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嫔媵嬙》 分卷阅读1 妃嫔媵嬙 作者:七月侯 文艺版文案: 一代男后的最初始是伴随着这三个字开始的。 “媵,送也。” 元庆十九年,齐云若坐着马车,从边角小门进了二皇子府,后来隔着水廊,他远远看了他一眼。 不太文艺版文案: 这就是一个给嫡姐做陪嫁的青葱少年的后院升职记。 两个人从素昧平生到惺惺相惜。 有一种幸福就是在最合适的地方遇到最合适的人。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宅斗 天之骄子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云若,李琛 ┃ 配角:王府后院诸人 ┃ 其它:媵,男妾,男后 ☆、第1章 媵人 齐云若穿着青绿的坐在屋里,外面鞭炮声一阵高过一阵,他坐在自己床上,头靠在床沿上,长睫在眸下留下一片垂影。 屋里没有留下一个伺候的人,今天是紫阳伯府唯一的嫡女大喜之日,齐云若屋里的两个小丫头都被妈妈叫出去帮忙了。不多时候夫人的丫鬟翠玉叩门进来,大喜的日子她脸上也有些喜色,不过语气不冷不热,道:“夫人有事嘱咐你呢,三少爷去大小姐屋里去吧。” 齐云若抬头看他一眼,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大小姐自小受紫阳伯及夫人宠爱,所住东苑虽不大,却处处精致可爱,如今自然遍处红绸,喜庆非常,紫阳伯原先在外待客,吉时快到的时候也不免进来看看女儿,正巧与齐云若打了个照脸。 “老爷,”翠玉一欠身,道,“夫人叫三少爷过来的。” 紫阳伯严肃惯了的人,平常与齐云若话也不多,见了也只是略点点头,道:“那你进去吧,看你母亲有何事。” 齐云若进门之后,原想磕头,翠玉一把扶住他,皱眉道:“三少爷仔细衣裳。” 齐云若一愣,才反应过来,故只是躬了身,唤了声夫人。 大小姐霓裙像是哭过,倚着夫人不出声,神色涣散并不看人。紫阳伯夫人赵氏抚摸着她的手轻声叹息,而后道:“叫你来,是有些事情要吩咐。” “夫人只管说便是。”齐云若轻声道。 “这些我早也告诉过你,琛王府如今已有两位侧妃,再有名分低些的侍妾之流几人,并不算少,你姐姐虽出身高贵,不过王爷已有了长子……你要时刻记着,霓裙你姐姐也是你的主子,你要时刻护持,莫不可学那些狐媚子尽做些下作事情。” 齐云若道:“我知道。” 赵夫人继续道:“你是我伯府出去的人,身份也不可说低,何况你是王妃的亲弟弟,定不会有人欺你,比起以后分家出去,娶个小门户家的女孩儿要好得多,你亲娘去得早,伯爷与我并不会亏待你,等你以后大了,从王府出来,除了王府给的一份儿,伯府还会再出一份,若是运道好,王爷给了你什么差事,不比你苦读几年学的好?” 齐云若只是听着,并不多说话。 赵夫人这些话原也说了多遍,齐云若听不听得进去也就这样了,她打发齐云若出去,自己继续安慰女儿。 齐霓裙已经盖上了帕子,装扮好了,赵夫人左右看看,并无不妥之处,才道:“你身边没有个能帮你的人是不行的,王府不比寻常人家,你身边丫头我仔细瞧过,并无太出彩的,可若是叫你哪个妹妹陪过去,日后少不得以后生男育女夺你的宠爱,男人么,身份再高也威胁不到你。” 齐霓裙柔柔道:“父母为我想得周全。” “若是那小子不规矩,你只告诉我,我叫他好看。” “随我嫁入了王府,哪还敢有什么不规矩。”齐霓裙道。 赵夫人笑了笑,“我的裙儿是有福的,如今二王爷最得皇上心意,若是以后……”她凑近了些,道,“裙儿就是一国之母。” 齐霓裙沉默了下,“母亲刚也说了,王府里还有不少人呢。” 赵夫人拉着她的手,“好裙儿,有你父亲一天,你就不用担心这些。”赵夫人为自己唯一的女人考虑地的确周全,齐霓裙样貌不俗,可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她身边得有人能替她拉拢得住二王爷,她也是偶然打听到了二王爷留宿过男倌馆,齐云若那张脸像极了他那个出身低贱的娘,赵夫人一想起他们母子,总忍不住皱眉。 李琛并未亲自来迎亲,天潢贵胄,并不必要高头大马供人笑看,齐霓裙拜别父母的时候,齐云若刚好坐上了陪嫁的马车。齐伯爷没有再见他,几个兄弟姐妹也都去齐霓裙的院子里了。 跟着齐霓裙过去的是自小服侍她的四个大丫鬟,齐云若原本就是媵人,自然不能有太多人伺候,赵夫人把自己身边一个流苏和给他带着,又准备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厮青儿伺候笔墨。 此时三人在一辆车里,齐云若偷偷掀开帘子看外面,新人被紫阳伯府嫡长子齐杉抱上了马车,从这里这能看到马上新浪红袍的一角,齐云若探出头去,想看清些,流苏冷哼一声,道:“少爷!” 齐云若无趣地回来,默然不语。 紫阳伯府三位少爷,三位小姐,只有世子齐云杉与长小姐齐霓裙是夫人赵氏所生,二少爷齐云英之母早亡,生母本是赵氏的侍婢,二小姐齐丹霞母亲贾氏是户部小吏之女,很得紫阳伯喜欢,齐丹霞在齐霓裙指婚二皇子之后便被紫阳伯许配给了户部尚书家的长子,说得上是个好婚配。只有一个齐云若,亲娘是花巷里的娼,,妓,他母亲有了身子之后被紫阳伯赎身出来,齐云若六岁前一直跟着母亲住在青枝胡同的宅子里,他母亲去世后,紫阳伯才把他带回了府。 齐云若还是幼童的时候被带回了紫阳伯府,却无有妾室愿意养他,紫阳伯后来就叫一个嬷嬷把他带大了,嬷嬷严厉,对人并不亲近,对齐云若也只是履行义务一样照顾,后来齐云若到了婚龄,嬷嬷功成身退,回家接受儿孙奉养了。 马车伴随着喧哗声辘辘而行,过了一会儿齐云若又觉无趣起来,于是问青儿:“你识字么?” “识字的。”青儿拘谨道。 齐云若于是笑了,坐近了些问:“你读过什么书?” “小的只是粗略地学了启蒙,没读过什么书。” 齐云若有些失望,也不说话,自己靠着车壁昏昏欲睡。他生平没有什么大志向,在伯府八年,由于紫阳伯夫妇的可以忽视,他连客人都不怎么见——他的名字都是在这两年才被加入族谱的——他母亲教他识字、弹琴,母子两个互相陪伴,后来他只剩下一个人,他想考科举,做个小官,编一辈子书,或者抄一辈子文案。 赵夫人提 分卷阅读2 出陪嫁这回事,伯爷也没有反对,他把全家都压在了二皇子身上,多个筹码总是好的,而且齐云若的婚嫁着实让他发愁,伯府庶子的身份不低,只是人家一听齐云若的身世总是不喜。 流苏是赵夫人的二等丫头,在外面也有几分体面,赵氏觉得齐云若一幅懦弱样子,却怕他心里藏奸,流苏机敏聪明,心里向着齐霓裙,故而叫她好生看着齐云若,流苏心里对这个有名无实的少爷心里很看不上。 车走了小半时辰,外面有人敲了车壁两下,流苏忙给齐云若打理好,掀帘子下去,见是几个粗使的婆子,前面一个年轻妇人道:“请少爷下车进门。” 正妻走正门,侧室走偏门,这里却连偏门也不是,只一扇小门,一个门环儿已然生了锈。流苏有些不满,却只是只是皱了皱眉,齐云若也不多话,扶着她的手跨了小火盆进去了。进门并无人抬轿,仍旧是那几个婆子围着一同从一处月亮门进去,又有几个妇人来接,妇人脸上都有些喜色,一路都说些话解闷儿。一个头上簪了黄花的来摸齐云若的手,笑问:“这个小公子多大了?” 齐云若抿唇,微微笑了一下,道:“十五了。” 几人便唏嘘,说起旁人来,齐云若只听见说季家的小姐来时也是十五如何如何,又道,正经儿的王妃也才十六,什么也不懂的年纪,但是侧妃掌了三年权,不知王府以后谁当家呢。进内院经一片湖,湖两侧是相对的是两片连廊,去时走右侧,左边隔了五六丈,几个丫头指着看,笑嘻嘻的。 齐云若并不恼,他觉得前面几个说着话的妈妈们也很有意思,她们的眼神有些轻视,但没有什么恶意。 蓦地妈妈和丫鬟们都静了下去,侧身站在一边齐云若一愣,才发现湖那边的左侧连廊有一群人正路过,为首的男子红衣高冠,似乎察觉到有人看他,远远看过来。 隔着水波,齐云若眨了眨眼,融入了一幅画。 ☆、第2章 淳王 进了内院又是另一片光景,那几个妇人并没有进来,只一个年轻的小公公并两个大丫头领着,直接走到了一个院子前头,里面是未来齐霓裙院子的管事高公公。院子名为“冬梅居”,规格仅次于王爷所住的正院“墨莲院”,高公公边走边道:“府里规矩,除了王妃单住一个院子,侧妃两人住在西面霜秋院里,庶妃四人在背面落霞院,侍仪侍妾如今只三人同住汀兰所,王妃这里是最大的,您的住所也安排在这里。” 所谓住所,也不过是冬梅居里面,靠南的两间屋子,隔着小花园,就是齐霓裙的正房。 齐云若漫不经心地听着,也不知道听进了多少。 流苏暗地里白了他一眼,走上前来道:“我们少爷年纪小不经事,以后还要公公多照料。”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高公公接过去,随意放起来,道:“少爷屋子里有两个人伺候,加上流苏姑娘是三个,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老奴就不多陪了。” 齐云若不会在这里住很久,他被加入陪嫁单子并不久,王府没有收拾出给他的地方也正常,等齐霓裙落稳了脚,大概就得把他挪出去了。 “公公走好。” 流苏去送,青儿打量了下屋子,正巧两个丫鬟出来,都躬身道:“请公子安。” 齐云若有些困倦地坐在床上,扫了她们一眼,并不多说,只是问:“我待会儿做什么?” 青儿打开册子看了下,道:“今天是无事了,明天一大早要去伺候大小姐和王爷起身,还要穿这身衣服。” 齐云若问:“这个时辰大小姐进门了吧?” “大约是。” 齐云若就不说话了。他心里有种被隐匿起来的惶恐,还有些不知道向谁倾诉的难过,从一个月前到现在,每天醒来,他都被这两种情绪包围着,他的人生被莫名打乱了,他有些不知道接下去怎么走。 新人被迎进了对面的正房,齐云若打开窗户看了一眼,正看见二皇子送了新娘出来,正要出去吃宴席,他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侧身往齐云若这里看了一眼,齐云若慌忙关了窗子。 齐云若一直在喧闹中睡到第二天,天还黑着,流苏就叫他起来去正房。 齐云若是和衣睡的,只是头发略乱了些,流苏给他梳了头发,把青绿色的衣服打理了下,才拥着他出去。 齐霓裙带了四个自小贴身的婢女流白、流芳、流月和流菱过来,四个大丫鬟婷婷而立,站在正房外面,流苏带着齐云若到了她们后面的时候,流苏把流白捧着的铜盆叫齐云若端着,里面满是清水。 里面传来一声轻咳,两个高挑的婢女从里面推开门,看样子是值夜的丫鬟,她们示意后流白四人才进了门去,再往后是齐云若,流苏在他身后,高挑婢女中的一个先是打开了内间的帘子,绕过一道屏风,才是主卧,红色的床帐还没有揭开,只是床头坐着一人。 流白四人俱已见过的,都欠身道:“请王爷安。” 李琛略点点头,流苏在后面轻轻推了齐云若一把,齐云若一愣,水晃荡了一些,溅到了前面两人身上,齐云若局促地抬眼,才想起自己职责来,向前走了几步,跪在床前,举起铜盆。 却是沉寂无声。 主子不说话,下人也不敢言语,齐云若只觉的胳膊酸累了,却不见动静,只得咬了牙,死死捱着。 齐云若无奈之下仔细回忆自己所为,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小心抬眼瞥了一眼,正看见李琛俯首看他,于是慌乱低下头。 “你是谁?” 齐云若愣愣的,又抬起头来,眼前的男人正值弱冠之年,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正在认真地看着他,齐云若忽然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自小在李琛身边伺候的绿轩递过来一杯茶,道:“这是王妃娘娘家里的小少爷。” 李琛点点头,道:“出去吧,别惊扰了王妃。” 一行人轻手轻脚地跟在李琛身后,流苏皱眉拉了齐云若一把,齐云若才站起来跟着,流白流苏两个等着伺候齐霓裙起身。 李琛在屏风外榻上坐了,齐云若仍旧跪在他身前,李琛洗了脸,绿轩又把装着刷牙用的齿木、盐罐和漱口水的托盘给齐云若,齐云若手臂一直高高举着,没一会儿手就酸了,李琛擦干净手后,又看了他一眼。 李琛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人是谁,昨日一瞥,隔着十几丈,一群仆妇簇拥着的少年,实在是太显眼。媵人若是女子,因为多是主妇的妹妹或是侄女,日后自然可以抬为妾或是成为侧室主子,王侯之家也常 分卷阅读3 有男子陪嫁,男子不能生育,家人多是给嫁女多个帮手,男子一般都是没有名分的,而且这样的男人,不说前途尽毁,也只有少数几个实在是得有权势的主人喜欢,可以外放谋个官官,不过从男娈起家的人,很难得到人真正敬重,在官场上也是度日艰难。 李琛有些奇怪自己的想法,不过他在看见这个人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他不该成为那样的人。 李琛府里已有一个季桓,是随着季妃“客居”在王府的,为人温润有礼,李琛原本想着,再过些时日,将他送出去,置办些产业,也不算亏待这几年的时光。 “王爷,王妃起了。” 齐云若站起来拍拍膝盖,站到一边去了,齐霓裙一刻后才款款地出来,比起昨天齐云若所见,她一夜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她昨天戴着硕大的凤冠,倒显得脸秀美精致,正品王妃的绣衣越繁复厚重,越显得她有着少女的稚气,今日她仔细盘了随云髻,插了一根长簪,流下来不等高的三挂小珍珠,少女的稚气换成了少妇的温柔,李琛亲自扶她坐下,之后一干侍女行礼道:“请王妃安。” 齐云若的声音混杂在几个女声中,有些不显眼。 齐云若一直等着他们吃完饭,一起进宫谢恩,拜见长辈,自己被流苏推着回屋子。刚进门流苏就道:“今早上是怎么回事?” 齐云若茫然道:“我不知道。” 流苏坐下来,总觉得王爷看三少爷的眼神不对劲,她想了想,道:“先不管了,先是要大小姐在王府里能站住脚才行,三少爷看着王爷的眼色些。”流苏和流白几个都是赵氏花了好几年功夫培养起来的,府里还有三个流裳、流月和流桂,流白四个是顶尖的,相貌却不是最好的,流苏年纪最小,身份最低,其他的都是跟着夫人小姐见过很多世面的一等丫头,流苏因而有些锐气,总想能显出自己来,她对赵氏有的是忠心,对大小姐也有忠心,对齐云若却冷冷的,她觉得自己能利用的起来这个三少爷,利用的好了,自己的好处也就出来了。 齐云若所有的家当都在一个马车上,除了流苏和青儿两个人,他还有两个不大的箱子,小箱子里是他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大箱子里是他在伯府贴身的衣物或是心爱的小摆件。齐云若总觉得自己不会在这个院子里呆太久,因此不愿意早早的把东西收拾出来。 他的两间屋子是通着的,并不算小了,青儿今天被高公公领到外院去了,这里只有他和流苏及两个王府的丫头,他现在有功夫找这两个小丫头说话了。 两个女孩子都梳着双丫头,看起来都是十一二岁,两个人有些拘谨地蹲了个身,齐云若问了她们叫什么,多大年纪,会做什么。 小丫头一个叫小珊,一个叫小玖,被王府管家买进来两年,一直没有伺候过主子,两人手都很巧,小珊给齐云若看了她绣的小水鸭子,小玖抻着袖子说她现在在学着做衣裳。 宫里留了李琛夫妇用过午膳再回,高公公指挥着人端饭给齐云若,两荤两素,齐云若招呼两个小丫头过来,在流苏的白眼下,三个人呼噜噜全吃了。吃过饭,齐云若开口问小珊、小玖有关王府的事情,他以前在伯府,呆在比齐霓珺的深闺还要深的地方,并没有听说过什么二皇子的事情。 两个小丫头知道的自然也不多,不过比齐云若多就是了。 李琛是当今第二个皇子,正宫皇后所出,十五岁封为淳王,赐府出宫,今年二十,三年前纳了兵部右侍郎家长女季茹为侧妃,一年前纳了国子监祭酒家韦蔷韦侧妃,其余四个位份不高的庶妃都是宫里赐的,太后两人,皇后两人,再有三个侍妾、侍仪,是王爷从宫里带出来的。小珊说完后,忽说道:“这是王府后院,前院还有一位季桓,是季家的少爷。” “嗯?” 流苏走过来认真道:“就是在王府客居的季妃的弟弟?” 小珊点点头,“有一次程妈妈叫我去前面送东西,我还见过那个季公子呢,季公子听说是季妃娘娘的庶出弟弟,来了有两年了。” 小玖却道:“是庶出的哥哥。” “是么?”小珊也弄不明白。 小玖人虽不大,事情却通透,她轻咳一声道:“我还知道季公子是季妃娘娘怀孕的时候来的,小主子一岁半了。” 流苏在一旁喃喃道:“王爷的长子这么大了,大小姐还得快些生下嫡子才好。” ☆、第3章 妃妾 李琛被皇上派了户部的差事,因为大婚的缘故,可以在府上休一个月假。他和齐霓裙午后从宫里回来的时候,齐云若正在睡午觉,下午流苏叫他起来去帮齐霓裙整理库房。 齐云若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唇角还有一点水渍,流苏嫌弃地用帕子给他擦了擦,把人拽起来收拾衣服。紫阳伯夫妇给长女配送了一百二十八台嫁妆,另有两个庄子,四个京里的铺子,皇子大婚,宫里赏赐还有各府的贺礼也不在少数,高公公领着四个内侍还有一个嬷嬷,亲自陪同齐霓珺登记造册。 齐霓裙的奶嬷嬷姓宋,和冬梅院的内管事程嬷嬷年纪相仿,宋嬷嬷为人透着一股精明,程嬷嬷老神在在,好像并不在意宋嬷嬷想事事赶在她头上。王爷回来后直接去了前院书房,齐霓裙坐镇院子正中,摆了一张桌子在身边,各色珍宝、布料、药材按册子摆放进箱子里,上锁摆进库房,库房里还有些用不着的大件,像是屏风、木料,也被一一被记录下来。 齐云若做的是登记的活,高公公每念一句,他都记在纸上,等晚上再整理。 “赤金青鸾吐珠步摇一支、嵌玉蝶恋花鎏金步摇一支、白水晶牡丹步摇一支、金嵌五色珠宝点翠长簪一支,甲字三号。” “白玉百珠禁步一挂、红玉金珠禁步一挂,甲字四号。” “苏绣四季鎏金檀木炕屏一套,丙字三十四号。” “百年人参五支,乙字十一号。” “红宝石一匣、蓝宝石一匣......” 一直等到华灯初上,齐云若揉了揉眼睛,自己挑了挑灯芯,耳边忽有人道:“少爷回去吧,该用饭了。” 齐云若抬起头来,看到来人是流苏。流苏和齐霓裙身边的丫头也忙着没有停下,齐云若看见她的妆都有些花。 “齐少爷,放着叫旁人来吧。”程嬷嬷笑眯眯的,“很快就摆饭了,少爷喜欢吃什么,只管与我说,老奴昨日一直在王妃屋里忙活,还没有见少爷,我看少爷是个稳重的,莫叫自己受了委屈。” “......谢谢嬷嬷。”齐云若道。 齐 分卷阅读4 霓裙早就回了正房,齐云若拿不清是不是要去问好,在院子里有些踟蹰,他出来的时候,齐霓裙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叫他过去说话的意思,他自然也不想去讨这个没趣。 齐云若迈步回自己屋里的时候,恰好一声“王爷回来了”响起来,齐云若脚步顿了下,之后他像是惧怕什么一样匆匆忙忙跑了回去,把跟着他的流苏吓了一跳。 “你跑什么?”流芳皱眉道。 齐云若叫小珊给自己打水洗手,没有回答。 晚上两荤两素加了一道汤,小珊和小玖受了流苏的训斥,不再敢没规矩地跟着齐云若一道儿吃,齐云若觉得有些可惜。他从很小开始就是自己一个人吃饭,在伯府里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人想着去最偏僻的那个小院子里去叫他,他永远是坐在小桌子边,自己吃自己的一个菜,一碗粥。 饭后,齐云若皱着眉看着流苏,流苏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道:“你就这些东西么?” 齐云若不发一言,把小箱子里的东西一个一个收了回去,一个小匣子装了他母亲几样首饰,紫阳伯赠予她的玉佩,还有两本曲谱。 流苏下午看了齐霓裙的嫁妆,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不管怎么样,她的主子是齐云若,齐云若是紫阳伯府的少爷,出门的时候伯府不说陪送珍宝铺面,连百十两银子都没有给他。 就连流苏,都比齐云若富有。有一瞬间,流苏觉得自己有些可怜他。 冬梅院内总管是程嬷嬷,外总管是高公公,他们之下还有四个嬷嬷和两个公公一起理事,晚上齐云若想洗澡,流苏就去找了一个胖胖的元宝公公,元宝公公呵呵笑道:“今天院子里的人都劳累了一下午,烧的水先紧着王妃娘娘那边,公子要是非要洗,我叫人出去看看其他院子里还剩不剩热水,多少给公子匀出些来。” 流苏哪还听不出他的意思,怒气冲冲的回去,对着齐云若也没有好脸色,道:“他们嫌公子不够尊贵呢,才第二天,那些人就看出眉眼高低来了。” 齐云若道:“我想洗脚,洗洗脚总成吧。” 流苏不愿意再去看人脸色,小珊和小玖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抱了木盆回来,齐云若自己脱了鞋袜,坐在床边泡脚,他低着头,手撑在床沿上,他静静地看着水面,水面被小水滴砸出了一个个小坑,迅速氤氲不见了。 以前在伯府,没有人管着齐云若,现在他每天都要被流芳从床上叫起来,他换了件灰色的衣裳,把头发梳起来一缕垂在脑后,其他的就随意披散着,流苏把他头发梳整齐,才道:“今天是侧妃庶妃那些人第一次给我们大小姐请安的日子,你也不要去晚了。” 齐云若刚起来,脑子并不清醒,他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去做什么?那个季桓也来么?” 流苏的手顿了一下,才道:“季桓公子和你不一样,季桓公子是客居在王府的客人,住在前院,你是陪嫁的媵人,只能留在后院。” 齐云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淡淡道:“哦。” 齐云若去的是最早的,流苏福身道:“给大小姐请安。” 齐霓裙笑了一下,招手叫流芳过去,微笑道:“这几天在王府还好么?”流苏是她母亲的人,她是信得过的。 流苏忙道:“奴婢好,谢大小姐关心。” 齐霓裙抬眼看了看齐云若,齐云若不知道怎么称呼,是叫大小姐还是王妃娘娘,犹豫着,齐霓裙招了招手,微笑道:“三弟过来。” 齐云若有些局促地坐到她身边,齐霓裙却在认真的打量他,一府里住了八年,她见齐云若大约只有七八次,父亲刚把他领进府的时候,母亲气了多日,她记得母亲说:“府里这么些我都忍了,外面那些脏的臭的,凭什么能和我的孩儿同居一府,他那个娘是什么东西,难保他从小学了些什么鬼魅伎俩,我们伯府的好风气都要给他毁了。” 等齐云若进了门,母亲嫌恶他而不愿意搭理他,不用他请安,也没有叫他学规矩读书,像是忘了这么个人,父亲对母亲歉疚,加上对那个儿子本也没有多少情分,一年一年也就这么下来了。 直到她被赐婚淳王,母亲挑陪嫁的人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她怕丫头们心大了,就像云英二哥的娘,她的妹妹年龄合适只有丹霞,丹霞长得好,心眼活儿,母亲更不放心,直到母亲想起了齐云若。 合适,实在是太合适了,他长得好,身份说得上去,又生不了孩子,等自己有孕需要找人固宠的时候,这个弟弟不就是最好的选择么? 齐霓裙抬手想摸摸弟弟的头,手抬起来却犹豫了,她顺势拍了拍齐云若的背,碰到他的头发,微笑道:“三弟还没有竖冠,这样梳头发显得年纪小了,过会儿叫你流白姐姐给你找几个王爷几年前戴的小冠出来。” 齐云若还没有回话,流芳道:“几位侧妃、庶妃都来了。” 齐霓裙坐直了身体,齐云若也站起来走到一边,齐霓裙淡淡道:“宣吧。” 不多时,几个美貌的女子聘聘袅袅地走进来,齐声福身道:“给王妃娘娘请安。” 齐霓裙抬手,微笑道:“都免礼。” 齐云若看过去,为首的第一个女人体态丰腴,眉目艳丽,想来是生产了王爷长子的季妃,第二个稍显文弱,眉目清秀,之后几个服饰相当,年纪不等。 齐霓裙都叫坐下后,笑道:“第一次见诸位姐姐,不知各位喜好,随意准备了些东西,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季妃道:“哪敢嫌弃王妃您的东西,只是我们粗鄙,怕不识得好物。” 齐霓裙挑挑眉,没回应,流白、流芳、流月和流菱各端着一个小托盘送到几人身前,每个人都拿了一件,季妃道:“今日本该带着大哥儿来的,只是他昨个儿受了凉,今天没有起,改日妾再带他过来给王妃请安。” 李庶妃笑道:“大爷在季侧妃那里,整日不是受凉就是闹肚子,整日叫王爷烦心,还好王妃娘娘进了门,日后好好教导大爷,定能照顾得妥帖。” 季妃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李庶妃丝毫不惧,笑道:“奴那丫头刚两个月,若是王妃娘娘肯教导,自是那丫头的福气。” 韦妃自顾自饮茶,过了一会儿道:“王妃的茶不是凡品,妾尝着是上好的庐山云雾。” 齐霓裙淡淡道:“不算什么好东西,韦侧妃喜欢,我叫丫鬟装一包给你带回去。” 韦妃笑道:“妾先谢过王妃了,这位,这位可是紫阳伯府的三少爷?” 齐云若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齐霓裙 分卷阅读5 。 齐霓裙道:“三弟,还不给两位侧妃请安。” 亲王正妃乃是一品的诰命,侧妃从二品,庶妃从四品,侍妾六品,侍仪七品——齐云若是白身,不过齐霓裙既然这样说了,齐云若就只对着季侧妃和韦侧妃叩了个头站起来,没开口。 韦妃似笑非笑地看了季妃一眼,季妃笑道:“好俊俏的弟弟,过来给我看看。” 齐云若抬眼看她,走过去几步,季妃道:“我还从未见过这么齐整的孩子,果然紫阳伯府养人。” 齐霓裙道:“两位侧妃见笑了,他小孩子家不懂事,也不会说话。” 韦妃道:“正好季侧妃家季公子住在前院,小公子闲了可以去寻他说说话。” 齐霓裙脸上已经有了些不悦,李庶妃在一旁忙道:“奴等叨扰久了,王妃初来,想必事务繁多,奴等还是不多留了。” 齐霓裙面色稍霁,季妃方才脸色也不好,于是第一个站起来福神道:“王妃有什么吩咐的,只管着人去找妾,妾告退了。” 齐霓裙道:“流白,去送各位。” 妃妾们走后,齐云若也回了自己的屋子,齐霓裙脸色阴沉地坐在椅子上,宋嬷嬷不悦道:“季妃连提都不提管家的事情,还说起了大爷,这是什么意思?倒是李庶妃,看起来是个好的。” 齐霓裙垂眸,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击打着茶盏。 好一会儿,她才道,“嬷嬷且看吧,一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呢。” ☆、第4章 桂花香 齐霓裙第三日回门,流苏有些羡慕流白几个能跟着回去,齐云若正巧接到了前院季桓的帖子,很兴奋地看着,没有理会流苏的眼神。 季桓说自己得了一副画,请齐云若一同赏玩,流苏道:“你还是等大小姐回来问问她的意思吧。” 齐云若道:“为什么?” 流苏皱眉道:“你还没看出来么?那个季妃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季桓是季妃的哥哥,他对你自然也没什么好心思。” 齐云若道:“不见得,季公子写了一手好字,一定是个好人。” 流苏发现最近自己翻白眼的机会实在是太多,她还没说什么,齐云若就兴冲冲地叫流苏给他找衣服出来。流苏因为热水的事情厌恶了元宝公公,这次齐云若出门,她找了吉祥公公说了情况。 吉祥看起来和煦的多,听了流苏的话,很快就答应了,叫来一个叫小理子的小太监,叫他领着齐云若去。 这是齐云若进了冬梅院后第一次出去,王府占地广大,后院只占了三分之一,前院那里还有一个不小的演武场,前后院被清澈的湖水远远隔开,季桓住的是一个单独的客院,院门上是“秀林”两个字,齐云若看了一眼,一个小厮打开门,恭敬道:“我们主子正等着您呢。” 齐云若好奇地看着这个院子,这里虽远不如冬梅院大,但是可见主人用心,院角几丛竹子,从湖水那里引过来一瓮水,上面浮着深绿色的莲叶,院子里还种了葡萄,藤下摆了一张摇椅。 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远远看着他,招了招手,齐云若看着他的笑容,一下子就觉得有些喜欢了。 季桓二十有二,不同于嫡妹的张扬艳美,他的面容淡雅隽秀,他的眼睛狭长,看人却很温柔。 走到他跟前,齐云若觉得有些局促,季桓穿的是文人的长衫,同样没有戴冠,长发中间一缕被一根淡紫色的发带缠在脑后,季桓自然地拉起齐云若的手走到屋里,亲自斟了茶。 “这几日在王府里,可有什么不适应的?”季桓柔柔道。 齐云若眨眨眼,有些拘谨地说道:“王府很好,谢谢季哥哥找我来看画。” “哥哥?真好,我还没有你这么听话懂事的弟弟呢?”季桓请齐云若来,自然不是看画的,是他想看看紫阳伯府送出来的人,是敌人还是可以成为朋友,只是见到齐云若,他觉得自己想的多了。 齐云若打量季桓的屋子,他的书桌很大,上面有各色毛笔,一沓厚厚的宣纸,还有几本摞在一起的书,齐云若道:“季哥哥写字很好看。” 有时候缘分实在奇妙,齐云若从见到季桓就心生好感,季桓同样对这个看起来很乖巧的少年存了几分喜欢,季桓站起来给齐云若找自己的字帖看,他看齐云若不喝茶,问道:“不喜欢这个么?” 齐云若道:“没有,我闻着很香,只是我怕烫。” 季桓有些意外,笑道:“怕热就放着吧,你过来。” 齐云若乖乖地走过去看季桓的字帖,他还存了不少大家的画册,齐云若道:“我看着都好,却说不出哪里好,哥哥平日做什么?” “嗯?” “我平日总觉得有些无聊,哥哥平日做什么呢?” 季桓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虽“客居”王府,平日里做的事情却不少,除了收藏名家字画,自己写字画画谈情以怡情,更多的是看书读策论,王府藏书众多,只是这些书却不适合齐云若。 齐云若在书架旁看着,问道:“哥哥想考科举么?” 季桓犹豫了下,点了点头。季桓坐在椅子上,苦笑道:“我是我家中庶出长子,自小存志榜上留名,上次科考我生母过世便弃考一年,而后我嫡母和嫡妹商议叫我进府来,这事外面人虽不清楚,早晚也瞒不住。” “哥哥有雄心大志呢。”齐云若道。他似乎听人说过,伯府两位少爷今年都准备上场一试,夫人准备在大少爷齐云杉得中后就让紫阳伯上旨请封世子,再给他找一门好亲事。紫阳伯世袭了三代,都是军功起家,这代的紫阳伯也在边疆历练过多年,现在执掌京畿守备一职,他的嫡长子允文允武,只是边疆多年无事,他走的也是文官路子,而次子云英,读书并不好,这次若考不中,紫阳伯就给他谋个侍卫的职务。 季桓道:“王爷是有雄心大志的人,我不想被埋没,就不能自惭形秽。” 齐云若隐约懂了他的意思,他想了想,道:“哥哥一定能得偿所愿的。”季桓揉揉他的脑袋,心想,自己还有这样的夙愿,可是齐云若是明面上的陪嫁,这会是他一辈子的痕迹。 齐云若午饭就是在这里吃的,季桓很高兴地叫人准备了一桌精致的宴席,四个丫头跟在后面布菜,齐云若生平第一次喝酒,桂花酿甜辣爽口,一口下去以后他感觉自己的肠胃都热起来了,很舒服。 紫阳伯府。 李琛亲自陪同齐霓裙回门,给足了紫阳伯一家面子,紫阳伯休沐在家,翁婿两家加上两个儿子一桌,紫阳伯没有其他兄 分卷阅读6 弟,家中人口不算多,故而没有分开设两宴,屏风后就是齐霓裙和紫阳伯府的女眷。 赵夫人已经跟女儿细细打听了王府的事宜,午饭的时候只红着眼睛一个劲劝女儿多吃,二小姐齐丹霞站起来温柔道:“我敬大姐姐一杯,大姐姐大喜。” 齐霓裙淡淡道:“谢妹妹。” 紫阳伯府六岁的三小姐如雪也学着站起来道:“我也敬大姐姐。” 齐霓裙好笑地端着杯子和她的碰了碰,“小妹真乖巧。” 齐如雪奶声奶气地说道:“大姐姐,王府是不是比我们伯府大得多,有很多我们没有见过的好东西?” 齐霓裙扫了她身后不远站着的白姨娘一眼道:“嗯,改日叫母亲带你去顽,你要乖乖的听话。” 齐如雪点头道:“我听话呢,前几日母亲还夸奖我呢。” 齐霓裙笑笑,不说话了。 白姨娘和齐丹霞的生母柳姨娘站在一处,柳姨娘风姿绰约,赵夫人看了气就不打一处来,转过身去,干脆眼不见为净。柳姨娘出身良家,身份不低,并没有白姨娘的拘谨,大大方方道:“妾瞧着大小姐气色好了很多,不知道三少爷在王府里怎么样?” 赵夫人的笑容一僵,不悦地看着柳姨娘。 齐霓裙道:“回王府我定然将柳姨娘的关怀专递三弟,三弟恐怕也不知道柳姨娘对他原来这么关心。” 柳姨娘笑了下,没回答。 外面紫阳伯本着岳丈的身份还说了几句劝诫之言,齐云杉和齐云英则拘束很多,李琛笑道:“王爷是外面叫的,咱们是正经姻亲,二位叫我一声妹夫就是。” 二人都道不敢,依旧恭敬谦逊。 紫阳伯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儿子,不知为何,脑子里忽然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像,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不过他看着正在与长子说话的淳王,心理那一丝复杂的心绪转瞬即逝了。 饭后紫阳伯跟淳王去了伯府的演武场,两个儿子跟着,齐霓裙继续同母亲说自己这两天的生活。 “......那个季妃着实猖狂了,我儿受委屈了。” “她生了王爷的长子,自然有傲气的地方。” 赵夫人冷哼一声道:“那个孩子听说身子并不好,说不得......” “母亲噤声,”齐霓裙锁着眉头,“前日我进宫去,皇后娘娘还提起那孩子,说是要请皇上赐名,说不得这几天就有旨意下来了。” 赵夫人怒道:“一个庶出的孩子,竟然劳动圣上赐名,那侧妃必然更加猖狂。” “母亲也不必担心,皇上赐名又怎么样呢?之前他身子不好,王爷就拖着没有起正名,足以见王爷的态度了。” 赵夫人想了想,“还是要等你生下嫡子我才放心,不然,你跟王爷说,叫把那孩子养在你名下,你不是说那李庶妃也想把女孩儿养在你身边么?” 齐霓裙脸上有些不满道:“母亲,我不想养别人的孩子。” 赵夫人叹道:“你年纪小,不懂得,等你养的孩子大了,自然是跟你亲的,以后这都是你孩子的助力。”说到这里,赵夫人忽道:“那小子没有给你惹事吧?” 齐霓裙道:“三弟这几天很安分,王爷也没有什么意思。” 赵夫人点头道:“这我就放心了。” 之后,赵夫人又说起齐霓裙管家的事情,神情不悦道:“我听宋嬷嬷说,那程嬷嬷还不知道向着谁呢,否则怎么不主动跟你说这管家权的事情!” “她是王爷信得过的人。” “不然......不然你直接跟王爷说,叫王爷把管家权直接给你,你可是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齐霓裙想了想,犹豫道:“还是女儿自己想办法吧。”这几天,王爷对她敬重体贴,但她总觉得那少了几分亲密。 赵夫人也没有狠劝。 临近傍晚,齐霓裙才拜别了父母,和李琛回府,李琛在伯府呆足了一天,给足了她面子,她很感激他的所为。 李琛回府后道:“我先去书房了,王妃自去换洗吧。” 齐霓裙行了个礼,坐着软轿回去了。 王府前院有李琛不少幕僚清客,有的是凑人数的,有的还是有经世治国之才的,李琛已经成年了,而且又是为数不多的嫡出皇子,他的世界里除了风花雪月,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 李琛挥退了随从,自己独行,边走边想着事。 傍晚时分,灯光影影绰绰,暮春时节,小径旁的野花却还没有落败,带着临近残落的芳香。 李琛听到一声嘤咛,他猛然抬眼,在花丛深处看到一个人。 穿着灰不溜秋的衣裳,并不打眼,李琛看着他使劲揉着眼睛,席地而坐,好像是刚睡醒,迷茫地四处看着。 他走近了,闻到那个人身上还有桂花酒的香气。 齐云若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他摇了摇脑袋,猛地失去支撑一般倒下去,头却没有碰到坚硬的泥土,有一支手垫在了下面。 齐云若瞪大了眼睛,看见了上方那张面孔。 “......我好像迷路了。”齐云若道。 ☆、第5章 季桓 李琛在冬梅院中住满了一个月后,搬到了自己的墨莲院,齐云若这一个月常出去找季桓说话,齐霓裙并没有在意,只是她身边宋嬷嬷却总在她耳边说:“三少爷总去前院,莫不是奔着王爷去的?” 齐霓裙听得多了,心理总有了些不舒服,她知道齐云若的用途,她用得着用不着再说,齐云若却不能自己有了别的心思。只是她还没有找机会提点齐云若一下,季侧妃就不甘寂寞地给她找了个大麻烦。 季侧妃亲自来给齐霓裙送月例了。齐霓裙刚嫁来,为求挟制妾室,要去她们是必来请安的,每日辰时李琛离开后两刻,侧妃们一同前来问安说话。这日季侧妃聘聘袅袅地行了礼,恭敬道:“妾受王爷所托,掌管王府内帏,这是王妃娘娘本月的月例一百二十两白银,妾想着不必多跑一趟,于是现在送来了。” 齐霓裙的手瞬间攥了起来,瞬间手心被长指甲勒出几道红痕,她面色不变,淡淡道:“辛苦季侧妃了。” 季侧妃笑道:“这是妾该做的。” 韦侧妃若有所指道:“季侧妃的确辛苦,又要操劳大少爷的事,又要管家,操持内外,王妃娘娘可要多体恤季妃姐姐。” 季妃笑而不语,其余庶妃中,只有李庶妃一个因为生了女儿受王爷看中,其它人虽是宫中所赐,身份却不高,在上面人争锋的时候从不言声 分卷阅读7 ,坐在下首的盈侍妾看到了机会,站起来福身道:“韦侧妃说的有道理,奴虽不懂事,却也知道不管是大家还是小宅,操持内事的都应该是主母,以往王府中以季侧妃为尊,如今王爷迎娶王妃娘娘也有一个月了,该是担起这个职责来的时候了。” 李庶妃立刻跟着道:“盈妹妹说得对,奴也是这个意思。” 季侧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她慢慢道:“妾知道两位妹妹的意思,不过妾掌家是王爷所托,贸然把权柄给王妃娘娘,妾实在是怕辜负了王爷的心意。” 结局自然是不欢而散,齐霓裙脸若冰霜地摔了一个前朝白瓷小花瓶,流白跪在地上收拾,宋嬷嬷也一脸怒气道:“季妃这是什么意思?她是故意给娘娘找不痛快呢。” 齐霓裙合目思忖,良久才道:“去找程嬷嬷来。” “哎。” 季妃扶着贴身侍婢裴儿的手,不紧不慢地走着,韦妃皮笑肉不笑地在一边道:“姐姐好大的威风。” 季妃扫她一眼,没有说话。 韦妃扶了扶自己的双蝶垂珠步摇,朝后面看了一眼,“盈侍妾看起来不显山不漏水的,心里原来藏着东西呢。” 季妃淡淡道:“她从宫里伺候王爷的情分,就是我也比不得。” 回了霜秋院,裴儿小心问道:“主子何苦去出这个风头,惹王妃忌惮?” 季妃看了她一眼,不着情绪道:“管家权我迟早是要交的,我为王爷操持了三年,一朝正室进门,我就得把我费了三年心血的东西交出去......我就是不甘心!” 裴儿跪下来给季妃捶着腿,一句话不敢说。 季妃冷笑一声:“侧妃,侧妃娘娘,不过就是个妾室。” 季桓知道嫡妹所为后,面色并不好,这在齐云若来找他的时候就表现出来了,齐云若不解道:“季哥哥有哪里不舒服么?” 季桓轻叹一声,问道:“王妃娘娘这几日如何?” 齐云若低下头道:“我不知道。” 季桓也不强求,他担心嫡妹所为惹恼了王爷,他对季妃本来就有几分不喜,但到底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早上的事情,齐云若也听流苏说了几嘴,好奇道:“哥哥的月例银子是多少?” 季桓知道齐云若心性单纯,没有别的意思,大方道:“月例是三十两,不过我若有用,可以去外库房找人随意拿的。” 齐云若低下头把玩着季桓的貔貅镇纸,细声道:“我没有银子。” 季桓有些吃惊,“没有?” 齐云若点点头,神情落寞道:“在伯府的时候,嬷嬷看着我的时候每个月有五两银子,后来嬷嬷走了,银子也没了。” 季桓料想是有人看不上这个主子,阳奉阴违了,他坐在齐云若身边,抚摸了一下他柔软的头发。 “五两银子不经用的,买本书就没了,我一年也攒不下什么。” 齐霓裙十里红妆,齐云若却孑然一身,季桓柔声道:“你想要什么,嘱咐人跟我说,我给你买。” 齐云若笑道:“我没什么想要的。” 今天是李琛搬出主母院子的第一天,他今晚在哪里留宿各院都死死盯着,李琛现今膝下一子一女,大少爷前几日被赐名“靖”,他在皇孙中排名第三,而大小姐还没有名字,她生母位卑,却生为了皇孙女中头一人。 李琛是皇后第一个儿子,不过却是在太后身前养大,皇后的次子是当今四皇子,今年刚十五,估计下半年就会从宫中搬出来。而大皇子受封景王,王妃出身江南佘氏,三皇子受封庆王,还没有大婚。 齐霓裙出身伯府,紫阳伯的名号传至三代仍旧赫赫,佘氏也是来自传承多代的江南氏族,子孙在朝中也多有作为,只是毕竟景王生母身份低微,乃是宫人出身,前几年景王封王的时候才被封了嫔,他除了岳家并无母家支持,李琛无论是在出身还是在地位上都胜了他一筹。 亲王正妃一,侧妃二,庶妃四这些早就满了员,无数人家中有女的氏族官宦扼腕被旁人抢了先,好像已经看到李琛登基的那一天了。 晚上,李琛下衙回府后,仍是回冬梅院陪同齐霓裙用了晚饭,之后回了自己院子。李琛的院子处于王府正中,设有内外书房两个书房,外书房议事见客,内书房闲人莫进,李琛一些机要文书都在里面,他的起居室很大,左右耳房对称分布,院中花木被精修细剪,一个小池子里养了几尾金鱼。 李琛贴身的太监即王府外院管事宿葛,宿葛三十余岁,沉稳内敛,李琛一在书桌前坐下,他就将府中大小适宜择取重要的告知李琛。李琛揉着额头,淡淡道:“季妃是这样说的?” 宿葛道:“难为王妃娘娘沉得住气。” 李琛道:“是难为她了。” “明日,可要奴才去和季侧妃分晓清楚?” 李琛摇了摇头,道:“算了,看看王妃准备如何行事。” “是。奴才还有一事,大少爷现在还在季妃处,奴才瞧着王妃似乎有将大少爷带去冬梅院养的意思。” 李琛语气有了几分不悦,“大郎年纪甚小,不易挪动,等他启蒙的时候,我自会将他挪来前院。” 宿葛明了,看李琛有些休息的意思,就准备下去安排了,李琛院落中姿色好的丫鬟不少,只是李琛不耐烦一群各自心思的女人伺候,他也没有找妃妾来前院侍寝的习惯,他疲惫道:“一个月没去衙门,累积的事情不少,还陪说了一天的话,找个力道重的小太监来给我敲打敲打。” “是。” “......算了,去找季桓说说话。” 宿葛道:“奴才知道了。” 天色已晚,宿葛在前提着灯笼,李琛负手在后走着,和季桓相处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季桓有自己的心思,却不会隐瞒太过,他把自己的野心明白地摆了出来,让李琛放心地看清楚他要什么。 走进秀林院的时候,李琛用眼神示意小厮莫出声,脚步轻快地走到了亮着灯的起居室门口。 “......小齐喜欢这个,今天一天眼睛都没离开,你找个好看的盒子仔细装好,明日拿给他。” 李琛脱口而出,“哪个小齐?” 季桓一愣,看到门只是半掩着,李琛站在外面,忙过来开门迎接,笑道:“王爷不知么?就是王妃的弟弟齐云若,这几天他常找我顽。” 李琛点点头,“哦。” 李琛看着季桓的丫头月牙儿正拿着一个玉石镇纸,漫不经心道:“他喜欢这个?” 季桓 分卷阅读8 想了想,回答道:“他小孩子心性,喜欢这些有头有脚的玩物,那些正经的笔墨,倒不喜欢。” 李琛从月牙儿手里把那憨态可掬的貔貅拿在手里,“哪里用得着你的东西,宿葛,我生辰礼里那套十二生肖的摆件,改日你去拿给他。” 宿葛道:“奴才知道了,明天就找出来给小齐公子送去。” 李琛累了一天,没有什么风月心思,只是来找季桓说话,季桓挥退众人,端上一杯李琛喜欢的极品毛尖儿,坐在一边,等李琛开口。 晚上,季桓的摇椅被搬进了屋子,李琛就坐在上面,他端着茶盏,杯中茶水丝毫不洒。 季桓道:“王爷有心事?” 李琛轻叹一声。 季桓很快想通了关节,开口道:“可是为庆王殿下入朝的事情?” 李琛看着季桓,“你总能这么通透。” “王爷,景王的野心还没有显露出来,庆王却忍不住了,贵妃娘娘正得圣宠,把这母子的心都惯大了,王爷只等看皇上给亲王殿下指婚何人就是了。” 李琛道:“庆王我并不担心,我想的是,父皇的态度。” 当今天子从未表达过对某个皇子的偏爱,他给长子和次子都找了豪门之女为妻,又对三子悉心培养,对在宫中的四子也宠爱有加,李琛还有几个年幼的弟弟,皇上一视同仁,对每个孩子的赏赐都相仿。 叫人看不透。 景王已经二十四了,自己也二十了,弟弟们也会越长越大。 李琛侧身看了一眼那个貔貅镇纸,白玉的籽料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 冬梅院。 宋嬷嬷微笑道:“看样子王爷还是向着您的,今日这晚膳,就是在告知府里那些小人不要看轻您呢。” 齐霓裙皱眉道:“可为何王爷迟迟不说管家的事。” 今天她和程嬷嬷谈过,程嬷嬷笑得八风不动,她道,老奴只是您院中的掌事,贸然插手府中事宜,也怕是不妥。 齐霓裙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道:“你说王爷,准不准大少爷来我这里?” 宋嬷嬷想了想,“既然李庶妃巴巴地想把女儿送来,咱们不妨接下这顺水人情,小姐来了,少爷为什么不来?咱那时再看季侧妃怎么说。” “嗯。”齐霓裙点点头。 齐霓裙想起了齐云若的事情,她也觉得齐云若频繁和外院相处不好,按照母亲的意思,齐云若最好的依靠着自己的,若一个人自己本事大了,就不会安然服自己的管教了。 但是,怎么把他束缚在后院呢? ☆、第6章 内宅 一大早,流苏抱着一摞书走进了齐云若的屋子,齐云若还不甚清醒,流苏正用力地给他擦脸。 “抄经?” 流白笑道:“王妃娘娘正准备为皇后娘娘的大寿手抄佛经以显孝心,娘娘想这是积德的好事,故而也找了几本给三少爷抄写,等过段日子找间灵验的庙宇供奉起来。” 流苏立刻就想明白了原因,有些担忧地看着齐云若。 齐云若很平静地接过来,道:“谢谢王妃娘娘对我的照顾,也谢姐姐跑这一趟。” 流白见他接下,笑着走了。 她一离开,流苏就掐着腰怒道:“我就说吧!我就说!大小姐早就不乐意了。” 齐云若心里也有些失落,他转身对小珊道:“叫人跟季哥哥说一声我不能去了,昨天说好今天一起看书的。” 小珊点头去了,流苏气哼哼地去翻看流白拿来的佛经,道:“这么多,起码抄一两个月吧。” 齐云若想了想,道:“好歹也是给了我个事情做。” 齐云若的字是他的母亲一笔一笔教出来的,所以带了些女气,只是他自己觉不出来,齐云若以往没有敬过神佛,但是对抄经书这件事,他觉得应该是敬重而谨慎为之的,故而先去仔细洗了手,只是动笔前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合适的纸笔。 齐云若有些头疼地看了看齐霓裙正房的方向,他觉得齐霓裙恐怕不想要自己拿这些小事去烦她,于是他看了看小玖,道:“你去季哥哥那里,帮我借些纸笔来。” “哎。”小玖点点头。 流苏一愣,忙喝住小玖,怒道:“你怎么还想触大小姐眉头?” 齐云若道:“叫小玖偷偷去,王妃娘娘未必知道的。” “咱们的人一出门,大小姐就知道了。” 齐云若苦恼道:“早知道就让小珊去的时候说清楚了。” 李琛昨日想事情想得太多,今早醒来有些头疼,昨天衙门的事情处理地差不多了,他也烦了那些层层来套交情的人,干脆告了假,在季桓屋里休息。 小珊敲了敲院门进去,进去找到了月牙儿姐姐,把齐云若要抄佛经的事情说了,月牙儿道:“难为你了,这么老远过来,我这就告诉我们家公子去,这些果子拿去吃。” 季桓早就起来了,听了外面的动静,轻手轻脚地出去,听小珊又说了一遍。季桓神色未变,微笑道:“我知道了,回去告诉小齐,叫他安心抄书,我给他准备了好些东西,等过些日子拿给他。” “哎,我记下了。” 季桓知道齐云若拮据,未必有东西打赏这些小丫头,叫月牙儿包了几两碎银子给小珊,叫她回去和小玖分了。 小珊得了银子,喜滋滋地回去了。 季桓小心地回了卧室,李琛正靠坐起来,沉声问:“什么事?” 季桓不由犹豫了下。 李琛听见了“抄经”、“不能来了”、“银子”这些字眼,疑惑道:“小齐?他要抄佛经?” 季桓轻叹道:“怕是侧妃惹怒了王妃娘娘,连累了小齐弟弟。” 李琛道:“还是半大孩子呢,正是活泼的时候,抄佛经是要耐下性子来的,对他这个年纪,实在是无甚必要。” 季桓摇头苦笑,没有说话。 李琛枕着手臂躺了下来,他还在观察王妃对管家权的反应,他一直在等王妃对他开口,或者她能自己想出好的办法,只是王妃至今还是按兵不动,至于小齐,现在还是受着王妃的管辖,他并没有什么理由叫他不用抄经了。 “宿葛呢?那个十二生肖找出来了么?” 季桓出去问了问,回来说道:“找出来了,是现在给小齐送去?” “送去吧。”李琛道。 用过早饭后李琛找人去外书房议事,季桓坐在书桌前,神色淡然。 小齐和自己不一样,自己早晚离开淳王殿下,来王府是嫡妹、嫡母提出 分卷阅读9 ,季桓自己却也点了头,他有大志,从进士及第,翰林编修,用几十年的时间熬为阁臣,这条路太远太长,也有太多变数,他要的一条通天之路,就不可能把一辈子耗费在一个男人身边。小齐却是属于王爷的人,他需要的是王爷的庇护。 季桓看了看自己手边那个没有送出去的貔貅镇纸,轻轻叹息一声。 距春闱,只有不到一年了,游学在外的自己,该回京城了。 没有合适的空白册页,也没有足够的笔墨,齐云若决定先磨磨刀,拿着齐霓裙送来的佛经认真读了起来。 佛经有的佶屈聱牙,有的多得是他不认得的字,他连蒙带猜地读着,大半个时辰后,在一旁打络子的流苏忽然听见外面的动静,站起来去开了窗。 过会儿,流苏道:“好像是王爷那边的宿葛公公,去给王妃问安......哎?” “怎么了?” “怎么来咱们这里了?”流苏忙关上窗户,走到门前打开门,宿葛身后跟着两个小内侍,两人手上各拿着一个小箱子。 宿葛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姑娘,小齐公子可在?” 流苏福了个身,道:“在的,公公有什么吩咐?” 宿葛带着人进来,左右随意的看了几眼,齐云若原在榻上坐着的,已经穿上鞋走过来了。 宿葛一边笑,一边不着痕迹地扫视着齐云若,随意扎着的头发,用的是墨绿的头绳,一件半旧的月白薄衫,脚上套着绾色绣云纹布履,绣法稚嫩,像是屋里小丫头的手笔,他生得好看,眼睛大大的,鼻子小巧,薄唇,下巴微尖——宿葛收回目光,含笑道:“公子在忙些什么?” 齐云若道:“正在读佛经。” 宿葛点点头,示意身后的内侍走上前来,把第一个盒子打开,道:“这是王爷的赏赐,琉璃生肖摆件一套,”他又把第二个盒子打开,“这里面里是奴才做主送来的,是王爷以前觉得好留下的,都是有意思的传奇话本,公子若是觉得好看,前院还有不少。” 齐云若眼睛笑得弯弯的,他先看过摆件,拿起一个棕色的公鸡道:“这是我的生肖。”他又翻看了几本传奇,笑道:“谢谢公公。” 齐云若没心没肺的,流苏心里却有些慌,她客气问道:“多谢公公亲自跑一趟,奴婢替我们公子谢王爷赏,只是......王爷,怎么,怎么突然......” 宿葛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姑娘,我们做下人的,哪里好揣度主子的意思。” 流苏脸上一僵,道:“奴婢知错了,奴婢是替我们公子高兴呢。” 宿葛点点头,又对齐云若道:“奴才不打扰公子了。” “哎,您走好。”齐云若道。 宿葛再一点头,带着两个内侍离开了。 流苏脸色不好,她看了一眼正房的方向,又看了齐云若一眼,齐云若有了新书,还是有意思的传奇故事,就不愿意去看佛经了,但是他知道自己还是得抄写,无奈道:“还是没有纸笔。” 正房里。 齐霓裙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宋嬷嬷愤愤道:“还会是什么意思,老奴早就说了,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整日的往外跑,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下,,流勾当呢?” 宿葛来冬梅院,先来这里拜见了齐霓裙,说明了来意,却没有解释原因,只是道那一套摆件拙朴可爱,王妃娘娘这里小齐公子年纪小,想必会喜欢。 齐霓裙叫流苏准备了厚封给宿葛和小内侍,宿葛毫无推辞地拿了,对自己恭敬有加,却不多说什么。 就算齐霓裙不嘱咐,流白也叫人仔细盯着花园对面那两间屋子,宿葛呆的时间不长,连给自己请安的时间都比不上,但齐霓裙心里仍旧不舒服得厉害,这和王爷离开这里第一天就去找男,,宠过夜不一样,季桓也算是在王府呆了一年多的,在她心理他和王爷那些妃妾并无差别,而齐云若是自己这院里的人! 宋嬷嬷道:“大小姐,人有什么样的根,就发什么样的芽,趁现在那小子还没抖起来,您得想办法压住他。“ 齐霓裙淡淡道:“我叫他抄经,王爷就送话本,这是王爷的意思。” 宋嬷嬷还想开口,齐霓裙摆摆手道:“算了,还是先说孩子的事儿,下午,叫李庶妃来陪我说话。” 宋嬷嬷想了想,的确是这件事比较重要,她点点头道:“老奴知道了。” 宋嬷嬷走后,齐霓裙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叫来流芳道:“去库里,找些鲜亮颜色的料子,”她缓缓说着,声音平缓,“青绿的、淡绿的、水绿的、艾青的......再有妃色、淡黄,叫人给三少爷多裁些夏装。” 流芳点点头去了,流白犹豫了下,有些不解道:“大小姐是准备抬举三少爷?” “......抬举不抬举的,看王爷意思吧,”齐霓裙淡淡道,“不过王爷既然做出了样子,我也得有所表示。”不管怎样,她不想承担苛待庶弟之责。 下午,李庶妃带着大小姐来了冬梅院,李庶妃心里有些惴惴,她生下长女后做了错事,招了王爷厌恶,日后王爷很难想起她来,她得给自己和孩子找个出路,她一辈子很可能就这一个女儿了,但是她没办法,虽心疼地厉害,也要想办法叫王妃喜欢上大姐儿。 大姐儿三个月了,一向没什么病痛,齐霓裙很满意地看着那个小小一团婴孩儿,柔声道:“既然你将孩子托付给了我,我自会对她好,以前咱们都是‘大姐儿’、‘大姐儿’地叫着,虽叫着亲,大名也该起了,等王爷来的时候,我就跟王爷提提。” 大姐儿因自己不受王爷看中,至今也没有见过王爷几面,李庶妃感激道:“奴谢过王妃。” 齐霓裙没猜错,晚上李琛是来了她的院子,齐霓裙心里有事,叫流芳站在院子里看着,晚膳间隙流芳轻声道:“进了院子后,王爷直接进了您的正房,没有看那边一眼,那边也紧紧闭着门窗。” 齐霓裙的不郁稍缓,用过膳后叫人把大小姐抱出来,亲昵地亲自抱着,对李琛道:“咱们大姐儿还没有名字呢,王爷可有什么想法?” 李琛摸摸大姐儿圆润的脸,垂眸想了片刻,道:“我愿她乖巧温柔,嫣然美丽,就叫嫣儿吧。” 齐霓裙道:“这个字很好。” 李琛兴致却不怎么高,不过还是接过大女抱了抱,轻轻摇了摇才交给奶娘。 一夜无话。 第二日妃妾来请安的时候,齐霓裙面容柔和 分卷阅读10 地跟李庶妃说起大姐儿的事情,“王爷亲自取了‘嫣’这个字,还抱了好一会儿。” 李庶妃既想念又高兴,含泪道:“奴感激王妃娘娘对大姐儿的照顾。” 韦侧妃笑道:“李妹妹的福气来了,大小姐受王爷看中,日后你这个生母也跟着享福呢。” 李庶妃陪笑道:“奴哪里敢这样想,都是王妃娘娘心疼大姐儿,奴不敢有妄想。” 季妃喝了口茶,不发一言。 盈侍妾笑嘻嘻道:“咱们王府哪里比得上王妃娘娘这里,伺候的人周到,王爷也最常来,日后兄弟姐妹长在一处,大了自然亲厚。” 齐霓裙看了季侧妃一眼,唇角勾了起来。 季侧妃神色寡淡,不久之后就告辞离开了。 季妃张扬,除了她曾管了三年内宅,还有她生育了王爷的长子的缘故,齐霓裙相信,只要靖哥儿留在自己这里,季妃就会安分下来。 那些没有硝烟的战争齐云若浑然不知,他对抄经现今有些“明日复明日”的意味,他痴迷地读着新书上的故事,有才子佳人,还有英雄传奇,也有诙谐故事,他一看下去,就收不回来了。 十二生肖他也喜欢得很,却没有摆出来看,仍是放在箱子里,妥善地收了起来,三天后,他把那些书都看完了,就趴在书桌上准备抄经,他明白齐霓裙是不愿意自己去找季桓了,抄经只是个借口,没有空白册页,就在一般的宣纸上开始写字,写完一张吹干了就摞起来,半天就写了不薄的一沓。 没有意趣的抄字是件难捱的事情,特别是在度过了愉悦的几天后。而流苏这几天总是很紧张,李琛来的时候总是把门窗紧闭。 齐云若默然不作声地看着她,从不制止。 他很迷茫。 他看不清以后的路。 他的路从来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从母亲在青枝胡同的院子里把他生下来,他的一生就不是自己的,他是母亲的,是紫阳伯的,是齐霓裙的,却不是自己的,一辈子都不是自己的。 有时候齐云若想起这些,总是觉得无比的惶恐,像是一只大手把自己牢牢地攫住,掐住了自己的颈子,叫自己呼吸不得。 “......如彼大云。雨于一切卉木丛林及诸药草。如其种性。具足蒙润。各得生长。如来说法。一相一味。所谓解脱相离相灭相......” ☆、第7章 父兄 齐霓裙不断向季妃施压,李琛虽未表现出来,但却有些不满,他有把男孩儿们养在一起的打算,却不会让一个女人负责把孩子们养大。 嫡子的确是最尊贵的,但是李琛并没有想过止步于一个亲王,他希望孩子们关系亲厚而各有所长,不要像前朝末代帝王的子孙那样斗得你死我活,但如果庶子如众星捧月一般拥护着嫡子,这嫡子未必能长好。 李琛接连去季侧妃那里歇了三天,齐霓裙都要有些沉不住气的时候,季妃把王府内宅权利交了出来,齐霓裙还没有来得及高兴,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她明白了,这是王爷再用管家权换长子不去冬梅院。 新婚只有几十天,齐霓裙已经觉察出作为一个王妃所需担下的忧虑、烦恼,她越发觉得独木难支,除去季妃,她需要把王爷的后院收归到自己手中,她需要把自己的地位凸显出来,让人不能冒犯她作为王妃的权威,等到那时,她就能成为站在与王爷同等高度的人,王爷会看重她远远胜过别人。 阴私与权谋,才是内宅的生存之道。 齐云若抄完一部后存纸告罄,这些日子冬梅院的气氛有些紧张,齐云若既不去找几个掌事公公、嬷嬷要纸笔,也没去找季桓,自己把传奇、话本温了多遍,除此之外无所事事。 天渐渐热了起来后,齐霓裙特意叫人做的夏衣送了来,大部分青青绿绿,也有几件颜色艳的,连流苏也越来越摸不清大小姐的意思,是恼了他,还是看重他,不过她还是高兴地把新衣服一件一件叫齐云若试穿,之后小心叠放起来,收进了柜子里。 齐云若得了好几件丝绸里衣,丝帛的外衫,穿着的确清凉,流苏等人的夏衣也都发了下来,流苏现今也算是主子身边的大丫鬟,月例有二两,另每季有银簪一对儿,簪花数九,衣裳两套,小珊、小玖两个都八百钱,因为没有梳头,没有首饰赏赐,衣裳也是两套。 不知正房人是不是忘了,齐云若还是一文未得。 他没有用得着钱的地方,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季桓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齐云若,心里有些想念,只是齐云若不出来,他不好去找人,想了好几次送些东西过去,都忍住了。 管家权终于归到了王妃手里,季桓是松了一口气的,他那个妹妹,这些年都一直要强,在怀孕的时候也没有放下权柄好好休息,生下来的孩子身子并不十分好。 季妃经营三年,她手下的人不知王妃几时才能收服,最好别再闹出什么事来,季桓边想着,一边翻着书看,忽然小厮走进来道:“公子,小的在外面听说今晚王府有客。” “谁?” “是紫阳伯。” 季桓轻轻皱眉问道:“紫阳伯?紫阳伯怎么会突然过来呢?” “听说紫阳伯府两位公子是一同来的,还有紫阳伯夫人,小的只知道这些。” “......这么快......”季桓轻声道。 季桓料想不错,齐霓裙是有孕了。 成亲还不到三个月,齐霓裙还没有想到,今日大夫请平安脉的时候,发现她腹中有了孩子,孩子两个月不到,却已经很稳了。 王府的下人在宫门口等着李琛下朝,李琛得知了这个消息,又回了宫中,告知了皇后与太后,下午便有赏赐进府,去紫阳伯府报喜的人得了赵夫人一个金元宝的赏赐,晚上紫阳伯就带着阖家来吃酒了,只一个齐如雪年纪小,留在了家里。 晚上,齐霓裙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她觉得这个孩子来的实在是是时候,她正想着办法要缓和一下王爷的关系,她腹中就有了嫡子,而且刚成亲这么短的时间,她就能怀孕,真的是上天眷顾,之前府中最得宠的季妃,也是在进门一年多后才有了靖儿哥呢。 母亲脸上一直带着笑,她同样是觉得女儿有福,与女儿差不多岁数的大家小姐不少,却是唯独女儿被天子指婚给了淳王,女儿这么快就有了身子,如今管家权也有了,以后她的地位谁能撼动?齐霓裙是紫阳伯最疼爱的长女,也是最被寄予厚望的女儿,一整天,他都是笑眯眯的。 分卷阅读11 紫阳伯的长子齐云杉自小与胞妹亲厚,胞妹有喜,他自然开怀,亲自来贺,二少爷齐云英沉默寡言,跟齐霓裙道喜之后就不说话了。 李琛一直陪紫阳伯在外间说着话,也兼顾两个妻弟,齐云杉现年十八,学识不差,谈吐文雅,他早年学武,后来从文,在兵刃上也有见解,齐云英在这上面也能补充上几句。 李琛对紫阳伯赞道:“都说虎父无犬子,两位内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地,日后定然成就斐然。” 紫阳伯道:“殿下说笑了,这两个小子哪里有您的雄才大略,能守住伯府,臣这做父亲的就满足了。” 李琛摇头笑道:“紫阳伯三代威名,日后也传承不尽呢。” 紫阳伯心下熨帖非常,含笑看了两个儿子一眼,“臣就谢殿下吉言了,日后他们若真有了出息,也不枉殿下的提携。” 李琛很满意紫阳伯所说,齐霓裙嫁给了他,等于把紫阳伯的忠诚带给了他,只要紫阳伯其他的的子女可堪大用,能继续贡献诚意,他不介意给他们应有的回报,李琛再一次看过两个内弟,齐云杉同亲妹有些像,细眼长眉,鼻梁高挺,齐云英长相并不出色,只是一道浓眉,与紫阳伯如出一辙。 李琛的心里忽然浮上一点异样的柔波,他忍不住眯了眯眼,而后眼睛扫向了另一个方向。 “......既然是家宴,该是阖家团圆,岳父很久没有见过小郎了吧......” 紫阳伯一愣,似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郎”是谁,良久才道:“是啊,小郎,是云若......” 李琛微笑道:“小齐长久不见父亲,心里也是会想念的。” 紫阳伯脸上有些不自然,他点点头,叹息道:“云若是个懂事的孩子。” “宿葛,”李琛转身道,“请小齐公子来,见他的父亲与兄长。” 齐云杉神色淡淡,齐云英看了他一眼。 每年过年的时候,紫阳伯生辰那日,齐云若会跪在两个兄长后面给紫阳伯磕个头,其他时候齐云若很少出现在紫阳伯面前,就算见了,也是短短问句话就挥手叫他下去了。 齐云若来的时候,紫阳伯颇有些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去看这个儿子。 齐云若却十分淡然地,用他最熟悉的方式拜见了亲父,又见过了两位兄长,之后就站到了一边,默不作声了。 李琛抬手道:“给小齐搬张椅子在两位内弟旁边。” 宿葛躬身道:“是。” 齐云若今天穿的是艾青色衣裳,来的时候一向披散的头发也被规矩地扎了起来,腰上带着各盛放香袋的绯色络子。齐云若的出现让原本谈性正旺的几人都有些尴尬,紫阳伯脸上带着笑意,问道:“云若看着结实了。” 齐云若低着头,“嗯。” 宿葛看到门外人的示意,躬身道:“王爷,晚膳是摆在?” 李琛道:“摆在水榭吧,岳父意下如何?” 紫阳伯道:“这个时节,在水榭用正好。” 李琛站起来微笑道:“王妃受不得风,让王妃和夫人留在此处吧,我看王妃和夫人还有的话说呢。” 紫阳伯也跟着站起啦,请李琛先行,李琛没有退让,率先出去了,紫阳伯和齐云杉、齐云英跟在后面,齐云若看了他们一眼,慢慢跟上。 李琛半侧身示意紫阳伯方向的时候,默默看了他一眼。 比起威武的父亲和兄长,他似乎太矮了,自己十五岁的时候,是不是比他高一尺还多? 他是不是太安静了,一句话不说,是对紫阳伯心有芥蒂还是生性如此?怕是前者,季桓说小齐其实是很活泼的,莫不是最近抄经拘了性子? 李琛记得自己初见他的时候,他穿的是绿色的外衫,他穿这个颜色虽好看,看着文秀,却不鲜亮,可是自己却想不出他穿鲜亮衣裳的样子,好像他就该是这个样子。 席上李琛坐了主位,翁婿相对,齐云杉和齐云英相陪,齐云若坐在齐云英身边,他觉得满身别扭,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 他有些恍惚,觉得自己不能谈话,也不能笑,他好像应该是个影子一般的人,在那里存在,却不被人看见,月光下,他有种无处遁行的窘迫,虽然他没做错什么。 “......小齐?”李琛道。 齐云若的腿忽然被碰了一下,他下意思看齐云英一眼,齐云英示意他看王爷。 齐云若愣怔地去看李琛。 李琛好脾气地重复道:“是菜不合胃口?你喜欢什么叫厨下去做。” 齐云若道:“是我不饿。” 李琛吩咐道:“去做几道开胃的小菜来,爽口又不积食的。” 他身后的侍婢道:“奴婢知道了。” 齐云杉垂下眼,神色不明,齐云英看了一眼父亲,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弟弟,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微妙。 李琛与紫阳伯推杯换盏,笑意盈盈,又说起了嫡子的事情,开怀道:“王妃所出,不管男女,都将是我心头之宝。” 紫阳伯道:“这实在是小女的福气,裙儿自小被臣娇惯坏了,怕也是个会惯孩子的,日后怕是还要殿下费心孩儿的养育。” 李琛笑了笑,饮下一杯。 不久后侍女端上三道酸甜的拌菜,齐云若一根一根地吃酸甜的萝卜。 紫阳伯忍不住看他,齐云杉道:“小弟平日做什么?可有给王爷和王妃添麻烦?” 齐云若慢慢道:“大姐姐照顾我,我没添麻烦。” 齐云杉道:“王妃有孕了,你也要照顾她。” “......嗯。” 这好像是齐云杉第一次主动跟这个弟弟说话,寡淡的两句话说完,齐云若又开始吃萝卜条了。 晚膳之后紫阳伯一府人告辞离去,齐云若站在李琛身后,静静地看着父兄离去。 回去的路上,齐云若低着头,两行内监提着灯,一路都是亮堂堂的。 李琛只错开了齐云若半步,他的身影覆盖在了齐云若身上。 “晚上吃饱了么?” “吃饱了。” “你吃的太少了。” “吃得饱。” 第一次,李琛绞尽脑汁想跟一个人说句话。 “你姐姐有孕了,你高兴么?” 齐云若抬起头,看着停住脚步看着他的李琛,他的眼神平静,平静中又带着一些疑惑。 李琛自嘲地笑了一下,笑自己想太多。 李琛道:“你要有小侄子了。” “不 分卷阅读12 是小侄子。” 李琛一愣。 齐云若淡淡道:“不是小侄子,是主子。” ☆、第8章 萝卜条 两人沉默地走完了后半段的路程,走进院子的时候,李琛看了他一眼,想起齐云若还在抄经的事情,忍不住道:“等孩子出生,这院子就不算大了,过些天我找个合适的院子,你搬出去吧。” 齐云若点点头。 之后两个内侍引齐云若回去,其余人浩浩荡荡去了齐霓裙的正房。 齐霓裙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因为要做母亲的缘故,整个人都变更加温婉起来,她亲自给李琛倒了醒酒茶,李琛道:“王妃快坐下,这些事下人做就是了。” 齐霓裙道:“妾听闻妇人有孕,是不能坐享安逸的,日子大了,还要时常出去走动劳作呢。” 李琛笑笑,不置可否。 赵夫人对女儿怀孕的事情既欣喜又担忧,前者不多说,后者便是有将近一年的时间,齐霓裙不便与李琛同房了,正好母女两个知道李琛叫齐云若出去见父兄的事情,赵夫人冷哼道:“到看不出那小贱种还有些本事。” 齐霓裙抚摸着肚子,有些犹豫道:“那母亲看,女儿是不是应该遂了王爷的意思。” 赵夫人道:“裙儿,你主动提出来和王爷暗示你不一样,现在你有了孩子,自然有了底气,那小贱种能瞒着你得王爷青眼,就能压着你受王爷喜欢,在王爷心里越来越有分量,女儿你必须要压住他的性子,之后不妨再亲自提携他,他敢不念你的恩德。” 齐霓裙想了想,道:“那盈侍妾看着是个好的,李庶妃我也帮着在王爷面前说合一下,既然投了我这边,我需得给些好处。” 赵夫人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李琛原本是想着留在这里休息的,和王妃说说话也好,这是他第一个嫡出的孩子,他必然会寄予厚望,齐霓裙看他饮着茶,含笑道:“妾这些日子瞧着,盈侍妾是个妥善的人,有她这个知冷知热的人在王爷身边,妾才安心呢。” 李琛不置可否,淡淡道:“盈秋的确是个好的。” 齐霓裙像是没有听出他语气的冷淡,轻轻叹息一声,“自妾将嫣儿抱来此处,才体会做母亲不易,李庶妃时常做了针线送来,真是一片慈母之心。” 李琛放下茶杯,道:“时候不早了,王妃早休息,本王回去了。” “妾送王爷。”齐霓裙忙站起来。 “王妃止步吧。”李琛淡然道。 齐霓裙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轻声道:“是我太心急了?” 他身边伺候的是流月,流月给齐霓裙按了按毯子,温声道:“王妃您想多了,您只是尽了本分。” 齐霓裙有些不安,慢慢躺了下来,疲惫了叹息一声。 流月熄了灯,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李琛离开冬梅院,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主院。 ......王妃这次,逾矩了。李琛从来不想成为一块肥肉,他不想成为别人争权夺利的工具,也不想在用心计织就的网里浮沉。 李琛走到墨莲院前,脚步一顿,道:“去看看韦妃。” 韦妃正在灯下看书,看见李琛,心下一喜,移下塌来福礼,李琛扶着她的胳膊,看见了炕桌上摆着的书。 韦妃道:“听闻王妃娘娘有孕,妾正想准备礼物呢,只是不知道王妃喜欢什么。” 李琛拿着她的看,漫不经心道:“衣料布匹,女子都爱这些。” 韦妃笑道:“妾的东西哪里能和王妃的比。” 李琛摇摇头,道:“正好到了做夏衣的时候了,叫宿葛开库房,什么鲜亮料子给你多送几匹来。” 韦妃一笑,脸上有几分俏皮的神色,“那明日妾就不客气地去拿了。” “嗯。” 入夏之后,紫阳伯府二小姐准备出嫁,添妆那日,齐霓裙因怀孕的缘故没有亲自回府,是着宋嬷嬷去的。她是出嫁的长姐,又是王妃之尊,在府中时虽与这个庶妹不亲近,也赠予不少珍宝,一匹正红双面苏绣更是贡上之物,皇后赏下来的,紫阳伯偏爱柳姨娘,给二女的嫁妆足有八十抬,叫白姨娘看着都有些眼红,赵夫人有些不愉,也没怎么发作,自己反复思量后,还给庶女添了不少东西,叫紫阳伯意外之余,心中感激。 齐霓裙没有去找齐云若要抄好的经书,齐云若后来慢慢地,又出去找季桓玩儿了。 齐霓裙嫁入皇家第一年,亲婆婆的生辰,她看得比庶妹嫁人重得多,加上怀孕、管家这些事,她真的有些懒得理齐云若了。 齐云若进秀林院的时候,季桓正写好一幅字,随口道:“你妹妹成亲,你不送什么贺礼?” 齐云若并不知道这件事,愣了一下问道:“什么妹妹?” 季桓意识到说的话不太妥当,掩饰地摇摇头,齐云若想了起来,“哦”了一声,道:“我记起来了,她要嫁人了?” “户部尚书程文杰的长子程凌钧,算得上是青年才俊了。”紫阳伯那个侧室的父亲就是在户部供职,李琛现今也是在户部行监管之职,这样一来,户部尽在王爷手中了。 齐云若对齐丹霞没有什么好印象,在府里,齐云杉兄妹对他只是漠视,齐云英沉默寡言,倒是齐丹霞和齐如雪总是冷眼看他,眼中满是嫌恶。 齐云若想了想,疑惑道:“她成亲我要送贺礼吗?” 季桓微笑道:“并不是,你若是不想,那就不送。” 齐云若道:“我也没什么东西啊。” 季桓揉揉他的头,温声道:“缺什么只管与我说就是了。” “也没什么缺的。” 季桓道:“今天在我这里吃吧,你喜欢什么?” 齐云若眨眨眼道:“要酸甜脆脆的萝卜。” 季桓失笑,自己要了不少菜,也特意要了一大盘子的萝卜。王府的厨子做的萝卜条酸甜爽口,没有多重的辣味,季桓尝了,也觉得喜欢了。 齐云若又喝了一壶的桂花酒,醺醺然地赖在季桓怀里,季桓就把他扶到自己卧房里休息了。齐云若并没有醉,只是头有些晕,很想睡觉。季桓想起上次齐云若喝了酒,歪歪扭扭出去,也不知道自己找不找得着路。 季桓在书房看书,没有注意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齐云若一直没有醒,要到晚饭的时候,李琛却来了。 季桓愣了下,下意识看了看卧室。 李琛坐在季桓对面,舒展了下腰背,王妃要添妆,他和户部尚书的关系微妙,送的贺礼需要亲自斟酌 分卷阅读13 ,近些日子北部羌族不大安稳,还有那个一直看起来安分的新元国,这让他有些怀疑父皇让三弟进兵部的意思。 季妃的父亲是从八品的小官一步步走到现在,成为三品的侍郎,兵部尚书左易早年受过伤,他忠心父皇,父皇给了他尚书之位,可是他的旧伤不容许他呆在那个位置上太久,下一任的兵部尚书,不是季寒松,就是兵部左侍郎赵伟都,两人各有优缺,季寒松是文人,虽以往也有文官坐上过那个位子,以制衡逐渐壮大的武将团体,只是当今并不是迂腐的人,他喜欢则善用之,季寒松的长处在于他官声不错,年年考绩都是上佳,圣上往年也多有称赞。 而赵伟都,现如今他还是三品的虎威将军,只是此人性子暴躁,曾与人在朝中与人争执甚至拳脚相加,那之后几个月言官就没听过对他的弹劾。 赵伟都从未与哪一位皇子交好,只是李琛还是希望季寒松更进一步,不过若是季寒松执掌了兵部,季妃在府中的地位也需要提一提了。 李琛把每个人都放在合适的地方,翻云覆雨之手默然把他们摆正。 父皇生育长子时依然二十有余,他现在,已经是年近半百了人了。 季桓并不打扰李琛的思索,他们平常的相处就是如此,若是李琛需要,他会开口说出自己的意见,有时候李琛待自己比那些幕僚更亲近,有些话他会对自己开口。有时候季桓只需要做一个陪伴者,安静地呆着。 “......季哥哥。”齐云若用手捂着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走出来,问道:“什么时辰了?流苏有来找我么?” 李琛从沉思中脱离出来,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齐云若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止他和季桓两个人。 季桓笑道:“小齐今日又吃多了桂花酒,在我这里睡到了现在。” 李琛点点头,道:“今晚上些清淡的。”言下之意,是要留齐云若用完膳了。季桓笑道:“今晚小齐可不能再喝了。” 厨房送了一碗黑粳米粥,放了一勺白糖,齐云若吃不下其他的,喝了浓浓的粥就饱了。 李琛道:“吃得太少了。” 季桓道:“许是中午吃的多了,小齐吃了好些腌萝卜。” 李琛笑道:“原来你真的是喜欢这个。” “嗯,很好吃。” 季桓眼波流转,他看了看齐云若,这个名义上属于王爷的人,十五岁,不算大,也不算小了,他的妹妹都出嫁了,姐姐都要生孩子了。 李琛问道:“你的经抄完了吗?” 齐云若摇摇头,“没有,不想抄了,没有人管着,以后有时间再抄。” 李琛道:“若是不喜欢,就放下吧。” 齐云若吃着自己的萝卜条,没再开口。 季桓和李琛对酌,笑意盈盈地看着李琛,眼中满是若有所思的笑意,李琛苦笑,对齐云若道:“上次还跟你提要你搬出来,你喜欢什么样的地方?” 齐云若想了想,“怎样都可以。” 李琛把事情放在了心里。 等过几天,李琛就对齐霓裙说起这件事。 齐霓裙瞬间心念电转,微笑道:“搬出去也不急在这一时,找院子,定个好日子,妾这就准备。” 李琛道:“辛苦王妃了。” 齐霓裙道:“王爷喜欢三弟,是三弟的福气。” ☆、第9章 英雄美人 这些日子季妃还算安分,齐霓裙所料想她会趁自己有孕再提管家的事情也没有发生,韦妃这段时间倒是春风得意,韦妃与季妃不和这本就不是秘密,两人住在霜秋院相对的小楼里经年,韦妃得势,季妃就有些不舒坦了。 齐霓裙有些许的不满,最近自己举荐的人,王爷一个都没有提上来,反而是与她关系有些微妙的韦妃得了宠,齐霓裙也没有太着急,她想的是慢慢把韦妃拉拢过来。 韦妃给齐霓裙送的贺礼是珍品的百合茉莉宁神香,淡雅清新,放在孕妇房里也是适合的,这曾是韦妃的嫁妆,她自己拢共也只有两盒子。 齐霓裙坦然地把香点了,在韦妃第二日来请安的时候就说起来,赞道:“果然是好香呢,我近些日子闻着什么味道都觉得腻,就这个点着既宁神又温和,王爷来的时候也是大赞。 韦妃笑道:“王妃喜欢,是妾的福气。” 季妃皮笑肉不笑道:“妾有孕的时候也是什么味道都闻不得,韦侧妃日后有了孩子,就能知道王妃的苦楚了。” 齐霓裙怀着孕,懒得理她们针锋相对,打发她们早早走了。 齐霓裙身子虽有些不舒服,时常呕吐而吃不下东西,但是她精神一直不错,没有放下管家的事情,她把王府地图看过几遍,始终定不下叫齐云若搬到哪里去。王府有两个不小的院子,位置都好,一个距离墨莲院和演武场都很近,是她预备留给自己儿子的;另一个临近湖边,风景秀丽,规格不低,她并不想叫齐云若住进去。还有三四个地方,或是没有修缮,或是有其他问题,都不适合齐云若。 剩下的还有个小院子,可是却与秀林院相邻不远,叫齐云若住在离季桓那么近的地方,她更不舒坦。齐霓裙有些烦闷地扔下地图,饮了一口瓜片茶,道:“叫齐云若过来。” 等齐云若来了,齐霓裙笑着把他拉到身边坐着,微笑道:“我有了身子,事情又多,好些时候没有见你了,近些日子还好么?” 齐云若道:“我很好,并没有什么事情。” 齐霓裙点头道:“我正想给你找个合适的院子呢,你喜欢什么地方?” 齐云若看看她,轻声道:“您做主就是。” 齐霓裙轻叹一声,“三弟可是怨我,姐姐没有好好看顾你,皇家的媳妇不好做,这府中并不是咱们看上去那样安宁,谁与谁都不是一心,只有三弟,与我是至亲,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了。” 齐云若默然不语。 齐霓裙苦笑着摇摇头,握着齐云若的手道:“我也没问问你,王爷怎么突然叫你走呢,是姐姐慢待你了,还是院子里其他人慢待你了,你只管与我说,姐姐给你做主。” “......没有人慢待我,”齐云若慢慢道,“本来就会搬出去的,王府内宅本来都是女眷,连青儿也没留下伺候,我早晚都要出去,只是日子或早或晚罢了,再有,大小姐搬来了这里,小主子也快出世了,您自己的地方越住越紧,也不合适。” 齐云若说的井井有条,有理有据,齐霓裙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不过她也怀疑他的确是藏奸的 分卷阅读14 ,像母亲说的那样,看着木讷,内里圆滑。 齐霓裙的手握着放瓜片茶的茶杯,良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她抚摸了下自己的小腹,道:“晚上王爷来陪我用膳,你穿的鲜亮些,叫王爷看看。” “......嗯。” 齐云若走出正房的时候,太阳正盛,他抬头看了一眼,一下子恍然觉得世界只是黑色一片。 齐云若回屋子里躺下,正房又叫了流苏过去。 大约两刻后,流苏回来,站在齐云若床边,一会儿后坐了下来。 流苏伸出手,把齐云若耳边杂乱的头发捋齐了,轻声道:“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以往的姐妹们明里暗里地打听齐云若这几个月的举动,还暗示了一些事,流苏自来通透,顺着她们的意思说了一些后,就推说有事回来了。她猛然明白过来,不管她心里怎么向着夫人,怎么向着大小姐,她已经是伺候三少爷的人了,从流白到大小姐,都防备着她。 她的主子,是齐云若。 下午,流苏伺候齐云若洗了澡,穿上那套妃色的薄衫,齐云若坐在椅子上,看着紧闭的窗。 直到天已昏沉,流芳过来敲门,有些恭敬道:“王妃摆晚膳了,请三少爷一同过去。” “......哦。” 齐云若站了起来,脚下有些不稳,流苏忙扶住他,齐云若有些戒备地甩开她的手,流苏一僵,齐云若已经出去了。 小珊和小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嘻嘻道:“流苏姐姐,咱们主子是不是要伺候王爷去了。” 流苏淡淡道:“你们人小,懂的东西不少。” 小珊道:“以后,咱们的日子也好过了,前院的月牙儿姐姐,伺候季桓公子的那个,手里可阔绰了。” 流苏道:“再阔绰,咱们也是奴才,也是要服侍主子的人。” 齐云若从来没想过齐霓裙成亲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唯一的关系大概就是在府里做工的人多了,礼部官员带着百工署为齐霓裙打造合规的嫁妆,就在齐云若隔壁的院子里,整日吵吵闹闹的,齐云若有一日好奇,路过的时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个二十来岁的白净男子正拿着极小的刻刀雕刻一个食盒上的花纹。 抬饭来的一个小厮在门口道:“我也想去学一门手艺,百工蜀都是给达官贵人做工的,伺候东西,比伺候人强。” 另一个嗤笑道:“这些活计都是百工蜀家族世代相传的,祖宗是工籍,几辈子都是工籍,咱们这些人还可以赎身出去,他们连赎身都没有地方。” 齐云若在一边看着,忽然有些伤感。 后来不知为何,伯府大管家亲自来找他,说伯爷和夫人有事找他说,齐云若走在大管家身后,看着周围已经开始收拾整理伯府的下人们,爬上爬下,披红挂绿的,大管家像是提示一般地说道:“也是三少爷的喜事呢。” 赵夫人一改往前的漠视,笑着招手道:“好孩子,你过来。” “你姐姐被赐婚二皇子......” “你姐姐单纯无依,一个人是不行的......” “你姐姐最疼你......” “伯府不会亏待你......” 紫阳伯在一边喝着茶,刻意没有去看自己小郎的脸,就连赵夫人,也没有想到,齐云若静静地站着,听完了不声不响。 赵夫人等了一会儿,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齐云若还是一声不吭。 赵夫人心里有了些不耐,冷声道:“你不想想,就算你想娶妻,哪家大家闺秀愿意嫁给你?还是你想娶哪家破落户的女孩儿,继续坏我们伯府的名声?” 紫阳伯开口道:“这的确是合适的事情......” 齐霓裙的正房到了,齐云若走进去,李琛已经和齐霓裙入了席,他见到齐云若明显一愣。 少年的身影单薄,穿着妃色并不突兀,反而映衬着小脸白皙柔美,李琛的心软了一下,齐霓裙笑道:“小弟过来。” 齐云若坐下后,齐霓裙拉着他的手对李琛道:“王爷看我们云若,什么颜色都衬得起来。” 李琛心有些乱了,轻轻点点头。 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李琛食不知味地吃着饭,齐霓裙不管心里如何,脸上一直挂着笑,齐霓裙怀孕后不敢饮酒,李琛独饮一会儿后,道:“给小齐倒一杯。” 布菜的丫鬟忙给齐云若找了杯子,齐云若举起来,又放下了。 齐霓裙笑笑,“小弟没喝过酒吧。” 李琛没说什么,只道:“不会喝便算了。” 齐云若觉得这个酒不香,不像桂花酒有着桂花的香气。 三人各自心思,没有一个人真正用心在食物上,酒过三巡后,齐霓裙扶着丫鬟站起来,柔声道:“妾今日就不留王爷了,王爷一会儿去对面喝杯茶吧。” “王妃早休息。”李琛道。 齐霓裙笑笑,扶着丫鬟走了。 她走后,齐云若就放下筷子,也站了起来,出去了。 李琛犹豫片刻,也跟着离开了。 齐霓裙扶着丫鬟的手靠坐在塌上,腿上盖了张薄毯,她活动了一下腰,问道:“走了?” “您离开就走了。” 齐霓裙冷哼一声。 齐云若的两间屋子,一间他住,连着一个小书房,小书房另一头是丫鬟的房间,李琛是第一次踏入这里,觉得有些逼仄了,齐云若没有管他,自己在床上坐下来,坐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脱衣服。 脱了外衫,又脱了白色里衣,默然躺下。 他想起记忆深处,那个美丽的女人,可是她不笑,她总是在盼,盼望到香消玉殒,撒手西去。 她握着齐云若的手,写字弹琴,教齐云若与自己对弈,想要把自己从孤寂苦闷中解脱出来,她的美丽不能长久,愁绪总是在她脸上蔓延,这让齐云若很小就知道,生命是最脆弱的,一眨眼,一个人就在世间消失了。 她在死前,双目无神地看着床帐上处的烟雨江南图,轻声道,“齐肃萧,你负我......齐肃萧......齐肃萧......” 齐云若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静静地看着她。 英雄和美人长长久久的故事,只在传奇话本里,从不在人世间。 “......你哭了。” 李琛走进来,走过来的时候,看见齐云若眼上挂着泪,他睁着眼睛看着上空,两行水珠从眼角流下来。 李琛坐在床边,伸手在他脸上擦了擦。 分卷阅读15 齐云若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他想起紫阳伯带他回府的时候,在正门处犹豫了一下。 齐云若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不知道为什么紫阳伯忽然就不动了。 他听见紫阳伯道:“去西门。” 马车继续走,齐云若忘了走了多久,紫阳伯喊他下车,齐云若低着头上了两层台阶,那些下人好奇地看着他。 可是他离开紫阳伯府的时候,走的是正门。 因为齐霓裙是正妻,她的嫁妆都要光明正大地从紫阳伯府大门离开,坦荡地绕过小半个京城,展现在世人的眼前。 那日送紫阳伯和齐云杉离开的时候,他跟着李琛亲自去送,走的是王府正轴上的大路,一直送到门口,赵夫人的小轿也抬了来,一家三口辞别而去,王府高高门梁下面被十几盏灯笼照得通明。 李琛给他拉上了薄被,出去叫人拧了温帕子,擦了擦齐云若的脸。 季桓哥哥是会离开的,现在已是入夏,他明年春天前就会离开,日后他如鱼游大海,自此天高云阔。 流苏也是可以走的,只要她攒够了足够的银子,就可以从奴籍上抹去。 “睡吧。” 李琛站起来,离开前,又说了一句,“好好休息。” ☆、第10章 庶子 齐丹霞出嫁后,来王府看齐霓裙,齐霓裙还在准备给皇后娘娘的生辰礼,减一件添一件,薄了怕人看轻,太重又担心太出风头,叫人不喜。景王至今没有嫡出孩儿,两个儿子都是侧室所出,这让齐霓裙和佘王妃时相比更有底气,可是皇后对庶子、嫡子媳妇都是一视同仁,叫她摸不着头脑。 庆王被指婚北昌侯嫡女,北昌侯从上一代就卸了兵权,现今北昌侯任宗正寺少卿,在当今的皇叔礼王手下任职,宗正寺虽直管皇族事务,与礼部分庭抗礼,职权却没有礼部大,宗正寺卿也只是从三品的官员,也就是说,她的三弟妹身份是赶不上她的。 那未来的庆王妃齐霓裙在闺中也是见过的,小辣椒一样的性子,嫁入皇家,未必是她的福气。 齐丹霞与尚书公子程凌钧相处不错,齐丹霞虽是庶出,母亲却是良家贵妾,外祖父与程文杰交好,齐丹霞相貌似母亲,娇媚丰盈,程凌钧是读书人,最爱红袖添香,成亲后夫妻相得,齐丹霞的脸上一直带着笑。 齐霓裙抱嫣儿出来给齐丹霞看,道:“这女孩儿听话懂事,从不叫我烦心,愿我也有个这么乖巧的女孩儿。” 齐丹霞道:“大姐姐这样说,您腹中小外甥可要恼了。” 齐霓裙笑道:“说不得就是个丫头呢。” “大姐姐是有福的人,那日我婆婆还说,我有您一半的福分,我们府上就满足了。” 齐霓裙知道这是客气话,不过心里还是熨帖了。 齐丹霞喝了一口茶,问道:“外面什么动静?” 齐霓裙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你来得不巧,小弟正准备搬出去。” 齐丹霞一愣,看了外面一眼,继而笑道:“我竟然忘了小哥哥也住在这里,我也很久没见他了,小哥哥还好?” 齐霓裙看了眼丫鬟,流白忙出去,喊人把齐云若带过来。 天一下子热起来,不过还没有到用冰的时候,齐云若穿得很单薄,身上还是出了汗,她走进来的时候,见了齐丹霞没有一下子认出来,他以为是哪个府里的姬妾,可是她穿了正红衣裳,齐云若才想明白她是齐丹霞。 齐丹霞比齐云若小几个月,看着却要大,盘了牡丹髻,带着双蝶戏花白玉垂金链华盛,两边各三个小花钿,看着比齐霓裙还要隆重,齐云若一时连说什么都想不起来。 齐丹霞眼中飞快略过一分厌恶,转眼已经是温和的笑,她招招手,露出手上一对儿白玉镯,道:“好久不见小哥哥了。” 齐云若想了想,道:“妹妹好,妹妹气色不错。” 齐丹霞掩唇笑,对齐霓裙道:“小哥哥在大姐姐这里,风度也越发好了,我真羡慕你们,在一府里有个照应。” 齐霓裙道:“我们是亲姐弟,自然是好的。” 齐丹霞好奇问道:“原来小哥哥是一直住在这里的,怎么忽然要搬出去呢?” “王爷体恤,怕王妃住得挤了。”齐云若道。 齐霓裙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齐丹霞也不是想跟齐云若说多少话,她只是好奇齐霓裙和齐云若同住一室,关系怎么样,若是她,房里有个看着可爱,却能面不改色给人使绊子的齐如雪,她能生生呕死,她看了一眼齐云若,心下嗤笑,怕还不如齐如雪呢。 什么样的娘,什么样的儿子。 紫阳伯刚纳了柳氏不久,就迷上了知雅楼里的花魁水玲珑,后来还给她赎了身金屋藏娇,柳氏夜夜垂泪,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后来柳氏托了人去青枝胡同去看水玲珑的样子,从穿戴上跟着学,好不容易才招来了紫阳伯,后来紫阳伯和水玲珑天涯两隔,对她留下的儿子也见不得怎么好,可是那却是柳氏一生的耻辱,她永远也忘不了自己需要去学一个下九流的娼,,妓的痛苦! 齐云若进府的时候,柳氏已经凭自己本事得了紫阳伯的宠爱,在不让齐云若入族谱这一件事上,她和赵夫人的意见出奇的一致,她们的影响的确不小,齐云若的确没有入籍。柳氏生齐丹霞时因紫阳伯爱恋水玲珑伤怀而伤了身子,无法再孕育第二个孩子,没有儿子也是她极大的痛处,这些年紫阳伯越发的怜惜她,对齐云若也越来越远。 于是从小,齐丹霞就知道,那个人不是兄长,是造成生母痛苦的贱。人生的小贱、人,他还败坏了伯府的名声,很多人都知道伯府有一个出身卑微的少爷,齐丹霞怕沾染上他,厌恶他,讨厌他,她反复告诉自己,自己比他高贵,自己虽不是嫡女,却是紫阳伯宠爱的女儿。 齐云若现在看起来气色竟然不错,齐丹霞的心里如火烧一样,她恨不得他被王府的女人咬死,被王爷磋磨死,被齐霓裙害死。 他就是不能过得好,否则怎么对得起母亲受的苦。 齐丹霞新婚,一直穿着大红的纱衣,她冷漠地想,一个男人,做男,宠的人,没有孩子,以后又能怎么样呢。 齐霓裙看着时间叫人准备午膳,齐丹霞脸上已经换成了柔和的笑容,对齐霓裙道:“妹妹就叨扰姐姐了,哥哥也来。” 齐云若道:“我不来了,还有的事忙。” 齐丹霞也不多留他,等他出去后,她看着齐霓裙道:“不知道小哥哥搬出去,住哪里?” 分卷阅读16 “一个风景不错的院子,临湖,两层小楼。” 齐丹霞笑道:“看来王爷很喜欢小哥哥呢。” 齐霓裙扯着嘴角笑了笑,齐丹霞继续道:“不过到底不是什么能放的到台面上的东西,古有弥子瑕,色衰而爱弛,再有董贤在哀帝死后携妻自尽,还有那权重的韩子高,陈文帝死后就被赐死了。” 齐丹霞说的都是下场凄惨的例子,她所说三个人却都是曾极尽受宠,甚至让人把正妻都扔到一边的。 齐霓裙冷淡地看了齐丹霞一眼,齐丹霞笑了笑,不说话了。 齐云若搬去的地方不算是个单独的院子,一边是围墙,一面是湖水,占地不大,有七八间屋子,从主屋上去有可以直接喂鱼的二层。伺候的人也多了很多,大丫鬟流苏,又安排了一个王府里的绿岚,二等丫头四个,三等的小丫头也添了四个,现在是六个了。青儿也调过来了,他以前被高公公安排在前院,和其他备用的书童一起去读书了,一边读书,一边学着怎么伺候主子,下茶、磨墨、洗笔、收拾书房,现在也算出师了。 绿岚和李琛身边的绿轩一样,是从宫里出来的,良家出身,教养很好,而齐云若这里还有了一个管事公公,名为于知,看着很干练。 齐云若还有了一个小库房,里面装了很多季桓送的贺礼和李琛的赏赐,季桓大约是觉得自己明年就不在这里了,很多东西看着用不到的就搬到了齐云若这里,齐云若很开心,把东西挨个挨个地看看摸摸,自己安排着东西怎么摆放。 绿轩来了之后很敏锐地发现齐霓裙对流苏并不亲近,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于是自然地把自己摆在了观荷汀洲女婢第一人的位置上,对齐云若尽心尽力,为他想事情也想得长远。 绿轩主内,于知主外,几天两人就把观荷汀洲打理地井井有条,就连风雅惯了的季桓来的时候,也赞道:“你这里布置得不错。” 齐云若笑道:“都是他们尽心,我喜欢季哥哥送我的瓶子,等什么时候我去摘芍药花回来插上。” 季桓道:“你喜欢就好。” 季桓在这里用了午饭才走,一回了秀林院,就看见一个小太监在院子里等着,季桓皱眉走进屋里,小太监忙跟上来。 月牙儿道:“小福子来了一会儿了。” “嗯。” 小福子给季桓请安,道:“我们主子很久不见您了,心里想念,原本是叫奴才请您一同用膳的,您却不在这里。” “唔。” 小福子看他脸色不好,心里打了个突,眼珠子转了一下,道:“您是去看齐公子了,我们主子还说不知道送什么贺齐公子乔迁之喜呢。” 季桓淡淡道:“她有什么事,说吧。” “......主子想亲自和您谈呢。” 季桓去季茹那里,都是在白天去,他也不会呆太久,一是为了避嫌,再就是他们兄妹并没有什么话说。 季桓道:“你先回去,我午睡后就去。” 小福子脸色为难,季桓已经回卧室去了,小福子嬉皮笑脸地走到月牙儿身边,笑道:“好姐姐,您心疼我,咱们主子什么时候睡醒,奴才回去也好回话。” 月牙儿瞥他一眼道:“主子喝了酒,不知道睡到几时。” 小福子苦着脸,“那让我们主子等到什么时候?” 月牙儿冷冷道:“又不是我们主子着急见季妃。” 季桓心里存了事,并没有睡好,不久后就起身换衣服,月牙儿伺候着季桓穿好衣服,跟着季桓一同去了。 季桓对季茹着急想要知道的事情还算清楚,现在王妃有孕,韦妃得宠,又有个齐云若横空出世,她有些坐不住了。 进了霜秋院,季桓进了季茹的屋子,季茹正倚在榻上出神,见了他冷笑道:“大哥好大的威风,连我要见你都要推三阻四的。” 季桓并不在意,冷淡地坐在一边,直接道:“你要问什么,说吧。” 季妃深吸一口气,问道:“那个齐云若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季妃涂着大红蔻丹的手狠狠拍在炕桌上,怒道:“我们是亲兄妹,大哥宁愿提携一个外人,也不帮帮我。” 季桓冷声道:“齐云若和你并无关系。” 季妃冷笑:“咱们家就不如紫阳伯府那么不要脸,送个男人来!是紫阳伯儿子太多了吧!紫阳伯几代的威名,现在竟然巴巴地送儿子给女婿暖炕,也不怕人笑话。” 季桓笑了笑,“你以为你要脸?你很坦荡?不过一个是暗着来,一个是在明面上罢了。” “大哥这样说,好像是我们逼着你来的。” 季桓道:“你们不是逼着我来的,五年前是谁对父亲说我年纪小上场怕是中不了?又是为什么我生母两年前偏偏死在我要上场前一个月?” 季妃默然,目光阴测测地看着他。 季桓嘲笑道:“小齐和你不一样,你不用担心什么,你盯着那些会生孩子的就好。” 季妃看着左边小屋,她的儿子在那里安睡,她道:“靖儿是王爷的长子,你不为我想,也要想想他。” “长子?景王不是长子?我不是长子?长子,并不代表什么。” 季妃的脸色已经越来越不好,她和母亲合谋让季桓进王府,是要控制季桓,让季桓能为她所用,磨去季桓的锐气,但是季桓却不是那种会为她服务的人,季桓很受王爷信任,她希望季桓在走之前把那份信任转给她,让王爷更喜欢她,但是显然,季桓决定帮助的人是齐云若。 不管是男是女,多一个人,她拥有的王爷就少了一份。 ☆、第11章 观荷汀洲 季茹进二皇子府的时候,乃父还只是户部一个小小员外郎,官微言轻,季茹身份算不得高,但是她在王府却是侧妃之尊,彼时庶妃几人还未进府,王府中只有侍妾、侍仪,季茹连管家权都接到了手里,和李琛也着实过了一段恩爱时光,有时候季茹都觉得自己和正室没什么区别了。 后来李庶妃得了王爷的宠爱,她自己也有了身孕,她担心自己孩子生下来后,王爷早就被那些美貌的庶妃迷花了眼,正巧她买通了一个王爷身边的内侍,得知王爷在南笙馆包了一个男倌,心里有了主意。 可是她没有想到,王爷真的喜欢上季桓了,一个季桓,生生夺去了王府一半的宠爱!后来韦侧妃进府,韦妃腹有诗书,博古通今,气质高雅,进府一年,就与自己站在了对立面上,等王妃进府,季茹深深地感受到了,正妃和侧室 分卷阅读17 的差距,在正妃面前,她像是低到了尘埃里。 可是越是如此,她越是不愿意向齐霓裙低头,只要让王爷重新喜欢上自己,就像几年前那样,自己就能与她抗衡了。 “大哥不愿意帮我......” “情爱之事,非人力可更改。” 季茹冷漠道:“待来年,我祝大哥金榜题名。” “承你吉言。” 季茹默然看季桓离开,心里逐渐生出几分狠毒的想法,他知道自己生母为何去世,他有才华可以金榜题名,他身上还有王爷的看中和喜爱,有他在,自己两个嫡亲弟弟永远出不了头。 季桓......齐云若! 季茹脸上露出一个阴毒的笑容。 对面小楼,韦妃看着离去的季桓,轻轻打了个哈欠,“季妃坐不住了。” 她的侍婢小乔道:“最近王爷很久不见季妃了,反而时常来您这里,而且王妃若是一举得男,她的儿子就不值钱了。” 韦妃还是看着季桓的背影,道:“那个季公子受王爷喜欢,就不会掺和进我们女人的事情里来,季妃愚蠢,现在慌不择路了。” 小乔笑道:“管了三年家,养大了季妃的心。” 韦妃拿着一柄绿色银丝绣鸳鸯玉柄的团扇轻轻摇着,笑着摇头离开了窗前,她抚摸了一下小腹,道:“那道酸萝卜,今天晚上继续叫厨房送一道。” 小乔笑道:“早就吩咐了。” 千秋节将至,齐霓裙孕期反应越来越大,她的肚子也逐渐大了起来,就算她不承认,心里也知道,对管家,她愈发的力不从心了。能与王府结交的世家,来往应酬都不能含糊,那些次一等的人家,平常关系也不能落下,而府中几百个下人,她需要辖制那些管事的,又要学着收服他们,把不听话的弄下去,把听话的抬上来。 她虽然是王妃,毕竟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嫁来的日子又不长,很多人不服她,那些嬷嬷都是宫里出来的,伺候过太后和皇后,丝毫不把这个伯府的嫡出大小姐放在眼里,齐霓裙对那些下人可以恩威并济,在把王府控制在手上之前却需要供着那些老嬷嬷,夜里想起来,她都觉得肚子疼。 可是她还是不能把权力放出去,她还没有把管家权收回来就转给别人,等于是前功尽弃,她就是要人看看,自己就算是怀孕,也是王府说一不二的主子。 可是赵夫人来的时候却怒道:“难道管家比你的孩子还要珍贵?裙儿你怎么想不明白呢?等你生下儿子,满府里谁还跟你过不去?” 齐霓裙脸色蜡黄,狠狠道:“可是若我提出,王爷必然还是叫季妃管家,季妃不是个好相与的。” 赵夫人心疼道:“那你可以去举荐自己信得过的人啊,难道你生产坐月子的时候还要紧紧抓着管家权不放?” 齐霓裙慢慢道:“府里除了季妃,能说得上去的就只有韦妃了,韦妃与季妃不和,与我却不亲近。” 赵夫人笑了笑,“等你把这等好事交到她手上,她与你自然就亲近了。” “我听母亲的。” 晚上她与王爷提起,李琛顿了顿,道:“韦妃有身子了,怕是管不了家,王妃再想想别人吧。” 齐霓裙一愣,强笑道:“这事儿,妾怎么不知......” 李琛随意道:“她胎像不稳,想等三个月以后再跟你提起来。” 齐霓裙慢慢道:“那管家这事儿就不能麻烦韦妃了,季妃还要照料靖儿哥,再有李庶妃......” “李庶妃不行!”李琛皱眉。 齐霓裙一惊,脑子里飞快闪过几个念头,微笑道:“那妾要举荐一个人,看王爷的意思了。” “嗯?” 齐霓裙笑道:“妾的小弟,识文断字,又明事理,内宅行走方便,有什么事也好去前院和宿葛公公说,若他压制不了下人,也有妾在后面为他做主,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李琛想了想,犹豫道:“小齐毕竟是个男子。” 齐霓裙笑道:“三弟是王爷内宅的人,可是谁都知道了。” “既然王妃这样想,这样也好。” 齐霓裙心里说不上是难过还是高兴,不过既然他们夫妻两个都通过了,齐霓裙也没有后悔,第二天就叫了齐云若来说起这件事。 齐云若脸上有明显的困惑,他想不明白管家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齐霓裙脸上没有什么笑容,她淡淡道:“这是我和王爷的意思,你拿着账本走吧,凡事循着旧例,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我。” 齐云若看出她谈性不高,自己拿东西回去了,齐霓裙把自己身边最的用的宋嬷嬷交给齐云若暂时用着,宋嬷嬷当天就带着铺盖跟着去了观荷汀洲。她去的时候绿岚皱了皱眉,把自己和两个小丫头住的屋子让了出来,三个人挪到了另一件空屋子里。 流苏看见宋嬷嬷来也是有些不喜,从身份上来看,宋嬷嬷是王府正妃的奶嬷嬷,她身边第一得用之人,从年纪阅历上看,她们满院子都比不得她,所以在齐云若管家的时间里,宋嬷嬷怕是要把观荷汀洲控制起来。 观荷汀洲不大,齐云若的主屋却不小,内间是卧室,左右两个耳房,一个用来丫鬟值夜,一个用来存放东西,出来是他的书房,两边一个博古架、一个书橱,宋嬷嬷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把其余的账册都送了来,堂而皇之告诉阖府的人,现在是齐云若管家了。 自李琛建王府,宗正寺就把属于皇子的皇庄给了他,李琛的家臣还为他打理着着商铺和私人山林,相比之下,嫡出皇子每年有九千两的禄银都不算什么,今岁他成亲时,宫里共赐下两万八千两白银,其余贺礼更是数不胜数。 李琛很有钱,齐云若在算总账的时候忍不住酸了一下。 搬到观荷汀洲后,他的月银归前院管了,宿葛第一个月给他十两,沉甸甸两个元宝,跟李琛的产业一比,丝毫不算什么了。 各妃妾的嫁妆可以并入府内,每年或是每月算总账,也可以自己找信得过的人经营,府中两个侧妃的嫁妆都不算多,连紫阳伯府的齐丹霞也比不上,季妃有一个香料铺子,是她陪嫁来的一个管事看着,韦妃有一个温泉庄子,在城外,李琛去住过一次,打理用度走的是王府的帐。 齐云若花费了一天都没有把账目理顺,而第三天,就是后院月银发放的日子。府中后院并没有银库,只有冬梅院库房中有齐霓裙打理后院的两个银箱子,这些也是隔几个月齐霓裙着人领了对牌去王府银库领回来的。 府中银 分卷阅读18 库的钥匙李琛有一把、齐霓裙有一把,宿葛有一把,每次开库房,需要三把钥匙一起用。银库是在王府库房中单独一间,并不在显眼的地方,暗下有不少人巡视着。 齐云若第二天晚上算好了所需用的钱,写好条子请齐霓裙看了,齐霓裙便送来了她自己那把钥匙。 齐云若再去找宿葛,宿葛是在墨莲院的,齐云若在院子外站了一会儿,府卫怀疑地看着他好一会儿,齐云若才说明来意,进去找了宿葛。 宿葛笑呵呵地听他说完,道:“小齐公子算好账了?” 齐云若道:“这个月是一千三百余两,我想着直接取五千两放着用,以备不时之需。” 宿葛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宿葛又道:“王爷还没有回来,大约也只有小半个时辰时间了,你在这里等等吧。” “啊......好。” 宿葛叫人上茶,齐云若道:“公公看管前院,也很辛苦吧。” 宿葛忍不住又笑道:“几位先生每月都有定例,再就是下人们了,也是各有定数,小齐公子觉得难,是因为您这是第一次看账,都要重新算一次。” 齐云若道:“下个月就好了。” 宿葛点点头,“正是如此。” 齐云若不是多话的人,宿葛又叫人上了些糕点果子,问道:“小齐公子觉得这活计如何?是不是有些乏味了?” 齐云若笑了笑,“虽然有些忙,但是很有意思,我只需动动嘴,剩下的事情还是下面人去做的。” “很有意思?”宿葛看着他。 齐云若点点头,“嗯,昨天我看了王府的总账,下午开始看内宅诸院、诸做工处的月例、赏罚,还有听人回话,夜间巡视,把事情都逐一安排好,我觉得很有意思。” 宿葛没有说话,给齐云若亲自斟茶。 天已经黑了,宿葛听见动静,道:“看起来王爷是有事情,直接去了外书房,不知道几时出来,小齐公子饿了么?” 齐云若摇摇头。 宿葛出去给外书房送茶点,李琛脸色不好,身上的亲王蟒袍也没有换下来,宿葛给来此的四位先生都上了茶,看这个时候,说不得正在吃饭呢。 此时来议事的四个人说是家臣,并无官职在身,只有李修齐一个曾为罢官,另一个曹满金是举人,曾因千金题字为人诟病,不得主考官喜欢,几次科考不第,李琛赏识他才华,请来了府中。 此外就是老神在在的欧阳先生,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李琛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最后一个是曾陪李琛读书的靖川侯幼子李越,他是宗室出身,从祖父起就去了江南富庶之地经营,只是他不愿科考,也不愿受家族荫庇,成年后自己来投靠了李琛。 “......我那好三弟,叫嚣要十万精兵,踏平北羌呢,我朝年年往边关派兵马,年年增银修筑边防,他以为自己读过几本书就有本事了?” 李修齐道:“王爷莫怒,依我看,除了贵妃之流,也没人赞同庆王领兵,北羌不同南方小族,咱们从老祖宗起与北羌征战多年,胜负参半,当今圣上雄才壮志,对北羌一向强势,他老人家也怕是不会因为疼爱儿子叫我朝承担一场大败。” 李琛默然,他自小修习武艺,熟读兵书,但是他担心主动请缨会引得父皇不喜,儿子大了,若他主动要拿起刀,逐渐老去的父亲怕是不会喜欢。 可是北昌侯、紫阳伯都不再带兵,朝中大将不少,却少有他们俩个这样的能将,但若皇子压阵,情形自然不同。 他,要不要请旨呢? ☆、第12章 千秋节 齐云若等了很久,等到腹中越来越饿,他午时没有睡觉,现在也困了。 李琛专精于事,宿葛一时把齐云若忘了,等主仆前后走进来的时候都是一愣,宿葛一下子反应过来道:“小齐公子还没有用完膳吧。” 齐云若点点头,宿葛笑笑,下去准备了。 李琛坐下后,婢女送来温水,他洗了个脸,道:“跟宿葛说,给先生们都加几个菜。” “是。” 齐云若洗了手,坐在一边,偷偷瞥李琛,他神色疲惫地靠坐着,齐云若道:“我伺候您换衣服吧。” “好。”李琛站起来,齐云若跟在身后,婢女把宽松的棉衣准备好,齐云若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半跪下给他脱下靴子,换上布履。 李琛问道:“你来找我?” “是来领银子的。” 李琛想了想,想起齐霓裙说的,让齐云若暂时管家的事情,不由失笑,问道:“做起来怎么样?” 齐云若说的还是跟宿葛说的一样,“虽然很忙,但是很有意思。” 李琛大笑,他看着齐云若,少年的眼中飞扬着喜悦的神采。他是真喜欢这个。 李琛出去吃饭的时候轻松了很多,他看着晚膳道:“怎么没有萝卜条?” 宿葛苦笑道:“近些日子王妃娘娘和韦侧妃娘娘都喜欢上了这个,三餐都要的,厨下先紧着这两处,奴才已经吩咐了,从明天起多买萝卜回来腌制。” 齐云若忙道:“这些菜我都喜欢的。” 李琛点点头,俩个妃子有孕这件事他心里有些喜悦,多子多福,他期待把男孩儿们培养成出色的男人,期待把如花似玉的女儿嫁出去的那一天。 齐云若胃口不错,比李琛以前见过吃的都多。 宿葛侍立在一边,神情微妙,那日李琛并未在齐云若房中留宿,齐云若搬出来以后他也没有去过,但是两人的相处,好像更自然了一些。 两人酒足饭饱后,李琛以消食为由,自己亲自带着钥匙去开了银库,着人抬着几个银箱叫齐云若带着走了。送齐云若离开后,李琛溜达着去了秀林院,宿葛道:“可要奴才提前去说一声?” 李琛摇摇头,“不用,我就跟季桓说说话,你说前几天季妃找季桓过去了?” “季桓公子呆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嗯。” 宿葛看他神色有些不豫,微笑道:“今日徐大夫给大爷请脉,说大爷最近身子养的好了,不像以前那样常生病了。” 李琛轻叹一声道:“望吾大郎自此身子强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雄伟男儿。” 李琛看着月光,想着千秋节只有几日了,皇后是李琛的生母,也是当今皇上敬重的发妻,李琛为母亲在皇庙里供奉了几盏长明灯,也亲自过问了多次齐霓裙准备的贺礼。 走到秀林院的时候,季桓正巧也在院中散步,见他来有些吃惊 分卷阅读19 ,李琛道:“你真有闲情雅致。” 季桓笑道:“晚上吃的多了。” 李琛笑着摇摇头,跟他一同走了起来,季桓问道:“我听说您叫小齐管理内宅?” “是王妃的意思。” 季桓想了想,道:“真想不出来,小齐那个样子,不像是能管家的人。” 李琛道:“我看他很喜欢呢。” “小齐喜欢有事情做,什么事情倒是不在意,来我这里的时候,我叫他帮我整理了一次书柜,他弄得比小厮还认真。” 李琛挑挑眉,不置可否。 第二日一大早,齐云若把观荷汀洲里的人都派了出去发放月银,自己跟昨日负责巡视的钱公公说话,钱公公抱着拂尘,道:“昨日奴才亲自去查,果然有不懂事的东西,想着您年轻不经事,聚在一起喝酒打牌,点着灯,彻夜通明的,啧啧。” 齐云若问道:“若是以往,公公是怎么罚的?” 钱公公笑了笑,“不同主子,罚得轻重都不一样,季妃娘娘主事的时候,处罚严苛,胆敢犯事的少,王妃娘娘掌家后,那些爱偷奸耍滑的怕新主子拿他们开刀,老实了一阵子,现今这事情怎么罚,都看您的意思了。” 齐云若道:“都有哪些人,我看看。” 钱公公递上来一份册子,齐云脸色若越看越阴沉,不知道昨夜这些人是怎么凑得,是冬梅院一个管事太监、霜秋院几个小太监,这些人喝酒赌钱,所犯不小。 “府中总有赏罚旧律......”齐云若脸色平淡地放下册子。 钱公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就按齐公子说得来吧。” 冬梅院里犯错的元宝,他曾冷待齐云若,这件事冬梅院也有不少人知道,有人不免觉得齐云若公报私仇,倒是霜秋院里犯错的人都是些小虾米,元宝被抹了管事身份,又打了二十大板,颜面尽失。 宋嬷嬷一阵风一样走进来,脸色铁青,她是齐霓裙派来看着齐云若行事的,今早她跟着回去送月例,顺便和齐霓裙汇报齐云若最近所为,谁知道才一会儿就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 宋嬷嬷道:“您真是翅膀硬了,什么都敢做。” 齐云若默然,坐在书桌后翻看王府旧账。 宋嬷嬷心中恼怒更盛,怒道:“你以为你是这府里的主子了?连王妃娘娘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王爷还没宠你呢,就开始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告诉你!等王妃把管家权收回了,看你怎么收场!” 齐云若道:“那嬷嬷说,该怎么做?” 宋嬷嬷道:“元宝公公是王妃身边的得用人,您说该怎么做呢?” 齐云若低着头,淡淡道:“罚也罚了,打也打了,您再与我说也没有办法,日后请高公公多加管束就是了,王妃身边得用人不是只有他一个,这么个人在王妃身边作恶,也是不好。” 宋嬷嬷冷声道:“三少爷真是牙尖嘴利。” 齐云若不语,宋嬷嬷冷哼一声出去,直接去了冬梅院。 齐霓裙想得要比她多,她虽觉齐云若不识抬举,可是却最怀疑去找齐云若的钱公公是什么意思。 钱公公是负责巡视、监管那些内侍婢女的后院管事太监,他与齐霓裙话不多,齐霓裙一向觉得那是个懂事的,可是他却拿着元宝犯事的证据直接去找了齐云若那个愣头青,这就很值得人思索了。 就算怀疑钱公公,齐霓裙还是对齐云若不满,他当着全府下自己面子,他若是肯在钱公公去后来自己这里问一声,这些事情都可以避免。 齐霓裙叫人给元宝送了一盒子药膏,并安抚道,等他好了,再给他把职位升回来。元宝感恩戴德,叫人托话过来道:“奴才谢王妃娘娘大恩大德,奴才是被陷害的,那些鬼东西拉奴才去,又故意引来钱公公,这就是那些人要趁这个机会拿主子娘娘开刀呢。” 齐霓裙面不改色,淡淡道:“叫元宝好好养伤。” 拉元宝去赌钱的,可都是季妃那里的人呢,可是齐霓裙更不能把管家权从齐云若那里拿回来,韦妃有孕,剩下的身份都不行,特别是王爷明显不喜李庶妃,盈侍妾身份太低。齐霓裙深吸一口气,计算着日子,还有几个月了...... 齐云若...... 他愿意得罪人,就去得罪吧,等他手上没有了权利,就知道害怕了。齐霓裙嘲讽地笑了一下,他自寻死路,怪得了谁? 第二天,这件事就传遍了前府后宅,季桓担忧地来看齐云若,齐云若神色淡然道:“季哥哥不用担心我,我知道怎么做。” 季桓叹道:“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你竟然敢这样做了,日后你如果继续这样行事,满府的人都会给你得罪光了。” 齐云若轻轻叹道:“那我有什么办法呢?” 季桓也知道齐云若不是那种两面三刀的人,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齐云若道:“既然要把这件事情叫我做了,我就得做好,否则我做事的意义是什么呢?季哥哥不用担心我。” 季桓道:“怎么能不担心呢?”他更担心的是季茹,那个愚蠢的女人,她觉得没有人知道这事情是她做的吗? 齐云若笑了笑,“这样也好,我也算是立威了吧,以后没有敢明着犯事了,等王妃生产完后再做完月子,好几个月的时间,我不能一直软着,软到结束。” 季桓无语,等齐霓裙生下孩子,他就会回季家了,那个时候,谁还能护着他?季桓尴尬地轻咳一声,坐在齐云若身边,轻声道:“有件事我要问问你。” “嗯?” “那日......我听说......”季桓有些觉得难以启齿,“就是我听闻,王妃那日是要你......王爷的,后来,你怎么......嗯?” “哦。”齐云若点头。 季桓无奈地拍拍他的脑袋,“我问你呢。” 齐云若歪歪脑袋,没有说话。 “你不愿意?” 齐云若想了想,“也不是什么愿意不愿意的......” 季桓叹道:“这是早晚的事情。” 齐云若低着头,神色不明。 季桓道:“我看着你与王妃并不亲密,府中其他人更不会对你交心,你除了依靠王爷,还能依靠谁呢?我把你当做弟弟,可是我很快就会离开了,日后我没有办法插手王爷府中的事情,你到时候怎么办?” 