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深处有魔修》 分卷阅读1 仙山深处有魔修 w从菁 双修不成的我抢了对方的白月光。小甜饼,1v1. 原名/ *睡前小甜饼 *1v1 尤明言×应无宿 1. 仙林深处,山泉潺潺。 应无宿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翼然凌于泉上的石亭。他赤脚踩过地上白色的仙草,草上已渐渐沾了泉水的湿气,连带着他的衣襟下摆都沾了些水渍。但这些小事此时自然是不足一提的,他只是望着亭中抚琴的人,一面像是极度熟稔一般,喊了一声“明言”。 他上了竹桥,白如霜雪的双足也自然入了亭中人的眼,兴许于别人来讲是不合礼数的事,在应无宿身上却显得极为自然。 亭中的琴音渐渐停息,一身白衣的尤明言慢慢起身,眼中带着淡淡笑意,看着应无宿一步一步地走近。 等应无宿终于走进亭内,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尤明言就提前打断了他,道:“你怎么又是这般模样过来?” 应无宿一怔,转而也笑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赤着的双足,道:“穿着拘束,就不穿了。” 尤明言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新入了座,纤细而修长的十指搭在弦上,问他:“前日教你的五音,学的如何?” “你也应当知道我与你不同,练这几日,琴声也不过能震落几片枯叶,当真是拿不出手。”应无宿嘻嘻笑笑地坐在了尤明言身旁,不甚忌讳地靠在了这位白衣仙人的肩上,“叫你师兄瞧见我来找你,他非得气死不可。” 说来他的年岁与尤明言相仿,可模样看上去还是个带些稚气的少年,连性子都不如尤明言沉稳。尤明言叹了声,道:“纪师兄如何会管你来不来找我?他这几日闭关修行,想是不会来这里……” “山下的凡人都说尤仙君是无欲无求的仙人,尤仙君你可怎么看呀?”少年嘻嘻地笑,双颊上的酒窝跟装了蜜似的,甜人得很。 尤仙君矜持,自然不会答他。应无宿便俯身贴过去,在尤明言的唇上蹭了蹭,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仙君的喉结。 温软如斯。仙君闭眼时,只觉有只半大的奶猫在他的喉间舔舐,乳牙咬人不疼,反倒有些麻酥酥的痒。 他伸手抬起少年的脸,注视着那双黑葡萄般水亮的黑眸,默默地从对方的眼皮吻下,吻上那恍若酿了琼浆的酒窝,再吻上那有些发白的唇。他最初对情/欲之事其实不甚了解,应无宿教了他几次,现在终于也是有模有样。初春凉风袭人,他们二人却不曾察觉,尤明言已将少年的单衣扯开,轻轻含住了他胸前粉色的茱萸,两点红在温柔的啃噬下愈发艳丽,应无宿唔了声,引着仙君的手去摸他的后庭。 “尤,尤仙君……” 沾了杯中佳酿的指尖已经缓缓入了进去。 “你们的师尊常说,正邪不两立……” 第二根也入了进去。 “你觉得他说得对么?” 尤明言又叹了声,亲了亲明明脸色潮红却还咬着牙说话的应无宿的脸,白衣下的那物替了那两根的位置,一点一点地被吞了下去。 他又怕弄疼了应无宿,动作都极其轻缓,听到少年嘤咛声,还会抬头给个亲亲再继续。 - 应无宿托着腮帮子思索良久,怎么也想不通为何纪逢会看不上自己。 他是魔修,近日来修行磕磕绊绊,总是没有长进。听说双修之法对修炼大有益处,假如能找到好的双修道侣,那就更是事半功倍。 山下人都说纪逢是个才貌双全的仙君,如若他能让纪逢同他一道双修,那定然是最好的。 可他去找纪逢几回,人家连正眼都不瞧他,就让守门的人拿扫帚把他扫出了仙门。 他好生不服气,去打探了一番,才知道纪逢心里边早就有了个白月光。 而这白月光,正是纪逢的师弟尤明言。 应无宿蔫蔫地回来瞧情敌模样,心里憋着一股恶气。 同样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他穿白衣也未必会输给尤明言,他究竟是哪里不如尤明言呢? 越想越不服,他就来找尤仙君麻烦了。 2. 尤明言为人温和,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就跟应无宿打起来。 应无宿观察了许久,才确定尤明言每隔三日就会来此地抚琴。 他身为魔修,对尤明言的琴艺十分不屑且觉得毫无用处。 虽然说尤明言弹的曲子还勉强能入他耳…… 但他不会承认的。 应无宿略略掐指一算,这尤仙君的修为似乎比他高上不少,强打定是打不过了,只能想点歪招。 正人君子对这些歪招都看不上眼,但他是魔修啊,魔修还管甚么叫歪招! 但这坏点子也没那么容易想,应无宿索性在这山上找了个洞暂时住了下来,平日没事就去仙泉边看看尤明言有没有来装模作样地抚琴。 这些时日看下来,他又有一个发现。 尤明言和纪逢的师父闭关后,纪逢也很少来找这个师弟,所以尤明言平日都是一个人修炼,偶尔才有帮着照顾山中杂事的仙童来送些仙果做的糕点。 但尤明言几乎没有动过这些糕点。 应无宿每次看着这些完好无损的糕点盘子被仙童拿走时,都被气个半死。 他要不是因为在这看着尤明言,早就下山吃香喝辣了,哪会沦落到只能用先前带来的丹药充饥。 是啦,他这个魔修修为不够,不像这些仙君似的几月都可不吃不喝。 应无宿在第五次看到仙童拿糕点过来时,终于没控制住自己的手,拿了两块揣在怀里,偷摸摸地躲在洞里吃了下去。 他流泪了。 呜呜呜…… 这糕点真好吃。 - 来拿盘子时仙童的神情只是微微一顿,桃子似的脸上很短暂地露出了一种不可置信的神情,但很快就和以往一样,把剩下的糕点收了回去。 - 送糕点的仙童一悄咪咪地把小伙伴们聚在了一起,说:“我跟你们讲,仙君吃点心了!” 负责照顾仙果的仙童二:“你乱讲,这都送了多少次了,仙君一次都没吃过!一定是老鼠叼走的!” 扫地的仙童三:“你才乱讲!仙君房前怎么会有老鼠!会不会是猴子呀?” 仙童一跟两个小伙伴又聊了两句,回去数了数盘子里的糕点。 恩,少掉的是桃子味的圆圆糕,莫非真的是猴子拿走的? 3. 凡事都是这样,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所以后来仙童再送糕点来时,应无宿索性就直接顺走了一半。 他不要面子的嘛? 他当然要面子的啦,所以只拿了一半嘛。 分卷阅读2 应无宿吃的毫无心里负担。 那边收盘子的仙童一却收的心惊胆战。 某日回去后仙童一把盘子拿给那两个小伙伴看了看,忧心忡忡地说:“你们看,要是猴子吃的话,能吃成这个样子嘛?我拿过去时是把糕点叠起来的,他不吃最上面的,反倒把中间挖空了……仙君哪会这么吃啊?” 仙童二:“可能,仙君觉得这样吃比较好看?” 仙童三摸摸小下巴,说:“你不如直接去问问仙君,他兴许是修炼累了,才多吃了几口糕点。” 这话在理。 再下次送糕点去时,仙童一专门在门口坐了会,等尤仙君察觉到他的气息走出来时,才委婉地问道:“仙君可喜欢最近的糕点?” 尤明言微微一怔,他自是知道山中的传统,不论他吃不吃,这糕点都会照常送来,可他因为一些原因,从来都没动过这些糕点。他略一思索,明白仙童此话必然是有根据的,他没吃,自然是另有一人替他吃了这些糕点。 可他修行这么多日,都没在山中见过这个偷偷摸摸混进来的糕点贼。 此人似乎还在这留了很长的一段时日,那定然知道仙童来的时间,说不定此时就在不远处候着。 因为不知来人根系,尤明言隐去了这点迷惑的情绪,道:“尚可。” “仙君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口味?”仙童难得能见尤明言一面,对方态度又十分温和,忍不住多言了几句,“园里的仙果都长得很好,仙君也可以去走走。” “诸味皆可。”尤明言温和地笑,“待这段修行期过后,我便找时间去看看。” 本来今日应无宿也该来偷糕点,可他昨夜想试着突破一下练气五层,好不容易成功后累的倒下去一睡就睡到了午后。 所以他很不幸地错过了仙童与尤明言的交谈。 应无宿醒过来时更是饿得浑身难受,他照常去尤明言的门前看了看,门前照常放着一盘糕点。 QAQ他最喜欢吃那个圆圆的桃子味的糕点了,他以前住的地方就没这种东西,成天都是毒蛇蝎子蜘蛛。 当魔修太辛苦,他要知道修仙还要糕点吃,他当初就…… 应无宿心一惊,才想起自己的初衷。他是来找纪逢双修的,蹲这是为了找尤明言干架啊。 他很内疚,还是选择先吃完今天份的桃子糕,再回到洞里找能打得过尤明言的方法。 4. 应无宿这一找就又找了小半个月。 倒也不是没有可以拿出手的恶毒点子,只是他思虑许久,觉得用这种手段打过尤明言,纪逢也不会往他身上看一眼,说不定还会赶来揍他。 他见尤明言平日也只是专于修炼,似乎和纪逢毫无干系。 面上毫无干系,那就没干系么?反正应无宿不信。尤明言要真这么清心寡欲,薄情冷淡,纪逢哪至于几十年来都对他念念不忘。他猜这二人私底下定有用来传音的法器,只是不为人知罢了。 可尤明言的屋门上贴了符,应无宿初来时趁尤仙君不在时想溜进去看看,被那股灵气搞得全身骨头都隐隐作痛,硬是躺在洞里缓了几天才好回来。 他不仅容貌比不上,性子比不上,连修为灵力都比不上。应无宿是在恨透了尤明言,虽说他也知道这恨毫无道理,可还是嫉妒得难受。 凭甚有人就能天资卓越,生来就注定为仙,他争了许久的东西,却是对方不屑一顾,甚至毫不放在眼中的? 难过得要命。 可时间一到,他还是会准时到尤明言房前顺走那些圆圆软软的小糕点。 然后坐在昏暗的洞中一边吧唧吧唧地流眼泪一边吧唧吧唧地往嘴里塞圆圆糕……呜桃子味真好次。 有人规定魔修不能流眼泪么? 没有。 所以应无宿每次想不出害人的点子时,就会找个地方默默地抹眼泪。 他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粉,双颊上还留着泪痕,就开始运气打坐。不能双修的日子修为涨得极其之慢,他就卡在刚刚突破练气五层这里,不进不退。 ……怎么他连突破都这么难啊?应无宿抹了把泪珠子,委屈巴巴地继续打坐。 - 一曲终,尤明言回到居住的木屋,手方要推开竹门,忽的觉得哪里不对。 他再一探,先前放在这里的一丝灵气混乱不堪,应当是有人来过这里。来人修为应当不高,连这等简单阵法都看不出,且是胡乱闯入,想必是受了一番苦头才挣扎着离去。 尤明言推门而入。屋内一切如常,只有一床,一桌,一椅,别无二物。 