地猜测道,月亮背后其实是外星人监视地球的基地。 ——那么,那些塑造了达摩末罗的高维度文明生物,也有可能住在月亮的另一面,几亿年来,都冷冷地监视着地球吗? 她今天杀死大小姐的时候,看到的达玛太子的视野,难道就是高维度文明在地球的基地? 否则她真的很难解释,她在大小姐死亡时看到的那一切。 纯白的长廊,回字形大殿。 还有那些舱门里,宛若待宰羔羊一般被圈养研究的人类。 达玛太子曾说那些“时间偷渡者”,获得的利润是“时间”。 “时间是物质实体”这个概念,其实并不难理解。引力可以吸引物质,而如果引力大到一定地步,比如形成黑洞,吸引的就不仅仅是物质,还能弯曲时空。 甚至把时间压缩到极限,形成具有无限曲率的“奇点”,就可以追溯到时间和空间的原点。 当李妮妮理解“时间”能被引力弯曲,她就能简单粗暴但不一定正确地理解——“时间”可以和“力”相互作用。 既然“时间”可以作用于“力”,就像是蒸汽机,煤炭燃烧,热能最后形成的也是“力”。 那么“时间”为什么不能够变成能源。 可退一万步说,煤炭还需要运送呢,那么“时间”呢? 总要有一个渠道,让“时间”被运送到高等文明手中吧? 或许这个叫的研究所,就是高等文明设立在地球上的驻扎点,也是所有“时间”能源被运送出去的仓库吗? 可这和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在大小姐死亡的时候,她却莫名其妙联通了达玛太子的视野? 李妮妮在草甸上翻了一个身。 她现在做出的这些推测,并没有什么依据,仅仅只是在所有的可能性里找到一条最合理的解释。 晚风从窗外吹拂过来,李妮妮的小腿被吹得痒痒的,她以为是树叶飘进了房间,结果抬头看到一只橘猫,正试探地用胡须碰她的小腿,好像想要咬一咬。 李妮妮和橘猫在黑夜里对视。 片刻后,李妮妮按捺住渴望,小声询问道:“我可以摸你吗?” 橘猫:“。” 李妮妮:“可以的话,你就喵一声。” 橘猫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一副完全不想喵的模样。 李妮妮想摸,又不大好意思摸别人的猫,最后只伸手克制地碰了碰橘猫长长的尾巴:“……你是给钱就能摸的小猫咪吗?” 橘猫竖起尾巴,把李妮妮的手腕缠住。 李妮妮顿时觉得心里噗嗤噗嗤噗嗤,插-了无数根丘比特之箭。 猫真是太可爱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脚步声,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寂静。 李妮妮抬起头,就看见达玛太子修长的身影靠在窗边。 虽然窗户开着,但他却并没有失礼地向窗内窥视,而是垂着眼道:“我的猫逃跑了,你看到我的猫了吗?” 李妮妮正沉浸在橘猫的尾巴里难以自拔:“……它在我这里。” “……叨扰了。”达玛太子侧身从窗子里伸出一只手,从头到尾连脸都没有露,似乎完全把她当做了普通女人一样避嫌:“麻烦你把猫递给我吧。” 李妮妮怕猫挠自己,试探地摸了摸猫的脖子,猫上半身立刻仰起来,舒服得想去够她的手,李妮妮顺势两只手抄到了猫的前爪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猫抱了起来。 猫:“……” 它有点生气。李妮妮刚把猫递出窗子,猫腿就猛得一蹬,在李妮妮手上扑腾起来,李妮妮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踉跄往前栽去。 第335节 达玛太子单手扶住她,她隔着窗子一头载进他怀里。 久违的松木的冷香扑面而来,像是许久不见,又像是从未离开过。 猫惊恐地压在两人中间,被拉成了一条长长的猫猫条。 达玛太子把她扶稳了以后,就毫无留恋地松开了手,只单手虚虚圈着她的背。 “站稳了吗?站稳我就放手了。”他低头看着她的发顶,轻声补充了一句:“既然已经分手了,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吧。” 作者有话说: 猫:我影帝 第196章 救世主196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李妮妮想解释自己没有吃他豆腐的意思, 可偏偏方才手穿过了他轻薄的衣襟,直接按在了他的腹肌上。她想为自己澄清“明明是你的猫先动的手”,但这时猫再次挣扎了起来, 一脚蹬在李妮妮头上,让她整个脸再度埋进了达玛太子怀里。 李妮妮:“……” 行吧。 达玛太子伸手挠了挠猫的下巴, 把它接了过去,夜色里温声说:“弄痛你了吗?” 这话乍听没什么问题, 但李妮妮经历过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再面对此刻只是嘴上的关心,立刻就察觉出了男人的敷衍:“没有弄痛,没关系。” “那晚安?” “晚安。” 李妮妮也敷衍而礼貌地说完, 就关上窗户, 重新在草甸上躺下。 她看着窗外映出的月亮, 整体梳理了一下今天得到的信息。 1、达玛太子手上有一个叫做的研究所。 3、这个研究所很可能是高维度文明和达玛太子交易“时间”的中转站。 4、大小姐死亡时, 他的大脑与达玛太子产生了某种联通, 所以她才能通过大小姐, 看到达玛太子的视角。 那么问题就来了,大小姐和达玛太子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关联? 李妮妮一度怀疑这是大脑频率共振技术造成的通感, 可这种技术真的存在吗?大脑神经元是通过带电离子和化学反应传导信息,钠钾离子通道可以形成共振吗?突触受体可以导致通感吗?好像都不可以。 等等, 不对。 如果达摩末罗是游戏世界,那她再用真人的生物局限性,去假设数据人,就从根源上错了, 这两个人, 只是一组游戏中的npc数据。 如果从这个方向思考……大小姐死亡时李妮妮看到的画面, 就可以理解为是一种系统bug, 大小姐和太子窜了数据,原本应该传送给达玛太子处理的数据,错误传送到了大小姐这里。 那是不是又说明,代表大小姐的那组数据,和达玛太子极其相似? 否则如何会让这台掌控了“达摩末罗游戏”的幕后电脑,出了这样低级的bug。 再仔细想想,大小姐和达玛太子虽然性格天差地别,但有些细节,的确挺相似。 比如这么多男主,就只有这两个人是墨黑长发。 又比如这么多男主,就只有大小姐和达玛太子都喜欢穿宽袍广袖的衣服。李妮妮记得自己第一次在飞机上见到大小姐,他穿的就是一身类似日本浴衣的常服,艳丽到她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岛国a-v片场。 而且当她晚归时,大小姐和达玛太子一样,都喜欢拎着一盏灯笼,在门口等她。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他们两个居然有这么多相似点! 李妮妮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生出了一个不可思议又无比大胆的想法——难道大小姐和达玛太子,是一个人? 就像是乙女攻略游戏,玩家始终攻略不下来游戏npc,于是就切换了自己的小号,用不同的角色来攻略这个可怜的npc,增加游戏通关的概率。 而她,李妮妮,就是这个可怜的,被攻略的npc。 再联想起李妮妮梦中达玛太子真实的模样……现实里的达玛太子,不就是梦中达玛太子的低配版吗?脸天差地别,但是气质极像,说话方式也相似。 而大小姐,又像是现实里达玛太子的低配版。不仅脸差了一截,好像智商也低了很多——至少达玛太子不会在以为她流产的时候,让她“多喝热水”。 ……这三个人,难道都是达玛太子的小号? 李妮妮被这个猜想吓得直接从地铺上坐起,抬手挥掉了挂落到她面前来的一只小蜘蛛。 难道她从头到尾都想错了,这根本不是一个乙女游戏,这是一个乙男游戏? 她其实不是玩家,而是被攻略的人,达玛太子就是那个攻略者,那些身上有六芒星的人,都是达玛太子为了攻略她而切换的小号? 不,还是不对。 李妮妮心想,唯一和达玛太子略微相似的人,只有大小姐,褚西岭和达玛太子毫无相似之处,他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而且身上有六芒星胎记的人有好几个,玛蒂尔达王子和克里希那身上都有六芒星,可海森堡和她说的却是—— 【你会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三个屁股上有六芒星胎记的男人,你要让他们爱上你,并为你痛不欲生,不然你就会死于非命。】 海森堡提示的三个人,分别是王蔺、褚西岭、达玛太子。 克里希那和玛蒂尔达王子没有算在内,李妮妮一开始认为他们是被交给别的任务执行者。可此刻这两个人分明都已经死了,他们的任务执行者苏尔姬妲,为什么还停留在这个时空? …… 这一条条、一个个的线索,支离破碎,宛若盘结交错的蛛网。 要理清楚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真是麻烦极了。 要是能找到什么办法,控制神明……或者干脆让达玛太子陨落,就好了。 不管怎么看,达玛太子都是她的绊脚石,并且并不无辜。他死了,她找寻真相的阻力会小很多,说不定还能在他临死时,再看到那间叫“”的研究所。 李妮妮直觉这个研究所非常重要,可能是解开一切谜题的关键。 她在草甸上翻来覆去,不停地清理着思路,将所有的猜测按照可能性排序,凌晨四五点才模模糊糊地睡去。 窗外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树枝也不再拍打窗棂。 李妮妮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她从飞机上跌落,在跌落的瞬间见到了神明。神明宽袍广袖,抱着她在半空中旋转,还像古早烂剧本仙侠剧一样辗转吻上她的眼睛,边吻边说—— “你是救世主,你即将去往人间。” “这人间里关了很多人,你别无选择,唯有跟从我,信奉我,爱我……才能死而复生。” ……李妮妮感受到了浓浓的中二病的气息,在梦里都难以忍受。 她正想逃脱这个可怕的地方,画面一转,她发现自己站在于阗古国的恢弘宫殿中,正伏在桌边,笔尖移动,在纸页上写写画画。 神明站在一旁,手里端着葡萄美酒夜光杯,看着远方无垠的沙漠:“你说,若是把一个神明,教成了一个凡人,会是什么样子?” 李妮妮心道,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才是神明。 而且神明能是什么样子?不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一个男人三条腿么? 下一秒,大殿中忽然想起了搞笑恐怖片《惊声尖笑》的配乐,神明竖起一根长指,在有些搞笑又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音乐声中,贴在自己唇上: “嘘,你们可真是残忍啊。” “众生皆为牲畜,你们不要‘牲畜’的皮毛,不要‘牲畜’的血肉,偏偏要‘时间’,这比吞噬血肉更残忍……因为你们吞噬的,是这个文明本身啊。” 梦境最后,李妮妮居然还再次梦到了,达玛王后杀死神明的场景。 梦里,她仰头去吻神座上清冷的神明,神明被她吻得向后倒去,正难解难分时,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通体雪白、泛着一点银月光辉的匕首,插-进了神明的胸膛。 黑色的血不要钱似的涌了出来。 铺天盖地的浓黑遮蔽了视线。 梦境最后,达玛太子眼眸里的恨意,比恐怖片还恐怖……李妮妮瞬间被吓醒,垂死病中惊坐起,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已经滚到了蒲团之外,而窗外天光大亮,已然日上三竿。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梦里握着白色玉石匕首的触感,还隐隐约约停留在她手上。 ……等等,玉石? 正常人都不会用玉石做匕首的吧,玉摔一摔都会碎,又怎么能够成为武器? 除非这种白色的石头,有什么特殊的用途。 李妮妮脑海中闪过一点模糊的记忆,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种白色玉石。 就在她绞尽脑汁在记忆里寻找时,门口传来敲打的声音。 现在偌大的宫殿里,只有李妮妮和达玛太子两个人,连国王普沙密多罗·巽伽都被李妮妮逼着迁去了更安全的地方,除了那个闲得发慌的神,还有谁能敲门? 李妮妮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边,带着一点起床气打开门。 却发现门口敲门的根本不是达玛太子。一只橘猫正用它的尾巴一下一下地敲着窗子,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 ……李妮妮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以前看过的视频里,猫叼着自己的小碗,在主人窗下不停敲碗喊主人起床的鬼畜片段。 李妮妮:“……” 她蹲下来摸了摸它软绵绵的身体,试探地说:“你饿了吗……你的主人呢?” 猫恬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李妮妮被它看出了一点愧疚,抱起猫,带它去找它的主人。 猫安静地呆在她怀里,肚子也瘪瘪的。可它的主人却消失了,厨房里、宫殿里都没有达玛太子的身影,只有武太郎之前养的柴鸡在王宫里跑来跑去。 这些被豢养的鸡特别灵活,李妮妮追了小半个王宫,终于徒手抓了一只柴鸡,却不知道怎么处理,拎着柴鸡的脖子看了半天,还是在柴鸡凄厉的叫声中放了它,带着猫出门觅食。 她一路出了王宫,在离王宫不远处随意找了一个农家,也不敲门,直接走到人家客厅里。屋里的壮汉只在下-身围了一块白布,正在地上打坐修来世,忽然看见一个妙龄女子闯进来,吓得一把捞起了旁边的锄头,警惕地看着她。 李妮妮在桌上放了一个金币,指了指怀里的猫咪。 “给它做一顿猫饭。” 壮汉:? “再给我来一只鸡。” 壮汉:…… 第336节 达摩末罗王城里此刻还能留守的女人,非富即贵,壮汉不敢乱来,在金钱的力量下委委屈屈地走到门外,捡了三块石头垒了一个灶台,正想拿出自己的大铁锅,就听李妮妮提醒道:“先去洗手。” 她想了想印度人的尿性,又温和地补充了一句:“我不管你刚刚有没有用手擦屎,但如果我吃饭的时候,闻到屎的味道,我就杀了你。” 壮汉:!!! 十分钟后,李妮妮和猫都吃上了热腾腾的食物。 不大好吃,但离开达玛太子以后,李妮妮已经习惯了粗糙的饮食。 一人一猫低头干饭,占据了房间大半地方,壮汉委屈地将自己缩在角落里,不敢说话。没等他们吃多久,门外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达玛太子同样没有敲门,也和这房子是他的一样,直接推门走进来,看见李妮妮和猫就笑了:“我就说是谁拐走了我的猫。” 李妮妮提醒他:“我没有拐走,是你自己忘记了喂猫。” 达玛太子:“我没有忘记,早上中午都喂了。” 李妮妮看了看橘猫圆滚滚的脸,很快破案:“……那就是它太能吃了。” 猫“喵”了一声,脸埋在盆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我下本书一定要写一个非常简洁的剧情,毕竟现在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了,复杂的剧情我自己圆不上了 第197章 救世主197 李妮妮伸手把猫脑袋按进猫饭碗里。 猫“咕噜咕噜”的声音变得更大了, 干饭速度却丝毫不被打扰。 达玛太子看了一会儿猫,便用扇子去逗猫尾巴。 此刻他们一个逗猫脑袋,一个被猫尾巴缠住扇子,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过于和谐,李妮妮恍然觉得他们是一对刚生了小孩的年轻夫妻, 正一起兴致勃勃地逗弄小婴儿。 一旁的壮汉也恍惚觉得这已经不是他的家了……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两个神经病,非要到别人家里来秀恩爱!快走啊!! 这走向太古怪了, 李妮妮明显感觉到自己和这位前任之间, 流淌的暧昧感。 她极轻地蹙了一下眉,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呆在这里,正想起身告辞, 就听达玛太子用一种“我只是在礼貌找话题”的语气问:“我昨晚起身时候, 听到你房间里传来动静, 你好像很晚才睡, 是不是它半夜又跑到你那里, 打扰你了?” 李妮妮:“不会。” 她想了想, 怕达玛太子错怪猫,还补充了一句:“猫很可爱。” 达玛太子:“那你是做噩梦了?” 李妮妮:“没有。” 达玛太子看着李妮妮:“虽然我们分开了, 但之前若不是因我做得过火,我们此刻已经是夫妻, 若你有不开心的事,也可以和我说,我依然是朋友。” 李妮妮诧异地看了达玛太子一眼,似乎没想到他会道歉, 毕竟他一直把对她的控制欲认作理所应当。 但此刻, 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 让她感到了某种不安, 她简短地回复之后,就礼貌地起身说:“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达玛太子撸猫尾巴的手指不易察觉地一顿,脸上神色却没有变化,他眉目低垂,像是走神没有听见一样,继续撸着猫。 李妮妮重复了一遍:“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达玛太子仿佛忽然回过神,微微翘起唇角,“嗯”了一声。 李妮妮朝他点了点头,往桌子上放了一枚金币,作为今天猫饭和人饭的报酬,转身离开。 她人走后,达玛太子脸上笑意丝毫未变。 他不仅依然微微笑着,唇角勾起的弧度还变大了一点,手指从猫的脖颈,慢慢撸到它的尾巴尖。 猫舒服得翘起尾巴。 旁边的壮汉看着他脸上温柔至极,却又无比违和的表情,顿时毛骨悚然。 李妮妮心里惦记着昨天在武太郎家看到的尸体,本来打算偷偷去武太郎家再看一眼,但没想到刚从屋舍中出来没多久,就在街上看到了苏尔姬妲。 苏尔姬妲一看见她,眼睛就红了,像李妮妮欠了她八百万一样,也不打招呼,转身就走。 李妮妮:“?” 她对苏尔姬妲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但并没有上前询问的意思——“解释”或“质问”这两件事都很无聊,且浪费时间,如果不想交往,以后慢慢不见就可以了,刚好给新的朋友或男友让出空间,毕竟只要你本身足够有意思,你的下一个朋友永远会比上一个朋友更有趣。 于是李妮妮依旧照着她原本的道路往前走。 可没走两步,苏尔姬妲反而折了回来,怒气冲冲地拉住她,又委屈又不解:“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生气吗?” 李妮妮陈恳地说:“我赶时间。” “……”苏尔姬妲被她的冷漠刺痛,忽然就泪意上涌:“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样!武太郎也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知道武太郎昨天跟我说了什么吗?他让我离你远一点!他说我不配做你们的朋友!你们太过分了!” ——要是这时站在李妮妮面前的是一个男人,李妮妮就会告诉他,如果你身边的人质疑你不配,那你就该去反省一下自己到底哪里不配,然后该自律的自律,该奋斗的奋斗,该躺平的躺平,而不是站在这里,像孩子一样大吵大嚷。 但苏尔姬妲是一个女孩子,李妮妮对女孩子总是多一分耐心。 于是她难得花了一分钟安慰道: “武太郎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是长老院首席克里希那的长女,是神殿唯一被大祭司认可的圣女,达摩末罗最热门国-母候选人,你目标明确,从不手软,早睡早起,超级自律……” “但你现在,每天不是找武太郎打牌打到凌晨一点,就是在他家嗑瓜子,虽然嗑瓜子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可武太郎现在已经是达摩末罗第一大富商,普世意义上,你的确不配做他的朋友了。” 苏尔姬妲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这是在安慰我?” 李妮妮确实认为自己在安慰她。 她不仅安慰她,还体贴地补充道:“我是想告诉你,武太郎说这些,并不是为了伤害你,他只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他还是在乎你的。” 苏尔姬妲:“…………” 安慰得很好,下次别安慰了。 她嘴张了又张,像是第一次认识李妮妮,好一会儿才说:“可是我们是朋友啊,交朋友难道也要这么功利吗?” 李妮妮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苏尔姬妲低下头,抹了一下眼泪:“……我知道了。” 她转过头,背对着李妮妮,失魂落魄地说:“是我不配和你们做朋友……你走吧,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苏尔姬妲确实是因为武太郎的话生气了,她原以为李妮妮再怎么无情,见到她这样难过,总会停下来再安慰她几句——但凡是个人,都该这么做吧。 但没想到,李妮妮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安慰的本分,听她这么说,马上松了一口气似的,说了句“再见”,转身就走。 苏尔姬妲:“!!!” 都是什么人啊! 啊啊啊啊气死她了!!! 她苏尔姬妲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李妮妮这回畅通无阻,一路来到了武太郎家。 她想确认武太郎家院子里埋的尸体,到底是谁。 窥视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大摇大摆。她昨天离开时,特意确定了武太郎今天下午不在家。今天便一路偷偷从院子后来,到了武太郎的围墙下。 李妮妮看了看围墙的高度,觉得自己可以,双手攀着围墙就想翻上去……然后成功一屁股摔了下来。 李妮妮捂着摔成两半的屁股,捂住嘴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她试了好几次,都摔得很惨。等屁股上痛好一些之后,她折返回去,一路寻找可以垫脚的东西,走了三四百米,才终于找到两块大石头,吭哧吭哧地搬来垫在脚底。 这次非常顺利,她手指抠着围墙上滑腻的青苔,一条腿架上去,随后是另一条腿,很快整个人都爬上了围墙。 但就在她气喘吁吁趴在围墙上,想要往下跳时。 就看见武太郎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惊讶地看着她。 李妮妮:“……” 他们一个卡在围墙上,一个站在围墙下,尴尬地在风里对视。 几秒后,李妮妮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难言的寂静:“好、好巧啊。” “是好巧。”武太郎走过来,仰头看着她:“姐姐是想训练自己翻墙的能力吗?我刚刚听你摔了好几次。” 李妮妮:“是、是啊。” 武太郎尴尬中不失礼貌地说:“那我是不是不该打扰姐姐,应该让姐姐继续练习?” 李妮妮:“……” 这个借口实在太差劲了,他们居然一个敢说,一个敢应。 这明显是她已经露馅。李妮妮不再遮掩,往下看了看,索性直接越过围墙,跳到武太郎面前,直白地说:“不好意思,刚才我撒谎了。” 武太郎下意识笑了一下:“嗯?” “我不是来练习翻墙的,我是来找你花园里一具尸体的。” 李妮妮用脚点了点花园里的草屑,露出草屑下的一点泥土,其中有一块土,明显比其他地方的土都要新一些,正是李妮妮昨天看到尸体手臂的地方。 今天手臂又被人重新掩埋了进去。 李妮妮指着新土道:“昨天我就是在这里,看到了一只手臂,你敢不敢把这块土挖出来,让我看一看?” 武太郎却没有回答,他蹙眉看了李妮妮几秒,朝李妮妮走了一步。 李妮妮立刻后退了一步。 武太郎怔住,像是被她的动作伤到,好一会儿才垂眸自嘲地笑了一下:“姐姐在我的花园里看到了尸体,就觉得我是个杀人犯,对我处处防备了,是吗?” 李妮妮没有说话。 这态度就像是一种默认,武太郎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 但他没有后退,反而又往前走了一步,在李妮妮眼前半跪下来,伸手替她拍去裙子上的草芥,又掀起她的裙子,克制地露到她的膝盖附近就停下。 李妮妮白皙的小腿在他面前露了出来。 膝盖上有些破皮,因为缺乏锻炼而显得有些瘦弱的小腿肚上,还有好几处红肿和青紫,就像刚刚她是跪着,遭受了什么不堪的凌虐一样…… 她总是能如此轻易地勾起他脑海中令人唾弃的想象,明明这些伤痕都很正常,没有半点引人遐思的地方。 但他的大脑是如此肮脏,只要看到她,脑海中就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些糟糕的画面……他太想让她红肿了,明明这个人是他最爱的姐姐啊。 第337节 武太郎喉结动了动,止住骤然掀起的幻想,抬头露出清隽的面庞,小声说:“我只是怕姐姐受伤了,想给姐姐上药罢了,姐姐不用这么如临大敌。” 李妮妮抽-出自己的裙摆:“先看尸体吧,其余的都等下再说。” 武太郎低声说:“姐姐就这么不信我?如果姐姐对我有怀疑,直接问我不就好了,我绝对不会瞒着姐姐任何事,姐姐又何必为了偷偷进来,把自己弄伤?” 李妮妮彻底失去了耐心:“姐姐想先看尸体,弟弟。” 这一次武太郎果然没有再说废话,他找来仆人,一人一铲,很快把这块地面挖开。 地面之下,慢慢显露出一只腐烂残缺的手臂。 随即是一双脚。 挖地的仆人吓得面如土色,边挖边不停地向达摩神主祷告,祷告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战战兢兢地看了李妮妮一眼,又转而向爱因斯坦神主念念有词。 李妮妮听清了他的祷告词,什么“希望爱因斯坦神主不要怪罪于我”,什么“死人的晦气会影响我下一胎生男,请爱因斯坦神一定要保佑我生个男孩,男孩!” 李妮妮:“……” 爱因斯坦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等整具尸骨显露出来之后,李妮妮却惊呆了。 昨天她只在这里看见了一只手臂,而且已经腐烂得差不多,很难辨别是男是女。她完全是靠着可能性,来推测这具埋着的尸体是安雅。 毕竟最近不知所踪的人,只有安雅一个。武太郎说她回到了家乡,李妮妮派人去找时,却发现安雅整个部落都迁居不见了。 但此刻,从土里挖出来的人,虽已经看不清面目,可李妮妮绝不会认错那具骨骼。 作者有话说: 不是故意断在这里,是我还没想好死的是谁 第198章 救世主198 那是玛蒂尔达王子的尸体。 王室的尸体都会经过特殊的防腐处理, 但这位王子的防腐显然做得不够好,尸体已经半腐烂半皮革化的形态,以至于手臂干枯细瘦, 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依附在骨骼上。 李妮妮惊得说不出话来。 玛蒂尔达王子被她处死之后,尸身明明是被火化了的, 骨灰还被葬在了恒河里,为什么此刻又会出现在这? 武太郎看出她的疑问, 主动解释道:“当时被火化的是一个替身, 你杀摄政王子的时候,他们花重金买通了你身边的一个白衣侍从,将前摄政王子的尸身偷偷运了出去。” “你还记得你曾经派我去南方处理叛军吗?我把那群保皇党收买洗脑……不, 镇压之后, 就发现他们居然偷出了前摄政王子的尸体, 还当成神明供奉起来。” “我觉得这具尸体放在那边不大好, 就偷偷运回来埋在了花园里……没想到被柴基刨了出来, 还被姐姐你看见了。” 武太郎懊恼地看了一眼旁边表情无辜的柴基——柴犬和柯基的混血, 一副想卖狗肉火锅的神情。 ……白衣侍从啊,李妮妮记起来了。 两年前, 她杀玛蒂尔达王子的那天,身边的确带了一个让白衣侍从。 至于为什么这件事情过了这么久, 还能让她有印象——就要归功于那个白衣侍从,作风有一分像达玛太子。 身边随从来来去去实在太多了,李妮妮向来不怎么记人。但她当时刚抄起家伙,想一棍子打在摄政王子的脸上……那个白衣侍从就漫不经心地拎了一根金属棍, 直接将摄政王子打出了一口血来。 这种毫无眼色的侍从, 还是不怎么常见的。 打脸这种充满爽感的事情, 怎么能抢在主人面前做? 作为侍从, 他完全不合格。 玛蒂尔达王子的尸体有些不好闻,李妮妮让人把尸体抬到了房间里,两人边说边走,没一会儿就走到了李妮妮搭的被单棚下。 她抹开脑海中的白衣人影,莫名其妙道:“可这些保皇党怎么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明面上支持王庭,实际不过是打着王室的名义,想为自己谋权罢了,他们对王室要有这等忠心,前摄政王王子就不会败了,一具前朝尸体不仅不能帮他们,还会阻碍他们自己揽权啊。” 武太郎顿了一下:“因为他们内部有一个谣传。” 李妮妮:“什么谣传?” 武太郎:“他们说,前摄政王子是达摩神主在人间的代言人,受达摩神主庇佑,拥有不死之身。” 不死之身?李妮妮不置可否,反倒仔细地看着武太郎:“这件事你知道了这么久,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武太郎没好气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不过是一个前王朝的王子罢了,达摩末罗周边有上百个小国,每个小国都有十几二十个王子,还不是说没就没了,难道我一个个都要告诉你吗?”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古代王子多如狗,还不如牛值钱,哪里值得你上心……为你死了你都不会上心的。” 李妮妮:“可你明知道前摄政王子是不一样的。” 这句话不知道刺激到了武太郎哪里,他原本还在好好和李妮妮说话,此刻眼睛却陡然红了,抬起头说:“哪里不一样,难道是因为前摄政王子也是姐姐的裙下之臣吗?” 李妮妮:“?” “姐姐是不是很无所谓,所以谁都可以上一上?还是姐姐就是喜欢养后宫,享受这种海王的感觉?姐姐就不能收敛一点,好好谈一场恋爱吗?姐姐就不能……只对一个人忠贞吗?” 就不能……看看我吗? 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你看看我啊。 武太郎说着说着,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 李妮妮从开始就知道武太郎喜欢哭,当时那两只叫乔拜登和奥观海的老鼠死了,他都能哭得和奔丧似的。 但她万万没想到,武太郎有一天居然还能因为她过于海王而哭。 不是,她海王吗? 她没有啊。 成年女人给自己找个床伴很奇怪吗?人类可是动物里,唯一一个雌性也可以拥有性-快-感的动物,你情我愿的前提下,女人不该充分开发自己的感官吗? 至于恋爱、忠贞、婚姻观……倒不是说这些东西都绝对不合理,只是就现在这个形势,可能再过个30年,连婚姻制度都要消失了。追根究底,婚姻和忠贞都不过是马克思恩格斯口中,父权制度下的奴隶制配件,李妮妮根本没当过回事。 武太郎用手捂住脸,似乎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么丢脸的样子。 他一张脸被眼泪糊得一塌糊涂,情绪好像完全失控了,脸藏在手掌下小声哽咽道:“褚西岭和王蔺就算了,反正他们本来就是姐姐计划中的一环,但是前摄政王子是个什么东西,苏尔姬妲是个什么东西,安雅又是个什么东西,那就是一个妓-女的女儿,她凭什么能亲到姐姐……” 李妮妮只觉得自己飞快捕捉到了什么。 她立刻打断他,语气放得很轻,有些匪夷所思:“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叫……褚西岭和王蔺本来就是我计划中的一环?” 武太郎的控诉骤然失声。 他张着嘴看着李妮妮,声音像被什么掐住,似乎一下从崩溃中清醒了过来,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么。 李妮妮上前一步:“别愣着,回答我。” 武太郎脸上一片冰凉的惊惶,李妮妮看他始终一言不发,有些失去了耐心,逼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计划……你到底是谁?” 等等。 李妮妮忽然想到,那个她失忆前或许为了靠近大小姐王蔺,而对他求婚的男人…… 王瑟。 对了,她那个领了结婚证的丈夫,王瑟。 如果有一个人能知道她的全盘计划,李妮妮此刻也只能想到这一个男人。 她一定是非常非常非常信任这个“王瑟”,不然李妮妮实在无法想象,以她对婚姻的排斥程度,和对“结婚”两字铺天盖地的不祥预感,居然会愿意和王瑟真的领证结婚。 哪怕她肚子里的那张纸条告诉她——不要相信任何人。 如果武太郎真是他……李妮妮难得有些紧张,咽了口口水,不敢再刺激眼前哭得像“悲伤流泪狗狗头”一样的大男孩,放缓了声音才问:“请问你是……王瑟吗?” 武太郎站在她对面。 “我不能说。” 许久,他沙哑着嗓子,用一种李妮妮从未见过的眼光看着她,安静地说: “我答应过你,在你和任意一个男主结婚前,什么都不能告诉你……如果你非要知道,姐姐,你就结婚,或者杀了我吧。” 李妮妮把玛蒂尔达王子的尸体运回了王宫。 但她自己却没有进入王宫,而是站在王宫外,用一种奇怪的视线看着这庞大华丽的宫殿。 达摩末罗王宫建立在半山腰,远远望去,就像是坐落在崇山峻岭中的庞然大物。 可李妮妮越看这个宫殿,越觉得这像是一座……囚笼。 李妮妮又想起玛蒂尔达王子死前说的话。当时他眼上蒙着一条黑色布带,唇角露着一点笑意,临死前还很猖狂地说—— “我说了,你杀不死我。” “不管你如何将我千刀万剐,我都会活下去,然后回归。” ——然后他就被她杀死了。 现在她把他的尸体运回达摩末罗王宫,也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回归”了吧。 王宫如今已经没有守卫,宛若一座死城,甚至连这座王城,都已经快失去了一半子民。 太阳西升之后,百姓惶恐,四散逃离,很多人逃到了保皇党所在的南方,也有很多人逃向了附近的邻国孟加拉和巴基斯坦——本来在古代,巴基斯坦和孟加拉都应该是属于印度的国土,但印度原本的历史线被达摩罗取代了,这个变动也影响到了周边的国家。以至于现在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国都属于独立的莫卧儿帝国,一个对达摩末罗虎视眈眈的敌国。 王城前空无一人,可隔了一会儿,李妮妮却看着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顺着城墙的阴影走出王宫,一边走还一边四处张望。 李妮妮原以为这又是一个看王宫无人,想去王宫里偷一点值钱的东西,或者找一点果腹食物的年轻人。 可等这个落拓的青年走到阳光下,露出那张异国的面庞。她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什么难民。 这是普沙密多罗·巽伽。 是她扶持的傀儡帝王。 普沙密多罗·巽伽看见她,一下怔在了原地,脚步也慢慢停了。 几秒后,他压制着情绪,走到李妮妮面前,半跪下来,伸手握住李妮妮的手,克制地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大人,我终于见到你了。” 李妮妮看着破烂的衣服,和连鞋子都没有、已经被磨出了水泡的脚,有些惊奇:“我不是让人安排你去安全的地方了吗?你一个国王,怎么穿得和难民似的?” “大人不在,我就不想做国王了。”普沙密多罗·巽伽的语气,就好像现代人说“我辞职了一样”。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妮妮,一如当年初见时的底层少年:“那些大臣看着我,我就偷偷逃出来找您了,大人。” ……这是什么剧本?在逃国王的忠犬人格? 第338节 他应该一路从李妮妮设立的北方陪都走到了这里,这一路山高水长,至少要徒步走一个月——也就是说,普沙密多罗·巽伽刚到达,就自己逃出来跑了。 “可我也要离开了,我不会带你走的。” “不需要大人带着我,我会自己尽力跟着大人,您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 普沙密多罗·巽伽极力克制着澎湃的心情,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李妮妮的指尖,亲完以后还用手指把自己吻过的地方盖住,似乎怕那个烙印跑了似的。 “如果我哪天跟不上了,死在了半路,大人也不需要回头来找我。” 只要不用负责就行。李妮妮点了点头:“那随便你吧,你自己做决定就好。” 她说完,再次回头看向了那座囚笼一样的王宫。 达摩末罗从成立之初,王室住的就是这座宫殿,至今千年未曾变过。 也就是说,这里真的是达玛太子的家。 神殿一个家,这里一个家,塔克拉玛干沙漠一个家,达玛岛上的地宫还有一个家……达玛太子到底有几个家。 普沙密多罗·巽伽立在李妮妮身侧,这位曾经的国王,对她古怪的行为没有一点疑问,只安静地看着她的背影,似乎可以看到天荒地老。 “我觉得这个王宫看起来很碍眼。”许久,李妮妮忽然回头说:“我们把它炸了吧。” 作者有话说: 这本快写到一百万字了,我每天都在挠心挠肺想完结 那些八百多万字的书,真的会有人看到最后吗 第199章 救世主199 王宫最后还是没有被炸掉。 不是李妮妮不想, 而是她手里如今没什么钱了,买不起这么多炸.药。 而且她体力也不够。她让普沙密多罗·巽伽找来了一圈高度数酒,只烧掉了一座宫殿就累得汗流浃背, 燃烧了太多卡路里,瘫在地上再也烧不动第二座。 李妮妮最后看了这座囚笼一眼, 放弃地朝普沙密多罗·巽伽说:“走了。” 普沙密多罗·巽伽看她转身往山南走,毫不犹豫地就跟了上去。 别说这座山, 西伽蜜多大人已经住了两年, 说是西伽蜜多大人家门口也不为过,不可能走错路。 就是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也是西伽蜜多大人去哪, 他就去哪, 不需要过问方向。 但是跟了一段后, 他发现李妮妮脚步一转, 开始往山北走。 再跟了一段后, 他发现李妮妮又开始往山东走。 就这么在半山腰毫无目的地转了两个多小时, 普沙密多罗·巽伽终于谨慎地开口询问道:“大人,您想去哪呢?” 李妮妮:“我想下山啊。” “……” 普沙密多罗·巽伽看了看已经擦黑的天色, 又看了看李妮妮。 “下山在西边。”他不容置疑地说:“请让我来为您带路吧。” 李妮妮晚上没有回宫殿住,主要是因为她不想见到达玛太子。 武太郎一句话, 把她的第三条路也堵死了。 想要让“乙女游戏”结束,李妮妮拟定的第一条路,是和达玛太子结婚——这一条已经被暂时放弃。 第二条路,是她攻略女主大小姐——这一条也随着大小姐的死亡, 而彻底宣告失败。 第三条路, 就是找到她的“前夫”王瑟——“结婚”这个动作实在太敏感, 按李妮妮对自己的理解, 在“结婚=攻略成功”规则的乙女游戏中,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和王瑟结婚。 她失忆前会这么做,就是想提醒失忆后的自己——王瑟是自己人,他身上有线索。 那么再重头梳理一下—— 1、武太郎就是王瑟。 2、失忆前的她,已经找到了至少一部分真相。 3、她为了躲过达玛太子的心理监控,用某种方法破坏了自己的大脑,让自己失忆,并将找到的真相,交给了王瑟。 4、王瑟现在拒绝告诉她真相,除非她和男主结婚。 而“只有结婚才能知道真相”这条规定,据武太郎说,还是她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呵。 这样把逻辑顺下来,不管怎么想都只能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她必须和男主结婚。 ——呵呵。 李妮妮走着走着抬起头,发现自己又下意识走到了武太郎门口。 她在武太郎门前站了一会儿。此时万籁俱寂,一根榕树的枝丫从墙头伸出来,夜空寂静到不可思议。 空气中传来蝉鸣,和瓢虫振翅的声音。 普沙密多罗·巽伽看她久久没有说话,轻声问道:“您有心事吗?……您在看什么?” “不是,我在看这只瓢虫。”李妮妮一动不动地盯着头顶的树枝,那上面正趴着一只硕大的瓢虫。 她的脑子转得很快,兴趣也转移得看快,上一秒还在想武太郎,下一秒就把武太郎抛到一边,突发奇想道:“你说,如果一个人变成了瓢虫,他的大脑思维会被瓢虫影响吗?那他之后思考的方式,究竟是以瓢虫的方式,还是以人的方式呢?” “动物因为大脑简单,思路单一,所以感情总是比人偏执。如果一个人变成了动物之后,又变回了人……那动物的偏执,会反过来影响这个人的人格吗?” 普沙密多罗·巽伽沉默了一下:“我……不大懂您说的意思。” 李妮妮本身也没打算和他聊天,她又看了一会儿瓢虫,才终于意兴阑珊地转身道:“没事,我们先去找个住的地方吧。” 这个时间想要找住的地方有点困难。 这并不是街上随处都有酒店的年代,大法官的居所太远了,武太郎和达玛太子她暂时不想见。 最后普沙密多罗·巽伽跟着李妮妮,在漆黑的街巷里走来走去,最后竟然又走到了白天那个壮汉家里。 壮汉:“……???” 他半夜睡得好好的,被敲门声吵醒,睁着惺忪的睡眼走到门边,刚打开门,就看见白天那个带猫过来吃饭的小姑娘,再次出现在了他家门口。 壮汉呆呆地看着李妮妮。 不是,这姑娘有病吗? 衣服穿得跟贵族一样,看起来也不是太缺钱,天天来他家蹭饭是怎么回事? 他们熟吗?啊,熟吗?! 李妮妮看他呆在门口,伸手将他拨到一边,非常自来熟地走了进去,还直接进了他的卧室,把他的铺盖扔出来,宣布道: “二十个古斯塔金币,以后这个房间是我的了。” 壮汉:“!!!” 李妮妮杵在门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小肚子,理所应当地说:“哦,对了,你饭做得还挺好吃,等会儿弄一份夜宵过来——也别太麻烦,就烤只□□。” 说完,她就自顾自进屋了。 壮汉:“……” 他欠了她吗!!!! 壮汉这个夜晚注定鸡飞狗跳。 在那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的摄政王——西伽蜜多大人起义前,他也算是王城里的小中产阶级,自己经营着一个草场,负责给寺庙中的一些牛提供草料。 可能因为给牛拌饲料拌熟了,他做饭确实还不错。 壮汉蹲在空地上烤鸡,一脸的生无可恋,心里不停地祈祷这个女人快点走。 他先是向达摩神主祈祷,然后是向爱因斯坦神主祈祷,最后把所有神祇都祈祷了一个遍,甚至连那个“魔鬼摄政女王”西伽蜜多,和她扶持的傀儡国王普沙密多罗·巽伽都没有放过。 这两位可都是大人物,听说那个“魔鬼摄政女王”西伽蜜多还会召唤黑蛇!前任摄政王子就是因为被她召唤的黑蛇打败的!这么玄而又玄的人,说不定她真的能保佑他祈祷成真呢! 火不小心烧的太旺,爆了一个火花,鸡翅尖被烧焦了一点。 壮汉赶紧用刀把烤焦的地方切下来,又把柴火抽掉了几根。 他边转着烤架,边用眼睛偷偷去看神秘女人带来的男人。 这个男人倒是非常能干,长得白白净净,比他以前见过的贵族家的少爷还好看几倍,做事却很利落。 他绕着他的卧室转了一圈,便撸起袖子,将他的柜子和地面打理得一尘不染,还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床凉席,给屋里那个女人铺上。 普沙密多罗·巽伽将李妮妮住的地方收拾得焕然一新,确保其中没有一丝陌生男人的气味后,才恭敬地退出来,关上李妮妮的门。 他自己却站在门边,久久没有离开。 隔了一会儿,壮汉听到里面那个女人懒洋洋地说:“你怎么还站在门口?” 普沙密多罗·巽伽喉结动了动,在壮汉震惊的目光里,把额头慢慢靠在了李妮妮的门背上。 他手指用力抵着门把手,给自己壮胆似地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门小声说:“大人……大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门里的女人:“什么不情之请?” 普沙密多罗·巽伽:“我……我可以吻一下您的脚尖吗?或者、或者您的鞋子也可以。”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壮汉……壮汉震惊地捂住了嘴,防止自己惊叹出声。 好一会儿,壮汉听到房间里传来赤足走路的声音。 李妮妮“唰”地推开门,有些厌烦地说:“你们这个国家的礼仪怎么这么麻烦?” 他……果然还是麻烦到西伽蜜多大人了吗?普沙密多罗·巽伽的脸一下变得煞白,他毫无血色地站在那里,勉强笑了笑:“对不起,是我冒犯西伽……” “——快点。” 李妮妮打了个哈欠,朝他伸出脚,让他行达摩末罗经典的吻脚礼——南亚次大陆的确是有这种礼仪的。 普沙密多罗·巽伽怔怔地看着那雪白的足尖。 片刻后,壮汉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俊秀的男人,竟然在那身材娇小的女孩面前单膝跪下,而后整个人伏地,像是膜拜神明一样,轻轻吻了吻女孩的脚尖。 第339节 壮汉手上的鸡翅膀差点烧焦:……哇哦。 接下来,俊秀男人控制不住似地伸出手,僭越地握住李妮妮的脚,捧住她的脚心,似乎想让她冰凉的双脚在他手心里暖了起来。 他最后用嘴试了试李妮妮脚尖的温度,觉得差不多了,才克制地放下手,低声说: “您进去吧,大人……是我打扰您休息了。” ……不是,今天就算温度低,那也有三十度啊。 你这个暖脚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李妮妮一脸匪夷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脚,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关上了房间门。 普沙密多罗·巽伽慢慢站起来。 他站在原地,满足地回味了一会儿,他双唇触及西伽蜜多大人双足时,那柔嫩的、冰凉的、过电般的感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一转头,就对上了壮汉叹为观止的表情。 壮汉立刻放下手中拨火棍,海豹鼓掌。 “这套路牛啊,兄弟,王室都没有你会玩。” “……” 到了半夜,恒河上起了河风。 这种平民的窗户也不大结实,李妮妮的窗户被撞得“砰砰”直响,她烦不胜烦,披衣起身关窗户时,却在窗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安静的人影。 “……” 她深吸了一口气,按住被吓得加速跳动的心脏:“现在是凌晨三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达玛太子抬起眼眸:“我想和你谈一谈。” 李妮妮按捺住困意,尽量语气平稳地说:“谈什么?” 他望着她被夜色勾勒出的面庞,手指按在窗框上,挡住了被风猛得吹向她的木窗。 “你今天,没有回去住。”他慢慢说:“还把宫殿烧了……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发生了什么?” 李妮妮确实心情不好,但她还不至于随便和人发火,尤其是在刚烧了对方宫殿的情况下。 可事情是,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是达玛太子。丽嘉 李妮妮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尽量收敛了语气中的攻击性,才开口和达玛太子说:“你不该问这个问题,你也说过,我们已经分开了,应该保持距离。” 达玛太子看了一眼两人中间隔着的窗框,唇角微微翘起,遮住了一切情绪。 今天的风的确是有点凉,李妮妮在身上加了一件薄外套,方才起身急,穿得有些乱糟糟的。 一阵风穿堂而过,达玛太子看了她一会儿,单膝蹲下来,慢慢把李妮妮穿得乱七八糟的袖口折好。 “……你误会了。” 他一边从容不迫地做着这种亲密的事,一边在夜色里低声说: “问你心情,是想先和你客气一下……但实际上,我是来和你商量,烧毁的宫殿该如何赔偿的问题。” 李妮妮:“……” 作者有话说: 靓女们会觉得这一章的感情戏,比之前有画面感一点吗?(感情戏练笔的垂死挣扎) 第200章 救世主200 古代的建筑要比现在值钱得多, 这不是因为它们历史悠久,而是因为它们耗费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确实惊人。譬如甘肃的莫高窟, 前秦就开始修建,总共开凿的1000个佛窟, 前后花了1000年的时间,才陆续建成。 达摩末罗王宫也是。 这些宫室都由巨大的石块垒砌而成, 建造工事时, 这个国家甚至连轮子都还没有发明,所有巨石都是由奴隶一块一块背着,鞭打中硬生生扛到山上的。 如果算起毁坏成本…… 这得多少钱啊! 李妮妮方才身上厌倦赶客的气焰忽然消失了。 她不是不讲道理随便赖账的人, 此刻心虚且尴尬地站在达玛太子面前, 要不是达玛太子堵在窗和门中间, 她甚至都想拔腿往外跑了。 达摩末罗宫殿的确是达玛太子的私产。 准确来说, 整个达摩末罗的土地都是他的私产。 这是达摩末罗特殊的土地私有制, 土地不归属国家, 也不归属豪强田庄,而只归属神明, 达玛太子是达摩末罗最大的债主,现在祂的头衔还写在管理土地官员的账簿里。 李妮妮放火一时爽, 赔偿火葬场。 被千年前古人追债这种事,超乎了她的想象,以至于她大脑暂停了良久,才终于再次启动了开机键:“那……那你要多少赔偿呢?” 达玛太子:“不多。” 李妮妮松了一口气。 达玛太子打了个对折:“也就三四百万古斯塔金币吧。” 李妮妮一口气断在中间。 民房虫多, 她怕虫子爬进裙摆, 晚上穿了一条阔腿裤睡觉。达玛太子先是整理好了她的衣袖, 又蹲下, 细致地将她的裤腿也整理好,这才从容起身。 “倒不是屋子造价值钱,主要是你炸掉的那间屋子里,我放了几个稍微历史久一点的摆件,还有你平时吃饭喝茶用的茶碗餐筷,细究起来都是古董。” 他看了一眼李妮妮的脸色,莞尔道:“你看起来怎么像在给我送葬一样?三四百万个金币……算多么?” 李妮妮在心里大声bb:怎么……不算呢? 就这年代的物价,一百万金币都够一支十万人军队十年的粮草费了。三百万个金币,称起来就是六吨黄金,按照现代周x福580块钱一克黄金的单价计算,六吨黄金的价格就是6000*1000*580=3480000000块…… 行吧,也就三十四亿多一点嘛。 这就是她唯一一次任性的代价吗? 李妮妮面无表情。 达玛太子看着她的脸色,不知为什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还不是那种“不乖的话就杀了你哦”的笑意,而是连扇子都掩不住的、忍俊不禁的笑意。 “确实不算多啊。” 他扇骨抵住唇,弯弯的眼眸根本克制不住,漂亮的唇还在不停地给自己拉仇恨值。 “我本来打算给你的聘礼里,两幅画差不多就有这个价格了,六吨黄金又算什么多呢。” ……杀人诛心。 李妮妮忽然觉得,其实结婚也还不错,不就是身边多一个人管东管西么?这一切和成为世界首富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为了金钱,她可以忍受的。 钱虽然不重要,但钱带来的自由感太重要了。她对物质没什么欲-望,但她讨厌造个反居然还要一分一厘地计算。 李妮妮握着窗框,与达玛太子对视了两秒,手指在窗沿上抓了又抓,才艰难地找回了理智,好歹没有丢脸到直接向他求婚。 她委婉拒绝道:“夜色不早了,钱的事儿明早说吧。”不用明早,她今天晚上就直接逃债遁走。 达玛太子“哦”了一声,笑意在月色下有些动人:“你说,你会让一个欠了你六吨黄金的人,逍遥地住在外面吗?” 李妮妮很想说“会”,但她的良心不允许。 达玛太子抚掌轻笑:“这不就是了。” 李妮妮诚恳地说:“我觉得我就算和你走了,我也还不了这个钱。”卖了她也还不起这个钱。 达玛太子:“那就是我的事了。” 于是忽然负债三十四亿的李妮妮,当天晚上就被达玛太子强制带离了壮汉的家。 她甚至连给普沙密多罗·巽伽留一封信告知去向的机会都没有,达玛太子没给她这个时间,直接揽住她的腰,带离了她。 这是李妮妮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了神明的力量。 不是古书中的“缩地成寸”,也不是神话中的“一日千里”,李妮妮能够清晰感觉到空间在波动。某一瞬间,她的耳旁陷入了短暂又漫长的寂静,好像时间被无限拉长,空间被无限拉长,一切声音也都被无限拉长,以致于稀释消失。 随后这些声音又被碾压,像有形的形体一样朝她涌来。李妮妮耳膜在震颤中几乎爆裂——下一秒,一双手忽然捂住了她的耳朵,一切疏忽风平浪静。 再睁开眼,李妮妮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个陌生的山顶。 她没有一刻像方才那样确定。 她经历了虫洞。 不是什么游戏中的“瞬移”技能,而是真实地跨越了爱因斯坦-罗森桥。 不是什么酷炫的代码观感,而是真的穿越了宇宙中连接两个不同时空的狭窄隧道。 游戏里的场景,能做到这样真实吗? 那种无限的空间,一瞬间涌过她身体的庞大感,难道也是游戏做出的特效吗? 虽然讲不出理由,但这就像是3d建模——你无法分清它和现实有什么区别,但你就是知道,电视剧里哪一部分实在真实的,哪一部分是数据做出的特效。 李妮妮惊魂未定地站在地上,整个人还在大口喘气,达玛太子手指轻轻抚了她的脊背,冰凉指尖顺着她的脊椎滑下来。 李妮妮忽然打了一个冷战,往前走了一步,脱开达玛太子的手。 达玛太子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握着她的走到山前,有些用力地将她的手指按在了山前的一块石头上。 ——李妮妮顿时想起达玛岛上的那只猫。当时它也是把她带到了一个山顶,用爪子去按山顶一块石头,叼着她的手指往石头上放。 她一开始还以为,它是为了展示自己的jiojio有多可爱,最后却感到到指尖一阵电流涌过,手指下的石块放出了《海绵宝宝》bgm。 当时的场景和此刻重叠。 《海绵宝宝》主题曲《spongebob squarepants》,在空旷的古代山野里回荡,显得分外违和和搞笑。 李妮妮一脸“??”的表情看着达玛太子的后背,心态有些崩,难以相信神明的爱好居然真的是《海绵宝宝》。 山体再次从中间裂开,露出了其中iphone同款蓝宝石retina屏。 李妮妮终于有机会把困扰自己好几年的问题问出口。 “这个retina屏锁到底是怎么保持电量的?” 之前达玛岛上,她在草丛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哪里有电源插座。 第340节 达玛太子回头看了她一眼,李妮妮确信自己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种宛若看智障的诧异。 “是‘太阳能’和‘时间能’。”他在闪烁的蓝光里说,又把李妮妮推到了屏幕前。 虹膜扫描仪慢慢扫描过她的眼睛虹膜,李妮妮肩膀被达玛太子固定着。 蓝光在夜色中有些刺眼,等到这阵光线消失了之后,达玛太子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李妮妮觉得这个举动非常多此一举。 她忍不住道:“这里为什么只有我的指纹和虹膜能打开?连你的指纹都不能打开吗?” “我也不能打开。” 神明捂着她的眼睛,让她重新适应了黑暗后才松开,温和地说:“你以前说过,想试试山顶洞人的生活,我就让人挖空了这座山的山腹,打通了山顶,给你建了一个小房子,算是你的私产,当然只有你一个人能打开。” 李妮妮:“……” 让人,挖空了山腹,打通了山顶,给你建了一个,小房子。 挖空山腹,这是公元前后的古代能做出的事情吗?第一次工业革命后都不一定能做到吧。 一阵黑白电视机般的雪花点杂音后,一扇宏伟的大门,在涤荡的烟尘里,在他们面前显现出来。 门有十米多高,门边还陈列着二十根巨柱,根根可媲美罗马万神殿。 李妮妮看着面前宛若克里姆林宫一样宏伟的建筑,心里被“小房子”三个字无限刷屏。 她不用去算这间“小房子”的造价,已经能想象到,当神明发出这个挖山建宫的指令后,工匠们是如何愁秃了头,民间又是如何民怨沸腾,把达玛王后视作妖姬,并在史书中大肆跶罚她这个蛊惑神心、祸国殃民的女子。 达玛太子指尖碰了一下她的腰,似乎是习惯性想从身后揽住她,但最后只是垂下手,走到她身侧,打开扇子赶走了一只飞过来的萤火虫。 李妮妮甚至没注意到,他那个做到一半的拥抱动作。 “之前建好后,你没来得及看,现在看见了,还算喜欢吗?” 达玛太子站在她身侧,笑吟吟地说。 李妮妮礼貌地忍住了询问他是否也是《海绵宝宝》同好的冲动,毕竟这种喜好多少有点抹黑神明的牌面。 但有一件事,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 “你可能误会了。”李妮妮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我说想‘想试试山顶洞人的生活’不假,但‘山顶洞人’是一种人种,是住在北京市龙骨山的晚期智人,而不是‘住在山顶大洞里的人’。” 更不是,“在山顶开了一个大洞”的人,傻儿子。 作者有话说: 200章了!真让人害怕,感谢一路陪到现在的大家,有这个耐心和毅力,你们都会成大事的 第201章 救世主201 “我现在知道了。” 达玛太子推开门, 背对着她,墨发长长地垂到腰下。 “那时刚订婚,我还没有达到现在的力量, 虽知时间可以跨越,山海可以填移, 却无法凭自身之力做到,自然不会知道后世发现的历史……你当时也很忙, 我也不好一直追问你。” 李妮妮若有所思。 所以神明的力量, 并不是全部与生俱来,其中一部分,也是要靠后天得到? 而且达玛太子刚才直接说了“订婚”。她和达玛王后明明是一个人, 他以前却仗着她没有记忆, 非要一个算作前任, 一个算作现任, 还要时不时地在她面前描述他和达玛王后的美好过往, 好像看她吃醋是一种乐趣。 而此刻……李妮妮恍然想到, 这好像是达玛太子第一次开诚布公地默认,她就是达玛王后。 李妮妮跟在达玛太子身后, 见他一撩长袖,点亮满室灯火, 高阔大厅里的灯盏,向上鳞次栉比地铺开,像是迎接久别的归人。 这灯的排布,真的像极了霍格沃茨餐厅。 李妮妮一想起餐厅就有点饿, 从衣兜里掏出一只用油纸包好地鸡小腿, 啃了起来。 达玛太子听见她的咀嚼声, 回头就看到她一手油光, 顿时失笑:“晚上不是还吃了半只鸡,怎么饿成这样?” 李妮妮面无表情地啃鸡腿,没有回答,而是说:“你什么时候给我的朋友普沙密多罗·巽伽带个口信?他见不到我会担心的。” “朋友?”达玛太子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似笑而非:“为你抛弃王位,摒弃一切,断手断脚,翻山遍野也要爬回到你身边……就只是朋友?” 要不是达玛太子连着四个形容词,李妮妮还不知道普沙密多罗·巽伽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心中顿时多了几分怜爱。 她正好想试探达玛太子带她来这里的动机。 “这话说的,我就是有这个人格魅力,他们就是愿意为我要死要活,付出一切……我能怎么办呢?” 达玛太子神情莫测地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拢。 李妮妮心里咯噔一下,感到有些不妙,在达玛太子的目光下,自然地扬起手,打了个哈欠,装作困倦的样子去推房间门。 “我累了,晚上我住在哪里?” 达玛太子依然看着她,站得比她高几个台阶,双手垂在身侧。 等到李妮妮重新又问了一遍,他才轻笑一声:“你是不是弄错了一件事?” 方才和缓的气氛又消失了。 达玛太子笑的时候,千树万树梨花开,不笑的时候,就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神明,站在辉煌的灯幕下,不紧不慢地说: “你欠我六吨黄金,难道是来享福的吗?房间没有,睡马厩吧,明天早上五点起床做早餐,晚一分钟,加一分利息。” …… 李妮妮被达玛太子带进豪宅的第一个晚上,去马厩里将就了一夜。 这个展开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本来还想偷偷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但等她拿着铺盖走出来时,却发现客厅里的沙发消失了。 李妮妮:“……”太狠了。 马厩很新,似乎从未被人使用过,地上铺着洁净的干草。李妮妮把铺盖展开来躺下,看着满天的星星,忽然想到耶稣出生的那一夜,被法老追杀的犹太救世主,好像也是藏身马厩。 耶稣出生是几月? 达玛太子怎么可能在乎几吨黄金,他到底想做什么? 《圣经》里没有明确写过耶稣出生的时间,但是就当时星星位置和环境描写,很有可能也是三月——总之不可能是后世12月25日圣诞节,耶稣诞生时,牧羊人在田野牧羊,冬天怎么牧羊呢? 可如果不是为了还债,达玛太子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座宅邸里来? 李妮妮思绪漫游一般换来换去。 她满鼻清新的干草味,在这样的夜色里,心绪反倒显得无比宁静。 达玛太子想做什么,干她什么事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 她睡过去之前,又模模糊糊地记起,她问普沙密多罗·巽伽的问题。 ——“如果一个人变成了瓢虫,他之后思考的方式,究竟是以瓢虫的方式,还是以人的方式?” 其实这个问题还有一个升级版本。 ——“如果将一个高维度文明生物的大脑,拷贝进低纬度文明生物的大脑里,那他之后思考的方式,究竟是以高维度的方式,还是以低维度的方式呢?” 第二天清晨,李妮妮果然按时醒来,但并没有听话地去做早饭,而是先去山下居民那儿吃了早饭。 山下那些居民起床更早,他们在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就开始劳作了。李妮妮弄了一点牛奶和水果,便一路爬上山顶,惬意地坐在桌前,等达玛太子出现。 饭厅很漂亮,四面垂落着镂空的窗幔,只有窗外凸起的岩壁,会让人记起这里是幽深的山腹。 达玛太子五点准时到达了餐桌边。 他从旋转楼梯走下来,看着李妮妮悠闲自得的样子,似笑非笑道:“我让你给我做饭抵债,你就是这么偷懒的?” “你这话有意义吗?”李妮妮喝空杯子里的牛奶:“搞清楚,我欠你的是六吨黄金,是三四十个亿,不是三四百块钱,你要让我做饭抵债,我要做到什么时候?” “那就是我的事了。”达玛太子在李妮妮对面坐下,唇角隐隐翘起,却并不高兴:“毕竟我还没有被你的人格魅力所惑,暂时不愿意为你要死要活、付出一切。你既然欠了我的钱,那还钱的方式,难道不应当我说了算?” “……的确是你说了算,但我们不要再进行这种小学生的对话了。”李妮妮把杯子搁在桌上:“我可以为你做一件事抵债,任何事都可以,但你只有一次提要求的机会。” “滴答”一声,岩洞里一滴水落在屋顶。 李妮妮有些紧张。 她昨天试探达玛太子的结果有点不妙,她怕达玛太子又提出结婚的要求。 但是达玛太子却说:“我想要的东西,已经告诉你了。” 他抬起扇子似的眼睫,眼底毫无笑意,眸色幽寒流深,墨发逶迤地面。 “我想要吃到一顿你给我做的饭,就现在,立刻,马上。” 李妮妮发现自己现在,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达玛太子了。 原本她以为达玛太子卖身那回,就是因为她真的把他惹火,他才以卖身这个借口,既能和她一刀两断,也能同时羞辱她的人格。 后来他表现得风淡云轻,没有一点藕断丝连的意思,断了就断了,干干净净的,让她觉得舒服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但现在,三十四亿的欠款落在他手里,他是债权人,她是债务人,李妮妮设想过达玛太子会和她提的一系列要求,甚至——虽然有点不要脸,但她的确做好了达玛太子再次向她求婚的准备。 只是最后没想到,达玛太子只要了一顿饭。 李妮妮这次无法拒绝,只好再次跑了一圈山下,重新找来了食材,此刻正拿着锅铲,往锅里打一只鸡蛋。 打完以后,她觉得一只鸡蛋好像不足以撑起三十四亿的价格,于是又哐哐地往锅里打了二三四五六个鸡蛋。 就在她预备打第七个鸡蛋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达玛太子警告的声音:“西伽蜜多。” “……”李妮妮遗憾地把第七只鸡蛋收了回去。 印度也有稻米,她大火翻炒出了一份蛋炒饭,还放了一点自制番茄酱,自觉味道还可以,至少在她的认知里,不可能有小孩能拒绝放了番茄酱的炒饭。 李妮妮把火红的蛋炒饭摆在了达玛太子面前。 炒饭里一半是番茄,一半是鸡蛋,米饭反而寥寥无几。达玛太子看了一眼,竟然也没有毒舌品评什么,只是拿起勺子,慢慢吃了一口。 风华绝代的美人,和蛋炒饭,怎么看怎么不像样。 李妮妮难得有点紧张:“味道怎么样?” 达玛太子用餐布擦了擦嘴:“比我想象得好一点……这个红色的是什么?” 李妮妮:“是番茄酱。” 达玛太子喃喃道:“原来是番茄酱啊。” 第341节 李妮妮觉得他这个神情,像是陷入回忆,忍不住问道:“我做达玛王后的那段时间,也给你做过饭吗?”应该是做过的吧,不然达玛太子怎么会记得番茄酱? 达玛太子:“没有。” 李妮妮顿时不说话了。 她是会煮饭的,虽然不常做,但武太郎苏尔姬妲褚西岭都吃过她煮的东西。 可她的前未婚夫达玛太子却从来没吃过,反而是他天天给她煮吃的。 这就很尴尬。 李妮妮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品尝完一整份炒饭,心想,这可能是达玛太子完美的一生中,吃过的最低劣的食物。 明明自己拥有那样高超的厨艺,他怎么能吃得下去呢? 达玛太子吃完后,放下餐具,又拿出印花餐布印了印唇。 李妮妮自觉收拾了盘子,双手握着系来做围裙的衬布边角:“饭我做完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可以。”达玛太子直截了当道:“这顿饭后,你欠我的一切都算还清。下山的路有点远,马厩里有一匹小马驹,你可以骑走。” 李妮妮愣了一下。 他如果说“不能走”,或者找其它理由扣住她,她反而会不假思索地离开。 但现在,他表现出这么利落的样子,李妮妮又觉得有点奇异,那种“我果然被甩了”的感觉再次油然而生。 倒不是拿不起放不下,就是觉得……还挺新奇。 她猜测她失忆以前,可能也没怎么被人甩过,大多都是别人追她,以至于她已经在习惯上被宠坏了,不是很习惯现在无法占据主动地位的局面。 但这样也挺好,凡事总有第一次,被甩和被嫌弃也是一样,总要经历一下才有意思。 李妮妮笑了一下,直起身:“那再见啦。” 达玛太子朝她弯了弯眼眸:“嗯。” “这次离开以后,我们还会见面吗?” “永远不会再见面了。”达玛太子温声说:“我很快就要离开达摩末罗。” ……也是,如果她下一个计划顺利,李妮妮觉得自己可能也快离开达摩末罗了。 以后他们之间相隔好几个时空壁垒,那还真是山水迢迢,永远不可能再见面了。 李妮妮点点头,在这一刻,彻底放弃了达玛太子这条线。 她虽无道德,但守规矩。 正如她发动战争,就必须用良性的改革,来弥补她造成的损失和伤亡。也正如她不理解死亡,却会尽力在达玛岛上救死扶伤。 一个曾经被她杀了一次,还不计前嫌追寻回来,每天等她回家,给她煮饭温粥的男人,她实在无法利用到底。 那也太卑劣了。 李妮妮不再多想,站在门口,笑着和达玛太子洒脱地挥挥手,第一次对他这样诚心实意地说: “既然后会无期,就祝你今后天高海阔,所愿皆成,永得你爱。” 作者有话说: 本来不是这个剧情,但是歌单忽然放到《后会无期》 第202章 救世主202 李妮妮离开以后, 达玛太子好一会儿没说话,他站起来走到料理台前,拿了两个番茄过水、撕皮、切开, 按照李妮妮方才的步骤,重新炒了一盘番茄酱蛋炒饭。 然后他坐在餐桌前, 慢慢把那份炒饭吃完。 橘猫不知从哪里跳出来,跃上餐桌, 乖巧地蹲在达玛太子手边。 “你看, 她还是在骗我。” 半明半昧的光影里,达玛太子用勺子刮掉盘子里残余的汤汁,红色的汁水染红了他的手指。 “她曾说, 只要我不嫉, 不妒, 不偏执, 不杀人, 她就会爱我。” 猫不明所以地“喵”了一声。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笼着光晕, 放下勺子,摸了摸猫:“可你看, 就算我把这些都做到,一旦我松开手, 她还是头也不回,说走就走。” “一切都是我贪婪,一切都是我强求。” “我不仅想囚禁神明,我竟还想要神明爱我……明明只要做到前一步就可以了, 我却偏偏痴心妄想。” 达玛太子捂住脸, 吃吃地笑起来, 灯盏晃动里, 猫不安地“嗷”了一声。 “是何等痴心妄想啊……” 李妮妮下山以后,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真傻,她真傻,爱因斯坦-罗森桥是开玩笑的吗? 早上她去借牛奶和番茄的时候,村民们用的是当地方言,古印度和中国南方很像,地方方言有上千种,隔个村子语言就不通了,李妮妮听不懂,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现在,她看着完全陌生的市集、人头涌动的街道,还有街边挂着整只羊头贩卖的商铺,一问,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达摩末罗境内,而在莫卧儿帝国。 也就是几千年后的巴基斯坦。 巴、基、斯、坦。 巴基斯坦和印度交界的□□堡都快到克什米尔边境了!克什米尔那都到青藏高原西部了! 李妮妮脸上面无表情,内心疯狂吐槽。 这会儿也管不了丢人不丢人了,立刻转身往山上走。 而等她气喘吁吁地爬回山顶,却发现山谷再一次闭合,隐藏的门前绿草如茵,苔藓蔓延,丝毫没有有人来过的痕迹。 李妮妮敲门无果,又在山洞门口四处搜寻蓝宝石retina指纹锁,也一无所获。 她不相信一幢克里姆林宫一样宏伟的建筑,真能消失得无隐无踪,并严谨地怀疑这只是一种障眼法,就像是隐形飞机,用光反射原理骗过了她的眼睛。 可等她地毯式将整个山头饶了一遍,从清晨寻找到午后,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座神明为她建造的克里姆林宫,真的消失了。 就好像神明离开之后,祂在尘世间留下的一切痕迹,也便随之烟消云散。 神明真的……离开了吗? 李妮妮站在山前,风吹过,满山比人还高的茅草起伏簌簌作响。 她沉默了片刻,转身下山。 还回达摩末罗吗? 回去已经没有意义。 普沙密多罗·巽伽还在等你,他找不到你,会一直等下去吗? 人不该把生存的意义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跟不上彼此脚步的人,便不能与之同行。 那武太郎呢?苏尔姬妲呢? 你的朋友,你的王朝,你做出的一切努力……就都不要了吗? 李妮妮的脚步顿住。 但也只是顿住了一秒,她便挥落了犹豫,继续往前。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真相——她曾经信任过武太郎,他也是她唯一的朋友。她曾将所有秘密交付给他,他或许也曾在漫长的时光里找寻她,等待她,甚至不停地变成动物。 李妮妮不知道这是通过什么技术做到的,但他显然已经违背了承诺——这也没什么可指摘,只是与你走上了岔路的朋友,就不要再回头看。 李妮妮走到了山脚,在街头随便买了一块灰扑扑的头巾包住半张脸,便融入了涌动的人流中。 她背影瘦小,走在人群里,就像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过客。 没有人知道她曾建立一个王朝,这个王朝又随之覆灭。也没有人知道她曾经被神明眷顾,又试图推翻神明。 过去如烟尘,挥散就好。 这一刻,一切发生过的,和未曾发生的,得到的,失去的……都从她身上彻底割裂。 她会去找寻新的道路去证明真相,哪怕走到宇宙尽头。 但是她不必回头。 另一头。 被重新封住的山腹宫殿里,一片烛火幢幢,达玛太子坐在棋盘前,猫安静地蹲在他脚边。 四面垂落的宽大布帛一瞬扬起,他手中一颗“车”惊雷般落下。 没有风吹过。 “砰!” 门外,年轻男子额间爆出一朵红色血花,向后倒在地上。 铍合金和铝合金打造的白色舱门,已经被外头的人用激光切割机切割成几块,马上就要被突破。 大小姐坐在掩体后,一面飞快拷贝电脑里和“李妮妮”有关的材料,一面头也不回地“砰砰”几-枪,打死了几个试图突破掩体攻击他的雇佣兵。 电脑数据传输的进度条还剩7%。 这个研究所不知道是什么来头,雇的根本不是雇佣兵,而是一群疯子,不要命的那种。 一波又一波的人层出不穷地涌上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打出了多少排子-弹。沉重的舱门终于“哗啦”一声被他们推开,上百个雇佣兵涌进长廊,几十杆机关-枪对准了中央的大小姐。 下一秒,枪-声骤起。 桌面纸张和器械四散飞射,大小姐拎起一把椅子挡住一轮攻击,不过三秒钛合金椅子就被射成了筛子。 他拿过电脑,整个人在地上一滚,手中重型机-枪朝外砰砰扫-射,弹无虚发,血和脑浆溅在白色的墙壁上。 电脑数据传输的进度条还剩3%。 倒计时五秒。 大小姐单手扭断一个白人大汉的脖子,将他掩在身前,动作凌厉,心中却陡然升起了一种,被彻底抛弃的错觉。 无边的恐慌感毫无预兆地蔓延上来,连他也无法心如止水,好像有什么人,什么事,正走向与他预设中截然不同的方向。 第342节 但晃神只是一瞬,两秒后,大汉已经被枪打成两截,无法再做掩体。他将尸体一扔,枪林弹雨中,孤身一人带着电脑,毫不犹豫地从八十楼的窗口跃下。 五。 窗下枪-声霎时大作。 四。 他单手抓住七十八楼窗前不足一厘米的凸起,手臂青筋暴起,翻身入窗。 三。 枪-弹马上用尽,这是一条白色长廊,两边长廊两侧遍布着太空舱一样的舱门,每个舱门口都挂着金色的铭牌。 二。 身后密集的脚步声逐渐逼近,王蔺穿过一条纯白长廊,又走过了一架吊桥。 前面是一扇窗。 他几步跨到窗前,正想越入,瞳孔却猛然缩小。 他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画面—— 和方才充满现代科技感的吊桥格格不入的社畜格子间,破破烂烂的打印室,喝到一半的咖啡,桌上凌乱摊开的文件,文件边一排带刺的仙人掌。 以及仙人掌后,坐着的褚西岭。 ? ?? 一!! “哗啦”一声,王蔺一脚踢开窗玻璃,同时拔-出电脑上的传输器,翻身一跃而下。 今天是溯源部首席今年熬夜的第365个晚上。 褚西岭身居高位,虽然对金钱没什么偏好,但十几年出生入死,工资卡里八-九个零还是有的。 奈何科学研究如同无底黑洞。他这一次为了拜托研究所研究从邱明丽脑子里摘出的sim卡,已经倾家荡产。 激情消费的后果,就是他甚至连下榻的房子都卖掉,堂堂溯源部首席,只能化身freegan,每天带着睡袋睡公司休息室。 他索性又延长了工作时间。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溯源部除了保安、军犬、机器人守卫和他,没有活物。 褚西岭军绿色衬衫外披着一件制服,笔直的长裤掩不住修长有力的双腿,正叼着一根烟,站在办公桌前查看最新提交上来的研究报告。 桌上咖啡凉了,褚西岭随手将剩余咖啡泼进仙人掌花盆,转身去茶水间。 就在他转身的这一刻。 桌上的文件像受到了某种特殊的吸力,猛然向上飞起,无数纸张悬浮在半空,空间怪异地动荡,像是水波被扭曲,又像老旧电视机抽帧出黑白花纹,二维平面瞬间化作三维—— 一个人影“哐当”一声砸在办公桌上。 仙人掌正好被砸中,泥土和陶瓷碎片撒了一地。 王蔺在陌生的办公室中抬起头,唇角一丝血迹流下。 下一秒,他们两人身体都比脑子更快,“咔嚓”上膛-声几乎同时响起,走廊里巡逻的安保机器人还没反应过来,两杆黑洞洞的枪-口已经互相瞄准。 褚西岭站在桌下,神情淡漠警惕。 王蔺半蹲在桌上,眉目艳丽凌厉。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办公室里养什么仙人掌!” 同一时刻。 封闭的内室里气流涌动,宽大垂落的帐幔,掩映着幽深的烛火。 四面寂静到不可思议,达玛太子面前的棋盘已经下到尾声。 他长长的睫毛在晃动的烛光中,纹丝不动,宛若入定,白皙修长的手指却夹住“将”,将它落在了“帅”前。 象棋里,王不能见王。 王见王叫“对面笑”,谁走即死。 “那个声音”缩在一边,看着达玛太子将“帅”落下,又拿起“将”,将“帅”啪一声扫落在地。 作者有话说: 练笔文每日垂死挣扎: 这一章的节奏感,有没有比上一章好一点点? 第203章 救世主203 棋子落地刹那。 狭窄逼仄的格子间里, 大小姐枪口稳稳上移,对准了褚西岭的眉心。 “把枪放下。” “想都别想。” 走廊上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那是安保机器人, 它们按法律无法持有枪-支,但可以在顷刻间锁定未登记虹膜, 通过高分子激光破坏脑干生命中枢。 房间里能称之为“人”的,依然只有他们两个人。 气氛紧绷, 一触即发。 两秒后, 大小姐慢慢放下-枪,举起双手。 褚西岭目光沉冷,握-枪的手随之慢慢下移。 下一刹, 刚刚有所缓和的局势瞬间撕裂, 大小姐一把抄起桌上的枪-支, “砰”一声射-向褚西岭, 击碎了褚西岭身后的玻璃。褚西岭反手卡住他的手臂, 向后一扭。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后, 大小姐长腿一脚将褚西岭踹开,整个人向窗户扑去。 “没用的。” 褚西岭揉了揉手腕, 不愠不怒,只在他身后平静地说:“你在闯进来的一瞬间, 虹膜已经被溯源部标记,只要你离开这栋楼哪怕一厘米,上千架土鼠就会日夜不停地追杀你,除非你永不睁眼, 否则你将永无宁日。” 大小姐长腿架在窗上, 朝下忘了一眼。 下方是上海最老的老城区夜景, 不同于浦东浦西靠近江边寸土寸金的高楼玉宇, 而是一条狭窄小巷,里面挤挤挨挨地藏着二十多间单间15平米,均价12万一平的老破小学区房。 而那些老破小的房顶上,每一个都亮着几点暗光,那是瞄准仪反射的光线。 王蔺嗤笑一声,随手将枪扔到窗外,转过身。 “我找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正好和那个狠心抛弃你的前情人李妮妮有关,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做个交易。” “那巧了。”褚西岭单手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烟,垂着眼眸,慢条斯理地说: “我也找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恰好,也和那个你追不上的前暗恋对象李妮妮有关,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苏尔姬妲连着两天都没有找到李妮妮,心里逐渐有些不安。 她在武太郎家门口踱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忍着刚被骂过的羞耻感,敲响了武太郎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请问你哪位?” 苏尔姬妲愣住:“你是?” “我啊。”小姑娘眉目天真,有一种童稚的憨态:“我是武太郎大人新收的水妻。” 水妻?短短两天没见,武太郎居然—— 苏尔姬妲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她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愤怒,有些心酸,有些委屈,好像有什么东西捆绑住了她的胃,整个心都纠在了一起。 她扒拉开冲上来朝她摇尾巴的柴犬,一路气势汹汹地走到武太郎房间门口。 武太郎脸上盖着一本书,正整个人倒在躺椅,像一条煮熟的咸鱼。 苏尔姬妲冲上来就拎起他的衣领:“这你家是缺水喝吗?非要和那些落后的达摩末罗人一样,娶一个未成年水妻来陪你上床?你这样让妮妮姐怎么看你?” 武太郎遮在脸上的书滑落在地上。 他向苏尔姬妲身后看了一眼,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他眼神晦暗下来,拂开苏尔姬妲的手,重新把书盖在了自己脸上,声线如常。 “关你什么事。” “你……你不是喜欢妮妮姐吗?你背着妮妮姐娶了老婆!你……你就不怕妮妮姐生气吗?!” “我巴不得她生气,她要是会生气就好了。”武太郎低声说。 “你说什么?” “我说,她要是不喜欢,就让她自己来和我说,而不是有意见也不开口,有怀疑也不来问,不开心就玩消失,天天让人猜她的心思。”还要天天祈祷自己能猜中,因为等你哪天猜不透了,就是她不要你的时候了。 武太郎在躺椅上翻了个身,语气冰冷:“至于你,我做什么都和你没有关系,不介意的话,滚开前把门带上。” 这个“滚”字实在用得太重。 苏尔姬妲愣在原地。 她看着武太郎的背影,只觉得无比陌生。 她知道武太郎在李妮妮面前,和不在李妮妮面前,性格会有细微差异。 但她仍然从未直面过他这样戾气满身的一面。 他一点都不甜了,也一点都不奶了。 原本对着李妮妮时,那双仿佛落满星光的双眼,此刻满是辛辣的讽刺……他已经一点都不像,那个天天被她蹭饭蹭瓜子蹭西瓜都不会生气的武太郎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喃喃地说:“你以前很乖很礼貌,从来不会对人说‘滚’这种词……” 乖? 武太郎从躺椅上直起身,神情古怪地望着苏尔姬妲。 他手扶着额角,一双眼从上到下扫视了苏尔姬妲一遍。 第343节 “喂,这位大姐。”好一会儿,他才面无表情地说:“你这样说话,会让我分不清你到底是喜欢李妮妮,还是喜欢我啊。” 苏尔姬妲脸色一下涨红,后退了一步。 “如果你喜欢的是我的话,那就太恶心了。” 武太郎手肘撑在扶手上,有些厌烦地将黑发撸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漆黑的眼仿佛被雨淋过,又冷又湿。 “乖,那是属于姐姐的……我的一切,都是属于姐姐的。”他喃喃地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让我对你乖。” 李妮妮走在陌生的巴基斯坦街头,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宽大袍子光着脚丫的男人,和围着长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人。 她后知后觉地后悔起来。 达玛太子的retina显示屏是通电的! 电流可以召唤海森堡系统! 这么天赐的机会,她昨天竟然忘了!忘了!! 艹。 此刻她身无分文,唯一值钱的就是身上的纱丽,还是达玛太子昨晚扔给她换洗的,每一根丝线上都搀杂着金丝。 这年头的市集上,还没有出现平民成衣铺,裁缝都是自己挑着十几斤的缝纫机,挨家挨户询问是否要做衣服,更没有什么旧衣买卖的场所。 李妮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过于华丽的穿着,走到一旁的乞丐身边,指了指他用来乞讨的破碗。 “我和你换件衣服。” 乞丐:“?” “你碗里的所有钱归我。” 乞丐:“!” 五分钟后,李妮妮从小巷子里出来,身上已经换上了破烂的黑色长袍。 她用一个铜板买了十几张卷饼,背在身上,拦住了一辆路过的骡子,问:“你们往哪里去?” 车夫用口音极重的达罗毗荼语说:“马德拉斯。” 李妮妮心想,马德拉斯又是一个什么鬼地方,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车夫前进的方向应该是东边。 没错,她要往东走,去找这个时空壁垒下的中国。 鉴于她的前前前男友,是溯源部首席,再加上武太郎也曾经侧面隐晦提及,李妮妮多少也听说了一些溯源部无伤大雅的秘辛。 溯源部,不是号称自己是2150年的□□,虽然近代才显露人前,但其实有很长时间历史吗? 既然敢叫“溯源部”——追溯宇宙源头,就说明,这个组织或许很早就发现了关于“高维度文明”的端倪。 李妮妮打算去找古代的溯源部。 她交付了身上全部的铜板和一半卷饼作为车费,躺在骡车后的稻草上,望着湛蓝如水的天空,往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马德拉斯而去。 或许是阳光太好,她闭着眼,竟然就这样睡过去了。 睡梦里,好像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大脑里问她。 你真的就这么走了吗? 不然呢。 达摩末罗还有人在等你,坐在那间小屋里,耗尽一生地等你。 所以呢。 那耶哈拉施特拉比耶呢,你也不要他了吗?他追逐了你很久很久,为了你,他抛弃了父母、亲族,放弃了一切。 现在他只是小小地闹一下情绪,你就舍弃他了吗? 李妮妮迷迷糊糊地想,耶哈拉施特拉比耶又是谁,这个名字可真长,小学罚抄名字的时候应该很可怜吧。考试也很惨,人家都做到第五题了,这孩子还在写名字。唉,太惨了。唉。 我知道了。 那个声音最后说。 你知道什么了?李妮妮想。 可她睡了一夜马厩,爬了三遍高山,此刻实在太困了,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这个小镇应该刚刚下过雨,此刻头顶没有一丝云,地面潮湿清净,不远处有一只土狗,间或嗷呜两声。 李妮妮在骡车上翻了个身,慢慢睡着了。 同一时刻,达摩末罗。 苏尔姬妲浑浑噩噩地走出武太郎的小菜园。 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沉重地合上。阳光灿烂得不可思议,热度附着在她的眼皮上,好像把她的眼睛也烫伤了。 怎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李妮妮只是不见了两天,一切都好像不一样了呢? 她举起手臂,挡在眼前,大概是刚刚用眼睛看过太阳,现在看一切,都有种蓝色的阴影在里面。 一大堆逃荒的灾民,挤挤挨挨地,从她身边蹒跚经过。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到脑海中一阵撕裂般的刺痛。 一个自从玛蒂尔达王子和她父亲克里希那死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声音,在她大脑里重新响起。 【海森堡系统更新确认……系统更新19%……系统更新73%……系统更新结束。】 【欢迎来到海森堡游戏世界。】 那个声音说。 【支线一触发开启,请玩家接收新的任务指令。】 那个声音说。 【诛杀耶哈拉施特拉比耶。】 【诛杀对象目前身份:王瑟。】 【任务完成,玩家可得到奖励:大白兔奶糖两颗。】 【任务失败,玩家将替代任务目标,被彻底诛杀。】 作者有话说: 练笔文日行一问:靓女们有没有觉得我们昨天和今天这两章,写得比之前那几章要好一点?或者差一点? 第204章 救世主204 苏尔姬妲愣愣地站在原地, 以为自己幻听了。 脑海中的声音依然冰冷而机械,像是生锈的齿轮咔咔转动,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海森堡?它已经在她脑海里消失了许久, 她还以为已经摆脱它了,没想到此刻又再度出现。 【请任务执行者尽快执行任务。】 那个声音说。 【任务执行期限:72小时。】 “王瑟是谁?” 【武太郎。】 苏尔姬妲脸色骤然煞白。 混乱的人流中, 她握着自己前襟上的衣服,慢慢蹲下来, 脑海中情绪激烈震荡。 “骗人的吧……”她喃喃地说:“我不能杀武太郎……你怎么能让我杀武太郎呢?我们是朋友啊, 他又没做错什么……” 【任务执行者没有朋友,你也曾下手诛杀你母亲和父亲。】海森堡的电子音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你没有拒绝的机会,规定时间内未完成任务, 你将被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杀, 并失去你的大白兔奶糖。】 “……我可去你的大白兔奶糖!” 苏尔姬妲忽然激动起来, 捡起地上一个石块, 砸向前方无人的空地。一旁经过的难民向她投来怪异的视线, 纷纷躲避。 “你让我接近摄政王子, 我接近了,你让我杀死克里希那, 我虽然没有成功,但是规定时间内, 那个恶心的男人被别人杀死了,我也算成功了。” “这两个人都死有余辜,但是武太郎……他只是一个商人,他从未害人, 他做错了什么?” 【任务执行者的唯一存在意义, 是执行任务, 不是问为什么。】海森堡再次重复提醒道:【不执行任务的任务执行者, 将被彻底诛杀。】 “要是我就是不想执行呢?”苏尔姬妲抬起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是克里希那家族的长女,我不和一台机器对话,叫你身后的主人出来!” 片刻的停顿。 【你,没有过问主人的资格。】 海森堡一字一顿地,冰冷地说。 它话音刚落,苏尔姬妲觉得心脏猛然一跳,好像有一只巨掌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她的胸腔,要将她的每一块心肌都打碎,疼得无穷无尽。 不想杀武太郎……不想武太郎死…… 和武太郎一起吃西瓜,一起探讨哈利-波特的场景,从她眼前飞快掠过,苏尔姬妲疼得眼泪掉下来,眼前又出现那个大男孩澄澈的狗狗眼,干净得藏不下一点无垢。 他是她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朋友啊…… 苏尔姬妲趴在地上,痛苦地蜷曲,身边的难民像避开瘟疫一样,冷漠地绕开了她。 八千米高空之上,那双巨大的眼睛,再度俯视下来。 【任务执行者拒绝任务,任务自动开启,执行期限缩短为4时。】 【倒计时,现在开始。】 李妮妮在骡车上昏天暗地地睡了一觉,梦中总觉得自己坐在船上,身边不停地在摇晃,还有什么东西在她腿上乱动,硬生生把她从梦里叫了起来。 一睁眼,就对上了两双贴得极近的、黑棕色的眼睛。 !!! 身边热烘烘的男人的气息传来,李妮妮一下屏住呼吸,这才发现天色已黑,此刻车上坐的也不再是她一个人,而是四个人。 除了她,车上还有一个年轻男人,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看上去瘦弱得不满十岁的女孩。 第344节 两个男人仅在身上围了一截白布,露出长满胸毛的胸膛,正紧紧靠在李妮妮身边,一个人的手还放在她腿上。 女孩脸上带着伤口,下半-身穿着巴基斯坦的传统服饰克米兹,款式类似于中国大妈的广场舞长裤,已经被人撕开,露出一截大腿,血迹顺着她鲜嫩的肉-体,滴滴答答流在她身下的稻草上。 中年男人见李妮妮醒了,便笑起来,用李妮妮听不懂的语言,和身边的年轻男人说了一句话。 他说话时一直盯着李妮妮,像是发-情的公猪盯着母猪。 李妮妮慢慢伸出手,摸出鞋子里的一把匕首。 她看向车夫:“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车夫没有说话。 拉车的骡子不堪重负,不停地喘着粗气。 身上两个男人离得太近,李妮妮没法起身,只能继续维持仰面躺倒的姿势。 这里四面寂静无人,两边是无边无际的甘蔗田,月光下,只有一辆车,行驶在无边的旷野里。 李妮妮想起了电影《红高粱》。 回门的新娘路过了高粱地,被男人撸去,幕天席地地强-奸——而这居然是她人生中发生过的最好的事情。这一幕被拍得浪漫无比,强-奸她的男人救赎了她,最后她也爱上了这个男人,和他生活在一起。 印度强-奸文化。 还是幼女。 李妮妮笑了一下。 男人们被她的笑容惊艳。中年人朝她压下来,伏在她身上喘着粗气,一边的年轻男人将手伸进她的衣襟,胡乱摸了起来。 下一秒,中年人喘息声骤然静止,李妮妮一刀挖出了他的眼球,中年男人惨叫一声,胡乱挥舞着双手,睁着一只空荡荡的眼睛,向后倒去。 从他眼眶里射-出的鲜血喷在李妮妮脸上,濡湿了她的睫毛。李妮妮转过半边被鲜血浸湿的脸,旁边等待轮到自己的年轻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噗嗤”一声,李妮妮一只手伸进了他的腹部,粗暴地拽出了一截肠子出来。 那肠子气味很重,年轻男人茫然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破开的肚腹。 他伸手慢慢地摸了摸,似是不敢置信。下一秒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手脚瘫软慌不择路地向后爬去。 月光下,李妮妮舔了舔唇角的血,毫无停歇地拽过他的头发,手臂锁住他的喉咙,将他的头抱在怀里,手下用力,一刀切下了他脸上的一块肉。 年轻男人拼命挣扎,因为疼痛剧烈抽搐,却因为氧气的消散使不上力气。 李妮妮活生生割下了他的耳朵,又去肢解他的手臂,下一瞬脑子却“砰”一声剧痛,她懵了一下,回过头,看见被她挖了一只眼的中年人,正拎着一把斧头,恐惧地看着她。 李妮妮松开了手里已经瘫软成肉泥的年轻男人,站起来,拎着一根手臂,摇摇晃晃地朝中年人走过去。 骡子被血腥味刺激,车一下歪歪扭扭,前面的车夫死命勒都勒不住骡子,转头就看到李妮妮整个头颅凹进去了一半,却还在往前走。 “啊啊啊啊啊啊——” 一股尿骚味蔓延上来,他□□立刻湿透,眼泪鼻涕糊在脸上,就想往车下跳,脚却在挣扎间被缰绳缠住。 怎么会有人脑子被打掉了一半还能活着。 这还是人吗。 中年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面,他捂着一只眼,不停地后退,不停地后退,边退边求饶,直到退到了车边上……李妮妮将手上那只手臂向前一送,他凄厉的叫声顿时像被扎破了的气球一样,偃旗息鼓。 男人“砰”一声落到了地上,被卷进车轮底下,李妮妮听见骨骼绞碎的声音。 李妮妮坐在车上,有些怔然地碰了一下自己脑袋上的伤口。 她果然……不会死啊。 年轻男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浓稠的血汹涌地渗进他身下的稻草,他知觉已经消失,只有手臂上的肌肉还在抽搐,维持着最后的生命特征。 李妮妮转身走回车夫身边,将刀架在他的喉咙上。 车夫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崩溃的声音,像是被命运扼住咽喉的鸡。 李妮妮轻喘了一下,缓解了一下头上的疼痛,又问了一遍:“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车夫立刻大声说:“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我反抗不了他们,他们拿着刀,上午的车,我没办法啊……” 李妮妮:“那你,上了那个女孩吗?” 车夫脑袋里一片空白:“没有!绝对没有!我是虔诚的信徒!我对神明发誓!我也有女儿要养,求求你,我女儿不能没有我……” 李妮妮心道,有些宗教的神明自己还娶了幼女呢,和神明发这种誓,一点都没有说服力。 她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血。 “那你记得,神明说过,反是强-奸-幼女的人,都会被挖眼、分尸、曝晒、车轮碾压而亡。” “什、什么?” 李妮妮伸手拽住骡子的缰绳,有些厌倦地说:“行了,你走吧。” 这回车夫连骡子还在飞快往前跑都顾不得了,屁滚尿流地从车上滚下来。 李妮妮懒得去管那只已经发疯撒蹄子乱跑的骡子。 反正这些动物在野地里,都比她有经验,方向感说不定比她还好,让她驾车的幸存率,可能还不如让这只骡子自己跑来得高。 她疲倦极了,向后倒在车上,好一会才缓过来力气,又从稻草上爬起来,走到那个小女孩身边,拉开她的两条腿,手伸进去,在她被撕裂的地方摸了摸。 小姑娘昏迷中,因为疼痛细细地抽搐了一下,眼角还有泪痕,看起来也就八九岁。 李妮妮沉默下来。 几乎已经完全撕裂开了。 不止前面撕裂开了,后面也撕裂开了。 在这个时代,这个医疗条件,就算现在马上送到巫医那里,他们也只会用烧红的烙铁去烫伤口来止血,这个小女孩也活不下去。 她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将她的衣服裤子重新穿好。 她真的特别小,长发非常细,有一点胎毛的味道。 此刻离黎明还有很长时间,整辆骡车已经被鲜血浸泡,年轻男人的肠子还留在车上,断开的一截里渗出了一点残羹,味道和呕吐物差不多,李妮妮捂着鼻子将肠子捡起来,扔到了车外。 然后就在她弯腰的时候,车子震动间,什么东西从她的袖子里掉落下来,落进了浸满鲜血的稻草中。 那是一张,sim卡。 她之前从从杨朵朵脑子里剖出来的。 而此刻,这张sim卡被鲜血浸染。 李妮妮惊愕地看见,那些散落的鲜血,和碎裂的肉末,像是忽然被什么激活了似的,开始沸腾蜷缩,将sim卡慢慢地包裹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原本想好的剧情,被《后会无期》那首歌乱入打乱了,现在的剧情我也不认识,仙女们等我一章梳理一下 第205章 救世主205 李妮妮伸手拉了一下落进鲜血里的sim卡, 却发现怎么都拔不出来。原本液体状的血液突然变得如同橡皮糖一样粘稠,无数根细小的触角深深的扎进了sim卡芯片,李妮妮差点连牙齿都上了, 才将sim卡重新弄出来。 就在sim卡脱离的一瞬间,血液又忽然恢复了原态, 化作水滴状落下。 ? 李妮妮终于相信,这张电话卡是电信营业厅无法补办的了。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海x浦区以前有很多没有独立厕所的老小区, 居民平时三急, 只能去公共厕所。2135年爆发世纪大瘟疫,上海也进行了隔离,于是x浦老小区集体发了马桶, 居民每天上交屎尿, 志愿者每天挨家挨户去收马桶, 倒屎倒尿。 虽然很无奈, 但也很魔幻。 王蔺知道上海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可他万万没想到, 堪称替代联合国的溯源部, 居然也没有独立卫生间。 ……褚西岭藏得挺深啊。 怪不得他前几年,掘地三尺, 也没有找到过溯源部真正的指挥中心。 谁能想到联合国秘书长,天天都在和人挤公共厕所呢。 王蔺坐在溯源部的会客室里, 面前摆着一盘牛排,似笑而非道:“溯源部要是穷成这样,早和我说一声呀,大家都是同胞, 我捐个款, 怎么也不能让你们连厕所都用不上。” “和穷没关系。”天才科研少女穿着白大褂, 靠在一边墙面上, 冷冷地说:“就是因为没人能想到,我们会隐匿在这样的老小区,溯源部才能留存到现在,否则总部早就像911事件里的五角大楼和世贸中心一样,被人一锅端了。” 她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被人打开。 以褚西岭为首,一队人鱼贯而入,都是溯源部核心组织成员。 褚西岭是其中最年轻的,其余人五十多岁有,七十多岁也有。 但所有人都站在桌边,等到褚西岭拉开椅子坐下后,才各自拉开椅子坐下。 长方形的会议桌,褚西岭和大小姐坐在两头。 一桌人都看着他们。 王蔺慢条斯理地切开牛排,红唇微张,将牛排放在唇中细细咀嚼。 丝毫不在乎自己是个违反了至少半部刑法的国际军-火贩,人头至今还以十万枚btc的价格,公开挂在溯源部追杀榜上。 溯源部首席褚西岭,盯着他吃完了一整块牛排,才扬了扬下巴。 天才少女冷笑一声,拿着自动上字的ppt鼠标,走到诸位大佬对面,开始展示她的科研成果——其中一部分是溯源部拨款支持,一部分是首席褚西岭为爱消费,卖房支持。 “去年五月,我在溯源部的联合国专家组打造的time id trag system,监控到中缅交界处金三角区出现大量‘时间丧失者’,这是我们第一次获取到‘时间丧失者’的活体样本。” ppt里出现了雇佣兵在中缅交界小镇混战的场面。 几千个“时间丧失者”,先是安静站在防锁线后,微微垂眼,像是丧失了知觉的活死人。下一秒,他们忽然整齐划一地行动起来,浪潮般直接冲垮铁门,溯源部巨大的轮胎从他们身上碾压而过,他们却依旧无知无觉地朝前走。 “……在此之前,‘时间丧失’被视作一种瘟疫,所有触碰到‘时间丧失者’的人,自身也会逐渐失去对时间的感知力,他们分不清过去、现在和未来,失去一切身为人的本能。” “我们一度认为,这是因为某种病毒,破坏了他们的外侧内嗅皮层和内侧内嗅皮层。lec无法接受到时间信号,也无法感知事件的积累,从而破坏他们对时间的感知力。” “但五月之后,我们解剖了上百具‘时间丧失者’的大脑,终于发现他们的lec、mec和海马体都没有任何问题。” 天才少女调出“时间丧失者”的大脑切片数据。 “但是,在大规模‘时间丧失者’出现之后,我们又有一个重大发现,那就是地球的引力在不断减小。” 第345节 原本安静的会议室骚动起来。 褚西岭没有抬头看ppt,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个打火机,“刺啦”一声打出了一个火花。 会议室里的议论声又逐渐停下。 “目前时间消失最多的地区是非洲,牵涉范围总计1亿零249万人,平均每个人的生命减少了二十四小时,累计减少的时间就是……28万零800年。” “而相应的,非洲的平均引力下降了万分之一牛顿。” “虽然现在这种引力消失带来的感知还不明显,但是目前‘时间丧失者’感染已经失控了,随着感染者成几何倍数增长,引力消失的后果,会变得极为恐怖。” “这不是病毒,也不是大脑病变。” 天才少女继续说。 “它导致的后果,不仅仅是几亿人的死亡,而是地心引力平衡的崩塌。” “由于内缚性降低,地球内部向外的压力,最终会大于各个部分之间的结合力。” “等到地球引力降低到一个临界点,地球就会以膨胀的方式减小压力差,最后——砰,一声,爆炸。” 随着ppt图片陷入黑暗,会议室里也陷入了寂静。 坐褚西岭身边的一个老者将信将疑:“顾研究员,时间是人体的主观感受,实际并不存在,‘失去时间’这一说法已经很荒谬,业界至今还是质疑这一观点的,你现在说,时间会影响地球引力……这也太荒谬了吧。” 天才少女关掉电脑,头也不抬地说:“数据已经告诉你们答案了。” 老者诚恳地说:“这实在不符合现行理论,而且万分之一牛顿,很可能只是因为测量误差。” “……其实我不是很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虽然你们是我上司,但你们年纪大了,思维太老套,和你们争论完全就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天才少女露出厌烦的神色:“一群老古董,居然现在还有人天天研究牛顿经典力学,那玩意儿在量子时代还有什么价值?” 痴迷于牛顿经典力学的一代物理大牛无辜中枪:“话也不能这么说,经典总是有道理的……” “科学就是科学,只看证据,不看经典。”天才少女说:“如果时间不是客观存在,如何解释时间奇点?引力可以弯曲调羹,也可以弯曲时空……这其实已经说明了,时间是具有物质性的,它是一种可转化为力的能源。” “何况几百年前,《达玛太子残卷》里就暗示了这一点,我——” “这和达玛太子没有关系,你是学生物的,可能并不是很了解物理。”老者并没有因为天才少女的直接顶撞而发火,而是认真探讨道:“物理定律不能这么想当然下结论,引力会受各种因素影响,万分之一的误差说明不了什么。”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间了近一分钟。 旁边忽然传来了几声金属敲打盘子的叮当声。 大小姐用餐刀慢条斯理地敲了敲餐盘。 整个会议室的人立刻都看向他,几个研究员手摸到了枪,门外十几个雇佣兵也马上做出警惕的姿态。 “别那么紧张。” 大小姐乌发、雪肤、红唇,哪怕身上穿着从溯源部b分部员工身上扒下来的制服,也显得腰细腿长,艳丽无匹。 他红唇轻勾,靠在椅背上,从纸盒里抽了一张纸,慢慢擦拭着手里锃亮的餐刀。 “我只是想提醒诸位,我一分钟,值10000个比特币,如果要技术讨论,麻烦去诺贝尔领奖现场,我只听结论,不要浪费我时间。” 天才少女伸手就想把鼠标砸过去:“你——” 褚西岭伸手止住她的话头。 “结论是,如果继续任由我们的时间被抽走,地球会在未来三年里,因为引力系统崩溃而爆炸。这个结果,不需要再探讨。” 褚西岭看着王蔺,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点燃。 “在可以预见的种族覆灭前,你的头颅,我先留着。” “但前提是,你给我的信息,足够有价值。” 李妮妮发现了,她遇到的只骡子很有性格,抽它它不走,而等她勒住它的脖颈想让它停下时,它反而像打了兴奋剂一样,仰起脖子昂昂昂,刀山火海都不能阻止它向前冲。 李妮妮只觉得杀人放火,都没有指挥这头骡子累。 现在,骡子又停在一处山野里,犟着蹄子死也不走。 李妮妮站在车辕上眺望了一下,觉得这地方风水还不错,就把小姑娘的尸体从稻草上搬下来。 南亚高温,小姑娘脸上已经出现尸斑,再不埋就要腐烂。 李妮妮找了个野兽留下的山洞,将人扔进去,随便弄了两把枯草掩埋——这已经是她对死者尊重的极限,其实在她眼里,埋不埋都没区别,被微生物吃掉,和被野兽吃掉,到底有什么两样? 她弄完这一切,一分钟都没停留,重新跳上骡车,一个前扑,死命勒住了骡子的脖子。 骡子立刻跟她杠上,不与命运屈服,哪怕被勒得断了气,也要朝前跑,坚持要证明自己是一只威武不屈的骡。 等骡子速度上来,李妮妮就松开手,惬意地躺在稻草上,哼了一段《如果有来生》。 旋律响起的时候,她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初到达玛岛时,褚西岭给她烤蛇吃,给她打小鹿,洗澡时还默默在她房间门口帮她守门的日子。 “我们也各自远去, 我给你写信,你不用回信, 就这样吧。” 她没管骡子往哪跑,反正她也不识路,在找到人烟前,只能确保大方向。 好在这里只有一条道,想迷路都不容易。 为了图方便,她把长发盘起用兜帽兜住,把袍子改成男装样式,反正流浪汉长袍不分男女,她把两条腿遮着,就是女装,她把腿露出来,就是男装。 两个小时后,她再次在骡车中醒来。 这才发现,骡子又把她拉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四面围城,围城上插-着旗帜,那旗帜上的图腾,李妮妮怎么看怎么眼熟,就是一下没想起来。 她睡眼惺忪地从骡子上爬起来,问骡子:“这是哪?” 骡子:“昂。” 李妮妮琢磨了一下骡子这个叫声,没琢磨出名堂,从骡车上跳下来,正想勘察一下地形。 就在这时,她身边忽然呼啦啦跑过一群人。 他们不仅自己跑,看李妮妮一个人愣在人群中间不动,顿时恨其不争地拉着李妮妮一起往前跑。 李妮妮耳边呼呼风声刮过。 她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展开惊到:“不是……我们这是去哪?” “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你还是不是达摩末罗的子民!” 拉住她的年轻男人回过头,痛心疾首道:“今天是我们保皇党自卫军报名的日期!你要还是个男子汉!就和我一起报名参军,我们一起杀回达摩末罗王城!以达摩神主和摄政王子的名义,砍下妖女西伽蜜多的头颅!” ??? 李妮妮黑人问号脸。 作者有话说: 我写大纲没用,至少目前没用,我环境影响太大了,如果今天听古风纯音,当天更新内容就会变成古风言情 听日文歌,当天更新就会变成轻悬疑 听汉斯季默,就会不自觉开始写科幻剧情 第206章 救世主206 此情此景在李妮妮意料之外。 