齐云若笑了笑,“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 季桓无奈道:“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 “那就别说了, 分卷阅读20 哥哥,我带你去二楼看荷花去。” 季桓被他拉着上楼,看着荷花鼓出一个个尖尖的花苞,大叶子蓬蓬地舒展着,齐云若道:“等花开了不要去摘,以后可以吃莲蓬。” 季桓道:“怪不得叫‘观荷汀洲’呢,从这里看花风景是最好的。” “哥哥喜欢,以后就常来,夏天原来越热,我屋里里最凉快了。” “好。” 千秋节那日,齐霓裙一大早大妆起来,穿着层层诰命霞帔,带着贺礼进宫,这差不多是一年最热的时候,齐霓裙刚出屋子,就感觉热浪袭来。她咬咬牙,道:“把小轿抬来。” 进宫后,她周旋在贵妇中间,皇后怜惜,叫她进景阳宫内殿坐着,齐霓裙心下感激,谢过皇后后也没有推辞。 她的母亲是一品的贵妇,身份不低,陪着她坐下,笑道:“皇后娘娘心疼你呢。” 齐霓裙轻轻叹息道:“皇后娘娘向来是一视同仁的,对我从来没有多亲密,对我们王爷也是平平,倒是听说,皇后最心疼四皇子。” 赵夫人道:“再怎么平平,淳王殿下也是皇后的亲生儿子,还是第一个儿子,身份尊贵。淳王长在太后身前,与皇后不亲是真的,不过心里怎么都会更记挂,皇后娘娘多年的名声在那儿呢,对庶出皇子平等慈和,天下人都赞誉有加,没有道理不喜欢自己亲儿子,只要你孝顺,早晚会显出来。” 齐霓裙点点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笑而不语。 命妇到齐之后,齐霓裙出去跟着佘王妃一起领着众人行李,而后沅贵妃带着后宫妃妾来给皇后磕头,皇后端坐,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诸位妹妹快起来吧。” 静嫔怀了孩子,早早地站起来,其余人倒是行完了大礼才起来的。 齐霓裙冷眼看着,北昌侯夫人带着女儿给沅贵妃请安,沅贵妃带着未来的庆王妃来见皇后,笑道:“娘娘看看这女孩儿,真是标致可爱。” 皇后笑笑,拉着小姑娘说了句话。 未来的庆王妃张姑娘年纪并不大,身子小小的,沅贵妃不知满意与否,一直在称赞齐霓裙有福。 张姑娘年纪小,脸上藏不住事情,不一会儿脸就挂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借更衣出去了,走之前还瞪了齐霓裙一眼。 齐霓裙丝毫不动声色,坐在皇后下首微笑。 一行人移驾御花园的时候,张姑娘就离得齐霓裙远远的,反而和佘王妃走得很近,拉着佘王妃的手不知道再说什么。 在御花园,皇后接受了朝臣远远地叩拜,几个皇子上前给她磕头,皇后脸上的笑意很明显,她的目光在停到李琛身上时,不由一顿。 太后娘娘年纪越大,已经很久不出来热闹了,也少叫人去,皇后带着命妇们在慈安宫外磕了头,就退下准备午膳了。 一道道程序下来,齐霓裙疲惫非常,他忍不住看了看李琛,却发现李琛看向慈安宫的眼光十分复杂。 满满的怀念,感激,还有愧疚。 蓝太后是足以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人物,她青年丧夫,带着独子在前有狼后有虎的情况下杀出了一条血路,后来,她又养大了当今的大公主李瑶和二皇子李琛,到了晚年,却深居简出,等闲人都不见,连齐霓裙这个新媳妇,都只是在宫外磕的头。 李琛在离开慈安宫后,心里蓦然一阵哀痛。 祖母...... ☆、第13章 莲子粥 千秋节后,就是庆王大婚了。 齐云若管家第二个月,就要经手这件事,府里还没有此等旧例,齐云若就找出李琛大婚时景王送的贺礼来比对,增增减减,把单子改了几遍,便准备去拿给李琛看。 宋嬷嬷对齐云若凡事不与她商量气愤不已,只是不管她怎么冷嘲热讽齐云若都像是没听懂,自顾自地做事,她又不能时刻回冬梅院告状,倒显得自己无能,给庆王送贺礼是大事,她真的不信齐云若一个人能做好。 被王爷训斥了,还不得来找自己,哼。 在观荷汀洲,在外跑事的是于知,在内当家的是绿岚,宋嬷嬷便想扶着流苏起来与绿岚抗衡,只是绿岚以往是宫中正六品的女官,不是一般宫女,宋嬷嬷自持年纪,也不敢随意与其争锋,更别说被绿岚狠狠打压着的流苏了。 流苏现在在观荷汀洲里,只负责管教小丫头的事情,齐云若一应起居,都是绿岚服侍,流苏对齐云若原本心有愧疚,做事也不如绿岚,越往后越没了与其争锋之心。宋嬷嬷劝道:“姑娘,你好容易到主子身前伺候一遭,在咱们府中的时候,你们八个流字姑娘哪一个放出去不是能独当一面的,你伺候三少爷本就委屈,现在做这些事哪有头等丫头的意思。” 流苏脸色为难道:“可嬷嬷不懂我的苦楚,主子不信我,这有什么法子,若是主子有一分的提携,我都能站起来跟绿岚扛起来,只是主子更喜欢绿岚,我就没有办法了。” 宋嬷嬷喃喃道:“这还得遇上事儿还行,等遇上事了,主子才知道哪个忠心呢......” 流苏一阵胆颤,之后却忍不住想,宋嬷嬷说的是有道理的,主子这些日子得罪了不少人,若是惹了王爷烦心,绿岚对主子自不会尽心了,可是自己还在呢,自己会忠心地伺候他。 今日李琛休沐,齐云若捧着贺礼单子进去找他,宿葛道:“王爷正和几位先生在外书房呢,公子去王爷屋子等着吧。” “好,谢谢公公。”齐云若笑笑。 北羌突起战端,朝中争议不断,李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机会都没有,休沐在家,也十分忙碌。 休息间隙,宿葛对李琛道:“小齐公子送庆王成亲的贺礼单子来了。” “嗯......”李琛站起来,“诸位略等片刻,本王稍后回来。” “王爷自去就是。” 李越站起来抻了抻腰,眼珠子转了转,在李琛出去后跟着走了,宿葛似笑非笑,也没有拦着。 李琛见了齐云若后,自然地坐在一边,接过单子来看,他看完之后问道:“你来说说看吧。” 齐云若道:“景王殿下的贺礼中,有狐皮、貂皮等各色皮毛各一箱各九件,我换成了苏绣、云锦、绫罗、雪缎、绡绢、呢子这些布料,其余像是瓷器、药品我拟得与景王礼相仿,另有珍宝八件,男子饰品六套,银仍是九千两,金是六百两。” 李琛留下单子道:“不错,把银减一千,金减半,叫库房去准备吧。” 宿葛忙接着单子走了。 宿葛在门口遇见鬼鬼祟 分卷阅读21 祟的李越,无奈道:“越少爷,您又叫我为难了。” 李越笑笑,在门口喊道:“堂兄,我进来了。” 齐云若好奇地看过去,见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子,体格健壮,身形高挑,他听见李越喊“堂兄”,却不知来人是谁,于是也不说话。 李越打量了齐云若一眼,兴致勃勃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李琛斜他一眼,“问这个做什么?” 李越坦然道:“以往堂兄从不在议事时离开,您的院子也不叫妃妾过来,我自然好奇是什么事把您叫走的。” 齐云若有些局促地低着头,偷偷看李琛。 李琛叫李越坐下,冷笑道:“如果真是我的妃妾,你也这么大咧咧闯进来,我看你是年纪长了,脑子却不长。” 李越道:“就算是您的妃妾,我自然以嫂的礼节对待,这位少年郎是什么人呢?”他好奇地看着齐云若。 齐云若道:“王爷,我先回去了。” 李琛笑道:“好,近些时候府中忙碌,小齐要注意身子,要是觉得累了,可要好好休息。” “我知道了。”齐云若没有看李越,对李琛微微俯首后离开了。 李越在他走后,问道:“这难道就是紫阳伯的小少爷,王妃的弟弟?” 李琛“嗯”了一声,李越道:“早些年,我见紫阳伯身材魁梧,力能扛鼎,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细弱的儿子来?” 李琛道:“紫阳伯几个儿子都不是虎背熊腰的,小齐年纪小,还没有长开。” “堂兄是在为庆王成亲准备贺礼?” 李琛看着李越,挑眉,“恐怕你的父兄也准备好贺礼准备运往京城了,这次不知道是李邕还是李耀来?” 李越笑了笑,“江南富庶,我的兄长们都被鱼米养得白白胖胖,唯独我在堂兄的府邸里骨瘦如柴,不知道兄长们见了多心疼呢。” 李琛白天一眼,懒得说什么了。 李越却笑嘻嘻道:“这样的小美人儿,竟然是堂兄的房里人,啧啧,真是,真是......唉。” 当今一向不是主和派,早年一个文臣认为保持盛世不易穷兵黩武,皇上冷笑道:“你是叫朕送财帛送美人送骏马去给西北虎狼?” 那大臣咬着牙道:“臣的意思是,我泱泱大国,就算少了这么些东西,却能在安定时期更好的发展,百姓安居乐业,商人往来商贸,一年之内,就可以把财物赚回来。” 皇上冷冷道:“既然爱卿有如此爱民之心,那朕就把你的女儿送去和亲,把你的财帛送给羌族单于挥霍,把你的爱马送给我们的敌军用来攻打我们的边境。” 后来朝中再无一人敢再提议和之事,距离羌族上次挑事,已经有六年了,六年......那一年的事,让皇族所有男子蒙羞,皇上在宗祠中整整跪了三日,年仅十四岁的李琛也曾许誓,自己有生之年,必把羌族大患彻底除去。 为了把自己最爱的长姐,长平公主李瑶,名正言顺地接回来。 九月,当今派遣老将司徒旭率兵上阵,带二十万精兵,开往边关,支援玉墅关守将司德,当今率诸皇子亲自在城门相送,皇上握着司徒旭的手道:“爱卿啊,朕今年能否过个好年,就全看你了。” 司徒旭再拜,泣道:“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 庆王神色恹恹,他第二次主动请缨,要带兵出关的时候,受到了父皇痛斥,甚至说他只思自身,不图国强。 李琛深深叹息一声,终究没有说出带兵的事情,只是他看着司徒旭远远离去的背影,心里却升起一股忧虑。 在一边的景王道:“二弟在担忧什么?” 李琛勉强笑了笑,“大哥。” 景王道:“若是司徒将军一鼓作气,踏平北羌,我们就再无忧虑了。” “但愿如此。” 李琛回府后,静静坐了片刻,他想去找季桓说说话,月牙儿说季桓去了观荷汀洲看荷花。 李琛一愣,“这个时节还有荷花么?” 月牙儿一愣,道:“是,奴婢想起来了,公子说是要和小齐公子一起去吃莲蓬。” 荷花最好的时节他已经错过了,从桥上看去,湖中已然是灰色残荷一片。 齐云若和季桓正在喝今年刚下的莲子粥,粥是温热的,放了冰糖,天气还没有开始冷,两人就坐在湖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齐云若并不得闲,一边喝粥,一边在看府中准备制秋衣的事情,好在季桓也是心中有事,并不受扰,自己在一边拿着汤匙默默搅动着莲子粥。 府中秋衣是主子先制的,冬梅院中齐霓裙有自己的针线房,其余妃妾都是由针线房的嬷嬷们去量尺寸,叫主子们选料子颜色,然后才去做,若是主子要求,打造处的匠人还要为主子们打制配套的钗环首饰,或是到外面采买,齐霓裙每年都有宫中赏赐,还有太府寺少府监打造的合规制的首饰,很少需要另外打造。而下人们简单,一切按照旧例来就是了。 齐云若把各院报上来的数字看过后,自己核对一遍,盖上了戳。 李琛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他站在齐云若身后,看他一条一条看完,问道:“你自己呢?” 齐云若吓了一跳,季桓也差点儿把手里的的粥打翻了。 李琛把齐云若手里的册子接过来看了,笑了笑,“想不到你做事情这么周到。” 齐云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他看了看莲子粥,问道:“您也要来一碗么?” “嗯?好。” 绿岚忙去盛粥,还问到:“奴婢看王爷脸色有些苍白,不如奴婢给您的粥里放些红糖吧。” 李琛点点头,“就这样吧。”说着,就在于知搬来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流苏见绿岚对李琛也这么熟稔,丝毫不惧,心中更加酸涩。 季桓看他脸上疲惫之色浓重,心下思索片刻,就想明白大约是对北羌出兵的事情,齐云若两边看看,道:“我看还有一个月就是王爷二十一岁生辰,不知道是不是跟往年一样过。” 李琛一愣,道:“减半吧。”王妃和韦妃都有孕,不宜大肆喧哗,更兼边关战事,他不好大过生日。 齐云若道:“那我知道了,宴请宾客呢?” “就给本王几个兄弟下个帖子吧。” “好。” 季桓已经在收拾行李了,心里不由一阵感慨,就算王爷不宠幸小齐,小齐自己能独当一面起来,别人再不敢轻视,也是好的,过上几年,王爷把小齐的户籍迁出去 分卷阅读22 让他自立门户,小齐不是能考官入官场的人,他能清闲富贵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秋衣、首饰慢慢被齐云若送到各院手上,季妃看着自己手中这些比以往差了许多的衣料、钗环,冷笑一声,把东西全扔到地上。 “自己姐姐怀着孩子,就不把本侧妃放在眼里了?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裴儿跪在一边,默默地把摔坏的东西捡了起来。 “上次他敢打霜秋院里的人,这次又敢这么糊弄我!当真以为我好欺呢!裴儿,你去把这些东西,扔到他脸上去。” 裴儿犹豫道:“主子.....还有王妃呢。” “王妃又如何?谁像王妃自己有一屋子针线丫头,一百二十八台嫁妆,绫罗绸缎用之不尽!” “......奴婢看韦侧妃那里,东西大概差不多。” “韦氏那个懦弱性子,除了敢跟我呛声,哪里敢在王妃面前说句不好的话,若我像他一样,早叫人吃了。” 一个小丫鬟匆匆跑进来,在季妃耳边说了几句话。 季妃脸色更差,怒道:“我的东西竟然连韦妃都比不得了,韦妃这次里衣用料全是上好雪缎,外衫不是苏绣,就是云锦!” 裴儿这下也说不上什么来了,喃喃道:“许是因为韦妃有了身孕。” “哼,我怀孕的时候,还管着家呢,你见我什么时候用过这么好的料子!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 ☆、第14章 鬼蜮 衣料的事情,齐云若就是按着品级规制来的,只是齐霓裙主动说韦妃有孕,刻意跟齐云若说用最好的料子来,季妃则是不变。 季妃当家时,虽然从来没有刻意跟针线房要求提高自己的规格,但是那些主事的人都是人精子,自然知道怎么叫季妃满意,王妃进门后,他们怕叫人觉得两面三刀、势力太过,第一次春季制衣还是动用了上好的料子。而这一次制衣,府中正妃和韦侧妃都有了身孕,可能是两个少爷呢,而且齐云若管家一向雷厉风行,连王妃院子里的人也不给面子,针线房里的人这次给季妃的衣裳料子就一般了。 齐云若身份暧昧,倒没什么规矩限制着,他也自觉衣裳够穿就好,这次要了两件外衫,量身的时候倒没说料子,他也不太懂这些,针线房自作主张用了上好绣锦,一件宝蓝,一件淡黄。季妃手下带着人把衣裳首饰扔在齐云若面前的时候,齐云若愣怔了好一会儿。 裴儿面有难色,季妃的掌事太监却直接道:“季公子未免太不给我们主子面子,这些东西我们主子是穿不出去的,留着给您自己用吧。” 齐云若皱着眉,缓缓道:“季妃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 掌事太监冷笑道:“季公子你只看看你自己身上用的是什么料子,我们主子身为侧妃用的又是什么料子就是了。” 齐云若道:“这都是按规矩来的。” 掌事太监像是听了个天大笑话,“规矩?王妃娘娘把管家权给自己陪嫁弟弟,让一个男子管理王府后宅?这就是紫阳伯府的规矩了?奴才敢问,紫阳伯府的后宅,是哪一位男倌在打理?” 齐云若深吸一口气,神色有些无奈,此时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并不是紫阳伯府被诋毁,而是怎么打发了季妃的人。 掌事太监见他不说话,眼中一片阴鸷,“哦,奴才忘了,紫阳伯府是不好男、色的,莫不是哪位花魁、女。娼在理事?哼!齐公子从小见的学的恐怕不是管家的手段,而是怎么伺候男人吧!” 齐云若猛然抬起头,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扶着椅子扶手的手指蓦地用上了最大的力气。 掌事太监毫无惧色,他发觉找到了齐云若的痛处,神色更加得意,冷哼一声道:“既然规矩早就乱了,齐公子只拿着我们主子不放,这是什么道理?” 齐云若慢慢站起来,神色冰冷。 “......齐公子是生气了?奴才可没有说一句谎话,难不成齐公子的娘不是知雅楼的......” 裴儿眼见不妙,之后一阵惊呼,齐云若竟然一把抄起桌上的茶盅,带着一杯热茶狠狠掷过来,一下子砸在掌事太监的额头上,他被砸得立刻跌倒在了地上。 齐云若胸腔猛烈地震动着,他一只手撑在桌子上,脑中一片片发晕,几乎叫他看不清眼前东西。 掌事太监哀嚎着站起来,骂骂咧咧起来。 裴儿吓了一跳,一句话不敢说了,绿岚已经冲了过来,扶着齐云若坐下,流苏犹豫片刻,小跑着离开了观荷汀洲。 “......你等着!” 掌事太监叫了一声,带着伤回了霜秋院,他就是要带着一脑袋血回去,给季侧妃娘娘看看。 裴儿脸色苍白,她发觉这事情闹得大了。 半个时辰前。 季妃的掌事太监准备去找齐云若算账,在他们内侍太监共用的厕轩中方便,听到一个小太监道:“那齐公子厉害着呢,你说夏公公能讨到好处吗?” 另一个道:“季妃主子本来就看中婢女服侍,夏公公虽是掌事太监,跟咱们这些小的,在主子眼里也差不多。” “要是他能厉害起来,彻底压服那齐公子,这话就两说了......” “也是,裴儿姐姐总不能自己上阵跟齐公子吵起来吧!” ...... 流苏跪在齐霓裙身前,艰难地把事情说了。 齐霓裙面无表情道:“砸破了脑袋?” “......是,夏公公额上的血都流下来了。” 齐霓裙冷冷道:“现在是他管家,他自己做的事,自己去处理。” 流月皱着眉道:“流苏,王妃娘娘现在月份越发大了,王爷早就吩咐等闲事情不要来打搅,你倒好,三少爷跟不入流的太监打起来这事儿你也来说,在你心里三少爷难道能贵过主子,再者说了,三少爷做事一向自作主张,王妃怕三少爷为难,什么事情都不插手,这出了事三少爷倒是想起王妃娘娘来了!” 流苏心里一慌,看着神色满是不耐烦的的大小姐,含泪站起来,小跑着走了。 等看不见她的身影后,流白叹道:“果然不是跟我们一条心的,流苏真是,做事越发没分寸了。” 齐霓裙淡淡道:“跟着什么样的主子,就学怎样的处事。” 季妃果然勃然大怒,她受了委屈,手下人去讨公道,结果齐云若胆敢动手,打伤了她身边的人,他真是天给的胆子。 夏公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泣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 分卷阅读23 主子,奴才好说歹说他都不在意,还出言辱没侧妃娘娘您,奴才一时气不过出言顶撞了一两句,他拿着手边东西就砸,茶水还是滚烫的。” 季妃眯着眼睛,阴狠道:“若不除他,王府中见样学样,谁还看得起本侧妃?” 下午,李琛回府,夏公公额上缠着绷带,跪在他面前道:“求王爷去看看我们主子吧,您这些日子不去,我们侧妃要被人欺负死了。” 李琛不由皱眉,问道:“怎么了?” “求您先去看侧妃吧。” 李琛叹了口气,直接去了霜秋院,夏公公低着头,眸中尽是得逞的笑意。宿葛是知道事情原委的,只是动作没有夏公公快,见李琛直接走了,不由轻叹一声,跟在了后面。 季妃不施脂粉,眼睛哭得通红,穿戴布裙荆钗,跪在自己屋子门前,李琛早早听了哭声,走过去把人扶起来,问道:“茹儿这是怎么了?” 季妃一听王爷出口便是以往对自己的爱称,原本三分的委屈一下子成了八分,她伏在李琛怀里,大哭道:“求王爷休了妾吧。” 李琛叹道:“这是怎么了?”又对裴儿道:“还不打水来伺候你主子洗脸,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当差的,竟然叫主子跪在地上。” 季妃不停地哭,夏公公眼珠子一转,脸上一片哀戚,跪在地上道:“求王爷体恤,我们主子受了大委屈,自从齐公子管家,对我们这院子是横鼻子竖眼,多罚少赏,更是多加克扣,诸如此类奴才就不多说了,这次制秋衣,我们娘娘的新衣裳也婢女们的差别也不大,娘娘为王爷考虑,不愿声张,奴才却气不过,自己去找齐公子理论,谁知齐公子把奴才打成了这样!” 李琛瞥了低着头的宿葛一眼,看着夏公公,“是齐公子动的手?” 季妃的抽泣声大了不少。 夏公公道:“观荷汀洲和霜秋院在当场的人都可作证,若奴才有什么虚言,叫奴才横死当场。” 季妃道:“妾自知卑微,跟王妃娘娘是怎样也比不过的,可好歹在王府中伺候您三年多了,又为王爷生育了靖儿,妾却连衷心伺候的下人都护不住了,王爷......” 李琛拍拍季妃的胳膊,淡淡道:“若情况属实,本王自会为你做主。” 季妃心里一颤,发现事情没有如她想像发展,王爷的语气太平淡了。 李琛站起来,道:“本王现在就去看看小齐,若是小齐当真跋扈,本王定不会让茹儿受委屈。宿葛!” 宿葛忙道:“奴才在。” “去开库房,赏季妃,各色绫罗二十匹,金银首饰两匣子。” “奴才知道了。” 李琛对季妃道:“你好好休息,本王改日再来看你。”说完,直接去了观荷汀洲。 宿葛大气不敢出,李琛问道:“出了什么事?” 宿葛道:“奴才后来去查,也是诸说纷纭,不过......就在王爷进府前,观荷汀洲请了府医,小齐公子忽然发了高热,昏迷不醒了。” 李琛脚下一停,而后变成大步,急匆匆地奔向观荷汀洲。 齐云若躺在床上,脸色绯红,眼睛紧闭,李琛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绿岚低声道:“今日季妃娘娘院里人来,说了些不好的话,主子情形当场就有些不好,支撑着回屋,手连茶杯都端不起来,奴婢请吕大夫过来的时候,主子已经昏睡过去了。” 李琛坐在床边,伸手摸摸齐云若的额头,齐云若脸上烫得吓人,李琛看了看几层的被子,问吕大夫:“小齐怎么了?” 府医吕先生躬身道:“小的问过伺候的姑娘这位公子的衣食起行,再观少爷的发病情形,应是劳累沉积,今日急火攻心,一起发作了起来,为难的是现在少爷喝不下药,降不下温。” 李琛淡淡道:“先去把药熬好。” “是,小的退下了。” 屋里剩下的人噤若寒蝉,屋外的宋嬷嬷神色忧虑,她招呼来一个小丫头,低声吩咐了几句。 要说之前她有什么想法,就是叫自己大小姐把管家权收回去,大小姐若是身体不适,自己就帮着料理,自己的本事,难道还比不了那个小兔崽子?她宋嬷嬷是王妃身边的人,可是府中那些宫里来的嬷嬷像是程嬷嬷却瞧不上她,她自然要拿出手段给那些人瞧瞧,自己是能握着权力的,是高她们一头的。 可是现在,宋嬷嬷也不敢再生这些念头,她还想季妃能狠狠给那小兔崽子来一下,现在看情形,还不一定谁倒霉呢。 夏公公的话,宋嬷嬷也听到了,不过她没有觉得什么不对,自己有那么个娘,还不让说,真是自欺欺人的小贱种。 李琛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汤匙轻轻搅动,齐云若唇齿紧闭,等汤药稍凉,李琛饮下一口,低下头去。 齐霓裙听了小丫头的话,没有犹豫道:“给我更衣,去观荷汀洲。” “是。” 齐霓裙穿好衣服,坐着软轿去了,一路面色平静,观荷汀洲到了,她扶着丫头的走下去,扶着肚子走进去了。 房门口看着的绿岚和流苏都是一惊,福身道:“给王妃娘娘请安。” 齐霓裙眼角带泪,问道:“小弟他怎么样了?” ☆、第15章 人去 齐霓裙扶着丫鬟的手,眼中带泪,走到齐云若床前时,早已泣不成声,她拉着齐云若一只手,哀道:“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李琛把空了的药碗放在一边,淡淡道:“王妃身子重,还是别染上病气,咱们出去说吧,也别把小齐吵醒了。” “是。”齐霓裙原等着李琛搀着自己,却见李琛自顾自出去了,心下不由一紧,看着齐云若的目光便有了些不善。 齐霓裙跟随李琛出去,坐在外书房的椅子上,李琛问道:“这次的事情,王妃可清楚原委了?” “是妾的错,小弟好强,不许妾插手,妾竟然真的撒手不管了,那季妃本就不是好相与,妾不该......” “王妃觉得这事情怎么解决呢?”李琛有些不耐地打断她。 齐霓裙一愣,继而道:“妾觉季妃和小弟都有不当之处,一府居住,闹得太僵也是不好。” “嗯。” “不知王爷意下如何?”齐霓裙问道。 李琛叫来宿葛,叫宿葛把自己所知禀报上来,宿葛与绿岚把齐云若所为,夏公公所说一起说了清楚,李琛看了齐霓裙一眼。 齐霓裙道:“这等刁奴,胆敢侮辱主子,上欺下瞒,就算打死也不为过。” 分卷阅读24 李琛道:“府中尚有王妃与韦妃有孕,不宜见血,宿葛,将夏内侍打二十板子扔进太仆寺喂马。” “奴才知道了。” 李琛揉了揉额头,齐霓裙一时无言,尴尬地坐在一边。 从一开始,李琛对季妃所说,就是丝毫不信。因为李琛实在是太了解季茹了,季茹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她受的委屈,必然会叫对方受上十倍,李琛看到她刻意打扮着装可怜,心里只有满满无奈,有时候在那些女人眼里,自己不明是非不知真假,自己只要听从她们的话为她们出头就够了。 李琛道:“王妃回去休息吧,你都已经把管家权放了出来,自然不能事事巨细,这件事不怪你。” 齐霓裙哽咽道:“妾谢王爷体贴。” 李琛拍拍她的手,叫人送王妃回去。 过了一会儿,宿葛走过来轻声道:“王爷,赏季妃的东西......” 李琛平静道:“赏。” “是,奴才明白了。” 齐云若像是陷在一个陈年的梦里,一时恍然不知今夕何夕,这是他初到紫阳伯府的时候。 在青枝胡同,他是小主子,下人从不敢多说什么。到了紫阳伯府,他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类女子名为“娼、妓”,是最为人不齿的女人。 齐云若哭着说:“圆圆姐姐呢?” 照顾他的孔嬷嬷冷冷道:“被夫人发卖了。” 小云若哭着问:“为什么呀?我要圆圆姐姐喂我吃饭!我要圆圆姐姐帮我穿衣服!我要圆圆姐姐!” 孔嬷嬷把碗扔下,皱眉道:“一个娼籍的婢子,谁管她死活,那个女人一死,那些个人就被夫人全交付人牙子发卖了,全是往西北苦寒之地卖的,他们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小云若愣愣道:“回不来了,跟阿娘那样回不来了......” 孔嬷嬷最生气齐云若提起生母,恶狠狠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再不要让那个娼。妓的名字出现在我们伯府!” 小云若被吓得连哭都不敢哭,哽咽着吃完了饭。 新环境对他来说很恐怖,没有阿娘,没有圆圆姐姐,也没有背着他跑的阿成哥哥,孔嬷嬷自来随他哭,等他哭完。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云若明白哭是一件无用的事情,他也学会了从身边人的目光中发现对自己的嫌恶,他比在青枝胡同里的小院子更等不到父亲的到来,久而久之,父亲这个概念在他心里慢慢消失了。 齐云若站在小云若身后,看着他一点一点长高,他始终活在紫阳伯府最外围那个圈子里,他再也不能像七岁之前,一边奔跑着在院子里放风筝,在看见那个温婉女子时笑着扑到她怀里,抬着头满是希冀地问道:“阿爹什么时候来?” 齐云若睁开眼。 身上不知道盖了多少东西,他只觉抬手掀起被子的力气都没有。“醒了?”有一只手伸过来,主人声音低缓,摸摸他的额头。 李琛低声道:“发汗了。” 齐云若睁一会儿眼睛,又闭上,过一会儿又睁开,再闭上。 天已经蒙蒙亮,李琛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喊人进来,绿岚也是一夜未睡,忙走了进来。 李琛吩咐道:“等过会儿,问问吕大夫,看你主子能吃什么?可不可以擦擦身子?” “是,奴婢记下了。” 李琛回去看了看齐云若,离开观荷汀洲去上朝了。 齐云若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高热退了之后,吕大夫不断道:“这位公子身子太虚了,得好生补着。” 绿岚去送吕大夫,宿葛已经去叫库房拿人参和燕窝了,流苏给齐云若穿好衣服扶他出去坐着,两个小丫头在收拾床褥。 齐云若披散着头发,头痛欲裂,流苏给他端水润唇,齐云若开口问道:“昨日怎么了?” 流苏轻声叹道:“主子突然晕倒,把我们吓坏了。” 小珊和小玖收拾好了床,问齐云若是不是要去躺下。 齐云若疲惫地点点头,被扶着回到床上,后背垫着两个枕头,靠坐着等着喝完药再睡。 齐云若吃不下东西,前些日子的莲子还有剩,勉强喝完半碗粥,接着就是一碗苦涩的汤药,齐云若灌下去后胸腔一片恶心,吃了两个梅子才按了下去。 午后季桓来访,季桓这几天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苦读,颇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意思,还是月牙儿出门的时候听见人说,霜秋院里的夏公公昨日上午带着一脑袋血从观荷汀洲出去,晚上就给打了板子扔出去,回来跟季桓一说,季桓吓了一跳,忙来看齐云若。 齐云若睡到中午,下午坐在床上看书,季桓几步走过来,看见他苍白的脸,心里就是一凉。 齐云若笑笑,“季哥哥来了。” 季桓叹道:“怎么几日不见,你就成了这个样子。” 齐云若拉着他的手问道:“哥哥哪日动身?” 季桓道:“也就这几天了,刚好,我父亲升任兵部尚书,我几天后回去正好合适。” 齐云若想了想,“兵部尚书,这个官职不小,季哥哥来年科考,想必有所助益。” “嗯?”季桓苦笑一声,对齐云若道:“小齐,对紫阳伯府情形,我是知道一些的,而我家也差不多了,我家里太太是父亲老师家的女儿,我父亲只是个贫寒学子,若无老师襄助,也没有今日。当年太太五年没有生育,抬了我生母为妾,谁知刚有了我,太太就有了季茹,又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太太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父亲歉对太太,又珍爱嫡子,对我不闻不问。我要护着生母,又要苦读诗书,可是我生母最后还是不明不白地去了,从那时我就发誓,以后不管走哪一条路,都要出人头地,做人上人......当时我见你,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有本事勾走王爷,好提防你的,谁知一见你,我心里就喜欢上了,像是看到了昨日的我。我真心把你当做亲弟,我真怕了走了,你又想现在这个样子了。” 齐云若鼻翼酸楚,“我一直不知道哥哥心里也有这么多难过的事情。” 季桓笑了笑,“我早就不难过了,明年我必问鼎一甲,日后天高云阔,只是我不放心你,你是王府的人,王爷不放人,你就要一辈子都留在这里,那些女人,你斗不过。” “......那日哥哥问我,为什么不同王爷......”齐云若顿了顿,声音苦涩“我没有告诉哥哥,我其实是害怕,我怕像我母亲一样,因为一个男人就把自己的人和心都困在一个小院子里,直到把自己逼 分卷阅读25 死。” 季桓揉揉他的头。 齐云若道:“哥哥不要担心,我现在知道我不会那样的,其实我很聪明的,我都明白,谁对我好,谁不喜欢我,我都明白。” 季桓眼中带了一丝笑,不过还是深深的忧虑着,“小齐,季妃已经恨上了你,可是她如今身份水涨船高,王爷轻易也不会动她,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我知道了,季哥哥。”齐云若探出身子,用力地抱了季桓一下。 过几日季桓离开的时候,齐云若身子已然大好,季桓乔装打扮,会先从王府出城,准备在外盘桓两日再进城回尚书府。 走的是齐云若进来走的边角小门,季桓穿着粗布衣裳,带着行李,只带着小厮青杏,悄无声息地坐上青绸布马车离开了。 李琛并未休沐,等他回府的时候,秀林院已经空了。 不由一声长叹。 他生来更爱男子,他爱男子昂扬气度、开阔心胸,他喜欢同季桓这样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人谈话,喜欢和一个人能是知交朋友,又是亲密的爱人。 可惜季桓不会是这样的人,季桓的心很大,有着一定要完成的夙愿,不愿意停留在另一个男子身边。这是李琛从一开始就知道的,所以他并不是太过伤感,只是心里还是有些许的怅然。 王妃大约年前年后几日生产,现在管家的事情还是小齐看着,李琛默然想着,他原以为小齐会吓着,病好以后把权柄交出去,结果他醒来以后像是没有那一会儿事发生一样,自然地继续看账了,还时常来跟宿葛商量自己过生日的事情。 最后两人一同商议,请六位皇子及家眷,其余官宦世家只请了姻亲紫阳伯府、兵部尚书季寒松和家小还有担任国子监祭酒的韦家,只当是一个家宴过,并不设戏台子和歌舞了。 不过到了那日,一大早王府就开始接各色人等的贺礼,这些事情不用齐云若管,他只要盯着后院厨房和伺候的人就好。 李琛下朝回府后,宫里皇上赏下玉如意一对儿,皇后赏下一顶发冠。 齐霓裙挺着大肚子,赵夫人陪着她,两人说起了月前的事情,齐霓裙淡淡说了原委,道:“是季妃想拿我开刀。” 赵夫人冷笑道:“难道她以为家里出了个尚书就能飘起来?她爷爷不过是个种地的!” 齐霓裙看着肚子,轻轻叹道:“只望此胎是个男儿。” “必然是的,我一早就说,裙儿是有福的,齐丹霞也嫁了好几个月,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流白在门口道:“王妃娘娘,夫人,季尚书夫人和韦祭酒夫人到了。” ☆、第16章 曲酒流觞 季夫人也是书香门第出身,乃父曾为状元,后来官至御史台中丞,如今是翰林院大学士,在文人中素有清明;韦夫人丈夫掌管国子监,她自己出身却不高,她是韦祭酒早年未发迹时定下的妻子,多年来夫妻相得,韦祭酒家中并无妾室。 两人品级都不如赵夫人,以往也并无相交,所以规矩地见了礼,赵夫人道:“两位客气了,都快请坐。” 季夫人笑笑,看着齐霓裙的肚子道:“王妃娘娘是有福的人,我在家中常对我们老爷说,茹儿不懂事,被我们夫妻娇惯坏了,还好王妃和煦,我们才能放心。” 韦夫人气质风度并不如季夫人,也道:“王妃是厚道的主母。” 齐霓裙叫人去请两位侧妃过来与母亲相见,季侧妃见了母亲,双目含泪,季夫人轻叹一声,握着女儿的手不说话。 韦夫人却不见得与女儿有多亲近,脸色讪讪,身子也有些僵硬。 季妃和韦妃像齐霓裙和赵夫人请安问好后,齐霓裙就叫她们带着母亲去自己屋里说说话,等开宴再过来。 季妃和季夫人相携而去,韦妃也带着韦夫人离开,赵夫人道:“那韦妃这一胎......” 齐霓裙道:“母亲莫说我狭隘,不过我还是盼着那几个侧妃庶妃这几年先生几个女孩儿,我也会好好疼她们,等我孩儿大了......” 赵夫人拍拍她的手道:“你想的对。” 季妃和母亲久未见面,两人都是满目热泪,不过季夫人说起季桓,脸色立刻就变了,季妃冷冷道:“当年想挫他锐气,为我固宠,结果他越发受王爷喜爱,日后前途无量呢!” 季夫人道:“我恨的是老爷,他竟然也同意让他明年上场。” “......难道两个弟弟......” 季夫人叹道:“你父亲科举出身,外祖父更曾是当朝状元,如今也是翰林院大学士,怎么那两个小孽种偏偏没有读书的脑子?” 季妃安抚母亲道:“弟弟年纪小,还没有懂事。” 季夫人却叹道:“季桓十岁出头就博出了名声,十五就中了举,你弟弟现在一个十七,一个十五,连秀才都不是。” 季妃问道:“母亲可给弟弟说人家了?” “你父亲说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非要你弟弟们考中才能娶亲......再有,你父亲说要等季桓先成亲呢。” 季妃心里一紧,父亲难道是要把筹码放在季桓身上了? 韦妃叫小乔给母亲上了茶,自己就坐在一边看着。 韦夫人简直是坐立难安,良久,她才笑道:“蔷儿看着怀相不错。” 韦妃淡淡“嗯”了一声。 韦夫人鼓足勇气,大声道:“我知道蔷儿你还怨着我跟你爹,不过你爹给你选的王府是最好的了,这可是王府呢,王爷是皇上的嫡子,年纪正好,风华正茂,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韦妃道:“母亲叫我怎么满足?我早就给你们说过,宁为乞丐妻,不为皇家妾,你和父亲却是怎么做的?皇上想给淳王在读书人家找个侧妃,你们就巴巴地把我送上去,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就给抬来了王府!” 韦夫人脸色通红道:“你看看你过得是什么日子?穿金戴银,几十个人伺候你一个,现在又有了孩子,若是个哥儿,你一辈子都有了依靠,你父亲虽是个三品官,可是往来人不多,根基又浅,哪里有这么好的人家去我们家提亲?叫你嫁给个小户人家过日子,我是不舍得的。” 季妃淡淡看母亲一眼,平静道:“没关系了,你们给不了我的,我自己去拿。” 宴会平淡无奇,等一切就绪,齐云若就回观荷汀洲吃午饭去了,前后院的厨房先紧着宴席,齐云若只要了一个菜,之后吃着厨房送来的一盘子腌肉,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对绿岚道:“季哥 分卷阅读26 哥给的桂花酒还有没有?” 绿岚想了想,回答道:“还有,我去给公子烫一壶来?” “不用了,这酒凉凉的好喝。” 一会儿绿岚拿来了酒,齐云若拿着桂花酒吃肉,果然觉得更相宜了,桂花酒喝不醉人,每次齐云若喝完都会眯一小会儿。 绿岚也不知道齐云若怎么会这么高兴,在旁边道:“公子遇到什么喜欢的事儿了?” 齐云若笑笑,“没什么,只是完成了一件事情,我就觉得很开心了,心里想想就很满意。” 绿岚道:“公子是豁达的人。” 齐云若饮下半壶酒,吃了十几片肉,眼前就有些朦胧了,所以李琛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齐云若并没有一下子认出来。 李琛看见他脸色有些微红,一只手还握着肉片,不由失笑。 齐云若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道:“王爷,您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李琛道。 前院开席后,酒过三巡,李琛便起身去后院敬酒,在冬梅院的除了他的姬妾就是三位岳母,也不用避讳什么。李琛之后又去了落霞院和庶妃、侍妾等人饮了一杯,才准备慢慢踱步回前院去。 他喝得不少,那些兄弟们连番灌他,在后院也饮了好几杯,湖水清凉,他就慢慢随着水波走,直到观荷汀洲出现在眼前。前后院都没有齐云若的地方,李琛心里忽然紧了一下,就来了。 他没想到齐云若是在这么开心地自斟自饮。 莫名就想知道他为什么笑,想跟他一起笑。 齐云若喝得实在是开心了,把筷子都扔在了一边,吃肉是用手的,李琛坐在他身边,也伸手拿了一块儿腌肉吃,齐云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李琛觉得好笑,口中感觉微咸,但是很香,他喝了一口齐云若的酒,忍不住赞道:“真是不错。” “是吧,以前季哥哥喝这个酒,要配各色精致菜肴,我觉得吃咸肉就好了。” 李琛道:“季桓现在入了国子监。” “季哥哥明年一定高中的。” 李琛笑笑,又喝了一杯桂花酒。 一会儿绿岚进来,跟李琛道:“王爷,宿葛公公在外面找您了。” 李琛一愣,才想起来,今日是自己生辰,自己是前院的主角。 齐云若道:“那您快去吧。” 李琛站起来,“嗯”了一声。 齐云若也站起来,走路有些摇晃,他送李琛到门口,想了想,道:“王爷,我祝您鹏程万里,岁岁如意。” 李琛笑着点点头,“这话我收下了。” 李琛回席,庆王不怀好意地笑道:“二哥是在哪里迷了眼不成?” 李琛笑着摇摇头,“叫你们这么灌我,连回来的路都找不到了。” 景王笑道:“二弟本来就是海量,今日大概是高兴了,酒不醉人人自醉,来,再干了这杯。” 李琛苦笑,对坐在一旁的李煦道:“来帮二哥喝了这杯吧。” 李琛同母亲弟四皇子李煦笑了笑,接过去道:“大哥别难为二哥了,你过生辰的时候我们也没有这么灌你。” 几个小皇子喝的是果酒,并不醉人,在一旁疯闹,其余姻亲,紫阳伯身份最高,其余两个现今一个掌管兵部,一个掌管国子监,身份也不算低,景王和庆王在不经意间,眉目中都有些晦暗。 酒至酣处,庆王道:“没有戏目、歌舞果然还是有些无趣,不如我们来投壶?” 李琛道:“投壶无乐不雅,宿葛,寻我琴来。” 宿葛下去找琴,庆王眼珠子一转,佯怒道:“二哥真是狡猾,我们投壶,自有输赢,你却去弹琴了。” 李琛大笑,“今日我紫阳伯府两位内兄都在,两人都是允文允武的好手,我醉到这分数,只能是越喝越醉了。” 齐云杉和齐云英并不敢和皇子们争锋,不过游戏时,再谦让也能看出比景王和庆王强来,庆王越战越勇,一杯杯地喝,景王也逐渐支撑不住了。 李琛在一旁弹,两曲过后,席上的人该倒的都倒了。 下午,把小皇子送回宫,景王、庆王送回府上,李琛疲惫地和紫阳伯说着话,紫阳伯道:“那两小子今日得意了,哎,真是不懂事。” “若不是内兄相助,今日我真是逃不过了。” 紫阳伯也不是真的要致歉,他二子英伟,投壶百发百中,他心里也是得意的。李琛道:“王妃那边不饮酒,怕是早结束了,不过王妃许久不见母亲了,岳父也多呆几个个时辰吧。” 紫阳伯笑道:“那臣就再叨扰片刻。” 下午齐云若醒来,去前院帮忙整理贺礼,分类整好,有的还要送到后院齐霓裙库房,齐云若跟着宿葛手下的副管事太监奉元公公打理东西,奉元一边整理册子一边道:“一年赚的比一年多啊。” 齐云若好奇问道:“为什么?” 奉元斜他一眼,“跟你说你也不懂。” 齐云若并不生气,奉元说话有些尖酸,做事利落,对人也不刻薄,齐云若忽然翻到了紫阳伯府的贺礼单子,不由一愣。 奉元也凑过来道:“你说紫阳伯府到底有多少银子?王妃出嫁一百二十八台嫁妆,二小姐出阁也有八十抬,两个少爷还没有娶亲,但给我们王爷生辰礼又是这么多,啧啧,真是豪气。” 齐云若并不说话。 奉元笑了笑,“我前几日听说,紫阳伯府一个下人惹了是非。原是一个管事嬷嬷的儿子,求了恩典放出去,自己做了些小买卖,结果赔了不少,那人奸猾,说自己是给伯府办事的,又讹了不少钱跑了。” 齐云若对紫阳伯府的事情并不了解,他也不认识哪个管事嬷嬷,因此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紫阳伯府是少有能从建国保存至现在的贵族了,还从未降过爵呢。”奉元感慨。 齐云若道:“说是带了几代兵,紫阳伯几代人都血洒沙场。” “这一辈,难咯。”奉元道。 齐云若不置可否,自己去搬东西了,一会儿东西差不多整理好了,奉元叫他出去喝茶,“叫宿葛公公看我这么支使你,还不抽我?” 齐云若笑道:“宿葛公公脾气好。” “对我们可不。” 齐云若擦了擦手,离开库房,准备绕到墨莲院前面出去的时候,却猛然看见齐云杉站在不远处。 齐云杉是在外面醒酒的,他看见齐云若时,也是一愣。 兄弟相对无言,齐云若绕开他,继续走自己 分卷阅读27 的路。 齐云杉却拦住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齐云若不想说话,侧开几步。 齐云杉这次没有拦他,齐云若脚步有些快,这次直接碰在一个人身上,齐云英酒量不好,没有看清人,齐云若原就低着头,一下子被人高马大的齐云英撞到了地上。 齐云若:“......” ☆、第17章 冰封 齐云若站起来拍拍衣服,齐云英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道:“我没看清路,对不住。” 齐云若摇摇头。 宿葛听见动静,不过远远看着没有听清他们说什么,回去道:“紫阳伯府三位少爷正在说话呢。” “外面冷,叫他们进来吧。”李琛随意道。 齐云若本来已经准备离开了,听到宿葛说的话,有些不开心地慢吞吞地走过去,兄弟三人都是无言,李琛看到他们后,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齐云若的不情愿都摆在脸上了,紫阳伯干咳一声,道:“若儿来了,好些日子不见你了。” 齐云若最近有些喜形于色,在一边坐着不说话,紫阳伯越发尴尬,示意两个儿子说些什么。 宿葛一想就想通了缘故,笑问道:“小齐公子来给奉元帮忙了?” “是。” 宿葛对李琛道:“王爷不知,小齐公子最是耐心,又写得一手好字,这些日子常来库房帮奉元做事。” 李琛道:“辛苦小齐了,今日贺礼中,你可有什么看中的?” 齐云若想了想,道:“有一个一套七个不同大小的琉璃杯子很喜欢。” 李琛眼神示意宿葛,宿葛点点头道:“奴才待会儿就去吩咐库房给齐公子抱起来送去。” 过了一会儿,李琛看着齐云若道:“小齐像是长高了,那日看你和小内兄比差的还远,今日差得少了些。” 齐云若道:“这些日子我吃的好。” 齐云杉看李琛和齐云若一问一答,相处融洽,神色有些不豫,齐云英还是面无表情。 天色越发黑了,赵夫人准备离开,这次齐云若见了她一面,赵夫人先是一愣,后来脸色就沉了下来。 齐云若低着头,轻轻打了个哈欠。 赵夫人道:“怎么来了王府这么久,还是不懂规矩,见了嫡母,你就这个态度?” 齐云若觉得有些冷,没有说话。 紫阳伯打了个圆场,道:“夫人莫怪,小齐本就寡言。” 赵夫人嘴角扯出个笑容来,“原是如此,我还当三少爷现在管家,本事大了,谁都不放在眼里了呢。” 李琛在一边轻微皱眉,赵夫人在自己面前,这些话是刻意说的? 齐云若像是霜打了的鹌鹑,一声不吭地缩在一边,赵夫人心中发怒,却不好再说,一甩袖子走了。 紫阳伯一行人走后,齐云若蓦然一笑。 李琛一时恍然,之后也情不自禁笑了,他好奇的看着齐云若,齐云若今日好像总是莫名其妙地开心。 上次制秋衣惹出了诸多事宜,如今制冬衣的时候来了,齐云若跟针线房里的人说着话,针线房愉嬷嬷神色复杂站在下首,上次的事情,归根结底是她们惹出来的,她们见人下菜碟,养大了季妃的心,后来一下子给季妃换了规格,季妃着人大闹观荷汀洲,小齐公子大病一场,后来却不见有人追问,愉嬷嬷心里却一直没有放下心来。 齐云若道:“今年冷得这般早,嬷嬷这几日抓紧人手,把要紧的衣裳先做出来,嗯......韦妃那边要多加一件兔皮大氅,多加一件狐皮小袄,大小姐和大少爷也要紧着来,小孩子不要冻着了。” “是,奴婢记下了。” 齐云若坐着继续看,愉嬷嬷笑道:“公子惦记别人,却不想想自己,您今年难道不做一件大毛衣裳?” 齐云若想了想,笑道:“说的是,你觉得我要什么样的好?” 愉嬷嬷心中大石落地,微笑道:“公子肤白,穿什么颜色都好,什么料子也都配得上,那水貂皮不是常人能穿得好的,您穿却是最合适不过的。” 齐云若点点头,写好条子给她,“你着人去库房领料子吧。” “是。” 之后是打造处送上几个新首饰样子,齐云若最不知道怎么看,叫人拿去各院子选了。打造处的人另送上一顶镂空金冠的图样子,齐云若一看就是给自己的,旁边批注小字上云,做这顶小冠用金不多,只嵌蓝宝石一枚,预计费人力却不少,光是取料熔铸雏形,再层层雕刻,少说用时半月。 齐云若本不愿意用冠,绿岚却道:“男子十五就可用小冠了,奴婢瞧着这顶小冠甚是轻盈,戴着也不坠头发,公子你还没有件像样子的头饰呢。” 齐云若笑道:“我又不是女子,要太多首饰做什么?” 绿岚没对他说话,含笑对等候的嬷嬷道:“就按吕师傅说得来吧,等做得好,我们公子有赏。” 天近隆冬,司徒旭将军已然在前线开战,兵部、户部忙得团团转,连李琛这户部监管也多日不曾回府了。 户部掌天下税务粮食,和兵部一同调转兵粮事务,另有军士各色补贴,李琛一直关心边疆战事,他自己无法前去,只得在后方尽一份心力。 羌族早年盘踞在西,近些年越发往北偏移,北部绿洲新元国和羌族来往不少,大概是因为共同的敌人而有同盟关系,只是羌族自身分了几个部族,在这些部族中都时有争端,语言有的也互不通,只是隔几年一同攻打李氏江山时会一心拥护共主阿古儿木,阿古儿木在各族中各选美人为姬妾,大多是首领们的女儿,他的正室阏氏就是势力最大部族下合部族长长女。 冬衣这事情没有出什么纰漏,只是齐云若头疼的是冬衣好了,针线房里又开始准备过年的衣裳了。 齐云若都开始头疼,李琛一年的收入,够不够后院这些女子的花销? 年前准备年礼,以往府中无有主母,来往贺礼多是男子应酬,今年王府与各府其他女眷也得来往起来,而且庆王妃也是新妇,第一年的礼需要体现出重视来。 正在头疼的时候,李琛回了府。 齐霓裙月份越发重了,王府早早找了几个稳婆在府中呆着,另有女医数名,奶娘四个,天气冷,齐霓裙有时候就起来在屋里走走,并不出门,这是她第一胎,她很看重,不容一丝马虎。 齐云若和宿葛商量着给各府的年礼,还有献给宫里的礼物,李琛胡子拉碴,静了好一会儿才道:“今年我娶了王妃,这些事情本该是王妃 分卷阅读28 看顾,辛苦小齐了。” 齐云若笑道:“并不妨事。” 年礼这事,王府出的少,赚得多,只是进献宫中的是要反复思量的,齐云若道:“进献皇上、皇后的我和宿葛公公的都准备了八九分了,只是太后娘娘......” 齐云若的话一顿。 李琛淡淡道:“每年进献太后,都是本王自己来准备的。” 宿葛忙道:“是奴才没有跟小齐公子说清楚,太后娘娘对殿下养育之恩,每年殿下都会手抄经书一卷,并不送别的。” 齐云若一愣,他在以往册子上没有看到,还以为是疏漏了。齐云若告退,李琛也未说什么。 只是他走后,李琛摇头苦笑,自己的事情,拿别人撒气做什么。 齐云若慢慢走路回去,心里却是在想,太后抚育王爷和公主,公主六年前远嫁羌族首领阿古儿木,此后一年后太后才便封闭宫殿不再见人,此中不知还有何事。大雪蓦然随风呼啸而来,齐云若抬头看看,有些喜欢地停下步子。 “齐公子——” “齐公子,你的衣裳!” 齐云若听到声音,转过身去,看见一个小太监抱着衣服跑了过来,抱着自己的水貂皮大氅,齐云若略等了等,才看见李琛也走了出来。 齐云若披上衣服,远远看着李琛,李琛没有穿大衣,身后跟着举着伞的宿葛,他身后另有一个小太监抱着一件黑色狐皮的裘衣。 李琛走到齐云若身边,道:“跟我走走吧。” “哎,好。” 李琛挥退了宿葛,齐云若道:“王爷还是把狐裘穿上吧,天冷得很呢,莫不要受寒病了。” 李琛轻笑一声,“出来走走,不至于包的那么严实。” 齐云若从小太监手上把裘衣拿过来,踮着脚给李琛披上,道:“还是不要冻着的好。” 李琛不置可否,示意齐云若跟自己走,齐云若默然跟上,一路无言,直到水廊之前,李琛道:“那日我在此处第一次见你。” 齐云若看着冰封的湖面,笑道:“不知道可不可以上去走走。” 李琛轻声笑道:“还是不要去试了。” 两人走在廊上,雪花从两旁穿过,齐云若道:“若是这廊上结了冰,就不好走了。” “嗯。” 过了一会儿,李琛道:“今年我怕是无法给太后抄经了。” “是因为西北战事?” 李琛道:“我每日和兵部的人商议事情,每天都接到将士生死的邸报,心中不静,抄不好经。” 齐云若笑了笑,对李琛道:“王爷心意到了,太后娘娘自然会收到。” 李琛摇摇头,常常叹息一声,“祖母连我也多年不见了。” 齐云若默然,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李琛脸上满是哀伤,齐云若侧头看着他,从大氅中伸出一只手,握住李琛的手,“王爷,我是个亲缘薄的人,可是您父母尊长俱在,太后娘娘为何不见您我虽不清楚,可是太后娘娘身体安好,你们总有说清芥蒂的这一天。” 李琛看着自己的手,笑着摇摇头。 从廊上走下,齐云若一时走到前后,李琛看了看,道:“真是长高了,上次还没有看真切,今日看的确是挺拔了。” 齐云若笑了笑。 齐云若发现李琛看的是观荷汀洲的方向,数九寒冬,观荷汀洲一侧是茫茫冰雪,屋中有好几个火炉,并不冷,只是站在院子里,侧身看着湖面,总觉更加严寒。 李琛也略皱了皱眉道:“要不要给你换个院子?” 齐云若道:“并不用,我觉得这里最好,湖面虽然结了冰,看着也比光秃秃的地面好看。” 李琛点点头,边走边道:“小齐以后有什么打算?” “......王爷怎么问这个?” “你来年就十六了,十六岁的男子,就算不立一番事业,也该有些想做的事情吧,”李琛看了看齐云若,“若是放在以前,有想过这个么?” 齐云若垂头道:“我以往无人束缚,闲着就自己看看书,紫阳伯给我什么,我就要什么,总得把日子过下去。” “你不愿来王府。”李琛淡淡道,声音却意外地笃定。 齐云若道:“这话放在一年前,我是不敢说的,我说了也没什么用,我的出身容不得我挑剔,自前几个月王爷王妃叫我暂理王府内宅事务,我也经历了一些事情,有的东西蓦得就想开了。” 李琛停住脚步,神色说不出的奇怪,“想开了?” ☆、第18章 皇后 李琛道:“小齐,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样的人么?” 齐云若看着他,想了想,回答道:“像季哥哥那样的人吧。” 李琛没有回答,边走边道:“我幼年在祖母宫里,皇祖父年轻时受了太宗皇帝宠爱庶子的苦,他虽是唯一的嫡子,太宗却偏爱宠妃所出的福王、禹王,皇祖父登基后只要祖母一个,与祖母夫妻相得,只是他早年因毒妃庶弟之害,身子大伤,父皇刚八岁,就撇下祖母和父皇去了。” 齐云若道:“我也听说过明宗皇帝和太后娘娘伉俪情深。” “祖父、祖母夫妻相得,从未有相互欺瞒之事,祖父在朝政上也不避讳祖母,所以后来祖母才有魄力扶持父皇,把意图逼宫的福王、禹王拿下,直到父皇成年亲政。” 李琛淡淡道:“祖母每次与我说起祖父,脸上都带着笑,所有人都说祖母权倾朝野,有效仿武帝之意,只有我明白,祖母是在回报祖父深情,也是要保护幼子,才从后宫中走向前朝。” 齐云若想起太后如今情形,心中不由一声叹息。 “我那时想,登上最高位,是一件最波澜壮阔之事,也是一件最落寞不过的事情,祖父却是幸运的,他遇见了祖母。” 自当今皇帝登基后,慢慢剔除了蓝太后在朝中的影响,并提拔了皇后周氏、贵妃沅氏所在的两大世家,蓝家退后,周氏、沅氏相抗衡,他自己成为了李氏江山高高在上的第一人。 高处不胜寒。 齐云若迷茫地看着李琛高大的身影,忽然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心中蔓延,他意识到眼前的男人不只是那个温和的王爷,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皇位竞争者,只是他有些寂寞了。 大年初一,齐霓裙分娩了。李琛去了宫中,还没有回来,齐云若站在齐霓裙的院子里,围着厚厚的毛领,看着齐霓裙正屋的方向。 流白四人忙得团团转,王府早就去紫阳伯府报信了,虽说大年初一 分卷阅读29 并没有到女儿家的习惯,只是女儿生产,赵夫人是怎么也放心不下的,就连在家里读书的齐云杉也被她叫了来。 齐云若不想跟赵夫人共处一室,齐云杉不知为何,也没有在里面呆着,走了出来,齐霓裙的惨叫声隐隐约约能听到几声,齐云若面无表情,齐云杉却来回地踱着步子,时刻皱着眉看着那个方向。 过了一会儿,齐云杉大概是想要拉上一个人跟自己一样着急,对齐云若道:“你不担心?” 齐云若看了他一眼,道:“我问过嬷嬷了,女子生产都是这样的,大夫们也都候着,王妃不会有事的。” 齐云杉还是紧张兮兮地不停走路,齐云若连看都不想看他了,真烦。 齐霓裙这一胎虽不艰难,生的也不算顺畅,她从上午李琛进宫后就发作了,一直到下午,还没有动静。 齐云杉吃不下东西,赵夫人也只是进了一碗汤粥,齐云若回观荷汀洲吃了饭,又慢慢回来,冷眼看着齐云杉着急地坐不下来。 李琛进宫后,随皇子与宗室叩拜了帝后,又跟随帝后在太后慈安宫外行礼,之后跟着祭祀先祖,午膳时候,他还没接到王妃生产的消息,心里就有些沉。 李琛在观看歌舞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皇后叫他过去说话,看他样子,微笑道:“你在担心王妃么?“ 李琛笑笑,“母后见笑了,儿臣想着,齐氏毕竟是头一遭,心里就有些不宁。” 皇后道:“那齐氏有福,此胎必然无恙。” 李琛道:“儿臣谢母后吉言。” 不一会儿未经通报,四皇子就进来了,先对皇后行了礼,又对李琛笑道:“二哥也在。” 皇后把四皇子叫过去,嗔道:“还是这么不稳重,本宫瞧着,你父皇为你拟定的封号是一个‘庸’字,就是叫你平稳中庸,别像个孩子一样。” 四皇子年前就满了十五,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是想等着有一场大胜后再给四儿子行封赏之事。 四皇子对李琛道:“父皇给弟弟选好的府邸与二哥的淳王府相隔不远,日后弟弟常去,二哥莫嫌烦。” 皇后好笑的敲了四皇子脑袋一下,“还没有出宫去,就想到自己是个烦人精了。” 李琛看着这一幕,神色淡然,微笑道:“你我至亲兄弟,我当然不会嫌你。” 之后没说几句话,一个小太监进来叩首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宣淳王殿下过去。” 皇后一边示意李琛出去,一边笑道:“大概是有了好消息了。” 李琛退下去,四皇子继续留在皇后身边。一个宫人躬身从外面跑进来,凑到皇后耳边道:“淳王妃半个时辰前产下一女。” 皇后不着情绪地笑了笑,四皇子站在皇后身后给她捏着肩膀,淡淡道:“真是恭喜二哥了。” 皇后拍拍他的手,“明日勋贵、重臣进宫,本宫给你好好看看苏氏是怎样人品。” 四皇子道:“只是武定侯府现今门第,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紫阳伯府。” “......如今比不上,不一定日后也比不上。”皇后平静道。 当今皇上是先帝唯一的儿子,他最亲近的叔父全家都被贬为了庶民,所以现今身份最高的宗室和皇室关系也有些远了,只有礼王当年也不受太宗皇帝喜欢,没有什么野心,现今执掌宗正寺,与皇室最为亲近。 此外就是公主们的驸马爷和爵位不知降了几代的宗族们在了,像是靖川侯李粟,先祖封在江南,几代人从亲王到侯爵,可能真是江南养人,李粟身段丰腴,前头两个儿子也真是如李越所说“白白胖胖”,一家人坐在一处,李越活像是被抱养的。 李越并不知父亲会亲自来京,一脸别扭,李粟心宽体胖,不与他计较,倒是两个兄长不停围着他问来问去,多是问如今京中情形。 靖川侯富裕,在京中也有个大宅子,李越不愿意搬去住,还是留在淳王府,李粟以往都要念叨很久,这次不知是烦了还是为何,连问都没问。 李琛去的时候直接被皇上叫在了身边,皇上对他笑道:“方才你府中人进宫报喜,朕多了个孙女。” 身边几个人都向李琛贺喜,皇孙女至今还是只有淳王府两个,景王道:“二弟好福气,为兄至今也还是只有两个淘气的小子。” 李琛笑道:“大哥正值当年,儿女福气还在后面呢。” 皇上捻须笑笑,“这孩子生在初一,新年初始,阖家团圆的时候,生得好,朕给她取个名字,就叫‘初儿’吧。” 李琛跪下,恭敬道:“儿臣谢皇上赐名。” 李琛二女初儿是亲王嫡女,日后少说也是郡主,宫中赏赐不少,李琛回府时,孩子早早被洗好包了起来,已经睡着了。 李琛看了看孩子,才进去看齐霓裙。 齐霓裙神色疲倦,强撑着跟李琛说着话,李琛道:“这孩子生的时候好,父皇当场赐名,实在是好福气。” 齐霓裙心中酸涩难当,强笑道:“妾谢过圣上恩德。” “你好好休息,不要再费精神了。”李琛给齐霓裙掖了掖被子,嘱咐人好生伺候,临了道:“王妃不要思虑过重。” 齐霓裙一愣,李琛已经出去了,她忍下心中酸涩,紧咬着唇。 ......怎么是女儿呢?怎么是女儿! 自己最早在一年半后生下第二个孩子,可王爷的长子也有四五岁了!还有韦妃......若韦妃也生了男孩儿...... 齐霓裙以往还觉得自己比佘王妃有底气,现在她不这么觉得了,生了男孩儿,才叫有底气呢。 她一想到第二天季妃、韦妃两个来贺喜就觉得头疼。 齐云若的管家生涯进入倒计时,观荷汀洲下人神色都有些低迷,王府管事都是人精子,谁管事就敬着谁,不然他们观荷汀洲住的甚至不算是正经主子,连带着伺候的人身份都低,日后谁看得起? 齐云若恍然未觉,甚至因为要把权力交出去,认真理帐,力求没有错漏。从洗三那日,王府收了不少礼,齐云若每日都要为王府二小姐登记造册各色礼品,还有补品药物是给齐霓裙的。 因为边关战事,李琛自动免了休沐,日日去户部,每日都皱着眉头回来,身边伺候的宿葛、奉元等人每日都噤若寒蝉。 齐云若一次去找奉元,奉元脸色黑得吓人,齐云若听了,好奇问道:“以往王爷要是生气,也是这样?” 奉元低声道:“王爷有时候会去找季桓公子说话。” 齐云若笑 分卷阅读30 笑,没说话。 三月春闱,不知道季哥哥准备得怎么样了。 淳王府嫡女初小姐满月那日,战败消息,传回京城。司徒旭阵亡,司德带军顽抗,一时京中乌云遍布。 皇上看了邸报之后大怒,原来司徒旭带十万大军支援司德的十二万人,两人一开始就互不服气,司徒旭有圣旨在手,司德在边关经营多年,几个月相持不下,此次司徒旭执意进攻,司德却保守地认为不妥,司徒旭就直接打了过去,损失了几万人马,自己也失了性命。 司徒旭贸然进攻是真,司德未及时救援也是真,若不是临阵换将实为不妥,皇上直接就治了司德的罪。 紫阳伯齐肃萧和虎威将军赵伟都都请命带兵,皇上却犹疑了起来,一时没有决定。 此时,齐云若正在府中,在冬梅院和齐霓裙交接账务。 齐云若说,齐霓裙听,一板一眼,两人都毫无情绪。 “......三弟辛苦了,为王府操劳这么久,还好有你,我才放心。” 齐云若把这几个月账单细目,往来贺礼,人情世故,府内赏罚记得清清楚楚,连齐霓裙见了也要赞一声,不过她心里却是嘲讽更胜,这么卖力做什么呢?他又当不了王府的主子,平白得罪这么多人,有谁记得他的好? 齐霓裙收回管家权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赏王府,从姬妾到管事到低等仆婢,人人都收到了东西,一时之间,王府满是赞誉,季妃和王妃比起来小家子气多了,齐云若严谨苛刻,自己都穷的不行,哪有余钱赏人呢。 前院之人,特别是墨莲院众人,也都拿了齐霓裙的赏,宿葛几个,都被齐霓裙喊道院子里亲自赏的,齐霓裙道:“诸位伺候王爷,比旁人都辛苦,这几个月真是受累了。” 宿葛笑道:“不敢受王妃娘娘这几句称赞,我们本就是奴才,伺候主子是我们本分,若是因为尽本分受赏,实在是不该。” “公公过谦了。” 宿葛八风不动,推辞多次,才拿了齐霓裙的八个金元宝,一块儿玉佩。 观荷汀洲的人自然没有被拉下,齐云若在书桌后坐着,默然抚摸着齐霓裙赏赐的一个手镯。 手镯是银的,雕刻着葫芦藤,象征福禄,被齐霓裙装在一个锦盒中,宋嬷嬷亲自送来的。 和盈侍妾三人的一样,宋嬷嬷笑道。 宋嬷嬷要走的时候,停了一下,又淡淡补充道:“那盈侍妾还是有品级的呢。” 齐云若把镯子收好,放进盒子里。 他走出屋子,正看见湖面上的冰正在化开,太阳最盛的地方碎冰一块一块,把湖水露了出来。 齐云若看着湖水蔓延的方向,直到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第19章 人市 齐霓裙虽不愿生女,但是对自己第一个孩子还是尽了最大的心力,嫣儿有一岁多了,正咿咿呀呀学着说话,齐霓裙把她挪到齐云若住过了两间屋子里,又添了两个妥善的嬷嬷伺候,让自己的女儿初儿住在自己旁边,宗正寺派下四个受过训练的小婢女,齐霓裙还把流芳给了初儿,奶娘选了王氏和宋氏,都是她信得过的。 等初儿越大,身边伺候的人得越多,齐霓裙不愿意用外边的人,在王府里三四来岁的家生丫头中仔细挑了很久,找了四个最机灵好看的,放在自己屋里,让嬷嬷们训练起来。 齐霓裙没有顾此失彼,给靖儿哥和嫣儿都加了人,之后就觉王府中人伺候的人有些紧缺了。李琛出宫建府六年,除了跟出来的伺候他的宫人,就是太常寺派遣的和宿葛在外买的一批,三类下人身份依次降等,第一种有品有级,人数最少,第二类数量最多,第三等都是做粗活的,也有做打扫的小丫头,像是后来调过去伺候齐云若的小珊和小玖。 齐霓裙和李琛说过之后,李琛笑道:“这等事情不用王妃操心了,叫宿葛去忙就是了。” 齐霓裙有些不解,她不知道李琛为什么要插手采买下人的事情,但是这种事情她不必抓着问,微笑道:“有宿葛公公在,妾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过了几天,齐云若在屋里描字,有人敲门,齐云若抬头看,是奉元公公。 奉元道:“小齐跟我来。” 齐云若放下笔,好奇道:“是什么事情?” 奉元神秘兮兮道:“带你出去玩。” 齐云若一愣,奉元已经对绿岚道:“给你主子换件不显眼的衣裳,碎银子带上些。” 奉元是墨莲院的人,绿岚倒是不担心,拉着齐云若去换衣服,流苏问道:“不知道公公找我们公子是什么事?” 奉元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淡淡道:“总之不是害人的事。” 不多时齐云若出来,穿了一件宝蓝书生衫,料子并不新,奉元道:“还不错,跟我走吧。” 齐云若跟他出去,问道:“是去哪里?” 奉元拿着宿葛签下的单子去马房领了五辆马车,一同从侧门出去,他和齐云若在一辆车上,五辆车都是穿着下仆衣裳的侍卫驾着,奉元在车里对齐云若指着人一个个道:“都是王爷院里的侍卫,外面那个姓刘,第二辆车上是姓方的......” 车从侧门出,走在街上,齐云若掀开帘子往外看,觉得很是新奇。 奉元道:“那日我听王爷对宿葛公公说,怕你在屋里闷,找些有意思的东西给你,今日我恰好领事出去,就想起你来了,有什么比得上出门有意思呢?” 齐云若神色一时有些奇怪,奉元笑道:“可是我没什么银子,要什么你得自己付钱。” 齐云若点点头。他不知道奉元是要去什么地方,可是马车行了很久都没有停下,他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奉元道:“到地方了。” 齐云若一惊,觉得外面好像太嘈杂了,难道是集市?他跳下马车,心里猛地一跳,他茫然四顾,又去看奉元。 奉元奇怪道:“又不是要卖了你,怎么做这个样子。” 奉元穿的像是某个富户的管家,大摇大摆地在人群中走来走去,每路过一个人牙子,都被拉拢住说着奉承话,把自己这边的人拉给他看。齐云若跟在他身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追上奉元,皱眉问道:“难道咱们出来是买人的?” 奉元道:“正是如此。” 齐云若不解道:“怎么如此悄无声息地,”他小声道,“王府买人难道不应该一声令下,有人就领着人上门么?” 奉元叹道:“正是要悄无声息呢。”  分卷阅读31 齐云若为难地跟着他,他总觉得有人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他,奉元大大方方地看着被人牙子簇拥过来的男孩儿女孩儿,皱着眉认真看这些人的身量、头发、眉目和牙齿。 这个人牙子一看就知道遇上明白人了,恭维道:“这位老爷,您只管挑,在这人市上,没人不知道我黄大千的,我手下这些都是乡下吃不起饭人家的孩子,保管干净。” 奉元只“嗯”了一声,对比之前看的,的确好了不少,他不买成年了的,只买十来岁的,回去训练些时候,从杂事做起,有了出息,也可能调到主子房里伺候。 “老爷,您看看我这个,一水儿的俊丫头。” “老爷,您看这几个小子,力气大着呢,吃饭只吃半个人的......” 人市里蔓延着臭气馊味和哀叫哭闹,齐云若四下看看,有种来到佛经中说的人间炼狱中的感觉,奉元回头看着他,一下子就看穿他在想什么,嗤笑道:“咱们是在做积福的事情呢,你不想想,进咱们府伺候,是多大的福气。” 齐云若默然,这时候忽然有个男人拉他的袖子,嬉笑道:“这个小公子怎么卖?几个银子?” 齐云若一下子呆住了,黄大千道:“哎呀,韩爷......这位是咱的主顾呢......” 奉元厉声道:“放开你的脏手。” 那人却不怕,觉得自己抓住的这个人畏畏缩缩,不像什么大户人家的主子,何况那些勋贵人家都是找相熟的人牙婆子买人的,来人市的,没什么官家人,他哈哈笑道:“小公子你别怕,告诉我你卖不,呀——” 刘侍卫握住他一只手腕子,看起来没怎么用力,这人就杀猪一样叫起来,齐云若拽回袖子,胸闷欲呕,奉元冷冷道:“折了手扔出去。” 此时人市围了不少人过来,黄大千忙道:“这位老爷使不得啊,这位韩爷是这人市主管的外甥。” 奉元皱着眉看刘侍卫道:“哎,那算了,你去跟他说说道理。”直接折了也就罢了,那个主管......啧啧...... 刘侍卫点头去了,奉元对齐云若叹道:“我的少爷啊,您还是去车里等着吧,我也不敢叫你留在这里了。” 其余人看奉元连主管也不放在眼里,心里都有些想法,奉元自顾自挑人,齐云若跟着方侍卫回马车。 齐云若皱着眉低着头,等到人市浊气将近的时候,抬起头来,他侧身回望,身子猛地一怔。 “......齐公子?” 齐云若看着那个方向,连方侍卫说话也没听见,挥开身边的人就走了过去,方侍卫皱眉跟着,等齐云若停住脚步,他才看清那一个卖人的棚子里,有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妇,和一个年轻的妇人,也是一脸苦色。 那老妇见了齐云若,只看了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倒是那个妇人看着这是个年轻公子,死死地盯着他,像是看见了希望一样。 齐云若声音苦涩,“那日我听说紫阳伯府有个嬷嬷的儿子犯了事,原来是你的儿子。” 那个年轻妇人慢慢低下头,后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惊道:“三少爷,你是三少爷......”声音在婆婆的注视下慢慢低了下来。 人牙子本在一边跟人说着话,看齐云若像是有兴趣,忙走过来道:“这两个都是大户人家犯了事出来的,十分懂规矩,契约文书齐全,要价并不高,这两个人,二十两银子。” 孔嬷嬷道:“三少爷不必觉得可怜我,我没有教好儿子,坏了主家的名声,理该如此。” “婆婆!”年轻妇人着急地看着两人。 人牙子看他们认识,知道这个生意怕是跑不了,对齐云若道:“我看公子你是个体面人,十八两,两个人,实在不算贵了。” 齐云若把自己钱袋拿出来,人牙子拿过去,皱着眉颠一颠,脸色就有些不好。齐云若看了看方侍卫一眼。 等奉元挑好人回去,没有看到齐云若,等了一会儿,看见齐云若带了一老一少两个妇人来,一挑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齐云若默然不语,方侍卫也没有说话。 奉元见那老妇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那年轻妇人也很有规矩,奉元凑过去对齐云若小声道:“千万别是紫阳伯府出来的。” 齐云若看着他,神色中有些祈求之意。 奉元拉他到一边道:“你买就买了,可想过怎样安置,王府是铁定不能进去的,这样的嬷嬷、妈妈都要登记,一问她们以前在哪里做工,不什么都露馅了?你把紫阳伯府犯事的人买回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齐云若沉默了。 奉元道:“今日我本想拉你出来散心,结果先是叫你心里不好受,又受了惊,这样吧,我认识王爷一个外院的管事,先把人放过去安置下,不过你是要跟王爷说清楚的,这样可好。” 齐云若道:“我谢谢公公了。” 奉元摆摆手,没说话。 奉元雇了一辆车,写了张纸条叫人带着孔嬷嬷婆媳去,自己带着买的少男少女回王府。 孔嬷嬷坐上马车前,对齐云若道:“少爷,让我再跟你说句话吧。” 齐云若走过去,孔嬷嬷面色平淡道:“你这次救了我,我感激你,我却明白,以往我对你无恩,对你也不好......去年我知道老爷夫人把你送到淳王府去,也没有见你一面,今天我看,你过的是不错的。” 齐云若道:“不管怎样,日子都要过下去的。” 孔嬷嬷长叹一声,“是这样没错,我走了,三少爷以后好好过,要对得起自己。” 齐云若送她们离开,上了奉元的车。奉元买了十六个人,安置在后马车里,拉回王府后先是叫妈妈们仔细洗了好几遍,然后找其余姑娘小子们不要了的衣裳来叫他们穿戴好,之后分给几个嬷嬷总管去调,,教了。 齐云若心事重重回去,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儿。他记得奉元的话,穿戴好以后去了墨莲院找李琛说清楚。 李琛听奉元说了个大概,齐云若不知道说什么,李琛就问道:“那位嬷嬷是伺候你多年的?” 齐云若点头。 “对你很照顾?” 齐云若犹豫了下,摇摇头。 李琛笑了笑,招呼他坐下,问道:“这是为什么?对你不好的人你如今还记着?” 齐云若道:“嬷嬷对了进了本分,她管着我的时候从不克扣,教了我规矩,她是个好嬷嬷。” 李琛不置可否,他看着齐云若,慢慢想,这 分卷阅读32 些年大概没什么人对他好,所以有一个不坏的,他就记在心里了。 奉元不敢欺瞒李琛,若是自己不说,王爷自己查不来,自己脑袋就保不住了,而且齐公子在这里,王爷也不会做什么,斟酌片刻,跪下道:“奴才不敢隐瞒,今日带小齐公子出去,叫小齐公子受了惊,有一个泼皮无赖姓韩,和掌管人市的有些亲戚关系,对小齐公子不恭敬,奴才......” 李琛没等他说话,脸色就沉了下来。 “怎么不恭敬了!” 奉元把头低了下去,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齐云若因为孔嬷嬷的事情,早就把这事情忘了,忙道:“没有什么的,奉元把那个人抓下去,应该是打了一顿......嗯?”他也不确定,不过他知道“说说道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奉元咽了口唾沫,把当时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齐云若感受到了氛围越来越阴寒,也不说话了,最后,李琛道:“下去,自领杖责二十。” 齐云若下意识要拦,但是看见李琛的眼色,就没有开口,看奉元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才作罢。 齐云若看着自己的手,心里的感受越来越复杂,他好像逐渐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他是另一个的所有物,像是珍贵的瓷器,旁人轻易触碰不得。 李琛摸摸他的脸,问道:“你不高兴?” “我......”齐云若看着李琛,他神色很认真得看着自己,齐云若摇摇头,“我没有。” 李琛淡淡“嗯”了一声。 齐云若越发觉得如坐针毡,他正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告辞的时候,李琛对宿葛吩咐: “今日,我留下小齐了。” ☆、第20章 云雾 齐云若脑子顿时就空了,他看着李琛,可是李琛没有看他,转身去书房了,齐云若又看宿葛,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公公,我做错了什么么?” 宿葛微笑道:“这是好事,公子怎么这么说?” 齐云若站起来,茫然道:“是......那我,我要做什么?” 宿葛笑笑,叫来几个婢女,“好生伺候小齐公子。” 齐云若本是沐浴之后过来的,他在婢女的服侍下重新解下衣裳,默然无语。他早已决定学着别人讨好王爷,他从王爷的表情里看出了很多,他喜欢自己多吃饭,喜欢自己跟他要东西,喜欢自己和他说话......王爷应该是有些喜欢自己的。 齐云若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卑鄙,有时候觉得自己只是不得已,他只想好好的活着,紫阳伯府早就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他想在淳王府找一条出路。 李琛脸色不好,边疆战败,父皇迟迟不定大将军人选,单靠司德支持不了太久,虽然有临近人马支援,但若是趁胜追击,怕是不行。 还有......齐云若,原来他并不能对自己说真话。他看出他的不愿,他心里有着别的事,却瞒着自己......李琛心里有些烦闷。 他想起齐霓裙在怀孕的时候,叫齐云若伺候自己,齐云若哭了,哭得他心里一疼,不愿意委屈他,现在他想着要委屈他了。 李琛不忌讳自己南风的喜好,像景王爱字画,庆王爱弓马,四弟爱赏花,李琛欣赏男子或风雅或自在活泼,就像是对季桓,比起肌肤之亲,李琛更喜欢和季桓说说话,季桓身材颀长,体态风流,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他觉得满足舒适。季桓将要离开的时候,小齐来了。小齐比起心思沉重的季桓来,简单如同白纸,李琛更有收服他,留他在身边的欲,,望,可是他又不忍心,他看着小齐,看看一个孩子,有些纯净,又有些可怜。 李琛不喜欢小齐也开始有心事了,像王府后院里那些深不见底的女人一样,两个人静静躺在一起都叫人胆战心惊。 ...... 李琛在书房呆了很久,和几位先生商量过一些事情后,慢慢踱步回去。走到门前时他忽然一惊,想起下午时候的事情。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自己卧室帐子被拉了下来,李琛犹豫片刻,去了净房冲了个澡,回去的时候帐子依旧是拉着的,二月天还是冷的,厚重的帐子把里面所有的风光都掩盖住了。 李琛觉得喉间有些发紧。 第二日李琛意外醒得很早,他睁开眼,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一抹玉色,齐云若黑发杂乱的铺在床上枕间,李琛坐起身来的时候看见他颈间几片红痕。 他好像睡得很沉,李琛看了一会儿,自己掀开帐子出去,轻声叫丫鬟过来伺候。 齐云若睡了很久,宿葛吩咐人不准去打扰,所以等他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快正午的时候了。 他醒过来后侧着身坐了起来,被子顺着光滑的脊背流淌而下,外面一直等着的丫鬟绿晴听见动静,小声问道:“齐公子,您是醒过来了么?” 齐云若“嗯”了一声,他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觉得有些不舒服。绿晴把帐子一边掀起来挂上去,在看见齐云若时一愣,没有管另一边的帐子,转身去拿齐云若的里衣过来给他穿上。 齐云若低头看了看,轻声道:“绿岚来过了?” “是,绿岚姐姐一早就拿来了您的衣裳,之后就回去了。” 齐云若穿好衣裳下床,站起来的时候趔趄了下,绿晴忙去扶他,齐云若又坐了回去,绿晴道:“宿葛公公吩咐了,王爷叫您不要着急回去,午膳就留在这里用了,您醒后若有不舒适的地方,就叫吕大夫过来瞧瞧,吕大夫的医术是王爷很信得过的......” 齐云若从昨晚就没有吃东西,他靠着床,淡淡道:“我想喝完浓稠的粳米粥,配一碟子脆脆的萝卜。” 绿晴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笑了笑,道:“奴婢这就去吩咐。” 绿晴是墨莲院里说得上话的人,和绿轩、绿岚等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姐妹,审时度势、看顾主子都是一等一的,她亲自服侍齐云若梳洗后才叫小丫头进来伺候,很快,齐云若要的粥和萝卜就到了,可能是因为从墨莲院叫膳的缘故,前院厨房又搭上了一碟子腌黄瓜,一碟子腌白菜,都很爽口好吃。 绿晴见齐云若用膳用得好,不禁松了口气。 绿晴的意思是,叫齐云若不急着回观荷汀洲去,一是因为李琛未允,二是觉得齐云若看着脸色就不太好,今天外面冷,出去冻着了就不好了。齐云若也没有强求要走,在李琛卧室里又消磨了半天,睡睡醒醒的。 皇上派赵伟都带兵出征,择日出发,李琛被皇上留在宫里说了会 分卷阅读33 儿话,皇上回忆道:“朕年轻时候,也曾想过御驾亲征,荡平贼寇。” 李琛道:“父皇正值盛年,如今中原平定,四海安逸,父皇若仗剑策马,驰骋疆场,我朝大约再无羌族之乱。” 皇上忍不住大笑道:“不行了,父皇早就跑不动马了。” 李琛道:“有天下数不尽良将为父皇驱使,父皇运筹千里之外,也可保天下太平。” 皇上笑着叹气,并不多说,北羌,是他们父子一个心结。可是皇上并不会允许李琛带兵。庆王在朝中说起的时候,皇上心里只有震怒,他觉得三子实在是有些不懂事,他以为自己学过几天功夫就可以带兵了?这是拿着国家百姓的性命开玩笑。可若是李琛提出领兵,他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还好,皇上满意地看着李琛,他是明是非的,没有叫自己为难。 皇上说起紫阳伯,微笑道:“你岳丈是在军营里长起来的,朕年轻时候,太后吩咐朕去军中见诸位将军,紫阳伯已经是领兵的骁将了,他现在早就到了安度晚年的时候,朕也不忍叫他重新操戈。” 李琛道:“父皇体恤紫阳伯,紫阳伯必然懂得您的厚爱。” 皇上这次是为了安抚李琛才把他留下,等他觉得李琛并无怨言的时候,李琛却突然道:“父皇,儿臣知道您的顾虑,您担心儿臣在战场上不懂进退,可是儿臣曾起誓,此生必去边境亲上战场,儿臣愿率百名府卫,作为百夫长跟随赵将军前去边关,纵然只在战场后替人统计粮草,儿臣都甘愿!” 皇上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第21章 各自心肠 “百夫长?”皇上淡淡问道。 李琛坚定道:“是!” 皇上忽然想起了自己十来岁的时候,被太后教导着处理朝政,蓝太后总是坐在他的身后,身体微微前倾,修长的手指点在奏折上,柔和道:“皇儿,你看......” 他看着眼前的青年。 他被太后教育得很好,离开慈安宫后依旧挺拔成长着,如今他也是有了儿女的人了,皇上心里忽然有了些傲气,朕年轻时候离不开京城,因为朕之左右太多虎视眈眈的人盯着朕与太后的了,可是现在朕为皇子镇守京城,他自然可以趁着有雄心壮志的时候出去看看西北虎狼,看看我们的外患。 “朕会考虑的。” 李琛神色一松,皇上看着笑笑,“回去吧。” 李琛跪安,出宫回府。 消息传到景阳宫的时候,皇后正与四皇子对弈,皇后雍容大度,看着二子的心不在焉并不指责,四皇子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母后,儿臣是不是也该请旨,说跟着二哥去历练一番。” 皇后落下一子,淡笑道:“何必,恐怕你请旨的结果和庆王是一样的。” 四皇子道:“可儿臣若请旨,也不会请父皇赐兵,儿臣也跟二哥一样带着百十人去做百夫长去,当初三哥可是开口就是几万雄兵呢。” 皇后道:“可是在你父皇心里,你和庆王的目的是一样的。”说到最后,皇后的语气有了些阴冷。 一局未了,皇后漫不经心地叫丫鬟进来收拾,淡淡道:“可是你二哥是不一样的......不过一个百夫长,赵伟都也未必敢叫你二哥上战场,且看吧。” 春闱过后,四皇子就会出宫去,五月和武定侯长女苏氏完婚,皇后想着,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紫阳伯退了,北昌侯也退了,武定侯家大公子早年进了军中历练,此次赵伟都领的人中,正有苏大公子的麾下。 李琛回府,在书房呆了一个时辰后,天已有些昏暗了。这些日子倒春寒,天气越发冷了起来,天空中偶然飘下一片雪花,落地便化了。 齐云若下午睡了午觉,睡到现在,他不想吃东西,端着一碗粥,调羹在里面搅动着,过很久他才吃一口。 屋里的火炉早就撤了,下午觉得冷的时候,齐云若披着一件绿晴拿来的李琛的厚衣裳,翻看李琛留在这里的书,大多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杂记。 李琛回后院用完膳,看了看两个女儿。 嬷嬷叫嫣儿喊“父亲”和“母亲”,嫣儿漂亮可爱,娇娇俏俏的,给李琛抱在怀里好一会儿。初儿仍旧是吃了睡,睡了吃,齐霓裙笑道:“我盼着初儿能像她姐姐一般聪慧。” 李琛不置可否,只是笑笑。 齐霓裙说起怀孕的韦妃,道:“妾生了初儿,才知道产子的苦楚,韦妃也是头胎,还望王爷时常去探望。” 李琛心里有事,笑道:“王妃有心了。” 齐霓裙道:“妾只望王妃妃妾们能为王爷开枝散叶,妾也喜欢一群小孩子环绕在妾的身边。”齐霓裙目光坦荡,毫不避讳地看着李琛。 李琛心头微震。 王妃意有所指,李琛啜了口茶,不久后起身离开。 宋嬷嬷忧心忡忡地看着王爷的背影,对齐霓裙道:“王妃娘娘这样说,恐怕王爷心里不喜。” 齐霓裙掩下心里的焦虑,坦然道:“以往王府没有正妃,叫一个男人碍了王爷的子嗣,后院妃妾众多,可王爷只得了一子一女,到了现在,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齐云若成为第二个季桓呢?” 宋嬷嬷狠狠道:“果然有个狐媚子娘,自己也是个坏的,时常在王爷面前晃晃悠悠,还收买了王爷身边的人,他比那个走了的季桓更不叫人省心!” “嗯。”齐霓裙原以为狎,,玩男子只是王爷的调剂,可是听了季妃的话,她却不敢保证了,若是王爷真的迷上了齐云若,齐云若又是个有手段的......她恐怕会走上季妃的老路。 失算了。 齐霓裙疲惫地闭上眼,当初,还不如叫齐丹霞来呢,齐丹霞眼皮子浅,所有心机都摆在脸上,不像齐云若,他在想什么自己都无从知晓。 可是王爷把齐云若留在墨莲院里,她能怎么做? 王府人太多了,人多的地方就没有秘密,昨日齐云若没有回观荷汀洲,墨莲院里的人又叫绿岚送衣服,齐霓裙和季妃、韦妃也就都得了消息。 齐霓裙还没有什么想法,季妃却带着诚意来了,她没有添油加醋,只说自己当初为了固宠叫来季桓,原以为王爷会更喜欢自己的体贴,她生完孩子,做完月子,才惊觉自己失了宠。 不要以为后院是女子的世界,那些男人为了得到些什么,能做出的事情更多。季妃道,季桓对她心有芥蒂,不知道在王爷面前说过什么话,叫王爷对她越来越冷。齐霓裙比季妃压力更大,季妃已经有了儿子,她现在还只有一个女儿, 分卷阅读34 等她有了优秀的儿子,她巴不得王爷不要女人了,而且,齐云若会不会像季桓一样总是说自己的坏话? ......齐云若......齐霓裙面色阴沉。 李琛面色淡然地回了前院,好像并没有把王妃的话放在心上。 李琛习惯餐后饮茶,他喜好清香淡雅的绿茶、毛尖儿,绿晴把茶盘递给齐云若,自己侍立在一旁。 李琛看了齐云若一眼。若无意外,父皇是同意让自己带人去西北的,齐云若怎么办? 在祖母身边的时候,祖母时常说起福王、禹王两人的母妃,太宗皇帝中晚年最宠爱的宝贵妃,那个女人面若桃花,心肠歹毒,如果不是她,祖父不会一身病痛,英年早逝。说起这些的时候,祖母神色平淡,眉眼间却有着浓郁的忧伤。从那时起李琛就学会揣度自己身边女人的心肠,季妃张扬骄纵,韦妃淡漠深沉,王妃骄傲自重,李庶妃心不在此,盈秋百般逢迎,见缝插针...... 他想起父皇,人人都说父皇母后伉俪情深,生有两个嫡子,他也相信母后的地位是谁也撼动不了的,可是父皇却明里暗里抬着沅贵妃打压母后,宠爱着一群刚进宫的小姑娘。 至于母后呢?不管看起来对太后多么恭敬,但心里总是记恨着的吧,李琛想,否则她不会对自己这么冷淡,她对四弟,和对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 李琛端过茶,叫齐云若坐在自己身边。 齐云若没有梳起头发,简单扎着,齐云若就一个小金冠,精致好看,只是太张扬了,李琛这样想着,又看齐云若的身形身量,像是在思考什么。齐云若低着头,察觉到他的视线时把头低得更低了,过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来一样,抬头冲他笑笑。 李琛的心有些复杂。 小齐不像季桓,季桓对自己通透,那是缘于他的智慧,季桓太聪明,所以干脆不隐不瞒把一切展现在自己面前,让自己看到他的真诚;小齐有心事,却傻乎乎地能叫人看出来。 结果是李琛欣赏季桓,却没有喜欢上他,可是在水廊初见,齐云若就在他心里留在了难以抹去的痕迹。 喝过茶,李琛把齐云若抱到身边,亲昵地揉弄他的身体,齐云若发出短促的惊呼和呻口今,李琛一边笑一边看他。 齐云若感觉自己越来越热,他很快乐,像水波一层层冲击着湖岸......齐云若昏昏欲睡,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醒过来,他打了个哈欠,不想起来穿衣服,过了一会儿他坐起来,叫道:“绿晴。” “哎,奴婢在这里。” 齐云若穿好外衫道:“烦你找个小丫头回去和绿岚说一声,拿五两银子,我要给方侍卫。” 绿晴没有问为什么,点点头出去了。 王府发给主子的例银都是有规制的,也不必称,绿岚拿了一块五两的银块,用帕子包着,齐云若去问方侍卫今日是否当值。 奉元挨了打,现在还哼哼唧唧躺在床上,齐云若先去看他,齐云若心里有些愧疚,若不是自己,奉元也不会这样。 奉元趴在床上叹道:“唉,不怪你,人市那地方鱼龙混杂,是我偏偏带了你去,叫地痞无赖动手动脚的。” 齐云若戳戳奉元的腰,奉元哀嚎一声,对齐云若怒目而视。 齐云若道:“我也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这么生气。” 奉元道:“你是王爷的人,给别的男人碰了下,王爷怎么会不生气?”比起这件事来,齐云若买了两个下人这样的事情根本不被王爷放在心上。 齐云若脸上忽然一僵,一瞬间他有些特别奇怪的感觉,他是真的“属于”李琛了,属于另一个男人,从此他不能坦荡的看着另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说话,一起做事......齐云若忽然觉得那用帕子包着的五两银子有些烫手。 齐云若魂不守舍地从奉元那里出去,把银子交给绿晴,请她找人给方侍卫。自己茫然地回了观荷汀洲。 齐云若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做过做大将军,带兵打仗的梦,后来他读书写文章,想做个小官或者当文书给人抄书,他的命运被紫阳伯和李琛更改了,齐云若还从没想过作为一个媵妾该怎么过日子。 媵,送也。 妾,本是上古三代贵族们的女奴,地位越来越高,不过终究是是一“立”一“女”组成的字,妾在妻旁边,只能站着。 两个字都是带着“女”,所以齐云若越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晚上李琛知道齐云若走了,淡淡说了一声“知道了”就去了后院,齐霓裙听到李琛所说的话,猛然一惊。 “王爷要去西北?” 李琛点点头,“匹夫有责的事情,何况我等?” 齐霓裙纠结地拽着自己衣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李琛看着,心里一软,安抚道:“有赵将军和司将军在,我除了王爷的身份,只是个无名小卒,谁会特意注意我呢。” 齐霓裙泫然欲泣,道:“妾不是不明理的,妾的曾祖父和祖父都是血战疆场的名将,父亲也在边关多年,王爷身为男儿,又是天潢贵胄,为朝廷进献心力,且只是担心您。” 李琛叹道:“我会保护自己的。” 晚上,就留在了冬梅院。 第二日醒来,齐霓裙就开始为李琛打理行装,李琛午后回来,看见齐霓裙还没有忙完。他说要带府卫,父皇也没有刻意派兵卒给他,只从千牛卫调了二十个侍卫,皇后也从周家挑选了两个武艺杰出的青年跟在他身边充当侍卫。 其余人,帝后并未宣扬。 李琛在书房亲自誊抄名单,写下自己亲近信得过侍卫的名字,一个一个,两刻后,他写下最有一个名字。 齐云若。 ☆、第22章 相处 齐云若在卧室里泡脚,屋里有些安静,流苏把水端出去后,齐云若爬上床准备睡觉,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绿岚小跑进来道:“公子先别睡,王爷正在过来的路上。” 齐云若愣了愣,在外面的流苏神色一暗。 下午的时候小丫头传话叫流苏去冬梅院,这次流苏丝毫没有见到姐妹们的喜悦,反而事心事重重地去了,她们把三少爷和王爷相处的情形问了多遍,可是她并不能说出什么来,王爷很少来观荷汀洲,来的时候就是找三少爷说说话,最多喝杯茶就走,她并不知道为什么王爷接连两夜忽然宠幸了三少爷。 “......这么晚了,”齐云若坐起来,探头出去看了看,“我还是不起来了。” 分卷阅读35 他觉得李琛是来过夜的,于是坐着等了一会儿,李琛进屋后在外面问了几句话,他没有听清。 齐云若等到李琛洗漱后过来,开口道:“您来了。” 少年拥着被子靠坐着,露着肩头的白色里衣,扎起的头发垂在胸前一侧,李琛笑笑,“你睡得这般早。” 齐云若挪动身体到里面,给李琛让出地方,李琛上去后感到身下已经很暖了,齐云若道:“您觉得太早了么?我陪您说说话吧。” 李琛挥手叫人出去,“嗯”了一声。 李琛拉着齐云若一只手看,少年的手洁白秀气,指节修长,齐云若侧躺着,没有主动说话,他并没有太困,还有些精神,他也看着李琛的手,并且感受着手背的触感——他的手心有一层薄薄的茧,像是很有力量,能引弓射箭,策马扬鞭,齐云若一时有些出神,轻声道:“我小时候出去,和那些男孩子一起玩闹,打不过人家,还想过找个武师学拳脚。” 李琛笑笑,“后来呢?” “后来......我忘了,反正是没有。” 其实是紫阳伯反对,齐家世代学武,齐家的男儿从会走路就要会拿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作为一个卑贱的外室子,紫阳伯怕齐云若玷污了那份名望。 李琛道:“我从六七岁,无论寒冬酷暑,每日早起蹲马步,刚开始的时候,每夜腿疼得睡不着,可还是一年一年坚持下来了。” 齐家的男子都高高大大,最文质彬彬的齐云杉也是身材魁梧,齐云若想了想,笑道:“男子就应该这么健壮。” 李琛莞尔,躺下来道:“小齐,齐云若......谁给你取的这个名字。” “我母亲起的。” 过了一会儿,齐云若补充道,“原来不叫齐云若的,我姓水,叫水若。” 李琛并没有觉得意外,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齐云若的出现本来就很古怪,紫阳伯是世袭一等伯爵,从开朝皇帝起,传承四代,未曾降等,紫阳伯府子孙有不肖的,或家规处置,或逐出宗族,种种森严家规闻名京师,早些年紫阳伯虽因狎,,妓受人攻讦,他的私生子却从未出现在众人眼前,直到成亲前,他看见陪嫁单子里有一个随侍长姐的少年。 李琛自然也是觉得很奇怪,紫阳伯怎么也不像是这么光明正大把儿子陪嫁出去的人,可是事情却明明白白地发生了,自此齐云若不再是齐家的人,而是淳王府男媵,他的身心都将属于自己。 “睡吧。”李琛躺下,拍了拍齐云若的背。 齐云若点点头,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日李琛起身的时候,齐云若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李琛换好朝服时齐云若披上一件袍子起来了,坐在床边,只是他清醒过来之后李琛已经准备出门了,齐云若看着外面天色,还是黑的。 李琛看见他在穿鞋子,道:“不用出来了,你继续睡吧。” 齐云若已经站起来走了过来,李琛笑笑,摸了摸他的脸,却没有再说话,离开了观荷汀洲。 齐云若回去睡回笼觉,还没有睡着,就听见外面有个陌生内侍尖细的声音传进来,还有绿岚和流苏的声音,齐云若坐起来,问道:“怎么了?” 推门进来的绿岚的脸色有些不好,道:“王妃说日后晨昏定省,您也要去。” 齐云若低头想了想,问道:“从今天就开始么?” “是,说是几位侧妃都到了。” 那个内侍说昨日他就来了,结果王爷进了观荷汀洲过夜,他不便打扰,才今早过来知会一声,神色高傲,显然没有把观荷汀洲的人放在眼里。 齐云若想,原来我已是后院姬妾了。 齐云若裹着厚厚的衣裳出了门,观荷汀洲临湖,差不多是在前后院中间的地方,去冬梅院并不太远,他身后跟着绿岚和太监于知,绿岚一路道:“府上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所以都看王妃娘娘怎么定了,王妃叫您日日去,王爷也没有反对的余地。” 齐云若点点头,那种茫然的心情重新回到心里,他越来越找不清自己的位置,和李琛相处并不是一件艰难的事情,李琛温和体贴,有时候齐云若觉得和他在一起是很开心的,但是李琛走后,他总会胡思乱想,作为一个男人在后宅里生活是如此艰难,他面对的可能是‘色衰而爱弛’,也可能是其他更悲催的命运。 冬梅院已经到了眼前,齐云若走进去的时候一片悄然。 上座的齐霓裙淡淡瞥他一眼。 季妃目光十分不善,她与齐云若算是新愁旧怨,虽然齐云若看到她毫不掩饰的目光后很疑惑,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她——他只见过季妃一次,有些忘了她长什么样了。 韦妃捧着肚子坐在一边,脸色红润,脸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其余几个庶妃侍妾眼观鼻鼻观心,都没有轻易开口。 盈秋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果然是王妃娘娘家才有这样的好人品,芝兰玉树,奴等见了小齐公子真是自惭形秽。” 齐霓裙皮笑肉不笑道:“是么?” 盈秋并不觉尴尬,脸上带着笑,眼睛却总向季妃那里看,季妃声音飘忽,忽高忽低,斜着齐云若道:“我等自然是比不上的,齐公子虽无品级,不过有着王爷和王妃娘娘的面子,比我们这些人是贵重多了,说不定几天后,就是我们给齐公子跪下行礼了。” 齐云若想起来,齐霓裙初嫁过来的时候,自己还跟季妃和韦妃磕头问安,他看了齐霓裙一眼,齐霓裙神色不善,齐云若便对她跪下道:“给王妃娘娘请安。” “嗯。”齐霓裙淡淡道。 齐云若站起来,又对着韦妃跪下:“给韦侧妃娘娘请安。” 韦妃轻笑道:“不敢当。” 齐云若站起来对季妃跪下,再道:“给季侧妃娘娘请安。” 季妃拿起手边的茶盏,捏起盖子吹了吹,抿了一口,接着才看齐云若,目光中带着八九分的不屑。 春寒料峭,齐云若跪得腿都麻了,也不见有人叫起,齐霓裙看着他,神色冰冷,她真是没想到,前天她和王爷说了那么多知心话,还为他哭了一场,可是王爷第二天就不来冬梅院了,四天里找了齐云若三次,她越来越相信季妃所说的话,齐云若会像季桓取代季妃位置一样,把自己这个正妃挤到一边去。 不过......齐霓裙笑了笑,王爷这段时间不会在王府,齐云若在自己手里,还不是自己叫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季妃欣赏够了齐云若的跪姿,才开口道:“哎呀,您怎么还跪 分卷阅读36 在地上,我可担当不起,您身份贵重,乃是王妃娘娘亲弟,王爷眼前得意人,怕是在王爷枕边说一句话,我就吃不了兜着走,妾求您担当,别和我这小女子一般见识。” 齐云若默默起身,脚下趔趄了一下,站在他身后不远的绿岚忙过来扶他。 齐霓裙看着绿岚,眉头不由皱起,不过她看了看季妃,轻蔑想到,叫绿字的丫鬟都是王爷身边的人,不过这一个丫鬟看见的是季妃欺负齐云若,可不是自己。 齐霓裙对身边人道:“搬个凳子来给他。” 冬梅院正厅主位上坐着齐霓裙,下面两张雕花楼空红木椅子是属于侧妃的,庶妃坐的是四张简单的四出头管帽椅,侍妾侍立在后。两个侍婢端过来一个高杌凳放在最下首,齐云若坐在上面。 齐霓裙才开口道:“过几日王爷离开,王府规矩却不可懈怠,甚至应该比现在严苛才是,望诸位谨守,一不得探听前院事宜,二不得与府外通消息,三乃把宵禁时间提前半个时辰,四是王爷走后,诸妃妾穿衣首饰不得太过艳丽,最后,请诸位记住,有那些闲着的时间,不如在佛前虔心祝祷,王爷是为国辛劳,为父君平忧患......诸位姐妹都进府都有一段日子了,对该有的规矩都该明白才是。” 诸妃妾一同站起来,齐齐福身道:“是。” 齐云若完全愣住了,王爷要走?他要去哪里?为皇上平忧患?西北有战事了么?他要去打仗?还是什么...... 王爷......昨夜里怎么没有对自己说? 齐霓裙看了他一眼,神色满是不喜,季妃轻笑一声,坐下后道:“说起规矩,王妃娘娘家小齐公子像是不通。” 齐云若一惊,慌忙站起来,才发觉别人都落座了,不知哪个角落里,有人轻轻嗤笑一声。 齐霓裙烦闷地挥挥手:“你下去吧,等过几天我叫嬷嬷跟你讲讲规矩。” “......是。” 齐云若带着身后几道鄙夷又嫌恶的目光出去,还听到有人细细说:“唉,一个男人,嘻嘻......” 回去的路上比来时更沉寂。 于知不爱说话,绿岚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齐云若道:“那些人都瞧不起我。” 绿岚挤出一个微笑道,安慰道:“公子想这些做什么,王爷不常去后院,她们心生嫉恨,您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齐云若摇摇头,“她们记恨我,我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呢?我们早就是一样的人了,她们这样是理所应该的,我却是很奇怪的存在,她们见了我觉得奇怪,好像我不该存在在这里,可是除了这里,我并无处可去。” 绿岚低下头,心里也在担忧,主子得罪了不少人,不管是那些主子妃妾还是各处管事,王爷走后没有人能护着主子,主子怎么办? 齐云若笑笑,摇摇头,“我想这些做什么呢?我都已经是这里的人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也没有什么出门的地方,以后咱们观荷汀洲早早地关门熄灯,我早起去请安问好,一样的过日子。” 绿岚也笑笑,道:“公子这样想就好了。” 于知柔声道:“咱们不出去,别人也欺负不到咱们头上来。” 齐云若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可是于知和绿岚都没有齐云若这么轻松,他们对后院的感触比齐云若多得多,整治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的一件事,高高在上的王妃和侧妃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就有无数想讨好她们的人蜂拥而上,对观荷汀洲下手。 齐云若走在前面,绿岚对于知轻声道:“好歹看着我是墨莲院出去的人,要做也不会太过了。” 于知淡淡道:“你是墨莲院出来的,主子还是王爷的枕边人呢。你觉得谁会因为这个对我们下手就轻一点儿。” 绿岚心头一紧。 齐云若回观荷汀洲用早膳,他问道:“王爷什么时候走?” 绿岚也不知道,“奴婢会去打听的。” 齐云若的情绪忽然低了下来,淡淡道:“还是算了,王爷没有主动说,咱么去打听,也没有意思。” “是。” 晚上王爷没有来观荷汀洲,到了睡觉的时候,齐云若自然地去叫人铺床,绿岚心里的担忧却更盛了,齐云若道:“我要睡了,明日要早起呢,你要记得叫我。” “奴婢知道了。” 躺在床上,齐云若却失眠了,辗转一夜,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天还没有亮,齐云若就坐了起来。 ☆、第23章 柔波 齐云若穿上衣服,听见外面有沙沙沙的声音,他出去才发现开始下雨了,绿岚拿出一把大伞,道:“今日的天更冷了,公子多穿上点儿。” 齐云若算算日子,“今天好像是王爷休沐。” 绿岚点点头,主仆收拾好以后出门,齐云若侧身看着观荷汀洲那边湖水,被雨水冲出一片片涟漪,他伸手揉了揉有些闷痛的头,感觉被冷气冲刷过后头脑像是清醒了些。 冬梅院外停着几个肩舆,绿岚神色一暗,齐云若却神态自若地走进去,脚下留下一片湿痕,远远地,齐云若就听见正厅一片盈盈笑语,走近的时候他才发现李琛在里面,和齐霓裙并排坐着。 他穿着便鞋斜在榻上,在姬妾的簇拥下显得慵懒从容,不知道他刚说了什么,季妃捂着帕子,笑得眉眼弯起,齐霓裙脸上也有着笑意。齐云若的脚步忽然顿住了,他站在门外,突如其来的的尴尬使他迈不开步子进去,打破里面的欢快。 他人还站在这里,可是心却落荒而逃。 “......小齐来了。”李琛看到了他,笑道。 李琛说话的时候,齐云若低着头并没有听清,他看着自己被雨水打湿的鞋子,和沾水的下摆一角,感到心中酸涩不断涌出,要把他淹没了。 绿岚推推他,小声道:“王爷和王妃叫您进去。” 齐云若抬起头,走进去,方才随着李琛那句话落下,那些人早就停下了嬉笑,昨天那个杌凳早就不在了,齐霓裙对李琛笑道:“还没有跟王爷说,近些日子妾重新定了规矩,无有规矩不成方圆,后院的人若是太过懒散了,叫人看着不好,日后妾的三弟早上还是来应个卯吧。” 李琛沉默片刻,道:“依王妃的意思吧。” 齐霓裙笑了笑,招呼齐云若道:“来我身边坐下吧,流白,去搬个凳子放在我身边。” “是。” 齐云若走过去坐在那个小鼓凳上,下摆把鞋子藏起来,沉默了很一会儿的季妃笑道 分卷阅读37 :“方才王爷还说靖儿长得壮实了不少,他现在什么都爱吃,偏偏嚼不动肉片,妾叫厨房给他炖烂烂的肉糜,每次给他喝一小碗,他现在每天都盼着吃饭的时候。” 韦妃笑了笑,“男孩子随父亲,王爷也是爱食肉的。” 季妃有些意外韦妃这么顺着自己说,不过还是笑道:“韦妃妹妹说的是,妾越看靖儿,越有王爷的样子。” 现在李靖是李琛唯一的儿子,他前年还是常生病的,去年身子长开了,爱吃东西了,现在和同龄的小孩儿一样活泼爱动。 李琛脸上的笑意不由加深了,他对齐霓裙道:“男孩子不能娇养,日后你出门交际,大可找些同龄的孩子过来,陪靖儿打打闹闹也好,爬树扑蝴蝶也罢,这样才能长得好。” 齐霓裙站起来一福身,“妾记住了。” 季妃脸色有些黯淡了下来,身为侧妃,靖儿虽是她的孩子,但是明面上却要叫齐霓裙母亲,找同龄男孩儿玩耍也是齐霓裙的事情。 齐云若一直垂着头听李琛和她们说话,他坐在一个很显眼的地方,可旁人好像都看不到他一样,齐云若越发觉得坐不住,只是没有一个人说要走,他也不能站起来说离开。好在不一会儿,李琛叫人把早膳端上来,说他今日就留在这里用了,只季妃和韦妃留了下来,其余庶妃福身告退。 齐云若站起来准备走了,李琛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笑道:“小齐应该也没有用膳吧,吃些东西暖暖肠胃再回去。” 齐霓裙道:“正是如此,三弟跟姐姐怎么还这么客气。” 齐云若只得留下,韦妃没有说话,只柔柔一笑,跟在王爷和王妃身后去了侧室用饭,她扶着丫头小乔的手,步履缓慢,季妃则意味不明地看着齐云若,冷笑一声,扶着裴儿跟在韦妃后面。 早膳是瘦肉粥,四碟青菜,还有一叠薄薄的饼,齐霓裙产后每日一碗燕窝滋补,说不上奢侈,只是齐云若并不喜欢肉粥,像喝药一样喝完了。李琛一直在看他,看出他不太喜欢,不过侧身看了一眼齐霓裙,他没有开口。 饭后李琛准备回前院,随口道:“小齐跟我一起吧。” 齐霓裙神色一僵,继而道:“雨还没有停,不如小弟留在这里,等雨停了再说吧。” 李琛笑了笑,“小齐的衣裳都脏了,还是快回去换了吧。” 齐霓裙就没有再说什么,目送齐云若撑着伞跟在李琛后面离开,韦妃也告辞出去,四个健壮的太监把她的肩舆抬到门外,季妃犹豫了下,对齐霓裙道:“不知王妃可否容妾再叨扰片刻。” 齐霓裙淡淡道:“我求之不得呢。” 两人回去坐下,季妃叹道:“不知王妃娘娘有没有看出来,王爷对小齐公子真是不一样的,妾进府有四年了,也没见过王爷那样的眼神。” 似乎总是不经意地看过去,但是齐云若皱眉,王爷也要轻轻皱一皱,齐云若神色一缓,王爷也跟着笑一下。 季妃戚戚道:“王妃娘娘还是早拿主意的好。” 齐霓裙看她一眼,“你怎么不拿主意呢?” 季妃苦笑,“若妾有什么法子,怎么会被季桓压迫至此?妾毕竟只是一个侧室,您是王爷正妃,您是朝廷册封的超品诰命,帝后承认的儿媳,您说一句话,比我们加起来都管用。” 对,趁着王爷对齐云若还没有那么喜欢,趁着王爷不在府上......这的确是最好的时机,齐霓裙深吸一口气,目光阴冷,良久,她点点头,“你说得对。” 齐云若举着伞,手臂高高地举起来,李琛身材高大,齐云若站在他身后一侧,感觉把早膳攒的力气都用尽了,离开冬梅院,李琛脚步一停,笑着摇摇头,把伞接过来,自己撑着。 他身边的内侍忙过来接伞,李琛拒绝了,把齐云若揽在身前,道:“回你地方。” “哎。”齐云若点点头,雨越下越大,在眼前形成一道水幕,到了观荷汀洲,两人身上都湿了。 绿岚匆忙换下湿衣,给齐云若准备换衣裳,机灵的小太监也早早把李琛的衣裳用油布包好拿了来,不久后从前院厨房端过来两碗姜汤,李琛一饮而尽,齐云若却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喝下去,辣辣的姜味他不太喜欢。 “......王爷什么时候动身?”齐云若问道。 李琛看看他,“三日后。” “哦......” 今天其实已经是李琛留在王府里最后一天了,傍晚他就会带着人去西山大营,跟赵伟都会合,用两天时间把自己的人编成队伍,梳理粮草事宜,之后他就不回京城了,从大营直接离开。 “下午,我会进宫去。”李琛道。 齐云若抬起头来,所以,李琛留在府里的时间只有这两三个时辰了? 李琛招招手,把齐云若叫到自己身边,捏了捏他的胳膊和大腿,轻叹道:“看着吃得多了,可是还是这么瘦弱,这怎么行呢?” 齐云若心情复杂,随意道:“我从小就不长肉,吃多少也一样。” 李琛看着外面天色,忽然感到一阵忧虑,自己和那些健壮的侍卫们怎样都无所谓,齐云若这个小身板会不会能被西北的大风刮走? 两人各想各的心事,片刻后,李琛看着在那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齐云若,蓦地笑了笑,想起自己还没有告诉他要带他走这件事呢。李琛意有所指,开口问道:“在紫阳伯府的时候,王妃对你好吗?” 齐云若愣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对你不好?”李琛问。 齐云若摇摇头,他和齐霓裙见面的机会不多,实在谈不上好或者坏,他只是经常听身边小丫头们说去大小姐屋里伺候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或者说大小姐什么时候穿了一件衣裳,戴了怎样一件首饰,光华夺目,惊艳四座。他和齐霓裙本来可以毫无交集,命运却在某一时刻把他们拴在了一起。 李琛继续问:“你在紫阳伯府是怎么样的?” 齐云若想了想,笑着回答,“当时很简单,没什么事做,也没有太多人在......”齐云若忽然发现,自己对以往没有任何深刻的记忆,因为在那八年里他最多的时间是无所事事的,在毫无目的和方向的清晨醒来,稀里糊涂就等来了日落。 那么孤独,那么寂寞。 “......也有事情,我院子里种着几丛芍药,夏日开的时候很好看,有时候我抄抄书,还去隔壁院子里看人做活......”齐云若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完全沉寂了下来。 那日 分卷阅读38 齐云若买下来的一对婆媳,姓孔的嬷嬷原是伺候过紫阳伯的人,很有些体面,她是跟着老紫阳伯夫人学的规矩,平日里死板森严,她照顾了齐云若五年,直到齐云若十二岁,她儿子成婚,娶了一个二等的丫鬟做媳妇,就退下去不管事了。后来她的儿子惹了事,给伯府惹了麻烦,赵夫人最恨有人玷污伯府名声,就把这婆媳发卖了。 李琛总不能平白买下岳父家的犯奴,故而把事情调查了清楚,事情很简单,可是让他心里却有些不宁静。哪个大家少爷不是丫鬟嬷嬷们前簇后拥着长大,齐云若没有在紫阳伯府享受过一个少爷舒适奢侈的生活,却被他们毫不犹豫地当作可利用的东西出卖了。 ......还好是我接受了他,李琛想。 一阵疾风骤雨后,天气很快放了晴,李琛松了一口气,准备回墨莲院去,齐云若站起来道:“我送送您。” 李琛道,“也好。” 于是一路送回墨莲院,在齐云若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李琛吩咐了一个小太监几句话。墨莲院里李琛所带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运往西山大营,宿葛和奉元亲自检查了物品,李琛又亲自阅看了侍卫——王府亲卫不乏将门子弟,李琛的拥趸臣属在为儿孙谋前途时,寻一个侍卫的职务是一件方便而有效的选择,李琛选了六十个亲兵,加上宫里赏的二十个侍卫,皇后加进来周家子弟,还有靖川侯幼子李越和他身边几个人,林林总总九十个人。 齐云若不想走,就在一边站着,目光从那些熟悉不熟悉的人身上扫过,心里有些异样的情绪不断闪过,大好男儿,是不是都会这样,国有危难,主有需求,则随时可以投身从戎,奋不顾身。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自己却没有这种机会,自己的人生可能只剩下“为悦己者容”这一样。 午时李琛进宫去,齐云若自己回观荷汀洲,他情绪不高,推开院门,却见院子里摆着两个包裹,绿岚疑惑道:“您怎么回来了,奴婢正要把您的行礼送去墨莲院呢。” ☆、第24章 西山大营 齐云若整个人都愣住了,一种突如其来的狂喜涌上他的心头,可是他觉得这不是真的,好像是自己在做梦。 绿岚和于知一人拿个一个包裹,绿岚道:“您吃过了么?” 齐云若茫然地摇摇头。 绿岚笑笑,“奴婢先把东西送过去,您先用些糕点吧。” “......好。” 齐云若走进屋子,流苏脸上有些苍白地问道:“你怎么也要跟着王爷去西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齐云若并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坐在椅子上眼睛都不眨一下。 “......大小姐知道这件事吗?”流苏为难地皱着眉。 齐云若侧身看她一眼,那一眼让流苏有些心惊肉跳,可是她还是开口道:“这件事大小姐知道吗?你这样擅自跟着王爷走却不告诉大小姐,叫大小姐怎么管理后宅?!” 齐云若垂眸想,齐霓裙肯定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是不是因为早上的事情,王爷才叫自己跟去的? 