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妓王妃》 楔子 夤夜时分,星月寂寂,追花山庄内一片寂静。 位于北地的追花山庄,庄内却满是江南林园风景,亭台楼阁、假山池塘,雕梁玉砌得不似北国。山庄中偏右的角落里,一扇窗内火光摇曳,由窗纸上映出一道翦影。隐约能听到屋内的人,絮絮叨念着。 屋内书案前,一中年蓄着八字胡的男子,伏案认真的写着字,一旁放置着三张长形的书帖,上面以飞扬狂放的草书,写着“采花帖”三个大字。 当中年男子写完最后一个字,随即拿起书帖,对着自己的字不断赞叹:“我的字真是好啊,连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 中年男子的话语才落,像是突然发现什么,随即起身闪至门边,将门拉开,恭敬地低语道:“臣恭迎皇上。” 黑漆的夜色中,忽闻一道无奈的声音传来。 “朕还道自己来得神不知、鬼不觉,谁知还是逃不过国师的耳朵。” 随着话声而出的,是一名身着华服的俊挺中年男子。 八字胡男子笑道:“臣的功夫若不好,皇上怎么可能让几位皇子,拜于臣的门下习艺呢?” 此名华服中年男子,正是大辽皇上。他走进书房,瞟到平放在书案上的四张书帖,唇畔扬起笑容。“看来,你准备的差不多了。” “是,几位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皇子,为了争大师兄之位争了几年,这下总算能够一举两得的解决问题。”八字胡男子眼中露出兴味的神采。 “你确定你挑的人都没问题?”皇上拿起书帖问道。 “皇上请放心,这几名女子都是臣访查过,拥有国色天香之貌的姑娘,必定能够吸引皇子们的心。”八字胡男子志得意满的笑。 “那就好,朕的几个儿子中,就属他们最难缠,这一回绝对要他们娶妃,好好安身立命,定下心来。”皇上一想到,将被他和国师共同策划、陷害的儿子们,心情不由得大好。 “只是……臣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不明白,说吧!”皇上瞥了一眼和自己相处三十多年的国师。 “为什么要选宋国的姑娘,而非大辽的女子?” 皇上眯起眼轻笑道:“那几个小子,若真看得上咱们国家的女子,会拖到现在还不成亲吗?更重要的是,国师,你不觉得宋国女孩儿的娇媚、温柔,比起大辽女子的英气,更能让男人觉得自己英勇?” 国师了然地一笑,摸了摸自己小心修剪保养的八字胡。 “皇上真是慧眼,宋国女子的确是个好选择,只希望臣为皇子们选的对象,能让他们明白,世上有比争虚名更好的事,比如:成亲。” “国师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皇上眼中闪过精芒,点头微笑。 国师盯着皇上手上的四张书帖,心中暗自忖道: 徒儿啊,可别怪为师和你们父王联手陷害你们! 想你们争这个大师兄的位置,争了这些年,逼得为师的一个头两个大,如此一来,不但能解决你们对大师兄之位的争夺,又能为你们父王分忧解劳,让你们成亲去,而且为师还特地为你们选了美人儿,可别说为师不为你们想哦。 想着未来几个月内,都不会再听到那几个徒弟的唠叨、看到他们大眼瞪小眼的模样,国师的心情就有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一切,都将从现在开始…… 第一章 南宋年间,在江南有一间远近驰名的娼馆酒楼,名为“万花楼”,这间娼楼能在地方上享有如此响亮的名声,只因为万花楼里有一位艳名远播天下的名花魁——雍璃。 多少王公贵族为她明争暗斗,绞尽脑汁想讨佳人欢心,冀望成为名花魁的入幕之宾,但是至今仍然没有人可以掳获芳心。 说起这位名花魁,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温柔美丽,巧笑倩兮,可说一笑教人倾心、再笑足以倾城。虽出身青楼,却清白自守,也正因为这位名花魁只卖艺不卖身,才会吸引更多的寻芳客前来捧场。 万花楼占地广大,内部区分为三大院落,前院是寻芳客与窑姐们饮酒作乐的地方,中院则是万花楼里稍有份量的歌妓们所居住的厢房,后院便是万花楼的红牌花魁雍璃独自居住的院落。 这是老鸨王娘对雍璃的私心,一方面是因为雍璃确实是万花楼里的摇钱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雍璃的贴心,再怎么说,雍璃都是万花楼里的红牌歌妓,与那些窑姐们的待遇自然不同而语。 雍璃身处青楼,过着生张熟魏、送往迎来的日子,但是她不喊屈,能为玉娘尽点心力,是她的心愿。 当初她的家乡闹旱灾,她与亲人颠沛流离,沦落江南时,若不是遇见了玉娘大发善心收留她,她怎么会有今日安逸的生活呢?虽然在青楼里当一名歌妓,并不是一件光荣的事,但是她向来洁身自爱、问心无愧,所以她不去在乎世人的眼光,只要她没有出卖自己的灵肉,就对得起自己。 玉娘也相当保护雍璃,觉得她天资聪颖,又生得如花似玉,于是为她用心聘来城里数一数二的乐师,教导雍璃各项才艺,造就了她能歌善舞的才华,更为万花楼的生意招揽了无数商机。 今日万花楼里里外外忙成一团,大门外的屋檐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昭告天下,万花楼里最受欢迎、艳冠群芳的雍璃姑娘,芳华正满十六。今晚的万花楼里,雍璃姑娘将会登台抚琴献艺,请所有富爷贵少们千万别错过今晚一同共襄盛举的机会,恭贺花魁生辰快乐。 万花楼的后院里,一片宁静,与前院的热闹相较起来,犹如别开天地,阻隔了一切的纷纷扰扰。 夏日的阳光温暖地洒在整片粉色的榴香花园,将芳香四溢的动人花香推散得更远去。 雍璃坐在厢房外的矮栏前,藕臂横搁在米兰石堆砌而成的扶把上,将白皙细致的脸颊轻枕在手臂上,偶尔闭上双眼、偶尔睁开,享受着由上端轻轻洒下的金色阳光所带来的温暖与舒适感。 她的身子纤瘦,就像一只蝶儿停靠在栏面上,美丽的背影衬着细长的影子,形成一幅相当适合欣赏的画卷。 她深吸一口气,浓郁的花香在鼻间交替、扩散,愉悦她的心情,也纾解了心底一股莫名的郁闷。 今天是她的十六岁生辰,玉娘正欢天喜地为她筹办今晚的庆祝会,但是她仍然感到相当失落,仿佛庆祝会并不是她想要的。 是呀…… 她要庆祝会做什么呢? 在她心底深处,最渴望的应该是得到一份真挚的情感吧。 在万花楼里她有许多好姐妹,她是其中年纪最小的,记得前年的这个时候,与她向来无话不谈的水云姐嫁人侯门,虽为偏房,但是却得到心上人无尽的宠爱。看着水云姐从夫家捎来的书信,她心里不禁产生好多的羡慕,这样的幸福,什么时候会降临在她身上呢? 她身旁的姐妹们,除了水云姐外,也有不少人凭恃美貌嫁为商人妇,她们都不是正房,但是却拥有了她们心里想要的荣华富贵,摆脱了在青楼里过者笑脸迎人的日子。 雍璃真正钦羡的,不是那些拥有荣华富贵的姐妹们,而是在拥有荣华富贵时,她们同样得到了心上人的宠爱—— 与一个男人真心相爱,是她心中不敢透露给人知晓的心愿呀! 她的身份,不容许她有这样单纯的冀盼,若是说出来,恐怕也只会被笑为痴与傻吧。 可是她心底真的这么想,只要能让她与心上人真心相爱,即使对方只是个穷小于,她也不在乎。 只是她的心上人连遇见都没遇见,哪来的期望可盼呢? 所以,今日是她的生辰,她悄悄地在心底许了一个愿,请求老天爷让她早日觅得良缘…… “小姐!小姐!” 雍璃的贴身丫鬟络梅从外头急忙奔来,打断了雍璃悠然的思绪,也惊震了她。 雍璃起身迎向络梅,但见她一脸惶恐的表情。 “怎么了?瞧你慌慌张张。” 甜美的嗓音衬着一张精致的五官,小小的瓜子脸上,散发着动人的光彩,姣好的相貌,堪称绝色。 络梅望见这张楚楚动人的美丽容颜,尚来不及欣羡,心底便翻涌出一股强烈的叹息。 “事情不好了!” “怎么说?” “玉娘收到了一张花名帖,是采花大盗指名要小姐你陪睡的采花帖呐!”络梅含悲欲泣道。 “有这种事?”雍璃闻言,一脸惊愣—— 实在太荒唐了! 没想到江南竟然会出现如此胆大包天的采花大盗,敢直接送上花名帖,完全不将官府放在眼里了,是不? “玉娘呢?” “正在花厅伤脑筋呢!” 雍璃迈步往花厅的方向走去,因为步伐急促,而掀起了叠叠裙浪,金色流苏在阳光照耀下舞动着,更似波浪。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无意中成为采花大盗觊觎的对象呢?抑是她的艳名所牵累? 这温暖的阳光,突然令她觉得不舒服起来…… jjwxcjjwxcjjwxc 玉娘惴惴不安地坐在花厅一旁的太师椅上,着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如坐针毡。 “你们大伙说说,这该怎么办才好啊?” 玉娘询问着万花楼里的保镖们,只见他们一个个块头高大,却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突然发生的状况。 任谁也不知道这寄发花名帖的采花大盗具有什么通天本领,如果他们的拳脚功夫不如人,还要硬碰硬就完蛋了。 “怎么都不说话?你们哑了呀?”玉娘气极了。“平时养你们这些人不知道做什么用,在这紧要关头,一个个都给我成了废物!我还要花钱继续养你们吗?” “玉娘。”雍璃正好从门外走了进来。 早在走来花厅的长廊上,远远地就听见玉娘如河东狮般的吼声。 “雍璃呀!你来得正好,你快看看这张名帖!” 玉娘将搁在几案上的花名帖交到雍璃手中,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很为雍璃的处境担心。 “这是我刚才收到的花名帖,是采花大盗指名要你陪睡的采花帖呀!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玉娘,这张名帖是你亲自收下的吗?” “是呀!” 雍璃冷静地问:“你可有看清楚送帖人的相貌?” “这……”玉娘仔细回想,满脑子里却是一团混乱,什么也记不起来。“我没记住耶。” 玉娘感到抱歉,因为她收到帖子时,根本不清楚这是一张什么帖子,所以也没将送帖人记住,不料打开帖子一看,她险些晕倒! 居然会是采花大盗指名要雍璃陪睡的采花帖—— “我真的不知道这会是一张花名帖,早知道,就命人将那送帖之人绑起来严刑逼供,看看究竟是哪个不肖之徒在打你主意。” 现在后悔自己的疏忽又有什么用呢? 玉娘真想自掌嘴巴。 雍璃笑了笑道:“这种事谁也不能预料。” “现在我们该怎么处理这张采花帖?” “报官。” “对对对,先报官!”玉娘指使一名小厮去报官,又回头问道:“再来呢?” “这样就行了。” 雍璃将手中的花名帖扔到一旁。 “就这样?”玉娘摸不着头绪地问:“除了报官,你的意思是……不管这张花名帖吗?” “对。”雍璃决定不要自寻烦恼。“不用担心什么采花大盗,直接报官处理就行了。” 雍璃相信自己可以受到官兵的保护,而这不自量力的采花贼根本无法动她半根汗毛。 “唷!这官府怎么信得过呢?平时官官相护、搜括民脂民膏不提,当真遇到什么麻烦,官府能起什么作用呢?” 如果报官有用,官府早该在他们报官之前,就将所有坏人绳之以法,岂会在百姓受到迫害时,才来报官处理呢? “我知道需要报官,不过报官之后也要有保护自己的对策吧?” “能想什么对策呢?”雍璃觉得多想只是多添烦恼罢了。 “你以为对付采花大盗是儿戏吗?”玉娘实在快没力了。 “就报官吧,烦恼太多也没用,倘若采花大盗真有本事,我们怎么防也防不了呀。” 雍璃外表似乎看得开,只是心中的感叹,唯有她自己才清楚。 身为青楼女子,就注定要遭人轻薄吗?当然不。 但她只是一介弱女子,哪里抵抗得了恶人相逼呢?若是采花大盗的目标当真是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她在明,对方在暗,实在防不胜防,又能用什么方法、找谁来替她防呢? 雍璃的想法既消极也无奈,她只是不想徒增困扰而已。 “不行!”玉娘出口反驳。 她怎么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采花大盗将雍璃的清白劫去呢?雍璃是万花楼里最有力的一株摇钱树,也是最知晓她心意的女儿,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雍璃受到迫害。 “阿武!过来。” “老板娘请吩咐。”一名身材壮硕魁梧的大汉上前一步,等候指示。 “你去贴告示,就说咱们万花楼出重金寻求能人异士,若谁有本事保护花魁清白,将得黄金一百两!” “是!”阿武领命退去。 玉娘重重喘了口气。 整件事的发生,都让人措手不及,也不知道这发花名帖的采花大盗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搞得人心惶惶。 “雍璃,我看今晚庆祝你生辰的事就取消吧!还有,最近你千万不要到外头,太危险了。” “真的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唉呀!小心驶得万年船。” 雍璃一叹,脸上只有一抹淡然的表情,感觉得出她心底的无奈,她衷心希望这件事能赶快平息。 jjwxcjjwxcjjwxc 万花楼贴出的告示在城里迅速掀起一阵轩然大波,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告示前引来一群又一群好奇的民众驻足,议论声此起彼落,将整倏街道原本热闹的气氛又增温许多。 “没想到万花楼的花魁会被采花大盗盯上。” “我要是采花大盗也会盯上万花楼的花魁。” “嘘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呐!” “我只是比喻,不要那么大惊小怪,害我也紧张起来!” 说话的那人捏了一把冷汗,声音立即降低。 “不过可惜我没有一身绝学,否则我一定会去万花楼保护花魁。”想来真是感叹呀。 其他人也议论纷纷道:“你们可有见过万花楼的花魁雍璃姑娘?” “我哪来这种福气呦!想见雍璃姑娘一面,除非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少爷、公子哥。” “那我算好运喽,我曾经见过雍璃姑娘一面。” “你没瞎说吧?你怎么可能见过雍璃姑娘?” “有一次我挑着杂细在万花楼前停歇休息,恰巧有两位姑娘从万花楼里走出,她们过来跟我买了几样胭脂水粉,我亲耳听见其中一位姑娘唤另一位姑娘雍璃。” “那、那雍璃姑娘生得什么样貌?” “说起雍璃姑娘啊……只能以美若天仙来形容了。”那人似乎对过往的回忆念念不忘。 雍璃姑娘在他心中,简直是天仙的化身了。 一名腰系长剑的男子在他们身后冷沉地开口道:“即使美若天仙,也只不过是庸脂俗粉。” 闻言,讨论得正兴高采烈的几人回过头来,对着说话的男子道:“这位兄弟肯定是外地来的吧?而且一定还是从很远、很远的外地来的。” 腰系长剑的男子名为铁冀,他挑高一道眉,面露不解,难道他的外表可以看出他不是中原人? “万花楼的雍璃姑娘虽出身青楼,但绝不是你口中的庸脂俗粉,她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艳名远播天下,不仅是万花楼的红牌花魁,更堪说是江南第一才女,现下连采花大盗都将目标放在她身上,你怎么能随口几句,就论定她是庸脂俗粉呢?” “是呀、是呀!这位兄弟,你不知道事情就别乱说话,省得惹来无谓的笑话与反驳。” 这些人说话相当不客气,也不怕对方身上带着一把长剑,随时都有可能出鞘取他们性命。 铁冀一手按在剑柄上,眉宇间充满杀气。 “不可妄动。”铁冀身后忽然走近另一名相貌斯文,气质儒雅的男子,一手按住铁冀轻举妄动的架势,神态自若。 “这群凡夫俗子太目中无人。”竟敢对他训示,他铁冀可是契丹赫赫有名的武将,皇子对他相当重用,岂容得他人无礼。 男子深邃双眼透露出睿智的目光,只消一记淡漠的眼神,就足以慑人于无形。 他是铁冀的主子,契丹皇子——耶律拓,冷静自持、武艺高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充满难以解释的魅力。 