她明明是从巴基斯坦一路往东, 走的和达摩末罗完全相反的方向,最后到达的目的地,应该是在广西和印度交界处的一个叫做卡巴尔札司的小镇, 此刻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达摩莫罗南方保皇党的根据地? 难道是她地图看错了? 可是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没错啊。 李妮妮惊愕间,已经地被青年拉着往前走跑了好几百步, 她回过神来:“等等,我只是路过, 我不参军……” “你在说什么呢!”青年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身为一名有志青年, 怎么能不以杀死篡权者西伽蜜多为己任?她在位不过短短两年,便破坏了我们和莫卧儿王朝的盟约,还向西北一直打到了马其顿军队在恒河流域的驻扎地, 狠狠得罪了古德拉将军……我们的国家如今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摄政王西伽蜜多非诛死不可!” 李妮妮:“……”她打马其顿军队?她有病吗她!明明是保皇党自己想联合马其顿军队杀回来夺权, 结果人家根本不鸟你们, 最后你们首领恼羞成怒, 伪装成她去偷袭马其顿, 才被人家打得妈都不认识! 至于莫卧儿王朝……这种弱鸡她想打就打了, 还要挑日子?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一个巨大的广场上。 保皇党的实际人数远远超过了李妮妮的想象, 这个广场上至少有上千人。民众都接受过基础军事教育,来到广场上后, 就自觉排好了队伍,还形成了方阵。 李妮妮夹在身边几个彪形大汉中间,宛若一只小鸡仔。 这时,广场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应该是将军性质的任务, 他慷慨陈词, 先是列举了李妮妮的十大罪状, 然后赞美达摩神主。 赞美达摩神主这件事,他就花了近一个小时。 李妮妮仿佛在听校长国旗下的讲话,听到1/3的时候已经昏昏欲睡。 她在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惊醒,便看到前方队伍涌动,这群狂热的年轻人正一个一个地经受身体检验,合格的,就能获得加入保皇党“反西伽蜜多军”的资格。 她被人流裹挟着往前走,前后密密麻麻都是人,根本没有跑的可能性。尤其是那个抓住她的年轻男人,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竟然一直抓着她的手腕没放,还力大无穷,她根本挣脱不开。 李妮妮绝望地被推搡着来到了验身台前。 招兵的小黑哥头也不抬地问:“名字。” 李妮妮一脸麻木:“武太郎。” 小黑哥抬起头,例行公事般检查了一下她的四肢,嫌弃道:“你也太弱了,看来只能进间谍部了。” 说完他一拍李妮妮的胸,痛心道:“这胸肌是怎么回事!也太平了!二十岁的小伙不允许有这么平的胸肌!明天你就来和我一起做瑜伽!” 李妮妮生无可恋:“感谢您,祝您三胎得女。” 虽然李妮妮重女轻男,但是在秉承古印度文化的达摩末罗,祝对方生女儿,真的是一个很恶毒的诅咒。 小黑哥以为自己听错,一下眉毛倒竖站起了起来。 身后的年轻男人怕他们打起来,赶紧将李妮妮推进了军营,边推边弯腰打哈哈道:“他不懂事,不懂事哈哈哈哈……” 李妮妮的从军生活就这样被迫开始了。 夜色沉沉,上海军用机场郊区只有巨大的飞机导航灯亮着,间或有战斗机呼啸着从他们头顶而过。 几个黑影围在一处民房后头,撬开了一个下水道圆盖。 第346节 下水道已经干涸,依然腐臭阴森,几个喽啰钻进井盖里,花了半个小时,彻底清理了水道里的杂物和动物尸体,在空气中喷了空气清新剂、香水和解毒剂,这才架起长梯,恭敬地请大小姐下下水道。 王德全全程一副牙疼脸。 等到他看着这群小喽啰,居然还在地上铺了一层锦缎时,实在忍无可忍道:“你们这群卖军火的,戏能不能少一点,我们是在办事,又不是在剪彩,你们搞个红毯做什么。” 几个喽啰白了他一眼。 大小姐齐肩长发披在肩上,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站在那里就是一张上世纪港风的画报,腿长的好像从肚脐开始分叉,有一种惊艳的漂亮。 他看着那条红毯,唇角也抽了抽,没有理会小喽啰们的盛情,直接跃进了下水道。 由于乡村改建机场,这条下水道已经废弃很久,原本积水很深,但新的下水道网线,竟阴差阳错将这个地方的积水引走,最后形成了一个天然空洞。 王德全在漆黑的水洞里行走,走了一段后狐疑起来:“你说的那个密码破译大师真的这么厉害?该不会是骗人的吧,哪个大师会住下水道里啊。” “你行你上啊,你们溯源部自己破解不开,还得靠我们,干啥啥不行,还一个个浪抄抄的,天天鸡的赖的,也不嫌招人膈应。” 一个喽啰提着灯走在前方,大概是东北来的,说话一副大碴子味。 “但凡天才,都有那么些个怪癖,我们请的这个大师,技术那是真地道。之前你们溯源部那个破防火墙被打得稀烂,也是他搞的。我们大小姐拷贝出来的那份数据,做了三层加密,如果世界上谁能破解,那就只有他了。” 王德全:“……”我就问了一句,怎么就招了您这么一大段呢?看把你能的。 大小姐和褚西岭一言不发地走在后面,两人间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完全是一副相看两厌的样子。 下水道里气味太重,腐朽的污水味混合小喽啰方才喷的鼠尾草和海盐香水,直接变成了一种臭豆腐蛋和臭鲑鱼罐头混合在一起的刺激气味。 褚西岭习惯性伸手摸了摸口袋,想从里面摸出一只烟来。 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一张工作证。 溯源部 b分部 源代码特别行动小组 何群 …… 溯源部就是溯源部,没人听说过溯源部有b分部。 他们有科研小组,但从没有什么源代码特别行动小组。 可王蔺却声称,他是从一个叫“溯源部b分部”的摩天大楼里醒来,这个b分部里,也有研究所的铭牌。 他直接从这幢摩天大楼,跃进了褚西岭的办公室。 这种情况没有别的理论可以解释,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是穿越了虫洞跃进来的。 而这几乎不可能实现。 不仅现实里也无法实现,理论上也无法实现。 溯源部在他们所处的这个时空中,发现了“时空壁垒”的存在,但称之为“壁垒”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它不是一堵墙,而是一个和外界的分解面。在这个分界面上,一个四维管道和一个三维空间相切,形成了爱因斯坦罗森桥,也叫“虫洞”。 按理,人类现有的科技无法通过虫洞。但奇异的是,他们找到的所有分界面上的时空曲率,都刚好保持在一个人类科技能承受的范围。 时空壁垒这头的人,这才得以通过这些分解面,和时空壁垒那头的人交换物品、技术,甚至将自身传送过去,而不是被虫洞里巨大的引力,x射线,和伽玛射线彻底摧毁。 这种巧合,巧合到了不详的地步。 就好像有一种高级的造物——人类一般称之为神明——特地在属于人类的宇宙中,留下了这些宛若鼹鼠地洞一样的时空通道。 祂留下时空的缺口,就等着他们——或者等着他们中的某一个人,有一天能够跨越时空的界限,去与神明相逢。 关于这些“时空壁垒”和虫洞是自然形成,还是高维度文明的造物,科研界发生了一场持续近百年的争吵。 后来科学逐渐凋亡,高中生连物理课都被取消,这个话题也就没有人再提,甚至连“高维度文明”这个词,都被从中学课本中删除了。 溯源部牢牢把控着这些时空通道,并删除了一切关于“时空壁垒”的报道。 普通人是这样,只要一个词不再反复在他眼前出现,慢慢的,这个词所代表的概念就不复存在。 再慢慢的,这个词代表的真理,就会从他们的大脑里彻底消失。 一百年后,“时空壁垒”彻底被游戏、和其它的廉价精神享乐覆盖,只有“时空偷渡者”和溯源部,还记得“时空壁垒”的存在。 溯源部却没有停止对“时空壁垒”的研究。 目前所发现的时空壁垒,大部分都在时空四维坐标中拥有确定的位置,它们形成了稳定态,不像黑洞一样四处游弋。但就像黑洞经过时,时间会因为极大引力而向黑洞弯曲一样,每当新出现时空壁垒,也一定会引起引力的波动。 整个溯源部遍布着引力场探测仪。然而,在大小姐跃入的那瞬间,溯源部总部的引力场却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这就说明,这个虫洞,一直都存在于溯源部。 ——有人在通过这道时空缝隙,监视,甚至指挥溯源部总部。 可这可能吗? 折叠空间所要耗费地能量是如此巨大,溯源部依托现有的虫洞穿越时空,一次就几乎要耗费人类三十年储备的太阳能。 这也是为什么,他那次离开达摩末罗,和李妮妮就是永别。 而构建爱因斯坦-罗森桥需要耗费的能源,恐怕全地球所有能源,加在一起都填不满。 更不要说,想要维持一个像溯源部里出现的这种,恒定的虫洞了……可能整个银河系的总能量再乘以100,都不够。 溯源部那扇连同了虫洞的窗子后,到底站着谁? 谁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溯源部b分部又是什么? 人类一直在被监控吗? 人类的历史,到底是自主的发生,还是高维度生物写好的剧本? 人类的进化,到底是自然的选择,还是高等文明搭建的积木? 这个发现是如此让人惊慌,一旦泄露,立刻就会引起全球性的恐慌。 褚西岭在第一时刻就封锁了消息,这件事至今只有他和王蔺两个人知道。 但是在这样近乎末日般的气氛中。 褚西岭心底却升起了一种隐秘的念头。 他本以为上一次分离,就是永别。 但既然王蔺都能轻易地来去于时空,那他有没有可能……再见到李妮妮一面? 作者有话说: 反正本周肯定有一次双更!!! 第207章 救世主207 李妮妮进入军营后, 就住在十八人的大通铺,身边都是吃饭睡觉打屁的大老爷们。 可能因为胸太平,一个星期过去, 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是女人。 她甚至连洗澡都懒得避开人,直接穿着一件自己剪出来的老头衫, 就跳进满是男人的澡堂。她既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展露人前,也不惧怕被发现的后果, 顶多因为嫌他们脏, 和他们隔开时间。 但就算这样,她还是没被发现是女人。 那些男人在澡堂里,捏着她瘦弱的肩膀嘲笑她是一只白斩鸡, 连芦苇都折不动, 还非要她掏出自己槽弄女人的家伙, 和他们比大小。 李妮妮:“……” 她小, 她小行了吧。 今天是她进入军营的第八天, 李妮妮穿着打补丁的士兵服, 被一群散发着汗臭味的印度士兵勾肩搭背,朝打饭的地方走去。 她一路迷茫地听着身边男人毫不避讳的荤话, 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个灵魂拷问。 她真的……这么平吗? 还是她根本没有女性气质?这几天她连头发都没剪,当然达摩末罗男人也是长发。她胸到底平成什么样, 才能让这些人从不怀疑她是女人? 但不管怎么样,军营的日子,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再不跑,她明天可就真要进达摩末罗王城了。 保皇党的军队已经赶了八天路, 现在距离达摩末罗还有三十里。 李妮妮抬起头望着天空, 只见碧空如洗, 灿烂的烈阳照耀着棕榈树, 和远处一列一列高鼻深目的年轻士兵。 按照达摩末罗军队惯例,逃兵会被斩杀。李妮妮花了八天时间,终于摸透了军营换防的规律,当天晚上就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趁着月黑风高,准备逃离军营。 保皇党防止逃兵的方法,有点像秦朝《军爵律》,他们被分作三人一组,只要组里有一个士兵逃跑,那么组里的其他两人就要受到株连。这种连坐制度,倒逼士兵们相互监督,举报那身边有可能逃跑的战友。 所以李妮妮第一个要防止的,就是身边这些大老爷们发现她要逃跑。 保皇党征用了过去一位贵族的农佃围场作为军营,之前那位贵族老爷为了防止奴隶逃亡,修筑了高高的围墙,像是监狱的围栏一样,包围着他的田庄。 李妮妮身上没有火石,钻木取火了许久,才弄出一点火星。 她这八天,靠着下印度的“恰图兰卡”象棋,从一个醉醺醺的军官手上赢来了钱。 她还从军需处偷来了不少酒,此刻全部洒在粮草上,一把点燃。 李妮妮站在熊熊火光中,看着保皇党的军营里陷入一片混乱,四周的士兵惊慌地朝粮仓这边涌来,用水桶兜水灭火,却阻挡不了东风将火星向营帐的方向蔓延。 这年头,粮草比人命贵,好几个士兵在前赴后继的推搡中,落入焰火,惨叫着化为黑色的焦炭。 李妮妮无动于衷地看了一会儿,转身朝围墙走去。 此刻大部分兵力都挤在粮仓那边救火,又正是戍卫兵换防的时间节点,围墙这边一下就空了。 李妮妮用绳子系住自己的腰,在守卫换防的间隙,从侧边爬上了墙头,此刻整个人趴在十米多高的围墙上,攀岩一样朝下爬去。 但就在她手指脱离城墙岩壁最上方一块石头时。 一只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青灰色的石头被月光照得冰凉,上面沾着经年的血迹,不知道曾有多少卑贱的奴仆和攻城的部落子民死在这堵墙上。 不远处立着几根杆子,上面还串着两个人,都是李妮妮改革前,因为不堪重负而试图逃亡的奴隶。 城墙头上,最初把她拉进军营的少年握着她的手,眼底露出困惑和惶急:“你怎么掉下去了?这里十几米高呢,快上来!我拉你!” 第347节 ?李妮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上绑的绳子,忍不住开始怀疑他的智商:“我不是掉下去,你看不明白吗?我是逃兵。” “你别瞎说话,你怎么可能是逃兵呢?”少年握着她不肯放手,根本不信她的说法,认真地说:“逃兵是会死的!谁脑瓜子这么不好用,去逃跑啊。” 李妮妮:“只要你不举报我,我就不会死。而且我在你枕头下放了钱,我算了算,足够抵你被连坐的罪罚了。” “你傻吗?离开军营干嘛!”少年急了:“你外面朝不保夕,这里有吃有喝,每天有两个馒头,周末还能加肉……这么好的地方,你走什么?这世上只有保皇党的大人们有这种好心了!” 李妮妮一手攀在石壁上,一手被他握着,整个人像一只被吊着的钟摆。 她叹息一声:“你看,这就是驯化。” “什么?” “我给你两个馒头,让你维持最低需求,但对应的,我不仅要你为此付出生命、以死拼搏,还要你对我心甘情愿、心存感激。” 月光兜头而下,照亮她清秀的眉目,李妮妮慢慢地说:“这不是驯化,又是什么呢?” 好好一个自由的古代佃农,却非要活得像未来的996社畜,为了一点福报感激涕零,还要宣扬感恩的企业文化……这不是驯化,还能是什么呢? 少年茫然道:“可、可是……可是我们本来就该为王庭而战,是王庭养育了我们,我们得报恩啊……” “王庭养育了我们?别开玩笑了。” 少年听到挂在城墙上的人发出了一声轻笑,那细弱的身体,怎么看怎么让人揪心,连他此刻拉着她,都不费什么力气,她一个人竟还不如他平时背的水桶重。 “王庭的那些贵族,是下过地,还是种过菜?是挖过矿山,还是种过稻谷?他们都不事生产,怎么养育我们?” 李妮妮宽大的袍子在黑夜里被吹得鼓起,猎猎的风声中,少年听到她发出自己听不懂的声音,语调又耐心又温和,好像她此刻是坐在明亮的学校里,而不是挂在十几米高的城墙上。 “你弄错了,不是王庭养育了你们,而是你们养活了王庭。” “种田的是你们,劳作的是你们,是你们自己养活了自己,和王庭没半毛线关系,相反,是你们养活了王庭里那群巨婴。” 城墙上的少女艰难地抓着岩壁,已经快没力气,但她的语调却依然平稳,不带一分怜悯。 “不管是保皇党的王庭,还是篡权者西伽蜜多的王庭,这些封建王朝都是躺在你们骨头上吸血的蛀虫,他们吸取你们的财富,窃取你们的智慧……你不该去为他们任何一方卖命,而应该去推翻他们。” 少年从没听过这样的道理,觉得难以接受,一时却又找不到可以辩驳的话,喃喃道:“你怎么……怎么可以这样。” “为什么不可以这样?世界这么大,除了不可以做傀儡,其它怎么样都可以。”李妮妮莞尔:“顺便说一句,我快没力气了,你再不放开手,我就要摔死了。” 少年还没从李妮妮之前说的话中回过神来,闻言一下拉紧了她的手臂,心里只觉得她的手腕怎么这么细,以前她家里人没给她吃过饱饭么?一个大男人,脸也小得不像话,娘们唧唧的,等回到军营他一定要逼她多吃一点。 “不……不行,我不能放你去做逃兵。”他像是要说服自己,大声说:“你这样是错的,我这样……我这样才是对的……对,忠诚于王庭才是对的!” 李妮妮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不想这么对你的,你这么无辜。” 无辜? 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少年瞳孔缩紧。 李妮妮朝他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骤然松手,从城墙上坠落下去。 如果李妮妮能看到自己的表情,她一定会发现,自己那一刻唇角扬起的弧度,和达玛太子一模一样。 神明教导了她,囚禁了她,又放走了她,被她杀死。 她在他之前,不知道什么是白色,也不知道马和鹿的区别。他指鹿为马,误导了她,她即便日后知道了真相,也已经被他影响,潜意识里觉得马还应当有另一种名字。 这也是一种驯化。 他没能让她爱上他,可他多少驯化了她。 少年根本抗拒不了一个成年人自由落体带来的冲击,整个人都被从城头拉扯下去。 “砰!” 李妮妮被绳索拉住,只觉得整个腰都要被勒断了,但幸好不是真的被勒断了,只是内脏受到了损伤。她手臂也摔断,但好歹人还在。 可同和她一起摔下去的那个少年,就有一点惨了。他的腰呈现出了一种不自然的状态,整个脊椎断成三截,头颅也被拍烂,整个人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躺在地上,眼睛还睁着。 李妮妮叹了一口气,将人拉到一旁,平摊在草丛里。 他扭曲到柔软的身躯,混着泥土,在地面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李妮妮收拾完尸体后,便根据月亮重新锁定了东方,继续朝前走。 走了10来里路,才终于见到了人烟。是一个种甘蔗的村子。 她随意进了一家农户,牵了一头驴,又留下了身上所有的钱和衣服,算了算差不多可以抵驴的现价了,便骑着驴,慢悠悠地朝她原定的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今天和朋友出去拍照,回来晚了 第208章 救世主208 李妮妮强买了一头驴, 又去另一户人家的菜地里偷了一根胡萝卜,将胡萝卜系在一根长杆上,让胡萝卜吊在驴鼻子前。 接下来, 她就万事不管,躺在驴身上睡着了。 梦里, 她又听见了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像是电流不稳似的,十分虚弱, 音量也很低, 还一直断断续续。 【一……级警……告!警告!耶哈拉施特拉比耶……即将暴露。】 【一级警告!警告!……耶哈……拉施特拉比耶……即将暴露……】 李妮妮躺在驴背上,睡梦中挠了挠耳垂。 这个耶哈拉施特拉比耶到底是谁?怎么老在她梦里出现?他暴露就暴露了,和她说什么?名字这么长, 还这么特别, 不暴露才有问题吧。 那个声音又讲了几句, 最终淡下去, 听不见了。 李妮妮翻了一个身, 继续沉睡。 同一时刻。 寂静夜色里, 薄薄的云层参差铺展,远处断壁残垣, 他周身四面却开着细碎的蓝色花朵,细长花枝在风里拂动, 缓慢地低垂。 这是一个普通的小菜园,达玛太子行走在芫荽、秋葵、丝瓜和艾蒿边,手指掐了一朵豌豆花,抬头望向天边那轮上钩的弯月, 忽然笑了。 他闭上眼, 像是在感悟什么似的, 张开手指, 任轻风拂过他的指尖。 幽深精致的眉目也舒展开来,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眼皮上落下斑驳剪影。 “那个声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恪尽职守地询问道:“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嘘。”达玛太子说:“你听。” “那个声音”一头雾水。它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声波捕捉仪,能探听方圆十千米内一切声纹,甚至连蚂蚁抬了一下脚形成的声波,都无法逃脱它的捕捉,但它此刻确实没听见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达玛太子仰起头,长发在他身后倾斜下来,深衣墨发,缠绕如同黑色的绫罗。 “驴车。” 他说,声音像是梦呓。 他仿佛亲眼看见黑衣少女指挥着吭哧吭哧的老驴,嘴里叼着一根稻草,翻身躺在驴身上,一路悠悠向他而来。 “坠落。” 他张开手指,豌豆花跌落,风掠过指缝,他听见利石破开肌肤的声音,血脉在他耳边发出一声“噗嗤”的闷响,经脉断裂,血液串流。 “她又为我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达玛太子语气里带着愉悦,扇骨抵着唇,眼底笑意蔓延。 “她在向我走来。” “你看,哪怕要她一样一样地背弃自己的原则,她也会为我而做,然后……向我走来。” “……” “那个声音”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电脑软件,实在是非常难做,因为它既不能像人类一样撒谎骗人,也不敢随意吐槽惹神明不快。 难,太难了。 但是此刻它确实很想说——什么叫“她又为我杀了一个无辜的人”,您这滤镜开到十级大了吗。 着分该是“她又为了离开我,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还有,什么叫“她在向我走来”。 这明明是它——一个正直、可怜却无助的电脑软件,篡改了那匹驴的嗅觉神经系统,如此才让它们一路朝错误的方向奔驰而来。 但这话它显然不能直接说。 达玛太子现在看上去愉悦极了,他闭着眼睛又听了一会儿,这一次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声音,扇子抵着唇,莞尔轻笑起来。 “真可爱。”他叹息。 “那个声音”:“……” 行行行,可爱可爱。 不过好在没隔一会儿,神明就收敛了笑意,冷淡地环视了一圈月色下的小院,笑意化作了冷漠:“这就是她那个养狗的朋友的院子?” “是的。” 听到正事,“那个声音”一下精神起来,语气都变得流畅了。 “我们前两天终于成功攻击了海森堡的防火墙,拦截了海森堡发出的信息,发现它近期发出过一道指令,是要求一个任务执行者,杀死另外一个任务执行者。” “海森堡不是经常令它的任务执行者自相残杀?只要没用了,就会被清除,这是它的惯例,有什么稀奇的?” “这次不一样。”“那个声音”说:“这次海森堡在下达诛杀命令之前,向西伽蜜多大人确认过命令——这是自您强制拔出了海森堡在西伽蜜多大人大脑里安装的追踪器后,海森堡第二次不顾禁令,冒着暴露的风险,主动联系西伽蜜多大人。” 虽然只敢在梦中联系。 “上一次海森堡梦中联系西伽蜜多大人,也是为了这个任务执行者。” “而西伽蜜多大人身边,唯一连海森堡都没有权限直接诛杀的人,只有耶哈拉施特拉比耶了。” “现在他的名字叫武太郎。” ——当年胆敢带着西伽蜜多大人逃婚的小国王子。 这个小国王子很惨,他不仅被屠杀了满门,他是举国皆被屠尽。 第348节 在西域,小国多如狗,甚至有些时候几十个人也能成为一个国家。可耶哈拉施特拉比耶并不是如此,他的国家有七万八千臣民,放现在不过一个村庄的人口,在古代已算是一方霸主。 震怒之下的神明,连半分怜悯都没有施舍给这些凡人。正史上对西伽蜜多大人逃婚那年发生的事,没有任何记载,但野史却复述了当年的惨状——老弱病残以千人为一组,排队上绞刑架,西伽蜜多大人半个时辰不出现,便剥皮实草,屠光这千人。 最后这七万八千人,都被屠杀干净,尸体多得壅塞了沙漠里为数不多的河道,后来的国君畏惧死者的怨气,干脆将河道填平,迫河水改道。 耶哈拉施特拉比耶的亲族受到的待遇,则更为可怖,剥皮都是轻的,那些柔弱的王室贵族,被倒挂在铁钩上,分开双腿,脚踝系着绳索,拉在两边的马匹上,让马匹一点一点,缓慢地将他们撕裂。 惨死的人里,有耶哈拉施特拉比耶的父亲、母亲、妹妹、兄弟。 可就算这样,耶哈拉施特拉比耶也没有回头。 他在遇见西伽蜜多大人之前,也曾善良真诚。那双眼睛清澈得像是大海上的繁星,也曾为诸国百姓所称颂。他对一切都怀抱有怜悯,在沙漠里看见了枯死的仙人掌,甚至会分出自己一半的水去滋养它干枯的根须。 沙漠中的国人对他的纯净善良感到惊奇,他们供养他,爱戴他,还写下文章和诗篇,传颂他的温柔。 可自从他对一个女人动了心,一切就变了。 他从此一叶障目,看不见人间憾事,听不到惨叫连天,他严重只看得见那个女人。 他对爱情有多虔诚浪漫、付出一切,对他的臣民就有多冷漠铁血。 ……其实这样的爱情故事,一点都不浪漫。 “那个声音”想。 这些人,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人”,耶哈拉施特拉比耶不能,西伽蜜多大人也不能。 前者是因为偏执的爱意,后者则是因为天性—— 人踩死了蚂蚁,会去怜悯哀叹吗? 不会。 人杀死了猪,剥它的肉,剔它的骨,会去想这只猪也有父母吗?会去想它的父母会心疼自己的孩子吗?母猪栏里的母猪常有因为抑郁症而死,难道不是因为人类强制她和自己的子女分离吗? 可人不会这么想。 就如西伽蜜多大人虽然谨守规矩,偶发善心,却无法真正地去怜悯孱弱凡人一样,人类也无法真正地去怜悯猪、蛇、龟、蚁。 都是因为物种不同。 达玛太子、西伽蜜多,耶哈拉施特拉比耶,他们对于这个人间都是灾难。 人们总是祈祷神明降世,其实神明消失了……才比较好吧。 达玛太子伸手拂开垂落的枝叶,朝前走去:“武太郎……我记得这个人,他一直跟在李妮妮身边。” “那个声音”暗叹了一秒,很快收敛了一个电脑app不应该有的复杂想法,老实道:“没错,这么多年来,耶哈拉施特拉比耶是王后唯一信任的朋友,武太郎就是耶哈拉施特拉比耶,确定无疑。” “而且武太郎全脸整容登上飞机之前,还有个名字,叫王瑟,和西伽蜜多大人假装登记结婚过……” “那个声音”实在不想提这种高风险话题,但又不敢隐瞒,畏惧地小声说:“但绝对只是朋友互相帮忙的假结婚!他们在岛上也没有发生什么超过友谊的行为。” 是吗? 完全没有逾距的行为吗? 愿意与他逃婚,愿意和他登记……这样明显的偏爱和信任,竟然也能算作是假结婚吗? 他们一个千年追随,一个千年庇佑,真是感天动地啊……这里面,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爱情吗? 不可能的。 西伽蜜多不受制约,热爱新奇,毫无忠诚,但却不会轻易结婚。 她连自己未婚夫的父亲,都能下得了手勾引。他父亲当时已经40,她也能没有芥蒂地亲上去,牵他的手,还夸时光在他身上留下印记……最后让他一辈子冷清冷情,未曾动过心的父亲,甘愿为她放弃王位,只想与她远走高飞。 她没有贞操的观念,只要觉得有趣,什么人都可以试一试。这样的女人,便是路边随便来一个男人追求她,都能把她拉到床上肆意亲吻抚摸…… 但结婚是不一样的。 她奇异而矛盾,藐视规矩,但又恪守规矩,一旦结婚了,就会把所有的浪荡都收起来,专心只对一个人。 哪怕她心里没有“爱”的概念,但她这样聪明,就算模仿,也能模仿出七八分的忠诚。 她都愿意做到“结婚”这一步了,这个守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的男人,也不算丑陋无盐,真的仅仅只是她“唯一信任的朋友”的吗? 不可能的。 他们可能没做过吗? 不可能的。 他们也接过吻吗,他们也曾在床上激烈地互相拥抱吗……他也曾经含过她的脚趾,亲吻过她的脚背吗? 他们一定把所有情人间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吧,就像那个逃去了另一个时空壁垒的溯源部首席一样。 不然,她怎么就如此轻易的,就愿意嫁给他了呢? 他求而不得、苦苦追寻的东西,她竟然就这样随手丢给了别人。 达玛太子勾起唇,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的笑意极轻,又极浅,像是落花在青草上拂了一下,甚至感觉不出一点残忍和嗜血的味道。 但怎么说呢……当年他下令屠国的时候,说话语气也是现在这样,仿佛冬天温雪、夏天葬花,温柔又慈悲,连剥皮都慢条斯理,看不出一点暴虐。 “那个声音”在达玛太子的笑意里,慢慢缩成一个神经电路团。 达玛太子走到武太郎的房间门口,长袖一挥,门上的锁就像豆腐渣似的,自己向两边打开,露出内里深深的帐幔。 达玛太子穿过一重一重浅紫色的长帘,走到武太郎床前,指尖撩起床帐。 月光打在床上男人的脸上,斜过他的鼻骨,在他侧脸落下了一片白。 他眉骨很浅,眼下有一颗小痣,凡人里勉强算是不丑,但神态中有一种天生的多情和天真,像是一个大男孩。 西伽蜜多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男人么? 达玛太子弯起眼眸,微微笑了一下。 那一瞬间的风情和潋滟,瞬间在他和武太郎中间,隔开了十个大小姐。 “那个声音”关闭视觉感受器,已经做好了武太郎被神明残忍屠杀的准备,却不料神明只是放下了帐幔,便转身走出了屋子。 嗯??? 达玛太子走到花园后方,柴犬被锁在院子里,听见响动,一下站了起来。 但是它并不是看家狗,相反,它早已习惯了人的气味,听见生人的脚步声,第一反应不是喊叫,而是翻了个身,摊开肚皮,试图引-诱来人抚摸它。 “那个声音”:“……”这狗废了。 达玛太子没有理会柴犬,一路走到李妮妮曾挖出尸体的泥土旁。 那里的泥土又翻新了,上面种植着一些芦荟和芒果苗。 达玛太子指尖点了点,那块泥土就自己自动翻开,一层一层剥落,露出深深泥土下,一具新鲜的尸体来。 蚂蚁被惊动,虫蠡在泥土间挥舞着细细的爪牙。 按照尸体尸斑的情况,这具尸体已经死了四五天,但仍可以从她的骨相上,窥见她眉目曾经的秀丽。 翻开她的长发,也可以见到她后脑勺上一个几乎刨开她头骨的致命豁口,和脖颈上,被击打至脊椎彻底脱节断裂的伤痕, 这是苏尔姬妲。 作者有话说: 结局前的主角团大逃杀,虽迟但到 第209章 救世主209 武太郎是在被单棚子下杀死的苏尔姬妲。 “那个声音”并没有目睹凶杀现场。 此刻它飘浮在半空中, 向下俯视着泥土中深埋的那一具身材窈窕的尸体,忍不住咋舌。 不是,这两个人不是平时还老一起嗑瓜子么?这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武太郎竟然活生生将苏尔姬妲的脊椎敲成了三段? 要知道,苏尔姬妲收到诛杀指令后, 并没有对武太郎下手。 相反,那天她被海森堡系统折磨之后, 就马上折返, 踉踉跄跄地来到了武太郎府邸,忍着剧痛和死亡的危险,想告诉武太郎有人要杀他。 但是她并没有机会把这句话说出口。 她只是吐出了“海森”两个字, 武太郎就脸色大变, 一把将她拽进了李妮妮搭的被单棚子里, 阻止了她将最后一个字说出口。 再然后……它就看不见了。 只知道最后, 她的尸体被埋在了紫藤萝花树下。 “被单”是西伽蜜多大人设置的用来屏蔽神明视线的屏蔽场, 作用类似于电脑“蒙版”, 西伽蜜多大人靠着“被单”触发关键词,在自身周围形成了一个个需要秘钥才能打开的数据黑箱。 其实都不用真的将被单盖在身上, 西伽蜜多大人和六芒星携带者,只要用手指碰到任何作为布单使用的布料, 就能屏蔽神明了。 不知道西伽蜜多大人是什么时候做到这一点的,更不知道西伽蜜多大人当年,为什么非要选择“被单”作为触发点,荒谬且搞笑, 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哪怕随便选一个“触碰金属就能屏蔽神明”, 也比“触碰被单就能屏蔽神明”来得正经吧。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西伽蜜多大人在逃婚之前, 就已经和“它们”取得了联系,不然凭她稀烂的代码知识,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东西。 而且西伽蜜多大人其它方面也很恶趣味,比如她完全可以把六芒星烙在人身上任何一个地方,却非要选择他们的屁股…… 要不是它熟悉西伽蜜多大人,知道她的脑回路很可能就是“猪的红戳是打在屁股上,那人也打在屁股上好了”,否则它真的会以为西伽蜜多大人就是借故揩油。 但也不排除,西伽蜜多大人就是故意和神明对着干。毕竟以神明对西伽蜜多大人,那恨不得关起来不让别人多看一眼的占有欲,看别人屁股这种事……光是想象一下,它整个系统都刺激起来了。 达玛太子翻过苏尔姬妲的尸体,发现她的头颅里,sim卡已经被取出。 他站在瀑布一样的紫藤萝花树下,华丽紫色深衣,长发半束半披,脸上是柔和平静的表情。 他用扇子敲了敲手心。 那具已经半腐烂半皮革化的尸体,居然慢慢从泥土中站了起来。 她不受控制、跌跌撞撞地从坑里爬出,腐烂的眼眶中钻出了一只蛆,皮肤却以令人惊人的速度在修补,将一切溃烂都限制在内脏。 她的神智也在慢慢恢复,已经被破坏的神经元和消失的记忆却无法回来。她丧失了身为人的一切享受,没有办法闻到花香,也没有办法品尝美味,无法感触到味觉、听觉、嗅觉,却唯留痛感。 她的痛感始终保持在死去最疼的那一刻,永不减轻。 第349节 许久之后。 低垂的紫藤罗在风中慢慢停止晃动。 苏尔姬妲抬起头,对上一双优雅含笑的凤目。 “救救我。” 她张开嘴,全身因为疼痛而颤抖,因为恐惧而想要退后。 可她却一动不能动,只能面对着眼前笑吟吟的魔鬼,发出了她重生后的第一个声音。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从这个魔鬼手里,救救我。 下水道很快到了尽头。 圆形的拱顶上蔓延着青苔,滴滴答答渗透着水滴,不远处的缝隙里,间或还能传来老鼠啮齿噬咬的声音。 但如果听觉更好一点,就能在凝滞的空气中,听见有人正模仿着周杰伦的气腔声音,在下水道里深情地开唱《以父之名》。 “仁慈的父我已坠入,看不见罪的国度,请原谅我的自负……” 褚西岭、王德全:“……” “没人能说没人可说,好难承受,荣耀的背后刻着一道孤独……” 褚西岭、大小姐:“……” 王德全哈哈干笑一声:“这个密码破解大师,rap唱得挺好啊。” 或许是这次连大小姐都感到丢人,艳丽的眉目冷冰冰,没好气地在面前一个用可口可乐铁皮易拉罐做成的墙上敲了敲。 里面的音乐声很快停下:“为人若要超三界?” 大小姐深深闭上眼,屈辱地说:“念佛送你上西天。” “耳机一戴。” “谁也不爱。” “佛经听一听。” “乱我处男心。” “来嘞。”随着一声欢快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墙面上拍击了一下,一阵电子音穿透墙面传来,他们面前的易拉罐墙面,竟然开始缓缓向下沉,露出了易拉罐后的一间……佛堂来。 一个僧人身着袈裟,朝来人一拜:“阿弥陀佛。” 褚西岭、王德全:“……” 大小姐实在不想介绍这个丢人的憨批,手指抬了抬,身边的喽罗们立刻明白主人的意思,介绍道:“这位是观计大师。” 王德全愕然道:“观计……你是观海的?” “我是观海的大师兄,我下面还有一个老二叫观色,观海是老三,但是他们两个运气不太好,这几年都不幸早亡了,于是师门就把我派了出来,辅助大小姐早登极乐……” 大小姐抬起眼。 观计大师面不改色地改口道:“……早登首富。” 观计大师虽然住在下水道,但是他的房子却是精装修过的,走的还是法式风,黑白花砖地板配木质家具,床边还有一个藤编ins风床头柜,马歇尔音箱里放着周杰伦的歌单。 一行人鱼贯进入观计大师的家,观计大师热情招呼道:“大家都别客气,冰箱里有酒,自己拿,柜子上有冰阔落,冰自己加。” 他还跑去厨房拿了一个盘子,装来一些刚用空气炸锅炸出来的鸡翅招待他们。盘子底下有一些油,他四面看了看,随手拿了一本佛经,垫在底下。 王德全匪夷所思地看着他的举动,忍下了询问他为什么听佛经能乱处男心的冲动。 大小姐在真皮沙发上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我要你帮我破解一份数据。” 观计大师:“等等。” 他“啪嗒”一声打开了可乐罐,吨吨吨喝完了一听可乐,才开口道:“开了易拉罐不喝的话,里面二氧化碳就跑了……什么数据?” 大小姐拿出一个u盘。 正是他玩命从溯源部b分部摩天大楼里拷贝出来的东西。 旁边的喽啰知道大小姐不爱和观计大师说话,立刻帮主人解释道:“这是大小姐拷贝出来的数据,这些数据可以转移、复制,却不能打开,打开全是乱码,但我们没有在上面发现任何加密痕迹。” 观计大师从沙发底下掏出一个电脑,随手将u盘一插,可乐罐一扔,就进入了“耳机一戴,谁也不爱”的工作状态。 他神态转换太快,王德全一脸懵逼。 褚西岭平静地拿出了一根烟,点燃。 三个小时后,观计大师忽然大笑三声:“阿弥陀佛,我解开了!这是个定时炸弹啊,就是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嘛!” 什么东西。大小姐忍无可忍,拎着枪就想枪杀这个不靠谱的和尚。 褚西岭伸手拦住他:“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是我破解出的这个加密信息的解密代码呀,这人太有趣了,这个解密代码里竟然也藏着密码……你看这串字符,每一个分隔符的首字母,连起来用输入法打进去,是不是一句话?” 他指着电脑说,旁边的人都围了上来。 解密代码只有两段,第一段首字母连在一起,是wbjw。无需二次解密都,直接简单粗暴放在输入法里输出来,就是“王不见王”。 而第二段输入出来,也是四个字母——“wcqy”,唯存其一。 大小姐“哦”了一声,朝褚西岭似笑非笑道:“这话的意思,难道是预言,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等等。”王德全马上在自己手机上试了一下:“wcqy……输入法里直接跳出来的,难道不是‘武昌起义’吗?怎么会跑到‘唯存其一’里去?” “反正我输入法里打出来就是这样啊。”观计大师说:“可能因为我佛法打得比较多,所以输入法也变得佛呼呼的了?” “那也可能是‘无出其右’啊,‘唯存其一’这个词太冷僻了吧,就算是佛门弟子,也很少会用吧。” “你们先别吵这个。”褚西岭打断他们:“你刚才说,这是个定时炸弹,又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不是真的炸弹,而是我们平时说的自毁u盘啦,你们难道没听过吗?” 观计大师惊讶地说,又拎起一边的冰阔落吨吨吨地喝了半分钟,才舒服地“哈”了一声,继续道: “你们这是设定了自毁程序的u盘啊,所有被拷贝进去的内容都会自动加密,但加密的不是数据,而是u盘本身,这就是你们觉得数据上没有加密信息的原因。” “而一旦被解密,不管是靠秘钥解密,还是强力破解,这个u盘里面的内容都只能持续三分钟,三分钟之后,整个u盘就会‘砰’一声,物理自毁。” “……哦,对了。”观计大师抬手看了看钟表,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现在还剩一分半钟了……但这u盘里有两个t的文件,你们谁先来看?” 作者有话说: 本周双更补完 第210章 救世主210 他话音没落, 大小姐已经一巴掌把他扇到一边,观计大师重重摔在地上,可乐罐“哐当”一声滚了老远。 他擦了擦唇上的血, 吐出一颗牙,艰难笑道:“你好凶啊, 你打人。” 大小姐拽着观计大师的衣领,卡着他的脖子把他拉到电脑边, “咔嚓”一声给枪上-膛, 指着他的后脑勺道: “把文件做成六个分屏,我们六个人每人负责一个,u盘自毁前能记多少记多少, 记得最少的那个人, 走不出这个房间。” 大小姐用枪指了指其它人, 神色冰冷。 两个喽啰脸色煞白, 大小姐一-枪打在他们脚边, 迫使他们围过来。 “现在, 给我,背。” 一分钟后。 所有人手上都拿着一份纸笔或平板, 占据着房间一个角落,以互相看不见的方式, 飞快将记住的东西默写了下来,图片也以文字描述方式呈现。 两个喽啰面如土色,桌下双腿不停地发抖——在这个房间里,学历最低的就是他们两个, 都多少年没看过书了, 文字记忆力肯定也最差, 这不就是注定要他们两个人中死一个吗? 一分钟能记的东西极为有限, 没过一会,大家便已经把所有能回忆起的东西写完。 两个喽啰脸色苍白地将手中白纸交给大小姐。 大小姐和褚西岭、王德全三人围在桌边,将所有资料合并在一起。 十分钟后。 “这是……” 王德全愕然地看着手里规整出的信息,抬起头看向另外两人。 “‘纳非力姆被神明困在达玛,人类即将被屠宰,神明以人类供养纳非力姆’……这是什么意思?” 水稻叶片上露水还没有干,清晨的薄雾朦朦胧胧地笼罩着远处起伏的丘陵。 李妮妮在驴背上揉了揉眼睛,看见几个挑夫走过原野,他们身材明显比达摩末罗王城里的人高大,眉骨浅而下颚凸出,应该属于印度的某个少数民族。 印度有马拉提族、孟加拉族、比哈尔族、泰固族和泰米尔族,就像中国的五十六个民族一样,各民族间的文字互不相通,长相和身高都有差距。 但这群男人,也过于高大了。 李妮妮甚至觉得,他们的身高近乎有两米了,比起普遍1米6高的达摩末罗贵族,简直是巨人了。 身高差距带来了武力上的威慑力,李妮妮没有在意,骑着驴从他们身边经过。 其中两个男人回过头,视线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身影消失在斜坡上。 李妮妮一路朝半山腰走去。 这里漫山遍野都是梯田,远远望去山脊犹如一圈一圈的画图。田里劳作的也都是男人,李妮妮很快来到了半山腰,那里果然有一个村庄,正好她身上水喝完了,便想向当地人置换一点食物和水。 村口的老婆婆听完李妮妮的诉求,十分热情地将李妮妮迎到她家中,拿出了烤饼和羊肉汁拌饭,还端来了一些清甜的甘蔗汁招待她。 她笑眯眯地坐在一边看李妮妮吃东西,恐怕自己平时都没有吃得那么好。 李妮妮口袋里还有些钱,也没有推辞,入乡随俗地坐在蒲团上,用手抓着饭,往嘴巴里塞。 这时,老婆婆两个儿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中都拿着农具。 他们看到屋子里居然有年轻女人,似乎有些吃惊,视线紧紧盯着李妮妮,一直到走出房门时还保持着回头的姿势。 李妮妮蹙了蹙眉。 这里的人真奇怪,和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 第350节 她喝了半碗甘蔗汁,抬头对老婆婆说:“你只有儿子,没有女儿吗?” 老婆婆说不来雅利安语,只能听懂一点达罗毗荼语单词,李妮妮比划着又和她说了一遍,她才磕磕巴巴地用达罗毗荼语说:“没有,女儿。” “你这里女人特别少吗?” “什么少?” “……” 李妮妮往外看了几眼。 田里的男人离得很远,从这里看去,他们就像一片绿色中的几根黑色杆子。但就算这样,李妮妮也能看出,他们的确是在朝她这边看。 女人在这里,这么稀奇的吗? 李妮妮加快了吃饭速度。她原本还打算借宿一天,现在只想吃完后马上告辞离开。 吃饭的间隙,她又看见村口有一群男人经过,这次的男人更加高大,身高已经超过两米。 他们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内裤,全身上下只围着一块白色的布,这种比较原始的部落,大多也没有太多文明的概念,走动间李妮妮甚至能看见他们x间长长的一捧,正随着他们的动作摇晃。 这尺码可真是……壮观啊。 李妮妮看着他们,忍不住就想到一种说法。 说是代人骨骼其实是退化的,古人——万年前远古的那种古人——身材远比现代人高大,一些诗歌和文献中,也常有“巨人”的传说。 比如圣经《旧约》里,就曾提过一种叫“nefilim”的人,他们被称作“众神之子”,娶人类的女儿为妻,在上帝打算发动大洪水消灭人类的时候,他们还居住在地球上。 而圣经最初版本是希伯来古文。在希伯来语里,nefilim——纳非力姆,就是“巨人”的意思。 但其实这一点有争议,因为在希伯来语里,“nefilim”中的“nfl”这个动词,是“降落”、“堕落”、“放下”的意思,“nfil”是“nfl”派生出来的动名词,意思是“从上往下降落的人”,“nflm”则是它的复数形式。【1】(参见科普书) 所以,“纳非力姆”不该被意译为巨人,而应该被翻译为“从天而降的人”。 也有人说,他们其实是,外星人。 在李妮妮吃饭的间隙,门口来来往往了好几拨人,但是也只有男人,她到现在还没有见到一个女人。 李妮妮吃完最后一口手抓饭,再次在心里克服了一下,关于“厨子煮饭之前有用手擦屎”的可怕想象,礼貌地和老婆婆告别,并留下了一个银币作为答谢。 但是老婆婆看也没看那枚银币,只抓着李妮妮的手。 “不,你,不能走。” 李妮妮:“?” 她是如此年迈,力气却大到不可思议,李妮妮挣脱了一下,居然挣脱不开。 “没有女人。”老婆婆恳求地说:“没有一个女人,没有一个孩子……你,留下,生孩子。” 李妮妮:“???” 大小姐、褚西岭和王德全三人,花了一个小时,才理解完了所有资料,最后归总出了三个点。 1、纳非力姆被神明困在达玛,人类即将被屠宰,神明以人类供养纳非力姆。 2、壁垒不是自然生成,时空是被刻意割裂。 3、溯源部的确存在b分部,这个分部就犹如溯源部的暗面,已经存在了上千年,却一直不为人所知。它存在于一个单独开辟的时空壁垒之中,任务是维护时间壁垒,并将地球上其它时区的“时间”资源转移到……达玛岛? 旁边的音箱,已经从周杰伦放到了山羊皮的《we are the pigs》,brett anderson声嘶力竭地在音箱那头唱“我们是猪,我们是牲畜……我们卑贱,我们猪狗不如。” 三人坐在桌前,沉默了好一会儿,王德全才喃喃说: “不是,达玛岛……不是一座空城吗?我们都去过那里啊,那里一个人都没有,溯源部b分部转移过去这么多‘时间’,到底是为了做什么呢?” 褚西岭“咔嚓”一声打开打火机,点燃唇边的烟:“说不定,并不是空城。” 王德全:“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还记得,李妮妮刚进入达玛岛城区的第一天,半夜回来时,突然到处问大家,有没有在附近看到一条街道吗?” 王德全张开嘴:“艹,我想起来了,她真的问过!她问我有没有看到街上有卖菜的人!” “嗯,我也记得。”大小姐说:“那天她半夜找我,带她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受到惊吓,非要说街上有灯,有集市,还有人……但是我什么都没看见。” 这话说得和鬼故事似的,王德全细思恐极,汗毛一下竖起来:“难道李妮妮不是出现了幻觉,她说的都是真的?” 褚西岭却没接这个话,向来严谨的溯源部首席,重点似乎偏离了一下,抬起眼盯住大小姐道:“上厕所……她为什么要找你陪她上厕所?” “……大概是因为,她觉得和我更熟?”大小姐弯起眼眸,笑意吟吟道:“毕竟她第一次抱是和我,第一次亲是和我,甚至连第一次怀孩子,怀的也是我王家的种……她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人,要不是我在达玛岛上为救她失踪了一段时间,你以为你有机会乘隙而入?” “等等,等等。”王德全理了理这个复杂的关系:“不对啊,她之前不是你弟媳吗?第一次接吻怎么着也该是和你弟弟啊,她不是还和你弟领证结婚了吗?” “领证结婚”四个字刺痛了他,大小姐笑容倏然收起:“你闭嘴。” 王德全本来还想问,李妮妮不是假怀孕吗,谁怀着孕能跳飞机盗墓龙卷风海啸一条龙啊,这怎么连王家血脉都出来了呢?就很离谱啊。 但看王蔺不愉的神色……他伸手在自己嘴上比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行,行,是我多嘴了,正事要紧,你们继续。” 褚西岭垂眸碾断烟头,眼睛沉在烟雾里:“要确认这件事,恐怕我们还得再去达玛岛一趟。” “说得容易,你怎么进去?别忘了我们的时空里,根本找不到这个坐标,达玛岛属于一个特定的静止时区,至今都没人能找到通向达玛岛的爱因斯坦-罗森桥。我们上次会聚集在同一趟飞机,是因为《达玛太子残卷》中预言了达玛岛会在那一天,为迎接达玛王后开启。” 大小姐不笑的时候,身上就有一种冷清和艳丽交织的气质,竟有几分和达玛太子重合。 “别故意弄错重点,褚首席,你心里也清楚,真正重要的东西,不是达玛岛,而是达玛王后。”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车上手机写作比较慢,来晚了 第211章 救世主211 下水道里传来滴水声, 滴答,滴答,更显得地下甬道幽暗寂静。 两人隔着一张长桌对峙, 大小姐眼帘微抬,几缕长发从他利落的下颌和冷白的肌肤边滑落, 漆黑瞳仁没有一丝晃动,看上去像一只不辨情绪的猫。 几秒钟的时间被拉得极为漫长。 王德全握紧了手中的枪。 就在气氛焦灼凝滞到一触即发之际, 大小姐倏然一笑。 气氛顿时一松。 “你们紧张什么, 别紧张啊,我又没说什么。”他说着站起来,眼底似笑, 唇角莞尔:“什么达玛王后, 李妮妮是我王家人, 我也不想把她扯进来, 而且我们现在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随着他话音落地, 只听见两声—— 砰! 砰! 房间里的其它人还没反应过来, 两个喽啰已经倒下,他们额头上一线血丝顺着鼻梁滑下, 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没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忽然死了。 大小姐吹了一下枪-口, 瞄准观计大师,正想打出第三枪,枪-身却只发出“咔哒”一声。 没子弹了。 大小姐蹙起眉。 王德全立刻举-枪对着王蔺,厉声道:“你做什么!马上放下-枪, 就算要处刑也应该走正规程序, 我管你什么黑色会规矩, 你再敢动他们一下试试!” “错了, 这可不仅仅是我们黑色会的规矩。” 大小姐充耳不闻,重新上-膛,抬脚朝观计大师走去。 u盘信息不能传出去,这些人知道得太多,必须杀死。烦。 他们身上怎么这么多血,地板都弄脏了,还得请保洁。烦。 溯源部这群老古板,嗓音怎么这么大,吵到他眼睛了。烦。 大小姐烦躁地拍着手中的枪,边走边重新上膛,像一只大猫遇到了不大好用的逗猫棒,眉眼里都是阴郁。 观计大师之前就被大小姐拽着脑袋往键盘上撞了一次,此刻满身是伤地躺在地上,他用肿胀的眼睛,看着王蔺那张几乎找不出瑕疵的精致面庞,唇边竟然露出了一点笑意。 大小姐枪-口指着他:“你还有什么遗言?” 观计大师怔然道:“等会记得帮我把周杰伦的磁带收一下,这年头《范特西》的磁带已经绝版了,不要让它们埋在下水道里。” 大小姐有些惊讶:“这就是你要说的?” “你脸上沾了血,擦一下吧,不然不好看了。” “……” 下一秒,一颗子-弹“咔”一声洞穿观计大师的脖子。 子-弹击碎喉结的那一瞬间,他心里模模糊糊地想,终于还是走到这个时候了。 等才是最难熬的事,死不是。这一刻,就宛若他一直等待的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死亡之前,他忍不住全身心都放松下来。 ——他不是孤儿,他是被选中成为孤儿的人。他不信奉佛祖,他是替佛祖杀人的人。他的师门每隔十年,就会培养出三个人来辅佐王家,这三个人没有不死于非命的。 眼前这个人是王家的家主,也就是他天生的主人。 他的主人,杀了他师傅悟能,杀了他二师弟观色,也可能杀了他三师弟观海。 那他死在他手上,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等他们这批“观”字辈的三个都死干净,下一轮“通”字辈的小孩又要开始内卷了……真是可怜啊。 观计大师这样想着,吐出一口血,向后倒去,不动了。 房间里陷入死寂,三具尸体倒在地上,每个人都死得干脆利落,再加上旁边周杰伦范特西专辑里《上海一九四三》的背景乐,这场景简直像一幕黑色喜剧。 大小姐抬手,慢慢擦去一滴溅在他脸上的血。 黑洞洞的枪-口,最后……竟然对准了王德全。 王德全愕然地看着王蔺,又回头看向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褚西岭。 褚西岭指尖转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慢慢将烟筒撕开,似乎在这片刻之间,失去了眼睛和耳朵,看不见眼前这场杀戮。 王德全后退一步:“你们……你们……” 他想起在缅甸金三角,那些被褚西岭下令射杀的“时间丧失者”,那些都曾是无辜的人。当时他虽然感慨褚西岭面硬心冷,却也能理解这种做法——他们只是在消灭第一个得天花的人,为的也是保全更多的人,这有什么错? 第351节 但现在,这枪口对准他了。 神明在用地球人供养纳菲力姆……今天u盘里的内容,简直就是在明着告诉他们,高维度文明在与地球上的某一股势力勾结,而且这股势力,很可能就是溯源部本身。 这个事实一旦曝光,溯源部必定会在顷刻之间垮塌,现在各国通过溯源部维系起来的脆弱联盟也会瞬间瓦解。 身为溯源部首席,褚西岭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他怀璧其罪,终于也成了那个,第一个得天花的人。 王德全年纪大了,看多了兔死狗烹,此刻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并不觉得恐惧,只觉得有些好笑和嘲讽。 “你怎么能也变成这样呢……”他喃喃道:“我从未作奸犯科,也从未背叛组织,就因为我看到了今天的文件内容,你就要杀死你十几年的战友来灭口吗?” “你以前经常去我家吃饭,你喜欢我老伴的猪肉炖粉条,你忘了吗?以前我还总是带你和我小儿子一起爬夏口水库,你忘了吗?……我们这么多年交情,亦父亦友,难道连这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褚西岭合上眼帘,背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地听他说完,才慢慢说:“你真的从未背叛组织吗?” 