流苏已经认识到自己在冬梅院是得不到信任的,她想在观荷汀洲站住,可是绿岚和于知却不给她这个机会,这样的大事也许绿岚早就知道了,却瞒着自己,让自己跟个傻子一样看呆了眼,流苏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对齐云若也这么愤怒,他原来在冬梅院那两间小屋子住的的时候不也很好吗?没有人打扰,没有人惹是生非,可是现在他为什么要勾住王爷?为什么要做出这么些事让大小姐不开心?大小姐可是王妃啊! 齐云若没有理她,食不知味地咽下两块糕点,就回卧室躺下了。 流苏跟着进来,看见他的样子,却说不出话来了。 “公子!公子!”小珊急匆匆地跑进来,在这么阴寒的天里急得满头大汗,“王妃娘娘叫你立即过去。” 流苏脸上一白,看着齐云若,有些焦急地紧锁着眉头。 齐云若站起来,重新穿上鞋子,小珊轻声道:“是冬梅院里元宝公公,一看就是来者不善的。” 元宝,就是那个曾被齐云若打了板子的冬梅院管事。 他见齐云若出来,阴阳怪气道:“齐公子,王妃娘娘有请。” 齐云若点点头,流苏忙跟上来,元宝轻轻一甩拂尘,横着眼睛道:“王妃娘娘叫齐公子一个人过去。” 流苏担忧地看着齐云若,齐云若道:“我们走吧。” 元宝走在前面,走路慢悠悠地,像是要刻意延长这段路程,只是齐云若心里很乱,到了冬梅院前都没有理清这段思绪。 齐霓裙现在的脸色,简直就是难看到可怕。 齐云若原本作为她固宠的工具跟随她嫁入王府,这个看起来单纯简单的少年却能不动声色叫王爷提出给他搬院子,王爷越发对他多番照顾,在他生病的时候看顾整夜,这叫齐霓裙越发地愤懑起来,她甚至为此准备和季妃站在了一条船上,在王爷离开后收拾他,谁知他竟能釜底抽薪,说动王爷带他一起走。真是太让人想不到了。 齐霓裙现在不禁怀疑,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齐云若不断引,,诱着王爷,他已经能影响王爷的判断了。 可是偏偏!偏偏!偏偏现在他就要离开了,自己完全没有办法留住他。 “齐云若,我小瞧了你。”齐霓裙冷笑一声,不光是自己,母亲,父亲,大概都小瞧了这个人。 齐云若平静地看着她,良久不发一言。 齐霓裙直视着他的双眼,慢慢道:“可纵使你再有本事又能怎么样呢?你要记清你的身份,说得好听是陪侍,剥开来讲你只是紫阳伯府不要了的东西,送给王爷当暖床的玩意儿,别以为王爷就这么把你放在心上了,当初父亲为了水玲珑一掷千金又怎么样,那个女人死的时候父亲连面都没有露......那时候是怎么了?是二妹妹病了,还是小妹妹不舒服?父亲心疼得厉害,哪里去管那个下贱女人的死活!” 齐云若的心猛地一缩。 齐霓裙笑笑,眉目中却尽是恶毒的冰寒,“去吧,好生伺候王爷,路途遥远,西北苦寒,又无甚乐趣,王爷这一路艰辛我都心疼,你好好听王爷的话,让王爷随时都能尽兴。” 齐云若的心里已经是一片茫然,是这样么?王爷是这个意思?所以要带着自己伺候?他的手有些颤抖,他看着齐霓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跪在她面前,声音平静道:“王妃娘娘,我告退了。” 齐霓裙不发一言,齐云若站起来,离开了冬梅院 分卷阅读39 。 在他走后,齐霓裙把手边的茶盏狠狠挥了下去,白瓷和茶水在地面上清脆地绽开。 马车上,齐云若闭着眼睛,平静地像是睡着了。他坐的车里有他和李琛两个人的随身物品,其余侍卫都是骑着马的,去西山大营骑马少说也要一个时辰,齐云若这样坐着马车更慢了。 李越在车外,一直很好奇地看,他不太明白王爷为什么要带着这个弱鸡少年在路上,他眼珠子不怀好意地转动了下,思考片刻后还发出了猥,,琐的笑声。他身边一个贵族青年纵马过来,笑道:“李兄想起了什么,怎么这么开心?” 来人是周家子弟周令严,算起来和李琛、李越是平辈人,他的祖父和当今皇后的父亲、李琛的外祖父承恩公周如山是亲兄弟,另一个周家子弟周顺海辈分小一些,长着娃娃脸,看起来年纪不大,不过能被皇后信任的人,李越却不敢小瞧。李越对周令严笑道:“大好男儿,为国分忧,难道不叫人开怀?” 周令严赞道:“果然是天家血脉,李兄之心境,我等不能及。” 李越尴尬地笑笑,自觉理他们远了些。 到了西山大营,赵伟都的亲信来迎接他们,却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赵伟都道:“我会把你们编入我的近卫营,由淳王殿下亲自带领,现在正是没有人的时候,切莫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你们快去帐篷里换好衣服,晚上我们还要操练。” 李越率先道:“属下懂了。” 周家叔侄也点点头,跟着赵伟都的亲兵走了。 等到傍晚时候,李琛和赵伟都打了招呼,去了自己的帐篷,齐云若把属于他们两个的晚饭摆好了,正坐在毯子上出神。 李琛坐在他对面的毯子上,笑道:“小齐,怎么了?” 齐云若愣怔了一下,看着他,“王爷,您来了。” 李琛舒展了一下腰背,道:“不说了,我都有些饿了,先吃些东西吧。”晚饭是一碟子酱牛肉,一碟子泛着油花的青菜和几个馒头,李琛并没有觉得不适应,就着清水吃了不少,齐云若却没有吃些什么。 “不合口味吗?”李琛问道。 齐云若摇摇头,“不是。” “是下午累着了?” 齐云若看着李琛,李琛的目光很柔和,齐云若看得心也逐渐软了下来,可是齐霓裙的话却总是在他心里环绕着。 李琛道:“小齐,我没有一早就告诉你,因为我很想看看你突然知道这件事的反应,可惜今日我需要进宫去,没有和你一起过来,我没有考虑你是否能适应这样的生活,如果你不喜欢,明天我派人送你回去。” 齐云若迅速摇摇头,“我很高兴能跟着您出来。”齐云若咬了一大口馒头,又去夹肉吃,李琛看着他胃口好像突然变好了,心情也越发觉得不错。 饭后李琛换了一件百夫长的武士服,外面是暗黄色的甲胄,齐云若帮他换好,觉得很新奇,李琛笑道:“好看吗?” 齐云若认真地点点头,“您穿什么都很好看。” 李琛不置可否,手指在他额上点了一下,掀开帐篷出去和赵伟都谈练兵的事情,齐云若把行礼归拢在一边,开始整理铺盖——只有一床被子,他脸上先是一红,再是一僵。 在军营里,如果李琛想做什么,实在叫人为难。 烛火如豆,齐云若倚靠在被子上,听见外面逐渐声震云霄,将士们操练的声音混杂着长官们喝叫怒骂,齐云若却觉得一片安详,他注定不能过那样的生活,却因为那样的生活而心生欢喜。 李琛回来的时候,齐云若穿上了一套士卒衣裳,正端了一盆水回来,“王爷,您洗洗吧。” 李琛点点头,在铺上坐下,脱下鞋袜,齐云若跪在地上,道:“军中有洗衣妇跟随,有一个王氏专洗您的衣裳,平日饭食用的是赵将军那边的厨子,您觉得满意么?” 李琛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齐云若笑笑,“您不在的时候,赵将军身边的参将小于将军来找我说的。” 李琛看着把手泡在水里给他洗脚的齐云若,道,“洗衣妇就算了,平日里将士们怎么洗,我就怎么洗,”李琛顿了顿,“或者......把李越周令严他们的衣裳也拿过来一起,吃用上随意就是了,咱们不是来享福的。” 齐云若点点头,“我记住了,明日我就去说。” 李琛来军中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在军中也只有高层知晓,旁人大概就是觉得是哪家公子来混军功的,至于齐云若,必然是家中小厮奴仆之流前来伺候,有些心思活的,看齐云若细皮嫩肉,便暗下说这少年大约不仅是伺候生活起居,怕是炕上的事情也要一齐伺候了。 这些言论并没有传到齐云若耳中,他知道李琛一开始就准备带着他后心情不错,慢慢把齐霓裙说的话都扔在脑后了,接连两天,李琛都忙得不见人影,齐云若也每日早起,端水端饭,忙忙碌碌,他却觉得很充实。 两日后大军拔寨,辘辘西行,齐云若骑马跟在李琛身边,看天地一片苍茫,天高地阔,虽然风还是冷的,可是兵士们脚步沉重,神色肃然中带着骄傲,看不出一丝悲凉意味,反而是建功立业的兴奋充斥在白云间。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在耳边,齐云若转过身去,恰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纵马赶来。 李琛拉着缰绳,眯起眼睛。 齐云英“吁”一声停住马,抱拳道:“王爷,我愿追随您前去西北,驱逐羌族,护我边关。” ☆、第25章 齐云英 李琛皱皱眉,问道:“岳父大人知道你来么?” 齐云英摇摇头道:“父亲不知道,父亲一心叫我半个月后去考试,可我本就不比大哥,功名都是捐的,与其等落榜后父亲给我再花银子进千牛卫或者去京畿驻军当差,不如现在就跟随您去,自己挣个前途。” 齐云英说得坦白,李琛笑了笑,“小内兄有志气。” 齐云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胯下的骏马嘶鸣一声,李琛道:“好,跟我走!” 齐云英加入队伍后,周家叔侄对视一眼,眸中神色不明。就连齐云英也不知道,在他走后紫阳伯府简直炸开了锅,紫阳伯担任京畿守备,这个职务虽然只有四品,不过地位举足轻重,手下掌控着直属皇帝的禁卫军,今日刚好是三日一巡的时候,他下午归家,看见齐云英的留信,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 “这个逆子!”紫阳伯狠狠地一拍桌子。早些时候齐云英提出要进军中历练,他就明确拒绝了 分卷阅读40 次子,紫阳伯府的人早就不应该跟军权扯上关系了,结果齐云英竟然敢瞒着自己去了。 赵夫人冷冷道:“伯爷养得好儿子。” 齐云杉现在正在闭门苦读,对这些事情浑然不知,赵夫人继续道:“老爷还是想一想,下个月进场,咱们怎么跟别人解释,只有杉儿一个去考?别叫人觉得是我这个嫡母压制庶子不准他去考试。对了,忘了跟伯爷说,前几日裙儿送了信来,您另一个好儿子,也是跟随王爷去了。” 紫阳伯一愣,“云若?” 赵夫人咬牙切齿道:“我倒是没看出来他竟然有那样的手段,果然是个狐媚子生的,以后我们裙儿在王府里还有什么威严?” 紫阳伯淡淡道:“这不是你谋划的么?” 赵夫人一愣。 紫阳伯把齐云英的信捡起来道:“给我准备衣裳,我要进宫。” 赵夫人察觉到紫阳伯的情绪不对,也没有继续挖苦,叫小丫头给紫阳伯找出进宫的官服,给他换好,紫阳伯道:“晚上你们吃吧,不用等我了。” 赵夫人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皱了皱眉。 武英殿。 “......臣那次子,性子莽撞,臣才拘着他,要他读圣贤书,磨磨性子,谁知这孽障偷了臣出城的音信就跑了,现在恐怕早就追长了淳王殿下了......”紫阳伯跪在殿上,无奈道,“其一,臣这个儿子并不是能挂帅的料,其二,臣家世凋零,只望孩儿们守成,日后能开枝散叶。云英太大胆了。” 皇上忍不住笑,叫内侍给紫阳伯搬凳子,道:“小孩子不懂事,咱们不也有这样的时候么?” 紫阳伯看着皇上并没有生气,才放下心来,谢恩之后坐下了。 皇上看着天色已经晚了,自然地叫人把晚膳端过来,要和紫阳伯一同用,紫阳伯也没有太推辞,君臣二人倒了酒,皇上道:“少年人,哪个没有建功立业的心?既是为国又是为自己,这样朝廷才不会缺了人才。” 紫阳伯谦道:“自然有数之不尽的英才愿为陛下效力,臣自己的儿子自己明白,这次不要拖了淳王殿下的后腿臣就满足了。” 皇上笑着摇摇头,忽然道:“朕记得你是有三个儿子?” 紫阳伯道:“小儿在淳王殿下身边伺候。” 皇上“哦”了一声,没有追问。 用膳后紫阳伯告辞,皇上还对身边内侍道:“夜里风紧,找出朕前日穿过的猩猩毡斗篷出来,赐给紫阳伯。” 紫阳伯忙谢恩,接下斗篷退下了。 殿门闭上之后,君臣二人脸上的笑意都敛了下去。 紫阳伯家幼子......该有十六了......原来已经有十六年这么长了,怪不得常常觉得,朕老了。 紫阳伯走在路上,想起的是他一众先祖。齐家当初跟随李家打入京城,可是分封功绩的时候却没有捞到太多好处,公侯伯子男,齐家先祖只封了一个伯爵,被那些功劳低微却封了公侯的小人耻笑......四代紫阳伯浴血奋战、血染疆场,才把紫阳伯府的名望拉到了至今的高度,可是只要皇宫里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一个简单的想法,这些就都不复存在了。 晚上大军扎营,李琛邀请齐云英来自己帐篷中用饭,周家叔侄、李越和淳王府四个侍卫相陪。 喝的是烈酒,帐篷里几个世家公子都不是很适应,却都被酒的辛辣激起了男儿血性,放下了架子,大口吃肉大声交谈,李琛在一旁坐着,不参与他们的谈话,齐云若在一旁默默地吃菜。 周顺海一直有意无意地看着他,周令严则一直与李越他们说着话,周令严看着菜色,感慨道:“以后恐怕还是吃糠咽菜的多,像这样有酒有肉的机会少有了。” 侍卫长瞿擎道:“就像王爷说的,咱们不是出来享福的。” 周令严看了看他,笑道:“我记得瞿大人本就是西北那边的人。” 瞿擎笑笑,“在下是肃州人,父亲在南边,祖父仍在西北。” “瞿家是西北的名门望族,想必对那边的情势了解得很透彻。” 周令严此话一出,几人都安静下来,瞿擎认真道:“不瞒诸位,瞿家本来有不少和关外人的生意,近些年却被新元国的商人抢了半数,加上边关吃紧,路引越来越难办,瞿家早就大不如以往了。” 几人不知道信了多少,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齐云若吃了半饱,抽空给李琛倒酒,只半碗后,李琛就摇摇头,示意自己够了,齐云若就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 周令严神色一暗,不动声色和周顺海对视一眼,周顺海喝下一杯酒,叹道:“怪不得说酒壮人胆,我现在就感觉热气都飘了上来,叫我做什么我都敢做。”他笑着对齐云若道:“这位公子怎么不喝?” 齐云若道:“我不会喝酒。” “男人怎么能不会喝酒呢?”周顺海瞪着大眼睛,漂亮的娃娃脸上满是惊愕,“不瞒你说,我也是第一次喝酒,以前小叔叔都不让的。” 齐云若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李琛笑了笑,“别为难他了,他就会喝些甜甜的桂花酿,别等喝醉了耍起酒疯来。” 齐云英垂眸看着自己的酒碗,没有说话。 周顺海举起自己的酒碗道:“王爷,我敬您一杯,我祝您此番旗开得胜,扫平敌寇。”说完,一口饮下。 李琛也一饮而尽,把空碗放下来。 酒足饭饱之后,一行人告辞离开帐篷,齐云若收拾了杯碟用食盒装起来提出去,原本落在后面的齐云英脚步慢了下来,直到齐云若走到他身边。他没有说话,伸手把齐云若手上的食盒提了过来,自己拿着走。 “......送去哪里?”齐云英走了两步,问道。 齐云若没有说话,默默指着一个方向走过去,军营中巡视的人不时三五走过,隔着七八丈就立着火把,整个军营都没有什么地方隐藏在黑暗之中。一直走到伙房,几个穿着下等兵卒衣衫的人把食盒拿走,齐云若转到另一个方向,准备顺便打水回去。 齐云英跟了一会儿,问道:“你在这里......是王爷叫你来的?”他其实是想问齐云若是不是来服侍李琛起居的。 齐云若没有说话,齐云英道:“我觉得你不该来,以后可能会有危险。” 齐云若奇怪地看他一眼,道:“那你怎么来了呢?” 齐云英板着脸,“我读书不行,一定考不上,建功立业本就应该是好男儿应该来做的事情。” 齐云若打了热水回去,齐 分卷阅读41 云英到了自己在隔壁的帐篷,没有再问他,他想,齐云若又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何必来受这个罪,难道就是单纯来伺候人的?齐云英心里有些不满,看见自己亲弟做这些下人做的事情,看起来还甘之如饴,他觉得别扭极了,就算那个人是王爷也一样。 齐云若并不知道他古怪的心思,端水进帐篷,又去铺床,李琛在灯下看书,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唇角慢慢勾起来。 “过来。”声音有些哑。 “哎。”齐云若拍拍手,走过去,半跪在他身边。 李琛捋了捋齐云若有些杂乱的发丝,问道:“累么?” 齐云若摇摇头,笑道:“不累。”齐云若刚学会骑马,觉得很新奇,他学得很快,速度让李琛都有些吃惊,还好齐云若穿着厚厚的裤子,没有把腿磨破,不过大腿上还有有些红肿。 李琛给他抹了止痛的药膏,两人一起躺下来,李琛坐起来给齐云若按了按腰背,齐云若觉得又疼又舒服,一会儿笑一会儿哀叫的,之后他疲惫地睡着了。和旁人想的都不一样,在军中李琛没有任何风月心思,把齐云若搂在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角度,也睡着了。 他们都不知道隔壁帐篷里睡得齐云英,在一开始齐云若发出声音的时候就睁大了眼睛,和他同睡在一个帐篷的李越也烦闷地滚来滚去,齐云英睁着眼睛,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 在紫阳伯府,文武全才的嫡长子齐云杉的地位是谁都撼动不了的,其次地位最高的是紫阳伯嫡长女齐霓裙,以紫阳伯府地位,大小姐日后必然与高门子弟联姻,不过谁都没有想到她竟能直接成为淳王妃。他们兄妹之外,齐云英生母虽然早亡,但是作为儿子,他还是很受紫阳伯重视的,从小就让他和齐云杉一起练武读书。因为生母柳氏很受紫阳伯喜爱,紫阳伯府二小姐齐丹霞在紫阳伯面前也很有地位,最后是齐如雪,她生母虽是丫鬟抬的姨娘,可是年轻貌美,齐如雪自己又是幺女,平常有什么,紫阳伯也不会拉下她们一份——齐云英是很大以后才知道自己其实还有个弟弟的。 齐云若回府的时候齐云英十岁,没有人跟他说过那件事,直到大年夜,他跟自己嬷嬷去给父亲母亲请安问好,才看到被严肃的孔嬷嬷领着的瘦弱的男孩儿,齐云英问嬷嬷,嬷嬷只含糊道,那是外面人养的,二少爷可别去找他玩。 ......后来就到了齐霓裙出嫁的时候,齐云英陪客喝酒的时候才知道,这几年自己并不多见的那个弟弟,要跟着齐霓裙出嫁到淳王府了,以一个媵人的身份。 再见到他,是自己跟着父兄去王府庆贺齐霓裙有孕,单薄的少年声音平淡地说见过兄长,然后平静地站到了一边。 第二日齐云英眼下一片阴影,李越嗤笑一声,出门正看见齐云若神采奕奕地端着水进隔壁帐篷,不由“啧啧”一声。 大军继续行进,齐云若骑马跟在李琛身边,天地辽阔,很多事情齐云若就不愿意去想了,他有时候很想大喊一声,听听自己的声音在这天地中被回响成什么样子。 午时只原地休整了两刻,吃的是干粮,齐云若胸前衣裳里藏着一个油纸包,装着腌制好的牛肉干,他撕了一大半给李琛,李琛笑着接过去,把自己的水囊给齐云若,齐云若接过来,喝了一大口,之后就把水囊拴在了自己的马上。 三日后大军已经离开了京城很远了,齐云若望着东部的方向,有时候会觉得京师那些喧嚣都远去了。 ☆、第26章 失落 晚上,齐云若披着斗篷在灯下看书,今日操练,李琛不在帐篷里,齐云若觉得有些冷,就把斗篷围得紧了些,李琛的帐篷不算大,他毕竟只是个百夫长,不过是因为在大将军的亲兵营里待遇才好了些,齐云若看的是李琛的兵书,看得懂,却看不出什么意思来。 他想去湖边洗澡,今天在水边驻军,只是天太冷了,齐云若想了想,去水边用大盆舀了水,晃晃悠悠地抬回来,又去烧水的地方接了一盆热水,倾倒进去,脱下衣服的时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拿着布巾迅速地擦洗了一遍,把里衣穿好,重新裹上斗篷,李琛结束了操练回来,愣了一下,齐云若道:“我去给您打水。” 李琛道:“算了,我自己去,你别出去吹风了。”不过在他周边帐篷里住着的侍卫们总不会让他亲自去打水,李琛端着齐云若用过的水刚出来,两个人就迅速地过来把水盆接过去拿走了。 李琛也简单冲洗了一下,两人躺在一起,齐云若问道:“您饿了吗?我看您晚上吃的不多。” 李琛摇摇头。 离边关越近,李琛的心越沉重,那种感觉像是近乡情怯,又像是愤懑不平。他疲惫的闭上眼睛。 齐云若轻轻叹息一声,手放在李琛胸上,“王爷,您有心事,我看得出来,虽然我帮不上忙,如果您愿意,可以跟我说说。” 李琛道:“你听说过长平公主么?” 齐云若犹豫了会儿,摇了摇头。 “......她是我的长姐,也是和我一起长大的。” “公主和您一样,都被被太后娘娘抚养长大的么?”齐云若知道李琛从小就在慈安宫,被太后教导。 “长姐十六岁,出嫁阿古儿木......为妾,”李琛声音平淡,“长姐是金枝玉叶,她配得上天地间最好的男子,可是为了父皇与朝廷,远嫁塞外,到那蛮荒之地,一去七年。那一年,新元国来袭,羌族虎视眈眈,父皇乏力,手下又无良将,阿古儿木要布帛、药材和女人,原本父皇是要择重臣之女收为义女,长姐却道,她是李氏大公主,受天下万民奉养至今,国有危亡,她理应献,,身,她说她不能在臣女代嫁后享用着数不尽的珍宝觉得那是理所当然......” 齐云若道:“公主心境,男儿也比不上的。” “长姐出嫁时,一袭红装,脸上毫无悲意,她叫我照顾祖母和父皇母后,可是我告诉她,总有一天我要把她接回来。” 齐云若握住李琛的手,“我相信您,会有这一天的。” 李琛闭上眼睛道:“长姐是祖母亲自教养出来的,她的胆识气魄是寻常女子所不能及的,不光是对我,其余弟妹,幼年时候若有争执,只要叫长姐过去,她都能把双方说得服服帖帖,母后也对长姐信任有加。” 齐云若手上用了些力,沉默地听着。 “长姐十五岁,曾被父皇指婚给魏国公世子邱玉铭,邱玉铭现在娇妻美妾,又得享天伦,我每次见他却都忍不住心痛,他根本不知道自 分卷阅读42 己错过的是一个多么好的女子......” “......自从长姐嫁出去,祖母日夜痛心,我向祖母立誓,我一定会带她回来。”李琛说完,轻轻舒了一口气。 齐云若坐起身,问道:“太后娘娘,是因为这个,不再见人了么?” 齐云若没有想到李琛脸上一白,良久,他才道:“不是......祖母是为了我......为了我,封闭了慈安宫。” 天降暴雨,第二日大军不得不停下驻营。 齐云若坐在帐篷里的小杌子上,出神地看着雨水冲刷土地,李琛在他身后不远,和赵伟都谈论着不知道什么事情。 李琛抽空看了他一眼道:“不要离门口这么近,会溅上雨水。” “哦。”齐云若搬着杌子退后一步。 赵伟都为人粗豪,却是粗中有细,指着一份地图细细地跟李琛说分明,齐云若隐约听到什么关于粮草的话,以往都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次李琛在京中时已代表户部递上折子,由周边郡县调集粮草,这些都会详细记录在册,算是朝廷采买,西北三大绿洲之一的河罗县是西北最大的产粮地,还有丰富的牛羊畜牧,原本此地还有三日就能到达河罗县在外驻兵补充粮草,现在大军因为大雨停住了,粮食就要紧张一些了。 李琛道:“将军的意思本王都明白了。” 对李琛出现在军中这件事,赵伟都是有些忧虑的,他作为主将,在身份上却是李家的臣子,他一直担心淳王会以亲王之尊指手画脚,虽然淳王在朝中颇有盛名,不过他毕竟是没有带过兵的,不过出乎他的意料,淳王竟然一点儿与他争权的意思都没有,每日按他的意思带着人出去操练,军中大小将士的会议,他几乎没有出现过。 淳王这么给他面子,他赵伟都却不能不识抬举,所以军中重大事宜,赵伟都还是会来李琛这里和他说清楚。 李琛也是明事理的人,对赵伟都投桃报李,他只有感谢,并没有过多刺探什么,他知道自己需要知道的也就够了。 李琛送赵伟都离开,齐云若站起来跟在李琛后面,赵伟都走之前看了他一眼,齐云若坦荡地回视了过去,赵伟都笑笑,走了。 午饭是干粮和肉汤,齐云若还有半包几天从临近城镇买回来的新下的山楂和干枣,李琛吃了一个山楂,忽然道:“韦妃应该生产了。” 齐云若一愣。 李琛喃喃道:“也不知道是男还是女。” 齐云若把枣肉咽下去,声音平淡地问道:“您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 “......现在,还是男孩子越多越好。” 齐云若点点头,心情不断失落下去。 饭后李琛抱着齐云若,听着外面唰唰雨声,手就有些不规矩了,齐云若伏在他的肩上,双腿合起跪在地上,闭着眼睛。 ...... 傍晚时分,齐云若扎好头发,去河边洗帕子,河水清清,倒映出他有些红肿的眼睛。 齐云若半蹲半跪,一会儿后直接跪在了河边,找个一个舒服的姿势,把帕子洗干净,又俯下身洗了把脸——他说不清为什么心里忽然这么难过,出来的时间长了,他几乎都把王府里发生过的事情都忘了,方才李琛的话像是提醒,齐霓裙才是那个男人名正言顺的妻子,他有那么多的姬妾,自己是微不足道的一个,被他带出来,可能只是因为男人的身份比较方便。 齐云若站起来,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转身一愣,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看着他,目中有些令他不舒服得意思,齐云若皱了皱眉,从他身边路过,那个男人却抓住他的手,嬉笑道:“别这么着急回去啊,你主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方才那声音我都听见了,怪叫人心疼的。” “放开!”齐云若脸上一烧,用力拽着自己的手臂。 “......还是个烈性子。” 傍晚时候,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齐云若看着不远处袅袅炊烟,也有不少人在那里走来走去,却没有一个人看向这里。齐云若心里一急,怒道:“混账!放开我!” 男人反而凑紧了些,“哎,别生气,告诉我你叫什么名?是哪家的?你干脆跟了我吧,我跟你主子买了你。” 齐云若气得呼吸都急促了,他用力拽回自己的手,看那个男人又凑过来,一脚踹在男人膝盖下方,迅速朝营地跑回去。 他的力道不大,那个男人吃惊过于疼痛,很快反应过来,眉头一皱就追过去,齐云若脚步不稳,眼看就要被捉住,却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 齐云英也是朝河边来洗漱的,脚步一顿,齐云若踉跄地冲过来,脸色煞白,后面那个人他却是很熟悉的——武定侯世子苏远。 苏远冷笑一声道:“原来是齐老二,怎么,那个人是你的?” 齐云英把齐云若按在身后,冷冷道:“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不是很清楚么?贱东西,竟然敢对我动手,你把人送给我,我也不跟他一般见识。” 齐云英道:“我要是不呢?” 苏远不屑道:“连你哥都没本事在我面前呲牙,你出息了啊齐老二。”齐家兄弟现在还没有功名在身,苏远却已经凭自己的本事受了振威副尉的封赏,几百个人听自己号令,若这次得了军功,封个将军也不在话下。 齐云英反手推了齐云若一把,齐云若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转身朝自己帐篷那里跑了,苏远脸色都黑了,“齐老二,你真的要跟我作对?” 齐云英冷笑一声拔出自己的长剑,“光说算什么本事?” “你找死!” 齐云若扑进帐篷里,呼吸都有些颤抖,他茫然地往前走了两步,跌坐在地上,李琛一惊,几步走过来,蹲下身,把他扶起来,焦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齐云若说不出话,只伸手指着外面,李琛大喝一声:“瞿擎!” “是!”瞿擎听了声音,从隔壁帐篷出来,在外面站好,同时出来的还有不少淳王府侍卫。 李琛把齐云若抱到铺上,安抚地摸摸他的脸,自己走了出去,冷声道:“去河边看看。” “属下知道了。” 李琛回帐篷,齐云若颤声道:“齐云英......齐云英,和一个姓苏的......叫苏远。” “嗯。”李琛伸手覆在他眼睛上,“没有关系,不要管了。” “......嗯。” 李琛却没有办法安静下来,他陪着齐云若,等到齐云若不是那么紧张了,才 分卷阅读43 起身出去,齐云英挂了彩,神色看起来仍是淡淡的,瞿擎惭愧道:“属下们赶到的时候,齐二和苏远都打完了,苏远手下不少人,属下们不敢惹出事来,眼睁睁看他们走了。” 李琛沉声道:“你没有做错。” 李琛走向齐云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齐云英却沉默了,有些话,他发现他真的很难说出口。 瞿擎道:“苏远没有认出属下,一直口出狂言,说了些很不好的话,关于小齐公子的。” “苏远......”李琛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李琛叫瞿擎帮忙给齐云英上药,叫人打水来,齐云若身上几乎要被冷汗浸透了,这里风很大,齐云若可能会生病。 可是当他端着水进去的时候,齐云若却已经坐了起来,他低着头,轻声道:“我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 李琛坐在他身边,“怎么这么说?你没有,对不起,是我不对,不该让你一个人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以往,在军营里,小齐不是在自己身边,就是在附近活动,这次驻扎营地离河水不近,他大意了,觉得小齐不会有事,可是军中什么人都有,小齐身份本就暧昧,他出去会遭受很多困难。 “......我感觉我很没用。” 李琛爱恋地抱住他,“小齐不要想这些了,相信我,我有用就行了。” ☆、第27章 倾轧 第二日一早,李琛醒过来,先试了试齐云若体温,觉察到没有什么问题,才松了一口气,齐云若也接着醒过来,还在迷糊着就要去找水盆打水去,李琛忙拉住他,“我自己出去。” 齐云若才清醒过来,低着头,神色落寞。 李琛抱抱他,“怎么了?” 齐云若道:“我真的觉得自己没用,做什么都做不好,总是让身边的人烦心。” 齐云若觉得自己本来不是柔弱的女子,而是男儿,可是他做不好男子汉做的事情,出去洗个东西也会惹上麻烦。 李琛揉揉他的头,柔声道:“因为小齐太好了,这么懂事这么乖巧,长得也好看,所以很多人抢着要,抢着喜欢你,你今天在帐篷里等着好了,等我把事情解决了跟你一起出去。” 齐云若道:“我想去看看齐云英。” 李琛道:“好,等着,我去端水回来。” 齐云英赤着上身,手臂上和腹部各缠着几道绷带,手臂上那处还渗着血迹,齐云若皱眉坐在他身边,两人却都没有开口说话。 李越帮齐云英带回了早饭,身上还带着水汽,他没有看见帐篷里多了一个人,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抱怨道:“怎么又下起来了,今天是杂面饼子,你吃不吃?那个肉粥我带不回来......”他看见齐云若,愣了一下。 齐云英淡淡道:“吃。” 李越从包袱里拿出两个黄色的干饼,齐云英默默地接过去,大口地吃起来,李越好奇地看着齐云若,道:“你们兄弟在说什么呢?” 齐云若却已经站起来,拿起立在帐篷口的伞出去了。 李越看齐云英不想说话,自己躺回了自己铺上,道:“我看着雨还要下一天,道路泥泞,不知道几天才能到河罗县。” 一会儿后,齐云若回来,拿着一个食盒默默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来一碗肉粥,还有半只烧鸡。 李越:“......” 齐云若道:“鸡是昨晚剩下的。” 齐云英沉默了一会儿道:“谢谢。” 齐云若低着头把粥递给他,把装着鸡的盘子又放在他前面,还有一双干净的筷子,“中午我来给你送饭。”说完,齐云若就拎着食盒撑着伞离开了。 他走后,李越发现盘子旁边一个纸包,他打开发现是十几个红枣,拿了一个放进嘴里,表情若有所思,手在伸向第二个的时候,齐云英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一下子拍了过去。 李琛撑着伞,站在人群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正在雨中操练的士兵,有一队人马,首领好像受了伤,走路有些不稳,有一个士兵偷偷抹了把脸,他还一脚踹了过去。 武定侯家嫡长女指婚庸王,苏远成了四皇子李煦的内兄,苏远这个人本就有些本事,这些年苏家也一直被皇上抬举,苏远现在的官职虽然只有六品,日后前途却不可限量。 可惜......李琛的目光有些阴沉。 苏家、周家、沅家......蓝家。 祖母,李琛神色一时飘忽,他长长叹息一声,想,祖母,若是您在孙儿这个位置,您会怎么做? 千里之外,在佛前虔诚跪祷的蓝太后忽然睁开了眼睛。这个曾权倾天下的女人慢慢站起来,一向平静的双目中忽然露出了慑人的光芒。 很多人都忘了,太宗皇帝晚年政事昏聩,明宗登基那几年勉力把走向倾颓的李氏拉回了一半,是那个女人接过亡夫的担子,携着幼子开辟了属于李氏的太平盛世,蓝太后执政时,边境无所犯,朝臣不敢贪,百姓乐其业......周如山却跑去哭皇陵,哭李氏易主,沅黎池就去带着学子跪在宫外,跪求太后还政。那些人像小丑一样,上蹿下跳,祖母却只是失望,失望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儿子宁可相信外人,也不亲自和她说一句想要亲政的话。 齐云若察觉到李琛的情绪有些低迷,他坐在矮桌旁,李琛把帐篷的帘子放下去,小帐篷里迅速的黑了。 “小齐,来我这边。” “是。”齐云若放下书,在李琛身边坐下。 李琛抚摸着齐云若脑后柔顺的黑发,轻声叹道:“小齐,我现在,没有办法对苏远做什么。” 齐云若愣了下,微笑道:“王爷,我早就没有事了。” 李琛把头靠在齐云若肩上,神色淡淡,“纵有千万种法子,在军中我也不能对苏远出手,父皇明着要抬起苏远,培养他成为能征战的将领,苏远在我手下出事,父皇除了会忌惮我,还会继续抬举苏家或是沅家的人,也许还有周家。”庆王的岳家北昌侯府上一辈就卸了兵权,自己岳父紫阳伯是这一辈卸了兵,景王府佘王妃是江南氏族出身,本就无涉军权,父皇为什么单单抬举了四弟的岳家呢?李琛想着,继续道:“我现在,没有什么资本向父皇表示不满,也不能让父皇误会我排除异己......不过,等回了京城......” 齐云若打断他,“王爷,您不用这样,我不能给您帮什么忙,反而给您惹了事端,我有些不安,您不用顾忌我的。” 李琛没有说话,在齐云若背后拍了拍。 分卷阅读44 三日后大军抵达河罗县,瞿家有个中年人早在在那里等候着,李琛陪赵伟都的副将上官凌前去交涉,瞿擎找了个空闲去和族叔出去说话,族叔道:“问题大着呢,当初司德和司徒旭谁都不服谁,司徒旭是圣上封的西北大将军,司德是守了边关多年的老将,原本司德打得算盘是圣上派兵,他自己握权,谁知圣上已经不信他了,啧啧,赵伟都也和他难办。” 瞿擎点点头,问道:“河罗的粮食够吗?” 族叔犹豫了下,道:“河罗今年往西北调了不少粮,这些淳王殿下是知道的,按照往年,河罗剩下的数量也是足的,可是我来了小半个月,看着河罗县令动作颇多,不像是准备好了的样子。” 瞿擎道:“此次大军至少需要百万石粮食,河罗占地广大,土地肥沃,就算一时凑不出来,邻近几个县一起凑凑也是拿得出来的。” 族叔道:“若他们是故意的呢?” “延误军粮,这可是大罪!” 族叔叹道:“河罗在我们肃州是人人争夺的肥肉,十年五县令,没有一个做到了头,咱们瞿家不争这些,你爹爹干脆去了江南为官,可是从京城到肃州,那些利益瓜葛可不是说着玩的。” 瞿擎正色道:“族叔之言,我会禀告王爷的。” 族叔拍拍他的肩膀,点点头。 赵伟都力求时间,所以自己根本没有出面,届时上官凌只需要一句边情紧急就可以拿了粮食走,就是不想被留下酒肉伺候、阿谀奉承,河罗县令却把人拉到了县衙,非要他们尝尝河罗最好吃的羊肉,说是将军们尝着好,就把河罗羊多加些进军粮单子里。 上官凌道:“我们大将军下了死令,我若是明天还不能拉着粮食回去,就一刀宰了我,大人莫叫我为难。” 河罗县令笑呵呵道:“一定不会,不会,下官前三日就准备得差不多了,等将军明日验收齐就可以直接走。” 席上,河罗县令却一直在说,河罗难啊,西北的粮食每年都供着,还有百姓的税粮,朝廷每年都有嘉奖,可嘉奖完了,第二年还是要粮,河罗这些年是一年比一年差啊...... 李琛不动声色,握着酒杯,看着那个肥硕的县令一脸苦涩地倒苦水。 果然,河罗县令在酒过三巡后,道:“不过既然是朝廷的命令,下官怎么也得凑出粮食来,下官把今年的种粮都收上来了,大将军一声令下,下官就叫人装车。” 李琛心间一凛,上官凌把酒杯重重磕在桌子上,冷冷道:“何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县令笑呵呵道:“延误军粮是要治罪的呀,下官这也是没办法,一百万石,啧啧,下官除此之外也没法子了。” 李琛道:“没有种粮,百姓日后如何耕种?” 何县令看着李琛,“这位将军是?” 上官凌冷笑一声,“本将军也想知道,没有种粮,以后百姓如何耕种?百姓家没有余粮,他们吃什么?”河罗新麦已经收了,等到秋后种的仍是关系此地生存的小麦,也是大军征的主要粮食。 何县令不紧不慢道:“谁叫朝廷征得急呢?下官收粮的时候已经跟百姓们说了,赵大将军的大军要吃饭,咱们普通人不重要,先紧着赵大将军的兵士们来吧。” 这些话上官将军和李琛是全然不信的,河罗的情况他们知道,河罗号称“小苏杭”,西北的鱼米之乡,哪里没有粮食了河罗也会有,但这个县令明摆着不配合,还要把脏水往他们头上扣,这就叫人恶心了。 上官将军隐晦地看了李琛一眼,李琛道:“虽然大人这么说,可赵大将军一路吃着风沙过来,不是为了喝民血的,赵大将军为国为民,赶赴边关,要是他知道我们这些做属下的瞒着他把百姓们的口粮拿走了,回头我与上官将军干脆自缚回京城,一刀了事。” 何县令眯起了眼睛,“敢问这位将军名讳。” “国姓。”李琛淡淡道。 “原来是李将军,失敬。” 李琛和上官凌站起来,离开了宴席,何县令把脸拉了下来,冷笑一声。 上官凌焦急道:“王爷,我们怎么做?难道真的把那些粮食拉走?河罗县一定还有粮食,他们只要不拿出来,把这些非说成从百姓那里征出来的,我们也没有办法。” 李琛淡淡道:“有的是地方争着要当第二个河罗县。” “王爷的意思是......” 李琛推开为自己准备的房间,却看见里面不只是齐云若一个,还有一个美貌少年站在那里,看见他来,眼睛一亮。 齐云若脸色有些不好,他在房间里等着,端饭来的人却不走,在一边看着他,齐云若奇怪地看过去,看见那人的敌意,顿时明了,河罗县不仅准备了美味的羊,还准备了好看的人呢——李琛带着齐云若刚进城就被眼尖的何县令发现了,原本的美女立刻被替换了下来,他软的硬的都准备好了,就看李琛和上官将军吃哪一套。 美貌少年殷切道:“将军,县令爷叫我来伺候您。” 李琛脸上一黑,上官凌迅速退出去打开隔壁的门,果不其然,美女玉,,体横陈,神态娇媚,看起来是等待多时了。 ...... 齐云若给两人上了茶,自己到一边去了,上官将军擦了把冷汗,问道:“方才王爷是什么意思?” 李琛打开一份肃州地图,河罗是在中间位置,四周都是群山环绕,“你看,河罗在此,这里是青罗县,这里是弥罗县,这两地产粮虽不如河罗,但加起来总是比它多的,可是河罗县闻名天下,这两地在旁人眼中却是穷乡僻壤,本王在户部监察时,见两地县令年年考评都是上等,却不受重视,留任多年没有挪动,有一个能成为第二个西北大县的机会,你说他们会不会心动?” 上官将军一拍手,“那咱们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城去,告诉赵将军。” 李琛勾唇一笑,“难道咱们就白来一趟?既然一百万石河罗县没有,八十万有吗?五十万有吗?就算是十万,他也要给我拿出来。” ☆、第28章 玉墅关 上官凌离开后,李琛坐到齐云若身边,看他脸上不好,拿手指蹭蹭他的脸,齐云若道:“您别这样,王爷。” 李琛笑道:“还在生气?” “我没有生气。”齐云若道。 刚才齐云若的脸都是黑的,自己把那个少年赶出去后他的脸色才变好,李琛心里有些愉悦,没有继续说什么。 齐云若问道:“您取粮遇到麻烦了么?” 分卷阅读45 刚才他并没有仔细听,但是看他们脸色,好像在河罗县调取的军粮出了问题。 李琛道:“不用着急,我有办法。”现在他想知道的是这个何县令是谁的人?谁给他的胆子跟赵伟都作对,或者说是跟自己这个淳王作对。 李琛跟皇上请命之后,皇后也知道了事情始末,还派出了人来,之后李琛没有刻意宣扬,也没有故意瞒着,只是没有光明真大把王爷的身份在军中摆出来就是了。 河罗县令,姓何,两年前还是京城刑部的小小员外郎,到了河罗后考绩也不算差,李琛没有多注意过这个人物。两年前想去河罗县为官的有周家的人,沅家的人,景王的人,自己的人......还有谁? 毕竟,控制了河罗,就控制了一半的西北军粮。 ...... 想出举措来之后李琛心下有些放松,上官凌应该已经派人去跟赵伟都说明白了,以赵伟都的本事人脉,自有门路去查谁跟他过不去,要是真的按河罗县令说的传出去,难保赵伟都不会毁在上面。 县衙准备的房间还算不错,宽敞明亮,两人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李琛感慨道:“也就这一晚,明日还是继续睡帐篷。” 齐云若笑了笑,“其实睡帐篷也不错,现在没有之前那么冷了,睡着很踏实。” 李琛摸摸齐云若的肚子,“今晚吃好了么?”他进来的时候齐云若和那个少年苦大仇深地对视着,不像是吃了很多的样子。 “我吃饱了,您呢?那个河罗羊好吃吗?” 李琛叹道:“没吃几口,忘了味道了。”他眼睛眯起来,“对了,到时候真的要多带些羊走,在路上我们烤全羊吃。” 齐云若笑着点点头,李琛看着他笑得弯弯的眉眼,心下一动,俯身吻过去,一手伸进他的衣服里。 第二日,李琛看着神态自若的河罗县令,直接问道:“我们大将军爱民如子,一路秋毫无犯,我们也不会要百姓的口粮走,何大人直接说吧,除了那些,河罗县到底可以拿出多少粮食?” 何大人似模似样的叹息道:“只有六十万石。”他打听过,赵伟都十万人马,这次征粮一百五十万石,上官凌一行这次最好也要拿一百万石走。 李琛却笑道:“好,我们就要这六十万石。” 何县令一愣,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沉声道:“既然李将军这么说,我们也只好把仅存的六十万石拿出来了。” “好。” 何县令心里一突,可是他也没法儿把话收回去,自己主子直说能拖一天就一天,总有办法治赵伟都延误军机的罪,一百五十万石粮食,他们怎么凑?想到这里,他又把心收了回去,倨傲道:“既然将军这么说了,咱们现在就称粮上路?” 李琛笑着点点头,“辛苦大人了,在下还有一言,昨日大人请我们吃的河罗羊果然鲜美无比,既然大人诚心要加入军需单子,在下无从拒绝,五百只,大人觉得如何。” 何县令的脑门跳了跳,他咬牙道:“五百只,将军说笑了,最多一百只。” 李琛立刻道:“一百只就一百只吧。” 六十万石粮食,午时后才运出城外,何县令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李琛等到上官凌拿着一纸信笺过来,打开看完,笑道:“有河罗县的六十万石,青罗县城一百万石,弥罗县的七十五万石,西北三月无忧。” 上官凌道:“赵大将军已经写好折子为三位县令大人表功,何大人等着朝廷的嘉奖吧。” 何县令瞪大了眼睛,浑身都僵住了。 大获全胜,李琛心情不错地带着粮草回去,却远远看着大军已经拔营了,瞿擎道:“知道粮食筹集齐了,赵大将军就下令直接走,他说已经耽误了好几天,剩下的时间要赶着了。” 李琛点点头,看了齐云若一眼,急行军他没有事,不知道齐云若熬不熬得住,齐云若笑了笑,“您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好。” 大军开始疾行,赵伟都下令四天到玉墅关,李琛要来的羊也没有烤来吃,每日齐云若骑着马看着伙夫团那里赶着一群羊走,都觉得很有意思,淳王这样坑了何县令,还要来了羊,真是看不出来。 赵伟都的折子递上去,叫京城里的人一看,原来河罗已是如此地步,远远不如隔壁县城了,或者京中人来查粮,发现河罗有的是粮食却不交出来,这两个结果都够那县令喝一壶。 玉墅关内有屯田,粮草能够自给自足,边民性格粗犷,很快,齐云若就被这些民风民情吸引了,这里没有精致的酒楼,酒肆却开阔,酒幌招摇地挂在外头,做生意的边民摆着摊子,大声地吆喝,妇人们坦然地抛头露面,向路过的军爷兜售自己做的绣品和香袋。 齐云若就买了一个用五色线缠的荷包,还给李琛买了一个,李琛笑着接过去,在里面装了一小块碎银子,挂在了腰上。 “......晚上接风宴,您不去了么?” 李琛摇摇头,“徒生是非,不如不去。” 齐云若叹道:“那咱们的羊呢?” 李琛大笑,道:“没有他们,咱们照样吃,就我们几个,李越,齐云英他们,找个宽阔的地方,喝酒吃肉。” “哎,好。” 晚上,李琛果然叫了一群人,找了个宽阔的地方,一个会烤肉的侍卫负责考,其余人负责吃。几十个人浩浩荡荡,一只羊显然是不够的,吃完一只,第二只就烤上了。 青年们吃肉喝酒,后来在一片空地上开始摔跤比武,齐云若伏在李琛膝上,喝了一口烧刀子,呛得咳嗽。 李琛拍着他的背,好笑道:“不会喝就别喝。” 齐云若边咳边道:“我就尝尝。”谁知一口下去,从吼间辣到肚脐,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李琛给他灌了一大口水,齐云若才缓过劲来,脸色绯红,像是喝醉了,李琛无奈,想起以往那些不算是酒的桂花酿,齐云若喝了还要睡一下午,真是大看他了,齐云若乖乖巧巧地伏在李琛身上,话越来越少,远处的齐云英握着自己的酒碗,低垂着头。 李越好奇道:“你怎么这个样子?你一直不告诉我,你跟你弟弟感情很深?见不得他伺候王爷?” 齐云英一口饮尽,闷闷道:“我觉得,一个男人,靠这样算什么,以后王爷不要他了,我嫡母又不容他,他怎么办?” “你操这些心呢,你觉得王爷是把人玩够了就扔在一边的人么?”李越道,“何况齐家小公子是陪嫁媵人,离开淳王府都不容易,只要 分卷阅读46 王爷不放手,他一辈子都是王爷的人。” 李越原来是安抚,可是齐云英听了他的话,脸色更黑了。 另一个角落的周家叔侄,周令严一边吃着肉,一边道:“淳王手段不容小觑啊,齐家眼看着又要起来了。” 周顺海却是一直看着淳王抱着的人。 周令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笑了笑,“皇后娘娘不是说过了么?在淳王殿下身边伺候的,得是咱们信得过的人呢,齐家心太大了,有了一个正妃还不足,王爷出征也巴巴地跟着,在战场上,难道还叫王爷去保护他?” 李琛抱着齐云若回自己的住处,齐云若已经睡熟了,嘴角因为吃羊肉剩下的一些油迹还在,李琛去拧了帕子给他擦干净脸,把他衣裳脱了用被子盖起来,自己在一旁坐着看着他恬静的睡眼。 乖巧、干净、懂事......李琛觉得自己好像找不出比小齐更好的情人了。 第二日,小于将军送来京城邸报,还有一份是淳王府专门送来的书信,齐云若早就醒了,出门去谢过小于将军,把信件拿过来,李琛在忙别的事情,直接道:“小齐给我念吧。” “好。”齐云若拆开信件,看了几眼,却没有说出话来。 李琛穿好甲胄,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齐云若道:“韦妃娘娘三月生下二少爷,王妃娘娘又有了身孕,现在应该是两个多月了。” 李琛几步走过来接过书信去看,二少爷的生日是二月二十八,皇上因李琛不在宫中,心有怜惜,洗三那日给小皇孙赐名为“知”,齐霓裙查出怀孕后,皇后娘娘也是多加赏赐。之后说是庸王已经从宫里搬了出来,婚期定在七月。 齐云若道:“我恭喜王爷,您又多了两个孩子。” 李琛心里的确畅快,如果王妃这一胎仍是儿子,那是最好不过的,李知,李知......不错的名字,韦妃书香门第出身,一定能把孩子教好...... 齐云若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有些凉,有些失落,他想,有孩子是好事,王爷多子多福,男孩儿们长大了,还能像如今王爷为皇上征战一样,为他们的父亲进献心力。 李琛笑了笑,去一边写回信,道:“另一封信呢,写的什么?” 齐云若又拆开来看,神色瞬时飞扬起来,“季哥哥考中了探花,皇上钦点的,现在准备入职翰林院了......”翰林院,季侧妃的外祖父是翰林院的大学士,在翰林院供职多年,门生遍地,季侧妃母女对季哥哥有敌意,他们会对他做什么么? 李琛站起来,神色却没有它那么沉重,“不用担心,季桓没你想的那么弱,他的本事,足以在一条死路中走出生机。” 齐云若点点头,继续道:“齐云杉得中二甲十一名,没有外放,进了御史台供职。” “御史台......不错。”李琛道。 李琛穿好靴子,“我要出去了,你可以出去走动,带上银子,遇上找麻烦的不要怕,回来告诉我,算了,你带上方侍卫。” 齐云若笑道:“哪有那么多坏人。” 李琛看着他,精致的少年在这边陲之地简直耀眼,他自己却觉察不出。 李琛走后,齐云若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他坐在床边,心里像是咬破了苦囊一般,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吃醋了,但是那种感觉让他羞窘惭愧而且痛苦,自己不仅像王府的女人们一样学会了这些,还没有资格像季妃或者王妃一样趾高气昂地站起来表示愤恨,因为王爷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王爷不可能只属于一个人。 何况这个人还是他。 齐霓裙有一点说得对,自己是紫阳伯府不要了的,随意送给淳王暖床的。 王爷对他太好了。 太好了,他都有些看不清自己了。 ☆、第29章 信任 司德是京城人,没有什么根基,却在西北一呆数年,紫阳伯在边关的时候他还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兵,现在却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司德面容严肃,身材瘦削,相比起来赵伟都看着都算是养尊处优了,司德跟赵伟都登上城墙,说着羌族来犯的情况。 赵伟都问道:“新元国那边呢?” 司德道:“派出去的探子传回消息,新元国没有出兵的意思,却源源不断地向羌族首领阿古儿木提供着粮草。” 新元国在绿洲上,边境是罗河和运河两大河流发源之地,那地方原本是边陲小族的聚居之地,什么人都有,几十年前却突然建立了新元国,汉人大约占了三分之一,说话写字都是按中原来的,这些年与羌族沆瀣一气,却因为国小人微,没有造成过大的冲击。 赵伟都皱眉道:“敌军主力现在何方?” 司德笑容有些冷,“羌族突袭,死了数万人马,可恨的就是羌族根本没有固定的驻地,最快一天就换一个地方,或者干脆分布在好几处,所以末将说不能贸然出兵,司徒将军却觉得凭着十万人马什么做不了?于是惨遭伏击,剩下的四万败军之将狼狈地逃了回来。” 赵伟都默然片刻,道:“凭着羌族游勇散兵,怎么会给玉墅关带来如此惨烈败相?” 司德漠然道:“将军是怪末将无能?” 赵伟都直视他道:“司将军,本将只是感慨,你没有必要觉得本将是要针对你,你我同是朝廷派来护卫边关的将军,难道外敌不除,咱们先斗个你死我活?” 司德沉默片刻,道:“都说赵大将军性子莽撞,曾有殴打言官之举,今日末将看传言大约是假的。” 赵伟都没有回应,淡淡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儿。” 司德问道:“淳王在何处?大将军什么时候为末将等引荐?” 赵伟都奇怪地看着他,“本将为何要给你引荐一个百夫长?” 司德一愣,接着笑道:“末将明白了。” 赵伟都来玉墅关第一件事就是要处理司徒旭剩下的四万残将,有罪论罪,有功则赏,之后把人编起来重新加入大军之中,他想了想,让参将于鹏飞和淳王李琛一同负责这件事。 于鹏飞主管内勤,性子细密,这件事是最合适他做的,至于淳王,是因为赵伟都看他没有参与军情大事的意思,又觉这差事也需仔细斟酌,一般人办不了,淳王从身份上也镇得住那些败将。于鹏飞就是齐云若认识的小于将军,他年纪不大,为人和善,齐云若很喜欢他。 四万人不算少,打了败仗后他们从上到下情绪低迷,主将都死了,他们满带建功立业之心而来,却落得如此下场,极有可能还面 分卷阅读47 对责罚,就算是几个官职不低的将军,也是忧心忡忡。 小于将军把人重新登记造册,齐云若帮着他手下的文书们一起抄写名单,李琛则是去找身份较高的将军们问话,挨个问司徒旭战死时的情形,意图问清司徒旭为什么贸然进攻,他的进攻路线如何,他与谁短兵相接,又是死在谁手里? 晚上齐云若和小于将军一起吃饭,李琛去了赵伟都那里,把探出来的情形一一告知。 李琛拿着一份地图,摆在赵伟都面前道:“这是祁山、不至山,这里是雁落谷,也就是司徒将军遭遇埋伏不幸身死的地方。司徒旭将军能征善战,怎能不知平原最易受伏击,彼时在雁落谷,敌军只要从祁山、不至山一冲而下,他就没有反手的余地,有一个参将说,司徒将军有一个很信得过的探子,是他告诉司徒将军敌军驻扎在雁落谷的。” 赵伟都皱眉,“什么人?” “据说是一个常年活动在关口的游商,年纪不大,经验老道,当时很多人对此存疑,但是司徒将军很信得过他。” “司德知道么?” 李琛笑了笑,“我也想知道,论对这里情况的了解,谁都比不上司德。那个探子说是失踪了,也可能死了,司德不知道有没有见过他。” 赵伟都面色阴沉道:“敌军最多几万人,可为什么我们怎么也打不赢?一是敌军常分散,根本没有所谓主力,二是敌军擅长偷袭,每次来袭都是半夜,得到得不到好处都立刻撤退,第三就是那种吃里扒外的探子,王爷,您不知道,玉墅关内最多的还是汉人,每次捉住的奸细最多也是汉人,防不胜防。” 另一边,齐云若一边整理名单,一边和小于将军说着话,小于将军不是京城人,和李越是一个地方的,父亲官至江浙的副都督。 小于将军道:“你应该临魏碑,你的字太柔和了。” “是么?”齐云若歪着头看看。 小于将军点点头,揉了揉酸痛的脖颈,道:“昨天那河罗羊真的不错,内质鲜美,又不膻气。” 齐云若点点头,好奇道:“你是江南人,南方想必有很多这边吃不到的。” 小于将军道:“我刚去京城的时候,还有些吃不惯,随军南征北战几年,现在叫我吃什么都吃得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齐云若告辞回去,路上正好碰见赶过来的李琛,齐云若站在一边等李琛过来,李琛笑了笑,问道:“今天吃了什么?” 齐云若道:“吃了煮面。” 李琛点点头,“在这等我一会儿。”说完,就去找小于将军说话了,齐云若在一旁等了一刻左右,李琛出来道:“走吧,我们回去。” “嗯。” 齐云若穿着一件蓝色长袍,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他们临时的住处虽然不是帐篷,但住着并不舒服,屋里一床一桌,一个柜子一个衣架就差不多满了。 天很快黑了下来,齐云若点了灯,出去打水,之后他顺便去厨房拿了两块酥饼回来当夜宵,李琛脱靴子泡脚,齐云若递了一个给他。 李琛接过去,却没有吃。 酥饼是咸的,味道其实是不错的,齐云若把自己的那个吃完,喝了一杯水,自己也洗漱一番,把脏水倒出去,回来躺在床上。 李琛看他忙来忙去,感觉轻松自在不少,那些烦扰忧虑都远远被隔离在了这道门外。 齐云若躺下后,侧身问道:“王爷,您会去打仗么?” “嗯?” 齐云若道:“我并不是很懂,可是咱们来是把来袭的羌族击退,甚至是歼灭那些部族的,您什么时候会亲自上战场呢?” “......也许很快,也许要等很久。” “哦......”齐云若看着李琛的侧脸,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哀戚,这是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他有坐拥四海、享尽美人的权利,只要他想。自己却像一粒尘埃,无凭无依,在天地间浮沉。 李琛看着上空,慢慢道:“今天累不累?” 齐云若收回心神,摇摇头,道:“没有,我做的只是誊抄名单的事情,小于将军把从百夫长职务到以上的人一个一个地见,问清他们手下人数,又对照着以往的名册,一一修订,他累得多。” 那些人需要一场胜仗,这才能把他们从失败的低谷中拉出来。李琛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李琛去赵伟都处商议事情,齐云若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去找小于将军,却得知他今日去后方核对粮草,不在这里,李琛的侍卫等人编在赵伟都近卫营中日日操练,在这里他就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齐云若一个人慢慢走在街上,原本曾萦绕在心间的惶恐重新回来了,自从他成了王爷的人,他总是觉得自己找不到一个与别人交往的方法了,他成为了一个依附于王爷的人,在行军时,那些侍卫对自己敬而远之,李越言语总是轻浮叫人不想接近,周家叔侄有时候会用一种审视而轻蔑的眼光看过来,在那接近两个月的行程中,齐云若极少对旁人说一句话。 齐云若看着自己腰间挂着的五色荷包,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觉得自己被隔离在了这世界之外。 齐云若不知道自己出了大军驻扎之地就被人盯上了,是两个汉族男子,跟着他走了很远的路,一个较高的人道:“啧啧,真想不到,这样的人也能打仗?大康没有能打仗的人了么?” 另一个目光中有些寒意,“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样子,哪里是来打仗的,怕是那个将军带来暖床的。” 高个儿道:“难道是赵伟都?阿羽,没听说过赵伟都还好这口啊?” 阿羽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昨日我收到国主的密信,京城有人告知国主,大康的皇帝派来了自己一个儿子,就是他们的淳王。” “哦?这倒是有点儿意思,走!咱们去把人绑了!给那王爷当见面礼。” 阿羽白他一眼,皱眉道:“司徒旭死了,付良逃出去后,关内士兵对我们汉人盘查也严了起来,咱们这时候下手,也出不去玉墅关,何必呢?” 高个儿面有不甘,阿羽道:“别忘了国主的嘱托,咱们要和羌族们里应外合,等博突克攻进关内,才是我们用武之地。” “好......我听你的。” 这两人跟着齐云若走了很远的路,在一个酒肆停住,两人对视一眼,跟了进去。 阿羽全明袁飞羽,和另一个男人查何是新元国国主安插进关内的暗探,而付良正是得了司徒旭信任引他出关之人。羌族首领阿古儿 分卷阅读48 木·单于有八个儿子,长子是正妃古丽邱所生,名为伯格,意思是知识渊博之人;次子是他的宠妃阿依生的,名为博突克,意思是目光如鹰般锐利,他也是这次羌族来袭的主将。 在酒肆中,齐云若听了会儿颇具边疆风情的说书,说的就是玉墅关近些年发生过的战事。 “......那羌族每两三年就冲一次关,自建,,国以来,战事不下百数,要小老儿说,哪些值得一提,头一个就是四十年前齐冉将军在时,天降百年难遇的大雪,白茫茫叫人都看不清眼前的路,羌族八大部族一齐来袭,那些羌人穿着厚皮子,咱们人冻得连甲胄都穿不上,齐冉那时还是少年将军,眼看大军逼境,大开城门,手执一杆红缨枪,带着齐家军赤膊上阵,杀的是飞沙走石、日月昏沉,第二日时血水都把大雪染红了,那一次齐家军死了几千人,却叫羌族安分了六年......” 有一个人道:“要是那齐家军现在还在,咱们哪里用得早日日当惊受怕呢,朝廷派来了十万人,死了一大半,却连羌族的营地都没摸着,这次又是十万人,怕是支撑不到一个月!” 在角落里的查何轻声道:“大康皇帝排除异己,把有军权的老资格一个个弄了下去,现在这些人,司徒旭算是有些本事的,那赵伟都,听都没听过,羌族那些人脑子不成,打仗还是有一套的。” “这可是国主定下的计谋,等那些羌族人和大康人两败俱伤,就是我们新元国进关的时机。”袁飞羽一笑。 齐云若要了一包饼带着回去,心里还在想刚才那个人说的齐冉和齐家军,齐冉正是紫阳伯齐肃萧的父亲,他去世的时候只有四十几,齐云若并没有见过他,却有些敬佩他,蓦然他有些忧虑,若真如那些人所说,边关危险,王爷能有退敌之策么?他低着头走回营地,原本忧郁的神色逐渐恢复光彩,他在怀疑什么呢?王爷怎么会没有办法? 晚上,齐云若把饼准备好给李琛当夜宵,李琛今日看上去比昨日更加疲惫,齐云若端了满满一盆热水给李琛擦身,之后就坐在李琛身边给他揉着额头,李琛拉着他的手停住,闭着眼睛道:“今日做什么了?” 齐云若道:“出去走了走,听人说了会儿故事。” “嗯?” 齐云若歪歪头,道:“说齐家军。” 李琛沉默了会儿,道:“齐家军早就没了。”李琛幼时,就听说过齐家军的威名,那是一只从开国皇帝时传承下来的虎狼之师,父死子继,每一代都由齐家大将军带领着,保卫李氏康国江山的边疆。齐家军在十几年前,紫阳伯卸兵权后,将领们被四下分散,打入各地方,普通士卒或归田,或去其他营中,现今聚不起一支队伍。 齐云若看着他倦怠的面孔,柔声道:“王爷,以后也许就会有赵家军,余家军,‘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哪一个有血性的男人会看着家乡被外敌入侵。我相信您会有一只更强的队伍,叫外敌闻风丧胆,比齐家军更胜,只要您在这里,玉墅关就不会丧失希望。”这是齐云若真心感觉的,他对李琛怀有强烈的信心,好像有他在,这里就不会有危险。 李琛睁开眼,看着齐云若恬静的面容,他的心狠狠震了一下,他感觉到了齐云若的真心,原来他这么相信我,李琛想,他情不自禁地坐了起来,用力把人抱在怀里,一会儿后,却轻轻叹息一声。 ☆、第30章 夜突袭 羌族王帐,穿着白底绣暗色龙纹的男子正从里面出来,折扇一摇,俨然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他看起来二十余岁,一看就是汉人模样,在这遍是羌族壮汉的羌族王城中,他显得瘦弱单薄多了,不过他脸上却挂着从容而傲然的笑意,好像不把身边虎视眈眈盯着他的羌族人放在心上。他的侍从轻笑道:“国主,您这次从羌族人身上挖了一大块儿肉,就别摆这个样子叫人生气了。” “哎呀,那边,是李公主又在弹琴了。”男人闭上眼睛,眉目中露出几分享受的神色,“走,去看看公主。” 男人是长平公主李瑶的常客,不过每次,他都只是在帘外面坐着,安静地听一会儿琴声,极少出声打扰。 可是这次,男人刚坐下,就听见里面女子的声音,“成国主,你来了。” 男人站起来,合起折扇,抱拳微笑道:“希望在下没有搅了公主的雅兴。” 里面的女子拨动了下琴弦,淡淡道:“国主琴曲上造诣极深,是长平不敢班门弄斧。” 男人笑了笑,“公主自谦了,您的琴声,在下听之不忘,苟活二十余载,在下找不到一个能在七弦琴上与您媲美的人。” 帘子里静了静,之后响起一曲,男人重新坐了下来,闭目静听,觉眼前似乎顿时茫茫黄沙,大雁盘旋顾盼,时而一阵悲鸣,之后大风平复,曲音悠远,大雁南去,天地间一片苍白。 一曲终了后,男人长叹一声,良久才平复心绪。 里面的女子依旧像之前那样,漫无目的地撩动着琴弦,一会儿后,才道,“望儿,给国主上茶。” 茶叶在西北不比黄金便宜,纵然是一国之主,男人坐拥珍宝无数,爱极的茶叶也是少有,李瑶的嫁妆里却有各色茶叶几箱,几年后味道依旧。 两人分隔开坐着,品味茶叶清香,都没有说话。 等一碗饮尽,男人站起来,道:“多谢公主盛情款待,在下别无长物,唯有一个消息可以赠予公主,算是酬谢,”男人顿了顿,听到里面琴声断了后露出一丝笑意来,“您那排第二的弟弟,淳王殿下,现今就在玉墅关。” 说完,他站起来,看着帘子遮挡下,对面隐隐绰绰露出来的清丽人影,道:“在下告辞了。” 帘内,李瑶脸上仍是平静无波。 望儿跪在她脚边,脸上一片惊喜的笑意,“公主,您听到了么?二皇子来了,二皇子来接您回去了。” 李瑶微微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贴身侍女的头发,没有说话。自从离开京城,她就没有打算回去,她是大康第一个远嫁的公主,如今身份是异族侧妃,使父兄为她蒙羞,就算二弟来接她,她也不能回去了。 望儿掀开帘子看着外面,那个男人已经只剩下背影,望儿道:“真是想不到,那新元国只几十年历史,那国主竟然有如此气韵,比我们京城的贵公子也不遑多让。” 李瑶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良久,才慢慢道:“的确,那是几百年的积淀,才有的风度。” “几百年?”望儿一惊。 李瑶垂下头,抚弄着琴弦,“新元国 分卷阅读49 第一任国主,从年纪上看,与前朝瑞文太子相差不大,你看,他从来不避讳,自己姓成。” 望儿道:“那怎么办?公主,如果新元国国主的确是前朝人,那他们在中原一定有很多暗探,二皇子遇见危险怎么办?” 李瑶望出去,自己住处四周,总是围着不少羌族护卫,自己出嫁带来的人,如今只剩下望儿一个,其余婢女或是被阿古儿木分给了手下将领,或是受不住这里苦寒环境,得病死了......自己身边,羌族人防她甚于虎狼,她如笼中鸟,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 新元国身处绿洲,粮食充足,这次他们为羌族提供粮草,却在后方要走了羌族不少土地作为交换,羌族百十年来一直意图谋取中原,他们以放牧游猎为生,却期待去南方微暖富裕之地生活,成思劼以三寸不烂之色说动阿古儿木,叫阿古儿木觉得玉墅关好像脆弱不堪,自己很快就能进驻中原,那些草场不肥的草原,就给新元国扩张土地好了。 得到成思劼提供的消息后,阿古儿木很快传令给自己在玉墅关外的二子博突克,让博突克即日突袭,叫那软弱的皇帝看看,他派来新的将领和王爷在自己大军面前,是多么不堪一击。 比起沉稳内敛的长子伯格,阿古儿木更喜欢和自己一样强悍果断的二儿子,他觉得如果自己能成就大业,二儿子出力必不会少。至于那个新元国,等自己攻下了中原,他们要是安分龟缩在西北这边也就罢了,若是有什么异心,西北这块土地自己也会夺回来。 晚上号角吹起的时候,李琛一下子惊醒过来,没有丝毫犹豫地起身套上甲胄,拿起了自己靠放在门边的长刀。 齐云若坐起来,焦急道:“是敌袭?” 李琛点点头,迅速推门出去,脚步一顿,回头道:“好生在这里等着,不要出去。” 齐云若点点头,李琛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李琛提刀到大将军营,赵伟都和司德神色严肃,司德看了李琛几眼,李琛对他点头示意,问道:“来袭的有多少人?” 赵伟都示意下面一个人说,一个都尉道:“少说五百,多则一千,这几个月羌族偷袭,这是人数最多的一次。” 赵伟都和李琛对视一眼,很快明白,他们大军刚到,这是羌族要给他们两个一个下马威。 赵伟都看着司德,冷声道:“为什么我们怎么防备,都防备不了那些见缝插针的探子呢?” 司德道:“如果末将有办法,当初就不会凶险到险些被羌族人攻打进来,要朝廷增兵了。说起来,还都是因为新元国,很多关内人出去后,就留在那里定居,他们的亲友却留在关内,就算一个一个查,我们也不能把那些关系都理清。” “大将军,区区不到一千人,末将愿带八百人马,厮杀出去,叫那些羌族人有来无回。” 赵伟都没有说话,李琛却朝说话的人看去,年纪不大,目光锐气,比起其余老将,他有些脸嫩,李琛微微皱眉,知道那是谁了。 赵伟都道:“既然他们是来给本将下马威的,本将怎么也得拿出点儿厉害来!苏副尉,你带两千人负责支援,上官凌!” “末将在!” “你亲自带一千人,出去迎战!” “末将领命!” 赵伟都厉声道:“即刻点兵!等你们得胜回来,本将亲自给你们贺功!” “是!”上官凌和苏远齐声道,仅仅作为支援,苏远并没有丝毫不满,他以前没有上过战场,在西山大营里他的功劳是带兵带出来的,他并没有太多自信能击退羌族人,只是他也清楚赵伟都第一战不会让他上场。而上官凌是多年的老将了,以前也在西北另一关口呆过,立下过不少战功。赵伟都信任他,却不太熟悉作为副将的上官凌,上官凌离开后,他貌似镇定地坐着等待,心却不断提着。 李琛穿着千夫长的暗色甲胄,气势却丝毫不比这里几位将军小,大家对他的身份心知肚明,却都没有主动说破。李琛自从接收了几千败军后,从百夫长升到了千夫长,接连两天,都在操练自己的新士兵,瞿擎等人水涨船高从无名小卒升职成了新的百夫长,周令严和周顺海叔侄,也各自带了百十人马。 李琛这些年与周年不算亲近,所以与自己平辈的周令严和下一辈的周顺海都不算熟悉,只是他们是母后派来协助自己的,他总不能把人放在一边,于是一边委以重任一边揣度观察。 周家和沅家都是无涉军权的大世族,近些年却都培养了不少优秀子弟纷纷送进军中历练。李琛深吸一口气,眉头慢慢锁起来。 三更时分,第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报——羌族此次是博突克手下大将努比哈亲自领兵偷袭!” 赵伟都和李琛等人都是心头一凛,努比哈是博突克手下一员骁将,是博突克母妃阿伊所在西枭部落最出色的勇士之一,同时,他残忍暴虐,嗜好屠戮,在关内有止小儿夜啼之名——博突克果然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把自己手下最得力的人都派了出来。 赵伟都站了起来,焦急地踱着步子,咬牙道:“给本将挡住!不能叫他们进关内一步! ...... “报——努比哈带着自己号称‘西枭十二夜叉’的嫡系人马,仅仅这十二个人,就需要百十人才能抵挡住!” 赵伟都脸色铁青,看向司德,司德点点头道:“司徒旭将军便是死在努比哈手下,动手的就是那十二人之一,那十二人据说个个力能扛鼎,以一敌百,刀枪不入,传言就算千百人动手,也拦他们不住。” “报——上官将军受伤被围!” ......司德低头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赵伟都也就这本事了,第一场就惨败,看朝廷怎么处置他。 “报——先头千人死伤过半!” ...... 下面有人喃喃道:“难道真是三头六臂,等闲人不是他们对手?” 李琛深吸一口气,而后道:“末将愿领兵支援!” 赵伟都立刻道:“不行!” 李琛的话刚一出口,大将军主帐里就是一静,一千人连一个时辰都没有撑住,苏远年轻,不像是有太大本事样子,王爷千金之躯,若有什么闪失,他们谁都承担不起,而且王爷手头也只是有一百个亲兵和几千个败军而已。 李琛沉声道:“末将从不相信有什么人真的刀枪不入,遇佛杀佛遇神杀神,不过是原本的几分本事,加上旁人杜撰,一传十十传百,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再加上他们是杀害司徒将军 分卷阅读50 的凶手,才更叫人惧怕,可是大家难道忘了,司徒将军是被敌引诱伏击而亡,那种情况,怎能算成敌人功绩?他们凭借的不过是名号响亮,叫我们人马心中先怯了,才步步败退,只要我们能比羌族人有更响亮的名号,叫士卒们看见,胆怯去后,谁觉得我们大康士兵真不如那些蛮夷之兵?” 这一席话说得旁人都沉默下来,赵伟都却厉声道:“要有名号,本将亲自带人出去就是,何必要王爷亲自带兵?本将是皇上钦封的西北大将军,愿与战士共存亡!” 李琛道:“赵将军是西北主将,您要是出了事,十几万人群龙无首,我只是一个千夫长,怎么会比您更贵重。” 李琛这次语调平缓,却叫赵伟都心中一凛。司德皱眉看着他,心里也是复杂非常,淳王出了事,他也跑不了,可是王爷说的,却给他一分破敌希望,纵然不喜赵伟都,司德也并没想过叫玉墅关在自己手下失手。 赵伟都审视地看着李琛,李琛却直接道:“既然大将军不反对,末将就点兵去了。” “大将军三思啊!” “王爷,您要想清楚......” “不如末将带兵。” ...... 赵伟都深吸一口气,道:“准!” 李琛提着自己的长刀,转身而去。 齐云若坐在屋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他住的地方士兵们开始声音嘈杂起来的时候,他意识到什么一样站起来,迅速跑到窗边,打开窗户。 从号角吹起,李琛手下的人都穿戴整齐了,现在正整齐划一地被带领着列队离开。 齐云若没有看见李琛的身影,他在夜色中眨眨眼,原本的不安情绪渐渐消散,王爷会平安回来的,他会的。 李琛站在营地外,静静地看着千数人迅速集结,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朗声道:“本王乃当今天子第二子,受封淳王!国有危难,王子且不避,人有失意,为国之心不可退却,尔等可愿追随本王抵挡羌人!护我边关!” “愿——” ☆、第31章 西枭夜叉 李琛的人马,一路高喊着“淳王千岁驾到”一边冲出关口,空气中弥漫着血液的腥气,努比哈听得懂汉话,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大喊道:“汉人皇帝的儿子来送死啦!杀了他,赏一百两金子,二十个女人!” “杀了汉人王爷!” “踏平玉墅关!” 李琛横握着自己的长刀,目光阴寒,那些人有胆子要自己的命,就不要害怕有来无回,他扬刀大喊,“杀——” “杀!”在他身后,几千人同时呐喊着,冲关而出,他们的主将几个月前,就是死在这些人手上,要是他们再输一次,新的主将又被羌人杀死,玉墅关失守,他们就真的成为大康的罪人了。 李琛在身边人掩护下疾奔,上官凌身边只剩了几个亲兵,他浑身浴血,被三个半赤着上身的羌族人围着,那三个人服饰与其他羌族士兵不同,李琛冷笑,这就是所谓“西枭十二夜叉”? 上官凌捂着胸前伤口,脸上既惊又喜地遥看李琛,瞿擎和侍卫方戈护在李琛身边,夜色正浓,只有天上明月皎皎,李琛没有丝毫怯意,只有满腔杀心,君子使长剑,边疆厮杀适用刀枪,这柄长刀是他为这次出征特意寻来,不染羌人热血誓不回还。 那三个羌族人看出李琛身份更高,稍作眼神交流,便朝李琛杀过来,李琛挥斥长刀,毫无闪躲地迎了上去。 兵刃交接,在空气中发出激烈碰撞的声响,李琛双手握着刀柄,大喝一声,反身一跃,刀尖在夜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对手微一愣怔,胸前被李琛的长刀划了长长一道,那个身材高大、面容凶恶的羌族人不怒反笑,用异族语骂了一句,一手握弯刀,另一只大手如蒲扇一般,看起来没怎么用力就把中途扑过来的汉人士兵扔了出去。 瞿擎和方戈各对上一个西枭夜叉,手上并不轻松,他们还需要抽出心神去看淳王状况,王爷的对手夜叉朝王爷扑过去的时候,两人心里都是一凉,可是王爷只是紧锁着眉,把长刀横在身前,不惧不退,羌人弯刀劈过来时,那冲击重量瞿擎看着都觉得吃力,王爷一只脚也向后滑了寸许。众人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李琛脸上浮起一丝冷笑,猛一撤刀,长刀向上一抛,急速在空中翻转,又落在李琛手上,刀尖向前,羌人瞳孔一缩,之后便吐出一口鲜血,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插,,入自己胸前泛着冷光的兵刃。 瞿擎分神时候,被自己的对手一手肘撞飞出去,顿时胸前一阵剧痛,那个羌人对他却不管不顾,怒吼着朝李琛冲过去,李琛双目一片冷意,再次迎了上去。他身边几个普通士卒,开始高声叫喊:“王爷杀了一个西枭夜叉!王爷杀了一个西枭夜叉——” 这一句话在夜色中迅速晕染开,很多已经眼露绝望的士兵们精神一震,在空茫大地上遥遥大喊:“王爷斩杀了西枭夜叉!” “王爷斩杀了西枭夜叉——” 坐镇后方的努比哈一惊,汉人士兵开始反扑,原本死伤不过一百的羌族人不足一刻就陷入颓势,努比哈身边一个西枭夜叉面目狰狞,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的兄弟被孱弱的汉人杀了,可是事实好像正是如此,他朝努比哈道:“将军,让我带着几个弟兄,那那些口出狂言的汉人都去宰了!再去把汉人王爷抓住,给我兄弟祭旗。” 努比哈面色阴沉,现在他们西枭部落因为二王子的缘故备受重视,地位不断上升,眼看就要超过首领正妃古丽邱所在的苍鹰部落了,这一场战事二王子和首领都很重视,他怎么能够失败? 可是现今情形,却不容乐观。 努比哈喊道:“即刻退兵!退回驻地!” 他身边的夜叉恨极一般,努比哈目光如夜枭一般凶狠而狡猾,“你看不出来吗?我们眼看就败了,战场上杀不了他,我们就在玉墅关内,”他顿了顿,“在关内,只要他离开大军,我们就有办法!” “羌族撤了。” “我们赢了!赢了——” “冲啊——他们要跑了——” ......李琛喘着粗气,靠坐在一个大石头旁,身旁是三个西枭夜叉以及几十个羌族士兵的尸体,瞿擎被自己手下扶着过来,道:“王爷,追么?” 李琛摇摇头,“我们只是惨胜。” 瞿擎一眼望去,羌族人虽然是夹着尾巴逃走了,可是他们汉人死伤人数,却也是以几百计的。 李琛站起来,脚下一阵踉跄,他擦了擦唇角血迹, 分卷阅读51 抬头看着天空,圆月无悲无喜,依旧撒着光辉。 李琛在杀死第一个夜叉的时候,并没有受伤,可是已经用去了六分力气,第二个夜叉来袭,只是勉力应对,好在方戈与第三个夜叉缠斗着,没有给他造成其他危险,最后方戈和瞿擎一起把第三个人弄死的时候,李琛已经浑身是血,站立不住了。 高手过招,寻常士兵根本寻不到加入时机,他们却在外围把前来支援的羌族人隔在了外面,没有使他们近得了王爷一步,留下满地羌人尸首时,战死人数也有好几十。 玉墅关内大将军帐里,最后一个传令官赶去,“报——王爷胜了!羌族八百人,只剩三百落荒而逃,王爷与亲兵斩杀三个西枭夜叉!又杀羌族士兵凡七十四!王爷正下令打扫战场!” 帐内紧张的情绪倏尔一松,赵伟都问道:“王爷如何?” 传临官道:“王爷受了伤,军医都准备好了。” 赵伟都道:“我去看看。” 司德在最后面,垂着头,最终,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齐云若坐在狭窄的屋里,这里隔关口不近,他却似乎听见了战场喊杀震天,从这里远远可以看到大将军帐那边,依旧灯火通明。 不知道坐了多久,天已蒙蒙亮,外面有人惊喜地喊道:“王爷回来了!” 好像还有普通百姓的声音远远传来,声音带着惊喜和感激,“王爷得胜了!王爷把羌族人赶跑了!” “王爷——王爷打赢了——” 齐云若心跳得飞快,他站起来,激动地推开门出去,营舍外熙熙攘攘全都是人,得胜回来的士兵们从中间路过,齐云若从人群的缝隙中,没有找到李琛,跟着拥挤百姓进来慰军的人里,有两个青年男人,看见齐云若后,对视一眼。 正是袁飞羽和查何。 查何低声道:“想不到,竟然连努比哈和十二夜叉都败了。” 袁飞羽道:“近些日子,国主必要消息传来,我们耐心等着就是。”说罢他深深看了齐云若一眼,拉着查何离开了。 齐云若焦急地左右来回寻找,忽然袖子被人拽住,他侧身看去,才发现是齐云英,齐云英拉着他出去,道:“王爷叫你去军医所。” 齐云若道:“怎么了?王爷受伤了么?严重么?” 齐云英沉默片刻,道:“我不清楚。” 此时昨夜死伤都已统计好,上官凌千人中死三百七十六人,重伤八十人,轻伤一百九十七人;苏远手下未上场;李琛手下,死一百三十人,重伤四十五人,轻伤一百五十三人。 共斩杀羌族四百九十二人。 羌族自发动战事以来,不管面对多少汉军,从未遇到过这么大的伤亡。 赵伟都已写好奏折,没有丝毫添减,据实上奏,为李琛表功,李琛躺在军医所的木床上,疲惫道:“我们永远是在被动的位置,敌军在何处,何时再偷袭,共有多少人马......这些我们浑然不知,以后我们还有的是仗要打。” 赵伟都点点头,齐云英带着齐云若进来,齐云若瞪大眼睛,扑过来跪在床前,伸手想解他的衣裳,看他伤在何处。 李琛温柔地按住他,安抚道:“我没有什么事,我只是有些累,其余都是皮外伤,不妨事。” 齐云若满目哀伤,难过地看着他。 赵伟都识趣告辞,齐云英站了一会儿,也默默退下了。 齐云若跪坐在地上,头靠在木床边缘,李琛身上的护甲保护着他的胸膛,他的伤口基本都在臂上,只是连着战两个夜叉,那两人说力能扛鼎是假的,天生巨力却是真的,李琛现在只感觉浑身灌了铅一样,心肺间有些隐隐钝痛,叫人喘不过气。药煎好后,齐云若端过来给李琛喂下,李琛喝完,看着齐云若脸色,柔声道:“小齐,不要害怕,我真的没事,我睡会儿,来我身边躺下。” 齐云若眼下也是一片黑影,他把外衣脱了,小心没有蹭着李琛的伤口,躺在李琛身边,李琛察觉到身边熟悉的气息,很快陷入黑甜梦乡。 齐云若毫无睡意,侧着身看着他。 李琛战胜羌人在关内引起轩然大波,原本情绪低迷的人们终于对新来的王爷和大将军有了信心,也对派王爷来的皇上和朝廷感恩戴德,自发地拿出自己家果粮献予大军,妇人们有的去帮忙做饭,有的在军医所护理伤患。 不过为了避免奸细,能进军营的都只是军官从属家眷。 下午,齐云若醒过来,而李琛仍在睡梦中,齐云若小心起身穿好衣服,去给李琛熬药。李琛的房外有不少侍卫巡视,齐云若去药房前,碰见了军医所医术最高超的黎大夫,黎大夫道:“王爷少说要修养十日,这十日不要多动力气,哎,王爷被一拳打在甲胄上,还好没有震断骨头,咱们这边没有太好的补品,只能慢慢养了。” 齐云若眼前一亮,“瞿家有!” 黎大夫道:“这的确是......” 瞿擎这次也受了很重的伤,瞿家好不容易攀上淳王这棵大树,焉有不殷勤伺候之理,瞿家族长,也就是瞿擎的祖父,派自己嫡次子拿来一箱珍贵药材,人参鹿茸不一而足,西北原本就缺少药材,且价钱昂贵,瞿家人毫不吝啬地开放了自己家在玉墅关一家医馆,免费供向军中。 晚上,李琛醒过来,他自觉没有那么脆弱,可是齐云若却不准他随意动,他起来如厕也亦步亦趋地在一边扶着,李琛无奈下决定只要无事,就躺在床上,齐云若苦恼道:“您说咱们走的时候,怎么就忘了带些人参燕窝什么的呢?” 李琛笑笑,“现在不是有了么?” 齐云若固执道:“可是,王府的肯定比瞿家的好。” “......嗯。”李琛看着他,问道:“昨夜害怕了么?” 齐云若点点头,“怕了......也没有太怕,我觉得您会胜利的,我怕您受伤。”齐云若知道只要还在玉墅关一天,王爷又会时刻处于昨夜那种危险中,他乐观想,“王爷,您好好养伤吧,也许等您好了,赵大将军就把羌族人打跑了。” 李琛失笑,没有再说话。只有一天不把敌军分散着的主力逐个击破,玉墅关危机一天不除......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才能把羌族人一网打尽。 第二日一早,齐云若听见外面有细细说话的声音,他起身出去,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她是来给王爷送药粥来的。 侍卫们拦住她,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叫醒王爷。 齐云若轻声打开门,想叫人把粥拿进来,开门的 分卷阅读52 一刹那,看见对面的女子,心神猛然一震,他不可置信一般瞪大眼睛,浑身颤抖着看着她,良久,却说不出一个字。 女子手中瓷碗掉到地上,砰然碎裂,眼角已挂上了泪珠。 ☆、第32章 青枝巷 “少爷......少爷......”女子望着齐云若,泣不成声。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齐云若喃喃道:“圆圆姐姐,是你,圆圆姐......” 从他半开的门里,靠坐起来的李琛看着齐云若走到那个女人身边,半跪在地上和那个女人抱住。 齐云若不由把头埋在圆圆姐姐肩上,合起的牙齿因为颤抖而发出声响,“圆圆姐姐,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在这里么?” 女子抱着少年,好像多年前自己抱着那个刚失去母亲的七岁孩童一般,中间失去那九年时光正离他们远去,女子没有姓,她离开京城后,就冠上了旧主姓氏,在玉墅关内落籍时,就叫自己水圆圆。 水圆圆离开齐云若时还是少女,现在已经是有三个孩子的青年妇人了,她伸手把少年扶起来,擦干净泪水,温柔道:“苍天有眼,叫我重新见到了少爷,少爷也不要哭,我们见面了,这是好事。” 李琛在门内示意侍卫,两个高大男子把主仆二人扶进来,齐云若有些慌张地看着李琛,李琛冲他安抚地笑笑,“带人一起进来,小齐。” 水圆圆这才想起了什么一般看着齐云若,为什么少爷在这里?里面不是淳王殿下么?难道......她的心倏尔一紧。 齐云若拉着水圆圆进去,李琛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椅子上,水圆圆落落大方地行礼道:“军妇水圆圆参见淳王千岁。” 李琛扫视过她全身,看她的礼数身姿,果然是从京城出来的,他看了眼睛红红的齐云若一眼,道:“这位大嫂,可是官家夫人?” 水圆圆道:“正是,军妇丈夫乃是玉墅关一名都尉,官职从六品。” 李琛微笑道:“失敬,敢问是哪位都尉?” “军妇丈夫名为董成。” 齐云若惊喜道:“是阿成哥?圆圆姐姐,你嫁给了阿成哥?” 水圆圆冲他笑了笑,转身却有些审视地看着李琛。 李琛对齐云若道:“你们在这里好好说话,我出去走走。” 齐云若看着他,着急道:“王爷,您不能出去,您的伤还没有好,您还没有用早饭呢?” 李琛笑着摇摇头,“我去瞿擎那里,就这么几步路。我睡了一觉,就感觉没什么事了,别这么担心。” 齐云若皱着眉,李琛却拍拍他的肩,绕过他们走了。 他走后,水圆圆终于掩饰不下担忧,道:“少爷,边疆不比京城,危机重重......您为什么在淳王身边?” 齐云若没有回答,笑着问道:“你真的和阿成哥成亲了么?当初发生了什么?阿成哥现在是带兵的将领了?” 水圆圆放下忧虑,脸上重新带上了笑容,她回忆道:“当初姑娘死后,我被紫阳伯府的人卖了出去,就是卖往西北为奴,阿成哥不是奴籍,被打了一顿赶了出去......我也没有想到,他养好了伤,带着几年的积蓄一路来寻我,后来他带着我逃,和关口士兵起了冲突,万幸司德将军巡查,看阿成哥有几分血性,收他做了亲兵,后来阿成哥有了军功,就求了个恩典,带我在肃州落了良家籍,和我成亲,”水圆圆眸中隐约有些泪光,她拿帕子擦了擦,“大郎现在六岁了,二郎四岁,大女还在襁褓中,我这些年,该有的都有了,唯一惦记的就是你,少爷,我早就看出,紫阳伯不是可托付终身的人,可是姑娘怎么也不听我的,没有给自己留条后路,后来我总是挂心,紫阳伯那么多子女姬妾,怎么会对你好呢......还好今日我终于见到你了。” 水圆圆已经是官家夫人,却依旧主动去军医所帮忙做事,才有今日给淳王送药膳的事情,她爱怜地看着齐云若,想起最近自己听过的流言,心里却越来越不安定。 齐云若看着门外方向,轻声道:“王爷待我很好,我也喜欢留在王爷身边,圆圆姐不要担心我,我们等阿成哥闲了,去看他,我还想看看你的孩子。” 水圆圆心头一震,急切道:“我在边关,对京城的消息知道不多,可是去年,不是紫阳伯府大小姐嫁给了淳王么?” “......我是随媵。”齐云若低下头。 “畜生!”水圆圆咬牙,“齐肃萧!他怎么有脸做这种事!他对得起姑娘么?他当初用了多少手段才使得姑娘对他倾心!姑娘当初多少爱慕者,甚至......”水圆圆顿了顿,看着齐云若道,“少爷,我为什么不早些遇见你呢?叫我回京城也好,我带着你来边关,和我们一起生活,也比这样好。” 齐云若抱住她,安抚道:“我真的过得很好,你相信我,不要生气,也不要着急好么?”等到水圆圆不再那么激动了,齐云若低声道,“你不知道,在王爷身边,是我常觉得自己懦弱无用,还总是添乱。” 水圆圆想起前天夜里王爷刚给玉墅关带来一场胜利,心情有些复杂。 李琛一直没有回来,齐云若惦记他的伤,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水圆圆站起来告辞,道:“阿成哥今日当值,要傍晚才能归家,那时我来接你,家中只有一老妈妈看着孩子,我有些不放心。” 齐云若去送她,一路送到营地外,良久才收回目光回去。 他转过身,才发现李琛正慢慢走回来,齐云若惊喜道:“王爷,您回来了。” 李琛笑着点点头,招招手,齐云若小跑过去,问道:“您吃过了么?您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 李琛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饿了么?” 齐云若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也没有用饭,李琛拉着他回去,齐云若发现他们住的房间桌子上放着一叠饼和粥,李琛看齐云若吃完,并没有着急问他和刚才那女子的事情。 齐云若看着他,眸中有些怀念,“圆圆姐姐是我母亲的婢女,她比我大了七八岁,从小照顾我,阿成哥是家中帮工,他一直喜欢圆圆姐,可圆圆姐觉得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身份是良家子的阿成哥。” 李琛静静地听他说着。 齐云若语气有了些哀伤,“我被带回紫阳伯府时只有七岁,什么也做不了,我知道圆圆姐姐被卖出去了,可是没有办法找她,这么多年,我以为我们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齐云若已经很久不想起他的母亲了,但是因为和水圆圆的重逢,他又仿佛 分卷阅读53 是回到了那片岁月,他的母亲比他见过任何一个其他女子都好看,她总是淡雅柔和,不紧不慢,她的眉目中总是有些哀戚,笑容总是浅浅淡淡的,在漫长的等待中,她的生命在她仅仅二十有六就被消磨到了尽头。 齐云若抬起头来,对李琛道:“王爷,我和圆圆姐姐说好了,今晚去他们家,见阿成哥和他们的三个孩子。” 李琛点点头,“好。” 过了一会儿,齐云若着急道:“王爷,我都忘了,您身上真的没事儿么?伤口没有裂开吧?您胸口还难受么?” 李琛无奈道:“我说过了,我真的没事了。” 齐云若去把李琛拉到床上重新躺下,问道:“您早上有没有喝药粥?” “在瞿擎那里用过了。” 齐云若这才放下心来。 李琛看着齐云若,心里有些柔软,在紫阳伯府刻意的忽视和淡漠下,小齐没有读太多书,也没有习过武,可是他做事很认真,在王府的时候,那些吃力不讨好的管家事宜,完全没有好处地在墨莲院誊抄礼册,行军时候他睡得极浅,自己一有动静他就能起来,打回来的水总是温热正好,自己忘记时间的时候会提醒自己,端饭回来...... 小齐心思细腻,为人聪慧,今日看到水氏女对自己的目光,李琛才觉得,让小齐一直在自己身边伺候是不是折了他的翅膀,如果给他更广阔的天空,他是否会走到很远的地方? 李琛想起季桓,季桓是带着目的来的,又得偿所愿归去,小齐不是,他生活在狭小的环境里,十五岁,还是不懂事的年纪,等他越发长大,懂得自己以后寸步难行,会不会怨恨自己呢? 以前是他没有机会,自己如果给他这个机会呢...... 李琛心里隐约有了一个打算。 晚上,水圆圆来见齐云若,李琛避开了,齐云若出了营地,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眼前一亮,兴奋喊道:“阿成哥!” 董成上下打量他,欣慰道:“少爷长大了。” 齐云若有些不好意思,“阿成哥,圆圆姐姐,你们不要再叫我什么少爷了,你们叫我名字就好。” 水圆圆目光柔和地看着他,笑着点点头。 董成已经是官身,落了军籍后分了一套宅子,有三四个仆人伺候,他的两个儿子看着都很精神,小女被老妈妈抱出来见了见人,就给抱了回去。 席上只有三两个热菜,还热腾腾地冒着热气,齐云若心里暖暖的,董成和水圆圆都温和地看着他,齐云若鼻翼有些酸涩,董成的大儿子好奇地看着他,齐云若揉揉他的头,想着自己已经是长辈了,不能露出软弱来。 董成给他倒了一杯酒,他已经听妻子说了一些事,有些不可置信,却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劝他离开淳王。 水圆圆柔和道:“我在家中无事,便和军医所刘大人说好,有需要的时候就去帮忙,我们夫妇受司将军助益良多,阿成哥守护关口,我也不能像别家官太太坐享安逸,我今日回来后不断想,万幸我今日去了,若是以后遇不到,今生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齐云若笑笑,举起酒杯,小小抿了一口,入口仍是辛辣无比,轻叹一身,齐云若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我,可是事情不像你们想的,王爷从没有逼迫我,这次也是我情愿跟来。” 水圆圆冷声道:“可是紫阳伯真的不是什么东西,当年姑娘离世,留下多少珍宝,那些钱财足可以叫少爷富裕一生,余泽三世,他们发卖了我,赶走了阿成哥,我在去西北的路上就安慰自己,日后把你分家出去,不要他们一两银子就是!紫阳伯真有脸把一个大好男儿当做嫡女的陪嫁送出去!” 水圆圆后面的话齐云若没有听清,他愣愣道:“我母亲留下了很多珍宝?” 水圆圆严肃地点点头,“姑娘离开知雅楼的时候,带着的金银首饰、翠玉宝石就值几万两,姑娘没有依靠过齐肃萧一天,而是自己置办了两家铺面,一家经营经营米面,一家经营衣料首饰,都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齐云若一时茫然,他想起幼时在青枝胡同的院子里,母亲穿戴总是精致好看,她曾戴过的一串青鸾衔九珠赤金步摇,珍珠浑圆透亮,母亲走路的时候,垂珠一步一摇,她腰间戴着一挂白玉的禁步,随着脚步,佩环泠泠作响。母亲爱斜倚在榻上看书,她身后的屏风绣艺巧夺天工...... 他那时脍不厌细食不厌精,母亲毫不吝惜地用最好的锦缎给他做衣裳,他出门打不过那些大孩子回去哭诉,母亲给他用金弹珠打树上的鸟......往事一幕幕回到齐云若眼前,他想起自己刚去紫阳伯府的时候,被紫阳伯随意扔进一个荒弃的小院子里,每季两身棉布衫子,冬天最冷的时候裹着棉被在躲在床上冻得瑟瑟发抖。 他以为母亲的钱是紫阳伯的,紫阳伯把那些都收了回去,他今天才知道,原来并不是那样,他的母亲,是留给他很多财富的。 那些东西呢? ......蓦地,他想起齐霓裙出嫁时候,他被叫去给齐霓裙整理嫁妆册子。 “赤金青鸾吐珠步摇一支、嵌玉蝶恋花鎏金步摇一支、白水晶牡丹步摇一支、金嵌五色珠宝点翠长簪一支。” “白玉百珠禁步一挂、红玉金珠禁步一挂。” “苏绣四季鎏金檀木炕屏一套......” 母亲的东西......为什么变成了齐霓裙的嫁妆? 齐云若离开董宅,水圆圆有些不放心地跟着他出来,齐云若失神地走着,抬头的时候却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身影。 此时已经是月上中天,李琛提着灯笼,微笑着看着他。 水圆圆停住脚步,齐云若走过去,李琛对水圆圆道:“你们久别重逢,也许会吃酒,小齐酒量不好,我怕他走不得路了,故而过来看看。” 水圆圆面无表情地福身道:“军妇替少爷谢过王爷。” 李琛没有理会她语气中的不客气,问齐云若道:“你怎么了?我看着脸色不好。” 齐云若强笑道:“喝了些酒,有些头疼。” 李琛没有继续追问,对水圆圆道:“夫人留步,我们告辞了。”说完,就扶着齐云若转身离开。 齐云若被他扶着,思绪慢慢放空,等到回去他和李琛原来来营地中住的屋子,李琛点了灯,他才反应过来。 李琛把齐云若按在床上做好,自己坐在他身边摸了摸他的脸,问道:“你们说了什么?” 齐云若 分卷阅读54 侧身看着他,齐霓裙的脸、紫阳伯的脸、赵夫人的脸,不停在他脑中翻转,最后变成李琛和齐霓裙成亲那日,自己撑起窗,穿着新人礼服的王爷,察觉到自己视线,望过来那一瞬。 ☆、第33章 流言四起 齐云若想起方才在董宅,水圆圆察觉到他脸色不对,厉声道:“齐肃萧没有把那些东西给你?” 齐云若站起来,道:“我先回去了。”他的脸色有些仓惶,水圆圆担忧地看着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说起这些事情,可是想起故去的姑娘,她又狠了狠心,道:“紫阳伯府的人欺人太甚,姑娘从始至终没有进他们的门,他们凭什么把姑娘的财产拿走?!齐肃萧不是最爱脸面么?当年他受到言官攻讦就远了姑娘,我一定要叫人瞧瞧,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 灯火旁,齐云若又开始出神,这个房间空了几日,却每天都有人打扫,没有太多尘埃,李琛自己动手把衣服收好,出去叫人打水。 “王爷......”齐云若道。 “怎么了?” 齐云若看着李琛,慢慢道:“可能是因为一直以来,我总是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很想要什么东西,不是别人送的,而是原原本本就是我的,我应该得到,它们属于我......您能懂么?” 李琛坐在他对面,安静地听着。 可是齐云若张张口,剩下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从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愤恨,从到紫阳伯府那天起,他学到的就是他和自己母亲使齐家蒙羞,紫阳伯年轻荒唐,为水玲珑一掷千金,齐家因此受过不少责难......齐云若从很早就没有再把自己当成是齐肃萧的孩子,他孓然一身,把自己当做借住紫阳伯府的客人,可是毕竟无依无靠,只能眼睁睁地看他们把自己送去淳王府......可是紫阳伯府到底凭什么能这样对自己? “王爷,我很小的时候,跟着母亲在一个小院子里住,我那时并不知道自己是外室子,只是好奇我家的父亲为何总是很久才回家来一次......”齐云若淡淡道,“那时每次紫阳伯来,我都觉得像是过节一样郑重而开心,他也把我举高大笑过,也去街上给我带过新奇玩意儿,我写字的时候他坐在身后教我握笔。” 齐云若的脸上有些怀念,不过迅速不见了。 “他们所有人都在说我们母子欠了紫阳伯府,可是我们到底有什么错?就算是有人做错了事,也是紫阳伯他自己,是他自己不顾朝廷明令,是他罔顾礼法,是他坏了齐家家规。那些东西是我的,我母亲留下来的东西,他们没有理由扣下,”齐云若像是寻求认同一般看着李琛,“是不是?王爷,我的东西,我可以要回来的,他们不能不给我。” 李琛明白了什么,安抚地探过身去把人抱在怀里。 齐云若固执地抬起头来,问道:“是不是?王爷,我可以要回来。” 李琛看着齐云若,一时心情复杂,有些事情并不像说着这么简单,小齐想跟紫阳伯府要出母亲的遗物,紫阳伯府却未必肯把九年前的事情翻出来,而且他们若是想给早就给了,怎么会因为小齐几句话改变想法,何况他自己的身份还是紫阳伯府的姻亲,和紫阳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是当李琛看见小齐的目光,有些惊慌,脆弱,但是却是无比的坚持......李琛点点头,“等我们回去,我陪你去要,好么?” 齐云若点点头,几滴水珠从眼角掉下来,声音沉闷像是砸进了李琛的心里。 第一场惨胜之后,羌人多日没有动静,不过谁也知道羌人只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努比哈和博突克吃了大亏,他们总会想办法找回来,这段时间李琛一边练兵,一边就是探查关内外情况,齐云若跟着水圆圆在军医所内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做事轻手轻脚的,耐心而细腻,只是刘大人出于一些考虑,让他只帮忙煮药端药。 后来刘大人看齐云若和瞿擎还算熟悉,请他在军医所的人去瞿家医馆拿药的时候跟去核对数目,有事情做,齐云若觉得日子过的变快了。只是随着玉墅关关口越发地安静,关内人们又一次陷入紧张的氛围中。 晚上李琛很晚都不能回来,齐云若等着等着,有些困倦地躺在床上,睡了一觉起来,他发现李琛还是不在,而大将军帐那边灯火还是亮着的。他们来边关二十天,只有一场守关之战,这场胜利让有些人有些过于自信了,每日赵伟都都听到有人想请兵出关寻找敌军的话。 但是无论是赵伟都,还是李琛,没有充足的准备,并不想贸然开战。赵伟都恨极了关内暗探,李琛也觉得把关内肃清之后,他们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李琛回去的时候将近三更,齐云若看他脸色并不好,有些担忧地问道:“王爷,出什么事了?还是您的伤口又痛了?” 李琛犹豫片刻,道:“起初我们在河罗县的时候,递上京的折子也该返回来了,可是近些日子,京城迟迟没有消息。” 齐云若道:“也许事情不着急,京中没有用加急快马。” 李琛眉目中却有深深的忧虑,他问道:“你今天做什么了?” 齐云若笑道:“去了瞿家医馆,瞿侍卫长陪同我一起去的,我不懂药材这些,只是计量数据,刘大人说以后会把瞿家功绩一同上报朝廷,请朝廷嘉奖。” 李琛笑笑,“瞿家那个老狐狸。” 齐云若好奇道:“您认识瞿侍卫长的祖父么?” 李琛道:“谈不上认识,不过那个老家伙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就是。”说了一会儿话,李琛心里阴郁被冲淡不少,他笑道:“这么晚了,不说了,上来休息,明天还是有的忙。” “好。” 第二日不用去瞿家医馆,李琛接到一封来自王府的信,看完以后,他的心里有些阴沉下来,之后和士兵们一同操练,比以前都拼命,中午齐云若没有等到他回来用饭,在校场远远看了几眼,才走路回去。 瞿家医馆。齐云若漫不经心把把最后一笔写完,抬头的时候感觉正看着自己的医馆大夫迅速把头低下了。 怎么了?齐云若皱了皱眉,把账册收起来,转身碰到一个医馆伙计,把伙计吓了一跳,他看了齐云若一眼,慌忙走开了。 从医馆离开,他发现外面走动的人比往常多了不少,有些人目光虽然很隐晦,但的的确确是在偷看他,有些人的眼神,直接带着轻视和厌恶,非常不客气地白他一眼,大步离开。 齐云若的心里一时有些慌,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今天他是和军医 分卷阅读55 所的人一起出来的,瞿擎留在营地,齐云若坐上马车回去,刚进营地就匆忙跑回居处,王爷不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到了下午,齐云若才惊觉,有关他和李琛的不好的传言传遍了关内。 齐云若在屋里气得发抖,明明王爷为了保卫玉墅关负伤,可是一天之内,关内人都开始说王爷其实是个荒银无道的人,带着男宠出来打仗,来边关是为了争功劳夺取太子之位,第一场也不是他的功劳,而是司德将军和上官凌将军打了胜仗,被王爷硬拉到了自己身上。有人还说王爷强抢军粮,祸害了三个县镇,一路挥毫无度。 说是没人主导,齐云若是完全不信的,他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要这么恶毒?李琛不在,齐云若很多东西想不通透,他不想出门——那些传言是从外面传进来的,军营中原知道他的人不算多,可是现在几乎也是人尽皆知了,齐云若不惧怕那些目光,却害怕因为自己使王爷背负更多的责难。 这一次李琛仍是很晚才回来,齐云若看见他,有些着急地站起来。 李琛把外衣解下来扔到一边,随意问道:“怎么了?” 齐云若看着他,李琛的神色丝毫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齐云若道:“王爷,我听到很多说您的坏话。” “嗯。”李琛坐下来,道:“今天有些累,小齐叫人给我烧些热水泡泡解乏。” 齐云若一步三回头地出去,吩咐完之后很快跑回来,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李琛看。 李琛失笑,叫他做好,道:“不用担心。” 齐云若皱眉道:“您说会不会是那些羌族人放在关内的探子,他们打不过您,所以要给您抹黑......难道他们想叫朝廷召您回去,等您不在这里了,他们就不怕了,就敢再来攻打玉墅关了。” 李琛沉默片刻,问道:“这是你自己想到的?” 齐云若点点头。 李琛轻叹一声,道:“也许就是像你所说的这样,也许还有别的,不过这些到底不重要,浮名身外之物,朝廷也不会因为这些无根之言临场召我回去,这样岂不是落实了哪些说法?” 齐云若点点头,眸中不掩忧虑。 新元国的探子们散布谣言,除了像是齐云若所说,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原因,淳王的到来给玉墅关将士带来极大鼓舞,羌族人想要再次进攻,就要想法设法破坏玉墅关士气,若淳王并无威信可言,就算他再次亲自上场也没有什么大用了。 李琛收到的信是淳王府谋士李修齐寄来,在京中也出现了那样传闻,从时间上来看,是比玉墅关这边早的,而且看起来像是在玉墅关初胜后就有了传闻,说李琛带兵不忘美色,一路狎,,玩男宠,并且军机大事从不相避。这些话在李琛初胜后有些收敛,等到之后很久玉墅关不发兵,这些话就再被传开了,言官闻风而动,不知道哪个起个头,攻讦李琛的折子就会如雪花一般纷纷扬扬了。 所以现在,摆在李琛面前的已经是两个问题,一,不出兵;二,带男宠出征。李琛接到信后,已经是接连多日练兵,每次深夜而归,齐云若看着他疲惫的面孔,心下伤怀,如果能为王爷做什么就好了,叫王爷别这么累了。 京城,淳王府。 齐霓裙第二胎怀相不好,日日呕吐,吃不下东西,齐云杉给她带来一个坏消息,齐霓裙听后脸色铁青,咬牙道:“贱,,人!王爷要是因此受到影响,等他回来,我要他去死。” 齐云杉道:“几位大人联名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不知道皇上是什么反应。” 齐霓裙着急道:“大哥回去告诉父亲,让父亲也上折子,把过错都推到齐云若身上!不要让皇上对王爷有了不好的见解。” 齐云杉沉默了会儿,道:“母亲也是这个意思,可是父亲有些犹豫。”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难懂父亲要眼睁睁看着那小贱,人把王爷拉下水?” 齐云杉道:“明日看看皇上的意思吧,不管怎样,我觉得皇上不会把王爷召回来,也许等王爷打了胜仗,皇上会把那些一笔勾销。” 齐霓裙平复了一下怒气,问道:“大哥可知道到底是那些人要和淳王府过不去?” 齐云杉道:“沅家的人,还有一些我查出来的,隐隐指向景王,肃州河罗县县令,上折子说河罗早就无粮了,淳王却用其他两县逼迫他,诸如此类。我查到几年前,这个何县令是景王插过去的人。” 齐霓裙想,王爷的确是最有可能被封太子的,景王、庆王必有阴谋,她皱眉道:“我明日就进宫见皇后娘娘,王爷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娘娘一定有主意。” 齐云杉点点头。 ☆、第34章 情势 皇上看完参淳王的折子,淡然地放在一边,去看另外一份,他有些疲惫地揉着额头,问道:“西北没有折子来么?” 内阁大学士原荣道:“回禀圣上,并无。” 皇上点点头,继续看折子,一会儿后一个内侍走到他身前,说了一句话,皇上的手一顿,眉目间轻微地皱了起来。 “哦。”他良久道。 原荣询问道:“皇上,那臣先把这些折子抱下去吧。” “好。” 原荣抱着已经批复好了的折子躬身退下,一个小太监又来报兵部尚书季寒松求见,皇上挥手让身边那个内侍退到一边,宣季寒松进来。 季寒松的目的,也是西北事宜,这些日子皇上丝毫没有动静,不知道是浑不在意还是引而不发,他是跟淳王绑在一条船上的人,他需要弄清皇上的意思,才能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季寒松把军情禀告一遍,道:“玉墅关易攻难守,淳王殿下手刃三个西枭族夜叉,引羌族多日不敢犯,实属难得,臣今日观往年卷宗,凡西枭族十二夜叉参战,我大康将士死伤必惨重,王爷第一次参战,就有如此战绩,臣奏请圣上嘉奖淳王,鼓舞士气。” 皇上听他说完,道:“爱卿说的有理。” 季寒松心下一喜。 皇上却继续道:“不过若只是一场防守之胜利,随意赏赐,怕是会寒了守护边关多年将士的心,也叫淳王容易生出傲慢之心来,依朕看,等淳王等破敌而归,朕钦许爱卿亲传朕旨意,如何?” 季寒松早已是一身冷汗,忙道:“臣愚钝,臣愚钝,请皇上责罚。” 皇上温和道:“朕有什么好责罚你的,你退下吧,等淳王得胜归朝,朕还要你去下旨呢?” 季寒松重重磕了一个头,忙退下,只他狼狈的样子被人看见 分卷阅读56 ,免不了一场猜测,第二日时,参淳王等不出兵、疑似伪造军功的折子更多了。 不过这是后话,皇上待季寒松走后,对那个内侍问道:“淳王妃去了景阳宫?” 内侍道:“淳王妃来了有小半时辰了?” 皇上意义不明地笑了声,过了一会儿,道:“朕听闻庆王妃也时常进宫。” 内侍黄苓笑道:“奴才听闻,庆王妃时常来与沅贵妃哭诉,大约是庆王殿下年幼贪玩,王妃觉得受了冷落,到底年轻呢,便来寻婆婆做主了。” 皇上摇头苦笑,“老三这孩子,的确年轻不懂事。” 黄苓道:“倒是大王妃最为贤良淑德,和景王殿下从未有龃龉,对景王二子都是视如己出。” 皇上没有说话,原本带笑的面容逐渐沉了下来,淳王妃进宫、季寒松面圣之后,他已经看到了后果。 皇后温柔道:“你有着身孕,怎么能流眼泪呢,你放心就是,既然是流言,自然不是真的,皇上也不会放在心上。” 齐霓裙擦了擦眼泪,殷殷道:“儿臣只能靠着母后了。” 皇后笑了笑,“好孩子,母后会为琛儿求情的。”她抿了一口茶,轻叹道,“不过琛儿也是,出兵乃是大事,他带着个男宠,的确是不好。” 齐霓裙急切道:“母后不知,齐云若生母乃是娼,,妓,她就是曾艳冠京城的水玲珑,齐云若跟他生母学了一肚子狐媚子手段,他自小也不是在紫阳伯府长大的,母亲和我便是受了他的蒙蔽带他入王府,王爷身边从未有过这等有手段的人,一时不察也是有的,求母后谅解王爷。” “......水玲珑,倒是听说过。”皇后笑了笑。 西北,玉墅关。 李琛站在玉墅关城门之上,遥望山河茫茫,关内谣言甚嚣尘土,李琛意外地没有叫人去制止。 齐云若总是有些担忧,但李琛只是道:“谣言止于智者,我去处罚那些人,倒显得我气急败坏,狗急跳墙了。” 他说这话时有浓浓的自嘲之意,齐云若怒道:“王爷的名声都被那些小人破坏了。” 李琛笑了笑,不发一言。 其实不发兵应遭人诟病的是赵伟都,只是因为李琛身份更高,叫人忘了他“千夫长”的身份。赵伟都从玉墅关内派出多名探子探查羌族驻兵之地,可是一路无功而返,羌人对复杂的山川地貌更为熟悉,加上新元国地图明确,无偿给羌族人使用,反而是中原人连年守关、守关,一年一年下来,只要守住就好,结果对关外情形不甚明确。 李琛所用的地图也只是表明了一些重要地点,近些日子派出去的探子又补充了不少细节,不过那些未探明之地仍旧危险重重。 赵伟都和司德一直在等羌族,特别是博突克和西枭族努比哈等人的回击,不过半个月后,是李琛等来了一个残忍的消息。 羌族首领阿古儿木,准备将妾妃,长平公主李瑶,赐予长子伯格为妾。 齐云若记得那日情形,探子把消息传到赵伟都处,赵伟都来找王爷,起初王爷以为是战事消息,结果赵伟都面色难看,就连齐云若也察觉到不对,赵伟都犹犹豫豫地把事情说了,李琛猛地站起来,竟然有些站立不住,齐云若惊叫一声,李琛甩开他的手,在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欺人太甚,阿古儿木,博突克,欺人太甚......” 赵伟都道:“王爷......我们出兵么?”赵伟都领兵可以,不过涉及皇族,他也不敢贸然决定。 齐云若急切地去看李琛,李琛冷笑:“他们放出消息,不就是逼我们出关么?想必是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赵伟都皱眉道:“难道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公主......”他话音未落,李琛冰凉的目光一下子射过来,他一下子就没了言语。 在羌族,女子出嫁后就变成了丈夫的从属,妾室等更如奴隶一般,在家主去世后,他的妻妾都可以被儿子继承,在世的时候也有的把不要了的姬妾送与别人的,可是长平公主毕竟是大康的公主,身份高贵,这些蛮子难道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 赵伟都不敢保证,心里也烦闷厉害,眼下并不是出兵的好时机,可是伤了国家尊严,皇上不喜,他也是难办。 齐云若在一旁,想起王爷以往对长平公主的回忆,他立下誓言要把长姐带回京城,怎会容忍长姐受这种奇耻大辱,羌族人这个计谋,实在是太阴毒了。 晚上,李琛召集亲信和几位将军议事,一夜未归。 早上,齐云若出门寻他的时候,发现他坐在营地角落里,手边一壶酒,边地夜晚风凉,齐云若不知道他坐了多久,忙把人扶进屋里,打热水来。 李琛躺在床上,一只手抬起来,盖在了眼睛上。 齐云若给他暖身子,李琛道:“不用了,我没有醉,回来不久,只是坐在那里安静一会儿。” 齐云若没有说话。 不大的屋子里只剩下李琛的声音环绕着。 “......其实长姐来慈安宫是比我晚的,她来时我已有四岁了,我不爱祖母与其他人亲近,对长姐的出现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可是我生病时,才八岁的长姐昼夜不离地守着我,喂我喝药......小时候的事情我都忘了,只有这一件清清楚楚得记着,长姐端着药碗的手都在抖,我叫祖母来不要她,长姐道,祖母累了,好不容易才睡着,不要打搅她休息。” 齐云若并没有体会过有兄弟姐妹的快乐,只是默默听着。 “后来我们感情越发好了,我又舍不得长姐去照顾其余弟妹,长姐说,我也是哥哥了,应该学着体恤幼小,把自己喜爱的东西分给他们。” 李琛忽然道:“我是不是从未跟你说过我的祖母?” 