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SC,1V1,黑道)》 1、绑架 月光被残破纱窗割裂成一道道细碎光线,枯萎的树叶随风飘摇,落上积满灰尘的窗台。 无数道木然的眼神,几乎要将简陋的屋子看出窟窿,任苍蝇飞上眼皮,这些少男少女的表情都毫无改变。 萧星淳身边一个男生轻轻动了动身子,嘴唇缓慢蠕动,便裂开几道醒目的血口子。 “渴......” 男生向围栏外的男人伸出手,朝他们杯中透明清凉的液体露出渴求的神情。青涩俊秀的脸上沾满被汗水融化过的灰尘,眼中痴痴傻傻。 男人看到出现一个有反应的人,嘴边霎时生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拿着杯子到门外,隔着栏杆碰了碰对方的嘴唇。 “想喝吗?” 男孩子点着头,手和眼神跟着男人手中的杯子移动。 在生存本能当前,他早就失去了判断力,对如此明晃晃的羞辱表现得毫无反应,只有对水的兴奋渴求,和极力讨好的谄媚。 “求求你......” 那水杯蓦地往前凑了一下,这是离他最近的距离,马上他就可以用水流滋润自己干哑的嗓子。 这一下靠近,让他身后那群死气沉沉的人也同时有了反应,他们如同饥饿的野兽,眼瞳慢慢被欲望染红。 “哗啦——” 男人手一歪,杯中的水尽数倾倒在地上。 沾上灰尘的混沌水珠轱辘向四周,落进栏杆里的,被眼疾手快的女生捉住。 她趴在地上忘我地吸着水,嘴唇变得灰忽忽一片。 男生没有喝到水,用仅剩的力气和女生厮打起来。 但他太瘦,到底被女生狠狠压制在地上。 萧星淳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舔了舔同样皲裂的唇,没有说出一句话,也没有参与这场争夺。 过了一会儿,门外久违地响起了锁链的声音。 带锈的铁链拉动得磕磕绊绊,饭香味远远传来,勾人魂魄的气味,让房里的人一下躁动起来。 水一天只有一点。 至于饭。 萧星淳数着天黑天亮的时间,大概一天一顿,有时候被这几个看管他们的人刻意浪费,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分到。 而每次开饭时间更是一场人性的修罗场,强壮的总比瘦小的得到的多。刚刚那个要水喝的男生,他上次吃饭就没能抢到。 ——保证他们不会死,但是又没有力气可以逃出这牢狱。 萧星淳没有动那吃的一口,这些精神慢慢不正常的男女,很难说是不是和这些吃的有关系。 他们的神情越来越像被圈养的动物。 她唏嘘不已,但又很难将这些已经失智的人看成同类。 这几天她半梦半醒般浑浑噩噩,清醒时又数着墙砖嘲笑自己。 她身后的萧家掌握着加市一半的赌场,可以说是地下世界的王。 而萧家的大小姐,萧家主的掌上明珠,却被自己的人下药绑走,关在这个只能看到一小房天空的房间里。 “听说萧家的小女儿不见了。” “萧烈在疯狂找她。” 那男人说的是墨西哥语,萧星淳基本确定自己已经不在M国境内。 他的语气忧心忡忡,说完还深深地望了一眼监牢的方向。 “别想了,萧家小姐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她可是萧家未来的家主。” 萧星淳听到他这么说,悬着的心稍稍安了一些。 为首的男人目光扫过男男女女,面对属下们的焦虑,他也表明了态度:“就算是她在,我也不会让她活着回去。” 缩在牢房中的女孩缩了缩身体,闭上眼装睡。 幸好。 这一路辗转,她在路上找机会扔了刻着萧家图腾的吊坠。 若是被这些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就算是怕惹来萧家的报复,也会立刻将她灭口。 毕竟现在她单枪匹马,可没有人会敬一个没有势力倚靠的她是萧家小姐。 萧星淳假寐时那些送饭的人已经离开,她是真的饿,这两天只吃了自己坐在身下的几棵野草,唯一欣慰的是这些草还算嫩。 她慢慢在黑暗中摸索,连眼睛都不睁,现在她能做的只有保存体力,看看这些人下一步要带他们去哪里。 不管去哪儿,下一站都要找机会跑掉。 天还未亮,那铁链声在安静的夜里突兀响起。 突来的声音很是刺耳,也让萧星淳一阵紧张。 她从地上摸了两把土抹到脸上,缩在墙角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来人是下午说要杀了她的那个。 饶是萧星淳见惯了生死,面上风平浪静,心跳的频率多少还是乱了一些。 “你,跟我出来。” 说话的不是那个男人,而是跟在他身后的一个。 逆着光,看轮廓是个中年人。 中年人指着她,萧星淳还没看清他的脸就被人扯着手臂扔到牢房外。 凭力气判断,这人不是她的对手,但现在情况尚且不明,她决定夹着尾巴做人。 夜晚的沙漠很冷。 疾风在耳边呼啸,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她刻意展现自己最狼狈的样子,却还是被人捏住了下颌。 “模样不错。” 这种审视让萧星淳很不舒服,她扭开头,饥饿的身体却轻飘飘的,连怒意都难以察觉。 她被绑起来塞进后备箱,机油味让她头昏脑涨。 车盖再掀开,天空已经隐隐发亮。一个小镇静静坐落在山脚,在朦胧的天光中轮廓模糊。 “带她去洗干净。” 男人对旁边说,然后便有一个人将她拖进一间充满水汽的温暖房间。 “她是谁?” 年轻男人走出门,暴露在晨光中一张俊朗的脸。 他模样清俊,下颌利落鼻梁高挺,两道锋利的剑眉下,藏着一双深邃幽黑的长眼。 挺拔颀长的身姿气质和这小镇格格不入。 中年人一听他的声音,立刻变了脸,强硬地挤出几道笑纹:“怎么出来了?” 说到刚来的女人,他语调变得有些高。 “她,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2、奇怪的男人 少女沐浴过后露出明艳姣好的容颜,一双灵动的鹿眼折射着暖色的光芒,湿漉漉的长睫扇动,贴着眼下的皮肤。素色长裙包裹着纤瘦的身体线条,漆黑的长发在肩上散开,显得白皙的肌肤更毫无血色。 几日的饥饿,她确实是比平时更苍白些,也更惹人可怜。 中年人看着她点头,好似对她洗过后的模样十分满意。 “送她过去。” 萧星淳不知道他要送自己去哪,但是又是洗澡又是让吃东西,绝不是什么好事。 路上她想跑,但脚步虚浮,刚有念头便被发现制止。 带着她的是个妇女。 “这里都是人,你走不了,把不该有的心思消了吧。” 苍老的声音念念叨叨,萧星淳的身手不错,但她赤手空拳,也不知道周围有多少双眼睛,他们不止有拳头,还有刀枪,思量再三,她忍住没动手。 这些人看上去不像和那几个关着他们的人关系很深的样子,她试着和妇女谈条件:“你让我走,需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她拥有的财富足够这些人活几辈子,但是落在妇女耳中只是小丫头说的大话。 见她不理会自己,萧星淳也不再开口。 空口画饼的确不能让人信服,而这些人,似乎也并不算很缺钱。 妇女向天穹凝望的眼神带着某种痴迷,萧星淳怀疑他们是什么新兴的组织。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的处境便还不如之前。 “进去吧。” 妇女把她往里一推,转眼间反手关门,身后的光亮一下子消失。 屋里很黑,刚从亮处出来的她不适应,摸索了许久。 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声,屋里只有她自己。 但片刻后,她的心跳又一顿。 ——有人在朝这里走来,并且脚步急速迫切。 “咔哒。” 门缝漏进一丝光,萧星淳看到那个一个漆黑的人影站在门口,身后靠着即将升起的黎明光线。 他的身材过于高大,进门时甚至还要低一下头。 来人和屋里的萧星淳隔着曈朦微光四目相对。 深邃的眸子延续着夜晚的幽静漆黑,看到自己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惊愕猝不及防地晃过。 心跳的声音在这一刻尤为强烈,巨大的影子落在她身上,压迫感十足。 他很年轻,发丝被沙漠里的风吹得凌乱,下巴生着一片淡淡的青色。周身带着清淡的沙土气味,离得越近越明显。 灯忽然打开。 白茫茫地悬在头顶。 时澈看清了女人的模样,眼中的愕然更甚。 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他被她的容貌和清贵气质惊住,一时间乱了心跳。 他蓦地靠近了她,萧星淳戒备地后退。 然后他像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懊恼地停住,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你没有受伤吧?”他开口说出的话让萧星淳意想不到,她没有准备这个问题的答案,刚立起尖刺的小刺猬就这样呆呆地站在他对面望着他。 洗干净的萧星淳模样精致可人,时澈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她的皮肤虽然苍白,手腕上也有些青色的痕迹,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口。 “对不起。” 这回萧星淳真的搞不明白了。 她后退到墙角,目送他离开房间。他关上门,紧接着是落锁的声音。不知为何,这个举动让萧星淳第一想到的是他做事谨慎,而不是为了防止她逃跑。 - 中年人坐在墙边的沙发上,快意地吞云吐雾。 见到时澈来还有些诧异,那样标致的美人儿,正常人应该都陷在温柔乡里出不来了才对。 “她是哪里来的?” 时澈的语气不善,中年人被问得一愣,语气忍不住也憋了些气。 “买的,花了我不少钱,女人你也不要?”为了留下时澈,他前前后后想了不少办法,也是黔驴技穷才想到美人计。 难道这人喜欢男的。 中年人捏捏眉心,察觉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往回找补:“是我弄错了。”然后对旁边的妇女说:“时澈不喜欢她,把她带来这儿吧。” 她停下手中的活准备往外走,时澈望向屋外,他房间那扇明亮的窗在昏沉中醒目灼眼,站立的脚下似乎疯长出无数荆棘,刺得他每秒都难安。 “等等。” 时澈看向中年人,“我要她。”说完便离开小房。 他走后,中年人望着那道模糊的背影冷哼一声。 “装什么,还不是舍不得漂亮女人。” 时澈回到房间门口,侧头看了眼身后,几双人眼状似无意地盯着他看。 他轻轻叹了口气,去做了些吃的,回来锁上了门。 出去前他一时冲动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他本意是想让这个女孩离开,可是这些人本性难改,到嘴边的肉,不留在他这里,也不会放她走。 “你是不是还没吃东西?” 他端着一块冒着热气的牛扒,萧星淳在心里说服自己不要看不要闻,可眼神还是忍不住瞥过去。 她是真的很饿,这几天胸口的骨头看得越来越清楚。 “没有毒,也没有什么药。”时澈蹲在她面前温和地解释,切了一小块软软的牛排放进自己嘴里吃给她看。 “过半个小时,如果我还好好的,你就吃东西,可以吗?” 3、时澈 没有过半个小时,那块牛扒就被萧星淳吃的酱汁都不剩。 原因很简单,他能如此做,要么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有所忌惮,要么就是真不是坏人,只是不知为什么沦落到这里,除此外,她实在想不出对一个阶下囚如此耐心的理由。 牛扒很好吃。 她没吃饱。 食物勾起了馋虫的躁动,还不如不吃。 “咕......”她的肚子叫了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很明显。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窘迫过,精雕细琢般的面容涌现一抹不自然的潮红。 “呵......”男人发出一声极低的笑声,他端着盘子出去,临走前又把门锁上。这次萧星淳确定,他就是为了自己的安全。 虽然搞不懂这个男人为什么如此做,但是看上去自己好像暂时并没有危险。既然如此,她便把他拿来的几块牛扒吃得干干净净,另外两个火龙果也吃完。 吃完才发现男人一直在看她,眼中饶有兴味。 “你不怕吗?” 萧星淳愣了愣。 其实说不上怕,这么多天过去只有烦躁。对自己的担心其实并没有多过对家里的担心,她更怕万一她死了,父母和两个哥哥会心痛欲绝。 还有她的家族,父亲在五年前便定下她为继承人,两个哥哥的性格大多随了母亲,他们不适合承担萧家的未来。 种种担忧,清秀的眉眼间漫上愁云。 日光悄悄流进屋里,将女人没有隐藏的情绪一一点亮。 时澈抿着唇,目色渐深,自己都没发觉,放在身侧的手背正慢慢鼓起青筋。 她拧眉沉思的模样含着愁绪,将窗外渐渐灿烈的金光再次染得冰凉。他再回神,钟表已经转了半圈,他揉了揉僵硬的眼尾,心中泛起一阵原因不明的心慌。 时澈没有再问她,日光刺眼,房间里的温度也随之升高。 拉窗帘的声音惊扰了平静,她眼中又露出警惕,一步步盯着时澈的动作。 “睡一会儿吧。” 屋里重新恢复幽暗,也隔断了那些不怀好意的注视。时澈倒在沙发上,指了指床,又把食指竖贴上嘴唇,示意她安静睡觉。 他背对着她,坦坦荡荡的样子倒是衬得她小人之心。 过了许久,男人呼吸渐匀,萧星淳轻手轻脚地挪到床边,路过他时看了他一会儿,随后若有所思地躺下。 这个男人很有意思,他和之前那些人不是一路人,但又被某种关系捆绑着。让她最好奇的,是他不仅没有被污染,反而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刚刚他频频耳红,那种拙劣的遮掩态度,可真纯情。 萧星淳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转身闭上眼。 不管了,先睡觉,保持体力很重要。 - 黄昏笼罩大地,夜风吹散日间聚起的热气,只剩脚下的沙子里还留着余温。 时澈出去了一次又进来,床上的女人还在睡。她睡得那样沉,紧闭的眉眼乖巧宁静,他凝神端详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出一点不易察觉的青涩。 她年纪不大,二十岁或者不到,一个这样年轻的姑娘,眼中的情绪却让人琢磨不透。 萧星淳早就被他出门进门的声音吵醒,藏在被子下的手偷偷摸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穿得好好的。 察觉到他在观察自己便装睡,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结果他真的只是看看,没有一根指头碰到自己。既如此再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她假装突然醒来睁开眼,刚好看到悬在她头顶的俊脸。 他手里端着水盆,看到自己醒来慌乱别过头,耳根又泛起一抹熟悉的潮红。 水盆放在地上,他回到他睡觉的那个沙发上坐下。 看来他的确没有任何越轨的行为,哪怕她是作为一个“送给”他的人。 萧星淳收回眼神,不客气地用了水盆里的水洗漱,吃光了桌上的饭。 在晚上吃面包牛奶是有点奇怪,但周围陆陆续续亮起的光在提醒着她,这里的人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 “你叫什么?” 时澈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泠然柔和,如同置身林间,被溪流和鸟鸣环绕, 他微怔,正在拿杯子的手用力,骨节变得明显,几乎是立刻回答: “时澈。” 萧星淳确定这名字是真的,又听到时澈抬眼,慢悠悠问她:“你呢?” “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不想骗这个纯情的大男孩,但是她不确定周围有没有人在听墙根,还是随意编了个名字。 “叶纯。” 叶是她母亲的姓氏,自己的父亲是个恋爱脑,当年她差点就叫了这个名字。 所以也不算绝对骗他吧。 时澈喃喃了两遍。 “很好听。” 他在掌心写下名字,慢慢合上手指握住。 4、做戏 萧星淳生出些异样的心虚,她垂下睫毛,没有和时澈对视。 半晌后她才抬眼,时澈不知在想什么那么出神,她叫了他两次才有回应。 萧星淳适时抛出条件,“我的父亲是加市的富商,他会给你一大笔钱,还有商界,政界,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只要你带我出去。” 她觉得自己开出的筹码已经很多,这是普通人努力几代人都不可能达到的成就。除此之外她也有私心,这个男人不该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她想留下时澈,为了萧家。 至于其他的,这个往后再说。 但时澈却令她意外地沉默摇头,看了眼窗外,把通风的窗子又关上。 “不用,我会带你出去的。” “但是不是现在。” 第二句话是他压低了声音说的,窗外不安分的影子冒出墙体,投在窗帘上一个半圆的弧度。 不止一个人,萧星淳压低了眉头,两道清浅的沟壑出现在眉心。 “还有一个问题,这里还是M国吗?” 答案她已经猜到,但从时澈眼中确认时她还是免不了失望。 果然不是M国。 和她之前想的一样。 手下将她迷晕后就送过了边境线,即便是爸爸和舅舅想得到,也不可能在异域如此快的寻找到她。等找到,她早就成了一具尸体。 死无对证,那两个人依然可以大摇大摆地待在萧家。甚至还能因为是她的人而备受优待,风雨皆得。 是个好计划,连她自己都要为他们的计划称赞。只是不巧,出了时澈这样一个意外。 微弱的月光攀爬到头顶,投在身上如同披上一层冰冷的薄纱。 萧星淳望着时澈沉默的侧颜,只觉得月光更加朦胧。 - 夜深,屋里安静得呼吸声都格外明显。但有人不喜欢这安静,敲门声响起,时澈开门时稍稍往旁边挪了半步,挡住那人朝里打量的视线。 那人被发现意图,讪笑着说老大有事找。 时澈当着他的面落锁,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敢抬头看一眼时澈冰凉的眼神。 还是昨晚那个中年人,他的精神好了些。屋里攒聚着更多烟雾,头顶都白茫茫的一片。他见时澈来了,咧开嘴笑,身边的妓女讨好地望着他,手在他大腿根游走。 “对她不满意?” 时澈微微蹙眉,慢慢摇头。 中年人抱着女人亲了一口,“要是实在不行,别勉强自己。” “我很喜欢她。” 时澈从小独居,虽然对男女之事不太懂,但也能看明白他眼里赤裸裸的欲望。 要他说不喜欢叶纯,然后把她送走吗? 他才不会。 他说不出违心的话,更不想让她离开。 十几分钟后,他走回自己房间,门外有意无意的视线盯着他,让他十分窒息。 他背对着门,在注视中回手,缓慢地合上了门。 萧星淳回眸,被他突变的气息黏住视线。 时澈走到屋子中间,双手抓住衣服下摆,脱掉了T恤。 赤裸的身体比平常看上去更加精壮,蜜色的肤色泛着健康的光泽,几块坚硬的肉垒紧密地排列在前胸小腹。粗硕的手臂被青筋环绕,他脱下衣服却垂着眼,瞬间红热的耳根让他浑身不安,手臂上的筋条更加突兀,连带着额角都冒出青色。 他低着头朝她走来,喉咙吞动得越来越快。 还不等她细想,他就将她扑倒在床上,巨大的身材差距,如同一座山一般压着她,照着他的胸口推了几下,只有手酸,而身上的男人纹丝不动。 “别动。” 隐忍沙哑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他音量压得极低,在她耳边耳语,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到。 时澈过来前关了灯,萧星淳借着窗外的光,看到他额边缓慢蜿蜒而下的一道晶莹汗水,还有充斥着鲜红和难耐的眼睛。 “配合我。” 他拉下她肩头的衣服,露出雪白玉润的肩膀。 他以为这个动作做下来会是行云流水的,但实际上,他做得无比僵硬,甚至第一下因为对女人衣服的不熟悉还拽错了地方。 上次和女性这么亲密还是母亲哄着儿时的自己安眠,那时伴着悠远恬静的童谣,哪里有现在这么煎熬。 男人在发抖。 粗粝的手抹过细嫩的皮肤,她明白了时澈的意思。 床摇摇晃晃,萧星淳咬着牙,热量烘烤得她有些脸红。 但她只是有些,身上的人却热得如同煮熟的虾子,因为他们的身体紧贴着,他的生理反应明显。 他也不想的,可是没法控制。 身下的女人一定感觉得到,想到这个,他脸红的更厉害,比这件事本身还让他觉得难为情。 温度热到极致,时澈低着头呼出的气流愈发粗重。 他抬起眼,炙热漆黑的眼神一下望进她的瞳孔。女人清澈的眼底只是微有波澜,他的慌乱不安更加暴露出不谙人事。 隐忍的五官微微扭曲,时澈的选择令萧星淳诧异。 不为财权,不为女色。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星淳指尖颤抖,她做了件不理智的事。 她伸出手拢住了他的脖子,仰起头,嘴唇无意间碰到他的下颌。 ————分割线———— 以后每天的更新放到晚上八点哦,六点钟那个时间大家有的在路上有的还没下班,所以统一放到八点啦。 今天因为没有提前说还是六点~ 5、失控 时澈突然浑身剧烈一抖,像触电一般。 萧星淳看着他埋进自己颈窝,将滚烫的气体扑在自己皮肤上。 还不待反应,下一秒,刺痛传来,她忍不住呼叫出声。 “唔......”她立刻捂住嘴,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发出这么娇媚的声音。 可为时已晚,漏出指缝的呼吸点燃了余下的隐火。时澈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他低着头不动,将手指深深陷进床垫。 窗外的影子慢慢散去。 萧星淳目光轻动,推了两下身上的人。 “他们走了。” 也是用微小的声音,时澈闻言掀开眼帘,茫然地看了眼周围,仿佛还没有从刚才那场难捱的梦中清醒。 “好......” 他从她身上起来,萧星淳坐起来时,搭在肩膀上的带子又滑落。 时澈目光一惊,撇过去不再看她。 只是那抹雪白却像印在了眼底一般,他眨眼或者干脆闭上眼都没办法从那一眼中解脱。可越是不看,亲吻的柔软就越像陈年的佳酿,凭借记忆里的香气,都能让人一次次喝醉。 魂牵梦绕。 半晌。 “我。” “不是故意的......”他抿着唇想了半天,“我控制不了,但我没想。” “我知道。”萧星淳穿好衣服,房间里只有一面已经蒙尘的镜子,她抹掉上面的尘土,一个清晰的倒影映照出来。 她扬起纤长的脖颈,左侧多了个鲜红醒目的印子。 回忆起那痛感,眼神变得别有深意。 啧。 这人,还咬人。 - 时澈快红透了。 氛围也在这一场戏后变得微妙。 萧星淳没说话,她看到身边已经凉了的水盆,浸泡毛巾放在他手上。 冰凉感传来,时澈抓着毛巾,将它平铺上自己身体。 丝丝凉意在汹涌的火势面前力量微薄,但能稍有缓解也是好的。 他人生中第一次被欲望裹挟的感觉,因为要强忍着,实在算不上好的体验。 一个小时,那股难耐的感觉才算消失八九分。时澈动了动僵直的四肢,手指骨节堪堪恢复知觉。 他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萧星淳,一双沁水的眸子正盯着他。四目交织,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微蹙着眉走到床边用刀尖刺破了自己的指尖。 鲜血忽地冒出,猩红扎眼,他掐着指头将血抹在床单上。 红色渗进床单,晕开一朵娇艳玫瑰。 “从今天开始我不能睡在沙发上了。” 他挪开,萧星淳才看到他在做什么。 她默默点头,坐回床上,那抹刺眼的红烧灼热烈,她心里某处悄悄坍开一个洞,那朵玫瑰似乎有了生命,它摇摇摆摆释放妖娆,风将花香吹开,灌进某种不知名的情愫。 - 那晚之后,大多数日子天黑之后时澈都会离开,天亮前又会回来。 他们的交流仅限于吃饭睡觉,他会准备好充足的食物和水,日子比在那间地牢里待着时好过得多。 她不会问他要手机,在他说带自己离开前联系家人。 不是她不想,只是萧家的名头太大,还有舅舅那边,两家找自己应该急疯了。不管不顾地暴露身份,只会增加危险。 就算她侥幸能回到萧家,收留自己的他又如何自处,而且天知道他的手机里有没有窃听装备。 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萧星淳转向时澈的方向,他沉默时的侧颜温隽柔和,光线亦是关照他,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住。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她尚且无法把希望全压在时澈身上。 当初对自己下手的保镖,从十几岁便跟着自己,朝夕相处多年,也能毫不犹豫地背叛,她又怎么敢孤注一掷。 不过她的确对时澈十分感兴趣。 自己的救命恩人。 时澈吃过晚饭又要离开,他看了眼表,面上少见露出轻松的情绪。 淡淡的笑意,有夕阳未散的光芒攒聚。 他垂下睫毛,乌黑的鸦睫将眼神挡住,伸手打开门,入眼一片金灿灿的沙地。 时澈走出去并没有随手把门带上,而是回头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先前那抹笑意变得若有似无,仿佛随着夕阳的泯灭也随之淡去。 萧星淳跟上他,有许多天她没有如此自由地活动筋骨。以往爸爸对他们三兄妹的要求很高,能这么偷闲,数年来不说头回也是少有。 她将骨节捏得作响,时澈闻声转头的动作又让她立刻放下手。 沙地吸收了一整天的日光,晚上气温虽然下去,但沙子里的温度未散。 周围立着无数高大的仙人掌,枯黄的草色围绕,一眼望去直接延伸到沙漠中。 时澈在她身边坐下,萧星淳侧眸注意了下身后的几道视线,也跟着他一同坐上沙地。 沙漠边缘的沙粒混淆着碎石,粗粗麻麻手感不算好,但是细微刺痛磨搓皮肤的感觉却有些舒爽。 萧星淳的拖鞋灌了沙,她顺势抽出脚,绷起指尖插进温暖的沙子里。 ————分割线———— 么么哒,新书榜了~明天珠子应该够,不出意外会加更~ 6、兄妹 头顶掠过几道云,星辰在头顶忽闪。萧星淳认得星星,她抬着头看天,干干净净的视野仿若回到自己家的庭院,父母和哥哥们在她身边给她讲那些星座的故事。 想到这里,她收回远望的视线,落到自己沾满沙土的脚上。 也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底有没有回到萧家,如果回去了,只能企盼他们在自己回去之前老老实实。 毕竟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动乱,她不希望至亲有事,更不想看到有人趁乱觊觎萧家的势力。 时澈在偷偷看她。 人要养成一个习惯看来并不久,从那晚开始,他的眼神总是趁他神游不备时悄悄落在她身上。 有时是眼睛,那双看似温柔的眼睛偶尔会流露出一丝与她不符的锐利。 有时是肩膀,那根肩带滑落时露出的大片洁白。 即便他已经忍着不再想,但稍有松懈,记忆便会从没有察觉到的缝隙钻出一点点蚕食他,剥夺身体和大脑的控制权。 