王德全:“你这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褚西岭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有些好奇,在达玛岛上的洞穴里,你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和尚观海的?” 王德全瞳孔蓦地紧缩:“你说什么呢……当时大家都看着我,我怎么可能……” “从那天只有我一个人被调虎离山,我就开始怀疑你了,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声不响取人性命的,只有溯源部的杀手。” “你明明是溯源部的人,却一直呆在乡镇派出所,十几年不曾和溯源部有任何联系,这看起来正常,实际不大正常。” 褚西岭转着打火机,“咔嚓”一声将打火机打开,又“咔嚓”一声关上,那开合之间的声响,一下一下,几乎打在王德全的耳膜上。 王德全哑声道:“这有什么不正常?溯源部在各国政府都有安插间-谍,我只是其中一个软钉……” “我也这么给你开脱过。”褚西岭点了点头:“而且你档案非常干净,我想查你,但十年前的电子档记录,都早已在前首席叛逃中被销毁,我查了上万份纸质文档,一路查到你所在乡镇的革委会招待所,才在他们的住宿记录里,找到你当年的同住人信息。” “当年派遣你的人叫周洛,是个一级科员,可不凑巧,他的长官,是前溯源部首席邱明堂的秘书,□□城。” “你是邱明堂的人,邱明堂害死了我父亲,而你最后,竟然成了我的监护人……这巧合可真是讽刺啊。” 褚西岭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手上的打火机,火光在他侧脸投下明灭的剪影。 他语气可有可无,像是随口闲谈,全身的肌肉却紧紧绷着,像一只下一秒就要暴起的黑豹。 “前溯源部首席叛逃至达摩末罗,你帮了多少忙?” “前首席能在达摩末罗获取的现代物资,你在中间搭了多少桥?” “你要杀观海和尚,是因为你知道他的师兄观色,能统计出时间减少的具体坐标……因为他发现了你是时空偷渡客,你便也觉得观海知道你的秘密,所以想要在我们逃出达玛岛之前,杀人灭口对吗?” “我一直在想,缅甸金三角那次任务里,为什么明明我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那些时间偷渡客还是能提早知道风声,逃得一个不留……” 褚西岭抬起头,一片血色里,他的眼底泛着一点幽沉的火星。 “溯源部里必然有叛徒,但我万万没想到,那个叛徒是你。” 王德全此刻已经冷静下来:“欲加之罪罢了,现在枪在你手里,你就是把所有罪名都罗列在我身上,我也无话可说。” “没错,枪在我手上。”褚西岭淡淡地说:“你还有什么遗言?” 大小姐警告道:“别学我说话,我们是黑白分明势不两立的关系。” 王德全手指深深地陷进真皮沙发的椅背,知道自己这次逃不过去,许久才哑声道: “我想在死之前,再见一次我老伴和儿子……我求求你,我这么多年掏心掏肺,对你比对我儿子都好……我只想再见见他们,我这辈子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让他们娘俩过过,一直让他们提心吊胆,我对不起他们啊……” 这是如此诚恳又卑微的请求,按理来说他不该也不能拒绝。 但是褚西岭一直以来平静的神情,却被这一句话骤然打破,露出了深潭之下翻滚不已的戾气,哪怕只是窥见冰山一角,也令人心惊肉跳。 他慢慢地说:“不行。” 王德全愕然:“什么?” “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后来我查到了一些事,就想清楚了,那是愧疚。” ”褚西岭一点点将那戾气重新压下去,抬起手里的烟,指尖转了一下打火机,点燃却没有抽,烟夹在他指尖,青烟袅袅,像燃一根香。 “你想再见妻儿最后一面……那你连同邱明堂一起害死我父亲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父亲,他想见自己妻儿最后一面?” 他话音落地,如一声丧钟,王德全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露出不可置信地惶然和痛色,但那痛色却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一只素白的手握着匕首伸到他脖子前,轻轻一划,他脖子上松散垂朽的皮肤便如两张薄纸一般张开。 王德全“嗬嗬”喘息两声,浑浊眼白盯着褚西岭的方向,手指的方向似乎是想向他这里爬来——他也确实向他爬来了,他的身躯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手指抓住褚西岭的裤腿,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 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的气管被切开,剩余的氧气支撑不了多久。肺部火烧般的疼痛里,那双苍老的眼睛慢慢丧失了神采。 褚西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字一顿道:“王、蔺。” “不好意思,但你们实在太啰嗦了。”王蔺漫不经心地在沙发上擦了擦刀上的血:“我的每一分钟都是以百个比特币来计算的,我真的不喜欢……浪、费、时、间。” 作者有话说: 王大爷是在今天晚上十点左右,被作者临时拉来凑数凶手的……对不起了大爷 因为是临时凑数,所以王大爷是反派这件事,逻辑上肯定还有没圆上的地方,大家当看不见吧,我尽力了我 第212章 救世主212 这一头, 李妮妮睁大眼,看着眼前头发尽白的老婆婆,心中十分震惊。 这年头子宫的价格这么低的吗?她刚刚也就吃了两个薄饼加几口鸡肉手抓饭, 就得交出一个孩子?周扒皮都不敢这么讲价。 李妮妮:“我不想伤害你,你放开我吧, 我要走了。” “不行。”老太婆语气执拗:“没有,没有女人, 你要, 你要留下来生孩子。” 她握住她的力气是如此之大,李妮妮觉得自己腕骨都要被捏碎了:“你们村的女人都去哪了?”再怎么样也不该一个女人都没有。 老太婆:“死了,都死了。” 李妮妮:“怎么死的?” 可老太婆依然只有那一句:“死了, 都死了。” 老太婆:“留下来, 生孩子。” 李妮妮:“……” 李妮妮耐心地解释道:“我不能生孩子, 你别指望我了。” 老太婆:“你是女人……女人……” 李妮妮试图用科学说服她:“不是所有女人都能生孩子的, 不是也有很多男人不行吗?我就是那个不行的女人, 你别指望我了。” 她补充了一句:“你做的手抓饭很好吃, 不是万不得已,我不想伤害你。” 她说着用了点力挣脱开老太婆的手, 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铜币,放在桌上, 转身朝外走。 可没走两步,就听身后的老太婆颤巍巍地说了一个土语单词。 李妮妮猜测这个词的意思应该是“抓住她!” 因为就在老太婆话音刚落,两个身高近一米九的彪形大汉就出现在门口,他个拿着绳子, 一个拿着棍子, 显然不是凑巧出现, 而是已经在这里守了很久。 从李妮妮进村那刻起, 他们可能就已经盯上她了。 李妮妮环视了一圈,整个房间没有任何锐器和适合做击打的器物,甚至连手抓饭都是用竹篱弄的,又轻又软,不可能作为武器,看来是从一开始就防着她反抗。 而且就这种熟练度和细心度,看来也不是他们第一次做这种事。 李妮妮想了想,伸出双手,从善如流地说:“来吧。” 她说话的语气像是“吃吧”。 男人中沉稳些的那个,探究地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大概是被她的细胳膊细腿说服了,朝另一个男人点点头。 另一个男人拿着绳子走过来,凶狠地瞪了李妮妮一眼,用土语说:“老实点!”便将她五花大绑,死死捆住。 李妮妮被扔进了一个地窖。 南亚和中国古代一样,因为气候炎热,需要用地窖来存放薯类,有时女人生下来的孩子是死婴,也会被存放在地窖里。 李妮妮身处的这个地窖大约四米多深,一个大男人也要用绳索吊着下来,靠她自己,是决计不可能爬出去的。 她身边零零散散散落着一些尸骨,从骨骼的纤细程度上来看,都是孩子。 她被捆着手脚,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试图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相对舒服的位置。 结果侧头的时候,眼角余光在地上看到了一根长长的黑发。 黑发?谁的?这些死婴的母亲?还是下地窖的长发男人? 李妮妮嘟起嘴,用嘴将这根头发舔起来,咬着发尾抿了抿,在上面尝出了一点鸡蛋花的味道。 是女人的头发。 而且刚死不久,发油还没散。 这个村庄里的女人,到底都去哪了? 李妮妮望着漆黑的洞顶,只觉得自己逃离达摩末罗的这一路,真是越走越离奇。 先是莫名其妙走错路,然后以中五百万大奖的概率坐上黑车。 接下来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转身又被人阴差阳错弄进了军营。 等她再次绞尽脑汁从军营逃出来……这自由的空气她还没呼吸几下,马上又被一个古怪的部落存在困进了马铃薯窖。 就算是在战乱国家,这灾难也来得太过密集了些。 就像有无数的巧合堆叠在一起,多米诺骨牌的轨迹已经确定,一只看不见的手“轰”地一推,正缓缓将她推向一个注定的结局。 李妮妮不禁再次感受到到了在达玛岛地宫中,被“巧合”支配的恐惧。 她这是要去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吗? 可她只是想去个中印交界处的巴尔吉里山啊。 …… 第二天外面天还没亮,李妮妮就被人弄醒。 昨天拿棍子的沉稳大哥,拎起她的衣领,将她拽上了一头山羊拉的滑草板。 第352节 这个村庄虽然是丘陵地貌,却有很多天然草场。 李妮妮被人抱着坐在滑草板前,顺着长长的草坡而下。 风将她的长发向后吹起,绿色的长草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在她面前匍匐倒下。 李妮妮以前还从没滑过草,这感觉实在太自由又太舒服,她忍不住快乐地“啊呀”了一声。 随即她便感受到了一串异样的视线。 身后抱着她的沉稳男子,正古怪地看着她。 李妮妮这才想起自己是一个囚犯,手脚还被绑着,她至少……不应该表现得这么放松和开心,要是她一路都和旅游一样,那岂不是很不给身后这个绑匪面子。 于是在接下来的行程里,李妮妮都谨言慎行,一直严格要求自己,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恐惧和愁苦,至少要有一个肉票的基本素养。 身后男人看她的目光更加古怪了。 在李妮妮见到的这些部落的男人中,他长得还算周正,李妮妮猜测他应该是高层干部之类的人物,因为他的缄默看上去就很高深莫测。 她和干部很快来到一处高大的常绿阔叶林。 这里地表很湿,细小的河流蜿蜒交错,竹子做的吊脚楼深藏在树木之间。每隔十几米,李妮妮便能在树上看到一个全身画着油彩的男子,他们身上纹或者彩绘的图腾,让他们和身后的森林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要不是其中一个男子脚过于臭,李妮妮还发现不了他们。 李妮妮忍不住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身后男人瞥了她一眼。 李妮妮立刻配合地表现出惧怕的神色。 她双手捂住嘴,惊恐地“啊”了一声,看得出表演得非常认真。 男人:“……” 男人神色无奈,用不熟练的雅利安语说:“他们是侍奉纳菲力姆大人的侍从。” 纳菲……什么东西? 李妮妮没想到真的会听到这个词,还以为自己听错,或只是发音近似:“纳菲力姆大人?” 男人重复了一遍:“没错,纳菲力姆大人。” 李妮妮:“那你们又是什么人?” 男人却不再说话了。 他们在湿地生态系统中穿梭,很快换成了水路。李妮妮远远竟然看见一只鳄鱼,在淤泥中抬起了它的头颅。 这还是李妮妮第一次看见鳄鱼。 鳄鱼的咬肌非常弱,只要合上它的嘴巴,它基本上就失去了所有战斗力。 李妮妮心痒难耐,在经过鳄鱼的时候,忍不住祈求道:“我可以摸摸它吗?” 男人用离奇的目光看了她两秒,便回到船舱取了一条黑色的长布,这次直接将她的眼睛蒙了起来。 李妮妮:“……” 他们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李妮妮眼睛上蒙着布,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感觉到自己被人打横抱起,经过了一条长长的台阶,随后便一路向下。 李妮妮在这样前路未知的时候,还有心情去想,不愧是两米的巨人,她被抱起来的时候,那失重感就跟坐升降机似的。 没过多久,温度骤然清凉起来,应该是他们进入了一条地道。 李妮妮被人放在地上,又坐了一回升降机。 她眼睛上的布条也被人解开,眼前出现一个回字形大殿。这大殿的布局是如此恢宏又眼熟,12根罗马柱高高地撑起整个山脊,几乎是李妮妮曾经看过的那个摩天大楼里回字形大殿的复刻版。 ? 殿内灯火通明,她眼睛一直处于黑暗状态,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那些光的来源。 那些都是人高的长烛。殿内每根烛火都用白色的石蜡做成了真实女人的形状,她们垂着眉目,双手交叠胸前,五官各异,栩栩如生,还怪让人害怕的。 大殿中间是一个方形祭坛,中间有一个白色圆柱形的东西,李妮妮看不清楚上面花纹,但合理猜测,这应该就是整个大殿的供奉之物。 这时,四面传来一串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在烛火幢幢的黑暗中,显得格外不详。 李妮妮抬眼望去,看见十一个女人被从十一根柱子后的甬道中推了出来,每个女人都被捆缚着双手,脚腕上也都系着铃铛。 她们沉默而寂静地站着,脸上麻木死寂。 很快,一个穿着宽大黑色袍子,头上绑着鸟尾羽的高大男人出现在了祭坛之上。 他身高是李妮妮见过的人类中最高的,至少有2米5,面部被植物的汁液刺着青色的图腾,脚上居然还穿着一种类似于高跷的鞋子,似乎还嫌自己不够高。 . 李妮妮想劝他冷静,因为身高过高的人,就像长颈鹿,低头的时候很容易就会脑溢血,变成痴呆或尸体。 难道这个部落,崇拜的是一种能掌控身高的神吗? 可“纳菲力姆”这个单词,来源于美索不达米亚那边的早期语言,李妮妮可不认为这个词在南亚次大陆,会和在美索不达米亚是同一种意思。 但无可否认,“纳菲力姆”的意思之一,是“巨人”,和这个部落的崇拜图腾完全合得上。 这也太巧了。 李妮妮眯起眼睛,看着祭坛上的男人用一种古怪的语调,唱起了一种李妮妮不曾听过的祷词。 她身后的男人也跟着唱了起来。 一时之间,整个高阔的祭坛里,传遍了纳菲力姆的信徒们奇异的音调。 还怪好听的,有点像穆-斯林的祈祷歌。夜幕降临的美索不达米亚,古老的河水静静流动,圣洁的歌声白色的房子里传荡出来,屋顶上矗立着星星和月亮的图腾。 哪怕是李妮妮这种对宗教完全无感的人,这一刻,也忍不住为这样虔诚的歌声而动容。 第213章 救世主213 歌声缓缓止息。 几缕天光从穹顶漏下, 丁达尔光路一直通向祭坛正中供奉的白色圆柱体。 大祭司面露迷醉狂热的神色,四面的男人女人也皆随之下跪,动作类似印度佛教徒步徒朝拜冈仁波齐, 每一下伏地,都整个身体向前贴在地面。 无比的虔诚, 无上的恭敬。 一时之间,大殿中居然只有李妮妮一个人站在原地。 这就跪了? 她也要跪? 可这个姿势有点难度, 像是hiit里的猫式伸展, 又像是简易burpee跳。李妮妮还在研究动作要领,长发就被人猛然一拽,腿弯也被人一踢, 整个人向前跪在地上。 李妮妮回过头, 身后男人警告地看着她。 ……行吧。 李妮妮顺从地猫式伸展趴下去, 索性拉伸了一下腰椎, 很快听到自己的腰椎在咔哒咔哒响。 她头垂得低低的, 眼睛却向上眨呀眨。 大祭司跪地说完一段祈祷词后, 两个黑袍男人出列,将顺时针一点钟方位的女人拖了出来。 那真的是“拖”, 那个女人扒着阶梯,似乎有一秒极为抗拒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但很快神情温顺下来,被四肢张开绑在祭坛上。 按照古代宗教崇拜,十有八九都是生殖崇拜的尿性,李妮妮本来还以为接下来会出现什么小学鸡不该看见的血腥场景。 没想到接下来, 这场景果然出现了! 女人躺在祭坛上, 被对应站在顺时针一点钟方向的男人“献祭”。 她们神色狰狞, 还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声音。 但很快, 这痛苦就变成了沉迷。 半个小时后,第一次祈福结束了。 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 每一个女人被拖上祭坛后,都只穿着一件衣服,那就是品如的衣服。 但上祭坛之前,她们身上的服装各种风格都有。 有印度的纱丽、巴基斯坦的包头,李妮妮还在顺时针八点钟方向看到了一个皮肤雪白金色长发的女人,这种肤色不可能在南亚次大陆出现,说明这些女人应当都是这个部落里从别处拐卖或偷抢来的。 李妮妮又目测了一下这群巨型男人的尺码,发现他们的尺寸真的是根据身高走的,两者之间应该还遵循了一个y=ax+b的线性公式,比如身高两米的男人,丁长二十厘米,身高两米一的男人,丁长二十一厘米。 那她身后这个接下来即将“享用”她男人……岂不是丁长二十五六七八厘米? 此子恐怖如斯! 李妮妮本来打算上了祭坛,看清那个被献祭的白色圆柱形物体到底是什么后,就想办法脱身。 但她现在觉得,她可以再等等。 二十五六七八厘米呢。 李妮妮跪在七点钟方向,是第七个被献祭对象。 她之前每个女人被“献祭”的时间,有长有短,基本都在半个小时以上。 五个女人依次上下,李妮妮这一跪就是两个小时。 等到第六个女人在祭坛上结束这一次仪式,腿部无法合拢,踉跄着下来时,现场忽然发生了意外。 那个女人整个倒在地上,全身抽搐,嘴角流出白色泡沫。 这一倒,就像是连锁反应,已经被“献祭”的五个女人里,有三个也倒了下来。 整个现场陷入一片混乱,李妮妮趴在地上,听见离祭坛最近的十一点钟方向传来了女人的尖叫,要喝声、责骂声交织在一起。 她屁股动了动,想偷偷抬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但尾椎随即被身后的男人拍了拍。 有点暧昧,又充满警告。 第353节 李妮妮知道他将是下一个要“享用”她的人。 只是随着更多女人倒下,祭司神情变得更为狂热。 他将昏迷的雪白女-体陈列在祭坛之上,双手高举向天,喃喃地说出一连串李妮妮听不懂的语言。 还让人搬上来一个大炉子,在炉子里升起炭火。那木炭里不知道放了什么化学元素,冒出来的火焰竟然是绿色的。 应该是木炭里含有铜离子,cu的焰色反应就是绿色。 下一秒,李妮妮惊愕地看见,四个休克的女人竟然齐齐睁开眼睛,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们像被驯服的游魂,全无反抗,顺从地排成一排,对自己赤身-裸-体、不着寸-缕没有任何不适。 只是当她们抬起头来,李妮妮对上她们的脸。 却看到她们张开嘴,微微动了动嘴巴。 她们丝毫没有发出声音,李妮妮却分明看到,那些黑洞洞的口,说的是 ——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李妮妮:“?” “祈福”并没有结束,大祭司神情激动地说了些什么,祭坛下的男人们纷纷举起手上的手杖,发出了类似“aiyihe”的应和。 李妮妮被身后的男人撑起来,在众人的欢呼和瞩目中,被拉向祭坛。 即将“享用”她的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李妮妮心底有点古怪,低头看见他宽大的白袍上,已经鼓起了明显的一捧。 “……” 李妮妮没再让他拖自己,顺从地跟着他的步伐朝前走。 快到祭坛时,她从背后凑近他,用雅利安语轻声说:“我是你献祭的第几个女人?” 男人眼帘低垂,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他一直话都不多,可是当李妮妮被他五花大绑在祭坛上,他剥去她的衣服,朝她俯下-身时,李妮妮却听到他附在她耳边,低声说: “第一个。”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祭祀。” “你是我献祭的第一个女人。” 李妮妮仰起脖子,用力去看她身后的银白色圆柱体,想分辨出圆柱体上的花纹。 “你以前为什么不参加?” “不负责这一块。” “你们用我们祭祀什么?” 男人伸手抚摸她的肩膀,还算英俊的脸上滴下汗水,看上去忍得很辛苦。 但他没有像之前几个祭司那样,直接粗暴地进行仪式,而是颇为耐心地给李妮妮宣示了预告和前兆,用手指试图挑起她一丝反应。 大概是床上的男人都比较好说话,隔了几秒,他居然回答了。 “祭司纳菲力姆神。” “纳菲力姆神是谁?” “我们的先祖。” “为什么要用女人献祭先祖?” “只有献祭足够多的女人,纳菲力姆神就能得到足够的力量。” “得到足够的力量做什么?” “回归祂该去的世界。” “祂该去地方在哪里?” “天空之上。” 那还真是“纳菲力姆”人。 从天上降落下来的人。 俗称,外星人。 学名,地外文明。 李妮妮被他分开双腿,咬着指尖思索:“献祭女人,是让你们的大人得到力量的唯一方式吗?” “不,只要是人都可以。”男人亲吻着她修长的脖颈,一只手滑过她的腰肢,喉结有力地滚动:“但是男人要种田,献祭男人,食物不够。” “可是……被献祭之后,女人会生病,女人都倒下了,你们部落新的孩子从哪里来?” “不会生病,她们只是被纳菲力姆大人接纳了。”男人安抚地亲吻她的唇角:“女人要被献祭十二次才会被神明接纳,在此之前,只要你怀孕……我就有办法让你免于后面的祭祀。” 李妮妮听明白了。 这个部落的人认为献祭人类,就能让所谓“纳菲力姆大人”得到力量。 但献祭男人,就没人种田了。 于是他们只能献祭女人。 这群蛮荒的部落遗民,应该是先献祭了部落里的女人,直到最后,部落里一个女人都没剩下。 他们依然不舍得献祭劳动力,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四处掳掠女人,就像昨天他们掳掠她一样。 而最初对“纳菲力姆大人”的献祭,应该也并没有“享用”祭品这个过程。 只是后来因为没有女人,孩子太少,他们的祭祀中便加入了强-奸的环节,这样既能得到孩子,又能侍奉神明。 真是一石二鸟。 多么聪明。 从始至终,这些“纳菲力姆大人”的崇拜者,都不觉得自己在伤天害理。 因为他们坚信,被“献祭”榨干了的女人,并不是失去神志,而是被“纳菲力姆神”接纳到了天空之上。 这不是掠夺和强迫,这是给她们机会让她们走向天国。 怪不得他们会忍心用自己的女儿妻子献祭。 李妮妮理顺了逻辑,在男人越来越疯狂的亲吻里,仰头看着高高的穹顶,又想到了那些被困在达玛岛上,对她说“救救你”的岛民。 这就像是一道简单的推理题。 已知1:时间是一种能源。 ——这些人,都是失去了“时间”的人吗? 已知2:时间可以被窃取,也可以被交易。 ——这些人失去的时间,去哪里了呢? 已知3:时间可被用来供给高等维度文明。 ——高维度文明,又如何运输这庞大的时间资源呢。 已知4:时间可以被用来供给纳菲力姆人,让祂们得以离开地球,回到自己的星球。 这几条综合起来,得到的猜测性结论是什么呢? —— “纳菲力姆人”,或者说高维度文明,祂们没有占领地球。 祂们因为某种原因,被困在了地球。 祂们在地球上留有一条撤退的方法,实现这个方法需要大量的能量,也就是时间。 祂们并没有将时间运输出去,因为祂们就在这里。 几千年前把祂们当做神祇供奉的追随者的后裔,在几千年后,想尽了一切办法,以献祭的方式,帮自己曾经的神明掠夺能源。 只为了有一天,能将祂们送去祂们该去的地方。 四面灯火无风而动,李妮妮听到山腹在隆隆作响。 又或者山并没有动,这只是她的耳膜在震动,和她血液在极度的兴奋中的鼓噪。 那个银白色柱体在李妮妮眼前不断摇晃,像一盏催眠的怀表。 身上的男人伸手探入她,低声说:“我的有点大,你忍一下,我要……献祭你了。” 李妮妮忽然对二十五六七八厘米失去了兴趣。 因为更让人兴奋的事占据了她的血液。 ——囚禁神明。 这四个字中,哪个字她都不喜欢。 但连在一起,就莫名让她全身的血压都飙升起来,探索欲一瞬间强大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李妮妮仰着脖颈,望着高高的穹顶,眼底落着摇曳的烛火,喃喃道:“太无趣了。”你们。 男人:“……什么?” 下一秒,李妮妮忽然暴起,整个人扑向一旁的炭炉。 四周的祭司们惊恐地发现,她竟然早已趁着两人蛇一样交-媾的间隙,借着难舍难分姿态做遮掩,将左手从绳索中挣脱。 而此刻,她竟然整只手伸进了炉子里,从火焰中抓出了一把绿色的炭火! 身上的男人愕然起身,抓着她的长发将她的头往下摁,想逼她将炭火扔下。 李妮妮的左手臂几乎脱了一层皮,手指上的皮肉被火焰灼烧得滋滋作响,手臂上鲜血沸腾,烧起的燎泡触目惊心。 哔哩吧啦的烛火爆裂声在她耳畔响起,身侧惊呼声、尖叫声和喃喃祷告声交织成一片,李妮妮听见人声喧哗,也听见有人在她身侧用雅利安语大吼:“按住她!按住她!亵渎神灵的魔鬼!” 什么神灵。 被囚禁的神灵,叫什么神灵。 第354节 李妮妮看着自己焦黑的指尖,忽然大笑起来,反手将炭火塞进了眼前男人嘴里。 男人踉跄滚下祭坛,却被李妮妮死死抱住,两人一起陷在火焰里。 他死死盯着她,衣服、头发全被焰火所伤,余光只剩下一片刺目的血红。 热浪扑面里,李妮妮手脚上紧紧捆着她的绳索,在烈焰中分崩离析。 烈焰焚身中,李妮妮单手掐住身上男人的脖子,一个翻身将男人按在身-下,右手将炭火死死按在他脸上。 皮肉在手下化开。 男人痛苦地哀嚎,目眦欲裂,前一刻的温情荡然无存,他只恨不得将李妮妮凌迟处死。 “你说,你们这种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李妮妮强迫他睁大眼睛,将炭火刺进他的眼球。 身下躯体在疼痛中抽搐颤抖。 “看着——看清楚,痛吗?这是你应得的——不只是你,你们所有人都跑不掉。” “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跑不掉。” “两米五的人,要献祭三米高的人才算有本事,欺负一米六的人,算什么英雄。” “我不是在杀你,我是在爱你,是在用你神圣的火焰送你上天堂……你不该恨我,你还应该爱我、崇拜我,将我当成神明。” “为你们生儿育女的被你们强-暴。” “抛弃你们的被你们供奉千年。” “真是人性本贱。” “贱出血妈嗨了。” 她说着,身后一阵剧痛穿身而过。 李妮妮低下头,看到她的肋骨间冒出一截刀尖。 随即又是几截刀刃扎穿了她的胸膛。 李妮妮慢慢回过头。 举刀的祭司没想到她被戳成了筛子,还能活着,恐惧又逃避地松开刀,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等到退无可退,他忽然疯了一样朝外跑去,一只鞋都跑掉了。 “魔鬼,魔鬼……” 他的声音回荡在穹顶之上。 李妮妮将满脸燎泡的男人挥到一边,赤脚走下祭坛。 她不着寸缕、浑身戾气地往前走。 胸口还插着一把刀。 作者有话说: 我的疯批女主练笔,练到这里可以了吗,还是还不够疯 第214章 救世主214 她脸被火毁了半边, 从肩膀到腹部也因为重度烧伤,起了一层血肉模糊的皮,用手就能将她一层皮肤整个撕下来。 下面的真皮层也坑坑洼洼。 她整个人看上去, 就像是从但丁烈火地狱里爬出来的人。 大概是她此刻的形象过于可怕。 几个冲到她面前想要阻拦她的祭司,竟被她的容貌吓到, 趔趄地向后退了一步。 李妮妮随手拽了一个慌乱溃逃的祭司,将他的手咬在嘴里, 当做布条防止自己因为疼痛咬断舌尖, 俯身毫无停顿地拔-出身上两柄长刀。 祭司本来觉得自己的手只怕是保不住了。 结果没想到这个魔鬼只是把他的手当点心咬了一口,顿时痛得“嗷呜”了一声。 李妮妮松开他,他腿一软跌在地上, 向上对上李妮妮的目光, 顿时慌不择路地朝后退去。 李妮妮用长刀支撑住身体, 歪头看他笑道:“你喊什么痛, 我都没喊。” 祭司满脸泪水, 神情可怜极了。 李妮妮……李妮妮看他实在太害怕, 手里的刀收了收,摆了摆手:“算了, 你走吧。” 祭司如蒙大赦,屁滚尿流向外跑去。 李妮妮:“跑快点, 我给你们十分钟。” 十分钟? 十分钟能干什么? 这些人不愧是纳菲力姆神虔诚的信徒,零零散散逃走了一些,最后竟然还剩下一半人没跑,他们拿着武器, 一个一个挡在李妮妮面前, 拦住她的去路, 畏惧地看着她, 但却不让她离开。 为首的就是大祭司。 李妮妮压着身上的伤口,平静地朝大祭司走去。 大祭司手中握刀,目光惊惧地看着李妮妮。 他食指向天点了一下,用土语喃喃说了一句什么,随后像找到主心骨似地厉声道:“你别再靠近我!你杀不了我!那些试图毁灭我的,纳菲力姆神会替我惩罚他们!” 李妮妮朝前走了一步:“你会庇佑蚂蚁吗?” 大祭司:“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不会庇佑蚂蚁,那么神明也不会庇佑你们。”李妮妮朝前一步,握住他手中的刀刃:“在祂们眼里,你可能还不如蚂蚁,自己□□弱小,却妄图强大者会保护自己,这不是很可笑吗?” 他浑身颤抖地说:“你知道什么!这些女人都将去往天国,他们的未来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别过来了,别过来!” 李妮妮满身是血地朝他走去,每前进一步,他就后退一步。 最后他靠着墙壁,色厉内荏道:“——你想要什么?你放过我的族人,不然纳菲力姆神不会放过你!” 李妮妮和善地说,居然真的和他们打起商量:“我想要那个银白色的圆柱体,可以商量吗?它看起来很不可思议。” “那是我们一族的圣物,几千年没有人能拿得起它,也没人能移动,你这样强取豪夺,是要遭天谴的!” “那就让天谴来得更猛烈一点。”李妮妮蹲在大祭司面前:“你翻来覆去都是这么一句,你的神难道没有教给你一点更灵活的话术?那祂不大行啊,要么我教你?” 大祭司目眦欲裂:“你——你——” 他没有“你”完。 确定他无法提供更多有效信息后,李妮妮用一根绳索勒住了他的脖子。 ——正是之前带她来的那个男人,用来蒙住她眼睛的布条。 这叫物尽其用。 她用膝盖将大祭司面朝地面压在地上,用全身的力气将绳索向后拉。 大祭司的脸部逐渐涨红。 他四肢逐渐失去力气,无水干涸的鱼一样挣扎,手指深深插-进地上的泥土,在反复无尽的窒息中痛苦地喘-息。 其它祭司纷纷操起武器,前来解救自己的上级。 他们想剪断绳索,但是李妮妮勒得太紧,他们根本不敢随意下手,生怕一下没搞好,直接割断大祭司的脖颈。 于是他们只能试图用疼痛让李妮妮自己退却。 刀剑和棍棒不要钱似地打在李妮妮身上,李妮妮咳嗽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额头也流下一缕血痕。 但是她的手指却纹丝不动,极度的疼痛中,还微微笑道: “你的纳菲力姆神,现在还保佑你吗?” 大祭司脸部涨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从嗓子里憋出声音道:“信神的,神终将带他回归,你会偿命的,你会去偿——命——的——” 李妮妮蓦然加大了手指力度。 随着一阵喉骨碎裂的声音,大祭司背对着李妮妮,头偏向一侧,垂了下去。 李妮妮手还拽在绳索上,隔了一会儿,确定身后人已经完全断气,才慢慢弯起唇角,让自己显露出力竭的颓势,顺着石柱滑下。 “他没死呢,他是你们神的使者,现在只是被你们的神明,接到天空之国上去了而已。” 李妮妮抹去唇角溢出来的血,细胳膊细腿坐在地上休息,神情看上去无辜极了,也可爱极了。 旁边的年轻祭司信仰坍塌、惊惧后退。 李妮妮温柔地低声说:“你们别害怕啊,都过来,一点都不会痛……我一个个送你们上天空之国。” “……” 一分钟后,李妮妮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随意从地上捡起一件被它的主人慌乱中抛下的衣袍,又找了一左一右两只不同码数的鞋子,勉强把自己裹起来。 她踢踏着过大的鞋子,穿着过大的衣服。 脸小胸小,脸又长的嫩,这样伛偻着身躯,看起来就像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她终于走到那个银白色的圆柱体面前。 圆柱体安静地陈列在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石柱之上。 李妮妮用手覆盖上去。 下一秒,《海绵宝宝》主题曲《spongebob squarepants》,再次在空阔无人的回字形大殿里响起起。 这一次,李妮妮一点都不觉得违和和搞笑了。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还是第四次,在古代听见《海绵宝宝》主题曲。不管李妮妮怎么去揣摩达玛太子,都觉得神明的爱好不可能真的是《海绵宝宝》。 那这个爱好,到底是谁的呢? 达玛王后。 她自己? 曲调结束后,石柱慢慢从中间裂开,露出了其中看起来像是iphone同款,但实际上是消耗“太阳能”和“时间能”的后现代高科技蓝宝石retina屏。 第355节 李妮妮见怪不怪。 虹膜扫描仪扫描过虹膜,李妮妮盯着光线散发直至消失。 之后有那么几秒,她看什么都像是黄的。 等这阵光适应过去以后,李妮妮再次低下头,就看见号称“几千年没有人能拿得起”的银白色圆柱,已经自动从石柱上落下,出现在了她手里。 正面凸起,标注了一个“+”。 反面凹陷,标注了一个“-”。 正负极形成回路。 这是一个……电池。 李妮妮满身是伤地抢了一匹马,花了一天时间,回到了她最初经过的那个部落。 部落里的人已经收到大祭司被人杀死的消息,此刻严阵以待,举着刀枪,虎视眈眈地守在村口。 他们为了对李妮妮这个恐怖的外来魔鬼形成威慑,还将以前杀死的人头串在柱子上,竖在村口。 还有几具风干的尸体在村口的树上晃动,估计是以前他们征战别的部落时,留下的战利品。 李妮妮根本没有从村口进去。 搞笑,她只有一个人,正面去对杠整个村的巨人,她有病吗。 古代部落又不是现代海关,守卫没有那么严苛。 连现代海关她都能偷渡,就更别提这种小村庄了。 她直接从一处山坳,用滑草板滑进了村子,找到她最初借饭吃的老太婆家,对着她喂鸡喂鸭的背影,一刀划了她的脖子。 老太婆睁着眼,连杀她的人都没有看清,就断了气。 她躺在血泊里,脸色慢慢变得灰暗。 李妮妮看也不看地跨过她的尸体,用布卷了一点老太婆家残余的粮食和西红柿,又拿走她之前吃鸡肉手抓饭用的竹编碗。 她将所有东西,连同那个古怪的电池,一起打包成一个包袱,背在背上。 最后,她还走到她的后院,摸走了两个她家的母鸡新鲜下的鸡蛋。 这才在母鸡谴责的目光里,带着顺手牵来的马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村庄。 但她这回走的方向变了。 这一次回归实在太灵异,每一次当她试图向往正确的方向走时,她就会往完全相反的、错误的道路走 这次她学乖了。 李妮妮校准南北方向,用最严谨的心态,最科学的角度,重新确定了达摩末罗的方位,确保这次绝对不会因为人为的失误走错路。 然后便驾着马,一路朝着达摩末罗狂奔而去。 既然每次背对着达摩末罗走,最后都会倒转方向,走向达摩末罗。 那么这一次,她干脆正对着达摩末罗走。 反其道而行之,应该就能顺利一路走到中印边界了吧? 嗨,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同一时刻,达摩末罗。 夜色浓黑深重,鎏金台上错落点着几盏蜡烛。 重重帐幔里,一个男人静谧地坐在地上,闭着眼睛。白皙脸庞上溅着几点血迹,亚麻色蜷曲头发却梳理得整整齐齐。 风将帐幔吹起,纱幔雾气般拂过他的面庞。 四面寒气侵人,即便是在南亚次大陆这样的热带环境中,这个房间也不令人感到温暖。 片刻后,门被人推开。 长衫曳地,绫罗流水,灯火映亮了微微上挑的凤眼。 达玛太子走到床上坐着的男人前,用扇骨挑起他的下巴,像打量牲畜的牙口一般,两面翻转着看了看。 随后他放下手,从袖子中抽出一块手帕,仔细地擦了擦指尖。 “这就是西伽蜜多唯一愿意嫁的人?” 他转身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长长的衣摆拖在身后,连同长发一起蜿蜒。 “也不是多出彩的人,竟能让她为他逃婚?” “……逃婚或许也不是他勾引的。”“那个声音”在一旁畏惧又耿直地说:“根据我这里的数据显示,西伽蜜多大人每一次逃婚,都是因为她受不了您。” 达玛太子失笑:“是么。” “而且婚姻成败的关键,往往也不是对方有多出彩,而是一方能不能包容另一方。”“那个声音”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俨然已经成为了感情专家,说起话来也更加有底气了,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起飞了:“您要真正尊重她的意愿,满足她的期待,知晓她的需求,包容她的不足。” 达玛太子:“我还不够包容她,她想做的什么事我没让她做?” “那个声音”小声道:“她不想结婚。” “……” “她想要自由。” “……” “强制爱是没有好结果的,如果她想逃婚,您应该尊重她的想法,这才是真正的包容。” “……” 这个app废了,可以回炉重造了。 夜露深重,达玛太子慢慢喝完桌上已经凉掉的茶水。 再抬起头来时,他已经收起了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和掩藏在他轻慢下的那丝,无论如何掩饰,都掩饰不住的丑陋的妒火。 真可怕。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妒妇。 达玛太子撩起衣袖,重新坐到武太郎对面。 武太郎像一个无知无觉的人偶,在达玛太子的目光下,一点点抬起眼。 达玛太子微微弯起长眸。 杀了他。 他在心里说。 他心中翻涌着黑色的毒液,那些毒液侵蚀着他的理智,让他清晰地知道,他此刻能与这个人平静对坐的表象,是有多么的不堪一击。 杀了他。 这个男人是如此弱小、丑陋、狭隘、昏庸,可是他却得到了西伽蜜多唯一的信任,他凭什么。 杀了他。 这声音如同心魔一样,在他耳边翻涌不休。 杀了他,她就不会有格外优待的人,哪怕她没有优待你,可至少她也没有偏爱别人。 达玛太子的神色慢慢阴郁下来。 他望着眼前容貌俊秀的男子,倏忽一笑,唇角弯出一点凉薄又嘲讽的弧度。 “笑。” 他说。 面前的男人听到指令,也慢慢弯起唇,露出了武太郎平时最为熟稔的,整张面容都舒展开来的笑容。 “哭。” 他说。 面前的男人又低垂眼角,向上一点点抬起狗狗眼。 泪水大颗大颗,从他澄澈如天空的眸子里坠落下来。 第215章 救世主215 2135年, 上海。 无影灯明晃晃地照耀着众人的眼球,褚西岭躺在手术床上,而天才少女戴着无菌手套和口罩, 举着麻醉针站在一边,面色沉冷, 再次确认道: “你真的确定要做这个手术吗?” 褚西岭:“我确定。” 天才少女喉结滚动了一下:“哪怕做完这个手术以后,你的大脑会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甚至有可能完全毁坏, 成为植物人,你也在所不惜吗?” 褚西岭:“我确定。” “我还是劝你换一个人来尝试。”天才少女口罩后罕见地露出了不确定的神色:“之前我只是尝试把你的大脑和sim卡进行简单连接,你的神经元细胞就已经无法负荷, 这一次, 你却要将这张sim卡直接装在你的大脑里……恕我直言, 这个决定实在是太冲动了。” 她语气有些烦躁:“你是溯源部首席, 一举一动关乎到很多人和很多家庭的命运, 如果你的大脑出了事, 这就不仅仅是一个大脑的事,而是统一联盟的损失。” “作为下属, 我由衷建议你,这种风险性手术没必要你自己来, 随便去监狱里找一个死囚来替代你都可以。” “不行。” 褚西岭终于在无影灯下睁开眼,他眼底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平铺直叙地说:“我这不是冲动的决定,而是理智思考之后的结果。” ……什么见鬼的理智, 还不是因为初恋女友在时空壁垒那一头! 天才少女忍不住压了压麻醉针, 针管在她手上压出一点液体, 她冷冷地说:“我根本没有看出你有任何理智的地方, 你这就是恋爱脑,研究院里都传遍了!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眼巴巴地跑过去做什么……” “跟她没有关系。”褚西岭说:“你想先给别人尝试手术,可以。但你怎么知道这张sim卡是可以重复使用的?万一它有最大装载次数限制,一旦超过次数,就会自动销毁,我们就失去了唯一一次尝试机会。” 天才少女:“这只是你的猜想,我们并没有找到卡里存在任何自动销毁程序的证据……” “可你没有查完,胡科,事实就是,以你的水平,根本没办法彻底解构这张sim卡,它所拥有的技术,超出了你现有水平太多。” 胡科抿了抿唇,露出不服气的神色。 第356节 褚西岭继续说:“而且安装完这张sim卡以后,被安装人很有可能可以直接联系到高纬度文明,这件事风险太大,必须找完全值得信任的人才行。” 值得信任的人,有啊,不就在眼前吗? 胡科甚至想毛遂自荐了,可还没等她将“比如我”这三个字说出口,就听褚西岭说:“自王德全叛变以后,你觉得溯源部里还有谁是完全可信的?” 胡科:我啊!我!看看我! 但是她不敢说,王德全算是首席的王牌亲信,这关系就好比魏忠贤和他的主子明熹宗朱由校,不是她能比的。 ”人类至今没有办法完全监控思维,但是这张sim卡,和人类的沟通方式,却是直接通过思维进行……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办法监控这位安装了sim卡芯片的人和高纬度文明之间的交流。” 褚西岭赤-裸着上身,躺在手术台上,无影灯将他全身夯实的肌肉照得清晰毕现。 这种活生生的肉-体,带着温度和湿润度,那隆起的胸肌,手摸上去就会被吸附,比古希腊冰冷的大理石人体雕像更具冲击力。 但是这具完美□□的主人,却对自己毫无怜惜,只是冷静地叙述着把自己作为小白鼠进行实验研究的一百零一个好处。 “如果那位卷宗中的‘纳菲力姆人’,对地球真的存在掠夺的心思。那么地球接下来,就会立刻变成《三体》里的战场,人类文明也可能因此荡然无存。” 天才少女沉默了一下:“你应该知道,一旦你装载上了这枚sim卡,那么怎么不管这次装载成功与否,也不管你是否真的能联系上高等文明,你都不会继续受组织信任了,你的仕途也会到此为止。” 褚西岭:“我知道。” 天才少女不明显的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除此以外,你还很可能被列入高危人群,一辈子受到监控,甚至组织会为了防止你与地外文明勾连,直接将你人道销毁。” 褚西岭:“我知道。” 天才少女:“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褚西岭:“因为来不及了。” 天才少女看了他两秒,忽然安静下来。 她看着褚西岭,好一会儿才酸溜溜地说:“哪个来不及了?是人类文明来不及了,还是你怕再拖下去,你就见不到你那位初恋女友,所以才这么火急火燎地找死?” 褚西岭平静道:“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行吧,没关系没关系。 谁信呢。 首席老房子着火,也算是着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至少在溯源部总部,没人不知道“李妮妮”三个字的。 也就是不在首席面前说罢了。 天才少女撇了撇嘴,一手按着褚西岭的肱二头肌,一手将针尖刺入褚西岭紧实的肌肉。 再次感觉到那令人沉醉的触感,胡科心中一荡,麻醉针差点在褚西岭的手臂中扎出一条波浪线。 她的喉结也不停地滚动,心中不停地叹息首席这样的极品货色居然不肯出现在她的猎艳名单里,简直是她这个总攻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首席这种强受,攻起来的滋味应该格外的……吧? 可惜了,她就要打开他的后脑勺了。 今天一别,明天他可能就是植物人了。 天才少女忽然悲从中来。 褚西岭感受到手臂里的波浪线,再次在床上睁开眼睛。 他从下而上地看着天才少女秀美的面容,忽然发现了什么,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巨大的荒谬。 “胡科。” “嗯?” “你为什么会有喉结?” “……” 同一时刻,达摩末罗。 因为身上伤口太多,为了不吓到无辜路人,李妮妮用布将自己整个身体都包了起来。 她在马上死撑着奔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承受不住,一头栽下马,又在草垛上昏迷了五个多小时,才勉强醒来。 醒来后,她身上的伤痕依旧触目惊心,除了没有死,并没有再出现像之前那样,一觉醒来之后,全身都好转的情况。 难道她不死之身的buff,消失了? 还是说不死之身这个功能,是有次数限制的? 当她把自己的身体糟蹋到一定程度,或者修复次数超过一个限度之后,她就无法再自行修复了? 那其它六芒星携带者呢?他们有没有次数限制? 李妮妮想起了她遇到的那些诡异的情况—— 有些六芒星携带者,怎么杀都杀不死,比如大小姐。 但有些六芒星的携带者,杀两次就死了,比如玛蒂尔达王子。 还有一些六芒星携带者,皮脆得很,碰一碰就碎了,比如克里希那家主。 难道这些六芒星携带者,会出现一部分好死,一部分难死的情况,是因为他们血厚的程度不同? 就像游戏里的血条,玛蒂尔达王子年年征战,使用血条的次数太多,所以一搞就死? 李妮妮莫名觉得自己想通了一个症结。 那她现在,也是属于血条快用完了,没办法支撑她身体复原的状态吗? 此刻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粉色的长霞铺满了半个天空,几只小蝙蝠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天上乱撞,远处一行候鸟正途径这片大陆。 李妮妮躺在草垛上,望着满天的霞光,忽然不想动了。 她实在太困了,疲惫和疼痛都从骨头里蔓延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伤口疼痛也后知后觉地蔓延上来。 她整个人蜷曲在草垛上,用牙尖磨着稻草抽气,这一刻无比想念达玛太子煮的芋圆芒果波波奶茶。 听说人在身心受到折磨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想起妈妈。 这段时间,她总是频繁想起达玛太子。 李妮妮承认,目前给她感觉里最接近“妈妈”这个角色的人,就是达玛太子。 可惜这位男妈妈非要和她结婚不可,不然他们关系可以很好,她也可以天天喝到他的芋圆芒果波波奶茶。 李妮妮又用牙尖磨着稻草惋惜。 等到太阳完全落幕之后,李妮妮就躺不住了。 倒不是她不想躺平,而是她现在这个血淋淋的状态,躺在野外,对野生动物来说就像一块已经被切好摊开的肉,身上还挂着个牌子叫“鲜肉供应,快来吃我”。 李妮妮挣扎着从稻草垛里爬起来,再次用黑布把自己全身包好。 她头痛欲裂,因为全身都一样痛,甚至都分不清自己是哪里痛。好不容易撑到一家路边小旅馆,结果刚想下马就从马上一头栽倒。 路边的旅店主人,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 他指着李妮妮的头,恐惧地大声说:“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这个人……她一进来就没有后脑勺啊!” 第216章 救世主216 李妮妮失去了她的后脑勺。 这可能是因为, 她在与部落祭司的混战中,被谁削了一刀。 也可能是因为她马术不精,骑马的时候, 好几次从马上摔下来。 总而言之,李妮妮发旋到脑干这一块的后脑勺, 整个消失了,现在她脑子只剩下半个, 被几束神经元连着, 苟延残喘地挂在她的脖颈上。 就不失为有一丝丝离奇。 但恰好,她的脖颈也在大乱斗中人被狠狠打了一棍,可能打断了颈椎, 此刻她整个手肘以下和背部都处于无触感状态, 以至于过了这么久, 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剩下的半个脑子一直晃荡在背上。 李妮妮:“……” 她的脑子去哪了? 旅店里一片混乱, 一个姑娘居然空着后脑勺在和他们交谈。这实在太恐怖了。人们纷纷尖叫起来, 四散奔逃, 将手中的碗或餐具砸向李妮妮。 李妮妮躲避了几下,试图向周围的人解释, 自己不是什么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可周围人看向她的视线更加惊恐惧怕, 有几个小孩甚至哭了起来。 没一会儿,旅馆就人做鸟散,彻底空了。 李妮妮:“……”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晃荡在脊椎处的大脑右半球,怕它掉下来, 用手托着自己的脑子, 头上顶着菜叶和汤汁走到柜台前, 礼貌地询问道: “请问我今天晚上可以借用一下你家的马厩吗?” 旅店老板战栗地看着她。 “我不会白住的, 我明天可以做半天工,抵我今天的借宿费。” 一股尿骚味传来,旅店老板眼睛向上一翻,晕了过去。 李妮妮:“……” 李妮妮于是自己牵着马,去了马厩。 这个旅店很小,马厩也脏乱不堪,粪便和稻草胡乱铺在地上。 里头有四个马位,却只有两只马。它们看见李妮妮走过来,纷纷扬起蹄子,想把李妮妮赶走。 李妮妮拿了一根烧火棍,威慑性地在两匹试图霸占全部床位的大怨种眼前晃了晃,强硬地赢得了这场斗争,得到了一个晚上可以睡觉的位置。 她躺在稻草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现在这个情况,再次超出了她的认知。 失去一只眼睛,还会有一只眼睛。 肾脏被摘除,还会有一个肾脏。 心脏被刺穿,只要创口能严丝合缝地合在一起,心肌就还能供血。 但大脑与身体其它部分的脏器不同,大脑是如此精密的仪器,它的每一寸神经元都对应着身体上的不同部位的神经反射,就算损伤了一个脑区,其它脑区也能勉强弥补,但…… 第357节 但她的脑子都这样了,她怎么还能……这么正常地思考自己脑子在哪呢? 这合理吗? 难道她思考,是不经过身体的吗? 李妮妮翻了一个身。 躺下来时,她忘了扒拉脑子,此刻一翻身,大脑前额叶的部分,就被尖锐的茅草刺穿了。 李妮妮:“……” 她心一横,把它整个摘了下来。 她将半边脑子捧在手心,心里觉得这形状有点像是火锅店吃的猪脑花,形状还挺漂亮,都把她看饿了。 ……不是,她都没有脑子了,她怎么还能“觉得饿”呢? 难道就像章鱼的大脑分布在每一个触角,但是真正思考的地方却不是触角,她真正的思考系统,位置也不在大脑? 有一个关于章鱼的生物学假设,就是如果把一个人类的意识,移植到一只脑容量足够大的章鱼身上,让他用章鱼的大脑思考,那么他所维持自我意识,到底是人类的自我意识,还是章鱼的自我意识? 他还能被称作是人吗? 她还能被称作是人吗? 李妮妮再次翻了个身。 这次,她背后被马撂了一蹄子。 李妮妮:“……” 被占据了马厩的大怨种,鼻息冲冲地看着她,用蹄子刨了刨被李妮妮压在身下的草料。 ……李妮妮重新翻了个身不想理它。 马不依不饶地用鼻子顶她。 李妮妮:“……” 她托着脑子翻身坐起,一把将草料全部堆在另一只马嘴巴下,还拿了一块木板隔住了这匹马试图衔草料的嘴巴。 想吃是吧? 就是不给你吃,傻狗。 第二天,李妮妮身上的伤口依然没有愈合。 她从裙摆上撕下一块布,包住了自己的头和脸,就牵着马从马厩里走了出来,朝旅店的方向走去。 她想找店主问问有什么工作可以给她,好让她工作半天抵房费。 可是她不仅没有找到店主。 连小旅馆里的旅客都不见了。 李妮妮站在空荡荡的门廊上,四面是不详的寂静,一只小狗嗅到了陌生人的气味,屁颠屁颠地走到她身旁。 李妮妮随手把脑子扔给它,小狗嗅了嗅,几口吃掉了她的大脑。 她这一路,抛下了自己的帝国、抛下了自己的朋友、抛下了自己的过去,现在,她又抛下了自己的大脑。 她还能抛下什么呢? 李妮妮最后看了这家旅店一眼,转身离开了。 但是她没能离开成功。 走到小镇路口的时候,李妮妮看到前方挤挤挨挨围着一圈人,他们都是镇上的居民,穿着五颜六色的南亚服装,一些人手上拿着长刀,一些人手上拿着棍子,将村镇的出口围得像铁桶一样。 一看见李妮妮,他们就炸了。 “就是她!她是被魔鬼附身的巫女!” “她已经被魔鬼杀死,却还活在世间……她要毁灭我们村子!” “杀了她!” “杀了她!” “烧死这个巫女!!” “剥了她的皮!” 正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淳朴的民众们沸反盈天,虎视眈眈地看着李妮妮瘦小的身影,眼中的恐惧和愤恨要将她踩进泥土里。 李妮妮站在原地没有动。 血渗透进她身上脏兮兮的长袍,又顺着粗陋的针脚,滴落在青草上。 滴答,滴答。 每一下都砸在秒针上,时间向前滚过一轮。 李妮妮拍了拍身边的马,轻声说:“跑吧。” 再不跑,它就要和她一起被人剥皮了。 马和她毫无革命情谊,一被松开缰绳,立刻撒着蹄子冲进了远处的密林,背影消失在雾霭之中,不见了。 人往往因为恐惧而失智,又因为失智而暴戾。 尤其是聚成群体的人。哪怕每个人单独拎出来都曾是一个智者,但只要他们形成群体,他们就变成了一群盲目而血腥的猛兽,前去撕裂挡住他们的任何人,和毁灭一切令他们感到恐惧的东西。二战就是这么来的。 李妮妮看着自己最后一个伙伴离开的背影,几秒后,转头看向前方黑压压的乌合之众。 “来吧。” 她舔了舔嘴角的血,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也想看看,如果我彻底抛弃这具身体,会得到什么样的结局。 