齐云若道:“蓝太后是值得尊重之人。” “祖母带着父皇,从最危急的路上走出了生路,所以我后来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祖母遇到和我一样的情形,她会怎么做?” 齐云若道:“如果太后在这里,她会出兵么?” 李琛沉默了一会儿,道:“她会。” 齐云若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祖母最是杀伐果断的人,她从不会优柔寡断,当初长姐自请出嫁,最舍不得的人应该就是祖母了,可是祖母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可是她却收在佛前,求佛祖保佑长姐,三日未眠。长姐去后,我整日和祖母在一起......终于引得母后不满,我那时年纪小,不懂事,一次和母后争执起来。”李琛陷入了一段痛苦 分卷阅读57 的回忆之中,他的目光带着沉沉哀伤。 齐云若握住他的手,安静地呆在一边。 “我说母后不敬祖母,是为不孝,我不愿认她为母。” 齐云若看着李琛的眼睛,好像感受到了他的难过与后悔。 “祖母听到了,当场给我一个耳光,叫我跪在母后面前乞求原谅,我想不通祖母为什么这么做,那是祖母第一次对我动手,也是唯一一次......现在想想,可能是那时候我们祖孙刚失去了一个亲人,心绪都不稳。祖母对我大动肝火,叫我跟我母后回景阳宫去住。” 李琛的声音越发低了下来,“我不肯走,祖母赶我出去,我就跪在慈安宫外,晚上,祖母隔着门说对不起我们母子,更说我懂事之前,我们祖孙不要再相见。” “是这样,太后娘娘才......”齐云若看着李琛,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李琛说起太后,表情总是陈郁悲伤。 “我终于怕了,去了景阳宫回到了母后身边,我以为我封王出宫祖母就会开启慈安宫的大门,可是没有,我以为我大婚后祖母会见我,她也没有......”李琛淡淡道。 “所有人都说祖母是因为周家对蓝家的打压,痛恨母后,才把我抱住亲自抚养,大约只有我一个人明白......祖母她,她只是寂寞了。” 羌族大帐。 博突克一脸得色,对身边的努比哈道:“将军的好主意,恐怕那个王爷已经知道了。” 努比哈道:“只是属下不明白一点,属下进言,让二王子请求王上把汉人公主赐予您,您却叫王上把汉人公主赐予大王子,您不喜欢那个公主么?” 博突克一脸乏味道:“汉人女子有什么好?我只喜欢咱们羌族的美人儿,那些汉族女人最爱拿腔作势的,以前父王给我一个公主的婢子,整日哭哭啼啼,没甚意思,没几日就死了。” 努比哈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来,“可是二王子,那些汉族女子尝起来,滋味可是格外的好。” “啧啧,以为我不知道你,你又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你抢回来那些汉人女子,哪些活过了半个月。” 努比哈哈哈大笑。 博突克冷笑道:“那个汉族公主可不像她长得那么柔弱,这么些年,我没见她吃过亏,以后,就叫伯格去头疼这些吧。”他看了看努比哈,“等以后我们把汉人的王爷和皇帝宰了,你要多少公主都有,你想要长平公主,咱么也可以去伯格那里抢来。” 努比哈像是看到了那一天似得,眼睛愉悦地眯了起来,良久,他道:“那些汉人不是最讲血性么?若那个王爷不出兵,他就是缩头乌龟,若是出兵,咱们羌人的大军可是预备好了。” 博突克与努比哈碰了碰杯,两人对视,一齐大笑起来。 羌族王帐不远,华衣男子面色阴沉,神色不定地看着李瑶住所的方向。 侍从道:“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不管淳王出不出兵,他都落不得上风,怎么,国主,您好像不大高兴。” 成思劼深吸一口气,冷淡道:“孤只是一想到,李公主的琴艺超绝,茶叶也好,不知道会不会给伯格糟蹋了。” 侍从道:“据属下所知,那伯格王子可不像旁人知道那么简单,他武力不行,心机却深不可测,博突克等人未必是他的对手。” 成思劼喃喃道:“可是他心思细腻,不会像阿古儿木那样不把汉人公主当回事儿,若是......” 侍从沉默片刻,道:“国主,您不会是想阻止伯格纳李公主吧?” 成思劼沉默了很久,久到侍从已经以为听不到他的回答了,成思劼才淡淡道:“不。” 而京中,兵部尚书为淳王求情反而遭皇上狠狠训斥,以及淳王妃正四处为淳王奔走的消息,已经迅速流传开了。 ☆、第35章 谋略 处于冲突中心的李瑶正在与伯格密谈,两人身边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氛围,李瑶淡然地亲自倒茶,伯格道谢,端过来嗅了一口。 “公主这是什么茶?” 李瑶微笑道:“新茶不易保存,带来的多是茶砖,这是康茶。” 伯格道:“我们这边多用茯茶砖,总觉有些腻了,不知道公主用不用的惯。” 李瑶道:“茯茶味道醇厚,暖胃养生,我一直觉得不错。” 伯格笑了笑,两人的谈话已告一段落,李瑶道:“既然如此,请大王子迅速传消息出去,告知淳王,莫要出兵。” 伯格点点头,“这是自然,等情势安定下来,我甚至可以安排公主与弟弟见面,亲自把我们合作的事情告知。” 李瑶手颤了一下,之后漠然道:“这倒不必了,我近几日日就会写好亲笔信,淳王见后,自然明白。” 伯格看着她,点点头,“好。” 和骄傲的父王二弟不同,伯格是始终不认可他们能攻破玉墅关,一路攻城略池,征服汉人领地的,他也不认为新元国那些人有那么好心,怕是打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主意,父王却认为他胆小心怯,愈发器重博突克。伯格发现,不管父王和二弟有没有成功,父王的继位者也不会是自己了,博突克凶恶残忍,西枭族勇士是他坚实的拥趸,自己若什么都不做,日后极有可能会被继任的博突克杀死或者赶出王都。 博突克此时却帮了他一个大忙,他想激怒淳王出兵,又不想要汉人公主,把这么一个与大康交往的机会给了他,伯格要是不利用起来才是傻子。 而让他惊喜的是,汉人公主聪慧、精明,两人没有多费唇舌,就达成了共识,最后,李瑶微笑道:“我记得芹儿是在大王子那里,不知道这些年她还好么?” 伯格脸上露出几分骄傲的笑容来,“她生的两个儿子都很强壮。” 李瑶点点头,脸上有些欣慰,她的侍女们分散各处,她知道消息的也只有芹儿几个,还有不少死了,芹儿是奴隶,却能生下两个儿子,已经是很不错了。她不经意看了望儿一眼,心下叹息,自己都已如浮萍一般了,望儿怎么办呢? 玉墅关,大将军帐。 这次正在商议事情的只有三个人,赵伟都、司德和李琛。 李琛淡淡道:“就这样,若事成,便是一箭三雕。” 赵伟都坐在椅子上,犹豫片刻,道:“不行,王爷,我出关,你留下捉奸细。” 李琛摇摇头,冷笑,“他们不是就想看见一个被激怒,又被朝廷逼迫不得不拿出战绩来的淳王么?换了赵将军,恐怕效果就要减半了。” 司德 分卷阅读58 在一旁沉默了很久,淳王号令只带五千人出关寻找羌族主力,他约莫三个时辰后带十万大军支援,那时大约准备好攻击淳王的羌族人已经从各自驻地出来了,他十万人不说大胜,也是处于不败之地的。 而只要淳王一出关,赵伟都就开始亲自带人严查各关口,任何飞禽走兽也不放过,不管是不是要和关外传消息,全部收押起来。 就连李瑶都没有想到李琛出兵的决心,伯格的信件还在路上,李琛的兵马已经在补充粮草,准备出征了。 傍晚,外面传来一阵阵饮酒喧闹之声,齐云若歇午觉刚起来,头晕晕的,他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一阵心悸。 好像很慌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齐云若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下床穿鞋子,开窗看出去,远处的篝火已经点燃了,酒香和肉香一齐传了过来。 司徒旭第一次带人出关,结果死伤六万,剩下多少人狼狈逃回来,他们连羌人营地都没找到,后来打退几百羌族人,又是血流成河,明日出关,不知结果如何,不过很有可能,今日还一起喝酒吃肉的兄弟明天就不在了。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李琛坐在一处篝火旁,身边是亲近的李越等人,李琛道:“我们一路前往雁落谷,这是司徒旭将军走过的路线,雁落谷旁是祁山、不至山,两地最易伏兵,不过我们若是明晃晃去了,羌族人一看就知是诱敌之计,故而在见到雁落谷后,我们绕路沿着云河继续行进。” 周令严坐在一边,道:“沿着云河,就会到新元国边境了,若是新元国人不知死活撞上来怎么办?” “新元国若是想开战,早就开战了,他们在有更好的好处之前,不会冒着与大康直接撕破脸的危险与我们动手。”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瞿擎道:“王爷,我已下令每人携三日粮草,轻装上阵,现在已经都准备好了。” 李琛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举起酒杯,笑道:“干了这杯!” “是,干了这杯!” 一群侍卫,慢慢学着带兵打仗,他们本是为了王爷的命令而来,现在却是为国建功立业,很多侍卫的家族就是为了这个目的送他们去的淳王府,可是他们心里却满是迷茫,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可能会死,也可能名垂千古。 李琛看着他们,默然再饮下一杯。 明日就是出征的时候,李琛三杯过后就站了起来,准备回去,今日准备的酒并不多,他也不太担心,走了几步,忽然身边有人扶他一下,道:“我送您回去吧,王爷。” 是周顺海。 李琛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不过他还是道:“好。” 周顺海身手极好,这些李琛都已见识过了,不过他除了长了一张娃娃脸,身材也比较矮小,看着和小齐一般大,不过实际上他与族叔周令严一年生,已经二十多了。 “我知道小叔要跟您出来,非要跟着他,小叔还不允,怕我惹麻烦,我告诉小叔,若我给王爷添上一点事端,直接把我赶回周家就是了,您说是么?” “嗯。”李琛淡淡道。 周顺海像是没感觉到他的冷淡,继续道:“王爷,我以前还想过去淳王府当侍卫,没想到竟能有机会跟在您的身边破贼征战,我这辈子都满足了。” 李琛道:“你有大才,当个侍卫可惜了。” 周顺海笑道:“可是如果能同瞿擎大哥那样,在府中守卫您的安全,在塞外能为您血战沙场,不管做什么,我想成为能帮您的人。” 李琛的脚步顿了顿。 周顺海搀着李琛的胳膊,走回他们的营地,周顺海仍是和周令严住在一起,和李琛的屋子也不远,周令严还在喝酒,他们的卧室是空的。 周顺海眼睛有些发亮,带着些媚态,他把自己搀着的手臂移到自己腰间,轻声道:“小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愣愣地瞪大眼睛,淳王把自己的手臂抽了回去,原本因为酒气而有些迷蒙的眼睛透着冰凉的光芒。 “王爷......” 李琛问道:“是皇后吩咐你的?” 周顺海在他的目光下,竟然有些颤抖,他沉默了很久,道:“皇后娘娘说,您身边要有信得过的人伺候才是......王爷,是齐家的人太贪心了,占了王妃的位置还不够,不,不是因为皇后娘娘,我是真心仰慕王爷的。” 李琛平静地看着他。 周顺海冷静了下来,坚定道:“王爷,那个人根本不配跟在您的身边,我仰慕王爷,就算是放弃为官,入王府服侍您我都愿意,我学过四书五经读过天下文章,自幼习武,剑术不弱,我自认能帮助您,那个人不能!” 李琛只是道:“你说完了?” 周顺海立刻沉默下来。 李琛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周顺海心里一惊,李琛走上前一步,掐住他的下巴,冷冷道:“本王平生,最厌恶有人替本王决定应该做什么,应该选择什么,知道么?不管是皇后娘娘,还是你,都不行。” 周顺海只觉心跳都要停止了,浑身冰凉,他慌乱地点点头,李琛放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打开屋门,李琛发现齐云若拿着筷子,一边出神,一边用筷子在菜里随意的戳着,不由失笑,“是你吃东西还是筷子吃?” 齐云若惊喜道:“王爷,您回来了。” 李琛点点头,用凉水洗了把脸,过来坐下。 齐云若心中不知从何处升起的忧虑又重新回来,他看着面容平静的李琛,不知如何开口,拿着筷子夹了肉,却不往口中送。 李琛看了一会儿,问道:“小齐是在担心么?” 齐云若摇摇头,之后又点点头。 “为什么?” 齐云若道:“我相信您,王爷,你不会有事,可是我心里总是不安宁,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心里惴惴的。”他已经犹豫了很久,不由咽了一口唾沫,低着头问道:“王爷,明天我想跟您一起出关。” “不行!”李琛丝毫没有犹豫道,“明天太危险了。” 齐云若皱了皱眉,“很危险么?” 李琛看着齐云若,点了点头,良久,他道:“计划总是赶不上变故的,纵有万全准备,战场风云变化,谁都说不清下一刻有什么发生,我不能让你冒险。” “您不让我冒险,您为什么又要以身试险呢?”齐云若尖利道。 李琛只是揉揉齐云若脑后的发丝,没有回答。  分卷阅读59 过了一会儿,李琛道:“你自己一个人如果寂寞的话,我叫几个人留下来陪你。” 齐云若摇摇头,“不用,那些侍卫大哥是要去杀敌的。” “明早,你可以去董都尉家里。” 齐云若又摇摇头,“我在这里等您回来。” “我会留一个印信给你,若有急难,不要慌了手脚。” 齐云若点点头,之后是相对无言,李琛躺下来,齐云若去查看了一下他明日会带着的随身物品,又轻悄悄地出门看李琛的马,给它添了几把草料。李琛的枣红骏马是早年皇上所赐,健壮高大,蹄间三寻,名字就叫红寻,它身边是齐云若的马匹,李琛在西山大营给他挑选的,性子温顺,一直没有名字。 齐云若摸了摸无名马,心事重重地回去,明日之事连他都明白其凶险,王爷以身试险,以自己为诱饵,力求把分散在各处的羌族人聚在一处,等司德将军以碾压之势前来支援,可是若司德将军晚一步呢?若他寻错了地方呢?若......齐云若不敢想。 齐云若一夜未眠,卯时三刻,李琛带人整装待发,齐云若就没有继续睡,他站在远处,看李琛身穿铠甲,带着几千人浩浩荡荡开城门出去,黄沙飞扬,不待沙尘平静,李琛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司德慢慢踱步回自己的驻兵所,神色淡然。 若是淳王得胜归朝,自家主上怕是日后不得安稳了,昨日那封已经被焚化成灰的信件里,主上把话说得很清楚。 司徒旭本来是有机会活下来的,可惜,他却拒绝了主上的招徕。 他三个时辰后应该出发了,为了防止路线泄露,出发追寻淳王等人的路线,只有他一个人最清楚,如果在路上有一点偏差,出个什么意外,那就再完美不过了,司德冷漠地想,自己只要晚到一个时辰,淳王那五千人就熬不住,自己领着十万大军却能把剩下的羌族人一网打尽。这样一来,赵伟都作为主将免不了责任,自己却只是听从命令的守将而已,何况还歼灭了羌族主力,就算有责罚,大不了免官回京就是,在边关多年,他时刻以守护玉墅关为己任,他没有失败过,可是的确太累了。 他该休息几年了。 ☆、第36章 杀阵 赵伟都正在严查各个关口的时候,有两个人被司德秘密带了来,他们两个是新元国安插在关内暗探的首领,名为袁飞羽和查何。 齐云若在李琛走后,原本想去圆圆姐姐家看看孩子再回来,却在路上看见阿成哥穿着便装正带着两个人走,看到那两个人,齐云若有些疑惑地皱着眉,那两个人有些熟悉,虽然不认识,但好像经常出现在他面前。 齐云若鬼使神差地转了路线,远远跟了上去,司德将军不是负责支援,而赵伟都将军不是正在排查奸细么?阿成哥可是司德将军的手下,他在做什么? 齐云若的心像是被蛰了一下,尖锐地疼了一瞬。 司德营地特殊,因为很多是当地军户,彼此熟知,也常有本地雇工前来浣衣、做饭,反而不像赵伟都大营等级森严,步步哨岗,齐云若跟进去的时候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不过越往里人越集中,他一个陌生人实在太明显了。怎么办?去找谁?赵将军也不在营地,王爷的人都被带走了,别人会相信他么?只是一个隐秘的直觉,因为看到两个熟悉的人被司德带来,谁会相信这其中可能隐藏着阴谋。 此时距离李琛大军开拔不过半个时辰。 齐云若脑子忽然转了下,那两个身份特殊的人是从正门来的,恐怕却不会从正门走,齐云若绕去营地后围边门,从这里去赵伟都营地更近一些,看到门后,齐云若一瞬间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想要离开这里,可是他的脚像是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一刻后,袁飞羽和查何出来,袁飞羽脸上还有一丝冷笑,他想起方才司德道:“你们真以为你们行动全在本将军意料之外?本将军开始守玉墅关的时候,你们还是毛孩子呢。” 袁飞羽和查何没有说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只能听从司德处置,可是司德却冷静地准备放他们离开,并且提出了一个要求——司德要他们立刻快马加鞭出关,在雁落谷前召集人手伏击几个时辰后司德自己的人马。 查何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袁飞羽却迅速想明白了,冷笑道:“司将军想拖延时间,任凭你们那个王爷去死?” 司德目光阴冷,“你们这样做,没有丝毫坏处,若是淳王大胜,下一个要遭殃的就是你们新元国。” 袁飞羽沉默片刻,忽然道:“想必司将军也是知道付良的。” 司德笑了笑,目光中带着浓浓嘲弄。 袁飞羽心中却愈发畅快,大康皇子们之间尔虞我诈一点儿也不少,死了淳王,的确对他们更有好处,据他所知,大康其他皇子并没有淳王那般有才能。 “好!我们答应你。”袁飞羽笑道。 齐云若远远看见出来的两个人,心里一阵胆寒,不过一阵号角声救了他,司德大军开始准备收拾东西,随时准备拔营离开,两个时辰后他们就将出关支援淳王。瞬时身边人都动了起来,齐云若深吸一口气,随便捡了一把扫帚就开始清扫地上的脏污,袁飞羽和查何心中有事,没有看见他。 可是看见他们身后的人,齐云若呼吸一顿,是阿成哥。 董成沉默看他一眼,那目光太复杂,齐云若忙低下头,没有看到。董成带着两个人去牵马,之后会带他们从另一个隐秘的关口离开,齐云若默默跟上去,董成听到了声音,没有阻止他——他也是刚刚才知道将军的意思,他一瞬间觉得那个王爷死了也好,齐云若就可以自由了,他们夫妻的命是将军救的,将军要他做的,他都会去完成。 在混乱的脚步中,董成带他们去了司德的私人马厩,齐云若躲在外面,蓦然,听见查何嘲笑道:“多谢这位大人带路,我们兄弟这就去召集人马,好拦住你们将军,一定估算精确,等司将军赶到淳王处,淳王死,他坐收渔翁之利。” 袁飞羽选了马,董成沉默地带他们出去,齐云若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躲在一旁,等他们远去后,才站起来,飞奔出去。 齐云若脑中乱成一团,他牵上自己的马,才想起此时自己不能出关,赵伟都不知在何处巡查,旁人也不会信他。 ——“我会留一个印信给你,若有急难,不要慌了手脚。” 齐云若从怀中,掏出一枚玉质私印。 齐云若纵马出关,而此时,距离李琛离开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分卷阅读60 。 一个时辰,距离到雁落谷,若是快的话,也差不多走了三分之一的行程。 齐云若只在王爷看地图的时候扫过一眼,知道大体的方向,却没有像李琛那样详细研究过地图,边地沙尘茫茫,齐云若追寻着李琛军队走过的痕迹,他想的是,司德总不敢明目张胆地对王爷不利,只要拖住王爷,在司德拖延的时间让王爷暂时不要和羌族人遭遇就好,之后十万五千人面对多少羌族人也是不怕的。 之后司德,自有王爷处置。 只是毕竟慢了一个时辰,齐云若的马脚程并不快,小半天后,正是正午时分,齐云若一身是汗,看着明晃晃的太阳,一时找不到路的方向。 雁落谷,雁落谷......在雁落谷前沿着云河走,他隐约曾听见王爷说过,土地变化,沙子变少后,路上的痕迹也越来看不清楚,边地人烟稀少,齐云若边走边辨别方向,速度越来越慢。 其实因为五千人速度必然比十万人要快,所以李琛行军,其实并没有太快,下午时候,他们才隐隐见到雁落谷。 李琛不知为何,忽然回望玉墅关,他身边李越奇怪道:“王爷,你怎么了?” 李琛摇摇头,转回身来,“没事。”可是却压不下心中突然升起的一阵奇异感受,是小齐已经在开始担心他,思念他了么? “报——王爷,前面三里没有危险。” “暂停休整。” “是。” 李琛下马,又回首看了一眼玉墅关的方向,表情有些柔和,小齐是会担忧吧,可惜这一行如此危险,自己并不能带他来。 此时司德的大军应该已经出发一段时间了,远处野兽们在黄昏中开始嘶叫,却不敢过来,等休息够了,李越过来问大军是否继续行进,李琛点点头。 不远处忽有狼嚎,李琛原本正在准备上马,动作却停了停,他看了看远处隐约可见的雁落谷,又看了一眼另一边云河的方向,“继续行进。” 大军向云河出发,李琛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 傍晚时分,齐云若遇见了狼,不过并不是狼群,而是一只独狼,齐云若骑在疲惫的马上,独狼伏着身子,冷冷地盯着他。 齐云若没有食物,也没有武器,他感到一阵恐怖的绝望,他感到自己的马也有些恐惧地发抖,它也很累了,它跑不过狼。 独狼看出他的气弱,猛地冲过来,齐云若的马嘶叫一声,齐云若瞪大了眼睛,驱马跑开,电石火光之间,一支箭从远处射来,没入独狼身上,独狼一下子扑到了地上。 齐云若却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摔下马去。 “小齐——” 李琛目龇俱裂,齐云若手肘触底,一时疼痛不堪,不禁口申口今一声,李琛扑过来的时候,齐云若却忘记了疼痛,瞪大了眼睛,急切道:“王爷,把大军停住,司德不会早来的,他联系了探子,假意受伏击,迟来的时候,恐怕已经晚了。” 李琛眉头只是微微一皱,接着开始看齐云若的伤势,齐云若的手肘已经迅速红肿起来,好在地面松软,马匹不高,没有伤到骨头,李琛松了一口气,扶齐云若起来,齐云若继续道:“王爷,我们要怎么办才好?这里会不会有危险,”他紧张地看了看近处群山,“羌族人会不会就藏在山里?” 李琛沉默片刻,似在沉思,他托着齐云若的手,慢慢走回队伍。 “王爷?”齐云若道。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原本他们已经可以到云河附近,李琛却叫人停了下来,一种莫名力量像是在告诉他停住,有人会追赶上来。 李琛低下头,额头抵在齐云若额头上面,齐云若疲惫地闭上眼睛。两个人安静地站着,夜风习习,星光开启,李琛似是喟叹,又似是感怀,“小齐,你来了。” 齐云若抬眼看他,眸中带着难以磨灭的坚定。 李琛道:“今天发生了什么,跟我说说。” 齐云若把今天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说清楚后,才接过李琛的水囊喝了一大口水,李琛道:“不要着急,有的是水。” 齐云若道:“我们回去?” 李琛摇摇头。 “那怎么办?” 在火把的灯光下,李琛看着地图道,“司德联系的人是新元国的探子,他们会选择在哪里等着司德我们还不清楚,不能贸然回去。” 齐云若轻轻叹道:“太危险了,王爷,您为什么一定要出关呢?” 李琛笑了笑。 五千人已经停住了脚步,把李琛等人围在了中间,齐云若继续道:“您这样以身犯险,真的值得吗?” 李琛过了一会儿,叹道:“你知道当初剿灭我们六万人的,有羌族多少兵士么?” 齐云若摇头道:“我不清楚。” “他们在不至山和祁山设下重重埋伏,引司徒旭出关后,先是将人打散,巨石碾压,箭雨刺杀,种种手段。” 齐云若想起初来时,李琛连着问了一天那些败将司徒旭战死那天情形,不由点了点头。 “加上往年情形,我推测,羌族出征人数,最多不过万余。我率五千人,的确不敌,云河临近地势平坦,无法埋伏,他们从哪里来袭,我们都有准备。羌族人不通兵法,向来以勇猛冲杀为主,我要司德推迟的那三个时辰,不只是要等羌族人从各地赶来,还要留出时间摆出阵法。”和羌族人打仗,他们是不给人摆阵时间的,李琛这次却是要等着他们来,时间充裕。 齐云若放心地点了点头。 李琛继续道:“我大康将士,多少智谋双全的良将,这么多年,却从未有过大胜,他们常常过早就对羌族人心生畏惧,不敢出关......只是司德......”李琛脸上闪过一丝阴沉。 齐云若想起阿成哥和圆圆姐姐,心里一忍不住哀伤,李琛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淡淡道:“我答应你,不管司德如何,留下他们夫妻的命。” 李琛原本对司德并不信任,这次委以重任的原因,在于司德将带领的十万人中,还有赵伟都的人马,司德不能耍花样,只是他竟然能联系上新元国的人......新元国...... 这么些年,朝中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就连李琛也想过,新元国国主姓成,前朝也是成姓,只是新元国从未打出过前代弘朝的招牌,唯一一次冒犯边境,也没有打过复国的旗号。 齐云若连厚衣服都没有带来,只能套上一件李琛的大衣。 云河和罗河是养育新元国的两条大河,云河离开新元国国境后, 分卷阅读61 流往更北的地方,罗河进入肃州,养育了青罗、河罗、弥罗三地的百姓。 出关打仗要的就是士气,就算是后退一步,士气恐怕也是跌了大半,夜半时分,空气中静谧非常,酝酿着一场浓重杀机。 司德能拖延多久?李琛在夜色中睁开眼睛,冷笑一声。 马蹄声、呐喊声,几乎是一时响起,李琛把齐云若推到身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齐云若却笑了笑,紧握着李琛塞给他的匕首,道:“我会保护自己的。” “跟在我身边。”李琛沉声道。 齐云若点点头。 李琛目视前方,喝道:“擂鼓!布阵——” 齐云若和李琛位于中心位置,他一眼望去,夜色中,大军迅速从方形变幻成环形,羌族人直线冲杀,而环形却有数不尽缺口,大康人半数一上是步兵,齐云若起初并不懂为何骑兵没有在最外围拼杀,而是一层一层环在里面,外围以步兵居多。 羌族人纵马挥舞着兵器,呐喊着冲进阵中,第一波人进入后,环形中隔一圈层迅速转动,将羌族人围在阵中,八人齐攻,一骑兵支援,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羌族人的第一重先锋骑兵会被迅速消磨掉。 若是齐云若懂兵法,他会知道李琛的第一个环形阵,就是最简单的八卦阵。 羌族人不是傻子,在出师不利后,立刻停住脚步,而他们先锋人马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被剿灭的。 李琛挥刀,喝道:“擂鼓!换六花阵——” 羌人后方,博突克冷冷道:“想不到,这个汉人王爷,还有几分手段。” 努比哈冷笑:“不过几千人,就算有几分奇淫技巧,又能支撑几时?”他一甩自己的弯刀,身后九个勇士高声吼叫起来,努比哈道:“那些阵法,我不信能困得住我西枭最勇猛的汉子!” ☆、第37章 杀敌 六花阵中,李琛所在阵中仍是不变,外围的环形变成六个花瓣样子凸起,內围圆环迅速跑动,找到自己应该呆的位置,骑兵、步兵相互配合,弓箭手、枪手远近呼应,只是在初始八卦阵消耗部分羌族兵力后,羌族人显然警醒了很多,六花阵也是依靠多人围攻,馈酢酢人数少,很快就看出不足。 此时已是杀声震天,李琛持刀站立,眼观八方,为四处分派兵力。 “王爷,这阵法很快就撑不住了......” 羌族兵卒嘶吼着冲击阵中,死伤的兄弟加深了他们的怒火和仇恨,他们身下战马骁勇,对大康士卒的兵刃浑然不惧——六花阵外围被打乱后,西枭族九大夜叉赫然冲过来。 李琛握紧了刀,道:“换鱼鳞阵,冲!” 努比哈虽没看出破阵之法,不过凭着羌族人勇猛和人数众于大康人这两点,一路横冲直撞,直接冲到了阵中。 十二夜叉本来就是西枭最强悍的战士,加上努比哈,十人恍如无人之境,上百个人都拦他们不住,他们身后一片鲜血,再往前,他们却走不动了。 李琛亲自迎战,他身边是淳王府中最精锐的侍卫们,李琛举刀,向下一挥,几十个人呐喊着厮杀在了一处,李琛的刀劈向努比哈,努比哈用的是长戟,轻轻一提,格住李琛,喝道:“汉人王爷!留下命来!” “有胆你就来拿。” 司德一直没有出现,齐云若躲在一巨石后,身边有一队侍卫保护他,只是随着情势越来越紧急,他身边的人脸色也来越沉。 只要司德不来,他们这五千人就有被歼灭的危险,齐云若站起来,在千万人中搜寻李琛的身影,却没有找到——耳畔忽然“砰”一声,齐云若直觉耳朵一震,眼前石头就裂开了,之后是一个侍卫一声惊呼,大喊一声,劈剑刺过去,齐云若才发觉眼前是一个异族大汉,上身只围了一张皮子,目露凶光,双手各一把大锤,他喊了一声羌语,从表情上似是很不把几个侍卫放在心上。 齐云若心里一紧,不由退后几步,大汉一锤把侍卫格挡出去,只朝着齐云若追来——齐云若处于保护之中,看样子是个主子。 侍卫们反应很快,片刻后七八个人围了上去,把大汉围在中间,一齐攻上,大汉身高八尺,结实的皮肉黝黑,手臂肌肉鼓鼓的,一个抡锤,就把一边的人砸了出去,另一边的人不敢靠上来,只在四周寻找时机,齐云若心跳得飞快,不禁又退后一步,却险些被绊了一下,方才被砸开的巨石碎了一半,地上全是石块,见大汉咆哮着冲往一个侍卫,齐云若心一横,拿起一块两拳大的石头,大喊一声用最大的力气投掷过去,正砸在大汉的头上。 大汉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怒目直瞪,他身后得到机会的侍卫双手握剑,跑着撞过去,长剑刺穿皮肉,大汉却只是怒吼,一锤砸向后方,把剑带了出去,那侍卫胸口被击中,躺在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大汉浑然不顾伤口,继续朝齐云若走过来,齐云若喘着粗气,两腿战战,两个躺在地上的侍卫对视一眼,一齐站起来奔向大汉,一人抱住他一边胳膊,另两个人也爬过来,抱住大汉双腿,“齐公子,你快跑——跑到王爷那边去!” 大汉甩动着胳膊,眼看就要把人扔开,齐云若看着他们,没有跑开,倏尔像是疯了一样,猛冲过去,匕首深深刺入大汉心口—— ......匕首插进,霎时血花飞溅,齐云若个子只到大汉胸前,他的脸上便被喷了一片血珠,湿热,带着浓浓的铁锈味。 大汉轰然倒地,四个侍卫躲开,疲惫地靠在了一边,齐云若定了定神,去看那个被砸中胸口的侍卫,他的胸塌了下去,鲜血不断涌出来,他双目无神地看着上空,眼看是不行了,齐云若难过地看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早已说不出话来,却深深看了齐云若一眼,齐云若身边一人道:“他的名字是邱瑞。” 邱瑞闭上了眼睛。 齐云若满心茫然,他看着远处喊杀震天,看着生命在转瞬流逝,这就是“士卒涂草莽”,这就是“可怜白骨攒孤冢”,这是“画角悲海月,征衣卷天霜”。书中句子变成了眼前场景......王爷?王爷在哪里?齐云若站起来,发现战局已经发生了变化,鱼鳞阵中,仍保持阵型的兵卒们斜插冲锋,砍杀羌族人无数——李琛多日练兵终于没有白费,三阵施展后,汉兵抵抗住了羌族人两轮冲击,又在冲杀时杀死羌族人几千,齐云若已经看清了李琛所在,他这里羌族人少,他跌跌撞撞地冲过去。 李琛和努比哈已经掉下马来,两人身上都有了些伤口,努比哈面目狰狞,双手持戟,他 分卷阅读62 忽然狂笑道:“汉人王爷!你家公主今夜应该已经做了我们大王子的新娘了,论你们汉人的关系,你该叫我们二王子什么?姐夫的弟弟?是不是还是姐夫?” 李琛抽刀退后一步,努比哈持戟刺来,李琛翻身拧转身去,双腿绞住长戟,上身跃起,握刀劈向努比哈脖子,努比哈不得不放弃兵器,握住刀身,刀刃在他手上划出重重一道,李琛不断用力,努比哈一脚踢过去,李琛拔刀用膝盖一抵,借力把努比哈压在地上,大喊一声,握刀刺下。 努比哈却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身后一个西枭夜叉的长矛映射在他的眼中,李琛瞳孔微缩,却觉身后一沉,那个西枭夜叉倒在了他身上,并且带动他的刀插,,入了努比哈胸膛。 这一切发生在电石火光之间,李琛翻身把后背的人弄倒在地上,看到这个夜叉胸前一道贯穿前后伤口,他似乎没有明白自己为何丧命,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李琛想起了什么,朝身后望过去—— 齐云若举着不知从何处捡来的棍子,颤声道:“王爷......” 齐云若浑身是血,脸上也全是血污,李琛一把把人抱在怀里,齐云若抓着他的衣领,睁着眼睛,脸上映着不远处的火光。 此时,努比哈及所带的九夜叉,全部受死。 李琛剩下的人差不多还有两千,失去主将的几千羌族人却已经失去了战意,开始退缩了,李琛扫视周围,拿袖子擦了擦齐云若脸上的血,淡淡吩咐穷寇莫追,谁料变故陡生,一士卒冲过来,喊道:“王爷!羌族二王子博突克下令,后退者死,他带着自己身边剩下的人冲了过来,要为努比哈和西枭夜叉报仇。” 李琛立刻道:“下令散开。”现在这个时候,司德的时间怕也是拖延的差不多了,李琛道:“往玉墅关方向退!” “是。” 李琛看了齐云若一眼,齐云若道:“王爷,您不要担心,我没有受伤。” 李琛召来红寻,带齐云若上马,喊道:“退!”他们只有五千人,杀的羌族人也有五千了,最重要的是他们灭掉了西枭族的精锐,这已经是大胜了,留下继续迎战全然没有意义了。 李琛下令把人散开退兵,是在这种情况下最妥善的退兵之法,敌强我弱,聚在一起就像靶子一样,大康士兵百十人百十人一起撤退,李琛这一行人人数最少,只有不足二十人。 天已蒙蒙亮的时候,他们暂停休整,齐云若坐在李琛身边,刀光剑影已经远去了,可是夜里场景仍在他的眼前。 他们没有时间打扫战场,那个叫邱瑞的人只能埋骨塞外了,齐云若想起自己去寻李琛的时候,万幸没有遇见单独的羌族人,他从人们缝隙中进去,朝着李琛的方向而去,身边一个躺下的人忽然抓住了他的脚踝,用力之大,好像能把他的骨头捏碎,李琛看着那个受伤极重的羌族人,漠然蹲下,捡起一柄大刀,用力刺下——他的衣服上溅了血——齐云若拔出脚,继续走,而很快,他就见到了让他心脏骤停的一幕——一个身材更为壮硕的羌族男子把杀死的李琛手下扔在一边,冲按住努比哈的李琛走去,齐云若完全没有思考地冲了过去,在那个羌族人要举起武器的时候,拼尽所有力气,刺了过去。 ...... 他们已经离开云河很远了,现在不知在什么地方,一直在李琛身边的瞿擎道:“王爷,我们派出去联系赵大将军的人,可能一时找不到我们,只盼咱们剩下的人马能快些找到司德主力,把博突克等人剿灭。” 他们顺着向东的方向回去,在夜里却出现了一些偏差,这里是一个他们没有在地图上见过的地方,也许继续东行能找到玉墅关,也许还要再向其他方向走一走。 他们的食物不算多了,李琛把一块干饼递给齐云若,齐云若接过去,用力地撕咬着,他饿极了,昨天发生了太多事,他现在全身都没有力气。 齐云英在不远处看了看他,走过去递过一个水囊。 李琛现在才有时间处理伤口,撒上伤药,简单拿衣服包了包,齐云若感觉他身上温度很高,齐云若担心地看着他。 李琛摆摆手,昏昏欲睡,齐云若在一边抱着他,没有再说话。 现在应该离玉墅关不算很远,可是他们没有预想到博突克的决心,他同样分了好几路人马前来追击——得到李琛的人头是他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努比哈和西枭夜叉死了,他的底牌就少了大半,父王一定会认为他无能。 在齐云若听见马蹄声的时候,李琛没有醒来,瞿擎等人都隐匿了身形,把心都提了起来。 瞿擎喃喃道:“起码有一百多人。” 齐云若摸了摸李琛的额头,他看着李琛的红寻马,马匹隐藏在近处,被高大的树木挡住了。 以前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齐云若看着李琛,想起过去,他离开青枝胡同的院子后,被关在紫阳伯府的小院子里,没有人关心他,他也没有关心的人。 包括来到淳王府,他心里更多的还是不安和茫然。 似是感到了他的情绪,李琛睁开了眼睛。 齐云若轻声道:“王爷,您是我这辈子,对我最好的人,您送我东西,带我出征,保护我,我却从来没有什么能为您做的。” 李琛紧紧攥住他的衣袖。 齐云若的眸中满是哀伤,“很久以前,我一直以为,就算是紫阳伯负心,我母亲是一直爱着他的,他也爱过我母亲,我仍是他们相爱所得的产物,直到我母亲临终前,其母亲喊道,‘齐肃萧,你负我,齐肃萧......’她最后看着帐子,念了一句‘皇上’后才死去,我只觉得惶恐,我才明白多少年我从来没有懂她,我甚至不懂自己对她来说是什么。” 齐云若道:“王爷,您要好好活下去,我的生没有意义,可是我的死,会换的您的生命。” 齐云若站起来,看了齐云英一眼,齐云英走过来,两人没有说话,齐云若道:“谢谢你,二哥。” 齐云英扶住李琛,李琛只徒劳抓住了齐云若下摆一角。 齐云若踏上红寻,朝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他还穿着昨日李琛的衣裳,把一个包袱垫在身下,看起来身形与李琛竟有些相似。 ☆、第38章 云河 李琛目龇俱裂,瞿擎扑过来按住他,齐云英捂住李琛的嘴,而齐云若已经跨马从林中出来,朝西北方向而去。 “是汉人王爷,追——”羌族人中,有人喊了一句,霎时马蹄转了方向,浩浩荡荡朝齐云若追去。 分卷阅读63 李琛一手指甲狠狠抓着地面,指尖都渗出了红色,齐云英和瞿擎低着头,没有再看齐云若那边方向一眼,只死死按着李琛,直到百十人已经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瞿擎和一干侍卫,一齐整齐地跪在了李琛身前。 齐云英看着齐云若消失的地方,心慢慢沉了下去。 天已出现亮光,李琛站起来,抬头看着天空。 西北天空意外的澄澈干净,雁群飞过,晨鸟在林间发出细细簌簌的响声,夜半的厮杀对这里的安详没有产生半分影响。 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 齐云若驾着红寻,身后马蹄声不远不近,齐云若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紧握着缰绳,只看着前方,红寻像是知道情势的危险,疲态尽失,从始至终没有慢下一步,齐云若能听见身后不断传来的羌语,叫骂和怒吼的声音交杂着,忽然破空之声响起,齐云若下意识俯下身子,一支利箭穿过上空,齐云若咬着牙,夹了夹马腹,“驾——” 红寻身上中箭,嘶吼一声,却跑得更快了,血液从马尾旁不断流出,齐云若含着泪,轻声道:“再坚持一会儿,红寻,只要一会儿就够了。” 红寻在距离一个山崖还有十几丈的时候,再次中箭,一下子扑到地上,齐云若摔下马去,他听到身后兴奋的喊叫,他侧身看了那些人一眼,又看了看那山崖。 齐云若抚摸了一下低声哀叫的红寻,把头在马腹上蹭了蹭,红寻动了动身子,眸中有泪光闪动,齐云若站起来,猛然冲山崖而去,在崖边跳了下去。 “混账!”为首的羌族人停住马,怒吼一声,走到崖边,见江流滚滚,已经把汉人王爷冲走了。 “怎么办?二王子说要捉活的!才好逼玉墅关将领投降!” 羌族首领眼睛眯了眯,“从另一边绕下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云河湍急,齐云若在水里浮浮沉沉,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成思劼自从李瑶搬去伯格大帐,就离开了羌族王都,不过他并没有回新元国,因为玉墅关肃清探子之事,总算触到了他的心头,玉墅关内安插的是他重要心血,如果真的叫赵伟都一窝端了,他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才能重新渗透进去。 一路快马加鞭,他却得知了一个极有意思的消息。 查何联系分散在四周新元国的人装成游匪阻截司德的时候,袁飞羽寻到成思劼,把事情经过传给了他。 成思劼摸了摸下巴,“这倒有几分意思。” 他们现在也不清楚昨夜情形,不知道李琛是不是真的被司德用计拖死了,不过李琛想要全身而退,怕是不容易。 成思劼喃喃道:“司德明目张胆地跟我们合作,摆明了就是觉得我们查不出他背后的主子是谁,景王?庆王?哎呀哎呀,想不通啊。” 成家先祖是大弘朝前一代的贵族,贵了不知道几百年了,一朝起兵兵临城下,逼前朝末帝退位,之后是几百年至高无上的荣誉,后来攻破大弘都城的却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说是泥腿子也不为过,成思劼啧啧叹道:“李家人编史书,说我曾祖父当·政时,皇子们争·权夺·利,民不聊生,恨不得把世上所有兄弟阋墙的脏水都泼我们头上,他们这是不遑多让啊。” 袁飞羽面目阴沉,“只是关内,除了我和查何,恐怕安然无恙的不多。” 成思劼已经想通了,笑道:“我觉得未必,司德对关内人清楚,赵伟都却不一定,他们的主意是馈酢酢一出关,哪些有动作的人全部抓起来,咱们的人不是傻子,哪里会全部出来。” 袁飞羽点点头。 主仆二人带着手下沿着云河回国,成思劼想着事情,此次若博突克杀了馈酢酢,他的地位在羌族再无人动摇,博突克那小子比伯格好控制多了,像他老子,傲慢,自以为是。不过若是司德之后动作快了些,把博突克弄死,成思劼就不是很高兴了,伯格那小子太奸诈了,又不好糊弄,他若是和李公主好了,李公主也帮他...... 羌族的三王子是谁来? ...... 袁飞羽缰绳一紧,打断了成思劼的沉思,“国主,前面有人!” 成思劼抬眼看去,见云河旁一老树栏住了一个人,那个人好像还有意识,正紧紧握住老树枝干。 袁飞羽策马过去,觉得那人越来越熟悉,等看见是谁,他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他回头看了看成思劼,成思劼挑了挑眉,他先是看到那人衣服,不禁道:“淳王馈酢酢?” 袁飞羽挥手,让手下把人捞上来,“不是淳王,是淳王暖炕人。” 成思劼折扇敲了敲手掌,声音平静道:“救活了!问他淳王现在何处?是死是活!” “是。” 新元国一人拍着齐云若背部,给他控干水,齐云若吐完水后,干呕几声,抬起头来,就看见了昨天上午才见过的人,他坐在地上,冷冷地看着袁飞羽,一言不发。 “你认得我?”袁飞羽道。 成思劼想的有点儿多,难不成淳王真的带男,,宠出征了?他应该明白危险才是,昨夜他们在哪里交战?这个人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淳王到底死了没有......他扫了一眼齐云若,眼睛一亮,“你穿着李琛的衣裳?你是在为他引追兵?不错,看样子李琛没死。” 齐云若看他一眼。 成思劼却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我想起来了,馈酢酢带的男,,宠是齐家人,啧啧,齐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说起来,齐家老祖宗当年给成家末代皇帝惹了多少麻烦,杀了成家多少将士,他还是率下攻破京城的那个,成思劼骑马绕着齐云若走了两圈,自言自语道:“我到底是一道宰了你祭拜先祖还是看看馈酢酢是不是要找你再说,真是为难......” 齐云若隐约听到了他的话,不假思索道:“你杀了我吧!” 成思劼眼睛一亮道:“你是说馈酢酢会找你,可能会拿东西换你?” 齐云若怒道:“你——” 成思劼点点头,“带走,给他换身衣裳,别叫他死了!” 赵伟都亲自带兵赶来,却是姗姗来迟,昨日退兵的两千人安全回玉墅关的有大半,还有几百或是被杀,或是还在路上。司德未归,赵伟都接了李琛传令兵消息后已经是连夜赶来了,却还是晚了。 李琛望着远处,淡淡道:“你带了多少人马。” “两万。” 李琛上马,道:“你带一万人去寻司德大军,把博突克残兵全部剿灭,” 分卷阅读64 他的声音阴冷而残酷,“另一万人,交给我。” 瞿擎道:“王爷,让属下去吧,您需要回关中服药、疗伤,属下一定不负所托,把齐公子带回来。” 李琛骑在一匹棕黄色的马上,一甩鞭子,没有理会瞿擎。 瞿擎膝行几步,“您已经受了伤,您不能带兵去了,属下求您了,齐公子是为了保护您才去引开追兵的,齐公子也不想看见您伤上加伤。” 李琛对赵伟都厉声道:“找我的吩咐,迅速去!等抵达大军处,你接管大军,把司德看管起来,等我亲自审问。” 赵伟都心中一凛,“是!” 李琛狠狠地甩着马鞭,朝齐云若离开方向而去,瞿擎立刻跟上,只是最后,他们只在一个山崖旁,发现了重伤的红寻——红寻也是奄奄一息了,它流了太多的血,羌族人爱马,没有对敌军受伤的马重下杀手,却也没有救它的意思,就把它留在了这里。 崖边没有留下其他痕迹,齐云若的痕迹都消失了。李琛看着崖下云河,吩咐,“一路人马去崖下寻,一路去搜寻那些羌族人!” 司德没有注意到李琛那个男,,宠的消失,他按原计划行军,在雁落谷前受到“伏击”,拖延了很久,之后他遇上多批羌族士兵,带着人把羌族士兵一一剿杀,只是得知他们是来搜寻淳王后,他的心就是一紧——淳王没死!淳王不仅没死,昨夜还大胜羌族人! 转念,他就想到,自己不能继续给淳王增加战绩了,于是下令道:“不要继续追击羌族人了!淳王要紧,现在分散人马,全部去找淳王殿下!” 若是十万人原本就有彻底胜利的机会,却因为要去救淳王没有成功,那么淳王的胜利也要打个折扣了,司德这样想着,命令还没有一道一道传下去,就听到有人冷冷道:“不用了。” 司德心脏一缩,瞪大了眼睛,是淳王! 淳王策马,淡淡道:“现在,传我号令,遇羌族人,格杀勿论,活捉博突克!” 司德强笑道:“王爷,您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李琛看着他,眸中平淡无波,他扬起手,“承蒙你的援手,”手落下,“抓起来!” 司德厉声道:“本将军是圣上钦封的玉墅关守将!就算是王爷您要治末将的罪,也要禀明圣上,说明缘由,您这样随意对边疆重臣下手,不怕圣上不满么?” 司德的亲兵面面相觑,有的低下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有的不明所以,很是疑惑。 李琛重复道:“全部抓起来!” “是。” 司德咬着牙下马,直视李琛道:“末将等着朝廷檄文。” 董成受缚的时候,已经扫视了李琛周围,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自从他放走了齐云若,就知道有这一天,忠义难两全,他只能走到现在这地步了。 李琛也看到了他,眸中神色不明。 接下来,是博突克最狼狈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万大军,疯狂地对他所剩人马围追堵截,他原本经过昨夜惨败后,不过还有几千人,等着抓住李琛翻盘,结果却是李琛带着十万大军,步步紧逼,博突克且战且退,三日后,大康的人马就要打到羌族领地的大门了。 连着百十年靠着勇猛勇士从未败退过的羌族人,终于感受到了恐慌。 ☆、第39章 成思劼 云河畔,成思劼拿着烤肉,听赶来的探子汇报情形。 “打到了羌人领地......不简单啊,我倒是小瞧了他。”成思劼咬了一口肉,看了坐在远处的齐云若一眼,眸中若有所思。 查何带人寻了过来,他身上带了些轻伤,那日“伏击”成功后,他即刻带人撤退,看司德浩浩荡荡前去“支援”淳王,之后查何隐匿行迹,悄悄跟在后面,在隐秘处见淳王把司德抓起来,他就明白司德是暴露了,之后李琛和赵伟都如雷霆之势,疯狂反扑羌族博突克兵马,羌族人终于不敌,逐渐败下阵来。 查何中了流矢,不大要紧,他匆忙赶到成思劼处处理伤口,把自己得知的消息告知之后,他也看到了齐云若,他反应过来,急切道:“国主!我明白了!司德没有把秘密藏好,起初淳王出关只带了五千人,并没有带男,,宠,是这个男,,宠把司德要对淳王不利的消息传了出去。” 他站起来,踱着步子,越想越肯定,“这几日我看李琛分出一队人马左寻右找,就是找这个男,,宠!” “嗯?”成思劼抬头。 “就是这样!”查何斩钉截铁道。 成思劼看着齐云若,忽然笑了笑,“咱们不回国了。” “国主,我们回羌族王都?” 成思劼托着下巴道:“若是羌族人真的给大康王爷灭了,对我们可是大大的不利,咱们国小人微,暂时无法对玉墅关出兵,羌族人也没有按我的意思消耗大半玉墅关的兵力......羌族是咱们新元国摆在前面的屏障,屏障没了,咱们就危险了,回羌族王都!” 齐云若睁开眼睛,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他在李琛书房中读过一本前朝史书,大弘末年,京城被皇子王孙和世家纨绔弄得乌烟瘴气,苛捐杂税层出不穷,曾有瑞文太子力图整治朝堂,还天下清明,只是瑞文太子不敌世家大族与自己兄弟联手设下重重陷阱不断攻击,落下阵来——大弘无良将,瑞文太子曾身披铠甲,杀敌数千,却免不了齐家虎狼之军攻破皇城,天下改姓,瑞文太子而死......史书如此记载,而事实上瑞文太子被忠心属下救下,掳去西北,在西北重焕意志,用几十年时间建立了新元国,他给自己儿孙留下话,在无杀回中原能力之前,不许继任的国主提起自己是大弘皇室后裔。 成思劼走到齐云若面前蹲下,身,问道:“吃好了么?” 雁肉油腻,齐云若只吃了一根雁腿,道:“多谢成国主款待。”经过这几日,齐云若也冷静下来,前路虽险,却不一定没有机会。 半日后,成思劼停住马,看着天空,一只信鸽停在他手臂上,成思劼漠然把信件拿出来看了一眼,良久未动,他身下的马焦躁地踱着步子,袁飞羽有些不安道:“是从国内传来的信?” 成思劼淡淡道:“嗯。” 成家在西北站稳脚跟,用了瑞文太子几十年的时间,成思劼的父亲即位后,也一直在扩大成家人在新元国的影响,到了成思劼这一代,新元国人数最多的原住民戚族人对政事的干预已经很小了,成思劼弱冠之年,娶戚族大族的长女为大夫人,这是成家人对戚族最后的妥协,只是成思劼 分卷阅读65 没有想到,戚族女凤蔷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对权力的渴望,她玩弄权势,手段残忍,成亲后每一刻都在与成思劼争权,成家人丁稀少,成思劼没有孩子,凤蔷甚至有了废除成思劼,自立为女帝的想法——后来成思劼把她擒住,却忌惮戚族人,没有处死她。 现在国内有人传信来,说凤蔷已是命在旦夕。 成思劼长长叹息一声,凤蔷的事情让她对戚族女子彻底失去了好感,他长久在外,不愿回新元国,也有这样的原因,自从凤蔷被囚,戚族人不断给他提供新大夫人的人选,他们希望新元国第四代国主有他们戚族人的血脉,那个继任者也许能够提升戚族地位,最好是不断和戚族人联姻,把戚族血脉再次加入成家子孙中。 “国主,回去么?” “嗯,回。” 沿着云河,快马加鞭,再一天就是新元国了,新元国是多个种族之人组成的小国,西北与中原各种风情都可以看到。成思劼与亲信回新元国王宫,其余几人把齐云若关押到了一个安全场所。 齐云若浑然不知外界情形,他在这处百姓院中,心中担忧不断加深,成思劼不知道要在新元国耽误多久,王爷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一定是会担心的,他听成思劼手下说馈酢酢已经率兵打到羌族人领地......他也许能见到姐姐,能把长平公主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晚上,查何有些焦虑地走来走去,心中不安不断加深。他喝了一口水,坐下来,自言自语道:“国主难道要彻夜守着那个毒妇?可是为什么也不叫人出来传个消息?” 第二天,查何一早醒来,就发觉外面有些不正常的响动,他把门打来一条缝,见戚族士兵来回走动盘查,查何看着那个首领,喃喃道:“索刺?那小子不是在家里呆着么?谁把他的官职恢复了?” 查何瞳孔一缩,一下子把门闭起来,快步走回屋内,开始收拾东西,齐云若坐在一边,微微皱眉。 查何对人吩咐道:“戚族那娘们有诈,这里不安全了!我们走!” “往哪里走?咱们现在出去,就是现成的靶子。”一人道。 除了查何,其余等人都是成思劼近卫,戚族人都知道他们身份,查何扔下包袱,左右踱着步子,看见齐云若后他眼前一亮,抓着齐云若的领子道:“你是他们没见过的,你待会儿就说你是这里的主人,没有旁人在!听见了没有?” “好。”齐云若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说道。 查何叫那些人都藏起来,自己留在一边,等外面人大力敲门的时候,很快把门打开,齐云若走过去,坦然问道:“诸位有什么事情?” 索刺把画像对过,问道:“你这里只有你们两个?” “是。” 索刺这就要出去,齐云若道:“这位大哥,是出什么事情了么?” 索刺不耐烦道:“王宫中的事情,你们少管。” 查何心中一凛。 索刺等人离开,齐云若若有所思,而查何已经是急得团团转了,“从一开始,我就看凤蔷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能因为被关起来就去死?怎么可能!凤家人真有胆子......” 齐云若忍不住道:“若真是那大夫人搞鬼,宫中难道无人察觉,就是有凤家人里应外合,成国主没留下什么亲信么?” 查何反应过来,站起来一拍桌子,怒道:“潭桥!国主把潭桥留下来的!也是他给国主发的信。” 齐云若侧侧头,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查何忍不住道:“潭桥是国主最信任的人,官拜丞相,他祖父是救瑞文国主来西北的人,他们祖孙三代都对成家忠心耿耿......” 齐云若虽然想得是趁乱逃跑,但他不知路线,也没有马匹,只能留下与看起来不怎么精明的查何虚与委蛇,他道:“你有什么法子能救你们国主么?” 查何丧气道:“我多年在外,大多人都不认识我,国主的侍卫一出去就会被发现,也没有办法行动。” 齐云若道:“怎么联系?” 查何道:“我知道不少绝对忠心的臣子......不,连潭桥都不能信任了......” 齐云若道:“有哪些极不喜欢戚族人,反对戚族人牵扯进朝堂的呢?” 查何点头,一脸兴奋道:“这个我知道!”一会儿后,查何怀疑地看着齐云若。 齐云若认真道:“虽说是你们捉住了我,但是这里除了你们一行人,我谁都不认识,那些戚族人也许对我来说更危险,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要等着你们与王爷利益交换,我才能回大康。” 查何仔细想了想,觉得这话没有什么不对的,才点点头,“算你识相。” 成思劼的确没有想到潭桥的背叛,在他心里,潭桥是最不可能背弃他的一个,可是一入王宫,看森严守卫,成思劼就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绝对的“不可能”。凤蔷活得好好的,比以往更加艳丽,她涂着大红蔻丹的指甲,丹凤眼斜挑,勾勒出长长一笔,潋滟红唇,鼻子高傲地挺着,对成思劼笑道:“真是好久不见了,国主。” 成思劼看了她一眼,又看她身后的潭桥。 凤蔷抚摸着小腹,微笑道:“国主,您为国连年奔波,妾不忍您继续风刀霜剑,想留您休息几年。” “哦?”成思劼也笑。 凤蔷看着潭桥,“之后几年,妾与您的孩子登上国主之位,您就可以彻底歇着啦。” “孤的孩子?”成思劼仍是笑着。 “可不是国主的孩子么?妾与您成亲多年,终于有了骨肉,新元国后继有人了,真是天之幸事。” 成思劼已经彻底明白了,他挑了挑眉,看向始终沉默的潭桥,“谭丞相,你怎么看?” 潭桥沉声道:“大夫人所言甚是,请国主放心,臣会辅佐幼主,将幼主培养成一代圣君。” 成思劼道:“那孤真是要多谢你了,谭丞相。” 凤蔷轻笑一声,向后招招手,“还不清国主下去休息?国主舟车劳顿,想必是累极了,把之前我住的宫殿收拾出来,请国主住进去。” 内侍欠身道:“是,大夫人。” 一群侍卫走上前来,成思劼负手而立,“孤自己走。” 凤蔷美目盈盈地笑看他,成思劼一甩折扇,跟着侍卫离开。 凤蔷伸手覆在身后站着的潭桥身上,笑道:“一切皆在你我掌控之中。”潭桥一句话,那些汉人官员就会服服帖帖的,同时两人已经想办法把王宫控制住了——成思劼多年在外,对人的控制 分卷阅读66 已经不行了。 潭桥道:“国主在外有数不清的探子,那些人只听命于他,连我们也没有办法知道。” 凤蔷丝毫不在意道:“就连军队都在我们手里!几个探子算什么,他们若是不愿意继续忠心,不要了就是。” 潭桥心中始终有些忧虑,凤蔷一直盯着的是新元国这片地方的权利,可是成思劼惦念的是天下疆土,潭桥不确定自己做的是对的,可是凤蔷已经怀了他的孩子,若是成思劼先发制人,他们两个都没有活路,所以,只能铤而走险,日后成家国主,却是他谭家血脉! 又是一日,查何听闻国主授命潭桥暂代国事,气得牙根痒,齐云若想了想,道:“起码我们是确定敌人是谁了?除了那些反对戚族人的,还有哪些是潭桥政敌?” 查何沉吟片刻,却说不出来,潭桥的名声太好了,连国主都那么相信他。 “朝中官员,总有人明白你们国主一直游走在羌族和大康之间,耗费多年心力,”齐云若表情淡淡的,“若是潭桥朝令夕改,也许会引起人们注意。” “他会朝令夕改?” 齐云若侧侧头道,“比如,据我观察,成国主想消耗大康和羌族两地兵力,我猜测他志在羌族更多,是么?” 查何脸色不郁的点点头,问道:“你怎么知道国主不是更喜欢大康的疆土?” 齐云若直接道:“他要是有那本事,就不会一直藏在羌族人后面了。” 查何脸色难看,齐云若却继续道:“有些事情,成国主这样想,这样做,可是谭氏篡权,我猜他们会求安稳,而不是继续行走在刀尖上......这就是朝令夕改!” 查何拊掌道:“我明白了,他们刚篡权,首先要稳定国内局势,不敢立刻对外行事,他们常年在新元国,也不懂羌族中哪些是国主有意交往的,一味固步自封,就会引起忠于国主的人不满!” ☆、第40章 所谓理事 袁飞羽等人一进宫就被下了武器,关在另一处,成思劼在之前关押凤蔷的宫室中,老神在在,一国之君变为阶下囚,他看起来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戚族婢女送来饭食,成思劼还微笑道谢。 此时,查何正带着成思劼几个侍卫,浩浩荡荡骑马去了老臣上官尧家中,在门外朗声喊道:“在下是国主亲任羌族理事,求见上官大人。” 他一路招摇过市,引得不少人去看,有人低声道:“羌族理事?那是什么?” “从未听过这个官职......” 查何紧着缰绳,环视四周,拿出一片印信,大声道:“本人受国主所托,在羌族查探要务,传回国内。” 探子!是国主派出去的探子!人群开始沸腾时,上官府的门被打开来,门房道:“我家大人请您进去。” 查何下马,昂首挺身——隐藏在侍卫中的齐云若拉了拉帽檐,也跟着进去了。 上官尧六十多岁,满头白发,却是精神矍铄,他审视地看着查何,查何坦然看过去,上官尧道:“这位大人,在下并不负责那些‘理事’的事情......” 齐云若道:“上官大人,我等只接受国主委派,羌族受大康围困,西枭族一落千丈,博突克地位不稳,故而像国主求助,我等却忽然联系不上国主了,只能回国来,这才听闻国主重伤,由潭相暂代国事。” 上官尧不知道信了多少,他的目光在齐云若身上停留了很久,而后又问道:“既然如此,诸位为何来我府中,而不是造访潭相?” 齐云若笑了笑,他低头轻咳一声,“在下曾听国主说过,潭相是文人,求稳是好,固步自封却是大忌,上官大人早年出任太尉,不仅国内事务精通,对羌族与大康情形也都知晓,这些事,您才是能拿主意的人。” 上官尧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哎,我毕竟老了......”他又看了看齐云若,“你家中有人在朝为官?我看你面善。” 齐云若心中一凛,道:“在下平民出身,一直游走在外。” “哦。”上官尧点点头。 他们一行人闹得人尽皆知,潭桥和凤蔷自然也接到了消息,潭桥道:“上官尧必然送他们入宫,我们还是尽早做好准备的好。” 凤蔷不在意道:“要做什么准备?若是愿意听我们的,就继续回羌族呆着,若是有什么问题,免了职务赶出去就是,”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凌厉,“若是非得见成思劼,就送他们去见他们主子!” 潭桥默然。 下午上官尧带人入宫,查何心里有些打鼓,他看着面色自若的齐云若,轻声问道:“你不怕?” 齐云若看他一眼道:“最差也就是这样了,我还怕什么。” 查何一时哑然,说不出话来了。 齐云若的确没什么怕的,紧要关头他跳下云河,之后被新元国国主擒住,已然是他这十几年来遇到过最危险的事情了,成功救出成思劼,成思劼也许能放他走,或者按以前想法用他交换利益;若是失败了,新元国会陷入新的混乱中,没有了成思劼这等小人,对王爷来说可能是好事......而且,王爷也许以为自己早就遇到不测了。 潭桥没有在正殿接见他们,毕竟往四处派遣探子并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在一处偏殿里,齐云若打量了四周,他跟在查何后面,查何一见道貌岸然的潭桥恨不能扑过去咬死他,不过还是生生忍下了,上官尧引见过后,潭桥直接问道:“羌族什么情形,这位理事直接与我说吧。” “我等直属国主,凡事只与国主交代。” 潭桥皱眉道:“国主在边境重伤,委派我处理政事,国主正由大夫人妥帖照顾。” 齐云若似是狐疑道:“我等在外,对国内情形并不知晓,可是怎么听说国主已经废了大夫人,准备新立汉女为正妻?” 潭桥冷冷道:“无稽之谈!” 齐云若没有说话,上官尧却看了潭桥一眼。 查何冷冷地把羌族博突克求助的事情说了,潭桥道:“博突克已是强弩之末,被阿古儿木厌弃,没有让我们襄助的价值,按你的意思,现在阿古儿木倚重的是伯格,我们现今应该和伯格打好关系才是。” 查何和齐云若都没有说话,上官尧淡淡道:“这是国主的意思?” 潭桥一顿,道:“是。” 上官尧道:“我看,丞相还是去问过国主意思的好,国主正在养伤,我等不便打扰,您自己去问一下吧。” 潭桥冷笑道:“咱们做臣子的,在国主伤病时候什么小 分卷阅读67 事也要去问,国主着我暂代国事,上官大人是对我心有不满,还是对国主不满?” 上官尧浑然不惧,淡淡道:“难道你不清楚,咱们只有从博突克手上,领土才能扩张,若是伯格当权,咱们新元国怕是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 潭桥直接道:“新元国何必整日寻求扩张?新元国地处绿洲,物资广博,其余西北之地,不是荒凉贫瘠,就是气候冷酷,没有侵占的必要。” 齐云若看着他们,道:“既然丞相这么说,我们也不好多说。” 查何不满地看着齐云若,齐云若去拉着他站起来,与上官尧一同告辞了。 出宫后,查何怒道:“这个小人,浑然没有把国主的意思放在心上!“齐云若拉了拉他,查何才意识到上官尧还在。 齐云若走上前去,问道:“上官大人,难道您之前丝毫没有怀疑过么?” 上官尧道:“你们今日目的,不是进宫,而是为了我吧。” 齐云若坦然点头。 上官尧却不再说什么,带人回府,查何看他到了晚上还没有什么动静,心中大怒,觉得这老匹夫是怕了,不敢反抗潭桥。 齐云若获了主人允许,前去书房借书,上官尧藏书广博,齐云若随意在角落里发现一本书,竟然是新元国的国史。 新元国由瑞文太子所创,这却不是这本书的开始,这本国史是从大弘末代皇帝写起,齐云若重新翻看了扉页,发现这本书竟然是上官尧的父辈所写。 李氏起兵,从南方一路打了过来,大弘将士节节败退,起义者中有一悍将姓齐,齐将军身先士卒,为李氏打下半片江山,也是这位齐将军攻破京城,压迫大弘官员投降,并且在李氏先祖还没有进京的时候,已经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官员,开始对百姓怀柔——正是这一点遭到了新皇帝的不满,之后齐将军被同僚攻讦,公侯伯子男这勋爵五等,只封了一个伯爵之位,虽也是一品衔——可公爵一品上,侯爵一品中,伯爵是一品下! 齐家原有封王之功,之后几十年却一直被当权者忌惮,几位紫阳伯血洒边关,才把紫阳伯府的地位维持至今...... 齐云若放下书,想起自己在边关时听说书人说齐冉齐将军,又想起自己幼时,紫阳伯还是大将军,也是常年在外,如今紫阳伯府嫡长子,以科举晋身,此生应该没有什么机会再涉及军权了。 军权不是当政者说夺就夺的,齐云若不禁有些好奇,当初紫阳伯齐肃萧是给了皇上怎样的理由,皇上不仅从齐家手上拿回了握在齐家手上百十年的齐家军,还把齐家军打散编入各方——齐云若忽然浑身一僵。 齐家......齐肃萧......圆圆姐姐说,齐肃萧曾因为受到言官弹劾女票女昌而远了母亲...... 仅仅这样的理由? 第二日,查何听到一个十分不妙的消息——真正的羌族理事回新元国了!查何和那个人素不相识,只是听命于一个主子,所谓博突克求助一事是齐云若编的,齐云若根据自己所知道的信息觉得这个理由还是很可信的,结果羌族理事竟然真的带着博突克的求援来了! 查何没有拦下自己同侪,只得准备逃离,上官尧一边喝着茶,一边看他们商量逃亡方向。 查何道:“老东西!昨日是你带我们进宫的!要是我们出了事,你也别想安然无恙!” 上官尧笑道:“我老人家不过是受了你们蒙蔽。” 上官府已经被人围了起来,查何不断骂自己那个同侪,难道你没有弄清楚国内情势就直接进宫了?这不是傻么!还把我给暴露了!殊不知进宫去的穆东穆理事原本是急切回国和国主商议事情,结果把事情说了后直接被潭桥扣押起来,和袁飞羽成了难兄难弟。 查何准备杀出去,外面负责领兵的是索刺,他是戚族人,早年曾因调戏汉女被罢官免职——那时国主竭力打压戚族人势力,有戚族人犯事便严加处置,如今不只是他,很多人官复原职,甚至是更进一步了。 上官尧道:“你们还是出去吧,别脏了我家地面,唉,动刀动枪的,我这家具花木可就保不住了。” 查何咬牙,提刀出去,上官尧却对齐云若道:“你跟这群莽汉出去做什么?留在这里就是。” 查何对齐云若道:“你敢!” 齐云若奇怪道:“我这有什么不敢的。” ☆、第41章 蓝太后 查何冷笑一声,看了上官尧一眼,自己出去了。 齐云若到上官尧身边坐下,他看了看上官尧,不禁怀疑上官尧的确背叛了成思劼,可是昨日他对潭桥态度并不好,也不像是怕了他的样子。 上官尧注意到他的目光,悠闲道:“什么时候轮到大康齐家人担忧我新元国国主了?” 齐云若心神一震,上官尧道:“我早年在玉墅关,见过你祖父,你们长得很像。” 齐云若愣愣道:“我与齐冉将军长得很像?” 上官尧点点头,仔细看着他道:“初看是不像的,后来越看我觉得你越像他。” 齐云若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问道:“您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应该明白,我不是你们新元国的探子。” 上官尧听到外面已经有了喊杀声,道:“不是就不是吧。” 又过了一会儿,齐云若被门外查何一声嘶吼吓了一跳,问道:“您真的不担心成国主么?” 上官尧大笑道:“国主在宫内,老头子有什么放不下心的......”大门哗啦一声被砍开,索刺冷冷看着两人。 齐云若心中一紧,上官尧则是轻叹一声,索刺向后一抬手道:“捉起来!” 上官尧淡然喝茶,齐云若则被绑起来,推出门外,索刺对上官尧道:“上官大人,你窝藏奸细,意图谋反,您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上官尧放下茶杯,神色平静,“若潭桥有底气,自己来绑我!若是没有......你们都滚出去!” 索刺忍不住,一脚踹翻他的茶几,转身而去。 齐云若被绑出去,才发现查何是成功逃走了,没有被抓住,他则被带回宫中,重新见到了潭桥潭丞相。 潭桥冷冷道:“羌族理事?” 齐云若沉默,潭桥冷笑:“既然如此,就把我们这位理事大人送到国主那边,让他们主仆好好叙旧。” 身后有人来抓齐云若,齐云若隐约看见殿后有一个红色身形,是一个样貌艳丽的女子,女子斜躺着,手按在小腹上。 成思劼没有 分卷阅读68 想到自己第一个客人会是齐云若,两人面面相觑,一个戚族侍卫把齐云若用力一推,齐云若踉跄了下,成思劼下意识去扶他,齐云若却甩开他的胳膊,到了另一边坐下。 侍卫离开,把门紧闭,成思劼摇着折扇,摊开腿好奇道:“你怎么来了?” 齐云若淡淡道:“不正是拜您所赐么?” 成思劼笑道:“我这好几天都留在这里,怎么能把你弄这里来?我想想,你是跟查何在一起的,查何被抓住了?” 齐云若怒道:“没有!他逃走了,只有我被抓住了!” “是这样?” 齐云若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之后就不说话了。 成思劼把折扇合起来,轻轻敲打着手心,表情若有所思,良久,他嬉笑道:“哎,咱么也算是共患难了,怎么样?等我们出去,你别回大康了,跟着我吧!” 齐云若道:“国主还是别说这些了,你是阶下囚,被妃子和臣子弄到这个地步,还是先想办法脱身的好。” “那脱身之后,你就跟我?”成思劼凑过来。 齐云若忍无可忍,一巴掌拍了过去。 “其实我是喜欢女子的,方才只是开个玩笑,我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没人跟我说话,我着实是寂寞了。”成思劼正色,脸上满是歉意。 齐云若不想跟他说话,夜暮降临,羌族婢女来送饭,成思劼温和道谢,和齐云若一道吃。 齐云若忍不住道:“你不担心么?也许潭桥什么时候就要杀了你。” 成思劼道:“他们暂时还不会。” “为什么?” “他们还要等着凤蔷腹中孩子生出来,最好是个男孩儿,才会放心送我走。”说起自己生死,成思劼表情淡然,丝毫看不出什么惧色来。 齐云若想起自己所见,皱眉道:“那位大夫人,腹中骨肉起码有三四个月了。” “你能看得出来?” 齐霓裙怀孕的时候齐云若时常能见到,故而明白,但是他不想跟成思劼说这些,尽管现在他们被关在一起,可是在齐云若心里,成思劼还是敌人。 夜里,齐云若才明白过来上官尧所说的话,他说国主在宫内,他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成思劼把门闭严后,在地上敲敲打打,不多时就打开一道密室——齐云若震惊地看着他,成思劼淡淡道:“我祖父用了几十年时间修建王宫,每一处宫殿都有密道,不过除了我和上官老爷子,谁也不知道,凤蔷在这里关了几年,就被老老实实住了几年。 他走下密道,齐云若只能跟上,在路上,他问道:“你这是要离开王宫?” 走在前面的成思劼道:“要走我早就走了。” 地道弯弯转转,不知走了多久,成思劼在一处停下,他走上几层台阶,把上面的门推开一道缝,上面的说话声清晰可闻。 ...... 潭桥道:“现在我们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最重要的就是你生下孩子,让孩子登基,你我二人辅佐他。” 凤蔷冷笑:“你是对我不满了?” 潭桥道:“那些人都是因为犯了律法才被国主罢官免职的,你现在要用什么理由把人起复?” 凤蔷尖声道:“什么律法?是你们汉人的律法!对我们戚族人来说那不算什么!” 潭桥道:“你不就是想要戚族人重新回到朝廷么?” “是又怎么样......” 成思劼轻声对齐云若道:“凤蔷那女人,我都降不住,更别说潭桥了。” 齐云若点点头,上面的争吵还在继续,总而言之,就是凤蔷要一个一个提拔戚族人,好的坏的都要提上来,潭桥却不允许。 最后潭桥冷声道:“怕是日后新元国,就要姓凤了。” 凤蔷有着连潭桥都不理解的野心,她知道若是朝中只有自己是戚族人,那些汉族臣子不愿意听她的,他们汉人喊着后宫不得干政的话,对自己忌惮非常,只有朝中全是戚族人,她说的话才有分量!她不想做一个养尊处优的王太后,她要的是绝对的权利! 李琛围困羌族领地,把包围圈逐渐缩小的第十天,他接到京中八百里加急旨意,他接过去一把撕开明黄色的裱纸,在看见那熟悉的黑字时,眼睛不自觉地瞪了起来。 这不是父皇的旨意......这是皇祖母的信件! 皇祖母......出慈安宫了! 李琛展开信,一字一字地读下去,可是祖母只说了不多话,她听到李琛出关打仗的消息,让他不要贪功冒进,好生保重自身,那些京中流言,叫他不用担心,她自会料理,她期盼孙儿平安回京。 李琛心中一痛,看着远处羌族领地上竖着的羌旗,默念:祖母,孙儿会平安回京,还会带姐姐一同回去。 羌族八大部落原本各自为政,只有在有共同敌人——大康李氏,那时才会凝聚在阿古儿木麾下,羌族中也有不少部落,以伯格为首,是为中庸;而博突克和西枭族是不住不扣地主战派,这次西枭族损失了十二夜叉和努比哈一员猛将,之后大康士卒步步紧逼,阿古儿木四处要求其余部落前来支援,却遇到了各种推诿,阿古儿木不得不开始倚靠伯格,不拘伯格用什么法子,都要让淳王退兵。 李琛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齐云若的消息,被抓住的羌族人,也没有谁说见到过他。 李琛派了不少人沿着云河去找,一直没有发现齐云若的踪迹,每次想起齐云若骑着红寻离开时的场景,李琛都觉得呼吸都带上了沉闷痛楚,那样聪慧、懂事的小齐,他没有找到过爱他的人,他活在别人蔑视的目光下,直到十五岁......有时候李琛甚至想他没有来到淳王府就好了,那样他不会跟自己来到玉墅关,自然不会遇上危险。 ——可是,却是小齐救了他。 先是独身一人纵马出关,遍地茫茫,任谁自己一个人,也可能找不到方向,可是小齐来了,在运河前把自己拦住;而后羌族追兵来,小齐毅然去引开他们,没有小齐,自己也许会死。 小齐......只要你安然无恙,你回来到我身边,我会好好爱你,让你日后再无一丝忧伤。 京城。 慈安宫宫门大开,京中命妇纷纷前来请安。皇后、贵妃等也带着公主、王妃等宗室妇前来。 慈安宫已经是多年没有遇见过如此盛大的景象了,端坐上首的蓝太后精神很好,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她对那些大家夫人至今一见就能说出名字,也对第一次见的几个王妃、公主 分卷阅读69 温柔慈和。 皇后侍立在太后身旁,太后正在与魏国公夫人说话,魏国公夫人心颤颤的——她是怕蓝太后的,他的丈夫魏国公也怕,太后当政的时候没人敢在太后面前说一句厥词,后来他们的儿子被指婚长平公主,公府中也是担忧公主像太后那般强势胜过欣喜,后来公主外嫁,指婚作废,魏国公一直担心太后迁怒,却不料太后不久后封闭宫门,不问外事了。 年轻的媳妇们不太明白往事,都觉得太后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慈祥老妇,却不知他们婆母那一辈人对这个曾处于权力巅峰的女人是何等敬重。 蓝太后环视周围,对皇后柔和道:“你也快坐下吧,你是一国之母,怎能做这些事情。” 皇后恭谨道:“儿臣是媳妇,理应如此,儿臣这些年一直没有尽孝在您身前,已是满怀愧疚,您就让儿臣伺候您吧。” 蓝太后拉着他的手,温和道:“好媳妇,本宫把摊子一扔不管了,多亏你周到,妥帖地照料皇上这么多年,”蓝太后顿了顿,继续微笑道,“你把二皇子教育得极好,你是一个好母亲,琛儿在边关立下大功,都是你这个做母亲的功劳。” ☆、第42章 来使 皇后福神,沉声道:“儿臣不敢居功,琛儿是母后教导,才能为皇上平忧,为大康保卫疆土。” 太后笑了笑,像是不再想继续说这个问题了,皇后却在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蓝太后为什么突然出来?她知道了什么?蓝太后已经关闭宫室七年了,这七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见她有动静,为何偏偏现在......皇后入宫后,在婆媳斗法中从未胜过,还是最后蓝太后像是厌了,主动退开,才给了皇后喘息的机会。 上次淳王妃来求她,皇后立刻四处奔走,请人为李琛求情,可是皇后的举动却像是落实了那些流言一样,皇后说动为淳王求情的人越多,越是让人觉得蹊跷,之后人们越发觉得李琛荒淫无功,只能靠着母亲、妻子在后为他奔走。 蓝太后出慈安宫,在整个京城都引起了轩然大波,周家、沅家一时噤若寒蝉,曾经参与弹劾太后参政的官员也不免心生惴惴,也有不懂事的觉得太后如今已经年老,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了。 皇上每日晨昏定省,母子其乐融融,外人看不出丝毫不妥。 蓝太后出宫第二天,京中所有有关淳王的传言就消失了——蓝太后甚至没有说一个字。 新元国。 成思劼几乎每日都要去听一下潭桥和凤蔷的对话,几日后,他感慨道:“他们两个自觉除去了我,没几天就要翻脸了。” 齐云若和成思劼呆了三四天后,除了离开这里没有任何其他想法,成思劼却兴致勃勃地听完这个说话就去听那个说话,齐云若不禁怀疑成思劼早已是成竹在胸,有了完全的准备,丝毫不把潭桥和凤蔷放在眼里。 可是成思劼却诧异道:“你怎么会这么觉得,我手下被抓的抓,被控制的被控制,潭桥和凤蔷随时能要了我的命。” 齐云若恨极,愤然吃饭。 成思劼慢条斯理道:“我已经差不多两年没有回国了,这两年都是潭桥把持朝政,那些臣子们没了我一样可以,新元队人少,且大多驻扎在边境,我不能把他们变过来。” 齐云若皱眉道:“难道你真的就准备留在这里等死?” 成思劼的脸上迅速没了之前的玩世不恭,他淡淡道:“我等的不是死。” 齐云若有些茫然,直到他想起成思劼是个什么东西,差不多才明白过来,“你是在等潭桥发现自己处理不了国事?没了你不行。” 成思劼抿了口酒,脸上露出一丝嘲讽,“这两年,如果不是我在外交际,国内也不可能如此安详,潭桥那个蠢货才以为那是他自己的功绩。现在周国形势严峻,潭桥想独善其身是做梦!” 齐云若若有所思。 新元国虽然没有对大康直接出兵,可是先是为羌族提供粮草,后是“伏击”司德,现在大康的使臣大约已经在路上了——若是成思劼,他有一百种说辞手段可以把事情完美解决,他在外交上有着潭桥望尘莫及的能力,等大康这个大国、强国以问罪的姿态前来,潭桥这个只知道处理朝内杂事的书生能做什么? 成思劼期待那天。 齐云若低垂着头,心里却想到,如果大康的使臣过来,自己有机会出去么?若是能借此联系上王爷...... 大康使臣不日前来,新元国在几年前因为旱灾曾袭击边境,之后被打回去后,成思劼光棍地直接投降,并且诉苦说了一通若是自己不去攻关,百姓就要饿死的话,叫使臣连让新元国赔款的话都说不出来,最终结果是日后成思劼若进京,要以臣子礼节见君——可是成思劼根本不想进京去,这条条款完全没有意义。两国签订了两不相侵的盟约,这次大康的使臣便会拿这个盟约说事。 此番来使是内阁大学士原荣,与新入翰林不久的侍讲学士季桓。 侍讲学士是在皇帝身边为皇上读书的学士,品级不高,却是皇帝近臣,身份尊崇,原本季桓只是翰林院一个小小编修,日日在藏书阁中整理书目,是没有这个机会的。他虽是探花之身,在满是清流学子、饱学之士中却并不显,他名义上是要叫季夫人的父亲文大学士为外祖父的,文大学士桃李满天下,受人敬重,季桓却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谁知皇上来翰林院,见了季桓整理的文册,一笔簪花小楷隽秀飘逸,皇上最爱丹青妙笔,召来季桓,见这新探花谈吐之间落落大方,语音轻妙,便当场点为侍讲学士。季桓可谓是一飞登天,人人艳羡,不过月余,皇上让他随原荣一同出使,若是他带回些好消息,再次升官指日可待。 季桓自从得知小齐弟弟跟着淳王出征,心里却总是隐隐担忧,京中流言起后,更是为小齐担心,可是他人微言轻,没有办法为王爷和小齐说话,这次出使,他盼望能有机会见见小齐,他却不知道自己担心着的人现在就在他所处的王宫某处。 齐云若自然不知道来使是谁,晚上,他却很在意地跟着成思劼一起偷听去了,今日是接风宴,这个时间大概宴会刚结束不久,成思劼顶开地板的时候,正听见凤蔷愤愤道:“都是成思劼!他四处给新元国惹下强敌,先是和那个不中用的博突克交好,把现在最受宠的伯格王子放在一边,又是派人偷袭淳王援军,险些害淳王遇险!他惹下的事情,却要我们来承担!” 潭桥道:“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 凤蔷愤怒地扔了一个杯子,瓷器落地 分卷阅读70 ,“哗啦”一声脆响,她尖声道:“那你说我们怎么办?现在大康的大军还在羌族领地!若是我们不拿出什么来,大康的十万大军打过来!我们怎么办!” 潭桥没有说话,成思劼和齐云若静静听着,等到潭桥一句“只能岁贡或是赔款了”。 成思劼猛地攥了一下齐云若的胳膊,齐云若吃痛,却不敢叫出来,他侧身看,昏暗的灯光下,成思劼脸色铁青,一脸怒意,齐云若还想继续听,成思劼却拉着他往回走了。 成思劼在路上冷笑道:“我们新元国虽然国土狭小,却是百姓富足,人人安居乐业,从未有过此等耻辱,若是潭桥真的这样做了,就等着被百姓、被文武百官骂死吧。” 齐云若犹豫道:“可是他现在当权,他要是真的下了这个政令......”对大康进岁贡,齐云若没有什么不满的,他担心的是潭桥真的这样做了后,他和成思劼还需要继续被关着。 成思劼脚步一顿,冷冷道:“拭目以待!” 使馆中,原荣喃喃道:“原来最难缠的成思劼竟然去养伤了,这个潭桥潭相,实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经过一晚交锋,季桓也看出这个丞相颇是色厉内荏,言辞闪烁,一直避重就轻,明日正式交涉,应该不会很难,可是他好奇的是,成思劼怎么受伤了呢?难道他亲自参与了伏击司德的事情?看样子真的是伤的不轻,否则怎么会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出面呢? 成思劼有多难缠,曾出使过新元国的前辈大臣一说起便是老泪俱下,季桓也是抱着受挫之心来的,却想不到事情竟然有这么顺利。 等到第二天,原荣强横地表示要割地,要赔款,要奴隶,要岁贡,要称臣。在殿的不止有潭桥一个,潭桥就算只同意奴隶、赔款这两个条件,也引得一群大臣不满了。 上官尧冷笑道:“原大人,我新元国虽是向羌族人提供了粮草不假,可是这并不是为了帮助他们攻打玉墅关,而是我国粮食,原本就有不少是卖给羌族人的,这些粮食会为我国百姓换回牛羊和皮子,这不能成为给我国定罪的缘由!” 季桓道:“两国早已签订互不相侵的盟约,贵国年年为羌族人供应粮食也许是真,不过据在下所知新元国百姓富足,粮食充沛,不靠着每年那些牛羊皮子度日,就算是为了盟国安危,贵国暂停交易也是可以的。” 上官尧淡淡道:“打仗是上面人的事情,百姓却是不懂的。” 季桓轻笑一声,“在下的确听说过,贵国百姓人口复杂,不仅是汉、戚两大族,还有诸多小族,上有政令,下不听从也是可能的。” 上官尧一下子被堵住了,他难道要承认自己国家帝王没有威严,下令后百姓不听从么? 原荣继续道:“那先不提这个,我们直接说新元国人伏击司德将军一事,彼时淳王殿下还等着司德将军十万大军支援,因为贵国缘故,王爷麾下死伤惨重,连王爷自己都遇到了危险,王爷是大康亲王,身份尊贵,谭相、上官大人倒是说说,这个怎么算?” 潭桥一时哑口无言,这是他最担心的——他真是搞不懂,一直谨慎的成思劼为什么要伏击大康人呢?他不是一直最爱在后面煽风点火的么? ☆、第43章 形势如此 上官尧道:“原大人、季大人,我等毕竟是臣子,无权为国主决定这么重大的事情,”他看向潭桥,“丞相大人,依下官看,大人还是去问过国主的好,想必国主身子也开始好起来了,不然怎么能够开始亲近大夫人,准备为我国诞育子嗣呢?” 他的话甫一出口,殿内便一片哄然,新元国大臣们先是面面相觑,之后忍不住开始细声谈论,特别是汉臣们,想不通为何国主又开始和大夫人凤蔷亲近了,凤蔷不是已经几近被废了么?国主既然身子开始好了,为什么不出来? 那些戚族臣子脸色都有些不好,潭桥却是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凤蔷的事情,上官尧怎么知道!上官尧难道在宫里埋了人?!他是否知道凤蔷和自己有染了? 原荣和季桓对视一眼,都从新元国臣子们的反应中看出了一些不对来。 潭桥急忙道:“请两位使臣暂且回使馆,在下回回明国主,再给两位答复。” 原荣缓慢地点点头,漠然道:“既然贵国国主身子快好了,却不愿与我等相见,是看不起我主副二人,还是对大康不满......还望丞相大人今早给我们回复。” 潭桥陪着笑脸送走二人,在诸多臣子异样的目光下镇定道:“国主身子的确开始好转了,我会前去探望请示的。”他和凤蔷原准备在合适的时候把她有孕的事情透出来,他完全不能反驳上官尧的话。 有个汉臣阴阳怪气道:“潭相这是怎么了?在国主重伤时候竟然让凤夫人去照料,是打着什么主意?”他认为国主若是真的开始亲近凤蔷,可能是凤蔷在国主病中,悉心照料,使国主感动,可是凤蔷真的能转了性子?怎么可能。 潭桥陈着脸一言不发,一个戚族臣子却对那个汉臣道:“你是对国主的安排不满?什么时候轮到你对国主的家事做主了!” 先前那个汉臣悠悠道:“若是以一般汉女为大夫人,这便是国主家事,可若是你们戚族女,这便是我们新元国国事。” 那戚族人愤怒地眼看就要打过来,上官尧冷静地看他一眼,又对潭桥笑道:“反正国主快出来了,诸位有任何疑问,都可以亲自问国主了!” 另一汉臣感叹道:“说起来下官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国主了,国主日后还是安下性子,长留国内,我等才能安心啊。”今日受大康使馆逼迫,他心中滋味着实不好,当初他们主动发兵,都被国主说成了那般情形,把汉人使臣说的哑口无言,两下相比,潭桥实在是不够看的。 “你说得对啊......” “这次我们一起请命,不让国主走了!” “是!我们一起求他!” 潭桥紧咬着牙,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几年成思劼不在,是自己处理朝政,批改折子,新元国现今是朗朗治世,成思劼一回来,他们就把自己的功绩全都忘了! 潭桥回宫,凤蔷已经知道了消息,脸色阴沉道:“难道我们真的要把成思劼放出去?” 潭桥冷冷道:“你想怎么做?” 凤蔷脸上满是阴狠,她冷笑道:“不如直接把他们的好国主弄死!就说伤病不治死了!” 潭桥道:“你的肚子怎么说?那些大臣们都是长了眼的,你已经有四个月身子了,成思劼回来还没有一个月! 分卷阅读71 就算瞒过去了,要是生出个女孩儿来呢?” 凤蔷高昂抬起头来,“若是女孩儿,也可以登基!” 潭桥平静道:“在我们汉人眼里,女孩儿没有登基的可能。” 凤蔷怒道:“你们汉人!你们汉人!什么话都是你们汉人说的!这里原本是我们戚族人的土地!你们鸠占鹊巢!我们戚族人,女子也是可以支撑门户,顶天立地的!” 潭桥看着她,一言未发,转身去了关押成思劼的地方。 凤蔷站起来,焦急道:“你回来!混账!你回来——你这个懦夫!你是个蠢货!我怎么找了你这么个男人!你有什么用!” 潭桥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凤蔷一眼。 凤蔷被他眸中的寒意逼得后退一步,跌坐在了椅子上。 潭桥出现在成思劼面前时,成思劼正在和齐云若下棋,齐云若幼年跟母亲学过黑白棋,这些年荒废了,重新捡了起来。 成思劼毫不意外地看了一眼潭桥,继续落子。 齐云若捻着白子,心里却没有成思劼那么平静,大康的使臣是谁?王爷认识么?自己有没有机会见到他们? 潭桥道:“国主......” 成思劼淡淡道:“不敢当。” 潭桥脸上有些尴尬,之后他却平静地站在一旁把今日与大康使臣交涉的事情说了一遍,齐云若飞快地在脑里思索“原荣”这个名字,可是他从未听王爷说起过,对这个人丝毫不知。 成思劼不回答,还提醒齐云若道:“该你了。” 潭桥深吸一口气,道:“新元国是国主的天下,若是我们真对大康称臣,日后成为他们属国,国主不觉得痛心么?” 成思劼奇怪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新元国是你没本事守住的,日后成为大康属国国主的是你和凤蔷的儿子,又不是我成家子孙。” 一旁的齐云若忍不住轻笑一声,成思劼仿佛真的很疑惑一样,对潭桥道:“我一个等死的人,你竟然来问我?啧啧。” 潭桥脸色先是一红,后来逐渐变黑,最后像是没有听到成思劼说的话一样,继续道:“大康这次派的两个人,都是天子近臣,原荣是内阁大学士,季桓是翰林院侍讲学士......” 齐云若手一颤,棋子便落错了地方——季桓?季哥哥?是他!他来了新元国!瞬间,齐云若的心狂跳起来。 成思劼隐晦地看了他一眼。 潭桥道:“国主,新元国是成家用了三代心血建筑至今,您当真不管么?” 成思劼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我成家传承三代,你潭家何尝不是?潭家祖父,还是我祖父的救命恩人呢。” 潭桥浑身一僵,牙齿紧紧咬合着,他无数次想,当初自己祖父有那个能力,为什么偏偏要救下瑞文太子,他自己来建国不行么?他又想起祖父和父亲对自己谆谆教导,要自己忠诚于成家,而成思劼对自己推心置腹,把国事完全托付给自己......最后,他想起的是就在此处宫室,他偶然路过,见到的面容憔悴的凤蔷。 他对凤蔷先是怜惜同情,之后是心生爱慕,最后却是被她言语挑动,才认为自己可以取成思劼而代之。 现在,他对野心膨胀的凤蔷已经完全失去了好感,最深的感受就是她巧言令色蛊惑了自己!自己才做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凤蔷!都是凤蔷! 潭桥失魂落魄地离开,齐云若也完全没有了继续下棋的想法,成思劼伸了个懒腰,问道:“你与使臣认识?” 齐云若道:“不认识。”季桓曾身在淳王府的事情,外人极少知道,在府中他也是隐秘的客居身份,离开时都要先出城去绕了几圈再回的季尚书府。 成思劼眼睛微微眯起来,“哦”了一声。 齐云若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出去?” 成思劼道:“你没看潭桥还熬得住么?等到他撑不下去的时候,孤自然就出山了。”他摇了摇折扇,面色傲然。 齐云若强笑了一下,脑子疯狂地开始转动,如何才能把自己被困的消息让季哥哥知道——可是他忽然想到,如果成思劼被放了出去,一定比潭桥难对付,到时候季哥哥很难应付他,又怎么办呢? 还有,成思劼在关内、在京城、在羌族那些数之不尽的暗探! 羌族领地,博突克大帐。 博突克和母亲阿伊坐在一起,博突克在帐中来回走动,一会儿就要问一次,“去往新元国的人还没有回来么!” 他先是联系了成思劼留在羌族的探子,又怕那些探子一去不回,故而接着派去了自己的亲兵前去求助,按照时间,那些人应该早就到了才是,结果新元国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现在伯格更受父王宠爱,成思劼见风使舵!他难道忘了当初是我在父王面前进言,给了他们更多的牛羊,还答应给他们土地!” 阿伊冷静道:“也许成思劼是自身难保了。” 博突克良久一言不发。 阿伊叹道:“当初,若是你自己接受了汉朝公主,在他们汉人眼里你就是淳王的舅兄,他必然会支持你登上单于之位,你却把人推给了伯格,如今伯格不仅受你父王宠爱,身后还有大康王族支持,咱们怎么斗得过他。” 博突克愤恨道:“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当然会把汉人公主弄来!” 淳王已经开始打进羌族领土来,逐渐向羌族王都包围,博突克甚至担心自己不仅不会成为下一任羌族首领,还会成为阶下囚,阿伊同样害怕,她已经彻底失宠了,她背后的西枭族也没有了往日辉煌,她以后极有可能会被伯格收入自己帐中,那些身份下贱的女奴和妾室都可以踩在她的头上。 三日后,博突克还是没有等到新元国的回应,可是却收到了来自大康淳王的信函,博突克急忙把信拆开,心里一阵惶恐,淳王叫自己把这个姓齐的男子交出来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人?他继续看信,见上面说了这个男子与淳王失去联系那日情形,心里就是一突——他曾经听手下手把淳王逼得跳了云河,他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听到淳王带兵打来的消息,那么,那个真的跳了云河的人,恐怕就是这个男子了! ......如果,如果他死了呢? 伯格此时已经作为使节,前去同李琛议和,而原在新元国的潭桥,看着这些五大三粗急着要国主救命的羌族汉子,只觉更加头痛了。 ☆、第44章 破局 之前伯格把长平公主的信件传出去后, 分卷阅读72 阴差阳错一直没有抵达到淳王手上,这次他又是带着满满的诚意而来——在羌族人中,伯格以及他的母亲古丽邱都是反战派,他们身后的部落也没有出兵,因此伯格还是有几分底气的,只是他忽略了汉、羌文化迥异,他几乎是一下马,就感到汉人将士们毫不掩饰的痛恨目光——长平公主是他们大康大公主,身份尊贵,更为了大康局势稳定主动远嫁,如今却被那些丑陋粗野的羌族汉子当做一个物件随意送人,叫这些大康将士怎么能不痛恨?怎么能不痛心? 伯格进去李琛大帐的时候,李琛正在写一封信,是交给季桓的——如果小齐没有被羌族人抓住,那么极有可能顺着云河到了新元国,新元国的探子分布各处,小齐穿着自己的衣裳,显眼尊贵,如果被他们发现,他必定会被带走。 李琛从来没有想过,小齐可能死去了这个可能,他一定是活在自己不知的某个角落,等待着自己前去。 伯格进帐,恭敬道:“小王见过淳王殿下。” 李琛冷淡道:“大王子请坐。” 伯格笑了笑,他汉话说得很好,也学过汉族礼仪,坐在椅子上后,开始禀明来意,他说起自己一直是反对羌族攻打玉墅关的,并且苦笑道:“起初在下向父王进言,父王、二弟却嗤笑在下胆小无能,小王却是清楚明白,羌族只有一时之勇,锐气用尽那日就是兵败之时,羌族不可能有打过玉墅关的可能......王爷可能不清楚,那段日子在下受主战派排挤,险些被赶出王都。” 李琛沉默片刻,道:“大王子与羌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今再说这些毫无意义。” 伯格道:“在下父王起初也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却受了新元国国主成思劼言语蛊惑,又说会以内应配合,才说动了父王,而羌族此番受了多重打压,兵力难以恢复,成思劼狼子野心,更值大康忌惮。” “成思劼?”李琛看着伯格。 伯格见淳王并没有被自己打动的意思,站起来道:“小王之前曾请长平公主手书一封,送往您的营地,请求合作,结果您率先出兵,没有收到,今日公主重新写了一封信,您看过便知。” 李琛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他身边侍卫去把信接过来,李琛打开,迅速把信件看过一遍。 伯格心里有些打鼓,李琛道:“本王必须亲见公主。” 伯格脸上几分犹疑,道:“若是王爷只带亲兵入王都......” 李琛身边侍卫方戈厉声道:“放肆!王爷千金之躯,怎能深入险地!你若是有合作的诚心,就把公主送出王都来我大康营帐!” “不行!”伯格立刻道,长平公主是他与大康合作的保障,若是长平公主见了亲弟不愿再回去,自己的打算可能就落空了,伯格道:“在下会保证王爷的安全,王爷有十万大军在此处,我等无论如何也不敢有其他举动,请王爷放心!” 李琛看着自己手中的信件,忽然笑道:“大王子,你该明白本王的意思,此次,你是来求和的,不是本王求你。” 伯格镇定道:“的确是小王求和,等王爷入王都,小王也会继续拿出诚意来。” 李琛面色平淡,似乎是在思索,方戈道:“王爷,您不能去,起码,我们也要带上一千以上的兵卒。” 伯格脸色不好,敌军带着这么多人入王都,羌族几百年历史上都没有有过,可是他已经劝不住淳王了,于是道:“小王也同意,您带士卒入王都,不过一千人......是不是太多了些。” 李琛淡淡道:“五百,本王只带五百人入王府,介时再谈停战事宜。” 伯格松了一口气,自从接来长平公主,他拿比正妻还高的待遇对待李瑶,修了一个汉人屋室给她居住,又派人出去采买汉族人来伺候她,纵然姐弟相见,长平公主对自己也该没有坏话才是。 新元国。 季桓和原荣第二次进宫见潭桥的时候,意外得知潭桥正在接见另一批外国来使,季桓与原荣对视一眼,原荣冷笑道:“必定是羌族人来了,潭相真是愚蠢!大康来使还没离开,他就光明正大见我们的敌人了。” 季桓轻声道:“据下官所知,新元国国主是个厉害人,他为何一直不出面,任由潭相一面对我们百般讨好,一面又与羌族人模糊不清呢?” “你是说?” “那日据他们新元国臣子们说,他们国主身子已经开始好了,甚至已经可以亲近女子了......”季桓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测,可是这个念头一直环绕在他心头,叫他不吐不快,“戚族、汉族两族的臣子之间矛盾重重,这个潭相是汉人,却是亲近戚族大臣的,成国主会放心把邦交大事交给这么一个人?还是说......他出了什么意外,不得不把国政交给他?” 原荣负手踱着步子,眉头紧皱,而后他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季桓继续道:“新元国两族臣子内斗,也许正是我们的机会,潭相软弱,那我们就在这个软弱臣子当政时多要些好处。” 原荣笑道:“妙极!我们就在这里等,等潭桥和羌族人谈完。” 潭桥拘禁了羌族理事——探子首领穆东,结果等来了几个身材壮硕的羌族汉子,一开口就要求成国主迅速去见他们主子博突克,潭桥推诿几句,那几人就说如果成思劼不去,他们就在大康人前把责任都推到成思劼一个人身上,成思劼和新元国就等着大康的十万大军打过来吧! 潭桥脸都白了,可是他却不知道说什么——他对羌族、大康形势一无所知,但是好像他不做什么,就有可能在前有狼后有虎的情况下导致新元国覆灭,他有那么多的宏愿,要好好治理新元国,使百姓更加富裕,生活无忧,可是如果国都没了,他还能做什么? 好不容易把羌族人哄住暂时安置好,他就得知大康使臣已经来了多时了。 “你说我方才在做什么?!”潭桥瞪大了眼睛。 “......奴才说您正在见羌族来使......”小内侍受了惊一般,细声说道。 潭桥脚下一软,登时倒在地上,浑身冰凉,被内侍们着急地扶起来扶进内殿,有人去请太医又有人去请大夫人来,等人来了,潭桥已经发起热来,神志不清了。 自然没有人注意到与他说话的内侍,悠悠然地嗤笑一声,退下了。 凤蔷原想自己去见大康使臣,只是婢女犹豫道:“大夫人,您的肚子......” 凤蔷咬牙道:“孩子的父亲无能!竟然被几个羌族人吓出病来!我 分卷阅读73 还能怎么做?眼睁睁看着大康使臣把我们的土地圈走?叫我称臣?做梦!” 婢女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才知道,原来大夫人一直没有放弃那个自己登基为女帝的想法。 半夜,潭桥醒过来,就要去找成思劼,凤蔷明白他这举止的含义,忍不住一个巴掌打了过去,冷笑道:“你放出成思劼,我们就是一个死!” 潭桥嘴角被打出血,他冷冷看着她,一言不发。 凤蔷已经叫人把这里围起来,道:“你已经病糊涂了,最近,你还是留在这里养病吧!” 潭桥看着她往外走,淡淡道:“等兵临城下,你做了阶下囚,再去寻求国主帮助,就晚了。” 凤蔷咬着牙,推门出去。 ——在地下的成思劼摸摸下巴,点头道:“潭桥还不算太蠢,可惜整天惦记着新元国这一亩三地的凤蔷现在还没明白。” 齐云若一直没有听他们说起季桓,心里有些着急,他看着成思劼的背影,默默想到,一定要告诉季哥哥,在条款里要加上,把新元国留在大康的探子全部撤回来,否则这些忧患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来,危及朝廷局势安危。 ......该怎么提醒季哥哥呢?齐云若垂眸想。 齐云若一边走,脚踏在地面上,蓦然想到,自己能不能甩开成思劼从密道某处离开呢?就算自己出不去,闹出些动静来叫人知道也好,人人惧怕“隔墙有耳”,人人都会提防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人就会窥探你的消息传出国门,或者把一些错误的流言逐渐流传来......季哥哥那般聪慧,他一定会明白的! 齐云若其实早就觉得,成思劼在出去以后也不会放他离开的,他想的没错,成思劼在没有用他交换利益之前,没有任何理由把这个一块肥肉从自己嘴里扔出去,而且,他已经肯定,齐云若是和来使季桓认识的,每次提起季桓,齐云若脸上虽然都是极其平淡,但有些过于刻意了。 成思劼在等待凤蔷最后的蠢招的时候,齐云若已经准备在成思劼不在的某个时刻摸出密道,找到季哥哥最好,找不到就大张旗鼓地在某处表示,新元国探子猖狂,在王宫中都有探子栖息的地方。 齐云若等到了一个机会,他午睡时候听见成思劼和人说着话,等他出去的时候,外面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包括成思劼。 齐云若想到,可能成思劼已经等到了那个可以出关的时候,离开了此处。他深吸一口气,轻声从地道下去,他不知道方向,就想着自己进宫来见到的宫殿摆设,朝南走去,一路弯弯绕绕,在尽头却是封死的。 齐云若转了方向,看到一处楼梯,走上去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了羌语——羌人声音洪亮,齐云若虽听不懂,却明白了此处就是潭桥暂时留住羌族来使的地方。 齐云若对羌人恨之入骨,他仔细听了听,得知上面起码是三个人,他犹豫片刻,在可以推开的地砖那里用力敲了几声,之后迅速跑开了。 羌人正在交谈,听到声音后皆是一惊,站起来寻找发声所在,一个羌人死死盯着地板,怒道:“这下面有陷阱!” 另一个羌人拿起自己的大锤,“啊”一声大喊,猛地砸下去,把地面砸出一个洞来,三人对视一眼,一齐跳了下去。 ☆、第45章 奴隶 此时成思劼,大摇大摆地穿着国主礼服,在正殿接见了原荣和季桓——齐云若?他不担心,他跑不出去,出宫的道路没有钥匙是出不去的,齐云若下密道,也只能是乱打转。 成思劼道貌岸然道:“孤前段日子身有不适,对来使们多有怠慢了,孤的臣下们若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说错了话,也请诸位不要介怀。” 原荣道:“既然是国主亲自出来了,在下就重新把条件说一遍......” 成思劼笑着打断他道:“您的意思孤都明白,不必重复。” 季桓在知道成思劼出来的时候就有些不好的预感,成思劼出来,他就没见过潭桥,这些坐实了他的猜测——之前这君臣中必有争斗,是成思劼更胜一筹,可是季桓是宁愿潭桥出面的,成思劼的确太不好对付。 成思劼道:“可是据孤所知,其中误会颇多。” 季桓皱眉道:“国主是什么意思?” 成思劼轻咳一声道:“咱们先说为羌族供应粮草的事情,这并不是我国主动为之,而是不得不为之,两位使臣大人不知,我新元国与羌族比邻,而我国百姓以农业商贸为生,军队都是为了保护边疆的,人数少不说,武器兵刃差之又差,我们在羌族人面前真的是不堪一击啊,我们若是在战时忽然停止为羌族供应粮食,恐怕凶残的羌族人转眼就能打过来,我们不像大康有易守难攻的玉墅关,新元国国土一马平川,挡不住一百羌族铁骑——我们新元国,只是在贵国与羌族人手底下讨生活,十分不易。” 他说着说着,几乎要落下泪来,原荣和季桓嘴角抽搐,几个新元国的汉臣也是面露尴尬,也有像上官尧这等人笑得极其得意。 成思劼还真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哽咽道:“大康这等强国,是不懂我们这种小国的难处啊。” 原荣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季桓却开口道:“既然如此,不如将新元国划入我国版图,日后羌族胆敢侵犯新元国一丈土地,也可请我大康君主派兵,日后新元国依仗大康,无人敢欺。” 成思劼面色一凝,看向季桓的目光霎时冰冷,不过转瞬即逝,和煦道:“多谢这位使臣关怀,不过我新元国国小人微,孤勉力而为,尚可保存,不劳大康费心。” 季桓又道:“那伏击司德将军一事,国主又怎么说。” 成思劼迅速道:“那都是我们新元国受人诬陷!新元国从未派人出去伏击大康将士,两位若有什么证据拿出来便是,你们可知孤是如何受伤的?正是本王听说有人冒充我国人行不法之事,袭击盟国,亲自去探查,不料却被那些不明身份的人打伤了!” 季桓:“......” 原荣:“......” 成思劼继续道:“据孤所知,那些人都是汉人打扮,口口声声说是我国人,明显是要祸水东引啊,孤推测,这些极有可能是大康人中有人故意要害淳王殿下,陷害我们啊。” 羌族领地与新元国毗邻,快马加鞭一日便到,季桓已经收到了李琛的来信,他心里惦记小齐,便开口道:“在下还有一事,还要请教国主。” 成思劼微笑道:“使臣请讲。” 季桓道:“在下受我国淳王所托,想在 分卷阅读74 贵国中寻一人。” “哦?”成思劼笑问。 季桓展开一卷他连夜画好的画像,上面清晰地显现出齐云若的样子,成思劼瞳孔微缩,脸上笑意却不断加深,刚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身下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 季桓和原荣自然也是听到了,诧异地站了起来,成思劼猛地一皱眉,厉声道:“来人!送两位使臣出宫!” 原荣错愕地看着季桓,季桓静听,听到地板下面似乎有人在喊话——说的是羌语,还有含混的汉语,说的是“站住”两字。 他们脚下震动不断,季桓挥退了要送他们出宫的人,冷笑着看成思劼,“国主,这是怎么回事?” 成思劼终于变色,脸色愈发不好,他已经想明白,似乎齐云若是给他惹了大事,惹到那些羌族人头上去了。 很快声音从正殿消失而远去了,季桓心头一跳,笑道:“原来贵国王宫中,竟然还有密道。” 成思劼道:“修了三两个地窖,用以储藏东西。” “原来羌族人,竟是贵国需储藏起来的东西,不知是哪处需要?”季桓脸上带着些恶意,“是哪位嫔妃藏的?还是厨房藏的?” 不仅是季桓,原荣也想到,都说新元国探子多,各国各处都有分布,他们国主竟然连自己宫殿都不放过,四处窃听,想必那些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季桓施施然微笑道:“成国主,今日我们就告辞了,等来日,等国主把‘地窖’整顿好,咱们再行商议。” 齐云若自觉已经是跑的最快了,但身后的羌族人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举着那般重的武器还能紧追不放,齐云若已经完全找不到方向了,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是跑过了新元国王宫正殿地下的,而他现在的方向,是成思劼关押凤蔷的地方——把潭桥也关起来后,凤蔷即刻联系自己家族,准备自己登基的事情,结果早早有人把事情报告给了成思劼,就在今日,成思劼出关,立刻掌控了形势,把凤蔷关押到了一个隐秘场所。 齐云若已经跑不动了,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一个可以上去的地方,下一个扶梯处,齐云若跑上去,用力推开隔板,爬上去把隔板按回,死死地压着,他四处去看的时候,看见一个美貌女子被绳子绑在椅子上,口中塞着布巾,睁大着眼睛看着他。 齐云若坐在隔板上,平复了下杂乱的呼吸,注意到这里除了这个女人和自己没有别人后,他才放下心来。只是他放心得太早了,身下忽然传来“咚、咚、咚”的声响,是那些羌族人开始用锤子向上砸了。 凤蔷满头珠翠,随着头部动作肆意摇动,她焦急地看着齐云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齐云若站起来,终于想起了这个女子的身份,她是新元国的大夫人凤蔷!她被成思劼擒住关在这里了? 眼看那石板暂时还不会被砸开,齐云若走过去把塞住凤蔷嘴的布巾扯出来,凤蔷道:“快!你放开我!你放我出宫去!” 齐云若问:“你有办法出宫?” “快!你快些!那是什么人——”地板已经被砸开一道缝隙。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齐云若把凤蔷身上的绳子解开,凤蔷站起来,把自己头上的首饰全都拔了下来,而后就往外跑,齐云若觉得她应该真的知道另一条出宫的路,只得跟了上去。 等出门,齐云若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废弃宫殿,一个人都没有,看来成思劼不希望大张旗鼓地处置凤蔷,才把她关到此处了。齐云若看凤蔷沿着一条小路出去,不禁问道:“这里是去哪里?” 凤蔷不答,前面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凤蔷立刻闪到一处,齐云若注意到她也许是动作快了,捂了一下肚子。 两人在假山后,看一队巡查士兵列队路过,等人不见了,凤蔷才开始沿着原本的路线走,可是越走,巡查的人越多,让齐云若不禁怀疑是自己真的闹出了很大响动,给人发现了,或者是有人发现凤蔷不见了。 凤蔷忽然冷冷问:“你是什么人?会什么会在地下?” 齐云若道:“我是被成思劼抓回来的。” 凤蔷挑眉问道:“你是大康人?” 齐云若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点头。 凤蔷带齐云若绕开巡查,来到王宫一个边角小门,只有两个人看守,看起来都是汉人,可是凤蔷却大摇大摆走了过去,齐云若只能跟着,凤蔷脸色阴沉道:“我们的人呢?” “国主早有准备,我们今日根本没有接应到人。”两个门卫早已是凤蔷的人,负责在这里接应她。 凤蔷反而松了口气,自己族人没有进宫,没有进宫就还有机会。 一个门卫看到了齐云若,问道:“这是什么人?” 凤蔷不想耽误时间,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被成思劼绑回来的人,也许对我们有用。” 小门外荒无人迹,也无人接应,齐云若跟着凤蔷,问道:“你要去哪里?” 凤蔷对这条路十分熟悉,齐云若渐渐有些不安起来,看这样子,凤蔷不止是她的家族一个地方可去,她还有另外可以隐匿起来的地方,齐云若最近得知凤蔷敏感多疑,而自私冷酷,前路对自己也许仍是危险的。 齐云若脚步一停,凤蔷回过头来冷冷看着他。 齐云若道:“我救了你,你带我出来,我们互不相欠,不如就此别过。” 凤蔷道:“你是什么身份?成思劼为何要绑你回来?你又为何身在地下?”她也是聪明人,很快想到,“成思劼在王宫里挖了密道?那些追你的是羌族人?” 齐云若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却毫不犹豫地出卖了成思劼,“王宫有很多密道,成国主把整个王宫都掌控在自己手中。我今日准备逃跑,走错了路,把羌族人惊扰了,他们就砸坏地面下来追我。” 凤蔷的脸色十分不好,她想到最近也许自己和潭桥交谈的时候,地下可能就有成思劼在偷听,怪不得他浑然不惧呢,他是有脱身的方法的。 齐云若道:“凤夫人是女中豪杰,必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成思劼只靠着那些鬼蜮伎俩,未必是您的对手。” 凤蔷脸色稍霁,可是看起来却不愿意放齐云若离开。 齐云若道:“咱们两个人比一个人是显眼的,如果因此被发现了,您得不偿失。” 凤蔷“嗯”了一声,继续走着,边走边道:“到前面人市我们分开。” “嗯?”齐云若愕然站住,“前面是什么地方?” 凤蔷淡淡道:“我在人市留了些人,人市鱼龙混杂,方便藏身。” 人市 分卷阅读75 ?齐云若皱着眉,就是卖人的地方?新元国不是号称百姓安逸,生活安定么?怎么也有这种地方。 可是不容他想,凤蔷熟门熟路地走着,足足半个时辰,她最后被齐云若扶着,才忍住腹中微微的疼痛,坚持到了这个地方。 齐云若原本是想问清路去使馆找季桓的,可是他既担心自己在路上就会被发现,又担心自己的出现引起成思劼注意,反而对季哥哥不利——齐云若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人里三层外三层地聚在一处,他好奇地走过去,一个人牙子正站在高处,一脸傲然道:“今日我买的人都是要送往羌族伯格大王子处服侍长平公主的,你们知道长平公主么?她可是大康的大公主!现在伯格大王子是羌族最受宠的王子,你们去了可是享福的。” 齐云若心里一动,长平公主?王爷的姐姐? 有个人疑惑道:“可是我听说现在羌族情势危急,被大康的将士围困,咱们的人去了以后会不会有危险?” 