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的龙傲天/龙傲天怀孕记》 分卷阅读1 ☆、第一章 “救救我……” 虚空中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刚刚听到的时候,洛兰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当一个人失去自己的身体,只剩下灵魂在虚空中漂泊,究竟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状态?洛兰已经处于这种状态很久了,一切都看不见也听不到,四周始终是黑暗而寂静的,什么都没有。 结果现在是什么情况?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还是一个清楚明白的语句,难道是一个人在和他说话吗?洛兰沉浸在虚空中的灵魂终于回过了神,顿时激动起来,很快判断出声音传来的方向,风一样飞扑过去。 凑近了,洛兰才发现,那正说着话的也是一个灵魂,所散发出的微光却比洛兰自己还要虚弱,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过了许久,对方依旧只有这三个字,不断重复着这祈求。 洛兰觉得不对,又凑近几分仔细观察着,无奈确认,对方这灵魂已经衰弱得支撑不起神智了。这么久了就碰到这么一个能说话的,却已经神志不清,洛兰不禁惋惜一叹,“我又如何能救你?” 对方感觉到他的回应,浑身一颤,而后大抵觉得眼前是个难得的机会,哪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在努力找回自己的神智,“我、我想活下去……救我,救救我,求求你……” 是啊,活下去,谁都想要活下去,洛兰自己也想。但他能做什么?喂在对方口里任由其吞噬吗? 洛兰摇了摇头,到底准备离开,“我还指望着能想办法找到身体回去呢。” 此时对方却已经将神智找回得差不多了,竟说了句让洛兰不得不再度驻足的话,“你失去了自己的身体?你需要身体吗?” 洛兰一顿,看着他。 “我可以把身体给你。”那衰弱的灵魂很快便道,“你帮我活下去吧……你代替我活下去!” 等等,不对啊,这是个什么逻辑,活下去怎么代替?洛兰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眼前这家伙果然还在神志不清。 对方根本不等洛兰回应,忽然就朝洛兰扑了过来。 这却不是试图吞噬,而是用灵魂与洛兰相连,让洛兰体会到他的身体,让洛兰知道他并没有说谎。 真是古怪,明明灵魂已经衰弱到了这个地步,他的身体却竟然还在,甚至比起灵魂的状态还稍微好上那么两分。 洛兰就这么被拉入了新的身体。光线隔着眼皮朦胧地透进来,指尖能感受到床单的触感,额头上能感觉到有人在用沾水的绒布细细擦拭,耳中听得到身旁之人所发出的细小声响,还有屋外的虫鸣鸟叫。活着的感觉,真的是久违了。 虽然身体的热度似乎有点不妙,脑子里面也又晕又疼,洛兰依旧觉得十分感动。他想要试着睁开眼,这才发现身体还不受他的控制。是了,他只是被拉进来体会拥有身体的感受而已,对方还并没有将这身体交给他。 “满意吗?”那虚弱的灵魂问。 洛兰深吸了一口气。新的身体啊,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让人几乎以为这是恶神布下的陷阱。然而他根本不可能抵抗这诱惑。 “条件?”洛兰直接问道。 对方见他确实满意,只像是心中一块巨石落地,都忘了回答洛兰的问题,一时间只顾着在那里低笑,“哈哈,哈哈……太好了……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洛兰提醒,“条件。” “条件?还需要什么条件?你活下去,活下去……代替我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洛兰从来不信这世上能有毫无代价的好事。却还不等他再说些什么,便只觉得眼皮子颤了颤,而后双眼忽然睁开了,映出眼前的场景。 之前一直轻轻为他擦拭额头的人映入他的眼帘,是一名少女。打扮与样貌都很平常,却收拾得十分干净,应该是个侍女。 “晴思……”身体开了口,低声唤了两个字。 少女双眼猛地睁大,眼角登时就红了,整个人又惊又喜,“公子?公子你总算醒了!你可知道你已经晕迷了几日?我几乎以为……” 眼看着少女几乎要落泪,这被换作“公子”的身体低声打断了她,“只有你吗?” “是啊,慎思那小子一清早就出去了,不知道做些什么。”少女抹了抹眼角,有些激动又十分高兴地道,“公子要寻他吗?我去将他找回来。” 身体摇了摇头,握住少女的手腕,将她留下,“不在便不在吧,如此正好……晴思,我有话对你说……我、我很快就要走了……” 少女惊道,“公子,你在胡说些什么?” 洛兰在那身体里,听着看着这些事,却无法操纵,只能静静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举动。 于此同时,那虚弱的灵魂用少女听不到的声音对洛兰道,“这是我的侍女,名唤晴思,到如今也跟了我好几年了,虽然谈不上多么精明能干,却十分忠心,是个可以信赖的下人。她还有个弟弟,叫做慎思,平时也可叫他做些粗活,但相比之下……大抵还是晴思更可信一些。” 洛兰听得心里直打嘀咕。但这家伙神智时好时坏的,眼下难得清醒了几分,洛兰也没有打断。 侍女晴思的眼眶已经又红了,“你说你要走?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公子,你忘了你的孩子吗,你如果走了,孩子该怎么办?你不顾你的孩子了吗!” “孩子,哈哈哈,孩子……”那家伙眼看着神智又要不对,却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对那晴思道,“放心吧,放心吧,哪怕我走了,我的孩子也要活下来……晴思你忘了吗,我是花族人,多少有些不同的……我已经寻到了,寻到了能代替我活下来的人……” 晴思听到这里眨了眨眼,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洛兰估摸着这姑娘现在一定十分懵逼,八成觉得那家伙已经烧糊涂了。 那家伙却没有一点惊世骇俗的自觉,仍旧按着晴思的手,“答应我,我走之后,你仍要帮我。那代替我活下来的人,仍旧是我。若他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得照应着。不要告诉其他人,我只信你。” 晴思愣在那里半晌没动,估计还没反应过来。 那家伙已然又开始低笑起来,“我活着,我活着,哈哈,哪怕我走了,我也依旧活着,哈哈哈,谁也别想动我的孩子……” 洛兰眼前这虚弱的灵魂也已经开始颤动。本就已经油尽灯枯,强撑着做完了最后的事情,这虚弱的灵魂狂笑着,癫狂着,像是开始最后的狂欢,“哈哈,活下去,活下去,代替我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谁能安然赴死呢?至少在洛兰看来,眼前这灵魂显然做不到……但这早已虚弱的灵魂,已经在最后的癫狂中开始崩溃 分卷阅读2 ,开始消散。 “那些害死我的人啊,我诅咒……” 诅咒什么呢?这灵魂最终并没有说出。或许在这最后的时候,他虽然不甘,虽然憎恨,这不甘和憎恨却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 “你记住,我叫羽鸿意……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羽鸿意就是你的名字……活下去,活下去,代替我活下去,一定要保护好我的……” 话未说完,风来,魂散,如灯灭。 原本一直搭在侍女晴思腕上的那只手落了下去,像是秋天的枯叶,轻轻落在了床沿。少女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之人。 床上的人仍旧睁着眼,那双瞳孔中的神情却已经与方才完全不同,像是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位姑娘,你好,有一件事情想请问你。”洛兰,也便是新生的羽鸿意,初来乍到,十分客气地开口,“你们方才所说的孩子,应该就是他想要我保护的吧……那孩子现在在哪里?不知我能否一见?” 回答他的,只有少女一声尖叫。 ☆、第二章 说实话,洛兰自己也觉得眼前的情况十分神奇。借尸还魂之事他并非从未听说过,但原主临走之前还特地把他给下人介绍一下,着实叫人不知如何评价。 好吧,他现在该叫做羽鸿意了。 只是可怜了侍女晴思,面对此情此景,整个人就像见了鬼一样,尖叫着往后退了一步,踢翻了摆在小凳上的水盆,又用双手捂住脸面,就连双肩都开始不断颤抖。 “姑娘,”羽鸿意揉了揉又晕又疼的脑袋,“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但你是否应该冷静一点了?方才你们说的那个孩子……” “你是公子,”晴思颤抖着呢喃了一句,又摇了摇头,“不,你已经不是公子。” 她像是想要笑一下,嘴角抽动,却又忍不住哭了出来,最后实在支撑不住,干脆哭叫着破门而出。 “姑娘……”羽鸿意无语地伸手,连衣角都抓不到。 幸好门口正巧进来一人,将这姑娘给拦了下来,“阿姐,怎么了?” 这人大抵是方才听到少女的尖叫,急冲冲赶过来的,说话还有点喘,浑身冒着点刚跑动后的热气,说话的语气却很平缓。羽鸿意凝神看去,只见是一个长得挺清秀的少年,不知具体多大年纪,身量还颇有些高。 “慎思,你、你一早上都跑哪里去了?”晴思抹了眼角的泪,整个人却还打着哆嗦,轻易冷静不下来,“公子,公子他……” 唤作慎思的少年一愣,目光从晴思肩头越过,看到床上已经醒来的羽鸿意,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隐约透出一种惊喜。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打了个招呼,“公子。” “不是!他不是公子,他……”晴思叫着,想要说出实情,说到一半又想起原主的嘱托,顿时不知道究竟是否应该告诉这个弟弟,卡在那里脸都憋得发红。 慎思看了看羽鸿意,又看了看晴思,片刻后笑道,“阿姐,你究竟怎么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不都应该照顾好公子吗?现在公子脸色这么难看,是该服药了吧。” 晴思如梦初醒,顿时也为之前的失态懊恼起来,连忙想要去端药。 慎思想了想,却又将她拦下,“阿姐,你那药都煎好了两个时辰,早放凉了。还是先照顾公子睡下吧,我再去煎一碗过来。” 说罢,他将晴思往房中轻轻一推,对着羽鸿意笑了笑,便欲离去。 在这整个过程中,这个少年的语气神态都没有太大的起伏,看上去有些一板一眼,哪怕笑容也显得有些僵硬,说话的语速更是十分之慢。虽然是这么一副沉闷的样子,却有一种莫名淡定的感觉,给羽鸿意留下的第一印象并不差。 “等等,”羽鸿意揉着额头,将他叫住,“为什么不是她去煎药,你留下?” 慎思闻言显得有点怔愣,停在门口仔细将羽鸿意给瞧了瞧。这一下瞧得很有些久,羽鸿意几乎以为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点什么。而后慎思道,“公子,你向来嫌我粗笨,不愿我贴身照料的,今儿怎么说笑了?” 粗笨? 不等羽鸿意再说些什么,慎思已经踏出了房门,还顺手将门给带上了。 晴思姑娘走到床沿,委委屈屈地看着羽鸿意,“公子,抱歉……我,我今天太过失态了,你责罚我吧,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这么说着的同时,这姑娘眼眸中所透露出的神色依旧伤心得很。 羽鸿意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不打算为难她,却也没了多说的心情,直接躺倒在床上,用胳膊压住依旧发疼的脑门。实话实话,他现在还真的很需要睡一觉。虽然等着解决的问题还堆积如山,但就眼下来看,还是留这么个缓冲的时间比较好。 晴思等了半晌,看他已经睡熟,轻轻将他压着额头的胳膊拿下,小心盖上一条湿巾。 哪怕睡熟,羽鸿意的眉头依旧紧拧,显然睡得十分不安稳。 忽然得了具新的身体,换了个新的身份,别说晴思表现得如此不堪,就连羽鸿意自己,其实也很有些不适应。更何况他还留有过去的记忆,还记得他在赫贝尔大陆上一手建立的那个国家。幸而他所留下的手下都十分可靠,他的继承人也已经成长到了能被人认可的地步,这使得他不必太过担忧那边。 更需要在意的,还是在这边新的世界,他如何替代原主以羽鸿意的身份活下去,活出一片天来。 羽鸿意在睡梦中体会着自己的身体。身体正在高烧,温度不低,十分难受,但离濒死还有些距离。除此之外,他还觉得腹部附近有一团力量盘踞着。这团力量虽然还不知应该如何调动,却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显然是有益而无害的。 既然如此,原主的灵魂又为何会衰弱到那个地步?甚至就连羽鸿意自己,在进入了这具身体之后,也觉得灵魂有些微微地刺痛。 他在睡梦中翻了个身,眉头不由得拧得更紧。 这刺痛十分微弱,有点像是过于疲惫所产生的后果,寻常人几乎不可能感受得到。只是羽鸿意曾经有意锻炼过自己的灵魂,对此十分敏感,他只得说服自己尽量忽略。 却就在努力忽略之时,羽鸿意赫然发现,灵魂的刺痛竟一下子变强了。 虽然还是寻常人难以感受到的微弱,却已经可以对灵魂产生耗损,超过了可以忽略的限度。 羽鸿意猛地睁开双眼,从床上清醒过来,只见晴思正在摆弄着桌上的一个香炉,连忙喝到,“你在做些什么!” 吼声很有些大,晴思吓了一跳,“我看公子你睡不安稳,所以点了熏香……” “熏香?”羽鸿意皱眉仔细看了看那香炉,又用审视的目光将眼前晴思打量一番,语 分卷阅读3 调发冷,“灭掉。” “公子……” “灭掉!” 晴思只得依言照做,转身将刚点好的熏香扑灭。 就在熏香熄灭的一瞬间,羽鸿意深吸了口气。果然,熏香的气味一散,灵魂上那忽然增大的刺痛感便又微弱下去。 “这什么熏香,”他寒声道,“怕不是诅咒之物吧。” 晴思茫然而惊讶,“什么诅咒之物,公子你在说什么?” 羽鸿意却没有回答,只是将这姑娘审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虽然不是很强烈的诅咒,但如果长期处于这种熏香之下,原主的灵魂会被耗损到那个地步,便是迟早的事情。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谋杀。而且是一场蓄谋已久,十分隐蔽的谋杀。甚至于直到原主最后被活活耗死的时刻,他或许都没发现是这熏香的问题。 羽鸿意冷笑了一声。 如此看来,原主所处的环境比他原本所以为的还要凶险。仅仅“活下去”这三个字,也比他原本所以为的更加困难。 ☆、第三章 “公子,莫非这熏香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羽鸿意将目光移到那香炉上,“若不是我刚好能够察觉出这不对,八成也得步你原本公子那后尘。” “什么?”晴思闻言先是茫然,片刻后反应过来,“你是说,都是、都是被这熏香害的?” 她脸色大变,惊怒之下却又觉得难以相信,转身便将那香炉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胡乱看着,“都是这个?都是这个害的?为什么,府里很多人用的都是这种熏香啊?难道、难道是有人在里面下毒,有人在害公子吗!” “晴思姑娘,将东西放下来。”羽鸿意说着,声音有些冷淡,“然后你就出去吧,我不用你来照顾了。” 晴思回过头来,整个人犹如卡了壳一般,似乎直到此时才察觉自己是被怀疑了。 好半晌,她才不可置信地道,“你难道觉得是我做的吗?” “并不是。”羽鸿意摇了摇头,“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在这里,多少有些吵闹。” “我……”晴思闻言想要辩解,却又明白自己迄今为止的表现确实糟糕,神色顿时显得有些萎靡,“我、我其实并非经常这般吵闹的,只是今日、今日,今日发生了这些事情,我……”说着她眼眶又红了,“对不起,我会下去反省的,等你下次唤我,我一定已经都改好了。” 说罢,她便转身默默往外走去,脑袋埋得很低,显然十分难过。 羽鸿意看她这样,几乎有点不忍心了。重点是,方才那只是他乱找的一个理由啊,这姑娘居然真信了?只是嫌她吵闹,并没有怀疑,这种话也能信?这姑娘究竟是装的,还是她的神经真就这般粗大? 但无论是之前的惊讶与愤怒,还是方才的伤心与懊恼,都不似作伪。原主对她的信任也不该毫无缘由。所以羽鸿意也该同样信任她吗?如果她真的无辜,又究竟是谁在熏香里做的手脚? 被这种事情一打岔,羽鸿意也没了睡意。他想要好好寻思寻思,脑袋却仍旧疼着。 片刻之后,房门被轻轻敲响,是慎思小少年终于煎好了药。 相比他那个姐姐,这个少年显得尤其沉默,只将药碗递到塌前,全程一句话没说。 药倒是没什么问题,羽鸿意直接饮尽,药效还出乎意料地好。不过一碗刚刚下肚,羽鸿意就觉得整个人终于舒坦了许多,连手脚都有劲了。 等到慎思接过空碗准备离开时,羽鸿意想不过问他,“你阿姐现在怎么样?” 慎思这才终于开了腔,却是问道,“她不是被你派出去了吗?” “什么?”羽鸿意皱眉,“出哪里去了?我没有派她做任何事。” “我也不清楚,反正在外面没有看到她。”慎思仔细想了想,慢慢地道,“之前我煎药的时候倒是听到脚步声,只知道她出了院子。” 这姑娘……难道是之前对她太过分了,她伤心过头所以直接出去了?不至于吧? 还是说她偷偷地做什么事,见什么人去了? 两种截然不同的猜测,让羽鸿意眉头越皱越深。最后他干脆起了身,打算趁着这刚服了药身体还算舒服的时候,自己找出去看看。 “你小心些。”慎思见状便将空碗搁在边上,过来搀扶,“不用担心她,她可能只是去找库房了。” “库房?” “侯府里的库房,阿姐经常去的。”慎思道,“毕竟我们用的东西,都要从那里取。” 所以熏香也是从库房取的?羽鸿意眉头一皱,明白了什么,“那便带我去库房吧。” 慎思没再多说,领着羽鸿意便一路寻去。 出了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叠小院,门口写着白芷二字。等出了白芷院,又是一个大院套在外面,就是所谓的侯府了。侯府内入目皆是假山流水林荫小径,景色装点得十分精致。 话说回来,羽鸿意至今还不知道自己在这侯府里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还有之前原主和晴思提到的孩子,因为一直被打岔,羽鸿意竟然也至今不曾见过。刚好慎思在边上,羽鸿意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问他,却见这小子的神色忽然动了一下。 紧接着,羽鸿意听到了前方的声响。 “果然在这里。”慎思道,“她好像和人吵起来了。” 等又沿着小径走过去一些,前方对话的声音便更清楚了。确实是晴思的声音,确实正与人争吵。听内容,是晴思正在因为熏香的事情而找人算账。 “你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库房的人语气极差,“我们这儿今早刚遭了贼,正忙着找贼呢!结果就看到你在这里晃来晃去还胡言乱语,说,东西是不是你偷的!” 晴思算账不成还被质疑是贼,也是被气了个够呛,与他们争论不休,“是真遭了贼,还是你们在找理由故意搪塞?你们分下来的熏香出了问题,害得公子、公子……究竟是不是你们在给我们的熏香里做了手脚?公子这些年也没得罪过你们,究竟是为什么这么狠的心啊!” 羽鸿意听得满头大汗,只道这姑娘未免太过耿直。 而库房的人本就心情颇糟,被她这么一纠缠,心里火气越大,越发觉得被偷的东西和她脱不开关系。 当羽鸿意赶到的时候,库房的人已经仗着人多势众,将晴思整个人都给围在了中间。更有一个壮妇正挽起袖子,扬起巴掌就要往晴思脸上扇去。 慎思连忙冲过去,将自己的姐姐给护住。 羽鸿意喊了一声“住手”,也冲过去,打算将那壮妇拦下。千钧一发之刻,扬起的巴掌已经落下,他那一声喊实在起不了什么效果。幸好,他一只手刚好来得及挡住那壮妇的手腕。 然而……接下来 分卷阅读4 发生的事情,羽鸿意实在不想描述。 他竟被那个壮妇收之不及的一巴掌给带趴下了,整个人都跌到了地上。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壮妇惊呆了,慎思惊呆了,逃过一劫的晴思惊呆了,四周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库房诸人全惊呆了,羽鸿意自己自然更是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还在病中,他也看到那个壮妇膀大腰圆十分厚实,但就算如此,也不至于这样吧?这这这……他现在的这副身体,居然羸弱到了这个地步? 周围的人也陆续反应过来。 那个壮妇看清了羽鸿意的脸面,顿时大惊失色,像见了鬼一样后退了一大步,边退还边为自己辩解,“我没碰他!他自己冲过来的!” 库房诸人通通往后退了一圈,各个神色惊慌,唯恐避之不及。 晴思也冲过来,连忙将羽鸿意从地上扶起,吓得脸都白了,回头就冲着慎思道,“是你把公子带来的?你……” 她看似想要破口大骂,最后却只是咬了咬牙,转而细看羽鸿意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事。”羽鸿意摆了摆手,尴尬地表示,“只是跌了一跤,没有大碍。” 边说,羽鸿意边反省着。大意了,他太习惯还在赫贝尔大陆时候的感觉了,没有对自己已经换了一个新身体的事实产生足够的意识。如果他事先多适应适应这身体,行动之前先做好必要的调整,应该就不会有如此丢脸的场面……话说回来,为什么周围人的反应都这么夸张?难道他其实有着一个特别金贵的身份? 晴思的脸还白着,丝毫不因羽鸿意自称无碍而有丝毫放松,“公子,你怎么能这般不小心?就算不顾着你自己,也要顾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啊!” 咔擦一声。羽鸿意刚刚才少许回过神来,听闻此言,顿时又僵住了。 什么?什么孩子?为什么孩子会在肚子里? 不止僵住,他整个人都快崩裂了。 ☆、第四章 晴思看着羽鸿意整个人快疯掉一样的表情,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有关孩子的事情,他确实是还不知道的。她支吾一声,一下子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孩子?”羽鸿意嘴角抽动,真希望自己只是听错了,“什么孩子?” 此话一出,四周众人的目光又全都唰唰唰落到了他的身上。仿佛晴思说他肚子里有个孩子是十分正常的,他问出此话反倒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阿姐,还是先扶公子回去吧。”慎思在一旁道,“公子烧了三天了,如今刚醒,有什么话也得回去再说。” 周围人这才将视线移开,暗道原来是烧糊涂了。 晴思瞪了那小子一眼,却不得不抓住这个难得的台阶,连忙搀着羽鸿意就要往回走。 之前那群凶神恶煞将她围住的库房诸人,此时也一个个乖巧无比,连忙让开一个大缺口,看着羽鸿意的目光就像送瘟神一样,只盼着他赶紧离开。 而羽鸿意这一遭受到打击实在太大,只觉得双脚发软,几乎连步子都不知道怎么迈了。 走了一段路后,他才差不多缓过劲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却依旧难看得很。 “公子,你没事吧?”晴思担心得不得了,一路上嘘寒问暖不停歇。 羽鸿意摇了摇头,打断她的唠叨,却忽然一顿,抬头看了看之前离去的方向。那些库房的人大概以为他们已经走远了,正在那里议论纷纷。 起初那些人只是对居然在这里遇到羽鸿意一事表达了惊讶,庆幸一下羽鸿意没真在他们手上出事,但说着说着,话中的意味就有些古怪了。简单而言,他们虽然害怕羽鸿意在这里出事,却仅仅只害怕这一点而已,实际上对羽鸿意本人并谈不上什么尊重,甚至颇有些冷嘲热讽。 比如此时,就有一人正在那说着,“那什么羽公子,也不过就是个妾室,偏偏成天眼高于顶,好像进了侯府是委屈了他似的,对谁都是一副爱理不理冷冰冰的样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架子。甚至就连夫人,也要比他和气得多。” 妾室?什么妾室? 肚子里有个孩子也就算了,还是个妾室!羽鸿意的脸色当即就又惨白了一截,吓得晴思以为他怎么了,脸色比他还要惨白。 那边的那些人还在那儿议论,“他不就是仗着侯爷喜欢吗。” “嘿,侯爷是喜欢他,但那也是前几年的事情了。如今侯爷新房纳了一个又一个,平时也没见多瞧他一眼。”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怀了侯爷的孩子。” “要不我们怎么都得让着他呢?看吧,这个孩子要是生下来了,他的身份自然就非同一般了,但是不是真的能生下来,那还得两说。” “怎么讲?” 羽鸿意简直都听不下去了。他摇了摇头,哆嗦着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却见晴思一脸茫然,目光中只有对他的担心,丝毫没有听到那些议论的尴尬或愤怒。至于一旁的慎思,正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更是一副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想来也是,要不是以为无人听到,那些人必然也不会议论得那么大胆。常人的耳力,确实是到不到那么远的。 羽鸿意在赫贝尔大陆的时候倒是也锻炼过这方面,但既然已经换了个身体,想来耳力也不会留下。眼下这种情况,只能认为原主的身体虽然羸弱,五感却比常人敏锐得多。 这倒是一堆噩耗之后难得的好消息。羽鸿意叹了口气,不再管那些议论,径直回到了白芷院。 但在最后,他还是听到了令人在意的几句话。 “还用怎么说?我敢保证,现在侯府里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愿意看他生下这个孩子。” “那倒是。谁叫他这些年来和谁都处不好?不管是夫人,还是那些公子姨娘,没有一个喜欢他。也就北院那个李公子,和他一起进来的,听说在侯府外面就和他要好,勉强算是乐意搭理他。但就是那李公子,这些年也眼看着和他淡了。” “这么说来,他这次之所以有这一病,不是因为几天前不小心掉到池塘里去了吗?我怎么忽然觉得,他可能不是自己掉进去的。” “呵呵,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没人愿意看他生下这个孩子……” 话题到这里就止住了,羽鸿意并没有得到更多有意义的信息。但就这么几句话,除了让他确认现在所面对的局面确实凶险,更让他明白原主生前的处境是多么糟糕。 从那些话中,他能知道原主是个性情偏冷的人。这确实是一个不容易和他人相处的性情,但如果仅仅因此就受到所有人的排挤和厌恶,还是有些过分了。 再想想原主超出常人的五感,或许以前还有许多自以为无人知道的背后议论,其实原主都是 分卷阅读5 听得清楚的。 羽鸿意想到最初所见那个已经接近癫狂,看不出半点原本冷清的灵魂,心中难免唏嘘。 唏嘘过后,还是得回到现实。无人喜欢,几乎整个侯府都是敌人,就是羽鸿意现在所接手的局面。他有些明白为何原主要将他介绍给晴思了。或许在原主的眼中,真的只有那个少女,是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晴思一路将羽鸿意搀扶回房中,见他确实没有大碍,松了口气,而后问道,“公子,你之所以出来,是特意来寻我的吗?” 羽鸿意点点头,“听闻你不在院中,有些担心。下次别再这么乱来了。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不是你能管的。” “公子啊……你不也一样乱来吗……”晴思边答应着边小声埋怨了一句,又忍不住笑道,“不过你会为我担心,还是让我有些高兴。我本来以为你很讨厌我呢。” 羽鸿意咳嗽一声,避开少女真挚的目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有更多的事情需要解释。” 比如孩子究竟是个怎么回事……但孩子不就是那么回事吗!羽鸿意一时间竟问不出口。 他将手搁在自己肚子上,神色复杂,脸上还有点发绿。 之前他便感觉到有股温暖的力量盘踞在腹部,如今那团力量依旧在那,像是在保护着什么。如果这是原主所留下的力量,而腹中确实有一个需要保护的胎儿,一切便都能得到解释。羽鸿意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原主会在弥留之际那么执着地找一个人代替自己活下去。一切都是因为他肚子里有个孩子。 不知做了多久的心理准备,羽鸿意终于说服自己接受了现实。 他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几个月了?” ☆、第五章 羽鸿意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竟有一天会摸着自己的肚子问出这种问题。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完全无法言说。 或许他想错了?羽鸿意真希望面前的人能告诉他,事情并不是他所以为的那个样子。 但晴思很快便答道,“两个月了。” 羽鸿意的手抖了一下,脸色又更差了一点,整个人看上去仿佛吃坏了东西一般。晴思顿时以为他又怎么了,连忙起身要去探他的额头,被羽鸿意挡了开。 已经没办法了,已经没办法再怀有任何侥幸了。 他想着之前听到的对话,那些人说什么来着?怀了侯爷的孩子? “侯爷现在在那里?”羽鸿意又问。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个被称为侯爷的家伙拎出来,掐死,掐死,狠狠掐死。 可惜晴思告诉他,“侯爷一个多月前去了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刚刚燃起的杀意顿时泄掉,羽鸿意又开始觉得身心俱疲。他揉了揉脑袋,又摆了摆手,什么也不想说了,躺在床上打算继续之前被打断的睡眠。 晴思见状,担心羽鸿意仍旧嫌她吵闹,便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慎思本来也准备和她一起出去,但晴思不放心让羽鸿意一个人,将他往里推了推,示意让他留在房中照料。单就安静二字,确实没有人比慎思做得更好了,只要没人和他搭话他就能一直不开口。三人回来至今,几乎让人忘了这小子也一直站在边上。 羽鸿意看了这小子一眼,也就默认了。 然后他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同时暗搓搓往自己身上摸了摸。没错啊,上面没多点什么,下面也没少点什么,确确实实一个青年男人的身体,怎么就能怀个孩子呢?羽鸿意越想越觉得蛋疼。 幸好之前所服下的确是好药,让他心虽痛苦,身却还算舒坦,哪怕如此蛋疼也并没有失眠,不多时困意便翻涌上来。 半睡未睡之间,他又听到脚步声响起。是慎思走向了那个放香炉的台面,将那香炉拿在了手中。这种时候,这种举动,羽鸿意不得不强打精神,警醒了些许。 羽鸿意不打算惊动对方,只支起耳朵,想看看这小子究竟想做什么。 慎思将香炉打开,掏出里面的熏香,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还又捏又闻的,甚至掐了一点放在嘴里尝了尝……当然,马上就呸地吐了出来。 只是查看而已吗?羽鸿意便干脆懒得睁眼了,打了个呵欠继续睡。 慎思回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将那香炉重新放好。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他手一滑,香炉掉到地面,哐当一声,砸得响极了,再大的瞌睡也能被这一下给闹醒。 说好的安静呢?想好好睡个觉怎么就这么难?羽鸿意暗骂一声,终于睁开了眼,“你搞些什么?” 慎思捡起香炉,转过身,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出两分无辜,“只是之前听阿姐提及这些熏香,所以想好好看看。” “看出什么来了吗?”羽鸿意按着脑门,没好气地问。 “嗯。”慎思又低头看向手中香炉,“这些熏香,应该并没有什么问题。” 就算有问题,也不是这种臭小子能看出来的。羽鸿意拧着眉头,考虑要将他也给轰到外面去,有什么话等睡好了再说。 “而且有一件事,我有些想不明白。”慎思却又补了一句。 “说。” “库房发下来的熏香,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变过。”慎思将香炉搁回原位,“如果真是熏香的问题,为什么我和阿姐都一直没事?” 羽鸿意正准备开口,将这句话往脑子里转了一转,便猛地一愣,又阖上了嘴。好半晌,他才不确定地问,“从两个月前开始,你们也一直嗅着这种熏香?” “熏香只有公子在用。”慎思答道,“但只要我们也在这房里,总是避不开的。不说我,至少阿姐是一直贴身照顾公子的。” 如果真的是熏香的问题,晴思不可能没事。 换而言之,如果这小子没有说谎,那就必然是羽鸿意的判断出了问题。 但羽鸿意是在熏香点燃后才感觉到灵魂的刺痛忽然增强,熏香散去后刺痛马上就削弱,这一点是不会错的。究竟应该如何解释眼前的事实?等等,莫非……羽鸿意猛地打了个激灵。 慎思正准备再度开口,就见他已经开始在自己身上翻找起来,便闭了嘴。 羽鸿意在自己的脖子上找到一个香囊,将其取下来,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这香囊面料上好,绣工精致,虽有些老旧,却保养得很好,显然是被原主一直珍视之物。 “这个香囊,公子你一直都带在身上。”慎思以一贯平缓的语气道,“从进侯府前开始就没离过身,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羽鸿意摇了摇头,盯着手中香囊冷笑一声,暗道这小子果然还是太嫩。 然后他将手中之物解开,倒出了里面的内容。都是一些花瓣,散发着各种异香。大多数已经干枯了,其中几瓣 分卷阅读6 却还鲜嫩。再将面上一层拨开,两人赫然看到,被埋在正中央的两瓣竟然已经完全枯黑,散发出阵阵不详的气息。 两人的神色顿时都有些微妙。 好半晌,慎思叹道,“真没想到……但我还是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什么公子以前一直没事?” 羽鸿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知该肯定还是该否定。 他将那两片完全枯黑的花瓣挑出来,捏在手中仔细看了看。被放在香囊中这么久,又没经过什么处理,有些枯萎也是应该的。但像这两片这样,枯黑得仿佛被墨水染了一遍,就十分不寻常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羽鸿意打心底里并不觉得这两枚花瓣有何不对。 他轻轻捏了捏手中之物,感受着指腹柔软却苍老的触感,竟觉得说不出的亲切,甚至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这感觉和什么逻辑什么理智都没有关系,莫名其妙就产生在了他的心里,似乎是直接从原主的身体里传来的。他甚至可以肯定,原主之所以如此看重这个香囊,之所以从不离身,就是为了这两枚枯黑的花瓣。 半晌,羽鸿意才抬了起头,回答慎思之前所提的问题,“有些东西,单独放着是不会有问题的,却不能用在一起。” 慎思想了片刻,“原来如此。以前也曾听过有这种奇毒,想不到真能遇到。” 奇毒吗?想来这个世界并没有诅咒的概念,一概以毒称之了。 “但并不是这两片的问题。”羽鸿意抖了抖手中花瓣。 “为什么?”慎思微微皱了眉。 要验证也很简单。羽鸿意手中捏着那两瓣,让慎思将剩下那堆散在桌上的移到另外一边,接着让慎思将熏香再度点燃。 熏香燃起来的时候,房内两人都显得有些不安。 但很快,羽鸿意就松了口气。他并没有感到上次那种灵魂刺痛的感觉,问题果然不是出在这两枚枯黑花瓣的身上,而是出在……他将目光落在了慎思身旁的那一堆。 又过了片刻,慎思也感觉到了不对,两步从那堆花瓣前退了开,神色明暗不定。 “这就很清楚了。”羽鸿意道。 慎思点了点头,回身将熏香灭掉,然后就将那堆花瓣包在手中,打算直接出门扔掉。 羽鸿意看着他的背影,却感觉有点古怪。 终于弄清楚了一件事情,照说他现在应该稍微放松一点,然后开始思考究竟有谁动过原主这个从不离身的香囊,能通过这个香囊来这么阴他。 但不知为何,羽鸿意总觉得……虽然慎思一直在提问,有些问题还显得这小子特嫩,最后羽鸿意能这么快找出这个答案,却全都是因为这小子有意在前面一步一步的引导。 想多了吗? 目前为止,那小子并没有表现出那么高的智商。作为白芷院仅有的两名下人之一,他的一举一动也全都符合常理。至于他对羽鸿意的态度,因为不知道晴思究竟和他说过多少,也不知道这态度究竟对是不对。 但羽鸿意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直觉并不是什么玄妙的东西,而是来源于他的经验所带来的潜意识判断。他总觉得,这小子的表现应该已经有哪里出现了漏洞,只是他一时间忽视了过去。 ☆、第六章 慎思在外面挖了个坑,将那堆花瓣埋进去,毁尸灭迹。 待他回来,羽鸿意已经又躺回到床上,还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蒙了起来。 慎思顿了顿,然后走过去,将被子扯下去一点,至少露出羽鸿意的脑袋来。但不知道羽鸿意究竟是故意的,还是他睡姿真就这样,不一会儿又整个缩进了被子里。几次之后,慎思也不管了,随他去了。 这一觉羽鸿意终于睡了个安稳,直接将大半日都睡了过去,直到夜幕来临。 本来他还能再多睡一会,但外面忽然起了异样的响动。响动正好在白芷院的范围内,像是一只硕鼠落在了院墙上。 羽鸿意一下子就醒了。他仍旧紧闭着双眼,只是又支起了耳朵。 响动在院墙那儿徘徊了一会,然后翻了进来,朝着这边潜行。羽鸿意正准备起身,就听到慎思走到了窗边,忽然推开了窗户。 慎思一副只是刚好想吹吹风的样子,站在窗前往外望去。 那只老鼠就这么被惊跑了。 羽鸿意听着对方又寻了个角落翻出院墙的声音,皱了皱眉,暗道这胆子也忒小了。 究竟是什么人?要不要追出去看看?正在寻思间,羽鸿意却又听到一个人从这房中翻出窗户的声音。 应该是慎思吧,这新起的声响竟让羽鸿意无法确定。 他已经和慎思见过好几面,又听着那小子在边上待了这么久,照理已经对慎思的脚步声十分熟悉。那脚步声比晴思的要更重几分,没什么太大的特色,十分符合少年的年纪性别以及身份。而此时响起的动静,却比纸片落地还要轻微,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能发出来的。 但能从这房里出去的,除了慎思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羽鸿意睁开了眼,只看到开着的窗户,慎思果然已经不在。 一时间,他浑身的冷汗都出来了。 果然不对,那小子果然有问题,这问题大发了。 要知道,羽鸿意之所以会被惊醒,全都是因为之前那个老鼠所弄出的动静。至于属于慎思的动静……哪怕是他还在赫贝尔大陆时麾下功夫最好的几个暗杀高手,脚步也不一定能有这么轻的。 而慎思以前所发出的,那羽鸿意自以为已经熟悉的毫无特色的脚步声,毫无疑问,全是故意装出来的。一个轻功如此好的人,哪怕寻常时候,脚步也不可能那么重。这种演技和这种心机,比暗杀高手还要可怕。 他居然把这么一个人摆在边上大半日,还安心地睡了一觉? 羽鸿意深吸了一口气,听着慎思追着那老鼠在外面转了一圈,直到越追越远,以他现在的耳力甚至都听不到了。 对了,耳力。 羽鸿意从原主身上继承的耳力,比寻常人要强上很多。羽鸿意能听到的声音,寻常人大多根本听不到。而之前他与慎思跑去库房的时候,慎思比他更早听到晴思与库房诸人的争吵声。 等三人回来时,慎思却又表现得仿佛和寻常人的耳力一样。 难怪之前就隐隐觉得不对。如此明显的漏洞,因为羽鸿意当时受到的打击太大,竟然直到现在才彻底想明白。 好半晌,羽鸿意才将浑身竖起的汗毛抚平。 幸好,目前为止那小子并没有对他不利。 听到慎思又从外面回来的声音,羽鸿意重新缩进被子里,阖上双眼,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是免不了比之前更加警醒。 于是第二天清晨,羽鸿意再度睁开眼时,看起来精 分卷阅读7 神略有不振。 慎思顿了顿,皱了皱眉,“公子,你昨日没有睡好吗?” 羽鸿意干笑两声,“只是做了个噩梦。” “是被子的原因吧。” “啊?” “下次睡觉时,不要用被子蒙头了。” “……哦。” 慎思又看了他两眼,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打开门走了出去。又是那种装出来的寻常脚步声,一举一动都完全看不出练过武的样子,演技十分精湛。 羽鸿意自愧不如:迄今为止,他都一直没想过还得掩饰自己习武留下的习惯。虽然如今身体已经换了一个,体质羸弱得让人无法直视,但那些习惯还留着,有经验的高手很容易就能看出。 换而言之,因为这个疏忽,就算晴思什么也没对慎思说过,慎思大概也一眼就知道了这身体已经换了芯子的事实。 片刻后,晴思小姑娘端着一盆洗漱的清水进来。 “你那个弟弟呢?”羽鸿意擦着脸,心情复杂地问。 “他在外面,”晴思答道,“在替公子煎药呢。” 那么对于那小子的可疑,这姑娘又究竟知道多少?羽鸿意昨日还觉得自己怀疑她是错怪好人,如今又不敢确定了。但仔细想想,白芷院里除了原主,总共就这么两个人。如果两个人都怀有歹心,弄死原主简直太轻易了,还需要两个月? 羽鸿意洗漱完毕,将湿巾搁在盆边,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如今多大年纪?在这里多久了?” “大概五六年前进了侯府,没过多久就被公子挑来了。”晴思露出回忆的模样,笑着答道,“今年已经十七了。” 羽鸿意又问,“那你弟弟多大?” “那个臭小子啊。”晴思啧了一声,“今年刚刚十五。” 十五……十五? 羽鸿意喝了口晴思递来的茶水,压了压惊,心中只道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不得了。讲道理,那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子吗?如果不看外表,哪怕说是一个五十老几的老油条,羽鸿意也信了。 虽然羽鸿意最初在外闯荡的时候也不过十一二岁,但没过多久就遇到挚友,被收养起来细心照料,十五岁正是他一生中最天真浪漫的年纪。 他本来还想多打听一点什么,慎思却已经煎好了药端了回来。 这碗药依旧没什么问题。羽鸿意喝完,却觉得药效没有昨日那么好了。 他将药碗放在一旁,抬起头,看向慎思的双眼。慎思也由着他看,眼中的神色平静如水,不露出一丝情绪。 ☆、第七章 你究竟是忠,还是奸? 神神秘秘的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藏得这么深? 原主之所以落到那个地步,是你害的吗?如果不是你,你又是否想过救他? 羽鸿意简直有一肚子的话想问,最后却将这些疑问都憋了回去。就算他迟早要搞明白这些事,也不是现在。羽鸿意收回目光,站起身,表示要出去转一转。 晴思望了眼外面起的风,满脸担忧,试图阻止。 慎思却问他,“公子,你是想去书房吗?” 书房?是啊,羽鸿意初来乍到,对于这个世界有太多需要了解,书房是个正确的去处。这小子又在引导他了。 羽鸿意也没有什么故意和他逆着来的心思,顺其自然便点了点头。 只是在走去书房的路上,羽鸿意往昨夜那只老鼠翻进来的一角看了看。小院不大,围墙底下一圈都种着些低矮的灌木,如今灌木丛中多了几个隐秘的陷阱。昨天白日还没有的,新加上的。 看来慎思和那老鼠并不是一路。羽鸿意略有放心。 待将他引到了书房,慎思准备告退,却又被他留了下来。 相比放这小子跑去外面不知道做些什么,还是留在身边更安全,也更便于观察。羽鸿意拉开椅子坐下,看了眼满屋的书架,随口叫慎思帮他挑几本书来。 慎思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寻到书架前站了半晌,然后给他搬来了一大摞。 真的是一大摞!足足一二十本书,堆起来半人高,落到桌上怦然一响,颇为壮观。 羽鸿意默默盯着这些书,抽了抽嘴角,暗道莫非这小子不识字?乱拿的? 他拿起最上面一本,翻开一看,是一本游记,里面沿着书写者的足迹概述了这世界上的一些情况。几乎每到一个地方,作者都会先讲一下当地的历史,然后再根据所见所闻讲一下当地的民俗。这正是羽鸿意现在所需要的,他很快沉入心神,认真看了起来。而边上慎思一直观察着他,等到见他开始,才移开了视线。 羽鸿意顿时明白,这小子识字……这小子反而担心他会不识字。 说实话,第一眼见到书本上的文字时,羽鸿意心里确实有一些发虚。这种复杂的方块字,他过去只在一些来自遥远东方的物品上见过,和他曾经学过的几种语言文字有着极大的不同。但现在他确实看得懂,这大概也是得益于原主这身体的传承。 根据这本游记的描述,这个世界自古以来就分为四个国家——东庆,北明,西泽,南丹。 令羽鸿意感到惊诧的是,长久以来,这四个国家纵使内乱不少,相互之间却竟然从来没有过什么侵略之说,反倒时常守望相助。据这位写作者说,这是因为每个国家中心都屹立着一座圣山,四座圣山与整个世界的命运息息相关,守卫圣山是每一个国家都必须承担的责任,因此四国才会如此泾渭分明。 羽鸿意忽然想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 他的故乡,赫贝尔大陆,虽然没有这么泾渭分明的四个国家,却也正好是被分为四个部分。与这边不同的是,赫贝尔大陆这四个部分的中心不是什么圣山,而是四匹以人肉为食的可怕恶魔。 当然,现在那四匹恶魔已经不在那儿了。数年之前,正是他怒于这食人的恶行,带兵征伐,亲自将那四匹恶魔毙于了刀下。却没想到会引出恶神现世…… 羽鸿意摇了摇头,摆脱过去的回忆,继续看着手中书本。 游记的作者在四国穿行间,也曾遇到许多危险。只是因为本书的重点并非那些凶险,作者每每只是略微提及,一笔带过,从不详述。但最后作者停下脚步时也说,他能活到现在纯属幸运,之所以不再游历也只因惜命。 羽鸿意翻到前面,特意多看了眼这个作者的名字,姓陆。 随后他意犹未尽地放下此书,又拿起第二本。这也是一本游记,但格局较上本稍小,只局限在西泽这一国境内。因此羽鸿意只是略微一翻。第三本便不是游记了,是一本人物志,提及不少名人,却也仅仅限于西泽一国。如此看来,他现在所处的应该就是西泽国。 羽鸿意将这两本都放在边上,打算将桌上书籍全数浏览一遍 分卷阅读8 再来细看。 随后他取出第四本,仅仅看了一眼封皮,却险些呕出一口血。 孕期指南。 ……孕期指南!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在一堆严肃正经的游记和人物志中间出现这种东西好意思吗?啊?羽鸿意恨不得直接把这本书丢出去,连找书的慎思一起丢出窗外。 他将这本书狠狠拍在桌上,阴着脸道,“下次别给我这个。” 慎思看着他,脸上神情十分不赞同,“公子,这本书上的知识,才是你现在最需要的。” 羽鸿意表情抽搐,几乎把孕期指南拍到他脸上。 慎思见他真这么排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终于将这本书从他手上收了回去。在这个过程中,这小子还满脸都是无奈,好似在面对一个任性的小孩子。 羽鸿意深呼吸,又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压下怒气,缓过劲来,决定和这小子好好说道说道:这不是需要不需要的问题。昨天早上他还是个正常的男人,下午才艰难接受自己已经怀胎两个月的事实,能稍微顾忌一下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吗?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个人都是忽然一顿,同时往窗外看去。 外面来了一个人,正站在白芷院的院门底下。 屋外的晴思姑娘已经迎了过去,看神情是认识来人的,正准备将人往里面领。 慎思皱了皱眉,走了出去,反将那人拦下。 羽鸿意隔着书房的窗户,看到慎思与那个人说了几句话,大意是我家公子大病未愈不宜见客,然后直接将那人请了出去。 待慎思回来时,羽鸿意问他,“谁啊?” “李公子。”慎思反手带上书房的门。 羽鸿意想了想,李公子这三个字,他是听过的。 昨日库房那些人曾经提及,有位李公子自进侯府前就与原主要好,这些年却眼看着和原主淡了。想必就是这个李公子。 “你责怪我自作主张吗?”慎思看着羽鸿意问。 羽鸿意摇了摇头,从腰上挑出一件小装饰。 这是一小段的竹筒,里面密封着两片奇怪的枯黑花瓣。之前香囊内之物,现在只剩下这么两片,其他全被慎思埋了。那香囊既然是从进侯府前就从不离身的东西,在进侯府前就要好的人自然可能碰过。那李公子,确实不见为妙。 至于眼前这小子……接触一日,又留心观察这么久,自始至终,羽鸿意没能从这个少年身上感到半分恶意,反倒处处像是在帮他。只是藏头露尾,终究显得可疑。 “你怀疑他吗?”羽鸿意试探着问,“对这个李公子,你是什么想法?” “公子,”慎思道,“我只是一个粗笨的下人,不清楚这些事情。” 羽鸿意笑了一声。 呵呵。 他真想把这臭小子给揍一顿。可惜虎落平阳,丢了自己的身体,不一定打得过了。 羽鸿意捏了捏自己如今这明显病弱地细胳膊细腿,无声哀叹。 接下来的几日,相对而言过得很是安定。 羽鸿意依旧每天服了药就开始看书,将那日慎思挑出的十几本都细细看了一遍……除了孕期指南。 因为原主曾说自己是花族人,羽鸿意在书中特意留意这三个字,倒也见到好几本提及,只是大多语焉不详,且与各种神话传说混杂,不知道有多少可信之处。 除此之外,那李公子又来了一次,同样被慎思拒之门外。然后白芷院就没客人了,证实了原主不受欢迎的事实。 至于慎思,依旧每天沉默寡言,整日站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心,像个木桩。 却就在李公子被第二次拒之门外的这天晚上,曾经被惊跑过的那只老鼠又来了。今夜这只老鼠更倒霉一点,刚翻进院墙就中了招,被藏在灌木丛里的陷阱扎了一箭,登时就有血腥味飘了出来。 自然的,老鼠又跑了。 慎思上次没寻到这家伙的老窝,这次又藏在后面,循着血腥味远远吊着。 片刻后,羽鸿意掀开被子,跟了上去。 ☆、第八章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侯府之中处处熄灯,只有一些侍卫提着灯笼沿途巡视。 在无人看到的角落,几道黑影依次掠过。 慎思跟了目标一路,最后停在一处假山后面,皱起了眉头。那只老鼠处理了自己的伤口,掩盖了血腥味。至于脚步声,与风吹树叶的声音混在一起,让他有些不太分明……上次就是这么跟丢的。 但此时追到这个地方,已经差不多了。纵使不是那老鼠的老巢,也不远矣。 慎思越过假山,将目光投向眼前的小院中,嘴唇紧抿,眼眸冰冷。他不再像是那个总是沉默淡定的慎思了,身上隐约凝着一抹杀意,脸上透着不甘与仇恨。 这副样子让看到的人有些意外,细小的声响不慎从他身后冒出。 慎思没有回头,只是一把匕首悄然从袖口滑到手中。身后重新安静下来,谁都没再动弹。气氛就这么凝滞了半晌,然后忽然响起了一声叹气。 紧跟着叹气,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慎思猛地转过身,匕首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弧光,直击身后之人的喉口。却在即将击中前的一个刹那,慎思瞪大了眼,猛地又止住了动作。 “这么凶啊?”身后之人笑了笑,打了个招呼,“粗笨的下人。” 慎思抿紧了嘴唇,将人打量了半晌,没理那声招呼,收起了匕首。他又仔细留意四周,确定没有第三个人了,这才问道,“为什么是你?” 这跟了他一路的人,自然便是羽鸿意了。这种没营养的问题,羽鸿意都懒得回答。反而之前慎思那震惊的表情,让他有点愉悦。 当然,这小子没有直接一刀把他宰了,还是让他松了口气。这说明他对这小子的判断没错,是友非敌。 “你今晚装睡。”慎思又说了一句,眉头紧紧拧起。 “许你装,不许我装吗?”羽鸿意走到他的身旁,看着假山后的小院,“你跟了这么久,就找到这里?里面住的是谁啊?” “与你无关。”慎思道,“你回去。” 羽鸿意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会追到这里?” 慎思沉默。 “有人翻我的院墙,试图窥探我,甚至很可能对我不利,你说和我无关?”羽鸿意盯着这小子的双眼,一字一顿,毫不退让,“我跟你讲,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小子拿我当傻子哄,就以为我真是傻子吗?” 慎思的眉头越拧越紧,显然觉得眼前情况十分棘手。他不是没想过自己的古怪会被羽鸿意发现,却没想到羽鸿意会这么直接摊牌。 好半晌,慎思道,“不,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好,何必说透?” “心照不宣?”羽鸿 分卷阅读9 意挑起腰间竹筒,“有人害我,我也要心照不宣?” 慎思看了他半晌,然后笑了一声。 不是平常那种淡淡的浅笑,而是充满讥讽的冷笑。果不其然,就连平常的性情,他也是装的。真正的他,比之前表现出的要多几分刻薄。 “你以为你能做些什么?亏你还像是学过几年武艺的样子,就凭那轻易被人撂趴下的身手,也能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他道。 这话有点扎心了,羽鸿意却没有生气。虽然很丢脸,他之前被撂趴总是事实,也难怪会让人不信任他的身手。 “侯府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随意出头,怕是会连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慎思又道,“忍忍吧,别给你自己找麻烦,也别给我找麻烦。” “忍?”羽鸿意问他,“你们原来的公子,是不是一直在忍?” 提到原主,慎思的脸色顿时变了,眼看着暗了下来。 “他最后结果如何?”羽鸿意也同样露出冷笑,针锋相对,“你还要我也忍?怕不是得步他的后尘。” 慎思摇了摇头,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久到羽鸿意以为慎思不会说话了,这小子才咬了咬牙,“香囊……我曾劝他换掉那个香囊,无数次。” 羽鸿意轻轻敲击腰间那枚竹筒,“你早知道是香囊的问题?” “我不知道。”慎思道,“但这个香囊他带得太久了,已经被太多人记住了。” 羽鸿意懂得他的意思。他在赫贝尔大陆身居高位多年,明白一个被暴露的习惯有多么可怕。一旦随身之物被人掌控,被暗杀高手利用,真的会防不胜防。 “哪怕他把香囊给我保管,我也能早些知道那熏香是有人故意害他。但是他根本不信任我,不是吗?”慎思自嘲地笑了笑,“谁叫我确实可疑。” 这小子还挺有自知之明。 羽鸿意看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之所以落到这个后果,是因为他不听话?” “不是!”慎思的声音不禁拔高了两分,胸口起伏着,显得有些激动。 却就在意识到自己失态的这一刹那,他脸色一变,连忙两步迈在前面,将羽鸿意挡在自己与假山之间。 一道黑箭从夜空中直飞而来,是之前那只老鼠。 想来之前这老鼠一直潜伏在四周。本来两人谈话时音量克制,还未被其发现。此时偷袭,全是因为慎思那失态。 慎思将这只箭挡掉,不知是该愤恨还是该懊恼,脸色漆黑如墨,目光在林间暗影中不断游走。 不多时,换了个方向与角度,又来了一箭。 虽然又一次挡下,但已经陷入被动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你有多弱?”慎思忽然问。 羽鸿意抬头看着他,神色不解。 “你好歹也该是学过几年武艺的,”慎思转了转手中匕首,“自己回去应该没问题?” 这是真把他当弱鸡了?羽鸿意嘴角一抽,“废话。” 话音一落,慎思留下一句“那就快回去”,整个人顿时扑了出去。他的目光早已捕捉到林间闪过的那一道暗影。 羽鸿意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再没有暗箭袭来,对方已经被慎思缠住了。 交战双方都不愿被发现,因此并没有刀剑相击之声。从风中传来的些微声响,羽鸿意能判断出他们正势均力敌,慎思更些微占着上风。 他走下假山,正准备回去等着,却见一个人从前面那个小院走出。 还是一见过的人。 此时羽鸿意并没有掩藏身影。那人看见,连忙凑了过来,“羽哥,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羽鸿意笑了笑,“李公子,真巧啊。” “怎么这般见外?这称呼从你嘴里出来真别扭。”李公子笑了笑,一副稔熟的模样,拉着羽鸿意就往院子里请,“夜里凉,你现在不宜吹风,还是先来我院子里避避吧。” 羽鸿意不置可否,跟着他走入院中,目光却一直往此人腰上瞧。 “羽哥……”待到将羽鸿意引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李公子目光一闪,一只手滑到腰间,凑近了道,“我有话与你说……” 羽鸿意点了点头。 等来的却不是话语,而是一道匕首划出的亮光。 “啊!” 下一刻,那李公子一只手反被折起,而羽鸿意已经将匕首夺到了手中。 “李公子……小李啊……”羽鸿意叹道,“你想学人刺杀,好歹先学几年基础的武艺?” ☆、第九章 那李公子神情狰狞地看着羽鸿意,显然以为自己只是一时失手,很快又扑了过来,还想再把那匕首抢回去。 力度和角度都太过差劲,身为被刺之人,羽鸿意甚至觉得有点丢脸。只见他往后一退,仅仅伸出左手一抓,将对方两个手腕都牢牢钳住,便再一次轻易将此人制住。眼前这个男人是个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之辈,他打不过别人,难道还会打不过这种家伙? 而那李公子两击不中,已然有些慌张,看着羽鸿意一截手臂近在眼前,竟偏头就咬。 羽鸿意眉头一皱,松手避开,侧身一脚踢中对方膝窝,又重新将对方手腕捉住,反过来别在背后。李公子吃疼,还欲挣扎,羽鸿意已经用另一只手握住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颈之间。 李公子被那冰冷锋锐的触感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这才总算发觉了不对,“你、你……” “果然是你。”羽鸿意道,“是你在一直害我?” 李公子发起抖来,显然无法相信自己拿着武器还能落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与这姓羽的相识数年,本以为已经对对方十分了解,为什么此人会忽然有了这种身手? “你杀我,究竟有什么目的?”羽鸿意将匕首逼近了一些。 “你……”李公子好半晌没能说出一句整话,“你不是、不是……不可能……你……” “说!”羽鸿意狠狠将人往下一压,让那额头撞在地面上怦然一响,匕首更是在脖颈划出一道血线,“说啊,你为什么要杀我!” “废话!问什么废话!你难道不知道吗!”李公子抖得像个筛糠,几乎歇斯底里地叫道,“不弄死你,难道我还要看着你生下那个孩子吗!” 果然是因为这个孩子?羽鸿意神情未变,心中却有一声叹息。 而那李公子一句话出口,便发泄般接连叫道,“我与你同一时间进府,甚至比你更早认识侯爷,凭什么侯爷从来不多看我一眼!好不容易等到你也几乎失宠了,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你又有了身孕?凭什么你运气这么好!如果等你生下这个孩子……侯爷、侯爷……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虽然是因为这个孩子,但孩子也是被牵连的,归根结底,只是为了一个男人。可悲吗?真 分卷阅读10 可悲。 羽鸿意不禁笑了一声。 李公子听到这古怪的笑,眼角余光看到羽鸿意此时的神情,不禁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明了两分。这神情该如何形容?满是讥讽和轻蔑,却又带着些许的悲悯,像是高高在上的俯视。不像是该出现在这张脸上的,不像他所认识的那个人。 “你不是!不是!你不是他!”李公子恍然惊醒般,惊声叫着,奋力挣扎,“你不是羽鸿意!你究竟是谁!” 羽鸿意一下子没按住,竟然险些真的被他给掀了下去。 李公子勉强摆脱他的钳制,拼命往前爬着。他还想拖延时间,还指望着能撑到同伴回来。但仅仅在下一刻,羽鸿意已经一刀扎进了他的颈脊。 匕首直接穿过颈脊扎透了喉管,血水漫了满口。李公子想要继续挣扎,却只能抽搐,想要继续喊叫,却只能喷出血沫。片刻后,就连这抽搐也停下了,双眼却还睁开着,死不瞑目,那目光似乎依旧在问: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羽鸿意喘着气,开始将那匕首往外拔。但匕首被骨头卡住了,他废了老大的劲才勉强给弄了出来,重新握到手中。体力真的和以前没法比了。 缓过劲后,他抬起头,看着那双仍然圆瞪着的双目。 这并不是羽鸿意第一次面对这种目光。在此之前,他也曾经杀过人,无数次。总有人会在临死前问出这种问题,为了知道自己究竟是死在了谁的手里。 ——我是“杀伐王”,洛兰-阿修米亚,一手建立赫塞罗帝国之人。 无数次,他这样回答着,给予对手临死前最后的尊重。在千军万马中取敌将首级之时,在死斗数日最终获胜之时,甚至在隔着大半帝国千里追杀之时,他从来不吝啬报出自己的姓名……只有这次是个例外。 不仅不愿意回答,他甚至还有一些愤怒。 这愤怒不是因为有人想要他的命。他的性命早就被无数人记挂过了,这点杀意还不至于让他动容到这般地步。可是过去都是为了什么?为了自由,为了生死,为了天下。现在呢?为了区区一个侯府中的地位,为了区区一个男人! 多么渺小,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他愤怒于这渺小,更愤怒于自己竟然也被卷入了这渺小之中。 羽鸿意擦掉匕首上的血迹,默默站起了身。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数日,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清楚认识到,他不能留在这里。若继续被这渺小侵蚀,他恐怕永生都没脸将自己的姓名宣之于口。 他看向院门处。 此时已经到了夜色最深的时候。慎思和之前那只老鼠已经纠缠了不少时候,照理该分出胜负了。而方才李公子动静实在不小,慎思应该是会听到的。 果然,不过片刻,那小子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羽鸿意正准备打一声招呼,忽然却又一愣。 慎思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手上还拖着一个穿着黑衣的女人,匕首抵在那女的喉咙上。这女人显然是个已经被制住的手下败将,但确实还活着,还在活蹦乱跳地挣扎着。 羽鸿意无语地看着他们。 慎思也已经看到了地上那死状凄凉的李公子,嘴角不禁抽搐。 ——你怎么就直接把人给杀了? ——你为什么还没杀? 因为这毫无默契的结果,两人一下子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打破这沉默的,是女子一声穿透苍穹的尖叫。慎思反手就赶紧把那女人给剁了,鲜血飞溅,但终究是晚了半个刹那。这穿透力可比之前李公子弄出的那点动静强多了,登时就有巡守的侍卫循声而来。 慎思黑着脸看着院中两具尸体,思考了一下伪造现场的可能性以及所需要的时间,然后暗骂了一声,抓起羽鸿意就跑。 “麻烦大了。”说实话,慎思在这侯府里潜伏数年,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意外,说话时语气都像结着冰,“要你忍,你不肯,结果弄成现在这种状况,你高兴了?从此以后,你还想在这里安生待下去吗?” 羽鸿意摇着头,说不出话。慎思速度太快,他现在的体力太弱,刚才又用了不少,跟得太勉强。忽然脚底踩中一块碎石,他险些整个人摔下去。 “你……”慎思连忙将他接稳,本想问句怎么能这么大意,看到他发白的脸色顿时闭了嘴。 不是大意,是脱力了。 “我得缓缓。”羽鸿意摆着手道。 此时已经有侍卫寻到了那李公子的院子,看到了院中两具尸体,顿时一阵骚动。很快这些侍卫就点着灯笼和火把,开始分头在整个侯府里搜查起来。 没时间了。慎思提起羽鸿意,打算先尽力跑回去。只要能及时回去,赶在搜查的侍卫之前,装出无辜的样子,说不定还能混过去。但是羽鸿意这个样子,他又不敢太快,一时间汗都下来了,竟恍然觉得已经到了绝路。 “跑得掉吗?”羽鸿意问。 “不管你,我就跑得掉。”慎思没好气地答道。 “那就这么办。”羽鸿意缓过气来,推开他,“你先走,我自己想办法。” 慎思一愣,好半晌才相信他是说真的。 羽鸿意笑了笑,伸出手,亮了亮从李公子那儿夺来的匕首,“我想试一试,看看我现在究竟有多弱。” 慎思深深地看着他,想了想现在的处境,很快也拿定了自己的主意,点了点头。 下一刻,他却将羽鸿意手中的匕首抢了过去。 羽鸿意一僵,整个人几乎石化。等反应过来后,他连忙就要和这小子对着抢。大兄弟!你不能这样啊!留条活路啊!虽然这玩意刚才已经被骨头卡得有点卷刃,好歹是件武器啊! 慎思看着他扑来的双手,从腰上将自己的匕首抽出,塞进他的手心。 ☆、第十章 羽鸿意一握住刀柄,之前那点悲愤顿时烟消云散。 他将慎思这匕首握得死紧,举在面前双眼笔直地打量,又用指尖抹过刀刃,只觉其锋芒逼人、刃如秋霜,越看越爱不释手。 “别弄丢了。”慎思留下这话,观察了一下四周,便寻了个方向退走。 那些侍卫分了好几路,此时刚好将四周围住。羽鸿意正在寻思这小子准备怎么躲,就听到噗通一声,那小子跃入了湖中,直接走了水路。这招倒是不错,可惜羽鸿意现在有孕在身,不能有样学样。 侍卫被水声引了一波过去,羽鸿意趁机从空当里溜走。 一路并不顺当,正在四周搜寻的侍卫太多了,一波刚刚被引去,便又有一波从边上的小径跑过。羽鸿意躲在路边树影中,小心掩藏着自己的身形。等到他们跑远后,羽鸿意又寻到一处被巨石遮挡住的空间,藏了进去。一进去,他便靠在那巨石上,无声地喘着气 分卷阅读11 。 片刻之后,他的气息平稳下来,阖上了双眼,只用双耳仔细留意着四周。 这个地方应该能让他藏一会儿吧,但他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实际上羽鸿意也并不打算只是藏起来,他必须趁着今晚离开这个地方。为此他需要恢复足够的体力。 身体如此羸弱,之前又已经累得虚脱,他真的有办法在片刻间将体力回复至应有的程度?是的,羽鸿意有这个自信。 原主的身体虽然羸弱,这身体的内部却有着过人之处。之前他感受到的那股一直盘踞在腹部的力量,便是原主身为花族之人的特殊所在。在身体好转之后,这股原本一直顽固盘踞在腹部的力量,已经可以随他的意志被调动,随时在身体内部游走了。 花族人都身负法力——这是羽鸿意之前从书里看到的那些关于花族人的传说中,难得可以确信的一条。 这力量无疑就是法力,亦或称为内力、灵力、斗气,总之在羽鸿意看来都是差不多的东西,都是循环在人体内部的力量,只是修炼和使用的方法不同罢了。而花族人天赋异禀,这力量据说并不需要经过修炼,是原主与生俱来的。 可以想象,对于如何利用这力量,原主很可能没有学习过,也没有太多经验,更多只是依靠本能。相比而言,羽鸿意对这种力量的掌控要熟练得多。 利用力量的循环恢复体力,便是其中最简单的一种用法。 天上的黑云散开了,月华将一切都照得清亮。星空舒朗,美得令人赞叹,此时此刻却无人有心情去欣赏。 羽鸿意在月华下睁开了眼,无声叹了口气。 他的体力刚刚恢复小半,却不得不停下来了。因为他听到有人靠近。 是一个侍卫,离开队伍单独走了过来。他看起来并没有发现羽鸿意,也并没有觉得眼前的巨石有哪里不对,更没有好好将这片地方查看一下的打算。羽鸿意正在奇怪此人到底为什么会过来,就见对方扯下了腰带,看似正准备小解。 羽鸿意嘴角一抽,连脸都绿了。瞧这位置,瞧这方向,这是要刚好浇到他身上啊! 他已经好多年没做过这么忍辱负重的事情了,当即顾不了那么多,连忙往旁边退去。 此时羽鸿意倒是还想着小心翼翼。奈何月色正亮,那侍卫偏偏还有点敏锐,当即察觉到那挪动的身影,“谁在那里!” 这侍卫赶紧将裤子一系,也不小解了,提着刀便朝羽鸿意砍去。 羽鸿意暗骂一声,抬起匕首就挡。 锵,金玉相击之音在夜里显得极为响亮。两刃相接,羽鸿意手中匕首竟直接将对方那长刀切了一个口子,生生卡了进去。难怪慎思会特地将这东西换到他手上,果真是极好的武器。 对方大骇,连忙就要将长刀收回。 羽鸿意则眸色一沉,用匕首将对方长刀卡得死紧,再使巧劲一旋。只听长刀发出一阵不妙的声响,转瞬竟直接被崩为了两半。 被崩飞的那段刀刃径直飞来,羽鸿意偏身躲过,只上臂处被浅浅划了道口子。 那侍卫也是蛮,见状也豁出去了,举着剩下半截长刀就继续朝羽鸿意劈砍过去,口中还不忘呼叫,试图将其他人召来。 羽鸿意在对方腿上狠狠一绊,将此人撂翻在地,自己也失了平缓,连忙以手撑地,勉强没摔出个好歹。 他很快重新起身,将匕首举在身前,如临大敌。 对方却仍旧躺在那儿,半晌没点动静。 再一细看,原来此人的运气比他更差,摔倒时后脑勺正好磕到块石头,已经晕迷不醒。 羽鸿意松了口气,摸了摸额头上的虚汗,又捂住臂膀上的伤口。体内的力量运转过去,在伤口处不断往复。片刻后,羽鸿意将手掌拿开,伤口已经愈合如初。 这自然也是法力的用法之一。 在赫贝尔大陆的时候,羽鸿意并不是一个专业的魔法师。但这种很多时候可以救命的术法,他都是花过很大精力研究的。本质上他是一个战士,却因为对太多方面都有涉猎,后来便逐渐被称为魔武双修第一人了。 而这种治愈的术法,比起魔法师,其实羽鸿意更多地是从那些牧师身上学会的。可笑那些牧师一直声称这种“圣愈术”是“神”给予追随者的“祝福”,羽鸿意身为弑神者,使用起来却一点障碍也没有。 其他侍卫寻来时,羽鸿意已经离开那巨石,重新隐藏在树影之中。 他们发现了那个晕迷在地的倒霉蛋,一个个顿时都愤怒不已,越发加紧在四周搜索起来。 羽鸿意稳稳地藏着。他藏身的技术很好,不动的时候静得就像是一片落叶,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好几个人从离他很近的地方找过,都没能将他发现。 但羽鸿意的手心已经渗出了汗。 技术再好,也只能暂时藏住。眼下正在找他的人太多了,地毯式的搜索之下,找到他是迟早的事情。 很快就有几个人从更近的地方走过去了,过了片刻,又有几个人走来。 羽鸿意紧盯着眼前走来的这几人,握紧手中匕首。这几个人的路线正对着这边,如果中途不改变方向,将直接把他从树影里踩出来。到时候,只能是硬战一场。 考虑到现在的身体状况,羽鸿意很想避免硬战。但若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他只能全力以赴。他并不指望会有什么转机,不指望会有人来帮他,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至于先走一步的慎思?虽然他不知道那小子有什么打算,但他能看得出来,那小子是个将自保看得重过一切的人。哪怕那小子会帮助他,也不会为了他而让自己身处险境。正如那小子会试着提醒原主,却宁愿忍受原主的怀疑,也不会以暴露自身的秘密为代价选择坦诚相待。愿意留给他这么一把好武器,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吧。 眼前的人近了,更近了……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羽鸿意静静抬起了匕首,心中已经想着先下手为强。 却就在他即将从这树影中冲出的刹那,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轰隆!紧接着这巨响,一处火光爆起,映得侯府里半边天空都仿佛在燃烧。 ☆、第十一章 是爆炸,侯府里的某个地方忽然爆炸了。 整个侯府都被惊醒,不断有人从自家小院跑出来,大呼小叫,惊慌不已。整个侯府都乱了。 几乎已经近在眼前的侍卫们停下了脚步,又一次变得出奇嘈杂。他们混乱地争论着究竟发生了什么,又很快分出人手,一边安抚侯府内的众人,一边赶紧去出事的地方查看。 眼看四周包围越来越弱,羽鸿意终于再次寻得时机,继续往外面潜去。 一路上羽鸿意还想着,这爆炸真是太及时了,天助我也啊。 分卷阅读12 直到片刻间他又听到好几声轰然巨响,又看到好几处火光冲天,眼看着侯府里面就爆了四五个地方,越来越乱,他才觉得不对。第一声爆炸响起时,还有一部分侍卫仍旧留在原地,执着搜寻着他,此时却已经没人还顾得上他了。这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弄出的动静。 有一处爆炸就在马厩边上,把马匹都惊了出来,一头头全在侯府里面横冲直撞。 其中大批却都冲向同一个方向,正是那处湖水假山的边上,之前羽鸿意和慎思分开的地方。当然那里现在已经没有人了,那些马就在那里绕来绕去,一看就是在找些什么。 羽鸿意抽了抽嘴角,暗道不是吧。 随后他摇了摇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继续赶自己的路。多亏了这阵混乱,现在他离侯府的院墙已经很近,很快就可以出去。 终于,他潜到了墙根,抬头望了望高度,伸出双手,活动活动了手指,眼看着便准备爬墙。 就在这个时候,好巧不巧,忽然有两匹马并排着冲了过来。羽鸿意正打算躲开,却望到二马之间忽然钻出一个人影。 羽鸿意被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原来是慎思那小子。这小子之前一直藏在马腹侧边,露面时身上还滴着水,显然走过水路之后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急冲冲做完了事就找来了。 此刻慎思心情十分不好,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羽鸿意,盯得人浑身发毛。 羽鸿意很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率先打了个招呼,“还真是你小子给弄出的阵仗啊?” 慎思咬牙切齿,不答反问,“你想离开?” 羽鸿意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院墙。 慎思也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脸色更加黑了,“离开了侯府,你能去哪里?” “不管去哪里,总得出去看看。” “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 羽鸿意当然知道,之前的那些书可不是白看的。从看完那第一本游记开始,他就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步步是险。又经过其余书本的补充,如今他已经对那些危险有了更具体的认识。 被提及最多的,是这么两个字——凶兽。这种比普通猛兽更加凶恶强大的兽类,在野外遍地都是,且种类繁多。毛皮似铁,爪牙似刀,有些还会喷火吐冰,每年都会有不计其数的人丧命在它们手中。只有居住在城郭之中,才能依靠城墙抵御,不用整日害怕凶兽的威胁。 如果换作还在赫贝尔大陆的时候,羽鸿意自然不会将这种东西放在眼里。此时此刻,这种东西却足以要了他的命。而要离开侯府,他必须离开整个郡城,直接逃到城外。 但是……就算危险又如何? “外面再危险,也比这里好。”羽鸿意笑了笑道,“这里就是个笼子。比起死在笼子里,我宁愿去会一会那些危险。” 慎思听到这个答案,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根本上来说,这是羽鸿意自己的决定,他没有权利干涉什么。好半晌之后,这小子却问了一句话,“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羽鸿意一噎,“什么?” “我和阿姐都是白芷院的下人,都是负责照顾你的。如果你不见了,我们难道还能再在这里安生待下去吗?”慎思咬牙切齿地表示,“因为你,害得我们也不得不走了!” 额? 羽鸿意还在发愣,慎思已经翻身上马,又伸手把羽鸿意捞起,抱在怀里就往侯府大门冲去。若是平常时候,这般直走正门显然是行不通的,但此时侯府四处都被之前那些爆炸点燃,众人都忙着救火,就连守门之人也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晴思早已等在门口附近。她收拾了一堆细软,大包小包全提在手上,脸上还带着几分茫然。 直到看见这姑娘,羽鸿意才恍然大悟:他还当慎思那臭小子真的多不情愿呢,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原来早就准备好了。 慎思停下马匹,将羽鸿意放下,自己从晴思手中接过细软,然后一声口哨。两匹马抬起马蹄,直接就将大门给踹破了。趁着无人发现,他们连忙带着仍在茫然的晴思姑娘鱼贯而出。 几乎就在三人刚出大门之时,一批端着水桶的家丁从门口跑过,瞧见了被踹破的大门。一名家丁赶紧朝外面一看,瞧见马蹄扬起的尘嚣,以为只是疯马做的事情,顿时放下心来,继续跟着众人前去救火。 直到跑过一个拐角,三人二马才缓下脚步,转进边上一条小巷。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晴思姑娘憋了一路,这才连连问道,“为什么忽然要走啊?就这么走了没事吗?” 慎思想到这个问题就一肚子气,目光朝羽鸿意那边一看,却见羽鸿意正笔直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像是他脸上沾着什么东西似的,“你在看什么?” “说实话,”羽鸿意道,“能把‘我们要和你一起走’这句话说得这么难听的人,我还真是头一次见。” “你难道以为我是在说笑吗?”慎思面容冰冷。 “是是是,都是我害你们的,你纯粹只是逼不得已。”羽鸿意笑了笑,懒得和这小子计较,“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慎思沉默了片刻,然后叹了口气,先和晴思将今晚所发生的事情的解释了一下。 听闻有人直接掏了刀子要弄死羽鸿意,晴思姑娘怒不可遏,恨不得亲手把那人给宰了,“竟然是那个姓李的!亏公子以前还当他是好友至交,想不到他这么歹毒!” “也未必全都是那个姓李的……”慎思低声补了一句。 晴思不解,面露困惑。慎思摇了摇头,也没有多做解释。 其实是很容易明白的事情,如果只有那李公子一个人,断然无法那么轻易地控制库房,刚好将能害死原主的熏香分到白芷院。侯府中一定还有其他人与那李公子合谋,而且其地位必然不低。说不定连关阳侯明媒正娶的正牌夫人也牵扯其中……纵使那位夫人没有亲自参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是少不了的。 正因为清楚这些,他才没有阻止羽鸿意的决定。 随后慎思又清点了一下那些被带出的细软,找出一套衣服,丢给羽鸿意道,“趁着侯府那边还没反应过来,我们得尽快混出城。为了以防万一,你换上这个,掩饰一下身份。” 羽鸿意将那套衣服展开一看,顿时怀疑自己是否眼花,“这怎么看着像是条裙子?” “自然是裙子。”慎思继续从包裹里掏出两套衣物,“你长得太过惹眼,男扮女装才更难被人发觉。” 除去羽鸿意的那一套衣裙,还剩下一件直裾女袍和一套男式的短打。总共两女装一男装,都是晴思特地挑选出来的。慎思自以为领会了自己这阿姐的意图,便把剩下的女袍递给晴思,自己将那短打留下。 羽鸿意将手中衣裙 分卷阅读13 看了又看,脸色越来越绿,心中不禁怒火中烧。正欲发作,他却看见晴思摇了摇头。 “不是要掩藏身份吗?还是更彻底一点才好。”这姑娘说着,拿起了慎思手中那套唯一的男装,又将女袍搁回到慎思手上。 慎思盯着手中女袍,半晌没有吭声,好似整个人都被冻结了。 ☆、第十二章 半夜出城,说实话,是一个挺冒险的决定。但此时侯府仍在火光冲天,侯府众人仍在忙着救火,又是个好不容易才创造出的时机。若是等大火扑灭,侯府之人反应过来,搞不好会直接关闭城门全城彻查,到时候可就迟了。 两害相权取起轻,三人一番乔装打扮,最终还是站在了城门之前。 幸好这边世界因为防备凶兽之故,诸多城池都是外紧内松,入城查得极严,出城却还算容易。 守城之人懒懒看了他们几眼,“这三更半夜的,你们要出城?” “官爷,我们也知道此时危险。”晴思扮做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语气焦急地道,“可是父亲白日出城,至今未归,我和我这两位姐妹实在担心,不得不出去找找。” 说着,她取出几块证明身份的铭牌,递给对方。这铭牌自然也是慎思事先准备好的。守城之人拿去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不对,又瞧了后面两位“女眷”一眼,见他们的神色都充满担忧和焦急,和晴思的说法相符合,便将铭牌还给晴思,放了行,只最后叹了句,“怕是你们寻不到父亲,还得连累家人给你们收尸了。” 晴思道了谢,低着头牵着两匹马出了城门,羽鸿意和慎思紧紧跟在后面。 他们走了一会儿之后,晴思才两腿一软,抹着额头冒出的汗道,“紧张死我了!” 慎思抿了抿嘴唇,不说话。 “辛苦了。”羽鸿意宽慰一句,然后看了边上慎思一眼,接着开始捧腹大笑,“你这个样子真合适啊!” 慎思抬起双眸,目光冷冷扫了过来,“你也很娇俏的。” 如果换个别的时候被这样说,羽鸿意一定会起一身鸡皮疙瘩,但此时他居然一点也不介意,笑得简直都要直不起腰来。男扮女装怎么了?有人陪自己一起干这种事,值啊。 慎思嘴角一抽,不管羽鸿意了。他从包裹里取出一个软垫,垫在一匹马背上,然后将晴思扶了上去,“阿姐,路上可能有点颠簸,你忍着点。” 这个时候,他们看到城内有几个人驱马跑到了城门。 慎思赶紧翻身上了另一匹马,顺手把羽鸿意也给拽了上去。 那几个刚好赶到门口的,正是好不容易把火扑得差不多,终于发现白芷院三人都已不见的侯府之人。这几人与之前那守卫说了会话,又朝他们看了眼,被他们的打扮蒙混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慎思将羽鸿意揽在身前,狠夹马腹,拉着晴思那匹一起飞快往前奔驰。 “停下!”侯府来人很快发现了不对,呼喝着追了上来,“你们是什么人?停下来,让我们看看!” 傻子才会真的停下,三人策马跑得越发快了。 “拦下他们!”侯府几人在后面紧追不舍,但终究被拉开了距离,一时片刻追之不上。很快地,他们拉开了弓,想将三人直接从马上射下来。 一箭袭来,慎思偏头一躲,脸颊被划出一道血线。 羽鸿意被他护在身前,但晴思还在边上,他一个人无法全部护住。 “会骑马吧?”慎思问。 “当然。”羽鸿意答得都有点无奈:自己究竟被这小子当成了一个怎样的废物? 而慎思得了他这句回答,把缰绳递到他手里,便直接翻身下马,落到地上,手中寒光一闪。锵锵数响,紧随其后的几箭竟被他就这么击飞了出去。 “慎思!”晴思脸色惨白,惊叫着想要将他抓回去。 羽鸿意靠过去,扯住这姑娘的缰绳,强行拉着她一起继续向前,“他是自己下去的。” 晴思无措地目光看了过来。 “你不知道他的身手吗?”羽鸿意有些意外地问了句,又道,“他是自己选择断后的。纵使担心,我们也该尊重他的选择,相信他的本事。” 晴思点了点头,虽然目光仍旧充满动摇,却终于不再妄动,一齐跑离了射程。 羽鸿意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慎思立于原处,身遭有寒光不断翻飞。 他带着晴思一直跑入进一片山林。一入山林,两人胯|下的马匹就开始惶恐不安,原地打转,说什么也不敢深入。 山林是凶兽的地盘。但追兵在后,他们并没有更好的选择。这也是之前和慎思约定过的情况。 羽鸿意将两匹马系在树上。晴思怕得不行,蹲在原地不住颤抖。他蹲在这姑娘身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一起静静等着。 大概等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吧,晴思都快急疯了,他们终于听到了脚步声,很快一个人从山林外面走了过来。月光隔着树冠,影影绰绰照下来,正映出慎思的模样。 晴思仿佛一颗心终于落在了实处,连忙就要飞扑过去。 羽鸿意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猛地将她拉住了。他清清楚楚记得这小子刚才脸上被划出了一道伤,此时却看不到半点伤口。 “怎么了?”慎思看着羽鸿意这副满是戒备的样子,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是慎思?”羽鸿意问道。 慎思没说话,给了他一个“你脑子撞树了吗”的眼神,走了过去。 晴思激动得不行,羽鸿意一个没拽住,被她挣脱了出去。只见这姑娘冲到慎思面前就楼住了他的脖子,挂在他的身上还在发着颤,一看就后怕得不得了。慎思拍了拍她的脑袋,低声安慰了几句,她才终于松开了手,退后两步,稍微冷静了下来。 羽鸿意看了半天没看出不对,终于问道,“你脸上的伤呢?” “原来你是在戒备这个。”慎思轻啧了一声,想了想应该怎么解释,然后发现怎么都说不通,便直接扬起手中匕首,在自己脸上轻轻划了一刀。 片刻后,这道刚划出的伤口便自己愈合了。 “嘿。”羽鸿意眼睁睁看到这一幕,终于是信了,凑近了盯着这小子的脸颊仔细看着,“怎么办到的?” 仅仅让伤口愈合,不是什么稀奇事,羽鸿意自己就会。问题是,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慎思刚才什么都没做,没念咒语,也没有丝毫力量的流动,伤口真是自己好的。这就特别神奇了。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体质特殊吧。”慎思收起匕首,“天生的。” 然后他看了眼被系在树上的那两匹焦躁不安的马,干脆割断了绳索,把两匹马都放跑了,“在山林里面,马匹根本没用。” 羽鸿意看着二马忙不迭一路狂奔出山林 分卷阅读14 的样,点了点头,又问,“你把那些人都甩掉了?” “没有。”慎思答道,“都是些怂货,看着我们进了林子就不敢继续追了,正在外面守着。”正因为如此,他们没了退路,只能想办法在这山林里活下来,并找到穿出去的路。 三人又往山林里面走了点,没敢太深,寻到一个稍宽敞的地方,清理出一片空地。 晴思躺在干树叶堆上,很快睡着了。 慎思坐在一旁,自觉守着夜,对羽鸿意道,“你也早些休息吧。” 羽鸿意折腾了一夜,也是有点疲惫,现在却并不想睡觉。他坐在对面,隔着个火堆,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两姐弟。 虽然有火堆映照,山林的深夜依旧十分阴冷。不知什么地方野兽的吼声,不知什么虫鸟的叫声,不知什么东西弄出的窸窸窣窣,在这寂静的夜里,止不住地往人耳朵里钻。更何况他们都知道,这片山林,是真的能轻易就将活人变成死人。 哪怕在睡梦中,晴思姑娘依旧忍不住颤抖。 慎思看起来还挺镇定,手里拿着根树枝,时不时拨弄一下火堆。忽然,不知哪里传来“咯”的一声,像是两块石头猛地磕在了一起。慎思那手腕猛地一哆嗦,手中的树枝就掉了下去。 “小子,”羽鸿意丢掉手中石子,坏笑着道,“你很害怕啊?” ☆、第十三章 慎思觉得羽鸿意此举简直无聊透顶,怒目扫了他一眼,便偏过头去,懒得搭理。 羽鸿意却还来劲了,“怕就怕啊,区区一个十五岁的小鬼头,这么逞强做什么?诶,说起来,你小子今年真的只有十五?” “是又如何?”慎思捡起那根树枝,神情冷漠,“不是又如何?” 羽鸿意笑了笑,“十五岁的小鬼,有恐惧的权利。” 这话说得有些高高在上,慎思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我们来聊聊吧。”羽鸿意干脆起了身,挤到他身旁坐下,“你现在对我态度这么差,是还在气恼我所做出的选择吗?” “是。”慎思答得干脆利落。 羽鸿意丝毫不觉得意外,还伸手拍了拍这小子的肩膀,算是稍作安慰。说实话,羽鸿意真的挺理解他的。这小子这么多年费尽心思藏在侯府里面,姐弟两人至少一直衣食无忧,结果眼下被弄得落荒而逃,不得不身处危险,心里能高兴才怪了。 “我承认,我确实没有为你们考虑。”但羽鸿意并不觉得自己的决定错了,“如果你需要,我会为此而道歉。可是就算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么做。” 慎思抬起头,看了他半晌。 “我也不是说你不应该弄死那个家伙。”而后慎思收回视线,别扭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可以更隐蔽一点……比如找个深井把人埋进去。” 羽鸿意笑了笑,暗道这小子的心思果然乌黑一片。 “你弄错了一件事。”然后羽鸿意告诉他,“不管我杀不杀那个家伙,不管怎么杀,我都会离开。”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羽鸿意望了望星空,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词汇说出来可能会让人觉得有点矫情,但他还是说道,“为了自由。” 自由?慎思没有吭声,神色间却果然透出了一丝不以为然。 “侯府是个牢笼。”羽鸿意道,“我不能忍受自己一直被牢笼所困。” “哪里有真正的自由?”慎思反问,“哪里不是牢笼?” “至少我们可以看到更大的牢笼了。” 这话让慎思沉默了许久,场面一时间非常安静。蝉鸣鸟叫,星子高悬,夜色孤冷。在许久之后,慎思才呼出一口气,终于是有了点反应。 “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他道。 羽鸿意正准备再说点什么,慎思又问他,“你现在很闲吗?那就看点书吧。” 书?这时候看书?他们这么落荒而逃竟然还带了书?羽鸿意一愣之间,慎思已经从包裹里掏出一本来,递到了羽鸿意手中。 羽鸿意低头一看。 孕期指南。 他险些就把这书直接扔到火堆里烧了。 有没有搞错!为什么会是这玩意?总共就那么几个装不了多少东西的包裹,特地塞本书进去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是这种玩意!羽鸿意觉得这个事情真的是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慎思火光映照下看着他的眼神,“不想看书,就去睡觉。” 羽鸿意打了个哆嗦,果断将孕期指南扔回给对方,自己在边上铺好另一个干树叶堆,阖上双眼乖乖躺好。 也是确实累狠了,不多时他就真的熟睡过去。 可惜的是,这一觉他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在此后发生的那一系列事之前,这仅仅不到一个时辰,却又显得出奇重要。 羽鸿意是被兽类的脚步声惊醒的。 他很快睁眼起身,鼻端已经嗅到了兽类身上的腥气。边上的火堆早已被慎思扑灭,黑暗中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些轮廓。夜色下,慎思正挥刀抵挡着野兽的利爪。 并不是普通的野兽,体型比寻常的狮子还要大上数倍。一爪挥来,拍在慎思匕首之上,竟哐当一响,就像是个铁块砸了上去。 慎思往后滑了一步,呼吸重了两分,显然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羽鸿意很快想到了那个名词——凶兽。 他忙往自己腰间一摸,可匕首早已还给了慎思,他身上并没有半点武器。眼看着凶兽又要朝慎思扑去,羽鸿意捡起地上石子,扣在了指间。 凶兽跃起,羽鸿意将那石子猛地弹出。 只听锵声一响,那石子正击中凶兽一边的眼珠,却竟然也发出了金铁之声。凶兽怒吼一声,身形一偏,落在了慎思左面。巨大的头颅转动过来,两只铜铃大的眼珠圆瞪着,瞪得羽鸿意浑身发寒。巨大眼珠中的一个正在渗出红色的血,却竟然没瞎。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怪物?羽鸿意在手心里扣了另一粒石子,心里不禁有些沉了。身后晴思被兽吼声惊动,也是一副即将醒来的样子。 “吼!”凶兽再次跃起。 几乎只是转瞬之间,利爪已经到了羽鸿意的眼前。更骇人的,是凶兽额头的那只利角。其形如刺,奇长无比,尖端映着月华,像一道直直朝胸口扎来的利剑。 羽鸿意后退一步,刚刚抬起手来,那边慎思就动了。 只见慎思从匕首后拉出一截丝线套在了指尖,而后匕首甩出,直直投向凶兽的后爪。匕首在甩动下一缠一绕,顿时将那凶兽后爪牢牢绕住。 丝线细如蛛丝,月色下泛着寒芒,便是这武器暗藏的玄机。 慎思再往回一扯,正跃在半空中的凶兽便生生被他扯了下去,砸在地上砰然一响。 而那凶兽接连受挫,已经是怒不可遏,张 分卷阅读15 开血盆大口就朝慎思撕咬过去。慎思双眸中也是寒光大盛,用指尖衔着匕首,眼看着就要再使出雷霆一击。 却就在这个时候,羽鸿意所扣的石子出了手。 不是掷向那头凶兽——这石子竟直直朝慎思脸上打去! “你!”慎思大骇不已,慌忙退后两步才避了过去,看着羽鸿意的目光又惊又怒。 下一刻,树林深处袭来了一道火光。 那是一柄火箭,不知被何人射出,直直扎在了凶兽身上。紧接着“轰隆”一声,两人只觉得脚下都是一震,那火箭竟直接在凶兽身上爆开了。 凶兽吃疼,燃着火在地上翻滚。 慎思这才明白过来,连忙趁机移动,总算是立在了羽鸿意身侧。他们挡在晴思身前,警惕地看向火箭袭来方向。 火箭接二连三,一道道射在凶兽身上,接连爆开。凶兽的嘶吼声越来越显得凄厉,滚得遍地是火。晴思终究是被惊醒了,慎思反身就捂住了她的嘴,三人一起退到能避开火势的角落。 很快,凶兽的挣扎越来越弱,竟就这么活生生被烧死了。等到火焰退去,凶兽一身毛皮却还宛如崭新。 三人并没有松半口气,反而越发紧张起来。 片刻后,从那些火箭射来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声。一人,两人,三人……全都穿着灰黑色的破烂衣物,手中除了弓箭还各拿着一把大砍刀,目光凶狠,额头上绑着一条黑布。 是山中的悍匪。 慎思握紧了手中匕首,羽鸿意悄然又捡起一粒石子。 但脚步声还没有停,陆续又有山匪过来了。四人,五人……十人,十五人……最后整整冒出来了二十多个山匪。 慎思收起了匕首,羽鸿意丢掉了石子。他们不约而同,纷纷装作一副弱不禁风,早已被凶兽吓得只知道颤抖的样子。至于晴思,不用装,已经是这幅样子了。 山匪分了一部分去抬那头凶兽,另一部分围着他们,用放肆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打量着,“想不到还真有人啊……还是这种美妞,赚大了!” 说着,就有人将晴思从他们身旁扯了出去。 “不!你们想做什么!”慎思顿时急了,伸手就要将人救回来,“放开她!” “嘿嘿,小妞,现在是你担心别人的时候吗?”一只大手从旁边伸来,抓起慎思的下巴,将他一张脸抬起,“我们对男人可没兴趣,就等着你们这两个美妞伺候呢!” 慎思:…… 一旁同样被掐住下巴的羽鸿意:…… 要命,差点忘了这茬。 ☆、第十四章 不多时,三人便同那头凶兽尸体一起,被押入了不远处的寨子之内。 寨中还有许多留守的山匪。他们看到今夜的收获,连嘴都笑歪了。很快,这些家伙就将羽鸿意与慎思推入了房中,淫|笑着撕开了他们的衣物。 然后……只听几道惨绝人寰的叫声,这群山匪纷纷捂着双眼跑了出去。 羽鸿意一脸淡定、慎思神色灰暗地阖上了衣领,听着屋外的动静。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山匪依然无法平静:“为什么两个都是男人!瞎了,瞎了呀!” “还是正常人居多啊。”羽鸿意道,“像关阳侯那样荤素不忌的变态毕竟是少数。” 慎思没有搭他的话,脸色依旧十分糟糕,拧紧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晴思并不和他们在一处,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值得庆幸的是,迄今为止,并没有山匪察觉晴思才是三人中唯一的姑娘,她暂时是安全的。 “你给我说实话吧。”羽鸿意走到窗户边,观察了一下外面的地形,然后问他,“如果要打出去,你有多大的把握?” “如果我有把握,怎么可能束手就擒?”慎思自嘲反问。 “哪怕拼命也不行?” 慎思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你为什么不拼命?” 羽鸿意打了个哈哈,继续趴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片刻之后,他道,“其实这是个机会。不管我们是要在山林里生存下去,还是要找到穿出去的路,和地头蛇的接触都是必要的。” “但不是现在这样。”慎思摇了摇头,“如果一直被他们当做可以随意揉捏的俘虏,我们不可能达成我们的目的。” “是啊。最好的情况就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谁的拳头更硬。可惜我们现在办不到。”羽鸿意伸出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得想个其他的办法。” 此时外面传来了水声,那些山匪们开始洗眼睛了。 洗着洗着,其中一人大概是越洗越觉得气不过,一脚把正站在身旁的倒霉蛋给踹得翻了个跟头,“你们的眼睛都是气孔吗!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这就是你们说的两个美妞?” 此人名叫张老三,是这个寨子里当家的。 被踹的人也不敢发怒,爬起身来委屈地道,“老大,我们这不也是太久没见过妞了,一时心急吗?” 张老三听到这话不禁一噎,而后也觉得心中酸楚,悲从中来。说来也苦,自从逃进这林子里,他也足足有七八年没见过女人了。好不容易瞧见两个,乐得都快开出了花来,结果居然都是男的!一颗直男心碎得简直都粘不回去了。 一时间他们都安静下来,悲凉的气氛在山寨中不断吹拂。 片刻后,一个小弟忍不住建议道,“其实那两个男的长得也还行,要不我们就……将就一下?” 话音刚落,张老三直接把这货也踹了个跟头,“老子宁愿去找母猪将就!” 另一个小弟道,“老大,我刚才看了一眼,那两个男的里面好像有一个是花族人?肩膀上有花瓣一样的印记,我认得的。听说花族人都细皮嫩肉,不少人都把他们当女人用,北边的赵黑皮不就是吗?” 张老三骂道,“那是赵黑皮他变态!” 但提到那赵黑皮,张老三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你一说我想起来了,赵黑皮还真好这口,要不我们干脆把人给他送去?刚好我眼馋他那里的翻山兽很久了,你带几个人过去问问,看他愿不愿意用翻山兽换我们这边的花男。” 安排完了这事,张老三又派了几个人去处理那凶兽尸体。 然后张老三还是气不顺,一脚又踹开关着两人的房间大门。 听到门响,只有慎思抬头看了这人一眼。羽鸿意依旧站在窗户边上,看外面那些山匪抽出大刀,试图给那凶兽剥皮抽筋。 “你们这两个混蛋!”张老三咬牙切齿,决定好好审审这两个骗人感情的东西,“三更半夜,为什么会跑进林子里来!” 慎思将之前蒙骗关阳郡守卫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张老三也没计较真假,只痛心疾首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下一个问题,“为什么会穿成这样!” 不能说实话,不能告诉他 分卷阅读16 们是为了掩盖身份,不能提醒他们去怀疑晴思的性别。 “是兴趣。”慎思木着脸答道。 这三个字出口的同时,他感觉自己的心灵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碎掉了。 羽鸿意好不容易忍住没笑,在窗边默默给他竖了个拇指。 张老三也僵住了,显然没想过要如何应对这个答案,脸颊抽了又抽,半晌没憋出下一句话来。不知过了多久,此人忽然颤了一下,回过神来,抽出砍刀就想把慎思给剁成碎屑。 正在此时,窗外忽然传来了一声爆响。 响声并不大,是那几个正在折腾凶兽尸体的山匪弄出来的。准确来说,是凶兽的毛皮所发出的。 他们将砍刀一扎进毛皮里面,就爆了一下,同时还有纹路从那毛皮上隐约亮起。而后这几人咬着牙,使劲将砍刀往下拉。每割一寸,那毛皮都要爆一下,震得那砍刀都快卷了刃,废了老大的力才将毛皮割了一尺左右。 割开的切口就像是被火灼了一样,边缘都焦黑了起来。本来直到凶兽被烧死都保持着光鲜的毛皮,硬是被弄得破破烂烂。 “这么切下去,整张皮都会毁掉。”羽鸿意双唇一碰,故作轻巧地说出了这句话。 张老三抽刀的手停了,将目光转到他的身上。 羽鸿意转过头来,笑着对上这目光。 本来羽鸿意是打算着让慎思露两手出来,让这些人知道他们不是没本事的。哪怕这点本事还不足以挑了整个寨子,总能让他们得到一点更好的待遇。但这种事情做出来肯定有风险。此时此刻,羽鸿意找到了更安全的办法。 ☆、第十五章 “你们剥下这张皮是想做什么?做皮甲,还是卖掉?”羽鸿意问完这话,也不等张老三回答,自己又笑了笑道,“不管做什么,弄成这样,都是大亏特亏。如果做皮甲,这么切根本是把特性都毁掉了,做出来的效果不到该有的十分之一。如果是卖掉……本来值一千两的东西,你们就要毁得只剩下一两啊。” 张老三是做老大的人,本就对“亏”字敏感,听到后面那对比惨烈的价格,更是整个人都惊了。 其实每次都把漂亮的毛皮毁成这样,寨子里的人自然也都是心疼的。但无论他们怎样努力,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更找不到能切得比他们更漂亮的人。他们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凶兽的皮会这么难剥。 张老三审视地看着羽鸿意,“说得倒是好听……难道你来弄,就不会毁吗?” 羽鸿意笑了笑,“可以一试。” 起码有七成把握——刚才那毛皮亮起纹路的一瞬间,让羽鸿意的心里有了谱。若是他没有猜错,这所谓凶兽,和赫贝尔大陆上他极其熟悉的某些东西,其实是差不多的。 他施施然穿过房门走了出去,从张老三身旁路过。张老三没有阻拦,反倒饶有兴趣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只是在出去之后,张老三让人拿来两套衣服叫两人换上了,省得一直辣眼睛。 羽鸿意找他们借了另外一把砍刀,拿到手里颠了颠,然后猛地扎向了那凶兽皮毛。在这一瞬间,整个凶兽身上的皮毛都亮了起来。不是之前山匪们弄出的隐约一亮,而是亮得十分夺目,把毛皮上华丽的花纹清晰印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张老三目光颤了一下,收敛起原本不甚在意的作态,神色中多了几分重视。 果然如此。羽鸿意盯着这纹路看了半晌,然后松了一口气。虽然品种不同,但类似的东西,在赫贝尔大陆确实并不少见。比寻常生物更加强大可怕,有些还能吐火喷冰,在看到这些形容时他就该想到了。如今在这毛皮上所看到的魔纹,更是铁证。 在赫贝尔大陆,他们将这类东西叫做魔法生物。 羽鸿意和这种东西打了足足几十年的交道,熟得不得了。甚至就连靠剥皮为生的日子,他当初也是度过几年的。如今重操旧业,想必手艺仍未落下。 他用指尖摩挲着毛皮上的纹路,脑中回想着那些熟悉的知识,一点点解析着其中结构,寻找着薄弱之处。很快,羽鸿意右手一转,只见纹路一暗一亮,眼前皮毛便被割开了一个整齐的口子,顺畅得犹如热刀切油。 四周有人轻疑了一声,接连好几道目光落到了他手上。 随着羽鸿意手中的砍刀流畅地往下划去,毛皮上的纹路起起伏伏,好像一幕幕华丽的布画。所划出的并不是直线,曲折婉转,却贴合着凶兽的形体,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渐渐地,这些山匪将目光全投了过来,不禁时而发出阵阵赞叹之声。 他们看得正带劲,羽鸿意却忽然缓下了手中的动作。 “我还有一个弟弟呢?”他问,“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张老三只觉得好像一部戏曲在最精彩的地方卡住了,不禁抓耳挠腮,“他没事,被押在后面砍柴了,你快继续!” 一阵仿佛微风吹过的动静,慎思从屋子后面溜没了影子。 羽鸿意眼角看到这幕,再度流畅地转动着手中刀刃,“我这次带着他们出来,可不想让他们受苦。” 他用手中利刃在凶兽头顶转了一圈,完整取下了那只利角。 “只要你能够把这张皮给好好剥下来,”张老三乐呵呵地打着包票,“保准没人敢为难他们。” 羽鸿意笑了笑,“那就……” 一个“好”字还没出口,屋子后面忽然传来了不妙的动静。紧接而来的,是一声惨叫。 羽鸿意顿时停下动作,一下子起了身。那惨叫之前的不妙动静,别人或许还不知是什么,他却听得清楚。那是利刃捅进肉里的声音。发生了什么?慎思刚刚过去,但那小子轻易应该不会这么冲动才对。 当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顺手挑起摆在边上的凶兽利角,急冲冲赶了过去。 张老三本来正准备派人过去看看,看到羽鸿意这举动,虽然有点不高兴,却也只是跟在了他的后面。毕竟已经露了这么几手,张老三现在对他还算客气。 一连绕过好几座房屋,寨子后面的场景终于呈现在了羽鸿意面前。 地上倒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已经晕迷。另一个倒是还醒着,穿着身灰色麻衣,头上却也滴着血。慎思手中握着那柄匕首,刃尖正将这灰麻衣的手背扎了个透。 还真是这小子?羽鸿意正惊疑着,就见慎思双目赤红,已经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说!”慎思喝问道,“她在哪里!” 羽鸿意这才发觉没看到晴思,这姑娘不见了。 而灰麻衣那被利刃扎透了的手中,正抓着一块布料,正是晴思之前所穿衣物的领口那处。 这一瞬间,就连羽鸿意脑子也蒙了一下。很显然,眼前这个家伙扯烂了晴思的衣服,晴思八成已经被他们发现 分卷阅读17 了。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羽鸿意不禁心中发寒。 “说啊!”慎思更是目眦欲裂,双手用力往下抵着,恨不得这手掌整个切下来,恨不能将此人千刀万剐。 “她……她跑了!打晕我们往林子里跑了!”这灰麻衣一句话说完,看到张老三等人已经赶来,顿时一阵挣扎,连连想要呼救。 慎思狠狠一脚踢在此人颈后,拔起了自己的匕首。 灰麻衣歪在一边,顿时没了动静。慎思也不管此人是死是活,头也不回便朝山林深处跑去。 “拦下他!”张老三大声喝道,“抓起……” 这话还没喊完,羽鸿意抬起手中兽角,忽地就抽在张老三脸上。兽角奇长,握在手中就像是半截长矛,一下子便将张老三抽翻过去,摔得后脑着地。 羽鸿意暗骂一声:早知道会弄成这个样子,之前那些忍让真是亏了。 趁着张老三被摔懵,其他人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羽鸿意提着那根兽角,紧紧追在慎思身后而去。 慎思行得极快,根本没有顾及身后,一个劲往林子里搜寻着。但片刻之后,他不得不缓下了脚步,看着眼前茂密地树影,额头上冒出的都是汗。 “最糟糕的状况。”羽鸿意总算追了上来,喘着气道。 本来两人身后还跟着点追兵,此时也已经散了。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个山寨的势力范围,却根本没有看到晴思的影子。晴思已经跑到更深处去了……就连他们也无法保证能活着出来的更深处。 ☆、第十六章 幽密的山林包围着两人。交错的树影横在眼前,像是怪兽狰狞的利齿。羽鸿意追到慎思身侧时,发现这小子嘴唇发白,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有愤怒,有自责,有急切,亦有恐惧。 对失去亲人的恐惧,对山林本身的恐惧。 羽鸿意正准备开口安抚两句,慎思却又狠狠一咬牙,重新迈开了步子,一路冲撞进了那密林深处。像是义无反顾冲进了怪兽的腹中。 羽鸿意紧紧追在后面,体力有些不支,喘气的声音很大。 第二次停下的时候,慎思对他说,“其实你不用跟来。” “你确定?”羽鸿意按着胸口把气喘匀,看着这小子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冷笑着问,“我不跟来,你知道接下来往哪边走吗?” 慎思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他并不十分擅长追踪。眼下之所以再度停下,便是因为已经寻不到晴思的踪迹。但迄今为止,他的方向并没有错。 “跟我来吧。”羽鸿意用目光扫视着四周,在每一处草尖叶梢寻找所需的细节,走在了前面。 “你能找到?”慎思不太信任。 羽鸿意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十分平淡,甚至带着一种名为“理所当然”的傲慢。 慎思便闭了嘴,跟在了他的身后。 两人的速度比之前要慢上些许,羽鸿意的步伐不急切,却很沉稳。 慎思在后面看着,竟觉得眼前这瘦弱的身形似乎有些可靠。但这个少年并没有比之前多放松丝毫。越往深处走,他的脸上就越无血色,指尖的抖动就越厉害。他的神经始终紧绷着,巨大的压力像一座山一样盖在他的肩头,几乎要将他掩埋。 “慎思,”羽鸿意喊他的名字,喊了两遍,“慎思?” 慎思这才反应过来,抬起了双眸。 “别这么紧张。”羽鸿意道,“我知道你的心情,但过度的紧张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影响你的判断。” “我明白,”慎思摇了摇头,声音很低,“我明白……” “但你做不到。”羽鸿意将汗湿的头发拨到脑后,叹了一声,“你害怕这个林子。昨晚一进来的时候,你就害怕了。遇到那些山匪的时候,其实你松了口气吧?逞强也没用,我看得出来。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害怕这里,但是你才十五岁,我说过,你有恐惧的权利。喊出来哭出来都没关系,不用这么逼着自己。” 慎思皱眉,“我哭了喊了,出事了难道你顶着?” “你说这句话,就说明你现在还不了解我。”羽鸿意笑了笑,“以后你就知道了。别看我这样,其实我真的是个特别值得依靠的人。” 慎思将目光撤回,不置可否。 “如果你一定要逞强,那就看开一点嘛。”羽鸿意又道,“不就是山林吗,不就是凶兽吗,有什么好怕的?你姐姐进来了也不一定会出事啊,一定能顺利救回来的。来,先在心里把这些话和自己说一百遍。” 这个少年沉默地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说了一件事,“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很强……真的很强……比我,比你,都强得太多了。” “哦?” “后来他试图穿过一片山林,结果死在了里面。” 羽鸿意被噎了一下,又笑了笑,用兽角拨开挡在眼前的树枝,“原来如此。他和你很亲近吧?” 慎思没有回答。 “我这里也有个故事。我以前呢,认识好几个朋友。他们谈不上强,甚至可以说是很弱了,我那时也和他们一样弱。我们一起从一个地方逃出去,跑了很远。”羽鸿意又道,“然后他们全都死在了路上。” 慎思猛地再看向他,目光中充满意外。 “总共十二个人,只有我活了下来。”羽鸿意笑。 “这是你相信自己命大的理由?”慎思眉头皱得越发紧了,“这是你夸耀的资本?” “不,”羽鸿意道,“这是我所背负的。” 慎思的话语又止住了。他看着羽鸿意的背影,眼中目光变了又变。 羽鸿意还欲和他说些什么,同时手中兽角挑开挡在眼前的另一丛树枝。挑到一半,他这动作却猛地一顿。 “心里放松些了吗?”他忽然问。 慎思一愣,还在思索这话是什么个意思,就看着羽鸿意一下将眼前那树枝折断下来。 树枝后所露出的画面里,一片衣角正落在地上,看布料正是晴思所穿着的那件。 慎思只觉得脑门嗡地一响,整个人就要朝那布料飞扑过去。 羽鸿意连忙伸手,扯着他的后领,猛地将他拽了回来。 “你……” 羽鸿意摇了摇头,将手中树枝甩了出去。 啪唦一响,树枝却没掉到地面,而是被牢牢沾在了半空之中。同时空中几道细芒一颤,总算叫人看出了端倪。 有许多极细的透明丝线正横在两人眼前,将前路全数笼在了丝网之后。 慎思退到了羽鸿意身侧,脸色难看到发黑,额头上滴下了汗。 “蜘蛛吗?”羽鸿意看着眼前蛛网低声自语,兽角已经被他横在身前。 慎思也取出了腰间匕首,指尖扣住尾端的钩环,将索线拉出。就在刚做好准备之时,眼前蛛网又震了 分卷阅读18 一下。 几乎同一个刹那,一道黑影从树冠荡下,狰狞的口器像一对巨钳般袭向两人头顶。慎思匕首脱手而出,将那口器砸得偏移开来,整个人更是猛地往后一跃,避开紧随而来的毛绒虫足。 羽鸿意也握住兽角挡住一击,定睛打量着出现在眼前的东西。 还真是蜘蛛,一只长得足足有成年人高的蛛型凶兽。 慎思目光沉如黑夜,手中匕首甩出锐利的弧度,索线缠住巨蛛一足。羽鸿意兽角猛地扎进那虫足的关节处,利尖狠狠一挑,只听咔嚓脆响,巨蛛发出刺耳的鸣叫,这一足便再也无法动弹。 两人抓住这难得像样的默契,配合间弄断五六只足,又利用巨蛛的躯体将那层层丝网破开一个大窟窿。而后他们便不再恋战,抛下此蛛继续往前冲去。 羽鸿意看了慎思一眼。 真正实打实地战斗起来,这小子倒是看不出之前那些惧怕与紧张了。但他整个人依旧紧紧绷着,比之前绷得更狠。 “不是独行的凶兽。”慎思咬牙道。 “看得出来,这片网都不是一只蜘蛛结的。”羽鸿意此时的笑容也难看得很,“希望晴思没有被它们带到巢穴里去。” 话音刚落,又是两三道黑影自树冠上袭来。 两人被逼得连连翻滚,一路仓皇逃窜,好不容易起身,找到机会挡下两击,才算是取得了一点喘息的时间,可以仔细看一看四周。 很快,羽鸿意耳边传来慎思微颤的声响。 “阿姐!” 羽鸿意连忙转过头,顺着这小子目光望去。 数十米远外一堆灌木中,隐约能看出藏着一个人。一只脚从中稍微探了出来,看鞋面正是晴思无疑。 ☆、第十七章 两人终于看到了晴思的踪影,但挡路的巨蛛实在太多了,之前那两三只刚刚摆脱,又有四五只从各种地方冒了出来。一眼看去全是密密麻麻的蛛脚,叫人寒毛直竖。 一只巨蛛从前面撞来,慎思咬牙避开,刚一侧身又看到另一只巨蛛绿色的复眼和可怖的口器,勉强躲过要害,被顶在腰上,整个撞飞了出去。 羽鸿意眼睁睁看着这幕,却被这些东西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勉强自保。 慎思直接就地翻滚,手中匕首甩到一颗树上,牵连的索线从那些巨蛛足边穿过,恰似一道细芒流转。而后慎思用力一扯,几只巨蛛顿时被绊倒在地。 这一下扯得太过用力,慎思指部也渗出了血迹。 他不管不顾,冲着这难得的缺口跑去。跑了还不到数米,斜刺里又扫来一只尖利的蛛脚。慎思避之不及,胸口顿时被划得鲜血淋漓,皮肉都翻了出来。 这小子也仅仅只是又在地上翻了个身,继续朝目标冲去,一副连命都不要的架势。 羽鸿意倒是一路都有惊无险,手中兽角好似利剑一样挥舞。虽然呼吸越来越乱,招式却始终纯熟圆滑,一点没有错漏。最大的问题,不过是体力罢了。 他看似勉勉强强摇摇晃晃,却稳扎稳打,沿着那小子开出的空当跟在了后面。之前伏击慎思的那巨蛛又朝他扑来,羽鸿意目光冰冷,兽角上挑,以四两拨千斤之力卸开它的力道,而后兽角迅如闪电,穿过它下颚甲壳的缝隙,直直朝里面捅去。 仅仅捅了数寸,角尖便触到了障碍,被里面的骨骼牢牢挡住。羽鸿意眉头一皱,赶紧又将兽角抽出,连退数步才避开反击。 果然没有那么轻易。这种东西肯定是有弱点的,但这弱点究竟在哪里,还得多试几次。 羽鸿意在后面与巨蛛游斗,手中兽角见缝插针地接连朝巨蛛体内捅去,一条一条缝隙逐一尝试。不是这里,也不是这里……这里似乎有点意思了,但还差了一点…… 前面慎思被挡住了。一只巨蛛整个横在他的眼前,彻底阻住了他的脚步。慎思眼中满是狠厉,踩着袭来的蛛脚高高跃起,一下子落到这巨蛛头顶,手中匕首猛地从蛛眼处捅下。 这一下的效果可是好得很,绿色的汁液顿时从那眼珠喷涌而出。巨蛛挣扎着,不断往树上撞,想要把慎思给弄下去。慎思咬紧牙关,握住刀柄不放,额头上都爆出了青筋,不断将那匕首往下面抵。一时间,他的手中似有光芒绽现。下一刻,匕首猛地爆发出一道气芒,削铁如泥,一下将那巨蛛整张脸都切开,连硬壳也被划断。 羽鸿意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他早觉得那匕首不是什么凡物,但慎思如此年纪就能驾驭,这份才能可说是十分罕见了。 当然,慎思此举并不轻松,落地时整个人都摇晃了一下。 这小子已经杀红了眼,完全不顾惜体力上的损耗,手中匕首气芒连连喷吐,眨眼间又弄死数只巨蛛,身上新被拉出的伤口也不顾了,踩着尸体继续往前。 羽鸿意没有那么好的武器,战绩稍逊,奋战至此却也磨死了两个。 再回头时,慎思已经将清出了一大片空当,距离晴思从灌木中探出的那只脚不过几步。他憋着最后一口气,猛地将这几步跨过,朝着那脚腕伸出了手,终于就要碰到。 却就在这个时候,趴满巨蛛尸体的地面突然拱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这弧度诡异而无声,慎思根本没有察觉。羽鸿意连小心都来不及喊,果断扑去,手中兽角狠狠往下一捅。也不知道捅到了那里,藏在地下的东西发出鸣叫,尖利得让人只觉得耳朵发疼。 一个庞然黑影冒了出来,终于叫羽鸿意看清它的全貌。 也是巨蛛……不,准确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巨蛛!每一根蛛毛都犹如长矛,甲壳油亮,脸上一排眼睛个个犹如月盘,山一样朝着羽鸿意压来。 慎思终于握到了晴思的脚腕。 羽鸿意被这庞然大物撞在了胸前,冒出一口酸水,一路被顶到重重树影之后,没了身影。 慎思握紧那脚腕,连呼吸都屏住了,终于一把扯了出来。 他以为终于可以再见到那阿姐,却没有,什么都没有。他手中的脚腕只连着一截右腿,从腿根处断开了,全都是血,只是一截断肢而已。 慎思一下子站在原地,只觉得万籁俱静,脑中的一切都是混沌。看不到了,听不到了,什么都没了,好像整个人被淹进了水里。 等到声音终于又回到他的耳中,他终于听到了那庞然大物一路撞断树木的动静,终于回过头,发现羽鸿意不见了。 “公子?”他茫然地呢喃了一句,没有回应。 这一瞬间,慎思几乎疯了。 他追在那蛛王身后,呼喊着,疯狂着,将剩余几只蜘蛛都狠狠切碎,终于看到那蛛王庞大的躯体。 羽鸿意就被那巨大的口器压在下面。 活着吗?活着吧?慎思连忙扑去,恐惧让他觉得自己的双足都变了形 分卷阅读19 ,像是在奇怪的液体里飘荡。 “要命……”直到羽鸿意忽然呢喃出声,推开眼前口器,一脚将身上的硬壳踹开,趴在边上吐出了胸腔里的酸水。 兽角深深捅进那口器的正下方,只露着一小节尾端出来。 而那蛛王一动不动,已经是具尸体。 慎思赶到羽鸿意身前,站在那里,半晌没说出话。 羽鸿意现在也有点吃不消,两眼都是黑的,好不容易才模糊捕捉到了这小子站立的身影,“你小子说我命大,还真没说错……怎么样了?你呆站着干什么呢?” 等到视野再清楚一点,他才看着慎思手中紧握着的断肢。 羽鸿意顿时也安静了下来,好半晌之后叹了口气。并不意外,真的,早在发觉这断肢上的血迹,发现那只脚伸在那里完全没有动过开始,他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但慎思显然并没有想过,这个事实带给他的冲击很大。 断肢从他的手中掉了下来。慎思双膝一软,跪坐在地,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羽鸿意看着他的脸。 这小子一路都崩得太紧,快断了。 “已经没有希望了……不,我一开始以为有希望,已经十分可笑了。”慎思摇着头,喃喃低语,看似勉强保持冷静,实际已经绝望,“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一个人跑进来,我为什么还觉得能把她带回去?在看到这么多巨蛛,知道她已经入了它们的巢穴之后,我又为什么还是不愿相信?还奢望着可笑的奇迹?现在我不得不承认了,她、她分明已经……” “慎思。”羽鸿意叹着气,废了好大的劲挪到他的身前,伸手摸上他的脸,“回答我一个问题。” 慎思抬起双眼,无聚焦的目光迎上了羽鸿意的视线。 下一刻,一个巴掌狠狠甩到了他的脸上。 “你告诉我。”羽鸿意捏着他的下巴,看着他脸上发红的指印,挑起眉梢,“人没了一条腿,一定会死吗?” ☆、第十八章 羽鸿意狠狠掐住这小子的下颚,不让他移开视线,不让他有丝毫逃避的空间,步步紧逼地追问,“你凭什么认为她已经没救了?只是一条腿而已,你看到她的尸体了吗?凭什么就能说得好像她已经必死无疑?” 这是羽鸿意第一次在慎思面前露出这么强硬的一面。 慎思的喉结微微滑动,颤抖着,好半晌,终于苦笑一声,“是啊,你觉得我不该放弃……” “不,我认为你可以放弃。”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慎思睁大了眼,落在羽鸿意身上的目光写满惊讶。 “站在我的角度,我不希望你继续冒险。但那是你的姐姐。无论怎么选择,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别人无权置喙。唯有一点——你的选择,不能基于错误的判断。” 羽鸿意稍微缓和了语气,松开了手,在他的脸颊轻轻拍了两下。 他在慎思怔愣的目光中侧过身,与这小子并肩坐着,指了指眼前的蛛王尸体,“其一,有蛛王,必有蛛后。蛛后总是比蛛王更厉害的,此时应该就守在巢穴之中。再加上她诞下的那堆子孙,你若闯去,九成九死在那里。” “其二,你姐姐现在的情况很危险,活下来的可能确实不大,但我并不认为完全没有。若她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必然就在那巢穴里面。” “其三……”羽鸿意指了指自己的腿。 慎思低头看去,这才发现,羽鸿意一条腿已经微微变形,而且正渗出血迹。 “我不可能陪你去了。”羽鸿意笑了笑,始终淡然自若,仿佛受伤的并不是他一样,“如果要救她,你只有一个人。” 三个前提,被这么清清楚楚地理顺了,明明白白摆在了那里。 大脑里的混沌褪去了,思路在这引导下变得更加清晰。慎思脸上的巴掌印子还火辣辣的,却越来越搞不懂为什么羽鸿意要打他这一下了。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还不应该放弃? 但是方才能轻易出口的决定,此时却像是堵在了喉咙管里,怎样也无法再度说出。 “还不明白吗?为了救亲人而死,或者在放弃亲人的记忆中过一辈子,只是这样一个选择而已。”羽鸿意摇了摇头,“选哪都不为错,问题是你更能够承受哪一种的后果。” 慎思心头一震,指尖开始颤抖。 “小子,别太自傲。”羽鸿意拔高了声音,笑得有点讽刺,“在自责里过一辈子,并不是一件比死亡更容易的事情。” 这句话下,慎思深吸了一口气。 他静静地在那坐了片刻,而后站起了身。 羽鸿意凝视着他,看着那双眼瞳中重回坚定的目光,“决定好了?” 慎思点了点头,看向山林更深处。