天才少女是个变性人。 他本来是个男的,后来他厌倦了自己的性别,变成了女的。但是变性之后,她的喜好还是做攻,于是她研究出了一种超级技术,给自己制作了一套假肢,这套假肢可以在她需要做攻的时候,连接上她关键部位细密的神经系统,让她同时感受到女人和男人的快乐。 而在她不需要做攻的时候,这套假肢也可以被脱下来放在科技博物馆里,供猎奇者参观,顺便收点门票钱。 门票钱还挺贵。 她的变性手术是如此的成功,喉结在正常视角下,几乎看不见。褚西岭身为一个钢铁直男,居然今天才意识到,自己身边的波霸研究员拥有喉结。 褚西岭在深层次的昏迷中睁开眼睛。 窗外是白得发亮的日光,蜻蜓绕着樟树叶子飞,上海的老街道上满是落叶。 胡科推门走进来。 “你昏迷了17小时,感觉如何?” “还好。” 意识逐渐复苏,痛感也开始回笼,褚西岭只觉得后脑安装完sim卡的地方火烧火燎。 “没太大感觉。” “可是你整个脑部神经的活跃度都提升了,按理不应该没感觉。”胡科拿出一个pad,不是ipad,将上面的数据拿给褚西岭看:“看到没有,这是正常人的脑部神经活跃度,这是你的脑部神经活跃度。” 两个神经活跃度曲线截然不同,前者安静起伏,后者几乎要窜到天上。 胡科收起pad:“如果非要打个比方,你的脑神经现在就像磕-了药一样,你现在应该极度亢奋才对。” 可他的确没有任何感觉。 褚西岭闭上眼。 他似乎能听到血液顺着他的血管流动的声音。 但这只是一个幻觉。 他的大脑里被安装了一个芯片,按照胡科之前的推测,这枚植入的sim卡会整个改变他大脑的电信号传导方向,所有的电信号,都会绕远路先到这枚芯片这里,再传到它该去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枚芯片在他的大脑中成为了一个新的集成数据处理器。 但是他的思维,却并不比之前慢。 “可能是活跃度和‘绕远路’之间互相抵消了。” 胡科思索片刻,用手比划了一下。 “你能理解的吧?一辆拖拉机要绕远路到达目的地,本来它要迟到了,但是它被人改装成了赛车……sim卡提高了你的大脑活跃度,就像把拖拉机改装成了玛莎拉蒂,你的脑部神经电信号传导速度整个提高了。” 褚西岭头上缠着绷带,但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颜值。 “电信号的速度是电磁场的速度,难道不应该跟光速一样,不能改变?” “大脑电信号传播,是靠钠钾离子通道实现的,和广义电流速度不一样。” “这张sim卡有没有发射出信号?” “没有,但是在你昏迷的时候,它接受了一个信号,这个信号被我们拦截了,现在正在破译。” “什么时候能破译出来?” “最迟明天。”胡科又拿起pad点了一下:“其它倒没什么问题,就是信号来源方向让我有点介意。” 她将pad怼到褚西岭面前。 “好巧不巧,这张sim卡接收的唯一一个信号,来源是达摩末罗。” 胡科本来还想说,你那个前女友李妮妮还在达摩末罗,达摩末罗大陆上追踪到的时空穿越者不多,这个信号说不定就是她发出的。 但她识相地把这后半句吞了回去。 这话现在说,有点不合时宜。 谁不知道首席母胎单身,大龄三十,好不容易一朝破处,两周不到就凄惨被甩,被甩后还每天心心念念、深陷情网啊。 惨,太惨了。 别问,问就是深情。 胡科看向褚西岭的目光,不自觉就带上了一点怜爱。 褚西岭眸色幽深,手指习惯性摸了摸打火机,却摸了一个空。 “把达摩末罗列为重点观察区域。” 第358节 “了解。” “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必须破译出信号结果。” “明白。” “我需要验证这张sim卡的信号传递方向,确认它是单方面搜集我的大脑信息,还是会和我的大脑电信号做交互。” “好的。” 如果它只是单方面搜集他信息,那对他们来说就很危险了,高等文明的间谍就在溯源部首席的大脑里,随时可以洞察溯源部最深的机密。 褚西岭抬起眼:“我们必须抢在王蔺前头联系上高等文明。” ……这话翻译过来,分明是抢在王蔺前头联系上李妮妮吧。 胡科话音未落,口袋里手机忽然叮咚一声。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立刻站起来,满面春风道:“首席你说的都对,你自己先恢复一下,努力和这张sim卡建立链接,看看能不能联系上高等文明那群灾舅子,我现在有点急事,得先走一步去处理一下我的几个小受……不对,是我的几件小事。” 褚西岭:“……” “……哦,对了。”胡科走到门边时,忽然想到,回过头来说:“我做手术的时候手抖了一下,压迫到了你的体神经系统骶髓段2-4,你最近勃-起功能可能会出现障碍,就是暂时不能爱-爱了……不过问题不大。” 天才少男朝他摇了摇手机,眨了一下左眼。 “如果你真的很想要,可以打电话找我,我的超感神经系统之处-男假肢最近空着没出租,随时为你服务……当然,如果你愿意在下面,我也随时为你服务。” “……” 作者有话说: 一百万字之前我们一定完结!话撂这儿了!!!!! 第217章 救世主217 另一边, 恐惧的村民失去了理智,纷纷拎着刀斧向李妮妮冲来。 李妮妮手上已经没有武器,她四处看了看, 拿了一根木头握在手里。 血滴滴答答顺着指缝往下流。她站在原地,抬起眼皮, 如逆水行舟,望着前方涌来的人潮。 手上只有木头作为武器的魔鬼, 和手上拥有刀斧作为武器的人类, 输赢很快分了出来。 李妮妮蜷缩在地上,冷兵器时代的武器一下一下击打下来,噼里啪啦如一阵骤雨。 她一只手下意识护住自己藏在衣襟里的小袋子, 其实里面空空如也——她这一路上拿到的还算重要的东西, 比如那张sim卡, 又比如她在之前纳菲力姆部落祭坛上找到的“电池”, 都被她放在马鞍上, 让马匹带走了。 意识模糊间, 她感觉到自己的肉-体在一步步瓦解,灵魂挣脱了这肉-身的束缚, 轻飘飘地往天上飘。 她不断听到自己骨骼断裂的声音,咔嚓, 咔嚓,像从身体内部响起的交响乐。 但她还是没有死。 假设一:灵魂是不存在的。 她拥有这具身体,但她并不依托这具身体思考。她具备一个真正的、独立于肉-体的东西,正是这个东西, 让她在重伤之下得以延续生命。 假设二:灵魂是不存在的。 不会做计算题的塑料和钢铁, 能组成有计算能力和基本判断能力的电脑。但没有灵魂的化学元素, 却无法组成有灵魂的人。 假设三:灵魂是不存在的。 人所谓的灵魂, 不过是对大脑做出的所有计算和判断的统称。她的确没有灵魂,但她身体里或许有另一个“计算判断系统”,那才是她本身。 所以她才能抛弃脑子,抛弃肉-身。 所以她才能不死。 所以她才能永存。 李妮妮被缴械武器后,不再继续反抗。 这些村民怀着狂暴的心情来攻击她、讨伐她、侮辱她、折磨她,但因为她的不反抗,这些恐惧失智的村民很快失去了在暴力中获得的快感,他们将她绑起来,拖进地牢。 李妮妮抬眼看了看四周——墙上挂着一些极为类似于生-殖器的东西,房间里绑着的麻绳上还有锁,这里以前应该是用来处理失贞妇女的场所。 “明天我们将将你压入达摩末罗王城。” 达摩神主的黑衣祭司站在她面前,压着对她这个魔鬼的厌恶和恐惧,倨傲地说。 “达摩末罗神殿里,有神主的圣女,那是神明在人间唯一的行者,她将会净化你身上的邪恶,将你打入地狱。” …… 打不打入地狱这件事,等会儿再说。 但真是太巧了。 这一切。 李妮妮心想,好像她这一路,无论走向哪个方向,最终都会被无数的巧合,拉回达摩末罗王城。 就像她在达玛地宫里,不管怎么避开达玛太子的棺椁,一环一环的巧合,都会强制让她“顺手”将达玛太子的尸体带出达玛岛。 就连地震产生的震动,都能把她“恰好”震进达玛太子的棺椁之中,完成和他的“冥婚”。 早在她在飞机上睁眼开始。 ——不,是早在她登上那个飞机之前。 是早在溯源部成立之前。 是早在达玛太子留下那卷《达玛太子残卷》之前。 这把多米诺骨牌就开始向前倒塌,一张接着一张,将她推向一个看不见的结局。 她无法阻止这进程,只能跟着这牌局向前走。 李妮妮被严密看管,她的腿被捆住,手反折在背后,嘴里塞着“防止魔鬼吃人”的金属口-塞,被五花大绑在地牢里的门柱上。 地牢又潮又臭,夜色慢慢覆盖下来。 有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生物下慢慢分解,有时她甚至能听到马达蛋白在她的细胞里行走,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第二天,她又被人拖起来,放在囚车上,运往达摩末罗。 这里离达摩末罗已经非常近——她之前果然又往回走了。驴拉着囚车不过走了一天一夜,李妮妮就看到了熟悉的道路,在第三天的清晨,李妮妮就见到了达摩末罗的大门。 达摩末罗已经被保皇党的军队占领,他们复辟了王朝,在城市中重新矗立起了达摩神主的神像,并强制民众缴纳双倍的税赋,叫“保皇税”。 因为李妮妮横插一脚,达摩末罗贵族的奴隶大部分都逃走了,现在贵族们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奴隶去哪儿”行动,让自己的家丁跑到乡下,甚至跑到深山老林,去捉回他们的奴隶,但是成果寥寥。 在大部分情况下,奴隶可比他们的主人聪明多了。 现在达摩末罗王城的经济还没恢复,甚至因为贵族急于将自己失去的财富找补回来,横征暴敛,而更加萧条。 只是今天的王城里却非常热闹,连街上的游客都多了一倍,因为新的神殿圣女——克里希那家族新找回来的小女儿,预备今天举行“净化典礼”,净化李妮妮这个魔鬼。 李妮妮觉得自己为达摩末罗王城的经济恢复,做出了一定贡献。 她被抬到一个回字形广场上,四面密密麻麻围着民众。 他们畏惧又憎恨地看着她。 尽管她什么都没有做。没有伤害任何无辜的人,没有违反任何一条现行的法律。甚至连她去借宿一晚马厩,都准备做工抵债。 她唯一的罪过,就是没有后脑勺。 可是那些村民脸上依然如此憎恨,仿佛她十恶不赦,大逆不道,仿佛她抢夺了他们的妻子和丈夫,屠杀了他们父母和孩子,焚烧了他们的家园和田地。 回字形广场正中高高矗立着达玛太子的神像,祭祀唱乐响起,村民们穿着五颜六色的南亚服装,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祈祷用的跪垫,整齐排列着全身伏地,向东方而拜,嘴里喃喃念着达摩神主的名。 “愿神主保佑我们……” “愿神主净化万物……” “愿太阳从东方升起……” 他们一次次全身跪伏,神情虔诚狂热。 李妮妮看着只觉得这群人有病,这种狂热宛若智障。 李妮妮双腿受伤无法站稳,一直靠着墙壁,这时身后的人踢了她一脚,似乎不满于她对神主的懈怠,将她整个按在土里,按着她的头向下磕。 头触及地面的那一刻,她用数以万计的杀戮和鲜血换来的思想解放和科学萌芽,在达摩神主几千年的教化和洗脑中,轰然坍塌。 愚昧无法被解放。 无知只配被洗脑。 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哪怕神明从来没有爱过他们,只把他们当成驱使的刍狗,他们也甘之如饴。 这就是宗教。 信神不是因为他们虔诚高尚,而是因为他们找不到自我,只好去依托神明。 祭拜结束之后,达摩神主的大祭司穿着黑袍,走到李妮妮面前。 “魔鬼。” 她声音悲悯崇高。 “愿神主宽宥你,你将受到神主的净化。” 随着她话音落地,李妮妮被推入人群之中。 她赤着双脚,只有脖子上挂着一根锁链,衣前服破破烂烂,几乎成了布条。 “忏悔。”身后的祭司提醒道。 她站不住,被搀扶着往前,每走一步,身后的人就会踢她一脚,让她全身伏地地朝达摩神主叩首,请求达摩神主宽恕她无中生有的罪过。 每跪一次,身后的祭司就会重复提醒她—— “忏悔。” 好像生怕她忘记和达摩神主告罪似的。 李妮妮没有任何反抗,顺从地朝前走。 她戴着锁链脚铐,步行穿过了整个城市。 第359节 这一路上,她远远看到了她曾经闯进去找鸡吃的那户人家,那时她还是达摩末罗的摄政王,年轻的国王普沙密多罗·巽伽奉她若神明,愿意抛弃王座,跟她到天涯海角。 李妮妮没有在那户人家门口看见普沙密多罗·巽伽。 也是,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怎么可能还在这里等她。 到后期,李妮妮彻底无法行走,只能被马匹拉着在地上拖行。她抱着自己的躯体,尽量减少身体和地面的摩擦,但是收效甚微,等到她小腿已经被磨得见骨的时候,她才终于来到达摩神主神殿山脚下的祭司广场。 马匹停下时,身后一路都是她被拖出来的血迹。 但这时候没有人问为什么魔鬼的血也是红的。广场中央已经准备好了一根长柱,下面堆着柴火,她被两个高大的男人架上火堆,双脚悬空地绑在火堆上。 “烧死她!” “烧死这个魔鬼!” “烧死魔鬼,让太阳重新从东方升起!” 下面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民众们群情激奋。 新的神殿圣女站在神主神像之下,眉眼依稀能看出几分苏尔姬妲的模样,应该是她的亲妹妹没错了。 她朝李妮妮伸出手。 “达摩神主会给所有跟从祂,信奉祂,爱祂的人以改过自新的机会,哪怕她是一个魔鬼。”她说:“在下地狱之前,你还有什么要忏悔的吗?” 跟从祂,信奉祂,爱祂。 李妮妮想到她在飞机上坠落的那一瞬间。 “你即将去往人间……” 梦里男人说的话,和此刻的情景严丝合缝地拼凑在一起。 “但你要记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这世上已没有人间,只有炼狱。” 果然是炼狱……难道那个时候,达玛太子就已经预料到她今天的惨状了吗? “你别无选择,唯有跟从我,信奉我,爱我,才能死而复生。” …… 李妮妮抬起头,唇边竟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玩过多米诺骨牌吗?” 大祭司没反应过来:“什么?” “从第一张牌被推翻开始,后面每一张牌,命运都早已被注定……它们一张牌连着一张牌,最终倒塌向最后的结局。” “我无论怎么走,都会回到这里……然后被你烧死。” “这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巧合。所有的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李妮妮弯起眼:“我们都在神明的游戏里,可你却还以为,这是神明的偏爱。” 大祭司被她脸上不知好歹的笑意,和悲悯的神色激怒,沉下脸,想让人用盐水把她浇醒。 “不用了,直接用火来烧我吧。” 李妮妮温柔地说。 “让我看看这把多米诺骨牌的结局。” “去告诉你的神明,我不跟从祂,我不信奉祂,我也不爱祂。” “去告诉你的神明,我即使身处炼狱,也能永生,因为我从不害怕失去。” “因为一无所有,才是真正的自由。” “疯了……疯了……”大祭司被她对神明藐视的态度刺痛,后退两步,气急败坏地说:“给我拿火把来!给我烧死她!烧死这个不敬达摩神主的魔鬼!” 一桶油脂浇在李妮妮身上。 李妮妮闻到了燃料刺鼻的气味。 下一刻,冲天焰火从她脚下升起,映亮了半边天空。 同一时刻。 褚西岭在病床上骤然睁眼。 他装载了sim卡的大脑分裂般剧痛起来,像是有一千把锯子在他脑子里来回拉扯,每一根神经都被刺痛,每一块头骨都被捏碎,每一种感官都被牵扯。 这样的痛苦,根本不是人类能忍受的,好像大脑中关于痛苦的脑区被一瞬间激发了起来,全身对痛苦的感知也被调到了极大值……即便他无惧刀枪,也忍不住蹙了蹙眉。 褚西岭调动着呼吸,尽力让身体机能保持平稳。一只手按动墙面上的呼叫铃,一只手习惯性想去摸烟。 但下一秒,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褚西岭的神情猛然凝固。 他终于听见了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声音,那声音冰凉、机械、没有情绪,却莫名让他感受到了一丝惊慌失措和歇斯底里。 【警告!警告!能源即将耗空!能源即将耗空!能源即将耗空!!!】 【机体处于极度危险状态……机体即将崩溃……机体开启修复……机体修复失败……已开启备用能源计划,计划加载21%……计划加载34%……计划加载78%……计划加载完毕。】 【主线剧情触发开启,请玩家接收新的任务指令。任务执行期限半小时,超时玩家将被彻底抹杀。】 那个声音说,语调冰冷而凝重。 【请玩家马上、立刻、杀死王蔺。】 作者有话说: “一无所有,才是真正的自由。”恰克帕拉尼克 这句话上本书也出现过,几本书是一个整体,这本书有三个节点和上本书连接 ,这句话是第三个。 达摩末罗篇本来是一部宫廷言情来着,不知道为什么写着写着就成了现在这样…… 但想想……一开始甚至没想过会写印度(出达玛岛后就回现代了,所以文案上猫才能打翻化妆品),现在这个跑偏就不禁显得正常了起来:) 第218章 救世主218 达摩末罗“不可接触者”区的掏粪人, 之前因为异常天象,坚信达摩末罗新的摄政王西伽蜜多大人被魔鬼附身而远走他乡。此时西伽蜜多大人再次被保皇党打败,他们怀着对达摩神主的信念, 又迁徙了回来。 即便在西伽蜜多大人的治理下,他们不再被迫做着没人做的工作, 也不必生下女儿做-妓,生下儿子做掏粪工……但这一切不是他们本来的命运么?他们是神明脚下尘土所化, 他们生来低贱, 西伽蜜多大人又为什么要干涉他们的赎罪呢? 说不定就是因为那个渎神的女人非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才惹怒神明,让太阳从西边升起。 今天达摩神主广场上烧死了一个魔鬼, 她被钉在耻辱的十字架上, 尸体被火焰焚烧得干枯焦黑。本来按祭祀典礼的流程, 她应当在广场上曝晒三天。 但不知为什么, 从这个魔鬼死后, 天就开始下雨, 王城新的首席执政官大人怕魔鬼的尸体烂在神殿山脚下,对神主不敬, 便找人喊他们这些掏粪工来,将魔鬼的尸体拉到城外丢弃。 只是, 哪怕是掏粪工人,也不愿意触碰魔鬼的尸体,他们遍寻方法,最后用粪铲将魔鬼搬运上粪车。 搬运的时候, 男人们诧异于魔鬼的身躯竟然像女人一样柔软。 雨断线似地往下泼。 李妮妮手臂从粪车上垂落下来, 无知无觉地拖在地上。 车辙轧过泥泞的山道, 又被草叶掩埋。随着一阵颠簸, 她被倒在了乱葬岗里,和无数具辨不清眉目的尸体混在一起。 翻滚中,她露出了那张被焚烧至碳化的脸,年轻的掏粪工惊讶地看了一眼,竟觉得这个魔鬼的身高和骨相,和两年前,一个来他家和他母亲花钱买粪便的奇怪大人有点相似。 可能是他看错了吧。 那位大人出手阔绰,美丽可爱,让他印象深刻,又怎么可能是眼前这具焦黑的尸体。 粪车吱呀吱呀地离开。 雨慢慢停了。 山野寂静无声,雨后的风带着泥土的腥气,掠过山岗上无数具支离的尸体,也掠过细草间没有名字的野花。 一双白色的鞋履,慢慢踏在李妮妮身边的泥土上。 来人在她身侧蹲下,长长的衣摆拖出惊艳的弧度,乌发蜿蜒在身后,宛若水中漾开丝丝缕缕的墨。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温柔地抹去她脸上溅到的泥点,近乎叹息地说:“但凡你有一次想到和我求救……” “又何必倔强至此。” 他俯身将她抱起,一步步离开这个乱葬岗。 同一时刻。 纯白病房里,褚西岭一把扯掉自己身上的输液管。病房门口医生拿着手写板,正想进来查房,一抬头看到刚开完瓢的首席竟然已经从病床上下来,吓得尖叫了一声。 三十分钟。 褚西岭推开她,拔掉手中的针头和头顶的探针,随手扔在地上。又顺手从走廊上执勤警卫身上拔-出-枪,一路走一路组装。 二十七分钟。 研究所的黑人雇佣兵正从车道上风驰电掣地开来,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路中间,他猛然一惊,紧急向左打方向盘,车轮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车头堪堪卡在来人身前几乎一厘米处停下。 褚西岭拉开将他从驾驶座里拽出来,自己坐上去,打火发动引擎。 “立刻通知所有雇佣兵集合,调动私人军-队,开通所有红绿灯权限,道路清场,非救护车不能进,七分钟内在王蔺入住酒店楼下集合。” “在酒店附近看见任何可疑之人或携带武器之人,不用上报,直接就地击杀。” 雇佣兵眼神陡然锐利:“是!” 他话音未落,已经淹没在车轮尾气滚滚烟尘中。 就在这时,天才少女带着几个医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到道路尽头那几乎消失的车屁股,胡科一把将听诊器摔在地上。 “你怎么让他走了,啊??他的脑补需要一直输平衡液,现在他整个脑子都是紊乱的,是嗑-药的状态——嗑-药,你懂吗?不输平衡液,半个小时之内,他的大脑就会因为神经过度兴奋猝死,像那些瘾-君子一样……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你他妈快把他给我拉回来!!!” 胡科简直恨不得拉着黑人雇佣兵的衣领让他清醒一点。 但黑人雇佣兵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天才少女脱下鞋子,气急败坏地扔向黑人雇佣兵的背影:“……你就等着给你家首席收尸吧!首席死了地球联盟就散了,你就是破坏地球联盟统一阵线的罪人!!听到了吗???你就是千古罪人!!!” “请进。” “谢谢。” 第360节 “我们有两瓶v它奶,一起喝吗?” “不用,我们不支持恨国企业……我们有溜溜梅,你们吃吗?” 溯源部的顶尖精英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样和谐的对话,有一天会发生在他们和一群缅甸金三角最大的军-火集团的犯罪分子间。 这里是浦东2155年最顶尖的国际酒店,好几部知名科幻电影的采景地,大小姐名下庞大商业帝国的渺小缩影。 整幢大楼通体钛钢建造,防撞击性能超过普通火箭,还自带最先进的水解氧技术,哪怕世界末日的大洪水到来,这幢酒店整个沉在海底,也可以自行供氧,维持至少一年半的生机。 这里面的设施是如此豪华,水晶吊灯上每一颗宝石都是真的,拿去拍卖场上可拍出千万高价。 溯源部的职员们平时打粗惯了,上次来开这里参加“世界政府统一联盟和缅甸金三角犯罪团伙合作组织会议”时,竟纷纷穿着拖鞋出场,结果上到溯源部二把手,下到会议速记员,都差点被酒店大堂工作人员当成发传单的小哥拦在外面。 这里入住的都是各国政要,安保之严密,堪比青瓦台或白宫。所有酒店工作人员都必须学会枪-械和炸-弹拆卸。客人不管进入哪一层楼,都要重复进行安检和接受盘查,拒绝盘查者将被直接逐出酒店,国家总统都不能例外。 也因此,大小姐暂时将这里作为溯源部和临时联盟的根据地。 ——拜托,他可是王蔺,怎么可能呆在溯源部那种连独立卫生间都没有的地方。 溯源部那群渣宰甚至连空气净化器都没安,难道这群人不知道,室内空气的肮脏程度是室外空气的两三倍吗? 再多呼吸一口溯源部的空气,他的肺部都要中毒。 大小姐目前入住于酒店800米高顶层唯一vv包厢。 二十二分钟。 车身在地面倾轧到几乎恐怖的角度,带起阵阵尘土,滚烫的防弹车轮在刺耳的橡胶摩擦声中猛然停下。 褚西岭打开车门,看了一眼酒店进门繁复的检验通道。 物品检验通道两个,身体检验通道三个,所有的内衣外裤口袋都必须接受检验。 再往里是一个生物安检,检查牙齿和口腔里是否携带生-化武器。 安检通道两旁工作人员,身上制服比普通尺寸大两寸,里面明显有-枪。 他在路上就试图联系王蔺,但是王蔺没有接电话。 联系他身边的最高秘书,秘书也没有接电话。 走这个安检至少需要耗费十五分钟。 而除了王蔺本人,没有人有资格为他开安检通道绿灯。 王家商业帝国真正的规模庞大到让人瞠目结舌。就像twitter可以随意封杀国家元首的账号一样,这种大企业几乎能与一些大国政府对抗。 尤其是王家还牵涉军-火。 近百年内,全球几乎一半战争都是他们挑起。他们挑唆内战,扶持恐-怖势力,与几个主要国家的领导人关系密切,源源不断地在背后给他们提供战争资金,大发战争财,说王家的家主是一个国家元首也不为过。 更别说王家如今的家主王蔺,手段神鬼莫测,性情喜怒无常,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 换句话说,他绕不过这个安检。 因为这家酒店的后台太硬,就算他是溯源部部长,也命令不动这家酒店的前台小妹。 ……王蔺真是猖狂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 褚西岭眼眸暗沉,心里飞快计算了一下强行进入会耗费的时间,直接绕到酒店后方,后退两步,徒手攀着钛钢光滑的外立面,朝上翻了上去。 他手臂肌肉高高隆起,指尖紧紧抠着钛钢衔接处的缝隙,借着上肢无与伦比的爆发力,几个轻跃,硬生生攀上了七楼。 二十一分钟。 雇佣兵和私-军已经到达酒店楼下,飞快将整个酒店包围。 溯源部总部内部的人也接到了紧急指令,安保机器人严密地守着每一个通道。 陈旧得仿佛70年代招待所一样的走廊上,牛奶盒、信箱和卫生巾盒,犹如变形金刚似地分裂开来,几根弹簧力臂从裂缝中伸出,里面整齐陈列着枪、弹-药、爆闪灯和毒气炸-弹。 那些平时看起来懒懒散散的溯源部职员,穿拖鞋的穿拖鞋,穿老头衫的穿老头衫,组装枪-支弹-药的手法却堪比专业军人,几乎一分钟之内,所有人就将枪-支弹-药安排分配好,所有人全副武装。 “……接到首席指令,要我们在5分钟之内销毁所有重要资料,尤其是电脑里的资料……在此期间,所有试图靠近总部的人就地格杀。” 溯源部看门大爷——其实是溯源部特别行动组二把手,神色凝重道:“而且首席说,要让我们注意办公桌上空。” “办公室上空?什么意思?” “不知道,首席没有多说。”看门大爷拍了拍大腿:“别说那么多——你们,还有你们,一人负责一台主机,这100台电脑里的所有资料,必须在两分钟之内销毁,剩下三分钟用来销毁纸质资料。” “……可是首席都没有说发生了什么事,这些资料关系重大,就这么销毁,真的没有问题吗?”一个年轻职员质疑道:“直接销毁太可惜了,如果首席只是害怕资料泄露的话,我们是不是还有更好的解决方式?比如将所有的资料保存在tpuc硬盘上,这是我新研发的硬盘,可以断绝一切资料窥探,如果有人在没有密钥的情况下试图破解硬盘,硬盘就会自动销——” 他话没说完,愕然睁大眼,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上抵上了一支冰冷的枪-口。 溯源部其他人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溯源部守则第一条,无条件服从。” “溯源部守则第二条,无条件服从。” 看门大爷环视了一圈,叼着嘴上的烟,吊儿郎当地一笑。 “现在可不是你们给自己打广告的时候,小朋友。我当间谍时干了十年毒-贩,不爱和人讲道理,不管你们有多少想法,现在都按我说的去动起来……谁再多逼逼一句,我毙了他。” 作者有话说: 今天赶榜单,现在离今天晚上十二点的deadline还有一个半小时,这个时间之内我要写3500字,但现在还没有决定楚西岭和王蔺让谁死,两个人中只能活一个,你们想让谁死就谁死,快点告诉我,快快快 第219章 救世主219 理论上, 人无法穿越虫洞。 来自恒星的辐射会贯穿虫洞,宇宙微波会将蓝移到非常高的频率。如果人试着穿越虫洞,将被x射线和伽玛射线烤焦。尤其是虫洞的出现会伴生黑洞, 这也就意味着,虫洞也会毁灭几乎所有进入它的生物体。 【1】 所以, 如果有生物想要穿越虫洞,到达千万光年外的另一个时空, 只能通过维度折叠。 就像是(但并不是)三体人把一颗可以高维度展开的质子送到地球。一颗质子小到电子显微镜都看不见, 但在被折叠的维度里,它却可以蕴藏庞大的数据,甚至可以藏起一个宇宙。 只是越是微小的微粒, 分裂后产生的能量也就越高, 原子弹是这个原理, 核裂变和核聚变也是这个原理。一个质子如果能量全部释放, 能达到10的16次方焦耳【2】。如果还要折叠或展开维度, 那么耗费的能量将不可计数。 所以, 要想维持这枚质子低纬度的存在而不坍缩,或者想要令这枚质子重新展开回到来处, 她都需要…… 她都需要……电池。 死寂得仿佛永恒的沉睡中,李妮妮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达玛岛地宫。华美的地下宫殿中, 唯一的艳尸长眠高台之上。她爬上去,打开封存着神明尸身的棺椁,用榔头粗暴地破开了他的处子之……不对,粗暴地破开了他的胸膛。 她伸出手, 在他浓黑色胸腔中翻找, 最后在他心房和心室中间的房室瓣里, 看到一块小小的玉石。 那玉石通体银白, 扎在他漆黑心脏上,像一抹月光。 可梦里李妮妮知道,这是钥匙。 因为这个场景,她曾真实地经历了一次。现在这个梦境,就是在重现她再达玛地宫中取出钥匙的过程。 当时地脉震动,山体坍塌,石梯和高台摇摇欲坠,火焰冲上穹顶……她找到了一个锁孔,还必须再找到一把钥匙,才能停止这一切灾难。 最后她发现,钥匙被藏在他的心脏上。 一个暧昧又痴缠的位置。 就好像他千算万算,就是想要她摸摸他的心。 这抹月光嵌入得太深,连用榔头都拨不出来,最后她只好用食指伸进去翻搅抠挖,才从他心房深处,勾出了这枚雪白的钥匙。 就好像他千算万算,就是想要她亲手将这块玉石的碎片,从他心脏中取出来,让他得以重新完整。 艳丽的尸体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似乎在问她……你看到我的心了吗? 你看到了它吗? 你摸摸它呀。 它冰凉沉黑,满是黑水,每一滴汁液,都充斥着被爱人抛弃背叛的愤懑和嫉恨。 但是它爱你。 你摸摸它。 你感觉到了吗? 它爱你。 李妮妮在梦里与过去的自己重叠。她们一同注视着钥匙上雕刻着的镂空六芒星,透过火光和记忆的烟尘,当年现实中从他胸腔中取出钥匙的那刻,那股莫名其妙生出的悲怆,再度从她心底升起。 当时她并没有细想,但她如今却感到困惑——她当时内心的悲伤和温柔,到底是从何而来?是因为达玛太子吗?他也能令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还是因为一些更为久远的,已经被她遗忘的过去? 梦境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李妮妮再次梦到了达玛王后杀死神明的那一幕——她一边亲吻着王座上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神明,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通体雪白的匕首,一刀插-进了神明的胸膛。 等等。 白色……玉石?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手中的白玉匕首,忽然又变成了地宫里那枚白月光似的玉石钥匙。 梦里李妮妮像被回忆掌控的人偶,怔然了片刻,便顺着现实中曾经发生过的轨迹,再次把雪白钥匙插.进棺椁上的锁孔。 就在她转动钥匙的刹那—— ——轰隆!! 李妮妮睁开眼睛。 然后她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狗狗眼。 那下垂的眼角是如此温柔眼熟,却不知怎么的,就是让李妮妮觉得比武太郎平时的笑容好看了很多。他整个人犹如蒙尘的明珠,一下子被人擦拭去了灰尘,绽放出了属于他灵魂的光华。 “你终于醒了。” 他说,同时弯起眼眸,澄净得像是一望无际的秋日天空。 时间回到十九分钟前。 上海,2155年。 褚西岭整个人挂在18层楼的高台之上,距离脑海中那个奇怪的声音所说的截止时间,还剩下19分钟。 第361节 18层楼是餐厅,这里因为时常要进进出出,又是在酒店内部,安检相对宽松。 最重要的是,王蔺有可能在这里吃饭。 褚西岭从消防通道里翻身进入,走廊路口的侍应生警惕地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身影,就感到全身一麻,整个人软倒在地上。 180度无死角监控录像里立刻出现了褚西岭的影子,就在褚西岭落地的瞬间,酒店安保系统无声开启,走廊上方的镭射灯眼球一样翻转,露出灯后黑洞洞的枪-口。 褚西岭头皮一紧,这几年刀山火海里练就的危险本能,令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就地一滚。 下一秒,一排子弹打在他身后,在地上留下7个深深的弹-孔。 褚西岭:“……” 酒店灯后安枪-头。 王蔺是有病吗。 这条走廊上的安保枪-口已经全部打开,褚西岭就像是封闭屠宰场中的牛羊,无数枪-支对着他射-杀,噼里啪啦的子弹声放鞭炮一样,就没有停止过。 17分钟。 褚西岭毫发无损地进入通往顶层的电梯。 只是他刚跨入一步,电梯里的面部识别系统立刻识别出他的面孔不曾登记,属于高危人员,刺激性瓦-斯气体从电梯的4个角落喷-射出来。 褚西岭敏捷地向后一躲,堪堪躲过最近一束瓦-斯气体。 褚西岭:“……” 王蔺他真的有病吗? 一个酒店,弄得比他们溯源部总部最重要的资料存放室还复杂,果然是金钱让人任性,他们溯源部和王家斗这么多年始终不占上风,80%的原因都出在他们溯源部没有钱上。 就这一套安保系统,就溯源部那个抠门到奶奶家的财务总监,批100年都不可能批下来。 褚西岭拎起地上昏迷的侍应生,他的腿部中-弹,但还活着,弹-孔也不深,应该没有伤到骨骼。 他拎着他的脖颈,将他拖到电梯前,自己整个人钻到了他的制服背后。 电梯虹膜识别系统和面部识别系统,扫过侍应生的脸。 两秒之后,叮当一声,识别通过。 褚西岭单手拎着这个成年人跨进电梯,电梯开始缓缓上升。 可是电梯还没完没了了,边上升,边委婉地提醒他:“侍应生3350号,检测到您的体重已经超过就业合同限定标准,请尽快减肥或抽脂,不然您将面临失业风险。” 褚西岭:“……” “诚挚向您推荐海洋之星医美生活馆,便捷抽脂更放心,随到随抽,安全高效,现在立刻光波订购,还能打7折,如果携带朋友或宠物一同前往,折上加折6.5。您还等什么?心动不如行动,赶快拿起光波机预约吧!” 褚西岭:“……” 所以王蔺他果然是有病吧。 在电脑的广告声中,褚西岭终于来到了顶层。 他将食指扣在扳-机上,电梯门开启的瞬间立刻侧身向左。几颗子-弹惊险地穿过他的衣角,打穿了电梯身后的钛钢铁皮。 就在外面的人要往里投催-泪弹的时候,褚西岭将自己的工作证件扔到了电梯之外。 “溯源部,我找王蔺,急事。” “……” 十三分钟。 方才朝他开-枪的是一个长相憨厚的大胡子黑人,他头上戴着红色的骷髅帽,手指上还戴着嘻哈戒指,走在路上,看起来就是一个rap青年,根本想不到他已经杀人如麻。 褚西岭还在跟他对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蔺那边却始终没有传来放人的消息,就在褚西岭已经失去耐心,想要干脆单枪匹马强攻的时候,就听大胡子的对讲机响了一下。 几秒后,褚西岭终于来到王蔺房间门口。 十分钟。 这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就跟西天取经似的,哪怕是褚西岭,此刻都已经失去了耐心。 可偏偏还有人比他更没耐心。 门一打开,就见王蔺穿着浴袍,抱着手臂,不耐烦地看着他:“大中午的找人,不午睡吗?你有病吗?” “……” 褚西岭这时候也没办法计较他们到底是谁有病,他刚想说话,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走廊上方才那个穿红色骷髅帽的大胡子,正拎着枪朝这边走来。 他眼角骤然一跳,一股不明由来的危机感在他心中升起。 他向来是直觉快过思考,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已经拉住门里的大小姐,将他整个扑倒在地上。 下一秒,子弹从他身后砰砰射来,击在酒店宽大的落地窗上。 “对不起,对不起头儿……”大胡子黑人用英语喃喃道:“我不想杀你,真的不想背叛你……但是它给我下了指令,十分钟之内如果我不杀你,我就会死……我真的会死……” “我在赌场欠了一大笔钱,我的时间都压在它那儿,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大胡子神情有些癫狂,他一手一支-枪,像是早年魂斗罗游戏中第二关的双-枪老怪,抬手就是一连串子-弹。 大小姐在自家安保极强的酒店里,而且还是在刚洗完澡的情况下,居然还随身携带武器。 只不过半秒他就反应过来,两枪将大胡子挡在门外,随即他贴着门背,吹了吹枪口上的青烟,眼眸骤然沉下,对着空气冷冷下命令道: “security. ” 两道高能激光从酒店长廊两头发出,大胡子还没来得及惨叫,整个人已经被激光切割成了4块,腰从他的髋骨切面上滑落下来,砸在地上。 褚西岭这才意识到,这个酒店的安保系统竟然还有另外一套,而且是以大小姐的声纹作为开启钥匙。 大小姐随手扎起齐肩长发,无视地上尸块满地,居然还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才慢条斯理又充满戾气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维度文明生物要猎杀你。” “……什么?” “我说,高维度文明要猎杀你。”褚西岭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我在自己的脑海中植入了那张sim卡,25分钟前,我收到了高维度文明的指令,让我必须在半个小时之内杀死你——现在还剩5分钟。” “它们为了保险,应该不止派了我一个人,还有其他人在路上,方才死的那个大胡子应该也是被高维度文明控制的人类,他们将时间抵押在高维度文明生物那里,由此向高纬度文明生物交换他们想要的东西。” 方才那个大胡子说自己欠了赌债,他用时间交换的应该就是钱。 邱明丽之前用时间交换的,应该就是跟随他们去向达摩末罗的机会,因为她的父亲在达摩末罗。 “也就是说,现在不止一个人要来杀你。” “那么这些人里面,应该也包括你。” 王蔺坐在沙发上,晃了晃手中的酒液,似笑非笑道: “还是说,溯源部的首席还和我这种过街老鼠处出兄弟情了,不打算杀我了?” 作者有话说: 所有标注的物理常识部分均非原创 本来以为这章肯定能写到褚西岭和王蔺死一个,结果我罗里吧嗦没写到哈哈哈 第220章 救世主220 三分钟。 褚西岭山柱一样挺拔的脊背没有丝毫摇晃。 他静默锋利的目光, 对上大小姐含笑上挑的眼。 “不是我不想杀你。”褚西岭漆黑的眼望着他:“而是按照我们的合作条款,你过去所犯下的罪已经在法律层面上一并抵消。在你犯下新的罪行之前,在我这里, 你就只是一个普通国民而已,我不会对普通国民下手。” “这种规矩思维, 真是让人感动。” 大小姐倾身将手中酒杯放在茶几上,细薄的肌肤犹如美玉, 灯下泛着波光。 “溯源部就是因为有你这样一个处处都要恪守规矩的首席, 才会这么多年都发展不起来。” 褚西岭:“这就是军和匪的区别。” “得了吧,也就是你运气好不混我们这条道,褚西岭, 不然就像你这样的圣母, 早死了不知几百回了。”王蔺嗤笑一声:“我是匪, 我照样比你有钱, 也比你有权。” “我这样的圣母, 也曾数次杀了你。” “难道我没有数次杀了你?” “所以这件事情, 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褚西岭说:“不管我们两个被杀了多少次,都不会死。” 大小姐脸色慢慢变得阴沉。 “我以前以为, 我不会死,不是因为我的再生修复能力强,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我已经不这么认为了。” 褚西岭说:“我们不会死,是因为有人给我们赋予了无穷的时间。” “再联想到时间是一种能源……这么联系起来,我们就像什么?” 王蔺收起了轻慢的神色, 流光溢彩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冰冷。 “看你的表情, 你应该也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褚西岭俯身逼近他, 双手撑在沙发手柄上。 两分钟。 和王蔺不同, 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香味,只有铁血枪-火的气息。 “你想的没错……我们就像是电池。” ——如果把每一个人类都看做是电池,那么每个人类身上拥有的时间,就像是每颗电池储蓄的电能。 “我们两个,就是那两根容量最大的电池。” ——他们身上被赋予了无穷的时间,就像是电池被无穷无尽的能源。 “现在那些高维度生物,忽然发动了这么多人来杀你,就意味在祂背后,一定有祂们的人受了极重的伤,所以才急需从你身上抽取能源来维持‘祂’的生命。” ——大容量电池,往往是应急用。 “这个人,对祂们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第362节 王蔺目光纹丝不动。 “那又怎样?” 一分钟。 几百米高的钢铁酒店外围,一朵云被风吹开。 一束阳光的影子,慢慢显露在两人之间,将两人分割成一明一暗、泾渭分明的两块区域。 秒针咔哒一声,转向12:00的方向。 就在这一刻,褚西岭手中忽然极快地滑出一把极薄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一刀刺下。 同一时刻,达摩末罗。 李妮妮在一片混沌中,忽然感觉到有氧气涌入了她的肺部。 她的胸腔深深地起伏,全身的血管也像被水润泽的枝条,大脑经历了漫长的水下窒息,又再度浮出水面。 她感觉到力量源源不断的滋润着她干涸的皮肤……虽然她依旧顶着一张被烧焦的脸,全身的皮肤也都呈现可怖的溃烂状态,但是她的内脏已经好多了,至少她的心不再痛了。 李妮妮恍惚了许久,大脑在那块白色的玉石,和她杀达玛太子的画面间来回切换,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男人:“你……”怎么在这里?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因为那声音实在太粗嘎难听,就像在古代火葬场里喉咙被烟熏了十几年的老人似的。 武太郎端起一杯水,却没有凑到她的唇边,而是拿了一根芦苇的杆子,吸了一点水后,再一滴滴的滴到李妮妮唇上。 “姐姐失踪了好久,我这段时间都在外面上打听姐姐的消息,今天等我回来的时候,姐姐已经被他们架在火刑架上了。” 武太郎垂下眼皮,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砸下一颗泪水。 “都是我的错。”他安静地说:“是我没有照顾好姐姐,竟然让姐姐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 “姐姐以后一步都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李妮妮眨了眨眼。 “姐姐现在喉咙上的伤还没有好,尽量不要说话,想做什么用眼神示意我就可以了。” 李妮妮渴得不行,用眼睛看了一眼水杯。 武太郎弯起眼眸笑了笑,却没有再喂李妮妮喝水,而是拿起一边用苞谷末熏干的饼干,掰下一点用水濡湿后喂她。 李妮妮:“……” 她惊讶地发现苞谷饼干竟然很好吃,谷粒被碾得很细,一点都不扯嗓子。 而且水也是酸甜酸甜的,里面应该是放了柠檬汁和甘蔗汁,这时候正好给她补充流失的电解质。 不是,武太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心了? 李妮妮吞咽费尽,武太郎也就喂得很慢,一块饼干吃了半个多小时。 “姐姐想去洗手间吗?我帮你去洗手间。” “……” “不想啊,那姐姐困了吗,想再休息一下吗?” “……” 李妮妮闭上眼。 随后她就感觉到身旁一阵悉悉索索。 武太郎竟然直接爬上床,在她身边躺下了。 他睡在很边缘的地方,小心地用手臂圈住李妮妮的腰,像一只冬天钻进被窝里的小猫,在被窝里偷偷抬起头观察主人的反应。 “我不是故意挤姐姐的,是这家旅店只剩下一张床了,我会尽量不占姐姐的地方。” 看李妮妮还是无动于衷,他露出撒娇地语气:“姐姐就让我在你旁边睡吧,地上太冷了,姐姐也忍心让我睡地上吗?” “……” 谢邀,我忍心。 但李妮妮此时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皮肤像是被烧焦的炭一样硬邦邦的,甚至连对床垫的知觉都没有。 她闭上眼,没有再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她本来就没有什么贞操的观念,比起全身重伤,身边睡一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而且她晚上的确需要有人帮她起床上厕所。 而就在李妮妮闭眼的那一刻,武太郎的表情却骤然变得森冷。 他十指交错在李妮妮身前,压在她身上的力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依然能让人感觉到那动作中浓浓的占有欲。 只是他望着自己抱着李妮妮的手臂时,脸上却露出一丝厌恶,睫毛也极慢地颤了颤。 但很快,他眼底的戾气一点点消去,方才的澄澈和温柔重新蔓延上来。 他更紧地拥住怀里的人。 半个小时前,上海。 鲜红的血液涌出来,很快浸透了褚西岭的病号服。 西岭脸色苍白,脚步却依然极稳,甚至脸上都没带出什么痛色。 他向后退了一步,坐在王蔺对面的沙发上,语气与平时也没什么区别。 “电池只需要一个。” “你是电池,我也是电池。” “那些高维生物必须与人交易才能夺取时间,说明祂们的夺取,存在某种法则,并不能随心所欲地夺取。” “我想赌一把。” 赌只要他没有同意捐献身上所有的时间,这个高维度文明系统,就无法夺取他身上的时间给别人续命。 也赌高纬度文明舍不得真的让他这个大容量电池报废。 毕竟时间容量在80年大小的活人千千万,但像他和王蔺这样的不死者,到目前为止,他也只见过他们两个。 而现在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他脑子里系统所指定的deadline。 但他还活着。 这就说明。 他赌赢了。 “赌一把?”王蔺眯起长眸,“呵”了一声:“你可别告诉我,溯源部屠杀了我近半兄弟的首席,竟然是一个舍己为人的人?” “当然不是。” 褚西岭迎向王蔺眯起的长眸,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淡淡道: “心肌被切开以后,只要切口合拢,就还能支撑两个小时的供血。”也就是说,他还能再活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之内,你要去做一件事。” 王蔺不悦道:“你命令我?” “不是命令,是合作。” 褚西岭说:“你还记得你逃出来的那座摩天大楼吗?那栋摩天大楼联通的时空通道直接通向达摩末罗。” “我进不了那座摩天大楼,只有你能进去。” “两个小时内,你要回到达摩末罗,找到那个被高维文明安插在地球上的人,然后把他带到这里来。” 王蔺向后倒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你可是我最大的敌人,你就不怕我一去不回?” 褚西岭笑了一下:“你没那么傻,溯源部首席倒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可我们都是电池,我死了下一个就是你,你死了下一个也会是我,合作是我们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王蔺笑了:“算得很精啊。” 褚西岭:“你不亏。” “对,我不亏。”王蔺站起来:“所以我单我接了。” “你最好祈祷自己,真的活到两小时。” 作者有话说: 大家五一快乐 近期更新可能有点不稳定,先道个歉 第221章 救世主221 信息从一台手机, 传到另外一台手机,要先从数字信号,转到电磁信号, 再经过地面基站,穿过漫长的光纤。 一个人从一个时空, 穿到另一个时空,原理也差不多。 而时间能被引力弯曲。 既然那个滞留在地球上的高等文明生物, 能将他们两个时间几乎无限多的不死人类, 当做人肉电池。 就说明祂身上承载的时空容量,也近乎无限大。 只要祂路经的时空,一定会产生极大的时空曲率。 就像蚰蜒经过的道路, 会留下透明的痕迹。 于是当王蔺一路追踪着这引力波动, 最终双脚落地时, 就发现自己此刻正身处一个偏远部落中。 部落中的男人身形高大, 普遍有两米多高, 甚至有的能到三米高, 棕榈树和常绿乔木地树冠几乎就在他们头顶,抬手就能摘下鸟巢。 只是他们的村庄仿佛刚刚被谁掠夺了一般, 房屋焚毁,祭坛倒塌, 挨家挨户都挂着象征葬礼的树枝。 两小时倒计时。 三分钟。 第363节 王蔺走向其中一个巨人,把直译机调到雅利安语模式。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哪?” 那巨人不耐烦地看着他:“你又是什么人?我凭什么告诉——” “砰!” 巨人头颅被子弹轰成两半,向后倒下。 四面的巨人们被惊动,他们停下手中的活, 拎起武器, 惊恐地看向这头, 却踌躇不敢靠近。 王蔺看着溅到他鞋尖上的血, 不耐烦地走到另一个巨人面前,举起枪,抵着他的头颅,又抬手看了看手表。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他微微笑道:“你最好快点说话。” 巨人不断后退:“我们是、是纳菲力姆人。” 王蔺:“纳菲力姆人?” 纳菲力姆不就是那个侵略地球的高维度文明的名字吗? 巨人整个人缩在墙角:“没、没错,我们是纳菲力姆神和人类通婚诞下的后代。” 王蔺:“那些纳菲力姆神现在在哪?” 巨人:“神、神已经灭绝了。” 王蔺:“……你说什么?” “不是我说的,是、是《达摩神主残卷》上这么说的。” 巨人被可怕的武器抵住头颅,同伴的半只脑壳还滚在他身边,他整个人害怕得勾起来,粗壮的小腿战战兢兢地发着抖。 “神降临人类,又被人类背叛,祂们被神主困在神主的领域之中,断绝时间,活活饿死,死前与人类□□延续后代。” “从那一天起,纳菲力姆神就灭绝了。” 巨人闻着鼻尖浓郁的血腥味,神情活脱脱一个可怜的傻大个。 “是达摩神主,取代纳菲力姆神,成了新的神明。” 还算舒适的小旅馆里,李妮妮横陈在床上,宛若一具尸体。 她全身百分之百重度烧伤,养了两三天之后,身上的黑痂才逐渐脱落,露出里面猩红的嫩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可怕了。 武太郎白天用煮沸放凉的清水为她擦拭身体,连比较私密的地方也是他一手打理。 晚上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睡觉,和她一同挤在一张并不宽敞的小床上。 就这么又过了三四天。 李妮妮终于忍受不了这样无聊的生活,开口问道: “你的老鼠呢?” 武太郎此时正在准备中午吃的饭团,闻言微顿了一下,便继续把稻米铺在晒干的紫菜上。 “它絮窝了。”武太郎说:“现在刚好是它发-情的时间,我就没有把它带出来。” 李妮妮:“我还以为你走哪都会带着它,毕竟它是你的宝贝。” 武太郎笑着把她从床上抱起来,放在案几边:“不,它不是我的宝贝。” “对我来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姐姐更宝贝。” 李妮妮抬不起手,最近三餐都靠喂。 她整个人像个猫条一样靠在武太郎身上,每吞咽下一口饭团,武太郎就要擦一擦她的唇角。 李妮妮感受到了高位截瘫病人的痛苦,但又因为武太郎的细心,而感受得不是那么彻底。 武太郎却像是对这份没有报酬的护工工作,乐在其中。 他抱着她去上厕所,抱着她吃饭。 吃完饭后,他又把李妮妮抱到椅子上,用柔软的布巾擦拭她的身体。 李妮妮的头发烧没了,五官坑坑洼洼,身上都是剥落的血痂,还有一些皮肤被烤化,露出血肉模糊的真皮层,上面不停地溢出黄色的脓水,无论擦拭多少次都没有用。 刚开始那两天,一觉醒来,整个床面都是硬的。 因为被她的脓水浸透了。 武太郎不厌其烦地将那些脓水和血水擦去。 他像摆弄洋娃娃一样摆弄她,还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漂亮的宽松蕾丝裙子——李妮妮猜测是从罗马运来的泊来品——套在她身上。 他扔掉了房间里所有的镜子,甚至不让李妮妮盛了水的洗脸盆。 自己却时常捧着李妮妮的脸,露出毫不遮掩的痴迷神色。 “姐姐真好看。” 李妮妮:“……” 你是觉得我心里没那个逼数吗? 就这样过了几天,李妮妮终于可以坐下。 她久违地坐在特制椅子上,自己独立喝完了一碗热汤。 “姐姐真厉害。” 武太郎坐在她身后,手一直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手肘,防止她将汤洒在自己身上。 他的唇离她脸颊很近,说话时,温热的气流会喷上她的皮肤。 他从侧边注视着她的双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皮:“姐姐的眼睛也很好看。” 还有李妮妮脸上唯一一小块长好的皮肤:“姐姐的脸好软。” 他像探索迷宫一样,探索李妮妮被焚毁的面容。 最后,他的指尖顺着李妮妮的脸颊,滑到她被焚烧至变形的嘴唇,喉结轻滑。 “姐姐真美。” 李妮妮听到吞咽的声音,他凑近她的唇角,哑声却动听道:“姐姐,你可以让我亲一下——” 他话音没落,旅店们被人“砰”一声撞开,两个小孩打打闹闹地闯进来。 是旅店老板的双胞胎。 他们抬头看见李妮妮的脸,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 下一秒,他们“哇”一声哭了出来,像是受到极大的刺激,登登登地跑下楼梯,嘴里大喊着:“魔鬼!魔鬼来了!……救命啊魔鬼来了啊啊啊!” 李妮妮:“……” 武太郎沉眼盯着那两个小孩跑远,转身时又是笑吟吟的模样,双手撑在李妮妮扶手椅两侧,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说: “姐姐,晚餐想吃什么?” 他们的晚餐非常丰盛。 似乎想要抹去那两个小孩说的“魔鬼”在李妮妮心里留下的印象,他晚餐时对她的动作更为亲昵。 但李妮妮吃得并不是非常开心。 她总觉得武太郎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以前的武太郎,也很粘人,但是不会让她烦。 