那个人牙子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我刚才知道的消息,大康的王爷已经亲自前往羌族王都和谈了,以后该投降的投降,该赔款的赔款,不会再打仗了,这不是,伯格王子亲自托人来说,要采买机灵的男女回去伺候公主。” ——大康的王爷!齐云若在人群中瞪大了眼睛,是王爷么?他亲自去羌族王都和谈......那么,他一定会去见长平公主的!齐云若心里有了决定,他看了看周边被人卖掉的汉族男女奴隶,眼珠子转了转,挤到了人群前面。 人牙子高傲地挑选着人,只要那些十五六岁的,看起来白净好看的,他似乎觉得自己是做了好事,给旁人的价都非常低。 齐云若在等待的过程中心砰砰地乱跳,可是人牙子看了他一眼,就继续问下一个人了,齐云若不得不开口道:“我要卖了我自己。” 人牙子看了看他——齐云若穿的是被成思劼擒住后,其中和他身材相仿一个侍卫的干净衣裳,颜色低沉但看起来做工不错,同时他的脸和手都没有什么伤或茧,一看就是没做过活的,齐云若道:“我自己一个人活不下去了,我要卖了我自己。” 人牙子迟疑片刻,齐云若眨了眨眼,继续证明自己,“我会写字,也会算账,什么活儿都可以干的。” 人牙子脑子灵光一闪,脑中即刻闪现了两个字:逃奴——齐云若下人装扮,用的却是好料子,一看就是大家用的下人,这么着急要卖身,必然是在主家犯了事,逃出来以免责罚的。 但是他立刻想到:这种人不要钱! 于是他装模作样地转着齐云若的身子拍打了下,又捏捏他的手臂,点点头,如施恩一般道:“好,我就收下你了。” 齐云若松了一口气,站到了被选中的人群中。 此时新元国王宫,地道已经暴露了,成思劼干脆派人下去,寻找闹事的人在何处,结果他们在关押凤蔷的荒废宫殿下看到了那个被砸出来的洞,三个羌族大汉已经在上面跑动怒骂了。 齐云若不见了,凤蔷也不见了。 成思劼立刻吩咐封闭城门,在全城搜索两人的下落,不过想起大康的使臣还没走,他只能吩咐搜寻齐云若要暗下进行,切莫引人注意。 而季桓正在和原荣商议今天见到的事情。 原荣笑道:“不知道为什么羌族人竟发现了成思劼王宫密道,今日我们算是看了一出好戏。” 季桓思索道:“我隐约听着,那些羌族人好像是在追什么人。” “莫不是前去偷听的探子被发现了?” 季桓摇摇头,不再去想原因,而是道:“今日的事情提醒了我,新元国派遣在四处的探子实在叫人忧虑,之前京中出现诋毁淳王的流言,我怀疑就有那些探子的手笔。” 原荣也点点头,叹道:“以往在关内数不尽探子,给羌族人和新元国人提供消息,叫人防不胜防。” 季桓脸上有一丝冷笑,“他们不是什么都不愿意拿出来么?那么就让他们把自己的东西收回去!” ☆、第46章 一种相思 齐云若和十几个一同被买回来的少男少女在一间空屋里歇了一宿,第二天醒过来他感觉自己全身都是酸的,人牙子一人给他们发了一个杂面馒头,吩咐今日就上路——他们依靠几辆马车代步,要走三四日才能抵达羌族王都。 齐云若用凉水洗了把脸,只感觉又累又饿,心里又担心成思劼不知会不会在城中搜索自己——虽然齐云若现在还不清楚自己昨天给成思劼到底惹了多大麻烦,不过光那些追了自己一路的羌族人就不是好打发的,他们砸坏废殿地面后,该去上面闹事了才对。 齐云若走出那个带着些阴郁氛围的屋子,院子里两个打手都看了他一眼,人牙子是戚族人,姓莫舍,正在打点牛马行李,这里是距离人市不远的一个小院子,除了他们这十几个人在,其他屋里还有年纪不等的多个奴隶,莫舍皱着眉看他,道:“吃饱了?吃饱了就来干活!” 齐云若点点头,他发现莫舍不只是卖人,还要在卖人的时候卖些货物,像是香料布匹,齐云若搬东西,莫舍观察了他一会儿,道:“你是从哪家逃出来的?” 齐云若一愣,而后立刻道:“是凤家!” 莫舍一皱眉,“嗯?” 齐云若含糊道:“您难道不知道,凤家很快就要出事了,国主过几天就要收拾他们,我现在不走,难道还要给他们连累么?” 莫舍喃喃道:“难道那事情竟是真的?” 齐云若虽然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还是点头道:“凤家图谋不小,早晚会出事。” 莫舍眯着眼睛看了看齐云若,问道:“你不是做粗活的吧?” 齐云若道:“我是账房,写字算账。” 莫舍不觉想到,自己带着大把的钱从羌族人那里回来的时候,新元国大概已经变个样子了,凤家是他们戚族人中最大的一支,他们若是颓败了,戚族人多少年就没有打头的了。 中午队伍出行,莫舍和一个打手几个车夫带着十几个新鲜的奴隶和准备贩卖的货物出发,齐云若坐在中间马车里,马车无棚,所有人一目了然。他注意到来往的巡兵列着队,一有形迹可疑的人就会前去盘查,齐云若等一行人大多面黄肌瘦,莫舍又是有正规手续的人牙子,没有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从人市到城中,再从城中换路出城,莫舍的队伍在中间的路程才被拦住一次,莫舍讨好地塞过去一个荷包,笑道:“敢为这位官爷找的是什么人?” 巡兵把荷包塞 分卷阅读76 进腰里,脸上表情和缓了几分,道:“找一个女人......你这全都是要出城的?” 莫舍把文书找出来道:“这些是送往羌族的,官府的签文也在,这些女孩子都是穷人家女儿,官爷尽管去查看。” 那个巡兵只扫了一眼就发现没有自己要找的人,莫舍的牛车占着路,眼看不远处有贵人的轿子行了过来,巡兵道:“没事儿了,你们走吧。” 莫舍道了谢,继续牵着马车走,巡兵们继续前行,处在最后的那个人忽然冷冷道:“停下!” 齐云若的心猛然一缩。 莫舍停下来,拘谨道:“这位官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那个身材高大的巡兵朝齐云若所在的马车走过来,齐云若低着头,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心也提了起来——脚步声停下,齐云若瞳孔一缩,那个巡兵却忽然抓住齐云若身边少年的下巴,把他的脸抬高起来。 “官爷......这是?”莫舍看着齐云若,冷汗流了下来。 齐云若的手已经紧紧握了起来,这时后面忽然传来一声不满的呵斥——“还不让开!你们拦着大康的使臣进宫!误了时辰,等着国主怪罪么!”一个新元国使馆官员骑在马上,他身后是两顶精致小轿,官员一脸怒色地握着马鞭,对有人挡路的事情非常不满。 那个已经把手伸向齐云若的巡兵一顿,被他的长官拉到了一边,长官焦急地对莫舍喊道:“还不快滚!” 莫舍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是是,小人罪过了,罪过了......”他忙小跑着拉动缰绳,招呼马队迅速朝出城的路赶过去。 之前那个使馆官员面色才缓过来,朝身后道:“继续走。” 巡官巡兵等在路旁等人过去后,长官才不屑道:“横什么横!不过是个七品官!竟然对大康官员这么百般讨好,真是丢我们新元国人的脸。” 齐云若提着的心一直没有放下来,他听到使臣到了,一下子咬住了下唇,他不能抬头去找季哥哥,不能发出声音叫人听见,不能把情绪放在脸上......等到车队走出好远,身边没了巡查士兵,齐云若才回过身去,看着那边人群熙熙攘攘,却已经没有了使臣车轿的影子。 季桓端坐,忽然摆手道:“停轿!” 四抬大轿一下子停住了,旁边原荣听了动静,也叫人停了下来,骑马在前面的官员驱马回来,问道:“两位大人,是有什么是么?” 季桓神色有些迷茫,他看着眼前轿帘,一会儿后才淡淡道:“没什么,起轿吧。” 城门处,莫舍递交了文书,却没有被顺利放行,守门士兵先是照例看了看女孩子们,一个还猥琐地摸了一个女孩儿的胸脯一把,女孩儿尖叫着躲开,士兵们哄然大笑,莫舍陪着笑又送出去两个荷包,士兵又道:“男的也要看。” 莫舍的心就是一提,奴隶们挤在三辆马车上,一个秀气的男孩子被两个士兵拖下车来,嬉笑道:“这么好看,别是女孩子女扮男装了吧?” 齐云若咬了咬牙,他身边一个男孩儿也被吓得瑟瑟发抖,地上被抓住的男孩子一边哭叫一边挣扎着,莫舍无计可施,齐云若愤懑至极,直到一个守门将军赶到,一鞭子甩过去,愤然喊道:“混账!吩咐你们做什么呢!” 士兵吓了一跳,忙把那个男孩儿放开了。 将军怒斥道:“盘查好了么?” “好了......都查看过了。” “还不放行!” 被拖下车的男孩儿跑到齐云若的车上,抱住自己的头,轻轻啜泣,齐云若忍不住挪过去,抱了抱他。 莫舍的车队终于出城了,莫舍看了齐云若一眼,齐云若回望过去,神色之中没有任何不自然,莫舍最终什么都没说,对马夫们喝道:“今日我打点出多少银子!还不快赶车!等到了羌族把这些赔钱货全扔出去!” 齐云若拍拍男孩儿的背,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儿颤声道:“我叫周良。” 周良看起来年纪只有十三四岁,昨日卖他的妇人却坚持说他十五了,说他吃得不多,会干活,齐云若看着周良细小的胳膊,心里就是一声叹息,被巡兵掐过下巴的男孩儿凑过来道:“我叫隋雨。” 齐云若低声道:“我是水若。” 新元国道路尚且平坦,羌族领地却少有平路,周良在颠簸的道路上完全吃不下东西,吃下一点儿就要吐出来,一天时间就熬得脸色蜡黄了,隋雨吃得却好,把周良不吃的也吃下了,一次莫舍路过,冷笑道:“这般能吃,怪不得你家人要卖了你呢。” 隋雨的心情一下子跌落了下来,把杂粮饼扔在一边不动了,齐云若安慰他道:“莫舍嘴里有什么好话,你别听他的。” 隋雨闷闷道:“若我是被亲生父母卖了的就好了,我爹娘自我小就没了,我叔伯嫌我吃得多,都不愿意养我,占了我家房屋田地,最后还卖了我。” 齐云若不由感慨,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周良的小脸上却已经带了水光,“我娘死了,我后母进了门,我爹对我就是非打即骂的,我后母带来的小子吃的都比我好......我后母说我偷钱,我爹打了我一顿把我关在柴房里,后来我后母说我和她犯冲,有她没我,我爹就由她卖了我。” 隋雨道:“你比我可怜。” 周良哭得更凶了,齐云若无奈,想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其实我也是被我爹卖了的。” 周良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齐云若道:“他待我一直不好,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习惯了......我娘是外室,留了一大笔钱给我,他自己霸占了之后送给嫡出女儿做陪嫁,还把我卖了。” 周良一时也说不清是自己更可怜还是水若更可怜,抽噎几声,不哭了——只是他们三个带了头,其余人纷纷说起自己是为何被卖的,有父母是赌鬼还不起钱的,有同是被亲戚发卖的...... 古人分别,有诗云“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他们这些人无人相送,只有彼此凄惨的陪伴。 齐云若振奋了下精神道:“不用担心!我听说大康的长平公主是位难得的慈心人,既温柔贤惠又和善温柔,我们是去伺候公主的,到时候大家亲亲热热的在一起,会有好日子过的。” 周良道:“你说的是真的么?” 齐云若道:“是真的。”王爷的姐姐,一定是天底下最温柔最善良最好的主人,她会善待这些可怜的少男少女的。 抵达羌族王都的最后一个晚上,齐 分卷阅读77 云若完全不能睡着,他的心砰砰乱跳——王爷现在是在王都么?他见到姐姐了么?他现在怎么样? 翻个身,他又想,不知季哥哥在新元国是怎么样了,有没有提出撤回探子的事情,成思劼呢?他找到凤蔷了么?对凤家下手了么? 他们是露宿的,齐云若离开马车,莫舍冷冷道:“你去哪?” 齐云若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齐云若道:“我不是要逃跑,我只是想下来走走。” 莫舍注视了齐云若一会儿,招手道:“你过来。” 齐云若犹豫片刻,走上前去,跟着莫舍走了一会儿,莫舍这一路都觉得不对劲,齐云若的出现,路上反复巡查的士兵——他是一直观察着自己的奴隶的,那些士兵有动作的时候齐云若明显太紧张了。他意识到齐云若的身份可能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你真的是凤家账房?” 夜风吹过,齐云若皱了皱眉,看着莫舍不出声。 莫舍冷笑一声道:“凤家用的全是戚族人,我一时竟然没有想到,你一看就是汉人,怎么可能是凤家的人?” 齐云若道:“都已经到了这里,你要把我绑回去送向大牢么? 莫舍道:“我只想知道你是什么人。” 齐云若不答反问:“莫舍老板,我看你是知道些什么的,成国主真的是要对凤家下手了,自此以后你们戚族人的地位一落千丈,再也比不上从前,成思劼应该是你们所有戚族人的敌人,而我,也是成思劼的敌人,这些够么?” 莫舍沉默了很久,慢慢点了点头。 齐云若松了一口气,莫舍道:“你走吧。” 齐云若摇摇头道:“我已经把自己卖给你了。” 莫舍冷哼一声道:“我又没给你典身钱,你连身契都没有签,就算我出钱把你运出来了,你留在这里只会给我惹麻烦。” 齐云若着急道:“你卖了我就是。” 莫舍狐疑道:“你是想混进羌族王都做什么么?你难道是刺客?!” 齐云若默然。 莫舍却像是被这个猜测吓到了一般,急忙道:“我这里庙小,容不得你这个大佛,从现在我们还是各奔东西吧!我绝不告发你。” 齐云若叹道:“你见我过我这么瘦弱的刺客么?我本是成思劼的阶下囚,逃出来的,没有任何本事。” 莫舍犹豫着,齐云若道:“我是真心要去长平公主帐中寻一条活路,你卖了我,换了银子,对你没有丝毫损失。” 莫舍赶他回去马车上,一边道:“我得想想。” 第二日进王都,拿着现今最有权势的伯格王子的签文,莫舍等被殷勤地引入城中,莫舍都有些受宠若惊了。一路都有人带路,带着他们去了伯格王子在王都东部的王子帐,远远地,齐云若就看见了群帐中显眼的汉人屋舍——房子是新的,齐云若不由想到,那一定是给公主住的。 负责采买奴隶的羌族官员道:“还好你们今日到了,晚上大王子和公主接待大康的王爷,这些人现在就得去伺候。” 莫舍把钱拿了,就可以离开,齐云若等奴隶们要去安顿好,之后就要学着伺候人,晚上就要出现在晚宴上。 莫舍隐晦地看了齐云若一眼,齐云若没有注意到——自从听到那个羌族人说今日公主要接见王爷,他就听不进看不清其他东西了。 隋雨拉了他一把,才把他的神唤回来,周良小声道:“我们三个要住在一起。” 齐云若愣怔地点点头,一行人跟着羌族人去,一会儿后他们见到一个汉族婢女,羌族人叫她“望儿姑娘”。 望儿审视地看过一群奴隶,道:“你们先去洗一下,换身衣服,再跟我去见公主。” 少男少女们终于见到了一个汉人,神情激动,望儿的心也软了下来,“你们不要害怕,公主是好主子,你们只要听话、懂事,公主就会对你们好。” 齐云若同样激动,见到王爷的姐姐,很快他就能见到王爷了,他和周良、隋雨一起找了一顶小帐篷钻进去洗澡,换上新衣裳,又吃了热乎乎的烤肉和大饼,神色仍有些拘谨的少男少女们一起跟着望儿去了长平公主的屋室。 公主住的地方不算大,齐云若四处看了几眼,这里最外是宽阔的会客厅,往里有一间书房,最里面才是公主的卧室,十几个人跟着望儿进内室,很快乌泱泱跪了一片,参差不齐地发出“给公主请安”“给公主磕头”这样的话,齐云若跪在人群中,忍不住抬头去看—— 那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双瞳剪水,宛转蛾眉,说是仙姿佚貌也不为过,那女子坐在矮塌上,眉目温和地注视着下面跪着的人,她的眼睛在周良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齐云若低下头来,没有继续看。 李瑶抬抬手,“你们快起来。” 下面跪着的人竟然有些不敢动,李瑶笑了笑,道:“望儿,快扶你这些弟弟妹妹们起来。” “哎,你们快起来,”望儿麻利地扶起一个人,“咱们公主不是苛责的主子。” 隋雨轻声对齐云若道:“公主可真和善啊......” 齐云若点点头,跟着站起来,他这时才注意到这里除了公主和望儿,还有另外一个丰腴的汉人女子,侍立在公主身旁,那女子眉眼不差,看着却有些刁钻,不等公主开口,就看着这些奴隶道:“咱们大王子对公主真好,公主一来,大王子先是给公主修建房子,又是采买汉族奴隶给您使唤,我之前住那个帐篷,就一个使唤的下人,干什么事都做不好,事事叫我费心。” 望儿一下子就皱了眉,李瑶却只是笑着看了看自己从前的婢女,道:“你总是做事利落。” 芹儿见公主没有听出自己的意思,顺水推舟给自己几个汉人奴隶使唤,就有些不悦,斜睨着那些奴隶道:“这些新买的贱奴,怕是什么规矩都不懂,公主大可把人交给我,等我给公主调理一番,把规矩教好,再给您送回来。” 望儿凉凉道:“你说得对,伺候人的事你做的熟。” 芹儿冷冷看过去,不客气地“呸”了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伺候人的婢子,主子说话,有你插话的份?” “主子说话是没我说话的份,不过你也算是主子?” ☆、第47章 重逢 望儿说完,看也不看芹儿一眼,对那些不知所措的奴隶们道:“见过主子了,咱们出去吧,我跟你们说说规矩,今晚上晚宴就要干活了。” 齐云若出去之前看了一眼那个气得脸通红的女子,更加心下生厌,而长平公主 分卷阅读78 ,脸上依旧平和,看不出情绪起伏。 芹儿很受大王子伯格的喜爱,生了伯格的三子、五子和六女,身份自此更是不同,眼见公主来了,伯格如此重视,早就心生警惕,她自觉来了羌族这里后,公主已经不是自己主子了,以后她们有一个男人,想要活得好,就要自己向上爬——这几年受人追捧,芹儿对自己是奴婢的往事深深厌恶,长平公主的出现像是要把她打回原形,她迫不及待想要证明,在伯格大王子这里,自己是主子,不差别人什么。 她甚至想,就算长平公主身份比自己尊贵,不过却曾是大王子父之妾,这要是放在大康,不给人骂死,哼。 望儿道:“那些羌族人不通规矩,倒也没什么,今晚上有我们大康的王爷会到,摆菜、倒酒都要你们来,低着头,别看主子,先记住这两点,然后就是动作轻点儿,做完事就退下,差不多就成了。” 望儿看了看周良那小个子,把他拉出去,叹道:“你多大了?” 周良求助地看了齐云若一眼,齐云若冲他笑笑,周良低着头道:“今年十三了。” 望儿皱眉道:“年纪这般小,哪里能干活呢。” 周良急切道:“姐姐,我能干活的,我吃的不多。” 望儿“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又不是要卖了你,怕什么,这样吧,今晚你在后面收拾器皿,别在前面跑来跑去的。” 望儿把男女分开,挨个吩咐差事,又一个一个调整他们的姿势动作,等她到齐云若身旁的时候,齐云若正在漫不经心地洗茶杯。 他又出神了,心完全不能静下来,他一路坎坷走到现在,却觉得前路依旧茫茫,他能见到王爷么?见到王爷之后...... 望儿道:“洗好了就摆出去吧。” 齐云若愣了一下,笑道:“我知道了。” 隋雨和齐云若一起摆茶碗,一边说着话,他道:“咱们把饭菜端去后就得尽快离开,说是不能听主子们说话。” 齐云若心里盘算着事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做完事后,几个少年聚在一起说话,他们大多是新元国人,只是因为是汉人的缘故才被伯格买来,心底却对大康的公主没有多少崇敬感,只是觉得公主慈善,不会对他们太差。 他们在公主屋室四周帐篷里安顿好,齐云若看见那个丰腴女子出来,毫不客气地用眼神剜了望儿一眼,望儿只是冷哼一声。 望儿转身对齐云若等道:“以后见了那个贱人,不用给她好脸色,一个背主的东西!追根究底,不过是个奴才!” 齐云若才明白,那个女子之前是公主的婢子,却在伯格这里落稳了脚跟,怕是对公主不恭敬了。 中午时分,李琛带着五百亲卫进了羌族王府,羌族人严阵以待,阿古儿木躲在后面不想出面,叫伯格负责这次和谈,博突克这几日一直龟缩在自己大帐中,鲜有出门的时候。 李琛纵马,在周围羌族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中坦然到了伯格大帐处,他看着长平公主住的屋室,良久默然。 伯格带人在帐前迎接,李琛下马,休战事宜还未商定,李琛的人马仍旧是在羌族领地周边活动,若是李琛不退兵,羌族人也没有办法。伯格请李琛去往他自己的地方议事,李琛看着那边的屋舍,伯格笑道:“公主已经开始叫人准备晚宴了,等和谈之事商议好,王爷再去看公主不迟。” “也好。”李琛良久才道。 李琛退兵的条件只有一个,羌族割地,称臣。 伯格没有想到他一开始就表现得如此强横,一时到不知如何开口,他斟酌片刻,道:“这些,我父王都不会答应。” 李琛道:“既然是贵国求和,你们必须拿出诚意来,我大康皇帝愿封阿古儿木单于为亲王,封大王子为王世子,单于家族继续世袭罔替,至于割地......据本王所知,羌族有几个部族一直对我大康边境寻衅滋扰,这几个部族若是阿古儿木单于无法管束,便由肃州接管。” 伯格沉声道:“恐怕还不止这些吧。” “贵国首领称臣后,我大康皇帝理应实行教化,日后我大康会派遣百名汉族老师前来,为羌族百姓传授汉族文化,若羌族部族愿意迁徙入关内,大康愿意提供屋舍、土地为他们使用。” 伯格不是蠢人,很快明白李琛的意思,日后羌族人原是愿意入关,就可以以耕种为生,中原气候比这里更适合人居住,很多羌人就会放下兵刃,成为大康的耕民,而老师一事,大康是要用他们的思想逐渐霸占此处,把羌人的热血演化成汉人的儒气。 而伯格却没有立刻反驳,他犹豫了......他自己以前便喜欢汉族文化,父王和博突克却是对此深深厌恶而因此对他愈发不喜,若不是博突克吃了败仗,这太子之位怎么也轮不到自己......伯格道:“羌族愿成为大康的属国,首领与大康皇帝交往时称臣,却保持国体,汉族老师与迁徙的事情,小王没有异议。” 李琛道:“羌族领地必须划入大康疆域。” 伯格叹道:“王爷,您的功绩在汉人中早已是百年之中人所不能及的,我羌族也是独立了几百年,若是羌族这个国家在小王手上消亡了,小王就成了羌族的千古罪人了。” 李琛直接道:“把西枭、图目两部落,必须移交大康管理。” 羌族一共八大部落,西枭和图目是公认最骁勇善战的,两部落离大康很近,时常滋扰百姓,杀烧抢掠,而在此次战中,西枭损失惨重,努比哈和十二夜叉都差不多死在了李琛手上,他们部落虽然一蹶不振,可是恨意却早就萌发了,若有报仇的机会,他们必然不放过。而图目族人是这次派兵第二多的部族,损失也不少。伯格道:“这样做并无意义,王爷,两族还是在我羌族领地中,大康就算派来官员管理,怕是也压不住那群狼,”伯格苦笑道,“这两族,就算是小王想要管辖,都管辖不住。” 李琛点点头道:“大康怎样管理这两个部落,就不劳大王子费心了,大王子日后就是羌族新的首领,这个‘日后’可以是很久以后的将来,也可以是很近的现在之后不久,想必您也不愿意在自己麾下有不服从您治理的人。” 伯格心上一跳,“王爷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琛淡淡道:“不管羌族成为大康属国,还是成为大康边疆,首领任命,都要有我大康皇帝的意思在里面,大王子倾向大康,我们自然也会倾向你。” 伯格现在还是很年轻的,他三十出头,而他的父王仍旧矍铄,若是以后父王和博突 分卷阅读79 克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们一定会把自己这个和大康人议和的家伙踢开——但若是现在,自己就成为了羌族新的首领,现在就可以把博突克驱逐,让父王荣养...... 李琛道:“大康京城环境适宜,若是阿古儿木单于愿意去京城养老,我大康皇帝也是欢迎至极。” “是么......”伯格的心越发乱了。 商谈了将近两个时辰后,伯格看了看天色,微笑道:“王爷,时候不早了,公主想必已经准备好了饭食款待您了。” 李琛脸上浮上一丝浅淡的微笑,伯格在前道:“请。” 李琛对李瑶的记忆还停留在八年前,李瑶一身红衣登上马车,慢慢地远离了京城,自此那一抹倩影,只存在他的回忆之中。 远远地,李琛的脚步就忍不住停住了,他的目光凝聚在那个女子身上,久久不能离开。 李瑶也看着那个曾经时常跟在自己身边的弟弟——他变得如此高大,已经是个成熟而英俊的成年男人了,李瑶眼睛瞬间含了泪,李琛终于慢慢地走了过去,李瑶声音颤抖,“你我终于,还有再见的时候。” 李琛点点头,伸手握住长姐的手。 李瑶擦干泪,笑道:“来,跟我进去。” 他们像幼时一样,好像中间缺失的几年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李瑶把李琛按在自己身边坐下,她仔细地看着李琛的眉眼,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目光坚毅,神色从容——李瑶轻叹道:“我一直知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赢。” “我答应过你的。”李琛道。 李瑶的眉目中有一份歉意,她目光柔和地看着弟弟,道:“我是回不去大康了。” 李琛的手一紧,李瑶拍拍他的手,笑道:“别这样,你明白的,我早就回不去了,自从我决定出嫁西北,也没想过要回去。” 李琛脸上尽是痛苦之色,他道:“可是祖母都出来了,她从慈安宫出来了,我带你回去见祖母,这不好么?” 李瑶苦笑一声,伸手摸摸弟弟的脸,“琛弟,你替我好好孝顺祖母,告诉她老人家,瑶儿不回去了,瑶儿在千里之外,会为她祈福。” 奴隶们陆陆续续开始上菜,李琛和李瑶都不再说话,望儿在近处服侍他们,欣慰地看着自家公主脸上终于有了真心的笑容。 齐云若此时正在后厨,等着羌人厨子把烤肉切好,厨子很细致,把烤羊肉按羊的形状码好,齐云若听着前面的动静,越发地心不在焉,有几个新来的女孩子前去给王爷整理卧房,齐云若恨不得跟着去看看,却没有办法跟别人解释,只能在后头闷闷不乐地端肉。 齐云若把烤肉端起来,吃力地走出去,向长平公主的宴会厅走去,而伯格与自己手下在外面正在说话。 “......博突克一直没有把王爷要找的那个人交出去?” “我听说,其实二王子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该不是死了吧。” “哎,不过一个男宠,我听说大康贵公子很多都有这种喜好,那些男宠身份一般都很低,真想不通,这个没了可以换一个嘛。” 伯格等用的是羌语,低着头路过的齐云若并没有听见——他好像越来越靠近王爷了...... 齐云若低着头,露出修长洁白的一段颈子,伯格神色一顿,审视地看着他,忽然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跟身边人嘟噜嘟噜说了几句话。 齐云若愣怔地端着肉,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发生了什么?自己被认出来了?为什么?他们应该不认得自己才对。 伯格身边的人笑容中有些齐云若感觉很不好的东西,那个人又说了几句话,伯格点点头,而后他叫了几个羌族男子过来。 齐云若慌张地看着他们,想绕开他们去会客厅,可是他刚走一步,就被一个高大的羌族男子拦住,另一个人把他手中的大盘子接过去,另外两个人拖着他就向另一个方向走。 齐云若刚想大叫一声,就被捂住了嘴,还被那个高大的羌族男子单手抱了起来,齐云若挣扎不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会客厅越来越远。 会客厅里,李瑶一边给李琛布菜,一边道:“你要找的人,一直没有找到么?” 李琛神色黯然,“博突克那里没有,去新元国的人至今也没有传回消息......他一个人,怎么能存活呢?” 李瑶没有说话,李琛摇头苦笑,“也许当初我带他来西北,就是错了。” 李瑶道:“如果能见到他,我要亲自感谢他救了你。” “......我现在只盼,他还好好活着,就算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李琛这么些年觉得有数不尽的话要告诉姐姐,可是晚上,他们一边用饭,一边随便交谈着,没有说起太多的话题。李琛还会在羌族王都滞留一段时间,饭后,他就去了伯格给他准备的帐篷。 李琛这才觉得深深的疲惫,和伯格在下午的交锋也并不是容易事,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他的头上,可是他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也不能倒下。 李琛掀开帐子,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里面有人!李琛拔出腰间的匕首,匕首在夜色中闪着冷光,帐子很大,里面亮着烛火,在李琛这里却看不分明,他慢慢走过去,床边坐着的人也抬起头来—— “小齐!” “王爷......”齐云若虽然是有些猜测到了,但是见到了王爷,他还是忍不住地心神俱荡,是王爷,真的是...... 李琛跪在床边地上,不可置信地伸手去触摸小齐的脸——这么长时间,午夜梦回,李琛在梦里见到的小齐全是假的,这次也是么?他喝醉了? 注意到王爷眸中的痛惜,齐云若心里一酸,从床上下来跪在了李琛对面,扑到他的怀里,李琛这才注意到小齐的手是被反绑着的,他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谁绑的你!”说着,就用匕首把齐云若手上的绳子小心割开了。 齐云若被伯格的人弄进来绑住,并且扔在床上,那时齐云若又惊又惧,那些人出去后他挣扎着下来,却愣住了......这里为什么这么多汉族摆设,而且一看就是刚收拾出来的新帐子,招待贵客用的,齐云若心里一动,难道这里是给王爷准备的?齐云若越发肯定心中猜测,回床边坐下,他没有猜错,进来的人果然是王爷。 齐云若把李琛紧皱着的眉头抚平了,李琛心疼地抓住他的手,给他揉着手上的淤青,齐云若抿唇,微笑:“王爷,我没事了,可是我身上发生了很多故 分卷阅读80 事,您愿意听一听么?” 李琛看着他,“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齐云若又笑了起来,两人一起在床上坐好,齐云若靠在李琛的身上,道:“您一定想不到,我是以什么身份来了这里。” “嗯?”李琛抱着齐云若,终于觉得自己塌陷了一块儿的心被填补上了。 齐云若开始说自己的境遇,从在河中被成思劼捞起开始,到在新元国王都凤蔷和潭桥造反,自己从密道中逃跑,惹了三个羌族大汉来追......齐云若讲得平淡,李琛的心却总是紧紧揪着。 “......之后我和凤蔷到了新元国王都的人市,我就把自己卖给了莫舍老板,莫舍老板把我带来了羌族,伺候长平公主。” 齐云若没有说自己离开新元国时候遇见的危险,只是叹道:“可惜没有能见上季哥哥,不过我来这里,真的见到您了,我觉得已经很满足了,回京以后我一定要把这些跟季哥哥再说一遍。” 李琛静静听他说完,他看着齐云若脸上还带着笑意的脸,道:“小齐长大了。” 齐云若的脸迅速红,而后不知所措地转到了一边。 李琛蹭蹭他的脸,也明白了为何小齐会出现在此处,大约是伯格打听到自己喜欢男人,恰好看见了小齐,阴差阳错,竟然促成了他和小齐的重逢。 李琛看着齐云若,低声道:“也长高了。”他把脸红的齐云若又拉到地上站好,比着自己的身高,“真的高了,以前到我的唇下,现在要到鼻子了。” “真的么?”齐云若仰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李琛又皱眉道:“可是却瘦了不少。” 齐云若没有觉得自己是瘦了,可是李琛的眼神却像是觉得小齐已经是瘦骨嶙峋了一样,道:“从明日起要多补补,多吃肉,这里羊奶和牛奶都很多,不要嫌味道不好,喝这些养身子。” 齐云若想起那些喝牛羊奶长大的羌族人个个人高马大,忍不住笑出声来,李琛低下头,声音低沉,“长些肉,不过个子就不要长太多了。” 齐云若看着他,眼睛里带着愉悦的笑容。 两人说了很久的话,才逐渐感到疲倦,李琛和齐云若相拥躺在宽大的床上,齐云若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放松了,已经完全没有事情值得他担心了,他只需要躺在自己身边这个人怀里,这个人就会挡在自己面前,把所有危机困难解决掉。 “还不睡么?” 齐云若伸手揽着李琛的脖子,“我很困了,可是却睡不着。” “嗯。”李琛拍拍他的背。 齐云若闭着眼睛,紧紧抱着身边的人,逐渐陷入甜美的梦乡中。 李琛却一直没有睡着,借着昏黄的灯光,他一直注视着自己枕边人的脸,他想,小齐,你终于回到我的身边了,我说过,我会好好爱你,只要你回来。 ☆、第48章 汉家月 齐云若一见李琛,就忘了在刚刚安家的小帐篷里,还有两个少年等他回去,隋雨守在门口,不断道:“怎么还不回来?” 周良也闷闷道:“从今晚就一直没有见过他。” “我也是呢......” “该不会是迷路了吧,这里帐篷这么多,晚上看不出差别来,或者是去了别人帐篷睡了也不一定。” 隋雨回去躺下道,“最好是这样,今天好累啊,我先睡了,等明天他还不回来,我们就去找他。” 周良点点头,“好。” 齐云若醒来的时候,头脑先迷糊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昨夜找到王爷了,他现在是在王夜的身边,齐云若笑了笑,从李琛的怀里爬出来,轻悄悄地准备出去打水洗脸。 “小齐。”李琛坐起来。 “您躺着吧,我去打水,离这里不远。” “小齐,过来。”李琛招招手。 齐云若走过去,被李琛按在怀里,他听见李琛胸膛的震动,李琛叹息道:“别离开我,等会儿会有人来的。” “......嗯。”良久,齐云若才点了点头。 送水来的是齐云若认识的一个小姑娘,怯生生地端水进来,她看见齐云若明显一愣,齐云若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来帮你。” 李琛和齐云若在一个盆里洗了脸,小姑娘脸一下就红了,像是明白了什么,她走之前轻声道:“水哥哥,隋雨和周良方才还找你呢。” 齐云若才想起他们现在应该住一个帐篷,心下有些歉意,于是转身对李琛道:“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李琛有些犹豫,齐云若指了指一个方向道:“就在那边一个帐篷里,我很快就回来,这附近住着的都是公主的人,我没事的。” 李琛这才点点头,喟叹一声,抱住齐云若道:“快些回来。” “嗯。” 齐云若和小姑娘一起出去,小姑娘道:“水哥哥和那个王爷认识么?” 齐云若点点头,小姑娘是新元国人,原以为齐云若也是新元国人的,她眨了眨眼,没有想明白。 齐云若去了自己和隋雨、周良共用的帐篷,隋雨气愤道:“你昨夜去哪里了?我们等了你好久。” 周良也道:“你是迷路了么?” 齐云若想到也许很快就要跟他们分别了,不由有些伤感,却想不起说什么来解释自己这些情况,犹豫很久才拉着两人坐下道:“一直没有告诉你们......我不是新元国人。” 两个少年都愣住了。 齐云若歉然道:“我是大康人,因为一些原因滞留在新元国不得回归,才跟着莫舍老板来了这里,我在这里找到我要找的人了。” 良久,周良才道:“你不跟我们在一起了么?” 齐云若摇摇头。 隋雨也沉默下来,他们虽然仅仅在一起几天时间,可是在患难时候,彼此相依,产生的感情却不少,隋雨和周良的目光中既有愤恨,又带着伤感,齐云若忽然眼前一亮,若是王爷会带公主离开这里,公主的奴隶会不会也可以跟着走呢?齐云若道:“你们等我消息,等我确定了一些事情再回来找你们。” 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齐云若就小跑着回去了。 齐云若回李琛帐篷那边去,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齐云若有些惊喜地叫道:“方侍卫。”方戈曾在人市齐云若买下孔嬷嬷婆媳的时候借他五两银子,在李琛诸多侍卫中,齐云若对他最过熟稔,战场风云变幻,在这里能见到他无伤无痛,齐云若也是很开心的。 方戈也看到了他,眉目中满是惊愕,过了 分卷阅读81 好一会儿,他才道:“您怎么在这里,齐公子?” 齐云若笑了笑,回答道:“我到了新元国,又跟着新元国商人来了此处,见到了王爷。” 方戈这段时间一直跟在王爷身边,对王爷的忧虑担忧一清二楚,他对齐云若观感也不差,由内心地感慨道:“那真是太好了。” 李琛在里面听到声音,叫了一声小齐。 方戈是来给李琛送信的,李琛正在看那一封来自新元国季桓的信,看见齐云若进去,他笑道:“小齐,你立了大功。” 齐云若瞪大了眼睛,李琛招呼他坐在自己身边,一起看季桓的信件,季桓道,新元国国主成思劼老奸巨猾,对提供军粮一事全说成是受羌族人逼迫而为,而伏击司德一事,坚持说那是受人陷害,新元国从来没有派人出去攻击过大康人,脸皮之厚,叫人叹为观止。 季桓又道他一直没有能得到齐云若的消息,虽然曾与成思劼对峙,成思劼拒不承认,而他和原荣在新元国毕竟行动不便,不能大张旗鼓地找人。 新元国如今情势紧张,凤蔷失踪,怀疑自己被偷听的羌族人不依不饶日日去找成思劼等人的麻烦,成思劼也是焦头烂额,因此与大康来使洽谈一事暂时停滞了下来——季桓详细讲了那日自己和原荣在新元国王宫正殿听到地下轰隆隆的声音,他们已经向新元国人提出,要求他们把滞留在大康的探子全部撤回来。 不过新元国人的条件就是,把赵伟都在玉墅关内抓到的人全部放回去。 对于成思劼是前朝皇帝后裔这件事,两国人现在都知道,不过一个不说破,另一个当不知道就是了。 说开了对两国都没有益处,对新元国来说,他们现在还是没有什么实力能直接与大康抗衡,成思劼最擅长的也不过是在后面煽风点火而已;对大康来说,不知道境内有多少前朝遗老遗少,知道成家人立了新国会不会前去投奔,或者是给大康官府惹麻烦。 齐云若看完季桓的信,才知道那日自己是跑到了哪里,李琛却是一阵后怕,若当时小齐没有跟凤蔷出去,可能就会被恼羞成怒的成思劼直接杀了,他不由庆幸起来,万幸小齐出了宫又找到了离开新元国的路。 “我原先只是想,那些羌族人上去找不到我,一定会在新元国王宫里大喊大叫找麻烦,给很多人看见听见,想不到季哥哥他们全部听见了,真是太好了......”齐云若说到一半,看见李琛脸色不对,也明白过来,凑过去讨好地亲了亲李琛的脸。 李琛敏感地觉得,分离了这段时间,小齐变了很多,方才李琛听见外面小齐和方戈说话,他好像还交了很多新朋友,包括他对自己态度的变化——以前的小齐安静而淡漠,总是一个人呆着帐篷里面,李琛原以为那样也很好,直到现在李琛才发现,他更爱这个有些活泼,坦率,眼神里带着坚定的少年,对呀,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理应就是这样的。 其实自从小齐一个人纵马赶到雁落谷,小齐拿着捡来的枪杀了偷袭自己的那个西枭夜叉,小齐骑着红寻引开追兵又跳下云河......李琛就明白,把他拘囿在后院那小小一片天地里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紫阳伯把他关了那么多年,就由自己把他放出去。 李琛带着齐云若去见长平公主,齐云若是已经见过公主的,上一次他见得坦然,这一次他却心生惴惴了,一路上有不少伯格的部下看着他们,昨日下令把齐云若抓起来的那个羌人看见李琛拉着齐云若的手,先是有些轻佻又有些傲然地笑了笑,之后却是眉头一紧。 李琛和齐云若走进李瑶的屋子,李瑶已经和望儿等着他们了,李琛笑了笑,把缩在自己身后的齐云若往前一推,齐云若猝不及防,走到了李瑶面前——先是望儿愣住了,惊问道:“你怎么在这?” 齐云若低着头,“公主,昨日不曾禀明身份是我的罪过......我是知道王爷会来见您,才随着奴隶们一起来这里的。” 李瑶聪慧至极,眼中闪过一片惊喜,笑着把齐云若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看着李琛道:“真是太好了,现在你总算可以放下心了。” 望儿也笑道:“原来是这样,我看你昨天干活就不细致,心不在焉的,我还想昨天晚上怎么没有见到你。” 李瑶嗔道:“望儿。” 望儿嘻笑一声捂住嘴,不说话了。 齐云若的脸愈发红了,李琛坐在对面,道:“不过此事还是不宜声张,就说是我看上了姐姐的奴隶,带着走了好了。” 李瑶点点头,又看着齐云若,李琛道:“小齐吃了很多苦,最近瘦了好些。” 李瑶转身对望儿道:“听见了么?中午叫厨房多弄些肉来吃,还要有新鲜的羊奶,”她对齐云若道:“羊奶很养身子。” 齐云若点点头,道“多谢公主。” 李瑶摇摇头道:“你也跟着琛弟叫我姐姐就好,一家人不说什么‘公主’不‘公主’的。” 齐云若心有所触,只觉心间一热,长平公主和煦温柔,让他有种“她如果是自己亲姐姐该多好”的想法,王爷幼年时有这样的长姐陪伴,一定很幸福。 李瑶问李琛道:“昨日没有说起和谈的事情,你与伯格说的怎么样了?” 李琛笑容一敛,道:“伯格愿成为我大康属国的首领,也同意把西枭和图目划给肃州。” 李瑶点点头,神色却有些忧虑,“西枭、图目对伯格无甚用处,对我大康却也无益。” “日后西枭、图目必须改换族长。把好战的家族按下去,提起多个中庸家族,派遣大康官员管理,”李琛此时已经是一脸肃然,“乱世用重典,若有不从,便杀——一人不从杀一人,一家不从杀一家,一族不从族一族。” 李瑶慢慢点点头。 望儿已经去把门关起来并守在门外了,李瑶淡淡道:“伯格此人,的确是喜好汉人文化,日后他对父皇称臣,让父皇赏赐他琴棋书画,布帛丝巾,”李瑶看了看周围摆设,“伯格还有意仿照汉人,修建宫殿,我看这样不错,让父皇派遣工匠来,之后羌人贵族就会争相效仿,不出十年,在羌族王都一眼望去,遍地是汉风汉情。” 李琛眉目中却有了些忧伤,“长姐,你真的不跟我回去么?” 齐云若心里一动。 李瑶还是摇摇头,她伸手覆在李琛的手上,微笑道:“姐姐现在在这里,替你看着羌族人,终有一日我会回去的,是么?我从来没有怀疑过,琛弟......有朝一日,你亲自下颁国书,召姐姐 分卷阅读82 回京,看望祖母与亲人,那一日,姐姐就光明正大回去,坐着驷马车轿,带着百十扈从,带着羌族人的感激荣耀,带着你的丰功伟业......告诉姐姐,会有那一天的。” 齐云若的心里被深深地震撼着,他侧身去看李琛,李琛眼中带着水光,他颤抖道:“我答应你,长姐,会有那一天的,而且很快......我亲自来接您。” 李瑶微笑着点点头。 李琛忽然面色一冷,齐云若也听见了望儿满是不耐烦的声音,“你来做什么?公主正在与王爷说话!有你什么事?!” 之后是一个女人嫌恶的声音,“我是大康人,还不能给王爷请个安了么?” “你算是——” 李瑶淡淡道:“望儿,请她进来。” 芹儿打赢了仗一般趾高气昂,甩了甩袖子进了内室,齐云若原想站起来,却被李瑶拉住了,芹儿进来后,看见齐云若也坐在那里,就不是很心甘情愿地给李瑶福了福身,之后又给李琛行礼道:“妾见过王爷。” 李琛皱着眉看李瑶,李瑶示意他不要生气,对芹儿道:“你来是有什么事?” 芹儿对李琛笑道:“妾听闻王爷在公主这里,便来请安了。” 李瑶“嗯”了一声,芹儿脸上就有些僵了,她来做什么呢?她不是傻子,在伯格这里经营了多年,自然明白伯格大王子的身份是不一样了,日后他就是羌人的新首领,作为伯格的女人,芹儿与有荣焉,并觉自己给伯格生了三个孩子,荣宠不衰,只是因为曾是奴隶的身份受伯格其他姬妾排挤,自己现如今是汉女中唯一在这里有地位有身份的,若是王爷看在这些的面子上愿意拉自己一把......再怎么说自己也是陪公主远嫁塞外的,对大康有功呢。 她要的是一个大康承认的身份,一个尊荣。 芹儿在那里支支吾吾说不出明确的话,李琛皱着眉,芹儿道:“妾离家多年,思念故土......” “那本王与伯格说一声,带你回大康吧。” 芹儿一惊,强笑道:“妾不是这个意思,妾虽心念故土,却已经远嫁了羌族来,怎么能回去呢?妾愿意为大康和羌族的交往不再回故土。” 李琛默然,齐云若低着头,眼珠子转了转,猜到了这个女人的意思,毕竟她的表情太明显了,想要什么却不好开口的表情完全没有掩饰,李琛已经端起茶杯来了,李瑶也没有接口的意思,齐云若心生促狭,开口道:“王爷知道了,只是王爷和公主亲人相聚,还有很多话说,这位夫人还有什么事么? 芹儿有些愤怒地看过去,齐云若继续道:“这位夫人是忠仆,望你日后继续服侍公主,公主身份尊贵,你做好了这点,便对大康和羌族的交往有更大功劳了。”也是昨天齐云若见了芹儿就不喜欢,不愿意看到她在公主面前还这么得意,才说了些刻薄话,还装作不经意去看李琛的反应。 李琛正笑着看他,芹儿原本一肚子火,正想发出来,在看见李琛的脸色后却倏然噤声,她咬了咬牙,“妾退下了。” 李瑶点点头。 芹儿低着头,转身退了出去,掩在袖中的手指甲狠狠嵌在肉里,在门口那边的望儿不屑地看她一眼,芹儿低声道:“有你求着我的时候。” 望儿闲闲道:“我也盼着我这昔日的姐妹飞黄腾达,好拉我一把呢。” 李琛道:“这曾是追随长姐出嫁的婢女么?” 李瑶不在意道:“不用在意这些。” 连齐云若也看出了芹儿的意思,遑论李琛和李瑶了,李瑶道:“她有孩子,身份却低,空有伯格的宠爱没什么用。” 李琛声音低沉:“若是她以后对长姐不恭敬......” 李瑶好笑地看着他,道:“你以为你姐姐连个婢女都收拾不了么?只是完全没有必要罢了,在羌人中,奴隶就是奴隶,她翻不出风浪来。” 齐云若想起自己新交的好友,一时犹豫,他也舍不得两个少年,可是羌族这里离他们的故土还是近的,去那么遥远的大康京城他们会愿意么?而且,他们两个毕竟是新元国人,身份特殊,日后若是大康与新元国关系恶化,他们生活在京城势必受影响,齐云若看着李瑶,道:“公主,我有事情要劳烦您。” 李瑶温和地看着他。 齐云若脸红着改口道:“姐姐,是这样的......我来这里的路上,认识两个少年,身世都有些可怜,年纪也都小,我想请您照顾他们,也不用特意对他们多好,只看住不要让别人欺负他们就好,他们两个是隋雨和周良。” 李瑶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了,昨日和你一起来的,都是些孩子呢。” 齐云若才放下心来。 中午李瑶频频给齐云若布菜,叫他多吃肉,齐云若喝了一大碗羊奶,李琛还说道:“若是有用,我在王府中也准备下奶羊,小齐每日喝一碗。” 齐云若抿了抿唇,轻声道:“我真的不瘦。” 李瑶笑道:“是不是觉得羊奶味道不好,也可以试试牛奶,加蜂蜜也可以。” 李琛看着齐云若,点了点头,“回去我们试试。” 饭后齐云若和李琛回去,李琛继续和伯格洽谈条件,齐云若溜达着去找隋雨和周良,说了自己请公主照料他们的事情。 隋雨已经从离愁中解脱出来,爽朗道:“我明白了!不管怎么样,还没有恭喜你,和重要的人重逢了。” 周良还是一脸沮丧,齐云若摸摸他的脸,“以后没有人会欺负你的。” 周良道:“其实我还是想回新元国的,以后有机会我会回去的,我娘埋葬在那里,我要在公主这里好好干活,要挣钱,等我大了,有力气了,我就回国去。” 隋雨的父母都没了,但是听了周良的话,他也点点头道:“对!我也要回去,那些人凭什么占了我爹娘的房屋和田地!我要把那些都抢回来,有本事他们再卖我一次!” 齐云若看见两个少年重焕生机,心里有些欣慰,对隋雨和周良来说,新元国是故土,而他是一定是要回去京城的,他要回到淳王府,回到王爷身边。 ☆、第49章 归路 夜里,齐云若被惊醒,李琛安抚地拍拍他的背,神色淡然,齐云若听见外面大批兵卒走动叫喊的声音,帐篷外点了很多火把,李琛的人马也很快集结起来,列队站在帐篷四周。 齐云若站起来穿衣服,焦急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李琛道:“不要着急。”他穿好将军甲胄,带上自己的兵刃,把齐 分卷阅读83 云若护在身后,走了出去。 在外的方戈道:“王爷,伯格这里忽然被几百个羌族人围住了。” 伯格此时也已经满脸惊慌地赶过来,对李琛道:“王爷,小王也不清楚现在是出了什么事,小王与您合作的诚意满满......若在下没有猜错,是博突克派人来了,他一直对小王与您和谈之事心生不满。” 李琛点点头,看见李瑶一身盛装,身后跟着望儿,款款而出,伯格叫了一声公主,又叹息了一声。 李瑶看着李琛,火光映衬下,李瑶的脸色淡然无波,外面羌族人的叫喊声越发大了,她平静道:“博突克已经是狗急跳墙了,就算是阿古儿木,都没有他这么蠢。”实在是太蠢了,的确,现在李琛身边只有五百人,伯格这里勇士也不算太多,可是李琛的十万大军还在羌族领地里,若他有什么闪失,不等朝廷命令就可以直接杀过来。 伯格一咬牙,道:“我派人出去交涉。” 伯格带人出去,李琛眉头微皱,忽然想到:“这次博突克身后,不知有没有别人的影子。” 说博突克狗急跳墙一点儿也不为过,他眼看伯格和淳王很快就要确立条款,之后汉人一定会扶持伯格上位,自己当年给伯格下的绊子不少,若是伯格想要报复自己......不过若是自己现在能擒住淳王,逼外面的大军退兵,之后自己再带着人一路杀出去,杀回玉墅关,那么自己仍旧是有最大的功劳!父王还是会最倚重自己! 博突克现在手上的人已经不多了,可是他硬是咬着牙把所有的人集合起来,在伯格大帐前面叫嚣,他自然是没有禀明阿古儿木的,但是只要他成功了,父王一定不会怪罪自己——若不是成国主提醒自己,自己恐怕就要错过这唯一的机会了。 伯格咬着牙出去,果然看见了博突克,他骂道:“你疯了么?是谁让你来的!” 博突克冷笑道:“谁让我来的?伯格!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准备赔给大康多少土地,多少奴隶和牛羊?” “多少也不关你的事情!父王现在已经禁止你牵扯进和谈的事情中来了。” 博突克在马上高昂着头颅道:“你只会赔东西出去,等我抓住了淳王,逼他手下退兵!我们仍是胜利者,我们还可以向大康要土地要金钱!” “蠢货!”伯格怒极,“你这样做了!以后我们羌族再无与大康结交的可能!”要是博突克真的这样做了,并且成功了,他也不会放过自己,伯格心里清清楚楚。 博突克眼中有浓浓的轻蔑,“谁稀罕和大康结交?在所有羌族人里,只有你这个异类!伯格,我们羌族勇士向来战无不胜,也从来没有给别人投降过!” 伯格简直就要气笑了,他表情怪异地看着博突克,“你难道忘了,是你带着几万羌族大军大败而归,导致大康打过来的?” 博突克恼羞成怒,大叫道:“你闭嘴!” 李瑶道:“博突克自来看不起伯格,就算是伯格亲自出去,也未必能把他劝回去。” 李琛半侧身看了一眼自己身后,一眼望去,瞬时周遭的大康士卒们拔刀的拔刀,举枪的举枪,李琛淡淡道:“若是等我们打出去,再回来的也就不是这么五百个人了。”那时候羌族领地,真的就成为大康的边疆了。 李瑶没有再说话,可是李琛却握住她的手道:“长姐,我现在就派人送你离开这里,刀枪无眼,不要让我担心。” 李瑶笑了笑,没有拒绝,“你现在能挡在姐姐面前了。” 李琛去看齐云若,齐云若却坚定地摇摇头,“王爷,我不走,我要留在您身边。” 李琛注视着齐云若的双眼,齐云若继续道:“王爷,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您,我不会走的,您想保护我,我也想保护您。” 李琛伸手揉了揉齐云若的头,慢慢点头,齐云若就笑了,眼睛明亮,眉目爽朗,李琛微笑着看他一眼,环视周围,看着方戈道:“你亲自带一队人送公主出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方戈抱拳道:“是!” 方戈送李瑶和婢女望儿离开后,伯格焦急的跑回来,惭愧道:“小王无能,拦不住博突克,不过小王已经派人送出信去,让父王亲自来阻止他。” 李琛眉目冷淡,道:“若是阿古儿木单于也觉得博突克想的不错呢?” 伯格一愣。 李琛握紧了刀,淡淡道:“今日,恐怕要本王帮大王子清理门户了。” 李琛并不想一次又一次身赴险地,来羌族王都的时候,他便做好的充足的准备——把大军分散各个方向,时刻有百十个传信兵不断传递消息,李琛那边一有不对,大军就会碾压过来。 伯格的手下在外支撑了半个时辰,博突克挥着大刀冲过来,李琛轻蔑一笑,扬刀迎上,博突克武力连努比哈都比不上,李琛把他斩落马下的时候,李琛的大军已经包围了羌族王都。 伯格痛苦地叹息一声,一切筹谋都被博突克毁于一旦。 此时边关已是冬日,夜里更是阴寒,第二日羌族百姓从梦中醒来时,他们已经是大康子民了。 由京城赶来的官员接手后,李琛和齐云若终于踏上了回京之路。 西北冷得这般早,齐云若骑在马上,都感觉自己要被冻僵了,西北多皮子,他们在玉墅关内赶制了几件大衣,士卒们也穿上了棉衣。齐云若在关内见到了瞿擎和齐云英。 他们两个当时按住了李琛,之后就被李琛罚没功勋,贬为普通士卒,齐云若再见他们,双方心中都各有感慨。 齐云若心中对瞿擎还有些愧意,瞿擎只叹道:“公子平安无事回来了就好,否则属下也会一辈子难平愧疚,属下原本就只是淳王府侍卫长,要那些军功也无用。” 齐云英淡淡道:“我也不在乎那些,你没事就好。” 齐云若正色道:“我要感谢你们,那天如果不是你们,王爷真的可能有危险,我能做的本来就不多,我也不后悔我那样做了。” 按住王爷那一刻,瞿擎就知道自己面临着什么,可是他毕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王爷冒险,他以保护王爷为己任,保护王爷比赢得军功杀羌人这些都重要。知道瞿擎在淳王府的官职不会受影响,齐云若才放下心来。 齐云若对齐云英总是不知道说什么好,齐云英是个沉默的人,两人一同走着,齐云若问道:“你回京后,有什么打算么?” 齐云英道:“反正科考我是不会再参加了,也许是进淳王府当侍卫。” 齐云若笑了笑,他想起来时齐云 分卷阅读84 英神态,不禁道:“你是更喜欢留在边疆吧?” 齐云英脸色有些无奈,“父亲是不会同意的,这次我就是偷跑出来的。” 提起紫阳伯,齐云若的脸色有些暗了下来,齐云英也注意到了,神色不由僵硬起来。 齐云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为什么么?” 齐云英摇摇头,“父亲从来不说这些,只说我们齐家人一辈子都不要与军权扯上关系。” 齐云若心中有些疑惑,在回到王爷身边的时候,忍不住想给瞿擎和齐云英求情。 “不行。”李琛翻了一页书。 齐云若有些不高兴了,他道:“难道您真的觉得瞿侍卫长放任您暴露了才是对的么?他是您的侍卫,第一职责就是保卫您的安全,齐云英也是,他们明明知道您会责罚他们,还是做了,可见对您的忠诚了。” 李琛淡淡道:“他们当时也明白,你被抓住,最大的可能就是死。” “我死了,总比您遇险好......” 李琛面色一冷,打断他道:“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齐云若吓了一跳,低下头,不说话了。 李琛轻叹一声,把人揽在怀里,用力抱了抱,“小齐,你不要说这些话叫我难受了,你不知道在你不见了的时候,我有多么担心。” 齐云若的心软了下来,“对不起,王爷,我不该说这些的。” 李琛道:“等回了京城,我会把瞿擎和齐云英的功绩都写进折子了,现在,不过是略施惩戒而已。” 齐云若笑了笑,从他怀里抬起身来,“我知道王爷您是公私分明的人。” 李琛笑着看他,眼中尽是宠溺之色。 齐云若手撑着下巴,想起上官尧说的话,心里有下好奇,问道:“王爷,您见过齐冉齐将军么?” “见过。”齐冉卒于壮年,年不及五十,人人都说齐冉齐将军是几代齐家人最果断、刚毅的一个,他战功赫赫,在边关从未叫羌人前进一步——说起来齐家向来人丁凋零,只有这一代的紫阳伯不像父辈们从少年时就立身西北,生育了三个儿子。 “上官尧说我与他长得很像。”齐云若也是崇拜英雄的,甚至产生了一丝与有荣焉之感,他刚好是在齐冉将军去世两年后生的,彼时齐肃萧还在孝期。 李琛回忆道:“其实我也记不清了,只是祖母与我说过,齐冉将军因为眉目姣好,怕震慑不住敌军,自来面目凶狠,表情慑人,他来宫中参加年宴,抱了抱我,还把我吓哭了。” 齐云若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目弯弯,他想两三岁的王爷被吓哭了的场景一定很有趣。 “后来齐冉将军急病去世,是因为早年受的伤还有连年征战耗费心力,终于支撑不住,撒手人寰......” “于是紫阳伯在京中守孝三年。”齐云若说道。 李琛摸摸他的头,齐云若顺势靠在他身上,声音低缓,“王爷,我听说过,紫阳伯因为我母亲的事情备受攻讦,不过一个孝中......的罪名,足以把紫阳伯家世代传承的军权夺取么?” 李琛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齐云若慢慢道:“王爷,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总是想起这些来......您没有见过我的母亲,她那么聪慧,琴艺书画无不通透,她在我六岁时候教我的黑白子,现在我记起来还可以和成思劼对弈,她教我弹琴,握着我的手还可以弹出珠落玉盘的婉转之声,她应该早就明白,早就明白了才是,可是她却甘愿在哪方寸之地耗尽了自己的生命。” 齐云若的目光中,惶然与疑惑掺杂在一起,他道:“王爷,我很想知道,知道她是为何而死。” 司德被擒,却始终不曾说出自己的主子是谁,他在关内经营多年,布置了很多家产,可是无论在哪一处,别人都没有找到他身后人的影子,任何书信或者信物都没有。董成作为他的下属,和妻小一同押解回京。 李琛在路过河罗县的时候,何县令已经被撤职回京了,齐云若还记得这个何县令曾经告王爷黑状,想把脏水往王爷身上泼,那时候京中、关内尽是关于王爷的流言,何县令想趁着王爷不利浑水摸鱼,如今王爷立了如此功劳,这位县令也被京中问罪了。 何县令已经在回京的路上,朝廷还未指派新的官员前来赴职,现在河罗县是由原县丞、县尉同理,齐云若再次吃到了鲜美的河罗羊,不仅仅是河罗这里,青罗、弥罗两地的官员纷纷送上军粮、衣物,还有不少特产小吃,李琛来者不拒,全部收下。 晚上,他们宿在之前住过的房间,齐云若想起上次何县令还送来一个美貌少年,不由偷笑——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自在过,天高云阔,四海太平,他和王爷可以悠闲地回京城去,一路可走走停停,像这样在有美味的地方稍微驻足,回京城的时候也许已经是春天了,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和风细细,让人想起就觉得惬意。 ——京城也许还有数不尽的忧患在等着他们,像是司德和何县令背后的人,隐藏在京中的前朝叛逆,皇上总是暧昧不明的态度。齐云若躺在李琛身边,李琛晚上喝了些酒,已经熟睡了,齐云若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把王爷身边那么多的男男女女放在心上了,他建立了丰功伟绩,也许未来还会有数之不尽的人会因此或者为别的事情扑过来,可是没有人会像自己这么了解他了,没有人能有另一个机会和他在疆场上共进退,在连连画角声中获取他的心。 齐云若举起自己的手,这双手白净细小,没有多少力气,可是自己也想保护王爷,用双手给王爷创造一个安详之地——自己会变得强大。 齐云若往李琛的怀里缩了缩,也睡着了。 ☆、第50章 礼物 西山大营,李琛与兵部官员交接完士卒、粮草事宜后,就接到了季寒松下传的圣旨。 圣旨上道,着淳王次日进京,京城开正门,文武百官前去迎接得胜大军。另准淳王骑马进宫,赐淳王四爪紫蟒袍。 李琛脸色平淡,看不出丝毫喜怒,他接过圣旨站起来,微笑道:“有劳季大人了。” 季寒松原本是以为皇上允诺让自己传旨是威慑之言,谁想到王爷真的立下了不世之功,皇上把这个来传旨的荣耀依旧给了自己,现在的季寒松满心自得,躬身笑道:“哪里敢说‘劳烦’这样的话,下官能前来传旨是下官幸事,王爷一路辛苦,今晚上下官等在大营准备了小宴,还望王爷赏光。” 李琛淡笑道:“这便不用了,本王路途中偶然风寒,酒 分卷阅读85 肉不宜,今日季大人与诸位尽兴就好。” 季寒松心中讶异,又怕是自己说错了话,李琛又微笑道:“季学士在新元国立下大功,都是季大人教导有方,日后本王回京,再请大人阖家来府中小酌几杯。” 季寒松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那边齐云若正把帐篷收拾好,李琛进去,齐云若好奇道:“您怎么不去赴宴呢......”齐云若看见李琛脸色并不好,心一下坠了下去,问道:“是皇上的圣旨有哪里不好么?皇上训斥您了么?” 李琛摇摇头,把圣旨摆在床上,齐云若迅速扫过几眼,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本朝只有天潢贵胄可着龙、蟒,公爵等外姓勋爵最荣耀的便是麒麟服,亲王可着四爪龙不假,却常因四爪龙太过尊贵,避而不穿,这几十年来,常常是只有太子之尊才会穿上四爪蟒袍,又因紫色是帝王服色,王侯们从来都是避开的——皇上其它封赏,或是百官相迎,或是骑马进宫,莫不是极其荣耀的赏赐,摆在一起,却是尊崇太过了。 齐云若看着面容平淡的李琛,心里有些复杂,王爷得胜归朝,难道皇上心中,并不是十分满意么? “在想什么?”李琛问道。 齐云若脸色不掩忧虑,齐云若犹豫道:“难道,皇上是担心您功高震主......”齐云若的声音越来越低。 “哈哈——”李琛却忍不住大笑起来,齐云若满脸错愕地看着他,李琛把人搂在怀里,笑道:“原来你想到这里去了。” “......不是这样么?”齐云若眨巴着眼睛,小心问道。 李琛表情逐渐平静下来,他侧身看着明黄色的卷轴,淡淡道:“父皇只是给我个警示罢了,让我不要以战功自满。” 齐云若叹道:“怎么可以这样呢!” 李琛毫不在意道:“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想过这个了。” “嗯?” 李琛轻笑一声,笑容中却有些苦涩,“当初三弟请兵,父皇不仅不允,还痛斥他一番,除却三弟没有大能之外,还有就是军功对我们这些整日在京中与文官为伍的皇子们太重要了,一下子就能在当着各个衙门普通差事的兄弟中显出来,当初我请命时便道愿意以百夫长的身份前往西北,意思便是不会以军功刻意显现才能......谁知我却在西北声名大显,立下大功......父皇这是警示我,不要忘了最初的意思。” 齐云若心里有些难过,李琛摇摇头,道:“起初,我也不是为了身外之名去的,这些本就不要也罢。” 齐云若坚定道:“可是您的功绩西北的百姓会记住,十万大军会记住,我也记在心里,这些谁都抹杀不掉。” 李琛看着齐云若,笑意重新回到脸上,“嗯。” 第二日一大早,李琛带着五百军士进京,京城正阳门外文武百官齐齐站立两侧,此时已经是春日,不过寒风依旧瑟瑟,李琛略皱了皱眉,带人进城,身份最贵者是大皇子景王,景王远远就笑道:“为兄亲自来接你了。” 李琛忙下马道:“多谢大皇兄,弟何德何能,烦请您亲自来接。” 庆王在后道:“父皇亲自下旨,文武百官都要到场,我们兄弟自然也不能留在宫里等着,你立下如此功劳,我等无才,也只能多走几步,迎你回去了。” 庸王李煦微笑道:“二哥,父皇和母后惦念了您一年,您带回了这样的好消息,母后以兄长为荣。” 李琛在庆王说完话后笑容就淡了下去,他拍拍李煦的肩,道:“你出宫、成亲我这个做哥哥都没有到场,连贺礼都没有亲自送上,回京以后我给你补上。” 李煦道:“那小弟也不会跟二哥客气,此番父皇对二哥多番赏赐,光是二哥府中我三侄女降世,父皇就赏赐了十几箱子珍宝。” 李琛和兄弟们一边进城,一边笑道:“你这还是做叔叔的,连侄女的东西都惦记上了。” 齐霓裙年前生下第二个女儿,现今还没有起名——李琛心里总是有些失落的,他已经二十有二了,至今都还没有嫡子。 景王眉头有些微微上挑,他有三子四女,都是侧室所出,前段日子,佘王妃终于诊出有孕,有经验的老大夫和稳婆都说有八成可能是儿子。 庆王与王妃张氏不合这也不是秘密,庆王爱刀马弓箭,偏偏北昌侯府出身的张王妃从小也爱舞刀弄棍,夫妻一有不和便直接动手——张王妃一次被庆王掌掴一巴掌,跑进宫中找沅贵妃诉苦,把沅贵妃弄得焦头烂额。 倒是庸王李煦与新婚的苏王妃感情很好,一直没有纳侧室进府,苏王妃整日脸上都是柔美甜和的笑容。 文武百官与将士们浩浩荡荡地进京,百姓跪迎,李琛看着自己周遭几个兄弟,暗下蹙眉。 “王爷千岁!” “王爷是我们大康的大功臣啊!王爷功绩足以留存千古!” “给您磕头了,王爷......” 李琛看着路旁对自己感恩戴德的百姓,脸上带着笑意,心下却明白,这些对自己弊大于利,不知是哪个兄弟体贴,在百姓中大肆宣扬了自己功劳。 ...... 景王微笑道:“二弟不仅守卫了我大康疆土,还将滋扰我中原几百年的羌族划入我国版图,怪不得百姓感激爱戴。” 庆王的脸色愈发不好,只有李煦一直面容不变,进宫后才道:“现在二哥就先去叩见父皇吧,小弟先去见母后了,告知母后二哥平安归来。” “辛苦四弟了。” 李煦道:“你我至亲兄弟,何必说谢。” 景王和庆王率先入席,李琛前往保和殿,皇上现在正在保和殿内室等候着,内监黄苓恭敬道:“殿下,皇上等候您多时了。” “多谢公公。”李琛走进门去,见榻上皇上盘腿坐着,远远便跪下了,声音哽咽道:“儿臣不孝......儿臣回来了。” 皇上叹道:“你过来,叫父皇瞧瞧。” 李琛膝行过去,皇上给他拿帕子擦擦脸,道:“我们父子一年没见了,宫中每有宴会,朕看见你的座位总是空着,心里便不好受。你立下大功,却屡屡身处危境,以身犯险,朕每日看见西北的折子,都是又惊又惧。” 李琛叩首道:“儿臣叫父皇母后担忧己身,不孝至极,但求父皇责罚。” 皇上叫黄苓拉他起来,按着李琛坐下,道:“可是见你平安归来,朕不再想那些,你想要什么赏赐?” 李琛心中一凛,道:“儿臣不愿要任何赏赐,只要父皇母后身体 分卷阅读86 康健......” 皇上没有再说话,道:“去看看你祖母吧。” 李琛低声问道:“祖母的身体,还好吧?” “你亲自去看看吧,你皇祖母才是最惦记你的人呐。”皇上的目光有有些感慨,他从多年前就与生母渐行渐远,如今也很难再次交心了。 “是。” 慈安宫前,李琛的脚步却踟蹰了,明明想见祖母想了这么多年,到了现在,李琛却不知怎么去面对祖母。 慈安宫的门慢慢被打开,一个小宫女道:“殿下,太后娘娘已经等了您很久了。” 李琛眉目中甚至有一丝茫然,他脚步直直地走进去,蓝太后坐在榻上,微笑着看着他——一瞬间李琛感觉自己回到了过去,自己还在慈安宫住着的时候,读书或是练武回来,祖母也是坐在那里,或是闲淡地看书,或是准备好糕点,等他过去吃。 “祖母!” 功绩还不足进宫赴宴的将士们多回家与亲人团聚了,齐云若却没有回淳王府,而是决定趁今天这个好时候在京中走走。 京城外城百姓迎接淳王时,齐云若就在路边不远看着,等淳王车架走远,齐云若看着从地上相互扶持着站起来的百姓,神色有些忧虑——今日是逢十五的庙会,齐云若想着心事,顺着人群就到了一处观音庙外。 浅闺少女三五成伴,俊秀少年手持折扇,翩翩而立,路边小摊小贩叫卖一声叠过一声,妇人们在路边挑选香烛,也有头发花白的老奶奶,颤巍巍叫家人扶着,诚心向观音庙走去。 桥上行人多,车轿少,齐云若也看见不少两人抬的轻便小轿,从人缝中挤出路来,轿夫不断说着“借过借过”,有人便不客气地对身边人道:“今日可是二月十五,还嫌人不够多呢。” 齐云若在京城中生活了十六年,却从来没有机会出现在这样的场景之中,市井人情,世事纷扰,空气中飘荡着熙熙攘攘却叫人觉得安详的韵味,齐云若想,原来京城这么大,京城人这么多,京城这么有意思。 齐云若忍不住笑了起来,走进了庙中,院子里有解签的和尚,有卖开光吉祥物的摊子,齐云若走进正殿,却没有跪下参拜,只在在功德箱中放下两个银裸子。正跪在地上参拜的一个妇人看了他一眼。 齐云若也看过去,心里一时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这个妇人四十余岁,穿了一件深黄色的长褙子,腰间长长宫绦系着一块蓝宝石,戴着一整套的流云点翠首饰——齐云若管过内宅,一眼就看出这妇人穿戴不菲,光是这一套点翠大约就要几百银子,可是她好像太低调了,身边的小丫头脸黄中带黑,身材矮小,一看就不是什么在大家伺候的;她脸上的妆容也太艳丽了,就算是商家妇也不会描这样细的眉,画这么红的唇——可是她偏偏又这么好看,姿态从容,精致妍丽。 齐云若眨眨眼,发现这妇人身边没有旁人,其余女子宁可远远等着,也不在附近的蒲团上拜菩萨。 妇人在不好看的婢女的搀扶下站起来,冲齐云若笑了笑,齐云若莫名就觉得有些亲切,也笑了一下。 可是下一刻,齐云若在听见有人小声议论“风雅楼的鸨母”时浑身一僵。 李琛伏在蓝太后膝头,蓝太后轻声道:“瑶儿是有主意的人,瑶儿的聪慧不亚于你,不管在哪里,她都能过得好。” “我答应过祖母......” 蓝太后笑道:“知道瑶儿在西北过得好,你也平安归来,祖母还有什么难过的呢?” 李琛默然,蓝太后看着他道:“现在什么神鬼都出山了,祖母老了,也许帮不了你什么了,可是祖母想知道,琛儿现在要什么?” 李琛对着自己崇敬的祖母,没有任何隐瞒道:“孙儿是为嫡长子,学过经世文章,习过文韬武略,孙儿不是消极避世之人,也知道有时退一步便是深渊——孙儿有意太子之位。” 齐云若和妇人坐在茶馆二楼的雅间里,妇人道:“妾不贵姓容,人称一声容三娘。” 齐云若看着她道:“你应该是认识我的。” 容三娘没有否认,她看向齐云若的眼神里有着深深的怀念,她微微笑道:“妾起初只是好奇,谁知一眼看过去,便知你的身份了。” 齐云若垂眸,一时无言。 “说起来,妾与你母亲最后一次相见,已是十七年前了,”容三娘看着齐云若道,“你长的很像她。” 齐云若回忆自己的母亲,觉得自己和她并不像,容三娘怀念道:“你们的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 “......是么?”齐云若神色茫然。 容三娘苦笑道:“我与玲珑共处十多年时光,只看到你的眼睛,我就知道我没有认错......玲珑是七窍玲珑心,可惜她也是死在了上头。” “她......”齐云若看着容三娘,声音急切,“你知道什么?她是为什么死的?” 容三娘却默然了,良久,她叹道:“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才能好好活着呢。” 齐云若沉默了很久,才问道:“是齐肃萧辜负了她,对么?” “......对。” 齐云英归家,先是被齐肃萧鞭打了二十多下,又被赶去跪祠堂,齐肃萧没有着急进宫赴宴,咬牙切齿道:“这个孽障!生来就是要气死我的!” 今日齐云杉没有当值,他也有男儿血性,却因身份牵绊,永远也不会做出像齐云英这么任性妄为的事情来,只劝道:“父亲,二弟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做错了事也是正常,父亲耐心教导,二弟总会改正的。” 齐肃萧狠狠地一拍桌子,显然是气急了,“你知道什么!咱们齐家,齐家不能跟军权扯上任何关系!那个孽障在军中越是有功,我越是担心!” 齐云杉疑问道:“为什么,父亲?” 齐肃萧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齐家与皇家的博弈,最终是我们输了,既然输了,就要看清形势。” 齐云若和李琛差不多是同时回淳王府的,准确说是齐云若在府外等着李琛一同回去的,李琛身上还有酒气,齐云若也是精神困顿,李琛摆摆手道:“该来的明日再来请安吧。” 宿葛忙道:“奴才知道了。” 两人在墨莲院泡热水解乏,齐云若的头靠在浴桶边沿上面,看着上空出神,李琛脸上盖了一块儿浸过热水的布巾。两人的浴桶靠在一起,水中添了安神的精油,等到水温逐渐凉下来的时候,李琛才问道:“今天走得累了?” “嗯。”齐云若漫不经心道。 分卷阅读87 李琛笑了笑,继续闭目养神。 齐云若这才想起什么来,觉得自己忽视了王爷,脸上有几分不自然起来,他在水中坐起来,问道:“今日,王爷见过蓝太后了么?” 李琛微笑道:“祖母身体很好。” 齐云若不久后从水中爬出去,擦了擦身上的水,披着干净的白色里衣,拿着布巾给李琛擦身,两人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时,李琛道:“明日你要早起。” “为什么......”齐云若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因为,”李琛道,“我送了你一份礼物,明日你会收到。” ☆、第51章 长史 昨日虽说是庆功酒,今天却才是表彰军功、加官进爵的重头戏,李琛与赵伟都详细的表功折子早就递到了御前,吏部、户部、兵部三大衙门共理,这一场大胜是大康多年来最大的胜绩,虽有人心中不平,不过皇上的意思就是奖则大奖,惩只小惩,李琛另递交了长平公主李瑶的亲笔信,皇上看后沉默了很久,而后按李瑶所说,赐工匠百名,为伯格亲王建造宫殿,赐古玩字画、玉石珍宝,另遣下博士十位,前去为羌族贵族讲学。 皇上还收了李瑶身边忠诚婢女望儿为义女,赐号庄敬郡主。此外就是军中大肆封赏,赵伟都封二品辅国大将军,镇守西北,其参将、副将等各有赏赐,武定侯世子苏远封征虏副将,仍归西山大营。 李琛已是亲王之尊,赏无可赏,日后继续回户部行监察之职,另有兵部议事之权,赐白银万两,黄金三百两,而后他的两个嫡女被破例封为公主——二女嫣为顺嘉公主,三女为柔嘉公主。 不过却有传言,皇上似对淳王妃不满,有意为淳王再赐一位侧妃,淳王两侧妃都是生了儿子,还都是书香门第出身,皇上像是有意把赵伟都十六岁的长女赐给淳王——规制都是皇家订的,虽然李琛王府的确是满员了,也无人说这有什么不对的,何况不知多少文武官员是急切想和风头正热的淳王扯上关系的,就算没有正式身份,就算是个庶妃是个侍妾呢,说不得以后造化大着呢。太后开宫门后频频召贵妇进宫说话,有人便起了心思带着女儿、孙女一同拜见了太后。 对这些浑然不知的齐云若正呆坐在椅子上,脑袋放空,表情僵硬地看着眼前的人。 吏部官员笑呵呵道:“下官那边早一个月就收到了淳王殿下的信件,文书、官服、官印都早早准备好了,亲王长史乃是六品文职,鹭鸶图样文官服,大人现在不妨试试,若是不合身,尽可让礼部的下属衙门再改。” 宿葛对这件事早就知晓,脸上毫不吃惊,俯下身对齐云若道:“大人试试么?” “哦......好。”齐云若站起来,到内室,在穿衣镜前,由两个婢女服侍着穿上红罗上衣,下裳蔽膝,套上白袜黑靴,腰上再挂上革带和佩绶,齐云若未束冠,就没有戴上梁冠。 婢女绿轩拍手道:“大人穿上这身可真精神。” 齐云若的脑子慢慢开始转动,愣愣道:“是么?” 绿轩笑道:“的确精神,看着很有官威,大人,日后您内可掌王府经济,外可替王爷与百官交往,咱们几个要多烦您照料了。” 宿葛一直是王府外当家,对官场上的事情自然也通透,给吏部的官员包了一个大红封,又准备了一盒银裸子道:“多谢这位大人辛苦,想必吏部不少大人忙前忙后的准备了不少时间,这些就请大人带回去,请几位同属吃酒。” “岂敢岂敢,王爷的意思,下官等莫不敢从......” 宿葛笑眯眯地把人送出去,回来看见齐云若脸上有些纠结地开口道:“宿葛公公......” 宿葛道:“淳王府建了七年,王爷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担任此职,齐公子别看王府长史官职不高,可是在王府中却是除了王爷外最举足轻重的人物,在王爷不在的时候,也可暂代职权,公子想想,这么一个重要的职务王爷怎会轻易委托他人。” 齐云若心里的担忧去了几分,他抿着唇道:“虽然不懂要怎么做,可是我会为王爷办好差事的。” 宿葛请他坐下,可怜齐云若穿着官服坐都不敢坐,面红耳赤地把抻着衣服边角,宿葛温和道:“所谓长史,掌事也,按王爷的意思,是将观荷汀洲扩建一番,除却公子卧室等起居屋室,再砌书房、理事处,王府总账是要交到您手中的,特别是外院人事,有官职的侍卫,无官职的护院,有品级的管事,无品级的下人,各自职责,赏罚奖惩,您都要清楚。对外,您要为王爷出面,与官员交往、应酬,与各部官员交接,奴才举个例子,每年礼部制衣坊为王爷等主子赶制衣物饰品,王爷想改王府哪处建设要联系工部百工署,户部每年发下王爷的年俸......我们王府在外有诸多产业,您不说详细知晓账务细目,哪些庄子、铺子一年有多少银子,这些银子哪些存,哪些用,您要安排好。” 齐云若点点头,可是眼神却有些慌乱,他问道:“王爷,王爷让我做这个官,可是如果我出了纰漏,会不会有人......” 宿葛道:“公子切莫妄自菲薄,各王府长史,一向都是各位王爷自寻信得过的人,公子细心果断,又在西北见识了大场面,做官这事不能一蹴而就,您慢慢来就是,若有什么不懂的,也有王爷扶持教导,一些简单的事情,奴才也是清楚的,奴才知无不尽。” 齐云若吁了一口气。 观荷汀洲扩建,绿岚和于知把齐云若的行李搬来墨莲院,绿岚和绿轩一起给齐云若戴冠,齐云若年纪不大,面容稚气,却穿着一身红袍,叫人觉得他人锐气了不少,齐云若刚梳好头出去,宿葛道:“王爷归府了。” 齐云若莫名脸一红,往内室奔去。 李琛进门脱下蟒袍,换上便装,看见齐云若在里面,却不说破,过了一会儿,齐云若挪步出来,李琛上下看了几眼,笑道:“齐大人。” “王爷!” 李琛道:“走近些,我看看。” 齐云若向前走了几步,李琛点点头,问道:“如果你在外见了我,该如何?” 齐云若一愣,李琛道:“若是奏报,你该稽首,或是顿首,你虽是六品,却代表我淳王府脸面,不必向一般官员行礼,只有公侯王爵之家,作揖拱手,以示恭谨尊重。” 齐云若撩起官府,跪下来,双手齐眉伏下头,一会儿后支起上身看着李琛。 李琛笑了笑,道:“免礼。” 齐云若站起来,李琛招招手道:“小齐过来 分卷阅读88 。” 李琛给齐云若整理了下腰带,目光柔和,齐云若看着他,有些杂乱的心慢慢稳了下来,李琛笑道:“你做的很好。” 齐云若以前在紫阳伯府也学过礼仪,他总不能一直不见人,孔嬷嬷拿着戒尺虎着脸站在一边,一遍遍地教他。 李琛挥挥手,叫别人都下去,把小齐拉到身边坐下,边喝茶边看他。 齐云若心里又有了些忐忑,问道:“王爷,我还是有些担心,如果我做错了什么......” “在内有宿葛帮你,在外有我。” 齐云若没说话,李琛道:“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小齐,你不该只在府中小院这片小天地中蹉跎,我想给你另一个身份,而我,正缺一个我信得过,又有底气能代替我出面的人。” 齐云若忽高忽低的心终于收回原地,他笑了笑,“王爷,我知道您的意思,其实我是很高兴的,我一直为您做些什么,只是我毕竟没有读过多少书,出去应酬怕落了您的面子。“ 李琛的语气有些傲然,“我淳王府出去的人,能给别人面子就是尊荣。” 李琛又叫齐云若站起来,看他穿官服的样子,齐云若听话的转了个圈,李琛轻声道:“这鹭鸶终有一日,会换做白鹇。” 太子府长史是五品官,齐云若心中也升起一股壮志,道:“若有一日,您给我仙鹤服,我也穿的起来。” 李琛大笑,“原来小齐所谋不小。” 虽说皇上意思是惩罚不宜过重,但是对司德这种胆敢勾结外敌,谋害亲王之辈,不可能还有活着的机会。 他的下属等人也被一一收押,董成是亲自把新元国探子带去大营的人,罪名不会轻了,齐云若听李琛说完,心就是一跳。 他皱着眉,心中有些酸楚,可是于公,阿成哥明知那是敌国探子,明知他们会对王爷不利,还是按司德吩咐坐了,于私,王爷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可是阿成哥和圆圆姐和自己那些过往,也是不可抹去的珍贵回忆。 李琛淡淡道:“日后董成若罪不及家人,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恩赏了。” “我明白......王爷,司德身后的人,一直没有审出来么?” 李琛摇摇头,司德咬牙不认,朝廷暂时没有对他定罪,因为李琛暂时毕竟没有证据。 “王爷,若是需要我出面作证......” 李琛摇摇头,“暂时不必。” “王爷!王爷......” 敲门声传来,齐云若站起来,看向李琛。 “怎么了?” 宿葛道:“王妃来给您请安了。” 齐云若面容一僵,宿葛补充道:“王妃是带着小公主过来的。”虽然朝廷还未正式册封,不过已经下传了旨意,淳王府二小姐和三小姐,身份已经是公主了。 李琛道:“请王妃进来。” ☆、第52章 爱而远之(上) 齐霓裙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并不好,自从京中起传言,她气急败坏,去向皇后求助后,却把事情闹得愈发大了——最重要的是齐霓裙这次生的,仍旧不是男孩儿,还是女儿。 季妃的儿子三岁了,韦妃的儿子身子也强健,她愈发的心慌,王爷得胜归朝,京中又传皇上有意把赵伟都的长女赐给王爷,如今赵伟都水涨船高,他的女儿身份自然不低,齐霓裙整日忧心忡忡,脸色十分不好。 她走进来,身后乳母抱着三小姐柔嘉公主,齐霓裙没有注意到齐云若,福身道:“妾给王爷请安。” 李琛道:“王妃请起,把柔嘉抱过来本王看看。” 齐霓裙微笑起身,却在看见齐云若时错愕地瞪大了眼睛,齐云若平淡地回视过来,齐霓裙低下头狠狠皱了皱眉,自己侧身接过小女儿,走到李琛身边。 三小姐有了封号,却还没有名字,李琛看着这个小小婴孩儿,看起来和亲姐姐李嫣这个月份的时候相比瘦弱不少,脸也没有小嫣儿白嫩,李琛自己接过女儿,齐霓裙心中一松,李琛道:“现在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小女刚又赐封公主,以时日为名也不错,就叫‘莺儿’吧。” 齐霓裙福神道:“妾代莺儿谢王爷赐名。” 李琛对宿葛道:“还不请王妃落座。” 王府中发生的事情李琛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府中其余人安分守己,王妃生产的时候是景王妃来帮忙料理,庸王妃也来了,只是年纪小不经事,都是景王妃一手操持,庆王妃只在最后洗三那日露了一面,其余时候没有出现。齐霓裙脸上还有些憔悴,她看了看齐云若,脸上似有询问。 李琛道:“小齐现在,是淳王府新任的长史。” “王爷——”齐霓裙尖叫一声,本来正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父亲的莺儿被惊吓到,开始大哭,乳母忙来抱她。 齐云若淡然地站在一边,李琛眉目中满是不悦地挥开乳母,手放在莺儿背后轻轻拍打着,齐霓裙冷笑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莺儿的哭声小了下来,李琛才把孩子让出去,淡淡道:“王妃是什么意思?” 齐霓裙脸色铁青道:“王爷叫人以后怎么看淳王府,齐云若是什么身份京中谁不知晓?王爷在西北还因他名声受损,险些惹出大事,王府长史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当的,王爷若是想给他赏赐,金银珠宝也就够了,何必要以官职相酬?”放在以往,齐霓裙绝不会用这个语气质问王爷,她爆发得很快,她自己都觉得不妥,可是尖锐地词语仍旧不断冒出来,“王爷刚立了大功回来,就要给言官说辞,让人觉得我们淳王府......” 乳母觉察到不对,早就抱着孩子下去了,李琛目光越来越冷,齐云若打断齐霓裙道:“王妃娘娘,王爷任命谁为王府长史是外院的事情,您僭越了。” “闭嘴!”齐霓裙厉声道。 齐云若看着她,走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按住要站起来的李琛,“王妃娘娘,我是否做好这个差事也不是您能说的准说不准的。” “王爷......”齐霓裙看着李琛,沉默了很久,道:“妾失礼了,妾这一年里独自在王府中,凡事无人商议,心里便压了一些事情,今日之事,妾的确不该过问,只是妾既然是王妃女主人,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您贸然行事,妾退下了。” 齐霓裙转过身去走出几步,李琛道:“王妃。” 齐霓裙脚步一停,半侧身看着李琛。 “王妃,有些事情,本王不想责问你,不过却不代表本王不知道,”李琛语气平淡,“京中起流言时, 分卷阅读89 本王快马加鞭送信回来,叫你安守王府,切莫出头,你却急急忙忙进宫去见了母后,你之前与你兄长说的话,本王也清楚。” 齐霓裙的心陡然一提,眼神却恨极一般看着齐云若,齐霓裙道:“王爷觉得妾做得不对么?您的声名受损难道不是因为他?” “不是!”李琛道。 齐霓裙咬了咬牙,她发觉自从她生下第二个女儿后一切都变了,皇后对她不冷不热,皇上似乎有意为王爷再赐一个身份高贵的侧妃,有儿子的季妃和韦妃目光中总是带着饱含深意的高傲,她一直想等王爷回来后迅速打动他,再生一个孩子,可是事与愿违,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场谈话怎么到了现今地步——齐云若!是齐云若!齐霓裙想起来了,是自己看到了齐云若,心就不能再平静下去了,王爷带他出征一年,这一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李琛道:“王妃先回去吧,等本王闲暇后再去看你。” 齐霓裙冷冷地看了一眼齐云若,“是”。 韦妃生下的儿子被皇上赐名“沐”,李琛去看二子的时候,也给韦妃母子留下不少赏赐,其余妾妃,李琛暂时没有去看过。 自从齐霓裙走后,齐云若从李琛的卧房中挪出来,暂时搬到另一间厢房住下,他上任第二天,被李琛带到外书房见过几位幕僚先生。 李越回了南方,现在呆在府里的只有欧阳老头,罢官李修齐和科举无门的曹满金了,李修齐和曹满金都站起来行礼道:“见过齐大人。”老欧阳慢悠悠站起来,齐云若忙道:“老先生不必客气,诸位请坐。” 现在外书房也有了齐云若的位置,对这三位先生以往齐云若略有耳闻,名声不好的曹满金三十余岁,眼睛细小,样貌不佳,却有一口好嗓子,吟诗说话声音朗朗;李修齐传闻是上书弹劾权贵被免官的,同样是三十岁上,老家十几口人,全靠他一人养活,李琛给三位先生都是一年二百两柴薪费,另外吃穿花用都由王府提供,看起来李修齐穿着打扮却没有曹满金精致。老欧阳头发灰白,神情悠闲,一身粗布长衣,头发也只是用木簪束着。四人中,穿着整齐官服的齐云若不管是从样貌上还是年纪上都很显眼,他表现地尤为谦卑,不敢在三位资历老的先生面前摆出官威来。 李琛交接完完西北事务后,暂时不用去户部当差,在外书房的时间比以往都长,“几位先生都见过小齐了,”李琛忽觉什么不太对,却没有想清楚,只是眉稍皱了一下,继续道:“日后小齐便是我淳王府长史,可代本王行事。” 齐云若拱手躬身道:“若在下有什么做的不对,还望诸位先生不吝赐教。” 老欧阳摸着胡子笑道:“小齐大人年少有为。” 李琛眉头一皱,终于想起有什么让自己不舒服的,却没有开口,曹满金站起来回礼道:“大人过谦了,日后还是请大人对我们多加照料。” 李修齐也站起来,他身上有很重的文人气息,话间都是书卷味道,只道:“大人客气了。” 齐云若没有继续留下,对李琛道:“王爷,今日我要去和宿葛公公理清王府总账,我告退了。” 李琛点点头,齐云若行礼,又对三位先生点了点头,离开了外书房。 王府后院的帐每月归到总账里,齐云若一看到总账那繁复的数字,头都大了,奉元对齐云若客气了很多,没有以往的随意,宿葛、奉元和齐云若在墨莲院的厢房里,一一对账,宿葛交给齐云若一把钥匙。 “这是......”齐云若接过钥匙来,心里一跳。 “这是王妃那一把。”宿葛道。李琛出征后,把自己的钥匙交给齐霓裙,让齐霓裙便宜行事,他回来后,齐霓裙把李琛那把钥匙还回来,李琛却把两把钥匙都收了回来。 齐云若皱眉,神色有些忧虑。 宿葛笑道:“日后后院的王妃私库重修,另设银库供王妃使用,以后只算总账,却不再前后调遣银子使用了。” 齐云若点点头,珍重地把钥匙收了起来。 “王妃娘娘的嫁妆都是由王妃的人管理的,季侧妃的铺子也不用咱们管,只是韦侧妃的庄子没有收益,用前院的银子维持着,这是单独的一份;这些是咱们王府的出息,皇庄、商铺等等,大人看看。” 齐云若接过去,一目十行扫过。 “这几份是王府这几个月的收支,您抽空看看吧。” “好。” “这几份是近年单在皇室中的走礼......” ......齐云若精疲力竭地回卧室,躺在床上不想起来了,王府总账比后院做衣服做首饰发月例这些复杂几百倍,可能一件事的支出支入就超过后院一个多月的花费,在后院有规矩限着,齐云若需要的就是翻旧账、看条例,自己费心想想也差不多,但是现在他需要迅速了解,京城内外需要李琛注意的文武官员所有的人情世故,王公贵族婚丧娶嫁,官位左右变动,等等等等,齐云若现在脑子里整个都是谁家侯爷何时死的原配,何时定了另一家公府庶出小姐为继室夫人,又是何时这位庶出小姐的亲兄长外迁为官...... 晚上,齐云若独自躺在床上,荧荧烛火在外,他枕着双手,双目放空,这几天他总是不能睡好,这一年时间他总是和王爷在一起,在外条件简陋,王府内精致奢华,可是他总是觉得身边空了不少。 与厢房相隔不远的正室,李琛倚在书桌前看着一卷书,他面前摆了一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列了很多个双字。 当小齐需要离开内宅出来交际的时候,李琛才想起,小齐没有字,只有名——“天子诸侯十二可冠”,李琛是在十五出宫时由父皇赐字的,今日小齐在外书房,李琛叫他“小齐”的时候便觉有些不妥,他想了一晚上,想了多个却不知如何选择。 他把自己写好的名字一个个划去,最后只留下一个,他默念几遍“玉泽”,在旁圈了一个小圈。上善若水,水聚为泽,小齐原来也是姓水...... 不仅仅是齐云若,李琛也觉得,回王府中,他与小齐之间开始拘束远离了,京中传言他要娶赵伟都之女,目的不过是叫赵伟都为避嫌快些把女儿嫁出去......有人不想让赵伟都和李琛关系再进一层。 小齐...... 李琛很喜欢小齐,从一开始惊鸿一瞥留下深深印象,到西北生死相随,两年的时间,足够李琛把小齐放在心里,超越别人的重量,只是李琛越喜欢他,越放任小齐搬出去,与他分离开。 李琛觉得自己有些 分卷阅读90 奇怪,连自己也理不清他想的是什么。 ☆、第53章 爱而远之(下) 李修齐收拾了自己的笔墨,准备休息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敲门的声响,门外传来一人声音道:“李兄睡了么?是我。” 李修齐道:“曹兄请进。” 曹满金拎着一壶酒笑呵呵地走进来,李修齐略一皱眉,曹满金坐下来,长叹一声,又唉了一声。他倒了酒,李修齐道:“夜已深了,饭食已经消化,此时喝酒伤身,曹兄还是明日再饮吧。” 曹满金道:“我不是为自己喝,我是为你不值。” 李修齐沉默了。 “府中谁不知王府长史一职是为你李兄准备的呢?王爷却安排了王府后院人担此职务,我们不能说王爷不好,只是......” 李修齐皱眉道:“曹兄慎言,也别说什么这职位是给我准备的这些话,我们本就是王爷幕僚,应以为王爷筹划计策为己任,若是只肯惦记着官职这些,王爷留着我们何用。” “李兄莫急莫急,吃酒吃酒。“曹满金满不在意道。 李修齐不满地看着他,却没有再推辞,饮下一杯。 李琛去上朝后,齐云若在西厢房的小书房里面理帐,他看着李琛远去的方向,低下头,心里有些失落,好像回来的日子跟自己想象的并不一样。那日齐霓裙走后,齐云若就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搬出来住,王爷也没有阻拦,任由他出来了。 一个小丫鬟匆忙走过来,道:“齐大人,王妃请您过去。” “嗯?”齐云若看着来人。 “是王妃重修内库的事情,请您过去商议。”小婢女躬身道。 “好。”齐云若点点头,带上绿岚和于知,沿湖回了后院。 再回后院,齐云若换了全新的身份,心境也与以往不同,中间碰见一队路过内侍,为首的公公停住脚步,行了个礼,道:“见过齐大人。” 齐云若看了看他,想了想,“这是钱公公?” “是奴才,”钱公公站直后,脸上带着笑意,“听闻大人担任王府长史,奴才便一直想前去给您磕个头,奴才管的一亩三分地,也好与您说明白,日后您管起来也方便许多。” 齐云若看着他,道:“等观荷汀洲建成,钱公公再来吧,现在事务繁杂,钱公公自己多费些心力。” “奴才谢大人。”钱公公再行了个礼,脸上带着笑。 齐云若走到冬梅院前,程嬷嬷亲自来迎接,宋嬷嬷道:“几位妃妾主子都已到了。” 齐云若低声道:“谢嬷嬷提醒。”他皱了皱眉,脚步就停住了,问道:“嬷嬷觉得我进去合适么?” 程嬷嬷淡淡道:“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大人行的正坐得直,也不是您非要来的。” “嗯。”齐云若点点头。 齐云若大红罗衣绣鹭鸶,走进正厅的时候齐霓裙正端着茶盏,轻轻饮啜,齐云若进门口只走了两步路,并未走进去,道:“见过王妃并诸位侧妃娘娘。” 齐霓裙看他一眼,道:“修内库的事情,有章程了么?” 齐云若道:“有了。” 两年前齐霓裙让齐云若出来见过诸位侧妃,现在齐云若不再是当初孱弱的陪嫁少年,而是正式的淳王府官员了,齐云若坦然道:“后日是开土动工的好日子,明日百工署官员会来测量、画图,之后由工匠扩建,为避那些工匠冲撞王妃,从今日下午就收拾出画眉院,请王妃娘娘白日时候移过去,工匠离府后再回冬梅院。” 齐霓裙淡淡道:“就听长史的意思吧,王府现今是你做主,以后若有急难,还要请长史大人行方便。” “若是在我职权内,王妃吩咐,莫有不从。” 齐霓裙点点头,道:“日后长史大人掌管王府,几位妃妾姐妹自然也有事情会交到你手上,今日大家见见......还有便是,方才你说画眉院,我原先想着,尽早收拾出来请新侧妃入住的,若是这段日子旨意就下来,倒是不便。” 季妃脸上惊疑不定,“新侧妃?难道已经定了?” 韦妃默然不语,眼睛在齐霓裙和齐云若身上游移。 齐霓裙继续道:“长史大人,这些事情,本不该对你说的,不过长史大人身份特殊,由你对王爷提起也无妨。王爷年富力强,正是生育子嗣好时候,若是看王府都是老面孔,在外多觅几位如花似玉、大好年纪的女子回府也好,新侧妃不知脾性,王爷若是有意,可遣妾与人来往时候暗下询问一番。” 韦妃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季妃脸色越发不好,其余人,盈秋、李庶妃等也是沉默地低着头。 齐云若脸上波澜不惊,道:“我会转达王爷的。” “嗯。” 韦妃扶着小乔的手回去,沐儿还在睡着,韦妃看着自己的儿子,斜倚在一边,不多时,就听见对面“哐啷”几声脆响。 小乔皱着眉去把门窗关严,看沐儿眼皮动了动又平静下来,没有被吵醒才放下心。韦妃脸上平淡,小乔道:“季妃太过分了。” 韦妃道:“她越发坐不住了。” 小乔轻声道:“奴婢听说,在王爷出征前,季妃就想和王妃合作除去齐长史,只是齐长史跟随王爷出去了。” 韦妃笑道:“让他们斗去吧,斗得过斗不过我都在这里瞧着......”对面传来更多声响,还有婢女尖叫的声音,韦妃看着沐儿,果然被吵醒了,她咬了咬牙,狠狠道:“看来必须要搬出去了!” 对面季妃怒道:“贱东西!你叫什么叫!” 面容姣好的婢子脸上被划了长长一道,裴儿胆战心惊地站在一边,季妃怒极反笑:“打扮这么好看做什么呢?你在对面小楼,王爷还会去看小儿子,咱们这里怎么也没有王爷驻足,你打错了主意!” 婢女跪在季妃脚边,顾不得擦脸上的血,哭道:“奴婢没有,奴婢今日恰好穿了这件衣服,这簪子是以往侧妃娘娘赏给奴婢的。” 季妃一脚把她踹开,冷笑道:“是我赏的?你是要我提拔你?可惜了!可惜你家侧妃还没有年老色衰到提拔丫鬟的时候,裴儿!别叫她再出现在我面前。” 裴儿颤声道:“是......”她在袖中把戒指狠狠撸了下来,把哭叫着的婢女烟画儿拖了出去。 季妃还不解气,冷冷扫过自己的婢女,一群女子噤若寒蝉,季妃道:“若是谁还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趁早离了这里,别脏了我的眼。” 除却宫中跟出来曾伺候过淳王床榻的盈秋几个,都是婢女出 分卷阅读91 身,季妃季茹是淳王府第一个有身份的女人,就是那短短一年多的恩爱日子,叫季妃不能忍受失宠,不能忍受王爷喜欢上别人,偏偏一个季桓,一个韦蔷,一个齐霓裙,一个齐云若,这些人不断地出现,不断地把王爷的目光从她身上转移开,季妃恨不得把这些人都弄死,恨不得王爷只有自己一个人。还有她的儿子,是王爷的长子,现在说话伶俐,活泼可爱......若是能被封为世子......季妃的心砰砰乱跳,反正王妃生不出儿子来。 齐霓裙待齐云若走后,揉着额头坐着,宋嬷嬷道:“难不成真的要有新侧妃进来?” 齐霓裙道:“叫齐云若去问吧。”她自己问王爷是不合适的,若是呢,自己该是怎样的反应,难道皇上真的厌了自己?若不是,自己就是听信流言的人了,可能会叫王爷不喜。 齐霓裙那日和王爷争吵,回来就后悔了,她不该那样,不该表现得自己像个泼妇一样嫉妒,哪个男人都不爱嫉妒的女子,就像自己母亲,还不是给了父亲两个贴身侍婢,又容许父亲纳了柳氏这个官家出身的侧室么?她自己不嫉妒,她等着齐云若嫉妒,等着齐云若受王爷厌弃,只要王爷的目光重新回到后院,她就有把握把王爷留住。 她必须要有一个儿子。 春雨骤降,齐云若放下笔,打开窗户,春日清新的草木气息混着泥土味道一起涌过来,齐云若看了看时辰,忽然想起来现在差不多是王爷下朝回来的时候,王爷这几日都是骑马出去的。 齐云若披上一件外衣,拿着伞跑了出去,从王府正轴线上的大路一路跑出去,王府门卫打开门,齐云若站在一旁焦急地等。 其实不只是齐云若,宿葛叫了个侍卫带着油绢琥珀斗篷去接应王爷,也叫人准备了马车和干净衣服一起,顺着王爷回府的道路而去,看王爷是想乘马车或者依旧骑马回来。齐云若刚想上马车同去,就听见有人道:“王爷回府了。” 开始下雨的时候李琛距离淳王府已经很近了,就干脆淋着雨回来,齐云若小跑到门外,高举着伞让王爷走过来,李琛浑身都湿透了。 李琛道:“回去吧。” “王爷,我没有必要温润如玉,‘琛’从玉,泽是水,是我的姓氏。” 齐霓裙那日和王爷争吵,回来就后悔了,她不该那样,不该表现得自己像个泼妇一样嫉妒,哪个男人都不爱嫉妒的女子,就像自己母亲,还不是给了父亲两个贴身侍婢,又容许父亲纳了柳氏这个官家出身的侧室么?她自己不嫉妒,她等着齐云若嫉妒,等着齐云若受王爷厌弃,只要王爷的目光重新回到后院,她就有把握把王爷留住。 “嗯?”齐云若手又停顿了一下。 齐云若披上一件外衣,拿着伞跑了出去,从王府正轴线上的大路一路跑出去,王府门卫打开门,齐云若站在一旁焦急地等。 齐云若给李琛把湿衣服脱下来,把他按进热水里,又着急地把姜汤端过来,李琛道:“别这么紧张,没什么事。” 齐云若把斗篷给李琛围上,他现在都不用踮脚,也可以把绳带系好,李琛想起前年冬日,小齐个子矮矮的,努力给自己穿上狐裘大衣时的样子。 李琛默然看着他。 齐霓裙待齐云若走后,揉着额头坐着,宋嬷嬷道:“难不成真的要有新侧妃进来?” 李琛把那张纸打开,展在齐云若面前,“男儿十五,便可由长辈或是老师先生起字了。” 齐云若愣怔的接过纸,牙齿不自觉地轻轻咬合起来,他侧身看李琛,开口道:“您不是这个意思。” 开始下雨的时候李琛距离淳王府已经很近了,就干脆淋着雨回来,齐云若小跑到门外,高举着伞让王爷走过来,李琛浑身都湿透了。 齐云若仍是自己举着伞让李琛先走,雨慢慢小了,不过仍是绵绵细细,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 他想起方才王府大门,齐云若焦急地举着伞看着门外,青丝被风吹得杂乱,李琛远远就看见了他,在雨中站着,李琛多日来心情烦乱,他和小齐只有在外书房能见到,小齐没有刻意躲着他,两人或许是都有些忙,只是没有刻意去找寻对方,没有刻意呆在一起,情形就是如此了。 其实不只是齐云若,宿葛叫了个侍卫带着油绢琥珀斗篷去接应王爷,也叫人准备了马车和干净衣服一起,顺着王爷回府的道路而去,看王爷是想乘马车或者依旧骑马回来。齐云若刚想上马车同去,就听见有人道:“王爷回府了。” 其实不只是齐云若,宿葛叫了个侍卫带着油绢琥珀斗篷去接应王爷,也叫人准备了马车和干净衣服一起,顺着王爷回府的道路而去,看王爷是想乘马车或者依旧骑马回来。齐云若刚想上马车同去,就听见有人道:“王爷回府了。” 李琛摇摇头,把空碗给他放下,“没你说得这么厉害,我没感觉什么。” 为什么是小齐呢?李琛从自己和小齐相识至今捋顺了一遍又一遍,好像那时候出现的不是 分卷阅读92 小齐,是别人也可以,可是的确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是小齐出现了。 如果自己不是因为看到王妃季妃等对可怜的小齐意欲除去的态度,而选择带上小齐出征,如果不是小齐一路细致温柔,如果不是小齐全心的信任,如果不是小齐玉墅关外孤身与狼对峙的险情,如果不是小齐甘愿为自己放弃生命......也许李琛不会爱上齐云若。 可是偏偏命运限定,把他们的相遇和经历一幕幕谱写出来,等李琛回到京城,回到住着他妻妾儿女的淳王府,他才发现自己身边只能容许小齐的存在了,他很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个人,却又为他们的相遇而叹息。 小齐说他不会后悔。 所以李琛也愿意,为了这份不悔,为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情意,走一条艰难却叫人满足的路。 李琛没有生病,齐云若晚上身上却有些发热,李琛想到小齐穿着单薄着急跑出去,淋雨不多,却不是全然没有被淋到,小齐这一年过去,身子也比以往强健了不少,可是这一次倒下却很突然,他被李琛塞到自己的被子里,齐云若瓮声瓮气道:“王爷,您明早还要去上朝,您去那间厢房早早休息吧。” 李琛摸着他的额头道:“竟然忘了叫你也喝一碗姜汤。” 齐云若笑道:“虽然有些热,不过我觉得并没有什么,大约明天就好了,您不用担心,你快去睡吧,别在这里过了病气。” 李琛道:“等你睡着我便出去。” 齐云若点点头,很快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齐云若醒来,头还是有些昏沉,他喝了药粥,起身穿衣服,观荷汀洲扩建的事情比冬梅院内库的扩建要复杂很多,现在工匠们也还没有动手,齐云若去书房看了一会儿帐,宿葛敲门进来道:“王妃娘娘今日准备把一些贵重东西暂时放到画眉院放着。” 齐云若刚想说自己不过去了,心里忽然一动,想起自己手写的嫁妆单子,齐霓裙的嫁妆......很多是属于自己母亲的东西。 他的心里有些乱,他是一定要拿回自己东西的,可是他不能直接去找齐霓裙,齐霓裙也不会相信这些东西是他的,齐云若想得很简单,就算是女人的东西,自己不能用,可是那是母亲留给自己的,齐肃萧不是好人,自己母亲为他枯死,凭什么再把东西留给他呢? 他该怎么做才好? 齐云若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圈,最后在书桌前坐好,提笔写了一封短信,叫来于知,道:“你能不能给我找个人来,出王府去给我办件事?” 于知道:“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大人是要做什么?” 齐云若把信交给他,“你叫人悄悄去知雅楼,不要叫人看见,把这封信交给老板容三娘,叫她当面看了信,给我带个回话。” 于知沉默片刻,什么都没有问,道:“奴才知道了。” 齐云若坐下来,想起水圆圆,想起阿成哥,神色再次黯淡了下来,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所有人都好好活着,可是事与愿违,阿成哥帮着司德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不说是王爷,自己也痛恨非常。 圆圆姐和阿成哥有三个孩子,他们还那么年轻......圆圆姐是自己这么些年,唯一的故人,也是这么些年他唯一惦念过,想重新再见的人,圆圆姐现在是不是恨死他了? 司德被关在刑部大牢,至今没有被提审,其实若不是涉及李琛,他也不会被轻易关起来。 司德在回京路上一言不发,现在被禁止探望,他到现在也没有吐出几个字来,李琛下朝后,在路上得知了一个消息——司德在狱中自尽了。 李琛纵马赶去的时候,司德留下遗书,已经没了气息,刑部官员躲躲闪闪,拿着司德的血书眼睛游移,完全不敢看李琛,李琛觉察有异,把信件接过来看完,而后就是冷笑一声。 司德临死,竟然还反咬他一口——现在的新元国至今都不承认派人伏击司德的事情,司德血书中写自己无辜,如果不是遇伏,自己万万不敢迟去,危及淳王性命,可是毕竟自己万死难逃其咎,自己愿以一死,换属下性命,求皇上和淳王谅解,也不要危及他的家人——他一句都没有提淳王铲除异己,陷害他,可是每一句都在诉说自己无辜,自己不得已只能自尽以证清白。 好手段。 ☆、第54章 风波 齐云若收到容三娘的回信,展开来读,她叫齐云若稍等几日,过几天她就可以把水玲珑名下所属的财物银两以及田庄铺子查清楚,她没有问原因,可是接到齐云若信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齐云若提笔写了封表示感谢的信叫人送回去,之后便去了外书房。 齐云若在书房门外看见了李修齐,他站着等李修齐先进去,以表敬意,李修齐在门外道:“大人先请。” 齐云若微笑道:“先生不必客气,你们几位都是我的前辈,在王府中诸位共同襄助王爷,何必在意这些虚名。” 李修齐肃然道:“就算是在府内,也要注意礼仪尊卑。” 齐云若只得道:“那我便先过去了。”曹满金也过来了,老远就做了个揖,笑道:“齐大人这么早就过来了。” 齐云若点点头,打开门走进书房。 司德狱中自戮这不是小事,前几日他都沉默,没有吐出一个字,也没有表现出要自尽的意思,可是忽然这一日就砸破喝水的碗,衙役听见声音还没来得及赶过去司德已经用碎瓷片划破了颈上血管,司德血尽而死,那一间牢房血迹淋淋,惨烈而叫人唏嘘,刑部官员把这件事呈交皇上,也把司德的遗书一并交了上去,第二日早朝,皇上便着刑部、大理寺共查此事。 死者为大,朝中有人对淳王颇有微词,虽未明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意思不言而喻,西北功劳太大了,多一个分功不如少一人,更甚者有人觉得若不是司德遇伏,淳王没有那么凶险,现在也没有这么多的奖赏,此间种种,不一而足。 李琛为避嫌,没有出面参与调查此事,不得不说成思劼与司德真的是心有灵犀,一个死活不认,一个没有留下一个证人,现在唯一的说词还是来自淳王的,齐云若身份特殊,身上打着淳王府的记号,光他说自己听见了那些司德要害淳王全然无用。 李琛近日也没有去户部当值,留在王府闲暇看书,抚琴下棋,偶尔还坐在湖边垂钓,到看不出什么紧张来。 “......司德为什么偏偏昨日自尽呢?在路上他没有,刚被押进大牢也没有,昨日却忽然死了,他见过什么人?”李修齐皱眉道。 分卷阅读93 曹满金已经出去打听过线索,道:“司德在狱中没有任何反常,平日里无人探望,只有狱卒到时候,或是送饭或是端恭桶会进去。他没有被定罪,刑部的官差对他不错,我听说那间牢房算是刑部的‘上房’,周围是空的,没有其他犯人。” 齐云若开口道:“那些狱卒......” “全部被看管起来了,现在还探查不到消息。” 老欧阳悠悠道:“司德进京这么久,从未见过他家人动作。” 李琛道:“司德一妻一妾都未生养,他并非出身于大家,人口简单,他常年在外,妻妾吃斋念佛,她们的确没有为司德奔走,她们也不识得权贵,没有办法说动什么人替司德走动说情。” 齐云若皱眉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给司德定罪了么......”齐云若想起了什么,道,“司德既然能为他背后的人去死,那个人或许能给他比他生命更重的东西,或者是那个人手上有很大的筹码足以要挟他。” “可司德多年在外,京中没有经营,咱们在京城,实在没有办法对他的底细了解清楚。”曹满金道。 老欧阳笑了笑,“司德原是齐家军中名不见经传的一员小将,后来忠诚于谁正是我们需要知道的,是什么时候他投向那个人的?也就是说他什么时候行事风格开始变的?” 齐云若脑中灵光一闪,道:“对,他是为数不多能留在西北的齐家老人,原先只能是忠于齐家,后来换了主子,行事必有端倪。” 老欧阳摸了摸胡子,笑眯眯地看了齐云若一眼。 李琛沉声道:“查出这个,再看那个时候,京中谁有动作。” 按齐云若所想,司德换了主子后,做事就跟以往不同了,就像是他明明知道谁是新元国的探子,却任由他们把关内搅得越来越浑,以前的司德会么?齐云若初到西北的时候就听说过,司德多年前战战兢兢,靠着实力一步步升了上来。 “此番和司德一同被投入大牢的有他亲兵数人,这些我们接触不到,”李琛道,“司德麾下也是几万人,总有与他意见不合的。” 此事李琛另寻人去查,他和齐云若携手回去,齐云若感叹道:“我瞧李先生官途不顺,可行事规矩认真,真是可惜。” “你不喜欢曹满金?”李琛随口问道。 齐云若有些不好意思道:“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些匪气,也不是匪气,烟火气太浓了?我说不清楚。” 李琛轻笑一声,问道:“你觉得二人谁文采更胜?” 齐云若毫不犹豫道:“自然是李先生......”齐云若眨了一下眼睛,“不是么?” “曹满金曾是辽中解元,后来在京考中会员。” 齐云若瞪大了眼睛,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文名大盛,人人都道他必然是本届状元,富豪巨绅以请他题字为荣,后来曹满金就立下不足千两不写的规矩,结果殿试时他却被主考官点了末名,说此人功利心极重,若是为官,必是大贪,他无缘进士,也有后补官的可能,只是他面容不佳,名声也差了,补官也没有机会,因缘巧合,我读了他殿试的文章,才觉此人实有大才,故而延请来府。” 齐云若听完,叹道:“虽说他有功利心,也未必是贪官,古时多有官宦文豪为人题字,润笔费也是几千两,那主考官也太武断了。” 李琛笑着摇摇头,没有解释,继续道:“碰巧李修齐也是那一届,名次靠后,没有入翰林的机会,在吏部几年后调入御史台,他是因弹劾上级,尊卑不分才被免职的。” 齐云若问道:“欧阳先生呢?” 李琛道:“也是缘分,那年我去江南,见到一老叟江边垂钓,竹屋在后,我去讨杯水喝,那老叟道,不是一般人都能喝他的水,他还说我此番不管是要做什么,都不会太顺。” “嗯?”齐云若眼中有些惊奇。 李琛笑了笑,“那是我第一年进户部,满心要彻查些事情,欧阳看出我的身份,提了个醒,后来我回京路过他的竹屋,把人请了回来。” 齐云若笑道:“果真是缘分。” 回去路上,宿葛脚步匆忙地赶过来,边行礼边道:“王爷,齐大人,后面出了些事。” 李琛皱眉道:“怎么了?” 宿葛眉目皆是苦色,“王爷,大少爷不小心把二少爷摔到了地上,二少爷现在嚎哭不停。” 齐云若也是一愣,忙道:“没有摔坏吧?” “吕大夫不是专攻小儿的,奴才已经叫人去请太医了。” 李琛转身向霜秋院走去,齐云若忙跟上。 三岁的靖儿正低着头,小手拽着衣服一角,委屈地咬着唇,看见李琛来了,他眼神中有些紧张,季妃定了定神,福神道:“妾见过王爷。” 沐儿还在断断续续地哭,韦妃坐在榻上啜泣着,小乔抱着孩子来回地哄,李琛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妃道:“王爷,小孩子不懂事......” 韦妃哭道:“妾只想问问,大少爷身边这么多伺候的人,怎么偏偏来了沐儿的屋子,偏偏要抱沐儿?” 季妃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韦妃抱过沐儿,眼泪不停流下来,小沐儿的哭声逐渐小了下来,她这样子比任何控诉更打动人心,齐云若皱着眉,不知道怎么处理。 靖儿忽然奶声奶气地开口道:“我只想抱抱弟弟。” 季妃像是有了底气一样,冷笑道:“妹妹只问靖儿身边跟着的人,难道二少爷身边没有奶妈、嬷嬷、丫鬟伺候么?怎么靖儿说要抱就给抱起来了呢?难道这边的人不知道靖儿才三岁,根本没有力气?” “都闭嘴!” 李琛的话一说出口,季妃脸都白了,可是方才还胆怯着的靖儿却鼓起勇气走到李琛面前,道:“父亲,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找弟弟玩,见到他在那里,我想抱一抱他,我不是故意要摔弟弟的,我愿意把我的宝贝都给弟弟,给弟弟赔不是。” 齐云若松了一口气,蹲下身看着李琛的长子,朝他笑了笑,只是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道凌厉的目光,他下意识抬头,看见季妃面目冷厉地看着他,目光中满是不信任和审视,还有满满的敌意。 齐云若站起来,靖儿的目光却充满好奇地追随着他。 李琛走过去把沐儿抱过来,查看了一下他的脑后,沐儿的眼中还带着泪,水汪汪的,小鼻子一抽一抽,韦妃充满期待地看着李琛父子,李琛道:“伺候靖儿的人呢?” 一个 分卷阅读94 妇人跪在地上,颤声道:“奴婢本来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大少爷的,大少爷想找弟弟顽,奴婢们也不敢拦着,只是奴婢说要先回过侧妃主子,回过身叫小丫鬟的功夫,大少爷就跑过来了。” 靖儿低着头,一言不发,两只小脚不安地换着地方,有些不敢看人。 李琛扫过整间屋子,没有人敢抬着头,李琛问道:“服侍沐儿的人又在哪里?” 小乔道:“回王爷,二少爷身边暂时只有一个乳母和两个小丫头伺候着,王妃娘娘说等二少爷会下地走路再安排内侍和大丫鬟,今日二少爷的乳母黄嬷嬷因事告假,两个小丫鬟不敢对大少爷说什么,才叫大少爷把二少爷抱了起来......我们侧妃从昨日起身子就有些不爽利,怕给二少爷过了病气,才一直没有过来。” 