他却没有马上就离开,目光又落在羽鸿意受伤的腿上。 “你莫不是在担心我?”羽鸿意眯起了双眼,“小子,我比你强大得太多了。” 若是往常,慎思必然会对这句话嗤之以鼻。此时此刻,他却起不了任何反驳的心思,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他最后对羽鸿意道,“我很可能回不来了。” “哦,我知道。”羽鸿意笑了笑,“我不指望你。” 慎思终于离去了,朝着那些巨蛛冒出来的方向而去。 他比来时更加绝望,却又比来时更加坚定。他知道自己如此拼命得到的结果很可能只是看到一具尸体,但他必须这么做。不是因为他多么伟大,不是为了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为了在未来那么长的一辈子中,偶尔午夜梦回,叩问自己“假若那时她真的还活着”时,他能承受得住。 羽鸿意看着慎思的背影,脸上带着微微笑意。 虽然他刚才是那样子说的,但实际上,他并不觉得慎思已经必死无疑。 羽鸿意比慎思更加相信奇迹。因为他曾亲眼见过,不止一次。他很清楚,一个人往往会在自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爆发出最可怕的潜力。 曾经的曾经,他自己便是在无数次这样的经历下变强的。 待到慎思的背影彻底从他视线里消失,羽鸿意却又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用手拢住自己的肚子。 已经忍不住了,也终于可以不用再忍了。 疼,好疼。 羽鸿意咬紧牙关,豆大的汗珠开始不停从额头往下掉。之前他被那蛛王压在底下一路拖过来,虽然只伤了一条腿,肚子里面却不知为何闹腾了起来,越来越痛。 这是一种陌生的体验,羽鸿意从来没有过。 但他揉着肚子,冥冥中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孩子……”他呢喃着,“别闹……孩子,别这样……真的很疼……” 肚子里这个孩子,他一直没太放在心上过,甚至一直故意忽视,拒绝接受自己这身体有着身孕的事实 分卷阅读20 。此时此刻,他终于迎来了反噬。 哪怕曾经被开膛破肚,羽鸿意也没这么疼过。 此时他却还有一种比疼痛更强烈的感觉,仿佛一种将要失去什么的惊惶。 “孩子啊……”羽鸿意冷冷笑道,“你要离我而去了吗……是啊,你觉得我没有资格孕育你……” 汗水滴落在地上,浸得四周的泥土都是一圈深色。 若是失去了这个孩子,他会如何?这是原主离去前最深的牵挂,是原主最大的遗愿,也是原主之所以允许他占据这个身体的最大条件。若是这个孩子离开了,哪怕他连同这具身体也一起失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羽鸿意没有祈求这个孩子的留下。 没有向这个孩子祈求,没有向神明祈求,没有向他曾有过的任何一个信仰祈求。 他按住肚子,齿门紧咬,浑身颤抖,目光却冷冽。 羽鸿意冷笑着问,“你又是否有资格……成为我的孩子呢?” 他的另一只手扣在地上,扣得指节都成了白色,泥土都被扣进了指甲缝里。 “不是什么东西都有资格成为我的孩子的。”羽鸿意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是洛兰-阿修米亚……赫贝尔大陆唯一的王……我的身边不留弱者。” 就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只巨蛛正在朝他这边靠近,是之前没有被慎思杀尽的漏网之鱼。它发现了落单的羽鸿意,伸出狰狞的口器,猛地朝地上这蜷缩成一团的身影袭来。 犹如电光石火,前一刻还插在那蛛王体内的兽角,这一刻已经被抽了出来,又狠狠从此蛛口器正下方捅入。 巨蛛停下了动作,时间宛如静止了。直到羽鸿意再度将兽角抽出,握在手中,这巨蛛才一下子塌了下来,砸在边上,害羽鸿意被泥土溅了一身。 羽鸿意所谓的弱者,不是武力上逊色之人。人都有潜力,只有很容易就死掉的,才叫弱者。弱者总会离他而去,他也曾为此痛彻心扉,现如今却已经麻木。唯有能在困境中挣扎留存之人,才是他所需要的。 晴思如是,慎思如是,这个孩子亦如是。 “孩子啊……若你离我而去,不是我的损失……是你我无缘。” ☆、第十九章 慎思不知道自己在奔跑中过了多久。 他沿着那些巨蛛袭来的方向一路而去,被一堆又一堆新冒出的巨蛛围堵袭击,身上的伤口拉了一道又一道,不多时就变成了一个血人。但他的脚步从未停过。 他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东西,不知道身上这种黏糊糊的感觉有多少是自己的血又有多少是那些东西浇到他身上的汁液。他还曾不慎被蛛网粘上,于是将那整块皮都切了下去。 到了后来他是麻木的,只依靠本能行动。 思考因为失血变得困难,他便干脆放弃了思考。反正,在他的心里,他会死在这个地方。 死亡是可怕的,但和一辈子的自责相比,也就不那么可怕了,不是吗? 不……不是的啊…… 明明已经决定赴死,却不停有东西在慎思耳中细语,告诉他,他是应该活下去的,无论如何也应该活下去。哪怕一无是处,哪怕一事无成,哪怕躲躲藏藏,哪怕一辈子是个懦夫,他也应该活下去的。 为什么? 之前路上羽鸿意的那段对话,忽然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 “只有我活下来了。” “这是你自以为命大的理由?是你炫耀的资本?” “不,这是我所背负的。” 是啊……所背负的……谁又没有所背负的?谁又不是肩膀上压着别人的命才活到现在的?活下去,他背负了太多,必须活下去……但是,已经不想再失去了…… 到了后来,就连这种事情,慎思也已经无法思考了。 他的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晃着画面,仿佛过去的记忆不停被翻弄。 最后有两个画面定格在了眼前,无论如何无法被抹消。 第一个,是一个男人的背影。男人浑身裹着黑衣,身形十分精瘦,落在慎思眼中却仿佛山一样高大。他挡在慎思面前,将一切都挡在了慎思的视线之外。哪怕一道尖利的爪刺从前胸穿到后背,鲜血溅了躲在后面的慎思一脸,这个山一样的背影也从未动摇。 十年之前,五岁的慎思第一次知道何谓山林。就是这个带血的背影,护住了他离开那片山林前的最后一个时辰。 他来到新的国家活了下来,那个如兄如父的强大男人却被永远留在了山林里。 另一幅画面,是在那之后不久的事情。 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站在那儿,看着慎思仿若行尸走肉般的模样,咧开嘴角露出傻气的笑,将手中那块馒头掰开,分了一半给他。馒头很不干净,像是在哪里被踩过两脚似的,却是当时她浑身上下唯一的吃食。 “我们都没有家人,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家人吧。我比你大,你该叫我阿姐。” 清脆的童音从记忆最深处翻了出来,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十年的相依为命,他们早已经是真正的家人了。 他不能死,他也不能再抛下家人。这其实并不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是他之前想岔了。这两个目的同样重要,全都需要他拼尽全力来达成。 慎思已经濒临涣散地意识猛地一清,发现自己已经立于巨蛛巢穴之内。 大大小小的巨蛛尸体堆积如山,被他踩在脚下。眼前是一只无比臃肿庞大的巨虫,比之前羽鸿意遇到那蛛王还要更大一倍,正摇晃着身躯,如刀利脚朝着他的头顶砸下。 果然遇到了,蛛后。 在这蛛后的后面还有一个躺在地上的身影,一眼看去血淋淋的,浑身伤口不知死活,正是晴思。 蛛后一击不中,连吐丝线困住慎思脚步,又一利足直接从正面袭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慎思胸口。 慎思掷出手中匕首,狠狠投向蛛后头上的巨大眼珠。 利刺透胸,慎思喷出一大口血。 但他双眸坚定,似乎有一种从未有过的顿悟从他体内爆发而出,浑身的气息仿佛都被凝为执念。 那掷出的匕首忽然光芒暴涨,像一道落下的银星一样,直直刺入蛛后头颅,尖利的刀芒几乎透体而出。 这柄卓越的武器,自从十年之前上一个主人死去,头一起呈现出如此光辉。 蛛后的身体塌了下去。 慎思也后退两步,双脚一软,跌坐在地。被刺穿的胸口就像一个泉眼,不断往外流淌着鲜红的血液。 终究还是要死了吗? 神智恍惚间,慎思只觉得右边的大腿外侧忽然一热,他便猛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并没有被打中要害,还有救。慎思下意识伸出手去,在那发热的地方碰了碰, 分卷阅读21 摸到一个拇指大小的方形硬物,深深埋在皮肉底下。若是别人摸到,八成会以为是他身上所长的肿块吧。 片刻后,胸前的伤口虽然还没完全消弭,却总算已经止住了血。慎思开始向那边躺着的晴思爬去。 所谓奇迹,总需要执念来追寻。 …… 这个时候,羽鸿意也已经被疼痛折磨得几乎失去了意识。 他一手抱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握着那兽角,撑在地上。 已经没有话要对这个孩子说了。羽鸿意安安静静地紧咬着齿门,轻颤着,却还必须保持大脑的冷静,无法晕迷。必须保持足够的警戒,这让痛苦带给他的感觉更强烈了数倍。 直到太阳已经西斜,羽鸿意看到一个人影从落日处走来。 浑身都被血染成了红色,又被阳光勾了层金边,看起来竟然还有那么点小小的神圣意味。那小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晴思被他背在了背后。 羽鸿意想笑笑,一开口却是痛哼。 慎思好不容易回到这里,看到眼前的情况,也有几分无语。一堆凶兽尸体都堆在边上,也不知究竟有多少漏网之鱼想要对羽鸿意下手,结果反而全被他一击毙命。 再看看羽鸿意,满头冷汗,脸色苍白,几乎站不起身。 慎思走到他身前弯下腰,伸手抓住他一条胳膊,“说好的不指望我呢?” 他将羽鸿意抱在怀里,就这么后面背一个前面抱一个的,离开了这块噩梦般的地方。 羽鸿意缩在慎思的胸前,听着少年炽烈的心跳声,嗅着满腔的血腥气,竟渐渐安下了神来。好半晌,他低低笑了一声,“小子,干得不错嘛。” 明明是一句夸奖的话,听起来却是这么高高在上。 慎思抽了抽嘴角,正准备回上两句,低头一看,却见羽鸿意已经歪在他的怀中昏睡过去。 ☆、第二十章 羽鸿意醒来之后,看着出现在视野内的屋顶,愣了半晌。 在这山林里面,带屋顶的地方不会很多,难道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山寨?这可真是让人有点意外,羽鸿意本以为慎思已经对这寨子恨之入骨。 随后他想要起身,却觉得浑身都疼得发软,每一条经络都在胀痛。是了,之前肚子里的孩子很不老实,害得他拼命调动法力去保护,又为了增强体内法力而强行吸纳了空气中的游离元素。结果不知为何,这边的游离元素不像赫贝尔大陆的那么温和,要更暴烈得多,反倒在体内留下不少暗伤。 受了这种罪,体内的那点法力倒还真是增强了,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那么孩子究竟还在不在?肚子里的感觉已经不太明显,他并不知道。 又过了片刻,他尝到了嘴巴里的苦意,像是晕迷时有人给他喂过了药。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腿,伤处也已经被包扎好了。 紧接着,羽鸿意听到了门外鬼鬼祟祟的脚步声,“谁在外面?” 吱呀一声,房门这才被推开,露出张老三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但张老三现在的神情一点都不凶神恶煞,反而洋溢着复杂的笑容,五官都几乎被挤成了褶子,“少侠,你可算醒了。” 少侠? 这态度变得实在太快,羽鸿意不禁挑起眉梢。 “之前我对你们多有得罪,其实都是误会啊。”张老三脸上的笑容抖了又抖,“所谓不打不相识,以前的事情还是莫要计较了吧!” 仔细一看此人的神情,谄媚中带着尴尬,尴尬中又带着一些恐惧。 羽鸿意若有所悟。 他勉强地撑起身体,朝窗户外面看了一眼。慎思正站在外面的那片空地上,能看到一个衣角。 羽鸿意缓了缓,又掀开被褥,想要下到地上。 张老三眼明手快,赶紧递了个拐杖过来,“少侠,你的同伴已经等了你半天了,快去看看他吧!” ……慎思那小子究竟做了什么,能把人吓成这个样子? 羽鸿意杵着拐推开房门,就看到慎思浑身是血,红彤彤的立在那儿,连件衣服都没换,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肃杀之气,再配上冷若冰霜的面容,还真有几分可怖。 慎思抬起了头,看向了他,原本漆黑如夜的瞳孔中多了一点神采。 羽鸿意正准备打声招呼,看到空地上的情形,又猛地一顿。就在慎思的边上,还躺着两个血糊糊的东西,有点像是人,却又几乎已经没有了人形。 他杵着拐杖走过去,“慎思,这是……” 话还没说完,就见慎思两眼一闭,身体一软,竟直接晕倒了过去。幸好羽鸿意就站在他面前,赶紧用双手给接住了。再一细看,慎思的脸色已经憔悴得不像话,脸皮惨白,眼底一圈黑,连嘴唇都没有颜色。 这小子之前奋战过那么久,不知受过多少伤留过多少血,体力早就到底了,是硬生生强撑到现在的。却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后,便彻底放松了下来?羽鸿意笑了笑,暗道原来自己这么被信任。 而后他将视线移到旁边那两个血糊糊的东西身上。 确实都是人,还都在那儿扭动挣扎着。 只是被砍断了四肢,割下了耳朵与舌头,戳瞎了眼睛,就连剩下的躯干之上也满是被利刃割出的细伤,活活两个人彘。仔细盯着那两张血肉模糊的脸看了看,羽鸿意认了出来,这就是之前试图对晴思下手,将她逼入山林的那两个混账。 那时慎思急于救人,饶了他们的命,现在算是彻底找回来了。 “真够狠的。”羽鸿意暗暗嘀咕了一声,垂下目光,看着少年晕迷中显得单纯稚嫩的脸庞,揉了揉他的头发。 怕是也只有这么狠的手段,才能镇住寨子里这些穷凶极恶的匪徒。 “还有一个人呢?她在哪里?”羽鸿意又扬声问道。 等了片刻没等到回答,他转过头去,只见身后张老三已经收回了笑容,正用审视的目光往他身上打量着,眼神不断闪烁。其余那些原本唯恐避之不及的山匪,在发觉慎思已经晕迷之后,也一个个大着胆子凑了过来,神情很是不善。 羽鸿意却还笑着,“怎么?瞧不起我?” 这笑容,如何形容?乍看上去没有什么出奇,甚至还有几分和煦,却生生让张老三又打了个哆嗦。羽鸿意弯腰将慎思放下,杵着拐杖,一步一步走过去。说不出和以前究竟有什么不一样,整个人的气质却完全变化。 在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过去,不再是初来乍到的羽鸿意,而是那个从刀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杀伐王。 张老三额头上又渗出了冷汗。 当羽鸿意停在他的面前时,张老三甚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在这个山寨里当家作主这么多年,究竟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有那个底气,他分得出来。毫无疑问,羽鸿意这一身的 分卷阅读22 气息,是只有真正杀人无数才养得出来的。 若是换个平常时候,张老三或许还不至于仅被气势吓倒。 但看看地上那两个生不如死的人彘,想想之前慎思那凶残的行径,两相对比之下,他终究还是怂了。 “少侠,真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出了个神,你问了什么来着?”很快张老三便再度将五官挤成了一团花,连连笑道,“哦,我想起来了,和你们一起的那个姑娘是吧?她就在那边的房里,好好休息着呢,我领你过去看看?” 周围那些本来蠢蠢欲动的山匪,看到张老三这态度,也纷纷将视线移开,打消了招惹羽鸿意的主意。 “她现在情况如何?”羽鸿意又问。 晴思还活着,失去了一条腿,这是羽鸿意已经知道的答案。那条腿当时羽鸿意捡到了手里,如今也被慎思带了回来,和被羽鸿意当做武器的那根兽角放在一起。至于其他的,比较幸运,晴思并没有失去更多肢体。 但晴思浑身的皮肤都被割开了小口,被那些蜘蛛下了卵进去,就连脸上也没能幸免。这对一个姑娘而言是十分残忍的遭遇,却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在那蜘蛛巢穴里活到慎思去救。 幸好这个寨子里的人对于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是有经验的,已经帮她把全部蛛卵都弄了出去。 羽鸿意点了点头,虽然不免唏嘘,却终究松了一口气。 “对了,这小子有没有让你们再去那蛛林里看看?”羽鸿意又道,“那些巨蛛身上的好东西可不少,不能浪费,最好快点派人去取回来。” 张老三一惊,断然拒绝道,“那片蛛林十分危险,怎么能冒然……” “你还不知道吗?”羽鸿意挑起眉梢,“那蜘蛛巢穴已经被我们给清了,蛛王蛛后都死了,就算还剩下一些漏网之鱼,也就是些不成气候的小猫两三只,你们难道还对付不了?” 张老三瞠目结舌,将他看了半晌,发觉他不是在开玩笑,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算是彻底相信这两个人惹不得了,不禁庆幸刚才自己怂得太英明。 待到张老三点好人派了出去,有一个小喽啰跑过来告诉羽鸿意,晴思醒了。 羽鸿意正将慎思搬到床上,闻言连忙叫此人领路。 ☆、第二十一章 羽鸿意隔着门缝看到晴思时,这姑娘已经起了身,正坐在那儿低着头,右手捧着脸上的伤口,左手隔着被褥摸着那条空荡荡的腿。神情看着平静,其实满满都是透着麻木的悲伤。 可是当羽鸿意推开房门,走进去时,晴思看到他,又连忙在那张脸上挂上了笑容,“公子,你可算是来看我了。这次你们把我救出来,我还没谢谢你们呢。” 羽鸿意抬起视线,正对着她的眼睛。 被这么默默看了半晌,晴思脸上的笑容渐渐开始有些挂不住。 “你和你那个弟弟一样,”羽鸿意道,“喜欢逞强。” “还、还好……公子你别这样说……”晴思磕磕绊绊地,继续勉强笑着,“就是脸上伤着了,有点难过,幸好反正我本来也不好看……” 话说到这儿,她终究鼻端一酸,连忙用手指在眼睛周围一摁,强忍着才能不直接哭出来。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羽鸿意问她。 晴思摇了摇头,右手在腰下那处空荡荡的位置握紧了,把那里的被褥都几乎攥成了一个死结,“我、我……” 她终究只是个普通的姑娘,哪怕强颜欢笑也有限度,此时终于是彻底控制不住了,眼泪连珠似的往下掉,“对不起,对不起,公子,你和慎思好不容易把我给救出来,你还因此而受了伤,我、我却……真的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们,我不该胡乱往林子里面跑,我差点就把你们也给害死了……” “晴思,”羽鸿意拍了拍她握成一团发抖的手背,“当时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你的选择怎么也不为错。” 可眼泪开了闸便再也止不住,晴思不住地摇着头道,“从今往后,我越发会是个拖累了。” 羽鸿意叹了口气,又在她手背上多拍了拍,便起身离开了这里。 将晴思那强行忍耐的抽泣声掩在门后,羽鸿意回去将自己那根兽角取来,又找到了晴思那条断肢。而后他又问了问之前被他剥皮剥到一半的那头凶兽,得知剩下那一半的毛皮仍旧还留在那儿等着他继续剥,凶兽则整个人被拖入了仓库之内。 羽鸿意便从仓库里面将那凶兽找到,用兽角代替砍刀,继续上次未完成的工作。 这次没有任何人围观,他的速度更块几分,不多时就有一张完完整整的毛皮被摆在了边上,散发着炙热的火炎气息。羽鸿意却没有停下他的工作,而是将兽角的尖端又小心翼翼地刺入肉筋之中,把兽筋仔仔细细挑出了许多。 最后他带着这些清洗干净的兽筋,以及晴思的那条断肢,又一次回到了这姑娘房中。 “你未必就已经永远失去了这条腿。”羽鸿意在她床沿稍稍蹲下,要她挑开被褥,露出被截断的腿根。 仔细看了那被截断的伤口许久,羽鸿意将那条断肢取来,仔仔细细将它们贴合。 “公子?”晴思起初有一些茫然,后来察觉羽鸿意要做的事情,又开始惊慌失措,“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不可能……” “是可能的。”羽鸿意简明扼要答了一句,堵了晴思的话。 他起身用烛火将那兽角尖端烧了烧,又拿来那些兽筋,用角尖挑着,一点点送入晴思血肉之内。从腿根扎入,从断肢穿出。晴思疼得打颤,却不由得目不转睛追寻着他的动作,甚至屏息静气,不敢有一点打扰。 足有几个时辰,羽鸿意额头的上都往下滴了,他终于将断肢的每一块肌肉都和晴思身上的创口缝合。再将兽筋用力一扯,两部分血肉便彻底密合,挤出丑陋的伤疤。 这显然并不能叫成功,晴思依旧丝毫无法感觉到那条断肢。 尽管如此,晴思用手抚摸着并排摆在床上的双腿,还是感动得两眼通红,心里一块地方似乎被填满了。 与这充实感相对的,又是她对面对羽鸿意时深深的自责,“公子,你不用这么对我……我有什么资格能让你对我这么好?” “资格?”羽鸿意抹了汗,坐在床沿问她,“需要什么资格?” “我是公子的下人,分明应该由我来照顾公子,由我来保护公子才对。”晴思说着,眼眶里又溢出了许多水珠,“可是晴思无能,非但眼睁睁看着公子在我眼前……还连你也照顾不好,连累你救我,连累你为我做这么多事。我分明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可我……你对我做这些事,实在不符合我的身份……” 但是她没法拒绝羽鸿意的举动,没法抵抗肢体恢复完整的诱惑,这使 分卷阅读23 得她心中越发自责,越发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厚颜无耻。 羽鸿意却只是歪了歪头,“身份?” 说这两个字时,他的语气中甚至带着嘲讽,“侯府里面的身份吗?我们既然都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又还管什么身份。” 晴思抬起眸光看着他,虽没有说话,羽鸿意却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总有一些人,以为身份是由上天注定的。生而贫困,就该一辈子居于人下。这种事情就连她自己也不会觉得有丝毫不公,反倒觉得理所当然。 对这样的人往往说不通道理,但羽鸿意可以告诉他们一个事实。 “晴思,你觉得我在刚出生的时候,是一个什么身份?” 晴思茫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是一个奴隶。”羽鸿意低下头,重新将双手放在她的断肢之上,调动体内那些法力,认真覆盖上去,“就是那种,很多时候都被关在笼子里,主人想对我们做什么就能对我们做什么,没有一点反抗的资格,哪怕被活生生玩弄至死也理所当然的奴隶。比你们这种富贵人家的下人要不堪得多了。要说身份,我才是最低贱的。” 晴思睁大了眼,太过意外,半晌都没有吭声。 “结果到了现在……截止我遇到你们原来的公子,来到这个世界为止,除了我自己,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我是个奴隶。”羽鸿意笑了笑,“人的身份确实会有差,但身份不是注定的。很多时候,只要付出足够的努力,你能自己决定你的身份。” 暖意从被截断的腿部泛出,晴思赫然发现,就连那断肢也似乎是温暖的,似乎她已经能够感受得到。 羽鸿意的法力有限,不过片刻就停止了这举动,那些暖意却仍未褪去。 晴思也确实能感受到了。虽然微弱犹如细丝,这细丝般的感触确实正从断肢处隐隐约约传来。圣愈术的效果,确实非比寻常。 “一次不够,”羽鸿意道,“从今天开始每日一次,虽然无法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了,至少可以让你能够用双脚站立。” 晴思不住点着头,泪如雨下。 “不要再想什么资格不资格的事情了。”羽鸿意笑着摇了摇头,“你怎么会没有资格?你随着我一路出来,便算是我的人。既然是我的人,我对你好,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晴思泪水一滞,脸颊上不禁微微泛起绯红。 而后羽鸿意收拾了东西,从这房里离开,正巧看到慎思正站在门后。 “小子,醒得挺快嘛。”羽鸿意问,“站了多久了。” “……从你说你的身世开始。” 羽鸿意笑了笑,只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进去”,便从慎思边上擦身而过。 慎思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很不平静。眼前的这个人,好像无论何时都能让他惊讶。而无论惊讶过多少次,他又总能发现,其实他对他了解依旧是那么微不足道。 这令慎思有一些不甘,不知为何总想知道得更多一些。 但此时他将羽鸿意叫住,却是为了另外的事情,“你和我阿姐说那样的话……她一个女孩子,不太合适吧?” “是吗?”羽鸿意目露茫然,“哪不合适了?” “她是个姑娘!”慎思咬牙强调,“你居然对她说出刚才那样的话,究竟是何居心?” 这还能有什么居心? 羽鸿意简直奇了怪了,那句话那么正直,和性别有丝毫关系吗? 这个事情,他觉得必须解释清楚,“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对她没有任何特殊。你们是一起跟着我出来的,在我看来,你也一样是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大业终于全部搞定了,哦也,开心\(^o^)/ 说实话,修文的时候还真挺寂寞的,刷到一条留言能开心半天,现在终于完工,希望大家看完之后还是留个言吧 聊一聊剧情嘛,聊一聊人物嘛,写了这么久_(:з」∠)_ ps,我文名纠结综合征又犯了 如果之后几天文名不停变来变去……请不要奇怪…… ☆、第二十二章 慎思听完羽鸿意那句话,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古怪,一会黑一会白的,变来变去,最后憋成了青色,像是便秘了似的。几番欲言又止,慎思最终叹了口气,一声也没吭地掉过了头去,转而进房向他那阿姐嘘寒问暖。 羽鸿意被晾在原地莫名其妙,只觉得这小子是不高兴了。 不高兴便不高兴吧。既然两人都已经无事,他要忙的事情还多着。 羽鸿意重新回到了仓库,继续折腾那些被剥下来的凶兽毛皮。 他将毛皮整整齐齐地在地上铺平,指尖抚摸其上纹路。其层层叠叠,看起来精致而美丽,却并不复杂。纹路中的一大部分只是装饰性的花纹,唯有经验足够的人才能分辨出花纹覆盖下真正有用的那部分,也即是魔纹。因为凶兽等级不高,眼前这些魔纹功能比较单一,却能在某些时候拥有重要的作用。 一番端详和思考之后,羽鸿意有了大致的想法。 他找张老三又借了把刀,“那些毛皮我想拿走一半,没什么问题吧?” 张老三脸颊一抽,敢怒而不敢言,笑呵呵道,“当然当然,少侠请随意。” “骨头和肉,我也想取一部分。” 张老三脸颊抽了又抽,嘴唇抖了又抖,最后还是银牙一咬,以一副砸锅卖铁保平安的架势道,“没事!少侠你想要的尽管拿去,不用和我们客气!” 羽鸿意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放心吧,亏不了你们的。” 张老三表示不信这话……直到又两个时辰过后,他之前派出去的人将巨蛛尸体运了回来。一个个堆在那里,别提多么壮观。 回来的人还说了,林子里的尸体遍地都是,根本运不完。 张老三围着眼前这堆转了半天,伸手在那油亮坚硬的加壳上不断抚摸,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天下掉的馅饼砸花了眼。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一掐大腿,连忙去找羽鸿意商量这些巨蛛的分配。 “说实话,这些东西都是我们一手猎下的,没有平白给人的道理。只不过太多了,单凭我们实在吃不下。”羽鸿意道,“如果你们为我们提供足够的方便,我们便用这些东西作为报酬,你看如何?” 张老三哪能不同意?连连点头哈腰,生怕羽鸿意反悔。 羽鸿意便说了自己的所需,让张老三先去准备着,自己则继续埋头处理手中毛皮。 他按照自己的尺寸,将毛皮细细裁剪,浸在水中开始鞣制,想要做成一件贴身的皮甲。其中工序比较繁琐,但这边世界里的其他人连个皮都剥不好,羽鸿意不得不亲力亲为。 趁着浸泡毛皮的时候,羽鸿意 分卷阅读24 又拿起锉刀,取了一块长直的骨头开始打磨。 正忙活着,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他的手背,阻了他的动作。 羽鸿意抬头一看,是慎思。 慎思另一只手正端着一碗药,“忙了几个时辰了?” 羽鸿意看了看天色,大概过了小半日。 “昨晚你还疼得整个人都蜷在一起,不过躺了一晚上,就全好了?”慎思将药碗搁在了他的边上。 “又不是打打杀杀,忙一点有什么打紧?”羽鸿意嘀咕了一句,拿起药碗,顺便问了一句,“疗伤的药吗?” “可以疗伤,也可以治病,”慎思答道,“安胎效果也很好。” 羽鸿意一口药水刚刚含到口里,闻言差点直接喷了出去。 好半晌,他才艰难地将这一口药咽下。 同时羽鸿意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此看来,这个孩子应该是还在的……挺好的。 等到全部药水入腹,一股暖意油然而生,浑身舒畅,就连经络里暗伤所带来的隐痛也顿时淡了许多。 羽鸿意顿了顿,将药碗举高两分仔细端详,“别说,这药的效果还真的挺不错。” “必然的。”慎思挨在他边上坐着,捡起他之前打磨的那根骨头看。 “之前我晕迷的时候,你也给我服过一次?” “是啊。” “还有最开始在侯府的时候,你端给我的第一幅药,也是这个。” 慎思僵了一下,抬起头将他打量两遍,“……尝出来的?” “有一半是尝出来的。”羽鸿意道,“另一半是感觉出来的。当时我就觉得这药奇好,之后再服的效果就差多了,还以为是心理作用。现在看来,分明是你给我的那些药本身就不一样。” 慎思沉默了片刻,到底承认了,“后来的那些普通的药,才是库房分给你的。” 羽鸿意敲了敲手中药碗,“这个呢?” “玄龙参,几年前侯爷在南边弄到的,被库房那些人当宝贝一样收着,只供给夫人。”慎思答道,“这是其中一根。分了三次煎给你,剩下的也不多了。” “你偷的?” “……偷的。” 羽鸿意这才搞明白了。当初晴思去找库房,还差点被库房当贼揍了,原来真凶是这个小子。 一下子羽鸿意简直乐不可支,片刻后却回过味来。慎思去偷药的时候,原主还没将这身体交给羽鸿意。慎思是想要救原主的,只是没来得及……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难怪慎思曾在看向那李公子小院时露出那样不甘的神情,难怪慎思会在他提及原主的死亡时失态。他曾经以为慎思和原主关系不好,如今看来简直错得离谱。虽然原主不信任慎思,虽然他们之间有着不小的隔阂,但在本心上,慎思是十分看重原主的。 晴思也好,慎思也好,其实都是原主的人。只是原主已逝,羽鸿意替代了原主的位置而已。 “难怪我说你们是我的人,你会不高兴。”羽鸿意耸了耸肩,“是我一厢情愿了。” 慎思闻言一愣,扭头看了他半晌,神情古怪。 “有点遗憾,不过也差不多。”羽鸿意又道,“我已经找那些山匪要了山林里的地图。等他们把地图拿来,再等晴思把腿养好,你就可以带她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住着了。” “……你不和我们一起出去?” “嗯,我觉得这山林里面可能更适合我。虽然有些危险,挑战和资源却很丰富。我会在这里多待上一段时间,多打磨打磨自己。” 说着羽鸿意转过头,却发现慎思的神情一点都不见欣喜,反而有点难看。 片刻后,慎思起了身,十分不爽地走掉了。 羽鸿意心里真是纳了闷了:又怎么了?少年心海底针呐? 之后的几天,慎思也一直是这副古怪的样子。 他会时不时来找羽鸿意搭话,问些“你身体好些了吗”,“你做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的”,“你是不是什么都会”,“你想你过去的家人了吗”之类的废话。但是每次羽鸿意一搭理他,没聊着两句,慎思就又会自行停止话题,一脸不爽地走掉,简直叫人不知道该拿这小子怎么办。 直到这一日,这个寨子里来了一个客人。 当时张老三又正在围着那些巨蛛转圈,摸着甲壳直流口水,心中即高兴这平白得来的好处,又担忧那两个灾星究竟得住多久,不禁陷入“好怕他们留下,又好怕他们不留下”的纠结之中…… 忽然有小弟跑来向他汇报,“老大,叶娘娘来了!” 张老三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来。叶娘娘是个绰号,指的是赵黑皮那边的二把手,叶凉。 这人怎么忽然跑过来了?张老三顺着小弟指的方向一看,顿时两眼一黑。 叶凉身边还跟着另一个人,正是张老三当初派到赵黑皮那边去的。只是后来事情太多,张老三给忘了,真忘了啊! 刚巧羽鸿意抱着浸泡好的毛皮从仓库里出来,准备叫张老三派人晒一晒。 张老三刚哆嗦着将毛皮接过,叶凉就走过来了。 他将羽鸿意上下一打量,问张老三道,“就是这个吗?” “是……不、不是!”张老三简直都要吓跪了啊!要是让人知道他曾经试图将羽鸿意卖给赵黑皮,他还能有命在吗! “没有什么是不是的!”张老三色厉内荏道,“上次和你们说的事情作废了,你回去吧!” “嘿,张老三,这事可就不地道了。这笔交易是你提的,我千里迢迢把你要的东西都带来了,你说作废就像作废?想得倒美。”叶凉说着,伸手抓住羽鸿意衣领,直接将他衣服扯开,“该不会货不对板,其实不是花族人吧?我得先验验货。” 花族男人,都会在肩头有一个三片花瓣一样的印记。叶凉此时就直接把羽鸿意的衣服扯开了大半,露出整个肩膀来。 羽鸿意神色平静,静静看着事态发展。 张老三腿一软,几乎晕迷。 慎思从晴思的房里出来,刚好撞到这一幕,顿时整个人都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补昨天的份 今天还有,晚上再更 ☆、第二十三章 张老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连忙扑过去,简直想要直接抱着叶凉把他拖走。结果还没来得及碰到叶凉的衣服角,就见一道黑影飞也似地袭来。 慎思二话不说,照着叶凉的胸口就是狠狠一踹。 叶凉连忙抬起手臂。 慎思盛怒之下力道可怕,险些将这手臂给踹断。 叶凉也怒了,抬手就想揍回去。结果慎思轻易就将这反击化解,还反手就在这人脸上砸了一拳,双脚也不停踹去。叶凉左支右挡,很快便 分卷阅读25 被逼得抱头鼠窜,只得连连朝张老三叫唤道,“这疯小子哪里来的?还不快叫他住手!” 值得一提的是,叶凉肚子前面好像揣着一个东西,护得还挺紧。 至于张老三,在一边看到现在简直都快被吓出了心脏病,哪里还有胆子插手? 最后还是羽鸿意看够了戏,道了一句,“慎思,算了。” 慎思竟也出奇听话,闻言立马停下了胖揍的动作,后退一步,挡在羽鸿意身前。他的脸色依旧难看,看着叶凉的目光就像是看阶级敌人。 “嘿。”叶凉这才回过味来,大概猜出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也是个乖觉的,看着自己打不过,便根本不找慎思算账,直接揉着自己被揍青的脸颊冲张老三叫嚷,“什么情况?这是你的待客之道吗?想和我们打仗了啊?” 张老三那个心理苦啊,两边都不敢得罪哇,只能硬着头皮和稀泥,“误会……都是误会……” 此时羽鸿意已经重新穿好了衣服,开口问那叶凉,“你是什么人?” “你爷爷我姓叶名凉,赵老大手下头号走狗!”叶凉这句话说得那叫一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眉梢一挑,颇为得意。 说完他也没把羽鸿意太放在眼里,又去针对张老三道,“张老三,你好好想想该怎么赔吧,不然我在赵老大那儿一说,你别想讨得了好。” 至于慎思,叶凉已经在心里定性成一个小疯子,连视线都特意绕开了。 羽鸿意不禁笑出了声。 “笑什么?”叶凉不乐意了,“我和这里的老大说话,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意见,只是觉得有些有趣。”羽鸿意道,“我本以为这山林里面只有土匪,没想到居然还有……军人。” 此话一出,正逮着张老三不停聒噪的叶凉顿时静了。 慎思和张老三都面露意外,连四周的气氛也古怪起来,静得仿佛能听到细针落地。 好半晌,叶凉转过视线,将羽鸿意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轮,目光中凝着之前没有过的重视,“你说什么?” “我看你方才出招,有军队里的味道。”羽鸿意微微歪着脑袋,“难道我看错了?” 自然是没有错的,不然叶凉也不会被噎得半晌都说不出来一句话。但叶凉站在那里,不知将羽鸿意打量了多久之后,却又笑着反驳道,“不,这个林子里确实只有土匪,没有什么军人。我之所以特地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们老大对花男感兴趣,想把你买回去。军人会做这种事情吗?别开玩笑。” 这句话,叶凉说得寂寥,边上张老三却几乎晕了过去。 “哦?”羽鸿意看着张老三,笑了笑,“原来是这这么回事?” “少少少少侠,没有,绝对没有,莫要听他胡说!” “张老三,睁眼说瞎话也打点草稿?”叶凉冷笑,“用翻山兽换你们这边的花男,不是你说的?翻山兽我都带来了!” 说罢,他撩开衣服,将原本藏在肚子里面的东西抱了出来。 众人视线集中在那东西上面,一个两个的神色都变得特别古怪。 那居然是一只小小的幼崽,软软趴在叶凉手心。这幼崽软软转着小脑袋,看着这陌生的环境,被四周气氛吓得往里软软一缩,还软软“啾”了一声。 张老三嘴角抖了抖,又抖了抖,终于忍不住勃然大怒,“你敢说这是我要的翻山兽?这是什么玩意!” “这不就是翻山兽吗?你也没说非得要我们家那两头大的啊,这是它们上个月刚下的崽。”叶凉将小翻山兽举起来,蹭了蹭那小脑袋,而后又重新将它塞回到衣服里面,哈哈大笑道,“你承认就好了。我按照你之前说好的行事,诚实守信,给谁评理都说不出错来,不要弄得好像我是个恶人。” 说完这话,他看了慎思和羽鸿意一眼,又朝着张老三狠狠一瞪,转身就走。 他却没有离开这个寨子,而是直接踹开一间房门住了进去,颇有不好好给他一个交代就不走了的架势。 慎思愤怒的目光转到张老三身上。 羽鸿意也看着张老三,脸上微微带笑。 张老三在这压力之下几乎七窍升天,最后噗通一声,竟当真直接跪下了,“少侠!你听我解释啊!” “你尽管解释。”羽鸿意笑道,“我听着。” “我、我,我……”张老三被吓得瞎话也不敢编了。越是拼命想着主意,他的一颗心就越沉。这个事情根本没法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作死。 最后张老三心一横,为了性命连脸都不要了,竟干脆朝羽鸿意磕了三个响头,“少侠!不,大侠!当初确实是我鬼迷心窍,是我不得好死,但那是因为我还没倾听过大侠你的教诲!是因为我被猪油蒙了心啊!可是在遇到大侠你之后,我无时无刻不被你的大义感动,已经知道曾经的我是多么可恨,已经改过自新了啊!大侠,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必定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羽鸿意眉梢一挑,“你这意思是,要投效我?” “对,投效!我要投效大侠你!”张老三连连叫道,“从今往后,我就是大侠你的人了!我会每日倾听你的教诲,只求能痛改前非,彻底和过去那个错误的我分道扬镳!” 为何是求羽鸿意,不是求慎思?除了因为这次的事情和羽鸿意关系最大,张老三心里算盘也打得很响:虽然最开始吓到他的是慎思,但羽鸿意的气势显然更高一等,再加上慎思对羽鸿意的态度也是言听计从,只要羽鸿意愿意收他,慎思便断然不会再为难他。 张老三却没想到,他这一遭,反倒是把慎思给得罪了。 看着羽鸿意有想要点头的趋势,慎思心里就是一团无名火,竟直接拉住羽鸿意,将人拖走了。 羽鸿意被他拖到房中,茫然问他,“怎么了?” “那土匪头子是什么人,你还真想收下他不成?”慎思怒道,“那就是个无赖!” “我知道他是个无赖。”羽鸿意笑,“难道我治不住吗?” 慎思被噎了回去,脸色阵红阵白,总之就是不高兴,“你难道就缺这么一个手下?偏得要这种人?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真缺手下,这种人排的上号吗?他能在你这里当个走狗的走狗就不错了!” 简单来说,让这小子不满的不是别的,而是张老三在被他收了之后可能会有的地位。现在羽鸿意等于一个光杆司令,张老三在这时候贴过来,怕是以后要成为心腹。想到这种事情,慎思就忍不住浑身难受。 羽鸿意却还没听出味来,“别说得好像已经有很多人排着队要给我效忠一样。以后或许很多,但现在只有这一个啊?” 慎思的脸色纠结起来。 羽鸿意也懒得陪他纠结,推开门就想走出去。张老三还 分卷阅读26 跪在外面等着。 “我!”就在这个时候,慎思终于忍不住叫道,“你如果真缺人办事,为什么不先问问我?难道我有哪里比那个东西差了?” 羽鸿意停下脚步,回过头,用惊讶的目光看了他好半晌。 “你不差,你很好,很难找到比你更好的了。”而后羽鸿意问他,“可你愿意效忠于我吗?” 慎思又安静下来,脸色变来变去,半晌没有吭声。 羽鸿意笑了笑,暗道我就知道。 他何尝不想要一个这么完美的手下?可是这小子傲,这小子从骨子里就傲,太明显了。羽鸿意不认为慎思有可能心甘情愿效忠于任何一个人,哪怕对原主都谈不上忠诚,更何况是对他。但是一个合格的手下,又必须要有一颗忠诚的心。 “顺便告诉你,在我们的国家,如果你想对一个人表达你的忠诚。”羽鸿意摇了摇头,有些嘲讽地道,“你得单膝跪地,亲吻对方的脚尖。” 果不其然,慎思的脸色一下子比锅底还黑。 “怎么样,小子,难道你能做到吗?”羽鸿意哈哈一笑,再一次推开房门。 忽然慎思就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拽回来,丢到了床上。 羽鸿意懵了。 只见慎思径直跪了下去,也没人教,就是一个标准的单膝跪地,然后便把羽鸿意一只脚往自己嘴边抓。 要命,来真的? 羽鸿意大惊失色,连忙将自己连鞋带脚地往回抱,“等等等等等,我刚才开玩笑的……不用脚尖,真不用脚尖!衣角就可以了!” ☆、第二十四章 慎思半跪在床头,将羽鸿意的衣角扯了一片过来,贴在唇边。说来也奇怪,他本来满心的焦躁,在这一瞬间却突然像是被抚平了。他静静维持着这个姿势,好半晌,一动不动。 羽鸿意也渐渐从方才的惊吓中缓了过来,坐在床沿,看着底下这个少年。 “你要效忠于我?” “是。” “你愿对我交付你全部的忠诚,时刻以我的意志为先,绝不背叛?” “是。” “永不后悔?” “是。” “为什么?” “……” 慎思沉默片刻,抬起了头,漆黑的眸子正对着羽鸿意的视线。羽鸿意也看着他,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种莫名的静怡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勾勒出难言的虔诚。 好吧,或许有些话确实不必言说。 “我接受你的忠诚。”最后羽鸿意道。 他并起双指,以指代剑,在慎思肩头轻轻拍了三下。不管从哪方面说,这都实在谈不上是一个标准的授勋仪式。但在羽鸿意的心里,只要有了这个过程,慎思便和他在赫贝尔大陆正式授勋过的那几个骑士毫无差别。 做完这些,羽鸿意的手指落到慎思头上,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孩子,起身吧。” 慎思站了起来,却又别开视线,显得有几分别扭。 “说实话,我真的挺意外的。”羽鸿意笑了笑,“抱歉,看来我以前对你有些误会。” “不。”慎思低声呢喃,“其实我也很意外。” 羽鸿意一愣,“你意外什么?” 当然也是意外方才的那种举动……哪怕对慎思本人而言,这也是之前完全没想过的结果,是真真正正的一时冲动。 但若细想,这却又是必然的。最初相识时,他曾以为羽鸿意并不是个多么特殊的人,也曾对羽鸿意的许多选择感到无法理解,如今却早已心悦诚服。 他因为羽鸿意才顺利救回自己的亲人,又因为羽鸿意才知道,世上竟有人能活成这样。 永远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永远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坚定而又肆意。 让他敬仰,让他渴望,让他忍不住探究,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让他想要守着这个人一辈子。这是忠诚吗?慎思并不知道。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在这一瞬间,这些时日积压在慎思心中的莫名纠结已经一扫而空。哪怕他知道他的身份其实并不允许他轻易效忠于人,哪怕这一选择大概会让许多人气得再死一次,也和如今的他没有什么关系。 他身心舒畅地朝羽鸿意笑了笑,打开房门,跟着羽鸿意走了出去。 外面张老三还在那跪着,急得都快脱了一层皮。 此时羽鸿意再想将张老三收为手下,慎思就没有丝毫意见了。因为心情好,慎思面对张老三时甚至还和颜悦色,反倒把张老三吓了个够呛,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凉飕飕的。 羽鸿意顺手将张老三现有的势力也都收了过去。 张老三一脸肉疼地点了头,也不知道该庆幸终于逃过一劫,还是该悲哀自己如今也成了小弟。 随后,羽鸿意又问了问那叶凉的事情。重点问的是叶凉背后的势力,也就是那个赵黑皮。 “老大,你对那个家伙感兴趣?那是个变态啊。”张老三一张脸皱成一团,生怕羽鸿意又想起险些被卖过去的事情,“但除了这一点之外,赵黑皮那个人还是挺地道的……” 三言两语,张老三给描述了个大概。 赵黑皮等人,也是这山林的一群土匪团伙,但档次要比张老三这边高上一些,算是附近最大的一家。没人知道赵黑皮以前是做什么的,只大约听说是来自于南丹。赵黑皮这个人还挺有趣,明明是土匪却喜欢和人讲道义,明明势力碾压周围却从不强抢明夺,看中了什么都公平交易。 唯有一点,赵黑皮喜欢花男。相比平常男女,花男都是稀罕货,价格很高。但赵黑皮只要遇到就会找机会买到身边,七年间买了好几个,通通放在一个城里养着。 “当然,贩卖人口的都是混蛋。”张老三看着羽鸿意脸色不对,连忙点头又哈腰,“我已经改过自新,以后再也不会干这事了……” 羽鸿意却没和他计较这事,只皱眉问道,“放在城里?难道他可以随意进城?” “是啊,我们这些人都没办法进城,只有赵黑皮有这个本事。”张老三满脸羡慕地点了点头。 因为防备凶兽之故,此方世界的城邦都是外紧内松,出来容易进去难。一般的山匪,都是因为失去了容身之所,入不了城,实在没办法才会跑进山林。赵黑皮却不同。赵黑皮和各方势力都经营了关系,比寻常山匪要多许多便利,甚至常年为林中山匪和其他势力牵线搭桥,帮助张老三等人贩卖所猎凶兽,从中抽取利润。 如此看来,那个赵黑皮确实不是简单人。这样的势力,与其说是土匪,不如说已经是个雄踞一方的帮派。而又正是这样的势力,才是羽鸿意现在最需要的。 羽鸿意的神情郑重了些,表示要和那个叶凉好好聊聊。 张老三毅然走在前面引路,来到叶凉所霸占的那间 分卷阅读27 屋子前面,也不客气,直接踢开房门道,“叶小弟,你不是要讨说法吗?现在能和你谈说法的人来了!” 大门一开,只见叶凉正站在桌边,那头翻山兽幼崽被他顶在头上,两只小爪子正软软地踩着他的脸。 “啾?” “…………” 叶凉连忙将那小翻山兽拿了下来,尴尬地咳了声,“怎么不敲门啊?” “谁知道你有这癖好!”张老三不忍直视地骂了一句,将羽鸿意和慎思领进去,又指着羽鸿意道,“先给你介绍一下,从此以后,这边的老大就不是我了,是他!” 叶凉眉头一挑,将小翻山兽放在桌上,“你在开玩笑?” “鬼才和你开玩笑!” 小翻山兽伸出细细的爪子,在光溜溜的桌面上滑了滑,开始慢悠悠地爬动。 羽鸿意看了张老三一眼,打断了那没营养的对骂,又拉开桌旁一张椅子坐下。他本想说点开场白,看到眼前的画面,却忍不住顿了一顿。 小翻山兽正爬到桌边,抬起黑豆子一样的眼珠看着他。 下一刻,只听一声高兴的“啾”,这毛茸茸的小东西抬起前肢,看似想要扑到羽鸿意怀里……却沿着桌沿笔直翻了下去。 ☆、第二十五章 叶凉急得一下子蹦了起来。 羽鸿意离得更近,更快一步伸出了手,稳稳将这小东西接住了。入手比想象中还要松软,像一团毛球,指尖要穿过厚厚的绒毛才能触到里面温热的躯体,也是软乎乎的。 小家伙看似十分高兴,小爪子紧紧抱着羽鸿意的指尖,还“啾啾”地把小脸贴上去蹭。 叶凉面露惊异,看了他半晌,缓缓坐了下去。 羽鸿意合拢双手,将小翻山兽笼在里面,轻轻揉搓了一下,只觉得掌心处软得仿佛快要化掉。 “咳,”叶凉不禁咳嗽一声,“先把它放下吧。” 羽鸿意看了他一眼,双手忽然松开,将那幼崽用力往上一抛。 叶凉猛地又站了起来。 小翻山兽落下,再度被羽鸿意稳稳接住。然后叶凉就眼睁睁看着他在那里抛高高,再抛高高,抛了一遍又一遍,玩得根本停不下来。那小崽子也完全不知危险,半空中不断翻滚,挥舞着爪子变换各种姿势,“啾啾”叫唤的声音听起来别提有多欢喜。 起初叶凉看得有些心惊胆战,见羽鸿意一直没有失手,也就安下心来,只是目光越发凝重。 要知道,小翻山兽虽然才一个月大,但爪子已经很锋利。这爪子平时是收在肉垫里的,被抛在空中时却必然会伸出来。偏偏幼崽的身体又很软,如此一而再地抛高再接住,不仅得准确避开爪子,还要控制指尖的力道不伤着它,一般人根本不敢这么玩。羽鸿意这是在故意给他秀呢。 但最令叶凉惊讶的,其实并不是这个。 过了半晌,羽鸿意终于停了下来。小翻山兽落在他的掌心,埋头蹭了好几下,而后甚至抓着羽鸿意的衣服爬了上去,一路爬到羽鸿意的肩膀上,软软蹭着颈窝,别提有多黏糊。 这小东西竟然如此亲近羽鸿意!这才是最令叶凉惊讶的事情。 他可不觉得这是因为羽鸿意看起来人畜无害一脸亲和。实际上,越人畜无害一脸亲和的人,越容易被那小崽子一爪子拍在脸上,理都不会理。 是的,别看这小东西似乎非常纯洁可爱,其实是个心机婊。欺软怕硬,骨子里极端慕强。如果对方没有一定的实力,它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只有感受到真正的强者气息才会主动贴上去卖萌。哪怕叶凉自己,也是因为日日给它喂食,才让它勉为其难愿意踩上两脚。 “这小东西挺可爱。”羽鸿意用指尖戳了戳它的脑袋,“我若想要,该拿什么来交易?” 叶凉将他打量了半晌,笑了笑道,“当然是你自己。” “哦?” “我带它过来,本来就为了换你的。”叶凉重新稳坐椅上,“结果计划不如变化,张老三这个怂货居然毁约。我只能直接和你谈了……只要你和我走一趟,这小东西就直接给你了,如何?” “不如何。”羽鸿意问,“没有其他条件可以谈?” 叶凉摇头,“没有。” “好吧。”羽鸿意叹了口气,将小翻山兽从脖子边撕下来,掰开它嗷嗷勾着衣领的爪子,放回叶凉怀里,“交易破裂,你可以回去了。” 叶凉愣住了,显然没想到这个发展。 羽鸿意拉开椅子起了身。明明最开始他是主动要来谈的,此时却带着身后两人径直就往门外走,完全没个想好好聊聊的样子。 “你等等。”叶凉连忙叫住了他,“干嘛不愿意?我们又不会亏待你。我保证,如果你随我去赵老大那儿,绝对会过得比你留在这儿好得多。” “是吗?”羽鸿意伸手指了指张老三,“你说,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张老三顿时抓住表现时机,红光满面道,“老大你在这儿,你就是这儿的土皇帝,我们大几十号人全都听你的,有什么好的都会给你供上!如果你随他走了,在那儿还得看别人脸色,哪里能比呢?” 羽鸿意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朝外面走去。 “等等!你再等等!”叶凉急了,干脆跑过来拦在他们前面,“开什么玩笑?本来就是谈好的交易,说毁还真想毁得彻底?还害我平白被揍一顿?你们这样不给我们面子,别怪我们……” “一对巨蛛螯齿。” “啊?” “毁约的赔偿。”羽鸿意道,“不能更多了。” 巨蛛螯齿的价值不菲,作为违约金绝对绰绰有余。叶凉心中算盘一打,顿时还真有一点心动。但他很快一个激灵,忆起了此行的任务,“别这样。巨蛛螯齿就这么给出来,难道你们不心疼?我也不是那种爱敲竹竿的人啊。不如就随我走一趟吧,走一趟怕什么,亏不了你的……” 羽鸿意不说话了,似笑非笑看着他。 叶凉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闭上了嘴。 “叶小弟。”羽鸿意开了口,“话都到了这个地步,你们有什么目的,就直说了吧。别提什么只是因为你们老大喜欢花男了,我不信。” 叶凉脸色微变,却还嘴硬,“为什么不信?” “听说你是二把手。”羽鸿意道,“二把手亲自来提货,本来已经很不可思议。何况你还如此纠缠不休,这不是面对一单普通交易的态度。” 叶凉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泄了一口气,叹息着又坐了回去。 羽鸿意果然不再作势要走,笔直看着他。 气氛一时间非常安静。 “好吧,我说实话。”好半晌,叶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放在桌上,慢慢开了口道,“你认识……关阳侯吗?” 羽鸿意眉 分卷阅读28 梢一挑,身后慎思也是脸色一变。 关阳侯,也就是那侯府的主人,更是统领整个关阳郡的领头人。他们虽然已经逃离侯府,此时听到这个名字,却也不觉得意外。 “果然是你,你就是那个前些天从关阳侯府里出来的。”叶凉看着两人神色,啧啧两声,“关阳侯如今正在找你回去。” 羽鸿意勾起嘴角,双唇轻轻一碰,利落地说了三个字,“他做梦。” “他给我们来了信,指望赵老大会帮这个忙。”叶凉又戳了戳那信笺,“开价五十万两白银。” 话音一落,慎思已经走到他的右边,与羽鸿意成犄角将他困住。 “但我们家赵老大,其实和那个广阳侯不是很熟,只是有过几次生意上的往来,还是蹭的别家势力的顺风车。平常时候,广阳侯并不将我们赵老大放在眼里。”叶凉面对他们这忽然汹涌起的敌意,反倒神色自若,笑脸轻松,“你们能明白吗?既然连我们家赵老大都收到了这样的信,广阳侯便绝对不止找了我们一家。说不定你一出林子,就会发现漫山遍野都是想把你绑回去的人。就算你不出林子,也总会有鸟为食亡之徒,冒险进来找你。现在,你还觉得你能安心在这儿待下去吗?” 羽鸿意沉默了片刻,眉头微皱,“写信的是关阳侯本人,还是他的手下?” “是本人。”叶凉答道,“他人还没回来,但信是加急的,用的是他手底下最好的信鸽,看起来十分重视这件事。” 说句实话,本来看原主在侯府里那边缘的地位,羽鸿意没想到关阳侯会这么重视。但既然已经出了侯府,出了关阳侯的势力范围,就算对方再如何出招,他也不至于畏惧。 哪怕对方试图联合周边所有势力……只要是不同的势力,就不可能都是同一条心,总有空子可以钻。比如眼前,不就是吗? “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羽鸿意问。 “最开始嘛,当然是想把你送回去。”叶凉答道,“五十万两白银呢,不要白不要。” “现在呢?” “我改了主意。”叶凉看着他,笑了笑,“钱财再多也是死物,我们更需要的是人才。加入我们,我们帮你避开关阳侯,如何?” 羽鸿意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比起加入,我们更希望……”慎思心领神会,在后面开口。 同时张老三也没放过这个立功时机,大着嗓门叫道,“开什么玩笑,这是你和我们老大讲话的态度吗?都是当老大的,难道那赵黑皮就……” “闭嘴。”羽鸿意眉头一皱,怒视了张老三一眼,又朝慎思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继续。” 张老三不禁泪流满面,伤心自己竟然连一点争宠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十六章 “不愿意加入我们,而是想与我们合作?”叶凉听完了慎思的话,微微皱起眉头,指尖在桌面敲了敲,“你搞清楚情况了吗?想要合作,首先我们得有对等的实力吧……” “难道我们没有吗?”慎思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窗外,“这个寨子里至少也有七八十人,你们想整个吞下,难道不会觉得胃口太大?” 叶凉被噎了一下。张老三这边这个寨子,本来就是他们的常年合作对象,确实没有忽然吞并的道理。但他只是想拉羽鸿意加入而已啊,怎么就变成要吞掉整个寨子了? 可看张老三那鞍前马后的样子,这家伙认羽鸿意为主,似乎还真是真心的。 “好吧,退一万步说,我们确实是对等的。”叶凉艰难地接受了羽鸿意已经成为此地老大的事实,又道,“要糊弄关阳侯,其实我们的风险很大。如果只是合作,我这边凭什么要为你们冒这么大的险?” “我们当然会付出相应的报酬。” 叶凉嗤之以鼻,“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付得起?” 这个问题就太过简单了。慎思回头请示了羽鸿意一眼,羽鸿意点了点头,慎思就将叶凉带出了房,一路带到仓库门前。 仓库大门一开,叶凉顿时跪了。 这是什么?这满满一仓库的究竟是什么?巨蛛甲壳堆成一个小山,脚刺堆成另一个小山,让方才还在因一对螯齿而心动的叶凉不禁瑟瑟发抖。 “足够付这件事的报酬了吗?”慎思问他。 叶凉咽了口唾沫,刚准备挣扎一下,眼角余光又看到另一样东西。羽鸿意好不容易才制成的一套贴身皮甲,此时正挂在仓库里的一个角落,泛着暗红的光,看起来惹眼至极。 叶凉忍不住凑近过去,仔细看着那皮甲。毛皮上的纹路十分地熟悉,很容易就能让人是从哪种凶兽身上剥下来的。但这种技巧,这种工艺,这种毫无瑕疵的成品,真的前所未见。 很快,叶凉又低下脑袋,看到放在这皮甲下方的另一个东西。 那是一截长矛,矛尖是凶兽那根利角,矛柄则是从那凶兽体内抽出的骨骼。无论利角还是骨骼,都被细细打磨抛光,还十分精致地刻上了纹路。这纹路是为了更好地勾连其上的魔纹,使其更容易焕发出凶兽生前的力量,从普通的死物变成了半个魔法物品。叶凉虽然不懂其中知识,却也为这种精致而赞叹,更能隐隐感受到其所蕴含的奇妙气息。 “你们怎么会有这种好东西?”叶凉不禁问道,“哪里来的?” 他回过头,只见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羽鸿意身上。慎思这么看着,张老三这么看着,就连那些后来围上来凑热闹的其余山匪,也都只看着羽鸿意。 叶凉想到了那个答案,忍不住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越发想要求得羽鸿意的加入了。但他也知道,越是有这种本事的人,就越是难以搞定。如此看来,还是需要徐徐图之…… “我明白了。”想到这里,叶凉果断道,“你们说服了我,我不得不承认你们是优秀的合作对象。但你们也知道,我只是个二把手。合作具体要如何达成,还是得你们和我走一趟,去当面问问我们赵老大。” “合理的建议。”慎思点了点头。 当然,慎思和羽鸿意都想到了,这很可能只是叶凉下的一个套子。说不定他们一到赵黑皮的地盘,就会被直接绑起来。但关阳侯正虎视眈眈在后,若还瞻前顾后束手束脚,那便是作茧自缚,自己绝了可能的生路。 这是场冒险,却又是必须得冒的险。 最后羽鸿意将张老三留下来看家,带着慎思和另外十余名小弟,跟着叶凉迈上了道路。值得一提的是,晴思也跟着他们一起,毕竟他们不可能把这姑娘单独留在山寨里面。 叶凉没想到还能看到个女孩,一望见晴思就两眼放了光,哪怕晴思脸上几道丑陋的伤疤也全当没看到,苍蝇一样围在了边上,赶都赶不走。 晴 分卷阅读29 思被烦得透顶,几次拿脚踢他。 说到脚,在羽鸿意一连几日圣愈术的加持之下,晴思那条断肢已经彻底长好在了她的腿上。当然确实和以前不能比,晴思走起路来时常一瘸一拐,好好一个姑娘成了个瘸子……但总比残疾要好,晴思本人已经十分满意。 而且经此一难,晴思整个人都变得坚强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苦累,和一群大男人走了几个时辰也没吭一声。 羽鸿意和慎思走在另一边,正低声说着话。 “那个关阳侯,”羽鸿意问道,“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一个豪门贵子罢了。”慎思显然对关阳侯极为厌恶,一开口就满满都是偏见的意味。但他知道羽鸿意所需要的是什么,很快就自己调整了一下,尽量客观地说道,“他从来自诩风流倜傥,时常喜爱聊猫逗狗,看起来似乎无所事事,实际上却还有点本事,从小就征战过沙场。西泽四大侯,关阳侯算是排名挺前的。” 羽鸿意点了点头,“还算是个对手?” “算是吧。”慎思道,“他自身的实力先不论,单单他手底下那几个将军,一旦遇到,便颇为难缠。” “那他为何会为了我费这么大的气力?”羽鸿意又皱了皱眉,“为了我临走前杀了那个人?” “不会。那个人虽然在侯府中过得比公子好些,但那只是因为他惯爱交朋结友,和其他几个院落里的人物搭上了关系。在关阳侯的眼中,他怕是连公子也不如的。” “那么是为了这个孩子?” “或许吧。”慎思说到这里皱了皱眉,显然觉得有些费解,“但夫人早已为他诞下一子,世子之位从来牢不可动……” “已经有了一个,不代表不会惦记着其他的。”羽鸿意摇了摇头。 慎思闻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与你们那以前的公子,过去又是怎么样的?”羽鸿意又问,“你们那公子,究竟为什么会成为侯府里的妾室?” “当然因为侯爷当初的柔情蜜意、海誓山盟。”慎思的语气顿时嘲讽起来。 羽鸿意眨了眨眼,有些意外。 “公子过去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他更多喜欢和阿姐谈心。”慎思道,“只从阿姐口中听过一耳朵,得知公子原先虽然孤苦伶仃、独自一人,却也小有家丰,衣食无忧,过得很是恬淡。直到侯爷那日多看了他一眼,一见钟情,日日追,夜夜追,软磨硬泡,没脸没皮。甚至公子嫌他院中男男女女太多,他还答应过公子,只要公子入门,便绝对不会再碰其他任何一人。” 听到这里,羽鸿意的神色不禁有些抽搐,“然后呢?” “关阳侯遵守了这个诺言,”慎思耸了耸肩,在这句话后面加了个时限,“大概一个多月。” 羽鸿意竟无言以为。 “再之后的那些事情,你应该差不多已经知道了。”慎思叹息着说了这最后一句,视线往旁的方向一扫,忽然一顿。 差不多同样的时间,羽鸿意也意识到了。叶凉在那着缠住晴思一起,不知何时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 “叶……”慎思正准备喊上一声,却见叶凉抬起头来,冲着他们微微一笑。 恰在此时,堆满落叶的地面忽然像是起了一道涟漪,一个长条形的凸起径直朝他们袭来。 慎思和羽鸿意都及时跳开,他们所带着的其中一个小弟却避之不及,被那长条之物缠住了身子,一下子卷到一棵树上没了身影。但树影摇晃,他们还听得到那人求救的呼喊。 “看清了吗?” “巨蟒,黑色的。” 仅仅简短对了两句话的时间里,四周的落叶里又有更多涟漪泛起,至少四五只巨蟒已经将他们围困。 晴思见他们陷入危险,惊叫一声,连忙就要扑过去。 “小妹儿,别这么害怕。”叶凉在后面抓住她的手臂,别在身前困住她的行动,“我们现在的这个位置是很安全的,你千万不要乱动,我可不想弄伤女人。”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晴思怒斥。 “只是试一试他们罢了。”叶凉笑道,“他们想让人真正认同他们的实力,总不能一直虚张声势,合该露点真本事出来。” 说话同时,叶凉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巨蟒群中的两人。 羽鸿意抬起了手中长矛,慎思掏出了腰间匕首。只见羽鸿意矛尖一甩,整个人便朝那晃动的树冠冲去。慎思也手腕一转,抽出了藏在匕首内的索线。 那索线刚一出现,叶凉的双瞳便猛地一缩。这样设计特殊的匕首,他是曾见过的,在另一个人的手上。 究竟只是武器看起来相似,还是那匕首已经易主? 叶凉越发目不转睛,紧紧盯着慎思的动作。他本以为慎思一定会跟在羽鸿意身后掠阵,实际上慎思却根本没有那个打算。他只是站在原地,将索线越拉越长,一圈圈甩动着手中那匕首。 趁着叶凉分心,晴思猛地转身,一记撩阴腿就踹了上去。 叶凉顿时脸都绿了,捂住裤裆嗷嗷叫着,满地乱跳。 就在此时,慎思那匕首忽然脱手,刃尖直朝叶凉飞来。叶凉疼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避开,就将那匕首像是长了翅膀似的,半空中竟转了几个弯,带着其后那索线一下子,在叶凉脚腕上绕了好几圈。 衣服中那团小翻山兽见势不妙,咻地就溜了下去。 它眨巴着无辜的小眼睛,安静趴在晴思脚边。 只见慎思猛地一拉,叶凉整个人顿时便被倒吊着拽飞过去,直直砸向了那些巨蟒所团团围住的中心。 ☆、第二十七章 叶凉看着落脚处那几条巨蟒轮廓,不禁两眼一黑,心惊胆战魂飞魄散,半空中张牙舞爪不停挣扎。但再挣扎也无用了,只见慎思往下一掷,叶凉便狠狠落在了那厚厚落叶之上。 那几条巨蟒倒是没有马上攻击他,似乎也被这忽然一下给砸懵了,反倒散开了一些。 叶凉连忙翻滚起身,奋力撕扯着脚腕上所缠着的索线,一抬头,却看到顶上一片树冠,羽鸿意正在其中大战那条最先冒头的黑色巨蟒。 羽鸿意手中长矛攻速极快,在枝叶间不停翻飞,就像是御着风似的。而那巨蟒虽然体型庞大,却抵不住矛尖之利,轻易便被割开表面滑腻的鳞皮。巨蟒吃疼之下,庞大的身体翻腾得更加激烈,尾端直直朝羽鸿意横扫而去。 之前被那巨蟒卷住之人终于重获自由,却几乎已经失去意识,直直往下掉去。羽鸿意躲避途中不忘将此人拽住,自己也因此而失了平衡。 眼看两人都要跌出个好歹,慎思再度一拉索线,将叶凉又一次拽趴了下去。 羽鸿意落地,正稳稳砸在这人肉垫子之上。 叶凉被砸得肺都快出来 分卷阅读30 了。 羽鸿意将手中救下的那人扔给旁人接住,很快又翻身而起,持矛与那紧追而来的黑色巨蟒对峙。 巨蟒身躯扭动,尾端再次袭来。羽鸿意往后一跃,长矛猛地往前一突,半空中竟发出一声爆响,在那巨蟒身上捅出了一个硕大的血窟窿。 叶凉正巧被那尾巴扫到,顿时又飞了出去。 他在半空中欲哭无泪,只得大着嗓门鬼哭狼嚎,”老大!你在哪里!快来救我啊!” 此行他分明早就和自家赵老大汇报过,为什么至今还无人来接! 羽鸿意和慎思已经与那头黑色巨蟒战做一团,其余人等也都三五成团,与其他巨蟒对峙。但还有两三头巨蟒无人纠缠,可怖的竖瞳已经紧盯在叶凉身上。 正在绝望之时,上天终于听到了叶凉的呼喊之声。 “啾啾!”先是一直趴在晴思脚边的那团小翻山兽忽然有了反应,兴奋地竖起了身体。而后只听一阵有什么快速从树林穿过的沙沙声,两个高大的身影逐渐从前路冒了出来。 那是两头四足之兽,锥型的身体铺着金丝绸一样的毛皮,四肢粗短而结实,目光十分凶恶,一头抵得上两三头马匹的大小。每一头巨兽身上都乘坐着五六个人,如轰隆战车,直直冲进了蟒群之中。 坐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形十分粗大的壮汉。此人目光锐利,肌肉鼓胀,浑身被晒得黑亮黑亮。 他双手持着一把斩马大刀,一下子从巨兽身上跃起,落在叶凉身前,一刀挥下,便几乎将面前一只巨蟒给劈成了两半。 “老大!”叶凉几乎真哭了。 羽鸿意和慎思对视了一眼,都放缓了手中动作,逐渐退出战圈,转而用更多的心思观察新冒出的这人。毫无疑问,此人就是那传说中的赵黑皮了。 赵黑皮全名赵磐,整个人看上去也确如一块磐石。招式大开大合,身形不动如山,神色从无半分动摇,稳扎稳打将那巨蟒牢牢缠住。 原本乘坐在两头巨兽上的其他人,也纷纷跳下来加入了战局。 形势很快扭转。不多时,那些巨蟒便死的死,逃的逃。 等到解决了巨蟒,赵磐回头看向叶凉,神色不渝,“这和你之前说的不一样。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别告诉是你不小心带错了路。” 叶凉干笑两声,只觉得头皮发麻,“就是……他们说想和我们合作……所以我就想试试他们的本事……” “合作?”赵磐又看了羽鸿意等人一眼,眉头皱得更深,“我没听说过什么合作。” 此言一出,羽鸿意等人也很意外,不善的目光全落在叶凉身上。 叶凉那叫一个心里苦啊。 实际上,合作一事他确实没和赵磐商量,是他擅自答应的。本来他的算盘打得很好,把羽鸿意等人往这边一引,既能试出他们的本事,又能让及时赶来的赵磐看清他们的本事以促成这场合作,说不定还能让他们记住被赵磐救下的恩情。这可是一石三鸟的好事啊,顶多事后叶凉自己被处罚得惨点。 他却没有想到,一不小心会玩脱成这样,险些把他一条命都搭在了这里。 他更没想到,赵磐一来,羽鸿意和慎思竟然就直接开始划水了,这真是太过分了! 算盘落空,叶凉只得硬着头皮道,“我觉得他们实力不凡。尤其是这个花男,落在关阳侯手里实在太可惜了。所以我就和他们约定,由我们来帮他避开关阳侯,他们则……” “荒谬!”他话还没说完,赵磐就是一声怒喝,直喝得他不敢抬头。 而后赵磐转过身,面对着羽鸿意,满脸严肃地道,“我不知道那个混账都是怎么和你们说的,但合作一事,我绝对不会同意。我让他带你过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你送还给关阳侯。如果那混账之前的胡言乱语给了你不切实际的指望,我只能感到抱歉,” 羽鸿意笑了笑,仔细看了看赵磐的脸。 此刻在他心中竟然并没有被戏耍的愤怒,反而觉得有趣。 和叶凉相若,赵磐此人也浑身都散发着一种从军营出来的气息。叶凉的气息像个小兵,赵磐的气息却像个将领。而且和叶凉早已被山中匪气所沾染的样子不同,赵磐身上还留有许多从军营之中带出来的正气。 再看赵磐身边的其他人,好几个都带着和叶凉差不多的小兵气息。他们围着赵磐,就像是围着自己的将军。 “赵大哥……是吧?”羽鸿意慢慢开了口,“听闻关阳侯许诺了你五十万两。若我们也出得起同样甚至双倍的价格,你依旧想要将我送去吗?合作一事,不管你之前有没有听过,我们都能再来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赵磐道,“我从来不谈没有把握的生意。就算我想收下你的报酬,我也不觉得你能逃出关阳侯的掌心。若由我们把你给送去,你反倒能吃最少的苦。” “哦?”羽鸿意又笑了笑,“你这么做,反倒是为了我着想咯?” 赵磐不再答话,抬起一只手,让自己的那群手下围了上来,看似想要直接将羽鸿意绑住。 慎思拦在了羽鸿意面前。 羽鸿意将手按在慎思肩上,摇了摇头,叫他稍安勿躁。 “老大!老大你等等!”叶凉扒着赵磐的衣角,不停叫唤,“你怎么就这么拧呢!你又还没见过他们的本事,凭什么就认定他逃不出关阳侯的掌心了?你究竟是对他们没信心,还是对我们没信心!” 这话说得颇为放肆,赵磐直接拎起他的领子将他甩了出去。 “老大!”叶凉不屈的声音依旧自风中传来,“别不信,他可能比你还要厉害!” 若说赵磐之前只是厌烦,此时听到这话,顿时连青筋都跳了出来。 “想不到叶小弟如此看好我,真是太过奖了。”羽鸿意适时地在后面笑道,“但赵大哥,若我没有弄错,叶小弟该是你手中排名第一的手下?你的心腹?面对心腹的判断,你居然如此不信任吗?” 信任? 这两个字的分量确实不轻。 “就冲着这两个字,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又如何?”赵磐说着伸出了手,身边手下很快将那柄斩马大刀放在他的手心。 赵磐将那大刀抬起,指着羽鸿意道,“只要你能在我手下走得过十招,我就考虑你的合作。” “我办不到。”羽鸿意摇了摇头,“若我和你对打,我必定远不如你。”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赵磐冷笑了一声。 羽鸿意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我还没有说完。” 他将树枝的枝丫折断,试了试韧性,而后抬眸一笑,“要实打实的对阵,现在的我不是你的对手。” 下一刻,羽鸿意身形一晃,瞬间已到了赵磐眼前。 “但我杀得了你。” 树枝代剑,一 分卷阅读31 剑惊鸿。 ☆、第二十八章 赵磐只觉得眼前光影一晃,根本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就将手中大刀往前一拍。 只听一声闷哼,手下传来熟悉的触感。很显然,这一刀准确地拍到了肉上。 但是当赵磐的意识终于跟上,定睛一看,却发现方才他所击中之人并非羽鸿意。 羽鸿意被护在了后面,毫发无损,只是有些气喘。是慎思忽然冲来,替他结结实实挡了这一下,半截胳膊都被拍得青紫。 两人对决,怎能有第三人插手?简直是小人行径!赵磐额头青筋一跳,正欲怒斥,却忽然又觉得不对。 他竟然根本发不出声。 喉部那可怖的痛楚,直到此时才传递到赵磐的脑子里,疼的丝毫没有道理。 赵磐连忙伸手在喉咙一摸,摸到外翻的皮肉,沾了一手的血。 再看那边羽鸿意,嘴角正擒着微笑,手中的那截树枝尖端泛红,也不知是何时被鲜血给染了。 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然还无法置信,但事实已经很非常明显。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赵磐骨子里蔓延出来,激得他忍不住一个踉跄。 “老大!”四周手下被他这喉头溢血的样子给吓得魂飞魄散,统统围了上去。 叶凉更是立马飞奔到了他的身前,一把将挡路的碍事者给掀开,揪着赵磐的领子,紧紧盯着那伤口看,整张脸都被吓得煞白煞白的。 看了好半晌,叶凉松了一口气,终于将赵磐的衣领放开。 “真是够狠的啊。”他白了那边的羽鸿意一眼,又挥了挥手,让其余人等散开,“没事没事,就是挂了个小彩,死不了。” 赵磐听他说得这么轻松,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吱吱呜呜地就想骂他。但毕竟是被伤到了这种地方,喉管一颤就疼得不行,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手下很快给他抹上了药,包好了扎。赵磐就跟带了圈白色的颈环似的,别提多滑稽。 “如何啊,赵大哥?”羽鸿意一只手搁在慎思肩上,笑着问道,“我有和你谈合作的资格吗?” 赵磐说不了话,鼻子里哼出一声,转身就朝那两头巨兽走去,一路上还忍不住不停摸着脖子上那圈布。 “跟上吧。”叶凉朝羽鸿意等人招了招手,“合作的事情,赵老大已经答应了。先去我们寨子里歇歇脚,我们再来谈具体怎么个合作法。” 这回赵磐就没怪他自作主张了,依旧稳稳在前面走着。 慎思揉了揉胳膊上的伤,刚准备迈步,边上羽鸿意忽然狠狠按了按他的肩。 “慢点,你别乱动。”羽鸿意压低声音,极其小心地没让其他人听到,“我的脚崴了。” 慎思嘴角一抽,神情一瞬间变得简直无法形容。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羽鸿意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道,“你以为那种速度是很容易出来的吗?这本来就是可以预料到的、可以承受的损失。” 慎思无言以对,只能继续站在羽鸿意边上,任羽鸿意将胳膊搭在他的肩头,佯装成哥俩好的样子暗暗搀扶,掩饰着羽鸿意的崴脚。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那两头巨兽的近前。 赵磐和叶凉已经在上面了。叶凉翻上去的时候,还顺便将巨兽脚下正和它们黏糊着的那团小翻山兽给提溜了上来。此时此刻,小翻山兽蹲在赵磐身旁,一个劲往他腿上蹭,也不管赵磐理不理它,别提有多高兴。 慎思带着羽鸿意爬上了同一头巨兽。赵磐看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 那小翻山兽却“啾”了一声,顿时抛弃赵磐,小脚飞奔着就朝羽鸿意扑了过来,甚至勾着羽鸿意的衣服往上爬,最后停在肩头,挨着羽鸿意的颈窝,幸福地眯起了眼。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它的身上,气氛一时变得非常古怪。只有羽鸿意这边的人不知道这小东西其实是个慕强的心机婊,还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磐的脸颊抖了抖,又抖了抖,最后依旧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这么不高兴啊?”叶凉坐在赵磐边上,“输了就是输了,别不服气。” 赵磐磨了磨牙。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止是因为输了才不开心。”叶凉又道,“哪怕他能杀得了你,也不代表能对付关阳侯,你是这么想的对不对?但是谁叫你自以为是,说了那样的话。自己许下的诺,跪着也要完成。” 赵磐安静了片刻,挪了挪身体。 “你也别觉得吃亏了。”叶凉笑了笑,“我什么时候坑过你?他们确实是非常值得合作的对象。不说别的,就说季哥儿那边的那件事……还有比这更适合的人选吗?” 听见“季哥儿”这三个字,赵磐又冷哼了一声,看似越发不开心了。 但是等到这一群人终于来到了赵家寨之后,赵磐又十分自觉主动地将羽鸿意请到了一个大厅之内,叫手下拿来两样东西,慎重其事地递给了他。 那是一张人|皮|面具,和一小瓶药水。 赵磐从鼻子里嗯出一声。叶凉替他翻译道,“面具我们现在也只有这么一张,只够你一个人用。至于这瓶药水,涂在身上,可以帮你掩藏肩头上的那个花族印记。这就是我们所能拿出的诚意了,你是否满意?” 羽鸿意问,“我应该付出什么?” 赵磐敲了敲桌面,伸出五个指头。叶凉翻译,“你们上次弄到的那群巨蛛,我们要五具,完整的。” 巨蛛尸体价值不菲,但赵磐现在所拿出的东西能解燃眉之急,相比之下实在算不得什么。羽鸿意不禁皱了皱眉,“这些就够了?” 赵磐伸出手,在羽鸿意身上指了指。叶凉翻译,“你身上这件皮甲,我们也要一副相同的。” “可以。”羽鸿意道,“但我需要时间,大概半个月之后才能拿出来。” 赵磐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却又原地扭动了一下。叶凉翻译,“很好。桌上的这两样东西,现在已经是你的了。但我们老大觉得,你以后还会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到时候他会有另外的条件和你们谈。” 这两个人居然有这种默契,羽鸿意这边诸人都十分惊讶。尤其是慎思,忍不住不断拿自己和叶凉比较着,比着比着竟然还觉得有点气闷。 此时赵磐已经满意地站起了身,挥了挥手表示散会,而后便摸着脖子往外面走去。 叶凉却又笑了笑,“也不怕告诉你们,其实赵老大想请你们帮个忙。” 赵磐猛然停下脚步,极快地转过身,瞪着叶凉。 “你们应该也听说过,赵老大这些年买了几个花男,一直安置在北面的下阳郡里。可能还有人和你们说过赵老大是个变态——这是误会,你们不要信。现在赵老大所头疼的事情,就是那几个花男 分卷阅读32 里,有一个……” 赵磐两步走过来,撕起叶凉的领子,脸色臊红,直接把他也给一起拎出去了。叶凉的声音遥遥从风中传来,“好好好,我不说了就是了,你还害羞了……好好好,等你嗓子好了之后亲自说!” 羽鸿意又将手中的面具和药水仔细看了看,终于松了口气。他伸手撑在慎思身上起了身,继续掩饰着自己的崴脚,勾肩搭背地进了赵磐安排给他的屋子。 几乎刚一让他坐下,慎思就弯下腰,一把拔下了他的鞋子。 脚腕处青紫一片,已经肿了。 “何必要吃这种亏?”慎思眉头紧皱,赶紧找金疮药来给他抹上,“那姓赵的现在守了承诺,是你运气好。万一是个不守诺言的小人,你不是亏大了?” 羽鸿意只是清清淡淡一笑,“放心吧,我看人一向很准。” 慎思看了他一眼,目露怀疑。 “年少轻狂的时候不论……最近整整十年,我只看错过一个人。”羽鸿意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慎思的耳朵,“小子,那就是你。” 慎思被他弄得耳朵发痒,心里不知怎么地也狂跳了一下。 他连忙将羽鸿意那只手给拍开,站起了身,准备将金疮药给放回去。 “说真的,你居然愿意投效于我,我真的很高兴。”羽鸿意笑着眯起了双眼,“你给了我很多意外,也给了我很多惊喜。你不知道我究竟有多喜欢你。” 慎思僵在原地,半晌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手中药瓶差点直接就给摔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明天就要入V了,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从早上十点开始,总共会有一万字的更新掉落! 虽然我不能确定是一口气掉落还是分批掉落……总之会在明天掉落完毕的_(:з」∠)_ ☆、第二十九章 在这一瞬间,慎思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惊讶惊吓还是惊喜。他僵硬地回过头,直直盯着羽鸿意的双眼,试图分辨出其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印入他眼帘的,却是无比正直又清澈的眸光。 慎思几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在羽鸿意的眼里,什么“我喜欢你”,其实就和“你是我的人”一模一样,只是一个十分正直的陈述而已。是他自己想多了,误解了,错得离谱。在明白过来的这一瞬间,慎思只觉得气闷无比,心里简直堵得慌。 “你怎么了?”羽鸿意浑然不觉,还在困惑慎思这反应。 慎思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简直连牙都开始疼了。他草草将羽鸿意被伤着的脚腕包扎好,一刻也不想多待,径直就出了房门。 他本以为门外的空气能让人稍微舒服一些,却一出来就看到叶凉在那儿晃来晃去。 “小鬼,脸色怎么这么差啊?”一看到慎思,叶凉还嬉皮笑脸地贴过来搭讪,“难道和你家老大吵架啦?” 慎思面无表情,懒得理他,转身就朝安排给自己的那个房间走。 “啧,气还挺大。”叶凉牛皮糖一眼沾在后面,“你家老大怎么惹着你了?” 慎思的脚步不禁顿了一顿。要真计较起来,羽鸿意还真没惹着他,只是说了一句容易叫人误解的夸奖。他本来也不是气性这么大的人,此时心里居然这么难受,确实有点不正常。 他究竟是在郁闷什么? 或许是因为他几次三番没有领会羽鸿意的意思,就连脚崴了都得羽鸿意自己告诉他,再看叶凉和赵磐那么默契十足,心里实在有点不平衡吧。这确实是缘由之一。可能还有其他缘由,但单就这一条,已经足够让他心理如此不舒坦了。 叶凉见慎思停下,还以为这小子终于愿意搭理自己了,高兴地凑了上去,“相识便是缘分,我们何不聊聊?诶,我看你那武器挺有意思的,第一次见到设计成这样的匕首,能不能借我好好看看?” 慎思的视线落在叶凉身上,就像没听到匕首的话题似的,直接问道,“之前在那大厅之中,姓赵的分明连话都没法说,你为什么就能知道他的意思?” “怎么,羡慕啊?”叶凉听出味来,贱兮兮地笑道,“羡慕我对自家老大够了解?羡慕就直说嘛!说不定我一个心情特好,还会教你两招。” 慎思后悔和他搭话了,转身拂袖便走。 叶凉一直跟着他走到房门口,被慎思一门板拍在了外面。 翌日,张老三便派人将五具完整的巨蛛尸体运了过来。羽鸿意的脚腕也得差不多了,找赵磐要了所需的凶兽尸体,亲自剥下毛皮,又叫人量了赵磐的尺寸,便开始制作交易中所包含的那件皮甲。 慎思围在他身旁打下手,心情看似已经恢复。 赵磐偶尔会站在边上看两眼,起初还看得不以为然,不过片刻就越看越震惊,最后干脆把底下会点手艺活的伙计全都召集起了,集体围观羽鸿意。 羽鸿意的姿态淡定,稳扎稳打,围观中丝毫不乱,手中皮甲一天天成型。那些围观者起初都是抱着偷师的心态,却丝毫不具备积年累月下来的魔纹知识,很多环节根本就看不懂,到后来只剩下仰望和赞叹。 等到羽鸿意手中皮甲差不多了的时候,赵磐的喉咙也已经痊愈大半,至少终于可以开始勉强说话。 赵磐在能说话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将羽鸿意单独请进了一间房里,谈论那件他想要羽鸿意帮忙的事。避开左右,十分保密。 开头他却不直说那件事,而是拿腔拿调地道,“很多时候,看起来危险的地方,其实是安全的,而看起来安全的地方,反倒是最危险的。你不这么觉得吗?” “赵大哥,”羽鸿意干笑两声,“你大可直说。” 赵磐原地扭了一下,“你已经在山林里躲了这么久,难道觉得只要你一直躲下去,关阳侯就不可能把你找出来吗?” “是啊,山林再危险,也不是无人能出入之境。若是没有关阳侯,我还能再山林里仔细磨砺。既然关阳侯的人早知我是躲入了这里,随着时间推移,这里只会越来越不安全。我确实得想个办法离开,越早离开越好。” 赵磐听得连连点头,高兴得喝了一口酒。 “所以赵大哥,”羽鸿意问,“你要我帮忙的那件事,是要去城里吗?” 赵磐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 “就是那个下阳郡吗?”羽鸿意又问,“为了你曾经买下的那些个花男?” 话都到了这个地步,赵磐也实在无法再扭捏下去,不得不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那些花男我买下之后,其实并未据为己有,很是放了一些回去。其中有一个姓季的,现在就住在下阳郡,和其他花男的关系都很好,和走掉的几人常常书信联系,我常常需要从他口中知 分卷阅读33 道其他人的下落。但这季哥儿脾气古怪,对我更是有着很大偏见,每次看到我都没有好脸色。不,不止是对我,他对大多数男人都没有好脸色,对女人也一般般,只对同为花族的人好。” “难道你想让我去和那季哥儿套关系?”羽鸿意大概有些明白了,却又有些不明白,“至于特地找我吗?那些个花男,难道就没一个愿意和你说话的?” “当然不是。”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赵磐也就干脆坦诚了,“如果只是这样,我也不会这么急着求人解决。但我上次去看那季哥儿的时候,他破天荒和我说了一件事——原本一直和他书信联系的其中一个花男,忽然断了音讯。” 听到这里,羽鸿意也不禁神情一肃,“具体怎么个说法?” “没有具体的说法。什么时候断的联系,之前他们都交流过什么,那季哥儿通通不肯告诉我。他甚至还觉得是我对那个失踪的花男下了手……莫名其妙……放了又捉?我至于吗?” 遇到这种事情,难怪赵磐会头疼,羽鸿意不禁心生同情,“所以你要洗刷你的冤屈?” “我要把那个人找出来,弄清是怎么回事。如果其实没出事,我要那姓季的给我道歉。如果真出了事,还得想办法救出来。” “我的任务就是套话?” 赵磐张了张嘴,几乎就要说出点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半晌之后,他叹了口气,“套话是第一步,如果后来真查出什么,说不定还得麻烦你更多的……具体的……唉,我还真不好开口,到时候再说吧。哪怕到时候你不愿意,之前帮了多少,我就会记着多少。” 羽鸿意便应承了下来。 入城的准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首先那张面具羽鸿意戴在了脸上,化身成一个依旧十分俊逸、却和原主长得毫不相同的青年。因为要利用花族人的身份,药水没有涂上。 行李没必要带。至于如何通过入城守卫的核查,全靠赵磐一手安排。 面具只有这一张,慎思和晴思的容貌也需要掩饰,于是都只是草草花了点妆。保险起见,他们一路上都没有离羽鸿意太近。 等到终于顺利入城,久违地感受到了城里的人烟气,晴思第一个欢呼,视线都被街道两旁贩卖的小玩意晃花了眼。 “喜欢就自己去玩玩吧。”羽鸿意给了她一点碎银钱,叫赵磐给她说了地址,“别玩得太晚,太阳落山之前一定来找我们。还有,注意安全,千万不要让人给缀上。” 晴思连连点头,欢快地就逛起了街。 这姑娘大难不死之后比以前凶悍十倍不止,羽鸿意对她并不担心。 赵磐一些手下也跟放假了似的,脸上喜笑颜开,左看看右看看,左走走右走走,不一会儿就乱没了形。赵磐干脆也大手一挥,让他们自由活动了。 最后到达那季哥儿住所的,只有羽鸿意慎思赵磐叶凉,并其余四五个小弟,加起来没有两张手。 “季音!”赵磐便开始叫门,“季音,开门!你赵哥哥来了!” 叫了半晌,门不开,赵磐又道,“你别忘了这房子谁买的!” 这句话音刚刚一落下,立竿见影,门吱呀一声就开了。赵磐刚准备招呼人进去,眼前所见却令他悚然一惊,反倒后退了一步。 只见开门之人穿着一套血红的纱衣,半透着露出白皙皮肤,眼角眉梢都带着风尘媚意,活脱脱一副青楼门前站街的样子。此人慢慢走下台阶,冲赵磐笑道,“门都叫开了,赵哥哥你怎么不进来?” 这和赵磐之前所说完全不一样,羽鸿意也不禁瞠目结舌。 赵磐更是吓得够呛,“季音,你怎么又搞成这样?” “我本就这样。”那季音的笑容开始变冷,“我就是做这码事的……你当初将我买下的时候,不还和那老鸨说,就喜欢我这幅打扮吗?省得我又不小心忘了自己的身份,还得你来次次提醒我。” 这一句话倒是能让人听出来意思来,看起来确实偏见颇深啊。 说罢,季音的目光转到羽鸿意的身上,愣了一下,仔细多看了看,原本满是嘲讽的神色顿时缓和下来,脸色都变亮了。花族人似乎都有着特殊的气质,哪怕不依靠肩头上的印记,他们也能辨认出同族来。但季音的脸色仅仅亮了片刻,很快又暗淡下去,甚至带了一丝悲凉。 “这又是哪里买来的弟弟?长得倒是俊俏……真是可惜了。”季音叹了句,问赵磐道,“你这次来,就是送他过来的?” 赵磐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季音便过来拉着羽鸿意的手,将他往门内领去,“既然来都来了,就安心住下来吧。别怕,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赵磐乘机往里面挤,季音皱眉看了他一眼,倒是没阻止。 只是在赵磐滑进门里的时候,季音终究忍不住冷冷道了一句话,“赵磐,就不能停下你这恶心的行径吗?买了又买,难道你真以为这是在做什么好事?还不如让我们这样的贱人继续当个贱人。” 大门啪地关上,将剩余之人都挡在了外面。慎思和叶凉都不例外,只能望着门板,相顾无言。 片刻后,叶凉伸了个懒腰,叹了一声,“散了散了,正在气头上呢,一时半会消不了的。起码要半个时辰,老大才哄得好他。我们等在这里也没用,到时候再来吧。” 慎思眉头紧皱,似乎觉得难以置信,“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叶凉本来已经准备走了,听到这话又停了下来,冲慎思笑了笑,“你觉得他的态度很难以理解吗?” 慎思点了点头,毫无疑问。 叶凉便贴了过来,直接搭在慎思肩上,“既然如此,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去了你就明白了。” 慎思把他踢开。 “怎么,前些时日是谁还羡慕过我来着?”叶凉啧啧道,“我今儿心情特好,本来还想传授一点经验的。” 慎思心中不屑,觉得傻子才会搭理这种话。 但片刻之后,慎思还是默默跟在叶凉身后走了一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直到叶凉忽然停下了脚步,慎思抬头一看,青楼。 慎思只觉得自己被耍了,气得够呛,转身就走。 “别介啊,”叶凉赶紧拖住他,“好不容易找到这种好地方,你走什么走?一看你就根本没来过这里吧?来来来,今儿就让哥哥我好好带你开个荤。” 慎思简直想打死这混蛋。 已经好几个人带着甜腻的香气围了过来,他被熏得直想打喷嚏,偏偏被叶凉给整个抱住了,避都毕不开。 正在慎思已经忍不住要直接给叶凉开瓢的时候,楼上又有一个尖细的声音传了下来,“哎哟,这不是叶小哥哥吗?你这是又替那赵家大哥哥 分卷阅读34 挑货来了?” 叶凉笑了一下,总算舍得将慎思松开。 只见那老鸨一下子就迎到了叶凉的身前,将周围的蜂蝶都挥开,贴着叶凉的胳膊道,“不知赵家大哥哥这次想要多少啊?” “老规矩,”叶凉道,“有多少,要多少,全买下来。” 老鸨高兴至极,捂着嘴也掩不了笑声,扭着腰就开始在前面引路。 慎思现在也不急着走了,目光落在叶凉身上,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叶凉耸了耸肩,走在老鸨身后,让慎思自己跟上。 很快,他们就跟着老鸨进了一间包厢。 老鸨给他们倒了茶,又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身后已经跟了好几个人。 目光仅仅在这些人身上扫了一眼,慎思的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这几人都是男子,都故意穿着能露出肩头的衣物,肩头上都有着三瓣花一样的标记。 整整五人,全是花男。 这简直就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和普通人相比,花男虽然不算凤毛麟角,但也绝对不多,偌大的侯府里面也就羽鸿意一个。实际上,除非被人特意集中,哪怕一整个郡城里也很少会超过三个。 结果就在眼前这个小小的青楼里,竟能一口气见齐五个? 最大的二十来岁,最小的根本还没长开,顶多能有十二三岁。他们有的低眉顺目,有点目光怨毒,有点畏畏缩缩,还有的连眼神都已经麻木。 叶凉走到其中一人面前,挑起他的脸,看着那显然已经麻木的眼神,“这一个是怎么回事?好像有点不对啊。” “哎哟,还不是因为你们来晚了!”老鸨满不在乎地道,“前段时间有一群人看中了这个,我也不能一直给你们留着啊,就让他们玩了几晚上。你如果嫌弃,就别要这个了,边上不是还有吗?就是因为知道你家赵大哥哥喜欢,我进货的时候特地挑了好多的!” 慎思越听越心惊,却见叶凉嘴角勾起了笑容。 那笑容满满都是嘲讽。嘲讽赵磐,嘲讽所谓的赵家寨,嘲讽这狗|日的世道,亦嘲讽他自己。被压在那许多自嘲之下的,又是满腔的愤怒。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千字先上 剩下五千等我下班回来_(:з」∠)_ ☆、第三十章 花族,自古以来便有之,与其余人族混居成百上千年至今,在许多人的眼里并不会显得十分特殊。只不过花族男性个个肤如凝脂、容貌昳丽、气质出尘,很容易成为一些癖好奇特的富豪权贵最喜欢的玩物。加之数量稀少,在某些场合更会显得奇货可居。 此时的叶凉就像那些癖好奇特的富豪权贵一样,将面前五名花男都逐一细看了一遍,又朝那老鸨道,“把他们都带下去梳洗一下吧,换套正常点的衣服。” “全要了?”老鸨问。 叶凉点了点头。 “不愧是叶小哥哥,果然大方。以后也要常来啊,我们这儿的生意可多亏了你们的关照。”老鸨掩着嘴巴直乐,扭着腰便领着那五人出去了。 包厢内顿时安静下来。 不知道多久之后,叶凉忽然叹了口气。 “就是这么回事了。”他歪着脑袋望着慎思,“你看明白了吧?” 慎思点了点头,久久不语。 “其实吧,我们最开始也没打算做什么大好事,只是当初逛窑子的时候碰到一个花男,老大一时兴起,就买了回去。毕竟他本身确实对花族人挺有好感,能帮就帮一点罢了。结果刚买了没多久,再去逛那个窑子,居然又看到了一个花男。”叶凉坐在椅子上,拿起桌面的酒,一连灌了好几口。 他收起了那些嬉皮笑脸,神情破天荒的显得有些凝重,“我估计他那时候也没想太多,就又买了回去。结果每隔一段时间,这窑子里都能找到新的花男,数量还越来越多,没有一个是自愿的——废话,花男总共就那么点,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能找出这么多的,铁定是只要找到就直接下手了。” 说罢,叶凉又自嘲笑了笑,再灌了一口酒。 “到了现在,反倒像是我们的错了。”他耸了耸肩,“慎思小弟,你怎么看?” “我想烧了这里。”慎思道。 叶凉有点意外,抬头看了看慎思平静的神色。 慎思此时确实出奇平静,但是他也确实很想直接一把火将这种地方给彻底烧个干净。愤怒在他的心底酝酿着,并没有显在脸上。 “我也想烧了这里。”叶凉认真道。 慎思看了他一眼,却又摇了摇头,“但哪怕如此,也无法解决问题。否则你们早该动手了吧。” 叶凉苦笑。 “刚才那老鸨明明白白说了这么一句,‘进货的时候特地挑了好多’,说明她有稳定的货源,而且那货源不止供应这一家。”慎思冷静地分析着,“哪怕真拆了这里,依旧会有花男遇害,不被卖到这里也会被卖到别处。” “真是冷漠的说法。”叶凉道,“照你这么,我们就该什么都不管,还像现在这样,看到就买,能救一个是一个?” “这得问你们了。”慎思望着他,“你特地带我过来,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你们现在多么憋屈无奈吧?” 叶凉又倒了一口酒。 “这后面必然有着一整个利益链条。而且能找到这么多花男,这个利益链的源头一定是一个专门针对花男的狩猎组织,其后还一定有着强大的势力支持。”慎思又道,“否则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几乎半个国家的花男,已经被他们搬空了。” 叶凉听到这里,手中酒杯一晃,直接洒了一口酒出去。确实,以小见大,单就这个小小青楼里所见的,他也能知道遇害的花男总数必定很多。但他没慎思这么大魄力,竟直接推算出一个这么可怕的数据。 但细细一算,叶凉承认,慎思是对的。 “你们想管吗?”慎思看着叶凉,“直接把这条利益链从根拔起?” 叶凉一连喝了好几杯酒,几乎将那酒壶喝空。他们只是一家土匪罢了,顶多比其他土匪经营得好点,怎么有资格管这样的事?能救下眼前能救的便不错了。 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他们才明知已经将好事做成了坏事,却依旧硬着头皮继续做了下去。 直到现在,就连曾被他们救下的人也很可能再度遇害了。 就连“救下一个是一个”也成了笑话。 “我们想要找出究竟是哪些人在狩猎这些花男。”叶凉最后将喝空的酒壶甩到桌上,“为此需要你们羽公子的帮助。” “你们想要利用他,引人上钩?”慎思顿时皱起了眉头。 “是。”叶凉道,“我估计赵老大是没脸直接和他开这个口的,所以才带你过来。” 难道 分卷阅读35 他就能在羽鸿意面前开这个口?天知道成为诱饵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慎思一下子几乎有点愤怒,眼看着就要和叶凉争执起来。 正在此时,那老鸨带着已经打理干净的五个花男回来了。 五人都已经洗掉了之前所涂着的脂粉,穿着普通人家的深衣,看上去像是一群书生。叶凉一个个仔细看了过去,点了点头表示满意,便掏出银票递给那老鸨。 同时他对慎思道,“有些事情,需要从长计议。” 慎思点了点头。 那老鸨接过那叠银票,当场便数了起来,几乎笑眯了眼。 叶凉又走到之前被糟蹋过的那个花男面前,凝神看了许多,低声自语道,“但有些账,是可以现在就算的。” “叶小哥哥,你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干脆!”那老鸨终于数好了银票,高高兴兴地道,“这几个货色能被你亲手买下,是他们的福气啊!他们刚来的时候还一个两个又哭又叫的,哎,真是不知福。” 正高兴着,她却发现叶凉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那神情似笑非笑地,有点危险。 “上一次来这么给你送银子的人不是我,所以看到小五的情况,也没和你计较什么。”叶凉维持着这似笑非笑的神情,“你就以为,我们真的无所谓了?” 老鸨脸上笑容顿时僵了一下。 那叫小五的,是她上一批卖给赵磐的花男之一,也是在赵磐的人过来就先让别人玩过。 “后来我们怎么和你说的?”叶凉道,“这种事情,再也不要有第二次。” 老鸨笑道,“叶小哥哥,干嘛这么较真呢,你们分明也是不嫌弃的。” “当然不会嫌弃,我们宝贝着。”叶凉两步走到她的身前,一把抓起她的头发,“赵老大当初怎么说的?整个下阳郡的花男都是他的!你居然还敢一而再地让别人碰,怎么,看不起我们啊!” 他直接扯着那老鸨出了包厢,一路拖着下了楼,“我整不了你背后的人,难道还整不了你了?” 老鸨顿时只觉得从天上掉到了地下,奋力挣扎哭叫不停,很快将青楼里的打手引了出来。 叶凉看也不看,一路将她给拖到了大门口。至于那些个打手,没有一个在慎思手下走得过三招。 “让你看不起我们!让你一而再地挑衅我们!说,还有没有下次了!”叶凉就在这大门口,当着所有行人的面将那老鸨一通胖揍,最后还找来根绳子,直接给绑起来,吊在了招牌底下。 完事之后,叶凉拍了拍手,“终于爽了。” 慎思带着那五个花男在边上等着。众花男神色各异,有些在害怕叶凉的暴力,有些却暗自叫好。就连那原本一直神情麻木之人,看到眼前情景,脸色也不禁多了点变化,有了些鲜活气。 此人知道老鸨是因为自己才挨揍的。看了半晌之后,他忽然伸出手,指了指青楼大厅里正往角落躲着的几个人。 慎思看了眼,“怎么?” “他们。”那花男低声道,“就是那几天晚上的人。” 下一刻,那几个人便被慎思提溜到了叶凉面前。 “来得正好!”叶凉本就还没尽兴,见状大笑了三声,顿时又是一连套的胖揍,直揍得那些人哭爹喊娘,鼻青脸肿,连亲妈看了都认不出来。 边揍,叶凉还边叫骂,“我还以为是什么惹不起的东西,搞半天就是你们这样的货色!就凭你们,还敢糟蹋我们赵家寨看中的人!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片刻之后,这几人也和那老鸨一样被吊在了招牌底下。 四周早已停了不少人围观,全在那里指指点点,别提多热闹。 “下阳郡的父老乡亲们,你们听好了!”叶凉便叉着腰,直接在青楼门口叫唤道,“以后再在这青楼里面看到任何一个花族人,直接找来告诉我们赵家寨,有赏的!但是如果还有人像这几个东西一样,碰了不该碰的,他们现在的下场就是最好的榜样!” 四周围观之人越发热烈,纷纷将消息往外传。 但在这众人都争相围观叶凉的时刻,却有一道视线有些奇怪,反而一直落在慎思和他身后的那五个花男身上。慎思敏感地抬起了头,顺着这视线来的方向看去,所见到的是一个颇为瘦小的身影。 这瘦小之人年岁不大,长得眉清目秀,额头上还裹着一条头巾。此人掩在人群之中,一下子恍惚让慎思感到了一种和花男类似的气质,但又似乎有些不一样。慎思毕竟并非花族人,对这气质的判断不是很准,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而那人已经收回了视线,顺着散开的人流走远了。 慎思正犹豫要不要跟过去,叶凉忽然从这青楼大门口跑到了大街上。 叶凉想到一件事,便找到了一群议论得最热闹的围观者。 “聊得好,把消息再给我传远一点。”他掏出一把银子递给这几人,又伸出手指了指季音住处所在的那条街道,“咯,看到没,就往那边传。” 这几人很高兴地收下银子,朝叶凉所指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议论得越发带劲。 两人又随便走了走,墨迹了一会,估计消息已经传得差不多了,才带着五个花男回到季音那里。 果然,这次季音就顺利让他们进去了。 甚至在看到他们时,季音虽然还是一副不愿搭理的姿态,却显而易见缓和了许多。在将他们带来的那五个花男领走时,季音竟还朝他们点了点头。 为此叶凉很是得意了一会。 季音所住的是一个挺大的院落,是赵磐特地为了安置花男买下来的,如今多住下五人,依旧十分宽敞。季音就像是个管家一般,将那五个花男好生安置,还拉着他们的手细心开解。不多时,原本还忐忑不安的五人便安稳了下来,看着赵磐与叶凉的目光更多了许多感激。 而后季音又开始替这一大院子的人烹煮起晚饭。除了态度不好,真的是哪儿都好。 羽鸿意对赵磐道,“如果看来,他对你也并非有很多偏见。” 赵磐闻言不禁抽了抽嘴角,“是吗?” “若他真的觉得你一直在做坏事,”羽鸿意道,“他不可能让其他人对你怀有感激。” “那他怎么老是骂我?”赵磐心中丝毫不觉得安慰,反而越发郁闷,“还总不肯好好和我说话?” 羽鸿意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太明白。边上慎思听到两人的对话,神情却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难道这小子知道了点什么?羽鸿意心中一动,正准备开口问问,慎思又忽然起了身,像是特意避开羽鸿意似的。 叶凉哈哈一笑,跟在了慎思后面。 赵磐心中不安起来,总觉得自己这二当家肯定又搞事了。 而叶凉停在慎思所住的客房门前,敲了敲,也不等慎 分卷阅读36 思开门,便站在外面笑道,“慎思小弟,有些时候你还真是奇怪,有些事情你也错得太离谱了。所谓老大,难道你觉得是需要你来奋力保护的东西吗?” 慎思沉默。 “你真的把你家老大当老大了?”叶凉又道,“什么叫老大?就该是永远冲在最前面的人啊。” 慎思终于忍不住打开了门,反驳道,“分明也有很多是需要别人来保护的。” “是啊,是很多,毕竟不是所有老大都最擅长打架。但凡是能当老大的,必定都是在某些领域有着能让人心悦诚服的本领的。或是智慧,或是手艺,甚至是身份。在属于他们的领域,同样只有他们能冲在最前面。”叶凉道,“在你看来,你家的老大,应该在什么时候冲在最前?” 慎思答不出来。 他知道羽鸿意很厉害,他也知道羽鸿意是完全有资格冲在前面的,但他不希望看到羽鸿意再多遇到一点危险,不希望羽鸿意再多受一点伤。 “如果你觉得,无论什么时候你家的老大都应该被你保护,那只能证明一件事。”叶凉耸了耸肩道,“你其实压根就没有将他当成老大。” 慎思心中猛地一震,顿时抬起了眼来,笔直看着他,“荒谬……我还能把他当成什么?” “那只能问你自己了。”叶凉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走了回去。 这烦人的家伙终于不再纠缠不休了,慎思却还半晌都淡定不下来。 他觉得叶凉简直在胡说八道,内心深处却不由得根据那些话来思考,反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以叶凉和赵磐为例,他们之所以默契十足,便是因为叶凉虽然胆大妄为,实际上却总是以赵磐的意志为先的。虽然有时候赵磐会比较拧,叶凉会擅自搞事,但无论起初的分歧再怎么大,事后赵磐也顶多想把叶凉给打死,对于叶凉的判断却终究是认同的。归根结底,叶凉对赵磐内心深处的真实意愿非常了解,并且一直尊重着这意愿。 慎思自己呢?他对羽鸿意并不了解……亦不尊重。 不知独自反省了多久后,慎思叹了口气,又回到了厅中,终究是找到了羽鸿意,向他坦白了今日的见闻。 羽鸿意听完,联想到之前慎思躲避的态度,眉梢不禁一挑,隐约有点领会到了这小子的纠结,却并没有说什么。 他只向对面赵磐道,“原来如此。你之前所谓不好向我开口之事,就是这个啊。” 赵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没有吭声,心底果然十分想把叶凉给打死。 这个时候,季音煮好的饭菜已经可以上桌,只等人来齐了。 之前被赵磐散掉的手下很多,此时约莫回来了大半,还有小半依旧在外面浪着。等到了外面各家各户都开饭了的时间,所有人才陆陆续续走进大门。 但直到赵磐的手下到齐,晴思也顺利找对了门,季音依旧还未将饭菜上桌。 就连天空都被夕阳染了个透红时,季音抬起了头,嘴唇有些发白,“小五还没有回来。” 小五?两个时辰前,慎思刚刚听过这个名字。 便是之前叶凉在大闹青楼前所说的,那个上一批被赵磐派人买下,却已经被糟蹋过的花男。他被买来后一直和季音住在一起,很长时间内几乎不开口说话,最近才渐渐愿意出门。 今日下午小五主动说要出去逛逛时,季音还很高兴。 众人又多等了片刻。 直到太阳下山,天色都快黑了,赵磐站起了身,拿着那把斩马大刀就走上了街。甚至不需要他开口,赵家寨其他人便纷纷跟了出去。 偌大的院子顿时又安静下来。 “我们也出去看看吧。”羽鸿意起了身,对慎思道。 季音听到,顿时激烈反对,“你也要出去?不行,开什么玩笑,小五都没回来……” “冷静一些吧。”羽鸿意问他,“你觉得那个小五可能会在哪里?” 季音摇头,“小五能去哪里?这一片他根本都不熟,前几天才刚刚可以好好说话。之前那些天,他都一直念叨着恨,恨,恨,恨那些害他人……”说到这里,季音有些发颤,“如果现在他又被害一次,他怎么承受得住?” “他被害过一次,不代表他就只能被害。”羽鸿意道,“我不觉得事情一定会那么糟糕。” 季音看着他,有点不太明白这意思,神色间有一些茫然。 “你刚才也说了,他恨,恨,一直都在恨。”羽鸿意笑了笑,“看着吧,一个一直都在恨的人,不可能一直都是柔弱的受害者。” 说罢,羽鸿意也不等季音反应,带着慎思一起走进了夜色。 ☆、第三十一章 羽鸿意一路搜索着痕迹。与赵磐等人更多试图直接找到小五身影不同,羽鸿意最开始想找到的就只是痕迹。或者说,被特意留下的标记。 “慎思,”他低声道,“青楼遇到的那些事,让你直到现在也无法释怀吗?” 慎思叹了口气,“就像是看到了一张网。”叫人愤怒,却不知如何才能撕破的网。 “那你今晚或许可以开心一点。”羽鸿意告诉他,“我有预感,今晚就算不能彻底毁去这张网,也可以撕一个口子下来。” 在这么许多人里,大概只有他相信,小五并不是遇到了危险。 下阳郡毕竟还是属于赵磐的势力范围,那些花男狩猎者不至于这么莽撞。但恨意,会趋势人主动找到危险,并想尽一切办法,只为了咬下仇人的一片肉。 不多时,羽鸿意在一间房屋的外墙上发现了一道刻痕。 刻痕还很新鲜,是石头造成的。痕迹不深,显示着刻下之人的力道并不大,却很狰狞,是在同一处反复用力所致。 羽鸿意站在这刻痕前面观察了片刻,又抬头看了看周遭。此时这在一个岔道口,往左往右都有路。他便和慎思一左一右,仔细搜寻起来。 “这里。”右路的慎思很快便有所发现,抬起手来招了招。 羽鸿意过去一看,果真又是个差不多的石头刻痕,被刻在青石板路的角落。 而后他们一路寻去,树上,墙上,地上,一路寻到连续的记号,一路指向了城外。 天色已晚。羽鸿意在城门附近正好撞到了几个赵磐的人,便与他们会合,说了自己的发现。 赵磐早就将城内翻了个大半,半点都没发现小五的影子,正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但他顺着羽鸿意所指出的标记一路看去,却怎么都无法相信这是小五留下的。 毕竟标记谁都能刻。而且这些标记刻得十分从容,完全不符合赵磐对小五此时处境的想象。 “如果他真的没有出事,做什么不快点回去,不知道我们都在为他担心吗?”赵磐紧紧地皱着眉道,“怎么可能还来刻什么记号? 分卷阅读37 他又不是有毛病。” 他却也无法完全忽视羽鸿意的意见,最后便借给羽鸿意十来个手下,并一杆小小的笛子。 笛子很细,和小拇指差不多,据说是某种凶兽的骨骼制成。 随后赵磐又急冲冲地顺着街道挨家挨户找了起来,临走只告诉羽鸿意,如果真的在城外发现了什么,或者遇到什么意外,只要吹一吹那个小笛子就好。 羽鸿意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带着慎思和那十余人一起出了城。 “羽公子,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些都是小五留下的?”其中一个赵磐手下忍不住问他,“那记号一看就是用来引路的。可是小五能引什么路?又能给谁引路,引去哪里?” “季音告诉我,小五心里一直放不下仇恨,一直恨着当初那些害他的人。”羽鸿意道,“他必定还记得那些仇人的脸。” 那问话之人一个激灵,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 “如果他忽然看到一张记忆中刻满仇恨的脸,”羽鸿意笑了笑,“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如果真的遇到这种情况,小五必然不会先回去告诉其他人。因为小五恨得太深,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小五会跟上,会试图发现对方的老巢。 像是印证着羽鸿意的话似的,城外的印记依旧连绵不断,刻在一棵又一棵树干之上,将他们越来越往荒无人烟的野外引去。 赵磐的手下们开始有点迟疑了。 再往前面去,是另一片山林。 这片山林分隔着西泽与北明两国,是西泽与北明的交汇之际,被称为金水林。比之前下阳郡和关阳郡之间的那片山林更深,也更危险无数倍。 赵磐的手下们停下脚步,开始争执起来。一部分觉得他们这边的人实在太少了,不足以进入金水林,应该回去叫更多的人。另一部分则认为,他们应该先寻到山脚下,若小五正在那儿,或者记号在那儿就断了,自然万事大吉,如果记号继续深入山林之内,那无论是不是小五留下的都不必再找了,必然已经活不下来。 羽鸿意完全不管这些争执,依旧沿着标记径直往前寻去。 慎思跟在他的身后。虽然一言不发,神色也并没有明显的变化,羽鸿意却知道,这小子见已经紧张起来。 他们离那金水林越来越近。就在慎思忍不住取出了匕首时,羽鸿意忽然停下了脚步,猛地将他往树后一带。赵磐的手下们也安静下来,纷纷熟练地掩藏好了身形。 有一个人晃晃悠悠在山脚下走着,看起来像是在巡视。 等到这个人晃悠到了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外,众人才松了口气,又开始说起话来。 “这个人我见过。”其中一人道,“金水林里炎龙寨的人。这种时候不在山上巡守,怎么会在这里?” “炎龙寨?”羽鸿意皱眉问道。 那人便告诉羽鸿意,这炎龙寨是一直根扎在金水林里的势力,本来并不起眼,最近几年不知道怎么着忽然就起来了。他们利用这西泽与北明交汇的地理便利常年做些走私生意,偶尔也会接点护送的活。 “看来真的是你搞错了,羽公子。”又有人道,“那记号肯定是炎龙寨的人留下的。” 羽鸿意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在四周搜寻着下一个印记。 “羽公子……”那人还想再说。 羽鸿意只回了他一句话,“走私活人,不正好也是走私吗?” 此话一落,众人都安静下来,半晌哑口无言。 然后他们纷纷想起来了。那些被卖入下阳郡青楼的花男,还真有大半都是出身于北明的。 又沿着几个印记走过之后,一个被藤蔓半掩着的山洞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山洞里隐隐约约透出光亮,里面似乎有人,而且似乎人还不少。 印记到这里就停了,可是他们没看到小五。 难道真的弄错了?真的只是炎龙寨的人留下的记号?几道怀疑的目光又落在羽鸿意身上。 羽鸿意却将之前赵磐给他的那节小笛子取了出来,放在嘴边直接吹奏起来。 细笛无声。 只是从羽鸿意将其吹奏的第一个刹那开始,赵磐挂在腰上的一块骨牌便忽然不断颤动起来。 赵磐连忙将那骨牌拿出去,举在眼前目瞪口呆地看着,“不会吧,还真出事了?” 当即他也管不了更多了,连忙将能够带着的所有手下全都带在了身上,满头大汗往城门外面跑。开什么玩笑,羽鸿意本来就是被他拉来帮忙的,绝对不能有个三长两短。 在火急火燎跑过城门的时候,赵磐忽然看到了一个让他有些意外的人。 说意外,想想也不是那么令人意外。那是关阳侯底下的一个将军,姓齐的。是来寻羽鸿意的?不对,这齐将军两个月前和关阳侯一起出去打仗了,如果是因为羽鸿意回来,绝对不可能这么快。他必定是因为其他事情回来的,但刚好撞到这事,想来也必然会顺便找找羽鸿意。 无论如何,赵磐庆幸让羽鸿意带了面具。 而在这个时候,跟着羽鸿意后面的那十来个赵磐手下都惊呆了。其中一个更忍不住道,“羽公子,小五根本还没找到,你就叫赵老大过来,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羽鸿意摇了摇头,“我找到了。” 众人一愣。 羽鸿意伸出手来,指向那山洞,“你们猜猜,那里面有几个花男?” 众人悚然而惊。 “看来不需我做那诱饵了。”羽鸿意笑道。 与此同时,一声大喝忽然从边上传来,却是之前那巡守之人又晃悠了回来,“什么人!” 话音刚一起,山洞里的光线顿时也亮了几分,很快有人拿着家伙从里面冲了出来。这几人刚刚撩起洞口藤蔓,还没来得及看清情况,便听风声一响,一柄尾端带着索线的匕首已经袭到了他们面前。 慎思指尖衔着索线,眼眸如冰,轻易就以一己之力扛下了数人。但山洞里还不断有人冒出来。那十余个赵磐手下也纷纷取出家伙,冲上去和他们战成一团。 羽鸿意取出兽角与骨柄,对接起来一旋,便成了一根长矛。 他持矛而至,直直冲进了山洞之内。 有弓|弩声响起,一柄细箭极快地袭向他的胸口。羽鸿意身形一侧,细箭仅仅挨着那贴身皮甲划过,连点火花都没弄出来。而羽鸿意看到那持弩之人,直接一矛扎去,毫不留手,径直穿透了此人胸口。 鲜血溅了羽鸿意一脸。他皱了皱眉,不知为什么忽然有点反胃。 洞内约莫三五间房的大小,墙角处倒着大约十来个人。全部被绑住了手脚,全部都是花男。 羽鸿意以矛尖代刀,将他们身上的绳索逐一割开。 外面的战况也几乎收尾,有几个炎龙寨的家伙逃进了金水林里。 很快,却又足 分卷阅读38 有四五十人从金水林里冲出,大喊着杀了过来。双方的数量差距让人有些胆寒,那十来个赵磐手下头上都冒出了汗。就连慎思也不小心挨了一刀,脸颊渗出了血。 炎龙寨的家伙又分出几人往这山洞内来。 但还不等羽鸿意看到他们的脸,连片的飞箭忽然从下阳郡方向飞至,扎得那几人顿时像个刺猬。 “小的们!”赵磐将手中强弓再度拉满,大喝道,“杀啊!” ☆、第三十二章 洞内的花男总共是十一个。羽鸿意从最靠近洞外的开始,将他们身上所缠绕的绳索逐一解开,终于走到蜷缩在最深处的那名花男之前。 此人被绑得比其余人更紧几分,而且身上多了许多新鲜的青紫伤痕,就连脸上也被揍过一拳,肿得老高。 羽鸿意割断他身上的绳索,“是小五吗?” 此人原本的眼神是三分意外带着七分警惕,听闻此言,顿时流露出几分意外。半晌之后,他点了点头。 “果然是你。”羽鸿意笑了笑,“你可叫我们好一顿担心。” 想必是在试图潜藏在附近的时候被发现了,小五此时被揍得遍体鳞伤,连站都几乎站不起来。羽鸿意想要搀扶他,也被他谨慎地避开。小五的眸光阴翳而低沉,就像盖着一层不透光的幕布。 羽鸿意叹了口气,而后二话不说,直接将他给打横抱起。 小五一惊,下意识就想挣扎,“别管我!” “怎么能不管?”羽鸿意笑着道,“我们能找到这里,能救下这么多人,可全都是靠了你。你是今夜的英雄啊。” 小五不禁停下挣扎,愣愣地看着他。 羽鸿意的笑容温暖且柔和,双眼之中似盛着明艳的光,“请接受我这微不足道的奉献吧,我的英雄。” 小五闻言,双耳一热,默默低下了脑袋,就连脸颊竟也有些发红。 此时慎思正好从洞口冲进来,火急火燎地担心着羽鸿意有没有受伤,刚好便撞见这一幕。 羽鸿意抱着小五一回头,就觉着慎思的神情特别古怪。 “你怎么了?” 慎思摸了摸脸颊,“牙疼。” 下一刻,他便劈手将小五从羽鸿意手中夺了过去,背在了背后,径直往洞口走去。 羽鸿意莫名其妙,却也没有阻止,转身将其余花男搀扶而起。 洞外正杀声震天响着。赵磐带人赶来之后,一度与炎龙寨的增援打得难舍难分,此时终于稍微占了上风。好几个赵磐的手下空出手来,看见慎思将人从洞口背出,连忙纷纷过来将小五接手。 小五扭头看了看洞内羽鸿意的身影,特别不舍的样子。 慎思的牙不禁越发疼了,都不明白自己心底究竟在不开心什么。或许他应该找个时间和羽鸿意好好谈谈,让羽鸿意不要再这么成天的……乱放桃花? 他一转身,却看到羽鸿意正站在洞内那具唯一的尸体前。 这尸体便是之前差点一箭射中羽鸿意之人。羽鸿意独自冲进来,只遇到这么一个敌人,算是一件出奇幸运的事。解决这场战斗之时,羽鸿意甚至没有做出太过激烈的动作。然而现在羽鸿意看着这尸体,神色却有些发白。 “怎么了?”慎思连忙跑到他的身旁,生怕他又崴了脚。 羽鸿意摇了摇头,却忽然将脸往边上一侧,猛地伸手捂住了嘴。很奇怪,太奇怪了。这尸体方才被他捅得浑身是血……但鲜血这种东西他早八百前就应该已经习惯了,怎么这时候忽然觉得这么叫人受不了了? 血腥气萦绕在他的鼻间,刺得他又将嘴巴捂紧了两分,另一只手不禁按在胸口,只觉得几乎有什么就快从喉咙管里翻了出来,恶心得不行。 慎思拉着他的手,赶紧将他带到洞外。 一呼吸到洞外的新鲜空气,羽鸿意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但赵磐等人和炎龙寨也正杀得兴起,血腥味一会接一会的飘来,羽鸿意的脸色也一会一变。 “你究竟怎么了?”慎思急得不断问他,“是哪里难受?” 羽鸿意觉得有事有点难以启齿,支支吾吾半晌,终于说出只是有点想吐。 慎思的神情顿时又微妙起来。 “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羽鸿意还觉得无法理解,“我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毛病。” “公子。”慎思不禁叹了口气,“你知道什么叫孕吐吗?” “……” 很显然,羽鸿意不知道。 不,准确来说,羽鸿意听说过孕吐这个词,但他从来没想过这种现象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天呐,这真是太可怕了! “看来你肚子里的孩子发育得很健康。”慎思一点也没有自己在说一件可怕的事情的自觉,满脸平静地安慰着,“这个阶段不会很长,尽量多忍一忍吧。” 说着他将羽鸿意引到下风处,寻到一个血腥味传不到的地方。 “为什么我还得孕吐……”一路上,羽鸿意不断絮叨,显然无法接受。 “这是必然的阶段。” “我从来不知道有这种阶段!” “那是因为你没有看,”慎思面无表情地道,“那本孕期指南,我至少给过你两次。你不觉得是时候好好看看了吗?” 羽鸿意竟无言以对。好半晌,他差不多缓过来一点,“那本孕期指南现在在哪里?丢掉了吗?” “没丢,带下来了,现在放在季音那里。” 这小子居然一直将孕期指南带到现在……虽然这真的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羽鸿意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接着他又捂着嘴,只觉得喉咙下面的东西又翻滚了一次。 虽然远离战场,之前脸上却也沾了很多血,依旧散发着阵阵血腥的气息。羽鸿意不得不找到一条小溪,将脸上的面具取下来,泡在水中。 慎思看他这样也有点心疼,从他手中接过面具,帮他清洗。 “以后行事还是注意一些吧,公子。”边搓着那面具,慎思边碎碎念道,“别老是冲在最前面打打杀杀了……也别老是去抱别的男人了。” 最后半截话莫名有点泛酸,羽鸿意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那边赵磐等人和炎龙寨的缠斗越发激烈。虽然赵磐占据优势,想彻底剿灭对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个时候,下阳郡的方向忽然又有了动静。远远一群人策马跑了过来,人还没到,山脚下众人都听到了被吹响的号角声。 “是下阳郡的卫队?官府的人?”赵磐愕然道,“他们来做什么?” 这群卫队来到山脚之后,马上就加入了对阵炎龙寨的战斗,一时间犹如拉枯摧朽,将炎龙寨那剩余几十个人通通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赵磐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不是赵大侠吗?”卫队首领笑呵呵向赵磐拱手道,“方 分卷阅读39 才接到举报,说是这炎龙寨在走私活人,我们便过来一看,没想到恰逢其会……赵大侠,这次还多亏了你们帮我们打开局面啊,朝廷会记得你这个贡献的。” 说完他一招手,“押走!” 那群炎龙寨人便通通被捆成了粽子。死了的自然不管,活着的全被这群卫队带在后面,一个不少的押进了城门。 