他在此也是奉师父之命,修身养性,为防世俗之物扰乱心神,屋内便从简设置。也不知那硬闯灵阵的人是为了什么。 尤明言其实对此并不在意,来人并未做出对他不善之事,大约也只是误入山上的修行者。若是对方真有企图,从他这里也得不到什么有用之物。 平时里他抚琴完就会回屋调息养神,今日却忍不住多想了这些杂事一会。 偷糕点的应当也是此人。他不吃糕点,拿了就拿了,也没甚不好。 仙童又送仙果糕点来了。 尤明言隔着窗看着那小仙童的身影消失在山路的尽头时,才小心地分出一块神识,附在了装糕点的盘子上。 5. 混进山里偷吃糕点的竟是个魔修。 一个修为很低的魔修。 所以尤明言分出的那一块神识,并没有被魔修察觉。 魔修没有拿走盘子,但尤仙君的神识悄悄一钻,就跟着那几块桃子糕进了魔修的怀里。 魔修还是少年模样,看上去年岁不大,似乎还很爱哭鼻子。 尤明言的神识默默地飞到了一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看着魔修小心翼翼地拍掉桃子糕上沾的灰,再眼泪汪汪地把它放在嘴里慢慢地嚼。 ……不知为何有些可怜。 神识耐心地等着这魔修把糕点吃完了,想看看他还要做些什么。 红通通的眼眶里还有没掉下来的泪珠子,魔修却也顾不得擦,就开始打坐修炼。 尤明言虽不懂魔修的功法,却也知道单单运转体内灵气修行极慢。这少年不知师从何处,竟然连个像样的心法都没有,也难怪还是练气五层。 魔修似乎也意识到这般修炼毫无效果,打了一小时的坐,就起身抹了把脸,转头去石壁上刻了些什么。 神识从石头上跳下来,慢慢地挪步到魔修的身旁,看了眼石壁上刻着的东西—— 尤明言。 尤明言。 尤明言。 魔修还在继续刻,神识在一旁惊愕地抬头上望,发现整面石壁上都刻着“尤明言”三个字。 这仅是靠近洞口的一部分,尤明言的神识犹豫了一阵,又往里面走了走,才恍然发现这靠里十步的石壁上 分卷阅读3 ,全都密密麻麻地刻着他的名。 初见时有些吓人,但看得久了,他却觉得这每一个刻痕都极有力度,刻字的人似乎是想通过这倾诉些什么……神识再往魔修那边看时,少年已经扔下了手中的尖石,好像很难过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神识一恍惚,就回到了本体身上。 尤仙君推开窗,看了眼外头空了一半的玉盘,怔了会,又重新将窗拢了回去。 - 应无宿可用来发泄的方式就只有在石壁上拼命地刻尤明言的名字了。 他又不放心把心里想的坏点子刻上去,所以最后刻的就只有这三个字。 他每刻一次,就感觉自己打败了尤明言一次。 如此算来,他大概已经打了尤明言几百次…… 背后说人坏话自然不好。 可是他是魔修嘛,魔修哪有这么多禁忌。 想着纪逢也不知何时出关,应无宿无聊得很,又不想再刻仇敌的名字。 于是他决定换个方式,改刻尤明言的石人像。 以后生气的时候就可以往这张脸上乱刻了! 6. 应无宿想的倒是不错,可刻石像着实没有刻字那么容易。 因为他其实并没有认真看过尤明言的模样,每次观察尤明言抚琴也是躲在很远的地方。 修魔修仙都只是比凡人强上那么几分而已,他既没有顺风耳,也没有千里眼。 细细一想,他竟然连尤明言的脸是方是圆都不知道。 但这个烦恼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应无宿发现了一个机会。 尤明言不在木屋里闭关了。他近日似乎是得了什么新的心法,常常留在应无宿住的洞穴附近修习。 这便好了。应无宿还是会一点点隐匿自己气息的法术的。 他就蹲在洞穴/口,扒拉开门前的长得齐腰的仙草,就可以看见不远处一身白衣的尤明言。 蹲久了腿麻,他就先给自己做了个小凳子,平时就坐在上面撑着下巴观察尤仙君的脸。 恩…… 鼻子是这样的。 嘴唇是这样的。 眼睛是这样的。 雕了十天半月有余,应无宿的石像终于有了个大概模样。他刻石头的功夫倒是不错,就是尤明言本人见到也不得不承认这石像雕的实在传神,虽然五官还不健全,却已经可以看出尤明言的影子。 头发就比较难刻了。魔修愁得几天都没有想坏点子,光顾着思考该如何下手,才能表现出尤明言那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 本来他只要随便刻刻就好,可对着一个长着歪七扭八的石像,他怎么发泄得出对尤明言的怨气呢。 尤明言这次修习的应该是比较难的心法,不然不必在此停留这么长时间。这对他而言也不是坏事,应无宿差点就忘了自己是个魔修,成天就钻研着怎么让石像的眼睛更有神,怎么雕出尤明言的眉毛,还有怎么在雕出尤明言真实模样的基础上,让这张脸显得小人阴险一些。 他雕完的那天,尤明言的心法也修完了。 应无宿看着洞中栩栩如生的石像,拍了拍沾满石屑的手,用他自认为最阴狠,最可怕的眼神盯着石像的脸,冷冷地笑了两声。 狠话要怎么说来着? 尤明言,你纵使是高高在上的仙君,而今不也是被我雕成石像放在这里…… 唉,好像不够狠。 他晚上睡觉时再琢磨琢磨,换一句。 7. 流水。活泉。 尤明言十指在仙泉中轻轻一沾,俯身看着泉中曳尾的金鳞。他看了一会,便像往日一样上了石亭,可手抚至琴上时,他却不由得恍惚了一阵,竟是记不得半分该弹的曲调了。 心乱,无从下手。 他轻叹一声,心知今日那魔修并未来此看他抚琴,俊秀的玉面上,终是忍不住浮现了一丝淡淡的忧愁。 这事说与师兄听,师兄大约也只会当成是一件可笑之事,多半是让他不要理会。尤明言朝那远处魔修所在的方向望了眼,竟是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将这个少年魔修赶出仙山。 他也未曾见过这少年魔修做过什么恶事。 尤明言忆起魔修看那石像时深沉而悲哀的神情,心中又是一动。十指一按,琴声也跟着悲怆难言。 他在此修炼数十年,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被人认真凝视的感觉……不如说此地连人都难见几个,师兄和师父都是专于修炼之人,偶然见次面谈话也只是寥寥数语,实在无趣。久而久之,他也成了凡人口中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仙君。 可纵使是真的修了仙,又真的能不动心,不动神么? 若修仙是为了无欲无求,不如投胎做尘世的一块凡石。 尤明言本只是因为石壁上的名字,才特意去那处修行了一月,哪知魔修不仅是看他,还照着他的模样,刻了一尊石像。 哪怕是他曾经朝夕相处的师兄纪逢,都未必能将他的举动,神态如此真实地雕刻出来。 尤仙君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不免有些心乱,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误解了对方的举动。 直到一日他的神识看见魔修对着那石像,流下了两行清泪,还哑着声音喃喃着他的名字…… 一念之差,万劫不复。 - 仙童一:“跟你们俩说个秘密,别说出去啊。” 两个小伙伴嚼着糕点点点头。 仙童一:“我觉得,仙君的屋里藏了人。” 仙童二:“仙君只对练功感兴趣,哪有可能藏人啊?” 仙童三:“我知道我知道,山下说书的有讲,这叫……哦就是那个,金屋藏娇!仙君真的在屋子里藏小姑娘啦?” 仙童一面色沉重地点点头,揽过两个小伙伴的脖子,说:“我想那姑娘一定是话本里说的绝色佳人,不然仙君如何会看上她呢?” 仙童二摆摆手:“仙君自是与只看皮相的凡夫俗子不同的,她不必太好看,但一定是精通琴棋书画,气如幽兰……” 仙童三叹了口气,道:“可惜仙君想要藏人,我们想见也是见不到的。” 于是三个扎着包包球的小孩子围成一圈,唉声叹气,又谈到在另外一座山上修行的纪仙君。 他们也没见过纪逢几面,只是觉得这个仙君的脸常常黑着,一点都不如尤仙君亲人,可能还能起到小儿止啼的效果。 唉呀,假若他们是仙君藏着的那位佳人,也会对尤仙君一心一意,绝不会喜欢上纪仙君那种凶巴巴的人。 - 被金屋藏娇的魔修:? 8. 应无宿与石像面对面地坐着。 这块巨石本是十分粗糙的,应无宿常日来用手去抚它,竟让它分明的棱角也带了些人的柔和之色。 石像总算是看的有几分尤明言的仙人之姿了。 应无宿心情畅快, 分卷阅读4 把先前顺来的桃子糕摆在面前的叶子盘上,眼睛一弯,朝石像微微一笑,才开始往嘴里塞糕点。 尤明言,你只能看着吧?吃不了吧?我今天就在这吃给你看了……你求我啊,求我我也不会分给你! 仙果做的糕点自是与凡世的不同,这同样的样式应无宿少说都吃了上百个,竟然还是觉得好吃,一点都不腻味。他嚼完一个,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沾上的面粉糊糊,又舔了舔指尖上的碎渣,才心满意足地拿起第二个。 他吃着吃着,忽的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可怜。 不是有些,是非常可怜啊! 尤明言害他双修不成,双修不成他就涨不了修为,涨不了修为他就打不过尤明言,打不过尤明言就双修不成。 他除了天天躲在这里看着瞪着这石像和在心里腹诽几句,还能做什么?兴许尤明言根本就不知这里有个一直想谋害他的魔修,那他在这蹲这么久,除了桃子糕也吃不到甚么好东西,洞里睡着也不舒服…… 越想越难过,应无宿把本来拿起的糕点又放了下去,沉默地看着眼前容貌俊美的石像。他忽的觉得脸上有水淌过,用袖子一抹,才知自己又不自觉地落泪了。 应无宿就地仰面躺了下来,想去点根蜡照一下明,又想起师父说魔修都是居住在暗处的,便放任自己僵直地躺在凉凉的硬土块上,一边暗下期盼有人能来找尤明言麻烦,让他去捡个现成的便宜。 - 尤明言回到木屋躺下时,心中仍是有些惶惶。 倒不是出于恐惧之心,而是一种内疚,对那少年的付出不知如何回报的忧虑。 他见那少年落泪时,本是忍不住想伸手替他拭泪的,可惜他只是神识附在石像上,纵使心下不忍,也只能静静地看着。 他并不喜山中的糕点,这少年若是想吃,大可直接跟他说一声便可,何必每次都小心翼翼地怕他发现?尤仙君也是胆战心惊,生怕自己哪次没有注意到少年的气息,出门时会吓到他。 尤明言为此事心神不宁,周围的灵气都变得一片混杂,他有心继续修炼,却无论如何也抚不了琴了。 他闭眼时总会想起少年黑暗中水光粼粼的双眸,似乎是深不见底的潭,明明无风无雨,却像有巨浪翻涌过他的五脏六腑。