萧星淳回眸,他又快速地将眼神移开,沉静的黑眸凝神远眺,就仿佛一直望着沙海发呆。但他微微潮湿的额角却像在嘲笑他演技的拙劣,好在星光并不足以让她看清自己。 他们往回走,进屋没多久时澈便要离开。他走前想说什么,但见门侧站着其他人,面色一冷又决然回头。 门一开一关,萧星淳注意到了桌子下面的针线。 她睡不着,就从尘土里把红线拎出来,一点点洗干净,几股并做一股搓成稍稍粗些的绳。 缝衣线过细,弄了大半宿,好在她有的是时间,天快亮前终于编成一条精致的红绳。 - 母亲轻轻吟唱的童谣渐渐变成断断续续的哭声,他身处的摇篮坍塌,跌进湿冷漆黑的洞底。 时澈扶了扶额,上面已经淌了一层汗珠,身上的背心也湿了,薄薄的布料贴在肉上,沟沟壑壑的痕迹十分显眼。 他撩开帘子,视线定在某处。 原来是真的有人哭,一对小孩,一男一女,两人相貌相似,黑黑的脸蛋,衣服脏得看不出底色。 男生大些,应该是哥哥,在一群人不好怀疑的笑声和推搡中将哭泣的妹妹护在怀里。那双满是倔强的眼睛里因为恐惧蓄满泪水,却又强忍着故意露出凶恶的表情。 时澈的手蓦地放下。 帘子垂落,已经看不到那两个孩子的脸。 他不是救世主,普渡不了那么多的苍生。 很快约定的时间到了,时澈驱车离开,一去一返一个多小时,再回来本来可以不用再走这条路,可行驶到分叉的路口,他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地偏离了路线。 他一边开车一边压低视线寻找,之前那对兄妹待过的地方已经没了人,男人紧拧的眉头稍稍松开,下车往那边走,又觉得黑暗之中有什么。 当他将铺在地上的东西看清,那一片片布帛的碎片直冲冲闯进眼底,瞳孔骤然缩成针细。 他控制着自己,直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时澈闯进那扇唯一亮着灯的房间,男孩脸上多了一块淤青,鼻子正往下簌簌冒血,鲜红蓄在鼻尖上,被人推搡着甩掉。 他上身破烂的衣服不见了,打着赤膊的身体瘦弱的可怜。 女孩用手去挡他的鼻子,鲜血霎时混成泥泞的土色。 污言秽语刺耳,男孩脸上泛着羞愤的红。 眼前一幕牵动过往,撕开愈合的血痂。时澈怒火中烧,大掌盖上一人肩膀。 那人不耐地回头,刚有动作便被一拳掀翻在地。 吐出两颗带血的黄牙,在地上抽抽着缩成一个虾米,半晌才仰天嚎出一声。 一众人终于噤声,小声骂骂咧咧散开。 男人与男孩面面相视。 小孩抹了下鼻子,犹豫了一下,眼中终于漏出了一点怯怯的神色,试探着接过了时澈给的纸巾。 “谢谢。” 擦干净脸,这两个孩子还是亚裔模样。 他要扯着妹妹离开,十五六岁的男孩,颤巍巍地搂住八九岁的妹妹,刚刚许是用光了力气,看他走路都在晃。 走了几步,他又停住,看了眼泪痕未干的妹妹,像是下了极大勇气似得又来到时澈的车旁。 跪下。 然后扯扯妹妹,女孩也木然地跟着跪下。 “我们能跟着你吗?” 时澈垂下眼,见他不答,男孩有些慌乱地看向周围,想要借助不存在的力量寻找留下他的理由。 他们流浪许久,这世上,挡风的墙或许好找,可浮木却不常有,有时难以分辨,奋力游过去却发现上面缠着带刺的毒藤。 “我什么活都会干,我妹妹也可以做工。” “求求你,要是我没了,我妹妹也留不住了。” 他每说一句,时澈额角的青色都更重一分。 山峰一旦塌陷,就会凝成湖泊。 从遇到她开始,有些事就开始逐渐偏离轨道。 每一双泛着水光的悲戚眼睛,他都会不自觉地代入她。 哀求声穿过四肢百骸,时澈合上车门,看了眼表又看了眼后视镜。 “上来。” 男孩欣喜过望,抱着妹妹坐到后排。 车开得飞快,时澈偶然望向后视镜,男孩正抱着女孩细声细气地安慰。 他年岁也不大,却俨然一副大人的样子。 “你们感情很好。” 男孩在时澈面前终于表现出了孩子的羞涩和天真:“对啊,我是哥哥啊,现在她可是我唯一的亲人。” ——分割线—— 看珠珠加更在明天,明天早晨八点~ 7、手编红线(百珠加更) 望着不远处时澈和一个陌生男人攀谈,两人的眼神还时不时扫过他们这边。 男孩开始怕了。 这个男人,不会想把他们卖给什么人吧。 他想过要带着妹妹跑,但是他们又离得自己不算远。 想着想着,他们过来了。 那个一直只在月光下露出半张侧脸的男人终于看清,他的容貌可以说是狰狞,一时间吓得两个孩子噤了声,只顾呆呆地盯着他。 “就是他们,送过界线。” 蛇头低头看了看他们,比划了一个数。时澈不置可否,回到车里拿出一个信封扔给他。 从毛躁躁的封口露出绿色,男孩吞了吞喉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时澈。 “我不能带着你们。” 进了虎口就出不来了,一个“叶纯”不够,还不想再拉上两个。 “去那边吧,之后再如何,看你自己了。” 蛇头催促了,时澈揽过男孩的肩膀,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衣服一穿上,男孩就感觉口袋里有东西,他下意识要摸,被时澈一个眼神制止。 男人摇摇头,男孩立刻明白了里面装的是什么。他抿着唇,眼眶微微泛红,“我叫......” “不用说。”时澈推开了他,“你告诉我我也会忘掉。” 男孩搂着妹妹跟在蛇头后面离开,时澈没有再看他们。 两兄妹回头看时,只看到尾灯的红在地上一闪而过。 - 间隔一天,时澈才回到镇上,这是萧星淳来了之后,他离开得最久的一次。 这个时间,大地刚好被日落的霞光笼罩。 沙漠边缘的黄昏很美,沙海一望无际,除去干燥的风,看久了便会误以为自己在看一片异色的海洋。 建筑物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时澈踩着房子的轮廓,轻车熟路地走到一间门前打开锁。 萧星淳坐在窗下,细白的手臂搭着窗台,余晖照耀她的侧脸,娇美中平添了一丝温柔,就连沉默孤独的沙漠也变得不同。 时澈看到她时她就那么静静地托着下巴,像在等人。 等待不知何时会归家的人。 比如说自己。 时澈动了动唇,立刻将那荒唐的想法和凭空而起的念头压下。 这里没有她记挂的人,只有她的仇人。 所以她不可能是在等,也不会等他,他于她而言,顶多不是坏人,但也算不上好人。 萧星淳看到他,习惯性地起身走过来。 时澈站在原地,看着她朝自己这边来。 她走过来时只看着自己,就像真的等待了他一天的人,当下焦急奔他而来。小心思让他一动也不想动,不想浪费这些走向他的步伐。 但是时澈还是主动地迎了过去,他怕女人在半路停住不动,让他的梦碎掉。 在萧星淳眼里,时澈的眼神千变万化。她昨天搓好的红绳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系在腕子上,用心做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哪怕外表其貌不扬,也忍不住时不时低下头看看。 她再低头时,时澈也注意到了她手腕上多出的红绳。鲜红艳丽,显得肌肤越发雪白。 他低下头,手插进裤子口袋,动作忽然停住,生出诧异目光。 原本空无一物的口袋里多了个凉凉的东西,摸出来一看,是一条被摸得光亮亮的项链,吊坠上坠着一颗精巧的钻石,凑近了还有一股汗水的气味。 时澈抬起眼。 回想自己揽住男孩的那几秒,唇角多了一丝弧度。 时澈摊开的手掌就放在胸口,萧星淳正好平视。 她见他手心里躺着一条项链,又久久不动地定着,慢慢张大了眼。 一根手指指向自己,“你是要送给我这个吗?” 时澈眸子一震,好像突然醒了。 女人水亮的大眼光影扑朔,充满惊异和疑惑。 他抿抿唇,想起那男孩临走的眼神,翻过她的手,放进她手心。 兄妹两个流落街头都没卖掉它,这样重要的东西,放在自己身上并不合适。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萧星淳的目光直愣愣地转到项链上。 “是在路上......你拿着吧。” 时澈不想说得太多,他坐到一边,瞥见女人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掌心。 他深吸一口气屏住,这口浑浊的气憋在胸口,心沉了下去,也开始发慌。 “叶......纯。” 时澈很少叫她的名字,反正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互相说话只能是对方,又不能是说给鬼听。 所以他叫得很拗口,每次都要顿一下,就像个说话不自在的结巴。 萧星淳并没反应,随口一说的名字,无法激起她的条件反射。 她惊讶过后是沉默。 生在萧家,她自然不会因为一条项链上心。从小到大,她过惯了众星捧月的生活,喜欢什么爸妈都会送给她。周围的人自然也是一样,她的每个生日或者纪念日,礼物都会在客厅里堆成山,大多数落了灰都想不起打开。 收到的敬意太多,随意放置的更多。哪怕肆意丢弃,回报来的也只会是猜测她心思的惶恐和夸张自责,还有下一次更加精心的讨好。 久而久之,她对一切示好都麻木。 不是她不懂感激,只是明白那些人敬得是萧家大小姐,不是萧星淳。 被剥掉权利外壳的她是躺在地牢里揪野草果腹的阶下囚,一样无法预知自己下一刻的命运,是被当成砧板上的肉切掉,还是被人当做蚂蚁踩死。 她自觉自己没有那么幸运,可偏偏,老天爷就降临在她头上一份好运。 她一阵茫然,那晚心脏坍开的口子又落下许多残砖断瓦。 8、同床而眠 萧星淳久未回应,时澈心下有了思量。 “叶纯”果然是假名,这也是他不愿意叫她的另一个原因。 但是他没想过戳穿她,他一个与淤泥为伍的人,别人凭什么绝对信任他。 “就这几天,我会带你走的。” 时澈盯着萧星淳的侧脸看,她这次有了反应,一贯平静的脸上挑起笑意,保持着那抹弧度,缓慢优雅地坐到自己身边。 清淡的皂香传来。 和他身上一个味道。 “你和我一起走。” 声音沉稳又坚定,一改冷淡,甚至有股灼热感兴起。 将时澈进门时的念头再次燃起,一度超过理智。他想开口,窗外正在被黑暗吞噬的沙漠又让他将话吞了回去。 她的皮肤和头发保养细致,性格冷静沉稳。哪怕是饿了,吃饭时的动作都优雅得体。 富商的女儿,她有底气时刻充满希望。 她会回到自己的世界,继续游历在云端,和清浅干净的日光,不染一尘的云相伴。而他是水中的蜉蝣,落进沙漠里的一粒沙,草芥自有草芥的归宿。 他余光里的萧星淳好像在看着自己。 算了。 他依然可以偷偷的,幻想有人会等自己回家。 时澈抿了下唇,萧星淳权当他是默认。 作为回礼,她解下自己手腕上的红线绑在他手上。 笑容绽开,藏了很久的两个酒窝终于被发现。 时澈的拇指轻轻抚过细线,短暂的黄昏就在对视中消逝。天暗下来那一刻,身边的影子想要去开灯,一侧头,发丝掠着他的唇滑过。 他突然失神,蓦地起身快步走进浴室。 - 男人洗了澡,高大的身子绷得僵硬。 每次都是这样,和一个女人睡在一起着实新鲜,他绷着力气,很久才能放松。 萧星淳身后的床垫陷下,一股无形的力量拉着她往凹陷里坠。 她只是没抵抗这股力量,便自然而然地陷进去,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你没睡着?” 时澈喉结动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 要知道她还没睡,他就再磨蹭一会儿了。 “嗯。” 萧星淳又闭上眼,但却没有转过去,以往她都是对着里面睡的。 她白净的脸蛋正正地朝着自己,两道细长的眉弧度柔和,盖着发丝清浅不一的阴影。 时澈眼里闪过一丝与气质相悖的无措,他僵着身子躺上去,浑身都硬邦邦的。 他仰躺的,总感觉萧星淳睁开了眼,而眼神在自己的身上扫来扫去,特别是颈窝处,被没有实物的视线挠得痒痒的。 难熬。 刚洗的澡,身上又出了层汗。 斜过眼去,才发现被当做始作俑者的萧星淳并没看他。而且好像真的睡了,就打算真的保持这个姿势。 时澈妥协了,他自己转向外侧,往日他们睡觉的方向整个调换过来,变成萧星淳在他身后。 他刚躺好,萧星淳眼睛就睁开一条缝,缝隙透出狡猾精明的光。 刚刚不是时澈的错觉,她就是在看他。现在再看,是想知道每晚时澈偷看她时的视野。 萧星淳睡觉浅,呼吸声重了都能醒,怎么会不知道他每晚悄悄的打量。他太纯情了些,就算是她“睡着了”,看她的眼神都闪烁,好像她是什么发热体,看一会儿能烫到他一样。 时澈的每一秒都过都很漫长。 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肤仿佛被微小的火苗啃噬,汗水缓慢地渗出,温度陡增。 “当当。” 有人敲门,时澈的悬起的心被紧握住,倏地坐直身体。 晚上很少会有人来找他,除非,那个人来了。 身后的女人没睁眼,他穿上外套轻手轻脚地关上门。随着清脆的落锁声,萧星淳悄悄走到门口,将窗帘撩开一个细小的缝隙。 时澈跟在两个人身后,正走向镇上最大的那座房子。 她来的第一天就是被带到那里,回忆起空气中温吞吞的香气,胃里便有些不适。 - 进门的厅堂打扫得十分干净,地上洒过水,放着一个燃烧的炭炉。和平时乱糟糟的样子全然不同,都看不出是同一间屋子。 烟酒味道几乎闻不到,取而代之的一股淡淡的咖啡香气。 “你来了。” 老人眯着灰色的瞳孔,同样灰白的发色,让他在这间幽暗的房间里一眼就能被找见。 他柔和地打量着面前的年轻男人,看到他腕子上的一抹红,才有一丝锋利漏出。 “听说你很喜欢那个女人。” 时澈的心往下掉了一下,他低着头没回答,一股寒意慢慢攀上头顶。 老人走到他面前坐下,依旧温和地仰视他,从碎发下寻找到那双漆黑的眼睛。 他很看重时澈,但唯独不喜欢这双黑色的眼睛,它们太能藏匿心事,不如浅色的瞳孔能够一眼看穿。 “这个是她送给你的?” 老人握住他的手腕,微微用力,红绳陷入皮肤,留下一道纤细的印子。 另只手趁沉默快速解下绳子,抬起手,红线在空中滑过一道影子,轻飘飘落进火盆里。 “不要!” 时澈冲到火盆前,但为时已晚,绳子编织得十分纤细,短短几秒已经融在了高温中。 身后的老人目光锐利阴鸷,与刚才判若两人。 “下次我回来之前。”他拍拍时澈的肩膀,力量之大,足以让一个成年男人摇晃。 “把她处理了。” 说完抬脚,碾灭了灰烬。 9、“所以,在到最坏的结果之前,你要忘了我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平静的夜空悄悄聚起乌云,月光被牢牢挡住,黑暗淹没来时的路。 豆大的雨点落在时澈身上,偶尔亮起的闪电,短暂照亮眼前。 “轰隆隆——” 门被推开,尘土气味涌入。 抱着双腿的萧星淳侧过脸,看到他的样子皱了皱眉。 雨没有要停的意思,沙漠中凹陷的沙坑积了不少水。 她的手快要碰到毛巾,冷不防被身后伸过来的大手牢牢握住。 萧星淳往他腕子上扫了一眼,眉心的折痕又深了一分。 那里留着一道红印,但那条绳子不翼而飞。 “谁找你?” 她轻声问他。 发丝下的眼睛十分落寞,他抬起头,露出被雨水刺激得发红的眼尾,“明天我送你走。” 萧星淳没有行李,她将项链放进贴身的口袋,坐在床上静静等待时间流逝。 “送她走”成了一个不断循环往复的魔咒,她几次要问,都被他匆忙的动作阻断。 突然变化的气氛像搅起的浓浆,让人窒息。 这场雨停不了,将要日出之前,大地最是黑暗。她身上披着时澈找出的一件黑外套,他一定要自己穿上,不容拒绝,睡觉也不许脱,还在她穿上之后往口袋里塞进一把枪。 另一口口袋放了一包子弹,用塑料布牢牢裹着。 做完这一切,时澈坐到沙发上,再没有接近床一步,更没有看她一眼。 冷淡的像对待陌生人。 “时澈?” 他突然冷漠的态度让她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细细的针扎,不安中伴随着微痛。 萧星淳轻咳了声,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桌上。 刚才没能拿到的毛巾也摆在一边,她坐到沙发另一侧,眼睫微微垂着。 时澈握着杯子,眸色渐深。 静默良久,他沉下气,像是做了什么大决定。 “明天你一定不要离开我身边,要紧紧跟着我。” 他的唇被浸润的亮晶晶,衬得眸光黯然失色。萧星淳深深注视的目光微动,她盖住他的手背,细腻的汗水一点点浸润他。 “你跟我一起走。” 上次她便想说,但是没有合适的开口机会。 他们有了“肌肤之亲”后,那些人的注意力就从两人身上挪走,就算是今天时澈不提,她也要让他和自己回到萧家。 “如果你不愿意留下......”萧星淳声音渐小。 她眼神黯了黯。 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时澈放自己走,一定会激怒这些人,认为他有异心。 只要他们踏出这个门,他便再没有回头路,没有萧家的庇护,他一个人几乎不可能活下去。 萧星淳默默望向他,时澈眸光无比平静,蔓延一片幽沉的黑色。 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后果,但却只字不提,依然愿意带她离开。 指尖陷入手心。 “时澈,你一定要留下。” 空间狭小,温度从一侧悠然蔓延来,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平和的气氛骤然失衡。 时澈张开双手,每个关节上几乎都有厚厚的茧子。这让他们同床共枕的这一周,哪怕他想趁着她睡着后悄悄碰一下她都有所顾忌。 “丫头。” 他轻轻拿开她握着他的手。 “你只是现在太无助了。” “但你不会永远无助,也不会永远需要我。” “我会变成一个横在你和你家人间的累赘。” “所以,在到最坏的结果之前,你要忘了我。” - 今晚是和萧星淳在一起的最后一晚,时澈失眠了,尽管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 突然闯入的女孩惊扰了他的节奏,又要冷不防抽离出去。零碎的音符再拼合,会成为不和谐的曲子。 萧星淳翻过身,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刚好被她敏锐的目光捕捉。 时澈刚要开口,她便立了一根手指在嘴上。 门外有人。 鬼鬼祟祟的样子应该是那个中年人。 时澈冷冷地盯着窗外,手伸到枕头下,摸上冰凉的枪把。 可他要抽出来的手却被一道柔软的力量按下。 身后女人的手臂缠了上来,随即,她温软的呼吸落在他颈间,肌肤里透出诱人的香味,燥热从体内涌起。 萧星淳抱住他,触碰到的坚硬感让她突然兴奋。邪恶冲突封印化为占有欲,她透过藏在皮肤下的青色血管,嗅到了血液的香甜气味。 “别呼吸。”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听话放开时澈退到床角。 时澈比她更早发现,他凝视窗外,那人还没走,现在想让他出丑的人不少。 “你......” 他晃晃模糊的视线,抽出刀,背过身,用刀刃抵住手臂,缓缓划下一道血痕。 萧星淳又抓住他的手,送到手心里的温暖让疼痛带来的清醒霎时云散,模模糊糊的幻想又滋生占据眼前。 他翻身躺下,汗水滴到她身上。混沌中,那双手臂再一次抱住自己,这次他没忍住,幽暗浑浊的眸子侵入破裂开伪装的欲色,他盯着不安蠕动的粉唇,低头咬住。 10、早有色心 汗水洇湿床单,萧星淳在黏腻中醒来。 她一丝不挂,雪白的胴体与周围的简陋十分违和。 身上星星点点的淤青,她的皮肤轻薄脆弱,总是一碰就留下痕迹。 她口干舌燥,喝了一杯水后又接了一杯,想撩开被子扶起他,刚掀到一半看到什么又停住,改成摇晃的。 萧星淳吞了吞口水。 天亮了,这次真是看得很清楚。 这一身痕迹,乍看还以为时澈做了什么禽兽的事,可事实上,昨晚什么都没发生。换句话说,是时澈没有从了她。 昨晚。 两具赤条条的身子交缠,贴在她身体上的炙热存在感强烈。 萧星淳一向任意妄为,加上早有色心,她倏地握住抵着她的昂扬,想要和他沉沦下去,手中的坚硬器物立刻烧得像一块热铁。 时澈望着她,羽睫下的乌黑眼仁混沌而炎热。他一言不发,抿着唇压抑欲色,握住了锋利的刀锋。 她被鲜红刺伤了眼,慌乱去捂住他的伤口,焦急之下药效也散了不少。 回忆落下帷幕,她艳的脸蛋勾起略带暧昧的笑,望着男人的目光更多了一丝占有欲。 时澈醒了,他看到萧星淳和她那抹意味悠长的笑,充满睡意的眼神霎时被焦急取代。满床零星血迹,看得他拧起眉,神色冷冽严肃。想起是自己的,才稍有缓和。 “我没有......” 萧星淳从地上捡起他的衣服,眼中黠光明显,语气却淡淡地说“嗯......差一点。” 有点可惜。 他某些地方真是天赋异禀。 “......” 时澈不自然地别过脸,他通红的耳根暴露了青涩的惶恐。 好在,屋外的雨整夜未停,日光微弱,没能将他无措的表情照得更清楚。 萧星淳翻出碘伏药粉过来,时澈还保持醒来的姿势坐着,上衣也并未穿上。他由着她为自己擦拭伤口,再撒上药。 全程一动不动,和昨晚在沙发上时一样,顶着一口气不看她,但又抿着唇,完全不再有一点点伪装冷冽的强硬。 眼下的他更像是淋过雨的野兽,没有威风凛凛的毛发,露出实则柔软的内里,被人窥见内心后不安又可怜。 萧星淳扫了一眼他的胸口,几条蜈蚣似得疤痕上多了一些新鲜的细小抓伤。 她玩心大起,伸出一根手指,朝着末尾最红的位置轻轻戳了一下。 时澈浑身一颤。 鲜红如同燎起的野火,一下烧到耳根。 他腾一下站起来,低着头跑到另一侧扯过衣服套上。 - 吃掉一包切片面包,萧星淳看到角落里的包,默默翻出来用湿布擦掉上面的土,把没开封那一袋放进去,又把剩下的几个肉罐头也一并带上。 她的目光又落到一柄匕首上,没有问时澈,直接自己放进包的外层,和食物分开。 用完的药箱也没再放回去,而是把能装的东西都装上,还在分类前都仔细用塑料袋包好,生怕沾了水土。 她曾经和两个哥哥被爸爸丢出去锻炼,对野外生活并不陌生。可惜这里的资源少得实在可怜,这种时候又不能让时澈出去找。 将能做的做完,等待日落就成了一件极其漫长的事。 久久无法从昨晚那场没有结果的缠绵中脱离的男人,用视线在湿润的沙土上画无数道混乱的线条。 他频繁深呼吸,即便看着最简单的画面,都无法将昨晚看到的一切驱离。 “时澈,和我回家吧。” 雨停了,阴天没有日落。天光慢慢暗下,安静地向着黑夜过渡。 他的后腰传来她逐渐靠近的体温。 “只要我们离开,知道这一切的人都会消失的。” “我保证。” 时澈转过身,眼中有错愕。 萧星淳的眼神明亮,锋芒渐渐生长,像一根从温柔中破土而出的箭,极有杀伤力。 她最擅长揣摩人心,一语道破他的死结。 扳过他的脸,近日来伪装的柔弱霎时全无。 她的鼻尖触碰到他的下颌,一点点向上滑去。 他闭上眼,样子像任凭发落的犯人。 然而那柔软的唇瓣并未碰上他的唇,他在紧张中想要再次逃脱,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但他隐匿在深处的心思却又带着一点期待。 而萧星淳却松开了他,只是手指捻走了沾在他头顶的一小片纸屑。 “有东西。” 她将指尖的白色展示给他看,目光坦坦荡荡。 他鄙视自己的龌龊,却没看到她转身时的偷笑。 ————分割线———— 看好几个宝宝问肉肉,前期是暧昧拉扯比较多的,但是星淳已经开始缠大狗狗身子了,所以...... 她很色,和我一样 ?(?^o^?)? 11、记仇 天完全黑下来,没有星光,远方山峦耸立,被层层迭迭包围的小镇犹如一个封闭的囚笼。 小屋的灯没有熄灭,屋子后面悄悄出来两个人,甚至连影子都没出现。 十几米外有两个守卫,时澈暗示萧星淳等在原地,他自己去解决。但要离开时,他的衣角却被扯住。 萧星淳指了指另一侧,那里还有一个人,他比另外两个人更隐蔽,若不是手表反光,怕是难以发现他。 时澈决定相信萧星淳一次。 他以最快的速度将前面的两个人放倒后就立刻过去找她,此时,那人腕子上的表已经在萧星淳手里把玩,她悠悠然看了一眼觉得不值钱又丢在那人身上。 “贼不走空。” 杀都杀了,也不在乎再抢了他。 时澈隐约看到萧星淳嘴角的弧线,他挑了挑眉,两人往小镇边缘摸索。 白天时澈在这里放了一辆车,马上就要走到跟前,身后忽然亮起一道光。 摇晃追逐,掌握光源的人正在拼尽全力奔跑。 “他在这!我就说他会跑的!” 是那个中年人。 “上车。” 萧星淳没有拖延,两人一左一右坐上正副驾驶,座位下有什么东西,她弯腰放在手里,撕开纸条,指腹被锋利的刀锋扎出一道血痕。 “都是刀片,小心。” 车子发动,一脚油门开进戈壁。 中年人撵得最近,他甚至亲自开车,睁着一双猩红兴奋的眼,像捕捉猎物的猛兽一般激动,仿佛新鲜血肉已经被他收入囊中。 萧星淳轻轻抹过刀锋,视线冷冷地盯住逐渐靠近的车子。 车头出现在尾灯处,一点点,快要和他们平齐。 中年人的大脸出现在车窗里,他的眼神像那晚打量她时一样不怀好意。 萧星淳是个记仇的人,她不疾不徐地朝他吹了声口哨。 “嘘——” 他本能地看向她。 四目相对的一刻,她弯曲的手指向前用力弹开,一道光射向他的左眼。 “啊——” 他紧紧捂住剧痛的眼睛,滚烫发胀,一片漆黑,手指缝下忽忽冒血。疼痛让他没避开路上的石头,直接撞了上去。 身后一连串碰撞,火光升天,照亮夜空犹如白昼,此消彼长的橙色光芒烟火一般绚烂。 萧星淳心里十分痛快,看着远处群山的轮廓都觉得可爱。 车开出很远很远之后,那个燃烧的亮点才看不见。 萧星淳坐正身子,“很好用。” 时澈扯了下唇,笑容中包含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妥协。 车开到快没油才停下,从小镇开出来的车不能再继续开。他们在一家便利店身后等到天亮,时澈没有再加油,而是直接抛弃在了路边。 尝试往界线那边走,绕了几条路,时澈都发现了形迹可疑的人。 “还不行。” 他们转头往山的方向去。 这些人不会轻易放谁离开,短时间内怕是没那么好找到机会过去。 山上有一间旧时守林人留下的屋子,虽然小但能暂时遮风挡雨。眼看着天上又起了乌云,时澈关上那扇老旧的木门,勉强挡住一些湿乎乎的风。 “我要出去一下。” 萧星淳闻言手一停,看了他一眼,默默将面包塞进他手里。 “嗯。” 她的睫毛微微颤抖。 “你还会回来吧?” 他看着自己的手心,沉默的时间越久,越是让她胡乱猜想的空间疯狂扩张。 “我不认得这里的路。” 萧星淳带着期许望向他,时澈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会。” 赶在下雨之前,时澈离开小屋。 天色暗了下来,草木镀上一层沉重的雾霭,他的背影隐匿在了杂草后,宽大的黑色风衣,随着他的动作有节奏地飘动起衣角。 - 时澈买了食品,路过日用品区,他查看四周,做贼一样往手提篮里扔了两包卫生棉。 租完车在加油站加油,看着他车头朝着的方向,小哥用狐疑的眼神盯着他:“这种天气,你不是要上山吧?” 像是已经笃定了时澈的行程,小哥一边干活一边继续说:“这个山虽然不高,但是一下雨就有泥石流,很危险的。” “泥石流?” “对啊,没人会在这种天气在山上的。” “谢谢。” 时澈突然给了他一把小费,却没改变路线,反而加快了速度往前开。 乌云朝着西边行进,瓢泼般的大雨稍弱,淅淅沥沥地敲打每家屋檐下的砖瓦。 坑坑洼洼的水泥路面被雨水铺平,走了半个小时,路在前方断掉,一个明晃晃的警示牌立在断路处。 牌子上的大致内容可以被解读为:再往前走,死了活该。 沙石晕开水泥路的边缘,像是断裂的血管融进地下。 时澈压下眉头,潮湿的发丝贴着皮肤,他站在这里,仿佛脚下的大地在跟随呼吸一同震动。 他浑身一抖,停好车子寻找到下山时的路。 走到一半,他看到路的中间好像多了个什么东西,但周围阴沉沉的看不清楚。 