赵磐抽了抽嘴角,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打得快赢了,却被官府截了胡,心里不是滋味得很。 说实话,迄今为止相似的举报只多不少,官府绝对不可能接到一个就把兵派来,他们哪有那么勤快?这次之所以会来,如果不是另有目的,那就必定是因为这次的举报人身份不凡,敷衍不起。 无论如何,这些炎龙寨的恶棍被绳之以法,赵磐还是有点欣慰的,只希望这些恶棍能快点得到该有的惩罚。 羽鸿意听到这边的动静,却也懒得管他们,正一心盯着慎思如何清洗面具。 赵磐便亲自沿着溪水去找羽鸿意,准备具体说说今晚的事情。 这时候,像是为了印证赵磐之前的判断,又有一批人从下阳郡过来了。那些回城的守卫猛地停了下来,卫队首领更朝着新来的其中一人行礼,“齐将军,我们沿着你说的方向找来,果然是找到许多贩卖人口的恶徒!这可是一件大功劳,都是多亏了齐将军你啊!” 齐将军?这家伙怎么会来这里?赵磐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慎思也听清了这三个字,顿时手上的动作也停止了一瞬。下一刻,他连忙将面具从水中取出,用衣袖拼命试图擦干,然后啪地就拍在了羽鸿意脸上。 当那齐将军的视线扫过来时,羽鸿意神色平静,面容正常,只是下颚线附近似乎有点起皮。 齐将军的视线顿了顿,盯着羽鸿意看了半晌。 羽鸿意平静地与他对视。 就起皮了,咋地? ☆、第三十三章 齐将军足足盯了羽鸿意好一会。但或许是羽鸿意的目光实在太过平静,最终齐将军又移开视线,扫向了他身旁的其他人。 说实话,比起羽鸿意,慎思更紧张自己。羽鸿意虽然起了皮,好歹还有个面具,慎思可什么都没有,就连之前草草化的那点妆也早就褪了。在被齐将军视线扫中的同时,慎思几乎有些僵硬。 幸好这目光很快就略了过去,齐将军并没有多留意这些不是花男的普通人。 慎思忍不住松了口气,庆幸他当初在侯府里面的时候一直比较低调,根本就没有被记住样貌。 将所有人都扫过一圈之后,齐将军皱了皱眉,转身朝身后问,“这里的花男,真的只有这么多了?” 众人将视线跟去,这才发现齐将军身后不仅仅有他麾下的小兵。 在那些小兵的中间,还保护着好几个人。 顿时,这边刚被救下的几个花男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微妙。 羽鸿意也有些惊奇——这正被齐将军麾下所保护着的,居然也有一堆花男。 怎么回事?最近下阳郡的花男超标了啊? 总共六人,其中至少五个是板上钉钉的花男。唯独剩下的一个,那身形最瘦小的,也有些奇怪。论气质,此人和花男有七成相似,却又有三分不同,说不清是更柔和些还是更霸道些。 而齐将军那话一说,那个瘦小之人很快走上前来,移动着目光,将周遭众人逐一看去。 慎思看到此人额头上包的头巾,也忍不住“咦”了一声。这个家伙似乎就是他之前在青楼门口遇到的那人?当时此人还特意窥视了他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身份。 赵磐的神色间也同样充满着难以形容的意外。 片刻之后,赵磐叹了口气,撇开视线,特地避开了对视,竟像是害怕冒犯了那人。 “这边十个,”片刻后,那瘦小之人指了指那边新被救下的花男,又指了指小五和羽鸿意,“这边一个,这边再一个。真的只有这些了。” 齐将军又将在场花男通通看了个遍,还是没发现羽鸿意。 最后他皱了皱眉,转了身,竟然连句场面话也不说,带着身后的那些人并那五个花男直直走了回去。 而那瘦小之人在原地多站了一会,眯着眼睛将羽鸿意好好瞧了好几遍,才跟在了齐将军身后。 “那是什么人?”羽鸿意向明显反应不对的赵磐问道。 赵磐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又叹了口气。 长吁短叹了不知道多久,赵磐终于开了口,却是不答反问,“羽公子,对于你们花族人,你究竟知道多少?” 羽鸿意顿时尴尬起来。 幸好赵磐那话只是随口一句感慨,花族的许多隐秘本就不是任何一个花男都会知道的事情。他又叹了半晌的气,最后摇了摇头,看官府和齐将军的人都已经走没了影,便也带着队伍回去了。 天色早已经全黑,月亮高高挂在枝头。 他们将小五带回去的时候,季音几乎喜极而泣。 小五的伤很快被处理好,饭菜很快被端上桌。虽然已经没有什么热气,众人吃起来却都乐呵呵的。就连季音都破天荒的对赵磐露出了笑脸,更拿出院中许多珍藏的美酒供他们享用。 “兄弟们,今日我们大战炎龙寨,那叫一个畅快!”叶凉一脚踩在桌上,举这个酒坛子放声大笑,“难得这么扬眉吐气,一定要喝他个不醉不归!” 众人热闹地回应着,碰杯声不绝于耳。 就连几个花男也与他们打成一片,纷纷给自己满上了酒,饮酒猜拳不亦乐乎。 整个大院都弥漫着一种狂欢的气氛。 羽鸿意哈哈一笑,抱起酒坛也给自己满了一海碗。结果他刚想一口饮尽,手中酒碗就被身旁慎思给劈手夺了过去。 “干什么?你这样过分了啊!”羽鸿意连忙想抢回去。 “公子。”慎思黑着一张脸问他,“难道你今天还没吐够吗?” 羽鸿意抢碗的双手顿时一麻,半晌才悻悻然将爪子收了回去,口中还很不甘,“来这里之后这么久,我都还没喝过,难道一口都不可以吗?” 慎思摇了摇头,不容置疑。 “诶,慎思小弟,这就是你不对了啊!”那边叶凉早已经是半醉,听到他们这对话,顿时东倒西歪地贴了过来,“小毛孩就是小毛孩啊,是男人怎么能不喝酒?来,羽公子,别管他,我们喝!” 说着叶凉就把自己手中的酒碗往羽鸿意身前递。 慎思上前一步,夺过那碗,啪地就丢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嘿!你小子有点意思啊!”叶凉见状,果断要怒,又想起自己打不过,连忙回头寻求援军,“赵老大!你看,这小子挑衅我们!” 结果他叫了半天,赵磐根本就没理他,一直在那边自顾自地喝酒。 分卷阅读40 再一细看,赵磐喝得还不是很高兴,简直就像喝闷酒一样。 “老大你怎么回事啊老大?喝酒就要开开心心嘛!”叶凉顿时将羽鸿意和慎思给忘到九霄云外,又摇摇晃晃地凑过去闹腾赵磐了。 慎思深吸了一口气,不和这醉鬼计较,回头又看到羽鸿意还在眼巴巴地盯着酒坛,顿时额头上连青筋都跳了出来。 他一把抓起羽鸿意的胳膊,在对方充满不情愿的“诶”声中,直接把羽鸿意给拖出了这间乌烟瘴气的大厅,一直送进了房里。 进门后,他就径直把羽鸿意丢到床上,塞进被褥里,重重压了压被角,“很晚了,公子,休息吧。” 羽鸿意还欲挣扎,慎思却紧紧盯着他的双眸。 “你是真的一点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吗?”慎思问他。 羽鸿意僵了僵,下意识摸了摸腹部,又看了看眼前明显已经生气的小子,好半晌憋出一句话,“……不能喝酒?” “不能。” 羽鸿意不由得叹了口气。 仔细想想,怀胎一事他虽然是头一次亲身体验,但以前那么多手下也总有结婚生子的,聚在一起交谈时,忌酒二字他并非从未听到过。只是没放在心上,忘记了,直到此时被如此逼迫才想了起来。 好吧,难怪这小子会如此气愤。 羽鸿意默默缩进被子里,不吭声了。 慎思又多看了他一会,起了身,刚准备出去,就听到有人敲门。 门外竟是小五。 小五低着头,有些沉默地将手中一把草叶递到慎思手上,半晌才道,“听说羽公子今晚有些不适,希望我能帮到他一点点。” 说罢他便扭头走了。 慎思将草叶放在鼻端嗅了嗅,有一股十分清冽的气息,对羽鸿意现在的情况确实有些作用。慎思便将草叶放在了羽鸿意的床头。 “把你那本孕期指南拿过来吧。”羽鸿意在被子里闷闷地道,“我现在想看一看。” “明早吧。”慎思答得有些冷硬,“现在太晚了,睡觉。” 羽鸿意撇了撇嘴:哟,气性还挺大。 慎思气恼他居然如此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他却觉得慎思只是在关心原主的孩子。 难道他就应该想要这个孩子吗? 羽鸿意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此时分明还比较平坦小腹里,居然正孕育着一个新生命,而且再过断时间就会变成能抱在怀中的小婴儿。想到这都是发生于自己体内的变化,羽鸿意的心情十分微妙。 有点难堪,有点惶恐,又有点荣幸。 而后他便沉沉睡去,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慎思如约将那本孕期指南拿进了羽鸿意房中,却见羽鸿意还在酣睡。这是很少见的情况,羽鸿意平时都醒得很早,哪怕熟睡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警醒。 看来昨夜真的是累了。 慎思站在床边,看着羽鸿意侧着脸被枕头挤出一团的脸颊,又看着散落在旁软软的头发,只觉得眼前之人比平日里要温柔和顺得多。真是奇怪,照说这张脸他已经看了好几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此时却又有一种别样的悸动。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挑起一缕软发,夹在指尖轻轻揉了揉。 便见羽鸿意睫毛颤了颤,似乎很快就要睁开双眼。 慎思吓得马上松了手,那缕头发落下去,正好掉到羽鸿意鼻尖上。 “阿嚏!”羽鸿意顿时打了个喷嚏。 他揉着鼻尖,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无奈地看着慎思,一脸你果然还是个小朋友的表情,“大早上的,你在玩什么?” 慎思不知道说什么好,站在那里僵了半晌,然后把手中的书递了过去。 羽鸿意一看封皮上那“孕期指南”四个大字,猛地又有些头疼。但他知道确实不能再不看这书了,便好好收了过去,放在了桌上。 而后他洗漱一番,和慎思一起去了大厅。 大厅里东倒西歪了一地的醉鬼,季音正拿着扫帚将他们挨个戳醒。赵磐神清气爽地坐在边上,倒是看不出昨晚那莫名的失意了。 赵磐和羽鸿意打了个招呼,笑着告诉他,早两个时辰他派人去衙门里探了探,得知那个齐将军似乎一心怀疑羽鸿意是被炎龙寨给绑了,正不断拷问着那些混蛋,试图从他们嘴里撬出羽鸿意的下落。 “自然是什么都拷问不出来的。”赵磐哈哈笑道,“那些混蛋可真是倒了霉了。” 结果还没等他乐完,之前被派去衙门探听的人又回来了一个。 “老大,不好了!”这人一来就叫,“那个齐将军好像已经相信羽公子不在他们手里了!然后齐将军又说刚好有个事情要用到炎龙寨,要他们帮忙护送什么人,说是可以将功补过,要把那些混蛋给放了!” 赵磐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羽鸿意也皱起了眉。 “他奶奶的,开什么玩笑!”下一刻,赵磐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愤怒地站起了身,“小的们,走!我们要和那个齐将军好好聊聊!” 羽鸿意同样站起身,回头看着慎思,“小的们,走。”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补昨天的_(:з」∠)_ ☆、第三十四章 赵磐刚一走出大厅,就见身后跟着的一排都是醉鬼,歪歪斜斜浑身冒着酒气,走起路来还一扭一扭,十分可怕。 别说展现气势了,这么带出去简直是要让人笑掉大牙啊。 赵磐额头青筋跳了又跳,抬脚将一大堆醉鬼给直接踢了回去,只留个几个稍微清醒的,却又遇到了尴尬的情况——清醒的人太少了,人数不够,撑不了场面啊! 再看那边羽鸿意,只带着慎思一个,却淡定自若,似乎浑然不知场面为何物……然而赵磐看了又看,不得不承认,他只要人站在那里,场面也就在那里了。 但赵磐不能和羽鸿意比,赵磐还是要场面的。最后他实在没有办法,干脆将院子里的那群花男也给带上了。这些花男以季音为首,原本就住了十来个,后来买了五个,又救了十个,再踢出几个也烂醉如泥的,刚好二十人整。别说,这二十个人站在一起,那气势还真有点强。 他就带着这么浩浩荡荡二十个花男,一路吸引无数眼球,冲进了下阳郡的衙门。齐将军正在衙门后面审着炎龙寨,赵磐和羽鸿意便带着各自的小弟,直接等在衙门里。 赵磐还扬言道,只要有任何一个炎龙寨的混账想完好无损离开这里,出来一个他就打死一个。 齐将军本来已经快和炎龙寨的人达成协议,听闻此事,顿时眉头一皱,决定要来好好会会赵磐这个土匪头子。 结果他刚一从后面出来,就见到赵磐身后一群花男,还全都虎视 分卷阅读41 眈眈地盯着他,顿时给惊到了。 “齐将军,”赵磐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道,“那炎龙寨是群怎样的恶棍,做了些怎样的烂事,想必你都是知道的。你昨日要官府将他们追拿归案,本来也是一件大好事,结果听说你今日居然想放了他们?这岂不是放虎归山、助纣为虐?” “只是给他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罢了。”齐将军皱眉道,“只要他们改过自新,不再害人,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你信他们能改过自新?”赵磐嗤之以鼻,“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们能改过自新,之前被他们害过的人就白被害了?” 说到这里,赵磐忽然觉得自己把这些花男带来,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活生生的受害者,不就在这里吗! 他顿时给身后季音递了个眼色。季音心领神会,又将眼色给递到其他人。很快,所有花男都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做什么,盯着那齐将军的目光越发不善。 齐将军却视若无睹,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甚至还从桌上端了杯茶叶,抬在手上拨弄着。 花男们毕竟没经历过这样的阵仗,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攻破防线,不由得开始面面相觑。逐渐地,更多人的目光聚集在小五身上,想看看这个最大的功臣会如何做。小五则不由得看向了羽鸿意。 羽鸿意仍旧看着那齐将军,视线并没有挪动分毫。 小五若有所悟,也将视线重新移回到那齐将军身上,继续认真盯着。 逐渐的,所以花男的目光都回到了齐将军身上。 加上羽鸿意整整有二十一个花男,其中半数都是曾经被炎龙寨偷运过来的受害者,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同一个人看。不是看一会,也不是只看片刻,而是一直不停地,仿佛只要齐将军不动,他们可以一直看到天长地久。 渐渐地,齐将军淡定喝茶的假象有些维持不住了,额头上开始冒汗。说起来这些花男也是个个如花似玉,肤白貌美,但被这么一齐盯着这么久,齐将军已经丝毫不觉得享受,只觉得手脚都开始有些发麻。 那些花男也不说话,就这么看。 齐将军最终将茶杯放回桌上,杯底碰到桌面时还磕得有些响,“你们的遭遇固然值得同情,但朝廷有朝廷的考量,那炎龙寨现在还有他们值得被留下的价值。若你们实在不平,朝廷可以给你们足够的赔偿。” 赔偿?谁在乎什么赔偿?花男们听到这句话,几乎觉得被侮辱,有几个甚至忍不住想放声大骂。 但如果真有人骂出口了,齐将军反倒会更轻松一点。之前那种无声的压迫,才是最难捱的。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羽鸿意轻笑了一声,开了口,“齐将军,我听闻你想拜托那炎龙寨帮忙护送一些人,所以才会想要放他们一马,是吗?” 齐将军的视线转到羽鸿意脸上。 毕竟昨日看了那么久,对这张脸他还有点印象,“你看起来怎么和昨晚有些不一样?” “昨日天干气躁,我免不了有点起皮。”羽鸿意十分平静地答道,“今日就好了。” 齐将军总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 还不等对方细问,羽鸿意又笑了笑,“我还想冒昧地再问一句,齐将军你想要让炎龙寨护送的人,就是昨晚你带在身旁的那些花族人吗?” “是又如何?”齐将军果然没再纠结起皮,皱着眉头便反问了这句话。 “齐将军,你真糊涂。”羽鸿意不等齐将军发作,很快地继续说道,“既然特地找人护送,你首先想保证的自然是那群人的安全。而你也知道炎龙寨是干过些什么的,居然选择让他们来护送,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齐将军这次沉默得久了一点,但最后还是坚持道,“这种事情虽然无法保证完全避免,但只要我们签下约定的时候更小心谨慎一些……” “齐将军,再严格的合约,也总会在有一方经不起诱惑的时候被撕毁。归根结底,究竟为什么非得选那种寨子不可?”羽鸿意道,“那些将要被你安排给这种恶棍的花族人,难道就愿意同意这种选择?” “他们就……”齐将军刚刚憋出这三个字,忽然又有一个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至少有一点,他说得没错。”说话之人声音很清脆,甚至还带着点变声期前的幼嫩,“我拒绝被那样的家伙护送。” 话音落下,一行人也走入了这个厅中。正是昨夜被齐将军带在身后的那些花族人。而说话的这个,正是那名最古怪的瘦小之人。 此时看得更加清楚了,这瘦小的古怪家伙,正是这群花族人中领头的人物。不,更准确说,剩余那五名花男拱卫在此人身旁,简直就像是在众星捧月。 “你……”齐将军站起身来看着此人,脸色不太明朗,“当初你可是和侯爷说好了,一路上都听我的。” “是啊,你辛苦护送我们至此,我很感谢,但我们约定的‘一路’已经快要结束了,齐将军。至于接下来应该由什么人来替代你,继续将我送至我最终的目的地,我想我是应该有选择的权利的。而你现在所中意的这个寨子,对我族做过无法原谅的事情。” 齐将军闻言也有些动摇,但还是试着劝说道,“那金水林非同小可,现在有能力在其中安全穿行的,只有这一家。” “一个山林不可能只养一窝土匪,其他那些难道连一个堪用的都没有?” “其他那些实力较弱,也没有那么丰富的经验,顶多引个路。” “那便够了。”这瘦小的花族人道,“就找个能引路的。至于有本事保护我的,我再另外物色。” 齐将军眉头越皱越紧,显然不太同意,却也无法多说些什么。 “你先下去吧。”这瘦小的花族人又道,“现在我想来和这边的几位谈谈。” 齐将军是关阳侯的人,此人说话时居然如此高高在上,按说十分无礼。齐将军的脸色也明显很不好看。但他非但忍了下来,竟还真的转身便离开了。 被留下的众人忍不住将目光都落到了这个瘦小的花族人身上,神情各异,纷纷猜测着这究竟是个什么人。 只有赵磐反倒将视线移开了,看似心中早有答案。 这瘦小花族人的双眸却看着羽鸿意,“这位同族,为何不以真面目示我?” 羽鸿意笑了笑,淡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此人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高兴了。 而后此人伸出手来,开始将额头上那头巾一圈圈解下来。众人莫名其妙看着此人举动,直到头巾被彻底取下,露出光洁的额头,额头上似乎有一个印记。 就在这一瞬间,忽然一道阴影朝羽鸿意袭来,一只手猛地朝羽鸿意脸上面具抓去。 羽鸿意连忙避开,看清来袭 分卷阅读42 之人后却不由得怔愣了一下。 竟是小五。 就在这么一怔愣之下,小五竟当真得逞,一把便将他的面具彻底抓下。慎思站在后面稍远,赶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而小五显然也没预料到自己这举动。待回过神来后,他看着手中面具,整个人呆若木鸡。再一回想自己竟袭击了羽鸿意,他眼眶都红了,整个人几乎要哭出来。 “你控制了他?”羽鸿意再度看向那瘦小花族人,神情中已经压抑了些许愤怒。 此人将头巾捏在手上,一头黑发披在脑后,倒叫人看出了一点端倪。确实不是花男——虽然花男以貌美著称,有一部分更是雌雄莫辩,但相比之下,此人的面容明显更柔和些,多了更多明显的女性特质。 和花男相对,此人应该被称为花女。 羽鸿意此前见了这么多花男,却从未见过花女,并非因为花族没有女性,只是女性十分稀少。她同样有着能展示花族身份的印记,却并非在肩头,直接就在额头。而且和花男的三片花瓣不同,她额头上的印记华丽许多,像层层叠叠绽放的莲花。 此时她歪头看向羽鸿意,神色充满不解,“为何你依旧没有以真面目示我?” 小五浑身颤抖着,实在无法原谅被控制去偷袭羽鸿意的屈辱,不禁两步冲到她的面前,伸出手就想要抽她的耳光。 “愚蠢。”这花女轻轻吐出两个字,仅仅看了小五一眼。 小五便完全抬不动手了,双膝更是一软,眼看着就要直接跪倒在地上。 羽鸿意连忙上前,抓住了小五。 花女又将视线落到羽鸿意的身上。 果然……可以控制……羽鸿意自己也感觉到了,冥冥之中有一种古怪的力量,似乎是从血脉里冒出来的,正拼命拉扯着他的身体。这女人想要让他也跪下。 但羽鸿意体内还有另一股力量,那来自赫贝尔大陆的名为洛兰-阿修米亚的灵魂,同样在控制着这具身体。 他与那花女对视着,一时间谁都没有动弹。 看似平静,其实已经斗得激烈。 ☆、第三十五章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羽鸿意与那花女已经对视了不知道多久。到了最后,是那花女的神色首先变得难看。 她稳占血脉优势,本想以势压人,却没想到羽鸿意身上的势非同一般,竟然强得可怕。 又过了片刻,那花女的额头上冒出了汗,不禁后退了一步。她根本压不住羽鸿意身上的势,反倒被顶得气血翻涌,几乎要双膝一软,自己跪下了。这使得她满心震惊,看着羽鸿意的目光莫名惶恐。 太可怕了,为什么会这样?那根本不像是一个人身上的势,竟然像是一整个世界的势。 花女刚一失势,不仅羽鸿意浑身一轻,小五也觉得原本压在身上的枷锁顿时消失。下一刻,小五一步上前,抓住这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扬起手掌,狠狠地扇了那花女一巴掌。 巴掌声异常响亮,一“啪”之下万籁俱静,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发展。 花女更是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嘴唇抖了又抖。还不等她说出一句话,小五左右开弓,“啪”,又给扇了一下。 “你……”花女终于反应过来,气得什么身份地位都忘了,本能就抬手还了一巴掌过去,狠狠抽在小五脸上,“啪!” 小五一声不吭,脸上就顶着这个大红巴掌印,眼神十分狠厉,只顾着又多抽了她一下,“啪!” 看到这毫无技术的互抽巴掌,本就呆滞的众人越发呆滞。 “殿下!”片刻后,那花女身后的几个花男反应过来,顿时纷纷高声惊呼。 其中一个腰上别着剑的,更是直接上前两步,把剑握在手上就朝着小五挥去。 羽鸿意拉着小五领子往后一拽,险险避开这剑。 “你们竟敢对水笙殿下如此无礼!”那持剑花男护在花女面前,气得两眼通红,“你们可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身上的使命?她可是……” “阿岁,闭嘴!”那被称为水笙的花女捂着通红的脸,喘了好几口气,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脸上却还火辣辣的疼。 她想起自己的身份了,她确实不该亲手反击的。 “阿岁,”她道,“给他们一个教训。” 羽鸿意将小五拖到了后面,本来还觉得他做得有些过分,闻言顿时眉梢一挑。 咋地,拼小弟啊? “慎……” 甚至连一个名字都没有喊完,一道迅影已经挡在了他们身前。 锵!长剑击中匕首,却是那名为阿岁的持剑花男往后退了一步。 慎思手握匕首,神情也有些惊讶。他本来以为像羽鸿意那样擅长打打杀杀的花男是绝无仅有的,没想到这儿还能再见到一个。 这阿岁的实力竟然还很不错,至少和赵磐差不多了。 当然,比羽鸿意还是不如。 慎思神情平静无波,稳扎稳打几个回合,便将阿岁袭来的攻势见招拆招全数卸掉。而后他再用匕首将长剑一卡,趁着对方一个分神,抬起一脚就狠狠印在阿岁胸口,将此人狠狠踢飞了出去。从头至尾,慎思甚至连暗藏在匕首中的索线都没有拉出,实力展示不过大半。 阿岁摔到墙角,按着胸口咳嗽两声,很快翻身而起,眼看着又要攻来。 “阿岁,可以了。”水笙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出声阻止。 剩余那四个花男早就围在了她的身侧,擦脸的擦脸,抹药的抹药,忙得鸡飞狗跳。到了此时,水笙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点红,看起来稍显滑稽。 她恶狠狠看了小五一眼,又将视线移开,转而看着羽鸿意。 “你究竟是什么人?”水笙问,“即似我的族人,又不似我的族人。” 说这句话时,她又恢复了那种拿腔拿调的感觉,故作高冷,叫人生厌,反倒不如刚才与小五互殴时鲜活。 “这位姑娘。”羽鸿意皱着眉头,已经不是很想与这女人说话,“我们今日才初次见面,萍水相逢,你不觉得你有些无礼吗?” “无礼?”水笙笑了,“我生而高贵,怎会无礼?” 羽鸿意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他眼看着小五又要按捺不住,按了按小五的肩,默默走到慎思背后,拒绝与那女人交流。 隔着慎思,水笙所散发出的控制与压制之势果然再也传导不到他们身上。水笙说她生而高贵,从这血脉压制上来看,大概还真对了一半。可惜这压制只能针对花男,一旦面对毫无花族血脉的普通人,就一点用都没有了。所谓生而高贵,在普通人面前,也只是个无稽之谈。 可水笙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她看着慎思,又看了看角落里的赵磐,目光中充满鄙夷,比看着花男时还要鄙夷 分卷阅读43 。但在鄙夷之外,她的眸光里又充满着不甘与愤怒。 “世人无知,固不知我族高贵。”水笙道,“尔等无知,固不知我之高贵。” 这么嚣张的话,她说得竟还有些感伤。说罢她便摇了摇头,终于转身往外走去。 “等等,”就在水笙快要出去之时,一直坐在角落闷不吭声地赵磐忽然开了口,叫住她道,“你要去北明?” 水笙回过头,看着他。 “你是北明的圣女?”赵磐问。 “难得啊,居然还有一个知道圣女一词的,不那么无知的外族人。”水笙笑了笑,“是又如何?” “你的终点,应该是北明的圣山吧?”赵磐又问,“到了之后,你要做些什么?” “这和你有何关系?” “……十余年前,我在南丹的时候,曾有幸与火珏姑娘同行一路。” “原来如此,你是当年护送南丹圣女之人,难怪比别人知道的多一点。”水笙点了点头。 “火珏姑娘是个圣洁而又美好的人,笑容很明亮,无论对谁都是一样的温柔。”赵磐道,“她和你完全不一样。” 水笙只是笑。 “但是自从我将她送至南丹的圣山,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赵磐叹了口气,眼底有一些压抑的哀伤,“直到后来南丹覆灭……火珏姑娘,如今可还安好?” “你不需要知道她是否安好。”水笙摇了摇头,终于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你只需要知道,无论是圣洁美好的火珏姑娘,还是此时被你们所厌恶的我……到了最后,并不会有丝毫不同。” 直到她走后半晌,房内的气氛依旧十分压抑。 “什么人呐!”最后还是一名花男小声的嘀咕,打破了这莫名的寂静。 季音反应过来,赶紧把小五拖过去,往小五脸上涂药。 其余花男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纷纷谈论着方才那名花女,无一人不对那嚣张无礼的态度表示反感。 只有羽鸿意若有所思,“她特地支开那齐将军,与我们交谈,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之前说要物色实力足够的护卫。”慎思在边上答道,“怕不是想要物色我们吧?” “这么可能,她都把我们骂成了这样!”小五依旧愤愤不平,提到水笙时恨不得直接撕烂那张脸,“就算本来想要物色,现在肯定也后悔了吧。不然不是自取其辱吗?” 结果这一句话刚刚说出不久,便又有人从门口进来,却是那齐将军去而复返。幸好羽鸿意的面具已经又带上了。 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水笙又来了,就跟在齐将军身后。 “之前你们说的那件事,我答应了。”齐将军一张脸黝黑黝黑的,显然心情十分糟糕,强忍着才能用稍微平静的语气和赵磐说话,“炎龙寨那边,我已经决定不放了,我们要另找他人。水笙姑娘刚刚和我推荐了你们,所以我来问问你们的意思。” 唰唰唰,众人的目光通通落在水笙身上。虽然表情各异,但他们心中基本都回响着同一句话。 难道这姑娘真的喜欢被打脸? 水笙迎着这些目光,毫无畏惧地露出笑容,“齐将军,你的说辞我需要纠正一点,那炎龙寨的事情,不是你‘决定’‘不放’了。而是你刚刚带我去见他们……我顺便叫阿岁把他们都杀光了。” 齐将军额头上猛地就跳了根青筋出来,气得几乎七窍生烟。 “所以我现在别无选择。”水笙摊了摊手,在众人惊异至极地目光中,看着羽鸿意笑了笑,“再找别人太花时间了,就你们了吧。帮帮我,好吗,我会付出足够的报酬。” 羽鸿意想了想,说了三个字,“我拒绝。” 水笙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好半晌,她咬了咬牙,从齿缝里憋出了一句话,“很好……男人,我现在对你很有兴趣。还有什么条件,你直接说来看吧。只要是能答应的,我一概应下就是。” ☆、第三十六章 水笙那话一出,整间房里的气氛都随之一变。所有人看着她的目光都充满厌恶,仿佛看着一团苍蝇。甚至等不及羽鸿意开口,众人已经想要直接把这女人给轰出去。 这阵仗让齐将军感到十分意外,想不通这姑娘是怎么就能在这么一会儿内得罪了这么多人。他更想不通为什么水笙要独独问询一个花男,忍不住又将羽鸿意多看了两眼。 水笙倒依旧是神情自若,对于自己被众人厌恶这一事实毫不意外,十分坦荡。 所有人都在等着羽鸿意的答案,羽鸿意则沉默了很久。 好半晌,羽鸿意终于开了口,却是在古怪地看了水笙许久后问道,“你想要雇佣我们护送你穿过金水林,到达北明,为此你愿意应下一切?” “当然。” “同时你又很明白你的态度有多么令人厌恶?” “那又如何?” “这意味着一件事情。”羽鸿意道,“我有理由怀疑,对于你那所谓的目的,你其实根本不想达成。” 水笙顿了顿,半晌没有说话。 “你并非真的迫切真的需要我们的护送,并非真的那么想去北明,否则你拿不出这种态度。”羽鸿意的目光最后在她脸上转了一圈,而后便转了身,竟直接带着慎思离开了这衙门,“你不会不知道请人办事需要怎样的诚意。等你能拿出那诚意时,再来找我吧。” 他本来是因为炎龙寨的事来的。如今既然炎龙寨已经被水笙叫人杀了,他自然也没有再留下来的道理。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他方才的话语,一时间寂静无声。 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个道理。要么这姑娘其实不想去北明,要么她蠢,只有这两个可能。 “水笙姑娘,”齐将军的语气中不禁带了一丝焦急,“北明……” “荒谬!”不等这齐将军将话语说出,水笙抢先怒斥了一声,愤然拂袖,恼道,“分明只是个花男,竟然如此气焰嚣张,还敢指摘我的态度,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可恨至极!” 一连串骂完,她又抬起视线,看向那边赵磐,“你呢,也嫌弃我的诚意?” 赵磐的情绪很复杂。他因为当初火珏姑娘之事,对花女的身份始终怀有某种敬意,但这个水笙又着实叫人厌恶。片刻之后,赵磐还是叹了口气,起了身,“抱歉,小五是我的人,你擅自控制他,实在让人无法接受。在你好好道歉之前,这件事情我不会考虑。” 说罢,赵磐也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方才还稍显拥挤的房内,一下子只剩下水笙和齐将军两人。齐将军看着水笙明显快要气炸的神情,黑着脸道,“若炎龙寨的人还在,你也不至于落到这种任人指摘的地步。” “那又如何?难道炎龙寨没了,我就非得求着他 分卷阅读44 们了?”水笙气鼓鼓道,“齐将军,看来接下来还得麻烦你。偌大一个西泽国,我就不信还找不到其他人了。” 齐将军眉头一皱,不禁暗道这姑娘八成是真蠢。 随后齐将军又想到之前离去的羽鸿意。羽鸿意今日的表现有点扎眼,由不得他不在意,“方才那名花男,谈吐气度都是不凡,我总觉得……他会不会就是……” “怎么,你又以为找到你家侯爷跑掉的妾室了?”水笙讥笑道,“你不是给我看过他的画像吗?花男在我面前是藏不住真面目的。我如果看到了,一定会告诉你,不需要你在这里瞎猜。除非你不信我。”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齐将军不得不放下了心中的怀疑。 接下来的几日,水笙便在下阳郡住下,齐将军则每天焦头烂额替她物色护卫人选。 前前后后倒也找来了十来批人,却没有一个能在阿岁手下走得过十招,被水笙一概轰走。齐将军青筋额头跳了又跳,简直毫无办法。 实力不足被轰走是应该的,齐将军无法因此而对水笙有什么意见。但西泽国再大,下阳郡也就这么旮旯点的地儿,成气候的势力就那么两家,一家被水笙杀光了,一家被水笙得罪了,还能剩下什么?如果去物色别地的高手,等高手赶来,至少要一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齐将军急啊,简直快急白了头。 水笙也每日暴跳如雷,看起来比齐将军还急。但她实际上究竟急不急,那便谁都不知道了。 她足足在这下阳郡内耗了五天。如果没有意外发生,她或许还会继续耗下去。 那意外便是,在一天傍晚,几乎入夜的时候,一头凶兽猛地从金水林上冲了下来,几乎快要冲跨下阳郡的城门。幸好下阳郡城门结实,守备精良,几只卫队齐齐上阵,险之又险地将那凶兽弄死在了外面。 纵使如此,城门已经被撞变了形,当时几个没来得及进城的百姓也不幸丧命。 得知这一事情的时候,赵磐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脸色煞白煞白的,“那凶兽眼珠是红的,你确定?” “是啊,老大。”那传递消息的小弟道,“其实那凶兽我认识,就是刺尾兽啊,山林里隔三差五就能碰到一个。但是这一头太可怕了,不仅眼珠是红的,身形也比普通刺尾兽大了一圈,而且跟发了疯似的,见人就咬,普通刺尾兽哪有这么凶的?” 赵磐听到这些描述,记忆里可怕的东西翻了出来,弄得他脸色越发白了。 “怎么了?”羽鸿意问他。 赵磐不知道该怎么说,半晌叹了口气,反倒问了一句,“南丹……南丹国灭的事情,你听说过吗?” 羽鸿意来到这个世界还不足一个月,只到过关阳郡和下阳郡这么一片,南丹国对他而言还很遥远。但相关的事情,他这些时日还真听过一耳朵。据说是十年前的事了,南丹起了兽乱,皇族压制不住,竟举国葬于凶兽之口。时至今日,南丹国境之内依旧生灵涂炭,西泽与南丹接壤的边境也没有活人敢靠近。 “那个时候,遍地、遍地都是这种,”赵磐深吸了一口气,指尖有点发颤,“红眼珠的凶兽。” 羽鸿意听到这里,浑身汗毛也不禁竖了一下。 很快,他就带着慎思赶去了城门。 那红眼珠的凶兽尸体仍旧被放在城门外面,卫队的人站在旁边昂首挺胸,享受着世人的围观。与此同时,还有人在收拾着城外不幸遇难的百姓尸体,在城墙角落摆了一排。 羽鸿意在这里意外遇到了水笙,但水笙并没有看到他。 水笙一心盯着那红眼珠的凶兽尸体,视线偶尔转到遇难百姓身上,仿佛视野里只看得到这两样东西。她脸色惨白,浑身发颤,好似流了一身的冷汗,头发都被冷汗打湿贴在了脸上。 羽鸿意回去时,听到水笙在那里喃喃自语。她反复低声念叨着,“不能再等了,必须要去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快……” 金水林是北明与西泽交汇之处。西泽此时歌舞升平,会有赤眼凶兽从金水林而来,必然是北明的问题。 就在这天的晚上,水笙便再度来来找了他们,直接站在季音那院子外面等了半个时辰。季音气恼她那日所做的事情,故意晾着她。天气很凉,后来更是飘起了细雨,水笙就一直等着。 等到终于被放进来时,水笙已经被冻得嘴唇发紫。 她是独自来的,那五个簇拥着她的花男全部被她留在了住处,因为他们比她自己还忍受不了她所受的委屈,这种时候不能带着。 “我这次是带着诚意来的。”水笙向羽鸿意及赵磐道,“请你们答应我上次的请求。” “诚意?”小五就站在边上,忍不住刺了一句,“谁看到了你的诚意?” 水笙转过身,看着小五,朝他走了一步。 小五不禁往后一退,很快反应过来,强行耿着脖子瞪着她。上次水笙以势欺人,差点把他给压跪了,他还有点发虚。 结果这次,水笙看了他片刻,忽然一弯膝盖,竟反倒直接朝他跪下了,“上次是我任性无礼,做了许多过分的事情。其实我是知道错的,请求你能原谅我。” 众人都惊呆了,小五自己更是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见小五不再说话,水笙直接跪在地上转了身,又向羽鸿意和赵磐道,“我上次说过,无论你们提什么条件,只要是能答应的,我都会一概应下,那并不是什么虚言。但我那时确实诚意不足……你说得没错,我确实知道什么叫诚意。” 说着,她将双手放在地上,身体弯下,额头贴在手背,竟直接作出一种叩拜的姿态。 谁都看得出来,此时她的目光依旧冷冽,骨子里仍旧傲慢,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不得不做小伏低。或许此日一过,她还是那个嚣张跋扈叫人生厌的她。但至少此时此刻,没人再能对她的诚意有丝毫质疑。 “羽公子,我知道你的身份。你在西泽,总不能终日带着面具。我承诺,只要你陪同我一齐到达北明,我能让你在北明得到足以享用一生的荣华富贵,以及绝对的自由。” “赵将军,我知道你当年在南丹的威名。你负国而逃,当了这么多年土匪头子,可曾心有不甘?我承诺,只要你陪同我一齐到达北明,我能让你在北明得到同样的将军之职。虽然不会一开始就像你以前那么稳,必定将有很多质疑的声音,但我相信你有能坐稳那个位置的本事。” “不必怀疑我的承诺是否真实。此时此刻,至少在我到达北明圣山之前,北明皇族不可能拒绝我的任何要求。” ☆、第三十七章 在难言的寂静之中,羽鸿意第一个出声道,“既然如此,我答应了又如何?” 众人的视线落 分卷阅读45 到了他的身上。 跪在地上的水笙也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但你需要将你的承诺小小修改一下。”羽鸿意道,“我不需要什么荣华富贵,我同样需要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水笙迟疑片刻,不太确定地问他,“羽公子,你是说,你同样也要一个将军之职?” 羽鸿意哈哈笑了两声,“难道不行吗?” “当然可以。我如果提出,想必北明皇室不会拒绝。”水笙道,“但实话实话,将军之职毕竟只是一个职位,至于是虚名还是实权,还得看北明皇室自身怎么想。如果羽公子你想要在这个位置上建功立业,恐怕会比赵将军更困难许多。” 这话说得很实诚了,羽鸿意却浑不在意,“你只需要帮我争取到这个机会。之后是福是祸,我一概自己担着。” 话已至此,水笙便不再多言,干脆利落地点了头。 接下来还剩赵磐没有表态,羽鸿意也不再留下来掺和,带着慎思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大厅。 回房路上,慎思奇怪地问他,“公子,你看起来十分高兴?” 羽鸿意嘴角勾起来简直都收不回去,“很明显吗?” 慎思不禁无语。 说高兴都是含蓄的了,羽鸿意现在两只眼睛都是亮闪闪的,整张脸都明明白白写着“春风得意”四个大字。要不是多年身居高位,把性子稍微养得沉稳了一点,羽鸿意现在简直走路都想飘。 也怨不得羽鸿意如此激动。到了此方世界之后,又是怀孩子又是当小妾的,着实将他打击得有些懵。好不容易离开侯府,还没爽上两天,关阳侯就开始紧追不舍,害得他带着个面具还得成天担心被人发现,烦得要死。 他来到这个世界,不可能只是为了东躲西藏生孩子。 在听完水笙那一席话后,羽鸿意的心里便不断回响着一句话——终于来了。去往新的国度,彻底忘掉什么侯爷小妾,展开新的冒险…… “公子,”就在羽鸿意想得正开心时,身后慎思幽幽开口,严肃地问他道,“前几日我给你的那本孕期指南,你都看完了吗?” “……” 一瞬间羽鸿意像是被打回了原形,顿时蔫了回去。 “公子啊,”慎思语重心长,循循善诱,“去往北明虽然是个不错的主意,但你现在身子毕竟不方便。这次如果有赵磐同行,他们人多,打杀的事情还是交给他们比较好。如果赵磐不同行……这一路对你而言,就未免太过勉强了。” 什么意思?羽鸿意不满地看着慎思:如果赵磐不同意,难道这小子还打算阻止自己? 慎思一路跟着他走到房中,照顾他坐下,将桌上那本孕期指南塞到他手心,“话说回来,其他人能对付得了的东西,由你出手本来就是浪费,不是吗?你的体力本来就有限,当然要留给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 这句话还差不多,羽鸿意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两分。 慎思拍了拍他的肩,总算稍显安心地走了。 待他走后,羽鸿意盯着手中的孕期指南,看了片刻,却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小子所谓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不会就是生孩子吧? 顿时羽鸿意又开始头疼,指尖在额头揉了半晌,又下意识停顿了动作,将手指移到肚子上,轻轻碰了碰。 下一刻,他叹了口气,终于打开了那本孕期指南,认真翻看起来。 怀孕初期,要避免剧烈的运动,注意保持充分的休息……这两项他前段时间做得确实不太好,多亏了慎思从侯府里偷出的玄龙参才保住胎。如今玄龙参已经所剩无几,往后必须更加注意才行。 是啊,他来到这个世界,不可能只是为了生孩子。 但是羽鸿意指尖轻触腹部,又告诉自己:无所不能的杀伐王,不过顺便生个孩子而已,难道还能是什么天大的难事了? 这个孩子已经随他经历过一次坎坷,已经证明了确实有资格成为他的孩子,他理应早该回应以足够的正视。前些时日的刻意回避,是他还未将心态调整过来,是他的错,他将改正错误。 这个孩子将会在他的肚子里见证他的霸业……仔细想想,这真是一件特别刺激的事情。 等到羽鸿意将怀孕初期注意事项基本研读完毕,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厅中赵磐已经和水笙达成了协议,他果然也同意了。只是赵磐毕竟已经在这边扎根了几年,还得花费一点时间来处理家业。 首先,赵磐将院子直接送给你季音,拉扯了好久才逼得季音同意。至于其余的花男,还是照旧,愿意走的给点银钱直接放了,不愿意走的就留给季音照顾。 手下也是同样。愿意跟着他的跟着,不愿意跟着他的留下。总共一百八十名手下,最后有一百人愿意和赵磐一起去北明,八十人留下,并答应他一定会帮忙照应好下阳郡里的花男。 至于羽鸿意,慎思他是肯定不会放的。他本想在下阳郡找个地方将晴思好好安置,出乎意料的是,晴思也执意要继续跟随在他的身后。 随后羽鸿意又跟着赵磐回到了最初那片山林,问了问张老三的意思。 张老三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刚认的老大啊,怎么就这么快的进展?张老三一下子有点懵逼。 “老大,去了北明之后,我们就可以不用一直窝在山沟沟里了?” “应该是的。” “可以有资格进城了?” “大概是的。” “可以逛窑子了?”张老三及一群小弟的眼睛都红了。 “……”羽鸿意竟无言以对,好半晌才憋出答案,“是的。” 全寨欢呼。 最后张老三这一整个寨子,居然全部跟随在了羽鸿意身后,没有一个人掉队。当再度在赵家寨与赵磐回合时,羽鸿意却一点也没觉得光荣,只觉得丢脸。 “羽老弟,没事。”赵磐哈哈大笑,还安慰羽鸿意道,“土匪嘛,不都是这种德行?逛窑子不算个事,只要去了北明之后愿意遵纪守法就好。如果有不遵纪守法的,那就是欠治,治治就好了。规矩嘛,都是要教的。” 羽鸿意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他在赫贝尔大陆也是有过经验的。 很快,羽鸿意脑子里头已经想好一套训练计划,顺利在北明住下之后就能开始了。只需三个月,保准能让张老三等人脱胎换骨。 想到这里,他还看了张老三一眼。张老三不知何故,只觉得浑身发寒。 随后赵磐将赵家寨里那两头巨兽也给带上了,当做一路上的坐骑。值得一提的是,小翻山兽这几天一直和两头巨兽挤在一个窝里,看到它们被人牵走,“啾啾”的就跟了上来,抱着其中一头的尾巴不撒手。 “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去吗?”叶凉顿时飘了过去,将 分卷阅读46 小翻山抱在手心,“好好好,那就带你一起去,看爸爸我对你多好……” 话还没说完,那方才被抱着尾巴的巨兽鼻子里喷出一团气,尾巴猛地甩过来,绊得叶凉险些摔了个脸着地。 众人发出丧心病狂的笑声,“二当家你省省,这才是它亲爸爸!” 叶凉也跟着大笑,仍旧捧着那小翻山兽不撒手。结果不一会儿羽鸿意就和赵磐走了过来,小翻山兽顿时从叶凉手中挣脱,咻地就冲进了羽鸿意的怀中。 叶凉失魂落魄大受打击,众人不禁笑得越发狂乱。 正闹成一团时,他们已经到了下阳郡的郊外,远远便看到早已等在城门口的水笙等人。 水笙看到两头巨兽,尤其看到它们柔软的毛发,顿时两眼放光。 但她还端着架子,拿腔拿调道,“这就是你们安排给我的坐骑吗?不错,不算污了我的身份。” 众人不禁斜眼看她。但那日她当着众人跪下,事后还要求众人千万不要将这事告知她身边的那五个花男……众人大约也知道她是个什么秉性了,她傲就由着她傲,懒得再与她计较。 反正也不指望她能上前开路,分一头大翻山兽给她坐,也是应有之理。 随后他们浩浩荡荡走到金水林的山脚,先和齐将军所找的向导回合,再浩浩荡荡一齐上山。 一路蹦出几头凶兽,不强,众人很轻易便斩杀干净。 羽鸿意本来走在前面,和开路之人一起,但杀了几头凶兽之后他就有点受不了了,面如菜色,几次想吐,顿时被慎思轰到了后面。 这小子啊,能不能稍微有点对老大的敬重? 羽鸿意心中腹诽,但还是乖乖听了慎思的话,默默远离了血腥气。 又过了片刻,羽鸿意干脆爬到了大翻山兽的背后,和水笙一起坐着,远远看着其他人继续开路。 水笙起初也没说什么,就一个劲拿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半晌之后,前路冲出的凶兽多了一些,众人拼杀得越发卖命,羽鸿意却依旧稳坐后方,丝毫没有动弹一下的意愿。 “羽公子,”水笙忍不住问他了,“你这样真的好吗?” 羽鸿意看了她一眼,“你不也一直坐着?” “我只是一介弱女子,弱不禁风的。”水笙端着一碗茶水,仰着头道,“难道你是吗?” “我怀孕了。”羽鸿意幽幽反问,“你怀了吗?” 噗!水笙顿时喷了。 ☆、第三十八章 水笙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下巴就跟掉了似的,半晌合不拢嘴。 羽鸿意也不管她,继续稳稳坐在那儿,目光始终遥遥望着前方众人与凶兽拼杀的战场。 现在出现的都是普通的凶兽。普通凶兽凶悍难缠,寻常人若单独碰到,必然九死一生。但眼下他们足足有几十人在前开路,还有几十人在后替补,个个都是久居山林的悍匪,队伍十分强大,在与凶兽的拼斗中始终占着上风。 赵磐等人也发现羽鸿意一直坐在后面,询问慎思得知羽鸿意身体略有不适,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在赵磐的眼里,虽然羽鸿意有着令人惊讶的身手,但毕竟是个花男,身处众人保护之中也没什么不对。他却不知,羽鸿意虽然坐在后面,却一直关注着战场,手握骨矛随时等待着众人无法应对的场合,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受众人保护,反而觉得自己是个镇场子的,是自己在罩着众人。 有惊无险地打了一个时辰左右,眼前凶兽终于全数被击杀。众人原地休息片刻,顺便收集了一会战利品,小半个时辰之后继续开路。 如此循环四五次之后,天色渐晚,众人终于遇到了第一头赤眼凶兽。 这种红眼睛的凶兽,体型比普通凶兽只大上些许,难缠程度却多了好几倍。力道奇大,皮甲坚硬,还悍不畏死。仅仅一个疏忽,就有足足三五名悍匪命丧其手。 羽鸿意眉头一皱,提着骨矛就要从坐骑上面滑下去。 “羽公子,”水笙却在这个时候开口,反而对羽鸿意道,“区区一头这种东西,他们还对付得了。” 羽鸿意看了她一眼,动作稍微一顿。就这么片刻间,前方众人已经从那忽然的惊惶中反应了过来,组成了像样的防御,开始稳扎稳打的反击。如此又奋死拼斗了片刻,果然已经不再有更多的伤亡。 羽鸿意松了口气,坐了回去。 “你对这种红眼珠的凶兽,似乎了解不少?”他问水笙。 “差不多吧。”水笙道,“这头和之前差点冲进下阳郡的那头一样,异化程度还不算很高。只需要有组织的几十个人,哪怕其中没什么特别厉害的高手,就可以顺利解决的。” 异化程度?这词有些令人在意,羽鸿意记了下来。 他又朝水笙笑了笑,“你现在倒是不嫌弃我只是坐在后面了。” “开什么玩笑。”水笙咬着牙,语调发颤。实际上,自从那段对话之后,水笙几乎就没敢拿正眼看他。 此时这姑娘转过头来,仅仅看了羽鸿意一眼,目光就忍不住滑到了他肚子上,脸色发白额头冒汗,“早知道你居然已经有了身孕,我说什么也不会求到你的头上。你你你……你居然还敢同意?” “有这么夸张吗?”羽鸿意仍旧只是笑。 水笙被堵得没有话说,再度扭过头去,不想理他。 前方忽然传出欢呼之声。那头赤眼凶兽被慎思投出的匕首扎穿了脑门,终于毙命。 天色已经晚了,他们便找了个稍微宽敞点的地方,就地扎营,烧火造饭。 羽鸿意捂住口鼻过去时,慎思正被一群人围在正中央。所有人都对他今日的表现十分敬佩,以叶凉为首的一群人更是不断追问着他那柄匕首是打哪儿来的,被慎思一概冷脸拒了回去。 “羽公子啊,”还有人特地和羽鸿意打招呼,“你身边的这位小兄弟,身手可真是厉害!” 羽鸿意抬头挺胸,与有荣焉,十分自豪。 他走到慎思的身旁,拍了拍对方的肩,也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小子,今天确实表现不错。” 慎思之前已经被众人夸了半晌,一概冷脸笑纳,此时被羽鸿意这么一夸,却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哪里,只是侥幸罢了。我就是想着,如果再不把那家伙给结果,说不定就要累得公子你出手了……心中一急,没想到一下子就中了。” “真的没想到吗?”羽鸿意笑着问他。 慎思沉默片刻,埋下头,越发不好意思。当然,他那一招是看准了才掷出去的,刚刚击中的时候也并没有感到特别意外。但是当凶兽倒地,他浑身汹涌的热血冷却下来,他却觉得自己侥幸了。归根结底,那赤眼凶兽速度太快,原本不该是他能跟得上的。 “小子,”羽鸿 分卷阅读47 意揉了揉他的脑袋,笑容中有点无奈,也有点骄傲,“你比以前强了,难道你自己没发现吗?” 慎思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被温热手掌揉过的头顶。 是啊,如果他还是原来的他,别提能一击取走这赤眼凶兽的性命了,怕是早死在当初那片蛛林里。自从遇到羽鸿意之后,虽然羽鸿意并未特地教习过他的武艺,他却一直都在变强。 此时羽鸿意已经再度捂住口鼻,跑去围观那赤眼凶兽的尸体了。 “羽老弟,”赵磐正站在那赤眼凶兽边上,看到羽鸿意过来,让开一个位置,还关心地问道,“你身体没事了吧?” 羽鸿意摇了摇头,蹲下身,一手将口鼻捂得更紧,一手却直接翻弄起那血糊糊的尸体来。 这头凶兽应该是细猴兽,本来只有半人大小,以速度著称。异化之后,体型变得大了一些,却也只是不到一人大小,速度则快到丧心病狂。方才争斗时,半数的人根本看不清它的身影,只能瞧见一团黑影窜来窜去。 羽鸿意翻了翻它的脚掌,感受了一下,毫不意外地察觉到了几丝力量的气息。 不是广义的力量,而是和羽鸿意体内法力类似的东西。凶兽作为和赫贝尔大陆魔法生物类似之物,身覆魔纹,体内本来就暗藏着这类力量。但此类赤眼凶兽与众不同,力量的气息更加外放,而且这种气息让羽鸿意充满厌恶。 羽鸿意又抬起视线,瞧向那一双异样的红眼珠,盯着看了许久。 是错觉吗?无论是这种赤红的双瞳,还是这种令人十分厌恶的气息,都让羽鸿意联想到了赫贝尔大陆上曾经被他斩杀之物,那原本盘踞大陆四角的——四头食人恶魔。 难道有什么联系吗? 都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了,能有什么联系? 正想着,羽鸿意察觉四周骚动,抬头一看,原来是开饭了。 晚饭就地取材,是直接炖的之前弄死的那几批凶兽。当然那头赤眼凶兽不在其中,众人都觉得那对红色的眼珠太诡异,根本不像是能吃的东西。而普通的凶兽就不一样,肉质十分鲜美,其中蕴含的力量更能让食用之人精神焕发,一顿顶平常三顿,山中悍匪们最爱的食物没有之一。 慎思特地给羽鸿意抢了一大碗过来,羽鸿意吃得十分满足。 随后众人酣睡一晚,第二日继续开路。 这一日就比上一日更凶险许多,单单赤眼凶兽都足足遇到了三头,似乎越往深处走就越多。足足十余人死在了赤眼凶兽的突然袭击之中,但相比总数,这只是个很微小的损失。羽鸿意依旧没有出手。 羽鸿意注意到,每一次有赤眼凶兽出现,身旁水笙都会更紧绷一分。 日头再度向西沉去,又一日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横穿金水林总共大概需要五日,到了接下来这第三日时,他们便已经进入到金水林最深的地方,也是理论上最危险的地方。 当然,因为有引路的向导在,实际上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那些最可怕的凶兽盘踞之地,全部被他们绕了开。饶是如此,众人依旧无法有丝毫放松,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紧张。 因为赤眼凶兽——这种最近才出现在金水林里的可怕怪物,连向导都说不清究竟会在哪里遇到。 果不其然,中午时分便又有一头赤眼凶兽冲进了队伍。猝不及防之下,这一下就足足有十来人被它割破了喉管。相比前两日遇到的,这一只尤其厉害。 水笙的脸色一下子又白了几分。 片刻之后,这姑娘又慢慢呼出一口气。虽然身体仍旧紧绷,她的脸色却渐渐缓和了下来,“也只是初阶异化而已……还好,我还有时间。” 羽鸿意不知道什么叫初阶异化,他只知道自己该出手了,一下子便从坐骑的身上滑了下去。 相比之前几头,眼前这头赤眼凶兽除了更快更强,口中还能喷吐出风刃。这并非因为它的异化程度更高,只是因为它异化之前就足够厉害。 迅风兽,无论在哪片山林中,都是最令人头疼的凶兽之一。 风刃几乎无声无影,十分可怕。唯有风刃袭来之时,会造成其后景象微微波动,才让人能勉强捕捉到它的踪迹。但在这百来名悍匪中,拥有这种眼力的不超过二十人。 至于看清之后还能将风刃准确击散的……慎思,赵磐,叶凉,数去数来不超过一个手掌。 羽鸿意持矛冲到最前方时,就仿佛一道白色的闪光,照亮了众人的视野。 矛尖一挑,已经袭到眼前的一道风刃瞬间散开,化成微风吹拂到羽鸿意的脸上。 羽鸿意不禁皱起了眉。 他从风中嗅到了那些令人厌恶的气息,果然和他曾经斩杀过的恶魔十分相似,就像是稀释了无数倍的恶魔血液。 这些有着红色眼珠的凶兽,究竟是个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_(:з」∠)_抱歉昨晚也没能修仙……以后尽量都白天更吧 ☆、第三十九章 羽鸿意的脚步十分平缓。因为顾忌到腹中胎儿,他没有使用太多辗转腾挪的技巧,每一步都尽可能稳,将起伏与震动都降到最低。他持矛的手臂却又舞得那么快,指尖的残影几乎将浑身笼罩,没有一道风刃能触碰到他的发丝。 极缓与极快,交融出难言的美妙,叫人移不开视线。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林中那头赤眼凶兽。值得庆幸的是,迅风兽虽然以迅为名,自身速度却并不令人称道,只是喷吐风刃十分迅捷。 迅风兽从羽鸿意身上察觉到威胁,吱吱叫了两声,风刃喷吐得越发激烈,一道道全袭向羽鸿意的周身,却被他全数打散。 羽鸿意的步伐依旧平缓,甚至没有一丝改变。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迅风兽竟然也忍不住选择了退避。几乎在它刚刚转身的刹那,羽鸿意出了手。 精确果敢,瞬间放弃一切防御,将手中骨矛直接掷出。 没人能形容得出他这一瞬间的大胆。只有这么一瞬间的空隙,只要一击不中,等待他的便是再度铺天盖地的风刃,而他将毫无抵抗之力。 但是他中了。 骨矛就像是算好了迅风兽会落在那里似的,笔直飞向它落脚的地方,直直扎入了它的喉颈。仅仅一瞬间的空隙,被羽鸿意捕捉得准之又准。 迅风兽发出最后的惨叫,而后再无动弹。 万籁俱静。 前两日曾经因为慎思一击得手而直接发出欢呼的众人,此时全数呆若木鸡,好半晌没点动静。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有人反应过来,意识到羽鸿意几乎是仅凭单挑就干掉了这头可怕的赤眼凶兽。 迟来的欢呼终于响起,众人看向 分卷阅读48 羽鸿意的眼神近乎顶礼膜拜。尤其之前还对羽鸿意一直安居后方有些微词的几人,此时只羞愧自己有眼无珠,崇拜的神情更加狂热。 羽鸿意对众人微笑地点了点头,悠然淡定地回到了后方。 几乎刚一转身,他满脸的微笑顿时垮了下来,连忙再度捂住口鼻,迅速逃离血腥之气,连仍旧扎在那儿的骨矛都不管了。直到再度爬上那坐骑,他才松开了手,深吸了一口气,却依旧面如菜色。 “你没事吧?”水笙连忙问他,语调有些紧张。 “还行,有点想吐,忍得住。” “我没问你这个。”水笙将他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确认他没有哪里磕着碰着,“我在问你肚子里的孩子。” 羽鸿意伸手碰了碰肚子,“也还行吧,感觉挺安稳的。” 话一说完,他就看到那边水笙松了一口气,不禁笑了笑问,“你挺关心?” 水笙告诉他,“对花族而言,没什么比子嗣更值得关心。” 羽鸿意点了点头。其实他以前也曾经在书本上看到过,花族人虽然男子亦能生育,受孕的概率却并不高,几年难得怀上一个。对于好不容易得来的子嗣,自然是应该诊视的。至于花女,因为数量实在太过稀少,书本上并没有提及。 片刻之后,慎思将清洗干净的骨矛给他送了上来。 羽鸿意将骨矛抬在眼前嗅了嗅,果然再也嗅不到丝毫血腥气,清洗得十分细致。他满意地抬起视线,正准备夸上两句,慎思却已经下去了,一点不耽搁地跑到前方继续开路。 羽鸿意无奈摇了摇头,再次将骨矛嗅了嗅。虽然血腥气已经消失,但那种令人厌恶的恶魔气息,还稍微有些留存。这气息让羽鸿意无法不在意。 刚好水笙就在边上,他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问道,“这种赤眼的凶兽,在别的林子里似乎没有见过?” “因为你以前一直在西泽吧。”水笙答道,“西泽国现在的情况还算不错,恶气比较少。” “恶气?” “能叫凶兽异化的东西。”水笙稍微蜷起身体,手背垫着下颚,神情有些压抑,“如果一个国家治理得不好,民众怨声载道,这个国家里的恶气就会变多,凶兽便会开始异化。” 这个说法有点神奇了。但羽鸿意听在耳里,联想到赫贝尔大陆里那几头恶魔,竟然又觉得有几分熟悉。 如果将民众的怨声载道理解为大量的负面情绪,憎恶、仇恨、痛苦、恐惧……这些负面情绪的结合,正好是恶魔最喜欢的东西。当初便曾经有手下给他分析过,食人恶魔其实并非喜欢人肉,只是用这种方式激发人们的恐惧。唯有人类所发散出的负面情绪,才是恶魔最好的食粮,是恶魔力量的源泉。 果然是有关联的吗?羽鸿意百思不得其解。 而前方众人又应对过几波凶兽,看着天色不早,终于再次扎下了营来。 又一夜安稳地过去,到了第四日,众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放松。因为他们已经过了山林里最深的地方,再接下来的路,便是由深到浅,理应越来越轻松的。 但事实并没有众人所想的那么美好。普通的凶兽确实越来越轻松了,赤眼凶兽却并没有变少,反而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众人这才隐约意识到,赤眼凶兽并不是越深入山林就越多……而是越靠近北明就越多。 到了第五日,几乎就要顺利离开金水林的时候,更出现了一头叫羽鸿意都额头冒汗的东西。 那也是一头刺尾兽,和最开始下阳郡城门前那头一样的东西,却比那一头要庞大数倍,所散发出的气息更是强得没法比。悍匪们在山中摸爬滚打数年,对于危险都十分敏感。当那一双赤红的双瞳落到他们身上时,所有人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更骇人的是,这头赤眼凶兽的额头上,还长了一根小小的尖角。 羽鸿意同样也屏住了呼吸,在看到那尖角时连头皮都发了麻。他不会看错的,这尖角和恶魔太像了,简直就是恶魔之角缩小数倍后的模样。 “中阶异化。”水笙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低说了这四个字。 幸好,这可怕的东西并没有袭击他们,只是蹲在一个山崖之上,遥遥看着他们这整支队伍,看着队伍之中的花女。众人紧绷着神经,只能硬着头皮赶紧从它的视野中通过。等到终于离开了那东西的范围,众人忍不住全都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羽鸿意却依旧无法释怀:难道这赤眼凶兽,真的是恶魔的雏形? 但恶魔这种东西,一旦出现,便不可能自然消失。 “西泽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赤眼的凶兽吗?”他忍不住问,“如果出现过,现在是怎么消失的?有人把它们杀光了?” “怎么可能杀得光?”水笙嗤之以鼻,“只要恶气不散,这种东西会源源不断。” “你的意思是,如果民众不再怨声载道,这种东西能渐渐消失?” “或许吧。”水笙道,“但是实际上,就算皇族忽然脱胎换骨,用尽一切办法替民众排难解忧,已经出现的赤眼凶兽也会不断袭击百姓,民众的怨声不可能有丝毫减轻。如果没有转机,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转机?” 水笙抬起头颅,显出几分自豪,“我就是那个转机。” 羽鸿意将视线落到他的身上,问出了那个关键的问题,“你如何成为转机?” 水笙抿了抿唇,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你之所以去北明圣山,就是为了这个转机?”羽鸿意问她,“到了圣山之后,你究竟会做什么?” 水笙又沉默很久,忽然笑了笑,“养花。” 养花?羽鸿意说什么也没料到这个答案,顿时愣住了。 “有一种花,平时根本不开,只在每个国家的圣山都留了一个根。”水笙笑着道,“这是当初花神留给这个世界的宝物。只有花女有资格给这种花浇水施肥,然后它们就会开满整个国家。已经异化的凶兽,只要闻到这种花香,就会恢复正常。听说是白色的小花,很漂亮的。” 这一席话怎么听怎么诡异,根本搞不懂她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羽鸿意神情微妙,正准备再仔细问问,前方的队伍又骚动起来。树影在他们眼前分开,他们终于就快要离开这片金水林了。 众人的精神通通振奋起来,忍不住加快脚步,一个个往前面冲去。 终于,树冠从头顶消失,阳光照射到他们脸上,眼前出现一望无际的平原。他们欢呼着,雀跃着,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不断往前奔跑。 直到眼前出现第一个人类的村庄……众人脸上的笑容猛地凝固了。 村庄的防御不比城市那么强,但并不是没有防御,通常也足够用来抵御凶兽的骚扰。至少 分卷阅读49 在西泽,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所有的护栏都被破坏,一头凶兽钻进了村庄里,正趴在一个人类男性的尸体之上,撕咬着胸口的肉。同样的尸体在这个村庄内还有十几具,七零八落躺了一地。 凶兽听到众人的脚步,回过头,果然是赤色的双目。 “奶奶的……”赵磐发颤着骂了一声,“杀,杀……杀啊!” 在众人对付那凶兽时,羽鸿意听到细微的动静,发现有几个女人躲在草垛的后面。她们通通面无血色,眼里含着泪水。有两个怀中还抱着婴孩,正用双手死死捂住婴孩的口鼻,不让他们发出一点声响。 水笙原本脸上还有几分冷漠,看到这一幕,脸色立马就变了。她连忙冲上前去,将两个孩子夺了过来。 孩子的脸色已经憋得青紫。其中一个在缓了片刻之后,小脸皱成一团,开始细细地抽泣。另一个却始终没有动弹,已经再也无法动了。这个孩子的母亲呆呆看着眼前的情况,忽然双膝一软,跪坐在地,肩膀发颤地不住摇着脑袋,泣不成声。 水笙将婴孩还了回去,沉默地离开了这个角落。 片刻之后,赵磐等人终于弄死了那头可恨的赤眼凶兽,几乎将头颅都整个打碎。但他们再没有一点庆贺的心思,全部都沉默不语。 好半晌,还是赵磐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走吧,入夜之前赶到城里。” “城里面应该已经有人等着接我了。”水笙的声音已经失去起伏,“他们会负责将我送去圣山,而我们的协议也将到此为止。其中应该有北明皇族的人。答应你们的事情,我会直接和他们说的。” 她回到大翻山兽的背上,脸庞埋进手臂之间,半晌没有动弹。 直到城墙出现在眼前,她忽然开了口,问羽鸿意道,“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还好吧。”羽鸿意道,“世界嘛,都是差不太多的。” “我讨厌这个世界。”水笙咬了咬牙,“非常、极其、十分讨厌。这个世界充满着可恨的东西,哪怕一时看起来可怜,本质上也是可恨的。不值得同情,不值得留恋,我……等我看到北明皇族的人,我一定要狠狠抽他们的巴掌,打死他们……我讨厌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没有一点令人喜爱的地方!完全没有!” 羽鸿意看了她半晌,忽然滑了下去,找到叶凉说了几句话,片刻后捧了个东西上来。 水笙觉得他似乎将什么东西举在自己的边上。她刚一抬起脑袋,就有一个小小的肉垫拍在了她的脸上。 小翻山兽歪着毛茸茸的脑袋,眨巴着茫然的小眼睛,“啾?” ☆、第四十章 “你说它不值得喜爱。”羽鸿意双手举着那小翻山兽,一本正经地道,“所以它打你了。” 水笙本来已经哭得满脸是泪,听到这话,嘴角不禁开始抽搐。憋了好一会,她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 小小的肉垫仍旧压在脸上,柔软而又暖和。 水笙忍不住一把将小翻山兽抓在了自己的手里,用脸颊蹭着,将双眼埋在那绒绒的毛发之间。小翻山兽觉得自己的毛被打湿了,“啾啾”叫着,小爪子不断在她脸上推着。 水笙将这个姿势维持了很久。她的肩膀起初有些抖动,后来却也在这毛茸茸与软乎乎之中渐渐平缓下来,仿佛连身心都被抚平。 好半晌,她终于再度抬起了头,“羽公子,想不到你竟然也会说出那样的话。哈哈,真是……这种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也未免太过可爱。” “难道我不能可爱?”羽鸿意问她。 “当然不是,你很可爱。”水笙笑着揉弄手中的小东西,用指尖轻轻揉着那小肚皮,“它也很可爱。” 小翻山兽起初有些不开心,后来大概被揉舒服了,反而主动翻过来,对着她露出更多的肚皮,还抱着她的手指,亲昵地“啾啾”叫了好几声,完全忘了刚才被打湿毛发的怨念。 羽鸿意又伸出手,指了指前方,“他们呢?” 水笙抬起头,看向前方那浩浩荡荡的百多个人。他们或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或为了追寻老大的脚步,一路护送着她走过了最可怕的山林。他们或许粗鄙无礼,却始终热忱地面对眼前道路,毫不畏惧地挥洒着自己的热血。 水笙沉默了好半晌。 “真是的……”直到队伍已经在眼前的城门口停下,这姑娘叹出一口气,“为什么非得逼我承认呢?” 这个世界分明是如此令人厌恶,却又能找出如此多值得喜爱之物。 两头巨兽被留在了城外,水笙落到地上,与一直跟随着她的那五名花男一起走向城门口的守卫,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守卫未必知道何谓花族圣女,却显然已经事先被人嘱咐过,很快便将消息传到了城内。 又等了片刻,一行人开始自城内出现。一眼望去,只见一群军士战甲程亮,拱卫着中央一座华贵的马车,颇有一番声势。 这就是北明接引之人?马车中的,就是北明皇族? 水笙的手掌握紧了,像是真的已经忍不住要上前将人打上一顿。但当这一行人终于行到他们眼前,马车停在城内,车帘挑开,其中的景象却让所有人都一愣。 一个顶多不过十岁的孩童,穿着玄色衣袍,从马车里面走了下来。 “我是北明太子。”这男孩的脸蛋红扑扑的,双眸明亮,脆生生的嗓音中难掩激动,“花族圣女,我等你很久了……你可算来了!” 说到最后,这北明太子一撩衣摆,竟直接向着水笙一跪。 四周顿时一阵骚动,有几个沉不住气的甚至直接惊呼出声。尤其是赵磐和张老三带着的那帮子土匪,眼珠子都瞪得大大的,看到这一幕简直就像是见了鬼似的。 什么情况,一国太子竟然对着这姑娘下跪?这真的是太子吗?不会是假冒的吧?圣女究竟是个什么身份,竟能让太子下跪?好些人想到前段时间对水笙的无礼,甚至开始惊慌失措。 只有水笙本人神情淡定,丝毫不觉得意外,也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受不起。 但那满腔的怒火,在面对这个年幼的太子的时候,还是无可避免地熄灭了。 “太子殿下,不必如此客气。”她叹了口气,上前去将那孩子扶起,“为何是你来接我?” “因为父亲病了。百官和我说,只有我亲自过来,才能表达北明的诚意。”北明太子有些羞赧地笑了笑,又用充满期盼的目光看着水笙,“圣女姐姐,父亲说你是来救北明的,对吗?请你一定要救救北明啊!” 水笙沉默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 怕是也只有这个孩子,才能让她满腔的怒火都无法发泄。 北明太子十分高兴,又听闻是城外的众人护送她至此,连忙将他们都迎 分卷阅读50 到城内,安排了上好的客栈让他们休息。 “太子殿下,我之所以能顺利到达北明,全靠了羽公子和赵大侠的帮助。”水笙趁机将羽鸿意和赵磐介绍过来,“为了报答他们的情义,我希望能在这北明境内,为他们谋个武将的职位。” 这本是各国都会默认的事情。但太子毕竟年幼,也没人对他说过,当即显得有些茫然。片刻之后,这孩子才反应过来,看向了后方几人。 那几人身着锦衣,身形比周围士兵富态许多,却是随行的官员。 能特地来跟着太子来这一趟的,职位都很不低,其中领头的是一位尚书。此时他看到水笙指出两人,视线看过来,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赵磐身形彪悍不提,羽鸿意却显然是个唇红齿白四肢纤弱的公子哥。这样的公子哥,没志向的谋点钱财,有志向的谋个文职,都不出奇。但水笙刚才说得清清楚楚,两人要的都是武职,这就免不得叫人心中诧异,忍不住多端详半晌了。 更往深处想,羽鸿意看起来实在太弱,真的能在护送路上出多大的力吗?为什么花女要特地给他谋职位? 那尚书轻捻着胡须,自以为想到了真相,笑着问水笙道,“圣女姑娘,这位公子莫非是你的同族?” 这个事实没有隐瞒的必要,水笙点了点头。 那尚书再次将视线落到羽鸿意身上,又笑了笑。但这次的笑容,不知为何总让人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慎思下意识挡在羽鸿意面前,为他拦下那让人不适的视线。 那尚书也不介意,反而一个劲朝羽鸿意那边瞧,越瞧,脸上的笑容就越发诡异。 在此人的授意之下,武职的事情被太子答应了下来。但具体是哪种武职,得到了都城之后再做定夺。 “既然如此,两位就和这位圣女姑娘一起,参加今晚的接风宴吧。” 接风宴?水笙起初皱了皱眉,有些不想耽搁时间,但再一想,这也是她的众人的告别宴了,便叹了口气,终究点头同意。 羽鸿意赵磐两人告别了在客栈休息的众多手下,和水笙一起被带到了这座城郡内最好的酒楼之前。只有慎思与叶凉被他们带在了身边。 酒楼之内,极尽富丽堂皇之能事。布置华丽,歌舞精致,桌上摆满山珍海味,好一场饕餮盛宴,丝毫看不出这个国家正处于衰败之中。 “羽公子,今晚一别,怕是再没有相见的时候了。”水笙端着一杯酒向羽鸿意走来,朝他举了举杯,“我饮尽,你别碰。” 待一杯酒下肚,这姑娘脸上便似抹上了嫣红。 “说句实话,你真的是个挺有魅力的人。”她朝羽鸿意笑了笑,“如果我们换个时间,换个地点相遇,我说不定会追求你。” 羽鸿意没想到她会忽然冒出这话,顿时惊愕。 身旁慎思木着脸看了他一眼,满脸都写着名为“你究竟又做了什么?”的质问。 羽鸿意很无辜,他觉得他什么都没做。顶多把小翻山兽拿过来摁了摁她的脸,这叫做了什么吗?讲道理,分明是小翻山兽动的手。 水笙看到羽鸿意现在这略显窘迫的模样,不禁笑得越发开心。 她走到羽鸿意面前只有一步的距离,停下来,视线落在他的肚子上,“希望是个健康的孩子。” “我也希望。” “你期待这孩子的出生吗?” “当然。” 水笙伸出手,“我能摸一摸吗?” 羽鸿意有些尴尬,尤其是身旁慎思的目光不知为何十分尖锐,让他恍惚觉得自己要被目光戳出一个洞。但羽鸿意还是点了点头。 水笙将指尖轻轻地碰到羽鸿意肚子上,阖上双眼,静默了半晌。 她想要为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施加一点祝福。身为花族圣女,她应该是有这个能力的。但是她从未试过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应该祝福些什么。聪慧?美貌?强壮?每一项她都有能力祝福一点点,却又每一项都不是她真正想祝福的。 “羽公子,”水笙忽然问,“你相信宿命吗?” “我不知道什么叫宿命。”羽鸿意答道。 “真是个好答案。”水笙将指尖从他的肚子上收回。 最终她完成了她的祝福,却并没有使用自己身为花族圣女的力量。那只是一个纯粹的,出自于内心的,对未来的一个美好祝愿。未出世的孩子啊,唯愿你一生自由,仅此而已。 水笙最后朝羽鸿意露出一个微笑,便转身离开。 宴席一直持续到了月色之下。 到了最后,大半的人都开始散发出浓浓的酒气。羽鸿意虽然并未饮酒,却也有些受不住了。就连美味佳肴里的油脂都令他反胃,更别提四周这厚重的酒臭。 慎思见他神色难看,连忙想要将他扶出去。 但羽鸿意现在真的是一动就胃液翻滚,反而只能继续坐在原地。 正在纠结之时,一个人脑满肠肥大腹便便之人忽然凑了过来,正是之前那名尚书,笑呵呵直接坐在了羽鸿意的身旁。 “羽公子,”此人问道,“你身为花男,日子过得应该不太容易吧?” 羽鸿意木着脸看他,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慎思却觉得此人的目光出奇恶心,恨不得将羽鸿意整个挡住,结果反而被羽鸿意拨到了后面。 “实话实话,你想要武职,并非是一个好主意。”那尚书边笑边道,“像你这样漂亮的人,哪怕当真成为了将军,又怎么能镇得住那些军痞?怕是反而要被欺负的。” 羽鸿意正准备说话,忽然脸色一变,连忙捂住了嘴。 那尚书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相比之下,你还不如找个好点的靠山。” 与此同时,一只肥厚的手掌正藏在桌子底下,摸上了羽鸿意的大腿。 羽鸿意摇了摇头,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却根本说不出话,就连肩头都开始发颤。 那尚书看到他这副软弱可欺的样子,笑得越发得意,桌子底下的手也渐渐地越发放肆起来。 但他完全错估了羽鸿意这副模样的缘由。 羽鸿意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那尚书得寸进尺,反而扯住他的胳膊。慎思这才察觉到不对,脸色顿时大变,一瞬间几乎抽出了刀来。 就在这一触即发之刻…… 真的,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羽鸿意也不想的。他已经忍得很努力了,但孕期反应真的不是他想忍就忍得住的啊。 他吐了,直接吐了那个尚书一身。 ☆、第四十一章 羽鸿意真是憋得太久了。自从开始有孕吐反应以来,他第一次吐得这么酣畅淋漓,几乎将这晚宴上吃的东西一口气全吐了出来。 那尚书接了个满怀,就像是被热油浇了一样,惨叫一声,顿时蹦了八丈远。 “公 分卷阅读51 子!”慎思也顾不得那个家伙了,连忙扶住羽鸿意,一只手在他背后不断顺着,“你怎么样了?要不要吃个蜜饯压一压?” 羽鸿意不断摇着脑袋,脸色依旧很差。 所有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引了过来,看到那尚书一身呕吐之物,都以为羽鸿意是喝多了酒。好些人当时就开始憋笑。那尚书整张脸抽了又抽,被恶心得不行,又自觉丢尽了面子,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你……你竟敢……” 他挽起袖子,想要给羽鸿意一个教训,刚往前迈了一步,却又猛地停了下来。慎思用眼角余光注意着这个人,一只手搁在羽鸿意的背后,另一只手掩在袖中,似乎衔着一缕寒光。 虽然慎思什么也没说,但那尚书总觉得,只要自己一靠近过去,自己的右手就会被齐腕切下。 就在这个时候,呕……羽鸿意又吐了。 那尚书不禁又后退了两步。 慎思轻轻拍着羽鸿意的后背,试图将他扶出酒楼。但羽鸿意一路走一路吐,根本走不了两步。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慎思干脆直接找了个桶过来。羽鸿意便站在角落吐了半晌,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赵磐和叶凉发现这边的情况,也纷纷过来帮忙。 就连那个小太子也过来关心了一下,得知羽鸿意只是身体不适,连忙叫来两个侍卫,叫他们先和慎思一道将羽鸿意送回去。 小太子回过头,就看到那个尚书仍旧僵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难言的气味。他不禁掩了掩鼻,关切问道,“张大人,你也早些回去,先换件衣服吧?” 羽鸿意这时候刚好走到了门口,整个人已经比方才好了许多,看见这情况也有些尴尬,开口对那张尚书道,“很抱歉,我不是故意……” 慎思气得简直快要爆炸,一把就将他拖了出去。 到了外面,被清冽的冷风一吹,羽鸿意更舒坦了一些。 但直到一路将他送到众人所在的客栈,进了之前留好的那间上房,和小太子的两名侍卫告了辞,慎思依旧是那么一副快要爆炸的样子。 “怎么了?”羽鸿意不禁问道。 “你不该向那种东西道歉!”慎思气道。 “为什么?”羽鸿意表示不理解,“是我不小心吐到了他的身上啊。” 慎思整张脸黑如锅底,直到现在也缓不过劲来,“吐了又怎么了,只是这样已经很便宜他了。你怎么不看看他对你做了什么?” “哦,他认为我没有成为一个武将的才能,试图说服我投靠于他,妄想我会成为他的手下。”羽鸿意冷笑了一声,“确实是个讨厌的家伙。” “……”慎思没想到这个答案,顿时被噎了一下。 “我当时是想和他好好论道一下,试试他有没有那个资格的。”羽鸿意又叹了口气,“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就算那个家伙确实讨厌,这种回应方式也实在太不合适了。他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吧?” 看到羽鸿意这坦诚的态度,慎思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误会了。仔细想想,那什么张尚书虽然目光恶心,右手也在桌子底下不知道做了什么,但慎思毕竟没有亲眼看到。 “只是这样而已吗?他……其实根本没有碰你?” 正在慎思反省到一半时,羽鸿意答道,“他唯独拍了拍我的大腿。” 慎思木了。 下一刻,慎思整个人彻底爆炸,“你说什么!” 羽鸿意茫然地看着他,对他这过于激动的反应表示不解。 慎思抽出了自己的匕首,推开房门,一瞬间简直想把那混蛋拖出来捅上几刀。 “诶,你这小子!”羽鸿意将他叫住,“至于这么夸张吗?” “公子,”慎思看到他这幅毫无自觉的样子,满腔的怒火几乎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你这个人,简直、简直……为什么你就不能谨慎一点!” “我怎么没谨慎?”羽鸿意皱了皱眉头,“男人之间互相拍一拍大腿,难道是一件很值得在意的事情?你这小子是不是太钻牛角尖了?” 说实话,在羽鸿意眼里,今晚发生的事情,哪一件都比被拍了一下大腿更重要。 慎思气得都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说。 片刻之后,羽鸿意倒是自己反应了过来。毕竟他也曾见识过那些花男的事情,知道过小五的经历。有些事情,他虽然不在意,却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哦,我明白了……你怀疑那也是个变态。” 慎思紧咬牙槽,点了点头。 “但是这世上哪里来这么多变态?张老三那样的才是多数。就连赵磐,后来不也证明是个误会吗?”羽鸿意却又笑了笑,“是你太紧张了吧,何必看到个人就这么怀疑。再说了,就算真的是个变态,我还能吃亏不成?” 归根结底,不就是被拍了拍大腿? 像是为了证明这件事确实不值得在意,羽鸿意抓过慎思一只手,搁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慎思当时就打了个哆嗦。肉体的温度透着衣物,从掌心底下传来,很暖很热。慎思想要赶紧将手掌收回去,却又觉得那肉体像是有磁性似的,最后反而将这个动作维持了很久,整个人都僵硬着,口舌都变得干燥起来。 “怎么样?正常人根本就没感觉吧?”羽鸿意又顺手在慎思大腿上抓了一把。 这一抓下来,羽鸿意却猛地停顿了。好半晌,他抬起头来,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将这个小子上下打量了一遍。 慎思面红耳赤,浑身冒汗,一看就不太正常。更要命的是,在他两腿之间,就离羽鸿意抓过来的手掌不远的地方,有什么已经半立了起来。 “慎思……你……” 慎思顺着羽鸿意的视线低下头,顿时也看到了自己的反应。 下一刻,慎思猛地跳起来,将羽鸿意那手掌狠狠拍开,浑身着火一样从房间里窜了出去。房门被他用力推开又狠狠阖上,门板都在晃悠。 羽鸿意抬头看了看晃悠的门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有点发懵。 慎思直接窜下楼,在客栈大厅要了几碗凉水,全数灌进了喉管,才稍微把自己冷却了一下。而后他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趴着桌子,将自己整张脸都埋在了桌子里。 同在大厅的山匪们和他打着招呼,他摇了摇头,一概不理。 直到又半个时辰之后,叶凉浑身酒气地和赵磐一起回来了。他一看到慎思这个样子,就贱兮兮地贴了过来,“你小子有什么故事,讲出来,说不定哥哥我能帮你。” 慎思本来不想理他。 但叶凉最擅长死缠烂打。不一会儿慎思就被烦得受不了,姑且讲了今晚那张尚书和羽鸿意的事情。 赵磐也跟在边上,听到这事,态度也很不以为然,“你就为了这事和你家公子争了起来?啧,至于吗,这事我觉得羽公 分卷阅读52 子还真没说错。他那么厉害,你还怕他会吃亏不成?” 慎思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当然知道羽鸿意不会真的吃什么亏,但心里不爽,就是不爽。他也逐渐发觉了,他对羽鸿意其实真的并不是追随者对老大的态度,并不是所谓的忠诚。没有哪个小弟是像这样的。但如果不是忠诚,又究竟是什么呢?慎思不太敢深想下去。 赵磐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被叶凉轰了出去。 第二日,羽鸿意醒来看到慎思,还特地为昨晚的事情道了歉。 “抱歉,我忘了你的年龄。”羽鸿意道,“你这个年纪确实比较敏感一些……那种反应也正常,你别在意。” 慎思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而后小太子派了人过来,接他们一起去往都城,他们才知道水笙在昨晚就已经先走了一步。 羽鸿意有点遗憾,圣山并不和都城一个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见面。 都城距离他们现在这个城市却不远,仅仅骑马行了五日便到了。 这五日里,那张尚书每次见到羽鸿意,就立马避得远远的,倒是没找过什么事。但慎思的情况让羽鸿意十分头疼。 这小子整个人都比以前沉默许多,精神十分萎靡。 羽鸿意有些自责,还特地拜托晴思帮忙开解,却没有什么用。 直到这一日他们终于进了都城。因为天色已经较晚,小太子叫他们先好好休息一晚,有什么明日再说。一群土匪顿时就像是脱缰的野马,欢呼着享受起了自己的夜生活。 “走,哥哥带你逛窑子去!”叶凉一把扯着慎思就出了门。 慎思本想拒绝,又想起上次被叶凉带进青楼时遇到的事,以为这家伙又发现了什么要给自己看,顿时有些犹豫。 他就这么犹豫着被第二次带进了青楼。直到眼睁睁看着叶凉左拥右抱,还叫了两个小倌到他身边,他才知道,这货这次是真的来逛窑子的! 慎思气得一把将两个小倌推开,当场就要走。 “嘿,慎思小弟,别走啊。”叶凉笑着扯住他,“怎么,不喜欢男的?那我再给你换两个妞?” 慎思道,“滚!” “哟,火气还不小!别以为哥哥我不知道,你小子还是个雏吧,带你开荤你还不开心了?”叶凉哈哈大笑,“这么守身如玉,该不会有心上人了吧?” 说着,他也推开了身边的男女,一胳膊搭在慎思脖子上。 “你老实和哥哥我讲,”叶凉咬着慎思的耳朵,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你是不是看上你家公子了?” ☆、第四十二章 慎思一听到叶凉那句问话,心头顿时像是漏跳了半拍,下意识就想反驳,“你在胡扯些什么!我不是……我没……” 但叶凉看着他,完全不是平时那种嬉皮笑脸,神情很有些正经。 慎思的反驳便像是忽然被堵住了。 他迎着叶凉那目光对视了半晌,最后低下了头,许久没有吭声。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你小子不会连自己都不知道吧?”叶凉笑了声,“雏就是雏。” 慎思深吸了两口气,努力将耳根的燥红压了回去,重新板起一张脸来,“你不要再胡说了。对我而言,公子就是公子,是我发誓过要追随的人,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什么。” “是吗?”叶凉挑起眉。 慎思将他搭在自己肩头的胳膊甩了下去,再度转身就走。 “其实有个很简单的方法,可以分辨出你对他究竟是个什么感情,”叶凉在后面道,“要不要哥哥我告诉你啊?” 慎思不由自主又停下了脚步。 “就是看你想不想上他,”叶凉哈哈笑道,“能不能一想到他就硬咯!” 慎思气炸了,掏出匕首就要削死这个混账。 叶凉却已经回到了那些男女之间,左手搂一个右手抱一个,哈哈笑着就拐进了边上一条走廊。 慎思追进走廊。但这走廊有些古怪,没走两步,就听到边上的房里传出了奇怪的声响。 定睛一看,原来这条走廊上全都是一间间的包厢,隔音效果还很不好。 “嗯……啊……不要……” “哥哥你好坏哦……啊……快点,再快点……” 诸如此类,全是这种声音!男女都有! 慎思听得嘴角直抽,又见前边叶凉已经搂着两个人也拐进了一间包厢,便暂时放弃了追杀计划,收回匕首,省得待会看到什么辣眼睛的东西。 走廊里面依旧淫声艳语不断。慎思满脸冷漠地听着,心中却不由得又想着方才叶凉的话。他很清楚叶凉那话指的究竟是什么意思。虽然他年岁确实还不大,也确实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相关的见识却并不少。所以他才会这么生气,他觉得那些话侮辱了他和羽鸿意。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着那些话,无法克制的。 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他忍不住就顺着这种思路,想象着假如是公子正发出这种声音,他……依旧是满脸冷漠。 说实话,当初公子还是原主的时候,慎思已经被迫听过他和关阳侯的墙角不止一次,这方面一半的见识都是这么来的。要有反应早就会有了,还能等到现在? 慎思摇了摇头,往外面走去。 没有反应挺好的,这证明确实是他想多了。羽鸿意说的没错,他这个年纪本身就很容易敏感,被一时的肢体接触所激起的反应并不能证明什么。 他对羽鸿意其实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心思,这个认知令他安心。 但就在即将走回拐角,即将把这条走廊给甩到身后的时候,好死不死,慎思又想到一个问题。 原来的公子,和现在的羽鸿意,是不一样的。不会发出同一种声音,不会露出同一种表情,甚至可能连躺在那儿的姿势都截然不同。不,是一定会截然不同。 当初听过的墙角并不适用,方才的想象全部坍塌,慎思忍不住想象起新的。 如果是现在的公子,如果是现在的羽鸿意,究竟会发出怎样的声音,露出怎样的表情?冷淡的?傲慢的?还是酣畅淋漓的?亦或者和许多人一样,无论平常再如何孤高不凡叫人仰望,一旦到了床上,就会…… 慎思猛地停下了脚步,用手背拍了拍自己的脸,连呼吸都灼热起来。 不妙,太不妙了,他究竟在想什么?他觉得自己此时简直糟糕透了顶,却根本无法停止这想象。一种战栗的快感随着想象爬满全身,压制不住的欲望从骨子里开始叫嚣,似乎浑身血液都集中在了同一个地方,叫他连双腿都在发颤。 青楼里一个姑娘发现了他的异样,娇笑着贴了过来,却被他一把推开。 慎思直接冲出了这个青楼,逃也似的。 他不敢回去,不敢再面对羽 分卷阅读53 鸿意。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承认自己的心思,却已经不得不承认了。最后慎思找了个阴暗的角落,用双手默默纾解了自己的欲望,然后开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悠。 结果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巧。越是根本不敢看到,就越是偏偏碰到了。 当羽鸿意的身影出现在前方时,慎思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羽鸿意和赵磐一起,正站在一家店的门口。这家店外挂了许多处理过的凶兽部件,而羽鸿意手中正抓着一卷皮革,和店里的师傅说着什么。 “你要将三层犀甲皮压制成一层?”店里的那位师傅皱着眉,显然正质疑羽鸿意的要求,“犀甲皮一层就足够坚硬了,需要这么麻烦吗?” “是啊,羽老弟。”赵磐也劝道,“哪怕用来护心,也只要一层就够了的。” 羽鸿意摇了摇头,“这不是用来的护心的。” “那你……” “我要用它来护肚子。”羽鸿意淡定道。 赵磐抽了抽嘴角,看了羽鸿意的肚子一眼。但羽鸿意的肚子现在还十分平坦,赵磐显然并没有看出什么,只以为这是羽鸿意的怪癖。 羽鸿意笑了笑,正准备向那店里的师傅解释一下其中的工艺,眼角便看到慎思了。 “小子,”他朝慎思招了招手,“过来。” 慎思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没扭头就跑,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羽鸿意的领口向来有点松,因为他不喜欢太紧着喉咙。寻常慎思并没有太过在意,此时双眼却忍不住往他那稍微露出的白净脖颈上瞧。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 “你怎么了?脸色又这么古怪。”羽鸿意揉了揉他的脑袋,“上次的事真的是我错了,都这么多天了,你也差不多该恢复正常了吧?” 慎思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将他的领口给紧了一下。 “干嘛?”羽鸿意真不喜欢这样,皱着眉头又将领口给扯松。 有路过之人往这边望了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慎思总觉得他们也在看羽鸿意的脖子。 但是当他将这想法告诉羽鸿意,劝羽鸿意更加注意点时,羽鸿意只拿古怪的目光看着他。 “你啊……又以为街上随便走来一个人,就又是那种变态吗?”羽鸿意简直哭笑不得,“都和你说了,变态毕竟是少数。” 慎思整个人顿了一下,连手指都开始发僵。 说实话,如果不是今日已经到了这种无法再自欺欺人的地步,他真不想正视他对羽鸿意的这些心思,一辈子都不想,宁愿一辈子都不开窍。 至于其中缘由,就是这个了吧。 羽鸿意又回过头去和那店里的师傅交流片刻,好不容易敲定完压制犀甲皮的事情,付了银钱,便带着慎思一路回去。 “公子,”慎思跟在他的后面,忽然问他,“如果我也是个变态呢?” 羽鸿意猛地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愕然迎上慎思的视线。 少年的目光出奇认真,带着一点不甘和许多倔强。 ☆、第四十三章 羽鸿意看着慎思,起初自然满心都是震惊。 但在打量了这小子片刻之后,他脸上的神情又变得有些无奈,“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 “胡思乱想?”慎思咬了咬牙,“不,公子,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羽鸿意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想说的一切,“我这些天和你说的话,你都没有听进去吗?你这个年纪本来就是这样的,有些事情真的不需要被在意到这个地步。” “可是……” “小子,”羽鸿意微微皱起了眉头,“你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顿时将慎思心中所有的不甘都给堵了回去。原本发僵的指尖开始发抖、发冷。 “你回去之后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到了明天,就把今天的胡思乱想全都忘掉吧。”羽鸿意又转了身,继续往前走去,“你不要以为我只是在搪塞你,我说的都是真的。仅仅再过两年,你就会被知道现在的想法有多么可笑了。” 慎思闭口不言,心里发苦。 他好不容易才认清了自己的心思,羽鸿意却连正视都不愿意。 归根结底,性别也只是其一,年龄才是最要命的。 等终于回到了下榻的客栈,羽鸿意更是又给了他一记重击,“其实,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子,我以前也是养过一个的。” 刚听到这话的时候,慎思还有点懵,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是个优秀的继承人,但小时候也一样叫人头疼。”羽鸿意道,“尤其是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和你一样,就爱胡思乱想,天天把一时冲动当真。那段时间真是烦死我了。” “你以前……”慎思怔怔地问他,“还有过儿子?” 儿子?算是吧。羽鸿意露出回忆的神色,“是我非常宝贵的家人。” 虽然那其实是挚友的儿子,但自从挚友死后,那孩子就被他所收养,到了后来也就和亲生的差不多了。羽鸿意眯起双目,在那过去的回忆中沉浸了一会儿。等思路再回到眼前时,他却发现慎思的脸色比方才还要惨白。 虽然羽鸿意不知道这小子究竟又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但他看到慎思这样,也有些心疼,忍不住伸出手,想揉揉这小子的脑袋。 结果慎思退后一步,竟然避开了。 羽鸿意的手掌僵在半空中。 慎思直接跑进了房里,关上门,简直不想再面对他。 羽鸿意隔了好久才将僵在半空中的手掌收回去,皱着眉头,也转身进了自己所住的那间客房。 怎么回事?一路上的开解一点用都没有,那小子反而变得越发严重了? 等到阖上房门,羽鸿意一改方才淡定自若的模样,额头上立马冒出了汗来。别开玩笑了,虽然他在赫贝尔大陆上确实养大了一个继承人没错,但那继承人小时候皮得要死,有个什么都是胖揍一顿就老实了,不比慎思这么少年老成,更从来没出现过慎思现在这种症状啊! 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 羽鸿意急得团团转,恨不得立马找出一本青少年心理指导手册来好好研读一番,结果在房里找了半晌,只找出一本孕期指南。 他愤而将孕期指南摔到了桌上,决定要先查查清楚这小子今天都遇到了什么。大腿事件毕竟已经是五天前的事情。慎思之前虽然精神萎靡,但绝对不至于忽然说出今天这样的话来。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很快,羽鸿意就通过赵磐的几个手下,得知了青楼里的事情。 羽鸿意暗道了一句果然如此,将此事告诉了赵磐。 而后所导致的结果就是……赵磐将叶凉捉回来吊打了一顿。 或许是已经对这个搞事精积 分卷阅读54 怨已久,赵磐打起来那叫一个心狠手辣毫不留情,直揍得叶凉嗷嗷乱叫。最后叶凉浑身都青紫发肿,哆嗦着趴在床上,眼看着至少五天起不了身。 赵磐捏了捏拳头,还有些不尽兴,巴不得羽鸿意叫他再多揍两顿。 “羽公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嘴欠。”叶凉眼看再不求饶就真的要命了,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羽鸿意紧皱着眉头,半晌没有表态。说句实话,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原不原谅,还揍不揍,都是其次,重点是怎么再把慎思给劝正常。 叶凉见状,当仁不让将这个任务给揽在了自己身上。 “我闯下来的祸,当然由我来收拾。”他义正辞严地表示,“羽公子你放心,耍嘴皮子我最在行的。我能把他说歪,我就能把他再给说正回来,交给我准没错。” 话说到这个地步,又根本没有其他办法,虽然羽鸿意心底还有一点送羊入虎口的不放心,也只能点头表示认同了。 于是乎,当第二日羽鸿意和赵磐都被小太子派人叫了出去时,慎思就被丢进了叶凉的房里,和仍旧趴在那儿起不了身的叶凉大眼瞪着小眼。 “你小子看看,哥哥我被揍得多惨。”叶凉伸出胳膊,让慎思见识了一下这一身的青紫,“这可都是为了你啊!” 慎思无语地看着他,“难道不是因为你嘴欠?” 叶凉顿时被噎了一下,又很快傲然道,“嘴欠也是为了你!” 慎思的目光渐渐流露出鄙视。说句实话,要不看在叶凉今儿已经够惨的份上,他恨不得亲自上手再揍一顿。 “你这是什么眼神,还真把好心当了驴肝肺啊?”叶凉冷笑一声,“我嘴欠是嘴欠,但你小子摸着良心说,你是不是把你的心思给看清楚了?我是不是在帮你?” 慎思敛下了目光,“我宁愿没看清楚。” “嘿,你小子不能这么怂啊,这么点挫折就受不了?”叶凉顿时急了,“你家公子你是第一天认识的?你觉得他是那种随便说说就会从了你的人?贵在坚持,贵在坚持啊你懂不懂!” 慎思诧异地打量了他一下,“我听说你是为了不再挨揍,答应公子要把我给劝正回去?” 叶凉瞪了他一眼。 “结果你怎么像是还没被揍够似的?”慎思道。 “是啊,为了你的终身幸福,哥哥我连挨揍都不怕了,你还不知道感激?”叶凉叹了口气。 然后他又一摆手道,“还是谈回你对你家羽公子的那码事吧。我知道你是个雏,你没经验,但我没想到你能没经验到这个地步。看看你昨天那说叫个什么话?‘如果我也是个变态’……哎哟,我算服了你……别说你家公子一看就不是个好追的,就算是个好追的,你这样也不行啊。” 慎思忍不住搓了搓衣角,低下头,开始有点坐立不安的尴尬。 “但是,”叶凉又打了个响指,“你还有机会。” 慎思搓着衣角的指尖一顿,抬头看着他。 “就你昨天那话,你家公子居然没一拳头把你揍得远远的,还指望着把你正回去。”叶凉哈哈笑道,“他是多么舍不得你啊。你就偷着乐吧,这机会真是太大了。” 慎思缓过了神,仔细想了想这些话,不得不承认,确实有几分道理。但他居然并没有因此而欢欣鼓舞……或许是因为羽鸿意曾经有过儿子的事实吧,叫他有些心灰意冷了。 叶凉看到他这模样,越发着急。 但就在叶凉正准备再多说两句时,慎思又抬起头来,笔直看了过去。 “其实我从以前就想问了。”慎思道,“我们以前并不认识,不是吗?为什么偏偏对我事情,你管得这么多。” 叶凉顿了顿。 “不管是我对公子的态度,还是其他的什么,其实都和你毫无关系。”慎思的语调很缓慢,一字一顿的,“我对你的态度也不比其他人更好,照理说根本没理由让你另眼相看。而一直以来,你对我的关心,过头了。” 叶凉沉默片刻,然后笑了笑。 “我几次想找你借那柄匕首看看,你都不愿意,对不对?”叶凉道,“现在你把那匕首拿出来,让我看看,我就告诉你原因。” 而这个时候,羽鸿意和赵磐一路跟着小太子的人,已经被领入了宫中。 说实话,他们都有些惊讶。 虽然即将被安排官职,但一个国家的武职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断然没有随便认命两个,就得领进宫里的道理。领路之人对此的解释是,他们是护送圣女来的人,为了感激他们的功德,北明皇帝才特地将他们召去一见。 刚进了宫门,羽鸿意就意外撞到了三个人。 其中一个眼熟的,两个不认识的。眼熟的正是之前那个张尚书。至于不认识的两个,一个是面貌清瘦气度不凡的中年儒生,另一个则是身形精壮的武将。 那中年儒生和张尚书站在一处,看起来颇为亲近。 “丞相,”张尚书一看到羽鸿意,便在那中年儒生耳边低声道,“这就是我之前给你说的那位羽公子。” 中年儒生眼前一亮,顿时朝着羽鸿意迎了过来,脸上带着过于热情的笑容。 那武将则冷哼了一声,甩袖就走,更抛给羽鸿意一个有些鄙视的眼神。 ☆、第四十四章 “羽公子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北明丞相走到羽鸿意身前,笑着道,“你初来这北明,肯定会有很多不便。同僚一场也是有缘,如果你将来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羽鸿意点头道谢,心中觉得这热情着实有点古怪。 但此人也只是和羽鸿意互相认识了两句,很快便不再打扰,任由宫人带着两人继续往前,并没有留给羽鸿意更多值得琢磨的地方。 等到又行了片刻,两人终于步入一间大殿,应该就是北明皇帝的居所。小太子曾说过这位皇帝陛下正在病重,如今一看确实如此。几乎刚一走进这间殿里,羽鸿意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 皇帝陛下坐在一张榻前,隔着层层纱幔,叫人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的声音很苍老,每说一句话,都要缓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再说下一句。似乎这位陛下身体内生气已经所剩无几,也不知还能再在这个位置上支撑多久。小太子正陪在他的身旁,始终是那般乖巧的模样,年幼的双眸中却已经有了担忧之色。 尽管出声困难,皇帝陛下的一字一句却都十分认真。他说了许多对花族圣女的感激之辞,又勉励羽鸿意与赵磐两人,表示期待他们在北明的表现,希望他们能好好对待这个官职。说到后来,皇帝陛下开始咳嗽。小太子便起了身,代他向两人告辞 分卷阅读55 。 小太子特地将两人送到殿外,压低着声音嘀咕,“北明会越来越好吧?” 但他并没有等待任何人的回答,很快便自己笑道,“父皇和我说,只要花女姐姐来了,北明就一定会开始变好的。” 话音落下时,又有一个人被引到了殿前。 很巧的是,此人正好是羽鸿意入宫时撞见的那个武将。 小太子向两人介绍,此人是北明的一品大将军,也就是掌管北明所有武将之人。羽鸿意闻言便朝这顶头上司笑了笑。可是这位大将军似乎对他偏见颇深,始终板着个脸,连一点善意都吝啬回应。 “李大将军,”小太子又道,“父皇已经任命了赵将军为安南将军,统领北明军七师第四旅。羽将军为北宜将军,统领北明军七师第八旅。” 安南与北宜都是北明的城名。此方世界形制特殊,不需抵御外敌,但凶兽的威胁十分严重,故而每个大城郡都会安置一名将军,负责镇守四周各市县。至于他们所统领的军队,一旅约为一千人左右。对于初来乍到的两人而言,这安排可谓颇为重视了。 那李大将军听完小太子这番话,才算抬起双眸来正视了羽鸿意一眼,嘴角也勾起了一点弧度,却依旧不见笑意。 “既然如此,两位就和我来吧,我带你们去见见你们的兵。赵将军,”李大将军到这里都还正常的语调忽然转了个弯,带上了许多嘲讽,“羽将军。” 羽鸿意撇了撇嘴角,确认了,这家伙针对自己。 他们辞别小太子,跟着李大将军行到宫外。李大将军又特意问道,“会骑马吗?” “会骑。”羽鸿意实话实说,“但最近这几个月,我可能有些不方便,有更平稳些的方式吗?” 李大将军只当他是嘴硬,脸上神情越发嘲讽。 赵磐也发觉这气氛有些不对,连忙站出来打个圆场,表示那两头大翻山兽还留在城外,可以乘坐。 那李大将军对赵磐的态度还挺不错的,闻言便点头同意。 北明军七师第四旅和第八旅,此时都停驻在距离都城不远的一块平原之上。三人乘着大翻山兽,行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遥遥看见了军营的轮廓。 赵磐的第四旅先到。他挥手向羽鸿意道别,很顺利便被李大将军介绍给了那群士兵。 羽鸿意的第八旅还在更远处。 “因为赤眼凶兽的缘故,北明国内兵力吃紧,所以新招了一批,也就是这第七师。就算这样,第七师中统领一旅的将军,也不是谁都能当的。”李大将军在这个时候又开了口,冲着羽鸿意不阴不阳地笑,“赵将军曾在南丹任职,他的名字我听说过,他能得到这个位置是陛下英明。羽将军,你又是凭什么?” 羽鸿意想了想,“莫非陛下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本事?确实十分英明。” 李大将军气得够呛,一句无耻几乎要脱口而出,好不容易忍住了,化为一声冷哼,“这个位置,是丞相和张尚书那帮人特地给你要的。” “哦?”羽鸿意真的十分意外。 他和那些北明官员并无交集,顶多就是吐过张尚书一身。这究竟是为什么? 虽然想不通,但羽鸿意并不觉得欠了人情。毕竟在他的心里,他得到这个位置是绰绰有余的。无论是什么人因为什么目的而做出这个决定,他都受之无愧。 李大将军还想刺他两句,但第八旅的营地也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羽鸿意从翻山兽身上滑落,看到眼前情景,顿时挑了挑眉。 第八旅的营地里,一些士兵三五成群,正在摇骰子,还吆喝得特别带劲。另一些士兵聚做一堆,聊天打屁不亦乐乎。甚至还有几个搬了条凳出来,正躺在上面,晒着太阳睡着大觉。 说实话,如果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第八旅,羽鸿意肯定会觉得这个国家的军队已经没救了。 但他之前是见过赵磐的第四旅的。第四旅的士兵们虽然还留有很多稚嫩,一看就没经过严格的操练,却至少还有个士兵的样子,迎接将领的队伍也是整整齐齐。 由此可见,仅仅是这个被特地交给羽鸿意的第八旅,特别不像话。 至于之前尽心为赵磐介绍过的李大将军,看到这情景也是青筋一跳,显然十分愤怒。但他并没有做些什么,反而抱臂站在一边,只看着羽鸿意,似乎打定主意要先看一场好戏。 羽鸿意走到军营入口,屈指敲了敲门栏。 第八旅的众人这才留意到他,顿时一阵骚动,有几个还直接吹起了口哨,“哪里来的小白脸?长得倒是漂亮!” “你们管事的呢?”羽鸿意问。 正蹲在那儿围观摇骰子的一人被推了出来。这人一脸吊儿郎当,走一步晃三晃地走到羽鸿意面前,“我是这儿的副官,美人有何指教?” “我今天接到了陛下的任命。”羽鸿意告诉他,“我是这儿的将军。从现在开始,我会负责管教你们。” 整个第八旅都静了片刻,然后爆发出哄堂大笑。 那副官更是笑得几乎咽了气。等到终于笑得够了,他伸出手指,竟直接捏住了羽鸿意的下巴。 他抬起羽鸿意的脸,逼得更近了一些,嘴角的笑容带出十分的暧昧,“你要拿什么来管教,难道用你的身体吗?哈哈,那我倒还真的有些怕了。” 羽鸿意眨了眨眼,暗道怎么又是个变态。 那副官又抬起另一只手,将羽鸿意落在脸颊的发丝拢到耳后,“你怎么不说话了,我可爱的将、军、大、人?” 站在那边的李大将军皱了皱眉,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连忙上前两步,眼看着就要开口。 羽鸿意却就在这个时候抬起了手,抓住了那副官正挑着他下巴的手腕,“你是副官,对吗?” 那副官眉梢一挑。 “身为副官,你有职责在我不在时管理这里。在我接到任命来到这里之前,你该身为表率,好好教导他们。而你现在这个样子,显然是失职了。”羽鸿意露出一个微笑,“我如果罚你,你是不能有任何怨言的。” 那副官一脸不以为然,想要先将手腕挣开。但羽鸿意不知使了什么技巧,竟让他使不上半分力气了。 这副官此时才察觉,羽鸿意好像和他所想的有点不一样。 他顿时露出意外之色,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但羽鸿意的笑脸上一刻还在他的眼前,下一刻已经移到了他的身侧。紧随而来的,是手腕折断的一声脆响。那副官脸色骤白,正欲呼痛。羽鸿意又抬起一脚,狠狠扫中了他的小腿,一下将他扫翻在地,脸面正砸在泥上。 那手腕却仍旧被羽鸿意握在手中,扭成难以名状的姿势,顿时接连又咔嚓了好几声。这副官宛如杀猪般一叫,紧接着就要咒骂,“你、你竟敢……你 分卷阅读56 可知我是……” 咔!羽鸿意脚跟落下,狠狠踩在此人背上。 一口酸水顿时吐了出来,这副官一下子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羽鸿意脚跟抬起,又接连落下,一脚比一脚踩得更重,每一下都用脚跟狠狠击在此人背后不同的位置,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眨眼间便将此人像面饼一样捶了个通透。 此人一口一口往外吐着酸水,渐渐连挣扎都没了,身体只剩下本能的抽搐,眼看着几乎不活。 方才还准备替羽鸿意解围的李大将军僵在原地,神情呆滞。 好半晌,目瞪口呆的第八旅其余人等才反应过来,纷纷呼喝着朝羽鸿意攻来,想将他脚下之人给救出去。 “他可是恭亲王家的世子,当今圣上的亲侄子!你好大的狗胆!” 羽鸿意魏然不动,脚跟依旧捶着面饼,只用另一只手抽出了自己别在腰间的那根骨矛。 为了方便携带,骨矛分为兽角与骨柄两截。羽鸿意甚至没将两截合拢,直接将骨柄当短棒挥舞,便化解了前后左右的所有攻势,将这堆三脚猫通通打翻在地。 等到无人再敢上前,他踹了那早已瘫软的恭亲王世子最后一脚,“放心吧,只是一个小小的处罚罢了,死不了的。” 而后羽鸿意一步步走到军营之内,找到一条最高的条凳,将上面仍旧酣睡的家伙给踹了下去。 “我算是明白了,你们就是所谓的军痞吧。名为军士,实为地痞流氓。和你们讲将军,讲职位,讲责任,讲规矩,你们可能不懂。”羽鸿意坐在条凳上,将骨柄收回身侧,笑着环视一圈,“那我就说句你们能听懂的。” 被他目光扫到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在这个地儿,我的拳头最硬。所以我是老大,你们都得听我的。”羽鸿意道,“懂?” ☆、第四十五章 羽鸿意一席话落下,第八旅的所有人都看着他,一时间万籁俱静。 “没听到我的问题吗?”羽鸿意皱起眉头,将骨矛甩到地上,唰地抽出一声爆响,“说啊,究竟懂不懂!” “懂!”众人被他这大喝吓了一跳,纷纷响亮回应,倒是整齐万分。 羽鸿意的神色这才稍微满意了些,“很好。” 他的目光轮流从周围人脸上打量而过。每一个被他打量到的人,都会忍不住浑身一个哆嗦,仿佛他是什么可怕的恶鬼。 其实羽鸿意并非是个十分严苛的人,他对自己的手下向来是极好的。只不过他十分清楚,面对一群这样的手下,怎样才能快速建立起自己的威信。用拳头来说话,永远是最直接的。 羽鸿意又问,“这儿的花名册呢?” 一个有些机灵的小兵最先反应过来,顿时跑到那瘫软的副官身旁,翻找出一本皱巴巴的册子,恭敬递到羽鸿意身前,“老大,请!” 羽鸿意神情又更满意两分,边翻看着名册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不,小弟名叫苗成。”此人眼眸明亮,有些崇拜地看着羽鸿意,身后恍惚像是有狗尾巴摇啊摇,“老大你叫我小苗就好。” “苗成,”羽鸿意忽略了对方的讨好,很快将名册囫囵翻过,重新递回到此人手上,“你来替我点个名。顺便叫他们按照这上面的顺序,排个整齐点的队伍出来。” 说罢,羽鸿意用矛尖在地上点了一下,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 苗成有些失落,却并没有太过失望,很快又是一脸亢奋,趾高气昂地站在羽鸿意之前的位置,清了清嗓子就开始点名。 被点到姓名的人眉头一皱,正准备叛逆一下,眼角余光又看到羽鸿意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羽鸿意脚边正是那位身为恭亲王世子的副官。此人目光下移,看到那倒霉世子至今依旧不省人事惨状,顿时连连打了几个哆嗦。 苗成将此人姓名喊到第三遍的时候,这货终于是应了,又忙不迭按照苗成的指示站在了自己该站的位置,生怕慢了一分。 随着苗成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喊出来,很快有十余个人乖乖站成了一排。 羽鸿意的目光仅仅在恭亲王世子身上停留了片刻,又抬眼将其他人给看了一遍。刚才他虽然只是随手一翻名册,却也将这第八旅的情况看了个大概。情况和他的猜测差不多,却和他来到这里之前所以为的很不一样。 简单来说,这第八旅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军队,里面有着足足一群少爷党。不知多少让家里人毫无办法的纨绔子弟被丢进了这里,这副官只是其中身份最显赫的一个。就连那个看似狗腿的苗成,实际上也是一个三品京官家里的幺儿。 羽鸿意的眉头皱起,又很快舒展。 不管是军人,是土匪,是地痞流氓,还是少爷党,到了他的手底下,都没有任何区别。 羽鸿意又偏过头,看向仍旧呆站在门外的李大将军。 从刚才开始,这李大将军就一直没回过神来,脑中一直回放着羽鸿意那漂亮得不似凡人的身手。 “李大将军?”羽鸿意不得不主动喊了一声。 对方打了一个激灵,这才终于转过了头,将视线移到他的身上,目光中却依旧有些怔然。 “很久没亲自带过兵了,我还真有一些紧张。”羽鸿意笑着问他,“我的表现如何,没有让你太失望吧?” 紧张?李大将军差一点就信了。 但他看了眼那边正在慢慢扩大的方阵,嘴角抽了又抽,真是半晌都没法说出一个字。虽然那方阵现在还谈不上整齐,但那可是一群少爷党啊!哪怕只是叫这群人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位置,就算他自己亲自过来管教,也没自信能这么快做到。 “羽将军你的手段……”李大将军终于憋出一句话,“实在叫人佩服。” 羽鸿意笑。 李大将军又想起一件事情,“你说你很久没亲自带过兵了,难道你以前带过?” “很久以前吧。”羽鸿意告诉他,“最开始只是带一个小队,后来……哈哈,后来的事情就不说了。现在看着这些兵,我就又想起当初的那些时光。” 说着,羽鸿意眯起双眼,不由自主被勾起了几分对过去的怀恋。 他当初也曾十分质朴地立志要为君主效命,只是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让他最终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此时一切重新开始,虽然对君主的忠诚已经不复存在,他却还有点想找回一下当初的感觉。 正想着,前方忽然起了一点骚动。 第八旅总共七百余人,因为其特殊性,人数上比别的旅少了一点,却也足足分了五个阵。此时此刻,第一个方阵已经排了一半,终于又遇到了一个不愿意服从命令的刺头。 但最大的刺头已经躺在那儿了,其他人又能翻出什么浪花? 分卷阅读57 羽鸿意走过去,仅仅用骨柄在对方身上敲了几下,便将此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李大将军又一次看到他出奇漂亮的身手,忽然有些手痒。 当羽鸿意再走回来时,李大将军不禁提议,“不如我们切磋一下?” 羽鸿意正喘着气,闻言不禁愕然。随后他摇了摇头,“不了,我现在太弱了。” 弱?李大将军嘴角抽了又抽,莫名有些气愤。 “你看,我不过是小小教训了这些东西一会儿,体力就已经不行了。”羽鸿意叹了口气,“这还只是根本没经过训练的一群纨绔子弟而已啊。如果换成有经验的老兵,我绝对就没法收拾得这么轻松了。” 难道你还想一个人打一群老兵不成?李大将军简直想骂人。 “因为一些身体上的不方便,我这次到北明来,其实是希望能低调一些的。”羽鸿意又继续道,“当一个带兵之将,有个不错身份,也不用搞太多事,顶多偶尔打一打架,还挺适合我现在的情况的。所以李大将军,虽然不知道你以前对我有着什么误解,我还是希望能和你好好相处。” 低、低调? “哼!”李大将军最终气得冷哼一声,甩袖就走,简直不想再看到他。 被留在原地的羽鸿意有点懵。他自觉刚才那番自白坦诚而又谦逊,怎么这李大将军之前对他还像有所缓和的样子,一下子态度又变得这么恶劣? 和顶头上司处不好,羽鸿意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却没有太过纠结。 那边的点名排队还在继续。 因为人数太多,最后排完五个方阵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天色都有些不早了。苗成完成任务,屁颠屁颠跑到他的身旁,恭恭敬敬将花名册再度呈上。 羽鸿意取过花名册,对照着认识这些人,用目光在那一张张或稚嫩、或畏惧、或不服、或崇拜的脸上看过去。 没有任何人缺席,这个事实十分令他欣慰。 “今天我过来,只是和你们认识认识,打个友善的招呼。”羽鸿意笑道,“从明天开始,到我觉得能将你们带去北宜之前,我会一直在这里操练你们。这操练不会特别严苛,也绝对不会很轻松。如果有谁觉得受不住的,现在就可以出列,我会直接将你逐出这第八旅。但现在不走的,往后再想当逃兵,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或许是那“友善的招呼”威慑力实在太强,半晌没有一人出列。 “很好。”羽鸿意笑得更灿烂了两分,“现在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羽鸿意,是你们的老大。” 苗成正准备开口,这次却有许多人赶在他的前面。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吊着嗓子叫道,“老大好!” “不够整齐。但对你们而言,已经是个很不错的表现。”羽鸿意点了点头,将名册收好,抬手表示散会,“明天早上我过来的时候,站在这儿迎接我的,必须是一个同样规矩的队伍。” 众人接连点头。尽管已经散会,在羽鸿意离开这里之前,没有一个人敢妄动。 羽鸿意走到军营门口,又伸手往地上那副官一指,“你们把他搬进去吧,弄点好药擦一擦,别真死在这里了。” 说罢,他继续往外走去,只留下一个看似单薄的背影。 营地里似乎忽然有凉风吹过。 羽鸿意终于回到大翻山兽的背上。在回城的一路上,他都在思考着自己今日的表现,觉得自己做得不错,不禁点了点头。他决定回去之后把张老三那群人带上,和第八旅一起训练。当然,慎思也要带上。 想到慎思,羽鸿意莫名又忐忑起来。今天把这小子放叶凉那儿一天了,也不知道究竟被叶凉劝成了什么样子。 他一回到都城就忙不迭赶向了下榻的客栈,一进客栈就忙不迭赶到了叶凉的房门前面。 正准备敲门,他却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是叶凉的轻笑声,“果然如此。” 房内,叶凉正拿着慎思的那柄匕首,翻来覆去地打量着,“真想不到,我这辈子竟然还能再看到它。” 而后他抬起头,看向对面慎思,“这匕首原本的主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慎思沉默了片刻,再开口却是反问,“你曾经见过它吗?它原本的主人又和你是什么关系?” “当然见过。”叶凉道,“霍孤影是我的师兄。” 霍孤影。听到这三个字的一瞬间,慎思的脸色骤然白了。幼年时那道守护在他身前的如山背影,猛然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似乎就连那些被他努力封存的过去,也一下子翻涌而上。 但那些被封存的过去,其实并没有多少是真正留在他记忆中的,毕竟当初他太年幼。有关他的过去和他的身世,更多都是从霍孤影口中得知。 “后来他去了东庆,我们就很少联系了。从十六年前开始,我更是再也没听说过他的音讯。”叶凉指尖又在那匕首上轻轻碰了碰,脸色一时间有些寂寥,又很快转为洒脱的微笑,“他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上,说他找到了能为之奉献一生的女人。算算你小子的年龄,你不会是他儿子吧?” ☆、第四十六章 “不是。”慎思很快回答,斩钉截铁的。就算记忆不足,他也有足够的证据来知晓自己真正的身世。 叶凉耸了耸肩,也没有太过纠结,捏着刀刃就将匕首递了回去。 但当慎思握住刀柄,想将匕首收回时,却发现叶凉并不放手,“怎么了?” “这等神器交给你来使,说实话还真有点浪费。”叶凉笑着道,“我见过师兄是如何使用它的,可比你强上百倍不止。” “那又如何?”慎思针锋相对,“难道该交给你吗?怕是更加浪费吧。” “最起码我知道师兄是如何使用它的,也见过其中窍门。”叶凉道,“你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呀。” 慎思沉默下来。 他本以为对方会趁机询问霍孤影最后的下落,结果从头到尾都没有。或许在叶凉的心中,他已经知道,霍孤影早就死在了某个角落。 半晌之后,慎思却忍不住问,“你真的可以告诉我?” “你想知道?”叶凉挑了挑眉。 慎思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带着十分的认真,“我想变强。” “那真是太遗憾了。”叶凉闻言顿时哈哈大笑,“其实我是骗你的,我根本没法告诉你什么诀窍。这东西是给师兄量身定做的,除了师兄本人和他的血脉,谁都没法彻底掌控!” 慎思一愣,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脸上顿时阵红阵白。他简直想要削死眼前这个混蛋! 叶凉笑声不断,十分嘚瑟。 忽然房门被叩叩敲响。两人循声一看,见到羽鸿意正站在门外。 “公子?” “羽、羽公子 分卷阅读58 ?” 慎思瞪大了眼睛,叶凉张大了嘴。在这一瞬间,两人的神情真是一个比一个精彩。 “不好意思啊,我刚巧撞上你们刚才的谈话,不小心偷听到了一点。”