铁冀虽然不服,但是却只能按捺所有怒气。他生性刚烈、脾气暴躁,除了耶律拓之外,几乎没人镇得住他的行为。 表面上铁冀十分听命于耶律拓,但是隐藏于内心的冷血却无人能及,外表看似赤胆忠心的他,其实才是真正令人丧胆的阴谋家。 耶律拓当然了解铁冀嗜血的本性,但是他相信铁冀绝对是个人才,所以大胆用人,将铁冀视为心腹。 这么多年来,铁冀的表现也始终没让他失望过。 “将告示撕下,回客栈再说。” “是。”铁冀走进人群里,将众人话题的来源从石墙上撕下,现场立即鸦雀无声,在耶律拓与铁冀离开之后,气氛又立刻恢复热络。 “外地来的?” “一脸凶神恶煞,但是看起来好像很有本事。” “呼!我们是不是差点惹到不该惹的人?” “没事啦!你看另一位兄弟那么慈眉善目,而且说起话来还很有权势的模样,那个凶神恶煞也怕他呗。” “是呀是呀……” 第二章 砰! 铁冀尾随耶律拓走进厢房,随手将门关上,眉宇之间似乎酝酿着一丝不悦,好斗的本性表露无遗。 耶律拓在桌旁坐下,亲手斟了两杯茶。 “喝杯凉水消消暑。” 耶律拓好看的俊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云淡风轻的一个动作、一句话,却散发出一股不凡的王者风范。 那双深邃的眼睛定定看着铁冀,唇畔分明带着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仿佛深藏着不善的意味。 铁冀双手抱拳,语气冷静,恭敬地说:“方才爷应该准许卑职给那几个凡夫俗子一点教训。” “你教训他们的目的为何?” “让他们安静闭上狗嘴。” 耶律拓轻啜一口茶,不带任何情感地笑了。 “既然你当他们是凡夫俗子,又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我来扛南的目的,可不是要看你给多少人教训。” “是。”铁冀当然不敢在主子面前造次,但是他仍然作风大胆地将心中闷气一吐为快。 既然主子爷已经将话明说,他也只能强压下心底的不愉快,将要事摆在眼前为先。 “将告示拿出来。”铁冀将外头撕回的告示摊平摆在桌上,让耶律拓仔细看了一遍。 聘求能人异士保护花魁吗?这也许是一个接近花魁的好机会。耶律拓的心中不禁暗忖。 他何不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应征护院呢? 敢情他一位堂堂辽国皇子,因何要混进妓院当护院?这岂不是太委屈他尊贵的身份吗? 但是事情出于无奈,耶律拓心底纵使有千万个不满,也只能遵循师父的指示去做。 他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四人皆为辽国皇子,自年幼开始便同向辽国国师拜师学艺,但是因他们四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又同时拜师,所以常为辈分大小争论不休。 于是辽国国师想出了一个方法——点名南宋四位女子,要四人潜进偷香窃玉,谁若先得逞并且拿回证据,便可当老大。 为了这突如其来的师命,也为了与其他三人争出一个高下,耶律拓即使再冷静自持,也不得不去干偷香窃玉的蠢事。 不过他曾经认真思考过,若是要他去玷污好人家姑娘的清白,这种事他铁定做不出来,但是他的目标既然是一个青楼歌妓,就另当别论了。 对欢场女子,他还需要顾虑什么? 铁冀沉默了会儿,突然开口道:“有一点卑职一直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为何国师要提出这样的主意?”铁冀认为以偷香窃玉的方式来决定四位皇子的地位,实在不是一个妥当的方式。 “你对国师的决定有意见?”耶律拓剑眉一挑,语气平淡。 “卑职斗胆。”耶律拓将手中的杯子搁下,唇角扬起,一抹阴沉的笑意自他好看的唇际泛开,这抹阴笑极不像是从他脸上漾出的表情。 他看起来是如此的温文儒雅、察觉不出丝毫害处,但是当他脸上表现出森冷的神情时,却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给人如此两极的气息,却是从同一个人身上散发出的特质,是复杂,也是一种可怕。 “不管国师想出什么主意,只要其他三人肯去一争高下,我自然不会放弃相争的机会。” 他和他们已经不知经历多少争执,每一次的比赛中,他总是全力以赴,其他人当然不甘示弱,所以在每一次的竞赛中,没有谁能胜出,也没有谁是最后,因为他们四人都丢不起这个脸! 从小到大,他们兄弟四人的竞争就是一条漫漫长路—— 铁冀是耶律拓的随身护卫,也是最接近耶律拓的人,他表面一心护主,实际上则是为自己的将来贪图。 他希冀在耶律拓成为四位皇子中的老大之后,能统承辽王的宝座,提擢他为辽国的护国大将,赐予他响亮的封号与名声,令他叱吒当今天下。 所以为了自己前途似锦的将来,铁冀无论如何都要助耶律拓爬上皇子之首的位子! “敢问爷,接下来可有打算?” 耶律拓眯长锐利的目光,深凝一处,思索道:“原本国师派给我的任务,是要将江南万花楼的花魁带回辽国,并且证明她已成为我的女人,但是却刚好遇上采花大盗觊觎花魁美色,并发下花名帖,搞得人心惶惶,导致现在万花楼里门禁森严,就算我想偷香窃玉,也不得其门而入,现在,只有先想个法子进入万花楼再说。” 铁冀的目光落在平摆在桌案上的那张告示,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绝妙的主意。 “卑职斗胆认为,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假意应征护院,如此一来,就能进入万花楼。” 耶律拓不禁沉思。 虽然他贵为皇子,不应该纡尊降贵去当一名歌妓的侍卫,但是为了这场竞争,他不得不做出决定。 “你的主意可行。”耶律拓沉静的目光透出一丝危险。“明早,你立刻启程回辽国。” “这——”铁冀似乎不怎么愿意。 “这里的事我会尽快解决,在我离开的时间里,你好好观察其他人的动静,发生什么重大的事,立刻向我禀告。” 为了早日夺得大皇子的地位,耶律拓决定下足功夫与他那三位同父异母的兄弟斡旋。 铁冀尽心捧主,深信跟随着耶律拓,前途将是无可限量,仔细深思之后,他接下了主子爷的命令。 jjwxcjjwxcjjwxc 络梅一脸紧张地顾守在雍璃的厢房前,她左右张望,十指不停在绢帕上扭绞,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小姐……你好了没呀?”络梅收回四处张望的目光,往厢房里探头问道。 “好了好了。”雍璃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边走向络梅,一边整理身上的男装,像是习以为常似地。 “小姐,你真的要去吗?” 小姐固定在月初和十五,亲自送食粮和银子到观音庙附近的矮厝,救济那些孤苦无依的老弱妇孺,为了避开恶人觊觎美色或不必要的招惹,小姐都会女扮男装。 “当然要去,小兰儿、圆圆她们都在等我呢。”雍擒一张慈眉善目的瓜子脸,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络梅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姐真的是菩萨心肠,但是却因为命运不济而沦落风尘,她虽然是身份卑微的丫鬟,但是能服侍小姐她一点都不以为苦,反而感到相当高兴,这段主仆情缘让她非常珍惜! 想当初,她因为爹亲在钱庄欠下一百两赌债,被恶人强押到万花楼卖身抵债,幸运遇上小姐大发慈悲,主动向玉娘要求收她为贴身女婢,顺利帮助她保住自己的清白,到现在,络梅仍然念念不忘小姐的大恩大德,有生之年,她都愿意为小姐为仆为奴。 “可是现在外头非常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采花大盗可是下了花名帖,指名要你陪睡,现在你的处境非常危险,玉娘也为了保护你,将万花楼关起门来不做生意,你私自跑出去,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那我该怎么向玉娘交代呢?”络梅担忧的蹙起眉。 “你放心,我会处处小心,好了啦,我必须赶快出门,那些孩子肯定肚皮饿扁了。” 络梅知道说不过小姐,也知道小姐对那些孩子和无助的妇女有深深的同情心和怜悯,所以无论如何,小姐一定都要走这一趟不可,于是她不再阻止,只希望小姐平安归来。 “我吩咐你替我准备的东西,你放在哪里?” “啊!我将小姐吩咐的食粮、甜点搁在厨院了!”络梅急忙反应道:“我现在赶快去厨院拿来!” “我等你,小心别被其他人发现了。” “是。”说完,络梅急急忙忙转身往厨院的方向飞奔而去。 jjwxcjjwxcjjwxc 热闹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潮,雍璃提着一整篮的食物快步往观音庙附近的矮厝走去。 躲在矮厝里的老弱妇孺见着女扮男装的雍璃,一张张憔悴的容颜全换上欣喜万分的神情。 “雍小哥来了!”一名小乞儿大声喊道。 “雍小哥!”随即,一群小孩从矮厝里跑了出来,兴奋地绕着雍璃转大圈。 “我们一直在等你耶!” 这些孤儿寡妇聚集在这间破烂的矮厝里遮风蔽雨,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唯一存在的,只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 雍璃在三年前的观音庙祭盛节来此添油钱,无意中发现了这间破破烂烂的矮厝里,居然住着为数不少的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受尽人间寒苦。于是她念头一转,回到万花楼里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尽自己棉薄之力,为这些需要援助的人奉献。 因为她的身份特殊,平时不能随便在外头抛头露面,所以她想出女扮男装的方法,好方便月初和十五顺利到此探望他们,也能避开一些姑娘家容易招惹上身的麻烦。 “乖,你们有没有想小哥呀?” “有!”孩子们回答得很大声,也很有朝气。 雍璃将竹篮交给孩子们,笑着说:“这里有好吃的东西,你们拿去分着吃。” “谢谢小哥!”孩子们开开心心地捧着竹篮到一旁享用美食,雍璃望着他们一张张小脸上所呈现出来的满足感,心里漫过一股欣慰。 她女扮男装出现在他们面前,所以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大家都以“雍小哥”三个字来称呼她。 其实不管她是男是女,对这些老弱妇孺来说,她简直是菩萨的化身,再也没有人比这位雍小哥更关心他们了。 雍璃走到几位老妇人面前,一脸热情的笑容。 “刘大婶,你身体好点没?” 刘大婶笑了笑,回答道:“这都多亏你菩萨心肠,要不是你拿了银两给我去看大夫,我这条命怎么可能捡得回来呢?” “您千万别这么说,能帮得上忙,我很高兴。”她笑道:“我这里有些银两,你拿去买点补品来补补身子吧。” “这……怎么好意思。”刘大婶一脸为难,咳了几声。 见刘大婶迟迟不肯收下银子,雍璃直接拉过刘大婶的手,将银两塞到她手中,朗笑道:“你别和我客气,不瞒你说,其实我一直将你当成我的娘亲看待,若能照顾你,我会很高兴。” 刘大婶慈爱的面容定定望着雍璃,露出一抹微笑,点了点头,将雍璃给她的银两收了下来。 雍璃又分别拿了一些银子给其他妇人,大家都是经过一阵推拒之后,才在雍璃的说服下收下银子。 她们对雍璃无私的救济充满感恩,各自在心底祈求上苍,赐给雍璃平安顺遂的一生。 “老大,快来瞧瞧!这里竟然有人在散财!” 突然,两名长得尖嘴猴腮的男人走近雍璃身后,一群老弱妇孺见状,立即害怕地靠拢在一块儿,深怕被恶人欺侮。 雍璃蓦然回首看向逐步逼近的两人,倏地将银袋收进袖口,她忘了财不露白,导致惹祸上身。 “你们是谁?” “臭小子!你管我们是谁,乖乖将银子交出来就行了!” “凭什么!”雍璃不服气地与他们两人对峙,挺身而出,保护着身后一群弱势者。 “你敢不交出银子,我们就打断你的狗腿!” “你们才是禽兽不如!看见这些孩子饥饿受冻,竟然没有半点同情心,还想抢夺我要施舍给他们的银两!” “你这臭小子真的不想活了!竟然敢骂我们禽兽不如引”两人互相交换了一记恶狠狠的眼神。“上!” “你们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不要乱来,我会大喊救命!”雍璃着急地瞟瞄周围,根本没有人经过此地。 “揍他!” 两人一扑而上,雍璃闭上双眼,奋力大叫:“救命啊——” 第三章 眼见两名恶徒抡起拳冲向她,雍璃感到双脚发软无力,双眼一闭,使上全身的力气大声一喊:“救命啊——” 她知道完蛋了!凭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打得过两个男人呢? 而且他们来势汹汹,她铁定会死得很惨! 算了算了!早知道,还是花钱消灾扰好了,银子没了,再赚就有了,何必去和他们两个坏人作对呢? “啊!” 正当雍璃想开口之际,突然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她倏地睁开眼,看见一名相貌俊伟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面前,一手钳制住恶人的手腕,八风不动,神采翩翩地伫立在他们三人之间,顺着形势保护了雍璃及身后所有人。 “痛痛痛——大侠!求求你放手吧!” 天杀的!这个程咬金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们兄弟俩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他的靠近! “混账东西!” 另一个没有受到教训的恶徒立即抡拳,摆出揍人的架势,只可惜拳头还未触及对方的衣袂,整个人便被对方的掌气狠狠弹开了! 见状,遭到钳制的恶人立即没命地求饶道:“大侠!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以后不敢了!” 耶律拓冷凝他一眼,甩开他的手。 “谢谢大侠不杀之恩!小的再也不敢了!” 那名恶徒往退后,赶紧扶起另一名重伤倒地的伙伴逃之夭夭,连头也不敢回。 雍璃看着眼前的一幕,胸口突然一阵火热—— 她看着适时出现在面前,英雄救美的俊伟男子,一颗心倏地急速跳跃着,忍不住怦然心动…… 他一双澄澈的眸子炯亮有神,意气风发的模样,神采俊逸的外表,在一瞬间深深烙上她的胸口,于是她感到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芳心大乱!甚至整个人僵硬地无法开口说话。 怎么回事?她为何会脸红心跳、紧张得不知所以呢?连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 “小兄弟,你们没事吧?”耶律拓淡漠的语气带着丝微和善,冷硬的俊脸上似乎也有一抹关心的神情。 “雍小哥!你没事吧?” 大伙纷纷涌上前来,有些人甚至还禁不起惊吓地哭了起来。 “我、我没事。” 雍璃匆匆拉回愣怔的情绪,在刹那间,她发觉自己对那名男子产生一股相当着迷的感觉。 他像具有什么魔力似地,一双眼睛盯着她瞧,就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甚至当她回视他的时候,整个人更像要被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慑服似地,几乎无法抵抗他的魅力了! 雍璃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失态,因为她现在可是一个男人,怎么能自露马脚呢? “谢谢兄台相助,日后若有机会,必回报兄台今日出手相助之恩。”雍璃拱手道。