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不良》 分卷阅读1 ? 《吾妻不良》作者:木耳甜橙 文案: 有仙言: 北方神帝有娇妻,当过人界山大王,斗过天界众神将,戏称不良魔。但帝君视若珍宝、爱妻如命。 步莨含泪控诉:都是假象!醋坛子一翻就把我关禁闭,这样那样动私刑。我要休夫! 帝君:晚了,当初可是你向天帝请求赐婚。 步莨:当初被你的美貌蒙蔽,后悔行不行! 帝君幻出捆仙绳,笑得温和:看来夫人很想被捆着禁闭。 步莨秒怂:我不想…...我错了...... 实力宠妻大醋王帝君 x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夫君吃醋的魔女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步莨,曦华 ┃ 配角: ┃ 其它: 1、第一章 … 魔界登元纪一万九千六百八十三年,魔宫千赭殿。 女声撕心痛喊,响彻月明夜空。许久,闻一婴孩哭啼,却只清亮稍刻,归为平静。侍女医者俱被赶出殿外,私语纷纷,却窥听不得殿内丝毫动静。 次日,哀殇沉鸣之音传遍魔界——魔后身殒。诞下一女,尊为魔界公主。 失去爱妻,魔帝悲痛欲绝,十日后,携小公主前往陵墓守灵,遂将诸事托付于四魔君:掌师魔君漆伯、锋将魔君伍峯、执法魔君步语萱、奉化魔君步筌。 百年后,魔帝带女出陵,重掌魔界至今。 *** 八百年后。 天界东北以北的天虞山,为四方神帝之一北霁帝君居所。 因北霁帝君独爱冬雪,是以山内常年气候偏冷,一年半数以上时间为皑皑银妆的冬季,层层叠叠的白雪将青黑山体原色遮盖得半寸不留。 此时正夏,天虞山仍是春寒料峭的凉。多处高山顶峰积雪常年不化,建有殿宇的主峰已是绿草茵茵,松篁冉冉。 步莨握着姑姑的手,怯怯地从姑姑身后探头出来,目光定在前方一棵艳姿傲放的梅花树。树下有一男子身长挺拔、玉簪绾发,朔风恰时拂过,垂臀墨发如丝起舞,胜雪衣袂似羽飘扬。 忽而他转身,迈步朝她们走来。步莨瞧清他正脸,眉目清俊的容貌,雅致翩然的身姿。她脑中就响着一句话:帝君比爹爹还要好看几分呢…… 待他快走近,步莨身子朝姑姑背后缩了缩,视线却没从他脸上移开。他唇边缀着一抹淡笑,温润得好似她手腕戴着的白玉镯子。 步莨下意识摸了摸镯子,沁润心间般的柔和,真像。 因魔族早期身形较缓,步莨尤为明显,她虽已八百岁,却不过人界六七岁女童的身形。今日也是她印象中第一次见到北霁帝君——她出生时的救命恩人。 爹爹说她出生无心脏,熬不过三日,恳请魔界共主——北霁帝君帮助,帝君以神力凝结元灵珠,置入她心脏处,续救她的命。 北霁帝君走至步莨身前,见她攥紧步语萱的袖口,他蹲下来,问道:“步莨怕我?” 步莨想了想,摇头。帝君又问:“我可以抱你吗?”步莨又想了想,点头。 北霁帝君两手伸在她腋下,很轻松就将她抱了起来。颠了颠她重量,笑道:“没想到小丫头长那么大了,魔帝将你护得紧,几次去魔界都没见着你。” 我长得最慢,比魔族其他人慢多了!步莨心底牢骚着。 看着远处山顶未化的茫茫雪色,她问:“爹爹说帝君能降雪,真的吗?”她从来没见过下雪,魔界没有雪。 帝君问:“你想看?” 步莨小脑袋点得欢,圆眼闪着期盼。就在帝君笑着答应为她初次前来而降一场雪时,步语萱走过来插了话:“阿莨现在身子怕受不住寒气,还是别麻烦帝君降雪了,魔帝会担心的。” 步莨听言面色一垮,没再说话。姑姑平日很顺着她,她的要求姑姑都会尽量满足。 即便北霁帝君说待她长大些,身子好了,再降雪给她看。步莨仍是一句话也没吭,她最不喜别人说她长大些,她八百岁,不小了。身子也没小时候那么羸弱,她如今都能在魔宫内的练兵场同士兵切磋呢! 离开时,步莨小手攥着帝君裳布,睇看他,一字一句咬得清晰:“日后唤我阿莨吧。”不熟的人才喊全名。 帝君没料到她小大人般的口吻,愣了一瞬,随即刮下她鼻头,笑着答应。 之后,只要姑姑有空,步莨就缠着姑姑去天虞山。她说想看天虞山的雪山,想赏那一棵棵落霜艳绽的梅花树,渐渐,她发觉,原来想见的是那白衣温雅的身影。 步莨尚不懂男女情 分卷阅读2 ,她觉得帝君就像漆伯给她做的南瓜饼,一个口中总惦记,甜在喉间,一个心里总念想,蜜上心头。 *** 五百年后,魔宫千赭殿。 听完漆伯的意见,魔帝寂然未言,手指敲了敲案桌,片刻后,望向左侧魁梧高大的将军伍峯: “阿莨经常去练兵场,以你观察,她如今可适合进行魔君试炼?” 伍峯抱拳恭敬道: “小公主虽身形生长缓慢,但她对于修炼之事从未懈怠懒惰,修为早胜众魔兵。末将也同小公主试手过,其如今的能力足以进行魔君试炼。” 魔帝点点头,转了个视线又看向右侧的漆伯。漆伯笑着捋捋灰胡须: “魔帝且放心,我们知轻重分寸,不会伤了公主。但也不会放水,小公主心明,倘若看了出来,定得哭着埋怨魔帝,说是魔帝指使我们的。” 嘿?这老狐狸,话都被他通杀了,想要溜点水份都不行。魔帝瞪了他一眼,此事却也不可逃避,阿莨一千二百岁,确实也该开始魔君试炼,她成年后就得接管空缺的第四魔君职位。 魔帝瞄看殿外:“语萱呢?怎还没来?” 漆伯回道: “应是带小公主去了天虞山。” 魔帝眉梢一挑: “又去天虞山?这丫头如今可去的频繁,也从不来瞧瞧我这孤家寡人!不都说女儿是贴心棉袄吗?这闺女咋养成了别人的棉袄嘞!帝君又不是她爹爹……” 听着威震魔界的君主像个怨妇似的抱怨囔囔,在场之人俱是面无异色,好似习以为常。 漆伯意味不明笑了笑: “小公主怎会将帝君当爹爹呢?魔帝无需担忧。” 魔帝深以为然地放下心来,直道那就好那就好。将军伍峯却是唯一一个面色沉青的人,加之那浓黑眉毛微皱,瞧着是几分不愉。 *** 天虞山,女卧峰山谷。暖日映湖,潋潋波光,湖面烟霭渺渺。 步莨坐在翠柏上,眺看前方湖边正谈话的两人。她没施法聆耳倾听,估摸他们聊的也就是魔界的那些事儿吧。 不知道两人说到什么,步语萱忽而掩袖笑了起来,面容缀添几分红,笑声不断,好似很开心。步莨晃荡在树枝下的双腿登时停住,目光落在帝君冁然而笑的侧脸。 他笑起来很好看,无论是微微浅笑,亦或开怀畅笑,她都喜欢。 