话至如此,就算是季妃也没了话说,她紧张地看着李琛,又狠狠地看着自己这边的嬷嬷和丫鬟,若不是这些贱人看不住,靖儿也不会跑到这边来,等回去后,自己少不得叫这些贱人好看。 靖儿难过地重复道:“我没有想把弟弟摔到地上的。”他的话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也有些哽咽,齐云若的心莫名有些酸,看了李琛一眼。 李琛招手叫靖儿过去,揉了揉他的头。 良久,李琛淡淡道:“叫王妃过来。” 其实齐霓裙已经在路上了,李琛的话说完不久,齐霓裙就走了进来,她先给李琛行了礼,目光在齐云若身上停了几瞬,李琛问道:“事情的经过王妃知道了么?” 齐霓裙道:“在路上听了几声。” 李琛问道:“依王妃的意思,这事情该如何处置?” 齐霓裙回道:“伺候靖儿、沐儿的下人都看顾不周,理应都处置了,只是奶嬷嬷们不比常人,罚银继续伺候。” 齐霓裙的话出口,几个小丫鬟都跪下求饶,沐儿又开始哭起来,齐云若忙道:“叫人都出去吧,别吓着二少爷。” 他说话的时候靖儿又看了他一眼,齐云若冲他笑了笑,这次他没有在意季妃的眼神,主动朝靖儿伸出了手,靖儿把小手放在齐云若的手上,被他牵着出去。 李琛最后默认了齐霓裙的意思,把伺候的丫鬟全部处置了,只有奶嬷嬷留下,伺候靖儿的婢女哀求地看着靖儿,靖儿道:“父亲,这是我的错,不是她们的错。” 李琛道:“作为下人,如果不能照顾好主子,留她们有什么用?” 靖儿难过道:“如果不是我非要来见弟弟就好了,我听人说小孩子又可爱又懂事,还能叫我哥哥。” 齐云若心里一动。 齐霓裙又道:“王爷,现在两位侧妃都生育了子嗣,霜秋院本不算很大,不如请一位侧妃搬出去,侧妃们日后起居也方便。” 李琛点点头,道:“此事就由王妃处理吧。” 太医赶到后,给沐儿仔细看了一遍,道:“万幸塌边垫子厚重,小主子没有什么事。” 婢女送走太医,韦妃松了一口气一般,季妃见儿子没有受到责罚,那些下人受了处置对她没什么影响,冷冷看了韦妃一眼,心中忍不住想,若是真摔出个什么来就好了,便宜那母子了。 谁知下一刻,李琛道:“靖儿也大了,整日没有事做,只知道跟着丫鬟疯闹,不如去前院,及早启蒙。” “王爷!”季妃尖叫一声,而后慌乱道,“王爷,靖儿才三岁......王爷以前不是说,让靖儿在妾这里呆到五岁么?” 李琛道:“既然你这里没有得用的下人,本王那里却有足够的人好好看着孩子。” 季妃的眼泪迅速下来了,她哀求道:“王爷,就算再叫靖儿留在这里一年呢,靖儿好闹,若是在前院扰了王爷......” 齐霓裙听完李琛的话后,心中立刻反应:不行!现在就叫靖儿去前院,日日与王爷相对,感情必然不同,两年后沐儿也可能循着这个规矩被送去,而自己不知何时才能产下嫡子,两个庶子若早早得了王爷喜爱,那该如何是好。因此齐霓裙微笑劝道:“王爷实在是着急了,不说靖儿还小,过早启蒙无甚益处,叫季妃母子这么贸然分离,也是不妥。” 韦妃也齐霓裙想到了一处,道:“王爷,若是因为沐儿叫季姐姐母子分开,妾心中难安,如今沐儿也没有什么事了,几日后妾带着孩子搬出去,一定不会再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齐云若看了看李琛,对李琛忽然的打算有了一个猜测,心里对他的决定很赞同,只是他毕竟不好开口,他看了看靖儿,怕靖儿不愿意。 可是靖儿眼睛都亮了起来,语气很兴奋,“让我去前院,和父亲一起住么?” 齐云若笑道:“大少爷想吗?” 靖儿用力地点了点头,李琛眼中也有了几分笑意,只是季妃扑过来抱住靖儿哭道:“求王爷让靖儿在这里,就算是再呆一个月......” “就算再过一个月,靖儿还是要走。”李琛道。 靖儿在中间,有些为难道:“母妃,我会回来看您的。” 季妃的哭声慢慢停住,理智回到脑中,她也想起靖儿去前院的好处,含泪给李琛磕了个头,“妾明白了。” 齐霓裙和韦妃无力回天,心里都有些压抑,特别是齐霓裙,似乎已经看到了靖儿最得宠爱,日后压在自己孩子头上的一天。 靖儿就这样搬到了墨莲院。 他十分兴奋地看着自己的新屋子,李琛的主屋朝南,叫靖儿住在对面南厢房,那里有五间屋子,他从第一间跑到最后一间,这件事情也是李琛临时决定,他站在门口看靖儿不断地跑来跳去。 齐云若道:“王爷,您也想到了么?为什么大少爷会突然想起要去找弟弟,要抱弟弟。” 李琛沉默地看着靖儿——他的脸上带着最真实的喜悦,墨莲院的大丫鬟们在绿轩的带领下守在一边,怕他撞到什么地方。 齐云若继续道:“天已回暖,可是二少爷睡觉的塌边还铺着厚厚的垫子,他的乳母忽然告假......”齐云若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听到了李琛一声深深的叹息。 齐云若似乎明白了什么,伸出双手握住了李琛的手,他侧过身看着靖儿,微笑道:“大少爷和您很像。” 那边的靖儿已经安静了下来,被绿轩抱着坐在凳子上,看几个太监收拾屋子、整理摆设,从齐云若这里看过去,靖儿的目光一直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新家,看到喜欢的地方脸上就会露出欢喜的笑容——属于孩子的,完全不能掩饰的,喜悦、快乐、无拘无束, 分卷阅读95 齐云若笑道:“大少爷对您满是孺慕之情,今天搬来这里,他很高兴。” 李琛道:“小孩子总是这样,为新奇的事情而开怀。” 齐云若想起一个问题,皱眉道:“要在晚上前选出给大少爷的新丫鬟,大少爷爱跑爱跳,还要找几个强壮的太监看着。” “奉元。”李琛喊道。 “奴才在。”奉元小跑着过来。 李琛道:“四个丫鬟,四个太监,先找这些,务必妥善、会照顾人,若是他们有什么问题,你的脑袋也别要了。” 奉元急忙道:“奴才明白了。” 晚上,靖儿意外地对着一桌子菜没有胃口,他现在三岁,能吃的东西有限,齐云若特意吩咐了厨房,做了几道爽口好克化,小孩子又喜欢的菜,靖儿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眼圈儿有些红。 齐云若很快明白了,这孩子是想母亲或是乳母了,他的乳母因为照看不周,靖儿这个年纪也不用乳母贴身伺候,就留在了霜秋院,一个小孩子,忽然到了一个新环境,那种兴奋过去以后,就会开始不安,想念以前总是陪伴着自己的人,齐云若有些失神地看着靖儿。 李琛把蛋羹推给靖儿,道:“快吃。” 靖儿的眼泪都快下来了,颤抖着伸手去够勺子,齐云若回过神来,安抚地冲他笑笑,“大少爷喜欢吃什么?我叫厨房重新做。” 靖儿哽咽道:“我不想吃,我想母妃。” 李琛脸色一冷,齐云若忙道:“王爷,大少爷心里不安,不如今晚,您陪着大少爷睡吧。” 李琛皱了皱眉,齐云若笑道:“大少爷,你看这样行么?” 靖儿的表情果然变好了,可是有些不相信地偷偷瞥自己的父亲,李琛原想说没有这个规矩,男孩子应该自己睡,可是当他看见齐云若和靖儿一大一小都充满期待的目光,不自觉地点点头,轻咳一声道:“你吃好饭,今晚就睡在父亲这里。” 靖儿激动地点点头,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蛋羹塞进嘴巴里。 齐云若放在筷子,撑着下巴在一旁看着他稚气的脸,脸上带着浓烈的笑意,眼睛圆圆的,亮亮的——李琛侧身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心里被狠狠触动了一下,小齐其实很喜欢小孩子...... 人在某处缺少什么东西,经常会选择补偿在另一个地方,齐云若幼年只有母亲,父亲像是客人一样,时而出现,时而连月连年不来,当靖儿来到李琛身边的时候,齐云若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圆满。 靖儿被抱下去洗漱,李琛握住了齐云若的手。 “王爷?” 李琛把额头抵在齐云若额头上,轻轻转动了下,齐云若懂了他的意思,笑道:“我现在没有觉得什么不满足的,老天早就把我缺失的补给我了,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如果我不来淳王府,也不会遇见您了,不会经历那么多事情,不会认识那么多人。” 李琛看着齐云若的眼睛,神色温柔,齐云若有些脸红地站起来道:“我今晚去西厢房睡了王爷,您陪着大少爷吧,我还有几本账册没有看完。” “不用叫大少爷什么的,”李琛道,“我们会在这里相处很久,叫他靖儿就好。” “嗯......我知道了。” ☆、第55章 籽儿 靖儿在墨莲院安稳下来后,李琛并没有着急真的要给靖儿启蒙,他把前院开放给靖儿,叫几个太监陪着靖儿可以四处走走,司德的案子不紧不慢,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也需要前去西北取证,几个月功夫来回,一年之间能给事情盖棺定论就不错了,齐云若在收到容三娘一封厚厚回信的时候,沉默许久,把几张纸拿出来,一一看过。 他仔细地看清每一个字,而后把这些纸张摆在书桌上,研磨重新誊抄一遍,他在等墨迹干的时候脑中有些恍惚,可是他已经想清楚了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他没有后悔的意思,也没有后悔的可能。 紫阳伯府和淳王府都是在京城内围,不过距离不算很近,齐云若拿着厚厚的信封出去,带着两个侍卫,没有穿官服。 齐云若熟门熟路地骑马到紫阳伯府周围,远远地看着它的正门,方戈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另一个侍卫道:“咱们来找齐二?” 齐云若摇摇头,夹了夹马腹向紫阳伯府边角门走去,那条道路狭窄,齐云若下马走过去,敲门。 “谁啊!” 齐云若没有说话,继续敲门。 门房不耐烦地开开门,看见齐云若愣了下,问道:“你是哪位?” 齐云若把信封塞过去,门房愣了一下,怒道:“这是什么?你是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齐云若道:“交到紫阳伯手上。”说完,他转身就走,方戈走过来几步,皱眉道:“能交到紫阳伯手上么?” “今日他看不到明天我再送一封,总有一天他是能看见的。” 齐云若烦躁地抓了抓马缰绳,“方侍卫,你们先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方戈脸上有些犹豫,齐云若道:“京师重地,天子脚下,我身上还带着淳王府官印,不会出什么事的,等我自己逛一会儿我就回去。” 方戈点点头,道:“您要早些回去,不要叫王爷担心。” 齐云若道:“我知道了,多谢您。” 紫阳伯府周边房舍非富即贵,齐云若把马叫方戈牵了回去,自己徒步走着,一直走出这一片雕栏玉砌,琼楼玉宇。 他是一定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只是回京后他意识到王爷同样步步维艰,又不知多少敌人在暗处盯着他的错处,紫阳伯府是王爷的岳家,若是他在此时与岳家产生嫌隙,怕是会生更多事端。 齐云若不仅仅想拿回那些东西,他更想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母亲甘愿守着齐肃萧直到死,为什么临终前她会喊出那一句皇上。 京中官员选宅,若无意外,都是尽量靠着皇城来的,皇城中有各司衙门,皇宫太庙,紧靠皇城的都是最显贵的亲王府,按照身份地位财力朝外扩散,等齐云若发觉自己走到一处陌生地方时,左右打量了下,不知为何,前面一所宅子紧紧闭着大门,还有不少人在四处有意无意地打量着。 齐云若皱着眉路过,忽然听到有人说了一句“司府”,齐云若一愣,司姓本就不多,大多是前朝遗民司徒、司马两个大姓的子孙改姓而来,齐云若只听说过司德一个人司姓人,难道,这里是司德的在京的宅子? 齐云若脚步一停,就有人侧目而视,目中满是怀疑,齐云若只得继续走,可是他 分卷阅读96 越走越觉得奇怪,那些人形迹可疑,眼神冷厉,实在不像是刑部或是大理寺的官差在此监视。 齐云若低下头,定了定神,继续走,在下一个巷子转弯,迅速跑开了,直到一个小门外,门忽得被打开,一个十七八的少女被狠狠推出来,少女哭叫一声,一个大汉冷冷道:“滚!” 齐云若躲在角落里,看着大汉继续道:“看在你对主子忠心的份上,老子留你一命,若是敢在外乱说,你一家都逃不了。” 少女尖声道:“你算是什么夫人的亲戚!你是看我们将军出了事,没有后人,来霸占家产的!” 大汉轻蔑道:“司家有什么家产?”说完,他用力关了门。 等确定没有人了,齐云若轻手轻脚地过去,把少女扶起来,少女一惊,齐云若捂住她的嘴,把人拖着往外走,少女挣脱开,用力推了齐云若一把,“你是什么人!” 齐云若问道:“你是服侍司夫人的人?” 少女怀疑地看着他,齐云若道:“......我是刑部的人!” 少女声音一凉,道:“你是来调查老爷的?”她怀疑地看着齐云若,好像不太相信。 齐云若把自己的官印从怀里拿出来给她看了一眼,少女点了点头,道:“大人,我求求你,我们老爷是好人,老爷不会背叛朝廷的,还有那些人不知道是我们夫人什么亲戚,忽然来了一大批人,不准我见夫人,今天我偷偷到了夫人的屋子,求夫人把那些人赶出去,结果被发现了,他们反而把我赶了出来。” 齐云若点点头,心里有些乱,决定先把少女带回淳王府去,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道:“我叫籽儿?” 齐云若眨巴一下眼睛,“籽儿?” 籽儿点点头,道:“我娘以前就是伺候夫人的丫鬟,名字叫葡萄,我就叫籽儿。” 齐云若却想到,既然是家生丫头,怎么会被轻易赶出来呢?这必然不是主人的意思,他立刻道:“咱们现在就走,我带你去找我的上司,叫大人给你做主。” 籽儿点点头,齐云若拉着她的手,刚走出几步,就听见有人喝道:“站住!” 齐云若悚然一惊,握紧了少女的手道:“快!咱们跑!” 籽儿惊慌地点点头,两人一通狂奔,后面几个大汉紧追不舍,少女尖声道:“他们为什么要追我们?” 后面追击的一个大汉道:“给我站住!你是什么人!” 齐云若咬了咬牙,带着籽儿左拐右拐,籽儿知道路,道:“我知道一条近路,能从花街到大街上。” 这个时候齐云若也不能再顾忌什么花街不花街的,冲籽儿点点头,籽儿深吸一口气,带着齐云若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齐云若万恨自己叫方戈把马带了回去,跑得气喘吁吁,忽然一阵脂粉味传来,籽儿惊喜道:“到了!” 齐云若精神一震,可是那群人一直紧追不舍,齐云若犹豫一瞬,焦急道:“你快走!籽儿!你去淳王府,”齐云若把自己的官印交到她手上,“拿着这个去给侍卫们看,叫他们带你去找淳王。” 籽儿瞪大了眼睛,可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齐云若道:“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两人又一起跑了一阵子,齐云若道:“他们认识你,却没看见我的脸,我给你引开人,你快去找人去救你们夫人。” 籽儿颤抖着点点头,朝齐云若指着的方向跑了。 “抓住他!别叫他跑了!” 齐云若咬咬牙,现在是白天,花街上没有什么人,只有开着的窗户里传出来一阵阵脂粉香气,偶然有几个锦衣纨袴呼群唤友,晃晃悠悠地从两侧小楼出去,身上的酒气还未散去。 齐云若忽然看到某处楼里出来一个华服公子,身边也有几个身材健硕的同伴,即刻有了主意,他躲开追踪着自己的人,咬牙冲了过去,那个为首的公子哥还没有反应过来,齐云若一拳打了过去,直把那个人打懵了。 齐云若咬牙切齿道:“姓苏的!你还记得老子么!” 苏远被打得流出鼻水,他现在在京中水涨船高,人人奉承,还没有人敢动他一下,还是当街揍他,他没有反应过来是谁就要打回去,齐云若撸了撸袖子,冷笑道:“姓苏的!可叫我碰见你了!” 苏远身边几个将士原来也是要帮忙打人的,却不禁犹豫了,苏远是世家公子,他的仇敌莫不也是大家少爷?那些人不是他们这些寒门子弟惹得起了。 苏远擦了擦鼻子——以齐云若的力气和胆量,也没有本事把他的鼻子打破——苏远看着对面那个剑拔弩张的人,一下子想起来,这不就是那个罗河边,自己想勾搭上那个美貌少年么?自己还为此和齐老二打了一架。 他冷冷道:“原来你也在京城啊?怎么?齐老二不要你了?只能来秦楼楚馆耍了?要不要哥几个儿陪你练练?”说着,他的语气开始往下流走,“竟然敢打老子,你算什么东西?要是陪爷睡一觉,爷饶了你。” 齐云若侧耳听着,追着自己的几个大汉有的往另一个方向去了,有的怀疑地看着这边,齐云若只看着苏远,道:“姓苏的!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靠着妹妹嫁给了庸王,给老子擦鞋也不配的人,倒是有了本事,你们武定侯府早就没落了!我倒是看看你敢不敢动老子一下。” 齐云若瞪着眼睛,倒显得有些凶,就连苏远也不敢立刻打回去,武定侯府的确没落多年,现在好容易才起来,能把他妹妹嫁给庸王的事情也说出来,怕也不是一般人。 苏远狐疑道:“你是什么人?” 齐云若冷笑道:“现在知道怕了?当初你惹老子的时候呢?” 那些大汉见是世家公子寻仇,没有过多注意,走了,齐云若松了一口气,目光一松,苏远声音却一下子冷了下来,“说啊!你是谁?我到要看看,是谁敢在我面前‘老子’前‘老子’后的!” ☆、第56章 司府 齐云若浑身一僵,他咬了咬牙,道:“就凭你,还没什么资格问老子名字。” 苏远身边一个军官也看出齐云若似乎是色厉内荏,到现在全是恫吓之言,却没有说出一个明确的身份来,不由冷笑道:“真是不要命了,竟然到苏副将面前说这些蠢话,还敢对苏副将动手,兄弟们上!我到要看看这是哪家的公子有这么大本事。” 苏远揉了揉鼻子,阴笑道:“别打脸,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 齐云若瞳孔微缩,身后一女子声音传来,“这不是李公子么?怎么降尊纡贵到我们这个地方来了。” 分卷阅读97 齐云若猛地转过身,看见容三娘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聘聘袅袅地出来,她美目看着齐云若,又看苏远,“苏副将怎么还未走远?” 苏远看着齐云若,皱了皱眉,姓李?姓李可就大有讲究了,李家皇位传了五代,李氏家族逐渐繁衍开来,虽说不是任一姓李的都是宗室,不过在京城还这么横的可真的不多——苏远想起在军中,包括现在,这个少年每次着装精致,一身细皮嫩肉,像是珍珠玛瑙堆里保养出来的,必然不是什么贫家子——而且还有容三娘,作为京城最大花楼知雅楼的老板,她也不是谁都给面子的,知雅楼在京城几十年屹立不倒,身后据说有一个极大的靠山。 齐云若定定神,继续面色凶恶地看着苏远。 苏远亏就亏在与宗室不怎么交往,不知道京城哪一位郡王或是宗亲有这么一位公子,齐云若负手而立,不屑地看着他,苏远冷哼一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齐云若冷淡道:“下次遇见,咱们再好好说道说道。” 容三娘笑道:“诸位都是爷,等下次来咱们知雅楼,妾安排几位贴心的姑娘给诸位把盏,有什么误会是说不开的呢?” 苏远等现在还在西山大营当值,十日一轮休的时候才能进京来舒坦一下,若是给人知道也是不妥,苏远道:“我们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齐云若长长出了一口气,容三娘看着那些人走远,皱眉道:“你怎么惹了这些混账?” 齐云若惊魂未定,跟着容三娘进知雅楼,在一间安静的房间里休息,容三娘亲自给齐云若倒了茶,齐云若接过来道:“谢谢。” 方才容三娘听见外面动静就出去了,听了一阵他们说话,却不知齐云若是为了躲人才故意招惹苏远几个,神色忧虑道:“苏远苏副将风头正胜,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呢。” 齐云若道:“以后我离他远些就是了。” 容三娘没有继续问,她另寻了一个话题道:“今早上,我送去的回信,你收到了么?” 齐云若点点头,他沉默片刻后道:“我把它送去了紫阳伯府。” 容三娘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的目光环视在周围,齐云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这间屋子干净得不像是有人居住,琴台上没有琴,床榻上没有枕,书桌上只有两三本册子,书页泛着黄色。 “这是......” 容三娘道:“玲珑去后,我再也没有叫人住过这里。” 齐云若看着她,站起来从自己母亲可能坐过的椅子旁,她可能触摸过的花瓶旁,她可能下过棋的棋盘旁,一一路过,容三娘淡淡道:“她不该来这儿,就算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才华被掩没,面容渐渐失去光彩,也比在知雅楼要好。” 齐云若的眸中有些忧伤,他身后触在书桌上,轻轻划动,抬头问道:“她是哪里人?” 容三娘怀念道:“她与我同是江南人,七八岁时家乡遭水,我们俩一起逃难,一路往北走......后来为了一口饭吃,双双进了知雅楼,那时的知雅楼老板看中了我们俩,收为义女,不与其他娼女一般,后来我们大了,我爱筹算账目这些,玲珑在琴棋画艺上崭露头角,不过几年,就被义母培养成知雅楼花魁。” “为什么?”齐云若不解道,“她既然已是老板的义女,应该可以不做花魁,甚至可以外嫁出去的。” 容三娘淡淡道:“都是命。” 齐云若还想再问,容三娘道:“有些话我是不能跟你说的,早晚有一天......也许你会明白,你现在在淳王身边,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了,我听说你已经有六品的官职了,好孩子,”容三娘拉齐云若在自己身边坐下,声音极轻,“好孩子,等淳王成为太子,你就离开他,男人是信不过的。” 齐云若瞪大了眼睛,容三娘站起来,“你走吧,在这里呆久了不好。” 齐云若站起来,容三娘已经打开门准备引他出去了,一路上,齐云若都想叫住她,告诉她王爷是不同的,或者是想质问,质问她她还隐瞒着自己什么事,可是最终齐云若只是浑浑噩噩地出了知雅楼,知雅楼的大门在他身后闭上,齐云若像是被惊醒了一样,茫然地看着大街上已经开始熙熙攘攘的人群。 齐云若还没有走出花街,就听见马蹄声声急促传来,他抬起头,看见脸色焦急的方戈,方戈下马道:“可算找到您了,齐大人。” 齐云若摆摆手,问道:“那个女孩子呢?” 方戈道:“那个姑娘拿着您的官印,被送到了我们值班房,她把话说清楚后宿葛公公就去户部衙门找王爷了,我一路找您找到现在。” 齐云若点点头,跟着上马回王府。 李琛差不多和齐云若同时到的,李琛下马,看着齐云若魂不守舍地坐在马上,下马的时候还险些被绊倒,李琛皱眉走到齐云若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齐云若抬起头来,李琛拉着他的手进府去。 李琛和齐云若一路回墨莲院,叫人把籽儿带来,现在这个女孩子恍若惊弓之鸟,表情惴惴的,她看见齐云若的时候惊喜道:“大人,你终于来了。” 齐云若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宿葛道:“这是淳王殿下。” 籽儿一下子哑然了,无措地看着齐云若,齐云若却坐在一边低垂着头,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事情,李琛开口问道:“你是司家的下人?” 籽儿道:“我是伺候夫人的。”她又看了齐云若一眼,道:“自从我们老爷自尽后,家里就来了很多说是夫人亲戚的人,整日不叫我们近身伺候,我一日去送饭,还听见夫人那个‘远方侄儿’说要给老爷报仇,不能叫老爷白死,还说......”她看着李琛的目光有些恐惧,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齐云若反应过来,问道:“还说什么?籽儿姑娘,你应该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人,怕是会对你们夫人不利。” 籽儿慌乱地点点头道:“那次我听见那个人说就算是淳王殿下把老爷逼死的,他也有法子给老爷报仇,只要夫人听他的。” 齐云若皱了皱眉,看着李琛,“王爷,怎么办?咱们现在派人去么?” 李琛道:“去通知刑部和大理寺!” “是。” 李琛站起来,忽然道:“不!现在就去司府,我怕现在司夫人已经遭遇不测了!” 籽儿惊叫一声,齐云若道:“快去!”是啊,今天他和籽儿逃跑被发现了,若是那些人狗急跳墙...... 等淳王府的人赶到时,司夫人 分卷阅读98 却已自尽而亡了,身边同样留下遗书,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赶到,在李琛平淡的目光下颤抖着把遗书拿起来,李琛在司府中走了几遍,发现早就没有了所谓“侄儿”等人的身影。 司夫人是中毒死的,而司家妾室朱氏和丫鬟一起失踪了。 齐云若自责不已,觉得自己若不在那里出现,也许司夫人不用死,李琛淡淡道:“他们原本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就是想方设法逼司夫人也自尽,造成她想报夫仇无门只得自尽的假象。” 那封遗书中,的确和李琛所说一般,司夫人字字泣血,不断说丈夫被淳王逼迫致死,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妇人,除却一命别无他物,望以自己的性命换朝廷彻查,给自己丈夫一个公道。 淳王瞬间成为众矢之的,御史台官员纷纷上奏,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为由要求将淳王所有职务免除,军功夺回再议,回家自省。 籽儿一直留在淳王府,得知司夫人去世后她一直精神不振,好在她是个明事理的姑娘,知道自己夫人其实是被那些自称是亲戚的人害死以陷害淳王的,对李琛所问一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淳王府外书房。 “......司德已经这么多年不回来了,两人又没有孩子,司夫人对他的感情会有这么深么?”齐云若道,“司夫人虽然没有被封诰命,可她家中也有在朝为官的,司德被羁押时,司夫人可是从未请家人为他走动说清的,而司德一死,司夫人却殉情了,我是不太相信的。” 李修齐道:“也许司夫人的确对司将军用情至深。” 曹满金摇头叹道:“可惜那封遗书,咱们看不到。” 淳王府派去西北的人还没有传回消息,齐云若一直想着司夫人的事情,继续道:“司德在西北多年,两人再有感情也要淡下去了,那位如夫人是良家妾,司德与夫人成亲不久就聘娶回去的,两人怎么可能鹣鲽情深呢?” 李琛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那时司德身份地位,娶了司夫人这个官家小姐为妻,就算司夫人没有子嗣,不过他们成亲时日还短,怎么突然就纳妾了呢?” 老欧阳道:“那个朱氏,失踪得太巧了。” 所有人都觉得,那个朱氏身上一定藏着些什么,也许见到那个朱氏,这个谜底就会被解开。 齐云若找人陪籽儿去找了她在乡下养老的母亲回来,这个老妇人相貌寻常,神色寡淡,她起初并不相信淳王,只是最后还是听了女儿的话,叹道:“以我们小姐身份才貌,配司将军绰绰有余了,那朱氏是老爷的远房表妹,两人早就有情,我们小姐嫁过去不足半年,老爷就提出纳妾......夫人哪里肯呦,只是夫人家里怕人说家里养女却善妒,替夫人答应了,那朱氏进门八个月就生下了孩子......” “司德有孩子?”齐云若惊问。 曾经的小丫鬟葡萄,现在的籽儿娘淡淡道:“可惜那孩子没福,落地不久就死了。” 齐云若看着这个妇人,她脸色平淡道:“就算生下来,从身份上也是个私丫头,上不了台面的。” 司家妾室朱氏没有回老家,在其余亲戚家也没有发现她的身影,她好像在人世间失踪了。 皇上虽然没有下旨,李琛还是自动上书,说这件事终究与自己有关,自己应当反省,皇上也允了他留在府里的事情。 齐云若有些担心,李琛却毫不在意道:“这些日子忙得太狠了,留在府里歇一歇也好。” 齐云若这才放心,齐云若觉得有一个看不见的敌人时时给他们下着绊子,总担心他还会做什么,他跟李琛说了以后,李琛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道:“小齐,你真是我的福星。” 齐云若都傻了,完全搞不明白。 李琛抱了抱他,笑道:“这件事从开始到现在,我们一直是在被动的位置上,一直在通过事情的变化猜测这是谁主导的,可是你的话让我想到,我们可以先猜测这个敌人的人选,通过种种手段,看这个敌人今后的举止。” 齐云若没有明白,李琛面容逐渐冷下来,“能与我作对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了,其中有一方可能就是背后主使,我只需要看是谁动作最大就好。” 齐云若的心有些慌乱,“王爷,您是说,这个人难道是......” 李琛淡淡道:“莫不就是本王那些个兄弟,以及他们背后的人了。” 齐云若的心有些凉,李琛却浑不在意道:“我去西北的事情,的确扎了太多人的眼,从河罗县令到司德,到他们身后的人,总不能看我真的揽下这么大的功劳。” “皇上会相信他们么?” 李琛沉默了会儿,道:“我不知道。” 齐云若侧过身,紧紧地抱住了李琛,李琛笑了笑,“我从一开始就明白,这条路上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齐云若闷闷道:“可是我会永远陪着您的,王爷。” “嗯。”李琛回抱住齐云若,低下头,嗅了嗅齐云若发间的清香。 ☆、第57章 一杯愁绪 李琛归府自省,一时他的亲信臣子们也噤若寒蝉,齐云若刚好得知季桓出使来归,李琛对齐云若道:“原本是想请季寒松一家过府一叙的,现在怕是也不方便,小齐你替我走一趟,送一份表礼过去。” 齐云若指了指自己,“我么?” 李琛手握着一本书卷起来,轻轻碰了一下齐云若的脑袋,笑道:“怎么?长史大人,有问题么?” 李琛这样说,齐云若就“嗯”了一声,道:“那,王爷,我去库房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再去写拜帖。” 李琛点点头,他看见齐云若的眼睛中有些雀跃,指了指自己柜子那边道:“第二层有四色笺纸,还有各色宣纸和空白册页。” 齐云若点点头,出门去找宿葛开库房,一只脚刚踏出去,一只脚还留在屋里的时候,齐云若忽然问道:“季哥哥喜欢什么?” 李琛不假思索道:“笔墨纸砚这些东西他都喜欢。” 齐云若眨巴了一下眼睛,出门去了。 李琛忽然觉得满心不是滋味,齐云若脚步声越来越远,淳王爷难得的脸上带上了不自然的尴尬,站起来想去找小齐,可是小齐的反应太正常了,自己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可是光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他心里同样别扭不舒服。 齐云若在库房中找到一块造型古朴、周身四方的古砚,古砚全无装饰,简单大气,齐云若一看就觉得季哥哥会喜欢,他又寻了一盒仿制的澄心堂纸,最后在宿葛的提醒 分卷阅读99 下他想起来还要给季府老爷夫人准备礼物,齐云若皱着眉走了一圈,不耐烦道:“找几坛子好酒,再寻些衣料刺绣也就够了。” 宿葛笑了笑,叫人去找。 齐云若捧着两个盒子出去,叫婢女们装起来,自己回书房查书写拜帖,忽然一个小家伙碰了碰门进来,眼睛亮晶晶的。 齐云若笑了笑,“靖儿。” 靖儿笑嘻嘻地奔跑过来,扑倒齐云若的怀里,齐云若把他抱到自己腿上,靖儿问道:“你是要去季外祖父家么?” 齐云若点了点,靖儿道:“父亲不在的时候,季外祖父来见母妃,我听他们说我有个大舅舅。” 靖儿称呼齐肃萧为外祖父,在季寒松前加了一个姓氏,齐云若微笑道:“以前你不知道这个大舅舅么?” 靖儿的目光中有些狡黠,他小声道:“我听季家外祖母说季外祖父对两个舅舅非打即骂,还说他们最爱喝花酒......小齐叔叔,什么是喝花酒,花朵酿的酒么?” 齐云若面色不改道:“是女孩子酿的,男孩子长大以后才可以喝。” 靖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时候李琛推门进来,皱眉看着他们俩,靖儿不好意思地从齐云若的腿上滑下来,低声叫了“父亲”就迅速跑出去了,齐云若研好墨,准备下笔写拜帖。 李琛踱步过来,齐云若在扉页写下“淳王府长史齐玉泽拜”,翻开来写“恩浓湛露,谷雨时节。令郎承帝意访西,三月来归,特贺贵府,三月初四拟过府拜访。”后面附上礼单,李琛道:“这样写就好。” 齐云若不说话,站起来去把剩余纸张放好,李琛在他的位置坐下,齐云若回来后坐到了另一边。 “嗯......”李琛犹豫着。 “王爷!”齐云若道,“王爷,季哥哥比我聪明,比我会说话,我很喜欢季哥哥,您也很喜欢他吧。” 李琛看着齐云若,慢慢点点头,齐云若的心微微下沉,可是李琛继续道:“只是我一开始就明白季桓会走,所以他走后我对他的心就放下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我不会为过去的事情驻足,小齐,只有你......当我决定喜欢你,就不会放开。” 齐云若的眼圈有些泛红,却没有说话,他把册子收起来出去,叫一个小太监来道:“着人送去季府吧。” 司府妾室朱氏一直没有被找到,齐云若一直觉得籽儿娘话中还隐藏着什么,这母女现在住在淳王府客房中,籽儿一见齐云若去了,很高兴地搬椅子来请他坐下。 齐云若道谢,端着籽儿送过来的茶水,沉默地看着籽儿娘。 籽儿娘这些年吃斋念佛,籽儿道:“我们夫人也是,自我记事,夫人就是吃斋的,常年礼佛,每年都往庙里捐布料衣物,我们夫人还给老爷点了长明灯。” 齐云若疑问道:“司夫人给司将军点长明灯?” 籽儿点点头,道:“只是夫人从不叫我跟着,总是自己去庙里。” 籽儿娘淡淡道:“说这些没有用的做什么,齐大人,今天你过来,还有什么话要说?” 齐云若道:“司夫人是心善的人。” 籽儿娘默然,齐云若道:“对那些自称是司夫人的亲戚的人,您知道多少?” 籽儿娘道:“夫人出身于城北袁家,那一家子都是假道学,夫人与他们多年不来往了,籽儿说的那些人,根本不是夫人的亲戚。” 齐云若点点头,若司夫人家中是好的,也不会为了什么虚名同意姑爷纳妾了,可是为什么司德既然想方设法纳了朱氏,这么多年却也对她不闻不问,让她和司夫人一起住着,一住多年,若是司德有心,带着妾室去西北也是件容易事。 籽儿娘道:“那朱氏也是个贱妇,还是姑娘就怀了身子,进门后仗着老爷喜欢,从不把夫人放在眼里,我们夫人那时也是十七八的姑娘,年轻气盛,跟老爷顶了多次,身后无人撑腰,奈何不了那狗男女。” 齐云若心里也替司夫人觉得可惜,不过却更觉得司夫人是不会为这么一个男人自尽的,可是他看向籽儿娘时,籽儿娘淡淡道:“老奴是不会前去官府作证的,就算老奴说了,那些官老爷也未必信我这个老婆子的话。” 齐云若问道:“当初朱氏夭折的孩子,是几岁没了的?得了什么病么?” 籽儿娘沉默了很久,才道:“......小孩子,总会有很多病症......这么多年,老婆子早就忘了。” 齐云若没有继续问,告别这母女出去。 齐云若找到方戈,道:“去查司夫人常去什么庙,是给谁点了长命灯。” 方戈点头道:“我明白了。” 齐云若觉得自己一天马不停蹄,还没有休息过,刚从籽儿母女那出来,就有人说王妃有请,王妃的母亲赵夫人来了。 齐云若换好衣服过去后院,一路上想清楚了赵夫人来的原因,看样子昨天那封信,的确到了紫阳伯夫妇的手上。 赵夫人也许是已经和齐霓裙说了,齐云若刚走进去,齐霓裙把一茶杯狠狠扔在他的身上,齐云若皱了皱眉,低下头用手掸开黏在自己胸前的茶叶。 齐霓裙气得发抖,说的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齐云若,我倒真的是小瞧了你,你每次都能叫我这么吃惊。” 齐云若看着赵夫人,赵夫人脸色不比齐霓裙好多少,看起来很想冲过来自己给齐云若几巴掌,她冷冷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齐云若道:“你们怎么会这么生气呢?连我都没有生气,夫人,是你们把我的东西随意分了,我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 齐霓裙尖声道:“贱人,那是我的!” 赵夫人冷笑道:“果然是贱人生的贱种,看看你没出息那样子,能把东西给裙儿陪嫁进皇家,是你那贱人娘的福气。” 齐云若怒道:“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娘!” 赵夫人道:“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那个贱人!我们齐家怎么也不会落入这个田地!你不知道当初齐家率齐家军时是何等的风光,齐家是京城第一门第,就算是哪个王爷见了老太爷和老爷都要恭恭敬敬的!你看现在呢?现在呢!老爷现在当着四品的小官,杉儿投身科举,现在还是七品!齐家这一辈子就这样没落下去了,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们母子!” 赵夫人歇斯底里地喊,齐云若却平静了下来,他看着赵夫人道:“从大康建国,齐家不断受着帝王猜疑,每一代的紫阳伯需要用生命才能洗刷去齐家被清算的风险,夫人,齐家 分卷阅读100 的落败是早晚都要发生的事情。” 赵夫人冷冷地看着他,“就算你再有理由为你们开脱,你娘也是存着坏心来的,先是勾引了伯爷,再是把齐家军的秘密泄露了出去。” 齐云若道:“是我娘问了,紫阳伯就说了么?这难道只怪在我们母子身上?一切都是紫阳伯自己惹出来的!” 齐霓裙冷哼一声,“别什么都怪在父亲身上,如果不是你们母子,紫阳伯府根本不会到如今地步!” 赵夫人则道:“你根本不知道,紫阳伯府辉煌的时候,年年有数不尽的珍宝从各处送来,紫阳伯府名下的田庄、商铺数之不尽。而我们的军权被夺后,紫阳伯府一落千丈,都是你们母子害的!你有什么资格来要回那些东西......”赵夫人的目光像毒蛇一样看着齐云若,“这些本就应该是紫阳伯府的!” “......这全部都是你为你自己的贪婪找的借口。”齐云若缓缓道。 一个不算完整的故事的框架终于在齐云若面前慢慢展开,数年前,知雅楼的水玲珑也许是带着什么目的接近了紫阳伯齐肃萧,孝中嫖娼只是个引子,紫阳伯世代掌握的一个关键筹码也到了水玲珑手上,所以皇上这么容易就把齐家的军权夺回,把齐家军打乱分散给各处。 齐云若想起水玲珑临终前的场景,想起这么多年齐肃萧不管不问,漠视他,任由他被伯府的人欺凌,最后把自己打发出去,自己不再是紫阳伯府的人。 ......可是齐云若觉得,事情不会是这样简单。 齐云若看着赵夫人,语气是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平静,他问道:“夫人,你觉得我母亲接近紫阳伯的目的,紫阳伯知道么?” 赵夫人浑身一僵,齐云若看着她,“你们知道我母亲身后的人是谁么?” 赵夫人身体有些颤抖,齐霓裙不解地看着她,齐云若忽然能把事情贯穿起来了,他不相信一个女子的举动,真的能迷惑了继承了多代紫阳伯意志的齐肃萧,就算是在齐家没有了军权后,齐肃萧仍然会到青枝胡同那里,只是随着时日久远,他厌倦了水玲珑,或许是终于开始恨她,所以就算是在水玲珑病危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而是守着自己生病的爱女。 “我母亲,是为皇上做事的......”齐云若没有悲伤,只是叹息。 这也许是皇家和齐家的博弈,可是最终只有水玲珑一个人走进了死局。 紫阳伯到底没有动心,可是水玲珑念着“齐肃萧,你负我”,念着这一句话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 多年前水玲珑在知雅楼接受皇上的命令,她本该守着本心冷静地完成任务,可是却真的爱上了那个年少郁郁的新任紫阳伯,他不能像父辈们那样永守疆场,早年在西北跟着父亲镇守边关是他最深刻难以释怀的回忆,可是当齐冉齐将军死后,他意识到自己无法与皇权抗争,于是他顺水推舟地接受了水玲珑。 他放任水玲珑从自己这里探听消息,放任言官弹劾自己给皇上理由,放任水玲珑对他的迷恋越来越深。 他比齐云若想的远远都要恶毒,他让水玲珑越来越爱他却离开她,他让水玲珑的儿子以最低贱的身份来到皇上的儿子身边,让他一辈子不能翻身——他要让皇上亲眼见证这一切的发生。 齐云若看着赵夫人,问道:“这是谁的主意?你们刻意卖了我母亲的仆婢,把属于我的财产带到了紫阳伯府,夫人,你知道,你们其实没有任何理由霸占属于我的东西。” 赵夫人嘲笑道:“一个妓女的东西,你说她怎么积攒出这么多的财物来的?” 齐云若愤恨道:“一个妓女的东西,你嫌脏么?那么你还把这些肮脏的东西留住,给你自己的女儿?” 赵夫人一时哑然,齐霓裙没有弄清楚整个事情始末,她只知道如果自己的嫁妆要让给别人,这是极大的耻辱,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耻笑她——就算齐云若没有要回东西,只是把事情宣扬出去,别人都知道自己的嫁妆中竟然会有妓女积攒的宝贝,自己也不能出去见人了,她不假思索道:“来人!把他抓起来!” 齐云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齐霓裙屋里却没有动静,齐云若没有回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看见齐霓裙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王爷......” 李琛走进来,冷冷道:“王妃,你要抓起谁来?” 季桓进宫述职后回府,前院的人送来拜帖,他一看拜帖上的名讳,先是疑惑地皱了皱眉,之后马上明白过来,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看完帖子,他吩咐自己的小厮,尽早地叫厨房做好宴席的准备,三日后务必妥当地迎接自己的第一个客人。这封帖子是送给季府的主人季寒松的,季寒松看过以后派人送了来,不久后季寒松背着手走来,对季桓道:“后日,为父还宴请了你外祖父,到时候莫冲突了才好。” 季桓手顿了顿,而后点头道:“儿子知道了。” 季寒松坐下来,轻叹一声,“现在皇上允了淳王回府自省,司德与夫人都自尽而亡,情势对淳王可毫不乐观啊。” 季桓刚回京,对这些事情并不知分了解,皱眉道:“可无论发生什么,淳王功绩不会被抹除。” 季寒松道:“正是因为淳王功大,现在才有各方势力纷纷落井下石,不给淳王喘息的机会......这个齐玉泽,莫不就是......”季寒松没有说完,季桓曾入淳王府的事情,在这父子间是不能提及的禁区。 可是季桓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小齐在西北为淳王立下汗马功劳,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小齐聪慧果断,性格温和,现在又有了官职,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季寒松脸上现出犹豫之色。 季桓道:“父亲有什么直接说吧。” 季寒松轻咳一声道:“是你妹妹前几日送回一封信,王爷把大少爷带到了前院去,和这个齐长史同居一室,你妹妹深感不安。” 季桓皱眉道:“父亲是什么意思?”按季桓的想法,靖儿在季茹身边学不到什么好,在小齐身边倒是不错。 季寒松道:“你妹妹想让你跟王爷说,不要把靖儿与......多接触,那是个妓女养的孩子,十来岁开始伺候男人,性情必然不与常人一般,靖儿是淳王长子,身份尊贵,这个......” 季桓冷冷地打断他,“季茹既然这么想,怎么自己不跟王爷说?” 季寒松唯独不敢对长子疾声厉色,只道:“你妹妹说,现在齐玉泽很能留住王爷的心,后院如今等闲见不到 分卷阅读101 王爷一面,她又进不得墨莲院,连见儿子一面都很难......” 季桓看着季寒松,声音冷淡道:“妹妹是什么人,父亲比我清楚!她若是贤良淑德,王爷怎会逐渐远了她,只是她从来只会埋怨别人,从不觉是自己的过错,父亲!那些话我原不想再提,当年她一意孤行,联合夫人拉我进府,后来王爷不再喜欢她,她一直觉得是我的错,您觉得呢?!小齐境遇同样悲惨,可是这不是他自己选择的,如果可以,谁不想在父母宠爱下,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没有人想活在仇恨和痛苦里,如果给小齐一个机会,小齐会比任何人都走得远!” 季寒松沉默许久,缓缓道:“茹儿是你母亲第一个孩子,难免娇宠了。” 季桓冷冷道:“夫人娇宠季茹十几年,可是季茹却时常叫我心惊胆战,季家是和她牵连在一起的,如果以后季家被她连累,父亲有后悔的时候。” 季寒松道:“不至于,不止如此。” 季桓没有再说话。 季寒松长叹一声,道:“再怎么样,茹儿也生育了王爷的长子。” 季桓想说自己的母亲生育了自己,自己也是长子,可是最终他没有说出口。季桓方才那番话,是说小齐,更是说他自己,如果可以,他也不想以佞幸立身,可是他早已站在了淳王身后的船上,注定会凭着当年的关系走到季家人望尘莫及的高峰。 这是他早已选择了的路。 ☆、第58章 紫芍药 淳王府。 李琛拉着齐云若坐在了椅子上,他看着齐霓裙,重复道:“王妃是要把谁抓起来?抓起来以后呢?” 赵夫人紧张地看着女儿,李琛淡淡道:“夫人,您出来这么久,紫阳伯可能着急了。” 赵夫人不想走,强笑道:“一些家事,叫王爷见笑了。” 齐霓裙冷汗淋漓,她颤声道:“王爷,您要明白,如果您正妻的嫁妆以这种方式出了问题,人们不仅仅会耻笑我,连您也会一同耻笑!这会成为整个淳王府的耻辱。” 赵夫人点点头,“王爷,您要明白,现在京中已经有数不尽人在议论您,说您残害重臣,掠夺军功,以往您带男宠出征的传言还在,现在您要是把裙儿的嫁妆给了这个男宠......” 李琛看着赵夫人,打断她道:“夫人,你是在威胁本王么?” 赵夫人好像是被噎住了一般,顿时失了言语。 齐霓裙尖声道:“王爷,难道您当真不怕被人耻笑么?” “只要本王不愿,没有人敢对淳王府私事置喙,可是如果本王连向王妃讨要喜爱之人的财物都不行,本王做这个亲王还有什么用!” 赵夫人脸色灰白,这次来王府,是她瞒着紫阳伯的,昨日他们收到信,紫阳伯就把自己关进房里,连饭都没有吃,赵夫人却坐不住了,急急忙忙来找齐云若,意图以身份逼迫他放弃这件事,谁料不仅齐云若牙尖嘴利,王爷也站在了他那边。 齐霓裙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强笑道:“王爷,你我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何必为了这么一个......” “王妃,”李琛打断她,“慎言。” 齐霓裙一下子说不出任何话来了,李琛站起来拍了拍齐云若,齐云若也站起来跟在了他的身后,李琛道:“王妃,近些日子王府情势紧张,若无必要,还是不要请客人长留了。” 齐云若走在李琛后面,长长水廊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齐云若低着头,李琛脚步一顿,齐云若就直直地撞了上去。 李琛叹息一声,问道:“小齐,你在想什么。” “王爷......我担心,您刚才那样,如果紫阳伯府......”齐云若摸了摸额头。 齐云若满心忧虑,李琛只“嗯”了一声,转过身继续走。 湖水轻击木廊,发出悠扬声响,齐云若的脚步隐藏在流动的声音中,齐云若远远地看见观荷汀洲还在扩建,匠人搬着木头进去,他想起在紫阳伯府,百工署的匠人给齐霓裙雕刻嫁妆,那个食盒上是最精致的金盏花。 齐霓裙是王爷名正言顺娶回来的妻子,是最有资格站在王爷身边的人,齐云若看着走在前方李琛的背影,忽然笑了起来,可是现在,他也想成为那个人,永远在王爷身边,受他保护,同时扶持他,关心他,爱他。 他会比齐霓裙更有资格。 李琛回过身来,冲齐云若招招手。 齐云若笑了,小跑着过去,李琛伸开手臂,搭在齐云若的肩上,两人继续前行。 赵夫人回到紫阳伯府的时候,侍婢脸色十分不好地走过去轻声道:“老爷找了您很久了。” 赵夫人顿时一僵,不过接着她就缓过神来,当年自己把那批钱财扣下老爷不是不知道,不还是放任自己做了么?那些钱财不只是给了齐霓裙做嫁妆,老爷也给了齐丹霞,还给齐如雪留了一份呢。 赵夫人镇定下来,坐在椅子上喝了一杯茶后,齐肃萧才过来,赵夫人没有说话,齐肃萧道:“你去过淳王府了。” 赵夫人点点头,“是又怎么样?” 齐肃萧冷冷地看着她,“你去找齐云若了?” 赵夫人在他的目光下有些胆怯,不过还是点点头道:“是。” “之后呢?”齐肃萧冷笑,“他有没有按你的意思,乖乖地不追究?他是怕了你,还是怕了裙儿?” 赵夫人道:“老爷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阻止过我么?昨日老爷不也是一筹莫展,若我不去,他当真去找裙儿不是又怎么办?裙儿一个人怎么能应付过他呢!当初......”赵夫人想旧话重提,可是她想起老爷提醒过她,是她率先要齐云若陪嫁过去的,于是哑然。 齐肃萧淡淡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这次赵夫人沉默了许久,才艰涩道:“王爷,咱们的好女婿,站在齐云若那边,叫我们把东西交出去。” 齐肃萧脸上波澜不惊,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赵夫人想起一件事,这件事常被她忽略,有时候就算她想起来,也不愿意继续深想,她问道:“老爷,当年那件事,是您默许的......对么?你说皇上会不会,会不会......” “不会!”齐肃萧淡淡道,“因为他是皇上。” 赵夫人没有再说话,齐肃萧道:“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等我亲自去见他。” “老爷要亲自去王府?!” 齐肃萧道:“这件事,夫人就不用再过问了。” 对于齐肃萧来说,齐云若是 分卷阅读102 当年那件事不该留下的后果,他不是会迁怒孩子的人,只是他不想承认齐云若的存在,所以对齐云若,他只有一年接着一年的漠视......如果没有齐云若,那件事的结束会更圆满。 齐冉齐将军死后,皇上也许是觉得齐肃萧只是个处在弱冠之年,不更事的青年,所以才下手了。可是齐肃萧在西北几年见惯了生死,磨砺了心性,他的眼睛太毒了,水玲珑出现的第一时间,齐肃萧就把她和她身后的人看透了。 齐肃萧只是没有拒绝那个美人的靠近,他甚至可以通过水玲珑的举止得知皇上下一步的动作,可是他却恨着水玲珑,从开始恨到最后,他有数不清的法子让水玲珑爱上他,就像把一个人捧到最高处然后狠狠松开手那样,他的双眼漠然地看着水玲珑慢慢枯萎直到死亡。 这是他的报复。 齐霓裙在屋里呆坐了很久,也是一夜未眠,小女儿在侧室的哭闹吵得她心烦意乱,天色不亮她就叫人准备衣物,准备进宫。 齐霓裙虽然不是很明白,可是她现在也知道自己不能去找皇后了,像上次她去求皇后,皇后却把事情闹大,叫她无法收场,齐霓裙知道王爷是被太后养大的,只有太后的话他才会听。 齐霓裙叫人准备车轿进宫,她前段时间自然是见过太后,给太后请过安的,只是不知为何太后对她不算亲厚,齐霓裙自觉身份与佘王妃、张王妃和苏王妃不同,毕竟淳王和太后该是最亲近的,太后却对四个王妃一样的态度,于是齐霓裙心生不喜,也不再主动去请安了。 齐霓裙特意打扮得很素净,早上流芳和流白给她上首饰的时候,齐霓裙狠狠地把那支金蝶绕花长簪扔到了地上,她看着镜子,很久才平复了心境,那支长簪可是齐云若那娘的东西!她自己在首饰匣子里挑了很久,找到一支紫水晶芍药垂珠步摇,这支步摇做工精细,水晶透亮灵活,紫晶都是从南边进上来的,不是常人可戴,步摇上两粒珍珠浑圆饱满——赵夫人没有把那册子给齐霓裙看,齐霓裙觉得这步摇总不会是一个妓女能有的东西,这才插到了头上。 齐霓裙在慈安宫外等候召见,这一路上她已经想好了说辞,蓝太后为了自己孙儿脸面,怎么也会阻止他才对。 一个年长的宫人走出来道,“王妃,太后请您进去。” 齐霓裙勉强笑了笑,“多谢姑姑。” 蓝太后不要求宫内妃妾、公主等日日请安,齐霓裙进去的时候殿内空旷,服侍的宫女、太监都没有几个,蓝太后坐在椅子上喝茶,微笑道:“快来坐下。” 齐霓裙定了定神,却没有坐下,向前几步跪在蓝太后身前,低着头道:“孙媳来给您请安。” 蓝太后温和道:“快起来,坐在哀家身边。” 齐霓裙道:“孙媳是来求您的,这世上若还有一个人能劝得动王爷,那也只有您了。” 蓝太后不动声色地接过宫女端过来的杯盏,眼睛注视着齐霓裙头上的首饰,抿了一口茶。 齐霓裙道:“说起来这都是上一辈的恩怨,我们王府有一陪媵,乃是孙媳的庶弟,王爷对他宠爱非常,太后娘娘也该听说过,前段日子王爷在外曾因他引出流言蜚语。孙媳的父母怕孙媳嫁入皇家,嫁妆菲薄遭人耻笑,把孙媳庶弟生母留下的几件东西加入嫁妆中了......现在孙媳的庶弟要挟孙媳的父母,要我们交出这些财物,孙媳不吝惜钱财,只是怕事情一出叫人侧目,王爷和淳王府的脸面无存,孙媳只能来求您了。” 蓝太后只看着她头上的紫水晶,慢慢道:“你家王爷怎么说?” 齐霓裙低下头,话间开始犹豫,“王爷......王爷被孙媳庶弟迷惑,现在听不进孙媳的话去,现在王府,只有孙媳想维持荣光,孙媳的庶弟只知道要钱要物,不考虑王爷现在处境艰难,根本经不起再起风波,前段日子,王爷还把大少爷搬去了前院,和孙媳那庶弟同居一室......” “嗯。”蓝太后点点头。 齐霓裙咬了咬牙,道:“太后,孙媳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才能来求您做主,等事情平定,孙媳愿意把嫁妆全部交付出来,只是现在......” 蓝太后身边的老姑姑韵屏忽然道:“这不是当年太后娘娘曾戴过的紫芍药步摇么?” 齐霓裙忽然愣住了,不可置信一般地瞪大了眼睛。 韵屏姑姑笑道:“方才老奴就觉得像了,应该没错,老奴记得这芍药还在娘娘头上戴着,皇上见了,跟您要了去,结果也没见这支步摇戴在哪位娘娘的头上过......难不成皇上是赏给了紫阳伯?” 蓝太后没有回答,只轻笑了一声。 齐霓裙眼睛没有目的地乱转,她似乎明白了过来,昨日母亲和齐云若那小贱人说的,水玲珑是皇上派来的,这支步摇,难道是皇上曾送给水玲珑的?齐霓裙道:“太后......” 蓝太后道:“归根究底,这些都是你们的家事,夫妻之间有什么说不开的,怕是叫我这个老婆子越说越乱,你家王爷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嗯......下午哀家宣他进宫来问问。” 齐霓裙的心却早就乱如麻,觉得自己鬓上的步摇明晃晃地打自己的脸,她拧着帕子,后悔自己戴这个出来,又害怕王爷知道后气恼,她现在恨不得撕了齐云若,这一切都是他弄出来的!王爷为什么偏偏要帮着他!自己才是王爷的妻子,王爷不应该帮着自己么? 蓝太后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齐霓裙只得站起来,行礼道:“孙媳这就退下了。” 蓝太后点点头,齐霓裙离开,韵屏姑姑送她回来后,轻叹一声,蓝太后表情倒有些兴味道:“莫不是琛儿真的对什么人动了真心?” 韵屏姑姑皱眉道:“不过若是此时闹出什么关于嫁妆的丑事来,怕真的对淳王殿下不利。” “哎,”蓝太后摆摆手,“琛儿有数。” 齐霓裙回府后,便进了冬梅院,紧紧闭上了院门,她远远听着小女莺儿又开始哭闹,叱道:“奶妈在做什么呢!” 已经走路很利索的嫣儿拉着妹妹初儿的手慢慢走过来请安,齐霓裙头疼地揉着额头,低声道:“女孩子!冬梅院全都是女孩子!” 如果她有儿子,谁还敢对她不客气,淳王是皇上嫡长子,自己的儿子也是淳王的嫡长子......现在京城上下谁敢对皇后不恭敬!谁敢对蓝太后不恭敬!因为她们的丈夫是皇上,她们的儿子一个已经是皇帝,一个是最炙手可热的亲王。 “药呢?”齐霓裙喘着粗气,问道。 分卷阅读103 嫣儿奶声奶气地问道:“母亲,您生病了么?” 齐霓裙端起婢女送上来的药碗,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嫣儿被看得一哆嗦,婢女们忙把两个小姐带出去了。 齐霓裙把那碗苦药喝完,流芳叹道:“这已经是第三个大夫开的药了。” 齐霓裙摸了摸小腹,“只要能叫我生下儿子,哪个大夫我都要尝试。” 流芳没有继续说话,自从三小姐出生,王妃就开始托人出去寻大夫为她调养身子,下一胎她一定要生儿子,苦药喝了几个月,可是王爷出征回来后还没有在冬梅院留宿过,王妃怎么能怀上孩子呢? 齐霓裙道:“初儿是嫡女,又是御封的公主,身份不同,嫣儿的娘是什么身份!以后把她们分开教养!”齐霓裙不悦道,“庶女就该有庶女的样子,日后她见了初儿应当行礼的,总是这么不分尊卑,叫人笑话。” “是。” 下午李琛应诏进宫去,齐云若等来了出门两天的方戈。 方戈道:“那是京郊的一座庵堂,名为妙心庵,司夫人供奉了一盏灯,是给一个叫司瑜儿的夭折幼女点的。” “司夫人一定是恨极了朱氏母女才对,怎么会为朱氏的孩子点灯呢?而且......司夫人这么多年吃斋念佛,一定有什么原因。”齐云若沉吟道。 方戈笑了笑,“下官找庵堂里一个老尼姑问了清楚,那长明灯前些年的确是为这个司瑜儿点的,可是近些年,司夫人换了灯。” “什么意思?” 方戈道:“原先司夫人点了每年二十斤灯油的长明灯,请菩萨保佑这个夭折的孩子偷个好胎,可是几年前司夫人就换了另一展,没有说名字,只让尼姑念经,为这个人祈福,祝他万事顺遂。” 齐云若皱眉道:“难道真的是换给了司德?” 方戈又笑了一声,道:“事情还没有结束,大人,有一年司夫人去给菩萨上香,亲自给那盏长明灯添油,那尼姑听见司夫人说求菩萨保佑一个女人顺利生下孩子。” 齐云若瞪大了眼睛,“那个孩子,司瑜儿,她没有死!” 齐云若坐下来,先是叹息一声,才道:“若是我没有猜错,是司夫人想害了这个女孩子,她也一直以为这个孩子的确死了,后来发现她不知为何还活着,并且嫁了人......这个女孩子,应该是司德唯一的孩子。” 方戈点点头,“可是现在我们不知道这个女子是什么身份。” 齐云若站起来在屋里转了几圈,道:“我们再去见籽儿娘。” 籽儿娘一听司瑜儿的名字脸色就变了。 齐云若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当年,是不是司夫人对那个孩子下了毒手?” 籽儿娘尖声道:“都是那个贱人自找的!” 齐云若沉默地看着她。 籽儿娘平静下来,淡淡道:“夫人终于忍不住了,老爷出门去的时候,夫人趁机把那个孩子在大雪夜扔了出去......都是那个贱人自找的,她整日抱着孩子在夫人眼前晃,讽刺夫人生不出孩子,整日炫耀老爷对她的喜爱......孩子没了,她张扬不起来了,夫人把匕首扔在老爷面前,说老爷要是想要她的命,就一匕首刺死她,她给那个孩子偿命。” “......后来司将军就去了西北,几十年没有回来。”齐云若道。 籽儿娘哀戚道:“夫人后来痛苦不已,荆钗布裙,半生茹素。” 齐云若轻叹道:“那个女孩儿没有死,她活下来,并且嫁人生子了。” 籽儿娘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齐云若道:“你不知道这件事?” 籽儿娘摇摇头,齐云若道:“我怀疑,司将军就是因为这个女孩儿背叛了朝廷,意图害死淳王,司夫人也极有可能是为了这个女孩儿自尽的。” 籽儿娘蓦地发出一阵嚎哭,她扑在地上,愤恨地捶打着地面,“朱氏!朱氏!都是你害了夫人啊!你不得好死!” 司瑜儿怀孕的时间是在四年前,四年前......京中权贵,生了孩子的......齐云若一头乱麻,疾步回墨莲院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礼册!从王府送去的贺礼也都有记录的!司瑜儿嫁的人必然身份尊崇,极有可能就是京中的几个王爷了......齐云若跑到宿葛那里,焦急道:“礼单!这些年庆贺小孩子满月、周岁的礼单都找出来!” 宿葛点点头,立刻派人出去寻那些礼册来。 齐云若疲惫地坐了下来,终于在一堆乱线中离出了一条线索。 ☆、第59章 赴宴 慈安宫。 李琛说起小齐,不由笑了起来,“......他其实很聪明,有时候却糊涂得很,昨天他看书,遇到不认识的字,不好意思来问我,故意跟靖儿说,叫靖儿来问。” 蓝太后也笑了起来,“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靖儿认得字也就十几个,哪里记得住,按住书页来我这里,却忘了是哪个字,回头喊,‘小齐叔叔,你是哪个字不认识?我忘了’......” 李琛学着靖儿的样子,蓝太后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好靖儿,真是个灵巧的孩子,就这样给他小齐叔叔拆了台。” 李琛微笑道:“他总是有心帮我,在西北的时候,他什么都不懂,骑马都是在西山大营学的,他却出关孤身去雁落谷寻我,在漫漫黄沙中也没有迷失方向,他那么一个小小的人,面对多少比他高大威猛的羌族人也浑然不惧......他面对成思劼,也能安然逃出来,还把新元国王宫的地道暴露出来了。” 蓝太后静静地听他说完,道:“他比世上很多男人,已经强出许多了。” 李琛点点头,“不瞒祖母,司德一案,孙儿盯着西北的消息,京中事宜,都是小齐在看着。” 蓝太后这会儿有些吃惊了,“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还懂得京城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司德这个案子牵扯很深呐。” 李琛道:“就连孙儿也没有想到,他误打误撞救下司夫人的一个丫鬟,就跟着这条线索查到了很多事情,小齐细心聪慧,有些事情孙儿没有想到,他却想到了。” 蓝太后随意问道:“我也总是听说这件事,你心里可有分寸?” 李琛脸上的笑收敛了些,良久,他点了点头。 蓝太后轻叹一声,“都是这个位置闹得......皇帝迟迟不立太子,呵,他已经当了接近五十年的皇帝了。” 李琛皱眉道:“祖母......的确是我做的不好, 分卷阅读104 凡事给人留下把柄。” 蓝太后无所谓地摆摆手,“我老了,政事都摸不透了,我就喜欢找人说说话,改日你把那小齐领来,我要亲自看看。” “祖母......小齐身份特殊。” 蓝太后回忆道:“早年,你祖母还见过水玲珑呢。” 李琛一惊。 蓝太后笑道:“原先我只是好奇,谁知一见,果然是出尘绝艳的奇女子,她生养的孩儿,怎么也不会差了。” 李琛不解地看着蓝太后,蓝太后悠悠道:“谁叫你祖母真的以为皇上迷上了一个青楼女子呢?我又好奇京城第一花魁的名声,偷偷出宫去,见了那水氏女一面。” 李琛没说话,蓝太后气愤地戳了戳他的脑袋,“你难道真叫你王妃把嫁妆大张旗鼓地让出去,蠢啊!叫人看不够你的笑话,祖母告诉你,在你府中把东西悄悄挪个地方,不能叫外人知道,这不就成了?你也不能委屈了你王妃,从自己私库里掏出差不多的珍宝送过去补偿回来,这不就好了么?钱财银两那些,我看也不必算得那么清,叫紫阳伯府拿出些来也差不多了。” 李琛笑道:“孙儿谢过祖母。” 蓝太后慈爱地看着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从他牙牙学语到现在长成一个伟岸的青年,蓝太后道:“我不留你了,你记得找个时间把小齐领来就好。” 李琛站起来,“那孙儿告退了。” 蓝太后叫人送他,李琛告退离开,又回身望去,看见她的头发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李琛出慈安宫,一个小太监等在他出宫的路上,行礼道:“奴才给淳王殿下请安,皇后娘娘听闻您进宫来,请您去景阳宫一趟。” 李琛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什么表情来,片刻后,他道:“好,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此时齐云若终于翻出了众多礼单,妙心庵的尼姑也只是粗略记得司夫人求菩萨保佑那个女人顺利产子是在四年前,那个时候司瑜儿是刚怀孕,还是临近生产齐云若也无从得知,他耐下性子把四年前元月开始到两年后所有的礼册都收集了起来,一一抄录名单。 齐云若想起明日自己还要去季府赴宴,今天要把事情整理完,更觉烦恼,抱着头用力摇晃了下,继续抄写单子。那两年间好像生下孩子的特别多,景王府、淳王府都有孩子出生,就连宫里都有小皇子小公主问世,齐云若焦头烂额,他注意到礼册中并没有记录这些孩子的母亲,只有几个说了是庶出还是嫡出。 各府女眷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查出来的,齐云若先把一些不重要的官员世家排除,眼睛盯着那些重臣勋贵的家族...... 半个时辰后,齐云若站起来,垂头丧气地出去练武场骑马。 靖儿很喜欢跟着他,他被侍卫抱在一匹小马驹的身上,牵着慢慢走,靖儿口中发出兴奋的“驾、驾、驾”,齐云若心情不由变好了些,只是当他被小内侍叫住,说有他的信时,心情一下子拉了下来。 他知道这是谁送来的。 王爷还没有回来,齐云若回卧室换了衣服,给王爷留了一张字条,出门去了,齐肃萧约他相见的地点是京城一家茶馆,齐云若去的时候,茶馆里少有人在,小二殷勤地把他引去了二楼雅间。 齐云若推开门,紫阳伯齐肃萧面窗而立,齐云若走到桌前坐下,齐肃萧转过身来,冷冷道:“怎么,连孝悌都忘了,你见了父亲,一句话也不说?” 齐云若自己倒了一杯茶,沉默地看着他。 这已经不是齐云若七岁那年,他对父母之间的恩怨浑然不知,失去了母亲之后,他只能跟着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父亲走,把青枝胡同抛在身后,进入庭院深深,叫人无端恐惧的紫阳伯府。 “齐伯爷,”齐云若道,“我们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是么?” 齐肃萧在齐云若对面坐下,齐云若把另一杯茶推过去,慢慢道:“我的户籍现在是在王府,我们的父子关系从来是名存实亡,我不知道我们还有什么必要演父慈子孝的戏,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我听说你想要回水玲珑的东西。” 齐肃萧在说起水玲珑的时候,语气太过平淡,不像说自己曾经追捧过的女人,也不像说是一个敌人,只是简单地说起一段过去,那段过去被他藏在很深的地方,轻易不会被触碰。 齐云若皱眉道:“那本该就是我的。” 齐肃萧点点头,好像并不吃惊,只是他看着齐云若的目光有些奇怪,他慢慢道:“嗯,是你的。” 齐云若心里更觉得古怪,甚至有了些不安。 齐肃萧笑了,“你觉得是你的,可是皇上却默认了这是他对紫阳伯府的补偿。” 齐云若道:“可那是我母亲的东西,不是皇上的。” 齐肃萧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齐云若看着他,牙齿不自觉地收紧了,齐肃萧道:“她本来就是皇上的女人,她在知雅楼从不见外客,她的东西都是皇上给的。” 齐肃萧冷冷道:“紫阳伯府不欠水玲珑什么。”说完,他站起来,准备离开这间雅间。 齐云若看着他的背影远去,不假思索地喊道:“可是她是为你死的!她在临死前还在喊你的名字!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在青枝胡同,我娘看你的目光......还有你看她的目光......”齐云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齐肃萧,你都知道!” 齐肃萧的眸中难得的有些狼狈,可是只是一瞬,他就猛地打开门,迅速消失在了齐云若的视线中。 齐云若慢慢,慢慢地站起来,眸中一片冰凉。 景阳宫内,皇后微笑道:“长史一职关系重大,不可贸然任命,现在你们府上正值多事之秋,正该有一知事明理之人为你筹谋。” “母后的意思是?” 皇后招招手,一个少年从殿内走出来,跪下行礼。 皇后道:“顺海归来后,一直向本宫请命,要去你的府中任职,我原想告诉你,叫你留下长史的职位......你还是太年轻了,没有在吏部和户部走完程序,就把官服和官印带回去了。” 李琛淡淡道:“王府长史,自来由王府主人任命,小齐当得起这个官职,儿臣也没有觉察到不妥。” 皇后道:“你总觉得那是你们府中的事,你们这些皇子王爷,哪个身边的事都不是小事,可以说是人人瞩目......你如果只是想找听话懂事的,顺海也再合适不过了。” 周顺海叩首道:“ 分卷阅读105 下官愿为王爷效力。” 李琛道:“母后,儿臣听闻四弟府中也未任命长史,周大人若是愿意,自可去庸王府。” 皇后凤目一紧,李琛站起来行礼道:“儿臣府中仍有要事,不好长留宫中,等事情了结,儿臣再来给母后请安。” “......嗯。” 李琛走后,周顺海道:“姑祖母......王爷摆明了不愿意接近我们周家的人。” 皇后原本温和的面容已经很快沉了下来,她重重地把手拍在桌子上,“蓝太后一出山,就算蓝家已经没落成那样,只守着一个空头爵位过日子,可原本投向周家和沅家的人都开始动摇了!” 周顺海点点头道:“皇后娘娘,我们到底该怎么做?” 皇后闭上了眼睛,“淳王是不会给周家继续荣华富贵的机会的,只是有他在,永远都轮不上庸王......不用着急,比我们还心急的人有的是,你看看,这不就有人已经跳出来了么?” 周顺海道:“难道皇后娘娘已经对司德背后的人有了猜测?” 皇后轻轻笑了一声,凤目中一片讥讽。 其实李琛在看见那份齐云若誊抄的名单后,也想出了那个人是谁,他近些日子派出多方人马探查自己几个离宫封王的兄弟的举止,发现只有自己的大皇兄频频派人出府,他在京郊养了一匹人马。 李琛淡淡道:“三年前大皇兄的侧妃刘氏生下他的二子,这个刘侧妃身份低微,原是庶妃身份,因生育有功才封得侧妃,不过她出身也算不错了,算是殷实门第的小家碧玉,”李琛回忆着这位刘侧妃的生平,”她是京城人,年纪也与司德那个夭折的幼女相仿。” 齐云若道:“刘家把那个女孩儿捡回去,养大了。” 李琛点点头,“后来司德得知了这个女孩子的消息,大皇兄趁机联系上他,成了司德的新主子。” 齐云若道:“只是我们没有证据......刘家......”齐云若道:“我们去查刘家!” 李琛沉默片刻,道:“西北那边,也许也已经得知什么消息了。” 淳王府三管齐下,一西北,一京中,一司府,齐云若暂时被李琛从这件事中拽了出来,李琛拍拍他的脸,“明日你好好去赴宴,这些事情不要再管了。” 齐云若点点头,笑意坦然地看着李琛。 晚上两个人相拥而眠,齐云若忽然叹道:“王爷,皇上为什么不封您做太子呢?” 李琛低头看他,齐云若认真道:“我真是不明白,您是当今嫡长子,素有贤德,为什么迟迟不被立为太子?” 李琛笑道:“为什么一定就是我呢?” 齐云若抿着唇,一会儿后道:“不是您还会是谁呢?” 李琛想起他对自己总是盲目的自信,笑着摇了摇头,齐云若却道:“正是因为皇上不立太子,其余皇子却早已把您当做了靶子,见不得您立功,见不得您受皇上封赏,所有人一直针对着您。” 李琛悠然道:“就算我被立为太子了,依旧是靶子。” “可是如果那样的话,您做事名正言顺,您的地位超出几位王爷,可以在他们之上行事。” 小齐看事总是这么通透,李琛用手指蹭了蹭齐云若的脸,齐云若又叹息一声道:“王爷,现在您只是个王爷,立了一个功劳就被如此陷害,日后您的兄弟们登基为帝,不会放过您的。” “我不会输的。”李琛把小齐紧紧揽在怀里,脸上带着笑,眸中却一片阴寒,“小齐,不会有那一天。” 第二日齐云若穿上红罗官服,坐着四人小轿,离开淳王府去季尚书府赴宴,他不习惯束冠,总觉得自己的黑纱冠总像是要掉下来,他晃了晃脑袋,又觉得头发被束缚得禁了,麻麻得疼,只得一路咬着牙到了季府。今日是官员旬休之日,齐云若下轿的时候看见车马处已经摆了很多的车轿,大概都是来庆贺季哥哥平安归来,从翰林院侍讲学士升为翰林院学士的,他的官职只升了半品,职责却不仅仅是给皇帝读书,而是到了可参与诏书起草、科举事宜等国之重事。 翰林院学士官小权重,又有在御史台任职的官员一样的闻风奏事权,任是哪个一品大员也不敢小瞧了他们。 齐云若下轿被季府管家亲自迎了进去,齐云若有些好奇地左右张望,季寒松是寒门学子,近些年才起家的,他的女儿被指给淳王做侧妃的时候他连侍郎都不是,这几年之内一路升到了兵部尚书,他的宅邸早年由岳家资助购置,几经扩建,现在看着也似模似样了。 季桓远远看见齐云若,嘴角不由勾了起来,齐云若侧身看着他,刚要喊出一声“季哥哥”,看看身边管家,又忍住了,笑嘻嘻地冲他跑过去。 齐云若走到季桓身前,俏皮地做了个揖,“下官见过季学士。” 季桓忍俊不禁,修长的手指无奈地戳了戳他的额头,齐云若看管家离开,左右无人,上前抱了抱他,“季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季桓拍拍齐云若的背,拉着他的手道:“来,先去我的屋子歇息一下,喝杯茶。” “好。” 季桓所住的小院一看就是刚修缮不久,院中林木葱葱,有一个大瓮里种着睡莲,莲花未开,现在还只是绿油油的叶子,片片绿色叫人见了心情就会变好。季桓牵着齐云若进内室,齐云若见到了季桓的新官服,被婢女们小心熨烫后,叠了起来。 两个婢女冲齐云若福身,齐云若道:“季哥哥,你叫她们出去,咱们两个说说话。” 季桓摆手叫人出去,自己给齐云若倒茶,齐云若看着季桓屋中的摆设,问道:“前日我送来的东西,季哥哥喜欢么?” 季桓道:“嗯,那砚我很喜欢,现在就在我书桌上放着,那酒也好,昨日家宴,我父亲拆了一坛,醇香扑鼻,喝着清甜,后劲还不小。” 齐云若忍不住要和季桓说在新元国的事情,他时而兴奋时而又有些失落,季桓现在才能把事情连贯起来,叹道:“你真是命大。” 齐云若道:“我的确遇到了很多危险,一次一次的却都安然无恙,我觉得也许真的有神灵在庇护我也说不定。” 季桓道:“不过真的是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在王宫地下一闹,我也想不起来新元国那些探子,后来我们与成思劼约定条款,他在半年之内把探子收回去,那些在关内被抓住的我们也放回去。” 齐云若皱眉道:“可是他会这么老实把人都收回去么?” “当然不会,不过少一个也是少了 分卷阅读106 。” 齐云若点点头,又道:“那日我离开新元国的时候,如果不是你们的车架来了,那些官差要让路,我真的有可能被当场扣住了。” 季桓也回忆起了那日的场景,笑道:“反正我就在后头不远,你被抓住我也能看见,我带你回来也好。”季桓在新元国,立下一条最重要的条款,就是日后新元国往羌族卖粮食,都要递交朝廷,朝廷许可后才能卖出。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前面的丫鬟来叫了多次,齐云若才不得不跟着季桓去赴宴。 季桓道:“今日父亲请的大多是他的故交,有兵部的官员,父亲的同年或是故友,夫人那边文大学士这个人威严得很,他那边人一向清高,咱们不必与他们说话。” 齐云若点点头,季桓道:“还有我那两个兄弟,”他压低了声,“酒囊饭袋,不足为虑。” 齐云若笑了起来,“他们没有季哥哥你这么聪明么?” 季桓自负一笑,“他们不是不聪明,而是蠢得厉害。” 如果自己两个嫡子不是那么蠢,季寒松意识到季家极有可能会断送在自己下一代,才把希望又转回到了季桓的身上。 前院摆宴,季桓直接把齐云若带到自己身边坐下,反正淳王府的官员地位超然,放在与他同等级别的六品官那边也是不妥,文大学士轻咳一声,道:“这位是?” 齐云若看季桓,季桓淡淡道:“外祖父,这位是淳王府长史大人,也是桓之挚友齐玉泽。” 齐玉泽站起来拱手道:“见过文大学士。” 文大学士皱眉道:“这就是当初淳王出兵,带在身边那个人?” ☆、第60章 庭院 季寒松道:“岳父大人,齐大人曾在出征时,助淳王殿下良多。” 文大学士不悦地一甩袖子,目光中满是嫌恶,与他同行几人亦是如此,一时主桌上气氛尴尬,季寒松不敢得罪淳王府的人,却劝不动恩师兼岳父,只能为难地看着长子道:“不如在花房给季大人另开一桌。” “不行!”季桓道。 齐云若看着文大学士,道:“文大人是对下官有什么不满?”若是真的去了花厅,自己岂不是怕了这个糟老头子,王爷和王府的面子又往哪里搁?齐云若皱眉道:“敢问在下又是哪里得罪您了? 文大学士冷哼一声道:“所谓道不同不与为谋,敢问这位大人是哪年晋身?是举人是进士,还是庶吉士?” 季桓脸色铁青,却碍着一个孝道,不能开口,齐云若在桌下安抚地握了握他的手,季桓脸色稍缓,齐云若道:“若下官没有记错,文大人前几个月曾参奏淳王。” 文大学士面容傲然道:“纵淳王与老夫女婿家有姻亲,老夫也不能坐视淳王坏了纲常,”他看着齐云若道,“老夫参的是淳王,起因却是在你,若是没有你这奸佞,淳王所立功劳必然更大。” 已经被归为“奸佞”,齐云若心里倒也没起什么波澜,他环视四周,见人或是像文大学士一般看他如仇雠,或是惧怕淳王府威视不敢与他对视,淡淡道:“这些,是文大人亲眼所见?” 文大学士一愣,道:“世人皆知......” 齐云若冷冷道:“若是如此,文大人也不过是个人云亦云、沐猴而冠之辈,您既然没有亲眼所见,却只盯着淳王被攻讦之窄处落井下石。下官不说淳王功绩,单说下官自己,下官曾亲赴敌营,西北雁落谷、云河之险,下官于其中斩杀了羌人两名,其中一个就是西枭夜叉,后下官在新元国破成国主阴谋,之后辗转羌族王都,亲见长平公主......依大人看,这些是多少功绩?” 季桓低下头轻笑,文大学士气得胡子都在抖,过了好一会儿,他道:“这些......这些......这些!你有什么证据?” 齐云若道:“你攻击王爷的话,又有什么证据?” 说罢,齐云若施施然站起来,“您不屑与我为伍,可巧,下官也不愿与文大人之流坐在一处,季大人,您不是要在花厅给下官摆一桌么?请带路吧。”被莫名其妙赶走和打赢了仗离开自然是不同的,看文大人现在一句话脸色通红,被堵得难受偏偏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齐云若毫无愧色,又傲慢地看了他一眼。 季桓站起来,恭敬地向文大学士行礼道:“季家家风严谨,也没有叫客人单独去吃的道理,外祖父莫怪,就由孙儿去陪齐大人吧。” 季寒松万念俱灰地摆手叫下人带他们出去,只想,完了,以自己岳丈的脾气别第二天继续上书参淳王就好。 文大学士狠狠地一拍桌子,狠狠道:“奸佞当道,奸佞当道啊!” 其实方才,许多人虽然没有帮腔,也觉得齐云若一个精致少年,说话却有底气,并且有理有据,倒是文大学士不依不饶的,他的一个弟子劝道:“老师,今日咱们是来是小季大人贺喜的,莫不要为了这些小事坏了心境。” 文大学士勉强点点头,心里却狠狠记了齐云若一笔,还有自己那好外孙,果然是贱婢养的,对自己毫无孝敬之心,这样的人,竟然能在翰林院备受追捧,屡屡升迁,真是......真是......文大学士心想,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翰林院可不是这等人能胡来的地方。 季桓和齐云若走在去花厅的路上,季桓一边笑一边道:“你不知道我那个外祖父,记仇的很,你今日惹了他,说不得以后你有什么错处,他纠结一班文人去参奏你。” 齐云若仰起头,浑不在意道:“让他来就是了,”齐云若看周围安静无人,轻声说,“季哥哥,若是王爷登基了,我才不怕他,若是王爷暂时还不能被封太子,我就躲在王府里,他也找不到我。” 季桓点点头,悠闲地长叹一声,“我也烦了那些人,在花厅只有我们两个也好。” “哎?”齐云若想起自己破坏了外面气氛,有些惭愧道:“对不起,季哥哥,那些人都是来庆贺你出使归来,又升了官的。” 季桓道:“算了,他们在我父亲前露个面也就够了,我父亲现在是二品大员,堂堂‘大司马’,我才是五品官,以后有得熬呢,他们来是看我父亲和文大学士的面子,不是为我。” 齐云若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季桓好奇地看着他,齐云若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前几日看,‘沐甚雨,栉疾风’这几个字不大懂,就去问王爷,王爷与我说了,又顺着讲了‘沐’和‘栉’,说成语‘沐猴而冠’的典故,想不到今日我就想起这个词来了 分卷阅读107 。” 季桓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才想起小齐读书不多,方才却能侃侃而谈,原来是最近补了学问,他把齐云若按在了花厅的凳子上,他想起王爷给小齐讲书的场景,又忍不住笑,齐云若被他笑得愈发脸红了,忙道:“季哥哥,不说这个了,咱们说别的。” 季桓好不容易才忍不住不笑了,下人们把饭菜摆上,季桓叫他们退下去,季桓道:“现在,你和王爷......” 齐云若别过头去,不说话。 花厅这里桌子不大,季桓把他的脑袋拧回来,直视他的眼睛,齐云若这才道:“王爷对我很好,我也不想离开王爷。” “嗯。” 齐云若说起王爷现在和自己已经不同了,齐云若轻叹道:“也许很多人会觉得我身份配不上王爷,可是我还是想试一试,我不想一辈子躲在他的身后,当他遇到难题的时候,我也会站到他的前面。” 季桓柔声道:“你自己想通了就好。” 两人一起用了午饭,喝了小酒,下午齐云若就要告辞回去了,季桓起身送他,沿着一条小路,两个人慢慢地走,春日午后,时日悠闲,季桓像大哥哥一样牵着齐云若,季桓知道幼时只有母亲陪伴的男孩儿长大后多少会有些恋兄,他对齐云若更加温和细致,在他心里,如果自己是有亲弟弟的,也许就是小齐这个样子。 季桓心里正舒适地想着,两个不受欢迎的弟弟忽然不知从哪处冒了出来,个个锦衣玉服,一个抱着胳膊仰头斜着齐云若道:“大哥,这是谁啊?” 齐云若喝多了酒,第一反应就是想,啊,酒囊饭袋来了。 李琛从景王府出来,漫无目的向南走去,司德案宫中大约也有了定论,不过结局也许只是揭过不提而已,自己也许会等来什么赏赐,以宽解补偿。皇上不会发作景王的,李琛心里明白,把这件事掀出来后,京中争夺太子位的战争就要彻底拉开帷幕了,这不是皇上愿意见到的。 半月后景王府侧室刘氏暴病而逝,景王府举哀时,李琛沉默很久,送去一份丧仪,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齐云若看着对面两个华服公子,季桓皱眉道:“你们来做什么?” 季桓的三弟道:“怎么,大哥做了官,就看不起我们这些兄弟了?你的客人就是我们季府的客人,我们兄弟是主人,什么时候主人连客人的事情都不能过问了?” 另一个道:“就是,就是,我们问问怎么了?” 齐云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季桓冷漠道:“在前院你们不是看见了么?现在又来问,记性这么不好?” “我们当然看见了,这个人对外祖父不敬。” 齐云若拿帕子擦了擦眼泪,道:“你们还对我不敬呢。” 季二弟眯着眼睛打量他,横道:“我知道你是谁,我们姐姐整日被你欺负,你还把我姐姐的孩子抱走了。” 齐云若懒得说,拽了拽季桓,示意快些走,季桓点了点头,可是季家两个嫡出少爷却拦在他们前面,“识相的,抓紧把孩子还给我们姐姐。” 齐云若道:“这个你们跟王爷去说啊。” “外祖父说得对,你就是个奸佞,引诱了王爷,还抢走我姐的孩子......”季三弟冷哼一声,“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官了,小爷可不怕你。” 齐云若又打了个哈欠,季桓拉起他,绕过两个蠢货,离开了。 季二弟还想去追,三弟拉住他道:“咱们去告诉娘,娘明日不是要去王府见大姐么?” “好,咱们去告诉娘,姐姐是王府侧妃,从二品的诰命,还治不了他?!” 齐云若和季桓告别,在轿中就睡着了,连什么时候回王府的也不知道,等他有意识的时候,只觉身上一轻,有人把他抱了起来。 齐云若睁开眼睛,惊喜道:“王爷!” 李琛把齐云若甩到背上,齐云若惊叫一声,紧紧攀住了他的身体,李琛背起他回墨莲院,齐云若敏感地察觉到王爷情绪低沉,齐云若没有开口,过了一会儿,将近墨莲院的时候,李琛道:“今日吃的好么?” 齐云若低声道:“我今天可能给您惹祸了。” 李琛浑不在意道:“怎么了?” 齐云若说起今天受到文大学士刁难的事情,一边说一边偷偷看李琛的脸色,齐云若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几乎是义愤填膺了,“那个老头子实在太可恶了,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大学士呢?” 李琛笑了笑。 齐云若犹豫道:“王爷,你说这个人以后再来参您怎么办呢?” “叫他来吧。” 齐云若立刻不担心了,却又打了个酒嗝,他捂着嘴跑到了一边,李琛笑着看着他,心中愁绪一扫而空。 第二日,李琛接到圣旨,司德一案确实无疑,司德叛国在前,陷害他在后,把生前封赏夺回,他家中无子女,散去家奴,司府就不复存在了。 李琛沉默地接受了封赏,把去西北的人召了回来,他对齐云若道:“你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东西,拣出来吧。” 齐云若去看了看皇上的赏赐,摇了摇头。 李琛挥手,示意宿葛登记入库,过了一会儿他想起王妃的事情,对齐云若道: “我们去后面看看。” 齐云若点点头。 霜秋院现在是季妃独居,中午她留了母亲用饭,韦妃搬到了玉兰院,与庶妃们住的落霞院临近,李庶妃闲来无事,常去找韦妃说话,她见韦妃有孩子在身边,愈发思念女儿,以前王妃没有孩子的时候,对嫣儿还算不错,王爷去的时候也时常叫嫣儿见到父亲,可是后来王妃自己就生了两个女儿,两个都封了公主,嫣儿在冬梅院愈发尴尬了。 李庶妃是皇后赏的人,样貌姣好,也受过宠,只是往外传消息的时候被王爷发现了,李庶妃当时觉得皇后娘娘是王爷的亲娘,娘要知道儿子的近况这不是很正常么?等到事情被发现她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不过却也晚了。 她想要回孩子,却不敢跟王妃开口,她要怎么说?当年是为了给孩子出路才投靠过去,现在王妃脾气不好,自己说了,王妃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想投靠韦妃了?王妃会不会知道怀疑自己偷窥冬梅院? 李庶妃心乱如麻,就显在了脸上,韦妃昨日见了,就问起了,李庶妃也无所隐瞒地说了。 “这有什么?”韦妃看着小床上的儿子,那目光叫李庶妃觉得愈发地刺眼,韦妃道:“你是大小姐的亲生母亲,王妃也不能拦着你见孩子。” 李庶妃忧心忡忡道:“你是 分卷阅读108 不知道,嫣儿在王妃院里受欺负,这才是我顶担心的!” “哦?”韦妃一抬眼。 李庶妃忧愁道:“二小姐和三小姐都是公主,太常寺派下来多少嬷嬷、丫鬟服侍,管衣裳的,管礼仪的,管饭食的,王妃派过去伺候两位小姐的人本也不少,两位公主前簇后拥,锦衣玉食,可是嫣儿是庶女,也无身份,身边只有几个人伺候,还都不尽心,一个一个巴不得能去伺候公主或是王妃,现在冬梅院连有头脸的丫鬟都看不起她......”李庶妃眸中开始湿润气来,“一次我去给王妃请安,看见我的嫣儿在角落里望着我哭!”李庶妃再也忍不住,扑在榻上嚎啕起来,韦妃皱眉,怕她惊扰了儿子安睡,示意小乔把沐儿抱出去,小乔小心带着沐儿出去后,韦妃才笑着过去拍拍她,“哭什么?依我看,这也没有什么难的。” 李庶妃哭声一停,抬起头来擦泪,期待地看着她,她知道韦妃素有主意,韦妃读过很多书,在闺中就有才女之名。嫣儿知道自己就是她的生母,可是母女相见不敢相认,受委屈也不敢跟自己说,李庶妃不知道多难受,恨不得韦妃立刻给自己出个好主意,叫女儿能回到自己身边。 韦妃淡淡道:“嫣儿是王爷的亲女,还是王爷头一个女儿,就算二小姐和三小姐身份再高贵,在父亲眼中也都一样,你只要想办法,叫王爷知道大小姐受了委屈,最好还有伤......” 李庶妃目光躲闪道:“王妃也没叫人打嫣儿啊。” 韦妃道:“你既然叫我出主意,我也就直接说了,我不想惹麻烦,不过是看你哭得可怜才这样说么。” 李庶妃犹豫了会儿,道:“姐姐你继续说。” 韦妃直接道:“我知道你在冬梅院也有人。” “我......” 韦妃拍拍她的手,“我明白你一片慈母之心,这也不算什么。我说的有伤,并不是说身上有伤,你想,大小姐受到冷待,时常饿了渴了没有照应也是有的,或是生病了没人照料,或是爬高踩低没留神出了些小意外,这都可以。” 李庶妃有些心疼道:“可是我舍不得大小姐受苦。” 韦妃笑了笑,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李庶妃道:“可是若我不使出什么法子来,大小姐留在冬梅院还是继续受苦!不如直接使出厉害的来。” 今日李琛一往后院走,向冬梅院那边过去,李庶妃和韦妃都得知了消息。李庶妃在自己屋里来回踱了几步,跟自己贴身的小丫头道:“去,去告诉你翡翠姐姐,就按我昨日送去的信那样做。” “哎,我知道了。” 李琛走进冬梅院的时候,齐霓裙正喝下一碗苦药,她听见王爷来的的消息,慌忙道:“快把这些收起来。” “是。” 齐霓裙擦擦嘴,眼神飘忽,她在想什么时候能叫王爷留宿此处,只是当她看见一同进来的齐云若时,眼中闪过一片怨毒,她咬着牙冲李琛一福身,李琛点点头,坐在了主位上。 齐云若站在他的身后,齐霓裙也坐下来,道:“不知王爷这次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她说的话有浓重的酸气,若不是有要紧的事情,王爷怕是不会来这里的。 李琛道:“王妃,前几日本王所说,的确不妥当,本王给你陪个不是。” 齐霓裙心里一喜,挑衅地看了齐云若一眼,站起来福神道:“王爷折煞妾了,因为这些事情叫王爷烦扰,本就是妾的不是。” 李琛道:“故而,本王想了一个折中的主意。” 齐霓裙身子一僵,齐云若看着李琛,没有注意到她。 李琛看着齐霓裙道:“你是本王名正言顺娶回来的妻子,为本王生育了两个孩子,本王也不会叫你受委屈,按单子,王妃把小齐生母的东西挪到前院库房,本王开私库把这些珍宝全给王妃补回来,王妃意下如何?” “不行!”齐霓裙不假思索道。 李琛微微皱眉,“为什么?” 为什么?齐霓裙咬牙切齿,这是谁的主意?这样做,不是叫自己和王爷愈加生分了么?自己的嫁妆还是要给齐云若那小贱人,王爷和自己这名正言顺的妻子倒开始明算账了,齐霓裙道:“齐云若既然要财物,不如王爷直接赏赐他,也省得这些麻烦。” 齐云若道:“我只是想要回我母亲的遗物。” 齐霓裙阴沉着脸,却不说话,只觉得怒气不断上腾,这时忽然一个丫鬟冲进来,跪下哭求道:“求王爷去看看大小姐吧!大小姐晕过去了!求您看在大小姐是您亲生女儿的份上,请太医前来医治,否则......大小姐那么小的人......” 李琛猛地站起来,“怎么回事!” ☆、第61章 荔枝 李琛大步朝嫣儿住的地方走去,齐云若也慌忙跟上,之前跪在地上哭的婢女翡翠在前引路,齐霓裙茫然地看他们出去,才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流芳的表情有些惊慌,一边看着外面一边道:“好像是大小姐那里出了什么事。” “真是个小贱货,”齐霓裙目光狠毒,“她除了给我惹事,还有什么用!” 流芳猛地颤了一下,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嫣儿还是住在以前齐云若住过的三间屋子里,李琛一进去,就闻到屋里有些若有若无的臭味儿,和香料的味道掺杂在一起,令人作呕,李琛心中怒火更胜,几步走进长女的卧房,看见嫣儿小脸儿蜡黄地躺在床上,枕边还有秽物,齐云若皱眉道:“快把大小姐挪出去!” 翡翠哭着说:“奴婢不知道把大小姐挪去哪里。” 李琛弯腰把嫣儿抱在了怀里,面色阴沉地像是能滴下水来,一个三岁的女孩儿,竟然才这么轻!李琛一路抱着嫣儿出冬梅院,齐云若解下自己外衣盖在嫣儿身上,李琛目视前方,对匆忙出来的齐霓裙恍若不见,齐云若对身边伺候的人道:“快去请太医来。” 嫣儿自昨夜开始上吐下泻,她的衣服不够穿,眼下裤子上还有秽物,李琛把她放在自己床上,绿轩几个忙用热水浸了帕子给她擦拭,李琛出去,狠狠给了翡翠一巴掌,翡翠被打得跌倒在地,脸上迅速红肿起来。 “说,怎么回事!” 齐云若把李琛按在椅子上:“王爷,您不要着急,不要生气,叫人慢慢说......”他躬身在李琛一侧,不停地给李琛顺着胸口,他知道王爷近些日子心里一直压着事情,又遇到大小姐的事情,猛地爆发开了。 翡翠颤抖道:“进给王府的荔枝分给冬梅院一篓 分卷阅读109 ,王妃吃了几颗,给二小姐一盘子,又赏了几位侧妃娘娘和身边伺候的姐姐......大小姐馋得厉害,奴婢却没法子,下午的时候,奴婢去二小姐那里,见二小姐没怎么吃,就偷偷拿了些回去给大小姐......谁知到了夜里大小姐就闹肚子疼,拉了几次,喝水都要吐出来,奴婢去求几位姐姐,求她们禀告王妃,可是......” 李琛沉默了很久,齐云若感觉到他的怒气不断上升,齐云若心慌了,跪在他面前,哀求道:“王爷,您不要生气,我求求您不要生气,太医很快就来了,大小姐不会有事的。” 李琛看着前方,“嗯”了一声。 太医赶到忙去内室给嫣儿看病,又问了翡翠昨日情景,出来道:“大小姐是脾胃失和,荔枝易坏,这个时日天渐暖了起来,荔枝应该冰镇才好,幼儿脾胃弱,便受不住了,下官这就去开个温补的方子,现在大小姐不宜进食,喝水也不要过多,稍沾唇润喉也就好了,等到大小姐觉得饿了,可以进一碗米粥。” 李琛轻轻点点头,齐云若松了一口气道:“给太医准备笔墨。” “是。”宿葛在旁道。 齐云若见王爷在发呆,走到一边对宿葛道:“给这位太医多准备些车马费。” “奴才知道了。” 嫣儿已经把肠胃中的东西全排出来了,没有继续上吐下泻,可是她醒过来的时候,依旧难受得哭,小手紧紧按着自己难受的胃部,齐云若在一边也看的心里难受,嫣儿过会儿后开始发热,这个太医是说过的,不大要紧,等她肠胃好了,烧也会退下去。 李琛站在卧室里,看着自己的长女出神,齐云若看着皱眉,把王爷拉出去了,李琛一直沉默着,任由齐云若带他到湖边去,清风吹拂,李琛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他伸手摸摸齐云若的脸,把他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齐云若道:“王爷,太医说了大小姐挨过这一阵就不难受了,也许到了晚上就可以吃饭了。” “嗯。” 过了一会儿,李琛道:“王妃......”他又一次沉默,很久才道,“王妃!” 齐云若低下头,叹息一声。 李琛冷冷道:“把那个丫鬟抓起来,她没有说实话。” 齐云若愣了一下。 李琛声音平淡,“若真的着急主子,她应该一大早从冬梅院出来寻我,而不是等我过去,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激怒我。” 齐云若道:“是不是李庶妃?”他忽然想起上一次二少爷李沐出事的场景,水至清则无鱼,王爷因为一些原因没有深究,而且二少爷毕竟没有出什么事,可方才大小姐那场景,叫他这个与她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心疼了,而且从大小姐嫣儿的服饰和屋内摆设来看,她的确过得不好。 李琛吹了会儿风,回去看女儿,嫣儿不停地啜泣,说难受,李琛把她抱起来,心疼地看着她。 一会儿后,嫣儿又开始呕吐,吐在了李琛的身上,婢女们忙过来把嫣儿抱过去,又给李琛换衣裳,李琛解下外袍,摆摆手叫人退下,没有出去,嫣儿吐了几口,浑身颤抖,好在一会儿后就睡了过去。 午后,齐霓裙才来,她还不太清楚这边场景,打扮整齐才带着丫鬟仆从过来探望嫣儿,只是她一进来,看见李琛看她的目光,心里就是一突。 齐霓裙福神,李琛却没有叫她起来,齐霓裙不停地冒冷汗,腿肚子也开始颤抖,李琛道:“王妃,当初你抱嫣儿去你院中,是怎么说的?” 齐霓裙站起身,慌忙道:“妾对嫣儿都是按分例来的,只是妾还要照顾莺儿,莺儿还小,不能离了妾,妾大半心思都在她身上,对嫣儿一有不察......” “按分例!”李琛冷冷道,“初儿和莺儿你按分例了么?” “她们两个是公主......” “公主?她们是公主,可她们还是嫣儿的亲姐妹!” 齐霓裙彻底慌乱了下来,跪在李琛身前,“求王爷明察,自妾需要照顾两个女儿后,对嫣儿的确有些忽视,不过妾都是找了妥善的嬷嬷看着她的,妾也是时常过问。” 李琛深吸一口气道:“王妃,不要把本王当傻子,如果你真的时常过问,真的派了妥善的人伺候,嫣儿会连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屋里就那些东西?会连个荔枝都没得吃?!” 齐霓裙一颤,心里一片慌乱,不过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道:“王爷,这都是李庶妃在陷害妾,她近些日子时常来找嫣儿,不知道跟嫣儿说了什么......” 李琛再也忍不住,抓起齐霓裙的衣服把她拖向内室,就连齐云若都没有反应过来,李琛拉着齐霓裙进去,狠狠把她抛在地上,咆哮道:“这是李庶妃撺掇出来的?你看看!嫣儿三岁大的孩子,才几斤重?她总共就三四条裤子换着!她昨日开始发病,你过问了吗!” 齐云若着急跟进来,李琛已经平复下的怒火被齐霓裙重新挑了起来,齐云若扑过去抱住李琛的腿,“王爷,大小姐现在快好了,您别生气......” 齐霓裙被李琛摔蒙了,而后就是滔天的怒火和愤恨,她的钗环全乱了,她冷冷地看着齐云若,猛地一个巴掌甩过去,“不用你假惺惺的装好人!都是你们这群贱人撺掇的!” 一个庶女!一个卑贱的庶女!她的生母只是皇后宫里一个女婢,王爷竟然为了她对自己动手!齐霓裙已经浑然失去了理智,又是一巴掌抬起来——她不知道她的样子像女鬼一样狰狞——李琛却一脚踩住她的手,用力碾压下去,齐云若不顾自己脸被打得生生的疼,他发现王爷好像已经失去理智了,他跪着过去抱住王爷的脚,用力挪开,“王爷!我没有事的,王爷......您别这样......” 屋里一片混乱,流芳和流白迅速把齐霓裙拖开,齐霓裙一边哀叫一边怒吼,“齐云若!李庶妃!你们这些贱人!贱人!” 李琛又要过去抓她,齐云若眼泪一下子流出来,紧紧抱着他的腿,不断哀求,“王爷,我求您了,您冷静下来,不要生气,不要难受......王爷,王爷——” 李向后琛踉跄几步,齐云若极快站起来,扶住他,手贴在他胸口上,发觉他心跳得飞快,这么大的动静,嫣儿早被吵醒了,又开始轻声地哭,李琛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清明。 李琛捏了捏齐云若的手,移步到床边,轻声安抚着女儿,“好嫣儿,父亲在这里,别哭了......爹在这里,好嫣儿,好女儿。” 分卷阅读110 齐云若跌坐在地上,无声痛哭。 下午时候嫣儿好受了些,已经可以说话了,李琛一直坐在她的床头,嫣儿睁开眼看见他,轻声笑道:“父亲。” “嗯,父亲在这里。”李琛揉了揉她的头。 嫣儿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李琛柔声问道:“还难受么?” 嫣儿点点头。 “再睡一会儿吧,醒过来就不难受了。” 嫣儿先是点点头,又皱了皱眉头道:“可是父亲还在么?” 李琛微笑道:“这里是父亲的屋子,父亲会一直在这里的。” 嫣儿这才放心,小手握着李琛的手一边,又睡了过去。 此时齐云若正呆在西厢房里,他的脸被打肿了,因此不好出去,现在正拿着冷帕子敷脸,他躺在床上,心情复杂,齐霓裙......简直就跟疯了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可是她毕竟还是王爷的妻子,自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王爷殴打妻子,如果这事情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攻击王爷,怕是连皇上都会心生不喜。 齐云若躺了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齐云若听见轻轻的脚步声,苦笑道:“靖儿,你来了。” 靖儿趴在齐云若的床边,从这个方向看不到齐云若红肿的另一边脸,靖儿道:“今天怎么了?我在那边听到好大的声音,可是嬷嬷不许我过来。” 齐云若沉默了一会儿,道:“是你大妹妹生病了,你父亲有些着急,没有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妹妹生病了?”靖儿其实并不知道嫣儿,可是心里为她着急,“生病了,要喝苦苦的药么?” 齐云若点点头道:“对啊。” 靖儿似模似样地叹息一声,“哎,那可真不好。” 齐云若笑了笑,靖儿道:“父亲呢?” 齐云若道:“你父亲还在着急呢,你先不要过去看妹妹,等妹妹好了我领你过去,你先回你屋子里吧。” “那也好,”靖儿奶声奶气地说着,“等妹妹好了,我跟她玩儿。” 不过靖儿还没有出去,李琛就进来了,靖儿行礼道:“父亲。” 李琛点点头,道:“你先出去吧。” “哦。” 李琛走到齐云若床前,齐云若坐起来,李琛看着他的脸,有些心疼地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 齐云若笑道:“王爷,我没事了,一点儿都不疼的。” 李琛道:“对不起,小齐。” 齐云若愣了一下,才道:“王爷,这跟您没有关系的,王妃也是,王妃也是气急了。” 李琛听他为齐霓裙开脱,明白他的意思,小齐到底还是不希望自己和妻子有龃龉,他怕这会影响自己在外的名声。李琛叹道:“我气我自己,齐霓裙没有好好照顾嫣儿是真,我呢?我何尝关心过嫣儿,我以为她在王妃那里,王妃的院子是后院中最好的,下人也是最多的,这样她就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顾了,我从不去关心她,哪怕我有一分的照拂,那些下人也不敢阳奉阴违,对主子这样。” 齐云若道:“不怪您,王爷,你要关心的事情太多了,不可能一直盯着后院的。”齐云若想了想,他也有错,他现在是王府长史,是王府总管事,他总是疏忽了后院,不愿意接触齐霓裙院里的人,嫣儿多好看的姑娘啊,竟然这般可怜......可是他没有说出口,这话他对王爷说出来也太虚了。 李琛看着他的脸,“搽药了么?” “涂了药膏。” 李琛点点头,抱了抱齐云若,小心没有触碰到他的脸,齐云若伸手合在李琛背上,笑道:“您看,现在都好了,大小姐中午就没有那么难受了,我也没有事情。” 上午齐云若叫流芳几个给齐霓裙洗干净脸,把头发梳好后才把人扶回了后院,可是难保这件事情不会被人知道,齐云若惦记着还要给下人吩咐几声,不准把今日的事情重复哪怕是一句。他想起自己送齐霓裙出去的时候,齐霓裙看自己那一眼,充满了怨毒、恨意,好像要把他挫骨扬灰一般,可是齐云若没有害怕,只是疑惑,齐霓裙曾经那么高贵美丽的女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不明白齐霓裙没有儿子的痛苦,不理解她为何那么看不起庶子庶女,他不知道淳王功绩越大,齐霓裙越紧张,她担心王爷登基后,却封了其他女人的儿子为太子,自己被那些身份不如自己的女人欺压下去。 齐云若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可是他很喜欢靖儿,也喜欢嫣儿,上次只见了一面的沐儿他也觉得可爱,如果是自己照顾他们,他会一时不敢叫他们离了自己的视线,要紧紧地盯着他们才是,不能让他们受到伤害。 晚上,李琛对齐云若说起,想让嫣儿留在墨莲院。 “我想过了,其余几人都不合适,季妃、韦妃都不行,李庶妃......”李琛的声音有些阴冷,“剩下的,不是身份太低,就是心思太活,现在嫣儿也离不开人,我想就叫她住在这里。” “可以啊。”齐云若说道。 墨莲院位于王府正中,是个两进的院子,内院起居,外院有议事的书房,内院正北是李琛所居,西厢房齐云若会偶尔住着,南屋被收拾出来给靖儿住,东面只有两间小屋,剩余地方是一个大花坛,东南角是出内院去外院的门,李琛道:“虽然只有两间屋子,不过倒也不小,摆设都是齐全的,略加收拾就可以住人了。” 齐云若点点头道:“等嫣儿大了,就可以在后院为她选定一个小院子,让她自己住了。” 李琛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若无意外,王府也不会进新人了。 两人说完,李琛回去看嫣儿,嫣儿终于有了精神,只是仍旧不想吃东西,太医傍晚又来了一次,说大小姐明日就会好了。 齐云若一边吩咐人把东厢收拾出来,一边叫嬷嬷第二日叫针线房来人给嫣儿量身,多做几件衣裳。 嫣儿熟睡后,李琛去了外面一间空屋,婢女翡翠被绑起来扔在了地上,她脸上还带着被李琛打出来的伤,李琛怒极之下用力和齐霓裙打齐云若的力气浑然不同,现在翡翠的脸上还是青紫一片,一边眼睛都肿着。 她一见王爷,艰难地跪下,“王爷,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啊,王爷,奴婢是想好好照顾大小姐的。” 李琛冷冷道:“大小姐察觉不出荔枝坏了,你不知道么?” 翡翠道:“荔枝珍贵,奴婢不敢尝。” 李琛点点头道:“你连尝都不尝的的东西,就敢叫小姐吃?” 翡翠颤 分卷阅读111 抖道:“奴婢见几个姐姐和二小姐吃了都没事......” “大小姐发病已经有了些时候,晚上你找不到王妃,白天还找不到么?你却偏偏等着本王去的时候......若是本王不去呢?” 翡翠一句话说不出来,只道:“王爷饶了奴婢吧,奴婢对大小姐忠心耿耿,求您饶了奴婢。” 李琛冷冷道:“你是大小姐刚搬去冬梅院的时候,从李庶妃那里跟着去的?” 翡翠眼睛乱飘,不敢看李琛。 李琛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李庶妃怎么跟你说的,一个字一个字说清楚!不然,本王活剐了你!” “奴婢说!奴婢说!”翡翠哭道,“昨日李庶妃说近些日子,故意给大小姐不好的吃食,那荔枝昨日就送来了,王妃湃在了井里,奴婢就跟李庶妃商量故意给大小姐坏荔枝吃......可是王爷,王妃的确对大小姐不好,那荔枝也的确是奴婢去二小姐那里偷的,大小姐在冬梅院,过的日子连体面的丫头都不如,您今日也见了,奴婢和李庶妃都是为了能叫大小姐能离了冬梅院才做的......” 李琛站起来,淡淡道:“她才多大,你们竟然敢这样做,如果嫣儿没能熬过去呢?你们想过后果么?嫣儿是本王亲女,你们没有想过直接来告诉本王她过得不好?” 翡翠颤抖着,一句话不敢说。 李琛冷冷道:“本王不杀你,本王这是在为嫣儿积福。”李琛招手叫来几个侍卫,“二十板子,灌哑药,发卖出去。” “王爷,王爷......您饶了奴婢吧,王爷——” 门外,齐云若安静地等他出来。 李琛走过去,狠狠地抱住了他。 “小齐......” 齐云若笑了笑,“王爷,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您的孩子都会平安长大,一生安康。” ☆、第62章 红颜 李庶妃从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得这般大,当王爷抱着嫣儿离开冬梅院的时候,李庶妃心里一喜,而后她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她到现在没有接到宣召,也没有听说王爷会把嫣儿放在她的屋里。 第二天,翡翠被压在后院打板子,被打得鲜血淋漓后被拖出去时,李庶妃的脸都吓白了,冬梅院大门紧闭,李庶妃去玉兰院,韦妃还在闲适地饮茶,李庶妃着急过去道:“姐姐,怎么办呢?王爷好像都知道了......” 韦妃淡淡道:“哦?王爷知道什么了?” 李庶妃一下子就愣住了,“姐姐......” 韦妃道:“说起来大小姐也真是可怜,养母不怜,生母不慈,万幸日后大小姐有王爷怜惜,亲自教养,也算是不错了。” 李庶妃着急起来,“韦妃,这都是你给我出的主意啊!” 韦妃皱眉道:“我是让你故意给大小姐不洁的饮食了?还是故意叫大小姐病得这般重的?李妹妹,你现在还是担心自己吧,那个婢女没被王爷打死,你又是大小姐生母,并早已见弃于王爷,顶多就是被禁足......可是,若是你像王妃那样胡乱攀咬,怕才是不好收场。” 李庶妃不知道王妃是怎么胡乱攀咬了,现在却被韦妃的话吓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韦妃悠然道:“李庶妃还是不要出来继续走动了,别又惹恼了王爷。” 李庶妃喃喃道:“我若真的被王爷禁足了......” 韦妃笑道:“由王爷亲自教养的女孩儿,就算不是公主,身份也比得上二小姐和三小姐尊贵了,妹妹可以说是因祸得福啊。” 李庶妃魂不守舍地回去,韦妃冷笑一声,蠢货。不过她想要达成的目标已经达到了,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好,原本只是指着王妃照顾庶女不周让王爷对王妃不满,谁知王妃竟然大闹墨莲院,王爷还跟王妃动了手......韦妃简直不能更满意了。现在王府里,王妃一落千丈,又没有儿子,季妃是个蠢货,翻不出什么风浪来,齐云若再好也是个男人...... 韦妃的笑容无比畅然,此生,她一定要成为王爷名正言顺的妻子!就算没有男人的宠爱,就算只是一个空头名声,她也要成为妻,成为王妃,成为皇后! 李庶妃在王府湮没地悄无声息,王府后院深处辟出一个小佛堂,李庶妃以后的日子只有青灯古佛相伴了。比起那个婢女,李琛更恨她,一个母亲,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都不能动手害自己的孩子,这是李琛的底线,是他最不能容忍、最痛恨的事情,可是他毕竟不能宰了自己女儿的母亲,只能一辈子不见她,一辈子不允许她见到嫣儿。 嫣儿一天好过一天,这几日李琛都是跟齐云若在西厢房睡的,等嫣儿好了以后,李琛动手给她挪屋子,嫣儿笑问:“我以后都住在这里了么?” 李琛点点头,“嫣儿喜欢么?” “我喜欢。”嫣儿这几年都住在冬梅院,她比任何人都懂得人情冷暖,年纪小小,就知道看人脸色了,李琛心疼不已,之后满心自责,齐云若蹲下身看着嫣儿道:“我领你去看你的新衣裳、新首饰,好不好?” 嫣儿的眼睛亮了亮,“好。” 齐云若牵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道:“嫣儿现在是墨莲院的主子了,有什么想要的想玩儿的就跟嬷嬷说,什么都可以。” 靖儿道:“我想跟妹妹玩儿。” 嫣儿打量着自己的小哥哥,齐云若笑道:“靖儿要照顾妹妹。” 靖儿小跑到另一边,牵着嫣儿另一只手道:“待会儿妹妹去我屋子,你喜欢什么我都送给你。” 齐云若总觉得害嫣儿这个招数太熟悉了,上次韦妃和沐儿的事情,就算没有细查齐云若都明白了,韦妃安插在靖儿身边的人提醒他弟弟是多么可爱多么好玩儿,靖儿小孩子心性,立刻去看弟弟了,而沐儿身边丫鬟就把沐儿抱在榻上,那般高度,靖儿伸手就能够到,他抱起弟弟来,却把弟弟摔倒了地上,地上有厚厚的毯子,沐儿没有什么大碍,却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惊动了王爷——后来那些丫鬟仆从全被处置了,李琛心里有数。 可是李庶妃有这些脑子么?以前的事情齐云若听王爷说起过,李庶妃往外传消息还自以为皇后娘娘和王爷感情深厚,如果不是当时她才生了孩子不久,李琛当时就可能杀了她。 据几个婢女说,李庶妃最近的确和韦妃走得近了。 这件事李琛心神大伤,齐云若没有和他提起自己的猜测,而是准备自己去查清楚,毕竟他是王府大管家,应当应分的。现在摆在齐云若前头最重要的问题 分卷阅读112 是齐霓裙,怎么对待齐霓裙,他怎么也想不好。 现在齐云若也不着急要回自己的财物了,他担心的是不能把那日的事情传出去,他把各院管事嬷嬷叫过来,一个一个吩咐,可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市井上还是出现了淳王府王爷和王妃不合的传言,齐云若隐隐觉得府中人并不都是一心向着王府,有人是向着别人的。 齐云若被这个猜测吓了一大跳,他狠狠地皱了皱眉,焦灼地在屋里走了几步,既烦闷又难受。 李琛重返朝堂,户部、兵部党等对他一直亲近,认为他守得云开见月明,也有人觉无风不起浪,说些“死者为大”、“人死了也无从为自己辩驳了”这样的话......李琛恍若不知,坦然站在朝堂上,大臣们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也必须敬重他,他是当今嫡长子,依旧是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人选。 朝上,皇上道:“淳王。” 李琛出列,“儿臣在。” 