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耶律拓笑了笑。“告辞。” 话落,他迈步要走。 “等一下!”雍璃急忙喊住他。 耶律拓看着眼前身形瘦小的小兄弟,心平气和地问:“有事么?” “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既然不足挂齿,又何必知道我的姓名?”说完,耶律拓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天…… 怎么会有如此潇洒的人呀?来去似风,无拘无束,当他离开时,仿佛也将她的心思一并带走了。 雍璃愣愣地站在原地,她清楚地感觉到胸口那股灼热感逐渐扩散,渐渐地蔓延四肢百骸,她慢慢地无法控制自己对他的相思。 只是须臾间的初次相见,她居然就对他心动了…… jjwxcjjwxcjjwxc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雍璃坐在窗台前,望着后院盛开一片美丽的花景,却无心欣赏,脑海里经常出现的,仍然是三天前不经意会见的那张脸孔。 真的是很不经意,他的模样就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不懂如何将他忘记。 也许他们再也见不到面,因为她连他的姓、他的名都不知晓,但是她的心、她的情却已经寄托在他身上了。 怎么会这样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这样的苦相思,是不是会害了自己?雍璃不敢去深思这个问题,因为她现在光是想着“他”,就觉得心浮气躁极了。 只是初次的见面,“他”却已经将相思埋进她心底,而且埋得那么深刻、那么明显。 她不想去记忆,却偏偏在不经意的瞬间就忽然想起…… 一切都身不由己呀! 她不仅一次地问过自己,为何会被他吸引得如此痴迷?难道他当真具有什么魔力么? 慢慢地,想他想到最后,她仿佛能明白,她会对他着迷,是因为他全身上下散发出的那股正义感,像是一张突然迸发的网子,在极短暂的时间里就将她整颗芳心网住了。 于是她开始患上相思,无时无刻地想起那个不知姓、不知名的男子…… “小姐!”络梅忽然走近雍璃身后,唤了她一声,也吓了她一跳! “络梅!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无声无息?吓着我了。”雍璃轻抚胸口,难掩心虚。 “小姐,奴婢刚才敲了门,可是你没理,进门之后,奴婢又唤了你好几声,不过你也像是没听见似地。” 络梅叹了口气。 最近,她老觉得小姐怪怪的,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不过自小姐从外头回来之后,就变得不太一样。 络梅很想问,但是她又不敢侵犯小姐心底边的秘密。 “对不起,我失神了。”雍璃知道不是络梅的错之后,立即说抱歉。 她知道自己一直在发呆,只要想到“他”,她全部的心思就不自主地抽离她的身体,她愈想愈远,对“他”愈想愈深入,自然而然地,便听不见周围任何声音了。 “有什么事么?” 络梅点头道:“是玉娘叫我请小姐到前厅去。” “怎么了?” “听说玉娘和我们万花楼里的护卫在近日内亲自应试了不少能人异士,最后通过众人决定,担任小姐贴身侍卫的人选已经产生了。”络梅很高兴地报告这件事。 “他们真的请来高手要保护我?” “是呀。” “会不会太大费周章了?” “怎么会呢?小姐是咱们万花楼的名花魁,艳名远播天下,请高手来保护小姐的安危,本来就是应该的。” 络梅其实不敢说得太坦白。 谁不知道玉娘特地请来高手保护小姐,有一方面是怕小姐被坏人劫走,万花楼就要面临生计危机了。 不过络梅还是认为请高手来保护小姐是好方法,因为单靠官府的保护,怎么能确保小姐平安无事呢? “络梅,你也觉得我需要被保护么?” “不需要么?”络梅以反问的方式说:“采花大盗都敢下采花帖到你面前了,小姐还不认为自己有被保护的需要么?” 雍璃叹了口气。 她觉得身不由已是一件很无奈的事,现在清白遭受到严重的胁迫更是令人心生叹息。 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人敢做这样的坏事呢? 就像三天前在矮厝前,想要对她行抢的那两名歹徒一般,难道真的无法无天了嘛? 官府当真如玉娘所言,根本是无能呢? 雍璃似乎也渐渐开始不信任官府保护百姓的能力了。 “小姐,你还是快点去前厅吧,玉娘正等着呢。” 雍璃点了头,走出厢房,往前厅的方向走去,络梅尾随在小姐身后,也想了解玉娘聘请来的高手有何本领。 主婢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厅堂里,雍璃原本还算平淡的情绪,在见到出现在厅堂上的男子之际,突然一阵错愕 平静的情绪转为疯狂浪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的理智淹没,久久,她无法开口说一句话。 “雍璃,你快过来,我介绍给你认识。”王娘热切地拉过雍璃,将她带到耶律拓面前,一脸笑容地说:“这位是耶律拓,是我特地聘请来保护你的贴身侍卫,你知道嘛?他可是一位高手中的高手,所有来应征护卫的人,全都败在他手下,简直可以说以一挡百,那个万……万什么敌的……” “万夫莫敌。”雍璃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对对对!就是那个万夫莫敌,你说得对极了!”玉娘笑得合不拢嘴,纯粹是因为征求到一位绝世高手。 “雍璃,你要相信我的做法,光是靠官府保护是万万不足呀!所以你可要接受我为你安排的这位护卫,千万不要让我辛辛苦苦地将人请来,你却要赶他走呀。”玉娘深怕雍璃拒绝,赶紧对她劝说。 谁知雍璃在见到耶律拓之后,早已经不知道三魂丢了几魄,想急于知道有关他的一切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还赶他离开呢? 她是真的在初次照会的那一刻起,就深深着了他的道,这几天里,她朝思暮想的人,全是他—— 她当然不会拒绝他的保护,甚至可以大声地告诉每个人,这是她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已决定的事。 “耶律拓……”雍璃情不自禁地喃喃念着他的名字。 她想将他的名字念进自己的心坎里去,因为她想知道他的姓、他的名,几乎是想到相思欲狂的地步。 “玉娘。”雍璃回过身来,微敛星眸,露出浅笑道:“一切全凭你作主,就让耶律公子来保护我,我没有意见。” “真的嘛?那真是太好了!” 耶律拓充满智慧的眸光定定地落在眼前这名娇艳如花、楚楚动人的姑娘身上,他几乎敢说,在他面前出现过的千花百蕊,都远不及眼前这朵清水芙蓉来得令人怦然心动。 但是可惜—— 她只是一名身份卑傲的歌妓! 他是堂堂的辽国皇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上一名出身青楼的女子,那只会污蔑他尊贵的身份地位。 所以在耶律拓见到这朵艳名远播天下的名花魁之际,他的心底,只是淡然。 jjwxcjjwxcjjwxc 在雍璃同意接受耶律拓的贴身保护之后,玉娘特地命人将靠近雍璃寝房的另一间厢房清理出来,好让耶律拓就近暂居,因为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玉娘不打算将耶律拓安排到其他厢房去。 “好了,阿拓,你就睡这间寝房,没问题吧?”玉娘径自喊耶律拓为阿拓,比较不具疏离感。 雍璃在一旁听见了,赶紧在心底重覆咀嚼这个称呼。 “阿拓。”雍璃顺着玉娘的话接续道:“我就住在隔壁,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直接告诉我。” 她喊他喊得很自然,而且直接叫他阿拓,感觉果然比较不像陌生人,幸好她反应得快。 雍璃在心底暗暗欣喜。 不料耶律拓却冷冷地淡扫她一眼,没有什么反应。 ……有什么需要,也可以直接告诉我。这是一种挑情嘛? 需要?一个男人会有什么需要? 耶律拓在心底彻底误解雍璃的语意,因为她出身青楼的关系,所以他早不将她当成清白的姑娘看待。 即使她仍是完璧,也只不过是在等待一个时机,拱身到高台,等贵客临门,任人喊价开苞的女妓罢了。 他可是打从心底不将她看在眼里! 玉娘笑呵呵地道:“既然咱们请到高手坐镇万花楼,那么明天开始,万花楼就可以重新开张了!” 络梅在一旁干瞪眼,却没胆让玉娘发现。 到最后,玉娘大费周章请来高手保护小姐,目的仍然是为了让小姐继续为万花楼挣进大把大把银票嘛! 还以为玉娘是真心疼爱小姐呢。 络梅心底的埋怨,并没有任何人察觉,雍璃更是因为满脑子里都想着有关耶律拓的事,而无心去和玉娘计较。 “一切全凭你作主。” 雍璃还是老话一句,因为她想赶快打发玉娘,能有时间和耶律拓单独聊一聊。 “就这样决定。”玉娘回过头来,对耶律拓千交代、万嘱咐:“你一定要好好保护雍璃,绝不能让坏人动到她半根寒毛,否则,老娘就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我知道。” 耶律拓隐忍心中的一股怒气,若是让外人知道他这个辽国皇子现下正对一个青楼鸨娘低声下气,不知道会是多么好笑的事? “没事了,大伙都去干活吧!好好准备明天万花楼开张的事呐!”玉娘对众人大声嚷嚷。 在玉娘开开心心地离开,命令其他人去干活之后,厢房里只剩下耶律拓、雍璃和络梅。 “阿拓,你不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吧?”雍璃客气地问。 耶律拓一贯潇洒地笑,淡然道:“名字不代表什么,你喜欢怎么喊就怎么喊,不在意。” 他岂会去理会一个青楼歌妓对他的称呼。 根本没有任何女人有资格喊他的名字,所以她喊他,既然暂时无法遏止,他会佯装没听见。 “你果然是个很随性的人。”她绽开一抹笑容。 他给她的感觉虽然比初次见面时冷漠许多,但是他一派潇洒的个性仍然是她有些熟悉的。 “什么?”他发出疑问。 “呃……没什么。”她赶紧避开心虚的眼。 她怎么忘记了,他们两人初次见面时,她是以男人的装扮出现在他面前,他不可能认出她的,何况他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是不? “让你歇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雍璃缓缓移动莲步,退出他的寝房,离去前,还依依不舍地回首望了他一眼。 络梅跟随在雍璃身后,从小姐的言行举止上,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的气氛。 是什么呢?她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不过,应该不会是坏事…… 第四章 夜沉沉,天地之间以黑暗连成一片,窗棂外的夜色难鉴,少了月华辅助,草木皆失去光泽的一面。 雍璃静静躺在床榻上,却睁眼难眠,她的一颗心丢在睡在隔壁厢房的那男子身上,忘了收回来。 她是温柔多情的,不可否认,她的情窦初开,令她自个儿相当烦恼,从来不明白爱人是怎么一回事,现在被她遇到了,除了更加不知所措之外,她无法将心意坦白。 虽然她是个姑娘家,但是她毕竟不是受礼教的千金小姐,所以她只凭自己的直觉,想爱耶律拓,就一股脑儿地去爱他,不犹豫也不迟疑,更不管世俗对姑娘家的约束是怎么一回事。 可她现在烦恼的是,她不知道如何开口,才能让耶律拓明白她爱他的心…… 暗色之中,厢房外有脚步声走动,雍璃立刻竖起耳朵,想听听看这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最后是否会在她门前停伫? 果不其然,脚步声确实在她寝房前停了下来,甚至推开房门,雍璃着实一惊,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她明明有将门闩拴上呀!为什么门还会被打开? 难道真是采花大盗闯了进来?! 思及此,雍璃一颗心倏地提高,更加慌乱不已。她该怎么办?大声喊救命么? 对!她应该喊救命,反正阿拓就睡在她隔壁的厢房,只要她一喊救命,阿拓就会赶来救她了! 雍璃闭上双眼,深呼吸了一口气,突然感觉到有人走近她的床榻,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立即排山倒海地朝她扑来! 她倏地从床榻上弹坐起身,大叫道:“救命呀!有人——唔!” 冰冷的手掌迅速地捂住她的嘴,阻止她继续喊叫。 “唔、唔——”雍璃死命地挣扎,却挣不开捂住她嘴巴的手掌,她一边抵抗、一边捶打来者的身子,不顾一切地想逃。 不一会儿,厢房外出现万花楼里的保镖,有人提着油灯,有人紧握棍棒,纷纷闯了进来。同一时间,暗色的空间立即被油灯照亮,灯火通明! 雍璃停止挣扎,也在慌乱中看清楚了来人—— 阿拓?! “发生什么事了?采花大盗来了么?!”玉娘顾不得顶着一头散发,急急忙忙从人墙外挤了进来。 耶律拓收回捂住雍璃嘴巴的手,想不到她的喊叫声竟然会奏效,一下于就引来那么多人。 “雍璃!没事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玉娘看着雍璃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还以为采花大盗真的来了。 “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雍璃深凝耶律拓一眼,无奈地移开不安的目光。 “我、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玉娘吁了一大口气。“那些坏人呢?是不是有坏人闯进来了?” “呃……” 雍璃本来想说没有,但是一想到耶律拓就站在她房内,如果她说没有,耶律拓出现在她房内一事就会变得很奇怪,为了不让耶律拓受到其他人的质疑,雍璃决定撒谎—— “是、是呀。”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道:“刚才有一个黑衣人闯进我的寝房,我害怕地大叫,阿拓很机警立刻赶过来救我,还赶跑了那名黑衣人,我才幸而平安无事……” “这么说来,阿拓这次还真是立下大功了。”玉娘庆幸雍璃无事,于是心情大悦地赐赏道:“阿拓,明天一早你自个儿到账房去领二十两银子,算是我给你的犒赏。” 耶律拓定定地看着说谎的雍璃,不懂她为何要撒谎替他解围。 她应该感觉得出来,他刚才确实有想要轻薄她的打算,甚至想要在半夜掳人,直接将她绑回辽国。但她为什么不揭穿他? “好了好了,既然没事,大伙都可以回去睡觉了。”玉娘催促众人离开,不让他们耽误雍璃休息。 “阿拓,虽然你打跑了坏人,不过还是要谨慎一点,千万可要保护好雍璃,知道么?” 交代完毕,玉娘才打了一个呵欠,离开了雍璃的厢房。 而络梅是最后一个离开,也是抱着狐疑的心情离去的。 刚才她是第一个提着油灯赶来小姐厢房的人,也是第一个撞见小姐和耶律拓的人。 可是方才厢房内分明一阵黑暗,今晚又是没有月亮的夜,小姐是怎么看清楚坏人身着黑衣呢? 而且她分明看见耶律拓一手捂住小姐的嘴……小姐怎么没解释这一点呢? 小姐和耶律拓之间,真的是愈来愈奇怪了…… 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雍璃移身下床,穿上绣花鞋,披上一件风衣,走到桌旁坐下,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耶律拓站在一旁,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 雍璃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镇定情绪,她仔细回想方才事情发生的经过,阿拓并没有出手伤害她,于是心里的恐惧在短时间内消退,只剩下合理的怀疑,和一丝戒心。 “你为什么要在半夜侵入我的厢房?” 千万别说他的举止是为了保护她,这种话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耶律拓看着她清丽中带着坚定的脸庞,心里也有一抹怀疑,他一步步走近她身后。 “你为何要在他们面前撒谎?”他不答反问,让雍璃有些错愕。 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反应,他居然会先问她说谎的原由,他怎么会在意这种小事呢? “很简单,我只是不希望你被当成采花贼。” 也可以说,她想保护他——至少在她的能力范围内。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他的一句话,不但反驳了她,也惊动了她! 雍璃倏地起身,直直地望着他,半启着朱唇,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好像在他面前,她总是词穷。 “我会在三更半夜闯进你房里,就表示我对你有不轨的企图,你怎么能确定我不是你们戒慎恐惧所提防的采花贼?” 看着她小小瓜子脸上的表情,因为他的话而愈呈惊讶,他竟然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 她是个很容易将他的话当真的女人,可是他却不知道该说她是单纯?抑是蠢? “有必要如此惊讶么?若我真是采花贼,你也已经在众人面前替我圆场,想后悔什么?或是想再叫救命一次?” 他的笑容很惬意,看不出他们之间正在谈着一件牵扯严重性问题的事情,反而像在闲聊。 “我不相信你是采花贼。”她突然这么说。 语气如此坚决、肯定,好像所有的证据都呈现在面前似地,她一点都不质疑他的人品。 一个采花贼的身上,怎么能散发出那种见义勇为的迷人风采呢? 若是没见过他英勇的表现,她不会如此相信他的为人,正是因为亲眼目睹他的善行,所以她完完全全相信他! 他是个英勇的豪杰,更是在瞬间就占据她一颗芳心的英雄,她不停地对他付出相思,只因为他值得她的付出。 出身青楼、艳冠群芳的她,说好听是是位名花魁,说穿了,还不是一个歌妓? 她在万花楼里,见过多少寻欢作乐的酒客,没有一个能人得了她的眼,更甭说掳获她的芳心。 只有他—— 仅是那么短短的时间里,她就彻底为他着迷了! 他不会是采花贼,她相信她所爱的人。 “你现在能告诉我,你夜闯我闺房的理由么?” “我打算带你走。”他直言不讳地说。 闻言,雍璃震惊极了,简直像是听见轰然一声的午雷乍响,久久无法自已。 她整颗心被撼动得厉害,几乎止不住那狂颤的情绪,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而感到兴奋,抑是不安…… “我要占有你,带你离开此地,这样说,你应该听得够清楚吧?”耶律拓没有将带她走的真正用意说出来,但是也算相当坦白了。 雍璃不语,心底逐渐弥漫一阵狂喜。 莫非……他喜欢她?! 他曾经见过她么?也许他曾见过她,而对她心生仰慕,所以才会假意应征护卫接近她,更或许是他身上没有银子,所以无法替她赎身,下下之计,就是直接将她掳走。 会是这样么? 雍璃不敢想得太深入,怕会是自个儿自作多情。 但是她心底一旦有了此假想,又怎可能将假想的部分抹得干干净净呢?因为假想或许也有可能会是真实的,是不? 见她沉默不语,耶律拓也没意思和她再谈下去,匆匆一句:“打扰了。”便独自回房去。 雍璃见他离开,一颗心倏地揪紧,那种既兴奋又惴惴难安的感觉,真是复杂又神奇。 她想唤住他的步伐,想再多问他一些话,但是他的脚步不停往前移动,她的声音却哽在喉口,因为情绪过于高昂,而吐不出半点声音。 他的一番话,她可以当作那是他对她的心意么?但是他没有表明清楚,她害怕会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投入—— 怎么会这样呢?可以让她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忧虑。爱一个人,就会有这些感觉产生么? 想着想着,雍璃美丽的双颊不自觉地浮上两朵红云,心里的交错,再一次将她全部的思绪更往耶律拓推去—— jjwxcjjwxcjjwxc 络梅端着一盅补汤走到小姐的寝房前,发现小姐又在发呆,竟然没注意到她来了。 于是络梅索性连小姐两字也省下来了,直接将汤盅搁在桌上,走近小姐身后,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嗄?”雍璃回过神来。 “络梅,你什么时候——” “刚刚进来的,端了一碗补汤要给你喝。”不等小姐发问,络梅径自回答道。 每次小姐发着呆,被她惊扰之后,就会问出一模一样的问题,她都能倒着背诵了。 “小姐,你不要跟奴婢否认了。”络梅实在受不了小姐终日失魂落魄的模样。 “否认什么?” 雍璃径自走到桌旁坐下,动手去掀开汤盅的盖子。 汤汁香气四溢,雍璃舀了一口浅尝味道,还不错,没有一般补药的苦涩,反而满香甜。 食髓知味,她又舀了一口送进口中。 “小姐是不是喜欢上那个新来的护卫?” “噗!”络梅的直言,害得雍璃刚喝进口中的汤汁全数喷了出来! “咳咳咳……”雍璃呛着气,连连轻咳。 “小姐要不要紧?”络梅赶紧掏出绢帕替小姐擦拭。 “都是你,胡说八道。” 雍璃想否认,但是那张不懂说谎的脸皮涨红的速度奇快,不一会儿,她的双颊红成一片,模样十分娇羞。 “小姐,唉……” “怎么了?” “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你了。”络梅不夸张地说:“你的脸好红,根本就是承认了这回事。” “你、你别乱说……” “其实喜欢一个人也不是坏事,只不过奴婢认为,小姐生性单纯,应该再三详虑。” 闻言,雍璃沉默下来。 她又想起耶律拓前几天夜晚,曾经亲口对她说要带她离开万花楼的那番话,心里又是一阵荡漾。 “我承认,我确实心仪他。”说起阿拓,雍璃不自觉地笑了。“他在我心中,是英雄,也是豪杰,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而且他还亲口说……他想带我走。” “真的么?”络梅表现出讶异。 “嗯。”雍璃点点头。“他说得很清楚,他想带我离开万花楼,你说,我该不该感动?” 络梅念头一转,对小姐爱上耶律拓一事,变得不再悲观。 若小姐所言属实,那耶律拓可说是对小姐用情颇深,才会有想要带小姐离开青楼的打算。 络梅真的很担心小姐会遭到辜负,但是若耶律拓也对小姐有情有义,她还替小姐踌躇什么呢? 在万花楼待了这么久,陪着小姐成长,也陪着小姐诉说无尽心底事,却从未听过小姐娇羞的情事,这一次,倒是头一回呢。 “络梅,你怎么猜得到我的心事呢?难道我表现得很明显么?”雍璃颦着眉问道。 络梅开朗地笑了笑,道:“若要说表现明显,倒也不是非常明显,只不过恰巧奴婢看得出来,但是最大的破绽,仍然是因为奴婢对采花大盗夜闯小姐寝房那晚的事存有怀疑。” “怎么说?” 小姐聪明过人,怎么会想不到自己说了什么破绽呢? 络梅不禁在心底叹道。 爱情果然会令人晕头转向。 “那一夜没有月光,即使奴婢提着油灯,也很难看清楚身旁的人的穿着,更何况是什么颜色的衣裳呢?” 雍璃仔细回想,不禁噗哧一笑。 “我确实说了‘黑衣人’三个字,就是由此,被你识破我的谎言,对吧?” “虽然奴婢不知道耶律公子夜闯小姐香闺的用意为何,但是既然小姐愿意替公子圆场,就表示没什么问题,奴婢也不敢逾矩探知,只要小姐一切顺心就好了。”络梅由衷地说。 雍璃握住络梅的手,感激道:“你真的是我的好姐妹。” “以小姐这句好姐妹,奴婢有几句话相送。”络梅反握雍璃的手,诚挚地说:“若公子真是小姐值得托付终身之人,请小姐想办法和公子远走高飞吧!你本是好人家的女儿,何苦深陷风尘呢?” 小姐堪说出污泥而不染,络梅衷心期盼小姐能脱离苦海。 “你要我别放开阿拓么?” “如果他对你有情,你又为何要放开一个你也爱他的男人呢?”络梅一句话,震撼了雍璃! 她确实不应该蹉跎自己的幸福,若阿拓就是她的归宿,她应该早日与他远走高飞。 终于,雍璃知道如何让自己的心意不再浮浮沉沉了—— 即使有可能是自己一厢情愿,也要去爱他不可! 第五章 夜灯高挂,花街上,寻芳客攒动,万花楼的生意好得出奇,只因为万花楼里有位名花魁,可说国色天香,也堪说绝世无双,所以在花魁亲自登台献唱的今晚,所有前来花街寻欢作乐的酒客,一心一意想挤进万花楼,聆听花魁弹段小曲助雅兴。 酒客众多的万花楼里,已经是座无虚席,耶律拓沉静地守在高台后,一双内敛的眸子教人察觉不出丝毫情绪。 一曲弹毕,雍璃歇息了会儿。 她无法不去在意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他—— 在众多酒客面前抚琴唱曲那么多年,她第一次产生一股不想再弹唱下去的抗拒意识。 那么多人将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并非一种荣宠,反而是一种亵渎! 这些酒客令她心烦,也令她作呕。 纷乱的心情来自对他的情意,她想要理清楚他对她的心意,是否同她心底所想一样? 但是她该用什么方法呢? 带着重重的愁绪,雍璃抚琴而唱,柔美的嗓音融化了所有在场的酒客,殊不知也轻轻拨动耶律拓冷冷的心弦。 那种若有似无的感觉令人惆怅,于是耶律拓甩开所有烦躁的念头,压抑自己不去深思。 这些情绪和反应对他而言,是不具任何意义的东西,只有与其他三位皇子争出高下,才是他所重视的事。 雍璃在表演结束后,匆忙下了高台,却在经过耶律拓身旁时,脚步有些踉跄,他即时伸出手臂扶稳她,在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可说是想也不想的举动,却又不小心牵扯了心底某处。 耶律拓赶紧放开她,一路沉默无声地尾随她走回后院,将所有纷纷扰扰留在前厅的欢场上。 在通往厢房的长廊上,透过月亮的光华,两人的影子倏地被拉长,一前一后,却是紧附在一块儿,黑色的长影和真实的人影几乎重叠了,暗示着一种亲密的关系存在。 走在前头的雍璃忽然停下步伐,耶律拓也被迫止步,给了她询问他心意的好时机。 “上次……你说你要带我走,还算数么?” 耶律拓目光沉凝,落在她纤细的背影,但是却找不到她那张美丽的瓜子脸,他很意外,自己居然会想看看她脸上此时此刻说话的表情。 “我一定会带你走。” 他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改变。 雍璃听见他如此强而有力的答话,心底是一阵又一阵的激荡。 雍璃轻旋过身子,夜风轻拂她的脸颊,吹扬起几许柔细的发丝,在月华的衬托下,她抢眼的五官显得格外迷人。 定定地凝望着他,各种心思不断跃进她的心房,也许这样的心动将是她永远难以忘怀的心情。 耶律拓一步步上前,走近她面前,与她相凝的目光散发出沉静迷人的力量,足以令她晕头转向。 在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只相信这个男人了! “你是真心要带我离开么?” 她愿意与他离开这是非之地,到一个有他在、属于单纯的地方去,她可以死心塌地跟随他。 只要他一句话—— “是。”他的声音传进她耳际,撼动了她的心,也填满了她对他的深切爱意,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她的心已经沉醉在他那双炯亮有神的眼眸里了。 雍璃忽然投入他的怀抱中,也在那么一瞬间,周围的气氛凝结了,时间放慢脚步,仿若是记念住她依偎在他胸膛上的回忆…… 下一刻,耶律拓整个人倏地一愣—— 左胸口忽然缩紧,一口气被自己狠狠压抑住,那种感觉很闷,可是却无法排除掉。 他的手腾在半空,不知道该落在她身上,抑是干脆放下手来,冷眼旁观她自作多情的模样。 雍璃闭了闭眼睛,猛然呼吸几口气,依偎在他怀里,清清楚楚听见他急烈的心跳声,他没发觉么?原来他也是如此热情呀! 耶律拓完全不晓得,他的心跳声已经泄露了一切…… “我相信你。” 若是骗人的,他的心跳声怎么会如此急烈呢?所以她愿意相信,他也是喜欢她的。 “我愿意跟你走,不管你要去哪里,我都愿意跟随你,浪迹天涯,也当是与你云游四海。”她语气甜蜜,整颗心都像浸溺在糖水里似地。 耶律拓缓缓地将手掌覆在她背上,轻轻地,感觉她像是一尊易碎的瓷器娃娃,他必须很小心翼翼地对待她。 是她傻么? 居然可以如此信任他,甚至将自己的未来交付到他手中,如此坚固的信任,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相反地,他能去相信她么? 她不可能如此天真浪漫—— 耶律拓不肯再去思索,她只是个青楼歌妓,怎么能得到他真心对待?他只当一切是她傻、她笨,不愿意相信她的单纯,在风花雪月的环境下,她怎么可能是个没有心机的女子? 思及此,耶律拓的心又冷了下来…… jjwxcjjwxcjjwxc “我不答应!” 砰地一声!玉娘怒拍桌案,愤怒地起身。 雍璃安静地站在一旁,脸上的神情十分镇定,络梅十指紧张地交叠,不敢相信小姐居然向玉娘提出离开万花楼的要求。 “当初你孤苦无依地来到江南,若不是我大发慈悲收留你,你能有今天么?现在你竟然想走?你对得起我么?” 玉娘如诉如泣地说,觉得雍璃太辜负她的期望了,无论如何,她都要留下雍璃不可! 万花楼如果少了雍璃,还能继续生存下去么?醉倌楼的舞儿、怡香院的飘飘,都是知名的红牌,如果万花楼里没有雍璃,还能拿谁和那些红牌们一争高下呢? 玉娘深知失去雍璃后,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她绝不答应让雍璃离开万花楼。 “你要知道,若不是我为你聘请名师,你怎么能拥有一身的才艺?你要记住,是我造就了你这位名花魁!”玉娘既着急又气愤地说。 雍璃叹了口气,很冷静地走上前,她伸手握住玉娘因为激动而挥舞的双手,诚挚地说:“我知道你对我的好,你收留我的大恩大德我也从没忘记过,但是你知道我有多么想要一个归宿么?” 玉娘气得甩开雍璃的手,根本听不进去她说的话。 “你想要归宿?你去问问看万花楼里的歌妓、窑姐们,什么叫做归宿?她们会告诉你,只有大富大贵,才是女人一辈子的归宿!”玉娘喘了几口气,忍下怒气。 听见玉娘的说词,雍璃觉得事情变得很难说清楚,玉娘注重利益关系,是不可能答应放她走的。 “我大费周章地请来高手保护你,这样做,还不能让你感动么?我抚养你、教育你,对你照顾有加,我这么真心疼爱你,但是你现在竟然说要离开万花楼?你怎么狠得下心呀?” 络梅忍不住为小姐挺身而出,仗义直言说道:“玉娘,你这么说不会觉得太过分么?你处处用人情来压迫小姐,不肯让小姐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你敢说你是真的疼爱小姐?” “我……”玉娘一时哑口无言,在络梅的逼问下恼羞成怒,一时气不过,扬手掴了络梅一巴掌,教训道:“你这个死丫头,这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你给我闭嘴!” “玉娘!你怎么动手打人呢?”雍璃将挨了耳光的络梅拉至身后,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 “这丫头嘴碎,我怎么不能打?” “络梅只是说出实情。” “什么?!”玉娘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雍璃,咬牙切齿地问:“原来你也这么认为,是不?” “我……”这下子,变成雍璃结结巴巴了。 因为一时情急,雍璃不小心说溜了嘴,将心底的事泄露出来,现在要收拾也难了。 “你就是这么想,对不对?”玉娘点了点头,横下心来。“好,既然你也这么想,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好说?