但帝君对她好似从来只有温和淡笑,此刻对比,她见过的笑就显得无比客气,并无太多愉悦。 步莨手掌拍了拍胸口,陌生的感觉,就像有针尖般的东西扎着心口,刺痛的。踌躇片刻,她跃下柏树,飞将过去落在他们身旁。 即便如今一千两百岁,她身形也不过十岁女童一般。步莨扯了扯步语萱袖口: “姑姑,回魔界吧。”却看也未看帝君。 两人一听愣了愣,小丫头可从来不会主动提出回去。 北霁帝君弯身看向她侧脸,柔声问道: “阿莨今日才来不足两时辰,怎就急着走?魔界有事?” 步莨仍未看他,甚至转过身背对他: “ 对的,我有事要同漆伯聊聊。” 帝君察觉出她刻意的躲避,突然闹脾气了?他起身看向步语萱,步语萱也是一脸茫然摇头,今日来的时候不还挺好的? 帝君瞧着步莨脑顶,琢磨不出她的心思,忽见她头戴的花簪,眼前一亮: “阿莨戴发簪了啊?” 步莨闻言忽有些恼,来了许久,他却才发现。转身抬头面无表情瞅去: “我昨日恰入妆花之年,这是伍峯赠予我的。我很喜欢!很好看吧!”最后两句尤为响亮,生怕他听不见。 那人高马大的将军竟会送女子物什?帝君笑了笑:“将军眼光不错,的确好看。我竟未记得这日子,阿莨想要什么礼物?我下次补给你。” 步莨气恼瞪他一眼,转身直接牵住姑姑的手拉着走。 北霁帝君愣愣看着两人腾雾而起,他方才说错了什么?怎的她一副生气的表情? 飞至半空的步莨回头看着那伫立原地的人,咬唇犹豫片刻,终是朝下喊道: “过几日姑姑得帮我进行魔君试炼,不会来天虞山了!”说罢,她赶忙转过身,心里头却暗暗紧张地等回复。 不消会儿,就听那润润声色如磬般荡在耳畔: “我一定前去观看,为阿莨鼓劲!” 步莨本气呼呼的脸瞬间跃上了悦色,抿着唇也抑制不住笑脸。一旁的步语萱淡淡垂眸看了她眼,一会儿收了视线。 *** 半个月后,魔界魔宫练兵场。 场外围的高台坐满魔宫众官兵,沸沸扬扬、人声喧嚣。目光齐聚在练兵台上,台中央女子一袭黑色利落劲装,长发高盘成圆头髻,挺胸昂首、卓 分卷阅读3 然而立。 这是魔界小公主初次进行魔君试炼,此次试炼也决定她能否有资格在成年后胜任第四魔君一职。 试炼分为两个部分,破阵和夺玉。破阵为突破魔兵组成的阵法,夺玉便要夺得两位魔君腰间的玉佩。 北霁帝君如约来观看,同魔帝落座观台高处。 魔帝从步莨身上拉回视线,问道: “曦华觉得阿莨今日把握有几分?” 北霁帝君啜了小口茶,合上盖放回桌面,目光落在那小身影: “我并未同阿莨交过手,也不知她如今的修为具体。但她口吻坚定自信,定是拿出了十分把握,我便笃信她这十分。” 魔帝大笑: “难怪我这闺女这些年老爱往你那儿跑,想来你比我更会宠她。说的话都暖心暖肺的,啧啧,我许得同你讨教些哄她开心的法宝。” 帝君自嘲笑侃: “哄女子开心?你岂不比我这个万万年孑然孤身的老单身更有经验?” 魔帝摇头: “这你就得不懂了,哄自己女人和哄闺女是完全不同的方式。总之我家阿莨不是一个容易被哄的孩子咯,哎……好难,我这个老父亲呐!” 魔帝叹口气,端起茶杯仰头饮下,这豪爽的动作,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在闷头饮酒。忽想到什么,他神情陡转: “阿莨说若她此次通过试炼,你会答应她一个要求?又不同我说,神神秘秘的,究竟什么要求?” 帝君忍俊抿笑,却箝口不语。魔帝嘿了一声,欲开口追问。恰时,鼓震号鸣,看台上众人纷纷高喊为公主助力。两人注意力落回练兵台。 只见十位精选魔兵集结在台下,手握金刚枪,齐刷刷纵身飞跃,跳至台上。 待鼓消号停,四周霎时安静,魔兵即刻列位布阵,将步莨圈在其中。 步莨右手握住紫藤鞭,啪地一声甩在地上,裂地般巨响,气势凌厉。她顷刻收回长鞭,右脚超右跨出半步,脚尖点地,严正备战。 2、第二章 … 魔兵将金刚枪立于身前,施法启阵,十枪生倍为二十,二十生倍为四十,逐次递增,须臾将圈围之处围得严密合实。金刚枪真假难辨,环绕步莨疾速旋转,远看就是堵密不透风的圆形黑钢墙。 步莨一手握鞭,一手成拳,警惕备战。突然侧方一根金刚枪直冲她头顶筑来,步莨扬手甩鞭欲缠,却扑空,原来是幻影。 尚未喘气,后方两根金刚枪朝她背后飞射,步莨腾空跃起,脚踩金刚枪,扬鞭迅速缠住另一根。竟都是实枪! 她毫不迟疑,扯鞭朝地猛地掷去,被长鞭缠住的金刚枪倒插地砖五寸。下一瞬,单脚狠踏,脚下枪晃摆坠落,她趁势翻转下落,迅捷握住枪杆,顺着冲落的气势,朝地插去。 裂地巨响,荡出层层尘波。 观台上的人们听到两声似撞击地面的声响,尤其最后一声,震得枪墙外尘飞土扬,金刚枪嗡嗡的共鸣不绝于耳,却瞧不见里头什么状况。 北霁帝君从阵法启动便目光贯注练兵台,那嘭嘭巨响震得他心头竟紧张了一瞬。手掌微微虚握,须臾又松开些。 直至步莨扳倒最后一根金刚枪破除阵法,观众齐声欢呼呐喊,帝君才面色自若地端起茶杯,抿茶之时,目光掠过茶沿眺望台上正喘息的女孩。 阳光恰从云中透出,斜射在台上,映在步莨因剧烈运动而泛红的脸上。忽而她偏头望向看台,目光定在一处,本严峻的面容倏然笑开,明媚如骄阳,灿烂若春花。 众人都以为她看的是魔帝,魔帝也确实高呼回应了她。 帝君别开视线,垂眸饮茶。心里疑惑:她方才……好似是对着我笑? *** 之后的夺玉开场是对阵将军伍峯,步莨虽艰难取胜,却赢得有些匪夷所思。 最后关头,她设法接近伍峯身后,伸手就探他腰上玉佩,哪知他忽而转身跳起,步莨手掌正一抓,也不知抓到了甚么,她捏了捏,不是玉佩就松了手。 可就这时,伍峯好似点了穴顿在她面前一动不动,两眼瞪得大,麦色的面颊隐隐飘着暗红云朵。 步莨莫不犹疑,趁机拽住他腰上玉佩,一把扯下,跳开三丈远。她得意地朝伍峯扬了扬手中玉佩,却见伍峯沉着脸行个礼,跳转飞下了台。 步莨愣愣看他离开的背影,一头雾水。 却说那离开的伍峯走得老远才停了脚步,低头瞄了眼腹下之处,又想到方才公主那不经意一抓一捏……脸真是红得发黑。 夺玉最后一关是步语萱。 步莨本以为会比伍峯容易些,毕竟伍峯修为强过姑姑,哪知姑姑今日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可谓寸步不让。 分卷阅读4 数次点到为止时,步莨本要跳开重来,却被步语萱施掌打来,力道不弱,有一次步莨防备不及,伤到了左腰。 