羽鸿意特别坦荡地走了进来,望了眼被两人共同捏在中央的那柄匕首,又朝叶凉笑了笑,“你既然称这匕首为神器,对于其中技巧,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叶凉僵着脸打了个哈哈,正准备开始胡扯。 羽鸿意却又道,“话说回来,我今儿将这小子放在你这里,似乎并不是为了让你和他说这些的?” 叶凉打了个哆嗦,想起昨夜挨的那一顿胖揍,额头几乎都渗出了冷汗。 “但我对你提出的话题十分感兴趣。”羽鸿意笑了笑,“如果你真能讲出个子丑寅卯,倒也挺不错的。” 叶凉举了举手,投降了。 “这东西确实是给师兄量身定做的,别人确实无论如何也没法彻底掌控。我刚才真没瞎说。”叶凉道,“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学不会不要怪我。” 说着他就夺过那匕首,右手握住刀柄,旋成一个怪异的角度,左手则并起两指,在那刀刃上抹过。 然后就没了。叶凉将匕首放下,看着两人。 “就这样?” “就这样。” 慎思操起了刀子。 羽鸿意却沉吟片刻,按了按这小子的肩膀,叫他稍安勿躁,“我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叶凉方才的举动毫无意义,只得其形不得其意。羽鸿意却看得出,那其实是将力量灌入进武器之内的一种姿势。 能承载力量的武器并非凡物,能灌入力量的人也并非常人。 人生来自有生气,而只有其中特殊的一群,才会得到一股能根据自身意志调动的力量。如花族与生俱来的法力,如其他某些家族特有的血脉之力,亦如很多强大的武者所修炼出的斗气。这类人群在赫贝尔大陆上很多,毕竟赫贝尔大陆上的元素特别温和,很容易被修炼者吸收,魔法师和骑士等等都层出不穷。但在这四国世界,便特别罕见了。 至于手中这武器——如同凶兽对应着魔法生物,这类武器,则应该对应着赫贝尔大路上的魔法装备。 羽鸿意拿起那匕首,学着叶凉方才的动作,右手旋成一个怪异的角度握住刀柄,左手并起两指在刀刃上抹过。与叶凉不同的是,他调动了体内那点微薄的法力,随着动作,由指尖尝试着灌入到了匕首之内。 就在这一瞬间,忽的,匕首整个亮了起来。 一根根亮色的纹路从匕首身上浮现,像一层包裹在表面的亮蛹。叶凉和慎思的目光都被这夺目的光彩吸引,一眨不眨地看着。尤其是叶凉,已经惊讶得快把眼珠子瞪了出来。 但羽鸿意皱起了眉。 他没成功,这种魔纹的浮现并不是成功的讯号,他失败了。就像当初被他切割的凶兽毛皮一样,魔纹的浮现所代表的,其实是对他的气量的抗拒。 果然,亮丽的纹路很快就开始颤动,而后渐渐重新黯淡消失。而匕首还是那个匕首,毫无变化。 慎思很快夺过匕首,开始了自己的尝试。羽鸿意的失败给他指明了方向,他知道该怎么做了。但就在他左手并起的两指刚刚触碰到刀刃的时候,他猛地想起了什么,突兀地停在了那里。片刻后,他放弃尝试,收起了匕首。 “哈哈。”叶凉发出心有余悸的笑声,“我就说嘛,你们是用不了的。” 羽鸿意点了点头。魔法装备是会挑主人的,只有量身定做的才最契合,这一点在赫贝尔大陆也是同样。虽然心有遗憾,羽鸿意嘴角却还勾着笑容。四国世界同样拥有魔法装备,这一事实本身就足够令他高兴。 他带着慎思走出叶凉那房间,一路上都在盘算着他的那柄骨矛。那骨矛由他亲手打造,本身就具备一个魔法装备的雏形,但他并没有寻到能让骨矛进阶为真正魔法装备的契机,本身对能否成功也并没有底。现在他总算可以确认了,此方世界同样允许魔法装备的存在,进阶的契机只是个时间问题。 和提升实力有关的事情,总是最叫人开心的。 羽鸿意高兴得恨不得哼起了小调,眼角余光扫过身后慎思,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当初他们闯入那片蛛林时,九死一生之刻,慎思曾经使那匕首爆发过气芒。 虽然那只是一种最低端的用法,哪怕用尚未进阶的半成品也能办到,并非魔法装备真正的威力……但这至少能够证明,那把匕首对慎思并不排斥。 这和叶凉的说法相违背。如果慎思和匕首的旧主确实没有血缘联系,这也和羽鸿意所知的常识相违背。 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种情况也可能只是个巧合。 慎思察觉到羽鸿意探究的目光,抬起了头来,“公子。” 羽鸿意将目光收了回去。 “……你不问我些什么吗?”慎思问他。 “没那个必要。”羽鸿意笑了笑,“你如果想说,你自然会告诉我。” 慎思跟在他的身后,将五指默默握成了拳头,也不知是该庆幸羽鸿意的大气,还是该感到有一点失落,“你对我丝毫没有好奇吗?” 羽鸿意停下脚步,回过头,“不,我对你十分好奇。” 慎思跟着停下,脸上浮现出一点愕然。 “从我第一天见你,知道你小子根本不是个正常的下人,藏得不知道多深的时候开始,我就对你十分好奇了。”羽鸿意叹谓了一声,“但好奇只是好奇,你身上有更多的东西能让我忍住这点好奇,尊重你想保住的秘密。大概就是从蛛林那一段开始,我发现你小子还是个正常的小鬼,还有那么软弱的一面。虽然软弱,却那么坚强地活着。从那时我就发现,你比我原本所想的还要值得我喜欢……” 羽鸿意猛地一停,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慎思的脑袋已经一下子弹了起来,震惊地看着他,耳根也开始有一点薄红。 羽鸿意发誓,他那番话真的十分正直。但平时可以十分正直就蹦出来的词语,这一次怎么就忽然觉得这么奇怪呢。 实在是最近慎思的表现太古怪了。他还是应该注意一下,不要让敏感的少年产生误解。 “刚才用错了词,”羽鸿意连忙纠正,“我的意思是,我中意……” 慎思的耳根又更红了。 “不对,应该是我在意……” 慎思低下了头。 “不不不,我是说,我看好你!”羽鸿意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汇,只觉得历经了艰难困苦,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没错,小子,我很看好你。” 他笑容满面地拍了拍慎思的肩,再转过身背对这个少年,满脸的笑容又垮了下去。 忽然感觉没法正常说话了,羽鸿 分卷阅读59 意十分困扰。 幸好,慎思的奇怪并没有变得更严重。 随后羽鸿意又找了张老三那些人,说了军营的事情。第二日一大早,羽鸿意便左手带着慎思,身后跟着一帮子土匪,浩浩荡荡朝城门走去。 中途,他们意外遇到了北明丞相的马车。那丞相还特地停下车来,满面春风地和羽鸿意打了个招呼,“羽公子,听说你昨日已经去军营看过了……应该很辛苦吧?” “我带的兵有一点调皮。”羽鸿意老实回答,“但是也只是有点调皮罢了,并不令我辛苦。” 丞相呵呵笑道,“不要逞强啊。” 羽鸿意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不,我真不辛苦。” “羽公子,你何必还说这种话,也未免太把我当外人了。”丞相摇了摇头,“我不是都说了吗?只要你遇到麻烦,尽管来找我……” 话说到一半,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张老三忽然走到了羽鸿意的身边。 之前这堆土匪都跟在后面,距离不是那么近,丞相根本没想到他们和羽鸿意是一伙的。此时看到这情况,他以为张老三要闹事,顿时胡子一抖,连忙观察了一下自己带着的侍卫够不够,盘算着有没有英雄救美的可能。 结果张老三一对上羽鸿意的视线,顿时就收起了浑身煞气,点头哈腰,要多谄媚有谄媚,“老大,有片叶子落你身上了。” 说着,他替羽鸿意弹开了肩头那片落叶,然后又屁颠屁颠回到了后面。 丞相呆呆看着这一幕,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好像有什么……和计划中的不一样? ☆、第四十七章 “抱歉,刚才被我的手下打断了。”羽鸿意问,“丞相大人,你想说些什么?” 北明丞相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羽鸿意,又看了看后面那张老三,半晌憋出一句话,“羽公子……你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过奖了。” “呵呵。”丞相干笑两声,又捏了捏自己的胡须,“真叫人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 大概是羽鸿意的错觉吧,他总觉得对方最后那句话说得有点咬牙切齿。 尤其丞相之后很快放下帘子坐回了马车,急匆匆就走了,连句辞别之语都忘了,看起来很有些气急败坏。 羽鸿意莫名其妙,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这件事对羽鸿意而言,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插曲。他很快将其忘到了脑后,继续朝城外走去。 因为人多,他这一次并没有乘坐什么,和那大几十名山匪一起步行到了北明第七军的驻地,速度慢了不少。当第八旅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时,他已经比昨日晚了半个时辰。 第八旅的人听了他的话,遥遥就能看到五个方阵。 但一靠近就能发现,这看似整齐的方阵其实歪七扭八,惨不忍睹。尤其其中不少人,大概是等久了,竟然直接坐在了地上。 直到看到了羽鸿意的身影,那些偷懒者才咻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装出一副一直认真在等的模样。 羽鸿意笑了笑,倒也没揭穿他们。 他只是走到这群人面前,淡淡说了一句,“再站半个时辰。” 话音刚落,理所当然掀起了一阵嘈杂。有几个方阵开始激烈地骚动,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他的淫威,想要来一点反抗。 但这次羽鸿意带了一群小弟,收拾他们甚至不用自己动手。只要张老三那些人往前一站,对着刺头捏一捏拳头,世界就安静了。 众小兵不得不再次屈服于淫威,继续乖乖听话。 “老大,你的话我是一定会听的。”苗成还不忘继续谄媚,“别说罚站半个时辰,就是站到天荒地老,我也绝无怨言。” 羽鸿意却摇了摇头,笑着问他,“谁和你说这是罚站?” 苗城和他身后的众人都是一愣。 “这只是最基本的训练。”羽鸿意道,“今天是第一天,所以之前的半个时辰,你们偷懒,我是不打算罚的。只要你们站好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就行。但从明天开始,你们每天都得好好站足一个时辰。” 说罢,他便进了军营正中的那顶帐篷,丝毫不管那一地小兵是如何瞠目结舌风中凌乱。 至于监督的任务,自然交给张老三那群悍匪。 这些悍匪本来有八十人,穿金水林的路上折了几个,现在刚好七十余人,每人盯十个小兵。只要小兵有任何异动,他们就一棍子敲过去,逼得所有人不得不老老实实完成羽鸿意所布下的任务。 半个时辰过后,众小兵都觉得自己仿佛脱了一层皮,对那些土匪的仇恨值也达到了满点。 当羽鸿意告诉这些小兵可以休息一个时辰,又叫张老三等人也排成一个方阵,表示接下来要训练他们的站姿,并从小兵中点出之前表现最好的几个作为监督时,所有小兵都兴奋了。 小兵们一瞬间简直忘记了之前的苦与泪,只后悔怎么自己刚才的表现不够好,没捞到监督那群混账的机会。 站姿之后,还有走,跑,挥剑,持弓。羽鸿意从最基础的部分开始,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不求他们动作多么漂亮,只要他们整整齐齐,令行禁止。 每一项训练一个时辰,小兵和悍匪轮流进行,互相监督,两个时辰一个循环。只有慎思没有参与其中。就连他姐姐晴思,也在她自己的强烈要求下,被羽鸿意编入了小兵们的其中一个方阵。 小兵们本就对争取监督悍匪一事特别积极,又有了这个女孩做比,那些小兵更是个个熬红了眼。就连那些原本不指望能争夺监督机会的家伙,也一个两个开始发力,生怕被她给比了下去。 等到他们开始怀疑这种乏味无聊的训练究竟有什么意义时,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十来天。而身体的变化已经告诉他们,这种看似无谓的站立和跑跳,实际上能渐渐让他们脱胎换骨。 无论是小兵,还是悍匪,都从最开始的只争一口气,变得开始发自内心认真起来。 羽鸿意这才开始有意识地增加技巧方面的训练。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他就这么循序渐进,一点一点地打磨着这群部下。 期间李大将军来看过几次,脸上神情每次都十分欣慰,却始终没给羽鸿意一点好脸色。 北明丞相来看过一次,黑着脸就走了。 就连那北明的小太子殿下,也来看过一次。 除此之外,还发生了几个插曲。 其一,是之前险些被羽鸿意揍成软饼的那个恭亲王世子。这货醒来后,说什么也不敢靠近羽鸿意五步之类内,也不愿意听从羽鸿意的命令,最后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竟然干脆从军营逃了出去。 其二,是小太子来这里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摔破了脸。当时羽鸿意就在不远处,急忙过去将他 分卷阅读60 扶了起来,却发现他脸上的伤口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小太子对此并不避讳,直言告诉羽鸿意道,这就是北明皇室血脉的独特之处。不止北明如此,四国的皇族血脉都有着非凡之处,只是具体形式各不相同。 其三,则是在丞相来这里看过之后不久发生的事情。 无论是那些少爷党,还是羽鸿意等人,这段时日以来都一直住在军营之内,极少入城,自然更不会将军营内的情况传过去。然而仅仅一夜之间,几乎北明所有的官员都知道了羽鸿意练兵的方式。 好像少爷党的家人都直接炸了。他们将那些纨绔子弟送进军营,虽然确实有着几分磨炼的心思,却似乎从来没想过自家孩子会受这么大的苦。而且羽鸿意还让那些土匪和他们孩子混在一起,这就越发叫他们无法忍受了。 这日清晨,好些北明权贵都直接堵在了第八旅的营地门口,表示要和羽鸿意好好论道论道。别说,那气势还真有点吓人。 羽鸿意迎出去,想和他们讲点道理。 那些权贵却各个眼高于顶,对他根本不屑一顾,“你说这是磨炼士兵该有的过程?呵呵,羽公子,我听说你是个花男?不好意思,就凭这一点,我真的很怀疑,你究竟懂不懂该怎么练兵!” 羽鸿意眉头一皱,心里也有点火了。 就在这一触即发之时,那些权贵却又忽然骚动起来。又有一个人朝着军营门口赶了过来,手中还提着一个哇哇乱叫的青年,吸引了包括羽鸿意在内所有人都目光。 羽鸿意看的是那个哇哇乱叫的青年。这不就是前段时间逃回家里的那个面饼吗? 其余人的目光,则都关注着那个提着人的中年——恭亲王。 恭亲王今年已经近五十岁,一身气度养得极好,只站在那儿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将自家世子提到羽鸿意面前,“犬子前些时日回家,说是受了欺负,哭着喊着怎么也不肯再入这军营,我便以为他是真被哪个军痞给欺负了,本来还想着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直到昨晚我听到传闻,回家审了他一宿,这才知道,竟然是你下的手。” 好些人听到了这里,顿时站在了恭亲王身后,表示要和他一起找羽鸿意算账。 羽鸿意巍然不惧,十分坦荡地点了点头,“确实是我。” 恭亲王冷笑着将那世子搁到地上,大声喝出一句话。 “羽将军!你揍得真是太好了!” 其余权贵正准备附和,闻言通通愣住,有些性急的更差点闪了自己的舌头。 “我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行,我当然知道,但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怕啊!他就算准了我不忍亲手揍他。哪怕我找别人来揍,那些家伙也自作主张,根本不敢下狠手。我愁了好多年啊。”恭亲王哈哈大笑,“可算找到一个能叫他怕的人了,我太高兴了!” 那世子想趁机跑掉,又被恭亲王一把抓了回来,恨不得直接塞进羽鸿意手心里,“羽将军,这小子太可恶了,居然擅自跑回来,还瞎编缘由来骗我。我拜托你,一定要不计前嫌,把他再收回去,好好管教啊!” “我原本确实不想要逃兵。”羽鸿意叹道,“但既然亲王你已经如此请求,我也只希望能不负嘱托了。” 恭亲王笑容满面,十分高兴。 再看那些权贵,一个两个都宛如便秘。 ☆、第四十八章 恭亲王又和羽鸿意交流了几句,直到亲眼看见羽鸿意叫人将那世子给提进了军帐,他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羽鸿意又扭头看着那些权贵。 有那么几个,似乎因为恭亲王的举动而想通了什么,对羽鸿意态度有所缓和,却似乎还有许多迟疑,无法像恭亲王那样干脆地交托出信任。 剩下还有许多,则根本没法理解恭亲王的选择了。饶是如此,这些人的气焰已经明显矮了一截。但他们仍旧站在那儿,并不打算退缩。 毕竟是关乎自家孩子的事情,他们没那么容易妥协。 羽鸿意也不与他们纠缠。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便掏出腰上挂着的号角,直接吹响。 在这段时间的严格训练之下,第八旅的士兵已经养成了统一的作息习惯。号角一响,无论之前酣睡得多香的家伙,都唰地一下睁开了眼,翻身下床,穿衣叠被,洗漱整理,半盏茶的时间便通通从军帐里涌了出来,自觉寻到自己的位置站好,须臾便是一个个整齐的方阵。 直到站好之后,他们中的许多人才发现营地门口的异样。尤其是那些个少爷党,发现竟有自家长辈守在外面,一个两个顿时神情复杂。 那些权贵更是各个瞠目结舌,半晌没人说话。 就像之前恭亲王所说的,自家的孩子,是个什么德行,他们都知道。结果今日再见,哪怕只是看着对方起了个床,他们却觉得仿佛已经不认识自家那叫人头疼的臭小子了。 欣慰有之,心疼亦有之。 “我的儿啊!”其中一人更是直接冲了进来,扑在一个小兵身前就道,“你真是受苦了啊!” “爹……”那小兵顿时十分尴尬。 其余权贵看到这一幕,似乎被提醒了什么。眨眼间,足足四五个权贵都跑了进来,红着眼眶就扑到自己孩子面前。 “怎么样,还受得住吗?” “要不要和爹爹回家?” “哎,都是我的错,居然听信谗言,将你送到了这种地方来!” 羽鸿意冷眼看着,没有阻止。 如果换成半个月前,眼前情况或许会叫他十分头疼。但现如今,他已经对自己所带之兵有了许多信任。 没有谁同意自家长辈的提议,他们脸上的神情一个更比一个尴尬。 好半晌,其中一个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道,“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在这里待着挺好的。” 众权贵一愣。 小兵们则纷纷附和,“是啊,这里挺好的。” “虽然最开始确实觉得有点辛苦,但习惯之后就很舒服了,每天都觉得很充实。” “就连身体都比以前好了,腰也不疼了。” “爹,你不要再说了!”最狗腿的苗成更是大手一挥,毅然表态道,“能跟着老大……不,是能着我们羽将军,那简直是我三生有幸!就算你拿十匹马来拉我,我也绝不回去!” 这么一通下来,就连最顽固的那部分权贵,也顿时无话可说。 至于之前就有些松动的几个,此时更是满脸欣慰,似乎心中一块巨石总算落地。 “抱歉,羽将军,如此一看,实在是之前我们偏见太重,误会了你啊。”当即便有人笑着对羽鸿意道,“只要你能确实管教好特他们,我们就放心了!” “你们也是担心自家子弟,我能理解的。”羽鸿 分卷阅读61 意也笑道,“既然是误会,解释清楚了就好了。” 一场声势浩大的责问,就这么消弭于无形。此事之后,不仅再也无人质疑羽鸿意的本事,就连羽鸿意的名声,在整个北明上层圈子里也大了起来。 有小道消息称,丞相莫名摔烂了家里好几个花瓶,不知道在发什么脾气。 第八旅的训练依旧。唯一不同的是,羽鸿意将原本的逃兵又给编入进了方阵里面。 那面饼,不对,是那恭亲王世子,名叫齐宏。 齐宏虽然有一个严父,却自幼性格乖张,惯会泼皮耍赖,长这么大真心头一次吃这种苦。他咬牙切齿,满心不甘,虽然不得不暂时屈从,却一心想着搞事。然而当他试图为了搞事呼朋唤友之时,却赫然发现,当初那些狐朋狗友都已经宛如脱胎换骨,对他的各种搞事提议只投以关爱智障的眼神。 “齐哥,不是我们说……”其中一人更坦言劝道,“你不如先放下心中不忿,好好跟着我们训练几天?这感觉不坏,真的。” 齐宏瞠目结舌,不可置信,觉得他们肯定都已经被羽鸿意洗脑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接受这个提议,乖乖跟着训练了起来。而且在他的内心深处,他还觉得自己肯定和其他人不一样,绝对不会仅仅只因为一段时间的训练就轻易被羽鸿意洗脑。 结果仅仅几天之后——诶嘿,他晚上不失眠了。 不仅吃得好,睡得香,就连手脚都有劲了。不管前一日操练得多么辛苦,第二日也能精神焕发,每天都痛并快乐着。直到此时,他才恍惚明白,之前那些狐朋狗友所说的“充实”是个什么意思。 就连他原本又惧又恨的羽鸿意,这段时间下来,也让他觉得越来越顺眼了起来。 他原本还以为羽鸿意一定会针对他,结果证明是他想多了。在羽鸿意眼里他就是个普通的小兵,和其他人一模一样,没做好会批评,做好了会夸奖,一视同仁。夸奖基本都是言语上的,齐宏原本觉得没什么意义。但仅仅被夸了几次,他就发现,这种沐浴在其他人羡慕目光中的感觉,真的能让人上瘾。闲暇之时,羽鸿意还会和他们谈天说地,仿佛兄弟般打成一片。 “老大,”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齐宏也学其他人用起了这个称呼,还觉得特别顺口,“听说你是从西泽来的,一路上是不是特别辛苦啊?” 横穿金水林的一路上确实有些曲折,羽鸿意便挑出几件事,当故事一样给这些小兵讲出。他讲得轻描淡写,那些小兵却听得津津有味,看着他的目光甚至又多了许多膜拜。讲完这几件事后,小兵们还缠着他,想要叫他讲出更多。 羽鸿意便又讲了和花女的初识,讲了当初所经历的花男们的事情。 在众人继续津津有味之时,齐宏与其余几人却脸色一变,似乎被这些事情勾起了什么心事。 “怎么了?”羽鸿意顺口一问。 齐宏等人摇了摇头,有些纠结要不要说。羽鸿意便也没有强行追问。 到了夜里,小兵们都应该睡觉的时刻,齐宏却又偷偷摸摸从自己所在的帐子里出来,跑到羽鸿意所在的大帐外面鬼鬼祟祟地徘徊。 羽鸿意白日里刚刚收到之前定制的犀甲皮,此时正研究着。 他将犀甲皮制成专门护住肚子的护甲,上身却发现大了两分。一愣之下,他才发觉到一件严重的事情。之前定做皮甲的时候,他是算了肚子在这几个月内变大的部分的。然而事实是,直到此时,他的小腹居然还和两个月前一样平坦。 是的,他在第八旅这个营地里已经待了两个月了。算上之前杂七杂八的一个月,再算上最开始就有的两个月,这已经是足足五个月了啊!结果肚子平坦如故。这个事实简直太可怕了,叫他毛骨悚然。 要不是每天早上都会吐得欲|仙欲死,他几乎要怀疑自己肚子里究竟还有没有孩子。 但说到孕吐……羽鸿意在原地晃了两圈,又翻出那本孕期指南,仔细看了看。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孕吐是早孕反应,绝对没有持续到第五个月的道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羽鸿意一下子连额头都冒出了冷汗,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马上将慎思逮进来好好商量商量。 结果刚一出门,他就发现了在外面徘徊的齐宏。 “老大,”齐宏似终于下定了决心,表示有一件事情想和他商量,“我听说你也是花男……这段时间,你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肚子没变大算不算? 羽鸿意咳嗽一声,“为什么要这么问,你有什么心事吗?” “是有一点事,我本来也没想到这方面。但是之前听你说有花男从北明被卖到西泽,我……”齐宏咬了咬牙,终于道,“我之前认识一个朋友,也是个花男。” 羽鸿意眉梢一跳,心中猛地起了某种预感,忙叫他继续说。 “我是在茶馆里认识他的。他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书生,人很豪爽,和我的其余朋友也都处得不错。要不是有天晚上我们都喝醉了酒,大闹了一场,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其实是花族人。”齐宏很快道,“后来我就被我爹送进了这个军营里,和他没怎么联系了。直到我上次跑回家里的那几天,我想找他出来玩,却发现他已经搬走了。” “搬走?”羽鸿意眉头皱起。 “当时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他分明说了他来都城是想考科举的,怎么会莫名其妙在这个时候搬走?我还和我爹说了,想要他帮忙查一查。但是我爹说我想多了,叫我不要管这件事。”齐宏咬了咬牙,“本来这事我也快忘了,但听你提起你在西泽遇到的事情,我忽然又觉得心里不安得很。” “你们发现他是花族人之后,”羽鸿意问他,“有说出去过吗?” 齐宏明白他的意思,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我肯定是没说,但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羽鸿意叹了口气。 “老大,”齐宏慌道,“他不会真出事了吧?” “还不知道。”羽鸿意和他说,“这样吧,我明天放你一天假。按照你刚才的说法,如果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恭亲王很可能知道些什么。明天早上,你回去好好磨一磨你的父亲,我也去第四旅那边找赵磐商量一下。当然,如果其实根本没有出事,那是最好。” 话虽如此,羽鸿意心中却不乐观。 有一个很不正常的地方,直到此时听齐宏提起这件事,他才猛然察觉到了。 来到北明这么久,无论是之前路过的几个城郡,还是现在所在的都城,他都没有遇到过任何花族人,一个都没有。花男虽少,却还不至于少到这种地步。 如此看来,当初他在西泽救下那些花男,又和赵磐一起剿灭炎龙寨一事, 分卷阅读62 或许并非是个结束。 那或许仅仅是个开始。 ☆、第四十九章 第二天一大早,就像昨夜说的那样,羽鸿意将齐宏放了回去,自己也来到了第四旅的营地前。 赵磐将他引进去,刚刚听他将事情一说,脸上的肌肉顿时抖了三抖。 “是狩猎花男的组织吗?”叶凉也在边上皱起了眉头,“那小世子的朋友也遇到了和季音小五他们相同的事情?” “还无法确定。”羽鸿意道,“但是我觉得可能性很大。” “太过分了!”赵磐正气得直拍桌子,“本来以为灭了个炎龙寨就够了,结果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北明居然还有别人在做?” 叶凉沉吟片刻,却是看了羽鸿意后面的慎思一眼。 慎思同样正沉思着,显然也想到了什么。当初他第一次在下阳郡见到被卖入青楼的那些花男时,就曾经对遇难的花男总数做出过估算,算出来的结果竟直接达到了每个国家花男总数的一半。再和羽鸿意此时的发现比对一看,狩猎花男的主场很可能就在北明。 “其实我们早该想到的,不是吗?”羽鸿意面寒如冰,“区区一个炎龙寨,怎么干得出这么大的事?炎龙寨只是一个走私贩卖的棋子,背后必然另有其人。” “羽公子,你也不需自责。”赵磐缓过劲来,反倒安慰他道,“当时我们身在西泽,就算想到了,又能做些什么?这么一看,我们遇到花族圣女,又来到北明,倒像是老天注定要让我们来管这件事了。” 羽鸿意点了点头,面色稍缓,“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将齐宏友人的事情打探清楚。” 他们此时都是有身份有职位的人,这种事情不需自己动手。当即赵磐就点了几个人,循着齐宏提供的地址派了过去。那些手下足足在那地儿盘桓了两三个时辰,起初一无所获,问询到的所有人都说只是忽然搬走了,周围也没有任何线索留下,非常干净。 直到最后,在一个细心之人的多次询问之下,终于有一个邻居有些迟疑地表示,在那人忽然搬走前的几日,他曾经见过一个陌生人在附近徘徊。 很快,那陌生人的画像就被呈在了羽鸿意和赵磐的桌上。 此人长得平凡无奇,唯独耳朵上缺了一块,才叫那个邻居留下了一点印象。 羽鸿意伸出指尖,搁在那缺了一块的耳朵上面,细细摩挲着画纸,皱着眉仔细端详着。好半晌,他开口道,“如果伤口的形状没有错……这应该是鸟啄的。” “鸟?”赵磐愕然看着那几乎占据半个耳朵的伤口,“这得是多大的鸟?” “很大,可以载人的那种。”羽鸿意道,“准确来说……应该是鸟状的凶兽吧。” 赵磐这才明白过来。 过了片刻,赵磐又摇了摇头,“被这样的凶兽啄成了这样,他怎么还活得下来?没有哪头凶兽会轻易放过猎物,这人命太大了。” 但这件事也不算特别奇怪,他只是随口一句嘀咕,并不打算拿出来和其余人认真商讨。 总之,目前为止,这缺耳人是他们现在唯一的线索。 两人又派出更多手下,去查这缺耳人的线索。 结果出乎意料,却又理所当然。他们什么也没查到,甚至没能找到第二个见过那缺耳人的目击者。 他们一下子几乎有些怀疑,之前那个花男的邻居是不是看错了,世上真的有这么个缺耳人存在吗?但如果真的存在……“某种程度上,这证明我们已经查对了方向。” 羽鸿意说了这句话,在场诸人的脸色却不见缓和,气氛依旧十分压抑。 如果真的查对了方向,虽然是个好消息,却也证明了,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以他们现在这种刚刚才在北明立足的身份,很难继续查下去了。要么放弃,要么求助地位更高之人。比如恭亲王,又比如…… 羽鸿意想起前段时间数次给予各种明示暗示的丞相等人,略有迟疑。 等他将这迟疑一说,慎思第一个跳起来反对,“公子,你忘了吗?你也是花男啊,你也同样会被那些狩猎者视为目标。” 羽鸿意愣了愣,“你的意思是,我能够引出那些狩猎者?” “不。”慎思紧紧咬住牙槽,“我觉得,他们或许早就已经被你引出来了。” “可是并没有任何人对我下手……” “究竟是没有人下手,”慎思问得几乎有些无语,“还是早已有人试图下手,只是始终没有成功?” 羽鸿意沉默下来。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羽鸿意又并不真的是个蠢货,自然已经明白了慎思的意思。丞相等人三番四次让他有了麻烦就去找他们,这件事本身就叫人奇怪。再算上特地将他安置在第八营,营地里的情况也莫名被权贵们知晓……虽然羽鸿意并未感到麻烦,但如果换成个其他人,怕是早已求上了丞相的门了。 “你的意思是……”羽鸿意紧紧皱着眉,“丞相?张尚书?” “这儿是北明的都城,天子脚下。”慎思冷笑,“若没有足够的后台,狩猎者怎么可能如此大胆?” 但假如狩猎者后台的真是丞相那一群人,也未免也太叫人心惊了。 叶凉忍不住嘀咕,“这个国家是要完吗?” “这个国家本来就要完了,”赵磐叹了口气,神情悲凉,“不是到了国家快要完的时候,花女不会来的。” “既然可疑,”羽鸿意道,“那便查查吧。小心些,别叫他们发现了。” 手下们再次忙碌起来。 又几个时辰后,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之前回家的齐宏也回来了。 齐宏委屈得要命,说是恭亲王以为他这次又是偷偷当了逃兵,将他给狠狠处罚了一通。但是同时,齐宏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父亲被我磨得不行,终于和我说了一句话。”齐宏道,“他说,如果我真的要管这件事,一定得留意丞相那群人。” 丞相,又是丞相。 羽鸿意与赵磐叶凉对视了一眼,又看向慎思,点了点头。丞相等人果然大有问题,只是还不知道这问题究竟已经大到了什么地步。 又半个时辰之后,之前派出的那些手下也回来了。 这次他们却回得颇有些狼狈,似乎十分慌乱。 “老大,有人在张尚书的门口见过那个缺耳人。”领头者咬了咬牙齿,汇报道,“另外……十分惭愧……我们被发现了。” 张尚书家的防备非同寻常。他们明明已经十分小心,却竟然还是被人发现,甚至差点被捉了一个同伴过去,最后动手打了一场,才勉强全数逃了回来。 “发现了就发现了吧,人没事就好。”羽鸿意叹道,“看来只靠手下是不行了。我们还是得亲自……” 一句话尚未说完,又 分卷阅读63 有人急冲冲赶了过来。 却是羽鸿意在第八旅的小兵,“老大,老大,你快回去,宫里忽然来人了!” 羽鸿意一惊,连忙和赵磐告辞,急冲冲赶了回去。 在第八旅的营地等待着他的,是一张圣旨。 圣旨上说,北宜郡附近有叛党作乱,叫北宜将军羽鸿意即日起停止练兵,以最快速度过去赴任,务必将这些叛党给镇压下来。 “叛党?”羽鸿意接过圣旨,眉头皱得更紧,忍不住暗自嘀咕,“这么巧?” 四国世界虽无外敌,国内却可能会起内乱。这所谓的叛党,便是各国兵将除凶兽外最大的目标。甚至在很多时候,叛党的威胁会比凶兽更大。 等送走了那宫中之人,羽鸿意再次赶去赵磐那儿,却正好撞见赵磐也接过圣旨的一幕。 “说是凶兽忽然暴动起来,一连袭击了好几个村镇。”赵磐扬了扬手中圣旨,无奈对羽鸿意道,“叫我以最快速度去安南就任。” “一样的。”羽鸿意点了点头。 “果然是有鬼啊。”叶凉冷笑道,“这么急着将你们给调开。” 但既然圣旨都下来了,哪怕他们心中有再多的腹诽,也只能照着圣旨去做。 唯有一点,羽鸿意将慎思给留了下来。 好不容易查到了丞相等人的头上,又已经在张尚书门前发现了线索,如果就这么放弃,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之所以选择慎思而不是其他人,是因为他们已经被发现了一次。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慎思暗中行动的能力最叫人信任。 同样留下的还有羽鸿意当初用过的那张面具。 “小子,我永远忘不了当初第一眼认识你的时候。”羽鸿意拍着慎思的肩,笑着道,“你连我都骗得过去,其他人自然更不在话下。” 慎思捏着面具,不算特别开心,却始终没有提出异议。 又一日清晨,羽鸿意便领着这段时日练好的小兵,整整近千个人,浩浩荡荡离开了营地,一路朝北宜郡行去。 至于慎思……从这一日开始,北明都城里便再也看不到慎思这个人了。 仅仅一张面具,配合一点化妆的技巧,被他玩出了花。每天都是不同的样貌,不同的装束,在不同的官员门前幽幽徘徊。 谁都不知道此时的他在那里,除了他自己。 在远离羽鸿意的日子里,慎思仿佛褪去了这个年纪所该有的稚嫩与锐气,又成了最初那个永远都藏在影子里的他。 ☆、我五十章 北宜郡在北明都城更北的方向,羽鸿意行了足足大半个月。越行便感到气候越凉,到最后甚至能遥遥看到皑皑雪山。 他并没有忘记圣旨上的命令,他是来对付叛军的。 这命令来得蹊跷,叛军却切实存在。自从两个月前开始,这群武装分子便一直盘踞在附近,还袭击过一次朝廷的队伍,抢夺了不少粮草。 然而在这一路之上,羽鸿意都没发现叛军的身影,似乎那些叛军已经躲藏了起来。他也曾经多次向百姓打探叛军的事情,却一无所获,所得到的只是那些百姓警惕的目光。甚至有很多时候,羽鸿意都明显感觉到,当地的百姓在袒护那些叛军。 “什么玩意?”手下们也察觉到了这古怪的气氛,纷纷开始忍不住抱怨,“怎么搞得我们才是恶人似的?” 羽鸿意倒是比较淡定,“无非叛军比我们更得人心罢了。” 想想北明的现状,想想他们一路上所看到的那些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百姓,这并不是什么叫人奇怪的事情。 但第八旅中大多是都城附近之人。哪怕是除了那些少爷党之外的其他人,日子过得也总比这种偏远地区的百姓好。他们很难理解这些百姓对朝廷的失望,对那些百姓依旧是满腹不满。 羽鸿意笑了笑,也不在这种时候与他们争论,只是道,“等到真正进入北宜,我们大概就能找到一些线索了。到时候,比起讨伐,我更想先和那些叛军好好谈……” 话到一半,羽鸿意察觉到一丝怪异的视线,不禁抬头一看。 街角有个人,帽子低得几乎压住整张脸,正看着他。察觉到他的视线,那人将帽檐压得更低了些,然后干脆转身跑了。 羽鸿意想了想,追了上去。 他们现在所在的只是个临时落脚的小镇,距离北宜郡还有一天一夜的距离,人烟也比郡城里面稀疏许多。街道上奔跑的身影十分显眼,羽鸿意紧追不舍。 眼看着对方没有停下的打算,羽鸿意从腰上取出骨矛,瞄准了,投掷了出去。咻地一声,矛尖正正好扎住那人的鞋跟。那人完全没料到这一招,顿时更个人扑在了地上,帽子也咕噜噜滚到了远处。 羽鸿意上前一看,还是个小家伙,顶多十来岁,比慎思还小。脸上摔的都是泥,勉强能看出是个男娃。 他刚想伸手将人扶起来,结果这小家伙扬手就是一把沙,起身拔腿就跑。边跑,这小家伙还边回头做了个鬼脸,“就凭你们,也想对付我爹?” 爹?羽鸿意捡起骨矛,若有所思。 手下们陆续从后面追来,“老大,是叛军的人吗?要不要追!” 那个小家伙已经跑出了城门,正是去北宜郡的方向,追一追倒是顺路。羽鸿意站在城门前,正思考着,却见那小家伙又跑了回来。 比起方才,这小家伙的神色明显惊惶了许多,整张脸都煞白煞白的。 同时,羽鸿意感到一股莫名的危险气息,仿佛背后的汗毛忽然炸了一下。 “那是什么!”身后的手下忽然惊呼出声。 脸颊感到突兀的风,然后视野中一双利爪忽然从天而降。 爪尖瞬间勾起那个男娃,整个带到了空中。男孩被吓坏了,半空中不断哇哇乱叫。 鸟?不,是凶兽。巨大的鸟一样的凶兽。 羽鸿意抬起骨矛追了出去。 那巨鸟也不急着将已经到手的猎物带走,竟忽地又朝他俯冲下来。 羽鸿意一个侧步就避了开,气息沉稳,目光平静如水,矛尖往上一挑,顿时在那巨鸟身上切开一个伤口。 巨鸟惨鸣着再度飞高,热血从空中浇下,泼了羽鸿意一脸,叫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射箭!”后面的众手下反应过来,顿时纷纷拉开了弓。 巨鸟本就受伤,飞得不稳,不多时便中了好几箭,终于一头朝地面栽下来。那男孩和它一起砸下来,半晌没动,估计摔了个够呛。 齐宏连忙骑着马冲过去,在巨鸟身上狠狠补了几刀,彻底砍死了这凶兽。 他又将男孩从地上抱了起来,查看了一番,然后给羽鸿意打了个手势。人还好,没摔坏,就是给摔晕了,估计得会儿才能醒。 羽鸿意松了口气,从水袋里倒出点水,连忙先清洗 分卷阅读64 脸上的血腥。 一切看起来已经圆满解决。齐宏抱着那个男孩跑回城去,其余人笑着出来迎接。 但羽鸿意仍旧有充满危险的感觉,背后竖起的汗毛仍未平复。 忽地,惊空遏云的鹰唳声再度从众人耳边炸响,高空中又有两道黑影急速袭来。 一只袭向羽鸿意,手臂长的鸟喙猛地啄下,被羽鸿意及时举矛挡住,只打落了他手中水袋。 另一只则袭向那边的众人,如龙利爪猛地伸出,一把就将齐宏给抓上了天。 其余众人连忙再度射箭,却因为太过匆忙,准头大不如前。 羽鸿意骨矛连突,将自己眼前的这只纠缠了片刻,好歹让众人的箭矢中了不少。 可抓着齐宏的那只已经越飞越远,几乎成了天边一个小点。众人都急出了汗,结果越急越是不中,简直毫无办法。 羽鸿意见状,翻身上了齐宏留下的那一匹马,直接紧紧追着那巨鸟而去。 他留意到还在更多的鸟影正在高空盘旋。 与此同时,在北明都城,慎思对那些丞相派官员的跟踪也已经持续了整整大半个月。这整整大半个月的毫无所获,并没有消磨他的耐心,没让他有丝毫松懈。一日复一日,慎思始终认真完成着这项任务。 直到这一日,傍晚时分,他发现张尚书忽然从府中出来,探头探脑瞻前顾后,言行举止都有一种莫名的鬼祟。慎思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张尚书独自一人去了城外。 天色越发晚了,城外似乎多了许多鸟啸,比平日里还要诡异几分。 慎思不远不近地吊在张尚书身后,随他一起在夜色渐深的城外等着。忽然几道黑影从上方掠过,慎思抬头一看,是几只巨鸟一样的凶兽。 令人惊讶的是,这几只巨鸟的身后都坐了人。 很快,巨鸟从空中落下,停在了张尚书的身前。巨鸟上的一个人下到地面,像张尚书行礼道,“张大人,别来无恙,最近心情可好?” “呵呵,我的心情又能好到哪里去?”张尚书笑道,“如果你们这件事办好了,倒是差不多能好上一阵。” 巨鸟安静地蹲在这些人身后,简直比鸡仔还要乖巧。 慎思藏在暗处看着,心中已经激起了惊涛骇浪。这是……被人所驯养的凶兽? 说实话,有些凶兽能被人所驯养,并不算什么稀奇事。比如赵磐那儿的翻山兽,严格来说也是一种凶兽。但驯养凶兽显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赵磐一辈子也就养出了那么两只。这还是因为翻山兽本身性情比较温顺,那两只也尤其通晓人性。换成其他的过来,赵磐肯定也养不了。 而眼前巨鸟,单落在地上的就有五只。再看天上那些正盘旋着的,如果也是同样被驯服的凶兽,那就足足有几十只了。这种数量十分惊人,已经不是常规的驯养所能办到的了。 月色透着云层落了下来,让慎思看清了那些乘鸟之人。尤为明显的,是那领头人腰上的一根笛子。形状圆润通透,色泽翠绿欲滴,显然并不是凡物。同样的玉笛,张尚书腰上似乎也有着一个。 视线在往上移,慎思赫然看到,这领头之人的耳朵,正缺了好大一块。 这就是他们之前一直在找的缺耳人。 此时这缺耳人正朝张尚书道,“张大人,为了区区一个花男,你要我们全体出动,本就是杀鸡用牛刀的事情了,竟然还怕我们办不好吗?” “你懂什么,这个花男厉害着!”张尚书冷哼,“没一点本事,能将那些纨绔子弟收拾得服服帖帖?你别太轻敌了!如果这一次收拾不了这个花男,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张大人,别急,别急。”缺耳人哈哈笑道,“我弟弟早就在那边候着,估计已经动手了,说不定人都已经给你抓好了。就算他没得手,我这一批人再一去,那肯定是万无一失,完全不用担心的!” 毫无疑问,他们口中的正算计着的那个花男,就是羽鸿意。 慎思听到这里,呼吸虽然不乱,心中却已经是滔天怒火。为他们竟然有着如此算计,也为他们话语中的轻佻。怒火因他的隐藏而被压抑着,渐渐凝练成了一股杀意。 “张大人,你就安心等着吧。”缺耳人笑着爬上鸟背,“五天,最多五天,我们保准能把那个花男送到你的床上!” 这样的一句话,让慎思心中的怒火和杀意几乎被引爆。 鸟类的凶兽很敏感,好几只察觉到杀意仰起了头。但慎思藏得实在太好,就连这些凶兽也无法准确将他找出来,只歪着脑袋显出了几分茫然。 慎思取出了自己那柄匕首。他的右手以古怪的角度握住刀柄,左手并起两指,自刀刃抹过,正如当初叶凉示范过的样子。 “我倒是想直接送到我的床上。”张尚书还在那叹道,“就怕丞相要先用了。” “怕什么?”那缺耳人暧昧地笑了笑,“只要你多给点好处……我把人捉来后直接让你先享用享用,难道丞相还会知道吗?” 张尚书顿时领悟到了其中含义,也露出同样充满暧昧的神情,忍不住哈哈大笑。 更多巨鸟抬起头,开始咕咕低叫。它们察觉到了那越来越浓厚的杀意,亦察觉到了一股力量的波动。 缺耳人拍了拍巨鸟的脑袋,叫他们安静下来。 “那就这么说好了。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张大……”他正欲让身下那巨鸟振翅而飞,话语忽然戛然而止。 缺耳人愕然低头一看,只见胸口忽然多了一个血色的窟窿,泛出难言的剧痛。 是利刃从他胸口扎了过去,但是什么利刃?他根本什么都没看见。缺耳人最终死不瞑目,一下子从巨鸟背上摔了下去。 张尚书惊叫一声,吓得不断后退。 缺耳人的几个同伴也反应过来,纷纷掏出武器,藏在巨鸟身后。 但是利刃根本不知从何而来,一刀又一刀,准之又准地划破了他们的喉管。看不见!这么可怖的凶器,他们居然什么都看不见!张尚书被这惊恐的一幕吓得浑身抽搐,忽然冒出一阵尿臊,竟是直接被吓尿了。 此处驭鸟者不过五人,眨眼间便在这无形无影的利刃下死了个通透。 巨鸟失去了约束,震了震翅膀,眼看着就要恢复凶性。 张尚书却终于回过了神来,猛地抓下腰上的玉笛,紧紧握着举在身前,发颤地大叫,“是谁!究竟是谁在暗中捣鬼!” 那些巨鸟重新乖顺下来,似乎听从玉笛的压制,竟纷纷围在了张尚书四周,将他护在中央。 慎思从树影后现了身。 他踩着落叶,目光平静犹如神佛,一步一步朝着张尚书走过去。他右手挥舞着索线,那柄匕首环绕在他的身侧,随着他的甩动,一圈又一圈的舞动着。 分卷阅读65 可是张尚书看不到。 明明就在那里的匕首,却连个影子都没有,谁都看不到。如此可怕,叫人头皮发麻。 此物真正的名字,叫做影杀。 无踪无形,杀人无影,这才是它真正的威力。 “别、你别过来!”张尚书吓得两腿发软,跑都跑不动,“你,是你,我想起来了,你就是跟在那个花男后面的那个!你想要救他吧?如果杀了我,你就救不了他了!” 慎思停下脚步。 张尚书一看有戏,连忙将手中玉笛举得高高的,“你也听到我们刚才的话了吧?我不怕告诉你,这些鸟都是他们养的,这笛子可以控制它们!而且这笛子每一个都是量身定做的,你把他们都杀了,如果再杀了我,就没人能控制它们了!这样的凶兽天上还有几十个,它们会杀死你的!” 慎思笑了笑。 下一刻,影杀出手。 张尚书话语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前血洞。半晌,他终于整个人往后倒去,同样死不瞑目。 ☆、第五十一章 慎思用影杀勾住那玉笛,一拉索线,将玉笛带到面前,伸手稳稳接住。 巨鸟凶性逐渐回归,振翅发出可怖的鸣叫。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一连好几只都朝慎思扑了过来,长喙几乎啄到了他的身上。 千钧一发之刻,慎思抬起玉笛,学着张尚书刚才的样子,将这玉笛横举身前,灌入自己的气息。 长喙最终停在慎思身前,距离他的额头要害只差一分。 就这一分,却再也啄不下去了。巨鸟偏过脑袋,流露出困惑的神情。一丝丝熟悉的气息从那玉笛上散出,叫它们觉得亲近。 “乖。”慎思伸出手,指尖在那喙尖上轻轻抚过,而后翻身上了鸟背,“带我去找公子。” 巨鸟蒲扇着翅膀,发出亲昵的鸣叫。 它们很快振翅而起,与上方的鸟群会合,一路朝北方飞去。 慎思趴伏在鸟背上面,被高空中的疾风吹得眯起了双眼。像这样放弃原本的任务,执意赶去,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还是错误。慎思很清楚,这样的算计理应是奈何不了羽鸿意的。但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始终有种不安。 他不允许自己在这种时候不赶去羽鸿意的身边。 此时此刻,北宜地界。 羽鸿意策马而驰,已经追了那捉住齐宏的巨鸟一个时辰。他的手下本想跟随,但更多的巨鸟从天而降,将那些手下全数困在了城内。 天上巨鸟飞得不快,似乎一直不远不近地吊着他。 但身下这匹马之前就已经跑了不少的路,还没来得及得到休息。这一个时辰的疾驰下来,马匹更是已经现出了疲态,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倒下。 羽鸿意皱起眉,看着天上黑点,掂了掂手中的骨矛。这距离太远,就算是他也无法保证投掷的准头。 正在他权衡利弊之时,天上巨鸟鸣叫两声,竟朝着一个方向落了下去。 羽鸿意重新将骨矛握牢,紧紧跟上。 前方开始出现一群建筑的轮廓,看似又一个城镇,却十分破败,大抵早已荒废。那巨鸟就停在城墙上最高的地方,歪着脑袋看着他。 齐宏被它甩在了城墙脚下,正趴在地上哆嗦着,一时半会估计起不了身。 羽鸿意径直朝齐宏冲去。行至半途,他看到地面忽然诡异地凸起一块,连忙拉紧缰绳,控制马匹急急转了个方向。地下的东西钻了出来,口器中布满利齿,直接将羽鸿意方才所在的地面整个咬下来一块。 是一只巨大的条虫。 羽鸿意将骨矛扎入条虫弹软的躯体,皱眉往外一挥,便将此虫甩出去老远。 一声口哨响起,城墙上忽然冒出一个人影,站在那巨鸟身边,啪啪鼓着掌声,“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和情报里所说的一样。我们迄今为止对付了这么多花男,还真是头一次遇到你这么棘手的。” 羽鸿意勒马停下,朝城墙上的这个人看去。是一张陌生而年轻的脸,下颚处有被鸟啄伤的痕迹,五官和那缺耳男七分相似。 那边齐宏已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赶到了羽鸿意身旁。 他抽出腰上的刀,和羽鸿意站在一起,却连手腕都在打颤。他已经知道眼下情况十分不妙了,但他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恭亲王世子,第一次实打实地遇到这种危险,不禁脸色煞白,满心都是恐惧。 羽鸿意将手掌按上了齐宏的肩头,无声安抚着。 “老大。”齐宏咽了口唾沫,“我、我好歹也是个兵,死也要和你一同对敌,绝对不会临阵脱逃!万一、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回去告诉老爹,他儿子没给他丢脸!” “志气可嘉。”城墙上的青年哈哈笑道,“那就叫我的宝贝们好好和你们玩玩。” 话音一落,城内又窜出几道黑影,全是同样的巨鸟。 “你在蓄养妖兽,”羽鸿意眉头紧皱,目光如刀刃般锋利,“这个旧城被你当成了蓄养妖兽的巢穴?” 城墙上的青年笑而不答,击掌两下。巨鸟们应声而起,纷纷盘旋而下。与此同时,地面又多了几道凸起,昭示着还有好几只巨大条虫隐藏其中。 羽鸿意半点不乱,操控马匹躲过地下的异动,双眼始终看着天上。巨鸟呼啸着朝他头顶冲来,羽鸿意矛尖一突,一下带出一点血迹。他再想继续补刀,巨鸟却已经哀嚎着又回到天上,叫他碰不到半点汗毛。 但羽鸿意并不着急。 天上的巨鸟,他虽然伤不到,却亦奈何不了他。一旦巨鸟降下,他便能在它们身上划出伤口。一个伤口不够,那就两个,三个。终于,巨鸟们开始坚持不住,身形开始摇晃,就连鸣叫声中都带上了凄惨。 齐宏则始终盯着地面。他明白羽鸿意的意思,心中因为这信任而有些紧张,更多却是激荡。地面的每一点异动都被他看在眼里。忽然,齐宏往后一跳,手中长刀狠狠往前一挥,便有一截长虫被他切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整整三个月的训练,他虽然依旧谈不上强大,却已然可以对得起这信任。 一盏茶的时间里,羽鸿意将几只巨鸟全数磨得精疲力尽,齐宏也整整斩断三条巨虫。凶兽们起初声势浩大的包围,此时已经难以为继。 城墙上的青年将齿门磨得咯咯响。但此人很快收起了那些失态,再度笑道,“厉害,果然厉害。但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出生天了吗?哈哈,你们知不知道,这座旧城里究竟藏了多少凶兽?” 此人大笑着,取出腰间的玉笛,举在了身前。 更多的鸟鸣声从城墙内响起,很快又有几道黑影冲上了天空。城墙上的青年看清之后,脸上却呈现出一种愕然。 按照他原本的预想,此时该是铺天盖地的鸟群,怎么事实却是如此稀稀拉拉? 分卷阅读66 羽鸿意不禁捂了捂口鼻。他本来就因为血腥味而有些难受,此时更是觉得喉咙管里恶心得不行,仿佛四周的血腥忽然间便浓郁了无数倍。 又一道鸟类的嘶鸣从城内响起,却比之前那些低沉许多,仿佛被地底深处的黑暗沾染。几人听到耳中,只觉得汗毛忽然就竖了起来,一种莫名的不妙感觉忽然从心底蔓延到了全身。 “什……”城墙上的青年终于回过了头,身后所见的场景却令他两眼一黑,整个人忍不住跌坐在墙头,“这、这是……这是什么?为……为什么……” 城内,此人所蓄养的许多凶兽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个巨大的鸟影立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这鸟影他认识,正是这批鸟类凶兽中最得他珍爱的一只。但此时这只巨鸟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熟悉的样子,身上的翎毛仿佛正渐渐被墨水染黑,体型也越变越大,根本就不像是这种凶兽正常的样子。 那巨鸟抬起了脑袋,叫他看到一双赤红的双眸。 “异、异化?”青年终于想到了能准确形容眼前情形的词汇,却颤抖得越发不堪。这分明是他一手养大的凶兽,今早还给它喂过食,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他颤抖着将玉笛举在身前,试图控制这已经异化的赤眼凶兽。 但那双赤红眼瞳内看着他的眼神,只叫他心口发凉,恐惧得几乎窒息。他在这最后的时刻,当机立断,放弃了对这赤眼凶兽的控制,转而叫身旁的巨鸟赶紧带他逃离。 巨鸟抓着他的后颈,极快地朝高空飞去。 但仿佛有一股强风吹过,空中的巨鸟突兀一滞,猛地溅射出许多血液,与那青年一起直直坠落了下去。 鸟状的赤眼凶兽立起了身形,仰头对着高空鸣叫。 它的身形已经变得极大,叫羽鸿意隔着城墙都能看到那硕大的脑袋。 在这一个瞬间,羽鸿意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心口缩紧,额头一下子就渗出了冷汗。硕大鸟头上的双眸比鲜血还要殷红,但更叫羽鸿意惊骇的,是它额头上正在往外生长的尖角。 就像是恶魔的尖角……不,那就是恶魔的尖角! 比起当初金水林里所见的那头中阶异化,眼前这赤眼凶兽的气息更为浓烈,力量更为可怖。 这该是高阶异化吧? 羽鸿意将骨矛挡在身前,惨白的脸色始终无法缓和半分。 不行,打不过。 这样的东西,和赫贝尔大陆那边的恶魔已经十分相似。要对付这样的强敌,当年的洛兰-阿修米亚尚且经历诸多苦战,现在的羽鸿意又怎么可能办得到? 巨鸟赤红的双瞳已经看着他们。它张开了嘴,似乎发出无声的鸣叫。 身旁齐宏尚在茫然,羽鸿意猛地一把将他扯到后面,骨矛牢牢挡在两人身前。锵,一股风吹到两人身前,竟然犹如金玉相击之声。骨矛狂震,几乎被打得脱手而出。羽鸿意连着齐宏一起被击飞出去,撞到后面的树干上。幸好齐宏垫在后面,羽鸿意并未受伤。 齐宏按着胸口一阵狂咳,“这是什么怪物?” “能要我们命的怪物。”羽鸿意用手背抹掉额头落下的汗,“分头跑吧,祈祷我们之中至少能跑掉一个。” 齐宏愕然看着他。 羽鸿意已经回到了马背,“你往回跑,尽量与其他人会合!” 齐宏伸手,试图叫住他再说点什么,羽鸿意却已经一夹马腹,一骑绝尘地朝远方跑去,眨眼就跑没了影子。 巨鸟侧过脑袋,赤红的双瞳落在齐宏身上。 齐宏打了个寒颤,也没时间怨念为何自己的马被羽鸿意骑走了,连忙转头就跑。 其实这种时候,有马无马又有什么区别?总是跑不过鸟的。全看它想往哪一边追罢了。 巨鸟赤红的双瞳一直盯着齐宏,而后慢慢张开嘴,眼看着又要发出风刃。 羽鸿意回头看见这一幕,咬了咬牙。他挥矛在自己身上划了口子,血液渗出,但是没用。鲜血可以吸引普通的凶兽,却吸引不了这种已经异化的赤眼凶兽。 这种怪物和恶魔一样,比起血肉更喜欢人类黑暗的情绪。此时的它,就正被齐宏心中的恐惧所吸引着。 羽鸿意握住矛尖,狠狠扎入进自己拇指的甲壳底下。十指连心,这一下疼得他忍不住闷哼出声。他又转动矛尖,在指甲底下狠狠搅动。剧痛使得他两眼发黑,几乎要从马背上掉下去。 痛苦这种情绪,亦是这种怪物所喜爱的食粮。 当羽鸿意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终于盖过了齐宏心中的恐惧,红色眼珠的凶兽终于转过头来,朝着羽鸿意策马的身影追来。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新的十月,我想争取一下全勤奖 猜猜我能坚持几天_(:з」∠)_ ☆、第五十二章 羽鸿意一路往深山老林里跑去,根本不顾有可能遇到的其他危险,一心只想将这个怪物带到荒无人烟的地方。 赤瞳的怪物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着,时而发出一道道风刃,像是在逗弄猎物。 羽鸿意咬紧牙关,挥矛将风刃全数挡下。比起金水林中曾遇到的迅风兽,眼前巨鸟虽然同样发出风刃,速度和强度却都远远高出数倍。羽鸿意被震得虎口发麻,有几乎甚至几乎被轰下了马。 巨鸟扇着翅膀鸣叫了两声。连番地逗弄并没让羽鸿意心中生发出更多的恐惧,这叫它有些不满。 又一道风刃呼啸而至。 羽鸿意正欲挥矛再次挡下,猛然察觉对方的目标,瞳孔一缩,连忙从马背上翻身下去。 风刃直直从马蹄处切过,带起马儿凄厉的嘶鸣。那匹忍着疲惫一直载着羽鸿意奔驰至今的骏马,就这样被切下了四蹄,飙射出殷红的鲜血,终于重重摔在路上,眼看着活不成了。 羽鸿意咬着牙,手掌撑着地面缓了落地时的冲击,用自己的双腿继续往前狂奔。 巨鸟状似得意地又扇了扇翅膀,更多风刃接踵而至。 终于失去了耐心,想要一听他临死前的悲鸣了吗?羽鸿意心中发冷,手中却毫不松懈,骨矛挡住一发又一发风刃,反而借了那些风刃的推力,跑得越发快了。 他已经跑入了山林之中。幸好普通的凶兽都惧怕这种怪物,并没有带给他更多阻碍。 风刃击到树干之上,激起漫天碎木,在羽鸿意身上划出许多伤口。 羽鸿意用手臂遮挡住脸上双目,避开要害,继续狂奔。但他的体力十分有限。这几个月虽然偶尔跟着士兵训练,却因为顾忌着腹中胎儿,强度不足,体力的进步亦是十分微小。此时此刻,他早已气喘吁吁,只凭借一股停下就会死的意志继续奔驰。 巨鸟飞到上空,巨大的阴影遮蔽了 分卷阅读67 日头。 羽鸿意感到上方有强风压下,连忙向侧边翻滚。下一刻,巨鸟可怖的利爪猛地落在他原本所在之处,每一根趾爪都粗大犹如塔尖,竟将边上一块大石直接碾碎。 巨大的冲击袭来,羽鸿意被拍地倒飞出去,后背撞上了山岩。这次再没有人垫背,他直接喷出了一口血。 巨鸟一击不中,利爪接连往下砸落。羽鸿意只能凭借手中骨矛,挡下最要命的攻势,在攻击空隙中不断游走,苟延残喘,片刻间已经遍体鳞伤。 要死在这种地方了吗?羽鸿意不禁叩问着自己。 临死的绝望就压在他的心头,他却并没有丝毫放弃挣扎。强烈危机的感觉使他头皮发麻,身上汗毛根根都倒竖着,却只让他的感官更加敏锐,招式更加准确凌厉。他本就是从血海里走出来的人,就连将死的预感也已经被他熟悉,激不起他心中的波澜。 就连当初奋战数日终于弑杀恶神,一睁眼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为何消失,只留灵魂在黑暗的无尽虚空中漂泊时,他也从未因为绝望而放弃求生的挣扎。 这就是他能活到现在的理由吧?哪怕就在此时此刻,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 没空回顾生前,没空细数是否还有遗憾留下,更没空感慨甘不甘心,他所要做的只是挣扎,不断挣扎,在最后的那一刻到来之前绝不停下,在自己的意识彻底消失之前绝不放弃。 巨鸟掀起的石块砸断了他的右臂,他就用左手挥矛。巨鸟的利爪划伤了他的右腿,他便咬牙忍耐,只靠左腿在从天而落的轰击下保全性命。有鲜血从他的口中溢出,他也全然不顾,目光只牢牢盯着眼前怪物的一举一动。 骨矛上满是怪物黑红的血液,昭示着他挣扎过程中几次顺利的反击。对比巨鸟庞大的身形,他所划拉出这点伤口根本不痛不痒。可是这些黑红血液沿着骨矛上所刻的纹路蔓延,竟让他觉得手中骨矛开始缓慢跳动。 跳动微弱而又明显,像是一颗心脏。羽鸿意知道,这是它即将真正进阶的预兆。换作平时,他会有说不出的欣喜,此时却连欣喜的空闲也没有。 又有一道风刃从上空袭来,羽鸿意持矛挥击,竟将这风刃直接打了回去。 风刃在巨鸟身上划出一个裂口,尖啸声几乎划破羽鸿意的耳膜。 终于得到了更加有效的反击手段,羽鸿意心中却依旧没有更多的欣喜。若是更早一些就好了。此时此刻他已经遍体鳞伤,纵使手中骨矛顺利进阶,生存的希望依旧微乎其微。 巨鸟也终于开始烦躁不堪,利爪接连落在同一个地方,一次比一次更重,激起了一阵地动山摇,竟然让地面都裂开了一道地缝。 地缝就在羽鸿意眼前,就在他此时立足之处。 他想要退开,方才却已经连左腿也被伤到,一用力就是一捧血液往外喷薄。他想要用手来爬,速度却根本不够。地缝终于彻底展开,羽鸿意跌了下去。 他能看到地缝的底部,不算深,却也绝对不浅。 羽鸿意用骨矛插在地缝的岩壁上,勉强缓了缓降落的速度。饶是如此,他最后摔到那地缝的底部时,依旧被砸出了好几口血,几乎动弹不得。 赤眼的巨鸟在上面暴跳如雷,长喙在缝口啄了几下,发现挤不进去,然后又开始不停砸着地面,想将这地缝砸得更开。 羽鸿意忍着地面的震动,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单手一点点试图往前爬去。 一块硕大的石头掉了下来,正直直朝他身上砸落。羽鸿意紧握骨矛,狠狠打在上面,可石块太重,根本击开不了多远。这巨石最终砸在了他的腿上,叫他一声痛哼,几乎两眼一黑。 巨鸟在上头鸣叫着,被他的痛苦所取悦,试图弄下更多的石块。 真的要死了吗?终于要结束了吗?就在这种地方?羽鸿意依旧不想放弃挣扎,可他的视野已经模糊,就连意识都开始飘散。 他用唯一完好的左手环住肚子,紧紧咬着齿门。 不,还有希望的,一定还有希望。他经历了太多,得到了太多,失去了太多,也创造了太多。他的子民将他奉为天选之人,他亦早被无数次的九死一生养出了一种怪异的自信。若世上真有气运之说,他一定是被气运眷顾着的。 但若是他自己放弃,纵使真有气运眷顾,又如何救得了他?更凭什么要救他? 羽鸿意狠狠在自己舌尖一咬,勉强守住意识中最后的一点清明。 都已经落到这种地步,希望究竟会以何种方式到来? 忽然,他的耳边听到了更多鸟啸。不是那赤瞳的怪物,而是那些普通巨鸟凶兽的叫声。不止一只。 有许多只巨鸟凶兽正在天空盘旋而下。 羽鸿意仰着头,看到那些巨鸟奋不顾身地冲击到赤眼怪物身上,与那怪物纠缠着,一下子将其引到了地缝的远处。 恍惚中,他似乎看见鸟背上坐了一个人。那人似乎还在叫着什么,声音缥缈地传入他的耳中。 羽鸿意努力收拢将要涣散的意识,认真倾听着。 那似乎是清亮的少年嗓音,在叫着……公子? 羽鸿意猛地抬起了手中骨矛,往身旁岩壁上狠狠敲击着。 少年听到这声响,很快从鸟背上跳下,干脆利落就翻入了这道地缝。日头照在少年背后,仿佛将那发暗的轮廓勾出了一道金边。羽鸿意尚未看清少年的神情,一颗心却已经仿佛被暖流包裹。 慎思终于落到地面,惊惶地看着他这副凄惨模样,“公子!” 羽鸿意想要应上一声,开口却只有血流涌出。与此同时,他的理智已经回归,刚才还暖和的一颗心猛地又冰凉起来。 慎思将他从巨石下面弄出来,抱在怀里,试图擦干净对方嘴角的血迹。 但那血液不断涌出,只叫他越发惊惶失措。 “慎思……”好半晌,羽鸿意终于能够缓缓开口,“你不该来。” 慎思咬牙怒视,“我怎么能不来?” 羽鸿意微微开了开口,想要再说点什么,却觉得吃力。他最终安静下来,默默靠在少年的怀中。或许是因为方才已经独自挣扎了太久,此时他竟然贪恋少年胸口的温暖,觉得那胸膛莫名可靠。 上方嘈杂的鸟叫逐渐稀疏,那些巨鸟根本不可能奈何得了那个怪物。 很快,怪物庞大的身影又笼罩在了地缝上头,遮挡住了他们所能看到的阳光。怪物尖啸着,用躯体重重击打着,地面再度开始震动,大大小小的石块又开始纷纷往下砸落。 一块尖石正从他们头顶砸下,比方才那块稍小。 在慎思反应过来之前,羽鸿意骨矛猛地弹起,准之又准地将他尖石击开。其间他未发一言,甚至连眼皮都没抬起。 慎思看着他低垂的目光, 分卷阅读68 忽然明白了他方才想说的话。半晌,少年笑了笑,“你觉得我救不了你吗?” 羽鸿意叹了口气,“你奈何不了那个怪物。” “就算我奈何不了,”慎思问,“难道连引开它也办不到?” “能引开的……你现在活蹦乱跳,它会更加乐意先把你弄死。”羽鸿意苦笑着摇了摇头,“但这也只是平白多丢一条性命罢了。弄死了你,再回来弄死我,也费不了它多大功夫。我都这样了,难道还跑得掉吗?” 少年沉默下来。 “所以我方才说你不该来。”羽鸿意道,“慎思,我从来不觉得我应该死在这里……可你更不应该死在这里!你不该平白过来送死!” 少年低头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脸,忽然又笑了起来,“不,公子,你错了。” 羽鸿意眼皮子一颤,有些愕然。 “我救得了你。”慎思握紧那柄匕首,反手在自己大腿外侧划出一个深深的口子。他的脸上似有下定某种决心的坚定,又有某种解脱。伤口处露出了什么东西,通透如玉。 慎思用指尖将那东西从自己的血肉里挖了出来,猛地塞进了羽鸿意嘴里。 这么充满血腥的东西就这么塞进来,羽鸿意顿时又被激得干呕。可慎思紧紧将那东西压在他舌头底下,叫他怎么也吐不出来。 很快,那东西就像是沾在了羽鸿意嘴里,掏都掏不出来了。 一股奇怪的热流从嘴里传遍全身,羽鸿意觉得浑身的伤口都麻痒了起来。他却不觉得难受,反而从四肢五骸里渗出一股暖洋洋的慵懒,叫他简直想阖上双眼睡上一觉。 少年起了身,最后又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 “慎思……” 少年挥舞自己那匕首,将其甩到上头,利用索线麻利地往上攀爬。 “慎思……回来……” 羽鸿意想抓住他,但双腿的伤口仍旧剧痛,浑身慵懒的麻痒更是叫人使不上劲。他最终眼睁睁看着少年爬到了顶上,一手攀住岩壁,一手勉强挡开怪物玩味间啄来的长喙,趁机猛地翻身上去。怪物的阴影很快移开,追在少年身后。 “慎思!” 临死前挣扎那么久都没有过的巨大恐惧,猛地蔓延遍了羽鸿意浑身,叫他只觉得整颗心都落进了冰潭里面。 ☆、第五十三章 羽鸿意将五指紧紧扣在地缝的岩壁上,咬着牙,几乎因恐惧而颤抖。然而仅仅片刻之后,他便深吸了一口气,反而当真阖上双眼,让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慎思不知道往他嘴里塞了什么东西,是块拇指大小的硬物,像玉一般。这东西如今正粘在他的舌头底下,发着热。热度包裹住了羽鸿意整个身体,带来异样的变化。这感觉是如此陌生,但羽鸿意很敏锐地感觉到,他的伤势正在这热度中慢慢被治愈。 快一点,再快一点…… 羽鸿意咬住舌尖,不让自己在这慵懒的麻痒中当真睡去。他必须保证意识的绝对清醒,不浪费一点时间。 他回忆着方才慎思最后看他的那目光,里面带着显而易见的死志。但他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年为他去死,他一定要想办法救下慎思。他要活下来,他也要慎思活下来,他要他们两个都好好活下来。 似乎过了很长的时间,又似乎只过了很短的时间,羽鸿意猛地再度睁开了双眼。 双腿之前被巨岩砸得几乎粉碎,直到此时依旧剧痛难忍。 但羽鸿意能感觉到,腿部的骨骼已经重新长好。他抓着岩壁,手臂用力,几乎冒出了青筋,缓慢支撑着自己,终于站了起来。在这一瞬间,剧痛直通脑门,让他险些又摔了回去。 羽鸿意紧咬着齿门,拼命忍住了。 他伸出手,握住更高处凸起的岩块,试着往上攀爬。 左脚踩上一个凹处。腿部刚一受力,就又有血液渗了出来,本就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再度崩裂。羽鸿意缓了缓,感受了一下伤口恶化的速度,又判断了嘴里那东西让伤势愈合的速度,寻找到其中的临界点。 片刻之后,他提起右脚,踩上另一个凹处。很疼,刀割一样的疼,仿佛踩在了刺上被穿了个透。但是还可以,痊愈的速度跟得上。只要忍耐住这些痛苦,他能爬上去。 羽鸿意就这样,在伤势的恶化和愈合中挣扎着,越爬越高。此时他最害怕嘴里那东西的效用会减弱,幸好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这个由慎思所拿出的东西,力量十分强大,无论他怎样乱来,都始终兢兢业业地修复着他的身体。 忽然地,羽鸿意脚下石块一松,差点整个人摔了下去。他双手猛地抓住头顶凸起,神色平静,足底险之又险却准之又准地找到另一个落脚点,及时地踩了上去。运气很好,稳住了。羽鸿意深吸了两口气,仰起头,看了看上方已经距离不远的阳光,继续往上攀爬。 终于,他的指尖扣住了地缝开口的边缘,猛地用力,顺利将自己整个人都带了上去。 阳光照射着他的眼睛,山林里茂密的树木久违地再度出现在他的视野。羽鸿意不禁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遍体鳞伤的身体还在继续被修复,甚至比他之前在底下时还好了许多。 他抬起头,赤眼的怪物已经被慎思引去了看不到的地方。但那怪物体型庞大,一路破坏着山石树木,踪迹十分明显。 羽鸿意很快爬了起来,握住那柄骨矛,沿着怪物所留下的痕迹拼命追去。 边跑动着,他边将那骨矛猛地一挥。一股气浪被他打出,击中路边一堆碎石,将那些碎石猛地吹散。 这骨矛已经顺利进阶,威力比起之前要强大许多。但要对付那个怪物,还是不够。 远远不够。 羽鸿意重新抬起那骨矛,再度朝着身侧挥击。这一次他将力量收拢了许多,击出的气浪凝聚犹如针刺,将路边一株树木从中央穿出一个孔洞。 当羽鸿意准备再试第三次的时候,他听到了那怪物的叫声。 就在前方不远处。 羽鸿意的双眼唰地一下就红了,心中急切,恨不得化身成一柄利箭。却反而缓下了脚步,屏住了呼吸。怪物的身影从前方的树影后面遥遥显露,羽鸿意就连脚步都几乎没了声息。 但如果这种怪物真的和赫贝尔大陆的恶魔一样……它们并不依赖五感发现猎物。于是羽鸿意就连一颗心也冻结了起来。心如止水,目如凝冰,不显露一点情绪。 那巨鸟正对着一处山岩啄击,慎思躲进山隙里了吗? 等再靠近了些,羽鸿意才发现,那山岩上确实有着一道缝隙,却是横着的,就紧贴着地面,像是上方的山岩整个突出来一块。缝隙对巨鸟而言太矮,它就连爪子都伸不进去,只能用爪尖一点点挠,长喙烦躁地不停在上面敲着。 分卷阅读69 羽鸿意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发现那缝隙里有鲜血流出,淌得周围一滩都是。 他的呼吸一下子就紧了。 原本如止水般的情绪有了起伏,巨鸟支起了脑袋,似有察觉。但这点情绪很快又重新回归于无。巨鸟停下了动作,赤红的双瞳中竟显得有些困惑。 羽鸿意已经离它很近,就在一棵树后,刚好是它视野的死角。 距离,风向,速度,反应,高度……羽鸿意眼中瞳孔不断晃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在心中计算着一切。这是一场押上性命的赌博。 他要活下来,他要和慎思一起活下来。 机会只有一次。 就在巨鸟再度将头颅低下的一瞬间,蛰伏在后的羽鸿意猛地动了。犹如一柄利箭冲出,他猛地出现在了这怪物的视野之中。 巨鸟鸣叫,庞大的翅膀朝他拍了下来,铺天盖地,像是拍击一只苍蝇。 羽鸿意屏气凝神,高高跃起,同时骨矛往下猛一挥击,一道气浪拍在地上,扬起满地尘埃,将他掀得更高。巨大的翅膀堪堪从他眼前划过。羽鸿意足尖点在巨翅之上,骨矛再击,气浪吹得那翅膀毛发凌乱,更带着他转了方向,炮弹一样飞向了岩壁。 羽鸿意的脸色煞白,绝不轻松。 起跳和落脚,都不是他寻常的速度和力度,如今单脚已经不堪重负,耳中几乎听到了关节扭断的咔擦声,好不容易长好的骨骼也再度裂开。 就在将要砸到岩壁上的瞬间,羽鸿意伸出还完好的另一只脚,在背后狠狠一踩,关节痛苦的悲鸣又一次在他耳畔响起,强行再度改变了方向。此时此刻,他的高度已经与那巨鸟的脑袋平齐。 犹如一枚被弹回的炮弹,羽鸿意手持骨矛,重重扎向那怪物赤红的瞳孔。 孤注一掷,绝不允许失败。 却就在这一个瞬间,他竟恍惚在巨鸟眼中看到了一丝狡诈。巨鸟以超出他计算的反应速度转过了头颅,长喙直直对着他,张开了嘴,眼看着就要喷出风刃。 要失败了吗?羽鸿意心中一下子压了一块巨石。将要到来的风刃他可以挡开,但这机会一旦错失,就再也不会有了。 千钧一发之刻,仿佛有一道极细的丝线,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慎思的一只手从地下的缝隙伸出来,用力一拽。影杀不知何时被他用了出来,索线准准缠绕在长喙之上,却没有任何人看到。只在这一拽之下,巨鸟长喙猛地一阖,竟被他生生扯偏了头。 赤红的双瞳再度正对羽鸿意眼前。羽鸿意人已飞至,长矛重重突去。巨鸟猛地将眼皮一眨,刚刚好将矛尖夹住,让其无法伤到其中的眼珠。连一分都无法再扎进去了。 还是失败了吗? 不,正如最初所计算的那般。 羽鸿意嘴角擒出一个微笑。 早已灌入进骨矛的许多力量,层层叠叠积压在里面,此刻全数化为气浪冲击而出。巨鸟的悲鸣一瞬间几乎响彻云霄。 羽鸿意眼前的血色瞳孔顿时爆开,血液混着许多说不清的东西溅了他一身。就连对面的另一只瞳孔也被推出了眼眶,巨鸟耳眼鼻眼里面都喷出了血。场面恶心得不行,羽鸿意却放声大笑。 成了,成了。 他被这冲击掀开,撞到岩壁,又摔到地上,咳出一口血。 这样的折腾,叫他原本被修复的身体重新遍体鳞伤,甚至可能比之前伤得更重。口中本来有些降温的东西又变得更热,甚至有些烫口。在这样的热度之下,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无论什么伤势都能再度修复,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神器。 片刻之后,羽鸿意又能动了。 他笑着爬到慎思身边,正准备说话,眼前所见却令他脸色一白。 慎思也正看着他笑,那笑容却仿佛昙花一现,少年似乎整个人都在凋零。他之前显然也已经与那怪物恶战了一场,胸口有一个巨大的血洞。更可怕的是慎思的腰侧,竟直接缺了一大块,可以看到里面断裂的肠子。 羽鸿意从未见过这个小子如此凄惨的模样。慎思以前也受过很多大大小小的伤,但每一次都好得极快,身上的皮肤可以说是犹如凝脂,连一点伤疤都没留下过。很快羽鸿意就反应过来。之前慎思之所以如此特殊,显然也是因为那个东西,而那东西现在正在自己嘴里。 他连忙将手指伸进嘴里,想把那东西抠出来还给眼前的少年。但是不行,那东西还在修复他的身体,发挥效用时紧紧贴在他的肉上,根本拿不出来。 或许等身体完全痊愈后才能取出来吧,但慎思如何能等得到那个时候? 羽鸿意急得眼睛都红了。他抓过少年的手掌,将少年的手指含进自己嘴里,抬起舌尖,让那指尖碰到舌头底下的东西。 但是慎思的呼吸还是越来越弱,完全不知道有没有用。 这东西当初被慎思从血肉里面挖出,又直接塞进他的嘴里。 羽鸿意想着,或许手指是不行的。 下一刻,他爬到少年身侧,将那脑袋捧过来,在对方震惊无比的目光中猛地堵住了这小子的嘴,让两人舌尖交缠。 慎思大概吓坏了,直愣愣地看着他。 但这很有用,羽鸿意感觉到了,少年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这小子竟还想将他推开。可是那东西已经将两人的舌尖都黏住了,根本分不开。少年的舌尖乱动着,叫羽鸿意眯起了眼。 他从来没含过别人的舌头,奇怪的感觉。 ☆、第五十四章 慎思一开始还很有些挣扎,而后大概是发现挣扎完全没有作用,终于稍微安分了一点。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羽鸿意,连眼睛都不眨。 羽鸿意起初十分淡定。他纯粹是为了救这小子的命,心里十分坦荡。 但随着时间推移,一直体会着对方口腔里的温度,暖暖的,又软乎乎的,羽鸿意渐渐觉得这感觉越来越怪异了起来。再配合对方那目不转睛看着他的眼神,羽鸿意竟莫名有点尴尬。 他忍不住松开对方的嘴,往后退了一点。可是两人的舌头被黏住了,扯在了一起,还拉得有点疼。 羽鸿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那儿不动。 慎思看了他一会,忽然整个人扑过来。毫不夸张地形容,就像猛虎扑食。 “唔……”羽鸿意不禁轻哼出声。口腔再次被堵住了,这次是眼前的小子主动的。而且这小子动作十分激烈,两只手都抓在羽鸿意脑袋后面,抱着他的头就开始咬他的嘴唇。 若说羽鸿意之前是克制的,不越雷池一步的,现在慎思便是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吸着,吮着,啃着。片刻之后,两人几乎都要窒息,羽鸿意忍不住又呜咽了一声。 他用指尖狠狠在少年脖子后面捏了一下。 在这 分卷阅读70 提醒之下,慎思像是终于冷静了下来,停了动作,让两人总算能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羽鸿意好半晌才稍微有些缓和。或许是因为方才的窒息,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慎思的胸口和他的贴在一起,心跳也传了过来,噗通噗通,比他的更加激烈。 “慎……唔……”羽鸿意想说点什么,办不到。 慎思的目光依旧是那样,直勾勾地看着他,羽鸿意甚至怀疑这小子方才就没眨眼。片刻之后,慎思将双手落在他的腰上,轻轻地抱着。少年的目光终于收敛了下去,变得安安静静,又有些温柔。 羽鸿意这才发现,在刚才那激烈中,他不知何时与这小子换了位置。此时慎思将他压在了山缝里面。而少年的后背朝外,将外面的一切都挡住了。 两人的心跳都渐渐平复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慵懒的麻痒再度翻涌而上。或许是因为终于放下心来,困意比最初更深。 在安静而温暖的怀里,羽鸿意阖上了眼。 但洞外忽然响起了不妙的古怪声响,像是……之前那巨鸟怪物的鸣叫? 羽鸿意唰地将双目又睁开,神情愕然,恨不得马上爬出去看看。怎么回事?难道都那样了,他居然还没把那怪物给弄死吗?可是慎思将他牢牢堵在了里面,让他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慎思神色平静,像是早就知道了什么似的,用手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羽鸿意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失眠的孩子。 庞大的阴影再度笼罩,将所有光亮都牢牢遮盖。 羽鸿意盯着这小子的双眼,忽然明白了。 那怪物确实没那么容易弄死。慎思向来机警,手中神器更是不凡,又已经发现了这藏身之处,却还是被伤成了那样,怕是已经在那怪物的可怕的生命力下吃过一次亏。羽鸿意有些悲伤,有些愤怒,有些无力,有些绝望。 他找到自己那柄骨矛,再度握在了手中。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只要他还能拼命…… 却就在此时此刻,他嗅到了一股花香。 这花香来得十分突兀,明明之前从来没有,却一下子浓郁得惊人。悠长,清雅,安详,能叫人放下心中一切暴虐,只想回到最安宁的地方。 羽鸿意握矛的手忽然提不起劲,就连双眼也忍不住再度阖上,像是中了催眠的咒语。 像是冬日里最温暖的摇篮,像是母亲的怀抱。 睡梦中像是有一首歌谣,轻轻唱着,却听不清。 他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沉沉睡过了,心中似乎放下了一切的警惕,放下了一切的烦恼,只剩下最深的安宁。过了很久很久,羽鸿意猛地再一次睁开双眼。 天色已经暗了,他浑身的伤势也早已愈合。 之前和他搂在一起的慎思,此时却不在身前。 羽鸿意慌了片刻,伸手在眼前漫无目的地一捞,猛地弹起了身。而后他才反应过来,如果慎思的伤势也好了,和他分开才是正常的。 羽鸿意将手指伸到了自己的舌头底下。 那块东西果然还在那儿,只是因为此时并不在发挥效用,并没有粘在他的身上,轻轻一掏就掏了出来。 羽鸿意将这玩意擦擦干净,举在眼前,对着外面透进的月光看着。 确实是一块像玉一样的东西,晶莹剔透,十分细润。玉块中央似乎还有着一团图案,像是一个汉字,却因为光线太暗,看不太清。 将它重新收好之后,羽鸿意爬出了这条地缝,一眼就看到慎思正坐在外面。 羽鸿意松了口气,打了个招呼,“小子,出来多久了?” 慎思看他一眼,很快就侧开了脑袋,不叫他看清脸颊的红色。但是就连那耳根也是红的,哪怕在月色下也十分明显。 “现在知道害羞了?”羽鸿意呵呵两声,想多调笑两句这小子之前激烈的行为。 话都已经到了喉咙,他却忽然没法说出口,反而连自己的脸颊也热了起来。羽鸿意拍了拍古怪发热的脸,坐在慎思身边,“之前都是为了救你。” 慎思点点头,十分乖巧,“我知道。” “所以当时都发生了些什么,做了什么,你就不要太在意了。当时的情况我能理解。”羽鸿意又道,“只需要记得我们互相之间的恩情就够了,其余细节就忘掉吧。” 慎思比方才还要乖巧,“好。” 羽鸿意不禁侧眼多看了看他。这小子说好……好? 虽然这确实是羽鸿意说想要的发展结果,也确实是他主动提出来的要求,但此时听这小子答应地这么干脆,羽鸿意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痛快呢? 但羽鸿意并没有更深入分析自己这点微妙的心态,只觉得自己这阵不爽来得实在莫名其妙,怀疑是否是孕期焦虑。 想到孕期焦虑,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之前他那样将自己翻来覆去地折腾,虽然一直小心着没有让肚子收到直接的伤害,但……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心中有些不安。 说来也怪,这样一睁开眼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究竟还在不在的经历,他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之前那次只是觉得可能有点遗憾,这次他却有些慌了。 慎思留意到他的动作,终于再度将视线移到他的身上,也看着他的肚子,“放心吧,没事。” “是吗?”羽鸿意还是有些发慌。 慎思点了点头,“你一直将那个东西含在嘴里,不是吗?这个孩子和你血脉相连,同样会受到那东西的照拂。只要不是一下子被毁了要害,就一定不会有事。” 羽鸿意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慎思将他的每一点神态变化都看在眼里,不禁问道,“你很在意这个孩子?” “毕竟已经为这个小崽子吐了这么久,要是真没了,我就太亏了。”羽鸿意说着,又忍不住哈哈大笑,“结果是我对他太没信心了!我的孩子果然没有那么弱小!” 慎思不禁腹诽:哪里只是不弱小。 想想自从公子换成了眼前这个人之后,这个孩子跟着他历经了多少坎坷,慎思就觉得,这孩子如果将来真生了下来,一定是个孩坚强。 而羽鸿意在那志得意满地大笑半晌,又从兜里将那个慎思给他的东西掏了出来,垂涎欲滴地抚摸了一下,然后递到慎思身前,“你的东西,收好。” 慎思看了片刻,却摇了摇头,“公子,你就拿着吧。” “是吗?”羽鸿意也不和他客气,笑着就赶紧收了回去,“那真是太好了,我正心疼着。有了这种好东西,以后再怎么受伤流血也不怕了,可以尽情以命博命了,哈哈哈……” 慎思闻言顿时黑起一张脸,劈手就将那东西抢过去,“今天的惨样,你还想要再经历几次?” “只要死不掉,几次都可以啊。”羽鸿意笑着道。 慎思默 分卷阅读71 默将那东西收回了衣兜里,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绝对不会将这玩意再拿出来。 他却又不禁用指尖摩挲着玉块上所刻的那个字,神色一时间有些怅然。 “这好东西是哪来的?”羽鸿意问他。 慎思摇了摇头。 见他不想说,羽鸿意也没有再问。 片刻之后,慎思叹了口气,终于将手从衣兜里掏了出来。他又伸手指了指眼前,“公子,你看看这个。” 面前横着的正是那巨大怪物的尸体,羽鸿意一来就看到了。 慎思却指着它那颗脱眶的眼珠,“公子,你仔细看看。” 羽鸿意便顺着他的手指,仔细一看,顿时脸色微变。因为是在夜幕下,之前他看得有些不太清楚。此时慎思一指,他才发现,那原本赤红的鸟眼已经变成了黑色,变成了这种鸟类凶兽本来该有的颜色。 赤瞳凶兽的瞳孔绝对不会因为死亡而变色,究竟发生了什么? “它活过来一次。”慎思道,“结果很快变成了普通的凶兽,才彻底死了。” 羽鸿意想起熟睡之前所听到的怪物鸣叫,以及所嗅到的浓郁花香,原来那些都不是幻觉吗?可是为什么赤眼凶兽会变成普通的凶兽,那花香又是什么? 他们究竟是被什么救了一命? 仅仅思考片刻,羽鸿意就找到了答案。他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 他在脚边看见了花,白色的,很小一团,仿佛弱不禁风,不特意留意几乎发现不了。但不知何时,它竟然开得漫天遍野都是。 仅仅在数个时辰之前,这种景象分明还是没有的。 许久不曾忆起的少女嗓音,终于又从他的记忆深处挖了出来,翻涌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有一种花,平时根本不开,只在每个国家的圣山都留了一个根。” “这是当初花神留给这个世界的宝物。只有花女有资格给这种花浇水施肥,然后它们就会开满整个国家。已经异化的凶兽,只要闻到这种花香,就会恢复正常。” “听说是白色的小花,很漂亮的。” ☆、第五十五章 有风在林间吹荡,扬起了一地的花香。它们不再像最初那样浓郁,气味已经变得很清很淡,却依旧清雅悠长,带着安宁的感觉。就连原本危机四伏的山林,此时也是宁静的,安逸的,像是洗去了所有的血腥。 羽鸿意站在这无数安宁的包围之中,心中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仿佛已经有某种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了。 好半晌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北明的圣山,是在这个国家的正中心吗?” “是的。从这儿过去,大概有十日的路程。”慎思回答。 “我想要去看一看。” 慎思有些惊讶,“怎么了?” “不知道。”羽鸿意皱着眉头,“就是忽然觉得应该过去看看……大概只是为了确认某些事情吧。” 慎思看了他片刻,依旧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很快就起了身,拍了拍衣裳后沾着的草叶,取出腰上那枚玉笛,尝试着轻轻吹奏。 玉笛顺利被吹奏出声。慎思又等待片刻,却什么也没发生。 “看来是不行了。”慎思有些遗憾,“那些被蓄养的巨鸟已经全被那个怪物弄死了,我们只能自己过去。” 羽鸿意看了那玉笛一眼,笑了笑,“这是那些训鸟人的笛子?” 慎思点了点头,将之前都城之外诛杀张尚书等人一事说了一遍。他没解释为什么自己可以使用这种玉笛。羽鸿意也没有问,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做得好。” “可是有些太冲动了。”慎思自己却皱着眉,“那张尚书虽然可恶,就这样直接杀了,总是会引发很多麻烦。” “哦,没事。”羽鸿意脸上神情毫无波澜,“杀了也就杀了,反正该杀。” 慎思还想说些什么,羽鸿意那摁在他脑袋顶上的手掌忽然用力,将他一头的头发都揉得蓬乱。慎思连忙后退,正准备抗议,羽鸿意却已经收回手,满不在乎地继续往前走去。 慎思愣愣看了他背影片刻,而后跟了上去。 少年这才忆起,眼前这个人,在面对该杀之辈时,是从来不会考虑后果的。从最开始在侯府里面的时候就是了。 那时候,羽鸿意杀了人,直接从侯府里面跑了出去,冲进山林,一路成为了北明的将军。此时得知慎思在北明杀了人,羽鸿意如此满不在乎,是又要做些什么?慎思有些不安,却又有些兴奋。 枝头上的月亮越攀越高,两人花费小半个时辰行到山林外头,正准备再花费大半夜回到第八旅所在的小镇,却意外碰到了正在寻找羽鸿意的人。 “老大!”一个家伙极为高兴地冲了过来,“你果然没事!真是太好了!” 羽鸿意对着月色定睛一看,正是第八旅中的一个小兵。 周围还散着几个第八旅的其余小兵,闻声通通围了过来。 “真的是老大!” “我就说嘛,老大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出事!” “都是那个齐宏,危言耸听,把我们给吓了个够呛。” “咦,这不是慎思小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羽鸿意仔细一问,这才知道,当初齐宏与他分头逃命,也不知道是爆发出了多大的潜力,竟然直接一口气跑回了那个小镇,这才让这许多人一路寻找过来。至于齐宏小世子本人,此时正瘫软在床上,无论如何也没法再走动一步了。 有了众人所携带的马匹,回程的路途便轻松多了。 羽鸿意进入那小镇时,齐宏几乎从客栈里爬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老大,我真怕再也看不到你了……” 等到从羽鸿意口中得知爱马惨死的消息,齐宏不禁哭得更加伤心。 其余人倒是都十分开心,在边上不断笑闹。他们都为已经羽鸿意担心了大半日,此时见羽鸿意毫发无损,心情都十分轻松。 羽鸿意击了击掌,叫他们安静下来,“接下来的十几日,我要去这北明的圣山一趟,你们就先在这里待命。记得每日自觉锻炼。” 众人一愣,不禁面面相觑,又纷纷愕然问道,“我们不是要去北宜吗?” “等我回来再去。” “我们不是要讨伐叛军吗?” “哦,叛军。”羽鸿意道,“你提醒了我。假如在这段时间里,你们遇到了叛军的人,不要主动与他们为敌。请代我告诉他们,我想和他们好好谈谈。” 众人不禁越发惊讶,“那圣旨怎么办?” “圣旨?”羽鸿意笑了笑,“你们是听我的,还是听圣旨的?” 此言一处,大半的小兵都寂静了下来,纷纷目瞪口呆。 赵老三带着自己那大几十个悍匪站起了身, 分卷阅读72 鄙夷地看了这群小兵一眼,毅然高呼,“当然是听老大的!” 众小兵闻言,神色越发纠结起来。 好半晌,竟然是那个恭亲王世子齐宏最先开了口,“我也听老大的!” 齐宏察觉到众人落在他身上的诧异目光,仰着脖子道,“老大,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之前和我说分头跑,其实是为了我引开了那个怪物。就凭这一点,我出生入死都跟定你了!” 众人的神色顿时又有松动。 而后那个最狗腿的苗成也站了出来,“对!老大这么厉害,对我们又这么好,当然应该听老大的!” 有这两人带头,越来越多人跟着出了声,纷纷表示站在羽鸿意这边。但饶是如此,这声音也是稀稀拉拉,和第八旅的总共人数根本没法比。更多小兵低下了头,避开羽鸿意的视线,生怕羽鸿意问到了自己头上。甚至还有一些小兵正涨红着脸瞪着羽鸿意,十分不理解为什么他要露出可能与圣旨为敌的姿态。 羽鸿意见状,只是笑了笑。 他没有赞许此时站出来支持他的这些人,也不打算为难那些不愿支持他的人。可以说,在这个时候,他虽然已经确认这个国家有着极大的问题,却还没有明确自己将会怎么做。 他含糊了这最后的问话,借了两匹马,连夜朝北明圣山赶去。只有慎思被他带在了身边。 日夜兼程,原本十日的路程缩短到了七日。 “圣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羽鸿意在半路上问。 “大体看上去,和平常的山也没什么不同。”慎思答道,“至于其内部……除了皇族和某些特殊的人群,其余人根本不允许进去。” 羽鸿意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随着路程过半,越靠近那圣山,极为明显的一点是,四处的白色小花开得越来越茂盛。 在一路上经过的许多地方,羽鸿意都看到,有许多上了年纪的北明百姓在对着这些白色小花跪拜,口中念叨着这是上天对北明的眷顾,是神明的恩赐,是神迹。但是这神迹究竟从何而来,这些百姓并不知道。 等到这白色小花茂盛得举目皆是,每一朵都犹如圆盘大小,羽鸿意便知道,眼前这座不高的山峰,便是所谓的圣山了。 说是与平常的山没什么不同,但此时山体全部都被白花覆盖,一眼看去皑皑犹如白雪,颇有种另类的壮观。 羽鸿意下了马,走到山脚,被人拦了下来。 拦路者身穿北明最好的护甲,是直属于皇族的亲军。 “干什么的?”此人双目圆瞪,神情十分凶狠,“这里不是谁都能来的地方!” 羽鸿意不欲多言,取出了自己那骨矛,眼看着就要付诸武力直接闯进去。 却就在这一触即发之刻,一道声音忽然从后方响起,“让他进来吧。” 声音有些苍老。好半晌后,一个白发苍苍的人影终于慢悠悠从白花覆盖之处走了出来。羽鸿意有些讶异地多看了几眼。这样的老人,也是一个花男。 “可是……” “他是圣女的客人。”老人道。 那亲军闻言,脸上有种不可置信的错愕。但他终于无话可说,默默退到了一边。 “尊贵的客人,请跟我来。”老人又慢悠悠地走回了花丛之中。 羽鸿意带着慎思跟在他后面,待到一段路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圣女何时邀请了我?” “她并没有将邀请说出。”老人道,“但她知道你会来。” 好半晌,老人停下了脚步。此时此地的白花已经再也不是最初那娇小的样子,朵朵大如铜镜。 “前面就是圣花之根。”老人笑了笑,笑容中却恍惚有些悲伤,“水笙大人就在前方……你要看看她吗?” ☆、第五十六章 羽鸿意站在那儿,看着眼前那些大如铜镜的白色花朵。老人说水笙就在前面,只要跨出一步,扒开眼前这些花叶,就能看到。 只是跨一步的事情,羽鸿意却一直在这儿站了很久。 “她是被我护送进北明的,之后与我分开了近四个月。”羽鸿意问,“她是何时到这里来的?” “三个多月前。”老人答道,“为了最后的祭祀,这三个月间,她一直在净池沐浴。” 最后的祭祀?算算时间,正是之前与那巨鸟交战的时候……那些白色的小花,果然是在一瞬间便开遍了整个北明国。 羽鸿意深吸了一口气,脚步却仍未动。 老人也不催,安静地等着他的决定。 直到好半晌之后,羽鸿意几乎将所可能看到的情景都想象了个遍。他终于迈开了脚步,扒开了眼前的花叶。 他想过可能会看到水笙正好好站在那儿,想过那个姑娘可能安详地躺在那儿,甚至还想过或许在那儿的只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但实际上,他所看到的,只是一朵花。 一朵绽放得比所有同类都更洁白耀眼的白色花朵,莹莹犹如月盘。 它的周边是一片只有泥土的空地。足足隔了五六步,才有那些同类圆圈一样向外生长,将它包围在其中,越发让它显眼夺目,卓尔不凡。 羽鸿意愣愣地看了那花半晌。 “这就是圣花,这就是绽放的圣花之根。”老人在边上为他解释了,又笑了笑,“无论何时看到,它都是如此美丽。” 羽鸿意点了点头。确实美丽异常,可是……水笙呢? 他起初以为自己看漏了,但无论他怎样仔细在那些花丛中搜寻,始终没有找到那少女的影子。 不知多久之后,羽鸿意又将目光投向那已经绽放的美丽圣花之根上。 他终于发现,在那层层叠叠的洁白花瓣之中,有那么微微蜷缩卷起的一片,带着点快要干枯的黑黄,与周围的生机盎然格格不入。 羽鸿意走了过去,对着这奇怪的花瓣,看了许久。 他的拳头紧了又松,心中冒出一个莫名的想法。感觉不太可能,却又没有其他答案了。 “是这个吗?”好半晌,羽鸿意开了口,声音干涩。 老人点了点头,“这就是水笙大人。” 羽鸿意猛地伸出手,几乎想要将那花瓣给扯下来,抢到手心里。 老人却及时阻止了他,“羽公子,现在还不能取下。圣花仍在汲取养分,若此时取下,只能功亏一篑。” “仍在汲取?”羽鸿意拔高了声音,“难道最后还非得被吸干不可吗?” “羽公子。”老人道,“这就是花族圣女的宿命。” 宿命?羽鸿意猛地想起,水笙曾经问过他,是否相信宿命。那时羽鸿意回答,他并不知道什么叫宿命。 此时他仍旧不知道什么叫宿命。 在他的眼里,宿命这种东西,若真有,那就必然应该是用来打破的。 可老人的下 分卷阅读73 一句话,彻底打消了他的意图,“水笙大人已经化为养分。这养分若不被圣花吸收,就只能渐渐消散与天地之间。你想要让她的一切都被浪费吗?” “……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羽鸿意摇了摇头,觉得脑子里有点晕。 此时正有微风吹来。圣花随着微风摇曳,那微微蜷缩的枯黄花瓣也跟着晃荡了一下,就像是和羽鸿意轻声打了句招呼。 “水笙大人知道你来了,很高兴呢。”老人笑着道。 羽鸿意却丝毫都笑不出来。从最初与这个姑娘相识的一刻,再到之后同行的一路,以及最后告别的那场宴席,一切都在他脑子中轮转了一遍。那是个多么傲慢而又任性的女人……当初羽鸿意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她一直知道会这样吗?” “当然。每一个花女,都会在出生的那一刻,就知晓自己的宿命。” “每一个花女?”羽鸿意愕然看着他,“不是只有圣女?” “花女不比花男,数量上极为罕见。”老人道,“每一个花女,都是圣女。” “这样的宿命,竟然无人拒绝?” “就像飞蛾必定扑火,就像燕子必然回巢。”老人露出苦笑,“她们继承了花神最纯粹的力量,也就继承了花神所留下的使命。她们各不相同,有的乖巧,有的任性。有些大人能坦然接受,有些大人会哭闹不止。但无论她们之前是怎样的脾性,无论她们之前过着怎样的生活,在这一刻来临的时候,没有一个花女是能够拒绝的。” 羽鸿意又摇了摇头,一时间难以接受。 但他毕竟也是曾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的,更耸人听闻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见过。很快,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骇然的神色终于渐渐消失,脸色恢复如常。只是在他的心里多了一块巨石,无比沉重地压在那里。 老人后退一步,伸手引向另一个方向,“羽公子,去寒舍坐坐吗?” 羽鸿意点了点头,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路之上,他又问了这老人许多问题。老人逐一回答,全无隐瞒。 羽鸿意这才得知,老人是花族内部的守山人一族。所谓守山人,便是除皇族之外唯一能自由出入圣山之人,是圣山内部的居民。可以说,只有这些守山人,才是花族最核心的一群人。那些在其他地方所看到花男,其实只是散落在外的支脉。花族最核心的秘密,也只有这些守山人能知晓。 “水笙大人说,她在西泽遇到一些花男。”老人道,“其中一个还打了她几巴掌吧?” 这说的是当初下阳郡的小五了。羽鸿意当时也在场,闻言顿时有几分尴尬。 “直到来了这儿之后,水笙大人提起这事,依旧是咬牙切齿,愤愤不平得很。”老人笑了笑,又叹了口气,“可水笙大人也与我说,她虽然愤怒,虽然伤心,却并不觉得对方打她有什么不对……只因为她分明知道是哪些人让那个花男遭遇了不幸,却还是来到这里,救了那些人渣。挨那几巴掌,她便没什么好委屈的。” 在老人的娓娓道来之下,羽鸿意也仿佛看到那个少女初至圣山的身影。 她知晓自己的性命已经只剩下最后三个月,眉眼中虽有哀伤与不舍,却也有着傲慢与自豪。她知晓自己会死,更知晓自己会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她知晓自己救下的人中有怎样的人渣,更知晓自己能救下多少无辜的百姓。 她会为这不公的命运而愤怒,也会为自己的使命而自豪。 她知晓那些熟悉的人已经再也见不到了,可她将以另一种方式守护他们。 整整三个月的沐浴净身之后,她站在圣山的中心,看着眼前光秃秃的圣花之根,一件一件解下了自己的衣物。 她的愤怒,她的傲慢,她的高贵,她的自豪,她的一切一切,都只为了这一刻。 “火珏没能救得了南丹。”她最后说,“可我想救下北明。” 她伸手默默抚摸着圣花之根上那尖利的凸起,而后阖上双眼,将其送入自己的心脏。她的血肉很快分解,浇灌在脚下的泥土之中。她的心脏与她所有的力量则化为那一枚花瓣,更彻底着供养着这朵圣花。 “大约再有半年,水笙大人才能彻底完成她的使命。那时她便将从圣花身上脱落。”老人叹息着道,“羽公子,老朽还有个不情之请。到时候,希望你能再来一趟,将她带回给她的家人。” “这是她所希望的?” “是的。” 羽鸿意点头答应,却又停下了脚步,“如是只是这样,她救不了北明。” 老人也停下来,看着他。 “圣花能开多久?” “在水笙大人脱落之后,圣花还能再盛放三至五年。这三至五年内,整个北明都将处于圣花的照拂之内,无论如何不会再有赤眼凶兽出现。” 羽鸿意直视着老人的双眼,“然后呢?” “皇族会在这段时间内,尽最大的努力改善国内的情况。如果民怨顺利消失,赤眼凶兽便会彻底成为过去……直到百十年后,皇族再度堕落。” “如果皇族办不到呢。”羽鸿意不禁冷笑。 “……水笙大人还有一个妹妹。”老人的神色哀伤下来,“若是皇族无能,大约十年之后,水笙大人的妹妹会再度来到这里。” 羽鸿意握住了拳头,愤怒几乎让指尖扎进肉里。 片刻之后,羽鸿意叹出一句话,“皇族无法指望。” 北明皇帝已经快要被病痛折磨进墓地里,而太子还年幼。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北明必定会被那些官员把持。若是等到太子成年,或许还能扳回一局,但那至少需要十年。 若指望皇族,又一个花女必然牺牲。 但若想打破这可悲的轮回,还有一个办法。 羽鸿意忽然笑了起来,“这三到五年间,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民怨如何激化,赤眼凶兽都不会出现?” “是的。” “哪怕战乱四起,血流成河?” 老人猛地抬起了头,愕然看着羽鸿意的双眼,“羽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水笙想要救下北明。”羽鸿意的笑容中有着十二分的傲慢,更带着终于下定某种决心的畅快,“是她让我来到了这里,我将达成她的愿望。” 从最初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知道,他应该是有着某种使命的。不仅仅是为了保住原主的这个孩子,不仅仅是为了活下来。 此时他终于找到了。 他是赫贝尔大陆的王者,他将把他的领土扩展至此。 ☆、第五十七章 羽鸿意随着老人一起来到守山人的村落,看到了许多其他的花族之人。他们住在圣山的内部,一代一代的生活着,有老有少,唯独 分卷阅读74 没有花女。 据老人说,每一任花女都会出生在距离这里很远的地方,甚至是其他国家,这其实是对花女的一种保护。正因为路途艰难,才能将每一任花女牺牲的间隔维持在十年以上。花女稀少,经不起更频繁的牺牲了。 只有花女能诞下花女,而每一脉花女都只能供养相应国家的圣花。若让花女连留下子嗣的时间都没有,等待这个国家的便只有覆灭。 “南丹的惨剧……便是因为如此。”老人叹道,“南丹皇族太过狂妄。” 羽鸿意本想说些什么,却又感觉到一股异样的凝视。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个年纪小小的花男,圆嘟嘟的,正躲在树后偷偷看他。 小圆嘟对上羽鸿意的视线,立马羞红了脸,转身就要跑。背后却有一双手将他捞了起来。 来人抱着他,朝羽鸿意笑了笑,“我们这里很少有客人过来,所以这孩子对你有些好奇,还请不要介意。” 这是个年轻的花男。羽鸿意嗅到此人身上有股草药香味,印象不错,微笑地点了点头。 身旁老人咳嗽了一声,向羽鸿意介绍道,“这是我的儿子和孙儿。” “父亲,”年轻的花男道,“这位客人,似乎有些特别。” “确实非常特别。”老人想到羽鸿意之前的豪言壮语,不禁哼笑了两声,“你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年轻的花男笑了笑,“我只知道他即将成为一个父亲。” 老人正杵着拐杖往前走,闻言一个踉跄,险些把拐杖都吓掉了。好半晌老人才缓过来,猜测或许并不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 结果这年轻的花男很快就放下了怀里的小圆嘟,朝羽鸿意伸出手,“我是这个守山人群落的药师,需要我为你看看脉吗?” 羽鸿意点头,十分欣慰地将自己手腕递去,“谢谢,我最近正担心着。” 片刻后药师把好了脉,点了点头,“你腹中的孩子十分健康。” 吧嗒,老人手中的拐杖真的被吓掉了。 药师连忙帮他将拐杖捡起,还觉得十分奇怪,“父亲,你怎么了?” 老人没理他,视线一直牢牢地落在羽鸿意身上,胡子直哆嗦,“你竟然正怀着孩子?” 羽鸿意十分坦然地与他对视,仿佛这个事实根本不需要让人在意般笑道,“这不是挺好的吗?这个孩子将会见证我的一切。” 老人这才发现,只有眼前的这个家伙,才最适合“狂妄”这个词。和羽鸿意此时的狂妄相比较,什么南丹皇族,根本就不值一提。 过了好半晌,老人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只好冷哼一声,扭过头继续朝前面走去。 羽鸿意与药师同行,一路上围绕孩子交流了许多经验,主要是羽鸿意在向药师请教。尤其是足足五六个月肚子都没有变大一事,实在叫羽鸿意揪心,抓住机会就连忙问了出来。 “这是很正常的。”药师表示可以放宽心,“我们毕竟是花男,时间总不能和女子完全一样。只是比她们更久一点罢了,你的孩子依旧十分健康。” “大概会多久?” “两年或者三年,每个人都会有所不同。如果你将要生下的也是个花族人,可能还会更久。”药师笑道,“不过你已经快六个月,就算久些,最难熬的时候也该过去了。” 羽鸿意回忆了一下,最近孕吐的情况确实少了很多,这才彻底信服了对方的话。 “接下来大约有一年左右,会是你最轻松的时候。”药师又道,“肚子会开始变大,但胎儿会越来越稳定,平时只需要汲取足够的吃食就好。” 羽鸿意十分高兴,“这可真是正好了。” 老人在前面听到这话,不禁又冷哼出一声。 而后羽鸿意在老人屋中坐了片刻,又和药师请教许多经验,看着天色不早,便表示该走了。老人气得不想动,只叫药师帮忙送他出去。 羽鸿意临走前,老人却又问道,“你真的想好了?那是条很难的路……稍一走错,就是尸骨无存。” 羽鸿意停下脚步,回过头笑,“你不愿支持我?” “我怎么可能支持你!”老人盛怒,“哪怕你多为你的孩子想想呢!” 羽鸿意又道,“如果你要阻止我,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老人被噎,而后更加愤怒,“我又怎么可能阻止你!” 羽鸿意哈哈笑了两声,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屋。在随药师走了一段路之后,羽鸿意回头再看,却见老人也站在屋外,正朝着他的背影,行一个虔诚的躬身之礼。 无法支持,因为守护的责任。无法阻止,因为这个国家需要希望。 老人的心态是如此复杂,羽鸿意一概笑纳,只扬了扬手,彻底与他道别。 当羽鸿意再度来到圣山入口的那条小道上时,慎思已经站在那儿等了他许久。一听到羽鸿意的脚步声,慎思便起了身,将方才一直凝神端详的玉块收回了兜里,又将皱起的眉头展平。 “想什么呢?”羽鸿意揉了揉他的脑袋。 “一些很不开心的事。”慎思扣着兜里的玉块,含糊了一句,又看着羽鸿意道,“公子,你似乎与方才有些不同。” “因为我的心中有了决定。”羽鸿意笑着走向他们的马匹,“接下来的一年之内,我将要做一件大事。” “你又有什么大事?”慎思也牵过自己那匹马,无奈地问。 “哦。”羽鸿意答道,“我决定把那些官员通通推翻,由我来统治整个北明。” 慎思手一颤,猛地将手中缰绳一拉,把马吓得直叫。紧接着,这小子立马开始观察四周,发现那些北明亲军都还在很远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 羽鸿意斜眼看他,“很惊讶?” “仔细地想想,”慎思无奈一叹,“好像也不太值得惊讶。” 羽鸿意这才满意了,“这说明你小子足够了解我。” “但要统治一个国家,并不是一件简单的时候。”慎思翻身上马,“公子,你可能会遇到很多困难。” “我知道。”羽鸿意拉起缰绳,马匹嘶鸣着抬起了前肢,先一步奔向了前路。 慎思紧随着他,风吹得两人的发丝都往后飘扬。 “小子,”羽鸿意问,“你会帮我吧?” 慎思握住缰绳的手不禁又紧了紧。直到好半晌之后,羽鸿意都开始犯嘀咕了,这小子才笑了笑。 “我曾经立誓效忠于你。”慎思道,“我将誓死追随。” 只是在说话时,他又忍不住碰了碰衣兜中的玉块。他在祈祷,在顺利看见羽鸿意达成这一宏愿之前,他不要被某些人找上门来。 入了夜,两人在一个客栈落脚。 慎思又在对着烛光看那玉块。这次羽鸿意看清楚了,在那玉块的中央,刻着一个“岑”字。 分卷阅读75 不知看了多久之后,慎思咬了咬牙,又一次挥刀在自己大腿外侧划开一个伤口,将那玉块塞了进去。很快伤口开始愈合,这玉块便又一次被他牢牢封入了血肉之中。 “抱歉,公子。”慎思道,“我知道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这东西或许会对你很有用,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明白……你一定有足够的理由。” 慎思笑了笑,额头上还留有方才疼痛所渗出的冷汗,神情却充满欣慰。 要达成羽鸿意所立下的宏愿,两人肯定不够。慎思掰着指头给他算了算,第八旅那些人是一定要争取到手中的,赵磐也绝对是一大助力,还有…… “叛军。”羽鸿意笑着补充。 慎思点了点头,“希望那些小兵足够听话,此时还没有和叛军对上。” 抱着这样的期望,他们日夜兼程,又一次在七日之内便赶完了十日的路程,回到了那个临近北宜的小镇。 镇内的气氛十分诡异,似乎已经剑拔弩张。 还是在那家驿站,羽鸿意找到了第八旅所有小兵,倒是全体都在这里。只是他们一个个神情紧张,纷纷向羽鸿意汇报道,“老大!当初你一走,那些叛军就冒了出来,实在是太嚣张了!” “看着我们不打他,竟然还越来越嚣张了!” “是啊,大摇大摆走在街上,都不拿我们当回事!” “就让我们打吧,老大!” 羽鸿意扬了扬手,叫他们稍安勿躁,“那些叛军现在在哪里?” 众小兵闻言,面面相觑,好半晌才有人答道,“好像……自从当初你走掉之后,他们就开始在一个地方挖着什么。” 齐宏的神色更古怪一点,“老大,就是我们当初遇到那巨鸟怪物的那个旧城。” “对了,我还听说……他们挖出来许多尸体?”又有一人补充。 这话一处,众人纷纷愕然看着此人,“你打哪里听说的?” 此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就是老大当初救下来那个小孩,你们还记得吗?好像是叛军里什么人。我上次在路上看到他,他告诉我的。不是一点尸体,挖出了好几百具呢。” 众人觉得此事骇人听闻,纷纷怀疑是叛军搞出来的古怪。 只有羽鸿意神色凝重。 唯独在那儿养出了那只巨鸟怪物,如今看来,或许不只是一个巧合。 ☆、第五十八章 很快,羽鸿意便带着这群小兵一齐朝那座旧城行去。 行至中途,他们察觉有视线在远处窥探了一眼,抬头一看,便望见几道身影急急赶在他们前面跑着。 “一定是叛军的人,在给前面通风报信呢!” “老大,要不要把他们捉回来?” “让他们报去。”羽鸿意摇了摇头,“省得我还特地打声招呼。” 又一段路后,果然有更多人影出现在他们眼前,化作人墙一般将他们拦住。 面前的人群中有许多都面黄肌瘦,手中所拿的武器也仅仅是钉耙和锄头,双目之间却斗志昂扬,满是恶狠狠的凶光。 小兵们顿时也骚动起来,好些都将手掌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却没有一个擅自动手,全都等待着羽鸿意的命令。 羽鸿意往前两步,笑着问道,“你们就是叛军吗?” “你们就是朝廷这次派来的走狗吗!”一个长得极瘦极高的中年人喝道。 小兵们怒气更甚,有几个都有些忍不住了。羽鸿意抬起了手,安抚了他们。 “我们这次不是来打架的,我也根本不想和你们作对。”羽鸿意道,“只是听闻你们在前面挖出了尸体,有些在意,才过来看看。” 那瘦高个子冷哼一声,明显不信,“朝廷的走狗,哪里能有这般好心!” 话音刚落,后面却又有一个戴帽子的矮小身影跑了过来,连忙咬着此人的耳朵根说了两句话。 原本盛怒的众小兵定睛一看,顿时乐了。这忽然跑来的小个子家伙,不就是前段时间被羽鸿意救下的那个男孩吗?还说他们不会那么好心,眼前这就是他们好心的铁证! “什么?”那瘦高之人显然头一次听说此事,脸上骇然不已,“你、你竟然主动找过他们?还被巨鸟抓住过?你怎么这么大胆子!” 男孩撒娇道,“周叔,我也是想帮爹爹啊!而且我最后不是没有事吗?” 被称为周叔的瘦高之人简直想臭骂这混小子一顿,现在却不是时候。他狠狠瞪了这小子一眼,又看向了羽鸿意,“是你救了这小狗子?” 此人语气还有些飘,显然还没从这事实中回过神来。 “既然碰上,总不能不管。”羽鸿意点了点头,又朝身后一指,“如果没有这些手下,单我一人也救不了他。” “你们不是朝廷的走狗?”周叔又喃喃一句,神情有些无措。 “我们确实是朝廷派来的,朝廷也确实叫我们剿灭叛军。”羽鸿意道,“但相比剿灭叛军,我更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成为叛军。” 周叔这才回过神来,冷哼一声,“如果不是朝廷欺人太甚,我们又哪里愿意走到这一步!” “周叔,别和他们说这些了。”那小男孩又在后面道,“直接把他们带去看看,他们就什么都知道了。我相信他们都是好人,应该先让他们看清楚朝廷多么可恶。” “这孩子说的没错。”羽鸿意也笑道。 身后却有小兵忍不住嘀咕,“故弄玄虚……朝廷也不容易啊,养这么多人,哪能人人都过得好,别什么都怪朝廷啊。” 那周叔本来还不想同意,听到这声嘀咕,顿时给气炸了。 “好,我就带你们过去看看!”他气得伸手指向那个小兵,指尖还在哆嗦,“记得你现在的话!等过一会,看到那些人,看你还说不说得出来!” 说罢,他猛地一甩手,愤愤然转身朝那旧城走去。那一排人墙也收做一堆,纷纷跟在他的身后。 羽鸿意一招手,“跟上。” 一些小兵冷哼了一声,不明白为什么羽鸿意对这些叛军一直好声好气,心里不愉快得很。但他们终究是信服羽鸿意的,哪怕一时不开心,也乖乖听了命令,好好跟上。 很快,那个旧城的轮廓就再度出现在羽鸿意眼前。 小兵们嗅到风中传来的恶臭,忍不住纷纷捂住了口鼻。至于前面带路的周叔,还有那些其余的叛军中人,神色却明显哀伤起来。 等再靠近一些,他们便看到了那些铺在地上的尸体。一具又一具的,围着城墙铺了两圈。小兵们忍不住顿了顿脚步。叛军在这里挖出了几百具尸体一事,他们虽然早听说,却始终觉得那应该是夸张之辞。此时当真看到这样的场面,他们心中皆是骇然。 边上还有人在忙碌着,仔仔细细整理着那些尸 分卷阅读76 体。尸体都是衣衫褴褛,十分枯瘦的,而且死状十分可怖。他们的双手全都往上捞着,仿佛临死前的一刻都在奋力往上爬着,好些还张大着口瞪大了眼,死不瞑目。 “都是被活活埋死的。”小兵中不知是谁低声道了一句,引得其他人越发觉得寒风冽冽,忍不住紧了紧衣服。 “这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会这样?”另一个小兵喃喃了几声,恨不得立马冲到前面找那些叛军一问。 叛军们却已经纷纷围在了城墙边,询问那些整理尸体的人。 “找到我妻子了吗?” “我儿子今天出来了吗?” “有没有看到我的老母亲?” 那个周叔更是直接默默走到了一句尸体前,嘴唇蠕动半晌,而后笑出哭一般的声音,“兄弟,再忍一忍,等所有人都挖出来了,我就给你造一块最好的棺材。” 在这种气氛下,那些第八旅的小兵们都僵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足足小半个时辰之后,周叔才从那尸体便离开,走过来冷笑,“你们还有什么好说?” 众小兵嘴唇一颤,好半晌才有人用干涩的声音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还不都是因为你们的好朝廷!” “不要胡说!”其中一个小兵猛地站了出来,眼睛发红,“这和朝廷有什么关系?就算、就算朝廷没能让他们活下来,朝廷也没有要他们去死啊!他们应该是遇到歹人了,被害了吧,这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羽鸿意看了一眼,这个小兵是一名官员家的儿子,常常以自己父亲在朝廷办事为荣,难怪接受不了叛军们对朝廷的质疑。第八旅中其余人,同样情况的还不少,此时纷纷露出无法接受的神情。 但叛军们不会管他们对朝廷怀有怎样的感情,听到这话纷纷气了个半死,好些都直接扬起了手中的锄头,眼看着要和小兵们打起来。 就在羽鸿意准备阻止他们时,又有一些人从远处过来了。 这些人过来的方向,正是他们早该到达,却一直没去的北宜郡。他们手中还押着一个人。那人身上穿着锦衣玉服,一把胡子养得极好,显然非富即贵。 “放肆!放肆!”那被押之人满脸都是恐惧,一路上不断叫唤,“我是北宜知府!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这样对我!” 周叔等人本来差点和第八旅的小兵打起来,闻言顿时眼前一亮,纷纷调转了锄头,“找的就是你这个知府!” 好些人迎了上去,扯着那知府的头发就抓了过来。 “放开……放开我!”知府吓得直叫,“我告诉你们,朝廷的军队马上就要来了!你们要是敢动我,一定逃不了一死!” 众小兵用古怪的神情看了羽鸿意一眼。 羽鸿意只是微笑。 “妈的,你还敢叫!”周叔气得一巴掌扇了上去,扇得此人脸颊顿时高肿,牙都掉了两颗,“你杀了这么多人,剥皮抽筋都是轻的!” 听闻此言,众小兵又是一阵骚动。之前为朝廷说话的几人,此时抖了又抖,目光中却依旧是不可置信。 那知府这次发现这儿竟然还站着这么多小兵,不禁目露惊疑,却已经被揍得不敢再吭声。 “快去告诉老大!”周叔又哈哈笑道,“我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随着一人往旧城之内跑去,很快又有许多满身泥土的叛军从里面出来。原本一直跟着周叔身边的那小男孩顿时迎去,扑到其中一人腿边,“爹!” 羽鸿意定睛一看,那人虽然也是衣衫褴褛,脸上颜色同样很差,却可以看出是一个长得还挺壮实的汉子。在全体面黄肌瘦的叛军之中,这样的壮实十分难得。 这个汉子看到被绑来的知府,脸色先是气得一青,又很快展颜笑道,“好,好,很好,兄弟们……杀了这个混蛋!将他千刀万剐!” “杀!杀!杀!” “千刀万剐!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这样的群情激奋,吓得第八旅好些人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至于那个知府本人,更是已经被吓得裤子都湿了,散发出一阵尿臊味。 他被叛军推到城门之前,就面对着那些尸体。叛军们纷纷扬起手中锄头,眼看着就要砸到他的身上。 “等等。”就在这个时候,羽鸿意忽然开了口,“你们不能就这么杀他。” 众人的视线落到他身上。那叛军首领早就看到他们这群人,此时见他说话,顿时冷笑,“为什么不能杀。” “我们是朝廷派来的军队。”羽鸿意像是这才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似的,“如果你要随意诛杀朝廷命官……只要我们还有一天是朝廷的军队,我们就必须阻止你们。” “羽将军!原来你就是羽将军!我等你好久了!”那知府顿时以为遇到救星,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羽将军,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叛军首领哈哈大笑,“我说你们怎么这么久没来,原来在这儿等着!” 所有的叛军都调转了矛头,对准了羽鸿意。一场大战眼看着一触即发。 “别急啊,我们先聊聊。”羽鸿意却又道,“你们凭什么说是他杀了这么多人,有证据吗?他又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叛军首领冷哼着将那知府推到前面,“你说!你敢不承认你做下的事吗?” 知府缩着脑袋。 “知府大人,”羽鸿意叹了口气,又往后退了一句,“我虽然想帮你,但如果你始终不肯说出实情……我也不愿救下一个如此丧心病狂的杀人凶手啊。” 知府顿时又吓坏了,“不,羽将军,你一定要帮我啊!我……我虽然杀了这么多人,但我都是按照圣旨行事啊!我只是在听朝廷的话!” “哦?”羽鸿意挑起了眉。 “放屁!”身后那小兵再也忍不住了,“陛下爱民如子,怎么可能有如此圣旨!” “你懂什么!”知府道,“这些人都是流民!都是从被凶兽祸害的地方跑来的!没有钱,又没有吃的,朝廷哪里养得起?如果放任他们饿死,他们还会招来赤眼的怪物,不如直接杀了!” 那小兵猛地被堵住了所有话语,心中对朝廷的信仰顿时坍塌,面无血色,整个人摇摇欲坠。 羽鸿意摇了摇头,想起那可怖的巨鸟,不禁低声叹了句,“愚蠢。” “羽将军,你信我啊。”知府还接连哭诉道,“我只是在为朝廷做事,我也是为了北明,你一定要救我啊!” 羽鸿意面无表情,默默走到了前面。而后他转过身,面对着第八旅所有小兵。 有一句话,之前他问过一次,此时却能再问一遍了。 “若我与圣旨相抗,你们究竟是听我的,还是听圣旨的?” 他静静站着,等待众小兵的回答。 ☆、第五 分卷阅读77 十九章 羽鸿意的目光从这些小兵身上一个一个看过去,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就算是上次曾站出来支持过他的人,如齐宏如苗成,此时也都沉默着。 因为他们都知道,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两次提问的意义完全不同。上次羽鸿意可能只是随口一问,哪怕站出来了,也未必真的需要直接和朝廷对抗。而这一次,羽鸿意已经摆明了态度。 他要违抗圣旨,他要反抗朝廷。 站在羽鸿意这边,成为和那些流民一样的叛军。或者站在朝廷那边,彻底将羽鸿意当成敌人。对这些小兵而言,无论那一个选择,都是出奇的艰难。 最后的最后,竟然是那个一直为朝廷说话的家伙第一个开了口,“老大……我们当然听你的!” 羽鸿意睁了睁眼,将目光落在此人身上。 “朝廷?”此人冷冷笑了一声,眼眶发红,“朝廷……朝廷竟然做出了这等事情!这样的圣旨,难道我们还能听吗!” 曾经越是敬仰,当假象坍塌的那一刻,便会越愤越恨。 此人猛地转过了身,对着整个第八旅大声喝问,“朝廷叫我们杀人,难道我们也要杀吗!” 众小兵将视线落在城外那两圈死状可怖的尸体上,脸色都煞白了几分。 “朝廷叫我们剿灭叛军,现在我们知道了缘由,难道还下得了手吗!” 众小兵想起那些叛军一个个寻找自己亲人尸体的模样,回忆起那种让人窒息的气氛,好些连眼眶都红了。 “朝廷把这种东西任为命官!”此人又伸手指向那个知府,双目愤怒得几乎喷出火焰,“难道我们还真的非得救他不可吗!” 众小兵顿时哗然。 对于其他事情,他们或许还有迟疑,但是对于那个知府,他们的态度出奇一致:不救!绝对不救!救这种人是脏了自己的手! 那个知府见势不妙,顿时又哭诉得更加卖命,“你们、你们不能这样!我真的都是为了北明啊!羽将军,羽将军求求你救救我啊!就算我以前有什么做错了,我改,我一定改,求求你给我一条生路啊!” 羽鸿意摇了摇头,伸手指向那些叛军,“你想要改错的机会,你想求一条生路,别找我,找他们。我没资格原谅你的错误。” 知府听懂他的意思,心口一寒,几乎两眼一黑。 而那叛军首领此时也总算看出一点味来,不禁开口笑道,“怎么?现在你就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诛杀朝廷命官了?” “对、对,我是朝廷命官!”那知府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垂死挣扎着道,“你们是朝廷的军队,你们不能不管我!” 羽鸿意将目光又投向那些第八旅的小兵。 那些小兵此时已经个个两眼通红,纷纷表态道,“老大!我们不能救这种人!” “这样的朝廷命官,鬼才要救!” “圣旨要杀人,难道就真的可以滥杀无辜?” “我们是朝廷的兵,可在这之前,我们更是个人。” “如果朝廷叫我们不做人事,我们、我们……我们绝对无法对朝廷言听计从!” 羽鸿意点了点头,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后退一步,回头朝那叛军首领笑道,“如你所见。” 叛军首领撇了他一眼,扬了扬手,让人再度将那尚书拖到城门前面。 “不!你们不能这样!”知府被扯着头发,惨叫犹如杀猪,“你们背叛朝廷!你们不得好死!” 那些叛军早已举着锄头等候多时。 只等首领一声令下,足足几十把锄头落在此人身上。惨叫谩骂戛然而止,一颗头颅犹如开瓢的西瓜,红的白的喷洒一地,就连那身体也瞬息之间被剁成了肉沫。 场面血腥,众小兵的脸色不禁又是微变。背叛朝廷?这样的四个字,让他们刚才的热血就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刚才所坚定的决心顿时又有动摇。 羽鸿意则看着那仍旧警惕盯着自己的叛军首领,不禁一笑,“说起来,我这次还真得感谢你们。” 对方眉梢一挑。 众小兵也抬起头,愕然看着羽鸿意。 羽鸿意又迎着这些小兵的视线,叹了口气,“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曾告诉你们。” 