不是痛苦,而是一种奇异的哀伤。 为一个原本毫无干系,也无血缘之亲的魔修,他乱了神,动了心。 9. 魔修从前并不是魔修。 他在很久以前,还是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凡人,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凡人。那时人间正值灾年,战乱不休,他师父把快要饿死的他捡回了魔窟。 师父说,他一个人无依无靠地流落了这么久,若不是被捡到这里,怕是除了地府,也没有别处可以落脚了。 凡人痛苦时总喜欢说一句话,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因而就叫他应无宿。 世间虽大,却无处让他容身。 他本是不愿修魔的,因为早些年时他总听说书人讲,魔修都是些害人害己的败类,只有狼心狗肺,罪大恶极之人才会修魔。 但他都要饿死了,还能管什么呢? 师父说只要他修魔,一日三餐都能解决,不用再忍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这好呀。他摸摸自己瘪着的肚子,摸摸自己突出的肋骨,再看了看师父端出来的小米粥和肉馍馍,毫不犹豫地就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以示拜魔尊为师。 但是后来应无宿才知道,师父的话五成都在诓他。 因为除了开始的三天有些小鱼小肉,后来一日三餐的内容就变成了各种各样奇特的毒物,譬如毒蝎蜘蛛。 他拜了魔尊为师,从道义上也不能再离开魔窟,只好硬着头皮把这些东西吞进腹中,不能饿死,他得活下去。 毒物本就做的不好吃,甚至还有些恶心,应无宿吃完总是要痛几个时辰的肚子,才能慢慢地缓过来练功。 他偶然才回来看一看的师姐有时会带些吃食给他,然后叹着气拍拍他瘦而苍白的脸说:“小傻蛋,师父叫你吃毒物你就吃?万一死了怎么办?他是让你学着下山抢别人,强者生,弱者死,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就是去抢别人的东西。他活了十几年,才从师姐那里得知了这个道理。 然而他大部分时间吃的还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师父后来实在看不过去,怕把他真的变成一个毒人,才给他换成了白馍馍和咸菜。 无味是无味,但总归是能吃了。 可惜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 做到魔尊也是一件极其不易之事,他师父走到如今这一步,自然也已在正道修仙人士中立敌无数,终有一日被人围攻,以致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师姐把他带了出来,给了他一袋银子后,就再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应无宿拿着这银子胡吃海喝了一通,他不知该做什么,更不知回到哪里,离开魔窟后他才发现,如今人间才是真的无处留他。 他烂醉如泥之时,不知从何人那里听闻了纪逢的名号,又忽的记起了师父曾给他讲过的双修之法。 他要是能借此机会修成魔尊,就不用再担心现在的一切了。 至少不用再担心死后有人戳着他的脊梁骨笑他,说他这种专干伤天害理之事的魔修,果然死时也只能做个饿死鬼。 10. 尤仙君苦恼之事迟迟不能解决,整日心烦意乱,偏偏此时又听闻师兄闭关结束要来看望他,更是担忧自己动了尘根一事被师兄发现,连累那位名讳都不知的魔修少年。 他心事重重,见到多年未见的师兄时脸上也实在扯不出笑,幸得他以往不曾在师兄面前表现出特别明显的情绪,纪逢与他面对面坐下来时,只当他是过于勤奋修炼,有些疲倦了。 纪逢和往常一样冷着脸,哪怕是对着同门的师弟,他脸上的笑意也少的可怜。他抬眼在尤明言身上打量了一会,才淡淡地开口道:“有人给仙门送了些小玩意,你若是喜欢,就留下一些。” 纪逢说的小玩意,却是寻常修仙者费尽心思才能找来的法器灵宠。尤明言知道师兄是当真把这些东西把成把玩的玩意,他要是不接受,师兄的脸还会多臭好几天。无奈之下,只得选几样,剩下的再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纪仙君到底还是不开心了,道:“你可是看不上这些?我既说了是他人送给仙门的,你又何必拘束,收下便是。” “那就多谢师兄了。”尤明言轻叹一声,又问,“师父最近如何?” “我先来见你,再去看他。想来应当还在闭关,我去了也是见不到的。”纪逢说。 纪逢并未在他这里停留多久,交代完一些琐事后便又要起身到师父那处去了。尤明言与他 分卷阅读5 道完别,心事重重地回了木屋,翻出刚刚纪逢送来的东西看了看,忽然发现里面还混进了一只灵宠。 一条青身白尾的鱼。 这条鱼虽也算的是灵宠,却是较为低品的一种,不值一提。即便有修仙者养了这种灵宠,也大多是用来观赏。 尤明言看了这条鱼一会,心想他抚琴的石亭下的池子里,似乎可以再养这样一条鱼。而且,要是那位魔修遇到了,也可以捉它去作为陪伴的灵宠,就是看看也是好的。 他这么想,心底倒是高兴了几分,兴许对方是不清楚的,可他这么做了,总归是对自己的一种慰藉。 于是尤仙君就去放生了这只观赏作用的灵宠,当晚一夜好梦。 - 尤,明,言。 没想到吧,你的灵宠已经落入了我的手里。 凉风。寒夜。 应无宿蹲在池子边,那条青白的鱼在他手下游来游去,像是对他十分亲近。 他冷笑一声,站起身,鱼也随着他的动作飞了起来,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宽大的衣袖,但他对此毫不在意,只是动作迅速地把鱼收了起来,揣着回了洞中。 搭木架。烤火。 下香草,抹油膏。 可惜没有盐,味道还是欠缺了些。 应无宿吃了尤明言的灵宠,也是心情舒畅,一夜好梦。 - 尤仙君的石亭里放了一盘桃子糕。 他昨日回仙池看时,那条青花鱼果然已经不在原位,想来应当被少年带走了。事如所料,不知魔修有了那解闷的灵宠,会不会高兴些,不必再对着他的石像流泪。 他有些后悔没在鱼身上附上自己的灵识,因而也不清楚少年对这份薄礼是否满意。 可惜他自拜入仙门以来,就再没下过此山,连山下的凡人都没见过几个,更何况是居住甚远的魔修了。师父只说魔修生来即与他们为敌,却没说过魔修有什么喜好,要如何交做好友。 尤明言不愿与洞中的魔修为敌,他知道这少年没有坏心,只是…… 他醒来时便在想,没有想出好的法子。出门时见到放在屋前的糕点,心思一动,就把它带上了石亭。 仙果滋味甜美,多汁可口,可惜做成的糕点对他而言,有些太过甜腻。大约修仙能让人忘却对凡间吃喝玩乐的贪图,感应天地灵气,便是他一日中最重要的事了。 但那人爱吃,他便鬼使神差地带了上来,想知道这般含蓄的邀约是否被魔修感知。 琴声未起,凡心已动。 十指落下时有刀割之感,因为他心不净,碰不得这有几分灵性的琴了。尤明言轻叹一声,仍旧与平日一样,轻抹慢挑,对被割出红印的十指恍若不察。 倘若有人仔细去听,便知这仙君的琴声中含着隐悲,他的心思也全不在琴上,总是禁不住抬头看看,似乎在找着何人。 今日怕是不会来了。 尤仙君有些失落,方要收手时,忽然听得亭外有人喊了他的名字。抬眸看去时,那黑衣的少年正面带微笑地站在池边,年轻得有些稚嫩的脸上满是神气和自傲之意。 少年魔修将宽袖一拂,道:“尤仙君,你可是早就发现我了?” 尤明言一怔,合目不答。 魔修从他的神色中倒是明白过来了,这仙君早就发现了他的所在,只是想等他自己出来,才不做声色。 他本想说些什么,尤仙君却先他一步开口了。 “你上来罢。”尤明言道。 “我怎知你亭上有无灵符?”魔修吃过一回苦,便谨慎了许多。 “我不会伤你。”尤明言垂眸,道,“只是想同你说几句话,如此罢了。” - 非奸即盗。 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所谓正道的仙者都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现下说些好听的叫你放下戒心,再一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师父就是这么死的,他怎能再重蹈覆辙? 应无宿死盯着尤仙君的脸,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但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出的。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很会识眼色的人,尤明言又不爱外露情绪。所以他带着自信而不屑的微笑看了尤仙君一会,便感觉到了一种糟糕的挫败之意。 这尤明言要是先动手该如何,他定然是打不过的,今日出现也不过是他一时头热,想来挑衅一番。 应无宿思虑良久,终于憋出一句:“你可知我来找你是为了何事?” 尤仙君默然道:“不知。” “我来找你,是想与你双修。” 是了。 就是这句。与魔修双修本就是难以启齿之事,对尤明言这种自视清高的仙君更是侮辱。 应无宿收了笑,静静地望着尤明言,想看这张无悲无喜的脸上露出一丝怒色。 尤仙君的神情确实变了。 尤明言沉默半刻,道:“我……还需些时间考虑。” 应无宿:“?” 尤明言:“今日我只想请你喝茶,你还有别的话也放一放。先上来罢。” 应无宿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坐在尤明言对面时,浑身都不自在,倒也不是说因为讨厌对方而恶心难受,而是他一直把对方当敌人,现在却是这样一种反馈,他感觉有些失控。 尤仙君把桃子糕推到了他的面前,道:“这是山中小童做的,你若喜欢,就吃上几块。” “……”应无宿面无表情,企图挽救自己阴险狡诈狠毒的魔修形象。 这里面放了迷药吧?尤明言故意隐下自己的怒意,还想用糕点来迷惑他……还真是心思缜密。可惜,像他这么聪明的魔修,怎么可能钻进这种圈套。 尤明言却不知他为何坐着不动,以为少年是初次来此,心下有些拘束。 小火。清茶。 氤氲的白雾渐渐融散。 