不知不觉,阴云又聚满头顶。一层一层迭起来,将仅剩不多的天光挡得严严实实。走到临近,才发现是一棵倒了的小树,枝杈饱满坚韧,树叶鲜嫩,甚至断口处还源源不断地发散出植物的苦香。 这样一个扎根结实的小树因为一场风雨倒了实在可惜,再看它的根部,泥土微微移动,粘稠得不正常。 时澈敏捷地跃过去,脚步变得更快。 ————分割线———— 零点有加更~ 12、说话耳朵红什么,怪让人想欺负的。 第几次之后,萧星淳才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对的。 脚下的土地似乎在晃动,连带着这间狭小的房子一起。 她将门打开一条缝,夹着尘土的风忽地一下吹进来。 再看外面的草木,茎干细些的已经弯下腰,所有的植物都朝着一个方向使劲,配上灰暗到极致的天色,诡异且压抑。 他消失前的最后一个影子残留在眼底,成为一个引诱她不断抬头寻找的执念。 有时执念太深会产生幻觉,初时还能聊以慰藉,但是,除了幻想出的残影,那条路上再没有人出现。 沉默的片刻风雨渐大,一下打破诡谲的安静。 象征着一个时刻的开始,萧星淳的眸色在等待中黯到极致。 清透的眼底,蔓延出失落凝成的冰凉,比从那两个保镖手里逃走时更冷得寒气逼人。 几秒钟时间,风摇动得频率更快。她从凝神中清醒,收好背包放在胸前,打开门全身戒备地盯着面前的路。 说是路,其实弯弯曲曲的,走路也深一脚浅一脚。 雨水将地上的脚印冲得干干净净,她只能借周围的植物特征往山下摸索。 “咚!——” 没走多远,身后便传来一声巨响。 ——那扇铁门终于受不住风雨轮番磋磨,剧烈开合几下飞了出去。 萧星淳没敢耽搁,要知道脚下的土地越来越松动。 随着雨势变大,许多地面塌陷进去,厚重的雨帘将眼前的世界搅成一团,她跌跌撞撞,踩空了一脚,扶住离自己最近的东西。 “嘶” 翘起的树皮在柔嫩的手心上划了一道伤,同时注入一股酥麻感,疼痛一晃而过,极短的时间便再无知觉。 萧星淳惊讶地看着自己软软垂下去的手臂,背好快掉下去的背包,又抹了把脸,让自己的视野得以清晰。 眼前的灌木矮矮一棵,生着尖利的红叶,裂开的树皮下悬着几滴血,被雨珠晕开渐变的红色。 她逐渐失力跪在地上,膝盖陷进泥泞的土地。 身侧的树枝向一个方向倾斜,仿佛有一只大手将脚下的地当成一块布,用力撕扯进自己口中。 萧星淳仰起身子,浓云翻滚的天幕中闪过一道闪电,短暂屏息,铺天盖地的雨水让她再也睁不开眼。 时澈拐过弯,一眼看到蜷缩在地上的白色人影。 天昏地暗,她是唯一亮眼的存在。 他面上血色全无,飞快跑过去,站在石头上抓住包带,将她从塌陷的泥土中拉出来。 萧星淳的意识还剩一点,她在心里暗骂时澈不守信用,可也恨不起来,他到底也不欠自己的,只怪她是时运不济,竟然要折在这种地方。 “醒醒。” 一声声呼唤,声音仿佛经过远方的山谷,带着回音飘来。 是因为她一直在想的缘故吗,做鬼第一件事就是听到他的声音。 时澈检查她的身体,没有伤,皮肤上的细小擦伤根本不足以让一个人昏迷,他开始脑补萧星淳是不小心摔倒磕到了头。 终于,他在她裙摆的边缘发现了一点端倪。 鲜血染红白裙一角,又被雨水冲刷,只剩下一点点晕开的微红。 时澈被鲜红惊得目光一震,出现在视线范围里的树又安抚了岌岌可危的心跳。 “没事的,那棵树的汁液会让人短暂麻痹,几个小时就会恢复,没事,没事” 萧星淳只能听到声音,却没有力气睁开眼。他喃喃自语,背着她下山的路上一直安慰她,没有回应却说得起劲。 不过他说了这么多,倒是让萧星淳确认自己还活着。 她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头上顶着时澈的外套,只能看到山路在她眼前晃动。 密集的雨线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泥土的气味盛烈。但她身上没再有新的雨水,反而被他体温滋养得暖烘烘。 她之前还不知道时澈这么能说。 一年的话都被他说完了吧。 真烦。 萧星淳勾起唇,苍白的唇瓣仿佛泛着白霜。她不再挣扎用力,路程颠簸,她却十分安逸地趴在时澈背上睡去- 贴着身体的布料带着棉纤维特有的粗糙感,洁白的床单被罩,窗口摆放着新鲜待放的牡丹花苞,萧星淳身上的衣服也是新的,还带着淡淡的熏香味。 被雨水清洗过得天空明净通透,投进房间里的日光洁白亮堂。 地上仿佛泊着浅浅一汪清泉,透过玻璃,还有水波撩动的光影,照得一切明亮清新,花瓣上的露水熠熠放光,落在她初醒迷离的杏眼中。 已经是第二天。 昨天那场雨,变成无数边缘模糊的小水坑。 门发出响声,萧星淳回头刚好和时澈对视。 见她醒了,时澈眼中有惊讶有惊喜,但更多的是无措,因为她身上穿的新睡衣已经漏了出来,还带着可爱的小圆点。 “湿的衣服要脱掉,否则,你可能会感冒。” 萧星淳轻轻“嗯”了一声。 他解释就解释吧,说话耳朵红什么,怪让人想欺负的。 13、“萧星淳” 萧烈望着桌台上的合影沉默,他的手指停在女儿脸上摸挲,神色柔和又担忧。 下午,他收到了一条信息,发出地是墨西哥。加市和墨西哥的距离不算远,但是女儿怎么会到那里。 “爸。” 他抬头,就见大儿子朝自己身后的位置使眼色。 他匆忙转身,自己本该在另一个半球旅行的妻子,正站在书房门口默默看着他。 她脸上笑意如旧,水灵灵的眼神将他看穿,身后是叶家兄妹两。 叶修和叶微漾对视一眼,心虚地低下眼睫,逃避姑父和自家爸妈的审视。 “纯儿要回来了吗?” 在座的人面上皆是一惊,叶景庭讪笑了几声,被妻子一个眼神制止。 “闻筝。” 叶夫人拉起叶闻筝的手,看了圈屋里的男人,眼神中有埋怨。 她从一开始知道就不准备帮他们瞒着,所以果断联系了叶闻筝。这帮男人永远不明白,隐瞒会产生芥蒂这个道理。 “他们怕你着急,别怪他们。” “我知道。” 众人纷纷退开,萧峋离开前贴心地为父母关上门。一出屋立刻安排,萧屹留在加市,而他自己准备动身去墨西哥找妹妹。 怕母亲跟着,他和日落争分夺秒,终于在夕阳铺满天际时离开家。 - 萧星淳望着手机发呆,听到门把手的动静,目光动了动,手机扔到一旁。 时澈披着外套风尘仆仆闯进门,乌黑的发丝上沾满细小的尘土。 又起风了。 天黑后,两个人才出去吃东西。临近边境的地方都不会有多太平,看不到头的边境线挡不住蠢蠢欲动的畅想,对死亡显得尤为漠视。 萧星淳低着头,像面糊一样的汤灌进口中。 心里想着等回到家她要大吃三天,吃到自己动不了为止。 “啪嗒。” 有人撞了一下她的胳膊肘,勺子掉在了碗里。 她可不会期待谁和自己说一句对不起,捡起来接着吃。 “等下都抬起头来。” 声音让她一惊,这次勺子是自己掉下去的。 “怎么了?” 时澈望向她的眼底,一股不安的情绪正搅动起她眼底的淤泥,浑浊清楚地晕开侵蚀柔和。 在地牢里的那几天,这几乎已经成了萧星淳的习惯性反应,只要一听到他们的声音和推杯换盏间飘开的酒精味,不管有没有水喝都会口渴。 “走。” 没有时间和他解释,她拉着时澈从后门跑出去。后面干活的女佣低着头木然地搅着汤勺,仿若一个机械娃娃,萧星淳用匕首在她眼前晃了晃女人也毫无反应。 盲人。 萧星淳放下心来,和时澈一起钻进狭窄的小厕所。 听着外面脚步声来来回回,那伙人走了之后,他们带来的萧家小姐的传言也从人群中传开。 关于萧星淳失踪的话题从M国黑帮传到墨西哥,萧家的对家听说她失踪,急着悬赏要她的命。 报酬不仅是财富,还有未来可能一拼高位的能力和地位。 能杀了萧家的继承人,放在哪股势力中都是可以拿来说一辈子的成绩。 没有人会不动心的。 除非没能力,或者是傻子。 萧星淳平静地喝完新端上来的汤,短短半个小时,她已经听到了十多种不重复的杀死她的方式。 她觉得自己脖子上凉飕飕,还隐隐作痛。 裹紧了围巾,回酒店的路上,就连在头顶慢悠悠行走的浮云都觉得它颜色青白得有些冰凉。 地平线被墨色的潮涌淹没。 同样被浸透的云层,如同轨迹重迭的油墨。 跟在她身后的男人一路上都保持沉默,他低着头难辨神色,沉重的步伐有节奏地敲打地面,发出低沉的声响。 她时不时斜过目光。 时澈会冒着危险折返救出一个在雨中昏倒的女人。 可如果这个人,不只是一个普通富商的女儿,而是萧家继承人呢。 不必再依附任何人,包括她自己,真真正正有能够站在百年世家面前的机会。 她突然幻想有一把刀凭空出现横在自己腰窝,狠厉地压进肉里。如果想象成真,她该说什么,才能报偿他照顾自己的恩情。 合上门,牡丹的幽香如同柔软的纱幔般包围起他们,又和外面世界的凌乱隔绝开。 香气让屋里的一切看上去都安静且简单,时澈打开台灯,柔和的光线中和了他眉宇间的锋芒。 电压许是不稳,灯泡忽闪了几下才正常,摇曳的那几下,光芒形似烛火。 “时澈。” 萧星淳幽幽转身,眼中的神情是以往在掩饰之余偶尔露出的深沉锋锐。 凛冽聚成高悬的光,点亮她的瞳孔,时澈一时茫然,或许现在才是美人皮囊下的真实模样。 “我就是萧星淳。” 她张开手臂,做出好似要拥抱的姿势,嘴角高挑。 “你看,我值不值他们给的筹码。” ————分割线———— 文章第一章萧星淳听到的语言应该写成纳瓦特尔语,是原住民一种本土语言。 本意是强调说话人的土着身份,所以没让他们说西班牙语或英语。 但我写的不严谨,会误导读者。 感谢捉虫。 14、一个男人 下雨了。 萧星淳伸出手去接,雨珠打在手心里并不凉,甚至带着一丝空气中被日光烧灼过的暖意。 沙漠边缘的气候就是这样,白天晒得要要命,到了晚上,温度又降到不得不穿上外套。这场雨再下上一会儿,雨水便不会再这么温柔。 时澈不知在想什么,他已经坐了将近两个小时。 但萧星淳看着他的剪影,出现在眼前的依旧是那时他充满震撼的眼神,和久久凝视她,久到眼尾漫出酣红的茫然和惊诧。 很显然,她的身份远在他意料之外。 从那时起时澈便沉默下去,若不是偶尔颤动的眼睫,他将如同雕塑一般安静。 缓慢的雨声本来有节奏地平稳演奏,但从一道轰隆隆的雷声响过后,突然变大的雨水顺着纱窗流进室内,地上随即漫开一条细长清凌的小河。 时澈关上窗子,水声戛然而止,只有偶尔风将树叶吹到玻璃上的声音还在循环往复。 萧星淳也眨了眨肿胀的眼睛,看着他来到自己身边。 时澈另只手提着个黑袋子,里面是两只新手机。 他按着一侧,亮起的屏幕让她突然生出几分即将要见到亲人的兴奋。 “之前的电话里有窃听,我已经丢了。” 时澈熟练地插上电话卡,把手机递给萧星淳。 沉甸甸的,带着他的体温,很有重量感。 “联系你的家人吧,报个平安。” 他说完便拎着另一只盒子往外走,神态自若地合上门,待她如常,从始至终未提一个“萧”字。 随着门合上,萧星淳收回凝视的目光。她屏息打下一串熟悉的号码,片刻后,过了电的声音便从听筒中传出。 温润而低沉,又带着一丝被焦急灼烧过的苍哑。 “纯儿?” 萧峋倏地看了眼手机,似乎想要从里面看出萧星淳的脸来。 “大哥,是我。” 萧峋等这一声等了太久,恍然听到妹妹的声音,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些天萧家人过得如坐针毡,还有叶家的舅舅舅妈,所有人都因为她的失踪憔悴不已。 特别是萧星淳的父亲,这些天来他瞒着妻子,让叶家的一对儿女哄着姑姑出去“旅行”,还要在和妻子通话时表现得云淡风轻,每一次隐瞒伪装,都让他像赤脚行走在烧红的烙铁上那样难熬。 “我这里有一伙人贩,要处理掉。” 萧星淳回想起那些人,眸光微凛。 “三天后,我会到离界线只有十几公里的X城,这个电话我会一直带着。” “好......”萧峋抚摸着听筒的位置,又听那头顿了一下,似是经过深思熟虑开口:“大哥,还有一个男人,我要带他一起回去。” “随你。”萧峋顾不上心里发酸,只要她能平安回来,他们什么都不在乎。 他捏着眉心,放低了声音:“别说一个男人,就是八个男人都行。” - “你。” 时澈欲言又止。 他又整理了一下想要问的话,让问题显得不那么突兀:“你刚刚,打完电话了?” “嗯,给我大哥。” 萧星淳回答得轻描淡写,然而得到的答案却让时澈微怔,紧接着皱起眉。 一道浅浅的褶皱,给他冷峻的面容增添了一丝忧郁。 踌躇反复。 “你大哥?他,会来找你吗?” 对家肯出这么大的代价要萧星淳的命,不过是因为她是继承人,单一个萧家小姐的名头,根本不值这么多。 时澈问的问题让萧星淳的反应难得没跟上。 “什么?” 过了半晌,她才从他低沉克制的声音里品出弦外之音。 “你是觉得我大哥会装装样子,然后把我丢在这儿自生自灭。或者直接借刀杀人最好,这样他既不用背上残害手足的名声,又有机会当继承人。” 萧星淳向来有什么说什么,直白的解释又换来时澈一阵沉默。 他沉着浓密的羽睫,余光却将所有重心都倾压在窗口那一道身影上。 直到发现她并未动怒反而有浅笑扬起,他才转过头真正看她。 “我的意思是,如果最小的孩子做了继承人,大的那个会不会......” 萧星淳饶有兴味地将唇又抬起一点,她并不为时澈的不解而愤怒,事实上,她很高兴时澈能对她说这些。 她走近时澈,挨着他坐下。 狭小的沙发椅因为她的加入更显得更加拥挤,两个人用的同一瓶沐浴液,当不同的人身上有同样的气味,很容易卷起暧昧。 “我大哥从小温柔细心,待人有礼,他从小最大的梦想就是带着自己未来的妻子找一个世外桃源定居。” “至于我二哥,他和大哥是一对双胞胎,他这个人咸鱼惯了,性格随和得很,嘴也会说。我们都觉得啊,他去当什么江湖骗子合适。” 萧星淳说起自己的家人,眼里有光。 时澈被她的目光久久吸引,身陷漩涡也浑然不觉,只顾本能趋向光芒行走。 她突然掀起眼帘,盛满灼热温度看向他。 “不过这是我的家事,你不知道正常。” 时澈微微张着唇,慢慢划到一侧的眼神望进湿润漆黑的天幕。 他从萧星淳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家庭。黑得纯粹的天空上,仿佛出现了几个围绕在一起的男男女女。 只是,那画面远得像在另一个时空,他稍稍眨眼,就如同烟雾般散去。 一粒尘都没落到他手里。 15、肖想 夜深,房间里的灯熄灭,半开的窗帘上落下植物的影子,随着夜风摇摇摆摆。 房间里两张床,他们不用再挤在一起。关灯后没多久,楼下一阵喧闹,一伙喝醉的人大声聊着天走进大门,脏话中夹杂着萧星淳熟悉的名字。 她转身看了时澈一眼,他背对着自己,似乎已经睡熟,并未对楼下的声音有什么反应。 模模糊糊中,她已经处在半睡半醒。雨停了,一直循环的声音结束,反而让她倏然清明。 心脏砰砰直跳,她有被吵醒便心烦意乱的毛病。每每这种情况只能保持原本的姿势不动,等待那股熬人的感觉过去。 眉心皱着,窗外的路灯照出折痕中的阴影,还有微小的晶莹藏身其中。 身后的床忽然发出几声吱呀,然后上头的人翻身坐起。 不再有动静,时澈没起身,与此同时,一股酥麻感从她背后攀爬而起,是被人目光紧紧注视的感觉。 过了许久他才有动作,萧星淳的心跟随他的脚步慢慢移动,又不自觉地,收平了眉心。 时澈的手伸到了床头柜上,那里有什么呢。 萧星淳仔细回忆。 从小镇带出来的那把匕首就放在那里,旁边是她随手一搭的外套。而外套里有一把装着满满当当子弹的枪,还是时澈自己给她的。 除此外,还有一杯水,和睡前她用来擦手,但没有放归到浴室的毛巾。 萧星淳腰上搭着一条毯子,展露着纤长的四肢,一同暴露在他眼底的,还有流动血色的雪白脖颈。 她窈窕美好的身体逐渐被他挡住。时澈拿了东西后便凑近了她的脖子,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自己与自己对赌。 一秒,两秒。 第三秒,微微凉的柔软布料极轻地落在脖子上,生满薄茧的手缓慢小心地移动,擦去渗出的汗珠- 萧星淳在舒爽的冰凉感中很快睡着,她睡得很放松,一个多月来也许是最解乏的一次,一夜无梦直到艳阳高照。 时澈大概睡得太晚,他还没醒。 睡着的人就不再那么有规矩了,他是面朝她这边的。少见的,她能有机会,在明亮中观察他的睡颜。 很快只是看变得并不满足,她下床光着脚到他床边。 时澈的长相上乘,在沙漠生活多年,五官棱角风化地立体鲜明,十分阳刚。 他的唇峰清晰,她依稀记得临走前那个意乱情迷的夜晚,她一口含住它时的柔软。 萧星淳想用手指点点他的唇。 刚伸出手,许是光线变换晃了他的眼,梦中的人蹙起了下眉,惊得她赶紧收回手,做贼一样惶惶不安。 片刻,见他只是维持着皱眉的表情,并未睁眼,她的色心才又继续,如愿以偿地碰上他的唇瓣- 萧星淳告诉萧峋的城市,是她在地图上反复寻找权衡过后最方便的。 但是要过去也不是这么容易,她低估了赏金的威力,那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张她侧脸的照片,照片中的她正在加市最大的赌场中央,金色的灯衬得周围的一切看起来朦胧虚幻,更加富丽堂皇。 她挽着哥哥的手,头发绾在后脑,钻石小王冠闪耀,修长的鹅颈雪白晃眼,俨然一位冷艳的公主。 ——是她的十八岁成人礼。 他们拿着这张照片对比每个路过的亚裔女性,身上穿着黑色带蛇纹骷髅头的衣服,是当地一个人数不少的帮派。 “看来我还挺值钱的。” 萧星淳冷了脸,她从地上的积水坑里沾水调泥,衣服蹭脏,尽量让自己像乞丐。 “委屈你了,等回到家再好好洗。” 她一边说一边把泥抹在时澈脸上,语气带着十足的歉意。 时澈眯着眼看着弯腰给自己装扮的女人,她满脸认真地动作,觉得哪里不对再改改。柔软的胸脯就在自己面前上下来回,慢慢地,他放在身侧的手背到身后,指甲陷进手心的肉里,直至毫无痛觉。 但他依然没忽略掉她话里的重点。 回家。 回她的家吗。 不待时澈细致品尝这两个字的暧昧味道,路口的吵闹声再次响了起来。 萧星淳并没有易容的能耐,只在路上走,这副样子应该能瞒天过海。可就在刚才,一个身材酷似她的女孩差点被当成她,这个女孩的出现让这些人加紧了排查的方式。 “等天黑。” 一只大手从她身后伸出来,抹掉她嘴边的土,递过去瓶水。 萧星淳往沙堆上砸了一拳,骨节捏得作响。汗水顺着精致的轮廓向下流淌,露出两道白皙的皮肤底色。 她担心约定的时间自己到不了,会让大哥在这里逗留太久。毕竟不是熟悉的m国,万一他也有危险—— 希望二哥没有跟着一起来。 16、疯子 他们返回一家咖啡厅,稍微洗干净了些,待到天将黑。 傍晚时分,天空忽然起了一场小沙尘暴。 沙漠边缘起沙尘再常见不过,人们应对有余,家家户户都在起风后闭门关窗,咖啡厅里的人也很快起身查看周围准备归家。 他们和一群人一同出来,再次爬上白天待过的沙丘。 天色昏黄暗沉,和一望无际的戈壁连成一片。 仅剩的天光悬在头顶,仿若耗尽的油灯,只能勉强将黄沙中的异物照出轮廓。 两个人顶着风往前走,睫毛上都粘上沙土。 萧星淳身材纤瘦,好几回感觉到风在往后推自己,都是一双大手将她捞出来。 三次之后。 她如愿以偿地抱住了他的腰。 自己拥着的精腰健壮坚实,这具身体在与自己相贴时发出明显的颤抖。 时澈好像低下了头,她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的影子近了暗了,伴随呼吸压迫而来的炎热感让风更加干燥。 可惜交织在一起的浓密睫毛和风沙织成了一张挡住视线的屏障。 她错过了一次看到他脸红的机会。 时澈的喉结缓慢地上下移动,他的私心催促他离得更近了一点。耳边风声呼啸,天地被枯黄包裹着,他们就像要融化在沙尘里那样,被风侵蚀得摇晃。 “这样快。” 萧星淳的声音沉闷,和远方乘云而来的雷声重迭。 时澈眼色一暗,裹紧了怀里的人,慢慢走到沙丘旁。 彼时热闹的路口只剩几个被吹得贴在地上的包装盒。天上无数张纸片旋转飞舞,再不剩一个人。 饶是这样,他们依然选择了观察一会儿再过去。 四周只剩下几辆停在路边的车子,有两辆的玻璃角度不好,实在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但这种天气可遇不可求,连老天爷都偏帮他们,再不走,便会失去这次机会。 “走。” 萧星淳的肩膀被握住,他的手臂绕过来,裹紧了她的大衣。 步行到十字路口大概六七分钟,一路上,如他们所见,门窗紧闭,路上空无一人。 “等一下。” 他们脚步一顿。 突然出现的声音犹如一只有力的大手,将跳动的心脏紧握到暂停。 他们没有放弃,留了三个人藏在吉普车里,见有人来便摸过去。 时澈与萧星淳出现得突然,下来的两人对视一眼,手默契地摸向身后。 萧星淳不顾风沙睁开眼,看到他们的动作心脏登时下坠。又从两人脸上看出兴奋的端倪,隐隐地皱起眉。 “嘿,走过来,让我们看看那个女人。” “......” 时澈抿着唇不做声,但萧星淳的目光微动,她已经感觉到自己挽着的那只手无声无息地挣脱开了她的手臂,慢慢往下摸去。 “哑巴吗?!” 对方大声呵斥,先前初露出的一点兴奋极快地转变为愤怒。 帮派攒聚多年,作为地头蛇横行惯了,顾忌的人没几个,更何况是两个衣衫褴褛的男女。 左边那人举起了枪,时澈没放过他目光里逐渐强烈的恐惧。但很快他瞳孔又一紧,车厢里的那人,似乎正低着头,低垂的面容被荧光照得发蓝。 他抿紧唇,眸光泛起微微凛冽,在对方吃惊的注视中,毫不犹豫地扣响扳机。 “呯呯!” “呯!” “呯!” 四声连续的枪声,最后两声略慢。 火光频频闪烁,恍若在烟尘中爆开的火球,留在眼底暴盲一般的残影。 对面那两人自两声枪响后再不动,等烟雾稍稍散开,眉心处赫然多出一个血淋淋的坑洞,而他们的魂魄似乎也在这一刻清醒,不甘不愿地离开失去生命控制的身体,卧倒在黄沙中。 留在车上的人被巨变惊住,他们平时无所谓,只不过是极少有人反抗,真碰到硬茬,谁又敢拿自己的命赌。 他将两分钟前的气势汹汹忘得一干二净,整个人犹如一只淋了水的禽鸟,呆愣愣地将手机扔到一边,手要去摸钥匙。 “别动。” 车窗的缝隙下透过一双美艳却冰冷的眼眉。 萧星淳趁着时澈开枪慢慢摸到吉普车旁,她第一眼就看上了这辆车,现在要来拿自己的战利品。 “滚出来。” 男人举着手,打开车门做出往外移动的架势。 但他眼神却不老实,特别是看清拦住他的人是个年轻女孩,暴躁的念头又死灰复燃。 他慢慢探出车厢,低眉搭眼,却在整个身子即将探出去之际,猛地将手伸向后腰。 “咔吧——” 萧星淳的速度远比他快,她沉着眼,面无表情地拧碎了他的手臂。 骨骼断裂,她用了十成的力气,怕是连筋都一并碎了。 “啊——唔——” 惨叫只冒出头,没能让听者畅快淋漓,又被某种外力生生斩断,发出痛苦的呜咽。 男人蜷缩在地上抽搐,半张着嘴一动不动,夹着猩红的涎水从嘴角冒出。 那把被掰碎的刀片,横七竖八地扎在口腔内壁和舌头上。他张开嘴的瞬间,被萧星淳全都按进嘴里,掐着腮帮子强迫他吞下去。 “好吃吗?” 鲜血淋漓,算是给她疼了一晚上的脖子一个交代。 地上艳红盛放,用生命滋养出的花,开在沙漠里更加热烈。萧星淳侧目,从驾驶窗的缝隙拿出印着自己侧脸的劣质相纸。 相片上盖着肮脏的指纹。 照片的原始文件不知道过了几手,模糊得只能看清一个轮廓。 但这到底是她,怎么能碰得这么脏,还盖着一股烟味。 萧星淳一向是个疯子。 她动了动眼神,收起照片。抄起车上的钢管,释放出禁锢良久的暴虐,狠狠几下敲碎了男人的头骨。 ————分割线———— 凌晨零点加更 七夕么么哒! 17、不解 时澈不知何时开始往这边走的,萧星淳发现时已经走到一半。 墨色的发丝露出车顶——车子快要挡不住她了。 她后知后觉地对自己失控的暴躁心虚。 擦了把手,萧星淳踢开那人,将手里的钢管狠狠甩出去,又从地上抓了把沙子,干燥柔软的沙土立刻将血污藏起。 时澈低着头,睫毛盖住了深色的瞳孔,一时晦暗难辨。 她拉开车门让时澈上车。 钢管已经扔进杂草里,但稍微歪了一点,管身露了一截出来,血逐渐往土里渗。 时澈初见那些红的白的,面色微微一滞,随即眼神深深地望向她。 她脸上的泥土干涸许久,被风一吹早就暴露出精致的五官。 时澈忽而深邃的眸光让萧星淳感觉到不自在,早在离开镇子时她就已经暴露了本性,但那只是反击,与泄愤的邪恶相去甚远。 她慢慢挪动步子挡在时澈面前。 “他自己摔的。” 真心的,她说完就后悔,这是她这一生撒过的最差劲的一个谎。 “嗯。” 时澈无所谓地闭了闭眼,一副相信了的样子,绕到她面前,抬起手,神色柔柔地擦掉她脸上几滴红色。 “我有点累,你来开车,别让我把你也摔了。” 时澈轻轻提了下唇,越过去坐到副驾驶,不再说话开始闭目养神。 萧星淳嘴角抽了抽,他依旧是一副清冷漠然的样子,她竟然一时分辨不出来他的话是打趣还是挖苦。 这个地方是不能久留的,萧星淳上车就要踩油门,余光注意到时澈没系安全带,胸前的衣服也裹紧,便觉得是车上的冷气开得太大让他觉得冷,关了冷气便倾身过去握住安全带的插头。 路过他的脸,萧星淳看着自己的影子挡住了棱角清晰的轮廓,他微微蹙了下眉,她下意识离得更近,想要看清他顶起的眉峰,想要看到他随着呼吸频率抖动的眼睫,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囊括其中。 干燥的发丝也落在他脸上,暧昧的气流激烈碰撞,可时澈却没有睁开眼睛。 甚至,近在咫尺的心跳声也平稳寻常,丝毫没有因为她的靠近而紊乱。 她眼神微黯,忽然有些后悔刚才的肆意妄为。 扣好安全带,萧星淳发动了车子。 风似乎在慢慢减弱,但天却比之前更暗,一场雨正蓄势待发。 在下雨之前,她要找到住处,视线丝毫不敢放松地沿路寻找,没有冷气的车厢内闭塞闷热,她挽起一只袖子,忽然在腕子上发现了一抹异常妖冶的红。 这个位置。 她猛踩刹车看向身侧的男人。 “时澈?” “时澈!” 叫到不知第几声,男人终于睁开眼。 入眼一张神情急切的娇颜。 “你受伤了怎么不说?” 他的外套被脱掉了一半,露出左肩被子弹擦过的伤口,泥泞模糊,整个车厢里都泛着腥甜。 而她手上沾着鲜红,指头和指甲缝隙里全都嵌着他的血,艳丽的一抹红惊起他眼底的暗涌,蹉跎尽为数不多的明亮。 “不碍事,我只是累。” 面对一地鲜血没有惊讶的男人,却在看到萧星淳急到扭曲的面容时流露出错愕。 她的眼神饱含焦急,但更多的却是愤怒。漂亮的杏眼血丝狰狞,猩红像绳索织成的网子,牢牢捆住瞳孔。 和往日镇定自若的模样判若两人。 时澈张了张口,眼底波澜化作涓涓流淌的清净水流。 迷茫而困惑。 他只是被子弹擦伤而已,并不会有性命之忧,这种事再正常不过。再者,一对二,在他连续几天失眠精神疲惫的情况下,这已经算是个好结局。 所以,她为什么生气。 但眼下的情况,又让他觉得自己不该将疑惑问出口。 不为别的,实在是她眼中的红已经蔓延到整个眼眶,他总有种错觉,好像下一刻她就会因为愤怒而哭出来。 “不要睡了,和我说话。” 车子再次发动,萧星淳负气将油门狠踩到底。周围的仙人掌轮廓拉成长长的直线,干枯的景色尽数甩到身后。 萧星淳紧盯着前方的路,时澈十分茫然,他微微蹙着眉盯着她的侧脸,但很快,他又为她眼尾逐渐明亮的点点星光讶然。 半个多小时,要开一个小时的路就这么到了。 进入M国前的最后一个小城,人口规模在边境算是庞大。 有钱好办事,萧星淳把从尸体上搜出来的钱给了一个带着孩子的老妇,租下了她家的二楼。 这家人的房子是最适合的,除了楼里的楼梯,侧面还有露在外头的铁楼梯,她要来一把大锁,将内楼梯的门锁上,就断了和一楼的联系。 然后她才去外头找时澈进来,纵然翻了无数个白眼,还是小心翼翼地为他开辟出一条干净的路。 18、“是让我给你脱,还是我扒了你?” 萧星淳扶上时澈的胳膊,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 他露在外面的皮肤散发着不正常的热气,眼神也比平时多了一分懒散,长眼眯成一条线,露出的瞳仁反着迷离的光。 颧骨上逐渐显眼的微红向周围流淌,像醉酒的人,一个用力,便虚虚靠在她身上。 “你发烧了?” 萧星淳不久前托老妇的一双孙子孙女去买东西,告诉他们剩下的钱可以随意处理,两个孩子积极性高涨,跑着去跑着回,此时已经回到了屋里。 