最后步莨终把握机会,手指扯住玉佩,正要拽下,步语萱一掌拍向她腹部,步莨直接飞出数丈,险些摔落。 步莨手掌撑在地面,才靠着反推力稳住身形。胸间气血翻涌,她也是咬牙忍了下来,亮出手中的玉佩。 全场欢呼庆贺声中,步语萱走向她,焦心担忧她伤势。步莨不甚在意道: “魔君试炼本就该严苛,姑姑别自责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魔帝和帝君飞下了看台,魔帝摸摸步莨发顶,夸赞个不停。帝君却是意味不明睨了步语萱一眼,又伸手握住步莨手腕,不动声色探查一番。 步莨一时高兴,并未留意帝君举止,笑着问道: “帝君允诺的事可还算数?” 帝君将她手放下: “既然允诺,又怎会不作数?如果阿莨有闲,今日履行承诺也是可以。” 步莨两眼一亮: “当真?!”帝君笑着点头。 不多会儿,魔帝眼睁睁看着自家闺女被帝君二话不说就带走,眼里闪着泪花,嘴里嘟囔着: “他也是个老人家,闺女怎就不体贴我这个老人家么……哎,养大了就爱跟别人跑咯。” 一旁的步语萱默然眺看远空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秀丽的眸中闪过晦暗莫测的情绪。 *** 天虞山有一温泉崖,步莨心往许久,却听漆伯说那温泉帝君从不开放给他人,且设了结界,她便一直不敢问。 此次恰逢机缘,她趁魔君试炼之事随口一问,帝君竟会答应。她惊喜不已,当是竭尽全力也要赢,今日可谓圆满成功。 温泉崖为天虞山唯一土质呈白色的区域,温泉由崖顶泉眼涌出,崖边呈梯田分布着大小不一的泉池,水倾不歇,缓缓流淌。 整个温泉崖常年仙雾霭霭,如云纱缭绕,尤其在底端,更因温差而淬出层叠厚重的白茫水雾。缥缈仙境、如梦似幻。 步莨靠在池壁,泉水温热适宜,只浸泡片刻就舒心解乏,今日伤着的筋骨也似渐渐减轻了痛感。舒服得她整个人钻入池中,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她隔着氤氲水汽直直瞅看对面靠在池壁的帝君。 他单手搭在池沿,长发松松垮垮盘起大半,仍有一些坠下来,飘荡在池面。纯白内裳衣襟微微敞开,阖着双眼慵懒随意的模样,同平日里温雅端正的形貌迥然不同。 她正默默注视着,帝君忽半掀眼帘睇来,步莨慌忙移开视线,却无措得不知瞧哪儿,眼珠子左右瞎转溜。 帝君没察觉她的窘迫,说道: “这泉水能疏通经络治愈伤痛,你多泡会儿也无碍,最好明日后日也来,身上的伤就能痊愈。” 帝君竟发现她受伤了吗?简短话语宛若这温热泉水,流淌进她心底,煨得暖暖。 步莨抬眼看去,期盼问道:“除却这次,倘若日后我想来呢?也可以吗?” 帝君浅笑:“本来允诺你的就是如此,你随时来都行,即便我不在天虞山,但来无妨。天虞山对你不会限制。” 步莨听言难抑激动,笑吟吟道谢,笑开的嘴角许久都未收敛。 *** 三百年后,一千五百岁的步莨正是魔界女子及笄之龄。 她早已明白自己为何总惦念帝君。漆伯给过她一本读本,里头写着:女子牵肠挂肚,是为相思,女子含羞带怯,是为动心,女子爱屋及乌,是为欢喜。 她心悦帝君,连带着他喜爱的冰雪也是她的心头爱。 这日,步莨独自去了趟天虞山,想去讨个及笄礼物。 帝君问她想要什么,她站在殿前,望着远处那棵梅花树,想起姑姑曾说帝君不喜看梅花凋零,是以从不折梅枝。 步莨心下有意,指了指前方,抬头笑得甜:“帝君可愿送我一枝梅吗?” 北霁帝君好似被她这粲然笑靥恍了一瞬神,随即笑言:“这有何难。”牵着她来到梅花树下,让她自行选一枝中意的。 步莨惊喜不已,受宠若惊之余,甚至生出个大胆的猜想:帝君许是喜欢我的呢? *** 步莨喜不自胜地捧着梅花枝回到魔界,恰好遇见办事回来的姑姑。 步莨欢喜地捧着梅花枝问她有无纯白花瓶。在她眼里,只有帝君那一身白才同梅花相得益彰,她便也想将花枝插在白瓶内。 步语萱面色微僵,盯着她手上之物:“这是哪儿来的?” “天虞山的,帝君送给我的及笄礼物。” 步莨想同姑姑分享乐事,笑嘻嘻道:“姑 分卷阅读5 姑你瞧,梅花枝上有帝君施的法,他说只要他在一日,这花就永远不会凋零!”说着她把梅花枝递给姑姑看。 步语萱倏然瞪目,好似见到洪水猛兽般,猛然拍开梅花枝。步莨一时不察,花枝被拍掉在地上。 步莨吓得赶忙跑到花枝旁跪下,小心翼翼将梅花枝拾起来,仔仔细细端量,许久终是松了一口气。她拍拍胸口,还好没坏。又拿出小手帕来,将上面沾着的灰尘细细擦拭。 等梅花枝擦干净,步莨起身看向仍站在原地的姑姑。她这才注意到姑姑神情,仿佛仇视般瞪着她手里的梅花枝。 忽而姑姑视线移至她眼中,虽是稍纵即逝,但那瞬间,步莨第一次从姑姑眼里读到了‘怨’。 步语萱见她呆愣状,霎时敛下心绪,露出往日和善笑颜,上前正要摸步莨发顶,被步莨一手挡开。 步语萱手掌顿在半空:“阿莨?” 步莨淡然看了她一眼,没再开口,转身跑开。她知道这样很没礼貌,定会被爹爹说,可她下意识就想远离姑姑,虽然她理不清这理由,却有不好的直觉。 *** 次日,魔宫——千赭殿书房。 步莨瞧看侍女们端来的白花瓶,要么透着青色,要么透着灰白,就是没莹润无暇纯白如雪的。 她视线转在案桌上正儿八经看书的男人:“堂堂魔帝……” 魔帝耳尖一动,眉梢突突。纵横天地、雄霸一方的堂堂魔帝不曾惧怕什么,最怕的就是自家女儿语带嘲讽的开场白。 他把书放下,皱眉深思道:“不如让人给花瓶刷上白漆?” 步莨但瞅不语…… 魔帝又认真思忖一二,同旁边的漆伯说道:“喊城里的工匠来吧。” 漆伯为难道:“魔界土质偏红,铁量较高,烧出的釉彩多少会有浅青色,再好的工匠也造不出纯白瓷器。” “何地土质适合?”步莨率先问出。 漆伯礼道:“回公主,距离最近的,当属天虞山温泉崖旁的土质最适合。” 步莨一听即刻起身,风风火火踏步出门。又有理由去天虞山,步莨捂嘴乐不可支。 魔帝瞧着她低头肩膀颤颤的背影: “阿莨是怎的了?” 漆伯笑道: “小公主当是非常开心。” 开心?魔帝不解: “天虞山那冷飕飕的地方,她还去得这么开心?” “应当是因为能见到北霁帝君而欣喜的。”漆伯直言挑明。 魔帝了然点点头,忽惊得一愣,站起来抖着指头: “你,你是说阿莨对曦华……”震惊得结结巴巴也没道出完整问话。 