尤仙君替应无宿沏了杯茶,道:“这是用初春消融的雪水煮的,仙门里唤作百花茶,还有些烫,你且等它凉些了再喝。” 百花茶确实名不虚传,还未入口,应无宿就已闻到百花盛放的蓊葧香气,他再去细闻,又觉是三四月的春风,暖意氤氲,似有万千垂柳迎风而动,叫人心旷神怡,忘却世间纷扰。 他被这臆想的暖风吹得晕晕沉沉,竟连尤明言说了些什么也听不清了。应无宿晃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些,再睁眼时那盘桃子糕又被尤明言往他面前推了些。 到底是想做甚。 他怎么看不明白? 应无宿咽了口口水,抬眼又看了看尤明言。 尤明言正垂眸端着白瓷杯品茶,并没有注意应无宿这边的举动。 要是这仙君真的只是请他喝茶吃糕点,那他心里想这么多不是显得有些可笑? 那……他就吃一块,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犹豫了半刻,还是小 分卷阅读6 心翼翼地拿起了一块放进嘴里。仙童的手艺倒是见长,本就软糯的圆圆糕如今更是入口即化,唇齿留香。他吃完一块,意犹未尽,又跟往常一样舔了舔沾了粉的指尖,舔完才想起面前还坐着个尤明言。 应无宿僵硬地抬头看了看,看见尤明言仍垂眸拿着那杯茶,并没有看他,才慢慢放松下来。 尤明言面色淡淡,问应无宿:“双修是如何个修法?” 应无宿一时语塞,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尤明言又道:“可是像平日修行一般面对面坐着?” 应无宿:“……” 这当然不是啊! 尤明言:“你为何会来找我?” 应无宿:“……” 来找你打架! 尤明言:“你若是愿意,平日可在我的屋舍中歇息。” 应无宿唰地又流下了两行眼泪:“……” 尤仙君,我不是窥视你!我窥视你师兄啊! - 仙童一:“为了仙君拿抱得美人归,苦练厨艺一周。唉呀。” 11. 应无宿突然语塞,无话可讲,又拿起了一块桃子糕放进嘴里。 纪逢都不答应他,尤明言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同意? 他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沉默地坐着。 单是坐在这什么都不能干,面前还坐着个一直被他视为仇敌的尤明言,连桃子糕吃起来都渐渐有些食不知味了。 究竟是为什么答应啊? 尤仙君你不管怎么样先说两句话好吗? 他憋了一堆话想问,可尤仙君一直垂眸看着那把破木琴,根本没有眼神交集的机会。 莫非是看他是个没什么修为的魔修,方才不过是随便说说拿他打乐? 想来也不对,他观察这么多日,觉得尤明言虽没有纪逢那么难接触,却也是一心修仙,不问世事的冷淡性子,哪会和他开这种玩笑? ……而且为何专门放盘桃子糕在这,莫不是早就察觉他偷糕点的事了? 早知道为何不说,这尤仙君大约是专等在这看他笑话的,就等着他来这说出这句挑衅的话。 应无宿越想越糟心,觉得自己就是被这面上看着正正经经的仙君摆了一道。 对着石像他还能吐口水,对着活的尤仙君反倒什么都不敢做了。茶已经微凉,他咬了咬牙,又抬头瞪了尤明言一眼,想着对方哪怕说句反悔的话,他也好赶快离开这个尴尬之地,然后去找别的仙君双修。 他要早知道尤明言这么难搞,当初就不该看上纪逢……的修为。 灵气晕成的青烟弥散在池面之上。 茶已经全凉。 尤明言终究还是开口了:“我早便知道了。” 应无宿有了心里准备,听闻此言也并不惊讶,只是蔫蔫道:“你早便知道,就该早些告诉我。” 尤仙君讷讷:“因为此前未曾有人向我提过此事,我……想了许久,前几日才想通。” ……想通要如何拆穿他拙劣的藏匿技术? 作为一个修为很低的魔修,听到这种话,真是莫大的羞辱。 幸得应无宿还有些涵养,硬是扯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没有搓个灵力小球去打尤明言的脸。 “你想吃糕点便来取,我可吩咐小童再多做些。”尤仙君顿了下,又道:“山中还有一处闲置的小屋,本是留给我师兄住的,不过他前几日已经来过……你若是不嫌,我替你重新取床被褥,你住进去便是。” “尤仙君有此心意,我自然乐意至极。”应无宿牙齿有些发酸,“但你师兄……大约是会介意的。” 他想与纪逢双修不得,如今却被纪逢的白月光怜悯,心下堵得难受,又是一阵委屈。 尤明言却不懂他话中意,仍旧认真道:“我师兄面上虽冷,其实待人十分亲切,也不会介意的。” 待人亲切…… 应无宿想起自己被扫地出门的倒霉日子,觉得纪仙君就是因人而异,区别待遇。 但这个态度也不是全无道理,他毕竟只是个死皮赖脸凑上去的魔修,尤明言才是他的心头好。 他对纪逢求而不得,纪逢对尤明言求而不得,也算是因果轮回了。 应无宿心中难过,面上更是一片惨淡,他端起杯,将杯中的冷茶尽数饮下。 12. 仙果林离尤明言住的屋子还有些距离,它在山南,而尤明言住在山北,来去只有一条不知何人修筑的石板山路,弯弯曲曲地绕过那些奇石异树。 送糕点其实是仙童修行的一部分,借以磨练心志,顺带感应山中灵气。 不过仙童一最近的修行相对从前要更辛苦了。 因为他不仅要做桃子糕,有时还得学着人间的那些菜肴的做法做些清汤小菜,在此之前,他们山上是没有打野味这种概念的。 他倒也没觉得有甚奇怪,只道这被尤仙君藏起来的佳人竟不是仙者,还需这些凡间吃食饱腹欲。 不过吃饭是常情,要是修仙之人都不能吃好吃的喝好喝的,修仙还有个甚么意思哦。 仙童一走了一个时辰,总算将装着小菜糕点的竹篮放在了尤仙君木屋门口,他抹了抹脸上的一层薄汗,心下有些失望。门仍是禁闭的,他今日也是见不到仙君和仙君藏起来的美人了。 想着送糕点的时日还多,将来也许还有机会能打个照面……要是能见那个姑娘一面,他回去就可以跟阿二阿三瞎吹了。 这胡思乱想间,他竟不小心走错了路,拐到了一片仙草及腰的奇林中。 他在这过了这么多年,走错路也没甚么,大不了扭头回去便是。仙童刚准备转身回去,就忽的听见前面有些悉悉索索的动静,他年纪尚幼,难免有些好奇心,心思一动,就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慢慢地往声音的方向蹭了过去。 然后,他看见了尤仙君。 尤仙君面前,是一座尤仙君的石像。 尤仙君竟然在给刻着自己的石像抹色膏!这色膏已经抹了大半,若不是尤仙君的手还在动,他都快分不清哪个是活的仙君了! 可是,为什么仙君要做这种事情! 而且这个石像未免做的有些太好了! 仙童一想着尤仙君揽镜自怜的模样,竟是吓得自己全身一震,惊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这应该是仙君的秘密吧!?难道是送给那个姑娘的礼物!?还是仙君喜欢的人其实就是仙君自己!? 最后一种的可能性很大啊啊啊啊! 他明知此时应该赶快离去,脚底却像抹了胶,死死地黏在了原地。他看着尤仙君温柔地晕抹石像脸上肉色的色膏,就好像看着一个尤仙君摸着另一个尤仙君的脸!太可怕了!他,他觉得自己脑袋里的东西都炸成了一团,从前看的各种话本内容都浮现出来…… 分卷阅读7 呃啊啊啊啊!!! 他回到南山时,心下的波澜仍未平息,好像得知了什么巨大的秘密,又偏偏无人可说。阿二和阿三问他时,他找不出理由好讲,就随便编了句:“仙君说要我打只兔子,明日炒了后送过去。” 仙童二:“仙君竟然会碰荤味!” 仙童三:“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 - 托石像的福,应无宿已经能将尤明言的样貌模仿个七分八分了。他准备找个机会,用这个模样去见纪逢一面。 这几日他还从尤明言的一堆放着不用的杂物中发现了这上色的色膏,想着没什么事,就回来给石像上了色。 别的他不敢夸口,但他花了一月有余做的这个石像,绝对连尤明言本人都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不过平心而论,确实还是尤明言本人长的要更温和俊逸。 改日再来修修好了。 13. 山上四季常春,惠风和煦,亭下的池水如初酿之酒般清绿,漾着浅浅的金光。 一袭白衣的仙人立于亭中,面色淡然地背手看着池中往来翕忽的红鲤。 人也见到了,该说之话也说出口了,可不知为何,他仍觉得心中堵闷。 尤明言站了一会,又在亭中徘徊了几圈,最后还是停在了石桌边,看着那盘完好无缺的桃子糕,轻轻地唉了一声。 他们仙门并不传授双修之法,他只知这是门有点邪派的功法,却不知具体内容是为何物。既然不明白,他就虚心地向那位魔修请教,可少年听了他的问话,不仅没有喜悦之色,还气鼓鼓地走了。 尤仙君来回踱着步,思索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 莫非是他的话显得很没诚意,才惹恼了对方? 这件事似乎又不好告诉师兄,师父就更不行了,既然如此,他又能从哪里得知双修的方法呢? 令他稍稍宽心的是,少年离开时虽生着气,最后还是搬进了他收拾的那间木屋。 只是近几日总见不着人,也不知去了山上哪里…… 尤仙君想起自己送的那条青花鱼,又忍不住想那魔修知不知这鱼是谁送的,又有没有好好将鱼养起来…… 养的如何倒不重要,只是尤明言第一次送人礼物,总想知道对方能不能了解他的心意。 恩。 少年以往住在洞穴那边,石像也放在那里,也说不定是回去守着那尊石像了。 这般想着,尤仙君长袖一动,人已飘飘而起,往那洞穴处去了。 - 等他的身形远去之后,应无宿才慢慢从某处钻了出来,轻手轻脚地上了石亭。 他现在仍用着尤明言的模样,也不怕此时有别人看见他在这里。 尤明言的琴还放在这儿。 他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后,才挪到仙琴前,试探性地按了一个音。 弦有点难按,不过还是能弹的。 应无宿拍了拍沾了几根野草的衣袖,轻咳一声,开始装模作样地抚琴。 他会弹琴吗? 他当然不会啊! 他十多年都在漂泊流离,拜的师门还那么不正经,怎么可能有学琴的机会? 但这,都不妨碍他摸这把仙琴。 说是抚琴,其实他更多的时候是在唱。 唱的东西也很是奇怪,大约就是“蒜头香葱芝麻油,大米白面做馒头”“仙山仙池仙果果,仙树底下你和我”……弦是不太好弹,但他也只是象征性地把手放在上面摸一摸,也没傻到把自己白嫩嫩的指尖勒出红痕。 然而,应无宿唱了半个时辰后,这把仙琴就裂了。 