他开了口,将自己来北明后遇到的所有事情娓娓道来,只隐去了花女的部分。 从发觉花男被害与北明官员有关,到羽鸿意本人也被丞相和尚书算计,再到那惊险的巨鸟劫难,这种种事件,以及其背后的前因后果,羽鸿意第一次亲口告诉了这些小兵。 那叛军首领正在边上,自然也听了个清楚。他不禁摇了摇头,彻底收了对羽鸿意的敌意,口中叹道,“原来如此,难怪你看起来与那些走狗不同,都是被朝廷害了的人啊。” 至于那些小兵,眼中震惊自然只有更甚。 羽鸿意又朝这些小兵笑了笑,“我知道你们大多家在都城,有些家中更是和朝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只有我自己的事情,我本来也不愿牵扯进你们。” 说罢,他摇了摇头,转身走上了离开的路,“可实际上,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北明的事。如今朝廷里面出了实实在在的问题,只有反抗这些问题,才是真正为国尽忠。” 众小兵跟在羽鸿意的身后,心中不禁为他的种种考虑而多了些感动,抵消了方才那盆临头浇下的冷水。虽然他们的心中仍有迷茫,虽然前路仍旧无措,虽然他们还有着种种担忧,他们跟随着羽鸿意的脚步却坚定。 只有慎思默默看了羽鸿意一眼,暗道原来他还会这种套路。 片刻之后,羽鸿意没有回那个小镇,而是终于带着这些小兵踏入了北宜郡的城门。 北宜郡刚被叛军搅了一场,知府又被直接绑走,此时城中正在大乱,一眼望去四处都有人打砸抢闹。 羽鸿意指挥着这些手下,将他们分成五人一个小队,很快巡遍整个郡城。那些闹事者大多即无武器也无武艺,眨眼被他们通通制服,押在城中央跪了一地。 “从今日开始,北宜郡再无朝廷的知府。”羽鸿意踱步从他们面前走过,仔细看了他们一圈,又环视周围驻足围观的所有人,“但这不代表北宜将沦为无人管制之地。我叫羽鸿意,我是北宜将军,从今往后,北宜是我的地盘。” 北宜将军?北宜郡众人听到这个词,顿时有些吵闹。 羽鸿意听到有人嚷嚷朝廷二字,顿时展颜一笑,“不要误会。我虽然是北宜将军,却并非朝廷的将军。” 说罢,他也不管百姓议论,只留下百余小兵看守那些闹事者,明言要罚这些人在这里蹲足三日,而后便带着其余人住进了知府的府邸。 那府邸极大,装下这么近千人竟然还绰绰有余。羽鸿意遣散了府邸里原有的下 分卷阅读78 人,又派小兵将这儿给底朝天搜了一遍,翻出不少那知府私藏的银钱和粮米。 一个时辰之后,这府邸门口就支起了几口大锅,开始向百姓们布粥。 只因为这一个义举,不少百姓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北宜将军的印象便好了很多。 至于那些钱财,却全被羽鸿意收集了起来。他自然不是藏私,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算是以后的军需。 他的目标毕竟是整个北明,绝不仅仅只是眼前一个北宜郡。 尽管如此,对于这头一个据点,羽鸿意还是重视的。他从书房找到笔墨纸砚,破天荒提起笔来,认真书写“北宜将军府”这五个大字。 结果自然……惨不忍睹。 羽鸿意原先根本没用过汉字。来到这个世界后,拖原主的福,他倒是能写会读了。但要想写得好看,果然还是太过强人所难。 几次之后,羽鸿意不得不投笔长叹,十分遗憾地选择了放弃。 正好就在这个时候,之前被他留在旧城那儿注意意叛军动向的慎思回来了。 羽鸿意连忙迎了过去,“小子,回来得正好,快来帮我写几个字!” 慎思一脸怔愣,还没回过神就被羽鸿意一把抓到书桌前,一眼就看到桌上那几张惨不忍睹的大字,不禁嘴角抽搐。 这嘴角抽了片刻之后,又却勾了起来。这小子竟然笑了。 “有什么好笑?”羽鸿意斜眼看他。 “没有,没什么。”慎思连连摇头,想要将笑容收回,却根本忍不住笑意,“只是没想到公子居然也有不擅长的事情,有些意外。” 眼看着羽鸿意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是不善,慎思咳嗽一声,连忙新铺一张宣纸,提笔开始写字。 羽鸿意的目光果然被吸引过去,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右手。事实上也确实连眨眼的时间都不到,仅仅片刻,慎思就写好了那五个大字。 “嘿!”羽鸿意不禁更加睁大了双眼,顿时把那幅字拿了起来,举在眼前,越看越是喜欢,“你小子怎么能写得这么好看。” “公子,快先放下来。”慎思连忙提醒,“墨还没有干。” 羽鸿意这才回过神,乖乖将其重新放平,目光却依旧移不开,爱不释手,不禁连连夸赞,“你小子怎么这么厉害?” 此时的他没有半点平时的样子,大惊小怪像个小孩。 慎思在边上看着他的侧脸,听着他那一声声的夸奖,心中忽然就飘悠了起来。而后他悄悄凑了过去,在对方嘴角轻轻一啃。 羽鸿意一惊,猛的抬起了头。 慎思已经退了回去,宛如无事发生。 “小子……”羽鸿意自然不会真以为无事发生,很快就皱起了眉,准备和他好好谈谈。 “公子,不要再打岔了。我现在回来,是要告诉你叛军的事。”慎思一本正经地道,“他们来找你了,应该很快就到。” “哦?”羽鸿意顿时将眉梢挑起。 “他们听说你占了北宜郡,觉得你摘了他们的桃子,非常不满。”慎思解释道,“所以要找你好好说道。” 羽鸿意这才明白,那些人虽然在北宜闹了就走,却将北宜当成自己打下的地盘了,不禁笑了起来,“来得正好。” ☆、第六十章 叛军的人说到就到。 以那个壮实的叛军首领为首,一群人提着钉耙锄头堵在府邸门口,将站岗的两个小兵团团围住。 沿路百姓纷纷关门闭窗,只有几个胆子特别大的还凑在窗户边看。 却还不等那叛军首领说一句开场白,羽鸿意就带着慎思从里面走出来,看着他们笑道,“这是怎么了?来了就进来喝一口茶,何必这么剑拔弩张?” 叛军首领怒视了他一眼,“少来这一套!我本来还当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你转头就把北宜据为己有,这是什么道理!” “我把北宜据为己有?”羽鸿意笑了笑,再开口却拔高了嗓音,大声喝道,“我分明只是在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叛军首领被喝得一愣,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该怎么回话。 “你们是从哪个城门过来的?”羽鸿意又问他们,“看到城中央那一群人了吗?” 看到对方那仍旧发愣的样子,羽鸿意就知道并没有。他猛地一挥袖子,推开堵在门前的叛军,走出去道,“现在我就带你们去看看。” 叛军首领愕然看着他的背影,见他眨眼间已经走远,连忙带人追上。 待他们来到城中央,看到那蹲了一地的人,羽鸿意指着一个就问,“你说,你犯了什么事?” 那人畏畏缩缩地躲开了视线,“我、我也是饿啊,看着没人管,就抢了几块饼。” 羽鸿意点了点头,又换了一人,“你呢?” “我……我早看隔壁老张不顺眼了,他总仗着有几个钱就看不起我,我才趁机砸了他的店子。” 如此这般,眨眼间羽鸿意便问了好几个人,无一冤枉。 “看到了吗?”羽鸿意又看向那些叛军,“你们敢说北宜是你们的地盘?知道我刚进来的时候,所看到的北宜是什么样子的吗?你们就是这么管地盘的?” 叛军首领目光闪了闪,却还嘴硬,“他们不过是饿了,穷了,情有可原。” 羽鸿意给气笑了。 “就算我们之前没有管好!”那叛军首领也知道世上没有饿了穷了就该去砸去抢的道理,都没敢让他反驳,赶紧另寻退路,“那也是因为我们另有要事在忙,一时没空来管。现在我都有空了,你总该还给我们了吧?” “抱歉。”羽鸿意道,“其一,我不认为你们有管好这个城郡的能力。第二,你们的实力没有我强。其三,你们连个管理的人都没留下,我入城的时候这里分明就是无主之地。” “你……”叛军首领气得咬牙,“别的也就算了,你凭什么说你们比我们的实力更强!” “不服气吗?”羽鸿意又撇眼看着他们,“那就不谈这些虚的,我们谈点实际的。我不打算把这个城给你们,如果你们一定要抢……” 羽鸿意解开披风,放在身后慎思手上,“派你们最厉害的人出来,和我打一场。” 那首领顿住了,那些其他的叛军也全将愕然的视线落在羽鸿意身上。 说实话,第八旅毕竟是正规军队,那些小兵虽然没什么经验,却个个护甲战刀齐全。叛军要真正面对上他们,是说不准胜负的。而在这些叛军眼里,羽鸿意虽然名义上是个将军,看起来却显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管理者。 此时羽鸿意不叫他们和小兵去比个胜负,竟然主动提出要单挑他们之中最厉害的人,这着实叫他们震惊。 反而那些跟着羽鸿意前来的小兵,听到这话都兴奋起来。 “老大,说得好!” “ 分卷阅读79 就该让他们见识见识老大的厉害!” “哈哈哈,叛军们,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叛军们被这些话闹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股被轻视的愤怒在他们心中蔓延。原本关门闭窗的百姓们发现他们不打群架,反而有单挑的热闹,也纷纷打开门窗,将关注的视线投了过来。就连地上那蹲了一群的受罚者,也统统忍不住抬起了头来。 “好!”那壮实的首领终于一声大喝,忍不住站上前来,“可别怪我不手下留情了。” 羽鸿意挑了挑骨矛,神色自若,“这是我要说的话。” 叛军首领抬起手中锄头,猛地便朝他挥下。 羽鸿意侧身一步,骨矛一突,矛尖正正好扎到锄头的铁质表面。 那首领的视线不断捕捉他的身影,锄头一转,又朝他挥去。羽鸿意却还是一样,一退,一突,锵声一响,矛尖依旧正正好扎到那锄头的面上。 锵,锵,锵。仅仅片刻之间,当那个首领察觉到不对时,羽鸿意已经用矛尖狠狠在那锄头表面敲了不知道多少下,没有一招落空。这样的准头细想十分叫人惊骇,但更让人惊骇的还在后头。 锵!又是一招狠狠打了上去,还是那同一个位置。 这次所带来的结果却不同。叛军首领看着眨眼少了一截的锄头,简直傻眼。 断了?真断了! 那看似坚硬的生铁终于被直接打断,仿佛不过是块豆腐。 小兵们纷纷起哄,大呼还没有看过瘾。直到羽鸿意冷冷扫了他们一眼,他们才安静下来。 再看那些叛军,已经蔫得犹如霜打的茄子。尤其是那个首领,直到现在还在不停摸着锄头的断面,似乎不敢相信这陪伴自己数年的伙伴已经就这么离自己而去。 瘦高个子的周叔走上前,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算了算了,你这把至少是断在打架上。不像我那把,断在了地里的石头上。” 羽鸿意看了他们一眼,也不多说,招手就带着跟来的小兵一起回去。 小兵们抬头挺胸,腰上战刀随着走路碰在护甲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只叫那些叛军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那叛军首领将目光落在羽鸿意锋利如初的矛尖上,心中仿佛五味杂陈。 羽鸿意察觉到这视线,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道,“如果我们有着相同的目的……不妨合作。” 这一句话,在这种时候,着实给人带来美好的遐想。 羽鸿意回去之后,也并没有等待多久。仅仅这日晚上,叛军便再度上门。这次只来了首领等主要几人,不像上次那么剑拔弩张,一个个都十分客气。 羽鸿意便将他们请进房里,叫慎思给他们倒了茶。 “羽将军,之前是我们无礼。”叛军诸人毕竟都是粗人,看着眼前的茶也不知道该不该喝,叹着气对羽鸿意道,“我们不该小瞧你们,我们认错。而你之前说可以合作……那个……” 羽鸿意见他们不好意思开口,直接替他们道,“你们需要武器。” 叛军诸人听到武器二字,纷纷抬起了头,眼睛都亮了。片刻之后,他们却又低下了头去,“当然,我们不会白要。如果有任何需要我们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不用这么客气。”羽鸿意笑了笑,“朝廷迟早会另外派兵来剿匪,我们也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到时候,估计还得倚靠你们更多。” “是羽将军你太客气了。”叛军首领惭愧地笑道,“你这么厉害,又有这么多兵,肯定会比我们可靠。” “不。”羽鸿意道,“我不会让那些兵对上朝廷的军队。” 叛军首领抬起头,神情惊讶。 “他们和你们并不一样。”羽鸿意皱起眉头,流露出一丝担忧,却很快又掩盖在淡然的神色之下,“你们有不得不战斗的理由,所需要的只是实力的积攒。而他们,现在只有一腔热血。” 热血会燃,会冷,也会再度燃起。来来回回,直到最后沉淀下来,才是真正的坚定。羽鸿意可以用手段加速这个过程,但面对这些一手带起来的小兵,他不想太过逼迫。 “但我是相信他们的。”羽鸿意道,“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最后哪怕无法真正与朝廷为敌,也绝对不会助纣为虐。” 叛军首领听着窗外小兵们操练的声响,仔细品着这些话,好半晌叹了口气,“都不容易啊……你以后打算怎么做?” “招收当地的百姓,集合更多的力量,然后南下。” “哦?”对方眼前一亮,“什么时候招兵?我们可以帮忙的。” “还不急,”羽鸿意回答,“还得再等几天。” “有什么可等的!” 羽鸿意笑了笑,抬头看向窗外,望着那些此时仍然斗志昂扬的小兵,嘴角笑容却又渐渐收敛。 他慢慢说出三个字,“等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给存稿箱设置时间,我的全勤奖啊啊啊啊啊啊!! 不!我还有机会!感谢jj,一个月可以少一天!只有一天!老天保佑我这个月剩下二十天不要再出任何问题_(:з」∠)_ ☆、第六十一章 叛军又和羽鸿意聊了片刻,最后羽鸿意答应半月内交付给他们一部分武器,他们也答应帮忙做些另外的琐事。 毕竟他们早来这边许多时日,也和当地百姓处得更好,有些事情做起来会比羽鸿意更轻松。 其中之一,便是找寻那些原本占据旧城的驯鸟人的来路。那些驯鸟人中领头的兄弟俩已经分别死在赤眼怪物和慎思的手中,但应该还有不少漏网之鱼。无论是为了曾经被他们害过的花男,还是为了那些可能还有剩余的巨鸟,找到他们都是一件要紧的事情。 将这件事交代出去,送走了叛军诸人之后,羽鸿意又和慎思合计了一下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交于叛军的武器可以拿第八旅的备用战刀顶替,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以后他们要招兵买马,肯定还需要更多武器。 钱财,以及能够打造武器的人才,都是必须得攥在手心里的,越多越好。 如此合计了几个时辰,排了几张计划出来,天色又渐渐到了黄昏。 小兵们结束了操练,又用过了晚饭,正在外面笑闹。这种时候,羽鸿意如果愿意出去和他们打成一片,他们会十分高兴。羽鸿意不出去,他们虽然心有遗憾,也不会特地过来打扰。 结果就在今日,偏偏就有小兵敲响了羽鸿意的房门。 羽鸿意开门一看,是齐宏。 自从上次在赤眼的巨鸟底下死里逃生,齐宏就仿佛与羽鸿意更亲近了许多。此时他站在门口,口中哈哈笑着要邀羽鸿意出去喝酒,眉心处却并不平展,显然另有心事。  分卷阅读80 羽鸿意便将他引入屋内,“喝酒就不必了。但你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说。” 齐宏看了同样站在边上的慎思一眼,欲言又止。 但羽鸿意丝毫没有让慎思回避的意思。 齐宏等了半晌,只好认了,叹了口气道,“老大,有一件事,自从我在旧城看到了那些尸体之后,就一直在心里搁着,怎么也想不通透。” “是有关朝廷的事吗?”羽鸿意走在桌边坐下。 “是啊……”齐宏咬牙道,“老大……说句实话,陛下是我大伯,小时候还抱过我,我怎么也不相信他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那知府说是接到了圣旨,但这真的是事实吗?” 羽鸿意沉默片刻,看了慎思一眼。 他们现在正好就在那知府的书房里面。慎思会意,仅仅在房里找了片刻,便找出一纸文书。 齐宏接过文书,打开一看,顿时脸色铁青。这正是命令知府处死那些流民的文书,落款是个玉玺的戳,红得刺眼。 羽鸿意看着齐宏的手都在抖,手上青筋都出来了,反倒是安慰了一句,“事情未必如同你想的那样。” 齐宏抬起头,看着他。 “你有多久没见过陛下了?”羽鸿意问。 齐宏低下了头,“很有些年了。” “我倒是在接下这将军一职的时候见过陛下一面,算算也有四五个月。”羽鸿意道,“当时我还离着陛下很远,却闻到很重的药味。陛下隔在幔帐后面,看不清脸色,但哪怕我只听到声音……也知陛下已经抱恙多时。” 齐宏的脸色变了变。陛下抱恙,这是每个北明子民都知道的事情,但谁也不知道情况究竟已经到了什么地步。此时羽鸿意特地说这些话,自然不会只是将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再说一遍。齐宏明白,陛下的病情必然比他所以为的更加严重。 “除陛下外,”羽鸿意问他,“北明最有实权的是谁?” “自然是丞相。”齐宏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但很快,他又脸色微变,自我纠正道,“不,如果只有丞相,怕是还无法轻易动用玉玺。我明白了,定然还有陛下身边的内侍与他勾结!” 如果有内侍勾结,欺瞒陛下按下玉玺便不是难事。 这倒是羽鸿意不曾想到的事情。他此时听齐宏说起,也觉得有道理,不禁点了点头。 “可恨!”齐宏气得把手中文书拍在桌上,“这些奸臣!” 又从齐宏口中,羽鸿意得知了更多北明朝廷内部的事情,仿佛生动形象地看到那北明丞相是怎么拉帮结派一步步走到如今地位。那时北明皇帝身体还好,还压得住他,那丞相倒也算兢兢业业为国为民,还叫人以为他是个好官。如今皇帝抱恙,丞相以前攒下的好名声却还在。要不是得知了这些事情,兼之信任羽鸿意,齐宏也不会相信丞相已经无法无天到了这个地步。 骂完一通之后,想到如今大半个朝廷都已经被丞相勾结,齐宏心里又忍不住咯噔一下,再度流露出担忧,“我父王不会也掺和了这些事情吧?” 羽鸿意笑了笑,“你觉得恭亲王究竟有掺和吗?” “当然没有!父王虽然对我狠了一点,但他绝对做不出这些烂事啊。”齐宏说完这些,又叹了口气,“其实我还挺担心的。老大,你说我现在跟着你搞事,丞相在那边会不会搞我的父王啊?” “恭亲王虽无实权,丞相想要为难他,怕也不太容易。”羽鸿意安慰了两句,又问他,“你这担忧,也和别人说过吗?” “别提了,哪里敢啊。”齐宏摆了摆手,“老大你是不知道,宋平如今就和疯了似的,谁敢给朝廷里的人说一句话,他就能和谁拼命。我看啊,就连那个在朝廷当官的爹,他都不打算认了。搞得连我们这些还准备认的,都不敢说……” 这名叫宋平的,就是原本一直为朝廷说话,后来又第一个站出来毅然反对朝廷的那个小兵。 从崇拜突然变成的憎恨,果然就比那些一开始就有的憎恨更加激烈。 羽鸿意皱了皱眉,正准备说话,窗外原本和乐融融的小兵们突然嘈杂了起来。 “老大!”很快就有一个小兵冲了进来,急急对羽鸿意道,“宋平和苗成打起来了,老大你快去管管!” 羽鸿意眉梢一挑,暗道真是说来就来。 当他出去时,就看见那宋平赤红着眼眶,咬牙切齿将苗成摁在地上,两只手都掐着苗成的脖子,像是恨不得要将人掐死。 羽鸿意连忙冲过去,一把将人拉开,忙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大,你快放开我!”宋平还在那儿红着眼睛叫,“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死了都是为百姓造福!” “去你的!”苗成按着嗓子咳嗽,还不忘和他在那对骂,“你这种的才叫狼心狗肺!” 宋平一下子被刺激大了,几乎从羽鸿意手中挣脱。 羽鸿意无奈,干脆往宋平脖子上一敲,直接将人给敲晕过去。世界总算清净了。 “究竟怎么回事?”他又看着苗成,将刚刚的问题再问了一遍。 苗成揉了揉脖子,撇了撇嘴,“我只是说……我有点担心我的父亲,怕父亲会被我连累……他就冲过来了,硬说我父亲为朝廷做事是狼心狗肺,我担心我父亲也是狼心狗肺!我就问他,他爹也在朝廷做事啊,难道他都不担心的吗?结果他就疯了!简直了。” 羽鸿意与齐宏对视了一眼,一下子都有些沉默。 苗成误会了羽鸿意沉默的缘由,连忙解释,“老大,我也不是说不想跟着你啊,我这辈子都跟定你了!我、我就是想,能不能给我爹去一封信,趁着朝廷那边反应过来之前,叫他想办法保全一下自己……” 他这些话说完,周围小兵虽然没有应和,却有好些个都忍不住点了点头。显然,还有许多人都同他一样担心自己的家人。 羽鸿意却叹了口气,“你们想得太简单了。” 众小兵都是一愣。 “朝廷如果想为难你们的家人,绝对不是他们想小心就小心得了的,你们出于担心而寄去的信件反而会成为他们的催命符。除非我们冒险潜入都城,直接将他们接出来。”羽鸿意道,“但这又有一个问题。你们的家人,未必会同意你们的决定。” 众小兵都沉默片刻,脸色渐渐白了。 似乎直到此时,他们才从旧城那些尸体的阴影中走出来,才真正在那些沸腾的热血中找到自己的理智,才彻底明白自己做出的决定意味着什么。那些热血真的值得他们让亲人处于危险吗?更致命的是,他们的家人本身就是朝廷的一部分。 归根结底,背叛朝廷这四个字过于沉重,并不是一腔热血承担得起的。 “各位!”就在这个时候,齐宏忽然高声 分卷阅读81 叫道,“我们要反对的其实并不是整个朝廷,只是朝廷里的一部分败类!” 众人顿时纷纷抬起了头,视线全落在他的身上。 “陛下抱恙已久,这些事情绝对不是出自陛下的本意!是丞相等人欺上瞒下,冒用陛下的名义做了这一切!”齐宏道,“我们并不是叛党,我们才是北明的忠臣!我们必须将奸臣从陛下身边铲除,让陛下能更好地治理这个国家!” 这一席话下来,众小兵的脸色都亮了,似乎总算为自己的决定找到了一个可以认同的支点。 羽鸿意冷眼听着这些话,心中虽然不赞同,却也没有提出反对。清君侧,无论何时都是一个最完美的理由。哪怕他不需要这种理由,这样的理由至少能让这群小兵心中舒坦许多。 “对,我们只是在清除败类。” “我们才是朝廷的忠臣!” “可是,究竟有哪些人是朝廷的败类?” 这一句话,让气氛猛然僵了一瞬。 但很快,这僵硬的气氛就溶解下来,众小兵纷纷露出轻松的笑意。 “反正不会是我爹。” “哈哈哈,我爹也肯定不是。” “我老苗家一家忠良,绝对不可能和丞相为伍。” “就是,我二叔和丞相最不对付,全朝廷都知道。” “哼,我爹十年前倒是和丞相关系不错,但后面不知道怎么就闹掰了。当时我还不明白,现在总算懂了,我爹简直英明神武。” 随着这么几句话下来,气氛越来越是轻松。丞相能将第八旅当做特地折腾羽鸿意的刺头,本身对第八旅自然也是极不喜欢。会被安排进来的,确实大多都是与丞相不对盘的权贵家的子弟。 就在他们讨论得越来越开心的当口,之前被羽鸿意敲晕的宋平总算醒了。 听着这些话,宋平的眼眶却越发的红。 众小兵顿了顿,这才想起一件事。第八旅中大多数人的家中都和丞相不对付,这没错,但凡事总有例外。宋平的父亲,就偏偏是个被丞相一手带进仕途的。 众人恍惚有些明白……宋平之所以一直如此激动,如此容易失态……怕是他们如今才讨论到的这些东西,宋平其实早就想到了。 “宋平,”羽鸿意问他,“你担心你的父亲吗?” 宋平动了动嘴唇,一声冷笑,“不过是个狼心狗肺的人渣败类。” “给我说实话,”羽鸿意又问,“你究竟担心你的父亲吗?” 宋平闻言又张了张嘴,却是根本没能发出声。片刻之后,宋平眼眶猛地更红了一截,肩膀一抽,竟然直接哭了,豆大的眼泪不断往下掉。 ☆、第六十二章 众人心中本来还对宋平有点微词,忽然看他这样,一下子都有些惊讶。 就连刚才与他掐得半死的苗成也愣了好半晌,忍不住开口劝道,“唉,你、你别哭啊……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像个什么话?” 其他人也纷纷劝着同样的话。但宋平大概是之前压抑得太久,此时一掉眼泪,竟然半晌都停不下来。 “别劝了。”羽鸿意道,“让他哭。” 说罢羽鸿意起了身,按了按宋平的肩,“等你缓过来,自己过去找我。别太钻牛角尖了,事情未必如你想的那样没有余地。” 他和慎思一起回到了书房,任那些小兵在外面交谈。 有许多人仍旧劝着宋平,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了,哭起来实在不好看。但劝慰的语言终究苍白无力,反倒让一些人渐渐被宋平的情绪感染。 不知过了多久,当羽鸿意再一次往外看时,竟又多了好几个小兵在那儿抱头痛哭。 羽鸿意不禁摇了摇头,无奈叹了口气。 哭出来也好。自从被旧城那儿的事情所刺激,这些小兵其实一直陷在糟糕的情绪里,不知道压抑了多少的彷徨担忧以及害怕。如今哭出来了,其实反而更容易想得通透。 “其实我一直觉得,”羽鸿意又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句话,就是个笑话。” 他说这话时,眼眸中透出了回忆的神色。 “公子,”慎思不禁问他,“莫非你也曾经有过这样抱头痛哭的时候?” 羽鸿意撇他一眼,反问,“你呢?” “……小时候有过吧。”慎思答道,“现在大概是习惯了,就很少那样伤心了。” “都差不多吧。”羽鸿意轻轻叹了一声,“最容易伤心的时候,往往是最开始的时候。” 最开始发现自己活在这个世上时,最开始得知自己有资格被人温柔对待时,最开始明白何为幸福时,以及最开始从那幸福中猛然跌出来时。 “我曾经有一名挚友。虽然对他而言,他大概觉得他是我的兄长,甚至我的父亲。”羽鸿意道,“我最开始是一名奴隶,逃出去后被他所收养,像个普通的小孩一样活了好多年。他是城里最优秀的武器制备师。他教会我识字,教会我武艺,更教会我一手锻造的绝活。虽然他早有幸福的家庭和一个可爱的孩子,却一直将我当做同样宝贵的家人。” 说到这里,羽鸿意忽然停顿了片刻。 慎思不禁问他,“然后呢。” “然后?”羽鸿意笑了笑,“有一天,城主的长子在和人决斗的时候,被对方削了脑袋,就连佩剑也被人打断。而那柄佩剑,刚好就是他的作品。” 慎思抿了抿嘴唇,几乎已经想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迁怒二字,很多时候最无道理,却又最让人避无可避。 羽鸿意的拳头握紧着。哪怕事情已经过去如此多年,每当提及此事,他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 慎思默默伸出了手,将他的拳头轻轻笼住。 羽鸿意抬起头,愕然看了这小子一眼。但羽鸿意并没有抗拒,只任由那小子将他的拳头展开,放平了,搁在手心中。 “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羽鸿意笑了笑,“那时候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你便是在那时候哭的?” “不。”羽鸿意眉眼中有点自豪,“那时我拼命抢出了他的尸体,又带着他的妻子和儿子一起逃走,哪里有空去哭?” 最后是在逃出城之后,他将挚友埋入土中,立好了碑,又起身看着苍茫的野外时……原本没空去体会的悲伤忽然一拥而上,让他直接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猛然哭得昏天暗地,两只眼睛肿得都没法见人。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褪去了少年最后的天真与稚嫩,将仇恨刻在了自己的骨子里。同样刻在他骨子里的,还有本属于挚友的“阿修米亚”这个姓氏。 又是在很多年后,骨子里的仇恨才沉淀为要改变这个世界的信仰。“杀伐者”洛兰-阿修米亚,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成王。 时间仿佛转瞬即逝,眨眼间就到了 分卷阅读82 现在。 羽鸿意笑了笑,正准备再说点什么,慎思忽然贴了过来,将他搂在了怀里。 羽鸿意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慎思又松开了他,还往后退了一步。就像之前那个蜻蜓点水又宛如无事发生的偷吻。 但是少年的心跳方才就在他的耳边,跳得炽烈。 这又让羽鸿意想起了躺在地缝底下的那一个瞬间,他仍在为求生挣扎,却已经几乎失去自己的意识,忽然这个小子跳了下来,将他搂在了怀里。 见羽鸿意正看着自己,慎思一脸认真,慎重其事地劝解道,“都过去了。你那挚友看到你如今的样子,一定会十分欣慰。” 羽鸿意不禁笑了笑。 事到如今,他难道还需要别人来劝解吗?但少年认真又慎重的模样出奇可爱,让他不由得眯起了眼,心中有一种舒缓的愉快。 他的思绪跟着那个地缝底下忽然让他有所依靠的怀抱,自然便又想起了那个绵长的吻。分明只是为了救人才做出的举动,他却依旧记得对方口腔中的柔软与热度,记得舌尖的勾缠,记得那种古怪的感觉。 “小子,谢了。”他只是道,“确实已经过去很久,我也早就走出来了。” 羽鸿意伸手拍了拍这小子的脑袋,起身走了出去,想看看那些小兵究竟哭成了什么样子。 至于刚刚心底所泛起的那一点悸动……好吧,其实这点悸动早就有了。早在那时他从地缝里爬出来,心中恐惧着这少年可能会同样离他而去时,就有了。但他是不会承认的。 挚友的那个孩子后来被他当做继承人养大,如今甚至比慎思还多两岁。 羽鸿意还记得,起初慎思坦诚对他有着心思时,曾问他是否觉得自己是个变态。但在羽鸿意的心中……慎思对他有心思,其实算不得什么变态,而如果他当真对这小子有了感觉,那才叫真的变态。 外面的小兵都哭累了,已经散了。羽鸿意在边房里找到宋平,发现宋平双眼果然肿得厉害,但眉眼之间的阴翳反而少了不少。 “老大,”宋平患得患失地问他,“我父亲的事……真的还有余地吗?” “他虽然和丞相亲近,却未必参与过那些事。” 宋平的神色暗了暗,听出这只是显而易见的安慰。 “就算退一步说,他参与过那些事情。”羽鸿意又笑着道,“他是你的父亲。在你的影响下,他总不至于执迷不悟。只要下定决心不再助纣为虐,他对我们将会帮助极大。” 宋平抬起了头,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心中五味杂陈。有更多的迟疑与担忧,却又有一丝拨开迷雾见青天的明朗。 至于同样担忧都城家人的其余小兵,羽鸿意也告诉他们,其实他们的家人未必十分危险。 事实也正如羽鸿意所想。 朝廷派去的北宜将军反而与叛军勾结之事,整整过了半月才被都城那边的人知晓。满朝震动,丞相自然也是义正言辞,大斥他的叛国行径,恨不得将羽鸿意钉成全北明最大的罪人。 至于那些小兵?丞相倒是想计较。 可他虽然权倾朝野,却毕竟没能将朝廷弄成铁板一块,并没有胆子直接拿那么多权贵开刀。最终的说辞是,那些小兵只是被羽鸿意误导、蛊惑甚至拐骗的受害者,是要被朝廷从羽鸿意手中救出的对象。 权贵们也十分配合丞相的说辞,纷纷为自家被拐骗的晚辈痛心,表示应该将羽鸿意千刀万剐。私底下,他们则纷纷往北宜去信,明里对那些晚辈破口大骂,暗里则小心试探着这些晚辈的态度。 羽鸿意将这些信件扣下,一封也没让小兵们回。 仅仅只有齐宏一人,在月黑风高之夜偷偷放了一只鸽子。鸽子到了恭亲王手中,缠在脚上的却是一封求助信,信中一字一句都在控诉羽鸿意联合叛军控制他们自由的恶劣行径,证实了小兵只是受害者的说辞。 恭亲王声称羽鸿意想要将这些小兵当做人质,顿时将所有和第八旅有关的权贵都集中起来商量对策,让那求助信在所有人手中传阅。其中自然也包括宋平的父亲,宋侍郎。 这一切,远在北宜的羽鸿意都看似毫不知情。 他最初还让小兵们继续帮忙维持北宜城内的秩序,后来却干脆将小兵们都藏了起来。谁都不知他将那些权贵子弟都“困”在了哪里。 只是旧城后面那道山林里,近日又多了许多热闹。 “这头凶兽好厉害,老大救我!” “滚滚滚,我们这么多人,你还好意思要老大来救?” “小心!它过来了,弓箭手准备!” 整整十人的小队拉弓射去,纷纷扎向前方那头足有人高的利齿凶兽。其中一箭正从眼睛里射了进去,凶兽顿时倒地。 射中的小兵高兴坏了,连忙跑到羽鸿意身边求夸奖。 “干得漂亮!”羽鸿意哈哈笑着,目光在那凶兽尸体上寻索,思考着这又能做成怎样的武器。 在这些时日里,他几乎找到了北宜附近所有擅长打造武器的人,又集中起来教了些赫贝尔大陆流传的技艺,如今身后已经有一个强大的制造团队,只等着收集足够的材料。 他脑子里刚刚根据眼前凶兽规划出一个武器蓝图,就有人进山寻他了。 “羽将军!”来的叛军的人,“上次你要我们帮的忙的那些家伙,我们已经摸到下落!” “哦?”羽鸿意连忙接待。 “那些驯鸟人确实还剩着很多落网之鱼。听说因为他们的首领死了,朝廷也刚好在差不多的时间突然死了一个什么官,被吓得不敢继续待在北明了,现在正准备往西泽去。” “西泽?”羽鸿意皱起眉头,“他们要穿过金水林?” “不,他们要先在那边攀上足够的后台,不然就算到了西泽也进不了城。”叛军的人道,“好像是叫什么关阳侯?但那个关阳侯提了条件,说是家里的妾室跑了,要他们先帮忙把人找出来。” 嗯?关阳侯? 这三个字怎么好像有点耳熟,究竟在哪里听过来着?羽鸿意不禁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忘了还有网审这码事……还剩十分钟,差点翻车 ☆、第六十三章 羽鸿意刚觉得关阳侯这名字有些耳熟,前方又闹了起来。 自从将众人安排进这个山林,羽鸿意便将张老三等人和小兵分开了,毕竟张老三等人早就知晓如何在山林里生存,小兵则还需要他来看着。此时正是张老三等人带着另一头凶兽尸体回来,和那些小兵们起了争执。 小兵们热血沸腾,只想要深入山林寻猎更多的凶兽。张老三等人却觉得天色已经不早了,这些小兵又实在太嫩,太容易遭遇危险。渐 分卷阅读83 渐地,两方还吵起了架来。 “不用讨论那些凶兽,”羽鸿意拍了拍掌,将他们的注意力引过来,笑着道,“我们今晚要去猎杀些其他的东西。” 众人一听,目光果然就亮了。 羽鸿意又仔细向叛军打听了那些驯鸟人的下落,得知他们这段时间也一直藏身于山林之中,刚好离这边还不远,一晚上正好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那些驯鸟人干过的好事,羽鸿意早就和小兵们说过。此时小兵们极其兴奋,纷纷开始摩拳擦掌。尤其是齐宏,先有好友莫名失踪,疑似被驯鸟人所捉,后来就连自己也险些死在巨鸟手里,早就将那群驯鸟人恨上了,此时斗志昂然得两眼发红。 就连张老三等人,听到那边可能能搞到被驯养的巨鸟凶兽,也是一个个两眼放光,兴奋得不行。 很快,就由叛军那人在前面领路,羽鸿意带着这波人马走在了后面。 两片山林相连,他们没有离开树冠的掩罩。日头渐渐落下,当黄昏离去,月亮开始自夜色中爬到高空,眼前的叛军领路人放缓了脚步。 “羽将军。”叛军领路人压低了声音,“就在这前面了,我们要小心些。” 羽鸿意便也缓了脚步,在月色下往后打了个手势,叫所有人都放轻了动作。而又在片刻之后,叛军领路人弯进了一个山沟沟,低声和里面蹲着的某人打了个招呼。 这人自然也是叛军的人,在这个山沟沟里已经蹲了大半日。 就在他的前方,视野之内的地方,已经隐隐约约看得到火光的颜色。 “就在这里。”这人低声道,“前面是道山隙,进去之后别有洞天,就是那些驯鸟人现在的藏身之处。我守到现在,他们只放鸟出去过,人都还在里面,一个也没少。” “辛苦了。”羽鸿意也低声回了一句。 而后他就起了身,往那山隙走去。 “诶,羽将军!”叛军的人看到他如此不谨慎的动作,吓得在后面低声直叫。结果羽鸿意没叫回来,反而看着羽鸿意身后的人一个个都从他们身边越了过去,眨眼间将那山隙团团围住。 叛军的人于是闭了嘴。 小兵七百多个,张老三等人七十多个,全部堆在这儿可真有些壮观。再看羽鸿意嘴角不以为意的笑容,就知道他其实没有将这些驯鸟人放在眼里。 之所以还没开始动手,无非为了两点。一是怕惊跑了那些巨鸟,二是怕伤了可能还在这些人手里的花男。 羽鸿意听到里面的说话声,距离远了不太清楚,只听出似乎是在争吵。 他招了招手,慎思先一步潜了进去。 片刻之后,里面的争吵声仍旧未变,反而吵得似乎更激烈了些,显然慎思的潜入十分顺利,完全没有被发现。估摸着慎思已经寻到那些巨鸟,羽鸿意也侧身进了山隙,其余众人纷纷紧跟而上。 山隙窄且长,行了一段之后,里面的争吵声也更清楚了些。 “我们真的必须去西泽吗?那个关阳侯看起来不太好说话啊。” “那不是我们还没办好关阳侯交代下来的事情吗!等着,就快要找到了。” “继续留在北明不好吗?” “你懂什么!白花都开了,张尚书和头头们也莫名其妙都死了,这是老天在警告我们,北明不好混了!” “可是如果我们找不到那个人呢?” “嘿,讯鸟都放出去了,怎么可能找不到?说起来那个妾室也是辣,居然一跑半年不见人影。好像是叫羽……羽什么来着?” 羽什么?羽鸿意听到这里,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 但还不等他继续深思,那些驯鸟人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脚步,“不好!外面好像有人进来了!” 羽鸿意目光一凝,手中骨矛顿时挡在身前。 “真的有人!人还不少!” “妈的,哪里来的?” 山隙在眼前逐渐打开。羽鸿意刚从窄处出来,就见足足十余柄利箭朝着他面门飞来。 他神情未变,只抬起骨矛,手腕连转,让其在眼前飞舞。利箭很快飞至,却被骨矛扬起的风势打乱,紧随着锵锵数响,纷纷被羽鸿意击落在地。 那些驯鸟人本来已经又拉起一排弓,见状纷纷愣在原地,就连放箭也忘了。 就在这短短的片刻,羽鸿意身后众人也陆续冲出山隙。 “杀啊!” “老大这一手太漂亮了!” “不能给老大丢脸!” 驯鸟人反应过来,吓得连忙将手中的箭放了出去。因为手腕仍不住哆嗦,这一波的准度和速度都及不过方才,自然更不会被羽鸿意放在眼里。 羽鸿意连眼皮子都没颤一下,再度挥舞骨矛,将利箭纷纷击落。 山腹里的驯鸟人总共也只有二十来人,此时纷纷被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再看跟来的小兵们个个护甲锃亮,战刀锋利,这些家伙越发失去战意,纷纷往后跑去。 但这是在山腹里面,他们能跑到哪里去? 很快,好些人终于想起自己最大的底牌了,连忙捞起腰间的玉笛,纷纷吹奏起来。 他们满以为里面的巨鸟会赶紧飞出来将他们救下,却等了半晌都毫无反应。等到这些驯鸟人已经被众人追到身后,终于有人跑进了那蓄养巨鸟的洞里。 眼前所见,却令他两眼一黑,不敢相信。 只见巨鸟都仍在洞内,却每一只都神情茫然,一边歪着脑袋听着外面的呼救,一边又看着站在它们中央的那个少年。慎思不知何时进到这里,一手正紧紧握着那玉笛,另一只手在巨鸟们的长喙上接连抚摸着。 “不、不可能!”那个驯鸟人惊呆了,“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你能使用我们的玉笛!” 慎思看了此人一眼,神情冷漠。 这个驯鸟人也反应过来,连忙抽出腰间刀刃朝慎思砍去,就算砍不中人,也至少得打断他对这些巨鸟的控制。 就在那刀刃即将贴到慎思的脸侧之时,后面宛如起了一道风。 羽鸿意势如雷霆,矛尖狠狠扎入此人胸口。 这驯鸟人只来得及一颤,手中刀刃便往旁一歪,整个人倒在地上。直到此时,此人依旧双目圆瞪,似乎还无法理解眼前情况的发生,“你……你不是我们的人……为什么能够使用……” 很快,此人脖子一歪,彻底毙命。 但他临死前的喃喃低语,还是让羽鸿意有些在意,不禁皱起了眉,“难道这玉笛并非凡物?” 若是凡物,自然谁都能使用。 但想来也对,能操纵这么多巨鸟的东西,确实不该是凡物。 可如果这玉笛其实是此方世界所谓的“神器”,赫贝尔大陆所谓的“魔法物品”,这意义可就大了。神器都是量身定做,非本人难以使用,慎思使用玉笛却似乎根本没有 分卷阅读84 遇到障碍。当然,这小子身上的秘密多了,也不差这一点。 更叫羽鸿意在意的是,神器难以制作,数量极少。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羽鸿意手中这亲手制作出的骨矛,他还只见过慎思手中的“影杀”。 而在眼前这些驯鸟人手中,玉笛哪里只有数个?如果这些都是神器,这些驯鸟人一定掌握着能制作神器的人才。这个意义可真就太大了,羽鸿意不禁兴奋起来。 他连忙又冲到外面的山腹中去,还好,小兵们还没来得及把那些驯鸟人全部杀死。 羽鸿意连忙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将这些漏网之鱼都活捉起来好好拷问。 至于如何拷问?羽鸿意却不需要借他人之手。 他在赫贝尔大陆一路爬到那个地位,这种有些黑暗的手段自然也掌握了不少。只见他支开众人,对着那些驯鸟者微微一笑。很快,众人便听到那些驯鸟者惊人的惨叫声。 片刻之后,羽鸿意走出来,拍了拍手。运气不错,玉笛的制作者果然还活着,并且并不在这些恶棍之中,而是早年被他们捉住,一直被他们所控制着的一个人。 他将小兵叫进去继续看守,只带着十几个人,沿着拷问出的路线穿过山腹内弯弯绕绕的洞穴,直到眼前又一次豁然开朗。月光从上头照了下来,山腹在这儿正好开了个天窗。 就在月光之下,安安静静坐着一个人。面容已经十分消瘦,脚腕还被锁链拷着。 出乎羽鸿意意料的是,这个人,正好也是一个花男。 羽鸿意朝此人走去,正准备开口,天上却又忽然冲下一道黑影。那是一只鸟,个子不大,只是一头小鸟。 小鸟的速度却极快。羽鸿意刚刚一抬手,这鸟已经冲在了他的手边。再等羽鸿意集中精神想要反击,这小鸟已经转身就跑,只从他袖子上啄走了一块布。 “讯鸟?”面前带着脚铐的花男睁了睁眼,有些意外地道,“我听说那些家伙最近正在用讯鸟寻人……莫非你和他们所寻的人有关?” 羽鸿意不禁一阵沉默。 好吧,他终于想起关阳侯是谁了。 但此时此刻,他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在意。在眼前这个很可能就是玉笛制作者的人面前,关阳侯再一次被羽鸿意忘到了九霄云外。 ☆、第六十四章 羽鸿意将眼前的花男打量了一下,然后走上前去,用矛尖狠狠扎进对方的脚铐边缘,再一使力。只听咔嚓数响,这脚铐便被他挑开。 那花男伸手摸了摸足腕处经年累月被锢出的凹痕,目露惊讶。 “你就是帮他们制作出那些玉笛的人吗?”羽鸿意问,“你叫什么名字?” “秦礼。”那花男愣愣地答了,又看着跟在他后面出来的那些小兵,终于发现自己之前的一些想法似乎错了,“你不是被他们捉来的?” 羽鸿意笑了笑,“他们倒是想捉。” 小兵们在紧邻着这儿的几个山洞内找到了更多花男。这些花男都被迷药弄晕,全躺在地上,通通人事不省。 据秦礼说,这些花男都是最近半年才被那些驯鸟人给捉来的。因为金水林那边的走私路线被赵磐给毁了,这些花男才暂时积压在此,等待寻到下一条路线。 包括那个数月前失踪的那个齐宏友人,此时也正在其中。第一眼看到的时候,齐宏整个人都高兴极了。 至于秦礼自己,倒是已经被困在这儿好多年了,甚至都已经习惯了这被关押的生活。羽鸿意想救秦礼出去,秦礼反而显得有些迟疑。 羽鸿意也不和他废话,干脆叫人把他提起来,扛在后面就走。 直到再次回到那个山腹,亲眼看到那些被绑成粽子一样的驯鸟人,秦礼才终于相信,羽鸿意是真的能将他救出去。 “可是讯鸟分明找到了你……”秦礼困惑道,“难道你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吗?” “哦,我是,但那只是一个巧合。”羽鸿意回答,“这次是我主动找到了他们。” 倒是那些驯鸟人得知了讯鸟之事,再看到羽鸿意袖口上缺的那块布,纷纷露出惊恐的眼神。 什么情况?难道这个煞星就是那个跑掉的关阳侯妾室?开什么玩笑!他们是知道那个妾室很辣,但没想到能辣到这个地步啊! 羽鸿意察觉到他们的目光,对着他们露出一个微笑。 驯鸟者们顿时纷纷低下了脑袋,只觉得背脊一阵凉嗖嗖的。 “把他们拖出去吧。”羽鸿意又对着那些小兵道,“拖去北宜郡的大牢,先关着,然后再慢慢地审,该是什么罪就判什么罪。” 小兵们得令。 驯鸟人则都心中一寒。虽然看似暂时逃过一劫,但他们心里都清楚,如果按照他们犯下的罪行,最后必然还是逃不过一个死罪。 羽鸿意带着秦礼,一部分小兵带着那些花男,先一步出了山隙。另一部分小兵们跟在后面,将那些驯鸟人一个个拖在地上。 “不!你不能这样!”其中一个驯鸟人大概是过于惊恐,一路上不停吱哇乱叫,“讯鸟已经把你的消息带去关阳侯那边了,关阳侯很快就会找过来!如果你不想被他找到,就快放了我,我还能帮你拖延一二!” 羽鸿意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此人。 此人顿时觉得有戏,连忙叫得更加卖命,“讯鸟是我们一手养出来的,我可以帮你把讯鸟唤回来!你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怎么还敢这么对我们!” 羽鸿意笑了笑,“你们虽然罪大恶极,但如今是非常时期。如果你们愿意戴罪立功,倒不是没有饶你们一命的可能。” 此人以为羽鸿意已经被他说服,整张脸都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羽鸿意两步走过去,却又开口道,“但你试图用区区一只讯鸟来拿捏我?” 此人终于从羽鸿意淡漠的面容中体会到了一丝凉意,嘴角勾起的弧度也僵了。 下一刻,羽鸿意猛地提起手中骨矛。 “不!” 一声凄喊还没落地,矛尖已经当胸穿过。 羽鸿意眉头微皱,将骨矛从对方的尸体上抽出,甩臂挥落其上血迹。然后他回过头,看向哪些吓得面白如纸的其余驯鸟人,“不要试图威胁我,不要试图揣测我的弱点,否则这就是下场。” 剩下的驯鸟人都噤若寒蝉,不断点头,再也不敢起什么心思,就连关阳侯三个字都不敢提了。 但小兵们不会有这顾虑。 很快,就有小兵古怪地问羽鸿意道,“老大,这些人说的是真的吗?你是西泽那边关阳侯跑掉的妾室?” 众人闻言,都纷纷支起了耳朵,就连那些驯鸟人也不例外。 羽鸿意想了想,似乎没有好隐瞒的,便点了点头。 众小兵都是一阵惊呼,纷纷露出见了鬼般的神情。早就知道 分卷阅读85 这事的张老三等人则纷纷嘲笑他们大惊小怪,几乎忘了当初自己也是如此像见了鬼一样。 “当然,都是过去的事了。”羽鸿意皱了皱眉,“却不知那关阳侯为什么要如此纠缠不休。” “那还用说吗,老大,必然是想要把你追回去啊!”张老三谄媚道,“那关阳侯有眼无珠,竟然放你跑了一次,此时必然悔不当初!” 众小兵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闻言却纷纷点了点头。虽然他们不知道关阳侯和羽鸿意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老大的魅力是毋庸置疑的!甚至于他们还十分佩服关阳侯的勇气,竟然敢娶老大当妾…… 嗯,妾? 好些小兵这才注意到这个关键字眼,顿时纷纷跟着张老三大骂关阳侯有眼无珠。哪怕娶妻都不知道要哪里来的胆子,竟然还是妾,简直不想活了! “老大,你放心!”小兵们纷纷拍着胸脯保证,“那什么关阳侯,只要敢来,我们保准帮你把他打回去!” 羽鸿意看着这忽然之间的群情激奋,无奈摇了摇头。因为隔着个原主,他没法解释清楚自己和关阳侯的关系,只能由着这些小兵们误会。 他只看了慎思一眼。原主与关阳侯之间的事情,这小子比他还要清楚。 但此时慎思也皱着眉头,只为这纠缠不休而懊恼,说不清这纠缠不休的缘由。 既然说不清,羽鸿意也很快不再纠结了,他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将小兵们丢在山林,交由张老三等人照顾着,然后和叛军一起将那些驯鸟人押进了北宜大牢,又将那些仍旧晕迷的花男安置在府中休息。 之后羽鸿意又与秦礼长谈了一夜。 秦礼早已等候羽鸿意多时。但他本以为羽鸿意会审问他这些年究竟都为驯鸟人做过什么事情,结果却一概没有。羽鸿意的目标很明确,句句都围绕着驯鸟人的那些玉笛,围绕着秦礼是否真有制作神器的本事。 好半晌,秦礼才意识到,羽鸿意其实并不在乎他的善恶,只在乎他身上的本事。别说他这么多年来一直被驯鸟人控制,就算他真是那些恶棍的其中之一,只要他有用,羽鸿意就必然会用。 想通了之后,秦礼也不再迟疑彷徨,更不纠结羽鸿意的态度,一概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正这些年来,是为了活下去也好,是因为受尽威胁也好,他总归为驯鸟人办了不少事情,如今只不过是换个东家。更何况,羽鸿意总比那些驯鸟人要好得多。 “那些玉笛确实是我做的。”秦礼道,“当然,我也不可能一口气做出那么多神器。那些玉笛虽然数量看着很多,其实都是取于同一块凶兽之骨,是一整套的,本质上也不过是一件罢了。” “一套和一件,可不能混为一谈。”羽鸿意笑道,“神器需量身定做,你却将玉笛配给那么多人,每一根都得进行独有的调整,这并不是一个可以忽略的工作。” 秦礼点头承认,“确实并不轻松。” “如果是普通的神器,”羽鸿意又问他,“你大概多久可以完成一件?” “雏形大约十天半月,但最后能否进阶,还得看运气。” 这速度和羽鸿意本人相差不远,在此方世界却是极为难得。羽鸿意确信自己找到了人才,心中不禁越发高兴。 “刚好我这里有些材料。”羽鸿意连忙道,“不如你先随心意打造一件出来看看?” “材料?”秦礼眉头微皱,“神器所需的材料,可不是简单可以弄到的。” 羽鸿意闻言也不废话,直接带他去了仓库。 这整整半个月所猎杀的凶兽全在这儿,足足几十头,几乎将整个仓库堆满。秦礼只看一眼就跪了。 “够不够?”羽鸿意问他,“不够我再叫他们多弄几头过来。” “够了够了!”秦礼忙道,“太够了!” 他果然也是个热爱炼器之人,一看到眼前场景,就连眼睛都直了。 之后的几天,秦礼一直都泡在这仓库里面,哪怕吃饭睡觉都不挪窝。 制造团队中的其余人,虽然没有秦礼打造神器的本事,这些时日却也兢兢业业,造出了不少精良的武器和铠甲。 后勤有了保障,在当地招兵买马的事情也被羽鸿意提上了日程。因为羽鸿意已经在北宜经营了一段时日,加之叛军倾情的推荐,来应征的还不少。 一切都似乎步上了正轨,羽鸿意在当地的势力蒸蒸日上,只等着朝廷的讨伐军何时到达。 而这个时候,那只讯鸟早已将羽鸿意的消息带到了西泽。 很快,一队由关阳侯所派的人马已经穿过金水林,笔直朝着北宜而来。 ☆、第六十五章 北宜郡城中央,自从前段时间有闹事者被罚在这儿蹲了三天三夜,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足足数千人站在这儿。他们本是当地的百姓,而后通过这几天的应征,如今已经是羽鸿意所建羽家军的其中一员。 羽鸿意站在他们的最前方,目光看过他们每一张脸。 他们中有许多年轻人,却与第八旅小兵最初的稚嫩朝气甚至嚣张跋扈完全不同,脸上满是被生活打磨出的风霜。他们有些是因为对朝廷的厌恶,有些是因为心中尚未磨灭的抱负,有些是想要用一腔热血打拼到更大的利益。甚至于还有许多人,之所以会应征,只是因为羽鸿意所提供的每月二两银子的军饷。 他们不像第八旅当初那样单纯。但是对羽鸿意而言,这样的一张张脸上的神情,才是他最熟悉的。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羽鸿意道,“想要吃饱穿暖,想要不为生活所忧,想要理所当然地活着。不被人轻易欺辱,不会因为各种原因轻易丧命,甚至将那些曾经欺辱过你们的人拉下马去。” 众人抬起了头,木然地看着他。有些人勾起了嘴角,似乎不屑一顾。 羽鸿意继续说道,“但你们来应征,来加入进我的麾下,来和我一起反抗朝廷,未必能得到你们想要的一切。” 那些勾起的嘴角顿时僵住。众人的目光中流露出惊讶,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傻子。 “奇怪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吗?因为我很清楚,这就是你们所想的,这是你们都知道的事情。战争不是玩笑,在得到想要的一切之前,你们很可能已经死在战场。”羽鸿意笑了起来,“无论我拿怎么美好的画饼来诱惑你们,你们都早已清楚其中的危险。但你们还是来应征了……为什么?” 有些人动了动嘴唇,有些人的眼眶微热。 “因为那些更重要的东西!因为总有什么能让你们甘愿历经生死!”羽鸿意提高了声音,“一个美好的希望,一个名留青史的机会,一些你们想要守护的人!” “为了未来的人啊,我可以向你们 分卷阅读86 保证,我会改变这个国家,它迟早会成为你们心中的样子。” “为了荣耀的人啊,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会将你们的名字篆刻下来,让你们的名字被后世瞻仰。” “为了家人的人啊,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他们的生活会更好。假若你们牺牲,你们所赚下的银钱,会加上十倍再送到你们的家人手中。并且我将押上一切守护他们的安全。” “你们愿意用性命来拼搏的东西,无论生死,我都会为你们来守护!” 羽鸿意一句更比一句有力,句句扣入这些人的耳中,砸在他们的心中。羽鸿意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始终凝视着他们。 有些人开始发颤,有些人咬紧了齿门,有些人的眼眶已经彻底红了。 忽然羽鸿意却又笑了。 他放缓了声音,“当然,我更希望的,还是你们能活下来,和我一起见证一切,用你们的双手亲自去守护你们想守护的。” “若畏惧牺牲,你们现在离去还来得及。” “愿意选择留下的所有人啊,我向你们保证,你们的拼搏绝不会白费。” 他说完了,笑着对这些人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众人一片安静,直到羽鸿意走了片刻之后,才猛地又嘈杂起来。他们并非从未见过领兵之人,但无论是朝廷的还是叛军的,没有谁说过像羽鸿意这样的话。 死亡的恐惧就这么被明明白白摆了出来,叫人猛然清醒,心生退却。但在那有关恐惧的退却之后,又有许多更坚定的东西,被激发得更加炙热。 原本已经定下的名单起了动荡,原本已经截止的应征顿时又拖延了数日。 羽鸿意坐在书房内,翻看手中的名册,嘴角噙起微笑。足足五分之二的人选择了退却,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也并不令他忧心,因为剩下的人会比以前更加坚定,总体的力量只会上升不会下降。 更何况,在他那日的话语被流传出去之后,更多的人过来试图应征了。甚至还有别城的人特地赶来,听闻第一批征兵已经截止,纷纷扼腕表示遗憾。 好在第二批的征兵马上开始,百姓的热情比之前更加高涨。 朝廷那边还在纠结究竟派谁来讨伐羽鸿意这乱党,便赫然发现,不过这短短的时日,羽鸿意的势力竟然高涨了数倍不止。 朝廷懵了,羽鸿意对此却并不得意。 应征人数再多,也都是新兵蛋子,想在战场上有用,至少得操练个几个月。幸好赵磐那边已经暗地里与他联系,表示支持他的作为,而且不日就要赶来与他会合。 朝廷那边则又争论了许久。一方想要趁着羽鸿意还没发展得太厉害,干脆派几支大军过来,直接用人数上的优势将羽鸿意彻底剿灭。另一方面则由和第八旅有关的权贵组成,纷纷表示这样会让羽鸿意狗急跳墙,直接伤害第八旅那些人质,所以万万不可。为此,丞相甚至直接和恭亲王等人对掐了起来,每次早朝都鸡飞狗跳,小太子站在一边劝都劝不住。 直到羽鸿意这边的第二批征兵都稳定了下来,朝廷总算取了个中庸之法,派了约莫两三万的军队过来。但等这支军队来到北宜,至少还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 在此之前,反倒是另一些人先找上了羽鸿意的门。 那时羽鸿意正在山林之中,和第八旅的小兵们一起,试炼制作团队新做出的一批武器,以及秦礼手上最新出炉的一件神器雏形。 小兵们穿着新铠甲,举着新战刀,在山林里面跳来窜去,别提多兴奋。 至于那神器雏形,此时正被羽鸿意拿在手中。其外观是一根软鞭,由某种火性凶兽的肉筋制成,握之温热。 秦礼推测,想要让它进阶,可能需要用烈火灼烧数日。而在想办法找到进阶渠道之前,他们必须先决定这软鞭究竟是为谁打造的。只有先定下主人,秦礼才能根据对方的力量特质进行量身定做的调整,神器才有进阶的可能。原本秦礼想要让这软鞭直接认羽鸿意为主,可惜羽鸿意已经有了骨矛,对第二件神器的需求不大。 当然,那都是后话。现在羽鸿意将软鞭拿在手中,只是为了试试品质。 他独自在山林里面走着,试图找到一头落单的凶兽。 结果凶兽没有找到,羽鸿意倒是察觉,有另一批人潜入了山林。脚下的落叶有明显被踩过的痕迹,四周也能找到各种蛛丝马迹。虽然已经被人特意遮掩,却完全瞒不过羽鸿意的眼睛。 是朝廷的人吗? 羽鸿意停下脚步,放轻了呼吸,目光仔细往外观察。很快,他发现了前面有一个陷阱,是个埋在落叶之下的网兜。 羽鸿意走到网兜之前,露出古怪的神情。他觉得朝廷的人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究竟是谁?这陷阱究竟是针对凶兽的,还是针对他们这些人的? 他围着这网兜绕了一圈,很快确定了,这陷阱是针对他的。因为他听到了人的呼吸声,就潜藏在附近。对方本来特地压着这呼吸,此时被他发现,是因为对方急了。 羽鸿意不确定潜伏者的总数究竟有多少,正在思考更近一步的试探……对方就直接从远处的树丛里窜了出来。 整整十余个人,脸都没蒙,就这样出现在羽鸿意面前,“羽公子,你差不多该和我们回去了吧?” 如果慎思在这里,他就会告诉羽鸿意,这些都是关阳侯的人。 但羽鸿意并不认识这些人。他将这些人打量了一下,又发现对方窜出来的时机很有讲究。此时此刻,如果羽鸿意因为惊讶而后退,就会直接踩在那个网兜上。 羽鸿意顿时心生厌恶,皱着眉头问,“这就是你们邀请人的态度吗?” “羽公子,别叫我们为难。”这些人从四周围了上来,想要将他逼入那陷阱,“侯爷特地叮嘱过我们,叫我们不要伤你。” 羽鸿意这才明白,“你们是关阳侯的人?关阳侯派你们来找我回去?” 对方停下脚步。 羽鸿意又问,“他为什么要我回去?” 对方抽了抽嘴角,似乎觉得他这问题十分可笑,“羽公子,你是侯爷的妾室啊,他这些年对你也不薄了。就算你不念情义,忽然离府如此之久,你也依旧是侯爷房里的人。” 羽鸿意皱了皱眉头,也不与他们争论,只告诉他们,“我现在已经和关阳侯没有关系。” 对面这些人对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并不奇怪,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就包抄过来,试图强行将羽鸿意绑住。 羽鸿意叹了口气,扬起了手中软鞭。 关阳侯手下的这些人,都是刚刚从西泽来到北明的。虽然他们一路上也听到些叫人惊讶的消息,心中对羽鸿意的印象却始终还停留在原主身上,始终不觉得他会有多么难以对付。 直到被 分卷阅读87 鞭子猛地抽到脸上,他们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对。 羽鸿意将那软鞭用得如臂使指,脚下腾挪轻灵,仅仅片刻就将这些人打蒙了。十几个人被鞭子通通抽到了一起,又被草藤绕柱。随后羽鸿意抬脚一踢,他们便滚到了网兜上面。 陷阱顿时被触发,将这些人通通吊起。因为人数太多,树干一瞬间都被他们压弯了。 “我不喜欢这种方式。”羽鸿意告诉他们,“如果关阳侯真的想要找我,叫他亲自过来。” 说罢,羽鸿意拍了拍身上的草叶,转身就走。 走了片刻,羽鸿意忽然又顿下脚步,回头看着那些在网兜中懵逼的人,“对了,我最近有些忙。如果关阳侯要来,叫他先预约。” ☆、第六十六章 那些关阳侯的手下懵逼地看着羽鸿意的背影,直到羽鸿意走远之后很久,才猛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事实。 他们全部被吊在网兜里了,周围荒无人烟,根本没人能救他们下去。 他们努力挣扎,却只摇得树干咯吱作响。 怎么办?难道要等关阳侯发现他们不见之后另外派人来救他们?这实在是太可悲了。这些人不禁相对无言,泪流满面。 幸好,他们并没有当真等到关阳侯派来的下一批人。 仅仅三日之后,那被压弯树干便终于承受不住他们的重量,咔嚓一下断了,将他们全都砸在了地上。这些人哀嚎着互相扶持着起身,再也不敢去找羽鸿意,连忙潜出山林。 随后他们一路急急赶了回去,将羽鸿意说过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了关阳侯。 关阳侯听闻这些汇报之后,脸色如何精彩不提,总之他是终于决定要亲自找上门去,好好表达一下自己的诚意了。 这个时候,羽鸿意却早已经再次将他忘到了脑后。 羽鸿意要忙的事情真是太多了,要操练那些新兵蛋子,要监修武器,要留意朝廷的动向,要和赵磐他们联络,要计划如何打仗……多么忙碌而又充实的每一天啊!偏偏他还得吃饱穿暖,每日注意按时睡觉,顾好肚子里的孩子。 说到这个孩子,这段时间果然叫他轻松多了。孕吐那样可怕的事情再也没发生过,一切都宛如正常时候一样,只是肚子终于比最开始大了一点点。 羽鸿意终于安下心来,暗自将自己的护甲弄宽了一分。 对于这增多的一点体积和重量,他每走一步路都会仔细留意,努力做到将每一分变化都熟记于心,丝毫不能让这些变化影响自己的行动。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朝廷的讨伐军终于到了。 羽鸿意将他们堵在了北宜之外的一道山谷里面,用落石设了陷阱。朝廷军被落下的巨石断成了数截,而后羽鸿意的羽家军纷纷从山崖顶上冒出,居高临下地向他们攻去。 这样一个措手不及的埋伏,为羽家军奠定了很大的优势。可是双方的经验差距极大,短兵相接之后,羽家军仍是伤亡极大。那么多新兵蛋子,都在第一个照面时,便被敌军削下了头颅。 羽鸿意站在高高的山崖之上,不因为这些牺牲而有半分动容。 他只是握着一把弓,目光不断在下方搜寻着。 羽鸿意的身边还有不少持着弓箭的新兵。箭矢连绵不断往下落着,却因为准头与力度的不足,并没有取得十分良好的效果。看着往日一同训练的同伴一个个倒在血泊里,好些新兵的眼眶都发着红。 这发红的眼眶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仇恨,因为高昂的战意。 片刻之后,忽然有人一声大吼,丢下了手里的弓箭,取出腰上的佩刀,眼看着就要冲下去与朝廷军死拼。 却就在这个时候,羽鸿意抬起了自己的弓。 这把弓一直被他提在手中,直到此时才第一次被抬起。因为他终于找到了目标。 弓弦一放,箭如流星,直直飞入山谷之中,狠狠地扎入一个人的喉颈。 起初朝廷军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那人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发出嗑嗑两声,猛地从马背上摔落了下去,才有朝廷军将视线投了过来,神情满是不可置信。 “将军——!” 一声惨呼撕心裂肺,顿时在朝廷军内引起了极大的动荡。 羽鸿意那一箭,准之又准,正正好取了敌将的首级。 他射出这么一箭之后,手臂的肌肉便开始痉挛。羽鸿意只得放下了弓箭,继续高高站在山崖上看了。这仅仅一次的出手,对羽家军的激励却是极大。 原本有些被打懵的新兵亢奋了起来,顿时将生死置之度外,只顾着往前冲杀。朝廷军也纷纷红了眼睛,大声呼喝着迎上了他们的刀锋。 但这也只有最初的那段时候。 片刻之后,羽鸿意这边的新兵仍旧亢奋,朝廷军的那些人却陆续冷静下来。他们的将军死了,他们还能有多少胜算?更致命的是,就算他们最后胜了,这胜利究竟算谁的? 副官拼了命地试图接过指挥的任务,却根本不服众。主心骨倒了,他们没能在大哀的那一瞬间取得足够的优势,剩下的便只有逐渐变成一盘散沙。 羽鸿意看准时机,派了人出来,站在山崖上高声劝降。 不杀俘虏,不清算罪行。只要他们投降,想解甲归田的留下武器就可以走,想加入他们的他们也十分欢迎。 如此优渥的条件之下,朝廷军拼命的决心一退再退,不多时便纷纷表示投降。 整整两万朝廷军,除了早就阵亡的那些,全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羽鸿意将他们全都押了回去,交由手下慢慢清点。 他自己则又回到了府中。不是他不想主持战后的诸事,是他的手臂还在抖。 慎思倒来茶水喂着羽鸿意饮下,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是担心得不行,“公子,你何必拼到这个地步?” 羽鸿意笑了笑,“你知道的,我必须得拼。” 慎思被堵得噎了一下。他当然知道羽鸿意是为了怎样的目的,付出了多大的决心。只是看着羽鸿意仍旧发颤的胳膊,他就免不得一阵心痛。 幸好只是用力过度,并不一定会留下什么损伤。慎思将他的衣袖卷起,轻轻在那手臂上按揉。 少年微凉的指尖刚一碰上来,羽鸿意的眼皮子就颤了两下。 “怎么了?” “……没什么。” 慎思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多问,只是又转身找了药膏,仔细给他涂上。羽鸿意就一直低头看着这小子认真的脸。 等涂好了药膏,慎思松了口气,又问他,“你要不要躺下来休息休息?” 羽鸿意没有拒绝,慎思便要将他扶去卧房。 “行了。”羽鸿意摆了摆手,“我不就是手臂多用了点力,至于走路都要人扶吗?你还是忙你的去吧。” 慎思点了点 分卷阅读88 头,但还是一路将他送进了卧房,直到看着羽鸿意将自己塞进了被子里,才出言告辞。他确实还有事情要忙。除了那些驯鸟人,慎思是唯一能使用玉笛的人。上次在驯鸟人手中弄到的那些巨鸟,只有慎思可以操控。 临走之前,慎思的指尖在羽鸿意的发梢撩了一下。 羽鸿意一愣,抬头一看,这小子已经走出了房。刚才那一撩,看似无意,但羽鸿意能确定,这小子就是故意的。 自从上次从圣山回来,不,更准确来说,自从他们从那赤眼的巨鸟怪物手下死里逃生,这小子的态度一直很奇怪。不像之前那样忍耐,总是时不时地撩一下,但是又不深撩,每次都是点到为止,然后装作无事发生。 羽鸿意感到十分古怪,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说。 此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慎……” 刚刚吐出一个字,羽鸿意却忽然诡异地停了下来,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怎么了?”慎思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他这古怪的样子。 羽鸿意一下子没理他。 “公子?”慎思不禁又有点担心了,两步凑了过去。 好半晌,羽鸿意才开了口,用十分奇妙地语气道,“刚刚……好像动了一下。” 慎思眨了眨眼,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羽鸿意摸着自己的肚子,语气十分飘忽,“肚子里面,刚才动了一下。” ☆、第六十七章 肚子里面……动了? 慎思听到这句话,足足愣了半晌。然后他猛地将被褥掀开,隔着衣裳就摸上了羽鸿意的肚皮。 刚好一个小小的力度从那肚皮底下传来,极小极弱,像极了血脉的跳动。慎思停顿了一下,不确定地抬起了目光,看着羽鸿意。 羽鸿意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道,“是的。” 哪怕再小再弱,他也不会将这点动静和其他东西弄混。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一直在用尽全力适应这个新的身体,如今早已对这身体的一切都万分熟悉。此时从腹中传出的这一点动静,确实是前所未有的。 “是他……”羽鸿意深吸了两口气,语气竟然压不住地发颤,“是那个孩子。”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他早就知道肚子里有个孩子,也早就时刻提醒着自己要留意这个孩子,但其实一直都不算很有真实感。直到此时此刻,这个孩子竟然在他的肚子里动了。 多么奇妙啊,一个新的生命,一个会动的孩子。 别说羽鸿意了,就连慎思的指尖都在微颤。 这小子一直将手掌搁在羽鸿意的肚子上,又多等了好久,终于等到那小小的力度再一次从掌心底下传来,像是极轻极弱地踢了一下。 在这个瞬间,慎思睁大了眼睛,整张脸都似乎亮了一亮,“真的,他动了!” 他喜悦地迎上了羽鸿意的视线,却发现羽鸿意正默默地看着他的手掌。 慎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一直摸在哪儿,连忙将那手掌移开,跳着站起身,脸颊赤红。 肚皮上还留有掌心的热度。 羽鸿意将自己的手掌盖了上去,感到那个孩子又动了几下。但他的目光一直看着慎思,“你很高兴吗?” “是啊。”慎思站在那儿缓了好半晌,脸颊的热度总算褪去了。 他低着头笑了笑,“这个孩子……也算是我看着他一直长成这样的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他大概是保不住了,结果现在居然还能摸到他动,我真的特别高兴。” 见羽鸿意仍旧看着他,慎思羞赧地告了辞,临走只劝羽鸿意要更多注意休息。 羽鸿意看着关上的门扉,忽然觉得古怪。 这个孩子,无论是从理论上还是从实际上,都应该和慎思毫无关系。当然,其实和羽鸿意自己也没什么关系,这只是原主的孩子。 但毕竟已经在肚子里面揣了这么久,到底已经养出了感情。羽鸿意无法不因为这微小的动静而高兴……可慎思又是因为什么? 羽鸿意躺在床上,不算太认真地想着这个问题。很快手臂的疲惫就席卷到全身,睡意翻涌而上。 将睡未睡之时,外面忽然有小兵敲了门,“老大!忽然冒出了一群人,正堵在府邸外头,说是要找你!” 羽鸿意打了个哈欠,“什么人?” “领头的那人说……”那小兵道,“他是西泽那边的关阳侯。” 羽鸿意一个激灵,睡意顿时少了一截。还真是巧了,这么快,真正和这个孩子有关系的家伙就来了。 但羽鸿意也仅仅只振奋了一瞬间,很快又打了个哈欠,“预约了吗?” 门外小兵一愣,“预约?” “没预约就赶回去,我时间很紧。”羽鸿意重新缩进被子,“我现在很累,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再看什么时候有空去见他。” 小兵愣愣地站了半晌,然后摸了摸脑袋,终于乖乖回去传话。他是羽家军的新兵。如果换了第八旅那些人,怕是还不用羽鸿意开口,就已经把关阳侯给直接打出去了。 羽鸿意这一觉直接睡了大几个时辰,直到天色擦黑才醒。而后他梳洗一番,穿好衣物走了出去,并没有见到关阳侯。 仔细想想,关阳侯居然当真从西泽跑到这儿来了?这一路也算是千里迢迢,颇不容易,断然没有就这么放弃的道理。 只怕是被羽鸿意送了个闭门羹,有些气恼吧。 羽鸿意将这件事在脑子里转了转,并没有太过在意。他按照原定的计划去见了之前投降的俘虏,看了搜刮下来的武器。然后就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想走的放走,想留下的打散了编入各个军队里。 一连又忙碌了好半晌,等羽鸿意得到空闲时,天色早就全黑了。 这时他满脑子都堆了军队的事,已经又一次完全想不起来关阳侯是谁。 羽鸿意从军营出来,一路皱着眉头思考一路往府里走。 走到半路,忽然有个小孩子从街边窜出来。 “羽将军!”小孩缺了两颗门牙,说话透风,十分可爱,手中拿着一丛粉粉嫩嫩的浅红色花朵,“有个叔叔叫我把这个送你!” 羽鸿意停下脚步,诡异地看着这团粉嫩的花。他觉得事情的发展十分古怪,却又说不清哪里古怪。 小孩就是住在附近的百姓家里的孩子,羽鸿意认识的,可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叔叔是怎么回事?之所以要叫个小孩把花给他,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吗?对方究竟是敌是友,这丛花究竟是一个精妙的暗号,还是一个诡异的陷阱? 羽鸿意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花接了过去,好像在应对一个可以千里之外夺人性命的强大暗器。可是花朵居然十分安全,没有陷阱也没有暗号,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分卷阅读89 “那个叔叔还说,”小孩扬起了脸,笑着露出缺了的两颗牙,“他在西城门那儿的河边等你,请你一定要去一趟!” “是个怎样的叔叔?”羽鸿意问。 小孩想了想,露出困扰的神色,似乎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就是个叔叔,很好的叔叔,还给了我糖。” 羽鸿意知道从这个孩子嘴里问不出什么,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去西城门的河边会一会这个古怪的人,看看对方究竟是在弄什么玄虚。 他自然不是独自一人去的。慎思还在鸟篷那里没有回来,羽鸿意便带上了一些羽家军的新兵。 这些新兵今天已经见了一次血,也算是开了一次锋,勉强可以用了。 他们一路行到西城门附近,还没看到那条河,就听到了周围响起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窥探了他的行踪然后往前汇报。片刻之后,他们的眼中就忽然多了一些光亮。 火光吗?羽鸿意猛地握紧了骨矛。 等到再走过去一些,羽鸿意才发现,根本没有什么火光,全是灯笼。许许多多的灯笼从地面浮起,在天空飘荡,星星点点散发着柔和的淡光。 这是个十分美丽的场景,羽鸿意却只越发提高了心中的警惕。 这些灯笼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太诡异了。不管怎么看,羽鸿意都觉得其中藏着什么阴谋。 很快,他的视线沿着那些灯笼,看向了河道中央。 那里停着一叶小舟。 小舟亮亮的,里面堆满了没有浮起的灯笼,在深黑的夜色里,在满天星星点点的映衬下,显得别样夺目。 小舟上面站着一个人,正对着羽鸿意微微笑着。那是一个很英俊的青年,约摸三十岁左右,眼仁漆黑,眉飞入鬓。羽鸿意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但对方显然对他很熟悉。 看到这样的场景,羽鸿意身边的小兵们都不禁停顿了脚步,面面相觑,纠结着是否应该回避。 “就是你要在这里见我吗?”羽鸿意却没留意小兵们古怪的反应,直接高声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对方朝他笑了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 羽鸿意以为他这是在取出武器,顿时抬起了骨矛。 结果对方掏出了一根箫。 羽鸿意一愣。 对方将那根萧搁在嘴边,对着羽鸿意深情地看了一眼,便开始吹奏。曲调悠扬,在这样的夜色下别有一番韵味,撩人心魄。 但羽鸿意根本没有心思欣赏乐曲,他满脑袋都是问号。 好半晌之后,对方才终于满脸沉醉地将整首乐曲吹奏完毕,露出得意的微笑,似乎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随后他抬起目光,深情地对羽鸿意道,“鸿意,都已经大半年了,你有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吧?别再闹了,跟我回去吧,我这段时间一直很想你。” 羽鸿意,“……” 不知为何,他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但这番话总算是叫羽鸿意明白了,眼前这个家伙就是关阳侯。而这家伙之所以莫名其妙做这一切,是为了哄羽鸿意回去。 再看对方那个似乎非常深情的样子……怎么办,好想打他。 羽鸿意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打算先讲讲道理,“关阳侯,我必须得告诉你,你弄错了一件事。我已经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羽公子了,现在的我和你毫无关系。” 关阳侯笑了笑,宠溺道,“鸿意,别开这种玩笑,你果然还在生我的气吗?” 羽鸿意嘴角一抽,再一次将火气按捺下来,继续和他讲道理,“好吧,那件事我们待会再谈。我先问你,当初我之所以从你府中离开,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小李儿不就死在你的手里吗?”关阳侯温柔地笑道,“当时发生的事情我都查清楚了,确实是我这几年太忽略你,害得你差点遇到危险。所以你杀了小李儿,又从府里逃走,我是不怪你的。可你一口气离家出走这么久,也差不多够了吧?鸿意,如果这是你对我的惩罚,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 羽鸿意晃了晃脑袋,鸡皮疙瘩又起了一身。 “你看这个景色,熟悉吗?”关阳侯又指了指满天的灯笼,“当年我为你放过一次,你说喜欢,我就一直记着。如今再看到,你总该高兴一点了吧?其实……当年我们相处的每一个点滴,我都记着……” 羽鸿意沉默片刻,不禁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对关阳侯和原主的事情有些误会。毕竟原主过去的事情,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只是从慎思晴思口中听说的。 羽鸿意问道,“你整整两年对我不闻不问,是否确有其事?” 关阳侯叹了口气,“你果然还在怨我。可是鸿意,这些年你对我总是那么冷淡。我也是人,我也会有情绪啊。现在我知道错了,那点情绪哪里比得过你本人?只要你回来,我都可以改的。” 羽鸿意姑且信了这个说辞,认真思考了一下,又问道,“那你曾经答应我不碰他人,却在我入门一月之后又纳新房,这事是真是假?” 关阳侯顿了顿,又叹出一口更深沉地气,“鸿意,我也是男人啊。这种事情,是男人总是免不了的,你何必记挂到现在?” 羽鸿意:“……” 果然还是很想打他啊! ☆、第六十八章 “抱歉,关阳侯,我觉得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羽鸿意黑下了一张脸来,转了身便走,“我如今真的已经和你毫无关系,请你不要再这么纠缠不休,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诶,鸿意!”关阳侯立马就急了,连忙撑着拿篙子把小舟往岸边划,“我真的已经找了你好久了,鸿意呀,我不能忍受再度失去你,你快回来吧,我对你确实是真心的啊!” 羽鸿意额头青筋一跳,反手就将骨矛一甩,一道风浪顿时拍了过去。 小舟一下就被拍翻,吧唧,关阳侯顿时被砸进了水里。 “侯爷!”一群人猛地从河岸边上跳出来,纷纷像豆子一样蹦进水里,拼命游向那个不停扑腾的人影,“侯爷!你没事吧侯爷!” 羽鸿意冷眼听着后面的这些动静,头也没回,一脸冷漠地直接往前走去。 小兵们都跟在他的身后,全都因为今夜的情况而嘴角抽搐,有几个还忍不住捂着嘴巴偷笑。等到羽鸿意终于回到府邸,将他们散开,这些小兵回到军营,便连忙纷纷找人分享今夜的见闻。 不出两日,整个北宜郡都知道了关阳侯从西泽跑过来千里寻人,结果被羽鸿意一招拍进水里的事情。 慎思听说这事之后,当时就炸了,恨不得提着影杀就上去把人宰了。 “算了算了,”羽鸿意道,“我们这么忙,有空管这些事吗?你先说说,关于那些巨鸟,你有什么想法?” 分卷阅读90 慎思这才将那想要宰人的冲动按捺下来,提出可以利用巨鸟的速度和空中飞行的优势,更快地打探都城那边的情报。可惜目前能操控巨鸟的只有慎思一人,关在天牢里面的那些驯鸟人也完全不值得信任,效率上十分不足。 尽管如此,羽鸿意也相当满意了,当即将这件事全权交托给了慎思。 当日下午慎思便出发,乘在鸟背身上试着先去都城往返一趟,看看具体是个什么速度。另外赵磐那些人也快要到了,慎思回程的时候还得顺便给赵磐接应一下。 除此以外,因为羽鸿意反旗高竖,面对朝廷两万讨伐军却大胜而归的战绩也十分惹眼,四周不少同样举着反旗的势力都纷纷表示想往这边投靠。这些势力究竟该如何收纳,如何分配,便又是需要羽鸿意来认真思考的问题。 总之,只因为那一场大胜,羽鸿意的势力便又高涨了一大截,俨然已经成为北部领土反叛势力的总领头人了。 至于那个关阳侯,或许是那夜太过丢脸,一连几日没再露面。 “其实何必呢?”当时还有某个另一方势力的老大朝羽鸿意咂了咂嘴,十分遗憾地道,“我听说这个关阳侯在西泽是有不少兵的,多个盟友不好吗?” 羽鸿意听到这话,也皱着眉头思考起来。 “羽将军,你别理他,让他去做他的美梦。”另一个势力的老大则笑着道,“盟友虽然只会嫌少不会嫌多,但那什么侯爷毕竟是西泽的,愿意为北明出多少力还得两说。再说了,如今他怕是早就已经灰溜溜回去了吧?还指望什么!” 其余人听到,纷纷点头表示说得有理,也就不再纠结关阳侯之事,专心讨论合力对抗朝廷的计划。 结果……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关阳侯竟然还真的百折不挠。 仅仅低沉了数日,他便又在这日下午登门拜访,表示要再一次认真和羽鸿意谈谈。 正巧当时羽鸿意刚和其余势力讨论了回来,远远就看到自家府邸门口站着一群眼熟的人,嘴角顿时便抽了一下。 关阳侯本来还在和看门的小兵纠缠,也不知道眼神怎么就那么好,一眼瞧见了羽鸿意,立马咳嗽了一声,伸手理了理头发和衣裳,还掏出一把折扇,举在身前,摆出一个十分潇洒的造型,“鸿意,其实这几日我一直在等你。但你始终不愿主动来见我,我就只得再来找你了。” 羽鸿意有些头疼,心情十分困扰。 “鸿意,”关阳侯凑了过来,“我们还是好好谈谈吧。” 羽鸿意取出腰间的骨矛,将矛尖和骨柄合二为一,轻轻一旋,拿在手上掂了掂。 关阳侯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羽鸿意越过他的身侧,从门口走进去。 “鸿意,”关阳侯在他后面道,“我知道你气我什么,但你真的觉得,你我之间,连一件可以谈的事情都没有吗?” 羽鸿意很想答一句当然如此,可惜他心里清楚,还真有一些事情,他必须和这个家伙掰扯清楚。 好半晌,羽鸿意叹了口气,总算叫门口的小兵放了行。 关阳侯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客厅,隔着个桌子坐在羽鸿意对面。大概是上次吃了亏,这一次他的神情之间少了些轻佻,多了些认真,倒叫羽鸿意看得顺眼了一些。 “我们之间还有感情可以谈吗?”关阳侯问他。 “完全没有。”羽鸿意答道。 “鸿意,你别这样……”关阳侯笑着将手伸过去,想抓他的手。 羽鸿意将骨矛搁在了桌上。 关阳侯顿了顿,将自己的双手收了回去,叹了口气,“我倒是不知道,你究竟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样的身手。还有这柄骨矛,其实是一件神器,对吗?这可不是任何人都能用的。” “我一直都有这种身手。”羽鸿意告诉他。 “好吧,”关阳侯苦笑了一声,“想不到啊,你我夫妻多年,你身上还有这么多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羽鸿意脸色黑了一下,“不,你这句话至少有两个错误。第一,从来没有什么夫妻多年,只是妾罢了。第二,我上次已经和你说了,我早就不是你认识的羽公子了。曾经的羽公子并没有向你隐瞒什么,但我已经是另外一个人。” “好吧,妾。”关阳侯抬起了手,有些无奈地道,“那你告诉我,作为一个妾,我这些年难道亏待你了?” 羽鸿意稍微停顿了一下。 其实他之所以还愿意容忍这个人,还耐着性子在这儿和他谈,原因就正在这里。 他那夜和关阳侯交流过后,回来仔细理了理原主和这个人之间的事情。他曾经很疑惑为何关阳侯会先对原主不闻不问,后又在他离开之后纠缠不休,但事情其实十分简单。 关阳侯当初让原主入门成为了妾室,不管是一开始就坦白了也好,还是软磨硬泡到最后才说出真相也好,总归在入门的那一刻,原主必然是知道自己会成为妾室,而且关阳侯早已有了正妻的。但原主信了关阳侯口中的真爱之辞,这是原主的愚蠢。身为一个妾室,原主根本没有资格要求关阳侯的忠诚。 因为曾经的甜言蜜语,原主相信了关阳侯口中的承诺。等到木已成舟,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要求对方守诺的权利,也已经晚了。 偏偏原主又是个心高气傲的性格,无法容忍自己与那么多人一起共侍一夫,只能选择冷淡地面对这一切,估计也再也不会对关阳侯有什么好脸色。这样的时日一久,哪怕关阳侯当初确实愿意宠爱原主,到了后面也必然会厌倦。到了这个境地,很难说全都是关阳侯的错。 原主毕竟是自愿成为一个妾室的。 对于一个妾室,关阳侯确实不算是亏待到了哪里去。至于为什么如今要纠缠不休?只能说是人性本贱,得到的时候再喜爱也会厌倦,失去的时候再厌倦也能回想起当初的那些喜爱。 追根溯源,一切都是因为原主当初的愚蠢。 但是原主已经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如今羽鸿意借用了原主的身体,再也没有延续那个错误的道理。 “以前的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谈的。”羽鸿意道,“就算你当初没有亏待我,我如今也真的已经和你毫无关系。” “怎么能毫无关系?”关阳侯道,“就算是在官府的文书上,你也依旧是我的妾室。” “文书?”羽鸿意挑了挑眉,“你觉得区区一个文书,就能控制住我?” 关阳侯顿了顿,回想着来到北明之后见到的一切,想着那些无论何时都对羽鸿意顶礼膜拜的小兵们和百姓们。 羽鸿意现在的一切确实叫他感到陌生,但他仍旧相信羽鸿意还是从前的那个人,只是曾经隐瞒了很多。 好半晌,关阳侯道,“好吧,不管文书。我们之 分卷阅读91 间的恩恩怨怨,也不是一个文书能说清楚的。” “恩恩怨怨?”羽鸿意摇了摇头,“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些恩怨,又有什么可提的。” “你不是还有我的孩子?” “我自己养了就是。”羽鸿意皱起了眉,“你也不缺一个孩子。” 关阳侯冷笑了一声,“你这样的态度,倒是叫我怀疑……这真的是我的孩子吗?” 羽鸿意眉梢猛地颤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一直纠缠于我是否亏欠了你,如今问我什么意思?”大概是终于确信已经谈不好了,关阳侯收下之前刻意温柔的模样,一下子也黑起了脸,“我如何知道,你就从来没有亏欠过我?” ☆、第六十九章 羽鸿意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竟然反倒怀疑原主不忠,当即就给气笑了,“关阳侯,有些事情我本不想和你纠缠,毕竟在我看来,你只不过是认错人了罢了。但据我所知,当年被你娶进门的那个羽公子,自从入门之后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院中只有两个下人,和侯府里其他人的关系也糟糕得狠。你竟然说出这种话,也未免太可笑了。” 关阳侯沉默地听着他的这些话,脸上的神色明暗不定。 羽鸿意也彻底失去了继续与这家伙交流的兴致,起身喊了外面的小兵进来,“送客吧。” “鸿意,”关阳侯冷着脸道,“你这是在心虚吗?” 心虚?羽鸿意勾着嘴角,瞥了这家伙一眼,暗道我恨不得要笑出声来。 关阳侯的脸色又暗了两分,语句几乎字字都含了冰,“还说什么院中只有两个下人……其中不是就有一个男的吗?分明就是那个小子吧,就连这个孩子也是他的吧!” 羽鸿意嘴角的笑容顿时僵了一下。他听到这里才明白,眼前这个家伙在说慎思。 什么意思?关阳侯怀疑慎思和原主私通?甚至怀疑这个孩子是慎思的? 羽鸿意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好好驳斥驳斥这可笑的说法,手腕却发颤了。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关阳侯冷笑了一声。 “闭嘴吧……”羽鸿意道,“不要胡说。” “难道不是吗?你当初从侯府里出去的时候,不就是带了那个小子在身边吗?还装成一副很受委屈的样子,其实根本就是私奔……” “我叫你闭嘴!”羽鸿意忽然怒吼出声,手中骨矛猛地就扎了过去。 关阳侯早就防着他这突然发难,见状连忙抬起折扇一挡。此时不比那夜在小舟上无处使力,这关阳侯也便显出了两分本事,竟然还真挡了下来。 但羽鸿意已经怒不可遏,骨矛一提一转,便是连连打去。 “怎么?”关阳侯不断挡下,脸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其实已经有些吃不住了,眼中也露出了十二分的惊讶,口中却还道,“你这是恼羞成怒了?” “给我闭嘴!”羽鸿意手腕一翻,气得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就用上了全力,“胡说八道!全是放屁!” 在关阳侯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那柄折扇竟然被骨矛身上卷起的气流直接切碎。而后羽鸿意直接一下打在他的身上,顿时激起一声痛哼。 羽鸿意将骨矛一收,又猛地往前一抽,直接抽上关阳侯的脸颊。 这一下可真是抽的极重,关阳侯整个脸颊都肿了起来,甚至连站都站不稳,直接就被抽翻在地。 一口血腥味顿时弥漫在了嘴里。还不等关阳侯将这口血水吐出去,就见眼前一道光亮一闪,锋锐的矛尖直接照着他的额头扎来。 关阳侯吓了个够呛,起身也来不及了,只能在地上连连翻滚,不断避开这要命的攻势。 羽鸿意双目赤红,一击不中紧跟着就是下一击,锵锵锵声不绝于耳,转瞬便在地上戳了几十个窟窿下来。 终于,关阳侯滚到了墙角,避无可避。 锵!矛尖直接贴在他的脸颊扎下去,拉出一道血痕。紧跟着落下的,还有关阳侯浑身的冷汗。 羽鸿意停了下来,站在那儿胸膛不断起伏。 “你有什么证据吗?”羽鸿意问。 他喘着大气,总算稍微找回了两分理智。 关阳侯躺在地上缓了片刻,也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从地上爬起来,抹掉额头冷汗,却竟然还敢冷笑,“本来没有证据的。但看你反应这么大,八成是确有其事了。” 羽鸿意不禁一阵无语。 搞了半天,还真的只是这家伙在胡说八道。 羽鸿意将骨矛收了回来,手腕却还在发着抖,“收起你的臆想,快些滚吧。” “臆想?如果真的只是臆想,你何必如此生气?”关阳侯不依不饶,反倒是抓住这点继续纠缠了起来,“鸿意,既然我们都有错,只要你愿意回来,我可以不计前嫌的。就连这个孩子,我也可以不再计较,无论如何都算成我的就是。” 羽鸿意看着他,冷笑了一声。 下一刻,羽鸿意直接将这家伙踢出了房门。门外本来站着刚才被唤来的小兵,见状也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毫不夸张,羽鸿意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地底的修罗,眼睛里都几乎喷出了火。 是啊,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因为慎思被怀疑?因为原主被怀疑?因为眼前这家伙提出慎思有可能和原主私通过?甚至肚子里这个孩子可能就是慎思的?不管是为了什么,总之他真的特别生气! 羽鸿意想要克制住自己,但是许多念头都不断在他脑子里乱转着。 慎思最开始对于原主的重视,慎思一直以来对于这个孩子过度的关心,慎思甚至曾经为了原主偷过侯府里的药物。 可恨,真的好气啊! 关阳侯又在那儿说了些什么,羽鸿意都几乎听不进去了,似乎眼前这个家伙只是承载他愤怒的沙包。 羽鸿意一路将关阳侯从书房抽到前院,又将关阳侯直接抽出了府邸大门,当着所有北宜百姓、羽家军小兵、以及其余叛党势力的面,直接将关阳侯抽上了大街,眼看着就要直接抽到北宜郡的城门外面去。 起初关阳侯还能和他对上两招,到了后来便只剩下被打的份。 “侯爷!”那些关阳侯带来的人连忙扑过来救人。 羽鸿意哪里管那么多,见人就揍,将这些家伙也通通抽飞。至于其他人,更不会管这等闲事,纷纷站在路边围观,顺便向周围不了解情况的人普及一下关阳侯的身份。 可怜关阳侯一世英名,却在这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丢脸丢了个底朝天。 直到城门已经近在眼前,一队人马正好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这场景也是啧啧称奇,“羽老弟,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个欢迎的方式也太新鲜了吧!” 羽鸿意抬眼一看,一个人坐在一头庞然 分卷阅读92 巨兽身上,却是赵磐。 赵磐前几日便来信说要到了,后来羽鸿意也派了慎思过去顺便接应,如今总算是入了这北宜郡。 羽鸿意缓了缓气息,稍微停下了抽打的动作,目光往赵磐身后看了看。那两头大翻山兽都来了,叶凉正坐在赵磐的边上,还有赵磐原本那个寨子里的手下也都在,至于剩余的不少生面孔,应该就是赵磐手下新领的兵。当然,慎思也回来了,也正和他们一起,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赵磐擦了擦眼睛,仔细往地上被抽得狼狈不堪的人身上看了看,不禁啧啧称奇,“我没看错吧?这、这不是关阳侯吗?” 关阳侯?所有赵家寨的人都振奋起来,惊奇声不绝于耳。 慎思也愣了愣,而后意识到这家伙又来纠缠羽鸿意了,愤怒顿时便翻涌而上。 当即慎思就掏了刀子。 关阳侯挨了羽鸿意丧心病狂的一通狂揍,好不容易等到羽鸿意停下,凄凄惨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还不等哎哟两声,慎思便又从赵磐身边落下,走到了他的眼前。 关阳侯懵了片刻才看清慎思的脸面,顿时越发确信自己方才的那些怀疑,“你还敢露面,你这奸夫……” 慎思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慎思不是来听他说话的,只是来揍人的。 至于刚才恍惚一句奸夫?大概是风的声音吧。慎思根本捕捉不到关阳侯的脑回路,自然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 先是一脚踢到了关阳侯的脸上,然后慎思便将影杀擒在了手中,直接朝他喉咙划去。 这一招下去,是真真要出人命的。 羽鸿意轻轻啧了一声,到底没有真的让人死在这里。他在千钧一发之刻再一次抬起骨矛,抽出一道风浪,将关阳侯像个炮弹一样给轰了出去。 直到被轰到了城外,关阳侯还在越飞越远,仿佛要化作天边的星星。 “侯爷!侯爷啊!”那些被关阳侯带到北明的人纷纷追在了后面。 “羽老弟啊,真是没想到,我们刚一来这里,就能遇到这么一场好大的热闹。”赵磐哈哈笑了两声,又向羽鸿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了?” “不过是一些本来已经不该纠缠的旧事,让赵大哥见笑了。”羽鸿意平静了心绪,将赵磐等人接进了城。 慎思走到羽鸿意身旁,恭恭敬敬唤了声公子。 羽鸿意没有理他。虽然他已经比刚才冷静了许多,那些愤怒却依旧挤压在羽鸿意的心底,仿佛一座随时等待喷发的火山。此时此刻,看到慎思,他竟然连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慎思眨了眨眼,心中十分茫然,万分无辜。他猜到羽鸿意大概是被关阳侯给气着了,却丝毫想不通这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如果他知道方才发生的事情,定然会大呼一声千古奇冤,简直是飞来横祸。 ☆、第七十章 自从上次在北明都城一别,羽鸿意和赵磐等人也有大几个月没有见面了。此时重逢,双方都十分高兴。 羽鸿意没有大办接风宴席,美酒的招待却是少不了的。他叫小兵去府邸的地窖里面,搬了许多原来那个知府留下的好酒,通通摆在大厅之中,邀请众人尽情畅饮。 当然,羽鸿意本人是滴酒不沾的。 赵磐等人见状,稍稍劝了几句,却也没多纠缠,只当他是不爱饮酒。至于真正的原因,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值得一提的是,那头小翻山兽也被叶凉给带来了。 许久不见,这小东西已经长大了不少。当初是个拳头大小的毛球,如今已经成了个枕头大小的毛团,圆滚滚的,比之前越发肥软了,其余地方倒是半点没变,仍旧“啾啾”地叫着,一见着羽鸿意就兴奋得不得了,两只小爪子扒着他的胳膊就想往他身上爬。 羽鸿意用双手将它举起来,“比以前重多了。” “那是,吃了我们多少口粮啊!”叶凉在边上略显夸张地叹了口气,“可惜是个小没良心的,一见着你呀,就忘了究竟是谁在天天给它喂东西吃了。” 众人都被他这哀怨的口气给逗笑了。 在这轻松的气氛中,众人很快就酒过三循,好些人都已经东倒西歪。 但赵磐等领头者还清醒着。 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虽然需要必要的庆贺,却也不会因为喝酒而误了正事。尤其赵磐,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要与羽鸿意说。 “羽老弟,你我同时从西泽来到北明,你这个人也一直叫我很是佩服,可以说我们早就是一路人了。”赵磐看着羽鸿意道,“所以你叫我过来,和你一起起事,哪怕是一起造反,我也二话不说就来了。” 羽鸿意知道他还有话要说,沉默地等待着。 “可是羽老弟,你知道的,我以前在南丹的时候,就是个将军。可是我没有当好一个将军,我没有承担好我的职责,我竟然带着我的兵将一起逃了。直到现在,每当想起这件事,我就心中有愧。如今来到北明,又被人任以将军之职,说实话,我多少也是想要弥补一下当年的遗憾的。结果到了现在,我反而要和你一起造反了。”果然,赵磐紧接着说出了这些话。 而后他又唏嘘地笑了笑,“当然,如今的北明朝廷确实出了问题,你我都看在眼里。可是羽老弟,我想知道,你之所以最终做出这个决定……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是否还有着什么另外的缘由?” 羽鸿意道,“赵大哥,当初南丹的事情,不是你这当将军的错,而是南丹皇族的错。” 猛地听到羽鸿意这句话,赵磐眼眸一暗,不禁沉默了下来。 “而如今的北明朝廷,皇族已经失去了掌控力,其内部也早已被奸臣把控。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北明将会成为第二个南丹。” 这第二句话后,赵磐的反应更大。他忍不住用力握紧了眼前的酒坛,就连手背都已经这力度而迸出了青筋。 “我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如今的北明朝廷必须从外部推翻,这就是我想要承担下的责任。”羽鸿意抬起了视线,直视着赵磐的双眼,“赵大哥,你呢?” 赵磐顺着他这视线,与他对视良久,忽然哈哈大笑。 “好!好!好!”赵磐一连喊出三个好字,“好一个这就是你要承担下的责任!羽老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这股霸气实在叫我欣赏!原本我还想着,这地儿如今聚集了这么多势力,究竟应该以谁为首,现在看来,果然还是非羽老弟你莫属啊!” 说到兴头上,赵磐下意识举起了手中的酒坛,“来!羽老弟,我们干!” 羽鸿意猛地一顿。 话都出了口,赵磐才想起羽鸿意是不饮酒的,一下子便有些尴尬。他却仍旧将酒坛举在那儿,似乎想试一试羽鸿意是不是真的滴酒不沾。 分卷阅读93 毕竟此情此景,想拒绝也确实不太容易。 见着众人的视线都已经落到了这边,羽鸿意正准备开口,身后便伸出另外两只手来,帮他将那酒坛接过。 慎思举着那酒坛,越过羽鸿意的身侧,走到桌旁,将眼前的一个酒碗倒满,“我来代公子干。” 众人一看,顿时越发带劲了,好些人脸上都浮出了笑意。 “瞧瞧这护主的劲头!羽将军啊,你可真叫人羡慕。” “好小子!有志气!” “可他才多大点年纪啊,能喝得了多少?” “去去去,少在那儿泼冷水,这事能和年纪有多大的关系?小子,尽管喝,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在众人善意的调笑声中,慎思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羽鸿意一眼,然后便抬起那酒碗,直接倒入了喉中。 羽鸿意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也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他竟有这样的酒量。 但很遗憾,其实这小子以前并没有经历过类似的洗礼。很快,慎思的脖子开始有些发红,碗中的烈酒却还有大半。 慎思皱了皱眉头,饮酒的速度也不禁缓了一缓。 看热闹看得正带劲的众人顿时又开始起哄。 “喝啊!喝得好好的,怎么停了?” “小子诶,你可想清楚了,如果你不能把这碗酒搞定,丢的可是你身后羽公子的脸!” 慎思的脸颊和耳朵都有些红了。但他听到这些话,不禁将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而后他只不过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将烈酒往口中倒去。 忽然羽鸿意从后面伸出了手,将那酒碗从慎思嘴边夺走。 羽鸿意将酒碗放在桌面,五指扣在碗上,看着四周仍在起哄的众人。 “嘿!羽将军,这可是你不地道了!” “就是,这小子好不容易这么有志气,你不能这样妨碍别人啊!” 羽鸿意抿了抿嘴唇,“都别闹了,我们来谈正事。” 面对这明显的转移话题,众人都忍不住发出了嘘声。 羽鸿意神态自若,仿佛那被嘘的根本不是自己,自然而然便往下问道,“你们都还留着几分清醒吧?是否可以听听从都城那儿打探到的情况?” 都城那儿的情报?在此时此刻,这确实是重中之重。众人顿时收起了之前的随意和胡闹,一个个都正经起来。 “慎思,”羽鸿意回头,“你呢,也还算清醒吧?” 慎思点了点头,“公子,我没事。” “那你便来和他们说说吧。”羽鸿意后退一步,将慎思让到前面,还不忘冷眼在众人身上扫过一圈,“这一趟我派这小子出去,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去都城那边探听情报。如今情报全在他的身上。你们想要试试他的酒量,适可而止也就算了,难道还非得把他灌醉不可吗?” 众人此前分明还觉得灌酒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却都不自在地在座位上扭了扭,似乎真的因为方才那过分的作为而有了一点惭愧。 幸好,慎思的脑子确实还算清醒。 他很快将都城里探到的情况说了一遍,众人都竖着耳朵认真听着。因为行程安排很紧,慎思只在都城待了不到半日,探听到的东西十分有限,其中却已经有了十分有价值的情报。 “朝廷中已经有许多权贵和丞相直接撕破了脸。就在前几日,有人不知从何处拿到一份丞相欺上瞒下谋取私财的罪证,便当众公布了出来。如今丞相正在焦头烂额,朝廷上下也是一盘散沙,正是我们的大好机会。” 随着慎思这一席话落下,在场众人都是喜笑颜开。 慎思却回头看了羽鸿意一眼。 其他人不知道这份揭发丞相的罪证是从哪里来的,他却十分清楚。这是羽鸿意早就盘算好的情况。一切都是因为当初算计好将第八旅摘出叛党队伍的时候,齐宏给恭亲王去的那一封求助信。 实际上,那封信是两个人一起写的,上面分别有着宋平和齐宏两个人的字迹。看似一封完整的求助信,其实见缝插针夹杂了宋平刻意模仿齐宏所写出的字,连成了另外一篇内容。在这样的刻意模仿之下,常人难以分辨出不同,但如果是两人的父亲,绝对一看便知。 因为这封信,宋平那个当侍郎的父亲,哪怕是丞相的学生,也必然会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这是我们的大好机会。诸位,回去之后好好醒醒酒。从明日开始,我们就得讨论南下的事情了。”最后,羽鸿意用这句话做了总结。 众人自然都是无比兴奋。 羽鸿意也不管他们,只带着慎思赶紧下去。一到没人的地方,他就连忙摸了摸慎思发烫的脸颊,“你真没事?” 慎思点了点头。 羽鸿意脸色丝毫不见好转,依旧皱着眉头,“何必这么逞强?” 自然是因为不愿意看到公子为难。 慎思脑中想着这句话,目光看着羽鸿意,却是就着这总算又回到他身上的关心,直接问道,“公子……我之前,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羽鸿意一愣。 “你是否在生我的气?”慎思问他。 羽鸿意这才明白过来。 因为之前关阳侯那件事,羽鸿意对慎思的态度确实有些不太对。哪怕之前酒宴上气氛高涨,羽鸿意和其余许多人谈笑风生,却并没有正眼瞧过这个小子。 这小子察觉到了,正委屈着呢。 但羽鸿意也不知道该如何说。难道说因为关阳侯怀疑你和你原本的公子有染,所以我特别生气? 不谈是否说得出口,就算说出了口,他根本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这件事迁怒到慎思身上。归根结底,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气恼究竟是因为什么。 ☆、第七十一章 羽鸿意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自然也没法对慎思解释。 慎思敛下目光,低着头,没再吭声。 羽鸿意看着这小子这个模样,心中不自在得很,总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但是尽管如此,心中那些莫名其妙地不快依旧没有散去,叫他没法自然而然地纠正现在这不太公平的迁怒态度。 “回去好好休息吧。”他最后对这小子道,“有什么明早再说。” 说罢,羽鸿意就转身往自家卧房走去。走了片刻之后,羽鸿意又回过头来,却见慎思仍旧站在远处,根本没有动过。 难道这小子还和他置气了? 羽鸿意眉头一皱,正准备再说两句,却见慎思忽然晃了晃身体,终于迈开了步子。 下一刻,只看这小子左脚往右脚一踩,整个人便往前面摔去。 羽鸿意吓了一跳,连忙两步跨过去,及时将人抓住,好歹没让这小子摔出个好歹。再一细看, 分卷阅读94 慎思的脸颊比方才越发通红,就连身上的酒气也更浓了几分。 “……你喝醉了?”羽鸿意问他。 慎思摇了摇头,顿了一下,又继续摇了摇,“没有,没醉。刚才都没有醉,现在又怎么可能醉?” 听他说话,倒是真像有些清醒,但神态和动作明显就不对了。慎思挣开了羽鸿意的胳膊,刚刚在那儿又站了片刻,便又开始微微地晃来晃去。 后面大厅的方向仍旧嘈杂着,羽鸿意回头一看,就见远处的小道上一群人互相搀扶着往外走,甚至还有些人被拖在地上,竟然连一个能自己站着的都没有了。 方才道别时,分明还有不少清醒的家伙,并不是这样的场面。 “羽将军!”有人留意到了羽鸿意的视线,还特地吊着嗓子和他打招呼,“好酒,今晚这真是好酒啊,后劲太足了,爽!嗝!” 羽鸿意抽了抽嘴角,又看着眼前的少年。 和那些已经没个人形的家伙比起来,慎思现在的模样要好上许多,只是脸颊越发红了,就连脖子耳朵,还有现在被羽鸿意抓着的那只手,所有露出来的皮肤都是通红通红的。很显然,也已经醉得不能再醉。 羽鸿意并不知道拿出来的那些酒竟然如此后劲十足,一下子颇有些头疼。 此情此景,他也不好再把慎思赶回去,只好先就近拉进自己的书房。 羽鸿意将慎思给引在椅子上,双手按了按少年的肩膀,“坐好,别动。” 慎思点了点头,出奇乖巧。 羽鸿意又直起身,想出去找点醒酒的东西。 慎思的目光一直紧紧跟着他,而且可见地流露出一种惊慌。 羽鸿意也没太在意,直接推开了房门,又将房门合上,就这么将这小子一个人丢在书房放了一段时间。等到他终于叫人弄好一碗醒酒茶,再推门进来的时候,慎思仍旧坐在那个椅子上面,却连眼眶都发红了,整个人看起来委屈得不行。 “怎么了?”羽鸿意皱了皱眉头,“你至于吗?” 慎思摇了摇头。等到羽鸿意将手中的醒酒茶端到了这小子眼前,这小子才抬起目光,极小声地说了一句,“我以为又会被丢下,又要一个人。” 羽鸿意猛地一顿,沉默下来。 慎思从他手中接过醒酒茶,手有点抖,却稳稳拿住了,一口一口轻轻地喝着,像只乖巧的猫儿。 “慎思,”羽鸿意忽然开口道,“今天早些时候,关阳侯来找我。” 听到关阳侯三字,慎思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显出明显的厌恶。 “和我说了些你原来那公子的事情。” 听到原主,慎思的眉头又舒展开,显得心情好了许多,却又有股说不出的哀伤劲。 “还谈了谈我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想起来真是叫人生气。不管真相究竟如何,我都不会让这个孩子和他再有任何关系,以后由我一手养大就是。” 听到孩子,慎思的眼睛都亮了,高兴得不得了。 羽鸿意停顿下来,心情又有些微妙。无论什么时候,慎思对这个孩子的关心和喜爱都是如此显而易见。羽鸿意以前就觉得这件事特别奇怪,只是没有多想。 但经过关阳侯那通胡说八道,羽鸿意反而对这事越发在意起来。 开什么玩笑……难道他竟然也信了那些胡说八道,竟然也怀疑起慎思和原主来?羽鸿意皱紧眉头,心中气愤更甚。这气愤中的很大一部分,却是在气自己这不应有的怀疑。 “慎思,”羽鸿意问他,“你非常喜欢这个孩子?” 慎思连连点头。 “你在意这个孩子?” 慎思继续点头。 “你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的吗?” 慎思抬起头,目光理所当然地看着他。 “……另一个父亲呢?” 慎思的脸色眼看着就变差了,显然是想到了那个可恶的关阳侯。 羽鸿意叹了口气,心中感觉越发古怪。他羞愧于那无端端的怀疑,却又难免松了口气。 奇怪,他为什么要松这一口气? 羽鸿意抽了抽嘴角,试图深想下去,但这确实是他完全没有接触过的领域,一时间完全摸不着头脑。 就在羽鸿意准备放弃之时,慎思总算一小口一小口地将那醒酒药给喝干净了。羽鸿意伸出手,将空碗拿在手中。然后这小子开了口,说了一句话,“公子,我很喜欢你。” 羽鸿意手一抖,险些把碗砸了。 好吧好吧,这件事情他早就知道,根本不值得如此惊讶。只不过这小子以前用的都是其他的表述方式,第一次将喜欢二字如此清晰地说出口。 羽鸿意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拿起碗起了身。 慎思却又问他,“公子,你喜欢我吗?” 羽鸿意顿住了脚步,整个人僵硬了一下。别开玩笑了,这小子是个男的,而且年纪比他整整小了一轮,甚至比他的养子更小。可是羽鸿意又回想起方才莫名其妙的怀疑与迁怒,总觉得这两件事或许有着什么联系…… 几乎就差一点,羽鸿意就能想通其中关键。 慎思却低下了头,伤心地道,“我知道,公子你一定觉得我很无耻,很不自重。” 等等,无耻?不自重?这又是什么个说法?这一下羽鸿意势彻底蒙了,完全跟不上这小子醉酒以后的思路。 只听慎思继续伤心地道,“我分明知道你已经有了一个家庭,已经连孩子都有了,却还是不愿意放弃,想要插足于你和你的妻子之间……” 等等等等等……羽鸿意终于注意到这个明显的误会,连忙解释,“我没有什么妻子,你不要瞎说。” 慎思明显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 也亏了这个小子,分明都已经醉成这个样子,脑子里居然还能把这个事实听进去,还能理清楚其中的关系。 不过大概是因为那晚醒酒药起了效果,这小子现在确实是一刻更比一刻清醒。 片刻之后,慎思摇了摇脑袋,用混合在清醒与混沌之间的神智问道,“那你的孩子呢?” “养子。”羽鸿意答道,“我收养了挚友的儿子。” 猛地,慎思的脸色又亮了许多,高兴程度甚至及得上当初第一次发现羽鸿意胎动的时候。不,更准确来说,这小子现在显然比那时候要更高兴得多。 羽鸿意被这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你至于吗?” “你没有过妻子?”慎思只是重复地问道。 羽鸿意无语地点了点头。 “没有过其他的女人?”慎思追问,“也没有过其他的男人?” 羽鸿意无语地继续点头。 慎思甚至拿出了一丝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没有人爬过你的床?” 听到这个问题,羽鸿意却显得稍微迟疑了一片刻。 分卷阅读95 就这么片刻,慎思的脸色顿时大变。 羽鸿意只得赶紧答道,“硬要说的话,还真有一个女人,某天晚上忽然出现在我的床上。” 大喜大悲之下,慎思的脸色几乎可以说是面无血色。 “但是那个女人十分奇怪。我一看到她,她就和我说她很冷,还想要我抱她。”羽鸿意皱着眉头,似乎觉得当年这件旧事叫他十分困惑,“我就问她是不是身体太虚,然后建议她应该多锻炼锻炼,甚至还根据她的体质特地为她设计了一张每日的锻炼计划表,叫她最好第二日就开始照做。” 慎思停顿了一下,嘴角有些抽搐。 “中途她说要上个厕所,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羽鸿意说到这里,语气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悲愤,“枉费了我的一片好心。” ☆、第七十二章 羽鸿意说完了这个令他不快的故事,眉头却还依旧皱着,似乎还在因为当初那些白费的苦心而愤慨。 至于面前的慎思,早已经是呆若木鸡。 这小子的嘴角抽了又抽,心中的情绪复杂难以言喻。分明在不久之前,他还因为那个曾经爬过羽鸿意床的女人而怒火中烧,现如今却只剩下对那个女人深深的同情,甚至还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凉。 从这个可悲的女人身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坎坷的前路。对他心中那点小心翼翼怀揣着的热情而言,这就像是一盆冷水被当头泼下。当然,再多的冷水,也抵不过刚刚得知羽鸿意其实一直单身而燃起的欣喜。 他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附和羽鸿意道,“是啊,那个女人太过分了。” 羽鸿意自以为内心的愤慨得到了认同,眉头果然就舒展不少。他十分高兴地看了慎思一眼,却见慎思面部神情十分诡异,简直犹如抽筋。 “怎么了?”羽鸿意关心道。 慎思连连摇头,“没事。” “是吗?”羽鸿意仔细观察了他一下,发现他浑身的皮肤都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发红,酒气也褪去不少,“你的酒醒了?” “差不多吧。” 说实话,就算方才还没有醒,在听过羽鸿意那个丧心病狂耸人听闻的爬床小故事之后,怎么也该被惊醒了。 “那我们之前的对话,你都记得吗?”羽鸿意又问他。 慎思点了点头,“应该。” 接下来,羽鸿意却沉默了片刻。 他之前曾隐约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能想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中途却被打断,现在已经捕捉不到那种感觉了。 羽鸿意将这小子醉酒以后的所有对话都顺着回忆了一遍,试图把那种差一点就要想通的感觉给找回来,却始终都没有成功,最后只得作罢,转而问了另一件叫他十分纳闷的事情,“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孩子?” 慎思抬起头看着他,有些惊讶,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随后这小子动了动嘴唇,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羽鸿意以为他是不愿意说,正想加一句不想说就算了,却见慎思又低声笑了笑。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这孩子总叫我想起我自己。”慎思道,“我总觉得他的身上有我过去的影子,他和我十分相似。” “是吗?”羽鸿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抬眼看了看慎思,还将手掌搁在肚皮上摸了摸,“哪里相似?” “如果不是怀了这个孩子,公子……原来的公子,或许就不会被人所害。”慎思答道。 羽鸿意猛地一顿,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在拥有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之前,有些时候,子嗣反而是一道催命符。”慎思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双眼往东方看去,目光似乎透过书房的墙壁看到了很远的地方,“因为这样的经历,原来的公子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 慎思极少会谈论自己的过去。甚至可以说,相识这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提及过去的经历,提及自己的母亲。 而这短短两句话内所透露的信息,便叫羽鸿意心口微微收紧。 “所以我当初想要保住公子……可惜没能成功。”这小子说到这里,声音有点低沉,很快却又笑了笑,“就算如此,能保住这个孩子,也是极好的。” 下一刻,慎思猛地愣了一下。 羽鸿意伸出手,久违地搁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慎思的视线转过来,落到羽鸿意脸上,笔直地看着。 羽鸿意错开目光,将手掌收了回去,站起身道,“既然你的酒已经醒了,就快些回去休息吧。明天开始我们会非常忙碌,不要耽搁。” 慎思点了点头,“可是在那之前,我总觉得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罢,就在羽鸿意困惑的眼神之中,慎思猛地抓住他那只还没来得及收到身侧的胳膊,将他一把拉了回去。 “慎……” 羽鸿意皱起眉,刚说了一个字,下颚便被一只手用力捏住。慎思发热的双唇覆了上来,将他所有的话语都堵了回去。羽鸿意不禁瞪大了双眼,视野中唯独可以看见慎思那双深黑色的眼瞳。 明明是像黑夜一样的颜色,此时却仿佛带着温度,灼热得吓人。 两个人的唇舌撕咬在了一起,两个人的双眼也都睁开着,从头到尾目不转睛地互相看着。慎思松开了他的胳膊,将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身后,牢牢搂住了他的腰。羽鸿意的心脏忽然猛烈跳动起来。 这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相比曾经在地缝里面那个漫长的唇舌相交,这个吻在时间上要短得太多。但是比起慎思这段时间动辄一触即收的偷吻,眼下这个吻又显得无比激烈和长久。不再是为了救人的那一个,也不再是可以很快装作无事发生的那一些。 一个明明白白,的的确确,无可辩驳的吻。 羽鸿意的嘴巴开始有些发麻。他想要将人推开,浑身所传递过来的感觉却让他感觉有些陌生。这种轻微的战栗究竟是什么?是他身体的哪个部位所导致的?原理在哪里?羽鸿意皱起眉,想要认真分析分析,却连脑子都比平常转得慢了两分。 慎思察觉到他的不专心,在他舌尖轻轻一咬。 “唔!”羽鸿意所感到的疼痛并不剧烈,但是就在同一个瞬间,又有一股剧烈的难以名状的陌生感觉从尾椎骨一直窜了上来,冲击进他的脑子里,叫他越发一团混乱,忍不住哼出了声。 慎思眯起了眼,大概是终于有些满意,总算放开了他的唇舌。 这小子开始挂在他的身上喘气。 羽鸿意一下子也没有找他算账的气力,只软软靠在那里,同样不停喘着粗气。这项运动对体力的耗损远大于它理论上应该耗损的,这又叫羽鸿意有些困惑。 等到双眼终于重新聚焦,他第一眼所看到的 分卷阅读96 ,依旧是少年那双黑夜一样颜色的眼眸。那颜色又仿佛深不见底的海底,可以叫他一直沉下去。 “公子。”慎思低低地笑了一声。 呼吸擦在耳朵上面,有些痒。 羽鸿意就和还没回过神来似的,直愣愣看着这个小子。 “我知道会有些困难,不可能这么容易。但是公子,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了。”慎思的嗓音不像少年平时那样清亮,有些低沉暗哑地在他耳边道,“我不会再放过你了,公子。” 仿佛忽然打了个激灵,羽鸿意猛地回过了神来。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放过他?这小子说这种话是想做什么,要和他打架吗?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羽鸿意的脑子里面胡乱转着。然后他看着慎思那双出奇认真的眼睛,忽然有些明白过来。 哦,这小子想要征服他。 羽鸿意抬起终于恢复了几分气力的胳膊,将慎思给推开,又自己站在原地喘了一会儿。下一个瞬间,他猛地抽出了腰间骨矛,笔直朝着这个臭小子就扎了过去,矛尖正对着脖颈上的要害。 慎思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 更准确来说,慎思想过羽鸿意或许会抽他一巴掌或者揍他一拳,但绝对没想过羽鸿意会忽然下此死手。千钧一发之刻,慎思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他极快地往后退去,猛地将影杀掏出,险之又险地拦了上去。 不,并没有拦住。 羽鸿意像是早就料到了他这应对似的,矛尖只是虚晃一枪,转眼就从影杀边上绕了过去,依旧直直朝着他的脖颈而去。不过瞬息之间,矛尖已经点中了慎思的喉结。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沿着骨柄一路滑到虎口上方。 “我如果不手下留情,你就已经死了。”羽鸿意紧皱着眉头,抿了抿唇。 慎思站在那儿,动也不动,甚至半晌都没有将自己受伤的喉咙从那矛尖上移开。他见过羽鸿意出手,已经无数次。但眼下这干脆利落的一招,并不是羽鸿意平时所摆出来的实力。 “意外吗?这才是我的全力。”羽鸿意将骨矛收了回去,背在身后,“小子,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段时间的进步很大,已经十分厉害?” 慎思握紧了拳头,没有吭声。 “小子,我早就和你说过,叫你别太自傲。”羽鸿意最后冷脸扫了他一眼,便一把推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如今这种大事当前的时候,你不急着多提升自己的实力,居然还想着这种儿女心思?简直不知所谓。至少先在我手底下走得过十招,再来做这样的白日梦吧。” 一段话说完,门扉便刚刚好在羽鸿意的背后阖上,将慎思隐在阴影中的一张脸彻底隔在了里面。 直到又走了好长一段路,转了几个弯,确定不会被看见了,羽鸿意才将一直藏在背后的那只手腕拿了出来,龇牙咧嘴地揉了起来。 这身体毕竟还是锻炼不够,每次这么一使出全力,扭个手腕什么的总是少不了的。如果方才慎思真和他扛上,别说十招了,其实就连第二招要使出来都困难得很。 但是刚才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就选择了这种做法,说出了那些话。 羽鸿意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脸颊可见地就热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完全不见方才说话时的淡定气势,整个人都慌得跳脚。 ☆、第七十三章 因为慎思之前那突然的举动,羽鸿意始终都没法淡定下来。直到回到自己的卧房,他依旧是辗转反侧,脑子里一团混乱。 最后终于能够睡着,还是多亏了一直以来自律的生活习惯。 第二天一大早,羽鸿意一睁开眼,情绪还有些恍惚。但在片刻之后,他只不过是看了一眼自己的日程安排,便很快精神一振,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之中。 