就撕破脸来谈这件事,你要离开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玉娘冷笑一声,比出一根手指,狮子大张口道:“一百万两黄金。” 闻言,雍璃和络梅同时震惊。 “这简直是强人所难!小姐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钱呢?”络梅觉得玉娘是存心刁难。 “我管她有没有一百万两,她可以对我无情,我还需要留情面给她么?”玉娘冷哼一声,旋步离开。 雍璃愣愣地看着玉娘离开,心里慢慢地产生复杂的思绪—— 她该如何是好呢?她这么做,真的是忘恩负义么? 当初若不是玉娘收留她;她又怎么会有如此安逸的生活呢?她是不是应该继续在万花楼里当一名歌妓,来报答玉娘的收留之恩呢? 见小姐神情露出犹豫之色,络梅着急起来,赶紧好言劝道:“小姐!如婢觉得你应该坚持下去,反正你已经向玉娘提过,既然玉娘反对,你就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吧。” 络梅希望小姐能早日离开万花楼,所以极力煽动雍璃求去的念头,甚至心里也有了另一个决定…… jjwxcjjwxcjjwxc 趁着夜色,络梅擅作主张将雍璃的细软整理好,一股脑儿地塞进雍璃的怀中,在雍璃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之际,络梅已经匆匆忙忙拉着雍璃往寝房外走去。 “络梅,你这是做什么?” “小姐,奴婢见你如此犹豫不决,实在看不下去,如果你再踌躇不前,幸福真的会消失不见的。” “你在胡说什么呀?” 络梅转过身来,脸色严肃地说:“你爱阿拓,不是么?” “是又如何呢?” “奴婢觉得小姐一点都不适合待在这里,既然小姐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为何不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呢?而且采花大盗也发下花名帖,小姐不如赶紧和阿拓离开,避开这许许多多的风头。” “这……”雍璃顿了顿,才说出心底的犹豫:“玉娘怎么办?万花楼里不能没有我。” “万花楼?”络梅重重叹了口气。“小姐心里应该清楚,万花楼是蛇龙混杂、风花雪月之地,来这儿寻欢的酒客全不怀好意,多少姑娘家在此葬送清白?络梅好运,幸有小姐的护航,其他被卖到万花楼里的姑娘呢?她们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可是谁能保住她们的清白?” 雍璃着实一震! 她从没仔细探思过这个问题,她只知道为万花楼招揽生意,就是报答玉娘的最好方法。 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只是当她以为玉娘也会衷心祝福她寻觅幸福之际,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与玉娘之间牵扯的情义,还是与利益脱不了关系。 玉娘确实将她当成了一株摇钱树,她又能说什么呢? 但是听完络梅一番真心的告白,雍璃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 是不是离开万花楼,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若万花楼的生意因为她的离去而一落千丈,也能看成一桩好事? 渐渐地,雍璃的心被说服了。 玉娘当她无情无义,她又何必再解释呢?早在玉娘势利的双眼中,她看见了真正的绝情呀! 络梅拉着雍璃来到耶律拓的寝房前,伸手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耶律拓在见到雍璃和络梅之后,仅是面无表情地问了声:“有事么?” 络梅硬是拉着雍璃闯了进去,耶律拓想要阻止,但是却在雍璃一双含情脉脉的目光下没了声音。 “小姐,你快说呀!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雍璃望着耶律拓,一颗带着踌躇的心渐渐变得坚定,不再彷徨,她深凝眼前教她深深着迷的男人,又想起了络梅对她劝说的那番话,最后,她缓缓地对他开口:“带我走。”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是经历了百年似地,好不容易才能面对着他,并且亲口对地说。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耶律拓有些微的错愕。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很清楚。” “那你为什么心甘情愿跟我走?”他扬起一抹似笑非笑,冷然道:“我身无分文,你真的愿意同我吃苦?” 这是试探么? 耶律拓不知道为何要这样问她,但是在听到她叫他带她走的刹那间,他忽然好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换言之,是他想知道她心里的声音—— “我说过,就算是浪迹天涯,我也会当作是与你云游四海,我不在乎日子过得贫穷或富有,只求称心如意。”雍璃定定看着他,语气肯定地说:“我爱你,只要能与你在一起,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愿意。” 耶律拓沉默了。 若说心里没有丝毫感觉是一种欺骗,在她如此诚挚地说出这些话之后,他的思绪早已混乱了。 “趁着天黑,你们快离开吧!能走多远是多远,千万不要再回来了。”络梅催促道。“阿拓,我帮你收拾包袱。” “不用。”耶律拓有些无法反应地说:“我没什么东西,不用整理。” “阿拓,请你务必好好照顾小姐,千万不要辜负她对你一片深情。”络梅语气凝重地说。 耶律拓没有回答,奇怪的是,他心里居然也没有反对。 “小姐,你要保重!” “你也要保重。”雍璃很感谢络梅对她的支持,在万花楼里,至少还有络梅是真心待她好。 耶律拓原本就打算要带雍璃离开,只是他的行动在被雍璃拆穿之后,就没有后续动作,僵持至今,只是想在相处的日子里,多观察雍璃而已,他不能否认,这朵名花,确实有吸引人之处。 现在雍璃自己愿意跟他离开,是否可说不费吹灰之力完成混进万花楼的目的? 是他运气好,还是这个女人太傻?让他可以称心如意进行计划。 “络梅,你记住,要代替我到观音庙附近的矮厝去,送饭给那些孩子和大婶,如果你没有能力帮助他们,也请替我关心他们。” “我会的。”雍璃一番交代,却让耶律拓心生怀疑—— 观音庙附近的矮厝? 他记得不久之前,还曾经在那里出手搭救过一位小兄弟…… 仔细审视雍璃清秀美丽的五官,为什么他会将雍璃和那位小兄弟的善行做起联想? 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耶律拓正经神色,在心底警惕自己,千万不要对一个青楼女子产生不该有的心情。 她只是他平步青云的第一个阶梯,他绝不会将她看在眼里! 不知情的雍璃,还抱着一份对爱情的甜蜜心情站在他面前,只要能与他长相厮守,即使要她成为忘恩负义的人,她也愿意…… 第六章 又是一个无月的夜晚,夜里吹动山林的凉风带有一丝冷意,整片山头沉浸在黑暗中,显得孤寂。 气氛虽是如此,但是此时此刻在雍璃心中,却藏着万分的喜悦与忧心,她不晓得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是真?抑是梦?更不晓得络梅助他们离开万花楼之后,该如何自处? 若是玉娘发现,一切都是络梅的安排与鼓舞,玉娘会对络梅做出什么处置呢? 思及此,雍璃不禁忧心忡忡。 她真的想劝络梅与他们一起离开万花楼,但是从络梅眼底,她仿佛看见一种坚持,她不知道络梅心底的打算,所以在络梅拒绝她的好意之后,她也不再随便开口了。 现下,雍璃希望络梅能平平安安,更期盼自己与耶律拓能一路顺风,避开玉娘发现他们离开万花楼之后的追逐战,只要他们能逃到一个没有人来打扰的地方,就能展开崭新的人生…… 想着想着,雍璃的心思愈飘愈远,完全没注意到脚下的一块石头,一不小心就绊了脚—— “啊!”她尖叫一声,身后立即伸来强健的臂膀,给了她一股可靠的力量,支撑她因为惊惶而摇摇欲坠的身子。 “嗄……”雍璃在慌乱中紧紧抓住了耶律拓,也因为两人的距离过近,粉颊上立即浮现两朵红云。 她在他的扶助下,慢慢站稳了身子,瞧着他英俊的脸庞,又突然地感到一阵怦然心动。 这种多情的感觉,她从他身上已经不是第一次产生了。 为什么会喜欢他呢?如此无可救药、甚至已经不去管明白的种种,满脑子全占满了他的身影。 这是什么样的爱恋与情愫呀? 雍璃微微颔首,向他说道:“谢谢。” 耶律拓的心轻震了下,完全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对她心动么? 不可能的!他将一切都划分得很清楚,他们之间怎么会有未来?她根本配不上他! 念头一转,他脸上几近看不出的错愕神情迅速隐去,冰冷的语气像是没有生命似地:“继续走吧。” “嗯。”雍璃点点头,听话地往前迈开步伐,细心的她却注意到了,阿拓从她不小心绊了脚之后,就一直贴心地守护在她身旁,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相当靠近,或许他并没有发现。 雍璃将所有喜悦的心情纳入心底的柜子里,要仔细地收着,才能不断回忆,像是如数家珍。 “阿拓,我可以问你一些事么?” 他没回答,雍璃当他是答应了她。 “你姓耶律,应该是辽国人吧?为什么你会来江南呢?你还有其他亲人么?”她问得很直接,也可以说是很坦率。 “以后你会知道。”他的回答总是如出一辙的冷淡。 雍璃根本不知道怎么和他拉近关系,对于这么冷漠的人,她应该会避而远之才是,偏偏对他,就是没有办法。 雍璃以为他们之间的谈话被他扼杀得相当彻底时,耶律拓却出人意料地开口反问她:“你为什么会待在青楼?” “呃……” 他会问她话,不仅是她感到讶异,连他自个儿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在夜晚,思绪果然容易散乱。 耶律拓仿佛为自己找到好借口,将心态上所产生的种种起伏,该有的、不该有的,统统推给了无辜的夜晚。 “我的故乡并不是在江南,而是因为遭逢变故,亲人一个接着一个死于瘟疫,我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不得已沦落江南,因为玉娘的慈悲收留了我,为我请来名师、教我弹曲。就这样,我在万花楼里成为歌妓,为万花楼招揽生意,以报答玉娘养育之恩。” 闻言,耶律拓再镇定的脸色都变得铁青。 “你称这样的荼毒为养育之恩?”他简直不敢相信。 雍璃本来微怔的神情忽然转为浅笑,脸部的线条总是柔和得迷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很奇怪,我对玉娘真的不那么想,我一直将她当成对我爱护有加的长辈,虽然现在我真的看清楚了她的为人,可是我不后悔曾经在万花楼里抚琴唱曲,一心一意想报答玉娘恩情的想法,因为她真的有养育过我,也真的在我面临采花帖的威胁时,大费周章地聘请你来保护我,是不?这样的人情,在我喜欢上你之后,已经无能为力偿还了,可是就算再也不能还报,也不可忘。” 她说得头头是道,却又像是在软声细语地说服他。 耶律拓因为她的话与一些做法,心中正悄悄地、一点一滴地对她改观,但是他故意忽略了。 他们两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在暗色山林中,耶律拓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 他忽然停下脚步,雍璃也跟着止步。 “怎么了?”她好奇地问。 他的神色一黯,沉声道:“有动静。” 果不其然,树林摇晃,他们两人身后突然出现一片光影,犹如千军万马似地,朝他们直扑而来! “该不会是玉娘发现咱们逃跑了,所以派人来将咱们抓回去吧?”雍璃开始紧张。 “走!” 耶律拓将雍璃拦腰抱起,施展上等轻功穿梭在树林之间,但是紧跟在后的追兵脚程极快,并非泛泛之辈。 耶律拓心里立刻有了底。 光是逃,并不能解决后患,所以他忽然转身,将雍璃推向一旁。 “快躲好!”语落,他抽出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起步迎向追兵,刀剑交锋,便知对方是敌手,而且正面与他交手之人,实力雄厚。 “你们是谁?” “咱们一票兄弟尽收买路财。” “哼!”他一声冷哼,了然于胸。“原来只是一群据山为王的抢匪盗寇,乌合之众。” “你竟敢口出狂言,简直不要命!既然如此,老子就成全你!”一声令下,场面立刻陷入混战。 首领再次亮出大刀,以积极凌厉的破竹姿态,对耶律拓展开一连串的攻势,要他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更甭说反击。 耶律拓使出所学,与这群山匪奋力厮杀,在重重人墙的包围、进攻下,一再取得优势,逼迫这群乌合之众节节败退! 正当耶律拓有十足的信心顺利击退这些山贼时,突然听到一声高喊:“老大!这里藏着一个女人!” 刹那间,耶律拓一个分心,让对方的头目抓准了机会,在他手臂上狠狠砍过一刀—— 一阵剧痛,紧接着一道热流缓缓自伤口流下。 耶律拓不管手臂上的伤势有多严重,火速奔向雍璃被挟持的方向,快剑刺穿了挟持雍璃的那名山贼胸膛—— “啊——”雍璃吓白一张俏脸,惊声尖叫。 “兄弟们!走!”头目知道对方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人物,于是下令撤退。 在一群山匪离开之后,夜晚又恢复原本的寂静,静得仿佛完全没发生过什么事似地。 “你、你的手……” “不碍事。”他收回长剑,按住血流不止的伤臂。“你没事吧?” 他定定凝视她,想要确定她真的安然无恙。 “我没事!你才要紧!”雍璃顾不得满心惶恐的情绪还未平复,立即上前搀扶他。 纤纤双手沾上温热的血,她感到心惊胆战。 但是此时此刻她绝不能表现出丝毫害怕的情绪,赶紧扶他走出这座山林,到小镇上去求医为首要—— jjwxcjjwxcjjwxc 走出山林之后,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雍璃吃力地扶着耶律拓来到小镇里,在师尼的通融下,他们住进了善心庵的禅房,并且为耶律拓请来了大夫。 “他的脉象奇特,已经陷入昏迷,高烧不退若超过三日,必定会有生命危险,你要多加留神。” 听完大夫的话,雍璃的心几乎要碎了。 她寸步不离地守在耶律拓身旁,细心照料他,不断在他耳际呼唤他:“阿拓,你赶快醒醒呀。” 因为着急,她的眼眶蓄满了泪水,如果可以,她愿意为他承受这样的折磨与苦难。 为什么受伤的人不是她呢?为什么她要那么不小心被山匪发现,连累他为她受了伤…… “你千万不能有事,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握住他的手,熨贴在脸颊上,泪水忍不住自眼角滑落,顺滑过他的手背,滴进了她的心里。“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只想跟你远走高飞,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你是让我想离开万花楼的主要原因,也是唯一让我心甘情愿跟随的人,请你一定要好起来……” 在她下定决心和他一同离开万花楼之后,她就将自己的未来交付到他手中,她完全不敢去想像失去他的日子。 对她来说,他早已经变得相当重要,她视他为仰望的天,无人可以取代他在她心中的份量。 雍璃的眼泪滴滴滑落,她不想失去他、不要失去他…… “老天爷……求求你让阿拓醒来,我真的不能没有他……”她改为祈求上苍,慌乱的心思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可想。 