步莨身形一直未完全长开,他便从未关心过她的女儿家心思,只觉她仍旧纯真懵懂,哪知她早已生出了情愫,作为父亲竟没看出来! 漆伯见魔帝一会儿喃喃自责,一会儿又懊恼不已,一会儿又担心步莨倘若只是单相思该如何是好。 他捋捋胡子,分析道: “依臣之见,帝君对小公主也是不一般。其一,温泉崖设有结界,帝君从不让外人进入,却允许小公主自由出入。其二,帝君愿意为小公主折梅枝,不难看出帝君对小公主很上心。不过帝君是看着小公主长大,想必他就算真有心思,也不一定察觉得出来,需得他们多加相处才是。” 魔帝越听越欢喜,连连点头: “对对对!你说的对!我家阿莨娇俏可爱,曦华定会被她拿下。”又哈哈得意骄傲:“不愧是我的娃娃!眼光可真不错!” 可两个时辰后,回到魔宫的步莨就直接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就连魔帝, 漆伯和平常照料她起居的灵虹都闭门不应。 几人在外聆听,还能听到断续的哭声? 3、第三章 … 魔帝急坏了,何时听过女儿这般委屈的哭声。在门外来回踱步,实在担心,便喊道:“若再不开门,爹爹就砸门进来!” “好!你砸,你若砸了!我就一年不同你说话!”沙哑的嗓音边哭边喊。 这威胁杀伤力十足,魔帝拍门的手立马收了回来。别说一年,就算步莨十天不理他,他都得默默在房间捂脸抹泪。 魔帝没法子,瞅了眼旁边两人,使眼色:速速搞定,否则重罚!眼神威胁完,他甩袖就离开,听不得女儿的哭声。 漆伯倒不怕罚,却是真担忧步莨,思量片刻,他朝里边问道: “小公主是因为帝君的事不开心吗?若信得过我,可同我说说,我跟随魔帝数万年,同帝君也有些交情,许能帮小公主解惑一二。” 不消会儿,屋内哭声止住,门从内打开,挂着两行泪的步莨终于出 分卷阅读6 现,眼睛红彤似兔。 这一瞧真是把漆伯和灵虹给心疼的。灵虹急着要帮她擦眼泪,步莨挡住她手摇摇头,撇嘴看向漆伯: “我想同漆伯聊聊。” 漆伯点点头,又回身让灵虹别担心,便随步莨进了屋子。 步莨一进屋就缩在床上,抱着两腿,在膝盖上蹭了蹭眼泪。平复些情绪,才抬头道: “漆伯你坐过来,我嗓子有些干涩,说不得太大声。” 漆伯走在桌边倒了一杯茶,依言坐在床边,递过茶杯: “慢些说,不急。漆伯今日陪着你好好聊聊。” 步莨接过茶润了润喉咙,又眨了眨眼里的雾气,这才把昨日去天虞山遇到的事详尽道出。 *** 步莨昨日匆匆去到天虞山,却未在主峰殿内见到帝君,她便自个儿去了温泉崖收集土壤。挖完土包裹好收进白玉镯,见天色尚早,想着泡会儿温泉再去殿内找帝君,或许他就回来了。 步莨泡完温泉收拾好飞去主峰大殿,仍未看到帝君。于是漫步朝内走,去往帝君寝屋所在庭院。将行院外,熟悉的声音恰从墙内侧传出,依稀辨认是女声? 她脚步顿住,竖起耳朵细听,是姑姑的声音,听得好似在抽泣。她心跳猛地慌乱几下,此刻恍惚明白昨日心底莫名的添堵缘于何。 昨日并不是姑姑第一次对她表现得怪异,之前姑姑得知她能出入天虞山的温泉崖,便问她是否泡过,感觉如何。她以为姑姑当真想知道,就直言那里的温泉很舒服。当时姑姑神色很奇怪,眼里冷得像凛冽寒风。 如今回想,姑姑是喜欢帝君吗? 步莨因自己的揣测吃了一惊,她攥紧衣襟,惦着脚尖朝庭院门口走去,偷偷探眼望去。满园梅花树下,一人雪白颀长,一人粉紫婀娜,侧对门口站立。 步语萱伸手要拉帝君裳袖,又顿住了手,双目盈泪道: “曦华,这么些年,你都看不到我的感情吗?还是说你明明知道却假装看不清?” 帝君视线落在树上绽放的梅花,叹道: “你同步筌本情投意合多年,作何将感情转移在我身上?他离开魔界一千年来下落不明,你对他就真再无情份了?” 步语萱摇头道:“感情之事如何讲得明,若真论及我的感情,对你早已深埋万年,只因你历来淡薄情-事,以苍生为重,我才将感情藏入心间,不敢道明,怕失去挚友。当初接受步筌的感情也正是因想忘却伤痛,却如何也忘不掉。曦华,我瞧得出你分明有感情,为何不愿面对?” 北霁帝君转过身,见她梨花带雨的脸,他眉头蹙了蹙: “我从不逃避任何事,何来不愿面对?此事莫再谈了,你回去吧。” 步语萱被他这冷言冷语伤得忘了哭,愣愣看着他,未加思索就问: “你莫非喜欢阿莨?” 帝君神色一凝,陡然冷厉: “你如此问出来是何意?若你问的是长辈间,阿莨乖巧又可爱,谁见都欢喜,我自然也喜欢她。若你问的是男女之间,就收了这无稽念头,于我而言,她尚且是个孩子!” 之后他们谈了什么,步莨不知道。帝君最后那两句话像大铁锤,砸得她脑袋嗡嗡响,打的心脏闷闷痛!她即刻飞离天虞山,片刻不愿待下去。 她猜想的没错,姑姑果然喜欢帝君。没料到的是,离家许多年的哥哥竟同姑姑之间有过一段感情? *** 步莨哽咽着说完,又喝了几口水顺顺气,泪眼婆娑看着漆伯: “帝君喜欢姑姑吗?” 漆伯取来帕巾打湿后,帮她擦着脸上泪痕,一边安抚道: “帝君曾同魔帝和你姑姑携手收复魔界,斩杀了前魔帝,以我了解,他们之间算是朋友情谊,帝君对你姑姑该是同对你爹爹无二般,且听你探听之言,帝君对她并非有男女心思。” 步莨一向信漆伯的话,听此言,当是舒心不少,喘出了一口闷气。如此一来,最大的阻碍也是她一直无法越过去的鸿沟——帝君只当她是个孩子。 她垂下肩膀,嘟囔着: “堂堂一方神帝,竟然以貌取人!有一次在温泉池,我特意强调自己已到婚嫁之龄,如今他还敢说我是个孩子。更说出喜欢我为无稽之谈,他这话才是无稽之谈!”说着她气恼得握拳砸在衾被上。 漆伯笑了笑,丫头真的长大了啊,这倔强的劲头同魔帝真是如出一辙。 “我不敢断定帝君是否对小公主存有男女心思,但你于帝君而言是很特别的,这点毋庸置疑。” 步莨杏眼猛一睁,闪着濯濯亮光盯着他: “真的?!” 漆伯笑着点头,鼓励道: “小公主不用气馁,帝君并未说不喜欢你。只是他看着你长大,要转变观念需得要点时间。你们之间若有红线,帝君停滞未动,你就大胆地走到红线那端牵着他的手,又有何妨? 分卷阅读7 纵使最后得知那红线另一端不是他,小公主也定拿的起放得下,努力去争取,当无畏惧。” 