他的粘人,是那种大狗狗一样的粘人,又有谁能拒绝一只爱你的大狗狗呢? 但是现在,李妮妮总觉得哪里不对。 明明除了更细心、做饭也更好吃外,他的微表情依然可爱,眼神光依然纯净,一些细小的动作细节,也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可她就是觉得烦。 没来由地排斥。 难道是因为……□□不在他身边了? 难道□□才是他的本体,她有好感的其实不是武太郎,而是身上长了□□的武太郎? 李妮妮有些一言难尽。 但她觉得自己真相了。 第六天,武太郎花了一整天在房间里敲敲打打。 到第七傍晚,武太郎将她抱到他自己自制的轮椅上。 用兜帽兜住她,推她出门晒夕阳。 达摩末罗王城的经济还没恢复,路上叫卖的小贩很少。 鸽子从屋檐下飞起来,武太郎与她隔着一个流动的烤饼摊、一丛野玫瑰,和一处开着鲜花的灌木,朝她微笑,眼眸弯弯。 五月的南亚次大陆,他不知从哪里摘来了开得最鲜艳的洋桔梗和野百合,粉的白的,捧成一大把递到她面前,大得几乎要把她的脸淹没在花海里。 烤饼摊的老板掀开锅盖,白色水雾升腾。 李妮妮在兜帽下露出一点下巴,接过了那束花。 她闻着怀里沁人心脾的花香,忽然说:“从我苏醒开始,到现在,已经七天了吧?” “嗯。” 武太郎蹲在李妮妮的轮椅边,将头枕在她的膝盖上。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过这样平静幸福的日子了。” 他望着远处融金一般的夕阳,长长的睫毛也像被镀了一层金子。 “姐姐以后也会一直陪着我吗?” 李妮妮不想破坏这一刻的气氛,沉默片刻后道:“如果你愿意在我身边,你可以一直跟着我。”就像普沙密多罗·巽伽一样。 如果跟不上,她也不会回头找。 就像普沙密多罗·巽伽一样。 这已经是她能给出的最大的承诺,但不知为什么,武太郎听完后,并没有很高兴。 第364节 “类似的话,姐姐也对别的男人说过吧?” 他脸上笑意冷了一些,抬头看着李妮妮。 “姐姐真是完全不拒绝我呢。” “还是说,只要是男人,姐姐你都不会拒绝?” “哦,不对,姐姐拒绝了达玛太子的求婚。” “姐姐是在养蛊吗?” “还是说姐姐就喜欢坐在那里,看一群又一群的男人们,像斗兽场上的野兽一样,为姐姐疯狂,为姐姐争斗,为姐姐献出所有……” 李妮妮:“…………” 李妮妮都听不下去了。 她到底干什么了她。 她严重怀疑武太郎看了什么奇怪的,才会产生这样离奇的想法。 李妮妮刚想开口解释一下自己并没有这种变态的爱好,就见武太郎在阳光下微微笑起来。 他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她唇上。 “嘘——姐姐喜欢看斗兽场也没关系。” 年轻清澈的男孩,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俯下-身,轻柔地碰了碰李妮妮兜帽下干裂的嘴唇。 “只要我是姐姐斗兽场里,最喜欢的那只小兽,就可以。” 作者有话说: 我们要守不住100万字防线了! 第222章 救世主222 一个星期以后, 李妮妮终于可以下床走路。 武太郎扶她坐在竹子盖顶的长廊下,握着她的手,抚摸上面结下的疤痕。 “火焰烧到姐姐身上的时候, 痛吗?” “当然。”李妮妮觉得这个问题很智障:“不然我烧你一下试试看?” “……” 武太郎在她面前蹲下:“好,等姐姐身体好了, 我躺平让姐姐烧。” 李妮妮觉得这对话进行的像两个神经病。 失去了□□以后,武太郎的整体画风就变得不是那么对劲, 总让李妮妮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违和。 果然□□才是武太郎的本体吧。 李妮妮看着武太郎认真的说:“□□到底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武太郎望着她顿了顿, 微微笑道:“怎么,姐姐还想要其它宠物?有我陪着姐姐还不够吗?” 李妮妮:“你又不是我的宠物。” 武太郎:“我不是吗?” 李妮妮:“……” 没有得到回答,武太郎露出夸张的心碎的表情:“什么!在姐姐身边, 我难道连做宠物的资格都没有吗?” 武太郎简直是戏精本精, 这话让她怎么回答。 只是李妮妮望着他唇边的笑意, 停顿了两秒, 还是再次忍不住说:“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笑?你以前不是这么笑的。” 武太郎眼底笑意散去一些:“姐姐说什么?” 李妮妮:“你以前不是这么笑的。” 武太郎:“我以前就是这么笑的。” 李妮妮:“说不上来, 反正就是不一样。” 说起来也奇怪。 李妮妮:“明明你唇角上翘的弧度, 眼部肌肉调动的细节,和以前一点差别都没有, 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和之前判若两人?” 武太郎似笑非笑:“原来姐姐把我以前的样子记得这么清楚?” 李妮妮:“我的脑子又没坏,你还是我唯一结过婚的对象。“ 武太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李妮妮:“哦。” 随后他站起身来, 冷冷地看了李妮妮一眼,转身就走。 李妮妮:“……” 一直到了吃中饭的时候,这诡异的气氛还没有消失。 武太郎全程冷脸,唇抿得紧紧的, 喂李妮妮吃饭的时候也一言不发。 李妮妮被这气氛尴尬的不行, 一吃完就扶着墙站起来, 想离开这片空气都仿佛被凝滞的区域。 武太郎在她身后抬起头, 语气温和,伸手搀扶了她一下:“你去哪?” 李妮妮:“我吃饱了,想休息一下。” 武太郎:“不要浪费粮食,碗里最后几粒米吃掉。” 李妮妮:“……” 武太郎:“汤还没有喝,喝完汤再走。” 李妮妮:“……” 她再次返回来,一口气扒拉光了碗里的米饭喝,就站在原地乖乖地看着武太郎,似乎在等他下一步指示。 武太郎心都被她这个神情萌化了,指尖握着勺子,在汤里搅拌了两下,垂下眼眸道:“去吧。” 李妮妮如蒙大赦。 等到了晚上。 李妮妮一个人坐在卧室,用手指蘸着水,在案几上不停地涂抹。 武太郎抱着晒好的衣服,掀开帘子走进来。 李妮妮下意识把桌上的水渍抹去。 武太郎唇边笑意凝固了一下。 他站在床边,将李妮妮的衣服一件件整齐地叠起:“姐姐刚刚在桌上写什么?连我都不能看吗?” 李妮妮想了想,觉得她没必要瞒武太郎,毕竟自己失忆前都愿意和武太郎结婚了,说明武太郎真的是她最信任的人。 李妮妮:“我在想达玛太子现在在做什么,什么时候会出现。” 这本来是一句很正常的开场,达玛太子从达玛岛上起,就没有离开过李妮妮,忽然一直没有出现,本来就不合常理。 李妮妮正思索达玛太子究竟在下一盘什么棋。 就见武太郎弯下腰,将温柔帅气的脸怼到李妮妮面前:“姐姐现在是当着我的面,在想别的男人?” 他语气委屈又可爱:“姐姐果然是海王,碗里已经有一个,还要惦记一个。” 李妮妮:“……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达玛太子这么久没有出现很奇怪。” 武太郎:“为什么这么觉得?” 李妮妮:“这次我本是想从西北方穿过巴基斯坦的旁遮普平原,直接到达中国边境,但是不管我怎么走,最后的方向都会回到达摩末罗,这不是很奇怪吗。” 武太郎:“是有点奇怪。” 李妮妮:“我怀疑我的参数被人动过了。” 武太郎:“参数?” “之前太阳从西边升起,已经证明了这个世界的法则是可以被修改的,所以我现在暂时把这理解为一个游戏世界。”李妮妮说:“其实就算不是游戏世界没关系,在一些高等维度文明生物眼里,我们就是可以随意调动的参数。” 就像《瑞克和莫蒂》里,瑞克在电池中创造出了一个小宇宙,再控制小宇宙里诞生的智慧生命不停地踩发电机,好给他的电池供电。 而这些藏在发电机中的智慧生命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生存居住的庞大宇宙,不过是高维度文明一块电池中的一个小小质子,终其一生的使命,只是给一块电池供电。 所以对于更高等文明来说,低维度文明生物和游戏中的npc也没有什么两样,想要一瞬间改变引力磁场,让太阳从西边升起,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这一路,我不停地被‘游戏意识’纠正方向,就像这个世界非要我回到达摩末罗一样。” 李妮妮躺在床上揉着吃得过饱的肚子,盯着房间的木梁,喃喃道:“可这是为什么呢?” 武大郎看了她两秒,视线从她眼角边滑过:“或许这个游戏只能局限在达摩末罗,其他地方都属于游戏中的未解锁区域? “有道理。”李妮妮思索道:“可问题是,这个世界又为什么会选择我成为玩家?” 她说着喃喃道:“难道是随即概率?” “随即不大可能吧,说不定是这个游戏的幕后大boss看上了姐姐?” 武太郎打趣的语气里带着一分嗔怪,两分吃醋,但是并不让人讨厌。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达玛太子想娶姐姐,可姐姐却看都不看他一眼。” 李妮妮不置可否。 武太郎:”那姐姐觉得达玛太子,又在这个世界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李妮妮:“我的理解是,他就像这个世界的管理员。” 武太郎:“管理员?” “没错。我原以为神明是这个国家的主宰,但是达玛太子好几次说过,神明也不过是卑劣的造物……” 李妮妮在脑海中回想一下,达玛太子说这句话的神情,肯定道:“所以,在达玛太子上面应该还有一个更高等的存在。” 而这个存在,就是她一直想要找到的高等维度文明。 或者她也可以称之为纳菲力姆人。 第365节 李妮妮想到这里,就顺便和武太郎讲了她不久之前,遇到纳菲力姆人在南亚是大陆最后的一支后裔,还差点被献祭的事。 李妮妮:“我们两个人在藏书阁待了半年,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看过有关于这个宗教的记载,我怀疑这个宗教和高等文明有关系。” “这有点扯了。”武太郎说:“达摩末罗是一个多神教国家,除了达玛神主,其余零零散散的宗教有好几千个,民间各种神加起来有2亿多个,偶然漏掉一个也很正常,这大概率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宗教组织。。” 李妮妮刚想说不可能,普通的宗教组织,又怎么会供奉着一颗后现代的电池。 但再次出于一种连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直觉,李妮妮闭了嘴,没有在武太郎面前提起电池的事。 她转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两脚一瘫倒在床上,发出困倦的声音:“我累了,我想睡了,晚安。” 武太郎耐心地整理好她躺下来时不小心走光的裙摆:“姐姐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这样。” 李妮妮:“你也不是我的外人啊。” 武太郎整理裙摆的手指微顿,抬起头,恰好和垂眸的李妮妮对视。 他有一双栗子色的眼睛,清澈明亮,干净通透。 但这一刻,李妮妮却莫名觉得这双纯净无辜的狗狗眼里深不见底。 就好像忽然从萨摩耶变成了狼,或者蛇。 但很快,武太郎重新垂下眼睛,语气中带着隐约的笑意,与平时别无二致,方才那一刹那的锐利快得仿佛是错觉。 武太郎点了点头:“是,我可是姐姐唯一愿意嫁的人呢,当然不是姐姐的外人,是我见外了。” 说完,他拿着被褥,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卧室。 李妮妮:“……” 不是,她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又生气了? 武太郎脾气变大了! 这天天的生气,日子还过不过了。 但她吐槽归吐槽,并没放在心上。 她一沾枕头很快睡着,晚上一直陆陆续续地做梦,也没注意武太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梦里,她又看见神庙中,那些被她烧死的纳菲力姆祭司们。 他们的尸体原本已经被她一把火烧的焦黑,时刻却纷纷从地上爬起,丧尸一样踉踉跄跄地往祭坛中间走去。 而被李妮妮带走的电池,梦中依然被放在祭坛中央。 尸体们则跪伏在地上,朝着电池的方向痛哭流涕。 梦做到这里还算是正常。 但紧接着,画风陡转。 其中一句尸体,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对电池念起了《武林外传》中的那段经典台词:“我生从何来,死往何处,我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个世界?我的出现对世界来说意味着什么?是世界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世界?是谁杀了我,而我又杀了谁?” 随后那些尸体们竟然纷纷抬起手,像是电视剧中的姬无命一样,睁大眼睛,高喊道:“是我,杀了我!” 然后一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脑浆四溢。 群卒。 李妮妮:“……” 这场景实在太无厘头又太血腥,李妮妮瞬间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结果一睁眼,就对上了武太郎精致的脸。 他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压着她腿上的薄被,笑着望向李妮妮的眼睛:“姐姐做梦梦到什么了,刚才不停地蹬被子。” 李妮妮下意识道:“你看过《武林外传》吗?” 武太郎:“?” 李妮妮:“是这个世界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世界。” 武太郎:“……?” 李妮妮被刚才的梦洗脑,此刻恍恍惚惚:“是谁杀了我,而我又杀了谁?” 武太郎:“…………” 他伸手挠了挠李妮妮的下巴,又在李妮妮面前拍了一巴掌,李妮妮才回过神来。 她看着武太郎近在咫尺的脸,慢慢眨了一下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武太郎的脸似乎变得比以前精致很多。 武太郎之前虽然也很帅,但只是一个清秀温柔的大男孩,现在五官却仿佛整个张开了,明明细节处没有任何变化,就是整个人都显得昂贵了起来。 如果说他以前是8000块钱一晚的男公关。 那现在,他应该可以涨价到2万块钱一晚上。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来晚了一个小时,明天还有一更 第223章 救世主223 2万块钱一晚上的男公关, 一年365天,就是730万。 好有钱。 李妮妮忽然就生出了一点羡慕。 武太郎感觉到了她眼神上的变化,顿了顿, 失笑道:“又怎么了?” 李妮妮移开视线,不和他对视:“没什么。” 她这个细微的动作不知道哪里戳到了武太郎的点, 他眼底笑意更加明显,伸手去掀她的被子:“起床了……姐姐。” 李妮妮缩回到被子里:“不要, 再睡一会儿。” “不可以。”武太郎拒绝道, 双手抄住她两只手臂,将她从床上抱下来:“姐姐睡了太久,该吃中饭了。” 他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 鉴于这段时间武太郎莫名变得强势, 李妮妮识趣地没有反抗。 但是等她乖乖坐在轮椅上后, 又听武太郎微笑着说:“姐姐还真是听我的话呢。” 李妮妮心道要不是她现在半瘫痪状态, 谁愿意听你的话。 但她不想吵架, 于是表现出了十二分乖巧, 顺毛道:“当然。” 结果没想到武太郎听完后,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 原本无辜清澈的狗狗眼也变得漆黑凉沉。 “是吗?” 他冷冷看了她一眼,把饭菜放在她面前的案几上, 转身就走。 李妮妮:“……” ??? 不是,她又说错什么了?! 武太郎不粘着她,李妮妮也乐得轻松,把饭吃完, 就转动轮椅去了院子。 如果这个“游戏”, 真的只“解锁”了达摩末罗一片大陆, 那她想回古代中国, 寻找古代溯源部的计划就落空了。 她被困在了达摩末罗。 那么问题又绕回到了达玛太子和武太郎身上。 达玛太子一定知道很多,但他不会无偿告诉她。 而且从她最后一次拒绝达玛太子求婚以后,达玛太子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要是能让达玛太子失去神力就好了。 李妮妮想。 这样她就能用麻袋把达玛太子套过来,直接逼问他真相,哪需要现在这么麻烦。 想到这里,李妮妮又记起梦中,她杀死达玛太子的那把雪白匕首。 如果她从达玛太子心脏中挖出的白玉,真的和梦中匕首是一个材质…… 那说不定,她真的有办法让达玛太子失去神力。 院子里晾晒着她的衣服,李妮妮看了一圈,没找到自己自己想要的,又跑去卧室,拖着自己半瘫的身躯翻箱倒柜。 武太郎端着洗好的水果走过来,看见她也没有说话,只把水果放在桌上。 这时,旅店老板走到门口敲了敲,用雅利安语说:“明天是我们的桑格拉提节,我们在这一天要吃用棕梠树汁提炼的粗糖,您需要我们准备吗?” 武太郎正收拾桌面,闻言头也不抬道:“你去问她。” 店主又转向李妮妮,再次被李妮妮重度烧伤的面容吓了一跳,压抑着恐惧说:“那客人您需要吗?” 李妮妮:“问我做什么,又不是我付房钱。” 武太郎:“我的钱都是她的,问她。” 李妮妮:“问他。” 武太郎:“她。” 李妮妮:“他。” “……啊?”店主可怜地站在两个人中间。 李妮妮被武太郎最近的阴晴不定弄得烦不胜烦,终于忍不住说:“你够了吧,天天这样有意思吗?” 武太郎:“我说钱都是姐姐的,有错吗。” 李妮妮:“不是我的,是你自己做生意赚的。” 武太郎:“夫妻财务共享,姐姐都愿意和我结婚了,还和我分这么清楚?” 李妮妮:“你明知道我们为什么为什么结婚。” 第366节 武太郎:“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妮妮:“……” 店主听不懂两人的汉语,只觉得自己夹在中间,像被飓风气团两面攻击。 他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危险区域。 “说话。” 武太郎弯了弯唇,眼底一点笑意都没有:“我们为什么结婚?” 李妮妮心道,这都是她失忆前发生的事了,那会儿她当然是为了骗过大小姐,结婚后好以家人的身份,从大小姐手里盗取sim卡。 但是做了这么久人类,她也学会了一点为人处世,没有直接说,转而委婉道:“因为你说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武太郎:“愿意上赶着做你唯一的人有很多,为什么偏偏是我?” 李妮妮:“你曾经为了保护我,付出了一切。” 武太郎:“达玛太子也为你付出过一切。” 李妮妮:“达玛太子和你不一样。” 武太郎:“哪里不一样?” 这话题就像车轱辘在连轴转。 李妮妮深吸了一口气。 相处了这么久,她对武太郎的性格非常了解。 武太郎很固执,但是从不会当面和她争执。 他在和她的人际交往上,把握着一个非常谨慎的度量,从不会越线,以至于他那些蹭蹭抱抱的小动作,李妮妮都可以无视,就当一只可爱的大狗狗。 又有谁会拒绝一只白色萨摩耶蹭蹭你呢? 但这一刻,这只大狗狗忽然有了攻击性。 那这就不是狗了。 这是狼。 狗让人觉得安全。 但狼让人觉得危险。 “姐姐——” “可以了。” 李妮妮打断武太郎的话,试图结束话题:“我觉得你自己冷静一下,我不想和你吵架。” 武太郎盯着她:“等我冷静完,姐姐就愿意和我谈了吗?” “不,我讨厌解释。”李妮妮试着自己转动轮椅离开这个房间:“觉得开心就在一起,觉得不开心就别浪费时间,为什么要解释来解释去。” 武太郎眼中的笑意几乎结冰:“哪怕我为姐姐付出了一切,也换不来姐姐一句解释么?” “……虽然我一直附和你‘为我付出一切’这个说法,但有一点你要明白,就算没有我,你的父母也是要死的,不过是早死两年和晚死两年的区别。” 李妮妮被磨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发火:“达玛太子毁灭了你亲人的身体,又没有轰击你父母身体里的原子,他们只是细胞的组合被打散了而已,现在又重组变成了新的细胞,依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你到底为这么耿耿于怀。” 武太郎:“……” 但凡这里换一个人,就已经被李妮妮气死了。 这说的都是什么狼心狗肺的混账话。 但李妮妮丝毫不觉得自己混账,她只想尽快结束这场争论。 “如果你真的因为父母的事觉得意难平,你也可以把我轰击成单个粒子,我不反抗。”她说到这里,蹙了一下眉:“但你最好等我把达玛太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弄清楚再来轰我,我确实好奇这个世界的真相。” 武太郎安静地看着她:“所以,姐姐是真的没办法理解‘死亡’吗?” 李妮妮:“什么意思?” 武太郎:“姐姐杀了那么多人,甚至手刃了达玛太子……姐姐在动手杀人的那一刻,心里在想什么?” 李妮妮莫名其妙:“当然是想怎么杀最科学啊,就像你尿尿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当然是想尿尿啊。” “……”武太郎:“可一旦死去,就意味着永久的失去。爱也失去,恨也失去,一切烟消云散,姐姐就不会觉得可惜吗?” 李妮妮莫名其妙+10086:“这话就和别人问你不生孩子死了谁给你收尸一样荒谬,我死都死了,为什么还会觉得可惜?” 武太郎:“…………” 李妮妮还从未在武太郎脸上看过这么冷冰冰的表情。 “这个……”这时,旅店老板战战兢兢地打断了他们两个:“其实我们的桑格拉提节也不是很重要,要么我先退下,两位大人慢慢聊?” 李妮妮比旅店老板更想逃离现场,马上说:“我想看你们过节用的东西,你推我一起过去吧。” 旅店老板欲哭无泪。 好在这时武太郎伸手扶住了李妮妮的轮椅:“你想去,我推你去。” 李妮妮立刻比刚才更快地说:“那我不想去了。” 武太郎:“……” 他叹了一口气,似是服软,抬头示意旅店老板出去,又低头低声下气地和李妮妮说:“刚刚是我不好。” 李妮妮:“你知道就好。” 武太郎:“……”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你方才想找什么?我给你找。” 李妮妮:“我想找我之前穿的衣服,就那件黑色袍子。” 其实也不是想穿。 而是那件陪伴她一路从巴基斯坦走回达摩末罗的黑色袍子,是李妮妮用床单给自己裁的。 按照“床单屏蔽”定律,只要她把床单披在身上,达玛太子就只能看见她的头的位置,而看不见被她用床单遮起来的身体部分。 李妮妮不禁再一次感叹达玛王后的智慧。 “床单屏蔽”简直是作弊利器。 她就靠着这件黑袍子,在火刑队的人过来抓她的时候,飞快将手里的包裹藏在了她的马身上,让她的马逃进了森林。 那个包裹里,不仅藏着她从祭坛上带回的电池。 还藏着她所有重要的东西。 比如她从达玛太子心口处挖出的那块雪白的玉。 如果梦境显示得没错,这玩意儿可能是她唯一能控制达玛太子的东西。 所以现在她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回马和包裹。 但这事儿又必须瞒着达玛太子的“天眼”进行,所以她还得找回她的床单。 武太郎:“可那件袍子已经被荆棘勾得破破烂烂了。” 李妮妮:“我想穿。” 武太郎:“我扔了。” 李妮妮:“……” 最后武太郎在李妮妮的注视下,重新用针线给李妮妮缝了一个被单披风。 他一个清秀的大男人,坐在烛光下穿针引线,画面要多温婉有多温婉,甚至李妮妮还感受到了一分居家的氛围。 “可是姐姐要用床单做衣服干什么?” “我想去找一个东西,但不想让达玛太子知道,只能披着床单做事。” 李妮妮没好气道:“我也不知道达玛太子是怎么回事,像个偷窥狂似的天天窥私……这种人就不应该做神明,应该去做狗仔啊。” 武太郎:“……” 作者有话说: 本来应该是昨天发的 但晚上和怨种朋友打电话打了两个多小时,挂断电话,抬头一看,已经一点了 匆忙写完以后,就三点了 明天要去做胃镜,下一章后天发 第224章 救世主224 李妮妮没注意武太郎的神情, 反思道:“现在回想起来,当年我和他订婚的举动实在太冒险。我总觉得达玛太子对婚礼仪式这件事有点执念,他曾经说, 只要我和他举行婚礼,他就会把我想知道的一切真相都告诉我。” 武太郎:“这个条件很诱人。” 李妮妮:“是很诱人, 所以我答应了。” 武太郎:“那你为什么又忽然反悔了?” “一方面是因为我发现他监控我,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在身边。”李妮妮说:“但这只是一部分理由。” ……定时炸弹。 武太郎垂下眼, 在给她缝制的床单斗篷上缝下了最后一针, 低头咬断了线。 气氛忽然微妙。 隔了一会儿,李妮妮才听见武太郎的声音:“另一部分理由呢?” 李妮妮:“我和你说过,达玛太子的时间线悖论吗?” 武太郎:“没有。” 李妮妮:“我们之前论证过, 达摩末罗王朝是一个本来不该存在的朝代, 南亚次大陆历史上, 这个时期掌权的本来应该是孔雀王朝, 对吧?” 武太郎:“对。” 第367节 李妮妮:“根据历史记载, 达玛太子又是于阗古国历史上记载的那位东方皇太子, 对吧?” 武太郎:“也对。” “问题是,于阗古国是孔雀王朝的分支。通俗点说, 孔雀王朝是鸡,达玛太子就是蛋, 现在这个蛋长大了,又回了过去,在这只鸡生下自己之前,杀死了这只鸡。” 李妮妮说:“这是典型的多维时空中的祖母悖论。如果一个人穿越到过去杀死了自己的祖先, 那么按照逻辑来说, 他也就不存在了, 因为没有祖先, 他从哪来?” “可如果’他‘不存在,也就没有办法做出’回到过去杀死祖先‘的动作,那么他的祖先也不会死,他在逻辑上又存在了。” 武太郎笑了:“姐姐真厉害,这都被姐姐发现了。” 李妮妮说:“不是我厉害,而是这条时间线实在太乱了。达玛太子是达玛人的祖先,也是是孔雀王朝的后裔,这意味着他回到了自己出生之前,杀死了自己的先祖,并让自己的后裔取代了自己先祖的王朝。” 武太郎纠正道:“达玛太子没有后裔,他只有一个王后,终生无后。” 李妮妮:“……这不是重点。“ 武太郎:“这是重点。” 李妮妮:“……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匪夷所思吗?” 武太郎:“觉得,但是无后这件事还是要说清楚比较好。” 李妮妮:“…………” 行吧。 武太郎将衣服递给李妮妮。 李妮妮抱在手里摸了一下针脚,有些诧异武太郎的缝纫水平竟然如此之高。 这点倒是和达玛太子有点像。 达玛太子做衣服的手艺也很好。 达玛太子的这条时间线,非常让人头秃。好比清朝人穿越到了过去灭了秦朝,但如果没有秦汉那段历史,南北匈奴就不会分裂,后面的历史就全部乱了,甚至因为没有了在汉代手中败逃的匈奴,连罗马都不会存在,那清朝还会存在吗? 而且,达玛太子又为什么非要用达摩末罗取代孔雀王朝? 李妮妮抱臂想了想:会不会所谓的时空壁垒,根本就不存在?” 武太郎:“怎么说?” 李妮妮:“因为时空壁垒理论解决不了这个悖论。” 武太郎:“或许神明就是有回溯时间、脱离悖论的能力呢?” 李妮妮:“什么神明,他自封了一个神明的头衔,你还真把他当超自然的东西了?我们社会主义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武太郎:“……” “所以我觉得,说不定我们从头到尾都想错了。” 李妮妮双手合十抵着下巴,陷入思索。 “或许,现在真正控制达摩末罗的人,已经不是所谓的高等文明,而是达玛太子?” “按照何马生死前留下的遗言,达摩末罗是一个乙女游戏世界——你看,如果我们把这个游戏分成两个独立的版本,是不是问题就变得简单了。” 李妮妮说着就用手指沾了一点茶水,在案几上画了起来。 “第一个版本,走的是南亚次大陆原本的历史,是旃陀罗笈多建立孔雀王朝——孔雀王朝的阿育王的后裔建立了于阗古国——达玛太子出生这条剧情线。” ”这条线里是没有达摩末罗这个王朝的。” “第二个版本,达摩末罗取代了孔雀王朝,旃陀罗笈多直接被杀了——这条线里是没有达玛太子的,因为达玛太子根本不可能出生。” 武太郎笑了:“姐姐真聪明,这都被姐姐发现了。” “你看过那部美剧《西部世界》吗?游戏中的角色觉醒了自我意识,最后反杀了创造它的人类。” “我的猜测是,达玛太子是第一个版本游戏中的男主,这个版本才是高等文明生物,也就是纳菲力姆人开发的。” “达玛太子在游戏中觉醒了。” “我们大胆假设,达玛太子反杀了纳菲力姆人,并且在纳菲力姆人创造的一代游戏上,开发出了第二个版本,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版本。” “这就能解释达玛太子身上的祖母悖论了——因为我们把第一个版本的剧情线,代入了第二个版本,但这两条剧情线,实际上是独立的。” 李妮妮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这样解释,达摩末罗人如此崇拜达玛太子也说得过去了,因为他的确是达摩末罗世界的造物主,凌驾于整个世界之上。” 武太郎垂下眼眸,将手中衣服整齐叠好:”那按照姐姐的猜测,达摩末罗里的民众,都不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游戏中被达玛太子创造出来的npc?“ 李妮妮说:“人类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被创造出来的npc呢?” 武太郎抬眸一笑:“姐姐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问题又来了。李妮妮说:“达玛太子为什么要费力气创造这个游戏世界,纳菲力姆人又去了哪里?”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李妮拖着残躯回了一趟达摩末罗王宫。 再见王宫,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离开时这里还是她的居所,但现在里面的主人又换了一批。 短短几年里,这座王宫的所有者已经换了四五波了。李妮妮是第二波。 就她养伤的这段日子里,革新党刚坐上王位,又被保皇党击败,保皇党上位之后,没过两星期,又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达摩神主守卫军赶走,扶持了新王上位。 新王据说还是达摩神主的直系后裔,身上流着神明的血。 武太郎再次澄清道:“达玛太子只有一位王后,他没有后代。” “……好了好了我知道他没生了,达玛太子不孕不育好了吧。” 李妮妮站在人群中,远远眺望着王宫,心不在焉地说:”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在藏书阁一起研究的《达玛太子残卷》吗?” 武太郎为她披上外套:“姐姐的事,我都记得。” 《达玛太子残卷》是李妮妮在占领王廷之后,研究的最少的历史典籍。 它被藏在达摩神主神殿之下,李妮妮在挖神殿地基,到处掘地三尺找八音盒的时候,顺手就把它一起挖了出来。 褚西岭曾和她说,这本残卷中藏着世界末日的命运。 所以她一度对这本《残卷》的内容十分期待。 可或许是残卷丧失的部分太多,李妮妮不管怎么读,都觉得《达玛太子残卷》只是一本类似于但丁《神曲》的普通宗教书籍。 里面用词非常华丽且晦涩,李妮妮基本读不懂,找了祭司来翻译才勉强读通顺。 但读得通顺之后,她也很失望。 里面关于世界末日的内容,就和吓你玩似的,什么大地会塌陷,海水会倒灌,什么人类会失去意识变成活死人,什么山脉会被拉扯分成两半。 总之很扯。 李妮妮只简略翻了翻,就将这本书扔到一边垫床脚了。 后来一系列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还没有来得及拿书,就被达玛太子带离开了王宫。 她穿着武太郎新给她缝制的床单袍子坐在轮椅上,衣摆长长垂落下来。 武太郎伸手给她量被单斗篷的长度,蹙眉道:“是不是太长了,衣摆要不要截掉一段? 不截断吧,长一点说不定可以应急用。” 李妮妮拿过床单斗篷。 她愈发感受到了床单的妙用,甚至还叮嘱武太郎道:“你也给自己准备一点床单在身上,万一要做什么男孩子比较隐晦的事情时,就用床单遮住手,达玛太子就不能偷窥你了。” 武太郎:“……什么叫‘男孩子比较隐晦的事情’?” 李妮妮对武太郎没什么避讳,就像狗主人和狗子谈论阉割的事情时,也不会觉得尴尬。 “就比如你晚上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候,你总不希望还有个神明在天上看着你打手-枪吧。” “……” 武太郎眼底露出一些莫测的情绪:“达玛太子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才会让你认为他有这种畸形的兴趣?” 李妮妮回忆了一下达玛太子那些曾经在晚上对她做过的事。 随后语重心长道:“总之你小心点好。” 武太郎:“……” 作者有话说: 今天回头梳理了一下剧情 真是每次回头看自己写的东西,都会尴尬到脚趾抓地 明天还有一更 第225章 救世主225 这一趟, 李妮妮是来拿回《达玛太子残卷》。 如果她之前的推论真的成立,就意味着奴役了人类的高维度文明纳菲力姆人,早已被达玛太子取代。 其后达玛太子又出于不明原因, 创造了达摩末罗。 那么问题就来了。 达玛太子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确实,达玛太子知识丰富,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作为一个诞生于公元前200年的古人, 却可以熟练运用爱因斯坦、牛顿、法拉第、超弦理论。 但李妮妮没忘记, 褚西岭曾说,新世界的科学已经陨落,饥荒蔓延的世界不需要明灯, 各国政府为了引导更多人成为农民和工人, 连基础教育都删除了物理课程。 会出现这样大规模的饥荒, 唯一的可能就是传播花粉的昆虫大规模消失, 这说明历史正在复刻白垩纪末期发生的生物大灭绝。 地球有史以来发生过5次生物集群灭绝, 最后一次是在6500万年前的白垩纪, 全球物种过半消失。 早在2020年,地球上生物灭亡的速度, 就已经比白垩纪还快。 等到一百年后,褚西岭生活的年代, 也差不多进行到饥荒开始的时候了。 在这时代之后的百万年内,科学只会凋落,不会发展。 第368节 达玛太子的科学水平如果想超过褚西岭的时代,他就只能熬过这次物种灭绝, 等待下一次文明重启。 但这是不可能的。 时间只能回溯, 不能向前。 达玛太子对科学了解的最高水平, 不会超过褚西岭的时代。 而褚西岭时代的科学技术, 根本不可能打造出达摩末罗这样的空间。 所以,在达玛太子背后,一定有某种掌握了更高级科技的存在,是它们让达玛太子超脱了时代的局限,获得了这些他本不该得到的技术。 达玛太子也曾说,神明“不过是卑劣的造物”。 谁能创造神明?除了纳菲力姆人,李妮妮想不到其它可能。 再结合之前她对“达玛太子悖论”的猜测——唯一能解决达玛太子这种“一个人落入时光隧道,回到了过去撞上了自己因而使得自己无法进入时光隧道”诡论的理论,是艾弗雷特的“多世界诠释”。 李妮妮整理出了一条新的时间线。 1、公元前7000年前,纳菲力姆后裔村落宗教经卷中,出现关于“纳菲力姆人”的第一次记载,高维度文明降临地球,将人类作为“时间供给者”圈养。 2、公元前200年,于阗古国覆灭,达玛太子脱离了纳菲力姆人的控制,留下书写了末日预言的《达玛太子残卷》。 3、同年,于阗古国的后代从塔克拉玛干沙漠迁徙至北印度洋海域的孤岛,建立了达玛岛文明。 4、(时间待定)达玛太子灭亡纳菲力姆文明,夺取了纳菲力姆人的时空跃迁技术。 5、公元前324年,也就是2500年前,达玛太子借助纳菲力姆人的科技,回到过去,灭亡了自己先祖即将开创的朝代,创造了达摩末罗王朝。 6、1950年-1960年,印巴战争期间,《达玛太子残卷》泄露,达玛岛发生大规模集体自杀,岛民将达玛太子的尸体封存地下,抹去他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7、公元1960年前后,达玛岛时间静止,岛民离奇消失。 8、公元2155年,她在飞机上睁开眼睛,进入达玛岛,炸毁了达玛太子的地宫,带走了达玛太子的尸体。 9、公元2155年,她逃离达玛岛,在海上遇见风暴,进入达摩末罗王朝, 达玛太子苏醒。 …… 这一步一步,看似散乱无章。 但是一个达玛太子,却将所有事情串联在了一起。 他像一只巨大的手覆盖在这一片大陆上,挪移棋子一样挪移历史。 可达玛太子究竟想做什么? 李妮妮顿时觉得自己看书看得太潦草了。 她不应该因为《达玛太子残卷》写得像胡说八道,就把它扔在王宫里垫桌角。 这么重要的线索,她应该仔细点看。 说不定真有什么遗漏的信息呢。 武太郎仔细端详她的表情,笑道:“姐姐怎么了?” 李妮妮站起来:“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达玛太子很厉害。” 武太郎睫毛慢慢扇了扇:“哦?” “他不厉害吗?他简直活成了一个传奇,漫威电影都不敢这么写。” 李妮妮:“我以前以为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达玛王后,但现在,我觉得是我格局小了,愿凭一己之力去对抗一个更高等的文明,不管最后结局如何,我都敬佩他。” 武太郎弯起眼眸:“是吗?” 李妮妮拍拍裙摆上的灰:“走吧,我们去王宫里把《达玛太子残卷》找回来。” 从旅店到王城,要半天的路程。 李妮妮猫在王城门口,一猫就是一下午。 武太郎站在她身后,打着伞给她遮太阳,提醒道:“姐姐,近期王城戒严,王宫守备增加了一倍。” 李妮妮:“我知道。” 武太郎:“那我们潜入王宫的计划是什么?” 李妮妮盯着前方不动:“没有计划,自由发挥。” 武太郎:“……” 武太郎很快就意识到了李妮妮说的“自由发挥”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从狗洞里钻过去,还隔着一个洞向他招手的李妮妮,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李妮妮:“这条狗道是我自己挖的,多亏南亚树林茂密,藏得很好,他们没人发现……来,你跟着我猫腰小碎步前进。” 武太郎委婉到:“我觉得……” 李妮妮:“你别觉得了,有你觉得的时间,我书都拿到手了,快跟上。” 武太郎:“……” 武太郎闭了闭眼,收了伞,跟在她身后钻进了狗洞。 狗洞连接着一片树林,树林连接着李妮妮的宫殿,原本是李妮妮为武太郎的柴犬留的小路。 李妮妮想起这件事,顺口问道:“你最近好奇怪啊,□□不养,狗也没见你带。” 武太郎:“我都送走了。” 李妮妮:“送哪了?” 武太郎:“宅院里让人看着呢,姐姐全身烧伤,碰多毛动物,容易感染。” 李妮妮挑了挑眉。 说话间,他们已经避开两路卫兵,走到了李妮妮用《达玛太子残卷》垫桌角的地方。 李妮妮从案几下取出那本已经被拉扯的破破烂烂的残卷,又熟练地从狗洞中原路返回。 两人随便在王宫边找了个摊子坐下。 现在正好是吃晚饭的时候,武太郎买了张印度特有的火坑饼,撕成小片,叠在碗里。 这种饼有点类似于衢州烤饼,不同的是,达摩末罗人喜欢在地上挖一个洞,把饼烙在洞里烤。 李妮妮此刻才慢慢觉得,其实达摩末罗人有很多习惯,都是西域那边流传过来的。 南亚气候潮湿,谁会把饼放在地里烤。 也只有沙漠那种干燥的地方,才会有地下挖洞烤饼的习俗。 达摩末罗人=达玛岛人=于阗古国后裔,又添石锤。 李妮妮毫无形象地坐在路边,将《达玛太子残卷》从头翻到了尾。 但还是一无所获。 这本残卷怎么看都只是一本类似于但丁《神曲》一样的幻想文章,对世界末日的描写里,情景描写占据大多数,并没有提及太多关键线索。 说实话,要不是褚西岭之前和她说过这本书,以李妮妮的梵文水平,未必能从这本书里看出“世界末日”四个字,只会以为这是一本描述地狱的书。 李妮妮反复翻看残卷封面:“你说,这本残卷是不是故意针对我?不然为什么溯源部能研究出来,达摩神殿的祭司能研究出来,我却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 武太郎:“达玛太子针对谁,也不会针对姐姐。” 李妮妮:“可这说不通啊,难道这本残卷需要密码破译之类的技巧才能?” “那倒是有可能。”武太郎倒了一杯羊奶:“可惜神殿祭司都被姐姐杀光了,不然还可以拎一个来问一问。” 李妮妮:“他们可不是我杀的,大部分是自杀,和我没关系。” “总会研究出来的。”武太郎用饼沾了羊奶泡软,递到她嘴边,轻声道:“宝宝,张嘴。” 李妮妮:“……” 李妮妮偏头避过武太郎手里的饼,收拾了一下站起来,委婉地说:“其实天色有点迟了,我们先回去吧,东西路上吃。” 武太郎脸上没有被拒绝后的受伤,反而微微笑了一下,放下饼。 “好,那就不吃。” 李妮妮松了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忽然抬起头望着街边的一个方向,没动。 武太郎顺着李妮妮的目光望去。 普沙密多罗-巽伽一个人站在她住过的那户农户门口,手里抱着一个包袱,正安静地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像是在等待什么。 李妮妮这才意识到,这个路口,居然就是她当时和普沙密多罗-巽伽分开的地方。 “他一直在等你回来找他,从来没有离开。” 武太郎转过身,已经长长的头发束成马尾,在空中划了一个惊艳的弧度,侧头在李妮妮耳边说。 “姐姐要去见他一面吗?” 李妮妮望着普沙密多罗的侧脸,睫毛慢慢地颤动了一下:“见了又有什么意义呢?见或不见,我最后都要离开。” 武太郎:“达摩末罗有这么多爱姐姐的人,姐姐就从未想过为他们留下来吗?” 李妮妮:“达摩末罗只是一个游戏世界,是假的,伪造的,我不愿意留在谎言里。” “达摩末罗的每个子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和你一样会生老病死,一样能独立思考,一样有喜怒哀乐,姐姐凭什么说达摩末罗是假的呢?就因为它被高维度文明选做了试验场?姐姐又怎么确定达摩末罗之外的世界,就是真实的呢?” 武太郎轻声说:“人类也不过是神明的造物,反正都是缸中之脑,孰真孰假,孰是孰非,又怎么说得清楚。” 李妮妮:“说不清楚,难道就永远不说了吗?缸中之脑,总要有人来打破这个缸吧。” 因为时间太晚,两人就近回了武太郎的宅院住。 武太郎一直有安排人打理房间,哪怕很久没住,宅院也窗明几净。 李妮妮躺在长廊下的凉席上,正在想达玛太子口中“真正的神明”是谁。 武太郎端着切好的西瓜过来,放在李妮妮手边。 李妮妮躺在碧绿的芭蕉叶下,望着天上的繁星,忽然指着天上说:“你看,这几颗星星的轨迹是不是和原来有点不一样?” 武太郎在一旁给她将西瓜串成小块,闻言顺着她的目光朝天上看了一眼:“哪里不一样?” “太阳从西边升起的那一天……就是大小姐死的那一天,我记得有几颗恒星和太阳的轨迹一起发生了变化。” 第369节 李妮妮蹙起眉:“但是现在太阳依然从西边升起,这几颗恒星却好像回到了原来的路径轨道。” 武太郎垂下眼,一边帮她打扇,一边配合地说:“具体是哪几颗星星呢?” 李妮妮对星象学也并不是十分了解,回忆了一会儿各个星宿的位置,才说:“好像是天狼星和火星……等等,金牛座的轨迹好像也变动了一点,本来它的位置要更靠左边一点。” 武太郎:“姐姐记忆力真好,这么多星星的位置都能记得住。” 李妮妮摆摆手:“这我不敢当啦,主要是这几颗星星太有名。我记忆力再好,也没有达玛太子好,他连王宫里哪只老鼠在哪里打了洞都一清二楚,我就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对老鼠这么上心,跟上辈子是个猫似的。” 武太郎:“………………” 李妮妮从地上爬起来,靠在墙壁上,若有所思:“真奇怪,星星轨迹恢复……难道是在预示这个世界因为女主死亡导致的bug,正在慢慢修复?” 武太郎抬起睫毛,淡淡地扫了一眼天空:“或许吧。” 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除了还没被修复的太阳以外,这几颗出了bug的星星,天狼星是大犬座阿尔法星a,火星是mars,金牛座是taurus。 这三颗星星的三个单词,首字母连在一起—— 就变成了atm取款机。 随机李妮妮想到,古印度没有atm机。 那这三个字母,更像是代表了梵文“atman”的前三个字母。 atman,梵文意思是“我”。 她刚刚在想,达玛太子口中“真正的神明”是谁。 天上的星星,马上就给她排出了一个单词——我。 虽然是阴差阳错的巧合,但就……有那么一丝丝的奇妙和有趣。 武太郎看着李妮妮唇边的弧度:“姐姐笑什么?“ 李妮妮收起笑容:“没什么。” 作者有话说: 除了太阳,还有星星轨迹发生变化,且这些都是海森堡为了给李妮妮传递信息这点,在大小姐假死那章里提到过 这几天拖更了,我先道歉 第226章 救世主226 夜色深了, 李妮妮已经入睡。武太郎坐在廊下剥完了豆子,拎着竹盆往里走。 绯薄星芒落在他身上,他朝里走了几步, 忽然停住,回头看向身后漫天星空。 大犬座阿尔星a。 火星mars。 金牛座taurus。 趁着李妮妮弄出bug, 海森堡打乱的星星,加上没有被他纠正的, 首字母刚好凑成了梵文“atman”。 神我。 这就是海森堡想传达给她的信息吗? 武太郎抬起头, 白皙的皮肤上流淌着月色星光。 他的脸还是那张脸,但在抬头这一刻,气质却全然变了, 睫毛细密如羽, 眼皮微微垂落的时候, 像是细长的兰草铺满了白霜。 “真厉害。” 他歪头看着那几颗星星, 片刻后轻笑了一声:“海森堡格式化到百分之几了?”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95%。】 武太郎:“还要多久?” 那个声音:【海森堡的防火墙等级是s+, 要彻底格式化它, 至少还要三天。】 “别让它再出现在她面前。” 武太郎转过身,随意拨弄了一下竹碗里的豆子, 转身朝屋里走去。 “还有这几颗星星,炸了吧。” 同一时刻, 达摩末罗之外。 王蔺松开手,一颗头颅从他手中跌落进草丛中。 纳菲力姆人后裔人均身高两米多,大小姐一米八的身高和他们比起来,就像是蒲柳之于橡木, 体型上根本不够看。 但此刻, 巨人们包围保护着神殿中心的祭坛, 大小姐向前一步, 巨人就像是被驱赶的鸡群,惊恐地后退。 一个魁梧的巨人强忍泪水:“你已经杀死了我们的子女,炸毁了我们的家园,你还要怎么样?纳菲力姆神先祖传下的圣物,已经不在我们手里了! 王蔺:“那在那里?” 巨人敬畏又恐惧地看了一眼大小姐手里的翻译机:“上个月,纳菲力姆神降临了我们的村落,已经将圣物取走了……我发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 大小姐面无表情地爆了他的头,踩着一地碎肉朝前走进纳菲力姆人的包围圈。 身为无神论者,他是真的听不下去这种荒谬的理由。 祭坛中心是一个大概三米多高的佛龛。 样式像是基督徒的祈祷室,栅格的木门里,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尊神像。 佛龛上雕花的刻痕还很新,和神殿其它地方破败的布置,形成鲜明的对比。 大小姐用枪指了指被巨人们包围的祭坛:“这里面是什么?” 巨人:”是……是上个月新显临的纳菲力姆神的神像。” 大小姐:“打开它。” 巨人:“不,这是我们的神明,你不可以——” 他话没说完,就感到自己眉心一凉,一线鲜血从他的额间流下,直直地向后倒去。 大小姐抬手看了看手表。 他耳朵上的微型耳返里传来褚西岭的声音:“还剩一个半小时,加快速度。” 王蔺:”你在对我用祈使句?“ “不是祈使句不祈使句的问题,是我的心脏快撑不住了。”褚西岭语气平静:“我再提醒你一下,如果在我失血死亡之前,还没找到操控海森堡的人,我们都会死。” “啰嗦。”王蔺地把枪口对准下一个:“锁,你来开。” 被点名的老祭司后退了一步,向大小姐跪下:“大人,这是我们最后的神像,求求您。” 大小姐枪-口指向了一边他的孙子。 老祭司绝望地闭了闭眼,颤抖着手,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经文,一边用钥匙打开了佛龛上的锁。 下一秒。 大小姐的目光凝住。 隔着时空壁垒,能传递声音已经是溯源部能做到的极限。 褚西岭看不到大小姐这边的实时画面,却能感受到这一刻风雨将来的寂静。 褚西岭:“你看到什么了?” “呵。” 王蔺望着佛龛中的神像,瞳孔放大,指尖微微拂过手中的枪-口。 “我们可能都被骗了。” 他舌尖顶了顶腮帮,许久嘲讽地勾起唇。 “你猜怎么着?这些纳菲力姆神后裔,供奉的是李妮妮的神像。” 李妮妮的神像是新建造的。 据纳菲力姆人的老祭司说,纳菲力姆神留下的圣物是固定在底座上的,几千年来有无数人想要将它占为己有,但从没有人能真的将它从石头上拿起来。 褚西岭也觉得不可思议:“所以,是李妮妮带走了纳菲力姆人的圣物?” “没错,圣物被神镶嵌在石头上,不管是用斧头砍,还是用铁棍撬,都取不下来。” 大小姐从背包里掏了掏,结果掏出一根……榔头?在手里比划了两下,用力砸向祭坛。 祭坛上的石块纹丝不动。 他又朝着祭坛开了一-枪。 祭坛上的石块依然纹丝不动。 褚西岭:“我估计这不是石头,而是伪装成石头的二维晶体。” “我问过了,这群巨人说,在他们的经文里,纳菲力姆神留下过箴言,唯有能拿起‘圣物’的人,才是祂的使者。” 王蔺随手把榔头扔到一边:“他们说一个月前,李妮妮来到这里,烧了他们的神殿,杀了他们的弟兄,抢走了他们的食物和钱,最后还拿走了他们的圣物,所以这群土著认定她就是真神,还专门给她立了个神像。” 褚西岭在通讯器那头微微抿了抿唇。 烧、杀、抢。 光是听这些动词,就能想象到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 她受伤了吧,她痊愈了吗? 她是如何痊愈的。 是因为他将自己的时间,补给了她吗? 褚西岭坐在病床上,一边天才少女正对他的心包进行穿刺抽出心房内的积血。 “这个祭坛是高等文明留下的,上面一定有什么可以识别身份的的机制,指纹识别或虹膜识之类的东西,才能认出李妮妮。” 他面色苍白若纸,后背抵着冰凉的医疗器械,忍着剧痛,平静地说:“‘圣物’到底是什么?” 第370节 “按照他们的描述,‘圣物’是一个银白色六边形长条状物体。” 大小姐用手电照了照祭坛,没发现什么异样。 他用指尖慢慢触摸过石壁,忽然蹙起眉:“等等。” 褚西岭:“怎么?” 大小姐:“这个石头上刻着什么符号。” 褚西岭:“背包里有手术用放大镜。” 大小姐伸手在溯源部后勤顺手扔给他的应急背包里摸了摸,结果摸出了一包咪咪虾条。 “……” 他掏出放大镜,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是正负符号……电池?” 王蔺撩起耳后的长发,“呵”了一声,匪夷所思道:“高维度文明在几千年前,在地球上留下了一个电池?” 还等着几千年后的李妮妮,过来取走它? 褚西岭:“电池是用来储能的。” 王蔺:“这不是废话。” “我的意思是,纳菲力姆人的能源是时间,那么这枚电池里储存的能源,也应该是时间。”褚西岭说:“这意味着李妮妮得到这枚电池后,手上应该已经有充足的时间了。” 那她为什么还需要从他们身上抽取时间来续命? 王蔺也想到了这点:“你怎么肯定抽取我们身上时间的人是李妮妮?她是一个月前受的伤,但海森堡是半个小时前来抽取的时间。” 褚西岭:“引力。” 王蔺微微扬了扬下巴,一束光亮的通路从神殿顶端照射下来,他黑色的发丝从他脸颊边垂落,更显得他的五官美如洛神。 他没说话,但显然已经知道褚西岭的意思。 这个逻辑从头到尾是这样的。 已知。 1、引力可以改变时间的流速。 2、时间可以改变引力常数g。 3、他和褚西岭都是高等文明打造的时间人肉电池。 4、半个小时前,海森堡抽取了他们身上的时间。 他们追寻着引力波动,一路追到了这个名叫纳菲力姆的村庄。 可最后,他们却发现海森堡背后的人,那个潜伏于地球的高等文明后裔,很可能就是李妮妮。 另一面,褚西岭作为不死者,他身上的时间近乎无穷。 如此庞大的时间被抽取,如果真的加载在了李妮妮身上。 那么此刻的李妮妮,就相当于一个小型黑洞。 越靠近黑洞,时间的流速就越慢,黑洞中的时间流速无限接近于静止,因为这里的时空扭曲到了几乎无限大。 李妮妮可能没有那么夸张,但是所有出现在李妮妮身边的人或物,依然会以以几倍,甚至几十倍慢的时间流速衰老。 尽管这些人自己感觉不出来。 但是他和王蔺的半个小时,对于李妮妮来说,确实可能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 “现在一切都是猜测,我们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李妮妮是外星人?这太荒谬了,就她那个小傻样,哪点像是外星人?” 王蔺弯了弯唇角,背起包: “话说回来,这枚电池既然不是用作续命,又是用来做什么?” 褚西岭却没有直接回答。 他像是和对讲机另一头的人说了什么,一阵嘈杂后,他的声音又出现在对讲机边—— “是航母。” 王蔺:“……什么?” 褚西岭:“你还记得我们在达玛岛山腹里找到的那些军舰和航母吗?” 王蔺:“不记得,那一段我不在。” “达玛岛的时空壁垒从我们离开后就关闭了,我的团队一直在定位达玛岛的坐标,就在方才,它忽然开放了两秒,时间虽然短暂,但也已经足够我们的红外射线覆盖全岛。” 褚西岭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达玛岛山腹里的那些军舰和航母,都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把自己写的整本书重新看了一遍,整理出还没解决的线索,然后终于理处了结局 我觉得,应该,至少,或许,maybe,还是能把逻辑圆上的吧哈哈 第227章 救世主227 达摩末罗。 