痛苦地闭了闭眼,担忧的心绪攀上了胸口,狠狠地缠绕住她,此时此刻,她一心一意祈求他平安无事…… jjwxcjjwxcjjwxc 耶律拓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混沌不清,整个身子也愈来愈沉,依附在雍璃身上的负担也持续加重。 能走出山林来到小镇上求医,耶律拓可说是凭着坚毅过人的意志,和雍璃一声声的鼓励言语,才能催促脚步往前迈进。 直到失去意识之前,他还清清楚楚记得所有事,直到再度睁开双眼,他感觉自己仿若一觉醒来似地,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元气饱满,若不是手臂上的伤口还传来阵阵的痛感,他根本不会想起自己受伤一事。 他从床榻上撑起身子,看见雍璃以双手为枕,趴睡在他的床沿,没因为他撑坐起身子而惊醒,可见她睡得很熟。 能教她睡熟的原因,是因为好梦正甜?抑是照顾他而累坏了? 耶律拓看着她沉睡的脸庞,胸口忽然漫过一股异样的感觉,像是心底深处有什么地方被她牵动一般,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狂风暴雨,尽情在他胸口肆虐。 他倏地正经脸色,想抹去心口上那股放肆的情愫,而且要彻彻底底的抹干净,不留痕迹! “唔……”雍璃慢慢地从睡梦中苏醒,她抬起头,轻抹了一把脸,在打着小呵欠的同时,目光不经意地瞥见半躺半坐在床榻上的男子—— “你醒了?!”她惊喜地大叫,伸出手去探他额上的温度,脸上的笑容只见一股欣喜无限的扩大。 “太好了……终于退烧了!”雍璃赶紧双掌合十,虔诚地感谢上苍:“谢谢老天爷,保佑阿拓平安无事,谢谢、谢谢!” 看着她开心的言行举止,几近夸张的兴奋神情,耶律拓简直要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究竟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如此欢天喜地?好像非要来一段手舞足蹈才能将她心底的喜悦完全释然。 “你嘴里念念有词,到底在念什么?”他不耐烦道。 “我在感谢老天爷,让你平安无事醒来。”她松了一口气。“你还记得你手臂被人砍伤么?我好不容易将你扶到大夫面前,你却突然昏了过去,大夫先替你将手臂上的伤口处理好,经过诊断,大夫说你高烧不退,有生命危险,所以要我特别谨慎小心地留意你的病况,只要服药之后能在三日内退烧,便无大碍,你知道么?今天正好第三天,我真的快担心死了,幸好你已经退烧,而且人也清醒了。” 听完她的解释,耶律拓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伤口而倒下去,甚至必须仰赖她的照顾。 “你连续三日守在我身边?” “嗯。”她点点头,并非想居功,只是单纯地想将自己的心意表现出来,让他明白。 耶律拓看着她有些憔悴的面容,竟心生不舍,也为她的尽心尽力付出而感动。 这是她纯纯付出的情,她一直没有逼迫他接受,反而是他不断地发掘、不停地放在心上。 她对他的一片痴情,又要如何假装视而不见? 耶律拓开始怀疑自己可有那等冷漠的功力…… “这里是哪里?”他问出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这里是善心庵。” “善心庵?” “没错,是这镇上的尼姑庵,虽然规矩上是不收留男客,但是因为师尼见你身负重伤,我又彷徨无助,于是慈悲破例,暂且收留咱们两人。”她心存感激地说。 “你好像很容易感激一个人。”这是他观察她许久之后,得到最肯定的评语。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雍璃自己仔细一想,不禁也欣然同意他的话。 “我只想记住所有善待过我的人,与一切纯善的事物,像你就是——”她忽然住口。 糟糕!他又不知道她曾经和他在万花楼之外照过面…… 正当雍璃语塞之际,耶律拓主动开口问及:“老实说,我们曾经在观音庙旁的矮厝前见过面吧?” “呃——”她怔望着他,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她脸上的表情和反应,耶律拓早已在心底确定了答案——他们的确见过面。 “我确实是女扮男装去探望那些孤儿寡母,也许是因为他们的处境勾起我儿时颠沛流离的悲惨记忆吧,我只想帮助他们,只要我做得到,我愿意全数付出。”她的语气十分恳切。 看着她一脸善良,他心里慢慢起了变化。 对她,不再是轻视与不屑,除此之外,他为她逐渐动了心…… 从她一双慧黠的眼眸里,他似乎可以看见她的纯真与善良,在这么多层的误会下,他难以想像她竟然拥有如此高尚的情操,甚至可以为了帮助穷苦的弱者,大胆地与地痞对峙! 她的勇气确实很了不起。 耶律拓很快地相信了她。 雍璃的单纯与善良,是他之前一直不肯相信的事,但是此时此刻,他完完全全相信了她。 出污泥而不染的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他虽然保持一贯的沉默,但是心底的真实模样却不再一如往常般的平静,也许一些波澜的痕迹已经漾开,而且愈来愈丰富…… 他发现自己并没有真正认识她,也肯定自己渐渐有兴趣想了解她—— 第七章 在善心庵好好静养,耶律拓手臂上的伤口痊愈得相当快,在三天的昏迷过后,他精神好得不像最一个生过病的人,因此,雍璃高悬的那颗心,终于可以放下来。 离开善心庵之后,耶律拓带雍璃来到一间客栈用膳,算是犒赏她这几天没日没夜照顾他的辛劳。 “多吃一点,你太瘦了。”他淡然道。 “喔。”雍璃看着他,感到些微的惊讶。 他从来不会主动关心她的,可是现在居然吩咐她要多吃点东西,这是不是表示她在他心中变得重要了? 思及此,她的心里有些甜蜜。 她举箸夹菜送进他的碗中,他顿了顿,也举箸夹菜放进她的碗里,让她着实一愣—— 他竟然会为她夹菜?! “怎么了?”他看着她的迟疑。 “没、没事。”她摇摇头,赶紧低下头来吃饭。 看着雍璃秀气的举止,与她纤细瘦弱的模样,耶律拓心里有一种想呵护她的冲动产生。 他想让她在一个单纯的环境里生活,因为她本性纯善,应该为她好好守住这份天性才是。 他的周围充斥你争我夺的阴谋,实在不适合她,所以他暗自下了决定,在达成师命之后,他会让铁冀送她离开辽国,替她安排好所有生活起居所需的一切,让她过着安逸、单纯的日子。 这是他对她最大的仁慈。 “阿拓,我觉得你好像……变了。” 他英眉轻挑,难得露出笑容。“变了,不好么?” “不不!我觉得你变得比较平易近人,我很喜欢你的改变,而且……我从没看过你那么好看的笑容。” 耶律拓怔了怔,神情有些不自在。 她怎么会去称赞他的笑容好看?他又不是女人,需要那些华而不实的赞美。 “赶快吃饭,别胡言乱语。”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么?”她急着解释道:“我真的觉得你笑起来很好看,比不笑的时候还好看,虽然你不笑的时候也很吸引我,但是你笑起来很温柔,让人感觉很舒服。” 啧!愈说愈离谱了。 耶律拓眉宇轻蹙。“快吃饭。” “我说真的——咦?阿拓,你的脸怎么红了?” 闻言,耶律拓着实一震! 他竟然因为她的几句话而脸红?! 他瞪着她,表情相当严肃。 雍璃一点也不害怕,反而露出调皮可爱的笑脸,在他耳际悄声道:“刚才我说你脸红是骗你的,不过现在可是真的,嘻……” “你——”耶律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气得干瞪眼。 看着她顽皮的笑意,及吃饭时的愉快表情,他冷硬的心在不知不觉间渐渐被软化了。 或许这又是他没留神的部分…… jjwxcjjwxcjjwxc 远方天空的日头慢慢落下,耶律拓带着雍璃走过一段又一段的路程,雍璃并不觉得辛苦,反而感到有股难以言喻的幸福。 能和喜欢的人翻山越岭,走遍各地,不就是所谓的云游四海么?她是何其幸福享受这一切呀。 可是这种悠闲的日子过久了,她心里难免有层顾虑与担心,终于,她向耶律拓问道:“阿拓,我们每天这样游山玩水,不找份差事来做行么?” “为什么要找差事做?”耶律拓不解。 “我们一直玩乐下去,总有一天盘缠会用尽的。”她担忧的最现实问题。 “你又知道我有多少盘缠?” “呃……我不知道。”她确实不清楚他身上带了多少银两。“可是就算有再充足的银两,也会有花光的一天。” 耶律拓淡笑。 “在花光之前回到家,不就行了?”他的话语中透露了一些事情。 “回到家?你、你原来是要带我回你家呀?”雍璃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 真笨!她怎么没想到他是要带她回家呢? 都怪他,一直神秘兮兮地不肯告诉她,他家乡在何处?还有什么亲人?害她心里一直没有底。 “你家到底在哪儿呢?” “离这里不远,再三天左右的脚程就能到达,如果你想更快一点,我们可以雇一辆马车。” “不用了!不用了!”这一直是她的坚持。“我想和你过着游山玩水的日子,不想用马车代步来破坏行程。” “你真是怪。”他口头上虽是骂着,但是心里却有说不出来的愉悦。 愈是知道她的在乎,他愈感到兴奋,而且渐渐在他心中扩大,无法轻易控制。 他也变得在乎她所在乎的,她细腻的心思总是绕着他打转,他发现之后,也不自觉地产生一种珍惜的心情,不知是珍惜这难得的感情,抑是珍惜这份感情来自她的给与。 总之,他与她原本互不交集的心思,逐渐地缠绕在一块儿了。 “天色快暗了,这里刚好有间客栈,我们今晚就在这间客栈下榻吧?”雍璃提议道。 “也好。” 耶律拓率先走进客栈里,雍璃紧跟在他身旁。 “客官您好!”店小二见客人上门,立即上前招呼着。 “给我两间上等房。”耶律拓开口。 “呃……客官不好意思,咱们客栈只剩下一间厢房。” 耶律拓沉了脸色,问道:“这附近还有其他客栈么?” “不,只有咱们这家客栈了。”店小二客气地笑了笑,却多言道:“两位客官不是夫妻么?一间厢房应是刚好呀。” 闻言,耶律拓和雍璃之间又多了一份不自在,耶律拓甚至没想过自己会如此拘谨,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让他变成这样子,更何况让他拘谨的对象还是一个青楼歌妓! 他绝不让自己因为一个女人变得反应异常! “好,就订下那间房。” “是!请两位客官跟小的上楼。” 见耶律拓定夺之后,雍璃也默默地答应了,她微敛羞涩的眸色,双颊漾起了粉色。 只要是他的决定,她都会心甘情愿地顺从,跟随他离开万花楼的那一天起,她就将自己的未来交给他了。 jjwxcjjwxcjjwxc 用过晚膳之后,耶律拓和雍璃回到了房里,他们两人互看了对方一眼,佯装若无其事地,分别在床沿和客椅上坐下。 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坐在床沿的人,是雍璃;抱着难得纷乱的心绪坐在椅子上的人,是耶律拓。 他们彼此沉默,周围的气氛变得诡谲多端。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雍璃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无言以对,她提足勇气开口问道:“很晚了,你不睡么?” 话一问出口,粉嫩的双颊上立即一阵飞霞流转。 耶律拓起身看着她不安的模样,勉强镇定了烦乱的心绪。 “睡吧。” 他淡然一句,迈步走向她,在她身旁坐下,不要说是两人靠得如此近,若他站在距离她十步之外,也能感觉到她的紧张。 没想到她会这么不知所措,这是一个青楼女子应该会有的反应么? 由此可见,她的清白仍然存在,所以带她回去,等于是拿到师父所要的证据。 “我……”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他问。 雍璃深呼吸一口气,暂时冷静情绪。 她看着他一双深邃的眸子定定地望着自己,心跳突然地又加快了速度,像要冲出她的胸口似地。 “我很紧张……” 不用她说,他也看得出来。 “你怕我?” “不是。”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我一点都不怕你,相反的,我相信你,可以说只信任你而已。” 他难以掩饰惊讶。从没想过她对他的信任会如此坚牢,容不得半点怀疑。 “那你不安什么?” “我……”她凝望着他,又垂下眼睑。“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收放情感,以前我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 他安静下来,认真地听她说。 雍璃深呼吸一口气,悄悄地伸出一只手捉住他的衣袂,像要捉住一丝诉说的勇气。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她真挚地说:“你像一个英雄,出现在我最危急的时刻,解救了我,也解救了那些孤儿寡母,我……以为我们仅有一面之缘,没想到在万花楼里,我们又重逢了。” 的确是缘分牵系着他们,要不然他们怎么可能再相遇呢? 雍璃心里是感谢上苍的,因为若没有遇见他,现在的她仍然是过着无味的日子吧? “我不敢去问你是否也和我有同样的心情,我当自己是自作多情,这样一来,才能爱得毫无负担。” 原来她心里有那么多的不安。 耶律拓注意到她捉住他衣袂的小手又缩紧了。 “那一夜你闯进我的寝房,告诉我你想带我离开,你知道我将这句话想成什么样子么?”她露出浅笑道。“我将你说的话当成一种美丽的告白,你希望带我远走高飞,给我崭新的人生。” “你真的这么想?”他问。 “嗯。” “你又怎么能如此信任我?”耶律拓提出心里的疑问。“我们甚至可以说是全然陌生的两人。” “你相信一见钟情么?” “你对我一见钟情?”他反问。 她微微低下脸来,飞霞流转,楚楚动人。 耶律拓凝望着她,心里深处有某个部分被牵动了,很轻很轻地覆上他的思绪,教他一时无法好好思考。 于是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她一双晶亮的眸子定定地迎视他,情牵意动下,他倾身向前,攫住了她瑰色的唇—— “唔……” 她的惊讶全部被他吻去,他伸出舌尖撬开她的贝齿,探入她芳香的蜜口里,与她缝绻、缠绵…… 她的双手软弱地攀上他的背,泛白的纤指轻触他的衣,感觉到一股温暖热度。 他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他想霸占她的一切! 雍璃闭上双眼,原本存在的不安都因为他的拥吻而消失无踪,她将自己完全交给他,相当放心。 他的吻点点滴滴地落在她雪白的颈首,又啃又咬,印下一处又一处的红痕,在她即将要完全投入之际,他忽然推开了她—— 雍璃一脸错愕,但是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别过脸,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却仿佛感觉得到他心底的那抹叹息。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出错?为什么他会用这种态度对她呢? “阿拓?”她发现自己开了口,声音却是微颤。“你不睡么?” 耶律拓霍然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你先睡,我到外头走走。” 为了避开尴尬,雍璃根本不敢多问半句。 看着他走出门外,她的心里突然有股空虚感渐渐爬升,但是她开不了口请他留下来。 他们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吻她,是不? 雍璃用手指轻触自己的唇瓣,还残留着属于他的余温,这是他对她的占有么? 思及此,她空虚寂寞的心似乎充实了些。 第八章 经过理智失控的那一夜,耶律拓和雍璃之间变得非常暧昧,两人像是有什么,又像是没什么。 