步莨顿时豁然开朗,争取得到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福,若得不到,就当遗憾,作何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心结打开不少,她是茅塞顿开。 *** 三日后,步莨拎着挖来的土去城里找工匠做花瓶。 思来想去,她自己操刀做了个白釉瓶,歪歪扭扭有些丑,但她满意极,欢喜地抱着花瓶回魔宫,等不及要把梅花枝插上。 刚进寝屋,就见灵虹快步走入,说道: “帝君来了,就在魔帝书房。方才魔帝派人来喊公主去呢,我便说公主去了城里买物什。” 步莨停了会儿,随口应下,将花枝插上花瓶,退后两步观赏,颇为满意点点头。 灵虹问: “公主不去见帝君吗?” 害我伤心的人,见他干嘛!步莨暗暗腹恻,又想了想,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对灵虹吩咐道: “你且传话,就说小公主心情不佳,谁也不见,包括帝君。” 灵虹虽讶异不解,仍依言马不停蹄去千赭殿传了话。 魔帝一听,好似不置信: “帝君她也不见?” 灵虹点头,一边偷偷瞧着帝君反应,可他只淡淡饮茶,也未有任何表情变化,一副淡然之态。 这日之后,北霁帝君来魔界比往常频繁了些,隔三差五就来同魔帝饮茶酌酒。要么商谈魔界事宜,要么纯粹下棋聊天,而魔帝次次都会派人请步莨。 灵虹传的话都能倒背如流,无非就是公主心情不好不见任何人,心里却犯愁公主究竟唱得哪出戏?明明喜欢帝君,却避而不见。 如此过了月余日,恰逢帝君又一次来魔界。 这次灵虹一不小心传错了话,心情不好四个字说成了身子不好。这下帝君淡然的面色终是裂出担忧,问是哪里不适? 灵虹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 北霁帝君见她神色闪烁,鲜少地冷下面色。他起身闪在她面前,声音也是严厉几分: “阿莨身子究竟出了什么状况?讲清楚。” 步莨从不会避不见他,这个月她分明在故意躲着他。一想到此,心口仿佛堵着一口散不掉的浊气,许是……许是把她当作自己孩子般,定然会担心着急! 北霁帝君给自己找了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灵虹因他突然的靠近吓得瑟缩,他身形本就高大,且此刻不同平时温润和善的模样,裹霜带冰的逼近,如同阴影罩在头顶。 灵虹顿时腿软骨颤,抖着嗓子磕磕巴巴: “说,说错了……公主身子好,是心情不好……” 魔帝赶忙走来解围,对帝君说道: “阿莨身子好得很,你放心,她若不好,我哪还有闲情同你饮茶聊谈。”说罢他使了个眼色给灵虹,灵虹忙低着脑袋行礼退了出去。 帝君明白步莨是铁了心不露面,他是蒙着水雾揣摩不清,也甚不是滋味,就直接告辞回了天虞山。 望着远方空中驾云腾雾的背影,魔帝摇摇头,几分忧虑道: “阿莨这丫头,要是把心上人气跑了可咋办?” 一旁的漆伯却蔼然自若: “魔帝放心,小公主自有分寸的。” 另一头,从灵虹口中听到帝君反应的步莨,笑得跟院子里盛开的海棠花一样灿烂,连连夸赞灵虹聪明。灵虹莫名其妙挠挠脑袋,不是嘴笨说错了话吗?怎还被夸了呢。 步莨欣然不已: 帝君极少动怒,我都没见过,想来他的确很关心我啊! 思此,她目光落在梳妆柜上的梅花枝上,心里头洋溢甜甜蜜蜜。 *** 却说那回到天虞山的北霁帝君,品茶赏雪的心境都没以往那么惬意悠然了,总觉得有层阴霾,分不清是绕在了积雪皑皑的山头,还是罩在他的心头。 就在他愁绪不展,打算前去天庭找挚友法华尊者叙阔一番,一名仙侍奉天帝之命驾鹤而来。 仙侍作揖恭敬行礼,直接道明来由: “天帝听闻魔界公主及笄,想以此为契机办一场仙会,盛邀魔帝参加,维护两界友好往来。还请帝君择个吉日呢?” 自从上任魔帝被斩杀以来,天魔两界交好至今,天帝也会偶邀魔帝参加天庭仙会。北霁帝君作为如今魔界共主,天帝自然得过问他的意思。 帝君思忖稍刻,嘴角忽扬,悦眉舒目道: “眼下正是好时机,你且回天帝,三日后便是吉日。” 直到仙侍领命离去,帝君笑意未减,三日后可由不得那丫头不露面了。 *** 天庭天宫莲花池,祥光万丈,仙云缭绕,花香弥 分卷阅读8 漫。 仙家们热闹祥和,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正是诸仙畅聊融融时,天帝天后喜爱魔界小公主,便要当场许她及笄礼物,让她但说来无须顾虑。 正坐在下方同澧兰神君聊天的步莨,快速瞥了眼落座在前方的北霁帝君。 她起身走到中间,同天帝天后行了礼,认真慎重道:“阿莨已到婚嫁之龄,想要天帝赐一夫君。” 坐于天帝侧方的魔帝瞬间就知晓女儿的心思,眉眼得意地攒着笑。 天帝慈眉善目问:“阿莨可是有意中人?” 步莨眼儿弯弯,舒悦一笑:“北霁帝君。”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沸腾,仙家们莫不私语纷纷,交头接耳,八卦之心暴涨。就连天帝天后也是愣了半会儿。 当大家目光齐刷刷转到北霁帝君脸上时,惊呼咂舌,帝君万万年不变的和煦温润笑容僵在了脸上,错愕怔愣的模样,实属罕见! 而见帝君一直未回应的步莨,手指紧紧攥着衣袖,她冒险赌这一次,用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他停滞不动,她便推着他动! 可心口嘭嘭巨震,她分明没那么勇敢,害怕他的拒绝,十分怕! 步莨深吸一口气,眸眼蕴雾瞅着他:“帝君不喜欢阿莨?” 帝君最怕她泫然欲泣的样子,下意识就回: “不是。” 步莨委屈状:“帝君觉得阿莨配不上吗?” “不是…” 步莨三问:“既然喜欢又般配,帝君为何不直接答应?” “……”帝君懵然梗住,好似哪里不对… 4、第四章 … 天帝天后眼见此事有戏,未待帝君回应,忙不迭地举杯庆贺他们喜结良缘,更夸赞两人婚事乃促进两界友好的大事,意义非凡,诸仙也是个个喜色附应。 如此,北霁帝君和魔界小公主的订婚就在大家你言我语的推波助澜下,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 直到仙会结束,仙家们离别时俱来同帝君拱手道喜,状态仍是不太真实的帝君扯出干笑,驾云径直离去。 