皇上点点头,“你在羌族,把西枭、图目两部落归给肃州,肃州刺史却难以管辖这两族,你提出罢黜好战家族,提起中庸世家,可是这两族人人蛮横,还把从中原派去的博士官杀了。” 李琛冷声道:“杀人者偿命。” 皇上道:“肃州刺史请兵镇压,卿等以为如何?” 季寒松出列道:“现在西北赵大将军一面监视新元国动作,一边围绕羌族进行剩余六部落以及王都改制一事,无暇分身,臣认为,朝廷应另派贤能,不但要以武力进行震慑,也要派遣文官降服他们。” 户部尚书程文杰道:“臣附议。” 李琛听出了皇上对自己隐隐的不满,皇上看不起那些边境异族,觉得收服两个不听话的部落还要尽心压制,不如继续叫伯格自己麻烦。 李琛道:“若是此二部落仍旧受羌族管辖,难保不会联系其余部落反叛,只有时刻受我大康监视才无后顾之忧,日后强兵驻守......” 庆王忽然道:“儿臣愿领兵前往。” 举朝哗然,坐在最上方的皇上却笑着点点头,“你继续说。” 庆王道:“儿臣愿去这二部落,带着兵马弓箭,彻底压服他们,请父皇给儿臣半年时间,儿臣让他们在我大康皇室面前,只敢俯首称臣。” 皇上的手指点在龙椅的椅背上,“你们以为呢?” 沅贵妃一系纷纷道:“庆王爷所言甚是。” “臣以为王爷身份贵重,比一般将领更有底气,在羌人面前也可展现我大康威风,叫他们知道我大康皇子胆色。” “臣也觉王爷是最妥当的人。” 李琛没有说话,景王却犹豫了一下,刚要开口,就听见一人声音朗朗道:“儿臣愿同三皇兄一同前往。” 是四皇子庸王。 庸王出列道:“就像季大人所说,收服这两个部落,不仅仅是要武力威慑,文化教育必不可少,儿臣不比二皇兄有和三皇兄有举世武功,却读过圣贤书,府中也有多位明晓汉人经典的师傅,儿臣愿带他们前往肃州,宣扬典籍道理,为我大康再塑千秋功业。” 庆王不满地瞥过去,可是皇上却重重叹息一声,道:“允!朕就着你们兄弟二人为钦差,前去肃州。” “儿臣谢过父皇。”庸王李煦欣喜道。 庆王也只得道:“儿臣定不负所托。” 李琛在出宫的路上,景王走上前来,道:“你建下的功业,日后人们却只会称颂老三和老四了。” 李琛笑道:“什么功业什么称颂的,我们虽是皇子王爷,却也是大康的臣子,这些都是大康的功绩。” 景王悠悠道:“老三一直想建功,谁知老四竟然也是,老四可还是你的亲兄弟呢。” 李琛道:“都是我们至亲兄弟,谁立功都不一样么?” 景王笑了笑,率先走了。 李琛背手,面容悠闲地出宫去衙门了,庆王抢下的可是一块儿硬骨头,半年......半年,啧啧,他也敢说。至于老四,李琛面容一暗,也是,自己和这个弟弟相处不多,他又是向着皇后的,李琛一时颇有种孤家寡人之感,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就消散了,他现在有五个孩子,靖儿活泼,嫣儿明丽,还有小齐,小齐...... 李琛回府的时候,得知王妃来请他过去。 事情过去多日,李琛没有踏足冬梅院一步,他发落了李庶妃,却没有过问王妃一句。 今日户部事务众多,李琛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齐云若道:“看王妃的意思,是请您留在那边用饭了,”齐云若帮着给李琛换好衣服,“您就不用回来了,我自己吃就好。” 李琛捏捏他的脸,把婢女挥退出去,凑到齐云若耳边道:“不吃醋了?” “您说什么呢!”齐云若脸一红,往外推了推他,“王爷,不管王妃说什么,您都别生气。” “我生气做什么?”李琛自己把腰带整理了一下,轻轻拍拍他的脸,“你也可以去和那两个小的一起吃。” “哎,我知道了。” 李琛凑过去亲亲齐云若的唇,笑了笑,出去了。 齐云若原地站了一会儿,用手搓搓脸,又用力晃了晃脑袋,才出去吩咐人把饭摆在这里,叫靖儿和嫣儿一起过来吃。 虽然李琛说了不会生气,可他是抱着会生气的心来的,因此一个贴身伺候的人都没有带——毕竟是王妃,自己要给她留几分颜面——他自己一个人溜达着到了冬梅院。 齐霓裙这里果然已经摆饭了,她在门口福神,“妾给王爷请安。” 李琛点点头道:“王妃请起。” 齐霓裙起身,温柔地笑了,亲自引李琛坐下,李琛注意到齐霓裙穿了一件素色裙子,脸上化了雅致的淡妆,盘了百合髻,戴着三两样精致小钗,齐霓裙给李琛把盏,“王爷请。” “你坐下吧,这些叫下人来就是了。” 齐霓裙坐在李琛身边,率先举杯道:“这第一杯是妾给王爷请罪,妾照看嫣儿不周,叫她受了委屈,都是妾的过错。” 李琛饮下。 齐霓裙再举杯,“第二杯妾继续告罪,那日妾口不择言,不思悔改,还伤了三弟,求王爷原谅。” 这次李琛犹豫了下,依旧饮下。 “第三杯,妾敬王爷,你我至亲夫妻,却屡生嫌隙,妾本该以服侍王爷为己任,此杯愿我们二人重归于好。” 李琛握着酒杯,慢慢饮下。 齐霓裙笑了笑,请李琛用饭,一会儿后,齐霓裙出去外室,流芳端着一 分卷阅读113 碗药在那里等着,齐霓裙皱了皱眉,端起来一饮而尽,黑漆漆的药汁从她唇间滑下,齐霓裙面无表情地擦干净,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流芳点点头,可是却担心道:“王妃,您再考虑考虑吧,若是被王爷知道了......” 齐霓裙冷笑道:“男人,哪里有什么操守会真的守着一个人,等我有了孩子,王爷有了嫡子,他怎么会跟我计较这个?” “可是......”流芳道,“这种虎狼之药,毕竟伤身,奴婢看刚才王爷已经对您好了,也没有计较大小姐和齐云若的事情,您没有必要这样做。” 齐霓裙冷冷道:“都是假的!王爷对我满是提防,我都如此低声下气了,他喝一杯酒都要犹豫再三,他是不会主动留下来的。” 流芳见说不动她,只得点头道:“那奴婢一会儿把人都叫下去,再把香点上。” 齐霓裙点点头。 齐霓裙回去,继续服侍李琛用饭,她明显感觉到李琛的心不在焉,心里一面愤怒一面冷笑,难道王爷还真的对齐云若那个小贱人动了真情?真是笑话,就连他那个做花魁的娘都没留住父亲的心,齐云若一个男人有什么本事能叫王爷真的喜欢上他!不过既然他以为自己留住王爷了,自己就叫他看看,男人都是信不过的! 齐霓裙心里已经有了些畅快,她想起明日的场景,想象着齐云若的样子,他一定是假惺惺的痛不欲生,勾得王爷心疼,这个贱人!在冬梅院住着的时候就学会勾引男人了,叫王爷主动开口给他搬出去,叫王爷带着他去西北,叫王爷给他官做...... 贱人!贱人! 酒过三巡,李琛觉得有些过了,挡住了齐霓裙提起酒壶的手,微笑道:“不用了,再吃些菜就好了。” 齐霓裙笑了笑,看了流芳一眼。 流芳点点头,到香炉前,把一包东西抖了进去,拿小耙子轻轻匀和在香料里,她颤抖着把香炉合上,转过身看王爷和王妃已经吃好了,带人把杯盘端了出去,远远地离开了。齐霓裙看了香炉一眼,自己端水来给李琛净手。 李琛漫不经心地把手浸在水里,又漱过口,准备开口说要回前院的时候,才意识到什么不妥,他抬起头,看着齐霓裙。 齐霓裙把水放回去,强作镇定道:“王爷,时日已晚,不如就在此处安歇了吧。” 李琛沉默地看着她。 齐霓裙站起来,掀开通往卧室的帘子,福神道:“王爷,请。” 李琛站起来,目光在这间屋里游转,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架子上那一精致的香炉上,李琛闭上眼睛平复了下呼吸,转身准备离开,齐霓裙一惊,不假思索地喊道:“关上大门!” 外面的人一听,茫然无措,一会儿后一个小太监小跑着往冬梅院大门去了。李琛猛地转身看着齐霓裙,齐霓裙扑过来抱住李琛,呼吸杂乱,道:“妾是王爷的妻子,妾请王爷留在此处。” 李琛冷冷道:“不要这么不知廉耻,王妃。” 齐霓裙放开他,几步走到门前抵住门,尖声道:“王爷!您没有资格怪我!我是您的妻子,我必须给您生育嫡子!”她像是找到理由了一般,“王爷,就连张王妃都有了身孕,佘王妃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了,妾不能没有嫡子......不,是您必须要有嫡子。” 李琛道:“本王不需要。” 齐霓裙慌乱地看着他,“王爷!您不能这样对我!我不能没有儿子,我会被......我会被......王爷......”她冷静下来,“就算以后您要怪我,我也不会后悔,您现在出不去了。” 李琛浑身燥热,手脚发软,他眼睁睁看着齐霓裙一边靠近,一边动手解开衣裳,齐霓裙柔声靠在李琛身上,“王爷,您不要怪我,我想给您生育子嗣......” 李琛闭上了眼睛,齐霓裙心里一喜,下一刻,李琛却一脚踹了过去,齐霓裙捂着肚子跌出好远。李琛走过去开门,齐霓裙面容痛苦,可是脑子却无比的清醒,今天是她唯一的机会,以后王爷会更加厌恶她、痛恨她!她服用了好几个月的药,又特意查了最好的日子,今天她不能放王爷走。 “王爷!”齐霓裙疯狂地站起来,过去撕扯李琛的衣裳。 那药性极大,李琛至今还保持着理性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心力了,他甚至没有办法反抗一个女人,李琛痛苦地抓住衣领,齐霓裙癫狂地拉着他往内室走。 一时间李琛甚至万念俱灰,他爱上小齐,小齐值得自己为他守身,小齐向自己倾付了所有的爱,所有的支持和智慧,小齐......齐云若的脸闪现在李琛的眼前,李琛脑子清醒了些,拉住齐霓裙的衣领给了她一巴掌。 这时候李琛听到猛烈的砸门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李琛定了定神,走过去打开门,听见冬梅院的大门那里的确有动静极大的敲门声。 几个丫鬟见李琛衣衫凌乱地站来门口,一齐跪了下来,李琛一步步往外走,而在外的齐云若终于砸开了门,他喘着粗气,一眼看见李琛,猛地冲过来,李琛笑了笑,齐云若过来抱住他,李琛却被他的力气直接带着倒在地上了。 “王爷......王爷!”齐云若着急地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李琛道:“回去。” 齐云若慌乱地点点头,“好,我这就带您回去。” ☆、第63章 春欲晚 齐云若扶着李琛站起来,李琛靠在了他的身上,齐云若回头看了狼狈的齐霓裙一眼,目光中满是厌恶和痛恨,齐云若转过身来,在冬梅院众人胆寒的目光中扶着王爷出去,离开冬梅院,他才对闲看的婢女内侍喊道:“还不去抬小轿来!” 李琛呼吸急促且热切,他看着齐云若,竟然笑了,“你怎么来了?” 齐云若沉着脸,扶着李琛上轿,李琛痛苦地仰着头,齐云若问道:“要不要叫大夫?” “别叫人笑话了,”李琛闭着眼睛,把齐云若拉到自己身边,“有你就行了。” 齐云若脸红了一下,点点头。 李琛又问道:“你怎么来了?” 齐云若一直没有回答,他只是不断给李琛擦汗,给他整理衣裳,用手扇风,小轿很快到了墨莲院,齐云若吩咐人不准叫靖儿和嫣儿出来,带李琛去了卧室。 第二日李琛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他侧身看了看齐云若,他还在睡着,脸色有些苍白,李琛在被下寻到他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 李琛又躺了一 分卷阅读114 会儿,起身穿衣服,他颈边有一片红痕蔓延向下,逐渐隐藏在了衣服下面,李琛自己穿了外袍开门出去,宿葛在门外轻声道:“奴才一早去宫里给您告了病。” 李琛点点头,坐在椅子上,揉了揉额头。他没有用早饭,回到卧室看了一会儿小齐,径直去了后院。 昨夜里齐云若其实没有什么原因就直接去了冬梅院,这也是李琛昨夜清醒后才问出来的,小齐和两个孩子一起用了晚饭,就在屋里看书等他,却怎么也等他不回。齐云若有些心慌,几个婢女太监却面色古怪,觉得齐云若太过了,王爷和王妃是正经夫妻,王爷留在王妃屋里不回来,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可是齐云若却觉得不可能,前几天的齐霓裙跟疯婆子一样,王爷是厌了她的,今日就算齐霓裙赔罪了,王爷也会仔细斟酌的,他现在没有理由留宿冬梅院......而且齐云若内心深处隐秘地觉得,王爷不会那样做的,王爷心里想的是自己,他会回来。 齐云若就提出要去后院看看,只是就连他身边的绿岚都面有难色道:“大人,这个,这个恐怕不大合适,若是王爷和王妃已经歇下了......” “王爷是喜欢您不假,不过这一个善妒的名声......”绿轩也道。 齐云若站起来,冷冷道:“那我自己去好了。” 他要走,旁人不敢拦着,可是心里却觉得齐大人平日里温和,现在却这般嚣张跋扈,连王爷留宿正妻的院中都不允,大约不久就会被王爷厌弃了。 齐云若大步向后院走,王府中灯火通明,他后来是一路跑向了冬梅院,冬梅院早早关闭了院门,齐云若没有多想,直接过去敲门,可是里面却没有人回应他。其实当时若有一个下人敢说一句王爷和王妃睡下了,齐云若也没有办法,可是偏偏就是这没有动静,叫齐云若疑心更重,一边重重地拍门一边怒道:“快把门打开!你们不知道我是谁么!” 齐云若把手都拍肿了,到最后他是一边拍,一边用脚踹门的,看门的小太监终于怕了,给他把门打开,谁知齐云若一进来,就看见了叫他目龇俱裂的一幕——王爷一步一踉跄,却坚定地往这边移动着,齐云若一眼看出这里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王爷身上也太狼狈了,齐云若跑过去,李琛一下子被他撞到了——那一刻齐云若根本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来,后来他只万幸自己是赶到了。 李琛折腾了齐云若一夜,齐云若临近睡着的时候却轻声道:“王爷,王妃毕竟还是您的妻子......” 李琛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吻了吻他的头发,“快睡吧,别乱想了。” 齐云若终于昏沉地睡了过去。 李琛走到了冬梅院前,院门已经看不出昨夜齐云若踹出的脚印了,李琛慢慢走进去,来到了齐霓裙的正屋门前,淡淡道:“开门。” 一旁的婢女们忙上前把门打开,李琛看见齐霓裙还穿着昨夜那套衣服,不过略加整理,没有那么杂乱了,她端坐上首,典雅端庄地目视前方,昨夜的癫狂都不复存在,李琛挥挥手,让人都出去。 齐霓裙一言不发地坐着,李琛环视一周,发现昨天那个香炉已经不见了。 李琛走过去,俯下身问道:“王妃,现在你是否还觉得,你丝毫没有错,错的全是别人?” 齐霓裙冷冷道:“我本来就没错!我是你的妻子!可是你却宁愿宠爱男人!先是季桓,后是齐云若,是你败坏了伦常!我都是被你逼的!” 李琛站直了身,深吸一口气道:“你做的都对,你可以随意摆弄别人的命运,不允许别人压在你头上。王妃,你知不知道,您嫁过来以后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所有事情本王都知道。” 齐霓裙愣住了,很快她想起来,“程嬷嬷......” 李琛道:“你一进府,就想要掌权,这无可厚非,毕竟你是本王的正妻。可是你却想把本王的长子抱过来作为压制季妃的工具,本王喜欢小齐,你就想联合季妃把他害死,这才是本王要带走他的理由,而不是因为小齐迷惑了本王。” 齐霓裙低下头,目光躲闪。 李琛继续道:“小齐在西北为本王赴险两次,每次都命悬一线,小齐回京城帮本王破司德一案,你却整日知道与人勾心斗角,残害本王的子嗣......现在,你还觉得你全然无错,都是本王和小齐不对么?” “王爷......”齐霓裙颤抖道,“可是我只想与您做夫妻,我想给您生下嫡子,我只是嫉妒了......” 李琛的目光充满了怜悯,“你是想为本王生下嫡子,还是觉得自己必须要有儿子傍身?” 齐霓裙哑然。 李琛道:“就在昨夜,你敬酒的时候,本王心想,若你诚心改正,本王会继续把你当做正妻敬重,小齐也会一直在你之下,可是你却为了要儿子,给本王下药,”李琛叹息一声,“你们,你们都只把本王当做在后宅立身的工具,把本王当傻子,本王又有什么理由喜欢你们?” 齐霓裙呆呆地看着他,李琛转身要走的时候,她终于感觉到了后悔,那漫天的悔意要把她整个人都淹没了,齐霓裙扑过去哭泣道:“我知道错了,您原谅我吧,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李琛道:“已经晚了。” 我已经找到小齐了,李琛想,我这一辈子,再也不会给别人机会了。 齐霓裙呆滞地跪在地上,看着李琛的背影远去,忽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了,可是她们还不明白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齐霓裙笑了起来,笑得哭出泪来。 “那群蠢货!她们不会明白的......”齐霓裙又哭又笑,“齐云若,我输给你了,齐云若!” 齐云若下午的时候才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翻了个身,感觉身上一片酸痛,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坐起来,不由口申口今一声,李琛本来就在不远处看公文,几步走过来,皱眉道:“怎么起得这么块。” 齐云若着急道:“王爷!您没有去后院吧!王妃怎么样了?” 李琛漫不尽心地给他把里衣合拢,掩住昨夜的痕迹,慢慢道:“已经解决了。” 他说得平淡,齐云若却明白了,喃喃道:“您自己解决了,是这样......” 李琛又把齐云若按进被子里,“时间还早,待会儿起来直接用晚饭吧。” “......都这个时候了......”齐云若惦记着自己也是有公务的,想要爬起来,却被李琛塞 分卷阅读115 回去了,“没有什么大事,难道本王的话,才比不上你一个小长史?” 齐云若不动了,笑了笑躺好了,李琛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脸,低声问道:“还疼么?” 齐云若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头不说话,他听到李琛低沉的笑声,李琛道:“不逗你了,晚上有你喜欢的脆萝卜,小黄瓜,还有黑粳米粥,放了蜂蜜。” 齐云若把眼睛露出来,“这些都很好。” “嗯。” 齐云若注意到李琛拿的是王府内库册子,不由问道:“是有哪家要办喜事么?” 李琛道:“过几日庆王、庸王离京,兄弟们说要给他们办一桌酒席,我准备找几件东西一起送去。” 齐云若皱眉问道:“他们要去哪?” 李琛悠悠道:“去肃州争功,他们自以为能轻松把羌族最勇猛的西枭和图目族压制到自己手里。” 齐云若笑了笑,一会儿后他起身穿衣服,脚步还有些软,却不让李琛扶他,自己挪出门去,坐下吃饭,齐云若觉得自己饿得厉害,想到自己一天都没有吃饭才释然了,他喝了两碗浓稠的粥,提出要出去走走,他道:“总不能一天都在屋里呆着,现在这时候不冷不热的,最适合出去走动了。” “你是睡多了,不想睡了?” 李琛说着,却带着齐云若出去了,昨夜他们回来的场景着实有些吓人,齐云若注意到绿轩、绿岚两个表情有些不自然,大约是为昨天的事情尴尬,齐云若没有太在意,事情过去了,没有追究的必要。 第二日李琛上朝去,言道晚上去酒楼,会很晚回府,叫齐云若不必等他了,齐云若有心整顿宅邸,他不想叫王府任何消息传出去。能随便出入王府的都是有脸面的管事,齐云若不好把话说得太过,只一遍遍重复,若有人胆敢外通消息,他定不轻饶。 三日后庆王、庸王二人离京,这像是一个信号,京中各势力一下子集中到了淳王李琛身上,齐云若的努力白费了,御史台和翰林院的文官们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地开始参奏淳王帷幕不修、宠爱奸佞——说什么的都有,或说淳王府气不过王爷荒银,和淳王理论却被淳王扇了巴掌,或说淳王一开始就宠妻灭妾对正妻极不敬重,还有的说其实是齐云若和王妃动了手,王爷维护他,不许王妃接近齐云若,还把王妃拘禁了起来...... 齐云若刚知道消息,就接到宫中内侍下传的口谕,宣他进宫。 王爷不在,齐云若都傻了,在屋里急的团团转,宿葛道:“现在王爷还在宫里,大人不要害怕,您只管进宫去就是。” “可是......皇上,那是皇上......”齐云若又是惊慌又是无奈,他坐下道:“如果皇上真的听信了那些话怎么办?” 宿葛道:“那您也不能抗旨啊......” 齐云若苦着脸去换官服,跟着内侍进宫去,临行前宿葛给内侍塞了一个鼓鼓的荷包,笑问道:“不知道皇上宣召,到底是为了什么?” 内侍道:“我们也是在外面伺候的,对皇上的意思并不知情。“ 齐云若跟着两人坐上小轿,心中七上八下,像他这种六品家臣,没有上朝一说,齐云若以为自己是没有机会见到皇上的,谁知今天竟然是带着满身骂名进宫来了。齐云若在宫门下轿,这段路需要他自己走过去,皇上现在是在武英殿......不知道王爷是在什么地方。 一路上倒没遇上太多人,只是武英殿前,齐云若正看见文大学士出来,文大学士轻蔑地看他一眼,冷哼一声。 齐云若皱着眉,很不想理这个老东西,只是文大学士却背着手走过来,悠悠道:“古来佞幸,从没有好下场,淳王爷本是有经世济民之才的贤王,可惜啊,可惜啊......” 齐云若道:“这次文大人可是大显身手了。” 文大学士甩甩袖子,“敢言直谏,本就是我等臣子的本职。” 齐云若叹道:“这次您是找到了什么证据么?” 文大学士不假思索道:“世人都道......”他自己一愣,顿时不再言声。 齐云若冷笑一声,一个内侍从殿内走出来,道:“齐大人,皇上宣你进去。” 齐云若道:“谢公公。”说完,就躬身走进了殿内。 齐云若心如擂鼓,根本不敢抬头,走进去几步就跪下了,叩头道:“微臣齐云若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的声音从很远传来,“嗯,平身。” 齐云若站起来,又听见那个声音道:“你过来些。” 齐云若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得太远了,低着头向前挪了几步,那个声音道:“你抬起头来。” 齐云若便抬起头来,看见榻上坐着一个穿明黄龙袍的男人,他看起来已年过半百,头发带着灰色,面容威严,语气却意外地很温和,“你叫齐云若?” 齐云若点点头。 皇上点了点头,齐云若想起那些往事,咬了咬牙,不去想这些事情,可是皇上却道:“嗯,你长得像你娘。” 齐云若沉默了片刻,道:“的确有人这么说过。” “是容三娘吧......”皇上还笑了一下。 齐云若抬起头来,终于知道知雅楼背靠的竟然是皇上,所以才会几十年屹立不倒,所以自己母亲才会认识皇上......皇上却不再说这个,把几份折子指给他看,面色依旧平淡,“这些,都是参淳王和你的折子。” 齐云若跪了下来,道:“皇上,自从淳王殿下去西北,这样的攻讦都没有停过,王爷在西北险象环生,如今却被那些浑然不知的文官肆意攻击,在王府中前几日时,王爷和王妃确有矛盾,只是王爷和王妃早已说和,王妃被拘禁是无稽之谈,宠妻灭妾也是妄言......” “你呢?”皇上淡淡道。 齐云若愣住了,他意识到皇上是什么意思后低下头,“皇上,微臣与淳王......我们......” “皇上!”齐云若听到一温厚女声,从殿外传来,内侍打开门,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由两个姑姑扶着进来,皇上忙从榻上站起来,躬身道:“母后怎么来了?” 蓝太后笑了笑,看了跪着的齐云若一眼。 皇上也笑了,道:“莫不是琛儿去搬了您这个救兵来?” 蓝太后一边走一边道:“这倒不是,哀家本就想见见琛儿的心上人,却一直不得机会,今日听说你召他进宫,哀家也来凑凑热闹。” 蓝太后这样直白地说 分卷阅读116 出来,皇上倒不好继续问了,蓝太后坐下来,笑着招手道:“好孩子,你起来给哀家看看。” 齐云若站起身走过去,蓝太后柔和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她侧身对皇上道:“这孩子在西北立了多少功劳,皇上可知道了?” 皇上沉默了会儿,道:“琛儿说过了。” 蓝太后微笑道:“生死情境,处事总有不同,琛儿在那时候有小齐陪伴,是万幸之事,皇上,你觉得呢?” 皇上看着齐云若,点点头。 蓝太后看着齐云若道:“而且这一看就是聪慧灵敏的孩子,不是有花花肠子的,有这么一个人在琛儿身边,哀家才能放心呢。” 皇上的目光扫过一叠一叠的奏折,蓝太后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有的人就是闲的,哎,正是因为琛儿旁的事情上没有错处,这些人才拼命抓住琛儿的私事不放,放着国家大事不管,整日想方设法刺探皇家王爷的家事,皇上啊,现在朝中当真没有事情了?” 齐云若想起方才还得意洋洋的文大学士,忍不住想笑,却不得不忍住,蓝太后却看他一眼,道:“你说是不是?” 齐云若当然不敢说,皇上无奈道:“母后,也是因为琛儿立身不正。” “立身不正?”蓝太后道,“琛儿是烧太庙了还是杀忠臣了?上次琛儿就受了委屈,你却只赏了金银财宝,哎,这次是这孩子受了委屈......”蓝太后看着皇上。 齐云若受惊一般瞪大眼睛看着蓝太后,蓝太后笑了笑,对皇上道:“虽是个男孩儿,却也算得上是我皇家的人了,哀家这做祖母的有的是好东西赏人,皇上也别小气了。” 皇上无奈地叹息一声,喊道:“黄苓。” “奴才在。” “赏齐长史玉如意一对儿,官窑长颈梅瓶一对儿,”皇上看着母亲的脸色,又道,“宣旨,破格赐淳王府长史齐云若正五品衔。” 蓝太后满意地笑笑,齐云若跪下谢恩后,蓝太后道:“哀家还有的话要说,皇上你还有政务,哀家就把这孩子先领慈安宫去了。” “儿臣恭送母后。” 蓝太后摆摆手,示意不用送了,由齐云若搀扶着慢慢离开。 ☆、第64章 急流勇退 齐云若跟着蓝太后出去,遇见了不少来参见皇上的臣子,那些人纷纷向蓝太后行礼,蓝太后面容柔和,有的还特意停下说两句话,有一个四十余岁的文官,蓝太后拉着齐云若的手停住脚步,那个文官叩首道:“臣沅似道参见太后娘娘。” 蓝太后对齐云若笑道:“这位大人是沅贵妃的兄长,近些日子准备纳第八房妾,小齐啊,你要记住,回王府给沅大人准备一份大大的贺礼。”她又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老男人道,“沅大人啊,你可别忘了给淳王府发请帖。” 沅似道冷汗淋漓道:“太后娘娘说笑了,这等小事,下官怎敢惊扰了王爷。” 蓝太后不赞同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可是二品大员,家里再小的事也是朝廷的大事,别说什么私事公事这些,哀家不爱听。” 齐云若偷偷瞥了一眼那个老大人,觉得他都要哭出来了——沅似道攻击淳王不是最狠的那一个,不过却是他率先言道淳王妃被淳王拘禁,淳王对淳王府动手的。蓝太后悠然道:“小齐,咱们去喝茶。” “是。”齐云若唇角勾起,看着那个中年文官一眼,跟着她走,走出几步后蓝太后回过身来道,“沅大人,是下月初六还是初九,哀家年纪大了,给忘了。” “扑通”一声,沅似道倒在了地上。 蓝太后施施然带着齐云若回慈安宫,齐云若忍不住笑出声来,蓝太后却远远看见一个人影,道:“有人来接你了。” 齐云若也看过去,看见自家王爷行色匆匆赶过来,给蓝太后草草行礼,就冲过来抱住了齐云若,齐云若不好意思道:“我没有事,王爷。” 蓝太后叹息一声,道:“果然是成了家的人,见了心上人就忘了祖母了。” 李琛带着齐云若跪下道:“今日,孙儿多谢祖母了。”齐云若却被那句“心上人”说得愈发羞窘。 李琛朝后就见了皇上,把小齐的事情一一告知,而后皇上赶他出去,却召了小齐进宫,李琛没想到祖母也这么快接到消息,并且把小齐带了回来,齐云若道:“王爷,我看皇上本来就没有为难我的意思。” 皇上的赏赐一下来,文官的攻击将会土崩瓦解,这些齐云若明白,齐云若对蓝太后又磕了一个头,“下官也谢过太后,如果不是您,当时下官真的无话可说了。” 蓝太后叫他俩起来,道:“哀家早就想见见你,却不得机会,今日哀家在武英殿说的,就是哀家内心所想。” 齐云若想起那句”有这么一个人在琛儿身边,哀家才能放心”,不由看了李琛一眼,蓝太后笑了笑,“中午在哀家这里用了饭再走。” 李琛和齐云若自然答应,只是他们准备告辞的时候,蓝太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问道:“你府中王妃到底怎么了?” 李琛沉默许久,齐云若开口道:“王妃没有被王爷拘禁,只是王妃主动给自己禁足了,王妃还给两位公主择定了画眉院作为新居。” 蓝太后没有多问,只是道:“王妃身后还有齐家在呢。” 下午,齐云若的赏赐入府,包括给他升职的旨意也到了,齐云若接过新官服,向李琛眨眨眼。李琛也想起曾经他们说过有关“鹭鸶”和“白鹇”的话,现在倒是小齐走到了前头。 当今天子从不提起立太子之事,前几年还有大臣劝谏皇上早立国本,那个人却被皇上贬黜出去,后来也无人再触这个霉头,只是自从李琛从西北归来,庆王、庸王又往西北去后,再傻的人也知道现在这些皇子王爷们已经开始争权夺利,谋求那个位子了——若皇上定下李琛为太子也好,正是他的沉默叫人觉得其余庶出或是非长的皇子也有机会,现在每一个长成了的皇子身后都有支持者。 齐云若收起圣旨,李琛叫人请颁旨的内侍去喝茶,和齐云若进了内室,齐云若轻声道:“王爷,您说......这会不会代表了什么?” 李琛笑着看他。 齐云若看着御赐的如意和梅瓶,思考应该把它们摆在什么地方,他忽然想起来观荷汀洲现在扩建得差不多了,心里有些失落下来,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提出回去住呢?可是他真不想离开王爷...... 李琛道:“有件事情,刚好要与你说。” “嗯?” “司 分卷阅读117 德的从属,全判了斩首。” 齐云若愣住了,很久之后,才低下头“嗯”了一声。 李琛道:“其中却有一人,未阻你离关,又因西北战功,特赦死罪,发配西南。” “是阿成哥!”齐云若惊喜道。 李琛看着他,目光柔和,“若此人不起风浪,朝廷和我不介意他好好活着,小齐,我知道你惦念着旧人,我让人在西南置了一所宅子,让他们可以一家团聚,只毕竟他们是罪民,以往荣耀都不复存在了。” 齐云若道:“他们还会好好活着,我就很感激您了。” 李琛伸手从他脑后柔顺的发丝上拂过,“你不用对我言谢。” 齐云若受赏,朝中氛围一下子就变了,齐云杉现在就是在御史台任职,可是现在因为齐霓裙,他对淳王府的感观一下子降低,碰到淳王府和齐云若的事情恨不得添油加醋一番,御史台转向后,他回家同父母说起这件事,赵夫人一直想去淳王府探看究竟,齐肃萧却道:“市井传言,不会是真的。” 赵夫人皱眉道:“可是我看,裙儿必定是受了什么委屈。” 齐肃萧道:“你若是担心,就叫二郎明日去淳王府吧。” 赵夫人怒道:“我是裙儿亲娘,杉儿是裙儿亲兄长,老爷为何偏要与裙儿并不亲厚的二郎去?二郎在西北与淳王交好,哪里会真的向着裙儿。” 齐肃萧道:“正是因为你和大郎与裙儿最亲,原本可能一两分的误会能叫你们闹成七八分,二郎总是我伯府的人,他做事有分寸。” 赵夫人还有不满,齐肃萧站起来道:“现在紫阳伯府,到底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 赵夫人不敢再说什么,这段时间紫阳伯的脾气十分不好,纵然是她这个结发老妻,在伯爷面前都没几分脸面,紫阳伯道:“晚上我不过来了。” 赵夫人一下子脸色铁青,今日可还是十五呢!最近这些日子紫阳伯在外买回了几个瘦马,个个美艳多姿,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紫阳伯给她们特意找了一个小院住着,日日笙歌燕舞,原本还受宠的两个姨娘都没处站了,更别说赵夫人这年老色衰的原配妻子了。 赵夫人愈发头痛,自己女儿没有生下儿子,在王府愈发不顺,从年后就有传言说皇上、皇后对淳王妃不喜,自己的儿子是个英才,偏偏无法从武,科考虽中了,却要从七品官开始慢慢熬资历。 她最恨的不过就是那些贱妇生的贱种,柳姨娘的女儿齐丹霞生了一儿一女,在程家过得安稳;白姨娘女儿如雪越发出挑了,日后不难嫁个好人家;齐云英因军功受封赏,现在入了兵部,官职虽低,前途不可限量——她最觉难受的自然是齐云若,齐云若官司缠身,却受了皇上的赏赐,这不就说明皇上根本没有信自己女儿受了欺负的话,而是更喜欢齐云若么? 赵夫人气得牙痒,偏偏无可奈何。 第二日齐云英拜访淳王府,齐云若自然是要作陪的,赵夫人三令五申,要齐云英看顾齐霓裙,并且“给那小贱种好看”,齐云若请齐云英去了观荷汀洲,找了几个相熟的侍卫作陪,瞿擎去了西北还未归,侍卫中以方戈为长,饭后,齐云若便问起了齐霓裙的事情。 齐云若道:“我带你去看看吧,也许王妃会见你,她亲自说的自然比我说的可信。” 齐云英点点头,只是在冬梅院前,婢女流菱却道:“王妃娘娘说并不愿见二少爷,请二少爷带话给夫人,就说王妃娘娘无碍,只是近些日子想静静心,等过段日子就去给父母请安。” 冬梅院处置了一批下人,流菱以往并不出头,现在也被提起来了,齐云英并不知道这些,只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两人走出一阵,齐云若道:“不然我带你去看看两位公主,你是公主们的舅舅,见了孩子也可回去与赵夫人说说。” 齐云英点点头,只是在画眉院前,他还是忍不住问道:“王妃到底怎么了?”他也并不是怀疑齐云若,只是光一个婢女的话,他回去无法和紫阳伯夫妇交代。 齐云若道:“我的话也只有这些,王妃照看大小姐不周,王爷便觉王妃有虐待庶女之嫌,后来王爷王妃便有争执......王妃自愿悔过,不愿意出来。” 齐云英不知道信了多少,二小姐初儿并不认得她,也不认得齐云若,她的嬷嬷指着齐云英教导她道:“这是二舅父。” 初儿眨着眼睛看他,奶声奶气地叫道:“二舅父。” 齐云英笑了笑,只是他并没有带着给孩子的见面礼,有些歉然地半跪下,平视着这个小女孩儿道:“等舅舅下次来看你,再给你带礼物来。” 孩童的世界是最简单的,初儿二岁上,还对大人之间尔虞我诈、阴谋诡谲浑然不知,她是由嬷嬷和丫鬟们陪伴长大的,骤然离开母亲也没有什么不适应,她还好奇地看着长得好看的齐云若,齐云若喜欢小孩子,被她的目光看得心也柔软起来。 齐云若和齐云英出去后,齐云英轻叹一声,“总算我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齐云若点点头,齐云英犹豫了很久,开口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平安从宫里回来,很多大臣们准备联合上书,请皇上立太子。” 齐云若不知道,可是却猜测到了,因此没有太吃惊。 齐云英道:“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齐云若何尝不知,李琛昨日被连夜叫进宫去,江南洪水泛滥,从南边八百里加急的奏折送往京城,眼下京城必然要开始准备赈灾的事情,若是皇上被要立太子的事情一闹,必然会心生不快。 齐云若叹道:“有些人,就是要不断出手,叫皇上彻底厌了王爷。” 齐云若送走齐云英之后很久才等到李琛回来,李琛神色疲倦,眼下一片青色,一看就是一点儿也没有休息,他回来后摆摆手道:“不必准备什么晚膳了,我就要一碗粥。” 齐云若点点头,叫厨房只上些爽口下饭的菜,盛在两个小碟子里一起给李琛送过去,李琛喝完粥就躺在了床上,看着上方出神。 “王爷?”齐云若问道,“是江南灾情太严重了么?” 李琛道:“户部因接连征战,存银不多,江南要重修堤坝,安置灾民,购置粮种,恐怕接下来的日子会拮据得很。” 齐云若想到王爷是负责监管户部的,不由问道:“这件事会由您负责么?” 李琛摇摇头。 齐云若看他神色,皱眉道:“难道皇上任命了景王?可是景王明明......”齐云若想了想措辞,“他是 分卷阅读118 一个把自己利益放在至上不顾兄弟生死、国家危亡的人,皇上应该知道了才对。” 李琛淡淡道:“可是父皇不敢让我再立功了,景王一提出,皇上立刻就答应了。” 齐云若心下愤愤,李琛道:“可能在父皇心里,大皇兄毕竟没有害死我,司德除了那一件事,毕竟也守了西北多年。” 齐云若无话可说,他想起齐云英的话,忽然心里一抖,“王爷!如果景王此时离京,成年的皇子在京中只有您一个,恐怕您又会成为靶子了,群臣上书请立太子,若是引得皇上不满,皇上也只会把气撒在您的身上。” 李琛把头枕在手上,打了个哈欠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齐云若先是皱了皱眉,忽然面色一喜,扑到他身上问道:“王爷!您一定有什么主意是不是?我看您一点儿也不着急。” 李琛一手揽着他,一边低沉的笑了几声。 “您别叫我担心了,快告诉我。” 李琛道:“还是前几日庆王和庸王的事情给了我启发,大皇兄去江南,那里有他的妻族,佘家势力极大,有他们相助,大皇兄做事事半功倍,毕竟江南的水深着呢,商会林立,富贾官员相互勾结,朝廷百十年治而不得,父皇也许正是想到了这点才派大皇兄出去,可是,我身边也有出身江南,对江南情势了解极深的人在,庸王可以抢庆王的功,我为何不能也在江南这里分一杯羹呢?” “是欧阳先生!” 李琛闭上了眼睛,“老欧阳对江南情势的了解不亚于大皇兄,父皇也答应了。” 齐云若放下了一半的心,而后又叹道:“可怜那些灾民,不管景王这个人如何,他既然对江南那么熟悉,还是尽快给他们一条活路才好,就算是为自己立功了,也好勤恳办事才好。”水玲珑和容三娘都是江南人,也是因为水灾才进京为妓的,齐云若对灾民有更深一重的怜悯。 一会儿后齐云若想起官员们还要上书的事情,头痛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阻止他们么?” 李琛闭上眼睛道:“避无可避。” 齐云若无奈地躺下来,长长叹息一声,他感到从明天起,淳王府将又一次陷入腥风血雨之中。 半年后。 皇上将一份折子狠狠砸在地上,怒道:“一个已经被打败了的羌族!两个被分出来的部落!半年的时间,还是要打要杀!朕派出的的近万兵卒,三十学士有什么用!都是废物!” 沅似道道:“皇上,庆王毕竟是头一回领兵......” 皇上冷冷道:“难道起初淳王不是第一次领兵?” 庆王的差事着实窝囊,沅似道只得祸水东引,道:“那蛮族武力难治,想不到连最渊博的老博士也拿他们无法......” 已经在朝上有了位子的周令严道:“未用武力把他们降服,文人哪里派的上用场?” 朝中一片争论不休,皇上看着以往淳王站的位置空空荡荡,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年前京中起立太子的风波,淳王主动辞去户部的官职,退出了权力中心,在府中悠闲了半年。 景王从春日开始治水,也算颇有成效,灾民也安置得差不多了,淳王府幕僚出了不少力,可是淳王却一直没有为那位老先生请封官职,不禁叫人心生诸多感慨。 皇上淡淡道:“淳王年轻,正是为国尽力之年,朝廷到了用人的时候,他却一直在宅邸里呆着,实在不成样子,拟旨,着淳王即日还朝。” ☆、第65章 半年 李琛坐在湖边垂钓,不多会儿,一尾鲤鱼上了钩。 齐云若拿着一叠描红册子走过来,低着头一边看一边道:“琛儿的字描完了,您要看看么?” 李琛“嗯”了一声,齐云若就蹲下身给他看,靖儿刚启蒙,描红的册子是李琛亲自选的,李琛看了几眼那歪七扭八的字,轻笑一声道:“比前两字写得好了。” 李琛把钓上的鱼扔回水里,站起来,拍拍手道:“回去吧,我看天有些冷了。” 齐云若跟在李琛后面,道:“今日季夫人又来看季妃了,王爷,季妃前几日说想见见靖儿,最近很快就是靖儿五岁的生日,她想把孩子带到霜秋院住几天。” 李琛皱了皱眉道:“靖儿都已经开始读书了,再回后院像什么话。”过了一会儿,李琛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齐云若道:“还有几天就到十一月了,今年冷得晚。” “十一月......原来已经半年了。”李琛笑了笑,“半年了。” “王爷?”齐云若好奇地看着他。 李琛道:“过几天靖儿生辰,王府要大办,小齐,给各府发请帖。” “我知道了。” 两个月前景王府佘王妃生下嫡子,景王大喜,满月那日宴请王亲贵族、京内重臣,恨不得昭告天下他的喜事,齐云若笑着看了看李琛,李琛道:“你以为我是要和景王打擂台么?” 齐云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看您平常做事情都低调得很,连您生辰的时候也只是在府里摆了酒。” 此时还是上午,时日初冬,太阳还算不错,李琛道:“过几天你就明白了。” 齐云若不解,回墨莲院陪靖儿和嫣儿玩儿去了。 其实没有过几天那么久,仅仅是第二日,宫里浩浩荡荡来人宣旨,齐云若穿着官服跪在李琛身后,听见传旨太监一字一字地念,皇上着淳王为通政司长官,另掌鸿胪寺,兼管国外使臣之事。 李琛下跪谢恩,接过圣旨,来传旨的太监笑得跟花儿一样,给他躬身道:“奴才这里恭喜淳王殿下。” 李琛笑了笑,侧身看了齐云若一眼,齐云若上前一步道:“这位公公请这边喝茶。”说着,便将一个荷包递过去。 传旨太监心领神会,却客气道:“本就是奴才应当应分的,齐大人太客气了。” 齐云若笑了笑,叫人引他去耳房。 李琛神色平淡地坐好后,齐云若凑过去问道:“王爷,您怎么知道最近几天皇上就会叫您回朝?”现在的户部已经到了景王的手上,齐云若那时还有些担心王爷日后会没有差事,谁知皇上却将王爷任命为通政使了,这不像以前,户部仍是由尚书程文杰掌管,王爷只是监察,通政司职权广泛,向下犹如传达帝令、接受臣民谏言、听取百姓冤屈等等都归其管辖,向上可参与朝廷大事像是官员推举、政事参言,而鸿胪寺卿的差事看起来简单,其实要同各国的使臣打交道,繁琐的很......齐云若皱眉道:“您会不会 分卷阅读119 特别忙呢?” 李琛笑着看他,“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这半年淳王府时日悠闲,夏日炎炎的时候王爷也不需要外出上朝、去衙门,在摆着冰山的屋里两人或是对弈,或是相隔看书,清闲自在;金秋时节,李琛和齐云若去京郊骑马狩猎,两人还在庄子上看老农打粮食,晚上喝最新的米粥。墨莲院有了两个小孩子,也没有了以往的沉寂,齐云若说不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可是他想了想,还是道:“我还是想要您有差事,可以上朝的。” 过了一会儿,齐云若笑道:“您说景王会不会气坏了?” 景王这半年真的可以说的上是不辞劳苦了,在京城和江南之间跑了几遍,嫡子出生的时候自己都不在京中,好不容易才把户部磨到手上——李琛自出宫封王就在户部历练,他和程文杰的配合更为默契,与户部下属官员也有不浅的联系,景王现在还在为户部的事情头痛,闲了半年的淳王却一下子被皇上看重,任命了两个重要职位,景王可真的会气得不轻。 李琛悠然道:“我可没有给他使绊子。” 齐云若想了想,想明白许多事情,他眼珠子转了转,问道:“王爷,是不是庆王和庸王两个离京的时候,您就准备好辞官了?” “其实也没有,”李琛笑了笑,“只是那个时候,我的确准备急流勇退,不留在朝中继续当活靶子了,江南水灾是谁都没有料到的事情,只是我知道庆王一走,沅家便会提防我在这段时间受父皇器重,与其等着他们使什么手段,而且那是在父皇不愿我继续立功的时候,不如什么也不做了,景王离京给了我这个机会,父皇不想立太子,我正好表明不贪恋权力。” 齐云若听他说完,眸中却带上了愁绪,“皇上不仅仅是对您,对景王也是,他老人家不愿立太子的心太强了,我估计两位去西北的王爷回来后,皇上也不会多加封赏......以后您怎么办呢?难道真的什么都不做?” 这也是深深刻在李琛心中的问题,李琛甚至不明白为什么父皇明明身子每况愈下,却依旧对偶尔提出立太子一事的臣子怒斥,他不允许朝中臣子过多的在意这件事情。 李琛轻叹一声,道:“靖儿生辰的请帖准备好了么?” “已经差不多了。” 李琛点点头,笑容中带着傲然之意,“做事总是瞻前顾后也没有意义,现在是时候告诉京城,本王要出府了。” 下午李琛自然是要入宫谢恩的,齐云若留在府里准备靖儿生辰的事情,既然王爷说了大办,摆在齐云若前面的问题可是大了,第一个就是王妃——王妃这半年并没有继续封闭着冬梅院,后院也恢复了晨昏定省,只是齐霓裙像是换了个人,一天阴阳怪气,一天好模好样。季妃和韦妃都算老实,沐儿开始咿呀学语,韦妃总有意请王爷过去看他。 李庶妃被关进小佛堂之后,其余庶妃和侍妾等一时噤若寒蝉,她们都没有人生育过子嗣,连李庶妃的脸面都比不上,自然不敢出头。 齐云若蜷在宽大的椅子上,头痛怎么去后院和齐霓裙说,这半年淳王府没有宴请过客人,齐霓裙脾气古怪,齐云若还担心她在那些大家夫人面前显出什么来...... “小齐叔叔,你在做什么?”靖儿拉着妹妹的手进来了。 齐云若挨个摸了摸小脑袋,微笑着问靖儿道:“你下午的功课做完了么?” 靖儿脸一红,不去看他,齐云若笑道:“你都已经五岁了,是大孩子了,小心你父亲回府的时候打你屁股。” 嫣儿听婢女议论父亲上午收到圣旨的事情,问道:“父亲以后不在府里了么?” “对啊,父亲以后会很忙,时常不在府里。” 嫣儿看起来有些失落,靖儿看起来也不高兴,过了一会儿他想起来,好奇问道:“你怎么这样坐着?”他现在在学礼仪,知道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这些话了,就连吃饭的时候姿势不对,嬷嬷都要打的。 齐云若注意到他眸中的狡黠,忙把脚放了下去,叹道:“是小齐叔叔做错了,我不该这样做。” 靖儿满意地笑了笑,齐云若站起来,一手一个孩子拉着进内室,叫人拿果子来吃。 嫣儿问道:“我听说府里要给哥哥办寿席,这是真的么?” “是真的,等嫣儿五岁生日的时候,咱们也给嫣儿办。”齐云若温柔道。 嫣儿就看着哥哥,脸色惊喜,“那我要给哥哥亲手打络子用。” 靖儿嫌弃道:“你根本就不会打络子,就是把线胡乱缠在一起。” 嫣儿有些不高兴了,怒视哥哥,“姐姐们说我打得很好。” “谁叫你是主子,那些婢子哪里敢说你的不是......” 眼看两个孩子一边笑闹一边追逐起来,齐云若坐下来双手撑着下巴,依旧满心惆怅,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和后院那些女人打交道了,齐云若的目光落在靖儿身上,季妃怎么说也是靖儿的母亲,对靖儿也是真心的爱护,可是王爷却不愿意再叫靖儿接触生母......季妃的话是递到他这里来的,他该怎么回绝呢? 李琛回来的时候,齐云若正叫人第二天出去打听在通政司当值和在鸿胪寺当值的官员名册,李琛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起您没多久就要上任了,也好接着靖儿的生辰联系一下下属,我叫人打听好,然后给他们下帖子。” 李琛笑着摇头道:“哪里用得着你叫人打听,我去吏部问就是了。” 齐云若点点头,道:“我也想叫您可以提前知道下属官员人品秉性。” 李琛问道:“一场宴席,你就能看出这个人怎样来?” “可以看贺礼啊,”齐云若理所当然道,“若是带着诸多珍宝来,就可能是为了讨好您,他做事可能不行,那些带着简单几样东西,却心思细密是给靖儿准备的,肯定是个做事周到的人。” 李琛摇了摇头,“如果是一个能干的官员,世家大族出身,家有巨资,或是善于经营,家中丰盈的,拿得出东西来的,又怎么说?” 齐云若哑然,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去,李琛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很少有人能叫你一眼看出来人品秉性,你想到的,别人也可能会想到。” “......嗯,我知道了。” 饭后,齐云若问道:“今日您进宫见皇上,皇上有说什么么?” “嗯?” “我是说西北的事情,如果两位王爷都不成,皇上不会派您去吧?”齐云若有些担心。 分卷阅读120 李琛笑了笑,“皇上已经给我派了在京的官职,不会再让我出京了。” “那西枭族和图目族要怎么办?” 李琛的笑容收敛了下来,“还是按我一开始所说,一个字,杀。” 齐云若的眉头微微皱起,李琛道:“这两族派出不少杀手暗杀肃州和朝廷派去管理的官员,庆王怕彻查引起两族人不满,反而出事,只是一遍遍加强防卫,武力压不住他们,派去的博士官只能每日胆战心惊地躲在帐子里,怕自己也给人暗杀了。” 齐云若点点头。 “现在赵伟都在羌族监督改制的事情也差不多了,我请父皇下旨,让赵伟都分出一部分兵力前去,必须让这两个部族的人害怕,而不是一开始就担心他们反扑不敢使用武力......派出的博士官要从下往上进行教育,建立各级书院,让那些从小就学弓马射箭的羌族孩子呆在屋里学习汉人的诗词画艺,而不是一遍遍地召集那些根本学不进东西的首领给他们灌输学问。” 齐云若笑了笑,有些感慨道:“如果一开始就让您去做这个差事,也许这件事早就解决了。” 李琛道:“用武力胁迫很简单,把汉学传播过去却要花很长的时间。” 齐云若也明白这个,又道:“还好没叫您去。” 李琛忍不住大笑,齐云若眨眨眼睛,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第二日李琛忙着与两个衙门的人交接职务,齐云若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见齐霓裙了,齐霓裙没有把他拒之门外,齐云若现在在面对这个女人时候的确有些胆怯了,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 因为他发觉齐霓裙那种偏执已经难以抹除,她遇事孤注一掷,不考虑后果,而且总是看不得别人的好。齐云若母亲的东西有一天她用几个大箱子送到了前院,齐云若只皱眉深深叹息一声,一边把东西收拾起来一边想,自己与齐霓裙,可以说得上是不共戴天了吧。 可是面对王爷,齐云若丝毫不想退却,他也不因此对齐霓裙感到愧疚,王爷从不属于齐霓裙,齐霓裙也着实伤了王爷的心。 “齐大人,王妃请您进去。”婢女流白道。 “嗯,多谢你。” 齐云若深吸一口气,走进冬梅院的正室,齐霓裙在里面坐着,齐云若走过去见礼,良久,齐霓裙淡淡“嗯”了一声。 齐云若站直了身子,道:“今天我来,是要说大少爷五岁生辰的事情,王爷的意思是要大办......” 齐霓裙皱眉道:“一个庶子,这么一个小孩子的生日,为何要大办?” 齐云若注视着她,发现仅仅半年的时间,齐霓裙的脸色好像差了很多,而且目光阴鸷,丝毫不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明丽女子。齐云若道:“淳王府半年没有宴会,王爷之前又因那些原因才辞官回府,王爷与我都觉得......淳王府也许都要被人遗忘了。” 齐霓裙道:“哦?是这样啊。” 齐云若道:“有关宴席的事情,我拟了些许章程,现在呈给您看看,若有什么不妥,可以再添改。”说罢,齐云若从袖中掏出几张纸,递给齐霓裙身边的流菱,叫流菱给王妃传过去。 齐霓裙冷冷地看着他,“什么时候,王府内宴饮的事情,也是由长史管了?” 齐云若一愣,这的确是应该王妃负责的,只是这半年齐霓裙在冬梅院中事事不过问,齐云若也习惯了事必躬亲了。 齐云若一时无言,齐霓裙狠狠地把流菱拿过来的纸张打翻在地上,冷笑道:“我还没死呢,齐云若,你这么早就以王妃女主人的身份自居了么?” 齐云若牙齿一下子咬合起来,良久,他平复心中愤然,道:“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您不愿意看,我就跟您说说吧,几位王妃、世家夫人都会到,后院宴席摆在您这里,季妃是大少爷生母,季家人自然是要做首席的......” “什么人都可以做首席了么?!”齐霓裙道,“别忘了,我是大少爷嫡母,嫡母和正经的外祖家在座,侧室的家人怎么可能出现在首席上。” 这已经是齐云若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季妃虽是侧室,他的父亲却是朝廷正二品官员,母亲是正二品诰命夫人,就连韦侧妃的家人,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官职也是从三品,让他的夫人坐侧席,已经是委屈了,而且季妃的儿子是这场宴会的主角,这时候下她的面子没有什么必要。 齐云若道:“宿葛公公也觉得这样比较妥当。” 齐霓裙不说话,齐云若道:“若您没有别的意思,就这样做吧。” 过了一会儿,齐霓裙问道:“佘王妃和张王妃也会来么?” “佘王妃生产完不久,还在休养身子,并不会来,张王妃已经快临盆了,也不会来,王妃之中只有庸王府苏王妃过来。” 齐霓裙的脸色更加阴沉,齐云若没有多说,齐云若蹲下身把那几张纸捡起来道:“王妃娘娘,这次宴会王爷不想出什么意外,想必其影响您也明白,您在后宅是我们王府的脸面,万事请您多担待吧。” 齐霓裙没有再说话,齐云若把纸张放在身边桌子上,告辞退下了。 谁知齐云若出去冬梅院不久,就得知季侧妃有请。 除了靖儿的事情,齐云若想不出季妃找他还有别的什么事,可偏偏靖儿的事情,齐云若做不出丝毫让步,一时间他觉得心神俱疲,丝毫不想面对她,只是早晚都要给季妃回复,不是今天就是明天,齐云若还是心事重重地去了。 只是齐云若完全没有想到,在霜秋院里,韦侧妃竟然也在。使得韦侧妃母子搬去玉兰院的那场风波叫季妃和韦妃两个连表面上的平和都不再维持了,可是季妃没了孩子,对面小楼也没了敌人后,却觉得寂寞起来,偶尔在后宅碰上韦妃,两人也没了以前的剑拔弩张,倒可以平静地说会儿话了,到了现在,季妃已经是时常请韦妃来小坐,或是会去玉兰院坐下喝杯茶了。 一下子要面对这两个侧妃,齐云若头痛地不知如何是好,季妃和韦妃客气地请他坐下,齐云若坐到她们对面去,等她们开口。 季妃率先道:“我前几日给大少爷送去一件小袄,大少爷穿着合适么?” “......很合身。”齐云若暗想,可是大少爷却不知那件衣服是季妃做的,李琛没有对齐云若深说,却直白道季妃人品有瑕,不宜养育靖儿,齐云若便觉得没有必要加深这母子的感情了。 季妃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叫齐云若心中也有些不好受,在慈母面前,他瞬时感觉自己是个分 分卷阅读121 隔了一对母子的大恶人。 韦妃微笑道:“姐姐别哭了,咱这不是请齐大人来商量了么?” 齐云若对韦妃一直保持着警觉,有些警惕地看她一眼,季妃才道:“我实在想见儿子,大少爷生辰,王爷若是不允大少爷回来住,起码叫我见见儿子......我想到,那日大少爷在前院用餐,必然也会到后院给诸位夫人见礼的,那时候,能不能给我们母子些时间,叫我们单独说说话。” 齐云若有些为难了,可是他却说不出什么话来拒绝季妃。 “......那,我回去会跟王爷说一声的,”齐云若道,“若是王爷允许,那日我就安排时间让你们母子相见。” “多谢齐大人!”季妃惊喜地站起来,冲齐云若福身。 齐云若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有些奇怪,季妃对他也太客气了,变得不像是季妃了。 ☆、第66章 寿宴 晚上,李琛回府的时候,齐云若就说起这件事情。 李琛也皱了皱眉,齐云若为难道:“季妃那个样子,我实在不好拒绝......我想,毕竟他们是母子......” 李琛看着他,点点头,“嗯,可以,你找个合适的地方出来。” “我知道了。” 李琛道:“今日,皇上召庆王和庸王归朝了,西北的事情交给赵伟都,在文官中,皇上又安排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齐云若看他的表情,狐疑道:“不会是文老头吧?” 李琛笑道:“真聪明。” “怎么会是他呢?”齐云若皱眉道。 李琛在椅子上仰了仰头,漫不经心道:“许是最近说的话太多了,叫皇上厌烦了,皇上看他还有用,就派去西北了,文大学士是饱学大儒,文化教育有功,就去西北教化一下那些蛮夷吧。” 齐云若开心道:“省得他整日不知道干什么,不是‘世人皆知’就是‘世人皆道’,拿着没用的话四处蹦跶。” 靖儿的生辰是在李琛任职的前一天,那日淳王府一大早开始忙乱起来,齐云若也是第一次亲自操办这样大的事情,不敢出错,一直在各处巡视,从收受贺礼到安排厨房上菜,他一直没有停下。五岁的靖儿被婢女们打扮得粉雕玉琢,穿着兔毛小袄出来见客,一天不知道听了多少恭维的好话,齐云若还记得季妃要见他的事情,心里多少有些担心。 李琛在冬梅院安排了一个程嬷嬷,那是因为齐霓裙进门晚,对人也没有防备,原本在霜秋院的两个侧妃李琛并没有安插进人,齐云若怀疑韦妃,也只是安排人盯着她,怕她有什么不轨的举止,季妃么......她一向就是有什么说什么、毫不掩饰的性子,齐云若以前就没少收过她的白眼。 也许正是因为这么一个强横的女子忽然软弱了下来,齐云若才不忍拒绝他们母子的相见,而且在齐云若的心里,拆散一对母子的确是很残忍的事情,虽然他不舍得把靖儿还回季妃身边。 前院宴席,李琛首席上有景王并几位王公亲贵,其余大臣安排在四周,方便李琛起身向每一桌敬酒,齐云若自己坐在一边角上,今日由于一些原因王府没有请季桓,不过齐云若身份特殊,纵然是一群不认识的人也以他为尊,频频端酒敬他——齐云若耍了个小心眼,让自己身后的婢女给自己准备的酒都是兑了水的,他还把王爷的酒也给换了。 宴上觥筹交错,齐云若看见王爷已经带着靖儿敬到了隔壁席上,脸上带着笑容,隔壁桌全部站起来回礼,王爷牵着儿子说了几句话,朝齐云若这边走过来,齐云若心里一松,举杯站起来。 李琛站在齐云若身边,举杯微笑道:“小王谢诸位赏光,请满饮此杯。” 席上人纷纷饮尽杯中酒,齐云若蹲下身对靖儿道:“我带你去后院见过诸位夫人。” 靖儿不太明白,好奇道:“去哪里见?” 齐云若向李琛示意,李琛点点头,齐云若对靖儿道:“咱们边走边说。” 靖儿点头道:“好。“之后就把手伸出来,叫齐云若牵着,齐云若又看了李琛一眼,才带着靖儿离开了。 一路上齐云若心不在焉,靖儿却一直很兴奋,对齐云若道:“今天我是不是有很多贺礼?这些可以给我么?” 齐云若漫不经心道:“嗯,等回去我就把给你用的东西都整理出来,给你整理一个小库房。” 靖儿道:“我也会分给妹妹用的。” 齐云若勉强笑了笑,“靖儿真是个好哥哥。” 齐云若远远听见冬梅院也有宴饮的声音,女戏也开唱了,齐云若站在门口对一个婢女吩咐道:“等大少爷见过夫人们后就把他送出来。” “是,奴婢知道了。” 齐云若走出几十步,在一处花厅等着。 婢女带靖儿进去,齐霓裙坐在首位,靖儿心里有些胆怯,不过还是乖乖走过去行礼道:“靖儿见过母亲。” “嗯,”齐霓裙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指了指身边的人,“这是你外祖母。” “靖儿给外祖母请安。”靖儿又给赵夫人行礼。 靖儿走到苏王妃面前时,苏王妃笑道:“大少爷已经长得这么大了,真是可爱,你见到四婶婶送你的东西了么?” 靖儿道:“靖儿谢四婶婶送我的木雕,那木雕靖儿很喜欢,小齐叔叔说以后就摆在我的屋子里。” 一时气氛一变,几位夫人面色古怪地对视一眼,也有轻微议论之声传来,靖儿察觉有异,不安地环视一周,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季妃狠狠地皱了皱眉,她远远看着自己的亲身骨肉,恨不得现在就把孩子抱过来,只是她身份有碍,靖儿还要见过许过一二品的诰命夫人才能轮到她这里。 季夫人也在席上,看着靖儿的目光是难言的热切,好像一个悭吝鬼见了无主的珍宝,恨不得攫入怀中。 靖儿一一见过来访的夫人们,他走到季妃身前的时候,婢女提醒他,这就是他的生母——靖儿的心情很复杂,他只有五岁,见过最复杂的事情也就是如此了,他离开季妃的时候已经很大了,他不可能忘了生母,只是这半年的空缺却叫他觉得这个女人已经对自己很陌生了。 靖儿行礼道:“见过......母妃。” 季妃一下子紧绷的心就舒展开了,她志得意满地伸出手,想摸摸靖儿的脸,可是靖儿却下意思地瑟缩了一下,退后一步——季妃的手僵立在当场,在她身边不远的韦妃淡淡笑了一下。 另一边赵夫人满怀心事地对齐霓裙道: 分卷阅读122 “上次我说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 齐霓裙皱眉道:“不知道母亲说的是哪一件?” 赵夫人轻声道:“就是把大少爷养在你的膝下的事情。” 齐霓裙冷笑道:“我为何要养别人的孩子?” 赵夫人恨铁不成钢道:“我的傻女儿,眼看大少爷都这么大了,你还没有嫡子,把他养在身下,记做嫡子,你也有几分底气不是?” 齐霓裙道:“我能有什么底气,京中谁不知道我生不出儿子,谁不知大少爷不是我生的。” “收养大少爷后,他就是你的儿子,要以你为先。” 齐霓裙目光中一片阴冷,她看着季妃那边道,“若是我提出此事,先不说季妃会不会答应,王爷会允许么?就算旁人都无异议,我也不想叫侧室生的贱种变成我的儿子,借着我的身份青云直上!就算她们想,求着我把她们的儿子养在身边,我也不要!” 赵夫人脸色铁青,觉得女儿真是魔怔了,这么好的孩子都不要,日后她真的要叫别人压在她头上?现在淳王重新被皇上看中,赵夫人直觉机会来了,只要淳王府崛起,女儿成为皇后,自己在紫阳伯府就更有底气了!紫阳伯沉迷饮酒作乐,有一次齐丹霞回来哭诉相公要纳良家妾他也没有出头,紫阳伯府没有人敢说得动齐肃萧,赵夫人也觉得自己越活越憋屈了。 不过齐丹霞母女吃瘪,赵夫人还是很高兴的,柳氏本就是良家妾,她进门的时候赵夫人就堵了好大一口气,现在齐丹霞的相公也要纳良家妾,柳氏母女有什么资格拦着? “裙儿,你当真不考虑......” 齐霓裙打断她道:“我是不会养别人的孩子的,母亲死心吧。” 赵夫人只得默然,又道:“那两位公主呢?” 齐霓裙的眉目间涌上一股不耐烦,道:“公主由嬷嬷们照料着,母亲不用担心。” 赵夫人也不再说什么了。 那边靖儿走到韦妃前,见礼道:“靖儿见过韦侧妃。” 韦妃笑道:“靖儿有空常来看看你二弟,他正是好动的年纪,活泼得很,有你这么个聪慧懂事的哥哥陪着,我也放心得多。” 靖儿笑道:“我会来看弟弟的。” 靖儿见了一圈,去向王妃道:“靖儿告退了,母亲,父亲还在前院等着靖儿回去。” 齐霓裙不在意的点点头,也没有注意到季妃也悄悄跟着出去了。 齐云若不想叫季妃带着靖儿回霜秋院,就收拾出一个安静的小花房让他们母子相见,他在门外坐着,先等到了靖儿,靖儿一溜小跑冲到他的怀里,齐云若笑道:“你重了好多,我都要抱不起你了。” 靖儿在他怀里扭来扭曲,齐云若柔声道:“方才受了委屈么?” “没有,”靖儿闷闷道,“就是觉得很奇怪,有些不舒服......”不只是季妃母女,太多人看着他的目光十分古怪,他还没有说完,齐云若就看见被婢女裴儿扶着匆匆走来的季妃了。 齐云若叹道:“靖儿,今天你生母想要单独和你说说话,我在这里等着,你们进去,可以么?” 靖儿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齐云若笑道:“我就在外面,不会出事的。” 靖儿点点头,匆忙赶来的季妃没有跟齐云若打招呼,一把抓起靖儿的手走了进去。 季妃对外面情势不太敏感,可是旁人一遍遍说,她终于明白,原来现在王爷权势越来越大,把其余几位王爷都压在了下面——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如果王妃一直没有生下嫡子,自己的儿子岂不是最有可能成为王爷的继承人的人了么? 她激动得发抖,心里一阵热过一阵,她反复地想,王妃和王爷看起来已经不大可能会继续生育嫡子了,二少爷还没有长大,自己的儿子已经开始读书了,他一直和王爷生活在一起,一定和王爷感情深厚......只是摆在她前面一个重要的问题是,如果现在儿子不回到她的身边,靖儿会越来越不记得自己的亲生母亲,那怎么办?季妃怨恨王爷把孩子带走,她一直觉得王爷让自己的长子和一个男宠共居一室是一个极其错误的选择,“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黑”,儿子若是长不好,一定就是齐云若害的。 季妃听从了韦妃的话,一遍遍去求齐云若,纵然她心里难受得很,却不得不承认这个招数成功了,齐云若当真和王爷说了,王爷也同意了,只要她说动靖儿认她,更相信她这个亲娘...... 靖儿被季妃拉进花房,心里有些忐忑地看着她,季妃道:“靖儿,靖儿,娘的好孩子,你这半年过得好么?” 靖儿点点头,“我过得很好。” 季妃却像是觉得他在撒谎一样,心疼道:“如果你留在娘的身边,哪里用得着看一个男宠的脸色过日子,娘一定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让你安乐无忧,没有任何顾虑。” 靖儿为难道:“我没有看谁脸色过日子,母妃,父亲和小齐叔叔待我很好。” 季妃道:“你怎么能这样想?”她神色焦急道,“我是你的亲娘,你留在我身边才是最好的,当时你父亲就是受了齐云若的蛊惑才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的,你要记着,旁人对你好那是要利用你,只有我才是最真心的。” 靖儿没有说话。 季妃道:“外面那个男人,他是最虚伪不过的,你不要和他接触,他会教坏你的,如果他有什么不对的举动,你要立刻和娘说,和你父亲说!你要明白,他身份卑贱,原本就没有资格靠近你......” “母妃,你别说了,我分得清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靖儿并不高兴有人说小齐叔叔不好。 “你怎能分得清!”季妃喘着粗气,脸色通红,她跪着抓住靖儿的两只手臂,“就连你父亲都分不清的事情,你哪里看得透,你只要明白,我是你亲娘,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我才是对你最好的人。” “母妃,你抓得我很疼......”靖儿高声道。 季妃恍若未觉,靠近他道:“好靖儿,好儿子,如果你被封为世子,你就是未来的......” 齐云若把门踢开,一脸怒色地看着她,靖儿挣脱开季妃,朝他走过去,季妃尖叫道:“齐云若!你偷听我们说话!” 她脸上一片惊慌,如果自己的话被王爷知道了......齐云若蹲下来查看靖儿的手臂,淡淡道:“我没有偷听,我是听见靖儿喊疼才进来的,季妃,你刚才做了什么?” 季妃明白过来,依旧是一脸怒色道:“我是皇上赐给王爷 分卷阅读123 的侧妃,从二品的诰命!你是什么东西,你敢踢开门打断我们母子说话!” 靖儿有些害怕地躲在齐云若身后,齐云若道:“你既然是靖儿的亲娘,就不该伤害他。” 季妃高傲道:“我才是最为靖儿着想的人。” 齐云若皱了皱眉,抱起靖儿来,准备回去前院,靖儿把低着的头垂在齐云若肩上,齐云若心疼并后悔着,季妃还在说道:“靖儿是我的儿子,是我的骨肉,你没有资格指责我!” 眼看着齐云若把孩子抱走,靖儿也没有抬头看自己一眼,季妃心中一片冰凉,她皱眉想,不,自己以后母凭子贵,一定能踩在那些人头上!到时候,自己一定要给齐云若好看。 靖儿情绪不高,齐云若一直没有开口问季妃对他说了什么,只是后悔答应允许季妃见靖儿,齐云若着人和王爷说一声,就抱着靖儿回去他的屋子里了,靖儿躺在床上,齐云若柔声道:“小寿星,别不高兴了,我现在带你偷偷去看看其他的贺礼好不好?” 靖儿看了齐云若一眼,他的小脑袋瓜实在不能想通很多事情,可是他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一会儿后他笑着点点头道:“嗯,你答应过我,那些都是我的。” “当然是你的。”齐云若摸了摸他的脑袋。 晚上,齐云若提出想让沐儿提前搬到前院来。 李琛问道:“今天出什么事了么?” 齐云若简单把季妃的事情一说,声音低沉道:“现在靖儿都没有恢复过来,王爷,当初他把弟弟跌到地上的事情,还有嫣儿饮食不洁的事情,之后都有韦妃的筹划,现在二少爷还小,若是以后学会了一些不好的东西,再矫正回来就晚了。”今天齐云若没有刻意偷听,只是看季妃和靖儿的反应,齐云若也知道她会和靖儿说什么。 韦家一直名声很好,韦父当值勤勤恳恳,国子监门生都很敬重他,这是李琛不能对韦妃下手的最大原因,齐云若皱眉道:“如果韦妃不愿意,怎么办呢?” 李琛淡淡道:“也许她会很高兴的。” 齐云若道:“王爷,如果您一直没有嫡子,皇上会不会因此......”因此作为理由不立王爷? 齐云若担忧地看着李琛,李琛却笑了笑,“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韦妃撺掇季妃要回孩子,想得是要季妃母子见弃于王爷,毕竟自己的孩子非嫡非长,要想越到靖儿前头,就要叫靖儿失去王爷的心,她甚至不用多说什么,只要告诉季妃现在京中情势,季妃就明白了,她必须要和靖儿建立感情。 当靖儿真的回到季妃身边的时候,自己和沐儿的机会就来了,只是她这次完全没有想到,王爷会现在提出叫沐儿搬去前院。 韦妃都傻了。 她是嫉妒季妃的孩子可以很早来到王爷身边,和王爷培养感情,可是现在沐儿还这么小,还不懂事,离开母亲会难受一段时间,可是不久后他就会忘了自己,忘了自己是他亲娘,沐儿会像靖儿一样,更加亲近王爷和齐云若......不,靖儿离开霜秋院的时候好歹已经懂事了,现在的沐儿什么都不懂! 季妃自以为可以把人心掌控于手中,此时也毫无办法了,她没有办法拒绝,也没有办法叫自己接受。 王爷叫人来带着沐儿走的时候,沐儿撕心裂肺地伸出小手对着韦妃嚎哭,韦妃呆滞地坐着,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带走了。 “齐云若......齐云若......”韦妃冷笑,“你又要来夺走我的孩子了么?”韦妃自然知道齐云若一直提防着她,可是韦妃从来没有露出一丝把柄,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韦妃忽视了齐云若就算没有证据,也可以从王爷那里入手,王爷一发话,自己不可能拒绝。 她不明白其实是季妃的作为敲响了齐云若心中的警钟,齐云若不想叫这些单纯无辜的孩子们沾染上她们母亲的心计,才决定把沐儿带去墨莲院——所谓自作自受,可是韦妃却不明白。 “齐云若......我与你,势不两立!” ☆、第67章 一触即发(上) 沐儿被搬到了靖儿的屋子,新弟弟的到来冲淡了靖儿心中的难过,他兴奋地指挥人亲自给弟弟布置屋子,嫣儿也过来帮忙,沐儿也不再抽抽搭搭地哭,跟在哥哥后面,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新卧室。 齐云若放下心来,沐儿现在的确是在对什么东西都好奇的年纪上,和母亲分别的痛苦逐渐消退后,他兴奋地在新居蹦来蹦去,晚上,靖儿拉着他的手给父亲请安,靖儿教弟弟跪好,叩首道:“给父亲请安。” 沐儿动来动去,不愿意跪下,靖儿不高兴道:“你要听我的!我是哥哥!” 沐儿已经乱跑到齐云若身边了,靖儿气愤地对齐云若道:“他连走还不利索,除了跑就是跑。” 齐云若笑道:“你是做哥哥的,要对弟弟耐心下来。” 靖儿“哼”了一声,“他要是不听话,我就打他。” 沐儿却听见了这句,怒道:“我打你!” 靖儿着急道:“小齐叔叔,你看看他!” 齐云若忍俊不禁,坐着的李琛脸上都有些笑意,鸿胪寺现在没有事情,他今日去通政司衙门忙了一天,神色疲倦。 嫣儿笑道:“哥哥不能和弟弟动手,你把弟弟打坏了怎么办呢?” 靖儿撅了撅嘴道:“他要听我的,我就不打他。” 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庆王和庸王在年前赶了回来,两人在宫中受到皇上一阵狠狠的训斥后,垂头丧气地各去找自己母妃了。 景阳宫中,皇后冷冷道:“当时你不顾本宫的嘱托,在朝上和庆王争功,现在好了!” 庸王道:“母后,您不知道当时情景,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庆王立功?” 皇后道:“西北是块硬骨头,如果好啃,你以为淳王会那么容易叫你们从他手里抢功?” 庸王低下头恨声道:“二皇兄心机太深了!” “是你蠢!这半年时间一事无成!你还不如留在京里和你的王妃生下嫡子,现在这些成年的皇子中也只有你还没有儿子。” 庸王道:“二皇兄不是也还没有嫡子么?” 皇后头痛道:“可是他的大儿子已经有五岁了。” 庸王犹豫了很久,才走近了些,对皇后道:“其实儿子在西北这段时间,也不是一无所获......” 沅贵妃宫中,沅贵妃头痛道:“你还是平下心来,好好在京中经营吧。” 庆王不服道:“都是二皇兄故意的,他 分卷阅读124 自己没有本事把这两个部族压制下来,才叫我们去的,现在他得意了。” “哼,你难道忘了,现在皇上还是叫人按照淳王的意思处置这两族的,他不是没有本事。” “母妃......您说我该怎么做?父皇会不会因为此事觉得我无能......” 沅贵妃轻笑一声,“这半年,本宫也看清了一些事情。” “嗯?是什么?” 沅贵妃淡淡道:“比如,景王再怎么上蹿下跳,皇上也不会立他为太子,司德背后的主子应该就是他,皇上早就知道了,皇上不处置他有皇上的理由,只是如果景王以为这是皇上原谅了他,继续给他机会,就太蠢了。” 庆王道:“可是母妃,现在朝中风头正胜的是二皇兄,在身份上最有资格的也是二皇兄......” 沅贵妃道:“当年太后抱走淳王,使淳王再也得不到皇后周氏家族的支持......我看得清楚,皇后是一直和蓝太后堵着一口气,要自己养大的儿子胜过太后养大的淳王,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能置身事外,一个你,一个淳王,一个庸王,且看皇上要怎么做吧。” 新年过后,皇上召见了几个一直急着立太子的官员,京中人心沸腾,好像皇上真的有了立太子的意思。 处于风暴中心的李琛按时上朝,按时去衙门办差,没有像庆王和景王那样上蹿下跳地结交大臣,而淳王府的后宅,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齐霓裙深冬的时候,大病了一场,太医来诊治的时候,对李琛道淳王妃两胎之间休养的时间不够,原本就损了身子,而后心神紧张,日日思绪过重,又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喝调养身子可以生男胎的药——太医院并不认同有这样功效的药存在,王妃一直是秘密地看民间大夫,那些大夫各有各的偏方,王妃喝一个的药,一段时间后觉得不好,又换另一个,那些药作用不明,积在一起,又把齐霓裙的身体拖垮了几分——这一切都在深冬某一天爆发了。 后宅妃妾日日侍疾,按道理王府的孩子们也要守在王妃床前的,只是齐霓裙病后,越发见不得男孩儿,一见了靖儿和沐儿就病得更重,嫣儿也是,而她自己的两个女儿都太小了,不宜沾染病气,也不好时刻在她床前守着。 后宅的妃妾们一是习惯了哭,二是习惯了在佛前祈祷,祈祷齐霓裙早日康复,淳王府风头正胜,太医们不敢怠慢,日日前来给齐霓裙诊脉,只是齐霓裙的情况依旧一天差过一天。 后宅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琛身上,她们想的是,如果齐霓裙真的死了,日后的淳王妃是谁? 士大夫不以妾为妻,只是若王爷成了皇上,他却可以把妃妾立为正宫皇后而无人敢置喙——前提是齐霓裙死后,现在的皇上不会给李琛再赐婚一次,另选一位名门淑女为淳王妃。 衰老使皇上恐惧,使他视每一个儿子为敌人,他对自己幼时的事情记不清了,他从有记忆起自己就是皇帝,就是一国的君主......就算封了太子后,他还是皇上,还是一国的君主,他都会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只是当他终于认识到自己的身子不可以继续操劳,不得不立国本的时候,他仍旧对自己的儿子们心生忌惮。 他现在允许大臣们推举太子,只是淳王,他会道,淳王无嫡子,家宅不安,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淳王连齐家都没有做到。 对景王和庆王,皇上道,他们连嫡子都不是。 对庸王,皇上道,庸王年轻无功,不足立为太子。 这是一个末日帝王最后的挣扎,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权力从自己手中被那些年强力壮的儿子们夺走......就算他的心里已经做出了打算,那个人选已经存在了他的心里。 随着朝中情势越发的紧张,早朝时候每一个人都噤若寒蝉,不敢随意开口。李琛远远地看了一眼已经老眼昏花的皇上,他明白那个人选就是自己,可是他面对的依旧是旷日持久的战争,一场和他的父亲而不是兄弟之间的战争。 二十二年前,齐冉齐将军最后一次大胜,恰逢皇上三十岁生辰,他改年号为元庆。元庆二十二年,京中起淳王通敌案。 那一日李琛进宫上朝,齐云若在府里等一位已经从太医院卸任的老太医来府中给齐霓裙看病,这位老太医是妇科圣手,只是年纪大了,前几年时辞官回乡养老了,齐云若费了很大功夫才把他请来,很多人都觉得齐云若是恨不得齐霓裙死的,其实齐云若从没有这么想过,他不想害人,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女子去死,就算再不喜欢齐霓裙,他还是想尽力救她,这是他做人的底线,不害人,心存善念。 齐云若坐镇冬梅院,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安,他站起来往外张望,道:“都这个时候了,老太医怎么还不过来?” 宿葛道:“奴才再叫人去催催。” “嗯。” “大人!大人——”一个侍卫焦急地跑进来,“大人!有人带着圣旨把王府包围起来了!” “怎么回事?!” 侍卫颤抖道:“是西山大营的一个将军,他拿着皇上的圣旨,说是要进府搜王爷通新元国的证据。” “荒谬!王爷怎么会通新元国!”齐云若站起来,大步走出去。 这不知是来自哪一方的陷害,招数太低劣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请动了皇上的圣旨,齐云若咬着牙,大步离开冬梅院,朝王府大门走去。 王府的正门、侧门、角门全被围了起来,任谁都出不去,齐云若走到王府正门前,大声道:“开门!” 宫内,李琛平静地坐着,手里端着一杯茶。 “......程凌钧的妾室已经招认,她背后的主子除了成思劼,就是淳王了,淳王这几年掌控户部,亏空银两无数,大量钱财流向新元国,新元国国主答应将自己在京的势力交到淳王手中,供淳王使用。” “不仅仅如此,有很多与前朝有关的世家大族,一直是成思劼暗下的拥趸,现在也支持淳王。” “在西北时,淳王利用自己男宠和成思劼接触......” “成思劼和淳王,屡有书信往来......” 李琛只是坐着,也没有要跪下请罪的意思,他甚至没有为自己辩驳一句,几个王爷面色各异,庸王低着头,他的心里是最忐忑的,他要的并不是彻底扳倒二皇兄,只是叫父皇能彻底厌了二皇兄,那么自己就是最有机会的人了。 “淳王,你有什么话说?”皇上道。 淳王府的 分卷阅读125 大门缓缓在齐云若面前打开,齐云若面色平静地注视着门外的大军,为首的将军牵着马缰绳,神色傲然俯视着他。 齐云若淡淡道:“原来是苏副将,好久不见了。” 苏远也没有想到是他,顿时新仇旧恨一时涌上心头来,冷笑一声道:“怪不得我在京中遍寻那个‘李公子’也没有找到,原来你其实是李家养的小公子,好吧,齐长史,齐大人,请你现在把淳王府大门让开,本将军是带着圣旨来的,皇上着本将军带属下搜查淳王府。” 李琛道:“儿臣无话可说。” “哦?”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必现在不管儿臣说什么,有人也觉得儿臣是狡辩,儿臣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庆王冷笑道:“既然无话可说,二皇兄可是要认罪?” 李琛笑了笑,“我为何要认?” 庆王道:“二皇兄难道以为你真的没有把柄露出来?你府中幕僚李修齐道,你在府中常抱怨父皇不立你为太子,屡有怨怼之言,你还曾说不管用什么手段,你都要登上太子之位。” 李修齐慢慢走出来的时候,齐云若狠狠皱了皱眉,他的确没有想到屡屡外传消息的人会是李修齐,齐云若怀疑过很多人,一一排查后却没有发现疑点,后来他怀疑曹满金,他总觉得曹满金贪财,若有人用财帛动之,他必然会出卖王爷,而李修齐连上司都敢弹劾,辛辛苦苦科考晋身,却被贬为白身,若王爷不登基,他永也没有再次当官的可能。 李修齐低着头道:“齐大人,现在证据确凿,您还有什么必要拦着门不放人进来呢?” 齐云若笑道:“有什么证据,我怎么不知道?” 李修齐抬起头来,似乎是要掩饰心中的不安,大声道:“就在王爷书房,有他和新元国国主成思劼来往的密信,上次淳王府侍卫长瞿擎去西北时,也与他多番接触!” 李琛看着庆王,微微笑道:“三弟和为兄府中幕僚看起来颇有交情。” 庆王大声道:“李修齐不慕权贵,一心忠于父皇,故而在发现你意欲谋反时,就与我联系,我们本无交情,是因你才有了交集。” 李琛点点头,道:“敢问三弟,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怎么和李修齐联系的?” 这件事并不是由庆王发起,而是庸王,只是庆王也敏感地觉得这是扳倒淳王的好机会,就把自己秘密联系李修齐的事情暴露了出来,他和李修齐的联系开始于淳王李琛得胜回朝,李琛在西北的时候李修齐一直为他在京中打探消息,自认为居功至伟,结果李琛却将男宠齐云若任命为淳王府长史,那时正不断渗透淳王府的沅家人发现了机会,果然和李修齐成为了盟友。李修齐十年寒窗苦读,他是寒门学子,却有一腔傲气,但是在丢了官后,他才明白自己的傲气在权贵面前全无用处,他一心为淳王做事,可是淳王却宁愿拿官职哄自己的男宠也不用他,他李修齐也不想在一个男宠手下做事,于是倒向了沅家,后来王府中淳王与王妃的龌龊,很多也是他传向市井的。 齐云若看着李修齐,良久之后,齐云若道:“李先生,王爷待您不薄。” “王爷待我不薄?”李修齐脸上带着激动的红晕,“若王爷待我不薄,为何不给我机会?我读了二十多年圣贤书,王爷却叫我听从你做事!凭什么!生为男子,你却做尽那羞耻之事,你有......” “够了!”苏远打断他们,冷笑一声道,“齐长史,你难道要抗旨不成?” 齐云若道:“要想进府可以,王府后宅尽是身份尊贵的女眷,不是你们这些杂兵乱勇可以任意冲撞了的!现在我必须把后宅女眷请入正院,正院你们不得进入。” “做梦!”苏远道,“圣旨上可没有写不能搜查王府正院!” “那圣旨上是写你可以随意侮辱王府女眷了?苏副将,王府的一正妃二侧妃,品级都在你之上,府内还有两位圣上亲封的公主,若是惊扰了哪一个,你有几条命来赔?” 苏远一时哑然,齐云若道:“有一位老大夫,被你的兵勇拦在了王府外面,这位大夫是我请来给我们王妃看病的,你现在立刻叫人让开!把大夫找进来!” 苏远冷冷道:“放肆,本将军是来搜查王府的!不是来给你当下人的!现在这个时候,寻常人不可以进入王府!” 景王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道:“起初出使新元国的使臣,提出要把在京中的探子撤回去,后来的确是有几个人回去了新元国......出使的官员中,那副使好像和二弟关系匪浅,所以,是那个时候新元国的国主就和使者季桓商议好哪些人可以为二弟所用,就可以留在京城了么?” 李琛看他一眼,现在的武英殿中尽是重臣和王爷,没有无关之人。季桓曾在淳王府的事情虽是秘密,可也不是无迹可寻,季寒松跪在地上,急忙道:“犬子在出仕前的确和淳王结交过,不过犬子考中时淳王已经离京了!” 李琛笑道:“大皇兄着实太关心弟弟了,我有所交往的人您也都知道,其实我对大皇兄结交的友人也略知一二,像是曾经任河罗县令的何大人,还有......” 景王的瞳孔一缩,李琛却不再说了,他抬头看了皇上一眼,皇上坐在武英殿的榻上,像是在观看一场闹剧,他却想要使这场闹剧愈演愈烈而不是给这场闹剧收场,他没有管李琛对景王的诘问,而是道:“程家那个妾室,还说了什么?” “大人......”一个内侍跑过来到齐云若身边,着急道:“王妃娘娘现在什么药也喝不下去,眼看,眼看就......” 齐云若冷冷地看着苏远,“苏副将,你听到了么?你如果不去把老太医找到,王妃出了什么事,可要算在你的头上!” 苏远有些犹豫,请一个老大夫过来,应该对他的差事没有影响,可是自己现在答应,却好像是认了输一样。 齐云若道:“我想问问你,皇上给你的圣旨上是写了什么?是已经给淳王定罪了么?如果不是,王妃就还是正一品的敕封王妃,是皇上、皇后的儿媳,你要想清楚后果!” 苏远狠狠道:“去找那个老大夫来!他叫什么?” 齐云若松了一口气道:“这个大夫年纪已经有七十岁了,坐的是王府的马车,也是由王府的侍卫赶车的,大夫姓吴。” 苏远摆摆手叫人去放行,之后冷笑一声,道:“你现在还有什么借口拦着我们,现在已经耽误了这么久,本将军还要进宫面圣,你再不让开,别怪本将军不讲情 分卷阅读126 面了!” “回禀圣上,那妾室嘴皮子硬得很,并不肯招认其他探子,只说自己是为淳王做事的,淳王和程家父子亏空的银两她也没有吐露出以何等方式流出,程文杰和淳王一向交往过密,景王殿下监管户部后,程文杰拒不配合。” 说话的是宗正寺卿,北昌侯,也是庆王的岳父。 现在这些人拧成了一股绳,要把淳王拉下来,彻底失去被封为太子的可能,以后再各斗各的。 李琛笑了笑,“所以,单单凭这一个女人的话,一个淳王府叛徒的话,几位兄弟和大人就要着急定我的罪了?” 庸王道:“二皇兄是否有罪,等苏副将搜查完淳王府,咱们一看就知。” ☆、第68章 一触即发(下) 齐云若终于让开了王府正门,只是当兵勇们要往里冲时,齐云若看着苏远脸上志得意满的微笑,心里猛地一跳——不对!淳王府里,难道真的有什么? 这半年齐云若和王爷形影不离,他自然知道王爷没有通敌,这一切都是欲加之罪,可是府中既然已经有了叛徒,为什么不可能出现什么不应该出现在王府的东西呢? 齐云若在苏远下马要进府的时候,退后一步,对侍卫们吩咐:“不许人接近冬梅院,请几位妃妾主子全都到冬梅院去,还有少爷和小姐们也是。” “是。” 齐云若退开,任由那些兵勇进府,他冷冷地看了李修齐一眼,暗想,就算是他,也没有资格进入王爷的内书房,王爷的书房不会有什么东西...... 齐云若冷静地跟着苏远,苏远兴奋地指挥着人把王府的前院都派上了人,齐云若道:“苏副将,你行使职责没有关系,可是别忘了这里是亲王府,不是你的人能撒野的地方。” 苏远冷哼一声,“你以为今日过后,淳王府还像以往那样,可以在京中任意横行么?” 齐云若没有反驳他,说淳王府哪里横行了!可是他现在心里被深深的不安占据了,到底哪里不对?为什么苏远的表情这么确信,他会在王府里发现什么......内书房!还是内书房! 齐云若忽然厉声喝道:“方戈,把所有的侍卫都召集在王爷内书房前!” 武英殿里无人再说什么,都在等着苏远带着什么证据回来,庸王默然低下头,他准备的信件都是成思劼亲自写的,成思劼心思细密,在信件上盖着玉玺,而且语气看起来的确是和淳王有着密切的联系,只要苏远带着那些东西回来,就算还是没有办法给淳王定罪,却足以叫他永生带着这个污点,永远也登不上太子或是皇帝的宝座。 李琛也暗暗皱了皱眉,若是他们几个真的存心暗害,自己想洗净这盆脏水,也要费些功夫。现在王府中,欧阳先生还在江南,曹满金不算太有本事的人,只有小齐自己,小齐能应付那些人么? 苏远道:“齐大人,你若真的要抗旨,可别怪本将军手中刀剑无情。” 齐云若带人挡在内书房前,道:“内书房是王爷安置重要文书的地方,没有王爷的意思谁都不可以进!” 内书房一向有侍卫把守,齐云若进去过,知道里面有很多王爷与亲信官员来往的书信,还有衙门内不可公布的公务,现在这个时候,那些恶人没理也可以说出三分,而且齐云若发现苏远一行人像是已经笃定了王爷的内书房中有不可示人的秘密...... 苏远拔出刀来,一步一步走向齐云若,“本将军奉皇上命令而来,你胆敢阻拦,就算本将军杀了你,淳王也没有话说。” “大人!齐大人......”宿葛赶过来,焦急道,“王妃娘娘情势危急,方才已经晕过去两次了。” “吴大夫还没有被找到么?” 宿葛还没有说话,苏远一个兵勇神色古怪地走过来,附在苏远耳边说了句话,苏远的脸色也有些不好,轻声道:“他能过来么?” 齐云若瞪大眼睛,问道:“怎么了?吴大夫怎么了?” 苏远脸上尴尬神色明显,他不悦地看着齐云若道:“马受了惊,带着那个大夫冲了出去,那老头儿跌断了腿,摔出了一脑袋血。” 齐云若沉声道:“他还有意识么?” 宿葛为难地看着他,齐云若道:“把吴大夫抬进府里来,怎样也要看看王妃还有没有救。” 苏远也不敢真的冒上害死淳王妃的风险,怒道:“还不去把那个大夫抬进来!”说完,他继续对齐云若道:“你叫人让开!” 齐云若看着他,现在情况已经没有办法更坏了,只是齐云若无论如何不能叫人进内书房,他看着苏远等人,他带着有五百人来的,现在分散在王府各处,有十几个亲信一直跟在他的身边......齐云若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可是他却想不清楚。 苏远一步步走进齐云若,齐云若身边的侍卫们也纷纷拔出刀来,淳王府的侍卫也都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对苏远等浑然不惧。 齐云若猛地想到,自己提出要封闭正院不准人进的时候,苏远是拒绝了,可是自己要封闭冬梅院叫妇人进去,苏远却答应了......还有李修齐所说的话,这些加起来......齐云若厉声道:“要想进王爷的书房搜查!可以!只是我有一个条件,你们也看到了,书房就这么大小,用不着太多人,我怕你们贼喊捉贼,每个人都把衣裳脱了,就可以进去搜了!” 苏远脸上惊慌一闪而过,而后他道:“现在是正月里!最冷的时候,你竟然提出要我的兵勇脱下衣裳,你疯了吧!你现在还想拖延什么时间?” 齐云若指着他身边亲信,淡淡道:“就请这几位解衣进去。” 苏远咬牙道:“本将军还从来没有听说搜查要脱衣服的。” 齐云若心慢慢稳了下来,他伸手示意侍卫们把苏远的亲兵包围起来,冷笑道:“就算是进宫面圣,你告我的罪,我也不怕什么!” 苏远吼道:“你敢!” 齐云若深吸一口气道:“把这几个人,全部搜一遍!” 武英殿,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庸王脸上终于有了几分不安,苏远怎么还不过来......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武英殿大门那边传来一阵阵喧哗,皇上怒道:“怎么回事?” 内侍躬身过来道:“是太后娘娘。” 不仅是皇上,武英殿内除了李琛,所有人都脸色一变。 太后缓缓进来,皇上从榻上下来,带着众臣子行礼,他起身后亲自扶着蓝太后坐下,道:“是什么事竟然劳动了母后? 分卷阅读127 ” 蓝太后的目光依次扫过室内众人,每一个被她目光注视到的人都默然低下了头,蓝太后慢慢道:“皇上,朝中大事,哀家早就不过问了,哀家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琛儿的兄弟们这么容不得他,都是至亲骨肉,却硬要置人于死地。” 皇上道:“这件事,还尚未有定论......” 蓝太后笑了笑,“皇上,如果淳王真的是通敌了,你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这里没有人比皇上更清楚淳王是无辜的,可是他心里却有些恨自己这个不管是军事还是政事都能处理得当的儿子,他纵容其他的儿子对他群起攻之,即使他知道自己其余儿子没有一个能胜任太子之职,皇上愣住了,他好像还没有想过如果苏远真的搜出了证据,自己要怎么处置淳王。 蓝太后又道:“如果证明淳王是无辜的,皇上又准备怎么做?” 苏远亲信中,有一个想趁乱离开,齐云若指着他道:“把那个人拿下!” 苏远护在他身前道:“你凭什么对本将军身边的人动手?” “就凭我是淳王府长史,淳王不在府中,我就可待淳王行事!拿下——死伤不论!” 方戈寻到时机,把人按倒在地上,把刀横在那人身上,手伸进那个人衣服里四下寻找,一会儿后,他冷笑一声,拿出一沓信纸,“苏副将,你看这是什么?” 苏远发觉大势已去,举刀就要刺到那个人身上,冷冷道:“你跟在本将军身边多年,竟然包藏祸心,想要陷害淳王......”他的刀被侍卫长瞿擎拦住,瞿擎的刀也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齐云若把那几封信拿起来,淡淡道:“本官这就进宫,请皇上看看,淳王是否有罪。” 苏远尖声道:“你不能......”瞿擎一个手刀把人砍翻,“把他也捆起来!” 那五百人见苏远被擒,知道事情有了定论,齐云若边走边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奉命行事,这件事的主导也不是你们,皇上也不会怪罪,你们若是想戴罪立功,尽可跟我一同进宫去,告诉皇上今日情形。” 齐云若骑上马,带着人奔往皇宫。 皇上被蓝太后说得哑口无言,蓝太后轻叹一声,“你们本是天底下至亲的父子,为何非要闹得如此田地。” 皇上喃喃道:“母后......儿子......” 一个内侍忽然赶过来,道:“皇上,太后,淳王府的长史进宫来了,他说有要事要禀告皇上。” 李琛一下子站了起来,小齐,小齐来了? 皇上皱了皱眉道:“宣!” 齐云若坦然进殿,他的脸上带着被寒风下吹出的寒意,两耳也是通红,可是他却说不出的镇定,他身后是淳王府侍卫瞿擎和方戈,齐云若并没有特意在殿中搜寻李琛的身影,他行礼后,把那几张信纸拿出来,道:“这些,臣请皇上过目。” 皇上点点头,黄苓躬身把东西呈上去。 皇上拿起看了几眼,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淳王府的长史,也觉得淳王是通敌了?” 齐云若道:“皇上,这些并不是在淳王府中搜出来的,而是臣在苏远苏副将手下人的身上搜出来的,人证物证俱在。” 武英殿一下子炸了,齐云若趁机看了李琛一眼,李琛冲他笑了笑,齐云若继续道:“对谁才是通新元国之人,臣不好多说,皇上只问一下苏副将的下属们,就该明白当时的场景。” 庸王道:“你凭什么搜苏远的人?” 齐云若浑然不惧,直视他道:“因为我知道王爷绝不会外通新元国!庸王殿下,您是去过西北的人,应该知道西北战事给大康带来多少灾难,新元国虽然没有对大康直接出兵,可是羌族人背后少不了他们,淳王九死一生,立下赫赫军功,他对新元国国主只有痛恨!” 庸王脸色惨白,且冷汗淋漓,这么冷的天,他感觉自己身上都被汗浸透了,刚才参与攻击李琛的大臣们莫不如此。 庆王道:“......父皇,二皇兄在府邸中,的确对您时有怨言......” 齐云若道:“庆王殿下,微臣已经把李修齐捆起来扔在殿外,任由您去审,看看还有什么更详细的。” 齐云若官职五品,在这一屋子权贵中是最低的,可是此时,没有人敢叫他噤声。 景王明白大势已去,颓然地闭上了眼睛,他只庆幸,今日他们是兄弟三个一起站了起来,而且他是唯一一个没有拿出什么“证据”来的人,只是顺水推舟地说了几句。 蓝太后同样缄默不言,看向齐云若的目光却十分柔和。 尘埃落定。 皇上缓缓道:“原荣。” 适才一直保持沉默的原荣上前道:“臣在。” “......拟制,元庆二十二年元月二十,封淳王李琛为太子。” 齐云若和李琛对视一眼,齐云若浅浅地微笑一下,李琛把手靠在心口处,目光专注地看着他,脸上没有被封太子的喜色,依旧神色平淡如初。 齐云若这次出宫的时候,感觉身上是从未有过的安定,他和李琛并行,诸多大臣跟在这条出宫的路上,惴惴不敢言,方才也有人是为淳王说话的,只是今日留在宫中的,大多是其余三王的近臣,也有像原荣原大学士是皇上心腹,并不开口参与这件事情。 出宫后,李琛拉起齐云若的手,看着他道:“你穿着这么几件衣服就出来了......”他伸手揉揉齐云若的脸,只后把手护在齐云若的耳朵上。 齐云若叹道:“那种时候,我怎么还能悠闲地穿好大衣呢?” 两人并没有再议论这场风波,有人把李琛的马牵来,李琛跨上马去,齐云若在后面揽着他的腰,一想到他们要这样回府去,齐云若笑道:“这算不算是招摇过市?” 李琛轻笑一声:“驾——” 淳王府的人还不知道王府的牌匾很快就要换了,两人下马的时候宿葛等在门前,脸色哀戚,“王爷,王妃还想见您最后一面......” 齐云若惊道:“吴大夫也没能救得了王妃么?” 宿葛叹道:“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李琛走到冬梅院前的时候,齐云若停住脚步道:“王爷,我去墨莲院等您回来。” 李琛点点头,自己进去了。 齐霓裙躺在床上,目视上方,她的床边是淳王府其他的女人,她们在下面跪着痛哭,可是齐霓裙知道,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为她哭的,她们恨不得自己死呢,恨不得自己才是王爷的 分卷阅读128 正妻。 李琛走进内室,那些女人的哭声更大了,李琛摆摆手道:“都出去吧。” 齐霓裙没有侧身,她的头脑很清醒,可是她自己也明白,她的生命正在慢慢走向尽头。 “王爷,你来了。” 李琛坐下来,目光平静地看着齐霓裙。 “王爷......我这几个月,时常感觉是恨你的,可是我最难以忘却的,还是我嫁给你那一天......” 李琛没有说话,依旧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王爷,其实我是有些后悔了的,我只是想做好您的王妃。可是上天待我实在太薄......”齐霓裙抓住李琛一只手,用力极大,“为什么偏偏是我,两胎都没有生下儿子......季妃和韦妃两个却能头胎得子?” “我不甘心......”齐霓裙说完,眼睛里还带着浓重的不甘和怨恨,她想起自己的闺中时光,想起出嫁一个月时王爷的温柔。 李琛松开被她紧紧抓着的手,他也想起自己大婚那日,可是不管他怎么回忆,都想不起自己初见齐霓裙的样子了,他只记得自己去前院时,在水廊见到的那个少年。 “王妃......”李琛道,“我会善待你留下的女儿,让她们幸福长大,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来生,你莫再投身公侯之家,当个小门户家的女儿,一声平安顺遂,万事无忧。” 齐霓裙闭上了眼睛。 齐霓裙终究还是没有当上太子妃,她死在了李琛被正式册封为太子的前一天。 淳王府一场大喜,一场大悲,朝中官员都不知道是要庆贺淳王得封太子,还是哀道王妃离世。圣上金口玉言,说了二十那天封太子,就是那一天下旨,因此淳王府并没有挂白,而是拟定等册封礼过去后治丧。 皇上没有封齐霓裙为太子妃,所以说齐霓裙日后还是要以亲王妃礼下葬,齐云若最近总是觉得有些悲戚,他忍不住想如果那天不是苏远搜府,吴大夫按时赶到,齐霓裙会不会活下来,然后成为大康的太子妃,以后成为大康的皇后。 可她毕竟还是死了,死后也没有获得多少哀荣。 齐霓裙出殡那日,景王府、庆王妃和庸王府都送了丧仪,却无人出面,他们现在人人自危,实在没有胆子再出现在李琛面前,特别是庸王李煦,当时的确是他的姻亲苏远带的人阻止吴太医及时给齐霓裙诊治,苏远现在被关在大牢里,庸王也恨他如果及早找到那个老大夫,也许局面不会有这么遭。 齐霓裙被安葬后一段时间,李琛每日都会沉默很久,齐云若只是默默陪着他,两个人坐在一起,心意相通,齐云若知道李琛心里在想什么,这条这么艰难的路终于被他们走到了现在,而齐霓裙在李琛的心中毕竟是不同的,齐霓裙是李琛的妻子,曾经被他期待并看中的女人,妻和妾在一个男人心中到底是不同的,纵然李琛到最后都没有爱上齐霓裙,并且还厌恶过她,可是李琛从来没有想过叫她死,事情就这样简单。 李琛被封太子后,整个京城都被震荡了,可是李琛仍然同大半年前一样,在太子府中不见外客。宫内慈庆宫是为太子东宫,只是慈庆宫已经几十年没有住过人了,还是李琛的祖父英宗做太子的时候在那里住过,皇上没有提出叫李琛搬进宫去,心里还是对自己这个儿子有些忌惮,淳王府的规制明显已经不适用于李琛了,只是他暂时不想面对更多的变动,除了府邸的牌匾变了,王府其余并没有改变。 “王爷......哎,不是,太子殿下。”齐云若道。 李琛笑了笑,“过来。” 齐云若水涨船高,官职没有提升,可是他却已然是未来天子的近臣,谁都不敢对他不敬,齐云若小跑到李琛身边,道:“王爷......不是!太子殿下!”齐云若犹豫了很久,“我忘了我要说什么了。” 李琛失笑,齐云若皱眉想了很久,才道:“王爷,我想起来了,紫阳伯府送了信来,是想问问程尚书府上的事情。” 李琛没有提醒他最后还是说错了,而且他不知为何,还是更喜欢齐云若叫他王爷的。程文杰因为景王对他不满,被牵连到了这场事中,最后他自然没有受到责罚,只是他的儿子确实纳了新元国的探子为妾,并且那个妾在府中探查了很多要紧的事情。 程凌钧也被下了大狱,他这个人不算风流,只是书读过了,一向爱温婉明丽的女子红袖添香,齐丹霞生育了两个孩子后身子不复以往纤弱,程凌钧心里便有些活动,他外出时遇到一个楚楚可怜的良家女,一时脑子发热非要纳回家,结果把自己弄进了牢里,程文杰保住了尚书之位,却没有办法救自己儿子,现在太子府关门谢客,他没有办法前来,只好叫儿媳托付给紫阳伯府,再由紫阳伯府向太子求情了。 ☆、第69章 太子 李琛沉默了一会儿,道:“说起来正是因为我与程文杰交好,别人才想通过他入手,程凌钧罪不至死,等明日程家人来,你见见吧。” 齐云若点点头,一会儿后他又想起一件事,为难道:“王爷,这些天二小姐身子有些疲弱,几个太医看过了都说没事,这么小的孩子也不该吃什么药,您看该怎么办呢?” 二小姐也两岁多了,虽然也她和母亲并不亲近,只是侍疾那几天她见过母亲的病态,而后太子府的丧事也不能瞒着她,不知是累的还是伤怀过重,这么一个小孩子受不住了,李琛站起来道:“我现在去看看。” 二小姐初儿原来也是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最近却整日神色恹恹,不爱出门,现在天气正好,画眉院里花团锦簇,她的妹妹刚学会走就缠着嬷嬷出去摘花了,她却宁愿呆在屋里。 齐霓裙相貌姣好,她生的女儿也是精致好看,初儿才几个月功夫,却瘦了一圈,齐云若四下环顾,觉得这里虽然够大,仆从也够多,可是毕竟没有亲生父母陪伴,二小姐身份高贵,其余人也不知如何纾解,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初儿躺在床上,含泪道:“父亲......” 李琛笑了笑,伸手擦去二女脸上的泪痕,问道:“你怎么不陪妹妹去顽?” 初儿哽咽道:“父亲......我......我不想出去......” 李琛心里一疼,却没有显露在脸上,伸手把二女抱起来横在怀里,轻轻摇动了下,“你听,你妹妹笑得多开心。” 初儿道:“父亲,我母亲是不是......永远不会再来看初儿了......” 李琛轻叹一声,道:“是的。” 分卷阅读129 初儿轻声哭了出来,她伏在李琛的胸前,小身子都在颤抖,李琛拍拍她的背,细声安抚道:“可是父亲还在,父亲可以陪着你......”他看了齐云若一眼,齐云若道:“我回去叫嫣儿的婢女准备一下,今晚上让嫣儿陪着两个妹妹吧。” 李琛点点头,可是齐云若却发现初儿回过头来,很戒备地看了他一眼。 第二日,齐云若去观荷汀洲等程家的人来,一会儿后内侍来报,程家的少奶奶已经进府了。 “是齐丹霞......”齐云若有些意外,只是一会儿他也明白过来,程凌钧是程文杰的独子,这种事程文杰不好出面,单派一个管家来也太不给太子府面子了,叫儿媳妇以看望兄长这样的理由前来实在是最合适的。 齐云若上次见到齐丹霞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的齐丹霞刚出嫁不久,脸上还带着志得意满的红润,穿衣打扮无不精细,她一直身材窈窕,美目狭长,不经意凑从袖中露出的指甲染着殷红的颜色。这次齐云若再看见齐丹霞的时候,明明还是十九岁的少女,可是她的脸上已经有了愁苦与悲戚,齐云若注意到她手上拿了一个木匣子,她的手没有用心保养,已经看不出以往的精致。 齐丹霞低着头走进来,福身道:“妾见过兄长。” 齐云若愣了愣,道:“你起来,请坐。” “......是。” 齐云若叫人上茶,齐丹霞的表情有太多不自然,齐云若只当没有看到,婢女上茶下去后,齐丹霞又站了起来,一下子跪在齐云若身前,双手举起了那个木匣子,颤声道:“这是......这是兄长母亲留下的东西,妾以往并不知道......” 齐云若道:“是夫人告诉你的?” 齐丹霞眼神慌乱地看着他。 齐云若轻叹一声,把那个匣子打开,里面有几样首饰和玉器,齐云若甚至明白赵夫人这个时候告诉齐丹霞的理由,大概是要自己迁怒齐丹霞? 齐云若把匣子合上,笑道:“你起来,你成亲的时候我也没有送你什么东西,这几样就当做是我给你添的嫁妆了,坐下来,你跟我说说那个新元国女探子的事情。” 齐丹霞的内心当然是震惊且错愕的,她对齐云若不好,在府里从来没有把他当哥哥看待过,她是紫阳伯宠爱的女儿,后来嫁给二品大员的嫡子,生活顺遂,她因为自己母亲的原因迁怒齐云若,恨他!觉得他过得不好自己才畅快......程凌钧出事后,自己娘家也靠不上,公公叫她来求她视为敌人的人,而嫡母赵夫人此时又送信来说齐云若也是记仇的人,就算当初齐霓裙还是淳王妃,他都敢跟她要自己母亲的遗物,别说她这个相公还在牢里的无品级妇人了...... 齐云若淡淡道:“你不用觉得我是大公无私的人,我也不是谁都可以原谅,只是你我,实在算不上仇敌,我们在紫阳伯府那几年,我离开的时候你才十四,十四岁的小丫头,怎么会跟别人结下深仇大恨呢。” 齐丹霞颤抖着点点头。 齐云若把东西还给她,道:“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程凌钧的?程凌钧是什么时候纳妾的?” 齐丹霞道:“已经有半年了,只是我不喜欢她......不怕兄长笑话,我在府中时刻盯着她的错处,却一点儿也没发现,公公那里不是谁都可以进的,若不是刑部的人来抓人,连我也不敢相信她是个探子。” 齐云若点点头,问道:“尚书府里到底丢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丢啊!兄长,可是户部哪里有亏空她却了如指掌,还说是在公公和相公交谈的时候偷听到的!刑部这才抓了相公去。” 齐云若道:“那样的话她上面一定有清楚户部运作的人给她传消息了,只要证明她的确不是从程凌钧那里探听到的那些机密,程凌钧也不会被继续关着了。” “我听说那个女人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出来。” 齐云若想了想,道:“她既然是良家子,总不能是孤身一人,难道她就没有什么亲人了么?” “她的家人都逃走了......” 齐云若皱眉道:“已经出京了?” 齐丹霞摇摇头,“这个应该是没有的,京城早就戒严了,只是与这家人接触较多的人家,都没有查出问题来。” 齐云若道:“这个的确是,作为探子,总不能查出一家来就把全部人都暴露出去。” 户部、程家妾......庸王。 齐云若喃喃道:“苏远打死不说出是庸王指使,我猜测那些探子其实都在庸王手下有记录......” 齐丹霞沉默了,这才是她公公无法出头的原因,一个景王,一个庸王,只要他们的封号没有被皇上罢黜,刑部也没有办法能查到他们身上,这样一来......程凌钧就陷入了死局。 “我知道了,这件事,还是要从这两位王爷身上入手,景王监管户部这么几个月,就能瞒着程尚书弄出这么一大笔钱财来,他在户部的布置也不少......景王用这批钱做了什么呢?”齐云若回忆着,他有半年时间是在忙赈灾的,赈灾时银钱变动大,这就有很多做手脚的机会了,然后景王和庸王联系起来...... 齐云若道:“这件事情,可能还是要从江南查起,查到佘家......” 齐丹霞慌乱道:“那怎么办?难道让相公一直在牢里关着?兄长......刑部大牢都是作奸犯科之辈,相公是只会读书的书生,根本受不住那里的阴湿。” 齐云若看着她,不禁想,她这么紧张自己丈夫,可是程凌钧纳良家妾却不顾她的颜面,因为自己好色惹出来事情,还是要齐丹霞还收拾,齐云若道:“我看那个女人已经被确认为探子了,她的话也不是全然可信,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证据说程凌钧哪里不对,我去问问王......太子爷,看太子爷可不可以关照一下刑部,尽快把程凌钧放出来。” 齐丹霞跪在地上,感激道:“妾谢过兄长,谢过太子殿下。” “嗯.......”齐云若笑了笑,“你快些起来,若是程凌钧能被放出来,你要记得告诉他,以后安稳地过日子吧。” 齐丹霞含泪点点头。 齐云若着人送她出去,目送她的身影远去后,齐云若回去墨莲院,和李琛说了自己和齐丹霞的对话。 李琛点点头道:“的确是可以放了,我以前见过程凌钧,他没有胆子通敌,只是文人那一套,喜爱柔弱女子,却看不起她们 分卷阅读130 ,觉得女人无甚用处。”说罢,他写了个条子给齐云若,“现在这次教训,应该能叫他记住了。” 齐云若笑了笑,问道:“王......太子爷,现在欧阳先生还在江南,能不能叫他查查景王把那些银子搬到了哪里去?” 李琛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闭着眼睛想了想,“景王在京城内外颇多布置,不只是在江南,其余地方也有他的人手。” “那怎么办?” 李琛淡淡道:“现在我不缺时间,慢慢来,一个一个的查就是了。” 齐霓裙生病前,就对王府后宅的管束松懈了下来,齐云若不得不分神也把后宅管理起来,直到现在,齐霓裙过世,他有些犹豫是不是该提起什么人来帮着管理内宅了。 他心里也隐隐担心皇上会不会给太子府重新指一个太子妃过来。 李琛听他说完,好笑道:“皇上就算要指婚,也要等我一年妻孝过去......”他看齐云若脸色不好,想明白他到底是在担心什么,把他整个人拉到怀里道,“不用担心,我不会续娶的。” 齐云若闷声道:“可是如果皇上硬要给您指一个正妻,您又要怎么办呢......” 李琛沉默了一会儿,俯身在齐云若耳边说了几句话。 “真的?!”齐云若瞪大了眼睛。 李琛道:“嗯......差不了太多......”李琛神色平常,可是齐云若却是越想越担心。 李琛看着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齐云若不假思索地打开他的手,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一下子愣住了,小心抬头偷看李琛的反应,李琛却被他的反应逗笑了,重新伸手过去,佯怒道:“你胆子真是大了,连当今太子就都敢动手。” 齐云若道:“您怎么能不担心呢!” “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也担心的。” 齐云若沉默地坐在一边,他对父亲这个词语的感受太过复杂了,从幼年时候的期盼崇敬,到少年时候希望破灭,他把紫阳伯齐肃萧当成了陌路人,再后来随着生母水玲珑与他的恩怨展开,齐云若开始恨他,到现在他不想浪费自己的力气在旁人身上了,他依旧把紫阳伯当做路人。 可是王爷呢?也许天家真的没有太多亲情,皇上有太多儿子了,今明两年满十五可以出宫封王的还有好几个,他最小的儿子才两岁,他还有数不尽的女儿...... 李琛慢慢道:“我出生时,父皇和祖母的关系开始恶化,祖母虽然把权力放回了父皇手中,可父皇却一直对祖母心存忌惮,我在慈安宫,并不比旁人有更多机会能见到父皇,而母后和祖母之间已经达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母后甚至宁愿称病都不愿意给祖母请安。” 齐云若靠在他身边,沉默地抱住了他。 “我回到母后身边,母后对我表面慈和,却暗下要求四弟不管做什么都要超过我......父皇担心祖母会利用我抢权,我前几年在户部,并没有接触到太多的权柄。” 齐云若道:“其实我看蓝太后,其实一点儿都不在乎权势的。” “对,祖母并不在乎这些,以前我经常听到她说,她年轻时候整日忙着与臣子们勾心斗角,忽视了父皇,让父皇觉得她是个沉迷于朝堂争斗的人,彼时我外祖父周太傅教导父皇,时常说些祖母揽权,叫父皇提早亲政的话,日积月累,父皇才开始对祖母有怨怼之情。” 齐云若心情复杂道:“也许到了现在,皇上早就明白了......” 李琛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齐云若最终还是没有提起哪一个妃妾管理内宅,而是继续自己管理着,一天他走在路上,忽然想到,日后王爷登基,自己会被摆在什么位置? 王府再怎么说也是私宅,是王爷的领地,王爷可以把王府分出内院外院,把内院安置妻妾,外院请幕僚入住,齐云若身份可以随着李琛的喜好不断提升,就算没有长史的官职,他也可以自然行走在王府每一个角落。 可是如果王爷成了皇上,皇宫却不能等同于他的私宅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都被人盯着,皇上才是天底下最没有私事的人。 几年前齐云若进入淳王府的时候,他还只是十五岁的少年,身材娇小,这还可以把他并入娈童一类人中,现在齐云若将近成年,虽然没有王爷身量高挑,看上去也是一个气质轩昂的青年了,他身上有五品的官职,身份已经不低...... 这是齐云若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可是这个问题迅速就把他击垮了。 