好几次,雍璃想要开口问他那一夜走出房间的原因,但是话到了嘴边,就是出不了声音。 她只好径自将他的行为想成,他是珍惜她,也是保护她,不想让她感觉自己被轻薄了。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长途跋涉,耶律拓带着雍璃回到辽国,铁冀早先一步接获通报,于是在耶律拓和雍璃回到辽国时,亲自领军为耶律拓接风,浩浩荡荡的队伍,让雍璃一时傻了眼。 “恭迎皇子!”如雷的呼喊,把雍璃惊得愣怔老半天。 耶律拓无暇向雍璃解释太多,于是他安排雍璃住进他的寝宫里,派人服侍她所需要的一切,不管她心里此时此刻有多少疑问,都只能暂时搁在心里,任其思绪复杂下去。 耶律拓遣退众人,径自来到书室,只准铁冀入内。 “这些日子里,有什么事发生么?” “启禀爷……”铁冀上前,将这段时间时所发生的事大概说明。 耶律拓点了头,表示明白。 “我不在的日子里,有劳你了。” 他对铁冀说道。 “这是卑职的责任,卑职不敢居功。另外,卑职也有派人暗中留意三位皇子的情形……” 耶律拓做出阻止的手势。 “这些我现在不想听,没事,你先下去吧。” 铁冀微愣,对于耶律拓的淡漠感到出乎意料—— 难道爷不急着知道其他三位主子的情况么?居然露出一脸疲惫的表情,好像兴致缺缺。 “敢问爷发生什么事了?” 耶律拓轻蹙眉头,似乎不明白铁冀为什么会有此一问。 “卑职觉得爷好像不在意三位皇子目前的情形,与之前对争取大皇子地位势在必得的气势相差甚远。” “没那回事,你多虑了。”耶律拓淡然答道,直接否认了铁冀的猜疑。 但是铁冀并不死心,他绝不能让耶律拓失去与其他三位皇子一争高下的斗志,这事关他的前途。 “爷带回的那个女人,就是国师指名的那位名花魁?”铁冀总是相当直接地问出他想知道的事。 了解铁冀的个性,耶律拓不以为忤。 “没错。” “既然如此,明日卑职就替爷通报国师,便可以捷足先登,大皇子的宝座将是爷的。” “且慢。” 耶律拓又阻止他:“我还不打算这么做,让我好好想一想,再来决定这件事。” 耶律拓不愿意立刻将雍璃推到师父面前,是出自保护的心态,可是他却没发现自己已经违背最初的想法。 他曾经告诉自己,她不过是一个青楼歌妓,他不可能看上她。将她留在身旁,只会污蔑他尊贵的身份—— 可是现在,他却舍不得让她离开了! 对她的情感,最初可说是完全没有,但如今为何会演变得如此复杂?等他发觉时,已经是无法收拾的后果。 看着爷眉宇深锁,心中似乎藏着解不开的结。 于是铁冀自私地做了猜测,也大胆地问道:“爷是不是将心思放在那女人身上了?” 闻言,耶律拓着实一震! 他抬头瞪向铁冀,目光进出强烈的警告意味。 “你若敢再胡言半句,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卑职不敢。” 铁冀虽然满心疑虑,但是他知道爷已经动怒,遂不敢再说下去,一切只等日后查明。 不过若是爷带回来的女人会影响爷的心思,这个女人将是爷的弱点,他绝不会留下活口—— jjwxcjjwxcjjwxc 雍璃坐在豪华别致的景厅里,惴惴不安的情绪不断攀升,直至外头的天色转为昏暗,她的情绪已经紧绷到最高点。 不管谁与她说话,她都只是沉默,脸上的笑容也已经僵硬,老实说,她根本笑不出来。 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她完全搞不清楚,为什么阿拓来到辽国之后,会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了辽国的皇子? 她很想找个人问清楚,可是答案又会是什么? 阿拓原来就是辽国的皇子,只是她被隐瞒了,所以才不知情,除此之外,还会有其他答案么? 直至天黑,婢女送来了晚膳,过了半个时辰,又主动来收走晚膳,她才知道自己已经饿了一整天,连晚膳也没胃口吃。 她在等阿拓回来,她要亲口向他问清楚一切,可是等了又等,仍然没见到他的踪影,雍璃实在快失去耐心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拐来的。 阿拓将她自己一个人丢在这人生地不熟之处,自己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终日不见人影,该不会当真将她扔在这里吧? 就在雍璃满心不安之际,耶律拓终于出现了。 她见到耶律拓,犹如见到救世主一般,赶紧朝他奔了过去,伸出双手分别捉住他的手。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说过,我要带你——回家。” “我记得,但是你怎么会是皇子呢?这太令人吃惊了,我简直不敢相信。”雍璃一脸诧异的神情。 “我早告诉过你,迟早你会知道我的一切。” 耶律拓径自走到桌旁坐下,替自己斟了一杯茶。 “你真的是辽国皇子?”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不肯相信的地方?”他反问她。 雍璃愣了愣,慢慢地环视周围,富丽堂皇的建筑,不是大户人家的宅院可以比拟。 这里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地方,但是她却反而感到更加不安,与她先前的假想全然不同。 她以为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她最向往的地方,没想到真实的情况并不是那么回事。 他不在她身旁,她真的感到异常不安! “为什么之前你不愿意跟我说呢?” 这种惊喜实在太可怕了,她险些无法负荷随之而来的压力。 “如果将我的目的告诉你,你还会跟我来到辽国么?” 耶律拓觉得事情已经不需要任何隐瞒,于是他愿意对她坦白他带她来辽国的企图。 “你……说什么?” 一股不祥。的预感倏地浮上心头,她无法压抑,此时此刻,她只想知道他对她的真正心情。 “我有三个同父异母的手足,我们四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又同时拜师,所以多年来,一直不分大小,我们对平起平坐的日子感到相当厌烦,一直想要在彼此之间分出大小,于是我们奉师命,只要能拿回偷香窃玉的证据,就能成为大皇子,而我偷香窃玉的对象,就是你。” 闻言,雍璃一阵心惊胆跳! 她不敢相信自己亲耳听见的话语,竟然是从他口中无情说出,狠狠地刺痛她的心扉—— 为什么他会用这样的方式来伤害她?难道他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么? 雍璃简直无语问苍天,是她自己心甘情愿跟随他来此,一心一意只想与他远走高飞,压根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是皇子,而她——则是帮助他达成目的的一颗棋! 他是如何看待她?他又将她当成什么了? 雍璃实在不愿意去面对这么残酷的现实,但是他就在她面前,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一切,无论多么排斥,最后还是得接受。 “你是为了达成师命,才来靠近我么?” “是。”他回答得很快,深怕自己会说出意料之外的回答。 他答得迅速、利落,她的心也在瞬间崩裂得可怕。 要怎么去面对他的无情呢?他真的将她当成一种完成使命的工具么?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丝毫感情,是不? “你会带我离开万花楼,没因为别的?”她仍旧不死心地问。 耶律拓知道她想要听见什么答案,但是他告诉自己绝不会改变回答,因为他不肯给她任何希望。 他没有把握给她完整、美好的未来,纵使这般,他也不愿意将她往外推,该如何处理这段不该滋生的情感?他自己都想不清楚。 “我只能说,若不是因为师命在身,我不会混进万花楼,因为我不认为一个青楼女子有资格与我匹配。” 轰地!犹如平地一声雷震惊了她全部的思绪。 雍璃愣愣地往后退了几步,不敢相信自己衷心期盼的回答,竟会是如此残酷不堪! 他不在乎她!他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呀! 揪心的痛楚狠狠地折磨着她,此时此刻她才彻底醒悟,原来自作多情的结果就是这样伤人…… 她痛苦地闭了闭眼,不自觉地旋过身去,一步步地朝门外的方向走去,耶律拓见状,立刻飞身向前,捉住她的手腕。 “你要去哪里?” 雍璃用力地想挣脱他的手,但是无论如何就是甩不开。 她又气又恼,逼不得已开口骂他:“放开我!让我走!你这没良心的人!负心汉!” 耶律拓的心紧了一下,可是却面不改色。 他伤害她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再为这份情感沦陷,不管必须承受她多少指责与血泪控诉,他都将视若无睹。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任你随意来去么?” “请你让我走,将我囚禁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既然你不爱我,就让我离开这里。” “哼。” 冷哼一声,他看着她,淡然道:“想走可以,但是必须在我达成目的之后。” 他重重地甩开她,一个重心不稳,雍璃整个人扑跌在地。 她虽然痛苦,但是她喊不出声音,任由心碎一再侵蚀她纯纯的爱情,她抓不住片片。 “只要你肯配合,在我达成目的之后,我答应让你离开,也能让你永远不愁吃穿。” 这是他对她的弥补。 说完,耶律拓走出了寝房,留下雍璃独自掩面啜泣。 她的无助与彷徨在心底愈渐扩大,为什么她所期待的爱,会是如此无情的伤害呢? 她不懂,也无法了解…… 第九章 耶律拓消失了几天,为了将自己的心绪整理好,他不肯去见雍璃一面,直到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想念,他才出现在软禁雍璃的寝房前。 遣退了顾守雍璃的侍卫,他推门而人。 “爷。”婢女朝他一一叩身。 “你们退下。” “是。”被派来服侍雍璃的婢女听命退出寝房外,关上了门。 雍璃坐在窗棂前,清澈的一双眸子直直望向他,见到雍璃的刹那间,他难以形容胸口那股微妙的感觉。 像是庆幸,她并没有离开,在他想见到她时,她就能出现在他面前。 他缓步走向她,一张美丽却又憔悴的芙容惹得他一阵心疼。 几日不见,她竟然消瘦这么多,难道她是在折磨自己?殊不知,也折磨了他的心。 “见到我,你不开心么?” 雍璃定定地瞅视他,含情脉脉的目光泄露了心底全部的秘密…… 他怎么可能知道她有多想念他,在见不到他的时时刻刻里,她总是心烦意乱,提不起精神。 为甚么他会是无情的? 她仍然相信他,因为她早在之前就将一切寄托在他身上,她不敢想像没有他的日子,她该如何自处? 当他又出现在她面前,一步步地胡她走来,她思念的心揪得更紧,愈加教人无法呼吸。 在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她的胸口开始发热,眼眶也逐渐泛红,再多的情绪汹涌都比不上这一刻的思念被释放! 眼泪掉下来之前,她突然俯身向前,投入他的怀中,藕臂缠抱着他,灼烫的泪水滚滚滑落,她清楚表明一切。 她想他!心中所有的情感早已彻彻底底被他征服—— 耶律拓的心震了震! 他轻拥着她瘦弱的身子,清楚地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强烈地颤抖着,他的双臂情不自禁地搂紧她,企图安抚她不安的情绪。 雍璃痛苦地闭上眼睛,在伤痛之中,却抓住了一丝幸福的味道。“对不起……我真的好爱你……我不知道如何收回放在你身上的感情,我无法强迫自己忘掉你,也无法下决心不再见你。” 她的伤心难过已经相当明显,但是爱恨挣扎间,谁不会承受这样的痛苦与折磨呢? 为了他,她愿意接受一切不公平的安排。 即使他看不起她、轻蔑她……她也无法教自己不去爱他! “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么?也许你不需要我的陪伴,但是在你需要我时,我就会在你身旁守候。” 她的爱情是卑微的。 可只要能继续为他付出,无论多么抬不起头,她也心甘情愿,因为在爱情里,他们必须有一人愿意承担这样的苦,才能将爱情继续编织下去,他贵为皇子,当然不需承受这痛彻心扉的爱恋,所以只有出身下贱的她来承受痛苦。 只要能在他需要她的时候适时出现,她就心满意足了,剩下的,她再也不敢去奢求。 “你不想离开了?”他问。 “不想。”她轻摇螓首。 “你不怕我又冷落你?” 在他温暖的怀里,雍璃痛苦地闭了闭眼,做了选择。“只要能在你身旁,我甚么都不怕。” 闻言,耶律拓的心狠狠地被震撼了下! 天!究竟是甚么样的爱意支撑着她?居然让她看起来如此伟大不凡!全心全意为他付出情感,只为爱—— 她不畏惧伤害,想要陪伴在他身旁,而他呢?莫名地逃避心里真实的情意,他担心甚么?害怕甚么? 与她的真爱相较起来,他竟是如此的胆小懦弱?! 这一刻,耶律拓在心里彻底改变了决定—— 他要她! 不要再有任何的逃避,他想将她留在身旁,好好照顾她、爱她,甚至给她想要的未来! 他将她的身子腾空抱起,让她的小脸依偎在他的胸膛上,大步往寝房的内室走去。 他将她放在床炕上,动手轻解她的衣裳,欣赏着她曲线曼妙的胴体,一股占有她的强烈欲望火速燃升 他俯身亲吻她水嫩的唇瓣,也细碎地吻着她雪白的颈肩,蜿蜒的吻,挑逗着她迷人的肌肤。 雍璃伸出藕臂攀住他的颈首,轻轻摩搓他的背,两人的呼吸彼此交缠,燃起一份渴望。 他褪去自己的衣物,一手探进她的肚兜里,掌握住一只诱人的浑圆,她没有抗拒,情欲将所有的理智淹没,她更坦然地迎向他。 “我爱你。” 她在他耳际悄声低语,却像是最有力的声量,冲击他耳涡最深处,震撼他的心绪! 他翻身压上她,将她牢牢地锁在身下,一段又一段的缠绵,在此时此刻毫无保留地触发。 她感觉自己朝他靠近了一步…… jjwxcjjwxcjjwxc 这一天,铁冀行色匆匆地赶来书室,神情凝重,向耶律拓禀告其他三位皇子的消息。 但是耶律拓却在听完铁冀的话之后,露出无所谓的表情。 “爷,难道你不担心?” “有甚么好担心的?”他反问道。 “若是让三位皇子达成目的,爷的地位将沦为弱势!”铁冀很慎重地将后果告知。 其实耶律拓心中很清楚,但是不知道曾几何时,他心里在乎的,已经渐渐不再是名与利。 相争那么漫长的一段岁月,他突然觉得那些日子过得索然无味,反而是现在与雍璃朝夕相处,让他觉得一切变得异常美好。 他想一直拥有这样的心情,不愿意再被任何事破坏了。 “谁想当老大,就让谁去当,反正与我无关。”耶律拓的唇际扬起一抹似笑非笨。 铁冀一脸愕然! 他不明白爷的心思为何会如此淡然。若是爷不再汲汲追求身份与地位,他的前途又哪来的希望可存? “爷当真不想成为大皇子?” 耶律拓敛回沉静的目光,冷静地说:“我想过这个问题,若是我成为大皇子,会是甚么局面?他们三人会就此对我心服口服?抑是礼服心不服?这样的胜利对我而言,又有甚么意义?” 他想胜过其他三人之处,并不是只有身份地位那么简单。 “请恕卑职斗胆一句。”铁冀的目光变得不善。“爷是不是为了那个女人而改变了?” 耶律拓的反应不再像先前那样火爆。他看着铁冀,承认道:“确实是雍璃改变了我的想法,现在,我只想守护着她 ” “爷万万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放弃大片江山!”铁冀因为一时心急,脱口而出。 耶律拓的眸光倏地锐利起来—— 他定定看着铁冀,察觉出他意图不轨,心里立即有了戒备。 铁冀跟随他已经好几年,他不可能不知道铁冀的野心,但是铁冀忠诚的表现,让他暂且不去顾虑他的企图。 他知道铁冀一直很努力地将他往上推,只要他能坐上大皇子之位,就能得到超越众人的权势,届时,铁冀也能掌握大权,因为他一直相当重用铁冀,认定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会这么想,铁冀自然也会产生这种念头,不过在他突然想通一些事情之后,铁冀未必也会跟着想通。