四只小手怯怯地把东西搬到楼上,看着躺靠在沙发上的时澈好奇。 “他是姐姐的丈夫吗?” 语气天真,小姑娘模样可爱俊俏,萧星淳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顶。 “是。” 沙发上的时澈其实醒着,听到她肯定的答案,本来想起来找水喝的他忽然不知如何面对,索性继续闭着眼。 门口的萧星淳又说:“他现在病了,你们知道哪里有药店吗?” 小孩指了指窗外,极远处,已经快到外延的公路,一堆店面都黑着灯,黑暗浇灭了萧星淳眼里的光。 “有,但是,得天亮了才会开门。” 孩子蹦蹦跳跳下了楼,萧星淳关上门,霎时安静的空气,呼吸与心跳交叉,惶然鼎盛到极致。 时澈听到了水声,然后她往自己这边走,到面前放下盆子,将冰凉的毛巾贴在自己头上。 清凉感渗入皮肤,他不自觉地放松,用力紧绷的四肢骤然松弛便攀上股酥麻感,仿佛有小蚁在噬咬皮肉。 时澈塌下去的鼓囊肌肉引起了萧星淳的注意,她顿了下,悄然弯起纯,又继续将第二块毛巾打湿,给他擦脸擦手。 手奔着腰带去,差一点点就要碰到,被突然睁开眼的男人捉住了手。 他的声音微哑,目光躲闪。 “不用,我自己来。” 萧星淳掀起眼皮,毫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抽出手继续。 “咔嗒。” 腰带被打开,又掀开T恤,露出精壮坚硬的小腹。 时澈的身材和那种健身房里刻意练出来的不一样,他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野性搏杀过的凌厉。分布在皮肤上的伤痕又将这种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一切都恰到好处。 萧星淳眸色微暗。 到底还是脱了他的外裤。 “我自己可以。” 时澈别过脸,从她手里拿过毛巾站起来,萧星淳抿着唇一言不发,姿态强硬了些,又将毛巾拿了回来。 然后慢慢,将他按回去。 “是让我给你脱,还是我扒了你?” - 时澈到底没再反抗。 他左肩那块伤口粘稠狰狞,在一片蜜色的肌肤上尤为显眼。 萧星淳沉着浓密的羽睫为他擦拭身体,毛巾来回移动,被洁白的小手捏着,每一下动作都不慢,却又妥帖地避开了伤口周围的皮肤。 她的神色那样平常,平常到好像赤身裸体的时澈是个没有生命的物件,也没有生着一副足够惹人流连和勾起欲色的皮囊。 反观时澈,他的眼神却不自然地颤抖着,尤其在萧星淳云淡风轻的衬托下,他抖得太过于明显。 特别是擦到腿间,萧星淳也一副冷冷的模样,仿佛还未从刚才他隐藏伤情的愤怒中化解。 而他的心却激烈狂跳,汗水甚至从潮湿的眼皮漫上睫毛,将本就不宽阔的视线挤压得更加逼仄。 腿间沉睡的某物蠢蠢欲动,光是忍耐,就耗尽了时澈毕生的耐力。 但压制是徒劳的,在如此胁迫下,它违抗了时澈的理智,顺从了他身体的本能,自己不管不顾地昂起头。 尺寸可观的器物从茂密的黑林中探出,直直地指着天。 “......” 萧星淳停住。 眼神斜过去。 时澈就像被电到,倏地拿过衣服盖上。 他的脸色更红,比刚才发现他发烧时还又红了不少。不仅脸颊,耳根连带着太阳穴都烧得滚烫,萧星淳有十足的把握肯定,如果她再继续下去,这个纯情的大男孩一定会喷出鼻血。 算了。 看在他受伤生病的份上,今天到此为止。 虽然她早已心猿意马,很想继续,但总不能不考虑他的身体。 她把毛巾扔回盆里。 擦过汗水的毛巾乍一融进水中,清水立即变得混沌。 犹如时澈那双本该清明的眼睛,强硬将欲望湮灭,灰烬堆积得天昏地暗。 干净衣服也是孩子出去买的,给时澈的T恤有些小,他索性没有穿。 他打着赤膊躺在沙发上,还是刚刚的姿势,只不过穿上了裤子。 这间卧室的卫生间不能洗澡,萧星淳去隔壁冲掉了沙土,进门时带着一身清新的皂香。 时澈披着外套,半睡半醒间和她两两相望,相对无言。 他将高大的身体蜷缩着,眼下投着薄弱阴影,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有种颓废的俊朗。 肩膀上的伤被他简单擦拭,沾着血的纸巾扔进袋子里,没有再去关注一眼。 她的心突然被刺了一下。 这副对伤痛司空见惯的淡然,让她十分心酸。 19、最主要的是,她爱上了这个男人,想要他 她对时澈的过去一无所知。 数日相处,有时甚至会觉得他是个没有情绪的人。 唯一一次将到临界点,是突然改变主意要她离开那晚。 他坐在屋子一角凝视着窗外黑暗一言不发,鲜红犹如极速生长的藤蔓,缠住眼中满布冰冷的杀意。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过了二十多年怎样的生活,能让他对自己的担心愤怒都迷茫。 时澈面上不正常的红消退大半,嘴唇逐渐暴露出苍白。 被子只有一床。 萧星淳正了正色,故意说: “你去床上吧,我不欺负病号。”说着就要往地毯上坐,时澈眉头一皱,在她要坐下前拉住了她。 他抿着唇,目光在床和她之前转了几圈,片刻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叹出口气,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 规规矩矩,意思很明显。 萧星淳悄悄扯了下唇,她关了灯,血腥气的存在感也突然变强烈。 时澈似乎察觉到躺在他身边的萧星淳身子突然不正常的僵硬,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明晃晃的关切,不动声色地转过身。 这时,不知谁家的灯忽然亮起,歪歪斜斜地射进屋里,将他漆黑的眸子折射出琥珀的光泽。 柔软的光线催眠一般,很快时澈的呼吸便匀称。 萧星淳听了一会儿他有节奏的呼吸声,盯着天花板的眼睛才逐渐转向他,探出手轻触他的额头。 还是热的。 平心而论,时澈的身体素质属实不错,能坚持到现在。换做是她,估计撑不住。 但这伤是为了自己受的。 如果她没出现在那个镇上,时澈应该还过着日复一日相同的生活。 他不会带着自己这个累赘亡命天涯,当然,那也将是她的地狱。 思来想去,她从枕头下拿出手机,本来想打开手电,中途又改主意,按亮了手机屏幕,调到最亮查看他的伤口。 伤口边缘红红的,中间泛着一层白,因为一路上吹进去的沙土未清理,显得那层白更加明显。 不消毒是肯定不行的,但是那两个孩子说,药店要到早晨才开门。 萧星淳感到无力,离开萧家的这一个月,她无数次感叹自己力量的渺小。 她突然更贪恋权利。 睡不着觉,她坐在床上发呆,用冷毛巾贴上时澈的额头,机械性地重复动作。 窗外的光线忽然移动,当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她才意识到亮灯的不是谁家的窗子,而是一辆车。 她探头下去,发现还是一辆货车,正在穿过门前的路往外开。 而车上装的东西,是一箱箱整齐摆放的纸箱,老远处那片漆黑的商铺已经有几间亮了起来。 是送货的。 萧星淳眼睛一亮,立刻翻下床,穿上衣服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出去悄悄将门锁住。 夜晚的风很凉,她出来穿了外套,即便低着头,露在外面的发丝依然被吹得贴在脸上。 那些商铺挨着最外面的公路,萧星淳一路小跑,目光急切搜寻,生怕他们结束关门。 谢天谢地,那些开灯的铺面里有药店。 她买完药出来,风比来时的势头更加凶猛。 但天边依稀有点点星辉朦胧闪烁,没有阴天,最起码不会有雨。 她揣着药往回走,寂静的路上只有一道歪歪斜斜的影子。偶尔有人家发出起夜的动静,也不过寥寥几声。 但就是有人要打破这份宁静。 一长串轿车从远处山区声势浩大地驶来,拐了个弯就到萧星淳身后。 她低着头满腹心事,动作不过慢了两秒,那车子就擦着她的后腰划过去,不知道是真的没看到人还是当她不是人,反正没有一点要减速的意思。 掠过她的车窗里露出一张线条精致的侧脸轮廓,她只看了个影子,后视镜碰上侧腰的瞬间,萧星淳一个闪身翻进了路基下方的草丛里,锋利的草叶扎得她皱起眉,那辆车开出去将近百米才停下。 “怎么了?” 后座上的男人睁开眼,揉了揉眉心。 微皱的眉头,似是不满被人吵醒。 “好像是个女乞丐被撞下去了。” 车后的路面上空无一人,司机回头看了眼,而男人并未回头,眼中浮现愠怒。 “我不是问这个。”他声音微哑,浓郁疲惫让眉眼间都聚集了一股黑气。他清了清嗓子沉声再次开口:“开稳点,我一天没休息了。” 司机连连说抱歉,漫长又刺眼的车灯很快远去,萧星淳摘掉身上粘得干草,骂骂咧咧地走回路上,一边走一边检查她的碘酒撒没撒。 还好药没事。 她的气稍微消了一点。 揉着被磕青的胳膊回到二楼,门口地垫的绒毛维持着她走前的原样,周围的土也没有被踏开。 检查周围的环境已然成了她的习惯,进到屋里看到时澈熟睡的背影才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好笑。 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其实再等等应该也没什么。 可是她不想等,更不想让他把忍耐当成理所应当。 最主要的是,她爱上了这个男人,想要他的一切。 这次,她很确定, - 她本想叫醒时澈,但想想又没那么做。 棉签沾了碘伏,轻轻蘸去上面的沙土,再一点点地将发白的组织蹭掉。 动作再柔也有痛感,即便是病中感知麻木,时澈还是睁开了幽幽的双眼。 带着睡意的眼睛清澈且迷离,只可惜维持得极短暂。 警戒一晃而过,待时澈看清了她正在做什么,那双眼又变得深邃。 “哪里来的?” 萧星淳吹了风,一道发丝沾在嘴边,有种风尘仆仆的气味。 游弋的目光突然停在一处不动,然后缓缓向上,望进她眼底。 那眼神暗流涌动,含着惊异,和快要耐不住冲出雾霭的欣喜。 20、偷吻 “我没事。” “我说了不要紧,我......” “你发烧了。” 萧星淳想堵住他的嘴。 “伤口不处理会发炎,会溃烂。” “现在只能先这样凑合一下,你别吵,听话。” “等过两天到家再让医生来好好看看。” 萧星淳一边为他上药一边说话,柔软而温热的吐息痒痒的,轻轻挠抓他的皮肤。 她那句“听话”震得他耳边轰隆隆响,只觉得心底有股热量上涌。 愣神中,面前多了一杯水,还有一片洁白的药片,她甚至还掰成了两半。 时澈嘴角轻动,看了看,仰头吞下。 “这里不安全。” 萧星淳闻言转身,明亮的眼睛望着他等下一句。 目光里似乎连着一根牵动心弦的线,那股热度被注入力量,忽然汹涌。 他轻咳。 “所以不要自己出去了。” “嗯。” 萧星淳想起刚才的一幕,手不自觉抚上后腰。 不安全倒是真的,要不是她身手好,差点就被疯子撞死。 折腾了一个小时,萧星淳再次躺下。 被单中熟悉的气味围成无形的怀抱。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失眠,但闻着这股两人身上糅合在一起的味道,竟很快生出倦意。 退烧药里有安眠成分,她等时澈睡着了才靠近,极慢地探出手,试探性地碰了碰他的腰。 没有反应,看样子是真的睡了。 她暗暗观察时澈的五官。 他的皮囊真好,饶是她这些年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不少,也还是沦陷在他精致的脸上。 看着看着,邪念滋生。 萧星淳的手一顿,慢慢贴上他的眼皮,轻轻碰了下平铺在眼底的睫毛。 梦中的男人轻蹙眉,影子便化作一只暗色的蝶,在黑暗中扇动了两下几近透明的翅膀。 萧星淳从小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要不是第一次见面的环境太窘迫,她可能早就沦陷在他深邃的眼神中。 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雨停了,她忽然觉得屋里有点热,汗水让衣服贴在身上,黏糊糊的感觉不算舒服。 可窗台上小水坑的影子依然在有节奏地波动,凉风忽忽灌入,她几乎听不到声音,宛如一场沉默的演奏。 正在神游,一直朝另一侧睡觉,要她探过去才能看到正脸的时澈忽然有了动作。 他慢慢翻过身,更加炽热的温度瞬间盖过冷意。 萧星淳的手指搭在他富有弹性的皮肤上,感受到了好似火灼的热量。 鬼使神差的,她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她俯下身子,贴近他的脸,倾倒下的发丝将两人笼住,围起一个狭小的,安静的,只能容下两个人的小空间。 时澈近在咫尺,慢慢吻上他唇的过程,那感觉她细细品味,如同在驯服一头野兽。 浅尝即止,勾起那晚与他牵连的回忆。 那般坚硬的身体里,藏着一个脆弱微小的灵魂。他像油灯顶着的小火苗,吐息都足以让他摇晃。 她神游到记忆深处,身体仿佛雕塑一般木然。错过了身边男人渗出精汗的额头,和他兵荒马乱的心跳。 还有她压下来的第二个吻,也是他最难捱的时,紧紧抓住床边的手青筋突兀,却一动不敢动。 - 萧峋带出来的人都经过仔细挑选,庞大的萧家,牵扯了多少势力的利益,谁都不敢说所有人都绝对忠诚。 那两个背叛萧星淳的人已经被他秘密关起来,临走前萧屹气的要为妹妹清理门户,他拦下弟弟,留着让小妹自己动手,就当作她接管萧家立的第一个威。 越过边境线,道路两边便萧条了许多。 萧峋斜靠在房车里,透过布帘的日光朦胧温柔地盖着他的眼皮。断断续续的光落在脸上,并没有让他醒来。 反而是怀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立刻让他绷起浑身肌肉。 萧星淳说她已经到了约定的小城,就住在城里的一家二楼上,目前还算安全,结尾还加了两个符号。 那两个符号是他们的约定,有标记的才是萧星淳本人。 萧峋露出笑意,他拉开盖在面前的帘子,任由那炙热的日光直冲冲地射进来。 他心情很不错,光线再刺眼也不恼人,反而觉得留在瞳孔里的七彩影子神奇可爱。 在见到妹妹之前,萧峋不想引人注意。 他吃住在房车上,厚厚的防弹玻璃和堪比装甲车一样的厚重铁板更能让他安心。 天黑后,车子停在戈壁边缘,离和萧星淳约定的小城还有些路程。 刚停下不久,手下就进来告诉他有人联系。 萧峋第一个想到妹妹,显然来人也从他瞬间亮起的眼睛中看出他会错了意。 年轻人垂下眼,小声提醒了一句:“不是小姐,是,贺家少爷。” 男人眼中的光芒仿若流星一晃。 他将手下口中的贺家少爷念了两遍,问出一个不太确定的名字,“贺谕?” 年轻人表情有点不自然。 “是他。” 萧峋立即了然地恢复了一脸淡漠。 “他找我干什么?” “他说......” “说知道小姐失踪之后很着急,所以一刻不停地找她的下落。” “现在知道您来了,就想来见一面。” 萧峋还未表态,寂静的荒漠上已然亮起几道不请自来的光。 锋利的刀刃划过晦暗的夜空,转向他面前。 ————分割线———— 肉肉要水到渠成。 但是前期有酱酱酿酿。 我最喜欢酱酱酿酿,斯哈斯哈。 21、失控·吻 人来时,萧峋的神色算不上好看。 贺谕喜欢萧星淳,高调追了两年,已经没人不知道他的心思。 论家世地位,贺家配得上萧家,可论父母兄长的本心,早就将关于贺家的一切人拉进黑名单。 不过面面相觑,看贺谕坦然的模样,萧峋不禁又对他有些佩服。 平心而论,他真不一定能做到在冷眼下这么平静。 “您来墨西哥,是星淳小姐有下落了吗?贺家在这里也算是有些人脉,我可以帮您一起找她。” 贺谕言语客气,他还长了一张俊朗的脸,很容易博得好感。 但这些没办法骗萧峋。 萧峋的视线压迫感极强,在他的逼视下,贺谕的神色依旧是恰到好处的担忧,话里话外都是对萧星淳的关心。 他这是做着英雄救美一步登天的美梦。 萧峋在心中冷笑。 想得挺好,不过你来晚了。 萧峋沉下眉头,将对妹妹口中“那个男人”的酸涩转嫁到他身上。只是这人坐享其成的想法更让他膈应,语气立刻冷下来。 “贺先生。”萧峋低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指缓慢优雅地整理腕子上的袖口,“我想你误会了,星淳已经被送回了M国,我只不过是留下来善后。” 贺谕听了萧峋的话,眉眼间可见失望。 “你也知道,她马上要接手家里的生意,没有多少时间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这句话倒是往贺谕微暗的眼中又灌入几分明亮。 他离开后,刚才过来和萧峋报告的年轻人望着他们的尾灯,有些不解地开口: “您讨厌他?” 萧星淳外形出众,喜欢她的人不少,不是没有着了魔的,也不见少爷对哪个敌意这么大。毕竟萧峋的脾气真的不错,能让他愤怒到险些失态,还没有谁见过。 而萧峋根本没去留意贺谕的动向,他淡淡抬起头,墨色的长眼闪着幽幽的光。 “知道贺家是怎么来的吗?” 年轻人面色一僵,突然明白了萧峋的意思。 “知道一些传闻。” 萧峋望着贺谕离开的方向皱起眉。 “这种抛妻弃子恩将仇报的人家,怎么配喜欢她。” - 升腾而起的水汽融进空中,香味也跟着缓慢地飘向四周。 楼内通往楼下的门被关着,一道大锁,彻底隔开了上下两层。 汤的味道唤醒了孩子体内的馋虫,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隔着栅栏门,小的那个踮脚往里看,不小心碰倒了旁边放东西的小桶。 萧星淳扭头看见他们,打开锁头摸了摸孩子的头,先给他们端了两碗。 他们应该更喜欢鸡翅,两只翅膀她也大方地放了进去。 然后端着剩下的鸡汤回到屋里,递了个勺子给他。 “吃。” 简单的一个字,凉凉的勺子塞进他手里,她自己也去端汤,挽起耳边的碎发朝里吹气,一点没有大小姐的架子。 汤碗里冒出的热气缭绕在两人中间,屋里开着冷风,那仗着热量蒸腾的白雾铺散得嚣张,将时澈整张脸都挡住。 时澈向来不喜欢谁对他下命令。 但万事都有例外。 比如现在,他就很喜欢。 鸡汤很香,他的眼圈被熏得发红发热,一言不发地埋起头开始吃自己面前的那碗。 萧星淳仿佛看到他身后有一条大尾巴摇来摇去。 “不烫吗?” 她疑惑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舌尖才碰了一下,娇美的面容立刻变的扭曲。 “嘶——”她吸了口气,舌头被烫麻了。 “还这么热你不要喝啊。” 她从时澈手里拽出勺子,想去检查他的嘴。可拇指刚刚碰到唇角,两个人忽然都顿住,除了呼吸声,周围安静地落针可闻。 “你......”她轻轻抹掉他嘴上的汁水,露出鲜红的,微微颤抖的唇瓣。 “热就先别——” 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出口,面前男人的目光骤然锋锐,她没有看清他瞬间变化的眼神里经历了什么,人已经被他压倒在床上。 他埋进她颈窝,短粗坚硬的额发扎进她的皮肤,时时刻刻提醒他正在侵入。 源源不断的热浪向她涌来,汗水悄悄渗出,交缠的呼吸在此起彼伏的牵扯中研磨得粘稠。 萧星淳闭上眼睛,控制着反客为主的蓬勃欲望,准备做一次被动的那方。 身上的男人很青涩,双臂支撑着悬停,皮肤上暴露出细小的凸起,连吻都吻得很生硬。 他们的初吻其实应该算在逃走前一天的夜里。 那时情况慌乱,甚至他还咬疼了她。 可就是那种带着些微遗憾的记忆,才能让人一次次纠结着想起,勾起人的决胜欲,总想去弥补当时的不圆满。 时澈的唇很热,舌尖慢慢勾起她的小舌,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 “马上,你就是萧星淳了。” 他喘着粗气离开她的唇,汗水从相贴的额头渗进她体内。 他们身上的衣服在亲吻中被对方揪得凌乱,萧星淳心里小鹿乱撞,听到他压着嗓子说话,又睁开眼。 “我一直都是。” 时澈抓着她衣服的手攥成拳,狠狠用力,妄图要抓住将要漏出去的沙。 不是。 之前她是叶纯。 他和叶纯可以做很多事,甚至爱人间最亲密的事。 而萧星淳,是那晚在他夜幕上看到的幻象,连得到消散后的一颗尘埃都是妄想。 他与她这一个月算不得什么。 只要她想,有大把的人愿意把心剖给她。 22、手(H) “时澈。” 她咬了下他的耳垂。 “也可以只对你是。” 时澈没回答,短暂停顿,吻得更汹涌。 他的手探进她的胸衣,触碰到酥乳,融入指尖的那抹柔软灌入身体一阵电流,他被自己的大胆吓了一跳。 在他有限和家人一起度过的岁月中,他的母亲教会他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克制。 他要收敛自己的欲望,自己的幻想,自己的一切。成为这片土地上的行尸走肉,一把会呼吸的枪或者匕首。 期盼是可耻的,他这样的人不该有。 二十多年的人生,他不曾与人亲近,时时刻刻保持一颗心绝对清静。 心如同一间家徒四壁的房子,他在这世上没有软肋,没有后顾之忧,享受孑然一身的自由,却也无依无靠。 只是从遇到萧星淳之后他就变得很忙,总是在谋划很多事,以至于没有时间去检查一下自己的心。让它生了叛逆,有机可乘,偷偷塞进许多让他万劫不复的情意。 他许久没有这样问自己。 许久没有停下来,什么都不做。 只问问自己的心。 怎么变得这样满。 让他有七情六欲,想将她狠狠压在身下,用自己身上最锋锐的一处刺破她的柔软。 时澈的眼睛慢慢变暗,仿佛在一点点吸取夜色,积攒到某个时刻,黯得再聚不起一点光,他就那样堂而皇之地掀起眼皮,与她对视。 他的发丝凌乱却不显狼狈,反而有种随性恣意的迷人。 如果是平时,他早就窘迫地推开她,红着脸到一旁降温。 可今天他纹丝未动,甚至主动探进她的衣服。 手指一点点,在里面探索着。 他的动作既生涩又急切,萧星淳准备帮他一下,自己解开了上衣的扣子。 她的裙子是宽松的,稍微解开便如同整个胴体暴露在他眼前。 宽宽大大的裙子半掩半盖,圆润的肩头泛起柔淡的珍珠光泽。胸窝引人遐想的深邃阴影渐深,他正低头,慢慢贴近她的耳根,眼神还流连在她身体上,毫无平常的含蓄。 时澈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具身体的美好,好像一句说得不对便会亵渎了她。 衣服脱得顺理成章。 萧星淳比他要急得多,抓住他的衣服下摆掀起来,几块腹肌触了晃过她视线的冷风,立刻绷出清晰又狰狞的轮廓。 好像怕他后悔一样,她反客为主,胡乱亲吻他胸前坚硬的肌肉,手一刻不停地去解腰带。 男人的腰带是真的不好解。 任由她动作的男人安静地看着她,幽暗的眸子里挂着若有似无的宠溺和纠葛融合的复杂情绪。 “星淳。” 萧星淳按住他的嘴角,贴在他耳边告诉他自己的小名叫纯儿,是最亲近的人才知道的小名。 “知道了。” 时澈在心里反复念了几遍,但却因为那句“最亲近的人”而惊喜到不敢出声。 她的身子缠得他更紧,趁他不备扯下内裤,一道深红色的影子弹了出来。 一把握住。 “嗯” 他发出难耐的呻吟,滚动的喉结上有汗珠滑落,精透的珠子仿佛柔软的晶体,流过弧线性感的轮廓,渗进胸肌的沟壑里。 “别”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就快速移开。 她的小手抓着他的性物,那物生得粗硕丑陋,红彤彤的一根,还缠着许多青色凸起的血管。而她的手指纤细雪白,强烈的对比带来的视觉刺激十分强烈,只一眼,他便被眼前的一幕灼伤,浑身像烧红的热铁,热量都聚集到她手心里。 他发红发热的样子让她满意极了。 萧星淳没吃过猪肉,却看过猪跑。她对自己好色这个事实表现的很坦然,也从不避讳从小电影中学习。 她学着影片里的样子慢慢移动,被她紧握住的命脉抖得更加厉害。 这根滚烫的肉柱在她手中更加兴奋,在她轻轻用拇指扫过上方的小孔时甚至又大了一圈。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快有自己手臂粗细的性器剧烈抖动,尺寸十分骇人,却又可怜兮兮地吐出粘液,一股又一股,小腹上排列的硬块用力绷得如同铁石。 “嗯” 微微用力,一股白灼突然涌出,满手腥膻- 发泄一次,欲望仍旧高高挺立,甚至因为食髓知味而更加赤红。 游刃有余的小丫头让时澈生出羞耻感。 在她骄傲的视线之外,他的眼神越发深暗,幽黑的漩涡将欲色搅动得浑浊粘稠,点燃了空气中已然临近沸点的热度。 他翻身将她压倒在床上,萧星淳小声叫了一声,逃出手中的影子虚虚一晃,对准她身下。 她闭着眼睛等待关键时刻的到来,可是想象中的暴风雨并未来临,身上的男人似乎停住了,并且迟迟不再进一步。 “纯儿。” 她以为他是不会,扶住精壮的手臂,想要用力主动迎上去。 可所有的热情,都被他一句话浇灭在原地。 “你流血了。” 萧星淳仿佛被冻住,时澈在她身下抹了一下,这次换她全身战栗。 缓慢举到面前的指尖上挂着一抹红,鲜艳刺眼。 23、“帮我。”(H) 萧星淳脸色不好看,她恨,因为辗转颠簸延后的生理期,怎么偏偏是今天。 好不容易做到这一步,下次再有这样的好机会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没能得逞,让她的脸色迅速塌下来。 而她倏然变化的表情落在时澈眼中却是成了另一种意思。 ——他以为她不舒服。 虽然母亲去世多年,但他依旧记得她每月生理期的不适,特别是赶上阴雨天,她的脸色总是因为疼痛而苍白。 他们两兄弟会争着在她回家前做好一壶热水,等她回来后小心翼翼端到她面前。 像眼巴巴等着主人的小狗,极力展现乖巧,等她温柔地摸摸头。 “时澈。” 幽怨的呼唤,让他打翻了记忆的瓦罐。冷静与欲望势如水火,在他体内搏击冲撞。 他垂下眸子,厚厚的眼睫挡住隐隐燃烧的暗火。当体温逐渐冷静,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冷气开得很低。 他打了冷战。 两人的身体赤条条,她洁白柔软的身子像被他从蛋壳里剥出的嫩鸡蛋。薄薄的一层汗挂在细小的绒毛上,仿若正在成型的冰晶。 清透的眸子摇晃出潋滟光影,他忽然对想要占有她的自己万分唾弃。 “我去给你烧水。” 他快速起身用被子裹住她,一道幽红在耳尖生根。 萧星淳为他风雨骤歇的眸子叹息,可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 他胯间的巨物委屈地摇晃着,前头的一点水渍像泪,她想象它不情不愿地和她告别。 萧星淳看着男人从兜里摸索,掏出那袋卫生棉,放到她手上,被薄汗灼过的热量直冲手心, 而他自己套上内裤,血脉偾张的性物,只用薄薄一层布料显然包不住,在紧箍下反而轮廓明朗。 时澈侧过身,但紧绷的刺激感更让他肿胀得难堪。她一个眼神过去,已然长在他耳根的红晕便像忽然得了雨水,被灌溉的有了成长的力量。 几分钟后,他端过来一碗热水,眼尾尽是被熏出的殷红。 萧星淳盯着清可见底的水碗,若有所思地掀起眼皮,一饮而尽。 温水,他兑过,并不烫嘴。只是应该很匆忙,碗还烫着。 细心是真的细心,可惜他会错了意,她从来不会因为生理期腹痛,情绪低落只是为自己今天吃不到他而失望。 不过这话她是不会说的,她还要尽情享受他的无微不至。 还有,虽然她现在的色心已经显露大半,但在彻底得手之前还是不要再张扬,要不时澈还以为自己只是馋他身子。 她冤枉的。 她才不是只馋他身子,想要的还多得很。 - 照常联系完萧峋,和他确定现在的位置,萧星淳挂断电话,抬手关灯。 她背靠幽黄的烛灯,静静望着窗外沉思,留给时澈一道玲珑的剪影。 随手撩开的窗帘慢慢下坠,隐住半个身子。 时澈沉浸在臆想中的眸子被截成两半,打破暧昧涌动的光芒,一点点随着她身影的消失而泯灭。 