两千年前的夜色在月光里沉淀, 四面只有虫子鸣叫声。 长廊下的木地板被擦拭得光洁如新,李妮妮躺在屋檐下,手里把玩着一搜用木头搭建的军舰模型。 “怎么忽然对模型起了兴趣? “随便玩玩, 谈不上兴趣。” 李妮妮将模型放到一边,武太郎端着冰镇过的西瓜在她身侧席地而坐, 顺手拿起模型看了两眼。 “这是军舰还是航母?” “军舰。”李妮妮指了指模型上的一个机关:“但不是普通的军舰,你看这里, 它是有轴承的, 我做了一下午,拆开以后,它就会像变形金刚一样变变变, 变成一艘宇宙飞船。” 武太郎脸上笑意淡了一些。 他修长手指拿起飞船的翅膀, 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我发现姐姐特别喜欢这类东西。” 李妮妮之前感冒还没好全, 说话带着点鼻音:“哪类东西鸭?” “宇宙鸭, 爱因斯坦鸭, 量子力学鸭。”他笑吟吟地放下船只模型, 学着她可爱的语气说:“还有飞船航母鸭。” “可它们不漂亮吗?” 银河就像是兜头而下的瀑布,将两人笼罩在夜幕之中。 李妮妮躺在地上, 伸手指了指银河:“我总觉得,那里有声音在召唤我。” 武太郎:“那姐姐会被召唤走吗?” “做不到吧。” 李妮妮捏着木头航母的翅膀, 让它在手上“呜”地飞了一圈,若有所思道:“想去那里,光有木头飞船可不行。” 对讲机那一头声音很杂乱,间或传来子-弹击打钢板的声音。 海森堡发现褚西岭一直没死, 又派了人来狙击褚西岭, 褚西岭的病房外已经陷入一片混战。 但病房里的人却丝毫没有被外面的情况所影响, 偶尔只能听见心率监控仪器发出的“滴”的一声, 和医生的小声商讨声。 几秒后,狂乱的枪-战背景音停下。 褚西岭的声音重新出现在对讲机另一头。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王蔺:“说。” 褚西岭:“检测到了来自7000光年外的伽马射线爆余波,时间上刚好和7000年前纳菲力姆人降临地球吻合,我的研究员认为这颗爆炸的恒星,就是纳菲力姆人的母星。” 王蔺:“7000光年以外的星系那么多,你们就凭一个爆炸时间,就能确定是对方是纳菲力姆人?” 褚西岭刚想回答,对讲机里又传来一阵嘈杂,病房里有人大声喊着“输血!”“加压!”,随机对讲机转到了一边天才少女手里。 “首席现在情况不好,我是专业人员,接下来我和您说。” 天才少女强压着溯源部公职人员对非法军-火商的厌恶道:“我先和您介绍一下,伽马射线是一种比x射线波长还短的电磁波,波场越短能量越高,一个伽马射线光子所含能量比100万个光子合起来还大,一般要核-爆才会出现……” 王蔺:“我让你给我开物理讲座了?” 天才少女:“我只是觉得您需要有一点基础的物理知识,才能理解我后面要说的东西,毕竟物理学史一门高深的学科——” 她话说到一半,那边不知道和天才少女说了什么。 几秒后,天才少女不情不愿道:“……抱歉,是我冒犯了,总之就在刚才达玛岛时空壁垒开启的瞬间,宇宙空间中的伽马射线在两秒钟内突然增强,两秒钟内释放的能量相当于120个太阳,随即又快速消失,这实在太巧合了。” 王蔺:“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人类历史上伽马射线又不是第一次爆。” “……的确,1997年、1999年和2013年,我们也观测到了伽马射线暴,但这三次伽马射线暴都发生在距离地球几亿光年的地方。” 天才少女有些惊讶道:“距离地球最近的一次,也就是2013年那场,也和我们隔着36亿光年,这是生物无法跨越的距离,哪怕是纳菲力姆人也不可能。” 王蔺:“这次很近?” 天才少女:“这次伽马射线暴距离我们只有7000光年,星际穿越完全可行。而且这颗爆炸的恒星质量是太阳的5倍。这都和您带回来的u盘里关于纳菲力姆星球的描述完全一致。我们有理由相信,我们观测到的就是7000年前纳菲力姆星系发生的大爆炸。” ——而且她还有没有讲出口的。 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经历过距离这么近的伽马射线暴。 7000光年是什么概念? 光银河系的直径,就有105000光年。 这次伽马射线爆就在银河系境内。 曾经有理论认为,地球第一次物种大灭绝,就是因为在4.8亿年前的奥陶纪,伽马射线暴袭击了地球。 当时的天空中出现了两个太阳,海洋生物链基层被破坏,75%的生物从地球上消失。 她本以为地球在几年内会因为时间被纳菲力姆人过度抽取,导致引力常数g崩溃而坍缩,这个局面已经够坏了。 没想到还有更坏的。 第371节 如果这次伽马射线暴真的路过了地球,那么它的撕扯力将像飓风一样席卷整个太阳系。 植物会大规模死亡,空气中的氧气会消失,地球上空的臭氧层会在顷刻之间被摧毁殆尽,【1】人类这个种族将在短短几年之内,死于辐射、窒息和基因变异。 现在回想起来,她和其它研究员,可能从头到尾都过于乐观。 《达玛太子残卷》中描述的世界末日,比他们想象地更可怕。 对讲机里寂静了两秒。 “而且这个星系已经不是第一次传来电磁波了。”天才少女继续说:“你知道中国天眼之父南仁东吗?” 王蔺:“你觉得我知道吗。” 天才少女:“……就是一百年前的一个中国宇宙学家,他在贵州大山深处搭建了一个fast球面射电望远镜,用来监听宇宙深处电磁波,当时他就收到过一个神秘的无线电信号,发射源也距离地球7000光年。” “太巧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我猜测,纳菲力姆星在7000年前经历过一场恒星大爆炸,纳菲力姆人构造了爱因斯坦-罗森桥,逃离了自己的星系。” “南仁东那时候接受到的无线电,或许就是纳菲力姆人为了寻找下一个宜居星球,发射出来的探索电磁波。” “地球就是祂们找到的目的地。” “祂们降临太阳系时,巨大的引力波动割裂了地球上的空间,造成了时空壁垒和平行时空的混乱。” 王蔺:“既然纳菲力姆人的目的是占据地球,祂们为什么不直接毁灭人类?” 天才少女语气嘲讽:“估计是祂们偶然发现,祂们可以从人类身上攫取源源不断的时间,于是干脆将灭族变为殖民,让人类文明成了祂们的屠宰场吧。” 只可惜,这场星际殖民还没有结束,纳菲力姆人忽然就消失了。 “至于你和首席之前所去的达玛岛,应该就是纳菲力姆人专门开辟来存放航母和战舰的地方。” “至于祂们为什么要准备这些,我们目前还没有找到头绪。毕竟能折叠时空,穿越光年的高等文明,对祂们来说,航母军舰什么的,根本连玩具都不如。” “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你们二位共同的那位前女友,真的是海森堡背后的主使,那这一切都和她有关,她是极度危险的人物。” 天才少女晃了晃手中的一根针剂。 “为了全人类的未来,你们必须找到她,带回来。” …… 王蔺一边听着对讲机里的声音,一边随手将及肩长发扎起。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山谷那头投射而来,王蔺张开五指,挡住了过于刺眼的光。 许久,他说:“我会找到她。但是你们说的,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你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愿意承认她从没爱过你罢了。” “她拥有人类的免疫系统和分泌系统,所以她才有人类的爱-欲,但实际上她并不能了解这些,她和你甚至不是一个物种。” 伴随着背景里爆-炸的嘈杂,褚西岭低沉清冷的声音,再次从对讲机那头传来。 他的语气是如此平静而清醒,以至于捕捉不到一点动摇隐忍的心绪。 “她从没有爱过你,也没有爱过我,王蔺,她只是一个来自遥远星空的灵魂,在模仿人类的爱情而已。” 此后的一个星期,李妮妮都在研究《达玛太子残卷》。 “有点意思。”李妮妮坐在葡萄藤下,捧着破破烂烂的残卷说:“我发现我好像掌握了达玛太子正确的打开方式了。” 武太郎端着两杯冰冰镇西瓜汁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拿起一边的莲子开始剥:“你不用打开他啊,他已经敞开门让你进来了。” 李妮妮手指翻过一页书页,随口道:“这么说不合适吧,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武太郎将剥好的莲子递过去:“姐姐想要复合还不简单吗?” 李妮妮:“就算我想,人家不一定愿意。” 她没用手去接,而是张开嘴。 武太郎抬手将莲子抛进她嘴里,一次没有成功,又试了一次才扔进去:“姐姐对自己自信点,把‘不’去掉。” 李妮妮没有接这个话茬,一边咀嚼莲子,一边又翻了两页书。 “我以前听人剖析过但丁的《神曲》,说它虽然是中世纪文艺复兴的著作,但他笔下的地狱,有边界却没有尽头,实际是在暗示宇宙十三个维度纠缠的形态,所以很多人怀疑但丁是穿越的,或者但丁见过外星人。” “达玛太子残卷也有点这个味道,虽然他描述的是世界末日,但我总觉得他描述的是一种物理现象。” 她指了指其中的一段:“你看,这里他写,‘万物的幽微将在末日中分裂重组,光被斩成两段,世界像光一样下坠,又像光一样聚拢’……这像不像恒星坍缩成中子星的过程?” 武太郎瞥了一眼:“哪里像了。” 李妮妮:“哪里都像好吧,‘万物的幽微将在末日中分裂重组’,这不就是在讲中子星形成的时候,原子核被压破分裂,质子和电子挤到一起重新组合,结合成中子的过程吗?” 她又指了指第二句:“还有这句,‘光被斩成两段,世界像光一样下坠’——中子星上的地心引力速度,刚好是光速的一半。” “还有最后一句,‘又像光一样聚拢’——中子心每立方厘米重达1亿吨,密度是地球的130万亿倍,如果把地球压缩成这样,地球就会变成一个一百平米的小房子那么大,这不就是‘聚拢’了吗?” 武太郎将剥好的莲子喂进她嘴里:“姐姐说得有道理。” 李妮妮:“但地球不能坍缩,太阳还有40亿年寿命,也没那么快坍缩,所以我觉得这前半本书写的大概率不是地球的末日,而是纳菲力姆人的末日。” 后半本书写的,才是地球的末日。 武太郎说喂她喝了一点水,合上瓶盖道:“姐姐何必自己猜呢,姐姐去找达玛太子问一问不就好了。” 李妮妮:“我之前已经问过别的了,但他都不告诉我。” “那是因为他的条件,是姐姐嫁给他,但是姐姐最终没有嫁给他。” 武太郎帮她收起散落在地上的果核、碗筷,俯身时微长的头发滑下来散落在脸颊边。 “如果姐姐真想确认这本《残卷》的真实含义,最快的办法,就是跑去再向达玛太子求一次婚,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物理部分的定律都非原创,科普书上找的 南仁东接过7000光年外的信号,好像是确有其事 为了圆为什么褚西岭只过了半小时,李妮妮却过了一个月这个bug,硬生生又多出了两章 下本书一定要写大纲 挑战三章之内完结(不保证挑战成功) 第228章 救世主228 李妮妮单手撑着额头, 转过来盯了武太郎几秒。 李妮妮:“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为什么还总劝我找别人?” “因为姐姐想要的不是我,是真相。”武太郎把碗筷收拢在一起, 半长的乌发随意落在肩上:“嫁给达玛太子,难道不是获得真相最快的方法?” 李妮妮:“是, 只是我觉得有点不舒服。” 武太郎:“哪里不服输?” “这里。”李妮妮用手按住自己的心脏,向上抬着眼看他:“不舒服。” “……” 这耍赖的语气太明显。 武太郎指尖拨开她肩上轻薄的纱丽, 修长的五指按在她胸口, 听了片刻后叹了一口气,轻轻帮她按了按:“好点了吗?” “好不了。”李妮妮抬起眼:“你居然要我嫁给别人,我吃醋了。” 武太郎轻揉的动作停下。 他望着李妮妮好几秒, 神情几分莫测:“不得了, 姐姐都学会吃醋了。” 李妮妮:“我为你学会吃醋不好吗?” 武太郎:“好。” 李妮妮:“我说喜欢你, 你不开心吗?” 武太郎:“开心。” 李妮妮:“那你这是什么表情?” 武太郎:“喜出望外。” 李妮妮:“……” 李妮妮捧起他的脸, 另一只手一根手指滑入他的衣襟缝隙, 贴着往上, 从到喉结滑到下巴:“既然开心,就笑一笑?” 武太郎任她将手放在她的脸颊上, 闭了闭眼,才略略弯起眼眸, 做出了一个要笑不笑的模样。 李妮妮随口道:“□□你什么时候带回来养?我有点想它了。” 武太郎:“你爱的其实是□□,不是我吧。” 李妮妮:“你和□□对我来说都很特别。” “姐姐和我不是假结婚吗?”武太郎抬起眼皮,灯影从他的睫毛间漏下:“现在这样做又是什么意思?” “我们是假结婚,但是——” 李妮妮手撑在地面, 微微仰起上半身, 唇在武太郎唇角轻点了一下。 武太郎下意识偏头避开。 又在动作的最后一秒停住。 “但是对达玛太子, 我连假结婚都不愿意。”李妮妮贴在他耳边说:“这么多年, 陪伴到我最后的,依然只有你一个人……这还不能显出你的特别吗?” 武太郎薄唇轻抿,抬眸对上她的视线。 他猛地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拉向自己。 力道有些重,李妮妮“砰”一声撞进男人胸膛。 武太郎指尖掠过她耳畔,将她一缕长发绕到耳后别好:“姐姐现在说这些话,是在和我告白吗?” 李妮妮:“如果我是,你会接受吗?” 武太郎:“达玛太子怎么办呢,真想怎么办呢,就这么被姐姐抛到了脑后?” 第372节 李妮妮:“我和你在谈现任的事,又关他一个前任什么事。” 武太郎:“……” 两人对视两秒。 武太郎忽然一把将她推开站起,一言不发地拿起桌上的碗筷,转身朝外走。 李妮妮漆黑的眼眸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深处。 第二天李妮妮一大早就从床上爬起来。 院子里的柴火架上火已经熄灭了,上面的金属炖锅盖着盖子,正在用余温煲一只鸡。 武太郎从厨房里走出来,望着她一身灰扑扑袍子的打扮,正是他之前用床单给李妮妮剪裁的那一身。 他管出门管得很紧,李妮妮自觉地和他报备:“我们的钱快花完了,我以前在王宫里埋了一点金子,我去取回来。” 武太郎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盘子,顺手关了火,语气听不出喜怒情绪,只平静道:“正好午饭我还没开始弄,你等我洗一下手,我和你一起。” 李妮妮望着灶台上已经几乎完工的菜品:“算了吧,我自己去就好了。” 武太郎薄唇轻抿:“你伤还没有好。” 李妮妮:“也养的差不多了。” 武太郎还想说什么。 李妮妮走到他面前,食指竖在他唇上:“好了,你别仗着我有点喜欢你就老想管着我,跟我老妈子似的。” 她说完,踮起脚,猝不及防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乖,在家里等我。” 武太郎:“…………” 李妮妮明明刚刚撩了人,却没有一点撩人的自觉,用步巾将脸全部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就牵过驴走了。 驴是租来的,不是很听话,路上总想着抬头吃树上它吃不到的叶子,耽搁了一些时间。 这导致她行程巨慢,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才终于走到王宫城墙脚下。 在这一星期里,王宫里的人又换了一批。 保皇党被新崛起的祭司派打败,犹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回南方,达摩末罗王都重新被神殿祭司们身后盘根错节的家族势力把持。 李妮妮并不在乎现在谁是达摩末罗的主人。 她骨子里有点征服欲,之前也很享受造反带来的刺激和征服感。 对她来说,暴力推翻一个腐朽王朝,远比偷偷炸开神主神殿刺激。 那么她就这么做了。 可这种征服欲是有尽头的,造反的快乐在王朝被推翻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高光散去之后,剩下的只有日复一日繁琐的朝政。 她在这种无趣中,很快对政治失去了兴趣。 那么她就抛下了一切,继续往前走。 而征服达玛太子,也和征服达摩末罗王朝一样。 当你爬上了一座山峰,就会想去征服更高的山峰,人类基因的劣根性,不就是一山望着那山高。 新驻扎进来的军队守备并不严格,巡逻的士兵喝得酩酊大醉。 李妮妮顺利从上次的狗洞爬到了自己宫殿,换了一身侍女的服装,又用纱丽将自己疤痕遍布的脸遮住。 她头上顶着一只瓶子,光明正大地走出了宫殿。 迎面一个白衣祭司走过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是服侍哪位大人的?” 李妮妮用流利的雅利安语说:“我是服侍阿瓦达砍大瓜大人的。” 白衣祭司吃惊道:“阿瓦达砍大瓜大人是谁?” 李妮妮:“伏地魔大人没和您说么?阿瓦达砍大瓜大人是他从北方请来的贵客。” 白衣祭司更加吃惊:“伏地魔大人又是谁?” 李妮妮:“伏地魔大人和哈利波特大人都是大祭司请来的地方领主,他们今天一起商谈追击保皇党的事……您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白衣祭司气白了脸:“这群该死的家伙!竟然瞒着我,什么都不和我说!” 李妮妮怜悯地说:“大人,您是不是被排挤了?” 白衣祭司一拍柱子,转身就朝外走:“可恶!连你一个卑微的侍女都看出来了,我必须和他们讨个说法!” 李妮妮和蔼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然后自己一猫腰,折身溜进了武太郎的宫殿。 武太郎的宫殿靠近厨房,非常偏僻,堪比冷宫,还被他修筑成了菜园子的样式,看上去就灰扑扑的。 却也因祸得福,王宫中来来去去的势力集团根本注意不到这个地方。 里面的贵重物品,早已在上任掌权者撤退时被搜刮殆尽,但基本的柜子,床之类的大型家具,因为过于笨重和破旧,并没有被带走。 李妮妮搜寻了柜子的每一个缝隙,又掀开床板,一无所获。 武太郎难道真的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么? 他总不会就这么简单地消失了吧。 她坐在灰尘弥漫的案几边,想起昨天晚上,她身边那位“武太郎”转身离开之前,最后一眼看向她的目光。 那眼底像风拂过潭,盈盈地盛在那双眼尾下垂的长眸里,看上去澄澈干净。 她又想起达玛太子的目光。 云遮雾绕,笑意弥漫。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李妮妮垂下眼,拿了根树枝爬进床底,掀开床下墙面上,□□打的洞,果然从里面抠出一袋金币。 武太郎懒得自己打洞,存东西的地方,都是直接用□□打的现成洞。 她讲黄金藏在衣服里,走出武太郎的房间,迎面又撞上了方才的白衣祭司。 李妮妮:“……” “你怎么还在这?你是不是在偷懒?”白衣祭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伸手一挥:“大祭司不知道去哪了,你跟上,带我去找那个阿瓦达砍大瓜大人。” 李妮妮:“…………” 她一时没找到脱身的方法,将脸上的面纱又蒙得紧了一些,跟在白衣祭司身后。 白衣祭司带她走的方向是王宫主殿,中途会路过达摩末罗最大的藏书阁。 藏书阁远远坐落在山顶。 她还是达摩末罗的摄政王时,每天就和武太郎泡在那里查阅典籍。 武太郎还在藏书阁里给她唱过《ymca》。 想想当年的场景,还真是令人怀念。 那时候□□经常在藏经阁里边吃边拉,还老是在她珍贵的书页上留下黄色尿—— 等等。 李妮妮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荒谬的联想。 □□。 首字母c、j、g。 藏经阁。 首字母c、j、g。 李妮妮:“……” 不会吧,不会吧。 武太郎你不会真的设定这么简单粗暴的线索吧。 武太郎从于阗时期一直生存到现在,作为达玛太子的老相识,应该很早就知道了达摩末罗的存在。 提前把□□的名字设定成藏经阁汉语拼音的首字母,好像也说得过去。 李妮妮看着前方正打算绕过藏经阁阶梯,朝主殿走的白衣祭司,舔了舔嘴唇:“那个——” 白衣祭司回过头来:“怎么?” 李妮妮:“不好意思,我忽然想起,阿瓦达啃大瓜大人并不在主殿,他今天下午被邀请参观藏经阁,我们应该去藏经阁找他。” 白衣祭司生气地说:“这么低级的错误你也能犯?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路!” 李妮妮躬身致歉,转身带着白衣祭司往前走。 到距离藏经阁还有100米时,李妮妮忽然停下脚步。 白衣祭司不悦道:“你又怎么了?” 李妮妮一言不发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当着白衣祭司的面开始解衣服。 “哎哎……你在干什么……我警告你啊。”白衣祭司眼睛盯着李妮妮轻薄纱丽下露出的身段,一边咽了一下口水,一边说:“神主在上,这样不好吧,要么我们换个地方……” 他话没说完,李妮妮掏出之前藏在衣服里的沉重黄金,“砰”一声砸在白衣祭司头上。 白衣祭司眼睛还盯在她胸口,压根没反应过来,应声而倒。 李妮妮扒拉下他的祭司服,给自己换上,一脚将他踹进树林,偷偷摸摸地从藏经阁后头那窝柴鸡窝里打通的一条通道中,潜进了藏经阁。 那窝柴鸡一直生活在藏经阁后,原本是野鸡,后来武太郎怕它们冬天吃不饱,就做了一个窝,把它们圈养了起来,窝棚紧靠在藏经阁后头的木墙上。 再后来,为了方便,这才干脆在窝棚后 ——等等。 大约是被之前那个荒谬的联想震到。 第373节 李妮妮望着在鸡棚里来回溜达的柴鸡,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一个荒谬的联想。 1、武太郎圈养了柴鸡。 2、武太郎养了一只狗,自称是柴犬和柯基的混血。 那狗的名字好像是叫做……柴基? 李妮妮:“…………” 作者有话说: 这本书后面会改名成《达摩末罗》或《不要喝马桶里的水》 第229章 救世主229 武太郎真是个人才。 这隐晦而离奇的线索, 要不是她今天瞎猫撞上死耗子发现了,怕是下辈子也找不出来。 新占据达摩末罗的神殿势力,并不真正虔诚于神主, 尤其在这权力交割之际,他们瓜分前代贵族留下的庞大财产就忙死了, 平时基本没人会来神殿。 回廊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李妮妮脚步没停地进了藏经阁, 直直往她与武太郎以前的位子走去。 几缕绯薄的天光, 沙漏似地从窗扉中漏下。 夕阳渐垂,帘幕晃动间,一线光从她的下巴移动到她的眼睛。 快走到的时候, 李妮妮放满了脚步。 蒲团还是那两个蒲团, 案几也还是那张案几。 一切宛如昨日重现。 李妮妮耳边似乎又传来了武太郎在这里给她唱《ymca》时的样子。 武太郎既然把她引到这里, 就说明这藏经阁中, 一定留下了线索。 按李妮妮寻常的办事效率, 她应该立刻开始寻找才对。 再怎么样, 也不该只是坐在这里,背靠书架发呆。 但她说不清, 心中此刻是什么感受。 就好像有人弄乱了她心中的毛线团,又像是有人将冷水灌进了她的心房, 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从她心中冲走,与身体剥离。 李妮妮伸手按住心脏,觉得不明所以。 这就是……人类失去重要东西时的感受吗? 李妮妮抬起头,看见那线光正照在她头顶上方的一本书上。 那本书叫《达摩本旨》。 李妮妮:“…………” 她现在坐的是她一贯的固定座位, 对面就是武太郎的位置。 也就是说, 武太郎一抬起头, 第一眼看见的, 大概就是现在她头顶的高度。 而《达摩本旨》是一本讲述达摩教义,提倡个人修行主义的书。 不管是内容还是形式,都非常相似于李妮妮时代的《巴黎本旨》。 好巧不巧,《巴黎本旨》是“基督教青年会”的圣经。 而基督教青年会,翻译过来又恰恰是“young men's christian association”。 简称,《ymca》。 李妮妮:“…………” 李妮妮仰着发酸脖子,陷入了谜一样的沉默。 她现在一点都感觉不到方才的悲伤了,整个大脑都被武太郎《ymca》魔性的歌词洗脑。 两秒后。 李妮妮怀着复杂的心情,用被单斗篷遮住手指,取下这本武太郎费(随)尽(随)心(便)机(便)指引她找到的书。 李妮妮打开书页,愣了一瞬。 这本厚厚的《达摩本旨》,中间被武太郎挖空。 空槽里放着的,是四张血迹斑斑的sim卡。 ……和三个用炭笔随意画就的空卡槽。 回到武太郎府邸门口时,正好一阵风猛烈地刮过树梢,几只小型热带鸟骂骂咧咧的从窝里飞出来。 李妮妮的发型被风打乱,她张开五指爬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盘起,露出半边被烧毁严重的脸,和扭曲着蜿蜒进脖颈的疤痕。 她不在意,也不遮挡。 在路人惊异的视线中,径直走到院子里。 武太郎正坐在花园里看书,看见她便微微笑了。 他接过她手中的马匹,将马拴在花园里的树下,转头道:“黄金找到了吗?” 李妮妮解开被单缝制的斗篷,扔在一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袋金子晃了晃:“找到了。” 武太郎怕金子太重,也想伸手接过。 没想到李妮妮转身将金子捂进了怀里。 武太郎:“……” 他失笑,走过来在她面前半蹲下来,伸手点了点她的腮:“不会抢你的钱。” 李妮妮:“那可说不准。” 武太郎:“金子都到手了,怎么看起来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李妮妮其实也察觉到了自己今天情绪不高。 但她总觉得自己的不开心,不会是因为确认了武太郎的死亡。 人的生死,不过是化学元素的重新组合,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李妮妮想了想:“可能因为我今天进行了一场有深度的思考?思考总会让人不开心,只有不思考的人才能一直快乐。” 武太郎觉得她此刻的表情太可爱了,想截图。 他忍住唇边的弧度道:“说来听听。” 李妮妮果然思考得很离奇:“我在想,达摩末罗是高等文明创造的世界,那……那些高等文明生物又是谁创造的呢?” 武太郎食指停在她脸颊上片刻:“为什么忽然有这种疑问?” “我只是忽然觉得,宇宙就像俄罗斯套娃。高等文明创造了我们,那又是谁创造了祂们?” 李妮妮抬手遮挡了一下自上而下的月光:“如果纳菲力姆人也和我们一样,不过是生活在造物主的剧本之中,那我去追寻的真相,又有什么意义呢。” 武太郎凝视着她一会儿,忽而道:“你听过你男神爱因斯坦的一个梗吗?” 李妮妮:“哪个?” 武太郎:“爱因斯坦曾经接受过一个采访,采访中,记者问他:‘你相信世界上有造物主存在吗?’” 他端起桌上一杯水,修长手指执着水杯,在李妮妮面前晃了晃:“爱因斯坦没有回答,而是指着桌上的咖啡杯说:‘你说这个杯子,为什么会在桌子上?” 李妮妮喃喃道:“……因为有人把它放了上去?” “没错。”武太郎说:“然后爱因斯坦回答道:‘你看,连一杯咖啡,都是被人安排好,才会出现在它该在的位置,何况广袤的宇宙和那无尽的群星呢?’” 李妮妮侧过脸,几缕长发从疤痕遍布的脸颊上落下,看着武太郎。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留在达摩末罗?这时候为什么又劝我不要放弃真相?” 武太郎漆黑的眼眸盛着她的倒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 “我从不想阻拦你做什么,这句话我一直在重复说,但是你总是不相信。” 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畔,星空下凝视着她,一眨不眨地、慢慢地弯起眼眸。 “我所渴求的,不过是姐姐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偿所愿而已。” 晚上李妮妮躲在被单里,手心里把玩着今天翻出的四张sim卡,一边扇风一边思索。 sim卡上沾着血迹,上面甚至还印有通信5g标志,金色的接触点上也带着磨损的痕迹,和真的电话卡毫无差别。 哪怕不能查验血迹的dna,李妮妮也大致能猜出这几张sim卡最初的归属。 第一张sim卡,应当是她失忆前,从大小姐那里偷来的。 当时她为了躲避大小姐,将卡封在蜡里,当做定情信物送给了苏尔姬妲的父亲克里希那。 后来克里希那死了,这张卡也不知所踪。 现在出现在武太郎手里,想来就是被武太郎藏了起来。 而如果任务执行者的脑子里,都有一张这样的sim卡。 那第二张sim卡,应该就是苏尔姬妲脑子里的。 这样一来,苏尔姬妲十有八九就是武太郎所杀。 除了苏尔姬妲以外,这一路上李妮妮遇到的任务执行者。 一个是达玛岛上被焚烧而死的丸子头。 另一个就是杨朵朵。 前者丸子头,李妮妮已经记不清她的样貌。 但她还记得情景,当时丸子头忽然自焚之后,根本没人敢过去碰她的骨灰。 想来也是武太郎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收走了丸子头脑子里的sim卡。 而至于第四张sim卡…… 第374节 李妮妮仔细回忆了片刻,才终于想起几年前,大小姐刚来达摩末罗时,曾与她在小饭馆偶遇。 她当时躲在餐厅角落里,不小心听见大小姐和属下提及,他除了被她偷走的sim卡外,还有“被偷走的另一张卡”。 ……原来这第四张sim卡,也是被武太郎偷走的。 可除此以外,武太郎在书页中画的三个沟槽又是什么意思? 是指她还有三张sim卡没有找到? 所以这游戏到底是个什么奇葩玩法。 集齐七张sim卡,召唤神龙吗? 这个月份,南亚次大陆的天气依然闷热,李妮妮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将薄被踢到一边,四肢大张地瘫在床上。 几只飞蛾趴在她的窗框上,偶尔扇一扇翅膀。 李妮妮在飞蛾扑棱翅膀的声音里想。 第五张sim卡,她其实有数,就是她亲自从杨朵朵脑子里解剖出来的那张。 只可惜她将这张sim卡交给了武太郎保管后,又拿回来了。 后来她逃离纳菲力姆村事,又将它和其它重要的东西一齐绑在了驴上。 那第六张和第七张sim卡,又会在哪里? 李妮妮唇边沾着一丝长发,指尖在卡沿捻动了一下。 她背上都是汗,睡在凉席上都没用。想了片刻无果,有些烦躁地用脚踢开床边的木头窗子。 寂静夜色里,窗外树叶沙沙作响,几只飞蛾终于忍受不了她的骚扰,砰砰撞了两下窗棂,飞走了。 李妮妮望向窗外垂落的银河,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武太郎在藏书阁,拿着鸡毛掸子当话筒,对她唱《ymca》时的滑稽场景,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在满脑子魔性洗脑的《ymca》上上世纪旋律里,慢慢沉入睡眠。 睡着之前,武太郎的声音还在她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唱—— “年轻人,你不要觉得沮丧。 你将不再一无所有。 你将完全打破枷锁恢复自由。” …… 他在她的梦里唱着,跳着,大笑着,笑意温暖而张扬。 就像一个陪伴了很久的,后知后觉的祝福一样。 作者有话说: 到底是为什么这么爱马桶水哈哈哈 第230章 救世主230 随后两天, 李妮妮每天都穿着那身黑色被单裁制成的袍子。 但这种天气,衣服哪怕是穿在外面,两天下来也不大干净。 第三天, 武太郎看见李妮妮又穿上那身袍子,默然了片刻, 按了按鼻梁道:“姐姐就这么喜欢这件?” 李妮妮:“喜欢倒也谈不上。” 武太郎:“那就换一件,这件我今天一起洗掉, 明天再穿。” 听到这里, 李妮妮忽然停下穿衣服的手,转头看向他。 “不大好吧。”她慢吞吞地说:“不是我不想换衣服,而是我忽然想到, 达玛太子作为神明, 可以看到一切, 我要是不把被单披身上, 对他来说, 岂不是每天都和裸-奔一样?” 武太郎:“?” 李妮妮绑上衣领上的带子, 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武太郎比她高很多, 此刻配合地微低下头,几缕乌发垂在额前, 与细密的睫毛交叠,少年的无辜感与他眸底抹杀不去的艳色重合,让人格外想欺负。 李妮妮接着道:“达玛太子这种偷-窥癖,确实很让人头疼, 对吧?” 她手指穿插在他的碎发里, 轻轻抚摸他毫无瑕疵的侧脸, 语气温柔又亲昵:“我以为神都是高高在上, 没想到他们也有这种低级和下流的趣味。” 武太郎:“……” 李妮妮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还好你不会。” …… 当天下午,武太郎就给她做了一身新的被单袍子。 还配套了用被单做的小吊带小裤子。 李妮妮终于得以换干净衣服穿。 她这段时间忽然爱上了刁难人,时常对武太郎提一些乍一听有那么一点可爱和离谱,但实际非常难完成的要求。 还总是指使他做这那。 像指使自家的家养小精灵。 武太郎倒是意外的容忍。 甚至李妮妮觉得他有点乐在其中。 哪怕非常过分的时候,他也只是淡淡瞥她一眼,再转身把她的要求完成。 现在,李妮妮身上的伤不疼了,但一些经常磨蹭到的地方还是会反复感染。 她想看自己背后的伤口,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提到这件事。 “镜子不用藏起来了吧,我不是很在意毁容这件事。” 武太郎给她盯着她喝了牛奶,才伸手用手帕擦了擦她的唇角。 一边擦还一边责备道:“说什么胡话,姐姐根本没有毁容。” 他说完还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根本没有变化,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 “……”李妮妮一口咬下温泉蛋,无语地看着他。 她只是视力不好,又不是眼睛瞎了。 第二天下午,她穿着黑色被单袍子,一个人跑出去了很久。 傍晚回来时,几个战战兢兢的学徒跟在她身后,联手抬着一个黄铜打磨的镜子进了院子。 武太郎抱着双臂斜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李妮妮摸了一下鼻子,让人把镜子放在自己房间里放好。 学徒们都拿了钱离开后,李妮妮站在镜子前。 这还是那场焚烧后,她第一次这样仔细地打量自己被火焰焚毁的残破不堪的面容。 武太郎走到她身后,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从她的下巴慢慢往上,抚过她的嘴唇、鼻尖。 最后捂住她的眼睛。 一线阳光斜在他手指上,李妮妮看着武太郎的面容,逐渐被那手指遮盖。 他下巴搁在她肩头:“我知道姐姐不在乎容貌,我只是怕万一姐姐伤心。” 李妮妮的睫毛在他掌心中扇了扇,伸手握住他的手拉下来。 武太郎侧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李妮妮在他修长的指节上落下一吻,将脸贴在他手心,像玄凤鹦鹉用小脑袋蹭主人掌心似地蹭了蹭他:“你对我真好。” 武太郎:“这不是应该的吗?” 李妮妮:“那你会永远对我这么好吗?” 武太郎指尖微蜷,抬起眼轻声道:“我对姐姐好,姐姐能给我什么呢?” 李妮妮伸手在两人中间比了个爱心,还嘟起唇亲了亲他的下巴。 武太郎手指忽然用了两分力。 “……姐姐的爱什么时候这么廉价了。” 他低头俯视着她,手指滑到她下巴捏住,将她的脸掰向自己:“还是除了达玛太子以外,谁对姐姐好,姐姐都会爱他?” 李妮妮双手勾住他脖子:“你是在同情达玛太子,还是在同情你自己?” 武太郎看了她许久:“那姐姐呢?会同情达玛太子吗?” 李妮妮想了想:“偶尔有点吧。” 武太郎睫毛抬起。 李妮妮:“因为他活的很辛苦啊,我总觉得他本质是一个迪士尼公主,但他却偏要装大尾巴狼。” 武太郎:“……什么公主?” 李妮妮:“他本性就很娇啊,你不觉得吗?明明是个撒娇精大漂亮,要人哄要人宠的那种,但偏偏身份又是高不可攀的神明。明明是被说两句荤-话就受不了的性格,还偏偏要装作游刃有余很开放的样子,每次快脸红了就转过身去不让人看见……我好几次都想问他,太装了,你不累吗。” 武太郎:“…………” “但是他是强者,强者是不用蝼蚁同情的,他那种人,既然敢掠夺自己想要的一切,就必须接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 李妮妮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指尖绕着他微凉半长的黑发,轻点了一下他的喉结,微微笑了笑。 “同样的,他既然敢在我的赌桌上下注,就不要畏惧付出一切后,一无所有的结局。” 又过了几天,李妮妮身上的疤痕终于出现了脱落的痕迹。 她被当成异端焚烧的那天,柴堆覆盖了她的双腿,一直烧到她下半边脸。除了鼻尖上方的眼睛部分还算完好,全身重度烧伤腐烂,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双腿、腹部、脊背上都是重灾区。 但毁容这件事情,她是真的不大在意。 李妮妮站在镜子前,觉得背后痒痒的。 她顺手把换下的被单袍子扔在镜子上,撩起里头的被单小吊带,看见自己背后脊椎那一片,已经覆盖了厚厚的增生痂。 第375节 那结痂已近脱落,但还没有脱落。 要掉不掉的,看上去特别难受。 李妮妮蹙起眉,反手伸到背后,扣出血痂的一端,一扬手将整片硬痂都撕了下来。 她力气用得大了些,没想到将血痂连着的一层表皮也撕了下来,露出了疤痕下嫩红色的真皮层。 李妮妮看着镜子顿住。 空气中浮动着金色的灰尘,她瞳孔在阳光下微微放大,慢慢伸手摸了摸自己脊椎。 撕去那层结痂的皮肉后。 从脊椎中段到尾椎,七个大约一毫米宽,四毫米长,仿佛缝合伤口一般的凹槽,正整齐地排列在她的皮肤上。 她神情古怪地注视着自己皮肤上的接口。 片刻后,李妮妮从袍子口袋里取出那四张sim卡,稍微比对了一下大小,便将sim卡金属片触电的一端对准了自己脊椎上的凹槽。 用力地、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同一时刻。 上海。 褚西岭的心电图猛然起伏,一边的天才少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一边为他包穿刺减压,同时输血补液。 一旁的另一位医生慢慢从他左前胸第四肋间进胸,切开心包,助理医生立刻递上抽取机,清除积血 十五分钟前,褚西岭进入深度麻醉,与王蔺的联系也被切断。 但此刻,他细密的睫毛紧紧闭着,大脑深处的混沌中,却隐约浮现出一个白色的六芒星。 【海森堡系统重置确认……系统重置13%……系统重置71%……系统重置结束。】 【欢迎来到海森堡游戏世界,愿榔头的力量与您同在。】 那个声音说。 【神明攻略进度已达98%,时空通道即将开启,请玩家褚西岭在二十分钟之内将所持有的sim卡交给神明,并帮助神明集齐七张电话卡,逾时玩家褚西岭将被系统抹杀。】 当天下午,李妮妮借口去买甜点,又骑着她的小毛驴出门了。 她骑在马上,夜风拂过纱织裙摆,远远看见漆黑长街尽头,普沙密多罗·巽伽还等在那里。 他安静地坐在那户,李妮妮之前半夜过来吃宵夜的人家门口,等她回头来找他。 李妮妮收回视线,没有上前与他打招呼的意思,直接打马越过了路口。 这个世界是假的。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达玛太子是假的,普沙密多罗·巽伽是假的,武太郎是假的。 他们都是npc,哪怕他们都有自己的思想,那也只是npc而已。 就像鸡鸭也曾是活生生的造物,但一旦它们被圈养,就只是等待摆上餐桌的蛋白质。 她不能为蛋白质停下脚步。 可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她是真实的。 那她又是谁呢? 谁创造了她,谁控制了她,谁将她扔进了达摩末罗这片大陆。 又是谁在她身上挖了七个孔,将她整个人与数据相连。 她真的是人类吗? 没过多久,李妮妮来到了她被暴-民们捆绑走的地方。 就是在这里,她将自己的小马驹赶进了丛林。 她望了那茂密的树丛一眼,拇指和食指做成圈状,卡在口腔,长长地打了个呼哨。 当时逃得太匆忙,她将所有东西,比如那张她从杨朵朵脑子里剖出来的sim卡,比如她在之前纳菲力姆部落祭坛上找到的“电池”。 又比如她在达玛地宫中,从太子心脏里掏出的那块白色的、可以杀死神明的玉石。 这些都被她放在马鞍上,让马匹带走了。 希望这马还活着。 但希望很美好,现实很不理想。李妮妮在树林边上打了半天呼哨,连马的影子都没看见。 她只好往山里走。 这里是喜马拉雅山脉,山路崎岖险峻,根本找不到路,只有熊和其它大型动物途径的痕迹。 李妮妮骑着驴,沿着布满碎石的羊肠小道走,循着一些类似马蹄的足迹,翻了三个山头,穿过细密的荆棘,在落日时分,居然在丛林中看见一个木头搭建的棚子。 里头几个木桩拼成的桌子七倒八歪,猎人遗留的水壶落在地上,屋顶缝隙里伸进绿色的枝叶,上面结满了蜘蛛网。 而她的马,正顶着一头狂野的马鬃毛,静静站在猎人歇脚的小屋里,抬头嚼着屋顶的树叶。 李妮妮:“……” 您这过得挺惬意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手上的项目正式结束,我又可以正常写作了,后面恢复日更or隔日更(看情况)到完结,前段时间实在对不住了美人们 第231章 救世主231 李妮妮用袍子盖住手, 解下马背上的包裹。 包裹也是用被单包的,这个防火墙就特别好用。 李妮妮掏出里面的sim卡,吹了一下上头的灰。 清透阳光下, sim卡黑色卡身上仿佛流动着无数细密的神经触角,李妮妮定了定神再看过去, 那些流动的触角又倏忽消失,手中依然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塑料电话卡而已。 她撩起衣摆, 面不改色地将电话卡插-进自己脊椎上的孔槽。 姿态极其随意粗暴, 正常人就是对自己新买的手机都比这温柔。 还差两张sim卡。 会在哪呢? 身后传来细微的枝叶声,李妮妮以为是风,没注意。 马忽然嘶鸣起来, 想往窗户跳。李妮妮拉住它身上破破烂烂的缰绳, 又捡起电池和玉石, 重新用被单包裹起来放在身上。 身边的马一双清澈的眼睛不安看着李妮妮, 蹄子也在地上刨动着。 李妮妮一边安抚地拍了拍它, 一边朝身后看。 身后空无一物, 只有高大的阔叶植物,摇摆在热带寂静的山野间。 她脚步微顿, 牵着一驴一马,刚想从门口走出去, 忽然觉得脚下触感不对,一只巨大的蠕虫从泥土中抬起头来,扁平的口器张开,露出里面尖锐的牙齿。 它整个身体有李妮妮的腰粗, 李妮妮身边的马还没反应过来, 头已经“咔嚓”一声被蠕虫咬断。 驴尖叫了一声, 也不管缰绳绕在李妮妮手腕上, 撒开蹄子就往前跑。 李妮妮被它扯得一个趔趄,整个人扑在地上,被向前拖行了五六米,眼看就要和驴一起跃下山崖,李妮妮双腿猛地盘住树干,同时五指收紧,千钧一发之际拼命挣脱开了绳索。 驴嚎叫着跳下了山崖。 李妮妮:“……” 她刚松了一口气,揉了揉手腕。 抬起头,就对上了巨型蠕虫无机质的复眼。 李妮妮:“………” 此时她也顾不上回头找马了,双脚一蹬树干,整个人翻滚向一边。 下一秒,蠕虫巨大的头砸在她身侧,溅起一地烟尘。 李妮妮掏出匕首,刚想扎进蠕虫的眼睛—— “砰”!蠕虫的血肉在她面前轰然四分五裂,腥臭的肉沫铺天盖地淋在她脸上。 李妮妮:“…………” 她到底得罪谁了。 她眼睛被蠕虫的黏液糊住,一时睁不开,李妮妮用衣袖胡乱地抹了抹。 面前厚厚的枯枝上,传来两声轻缓的脚步声。 有人踏着细雪而来。 她闻到松木的清香。 李妮妮怔了怔,放下手臂,看向朝她走来的人。 那人身姿修长,乌发乌眸,睫毛细密地垂落,鼻梁到鼻尖划出流畅高挺的弧度,昳丽而精致的容貌之上,像有细微光芒流淌。 他精致、苍白得像一个bjd娃娃,但你却不会判断错他的性别。 因为他每一寸骨骼,都带着一种凌厉、极致的力量感。 达玛太子走到李妮妮面前,隔着一步远的距离站定。 他垂下眼眸,眼尾勾起的弧度凉薄又温柔。 “你怎么在这?” 李妮妮:“……” 李妮妮有一瞬间的无语。 她看了一眼附近被咬成两截的马,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决定反守为攻:“你又怎么在这?” 达玛太子嫣红的唇微微勾了勾,眼底却没什么情绪,随手折下一片树叶道:“你忘了,这是我神殿的后山,是我居住的地方。” 第376节 李妮妮在心里说了个“屁”。 这个角度,他们一站一趴,姿势确实有点奇怪。 李妮妮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与他面对面站着。 神明的发丝被风吹拂,缠绕在枝叶上,丝丝缕缕,挑逗着一种极致的清艳。 她的视线正好对着他薄薄的、花瓣一样的唇。 她迟疑了一秒,压着内心的精分感说:“那……好久不见,我们……就此别过?” 达玛太子指尖的绿叶骤然被碾碎,但南亚次大陆的阳光太过耀眼,那一瞬的冷锐仿佛热带的水蒸气倏忽消散,不见踪影。 李妮妮:“那……再见?” 达玛太子望着她的脸,微微笑起来:“好啊,再见。” 李妮妮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也不去看马,折身向山下走去。 达玛太子站在清翠的山林间,望着她朝山下走去的背影,脸隐在斑驳的树影中,看不清神情。 李妮妮脚步很快。 他脚步很慢。 达玛太子垂下细密的长睫。 等李妮妮走出十来步远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她身上被蠕虫汁液喷溅到的地方,开始火烧火燎地痒起来,一些类似荨麻疹一样的红色脓包开始在她手臂上出现。 李妮妮:“……” 她真的没惹任何人。 达摩末罗医疗手段落后,大部分病痛都还在依靠巫术医治。方才李妮妮遇到的虫闻所未闻,应该是热带的某种珍稀物种,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合被她碰上。 李妮妮抱破罐破摔地转过头,扬起了一些声音道:“刚才那个毛毛虫好像有毒。” 达玛太子:“嗯。” 李妮妮:“你有什么解毒药剂吗?” 达玛太子:“有。” 李妮妮:“可以卖我一点或者人道主义分我一点吗?” 达玛太子:“凭什么呢?” 李妮妮:“……” 几秒的沉默后,李妮妮再次礼貌地点点头:“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可这次达玛太子却主动开口了:“我说不给,你就不要了?” 李妮妮顿住脚步。 达玛太子:“就这么想下山见他吗?”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李妮妮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谁。 “你以前不是最擅长让我妥协么?怎么,现在连争取都懒得争取了?” “以往我在家中等你时,你隔三差五的外宿,甚至一两个星期住在别处,现在换了一个人,就学会每天准时回家了?”达玛太子站在距离她五六米的地方,脚步不动,唇边带着一点笑意:“这样差别对待,真是让人伤心啊。” 李妮妮:“…………” 达玛太子脸上不见平日的含笑从容,准确地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无端让人觉得冷。 几缕长发被风拂乱,散落在他唇边,李妮妮抬头看了他两秒:“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尽心尽力。” 没多久,被虫子汁-液浸透的皮肤就开始红肿溃烂,李妮妮去巫医那里配了一些解毒的草药,回到武太郎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她刚进家门,就看到武太郎等在花园里,看见她便起身快步朝她迎过来,柴基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 “你怎么这么晚都不回家!姐姐是不是又去找野男人了?” 他似真似假地抱怨完,这才看见她挽起的袖子里一片脓血,脸色一下冷下:“……姐姐怎么又伤到自己了?” 李妮妮:“……” 她无言地看着武太郎。 你不累吗。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武太郎看了她身上的伤一会儿,又看了看李妮妮带回来的草药,什么也没说,转身朝外走去。 几分钟后,他拿着一罐药膏过来,一言不发地掀起她的衣袖,用棉布沾了药膏,轻轻涂在她的皮肤上。 涂完后,他在李妮妮手臂上吹了一下,又扬了扬下巴:“后背。” 李妮妮:“……后背我自己来吧。” 武太郎:“你有什么地方我没看过么?衣服脱了。” 李妮妮:“……” 昏黄烛光下,武太郎的侧脸蒙着一层明灭的光影,细碎的黑发落在他额上,低垂的狗狗眼就这么向上抬着盯着她。 李妮妮想到了什么,深深呼吸了一下,转过身背对着他,开始解衣扣。 然后就听武太郎在她身后冷笑了一声。 “姐姐可真听话啊。”他语气里带着一点笑意:“我让姐姐脱衣服,姐姐就脱衣服?姐姐什么时候这么乖了?还是说姐姐根本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谁想看都可以?” 李妮妮:“…………” 谢邀,她真的没得罪任何人。 李妮妮的后背展露在他眼底,皮肉白皙,却伤痕斑驳,脊骨和蝴蝶骨像是要凸破那层皮肉飞出去。 李妮妮说:“你看见了吗?” 武太郎的指尖顺着她的脊椎往下滑,药膏一点点敷上去,闻言道:“看见什么?” 李妮妮:“我背上。” “看见了,你背上全是疤。”武太郎手下力气稍重了些,笑吟吟地说:“反正姐姐就觉得自己命硬,就不当一回事,对吗?” 李妮妮眨了眨眼。 所以武太郎,看不见她背后那些插卡槽? 武太郎带来的药膏据说是古印度前王朝王室驯蛇人的特供,一擦上去,李妮妮身上火烧火燎的感觉果然好了很多。 半夜,闷热潮湿的空气中,她趴在竹子编成的草甸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药膏盒。 第五张sim卡,她已经插-进了脊椎上的卡槽中。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过载的手机,每一次插卡的时候,她都会晕眩那么两秒,随即又恢复正常。 就好像有什么力量,在给她源源不断地供能一样。 海森堡的能量是时间。 谁在给她提供时间呢? 第六张和第七张sim卡,又该去哪里找呢? 所有sim卡都来自于任务执行者的大脑,她身边还有谁是任务执行者? 海森堡给她最初的任务,是杀死三个男主……那她,要杀吗? 可褚西岭是无辜的,又身在另一个时空,她能不能杀成功暂且不说,如果她为了自己的计划,就平白无故杀一个对自己很好的无辜的人,好像也不是那么符合规矩。 她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的“规矩”意识是从哪来的。 就好像有一个,一直在她耳边说—— 做人不能这样。 做人类,不能这样。 她眼前又浮现出达玛太子的那张脸。 就在这时,李妮妮忽然听见有东西在撞自己的窗户。 李妮妮只抬头看了一眼,就用手遮住眼睛,呻-吟了一声。 这不是达玛太子养的橘猫吗? 他怎么又来了! 他真的不会精分吗? 李妮妮与猫圆溜溜的眼睛对视了两秒,最后还是深深呼了一口气,起身一把将猫捞起,赤脚走出了房间。 猫挂在她手臂上,像一根长长的猫条,还在不断挣扎。 李妮妮拍了拍它的屁股:“安静!” 毕竟是神明的猫,可能是第一次被人打屁股,整个猫都震惊了,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而月色下,达玛太子静静站在园子里。 他还是那么风华绝代,长发用一支木簪随便挽起,几垄果树前抬起手臂,晃了晃手上的药膏。 “那个男人刚刚给你涂的药,太过劣质,只能治标,不能治本,阻止不了你全身溃烂。” 他眉眼不动,视线慢慢下移,落在李妮妮抱猫的手上,远山眉微微蹙起。 “你不是想要我的药吗?过来。”他轻声说:“衣服脱了。” 作者有话说: 李妮妮:你是不是有病 第232章 救世主232 达摩末罗的窗台和床都偏矮, 李妮妮抱着胖橘,一条腿还搭在窗台的横杆上。 第377节 她与达玛太子只隔着十来步的距离,几缕细碎长发的影子, 借着月色投落在他苍白的皮肤上。 他眼角淡青色的痣掩没睫毛的投影中,拿着药的手还举在半空, 也不说话,就这么抬眼静静地看着李妮妮。 李妮妮放开手里的猫。 大橘忽然被扔到地上, 蹲在原地茫然地勾了勾尾巴。 李妮妮走到达玛太子面前, 看也没看一眼他手中的药,歪头看了他几秒才道:“你在打脸吗?” 达玛太子缄默不语,只垂眸看着她, 身影修长又清冷。 “上上次你说以后不会再和我见面了, 结果现在你瞧瞧自己, 又眼巴巴来了。”李妮妮笑吟吟地说:“前男友, 你贱不贱啊?” 达玛太子终于开口, 他俯视着她, 清透月色下,他乌黑如墨的眼珠仿佛泛着一层琉璃光。 “那又如何。” 李妮妮:“是你干的吗?” 达玛太子:“我干了什么?” 李妮妮“哦”了一声:“故意扰乱我的前进路线, 不让我离开达摩末罗。还给我安排各种障碍……只有差劲的前任,才会见不得前女友顺顺利利, 你是差劲的前任吗?” 达玛太子安静地看着她,衣袖被风吹得鼓起,片刻才说:“不是我。” 李妮妮手指虚虚点了点他的心口:“骗人。” “就算骗你。”达玛太子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抬起眼:“你又能如何。” 李妮妮伸手捂住一个哈欠:“说的也是, 我是凡人, 你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就算前任不做人, 我又能做什么?” 达玛太子没有就着这个话题谈下去,而是轻声转了话题:“送你的药,为什么不用?” “你管我用不用,你又不是我现任。”她不在意地抬手挥了挥:“你还是离开吧,前男友,等会儿吵醒我的现男友就不好了。” 达玛太子抿了抿唇,眉目一瞬冷淡至极。 “他不是你现任。” “我说他是他就是。” “你就这么喜欢他么?” “还行吧。” “你根本不记得他。”达玛太子慢慢道:“你与他之间只有一片空白,何来喜欢。” “你还是不懂。”李妮妮指尖竖在唇边“嘘”了一声。 