就像现在,他已经不再汲汲追求大皇子的宝座,可是铁冀却不能认同他的做法。 “你所谓的大片江山,是我所掌握的?抑是你所觊觎的?”耶律拓直接了当地问。 铁冀心里一凛,随即否认道:“卑职不是那意思。” 砰地一声!耶律拓重掌击案,神情严肃。 “不管你心里有甚么想法,在我没有允许的情况下,你的想法都只能是想法而已,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言下之意,就是不准铁冀擅作主张。 铁冀满心怨气,但是在耶律拓的冷然气势之下,他不敢赘言半句。 “卑职遵命。” 若不是那个女人,爷不可能丧失斗志,都是因为这段不该产生的儿女私情破坏了一切! 既然如此,他又岂能让祸端继续延害下去? 在耶律拓没有注意到的部分,铁冀的目光变得阴森,然而这一切,全是针对着他心爱的女人—— jjwxcjjwxcjjwxc 每夜的缠绵,让雍璃心里充满幸福且安定的感觉,耶律拓对她的好,是出乎意料之外的。 她以为他会在需要她时才出现,没想到他却每天都出现在她面前,在寂静的夜里相爱过后,拥她入眠。 是她会错意,将他的温柔当成了深情款款么? 他的行为,让她渐渐地感觉不再害怕,她甚至以为,他已经慢慢地改变,全心全意地想爱她…… 是她傻么?似乎又产生了不可妄想的期待。 用过晚膳之后,雍璃遣退服侍的婢女,径自等候耶律拓进房,过了一会儿,门外有人敲门。 雍璃兴奋地上前开门,来人却不是耶律拓,而是铁冀。 她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抱歉,我失礼了。”雍璃怯怯地说。 真是糟糕,她险些撞上这个人。 铁冀阴恻恻地打量着雍璃,心里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美人确实拥有沉鱼落雁之貌,国色天香。 但是爷贵为皇子,不应该为这种出身青楼的庸脂俗粉而放弃一切!若不将她除掉,恐怕爷将会沉溺女色,执迷不悟。 “卑职是奉皇爷之命,前来引领姑娘到书院。” 雍璃对铁冀存有深刻的印象,她和阿拓来到辽国时,就是铁冀前来迎接他们,所以她对铁冀并没有任何怀疑。 只是为何要她到书院去呢? 雍璃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皇子要我去书院做甚么呢?” 铁冀担心自己的计谋会被拆穿,于是赶紧催促道:“皇爷的命令,卑职绝不可怠慢,请姑娘不要为难卑职。” “我没有为难你的意思。” 雍璃心想,反正去了书院,就知道阿拓为何要找她到书院的原因,干脆甚么都别问,先随此人到书院再说。 “好吧,有劳你带路。” “请!”铁冀引领雍璃走往后院,经过一条窄小的石路,通过了后山,因为雍璃终日待在寝房里,根本没有到外头四处走走,所以她对铁冀引领的路线没有丝毫起疑,直到他们两人愈走愈偏僻,她才感到不对劲。 于是雍璃在原地止步,不愿意再向前。 “怎么了?” “这里应该不是去书院的路吧?”她提出质疑。 铁冀的沉默,让雍璃更加确定自己的怀疑是对的。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对于雍璃的怀疑,铁冀灵机一动,应变道:“你猜测的没错,这里不是往书院的路,因为皇爷交代卑职,不要让姑娘知道真相。” “甚么真相?”她问。 “跟我来,你就能知道真相。” “我不要。”雍璃不肯,一回身就要朝原路返回。 铁冀脸色铁青,在她转身要离开的瞬间上前挟持她,并且将她拦腰抱起,直往山林深处飞奔而去。 “救命呀!你放开我!”雍璃花容失色,大叫出声。 铁冀恍若未闻,将她带到山林的尽头,竟是一处高崖—— “嗄!你到底要做甚么?!”她惊吓得发颤,不明白他的企图,让她感到更加惶恐! 铁冀放开她,将她逼退到山崖处,阴森的眸光令人胆寒。 “你要自己乖乖从这里跳下去,还是要我亲自动手?”他冷冷地问道。 “为甚么要置我于死地?”雍璃非要问个清楚不可。 “你以为要置你于死地的主谋者是谁?” 铁冀话有别意,让雍璃感到一阵错愕。 她狂乱的思绪忽然沉淀,周围的气氛仿佛在一瞬间陷入阴沉。 “你说甚么?”她像是听不清楚地又问了一次。 铁冀决定将一切的责任都推到耶律拓身上,他的表情逐渐凝重,最后他对雍璃撒下了漫天大谎—— “是皇爷……他命令我来灭口。” “灭口?!” 她的震惊完全表现在脸上,再多的惊讶都不足形容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他说的是真的么?阿拓真的要置她于死地么? “不!我不相信!” 她拒绝接受这个消息,她不相信阿拓会这样对待她! “你不相信么?难道你不会自己仔细想想,皇爷将你从江南带回来,就是为了完成国师的命令,只要谁能先达成目的,就能成为大皇子,所以皇爷才会费心思在你身上。” 铁冀说的话,她曾经从阿拓的口中听见,但是她以为在这段甜蜜的日子降临之后,她和阿拓之间的感情会更进一步,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如此令人心碎…… 她愣怔地往后退了一步,希望的颜色渐渐破黑夜覆盖,她似乎再也看不见希望的光彩。 若这是他的决定,她又有甚么好反抗呢? 她说过,她愿意听他的话,顺从他的意思,也心甘情愿跟随地,既然现在他要她死,她还有甚么话好说呢? “皇爷已经达成他的目的,你对皇爷也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所以……”铁冀指向她身后的绝崖,冷酷道:“请!” 雍璃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泛起一股灼热感,她不敢相信的事已经摆在她面前,她又能做甚么改变呢? “我知道了。”轻轻点了点头,她将情绪压抑下来。“请你替我转告皇爷一句话……” 铁冀没有拒绝,但是他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告诉爷这件事。 “我会永远记住他,是因为爱——” 她的步伐悄悄往后挪动,处境变得危险。 铁冀有些愣怔,他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面对雍璃伤心难过的表情,他居然感到罪恶!为了不让她阻碍爷的心思,他的确应该除掉她,为甚么他却犹豫了? 雍璃闭上眼睛,整个身子忽然往后一仰—— “不!”铁冀想要阻止她,却已经来不及! 雍璃的身影消失在绝崖,凄冷的夜风放肆吹袭,周围的气氛里异常宁静,教人嗅不出丝毫生气。 铁冀的面容严肃,他不自觉地缩紧拳头,心里不再动摇。 为了前途,他不得不痛下毒手! 第十章 耶律拓在批阅完手边的卷宗之后,立刻放下一切回到寝居,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雍璃。 他总是无时无刻地想见到她,恨不得将她绑在自己身旁,心里对她日益泛滥的爱意,已经不是理智可以控制。 他只想赶快见到她,但是在他匆忙回到寝房时,却见不到她的身影,他四处寻找、呼唤她,可是都不见她出现。 忽然间,他心慌了! 他开始发动所有护军,四处搜寻她的足迹,情绪紧绷之下,耐心也在悄然中迅速失去,他的胸口逐渐发热,难以压抑的激动情绪泉涌而上!他几乎到了快发狂的地步—— 雍璃无缘无故失踪的消息迅速扩开,耶律拓权力所及的范围都已经布下人脉去寻找。耶律拓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更像一团热焰狂燃的火团,在黑夜之下东奔西闯,危险得紧。 “雍璃!”他在一片黑色的竹林里大声咆哮着。 担心、不安、惶恐、骇怕……一一爬上他的心头,他从来没有如此慌张失措,为了她,他已经失去理智,陷入疯狂了。 “雍璃!你听见我在叫你么?你快出来!”声嘶力竭的呐喊,借由空气散播在黑漆漆的夜里,他紧握的双拳像要掐死人般的使劲。 出乎预料之外,他竟然在山林中碰上铁冀! “爷?!”铁冀一见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耶律拓,心里着实一惊!因为心虚,他的神情变得很不自然。 耶律拓睿智的目光立即锁住他不对劲的神色,他铁青着一张脸,对铁冀提出质问:“你在这里做甚么?” 耶律拓忽然想起来,从他开始陷入疯狂寻找雍璃的那一刻开始,他一直没见到铁冀的踪影。这段期间,他人在哪里? “启禀爷,卑职只是到后山林走一走。” “走一走?”耶律拓认为铁冀的嫌疑更重了。 在这种紧要的时刻里,却说出这么格格不入的理由,怎么可能不会引起怀疑? 铁冀不清楚周围已经发生大事了么? 愈是不清楚,愈是有问题!耶律拓的脸色倏地变得阴森可怖,他恶狠狠地瞪视铁冀,怒问道:“说!” 耶律拓一步步逼上前,盛气凌人。“雍璃的失踪,是不是和你有关?!” 铁冀一时哑口无言,他不知道是甚么原因让他语塞,教他在耶律拓面前无法撒谎! 雍璃确实是在他面前跳下山崖,他在她掉下山崖的那一瞬间,曾出声想要阻止她,但是为时已晚。 铁冀不自觉地绷紧身子,最后他居然朝耶律拓笔直跪下—— “你……”耶律拓看着铁冀,脸色逐渐变得铁青。“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快说!” 铁冀挺直腰杆,抱拳请罪:“求爷赐罪!卑职罪该万死。” “你真的杀了她?!” 耶律拓的震惊再也得不到回答,沉默的夜色,点缀满山满谷的荒凉,他眼眶周围泛起一阵灼热感。 他倏地抽出长剑抵在铁冀的喉口,握剑的手不自主地颤抖着,铁冀没有丝毫畏惧,坦然迎向锐利的剑锋,一语不发。 迟疑了一会儿,耶律拓颓然地松手扔下长剑,他望向一样黑漆的远方,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子闪烁,只能任由痛楚迅速地侵蚀他的四肢百骸…… 他不相信她已经殇落人间,他不相信—— jjwxcjjwxcjjwxc 诵经声细细碎碎地从善心庵里传出,外头温煦的和风轻拂,缠绕着善心庵屋檐上扬的舞凤飞龙雕刻图。 原本应该是呈现一片祥和宁静的善心庵,今日却格外显得气氛诡谲,不知因素的纷闹由远至近传来,最后攀上无心人儿的身,将她紧紧纠缠了。 “小师尼,请问善心庵里还有空禅房么?” 一位身着锦衣玉服的男子,气度翩翩,走近一名正低着身子在播种的小师尼身后。 “施主,善心庵不收男客,趁着日头还早,你赶紧在镇上寻找客栈下榻吧。”小师尼轻软的语调,悦耳好听。 “昔日,我在善心庵曾经借宿过,不收男客的旧例早已破除,小师尼又何必固执?” 那名小师尼在心底叹了口气,挺直腰杆转过身来,正想好好开导这位施主,没想到回过身的那一瞬间,气宇轩昂的男子和声音悦耳的小师尼都各自愣怔住了! 竟然是他——耶律拓?! 怎么会是他呢?在事隔一年多之后,她居然会在善心庵又见到他!这是上天甚么样的安排呀? 化身为小师尼的人,就是当初纵身跳下山崖的可怜女子——雍璃。 一年多前,因为他无情赐死,她纵身跳下绝崖,却大难不死,经过一夜的折磨之后,在天亮时被经过山脚下的樵夫所救。 虽身负重伤,但是老天却让她存活下来,保住了一口气,在伤势痊愈之后,她来到昔日与他同住的善心庵修行,一心向佛,只可惜善心庵里的老师尼说她尘缘未了,一直不肯为她剃度。 这一年多来,她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原以为过去的风风雨雨都能彻底抛在脑后,没想到在意外见到他时,那平静无澜的一颗心,居然又加速地激烈跳动起来! 雍璃在震惊的表情中,也看见了他与她一同惊诧的神情,心底不禁觉得好笑,是甚么事情将如此英勇的他吓成这般? “是你……真的是你?” 耶律拓不敢置信地走近她面前,仔仔细细地审量她精致的容貌,心底深处的骚动逐渐扩散,又像一头猛兽,将他紧咬不放—— 他的心情像是恢复到一年多前的那一夜,没有月亮、没有星子闪烁的那一个夜晚里,当一切都化成悲哀的诠释,他的心绪再也无法获得宁静,因为她的死亡,他的心也在那时一并跟着死去。 为甚么在他几乎以为她已经香消玉殒时,她又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呢? 她可知道这一年多来,他有多么着急寻找她的下落?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但是却始终得不到她的消息,最后,他几乎真的快认定她已经不在人间的事实了。 “雍璃——”他低低地唤着心底最思念的名字。 “施主,你认错人了。”雍璃急急忙忙想避开他,但是却被他一把捉住手腕。 “你不要逃开好么?铁冀早在一年前就将你跳崖的原因告诉我,是他恶意拆散我们,不是我要对你无情绝义!” 闻言,雍璃心里着实一震! 这是真的么?一切都是奸人所害,不是他的旨意么? 原本深藏于心的纠结,都在此时此刻被提出来说明白,她想回避也没有办法,因为他相当着急,急着要将她接回身边去。 “你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么?思念竟然是如此可怕的事,都快把我逼成一个疯子了。”他没有半句虚言地对她倾诉:“我一直好想告诉你一句话,但是我还来不及说,你就突然从我身边消失不见了。” 雍璃暗自审视自己一身佛门衣装,不自觉飘飘荡荡的心绪又化成烟消云散。 她不去胡思乱想,也不肯正眼面对他,只急着想离开他眼前,躲开他炙热的目光、热情的凝视—— “施主,请你不要愈说愈荒唐了。” 雍璃格开他的手,径自转身往善心庵走去,想去避一避。 “我爱你!”他毫无预警地大声喊出,霎时间,震惊了她全部的思绪—— 他说甚么? 他……爱她?他居然大声说他爱她?! 这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呢? “雍璃……”耶律拓好不容易找到了终日令他牵肠挂肚的人,又怎么可能让她再次从他身旁消失。“不要再离开我好么?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在你消失之后,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喜欢你,喜欢你的单纯,喜欢你带着笑容对我表白的羞涩模样,我可以不要权势地位,但是我要你!我敢对天发誓,除了你,我甚么都不想要。” 天呐…… 雍璃背对着他,一手揪痛了胸口,仿佛也揣着心肝在为他说的每句话而激动淌血。 他怎么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她平静的心湖呢?当初分明是他让她感觉到不安,如今却又是他让她重燃想爱的渴望,他到底要她怎么做呀? 耶律拓一步步走上前,他大展双臂,像是迎风般,热切地从她身后抱住她纤弱的身子。 雍璃完全没了反应,也忘了自己应该挣开他的怀抱。 好像从很早很早之前,她就属于这个怀抱的主人,没有任何女人可以与她一同分享他的情意似地。 为甚么她仍然这么相信他呢? 痛苦地闭了闭眼,雍擒低声啜泣,而后才禁不住情绪激动,放声大哭起来,像个泪人儿。 耶律拓将她搂得非常紧,深怕她又会突然消失不见,他心中有多么不安,她会知道么? “我爱你、真的好爱好爱你……” 雍璃转过身,深凝他一眼,情不自禁地投入他的怀里,将小脸埋进他的胸膛,深深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她总是在无数个夜深人寂时,突然想起他身上令人感觉温暖的味道,也总是不自觉地想他想到哭着睡着。 没想到这次梦醒之后,她一睁开眼,就真的见到他了! 所有的阴郁,与那可怕的恶梦是否统统都过去了? “你……会永远爱我么?” “会!我可以用生命作为承诺。” 她轻轻闭上眼睛,满足地微笑了。“我相信你……” 她仍然相信他,不需要任何原因,就这样相信了他,这样的信任,是她自己也无法解释清楚的。 早在他如英雄般闯进她生命的领域里开始,她就像现在这样深深地迷上他了。 爱情,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