他们已经同眠很多天,时澈早已习惯了萧星淳的存在,但是今天却不同,像是把之前所有的习以为常都清空,他像第一次靠近她,被她身上熟悉的气味勾得心痒难耐,一闭眼就是不久前她握着自己性器时的迷离眼神。 即便再寻常的味道,到了她身上都会带上魅人的魔力,激起人最本质的贪婪和欲望。 一腔热血的力量涌向一处,他慢慢移动发麻的身体,转过身企图盖住自己勃发的性物。 突然,身后的人有了动静,几乎同时,她的手臂也紧随而至,搭到本就僵硬的腰窝上。 时澈腰眼一紧。 而身后那只手不依不饶,极缓慢行进,却毫不掩饰她的目的。 萧星淳攀上他的身体,四肢缠住他,报复一般恶劣地扭开扭去,感受着他胯间坚硬的前端渗出濡湿。 他不得不忍耐的欲望到了眼中泛滥成绵密的幽怨。 时澈深深望着她,不加遮掩的挑逗让他生出一丝不甘,极速飙升的暴躁和叛逆驱使他翻身压住她,将她四处点火的手按住。 “帮我。” 略带强硬的语气,说完薄唇紧抿,眉心鼓起的沟壑流下一道隐约的晶莹。 抓着她的手放在腿间,明明是自己放的,却也险些被那股温软磨碎。 像一只威风凛凛的敖犬,分明内心极度柔软想要被抚摸,嘴却硬着不服软。 外强中干。 萧星淳眼里流露出狡黠,她只用一只手就做好了一个完美的陷阱,让他汗流浃背地跳进去。 “好。” 微凉的手滑进宽松的睡裤,五指拢住发烫的肉柱微微用力。 “嗯......” 喟叹也悠长缓慢,萧星淳眼看着他的太阳穴鼓起了深刻的脉络。 前后缓慢动作,龟棱坚硬到硌手。 男人的腹肌来回鼓动,他面色酣红,呼吸急促,随着她的手速憋着气又立刻释放出来。 萧星淳几乎没有过害羞的情绪。 此时她仔细看着她手中的性器,硕大的柱状物激动成深粉色,但那涨大的前端却依旧粉嫩,吐着清莹的粘液。 颜色干干净净,和她在片子里看到的根本不一样,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纾解过。 “没人碰过你吗?” 她真心发问,时澈别过头,眼神躲闪,脸上有被戳破秘密的窘迫。 “没有。”尾音深深压下去。 怎么会有。 “只有你。”时澈抬起她的头,突然有想吻她的冲动。 24、蔷薇(微H) 见时澈盯着自己的唇,萧星淳没有往前,等着他来主动一次。 何时该进,何时该退,她把控的游刃有余。 而这次时澈没有让她失望,也许是被撩拨的,总之他幽黑的瞳孔中暴露出兽性,终于循着本心吻上她。 她在他向里探索时伸出舌尖迎合,勾缠住的瞬间,手中的性器忽然涨了一下,她几乎要环绕不过来。 “快一点。” 时澈的嗓子哑然得不成样子,他像一座亟待爆发的火山一般炎热。 她轻轻回吻着他,手的动作变快。他酣红的两颊取悦了她,拇指突然猛地按住前端,他措手不及,白色而炎热的体液喷薄而出- 萧星淳托着下巴坐在窗台前,她的脸被纱帘挡住,目光从另一个角度望出去,既能看到楼下那条通外城外的小路,也不至于被其他人发现。 这两天,他们还是昼伏夜出。房东婆婆的眼睛看不见,她的一对小孙子孙女帮他们采买东西,余下的零钱就给孩子当跑腿费,两个小娃娃也愿意帮忙。 偶尔时澈会出去一下,买一点不方便让孩子带的,而萧星淳就会坐在窗前望着归路发呆。 时澈出去了总共三次。 每次回来她都如此。 他是个贪心的人,那天偶然一抬头看到纱帘后的朦胧侧脸,一下想起镇上那个黄昏,她静坐在夕阳里的样子。 那时他用想象安慰自己已经觉得满足,但当她真的在等他,对比之下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有多好笑。 他望向窗户,那道影子似乎也看到了自己,她托着腮的手放了下去,身子探得更靠外。 即便隔着帘子,他也感觉到了视线相汇的温度。 时澈跑上楼,手里的花茎被他紧紧捏着。 到门口他才发现,新鲜花茎早被捏出深绿色的印子。但好在有一层包装纸,看着还不算太难看。 萧星淳打开了门,见他手里捧着一束花,眼中掠过一道讶异的神色。 时澈捏着一束淡粉色蔷薇的样子实在违和,她弯起唇,他便不自然地握住茎上被他捏伤的位置。 买花的初衷只是为了让这屋里的味道好闻一些,所以品相什么的应该不算重要。 时澈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 可看着她将花插在水瓶里,清淡的味道甚至飘不到他跟前,他连骗自己都觉得心虚。 其实他就是想送她。 路过花店他的脚便粘在地上。 想送就送吧,还非要找个理由,他真虚伪。 开窗通过风,屋里那股奇怪的气味已经闻不到。 但时澈站在这里,多少会想起昨晚他压在她身上做的事。 只记起一双雾气昭昭的眼睛,就足够他身下的器物蠢蠢欲动。 “谢谢。” “我很喜欢蔷薇。” “它不像玫瑰和月季,颜色清淡,花苞拥在一起也很乖,碰一下还会发抖。” 时澈怀疑她说的不是花。 萧星淳偷笑,搂住他的腰,亲了亲他的嘴角。 “吃午餐吗?饿不饿?楼下做好了,等一会儿我给你换药?” 她说得很自然,结束就去翻袋子里的东西,另一只手扶起了瓶子。 像寻常夫妻之间的对话,时澈整个人都有点飘忽。 “都可以。”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萧星淳去给婆婆开门,吃完午餐,时间也不过刚刚过了正午。 她小心翻开他肩膀上的纱布,伤口周围泛红发炎的皮肤已经消肿,边缘干涸弯曲,她决定不再包扎,只撒了药粉。 全程时澈只静静地看着她,眉眼间的冷峻全无,平静的像画中的一潭清水。 “想什么呢?” 萧星淳慢悠悠问他。 抬起眼,眼光里尽是狡黠。 她盖住时澈的眼睛,仰头碰上他的唇,他一颤,身上的肌肉都跟着绷紧。 “是不是在想这个。” 时澈的喉结动了动,他抓住萧星淳的手,不置可否地捏住她的下颌,亲到她舌根发麻才放过她- 房东家的一对儿女性格乖巧,特别是那个女孩,萧星淳很喜欢。 小姑娘帮她买了杯咖啡,剩下的零钱给了自己不说,萧星淳还拆了几颗糖给她。 她开心地跑下来和哥哥分享,一会儿就听到楼下几个稚嫩的童声对话。 “那个姐姐很漂亮的,这个就是她给我的。” 小女孩和同伴炫耀手里的糖,得了好处,自然将萧星淳描述的像仙女。 萧星淳爱听别人夸她,拨弄鲜花的手都变得轻快。 午后的日光晒得人困倦,窗台旁的温暖让她情不自禁闭上眼睛。她躺在时澈怀里,腿也缩上来,经过无数次磨合,这回男人终于上道,抱着她躺到了床上。 “时澈。” 时澈无奈地蹙起眉,嘴角却有隐约笑意。 “别撩我了。” 萧星淳搂住他的脖子,“你还真纯情。” “想知道你第一次是什么样的。” 再次看到烫红烫红的耳根,萧星淳心满意足地在他怀里睡着。 时澈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无比柔和,但当他一点点将视线渡向窗外,却又瞬间失了温度。 25、用她罪恶的双手,伸向他干净的身体 萧星淳早晨喜欢喝咖啡,她随口提过一句,他便记下,今早本来是要去买的。 只是他还没走进去,咖啡厅门后一晃而过的影子就让他打消了念头。 白发苍苍,衰老的皮肤像是贴了一层皱巴巴的树皮。 太像那个人。 只可惜没有看到正脸。 这地方还是墨西哥,埃文就算是出现也正常。但萧星淳还在他身边,时澈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忌惮。 他是没有过软肋的,这种仿佛被捏着心脏的感觉,让他每分钟都在窒息。 楼下,孩子顶不住暴晒的日光,在各自家门前分别。 小姑娘仰着头,定定地看着正在蹲下的白发爷爷。 “孩子,你说这个糖是谁给你的?” 他面容慈祥,声音和蔼,小姑娘看了眼糖,怯怯回答:“是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她真那么漂亮吗?” 老人微笑着,怕他不信,孩子马上点头,“就是很漂亮,黑色的头发白色的皮肤,是东方人。” 埃文眯起眼睛,眼中泛起一线寒光。 “那你可以带我去找她吗?我也想看看。” “你怎么还在这里!” 一个比女孩高些的男孩子冲出来,捂住妹妹的嘴,警惕地看了老人一眼。 “奶奶叫你了。” “快回家,外面太热,下午还要下雨呢。” 男孩虽然年岁大些,但毕竟也是个孩子。 他的防备太明显,让埃文一下变了神色。 他看着男孩女孩跑进一幢房子,伸出手指数窗户的数量。 嘴角残存的笑容慢慢僵住,上扬的弧线将假面画出小丑纹路,诡谲怪异。 - 萧峋撩开窗帘看了一眼身后,厌恶充斥目光,猛地一下又拉上。 贺谕还在后面跟着,但这条路不姓萧,萧峋没有让他离开的理由。 “这要怎么办?” 手下问他。 “见到小姐之前,什么事都不要挑起。” “不要耽误时间在没用的事上,一切都以找她为主。” 萧峋向来沉稳,做事必定三思,分得清轻重缓急。即便是面色已经黑如锅底,却也能忍住不去管身后的尾巴。 手下替贺谕庆幸,幸好来的是萧峋,如果碰上的是萧屹,可能早就不管不顾地动起手来。 过了正午,热烈的日光维持了不过两个小时,地平线上缓慢地漫出阴云,逐渐笼整整片天。 没了太阳,除了脚下的沙子还冒着热气,空气中攀升的潮湿昭示一场雨将来临。 这些天都是这样,今年雨水充沛,深深渗进沙土地里,脚下时常传来苦涩的气味,萧星淳已经见怪不怪。 而且楼下的婆婆中午时曾说今天会有雨,晚餐她送的会比平时早,天气不好的日子她想早点休息。 因为阿婆的话,萧星淳的午餐没吃多少。但她等到天黑阿婆也没上来,将门敞开一条缝,时不时踮脚看看那道虚虚合上的栅栏门。 门从给孩子送完汤就没再关上。 平时这个时候楼下是最热闹的时候,两个孩子等着开饭,打打闹闹吵得不行,今天倒是安静。 萧星淳下午在时澈怀里蹭了一会儿,她的后脑勺被蹭得起静电,发丝毛茸茸,穿着他肥大的黑T恤,加上刚睡醒,有点呆呆的感觉。 时澈盯了她一会儿,一股热气从胸腔涌出。 他将她揽回臂弯,两条肌肉偾张的手臂困着她,犹如带着机关的钢索,越想挣脱缠得越紧。 萧星淳索性转身趴回去,时澈身材高大宽厚,就算是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不老实地晃悠也不会掉下去。 她抓起他的手臂,柔嫩的指尖轻轻掠过鼓起的血管。 柔韧的皮肤下,肌肉紧实的硬度让她惊叹,她伸出自己的胳膊和他比,看了看又默默缩了回去。 时澈伸手捋平了她头上立起的绒毛,而后滑下去贴上她的小腹。 萧星淳立刻感到一股暖流从相贴的位置渗进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游遍全身。 他轻轻给她揉着肚子,而她一会儿捏捏他的胳膊一会儿偷亲一下他的脸。 她的生理期一般是四天。 萧星淳看似不经意地垂着眸子,实际上却在心里认真盘算距离吃掉他还有多久。 用她罪恶的双手,伸向他干净的身体。想到那画面,她的眼神都变得邪恶。 等待是难熬的。 这样一副身体睡在旁边,连睡眠质量都受到了影响。 她在梦里口干舌燥。 梦境中,她顶着一张冷艳清纯的脸蛋,眼神频频流连在他身上。迈着轻快高傲的步子走到他面前,下一秒却是毫不顾忌地将人按住亲吻。 萧星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一点也不热,反而是时澈被她突来的奇怪动作弄得茫然。 午后的时光很安静,萧星淳半睡半醒间还不忘抱着他,时澈一分钟都没睡着,早晨看到的那个背影种下种子,在他心里深深扎根。 他徘徊在说与不说之间。 那只是一个影子,她心思细密,目前也没有那人行踪,说了只能是白多一个人担心。 可如果不说,他又不能心安,就好像有蚂蚁在噬咬他心窝里的嫩肉,每一口都在催促他要对她全部坦诚。 26、反抗 “纯儿。” 萧星淳抬头看他,深棕色的眼仁染了夕阳的余光,投下月牙形的澄澈光晕。 时澈凑近她耳边,唇珠碰到耳垂,暧昧的氛围被鼻息点燃,情愫一触即发。 正当她准备闭上眼,好好体会他的爱抚时,却听到他轻声说出的一句话。 她眼里的柔情霎时全无,极快地看了时澈一眼,又快步走到窗边,慢慢地将窗帘拉开一个不易察觉的缝隙。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都亮着灯,这些密密麻麻的建筑一如平常却又形迹可疑,她皱着眉安慰自己,说不定那只是一个普通相似的背影。 片刻,她转身回到时澈身边。 男人静静垂着头,发丝盖住眼睛,拇指在左手腕子上轻轻拭过。 那里痕迹全无,一根线勒出的印子甚至撑不过半小时,但他看似毫无踪迹的目光却实实在在盯着那处看。 萧星淳目光微动,那晚他阴冷的眸子倏然被记起,情绪骤变后的寒意也从回忆里爬出攻击她。 眼尾漫开的那抹不易察觉的红像是想要弥补,又尘封压抑着一股力量,不让他冲出封印飞身出来。 她大概猜到那晚发生了什么。 他孤注一掷带自己出来,不仅是救了她,也是向既定命运的宣战,和逃离长久枷锁的发泄。 柔软陷进手臂,时澈掀开眼,从身后抱住她。 她靠近他怀里,两人的心跳重迭。 过了一会儿,屋外密密麻麻的灯光少了一些。 门口黑压压的,一楼似乎没有人。 两人望着那处漆黑,同时转头对视。 不祥的气息笼罩。 “我和你一起去。” 在时澈说要让她等之前,萧星淳先发制人。 她披上外套,迈出温暖的小房间,丝丝冷意浸透小腿,立起的绒毛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中的不寻常,提醒她打起十二分的戒备。 “等等。” 萧星淳停在厨房门口,流转周遭的眼眉落下锋利的弧度。 时澈开口和她脚步停下的动作几乎是同时,那淡淡的,缭绕在周围若有似无的腥味,很容易和潮湿的烟草味混淆,只有对杀戮见惯的人才会如此敏感到立刻警觉。 萧星淳按亮了手机后面的电筒。 时澈不做声地将她拉到身后,高大的身体以不可抗拒的姿态让她待在他的保护下。 盛满冷水的铁锅里,泡着一双混沌的眼睛。 死气沉沉的眼珠早已泡得发白,电筒的光将将照到这里,好似蒙着一层薄膜。 灰白的发丝被水托着向四周弯曲散开,状如张牙舞爪的沼泽毒藤,时澈闭上眼,猛地抓住身边的布帘狠狠一扯。 “嘶啦——” 粗布被扯开,锋利的边缘割开虎口。 萧星淳的手心被指甲印得白发,两人搜遍一楼的所有房间,也没有找到两个孩子的影子。 寻找的过程心跳激烈如鼓,打开每一个柜门,每一个箱子,都会伴随着下坠拉扯的撕痛。 “那是什么?” 萧星淳走过一间卧房门口,里面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她后退,那道异样的光便消失,来回两次,她的目光锁定在小床上。 这是间儿童房,干干净净的小床铺上端正地放着一片迭起来的糖纸。 糖纸是亮的,翘着一角,刚刚就是它在发光。 萧星淳打开糖纸,里面掉出一只蟑螂,奄奄一息却还没有死。 歪歪扭扭的英文写着一个地址,如果她记得不错,就是沿路某一户的房子。 时澈在她身后,敏锐的目光没错过她的小动作。 她正试图将那张纸缩进袖子里,但细微的动静出卖了她,时澈一把抓住她的手,拿过糖纸看清上面的字。 “你别去——” 萧星淳抢回糖纸,攥得变型。 “别一个人去,等一下我哥,我们一起去。” 她的目光颤抖,拉着时澈的手臂一刻也不敢放松。 不知道对方在哪里,更不知道多少人,出去无异于以卵击石。 忽然弹开的缓慢脚步扼住了两人的喉咙。 孩子幽幽的哭声嘶哑虚弱,因为身处一层,那被灯光远远甩开,长到夸张的影子,已经快要碰到他们的脚尖。 萧星淳紧紧抓住的手臂开始往另一个方向用力。 她一顿,差点让他离开,回神又紧抱住。 她冲他摇摇头,指了指手机,暗示萧峋在路上。 时澈看了眼她,她目光晃动着,眼中尽是潮湿的恳求。 一个微微弯着腰的身影牵着哭泣的小女孩,那般熟悉的轮廓,证实了他白天所想。 只有女孩,她乖乖跟着埃文走,动作却又呆滞如木偶。 时澈的肩膀微微放下,回握住了她的手。 退到黑暗里的衣摆是对她提议的默认,她全身都暗暗用力,希望大哥快点来。 一分一秒,仿若度年。 27、“这样可以了吗?” 死寂下藏着暗涌,包藏的不轨冲破岌岌可危的平衡。 恐惧以极快的速度包裹了她,攀上突兀的脊柱,一节节泛开冰凉。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半在明里,一半被阴影罩住。 埃文的脸被一道斜着的影子切开。 无头人一样默默立着。 萧星淳祈祷沉默再久些。 可下一刻,那只僵硬的手臂猛地扼住小女孩的脖子,凶狠用力,那萌了一层夜色的小脸,甚至没来得及叫出一声。 女孩子不过几岁,被掐着脖子提起悬空,瘦小的四肢不断蹬踢挣扎,小脸挤成灰白色。 “时澈。” 埃文没有寻找,开口便是朝着窗子的方向,似乎他的视线已经透过层层砖瓦,准确地捏住了时澈的心脏。 “你想看着她死吗?” “你不是拥有,比我们都高贵干净的良知吗?” 他仰着头,洁白脖子上的血管清晰到异常。 “高贵”两个字放得缓慢,带着极致戏谑的意味。他走进灯光里的眼睛与周围的黑一点不相衬,流露出冷血动物的光。 那森冷的光线编织成一条条毒藤,生出尖利的刺,捆住萧星淳的灵魂。 埃文放开女孩,求生的本能让她大口而急促的呼吸,脸上的青紫稍稍褪去,大手又蓦地掐住她的脖子。 萧星淳下意识迈出一步,她刚松开的手反过来抓住她,将她按在墙上。 “我去。” 时澈按着她的肩膀,温厚的体温渗入身体,将那一块骨骼烙上他的掌纹。 “他要找的是我。” 他的神情软下来,压低的声线显得他尤为温柔,“你去找萧峋,我拖住他。” “我们一会儿在那个药店门口见面,半个小时,我等你。” 肩膀上的力量倏然消失,没了热量的来源,冷意灌入,朝着她心里敞开的口子肆意凌虐。 无端的恐慌愈演愈烈,她引以为傲的沉稳濒临崩塌,即将胜过理智。 她紧盯着时澈的眼睛。 他是游历的孤魂,不沾染一尘,所显露的淡然,是吞噬疼痛过久,已经麻木的听天由命。 但也还是他,在她视线有意地捕捉下,每次都能在他眼尾余光找到没来得及收起的温情。 她抱住他,男人腰身一颤。 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出现,她邪念骤起,就这样冷眼旁观,放任无辜的生命逝去也不想放开他,更不想让他离开自己,就好像他只要在视线里消失,他的影子便会彻底被擦去。 她会失去他。 “不行。” 萧星淳紧抱着他,用力的双臂困得时澈摇头浅笑,眼里的柔和溢出,手掌贴着她的后脑,一下下抚摸柔软的发丝安抚。 “万一你不来呢?” 时澈好看的长眼微怔,他足足愣了好几秒眼神才松弛下来。 想明白了萧星淳的意思,他的笑意变得有些无奈。 她低着头用力,余光却一直注视着窗外,小女孩正站在地上捂着胸口平复着,埃文则气定神闲地站着,他太了解时澈,已经笃定了时澈一定会出去。 注意力全在外面,下颌刚被捏着时也全无感觉,直到她本能地随着他力量的方向越抬越高,呼吸和嘴唇的温度都洒在她脸上,才意识到不对。 放大的俊脸在面前,高挺的鼻梁投落下的黑影让她发现了他嘴角的梨涡。 萧星淳眼睁睁地看着时澈朝自己吻了上来,他的唇被夜风洗礼的微凉,清润的薄荷味汇入口腔。 他也睁着眼睛,四目相对看不出一点羞赧,反而出奇的明亮。 舌尖纠缠,之前多次练习,让这一吻下来游刃有余。不仅如此,始终上扬的嘴角还让他看上去多了些张扬恣意的邪魅。 “这样可以了吗?” 时澈盯着萧星淳湿润的嘴唇说。 她被吻得昏昏呼呼。 毫无意识地点头。 又听到他压在自己的发顶上,用发闷的声音说道:“难道不应该是我怕你跑掉吗” 他像在对自己说,又像在喃喃自语。 结尾带着一声微弱到仿若幻听的叹息。” “听话,萧峋不认识我,他不会相信一个陌生人。” 萧星淳落下眼睫,一直萦绕在舌尖的薄荷气味不再是暧昧的增稠剂,它开始回到自己本身的作用,一下让她清醒。 时澈说的是对的。 既能拖住埃文救下孩子,又能找到大哥。 毕竟埃文要找的是他。 而且,就算是让他去找大哥,萧家人怎么会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 “好。” 未久,萧星淳向他妥协。 她紧抱了他一下,用发狠的力量让他记得两人的约定,继而松开手。 “我在药店门口等你。” “好。” 得到他的答复,萧星淳走向另一侧,从大敞的窗子跳出去。 轻盈的身影敏捷一跃,她回过头,时澈的剪影也在望着她。 漆黑中,看不见的视线互相凝视,凭记忆描摹彼此的眼神。 然后萧星淳转身跑向城外,短短数秒背影就彻底消失在建筑群里。 28、“她还是处女吗?” 随着萧星淳的离开,迅速攀上的冷意将他覆盖,他走出房子,放在身后的手灵活地摸出手枪。 “放开她,我在这里。” 小女孩满脸泪痕,时澈皱了皱眉,瞟向周围,没看到她的哥哥。 她是有个哥哥的,就是一直在她身边年纪稍微大一些的男孩。 想起那颗泡在水里的脑袋,眉心的沟壑又深了几分。 “另一个孩子呢?” 他举起枪,手指缓缓压上扳机。 埃文眼神一动,显然对时澈的枪法颇有忌惮。 ——在他豢养的一群孩子里,时澈的枪法是最好的。不只枪,体能和格斗也是佼佼,很少有人能在时澈的手下过上十招。 这样一个人,他天生就该是一个麻木的杀戮机器。 只可惜,时澈不是,不仅不是,还有一颗怦然跳动的鲜红心脏。 他的培养和期待落空,这让他怎么能不失望,怎么能,不想狠狠捏碎他眼里的光。 埃文仰起头,朝旁边看了一眼。 木制楼梯随之发出“咯吱咯吱”的恼人声响,零碎的脚步断断续续,粗糙的男声在催促,一直不见的男孩盯着一张苍白脸蛋出现在门口。 他看到时澈,呆愣的目光忽然有了波动,小嘴抿紧在一起,将干瘦的脸蛋扯到变型。 他身后的男人不再往前,在埃文的示意下将他往前一推,让他迎着时澈去。 男孩紧紧攥着拳头,肢体僵硬到走路的姿势仿佛提线木偶,他一步步朝着时澈去,时澈也转过身来看他,微微蹲下身子,想要检查他的身体。 “你受伤......” 问到一半忽然停住,时澈眉心抽搐了几下,慢慢低下头。 男孩保持攥成拳姿势的小手贴在他腹部。 鲜血在黑色的T恤上蔓延得悄无声息,一朵看不见的花,散发着诡异的腥甜馥郁悄然绽放。 男孩抬着头,已是泪水涟涟的眼里有惊恐,但更多的还是怨恨。 “去死吧......要不是你,我奶奶也不会死!” 他哭着猛地拔出刀,时澈视线里的人晃开重影,麻木感从伤口漫开,疼痛在渐渐麻痹。 他握不住枪了。 钢铁磕碰地面,那股感觉还在放大,他单膝跪在地上,整个人向后仰去。 埃文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没有再拉着那个女孩。 孩子一脱离他的桎梏便跑向哥哥,两个小孩紧紧抱在一起,缩到存在感极低的角落,惊弓之鸟一般看着这边。 “你看。” 埃文抓着时澈的头发提起他已经失去力量的身体,成年男性的重量全压在发丝上,时澈眼尾泛开猩红。 “我说过你的小心思会害了你。” “怎么样?” 埃文将他摔到一边,时澈倒在地上,鲜血渗入沙土,现出红到刺眼的真身。 他咬着舌尖,这是他唯一还能用力的地方,轻微的痛觉强撑着自己不陷入迷离。 “你说,萧星淳会来找你吗?” “不得不说你的运气是真的不错。” 埃文指使两个人将时澈抬上车,麻药的时间只能维持两个小时,他对这个男人的防备不会因为暂时的麻药而松懈,依然让他们用绳子将他绑起来。 他拍拍时澈的脸,猥琐的目光看向城外。 “萧家小姐的滋味怎么样?她还是处女吗?” 时澈闭上眼,不去看他的脸。 又听到他在耳边说:“你不会觉得她还会来找你吧?被你这种人脏了身体,她应该想把你碎尸万段才对。” 见时澈对自己的喋喋不休毫无反应,埃文失去了羞辱他的兴致。 他关上车门,时澈用力想要看一眼通往镇外的路,埃文察觉到他的意图,猛地拉上帘子。 - 雨后气温骤降,萧星淳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冷风洇得冰凉。 通话未断,但没再有一句对话。 直到一座被夜色淹没的小城出现在萧峋的视野里。 “纯儿,到路边。” 萧峋声音发抖,握着枪把的指腹麻木,汗水溶出铁锈的腥味。 极远处的光线,像一群坠落在地面的浮动星辰。 萧星淳朝着亮处走,被细小水珠折射成七彩的光线落在眼里让她突然觉得很疲惫。 “大哥。” 车还未停稳,一个黑影就迫不及待地跃下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抱住。 “大哥。” 萧星淳立刻抬起头,“他还在里面。” 萧峋沉眸看了妹妹一眼,除了面色素净,她和在家时并无区别。 他扔给萧星淳一把枪,熟悉的花纹让她心里有了底气。 “进去。” 萧峋跟着萧星淳,离她和时澈分开不过十几分钟,药店门口空空如也。 还不到时间,他没来,好像也正常。 自我解释难以阻止惶然侵略神色的速度。 “哥,你等我,你们几个和我走。” 萧星淳顺着来时的路回去,门口那条路很直,拐过弯一眼望到头,刚刚埃文站过的地面留下一地凌乱的脚印,湿润新鲜的车辙驶向另一个方向。 ————分割线———— 凌晨加更 29、“我只想要他。” 埃文放下望远镜,充满深意地盯住身边的男人。 时澈已经麻木的唇上,还留着她的清甜。 “她还真的会去找你。” 遥远的亮光乱作一团,纷乱复杂的影子一次次晃进时澈眼里,毫无章法。 埃文轻嘲的语气,比以往他端着架子高高在上的声音听上去更悦耳。 时澈的身体忽然被拉下来摔到座椅上,但他嘴角带着清淡的笑意,他了解埃文,如果不是恼羞成怒,这个人不会做出如此幼稚的事。 只是。 他不能再去约定好的地方等她。 纯儿 时澈闭上眼,细细回味临别的那个吻。 当时他说的那句十分笃定的承诺放在现在想想,当真成了可笑的哄骗。 与她相处的这一个月余,能回忆起的事竟比一生都要多。 她等过自己,点燃过一盏为他而亮的灯光,在窗边翘首盼望。 她也为他回过头,圆了他的梦,但失约的人却是他。 想到这里,浓重的绝望感如同海啸般淹没他的欣喜- 车轮印在进入公路后消失。 陷进车胎纹路的沙子只在路面留下几米的拖痕,之后再也没有踪迹可循。 寒意攀上后脊,萧星淳身子一晃,歪歪斜斜地往前走。 “纯儿。” 一条手臂扶住她的肩膀,萧峋担忧地看着她。 “我去看看里面。” 面前的二层楼是他们住了几天的房子,萧星淳让其他人在城里搜寻时澈,再把一层的阿婆安葬,去找那两个不见的孩子。 推开二楼卧室的门,里面传出清淡的香味。今早时澈送给她的蔷薇静静地立在水瓶里,小花苞悄悄绽开,香味远比之前强烈,但依然温柔得毫无攻击力。 萧峋深吸了口气,他靠在门上,这里和他想象的大相径庭,特别是那束花瓣娇嫩的浅色蔷薇,让他再次对那个叫时澈的男人充满感激。 只是,不出意外,他应该不会再有当面说感谢的机会。 萧星淳整理好里面的东西,抱着时澈留下的外套和花瓶,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房间。 几个小时,搜索方圆数里,没有任何踪迹。秒针一圈一圈转动,萧星淳保持着一个姿势,怔忡的双眼被鲜红包围,目光沉默得诡异。 她的预感是准确的,理智也告诉自己机会渺茫。 埃文做了这么多年的地头蛇,手下杀手无数,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异国势力找到他。 萧屹来了电话,说被关在暗室的两个人知道萧星淳被找到,请求他杀了自己。 暗室的四面墙壁都包着厚厚的海绵,用具餐具和饮食都有专人送。平静的生活日复一日,却要时刻提防着随时可能袭来的暴风雨,提心吊胆快要逼疯他们。 他们宁可求萧屹杀了自己,也不想落到萧星淳手里。 “留着他们。” 萧峋看了妹妹一眼,萧屹听到冷哼了声:“我当然知道,只是告诉你而已。” “叛徒怎么能让他那么痛快。” 电话那头的声音萧星淳听得清清楚楚,她蓦然握紧了拳头。 叛徒远比敌人可恨,她会想将他们千刀万剐。 那么,时澈呢。 “大哥。” 萧峋探身上前。 “那两个孩子找到了吗?” “嗯。”