裂了。 应无宿:卧槽? 等等,等一下,怎么就裂了啊!?他又没有强行去弹,怎么就裂了啊? 不不是吧?那他岂不是要被尤明言打死?? 14. 应无宿正对着这裂了的仙琴不知所措,忽见那送糕点的小童不知从哪跑了出来,心下一慌,险些把石桌上的东西都扫了下去。 他这化形术尚不成熟,可不能叫人看出他在冒充仙君。略一思索,应无宿很快冷静下来,淡然地坐回琴边,双手轻轻搭在弦上,做出状似凝思的神情。 仙童不敢惊扰仙君,也真的如他所愿没有多做停留,匆匆地就离开了此地。 应无宿这才松了一口气,也无心思去整琴了,干脆起身绕着这石亭看了看,深入了解一下尤明言的居住环境。 清风徐来,水波漾漾,晕起的雾气迷迷蒙蒙,隐隐约约能瞧见其中的红鲤。他眉毛一挑,又想起了上次从尤仙君这偷的鱼,也不知尤明言发现了没有,不过过了这么多时日,想来一条没什么用的灵宠而已,尤明言应当不会放在心上。 就算找他算账也没依据啊,吃都吃了,还能给他吐出来不成? 他倚在亭柱上,突然有些自暴自弃地想,若是再见不到纪逢,他不如直接让尤明言杀了,得个痛快。 前次尤明言答应他双修的那句话他根本就没有当真,甚至还觉得对方不过是不屑于跟他比试,才用此言来讥讽他。 应无宿哎了一声,瞅见旁边飞来一只鸟,正好心里燥的慌,就一把将那鸟逮到了自己怀里。 他一边给这只倒霉的白鸟撸毛,一边又开口唱了起来。 “富贵不可求,仙君不可期,人间世事皆难许……” 白鸟:¥%!……%!?*&*%……? - 仙童一已经被尤仙君刺激到无话可说。 他为了做道菜,追着一只灵物跑了半座山。灵物没追到,他竟然又在这个地方撞见仙君。 这实在太尴尬了。 为什么仙君又在这里看自己的石像啦?? 而且他刚刚不是才在石亭那里见过仙君吗??仙君跑的这么快的吗?? 仙童一跑动的动静太大,被惊动的尤仙君微微一怔,便扭头望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仙童一:“……仙君?” 尤明言:“恩?” 仙童一:“您真的是仙君?” 尤明言温和一笑:“是我。” 呃啊啊啊啊近看更恐怖!那个上了色的石像看起来就跟仙君一模一样啊!!仙君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要做这样一个石像啦!! 仙童很疲倦,他越来越觉得那个所谓的美人是不存在的,仙君怕是一个人在山待太久,都寂寞出病了…… 尤明言自然不晓得仙童此时迂回婉转的心思,只是淡淡笑道:“你来此有何事么?” 仙童一哽,道:“我,我来追灵物。” 尤明言指着另一旁的溪流的方向,道:“方才似乎是往那边跑了,你可以去看看。” “那便谢谢仙君了。”仙童说完,心中还是有些梗塞,到底没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又开口问道:“仙君,这石像……” “栩栩如生,是 分卷阅读8 不是?”尤明言倒不觉得有什么,十分坦荡地答道。 “是挺栩栩如生的……”仙童讷讷,“可是仙君你雕这石像有何用呢?” 尤明言这才将整个身子转过来面向他,脸上仍带着清浅的笑意,“这是一位……与我相识的人雕的。他为人比较腼腆,就将它放在了此地。你也不必太过在意,若是在山上见到他也不必慌张,他不是坏人。” 仙童挠挠头,又道:“可是,我又不知仙君相识的人是什么模样。” 尤明言抿抿唇,想着有些道理,又不知如何描述。 一个魔修,个子不高,喜欢吃桃子糕,哭起来像一只小兔子,大约是比较胆小的,见到他老是要跑。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石壁上刻了上百个他的名字,不舍昼夜地为他做了这么一尊石像,掌心的皮也不知磨破了多少次…… 他腹中有千言万语,到喉间却又被尽数吞下,好像觉得这些东西他说了,别人也听不懂,还不如不说。 15. 尤明言再回到石亭时,魔修已经抱着一只半死不活的仙鹤倚在亭柱上睡过去了。 仙君身形一顿,收敛了自己的声息,悄然地落在了石亭的另一边。 少年呼吸平稳,睡得很熟,但眉头微蹙,不知是梦到了什么难过之事。尤仙君远远地看了他一会,才慢慢地挪步过去,站在了少年身前。 咦,这不是他师兄的仙鹤? 尤明言又看了一会,才觉出哪里不对。 仙鹤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生无可恋地看着尤仙君。少年的力气实在是大,它几番挣扎无果,连羽毛都掉了几根,只好留在这里等真正的尤仙君过来解围。 这好不容易盼到了,它方要哀怨地叫出声,就被仙君捏住了鹤嘴。 尤仙君对它摇摇头。 无宿睡着呢,你不能叫,把他吵醒了怎么办? 仙鹤:…… 安抚完仙鹤,尤明言继续默默地盯着还沉溺在梦中的魔修。 为什么皱着眉?可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想伸手去抚平少年皱起的眉头,却又怕将对方从梦中惊醒。 少年的脸带着些婴儿肥,并非传统的美人瓜子脸,但看起来软乎乎,可爱得紧。尤明言偷偷地将手虚空地抚在少年的侧脸上,手心依稀能感觉到一阵淡淡的热意。 ……有点像刚出炉的面团,白白的,软软的。 尤仙君刚想收回手,便见少年的身子晃了晃,竟是要往池子那边倒。他心下一紧,回过神来,少年已经倒在了他的怀里。 仙鹤趁着少年倒下来松手的时机马上就飞出了石亭,刚想扭头朝尤仙君叫几声表达怨气,又瞅见尤仙君对它摇了摇头。 好嘛,不叫就不叫,它回去一定要找主人打小报告。 - 应无宿做了个梦。 梦中他又回到了被师姐带出魔窟的那一天。 师姐让他收拾收拾,说师父不会回来了,说要带他去个有吃有喝的好地方。 但他有什么好收拾的呢?他什么都没有,他来的时候是两手空空,走时也什么都带不走。 他要去哪里啊?师姐也把他当成累赘吧?他被师姐护着出了师门,才知人间战乱已经平息许久,他流亡的旧地如今已是春来江水澄碧,人烟兴盛,仿佛当年这里不曾饿殍遍地,流民千里。这不是他的故里了,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他什么都不会,要怎么活下去呢? 师姐问他要不要留在故里,他摇了摇头。 他问师姐可不可以带着他一起走,师姐也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他是个傻孩子。 “唉,我们要是能被仙人青睐,这一生富贵就不用愁了。” “何止富贵,说不定还能长生不老啊。” “你别说,山上那纪仙人,怕是已经活了几百个年头了……” 当仙人…… 能吃饱喝足么? “自然是能的。” “不过要真成了仙人,哪还会吃这些凡人的东西啊。” 当仙人就不能吃不能喝,不如当个凡人。 “小兄弟你这话就不对了,修仙者都是要成大事的人,哪还会管这些小事?” “不过你要是真认识了仙人,大家都会怕你几分,到时你要什么,不都是手到擒来之事?” “哎,你话说的容易……” 好,那他就去找仙人,去找这个姓纪的仙人。 应无宿在梦中一直寻着去仙山的路,忽然迎面袭来一阵暖风,吹得他浑身舒坦,一路奔波的倦意也烟消云散。他一时忘却了自己还要做些什么,意识在暖意中渐渐融解。昏昏沉沉间,一点飞雪落在他的眉间,凉丝丝地,又很快融成了一滴晶亮的水珠。 越来越多的飞雪从天上落了下来,落在他的发间,落在他的唇边,他觉得有些痒,伸手去摸时,一小片雪花就落在了他的指尖。 在这朦朦胧胧的雪间,他看见远处站在一个身着白衣的仙人,等他凝神去看时,仙人的身影又消散在了空中。 看不见,抓不住。 所欲之物是不是皆是如此? 他茫茫然地立在空无一人的雪地中,忍不住向眼前的虚空喃喃道:“仙君,我找你找了许久……” 没有人应答。 手心处却是有种莫名的暖意升了起来。 “我无处可去……”他垂下头,声音有些哽咽,“倘若你也不留我,我该去哪呢?仙君,我,我走了好久才到这,你不要赶我好吗?” 他想抬袖抹抹湿润的眼角,还未抬手,耳畔就好似有人低语了一句: “我从未赶过你。” 16. 万籁无声。 纪逢面无表情地看着停在自己手臂上的仙鹤。 不过是去他师弟那飞了一圈,怎么就秃了? 他养仙鹤本就是看它模样高雅,哪料得一朝不见,就变成了这么一副丑模样。 仙鹤:…… 变秃这事能怪它吗?? 它又气又委屈,死命把热烘烘的大翅膀往纪逢脸上靠,恼得纪逢差点把它直接往悬崖下扔。 好在纪仙君还是明白了它的意图,被它的翅膀捂了一会,才沉声道:“往后多去仙池洗洗自己,不然别来找我。” 仙鹤:…… 所以你根本就没懂! 纪仙君眉头一皱,终于闻出这仙鹤羽毛间还夹杂着一种莫名的气味,他再仔细去分辨,才依稀认出是师弟山上仙童做的糕点的味道。 他把仙鹤的翅膀从脸上扒下来,道:“你莫不是偷吃人家糕点被发现了?” 仙鹤:……妈的。 “哦,”纪逢把它从胳膊上甩了下来,想了一会,才若有所思道,“师弟山上来了客人,是吗?” 可师弟这些年都未下过山,入师门后也没甚么机会去见外人,怎的忽然就会有客人来访呢? 分卷阅读9 纪师兄眉头紧锁,在崖边踱了几步,心道虽说他师弟除了一张脸也没什么好让别人骗去的,可要是真被心怀不轨的人哄骗去了,他也不好跟师父交代。 师门这边的事基本都是纪逢在管,所以外人对尤明言都没什么印象,那些走邪门歪道想双修的也都只往纪逢这边扑……他这边是油盐不进的,但他师弟那边就不一定了,万一真有哪个漏网之鱼到了那边…… 纪逢心道一句卧槽,差点踩到地上瘫倒的仙鹤。 他觉得不妙,连忙赶回去找师父商议此事。 赶到他师父闭关的洞口,纪仙君衣袖一摆,方要说些什么,就见洞中师父一掌拍了过来。 纪逢连道:“师父,我是来……” 师父又是一道如剑般锋锐的灵力打过来:“切磋时切莫言语。” 纪逢:“……” 希望师弟心志坚定些,师兄自顾不得,帮不了什么了。 - 应无宿已经醒了。 他一抬头就正对上了尤仙君俊秀的脸,震悚得差点心脏骤停。他两只手还环在尤明言的腰上,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应无宿试着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梦,再确认了一下自己留在对方衣襟上的痕迹不是涎水后,才稍微地松了口气。 ……也说不定现在他仍在梦中呢。 他盯了一会尤明言温和的眉眼,又垂下头,把脸贴在了对方的胸襟处。 是温暖的。 