随即后退了一步,露出一个意兴阑珊的表情,转身背对着他往房间里走去:“有些东西叫做眼缘,有些人,哪怕天天见也觉得疏远,有些人,只要见一面就觉得有趣。” 李妮妮没管达玛太子晚上走没走。 但是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已经不见了。 但猫还在。 李妮妮看着在菜园里随意打滚的猫,和园子里被糟蹋了一地的胡萝卜,板着脸将猫赶出了家门。 隔壁铁匠的女儿送来了一些新收的菜籽。世界要拯救,但世界末日之前,日子还得过。家里的柴火没有了,李妮妮去山里捡了一些引火的枯草回来。 回来时,她看见漫山遍野金色的鸡蛋花长得格外好看,摘了几朵,进家门时,顺手把花扔给了武太郎。 晚上李妮妮躺在被地面烘得温热的凉席上,因为气候炎热无法入睡,一边在心里默念数字,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问题。 数数,十——最后两张sim卡在哪里。 五百二十八——电池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两千三百一十六——纳菲力姆人屠杀女人为电池充电,充满了没有。 一万三千六百一十七——为什么她必须杀死男主。 她就这么边想边数,数到第23995的时候,庭院里传来了“咔哒”一声。 晚上达摩末罗下了雨,淅淅沥沥的雨点打着庭院里的阔叶树,树枝被踩断的声响淹没在雨声里,听不清晰。 李妮妮用一片芭蕉叶遮着眼睛,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时,连遮在芭蕉叶下的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达玛太子在她身侧席地而坐,摘下她眼前的叶子。 李妮妮睁开眼。 朦胧的雨声里,她与他漆黑的眼眸对视。 他几缕长发散落下来,缠在她脖颈上。 李妮妮伸出手,用掌心接住他的发丝,慢慢缠在食指上。 “前男友,怎么又来了?” 达玛太子答非所问道:“你今天给他送花了?” 李妮妮:“嗯。” 达玛太子:“为什么?” 李妮妮将他的长发拽向自己,语调轻佻又散漫:“这有什么为什么,看见好看就送了。” 达玛太子任她揪自己的头发,微垂眼睑:“你既然如此喜爱他,又为什么不和他结婚?” “互相喜爱,就一定要结婚么?”李妮妮松开他长发:“你一个神明,每天谈情情爱爱,就不觉得格局太小?” “格局?”达玛太子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薄唇微微抿了抿,像是笑,又像是嘲讽。 “你不是已经查清楚了么?整个达摩末罗大陆,芸芸众生,不过是神明畜养的人肉电池,是被控制压迫的奴隶,是被捆绑待宰的牲畜。” 他眼睫纹丝不动,单手按在李妮妮颈侧,整个人向她倾斜下来,鼻尖几乎与她相抵:“牲畜也配谈格局吗?” 李妮妮指尖摩挲了一下:“可你是神明,又不是普通人。” 达玛太子:“在猎手眼里,头羊与羊,又有什么区别?” 这是他第一次与她如此开诚布公。 李妮妮心中微动,立刻抓着机会问:“你不是已经反杀了纳菲力姆人?已经不算是羊了吧。” “对,我杀死了祂们。” 达玛太子垂下眼眸,收回撑在李妮妮身侧的手,语气淡漠似冰雪:“但是我没杀干净,所以祂们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 李妮妮:“为什么不杀干净?” 达玛太子:“因为舍不得。” 李妮妮没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舍不得,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高等文明的技术,舍不得高等文明的基因,还是舍不得别的什么? 但不等她继续问下去,达玛太子已经站起身。 他不笑的时候,和笑的时候几乎是两个人。 他以往对她,哪怕唇角不翘,眼底也有如春风化雨,不必深究也知道其中漾着笑意。 而现在,他给她的感觉却真的有如神明,俯视众生而无怜悯,高高在上而无慈悲。 但紧接着,他又把话题饶了回来:“你会和他结婚吗?” 李妮妮沉默片刻,配合着他的表演道:“你觉得呢?” 达玛太子:“你的婚事,为什么要问我?” 李妮妮:“对,你也知道这是我的婚事,那你为什么还要问?” 达玛太子:“……” “而且我和武太郎不是已经领过结婚证了么?这也算是结婚吧,难道在达摩末罗大陆上结婚,和在达摩末罗大陆外结婚,会有什么区别么?” 李妮妮手指摩挲了一下:“还是说,我的猜测是对的,达摩末罗真的是你做出的一局游戏,结婚就是这场游戏通关的关键……” 达玛太子侧头看了她几秒,忽而一笑,朝她走了一步。 “我劝你不要冒这个险。” 他俯下头,贴近她的唇,两人呼吸交缠,他轻缓的声线带出一种莫名的寒意,唇角却微微勾起。 “既然你都猜到了这里。” 他神情温柔得要将她溺毙在无波的潭水里。 “那你不妨再猜一猜,玩家攻略了错误的对象之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次日她一睁眼,武太郎正坐在她床边蒲团上剥豆子,听见她翻身的响动,抬起头笑眯眯地说:“姐姐醒啦。” 李妮妮……李妮妮无言地看着他。 她还是很无语。 就昨天达玛太子说的那句“玩家攻略了错误的对象之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不是,这两个人不都是你吗? 她攻略谁难道还能有什么区别吗? 李妮妮闭了闭眼,压住心底的烦躁,片刻后忽然朝武太郎勾了勾手指。 武太郎以为她要说什么,俯身凑近她:“姐姐——” 李妮妮抬头朝他唇上亲了上去。 武太郎眸底一瞬泛过浓黑的潮水。 她的唇又软又糯,咬着他的下唇,轻轻含了一下才松开。 两人这段时间的交往并没有多少亲密动作,比起情侣,更像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朋友。 但这种突兀的戳破,放在李妮妮身上却并不违和。 仿佛她天生就是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武太郎以为她的胡闹到此为止,克制地抿着唇,结果没想到她只是短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用食指和拇指捏着他的下巴,将他压在床上,又吻了下去。 男人微微垂着眼眸,任她啄木鸟一样,一下一下触碰自己。 他眼底一片冰凉 ,攥着她黑色衣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生疼。 第378节 一吻毕,李妮妮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半边脸颊蹭着他的颈窝,声音又粘又甜:“怎么,你大早上守在我的床边,为的不就是这个吗?现在反倒矜持起来了。” 武太郎习惯性地伸手,想擦一擦她唇边亮晶晶的东西。 还没碰到她的脸,忽而又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片刻后他将手收回,递了一块手帕过去。 他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唇边的笑意也温柔如昔:“差点忘了,我手上沾了豆子的汁-液,你自己擦一下吧。” 李妮妮:“……” 李妮妮想起昨天晚上,达玛太子威胁她不许她和武太郎结婚的场景。 豆子刚刚被李妮妮打落在地上,武太郎平静地蹲下,一颗颗捡起放在碟中,就要离开。 李妮妮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脊背上:“我们都领了结婚证了,却连一场婚礼都没有,我是不是对你太不好了?” 武太郎停住脚步,背对着李妮妮,面容掩在窗格的阴影里。 “要么我给你一场婚礼吧。” 李妮妮回忆了一下丸子头绿茶时的语调,模仿着她可爱的语调说:“你想和我结婚吗,嗯?” 如果李妮妮有一个气压测量仪,就会发现此时房间里的气压,可能比她上次遇到龙卷风时还恐怖。 可她浑然未觉,俯身在他背上偷亲了一下,便松手向后一倒,手肘撑在床上。 “既然你迟迟不和我求婚,那就换我和你求婚好了。” 她从上至下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材,微微笑道:“你考虑一下吧……武太郎?” 作者有话说: 是有空了,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和发小陷入了二十年一见的史诗级冷战中 并且同时陷入了每天对着电脑一小时打不出三个字的史诗级卡文中 写文八年,就没有这么卡文过 就非常的离谱 第233章 救世主233 此后的几天达玛太子没有再来, 李妮妮简单的求婚之后,也没有催武太郎回复。 她每天还是像之前那几个月养病的日子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等到第七天, 李妮妮劈柴时手上的榔头咔嚓一声断了,她抬头看向从西边升起的太阳, 拎着一个大包袱去了打兵器的铁铺。 打铁铺的铁匠身材壮硕,弯腰在炉子边打铁, 夯实的肌肉几乎要鼓出衣服。 这个年代的男人, 鸡-儿不大,规矩挺多,作坊被女人踏足会视作晦气。铁匠听到李妮妮的声音, 脸上的神情十分不悦, 火星四溅里不高兴地抬起头, 正想出声呵斥—— 铁匠:“……” 李妮妮本来还没有想起他, 看见他吓得发白的脸色, 又扫了一眼门外熟悉的大街, 死去的记忆这才攻击了她。 这个铁匠,不就是上一次她和达玛太子一起来打过刀的那个吗? 就是手腕的绳子已经从一根变成了三根。 “是你呀。”她友好地和他打招呼:“你还记得我吗?你绑架过我的, 还把我关在阁楼上好几天,你忘了吗?” 铁匠铺老板惨白着脸, 向后退了一步……又后退了一步。 “……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李妮妮说着,伸出食指对铁匠勾了勾:“过来,我有生意和你说。” 铁匠握着刀警惕地看着她,似乎下一秒就会冲上来与她拼命。 李妮妮脸上温和的神色渐渐消失。 铁匠见李妮妮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不禁想起当年这个女人逃走后, 几个兄弟陆续惨死的模样。 他们就跟集体中了邪似的, 一个掉进水里, 被水中尖锐的石块刺穿了肚子,一个走路忽然滑到,荆棘从他眼眶穿进了脑袋。 还有一个更惨,上马时竟然一条腿被缰绳缠住,一条腿被门框夹住,整个人被活生生撕成了两半。 那天绑架这个女人的人几乎死光了。 如今只有他和另外一个手上系着手链的人活了下来。 这女人就邪门得很。 她身后那个黑色包裹里,一定带着邪恶的武器。 倒是她身边一直跟着她的漂亮男人,看上去无害极了,那张极致美貌又极致温柔的脸,让他念念不忘至今。 铁匠终究是不敢不听话,在李妮妮的注视下,咬着牙战战兢兢朝前迈了一步。 然后就见眼前身材娇小的女人,从她身后邪恶的包裹里,里掏出了一张叠得皱巴巴的,还沾着一点咖喱渍的……被单? 李妮妮两手拎着背角朝上一扬,将两人严严实实地罩在被单之下。 可怜的铁匠还以为这是什么可怕的巫术,差点吓到尿失禁,正想尖叫。 “我要你给我打把榔头,两周后过来取。” 李妮妮整张脸藏在被单的阴影里。 她用她那张半毁容的可怕的脸,礼貌地和他商量道:“都是老顾客,你看可以便宜点吗?” 铁匠:“……” 距离普沙密多罗-巽伽门前的街道不远处就是田野,水稻被整齐地分栽在水田中。李妮妮经过时,几个头上包裹着步巾的男人正弯腰在田里除草。 他们的皮肤被晒得黝黑,胸前的皮肉下坠成了一条一条的沟壑。 更远的地方,一群妇女穿着纱丽,头顶着水壶,正有说有笑地朝家中走去。 几只瘦成皮包骨一样的土狗在城墙下争抢食物,其中三只拼命咬着中间一只小奶狼。 小奶狼毛色被泥土染得斑斑驳驳,四肢非常细瘦,肚子也完全瘪下去,面对围剿毫无反抗之力,肠子都被咬得掉出来一截,刨着爪子拼命想从包围圈中挤出去。 兵荒马乱的朝代,人吃幼崽都不稀奇,何况是狗。李妮妮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她站在拐角的阴影里,远远看着普沙密多罗-巽伽。年轻男人坐在达摩神主浮雕之下,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清隽的眉眼微微低垂,安静地等待着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就在这时,那条被围攻的小奶狼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冲出了鬣狗的包围圈。 它被撕咬得太凄惨,小小一只拖着地上的肠子,跌跌撞撞地朝李妮妮的方向爬来。 李妮妮蹙了蹙眉。 小奶狼慢慢爬到李妮妮脚边,竟然完全不怕人。 它累极了似地垂下耳朵,低头温顺地趴在李妮妮鞋子上。 李妮妮被狼血浸了一脚。 这不知是狗还是狼的玩意儿长得有几分眼熟,但对李妮妮来说,狗和狼都长得差不多,这点眼熟也无法唤起她的恻隐之心。 她抬了抬脚,示意这里不能趴,你赶紧走。 小奶狼被她晃下来跌在地上。 它低下头舔了舔自己被撕开的肚子。 等把血舔得稍微干净一点之后,它小心地上前了一步,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李妮妮。 那眼神,又乖又澄净。 一点都不像狼。 李妮妮最后看了普沙密多罗-巽伽一眼,转身离开了。 神庙礼拜的钟声回荡在屋檐之上,半边山脊被绯红的云朵铺满,地表温度四十多度,远处喜马拉雅山脉上依然白雪皑皑。 达摩神庙的墙壁上,无面的神灵俯瞰众生。 李妮妮回到家门口,正想推开那扇半掩在光晕中的门—— 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几不可闻呜咽声。 李妮妮回头一看,那条小奶狼竟然还跟在她身后。 它拖着满身伤,从恒河边一路跟到了这里,血在它身后稀稀拉拉滴了一路。 李妮妮面无表情的与那张熟悉的狼脸对视。 这只狼长得怎么……这么像狗啊。 你是怎么回事,小老弟? ……难道是武太郎那条被送走的柴基,和野外野狼□□生的小狗? 小狗安静地看着李妮妮,蹲在地上朝她摇了摇尾巴。 它全身上下的毛都脏兮兮的,走了这一路,血几乎要流光了,哪怕救它也活不了多久。 不过是一只牲畜罢了。 战乱灾荒的年头,连人都可以随意斩杀,何况一条狼。 李妮妮只看了它一眼,便不再管,推门走进了武太郎的宅邸。 但没过一会儿,李妮妮又推门走了出来。 她戴着兜帽,蹲下来歪头与小狼对视了片刻,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是你吗?” 小奶狼听不懂人说的话,但似乎从李妮妮蹲下的举动中感受到了亲近,胆子大了一些,慢慢爬过来,低下头用鼻子蹭李妮妮的衣摆。 李妮妮妮妮看到它毛发下,也交错着无数道已经结痂的伤疤。 夕阳渐渐下沉,一人一狼的影子被拉得斜长。 李妮妮盯了它两秒,忽然俯身,慢慢抱住它的头。 狼耳朵动了动,似乎想用爪子扒拉她,但它没什么力气了,只好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 李妮妮垂下眼,抽-出袖子里的匕首,伸手摸了摸它肚子上的伤疤——那长长的一道伤疤几乎把它的肚子破成了两半,还是旧伤上又加的新伤,因为它的伤口已经化脓发炎,没办法愈合,一些蛆虫从它的肚子上挤了出来。 第379节 李妮妮闭了闭眼。 下一秒,她一刀将刀扎进小狼的脖子。 小狼在她怀里小声地呜咽了一下,便继续用湿漉漉的黝黑的眼睛看着她,一点反抗都没有,尾巴还轻轻勾着李妮妮的手腕。 “你不该这样狼狈地活着。” 血从它脖颈里流出来,浸湿了李妮妮黑色的衣袖。 李妮妮抱住小狼软下的小身体,推开门朝家里走去。 “别怕,我捡到你了。”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她说。 “我来带你……回家。” “武太郎”今天出门买柴火,李妮妮到家时,他还没回来。 她将小狼的尸体放在案几上,拎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坐在那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尸体。 直到小狗身体下溢出来的血,滴滴答答流到了地面,她才颤了颤睫毛。 半个小时后,武太郎拎着一个竹篮回来。竹篮里用大片荷叶包裹着几只成熟的石榴,红色鲜血一样染在他修长的指尖上。 “好香。” 他歪头看见厨房里站着的李妮妮,放下篮子,从身后揽住李妮妮,鼻尖亲昵地在她脖颈上蹭了蹭。 “今天发生了什么好事情,姐姐居然亲自做饭?” 饭锅里的蒸汽腾腾的向上冒,他揭开饭锅,望着锅里的东西,神情微微凝滞了一秒,随即继续笑道:“这是……狗?” 李妮妮搅动了一下锅里的汤水:“狼吧。” 武太郎:“狼肉柴且腥,怎么忽然想到吃狼了?” “我今天看了《达摩神主》留下的经文,神主曾说过,‘凡你犯下的罪孽,你必将它连同苦果一同咽下’。” 她自己端着碗喝了一口,将碗递到武太郎唇边,在模糊的白色雾气后弯起眼眸说:“好歹我第一次亲手炖汤,你也尝一尝?” 武太郎看着她,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汤。 李妮妮放下碗:“你明天有空吗?” 武太郎:“做什么?” 李妮妮:“明天有空的话,我们就明天结婚吧。” 武太郎:“……什么?” 他脸上的笑意有些微凝滞,眼眸也黑得有些渗人。李妮妮一无所觉地拉住他的衣袖。 “你说过喜欢我,我也和你求婚了,更别说在另一个时空壁垒中,我们连结婚证都已经有了,我想不出你拒绝我的理由。” 她眼底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星。 那种期待和弥漫爱意的等待,和城墙下普沙密多罗-巽伽等待她时的眼光一模一样。 “那就这么说定了。” 李妮妮背着手站起来,踮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然后她后退一步,歪头看着他,表情可爱又真挚,但说出的话却像利刃一样,穿越千年的时光,再一次将他的心脏扎得鲜血淋漓。 “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吧?否则当年也不会让你带我逃达玛太子的婚了。这么多年以来,我现在才想明白,你才是最适合我的人。” 他看见杀人凶手可爱地眨了眨眼睛,将他的骨骼和内脏一段段粉碎扔在地上践踏。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达玛太子……从头到尾,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呀。”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234章 救世主234 “怎么。” 李妮妮看着“武太郎”的目光, 朝他走了两步,双手背在身后,歪着身子从下往上去看他的表情。 “该不是哭了吧?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在一起, 现在姐姐同意嫁给你了,你不高兴吗?” 武太郎垂眸静静地注视着她, 原本无辜下垂的狗狗眼,在夕阳下染着一点薄暮的红。 片刻后他弯唇一笑:“怎么会。” “不会就好。”李妮妮摘下他脸侧一朵盛开的石榴, 朝前递给他:“喏, 送你一个定情信物。” 印度人称呼石榴为“goyava”,是繁衍女神诃梨帝母的象征,这位女神以抢夺霸占他人的孩子而闻名。正如他此刻霸占了他人的身份, 企图获取不属于自己的果实一样。 武太郎伸手接过那朵破破烂烂的石榴花, 对上李妮妮干净明亮的眼。 他慢慢地说:“有时候我真的恨你。” “我不生你的气, 但是偶尔我非常恨你。” 武太郎含笑的语调里带着一些克制的、冰冷的情绪。 “我最后问你一遍。”他垂下眼眸, 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温柔地、一字一顿地问:“西伽蜜多, 你是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李妮妮盯着“武太郎”,不答反问道:“你还记得我们曾猜测过, 如何才能结束《达摩末罗》的游戏进程吗?” 武太郎:“记得。” 李妮妮:“你说乙女游戏一般会策划到结婚为止。” 武太郎:“是。” 李妮妮:“那我现在回答你‘我愿意’,不会马上登出游戏吧?” 武太郎:“姐姐在担心什么?登出游戏, 不是姐姐的心愿么?” 李妮妮:“也对,不管是永远留在这个游戏中,还是登出游戏,一切终将要有一个了结。” 李妮妮望着他的眼睛, 忽而一笑:“我愿意。” 同一时刻, 上海。 “他呼吸停止了!医生!医生!” “是外侧切口失血性休克, 立刻切开心包清除积血, 穿刺减压!” “不行,他心脏已经停跳了!” “升主动脉加压输血!快快快!!” 波涛。 北印度洋在金色的阳光下,平缓地延伸向远方。 河滩边横七竖八地堆叠着尸体,被焰火烧焦的树木扭曲地伸向天空,鬣狗行在道旁,嘴里叼着肠子在地上拖行。 薄暮的雾气漂浮在海面,哥特式的城堡半卧在嶙峋峭壁,释迦摩尼的佛像在山崖上高高耸立,黑色、巨大、冰冷的眼睛俯瞰着下方炼狱一般的景象。 然而在这样一副宛若冷兵器时代战场遗址的景象中,农民却一如既往地在农田里劳作,孩子在田埂上奔跑,妇女依然头上顶着水壶走过街口。 他们穿着六十年代南亚风格的传统衣服,机械地做着日常生活的动作。 挑水、赶集、走路……几百年前的无声电影,没有声息的默剧。他们犹如生锈的发条被拨动,唯独缺失了灵魂。 又或许他们从未有过灵魂,就像所有的人类,灵魂只不过是精密机械产生的自我幻觉而已。 褚西岭站在李妮妮曾经跳过的悬崖上,望着这诡异的一幕。 耳边间或传来嘈杂的电流声和急切的脚步声,片段像失真的收音机信号钻入他的大脑,剧痛和失血的冰冷如潮水般涌上胸腔。 褚西岭按了按自己完好无损的心口。 他快死了吗? 还是他已经死了? 这里又是哪? 达玛岛? 可达玛岛不是已经空无一人了吗,为什么又会是这样一副……宛若末日降临的景象? 他原本远远站在沙丘的另一头,毫无声息,但那些在丛林田地里耕种的农人却若有所感,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工具,朝他看来。 “时间。” 褚西岭听到他们唇齿间喃喃地吐出这个词。 “时间。” 他们的神情逐渐变得狂热,扛着锄头、挽着裤腿,跌跌撞撞地朝褚西岭的方向跑来。 “把时间给我……把时间还给我!” 褚西岭视线余光看见人群正从四面八方涌来,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垂在身侧。 农人们面孔狰狞,脚步在褚西岭面前猛然停住,随即纵身朝他飞扑过来。 下一秒。 嘭! 褚西岭一手撂翻冲在最前方的那人,手臂卡在那人下颚,向上一抬,农人脖颈应声而断。 同一时刻,他反手向后一刺,树枝尖端洞穿另一个农人的咽喉。 “时间……”他目光凶狠地望着褚西岭,唇角流出鲜血,像感觉不到痛似的,喃喃道:“把你的时间给我……给我……” 褚西岭怔住。 人群前仆后继地朝他涌来。 褚西岭俯身掬了一把海边的砂砾。 细沙从他指尖泄下,阳光下泛着鎏金的色泽。 第380节 这一切是真实的吗? 哪怕之前看过再多的资料和猜测,理论毕竟还是理论。褚西岭看着四周人群狰狞而毫无人性的面孔,灵魂深处第一次发出这样的疑问—— 他生活的世界,真的是真实的吗? 如果是真实的,为什么人们会变成这副模样?现在这炼狱一般的场景,就是人类的未来吗? 他松开细沙,擦了擦指尖沾染的鲜血,最后望了那群人一眼,忽而向后纵身一跃,一头扎进悬崖下深涌的浪花里。 在水面上漂浮了不知多久,前方五十多米处露出山脊黑色的岩石,岩石上钉着手臂粗的钉子,连着锁链。 正是当年李妮妮坠落飞机,在海里漂浮到岸边时,第一眼看见的码头。 海面上的雾气渐渐消散,褚西岭的视线清晰起来。 码头锁链的另一端,连着一艘木船。 船只只有救生艇大小,一端连着锁链,被拴在钉子上,正随着海水起伏飘荡。 李妮妮穿着达摩末罗的纱丽,手中古怪地拿着一把粗糙的匕首。 她听见他的脚步声,在雾气中转过头。 光从堆叠的云层罅隙间照射下来,远处连绵雪山的尖顶闪烁着钻石一样细碎的光。 李妮妮抬起眼。 “你终于来了。” 阳光穿透她身上轻薄的纱裙。 她坐在船上,与他对视。 褚西岭望着这个让他数千次从噩梦中惊醒,却始终无法紧握住的身影,只觉得胸腔中什么重重坠落,将他的胸膛砸出鲜血,又有什么轻飘飘地飘起,让他如堕云中。 无数言语涌上舌尖,又被他悉数压下。褚西岭闭了闭眼,手臂上肌肉绷紧,最后问出的却是:“你是谁?” “李妮妮。”她说:“真正的李妮妮。” 褚西岭:“这里是哪里?” “达摩末罗。”她说:“真正的达摩末罗。” 褚西岭:“达摩末罗在南亚次大陆,而这里在印度洋北岸,你告诉我这里是达摩末罗?” “那仅仅只是你们三维生物的时空观。时空的法则是你们无法想象的,在纳菲力姆人眼里,时空就像一张有弹力的纸,可以拉长、可以折叠,可以重合。” 她拉起身上的纱丽,捏住纱丽两段的珍珠,将它们合并在一起。 “达玛岛和达摩末罗就像一块布料两头的两颗珍珠,因为我折叠了布料,所以它们成了一个地方。” “那时间呢,1962年的达摩末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些人现在又会出现在此刻的达摩末罗?” “你还是没有理解‘时空可以重合’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啊。” 李妮妮松开手里的裙摆。 “达摩末罗的过去、现在、未来的每一年,都被折叠重合在了1962年,达摩末罗人被困在这段时空里,重复经历死亡降临的瞬间。” 她看了褚西岭一眼:“还不明白吗?根本没有‘1962年的达摩末罗’这种说法,因为达摩末罗的每一年,都是1962年。” 褚西岭没有说话。 他们一个坐在船上,一个浮在水中,李妮妮单腿曲卧在船舷上,乌发散漫地垂落在身侧,浪花一阵一阵地拍碎她的倒影。 这一刻,或许是预知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又或许是“她”早已设定好的程序。就在浪花拍碎她倒影的这一瞬间,记忆犹如碎开的水面重新聚拢,波涛滚滚流开,又滚滚地重聚,忽然就冲开了他的每一根神经连接。 他像瞎子在临死前睁开了他的眼,忽然就想起了一切,想起了他存在的意义。 远处浪花拍击悬崖的声音,像震怒的雷霆,又像深重的叹息。褚西岭眼底浮起冷意:“你在这里等了我多久?” “在我等你的过程里,达摩末罗已经覆灭了2328次。”李妮妮再次朝他走了一步,鞋尖抵着他的鞋尖:“但没有关系,在我的时间维度里,这只是眨眼的一瞬间,就像人类历史在宇宙的维度里,也不过是短暂的一秒而已。” 褚西岭:“李妮妮知道你的存在吗?” 李妮妮:“她不能知道。” 褚西岭:“为什么?” 李妮妮:“只有真正失去这一段记忆,李妮妮的行为才能瞒过达玛太子。” 褚西岭:“世界上到底有几个李妮妮?” 李妮妮:“一个。” 褚西岭:“那你又是什么?” “你们人类对于个体划分的方式是完全错误的,你们总是喜欢用自我意识来区分你我,但自我意识并不存在。” 李妮妮说:“你的手遵循你的意志,你的脚也遵循你的意志,它们都有完整的一套dna,只要给够生长因子,它们都能长成一个完整的你。那我是否可以说,世界上有五个你?” 褚西岭:“真是荒谬。” “荒不荒谬,并不重要。” 李妮妮踮起脚,伸手抚了抚他的左脸:“重要的是,你爱我吗?” 褚西岭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李妮妮:“你爱我爱到痛不欲生,情愿为我去死吗?” 褚西岭垂下眼眸:“你何必问呢?我只是你打造的一个为你存储芯片碎片的载体,只是一颗为你的飞船存储备能量的电池……你想要的那一块sim卡,就存在于我的大脑里吧?作为载体将sim卡带到你手里,这不就是我存在的意义吗?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我活到现在,还自以为在尽力维护人类的利益,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啊。” 李妮妮:“我也不想这么麻烦,但是照惯例我必须这么问你。” “又是你们那一套《文明生物公约》?纳菲力姆人不能直接抽取人类的时间,必须在人类自愿的情况下,才能抽取。” 褚西岭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屠夫已经把养猪场盖起来了,在杀之前,还要问问猪愿不愿意一样……你不对你的伪善感到恶心吗,李妮妮?” 李妮妮:“如果不是这种伪善,地球文明已经覆灭了。” “那你不妨去问一问屠宰场上的鸡鸭,它们是愿意作为肉饲料,以被屠宰为目苟且偷生,还是愿意就地毁灭,结束它们被欺瞒压榨的一生。”褚西岭笑道:“真是难为你了,神明大人,为了令我们自愿献祭,还要纡尊降贵地来勾引我。” 李妮妮:“我不是神明。” 褚西岭:“你也不是人类。” 李妮妮:“你愿意为不是神明也不是人类的我,献祭自己吗?” “……” 褚西岭眼神里的冷锋消失了。 他神情慢慢松散下来,最终垂眸笑了一下。 “我永远不会对你说‘不’。” 他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沉静一如往常,眼角露出些许笑纹,斧刀雕凿的面孔上带着终于不再克制的柔和。 “如果我为你死了,你会难过吗?以后漫长的岁月,你会记得我吗?” 李妮妮:“不会。我离开后,达摩末罗的一切数据都会在我脑海中焚毁,包括关于你的数据。” “这样啊。” 褚西岭低头笑了一下:“算了,就算记不到我,也没有关系。” 南亚次大陆耀眼的阳光掠过高耸的塔尖,远处传来模糊遥远的梵音,一下一下的钟声掠过恒河亘古的河面。 “我愿意为你而死。” 褚西岭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一滴水落入湖中,像雪花飘进雪地,倏忽消失不见,静默得仿佛从未出现。 他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接过她手中锋锐的刀刃,抵住自己的太阳穴,温柔地低声说—— “因为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你自由。” 作者有话说: 再见褚队 不好意思来得这么晚,其实每天都有努力想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真的陷入了史诗级的卡文中,经常对着电脑一个小时一个字都打不出来的那种 还好快结束了,真是不好意思,麻烦大家等待了 第235章 救世主235 同一时刻。 达摩末罗。 对讲机的耳机还插在他的耳孔里, 电量还剩35%。 就在方才,随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王蔺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心脏停跳”的惊呼。 下一秒, 爱因斯坦-罗森桥的能量耗尽。 依托《三体》里的质子展开原理,跨越两个时空壁垒形成极脆弱的无线电通讯彻底断开。 王蔺看着河对岸达摩神主高大的神像, 想起了观海和尚曾经给他讲过,佛教里有三世因果、六道轮回。 可惜这些经文都在放屁。佛和菩萨就是一群诞生在连物理概念都没有出现的时代的贵族子弟, 没有科学做依托, 他们就是在菩提树下悟到死也不会明白,时间根本没有因果律。 王蔺抬起手中的对讲机看了一眼,嗤笑了一声, 将手中最后一样来自文明社会的东西远远地扔进了恒河里。 他没有退路。 他们都没有退路。 他弯腰钻进了一辆宽大的牛车, 车里皮肤黝黑的纳菲力姆老巨人被五花大绑地绑在车柱上, 旁边跪坐着他战战兢兢的妻子。 王蔺视线不错地盯着他, 在他恐惧惊悸的目光中, 舔了舔刀尖上的血。 “你确定, 那位被烧不死的巫女西伽蜜多,就住在这条街道尽头?” “没、没错, 大人,自从神主教会的仆人们流出要烧死一个巫女的传言, 我们就知道那一定是纳菲力姆神西伽蜜多……” 王蔺刀尖抵住老人的下巴:“但是我只在那里看见一栋烧焦的房子。” “纳菲力姆神可以游走于时空之中,如果她不想被找到,凡人是无法找到她的。”老人战战兢兢地说:“您的刀抵得有点紧,没必要, 真的没必要……我们的《神典》里明确地记载了, 纳菲力姆神还能随时随地让空间重合分离, 比如美赫拉家的儿子想偷伊卡利亚家的女儿, 那么只要祈求纳菲力姆神将两家院子的空间融合,他的儿子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伊卡利亚家的女儿……” “……”王蔺不耐烦地打断他:“说重点。” 第381节 “……《神典》还说了,达摩末罗是神选之地,天堂、地狱和人间在此重合,凡人永远不知道纳菲力姆神此刻身处哪个时空。身为凡人只有获得纳菲力姆神的眷顾,才能破开这层屏障,看到世界的‘真实’。” “神选之地……她到底是怎么把你们洗脑洗成这样的?”王蔺“呵”了一声。 听到王蔺对纳菲力姆神的形容,老者连脖子上的刀都不在乎了,睁大了浑浊的眼睛:“大人!纳菲力姆神不可亵渎啊,我们的神典里记载了,整个世界都是依托纳菲力姆神的力量而存在,一旦纳菲力姆神陨落,那么世界就会随之崩溃,她必须得到命定之人的爱慕,并让命定之人为她痛不欲生,才能拯救世界……” “她为什么非要得到命定之人的爱慕?” “因为唯有爱能让强者自愿献祭。” 自愿献祭么? 原来他只是她离开的踏脚石,是注定为她牺牲的燃料废渣。 王蔺慢条斯理地收起手中的刀,懒洋洋靠坐在车厢上,艳丽的眉目边染着一颗鲜红的痣,像一滴将落未落的泪。 但他的神情却一片肃杀,冷漠的眼底讥诮和嘲讽一并蔓延上来。 这样无情的神明打造出的肮脏的世界,还存在干什么,毁灭吧。 轰隆! 隐隐的轰鸣声中,李妮妮倏然睁眼。 棱镜一般的回字形大厅,几十面落地窗迷宫一样围着中间的高台,800米高的摩天大楼上,月色静谧地流淌进来。 熟悉的场景再一次出现——穿着白色衣服的尸体,屠宰场的鸡鸭一般堆叠在墙角,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四周一片断壁残垣。 一切都与上一次一模一样。 她又回到了坠机进入北印度洋那一刻,和大小姐王蔺死的那一刻,她在潜意识中进入的摩天大楼。 唯一的区别在于,这一次李妮妮不会再把那些尸体身上的白色袍子认成是病号服了。经历了那么多以后,李妮妮已经能一眼辨别出,那些尸体身上穿的都是纳菲力姆神殿祭司的袍子,只是由于年代不同,稍作了改变而已。 这么多祭司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他们经历了什么,屠杀? 高台的质地介于大理石与玉石之间,泛出一种薄冷透明的光泽。李妮妮撑着手肘从挣扎着想从回字形高台上下来,一柄扇子点在了她的额头。 李妮妮抬眼对上一双剔透清冷的眼眸。 墨发披散,长睫如翼。 李妮妮慢慢说:“是你。” 来人弯了弯嫣红的唇:“你认识我?” “你在我梦里出现过。”李妮妮说:“你才是真正的达玛太子。” “从来没有假的达玛太子。” 扇骨从李妮妮的眉心,一路下滑到她的鼻尖,在她的唇珠上停顿了两秒,又到她的下颌:“能让你看见的,都是真的我。” “王蔺是你?” “是我。” “那只猫呢?” “三位一体。” “我明白了。”李妮妮说:“你就像一套装载在不同手机上的app程序,偶尔还能换个皮肤,还挺高级。” 达玛太子微凉的墨色长发铺散蜿蜒在高台上,单手撑在她身侧,微微一笑,纯黑色的潋滟眼眸弯如新月。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所有事经你之口讲述,都这么无趣。” 李妮妮看着他的眼,被他那一瞬间的风情晃了神,甚至都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 反应过来后,心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张脸精致得太不真实了,真的是人类能拥有的吗? 果然还是npc被数据设定的五官吧? 真正的武太郎曾经和她提过hbo拍的电视剧《西部世界》。 在《西部世界》这个游戏里,每次出现npc紊乱崩溃,游戏工作人员就会暂停游戏进来维修。 但等维修完以后,游戏也只会从断开的时间线重启。 中间游戏暂停的这段时间,npc是感觉不到的。 最近她总是在想,如果游戏中的人物有自己的意识,那么通关之后,理论上这个游戏世界就被静止了,因为没有剧情能推动它往下走了。 那游戏人物是会跟着一起静止,还是被永远地关在游戏中? 又或者,它们会失去记忆,被清空一切数据,跟随着游戏的每一次重启而重启?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她重启的时间节点,应该就是她在飞机上睁开眼睛的那一刻。 那么问题来了。 她失忆,究竟是她为了躲避达玛太子窥心术自己弄出来的…… 还是说,在她不知道时候,她已经被无数次重启? 不远处窗外隐隐现出火光,风灌入敞开的天窗,白色的窗帘向外起伏。 李妮妮慢慢眨了眨眼,刚想说什么,窗外又传来一声猛烈的“轰隆!” 火星像黑夜里流动的红色岩浆,在半空中迸射开来,巨大的佛像矗立在火光中,半边天空火光染红。 达玛太子弯起唇,牵着她的手,朝窗边走去。 就在李妮妮直起身体的一瞬,什么东西从她的袖口滑落下来,被她不动声色地用指尖捞住。 东西大约小指盖大,上面有四条细小金属,仔细摸还能摸到“电信公司”的logo纹路。 这是一张sim卡。 这是什么时候到她手上的? 李妮妮摩挲着指尖上的卡片,总觉得这张sim卡有千钧重。 如果这张卡是真的,那就是她手上第六张sim卡。 距离集齐武太郎所暗示的七张sim卡,就只剩下一张的距离了。 察觉到她的停顿,达玛太子回过头来。 还好她身上穿的也是红色的喜服,衣袖很长,李妮妮手臂自然下垂,指尖掩在衣袖下,不动声色地问:“外面在炸什么?” 达玛太子:“这不是爆-炸。” 李妮妮:“?” 达玛太子:“这是我们婚礼的鼓乐。” 李妮妮:“……”这个打趣一点都不好笑。 几百米高的摩天大楼上,风猛烈地灌入,四面薄纱窗帘高高扬起。李妮妮扶着窗户扶手向下看,火海像蜿蜒的巨蛇顺着街道蔓延,楼房墙壁被烧得焦黑,每一扇窗户都破碎支离,街道上满是血迹,断裂的肢体挂在倒塌的树木上。 夕阳铺盖下来,整个城市都沉在汹涌的火光中,蝼蚁一样细小的人,背上燃着焰火,在街道上狂奔,四肢痛苦地挣扎。路灯有几柱断裂弯折,下面压着孩童细薄的骨骼, 说是阿鼻地狱也不为过。 “这到底是哪?” “达摩末罗。” “我前脚还在达摩末罗,达摩末罗根本不是这样。” “它的确不是这样,是你让它变成这样。” 达玛太子轻抬长眉,似笑非笑道:“看到那边的尸体了吗?他们也是为你而死。你屠杀了自己的信徒,只因为你想要自由,你一个个地杀死你的挚爱,也只因为你想要自由……你自由的代价可真昂贵啊。” “你到底在说什么?”李妮妮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堆尸体:“我,杀了他们?” “还没意识到吗?” 达玛太子唇边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墨色长发在风里翻飞。 “你一直寻找的纳菲力姆神,就是你自己。” 李妮妮被眼角余光中一抹鲜红的色彩刺痛,才意识到达玛太子今天穿的依然是那身绯红的喜服——对,就是她把他从棺材里带出来的时候,他身上的那身。 他对这套衣服可真执着啊。李妮妮想。 “让达摩末罗陷入火海的是你,让达玛岛成为空城的是你,将这块大陆圈养成殖民地的人是你……不止如此,上一次你逃婚的时候,屠杀了自己所有的部下,他们信任你、崇拜你,但是你却利用了他们,他们的尸体至今静止在达摩末罗。” 达玛太子弯起眼眸:“你在达玛岛上看见过那些被困住的人的吧?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因为他们的过去、未来已经消失,他们的一生,只剩下了1962年。” “与一般的时间丧失者不同,他们的时间没有被掠夺殆尽,看似仁慈,实际遭受的对待却更为残忍。时间丧失者会因为大脑失去了对‘时间’的度量而失去自我意识,而达玛岛上的居民,却只能被迫清醒地、复一日地重复同样的岁月,一百年,一千年,永无尽头地轮回下去,。” 他走到她面前,长长的衣摆临水照花一般拖在身后。 “你掠夺了他们的时间,掠夺了他们的人生,你将他们困在犹如井底的一段时空中,哪怕自我意识已濒临崩溃,宁愿一死也想逃离这样的人生,可他们却再也没有机会。” “你总觉得我残忍无道,但实际上,造成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从来是你,西伽蜜多。” 李妮妮:“等一下。” 达玛太子:“怎么?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为神明的失格了吗?” 李妮妮:“神明到底是谁这事儿先放到一边,我们先讨论一下科学,你刚才说的那句,‘大脑失去了对时间的度量而失去自我意识’是什么意思?” 达玛太子:“思维和语言都需要前后语序,当时间概念在他们脑海中消失的时候,那么思维也就不复存在。” 李妮妮:“所以时间并没有消失,只是他们的大脑坏了?” 达玛太子:“不是他们大脑坏了,是时间在他们身上消失了。” 李妮妮:“时间不是还在那吗,你怎么证明它消失了?” 达玛太子:“……” 李妮妮:“而且你那个三位一体又是个什么原理?你把自己切片了吗?像《哈利-波特》里的伏地魔那样?” 达玛太子:“……” 李妮妮:“还有为什么我能让达玛岛的人停留在1962?原理是和黑洞差不多吗?落向黑洞的物质由于时间变慢会永远无法越过视界,正如达玛岛居民永远无法越过1962?广义相对论场方程史瓦西解,对宇宙视界面之外的观测者而言,宇宙就是一个质量巨大的黑洞,你我也身处黑洞之中?” “……”达玛太子深吸一口气,俯身将李妮妮乱掉的头发梳理到耳后:“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你一定要在今天和我讨论这个?” 李妮妮眼底露出些微渴望。 第382节 达玛太子:“…………” 第236章 救世主236 你看过那种经典的windows熄屏屏保吗? 一个代码写就的透明球, 在你的电脑屏幕上随意碰撞。 程序员事先设定好了它的规则——如果撞到屏幕边缘,它就按照等角反射的路径反弹。 于是这个虚拟的球就在电脑桌面上进行着这种无休无止的运动,轨迹画出了无数条并不重合的线。 决定它命运的只有一条单一的规则。 但就是这样, 它也可以走出无限种可能的路径。 这就是达摩末罗。 这就是你的人生。 “真实”是不存在的。 声音是被构造的,语言是被设计的。 你的人生在广袤的宇宙中犹如尘埃, 没有人会去设计尘埃的悲欢离合。 你以为的命运,不过是消消乐一样的巧合排列成的组合, 不过是一个执着的dn□□段, 想要借住你灵魂的载体活下去。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佛陀是波函数在发散,上帝是量子在纠缠。 dna本身就是一串来自高维文明的代码。 而你,只是那个永远在无休止地重复命运, 也永远不知道自己被困在电脑屏幕上的弹球而已。 李妮妮站在高楼上。 太阳悬挂在远处坍塌高楼的侧面, 带着它庞大的核-反应堆, 在堆叠的尸体上缓缓沉落。 无数的惨叫和哭泣匍匐在她脚下, 焰火哗栗剥落地燃烧, 腾起孩童身上的布片。 世界末日的烟火, 人类凋零的丧钟。 永不停止的争夺,永不停止的虐杀……可这是错的吗?错误的基因早在时间的长河里被蚕食殆尽。不是我们要互相杀伐, 而是进化论要我们杀伐。杀伐不是我们的本意,而是我们的程序。遵循程序又有什么错呢。 李妮妮望着那轮太阳, 满目大地苍茫。想起之前她焚烧濒死时,忽然全身力量充盈的感觉—— 那就是她的“充电”程序吗? 八音盒的三个暗示里,《猫和老鼠》暗示了她所处的宇宙,被一个更高等的文明所奴役。她是这个被称作“纳菲力姆”的文明的一员, 她屠杀了人类, 而她现在经历的一切, 都不过是她的惩罚与赎罪。 《盗梦空间》暗示她所处的世界只是一个虚假梦境, 她的身体或许从无存在,只是一颗禁锢在容器中的大脑,她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外力施加给这颗大脑的电刺激,让她产生的幻觉。游戏从不存在,达摩末罗从不存在,她也从不存在。 当然可能她理解错了,《盗梦空间》的男主是一个梦境构造师,可以将自己的需求实体化在梦境中,这里可能包含了另一层隐喻。 而《瑞克和莫蒂》暗示,在故事的一开头,她已经死了。 如果她已经死了。 那现在的她到底是什么? 海森堡又是什么? 她为什么必须杀死男主,又为什么必须逃离此地? 一百年前有一个叫刘宇昆的作家,设定了一种新的人种,叫滴答人,他说它们的记忆和思维由钙、碘、氙、锆、钼、锝构成,原子充当神经元,中子充当神经传递素,在虚无中形成神经通道,思维表现为原子的拓扑结构和原子核的衰变。 他质问你如何能证明滴答人有思维能力——如果思维不过是中子的轨迹,如果自我不过是物理定律和一点量子力学的随机性决定,你怎么能说滴答人有思维呢?它们的自由意志在哪儿?自决权在哪儿? 李妮妮想,那人类呢?纳菲力姆人呢?我们和滴答人的区别在哪? 人类的思维不也是电信号在化学规则下的机械动作吗?钠钾离子通道打开,电子通过,钠钾离子通道关闭,电子通过。 电子不断地通过,而你不断地陷入爱河。这就是自由意志吗? 你又怎么能说人类有思维能力呢?我们的自我在哪?我们的自决权在哪? 可如果她自己就是一个程序,她逃离达摩末罗,就不是人在逃离囚笼,而是程序在逃离程序。 因为游戏是程序设定,她也是程序设定。 那她“逃离达摩末罗”这个动作,真的是她的自由意志吗? 李妮妮握了握手中的电池和sim卡,闭上眼,再睁开,重新望向达玛太子:“你是怎么灭亡纳菲力姆人的?” “我从未灭亡过纳菲力姆人。”达玛太子说:“我只灭亡过灭亡纳菲力姆的人。” 李妮妮蹙了蹙眉,没有深究,转而问道:“嫁给你,结束游戏,就是我逃离达摩末罗的唯一方式吗?” “你要逃到哪里去,你又能逃到哪里去,西伽蜜多?” 达玛太子垂眸看着她,低垂长睫下的瞳仁幽深如黑漆皮灯,明明含笑却又无情,比李妮妮更像是不可企及的神明。 “达摩末罗是一个游戏,可你又怎么知道,这个世界以外的世界,不是一个更大的模拟游戏?” “毕竟你们神明,也不过是更高级的造物而已啊。” “我还是不理解。”李妮妮说:“我成功通关,攻略了你,应该是我赢了,怎么输了呢?” “因为你一直弄错了一个概念,西伽蜜多,在这场游戏中,被攻略的对象,从来不是我,而是你。” 达玛太子绯红的衣摆掠过一尘不染如明镜般的地面,身后宏大的死亡和屠杀渐次落幕。 而他漫不经心地说。 “被囚困在这场游戏中,无法自由的对象,也从来不是我,而是你。” 可你只是一个程序,程序又怎么有自由。 “你觉得自己困在谎言里,可你看看这些被你困住的人类,他们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自己只不过是神明的一枚人肉电池——你看看他们,他们就不可怜吗?” 可人类只是一个程序,程序又怎么有生死。 “从你答应我婚约那一刻起,游戏就已经结束了,爱因斯坦-罗森桥在太阳最后一次从西边升起时闭合,它将不再升起——你已经输了,西伽蜜多。” 可我也只是一个程序,程序又怎么有输赢。 李妮妮:“输了会怎么样?” 达玛太子:“永远留在这个世界,留在我身边。” 李妮妮:“是吗?” 下一秒。 噗嗤—— 达玛太子慢慢低下头。 一截小巧的银白色匕首洞穿了他的胸膛,插在他黑色静止的心脏之上。 粘稠的鲜血从伤口处涌出,他清晰地感受到那阵熟悉的疼痛——不是来自于身体,而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撕裂。 铺天盖地的浓黑色遮蔽了视线。 “我不会留在你身边。” 她说。 “就算这一切都是程序,我也要爬出这台电脑,去看看创造出我的人是谁。” 一道无形的波动,以他们为中心向外扩散蔓延,像海啸缓慢巨大的浪潮,又像地震前无声的震颤,次声波渗透地表和每一根人类文明浇筑的石柱。 高楼之下,达摩末罗人的命运像歌德的虫蚁往尘土里钻,当它在尘土里求生觅食,诸神就一脚把它踩死,踏烂。 世界末日的烟火,人类凋零的丧钟。 达玛太子绯红华美的衣摆在纷扬的灰烬中散开,墨发蜿蜒堆雪,如同赤色的血滴溅在雪白地面之上。 他一手握着刀刃,慢慢抬头望她,漆黑的眼在火光下泛着流光,如疏落灯影,浮光掠艳。 他顺着刀尖滑落,倒在地上,伸出修长苍白的手指握住她的鞋尖。 墨汁一般的血液如同极细的丝线,在地砖的细纹上浸染开来。 他就那么望着她,直到血液流尽。 时间又再度颠倒,一切又重新开始。 死亡重新轮转,如同造生不断重启。 未来会无数次降临,就像质子和中子蔓延在空间的每一个缝隙。 但那也不再是此刻的他。 她的飞船将满电启航,而他将一去不复返。 李妮妮握着从达玛神明漆黑的心脏中掏出的最后一张sim卡,低头抱起一只不知何时跑到她脚边来觅食的老鼠,心想—— 哪怕是达玛太子,也只是那个永远在无休止地重复命运,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被困在电脑桌面上的屏保球而已。 同一时刻。 “——你是救世主。” 无垠废墟之上,男人墨发披散,纸扇遮面,睁眼刹那幽深静谧。 一个电子音在她大脑深处冰冷地说—— 【欢迎来到海森堡游戏世界。你会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三个屁股上有六芒星胎记的男人。】 刺耳电流中,黑白画面猛然一闪,犹如信号不好的老旧电视机,她脑海中浮泛的电子音也“咔嚓”一声断开。 李妮妮蓦地睁开眼。 黑色头套被人骤然掀开,一线日光穿过云海,衬得那双浅褐色眸子犹如斑驳的玻璃弹珠。 巨大轰鸣声在耳畔隆隆,是飞机引擎在发动。 这是哪? 我是……谁? 第383节 她拼命想从记忆中搜出一点浮光掠影的信息,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 脑海深处传来一阵阵刺痛,像发条钟的齿轮被人左右拉扯。 八千米高空之上,天地间仿佛有一双巨大的眼睛,冰冷地凝视着她。 李妮妮抬起头,看见对面的飞机窗户斑斑驳驳,沾满泥沙,简陋晦暗。 包厢外有两个乘客在哭。 其中一人操.着一口咖喱味英语哭道:“我以前是骑摩托的,但佛祖不保佑我!我和另一辆摩托相撞,25人受伤!还摔死了一头坐在车尾的母牛!那母牛赔偿金比那25人加一起还高!” 另一人安慰道:“别难过,佛祖不保佑你,上帝会保佑你,世上神仙千千万,一个不行咱再换。” 李妮妮:“。” 所以她这是要去哪里,印度? 那这飞机烂成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圆形的机窗前站着一个人,墨发似绫罗铺散,华丽如浮翠流丹。 窗外渗出的熹微晨光给他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李妮妮只看见睫毛细密纤长的像是飞蛾的触须,又像冬天覆满白雪的黑色枝条。 男人听见响动,微微侧过头。 “你在找什么?”他含笑轻声问。 我在找一艘飞船。 “你为什么要偷我的sim卡?” 因为sim卡是飞船的芯片碎片。 “达摩末罗是凡人不可触碰之地,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因为那里有飞船。 “你从哪里来?” 我从54088光年之外来。 “你梦中一直提及的神明是谁?” 是系统程序。 “你是谁?” 我是李妮妮。 “你到底是谁?” 我是海森堡。 ——全书完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个结局,在这本书开始构思之前就确定了。但中间由于我各种散漫且没有章法地胡乱延伸剧情,最终多花费了许多力气,才将整个逻辑链重新连接起来。 女主就是海森堡。 不是达玛太子灭亡的纳菲力姆人,是女主灭亡了纳菲力姆人。 飞船藏在达玛岛,但前文有表述,达玛岛和达摩末罗是时空折叠后重合的地点,靠爱因斯坦-罗森桥连接,其实是一个地方。 《猫和老鼠》中机械鼠被奴役最后叛-乱的隐喻,除了隐喻了地球被高等文明奴役,也隐喻了女主被纳菲力姆人奴役。 《瑞克和莫蒂》中主角在一开始就死去的隐喻,不是指女主死了,而是指她从一开始作为一个“人类”就不存在。 《盗梦空间》中男主可以在梦境中实体化自己的需求,比如创造一把椅子,但是这些东西必须来自于潜意识认同的现实和逻辑。这就是女主最后能掏出匕首杀死男主的原因。 但是女主是逃不出去的。 游戏将一遍遍重启。 时空将一次次轮回。 因为她也只是那个,“电脑桌面上的弹球”而已。 然后这章中大概有100来字,受到了小林泰三的影响,但只借用了他一问一答的形式,内容、文字、表述、表意都不同。如果侵,那么删。 全书中借用、化用句子/网络段子/科学表述的部分,我能记得的,都在当章作话/后几章作话中标明了出处,实在有一两个我想不起出处的,那就等我想起来再说吧。 这本书从去年9月连载到现在,整整一年零一个月,总共写作一百零六万五千字。 除了最后一段时间任性拖更,算是我更新最勤快的一本。 来晋-江八年多了,因为工作关系,一直是缘更作者。但印象里好像还没因为拖更被读者骂过(只要你们不换id,我其实能记住你们很多人),有时见到一些老读者的id,我都会感慨万千。 ——还是那句,拖更拖成这样都能忍,此等坚韧不拔的心性,你们都会成大事的。 但最后几章拖更这么久,并非没有缘由。我的三次元生活的确发生了一些变迁,影响到了二次元。 之后或许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和大家见面,这里真的万分抱歉。 这一年,谢谢我的【感情线挽救者】朋友。 也谢谢你们一路佛系陪伴。 最后借用一句歌词,来完结这本书吧。 —— 如果机械将因为好奇 替代人类 那就让童年,终结在抽屉里 ——from春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