眺望前方正要穿过东天门的一大一小身影,今日仙会本是想见见她,却没料如此惊变,丫头何时喜欢自己的?! “阿莨!”还未思索该如何交谈,却已脱口喊出。 闻言,步莨心头一提,今日积聚的力量都耗在仙会上‘求夫’壮举,此刻听得这熟悉叫唤,沥亮声色如玉片,次次都能拨动她心弦,却生出了几分怯意。 魔帝停下云雾,转身瞧看后方追来的帝君,又瞄了眼身旁没敢回头的闺女。方才倒是挺勇敢,这会儿羞怯了? 魔帝弯身睇着她双目,半调侃半鼓励道:“今日阿莨让爹爹刮目相看,会害怕很正常,但不可逃避,可得对拐来的夫君负责哟。”说着他眨眨眼。 待帝君飞来,魔帝一把将步莨抱在他云上,在他耳边小声道:“阿莨情绪不太好,你需安抚安抚。”说着,也不等帝君回应,咻一声,遁得影子都瞅不见。 帝君愣了愣,情绪不太好?他低头看着步莨,这才发觉她的确长高了不少。之前不过在他腰侧,转眼已长至他胸膛高度。 可在他眼里,她依旧那么娇小,如今,已不能再把她当作孩子来对待,而是未婚妻…… 妻子……北霁帝君将这两个字在喉间反复嚅着,惊觉自己竟不反感,半点抵触也没,却还有几分莫名期待? 他被这想法惊得愕然,好似闪了道雷,直直霹得脑中瞬间空白。 “帝君若无话可说,我便告辞了。” 步莨的声音将他思绪抓了回来。见她脚下生雾就要自行离开,他来不及思索,一掌震散她的飞雾,握住她手腕: “阿莨……随我回一趟天虞山吧。” 他用的回,而不是去……步莨因这小小的细节微微翘了嘴角,有些开心。她没抬头看他,轻轻点头,依旧目不斜视望着前方远空层叠云朵,也未挣,由着他握。 帝君手掌宽大,能将她手腕完全纳入掌心,温温热热,熨进她心里。 直到天虞山,两人一路上都未开口。 北霁帝君在主峰崖边的那棵梅花树旁收了云,两人落在树旁。一个眺望远处高耸云霄的皑皑雪峰,一个看着山谷林间草绿树森。 长久的静默后,帝君拉回视线,垂眸落在她莹润小脸上,第一次仔仔细细端量她。 烟眉恰似出云远岫,杏眼盈盈带笑,秀鼻如精珠润玉,红唇如釉彩氲水。即便五官尚未完全长开,却也难掩她的美。 本有诸多疑问绕在脑中,最后他 分卷阅读9 只问道:“阿莨为何想嫁给我?” 步莨袖中小手倏然收紧成拳,她按住内心怦怦乱跳的节拍,深吸两口气,抬头迎着他的目光:“因为我喜欢帝君!喜欢了六百九十七年!一直都梦想有朝一日嫁给帝君!”语气不卑不亢,神情坚定认真。 说出心中深藏的秘密,她好似瞬间消耗了大半力气,满脸通红地喘着气,却是紧紧锁着他眼睛,等待他的回应。 帝君怔怔看着她,仿佛定了穴。六百九十七年……莫非从七百年前步语萱将她带来时,她就喜欢上自己了?他竟半点也未察觉! 见他错愕惊讶的神色,似为难踌躇的样子,步莨激动的心瞬间就凉成了冬霜春雨。被她抑制住的紧张和不安顷刻间翻涌而出,于眼中凝聚成水,噼里啪啦落珠般坠下。 她赶忙背转身,拿袖子擦眼睛,眼泪却不停,她懊恼自己没出息,便更用力地擦。 帝君哪见过她哭成泪人的样子,心头揪紧,忙上前弯身拽下她的手,指腹抹掉她不断滴落的泪。瞧她双眼通红委屈状,他眉头蹙得紧:“怎突然就哭呢?” 步莨哽咽道:“这本就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并未同帝君商量过,做不得数!我这就去同爹爹说取消婚事,让他明日去同天帝说清。帝君莫要因我今日的鲁莽而怪我,也莫要讨厌我。” 她的自责如针带刺,猝然扎入帝君心底,并不好受。 他几分严肃: “婚事已得天帝天后做主允诺,如何做不得数?我并未曾怪你,更遑论讨厌你,休要说这些个胡话。” 步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帝君分明很不情愿,我不想强迫你。婚姻都可离,何况我们不过口头定下婚约,退了就是!” 帝君面色倏冷,狠狠刮她鼻头:“哪个同你说的这些话?订婚随便退岂不当儿戏?若我不情愿,仙会上我便提出了。” 闻言,步莨眼泪猛然收住,溜溜眼儿眨着:“帝君愿意娶我?” 望入她满含期盼的潋潋水目,帝君又刮她鼻头,转移话题:“小脑瓜在想些甚么!难不成开个大玩笑后就反悔吗?” 步莨忙摇头又摆手,生怕他误解: “今日所言句句真心,无半点玩笑!” 北霁帝君面色瞬间阴雨转晴,心境几分微妙。暗叹:想来已不能用对待孩子的态度同她相处了。 *** 光阴捻指,已至订婚日。 是夜,魔宫内热闹非凡,盛筵欢庆北霁帝君与魔界小公主结缘订婚。两界联姻可谓大事,这几日魔界上下是沸沸扬扬,举族欢庆。 在魔界,大婚前的订婚尤为重要,因在订婚日,有一项流传至今的传统仪式——飞云舞。 女子身着红纱裙,飞上竹节起舞,竹节顶端有个直径约三尺宽的圆木台。飞云舞结束前,准新娘若身形不稳掉落平台,便是不吉之兆。而竹节的长度代表婚姻幸福长久,越长寓意越好,却也更难挑战。 舞毕,女子纵身跃下,男子必须飞身接住,两人订婚仪式方为圆满。若临时想悔婚,女子可不舞,男子也可不接,并无不妥。 步莨跳舞的竹节是她亲自去竹林挑选的,选的是最长的龙竹,足有十八丈高。 台下宾客仰望前方平台上那近乎摘星探月的龙竹,口中啧啧称道:小公主颇有勇气和胆识。 北霁帝君同魔帝同坐于宾客正中前方。帝君酌酒时,视线时不时落在不远平台上,盼着什么似的。 直至惊呼声四起,只见一曼妙艳红的身姿跃然飞身,稳稳落在龙竹顶的圆木台上。 女子墨发如绸,红绳半绾,纱裙如羽,随风飘动。额间贴花钿,眼尾挑桃花,肤白如莹雪落霜,唇红似樱桃沾水。 手戴金银脆铃,脚绑白玉磬片,翩翩起舞间,听得叮叮清脆悦耳,又有咚咚泉水天籁。 众人莫不聚精会神,陶醉收声,那空中灵动娇俏的女子轻舞飞扬仿若风中仙子,就怕出声吓走了她。 自从步莨起舞,帝君就搁下了酒杯,目光一瞬也未从那婀娜轻盈的身影上移开。 步莨忽而脚尖旋转,翩跹如兔,忽而翾风回雪,矫若游龙。眉目时而天真灿烂,时而妩媚妖娆。仿若打开了装满奇珍异宝的层层箱盒,装着的都是她给予的惊喜,明芒璀璨,焕辉烁亮。 渐渐,他注意力落在她服饰上。女子跳飞云舞都会如她这般……衣着清凉吗? 锁骨润肩显露无疑,臂袖并不封闭,垂挂几片纱布,起舞时便同无袖一般。