他一直希望王爷能登顶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他觉得王爷有能力成为帝王,他也一心为王爷进献自己微薄的智慧和能力......然后呢?他以后会怎么办?齐云若心慌了,他想起季桓,想起容三娘......季哥哥早就明白这一切,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走,从来没想过永远留下,容三娘对自己说,等王爷成了太子,自己就离开他。 可是离开后,自己能去哪里? 齐云若是因为遇见了王爷,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变成了齐玉泽,成为面对五百军士毫无惧怕的齐长史,当初如果他没有被陪嫁到淳王府,他会在那深深院落埋没至死——齐肃萧会给他一碗饭吃,给他娶一个小门户的妻子,然后他的一生就这样平淡过去。 齐云若发现了横在他和王爷之间那一道天堑。 自己会变成一代佞臣么?齐云若在回去的路上不断想,会在史书佞幸传中留名么?像是董贤和弥子瑕那样。不然以后自己还是辞官不做了吧......齐云若满心苦涩。 以后当了皇上的王爷终究会有皇后,负责教养他的子女,负责母仪天下,节日庆典,她就跟在王爷身边受万民朝拜。 “齐大人,您怎么还在这里,王爷找您很久了。” 齐云若抬起头,发现是绿岚,齐云若点点头,从花坛上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跟着她回墨莲院。 “大人,您从后院回来,怎么这么久?” 齐云若漫不经心道:“想了些事情,忘了时间。” 齐云若回去墨莲院,才发现时日长了,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摆饭了,王爷不知道等了自己多久,齐云若勉强笑了笑,净手后坐在李琛身边。 李琛道:“今天事情很多么?” 齐云若道:“没有,我看花园景色很好,就坐了一会儿,一时忘了时间。” 李琛没有多问,给他夹了菜,道:“这道茄汁豆腐很不错,你尝尝。” “哎,谢谢 分卷阅读131 王爷......”齐云若吃下去。 李琛听到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叫错了,笑着摇了摇头。 齐云若隐藏得很好,李琛是在好几天后才发现他藏着心事的,齐云若丝毫没有展现在脸上,只是会偶尔出神不知道想什么,所以李琛一开始没有发现,而且他发现以后也没有着急询问原因,他觉得既然小齐不愿意说,必然有他自己的原因,也许不久之后小齐就愿意开口了。 只是李琛一直等到宫里传来不好的消息那天,还是没有懂得齐云若的担忧。 夏日将近,那一日恰好齐云若没有熟睡,而是背对着李琛想心事,两人忽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而后拍门声响起来,李琛脸色一沉,就起身穿衣服了。 “王爷......会不会......”齐云若脸色惨白。 李琛道:“你只管守好王府,不要叫人多事。” 齐云若镇定的点点头。 李琛深吸一口气,抱了抱齐云若。 齐云若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李琛笑道:“怎么了?” 齐云若摇摇头道:“王爷,我在这里等您回来。” “嗯。” 李琛带人进宫,齐云若一个人在夜色中坐了很久,才站了起来,他也没有继续睡,而是沉默地等到了天明。王府的气氛比以往都要紧张许多,下人们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 这个时候天明得还是很早,沙漏显示到了五更的时候,宿葛进来道:“京城已经戒严了。” 齐云若点了点头,他走出门外,轻声道:“寺庙鸣钟三万下,不知道何时才能敲完。” ☆、第70章 无助 蓝太后和李琛相对而坐,李琛脸上还有泪痕,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白天给先帝守灵,晚上已经要开始看这段时间积压的奏折了,先帝骤然驾崩,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近些日子先帝深感年老体衰,他只是五十多岁的人,可是连年的疲惫积压,他的身子早就不行了。可是越是如此,先帝却越不服老,他近些年也没有停止宠幸妃嫔,甚至服丹药壮阳,以此证明自己仍是老当益壮,谁知他却凄惨地死在了一个年轻妃子的身上。 进献丹药的太监已经被处死了,那个妃子也将会殉葬。 蓝太后穿了一件深绿色的宫衣,叹道:“你也别太累了。” 李琛道:“现在所有人都盯着孙儿,孙儿不能有丝毫懈怠。” 蓝太后道:“现在礼部拟下的登基时间是在下月初三,时间还来得及,祖母现在还没有老到老眼昏花,宫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教给祖母就是。” “祖母......”李琛哽咽道,“孙儿本该让您享子孙之福,如今却又要让您操劳。” 蓝太后温声道:“祖母知道现在你很累,事情不能一蹴而就,皇后他们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她从年轻起就不是我的对手,更别说现在了。” 李琛沉默地点点头。 不过说起皇后,蓝太后有些担忧地看着李琛道:“你登基之后,你府里的人怎么办?” 李琛淡淡道:“几位庶妃,孙儿准备叫她们自行改嫁了,由太子府出嫁妆,季侧妃和韦侧妃封妃,盈秋等封嫔。” 蓝太后问道:“小齐呢?” 李琛看着自己的祖母,平静道:“我不会让小齐离开我,小齐将会是我大康的皇后。” 如果是别人,一定会大叫荒唐,可是他眼前的毕竟是蓝太后,曾经支撑了这个国家十几年的女人,她当政时还有不少佞臣秘密上书推举她为女帝呢,蓝太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这太难了。” 李琛沉声道:“孙儿不会再立别人为后的。” “嗯,祖母知道了。”蓝太后眼中带笑,却深深叹息一声。 先帝在时,他的儿子们可以都留在京城,他去后,李琛却可以把他们分去各地,日后他们的嫡长子袭郡王爵位,若无功绩,极有可能会一层层降下去,就像李越的父亲,如今只是侯爵。 一个能成为高高在上的帝王,一个的后代子孙身份越来越低,所有皇子都极其渴望自己才是那个胜利者,保住这至高无上的荣耀。 礼部颁下先帝谥号为武帝,先帝的陵寝是早就建好了的,棺椁也早早安置在太庙里,八月二十六,先帝下葬。 九月初三,太子李琛登基为帝。 李琛接过传国玉玺时,群臣三拜九叩,山呼万岁,李琛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着他们——自今日起,他终于再无忌惮,可以施展平生所学,在史书上留下自已一页。 “众卿平身。” 李琛登基,他的生母也是嫡母周皇后受封为太后,生育过子嗣有封号的先帝妃妾留在宫中,只是宫殿稍有变动,大多的妃妾,是离宫去了京中皇庙出家,此生都要为为先帝念经祝祷。蓝太后如今已是太皇太后,仍居住在慈安宫中。 等李琛把里外的事情忙得差不多的时候,猛地发现他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到小齐了。 皇子皇女们暂时还没有被接进宫去,齐云若现在做的不过就是继续管理太子府,陪靖儿几个玩游戏。 “大人!季妃娘娘又来了。” 齐云若皱了皱眉,走过去道:“季妃又有什么事?” 绿岚道:“季妃还是说要见大皇子,还说想把大皇子这几天带去霜秋院。” “不行!” “奴婢也说了没有皇上的意思,大皇子只能继续留在墨莲院,可是季妃说......说她现在已经是圣上钦封的四妃之一,说您也没有资格拦着。” 齐云若道:“有本事叫她进墨莲院来。” 墨莲院季妃当然是进不来的,太子府的侍卫们还在这里守着呢,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见不到齐云若了,因为齐云若是会离开墨莲院的——季妃专派了人等着,一见到齐云若出去,她就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堵过来了。 李琛进宫后就没有回来过,齐云若把两个公主挪到了墨莲院的西厢房,现在太子府容不得丝毫闪失,齐云若还是会定期巡查,季妃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齐云若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她。 齐云若现在和五年前初入淳王府的少年相比完全变了个样子,他身上有学自李琛的气势,经年管理王府的内敛,就连季妃都一时恍惚,想不起当年齐云若身份低微,给她下跪请安的样子了。 季妃很快定了定神,冷哼一声道:“现在皇上不在,大皇子不能一个人住,你把他送回霜秋院去。” 齐云若道:“没有皇上的旨意,我不会叫你见到他 分卷阅读132 。” 季妃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句话?皇上难道下旨,金口玉言不准我们母子相见?” “没有。” “那你就把大皇子还给我!” “因为我信不过你,”齐云若直视她道,“你上次只见了靖儿一面,却叫靖儿几日都睡不好,你带着孩子,给不了他好的影响。” 季妃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自从她被封德妃后,满府里人谁不是追着讨好她,现在齐云若什么都不是!他凭什么还高高在上地对自己说话!季妃亦有些恼羞成怒,当初她说了那些话,不知道有没有被王爷知道,都怪齐云若!都怪他不给自己时间把话和靖儿说清楚!季妃道:“以后在宫里,是我们在一起生活!齐长史,齐大人......”她恶狠狠地看着齐云若道,“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齐云若道:“我的好日子有没有到头,也不是你说的算的。” 季妃笑出声来,面色讥讽,“你还以为皇上会继续宠着你?笑话!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能进宫去继续伺候皇上?以后太子府不复存在,长史这个官职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皇上连官职都不会继续给你!满朝文武谁不知你是什么出身?” 齐云若不想继续和她多说废话,转身就走,季妃却以为是他怕了,继续大声道:“现在知道怕了?哼!我告诉你!靖儿是我的儿子!他是皇上的长子,身份尊贵,你要是真心向着他,就离他远一点儿!” 齐云若忍无可忍道:“季妃!我觉得为了靖儿好,还是你离他远一点儿,你不知道你现在多叫人想动手打你。” “呦!”季妃抱臂冷笑,“你还想对皇妃动手?真是皇上把你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韦妃想要回孩子么?当然!以后回宫去,皇子们必然要和皇妃分开,可是韦妃现在最想要的不是孩子,而是皇后的宝座,只要她成为皇后,自己的孩子就是嫡子,而且是皇上唯一的嫡子,现在她不能露出自己一点儿短来叫人捉住,对季妃去挑衅齐云若这件事她高兴极了,季妃越是犯蠢,自己才能越发被凸显出来。 韦妃被封贤妃,地位和季妃相当,韦妃对与王爷更喜欢齐云若的事情完全不会反对,如果王爷真的喜欢这个男人喜欢到不喜欢女人了,王爷就不会另娶皇后,自己成为皇后的可能才越大。 怎么才能在不触怒齐云若的情况下接触到孩子呢?韦妃合起双目,深思起来。 另一边的季妃还在和齐云若纠缠不清,齐云若心里本来就积了很多事情,心里愈发烦躁起来,他甚至真的有跟季妃动手的想法,只是这些阴暗的念头还是被他全部按下了,只是他的眉目间却浮上一层冷厉,他道:“季妃,皇上是下了圣旨封你为妃了,可是你毕竟还没有进宫呢!” 季妃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云若绕开她,这次季妃没有敢拦着,眼睁睁地看着齐云若的身影离开了。 齐云若和靖儿、嫣儿、沐儿感情都很好,小公主莺儿还不太懂事,只有初儿一直和齐云若保持着距离,对他有些抵触,晚上齐云若单独在正厅用饭,初儿走进来,问道:“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齐云若道:“等父亲忙完了手中的事情,就会接初儿进宫去了。” “父亲不回来了么?” 齐云若摇了摇头,微笑道:“你进宫后,就可以见到父亲了。” 初儿点点头,道:“明天我要带着妹妹出去。” 在墨莲院,初儿不像其余孩子那样的活泼好动,总是不愿意带着妹妹和其他兄弟姐妹玩耍,大多时间都是在屋里呆着,齐云若不禁问道:“你出去做什么呢?” 初儿警觉地看着他。 齐云若心里有些感怀,不过还是笑道:“我可以多派几个人跟着你,在水廊那边抱着妹妹走过去。” 初儿道:“我要和妹妹去冬梅院。” 齐云若脸上笑容一僵,一会儿后,他点点头道:“好,不过初儿可以告诉我,你想做什么么?” 初儿道:“我听嬷嬷说我们进宫后就不能出来了,我要收拾几件母亲的遗物。” 齐云若看着她,微笑着点点头。 第二天早上,齐云若安排好人送初儿姐妹过去后院,莺儿还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只是因为能够出去而兴奋,齐云若目送他们离开,绿岚走过来道:“韦妃娘娘给二皇子送了一碗莲子粥。” 齐云若皱了皱眉,绿岚道:“只是韦妃娘娘留下粥就走了,连一句话都没有多吩咐。” 齐云若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那这粥......” 齐云若道:“不用拿给沐儿。” “奴婢知道了。”绿岚的脸上却没有多少轻松,她跟着齐云若的时间也算长了,到现在她自然明白了皇上和齐长史之间的情意,她低下头叹息一声道:“大人,您总不能一直和两位娘娘对着来,您要早早给自己做些准备。” 齐云若又陷入了那种挣脱不开的疲惫和倦怠之中,他摆了摆手道:“算了,你也不用多说了,道理我都知道。” 下午齐云若知道韦祭酒入府见女儿,并没有人来通禀他一声,初儿去收拾了齐霓裙曾用过的几件首饰回来,回来的时候眼圈儿有些红,齐云若没有忽视她看着自己的目光已经不只是疏离,而是带上了微微的恨意,齐云若看着她身边的嬷嬷,那个妇人低下头去,不敢与齐云若对视,一会儿后却咬着牙抬起头来,直视齐云若的眼睛,齐云若却慢悠悠地背手走了。 晚上,齐云若躺在床上,终于把最近自己的心情描绘成了一个词语,那就是无助——他不是第一次和王爷分开这么久,可就算是在新元国的那段时光,他是怀着与王爷再见的坚持熬了过去,现在他在王府中感觉身边被看见的看不见的敌人包围了,可是这次他却看不见希望,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其实和王爷相隔这么远过。 自此几天,韦妃每天清晨来给沐儿送粥,季妃还是会时不时找机会出现在齐云若眼前想要回孩子,等到齐云若都觉得自己会某一天爆发出来的时候,太子府收到了圣旨。 圣旨着皇子、公主三日后进宫,齐云若率两个皇妃接旨后,季妃趁机走到了靖儿前面,蹲下身笑道:“靖儿又长高了。” 靖儿彬彬有礼地躬身道:“靖儿见过母妃。” 季妃惊喜道:“你几天后就要进宫了,这几天去母妃那里好不好?回宫后咱们更没有机会住在一起了。” 靖儿第一反应却是回头看齐云若,齐 分卷阅读133 云若却没有注意到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韦妃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皇上不把他们一次全召进宫里,可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她终于见到沐儿了,韦妃走到沐儿面前,双目含泪,道:“娘太久没能见你了,沐儿,这一年多,你思念过母妃么?” 沐儿有些惊慌地退后一步,可是一会儿后他觉得韦妃真的有些熟悉,就走了回去,韦妃笑道:“母妃给你送的莲子粥,是母妃亲自动手熬的,你觉得好喝么?如果你喜欢,这几天母妃都给你做。” “这几天我没有喝过莲子粥啊。”沐儿道。 这个韦妃当然是知道的,可是她却为难地看着齐云若道:“齐大人,您就这么为难一颗做母亲的心么?” 齐云若退后一步,淡淡道:“嗯,随便你说吧。” 韦妃一哽,不知道再说什么,齐云若道:“韦妃,不要把人都当成傻子,可以随意叫你摆弄,对你,我也是一句话,你封了妃,可是这还不是你进宫的时候,别太过分了。” 韦妃低下头,那边的季妃冷笑一声,道:“今日,我要带着我的儿子去霜秋院。” 齐云若看着靖儿道:“你去么?” 靖儿有些为难地看着他,他觉得母妃说的有道理,以后在宫里他们更难见面,于是道:“我今晚不回墨莲院了,可以么?就今天一天。” 齐云若点点头,韦妃看着沐儿,希望他主动说要去玉兰院,可是沐儿只愣愣地看了靖儿一眼,又去看齐云若。 齐云若已经转身进了内室。 所有人都觉得,李琛登基,代表的是齐云若失势,一个新的帝王总不能这么快就给言官给自己上谏言的理由,有人觉得就算他还喜欢着齐云若,也只能把他养在宫外了。 当李琛出现在齐云若面前的时候,齐云若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琛没有穿龙袍,而是穿了一件暗色的便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墨莲院正房,齐云若没有用饭,正在躺椅上倚着看书,书的内容他没有读到多少,他只是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然后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小齐。” 齐云若惊骇地颤抖了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站起来冲到了李琛的面前了,一个最熟悉的称呼出了口,“王爷!” 李琛笑了笑。 齐云若低下头,道:“皇上。” 李琛看着齐云若,齐云若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李琛的脸上还带着深深的倦色,立刻明白过来他一定是推开很多要事出来的,齐云若伸手抚摸了一下李琛的脸,李琛把他的手轻轻按住。 “皇上......”齐云若的眼眶有些湿,“皇上,您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这一个多月,我总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都交给我吧,小齐,”李琛伸开手,齐云若上前抱住他,李琛道,“不用继续担心了,以后都有我。” “嗯......”齐云若点点头。 他也很累了,一会儿后眼睛就有些睁不开了,李琛道:“你躺下吧。” 齐云若拉着他的衣服道:“您也过来。” “好。” 齐云若原来还有很多的不确定和不安,有很多话想要和王爷说起,可是脑袋一沾上枕头,他立刻失去了意识——这段时间他也是一个人撑着,实在是太累了,即使所有人都觉得王爷是会抛弃他的,可是李琛出现的时候,齐云若只是觉得终于可以松懈下来了,于是安然地沉睡下去。 李琛看着他的睡颜,看了很久,他脸上带着柔和的笑,俯下身吻了一下齐云若的唇,“小齐......等等我,小齐......” 第二天齐云若醒过来,他慌乱地坐起来四处寻找,可是屋里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在,“绿岚——” “是,大人。” 绿岚走进来,齐云若想要问皇上去了哪里,可是他的理智回笼,没有说出口,只是道:“大皇子那里......” 绿岚皱眉道:“方才大皇子回来,奴婢就想跟您说,只是您很久没有睡得这般熟了,奴婢就没有打搅您,大皇子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很不高兴。” “二皇子呢?” 昨天韦妃还是带着沐儿走了,绿岚道:“二皇子还没有回来,要叫奴婢去催一催么?” 齐云若想了想,点头道:“是,你叫人早些带二皇子回来,如果韦妃不允,就说......说沐儿在她身边跌到过,而且自从大公主生那一场大病,我总是不敢叫哪个孩子轻易离了我的身旁。” “这样说?”绿岚有些不安。 齐云若躺了回去,道:“她明白我的意思。”片刻后齐云若起身穿好衣服,准备去南边看看靖儿是怎样了,难道季妃到了现在还是那么蠢,会把话直接说出口么? ☆、第71章 稚子 昨夜靖儿心情忐忑地去了霜秋院,季妃激动地叫人不断拿东西给他吃,给他看自己最近给他缝的衣裳,靖儿很感激地看着她,也叫跟着自己来的婢女山茶把东西全收下了。 靖儿对季妃是一直心存芥蒂的,上次季妃狰狞地告诉自己要远离小齐叔叔的事情还是刺到了他,靖儿现在整生日都要六岁了,已经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他觉得自己今天选择来霜秋院过夜可能会伤了小齐叔叔的心,可是心里那些隐隐的对母亲的向往还是迫使他来了,他希望自己的生身母亲并不是自己曾看到的那个样子,而是温柔、善良,不汲汲于名利,只是单纯的关心他。 季妃却只感觉自己长期隐秘甚至有些不敢想的愿望真的实现了!王爷先是成了太子,现在终于登基成为了天子,自己的儿子是皇帝的长子,王妃那一个没有福气的女人却早早的死了......如果能母以子贵,自己将会成为......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季妃不敢再引起靖儿的抵触,没有说起一句有关齐云若不好的话,她明白就算没有血缘,整日呆在一起,齐云若又惯会哄人,自然能和靖儿产生感情——季妃心下冷笑,只是他的好日子到头了,他以后不会再有接触靖儿的机会,他的身影会在靖儿脑海中渐渐消失。 在季妃看来,儿子和一个男宠感情很好,这无疑是儿子身上的污点,好在二皇子也是在墨莲院住了很久,这盆脏水也可以泼到韦妃母子的身上,旁人没有机会用这个理由攻击皇上仅有的两个儿子。 “......母妃,我吃饱了。”靖儿歉然一笑。 季妃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断给靖儿喂吃的,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季妃笑道:“你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要吃得 分卷阅读134 多多的才能长高。” 靖儿点点头。 季妃和韦妃前段时间结下的“友情”已经随着李琛的登基土崩瓦解,她们两个可都有儿子呢,现在她们已经又是仇人了,而且比在霜秋院对面小楼住着时候的仇怨更深。 季妃便小心地试探道:“靖儿,在墨莲院中,二皇子读书好么?” 靖儿道:“二弟还没有启蒙。” 季妃松了一口气,笑道:“我听说二皇子整日只知道疯顽,他和你住在一起,没有闹到你读书吧?” 靖儿微微皱了皱眉,道:“二弟活泼,墨莲院也够大,他听嬷嬷的话,并不打扰儿子。” 季妃语重心长道:“靖儿,有些事情你不明白,旁人也不会对你说,也只有我这个亲娘才能告诉你,叫你明白,你从现在起,就要和二皇子拉开距离,不要叫他追上你。” 靖儿看着她,忽然想起不久前,在墨莲院里,他忘了是什么原因,他和沐儿恼了,小齐叔叔拉着他们的手,笑容温和,“靖儿、沐儿,你们是天底下最至亲的兄弟,你们要相互扶持长大,以后你们身边会有很多人扰乱你们的步伐,如果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那就太悲哀了,你们要相亲相爱,互相帮助,”齐云若面容一沉,“你们是小孩子,这些话我不该对你们说,可是我怕你们身边有人用言语蛊惑你们,让你们产生隔阂,感情不再,而是勾心斗角,争斗无端,靖儿、沐儿,你们是想要一个敌人,还是一个是兄弟、又是朋友的知心人?” 沐儿抢先道:“我不会跟哥哥抢东西的!我和哥哥最好。” 靖儿已经读了书,说话就文雅许多,他瞥了弟弟一眼,道:“我会一直疼爱弟弟,教导弟弟的,兄弟阋墙的事情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齐云若一人揉了一下小脑袋,靖儿脸红地低下头,沐儿兴奋地说个不停,说自己也会跟哥哥好,以后和哥哥一起读书,一起习武。 ...... 靖儿沉默地看着季妃,季妃不明所以,还在继续道:“母妃这样跟你说吧,那二皇子的生母不是个简单人物,她有时候把母妃当傻子糊弄,可是母妃都明白,她生下的孩子也不会简单了......还好你比他大,懂事早,那你就要一直比他厉害下去,叫你们父皇看到你的......” “母妃!夜深了,儿子有些困了。”靖儿打断了她。 季妃觉得这么大的孩子,正是灌输这些想法的好时候,因此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可是她现在更想和儿子培养感情,于是道:“那你好好休息,你好好想想母妃的话是不是正理,剩下的,等母妃明日再跟你说。” 靖儿低头道:“是。” 墨莲院的孩子们都还小,齐云若以往并不约束他们早起,靖儿因为正准备开始习武,习惯卯时三刻起身扎马步,就在墨莲院的外院由侍卫方戈带着练功,今日来了霜秋院,靖儿决定多睡些时候,醒过来直接回墨莲院去,他也是这样吩咐的自己的大丫鬟山茶的。 可是天才蒙蒙亮,靖儿就被吵醒了,他睁开眼,看见季妃不赞同的目光,季妃道:“靖儿,你现在已经开始念书了,怎么能这么晚还不起呢?” 靖儿坐起来看着外面天色,觉得现在还不到辰时。 “靖儿,快起来,叫人把你的功课拿来,你现在应该在二皇子启蒙前把书读透,你母妃的外祖父和父亲,都是饱学的大儒,等以后母妃让你外祖父叫你读书,还要把你曾外祖父从西北那个烂地方召回来......” 靖儿终于厌倦了,冲山茶道:“姐姐,给我穿衣裳。” 季妃点点头道,“对了,靖儿,你不能贪睡,今天读了书,母妃再跟你说话。” 可是靖儿穿好衣服,直接道:“母妃,儿子现在回墨莲院了,儿子练武也不能拉下。” 季妃一愣,忙道:“今日不练武也不打紧。” 靖儿脸上已经写满了不耐烦,“母妃不是说我现在不能拉下功课么?父亲在西北立下赫赫军功,儿子也当效仿勤练武艺。”他一晚上没回去,小齐叔叔一定会担心的,可是这句话靖儿没有说出口。 季妃僵在当场,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儿子走了,以后再来看您。”靖儿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齐云若去看靖儿的时候,靖儿正恨恨地脱下衣服,要躺进被窝里,齐云若笑了笑,走过去道:“没有睡够么?” 靖儿把被子蒙在头上,不说话,可是一会儿后,齐云若却听见了细微的哭泣声,靖儿自觉是长子,要有大哥的威严,就算年纪还小,也早就不哭了,齐云若见他初学武艺的时候,累的腿疼,可也咬牙笑着说不累,现在......齐云若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在一旁默默陪他。 一会儿后,靖儿从被子里发出带着哭音的话,“小齐叔叔,弟弟以后不会和我反目的,对不对?” 齐云若没有丝毫犹豫道:“对!你们一直都会是最亲的兄弟。” 靖儿颤抖道:“我也会和弟弟好的。” 齐云若慢慢把靖儿脸上的被子拉下来,眼中一片柔和,他伸手把靖儿脸上残留的泪珠擦去,笑道:“我相信靖儿,也相信沐儿。” 靖儿坐起来,扑到齐云若的怀里,齐云若抱着他,慢慢捋顺着他的头发,靖儿其实不是为了自己和弟弟哭,而是哭他自己的生母,为什么他的生母会说那样的话,靖儿心里已经有了善念,他也知道心存善念才是对的,就像父亲和小齐叔叔那样,可是靖儿毕竟无法说出生母不好的话,所以只是委屈,只是难过,只有把那些悲戚嚎哭出来。 一会儿后,绿岚进来,低声道:“大人,二皇子有些不愿意回来,还想留在韦妃娘娘那里。” 靖儿从齐云若怀里起来,斩钉截铁道:“我去把弟弟带回来!” 齐云若看着靖儿,靖儿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人打水给自己洗脸,一会儿后他重复道:“现在二弟还小,不明是非,有一些话他听了就会留下不好的影子,我要把弟弟带回来,好好照顾他。” 齐云若点点头道:“嗯,我相信你。” 靖儿重新穿好衣服出去了,齐云若看了山茶一眼,淡淡道:“发生了什么事?” 从靖儿这里出去后,齐云若叫初儿来自己这里,他现在终于重新振作了起来,很多事情不想像前一个月那样消极逃避了,他总要弄明白初儿对自己的恨意是来自于哪里?齐云若刚吩咐下去,就道:“算了,我自己过去。” 初儿端坐在西厢外厅的椅子上,保持 分卷阅读135 着作为公主的端庄,她的奶妈宁氏站在她的身后,齐云若道:“二小姐,我可以单独与你说几句话么?” 她身后的宁妈妈道:“不行!二小姐是公主之尊,你怎能和公主单独共居一室?” 齐云若道:“就算把我当做二小姐的舅父。” 宁嬷嬷一僵,初儿道:“好,宁妈妈,你先下去吧。” 齐云若坐在初儿的对面,问道:“后天你就要进宫去了?东西都开始准备了么?” “已经开始收拾了。” 齐云若看着她,轻叹一声,“二小姐,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 初儿有些警惕地看着她,小身子不安地动了动。 齐云若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是因为王妃娘娘吧。” 初儿咬着下唇道:“我母亲是你害死的!” 小孩子还没有学会掩饰,齐云若一句话就把初儿埋藏在心里的恨意全部激了出来,“我知道就是你!她们都告诉我了,我娘生病是因为你,我娘去世也是因为你。” 齐云若发现自己无法说出什么反驳的话,他没有办法告诉初儿,是齐霓裙自己心思郁结,药毒爆发才引起了那一场大病,他也不能说是齐霓裙做的恶事导致王爷不再怜悯她,这对一个爱着母亲的孩子太残忍,这也不是她这个年纪的稚童能够承受的事情,齐云若道:“王妃不是因为我病逝的......二小姐,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对你的好呢?” 齐云若对她好么?自然是好的,齐云若掌管内宅,给初儿和莺儿的都是最精致的、最精心的照料,可是这些外物再好,也换不回她们的母亲回来,齐云若道:“也许等你大了,你就会明白,我从来没想过害任何一个人......以后你们很难再回这个府邸来了,今天阳光正好,你可以带着妹妹出去走走看看。” 齐云若站起来,准备离开。 初儿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靖儿牵着弟弟的手回来找齐云若,沐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靖儿志得意满地对齐云若道:“我把弟弟带回来了。” 沐儿的贴身大丫鬟叫紫荆,齐云若叫靖儿带着沐儿回去,把紫荆留下,皱眉道:“韦妃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紫荆道:“韦妃娘娘只说思念儿子,却不叫奴婢贴身伺候,奴婢远远看着,韦妃一直脸上带笑地跟二皇子说话,后来二皇子就一直不舍得走。” 齐云若点点头,心中却有很多忧虑,如果沐儿真的越来越接近韦妃,自己的阻止也只能是把沐儿从自己的身边推开,有时候血缘亲情是斩不断的,只是齐云若一想起韦妃的手段就觉得心惊。 “对了,大人,昨天奴婢听说,韦妃娘娘又去请韦祭酒来府了,说是日后进宫,父女见面更是不便,想在这段时间里多见见父亲。” “只见父亲,不见母亲?” “是,韦妃娘娘只请了韦祭酒大人一个。” 齐云若不禁想,若是思念亲人,韦妃不至于只叫韦大人一个人过来,难道是有什么事情,只能由韦大人去做? 等到孩子们准备乘上马车离开的时候,齐云若感到了满满的不舍,他现在还不知道王爷的打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这些孩子们。 嫣儿心思细腻,最先哭了出来,看向齐云若的目光叫齐云若心下更加酸楚,靖儿拉着弟弟的手上马车,轻声道:“我会想你的,小齐叔叔。” 沐儿也道:“我也是我也是,我也会想你的。” 齐云若笑了笑,那边初儿已经带着妹妹上了马车,齐云若把孩子们都送上去后,心里多少有些感慨,自此这些孩子们身份就不再是简单的王府少爷小姐,而是天底下最尊贵之人的儿女,他们以后有的人会成长为一代帝王,有的是亲王之尊,其余公主,会带着天子的荣耀嫁给如意郎君——日后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他们的生平会被史官仔细写下。 韦妃围着斗篷,远远地看着沐儿远去,目光平静。 季妃拿着帕子不断地擦着眼泪,韦妃冲她笑了笑,“姐姐,也许很快咱们就可以再见到孩子了。” 季妃也笑了,心里却充满不屑,自己的儿子一定是最出息的那个,日后韦妃母子说不定都要看自己的脸色过日子了。 ☆、第72章 不悔 景阳宫。 李琛指着地图道:“胶东沿海,气候宜人,物产富饶,朕拟让四弟于此处建府,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周太后脸色铁青,道:“胶东贫瘠!沿海都是些渔村,有什么好?煦儿是你亲弟弟,你竟然让他去那种地方!” 李琛神色平淡道:“不知母后看中了什么地方。” 周太后不假思索道:“辽地。” 李琛笑了笑,“母后,辽地安逸,恐使四弟生出倦怠之心。” 周太后道:“胶东时有海贼,倒是不安逸,可若是那些海贼胆大包天,上岸伤了你四弟怎么办?” 李琛道:“四弟读诗书众多,正好教化百姓。” 周太后心里一凛,诗书教化这几个字后,总叫她想起煦儿在西北被成思劼蛊惑那件事,不过连先帝都没有处置煦儿,现在皇上是要翻旧账了?可是争夺太子位时谁没有使出些手段来?煦儿已经在皇位上已经输给了皇上,为什么皇上不愿意给煦儿一条生路呢?不过,若是在先帝去世不久,皇上就开始对兄弟们动手,周太后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李琛看着周太后,依旧在等她的反应,周太后轻咳一声,道:“先不忙说这个,皇上,你现在没有皇后,无人主持宫务,虽然是在国孝中,不过你提前选定哪家小姐也是可以的。” 李琛看了一眼周太后,笑问道:“不知母后是看中了哪一位小姐?” 周太后道:“你身边没有妥善的人,哀家一向是不放心的,你外祖父家有一孙女,十五岁上,正是最好的年纪,此女温婉贤淑,仪态大方,宜为中宫人选,若你觉得合适,改日她来向哀家请安时,你看一眼也好,等两个月后你的孝期满了,再纳入宫来。” 李琛淡淡道:“四弟子嗣不丰,苏王妃家中出了苏远那么一个国之蛀虫,可见苏家家教一般,周家女既然是温婉贤淑的,朕即日下旨指为庸王侧妃,国孝守完就直接去胶东吧。” 周太后脸色又一次沉了下来。 李琛道:“不瞒母后,皇后的人选,朕心里有了主意。” “哦?敢问是你府中哪一位侧妃,还是哪一家闺秀?”周太后已经查出来,蓝家 分卷阅读136 也是有适龄的女儿的,若是皇上娶了蓝家的人,还不更倾向蓝家么?怕是不等自己死,周家就要没落下去了。 李琛淡淡道:“此事,祖母已经点头了。” 周太后心里一紧,果然是和太皇太后有关!若是没有她,自己还能以孝道对皇上提出要求,可是在太皇太后面前,自己毕竟还是儿媳妇,要遵循她的意思!周太后一会儿后,问道:“是蓝家哪一个姑娘?改日你把她带进宫来,母后也算是给你把把关了。” 李琛摇头道:“不是蓝家的小姐。” 周太后看着他,狐疑道:“不是蓝家的姑娘?是蓝家亲信家的小姐?” 李琛淡淡道:“是淳王府旧人。” 淳王府的季侧妃和韦侧妃现在一个封了德妃,一个封了贤妃,皇上没有必要再费一遍工夫,周太后想着,而且自己也没有听说过皇上喜爱她们其中那一个,可是淳王府三个庶妃都被皇上送走了,侍妾等都是宫女出身,身份太低......难道皇上曾瞒着自己收过哪一个女子? 李琛不等周太后开口,就道:“不知母后还记不记得王妃出嫁时,是带着陪媵入府的。” “嗯?” 李琛道:“朕准备立先淳王妃之弟,太子府长史齐云若为后。” 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良久,周太后愣怔道:“你再说一遍!” 李琛微笑道:“母后应该知道才是,小齐五年前随王妃入府,侍候儿子有功,在西北也立下功劳,后来在府中照顾皇子皇女们,受朕那些儿女们的敬爱。” 周太后深吸一口气道:“皇上,那可是个男人。” “嗯,朕知道。” “皇上......你要明白,你这样做了的后果。”周太后沉声道。 李琛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地图,其中深意不难看出,可是周太后心里忽然涌上一个念头......她看了一眼李琛,问道:“你真的要这么做?” “是。” 周太后缓缓、缓缓地点了点头。 皇上一直没有下旨召妃嫔入宫,季妃渐渐有些坐不住了,可是她没有能商量的人,只是一日烦闷胜过一日,她听说韦妃一遍遍地请父亲进府来,心里也活动了下,想着要不要请自己父亲或是母亲来一趟。 谁知,她还没有动作,季夫人就匆匆进府来了,一见了她,就急切道:“府里出事了!” “怎么了?” 季夫人愁道:“还不是你那两个不争气的兄弟!” 季妃一下子明白过来,问道:“他们又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孽障做的孽偏偏赶到了一块儿!你二弟前几日瞒着我与你父亲去花巷,与人争夺一个娼女,闹出了不小动静,咱们家是要守国孝的,官府的人就把你二弟给带走了......” “我父亲就没有关照京兆尹把他放出来么!” “被抓的还有不少大家公子,闹的满京城都知道了,京兆尹也不好徇私......谁知这时候又闹出来几个月前你三弟曾放印子钱逼死过人......” 季妃脸色一白,道:“这种事怎么也能发生在咱们府上?三弟难道还缺钱花?” 季夫人狠狠道:“还不是你父亲!你父亲勤逼他们读书,断了他俩的月银,不知道谁暗下撺掇,那两个不争气的孽障就做起了这样的勾当!” “当真是逼死了人?!”季妃的头被气得生生的疼,“父亲怎么说?” 季夫人低声道:“我最恨季桓!你父亲原来还想找人求求情,季桓却说新皇登基,不能因为妃妾家事受扰,现在是皇上立威之时,就算求情也没用。” 原来季妃还对亲弟弟们有几分恼,现在却把这恼意全转到了季桓的身上,“他巴不得二弟、三弟不好呢!他现在当了翰林院的官,弟弟们沾不上他的光,他还怕弟弟们的事引到他身上吧!” 季夫人擦了擦眼泪,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季妃果断道:“母亲自己去寻人,务必把弟弟们救出来,二弟、三弟好歹也是皇亲国戚,是大皇子的亲舅舅,京兆尹不至于这点儿面子都不给,母亲只管说这是我的意思。” 这也是季夫人来的目的,她不由松了一口气,季妃想了想,道:“我给母亲写个条子,母亲也好拿着去找人。” “好,好女儿,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季妃冷笑一声道:“季桓就等着我们倒霉的,我就要他看看,弟弟们有我护着,出不了事!” 李琛登基后,沅皇贵妃母子完全沉寂了下来,可以说现在的庆王是恨不得马上离开京城去封地的,他得罪皇上不轻,而且他又不是皇上的亲兄弟,若是皇上要收拾他,他自己完全没有办法,他急得整日上蹿下跳,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天底下只有一个人的孝期是只有三个月的,那就是皇帝,景王等都是要守满二十七个月的,说起来景王才是得罪当今皇上最深的那一个,只是景王却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等在京中静观其变。 朝中不知从何时起出现了推举皇后的风浪,起初就是在文官群中流传议论,而后有人慢慢开始正式上奏折,请立中宫,李琛原先收到一两份奏折的时候还只是一笑置之,而后他发现这已然成为了朝中风尚,而且大多数的奏折都是请立韦贤妃的。 而季妃家两个兄弟的案子,某天忽然被提到了朝堂之上——登基过后,李琛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他自然没有时间时刻盯着自己原先的太子府,因此是在御史台纷纷上书弹劾季尚书治家不严时,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最让人吃惊的还在后头,有官员拿出了季德妃手写的条子,季德妃言语中颇多威胁之意,还称自己两个弟弟为“国舅”,俨然有把自己当做一国之母的意思——季寒松两股战战,已经连请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琛皱眉道:“此时,京兆尹查清楚了么?” 京兆尹出列道:“回禀皇上,此事经查属实,季家两位公子一位国孝嫖娼,一位曾逼迫过人命。” 李琛平静道:“按律当如何处置?” “......均是流三千里。” “先杖五十,再流放。” 季寒松跪在地上,只觉万念俱灰,打五十杖自己那两个儿子都不一定受得了,若不是自己那好夫人跟着闹腾,事情怎会如此。 另有一官员道:“德妃娘娘难当‘德’字。” 李琛慢悠悠道:“依卿家看, 分卷阅读137 该当如何?” 这毕竟是帝王家事,那官员看李琛脸色,默然告罪,退了回去。 齐云若再次见到李琛又已经过了十几天,他在房间里看书的时候,李琛忽然走了进来,齐云若愣了一下,道:“您......” 李琛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齐云若笑道:“您今天没有很多事情么?” 李琛道:“想来看看你。” 齐云若点点头,问道:“靖儿他们还好么?” “他们都很好,靖儿还惦记着你呢。” 齐云若压下心底伤怀,没有继续问,李琛问道:“最近府里出了什么事么?” 齐云若想了想,道:“我听说季妃家里的事了,皇上,您是怎么处理的?” “一切按律就是。” 齐云若叹息道:“可惜我没有早能知道这件事,如果仅仅是季家子孙不肖,没有牵扯上季妃,还不会有这么坏的后果。” 李琛道:“这跟你没有关系,季家人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 齐云若点点头,之后他却不知道再说什么,李琛一直看着他,两人相顾无言,良久,李琛开口道:“小齐。” “嗯?” 李琛道:“我有一件事情准备去做。” “什么......我能帮上您什么吗?” “这件事的确需要你,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办不到。” 齐云若眨眨眼睛,微笑道:“只要是您需要的,我都可以去做。” 李琛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道:“小齐,你喜欢做官么?” 齐云若想了想,道:“我说不上来,也许是喜欢......不做官也可以,因为整日里要忙着许过事情叫人很疲惫。”他猜想李琛遇到了为难的事情,自己无法出任官职,可是这个齐云若并不在乎,他一开始想的也不是做官,而是能帮到王爷。 李琛点点头,他知道小齐并不在意名利这些,齐云若忽然想起什么来,对李琛道:“近些日子,韦妃时常叫他父亲过来。” 李琛点点头:“我已经知道了。” “您知道了?” 这涉及立后的事情,李琛美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随意道:“府中还有什么事情么?” 齐云若的语气低落了下来,“这几天,季妃一直来问我,她们什么时候进宫。”齐云若满心苦涩,季妃和韦妃都会成为宫中某一宫殿的主人,光明正大地住进皇宫,季妃来问的时候也趾高气昂的,齐云若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他也不想从李琛口中得知这个答案。 李琛看着他,目光中闪烁着齐云若看不透的深意,齐云若躲开他的视线,可是李琛却按着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你想让她们什么时候进宫呢?” “......我,”齐云若想告诉李琛,自己不想让她们进宫,可是齐云若最后只是道,“我不知道。” 李琛登基不过一个半月,齐云若却像是过了多年,往事不再清晰,齐云若曾经把李琛当做自己独有,现在他却缺少了这样的底气,李琛叹道:“权力总是能改变很多人,像是父皇和祖母,又像是父皇和母后......你还记得我以前曾说过了么?” 那年大雪过后,李琛信手走在前面,说——登上最高位,是一件最波澜壮阔之事,也是一件最落寞不过的事情。 齐云若浑身一颤。 “如果连你都不会跟我说一句实话了,那还有谁能与我说一句知心之言。” 李琛说完,齐云若摇了摇头,急切道:“皇上,我没有想瞒着您什么,只是我不想叫您为难......” “小齐,“李琛打断他,“如果你不想季妃和韦妃进宫,她们两个就永远不会出现在皇宫里。” “......好,皇上,我不想,我不想让任何人再分去你了,”齐云若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您曾经答应过我的,从西北回来您就答应了我。” 李琛终于由心的笑了,他道:“其实,我早就有了立为皇后的人选。” 齐云若浑身僵硬地看着他,心里一下子乱了,李琛道:“小齐,你愿意么?接受千夫所指,任由百姓侧目,以皇后的身份留在我的身边。” “......皇后?” 霎时间齐云若似乎回到了号角声下的西北,关外黄沙茫茫,夜色中燃着烽烟,王爷和自己说起他的长姐和祖母,回京后春雨如油,王爷的身上带着湿气,对自己说:你会后悔的...... 当时自己的回答是什么?是我不会后悔。 “皇上,这一次,我还是选择留在您的身边,我还是不会后悔。” ☆、第73章 妃嫔 李琛在朝中说起要立后的事情后,果然引起了轩然大波,李琛静静地听着廷上众人的反应,开始时嗡嗡然一片,而后一片片跪拜恳求的声音响起—— “皇上,求您务必三思呀。” “皇上!古来多少年,从未有过男子为后!” 李琛淡淡道:“古云,‘媵,承也,承事嫡也,’朕为亲王时,娶妻齐氏,其亲弟陪媵,齐氏薨,本应由媵妾承继其地位。” “皇上,那已是几百甚至上千年前的老话,现今哪还有以陪媵为正妻的,君子不以妾为妻,况如今钟鸣鼎食之家,陪媵地位连妾都比不得。” 李琛笑了笑,“说起来,‘毋以妾为妻’也是春秋时候的规矩。” 眼见皇上一句一句把文武大臣们的话堵了回去,自己悠悠然宣布退朝,季桓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大殿的,冷风一吹,他的脑袋清醒了下,出宫后他叫自己的车夫直接驾车去太子府。 季桓见到齐云若的时候,齐云若正吩咐人趁着今日有太阳晒晒书,季桓问道:“你知道今天皇上在朝中说了什么么?” 齐云若坦然笑道:“我知道啊。” 季桓坐下来,叹道:“我今日真的是吓了一跳。” 齐云若道:“今天是不是已经开始吵了。” 季桓道:“何止是吵,皇上说出那句话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而后先是御史台和翰林院一些老大臣们炸开了锅,还好当场没闹出死谏来......” ——“大人!”绿岚惊慌地跑进来,“大人,太子府外忽然围了很多人,说是要见您。” 季桓担忧地看着齐云若,齐云若淡淡道:“请他们去观荷汀洲。” 齐云若站起来,季桓拉住他的手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季哥哥,我自己应付得来。”现在季 分卷阅读138 桓出头,极有可能就叫人把他归入佞臣之中,觉得他不顾世俗纲常,只要是皇上的意思,不管好的坏的都要凑上去,齐云若不想让季桓难做。 季桓坚定地摇摇头,“小齐,现在你身边只有我,我不能躲起来。” 齐云若虽然担任淳王府长史后,可以代表王府出面,却没有出门应酬过几次,淳王府闭府半年,而淳王受封为太子后愈发低调,叫人们难以忘记齐云若的还是在苏远搜府时,齐云若带人拦在李琛内书房前,搜出证据进宫反告苏远一状的事情。 在很多人眼里,特别是知道那件事始末的官员眼里,齐云若并不仅仅是一个娈幸之流,而算得上是一个有谋略的家臣,这个家臣也许和皇上有很深的感情,只是这并不代表他会因此被人承认。 齐云若穿着便服走进观荷汀洲正厅,已经被请过来的官员们以礼部尚书杜大人为首,他们相信齐云若并不是大恶之人,今日的目的是想通过劝告他,让他知难而退,主动去告诉皇上,让皇上知道自己的提议不会被承认。 齐云若环视一周,他现在的身份自然是比不上诸位大臣的,可是他也没有什么行礼的必要,他走过去坐在主位上,吩咐道:“上茶!” 杜大人刚要开口,就看见慢慢走近来的翰林院学士季桓,他没有反应过来,以为季桓和自己一个目的来的,说了一声:“小季大人,你也来了?” 季桓坦言道:“不瞒杜大人,下官与齐长史一直有私交。” 杜大人愣了一下,意识到他不是自己这边的帮手,皱眉道:“小季大人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你难道也支持皇上立一个男人为后?” 季桓道:“说是皇后,不过说到底也是皇上的正妻,皇上想要自己则定一个妻子的人选,并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 另一个老臣抖了抖自己的胡子,斜着季桓道:“小季大人,若是你父亲季大人也在此处,不知道是不是也赞同你这套说辞。” 这人其实还是季桓的上司,他是翰林院的副掌院,素来与文大学士交好,季桓笑道:“赵大人,下官在朝为官,食君之禄忧君之事,与下官父亲有什么相干?” 婢女们把茶端上来,齐云若吩咐下去,诸位大臣们才意识到今天他们不是来跟季桓耍嘴皮子的,而是叫齐云若主动让皇上打消那个念头的,杜大人轻咳一声,道:“我们几个,其实是来见齐长史的。” 齐云若笑道:“下官以往还未曾拜访过诸位大人府上。” 赵翰林不愿意多说,直接道:“敢问齐长史,皇上欲立一男子为后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齐云若扫了他一眼,觉得眼熟,季桓悄悄冲他点点头,齐云若就知道在季哥哥庆功宴上这位大人也是在的,齐云若道:“下官自然知道。” “那你,是赞同了?” 几个官员一起看过来,齐云若坦然道:“下官自然是赞同的。” “荒唐!” “对啊,这种事真是闻所未闻啊......是不是啊邱大人。” “自然是,这天底下娶男妾的都是少有,竟然......”一个面白无须的官员刚要说完,却觉不好议论皇上,只狠狠道,“哪有这样的规矩!” 齐云若喝了一口茶,看着观荷汀洲正厅顿时闹哄哄一片,齐云若疑惑道:“下官与皇上如何,怎么诸位大人这么激动?” “这可不是你的私事,这是国之大事!” “齐长史,”杜尚书打断自己那些同侪,认真道,“这件事没有您想的这么简单,皇上的妻子可不像是一般人家的主母,而是一国之母,理应以万民为子,施展教化......哎,说起来下官也是听说过您的一些事情的,在西北您侍奉皇上,还杀过羌人,在新元国历险后自行逃生,”杜尚书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说起来,您比我们这些百无一用的书生功劳大得多......”杜尚书的话还未落下,就收到了自己阵营里不悦的多道目光。 齐云若道:“杜尚书过赞了。” 杜尚书擦擦汗,继续道:“下官欣赏您的功绩,可是不知道您想过没有,当今的皇上是有雄才伟略之人,百年之后史官评说,会将皇上的千秋功业一一写下,可是皇上也极有可能走上另一条路,后人一说起来,便是......便是一个无道君主!”杜尚书说完,自己脸上又全是冷汗了,这可是大不敬的话,方才还语气激烈的官员们也一个个低下了头。 季桓不安地看了齐云若一眼,担心他会被吓到。 可是齐云若正色道:“下官敢问大人,在您心里,皇上按部就班,成为像唐皇汉武那样的君主才是最好的?恕在下冒昧,是不是那样之后诸位大人才有机会成为田蚡、魏征那样青史留名的重臣,可是这就是皇上想得到的么?诸位是不是把自己的意思强加到了皇上身上!” 赵翰林冷冷道:“依你的意思,是不愿意皇上成为明君了?” 齐云若也冷淡道:“在一代明君和立我为后之间,下官看不出有什么矛盾来。” 杜尚书拉住还要诘问的赵翰林,轻叹一声道:“下官等来,本是要劝说您,也许您会比皇上更在意名声二字,可是看样子,我们还是不该来。” 杜尚书说话还是比较和煦的,齐云若对他温声道:“杜大人,你们都知道这是冒天下大不韪的事情,难道皇上不明白么?这么艰难的事情,皇上没有一个支持他的人,如果我再退缩了,皇上真的是孤家寡人了......今日下官若有冒犯,还请几位不要在意,只是下官是不可能答应诸位的。” 杜尚书点点头,心里想,毕竟他们这些臣子还是拧不过皇上的坚持的,若是真的有一天举行册后大典,说不得还是要自己操持,自己这个礼部尚书,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季桓走后,齐云若一个人留在观荷汀洲里喝茶,李琛和孩子们都不在这里,住在墨莲院还是住在这里对齐云若来说并无分别。 可是一会儿后,季妃急匆匆杀来,一开始就喊道:“季桓呢?” 齐云若漫不经心道:“季哥哥刚走不久。” 季妃看着齐云若,她现在还不知道那件震惊朝野的事情,单单她两个兄弟的事情就足够她烦了,季妃道:“皇上到底什么时候接我们进宫?”等进了宫,自己才有机会见到皇上,才能向皇上求情。 齐云若默然,季妃胆战心惊地问道:“皇上会不会因此降我的位份?” 齐云若沉默了一会儿,才把思绪从刚才那一批人身上转到现在,叹道:“季妃,皇 分卷阅读139 上刚登基,你就给皇上抹黑了。” 就像原先季妃还对弟弟们有不满,一听季桓的名字就把怨恨转到了季桓身上,刚才的季妃心里也是有忐忑的,听了齐云若的话却把这些忐忑全部消除了,转而气势汹汹走过去道:“齐长史!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抹不抹黑也是我与皇上的事情,与你无关!” 齐云若头痛道:“季妃,请你先别给我添乱了,后妃本不该牵扯政事,皇上现在是腾不出手处置你......” ——“齐云若!” 齐云若和季妃都是一惊,韦妃扶着丫鬟的手颤巍巍地走进来,她是真的浑身都在发颤,齐云若皱了皱眉,季妃却是下意识觉得好笑,看起来不知道韦妃又是什么事跟齐云若闹上了。 韦妃似乎没有看见季妃这个人一样,走进来后甩开小乔的手,一步步走到齐云若身前,说话像是含着寒冰,“嘶嘶”地冒着凉气,齐云若坐在椅子上,韦妃微微俯下身,目光是前所未有的阴冷,“齐云若......你真是好本事!” 齐云若平静地看着她。 就连季妃也看出不对,问道:“韦妃妹妹,是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韦妃连连冷笑,“姐姐!看样子你还不知道,我们的皇上,已经准备立后了!” 季妃愣住了,看样子,这个未来皇后人选,既不是韦妃也不是自己,季妃慌乱地看着齐云若,问道:“是你推荐的人选?” 韦妃站直了身子,看着季妃冷笑道:“不是!姐姐,皇上现在准备立的皇后,是他——”她指着齐云若,“你没有听错!皇上宁愿立一个男人做皇后!” 季妃尖叫道:“这不可能——” 韦妃从来没有在明面上挑衅过谁,她一心谋划皇后之位,说动父亲让众臣推举她,谁知事情没过多久,她刚刚得到消息,皇上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皇上也没有考虑过要新娶世家大族家的女儿,而是要立齐云若!夺子之仇还没有报,韦妃已经被仇恨占据了所有心神,没有理智地就朝观荷汀洲来了。 “韦妃,你消息真是灵通,”齐云若看着她,“你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韦妃哭叫道:“现在,我还要怎么把你放在眼里!我服侍皇上七年了!七年了......我做错过什么!为什么皇上总是看不到我!”她太恨了,恨自己出身差,恨父母把她送入淳王府,恨季妃最早生下儿子,恨齐霓裙的正妻身份,恨齐云若夺得了皇上的心,恨自己筹谋多年还是毁于一旦...... 季妃看着齐云若,僵硬道:“韦妃说的是真的......” 齐云若看着她,“是,韦妃说的是真的,季妃,你也有这么多不满么?” 季妃也可以像韦妃那样嚎啕,可是她却一句话没有再说出口,除了教习王爷人事的几个侍妾,季妃是李琛第一个女人,是淳王府第一个可以说得上是主子的妃嫔,她甚至专宠过——那是王妃都没有得到过的,季寒松登上尚书之位时,季妃甚至觉得自己比王妃也不差什么了,只要王爷肯提携,自己为什么不能取代王妃呢? 季妃最先恨的是季桓,季桓把王爷的目光从自己这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其次她最恨的是齐云若,王爷喜欢上齐云若后眼里再没有了别人,可是季妃心里却始终存着那一份的期许,她是皇上的最初,毕竟是不一样的......这一刻发生的一切把季妃的梦终于打碎了。 季妃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齐云若道:“你放心,皇上不会降你的位分。” ——可是却会将我一辈子都放在冷宫里了。季妃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季妃没有理会还在哭号的韦妃,离开了观荷汀洲。 季妃想起九年前,自己穿着玫红嫁衣,是从王府侧门进府的,她才十五岁,满心惶恐和不安,呆在新房里一个人胡思乱想,不知等了多久,一个人脚步轻轻地靠近,掀开了她的盖头。 韦妃喃喃道:“为什么我偏偏输给你了呢。” “在很久之前,你和季妃,都是曾打动过皇上的人,”齐云若淡淡道,“你们打动过他,我记得他刚说会出征的时候,你们很多人和王爷一起坐着说笑,我从外面进去,他看向你、季妃还有王妃的目光都带着笑意,也许还有犯错前的李庶妃,还有季哥哥,服侍他多年的盈秋......真心是用真心来换的,韦妃,你并没有爱过皇上,你为了自己的地位,做了很多事情,皇上都知道,他从很早的时候,也许是你利用钱公公处罚元宝让王妃对我问责时,也许是你鼓动李庶妃害大小姐的时候,皇上对你的心就死了。” 韦妃抬头看着他。 “你知道皇上为什么一次次容忍你么?” 韦妃愣怔了很久,才漠然道:“一是为了我父亲在文人中的声望,而是为了不让沐儿因为生母留下污点。” 齐云若的目光中充满了怜悯,韦妃看他一眼,已经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了,良久她惨笑道:“谁料到你有今天呢?” 对呀,谁能料到呢?已经死了的齐霓裙,一向跋扈的季茹,还有精明内敛的韦蔷,哪一个曾想到过,当时初见时齐云若矮小得甚至比不过她们其中一个,穿着最普通的青色衣裳,不说话,齐霓裙一个吩咐,他就跪在了她们面前请安,她们无法把他当做敌人,心里只有鄙薄,可是现在......纵然来给韦妃送信的人说朝中大臣是多么激烈的反对,可是韦妃却明白皇上要做一件事,不会被任何原因阻拦,齐云若现在......其实已经是皇后了! 韦妃跪在齐云若身前,磕了一个头。 齐云若平淡地看着他。 韦妃道:“我平生所愿,就是一个正室的身份,可是这辈子我却无法得到了,我求你善待沐儿。” 韦妃又叩首一次,“我只求......只求多年之后,皇上想起我,并不都是那些丑事。” 韦妃万念俱灰,一腔心血付与东流,她最后叩首一次,脸上带着笑,可是眼泪仍不断流下来,“我知道,皇上是不会让我们进宫了,所以我在这里庆贺你登上皇后之位——皇后娘娘!” 齐云若闭上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太子所居为东宫,不是太子的皇子登基后,其宅邸曰潜邸,即潜龙之邸,李琛虽在最后已经被封为太子,却没有住过东宫,太子府也应和潜邸一样,不另赐给他人,或改为寺庙,或用以祭祀,只是皇上一直没有下旨动土。如今太子府里妃妾没有搬出去,太子府也像以前那样开门招待 分卷阅读140 客人,几位大人劝说齐云若未果,出来太子府,赵翰林忽然道:“养不教,父之过!我们几个说他不动,还有紫阳伯!紫阳伯是皇上原配王妃之父,他说句话,皇上和齐玉泽都会听。” “可是,下官怎么听说,紫阳伯和齐玉泽关系不好呢?” 赵翰林道:“孝道大于天,若齐玉泽真的是个不孝之人,咱们更有理由继续反对立后之事。” 杜尚书悠悠道:“我是不继续掺和了,要去紫阳伯府,你们去吧,我不奉陪了。” ☆、第74章 拘禁 先帝没有封齐霓裙为太子妃,当今皇上也没有追封齐霓裙为皇后,紫阳伯府气氛低沉,赵翰林前去拜访的时候,紫阳伯神色倦怠,不知道有没有把话听清楚。 赵翰林重复道:“伯爷,若是皇上真的一意孤行,那将会成为我大康的笑话,您的庶子,下官等是劝不动的,不过下官觉得您未必想用这个方式成为国丈。” 齐肃萧道:“你们已经去过太子府了?” 赵翰林点点头道:“是。” 齐肃萧看他一眼,眼里还带着血丝,一会儿后他打了个哈欠,道:“这件事,我管不着。” 赵翰林愕然道:“伯爷......” 齐肃萧冷冷地打断他道:“赵大人来找我是什么目的?的确,我是可以对皇上劝谏说不要立我的儿子为后,我也可以去找齐云若说你若还有廉耻之心,就不要进宫!可是为什么你们说了,我就要答应呢?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这,这......”赵翰林愤然道,“纵然没有好处,可是我们都是大康的臣子,理应保持警醒,若是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做出这种事情,我等脸上也是没有光彩。” “赵翰林!你觉得脸上无光,我却不觉得......送客!” 这才说了几句话?赵翰林愣愣地站起来,他是文人,自然不好在主人送客后还有脸皮留下,只恨恨的一甩袖子出去了,他不禁想,看起来这齐伯爷果然同传言一样,现在万事不理,只图酒色了,走在半路上,一个丫鬟忽然走过来福身道:“赵大人,我们夫人请您留步。” 赵翰林不解道:“敢问贵夫人......” “赵大人这边请,方才我们夫人在正厅后,听到了您说的话,深觉您说的有理,这件事伯爷不愿意管,我们夫人却不想叫......那个人坏了我们紫阳伯府清誉,故而请您留下相商。” 景阳宫,周太后看着景王道:“你这话说的,哀家不大明白。” 景王笑道:“母后不是不懂,而是不信儿臣。” 周太后看了自己身边宫女一眼,那宫女点点头,把景阳宫内外守好,自己站在门外,室内只留下周太后和景王两个。 景王道:“母后,现在皇上毫无动静,却不代表他是忘了武英殿我们群起攻之的仇,也许等孝期过后,皇上就要动手了。” 周太后道:“哀家毕竟是皇上亲生母亲,庸王是皇上唯一的亲弟。”她言下之意,皇上若是报复,也暂时轮不到他们母子头上。 景王笑道:“若母后真的是这样想,却为何一直鼓动着四弟与皇上作对呢?母后......您不要忘了,淳王妃是怎么死的。” 周太后脸上闪过一丝狼狈,却强作镇定道:“淳王妃当时已经病了多日,药石无医,病重而亡,这和任何人都不相干。” “母后,起初吴太医在宫中时,宫内妃嫔大多都受过他的诊治,谓之圣手不为过,那一日吴太医的车马要靠近淳王府的时候,被苏远的人拦住,吴太医和车夫不得进,而后马受惊,把吴太医跌伤,虽然齐玉泽还是把吴太医抬着进府了,可那时却已经晚了......这仇,母后说应该算在谁的头上?” 周太后冷冷道:“景王,你不要忘了!皇上和淳王妃之间并无多少情意,他未必会为了连太子妃都没有追封的女人为难自己的亲兄弟。” 景王道:“可若是皇上连自己妻子的仇也不报,他也不必做这个皇帝了。” 周太后心里早就有了打算,现在皇上刚刚登基,根基不稳,若是要做些什么,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可是,她到底还是不相信景王。周太后审视地看着他道:“景王,你这么千般挑拨我们母子,到底有什么目的?” 景王平静道:“儿臣近日在府中,读书修身,刚读了‘郑伯克段于鄢’这一节书。” “闭嘴!”周太后冷冷地打断他,“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 景王脸上毫无惧色,“母后,姜氏宠爱幼子,为幼子夺长子江山的事情,您应该也熟悉吧?” 周太后深吸一口气,眼睛眯了起来,她看着景王道:“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景王微笑道:“母后,这几年间,儿臣也不算全无所为,京城内外,还是有不少帮得上忙的人,若是您和四弟用得上,儿臣愿全交到您手上。” 周太后冷笑道:“你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你是要哀家和庸王替你做嫁衣?等哀家真的做了什么,怕是你出来做那渔翁。” 景王摇摇头,叹道:“儿臣只求日后四弟将儿臣封于江南,儿臣可与王妃安然度过余生,儿孙顺遂,其他的不敢求。” 周太后还是不相信,景王又道:“现在,皇上只等着翻旧账,儿臣在西北险些害他性命,他饶过谁也不会饶过儿臣,儿臣又不是嫡子,没有母家护持,如今只不过是想求一条谋生之路。” 周太后这一次不知道信了多少,却深思了起来,不管现在的皇上不知道为了什么没有对以往政敌下手,却方便了周太后和景王以前旧臣,他们至今还在朝中,可以为他们做事。 周太后现在已经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还不满足,只是她看着李琛,永远没有那是自己儿子的亲密感觉,李琛在她心里早已是属于太皇太后的,他会孝顺太皇太后,会提拔蓝家......她不想只作为一个无权的太后留在宫里,心爱的小儿子无诏不得回京,她要一直看着皇上的脸色、太皇太后的脸色......还有齐玉泽的脸色,被关在一处宫殿里,直到死亡。 李琛时常趁着无人注意偷溜出宫去,穿着便衣趁着月色去找齐云若,这一次他去的时候齐云若正在泡脚,白净的脚丫浸在热水里,齐云若低着头想事情,没有注意到屋里多出了一个人来。 直到眼前的光线被挡住了,齐云若抬起头来,笑道:“皇上,您来了。” 李琛坐在他的身边,也把鞋袜脱了把脚伸进水盆里去,齐云若怕痒, 分卷阅读141 腾出地方来后小心不叫李琛的脚趾甲碰到他的脚,两人靠在一处,齐云若问道:“这几天,朝中还在吵么?” “嗯。” “哎,今天有什么新的话?” 李琛回忆了下,道:“都是老一套。” 其实不然,今天朝中有人说齐云若生母为娼妓,齐云若血统肮脏,不足以匹配王室,李琛心中不悦,当场问道:“若玉泽生母为别人,便可立为皇后了么?” 那大臣不敢言,可是朝中却始终拿着齐云若生母的事情不放,李琛没有和齐云若说,齐云若也没有再问。 每天李琛都要在早朝前赶回去,往往齐云若起身的时候,身边都凉了,这一次李琛起身穿衣的时候,齐云若却醒了过来,拉着李琛衣摆一角,不让他走。 李琛站在床边,笑着看他。 齐云若道:“您今天还回来么?” 李琛俯下身,齐云若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眸上印上一片柔软,李琛道:“也许不会,小齐。” 齐云若放在他,微笑道:“我其实明白,您不用管我,去上朝吧。”现在他们不能在一起,可是以后谁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李琛走后,齐云若又睡了一会儿,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他穿好衣服,想现在这个时辰不知道皇上下朝了没有,齐云若知道,其实就算没有群臣们的同意,皇上最终都是会立自己为后的,只是他现在刚登基不久,若是现在就和群臣起了龃龉,对以后君臣相处并不好,所以李琛想在劝说大半臣子成功后,再行立后大典。 齐云若在得知赵夫人来了的时候,心情一下子变差了,自从齐霓裙薨逝,赵夫人便没有再登门,可是她来,齐云若却不得不迎接。 齐云若还是请赵夫人去的观荷汀洲,心情却比上次那么多大臣乌泱泱地来都要差,齐云若走进去,看见赵夫人目光阴鸷地看着他,齐云若坐在一边,赵夫人道:“果然是要当皇后的人了,见了嫡母一句话不说。” 其余若心中不耐,直接道:“夫人,您有什么要说的,直接说吧。” 赵夫人阴冷道:“我是不会允许你登上皇后之位的!” “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这是皇上的决定。” “齐云若!皇上要立后,便是要娶妻,父母之命呢?我告诉你,紫阳伯府永远也不会点头!” “你不要忘了,”齐云若说这句话时甚至有了些疲惫,“夫人,自从我被你们陪嫁到淳王府,我的户籍也被迁了出来,等同出嫁女,女子出嫁从夫,我离开紫阳伯府,也没有什么必要听从你的意思了。” 赵夫人被他噎了一下,而后她冷笑一声道:“可是你是害死皇上嫡妻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取代裙儿的地位!” “我没有害死她!” 赵夫人尖声道:“如果不是你!裙儿怎么会得不到王爷垂青,会服生子药中毒?如果不是你!裙儿不会郁郁而终!” “......皇上本来对王妃始终持有敬重之心,也没有因为王妃生了两个女儿冷待她......” 赵夫人的目光一片阴冷,“我已经把这些写了折子,递交给太后娘娘了,你等着太后娘娘处置你吧!” 齐云若心里一惊,周太后......若是她要做些什么,恐怕皇上很难反对。 赵夫人得意道:“太后是不会同意这件事的,齐云若,就算皇上喜欢你怎么样?!你的身份一辈子见不得光!这是你欠着裙儿的。” 齐云若冷冷地看看着她,“夫人,这一切都是你和王妃的自作自受,起初是你们把我送来为王妃固宠,却不允许皇上喜欢我,你把一切都怪罪在我的头上,你难道不觉得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么?” 赵夫人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齐云若继续道:“你总是怪别人,怪我娘使紫阳伯府失去荣华,怪我叫齐霓裙失去宠爱,若是紫阳伯府合该屹立不倒,若是紫阳伯洁身自好,若是王妃真的贤良淑德,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夫人,你就算找了太后也没用,皇上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阻止!” 赵夫人的脸已经暗淡了下去,她挣扎道:“裙儿必须要追封为皇后!” “不可能的,王妃连太子妃都不是。”齐云若淡淡道。 赵夫人喘着粗气看着他,齐云若站起来退后一步,道:“吩咐人准备马车,我要进宫!” 齐云若却在宫门口被拦住了。 赵翰林正悠悠然出宫,见了他道:“太后娘娘今日垂帘,让皇上反躬自省,等什么时候皇上改了主意,才能出来。” 齐云若看着宫门,看着一群脸上带着得意笑容的大臣出来,也有的人神态焦急,觉得太后如此行事,是对皇权的挑战。 齐云若坐回马车里,吩咐道:“回府去!” 宫内慈安宫,太皇太后正在悠闲地修剪金茶花,韵屏姑姑匆匆走进来,附在太皇太后耳边说了几句话。 “哦?”太皇太后神色不变,拿着小剪子继续摆弄自己的花。 “太皇太后,您说现在......” “着急什么?琛儿心眼子多着呢,我以前还有些奇怪,他登基以后怎么没了动静,一直没有收拾那些人,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韵屏姑姑放心下来,又问道:“您说,要不要奴婢给太子府送个信。” “嗯......不必,”太皇太后笑了笑,“就当是我这个老婆子最后一次看看,这个孩子能做到什么分数。” 韵屏姑姑点点头,太皇太后又道:“这样吧,待会儿你叫人把咱们慈安宫的门关了,就说我老婆子又生病了,我这个年纪了,就不去掺和这事儿了。” 韵屏姑姑笑道:“您还年轻着呢,怎么能说老?” “是么?”太皇太后笑笑,“对,我也觉得我这老骨头也还算硬朗,我还没享到孙儿的福呢。” 齐云若归府后就去了季尚书府,却得知季桓也被夺官禁足在府了,这是太后下的令,谁也不敢不服从,他们实在不敢叫齐云若进去。 齐云若只能回太子府,他现在没有其他渠道可以了解宫内消息,心里焦躁不堪,偏偏却没有办法。 第二日早朝,周太后在廷上哭诉,直言李琛不顾祖宗礼法,自己将他关起来勒令他自省,若皇上还是执迷不悟,她虽不忍,也只能着众臣推举新帝了,周太后不断道皇上是自己亲子,她最疼爱皇上,可是身为李家妇,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李琛坏了帝王家百年的圣明。 此言一出,举朝震惊,可是却有很多的官员赞同周太后,说她所言 分卷阅读142 极是,他们道谁都不愿意看事情走到这一步,可是皇上若真的不思悔改,他们也是为了朝廷社稷。像是赵翰林等人,一心读书,也算是想为国为民做出一些事来的,这等可以归为“篡位”的事情他们不愿意参与,可是一想起皇上竟然要立一个男人为后这件事,心里却隐隐觉得这就是不顾大臣们意愿的下场,纵然他是皇上,也大不过圣贤书,也大不过祖宗规矩。 忠于李琛的大批官员,很多像是和季桓一样,被免官后赶回家反省,还有几个当场反驳太后的,都被关进了大牢。 有人上书请太后直接赐死齐云若,可是太后却拒绝了——她清楚,若是齐云若死了,立后这一件事也没了,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把皇上继续关着,逼臣子们立新君。所以齐云若不能死,他要好好活着。现在,李琛对齐云若的感情越深,越不肯松口,才对周太后有利。 齐云若在太子府里,等了三天,他没有任何办法,可是他不想坐以待毙,现在京中戒严,周太后把李琛要立男后的事情宣扬了出去,而且京中满满都是些说李琛荒银无道的话,短短几天功夫,街边说书摊子,就有人说起了影射李琛和齐云若的香艳传奇,用词污秽难以入耳,更把之前李琛其实无功,西北战绩都是抢司德的这些话拿出来说。齐云若觉得这后面若是没有人指使,打死他都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有预谋发生的。 可是他该怎么办? 齐云若最担心的就是李琛,若是周太后等真的立了新帝,这新帝大约就是李煦了,李煦会放了皇上?他只要随意编织一个借口,说皇上病了,伤了......等坐上高位,他有数不尽的办法除去皇上。 这件事是随着景王入朝,齐云若的心才却忽然亮了一下。 景王现在得意了,现在很受周太后信任,朝中他的人又蹦跶了起来,可是......庆王呢?皇上好像说过,现在庆王夹着尾巴做人,自他登基,一直躲在王府不敢出去。 齐云若眼睛一亮,叫人准备马匹,他要去庆王府。 ☆、第75章 结局(上) 庆王不管是在李琛登基,还是在周太后党得意后,都是老老实实在王府里守孝的,张王妃给他生下儿子不久后恢复了活力,夫妻两个还是每天吵吵闹闹,隔几天还要动手一次。 下人来报齐云若来的时候,庆王立刻道:“不见!”这个人处在腥风血雨之中,自己现在谁都不敢惹,自然不能见他。 可是张王妃却道:“你不见?我却要见见!” “你——” “我怎么了?你这个孬种,一点儿脑子都没有,还跟风去陷害皇上,哼!” 庆王怒道:“我以前是没有脑子!可我现在有了,我现在谁都不得罪就行了,你现在见了齐玉泽,李煦登基后,又不会放过我了。” 张王妃冷冷道:“李煦那个比你还怂的家伙,要是他也能登基当皇帝,我看呀,这大康也就完了。” 庆王吓得面如土色,可是张王妃在庆王府中颇有威势,她一声令下后,管家就把齐云若带了进来,齐云若见了庆王,直接道:“王爷可知道现在宫里的事情了?” 庆王低着头,没有说话——以后当皇帝的是二哥还是四弟还说不定,他不能帮齐云若,也不能惹齐云若。张王妃对庆王嗤笑一声,请齐云若坐下,道:“他听没听说我是不知道,不过我是听说了。” “张秋婕!”庆王喝道。 张王妃不耐烦地看他一眼,对齐云若没好气道:“这个孬种这段时间给吓坏了,你别理他就是。” 齐云若点点头,也看出张王妃现在才是王妃的主事之人,坦言道:“现在我来,是想请王爷和王妃祝我一臂之力。” 庆王着急地看着自己的王妃,生怕她答应,张王妃看着齐云若,皱眉道:“齐长史,说实话,我现在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帮你。” 齐云若道:“现在,你们应该看得明显,景王是要助周太后、庸王篡权,或者说,景王也想篡权。” 张王妃笑道:“这个,我们也看清了。” 齐云若道:“依王妃所见,他们会成功么?” 张王妃还没有说话,庆王嗫嚅道:“现在二皇兄都已经被周太后关押起来了......” 齐云若道:“可是我却不信皇上会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他不会老老实实的被周太后擒住。” “你知道什么......”庆王狐疑道。 齐云若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什么,我只是相信他。” 庆王的脸沉了下来,摆明了不愿意再掺和这趟浑水,张王妃面色冷厉,她自将门长大,虽然父辈已经不再领兵,可是张家却没有失去好武的习性,张王妃性子刚强,从小了说,她连相公的委屈也不愿受,从大了说,她与她身后的家族都不愿为一个篡位的帝王服务,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没有完全把握,她也不会答应齐云若。 齐云若道:“王妃,你对皇上了解多少,又对景王和庸王了解多少,当时这几位王爷不停给皇上下绊子,可是先帝还是选了皇上,皇上能在西北布阵杀敌,也能在朝堂上破解此局,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信皇上会被这些败军之将击败。” “可是......”张王妃犹豫道,“若是你猜错了......” 齐云若看着庆王道:“我知道庆王您是在担心什么,可是您要想清楚,若是景王真的全力支持庸王登基,这还好说,庸王与他相比,懦弱不少,他的确不像是会对兄弟下手的人,可是最后若是景王登基,此人心狠手辣,他最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可若是您现在出手助我,我能保住您与王妃安然无忧。” 庆王和张王妃对视一眼,张王妃思索片刻,道:“你要我们怎么做?” “我请王爷所动沅家人和其他拥护庆王的臣子,反对推举新帝,”齐云若笑了笑,“如果他们为难,叫他们推举庆王也可以,只是不要推举庸王。再就是我请王爷派人,在市井中把抹黑皇上的话都按下。” 张王妃点点头,一直没有说话的庆王忽然道:“我现在可不想叫任何人推举我,不如叫舅舅他们推举景王。” 齐云若眼睛一亮,周太后现在安排人推举新帝,大部分人都会举荐庸王,若是另一批人马开始举荐景王,恐怕不久后他们这个联盟就能瓦解。 齐云若站起来,长揖到地,“我多谢二位。” 庆王低着头道:“齐长史,这些纷争我早已不想参与,日后请皇上把我们夫妻二人分到一个好地方就行了。” 分卷阅读143 齐云若点点头,告辞离开。 宫中,紫宸殿,李琛坐在矮塌上,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室内安安静静,再无他人,周太后想隔绝他与别人接触的机会,把服侍他的人都调到了别处,周太后在宫中经营几十年,根基比李琛稳得多。 现在,距离他被周太后关在此处,已经是第五天了。 五天时间,那些在明处暗处蛰伏着的人,都该冒头了,李琛饮下一壶茶,悠悠然走到窗边,拿起昨日没有看完的书看了起来。 朝中开始推举新帝的时候,大臣们分为两派,一派推举庸王,一派推举景王,最后一派始终不同意换新帝。 下朝后,周太后冷冷地看着景王道:“原来你是打着这个主意,坏人都是我来做,你最后获得人心,以先帝长子身份问鼎皇位。” 景王道:“儿臣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母后难道没有注意到么?今日推举儿臣的,大多是沅家的人马,那一定是庆王暗下想破坏这次新帝推举,故意惹出来的。” 庸王在这场事件中一直听从母后的意思,没有现身在朝廷上过,他的目光有些暗沉,看着景王道:“大皇兄若是不服我,一开始何必说那些话。” 景王道:“我已经解释过了,现在母后和四弟已经不相信我了么?” 周太后从来没有信过景王,想的就是找个时机踢开他,一会儿后,周太后道:“三日之后才朝堂上,哀家会宣告让煦儿登基,从明日起,你就不必来上朝了。” 李煦的目光立刻发亮了,他又警惕地看了景王一眼,景王神色不变,淡淡道“儿臣遵循母后的意思。” ...... 走出宫外,景王目露不屑,蠢货! 等后日周太后立新帝,自己的人马将以救驾之名进宫,刀枪无眼,李琛若是被误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等那个时候,周太后母子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今日在朝中陷害自己的庆王......原本,自己还准备留下他的性命的。 景王这些年,买下了京郊不少庄子,在这些庄子里埋下了不少人马,先前他在户部挪出来的银子,一部分就是用以养兵,还有不少银子存在他岳家那里,投进江南多个家族的生意里,利生利,之后这些钱再源源不断地被运回京城。 经过庆王妃几日辛劳,京中流言的确被压了下去,齐云若得知第二天周太后将在朝中推举新帝,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他心里虽然信任皇上,种种担忧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一天见不到皇上,他一天就不能放心。李琛登基后,府中侍卫大多授予官职,像是瞿擎就被派去了西山大营任以军职,现在府中侍卫长是方戈,这几天也一直是方戈在府中陪着齐云若四处走动。 方戈出去打探消息回来,道:“我现在出不去京城,不能联系上瞿擎,其余皇上亲信家族,大多被监视了起来。” 齐云若点点头,不禁想,王爷在宫外不会没有布置,这些人会分布在哪里呢?自己能不能找到他们?皇上......齐云若忽然眼前一亮,“陪我去知雅楼一趟。” 方戈一惊,不过还是点头道:“我知道了。” 国孝期间,百姓一年内不得嫁娶,官宦人家不得宴饮,可是像是秦楼楚馆,仍是对百姓开放着,齐云若换了一件不显眼的衣裳,进去知雅楼找到了容三娘。 容三娘一句话没有问,带他去了一件隐秘的屋子,等着齐云若开口。 齐云若道:“三娘,我知道你消息灵通,我只想知道,你所代表的知雅楼,以及其他我所不知的势力,是支持皇上的么?” 容三娘沉默一会儿后道:“先帝从年轻起就在宫内宫外埋下数不尽的暗桩,先帝驾崩前不久,这些势力已经全部向当今皇上效忠了。” 齐云若道:“现在皇上被拘禁在宫中,三娘,你有办法叫我见到他么?” 容三娘轻叹一声道:“现在局势紧张,你还是不要牵扯进去的好。” “明日周太后推举新帝,我总觉得还会有别的事情发生......三娘,你只告诉我,皇上应付得过来!” 容三娘目光复杂,“我们知雅楼只是负责探听京中权贵消息的,对宫中情况并不知晓,所以我也不能告诉你什么。” 齐云若沉默良久,准备离开的时候,容三娘忽然叫住了他,齐云若一愣,问道:“您还有什么事么?” 容三娘道:“我听说了皇上要立你为后的事情。” 齐云若点点头。 容三娘像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一样,犹豫道:“你要想清楚,这件事闹到现在,哪怕皇上成功了,可是叫人如何想你?说你是祸国殃民都是轻的。” 齐云若道:“我为什么要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呢?我愿意做这个皇后,皇上也愿意,别人谁也不能影响我们的决定。” 容三娘勉强笑了笑,齐云若觉得,她也许是想起了先帝,容三娘一生未嫁,为先帝维持了知雅楼多年,可是无论是她还是水玲珑,新帝绝不会把她们放在明面上叫人知道。 齐云若道:“我先走了,您多多保重。” 容三娘点点头,目送着齐云若离开。 齐云若站在太子府大门内,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不断响起,整个皇城都被景王的人马包围起来,今日景王率兵进宫,为了防备京中其他势力趁乱做些什么,把皇城围住,像是各大王府、公爵府邸都被人团团围住。 齐云若望着天空,乌云阵阵,不知何时就会降下一场大雨。 庆王推举景王这件事过去,叫周太后对景王多了几分警惕,所以在景王出兵后,周太后也联系了不少人马,以周令严为首,守在皇宫门外,见景王可以直接诛杀。景王率兵以诛杀叛逆为由,周令严则是要拿下景王这个乱臣贼子,两批人马开始厮杀后不久,一直躲在慈安宫的太后太后悠悠然叫人打开宫殿大门,带着宫女、太监,朝紫宸殿走去了。 宫中不少宫人四下逃窜,太皇太后神情自若,一点儿也没有受到影响,慢慢走到了紫宸殿前,两个侍卫交戟而立,太皇太后淡淡道:“滚开。”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默然退开,太皇太后扶着韵屏姑姑的手,走进了紫宸殿,李琛站起来,微笑道:“祖母怎么过来了。” 太皇太后道:“外面那些动静,吵得我不舒坦。” 李琛扶着太皇太后坐下,太皇太后笑道:“不过说起来,我倒是真的服了你家的小齐,他竟然能找上庆王。” 李琛眼中唇角都是笑意,太皇太后道:“你什么时候动 分卷阅读144 手?” 现在文武百官也都被困在了太和殿,神情焦急,不管是周家的人还是沅家的人都胆战心惊的,此时周太后还在帘后,她的手在不断颤抖,若是赢了,自然海阔天空,可是若是输了...... 周太后已经宣布立李煦为帝,李煦站在龙椅旁,却没有勇气坐上去。 “报——景王叛军已经打进宫来了!” “太后娘娘!景王的人马朝太和殿来了......” 有些官员们脸色还好,不管是哪个登基,总不能对官员们斩尽杀绝,也有的已经是面如黄土,他们是忠于周太后的,若是景王胜了...... 周太后厉声道:“千牛卫呢!大内侍卫呢!景王是叛逆,人人得而诛之,杀景王者赏银千两,封为三等伯!” 庸王看着自己的母亲,颤声道:“母后,若是大皇兄......他会不会留下......” “闭嘴!”周太后冷冷地看着他,她不明白自己这个儿子怎么这么没用,现在就吓成了这个样子,周太后道,“若是景王打进来,你和哀家,都活不了!” 景王蛰伏多年,实力不可小觑,前段时间周太后下令关闭京城大门,就算现在传令下去,西山大营的人赶过来也要好几个时辰,何况那些人还是忠于皇上的......周太后面容不显,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心里也升起了一丝绝望。 “怎么办呢.......”周太后喃喃自语,忽然想到,既然景王是以诛杀叛逆的理由进来的,如果自己让这个理由消失,能不能逼他手下的人停住,周太后吩咐道:“把皇上带来!” “母后......”庸王瞪大了眼睛。 “蠢货!”周太后看着庸王,“如果皇上出来后,景王还不罢手,我们也可用他拖延一段时间,若是景王略有犹豫,我们也可绸缪其他。” “是,儿子明白了。”这里气氛太过压抑,李煦,没有指派他人,而是自己跑出殿外去寻李琛,可是等他到了紫宸殿的时候,才发觉这里早已是空无一人。 太皇太后回到了慈安宫,李琛出宫去了,可是她这个老婆子到没有必要,不管是周太后还是景王,都没有胆子对她下手,她只要在这里等着最后的结果就是。 西山大营在很久之前就被收到了李琛的手下,在周太后还以为西山大营的人进不来京城,京中都在她的掌控之下的时候,上万兵马却早已在京外扎营等候了多日——周太后收到的,并不是确切的消息。 正阳门打开,以瞿擎为首的军士齐刷刷向李琛行礼,李琛身着龙袍,淡淡道:“诸位儿郎,今日你们将随朕诛杀奸贼,立下不世之功!”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秋雨萧瑟,寒气逼人,齐云若听到如雷霆般的呐喊声后,收紧的心逐渐松弛了下来,这样的人马,不是景王的乌合之众可比拟的,那都是经过战场的洗礼后,历经了死生考验的军队。 那一日景王伏诛,周太后与庸王李煦在宫中被擒,周太后封号被夺,一生都将囚于景阳宫,而李煦也被褫夺亲王封号,拘禁于京郊。 此后一个月,李琛将朝廷清理干净,将庆王封地定于锦州,再提立皇后之事,这一次,朝中没有一个人敢反对了。 李琛微笑道:“来年二月初六,朕拟行立后大典,诸卿家以为如何?” 皇上连日子都选好了,礼部的杜尚书也只能笑道:“臣必不负所托,不会使大典有一丝不妥。” ☆、第76章 结局(下) 二月初六,齐云若四更起身,七八个婢女一齐围过来给他穿上大红色绣金的礼服,齐云若睡眼惺忪地张开手任由她们动作,绿岚端着一碗圆子过来道:“主子吃几个吧,奴婢听说您等到晚上都没机会吃多少东西。” 齐云若坐下来伸出脚叫人给他换上靴子,张口吃下两个肉圆子,就摆摆头表示不吃了。 今天是他和李琛大喜的日子,普天同庆,放眼望去,所有出现在他眼前的人都带着笑意,可是他心里却是奇怪的恍惚,是这样......今天,他就要和王爷......不,是皇上,成亲了? 他的礼服被十八个绣女赶制了一个半月,繁复雍容,他站起来试了试,只觉得厚重得很,他戴上被修改过的九龙四凤男子冠后,天已蒙蒙亮,婢女们退下去,一个礼部的官员走过来道:“后君,您该出门了。” 齐云若点点头,墨莲院正门打开,仆婢们跪下齐呼千岁,齐云若摆摆手,走在正红的毯子上,一步步出去。 古人云帝王妻不能称之为“妻”,因为妻谐音于“齐”,天底下任何一人都不能和皇帝平起平坐,故而称“后”。齐云若被册封为皇后之后,李琛下令改称呼“娘娘”为“君”,李琛的妃妾都将留在太子府,宫中除了几位太妃,已经没有了可以称之为“娘娘”的主子。 李琛祭祀完先祖后,前往慈安宫,给太皇太后磕头,今天太皇太后也穿着正式的礼服,她等李琛起身后,把他叫到身边坐下,问道:“我听说你将会出宫亲自前去太子府迎亲?” 李琛点点头。 太皇太后道:“咱们大康的皇帝,还没有哪一个是亲自迎过亲的。” 李琛笑笑,“祖母,就当孙儿实在想去吧。” 太皇太后幽幽叹息一声,神情复杂,“孙儿,我知道你喜欢他,我以往没有想过你会做出这千古帝王从未做过的事情,我甚至都想好了,你把齐玉泽接到宫里来后,我为你们遮掩。” “祖母,”李琛认真道,“小齐一生,就缺着‘名正言顺’这几个字,从他出生到现在,他的身份从来没有被人光明正大的承认过,我不想再委屈他,我要把他原来没有的,在天下人面前交到他手上。” “嗯......嗯,”太皇太后点点头,目光柔和,“我明白了,孙儿,你放心去吧。哎,你在太子府迎亲,我先前还没有反应过来,你这是把紫阳伯府置于何地了?” 李琛淡淡道:“小齐早就和紫阳伯府毫无关联了。” 太皇太后没有继续说什么,轻轻推了李琛一把,李琛站起来,又给太皇太后磕了个头,“祖母,孙儿大婚后,就下旨召长姐回京省亲。” “瑶儿......”太皇太后的目光中闪烁着盈盈泪光。 “孙儿去了,祖母。” “嗯,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太皇太后擦了擦眼角,看着看他。 李琛的确是第一个亲自迎亲的帝王。在皇城内,并没有太多的闲杂人,李琛纵 分卷阅读145 马到太子府前的时候,齐云若正带着人走到门前,准备上马车,齐云若听到声音,远远地看见李琛过来,不由笑了一下。 他们的礼服很相像,只是李琛衣服上绣的是团龙,齐云若衣服上除了凤凰,还有代表皇后的各色树木、花朵,只是他衣服做的大气,看不出这样艳丽服色有丝毫女气,皇后大婚礼服是开朝时规范的典制,代表着这个国家皇帝之下最高贵的另一个存在。李琛也看到了齐云若,齐云若思绪一下子回到六年前,只是去紫阳伯府迎亲的不是李琛,齐云若的马车混在齐霓裙的嫁妆里,流苏不让他开帘子叫人看见,所以没有人知道一辆辆的马车中藏着一个少年郎。 李琛下马,朝齐云若走去,齐云若痴痴地望着他,这个男人真的是给了他一切,他六年前离开紫阳伯府,人生轨迹就被改变了。 李琛伸出手,齐云若把手交到他的手上,两人没有说一句话,李琛跃上马去,齐云若被他拉着,坐在李琛的身后,伸手揽着他的腰。 “驾——” 李琛曾想过,先帝对周后有过感情么?周后是先帝的师妹,端庄美丽,彼时周家并不比沅家势大,先帝最后立了周后而不是沅氏,可见还是对她有情的,先帝娶周后以后,暗下鼓动周后向当时的蓝太后,周后和蓝太后的矛盾一步步加深,最后在李琛身上爆发,最后蓝太后为了孙儿能和周后重归于好,关闭了慈安宫。先帝对沅氏有情么?沅氏也是年届四十的人了,可是先帝无论宠爱哪一个年轻的妃妾,都没有忽视过沅氏,一年年的宠爱,叫沅氏母子愈发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如果不是庆王迷途知返,给了他们母子一条生路,现在的沅氏,也不能安然在宫里当她的皇贵太妃。 先帝为君主接近五十年,他有数不尽女人,李琛登基后,把那些年轻妃妾迁出宫时,后宫哀泣之声几震云霄,她们有的前几天还被先帝捧在手上,她们做着为先帝产下子嗣母凭子贵的美梦,李琛麻木地看着她们一批批离开,那些十几岁的少女日后只有青灯古佛相伴。 这就是皇权,无数人梦寐以求想得到的,他甚至不用开口,那些财富和女人就会蜂拥而上,他一句话,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的就能灰飞烟灭,李琛却觉得这种感觉太冷,阴寒刺骨,又像是独自一人在巍峨山峰,寒风阵阵,他一有不慎就会被风吹下万丈悬崖。 齐云若的手环在他的腰上,力量很弱,却像是给了他无穷的力量,自此他就可以扎根在那山崖之上,沉稳地站着,自此不用担心陨落。如果没有小齐的出现,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齐霓裙也许不会死,也许能生下他的嫡子,季妃和韦妃在自己的压制上不会翻出大的风浪,而后他还会有更多的女人,每隔几年,从各地源源不断地送来,生下很多子女,这些子女长大以后会争斗不休,自己会不会在一旁冷眼旁观?李琛笑了笑,如果不是小齐,自己可能在西北就死了。 帝王大婚,十里红绸,李琛纵马驰过,齐云若在他身后笑道:“皇上,不要这么快,吉时还早。” 李琛拉了拉马缰绳,等马慢慢停住,忽然调转了方向,道:“抓稳了。” 身边扈从官员纷纷惊道:“皇上,您这是要去哪?” “皇上......” 齐云若知道他要做什么,把脑袋埋在他身后放声笑,他的衣裳下摆红色锦缎被风吹动着,李琛驾马出皇城后,齐云若侧过身看着两边风景,外城百姓愕然看着他们,好一会儿,那些人才跪在地上,一个个抬着头看大康年轻的新帝王带着他的皇后纵马飞驰而过。 正午时分,李琛带着齐云若从皇宫正门太和门慢慢走进去,齐云若抬着头,看着那个巨大的匾额,他感到李琛握着他的手逐渐用力,齐云若侧身笑了笑,跨过了那一道界限——以往他进宫两次面圣,都不是走得这里,李琛登基后,他也没有进宫来过。进宫后齐云若坐上肩舆,他们会在在紫宸殿行大礼,在太皇太后面前三跪九叩,缔结为夫妻。 太皇太后坐在主位上,温和道:“快起来。” 李琛携齐云若站起来,太皇太后招招手,叫齐云若过去,她看着齐云若,齐云若想起原在西北的李瑶,一下子心领神会,叫道:“祖母。” 太皇太后的笑容更加柔和,她招招手,身边的嬷嬷送上一个托盘,太皇太后亲自把上面的东西拿下来,交到齐云若的手上,“我老了,有你来做这些事情,我也能享享清福了。” 齐云若看着自己手里捧着的后印,点点头,“祖母,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等一个个细腻繁琐的礼节结束后,齐云若坐在紫宸殿寝宫的龙床上,等着宫宴结束,以往受封的皇后们,都是在景阳宫等着皇上的到来,李琛却把他们大婚的地点设在了专属帝王的紫宸殿。下午李琛和齐云若接受了百官的朝拜后,宫宴起,浅酌几杯后,宫人慢慢引着齐云若来到了此处,齐云若早早地跟李琛说了,他不是很想留在宴席上等着结束,李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还是答应了。 齐云若在紫宸殿等着,两旁宫人们侍立在一旁,齐云若看着四周陈设,想到李琛这几个月都是独居此处,不禁好奇地站了起来。 “后君......” 齐云若笑道:“我走走,你们不必跟着。” “是。” 紫宸殿是宫中第三大的宫殿,巍峨高耸,前殿是帝王办公所用,后殿是寝宫,这里地势极高,可以看到四处宫殿,把一切收入眼底。李琛住在这里几个月,没有改变多少布局,只是一些细节上还是改成了和王府中一样,齐云若的私人物品昨日从太子府送来,李琛就留在了此处,没有送去其他宫殿。齐云若找到了几年前李琛送自己的十二生肖琉璃摆件,还有他最近正在看的书。 夜幕降临,李琛回宫的声音响起,齐云若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看跟自己进宫的绿岚一眼,绿岚会意,把一方红纱盖在齐云若的头上,李琛走进来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很快他明白过来,笑问道:“你早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齐云若道:“总觉删删改改,剩下的规矩不多了,这个可以留下。” “好。”李琛坐在他身边。 两排宫女送上合卺酒,齐云若和李琛各执半瓢,李琛注意到齐云若在打量他,道:“方才一点儿都没有沾酒。” 齐云若这才点点头,把半瓢酒一饮而尽,子孙饽饽不用吃了,意为多子多孙的“坐床”也不必用了,李琛摆摆手,叫人都出去,他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添上盖头呢?”他原以为 分卷阅读146 小齐会不喜欢别人把自己当做女子,和女子行一样的礼节。 齐云若道:“我不想叫你一进来就看见我。”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李琛打量着齐云若,齐云若也在红纱下看着他,李琛终于伸手,把那红纱掀了起来,灯火荧荧,齐云若的眸中闪着光,李琛伸手按在齐云若脑后,把他的脸压向自己。 两人唇齿交接,齐云若闭上眼睛,往事一幕幕在他眼前重现——水廊上只是惊鸿一瞥,他认真地看清李琛的那一次,是他成亲在冬梅院外,自己打开窗户,看见了他的背影,他没有想到李琛会突然回过头来。之后是第二天,他被流苏叫去服侍王爷、王妃起身,他跪在李琛身前,李琛叫他抬起头。 他想起桂花香气四溢,他在季桓那里喝了酒,在花丛中睡着了,谁知在醒来就看见了王爷,王爷静静地看着他,却一句话没有说,他说自己迷路了,王爷就扶他起来,指向了通往冬梅院的路。 他想起齐霓裙暗示他伺候王爷,他那一次想起生母,忍不住地哭,王爷坐在一边,叫自己好好休息。 他想起落雪时候,他跟在王爷身后,王爷第一次说起他的抱负。 他想起去人市那天晚上,他留在了墨莲院,他有些惊慌,因为王爷看起来是生气了,可是在床上,王爷抚摸着他的脸,神色逐渐舒缓了下来,床帐厚重,一层一层地掩住了外面的烛火,齐云若虽然觉觉得羞窘,却清楚地记着那日的情景,清楚地记着王爷身上的温度。 他想起西北号角,回京路程,想起半年韬光养晦,想起那日天未明时急促的脚步声和敲门声。 如果没有遇见他......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齐云若想,他不知道今天李琛也想过同一个问题,不知道李琛同样庆幸,天地悲悯,叫他们在茫茫人世间相逢了。 “小齐。” “嗯。” 李琛亲昵地蹭了蹭齐云若的脸,李琛拉着齐云若站起来,走出殿门,齐云若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天空中,朵朵烟花绚丽绽开,在紫宸殿的高处,只有李琛和齐云若两个人,李琛道:“我一生,也许会对不起很多人,你认识我时,我也是妻妾成群,子女双全,可是自今日起,我所有的情爱都会交付于你,小齐......”李琛看着他。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齐云若笑了。 最大的一朵烟花在他们头顶绽放开,齐云若仰起头,看着灯火如昼,他看着自己身边这个男人,默默想,上天终究待我不薄。他靠在李琛身上,伸手抱住他。 他们会一直在一起,一直到属于他们岁月的尽头。 第77章 番外·公主来归 长平大公主归京那日,京城内外人声鼎沸,等公主车架抵达正阳门的时候,百姓齐呼公主千岁,齐云若作为迎接使亲自来迎,李瑶掀开车帐,看见纵马在前的齐皇后,不由笑了起来。 “公主,”齐云若骑马过来,道,“皇上本来想亲自迎接您的,只是今日宫中突发事端,皇上便遣我来了。” 李瑶担忧道:“宫里出事了?” 齐云若道:“您不用担心,并不碍的。” 李瑶看着齐云若,他已是皇后之尊,在自己面前却依旧如西北那时的谦卑,不由道:“后君,你不必这样。” 齐云若摇摇头,长平公主是皇上除却太皇太后之外最敬重的人,自然也是值得齐云若爱戴的人,这无关身份尊卑。齐云若看见在李瑶身后躲着的小男孩儿,招招手道:“阿允王子,你要来和我一起骑马么?” 阿允像极了生母,皮肤白皙,眉目精致,除了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看起来与汉人小孩儿并没有什么区别,他穿着羌人的皮衣和靴子,头发被编成了数条小辫,他看起来羞涩而怕人,李瑶温声道:“阿允,这位是齐舅父。” 阿允轻声道:“舅父。” 李瑶叫阿允从马车中出来,齐云若就把他抱到了马上,叫他坐在自己的前面,马蹄声起,阿允的脸上终于有了兴奋之色,他从会走路,就被父王抱着学马术,现在他已经敢自己一个人呆在小马上了。 马车里李瑶的脸色随着帘子慢慢被合上而沉了下来,有些事,她在路上闻得了风声...... 宫中祖孙相见,太皇太后与大公主李瑶对面而泣,齐云若蹲下身轻轻推了阿允一把,太皇太后眉目慈和道:“好孩子,你过来。” 阿允走过去,太皇太后摩挲着他的小脸,“真是个精致好看的孩子。” 齐云若道:“小王子的眼睛很漂亮。” 阿允回头看他一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齐云若笑道:“我看小王子面容有些像皇上。” 太皇太后又仔细打量了下阿允,赞同道:“可不是么,都说外甥肖舅,咱们阿允小王子面目轮廓真的像皇上。” 李瑶注意到慈安宫中宫人虽喜气盈盈,却绕着一股淡淡的愁绪,此时太皇太后正对齐云若道:“后君,我们祖孙在这里说说话,你带着小王子去找两个皇子顽,我记得昨日皇上是不是吩咐过姚少傅不上课?” 齐云若躬身道:“是,今日皇子们休息,我告退了。” 靖儿和沐儿两个早就兴奋地在慈安宫外等着了,他们两个身边除了伴读,并没有其他玩伴,这几年宫里又没有什么宴饮,也没有贵族子弟入宫来,他们听说远嫁羌族的姑母带着儿子过来,都有些期待,齐云若牵着阿允出去,靖儿带着沐儿跑过来,叫道:“后君,这就是阿允王子么?” “对啊。”齐云若松开手,把阿允交到兄弟两个手里,阿允别扭地躲回齐云若身后,不肯被靖儿拉着。 靖儿却温声道:“小王子,我是你表兄,你肚子饿了么?我带你去吃东西。” 沐儿也道:“我带你去校场。”他知道羌族人都擅长弓马骑射。 阿允从齐云若身后露出个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两个表兄,靖儿又试着去拉他,阿允犹豫地看着齐云若。 齐云若笑道:“阿允王子喜欢什么?我们这里准备了不少羌族的吃食,你也可以尝尝我们大康的饮食,若是不想呆在屋里,宫里有个很大的骑马场,叫侍卫带着你骑马。” “......好。”阿允点点头。 齐云若松了一口气,靖儿和沐儿已经一人拉了阿允一只手,告别齐云若走了。 齐云若叫宫女和内侍仔 分卷阅读147 细看着三个孩子,这才回去了紫宸殿。而留在慈安宫的李瑶,也从太皇太后嘴里得知了宫中事端的始末——这几年不断有官员上书让皇上追封淳王妃为皇后,以示对元妻的尊重,皇上一直置之不理,现在又有官员上书要改二公主和三公主的封号,由先帝封的“顺嘉”和“柔嘉”改为国公主,因为这两位公主是皇上元妻所生,理应从封号上显现出不同来,现在大公主的封号是“婉宁”,像二、三公主一样都是有关女子品行的封号,若是二公主和三公主的封号改了,大公主的身份将会变得极为尴尬。 其实若只是不长眼的臣子们的要求如此,李琛并不会这么愤怒,可是现实是二公主李初亲自向父亲表示,自己需要改封号。 紫宸殿里,李琛沉声问道:“你知错了么?” 初儿梗着脖子,直直道:“我没有错!” 李琛道:“你没有错?这些话是谁教你的?后宫不得参政的规矩你忘了吗?” “父皇,我没有参政,这是后宫里的事情......” 李琛没有说话,改封号的事情看起来的确与前朝无关,可是若真的改了嫡女封号,其生母身份就不能只是一个简单的淳王妃了,李琛并不相信这是初儿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能想得到的,初儿来跟他说了那番话后,他就下令彻查在二公主身边伺候的人,那些人嘴皮子倒是紧,一个一个都不肯说——李琛爱女之心甚重,他总不能把那些对女儿忠心耿耿的宫人施以重刑。 齐云若走进来的时候,两旁宫人齐齐福神道:“参见后君。” 齐云若摆摆手,他注意到他进来后初儿的小身子僵了一下,而后侧过身来行礼道:“给后君请安。” 齐云若笑道:“公主请起。” 李琛看见他,脸色也柔和了下来,齐云若道:“大公主现在正在和太皇太后说话,阿允王子有靖儿和沐儿陪着。” 李琛点点头,道:“午膳准备地怎么样了?” “现在时间还早,距离午膳还有一个时辰,大公主在慈安宫用了糕点,我也叫靖儿去拿吃的给小王子垫一下,午膳从天不亮就开始准备了,您不用担心。” 齐云若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初儿,心下叹息,三年过去,初儿仍旧对生母的死不能释怀,这个小女孩儿心地善良,只是那执念总是无法消除,齐云若主动道:“二公主,你要去看看阿允么?他是你的表弟。” 初儿抬眼忐忑地看李琛,李琛“嗯”了一声,初儿便告退出去了。 他离开后,李琛长长地叹息一声。 齐云若坐在他身边,执起李琛的手看着他,李琛笑了笑,齐云若道:“阿允王子与您长得很像,太皇太后也说外甥肖舅,哎,只是看着有些安静,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撑起羌族的一片土地。” 现在羌族已经是大康的领土,从阿允出生,就决定了他会是那片土地的主人。 齐云若忽然笑道:“我听说新元国大夫人,咱们的庄敬郡主厉害得很,成思劼现在应该没有功夫兴风作浪了。” 对新元国,对大康真是如同鸡肋,打,打不出什么好处来,不打,成思劼时不时蹦出来膈应人一把,去年他求娶李瑶身边的望儿,馈酢酢犹豫良久,还是遵循了李瑶和望儿的意思,把望儿嫁了过去,望儿是汉人,忠于大康,她又是先帝册封的郡主,身份高贵,嫁给成思劼做大夫人也是足够的。成思劼倒是一直洁身自好,身边没有多少人,望儿嫁过去后,把他管得死死的,不准他再游走在各国之间,成思劼倒也听话,最近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李琛笑了笑,又想起初儿,对儿女,他严厉,更多的却是慈爱,特别是因为五个孩子都没有生母陪在身边,他对他们有更多的耐心和柔情,他的小女莺儿最活泼,她在太皇太后宫里住着,给了曾祖母很多乐趣,嫣儿是长姐,现在已经看出了温婉的本性,两个男孩子也都听话、懂事,习武读书都好,唯独他的嫡长女初儿,偏执孤傲,叫李琛头痛至极,却没有什么办法。 午膳时,李瑶和李琛坐在一处,李瑶远远看了初儿一眼,对弟弟道:“皇上,你是怎么想的?” 李琛坦言道:“我不会追封齐氏为后,她的品行不足为国母,而且,长姐......若是追封了她,她便是元后,将来与帝王同棺椁。” 李瑶一下子明白过来,她看了齐云若一眼,齐云若正在低头哄阿允吃大康的菜,笑得眉眼弯弯。 李琛继续道:“嫣儿是我的爱女,在我心里与二女、三女并无分别,若是二女和三女改封号为国公主,嫣儿以后该如何在姐妹中自处?怕是日后婚嫁都有坎坷,三个女儿我同等爱护,不会让她们一个人受委屈。” 李瑶看着初儿,叹道:“可是怕初儿不懂你的良苦用心,觉得你不封她为国公主就是委屈她。” 李琛沉默不语,作为帝王,他可以在政事上杀伐果断,可是作为父亲,他在处理儿女的事情上,却举步维艰。 李瑶过了一会儿,微笑道:“皇上,我这次回京,原有一件事要与你商议。” “长姐请说。” 李瑶看着阿允,道:“我想为阿允寻大康女子为正妃,到了十几年后,汉女一下子过去怕是不适应,我想请你找几个合适的女孩子,我带去羌族王都,等她大了,就选为阿允的妻子。”这不仅仅是李瑶为了儿子考虑,也是想进一步淡化羌人首领的羌族血脉。 李琛沉思片刻,点点头道:“此举可行,待明日朕就下旨。” 虽然是离人骨肉,可是在李琛和李瑶看来,为了大康的长治久安,这是非常需要的举措。 李琛忽然看了一眼初儿,冷静道:“长姐带初儿去住西北几年吧。” “皇上!”李瑶惊道。 “西北开阔,我希望初儿能改变心境,过两年后,朕派人接她回来。” 李瑶慢慢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笑道:“我会好好对待初儿的,像我亲生的女儿一样。” “我相信长姐。”李琛不仅是相信李瑶能照顾好初儿,也觉得长姐的品行能给初儿带来最好的影响。 下午,李瑶有些犹豫要不要去给周太后请安。 齐云若也犹豫了会儿,道:“太后娘娘的封号没有被废黜,您理应还是要去请安的。” 李瑶淡笑着点点头,齐云若主动带她 分卷阅读148 前去,李瑶却怕他尴尬,齐云若道:“这三年,皇上从未见过太后,我也没有。” 李瑶叹道:“亲生母子,我也不懂太后为何对皇上那么狠,我还在宫里的时候,太后对我们都温和慈善,只是对皇上冷冷的。” “她一心想让庸王胜过皇上。”齐云若道。 李瑶摇了摇头,不再多说,景阳宫是皇后住的宫殿,周太后自从进宫后几十年都住在这里,齐云若和李瑶进去的时候,宫女小声道现在太后还在念经。 李瑶轻轻走进去,跪拜道:“长平给母后请安。” 周太后恍若未闻,继续在佛前合目念经。 李瑶只得站了起来,齐云若站在门外看着她们,其实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周太后,封后大典上周太后没有出现,由于李琛的介意,齐云若没有提出要来请安的事情,那个跪在地上的妇人闭着眼睛,灰白的头发只用布巾和木簪束着,她穿着灰色的布衣,面容平静。 晚上,齐云若看着坐在书桌前的李琛,发起了呆。 李琛淡淡道:“你今天去见母后了?” “......嗯。” 李琛不再多说,齐云若笑了起来,在李琛身边搬了一把椅子坐下,李琛正在筹划准备侍候初儿的宫人、嬷嬷和侍卫的事情。 “您真的要送二公主去西北么?” 李琛道:“她性子执拗,我无可奈何,西北苍茫,草原一望无际,她在那里,也许比在深宫中长大要好。” 齐云若去过西北,知道那里的确叫人心胸开阔,他只是担忧初儿的身子刚去受不住,李琛道:“等在路上,她真的不适应,叫人把她送回来就是了,这也没什么。” 齐云若点点头。 今日去见了周太后,齐云若想了很多,当初赵夫人因为参与了周太后废帝的事情,被废除了诰命尊号,只是她毕竟没有直接参与那场阴谋,性命还是留住了。前年尚在国孝中,紫阳伯齐肃萧在府中宴饮,被夺了爵位并罢免了官职,紫阳伯现今降了两等成了三等伯,到了齐云杉的头上。 李琛似乎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忽然道:“我记得年幼时,祖母对我说,齐肃萧此人有将才,若是有机会,他可能比齐冉将军更有功绩。” 齐云若愣了一下,他想了想,问道:“皇上,如果先帝没有夺齐家的兵权,齐家军现在还在,您会怎么做?” 李琛沉默了会儿,坦言道:“也许我会和父皇做出一样的选择,齐家军是一把利刃,可是这把刀如果越磨越厉,不知何时就会伤了主人的手。” 如果先帝没有派水玲珑接近齐肃萧,这世上可能就没有小齐这个人了,李琛的心忽然柔软了下来,也许是很多错误和悲痛的叠加才使得小齐和他相遇了,那些过往叫人唏嘘而疼痛,可是此时李琛却觉万幸,上天无形之手,在命运的棋盘上翻云覆雨,把小齐送到了他的面前,淳王府长长的水廊上,孱弱的少年小齐走在上面,远远看了他一眼。 就是那一眼,造就了他们的永生不悔。 李琛侧过身,在齐云若额上,虔诚地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