赵磐的人和其余势力的首领此时都在醒酒,羽鸿意便先将小兵们集中起来,展开大战前的动员。 而经过后勤部这段时日一直马不停蹄的打造,武器早就在仓库里堆积如山,此时也需要被羽鸿意一套一套分发下去。所有兵将都十分亢奋,满脸的喜气洋洋。 秦礼所制作的神器雏形又多了几件,需让这些兵将每人试上两招,挑选出其中最合适的人选。 还有被安置在山林中的第八旅和张老三等人,也得多想想之后应该怎么安排。 日头已经爬上头顶,昨夜那些宿醉的家伙也该醒了,又得赶紧集中起来开会。 不知不觉,自从醒来之后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羽鸿意一直忙得脚不沾地,在各种地方和各种安排中穿梭,早将其余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中间他见过慎思两次,兜头就给这小子布置了一大堆的任务。 慎思抬眼静静看了他片刻,没说什么,很快就也围绕着这些任务忙碌起来。 少年的喉咙昨夜受了伤,如今包了一圈白布,看起来有点扎眼。 羽鸿意心中泛起了奇怪的情绪。但还不等他仔细体会这情绪,便又被那群小兵和那群盟友给拉入了忙碌之中。 等到终于可以歇一口气,已经连日头都落山了,就连天边的云彩都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红边。羽鸿意在暗下来的天色中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既因这忙碌而感到充实,又难免有些疲惫。 他在回房的路上再一次看到了慎思。 这个小子今日的任务不比他轻,此时的疲惫也必然不比他少。但在好不容易闲下来之后,这小子并没有休息,而是在练兵场上不断地操练着自己,甚至拉着那些小兵不停过招。 羽鸿意停下了脚步。 慎思察觉到他的视线,却没有和他打一声招呼,依旧沉浸在卖命的练习之中。 羽鸿意不禁扯了扯嘴角,暗道昨夜的事情还真是伤了这个少年的自尊心。 当然,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仅仅站着看了片刻,羽鸿意便又迈开步子,独自回到了房里。 今日的忙碌是有价值的,站前的动员十分成功,所有人都战意高昂,武器的配发也十分顺利。 唯独可惜的事情是,秦礼所造的神器雏形并没有找到多少合适的主人。 对此秦礼本人没太在意,毕竟能操纵神器的人就和能打造神器的人一样,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秦礼也不觉得这是对自己工作成功的浪费,打造神器雏形的过程已经带给了他足够的快乐。 当然,在羽鸿意的眼里,这种浪费就显得尤为可惜了。但他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顺其自然。 第二日,羽鸿意再一次一睁眼就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他并没有见到慎思,因为那小子又飞去都城打探情报了。 而羽鸿意的忙碌一如既往……路线的规划,战力的分配,战略的选择,盟友的安排,军队的日常操练……要忙的 分卷阅读97 事情一堆一堆。羽鸿意就连睡眠的时间都压缩了不少,只因为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他没敢把自己折腾得太过头。 等到几日过后,慎思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时,羽鸿意甚至还有些恍惚。他掐指一算,才确定真的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天。 慎思汇报完了打探到的情报,抿着嘴唇,看了他半晌,终于忍不住劝了一句,“公子,别忘了好好休息。” 少年喉咙上的白布已经拿掉,原处只有个很浅的疤,不日便可以脱落。毕竟只伤了皮肉,照理来说并不会留下什么太大的影响。但少年的嗓音依旧不复原本清亮,显得暗沉嘶哑了许多。 羽鸿意心里一沉,正准备多问几句,慎思却已经和他告辞,转身又到了练兵场上。 慎思又拖了那些小兵们来对练。 不是一对一的练。慎思往往让那些小兵集中成一群来对付他一个,以此磨炼自己的实力。 数次下来,小兵们对他已经有些熟悉,看到他如此拼命也有些佩服。再被他赢上几次,这些佩服也就变成了敬仰。 只是慎思毕竟年纪不大,小兵们纵使敬仰他,也不会在他面前太过严肃,时不时会调笑几句。 羽鸿意刚一走到练兵场边缘,便听到那些小兵们大声笑着,围在慎思身边叫嚷着什么“公鸭嗓”。 公鸭嗓?听到这三个字,羽鸿意愣了一下,再一细听那些小兵们的说法,他才恍然大悟。 慎思的声音变得嘶哑,确实和受伤没什么关系,只是刚好到了变声的年纪。 羽鸿意默默一算,初识时这个小子仅仅只有十五岁,但少年长得快,如今差不多一年过去,已经长成了十六。分明只有一岁之差,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就像是一个微妙的分界线。十五岁的少年还很容易被看做一个孩子,但十六岁的少年,已经可以被勉强看做是个男人。 小兵们的调笑声很快消退,又一次对练开始了。羽鸿意抬起头,看着练兵场上在这些小兵之间穿梭翻飞的少年身影,忽然有点想要上去说两句话。但他最后还是作罢,摇了摇头,转身回去,继续开始自己的忙碌。 几乎转眼之间,又是十日过去。 朝廷仍旧是一盘散沙,丞相还在和那些朝中权贵斗来斗去,根本没发现北宜这边的异动。大概他们根本就没有的想到,羽鸿意竟会不安于据守一方当个土皇帝,竟然还会南下,竟然有着想要占据整个北明江山的野心。 而在北宜这边,一切的准备都已经妥当,粮草的筹备也已经到位。羽鸿意最后清点了一次兵将的名字,启程之日已经近在咫尺。 却就在这时候,又有人给他带来了一个意外。 又是那个关阳侯。 但这次不同于之前几次,关阳侯带给他的居然是个惊喜。整整三千人的队伍穿过西泽而来,作为关阳侯借给羽鸿意的兵力。人数虽然不多,却每一人都是西泽的精锐,身上都带着厮杀无数才能养出的悍气。 领头的并非羽鸿意曾经见过的那个齐将军,而是另一个有个严肃的人。此人姓周,也是关阳侯麾下一员大将。 “羽公子,我等受侯爷之命,这三个月内任凭公子差遣。”周将军板着脸道,“但三月之后,开春之前,我们必须回去西泽。” “三个月已经完全足够,关阳侯的仗义相助叫我十分感谢。”羽鸿意表达了谢意,又问道,“你们侯爷人呢?” “侯爷回了西泽,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了侯府之中。” 这一答案叫羽鸿意有些意外。当然,在经历了之前那一系列不愉快的会面之后,关阳侯会回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估计已经彻底伤心了。但既然如此,这借出的三千兵力,又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羽公子,其实侯爷还另外交代了我们一件事。”那周将军大概看出了羽鸿意的困惑,又道,“侯爷说了,如果羽公子你胜机在望,就算你叫我们去送死,我们也不许违抗。但是如果你羽公子此行失败,完全看不出胜机,甚至有可能丢掉性命,那么我们将不顾一切,将你带回西泽。” 羽鸿意听完这些话,愣了愣,片刻后又勾起嘴角笑了一声,“你们尽可拭目以待。” 无论关阳侯心里是如何想的,既然是送到门口的兵,断然没有不要的道理。羽鸿意很快在军营里单独辟开一个位置,将这三千人安置了进去。 而后他又找秦礼商量,说是可以让这些人也试试那些神器雏形。既然他们比羽鸿意原本的兵将更精锐,理应找得出更多适合神器的人。 秦礼闻言,却皱了皱眉,“这样的安排,我自然是无所谓,但是羽公子你想好了,这些人只是暂时听你差遣,三个月后就会回去。如果神器认了他们为主,到时候必然和他们一起回去,你可舍得?” 羽鸿意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按照他的想法,如果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这个选择起码能加大他们取胜的把握,总比放在仓库里积灰要好。但要问起本心,他自然还是不太舍得的。 可神器本就并非人人能用。像玉笛那种特殊功用的不论,一般能算作武器的神器,其主人必须得拥有能自由操控体内力量的本身。 比如影杀曾经的主人,就是个修炼出斗气的高手。如今慎思能掌控影杀,理应也修炼出了斗气。 比如有些血脉特殊的家族成员。这种就更是凤毛麟角,不必多谈。 再比如羽鸿意能够使用手中骨矛…… …… 羽鸿意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居然还差点忘了,他已经不是原本的他,体内那些艰苦修炼出的斗气早就没得一干二净。现在他能使用这骨矛,是因为他身为花男,体内自带天生就有的法力。 “这些神器雏形,你自己试过吗?”他连忙问了秦礼一句。 要说花男嘛,上次剿灭驯鸟人时他可救下了一堆,如今还在他府上养着。 除此之外,金水林对面那下阳郡里,还有一堆。 ☆、第七十四章 秦礼听到这个问题,很快便明白了羽鸿意的意思,却摇着头笑了笑,“我当然曾经试过。” 羽鸿意一愣。 “羽公子,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秦礼伸出手指,轻轻在自己的那些作品上抚过,“是的,我们花族人确实是特殊的。我身为花族人,如果硬要为我自己打造一件神器,或者硬要让这些雏形认我为主,都是办得到的。府中那些其他的花男也是一样。但是羽公子,这真的是一个好主意吗?我们就算拥有神器,也上不了战场啊。” 羽鸿意低下头,盯着他那指尖看了片刻,心中细细思度着这些话语。 诚然,拿着神器上战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个普通人,如果没有经过相应的训练,拥有 分卷阅读98 相应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在战场上发挥出神器应有的力量。 更何况花男的体质普遍比寻常男人还要更弱一些,力气更小,持久性也更为不足,就连羽鸿意自己也不例外。他曾经以为原主的身体太过羸弱,后来才发现原主这样的体质在花男之中其实是很普遍的。只是因为羽鸿意有着赫贝尔大陆上的经验,战斗意识上早已经过千锤百炼,才能上得了战场,还将手中骨矛挥舞得虎虎生风。 如果想要其余花男也达到羽鸿意现在的高度,长久的教导和训练都是少不了的,现在根本不可能有这个时间。 但羽鸿意也仅仅是皱眉思考了片刻,很快便又将眉头舒展了开。 花男体质羸弱,这羽鸿意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不公平的事情。就算是在赫贝尔大陆上,那些魔法师也普遍比战士更羸弱。只是因为其他方面已经有了优势,才会再得到这劣势。 “就算不直接上到正面战场拼杀,”羽鸿意问秦礼道,“难道就无法发挥出神器的力量了?” 秦礼看着他,眨了眨眼,面上露出几丝不解,“羽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羽鸿意站起了身,取出腰间的骨矛,拼合在一起,举在眼前让秦礼看了看,“神器用得好了,完全可以在远处便取人首级。” 秦礼又极为慎重地思考了片刻,眼中眸光不断闪动,好半晌才恢复如常。而后他自以为已经了解了羽鸿意的意思,嘴角流露出无奈的苦笑,“要想让神器的力量达到远处,也得花费足够的气力去挥击才行啊。” “是吗?”羽鸿意挑起了眉。 将力量挥击到远处,确实是使用神器的一个重要手段,也确实需要十分强大的技巧或力量。战士们用这种方式挥击出自己的斗气,羽鸿意本人也经常用这种方式令手中骨矛挥击出气浪。 但是,要想让力量达到远处,并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羽鸿意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只是将那骨矛平举在身前。看似什么都没做,他却将自己体内那点法力层层渡入进骨矛之内,让它们在其内部层层挤压,堆积在矛尖一点。 秦礼不解其意,神情十分地困惑。 片刻之后,羽鸿意转动手腕,让矛尖对准远处一块巨石。 只是这么一个轻轻的动作,下一刻,却只听一道震耳欲聋的“轰”声巨响,力量猛地从矛尖迸发出去,化作凝练的风刃狠狠钻向那块巨石,竟直接将那巨石给轰到了半空之中。 羽鸿意因为反力的冲击后退了一步。 巨石落地,已然碎成两半。 秦礼瞪大了眼,猛地蹦跶了过去,在那巨石的断面上左摸摸右摸摸,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羽鸿意却暗下了自己微微发白的脸色……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虽然想象很美好,但事实并没有那么美好。羽鸿意的思路很明确,就是想要让花男像那些魔法师一样直接将体内法力转化为可以杀人的力量。然而他毕竟不是专业的魔法师,并没有掌握更精妙的转化技巧。花男的体质也不比专业的魔法师,体内这点天生的没经过冥想的法力也不过相当于赫贝尔大陆的魔法学徒。仅仅这么使用出一招,羽鸿意体内的法力就直接少了四分之一。 可是秦礼在那断面处摸来摸去摸了半晌,却是越摸越兴奋,口中连连叫到,“原来如此,原来还有这种办法,棒啊,太棒了,羽公子你简直是个天才!” 羽鸿意被他夸得都心虚了,连忙又将自己刚发现的那些不足之处都告诉了他,叫他别高兴得这么早。 秦礼闻言笑了笑,却是根本不以为意,“羽公子,这就是你太不知足了!一个花男,完全没有经历过相应的训练,但只要神器在手,站在远处遥遥一指,就能将有如此威力的招式一连使出来四次,还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羽鸿意一愣,一想,确实如此,不禁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但是这么一来,我之前做出的那些神器雏形就不那么合适了。那些神器雏形毕竟都是为普通的兵将设计的……如果要以让花男站在远处发出力量为最优先的功用的话……”秦礼又开口说了这些话语,说到后来声音却越来越低,变成了自顾自地暗自嘀咕。 他边这么喃喃自语,边夺过羽鸿意的骨矛,仔细看了半晌。等到终于将骨矛还给了羽鸿意,他又在仓库里转了一圈,取出几块凶兽部件,然后便就地蹲了下去,掏出随身所带的工具就开始雕琢。 羽鸿意见他已经进入忘我的工作状态,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离去之时,羽鸿意还特地叮嘱巡守附近的小兵,叫他们不要让任何人过去打扰秦礼的工作。 随后羽鸿意去军营看了一圈,完成了一些其他的工作,又和赵磐讨论了下阳郡那些花男的事情,最后来到之前分给西泽周将军那三千人的地盘,想看看他们适应得如何。 结果也是巧了,羽鸿意过去的时候,刚好撞见慎思打这儿路过。更巧的是,那周将军正在外面练剑,正好就和慎思打了这个照面。两个人都站在那里,大眼瞪着小眼互相看着,气氛十分僵硬。 慎思对关阳侯极为厌恶,此时厌屋及乌,虽然还没有在脸上显出明显的不快,对这周将军的态度却同样有些微妙。 而此时此刻,周将军脸上的神情也很不好看。慎思以前在侯府里极为低调,寻常人就算在侯府里见过他,也不会记得这个看似木讷平凡的下人。但很显然,这个周将军是认识他的。 “当年是我将你们姐弟两个从人贩子手中救出,又引入侯府做事。”周将军道,“如今看来,倒是我多管闲事了。你小子一直都藏着这样的身手,就连当初那些畏惧都是装出来的吧。” 听对方提及这件旧事,慎思想起过去的恩情,脸上的神色又更复杂了两分,“周将军不必如此说,你当时所救下的也不止我们两人。无论如何,对其他人而言,这确实是再造之恩。” “你却只是想借我之手混入侯府罢了。”周将军皱眉说了这话,心中不满更甚,顿时不想再看到这个小子,转身就往军营里面走去。 走到半途,周将军看见羽鸿意,还特地停下来行了个礼。 羽鸿意问了问他们这些人今日的情况,得知他们都适应良好,便点了点头,再一次感谢了他们的帮助。随后羽鸿意又提及下阳郡那些花男,询问周将军能否派人将他们接引过来。周将军欣然表示同意。 待周将军走后,羽鸿意看向还没来得及走远的慎思小子,挑了挑眉,“怎么,当初你还是使了花招混进侯府去的?你小子有什么目的啊?” 慎思抽了抽嘴角,心中觉得这些旧事真是有点丢脸,却还是乖乖地老实答道,“也谈不上故意。只是刚好被人贩子逮去, 分卷阅读99 自己动手可能有些麻烦,便想办法引来了可以轻松解决他们的大人。因为正好是那周将军,我想着侯府里面生活安稳,才顺便又引了一些同情……” 羽鸿意不禁斜眼看他。 慎思咳嗽一声,有些抵不住这目光,便扯了个理由,匆匆而逃。 “你当时多大啊?”羽鸿意最后问了这一句。 “七岁。”慎思答道。 羽鸿意愣了愣,多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看不见这小子的身影了,才叹了口气。 乍听上去有些叫人斜视的行为,一旦对上他当初那幼嫩的年纪,便叫人又多了许多唏嘘。本该是最天真的年纪,却已经有了那样的算计……反倒叫人有些心疼了。 羽鸿意恍惚发现,他对这个小子真的一点都不了解。 因为他不爱问那些旧事,那个小子也不爱主动和人去说。 这种完全不涉及过去的相交相识,本来应该是羽鸿意所喜欢的,也一直叫他很是自在。但此时此刻,他却猛地厌烦起了这过多的不了解,猛地便想要知道更多。 可是那小子总是守口如瓶,如果羽鸿意主动问得太多了,也总觉得有些别扭。 羽鸿意纠结地思考片刻,便很快想起这小子还有一个姐姐来。此时此刻,询问晴思,似乎是一个更好的主意。 话说晴思自从当初主动要求进入第八旅和那些小兵一起训练,如今也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一直没有主动找过羽鸿意,似乎适应十分良好,也不知道具体究竟如何,确实也应该再多关心关心。 打定主意之后,羽鸿意当即便又去了山林。 一群小兵正在张老三新建的寨子外面打闹着,却并没有看到晴思。羽鸿意一问,才得知晴思正好随队去狩猎凶兽了。 狩猎凶兽?羽鸿意对这个姑娘的记忆还停留在当初她躲在夜间的山林里瑟瑟发抖的时候,一下子就已经变得可以狩猎凶兽了?羽鸿意不禁有些恍惚。 很快羽鸿意就叫人引路,追上了晴思所在的队伍。 未见其人,他便听到了一声不同与普通糙汉的清亮喊声,“呔!” 随着这喊声,羽鸿意的目光穿过重重树影,正巧便看到晴思小姑娘,当初在记忆中那个娇嫩柔弱耿直却遭遇极大坎坷的小姑娘,手中拿着一柄大砍刀,极为凶悍地朝着一头凶兽扑去,刀刃直接将那头颅切开一个口子,瞬间被凶兽之血浇了一身。 “大姐头!厉害!”小兵们纷纷欢呼。 当初的晴思小姑娘,如今满身是血地叉着腰,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整一副悍匪模样。 羽公子眨了眨眼,心中很为这个姑娘如今的变化所高兴,内心深处却有一点懵。 ☆、第七十五章 晴思在众人的围绕和赞扬中很是得意了片刻,而后才看到人群之后的羽鸿意,顿时便十分高兴地蹦跶了过来,“公子!” 羽鸿意点头微笑,心情很是复杂地与她打了个招呼。 因为情绪很有些恍惚,羽鸿意没有马上和她谈话,而是叫她和那些小兵先去忙着,他还得缓上一缓。 于是乎,羽鸿意便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这姑娘在众小兵的拥簇之中,连连又将两头凶兽开膛破肚,浑身是血满脸凶光,十分凶悍。羽鸿意好不容易适应了这个场面,又看出一点味来。 相比当初刚认识的时候,晴思确实凶悍不止数倍。但是相比其他小兵,晴思的凶悍其实并不突出,比第八旅中的几个扛把子还是弱了一点。这却并非因为她是个姑娘,而是因为她当初遭逢大难,一条腿虽然重新被接上,如今也早已经没有了明显的瘸脚之感,却多少还是有一点影响。 然而众小兵对她都很好,和她一起狩猎的时候往往会发挥谦让精神,才叫她次次都能抢到那毙命之刀,将一身血性养得越发强悍。 很快,这些家伙就拖着新猎下的两头凶兽,亢奋地跑过来和羽鸿意邀功了。 羽鸿意毫不吝啬地赞扬了他们,心中也很为他们的和谐谦让而欣慰。虽然这个谦让的方向,怎么看怎么好像不太对…… 咳,无论如何,晴思现在精神如此意气风发,身体健康又强壮,总归是好事一桩。复杂的心绪过后,羽鸿意便只剩下为她高兴了。 待到小兵们跑到一旁去闹,羽鸿意终于寻了个僻静的位置,问了问晴思这段时间的生活,得知她一切都好,便又向这姑娘问起了姐弟两人过去的经历。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想当初,我还吃不饱饭呢。”晴思耿直如旧,十分坦率便说了一大堆。从自幼颠沛流离,到五六岁那年和慎思相遇,再到后来被人贩子逮去又被人救出的惊险,最后终于在侯府里面求了个安稳,又很幸运地遇到原主那么好的主人……这么一桩桩的事情,从她的口中说来都是既简单又单纯,饱含着一个姑娘对这个世界最率直的认知与期盼。 羽鸿意听着,神色却微微变化。 他早就怀疑慎思和晴思并非亲生姐弟,如今从晴思口中终于得到证实。而对那个小子更之前的经历,晴思也是完全不知晓的。 “或许慎思是有着很多秘密吧,我有时候也觉得他挺特殊的,好像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地方,神神秘秘的什么都瞒着我。”晴思笑了笑道,“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从我当初遇到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只是我的弟弟而已。” 羽鸿意细细体会着这些话,好半晌点了点头。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无论慎思的过去究竟如何,慎思都只是慎思而已。只要那些过去不会影响到现在和将来,确实没有太过纠结的道理。之前因为太过不了解而产生的那点烦闷,不知不觉便从羽鸿意心中又散去了一些。 转眼又到黄昏时分,小兵们在那头造好了饭。 随着一人大声喊出“开饭”二字,整个林中小寨都沸腾了起来。 晴思的双眼中也猛地冒出了狼一样的绿光,几乎是蹦着起身,匆匆就要和羽鸿意告辞。 “晴思,”羽鸿意最后问她,“当初我一意孤行从侯府里逃出,害得你们姐弟失去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生活,你是否埋怨过我?” 也是从这个姑娘的那些阐述之中,羽鸿意总算知道为什么当初慎思会对他的选择那样不满。对这对姐弟而言,在当初的那么长时间里,“安稳”二字,确实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求得的最宝贵的财富。 晴思却笑道,“公子,你在瞎说什么呢?侯府里的人害死了原本的公子,还想要害你。如果你不走,我还得再在那个鬼地方多待下去,那才叫真的折磨!而我们如今的日子,难道不比侯府里面更畅快百倍?” 羽鸿意闻言一愣,就见这个姑娘嗷嗷叫着冲向了那头的饭菜。 原本很有谦让精神的小兵们,此时却都分毫 分卷阅读100 不让,眼冒绿光地和她争抢。晴思一身的凶悍之气也不是白养出来的,取勺犹如握刀,众人之中取食犹如探囊取物,不过片刻便在手中碗里堆满饭菜,留下来一大串得意的笑声。 羽鸿意笑着摇了摇头,过去布置了一个任务,叫他们看准时间到金水林跑一趟,帮忙周将军的人接引下阳郡那些花男。 小兵们口中堆满饭菜,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只纷纷打出手势,表示绝对完成任务,老大尽管放心。 羽鸿意看着也饿了,连忙与他们告辞,最后笑着看了眼此时自由自在十分高兴的晴思姑娘,便匆匆回到了北宜郡里。 等到用过晚饭,羽鸿意想起之前还在忘我工作的秦礼,又去仓库走了一趟。果不其然,直到此时,秦礼依旧在忘我工作。 秦礼却已经不再雕琢什么,手中的凶兽部件早已成了一个雏形。他拿着那新造出来的神器雏形,时而转圈时而往返踱步,整个人犹如疯癫。羽鸿意无奈,只得过去把他叫醒,叫他别饿坏了肚子。 “羽公子!”秦礼刚刚从对工作的沉迷之中回过神,一眼看到羽鸿意,却是赶紧一声大喊,“给我时间!给我十天……不,五天……不不,只要三天就够了!你之前的设想太棒了,但是我需要时间,只需要三天,我就可以打造出一批适合花男使用的神器雏形!” “只需要三天?”羽鸿意惊讶,“还是一批?” 三天打造出一件神器雏形,只要不是工序特别复杂的那种,并不算特别困难。但是要说能打造出一批,就实在叫人惊叹了。 “是的。要想完成你的那个设想,所需要的神器其实相对简单,不需要考虑更复杂的功用,只要能将我们的力量发送至远处就够了。所以时间上可以快上许多。”秦礼说完,又非常心虚地咳嗽了一声,“当然,如果可以,还是十天最好……” 羽鸿意不由得哈哈笑了两声,叫他不用着急。 秦礼表示怎么可能不急,“大军南下,不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吗?” “大军南下,并不是说要将我们在北宜的所有底子一口气全都搬过去啊。”羽鸿意道,“启程之日早已决定,不可能为了等待你而改变分毫。但你完全可以留在此处,我会留下足够的人马看护北宜。等你做完了你想要做的,再和后勤部队一起赶上来就是。” 听完这个安排,秦礼的心里总算安稳了。 敲定了这些事宜,羽鸿意自然不忘去府邸里面,询问那些之前被救下的花男的意愿。 这些花男这段时间一直帮他处理府里的杂务,与北宜的诸多势力都相处不错,对羽鸿意本人更是既有当初被救的感激,又有同族之间的亲近。此时听闻他的请求,诸位花男互看一眼,反应各不相同。 有那么几个,听说可以上战场,还是作为出其不意的秘密远程部队,当即眼睛就亮了,表示当仁不让。 另外还有几个,却皱着眉头,很因战场上的危险而害怕,只因为这是羽鸿意的请求才没有一口拒绝。 更多的,则是介于上方两者之间,有一些向往,又有一些害怕,犹豫不决摇摆不定。 羽鸿意笑着让那些害怕的不要担忧。秦礼说是十日之内能做出第一批花男专用的神器雏形,但这一批在数量上必然不会很多,满打满算也不可能超过十件。于是这第一批的花男秘密部队,自然就只有这不足十人了。至于以后还会不会扩展,还得看这第一批远程部队的战绩如何。 “等到十日之后,秦礼会来找你们。”羽鸿意道,“你们之中不愿意的不需要理他,愿意的就随他试一试,直到选出足够的人数为止。然后你们和秦礼一起跟着后勤部队过来就好。” 安排完了这些事情,再处理完在北宜的最后一批杂事,启程的日子便终于来到了眼前。 慎思特地挑选出一套十分彰显威仪的盔甲,让羽鸿意穿戴整齐,昂首骑着高头大马立于最前方。北宜羽家军总计九千余人,赵磐所带总计三千余人,北宜本地叛军两千余人,西泽周将军三千余人,再加上其他林林总总势力加在一起,最后整整有三四万人,全数站在羽鸿意的身后,一眼望去便是数个整齐而庞大的方阵。 大气磅礴,锐不可当。 随着羽鸿意的一声大喝,鼓角齐鸣,众兵将齐齐往前踏出一个不发,脚掌落地时似乎有山河震动。 他们在此处蛰伏已久。此时此刻,终于到了席卷整个北明的时候。 ☆、第七十六章 从北明都城到北宜地界,羽鸿意当初行了半个月。 现如今,从北宜地界再回到都城,羽鸿意却整整花了两个月,一路并不顺遂。朝廷毕竟也不是全无本事,最后终究是发现了他们的动向,在他们启程之后不久就开始派兵拦截。除了最初的两日,他们剩下的日子都只能边打边走。 每一场战斗都不轻松,因为朝廷的兵马毕竟精锐。 但每一场战斗,最终都是他们这三万多南下的反叛军取得了胜利。因为他们的胸中斗志昂扬,因为他们对朝廷的奸臣堆积了仇恨,因为他们知道此时的拼命是为了以后的生存,更因为他们的将军永远身先士卒,一往无前。 是的,每一场战斗,羽鸿意都必定会出现在战场之上,挥舞着手中那柄骨矛,浴血奋战。 这样的场景,早已映入进所有兵将的眼里,记在了他们的心里。 慎思所操控的巨鸟在天空翱翔,时而为战局增添一些对己方有利的变化。慎思本人却永远跟随在羽鸿意的左右,牢牢护持住他的后方和侧翼,为他挡下可能会有的一切暗箭。 在两人的配合之下,前方的一切障碍仿佛都不能称之为障碍。 所有的兵将都被两人的奋勇所激励,众人的步伐在战斗的号角中不断推进,推翻一切挡路的东西,犹如摧枯拉朽。 在这样兴奋激昂而又艰苦拼命的两个月后,很多人牺牲在了战场之上,更多人却活得越发热血越发坚定,像是一柄柄被打磨出来的尖刀,直直捅向了北明的都城,捅向了那些以为还能在都城中安居很久的权贵,更捅向了那些窃取国力为私利的奸臣。 他们终于来到了都城的面前。 丞相为首的奸臣们已经被吓破了胆,甚至不敢再派人出来迎战,便紧闭城门,躲在里面四处求援。所有被派在外面的朝廷将领都收到了十万火急的援助命令,甚至就连西泽和东庆都收了他们的求援之请。 羽鸿意却没有选择攻城。 他让身后的那么多人均匀堵在都城的四周,直接做出一副围城的架势,陪着他们耗。 这么多随着他拼命奋斗至此的兵将,也终于得到了休息的机会。中午时分,临时营地里四处都燃起了炊烟,四处都是兵将们 分卷阅读101 满足的大笑声音。 不得不说,在那些毫无喘息的奋战之后,此时此刻,他们所有人都比两个月前清瘦了一圈。 只有羽鸿意的肚子变大了。 有几个小兵端着碗坐在那儿,在视线所及之处眼睁睁看着羽鸿意将一大碗饭扒进了嘴里,一脸地欲言又止。身后他们的小队长发现了这些家伙异样的神情,顿时在他们脑门后面一人拍了一巴掌,“看什么看?老大这些时日比我们辛苦得多,所以吃得多些,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吗!” “没有没有。”一个小兵连忙摸着自己的脑门,口中连连道。 另一个小兵则忍不住嘀咕,“但是……队长你看啊,老大的肚子是不是有些太大了?就算吃得多些,也不至于就胖得这么快啊……” 那小队长听到如此不敬的话语,气得又在这家伙头顶敲了两下。他正准备再开口教育教育,就看着那边羽鸿意放下碗筷起了身,很快就离开了这儿。边上的慎思也紧跟着放下碗筷,牢牢跟在羽鸿意身后。 这小队长想着还有些事情要找羽鸿意汇报,连忙也追了上去。当然,其实汇报这种事情更应该直接找顶头的团长,但他对羽鸿意一直十分敬仰,就想找机会多搭两句话。 结果羽鸿意巡视过一个小队,正准备去令一个队列里看看,边上的慎思突然将他拉近了林子里面。 那小队长不明所以,也跟进了林子里,只是下意识就放轻了脚步……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放轻脚步。 就听慎思对羽鸿意道,“这几日会有南面的援军的过来,快的话说不定就在今日下午。” 羽鸿意冷笑一声,“我正等着他们。” “公子,”慎思叹了口气,“如今大局已定,只要西泽东庆两国不来插手,区区北明国内的援军并不能改变什么。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非得每次都亲自冲到战场上?” “这么多人在我的麾下拼命,我难道就应该坐在后面看着吗?”羽鸿意不以为意地歪着脑袋,“身先士卒,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那小队长在后面听得连连点头,几乎两眼放光。羽鸿意最令他敬仰的地方,正是这里。 慎思却皱起了眉头,满脸都写着不认同,“这不是你如此不谨慎的理由。就算要身先士卒,以前那么多次也已经够了。你现在该多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毕竟肚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那小队长闻言十分愤慨,恨不得冲过去代表羽鸿意来驳斥这个小子。但是……肚子大了?为什么会提到肚子?这和肚子大了究竟有什么关系? 而羽鸿意听到慎思的这些话,显而易见地停顿了一下,脸上也浮现出左右为难的神色,似乎已经有些被慎思说动。 好半晌,羽鸿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还好吧?还不算很大,只比以前凸出了两分而已。” “那也不算小了,我已经听到有许多人都在议论你变胖了。就算还没大到能影响行动的地步,上战场这种事情还是能免则免吧。” 羽鸿意低声叹了口气,终于点了点头。 而慎思说完之后,又站在原地纠结了片刻,终于忍不住也伸出手来,轻轻碰了碰羽鸿意的肚子。 “呀!”很快,慎思惊叹了一句,“是不是又动了一下?” 那小队长听到这里已经有些发懵了,感觉两个人的对话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是组合一起就完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似乎正在涉及到一些他完全无法想象的深奥领域。 而羽鸿意又点了点头,“是啊,最近每天中午都会动上一动。” “看来真是越来越健康了。” 羽鸿意欣慰地笑着,“早上和晚上还各有一次,每次大概半盏茶的时间,十分活泼。但是平常的时候就很安静,一点都不闹……平时是在睡觉吗?” “应该是吧。”慎思也不由得跟着笑了笑,“这么规律,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啊。” 那个小队长觉得话题越来越惊悚了,隐隐有种十分可怕的感觉。孩子,什么孩子?总不会是他所想的那个孩子吧? 就听羽鸿意在那叹道,“还得要多久,我才能够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咔嚓,碰咚。那个小队长脚底一滑,踩断一根树枝不说,还一头撞到了树干上。 羽鸿意听到声响,皱眉望了一眼,转身想要走过去。慎思神色没有丝毫改变,还拉了羽鸿意的胳膊一下,将他拉回了原地。两人都早就知道身后有人,只是羽鸿意原本没太在意,慎思更压根就是故意。 此时此刻,慎思将羽鸿意拉回来,而后直接就将羽鸿意摁在树上,对着嘴狠狠吻了一下。 那小队长龇牙咧嘴地揉了揉额头撞出的包,抬眼就看到这一幕,整个人直接石化。 片刻之后,此人回过神来,眼前的两个人还在那儿嘴对嘴啃。再回想起之前关于孩子的话题,这个三观碎裂的小队长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捂住了双眼,见鬼一样地转身就跑。 又是片刻之后,羽鸿意才忍不住支起腰间骨矛,狠狠往这小子身上撞了一下。慎思痛哼一声,终于把人放开,退后一步揉着自己的腰。 “你搞什么?”羽鸿意皱着眉头,“最近又得意上了?本事都练起来了?能在我手底下走得过几招了?” 慎思想起上次告白后差点被一枪直接扎破喉咙管的可悲经历,满脸的神情都苦涩起来。 “说到你最近的表现,我倒是想起来了。老实告诉我,你昨天的那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羽鸿意又问他,“怎么就突然直接从马背上掉下去了?别说你只是一时大意。” 慎思脸色微变,下意识往自己大腿外侧摸了一把,口中却道,“只是脚上突然有点抽筋。” 抽筋?羽鸿意听到这明显敷衍的答案,恨不得直接把这臭小子的耳朵拎上一圈。 而他留意到慎思的动作,猜测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很快,羽鸿意就想起慎思的大腿外侧里面藏了些什么东西,“是那玉块?” 慎思不答。 羽鸿意顿时也伸出手,想要同样在那地方摸上一摸。慎思吓了一跳,连忙想要避开,又没来得及避出太远,便和羽鸿意拉扯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林子外面又有脚步声响起。 周将军有事来找羽鸿意,远远看见两个人拉拉扯扯的身影,便忍不住停在了原地。 羽鸿意看到了他,才终于放开了慎思那个臭小子,没再纠缠那玉块的事情,转而开口问道,“周将军,有什么事吗?” 周将军半晌没吭声。 他忽然觉得,自家侯爷的头顶真的是有些绿。 而在这个时候,许多有关“那个名叫慎思的小鬼搞大了我们老大的肚子”的流言,已经传遍了军营内外。 好些羽鸿意的崇拜者 分卷阅读102 们,当时就红了眼睛:胡扯!都是胡扯!这绝不可能! 老大如此英明神武,怎么可能被人搞大肚子! ☆、第七十七章 羽鸿意等了半晌,见周将军还是站在那儿完全不吭声,不禁皱起了眉头,催问了一句,“周将军?” 周将军这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似的,神情十分微妙地看了两人一眼。 但关阳侯此次派他过来,只是命令他协助羽鸿意。至于侯爷的头顶究竟绿不绿,周将军觉得这不是自己应该关心的事情。如此缓了片刻,周将军终于开口提及了此次要说的正事,“羽公子,我们当初定下三月之期,如今已经两个多月。十日之后,无论这边情况如何,我们都得回去西泽了。” “一日也不能多留吗?” 周将军摇了摇头,“开春之前,我们必须回去。” 看他态度坚决,羽鸿意也不再挽留,“既然如此,周将军请放心,这几日已经足够我们取得最后的胜利,定然不会耽搁你们的回程。” 周将军闻言皱起了眉,“如今尚在围城,你却已经信心十足,可有道理?” 羽鸿意笑了笑,“你就尽管看着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周将军便不再多言,点了点头就转身回去。只是在临走之前,他又将视线落在慎思的身上多看了看。 此时慎思站在羽鸿意的左手边,一副安安分分的模样。 之前所感觉到的暧昧,应该只是错觉吧?周将军如此安慰着自己,走出了林子,回到了军队的队列之中。 几乎刚一回到军中,周将军就听到远处不知哪个部队的家伙鬼叫了一声,“听说了吗?老大被搞大了肚子!是那个叫慎思的小子干的!” 周将军嘴角一抽,随后很快深吸一口气:与他无关,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而那些流言,就在众小兵不可置信的哗然声中越传越广,几乎传进了全军上下所有人的耳中。 当然,这一切都只限于羽鸿意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当羽鸿意和慎思终于一起从那林子里出来,回到了军中时,不管众小兵心中对那流言还留有怎样的震惊,都绝对不敢在羽鸿意面前说出半个字来。 羽鸿意只觉得所有人的脸色都非常奇怪,那表情就像是突然集体便秘了。 “发生了什么?”羽鸿意眉头微皱,困惑地问道。 “没有没有。”小兵小将们连连摇头,“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这些小兵眼中,虽然那流言讲得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样,但是他们都相信,那绝对只是胡扯而已,决不能让老大被胡扯给气到! 而后一部分小兵扫了后面的慎思一样,忽然觉得这个小子非常碍眼了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羽鸿意又将慎思给派出去办事,这些人便纷纷凑过来进言,各种暗示羽鸿意给慎思的待遇太好,那小子根本不值得老大如此关照。 羽鸿意完全没有领会他们话语中的深意,只皱着眉头道,“为什么?我觉得慎思挺好的啊。”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又变了许多,那场景就好像集体便秘猛地又加重了似的。 “究竟怎么了?”羽鸿意不得不再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小兵小将们连忙更猛烈地摇起了头,“真的什么都没有,老大你别多心。” 而他们的心中都在哀嚎:不,老大绝对不是那个意思!假的,都是假的! 羽鸿意看着他们这异样的反应,虽然觉得有十二分的古怪,却终究没有追根究底,很快谈及了正事。 他将拦截援军的任务给布置了下去。除了兵力的援助之外,都城里的那些人更叫了许多粮草上的援助。羽鸿意同样特地点了一批人来,命他们一定截下那些粮草,不能放一粒米进城。 都城因为正处北明中心,地理位置四通八达,贸易系统十分成熟,反而没有太多粮米上的存储。毕竟都城被围之事,在北明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他们根本想不到要防范于未然。 如今他们已经在这儿围了近二十天,都城那点微薄的存粮应该已经见底了。 羽鸿意之所以能在周将军面前表现出那些自信,底气正在这里。 但饶是如此,周将军依旧向羽鸿意表示,对他们夺取胜利的速度并不乐观。毕竟就算存粮见底,如果都城内部一门心思负隅顽抗,强行再多撑个一两月,并不是没有可能。 羽鸿意只是微笑,“别急,你再看着。” 就在他撂下这话后不久,又一次乘着巨鸟去都城里查看了一趟的慎思便回来了,并带回一个消息,“有许多百姓已经饿得不行。我一路看见不少人都在哭喊着敲着官府的大门,但官府里根本没人出来管他们。我看着,再要不了两日,就会有百姓被饿死。” “这么快?”周将军有些惊讶,“根据你们对存粮的计算,不是应该这会儿才见底吗,怎么已经有百姓被饿成这样了?” “存粮确实足够所有百姓用到这个时候,”羽鸿意摇了摇头,对眼前的情况并不感到丝毫意外,“但这并不代表,这些存粮会用到所有百姓的头上。” 周将军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面色微微暗了下来,没再说话。 “呵,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边上的其他人忍不住骂出这么一句。所有北明本地之人,无论是羽鸿意从北宜招收的羽家军,还是之后并入的各方势力,甚至一路上新招的许多新兵,此时都是义愤填膺,愤慨不已。 很显然,权贵们为了自己能活得更久,根本就没有管城内百姓的死活。或许有一些权贵想要管吧,但独木难支,杯水车薪,终究无力回天。 愤慨过后,众人又全都将视线落到了羽鸿意的身上。 他们都知道,此时城中百姓是死是活,全在羽鸿意的一念之差。 羽鸿意站起了身,几乎没经过多少考虑便道,“尽快清点出一些粮米出来,想办法送到城内去。” 果然如此,老大就是老大。好些兵将都发出了敬服的叹慰声,却又免不得在神情中流露出了一些惋惜。 周将军更是直接叹了口气,直言道,“羽公子,你的选择我无法置喙。但如此一来,这个城究竟得围到什么时候?怕是必然又要往后拖延许久了。” “那可未必。”羽鸿意只是微笑。 羽鸿意站起了身,环绕在坐的所有小兵,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中问了一句话,“还记得你们为什么要加入进来,为什么要反抗朝廷吗?” “当然记得。” “是因为朝廷丧心病狂,害死我家人。” “朝廷无能,几乎要让我饿死。” “朝廷根本不管我们这些小人物,不直接弄死我们就是好的了,从来不在乎我们该怎么活下去。” 众人纷纷说起了自己的 分卷阅读103 经历,说起了自己下此决心的理由。 “大家都有各自的缘由。”羽鸿意点了点头,又道,“现在我给你们布置一个任务——将你们的经历和缘由写下来,写在一尺见方的白纸上。能自己识文断字的自己写,自己不会的就去后勤那儿找人帮你们写。两个时辰之后,我叫你们所有人都将这功课拿到我的眼前,有问题吗?” 众人听到这个出奇新鲜的任务,心中都是一乐,纷纷拍着自己的胸脯,表示绝无问题。 随着羽鸿意一声散会,众人纷纷作鸟兽散,自己找纸笔的自己找纸笔,冲去后勤的更是可劲儿冲,生怕比他人慢了一步。片刻之后,原本热闹的主帐前面便只剩下寥寥几个人了。 “羽公子,”周将军若有所思地问他,“你想要劝降?” “显而易见。”羽鸿意微笑。 “不会那么容易的。”周将军摇了摇头,泼了一瓢冷水,却也没有多说,很快就告辞离去。 羽鸿意回过头,看到慎思也是一副沉思的模样,不禁问道,“你小子又是怎么看的?” “不会那么轻易。”慎思道。 “哦?” “但也不会那么难。”慎思补充。 羽鸿意不由得笑出了声,“究竟是怎样?” “掌权者早已习惯高高在上,必然不会轻易良心发现。所以会有人觉得这很困难。”慎思道,“可是,你此举想要争取的,本就不是那些掌权者。” 羽鸿意叹慰了一声,“还是你懂我。” 两个时辰之后,粮草已经被整理出来,众人所写的纸张也都送到了羽鸿意眼前。纸张上的字迹许多并不漂亮,更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字字都是这些人心底最真实的东西。 粮米被分成一小份一小份,装进袋子里,然后由慎思控制巨鸟衔到空中,抛到都城里面。 城内的百姓原本都躲在屋中瑟瑟发抖,不知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袭击。直到第一个米袋落到地上,被砸出一个缺口,洒出一地的米粒。 “粮食!”城内顿时有百姓喊叫出声,“粮食!是粮食啊!” 他们从屋中冲出,红着眼睛扑向了地上的米袋。巨鸟仍旧在空中盘旋,还有更多米袋被巨鸟带来,从空中落下。 “神啊,是神迹啊,神明并没有抛弃我们。”百姓们眼眶都发着红,甚至有不少人开始对着天空跪拜,嘴里喃喃喊叫着神鸟二字。 “不,不是神明……”忽然有人打断了他们的诚恳跪拜。 不等其余人发怒,这说话之人便举起了手中的米袋,指着上面贴着的白纸,“是城外的叛军。他们……他们说了好多话,在这些纸上……” 城中的百姓们顿时一愣。他们也不是人人识字,好些都指着米袋上的白纸四处问询起来。 每一张白纸上的内容还各不相同,却全都是城外那些叛军的真心之语。 朝廷不可信,所以只能自己站起来反抗。 很快,城内的百姓人人都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终于找到了粮食的单纯欣喜还没有持续多久,他们便纷纷又因为这些话语而红了眼眶。 若是半个月前,他们或许还会对这些话语嗤之以鼻,但现在不会了。因为此时的他们正遭遇同样的事情。当生命受到威胁时,对朝廷的信仰必然坍塌。朝廷不管他们的死活,他们必须自己争取。 城外,羽鸿意坐在车辇之内,视线一直落在城门上。 许多兵将立于他的身后。他们未必知道羽鸿意究竟在等些什么,但只要是老大在等的,他们便会一起等待。 半晌之后,城内隐约传出的打斗之声,有几个守城的卫兵被人从墙头推了下去。 终于,厚重的城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羽鸿意眯起双眼,透过这初时窄小却越拉越大的缝隙,将视线投入到了城内的街道上。 “刁民!好大的胆子!”一些官兵骑马从街道尽头冒了出来,火急火燎地冲向了这城门的方向。 但是晚了。随着百姓们的呼喝,城门已经大开。 羽鸿意面对面地看向了那些官兵。 明明是平淡至极的眼神,却叫那些官兵忽然浑身发寒,忍不住勒紧了马匹。 “杀进去吧。”羽鸿意抬起手中骨矛,矛尖直直竖向天空,“保护城内的百姓,杀死阻拦我们的人。” “杀啊!”震天的喊声中,众人冲进了城门。 羽鸿意伸手驾着车辇前的马匹,笔直驶向皇帝与太子所在的宫城。 ☆、第七十八章 城门虽然被打开,朝廷军终于反应过来的反扑却更为猛烈。羽鸿意麾下的兵将们冲进去,从他们的马鞭和砍刀下保护住百姓,与他们展开血与肉的拼杀。 几乎从一开始,战斗就被推向了最惨烈的高|潮。 但羽鸿意麾下的兵将们始终越战越勇,那些朝廷军呢?百姓都不站在他们那边了,他们的斗志注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褪去。 大局已定,羽鸿意甚至根本没有参与进这最后的战场。 他只是沿着眼前兵将们开辟出的道路,驾驶着车辇一路来到宫城的大门之前。就连原本应该守在宫口的朝廷士兵都被派到了其他地方,百官们更是都不知道已经跑去了哪里。 却就在这宫城大门之前,羽鸿意看到了一个有些意外,细想却完全在情理之中的人。 “恭亲王。” 恭亲王点头向他行了一礼,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异常复杂。 羽鸿意从车辇上下来,对着恭亲王微微笑道,“此行能够如此顺利,还得多些恭亲王的相助。” “我什么都没做,不要将不相干的事情推到我的头上。”恭亲王连连摇头,“你狼子野心,竟要夺取我北明江山,我疯了才会助你。” 羽鸿意笑了笑,没再坚持。眼前这个恭亲王,说起来他也是仅仅第二次见面。相比上次将齐宏塞进他手里时的意气风发,现在的恭亲王看起来苍老许多,显然被羽鸿意这段时间的作为愁了个不轻。而恭亲王身为皇亲国戚,也确实没有反而帮助羽鸿意的道理。 但这段时日以来,究竟是谁在一次次从内部绊住朝廷军的脚步,两人都心知肚明。 恭亲王沉默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忍不住低声问道,“齐宏那个孩子,最近过得如何?” “他如今是第八旅中顶梁的大将,此时正在别处执行我的任务。”羽鸿意答道,“相比从前,已经脱胎换骨。” 恭亲王闻言略有欣慰,神色却比方才还要复杂两分,“当初我将他交到你的手里,也不知道是福是祸。现如今,我也只能希望他的眼光并没有错了。” 说罢,恭亲王又眯起双眼,将羽鸿意上下打量了一遍。 羽鸿意只是站在那儿,任由他看着,浑身都散发出一种出奇从容的气 分卷阅读104 度。 毫无疑问,这是上位者的气度。恭亲王拿自身的气度比较了一下,多有不如。这是一种为君为王的气度……但是就连那位北明的皇帝陛下,其实也是比不过的。别说此时卧病已久,哪怕当初还年轻时,也完全比不过。 “你究竟是什么人?”恭亲王忍不住问。 羽鸿意笑而不答。 恭亲王又抬起双眼,看向宫城外面,那些跟在羽家军身后,自发与朝廷军相抗的百姓们,“你很擅长掌控民心。” 羽鸿意道,“我知道什么才是民心所向。” “眼皮子底下的百姓都能被你策反,朝廷这次输得不冤。”恭亲王摇了摇头,又问他,“利用百姓从内部开门,确实是个漂亮的主意,但是百姓毕竟不为你所控,你又如何能确信,一切都会如此顺利?” 羽鸿意笑了笑,“不,我根本不确信。” 恭亲王瞳孔微张,有一些意外。 “大局已定,北明国内的援军完全无法改变战局,西泽和东庆也根本没有援助的意向,朝廷的败退是迟早的事情。”羽鸿意道,“无论百姓能否顺利为我打开城门,我们都迟早会破城而入,大不了自己攻进来。区别只在于,这些百姓自己的死活。” 恭亲王听懂他的意思,脸上神色变了数次。 “如果百姓顺利打开城门,他们就能以最小的牺牲活下来。如果他们办不到,就会被饿死,甚至被我们攻城的时候打死。无论如何,无法改变我们的胜局。”羽鸿意也侧过身,看向那些护在百姓身前的麾下兵将,“现在他们之所以能被人保护,正是因为他们已经证明,他们确实有活下来的资格。” 恭亲王沉默半晌,苦笑了一声,“你并非是个仁君。” 夕阳西下,天边都已经泛红,羽鸿意便在这火红的云彩下回转过身。夕阳从他的身后照来,勾出一道亮色的轮廓。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仁君。”他道。 这样的场景叫恭亲王有些目眩,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半晌之后,他终于退后一步,伸手指向宫门之内,“陛下正在等你。” 羽鸿意偏头看了此人一眼,并不意外。 在恭亲王的引领之下,宫城中的一切都谈不上什么阻碍,羽鸿意很快就到了皇帝陛下的居所。 他以前来过一次,现在一算已经过了约九个月。上次来时,房中全是浓浓的药味,他只隔着纱幔看到了北明皇帝模糊的身影。此时再来,房中药味更浓,那些纱幔也被人从他眼前挑开。 羽鸿意终于真正看到了这位重病的北明皇帝。和上次还能勉强一坐相比,此时这皇帝已经只能躺在床上,越发衰弱不堪了。皇帝却还瞪大着眼,笔直看着羽鸿意从外走入的身影。 宫女和内监们都站在一旁,哆哆嗦嗦,连大气都不敢出。 羽鸿意走到窗前,目光低垂,正准备出于对一个将死之人的尊重行上一礼,病床上的皇帝却突然伸出了手,拽住了他的胳膊。 在这一瞬间,恭亲王似乎整个人都吓得跳了一下,强忍着才没冲过去。 羽鸿意将视线落在被抓住的手腕上。对方用了很大的劲,并不像是个将死之人该有的气力。但身体的状况又是骗不了人的,确实已经时日无多。 “你、你为北明铲除了奸臣……”皇帝陛下似乎要用尽毕生的力气,断断续续,却坚定得仿佛每一个字都是砸下来一般地道,“我、我要谢你!谢你!” “陛下不必如此多礼。”羽鸿意道,“我也并非完全是为了北明。” 皇帝转动着眼珠,将他看了一遍,“你、你还是不是我北明的北宜将军?” 羽鸿意顿了顿。 还不等他答上一句话,皇帝又急急地道,“我可任命你为摄政王,让你掌控北明的大权,只要你好好、好好辅佐太子……” “陛下!”恭亲王不禁唤了一声,似乎不忍这位皇帝陛下如此自取其辱。 今日之前,他或许还会认为这种想法值得一试,但在今日与羽鸿意正面对话之后,恭亲王已经十分清楚,羽鸿意绝对不是会满足于摄政王的人。 可皇帝陛下不打算收回这说出的话语,只用两只瞪大的眼睛牢牢锁着羽鸿意。 好半晌,羽鸿意笑了笑,“成为一个辅佐之人,或许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皇帝陛下的眼睛亮堂起来,恭亲王叹了口气。 “可是陛下。”果然,羽鸿意很快又道,“这件事的前提是,我得找到一个值得我来辅佐的人。太子如今尚且年幼,将来或许有无可限量的潜力……但如今的他,拥有足够驾驭我的本事吗?” 皇帝的眼眸暗淡了下去。 很明显,太子没有。太子仁善,却就连朝中的明争暗斗都能叫他焦头烂额,更别提驾驭羽鸿意这样的人了。从最初皇帝说出那样的话开始,便只是个不尝试就无法甘心的垂死挣扎吧。 “至少、至少……”皇帝发起颤来,“太子无辜……保住太子的性命……” 羽鸿意干脆利落地点了头,“必然如此。” 皇帝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放开了羽鸿意的手腕,又朝恭亲王看了一眼。恭亲王领会意思,从皇帝的床边取出一张锦帛。 正待他将要摊开那锦帛之时,门外忽然匆匆闯入一个卫兵,“太子……太子,被丞相的人带走了!” “什么!”恭亲王骇然大喝。 “我们随着李大将军一起赶去东宫,想将太子带来,但是晚了一步!”那卫兵急急叫到,“丞相派了自己的亲卫,绑了太子当做人质,刚刚已经趁乱跑到了城外!” 恭亲王手腕猛地发起颤来。 “往哪边跑的?”羽鸿意却镇定如故。 “城北……” “城北有座高山,是吗?”羽鸿意转过身,看向恭亲王道,“不要担心,我的人会救下太子。” 此时此刻,丞相已经在亲卫的团团包围之中,一路逃入了城北的山谷。 “刁民!一群无知刁民!”边逃,此人还边不断大声喝骂,“口口声声说我为害北明,难道我就不是为了北明吗?这些无知刁民,成天只知道民怨民怨!如果他们都老老实实,不成天怨这怨那,哪里可能引来那些赤眼的怪物,哪里还需要什么花女?所以我才减少那些刁民的数量,又想方设法扩充国库,都是为了其余人过得更好!如此用心良苦,竟然无人懂得!” 周围的亲卫有些附和着他,有些却皱紧着眉头,只是不与他争辩。 一个男孩被他们给绑在后面,用来阻挡追兵的箭矢,正是那年幼的小太子。 “就让那些刁民再得意一会儿吧!”丞相状若疯癫地叫到,“等我蛰伏一段时间,来日必然东山再起!起……” 一个“起”字尚未落地,丞相的话语戛然而止。 分卷阅读105 轰!突入其来的火球砸入这群人的正中,燃起一片火海。 而后是风刃、冰锥、水流……前所未见的各种攻势接踵而来,转瞬间将那丞相的身影掩埋其中。 ☆、第七十九章 在火球冰锥等等等等落下的一瞬间,不仅丞相的亲卫被完全打懵,就连后面那些追兵都不禁停下了脚步,满脸都是骇然之色。 类似的攻势,他们只在那些天赋异禀的凶兽身上见过,且很多年也未必见得了一次。此时此刻,却有多少法术轰了过来?这般壮观的景象,真的是前所未见。 好半晌,才有追兵反应过来,连忙扑过去制住那些已经惊慌失措的丞相亲卫,救回了太子。而后他们抬起了头,终于寻到了站在高高山崖上的那几道身影。 花男清越的身形,在这种时候越发显得夺人视线。 “便宜了他。”其中一人转动着食指上的骨戒,看着那丞相被人从火海里拖出的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恨不得再去补上几发冰锥。 “行了。”另外一人笑道,“顺利完成任务了就好,回去吧,羽公子还在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这两人却都是羽鸿意的老熟人,分别是当初在下阳郡认识的季音与小五。 原本在下阳郡的花男早已被周将军和第八旅的人一同接引过来,合着羽鸿意从北宜地界救下的那些,共同选出了九人,是为这秘密战队的成员。剩余几名队员此时都站在一旁,看着手中的神器,不禁因为这喜人的威力而面色发红。初战告捷,更叫他们兴奋莫名。 只有季音还算镇定。他低头看着下方,直到看到那小太子彻底被人安全救下,才松了口气露出微笑,回过头道,“那么接下来还是麻烦你了,慎思小哥。” 是的,为了充分发挥出花男战队出其不意的特性,羽鸿意特地派了慎思过来,让这些花男可以乘坐巨鸟移动。 但此时此刻,慎思听到这一声唤,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众花男看到他这副模样,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在想着一些什么,却都发出了揶揄的轻笑。最近军中的流言,让他们的想象力没有丝毫妨碍地合在了一处。 “怎么了?”其中之一不禁问道,“慎思小哥哥,难道在想着我们老大吗?” 慎思猛地打了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看了此人一眼,面色发红。 花男们的笑声越发热烈。另有一人干脆直接问道,“我怎么听说你已经把我们家老大的肚子都搞大了,这事是真是假啊?” 慎思闻言,脸上越发变得红了,嘴角却又露出一种心照不宣的微笑。 看到这个微笑,花男们的笑声反而停顿了片刻。好半晌,他们干笑两声,迟疑地问道,“不会是真的吧?” 慎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但笑不语。 花男们不禁一个接一个瞪大了眼,张大了嘴,终于开始认真思考这看似惊悚的流言,究竟是否真的指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直到慎思将他们引上了鸟背,一路顺遂地将他们送回到了军中,这些花男还没有换过劲来。 而这个时候,李大将军也抱着那险险救下的北明小太子,一路策马赶到了宫中。 恭亲王早已面白如纸,直到亲眼看到小太子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而李大将军看着羽鸿意,也是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父皇……”只有小太子最为单纯,一被人放下便很快扑倒了皇帝陛下的病床之前,眼眶发红,显然已经被刚才的阵仗给吓坏了。 北明皇帝想摸摸他的头顶,却已经抬不起手来,只能默默抚慰着他的手背。 恭亲王叹了口气,将视线落到另外两人身上,“李大将军,羽……羽公子,我们出去说话吧。” 李大将军很快点头。羽鸿意也愿意将时间留给那对父子,同样欣然同意。 然而当他们刚刚转过身,还未来得及走远,那边小太子的声音便猛然变成了哭腔,“父皇、父皇……父皇!” 羽鸿意回过头,看见小太子已经整个人都扑倒了那皇帝陛下的身上,满脸都是泪水。而那位皇帝陛下之前还在努力抚慰着太子的手掌,此时已经垂落在了床沿。 恭亲王的脸色变了,整个人都哀伤起来。 李大将军一个健步冲去,连忙在那皇帝身边查看起来。片刻之后,李大将军的神色也同样悲伤,“陛下……驾崩了……” 此言一出,那些宫女内监,还有外面那些好不容易赶过来的朝廷军们,全都纷纷跪坐在地,伏地痛哭,整个宫城都陷入了哀恸。随着内监们的高声念诵,这个消息很快传出了宫城,于是方才还陷在战火中的都城也仿佛凝结在了哀恸之中。 却就在这遍地的哀恸中,恭亲王反而渐渐缓了过来。 皇帝陛下病重已久,其实北明上下所有人都早已准备着这一天了。真正难以接受这一大变的,大抵只有那位小太子而已。 对更多人而言,皇帝陛下驾崩于此时此刻,并不能说是一件坏事。 恭亲王长叹了一声,忽然一撩下摆,跪坐在地。 他却是面对着羽鸿意跪下的。 跪下之后,恭亲王很快磕了一个头,口中唤道,“陛下……新皇陛下,还请你尽快臻选登基之日。” 遍地的痛哭声都猛地安静了一瞬,所有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恭亲王。小太子脸上还挂着泪水,整个人茫然无措。李大将军更是额头青筋直跳,险些直接破口大骂。 恭亲王却叹了口气,终于展开了手中那一卷锦帛,“先帝遗诏……禅位于北宜将军羽鸿意。新皇登基,实至名归。” 听到这话,别说其他人了,就连羽鸿意自己也觉得不可置信、惊讶之极。但在那锦帛之上,又确实按着玉玺显眼的印记。而且根据羽鸿意方才所见,这锦帛正是恭亲王在先皇的示意下拿出来的。 这确实是先皇临终前的意思,真正的先帝遗诏。 陆陆续续,有人跟在恭亲王的身后,面朝着羽鸿意跪拜下来。 好半晌,就连那李大将军,也在脸上神情抽搐数次之后,终于叹了口气,同样面对着羽鸿意跪下,“恭迎新皇。” 羽鸿意从恭亲王手中接过先帝遗诏,眸光复杂地看了先帝的遗体一眼。 初时的惊讶过后,他已经明白对方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改朝换代必定会有血流成河,而如今既然大局已定,更多的牺牲根本毫无必要。只有先帝主动禅位,才能避免忠臣寻死,才能为北明留下更多的元气。道理虽然如此,能做到的人却是不多。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先帝确实是个人物。只可惜一直被病痛所累,否则也不会让丞相那些人将朝廷把持到这种地步。 “臣接旨。”羽鸿意道。 “ 分卷阅读106 新皇万岁!”众人齐呼。 只有小太子全无反应,整个人仍旧茫然失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将太子带回东宫去吧。”羽鸿意道。 宫中的亲卫带着复杂并包含同情的目光,在小太子微弱地挣扎之下,不庸质疑地将太子带了出去。此日之后,无论这小太子一直以来是以怎样的身份生活,从小到大接受了怎样的教育,是否一直都在为将来能接手这个国家而努力,他都注定只能沦为一个尴尬的角色。甚至于,太子或许已经无法再被称作太子,或许已经无法再踏出居所一步……只要保住这个孩子的性命,一切都在羽鸿意的一念之间。 恭亲王的脸上流露出一点不忍,却身形不动,始终向羽鸿意表达着自己的忠诚。 哪怕他和先帝是同一个祖父的堂兄弟,哪怕他是天生的先帝党羽,但是自从那日收到了齐宏所发出的那封求助信……恭亲王在无数个夜里仔细看着那封信,越看便越知道,只要他还顾念着齐宏那个儿子,他便早已和羽鸿意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登基之事不需太过讲究,具体事宜隔日再议。”羽鸿意道,“现在先散去吧,止了城中的战火,再将先帝驾崩的消息昭告先天。” 李大将军叹了口气,恭敬领命。 恭亲王临走之前,还塞了羽鸿意一本名册,上面写满了北明朝中现有的百官。这些官员分别都属于什么势力,有哪些已经被拉拢,有哪些可以争取,还有哪些曾是丞相党羽、朝廷败类……每一条都清清楚楚,实乃一份大礼。 羽鸿意笑着收下这名册,又叫宫女内监好好收殓先帝的遗体,便离开此处,步入宫城的大殿之中。 大殿中已经堆满了人,全是羽鸿意自己养出的部下,慎思和那些花男也已经回来了。相比之前所见的压抑气氛,此地此时却是喜气洋洋,恨不得张灯结彩。 羽鸿意也不禁收起方才的那点悲意,忍不住大笑两声,振臂高呼,“我们赢了!” “赢了!” “我们赢了!” “老大万岁!” 众人纷纷跟着他呼喝,好些都同样忍不住大笑起来。 羽鸿意被这欢喜的气氛感染,不禁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让这个孩子也感受到此时的喜悦。 看到他这突然的动作,众人的脸却都猛地抽搐了一下。 “怎么了?”这异样叫羽鸿意又困惑起来,“我说你们,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有什么赶紧老实说来,别着逼我主动去查。” “没有没有。”众人顿时连连摇头。 但羽鸿意的话已经撂下了。片刻之后,还是有人忍不住硬着头皮坦白道,“老大,真的没有什么,只是我们最近听说了一个荒谬的流言……说是你肚子里面怀了一个孩子……哈哈哈,怎么可能嘛!我们当然知道都是假的,就是想到上面去的时候,有些控制不住表情……” 话音刚落,众人都低下头颅,准备迎接羽鸿意的勃然大怒。 谁都没有想到,羽鸿意闻言却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开口问道,“谁说都是假的?” 众人……几乎掉了一地的下巴。 “我确实怀了一个孩子。”羽鸿意告诉他们,“怀了已经有段时间了。这又如何?难道有什么影响吗?” 众人哆嗦着,半晌都没有一个人吭声,好几个甚至几乎晕厥了过去。片刻之后,众人纷纷看向人群之中无辜的慎思小哥,那目光一道两道都充满着深深的杀意。 ☆、第八十章 先帝驾崩的消息很快被传往了北明各地,新皇即位的消息也一并传遍北明江山,举国震动。 又因为先帝的那一旨禅位遗诏,这震动被维持在了一个相对平稳的限度,并没有造成更大的动荡。新旧势力的交接,比羽鸿意原本所想象的更加平缓。 百官们渐渐回朝,纷纷向羽鸿意表达了自己的忠诚。羽鸿意也投桃报李,保留了绝大部分官员原本的职位。当然,新皇上任三把火,被找到由头罢免的官员也很是不少。这一部分空缺,自然就由羽鸿意自己培植起来的势力填充了。 值得一提的是,羽鸿意问过赵磐是否需要更高的官职,赵磐却摇头拒绝。据赵磐说,他还是希望能回去当他的安南将军,帮助当地百姓抵御那些凶兽。既然他意愿如此,羽鸿意自然点头同意。 其余依附于羽鸿意的各势力头领,都多多少少加了一官半职。至于职位大小,都以各自才能为定。 第八旅也被羽鸿意给招回来,终于光明正大被他认作了嫡系。那些和第八旅有关的权贵们,只觉得这段时间的心情犹如乘坐滔天巨浪一般波澜起伏,如今终于尘埃落定,一个两个都暗自庆幸站对了队,变得喜气洋洋。 如此便有半个月过去。周将军早早便向羽鸿意告辞,如今大概已经回到西泽了。 权力的交接虽然相对平稳,却也涉及到各种琐碎麻烦的事物,叫人不能有丝毫掉以轻心。哪怕在赫贝尔大陆时就有过类似经验,等到终于将这些事情都大致处理好,羽鸿意也觉得整个人都颓了一大截,比之前领兵打仗还要累。 先帝已经出殡,登基大典的日子也不远了。 羽鸿意将桌上刚批好的奏折推到一边,揉了揉额头。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只有这刚接手的时候是最忙碌的。等到一切上了正轨,和百官们磨合完毕,再新找到一批足够的人才,他就能够轻松许多了。 慎思守在一旁,帮他将那些奏折整理妥当,又从宫女手中接过补养的药汤,端到羽鸿意的面前,督促他趁热喝完。 宫女内监们站在一旁,几乎无事可做。 羽鸿意起初没觉得什么,在那些宫女内监们眼巴巴的目光中却渐渐觉得怪异,不禁咳嗽一声,撇了慎思一眼道,“你小子,真的不想要个一官半职?” 慎思摇了摇头,“我只想留在公子的身侧。” 羽鸿意轻轻抿了抿嘴唇,觉得这样有些不太好。哪怕慎思从未当过什么官,他也知道,这小子绝对是个人才,留在身旁实在太过大材小用。 但慎思乐意,他也无话可说。 喝完了药汤之后,慎思将桌上的空碗收起,送了出去。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来找羽鸿意议事的将领正好进来,与慎思擦身而过,还特地回过头看了这个小子片刻。 就算羽鸿意再如何迟钝,他也看得出来,这将领看着慎思的目光充满敌意。 等到议完了事,那将领出去时正巧又和慎思撞上,并再一次充满敌意地看了这小子半晌。 羽鸿意不禁揉了揉额头。这样的情景,这段时间他也是看到过无数次了。无论是武将还是文官,包括那些尚未来得及提拔的旧部下,凡是看到慎思, 分卷阅读107 多多少少都是这么一副模样。 “究竟是怎么了?”羽鸿意问道,“你小子突然得罪了这么多人?” 慎思无辜地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做。” “是吗?”羽鸿意不太相信。 慎思眨了眨双眼,“可能是他们误会了什么吧?” 误会了什么?羽鸿意看着这小子一副表面异常无辜,其实内心一看就有鬼的模样,不禁眯起了眼睛。 慎思将那些宫女和内监赶了出去,凑到羽鸿意身边道,“公子,如今天下已定,你也不要太过辛苦了,偶尔也得考虑一些旁的事情。” “旁的事情?”羽鸿意笑了笑。 慎思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回忆了一下当初这儿差点被戳穿所留下的伤口。如今走得过几招了?这小子不禁迟疑起来。 两个声音在他的心中争吵。 一个声音说着,反正羽鸿意就在他的身旁,就在他的眼前,来日方才,何必急于一时,平白惹人生厌。 另一个声音却说着,将来的事情谁也不会知道,每一个瞬间都值得抓紧,每一个机会都需要尝试。 慎思就这么沉默着看了羽鸿意半晌,看着羽鸿意因为这段时间的辛苦而显得有些疲惫的脸庞,最终选择伸开了双臂,将羽鸿意圈在了怀里。 羽鸿意颤了颤睫毛。此时他可以很轻松将这小子掀开,但是他并没有。 这或许是因为他现在确实十分疲惫。 少年的臂弯里暖烘烘的,莫名让人感觉十分舒服。羽鸿意甚至稍微侧了侧身,将脑袋靠在了那臂弯里。少年的身量比以前高了许多,已经比羽鸿意现在的身量还稍微超出一点。胸膛热热的,合着里面炽烈跳动的心跳声,莫名显得扎实和可靠。 这感觉很陌生,却并不坏。 慎思将他搂得紧了一些,在他耳边轻声唤道,“公子……” 他的声音不再像几个月前那般嘶哑,却也再也不复原本的清亮脆嫩。少年已经完成了变声的过程,嗓音低沉,仿佛能轻易撩动人心。 羽鸿意轻轻应了一声。 “其实你有些喜欢我的。”慎思问他,“是吗?” 羽鸿意没有回答。 慎思再低下头仔细一看,只见羽鸿意已经阖上双眼,竟然直接在他的怀里打起了瞌睡,不禁哭笑不得。 好吧,看来公子这段时间真的是累得狠了。明明还是有孕之身,应该更注意休息才是。 慎思将他扶往床榻,小心照顾他睡下,最后又在他唇边印了一吻。 羽鸿意全程模模糊糊,到最后也没有醒来。慎思有些遗憾。但转念一想,羽鸿意平时是个多么警惕的人啊,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醒,此时能睡得这么安心,也是因为在他的面前。于是慎思又不禁变得稍微有些高兴。 他最后为羽鸿意压了压被角,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去。 次日清晨,羽鸿意一醒来,恭亲王已经在外面等候着,要与他商量登基大典的事宜。说是商量,其实就是将一些过程和仪式告诉了羽鸿意。 明面上的正式大典还可以稍后再办,但有一件事,却是不能再拖了。 “陛下。”恭亲王道,“请你寻个时间,尽早去圣山一趟,接受花神的祝福。” “花神的祝福?”羽鸿意乐了,“这边的皇帝登基,还有这么一遭?” 恭亲王道,“寻常是不用的……但陛下你并非先帝血脉,故而登基之前必须先去圣山,获取花神的承认。” 皇族血脉吗?羽鸿意想到四国皇族都会有的特殊血脉,不知道是否和这个花神祝福有什么关系。 羽鸿意心中对这样的过程不太在乎,但无论如何,这圣山他是绝对会走一趟的。 不是为了什么花神的祝福,而是因为他曾经答应过,要去将水笙接走,带给她的家人。当初定了半年之期,算算也差不多了。此时恭亲王来告诉他的这些事,正好叫他更方便安排时间。 当即,羽鸿意便将其他事情都推了一推,推不掉的也另找可靠之人处理,自己则叫上慎思,直接乘坐巨鸟去往圣山。 巨鸟速度快极。仅仅一日一夜过后,羽鸿意便再度遥遥看到了那圣山的轮廓。相比当年离去之时,如今的圣山并无太多变化,依旧是遍地白色花朵盛开。 慎思让巨鸟降下。 就像上次一样,羽鸿意独自走入圣山之中,寻到了那守山人一族的花男。而慎思在外等候,顺便梳理那些巨鸟的羽毛。 巨鸟扑棱了一下翅膀,亲昵地往慎思身上蹭了蹭。 慎思笑着抚摸着它们的长喙,又扭头看了看羽鸿意进山的道路。片刻后,这小子想起昨日的碰触,不禁有些出神。 羽鸿意果然也是有一些喜欢他的,对吗?不然也不会几次三番都容忍他,至今依旧将他留在身旁了。 想到此处,慎思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不禁低声笑了起来。 却就在这个时候,左边的大腿外侧猛地抽了一下。 是那个玉块。 慎思连忙伸手按揉了片刻,面色不禁微微变化。上次就是这样,战场上突然抽痛,害得他直接从马背上掉下去,险些直接死在马蹄下面。这一下子疼得还有点厉害,慎思只能咬咬牙忍过去。 片刻之后,抽痛稍缓,慎思稍微松了口气…… 不,不对! 就在这一瞬间,慎思脸色猛地大变,整个人连忙朝旁翻滚。一梭子细针突然从后方的阴影中袭来,直直扎中他原本所在的地方。 一头巨鸟中了两针,顿时开始振翅鸣叫。 却刚刚叫了片刻,这头巨鸟便猛地栽倒在地,熄了一切声响。巨鸟身上被细针扎中的地方,已然开始发黑。 针上涂着剧毒。 这是存心要置人于死地啊!慎思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究竟是什么人? 是冲着羽鸿意来的,还是……直接冲着他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呃……虽然以前在回复留言的时候说过,想想还是应该在作者有话里说清楚 为了冲全勤,我一般会在十二点更新,但是这个时候我一般是写多少就发多少,不一定把一章写完整了 你们看的时候,如果章节名是000,就表示我这章只发了一半,尾巴还没有收 这种情况你们可以选择待会再看(当然,当时就订阅也行,一般会便宜一点点,而且正文内容是对的,只是缺一点结尾的字数,待会再回来把结尾补完就行) 如果章节名已经改成了第XX章,那就是我已经把尾巴收好了,写完整了,可以直接来看了 ☆、第八十一章 这是羽鸿意第二次入北明圣山,迎接他的依旧是那个守山人老者。 老者怕是早就知道他会来了,一早 分卷阅读108 就在路口等着。等看到了他,老者复杂的神色中显出一抹明显的敬佩和高兴。再往他那已经凸出不少的肚子瞧了一眼,老者的神情又不禁开始抽搐。 好半晌,老者叹了口气,“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羽鸿意笑着道,“我来完成我当初的承诺。” 老者哼了声,转身开始引路。 白色的圣花依旧开得满山都是,在路边绵延成了整片。他们沿路一直行到守山人的村落之中,再一次走入老者的那间屋子。 老者取出一个木盒,摆在他了的眼前,“羽公子……不,陛下……水笙大人就拜托你了。” ……便是这个木盒了吗? 羽鸿意沉默了许久,伸出指尖在那木盒边缘摩挲了半晌,又抬头看了那老者片刻。 在老者点头之后,羽鸿意将这木盒打开。 木盒里面空空荡荡,只躺着一枚小小的花瓣。 上次来时,这花瓣不过微微枯黄,此时却已经完全枯黑蜷曲,卷成小小的一团。羽鸿意小心用指尖将这枚花瓣展开,仔细摩挲着,感觉着那柔软却苍老的触感。 这便是水笙了……那个张扬任性的姑娘,如今只剩下这么一点小小的残骸。 羽鸿意笑着与她打了个声招呼,轻轻将木盒重新合拢。他的面上看似风轻云淡,内心深处却仿佛压了千斤巨石一般沉重。 花女究竟是个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花女需要为了这个世界牺牲? 无论怎么去想,这个问题都得不到答案。 但至少羽鸿意可以保障,只要他在位一天,北明的江山便不会再染上更多花女的血。如此一想,他现在确实应该更高兴一些。 羽鸿意又向守山人问了水笙家人的情况。 老者答道,“水笙大人从西泽而来,家人应该也都留在西泽。” 但具体在哪,还得仔细打听才能知晓。幸好羽鸿意如今稳坐北明江山,求助西泽朝廷帮忙也不算困难。 羽鸿意将木盒小心收好。 随后,还有登基之前的所谓花神祝福的仪式。 守山人老者起了身,又一次将羽鸿意领出村落,领进了圣山更深处。 此时他们所去往的,与之前那圣花之根是同一个方向,却不是同一个地方。 “这儿是圣山真正的中心。”停下脚步时,老者告诉他。 羽鸿意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景象。 地上没有半点植物覆盖,却也没有露出黑土的颜色,反而铺着一层洁白的细沙。 最奇特的地方,是天上。 洁白的云彩环绕在晴朗的天空,恰巧在中央环出几圈。乍一眼看去,像是天上挂了个大漏斗。 羽鸿意走过去,站在那云彩环成的大漏斗的最底下,仰头往上看着。有风自上而下吹拂到他的脸上,带来异样的感觉。 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这座圣山有着许多秘密,这个世界比他所想的更加复杂。 因为风正是从头顶云层环绕而成的空洞中落下的,而且还让羽鸿意有种莫名熟悉的异样感觉,像是曾经呼吸过的空气。 他体内那点天生而来的微薄法力,也在这吹拂之下微微增加。 同一时刻,正是慎思在圣山之外遭遇袭击的那个瞬间。 淬着剧毒的细针突然接踵而来,一头巨鸟几乎在瞬息间就已经毙命。慎思整张脸都猛地难看起来,根本来不及仔细思索究竟来者何人,不得不为了保住性命而接连躲避,仓皇至极。 咻!一根细针恰恰好从他脸颊擦过,打断了一根发丝。在这生死关头,慎思胸腔内的心脏鼓跳如雷,整个人反而渐渐恢复了冷静。 几乎已经成了本能似的。越是在危机靠近的时候,越是在冷静与否关系性命的时刻,慎思就越能将这冷静给维持住。 又是一排银针洒来了,从另一个角度,另一个方向。 对方不止有一个人,这让慎思感到十分棘手,头皮都发起麻来。但这种阴沟里的暗杀,又让慎思觉得对方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高手。 带来的两头巨鸟已经死了一头,另一头张开翅膀吱哇乱叫,却也没有幸免于乱。 细针扎在了翅膀之上,伤口周围的一圈顿时开始发黑。 眼看连这头也要不活了,慎思却忽然身形一晃,掩在了这巨鸟身后。那根用来控鸟的碧绿玉笛被他拿在了手中。 巨鸟在临死之前悲鸣两声,突然毅然冲向了一个方向。 藏在那儿的暗杀者顿时大骇,连忙从树木的阴影中逃出。 还不等他赶紧转移,一道细如发丝的绳索已经拦在了他的身前。而后便是一绕一收,索线顿时化身杀人利器,眨眼就那头颅整个割下。 还有第二人,藏在身后。 慎思神色未动,手腕猛一翻转。 已经化为无形的影杀顿时杀向了后方。 几乎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丝毫反应,这第二个暗杀者就被扎透了胸膛。 还有第三个吗? 慎思正寻思着,一股异常危险的感觉顿时席卷了他的浑身。 确实还有第三个,正瞄准着他。 面前的巨鸟已经咽气,趴在地上不再动弹。慎思正准备反应,却又有一道风从他的身旁擦过。 风是从那条出入圣山的小道上过来的。 呼啦!那第三个暗杀者猛地被从树影后面吹了出来,一路被轰飞到远处的树干上,吐出一口血。 “什么人?”羽鸿意从小道上踱步走来。 一看到他,慎思便下意识松了口气。 下一刻,慎思便朝那第三个暗杀者猛冲过去,想要捉下一个活口。 羽鸿意站在后方掠阵,防止对方逃跑。 而那暗杀者眼看大势已去,竟干脆放弃了挣扎。只是在慎思将要扑到眼前之时,此人猛地咬碎了藏在嘴里的什么。 慎思神色一变,连忙伸手抓住此人下颚。 但是晚了一步。很快,此人的面色开始发黑发青,竟是直接吞毒自尽。慎思眸光一暗,连忙后退一步,直接将这尸体甩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羽鸿意走了过来。 慎思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为何会受到这种突然袭击。 这中毒的尸体是不敢再碰了。慎思走远两步,只得去看另外两个暗杀者。 “是丞相党羽的漏网之鱼吗?还是极端的先帝支持者?”羽鸿意皱眉思考了片刻,而后抬眼看到慎思的动作,不禁嘴角一抽,“你在做什么?” 只见慎思走到了之前弄死的两具尸体前,并且扒光了他们的衣服。 真的是扒光,连鞋袜都没放过,慎思还特地看了看那脚底板。 可惜两具尸体身上只有伤痕,并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想来也是,既然是这样偷偷摸摸的暗杀,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叫人捉到线索。 慎思又拿起那些被 分卷阅读109 扒下的衣物,仔细翻看着。 自然的,衣物上也不可能留下什么太明显的线索。 但慎思的脸色还是微微变了。 “你看出了什么?”羽鸿意问他。 慎思将那衣物举起,让羽鸿意看到线脚的缝合,“是东庆的工艺。” “东庆?”羽鸿意惊讶。 之前他带兵围着都城时,北明朝廷倒是像东庆求过援,东庆却完全没有相助的意愿。 如今尘埃已经落定,东庆自然更没有刺杀新皇的理由。羽鸿意想了又想,也想不出东庆国能有什么人要对付自己。 那么……很可能就压根不是来对付他的了。 羽鸿意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遭遇袭击的少年,张开了嘴,正打算仔细一问。 慎思却先一步提及了他事,“对了,公子,祝福的仪式如何了?” 羽鸿意抬起了的手,“已经顺利达成了。只是在那地方站了片刻,根本没花费什么时间。” “是吗?”慎思好奇地看着他,“与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羽鸿意沉默了片刻。要说有什么不同,似乎体内天生就有的那点法力比原本稍微增加的一点,但增加的幅度真的十分微妙。而据守山人的老者说,如果花族之外的普通人来此,变化会更大。 这证实了羽鸿意之前的猜测。虽然不知原理为何,但四国皇族之所以皆有特殊的血脉,确实和这祝福的仪式有着很大关系。至于羽鸿意为何变化微弱,只是因为他身为花男,体内血脉本身已经足够特殊。 羽鸿意又多看了眼前的慎思两眼。 因为慎思和那北明小太子一样,都可以让伤口自愈,羽鸿意曾经以为他们是同一种血脉。但后来知道慎思能够自愈只是因为那枚玉块,这猜测自然就被推翻了。 但想到那玉块,羽鸿意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最近因为我即位的事情,西泽东庆两国的皇族都有来信恭贺。西泽的来信是太子亲笔,东庆的来信也是大皇子亲笔。” 慎思困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而根据来信的落款,那东庆的大皇子,似乎叫做……岑天麒。” 听到这个名字,慎思脸色微微变化。 “岑是东庆的国姓。”羽鸿意直直看着他的双眼,“而‘岑’这个字,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羽鸿意就差直说了……现在藏在慎思血肉里的那枚玉块,上面就正刻着一个“岑”字。 ☆、第八十二章 “是吗?”面对羽鸿意的疑问,慎思却是作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或许是个巧合吧。” “你说这是个巧合?”羽鸿意眉头一皱,脸色暗了下来。 慎思因他语气中的冷硬而沉默了片刻。 “你和东庆毫无关系?”羽鸿意不禁问得更直接一些。 半晌之后,慎思却还是点了点头。 羽鸿意盯着他,脸色越来越差。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看到这小子这副存了心要隐瞒的样子,又什么都不想说了。而后他直起身体,干脆一挥袖子,转身就走。 “公子!”慎思追了上去,羽鸿意却根本就不想理他。 慎思问他,“公子……你生气了吗?” 很显然,羽鸿意就是生气了。哪怕听到了这委屈兮兮的问话,羽鸿意依旧连头都不想回。 慎思的脚步不禁停顿片刻,但很快又重新追紧了上去,不发一言。 看到他这安静的模样,羽鸿意反倒是越走越气。半晌之后,羽鸿意终于忍不住转过了身,“你还是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吗?” 慎思动了动嘴唇,而后又阖上嘴,摇了摇头。 “都是些过去的事情。”慎思握紧了双手的拳头,“和现在的我毫无关系。” 羽鸿意果断又被气着了。当然,这些确实都是过去的事情,羽鸿意也曾经觉得过去的事情不需要追究,不然也就不会让这个小子一直身份不明地留在身边了。但眼下的情况是,东庆已经来了人想暗杀慎思了。 连生命都已经受到了威胁,这小子却还是如此讳莫如深,什么都不愿意和他说吗? 羽鸿意气愤之余,甚至有些伤心了。 好半晌,羽鸿意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还状似责怪地道,“因为你的事情,两头鸟都死了,我们如何回去?” “前面的镇子里该有马车……” “纵使有马车,也比飞鸟慢得太多。”羽鸿意道,“宫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耽搁的时间怎么办?这全是你的错,全是你害的。” 慎思看出羽鸿意就是在找理由骂自己了,抿住了嘴唇,不再辩解。 直到两人进了离圣山最近的那个小镇,买好了马车,羽鸿意依旧气得不行。他要么根本不和这小子搭话,要么就是在找茬,连马车的颜色不好都说了两句。 “是是是。”慎思无奈,将羽鸿意塞进了马车,自己在前面驾驶。 结果马车一动,事儿又来了。驾驶得慢了,羽鸿意嫌弃太慢,驾驶的快了,羽鸿意又嫌弃太颠簸,总之就是完全不给这小子好脸色。 等到好不容易入了夜,慎思找到个城镇将这马车停下,终于掀开帘子再次出现在羽鸿意面前时,整个人也变得有些蔫蔫的,精神明显比原本萎靡了很多。当然,是被羽鸿意给骂蔫的。 羽鸿意顿了顿,终于开始反省起自己今日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来。 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哪怕不算是个特别平和的人,也绝对不会这么容易无理取闹。就算慎思的隐瞒着实有些叫人气恼,也没必要像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这就是孕期指南上所说的情绪不稳现象吗?可惜书本没带在身上,不然应该去看一看。 哪怕心中已经如此反省,看着慎思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羽鸿意还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该如何找茬依旧如何找茬。 慎思不禁越发蔫了。直到在客栈定好间房,两人暂且分开,羽鸿意总算是消停了。 第二日开始,或许是反省终于见到成效,羽鸿意找茬的次数少了很多,只是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 整整好几日后,两人终于回到了都城。 事情确实已经堆积如山。大臣们一见着羽鸿意,顿时泪流满面,连忙接进宫里,眨眼就塞了一大堆奏折在他桌上,堆起来几乎有一人高。 当时羽鸿意的头皮就发麻了。 再等批改过一阵,羽鸿意越发觉得情绪翻涌,看着什么都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花费了多大的耐性才能继续批改,而不是把这些奏折直接撕烂了扔出去。 慎思就没有这些奏折这么好的待遇。前一刻他还在为羽鸿意磨墨,下一刻就直接被羽鸿意给轰出了门。 慎思便这么在门外站了片刻。 结果过了一会,羽鸿意 分卷阅读110 出来透气,看到他,还特地皱眉问了一句,“你怎么还在这儿?” 好吧……慎思无奈,只得走远了一些。 说实话,这段时间一直被羽鸿意这么冷言冷语地对待,被迫面对各种找茬,慎思不禁也有些怀疑人生。分明以前他还觉得自己特别有用,羽鸿意也经常肯定他的价值,现在却完全变了。羽鸿意成天把他批评得一文不值一无是处,搞得他自己也渐渐怀疑,羽鸿意究竟是否真的还需要他。 更何况自从羽鸿意登基之后,需要他的时候确实越来越少。生活起居有宫女内监,出谋划策有文武百官,冲锋陷阵更有一堆一堆家伙的愿意为羽鸿意出生入死。唯一不可取代的,大概就是只有他能操纵那些巨鸟了。 慎思想着这些事情,走到宫城门口,正好看见秦礼在和守门的士兵讲话,说是有事要找羽鸿意。 “秦先生,”慎思便过去搭话,“你找陛下有什么事?” “我有好事啊,大好事。”秦礼乐呵呵道,“就是那些操纵巨鸟的玉笛,我前段时间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材料,可以做出一批替代品了。慎思小哥,以后有关那些巨鸟的事情,终于不用再一直劳烦你一个人了。” 慎思站在那里停顿了片刻,脸色有些微妙。 “怎么了?”秦礼觉得奇怪,连忙问他。 慎思连连摇头,直说无事,叫门口的卫兵将秦礼放了进来。 而后慎思自己却不想再在这宫里待着了,干脆出去外面透透气,逛一逛都城里的街道。 城中的百姓经历了围城时险些被饿死的危机,此时对羽鸿意都是十分拥戴。新皇即位后发布的几条对民有利的法令,更叫城内人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就连先帝驾崩的哀事,叫人真心叹息之余,也盖不过百姓们对羽鸿意的欢迎。 慎思行走在这样的街道内,情绪也有些被这种喜庆感染。 单还不等他将心情调整过来,慎思又突然觉得有一些不对劲,脚步忍不住缓了一缓。有人在跟着他,他发现了。 更准确的说,他发现有人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但这视线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或是路人无意为之,他无法确认。在经历了之前的偷袭之后,慎思整个人都十分警惕,当即便戒备了起来。 他在城中走街钻巷绕了几圈,对方紧追不舍,确实针对他而来。 但是并没有之前遭遇偷袭时的那种头皮发麻的危机感觉,应该并不是同一批人。 又多转了几圈之后,慎思在各色路人之间确认了对方的身形。 接着,在又一个圈转到一半之时,刚刚转过一个拐角,慎思便紧贴着这墙角,在对方视线死角处咻地一跃,猛地绕上了墙头。 视野变高之后,一切都看得清楚至极。 这次跟踪他的只有两个人。 在发现他不见之后,那两个人明显愣了一愣,很快开始在四周寻找起来。 慎思眼看左右无人,捡起手边一块石子,瞧准了打过去,正好打中一人脑门,将这人直接打晕。另一人大骇之下,刚想掏出武器,慎思已经从墙头落下,从背后掐住了此人的喉咙。 “你们是什么人?”慎思冷冷问道,“为什么跟着我?” 对方惊讶至极,又很快冷静下来,恭敬答道,“很抱歉,我们无意冒犯,只是想要确认你究竟是不是我们想找的人。” “确认什么?”慎思继续问,“你们究竟在找什么人?” 对方沉默片刻。 慎思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掐得此人面色发白。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被打晕的那个家伙却已经转醒。慎思见状,脸色顿时一变。却还不等慎思想出合适的应对,那刚刚醒来的家伙已经翻了个身,竟然直接跪下,“殿下……是六殿下吧?我们从东庆而来,已经找了你许久!” 慎思抿了抿嘴唇,又松了手上的力度。 被制住的那人咳嗽两声,反而问道,“真的是殿下吗?你确定?” “你回过头来看看就知道了,和陛下长得足有八分相似!” 慎思皱紧眉头,眼看远处有一群路人正朝这边走来,干脆直接往后退了一步,直接将人放开。这个距离,就算对方突然发难,他也躲得过去。 结果这人刚刚近距离看了他一眼,便也和那人一样直接跪下,“真的是殿下啊!小的参见殿下!恭迎殿下!还请殿下随同我们一起回往东庆!” 那群路人走了过来,看到地上的这两个人,都不禁顿了顿,露出怪异的眼神看了半晌,又用更怪异的眼神看了看慎思。 慎思莫名觉得十分尴尬。 等到片刻之后,路人终于走了过去。 慎思这才开口向那跪在地上的两人问道,“你们是哪方的下属,找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小的是东庆子民……” “别开玩笑。”慎思冷笑了一声,“对东庆而言,我早就没有资格被称作什么殿下了。” 他拿出一直藏在背后的那只手,现出指尖一直衔着的影杀。 透明的丝线显露出来,在阳光下微微闪动,正好牢牢扼住那两人的喉头。 “说出你们的目的。”慎思面黑如墨,“或者死。” 作者有话要说: _(:з」∠)_抱歉这两天更新有点糟糕 因为遇到了一点写作上的问题,今天在家里重新理了理大纲,现在思路已经清晰很多,希望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十一月的全勤还有救……咳,我会继续争取的…… ☆、第八十三章 看着突然扼在喉咙上方的丝线,这跪着的两人先是惊讶,而后纷纷面露喜色,“影杀,这就是影杀吧……果然是六殿下无疑了!” 慎思脸色又黑了一分。 他指尖一弯,丝线便在两人喉头割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殿下。”两人顿时冷静下来,恭敬答道,“当年的事情,我们都知道小余妃娘娘肯定是被冤枉的。如今四殿下正在想办法为小余妃娘娘平反,还请六殿下快些回去,兄弟齐心才是!” 听到小余妃三字,慎思心中略起波澜。 这是记忆最深处的称呼了。曾经无数个日夜里,慎思都是抱着这个称呼入睡,不断在脑海中想象着那个女人的容貌。当然的,他从小就被人那个一直保护着他的人告知,这是他的母亲。但事到如今,终究已经十几年过去了。 当初在心中咀嚼了无数次的名字,终究还是淡了。毕竟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一次的……此时心中所泛起的波澜,远没有慎思曾经所以为的那么大,不多时便已经褪去。 “你们是四皇子的人?”而后他问道。 “是的。”两人很快承认,“四殿下一直为小余 分卷阅读111 妃娘娘当年的事情而痛心,只是碍于皇后势大,无法为你们母子说一句公道话。但如今四殿下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是时候算一算当年那些旧账了。” 慎思的神色阴晴不定。 要说这位东庆的四皇子,他小时候是没太听说过的,后来才在打探东庆皇室消息的过程中略知一二。四皇子的母妃,被世人称为余妃。 只看这余妃和小余妃这两个称呼,就知道这四皇子和慎思是什么关系了。 要攀个兄弟,确实能攀上一点,比皇室里其他兄弟更近一分。但要说真的多么亲近,那也未必。 “我不知道四皇子是怎么突然想起我来。”慎思道,“但如今我在北明过得很好,并没有回去东庆的打算。” 说罢,他便将那些能轻易置人于死地的丝线撤了回来,收起影杀。 若不是之前有过一次被偷袭的经历,慎思现在就应该转身便走了。可是那一次偷袭,让他觉得这件事情不可能如此简单收场。 “除了你们之外,”慎思又问他们,“还有其他人来找过我吗?” 两人闻言,脸色微变,“四殿下为了能寻到你,确实派了不少人手前来北明,但只有我们是第一批寻到的。六殿下,难道你之前遇到了其他人马吗?那必然是太子的人了!” “你们如何知道我在北明?”慎思接着问。 “自然是寻着神玉的痕迹过来的。”两人答道,“大约半年之前,殿下你使用过一次神玉吧?那时母玉突然有了反应,不过这反应仅仅持续了数日,应该是殿下你又将神玉藏了起来。事后四殿下根据母玉仔细探查,才得知你在北明。” 母玉?听到这两个字,慎思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那个自幼保护自己的人,从小便叫他将玉块藏在血肉之内,一次也不让他取出来。看来自从上次取出来过一次,便已经注定了如今不断被旧事找上门来的结果。哪怕他此时打发了眼前这两个人,之后也会有更多。 当然,无论如何,对于上次将玉块取出来救人的决定,慎思是不会后悔的。 只是眼前的情况叫他有点发愁。 那跪着的两人看到慎思为难的神色,明白慎思并不想回去,顿时急道,“殿下,难道你不管小余妃娘娘的冤屈了吗?” 这话叫慎思稍微有些迟疑。 另一人则道,“你孤孤单单在北明生活,哪怕有霍大侠护持,日子肯定也过得不容易,哪里能比回到东庆兄弟相帮更好?” 这话却叫慎思哭笑不得了。 看来他的情况并没有被东庆这些人探知得太过清楚。他们并不知道霍孤影早已亡故,更不知道他如今和羽鸿意的关系。 如果叫东庆那边知道了羽鸿意和他的关系,会有人来插手北明的事务吗?如今北明白花初开,新皇初定,可以说是百废待兴,断然招惹不起东庆的。想到此处,慎思心中又更沉重了两分。 “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他最终如此答复。 那两人自然不满足于这样的答复,正准备再劝,慎思却已经一人一掌劈在了他们后颈上,将两人弄晕,而后便往巷外撤去,眨眼就没了身影。 他一路掩藏身形,防着可能还有的跟踪,再次回到了宫城之内,一路急急走向羽鸿意的书房。 秦礼正好从书房里出来,很高兴地与慎思打了一声招呼,看起来与羽鸿意相谈甚欢。 慎思进到书房里时,羽鸿意的脸色也确实不错。 但是仅仅看了慎思一眼,羽鸿意的脸色就又黑了下去。 见状,慎思喉头滚动,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本就不知应该如何向羽鸿意交代那些事情,再发现自己已经叫羽鸿意如此厌恶,更不知如何是好。 “你怎么又回来了?”羽鸿意皱着眉头道,“你还是走远些吧,反倒能叫我更舒心些。”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慎思不知道为何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心里面有些难受。 羽鸿意重新取出桌上奏折,又看了慎思一眼,“你怎么还在这儿?” 慎思叹了口气,最后向他行了一礼,默默退了出去。 羽鸿意自顾自批改着那些奏折,并没有觉得慎思这一次的告辞与以往有什么不同,甚至没有抬起头来多看一眼。 慎思又一次走出了宫门,回到都城的巷道,寻到了那醒来之后正在焦头烂额的两个人。 好半晌之后,羽鸿意终于将桌面上的奏折全部批改完毕。 他忍不住掷下了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之前焦躁的情绪也仿佛随着这口气吐了出去,羽鸿意不禁又开始反省起之前的作为。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受了一下腹中胎儿每晚规律的动弹,心情也随着这个孩子的小小动静而越发平静。他开始有些为之前的冷言冷语后悔,便站起身来,走出书房,打算找到慎思好好谈谈。 结果慎思并不在外面。当然的,被那样轰出去了好几次,不在外面才是正常的。羽鸿意再次摸了摸自己肚子,有些唏嘘。然后他找到宫内巡查的卫兵问了问,得知慎思已经出宫了。 羽鸿意便又回去等着,暗道等慎思再回来时,一定不能继续那样随意发火,最好认真道一个歉。 结果等到太阳落山,慎思完全没有影子。 羽鸿意这才察觉有些不对,连忙叫人在城内寻到。半晌之后,派出去的人回来告诉他,慎思根本不在城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城去了。 没有出城的记录,只是那些被驯养的巨鸟又少了一头。 羽鸿意一下子有些懵了,茫然不知道慎思究竟跑到了哪里。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自从他和慎思相识以来,这小子第一次不声不响地离开这么远。 他觉得慎思一定是和他生气了。想来也是,只怪他之前态度太差,换做是他被人如此对待,一样会生气。 如此一看,慎思想要在外面多待些时候,也是十分正常的结果。 羽鸿意稍微淡定了一点,继续回到书房处理自己的事情,入夜之后也照例安稳地睡了一觉。这个时候,他还觉得明早慎思肯定就回来了。 结果到了第二天,羽鸿意依旧没有见着慎思的身影,顿时整个人都有些无措,不禁害怕起那个小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当然,那个小子的本事他是知道的,理应不会那么容易出事。但是很快羽鸿意又想起,前面几日那小子还被人暗杀过,万一又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 羽鸿意连忙派了更多人出去搜查。 又过了两天,慎思依旧没有被任何人找到,就连文武百官都明显感受到了羽鸿意焦躁的情绪。人人噤若寒蝉,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了第五日,终于有人发现这一切都是因为慎思不见了。之所以这么些天没 分卷阅读112 有看到那个小子的身影,不是因为他被羽鸿意派出去了,而是因为他自己跑掉了。这一事实很快在朝廷上下传开,众皆哗然。 而羽鸿意也终于得知了慎思的下落。之前被慎思骑走的那头巨鸟回来了,口中衔着一封信。 慎思在信上说,他有些旧事需要处理,如今已经去了东庆,短期内可能无法回来,请羽鸿意一切自己保重。并且这小子还表示,希望羽鸿意在他离开这么些时日之后,心情已经比之前好了一些。 羽鸿意将这封信上上下下看了三遍,然后手腕开始发颤,气得直接将整张信纸都揉成了一团,恨不得直接一把火烧了。 他将所有宫女和内监都轰了出去,将自己关在房内,一个人大发雷霆了整整两个时辰。 而后羽鸿意深吸了一口气。发泄够了,理智又重新回来,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理由指责什么。他回忆着之前和慎思所见的最后一面,心中已经明白,那小子当时一定是回来和他说这件事,询问他的意见的,是他自己把人给赶了出去。 想通之后,羽鸿意也萎靡起来,整个人靠在座椅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像是少了一点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文武百官突然集体求见。 “陛下,”不知为何,文武百官的眼睛都冒着红光,似乎情绪比羽鸿意之前还要愤怒,“听说那个小子突然丢下你跑掉了?这事是真的吗?” 羽鸿意觉得“丢下你”这个措辞似乎有些奇怪,但还是实诚地点了点头。 “寻到他的行踪了吗?”百官们越发愤怒。 羽鸿意又点了点头,“在东庆。” “那还等些什么?”百官们几乎咆哮起来,“陛下!快去东庆,把人逮回来啊!” 羽鸿意想不到他们会如此激动,困惑之余也对他们的提议很不赞同,“可他是自己想去东庆,我还能把他栓回来不成?” “栓回来!当然要栓回来!”百官们十分躁动,几乎掀翻了眼前的桌子,“就算是为了你肚子的孩子,你也肯定要把人栓回来!” 孩子?这和孩子有什么关系?羽鸿意茫然了。 而百官们已经在痛斥慎思是个人渣。 羽鸿意抹了把汗,不得不劝他们稍微冷静一些,“如今北明国内这么多事,我哪里走得开?” “陛下啊!”百官们几乎开始痛哭,“你为北明已经做了这么多,如果就连这件事情,都要让你因为北明而耽搁,那我们岂不都成了废物!” “我还得去西泽寻找北明圣女的家人……” “我们去!” “北明的日常事务……” “我们干!” “新法的实施……” “我们来!” “万一出了什么事情……” “我们担着!” 百官们一个个赤红着双目,异口同声,气势十分可怕,“陛下!请不要再说了!你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去东庆把那个臭小子逮回来,绝对不能让他有半点机会来丢下你和你的孩子!” 羽鸿意不禁也被这气势唬得后退了一步,心中十分愕然。 ☆、第八十四章 羽鸿意觉得眼前的情况不是很对,这些官员们肯定误会了什么。 可是他们究竟误会了什么?为什么会全部对着慎思如此另眼相看?分明前段时间他们还对那个小子十分敌视……这一切又和肚子里面这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羽鸿意百思不得其解。 百官们的情绪也真的十分激动,仿佛如果羽鸿意不打算去东庆把慎思给逮回来,他们就会自己冲到东庆去,直接把那个小子给拖出来宰了。 羽鸿意抹了把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最终却放弃了劝解的打算,决定接受他们的好意。 难的百官们如此团结一致,愿意为他分担工作。 他又确实很想和慎思再好好谈谈。 当然,羽鸿意并不可能真的把北明的一切都甩手不管。 秦礼之前提及的玉笛替代品,前两日已经送到了他的手上。比之慎思所用的那碧绿玉笛,替代品的模样相差不大,颜色却是绯红的。如今羽鸿意腰上正别着一根,已经可以自由地控制那些巨鸟。 那些被捉住的驯鸟人,这段时间也有几个态度特别好的,被他从大牢里放了出来,帮忙驯服更多的鸟类凶兽。如今除了那些巨鸟,羽鸿意还有一只讯鸟可用。讯鸟体型极小,速度极快,头脑也比巨鸟聪慧许多,最适合传递消息。 离开都城之后,羽鸿意便可以依靠这讯鸟和朝中联系,以防遇到什么必须由他来定夺的大事。 于是乎,当日下午,羽鸿意就背着行囊,戴着斗笠,独自一人离开了都城,乘坐巨鸟往东庆行去,一路偶尔落地时也隐藏着自己的身份。百官们试图塞给他许多侍卫,他却以实在不好意思太大张旗鼓为由,全部给推了回去。 正如西泽与北明的交接被称为金水林,北明与东庆的交界被称为木水林。 因为巨鸟的方便,不过两日之后,羽鸿意便顺利穿过这木水林,来到了东庆境内。到了东庆之后,他却没再更多乘坐巨鸟,而是任它在空中翱翔,自己踩着地面默默走着。 东庆的景象,对他而言有些新鲜。 相比起西泽的中庸,北明的百废待兴,东庆这个国家显而易见十分繁盛。随便一个小镇,都富庶得犹如北明的郡城。随便一个郡城,便富庶得犹如北明的都城。 这是因为东庆长治久安。岑氏一族几十代经营下来,几乎没有引发过动荡,基础打得已经十分牢固。就算曾经偶尔出现赤眼凶兽的祸事,也都在数年之内便调整过来。最近百年,更是连赤眼凶兽都消声灭迹,百姓们只顾着安居乐业。 这样的东庆,免不得要让羽鸿意多看几眼,一路观察着他们治理国家的方式。 也是从东庆百姓们偶尔的交谈中,羽鸿意得知,东庆现任的皇帝陛下已经十分年迈,两个月之前更是突发重病,如今正卧倒在床,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时日。但是与北明曾经只有一个重病的皇帝和一个年幼的小太子不同,东庆皇帝的子嗣那可是极多极多的。 最年长的太子岑天麒,如今三十挂零。二皇子岑天浩,二十有四,比岑天麒小了足足六年,足见东庆皇帝当年还十分克制。再往下,皇嗣可就连着串的出来了。三皇子四皇子都是二十出头,五皇子正好一十八岁,还有个六皇子听说是折了,剩下七皇子八皇子又是一长串,直到最年幼的十三皇子……只不过七皇子往下都太年幼,如今都只是个孩童。 其后宫佳丽三千,比起关阳侯的妻妾成群,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往东庆内部行了数日,羽鸿意又听闻,那个听说自幼夭折的六皇子,最近突然被找了回来。 羽鸿意脚步一 分卷阅读113 顿,双眼微微眯起,心中已然有数。 这个时候,那名突然被人找回来了的六皇子,正被人引到东庆皇帝卧病的塌前。 “天泽……是天泽吧?”皇帝陛下已经老眼昏花,此时此刻却显得十分激动,拉住来人的胳膊便不松手,“真的是你吗?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得好好的,我一定还能再看到你……这段时日我常常想起你的母亲,我……我当年,对不起你们母子……我早该想到,你母亲当年正怀着你,正是应该为你积德的时候,怎么还会那样丧心病狂,竟然反倒去用巫蛊之术残害太子……可恨我当年被猪油蒙了心,竟然没想到这是有人在故意陷害……” 皇帝陛下说得期期艾艾,十分情动。那被握住的少年却始终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天泽,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回我一句话……哦,对了,天泽这个名字,是我为你取的,当年还没人来得及告诉你……”皇帝陛下说到此处,有些悲戚地问道,“这些年,你叫的什么名字?” “慎思。”少年答道。 “慎思,岑慎思,也很不错……”皇帝陛下断断续续地感叹着,不断拍着少年的手背,“这一定是你的母亲当年为你取的……哎,小余妃……我好想她……你与她长得像,如今看你长得这么好,你母亲在天上,也算是有所慰藉了吧……” 慎思拉起嘴角,勉强笑了笑,依旧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 还好皇帝陛下也没有强求他的回应,只要他站在那儿便十分高兴,自顾自地便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直到后面说得累了,喘气都有些吃力,又有人过来劝了半晌,这位皇帝陛下才总算舍得将慎思放了出去。 此时皇帝陛下已经许给他一个王位,一座都城内的府邸,以及一大片封地,却又要求他短期内不去封地,留在都城多陪陪自己。 一回来便有这份殊荣,可以说是圣眷甚隆了。 慎思从皇帝的卧房出来时,嘴角却紧抿着,显不出分毫高兴。 “六弟。”外面有人正等着他。 慎思勉强笑了笑,“四哥。” 四皇子岑天赐,露出宛如春风拂面般的笑容,“如何,我没说错吧?你母亲当年是被奸人所害,如今已经沉冤得雪,而你也早该取回属于你的身份。只有这里才是属于你的国家,有着属于你的家人。父皇此时对你十分怜惜,你得珍惜才是。” 慎思僵笑道,“多谢四哥提点。” 但是在内心深处,慎思依旧是麻木的。 当年的事情,说来简单,无非是太子突然重病,而后在小余妃宫中搜出了巫蛊诅咒之物,便说是小余妃残害太子,直接赐了死刑。当时小余妃尚有身孕,凭借龙胎苟延残喘了数月,却深知害她之人根本不会放过这个孩子。到了最后生产时,小余妃一声不吭,没有惊动任何人,将诞下的孩子直接交由心腹带走。 几乎刚刚做完这一切,圣旨就来了,说小余妃腹中龙胎乃是借由巫蛊所产的妖子,要连同这个孩子一并处死。传闻小余妃当年听完这道圣旨,便大笑三声,而后直接自尽。 在这段往事面前,慎思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皇帝陛下当做需要敬爱的父亲,生不出一点父子之间的亲情。 至于如今的沉冤得雪?不可否认,慎思之所以选择回来,确实有一部分是因为母亲当年的冤屈。但是眼下这个沉冤得雪……直叫慎思想要发笑。 事情的起因,是皇帝重病之后,突然开始回忆往昔,然后想起当年惨死的小余妃,想起那个不知死活的孩子,猛地就记起这个女人当年的好来,口中时常念叨着惋惜和后悔。在这个起因之下,四皇子才下定决心为小余妃翻案。 最后查出的是一个怎样的结果?小余妃确实是被人陷害,而背后主使,是前些年因为与人私通而被处死的一个后妃。 慎思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真心相信这个结果,反正他是不信的。 然而这个结果很快便得到宫中上下所有人的认同。皇帝陛下十分欣慰,对四皇子此举十分赞赏,亦不由得更为小余妃当年的惨死而痛心。面对在这个当口终于被找回来的六皇子,皇帝自然又是喜爱又是心疼,恨不得捧在心尖尖上供着。 至此,慎思算是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时隔十六年跑去暗杀他,又为什么有人想方设法找他回来,和他讲什么兄弟亲情了。 “六弟,”四皇子与他道,“如今你初回东庆,有什么不方便的都尽管告诉我,哥哥都可以帮你的。” 慎思道了谢,勉强带了点笑意,却实在藏不住内心的敷衍。 四皇子笑着揽了揽他的肩膀,口中说着要让他见识见识东庆的繁茂,便带他出宫,在外面好好逛了一圈。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带去的却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不是赌场就是窑子。那四皇子恨不得能让慎思沾上一圈陋习。 慎思的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颇有些油盐不进的架势。 然后在某一天,被带进某个窑子里,慎思意外发现这窑子里有一个花男。 诚然,相比下阳郡所见,东庆国里花男们的情况好了许多,少有被拐卖进窑子的。但因为生活所迫,或者其他原因,在这儿看见一个,也不算什么稀奇。只不过叫慎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就因为这么两眼,在他们回去之后的当天晚上,四皇子就往慎思房里送了两个花男。 慎思脸色一黑,当即就要把这两人赶走。 但那两人唯唯诺诺,说是实在已经走投无路,央求慎思将他们留下。他们也不求什么,哪怕慎思不喜欢他们,也可以纯粹当成个聊天说话的。慎思一想,一个人待在东庆如此压抑,留两个聊天说话的也确实不错。 他便叹了口气,改变主意,叫下人清出两个房间,将两人安排了进去。 结果,就在慎思收下这两个人的第二天。 羽鸿意终于走到东庆都城里来了。 ☆、第八十五章 羽鸿意走进东庆都城里时,正值傍晚。 他这么一路行来,早已饥肠辘辘,不得不先去酒楼饱餐一顿。 结果吧,不知是否该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昨日东庆六皇子刚刚往房里收了两个人一事,今日已经整个都城里都在议论了。当然,百姓或许不敢太大张旗鼓,但在吃饭的时候稍微嘀咕两句,正巧让羽鸿意听到,还是挺容易的。 羽鸿意一口饭含进嘴里,含了好半晌,许久之后才吞咽进去。 而后他状似毫不在意地就着那些传言用完了整份晚餐,填饱了肚子,而后又笑着去向那些东庆的百姓搭话,探知更多的情况。 百姓们所了解的原本不多,却发挥了自家充分的想象力,将这事情是添油加醋,深化了一堆,通通灌入进 分卷阅读114 了羽鸿意的耳中。当羽鸿意从酒楼里出来时,早已是脸黑如墨,嘴角却还勾着叫人发寒的笑意。 片刻之后,他终于寻到那东庆六皇子的府邸门前,十分客气地先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宫中特地给六皇子找的老管家,胡子头发都是雪白的一把,人却还挺精神。结果这老管家还没问上两句,里面就有一个骄纵的声音传出,“是什么人啊?” 紧接着,就是一道身影趾高气昂地从里面走来。 这位,自然就是昨日被慎思收下的那两位花男之一了,长得倒也是容貌秀丽,只是眉眼之间难掩傲慢。当然,他在慎思面前并不是这副德行。然而此时慎思再一次被那位重病的皇帝陛下召进宫里陪伴,旁人也并不知道六皇子根本没碰过他们,府邸里又没有个真正的内宅主人,此人难免就要以半个主子自居。 另一个花男就长得比较慈眉善目,此时也显得安分多了,正歇在后院,只往这边看了片刻。 很快,这个较傲慢的便走到了门口,仅仅看了羽鸿意一眼,刚刚看清羽鸿意也是个花男,顿时眉尖一跳,脸色一黑,“你干什么的?” “我来寻六皇子的。”羽鸿意微笑,“我是他在北明的旧识。” “什么旧识?胡言乱语,鬼话连篇!”此人知晓六皇子偏爱花男的消息已经在城内传开,此时如临大敌,一心只想将羽鸿意快些赶走,“快走快走,你以为是个花男就能让皇子殿下看上吗?这里没有你攀关系的地儿!” 羽鸿意闻言,面容也不禁冷了下来,“如果我不走呢?” “你……”那人气了个够呛,想要招呼府里的下人将人赶走,又怕招呼不动自取其辱,干脆自己挽起袖子上前推人。 羽鸿意眼看着或许要活动一下筋骨了,便将摆在身前的斗笠换到左手。 结果这么一换,就正好露出了他那凸起的肚子。 那傲慢的花男见状,刚有些迟疑,又不知道在脑子里面转了些什么样的念头,反而扑来得越发生猛。 另一个花男坐在那边皱了皱眉头,却也不闻不问。 那老管家见势不妙,倒是想要阻止。结果他刚刚上前想挡住那人,视线往街道那头一看,又是突然一顿,接着急忙喊道,“殿下回来了!” 只听噗通一声,却是那傲慢花男闻言脸色大变,急忙调转方向,又一时刹不住脚,最后被门槛一绊,整个人扑倒在地,反倒像是在朝羽鸿意跪拜了。 那正从街道前头走来的,确实正是宫中的几个内监,与六皇子岑慎思本人。 慎思听到这边的吵闹,抬起头来疑惑一看,却居然看到羽鸿意正站在门口望着自己。在这一瞬间……慎思非常淡定,根本没有什么反应。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出现了幻觉。 直到又走了几步,慎思才发觉这好像不是幻觉。 他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定睛看了半晌,羽鸿意仍旧好端端地站在那儿,脸上还带着叫人如沐寒冰的微笑,绝对不该是幻觉该有的样子。 而那傲慢花男趴在地上缓了半晌,哼哼唧唧了两声,终于可以自己动弹着起身了。结果他刚一抬头,就看到慎思一蹦三跳地颠颠儿跑了过来,中间还踉跄了两下。此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顿时又趴了回去,干脆真的装作是跪拜了。 “公子,”慎思终于到了羽鸿意的面前,期期艾艾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可能在这儿!” 羽鸿意笑着看他,“不欢迎我?” 慎思这才反应过来羽鸿意态度的不对劲,又联想起分别之前羽鸿意对他的冷言冷语,以为羽鸿意气仍未消,方才的高兴劲儿顿时收回几分,整个人都萎靡了许多,“我只是想问,北明那儿,你是如何能丢得开的?” “放心吧,那儿还有着许多忠心可靠的下属,这次也是他们主动提出要为我分担工作的。”羽鸿意答完,往地上趴跪的人看了一眼,又不由得冷笑了一声,“结果现在看来,我来找你,反倒是坏了你的好事了?” 慎思被这话说得有点懵,这都是哪和哪啊? 而后他顺着羽鸿意的目光往地上一看,似乎有些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顿时将嘴角往下一抿,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却还不等他发作,只听羽鸿意又道,“我长途跋涉,总算到了这里,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慎思顿时将教训其他人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连忙把羽鸿意给请了进去,还亲自在边上搀扶着,生怕在哪里磕着碰着了。 等到两人都进去之后,那个一直跪趴在地的傲慢花男才终于有胆子起身。 此时他两条腿都又疼又麻,龇牙咧嘴地揉着。 另一个花男走了过来,想来扶他起身,却被此人一把推开。 “还管我做什么?快去给四殿下汇报啊!他这一招走错了,我们两个踩了逆鳞了!”此人哭丧着脸,揉着膝盖,见同伴还是一副呆愣的样子,不由得直言骂道,“你还没看明白?六殿下在北明早就有旧人了,现在人家正房太太都已经找上了门来,还大着肚子呢!” 另一个花男如梦初醒,连忙跑出去,准备汇报。 “等等,你别忘了告诉四殿下。”那傲慢花男多揉了两下膝盖,又想不过补充了一句,“这位六皇子殿下,看起来惧内啊……可真是惧内得很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发了一天烧,今天拉了一天肚子,希望明天能好 _(:з」∠)_总之先更新一章…… ☆、第八十六章 慎思将羽鸿意接到王府里面,一路扶着人在厅里坐下,而后就去沏茶倒水,很快将一杯热茶递到了羽鸿意手上。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习惯成自然。 周围一圈下人,本来想端茶的,看见他这样,都有些懵。 羽鸿意接了茶水,本来没觉得怎么,被其他人那异样的目光一打量,也意识到这场景有些古怪。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将茶水放到一边,“你现在的身份也不一般了。” “公子,”慎思看着他问,“你在责怪我自作主张吗?” 羽鸿意一顿,心里已经明白这是指少年私自回到东庆一事。说句实话,他当初刚得知此事的时候,确实十分气愤。但静下心来一想,他根本没有责怪的缘由。这小子生于东庆,与这东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更有着许多还留存于世的血缘亲人,选择回来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待他摇头之后,慎思却又问,“你还在因为我离去之前的事情而气恼吗?” “如果我仍在气恼更之前的事情,”羽鸿意冷笑一声,指尖在那杯沿上轻轻敲击,“我又怎么会来特地找你?” 慎思闻言,双眸顿时亮了一下。但 分卷阅读115 他将目光落在羽鸿意冷笑的嘴角之上,浑身的高兴劲又免不得再次停滞,“那么公子,你现在究竟在气恼什么?” 羽鸿意搁在杯沿上的指尖猛地停顿。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慎思又问他。 羽鸿意皱起了眉头,觉得自己心里面被这连串的问题问得有点乱。他来找慎思,本意是想为了之前无理取闹的胡乱生气而道歉。但实际上,他此时想着外面遇到的那个颇嚣张的花男,想到今日晚饭时听到的那些事情,却又一次莫名其妙气得不行。 “我倒是真后悔来找你了。”羽鸿意冷笑着道,“早知道你在这儿左拥右抱、金屋藏娇,我也不会过来碍眼了。” “公子……”慎思总算听出味来,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拖长了几分,“你这话说得,怎么好像有点酸啊?” 羽鸿意戳着杯沿的指尖一用力,一下子将那杯子戳翻了,茶水啪啦洒了一桌。 “酸吗?”他皱眉问。 “好好好,不酸。”慎思笑着哄道。 边上的下人拿着抹布过来,准备将桌面收拾干净,却收到慎思一个眼神。下人们面面相觑,片刻后纷纷退了出去。 这时候羽鸿意正在皱眉思考着,认真分辨着自己心中的情绪。酸吗?真的酸吗?他以前没有酸过,没有任何经历可以参考啊……但这么仔细一想,好像还真的有点…… 等回过神来时,羽鸿意才发现慎思不知何时已经凑了过来,鼻尖几乎碰到脸颊。 两人的距离极近,呼吸相闻。 羽鸿意下意识想退开一些,慎思却又开口提问。 少年变声后显得低沉的嗓音仿佛带着蛊惑,“公子,你来这里,是想找我回去的,对吗?” 羽鸿意的脸颊感受到少年温热的吐息,似乎被感染得也热了起来。他盯着少年漆黑的双眼,就连心脏也跳得激烈了两分。这样的状态对他而言应该是陌生的,因为此前的几十年里从未有过。但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这样的状态对他而言又是熟悉的。几乎只要少年靠近到这个限度,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便能让他如此。 “你喜欢我吗?”慎思问他。 羽鸿意下意识吞咽了唾沫,只觉得口干舌燥。乱了,彻底乱了。 仅仅换成几个月前,他还能回一句是你胡思乱想,现在却全都乱了。 “你根本舍不得我离开,你会因为我而吃醋。”慎思已经自顾自地替他答道,“公子,你是喜欢我的。” 羽鸿意头皮发麻,伸手想要将人推开。 吃醋?这真的就是吃醋吗?羽鸿意需要花费一点时间来区分这与普通生气之前的区别,但少年现在的目光叫他想要退避。这样的目光他已经太熟悉了。 羽鸿意已经看穿了,别见这小子平时一副害羞又单纯的模样,其实成天就想将他给摁到墙上啃。 而每次少年真的打算做些什么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子的目光。就像现在这样。 “唔……” 慎思将羽鸿意摁在座椅之上,整个人站起身,居高临下就盖了上来,柔软炙热的双唇紧紧覆上,唇舌纠缠。 羽鸿意睁大双眼,瞪着这个臭小子。少年也睁着双眼,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 好吧,到此为止的程序已经相当叫人熟悉了,羽鸿意已经不会再轻易无措。 然而慎思的手落到了他的背上,然后滑到他的腰上,再然后…… 羽鸿意只觉得已经发麻的浑身猛然又是一颤,仿佛整个人都炸了一下,双眼几乎冒出了金星,终于忍不住一脚踢去,再一次将人给踹开。 “你往哪里摸……”他喘着气,用手臂擦着嘴角的濡湿,浑身发颤地问。 慎思站在那儿,也稍微缓了片刻,双目一直牢牢锁在他的身上。