盈腰细细吹凉风,腰下纱裙两边分。如此高度,由下往上瞧,藕腿玉足更是展露清晰。 北霁帝君放眼巡视一圈,今日来的年轻男子真不少!没由来,心绪闷,端起杯盏饮酒。 分卷阅读10 而在上方即便专注于舞蹈,视线总不经意落在帝君身上的步莨,见他低头饮酒移开了目光……他不喜欢吗? 正疑思时,左脚踝骤然传来一阵刺痛,好似什么割破脚腕。步莨身形不稳,猛地朝下栽去。下方众宾客吓得顿时惊呼慌喊。 电光火石间,步莨右脚迅速勾住木台,整个人倒挂在台下,她再单脚一撑,飞身落回圆木台,轻松一个舞姿接回方才的动作。 众人捏了一把汗,莫非方才那动作是编排的?可真惊心动魄! 北霁帝君手中酒杯捏碎在掌心,方才真吓得他心跳停滞,险些就要飞去救人,好在她无恙。 他不动声色施法将酒杯复原,暗暗松一口气。不多会儿,他眉头忽皱起,血腥味?! 帝君抬头望去,聚睛细观,惊得面色顿沉,就要起身,手臂却被一旁魔帝拽住。 魔帝摇摇头,也是一脸沉色: “快结束了,再忍忍。你瞧阿莨舞态未变,轻松自若,她定在隐忍,这舞对她很重要,不能断。” 帝君双唇紧抿,坐了回来。眉头却一刻也未舒展,盯着龙竹上好似什么状况都未发生的人。她脚上分明流着血,定是伤到了哪儿,就这么看重同他的订婚吗? 待步莨舞毕,单脚跃跳飞下,帝君再不迟疑,瞬间飞至她面前,一手揽过她腰身,一手托住她膝盖弯,稳稳抱住。 不再是小时候那般单臂托在臂弯,而是以男子怀抱女子的姿态。 现场响起如雷掌声,各个欢欣雀跃、纷纷道贺表喜。 步莨依偎在帝君怀里,也没瞧他此时的表情,只知自己心如捶鼓般,淹没了他人的声音,只有嘭嘭心跳声震在耳边。 帝君不知众人举杯说了什么,更无暇回应,他一刻不缓抱着步莨坐在椅子上,将她拥在怀里,众目睽睽下,握住她左脚踝抬起来…… 宾客们倒吸一口气,一时间瞅着这两主角,个个暧昧嬉笑、私语纷纷。 魔帝看出他要做什么,遂未阻止,但也惊讶不小,向来冷静自持的帝君竟会毫不避讳。 步莨惊得要抽回脚,当着这么多人面被帝君握脚,多……多羞啊! “别动!”帝君突然声厉,吓得步莨果真一动不动,怯怯地瞅着他,这才发现他神色有些严肃,她更是不敢乱动。 北霁帝君看着她两只脚都沾满了血,触目惊心,这是流了多少血? 他手掌握在她脚上捻诀净化,血迹顿时散尽。这会儿左脚脚腕的伤口才显露出来,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帝君眉头直拢成了深川,需得即刻治疗!他同魔帝说明,直接抱着步莨朝她殿宇飞去。 魔帝见两人飞远,眯眼载笑地同大家解释: “小两口感情历来好,等不及要单独相处,就随他们去吧。” 大家伙一听哈哈大笑,可是羡慕这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妻。 却有一人全程从未有过半分笑脸,便是借故没来参加订婚仪式,正站在远处墙角阴影下的步语萱。她面无表情望着那雪白背影离去的方向,陷入手心的指尖却泄露她不平的心绪。 5、第五章 … 一路上步莨嘴角上扬的弧度就没缓过,想到帝君的担忧关切,心里别提多乐。 北霁帝君将她放在床塌靠着,即刻施法治疗她伤口。灵力由他掌中传出,层层覆在她伤口,渐渐融入,微凉的感觉舒缓了痛意。 片刻待伤口愈合,帝君收掌,瞧看还有瘀血痕迹,伤了筋骨不会那么容易完全复原。他拿出一白玉小盒,揭开,指尖点了些药膏,握着她小脚,轻轻在她脚腕揉开,再慢慢涂抹。 揉药的人面不改色,被揉的人是面红耳烧,咬唇忍着羞涩。 擦完药,帝君问她还疼不疼,步莨没抬头,呐呐着不疼。他放下心,便将药盒搁在她床头,叮嘱她每日早晚各涂抹一次。 待步莨点头应下,帝君才发觉她脸蛋红得有些诡异?又起了担忧,勾起她下巴细细查看,却也没瞧出什么异状。问道:“还有哪里不适?” 温热呼吸拂在她面上,步莨脸更红了三分,摇摇头,却问:“今日的舞蹈,好看吗?” 北霁帝君这才惊觉两人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清莲香。他忙松开她下巴,身子退了些。 “好看。”他真心实意夸赞。 步莨仰头睇入他眸中,漆黑眸瞳映出女子含羞的脸,她又问:“帝君,喜欢…吗?”她终是咽下了一个我字。 北霁帝君恍然察觉她是因害羞而脸红,红扑扑像抹了桃花胭脂。他舒目浅笑:“喜欢。” 步莨眼睫微颤: “其实,订婚仪式 分卷阅读11 后,还有一个环节,女子会送男子一份礼物。””哦?”帝君好奇笑问:“阿莨准备了礼物吗?” 步莨定定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忽而跪坐起,一手搭在他肩头,倾身过去,双唇印在他脸颊。 她十分不舍地移开,低着头乖乖跪坐,没敢看他。哪有什么最后的环节,不过是她胡诌八扯而已。 帝君呆住,半晌没回过神,脸上被她吻过的地方,热得发烫。 *** 大婚在即,步莨犯了愁,听魔宫里的侍女说新婚之夜乃春宵千金,对夫妻日后和谐相处有很大关系。 她纳闷,不就是一个人睡觉变成两个人睡觉吗?难不成还得发生点什么重要之事? 思来想去也不解,夫妻间私事也不好问漆伯,而灵虹又是只不谙世事的蝴蝶妖,更是一问三不知,比她懂的还少。不过灵虹打听到人界有关于夫妻新婚夜的相关书籍。 两人琢磨着,决定跑一趟人界,去寻两本书来拓宽些知识,总好过新婚当夜在帝君面前丢脸。 去到人界时,她两摇身变了男装,在人界男子身份行事方便。步莨竹青云纹裳,镂空银簪插发。灵虹则草灰色书童身打扮,以发带绑了个圆头髻。 两人落脚在人界镜国——陵水城。恰是七月流火,暑热减退,天气渐凉。 走走停停看了一家书店,两个书摊,也没瞧着半本关于新婚之夜的相关书籍。步莨有些着急,莫非人界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有此类书? 走在路上,灵虹凑她耳边道:“公主,要不咱回上一家书店直接问问老板?兴许这类书不一定摆在面上。” “有道理!”步莨立马转身要沿路返回。 面前正走来个面白唇红的男子,她定了一眼,少年的脸跟抹了白石灰一般,乍一看怪吓人,她没仔细瞅,直接绕了过去。 