低而轻的砰砰声透过仙君的衣料触及他的耳廓,惹得他心头痒酥酥的,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应当还在梦中,不然为什么尤明言不推开他呢?应无宿实在想不出尤仙君对他好的缘由,他自认不是惊艳的美人,身无长物,尤明言又看得上他什么呢? 他还在这旁胡思乱想着,尤明言在他散开的发丝上抚了抚,轻声道:“我……先前从未喜欢过他人,若是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便是。” 尤仙君只能看见少年小小的发旋,他抬手将少年的碎发往耳后拢了拢,看着对方白如玉珠的耳垂,心下早已化做一滩春水。 要怎么去喜欢一个人?怎样不辜负对方的情意?他不甚明了,只好尽自己所能让对方不要难过。 过了许久,魔修才闷闷地发声道:“尤明……尤仙君,其实我……” 尤明言原本含着温和笑意的唇渐渐地抿成了一条线,目光灼灼地等着魔修说完接下来的话。 可是被他这般认真严肃地看着,反而叫应无宿没法把话说完了。 应无宿这才对尤明言先前的举措顿悟了几分。 讲道理,论容貌,尤明言绝不输他师兄纪逢,可以说是一等一的美人。应无宿先前也常常听人夸尤仙君面如冠玉,俊逸超群,如今凑近来看,方知传言的赞美只少不多,远远说不出尤仙君的天人之姿。 他原先不曾把这张脸放在眼里,现在恍然明白尤明言是真的想对他好,再看这张脸,竟比之前多了几分感觉。 他松开环着尤明言的手,故作镇定地退回原先坐的位置。 应无宿安稳好心神,轻咳了两声,道:“尤仙君,你往前走一步。” 尤明言不明所以,但仍往他面前走了一步。 应无宿勾勾手指,尤仙君以为他要说什么,便将身子俯了下来。 应无宿就顺势仰头往尤仙君脸上亲了一口。 尤仙君:“……!” 应无宿:“你先前答应要与我双修,现在还作数么?” 尤仙君有些怔怔然,道:“自然是作数的。” 应无宿:“那你被我亲的时候会不会讨厌我?” 尤仙君只是看着他,没有答话。 应无宿不禁思考是不是自己方才的行为太过孟浪,把尤明言吓到了。 好在尤仙君最终还是答了他的话:“……这便算是亲么?” 应无宿:“……”不然呢! 他以为尤明言只是不通双修之事,没想到连这种基本知识都没有吗! 这样的双修伴侣有什么用!一点用都没有! 他正在心中腹诽着,眼前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应无宿方才抬起头,唇上便多了一点凉而软的触感。尤明言的睫毛扫过他的侧脸,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鼻翼,带着雨后仙草的芬芳。 梦中的飞雪在他眼前纷纷而落,融在他的唇间,化成了清冽的酒酿。 应无宿勾住尤明言的脖颈,合上眼时,又想起了在雪间见到的人影。 那自然不是纪逢,那会是谁呢? 齿间是熟悉的百花茶的香气,淡淡的甜从柔软的舌尖传递过来,混杂着不知源头的情绪,顺着血液的流动一起涌上了心头。 17, 潺潺流水。 应无宿被尤仙君这一吻吻的七荤八素,都快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他本想睁眼看看尤明言此时的模样,可又不敢再去看那双波光粼粼的眸。 耳鬓厮磨间,他咬住尤仙君的耳垂,低声问道:“尤仙君,你是不是喝过酒呀?” 尤明言抬眸看他,认真道:“我许少饮酒。” “仙君以前有别的仙侣么?”应无宿头脑真真是不清醒了,什么胡话都一股脑地往外冒,“如何能吻的这么好呢?” 尤仙君听了他的胡话,却是当真以为他在为此事吃味了,连忙道:“我……此前从未有过仙侣。”说罢见少年仍将头搭在他的肩上,不回眼看他,便又忧心起来。 他方才把手伸过去,少年就嘻嘻地笑着仰起头,一口咬住了他的指尖。 尤明言心彭通一跳,他轻轻地滑过少年的粲粲的小白牙,天地之声恍若都消散了,只余他与眼前人。 这是他吻过之处…… 这是他…… 心悦之人。 “你也是真心心悦我么?”尤明言在心下暗自问道,又觉得这是废话一句,不足以言。若不是心悦他,应无宿为何要大费心思做那么一座石像,为何要在墙上刻那么多名字呢? 他觉得此事无需多言了,便悄悄问了另一句:“我……做的当真还好?” 应无宿也学他悄声说:“当真呀,我都快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尤明言:“这句话我在书上见过,岂不是形容死去活来的……?” 应无宿:“……是这样么?那我应当说甚么?” 尤仙君替他想了想,正色道:“应当是欲仙/欲死。” ……感觉并不是什么正经话,怎么能这么严肃正经地说出来哇。 应无宿把脸再往仙君面前凑凑,道:“那仙君再把吻得欲仙/欲死吧?” - 纪逢身形一闪,又避开师尊拍来的一掌,他毕竟不能对师父下死手,只好一直躲着,躲不及了就唤来白鹤咻的一下上了天。 那团叫人看不清道不明的白雾这才慢慢幻化成一个八九岁的孩童模样。 分卷阅读10 小孩眼睛一瞪,骂道:“为师教你这么多年,你还越活越回去了?为何不还手?还上天?真当为师打不死你?” “我是来谈师弟的事……”纪逢无法还嘴,只得再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师尊这才稍稍停手,道:“他出了何事?师门又无事叨扰他修炼,哪有什么值得在意之处。” 纪逢:……这是因为师门的事都是我在搞! 纪逢:“怕是有外人上山了。” 师尊哦了一声,道:“你师弟又没什么能被外人骗走的东西,外人上上山陪他说说话也是好的。” 纪逢:“……” 师尊你心真大啊。 师尊见纪逢仍想开口,便继续道:“明言从来师门后就不曾下过山,有个人来骗骗他,叫他知道仙界人间都有善恶之分,以后多长个心眼,也不是什么坏事。” - 尤明言入师门是许久前的事了。 师尊其实对这个后来收的弟子印象不深,毕竟这放养许多年,尤明言给他留下的印象还是当年那个瘦巴巴的小孩。 人间战乱之际,年幼而体弱多病的尤明言就被他娘亲七转八折地送上了仙山,恰逢师尊心情不错,见这孩子还有些仙骨,就把他收在门下当了弟子。 他娘临走前哀求师尊让尤明言从此不记人间事,好好当个山上无忧无愁的仙君。 这自然不是难事,师尊也就如她所愿。 女子背着行囊离开时正是大雪纷飞之际,她带着自己的幺子访得仙山,终究是要一个人默默离去了。 尤明言站在仙门外,望着一望无际的云海,他什么也望不到,也不知自己在寻着什么。 他只是隐隐有种感觉,大约从此以后,都不会有人能如此抛心挖肺地为他了。 18. 少年额上渐渐浮上一层细汗,他眼前一片迷蒙,也看不真切眼前人的模样,只是顺着对方身上的温度寻过去,小白牙轻轻地咬上对方的肩骨。 兴许对情/欲一事,人都是有无师自通的本领的。 他不曾与人双修,尤明言也不曾有过仙侣,可两人都很默契地按着常人该做的动作进行了下去。 他们二人虽还在石亭中,应无宿却察觉不出任何冷意,连吹来的风都好似含了温水热过的酒,暖的叫人不愿睁眼,什么都不愿再想。他察觉出尤仙君的指尖顺着他的脊梁骨滑了下来,温凉的触觉散去后,取而代之的却是更为滚烫的悸动。 这等是哪有一个人动,另一个人就傻楞着啥都不做的。 应无宿在这恍惚中保持了一丝理智,也伸手去扯尤明言的衣带。 他扯了扯。 扯了又扯。 然后把仙君的衣带扯成了死结。 ……呃? 尤仙君发觉他这边没了动作,心下疑惑,垂头一看才知少年正红着眼睛忙着解他的衣带。 他也停了下来,等应无宿解开。 过了半刻,魔修很难过地跟他讲:“解不开……” 尤仙君忍着笑意,温和地等少年把话说完。 魔修:“可是双修之事,本就是要坦诚相待的…… 尤仙君亲亲他,道:“我来解罢。” 应无宿巴巴地点点头。 尤仙君便抽回手,自己去解那死结,也没解开。只得往指尖处散了些灵气,才将那结化开了。 应无宿第一次知道灵气还有这种操作,吃惊得很,揪着仙君的白`皙的指尖看了又看,半晌才道:“仙君都会做这些事么?” 尤仙君不知他指的是何事,一时没有应答。 应无宿便抓着他的食指,又问了一遍:“灵力什么都能做么?” “平日里能做一些小事,”尤明言也暂且忘了方才要做什么,老老实实地答道,“譬如练琴。” 他这倒是实话,平日他留在山中,也没有甚的地方需要用到灵力,只是听从师尊的话日复一日的修炼,练一练琴艺罢了。 语罢,尤仙君想着给少年证实一下,便要去拿那把琴,当面给他练练看。 应无宿这才完全从粘稠的情意中脱离出来,热汗又转为了冷汗。他突然想起来,他之前唱歌,不小心就把尤明言的仙琴搞裂了……这厢让尤明言瞧见,他岂不是十分尴尬?思及如此,应无宿连忙扯住仙君的衣袖,问:“那把仙琴,可是你什么重要之物?” “是师尊赠与我的。”尤明言道。 “啊。”应无宿渐渐失去笑容,“那岂不是十分珍贵?” “倒也算不上多为珍贵……” 应无宿松一口气:“那便……” “只是留在身边许久,多少也有些感情了。”尤明言微微一笑,又作势要去拿琴。 他现在跑路还来不来得及?? 他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做个魔修好好干坏事,不会再上来找仙君双修了。 心中顿时绕了百八十圈的应无宿脸色苍白地站直身子,想施个法把自己变走时,搬琴的尤仙君忽的又回过头,手背轻轻地往少年额上贴了一下,“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尤仙君本就生得眉目温和清俊,再做出这般亲昵关切的神情,实在让那个被他注视之人情不自禁地想……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应无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泡在温水之中,暖和,可心中又酸酸涩涩的,觉得自己就这样走了,实在是对不起尤仙君的一番好意。 走了以后,怕是没有人会对他这样好了。 可要是尤仙君发现珍爱的琴裂了,不知会不会生气赶他离开。 他想离开,是怕尤明言先一步赶他走。 在电光火石间,应无宿猛地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在尤明言抚琴之前先一步开口道:“仙君,其实我是想……我与这把琴甚有眼缘,不知你能否把它转手赠与我?” “嗯?”尤明言一时间没明白。 “我,我不是非要夺人所好,”应无宿察觉出自己方才一番话琢磨起来实在不要脸,连忙补充道,“其实我也有抚琴的癖好,只是苦于没有好琴可用,如今见到仙君的琴,心下实在喜欢,才提出这等非分的要求……” 尤明言头微微一侧,用黑亮亮的眸子盯了他一会。 