好半晌后,慎思低低地笑了一声,“公子,你并不知道我真正想对你做的是什么,对吗?” 羽鸿意一愣,心中突然升起不详的预感。 慎思已经再一次走了过来,两人间的距离又一次被拉近。 羽鸿意浑身紧绷起来,瞬间已经摆出攻击的姿势。 “别动……公子,别动。”慎思却开口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所以你不该拒绝我。” 羽鸿意闻言,便真的忍不住停顿了一下。 是吗?是这样的吗?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啊,可是…… “公子,”慎思将手掌落在他的额头,将之前散落在额前的发丝理到脑后,眸光深深的,“我们应该试试,不是吗?” 羽鸿意发起颤来。少年的语言,昭示着接下来两人可能会进行一些极为陌生的事物。少年的眼中满溢着欲望,炙热而坦诚,叫人微微心动。可是不知为何,羽鸿意总觉得,这有些太快了。 羽鸿意再次吞咽了唾沫,“你……” “想问什么?我能在你手底下走得了几招了?”慎思轻轻笑了声,突然俯身下来,额头贴着额头,“公子,你我都很清楚,这只是一个借口。” 羽鸿意抿紧了嘴唇。是的,被看穿了,全都被看穿了。 “公子,你想要我因为我的实力而羞愧吗?”慎思捏住了他的一只手,“是的,我很羞愧。” 少年火热的手掌一路往上,探入袖子里,揉弄着他的手臂,“可是我还是想要……我想要你,我想占有你,我想拥有你……公子,我想叫你成为我的人,克制不住。” 羽鸿意发着颤,嘴唇哆嗦着吐出了几个字。 慎思亲吻着他的面颊,将耳朵靠近过去,听清了那细碎的字眼。 他说的是:小子,我也想要你。 慎思整个人顿了一顿,抬起了双眸,目光中流露出一种不可置信的狂喜。 羽鸿意摇着脑袋,不断喘着粗气,胸腔发胀。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不对,这是撒谎,他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活了这么多年,认识那么多人,不可能对这些事情全然无知。他只是切切实实第一次经历,陌生得叫人发颤。 慎思的表白激发了他心中的某些东西,让他为这浑身的发颤寻到了另一种解释。 相识以来的种种都在他的脑子里打着转回放着,高兴的害怕的患得患失的。两人在蛛林里面第一次性命相交,少年匍匐在他的脚下向他表达忠诚,少年爬出地缝去独自面对那可怕的赤眼巨鸟怪物,他发现对方命悬一线时那难以置信的恐惧,还有那天夜晚少年带着浓浓酒气的亲吻。 纵使如此,一个声音依旧在羽鸿意的脑中细细碎碎地念叨着,不对,这太快了,不应该这么快。 另一个声音却在他脑中笑着,为什么一定就得逃避呢? 还记得发现少年突然从身边离开时的茫然与无措吗?还记得那独自等待的五天里的焦躁不安甚至恐惧吗?还记得最后得知少 分卷阅读116 年孤身来到东庆时的愤怒与担忧吗?承认吧,舍不得就是舍不得,离不开就是离不开。 喜欢就是喜欢。 想要,就是想要。 羽鸿意喘着气,按住了那臭小子已经不知道摸到哪里去了的手掌。慎思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 羽鸿意颤抖得很厉害,这叫慎思突然有些迟疑。 但羽鸿意突然笑了起来。 未知总是叫人最为害怕的,这大概就是他以前一直逃避的原因之一吧。但与此同时,未知也总是最叫人兴奋的。 “小子,”羽鸿意舔了舔嘴唇,双眼微眯,“不要叫我失望。” 这样的神态配合着这句话,就像是最强的咒语,直叫慎思呼吸一滞,整个人都扑了过来。 两人嘴对着嘴,再一次拥吻着,比之前更激烈数倍。 同时两人开始撕扯起对方的衣物,谁都不甘示弱。 外面的下人很似乎喊了些什么,隐约好像包含着四皇子殿下这几个字。但厅中是两人战得激烈,根本就无心去管,甚至几乎完全没有听到。这对羽鸿意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此时此刻,他偏偏就真的什么也没有听到,全身心都沉浸着眼前的少年身上。 直到厅门突然被吱呀一声推开,四皇子殿下款款走了进来,“六弟啊,我听说你有个……” 话语戛然而止。 在这一个瞬间,一切都仿佛停顿。 四皇子僵在门口,只觉得狗眼已瞎。 两个花男站在四皇子身后,纷纷用双手捂住了脸,表示不忍直视。 作者有话要说: 没赶上双十一的虐狗章 捂脸,急性肠胃炎,拉肚子拉到现在今天真的够了 已经不知道连续吃了多少天的稀饭,我想要吃鸡排啊啊啊啊啊!! 至于更新……看在我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不知多少个小时要蹲厕所的份上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完结之前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我保证_(:з」∠)_ (除非我再进一次医院……呸呸呸,这种不幸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的!) 另外告诫大家,千万不要在半夜吃螃蟹,尤其是冷掉的螃蟹,捂脸 ☆、第八十七章 在这一个瞬间,所有人都发着僵。 四皇子半晌没点动静,整个人都十分呆滞。不,眼前的情景不应该让他如此惊讶。毕竟四皇子在这方面也算是阅尽千帆了,眼前这两人此时连身衣服都没脱完,对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问题是尴尬啊……贼尴尬…… 片刻之后,四皇子从这尴尬中缓过了劲来。而面前的两个人仍旧僵着。 四皇子开始默默地往外面退。 还没等他退出去,羽鸿意也回过神来,一把就将身上的慎思给推了下去,然后开始面无表情地整理自己的衣裳。 “四哥,”慎思笑着道,“你要来,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也好出去迎接啊?” 当然,这笑容一点都不友善。怎么看怎么狰狞,怎么看怎么阴翳。 四皇子哈哈笑了两声,觉得这笑声太尴尬了,又换了个语调重新哈哈笑了一遍,摆出一副似乎很不拘小节的爽朗样子,“我这不是听说弟媳妇儿过来找你了,所以特地过来看看吗?” 说着他朝羽鸿意看了一眼,看到羽鸿意那挺起的肚子,忍不住顿了顿。 就和之前那花男一样,这些不知道羽鸿意真正身份的人,看到羽鸿意的肚子,根本就不会有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第一反应就是肚子都这么大了,里面显然已经怀了个孩子。 看完羽鸿意的肚子,再去看慎思,这四皇子的目光就显得有些不一般了,“六弟啊,真可谓是人不可貌相啊。” 慎思尚在因为方才那句“弟媳妇儿”而脸红,闻言不禁露出更为腼腆的笑容,“四哥怕是误会了什么。” 之前那尴尬可怕的气氛顿时消弭,又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景象。 “诶,我能误会什么?哥哥我明白着呢。”四皇子大笑了三声,又往后使了个眼色,叫下人们端了些东西上来,“我听说弟媳妇儿已经有了,特地捎了些补身子的过来,平时该用就给他用着,千万别省。” 说罢,他又转过头来朝着羽鸿意,十分友善地微笑,“我听说你从北明千里迢迢过来,真的挺不容易。往后如果我这个弟弟敢欺负你了,你就来找我告状,会有人替你做主的。” 羽鸿意心中虽然觉得古怪,面上却也回以微笑。 “还有这两个家伙,是我之前不了解情况,好心办了错事,硬塞给六弟的,弟媳妇儿你千万别误会啊。”四皇子又伸手指了指后面两个花男,“既然你已经来了,我自然就得把这两个祸害收回去了。” 听闻少了这两碍眼的人,羽鸿意顿时觉得舒心许多。而后他才发现,这四皇子此时过来,竟是来特地给他卖好的。 接下来四皇子又扯了一些有的没的,先是夸羽鸿意美丽帅气,又夸羽鸿意贤惠大方,变着角度变着花样地将羽鸿意给夸成了一朵花,间或提一提慎思的眼光真是好,直夸得慎思也高兴了起来,这才终于舍得告辞了。 慎思起身送行。 羽鸿意坐在厅里,就听着外面那两兄弟笑意盎然地越行越远。 后来四皇子还特地咬着慎思的耳朵,压低声音道,“我知道小别胜新婚,但是六弟你也得悠着点嘛,弟媳妇儿肚子都这么大了……” 因为羽鸿意五感过人,稍微听到了这么一点。剩下的话就离得远了,连他也听不太清了。 羽鸿意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 又过了好一会,慎思才回来。这小子一进来,便神情复杂地再度关上了厅门,呼出了老长一口气。 “你四哥在出去之后,又都和你说什么了?”羽鸿意问他。 “一些宫里的事情。”慎思眉头微皱,显然觉得事情有些糟心,不愿意多说。 “他今儿的表现有些奇怪。”羽鸿意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怎么一回事?难道他查出来我的身份了?” “应该不会。如果他知道你就是北明新皇,一定完全是另外一种反应。”慎思摇了摇头,“像现在这样,应该还是冲着我来的。大概他看出你对我影响很大吧,所以想先收拢你,然后借用你来控制我。” 至于四皇子为什么会如此看重羽鸿意的影响……两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谁也想不到都是那一句“惧内”的功劳。 羽鸿意思考着四皇子的言行,又想起来东庆之后听过的那些有关六皇子和小余妃的传言,停顿了半晌,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四皇子,为你的母妃翻案……你相信他所说的吗?” 慎思冷笑,“一个字都不信。” “你自己能看得明白就好 分卷阅读117 。”羽鸿意点了点头,起身往这个小子头顶上揉了两把,又推门往外面走去,“今儿天色不早了,你指个位置让我休息吧。” “公子,”慎思急了,“怎么就急着休息了?我们还可以再……” “再?” 慎思红着脸撇开了视线,“再继续之前的……” 羽鸿意笑了笑,“你还有兴致啊?” 慎思低下头,神情不甘得很。 羽鸿意又在这小子的头顶上多揉了片刻,“还是悠着点吧?” 说罢,他推开厅门,走到厅外,随手找了个下人引路去了客房。 慎思在外面眼巴巴看着,看到羽鸿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赫然明白过来,不禁抽了抽嘴角。 四皇子那句话,被羽鸿意给听得清清楚楚。可是冤啊,慎思太冤了,他根本连一次都没有开始过,怎么就得悠着点了? 好吧,好吧,总之四皇子这次的这笔账,慎思算是给他记下来了。 这小子愤愤然在大厅中转荡几圈,想着之前那只差一步的好事,心中别提有多郁闷。但很快,他又转念一想,想起羽鸿意答应他了,羽鸿意答应他了啊!虽然最后被打断,虽然没能继续,但是羽鸿意已经答应他了! 原本还颇愤愤不平的步伐,顿时飘了起来。 慎思勾起嘴角,开始止不住地傻乐。 直到了翌日清晨,宫里面的内监又过来找慎思去陪那东庆皇帝了,慎思的嘴角依旧勾着平复不了的弧度,露着遮掩不住的傻笑。 “怎么笑得这么高兴啊?”沿途遇见几个其他的皇子,甭管真心假意,都十分友善地和他打了招呼。 慎思逐一回应,笑容根本挡不住。 直到眼前迎面又走来一人,慎思脸上的笑容才忍不住停滞了片刻。这人也是皇子之一,照理说也是很容易就能在宫里见到的,但平时兴许是有人特地将此人和慎思隔开,如今两人才是第一次打了照面。 皇太子,陈天麟。 慎思往侧边退开了一步,主动让开了道来。昨日四皇子来找他的时候,其实便说了这事。今天的日子特殊,所以四皇子特地告诫他,今日很有可能遇到这位太子。 陈天麟在慎思的面前停下,歪着头,看着这个少年。 “太子殿下。”慎思只得主动打了声招呼,心中默默翻滚出许多有关这太子的情报。听闻此人骁勇善战,性情却十分暴躁…… 一句话还没有想完,便听面前太子一声冷笑。 而后便是“啪”声一响,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就印在了慎思的脸上。 “看这样子,真是和那个小余妃一个模样,一看就歹毒得很。”太子嘴角咧开,神情十分嘲弄,又带着许多愤怒,“居然还有脸回来?” ☆、第八十八章 太子这一巴掌呼过来,手劲那叫一个重。慎思一瞬间只觉得耳朵一炸,脑子里嗡嗡直响,就连两眼都黑了片刻。等回过神来时,他半边脸颊都火辣辣地发着麻,一嘴的血腥味。 要不是他牙咬得紧,怕是连牙齿都会被打掉两颗。 周围的内监也被吓了个够呛,连忙把慎思围在里面,鸡飞狗跳地找出湿巾敷他的脸颊,生怕他被打出了个好歹。 几个在宫里时间长些的内监挡在前面,“太子殿下,你怎么能这么做?” “我怎么了?”那太子冷笑两声,根本不将眼前这些人放在眼里,“不过是教训了一下这么个东西,难道我还没有资格了?” 内监们被堵得脸色涨红,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我们正准备带六皇子去陛下那里……太子殿下,你这么做,叫我们不好和陛下交代。” 听到那位皇帝陛下,太子那满脸的冷笑总算稍微收敛了一点,整张脸都变暗了几分。 他看了被内监们团团挡住的慎思一眼。 只见这个小子一直用手捂着方才被打中的脸颊,目光始终看着脚下,连抬起头来和他对视的胆子都没有,看起来怯懦得很。 太子殿下顿时又冷哼了一声,“怕是父皇老糊涂了。” 内监们闻言,额头上的汗都快下来了。 正在僵持之际,那边四皇子也闻讯赶了过来,赶紧给慎思解围,“大哥啊,你这是做什么?六弟才刚回东庆,还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不能好好和他说?做什么一来就动手呢!” 说罢,四皇子还上前去拍了拍太子的肩,“就当是给我这做兄弟的一个面子,如何?” 太子瞅了这家伙片刻,冷着脸,摇了摇头。 虽然摇头,脚步却是已经转了个方向,显然已经准备放慎思一马。 内监们松了口气,连忙护着慎思往远处走了。 那边四皇子还在和太子笑,“我就知道,兄弟的面子,大哥你总是会给的。” 太子的脸色比方才更差,显然在面对四皇子时心情十分糟糕,却不比刚才的嚣张跋扈,始终留了一丝余地。他瞅了瞅四皇子,又瞅了瞅那边被带走的慎思,不由得皱起眉道,“你怎么就把这么个东西给带回东庆了?” “六弟怎么说也是六弟。”四皇子道,“虽然流落在外那么久,但这儿才是他的家,带回来才是应该的。” “是啊,在外面已经十几年了。”太子发出不屑的冷笑,“我本以为他早已经被养成了一只野猫,没想到居然是一只绵羊。没意思得很。” 慎思尚未走远,刚好听到这句话,脚步不禁缓了一瞬。 只这一瞬后,他的脚步便恢复如常,根本没叫人发觉他其实始终留意着那两人的对话。而影杀其实也一直被他扣在袖子里,之所以引而不发,是因为他看出那太子顶多是想羞辱教训他,不至于伤到性命。 眼下看来,那一巴掌,果然还有试探的因素在里面。这东庆皇室的水,真的是太深了。 “各位公公,抱歉……”他捂着自己的脸颊,装作语气很弱般道,“我这个样子,怕是没法去见父皇了,可以让我先回去休息一下么?” 内监们闻言也有些左右为难。 最后还是那名资历最老的内监叹了一声,做主将慎思引到了宫外,“这样也好。陛下得知今日之事后,必然会气个够呛。若是再看到六殿下这个样子,怕是要越发气恼。” 说罢,他还不忘嘱咐慎思道,“殿下,你回去后先休息着,等脸上消得差不多了,再过来让陛下看看,也好叫陛下放心一些。” 慎思自然连连点头。 边上年轻一些的内监忍不住嘀咕,“往日总避得好好的,怎么今日偏偏撞上了……明明说好了太子殿下不走这边的……” 此人嘀咕到一半,被边上的人瞪了一眼,也就闭了嘴。 慎思却是听到了耳里,记在了心里。 片刻之后,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王府,与那些内监暂且告辞。内 分卷阅读118 监们一走,慎思便长长呼出了一口气,顿时将一直捂着脸颊的手掌给拿了下来。 脸颊早已痊愈,哪里看得出半点原本肿胀的样子? “怎么了?”羽鸿意却是看到了他方才特意捂着脸进来的模样,不禁调笑着问了一句,“在外面被人给揍了?” 慎思嘿了一声,“还真是被揍了。” 羽鸿意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慎思便将宫中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还摇了摇头,“真是晦气啊……当然,也未必是晦气。” “那太子看你很不顺眼?”羽鸿意问他,“宫里的人都知道?” “是吧,平时都把我和他特地隔开。他往哪儿走,引着我的人就往另一个方向绕。”慎思笑了笑,“哪怕今儿日子特殊,他必然会来宫里,要想避开也不会比以往更难。结果昨日我那四哥还特地提醒我,说我很可能会遇到这个太子……搞得我差点就忽略了这一点,差点就以为这次相遇很正常了。” 羽鸿意想了想,“你怀疑就是四皇子在从中作梗?” “他费了心思把我弄到东庆,总得让我发挥出该有的作用。”慎思给自己倒了杯茶,饮了一口,“但对方是太子。只是这种程度,根本不足以把太子给弄下去。” 说到这儿,慎思自己也不禁沉默了片刻。这么一看,太子之所以敢这么嚣张,直接一上来就是一巴掌,甭管是存心试探还是真的冲动没脑子,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太子的底子够厚,这一巴掌他打得起。皇帝老子就算再生气,也不至于为了这一个巴掌直接把他太子的位置给撸掉。 而四皇子觊觎太子的位置,要利用慎思从中搞事,也不可能只是让太子抽慎思一巴掌这么简单。 慎思突然放下了茶杯,起身往外面看去。 “既然如此,”羽鸿意也跟着起了身,从腰侧抽出自己的骨矛,“小子,你觉得,究竟得发生点什么,才能威胁得到太子的地位?” 慎思笑了笑,答非所问,“公子,我们出去逛逛街,如何?” 羽鸿意欣然同意。 几乎在两人刚刚离开王府时,背后便有不少脚步声响起。 再等两人转入一个无人小巷的一瞬间,数道黑影便亮出刀锋,纷纷从身后袭来。 “怎样才能利用我真正威胁到太子的地位?”慎思将影杀衔在指尖,面容整个暗了下来,目光冷肃,“当然是——选个最合适的时机,杀了我了。” ☆、第八十九章 “一个,两个。”慎思伸手数了数自己的脚下,又看了羽鸿意那边一眼,“三个。” “居然就派了三个人来对付你。”羽鸿意踢了踢趴在自己脚下的尸体,“对方是不是太小瞧你了?” 慎思耸肩,“是我在这边太低调了。” “是啊,太低调了,低调得是个人就以为能将你随意拿捏。”羽鸿意皱着眉头。 被人像这样子算计,确实不是一件叫人愉快的事情,慎思也不禁低沉了脸色,沉默下来。 他蹲着身看了看这三具尸体。这次的刺杀,和上次在北明所遇到那次不同,并没有出现一落到他们手中就自尽的死士。他们却丝毫没有捉个活口的意思,干脆将三人通通杀了。此时慎思扯开尸体的衣物,只见每具尸体上都有一个明显的印记,是皇后母族的族徽。 “果然,”慎思扯了扯嘴角,“如果捉了活口,他们必然一口咬定是太子派来的。” 说罢,慎思取出刀尖,划了两刀,直接将尸体的皮肤挖出,毁了这些印记。他之所以如此做,自然是因为不愿配合真凶去陷害太子。 “你怀疑四皇子,其实也仅仅是个推断,没有丝毫证据。”羽鸿意却在旁边道,“太子确实不该是这样的蠢货,但也说不定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用这种蠢招洗清自己的嫌疑,反而诱导旁人怀疑到四皇子头上。或者其余人看见四皇子和太子相争,利用你来一箭双雕,让两人都受到猜疑,也不无可能。” 慎思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是啊,公子你说得没错……这潭水,太深了。” “你就不该搅和进来。”羽鸿意又问他,“这次是一个巴掌再接一次暗杀,下次又是什么?” 慎思半晌没有吭声。 “这样的亲缘,这样的家人,哪里还有任何留恋的价值?”羽鸿意越说,眉头便皱得越紧,心中为这个小子不值得很,“早知如此,你又何必来什么东庆?” “公子,不是这样的。”慎思却笑了笑,“我来东庆,从来就不是因为留恋什么亲缘。” 羽鸿意抿着嘴唇,看着他。 “我不想让东庆的事情干扰到北明。”慎思道,“而且我想要知道……想要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多年要流落在外,当年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的母亲一定要被处死。仅此而已。” “那你现在回来,难道就能知道当初的真相了?你所能知道的,不过是又一堆谎言罢了。”羽鸿意道,“北明也根本不会畏惧什么东庆,你大可不必如此。” 慎思抬起脑袋,看着他。 “小子,”羽鸿意迎着他的目光,“和我回北明去吧。如果还有人要找你的麻烦,叫他们到北明去找。” 这话显然叫慎思有些高兴,这小子笑得嘴都咧开了。 片刻之后,慎思却摇了摇头,“他们这样欺我,辱我,将我当成傻子一样利用,难道我就能这么一走了之?” 羽鸿意挑起了眉,“你还挺不肯吃亏。” “我吃的亏够多了。”慎思将视线撇开,看向皇宫的方向,“从我还在娘胎里起,我就在吃这些家伙的亏。” 羽鸿意理解到了这小子的愤怒与不甘,便闭上了嘴,不再相劝。 “至于当年的真相?我确实是为了真相来的,为了找出陷害我们的真凶。但事到如今,我也已经看透了。”慎思露出冷笑,“哪里还需要找什么真凶?我们母子当年能遇到那样的事情,绝对不止是哪一个人,或者哪一方势力的手笔。所有人,不管是太子还是四皇子,是皇后还是余妃,还有其他许多人,包括那个皇帝老子,通通都背着一笔账,一个都跑不掉的。” 羽鸿意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东庆皇室内部的关系千丝万缕,复杂难言。慎思此时的判断虽然看似粗劣,实际却最为准确。 “结果我没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倒是来招惹我了。”慎思说到这里,神色更冷,拳头也紧紧握住,“不管是谁,有着怎样的算计,我这枚棋子都不会让他们如愿。” “你打算如何做?”羽鸿意问他。 慎思笑道,“当然是……先把这潭水给搅得更浑一点了。” 片刻后,王府中的人发觉慎思不见,一路寻来,终于找到了这个无人小巷 分卷阅读119 ,一眼看见两人脚下的这些尸体,纷纷吓了个够呛。再等确认慎思和羽鸿意两人都安然无恙,王府里的诸多下人才松了一口气。 等到一行人回到王府,宫中来接人的内监已经又到了。 内监们看见慎思的脸颊已经消了红肿,都喜形于色,连忙就要将慎思往宫里带。 王府的下人想要和他们汇报六皇子遇刺一事,却被慎思制止,“方才我在外面遇到了一点小意外,待会直接和父皇说了就是。” 内监们不疑有他,一心只想赶紧将慎思往宫里接。 慎思换了衣裳,临走之时又与羽鸿意道,“今儿日子特殊,倒是时机正好。” “怎么个日子特殊法?” “要开春了,这是点兵去南边的日子。”慎思解释道,“春季来时,凶兽繁衍,南丹那边会爆发兽潮。为了不让南丹的凶兽侵入,每年这个时候,东庆和西泽都必然要派兵过去,在南丹边境驻扎。”唯独北明不与南丹接壤,省了这一个麻烦。 羽鸿意想起之前关阳侯所借的周将军。那周将军之所以再三强调一定要在开春之前回去,应该也是为了同一件事。 “东庆皇嗣众多,所以每年都会选两位皇子带兵,也算是一场历练。”慎思又道,“去年太子刚在南丹驻过,今年理应是要换人的。” 话说到这里,前面那些内监已经催了三次,慎思便只得与羽鸿意告辞。 一路上,慎思却还在想着这件事。 假如他的推断没错,真的是四皇子在背后操控这一切,四皇子的目的显然就是陷害太子。而太子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之所以抽那一巴掌,真的只是没过脑子的鲁莽行为吗? 直到走到了大殿的外面,慎思听见里面的争论之声。 皇帝陛下大病在身,勉强被人扶到了殿上,此时正被太子气得跳脚。而那太子殿下,在皇帝的质问之下,不仅丝毫没有为早上与慎思的冲突反省的意思,反倒越发语气嚣张,“父皇,你被那小子给灌了迷魂汤,我可没有。从今往后,只要我在这都城里看到那小子一次,我就打他一次。再有下次,可就不是只有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你……你……”皇帝气得直打哆嗦,“你想逼我把他赶走?别做梦了,他不会走的,要走也是你走!” 太子眉梢一挑。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帝就算宠爱慎思,也不可能真的为了慎思直接罢黜太子。果然,皇帝很快补充道,“你给我到南边待着去。半年时间,给我好好想想清楚。” 南边……慎思在外面听到这两个字,顿时若有所悟。 太子选在这种时候,做出这么一副和慎思势不两立的姿态,其实只是为了不留在都城。而太子若去南边,看似失去了近在皇帝身旁的最佳位置,实际却能得到更重要的东西——兵权。 “儿臣领命。”太子行了一礼,正准备功成身退。 那边四皇子终于回过了神来,看明白这看似对他有利的发展其实十分不利,连忙上前制止,“父皇,大哥去年就在南边,刚回来没有多久,于情于理都没有今年再去南边的道理。” 东庆皇帝闻言,也很有些迟疑。确实,像这样连续两年派太子驻守南边,虽然不是说一定不行,却多少容易叫人有些微词,也不利于其他子嗣的历练。但两个儿子打架,其中一个话都说成这样了,也总得找个办法分开才行。 如果把太子派去其他地方,又很难找到符合太子身份的事情…… 正在皇帝左右为难之际,慎思总算被人引入了大殿。 四皇子看到他,隐隐有些惊讶,却掩饰得很好。 十几个皇子都在殿内,一顺站了一排,看起来还很有些壮观。如果没有出现意外,慎思便应该是在此时才第一次遇到太子。有皇帝在一旁看着,也不至于挨那一巴掌了。 “父皇,”慎思行了礼后,很快便劝道,“太子是国家栋梁,确实没有连续两年远离都城的道理,还请父皇三思。” 太子闻言面若寒霜。四皇子倒是松了口气。 东庆皇帝叹道,“只怕你要吃亏了。” “有关此事,儿臣倒有一个两全其美之法。”慎思拱起双手,抬起了双眸,“父皇,请将我派去南边。” 此言一出,满堂嘈杂,许多人都面露惊异。 毕竟慎思刚刚回来,年纪在不少人眼里也都上不得台面。许多人都怀疑慎思根本不懂得驻守南边的意义,想将此话算做当不了真的幼稚之语。 就连那皇帝陛下,起初也是很不认同。却在看了边上太子一眼之后,皇帝又有些迟疑地叹了口气。 “父皇!”四皇子发觉事情越发脱离掌控,赶紧上前道,“六弟尚且年幼!就算要让六弟离开都城,也可直接让六弟去往封地,何必非去那危险的南边!” 慎思叹道,“若去封地,难道就比南边安全了?说不定反而更容易死在路上。” 皇帝陛下听出他语气不对,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实不相瞒,若不是儿臣前些年在外面学过几招,此时就见不到父皇了。”慎思实话实说,“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儿臣险些就直接死在了都城之内。那几个刺杀儿臣的家伙,此时尸体怕是还趴在大街上。” 满堂皆惊。 “还能父皇理解儿臣的任性。”慎思再一次拱起双手,恳切请求道,“纵使要死,儿臣也宁愿死在守卫东庆的战场之上。” ☆、第九十章 慎思说完这些话,便低着头静静站在那儿,既不哀求也不吵闹,仿佛只是在安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众皇子看着他的神情各异,皇帝陛下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 很快有侍卫从外面进来,附在皇帝耳旁低语了两句。东庆皇帝猛地看了慎思一眼,又深深将那些皇子环视了一圈。 这一眼便让慎思知道,对方必然已经查清了他之前遇刺一事。 在这一事实面前,东庆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心里明白子嗣间的冲突已经是压不住了。他不打算彻查那些刺客是谁派去的,因为他不愿意处罚任何一个儿子。当然,他也不想失去慎思。如此一来,慎思之前的请求便显得尤为明智。 “也罢。”东庆皇帝终于叹道,“你现在的年纪虽然不大,却也差不多了。当初老五第一次去南边的时候,也就比你大一丁点。” 太子脸色一沉,四皇子的神情同样也很不好看。但此情此景,他们如果再出来阻止,就会被皇帝怀疑他们的居心了。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们最终还是默认了这个结果。 而后经过一系列的仪式,皇帝终于确定了全部的人选,将去南边的帅印取出,交到慎思手上。慎思恭恭敬敬地接过帅印,与同行的三皇子打了个招呼,又转身 分卷阅读120 向屋内其余皇子辞行。 在这个过程中,四皇子的目光始终落在太子身上。哪怕太子,被慎思抢了原本看好的位置,也没有多看慎思两眼。 真是被小瞧了啊……慎思对此只是微笑。 等到众人散去,他又被东庆皇帝留下来说了一些话,扮演了一会父子情深。 再等他离开皇帝回到自己的王府,日头早已偏西。而羽鸿意正在书房里从北明传来的信件。 “公子,”慎思顺手将帅印放在桌上,“北明有什么事吗?” “暂时无事,不过是定时联络。”羽鸿意取出纸笔,思索着回信,目光却不由得滑到那块帅印上面,“这是什么?” 慎思便将方才之事一说。 “嘿,”羽鸿意乐了,“你就这么搞到了兵权?” “谁叫他们根本不把我当个正经对手看呢。”慎思用手掌推了推那帅印,“南边也不是什么谁都想去的好地方,搞不好就会命丧在凶兽口中。” “需要帮忙吗?”羽鸿意便道,“我可以再给你多加点兵。” 慎思无语地看着他,“依北明此时的状态,应该不是干涉他国内政的时候?” “行了小子,我知道。”羽鸿意哈哈笑了两声,“我就和你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如果你真的连这种事情都没法自己解决,我倒还真是要再多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慎思的目光中流露出警惕。 “你说呢?”羽鸿意抛给他一个有些暧昧的眼神。 慎思被这眼神撩得心口一热,顿时凑了过去,将人搂在怀里便开始亲吻。从额头脸颊一直吻到嘴唇,热乎乎的。 羽鸿意一下子被吻得有些发晕,连耳后根都泛着红。直到他发现慎思已经整个人都覆在他的身上,情到深处越来越忘乎所以,都开始撕扯两人的衣物了,才伸手戳了戳这小子的肩膀,“做什么?悠着点!” 慎思回过神来,看到羽鸿意这脸颊通红的模样却越发心痒难耐,反而吻得越发带劲,只留意别压着肚子就是。 正在气氛越来越热之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鸟叫。而后一只拳头大的小鸟便飞了进来,极快地往慎思头顶啄了两把,没反应就再啄两把,直啄得慎思不得不起身将它轰走,硬生生打断了两人。 却是羽鸿意从北明带来的那只讯鸟。 慎思愤怒地瞪着它。 讯鸟梗着脖子,炸起浑身羽毛,不甘示弱地鸣叫着,间或转动黑豆般的小眼珠,往羽鸿意那边瞪上两眼。 羽鸿意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看到这般景象也是忍俊不禁。 “这鸟怎么回事?”慎思十分郁闷。 “它看我耽搁得太久了。”羽鸿意淡定答道,“所以过来催我回信。” ……慎思竟无言以对。 “等我把回信写好,就可以打发它走了。”羽鸿意重新拿出纸笔,语调平静地揶揄道,“还是怪你,明知道我有正经事,还瞎打扰我。看看,连只鸟都受不了我们了。” 慎思默默扭过了脑袋,已经无法再与那讯鸟对视。 讯鸟扑扇翅膀,得意地又叫了两声。 慎思就不搭理它,一心看着羽鸿意写字。经过这段时日的锻炼,羽鸿意的书法水平进步极大,一手毛笔字已经写得……至少能让人看懂了。 而羽鸿意写到一半,突然停下笔来,神情微妙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怎么了?”慎思不由得担心,“不会真压着了吧?” 羽鸿意摇了摇头,“只是感觉有些奇怪。” 说罢,羽鸿意继续写那回信。 慎思却始终安不下心来,“怎么了?究竟哪里奇怪?” 羽鸿意终于将那封回信给写好,弄干墨迹,折叠起来塞入讯鸟脚后的容器。 待讯鸟飞走之后,羽鸿意又一次神情微妙地摸着自己的肚子,“也说不上有多大不同……就是,往日这个时候,这个孩子都会动得十分活跃,今日却好像懒散了许多。” 慎思干脆直接伸出手,覆在他的肚子上,片刻后……便感到腹中胎儿狠狠动了一下。 “这不是挺大的劲吗?”慎思的神情也古怪起来,“比以前的力道大多了。” “力道是大。”羽鸿意表示,“但是间隔好像变长了。” “是吗?”慎思有些茫然。他毕竟不像羽鸿意那样,随时随地胎儿有一点动静都能感受得到。频率变化什么的,他真的察觉不出来。 但看羽鸿意那紧皱眉头的模样,慎思也只得安慰道,“可能这孩子就是想偷会懒?力气这么大,肯定还是很健康的。” 羽鸿意也只能点了点头,暂时将这件事放在脑后。 “明日我就会随军到南边去了。”慎思又道,“公子,你怎么打算?” 羽鸿意仔细想了想,又偏头看了看之前那讯鸟飞走的方向,“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一直听闻南丹的凄惨,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次也算是个机会。” “真的?”慎思两眼一亮,却还按捺着问道,“会不会离北明太远了?” “我又不是用两只脚走过来的。”羽鸿意指了指天上,那儿还盘旋着一只巨鸟,“万一北明出了什么事,我想要赶回去,也快得很。” 慎思终于咧开嘴角,坦荡地高兴起来。 次日清晨,慎思便拿着帅印,在宫外与同行的三皇子回合。因为他们只是空降军中,旗下另有领兵的将领,宫中并没有更多安排他们与士兵磨合的时间。等到那些将领把士兵带来,再有一个送别的仪式,便可启程了。 三皇子不像太子那样嚣张跋扈,也不像四皇子那样八面玲珑,性情比较平庸木讷。他看到慎思身后大着肚子的羽鸿意,脸颊显然有些抽搐,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私底下向慎思暗示了一下南边的危险。 慎思连忙表示自己心里有数,他一定会保护好羽鸿意的,不让那些凶兽伤到羽鸿意一根汗毛。当然,在内心深处,慎思觉得那些胆敢对羽鸿意下手的凶兽才是最值得同情的。 临走时,慎思又最后见了那些出来送别的皇子们一眼。 就在这一眼后,都城中的暗流涌动,各皇子间的勾心斗角,各方势力的相互倾轧,都暂时和他没有关系了。待他回来时,一切或许会越演越烈,也或许已经尘埃落定,而他手上还有兵权。 一切看起来都十分顺利,两名皇子带领的队伍一日日接近东庆与南丹的边界。东庆的繁华渐渐被他们抛到身后,山林与荒野逐渐增多。一段时日之后,众人的视野里更是出现了一片浓雾弥漫的海域。 这是位于四国之间,被四国环绕的内海。因为终年浓雾不散,亦被世人称之为百雾海。南丹边境处有一块地方,是这百雾海最窄的位置。在那儿,东庆与西泽的驻南军队可以通过船只互相联 分卷阅读121 系。 此时天气尚冷,离兽潮还有些时候,西泽的军队理应也在路上。一切都应该是安逸的。 羽鸿意的不安却与日俱增。他会时不时抚摸自己的肚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 直到这一日,队伍停了下来。 “过了前面这片林子,就是南丹了。我们直接驻扎在林外就好。”领路的将领道。 羽鸿意从马车里挑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这就是分隔南丹与东庆的山林吗?只要从这个林子里穿过去,就是南丹。 然而羽鸿意并没能看到这山林的面貌。几乎刚刚看了第一眼,羽鸿意便突然脸色煞白,脚下不禁一个踉跄,冷汗唰唰地就从额头往下掉。 “你怎么了?”慎思被他这突然的模样吓了个够呛,连忙叫人去喊随队的军医。 羽鸿意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捂住自己的肚子发颤,“我、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很疼……” 这阵疼痛来得着实古怪。到达这里之前都还好好的,仅仅遥遥望了南丹一眼,便突然剧痛了起来。 军医马上赶了过来。几乎一摸羽鸿意的脉,这老军医就跳了起来,“不好,夫人这是要早产啊!” 早、早产?慎思懵了。 羽鸿意也懵了,懵得连这剧痛都没叫他回过神来。 早产?开什么玩笑?羽鸿意掐指一算,这才一年零几个月了,当初不是说至少两年的吗?整整早产大半年? 羽鸿意吓坏了,“不、不能早产!大夫,求你想想办法!” “为什么会早产?”慎思更镇定一点。 “这……要说为什么……夫人看起来一切正常……”军医迟疑着道,“但不知为何……似乎腹中胎儿拼命想要出来,正不断往外挤着。” “不能让他出来!快塞回去!”羽鸿意毅然道。 军医冒汗了,只道活得久了果然什么事情都能遇见,这种要求还真是从来都没有听过的。但羽鸿意此时已经慌不择言,军医只得先安慰着,叫人先将羽鸿意给送到后面郡城里去。 ☆、第九十一章 最近的郡城离慎思他们驻扎的地方约有半个时辰的路程。慎思将军队交给三皇子管着,毅然全程陪伴。一路上羽鸿意都脸色煞白,浑身发颤,双手牢牢捧着肚子,生怕半路上就把这个孩子给撇下来。 等到走了一段路后,真正靠近了那郡城,羽鸿意的肚子却又离奇地没有那么疼了。 慎思连忙又把老军医给叫过来。 老军医摸了羽鸿意的脉,摸着胡子,一脸惊奇,“这孩子好像又不急着出来了。” “不早产了?”羽鸿意满头是汗地问。 老军医也着实拿不准,只能说再多观察观察。 于是他们就在郡城里落了脚,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将羽鸿意安置下来。慎思一路火急火燎,不敢有丝毫放松。然而接下来的一夜都过得十分安然,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有丝毫异样。 “看来只是虚惊一场?”老军医抹着额头的汗,不由得也有些怀疑自己原本的判断。 羽鸿意大大松了口气,“不是早产就好。” 慎思倒也没说什么,只嘱咐羽鸿意还是在这城里多休息两天,多留意留意。他却必须和羽鸿意告辞,先回去军队的驻扎之地了。 两日之后,羽鸿意依旧一切安好,便也跟着那军医一起回去了。 结果,他们还是安心太早了。羽鸿意本来好端端的,前脚刚刚看到那些驻扎的军队,遥遥望见东庆与南丹相接的那片山林,后脚肚子就又疼了起来。 羽鸿意吓得直叫唤,“大夫,大夫!” 老军医一把脉,胡子一抖,“不好了,夫人这是又要早产了!” 羽鸿意什么想法都没了,赶紧又回到郡城里去。慎思接到讯息,连忙又火急火燎的赶过来。结果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巧合,羽鸿意前脚刚进城,后脚肚子又好了。 老军医摸着胡子,“奇怪,怎么又不早产了?” 慎思和羽鸿意一起默默看着那老军医。 别说他们了,就连那老军医自己此时都有些怀疑人生,“这种情况……真的是前所未见,前所未见啊……” 慎思默默把这个老军医带了回去,换了个更年轻些的军医过来。 然而不管军医换了几茬,羽鸿意的情况都并没有丝毫变化。肚子里的孩子始终要生不生,一会儿要早产一会儿又不早产,循环往复,没个止境。 这么折腾下来,不是一两次,不是十天半个月,而是整整折腾了一个多月啊。一开始慎思成天往郡城里跑,军队诸人和三皇子都还十分理解。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看着慎思的神情就有些异样了,背后里颇有微词。 不仅如此,就连北明那边都接到了信。 要知道,羽鸿意不仅是北明的新皇,而且是被北明许多人捧在心尖上的信仰。得知羽鸿意或许早产的事情,北明的文武百官哪能没点动静。 于是乎,随着天空一群巨鸟飞过,那边境郡城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批人。 “你真是受苦了啊……”这些家伙们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别怕,我们就是你的娘家人,我们都会为你撑腰!” 羽鸿意十分无语,此情此景却也不好将他们给赶回去。毕竟他遇到这种事情,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内心深处却难免会有些忐忑。有这么些熟人在身边,多少也能安心一些。 只苦了慎思,每次过来探望,都会被那些“娘家人”怒目而视。 先是那些被羽鸿意一手带大的第八旅,又是赵磐叶凉等人,然后是之后组建的羽家军,提拔的寒门志士,等等等等。当然,北明的文武百官并没有全部过来,还有更多人正留在北明熬夜加班痛苦耕耘,在背后默默支持着。 那支花男特殊战队更是全员赶来。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扩张,这支战队如今已经有了二三十人,堆在客栈中十分壮观。 就连秦礼也赶过来了,并且一来就掏出一堆新作品,要求羽鸿意帮忙试验……而后这家伙便被众人同心协力地轰了出去。 秦礼一脸悲苦地在客栈外面转悠,并遇到了同样一脸悲苦的慎思。 “诶,慎思小哥,你怎么在这里?” “别说了。”慎思生无可恋地摇着头,“我根本挤不进去……” 随行的东庆军人听到这对话,看着慎思的目光也不禁有些同情。六皇子的媳妇要生孩子,结果娘家人集体赶来,反倒把六皇子给轰走了,这叫个什么事啊?而且慎思这段时间因为羽鸿意的折腾被扯了不少后腿,好些支持六皇子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等到慎思再次离开郡城,回到驻地,好些人就开始向他提议:既然你夫人的娘家人这么多,干嘛不叫他回娘家 分卷阅读122 生去?就算为了他好,也不该一直留在这种地方啊! 这话其实有些道理,南丹的边界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慎思有些舍不得,一直迟疑。 直到天气回暖,开春在即,那边西泽的军队也到边境来了。 很快就有西泽的人通过船只从百雾海那头过来,和东庆军队交流了一下相关事宜。而后他们却没有回去,而是又问询道,“听说羽公子正在这边早产?” 东庆诸人都是一愣。 慎思警惕地问,“这件事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哦,是我们西泽的关阳侯要我问的。如果确有其事,他或许会亲自赶来。” “没有没有,都是谣言。”慎思连忙摇头,赶紧将这些人给打发走了。然后这小子脚不沾地又赶到那郡城,见到羽鸿意又踌躇半晌,最后终于提议了回北明待产一事。 羽鸿意听闻关阳侯已经到了海那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慎思一眼。但无论这个小子抱着怎样的心思,羽鸿意心中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如今北明来的家伙们已经把半个客栈都占满了,老是这样确实不像个话。 次日羽鸿意便启程了。因为害怕半路把孩子生下来,他没有再度乘坐巨鸟,而是选择乘坐马车。那些北明来的家伙也都跟在他一起,脚踏实地一点点赶着回去的路。 唯有秦礼,沉迷炼器,直到回北明的队伍启程两日之后才回过神来,早已经追之不及。他倒也不慌,跟着慎思混就是了,反正慎思和羽鸿意迟早还会会合,东庆的军中也不乏能帮他试验神器的人才。 随后,慎思也和东庆的驻南军队一起紧张地备起战来,随时等待着第一批凶兽从南丹过来。当然,他始终和羽鸿意保持着联络,确保孩子生下来之后能及时知道。 结果羽鸿意的孩子尚未生下来,南丹的凶兽也尚未过来,又有一件大事发生了。 东庆的皇帝驾崩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慎思正在和三皇子一起商议军队的部署。当时他有些发愣,觉得事情有些不真实。虽然早就知道皇帝重病,但他离去之前毕竟还和那位所谓的父皇说过话,一下子难以相信。但除此以外,他也没有其他什么太大的感受了。 也不知道四皇子在都城都有些什么布置,总之他似乎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打得有点措手不及。当时陪伴在圣驾身旁的,只有太子。在四皇子回过神之前,太子已经把持了大半朝政,皇后族里更是派出了大批私军,完全抢占了先机。 可怜四皇子一直细心钻营,却因此时差了一步,步步被动,几乎被太子困死在了府邸里面。可他毕竟凭借多年的钻营,也多少积攒出了一点底子。最后趁着太子不备,四皇子竟然顺利逃出升天,带着自己的一点势力直接离开了这被太子所把持的都城。 饶是如此,四皇子大势已去,想要东山再起也不是那么容易。四皇子思来想去,唯有一条后路,才能让他再有一博之力。 三月中旬,春暖花开,南丹的边境开始有凶兽鸣啼。很快,第一批凶兽冲出山林,闯了过来。 东庆驻南军队严阵以待,五人一队,五队一阵,方寸不乱,死死将这批凶兽拦在国境之前。此时凶兽数量较少,实力不是那般凶残,赤眼的比例也不大,正是最适合他们来练手的。 他们杀了三天三夜,杀得兴起,终于将这批凶兽全数清除。 慎思收了许多凶兽的尸体,匀了不少到秦礼手里。 秦礼顿时心花怒放,连忙将这段时日研究出来的作品都掏出来献宝,也不管其中慎思能用几件。 慎思却也不挑,一概笑纳。 等到这一场初战告捷的庆功宴后,却又有一批人马出现在了他们的后方。 竟是四皇子来求援了。 “六弟,六弟啊,”四皇子一派言辞恳切,句句真诚,满满都是兄弟情深,“想不到太子如此丧心病狂,背后竟然早就算计着我等。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六弟,千万不能让太子得势啊。如果太子得势,如何安置我尚且不知,但他是必然不会放过你的。” 慎思似笑非笑地问道,“四哥……如果最后是你得势,难道你就会放过我吗?” 四皇子脸颊一抽,“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如此看待我呢?” “得了吧。你已失势,竟然还指望将我当做棋子吗?”慎思冷笑两声,也不愿跟他纠缠,直接便叫人将他拿下。 四皇子阴翳地看着他,“六弟,你真的如此不顾我们的兄弟之情?” “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兄弟之情,不是吗?” “好,好,六弟,既然有你这句话,我也不必顾忌什么了。你不仁,我也不义。”四皇子见事已至此,反而发出一串大笑,“如果我没有弄错,我那个大着肚子的弟媳妇儿,现在应该还没来得及到达北明,还在东庆吧?” 慎思一愣,脸色顿时变了,“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我已经派人去捉他了。”四皇子面目狰狞,“我足足派了两千的人马,只为了捉他一人。此时他们应该已经得手,很快就要过来了吧?六弟……怎么样,现在可以考虑考虑我们的兄弟之情了吗?” 慎思想不到这家伙如此无耻,心中一瞬间还真有些慌。哪怕是羽鸿意,要对付足足两千个人…… 猛地,慎思回过神来。 现在的羽鸿意并不是一个人啊,那么多从北明来的家伙都跟在边上,就连将军都是好几个,更别提还有一整支花男战队。 慎思神情微妙地问,“你刚才说,派了多少?” “足足两千。”四皇子以为慎思怕了,笑得越发狰狞。 慎思长长“哦”了一声,心中只道:那两千人……怕是已经凉了。 ☆、第九十二章 四皇子自以为已经完全拿捏住了慎思的弱点,狰狞的神情中透着一股志在必得的意味,几乎就等着慎思就范了。 然而慎思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用同情的目光撇了他一眼,便伸手往后一挥,“拿下!” “你……”四皇子见此变化,神色猛地一沉,“你当真如此铁石心肠?” “我可担不起这评价。对你这四哥,既然从来没有什么兄弟之情,自然也谈不上什么铁石心肠。”慎思默然地退后一步,看着手下的士兵上前,又不禁笑了笑,“至于对我家羽公子……抱歉,这是你自己打错了主意。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弱点,也永远不可能成为任何人弱点。” 在四皇子神色几番变化间,周遭士兵已经团团围上。 突然四皇子齿门一咬,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一瞬之间,一股热浪倏然而起,眨眼只见一大团火焰扑到了众人身前。 慎思身旁一名将领反应极快,急忙掏出一面盾牌,两步上 分卷阅读123 前,为众人挡下这火焰。 四皇子却已经趁机退出了包围,手中折扇还在不断招来大火,将周身团团护住。逃走之前,他再度阴翳地看了慎思一眼。 “险些忘了。”慎思迎着他的视线,皮笑肉不笑道,“东庆皇族的血脉,就是这点麻烦。” 四皇子已经彻底退到那些士兵的范围之外,临走却又伸手入袖,掏出一小截细针,想要暗中反杀。 却还不等他使出那细针,一股诡异的疼痛突然攀上他的脖颈。 “只可惜,”慎思在那头冷笑道,“我也是这般麻烦的血脉啊。” 只见少年五指一收,空中闪出一抹细如发丝的亮光,却是那影杀的索线,不知何时早已缠上四皇子的喉头。 索线勒进肉里,拉出一道血痕,被拉出的伤口却又很快愈合。四皇子还欲挣扎,利刃却已经飞至他的眼前。 只听一道呲人心肺的声响,四皇子一颗大好头颅便被利刃直接削下,落地时依旧双目圆瞪,死不瞑目。鲜血如涌泉般从那无头尸身上喷出,在场不少人反应不及,都被洒了一身。 三皇子更是一声惊叫,竟双腿一软,不堪地直接跪坐在地。 慎思不禁摇了摇头。这场面确实血腥了一些,他本来也不想弄得这么暴力。可东庆血脉,确实是四大皇族中最麻烦的一支,只要有足够的条件便能成为极可怕的威胁。稍有不慎,死的就是他自己了。 他走到四皇子的无头尸身之前,一番搜索,从胸口处找到了一片玉块。就是和慎思那一直藏在血肉里的一模一样的玉块。等到玉块拿出,涌泉般喷出的鲜血才终于缓下了势头,稍微有了停止的趋势。而这时候,慎思早就浑身都被染红了。 慎思又继续在那尸体上搜了搜,除去折扇和细针之外又另外找出三四样神器,通通装进了自己的兜里。 等做完了这一切,少年终于起了身,却发现周围众人都在看着他。尤其是那三皇子,看着他的目光简直像是见了鬼。 “诸位,怎么了?”慎思笑了笑,“如今先皇驾崩,都城之中必定风起云涌。牵扯到这儿,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但我们既然驻守南边,无论发生任何事,最大的任务都是将这儿给守好,不是吗?” 士兵们闻言纷纷反应过来,很快开始收拾整理,把那尸体给拖了出去。三皇子也勉强恢复了正常,只是看着慎思的目光还免不了有些惧缩。 至于那些士兵看着慎思的目光,却多了些佩服与敬畏。无形之中一抬一落,慎思在军中的威信就压了三皇子一大截。 慎思神色却不见高兴,始终还想着羽鸿意那边。哪怕知道不可能出事,也不由得时时记挂在心上。 结果在晚上回到驻地时,慎思便见到一只讯鸟停在他的帐前。 这小子忙不迭跑过去,从讯鸟脚下取下信来,却是羽鸿意特地来给他报平安了。 四皇子的那两千人,确实没有给羽鸿意造成任何麻烦,几乎刚一露面就被花男战队给直接轰平。羽鸿意猜到这是慎思这边出了麻烦,反而担心这个小子能不能顶住。 慎思将这封信来回看了两遍,一直压抑的脸色终于绽放出笑容,明媚得几乎要照瞎身旁士兵的双眼。 慎思连忙回信,赶紧也报了个平安,顺便一表相思之情。 不多时,讯鸟又回来了,带来了羽鸿意共诉相思的第二封来信。羽鸿意还在信上表示,如今慎思即要对抗南丹凶兽,又要面对皇族的动荡,必然比预想要更困难许多。所以他不能在这个时候一走了之,此时更已经掉转了方向,打算回来了。 慎思赶紧再度回信,表示自己真顶得住,东庆争皇位的事情怎么能麻烦北明呢,还是早产要紧。 很快,羽鸿意的第三封信再度到来。只苦了这讯鸟,一晚上不知道飞了多少个来回,到此时累得翅膀都要塌了。 而羽鸿意这第三封信,抬头便是一句话,“北明不该干涉东庆内政,我却应该为你而战。” 慎思将这句话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来来回回看了至少有五遍,看得脸都红了,耳根也在发热,到了后来还裂开嘴开始傻笑。 周围士兵默默扭开了脑袋,表示这家伙和白日里英明神武手段利落的六皇子压根是两个人。 傻笑半晌之后,慎思才开始看这封信另外的内容。 羽鸿意在信的后段表示,早产一事着实令人觉得古怪。如今他远离南丹边境,越靠近北面,肚子里的孩子便越是安稳,已经丝毫看不出之前差点早产的迹象。不仅肚子不疼了,胎动的频率也回复成了以往的模样,甚至连胎儿踢腿的劲道都变小了。 “我有个想法,”羽鸿意在信上道,“这孩子之所以如此反复无常,其实并非毫无规律。唯有每次靠近南丹之时,他才急切地想要出生。我之所以选择回来,其实也是为了验证其中缘由。” 慎思捻着信纸一寻思,还真是这么回事。 而后他又提笔回信,表示还是希望羽鸿意小心谨慎一些,一切以安全为先。 结果这封信寄出去之后,慎思却等了很久都没等到羽鸿意的下一封来信。慎思顿时又担心起来,不是真出了什么事吧? 这小子都急得跳脚了,最后还是身边围观了全部过程的士兵们忍不住开了口,一句惊醒梦中人道,“殿下,你确定不是那只鸟累瘫在半路上了吗?” 慎思猛地一顿,沉默半晌,而后长叹了一声。 好吧,这确实是个十分靠谱的猜测。既然鸟不给力,他和羽鸿意的鸿雁传情只能告一段落,继续在心中苦守这份相思之情了。 到了次日,羽鸿意的回信还没到,第二波南丹凶兽却是又从山上下来了。相比之前那第一波,此时的凶兽便明显更凶残了一些,唯独数目上还离兽潮有些差距,还算可以应对,只是难免更多了一些牺牲。而且这一批凶兽的到来,也以为着驻南军彻底失去了休息的时间。从今往后,凶兽只会来得越来越频繁,变得越来越凶残。 等待着这些驻南军的,是一场长久而艰苦的鏖战,容不得丝毫懈怠。 一段时日之后,凶兽果真又来了数批。却正在他们浴血奋战之时,后面又有事找来。竟是那太子听闻四皇子逃到这边,派人包围了过来。 慎思半句废话也懒得讲,直接命人将四皇子那颗脑袋给甩了过去。再不甩,这脑袋都要腐了。 而太子的人看到那颗脑袋,顿时便是一阵骚动,显然没想到这六皇子年纪轻轻,下手竟然如此干脆利落。骚动之后,太子的人却并未退去,反而继续堵在后方。 “殿下!太子的人怀疑你之前与四皇子勾结谋反,要你束手就擒,配合他们的调查!”传令兵冲上战场,在慎思身旁汇报,“我们怎么办 分卷阅读124 ?” 怎么办?慎思不由得一声冷笑,“脑袋都丢过去了,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其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殿下!小心!那头赤眼的凶兽过来了!” 慎思大喝一声,手中利刃狠狠划破凶兽肚腹,顿时被鲜红热血浇了一头一脸,口中唤道,“别管什么太子了!先剿灭这群凶兽!若是有谁敢后退半步,一律军法处置!” 而太子的人马继续堵死后方,巍然不动。 慎思知道他们打的主意,无非是先等他与这些凶兽拼个两败俱伤,而后趁他疲惫,再将他拿下。哪怕他已经表明和四皇子毫无关系,他的身份以及他手中的兵权,都是太子心里的一根刺。而如果他不顾凶兽,临阵脱逃,太子的人马更可直接将叛徒的大帽给扣到他的身上,直接收回他的兵权。端得是打了一副好算盘啊! 虽然心里早已明白这些算计,慎思举动却丝毫不乱,对抗凶兽时没有半分迟疑。 反倒他麾下的士兵暗自为他着急,不知此事应该如何收场。 正在士兵们暗自感慨皇室争斗太复杂,六皇子命运太坎坷之时,后方突然又有异动。这异动犹如山崩海啸,转瞬便将太子那些人马整个席卷其中,更叫这边战场上对抗凶兽的士兵们心中骇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唯有慎思,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这动静一看就是花男战队弄出来的,羽鸿意到底还是过来了。 还好,之前看羽鸿意信上的话,慎思还担心羽鸿意会独自赶来,亲自出手,如今看来却是他过虑了。 等到半晌之后,这边的凶兽对付得差不多了,那边的太子人马也几乎已经全军覆没,唯有小猫两三只还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慎思抹掉脸上的血水,想要换身衣服再去和羽鸿意会合,却见那边一排人正骑马奔来。 看不清是什么人,遥遥只听着他们口中在高喊什么。 慎思连忙迎去。等走得近了,他才发现对面确实都是之前从北明来的那些人,羽鸿意却并不在其中。方才没有出手,现在怎么也不在?慎思不禁心生忐忑。 而这些家伙口中的喊声也终于能听清了。 “陛下!陛下——!” 东庆的士兵闻言都不禁一愣。什么情况?这边六皇子虽然杀了四皇子,还惹了太子,却还离皇位有些距离啊,怎么就叫上陛下了? 只有慎思知道他们口中的陛下是谁,连忙更加急切地迎去,“公子怎么了?” “陛下——陛下!不好了,要生了!陛下要生了!” ☆、第九十三章 北明诸人看起来十分慌张,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翻来倒去就是那么两句,“陛下要生了!要生了陛下!” 东庆这边的士兵们个个表情微妙:陛下和要生了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听起来咋就这么古怪?而后他们一回头,才发现身旁这六皇子殿下的反应才是最古怪的。 慎思正在那里跳脚,仿佛已经不知道怎么用两脚着地了,“要生了?真的要生了?” “真的!要生了!” “真的真的要生了?” “真的真的!真的要生了!” 东庆士兵中的好些人都不禁以手掩面,只觉得这对话压根无法直视。 不知道跳了多久的脚,慎思总算回过神来,提了个像样点的问题,“要在哪儿生了?” “在城里!就之前住的那个郡城!” 慎思闻言二话不说,拉了匹马就跳到马背上面,风驰电掣一般朝那郡城冲去。满地士兵就这么被丢在原地,连句交代都没有。士兵们面面相觑,无奈片刻,只得默默追在后面。 不多时,慎思就冲到那郡城之内,下了马,又冲进了之前羽鸿意所住的那家客栈。许多北明来客都堵在客栈里面,将忐忑而急切的目光投向同一个方向。 慎思三步并作两步,朝众人视线集中的那个房间冲去。刚刚冲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响亮的叫骂声。慎思听出这是羽鸿意的声音,一瞬间脑子都是空的,直接推开门就闯了进去。 直到眼睁睁看见羽鸿意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慎思才终于停下了脚步,缓了口气,空荡荡的脑子开始运转,思绪渐渐回归。之前那一直如在云端的感觉,也在这个时候终于落到了实处。 一切都是真实的。 羽鸿意紧蹙着双眉,头发被汗水打湿,双手都紧抓在被单上,浑身发颤,脸色也白得不像话。因为剧痛,他一直含糊地叫骂着什么,却根本词不达意,连不成一个句子。 慎思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态的模样。 几乎毫无思考地,慎思握住了羽鸿意紧抓在被单上的那只手。 床边那名有过接生经验的花男看了慎思一眼,见是这个小子,便没有多说什么,只低声抚慰着羽鸿意,叫他拼命用力。羽鸿意痛哼一声,反手就把慎思给拽住了,险些把这小子给拽趴下。 慎思将另一只手也伸出来,覆在羽鸿意的手背上。羽鸿意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用的气力奇大,几乎抓出了淤青。慎思一言不发,只在他手背处轻轻拍着,无声地安慰。 羽鸿意将眼珠转过来,目光落在这小子的脸上,定定地看着。 “没事的,”慎思将手掌移到他的额头,帮他把那些汗湿的头发拨开,“没事的,你一定可以顺利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孩子会健健康康的,出生,长大,软软地叫着你父亲。” 羽鸿意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虽然剧痛仍在,浑身的颤抖却轻了许多,仿佛凭空又多了许多力气。 “你这么厉害,不过生个孩子,怎么会难得住你?”慎思笑了笑。 两人的目光交汇着,仿佛只有一个刹那,又仿佛便是永久。却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又有人闯入了客栈。 是东庆的士兵。 士兵们想要冲进房里,却被东庆诸人拦下。 慎思听到动静,顿时眉头紧皱,“你们来做什么?出去……哪怕有天大的事情,也得等过会儿再说!” “殿下!”士兵们直接在外面叫道,“不好了!凶兽又下来了!” 慎思一愣。刚刚打退了一波,下一波居然来得这么快?偏偏又是在这种时候,真是太不巧了。 这小子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三皇子呢?找他去吧,该到他立功的时候了。” “殿下!”门外士兵的声音十分高亢,却隐约带着一丝颤意,“三皇子不在!我们刚刚过去找了,三皇子跑了!带着留守的人一起跑了!” 慎思听到这句,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响,一下子有些发懵,“什么?” “肯定是因为之前太子的那些人!”士兵们愤慨道,“三皇子从来就是个墙头草,应声虫!肯定是之前太子那些人堵在后面的时候,他害怕了,就带着手下那些兵 分卷阅读125 跑过去了!” 是吧……确实如此吧。慎思摇了摇头,心里面还没缓过劲来。其实他早该想到的,虽然三皇子看起来老实,但老实人有时候也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而如果他们果真在那个时候跑掉,此时恐怕已经阵亡在了花男战队之前的轰炸之下。 都是些逃兵,死不足惜。 但此时给慎思等人留下的,却是个难以言喻的巨大烂摊子。 他们在前面浴血奋战,之所以让三皇子带人在后留守,就是为了在眼下这种凶兽轮番来袭的情况到来时,至少可以有个轮换。而三皇子此举之后,轮换的机会已经没有了,只能让这些已经疲惫的士兵再度顶上。 “殿下!凶兽快要过来了!”士兵们的呼喊声已经慌乱起来。 慎思咬了咬牙,终于握住了羽鸿意的手腕,让他松开了自己的那只胳膊。 羽鸿意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小子。哪怕并没有彻底了解情况,经过刚才的只言片语,他也能明白眼下是一种怎样的事态。他知道眼前这个小子面对着怎样的困境。苦战之后,毫无休息,便是无可避免的再度苦战。他曾经见过很多可贵的人才,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含恨死在了战场之上。 “小子……”他看着慎思将要离去的背影,摇着脑袋,费尽力气,终于说出了一句整话,“回来……不要去……” 慎思苦笑着回过头,看了他最后一眼,“我别无选择。” 羽鸿意疼得有些糊涂了,只想要挽留眼前这个少年,只想着不能要他面对那样巨大的危险,“不要去……如、如果你一定要去……我陪你……” 说着他撑起身体,几乎翻下了床。 床边那名花男被吓了个够呛,连忙伸手想要稳住羽鸿意,却根本稳不住。 “还呆在外面做什么?”慎思往外喝道,“还不赶快进来,把你们的陛下给摁住了!” 北明诸人如梦初醒,顿时也顾不得其他了,纷纷冲进来,按手的按手,按脚的按脚,拼命制止羽鸿意的冲动。 慎思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听到羽鸿意在后面喊他的名字,但他真的别无选择。他连当逃兵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羽鸿意就在这里,就在防线的后面。如果让凶兽闯过来,这个郡城绝对是首当其冲的。 “公子,”随着脚步走动,慎思的神情愈显坚定,“这是我为你而战的时刻。” 他走到客栈外面,看着那些东庆士兵们或忧惧或彷徨的脸,却笑出了声,“做什么?做什么都怕成这样?你们以为已经撑不过去了?我告诉你们,没有的事儿。只要我还在站在这里,那些凶兽便只会成为我们的手下败将,刀下亡魂!我的真本事,可还没拿出来呢!” 士兵们闻言,顿时纷纷重整了精神。无论他们对此话相信几分,这样的六皇子,确实值得他们追随。 身后又有脚步声,却是特殊战队的那些花男过来了,“慎思小哥,我们……我们可以帮你。” 慎思看着他们,摇了摇头,“你们也累了。” 花男们面面相觑,纷纷露出苦笑。慎思所说的这句话,是事实。这些花男之前也奋战过许久,如今只勉强有个战立的力气,怕是已经连一招都发出来了。 慎思却又笑道,“但有一件事,你们还真能帮我。你们身上的那些神器,可以暂时借我一用吗?” 这是个令人惊讶的情求,因为神器都是量身定做的。哪怕从别人那里借,借到的也该只是一堆废物。但既然慎思如此开口,花男们也没迟疑,纷纷从自己身上将神器取下,交到慎思手上。 “多谢。”慎思笑着点了点头,而后转过身,带着士兵们往城外走去。 边走,他边取出那些神器,将指环一个一个套在手上,将玉佩一个一个挂在腰间,将刀戈箭矛交由身旁之人暂带,又将链子戴在脖颈之上。还有之前从秦礼手上赚得的那些,从四皇子身上收刮的那些,通通被他在此时取出,装在了自己的身上。 等到达防线处,遥遥看见那些正在冲撞着布防的凶兽们,慎思已经是满身神器,犹如一个展示陈列的架子。 没有人会一口气往自己身上挂这么多神器,因为没有人可以使用这么多神器……除了东庆皇族。 慎思冷笑着,将那柄最熟悉的影杀衔在了指尖。 “别以为我之前只是在说大话,我还是有点底气的。”他笑着向身旁的士兵道,“身为东庆皇族,总是有那么点特殊之处。” 随着一声长啸,终于有第一只凶兽冲破了那些木铁制成的防御,朝这边冲杀过来。 “我们这种血脉,”慎思抬起了手掌,五枚指环散发出颜色各异的光辉,“叫做驭使之血。” 凡天下神器,皆能驾驭。 至于驾驭之后,还能留得几分余力,最终是生是死,却也只能听天由命。 轰! 瞬息之间,一阵地动山摇,直直传到了后方郡城之中。 羽鸿意猛地咬紧牙关,目眦欲裂,双手生生撕裂了被单上的布帛。与此同时,一声婴儿的啼哭终于在众人耳旁响起。 “生了!陛下,终于生了!”在场诸人几乎喜极而泣。 ☆、第九十四章 羽鸿意浑身是汗,躺在床褥之上喘着气,整个人像是刚从水池里被捞出来似的。他的脑子里一团混沌,满是力竭之后的虚脱。周遭众人的声音传入他的声音,却仿佛极远极远,几乎听不真切。 不知道多久之后,他才渐渐从那混沌中寻回了思绪,渐渐听到了耳旁那些喜悦的话语,“陛下,生了!” 生了……终于生了? 羽鸿意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心中的感觉十分古怪。仿佛一项伟大的工作已经完成,又仿佛少了点什么,变了些什么。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入手处的平坦已经让他有些不太适应。 他听到的婴儿的啼哭,他的孩子就在他的身旁。 这啼哭叫他的心中充斥着满足,只想要露出笑容,阖上双目,好好犒劳这疲惫的身躯。然而羽鸿意仅仅在床上歇了片刻,便深吸了一口气,掀开被子,穿好衣物,转瞬就要下到地上。 “陛下!”周围诸人吓了一跳,连忙想将他拦下,却被羽鸿意一把推开。 羽鸿意想起来了。比起休息,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他的慎思,他的小子。 他不能失去的挚爱。 “陛下!你要做什么?顾忌一下自己的身体吧,孩子才刚刚生出来,你现在怎么能够下地!” 周围诸人高声劝告,羽鸿意却充耳不闻。 直到有人叫道,“陛下,至少看看你的孩子啊,你舍得在这个时候离开吗?” 孩子。这两个字成功让羽鸿意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怀了整 分卷阅读126 整一年多的孩子,花掉大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孩子,早已经是他生命中一部分的孩子。他将视线到身旁之人所抱着的那一团上,听着那响亮的啼哭,连目光都忍不住柔和了下来。看一眼吧,就看一眼。 那人连忙将孩子抱了过来,放在羽鸿意的眼前,“陛下,你看,是个可爱的公主。” 公主? 是个女孩? 羽鸿意闻言却愣了一下,原本变得有些柔和的嘴角也僵住了。 “陛下?”周围诸人讶异道,“你不喜欢公主吗?” 羽鸿意摇了摇头。他只是有些惊讶,以前没意识到两个男人也能生出女孩。除此之外,不知为何,他莫名有了一种十分不安的预感。 而后他将目光投过去,看向那张藏在襁褓中的小脸。 这一瞬间,羽鸿意脸色骤变,几乎两眼一黑,犹如遇到晴天霹雳。他伸出手,往这小小婴孩的额头上摸了一下,指尖有些发颤。婴孩原本哭得起劲,此时却不知是否感受到了血脉的亲近,哭声减低,还有小小软软的胳膊从襁褓里伸出,轻轻勾上羽鸿意的掌心。 这触感让羽鸿意几乎全身都发起颤来,“为什么会这样……” 周围诸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懵,莫非陛下真的这么想要个男孩? 但羽鸿意之所以会有如此反应,其原因和他们想象的都不一样。片刻后,羽鸿意突然开始发笑。他一把将那孩子夺了过来,抱在怀里,深深吸了口气,将脸颊贴在了那小小的脸蛋上。 看来不是不喜欢啊……周围诸人顿时又有些放心。但羽鸿意的反应真的太怪异了,他们看不懂。虽然羽鸿意此时在发笑,那神情却似乎十分愤怒。 就连羽鸿意自己,也说不清这究竟是对什么的愤怒。大概是对命运吧。 周围人小心翼翼的问他,“陛下,是否该为公主起个名字?” “火汐。”羽鸿意几乎未经任何考虑地回答道。 “羽火汐?真是个好名字……” 羽鸿意将怀抱松开,再度将这个孩子递给身旁之人,神情中有一股默然的悲伤,“没有羽,就是火汐。” 正在这个时候,南边又传来一阵轰然巨响,地动山摇。 羽鸿意终究还是站起了身,丢下周围还在寻思这名字的众人,再度往外面走去。还有人想要拦在他的前面,却被他直接用骨矛给抽飞。 多看了孩子一眼,并没有让他变得柔和不舍,反而更加急切愤怒。身体还在疼着,尤其下面疼得厉害,羽鸿意却全然不顾,只一心想要奔赴战场。 他一声口哨,将天空盘旋的巨鸟唤下,坐在了鸟背之上。北明诸人无法再阻止,只得纷纷跟在他的身后。 巨鸟翱翔,那处战场很快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视野之内却全是硝烟。 地上有一些可怕的深坑,不知是用怎样凶残的手段轰出来的。而一些尸体正填在坑中,有凶兽的也有士兵的。一眼看去寻不到慎思的影子,只有一些零落的凶兽在尸堆上翻找啃咬。 羽鸿意挥动骨矛,居高临下,让风刃贯穿那些凶兽的躯体。 北明诸人从巨鸟身上落下,在满地的尸体之中翻找着。很快,他们就发现不少士兵其实还活着,只是因为之前那些可怕的动静而晕厥了。这是个好消息,北明诸人不禁翻找得越发急切。 而羽鸿意始终都在诛杀那些凶兽。眼下还能看到多少活着的凶兽,他就挥了多少次矛,完全不姑息力量的消耗,仿佛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此时多么需要休息。为了救人,更为了泄愤。 他此时满腔的愤怒,恨不得将这些凶兽赶尽杀绝。 “陛下!”不知道多久之后,耳边终于传来这么一声,“找到了!” 羽鸿意猛地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在一个巨大的深坑底下,在被众多凶兽尸体掩埋的最深处。少年被血液浸污的脸庞露了出来,双眼紧闭。 是他的慎思。 羽鸿意一步一步走过去,朝他的慎思伸出手。 却就在差一点便能碰到之时,羽鸿意两眼一黑,整个人往前一跌,终于昏迷过去。 “陛下!” “陛下你怎么了!” 羽鸿意正巧跌在慎思身上,脸颊贴着胸口。那胸腔还在跳动着,有生命跃动的声音。羽鸿意阖上了双眼。在昏迷之前,今日他这大起大落的一颗心终于得到了些许安慰。 北明诸人手忙脚乱,连忙将两人给运了回去。 不知道多久之后,少年睁开了双眼。 慎思看着客栈内房间的屋顶,有些愣神。 “慎思小哥,”周围有人高兴唤道,“你终于醒了。” 慎思转动脑袋,看着身旁的人,记忆逐渐回笼。之前有一个瞬间,他彻底力竭,还以为自己真的再也无法睁开双眼,再也无法活着看向这个人世了。如今……该是羽鸿意救了他? 想到羽鸿意,慎思顿时精神一振,翻身下床,“公子呢?” “陛下比你早醒一些,但是……”眼前之人叹了口气,吞吞吐吐,不知要怎么才能说得清楚,“陛下看起来十分古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甚至都不愿意再多看小公主一眼。” “小公主?”慎思将这三字咀嚼了一遍,两眼都亮了起来,“陛下顺利将孩子生下来了吗?是个女孩吗?” 对方点了点头,将慎思引了出去。 一名从当地找的奶妈正抱着那个孩子,在羽鸿意的门前站着。她看了慎思一眼,恭敬地行了一礼,神色间却有两分困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羽鸿意不愿意见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 慎思走过去,看了那正低声抽泣的小小女婴一眼,目光都柔成了一滩水,“哎哟,还是个哭包,公子给她取名了吗?她叫什么名字?” “火汐。”对方答道。 慎思愣了愣,这不是羽鸿意起名的风格啊。 “六皇子殿下,”那奶妈又低声道,“你去劝劝羽公子吧,这个孩子很喜欢他,见不到他才哭的。” “是吗?”慎思也有些惊讶,“公子应该不会的啊……” 边说着,他边用指尖逗弄着这个孩子,一下子将襁褓盖在她额头上的部分给碰到了一边。顿时,一个华丽的花纹从她的额头露出。层层叠叠,像绽放的莲花。 慎思仔细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这是这个孩子的胎记,真的十分漂亮。”奶妈浑然不觉,还在那笑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特殊的女孩儿,长大一定是个美人。” 慎思闻言没有回话,神情有些凝重。他知道这不是胎记,因为同样的花纹,他曾在另一个人额头上见过——花女水笙。 这是花女的印记。 慎思深吸了一口气,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关水笙的事情,羽鸿意并没有特 分卷阅读127 意与他说过,却也没有特意隐瞒过他。大体的来龙去脉,慎思是猜得到的。 他将视线从火汐身上移开,怀着复杂的心情,推开了羽鸿意的房门。 羽鸿意正坐在床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看起来精神十分萎靡。而在床边的一张小桌上,摆着一件东西。 是一小截竹筒。 竹筒原本被蜡封了口,此时封蜡却已经被去除,露出了里面装着的东西。那是两片枯黑蜷缩的花瓣。 “小子,你还记得吗?”羽鸿意苦笑着道,“你原来的那位公子,一直带着一个从不离身的香囊。你想劝他将香囊丢掉,反而还与他起了龃龉。后来我打开那香囊,去掉了其中有问题的内容。剩下的,就是这两片了。” 慎思看着那两片花瓣,叹了口气,“那个时候……我不明白这是什么……” “我也不明白。”羽鸿意道,“但现在我终于确信了。这是花女,是他的家人。” 此话过后,两人都是一阵沉默。 好半晌,羽鸿意又深吸了一口气,“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守山人明明白白告诉过我,只有花女才能生出花女,为什么我却能生得出火汐?” 慎思摇了摇头,“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更加重要。” “是啊。”羽鸿意扯着嘴角,自嘲笑道,“西泽,北明,东庆,南丹……我的孩子,究竟是哪一国的圣女?” ☆、第九十五章 火汐究竟是哪一国的圣女?这个问题从羽鸿意口中提出来,他却仍旧低垂着目光,只是木然地看着眼前一小块地方,仿佛根本不打算探究这个问题。 这或许是因为他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慎思倒是抬起头,往南边看了一眼,神色复杂。 “果然,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吗?”羽鸿意苦笑道,“南丹。” “南丹的可能性很大,但未必就真的是南丹。”慎思摇了摇头,“或许是东庆或者西泽的。” “得了吧,你不用这么安慰我。”羽鸿意说着也抬起头。 他透过窗户,刚好能看到南边那边山林,“那片山林,隔在南丹和东庆之间的,叫什么林来着?” “木火林。” “是啊,就和隔在西泽北明之间的叫金水林,隔在北明东庆之间的叫木水林一样。”羽鸿意看似十分平静地道,“你们管西边叫金,北边叫水,东边叫木,而火……自然便是南边了。” 慎思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什么,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好半晌,这小子才道,“这又能证明什么?火汐只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还是你取的名字。” “不是我取的。”羽鸿意却道。 慎思一愣。 “我根本没想过火汐这两个字,从来都没有。”羽鸿意苦笑。 只是在碰触到那个孩子的一瞬间,火汐二字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中。仿佛这就是那个孩子命中注定的名字。 慎思终于彻底无话可说。在听到这一席话的瞬间,他的心都冷了。 除去火汐这个名字,还有羽鸿意一靠近南丹就早产的征兆,全都指向了那个事实。更何况在通常的情况下,只有花女可以生出花女。除去早已没有花女的南丹之外,再没有别的可能来解释为何羽鸿意能生出火汐了。 但这个事实是如此地让人难以接受。那个孩子才刚刚出生啊,多么可爱的一个女娃儿,软软小小的一团,只叫人想要捧在手心中好好宠爱,却偏偏已经注定了这样的命运。一想到这里,慎思就手脚发冷。 更别提千辛万苦才将这个孩子给生下来的羽鸿意了。 “怎么办?”羽鸿意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往被子里又缩了一些,“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成为牺牲品,可是南丹已经这样了。没有花女,没有皇族,就连子民都没了,只是一个生灵涂炭的凶兽的乐园。究竟还有什么办法,能叫她从这样的宿命中摆脱出去?” 他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一件事。 那个时候水笙还活着,还坐在他的身旁,还是个满是任性傲慢的姑娘。那个姑娘曾经问他,是否相信宿命。那时他是如何回答的? “我曾经不知道何谓宿命。”羽鸿意自嘲地笑了一声。 身旁慎思猛地伸出手,一把将羽鸿意捞过去,揽在怀里,用力地搂着。羽鸿意一愣深间,就觉得这小子将手掌放在了他的脑袋上,还用力地揉了揉。 “公子,没事的,会有办法的。”慎思边揉边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羽鸿意不禁笑了笑,“你小子啊,长大了啊,竟然摸我的头啊?” 慎思一僵,尴尬地沉默了片刻,然后默默将手掌往回收。 “别啊,停下来干嘛?”羽鸿意却眯起了眼,干脆靠在了他的胸口上,“继续,还挺舒服的。” 慎思便又伸出手,多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两下。 羽鸿意就像是一只被顺了毛的猫,两只眼睛都眯得细细的,还时不时在这小子胸口上蹭两下,竟然隐约有些依赖的意味。 但依赖的幻觉,也就是这么转瞬之间。 “其实你不用这么担心我。我曾经不知道何谓宿命……但这并不代表,我现在就会相信宿命。”仅仅片刻之后,羽鸿意便如此说道,“我知道,这世上不会有真正毫无办法的事情。我已经见过许多看似绝望的局面,也已经顺利走出来过许多次。火汐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认命的。不管她是不是圣女,身上有着怎样的使命,她是我的女儿,我就得保护她。” 慎思停下动作,定定地看着他。 羽鸿意抬起双眼,与他对视。 “你总是这样。”半晌,慎思笑了笑,“我就喜欢你这样。” 他说着低下了头,轻轻在羽鸿意脸颊吻了吻,又问道,“那么公子,为了保护我们的女儿,你打算怎么做?” “还不知道,但我会找出办法的。我需要重新思考花族与这个世界的事情,北明皇宫里的许多典籍都有了研读的必要,同时还得和圣山那边的守山人再好好谈一谈。” “所以你要回去北明吗?” 羽鸿意正准备回答,又顿了顿,抬起头看向这个小子。 “回去吧。”慎思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顶,“北明更需要你,火汐也更需要你,你必须保护好她。” “可是,你……” “你已经帮得我够多了。”慎思道,“如今四皇子已死,太子的人马被你剿灭了一支,南丹的凶兽抵御大半,我在军中的威信也已经提到了足够的高度。如果还离不开你,我岂不是成了一个废物?” 羽鸿意听着这些话,看了这小子半晌,终是笑道,“行了,知道你小子能干,有志气。我还能不放心你吗?” 慎思挑了眉毛,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却又听到屋外一阵嘈杂。 分卷阅读128 原来是火汐突然哭得响亮,奶妈怎么哄都哄不好,其余人也团团围上,各想办法去抚慰,却弄得那女孩儿越发害怕,反而哭得越发大声了。 “怎么了?”羽鸿意连忙掀开被子下到地上,推开门问,“怎么突然哭成这样?” 众人见到他,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之前羽鸿意对这个孩子的态度着实诡异,众人心中都难免有些嘀咕,担心这个小公主一出生就被陛下所厌弃。 此时的羽鸿意,却自然而然地伸出了胳膊,“给我试试。” 众人惊讶,奶妈也面露喜色,连忙将手中的女婴交了过去。 结果羽鸿意手腕一歪,险些把这娃儿给摔了,激起四周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他连忙调整姿势,把孩子抱得更稳当了一些。这姿势却显然不讨小娃儿的喜欢,只见这闺女鼻子一抽,小脸通红地便开始继续大哭。 羽鸿意顿时也有些慌乱了,“怎么、怎么不对?应该怎么抱来着?” “手!手要垫在背后,拖住脑袋!”奶妈连忙在边上教道,“娃还太小了,不能竖着,要横一点……不!不要让她脑袋朝下!” 羽鸿意一通手忙脚乱,紧张得汗都下来了,终于摆出了一个叫奶妈满意的姿势,稳妥地将自家闺女给抱住了。 火汐在他的怀里拱了拱,哭声渐小,只是眼角还红红的,看起来着实委屈。 “羽公子,”奶妈笑着道,“这孩子很喜欢你呢?” “是吗?”羽鸿意反问了一句,嘴角却不由得勾起,心里觉得满足得很。 “是啊是啊,”周围诸人连忙附和道,“之前哭得那么过分,眼下您一抱就好了,这是极喜欢您啊。” “可她的眼眶怎么还是红的?该不会是饿了?” “不会,刚喂过的。”奶妈答道,“刚出生的小娃儿嘛,就是这样,爱哭,只要不哭个不停就是好的。” 羽鸿意点了点头,又试着将怀里的娃儿掂了掂。结果娃儿嘴角一撇,眼角又开始挂泪。羽鸿意吓得赶紧就停了,那神情比站在战场上还要紧张一百倍。好半晌后,羽鸿意见这闺女没有真的再哭出来,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周围众人不禁发出友善地笑声。直到羽鸿意冷冷撇了他们一眼,众人才纷纷闭嘴。 羽鸿意又看了边上一直看着热闹的慎思一眼,决定不能这么便宜这个小子,便把人叫了过来,“你也过来,抱抱她。” 慎思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羽鸿意就将娃儿塞进了他的怀里。 当然,羽鸿意自忖眼明手快,正在一旁紧张地防着。万一这小子抱不好,让闺女掉下去了,他可以赶紧接住。 结果慎思仅仅慌了刹那,双手便将这娃儿给抱稳当了,那姿势比之前羽鸿意可标准得多。再看火汐,不禁完全没哭,反而破涕为笑,还伸出那嫩藕般的小胳膊,咯咯笑着往慎思下巴上捞。 羽鸿意顿时就嫉妒了,“说好的很喜欢我呢?这明显是更喜欢你啊!” 慎思低下头,在那软软小小的手掌上蹭了几下,神情中透着得意。 “行了,还给我吧。”羽鸿意眉梢一挑,连忙将自家闺女给夺了回去,“她再喜欢你,往后也只能和我在一起咯。” 慎思一愣。 而羽鸿意已经在招呼左右,命令他们赶紧整理收拾,马上就要回北明去了。 众人都十分高兴,动作别提多么麻利。很快,他们就收拾好了细软,还加了些价钱,让那奶妈也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慎思看着这些人的背影,突然觉得很是寂寞。 羽鸿意却又回过头,看着他笑道,“要快点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呀,快点过去找我。别叫我多等。” 慎思点了点头,嘴角也终于勾起,目送着他们远去。 羽鸿意来到街上,考虑了一下。虽然孩子已经生了下来,却毕竟娇嫩,羽鸿意还是不敢图快,最终只能叫那些巨鸟继续在天上飞着,自己另外叫了些马车在地上走着。 他收回了之前在慎思面前的那些轻松与肆意,再次皱起了眉头。火汐又被他抱在怀中,正在他的臂弯中熟睡。那张幼嫩的脸蛋越看越叫人喜欢,却越喜欢,就越叫人心中压抑。 “我会保护好你的。”羽鸿意用脸颊轻轻蹭着那小小的襁褓,“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如果是世界要伤害你,我会改变整个世界。” 马车速度不快。足足一个月后,他们才回到北明的境内。 火汐与奶妈一同,被众人带去了都城。 羽鸿意却没有直接回宫,而是派人整理好宫中的那些典籍,带过来交到了他的手上。有关花族的,有关圣山的,有关四国历史的。他将那些典籍大略翻看一遍,然后决定先去另一个地方。 北明圣山。 圣洁的白花依旧在脚下绽放着。羽鸿意没有惊扰那些守山人,而是独自上山,到了上次来这里时到过的一个地方。 圣山的中心,皇族血脉接受花神祝福的位置。 羽鸿意站在那儿,抬起头,看向天空那些漏斗一样的云彩,感受仿佛从天上的孔洞中吹下来的风。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便有种感觉,似乎这里的风和四国大陆的其余地方并不相同,叫他感觉到一种出奇的熟悉。 他伸出手,让那些从天上下来的风吹拂到他的手心。 “是赫贝尔大陆的气息。” 从很早之前开始,羽鸿意便觉得,这两个世界间有着若有似乎的联系。为什么会有圣山,为什么会有凶兽,为什么凶兽异化之后给人的感觉与赫贝尔大陆的恶魔那么相似,为什么他会从赫贝尔大陆来到这里,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然而这些联系太复杂,他一直研究不出背后的缘由。 现如今,为了火汐,他却必须找出世界的真相。 ☆、第九十六章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羽鸿意常常会觉得这个世界与赫贝尔大陆有着什么联系,又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两个世界的差别。这差别并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感觉,也不止是语言文化之类,而是更实实在在的东西,比如空气中游离元素的含量、施法时感受到的阻力、元素的亲和程度等。 四国世界空气中游离元素的含量比赫贝尔大陆更浓,所以魔法生物及魔法材料的数量比那边更多。但这些元素都很暴虐,不像那边一样容易被人吸纳,因此四国世界才至今没能出现类似魔法师的施法者。 就是这些差异,让羽鸿意能够分辨自己所接触的空气究竟来源于哪个世界。 他抬起头,伸出手来,仔细地感受着由上空吹拂下来的风,深深叹出了一口气。没有错,这确实是来源于赫贝尔大陆的空气。当然,也可能是来源于和赫贝尔大陆极端相似的另一个地方。无论如何,背后的真相都值得 分卷阅读129 他去探究。 羽鸿意正思考着,突然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守山人的老者。 “陛下,”老者杵着拐过来,“你过来这里,怎么也不叫底下的人说一声?也好叫我们到下去接你啊。” 老者说到这里,突然又稍微停顿了一下,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羽鸿意的肚子,再开口时语气已不知道是惊还是喜,“你这孩子……” “生下来了。”羽鸿意笑着道。 老者闻言顿时喜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恭喜陛下啊。” 羽鸿意没有接话,只是同样微笑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而后他又开口问道,“你特地寻过来,总不会就是特地来接我的吧?还有其他的事情要找我吗?” “确实还有一事需要汇报。”老者杵着拐杖道,“大约两个月前,南丹的圣女好像出生了。” 羽鸿意猛地停顿了一下,嘴角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 老者完全没有察觉他这异样的反应,很快便继续说道,“应该是生在东庆的。” “你们能感受到吗?”羽鸿意的语调稍显干涩。 “多多少少吧。圣女的出生能引起圣山气息的变化,更何况是南丹的圣女。我们等这个圣女,已经等了十多年了,眼下终于等到了……陛下?”老者在那儿唏嘘地感叹了半晌,直到说到了这里,才发觉羽鸿意神情异样,不得不停下来问道,“怎么了?哦,对了,你刚从东庆回来,难道知道些什么?” “我在东庆生下了一个女儿。”羽鸿意答道,“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儿。” 老者点了点头,一时却还没反应过来这和南丹圣女有什么关系。 “是个花族的女孩儿。”羽鸿意又补充道。 啪嗒。老者总算明白过来,手中的拐杖顿时就被吓掉了,“陛……陛下,你是说,你、你的女儿……” “是啊。”羽鸿意拢了拢身上穿着的衣服,像是突然觉得这儿的风有点冷,“你口中的那个南丹圣女,就是我生下来的孩子,现在已经接到宫里去了。你们等了她很久吗?” 老者半晌没有吭声,像是一下子忘了该什么说话。花女的命运究竟有多么悲哀,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只是他身处这个位置,相比一个女孩的悲哀,难免更多地欣喜南丹终于可以获救。而这份欣喜,在此时此刻面对着羽鸿意时,又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来陪我坐坐吧。”许久之后,还是羽鸿意先开口道。 老者叹了口气,最终坐到了他的身侧。 “想当初,还是你们告诉我,花女只能由花女所出的。”羽鸿意笑了笑,“所以在最开始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我真的整个人都懵了,觉得一定是搞错了什么。” “……这是因为南丹已经没有剩下的花女了。”老者叹道,“花男要想生出花女,是一件概率上更困难的事情,却也是这种情况下唯一的办法。” “是啊,我也是这么猜的。” 这段对话之后,两人又沉默了许久。好半晌后,老者终于忍不住问道,“陛下……你打算如何做?” “当然是保护她了。”羽鸿意斩钉截铁。 “陛下,你能护得住她一时,可你能护得住她一世吗?” “为何不能?” “她是南丹的圣女,她有着她的使命……” 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羽鸿意就转过了头来,冰冷的目光看过去,直叫这老者将剩下的半截话都冻在了喉咙管里。 “她的使命?”羽鸿意冷笑道,“难道她就活该被牺牲吗?” 老者摇了摇头,打了个哆嗦,好不容易从这寒意中摆脱出来,“不,陛下,不是我觉得她应该牺牲……而是……陛下,你要知道,等到她长大之后,她会自己选择去牺牲的。所谓花女,就是这样的,无一例外。” 这次换羽鸿意说不出话了。他想到了当初那个虽然傲慢任性,却最终还是努力来到了此处的水笙姑娘,心里像压了巨石一般沉重。 “这个世上没有无解之局。”他却也仅仅沉默了那么片刻,很快便再度开口道,“我不可能救不了我的女儿。” “陛下,你……唉!”老者摇了摇头,终于放弃了一切劝说,“既然你心意已决,唯有祝你一切顺利了。” 羽鸿意看着他道,“为此我需要打听许多东西。你知道为何花女会有这样的使命吗?” 老者沉默了下来。 这沉默的时间却不久,很快他就重新开了口,将花族的传说娓娓道来。 花女之所以如此特殊,是因为她们继承了花神最纯粹的力量。这是羽鸿意早就知道的事情。 而传说之中,这世上最初本无花族,只有普通的人族以及满地的凶兽。那时没有圣女,没有白花,人类拿异化的赤眼凶兽毫无办法,只能四处躲避,时刻在灭绝的边缘挣扎着。 就在人类生死存亡的关头,一位极其强大的个体于世界中心诞生了。她以一己之力庇护整个人族,将所有凶兽逼入了远离人类的山林,却因连番的恶战耗尽了自己的生命,最后将血肉化为四国中心的四座圣山,让自己的力量传承下来,不让人类再度陷于凶兽之口。传说她是世间最美的女子,落脚之处遍地生花,故而被世人称为花神。 至于随后诞生的花族,有人说是花神的后代,也有人说花神一生无子,花族只是因为受到花神祝福而拥有了净化的力量。其众说纷纭,没有定论。而羽鸿意在听完那段传说之后,最在意的地方也并不在这里。 “花神诞生于世界中心?”这是他皱眉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老者有点诧异,想不通这句话有什么值得人关注的地方。 “世界中心在何处?”羽鸿意又问。 老者不禁越发诧异,这个问题却连他也说不清楚,含含糊糊半晌才道,“约摸……是在百雾海中吧。” 羽鸿意点了点头。在来这里的路上,他已经看过北明宫中的许多典籍,其中也有基本模糊提到了世界中心这个概念,并同样指向了百雾海这个大致的地点。可百雾海极大,加上海上雾气弥漫,具体哪里才是真正的中心,是任何人都说不清楚的。 随后羽鸿意又伸出手来,指了指天上那漏斗一样的云彩,“这也是花神造成的吗?” 老者想了片刻,摇了摇头,“传说之中,早在花神诞生之前,这里便已经是如此异相。正因为有此异相,花神才会将圣山立于此处。” “谢谢。”羽鸿意得知了他想要的,便起了身,郑重地道谢,而后告辞。 直到羽鸿意走没了影,这老者仍旧有些发愣,似乎想不通自己最后回答的这几个问题有什么价值。 其中价值,只有羽鸿意自己知道。 他在山外乘坐上巨鸟,一路迎着风飞回都 分卷阅读130 城。他的神情是凝重的,又含着一丝似乎抓住了什么的坚定。 在世界中心所诞生的神,这样的传说是多么令人熟悉啊。早在赫贝尔大陆,他就听过同样的传说。 赫贝尔大陆的神,那些神职者口中的主神,是诞生在世界中心的光明神。但实际上,神职者所说的全是谎言,光明神根本不是庇护所有人的伟大善良之神。他利用人们的信仰,是个实实在在的恶神。 羽鸿意之所以和这恶神结仇,正是因为他当初剿灭四方食人恶魔。结果一直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明突然出手,竟然反而要诛杀他,要从他手中护住那四头恶魔的性命。 自此羽鸿意才知道,四方恶魔其实是恶神所放出的分 | 身,恶神一直理由那些恶魔稳定自己的力量。 而后羽鸿意与其大战五天五夜,最终将恶神斩于刀下。 再然后……他就来到这里了。 在羽鸿意的记忆之中,他几乎是前一刻刚刚砍下恶神的头颅,下一刻便突然失去了自己的身体,只剩灵魂立于虚空之中。 大概是恶神临死前的诅咒吧?其中缘由对现在的羽鸿意而言已经不重要了。事到如今,他只想知道恶神与四方恶魔,花神与四座圣山,为什么会如此相似,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 数日之后,巨鸟从北明都城上空落下。 羽鸿意从鸟背落下,直直走入自己的宫殿,想要点一批人,先去百雾海察探一番,看能否找出世界中心的位置位置。 结果他刚一在宫中露面,边有人迎上来道,“陛下,西泽的使者已经等了你数日了。” 西泽的使者?羽鸿意略一沉吟,不知道对方所为何事,便决定先去见见。 “北王陛下,自从上次来这儿恭贺您继承皇位,已经大半年了。”西泽使者很快被引了过来,恭敬行礼道,“我这次过来打扰,是有一件要事相商。” “究竟有何要事?”羽鸿意抬手示意免礼,“使者直说就是。” “一件关乎四国存亡的大事。”西泽使者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露出一种压制不住的喜色,“南丹的圣女终于出生了。” 羽鸿意猛地僵住,神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是了,他居然到现在才意识到。既然北明的守山人能知道南丹圣女诞生的事实,其余国家自然也能知道。 “我国年年抵御南丹凶兽,年年让无数大好儿郎牺牲在南丹边境,这样的日子,如今终于看到尽头了。”西泽使者乐呵呵笑道,“这是造福所有人的大好事啊。还请北王陛下出一份力,尽快在东庆将那南丹圣女寻到才是。” 羽鸿意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圣女才刚出生,何必如此急切?” “北王此言差矣。”那使者道,“刚出生的圣女也是圣女。只要能救南丹,不叫那些凶兽继续横行,圣女的年龄又有何关系?” 羽鸿意闻言,只觉得胸腔火辣,几乎要从中跳出怒火。 “当然,北王你的意思,我也很明白。圣女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出生,实乃天大的幸运。我们确实不能如此莽撞便将她带去南丹,多少要再等上几年,防一个万一。”那使者又道,“但就算如此,我们也应该先寻到她,好好养着,也好及早为她物色合适的男人。” “物色男人?”羽鸿意脸黑如墨,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最好的情况,是她能在十到十四岁之间留下后代,也叫我们少等些年……” 轰!一声巨响猛地从这见客的殿内传出。宫人惊骇间赶来一看,只见那使者猛地从殿内倒飞了出来,摔在地上,顿时就喷出了一口血,而后脑袋一歪,不知死活。 ☆、第九十七章 宫人和侍卫们眼睁睁看着那个西泽使者倒地不起生死不明,却人人噤若寒蝉,连伸手去扶一把都不敢。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能将这使者从殿中如此轰出的,只有一个人。 很快,有脚步声从殿中响起。众人低下头来恭敬等候,果然便见羽鸿意慢慢从殿内走了出来。他的脸色仍旧是漆黑的,眉头依旧是倒竖的,骨矛还被他拿在手中,显然怒气未消。 羽鸿意低下头,轻蔑地看了那西泽使者一眼,开口问道,“还活着吗?” 众人这才有胆子上前,围在那使者边上仔细看了看,而后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命还挺硬。”羽鸿意淡淡地说着,转了转手中骨矛。 宫里的侍卫长正在此时赶了过来,见状顿时以为羽鸿意又要痛下杀手,吓得连忙扑上前来,开口劝道,“陛下!这是西泽的使者啊,斩不得!” 羽鸿意撇了此人一眼。这是他从当初那第八旅提拔上来的下属,关系亲厚,平时也能开得一些玩笑。饶是如此,羽鸿意此时这么一眼看过去,目光中的冷意直叫那个侍卫长顿时僵在了原地,不敢再迈一点步子。 好半晌,这侍卫长低下了头,“抱歉,陛下……我妄言了。” “不,你提醒得对。”羽鸿意却道,“这只是一个使者。居然想要拿他出气,确实是我气糊涂了。” “陛下……” 羽鸿意摇了摇头,抬手将那险些跪下去的侍卫长稳住,又垂眸扫了扫地上的西泽使者,“把他拖下去吧。如果他还醒得过来,就直接轰回西泽去。别忘了叫他转告西泽王,今天的这些话,最好永远别叫我听到第二次。” 众人恭敬领命。 羽鸿意也转过身去,默默回到殿中。 他从宫女手中接过热茶,含在口里抿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心情。西泽使者虽然可恶,但羽鸿意很清楚,那些禽兽不如的话语,归根结底其实全都是西泽王的意思。这不是个人恩怨,而是两国之间的问题。 此时西泽王还不知道南丹圣女就是羽鸿意的女儿,所以只是派了那个使者过来,说了些没脑子的话。等到西泽王知道了这件事后,可能会放弃牺牲火汐的打算,当然,更可能会想尽办法来说服羽鸿意,甚至用强硬的态度施压……无论如何,会是个难以对付的局面。 想到此处,羽鸿意却神情平静,目光中看不出一丝畏难的意味。 如此,便又过了一些时日。 羽鸿意按照原本的打算,派了一些人去百雾海探查,自己则留在北明处理日常的政事。登基大典已经顺利举行完毕,北明的一切看起来都是平稳顺遂的。相比之下,其余几国却是风起云涌。 南丹早已灭国不提,每年的兽潮却都对其余两国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如今夏日正热,兽潮也几乎到了每年的尾声。再要不了多久,两国之前派去驻守南疆的军队就能撤回,只留下常规的守备了。而就在这个时候,东庆的皇位之争也已经到了最为炙热的阶段。 分卷阅读131 也不知道慎思那个小子,现在究竟如何了? 正巧,刚刚想到此处,一只讯鸟便落在窗外,用喙轻轻敲了敲窗沿。 羽鸿意连忙放下自己的思考,打开窗户,将讯鸟放入屋内,取下脚后容器里放着的信笺。信纸抖开,映入眼帘的便是慎思隽秀的字迹。羽鸿意心怀担忧,满以为能看到一些东庆国内的情况,待到仔细看下来后,却又不禁哭笑不得。 慎思在信上写了所见的美景,写了所听的趣闻,写了所思的想念,甚至连昨日晚饭少吃了块肉都写了上去,唯独没写所遇的危险,十成十的报喜不报忧。 羽鸿意将这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嘴角却不由得勾起笑意。哪怕明知道是报喜不报忧,那一字一句所蕴含的欢快与喜乐也都是真实的。眼前仿佛呈现出了那小子写信时欢天喜地的高兴劲儿,满满酝酿的全是甜蜜。 这甜蜜将羽鸿意也给感染了。在整个回信的过程中,他的脸上都是带着笑的,仿佛是在做一件生命中最幸福的事情。 等到一封信写完,他的心中仿佛还酿着蜜,满满都是甜的。似乎就连这段时间的忧虑,也只是蜜里的一点杂质,轻易就可以挑开。 当他将回信放到讯鸟身上,开窗让讯鸟再度飞远时,那些忧虑却又回来了,再度沉沉压在心头。 羽鸿意在窗边站了片刻,摇了摇头,离开书房,朝自己的寝宫走去。 其实有很多事情,哪怕慎思不说,他也是知道的。就算没有慎思牵涉其中,像邻国的皇子们争皇位这样大的事情,羽鸿意身为一国之主,也应该时刻都打探清楚。 如今东庆那边的局面,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一个乱字。 太子起初稳胜了四皇子一筹,而后又得知四皇子已死,本以为已经坐稳了局面。结果原本一直跟在太子身后的二皇子,却突然倒戈相向,又和太子在都城中争斗起来。就连刚刚成年的五皇子也插了一竿子,如今颇有些三足鼎立的意味。 但三人都集中在都城,只有那么大的地方,这三足鼎立自然不可避免的就乱了。时而老大联合老五打老二,时而老五联合老二打老大,时而一通乱仗,总之东庆都城如今已经是鸡飞狗跳,草木皆兵,百姓足不敢出户。 七皇子以下的小豆丁们都被关在宫中,他们背后的势力却也都蠢蠢欲动,似乎随时准备插一杠子。在这般乱象之下,远在南疆的六皇子几乎都没人顾忌了。哪怕有人想顾忌,也根本没空去顾忌。 这样的情报,每隔数日,便会被人呈一份到羽鸿意的桌上。 实际上,不止北明,与东庆隔海相望的西泽也是一样。类似的情报,如今也有一份在西泽王的桌上。东庆皇位之争关系重大,没有哪个国家能不在意。 此时此刻,在西泽王的桌面,东庆情报的边上,却还摆放着另外一份情报。自然,是有关北明,有关羽鸿意的。当初北明内战时,西泽王曾经关注过羽鸿意此人,也早就查清了他的身份。等到羽鸿意顺利即位,西泽王派使者见过几面,却将这关注给松懈了下来,故而忽视了羽鸿意在东庆产下一位公主的事实。 如今这事实已经查清,当初使者之所以被人从北明直接打回来的缘由,自然也就清楚至极了。 “荒谬。”西泽王将手中情报拍在桌上,“竟然会有这种事情,简直荒谬!南丹凶兽横行,遭殃的是所有人,难道北明就能独善其身?南丹圣女出世,本该是我们三国齐心协力的时候,怎能如此……” 西泽王说到此处叹了口气,思忖片刻,最终写了封信,叫人给带到了北明。 数日之后,羽鸿意收到此信,展开一看,却是西泽王约他面谈。 地点不在北明不在西泽,而是百雾海之上的一处岛屿。岛屿靠近南丹,距离北明稍远,与东庆和西泽的距离倒是相差无几,这岛名为见明岛,意为百雾海上最容易被人寻见的岛屿。 实际上,海中岛屿何止千万,却大多都隐在雾中,轻易无法找寻。唯有这见明岛,靠近边缘,雾气较轻,极易找到。故而历史上一些需要四国相聚的会议,往往都会选在此岛上举行。 羽鸿意估到了西泽王的打算,将信纸折叠起来,脸带冷笑,“来就来吧,谁还怕谁?” ☆、第九十八章 西泽王与羽鸿意的会面定在一个多月后,刚好是夏秋相接的时间。 随着时日一点一点靠近,东庆的局势渐渐从混乱走向平稳,北明的小公主火汐也一天天长大,羽鸿意派去百雾海寻找世界中心的人们却依旧毫无所获。 羽鸿意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眼前的结果却依旧让他有一点沮丧。问题不是寻不到,而是连找寻的方法都没有。当然,这并不会让他轻易选择放弃,只是更改了原本稍显急切的态度,转为一种长期等候的心态。 “你们不需要有什么压力,这任务毕竟只是我个人的任性罢了。”羽鸿意温言对那回来禀报的手下道,“没有收获很正常,有了收获才是惊喜。相比你们要搜寻的东西,你们自身的安全才是更重要的,千万不能因为着急而贸然行事。” 那手下松了口气,恭敬地应了。 待对方走后,羽鸿意也站起了身,看着南方凝视许久。而后他来到殿外,沿着宫中的小径一路走着,直到耳边出现了宫女们的欢声笑语。 眼前就是给火汐的小院,就在羽鸿意寝宫的边上。宫女们正将那女孩儿抱出来,放在软垫上逗弄着。 火汐十分乖巧,软软地伸出胳膊,追着宫女们在她面前摆动的手掌不断挥舞,时而咿呀两声。宫女们笑得开心,忍不住将指尖戳在那肉肉的小胳膊上,那柔滑的触感简直叫人爱不释手。 直到终于有人看到羽鸿意的身影,惊慌地站起了身,“陛下!” 羽鸿意含笑和她们点头。看到自己的闺女如此招人喜欢,他的心情很不错。 火汐也看到了他,小胳膊伸了过来,“呀呀”地叫着。 “好闺女。”羽鸿意一把将她从软垫上捞起,熟练地抱在怀里,轻轻戳了戳那小小的鼻头,“叫爸爸。” “呀!”火汐的小手在他下巴上拍了一下,“呀!呀呀!” 别说,发音其实还有点像的。 羽鸿意大声笑着,下意识就想把这娃儿给抛起来。他以前看手下的糙汉们带儿子看多了,总觉得抛高高是一件很促进亲子关系的活动。 但周围宫女警惕的眼神,让他及时停止了那冒失的举动。 羽鸿意咳嗽一声,不太好意思地将闺女放回软垫上,“她这些天表现如何,没给你们带来太大麻烦吧?” “没有没有,小公主乖得很。”宫女连忙答道,说着还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分卷阅读132 “真是没有见过这么乖的娃儿,一看就是个绵软贤惠的性子。” 羽鸿意闻言却将眉头皱起。 宫女们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顿时胆战心惊地闭了嘴。 羽鸿意摇了摇头,垂眸又看了软垫上的闺女一眼。绵软贤惠,这是很可爱的性格,但出现在自家闺女身上,总免不得担心她以后会吃亏。 “还好你有个可靠的爸爸。”他忍不住又伸手去揉了揉那小脸蛋,“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罩着你的。” 火汐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咧嘴露出只长了一颗牙的笑。 “都长牙了。”羽鸿意忍不住眯起双眼,“挺快的,这才几个月啊。” “回陛下,五个月了。”宫女答道,“小公主确实比平常孩子长得快些,别的孩子现在还不会翻身呢,她都会爬了。” “哦?”羽鸿意不禁笑得更开心了些。 娃儿长得快,他是知道的。好歹比别人多怀了那么久,长得快难道不应该吗?但一会儿不见,娃儿都会爬了,又带给他许多惊喜与期待。 “汐呀,”他拍了拍闺女的小屁屁,“快爬给爸爸看看。” 过了一会儿,火汐没反应。羽鸿意默默将她抱起来,翻了个身,四肢朝下再放回去。这下火汐总算懂了,咿咿呀呀往前爬。 宫女们噗嗤笑了出来,羽鸿意也咧开了嘴角。 “小公主总是喜欢这个方向呢。”直到有个宫女如此笑道了一句。 羽鸿意勾起的嘴角顿时僵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火汐爬的方向,南。 下一刻,羽鸿意一把将火汐重新捞在了怀里,用力抱着,脸色漆黑如墨,“不要再让她爬了。” 宫女们一愣,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片刻之后,羽鸿意摇了摇头,自己冷静了下来,“我的意思是说,她爬的时候多看着点,千万不能叫她爬远了。” 宫女们总算又放松下来,纷纷答应。 羽鸿意揉了揉怀中闺女头上绒绒的毛发。火汐咿咿呀呀地,往他胸口上蹭。他将火汐再抱高一点,这娃儿就开始蹭他的脸。羽鸿意忍不住回蹭。软软滑滑又带着点温热,极舒服的。 “汐呀。”他似乎是在和她说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你现在究竟知道些什么?又或什么都不知道……” 火汐自然不会回答,咿咿呀呀玩起了他鬓角的头发。 命运对这个孩子太沉重了。若她和水笙一样傲慢任性,羽鸿意心里或许还会平衡两分,偏偏她又是如此乖巧。 好半晌,羽鸿意将闺女交到了宫女手中,“接下来这段时间,也摆脱你们了。” “陛下,”宫女问他,“要启程了吗?” 羽鸿意点了点头,“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 他起身迈步,往外走去,走到一半又回过头,看着宫女们担忧的神情,“担心什么?不就是西泽王吗,打不起来的。就算打起来,我也不会吃亏的。” 说话间,一头巨鸟已经落下,栖在院外的草坪上。 羽鸿意跃上鸟背。飞鸟鸣叫两声,振翅而起,笔直往南飞去。巨鸟飞到宫外,都城中另一处也有一队巨鸟飞起,一群手下护持在他的左右,一齐往南而去。 得益于巨鸟不错的速度,不过几日他们便来到北明边缘,看到了百雾海中蒸腾的雾气。 羽鸿意一头钻进雾里。起初还能朦胧看到周围的景色,片刻后便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又过了半日,连轮廓都没了,满眼只有浓密的乳白色。羽鸿意皱了皱眉,算是明白为什么一队人马在海中探查这么久也一无所获了。 这样的海,这样的雾,进去了都不一定出得来,前后左右都辩不清方向,何况是找寻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冒进,很快便离开了这浓雾笼罩的区域,回到了外面还能勉强视物的地方,和手下们会合。 一路无话。再过上几日,一片岛屿便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这就是见明岛无疑了。整个百雾海中,只有见明岛这一座大岛,还能叫人看到轮廓。 羽鸿意将巨鸟下降,落在了岛上。 西泽王已经到了,正点燃篝火等着他。岛上建有专供四王会面的宫殿,西泽王却就等在外面,烤着篝火搓着手,一副很落魄的样子。 他的形象也像个很落魄的中年人,眼眶深陷,黑眼圈浓厚,胡子拉碴,头顶还没有几根毛。 西泽王看到羽鸿意的目光在他头顶停顿了一下,还开口笑了一声,“怎么,西泽王是个秃子,很意外吗?” 羽鸿意摇了摇头,走了过去,也伸手烤了烤火。 此时气候还算夏季的尾巴,但在这浓雾弥漫的海中,确实有些冷。 “你倒是和传闻一样,姿容绝佳。”西泽王又道,“其实我本来也不秃的,本来一头黑发很秀丽的。你说我现在怎么就秃了?” “有话直说。”羽鸿意道。 西泽王噎了一下,又笑了两声,“当然是坐了这个皇位之后才秃的,被西泽的政事逼秃的,愁秃的!” “哦。”羽鸿意淡淡应道,“当皇帝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这是你自己的问题啊。如果我没记错,当初西泽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也不止你一个吧。自己选的活儿,就别嫌辛苦了。” 西泽王憋得好半晌都没说出话,好不容易才叹了口气,“如果只有西泽一国的问题,我就算再辛苦,也不会埋怨了。” “可是还有南丹的问题,对吗?”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西泽王点了点头,“每年都要派人去抵御南丹凶兽,确实是个很大的压力。” “各国有各国的难。”羽鸿意只道。 “难?”西泽王笑看了他一眼,“北明离南丹那样远,这方面可是轻松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_(:з」∠)_这文逐渐变成了稳定了隔日更节奏,太堕落了,要不得要不得 奋起奋起,日更日更,再也不要堕落,现阶段目标是日更到完结 下章慎思小哥哥就出来了哦也 ☆、第九十九章 羽鸿意听到那明显讽刺的话语,皱了皱眉,刚准备说些什么。 西泽王又将右手一抬,打断了他,“稍等一下,我的手下们快过来了,你先见见他们。” 等他的手下?这家伙不可能不带手下过来的。羽鸿意看了看四周,确实已经有不少西泽王的人了。所以眼下又要等谁? 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羽鸿意也就没有什么反应,淡定地一起等着。 很快,哗啦的水浪声在岸边响起,是有人靠岸了。 “来了。”西泽王站起了身。 羽鸿意也抬起头,目光跟着看过去。很快,一队人马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分卷阅读133 。而且人还不少,几乎占据了半个岛屿,十分壮观。 更壮观的是他们身上,几乎人人带着血迹。有些还缺了耳朵,瞎了眼,缺胳膊少腿的也很是不少。 “这是我西泽的大好儿郎。”西泽王扬起了手,向羽鸿意介绍道,“是守卫我西泽江山与百姓的英雄。” “是刚从南边的战场上下来的。”羽鸿意帮他补充道。 西泽三番四次被噎,几乎快要恼羞成怒。但他敏锐的感觉到,这一次羽鸿意的语气不同。 羽鸿意的神情是肃穆的,其中有着对战士的尊敬。那怕他在其中看到了关阳侯这个熟人,也没有改变他的尊敬。 “他们有三成的人死在南边了。”西泽王道,“连尸体都被啃食,再也回不到自己的家乡。” “令人敬佩。”羽鸿意叹道。 “可是他们活该牺牲吗?”西泽王问道,“他们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一切都是为了守护百姓,一切却也都是因为南丹的惨剧。我们身为一国之主,难道不应该守卫他们的生命,改变一切的起因吗?” 终于提到正题了。 羽鸿意叹了一口气,对方的切入点有点超出他的意料,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这些战士。这叫他的心境起了波澜。 可是仅仅片刻后,羽鸿意便冷笑了一声,“那么有谁是活该牺牲的呢?” 西泽王看着他。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知道你的目的。”羽鸿意道,“但是没人是活该牺牲的。” “一个人的命,”西泽王道,“能换无数人的命。” “那又如何?”羽鸿意回望过去,“谁有资格夺走她的性命?” “我身为西泽之王,有责任为我的国家消除南丹的祸患。” “我身为我,必须保护我的女儿。” “你这人,”西泽王歪头看着羽鸿意,冷冷笑着,“怎么油盐不进呢?” “废话,那是我的女儿。”羽鸿意骂道,“我能进什么?” 随着这番对话,四周人的神情也有变化。尤其是那些西泽的士兵,原本并不明白为什么西泽王要将他们招到这里。直到听清两人的对话,他们才愕然知道居然有办法来消除南丹的祸患了,而羽鸿意在阻碍这一切。这些士兵忍不住一阵骚动,只是因为军中的戒律,才没有更大的反应。 西泽王缓缓走到那些士兵的身前,“难道我们不能和平解决这件事?” “你的士兵刚下战场,”羽鸿意问他,“难道你要让他们这就再度卷入战争吗?” “不,其实他们只是个威慑。”西泽王摇了摇头,“束手就擒吧,你能对付得了这么多人吗?” “你以为我不行吗?”羽鸿意哈哈笑了两声,又伸手一扬,“我们还真不怕你们。倒是你们,承受得起这个损失吗?” 羽鸿意带来的手下聚集在他的身后,现出了他们原本掩在雾气后面的容貌。好几张或清丽或柔美的脸蛋,顿时叫西泽王愣了愣。 这一愣,不是因为那些夺人视线的容貌,而是因为他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北王羽鸿意身边的花男,这可是人尽皆知的危险团体。谁都知道他们破坏力惊人,却也谁都知道他们的体力根本跟不上这破坏力,一波爆发之后几乎就废了。 问题只在于,这一波爆发之后,西泽这边的士兵还能剩下多少?西泽本就已经捉襟见肘,还承受得起这个损失吗? 西泽王原本以为羽鸿意此次过来肯定更注意保命,现在看来完全错了。 以攻代守,这些花男才是真正的威慑。 两方人马就这样对视着,谁都没有轻举妄动,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好半晌,西泽王笑了一声,“别急啊。今儿我们要谈的,可不只是我们两国的事情。” “哦?”羽鸿意眯起了双眼,“难道你还邀了东庆?” “很奇怪吗?东庆现在虽然情况初稳,却毕竟是稳了。东庆太子已经将二皇子与五皇子的势力彻底拔除了,不日就要登基。”西泽王道,“这样的大事,我自然也给他去了信,他很快就会来了。” 西泽联合东庆,想要两国一起给北明施压? 意料之中的情况。 羽鸿意嘴角勾起微笑,神情十分淡定。 直到片刻之后,一声鸟鸣从天外响起,紧接着岸边又有响动,是东庆的人来了。羽鸿意却又猛地握紧了拳头,突然显得有点紧张。 西泽王以为他这是因为怕了,笑得越发自得。 很快,一道鸟影从低空中飞过。 一个人从鸟背上落下,直接跃到地上,扬起一地微尘。 羽鸿意握紧的拳头猛地松开,犹如心中有一块巨石落地。 西泽王原本想要笑着道一句欢迎,一眼看清来人,顿时僵在了原地。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惊声叫道,“你、是谁?难道……怎么是你!” “不认识吗?”少年挡在羽鸿意身前,冷冷笑道,“东庆六皇子。” 西泽王当然已经知道他就是东庆六皇子,可是情报不是说六皇子已经死于南丹凶兽之口,连尸体都没找到吗?眼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多时,从岸边上来的东庆士兵也渐渐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内。同样都是从南边战场上下来的,和西泽那边一样凄凄惨惨戚戚,却又显得同样壮烈。 一个士兵走上前来,揭开手中的包裹,里面是一颗人头。 “意外到现在也够了吧,情报作假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本来想骗的也不是你,而是你刚才心心念念的那位东庆太子。”慎思说着,伸手指了指那个人头,“咯,他现在就在那里。” 少年的另一只手始终背在身后。 羽鸿意站在那儿,暗搓搓伸出了五指,默默与他相握。 ☆、第一百章 西泽王木然地转动眼珠,看了看羽鸿意,看了看慎思,又低头看了看那颗原本属于东庆太子的头颅。然后他就站在那儿不动了,整个人僵在原地,宛如冻结。 “怎么了?”慎思笑着问道,“你在信上不是说,邀请东庆新皇来此,有要事相商吗?” 西泽王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既然眼下六皇子站在这里,太子的人头也已经摆在那儿,东庆的局面便已成定局了。而东庆六皇子与羽鸿意的关系,西泽王是知道的。这局面让西泽王感到了棘手,叫他笑得有几分狰狞,“你就是新任的东庆王了?” “难道需要我将玉玺搬出来给你看看吗?”慎思回道。 西泽王摇了摇头,“我们今日要谈的事情,已经在信上写明了。如果你看过那封信,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 慎思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那我便直说吧。”西泽王叹道,“这是关 分卷阅读134 乎四国的大事。北明离南丹太远,或许还能觉得这事不那么紧要。但我们西泽与你们东庆,都已经深受南丹凶兽之害多年,对于其中的干系都应该是最清楚的。六皇子……不,现在应该叫你东庆新皇了……你身为东庆之王,国家和私情孰轻孰重,总不会分不清吧?” 慎思眉头一挑。 羽鸿意在后面也眯起了眼。这西泽王,还真不是一个会轻言放弃的主啊,眼看事与愿违,竟拿这样的大帽子往慎思头上扣。 “何况你是亲身经历南疆战场的人,那些凶兽的可怕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那些死在战场上的东庆士兵,想必你也不会忘却。”西泽王继续游说道,“我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你难道还指望我会站在你那边吗?”慎思不可思议地问他。 西泽王开了口,正准备再说什么。 慎思却先一步道,“别做白日梦了。哪怕讲再多大道理,扣再多大帽子,都是没有用的。我可以很明确地说,在我砍下我那大哥的头颅,坐上东庆皇位的那一刻,你的打算就注定破灭。而我之所以应你的邀约,站在这儿,就是为了告诉你,如果你要伤害那个孩子,你的敌人不止北明。” “糊涂!糊涂啊!”西泽王闻言顿时气得跳脚,满脸都是痛心疾首,“你、你若真有心成为东庆之王,怎么能如此糊涂!哪怕你念在旧情,不愿与北明为敌,又怎么能阻拦于我?难道你的国家,东庆的千万百姓,在你的心中就是如此卑贱?” “国家和百姓自然是重要的。他们在我的心中地位,用不着你来妄言。”面对这样的指责,慎思唯有冷笑一声。 而后他突然往侧边走了两步,露出与羽鸿意交握的那只手,“可是你要知道,你现在想要伤害的那个女孩,也是我的孩子。无论如何,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牺牲。” 西泽王悚然一惊,愕然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然如此明目张胆。 羽鸿意也是满脸的惊讶,忍不住瞪了那小子一眼。他羞恼于对方这不打一声招呼的举动,脸上有些发热,却没有因此而松手,依旧紧紧与对方握着。 而西泽王也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了那话中的重点。南丹圣女竟然也是东庆王的孩子,是东庆北明两王共同的女儿?这个信息叫西泽王整个人都懵了。他忍不住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那边东庆的士兵们,却只从士兵眼中看到了对东庆王慎思的信赖与理解,以及对他这试图夺人子女之人的厌恶。 这些士兵都是当初眼睁睁看着羽鸿意将那个孩子生下来的,他们都很清楚慎思对火汐是多么重视。在他们的心中,火汐就是慎思的孩子,毫无疑问。 西泽王摇了摇脑袋,又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西泽士兵。 准确来说,是看着西泽士兵中的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关阳侯。西泽王早已查到羽鸿意就是关阳侯原本的妾室的事实,也一直以为那个孩子是关阳侯的孩子,如今免不得就要看看此人的反应。 此时此刻,无论关阳侯是跳出来认下那个孩子,拆穿慎思的谎言,还是怒斥羽鸿意的背叛,指出那个孩子早在侯府就已经怀上的事实,都能为西泽王带来不错的转机。 