萧峋慢慢点头,留在城里的人早就找到了两个小孩,只是那个女孩似乎受了巨大惊吓,已经说不出话来。 车头回转,行驶在戈壁上的车身有节奏地颠簸,萧峋几次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 萧星淳朝他笑了一下,那双猩红的眼睛却依旧保持着冰冷的神色,淡淡瞥向周围,让人乍起一身寒意。 “下个月八号是你正式接手萧家的日子。” 萧峋附上妹妹额头,不动声色地试了试温度。轻轻把碎发抹平,露出的脸蛋苍白消瘦,冷风摧残之下,皮肤下状似藤蔓的青色血管一节节生长。 “还是不要耽误得太久。” 大哥还是那个温和的大哥,什么事都用商量的语气。但她明白,自己这次失踪得已经够久,因为身份敏感,已经有不少人在猜测如果她死了,萧家的下一步该怎么做。 她握住萧峋停在自己耳侧的手,“我知道,我不会拿萧家这么多人的性命任性。” “但是时澈,不管多久,我都必须找到他。” 萧星淳眼里流露出萧峋陌生的情绪。 “我要他。” “大哥,我只想要他。” 30、抛弃 车子无声无息地朝东方行驶,走了很久,砂砾路面隐约可以看到崩开的小石头,即将升起的朝阳先一步落下光,扬尘绕着整个车子,周围的山峦轮廓逐渐清晰显眼。 时澈依旧闭着眼,呼吸频率平稳,安静的车厢内男性的体味浓重,还有轻微的鼾声。 他慢慢攥拳,抓握几下,自己已经恢复了知觉,只是药的后劲明显,他身体依然无力,无法挣开身上反复捆绑了几层的绳子。 在这几个小时里,他也有片刻进入混沌的瞬间,但只要眼前陷进漆黑,萧星淳的模样便会骤然出现。 反反复复不知隔了多久,失落将疲惫痛击得一败涂地。 他醒着,一直醒着,一直和记忆里的萧星淳对视。 她凑过来吻他,一双樱唇附着水汪汪的晶莹,转眼就贴上他的嘴唇,小舌探进来不老实地搅动。 她的手也不安分,顺着凹凸的肌肉往下游走,停在他腿间,隔着裤子抚摸逐渐发热的欲望。 那些他们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被循环的录像带重复放映着,强迫他有了知觉。 车胎驶过凸起地面将近二十公分高度的水泥板,车身狠狠晃悠了一下。 除了埃文,车里的其他人都睁着眼,但过了这个坎之后,先前那种沉闷死寂的氛围明显戳破,刚醒来的埃文打开窗子,雨水尚未波及到的土壤炎热而干涸,四处都是树叶即将被烧焦的气味。 “欢迎回家。” 车门拉开,明晃晃地光直冲瞳孔。 骤缩的瞳孔闯入一片白,锈迹斑斑的钢铁大门冷漠地立在那里,用不屑又可怜的眼神睥睨着他们。 “澈哥,好久不见。” 一个男人来接车上那几个人的班,他一面寒暄,一面拉起时澈的衣领。 时澈斜睨着他,一下没有拉动,他立刻起了警觉,握拳在嘴边低下头,掩饰自己慌乱的神色。 没想到时澈这么快就醒了,幸好他走得快。 气焰被记忆里的恐惧浇灭不少,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现在的时澈五花大绑,周围又有这么多把枪对着他的脑袋,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占上风。 随即又笑笑。 “这边走吧。” 基地里的地牢,外人进去出不来,而自己人因为对它的了解,更加忌惮惧怕它。 能被埃文丢进这里的人都是弃子,几乎不可能活着离开。 时澈看了眼淤泥混淆着锈迹的斑驳栏杆,瞳孔微缩,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们将自己的手脚绑缚在铁架上。 铁链声不断,最开始那个男人暗暗拉了拉链子,确定它结实。 “你们都出去吧,我和澈哥叙叙旧。” 那些人悄无声息地离开,时澈甚至没听到他们的脚步。 他的视线追逐他们而去,再回过头,那人手里多了一把小巧却锋利的小刀。 T恤早已裂成几道,孩子的力量没有多重,小腹上的伤口不深,干涸的血污沾在大片裸露的皮肤上,红黑相间的伤口泥泞粘稠。 刀刃贴上他的胸膛,划过她亲吻过的皮肤,割裂了残存的唇印。鲜红的一道倏地涌出,在烈火中投下冰凉。 刀尖指向胸肌中间的沟壑,时澈压低了眼眉,又闭上眼,想象那不断传来的麻木刺痛感是她的吻。 - 深入萧峋手掌的温度热得不正常。 萧星淳抚着胸口的手放开,他才看到那枚精致的,小到像是一滴眼泪的吊坠。 “你病了。” 萧星淳最让萧峋觉得欣慰的一点,就是她从来不任性。 她能平静地选择接受当下最理智的做法,不管她有多不愿意。察觉到自己病了便让其他人继续找,她吃了药就躺到哥哥早就给她铺好的床上。 半晌没有声音,门开着,萧峋撩开通往卧室的帘子,以为她睡了。 见她的脸除了额头几乎整个藏在被子里,捏住被角就要拉开。 即将掀开时,一股来自另一边的力量,隔着一层被子在里面抓住了自己的手指。 “别。” 为了隐藏沉闷音色而刻意压低的音量,给了萧峋心口沉重一击。 他独自坐在一边不出声地等着。 许久,久到萧星淳眼角的泪痕干透,她才拉下被子,和大哥对视。 “我应该早点来的。” 萧峋想起贺谕,恶劣地觉得如果不是他,自己还能再快一些。 萧星淳抱住哥哥。 “你已经很快了。” “我只是在想。” “他会不会当我是骗子。”她说出最不想要的结局:“觉得我利用完就抛弃了他。” ————分割线———— 炙爱胧烟,狂烈心焰(这个改叫偏执宠溺),藏娇,在番茄都有。甜暖在豆瓣有(未改完),南柯在爱发电(程度是绿江的标准)。 调整过后没少多少字,剧情更没有变化,所有内站文我都是按标准放的~觉得婆网速慢的,可以去以上几个平台。 31、她会记得他 sёxiaòshucò м “不会。” “人只能看到他想看到的。” “如果他和你说的一样,那就不会。” 萧峋拿起毛巾,一双骨节清晰修长的手沾了水,认真垂着乌黑的鸦睫煞是好看。 像儿时一样,萧峋一点点仔细地擦拭她的眼尾。 被有热度的水汽一熏,刚刚那些因为干燥隐形在皮肤上的泪渍重新粘稠,现出了原型。 而她一双杏眼也被蒸出原有的脆弱,微红的眼尾看得人动容。 萧星淳羞于让人看到她的脆弱,铠甲主动闭合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就算是在哥哥面前。 所以即便她实际已经濒临崩溃,却还是咬着牙吃下了为她准备的饭。忍着煎熬,指甲抠烂了手心,用疼痛掩盖疼痛。 然而萧峋不给她这个机会。 他戳了戳她的脑门,热量有增无减。 “睡觉。”本文首发站:qцyцshцwц.χ yΖ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萧峋放下刚刚给她擦过额头的毛巾,所有的乱发用手指梳平,知道她心情差,故意让语气轻快一些,听上去有些玩笑的意味。 “虽然你可能不需要我,但是我不会走的。” “怎么会,我给家里添麻烦了,这次是我的错,等回到家里,我会给爸爸一个交待的。” 萧峋没有立刻走出哥哥的身份,听到她的话稍稍怔然了一阵。 “你是他的女儿,平安就是最好的交待。” 萧星淳闭上眼慢慢摇头,下颌钻进被子里,声音没有刚才亮堂:“女儿肯定是这样,但接班人却不能。” 萧峋目光微微错愕,他抬在空中的手半天才放下。 对于萧星淳是萧家继承人这点,以前他和萧屹并未仔细去想过缘由,对他们来说,这个理由也不重要。 只是在这一刻,他看着她病中稍有清亮的眸光,问题的答案忽然豁然开朗- 步伐带起一阵腥气的风,沿着所到之处刮遍整个走廊。 粗糙的水泥地板被新鲜粘稠的液体填平,刺目的红混合着沙土的痕迹,斑驳淌了满地。 血悄无声息地顺着皮肤蜿蜒,在已经略显干硬的衣服下摆汇集,再一滴滴地落在鲜血铸成的小坑里。 “时澈,你真的蠢。” 被染成红色的刀子贴上男人边缘锋利的侧脸,瞬间将蜜色的肌肤压下去一道凹陷。 时澈闭着眼,闻言淡淡撩开眼皮,捆绑着眼球的血丝是他周身上下唯一的颓然,有疲惫有落寞,却唯独不见狼狈。 地上的血仿佛不是他的,漫长的折磨和熬人的疼痛没能消磨掉一丝一毫凌厉,反而让他更加莫测,更像一个随时会反扑的野兽。 拿刀的人被他看得发愣,时澈的漠然近乎病态,让他忽起一阵恶寒。 他透出一条线的目光似乎更不屑聚焦在眼前的人身上,而是移向他身后更远的位置。 埃文站在那里,从刚才他便听到有脚步靠近,一头花白走进视野,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们好一会儿。 埃文的眼神里充满探究,和一点不易察觉的惊讶。 很显然,他这么对自己不是埃文授意,但这举动无意取悦了主人,一只听话的爪牙,要先一步在主人开口前伸出利爪。 “疼吗?” 埃文盯着他腰上的伤口,没有及时包扎,边缘已经有了干枯的褶皱。 而后视线慢慢上移到脸上,与他厌恶的黑色眼睛对视。手扯掉一块粘在伤口上的碎布片,牵扯血肉,揭开血痂揪出几丝鲜红。 他看着那处漫出红绸的泥泞,小拇指狠狠挖了进去。 时澈肌肉紧绷,汗水覆盖住压低的眉头。壮硕的身体微微颤抖,血管狰狞地鼓出皮肤。 “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你看,你的善良,一文不值,死后同样没人会记得。” 埃文抽出手指,蹙眉看了眼指尖,将那抹红蹭在墙上。 “呵” 时澈仰起头,松开紧咬的牙关。 高出一个头的身高,让埃文只能往后退了一步才看清他的眼神。 “不,我们都会被记得。” 他想起萧星淳,昨天下午她躺在自己身上不老实地辗转,他怕她从床上掉下去,只能抱着她,任由她在自己身上用手指点点画画。 她的指头碰到自己像点过水面一样轻柔,他横在两侧的手什么都没有,却好似又握住了她皮肤的柔软。 她会记得他。 “但我和你永远不会一样。” 埃文目光沉了一下,但很快,另一种明亮取而代之。 “我可没想杀了你,认识一场,你也为我做了不少事,我怎么会。” 时澈厌恶对方眼中的森寒,他不再看周围。 睫毛落下的过程中,透过浓密交织,有个人影乘着光飘走。 32、交换 萧星淳皱起眉,无端而来的疼痛将她拉出梦境。 她身上的被单让汗水洇湿,黏糊糊地沾在身上,她最不喜欢这种感觉。 腿间的粘稠更甚,虽然在生理期,但总归做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她还是分得出不一样。 她做了关于时澈的梦。 梦里的她对时澈的垂涎丝毫不掩饰,目光那样直白赤裸,比上次更过份。 她攀附在男人的身体上,他摊开双手任她采撷,又紧张着,不想让她看到几道陈年伤痕。 她按住他的手,将他吻得耳根发红,胸口硬邦邦的肌肉上遍布凌乱的指痕唇印。 那些伤疤让她心疼,她对时澈的身体记忆那样深,深到梦里也牢牢记得那些疤痕的位置。 她吻上去,舌尖缓缓舔舐过一道疤,在这场为所欲为的梦里,她满足了平日里藏起的肖想。 而他被欲火烧灼得发抖,为她喷出一手灼热,那热烈蔓延时,他眼中蛰伏的兽性也终于苏醒,他们交缠在一起,把更烫的体温渡给对方。 ...... 到现在为止,他已经离开自己十几个小时,每次她想抓他却只能抓到空气的感觉,犹如被摁住脖子那样恼怒。 知道自己对光线敏感,车上厚重的帘子全都拉着。 萧峋不在屋里,好像是不久前有人和他说了什么,把他给叫了出去。 她轻轻撩开帘子,生理期加上发烧的双重因素,让她的手轻微有些发抖。 窗外天光惨淡,太阳被挡在厚重的云层之外。但偏偏高处的风很大,将云层吹得瞬息万变翻涌不断,能让人看到那毫无杀伤力的浑圆轮廓。 一身西装的萧峋正站在空荡无垠的戈壁上,身边有一个人在说话,他面色发沉,几秒后,所有人就都回到车上。 她睡了几个小时,心脏慌张的感觉并没有过去,一身虚汗,让悬空的无助感反而更多了起来。 “萧小姐。” 萧星淳听到熟悉的声音,是一直跟着大哥的年轻男人。 “陈敬之。” 陈敬之愕然地点点头,他没想到萧星淳还记得他的名字。 他拉开门,热了一杯牛奶。 淡淡的奶香味在房间里充盈,萧星淳让他放下,沉默的态度是自己会喝,但却没有一点要起来的意思。 陈敬之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神色自若地拿起桌子上的药盒和毛巾带走,离开没有关门,萧峋和他擦身而过。 见是大哥进来,萧星淳的神色明显放松。 经历了这么一遭,她不会再轻易相信谁,大哥身边的人又能怎么样,当初背叛自己的两个人,十几岁就跟着自己,不还是为了一份金额不菲的许诺而对她痛下杀手。 “孩子们找到了。” “嗯。” 萧峋说完话的空隙车子已经动了。 窗外被拉扯的风景看得她眼花缭乱,她拉上窗帘,将自己藏在影子里。 孩子不在城里,他们在城外的破房子里被找到,哥哥带着妹妹,对萧家人的接近反应很大。 男孩几乎癫狂,他咬伤了陈敬之的手,男人不想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一手夹着一个给带了出来。 他们被安置在离得最近的民房,一见到萧星淳,男孩浑身仿佛一下立起刺,恐惧的小刺猬退到墙角不敢看她。 “过来。” 萧星淳朝小姑娘招招手,昨天她面对埃文哭得撕心裂肺,此时倒是眼神呆滞,哪怕是陈敬之抱她过来到自己面前,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那个大哥哥,他去哪里了?” 女孩听她问起时澈,忽然剧烈地发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男孩。 男孩悄悄地将手背到身后捏了起来,目光一时不察,和正在探究地盯着他看的萧星淳碰上。 萧星淳目光冷了下来。 她握住他的胳膊,他想抵抗,但孩子的力量怎么能强得过成年人。 他的手掌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开,黑漆漆的手心下有一圈边缘模糊的暗红。 那种怪异的恐惧到底哪里违和。 是初次尝试血腥过后的惶恐。 “不怪我......”男孩缩回手,“我只能这么做,要不然......”他的余光看着旁边的女孩,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看着很可怜。 可是她的时澈也可怜。 说到底,还是那人可恨。 数分钟过去,萧星淳放开他的手。 “走吧。” 孩子睁大眼睛看她。 萧星淳拍了拍手上的沙子。 “我把你们的奶奶葬了,他们会带你过去找的。” - 陈敬之跟在萧星淳身边一天多,一直没有合眼。 她好像不会累,一站接着一站,通过层层关系找到边境最大的地方组织。 虽然这个组织不久前还想用她换一笔巨额财富。 “他们出多少钱买我的命?” 杯子里装的是绿茶,香气清幽绵长,是下了功夫打听过她的喜好的。 她给了陈敬之一个眼神,算是回复了他之前的困惑。 你看,只要有足够的筹码诱惑,亡命徒也可以是座上宾。 对方头领讪笑,比划了一个数字。 “好。”萧星淳放下杯子,“我给你多三倍,也只要你找一个人。” ————分割线———— 加更是明天~ 33、车祸 快过边境线时,时澈已经处于半昏厥的状态。 埃文按在他身上的盐水本意是让他痛苦,但也给伤口消了毒。 持续长时间的疼痛之后人体会进入一个适应期,大概什么时候会麻木,他的身体经历太多次疼痛的循环,比他的大脑更加清楚。 微缩的黑色瞳仁裂开缝隙,有光渐渐泄露。 临近边界线,他被塞进另一辆车里。 路程的终点是坐落在边境线上的一座庄园,房子不算多高大,零零星星散落着几座,但是占地面积却奇大,看不到边的墙甚至一头扎进山里。 进入干净的大门,花池旁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朝这边看过来,见到一身鲜血淋漓的人目光都没动一下,用习以为常的眼神淡淡瞟了一眼,继续说话。 “送你那辆车路上出了车祸,你的命还不错,居然躲过了。”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和打量货物别无二致。 周围的一草一木都裁剪设计得很精心,但路过一个铁门后,一切都变了,腥臭味越发浓重,厚重的苫布下露出一排排沾满粘稠污渍的钢筋,铁笼里发出动物痛苦的呜咽。 水泥土上逐渐出现黑色的痕迹,走到最后油印斑驳,几乎快要铺满整条路面。 一只手抓起他头顶的发丝,强迫他直视。 余光斜过去,两片苫布的缝隙下交错着两条粗黑的钢条,而钢条下没有野兽,只有一双惊恐的人类眼睛。 那两片苫布被扯开,里面瘦小的男孩被拉出来,脖子上套着的项圈沁满前人的血污,快要勒进肉里。 他被推进高高的栅栏里,已经饿得能看到肋骨的雄狮走向他。 - 基地亮着灯,却比平时要安静。 处理完车祸回来,埃文狐疑地推开一扇门。 “人呢?” 往常总会有人在某几个窗子抽烟。 “嗒嗒。” 脚下的气窗中传来隐约的动静,起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又过了一会儿,确认声音确实来自里面。 往地下楼梯走,新鲜空气被混合在一起的浊气挤得没有半点容身之地。 地牢里灯光幽暗,只有一处迸出一道白光,让人本能想靠近。 “你......” 架子上挂着血淋淋的躯干,很像挂在超级市场售卖的骨头。埃文猛地后退,一段烟雾却挡住了他的退路。 当烟雾散开,藏在后面的女人露出明媚的五官。 一双鹿眼清澈见底毫无杂质,却点着妖娆的红唇。 她夹着烟蒂的手指沾着血,燃烧出的烟也夹杂了一丝炙烤血腥的温吞。 埃文瞬间明白了。 萧星淳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无非是自己已经被那些盟友出卖。 他们能疯了一样想要她的命,就也能要自己的。 萧星淳走进光里,另只手里握着匕首,刀刃上流过一道光。 那把刀小巧而精致,样子有些熟悉。 他不由得看了眼旁边血淋淋的躯体。 “我睡不着,我们聊聊天。” 他吞了吞喉咙,萧星淳抚摸着锁骨间的项链,看着他那双精明的眼睛,突然想起什么。 “那条红线,是不是你?” 她的语气淡淡的,但他可没忽略掉那握着刀柄的手指,骨节已经用力到没有血色。 埃文沉默不语。 坐在椅子上的萧星淳站起身,以他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到他面前,狠狠扼住他的脖子。 “啪!啪!” 两个响亮的耳光,他的耳道轰隆隆地震荡,她的声音也像从远方传来的雷声那般震撼。 “听力有问题?我最会治病了。” 二十几个耳光过去。 他不爱说话的毛病也治好了。 “是我......” 年过半百,埃文受不住暴打,更何况,第一个巴掌他就掉了两颗牙。但当萧星淳问到时澈的下落,他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 送时澈离开的那几个人已经葬身车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时澈活没活着。 萧星淳似是看出他的心思,拎着小刀将他按在墙上。在皮肤上划下一刀又一刀,放在伤口里的小虫子嗜血,啃咬的痛苦密集又漫长,她以为他有多硬气,结果半个小时就招了。 “车祸?” 埃文虚弱地点点头,肿成猪肉的脸青紫青紫的,身上却惨白得要命。 “时澈在车上?” “我不知道......” 萧星淳叫手下去查,不管是查到的结果还是其他人的交待,车祸都是真的。 车子翻下山被炸毁,而那辆车上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 ————分割线———— 晚上好~宝贝们不用再投珠珠了,有空我就会加更的,这本比之前的要长,所以进展也没有那么快。 凌晨有一章加更~ 34、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那天没做成(加更 离开墨西哥那天,萧星淳穿着一身黑色的裙子,大檐帽遮住半张脸。 两周后是她正式接手萧家的日子,她必须要在那个日子之前回到M国。 萧星淳的卧室里飘着熟悉的熏香味,母亲提前将所有的细节都安顿好。没有人问她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甚至没有一个人提起关于墨西哥的种种。原因她清楚,无非是大哥提前嘱咐过时澈和她的渊源。 他成了这个家的禁忌。 他们太了解她,知道太多的无意义安慰等同于一次次揭开伤疤,所以他们给她时间自己恢复。 她的家人,维护着面上的平静,不让她的天塌下来。 但她不相信时澈死了,没有看到他的尸体,他就是活着。 而且她能感应到有一枚和自己有关的心在某处跳动着。那样强烈,时时刻刻发出召唤的魔咒。 它只是在等待一个契机,等到了便会有回应。 和她随行的除了一束干花外只有一个坛子,上面盖着干净的白布,一路上每当有人想揭开都会被她制止。 她一个人哼着歌悠哉地搬着坛子来到花园一角,这里是她小时候的秘密基地,放着所有她喜欢,但是母亲又不太赞同她玩的小东西。 现在又多了一个收藏品。 她揭开白布,埃文的头赫然出现在坛口。坛子装着臃肿的身体,他的面色快和花白的头发融为一体,嘴里叼着布,连挣扎吐出去的力气都没有。 “你好好在这里待着。”萧星淳端了一盘肉过来,烤熟发焦的肉皮上头,还有半块他熟悉的纹身图案。 埃文被那甜腻的气味熏得想吐,含含糊糊地求她杀了自己。 “那怎么行呢。”萧星淳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眼神平静阴森。 “要等我找到时澈再说啊。” 她冷冷地盯着他吃掉那块肉,回到房间铺开洁白的画纸,画下时澈的脸,叫来陈敬之交给了他。 “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是谁。” 陈敬之看了一眼画像,莫名觉得这人的脸有点熟悉。 “怎么了?” “没事,我这就去。” 他没将疑惑说出口,但是心里多少存下疑影。 不过临走前还是遵照萧峋的吩咐问了萧星淳一句:“您认得贺谕吗?” 萧星淳抬起眼。 贺谕,如果是贺家的废物儿子,那她就知道一点,只是没见过,或者没有正眼看过。 “好像听过,怎么了?” “那些天他也在墨西哥,说是要找您。” “找我?”陈敬之的话让她有了兴趣,拿起日历随便翻了几下,扯掉上面厚厚一摞,露出八号那一天。 “八号那天给我指一下,让我看看是谁。” 她嘴角玩味的笑容看得陈敬之不舒服。 他跟在萧峋身边有些日子,也见过萧星淳不少次。这次从墨西哥回来,她变得比之前陌生了许多。 她太过复杂,那么看重的男人死了,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掉。说不在意,但又一刻不肯松懈地寻找他。 简而言之,面对她并没有面对萧峋自在。 在萧星淳再次说话前,他拿着时澈的画像匆匆离开。 萧星淳从画室出来一个人往卧室走,在水池前默默清洗手上的颜料。这时有人开门告诉她礼服到了,叫她下去试试衣服首饰。 请来的造型师是个长相妩媚的女人,她专门服务于上流社会,关于她的传言不少,据说还做过某位大人物的情人。 她的眼光确实好,挑的衣服也在萧星淳审美上。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们两个人太熟悉,她太了解萧星淳的喜好。 “穿一件就可以了。”萧星淳推开那些造型繁杂的礼服,找了一件纯黑色的鱼尾裙。绒面抹胸款,露着白皙的肩膀和锁骨,没有其他复杂装饰,简单又低调。 “我不想换来换去。” 女人眯着眼,“随你,你是金主,记得给我结账就行。”然后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条绿宝石项链,再她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就要把那一滴眼泪的点缀摘下来。 “这个更配一些。” 但萧星淳没让她摘,反而把被她碰歪的吊坠摆正。 “就戴这个吧。” 女人一耸肩膀,瞬间明白了那吊坠的来历,细长的香烟塞进红唇的唇缝,“还是随你。” “不过话说回来。”她打量着萧星淳,笑容暧昧。“你们做了吗?他大不大?时间长不长,有没有满足你的胃口。” “檀晏溪。”萧星淳很少叫她全名,檀晏溪闻言坐直了身体,表情也变得有点认真。 “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那天没做成,再让我见到他,第一件事就是拉他上床。” ————分割线———— 没有雌竞,不喜欢那玩意,新人物是闺蜜。 35、猎场 檀晏溪听说两人没做,开始把那事添油加醋描绘得很美妙。 “啧啧,你是不知道,骑在他身上,摸着腹肌有多爽。” 她是知道怎么让萧星淳踏实的。 “他会回到你身边的,我也会让老褚帮忙。” 檀晏溪拍拍萧星淳的手,“不过现在,你有另一个麻烦要对付,知道那个贺谕吗?之前特意去墨西哥装模作样的二世祖,他可是冲着你来的,那人的皮相还不错,你可要有定力。” 说完又拉着她试了一套备用的衣服,弄了几个不同造型的头发,把自己试满意了才放过已经兴致缺缺的萧星淳。 成堆的礼服被推出去,檀晏溪看着逐渐合上的门缝,脸上调笑的表情瞬间全无。 “没人了吧?” 萧星淳立刻会意,打开门口的监控摄像头,拉上窗子,一桌子首饰黯然失色,在黑暗中发出蠢蠢欲动的微弱光芒。 贺谕追求萧星淳的事,没有谁不知道的。檀宴溪嫌弃他,一边找萧星淳一边查贺家。 她背靠参议员,能查到的东西是萧家看不到的另一面。当时也没想太多,就是想让这只癞蛤蟆现行,没想到还真让她查了些东西。 趁着萧家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萧星淳身上时,贺谕的父亲贺达偷偷在边境一家地下会场入了股份,她乔装打扮去过那里一次,回来有一个星期都没吃进东西。 “猎场?” “对,里面,都是人。”檀晏溪想起那个场景,胃里忽然翻腾起来,捂着胸口挤出两滴生理泪水。 虽然檀晏溪没有明说,但萧星淳也不难想到会是什么样的。 “我们去一趟。” 萧星淳撩开肩带,修身的裙子垂直坠落在脚边,露出年轻的妙曼身材。莹白色的皮肤隐匿在黑暗里,比泛着微光的宝石更有光泽。 她和哥哥打过招呼,换上一身皮衣,马尾高高束在后脑,跟着檀晏溪去她说的坐标点。 那个会所坐落在边境,但在归属上其实属于墨西哥,她一个M国人的确管不着。但是贺达跟在萧家身后,参与这种买卖,如果是真的,萧家肯定不能容下他。 荒凉的戈壁被柏油马路分成整齐的两块,车轮极速碾过石块,崩裂的碎片用它锋利的刃划破疾风。 夕阳落到梢头,戈壁与沙漠的交界,落日红得壮烈,给人一种永盛不衰的假象。 男人头顶那扇细线一样的窗户也投下一道红,像是柔软的红绸垂下,轻轻铺开在他眼皮上。 仓里弥漫着排泄物的臭味,漆黑的眼睛如一面镜子,映照出荒唐的一切。 他头顶的布帘被撩开,腰上新刺上去的数字吸引苍蝇,厚厚的血痂里结了污渍进去,让数字一时难以辨别。 “685。” 来人扔进来一盆饭,上头吩咐过,这是个十分危险的人,就算是吃饭,也不能解开他手脚上的镣链。 时澈睨了饭盆一眼,将盆子踢了出去。 他正要骂街,被门外的男人呵止住。 铁笼子就这么被推到了外面,毫无遮挡的脸,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观赏商品一样的眼神,来自一群衣冠楚楚的人,随着时澈眼里冷意的攀升,带他出来的男人有些兴奋地向他介绍这里的法则。 “从现在开始你最好变成哑巴,学着做一个动物。” “听说你是很厉害的杀手,让我先来看看你值不值我出的钱。” 围观的人退开,自觉围成一个圈。在他们面前,钢铁栅栏升起,位置刚刚好,一看就是经历了许多次已经成自然。 