道:“你若是喜欢,这山中不论什么,你都可以拿去。” 19. 应无宿呜地差点哭出声。 他还差点一把抱住尤明言的腰,坦白自己来这里其实是图谋不轨,为了找尤仙君麻烦才来的。其实他是因为不能与纪逢双修才想来这里挑衅,其实一直以来的桃子糕都是被他吃掉的……他从未想过有人能真心待他,师姐说世人利大于情,成仙成魔以后,情字更是放在修行以后。 他抹了把脸,心中思绪纷杂,心道尤明言若是真心待他,他又何必在这想东想西,自寻苦恼。考虑再三,应无宿还是打算跟尤仙君坦诚一下,“仙君,其实 分卷阅读11 那把琴……” 尤明言面带微笑,“说来你记不记得,我曾经放了一条青花鱼在这个池中?” 应无宿:“!” 尤仙君见他一脸讶异之色,心想原来少年仍不知那鱼是特异给他的,面上笑意又深了几分,“其实那是师兄带来的。” 应无宿战战兢兢:“你师兄带的?” “他有时会带些门派的东西过来,”尤明言却是不觉他语气怪异,还有些羞赧地说:“因我一直住在这里,不曾去探求机缘秘宝,故而周身没有什么好的东西,只希望你不要介意。若是我修行够了,师尊允我出行,我便去带更好的灵物送你。” 那,那条鱼还是尤明言特意留给他的?给他当灵宠的? 应无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或者说自从尤明言跟他说话后他就觉得好像之前计划的东西都不太对劲…… 可是那条鱼,被被他吃掉了啊!他看尤明言一脸“想看看那条鱼活得开不开心”的神情,顿时感觉五雷轰顶。这还是纪逢送的鱼!纪逢要是知道师弟送的鱼被他吃了会是什么心情!他当时不过是想找纪逢双修都被人家门下弟子扫地出门,更何况他现在还把人家送暗恋对象的鱼吃掉了! 他吃的时候应该好好感受的,忘了加盐所以他什么味道都不记得了! “我……把它找了个山涧放生了。”应无宿勉强地笑了笑,道。 “这样。”尤明言听罢竟无丝毫怀疑,只是略微流露了些失望之意,他似是有些遗憾,应无宿却不知他在遗憾什么。 风动之间,应无宿对上尤明言正凝视着他的双眸,他心念一动,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离开魔窟,师姐抓住他的手,叫他不要哭的时候。可是又不太一样,师姐不会对他许诺,而尤明言每一次这样看他,都像是从白雪中开出了花,叫他身体虽然还冷,心却已然闻到芬芳。 可是白雪中怎么能长出花呢。 --- 从尘世到仙门的路很长很长。 尤明言拽着娘的袖子,走了很久很久。他不知道为什么天上总是在下雪,仙门的牌匾在白茫茫的雪花中若隐若现,他拼命地睁大眼睛去看,却怎么也看不清楚牌匾上写着什么。娘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因为说话很费力气,娘说他们要省着力气去见仙人。 娘在来这前说,仙门里有好多好东西,以后阿言就可以住在仙门里,什么都不用愁了。 他没有应声,只是在心里问,为什么哥哥没有来呢?他住在仙门,娘和哥哥会来吗? 走了好远好远,他的脚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可是还是得走。 记得的最后场景是娘跪在了仙人面前,求仙人收留他,叫他忘却人间愁苦,不要再做凡人。高高瘦瘦的少年拍拍他的头,把他从仙人门口的柱子旁抱了起来,同他讲:“你想见的,已经见过了,就随我走罢。” 少年后来又说了句:“总是要忘的,你又何必执意来见呢?” 再后来仙人来见他,在他天灵穴上轻轻一点,就似乎将仙门外飘飘洒洒的雪全都吹进了他的心里,冷得他全身发颤,几乎要昏死过去。他在仙人的灵力贯穿他整颗心前,又猛地想起了娘,她只带了来时的干粮,又不曾向仙人请求去时的吃食……那么长那么久的路,她一个人要如何走完? 他在努力地想清楚这件事前,女子的面容就已在他心中渐渐模糊了。 好冷啊…… 成为仙人是这么冷的吗? 仙人看着他,道,一朝为仙,百岁无忧。 抱他来的高瘦少年说,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师弟。 没有人奢求他做什么,所以他日复一日地修炼,他只要好好修炼就够了,至于为了什么,都是其次了。 修行之路,不问情爱,所以他的心中常年冰雪覆盖,不见天光。 20. 纪逢在与师尊打了百八十个回合,又回到本门处理了坨成山的事宜后,才有闲暇去找他师弟问情况。 他还不清楚那人现在与师弟是何关系,但既然师弟没有传音给他,就说明那头还未发生什么大事。 他坐在白鹤上,合眼回想着师弟刚入仙门的那年,心中忽的一阵惘惘。凡人皆道成仙可摆脱世间疾苦,其实仙界与人间一般也有苦痛,就是没有苦痛,像他这样需要日日操心师门之事的人,也会有烦闷苦恼的时候。 当年师尊让师弟进仙门,也不知对师弟是好是坏。 思量之间,再睁眼时面前已是尤明言所住的仙山。 他驾鹤穿过流云,先与往日一般落在了师弟平常练琴的石亭里。 纪逢抬眸四处打量一番,一时倒真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变化。白鹤扑朔着翅膀在亭间走了一圈,忽的飞到石桌上啊啊地叫了起来,他过去用手在桌上轻轻一拭,才知是些糕点的碎屑。 且不说他师弟不喜吃糕点,就是他师弟吃糕点了,也不会让石桌上留着糕点的碎屑。 那此处当真是有外人来过了。 他心中还莫名有些复杂。师弟一向是不问外事的单纯性子,以往山中有什么事都会同他说上一声……那与外人交了朋友,怎么连点声息都不透露给他? 他浓眉一皱,袖子往后一甩坐在了桌旁的石凳上,想看看他师弟亦或是那外来的小贼什么时候会来。 尤明言的木琴还摆在桌上,纪逢从日出等到暮色四合,实在是不耐烦了,就随手碰了碰那把木琴。 然后琴就四分五裂了。 纪逢:……! 纪师兄猛地站起来,绕着桌子背着手走了好几圈,瞅了眼裂得看不出原型的木琴,心中暗下思索是不是自己方才一不留神使太大劲了。 不对啊,他分明就没用力!怎么就给裂了呢! 他又甩了甩袖子坐下来,头发都掉了几根。 这把琴他师弟用了这么多年,怎么叫他一碰就裂了? 纪逢捂着头还没思索出答案,抬眼竟看到师弟山中的小仙童捧着一盘糕点愣愣地站在远处。 他方想解释这琴不是他弄裂的,那小孩就放下盘子跑得没影了。 这事太过玄乎,纪逢觉得出门前就应该翻翻从人间买的那本黄历。他试着拼了一下,然而仙琴是有灵性的,裂了后还不能随便粘合。 他叹了口气,对着断开的琴弦不再强求。 天色暗下来了。纪逢从袖中取出一盏灯,手心聚起一团灵气点亮了后,再抬眸向山林的远处望时,突然瞧见了他师弟的一袭白衣。 他师弟本是要上这亭子的,见到他时却露出了一脸惊惧之色,连迈出的脚都停在了半空。 纪逢觉得他师弟这神情实在违和,一时却没有察觉出什么,只是道:“你先上来,我有事要问你。” 说完此话,纪逢忽的觉得不对,连忙将宽袖一摆,在琴上施了障 分卷阅读12 眼法,好叫他师弟暂且注意不到此事。 他师弟面露犹豫,但到底还是走上了亭子。 手里还拿着一盘糕点。 —— 应无宿快被纪逢吓死了。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遇见纪逢!他现在还是用着尤仙君的脸! 而且纪逢那张小儿止啼的脸在灯光下更加恐怖了! QAQ!!救命啊啊啊!! 21. 应无宿对纪逢的阴影甚重。他先前确实有过与此人双修的念头,但有此念头一不关情二不关爱,纯粹是因为他想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 当初纪逢让人将他扫地出门,定是想不到今日他们二人会面对面坐在一起喝茶。 这不是普通的缘分,这是孽缘。 他学着尤仙君的姿势抬袖举杯,垂眸抿了口茶,朝纪逢微微笑道:“纪……师兄来此,是有何事?” 应无宿摸不清纪逢来这的目的,也没从尤明言那里听说什么纪逢要来的事,只好尽力地学着尤仙君的口气与纪逢闲聊。 “你……”纪逢隐隐觉出眼前的师弟有些不对,但并未直接将疑惑摆在脸上,只将眉头微微皱了皱,道,“似乎是胖了。” 应无宿:“……?” 纪师兄说:“童子做的糕点当真这么好吃?” 应无宿心中一惊,以为他察觉出什么,答话时忍不住结巴起来,道:“好,好吃啊。” “有人送了冰梨雪团到师门,”纪逢说,“你若是喜欢糕点,我下次便带些过来。” 纪逢倒不觉师弟的结巴有哪里奇怪。尤明言原先在他面前一直是寡言少语的性子,虽也会笑,笑里却常常带着些疏离之意,直至今日他才终于知道原来尤师弟也有这般孩子似天真的一面。他对师弟这种变化还是感到开心的,一时间也就忽略了那些不对劲的地方。 应无宿仍在结巴:“多,多谢纪师兄。” 纪逢说这些话,看上去对尤仙君是真的很好啊。魔修顿觉挫败之感,他身无半分钱财,修魔也修不出个甚么,哪能比得过纪逢呢…… 且慢。 他来这不是为了通过暗算尤明言来达到报复纪逢的目的的吗。 应无宿看到纪逢,重新找回本心,决定趁此时机做一些魔修会做的恶毒的事。 他酝酿片刻,抬眼看向纪逢那张冷而硬,五官坚毅的脸,在心下冷笑一声,暗道:“当初你看不上我,今日就是你这个榴莲饼饼遭报应的日子。” 可是要怎么报复完纪逢再全身而退? 或者他可以挑拨纪逢和尤明言关系? 应无宿又垂头仔细想了片刻,等他觉得自己真的没有恶人天分而放弃思考,扭头看向亭外时,便看到了站在池子边一脸迷茫的尤仙君。 尤仙君还带着他刻的那个石像! 他刻的那个石像! 为什么! —— 纪逢看着面前三个师弟,不禁摸着鼻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慢慢抬手,指向最右边的一个,道:“你……” “不,不是我。”最右的师弟结结巴巴地回道。 怪不得,他师弟的脸上会突然多出两块婴儿肥。 他又把手指向中间的那个。 中间的那个没有答话。 最左的师弟抿唇笑了笑,说:“师兄也觉得刻得像吧。” 这中间的特么的竟然是石像!怪不得不会动! 纪逢终于把视线移到最左的师弟身上,艰难道:“这是……” “他名应无宿,是我的双修道侣。”尤明言唇间含笑,语气淡而温和,丝毫不在意自己说出的是什么东西,“这中间这个,是他送我的礼物。” 应无宿在心中捂脸嚎啕大哭。 那根本就不是礼物!那是他用来发泄的玩意!怎么就让尤明言发现了啊! 纪逢说:“啊,你的双修道侣。” 尤明言说:“是。” 纪逢说:“你什么时候有的双修道侣?” 