结果关阳侯看起来比西泽王还要懵,满脸都是“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没听懂”的表情,没有做出任何西泽王期待中的反应。 “爱卿,”西泽王忍不住直接点名问道,“你怎么看?” 关阳侯茫然地迎上他的视线,“陛下,这件事似乎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西泽王握紧了拳头,双目中几乎喷出怒火。 关阳侯则低下头,显得有些伤心。 这伤心让西泽王相信,孩子确实就是慎思的,关阳侯只是出于颜面才选择一言不发。 终究是看重的臣子,西泽王没有逼关阳侯太狠。他很快又将愤怒的目光看了回去,看向居然仍旧两手交握的两人,“你们两个,怎能将如此自私自利的行径,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慎思听到这话都气笑了。他毕竟年轻气盛,忍不住就要回击,“你能把这种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才真正叫人惊叹。” 西泽王也不与他争论,只用双手抓乱头顶本就没有几根的毛发,显出一种有些因绝望而陷入癫狂的姿态,“哈哈,难道我是个恶人吗,难道我为自己的国家着想错了吗?凭什么我就得每年都面对着那些凶兽!凭什么上天对西泽如此不公!” 虽然姿态癫狂,这癫狂却假的很,显然只是因为已经无计可施而胡搅蛮缠罢了。慎思皱了皱没,流露出十二分的厌恶,“你……” “你!”西泽王却先一步指着他大喝道,“你这东庆王,愿意为了私利而不顾国家的安危,行,这是你的选择,是你的自由,谁叫东庆有你这么王呢?至少你还愿意在南边的战场上撒下热血,自己承担自己所选择的后果。” “可是你!北明王!”西泽王又指向了羽鸿意,几乎是破口大骂,“你又怎么好意思?南丹之乱,西泽和东庆都已经抵御多年,只有北明独善其身,没在这事上损过一兵一卒,这全都是因为我们两国一直挡在你的前面!如今好不容易南丹圣女出世,就因为是你的女儿,我们两国就得硬生生放弃解决南丹祸患的机会?东庆愿意,我西泽不愿意!北明躲在背后如此多年,你凭什么还能好意思拿西泽士兵的性命来园你的父女亲情!” 这叫什么话?凭什么说得好像火汐就该去死一样?慎思再次挡在羽鸿意的前面,想要替他驳斥回去。 羽鸿意却伸手按在慎思肩上,摇了摇头。 没有人是生来就注定要被牺牲的,那些战士不是,火汐也同样不是。这是羽鸿意之前已经说过很多次的话了,眼下再说一遍也不会有丝毫意义。 况且方才西泽王的那番话,重点已经不在这里了。 “你不满于北明一直躲在后面吗?”羽鸿意问道,“如果是北明顶在前方,西泽被护在后方,你是否就能理解我的决定?” “废话!”西泽怒目而视,“但这可能吗?” 羽鸿意道,“我身为北明之王,并非不愿为南丹的祸患出力。之所以一直是你们两国派兵抵御,仅仅是因为领土位置的区别。实际上,我比你更急切地想要解决南丹的问题。” “说什么漂亮话?”西泽王冷笑道,“还不全是废话。” “不。”羽鸿意道,“如果你愿意,从今往后,西泽的南疆,可由北明负责。” 西泽王刚想继续出言讽刺,猛地听明白这句话,顿时懵了。 “只要你信得过我,从此以后,西泽不用再因为南丹而出动一兵一卒。”羽鸿意看着他,“我将带领北明的士兵将走上那 分卷阅读135 片战场。你所需要做的,只是将那片与南丹接壤的领土让出来,给我与我的士兵们一个立脚的地方。” 西泽王迎着他的视线,半晌没说出话。 “所以你愿意吗?”羽鸿意问。 ☆、第百零一章 羽鸿意这番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让一国的士兵踏上另一国的领土?从古至今,这样的事情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发生,那便是另一国的王主动开口借兵。 而像羽鸿意现在这般,直言会亲自带兵前去,还要求西泽让出领土的,前所未见,真的是前所未见。 可这一切,在西泽王之前说的那番话后,却又是如此合情合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西泽王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反应。 西泽王与羽鸿意四目相对,怔愣地沉默半晌,而后咬紧了牙关,“你以为我不敢吗?” “并不,”羽鸿意眯起了双眼,“如果你愿意,我会十分高兴。” “呵。”西泽王一声冷笑。 “陛下!”紧跟在西泽王身后站着的一人见势不妙,连忙大声提醒道,“万万不可中了他的激将之法啊!” “闭嘴吧,你懂什么?”西泽王顿时皱起眉头,“如果我这么容易就怕了,才是真正中了计!” 这般义正辞严的一番话下来,羽鸿意几乎以为他打算立马拍板同意了。 结果仅仅下一刻,西泽王便往后一挥袖子,故作沉吟道,“然而此事关系重大,我自然应该好好考虑。这样吧,我们今儿就先散了,等我考虑好了,再派使者与你联系。” 说罢,这西泽王拱了拱手,便带着所有西泽士兵往岸边退去,不多时就离开了羽鸿意等人的视野。 再过了片刻,岸边水声哗啦一响,昭示着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西泽众人已经乘上了离开的船只。 这边还留下的北明与东庆众人,则足足愣了半晌,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这……是跑了吗?”慎思露出了叹为观止的表情。 “跑了便跑了吧,这确实不是件小事。”羽鸿意倒是淡定,“他想要好好考虑,也是理所应当的。” 慎思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刚才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现在终于可以松下来了。 慎思又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肩膀。 “累了吗?”羽鸿意将手伸出,覆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按揉,“你匆忙赶来,还未休息吧?” 慎思一瞬间受宠若惊,只觉得羽鸿意的动作温柔无比,简直叫他如在云端。 可温柔的错觉只是刹那。很快,羽鸿意便熟练地加重了力道,捏得慎思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蹦了起来。 “你带着伤来的?”羽鸿意眉头紧皱,声音发冷。 “只是小伤,如今也已经痊愈了。”慎思连忙解释。 羽鸿意闻言,脸上神色却不见丝毫好转。慎思体内有那玉块,无论怎样伤势到了现在自然都该是痊愈的,但这不代表羽鸿意不会为此而愤怒。 更何况,既然羽鸿意还摸得出这伤,便证明哪怕是那玉块,在经历了这么长时间之后,也没有来得及消弭所有的痕迹。这伤势最初必然是极为可怕的,绝不是所谓的小伤。 他怒视着慎思的双眼,却只得到这小子一个嬉皮笑脸的笑容。 在这笑容之下,羽鸿意的愤怒终究是退去了。 “别站在这儿继续吹风了,去休息一下吧。”他轻轻拍了拍这小子的肩。 慎思点头同意。 岛上所建那做专供四万会面的宫殿,之前没有用到,眼下却刚好可以歇一歇脚。 路上,羽鸿意问,“还回东庆吗?” 慎思没说话。 这沉默却已经告诉了羽鸿意答案。 在砍下太子头颅的那一刻,他便已经不是东庆六皇子,也已经不仅仅是慎思了。刚刚即位的东庆王,如果不回东庆,像什么话? “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慎思又赶紧补充道,“等局面更稳定一些,我的空闲也就多了,不整日守在东庆也没事。” “别瞎说了,一国之主意味着什么,我最清楚不过。”羽鸿意笑着摇了摇头,又问他,“你为什么想成为王?为什么愿意承担起那个责任?” 慎思沉默了许久,最终无奈叹道,“因为太子不会放过我,我不能不杀他。而在他死之后,就只剩下我了。” 羽鸿意却又摇了摇头,“你还有许多个弟弟。” “他们不行,他们都还太小了。”慎思道,“会让东庆陷入权臣的把控,重蹈以前北明的覆辙。” “这就是了。”羽鸿意步入那宫殿中,将慎思引入一个房间,回过头来看着他,“你希望东庆在你的手中变得更好。” 这话让慎思的心里起了不小的振动。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一切行为都只是出于不甘和仇恨,最后继承皇位也只是自然而然之下的无奈之举,从来未曾仔细分析其中的根源。 羽鸿意的这番话,就像抹去了他心中的尘埃,让他看见了自己内心深处所点亮的那盏灯。 “好小子。”羽鸿意再度将手落到他的肩上,“不要辜负你自己的期望。” 慎思迎着羽鸿意的目光,认真点了点头。 羽鸿意却并未将手掌拿开,而是又顺着之前察觉出伤势的地方,抚到了他的背后。 “公子……” 慎思一句话尚未出口。 羽鸿意猛地收紧了胳膊,搂紧了他,“当然,我会想你。” 慎思愣了不到刹那,便裂开嘴笑得牙齿全露了出来。他也伸出双臂,用力与羽鸿意紧紧相拥。 难得的相聚,自然更应该好好把握。很快,两人便从相拥变成了相吻。 屋内的温度一点点升高,两人的呼吸都变得灼热起来。 慎思将手掌滑落到羽鸿意腰间,眼看着就要扯下那腰带。 却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羽鸿意所带的一名手下站在那儿,开口汇报道,“陛下!有人求见。” 谁!这次又是谁!慎思愤怒得几乎喷出火来。 “说是西泽王的使者,应西泽王之命来回应方才陛下所提出的事情。”对方紧跟着说明道,“是西泽的关阳侯。” 这两句话,一句比一句叫人诧异。待到两句话说完,慎思已经不是想喷火了,他简直想砍人。 “关阳侯?”慎思抬手就想将影杀取出来,“他还敢来?” 羽鸿意却抬手制止道,“西泽王前脚刚走,后脚使者就来了,这事有些意思。说不定西泽王之所以走得那么快,并不只是为了逃跑。” “他只是没脸当面拒绝你吧?”慎思皱着眉头道,“像他那种人,难道还真舍得把领土给你不成?” 羽鸿意抬手往外走去,“先听听使者怎么说吧。” 慎思无 分卷阅读136 奈,只得跟在身后。 关阳侯正站大厅之中等候着。他听到羽鸿意的脚步声,顿时抬起了头,一看看到慎思紧跟在身后,脸色顿时又更差了些。 羽鸿意这次对他的态度倒还不错。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一身狼狈,西泽的士兵们也对他多有尊重,显然他在南疆战场上出力不小。 “西泽王有何决定?”饶是如此,羽鸿意所能拿出的,也只是一个不带偏见的公事公办的态度。 关阳侯叹了口气,回答道,“陛下同意了你的提议。” “哦?” 此话一出,就连羽鸿意自己也觉得很是意外。 “其中怕是有诈。”慎思更是直接在身后低声嘀咕了一句。 ☆、第百零二章 关阳侯就像是没有听到慎思那句嘀咕似的,只看着羽鸿意道,“陛下说了,那南疆本来就是个祸患之地,留着又有何用?你想要就给你吧,让你去头疼,西泽也好多安逸一些年。” 这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羽鸿意却觉得果真古怪。如果西泽王真的是个这么容易说话的人,之前也就不会闹成那个样子了。 但这个结果完全是羽鸿意想要的。他也没有太过瞻前顾后,很干脆便点了点头,“这是个正确的决定。” 而后关阳侯闭了嘴,因为也已经完成了使者的使命。 他却还站在那儿,默然地看着羽鸿意。 “使者,”羽鸿意不由得直接逐客,“若是没有其他事了,那便恕不远送。” 说罢他就转了身,打算和慎思一起回去。 “鸿意!”关阳侯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在后面道,“我还有一事要问你。那个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孩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羽鸿意回过头,皱着眉毛看他,“这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她是我的孩子,怎么可能和我没关系?” “你根本不差这么一个孩子。”羽鸿意摇了摇头,“再说你不是一直觉得那不是你的孩子吗?现在又来问些什么?” “我……”关阳侯试图争辩。 羽鸿意却已经失去了全部耐心,直接招来手下,将此人给轰了出去。 “我那只是气话!”关阳侯在被拖出去的途中不断大喊,“鸿意!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很重视我们的孩子,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直到他被赶出了整座宫殿,这喊声还在绕梁环绕,足见其是多么嘹亮。 好半晌后,羽鸿意评价了一句,“挺可悲的。” “不是可悲,”慎思道,“是可笑。” 羽鸿意思考了一下,不得不点头认同,“确实可笑。” 而经过关阳侯这么一打岔,天色又变得更晚了。 岛上的雾气随着日头的西斜变得越来越浓,两人所乘坐的巨鸟开始在头顶发出不安的叫声。 两方人马不得不暂时离岛,趁着天色还未彻底暗下去时,到达雾气更轻的地方。 慎思念念不舍地向羽鸿意道别,先回东庆。 羽鸿意则在数日之后回到了北明。 他第一时间来到火汐的小院,抱起这个闺女,用脸颊狠狠蹭了蹭那嫩嫩的小脸蛋。 火汐亲昵地趴在他的胸口,软软暖暖的,别提多么乖巧。 可惜这样的时光只持续了不到半日。 很快,羽鸿意便笑着将闺女从自己怀里拿出来,再一次交给了宫女们。 仅仅当天晚上,羽鸿意就召集起北明的文武百官,说明了这次与西泽王达成的协议。 百官们面面相觑,神情各异。领土的增加自然叫人欣喜,对抗南丹凶兽的责任却像一块块石头一样压在众人肩头。 羽鸿意一看他们的神情,便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南丹的凶兽迟早是要解决的。”羽鸿意笑道,“我身为北明的王,我们身为四国的百姓,本就应该在此事上出一份力。” “可是陛下,这是一个无底洞。”有臣子直言道,“南丹的问题绝对不是靠我们就能解决的,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努力拦下兽潮,一年又一年,没个止境啊。” “不,这是可以解决的。”羽鸿意道。 群臣皆是一愣。 唯有一些先皇时留下的老臣,愣过之后又是脸色一变,显得心事重重。 羽鸿意看在眼中,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花女之事,虽然百姓不知,皇帝却瞒不了所有臣子。 至于眼下,羽鸿意自己也并不打算隐瞒。 很快,他便开了口,认认真真将花女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老臣们纷纷低下了头不提,新臣子们也是一片沉默。白花开遍,异兽净化,这样的事情需要这样的代价,并不是一件特别值得意外的事情。 唯有赵磐叶凉等曾经与水笙接触过的人,才会显得十分惊愕,一时无法接受。 “南丹的圣女已经出世了。”羽鸿意又告诉他们,“她就是我的女儿,北明的公主,火汐。” 此话一出,才叫真正的众皆哗然。 “陛下!”好些臣子都忍不住站起了身来,做出了一副死谏的姿态,“你不会是想……” “你们以为我想做什么?”羽鸿意笑道,“为了南丹牺牲自己的女儿吗?” “陛下!”众臣顿时连眼睛都红了,“万万不可!” 羽鸿意抿住了嘴唇,认真看着他们。 “陛下,小公主是我们珍宝!” “我是眼睁睁看着她出生的,你又怎么能忍心?” 众臣纷纷点着头,认同着这些话语。 他们对羽鸿意的敬仰本就非同一般,火汐是羽鸿意亲自生出来的,更是他们中的好些人看着生出来的,其所得到的爱护自然也是非同一般的。 羽鸿意长舒了一口气,“有臣如此,夫复何求?” “陛下……”众臣听出味来,神情顿时显得安心了一些。 “我自然不会看着我的女儿牺牲。”羽鸿意,“所以我不能将南丹交给西泽与东庆,我必须亲自解决这一切。而且要快,我必须赶在她长大之前。” 说到这里,羽鸿意想起方才刚到火汐小院时所看到的场景。 火汐那小娃儿又往南边爬了。 等到她真正长大,羽鸿意可以替她挡下别人的伤害,挡下西泽王,或者挡下无数个像西泽王这样的人,却挡不住她自己的意志。 所以羽鸿意必须解决南丹的问题。志在必得,并且刻不容缓。 “你们出几个人,跟着我一起去西泽吧。”羽鸿意道,“接下西泽的南疆,然后打进南丹去,杀死那些凶兽。” “陛下,”臣子有些困惑,“可今年的兽潮刚刚结果,下一次的兽潮应该是在明年开春。” “所以我说,要打进南丹。”羽鸿意道,“杀死那些凶兽。” 第二次听清这句话,众臣 分卷阅读137 才总算反应过来。 南丹覆灭以来,羽鸿意是第一次说出这种话的人。不是被动抵御,而是主动打进去。在他之前,无人如此想过。 好些臣子开始发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亢奋。 另一些臣子则忧心忡忡,“赤眼凶兽太过可怕,南丹又早已沦为凶兽的乐园,我们该如何杀进去?” 对此,羽鸿意只答了八个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第百零三章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样的八个字,就像是拥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原本忧心忡忡的臣子们,此时忧心并未褪去,却好似凭空就多了一股拼出性命的豪气。至于原本就兴奋的臣子们,此时更是两眼发红,恨不得呼喝出声。 “诸位。”羽鸿意站起了身,目光从众臣脸上扫过,“谁愿随我一搏?” “我愿!” 众臣纷纷回应,武将们的嗓音一个比一个大,就连文臣也不甘示弱。 羽鸿意点了点头,露出飒爽微笑,“很好。” 出征南丹一事,就这么被确定下来。 接下来的那段时间,羽鸿意每天都忙于处理北明的政务,同时安排随后坐镇北明的大臣,以及甄选合适的武将。 如此半个月后,他便带着数万大军,登上了港口的大船,沿着百雾海外侧向南丹的边境出发。 又是足足一个多月后,他们终于登上了岸。 西泽王早早就收到了信,已经将当地原本的人马全部调走,只留下一片廖无人烟的疆土。 对这样的待遇,羽鸿意是全不在意,一心只想着南丹的凶兽。 此时正是深秋时分,距离冬日已经不远。那些春夏之际十分猖獗的凶兽们如今都龟缩了回去,一个个全都藏进山林,几乎看不到在外游荡着的。众人在空余的房屋中休息了一晚,一夜无恙。 危险不来找他们,他们却是要去找危险。 第二日,众人便拿起各自的武器,往山林进发。羽鸿意当仁不让,始终站在最前方开着路。 走了约摸片刻,便有一只凶兽猛地从树上窜下来,直扑羽鸿意的面门。 羽鸿意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将手一抬,矛尖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光,径直便捅向那凶兽的身躯。 这种在山林较边缘处出没的凶兽,通常不会很强。 事实也正如羽鸿意所判断的。骨矛电光石火间的一个戳刺,眼前凶兽根本躲避不开,刹那间便被穿胸而过,撒下一地的热血。 身后将士们刚刚握住武器,便见战斗已经结束,不由得发出一阵欢呼。 羽鸿意手腕一抡,甩落矛身血迹,淡淡提醒他们道,“别高兴得太早,难对付的还在后面。” 将士们纷纷点头称是,动静稍有收敛,跟随在身后的脚步却越发坚定。 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只要羽鸿意走在前面,便似乎没有什么阻碍是不能打破的。 他们在山林外围清理了数日,试图将凶兽的地盘彻底推入了南丹国境线之内。 直到此时,才有更深处的凶兽发现了他们的举动,冲出来袭击了他们。这头凶兽比之前厉害许多,这场战斗也比之前的要艰难许多,足足十余人受伤。而羽鸿意始终顶在最前,牢牢将这凶兽的锋芒引向自己,避免了更多的伤亡。 骨矛最后从这头凶兽的耳眼里扎了进去,绕开了那些坚硬的甲壳,一击毙命。 “回去休整吧。”他回过头,看向那些不慎挂彩的将士,“休息两日,总结一下经验,下次不要伤在这种凶兽手上。” 将士们心有不甘,却只有点头称是。不得不承认,眼前凶兽虽然对他们而言已经算是极厉害的,却并非红眼异兽,还远远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 如此秋去冬来,整个山林外侧都被他们犁了数遍,再也找不出一只凶兽。在此过程中,羽鸿意不仅自己杀敌,还时刻留意着手下们经验的积累,时刻磨炼着他们。 就在他们打算趁着冬日杀出一条通路,往南丹境内进发时,南疆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很不巧,又是那关阳侯。 羽鸿意本不耐烦见他。 可关阳侯说得冠冕堂皇,开口便是他已经在这南疆之地镇守多年,有诸多经验可以分享。 在这番说辞面前,羽鸿意自然就将那点私人恩怨给放在脑后了。关阳侯倒也敬业,足足和将士们讲了数个时辰,确实令他们受益良多。 因此,羽鸿意对关阳侯的态度又变好了一些,比起最初已经有诸多改观。 但再大的改观,也抵不住关阳侯一得到空闲,就开始追问火汐的事情。 “鸿意,你给我一句实话。”无论被拒绝多少次,关阳侯都不依不饶,颇有股百折不回的劲道,“她究竟是不是我的孩子?” “你特地过来,就只是为了这一件事吗?”羽鸿意摇了摇头,“我还以为是西泽王派你来的。” “他是派我过来,他也想利用我来打探那个孩子的事情。但是鸿意,你相信我,我之所以想要问清楚,只是为了我自己。”关阳侯道,“我只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孩子的父亲。”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如果她真的是我的孩子,”关阳侯咬紧齿门,“我自然要保护她。” 保护?羽鸿意眯起了眼,不由得将此人打量了半晌。 关阳侯不再吭声,只由着他看。 “当初你们西泽王问你是何种看法的时候,”而后羽鸿意问他,“你的答案似乎是,这事和你没有丝毫关系。” “废话,你以为我看不出他想要干什么吗?”关阳侯冷笑道,“他想要那个孩子的性命啊!如果那不是我的孩子,自然和我没有关系,但如果那真的是我的孩子,我在那个时候站出去,岂不是害了她?我又不傻。” 原来如此。羽鸿意叹了口气,态度不由得又软化两分。 此人确实不傻,也确实有心保护那个孩子。 沉默了片刻之后,羽鸿意却道,“慎思比你更能够保护那个孩子。” 关阳侯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了。 “当然,如果只因为这个,就说火汐是他的孩子,对他并不公平。”羽鸿意又道,“但不知道何时起,大家都觉得他就是火汐真正的父亲,他自己也是如此自认的。如今若是突然说那不是他的孩子了,才是真正对他不公平。最起码,我需要在下次和他见面时,询问他的意见。” 随着这段叙述,关阳侯的脸色忽明忽暗,心情千回百转。好半晌,他才略显委屈的问了一句,“你就不在乎这对我公不公平吗?” “嗯。”羽鸿意直接便点了点头,“我不在乎。” 关阳侯摸了摸胸口,哇凉哇凉的,“当年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年,你难道全都忘了?那时我们…… 分卷阅读138 ” “不用说了。”羽鸿意摇头道,“与我无关。” “……你竟是如此喜新厌旧之人。” “这话还轮不到你来说我。”羽鸿意冷笑了一声,又叹了口气,认真告诉他道,“更何况,这与新旧无关。你也不用这么委屈,你所认识的那个羽公子从来没有什么新人,从来没有机会展开什么新的感情。他早就死了。” 关阳侯刚想驳斥这胡言乱语,一眼看到羽鸿意那坦荡的神情,便又突然打了个哆嗦,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所以我觉得你特别可笑,真的。”羽鸿意道,“他死了,早在当初我借用他的身体,逃离你那侯府之前,他就已经死了。或许你们当初确实有过柔情蜜意的时光,也或许你现在是真的后悔了,真的想要将他挽回,但你真的看不出来吗?我和他不一样,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你的一切挽回,都已经太晚了。” 关阳侯惊疑不定地看了他半晌,而后笑了两声,“你在开什么玩笑?什么死了活了的,你不就是原来的你吗?我当然看得出来,虽然你的变化确实很大,但你骨子里还是你啊。” 羽鸿意动了动眼眸,心中失望至极。 此时此刻,他真为原主不值。 “鸿意,你不就是想打发我走吗?我知道你不信我的真心,没关系,我会慢慢证明给你看。”关阳侯道,“但在此之前……南丹圣女确实是我的女儿,对吗?” 羽鸿意摇了摇头,“她和你没关系,我不可能让她认你。” “没关系,我知道就行了,别的我不在乎。”关阳侯咧开嘴,竟笑得有几分爽朗,“你能暗示我这个事实,我就很高兴了。而既然她是我的女儿,我这里也有一件事,不得不告诉你。” “哦?” “陛下——我是说西泽王——最近的举动特别奇怪。”关阳侯的神情认真起来,“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他原本十分信重我,但自从上次我从南疆回去,就总觉得他在瞒着我一些事情。” “具体说说。”羽鸿意的脸色也变得凝重。 “首先他对南丹圣女的态度,实在太过急切了。”关阳侯道,“如你所说,她才刚出生,有什么事是在她长大之后不好谈的?现在谈,他需要得罪整个北明,但如果放在以后谈,他便只需要说服她了。” 孰难孰易,显而易见。 “陛下说这都是为了提前将南丹圣女保护起来,避免她出现任何意外。但她是你的女儿,你难道不会保护她吗?无论怎么想,陛下也不该逼你这么紧。” 羽鸿意思考片刻,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其次,你是那样提出要西泽让出南疆之后。”关阳侯又道,“他是不是表现得十分愤怒,十分无赖,十分不得已而为之?但实际上,那天刚离开你们的视线,还没来得及离开见明岛,我就听到了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神色十分轻松,一副计划顺利达成,心中大石落地的样子。” 如果关阳侯说的这些都是实话,那么当时西泽王之所以立马离开,便根本不是所谓的逃跑,完全是羽鸿意和慎思当初想错了。西泽王之所以提前离开,只是为了避免在他们面前泄露出安心的神情,让他们察觉出其真正的目的。 “可西泽王究竟有什么目的?”羽鸿意问,“以割下一片领土为代价,卸下镇守南疆的责任?这难道是什么值得精心设计的目的吗?他自然不亏,却也没赚。” “你先听我说完吧。”关阳侯摇了摇头,“最后这件事,是我来这里之前刚刚发生的。我本想要带一些兵过来,却被他一口拒绝。而且拒绝的理由是,那些兵他要用,西泽现在兵力不够。” 羽鸿意抬起了头,神色惊讶。 “西泽怎么说也是我的国家,他怎么说也是我效忠多年的陛下。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这些话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关阳侯与羽鸿意对视着,一字一顿地问道,“如今的西泽,究竟还有哪里需要用兵?” ☆、第百零四章 听完关阳侯的叙述后,羽鸿意沉默了许久,脑中思绪不断回转。 若在是赫贝尔大陆,他一听这事,第一反应必然是西哲王想要对哪处发兵,侵略别国的领土。但此方世界是不同的。因为赤眼凶兽的缘故,皇族身上的压力比其余世界更大许多,往往倾尽全力才能管理好自己的领土,对其余国家自然是毫无兴趣的。 在这里,国家的兵力只有两个用处。要么平定内乱,要么对抗凶兽。 就算现在北明与西泽稍有矛盾,羽鸿意也不认为西泽王会傻到派兵去攻打北明。那么如果西泽王的目标是火汐呢?趁羽鸿意在这里对抗南丹凶兽之时,派兵劫走火汐?这同样也是极为愚蠢的。火汐如此年幼,就算劫掠过去,西泽王也根本无法在北明与东庆两国的攻势之下坚持到她长大成人。哪怕西泽王当真丧心病狂,根本不等火汐留下后代,直接孤注一掷地将还是婴儿的她送去南丹圣山,也难以突破北明与东庆布在南疆的防线。 但这只是羽鸿意的推断罢了。无论如何,这是个需要警惕的情况,这个险不能冒。 “感谢你告诉我这些。”羽鸿意对关阳侯道,“这是十分有价值的情报,我会加强北明的防御,不让西泽有机可乘。” 关阳侯点了点头,见羽鸿意果然重视,便打算告辞。但在告辞之前,他却又免不得问了一句,“可以让我见见那个孩子吗?” 羽鸿意一时没有回应,显得有些犹豫。 “算了,”关阳侯便又摇着头笑道,“我知道你还在怨恨我。我会等着你原谅我的,等着你彻底敞开心扉,重新接纳我的那一刻。哪怕你现在移情别恋,我也知道,你只是想以这种方式让我生气罢了。” 说罢他挥了挥手,终于转身离去,那背影乍看上去还颇有些洒脱。 羽鸿意却只觉得哭笑不得。 如果说关阳侯对火汐的态度还让他有些意外,关阳侯对原主的态度却一如既往让他觉得既可悲又可笑。这家伙,现在知道后悔,早些时候做什么去了?更何况,这人到现在都没有发现羽鸿意和原主的区别,原主在他心中又哪里谈得上真的被重视……所谓深情且渣,指的大概就是这种人吧。 羽鸿意摇了摇头。关阳侯此人暂且摆在一旁,关阳侯所说的事情确实值得他布下一些防备。当即羽鸿意就招来讯鸟,将西泽王的异动传回了北明,叫那边留守的百官们时刻留意,并指派可靠的武将随时守护在火汐左右。 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哪怕西泽王此举有千百种其他的解释,他也得防着这不得不防的一种。 冬日又更隆了。 随着天气愈发寒冷,凶兽活动的痕迹也越来越少。它们大多数都已经 分卷阅读139 缩入洞窟,甚至潜入地下,就连山林之中也难以寻到几只。哪怕偶尔遇到,其身形速度也比寻常时候迟缓许多,俨然一个练兵的活靶子。 这是凶兽们的威胁最小的时候。趁此机会,羽鸿意带队深入南丹,走了不少原本走不到的地方。 他花费了一个多月,寻到了南丹的圣山。 这是羽鸿意所见到的第二座圣山,看起来和北明的那一座十分相似。北明圣山一直是洁白的,因为白花还在盛开,还没到凋落的时候。此时此地也是洁白的,但与北明那些圣洁而蕴含生机的白花不同,铺满南丹圣山的只是皑皑白雪。 冰的,冷的,只有雪。没有人,没有鸟,没有兽,没有生机,就连地上的植被都没有。 羽鸿意拨开白雪,这里就连泥土都是黑色的。不,不是那种黑色的沃土,而是一种枯败凋零的黑色。一股邪恶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就像是赫贝尔大陆的恶魔们。 羽鸿意抬起头,看向天上。漏斗一样的云彩挂在头顶,就和北明圣山所见的一样。那云彩却仿佛也染上了黑色,暗沉沉的。 “陛下,”四周手下见他神色异样,连忙问道,“是有什么不对吗?” 羽鸿意摇了摇头,不知道如何去说。这里的风比北明圣山的大,就像是黑色土地所散发的腥臭在吸引漏斗另一端的气息。 他想要找人问问当时的情况,可南丹的守山人早已和南丹皇族一起覆灭了。 至于原本居住在此的别国圣女,倒是及时在圣山陷落之前逃了出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十余年过去,那名圣女或许也已经不在了,唯有后代留存。 羽鸿意站起身来,往冻红的手上哈了口气,“回去吧。” 众人领命,纷纷整队,跟在了他的身后。 回程同样也是一个多月,南丹的冬日却比别的地方短上许多。他们刚刚行入南丹西泽交接的那片木火林中,冰雪就开始初融,凶兽纷纷重新冒出头来活动。 将士们背抵着背,站做一圈,咬牙面对着周围凶兽的獠牙。他们步入此处不过刹那,便被一群凶兽给盯上了。 “不要退却,不用恐惧。”羽鸿意站在前方,将骨矛平举在身侧,“想想之前是如何砍下那些凶兽的头颅的吧,不要数量一多就慌了神。我们早已习惯和凶兽作战,它们并非多么可怕的怪物。记住了,不是它们在包围我们,而是我们要屠杀它们。” 将士们在他平静淡然的话语中冷静了下来,想起了之前的磨砺,想起了自己是个斩杀凶兽的战士。 凶兽弓着背脊,前爪在地上刨了两下,一声大吼,便朝众人冲来。 众人紧握着手中的刀剑,回应以更声势浩大的呼喝,迎面斩向凶兽的利爪。 凶兽可怕吗?可怕,但并非不可战胜。 凶兽的皮甲坚硬,羽鸿意便四处搜寻材料,制作出了能斩断那些皮甲的利刃。凶兽的速度极快,羽鸿意便挑选出最机警灵敏之人,训练他们的速度与反应,让他们比凶兽更快。凶兽的攻击变化多端,难以捕捉,羽鸿意便将经验分享出来,让所有人都记住各种凶兽的区别与特性。凶兽体态狰狞,容易让人心生畏惧,羽鸿意便让他们与凶兽战斗,令他们不再恐惧。 如今的凶兽,在他们面前,已经不再是那样可怕。 利刃扎穿它们的皮肉,凶兽的血液喷洒下来,浇灌在这些将士的脸上身上,却只让他们的刀更利,血更热,举手投足越发果断越发强悍。 羽鸿意起初还在旁看顾着,随后却也任由他们与凶兽们交战,转身投入了自己的战斗。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战斗的吼声终于渐渐变小,凶兽全部横死于地上。 将士们纷纷挂彩,却没有出现更大的伤亡。 “很好。”羽鸿意勾起嘴角,“但现在不要太得意。开春在即,凶兽繁衍,兽潮将至。眼下只是最轻松的一场,往后的战斗会越来越难。” 将士们收回了轻松的神情,重整队形,坚如磐石一般立在他的身后。 “回去吧。回到南疆,回到山林的外面,然后再一次杀进来,将所有的凶兽都化为尸体,抛在我们的身后。”羽鸿意转过身,朝着前方迈开步子,“我花了一整个冬天来练兵,不要让我失望。” “是,陛下!”将士们抬头挺胸,呼喊震天,“我们将永远追随在你身后!” 羽鸿意微笑着,带领他们回到了南疆的驻地。 南丹的凶兽依旧极多,仿佛杀之不尽。或许在春日的繁衍之后,他们这一整个冬天屠杀的努力都会化为乌有。但羽鸿意总有一种预感,只要一直杀下去,事情总能迎来变化。 兽潮将至,他将驻地的位置往前推移,立志与凶兽争夺这防线。 开春之际已到,东庆的驻南军队比寻常时候来得更早一些。慎思再一次带兵亲临此处,乘船渡海,来到了羽鸿意的身旁。 此时羽鸿意正在看一封信。 信笺是从西泽的关阳侯府寄来的,寄信的却不是关阳侯本人,而是关阳侯的那名正妻,秦夫人。 这位秦夫人听闻了关阳侯几次三番来见羽鸿意的事情,因此来信来叙旧了。当然,羽鸿意现在身份非同一般,秦夫人的措辞也是十分客气。但就算忽略掉那些刻意的客气,从那些字里行间中,也能看出秦夫人是一个温婉贤淑的女人。 “你当初似乎觉得,”羽鸿意看到慎思,抖了抖手中的信,“你那原本的公子之所以遭遇那些事情,有这秦夫人一份。” 慎思点了点头,“她未必出过手,却必然放任了事情的发展。” “是啊。”羽鸿意叹了口气,重新将信笺摆在眼前细细看着,“我也这么觉得。” 秦夫人说是叙旧,信笺中并未提及原主本人,更多谈的是她当年与关阳侯相识相知相爱的经历。和羽鸿意所料想的差不多,关阳侯此人一贯都是这样,爱的时候仿佛深入骨髓,恨不得把一整个世界都捧过去献给对方。对原主如是,当年对秦夫人也如是。而一旦娶进了门,天长日久地腻味了,就难免更喜爱外面的花花草草。 “羽公子,有时候我会羡慕你。”秦夫人在信上有这么一句话,“但仔细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值得羡慕的。我只是难免要问自己,如果我能和你一样,看破了,不爱了,离开了,怎么劝都不回去了,到了那时候,他对我,会不会也如此时对你一般?” 羽鸿意看完,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 “她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慎思皱起了眉头。 “大概这就是她聪明的地方。”羽鸿意折起信笺,摇了摇头道,“如果我真是你那原本的公子,万一我因为关阳侯最近的表现而稍有迟疑,看到这些话,也该清醒了。” 慎思想了想,不由得也 分卷阅读140 叹了口气,“她还爱他。” “那倒也未必。只是她身为关阳侯的正妻,无论爱与不爱,只要有些东西无法放手,便不得不争。”羽鸿意说到这里,又顿了顿,而后有些迟疑地问道,“我应该替你原本的公子怨恨她吗?” 慎思思索片刻,“我不知道。” “她也是个可悲的女人。仔细想来,就如同关阳侯一样,可悲而又可笑。”羽鸿意将信笺放在一旁,站起了身,“罢了。她也好,关阳侯也好,都与我无关,就让这两个人继续互相折磨去吧。” 他迈步走到军帐外面,抬头看向初春的阳光。 将士们已经在前方布好了防线,而许多震动正从山林传来。兽潮已至,此地将化为尸山血海。 羽鸿意提起自己的骨矛,高高指向天空,“兄弟们,杀啊!” “杀啊!”将士们纷纷亮出刀刃,跟随在他身后朝山林冲去,就连双目都被杀意染红。 慎思衔着影杀,护持在羽鸿意的身侧,就像以往无数个时日里的一样。 他们就像是一柄疯狂的利刃,狠狠扎入了凶兽铺成的浪潮。 红色的血浪从兽潮之中不断涌出,仿佛遮蔽了天空上的日头,将大地都染得血红。羽鸿意和慎思,以及他们所带领的那些战士,此时此刻仿佛都忘却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只顾着用手中的利刃切碎眼前凶兽的血肉,双眸赤红,犹如绞肉的机器。 赤眼的凶兽开始出现,却只是更激发了他们的血性。所谓赤眼凶兽,也无非是比寻常凶兽稍微强上几分,只因为疯狂、嗜杀、悍不畏死,才显得难以对付。而只要比它们更疯狂,更嗜杀,更加悍不畏死,只要将利刃扎入它们的肉里,它们同样会成为尸体。 有些人倒下了,更多人扑了上去。 一日过去了,两日过去了。防线被推进了一分,防线又被推进了一分。东庆与北明的士兵拧成一股染血的绳,以前所未有的意志,将南疆的防线推入了木火林中,又推出了这片山林,真正推入南丹的国境之内。 整片木火林都沦为血海,被他们整个犁了一遍,林中所有的凶兽都化为尸骸,没有什么能阻挡住他们的脚步。 而随着防线的推进,更强的凶兽也出现了,正如羽鸿意当初在北明所遇到的那头赤眼巨鸟怪物一般可怕。但此时的羽鸿意甚至感觉不到丝毫恐惧,血液正在他的身体之内沸腾着。此时的他没有任何顾忌,整个人飞身跃起,骨矛卷起气浪,携带着浑身的斗志与杀意,直直扎向了那怪物的头颅。 若赤眼的怪物还留有任何神智,它此时就会选择退却,但它没有。 它一声长啸,挡下了羽鸿意的攻击,却只让羽鸿意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微笑。就连神明,也能成为他的刀下亡魂,何况是这种怪物? 连绵不绝的攻势接踵而至。 气浪席卷而过,骨矛犹如雷霆,终于狠狠扎入了眼前凶兽的喉头。羽鸿意双眼眯起,狠狠将那骨矛往后一拉。随着赤眼的怪物一声凄厉喊叫,一颗头颅便被整个切下,高高弹上了天空,带出如涌泉般的血液。 那鲜红的血液之中有一丝极淡的暗色的东西,像是一缕黑雾,却转瞬即逝,眨眼就消散在了空气之中。就仿佛只是错觉一般。 羽鸿意将骨矛扎在地上,喘了口气。 将士们绞杀掉周围的凶兽,清理出一片扎营的空间,将防线再一次推进。 “公子,”慎思回到了羽鸿意的身边,看着他扬起的嘴角,“怎么了?” “有变化了。”羽鸿意抬起手,指向看似空无一物的空气之中,“尸骸将指引我们。” 慎思抬头看着他,满脸都是没有听懂的茫然。 “四头恶魔的死亡引来了光明神。”羽鸿意却只顾着笑,“那么诸多赤眼凶兽的死亡,又会引来什么?” ☆、第百零五章 慎思顺着羽鸿意所致的方向看过去,入目之处却仍旧空无一物。那些极轻极细的黑色烟尘,只要一眨眼睛,就再也看不到了。 羽鸿意再一次提起骨矛,继续迈步往前走去,“还不够,还需要杀掉更多。” 一头尚未死绝的赤眼凶兽在地上扑棱着,发出嘶鸣。将士们提刀上去,狠狠捅穿了这头凶兽的胸腔,彻底让它陷入了死亡。在这一瞬间,又有一丝宛如错觉的极淡黑气从这凶兽身上冒出,转瞬消散在空气之中。 每一头死亡的赤眼凶兽身上都冒出了这种黑气。 这种现象在以前是没有的。亦或者是这种现象其实一直都有,却直到此时才能被人看到。毕竟当初在赫贝尔大陆时,当每一头恶魔死于刀下时,都有同样的黑色恶气冒出,这种现象羽鸿意早已熟悉。 赤眼凶兽与赫贝尔大陆上的恶魔相同,都来源于人类内心深处负面的情绪,浑身自带一股恶气。而在其死亡之时,这股恶气会被逼出体外,暂时挥发于空气之中,也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事情。之所以以前看不到,只是因为赤眼凶兽身上的恶气太淡,非得死得够多,空气中的恶气浓度够大,才能叫人看到这点端倪。 但是还不够,还需要杀掉更多。眼前的恶气只是转瞬即逝,依旧构不成任何线索。 几乎士兵们刚一将新的防线布置完毕,羽鸿意就再一次冲杀了出去,用锋锐的矛尖对准了每一只凶兽。此时的他看起来是无谋的,只知道杀,杀,杀。但此时的他,又是出奇强大的。 “陛下比以前更厉害了。”就连将士们都忍不住如此感叹。 以前的羽鸿意,需要顾及腹中的火汐,甚至无法让身体进行许多必要的锻炼。现在的羽鸿意,早已将这具身体掌握得更加纯属,举手投足之间更加锐利无匹。 他有时或许是沉稳而又温和的,但只有杀伐,才是他的本性。 春与夏的六个月份,羽鸿意一直在杀伐中度过。他与慎思一同,带领着北明与东庆的战士,斩杀着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活物。什么也不用考虑什么,也不用顾虑,只用杀,杀,杀,让凶兽的血液浸染南丹的大地。到了最后,甚至连凶兽都恐惧于他浑身的杀气,退缩到了山林与洞窟之间,不愿主动撄其锋芒。 但是不够,还是不够。 又一个夏日过去了,秋风开始在土地上吹拂。凶兽的繁衍结束了,兽潮彻底归于平息。羽鸿意站在一处山峦的顶峰,高高看着天与地。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的步伐了,可是方向仍未出现。 赤眼凶兽死亡时所散发的恶气比当初更加明显,就连普通的士兵也能看到了。空气不知道已经堆积了多少恶气,偶尔羽鸿意都能察觉到那些暗色的薄烟在朝某个方向飘动,却根本无法观察清楚,无法将线索彻底捕捉到手中。因为还不够,还需要杀掉更多。 “没有兽潮,我 分卷阅读141 们就主动去把那些凶兽找出来。”羽鸿意道,“搜遍南丹的每一寸土地,砍下每一只凶兽的头颅。” 以往会热烈回应的战士们,此时却都只流露出疲惫的神情。 “公子,”慎思按住了羽鸿意的双手,按住他已然有些晃动的身躯,“你也很累了,休息一下吧。” 羽鸿意沉默着,低头看着少年担忧的脸庞,又抬头环视了那些早已疲惫不堪的士兵们。是啊,整整大半年的奋战,大家都很累了。若是直接对战,或许还有着一腔热血可以支撑。可若是还得搜寻,谁还有那份气力? 最终的最终,羽鸿意长叹了一口气,选择了收兵回程。 战士们如释重负,脸上的神情都变得轻松了。 羽鸿意却还一直回望着南丹的土地。若问是否有着不甘,他心中还真有一些,但更多的,只是明年再来的意志。凶兽总在哪里,空气中的恶气也不会散得那么快。一年不够,那就两年,三年,总有够的那一天。 他们离开了南丹的国境,回到了那一片西泽割给北明的南疆。 最近几日的奏折已经寄到了,正等待着两位陛下的审批。 羽鸿意在北明留下了许多可靠的臣子,民生与政事也早已上了正轨,如今一切皆是十分顺利,几乎没有可以让他烦心的地方。至于之前西泽的那点异动,羽鸿意早早便叫北明的臣子留意了,却至今没有发生什么,大抵那些西泽王的那些兵力确实不是针对北明的。 反观慎思那边,登基时间尚短,东庆的政局又复杂,情况自然就艰苦得多了。这小子批折子批得简直快要头顶冒烟。 可这事羽鸿意也不好帮忙,只能在一旁看着他时而焦头烂额,时而奋笔疾书。足足花了好几个时辰,慎思才将眼前这堆子奏折批改完毕,长长呼出一口粗气,而后拿起了桌上最后一张信笺。 这信笺其实也是一张需要批改的奏折,只是形制比较特殊,并非百官所奏。第一眼看到时,慎思也愣了一愣,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才闹明白这信笺的来路,“是东庆圣山的守山人。” “哦?”羽鸿意听到这话,也有些好奇,忍不住凑近了一点,“守山人找你做什么?” 慎思将信笺展开,还没来得及答话,脸色顿时就变了。 而羽鸿意凑在一旁,刚好扫见了三个字——西泽王。 “西泽王?他和东庆的守山人有什么关系?” “西泽的圣女,此时正在东庆。”慎思道,“她一直居住在东庆的圣山,由东庆的守山人抚养。” 羽鸿意乍一听这话还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心里才咯噔一响,冒出三个字来——不会吧? 事实还真就是这个“不会吧”。 慎思收起信笺,脸上神情难看至极,“就在三日之前,西泽王所派的使者求访了东庆圣山的守山人,要求他们将居住在那儿的西泽圣女交出来。说是西泽国内的赤眼凶兽之乱已经愈演愈烈,靠皇室无法压制,只能求援圣女了。” “为什么会这样?”羽鸿意惊讶之下脱口而出了这五个字,而后便脸色一沉,自己想通畅了,“不,我该说‘原来如此’的……这件事情,原来早有端倪。” 在此方世界中,国家的兵力只会有两个用处。要么平定内乱,要么对抗凶兽。西泽王之会所以需要兵力,比起或许会用来攻打北明劫走火汐这种漫无边际的猜测,用来对付西泽国内的凶兽才是最理所当然的结果。西泽王会告诉关阳侯兵力不足,是因为当时西泽国内已经起了赤眼凶兽之乱,仅此而已。 西泽王希望用这片疆土来与北明交换对抗南丹之祸的责任,是因为他需要全部的兵力去平定西泽本国的凶兽之乱。 那么西泽王又为什么要在火汐的事情上逼羽鸿意这么紧?这大概只有去问西泽王本人了。 “公子,”慎思捏了捏自己紧皱的眉头,“怎么办?” “你收到的奏折,”羽鸿意道,“怎能问我?” 慎思苦笑一声,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见羽鸿意已经起身走出了帐篷,径直翻上了马背。 “你去哪儿?” “这还需要说吗?”羽鸿意冷冷笑道,“去找那些凶兽。” “你……”慎思想不到啊,到了现在他还在满脑子的杀死赤眼凶兽,一下子也是无话可说。 但慎思抬头看着羽鸿意的背影,心中也有些明悟。就是那不是为了杀死更多的赤眼凶兽,难道羽鸿意会眼睁睁看着又一名花女牺牲吗? 西泽的凶兽之乱被西泽王瞒了大半年,或许会有些难以对付,但绝对不会难过南丹。 当即慎思的心中也有了抉择。他起笔回信,要求东庆的守山人先拖延一段时日,想办法将那西泽的圣女多留一留。待到讯鸟将这封回信带走,慎思也同样翻上一匹骏马的马背,与羽鸿意并行而立,“我们大概有两个月的时间,来救下这条人命。” 士兵们也收到命令,纷纷翻身上马,立于他们的身后。 羽鸿意扬起马鞭,带着已经这些千锤百炼杀意盎然的兵马,径直朝西泽的腹地冲去。 又是一段时日之后,西泽王才收到东庆那边的回应,顿时便气得七窍生烟,“什么,东庆竟然扣下了我们的圣女?凭什么!他们凭什么!南丹的圣女他们不愿交出来,那也就算了,我也不与他们争了。但是我西泽的圣女,他凭什么扣下来!” “陛下,消气!消气啊!”下方老臣连连劝道,“此时正是西泽最危难的时刻,陛下你可千万别气坏了身体。如今之计,我们只得想办法,先自己对付这些怪物……” “自己对付?是啊,我一直都想自己对付,想自己解决这件事情,但情况只是越变越遭!如果我们自己对付得了,还需要求援什么圣女?”西泽王破口大骂,“你以为我很想把圣女找来,很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没能护持住这个国家,很想让东庆和北明都在背后笑我无能吗?” 老臣唯唯诺诺,不知道应该如何再劝。 西泽王骂完之后,喘了一会儿气,又勾起嘴角,冷冷笑道,“好吧,北明和东庆……那对贱人简直欺人太甚。扣我的圣女,以为我真的完全没有办法拿捏他们吗?大不了,要他们拿圣女来换圣女!” 拿圣女……来换圣女? 此时羽鸿意与慎思早已到达了西泽腹地之内。战士尚且在他们的身后,他们却已经舍弃马匹,乘坐巨鸟,高高从天上赶了过来。也是巧了,西泽王最后所喊出的那句话,正巧被天上羽鸿意那过人的五感给听到了。 换什么圣女?火汐仍旧好端端养在北明的宫中,这个圣女不会指她。 而底下西泽王很快又冷笑了一声,“那姓羽的怕是已经忘了,他北明的圣女,可还在我西泽的领土里面。那对贱人 分卷阅读142 敢扣我西泽的圣女,我就要北明的圣女陪葬,看他以后怎么哭去!” 北明的圣女?那不是水笙吗?羽鸿意又愣了愣。 慎思一眼就看出了他此时的想法,在一旁忍不住摇了摇头,“不是她……是下一任的北明圣女把,她的妹妹。” 对了……水笙还有一个妹妹,一直居住在西泽的。 此时此刻,正有几个士兵扯着一名少女,来到了西泽王的身前。少女服饰凌乱,一脸惊容,显然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挟持至此。 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娃啊。而那眉眼之间,确实与水笙有几分相像。 她看着西泽王,满脸都是不解。 “这么看我做什么?觉得我的行为太过分吗?”西泽王狰狞地笑着,一把扯起她的头发,在她的惊叫声中大声喝骂,“不要怨我,要怨就去怨你那北明的王吧!他们那对贱人,见不得我好,敢扣我的圣女,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让我绝北明的后路,敢不敢逼得我直接把你弄死!” 云霄之上,羽鸿意握紧了拳头,胸腔之中已经是怒火中烧。 巨鸟一声鸣啼,径直便朝下冲去。 ☆、第百零六章 西泽王用力扯着眼前少女的头发,满心戾气,恨不得将一切的愤怒与不甘都发泄在这个无辜的姑娘上身上。却还没等他多骂两句,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便有一道疾风从天上卷了下来。 转瞬之间,西泽王只觉得风浪像锤子一样打在了他的胸口,顿时就将他击飞出去,摔到地上几乎两眼一黑。 等到他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神色惊惶地定睛看去,只见原地突然多了一头巨鸟。 一个人站在那巨鸟边上,将那少女给护在了身侧,正是羽鸿意无疑。 “西泽王,你身为一国之主,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羽鸿意冷着脸,“难道你就是这样管理自己的国家的吗?” 对面一时没有什么反应,西泽王有些发懵。 不知道多久之后,西泽王才回过神来,明白羽鸿意已经站在了此处。不管他为什么会来,不管他是什么时候从南疆离开的,现在他就在这里。 慎思也从天空降下,站在了羽鸿意的身旁。 “你还好意思问我?”西泽王抽动脸颊,满脸愤怒地颤了片刻,伸出手来,指着羽鸿意,又指向他身侧的慎思,“是你们将我逼到这个地步的……因为南丹圣女之事,我们之前确实有些摩擦,但你们至于做得这么绝吗?非得断掉西泽的生路才行吗!” 羽鸿意皱起眉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给我装?”西泽王冷笑,“我本来也不想为难这个丫头,但谁叫她是你北明的圣女呢?这不,我刚一把她逮来,你就冒出来了……呵呵,你就这么害怕我弄死她,害怕我弄断北明的后路吗?你也很清楚圣女对一个国家的意义嘛,将心比心,你们又怎么可以扣下西泽的圣女?” 羽鸿意终于听明白他的意思了,却只是摇了摇头。 后路……后路?这个词叫羽鸿意越想越是愤怒,“在你的眼中,她们或许只是路,是救国的工具。但在我的眼里,她们是人,是生命。” “冠冕堂皇地说些什么?”西泽王指着那少女,“如果不是害怕北明绝了后路,你怎么舍得赶过来!” “这又是你胡乱的误解了。我此前并不知道你居然将她逮来,只是恰巧碰到。而我之所以过来找你,只是想要为西泽的凶兽之乱出一份力。” “满口胡言,假仁假义!”西泽王骂道,“你们分明见不得西泽好,怎么可能还来帮我!来人,快给我将这两个混蛋逮起来!” 很显然,西泽王看到羽鸿意和慎思此时都是孤身在此,便以为他们很好欺负了。 在他的呼喝声下,西泽的士兵很快围了上来。 之前那名劝过他的老臣叹了口气,扭头退到了一边。 羽鸿意冷冷笑了一声,提起了腰间的骨矛。 慎思紧贴在他背后,将影杀衔在手中。 “你这话倒是说对了一半。”羽鸿意将骨矛在空中抡出一个大圈,“不管我最开始怎么想,到了现在,我确实不想帮你了。” 前方靠近的士兵全部被这一招给掀翻,顿时哀嚎着倒飞了出去。 还有士兵从侧方靠近。羽鸿意步子一转,骨矛一挑一划,便将这些侧面的士兵也全部击倒在了地上。至于后方的那些,有慎思在,是完全不需要他来担心的。 几乎是眨眼之间,刚才冲过来的足足百余名士兵,便通通只能捂着身体在地上叫唤。 西泽王僵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两人。他以往就知道羽鸿意的厉害,却还是第一次见到羽鸿意出手。这实力比他曾经所以为的还要夸张,叫他就连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 边上那名老臣也面露惊讶,忍不住将视线停留在两人身上。 “知道我为什么会改变主意,不愿再帮你吗?”羽鸿意提着骨矛,矛尖拖在地上,一步步朝着西泽王走了过去,“因为你太叫我失望了。” 西泽王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倏地抬起了脑袋。羽鸿意的矛尖就抵着他的喉头,叫他不敢妄动。 “我可以为了打退这些凶兽而拼命,因为我就是为杀凶兽而来的。”羽鸿意的神情比寒冰还要冷漠,“然而就算我打退这些凶兽,如果你没有治理好西泽的本事,赤眼凶兽还是会卷土重来。哪怕西泽圣女过来,也只不过拖延几年罢了。” “你、你……”西泽王感受到喉头的寒意,却还是咬牙说道,“你凭什么觉得我没有本事?我为西泽劳心劳力,鞠躬尽瘁,我问心无愧。只是凶兽之祸太过可怕,才会让我如此狼狈。如果再有一线生机,我怎么可能抓不住?” 羽鸿意摇了摇头,“若非皇族无能,赤眼凶兽哪能出现?” 无能……这两个字直直戳进了西泽王的肺管。 他最无法忍受别人说他无能,之所以一心隐瞒赤眼凶兽的事情,为此演技百出,就是想要避免这样的评价。否则他去年就该派人去东庆接那西泽圣女了,哪里还需要搞这些弯弯绕绕,把自己逼到如此境地。他真的很努力了,赤眼凶兽会出现在西泽境内又不是他的错,凭什么说他无能? “是你,都是你害的。”西泽王咬字开始不清,牙齿气得发颤,“管理一个国家如此困难,我还得分兵去对付南丹之祸,这能怪我吗?西泽之所以会沦落到这种境地,全都是被南丹拖累的……” 羽鸿意默然看着他,几乎无话可说。 失望,真的是太失望了。这样的一个王,叫人如何可以指望? “都是南丹害的,都是南丹!”西泽王还在那里喊叫着,越喊便忍不住越发疯狂,“如果南丹圣女早些出世,也不至于害西泽变成 分卷阅读143 这样了!” 所以他才会逼迫羽鸿意交出火汐吗?他以为得到火汐就能让西泽变好吗?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不肯承认自己的无能。 慎思站在边上,听到这里终于是忍不住了,“东庆也要对付南丹之祸,甚至东庆之前还起了内乱,为何东庆无事?” 西泽王终于安静下来,半晌没有说话。 但他的眼神阴翳,神情依旧愤怒,双手的拳头都紧紧握着。 士兵们渐渐从地上爬起来,围在三人的外侧,却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羽鸿意听到了凶兽的叫声,从前方稍远的位置传来。 “赤眼的凶兽在哪里?”羽鸿意开口问道。 西泽王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只要过了这道防线,遍地都是。西泽的战士将它们围在了中间,不叫他们祸害更多的地方,但里面实在已经进不去了。” 已经这样了吗?羽鸿意叹了口气,却并没有将骨矛收回。 “交出玉玺和虎符。”他道。 西泽王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脸。周围的西泽士兵也骚动起来。 羽鸿意却丝毫不动,神色一片平静,“两条路。交出玉玺和虎符,我会拼命挡在前面,拼命杀死那些凶兽。或者把玉玺和虎符留在你的怀里,你自己去对付那些凶兽。” “你、你……”西泽王磕巴许久,几乎忘了如何说话,“你凭什么,凭什么……” 羽鸿意也懒得回答,退后一步,终于收回了骨矛,“西泽圣女还在东庆,我们不会让她过来了。是想死还是想活,是救国还是看着西泽覆灭,你自己考虑。” “等等!”西泽王连忙叫道,语气既是恐惧又是愤怒,“你在开玩笑吗,你要西泽的玉玺和虎符做什么?我才是西泽的王,我才能让西泽走向昌盛!” 羽鸿意不再理他,只是抬头看着前方。凶兽的吼声变得比之前近了,间或夹杂着人类的惨叫之声。 “你想要夺取我的西泽吗?你这狼子野心的家伙,夺了北明还不够,居然还要夺我的西泽?”西泽王开始不断叫骂,“你难道就不怕吃不下,活活被撑死了?管理一个国家本来就已经是极限,你还想要两个?醒醒吧,不要做梦!” 这话倒是真让羽鸿意沉默了片刻。 就在西泽王以为他已经动摇了的时候,羽鸿意却又笑了笑,“你大可以试试……看我究竟是不是做梦,究竟会不会撑死。” “你、你……”西泽王开始发颤,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疯子。 “我当然知道这很难,但我不会被难住的。”羽鸿意说着,目光又一次投向了前方。 凶兽的叫声又更接近了。 “你听到了吗?”羽鸿意问,“西泽的士兵……要挡不住了。” 西泽王瞠目结舌,连忙顺着他的目光同样看去。羽鸿意的那句话就像是一句预言。此刻之前,从这儿还能看到士兵们布下的防线,此刻之后,那防线便犹如破败的树皮,眨眼间就被扯断。 足足三五头凶兽冲了过来,赤目獠牙,身形足有房屋一般高大。 西泽王当时就几乎两腿一软,好不容易才站稳了,没有露出太不堪的姿态。哪怕勉强站稳,他牙齿的打颤声却传入了许多人的耳中。 这样的凶兽,就是此时西泽境内极厉害的一种了,总共也不过六七头。西泽王之前几次派兵剿灭凶兽,次次都败在这种怪物的手上。结果如今这种怪物一下子竟然就来了这么多,由不得西泽王不害怕。 “给你!给你就是了!”西泽王顿时慌不择言,“挡下它们,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羽鸿意斜斜瞟了此人一眼,也没找他要更多的保证,当即提起自己的骨矛,与慎思一起朝那些凶兽冲去。 接下来,便是一场华丽的双人表演。 西泽的众人都看呆了。他们都知道这样的怪物有多么难缠,因为他们已经眼睁睁看到无数的士兵死在了这种怪物的爪牙之下。结果整整三五只这么可怕的怪物,在羽鸿意和慎思两人的合作之下,怎么就显得……如此脆弱? 片刻之后,几头凶兽都轰然倒地,成为尸体。 众人都不禁发出了赞叹。尤其是那个站在西泽王身边的老臣,就连眼睛都亮了。 只有西泽王脸色难看,因为他想起了方才的承诺。 羽鸿意却没急着要他兑现那承诺,而是与慎思一道,继续朝防线的缺口冲去。 他们直接在凶兽群里拼杀了一天一夜,凶兽的尸体在脚下堆积成了山丘。直到第二日有北明与东庆的士兵赶了过来,他们才得以被换下来休息。 经过了南丹的磨练,再遇到西泽这种小场面,就连北明与东庆的士兵也不会感到丝毫困难,举手投足之间犹如摧枯拉朽,收割掉一片又一片凶兽的性命。西泽士兵们拼了大半年都没有解决的局面,眼下却每一日都有新进展,每一日都能看到曙光。 当然,对凶兽的屠杀,只能解决最表面的问题。如果不解决掉更多的问题,赤眼的凶兽很快就会死灰复燃。 “可以将玉玺和虎符交出来了吧?”羽鸿意再一次寻到西泽王,问出这句话。 西泽王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黑,半晌化为一张笑脸,“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取。” 此时的凶兽已经被剿灭了大半。剩下那些根本不成气候,凭西泽自己也能轻松解决。 而此时的羽鸿意,已经十分疲惫。 西泽王将玉玺和虎符拿到手中,眼眸之中又一次满是阴翳。他将东西拿到羽鸿意的身前,“最后的最后,我想去战场看一看。” 羽鸿意瞧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叫来巨鸟,让西泽王乘上鸟背。而后羽鸿意也翻身上去,乘坐着这同一头巨鸟,飞到了战场的上空。 士兵们仍在底下奋战。凶兽数量虽然已经变少很多,却每一个还是同样可怕。 “就是这儿了。”羽鸿意将巨鸟停在一座山崖之上,走到崖边,专心地看着下方,头也不回地对西泽王说着,“你想看的已经看到了,把东西交给我吧。” 等待着他的,却是背后之人猛地一推。 羽鸿意顿时掉了下去,仿佛毫无防备一般。 西泽王也有些发愣,似乎难以相信自己居然成功了。片刻之后,他放声大笑,“活该,活该,老天开眼啊!就凭你也想抢我西泽?明明一个圣女就能解决的事情,你们偏要扣下圣女,难道我还得感激你们吗?呸,做梦!” 好半晌,他终于笑够了。 却就在他还没来得及收起这笑意之时,山崖下面突然传出一声叹息,“愚蠢。” 作者有话要说: 西泽王终于快凉了……不,他已经凉了 ☆、第百零七章  分卷阅读144 叹出这两个字的人,自然便是羽鸿意无疑。他其实从来没有掉下去过,只是站在边缘的裂石之间罢了。 西泽王猛地打了个哆嗦,还没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一道身影就从崖边翻了上来。羽鸿意的神情如冰如水,分明毫无波澜,却叫人心生寒意。 他猛地伸出手腕,往西泽王脖颈上面一带。只听一声咔嚓脆响,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不知多久后,羽鸿意收回了自己的手腕。 西泽王终于浑身一软,直直跌落到山崖下面。 “我给你活路,你却自寻死路。”羽鸿意低头看了那跌落的背影一眼,摇了摇头,而后重新乘上巨鸟,回到了西泽的营地之中。 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回到那营地时,便看见有许多西泽将领都正站在外面,似乎正等待着什么。而这些人之中领头的,就是那个之前一直在西泽王身旁好言相劝的老臣。 等到羽鸿意再靠近了一些,他才确认,这些人在等他。 “恭迎吾王!”那老臣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口中毫无芥蒂便如此呼喊出口。相比之下,周围那些将领就显得迟疑很多。 羽鸿意眉梢一挑,让巨鸟停在后面,自己走到他们身前,“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就这么认我为王,真的好吗?” “吾王,你的力量早已折服了我们,你的心志也只叫我们想要追随。”那老臣道,“你一定可以带领西泽走向昌盛。” 羽鸿意似笑非笑地看着此人。 “至于那上一任西泽王,实不相瞒,我早已对他失望透顶。”在这目光之下,那老臣终于叹了口气,如实交代道,“先皇只有这一个子嗣,他起初也确实是兢兢业业,十分勤勉的,让我们以为这会是个明君。可惜的是,越到后来,他就越刚愎自用,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任何错误。就算是原本十分看重的臣子,只要因为一点小事惹了他的不快,便会被他记在心上,永不再重用。时日一久,我就知道……西泽总有这么一天的。” 说罢,这老臣又跪在了地上,“万幸的是,吾王你来到了这里。从今往后,你就是新的西泽王!” 羽鸿意无奈摇了摇头。 此人这不愧是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叫羽鸿意叹为观止。 周围那些西泽将领们,此时也已经看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纷纷不再迟疑,陆续朝羽鸿意跪了下来。某种程度来说,四国世界的官员们都是特别实际的。谁可以解决凶兽之祸,谁就能让他们不得不服。 倒是一些被轮换下来的北明将士,趁着休息时关注了一下这边的热闹,看到这幅场面,顿时就不乐意了,“陛下明明是我们北明的王,西泽抢什么抢?” 这话语声音不大,却偏偏能叫人听到。西泽诸人的神情不由得越发尴尬。 羽鸿意倒是笑了笑,显得不太在意。谁会嫌自己手上的领土太多呢?或许有人会害怕,但羽鸿意不会。他有这个本事,他就要得起。 “从今往后,西泽便由我管辖。眼前这凶兽之乱,必然能在我的手中得到解决。”他取出西泽的玉玺与虎符,“我既是北明的王,也是西泽的王。” 西泽众人再度跪在地上,纷纷高喊,“吾王万岁!” 北明众人有一些陛下被人抢走的不满,打心底里却还是为羽鸿意高兴,当即也纷纷恭贺道,“吾王万岁!” “很好。”羽鸿意点了点头,收下了他们的忠诚。 而后他转身再度投入战场,继续在凶兽的血雨中厮杀。 残存的那不多的凶兽,便在他们毫不松懈的绞杀之中不断挣扎,几乎被消灭殆尽。当剩余凶兽只能用小猫两三只来形容时,羽鸿意才再度回到了营地,留下士兵去搜寻漏网之鱼。 刚一走进营地,他便发现这儿的气氛有点微妙的不和谐。 这不和谐的原因,却叫他哭笑不得。 “西泽王……”一些北明的士兵看到营地里张贴的捷报,指着上面对羽鸿意的称呼,十分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这西泽王三字,可比北明王难听太多了。” “这是什么混账话?”西泽诸人听闻此言,哪里能忍得住,张口便骂道,“既然是西泽王,当然就应该被称为西泽王!再说了,西泽二字,分明比北明好听百倍!” 话音还没落下,便又有更多的北明将士围了过来,冷冷盯着他们笑。 眨眼之间,两国诸人几乎要因为羽鸿意的称呼打了起来。 “有什么好吵的?”羽鸿意连忙过去阻拦,心中也是满腔无奈,就连头都开始疼了,“我既是北明王,也是西泽王。” 这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 但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自然无法让所有人满意。无论是北明的人还是西泽的人,都撇着嘴角,眉眼之间十分不甘。 就在这个时候,慎思从一旁走了过来道,“或者说,你既不是北明王,也不是西泽王。”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慎思笑了笑,“公子,既然北明和西泽此时都是你的领土,那么无论北明王,还是西泽王,对你而言都并不是一个最准确的称呼。” 这话十分有道理。众人听在耳中,顿时就是一静。 片刻后,有人问道,“那陛下应该叫什么?” 这个问题叫所有人都有些茫然。慎思抬起头,看向羽鸿意。 羽鸿意领悟了他的意思,思索了片刻,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便听见身后又有嘈杂传来。 羽鸿意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只漏网的凶兽正在疯狂挣扎,咆哮着冲到了营地附近。士兵们顿时忘了之前的争执,纷纷取出了自己的武器。但速度最快的,还是羽鸿意。 他就像一阵风一样迎了过去,手中骨矛一挡一挑,眨眼就扎入了那凶兽的耳眼,直直捅进头颅里面。 “是啊,我既不是西泽王,也不是北明王。我应该被叫做……”羽鸿意勾起嘴角,说出了三个字,“杀伐王。” 众人愣愣看着他的身影,又愣愣地看了看那头还串在骨矛之上的凶兽,细细品味,竟然都觉得这个称呼出奇合适。 “杀伐王……” “杀伐王!” “吾王万岁,杀伐王万岁!” 听到这一声声的呼喊,羽鸿意自己更是感慨万千。 在曾经的赫贝尔大陆上,洛兰-阿修米亚就是被人称为杀伐王的。 在此时的四国世界,羽鸿意同样也成为了杀伐王。 就像是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隔阂。这同样的三个字,同样的身份,仿佛让两个世界都重叠在了一起。 羽鸿意深吸了一口气,将骨矛从凶兽的头颅中取出,甩落上面所沾染的红白血污。就在这一瞬间,又一缕黑色的恶气从那凶兽身上冒出。与此同时,仿佛整个世 分卷阅读145 界都震动了一下。 “这是什么?”众人不禁纷纷惊呼。 经过了这么多时日的绞杀,他们对赤眼凶兽身上时而冒出的黑气多少已经有些习惯。但此时此刻,并不是只有这一缕黑气。无数的凶兽尸体之上,冒出了无数的黑气。空气中的黑气连绵成片,仿佛织成了一张黑色的巨网。 这或许是因为两个世界在冥冥之中多了一层联系。 亦或者仅仅只是因为,经过了这么长久的绞杀,死在这片土地上的赤眼凶兽终于足够了。 羽鸿意眯起双眼,仔细审视着这张巨网,看着巨网中惊骇莫名的众人。巨网中会出现什么吗?他认真等待着。 足足大半年的厮杀,所等的就是这么一刻。 接下来的变化,却出乎他的意料。没有任何东西从巨网之中出现。在微风的吹拂之下,这张巨网甚至很快就被吹开,丝丝缕缕地散了开。 难道要又一次错失线索了吗?羽鸿意紧紧咬住了牙关。 不是的,线索就在这里,它并没有彻底消散。很快,巨网重新稳定下来。它只是被吹开了,不是被吹散了。丝丝缕缕的黑气延展开来,在空中连成了一条路。 没错,就是一条路。在这么多的恶气之下,羽鸿意终于看得清清楚楚。每一缕黑气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流动着,往同一个方向漂泊而去。 是风的方向吗?很像,又并不完全相同。 更多的黑气从战场方向飘了过来,飘向了同一个方向。它们究竟要飘去哪里,是什么在吸引着它们?羽鸿意思考着这一切,心脏炽烈地跳动着。 他几乎眨眼间就跃到了巨鸟的背上。他要追过去,追到它们的终点。 “陛下!”西泽众人见状顿时呼喊出声,神色间都有些讶异。 北明众人倒是都很轻松,纷纷笑问,“你又要去征战了吗,陛下?” 羽鸿意点了点头。 杀伐王的赫赫威名,便是在征战中一点点堆积起来的。 他握住腰间的绯色小笛,在巨鸟的鸣叫声中升到了上空。慎思紧随其后,乘坐另一只巨鸟跟在了他的身侧。 离去之前,他们却再一次回头到达那片战场,居高临下地,将那些还留存的凶兽一头一头找出来杀掉。 这片战场终于被彻底清理,战士们也会合起来。羽鸿意点了一批跟随者,又仔细安排了剩下的诸人。虽然走得匆忙,他却并没有遗漏什么,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唯有西泽的登基仪式,只能等他回来再办了。 但他已经是王,仪式本就并不重要。 羽鸿意追逐着那些已经肉眼可见漂浮在空气中的恶气,一路飞渡整个西泽,投入了百雾海之中。 视野被雾气遮盖,起初还只是有些朦胧,片刻后便越来越无法视物,到最后只能看见一片乳白。上次进来时,便是同样的情况。 但与上次不同的是,此时羽鸿意还能看到那些恶气。在白雾的衬托之下,黑色的恶气甚至显得无比清晰。羽鸿意沿着这些恶气所指引出的方向,毅然闯入到了百雾海的最深处。 冥冥之中,他已经知道他将被指引到何处了。 世界的中心……这是最可能的答案,也是眼下唯一的答案。在世界的中心有着什么,在吸引着这些恶气。 他究竟会在那里看到什么? 无数的猜想在羽鸿意的心中回荡着,他只能埋头追逐。 ☆、第百零八章 不知多久之后,一直笼罩着众人视野的雾气突然一清。羽鸿意久违地重见天日,眼前所见却叫他万分惊讶。 黑气在眼前汇集成了一束,这里就是它们的终点,这里应该便是那传说中的世界中心了。可是出现在这里的,不是什么强大的生物,更不是另一个神明。 出现在这里的,只是一个……漏斗? 对,就如同每个圣山的上方都有一个漏斗一样,这里也同样出现了一个漏斗。不同的是,眼前这个漏斗不在天上,而在底下。 下方的海水卷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中间深不见底,正不断将那些黑气往里面吸着。 慎思来到羽鸿意的身旁,看到眼前的情景,一时间也没说出话来。 好半晌,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出言问道,“公子,现在怎么办?” 下去,或者不下去,只有这两个选择。 羽鸿意神情凝重地抿了抿嘴唇,伸出手放在漩涡上空感受了一下,然后发现有一件事情需要纠正。 这个漏斗不止在吸引这些黑色的恶气。此处的元素十分浓密,而且同样正被吸进去。只不过他无法让空气中的元素浓密到可见,才只能借用恶气寻找到这里。实际上,这里几乎是所有能量移动的终点。 “下去吧。”羽鸿意道,“进到这个大漏斗的里面看看。” 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止是因为他觉得应该冒险。羽鸿意有一种感觉,在这漏斗的中央有什么东西,同样正吸引着他。 慎思皱起眉头,想要做些更谨慎些的考虑。 结果仅仅一眨眼间,羽鸿意已经抓着巨鸟身上的羽毛,径直俯冲了下去。慎思无奈摇了摇头,只得紧紧跟上。 海水漩涡中央的空洞极大。旋转的浪花拍击起无数水汽,迎面扑在两人的脸上。越往深处,水汽越浓,甚至沾湿了他们的衣袖。到了后来,连天空都被水雾遮盖。他们理应早就落进了海底,但空洞仍未有尽头,漩涡依旧在往下延伸。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只有空洞周围激荡旋转的海水越来越平缓,越来越安静,仿佛是在渐渐凝固。 不,不是仿佛,海水真的是在渐渐凝固。 羽鸿意愕然看着四周,甚至冒着被卷进去的危险,忍不住伸出手触摸了海水组成的墙壁。但那已经不是海水了,那就是一面真正的墙。 又往下飞了片刻,海水凝固而成的墙壁改了方向,开始直直往前延伸。 羽鸿意离开所乘坐的巨鸟,下到地上,用双脚继续往前行去。慎思就在他的身侧,其余的手下也纷纷跟在后面。偌大的通道一片安静,甚至连光都没有,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 但总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告诉羽鸿意,这里绝对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他听到有人在身后低声议论,“太奇怪了,百雾海的中间居然是这样的。这究竟是什么啊?” “这是通道。”羽鸿意开口答道。 他感受到有讶异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背后,但他并没有多做解释,因为就连他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知晓这个答案。自从他进入到了这里,“通道”二字就莫名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就像他其实早就来过这里一样。 这感觉叫羽鸿意有点不适,他不禁皱起了眉。 慎思感到了他的不安,在旁边 分卷阅读146 握起了他的手掌。 前方突然多了一点光亮。 羽鸿意下意识就握住了自己的骨矛,其余人也纷纷提起自己的武器,接下来出现在他们眼前却只是一些漂浮的光点,似乎是生活在这通道里的蜉蝣。 众人发出了一点自嘲的笑声,神情也松懈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几道黑影猛地从窜了出来,前面和侧面都有。羽鸿意眉梢一挑,跨步向前,提矛便是一击,稳稳将其挡下。侧面的那些却离得稍微有些远了,慎思只来得及挡住一部分,还有两道黑影冲入了后方的人群里面,顿时带来一阵惨叫。 慎思狠狠一咬齿门,手中影杀飞袭而出,顿时勾着人群中的那两道黑影,将它们猛地拽了出来。但因为这一分心,他也被原本挡下的那几只抓伤了面庞,留下一道血痕。幸好身后的手下们总算反应过来,纷纷因为之前的松懈而羞怒,连忙扑过来与他一起对付这些古怪的家伙。 片刻之后,待到羽鸿意解决了那边的战斗,这片也同样顺利结束。有三五人挂彩,一人伤得略重,万幸没有谁丢掉性命。 再看地上那些家伙,长得就像是瘦长的猕猴,却个个利爪獠牙,远比外面的生物更凶悍。 “小心了。”羽鸿意道,“类似的东西,里面还有很多。” 众人纷纷点头,再也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他们就这样警惕地往前行走,一路击退了好几拨奇特的怪物。这些怪物大多和外面的生物长得相似,却往往更可怕许多。因为大量的能量都被吸到了此处,在这个通道内不断往前流动。此地的生物常年生活在这种环境下,自然通通被养得极好。 又是许久之后,眼前开始出现疯长的植物。 这些植物倒是没什么攻击性,只是枝枝绕绕地堵在前面,时不时就要阻住他们的脚步。众人无奈,顿时化身伐木郎,一路走着一路砍着。 起初又要砍树又要对付来袭生物的,真的十分恼人。但不知从何时起,来袭的生物渐少,到了后来竟然一只也遇不上了。 就在众人感到诡异之时,眼前又出现一堆木头,直接将整个通道给堵得严严实实。众人只得将疑惑暂时放在脑后,拿起利刃努力砍树。 羽鸿意原本一直亲力亲为身先士卒,此时却站在一旁,眉头微皱,神情古怪。 “怎么了?”慎思低声问他。 羽鸿意摇了摇头,“说不上什么……我就是觉得……” 刚一说到这里,他便脸色一变,闭紧双唇,猛地朝那被砍伐的树后看去,心中也掀起了许多波澜。 方才听到的是什么?脚步声? 羽鸿意握紧了手中骨矛,正准备出言提醒,就听一声咔嚓脆响,眼前这堆木头终于被避开了一个大口子。透过这个大口子,众人都清清楚楚看到,前方的阴影处有一个人,正一步一步朝着这边走来。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有人大声喝问,那个人影却视若罔闻,根本没有反应。 众人脸色变得凝重,连忙摆成一道人墙,剑尖笔直护在身前。 羽鸿意更是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一种出奇危险的预感布满了他的全身,叫他连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 他好久没有过这样不堪的表现了。对方的气息其实十分混乱,但羽鸿意就是深刻地觉得,这是个出奇强大的可怕家伙。这究竟是什么人?传说中的另一个神明吗?这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倒是真有些像。 但当对方终于走得更近一些,让众人看清那张掩在金色长发下的脸庞时,羽鸿意便知道,自己猜错了,错得离谱。 在这一瞬间,羽鸿意连头皮都是麻的。 他看着对方慢慢举起了手中黑色的长矛,几乎想要冲上去质问一些什么,理智又告诉他现在应该转身就逃。他却只能挡到前面,硬着头皮抬起自己的骨矛,“跑,都跑!” 慎思想要留在他的身旁,险些被他一脚踹飞,“都给我跑!” 他很清楚,在场没有人能对付得了眼前这个家伙,一个都没有。唯有他可以抵挡一二,却也勉强得很。 对方终于将那黑色长矛挥了下去。这一瞬间,一股磅礴的能量猛地袭来,击中羽鸿意手中骨矛,竟然发出轰然巨响。众人此时刚跑出几步,顿时又被余波直接震飞,眨眼便东倒西歪地摔到了远处。 羽鸿意也是手腕一麻,心中不禁暗骂。要不是眼前情况紧急,他绝对不可能选择硬接这一招。与对面那家伙相比,他最弱的地方不在别处,正在最无解的身体素质上。此时没受到更大的伤害,还能跑能跳,已经是万幸了。 既然能跑,还有什么说的?羽鸿意立马转身就跑,只在路过刚才被掀飞的众人时提溜了他们一下,“别发愣了,快跑!” 没人见过他这么慌乱的样子,所有人都十分惊愕。但事关性命,也没人多问,赶紧跟着跑。 不知跑了多久,羽鸿意回头一看。方才那堆树木也通通被轰飞了,他还能看见那家伙的身影。而那家伙也完全没有追击的打算,只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又过了片刻,那个家伙转了身,开始朝其他地方游荡。在这整个过程中,此人都是面无表情的,似乎已经失去了情绪的变化,也丝毫看不出行动的目的。 羽鸿意终于停下了脚步,直接坐上地上,歇了一大口气。 “公子,”慎思坐在他的身旁,同样喘着气,“你似乎知道那个人?” 羽鸿意勾起嘴角,拉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我当然知道,我熟得很呢。” 慎思抬起头,看着他。 “他叫……”羽鸿意深吸了一口气,以无法形容的神情报出了那人的名字,“他叫洛兰,洛兰-阿修米亚。” ☆、第百零九章 洛兰-阿修米亚……听到这个名字,慎思猛地瞪大了眼,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之色。他曾经是听羽鸿意讲过以前的那些故事的,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简直无法想象,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 羽鸿意自己自然更是惊骇不堪,脸上一直维持着那种难以形容的神色,半晌都没能再说出一点什么。他很想要好好解释一下眼前的情况,大脑里面却只是一团混乱,忍不住用五指摁住了额头。 羽鸿意开始审视自己的记忆。在他的记忆中,他是在确确实实将恶神给杀死了之后,才突然身处在了一片虚空之中,来到眼下这个世界。但是这段记忆是真实的吗?为什么他会对眼前的通道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像是曾经来过一样?而且按照那段记忆,他的身体分明应该还留在赫贝尔大陆里面才对,眼下却为什么会在这儿? 慎思则冷静得比他更早些,出言分析道,“公子,你确定你没有认错吗?我是说… 分卷阅读147 …你确定那真的就是本人吗?” 羽鸿意明白他的意思。看起来像的,未必就是。替身或者是镜像,都有可能造成眼前的情况。 然而仅仅思考了片刻,羽鸿意便摇了摇头,“不,我不会认错。你不觉得我直接进入到这个漩涡里面的选择太莽撞了吗?其实在外面时我就感觉到了,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和我有着某种联系,一直吸引着我……但我那时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慎思叹了口气,又往逃来的方向看了看。那个金发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慢慢重新回到了黑暗之中。 “也不像是被人占据的样子。”羽鸿意皱起了眉头,“那具身体里似乎并没有灵魂,只是一副空壳。” 慎思突然起了身,朝他身影追了过去。 羽鸿意被吓了一跳,连忙就想要把这小子追回来。结果这小子跑得贼快,眨眼几乎到了那身影的身后。 洛兰的身体停下了脚步,回转过身,抬起了手中黑色的长矛。 慎思停下脚步,往后退了一些。 洛兰放下了手中的长矛,只用无神的目光盯着他看。 “你做什么?”羽鸿意简直被吓出了浑身的冷汗。 “只是想要试着研究一下。”慎思说着,又往前走了一些。 洛兰抬起了长矛。 慎思后退一些。 洛兰把长矛放下了。 羽鸿意的心情就随着眼前的场景起起伏伏,一惊一乍。然后他就看着慎思似乎找到了规律,找准了界限,就停在一个地方,时而走一步时而退一步的。对面洛兰也是十分乖巧,手中长矛举起又放下,一句怨言都没有。 ……虽然安全无事是很好,但眼前好歹是自己的身体。羽鸿意在一旁看着,心中真的十分微妙,一点都没有玩弄敌人的爽快之感。 好半晌,慎思终于停下了这抽风一样的举动,得出结论道,“里面确实没有灵魂,应该只是按照某种规则行事。” 羽鸿意扯了扯嘴角,心道这不是废话吗。 如果是个有灵魂的正常人,此时早就破口大骂神经病了。 两人所带的手下们此时也都缓过劲来,陆续来到他们的身后,看到眼前场景也忍不住议论两句。 其中一个手下道,“规则?规则就是不让我们过去吗?” 众人点了点头,而后又有一个手下做恍然大悟状,“我明白了,这就是守门人了吧?” 守门人?这三个字让羽鸿意一下子抬起了头,将目光落在这说话之人身上。是啊,如果抛却猛然看到自己身体的震惊,忽略掉那就是自己身体的事实,只分析对方此时行动的规律,可不就是个拦在路上的守门人吗。 “更准确来说,他是在清除范围内的一切活物。”慎思又补充道,“你们不觉得自从靠近这边之后,就连袭击我们的活物都没有了吗?” 但无论如何,洛兰的身体此时正守在路上,不叫他们过去,总是事实。如果真的是守门人,前面一定有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而要想知道前面被守着的究竟是什么,就必须得先闯过这一关。 沿着这个思路想了之后,所得出来的结论却叫人绝望。 “太厉害了。”手下们纷纷哀叹,“根本打不过啊。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家伙?” 哀叹过后,他们的视线又忍不住纷纷落在羽鸿意的身上。在他们的认知中,此前见过的最强大的人,非羽鸿意莫属。而眼前这个不知道多么厉害的家伙,想要打过去,自然也只能依赖强者了。 “只有我能对付他。”羽鸿意也不失众望地说出了这句话。 “陛下,”众手下纷纷道,“我们来为你掠阵。” “不,”羽鸿意却摇了摇头,“你们都走,你们先出去。” 这话叫众手下都是一愣,当即便有人反对道,“陛下,难道你想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吗?这如何使得……” 结果竟然连慎思都在一旁道,“公子说得没错,你们应该先走。” “可是……” “没有听明白吗?只有他能对付他。”慎思一声冷笑,“你们留在这儿,只会成为拖累。” 这话说得叫人有些难堪。众手下脸色微微沮丧,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半晌纷纷叹了口气,只得听命行事。 待他们走后,羽鸿意看向慎思道,“倒是叫你来做这个恶人了。” “这又没有什么。”慎思道,“再说了,他们出去之后,也不是无事可做的。这地儿的入口在百雾海中,寻常根本找不进来。他们出去得早些,说不定能想个法子弄个标记,确保我们下次也能找到这儿。” “下次?”羽鸿意似笑非笑。 慎思看着他,“难道你不打算再来了。” 羽鸿意顿了顿,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如果可能,我想在这一趟就把一切都给解决。” “这是最理想的情况。”慎思走到他的身边,“你打算如何做?” “当然是打过去。” “打得过吗?” 这个问题叫羽鸿意又沉默了片刻。眼前的对手是他自己的身体,对方的实力究竟多么强大,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亲手诛杀四大恶魔,最后又直接将光明神都斩于刀下,这一系列耸人听闻的战绩已经证明了一切。而羽鸿意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从原主那儿借得新的身体之后,一直想要恢复自己原本的实力,却一直都没有成功。 原因不在别处,就在那副千锤百炼而成的身体上。无数个日夜辛苦打磨而成的身躯,绝非区区两三年可以追上。更何况之前羽鸿意肚子里还怀着火汐,根本不可能让自己经历足够的锻炼。 劣势是如此的明显,那么优势呢? “我还真不一定打不过了。”羽鸿意勾起嘴角,笑了笑道,“这两三年,我也不是玩过来的。身体的素质追不上,其余的地方总不至于毫无进步。” “是啊。”慎思抬起脚步,走到了这通道的边缘,“你一直在经历战斗与厮杀,片刻也没有放松过。你没有理由打不过三年前的你……何况其中还没有灵魂。” “没有错。”羽鸿意走到通道的另一边,“我就算怕天怕地,也不至于会惧怕一具行尸走肉。” 他们就这么慢慢地向洛兰走去,相互之间呈掎角之势。 “你方才说其他人都只能成为我的拖累,”羽鸿意笑道,“怎么,没把你自己给包含进去吗?” “当然。”慎思衔起影杀,“我怎么能是你的拖累呢?我是你的男人啊。” 羽鸿意猛地被噎了一下,摇了摇头,哭笑不得。 方才慎思所试出的那条界限就在前面,就快要走到了。洛兰仍旧站在那儿,抬起了碧绿的眼眸,对上了羽鸿意的视线。 在这一瞬间,除去面对自己身体的怪异,除去大战在即 分卷阅读148 的战栗,还有另一种情绪猛地覆盖住了羽鸿意的心神,叫他微微发颤。 随着两人缓慢的步伐,那条界限又近了几分,眼下距离他们只有…… 就在这一瞬间,洛兰突然动了。他就像是一根离弦之箭,径直冲到了羽鸿意的眼前,抬起了手中的长矛。 羽鸿意惊讶之下,连忙提矛来挡。 怎么回事?距离慎思方才试出来的界限分明还有着好几十步,怎么就突然冲过来了? 羽鸿意看着对方依旧似乎没有一点情绪的眼眸,却好像突然有些明白。 “你也在兴奋吗?”他勾起嘴角,朝自己的身体露出挑衅的笑容,“真幸运啊。与自己交战,拼命战胜自己……” 这种体验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叫人不由之主,叫人兴奋得浑身发颤。 ☆、第百一十章 羽鸿意的惊讶只在最初的刹那,很快他便稳住了心神,全力投入到眼前的战斗之中。偌大的通道之内,只见两个身影斗得是如火如荼,矛身相撞所发出的铿锵之声不绝于耳,扬起一地浮尘。 他们的一招一式都奇快无比,又准又狠,却偏偏击不到对方的身上。因为熟悉,太熟悉了。 洛兰试图攻击的每一个瞬间都会被羽鸿意给看穿,每一招都被及时躲过。可羽鸿意的攻击也是一样。他们熟悉彼此的一切,从意识到招式,能轻易看穿对方的每一个意图,因为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哪怕身体上的差距,也在这种熟悉之中被消弭于无形了。 战斗始终胶着,分不出胜负,甚至看不出谁能稍微占据一点优势。但是这战斗又是出奇激烈的,甚至容不得第三人插手。 慎思已经在边上站了很久了。他起初也想要帮助羽鸿意,牵制洛兰的行动,然而这个意图甚至寻不到尝试的机会。自从洛兰向羽鸿意冲去以来,这场激烈却默契的战斗就容不下第三个人了。如果慎思贸然出手,只会打乱羽鸿意的节奏。 此时此刻,羽鸿意已经脱不了战局,洛兰也被羽鸿意完全牵制。慎思想了想,发觉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便干脆转了身,往通道更深处跑去。 这小子竟然又如此大胆!羽鸿意看到这一幕,手上不禁乱了半分。 幸好,在同一时刻,洛兰也同样产生了一瞬间的迟疑。追,亦或是不追?没有灵魂的身体遵循遗留的意识思考着,竟然也显得有些左右为难了起来。 很快羽鸿意回过神来,齿门一咬,手上的招式越发凶悍,誓要将对方牵制在此。洛兰也放下犹豫,重新投入到和羽鸿意的交战之中,并试图更快结束这场战斗。 慎思听到身后越来越显得激烈的声响,脚步不停,尽其可能地往更深处冲去,想要看看这被如此大力守护着的究竟是什么。究竟是什么人,亦或是什么东西,能将洛兰这羽鸿意原本的身体控制至此,成为一个守门人?如果看到了那被守的“门”,一切是不是就可以得到解答? 通道剩余的路还有很长。慎思足足跑了半晌,终于看到了尽头。他在这个过程中想象了一切的可能,想象了自己会遇到的所有危险,结果却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条通道在他的面前截止了,一面与左右墙壁毫无区别的高墙封闭了眼前的道路。而在这尽头处…… 什么也没有。 慎思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呆愣。那些发光的浮游生物还在四周飘荡,可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是光秃秃的一面墙。慎思走上前去,摸了摸那一面墙,很硬。 他退后一步,从袖中取出几件这段时日收集到手的神器,接连朝那墙壁轰去。火烧水浇,大力冲撞,什么都试了,却毫无效果。不管他怎么做,眼前都根本不像是一扇可以打开的门,仅仅只是一堵墙罢了。 慎思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他开始在四周搜寻,希望是自己忽略了什么细节,却依旧什么也没有。所以这个地方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守门人”究竟在守些什么?他根本找不出其中的答案。 打斗声再次在后方响起来了。 羽鸿意和洛兰一路交战,一路或牵制或反击,终于还是渐渐也来到了此处。此时时间已经过了许久,身体上的差距终究开始有所体现,羽鸿意开始体力不支。 “还是分不出胜负吗?”羽鸿意战到这个地步,几乎破口大骂,心中不甘得很。好不容易有机会与自己交战,却没能战胜,反而最后要败给体力不支?这个结果实在憋屈得很。 慎思方才大闹的烟尘还没有散去,那面光秃秃的墙壁同样出现在羽鸿意的眼前。可此时的羽鸿意,甚至无法分心去关注什么墙壁了。 “公子,”慎思摇了摇头,暂且将方才所受到的打击忘却,专注眼前的战斗道,“你一直没出杀招。” 从最初观战至此,他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羽鸿意也没有否认,只是自嘲笑道,“好歹也是我自己的身体啊。如果下了杀招,这身体万一废了呢?” “你还能回到这个身体里去吗?”慎思问他。 羽鸿意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他有些分不清这就究竟是反问还是单纯疑问,他应该期望还能回去吗?当然的,他很期望,这是他自己的身体啊。 “如果你不能回去了,你便不需要有任何顾忌。”慎思道,“如果你想要回去,那就更不能有这顾忌。” 羽鸿意在激战之中勉强笑了笑,“怎么说?” “因为那是你的身体。”慎思看着他,“如果你不能将他彻底击溃,他能让你回去吗?” 这一句话就犹如一道响雷,一下子炸开了羽鸿意心底的思绪。 是啊,确实是这样的。打从第一眼看到开始,不,更准确来说,是还在百雾海中,还在这漩涡外面时开始,羽鸿意就感觉到了,这具身体在吸引他,在呼唤着他的回归。可是为何他无法自然而然地回归,还要在这儿与自己的身体交战? 这不是因为背后有谁在控制。无论幕后之人是谁,都不可能干涉灵魂与身体的联系。这仅仅只是因为,眼前这句身体不是别人的,是他羽鸿意的。是那个杀伐王,洛兰-阿修米亚。 高高在上,傲慢至极。这傲慢甚至不需要显露,就刻在骨子里。哪怕是自己的灵魂,想要重新占据这身体,也非得先将其打服了不可。 羽鸿意勾起嘴角,手中原本凶悍的招式突然一转,变得有些飘忽了。而在这飘忽之余,刃尖的光芒又越显凌厉。羽鸿意整个人的气质都起了变化,仿佛不再是一个战士,而是一个猎人,一个杀手。 他不再顾忌是否会损害对面的身体。因为如果无法击溃,这具身体再如何好,也无法再成为他的。 意志的改变,很快就反应在了招式上。羽鸿意就像是一条等待时 分卷阅读149 机的毒蛇,随时等待着扑上去咬住对方的咽喉。 凭借对对手惊人的熟悉,他很快找到了机会。 那是一个除他以外的任何人都不会认为是破绽的破绽。此时此刻,这个瞬间却偏偏被他紧紧捉住。 羽鸿意手中骨矛往斜里一突,径直捅入了对方的胸口。 “公子!”少年撕心裂肺的惊叫声在他身后响起。 随后传达而来的,才是身体的疼痛。羽鸿意勾着嘴角笑着。他的身体上也同样扎着一根长矛,同样被对面的洛兰给捅了个对穿。 所以才不会有其他人认为那是个破绽啊……想要捉住这个破绽,必然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他确实击溃了对方。 “我赢了。”羽鸿意笑着说出这句话,声音很低。他的视线已经渐渐模糊。 他感到慎思扑了过来,猛地接住了他几乎滑落在地的身体。而洛兰则后退两步,靠在了尽头处的那面墙壁上。 紧接着一个冰凉的玉块贴在了羽鸿意的胸口,拼命治愈着他的伤口。是那东庆皇族祖传的神玉。 有这神玉在,应该是死不了了。 可羽鸿意的视野还是变得越来越黑,仿佛整个躯体的感觉都在流失,就连伤口的疼痛都渐渐感受不到了。 当着黑暗到了极致,却又猛地变亮起来。 胸口的疼痛突地重新猛烈起来,叫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抬起头,想要说点什么,却见慎思正跪坐在他的眼前,怀中抱着他的躯体。 不不,准确来说,是慎思跪坐在他的眼前,怀中抱着羽鸿意的躯体。 而他自己,此时却站立着,背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的感觉再一次清晰起来,熟悉的,而且是久违了的。但是胸口的伤势不断喷涌着血液,叫他从四肢开始发冷。 “慎……”他想要开口说话,告诉对方眼前的情况,声音却低若蚊蝇。 还不等他再度开口,整个人却往后一倒。 背后原本坚硬冰凉突然一空,发出一道淡淡的蓝光,将他整个人吸了进去。 最后的最后,他只看到那个仍在焦急治愈怀中躯体的少年猛地一顿,抬起了头,用惊疑不定的目光望了他一眼。 小子,你认出我来了吗? 淡淡的蓝光布满他整个视野,遮蔽了少年的身影。 ☆、第百十一章 他在一片淡蓝光芒的包裹中反思着自己的莽撞。他方才太急于取得这一场胜利了,最后竟然让两具身体都受到重伤。明明慎思就在边上,只要有一具身体的伤势稍轻,他就落不到眼前这个境地。 ……所以那小子现在认出他了吗? 还不等他更多地纠结这个问题,充斥着视线的淡蓝光芒便逐渐暗了下去,成为一种深沉的黑色。这里就是“被守护的门”内吗?是啊,之前这具身体分明靠在墙上,他回来之后却被吸了进来。 这里究竟有着什么?他试图分析眼前的状况,但就连他的意识也开始朝这黑色的底端坠去,渐渐化为混沌。 就在一切都变得暗淡虚无之时,他看到了一个东西。 不不,那东西不在这“被守护的门”内,而是在他身体的最深处,在意识的最底端。那是一团被遗留下来的意志。在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就是这团意志在操纵这具身体,做出那些纯粹遵循规则的类似本能的举动。 羽鸿意将意识靠近过去,而后竟然出乎意料之外地发现,就连这团意志也是出奇熟悉的。 这是他自己的意志,被他自己留在这里的。 就在接触到这团意志的同时,大段的记忆扑面而来。 他看到了战场,看到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 他看见自己紧咬着牙关,将手中黑色长矛舞得像一条游龙,抵挡着眼前敌人铺天盖地的攻势。那攻势打到地上,顿时便如轰然巨响,激起一地的碎石,就犹如山崩地裂一般。可他的神色却依旧平静,毫不动摇,只信赖着自己的实力与手中的武器,身形游走,一步步欺身靠近着那看似可怕的敌人。 站在他面前的敌人,正是那些圣职者中口中不断传颂着的光明神。但在他的眼中,这只不过一个利用了人们的信仰的恶神罢了。 他与这恶神厮杀了三天三夜,最后就连脚下的山崖都几乎轰平,他终于将长矛扎入敌人的胸口,勾出了那枚存储了恶神大部分力量的神核,紧接着矛尖一甩,径直便割下了恶神的一颗头颅。 神核落在地上,被他狠狠碾碎,彻底化为一团纯粹的能量消散于空气之中。恶神失去复活的能力,那颗头颅就落在他的脚边,用怨毒的目光注视着他。 而他只不过是仰天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将那头颅串在自己的矛尖上,一步步走下了这座被称为神明居所的高山。山脚之下,他所带领的战士们仍在和那些仍旧盲目信仰恶神的神职者们交战着。直到他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他手中恶神的头颅被所有人看到,那些神职者们才终于失去了信仰,一个个丢下手中的武器,伏地痛哭。 “吾王!”他手下的战士们则痛快地欢呼着,“吾王无敌!” 银亮的战甲耸动着,仿佛铺成了一片海洋。 他微笑着,一步步走了下去,走向自己的子民,宣告自己的胜利。恶魔已死,恶神已诛,笼罩着世界的阴影都已经消除。他将凯旋而归,带领自己的国家走向新的篇章。 这是一段熟悉的记忆,这段记忆在此之前便已经被他回忆过无数次。 以往无论如何回忆,这段记忆都只到这一刻为止。而后便是无尽的虚空,异世的漂泊,以及那个将身体借给他的名为羽鸿意的青年。这叫他一直以为他就是在这一刻失去了自己的身体,甚至曾经怀疑这是恶神临死前的反噬。 但此时此刻,这段回忆竟然延续了,他看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他在手下那些战士们的拥簇之下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安抚了焦心等待已久的养子,并开始着手安置那些迷茫的神职者们,处理恶神所遗留下来的各种问题。 一切看似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唯有那些遗留下来的问题,比他原本所以为的更令人头疼。 “新的恶魔正在形成,新的神明正在诞生。”在手下所交来的报告书中有这么一句话,明确地阐述出了这么一种现象。 是啊,新的恶魔正在形成,新的神明正在诞生。 他重新来到大陆的四角,去了之前斩杀四头恶魔的地方,将新的恶魔雏形重新斩杀。可是黑色的恶气依旧在此处汇集,新的雏形又将在不久之后诞生。他在这些位置布下许多士兵,命令他们代替自己遏制恶魔的重生。 随后他又再度来到之前与恶神交战的地方,第二次爬上那座位于世界中心的高山。距离上一次过来不过一个多月 分卷阅读150 ,此地却依旧满是疯长的植物,以及许多出奇凶悍强大的动物。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的生物还在变得越来越强。 留到最后的最强的那一个,强到没有人对付得了的时候,便是新的神明了。 “光明神最初便是这么诞生的吧。”他站在手下们的面前感慨着,“光明神诞生于世界中心,不是因为他选择了这里,而是这里造就了他。” “陛下,”身旁的手下汇报道,“这里的能量太密集了,元素的浓度几乎在其余地方的千倍以上。我们上次来的时候……在恶神死掉之前,还不是这样的。” “是啊,因为恶神截取了这些能量,化为了自身强大的源泉。”他说到这里沉默片刻,然后抬起了头,眺望向远方,“但这些能量太驳杂,如果一概吸纳,很可能会侵蚀他自己的神智。所以恶神需要制造出承载负面能量的分|身,所以他才制造了恶魔。” “恶魔们已经在大陆的四角盘踞了太久。”手下叹道,“那些负面的能量已经记住了恶魔的形态,已经形成了某种惯性。” “一旦汇集就会形成新的恶魔的惯性。”他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又问道,“为什么负面能量会在那里汇集?” 那手下一时答不上来,便连忙派人再去研究。 结论也出来得很快:准确来说,所有的能量都会在那儿汇集。只是因为恶神一直将充满负面能量的分|身安放在那儿,让那些负面能量越演越烈,最终将一起汇集过去的其余能量也都污染了。 “诞生恶魔的大陆四角,似乎是四个出口。”那手下道,“能量之所以往那边汇集,是因为它们通过这些出口被排出这个世界。” “出口?”他笑了笑,伸手指了指眼前,“那这就是入口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山洞。山洞开口极大,内里却越来越窄,像一个漩涡。只是站在这个洞口,便能感受到磅礴的能量正从里面喷涌而出,冲刷到每一个人的脸上。 几乎就在话音刚落时,一头凶恶的野兽从洞内扑了出来,直扑他的咽喉。他长矛一挑,将那野兽击倒在地,却连手腕都被震得生疼。再定睛一看,这么凶悍厉害,个头和熊一样的野兽,其实不过是一只白白的兔子。 “站在这风口浪尖。”他感叹道,“哪怕是一只兔子,如果无人诛杀,活到最后,也会变成新的神明。” “陛下!”那手下单膝跪地,突然进言道,“这是上天给你的机会,是你诛杀恶神之后应得的奖赏。与其让别的不知道什么生物窃夺这份力量,不如干脆让你来的占有。陛下,请成为我们新的神明吧。” 他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好半晌,那手下额头上都几乎落下了汗珠,他终于开了口,“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我的想法吗?我诛杀恶神,不仅仅因为他是恶神。最初的最初,他也未必想当个恶神。然而得到了力量,得到了永生,谁又能克制住自己?如果神明失德,又要过多少年,才能再出现一个弑神之人?” 说着,他迈步走入了洞内,“这个世界不需要神明。” “可是陛下……”那手下在后面道,“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东西来变成新神。除非你能杀死所有可能成为新神的生物,可是你能一直守在这儿吗?” 很显然,他不能。 他沉默地往山洞里面走着,不知多久之后终于走到了尽头。他抬起头,看向眼前这面似乎遮蔽了一切的墙壁。但是他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磅礴的能量正是从这面墙的后面喷涌而来。 这不是一面墙,而是一道门。 门后有着另一个世界。一个与赫贝尔大陆能量想通,关系紧密,却融合得并不完全的另一个世界。 他抬起手中骨矛,狠狠抽打在墙面之上。一道淡蓝的光芒被激发了出来,映照在他的视野之上。 回忆中的这道蓝光,与之前包裹住自己的那些重叠了。 羽鸿意的意识终于从那段记忆中脱离出来……不,此时的他,应该被称为洛兰,洛兰-阿修米亚。 他的意识依旧滞留在身体内的最深处,而那团带着记忆的意志正漂浮在他的眼前。 “原来如此。”他低声叹道,“从来就没有什么幕后黑手。不,更准确来说,确实有人设计了这一切,但那个人就是我。” 那团意志也在他面前化为一个人形,就像是他的一道影子。 影子叹道,“太狼狈了。为了把灵魂剥离出去,投入通道之后的世界,你竟然丢失了最重要的记忆,忘却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我虽然丢失了一段记忆,但这只是可以承受的意外。”他勾着嘴角笑道,“无论我有没有这段记忆,无论我是否知道到达新的世界之后需要做些什么,我都不可能沦为平凡。我是君临天下,集全世界气运与一生的人。无论在哪个世界,无论遇到些什么,我都会爬到同样的位置。不是吗?” 影子也跟着笑了笑,“已经都想起来了吗?” 是啊,现在已经都想起来了。想起了他做出这一切的缘由,以及他最终想要达成的目的。 影子道,“杀死恶神之后,我看到了新的敌人。” 洛兰笑着伸出了手,“敌人的名字叫规则。” 他要改变这一切的规则,最干脆的办法就是让这条通道不再是通道。而要让通道不再是通道,最干脆的办法,就是让这两个相连的世界,彻底融合。他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成为媒介,在背后做一个狠狠的助推。 ☆、第一十二章 影子看到洛兰递出来的这只手,发出了满意的笑声。 “我是赫贝尔大陆的王者,我的身上有整个世界的气运。”而后影子同样伸出了手,递到了他的眼前。 “我是四国世界的王者。”洛兰回应道,“我的身上,有这另外一整个世界的气运。”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被剥离的灵魂与肉体终于彻底交融。 同样交融的,还有两个世界的气运。 在这一个时刻,整个时空都仿佛震动了一下。洛兰与面前的影子合二为一,意识渐渐从身体深处浮了上去,他听到了外界的声音。那是久违了的,属于赫贝尔大陆的声音。 一道道能量灌入了他的身体,是紧张的术士们在用法术治愈着他。 那个跟随他很久的心腹手下正在边上大呼小叫,显得很不淡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什么东西能将陛下伤成这样?” 另一个手下笑了笑,“说不定是陛下自己呢?毕竟都已经过去三年了,陛下也该回来了。” “我可没办法像你这么乐观!说到底,我们根本连陛下是否真的顺利到达另一个世界都无法确定,就连是否真的有另一 分卷阅读151 个世界都只是推断!” “不不,这可不止是推断。如果你研究过通道里的石头,你就会发现它们有着十分有层次的被恶气侵蚀的痕迹,这都是因为从对面传导过来的气息啊。对面不仅有另一个世界,而且那个世界深受恶气所害,以至于每隔断时间都要以某种方式将恶气净化一遍。仔细探究的话,有很多蛛丝马迹可以分析的……” “你说这些我听不懂!”最初说话的那个心腹不禁越发暴躁了。 洛兰刚一醒过来,便听到这久违的争吵声,忍不住轻轻一笑。 “陛下?” “陛下!你回来了!” 围在周遭的众人顿时骚动,纷纷扑到他的身前。 而后洛兰才慢慢睁开了双眼,环视周围欣喜而激动的一张张脸庞,轻叹一声,微笑答道,“是的,我回来了。” 众人开始欢呼,之前争论的那两名心腹也不禁喜笑颜开。他们挤到洛兰的身前,刚刚准备汇报一下这三年间帝国的情况,却见洛兰目光微沉,眉间反而皱起,正若有所思的看向通道的尽头,看着那宛若一堵墙壁的两界之门。 黑发的魔法师停下脚步,摸着自己的手杖叹了口气。 就连那个一贯暴躁的褐发战士也察觉出了不对,喃喃问道,“陛下……失败了吗?” 是啊,洛兰之所以冒着这样巨大的危险,将自己的灵魂丟置在异界三年,可不是为了领略异界风光的。他想要以自己为媒介,促进两个世界的融合。 让灵魂在另一个世界君临天下,集全世界气运于一身,再回到早已君临赫贝尔大陆的身体里面。如果一切顺利,便能借自身的融合,牵引两个世界也融为一体。这就是洛兰当初全部的计划。 但洛兰现在已经回来,世界却依旧还是那个世界,通道依旧还是通道,这个计划显然是失败了。 “没事的,陛下。”那褐发的战士看到洛兰不说话,便大跨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只要你安全回来了就好。” “是啊,不过是三年而已。”那魔法师也道,“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损失。” 洛兰听到他们的安慰,反倒是笑了笑,“你们觉得为什么没有成功?” 两人都愣了愣。或许是因为借自身的融合牵引两个世界也融为一体的想法本来就不正确,也或许是因为洛兰在对面的世界并没有取得预想中的成果,至于究竟是哪一种,谁能答得上来? “计划并没有错,”洛兰摇了摇头,“当我回到身体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两个世界确实以我为媒介有了融合的趋势,以气运融合牵引世界融合的思路是正确的。之所以现在通道还在,阻隔还在,还没有更明显的变化,只是因为融合得还不够。” “不够?”褐发战士惊讶道,“难道你没能彻底征服那边的世界?” 话一出口,此人就后悔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但目光之中依旧是满满的不可置信。杀伐王的魄力,他们都是知道的,怎么会想要征服世界而不成功的? 那魔法师倒是想得更深一下,“陛下,莫非出现了什么意外?” “意外?要说的话,确实有一个。”洛兰站起来身,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我的灵魂在被剥离出身体之后丢失了一部分记忆,完全忘记了这个计划。” “原来如此……”魔法师深深叹了口气。 “但这并不是原因。”洛兰笑了笑,“失去了记忆,我却依旧走上了征服世界的道路。大概我就是注定只能干这种事情的人吧。” 他握住身旁那漆黑的长矛,一步步走到通道尽头的高墙之前,“其实我并没有失败。之所以还没有成功,原因只有一个。” 众人听到这番话,不禁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又忍不住纷纷将疑惑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后。 洛兰含着微笑,伸出手,摁在那名为两界之门的墙壁上。 他合上双眼,感觉到这道门在不断震动,像是有人在另外一面不断敲击着。 墙壁对面的四国世界中,羽鸿意的身体正躺在地上,身上覆着慎思的一件外套。这具身体之前所受的重伤早已被治愈,其中的灵魂却已经离去,没有半点生机。 “陛下……”之前被羽鸿意遣走的部下们忍不住又回来了,看到眼前的场景都是不可置信,而后悲伤不已,几乎怆然泪下,“为什么会这样……陛下!陛下啊!” “是谁害死了陛下,是之前那个家伙吗?”他们纷纷朝慎思逼问道,“那个家伙现在在哪里?你又在做什么!我们要如何给陛下报仇!” 北明诸人心中悲切,语气也不禁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东庆诸人便有些不乐意了,纷纷挡在慎思的身前。眨眼之间,之前还亲如一家的一群人几乎要打起来。 慎思却始终紧咬齿门,将浑身的气力都用在敲击眼前这堵墙上,只在百忙之中回了一句,“公子并不在那里。” 什么?这话叫所有人都愣了片刻,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慎思继续狠狠击打着那墙面,“不对……躺在那儿的确实是公子,但只是那个公子,不是这个公子……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这话说得叫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乱,其余人自然更是一头雾水。 慎思便干脆不说话了,只将牙齿狠狠咬着,用尽一切力量击打着眼前的墙面,那架势就像疯了一样。他的眼角发着红,虎口也早就被这连番的击打给震裂。他将所有的体力都耗在了这件事上,已经不知道拼命了多久。 但他连一个刹那也没停下,仿佛生命中已经只剩下这一件事。 他要敲开这一扇门,非得敲开不可。 墙壁已经在这无尽的击打下泛出了微微的蓝色光芒,但是还不够,还需要更多的力量。 而在通道对面的赫贝尔大陆,洛兰扬起了嘴角,“我只是将我灵魂的一部分给落在了那边。” 他抬起手中黑色长矛,狠狠抽打在眼前的墙面之上。 对面世界的四个国家中,北明和西泽都毫无疑问是他的,就连南丹也充满着他的赫赫战果,气运必定同样凝聚在他的身上。唯有东庆是慎思的。 可慎思是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圣诞快乐~ 快完结了,抱歉这个结局实在有点卡 虽然都是早就想好的剧情,但其中涉及到整个世界观的交代和圆满,怎么把设定交代清楚还是挺纠结的 本来以为这一章能完结,结果没成功,要到下一章了 _(:з」∠)_会尽快的,尽快…… 至于二胎的问题,不用担心,番外是会有的,二胎是会有的 ☆、第百十三章 黑色长矛裹挟着赫赫威势抽打在石壁之上,激起了一道蓝光。 分卷阅读152 洛兰知道慎思就在对面。眼前的门隔开了两界,却隔不开他们之间的牵连。他再一次将手中长矛高高抬起,一下又一下地抽打过去。石壁的震动越发明显了。这震动告诉他,对面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力量,正以同样的节奏呼应而来。 慎思在石壁的那一面紧咬着牙关,脚底几乎要嵌进地里,用尽所有的力量。 淡淡的蓝光随着他们的敲击越来越亮,越来越盛。当其亮到了极致,又猛地全部往回一收,将整个石壁照得透亮犹如水晶。 隔着这水晶一样的门,他们终于看到了彼此。 洛兰的伤势刚好,破损的衣衫显出一点狼狈,整个人却张扬着一种掩盖不住的意气风发。慎思眼角发红,嘴唇几乎被咬破,握剑的虎口列出丝丝血迹,那眼底的执念比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厚重。 他们身后的手下们看到这番景象,看到对面居然有这么多人,都是一阵哗然。 还不等他们将心中的惊讶宣之于口,洛兰与慎思再一次狠狠击打在了同一个地方。眼前的水晶发出了清脆的响动,终于一分为二,从中央开始往外碎裂。 “公子……”慎思朝那裂口伸出了手。 他看着对面的人,眼中的目光却并不像行动那样直接。他的眼神是复杂的,带着一种仿佛第一次见面般的惊讶与探究。 “是那个人!”后面北明的士兵惊呼道,“是那个害死了陛下的家伙!” 洛兰握住了慎思的手腕,嘴角微抿,暗道你莫非认不出我了吗。 在洛兰将这句话问出口之前,在那些北明的士兵做出更多的反应之前,慎思的目光便改变了。他已经看清了对方新的模样,将对方新的样子牢牢刻在了心底。 他高高扬起了嘴角,反手握住洛兰的手臂,手上磨出的血沾红了对方洁白的袖口,一把就将人抓了过来。 “公子,”他将洛兰牢牢搂在了怀中,“你吓死我了。” 蓝色的光芒依旧在四周环绕,想要填补这个缺口,却被他们再一次击碎。 洛兰扬起眼角眉梢,低低笑了一声,扬手抬起少年的下颚,直接这么大庭广众地亲吻了上去。 两人身后的手下都惊呆了——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同一个时刻,整个通道都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地动山摇一样激烈,就连上方的石块都开始唰唰落下。慎思尚未来得及沉浸在这个吻中,便又被眼前的变化给吓了一跳。下一刻,他就被洛兰一下子给拉到了门的那一面。 赫贝尔大陆这边的士兵们都站起了身,让出一条路,直接露出了后面的狮鹫群,显然对眼前的状况早有准备。 洛兰拉着慎思爬上了一头狮鹫,又见北明与东庆的士兵还在呆愣,顿时将眉头一皱,“还留在那里做什么?不想被活埋的,就都过来!” 面对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但面对眼前生命的威胁,他们竟然打算拒绝,“你……你杀害了我们陛下……” “傻了吧。”洛兰抽了抽嘴角,“我就是你们陛下。” 慎思坐在他的身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但这些傻蛋们的话提醒了他们。洛兰下到地上,趁着通道完全塌陷之前抢过了羽鸿意的尸体,直接扛了回来。毕竟原主将这身体借用给他了这么长的时间,哪怕入土为安,也应该要找个好一点的地方。 而慎思则以他自己做保证,告诉那些士兵,眼前的洛兰真的就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羽鸿意,只是现在换了个身体。 他和羽鸿意的关系,所有人都是知道的。之前众人都被赶走,只有他和羽鸿意留在了通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同样只有他知道。好些人情感上都愿意相信了,但交换身体的事情毕竟惊世骇俗,导致他们难免还有些迟疑。 “说通了没有?”洛兰回来,见状直接便道,“说不通就算了,想死谁能拦着?但你们想清楚了,不管你们信与不信,这通道待一会可就要塌了。就算你们想要把我当成凶手,也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别傻。” 其神态语气,确实和曾经的羽鸿意一模一样。 四国世界的士兵们怀揣着惊骇与忐忑,终于乘坐在了狮鹫的背上,随着赫贝尔大陆的众人一人朝对面的出口飞去。 通道就在他们的背后塌陷了。墙壁裂开,崩落,化为细碎的蓝光,一点一点分解成了虚无。狮鹫载着他们一路往前,宛如风驰电掣,犹如和时间赛跑。出口在众人的眼前出现,最初只是一个亮点,而后亮光猛地扩大,将他们全都笼罩了进去。 洛兰因突然强烈起来的光明眯了眯眼,双眼再睁开时,便见到了赫贝尔大陆的风貌。狮鹫飞到了天上,在他们脚下的便是那座世界中心的高山。 山下是层层叠叠的人群。洛兰麾下那么多士兵,直接在通道里面守候他的知识少数,绝大多数都在山下等待着,都在此时引入了他们的眼帘。至少数十万众,一眼望去像一片壮观的浪潮。 他们看到洛兰的身影,都是一片激昂的欢呼,声势十分浩大。 从四国世界过来的那一点士兵,眨眼便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了,而后心底不禁冒出了一点被比下去了的不甘。 “得意什么……”其中一个甚至忍不住低声嘀咕,“如果把北明和西泽的所有士兵加在一起,难道会比他们差吗……就算不够,再加上东庆也肯定够了!” 慎思听到,忍不住又笑了声,“怎么,你们现在相信了吗?” 四国世界的士兵们低下头,不知道如何回答。 “陛下,”洛兰麾下的那名魔法师忍不住靠近问道,“这些人在说什么?你刚才又在和他们说些什么?” 洛兰这才反应过来,两边世界的语言是不同的。他因为之前借用原主身体的缘故,毫无坎坷便掌握了四国世界的语言,此时与慎思他们交流也毫无障碍,但其他人并不可以。 这确实是个有些麻烦的地方,但只要在教育体系中加上这么一节,语言的障碍并不会阻碍两个世界的交流太久。 是的,在他的心里,两个世界的交流早已经被提上了规划。 但还不等洛兰将心中的这个想法交代出去,眼前的景象就又起了变化。那条通道在他们出来后已经完全塌陷了,就连镶嵌在山体中的出口也已经化为了虚无。与此同时,天上猛然出现一副海市蜃楼般的画面,遮蔽了天日。 众人不禁发出惊呼。 “是百雾海!”四国世界的那些人更是忍不住喊出了声。 就在他们的头顶之上,正倒挂着映照出了白雾海的景象,正是他们最初进入通道的地方。那个大漏斗一样的漩涡同样因为通道的塌陷而逐渐归于平整,就连那些被他们留在外面的巨鸟也只只分明,正在对面飞翔着。 有史 分卷阅读153 以来一直笼罩着百雾海的雾气开始逐渐消散,逐渐清澈。海边许多人家都发现了这种异象,纷纷出来观望。而后这些人纷纷抬起了头,伸手指着天上,发出了阵阵惊呼。 无论是四国世界的居民,还是赫贝尔大陆的人们,都在自己的头顶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景象。 “这、这是……”洛兰手下的那些心腹都激动得嘴皮子直颤,“世界的融合……成功了吗?” 洛兰反倒是比他们淡定一些,“还没开始呢,这只是融合前的征兆。” 话音刚落,一件令他也意外的事情便发生了。 四国世界的四座圣山开始发出微光。光芒上升,分化成一个又一个光点,然后光点开始变化成人的模样。每一个圣山都飘出了数十个这样的光点,都是妙龄少女的形象。 她们倒悬在头顶的幻象之上,遥遥向洛兰行了一礼,而后开始慢慢消散。 其中的几枚光点却反复跨越了时空的阻隔,从头顶的幻象中飞出,直接来到了洛兰的眼前。那是三个少女,其中一个洛兰很熟悉,正是他最初认识的那个花女水笙。 水笙依旧是当初那肆意而傲慢的模样,脸上带着解脱的笑容,没有说话,像是单纯来分享她此时的喜悦。她原本以为自己的灵魂会永世困在圣山之中,但现在她得到了自由。她通过灵魂认出了洛兰,朝着他轻轻行了一礼,而后很快又飞到远方,想要趁着最后的时刻见一见自己的家人。 另外两位花女,在洛兰眼中是陌生的,他却能猜出她们是谁。 她们落在羽鸿意的身体之前,伸手抚摸青年已经毫无生气的脸庞。她们的眼中承着悲伤,却又有一种很快就能聚首的欣慰。就和其他的花女一样,她们同样向洛兰行了一礼,洛兰却出奇恭敬地躬身回应了。 等到所有花女的灵魂都消散之后,才有人大着舌头,惊骇莫名地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两个世界即将融合。”洛兰叹道,“困扰了那边世界无数年的难题,同样即将得到解决。” 实际上,四国世界的凶兽之所以容易异化,与赫贝尔大陆的情况息息相关。两个世界的能量是循环的,由四国世界通过中心传到赫贝尔大陆,又由赫贝尔大陆通过四角传递回四国世界。若不是赫贝尔大陆的恶神从中插手,让恶魔盘踞于四方通道的入口,四国世界的恶气便不会那么浓郁。 如今通道已毁,能量即将以新的方式循环,凶兽的异化得到遏制,花女们也终于可以得到解脱。 “世界将会以怎样的方式融合呢?”洛兰忍不住略带期待的笑道。 他们驾驶着狮鹫,一路到达帝国中心的那座宫殿。天上的幻象开始变淡,渐渐消失了,地面的震动却开始明显。 居住在四国世界边缘的人们,发现原本一望无际的外海上居然出现了新的大陆。居住在赫贝尔大陆边缘的人们,发现原本深不见底的深渊竟然被海水填满。 当洛兰他们在宫殿钱的广场降落时,脚下的震动明显到了极致。两个世界就犹如分开的两片蛋壳,在这个时刻扣拢在一起。 相关的报告很快便传递到了洛兰的桌上。 “原来如此。”洛兰用指节敲击着手中的纸张,回头朝身旁的人笑道,“世界已经合拢了,是个圆球。” 慎思伸出了手,默默扣在了他的指间,“听说我给你造成了麻烦?” 洛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讲东庆的事情。因为东庆的关系,洛兰没有在回到身体的第一时间让世界成功融合……这等事情,这小子居然现在就知道了,看来语言学习得很快嘛。 “这不叫麻烦。”洛兰笑着牵起了少年的手,“两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体的。” 慎思将视线凝视在他的身上。 洛兰低下头,在两人相扣的指间落下轻轻一吻。 我与你,同样是生来便该一体的。 跨越两个世界,经受极大风险,是为了改变规则,为了解决问题,为了让世界更好……又何尝不是为了寻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