密集的阴影包裹着这一小片空间,隔开一明一暗。灰尘浮动,争先恐后逃脱,就连空气也一同变压抑。 周围很静,纤细的风揉搓发丝的声音都听得清楚。时澈锋利的眉峰下沉,压住浓密的鸦睫投了一道暗色。 身旁黑洞洞的铁门在栅栏完全升起之后缓缓打开,发出被铁锈摧残过的腐烂声音。铁链彼此磕碰,跌跌撞撞的脚步挤在一起像咳嗽,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跑出来,腰上都刻着相似的数字。 杀了眼前这个男人,就能得到自由。 几双被诱惑的眼睛闪着痴迷的光,锋利的刀带着风快速刺向他。 时澈冷着眼捏住其中一个人的手腕,狠狠向反方向一折。 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粗糙宽大的手掌也垂了下去。 没有尖叫,骨骼裂开的声音无比清晰,兴奋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 疯狂和兽性点燃高潮,围观者看得兴致正浓,有的人兴奋到失控,眼里满是病态的沉醉,握着铁栏杆摇晃着,抖落下无数枚肮脏的铁锈。 时澈侧眸的瞬间,那些簌簌落下的锈红色尘埃渗进眼尾。 几分钟,所有人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男人健硕的胸膛起起伏伏,汗水顺着锋利的下颌向下流淌,连睫毛都蒙上如同细碎水晶似得晶莹。 他结实的身体像铜铸的雕像,打量过众人,暗暗记下周围的地形。 一阵微风拂过,预想中的清凉未到,反而滚烫的辛辣感顺着脊柱攀上头顶。 他回过头,汗津津的眼皮压着黑瞳,狭窄的视野里只够看清一个人。 ————分割线———— 删了一些,让他们见面~ 36、故人相见 铁围栏升得很高,高到从门口就能看到。 贺谕看到那围栏升着,迈下车门的脚顿了一下才碰到地面。 他最近心情很差,在墨西哥半个月,事情没有一点进展不说,反而好像还惹了萧峋的不满。这些天萧家抢了贺家的几笔生意,不仅那女人,就连带父亲看自己的眼神都不算好。 如果是萧峋的意思还好,要是萧星淳...... 贺谕不敢想。 讨萧星淳的欢心,这是他目前唯一能让贺达满意的地方。 他用放松的名义请父亲出来,就是想有一个父子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机会,能聊聊他童年为数不多的相处时光中,那几件可以拿出来说的还算温情的事。 如果在家里,那女人怕是又要阴阳怪气地告诉自己,不该想的东西不要想。 贺谕想到这里,乍一见到那栏杆时的兴奋又被阴郁压下去。 这些天每每他兴致高涨都是如此。 他太需要一个比那女人更强大的背景,能让他在她面前直起腰来。 “怎么不进去?” 贺达下车比他慢,看到儿子还没自己走得快,他眉心不悦地蹙了一下。 “在等您。” 贺达也不想让贺谕看出来自己的心思,嗯了一声便接着往里走,然后也被那围栏里的咆哮声吸引。 围栏里血腥一片,有个极为高大强壮的男人半蹲在地上,左臂肌肉线条绷得狰狞,坚硬健硕得可怕。 他的左肩被鲜血染红,捂着伤口的指缝忽忽冒血。 那双阴沉漆黑的兽眼被血红的网子裹挟,映着满地的残肢断臂和积成坑的血泊。 发狂的幼豹在男人手下吃了大亏,它虽然挠掉了他的一块肉,但自己的骨头也被撞断了一块。琥珀色的眼睛紧盯着眼前伤了自己的男人,有饥饿的本能也有忌惮。 终于,它还是放下了猛兽的尊严,一瘸一拐地,叼起地上的死人啃了起来。 小豹子的妥协避免了一场更血腥的斗争。 咀嚼骨骼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但显然冲击不了围观者早已麻木的心。 驯兽师扬起高高的鞭子,想要重新点燃气氛。 细长的鞭子带着风声落下来,熟悉的声音让它回忆起了被虐打的恐惧。 它吐出嘴里的骨头渣子,不管不顾地闪躲,眼中嗜血光芒之余,露出了属于幼兽的胆怯。 它跑到时澈身边,鞭子追着落下来,快要抽到时澈身上,被男人的大手一把握住,森冷的瞳盯住他。 驯兽师被强大的力量拉住,瞬间失去重心,一头扎进泥坑里。 周围传来轻蔑的笑声,驯兽师挣扎着从泥里爬出来,干净的衣服变得和他们一样肮脏,甚至还挂着没化开的排泄物。 见他这副鬼样子,笑声转瞬成唏嘘,人们掩着口鼻嫌弃退开,本身站得靠后的贺家父子也有机会见到整个赛场的真容。 贺达淡淡瞥了一眼,他口袋里的手机振动。 看到名字,眼中难以隐藏的厌恶拉低了周遭的气氛,阴沉压抑烦闷。但很快,又如同一个极有素养的演员,按下接通的瞬间变得笑容满面。 他路过自己的儿子,没有看贺谕,径直走到偏僻的角落。 贺谕俊朗的面孔灰白,缩成针尖大小的眼仁盛满恐惧,比浑身颤抖的幼年豹子更甚。 他居然还活着。 那双带着血腥杀意的眼睛,滚过淤泥依然有足以媲美曜石般明亮澄澈的漆黑。如肥沃的泥土,藏着他恐慌的种子,滋养着孕育着,随时等待生根发芽。 惊愕的视线熨烫男人赤裸的脊背,他依然有着灵敏的第六感,回过头,贺谕猝不及防地和他对视。 “少爷?” 旁边人见他久久立着不动,忍不住叫了他一句。可没想到,这一声却让贺谕像见了鬼,浑身剧烈地颤抖,猛地转过身对着他。 “你叫我什么?” 那人觉得贺谕不正常,慢慢嚅动嘴唇:“少爷?......” “对。”贺谕仿佛突然清醒,回到他原本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是那双细长的眼睛溢出的颓态太明显,甚至还不如被关在铁笼里的男人。 “我是少爷,只有我......” 贺谕喃喃自语,他推开面前的人,绕过高耸的围栏,往院子里的一幢建筑走去。 萧星淳和大哥借了陈敬之,正好当作自己的男伴,檀晏溪玩性大发,走在了男人的另一侧。 明明也没挽着,就是很招眼。 檀晏溪观赏周围的风景,四处巡视的目光忽然定住。 红唇微微一勾,朝萧星淳无声吐出一个名字。 贺谕。 萧星淳也是惊讶,居然才来就碰上了。他们被人引进门,透过墨镜的视线紧跟着贺谕的背影。 贺谕算是近年来的常客,他一路跑到顶楼,想要找到管事人。 “老板不在。” 一个男人对他说,“您有什么需要,对我提就可以。” 听到这句话,贺谕忽然抓住他的手臂,兴奋的光芒过甚,让男人迷茫。 “我要赛场上的那个男人,我要你们杀了他。” ————分割线———— 服了。居然没发出去。。。。 37、那个叫叶纯的姑娘,只是叶纯的姑娘,还 “不好意思贺先生,他的命很值钱,我们不打算这么快让他死。” 贺谕反反复复琢磨那人和他说的话,如果不是父亲在看他,这张完美的脸几乎要裂开。 “你去哪儿了?” 贺谕的皮鞋边缘沾上泥土,贺达眉心的沟壑堆积一丝嫌弃。但想着刚刚的电话,贺谕毕竟是自己的血脉,他稍稍缓和了一下。 围观的人群散得很开,贺达冷淡的声音在他们细小的交谈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笼子里,小豹子惊魂未定,它不再有一点此前的倨傲威猛,更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大猫咪,炸着脊背的一层毛,蹲在时澈旁边。 它听到声音,怯怯地挪到时澈的另一侧。 只是这具它想要依靠的身体变得十分僵硬,按在地上的拇指逐渐用力,砂砾割伤肌理,指甲的边缘漫开霜白。 贺达高高在上的眼睛快速扫过他,鲜血氧化滋生出腐败的气息,满地狼藉十分败兴。 那眼神冷下来,他迅速枯萎成为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贺达没再多分给他一秒钟。 可被撕扯起的强烈嫌恶和鄙夷却又是因他而起,这让他不能无动于衷。只可惜肮脏的身体无法入眼,那情绪如此浓烈,一直保持到贺达离开。 贺谕一直留意他,想要从那双令他憎恶的眼睛里看到希冀破碎的热潮。 然后他成功了。 嘲讽而轻蔑的笑容盛满阴仄仄的眼瞳,他用口型对时澈说“我赢了”。 不管多少次,都是他赢了。只有他,他高高在上,而时澈躲在笼子里,和野兽争抢残羹剩饭。 铁笼另一侧的萧星淳摘了墨镜,露出完整的一张脸。 没有大镜片的遮挡,贺谕看到了她,有慌乱一晃而过。 满地血光照得她清亮的眼睛鲜红,腥味让她不适,她的手心渗出汗珠,面色却犹如凝结的潭水一般平静。跳动加快的心脏,催生眼尾露出一丝淡淡的红。 眼前的平台建成了古罗马斗兽场的样子。中间被铁网围着,生生隔开两个世界。 萧星淳并不喜欢看这种游戏,动物何其无辜单纯,要沦为血腥的祭品。 站着高处的那个男人身材高大,即便是俯视,也能看出挺拔。 萧星淳沉下眉头,静静端详他的模样。 太像了。 脸型五官都有时澈的影子,特别是眼睛,形状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眼里流露出的情绪太复杂,名字都要脱口而出。 贺达看到萧星淳的车,急匆匆往回赶。路上想着对策,转而一想觉得萧星淳没有证据,脚步也随之慢下来。 他一向对自己儿子的外形很有信心。 权利是会让人上瘾的东西,比陈年窖藏还容易诱人沦陷。站在顶峰的人才有真正的自由,其余的人不过是在权力者手指缝里强笑生存的碎屑。 贺谕有一副好皮囊,没有人是不好色的,更何况萧星淳这种有钱有权的女人。 他远远望过来,将萧星淳见到贺谕第一眼的错愕当成对他的满意认可。 贺谕宕机一样站了一会儿。 她的表情变化飞快,从惊喜到惊讶,从兴奋到释然,只有短短几秒,她又成了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贺谕仔细观察她每一瞬的变化。 她的眼神冷漠得要命,和去年他隔着人潮远远一瞥,笑靥如花的明媚女孩相差甚远。 那些好奇聚得快散得也快,寒意和恐慌感浸透了他。 他不自觉地想要看向旁边,又硬生生忍住。 墨西哥,时澈,萧星淳。 恐怖的猜想慢慢成立。 他尽量挡在他们之前,不让他们看到彼此。 笼中的豹子叫了一声,它伸着爪子,湿黏黏的毛发狼狈不已。 她的目光所到之处,滋润龟裂的土地。但时澈却在甘霖降临前,触电一般转过头,混着沙土的发丝挡着脸,将自己埋在两臂中不敢看她。 逃出来那几天和她朝夕相处的记忆,被从过去爬出的恶虫吃光。重塑的希望看似坚硬,实则却是沙子做的城堡,潮水一来,他便成了再也飞不起来的落水鸟。 他还是以前的那个时澈。 不开口戳破幻想,就能当她是在等他回家。 不去看她下一刻眼里的情绪,哪怕是今后的短暂余生都在猜测和抱憾中度过,也不想直面她有可能的另一个选择。 纯儿,别看。 别看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他还没有见到她,那个叫叶纯的姑娘,只是叶纯的姑娘,还在路边等他。 - “让开。” 萧星淳身边开始聚起很多人,她吃过一次亏,不可能再一个人出门。 很多墨西哥人不认得她,以为是来了哪个大人物,但是贺家父子认识,贺谕还站在她面前,用最幼稚的方式和她抗衡。 陈敬之拉开他。 “我们小姐请你让开。” 萧星淳再次朝栅栏里看去,小豹子湿乎乎的眼睛看着她,许是觉察出了她的与众不同,它的眼神充满恳切得哀求。 “打开门。” 白皙的手握着被日光炙烤一整天的栅栏。热量浸透每一寸铁皮,熨烫着她娇嫩的手心。 而她却像没有知觉,攥得更紧了些,对其他人避之不及的污秽也毫不忌讳。 有人看了贺达一眼,贺达瞥开了视线,一脸与他无关。 “这位小姐,这不合规矩,里面的动物属于私人财产。” 手继续拉里面的铁链,老板得知贺谕去过之后特意叫他来给个交待,像要抛开烫手山芋那般急切。 有这一遭在前面,他多舍不得这个男人也不能再留过今晚。 动物。 私人财产。 萧星淳反反复复念了几遍,忽然闭上眼,被气得轻笑了一下。 下一秒,枪口贴上他的眉心,被怒意催生出的焰火,将皮肤烧热。 ————分割线———— 见到啦。 38、演技最差的骗子 “私你妈逼。” 日落只在一瞬间,太阳坠下地平线,扬过头顶的尘土将人团团围住。 女人高高束起的发丝粘在脸上,仿佛要裂开的神色却流入更多光,美得惊心动魄。 手指触到扳机,她的突然失控让所有人猝手不及。檀宴溪往里看了一眼,又抢着时间,在她开枪的档口按下她的手。 “嘭。” 指尖震得发麻。 路面陷进一个坑。 两边人都拔出枪,森冷的枪口下,萧星淳的眼睛只盯着里面的男人侧影。可他们之前好像隔着真空的透明空间,亦或者他是失聪人。无论是开枪,还是铁械摩擦出的冰冷清脆,都不能让他有丝毫反应。 骗子。 演技最差的骗子。 他明明听着,手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地抓着地上的干草,她看到他手背上鼓起的青筋,还有虎口开裂渗出的泥泞红汤,但就是不肯回头看自己一眼。 檀宴溪扶着萧星淳的手臂,一遍遍用力让她冷静。 一个姗姗来迟的男声突然出现在她们身后,他口音很重,皮肤也是常年浪迹在沙漠中的深色,黑发黑眼,典型的墨西哥人长相。 “这位是?” 他盯着萧星淳看了一会儿,心里知道今天这个人非让她带走不可。但是他到底不服,忽然恶意丛生,想要她陪自己一同撕下遮羞布。 然后他做出像是突然认出她,再看看笼里的人继而恍然大悟的夸张表情。 “萧小姐说开门怎么还能不开呢?这帮人不懂规矩。” 差点被萧星淳崩了脑袋的人连声附和,脸却惨淡青灰,见老板来了脚底抹油开溜。 “我听说。”老板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听上去是压低了声音,可又保持得恰当好处,每个人都能正好听见。 “萧小姐在墨西哥时有一段奇遇,不会就是这个人吧?” 又摇摇头“应该不能,这种圈养起来的人兽,怎么会被您看上,我都觉得丢脸,更何况是萧家的人。” 每一句听起来都是向着萧星淳说的,实则却是把话堵死。 正式接过掌家权之前这段时间格外敏感,一点小事都能成为反对她的借口。 他恶劣地想知道萧星淳会怎么做,毕竟听说她的父亲就是一个重情义的人,那么作为最像萧烈的孩子,她会不会做和她父亲同样的选择。 “如果萧小姐想当玩意买回去玩倒也行,只是那个小豹子也要一起带着,单买一个可没意思。” 时澈的手指深深扎进土里,指尖血肉模糊。 “人不是拿来买的。” 萧星淳沉着眼,聚拢的黑云淹没澄净的瞳孔。 “萧家在这里安身立命,起家靠得是义气,维持靠得是底线。要是我和人贩子交易,那才真是丢了祖宗的脸。” 冷意向周遭发散,温度陡降。 萧星淳余光里的男人终于动了动身子,她只要望过去,就可以看到他颤抖的睫毛。 老板脸上的笑维持不住,他裂开的表情有些滑稽,刚刚跑掉的男人回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紧跟着,他眼中把控局势的自信和得意瞬间演化成浓烈的不甘。 两分钟前,他上面的人急匆匆地来电话,让他立刻放人。 他看了萧星淳身边的檀宴溪一眼,不耐烦地挥手让人开门。 贺达人是懵的,他看着萧星淳冲进去,用外套盖在那个男人身上,又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那眼神好像在说,你连他都不如。 “萧先生知道你......”贺谕还想挣扎一下,不惜破釜沉舟。 “这么不拘小节吗?” 萧星淳握着的手臂微僵,开始和她的力量对抗。其实他一直在试图脱离她的拥抱,但抵不住萧星淳咬着牙在他耳边说,不走她就在这里亲他。 “嗯?”萧星淳将时澈推进车里,她已经忍不住想要和他缠绵的欲望。 她的私心如此强烈,以至于没有留下一丝空隙去想一想,贺谕为什么突然这么疯狂,连自己父亲难看的脸色都不顾。 “你爸知道你这么喜欢自荐枕席吗?”她看了看他身后的贺达,恍然大悟的表情现学现用。 “哦,他知道。”她凑近了,“你们父子俩一个德行。” “都喜欢趴在女人脚边,子承父业,怪不得你那么得心应手。” 车里的男人身体一震,他慢慢抬起头,空洞的目光刚好被贺谕看到。 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隔着长久且遥远的岁月对视,一个猩红而茫然,带着疼痛积压成翳。另一个则堆满失意,愤恨着不情不愿。 时澈看着对方,眼前忽然被柔软的热量覆盖,颤抖而带着潮湿汗水的掌心挡住他的视线。 升车窗,系安全带一气呵成,当眼皮重新暴露在凉凉的空气中,周围已经是立着无数植物剪影的沙漠。 ————分割线———— 凌晨加更 39、她的房间(加更) 车行驶得飞快,如一把锋利的刃割开夜色,窗外的所有景色都被高速拉扯揉成光怪陆离的一团。 车内安静到诡异。萧星淳的脸色看不清,后视镜里只能看到她微微蹙着的眉。 檀宴溪在后面紧跟着,她只是去抱上小豹子的时间,就再也追不上前面的人。 夜里的环城高速几道光互相追逐,奔向灯火阑珊的都市。除开呼啸便是发动机的轰鸣,却比赛车比赛还要激烈。 但无论她怎么追,都只能看到萧星淳的车尾灯。 “她要直接回去吗?” 檀宴溪露出吃惊的表情,刚刚的事早晚会传开,就这样直接带他回家,她有没有想好怎么和家里交待。 “你们先生,脾气还好吧?” 陈敬之沉默了一下。 如果她问得是萧峋,他当然是脾气好的。但如果是萧烈......这位脾气不算好,但是这个人实际怪得很,他真不一定会为了这种事生气。 “还好。” 也不知道檀宴溪到底信没信,女人一声接一声叹息。 萧星淳绕过城区,进入另一侧的市郊。辉煌的灯火投在男人眼皮上,他感受到暖暖的血色流进眼里,睁开眼睛的一刻目光怔了怔,立在夜色中的沉静庄园被灯光围绕,华美如宫殿。 看着看着,他忽然感到呼吸困难。 被照亮的华丽屋檐,每一笔都清晰的花纹,扭曲成一条绳子,慢慢用力,切断他呼吸的通道,让他脖颈耳根都染上难捱的红热。 “下车。” 与对着别人说话不同,她的声音哽咽又克制,有些偏离她原本的音色。可在时澈听来,却好过他每日梦里折磨他的呼唤。 她是失控的,灵动的鹿眼迎着光,沾着无数晶莹的长睫颤抖得越来越快,拉着时澈的手比以往任何一次触碰都冰冷。 晚上的庭院几乎没有人,少有的几个要散步到这里的,看到萧星淳也停住脚步,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只赏夜景。 萧星淳拉着时澈奔跑,她高高扬起的马尾在他眼中来回,一笔又一笔,画下一片深色的痕迹,完美盖住他疲惫泛红的眼尾。 她把他拽到自己房间,关门的声音之大,震得窗子都在晃荡。 走廊蓦地安静下来,檀晏溪追来时正好赶上尾巴。 陈敬之安排好了檀宴溪的住处,转了几圈还是敲响了萧峋的门。 他把今天的所见所闻尽数告知,萧峋没什么太大反应,一直安静听着,所有若思地转着食指上的戒指。 “我知道了,这几天辛苦你,休息吧。” 等陈敬之走后,萧峋踱步到妹妹的房间附近,他穿着一身家居服,拖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像一个窥探别人生活的变态狂,但对自己的鄙夷和唏嘘终究没有抵过好奇。 他是真的想知道,妹妹喜欢的人什么样。 但有心思的人不只他一个,正当他快要走到房间正门口,另一侧的楼梯上,也有一个人和他踩着相同频率的脚步慢慢摸过来。 萧星淳的房间里传出水流声,门的隔音不错,就是这点细微的水声,还是他们贴在门缝上才听到的。 兄弟两个面面相觑,没多久,水声停止,门缝下方投落的那一道浅浅的淡黄色光线也蓦地消失。 房间里,靠在沙发上的女人静静端详男人的脸。 夜风从大敞的窗子涌入,萧家建在山坡上,极远处的城市灯火阑珊,高低错落的光斑装饰着平淡的夜色,和头顶的星空融成一片。 高处的风来势汹涌,被吹干的发丝在台灯前微微摇晃,昏黄的灯光像有了暧昧的折痕。熏香气味淡雅细腻,像拂过面前的纱。说是有凝神静气的功效,但对于时澈而言,只能让他越来越紧张。 半个小时前,她扒光了他的衣服。 萧星淳还是那个样子,要让她知道害羞是什么,极大可能会颠覆她的认知。 第一下,他阻止了她,因窘迫而发红的耳根被她误解成羞赧。萧星淳不依他,撕扯开已经成了碎布条的上衣。 第二下,他的手挡在腰上,紧蹙的眉峰让眼神更坚定,但她依旧不肯遂他的愿,还是拿开了他的手。 “这是什么?” 伤口在下午的打斗中裂开,过了几个小时,又结成新的血痂。 缩紧的皮肤冒出生肉的腥味,一串刺上去的数字,边缘异常的红肿,轻轻一碰便有混合着透明体液的血水流出。 他垂着眼睛避开她的审视,只是这样一个瞬间,萧星淳心里那点本就不多的怨怼瞬间全无。流连在他身上一会儿,拿来医疗箱仔细给伤口消毒,又撒了药粉上去。 她低着头认真擦拭的模样很熟悉,时澈一时失神,几度以为他们还在墨西哥。但周围安静的熏香气味又扣开他自我封闭的白日梦。 这里是她的家,她的房间。 木地板白纱窗,还有一只一点也不像她会喜欢的白色小熊。 是埃文口中,那个他不配来的地方。 她用防水胶布贴好他身上的每一道伤口,一刻没停地把他推进浴室,沉着脸脱了他身上仅剩的一条内裤。 ————分割线———— 抱歉呀呜呜,这个网不知道怎么了,又没连接上 40、“你不是我买来的,是我爱上了你。”( 浴缸里的水漫过小腿,温热包裹住全身。 沾在皮肤上的泥土融化剥离,逐渐沉到水底。 慢慢变浑浊的水让他不忍心看,萧星淳一个呼吸频率的变化都足够掐紧他敏感的神经。 但她好像突然变了性子,只是用毛巾仔细擦拭他的身体,心无杂念,换了一缸水之后如旧。 干净的水也有它的不好,比如,不能做为屏障。 刚才她纯粹的眼神在水清净起来之后反而波动了一下,似乎那些被摒弃的浑浊都注入到了她眼里。 她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的身体,特别是到某处时,尽是赤裸裸的欲望湿热缠绵着。 时澈被冲得干干净净,毛巾盖在身上,他听到萧星淳关门的声音,擦头发的手动作慢了一些。 不一会儿她回来,手里拿着一套崭新的睡衣,柔软的布料贴着身体,熏香气味缓慢吸进肺里。 时间晃眼过了一个小时,让他结束回忆的是一段忽然响起的音乐。 萧星淳不小心碰到了音箱的开关,一段低沉舒缓的钢琴曲传了出来。 她眨了眨发酸的眼睛,想要关掉,却发现时澈痴迷地望着。 音乐声打破了寂静的氛围,真的是熬不过他,萧星淳泄了气。 “为什么装不认识我。” 是啊,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和多年未见的故人相遇,他们之间太过泾渭分明,让他下意识地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自己扯上关系。 “纯儿。” 时澈开口说了这次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你不该带我回来。” “你应该当没见到我,回来好好的,做你的继承人。” 的确,她是去查贺家生意的,遇到他是个意外。 时澈所说的,也是站在她角度,最理智,最明智的做法。 “可是我不想。” 萧星淳翻身陷进他怀里,本能的,他怕她掉下去,抱住了她。再一低头,就看到她洋洋得意的,阴谋得逞的笑容。 她要什么理智啊。 早在他失踪的那一天就疯了。 萧星淳直起身,搂着脖子去亲他的眼睛。 时澈被燎烧的热气熏得睁不开眼,他呼吸的频率乱了,灯光被她挡得忽明忽暗,闪烁成一株火焰,执着地要烧掉他脑袋里的那根线。 “别想那么多好吗?” 他身上的浴袍被她撩开,腰间的数字刺疼了她的视线。 “紧张就别看。”她再次捂住他的眼,然后伴随一声清脆的“咔哒”,整个屋子瞬间被幽暗吞噬,月光薄纱似得笼在两人身上, 贴上来的不是棉质的睡袍。 时澈不禁浑身一抖,被那逐渐覆盖身体的细腻光滑惊得战栗。 腿间的欲望早在洗澡时就反反复复醒了几次,在她复杂眼神的凝视下,他的紧张和脸红显得滑稽,狰狞硬起的肌肉上脉搏蓬勃跳动。 他像个口是心非的小人。 但是他不能。 越是看不到,悬在他头顶的几只眼睛凝视得就越是锋利。 那些或鄙夷或奚落的目光,叫醒了一直装睡的他。 他一直是一只困兽,正在吻着他的女孩这样美好,怎么能被他玷污。 “纯儿。” 萧星淳的手往下探到一半,被他抓住。 她咬着唇,掀开的眼帘下藏着委屈和心疼。 “我一直在找你。” “那天我去了,但是你已经不在那儿。” 萧星淳从小学习射击和格斗,她手指根部有一层极其细的茧,稍加利用,就能让他臣服。 她趁他不备,快速滑下去抓住那挺立在空气中的硬物。在刚才的揉蹭中,晶莹的前液已经蹭了一些在她的肚子上。 她握住用力,就听到头顶男人难耐低沉的哼声,似呻吟似叹息,充满磁性的声线撩拨着她的耳膜。 稍微抬头,被月光勾勒出一层银光的轮廓就在她眼前。 随着她的动作,性感的线条开始耸动,她听到了吞咽的动静,凸起的喉结一上一下,才刚洗干净,又沾上一层湿淋淋的汗水。 时澈高高地仰起头,喉结动得越来越快。 他倏地想起兵荒马乱的那一晚,他们做到一半,却正好碰上了她的生理期。 那天如果做完就好了。 现在他就不必守着这高高在上的良知让自己痛苦。 埃文说得对,他自己找罪受。 “纯儿!” 大脑里的画面蓦地被斩断,他感觉自己险些被勒死。 舒爽感似电流一样瞬间通遍全身,他惊骇地看着她,铺满青丝的后脑慢慢起伏。 “时澈。” 她的指尖轻轻分开,一道丝线拉长。 “你不是我买来的,是我爱上了你。” “你是我的爱人。” “不想可以说不,你永远,有选择的权利。” 41、“小姐”(一更) 他不想说不。 是他先仰望,又不自量力地肖想月光。 也是他先偷偷爱上她,要在她还对自己有戒备时,他就可耻地心动了。 可他不能容许他的月亮有污点,任何一片乌云的经过,都是对她的玷污。 “小姐。” 然后他低下头,半蹲半跪在她脚边。 滚烫的温度倏地下降,瞬间冻结的视线,封住前一秒还在跳跃的火焰。 “你叫我什么?” 女人捏着他皮肤的手放开。 “小姐。” 时澈重复一遍,藏在眼里的灰烬闪了一下,挣扎着要重新燃起。 但他强忍着疼,握住她的手,对抗着她挣扎的力量,吻上手背。 - 萧星淳失眠了,毫无悬念。 她到底强压着蠢蠢欲动的心,放开了时澈。并且离开房间时故意将关门声弄得很大,可他没出来追自己。 实在心烦,她开始幻想自己触碰他的唇峰。 时澈嘴唇的轮廓清晰流畅,被她发狠一般的亲吻弄得像花了妆。 她突然对他的父母好奇起来,特别是母亲,能生出这样精致的孩子,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有些心思一旦有了念头便再也回不去。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换上泳装去楼下的泳池游泳。 早晨的水最凉,脚尖一下去浑身的毛孔都立起来,她慢慢往下走,冰凉的水淹没了发麻的头皮。 檀晏溪倒是睡得很好,因为和萧星淳交好,她经常在萧家住,每次都是那个房间,放着她常用的护肤品和睡衣,习惯了也不认床。 她下楼想去花房摘一些新鲜的百合给萧夫人送过去,被游出水面的萧星淳吓了一跳。 “大早晨你装鬼呢?” 萧星淳笑笑,苍白的脸色让眼下的乌青更明显。不过一晚上,娇艳的脸蛋憔悴了不少。 “不会吧。”檀晏溪拿了她早放好的浴巾给她。 “这么疯狂?” 萧星淳的笑意冻住,摇摇头开始擦头发。 “我们没做。” “也是啊......”檀晏溪是个聪明人,虽然只见过时澈一面,但也大概猜出了他是个什么人。 她们在后院吃送过来的早餐,牛奶味飘进气息清朗的清晨,温吞吞的甜腻感搔得心口酥酥痒痒。 一开始冒出地平线的赤红团雾慢慢变得金光耀眼,在完全升起的一刻温度陡然攀升,皮肤上传来辛辣的烧灼感。 萧星淳拿了一块生肉去喂关在笼子里的小豹子,它还没有长成,看到有人过来发出哀哀的嚎叫,它错位的爪子被接回去,伤处肿胀得很高。 但它到底和萧星淳不熟,舔了舔生肉没有吃,又兀自趴回去,团成一个圈。 