为什么你的双修道侣长得跟你一模一样?? 纪师兄一时间被刺激得差点把这般智障的问题都问出口。 尤明言说:“就在前个月。” 他抬手捻了个决,在应无宿脸上一放,那张与他有九分相似的脸便又变回了从前略带着些婴儿肥,有着圆溜溜黑亮亮大眼睛的少年模样。少年看了眼他,又看了眼他师兄,面上略有惊惶之色。尤明言想这魔修少年大约是被他师兄在外的名号吓到了,心下不免一软,将那石像推到一旁后,便坐到了少年身旁,俯身在对方的白嫩的颊边吻了一下,以示安慰。 安慰完后,他又抬头向他师兄纪逢解释道:“道侣喜好变为我的模样,但并非存有恶心,师兄便不要在意了。” 纪逢:“……” 他被面前二人亲密的模样再次刺激到,手一抖,竟然按在了那把裂掉的琴上。 果真出门前应该先翻翻那本人间黄历! 本是要问的话纪逢现在是半句都问不出了。他见着这少年有些眼熟,但他每日要见的人实在太多,也不知是何时见过这少年。 他低头看看自己手下的木琴,又抬眼瞅了瞅师弟略显讶异之色的脸,悄悄叹了一声,挥袖唤来白鹤,竟就打算离开了。他在缭绕的云雾间对尤明言道:“琴裂是我的过错,改日再送新的与你……你与这少年若是真心相恋,也不必加上这双修之名,做对普通道侣便好了。” 尤明言站起身,与纪逢对上眼,问道:“师兄不问他是何人?” 纪逢冷硬的脸在云雾重柔和了些,说:“你当年拜入师门时,我也不曾问过你是何人。” 月明风细,忽闻一声悠长鸟鸣,犹闻云外之声。 22. “这不是上次说要去找纪仙君的小兄弟嘛?” 应无宿走进酒楼时,有人忽的认出了他的脸,磕着瓜子笑着招呼他:“小兄弟,你找到纪仙君了吗?” 众人皆知仙山遥遥不可期,倘若无缘,穷尽一生也无法寻到仙人所住之处。先前见应无宿一副瘦巴巴灰蒙蒙的小乞丐模样,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要去找那只能在话本里见到的纪仙君,众人都当他是说了个笑话,如今再提起来,也不过是做个调侃罢了。 应无宿默了会,道:“我没……” 他话尚未说完,从门外又走进一人,把诸位闲客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那人一身白衣,身直如竹,面容俊秀而温和,周身气质清雅,如云如月,着实叫人心生惊艳之意。 本来还在谈笑的众人,齐齐地噤了声,视线都凝在刚进门的那人身上,揣测这美人是何等来处。 美人并不看他们,直直地朝应无宿走了过去,朝圆脸的小少年笑了笑后,温声问道:“想吃甚么便点罢,我已让师兄换了些许人间的银两与我,吃多少都是够的。” 24. 分卷阅读13 应无宿皱着眉,并不因尤明言的话而开心。他犹豫了会,对尤仙君说:“这些钱,我会还你师兄的。” 他总觉得用了纪逢的钱,就欠了纪逢人情……且他本就觉得自己比不过纪逢,这下用着纪逢赠的银两,更是觉得难受。 尤明言倒没想过魔修会在意这等事,住进客舍里后,他就把魔修按在了床边,温温和和地问出了个缘由。 “纪师兄与你不同。”尤仙君轻轻地叹了声,笑道,“你何必与他去比呢?你是我的道侣,他是我的师兄,他比你厉害再多,我心悦的也是你。” 安抚了一通,他俯下-身亲了亲小魔修发红的眼眶,说:“且我是从纪师兄那借的银两,往后我来还就是。” 应无宿面上不再说什么,可心里还是介意得很。 他!一个练气终于上了七层的魔修!怎么能天天吃仙君的软饭呢! 魔修下定决心做一件事时,十匹驴子都拉不回来。尤仙君不过出去买了一刻钟的包子,回来应无宿就不见了。 等他找到应无宿时,才哭笑不得地发现对方找了份给山庙做塑像的活计。 应无宿不肯回去,尤仙君也没办法,就偷偷化成了一只黄莺落在山庙里古树的枝干上,看少年一脸专注地雕石像。 等日落西山时,尤明言忽的发现,应无宿雕的石像,个个眉眼间都藏着自己的影子。 ……等等,分明雕的都是他啊! 尤仙君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没现出正身去问应无宿。 待应无宿去与庙里的主持谈话时,尤仙君才明白,小魔修是看到别的庙里摆了纪师兄的金像,所以决定给他也做上几个放在庙里。 25. 尤仙君扑朔着翅膀落在应无宿的肩头。 应无宿却只顾着垂头嘟囔什么“那纪逢的金像做的那般丑”“决不能叫他人给尤仙君也做成那般模样”,丝毫没有在意这只落在肩上的黄莺。 尤仙君:“……” 他本觉得师兄颇为可怜,但想着万一说了道侣也去给师兄雕石像怎么办,就把话都忍了下来,只唧唧喳喳地叫了两声。 无宿为他一人做石像就可以了。 26. 既然已是道侣,就不必再睡两间屋子,夜里两人便是睡同一张床。 雕完塑像的魔修躺在床上,裹在被子里眨巴着眼睛看向尤仙君。 尤仙君刚沐洗完,正要捻决把发上的水珠引掉,偏过头时便对上了魔修圆亮亮的眼睛。他心底被小道侣可爱得一塌糊涂,忍不住起身走过去在少年额心轻轻一吻。 “仙君,你真好看。”应无宿在尤仙君的衣襟处蹭了蹭,说。 他近来愈发觉得尤明言好看,比纪逢好看多了。 心里这般想着,他小声对尤明言说:“仙君,亲亲别的地方罢。” 尤明言啾了啾应无宿的唇,本想说待他头发干些再上床,但小道侣委屈巴巴地扯了下他的衣袖,他就色令智昏了。 这回他没系衣带,唇齿相磨间,他们的腿也纠缠在了一起。 他为着小道侣能舒服些,特意去寻了些记着双修的古籍。玉露融开后,游鱼便小心地拨开了荷叶,闯入了潭水的更深处。 少年纤细的腿勾在他的腰间,喉咙里发出了幼兽般的呜咽声。他怕伤到应无宿,动作都放得十分轻柔。 应无宿也是第一次做这等事,好一阵才缓过来。他喘了两口气,凑上去咬了咬尤明言淡色的唇,哑着嗓子说:“仙君,再深些罢。” 冲撞到他敏感点时,他眼角又溢出眼泪,但神色又带着七分欢愉。仙君被他紧缩的一下绞出了精元,白浊的液体顺着他腿间慢慢流了出来。 魔修合着眼,紧紧抓着仙君的衣袖,把脸埋在仙君的怀中,低声问:“尤仙君,像你这般好的人,如何会喜欢一个魔修呢?” 他何德何能,可以做尤明言的道侣? 他只是个存着坏心思的魔修罢了。 “阿宿,我师兄说,世人以真心换真心。”尤明言叹了一声,紧紧地抱住了少年,道,“明言虽不能将世间富贵都呈给你,却愿将此生情谊都与你一人。” 雪里不能开出花,可情爱中可以。 雨珠滴滴答答地落下来,他们十指紧紧相扣着。 应无宿在心里想,是仙君拿真心来换的他的真心的呀。 他从今往后,不会再做坏事了。 - 人有时会做梦。 梦到自己站在车水马龙中,无处可去,无枝可依,无人搭理。应无宿在离开魔窟的那段日子里,就常常会做这样的梦。 可这次的梦里,他走在街上时,却与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公子撞在了一起。 那小公子看了他一眼,就爬了起来,去追不远处的年轻妇人了。 应无宿在梦中朝小公子喊道:“你是尤仙君么?” 小公子回过头,茫然地对他笑了笑,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人海中了。 他赤着脚踩过白雪,一步一步地往那小公子消失之处走去,大声地喊着:“你是尤仙君么?” 应无宿恍然明白过来。 原来那日在梦里扶起他的不是纪逢,而是尤明言啊。 他追过明月桥,看到小公子撑着伞站在妇人身旁,正抬着头微微笑着看他。 “我不是仙君。”小公子仰着头对他说,“但随母亲姓,姓尤。你是在找我么?” 应无宿说:“我、我是在找你……” 他朝尤明言走去,踩着冰雪,可却不觉得冷。好像有阵春风扑面而来,暖和得叫他想要流泪。 他停在尤明言面前,道:“我想来……来把我的真心给你。” - 尤明言坐在窗边,望着外头的明月。 他许久都没有做过梦,流过泪了。可今夜他阖眼时却梦到了娘,梦到了无宿。 娘温热的手抚过他的鬓发,同他说:“明言,娘要走了。” 她的面容模糊在云烟中,很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忽然想起来仙山的路漫漫无尽,她是不是还没走回去,就化成了落在了草木间的雪? 他流着泪时,那小小的少年就踉踉跄跄跑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仙、仙君,”应无宿看着他,磕磕巴巴地说,“我会一直待你好的,我一定会的。” 曾有人千里迢迢送他上仙山,教他断情绝爱,不必再受红尘煎熬。 如今又有人上了山,拉着他走过人间山河,把所有的温情都赠与他,融他心中寒冰白雪。 - 世人道,天下有情处,陋室亦为家。 应无宿给师姐写了封信,想告诉她,自己有安稳的住处,也有一个很好的道侣啦。 信写完却不知该寄往何处,所以他把信沉进了江水中,坐在江畔边看了好一会,才起身 分卷阅读14 离开。 尤明言撑着伞,两人相视一笑后,便一同走进了繁闹的街市中。 ☆一个小番外 1. 仙童一看到应无宿第一眼时,非常之失望。 他原以为仙君藏着的是个漂亮大姐姐,还期待了好长时间。 另外两个小伙伴也很是失望,纷纷觉得话本中说的都是骗人的,这怎么会是个男人呢? 但过了半月后,他们就都喜欢上了应无宿。 这大哥哥手巧得很,甚么小玩意都会做,还给他们每个人都刻了个小石像。 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尤仙君看到他们围着应哥哥时,神情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应哥哥在这时候就会凑过去亲尤仙君的脸。 尤仙君就又会高兴起来了。 2. 尤明言一面教应无宿弹琴,一面装作并不在意地说:“阿宿,原来你也给别人做石像。” 应无宿说:“我还给你师兄也做了一个呢。” 尤明言说:“……是么?让我看看。” 他把纪逢那石像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久,心道师兄的石像刻得显然就没有那么精细,没有色彩,也没有他那个石像那么大。 阿宿好像先前对他师兄有些执念,叫他忍不住心里觉得吃味,但又不好说出口。 后来他还是把这石像转交了纪师兄。 3. 纪逢把师弟难得送的礼物小心翼翼地摆在了屋里。 结果被进来找他打架的师尊摔成了一堆碎渣。 纪逢说:“师尊,我尊老敬老,才不想和你动手。” 师尊说:“讲道理啊,这玩意本来就快坏了罢!你不要跟为师碰瓷!” 4. “尤仙君,你刚刚是不是偷笑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