真可怜。 她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她亲吻他时,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痛楚。 “晏溪。”萧星淳正了正神色,“我要去查查贺达。” “你是觉得?......”檀晏溪话没说完,一阵交谈声从楼房另一侧拐角处传过来,萧峋和萧屹一前一后,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他们是孪生兄弟,虽然并不是长得完全相似的同卵双胞胎,但也确实比一般兄弟像很多。 脸型,眼睛,除了萧峋的鼻子更像叶闻筝,其他地方两人都神似。 要说不一样,最不同的是性格。所以即便是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天差地别的情绪也能让人立刻分辨出。 萧星淳和檀晏溪对视一眼。 “这么看我干什么?” 萧屹来找妹妹商量明天宴会的事,看到她的黑眼圈,想起昨天她带回来的男人,嘴角勾起一阵坏笑。 萧星淳怕他说出什么不正经的话,先瞪了他一眼。 “你可别当着爸妈说什么。” “你还怕这个?”萧屹一摊手,把妹妹剩下的半杯牛奶喝光,“爸还不了解你吗?你还是去前面看看,你现在可是名人,这才早晨,就已经有人来给你送男人了。” 萧屹可不像萧峋那样温隽,他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那种人,长眉一挑,指了指身后。 “还有你那个小男朋友,估计现在正和爸聊天呢。” - 时澈往旁边一揽,什么都没抱住。 空荡荡的臂弯,他一下醒来,浓重的失意铺天盖地朝他压来。 身下柔软的床垫几乎可以陷进去,搭在腰上的被子洁白松软,像她拥着他的手臂,原来在梦里代替她的是被子吗。 一切触感都那么真实,是他把她气走的,他到底在失落什么。 房间里的熏香早已经灭了,但窗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关上,余味还在,没有新鲜空气汇入,这股渗进进身体里的气味已经深刻入骨髓。 推开窗,清晨山间的气息飘进屋里,太阳还没升起,笼罩在山谷中的薄雾让下山的路看起来很遥远。 他真的离开那里了。 床铺对面的小沙发上放着一套柔软的休闲服。 他脱了衣服,目光在扫到腰间时有一瞬的暗淡。 日历上的某一天被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在那个地方几天,他都快忘了时间,看看电子表,发现就是后天。 后天是纯儿正式接手萧家的日子。 她真的不该在这个时候带自己回来。 腰上的伤口重新结痂,这块伤经历颇多,之前是别人,这次换成他自己,用刀尖将那块皮肤狠心剜去。 ————分割线———— 20:00 21:00 22:00 ~ 42、往事(二更) 耻辱的证据成为血糊糊的碎肉,滴滴答答,渗进木色的地板,被他用大拇指抹掉。 看着手指头上的新鲜血迹,用新的疼痛替代旧的不安,时澈才突然感觉到一丝安心。 他扶着沙发坐下,因疼痛而发白的脸扬起。越升越高的日光均匀地铺洒在眼底,将红血丝照得清清楚楚。 压着止血纱布的指缝里掉出氧化干裂的锈色渣子,他换上衣服,尺寸合适。 抚摸着衣袖,他忽地生出一种猜测。 白色衣柜占满整面墙壁,拉开几扇都是萧星淳的衣服,最后一扇门里,整整齐齐挂着男性的春夏秋冬装,连睡衣和内衣都一应俱全。 连同他身上这件,都是他的尺码。 但让他目光驻留最久的,还是那件看起来有些旧的外套,洗得干干净净,单独一处放着。 - 时澈走了一圈,没有看到一个人。 得到的唯一结论,就是萧家真大,他印象里即便是小时候,也没有住过这么大的房子。 他漫无目的,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幢透明的玻璃房,清亮的玻璃后,长满蕴藏盎然生命力的翠绿,和重迭错落的嫣红姹紫。 ——唯一一点不同于自然的声音便是从里面传来。 那扇同样透明的门和周围浑然一体,一个男人的背影对着他,正在认真修剪花枝。 男人大概是中年人,但身姿依旧维持着壮硕挺拔的体态,他低着头,很认真地剪去多余的枝叶。 而他身边木桌上的水晶花瓶,里面已经放了几支百合。 萧烈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转过头,看到那张沐浴着晨光的脸,目光怔了一下。 萧家不是谁都进得来,能一大早就在这里的他都认得。 唯一不认得,又生了一副好皮相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他看了眼水盆里自己的倒影。 围着围裙,晨起的头发还没打理,有点乱,显得没那么凌厉。 挺好的,这样看着像个好说话的。 “你找萧星淳?” 时澈先是沉默,继而点了点头。 “是。” 他一低头,宽松的领口敞开,露出几枚清晰的唇印。 萧烈眯缝起眼睛。 他的女儿挺着急啊。 在他打量对方时,时澈也在打量他。 萧星淳的轮廓复刻了母亲,但是五官中的锋芒感却是和眼前的男人重合。 “萧先生。” 时澈点了下头,清淡的眼神毫无变化,并未因猜到面前人的身份而紧张或复杂。 其实萧烈是想以花匠的身份和他聊聊的,见他认出自己,先前想好的说辞只好作罢。 他先是朝楼上的某扇窗子看了一眼,又对时澈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说完端着插好的花瓶走出玻璃房,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等他做什么呢。 “嘀嗒——” 水笼头里流出的细小水柱终于把面前的铜盆滴满,水涌出聚在薄薄的边缘,仿佛悬在屋檐下的雨滴。 -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男人将怀里的两个孩子放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去。 几分钟后,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走出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两个蜷缩在地上的小孩。 “唔......” 时澈被踩住了手,纤细柔软的骨节,指尖被压成青紫色。 小脸疼痛到扭曲,她还在用力,直到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才松开他。 “爸......” 男人眼神闪烁,他不敢管。一狠心,冰冷的理智将为数不多的愧疚感磋磨得一点不剩。 他们又回到了那间小房子,母亲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喜极而泣,他们不再是婴儿,她瘦小的身体一起抱着他们有些吃力。 屋外面很乱,男女声在争吵,家具磕磕碰碰。时澈打开门,狭窄的门缝露出一片狼藉的客厅。他拉住旁边的另一个孩子,急切地寻求庇护。 “哥哥。” 那个男孩却甩开了他的手,他还在怪自己惹了阿姨生气,让他离开了那栋大房子。 “两个孩子我都要,你谁也别想带走!” 女人歇斯底里去抓男人的衣领,男人甩开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笑话,气愤到狰狞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狠厉的笑容。 “你在想什么?谁想要他们了?” 他正了正领带,继续扔屋里的东西。 手工拼成的轮船模型在男孩眼里划过一道抛物线,他伸出手,但离得太远,他也没有勇气出去护住它。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它落到地面摔得粉身碎骨。 “她要生了,你赶紧走,别让她再看到他们俩个。” 屋里的家具被破坏殆尽,他抬起头,男人即将要离开时,他身边的男孩冲了出去,抱住了男人的腿。 时澈看着他小小的身体被踢开,心里竟然有一丝快意。但当女人颤巍巍地抱起孩子的身体摇晃,他又觉得无比悲戚。 ————分割线———— 网络不好,下一更准的。 43、疯子之间最会惺惺相惜了(三更) 时澈关上水笼头。 嘀嗒声戛然而止。 只是已经流到地上的水还在向周围扩散,他忽然觉得自己需要一艘船,可以托着他,将他从久远的回忆中带出来的船。 过了几分钟萧烈又出现在门口,还是那身衣服,只是花瓶不见了。 时澈自虐一般,装作不经心地抬眼,一次次确认,生怕在萧烈眼中看到贺家人同样的情绪。 那样真的会让他活不下去。 “纯儿的妈妈喜欢花,屋里的每天都要换新的。” 萧烈擦干净残留的水珠,片刻后,时澈看着面前多出的椅子,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对自己解释。 刚才萧烈出去可能不止送了花,因为不一会儿,面前的桌子上便摆满了早点。 等餐送来的过程萧烈一直在和他说话,都是一些听上去无关他的家庭琐事。 时澈没有动,静静地等着萧烈开口让自己走。他一定不请求,也不再去见萧星淳,一刻不停地,离开离开这座宫殿。 “不合你胃口?” 萧烈开始猜想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最近也没和几个孩子在一起,已经不了解年轻人的口味。 时澈微微蹙了下眉。 他搞不懂萧烈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就算是现在立刻让他走,自己也不会怪他。毕竟站在一个父亲的位置,还是一位深爱女儿的父亲,怎么可能会接受他。 纯儿值得更好的,他只不过是刚好遇见了她。 但时澈还是吃了早餐,看萧烈的样子,这顿饭不吃是不会有下一步。他看着那杯满当当的牛奶,只是想了一下,便没有半分犹豫地一口喝掉。 “萧先生。” 时澈等不起了。 “我一会儿就会离开这里,您不用担心我会缠着她。” “嗯?”萧烈抬起眼,手臂肌肉瞬间绷得很紧。 你可不能走。 你走了她再犯病,我拿什么给她治。 年轻人啊,叔叔需要你的肉体。 “你误会了。” 萧烈看了看周围。 这是一间透明的房子,四处没遮没拦,有多少双眼睛看到他们在一起吃了早餐。要是这之后时澈走了,他这个年纪可禁不起女儿的疯病。 他还指望着过两天彻底把手里的摊子甩出去,带着老婆去小岛上颐养天年。 萧烈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心里的盘算直接表现在小动作上,手指在时澈看不见的角度转了一圈又一圈。 “我的意思是,纯儿是个好姑娘,她和外面传的不一样,你要不要留下试试?” -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她之前会到墨西哥,我希望她身边有个可信的人。” 时澈垂着眼,从萧烈的角度看去,日光正好从头顶一侧倾斜落下,他的长睫仿佛沾满金箔一般闪闪发亮。 深沉的眼底被光线照出一池清透澄澈,时澈瞳孔上的每一道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还有那明明已经临近慌乱的眼神。 一个忠心的保镖,萧星淳需要。 一个合理的身份,时澈需要。 萧烈愿意装上一装,换一个女儿和她的心上人都满意的结果。 也许因为自己是萧星淳的父亲,时澈身上并看不出防备,也看不出刻意的亲近讨好。 一个混迹在杀手圈的人,拥有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很难得。对这种人来说,想要收买他需要先剖开他的心,看看里面藏着什么。 当萧烈看到时澈眼中点燃了一道光,便知道自己猜中了。 这双眼睛低垂,手背的血管用力到凸起。他的上衣十分合身,被快要失态的力量紧紧撕扯着,布料艰难地包着肌肉的轮廓。 “谢,谢谢。” “谢谢您。” 声音哽咽,萧烈一怔,悠悠靠上椅背。 四周花叶上的水珠熠熠发光,和某种带着温热的液体一般璀璨。闪烁的细小光斑降落在腿上,冷下来又渗进丝丝清凉。 “好好干,除了纯儿,谁的面子都不用给。” 萧烈想得很简单,他爱他的女儿,便会在任何时候都出于她的角度考虑问题。当年他也偏执固执地爱他的妻子,如今他拥有的已经很多,将家业全都传给儿女,就是希望他们都能顺意自在地过一生。 难道连喜欢一个人都要瞻前顾后地不得自由吗? 怎么可能,疯子之间最会惺惺相惜了。 萧星淳姗姗来迟,离他们吃完早饭已经过去了一会儿,看到时澈穿着自己准备的衣服,她悄悄抬了一下嘴角。 她过去时,父亲好像正在问时澈家里的事。 “你......”当萧烈发出疑问,时澈便抬起头,坦荡荡地让萧烈看自己微红的眼眉。 “有点眼熟,我见过你吗?” 但即便见过,也不该是现在这副寡淡的样子,应该更神采飞扬才对。萧烈极力地回忆他从哪里见过,但无一例外,气质对不上。 想到一个人,萧烈尽量用寻常的语气问:“你和贺家,有关系吗?” 时澈一反常态地很快做出回应,映着远山轮廓的漆黑眼神飘起来自遥远岁月的雾霭。 “有。” “贺谕是我的孪生哥哥。” 44、挑事 萧烈屏住口气,他蹙了下眉,眼中晃过欲言又止的复杂。 还以为是私生子之类的。 亲生兄弟,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细想想木头一样的大儿子和整天没什么正经事做的二儿子,两个人虽然没纯儿有能力,但怎么说关系还算融洽。 或许他应该对他们好一点。 而萧星淳并没有表现得多惊讶,正是因为猜到才急匆匆赶来。 她有太多事想知道。 比如,他为什么会和家人分开,贺达看上去好像根本不认得他,身为哥哥的贺谕,怎么会对自己的亲弟弟那么大敌意。 但是她不能问。 赶来看到时澈,她才想起昨晚自己为什么失眠。 他们还在冷战。 “爸。” 萧烈听到女儿叫她,一招手让她过来自己身边。 他眼神来回几遍,十分自觉地准备起身离开。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走,去而复返的萧峋便带来一个影响情绪的消息。 萧峋第一次见到时澈本人,连同他身后的萧屹,两人看清时澈的脸,差点忘了说什么。 未久后,他们默默地对视,突然明白了刚才萧星淳和檀晏溪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贺谕和他爸爸来了,要不要见?” 萧峋飞快地看了时澈一眼。 “他们来干什么?” 萧星淳并不想见他们,且不说贺达如何,但很显然贺谕认出了时澈,却依然恶劣地羞辱,想要杀了他。 甚至一向圆滑的人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下失态,居然是为了阻止她带走他。 哪里有这样的哥哥。 但到底萧峋代替父亲和妹妹出去见了贺达,毕竟这种谁都不愿意做的差事,总得落到一个冤大头身上。 - 贺达看到萧峋,眼睛明显亮了一下,目光在他身后寻找。 谈话间,他的眼神时不时地往楼梯和侧门的方向看,任何可能出来人的地方,都被他搜刮了一遍。 看来是知道了时澈是谁。 但贺达没提一句时澈的名字,萧峋就装不知道他来做什么,最后他只好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倒是贺谕,他和自己父亲带着期待和精明的神色不同,那双和时澈极为相似的眼睛里光线闪烁,混杂着诡异。 他们讨了没趣,贺谕将要打开车门,又忽然停住,眼神有目标地直冲一个方向。 一片不掺杂质的日光,照着同样漆黑的发丝和眼睛。 时澈站在十几米之外,一身修身的黑色休闲装,没有西装笔挺正式,却将他周身来自旷野的自在气势诠释得淋漓尽致。 他们平视着对方,可贺谕却觉得那视线的压迫感来自头顶。 他嗅到了一种气味,确认来时澈身上,他忽然后退了两步。 这是他昨天在萧星淳身边闻到的味道。 他们睡了? 他沉下脸色,继续开车门。时澈一直看着他离开,等人都走了,早就等在旁边的男人过来递给他一张卡。 “带你去认认房间。” 陈敬之带他到后面的楼,打开一间阳光充足的房间,丢下一张写着密码的纸条。 作为萧星淳的“保镖”,时澈不负责别的工作,所以自然不需要和她住在一起。 萧家虽然大,但是能住下的人不多。陈敬之是昨天眼看着萧星淳带时澈回来的人,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这也是为什么他刚才不去催的原因。 果然,他才刚交待好,楼下就出现了一道俏丽的影子。 时澈抱着被子,萧星淳与他两两相望。她气过了,便要想着怎么挖坑让他来钻。 好看的杏眼透露出清淡的狡黠,一点点,日光一照,她顺势眯上眼。 没有情绪,看到他也只是淡淡的,好像看平常的风景一样。 跟着她一起散步的,还有她的二哥。 萧屹一看时澈在,眼珠一转,揽住妹妹的肩膀。 “那个男生是混血,二十一岁,昨天才从纽市来加市。他可是雷老板的小儿子,估计也是仰慕你。” 余光里的男人一动不动,但眼睛死死盯住地面,看也不看萧屹一眼。 “等晚上洗干净,我就给你送到房间里去。” 萧屹越说越离谱,故意一边说一边推着她走,不让那个支棱着耳朵的人听全。 时澈看着她走远,同样的目光不久前才目送过贺家父子离开。 但是这一次,等待她洁白背影慢慢变小的过程却极度煎熬。特别是她刚刚抬起头,锁骨上的吊坠释放出的火彩,像是一道转瞬升上天空的烟花,点燃暧昧记忆,重重击中他心脏。 ————分割线———— 大概50多章是嗯嗯吧,他吃了醋之后,着急的话可以等几天哦 今天凌晨我会加更一章,让速度快一点,不用投猪猪了呢,这个月底大概就完结啦。 45、吃味(加更) 贴身保镖是要时刻跟在萧星淳身边的,但是时澈身体有伤,陈敬之告诉他小姐说等伤好了再来。 这时是一周后的下午两点,距离两人不欢而散,时钟刚好走了一个星期又一圈。 时澈躺在床上,轻轻摩挲了两下自己的嘴唇。他在回忆慌乱的初吻,她的唇碰到自己的,只一下,却已然足够震撼。 但他的指头上有茧,还有长年萦绕不散,纂刻在皮肤纹理中的腥气。就算是再轻再柔的触抚,都无法创造出那种软绵绵的触感。 他在反复的试验中没有得到满足,反而将不愿想起的羞耻感,擦亮了一遍又一遍。 熏香的气味并不能长久维持,它也需要续存。 一个星期没有见过她,那天从她房间里穿出来的衣服被他好好地迭在床头,味道已经很淡。 这一周他认识了许多人,有男有女,多是父母出门讨生活却客死他乡留下的孤儿。从萧烈的父亲那代开始,萧家便开始收容这些同胞的孩子,陈敬之也是其中之一。 他们读完大学之后可以自行选择去留,离开的人萧烈会给一笔钱,不走的,就继续留下,萧家生意很多,总会有他们的位置。 “那两个人也是。” 陈敬之讳莫如深地说。 他指得是差点害死萧星淳的两个人。 蒙在时澈心里的一点疑惑自此消弭。怪不得,纯儿那样谨慎的人会栽在这种理由上,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因果。 “信任建立起来很容易,破坏却是一朝一夕的事。碎掉的镜子是没法拼合的,根本没有破镜重圆这一回事。” 与陈敬之相处的一周时间,已经足够让时澈了解他的说话习惯。所以当他开口,时澈立刻明白他的意有所指是谁教的。 - 高处的风景很美,被黄昏覆盖的城市多了一层令人沉醉的神秘感。灯光一层层亮起,逐渐苏醒的萤火虫围绕着高楼大厦飞舞。 夜幕降临,风吹散头顶的云,无数星光落在他眼睛里。 时澈动了动身子,一个下午他看似悠闲自在,实则脑子里乱成一团。 谁的小儿子,谁二十一岁,谁混血。 那天萧屹的话,像被施了咒一样,反反复复地拷问他。 他几天没有见到萧星淳,花园里甬道上都没有。但当他抬起头,那间他睡过的屋子却亮着灯。他记得里面颜色淡雅的装潢,柔软的毯子搭在腰上,让他误以为一整夜都有人抱着自己。 “咳......”萧星淳轻轻咳了一声。 她眼看着时澈的背影剧烈地震了一下,紧接着立刻转过身寻找她。 他的目光因惊喜而松弛。阔别一周,没等到视线交错,又立刻变回平常的样子。 变脸速度之快,让萧星淳咋舌。 “纯儿?”檀晏溪才看到站在走廊下的时澈,可后悔已经晚了。 冲撞了两人的深情对望,是她的错,只希望萧星淳别扣她的造型费。 “走吧?” “他在等你。” 檀宴溪故意放大声音,让时澈能听清楚,就算是将功补过。 刚刚萧星淳站在一面生满绿藤的墙壁前,茂盛葳蕤的草叶将她的身子挡去一半,走到路中间他才将她整个人看清。 时澈的眼睛暗了暗。 一身修身的红色长裙,完美地贴合着她弧形的身体曲线。一头齐腰的长发被卷成大波浪随意地落在脑后,风吹起的几缕发丝垂在唇边,轻轻摇晃着。 他第一次看到萧星淳化妆。 她的五官生得精致,不需要过多发挥,只是浅浅地描绘了一层,就在她清纯的气质中多添了一抹妖娆。 跟着檀晏溪,她也走到了更为明亮的地方。朝着自己看过来时,妖娆摄入心魂,浮动的欲色穿透时澈眼中的堤岸,潮水不可控地奔流。 他挪开眼,只听到高跟鞋的声音慢慢远去。 刚才那一眼,似乎真的是她不经心才看向自己的。 钢铁震动的声音传出老远,有个不老实的小东西正在拼命引起时澈的注意。 小豹子哼哼了两声,因为时澈完全没注意它,哼鸣的声音低沉得很是委屈。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慢慢伸出铁栏的缝隙,上面的毛湿乎乎的,刚舔过,小黑爪子只有那一块干净。 它叼着新鲜的生肉放下,下巴推了推,眼睛在光线极少波及的角落显得很大,黄褐色的虹膜绕着细细的一圈,有点讨好的意思。 目的性极强,它想用它的肉,换时澈过来看看它。 时澈没碰它的肉,倒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自己的肩膀。 伤口已经长成,结痂痒痒的。小玩意很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眼神神似萧星淳。 既会果断地露出利齿,又会权衡利弊,该认怂认怂。 他那天根本就无意救它,还手只是对自己的保护,无心插柳,倒是让这小东西将自己认成了好人。 “它叫大花。” 一个女佣过来喂水,“是小姐取的。” “兽医说等它的伤完全好了,就可以放出来养。” 时澈到底过去摸了摸它的毛,大花哼了哼,大眼珠里水雾蒙蒙。 不为别的,它可怜巴巴的样子太像她。 大花吃得好睡得好,养出不少肉。 年纪还小,又被投喂得不错,它早就没了敌意。野兽就是这样,爱恨都很鲜明,只要有半分感激,那点人类刻意赋予的恨意也就不存在了。 46、突然很想和她接吻po18Cl??b 晚饭时间,时澈终于见到了消失两天的陈敬之。 “她去哪了?” 陈敬之说了很多,时澈只关注了这一句。 “去见雷欧少爷。”陈敬之切着牛排,“你不知道吗?” “她自己吗?” “应该还有檀小姐,小姐不去其他地方,只赴约,很安全。” 时澈没有吃完这一餐。看圕請菿渞發網站: Уцshцwц.bⅰΖ 他从餐厅出来的同时,一辆加长的轿车开进萧家,上面下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听对话,这个男人是来拿檀晏溪放在这里的酒的,说是已经接上她,两个人要回家。 已经接上了檀晏溪。 也就是说萧星淳现在是自己一个人。 “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借一辆车。” 陈敬之心领神会,很阔气地把几个车钥匙递过去,说了句“随便开。”反正也不是他的- 十几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城市变成时澈不认识的样子。他从导航上找到一家便利店,进去买了两包烟。 便利店的街对面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夜店,钱刚放到柜台上,他就跟有预感一样向旁边看去。 贺谕也在看他。 双生子心有感应。 小时候贺谕听人这么说,总会不屑一顾地笑笑。就算是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存在,也不会在他身上。 但这些年,他开始越发相信这是真的。 他一直感觉时澈活着,所以见到他那种震撼,像被冷水从头泼到脚的冰冷。 就像今天,他怎么也待不住,总觉得自己的魂还在外面。在房间里静坐到晚上,忍不住出去找他的魂。 脚步响起在午夜的街道,明明周围车水马龙,却依然有能够突兀地钉进耳膜的力量。 来人将所有的急促都加在速度上,他走得很快,步子也很重,生怕他身后的人看见时澈的脸,眼睛里的狠厉乱晃。 “你怎么在这里?” 贺谕喘着气,精致的西裤和衬衣多了不少折痕。夜里的潮湿黏住发丝,凌乱地挡着眼睛。他身上的清贵气质被匆忙削去大半,双目鲜红,和那天笼子里的男人越发相似。 他回忆起被圈养的男人,沾满污浊的强壮身体让他看起来真如一个伺机而动的野兽。 时澈淡淡掀开眼皮,毫无温度的眼睛静静睨着眼前的人,时间太久,恨意和哀伤早就被消耗光。 “你没有陪着萧大小姐吗?她为了带你出来,可是要和我爸撕破脸。” 贺谕盯着那双眼,当他说出她的名字时,时澈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波动,裂开的缝隙短暂如昙花一现,却还是掉了几颗悄悄燃烧的火星出来。 “你凭什么?” 贺谕对萧星淳不算喜欢,甚至因为必须在她面前做出讨好姿态。那种刻意的谄媚,要匍匐在一个女人脚下换取价值,对他光彩照人而又脆弱的自尊是一种凌迟。 可是萧星淳为什么要喜欢这个人。 除了这张脸,低微的身份和粗糙的过往,哪里有值得她青睐的。 她凭什么对着自己露出那种表情,凭什么透过他的脸,看到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人。 “你和她做了?有讨好她吗?” 贺谕越走越近,身上的酒气让时澈心里翻涌起强烈的厌恶感。 只有一下,像是被戳中了心口,而由心中散开的波澜他无法阻止,就这么硬生生地冲出了理智的堤岸将心事摊开。 异样的神色击溃了贺谕的理智,他愤怒地砸了周围所有能砸的东西,那些碎到看不出原本形状的器物,边缘锋利,让他突然有了同归于尽的疯狂念头。 “时澈。” 贺谕笑起来。 “你来猜猜看,那杯送走她的水里,到底是谁下的毒?” 贺谕走了,他立在原地,时间才过去五分钟,地上星星点点的深色痕迹让他发现自己在流泪。 许多陌生的人脸重迭在一起都无法盖过一个人,反反复复镌刻,已经成为他眼中驱离不掉的影子。 甚至在某一时刻,影子的存在会强烈过萧星淳,但又和她不一样。被黑影包裹的冰凉带他回到记忆里每一个至暗时刻,再经历一遍抽筋断骨的疼。 原先他被磋磨得太多只觉得人该认命,他也一直压抑着所有情绪,将自己当做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认命。 唯一一次叛逆是带萧星淳逃出去的那天,他想起那天的自在,突然很想和她接吻,想和她做爱,想做所有他想做,又顾虑着种种不能做的事。 ——当他被回忆击穿,麻木给了他一种自毁的冲动。 想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