将才踏出两步,啪的一下,一只手拍在步莨肩头。她脚步一顿,旋个身转去,眼前一张惨白的脸,正眯着眼对她笑。 “嘿?!”步莨登时后跳一大步,瞪着这面白少年。 只见那少年收了笑,摸着自己脸,几分无辜:“我有这么可怕吗?” 步莨这才迅速打量一番,竟发觉这少年五官委实端正俊秀,眉淡如柳烟,唇红似染胭,两眼聚神发亮。就是这脸……忒白了些! “小兄弟长得挺秀气,就是别突然凑那么近,心大的也会被吓丢魂。”她委婉道,收了心神就要离开。 就见灵虹瞪大眼惊谔样子,对她道: “公主,你…你在同谁说话?” 步莨莫名,瞧了眼前面仍眯眼带笑的少年,指了指他,正要开口,却才发现路过有行人皆一脸奇怪目光看着自己。 这会儿轮到步莨错愕,她靠近灵虹,指头点了点前面:“那儿有个脸白得跟涂了几层面粉的少年,你瞧不见?” 灵虹怔怔摇头,两眼惊得要突出来。 “我也很奇怪,为何你能看到我?”少年突然开了口:“即便是天界的神仙,也只有修为高的才能在人界看到我隐匿的原身,你这不仙不魔的,竟也能看到我?” 不仙不魔?这人诡异莫测,说话阴阳怪调……步莨突生警觉,不愿再多言,转身拽着灵虹手腕离开。 见她面色陡沉,灵虹没敢开口,随着她大步走。两人将才走了几步,四周光线倏然暗淡。步莨下意识抬头看天空,明明艳阳当空,万里无云,怎突然像蒙着灰沙般。 “他们,他们都被定住了!”灵虹扯着她衣袖惊喊。 步莨一瞧,视线所及范围的凡人皆被定格,就连旁边茶馆倒茶的小二那水也定在半空,一切好似施了时空法术。漆伯说过时空法术需要修为非常高才能习得,就如北霁帝君如此强大修为才能施展。 她忙转身,就见那位少年正踱步而来,眉宇轻松自若,并未受到影响,是他施的法术? 少年指间捻诀,手掌一拂,瞬间就将她们易容术去除,显露了真身。他笑了笑:“一只是妖,一个嘛,也不知是仙是魔。跑来人界做何风浪?” 灵虹看见前面逐渐成形的人影,吓得一愣,又忙抬臂要将步莨护在身后,却被步莨抢先立在她身侧。 步莨冷冷盯着少年,只觉他的笑几分惊悚,几分不安的预感。她即刻幻出长鞭握在手中,喝道:“你是人是鬼!无缘无故挡我们道,作何!” “我呢,其实也只有闲的没事才跑来人界转悠转悠,见到有妖扰乱人界,便有些手痒,得管管。”少年停在她五步距离。 语气这般狂妄!步莨讥言冷讽:“那你管得还真宽!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扰乱人界?休要信口雌黄!” “就是就是 分卷阅读12 !”灵虹点头附和: “我们来人界一没杀人二没闹事,你怎胡口漫言?何况这人界归冥界管,何时轮到你来管?” 话音刚落,步莨同灵虹皆顿住,面面相觑,难不成……真倒霉碰到个冥府的官儿?! 魔帝曾切切叮嘱,但凡遇到冥府的官儿,能绕道尽量绕道,那冥界阎王性子阴险狠辣,不是个善茬,底下的兵也是近墨者黑。是以,魔族对冥府的印象一直是既糟糕又惶恐。 “对了!我可不就是冥府的官儿,管管这人界闲事。”少年眯眼笑回。 两人心一紧,步莨还未思索如何应对这无理之人,只见少年出手如电,一条铁链顿时从他袖中飞出,霎时套住了灵虹脖子,一拽,灵虹瞬间闪在他旁边。她半点未挣扎,好似中了迷药,被这奇怪锁链套住就垂首呆滞。 步莨愣住,他行动快得她连眨眼的时间都没。 步莨迅速甩出长鞭欲将灵虹拽回,可鞭子还未近灵虹身,就似遇到障碍被弹了回来。步莨收鞭,双掌劲推,黑色魔雾化作利箭飞驰而去,却被屏障如数阻挡。 “我只抓这只妖回冥府审问,你若想救,自行找来冥府吧。”少年说罢,拎起灵虹跃跳,瞬间无踪影。 步莨两步冲去,连片残影都没抓住。周围骤回原状,阳光明媚如初,人们也都恢复正常。她愤然握拳,气急败坏冲去无人巷口,施法隐身,招雾飞离。 步莨寻到郊外一榕树下的土地,她急急落下,见四下无人,才现出身形,朝庙内直喊:“还望土地神现身,我有急事相求。” 喊了半天,鸦雀无声。 步莨正是心急如焚,火气冲脑,握住长鞭朝地啪哒狠狠一甩,顿时惊飞榕树歇息的鸟儿,振翅撺离。 “土地老儿速速出来!否则本公主将你这小庙打成碎瓦粉砖!” 顿时青烟从地冒起,一白胡子老头儿弓背扶杖现身。被打扰了睡眠,土地神打哈欠十分不悦: “哪个公主在本神庙前无礼囔囔!” “魔界公主!”步莨高声提醒,瞬间打散土地神的瞌睡虫。且不说魔界公主身份,如今更是贵为北霁帝君之妻,哪敢有丝毫怠慢。 土地神忙恭敬说几句道歉的话,步莨待不及他继续恭维,把要事道出,让他指明去冥府的路。 土地神错愕:“公主为何要去冥府?” “救人!”步莨简短回道,催促他:“快快将路指来,莫再迟疑废言。” 土地神不敢推拒,便将步莨带到一处荒凉之地。一棵参天古树旁有口井,井边被树根节棱盘绕。土地神行至井边,伸手拂过井面,藤蔓尽撤,井内顿时生出刺目白光。 他道: “这井便是小神办事时去往冥界的通道,跳下去就能直接穿梭到冥界往生桥的入口,过了往生桥,径直往右走,就能寻到冥府。” 又叮嘱道:“公主进去后直接同守门的官差说是土地神鹊矢派你去办事,他会准你通过。” 步莨点头,未待犹疑,直接跳了下去。 待井口光亮消散,鹊矢果断招来云,火速赶往天虞山。这事可得通知北霁帝君,冥界同魔界一向不合,若小公主在里边儿遭了什么罪就不好。 *** 话说步莨来到往生桥,同守桥的官差道明土地神的话,她踮脚仰着脖子朝前眺望,这青烟鬼气缭绕的桥,长得望不到尽头。 桥上行满了正被鬼差押送的鬼魂,本以为会是鬼哭狼嚎的场景,谁知沉寂得可怕。一个鬼差领着数十个鬼魂,鬼魂脖颈皆套着锁链,如灵虹那般,垂首呆滞、失魂落魄,跟随领头的鬼差统一步伐朝前走。 周围只闻锁链晃荡的声音,在这阴暗森森的冥界,像踏入地狱的催命声,听着是毛骨悚然。 步莨问守桥官差:“那锁链是个甚么神物?为何套上就跟丢了魂儿似的。” 官差嘘了一声,凑在她旁边小声回话:“那是禁魂链,用以暂时封闭鬼魂五识,看到桥下漆黑的冥河吗?” 步莨瞧了瞧,那河黑得跟墨碳染了般。 官差接道:“冥河下有噬魂兽,倘若经桥时鬼魂浮躁生乱,噬魂兽便会嗅到魂魄身上的执念,将其吞食,便失了投胎的机会。即便是生前作恶之人,历经地狱酷刑后也可入六道,若被噬魂兽吃了,可就消失殆尽,啥都不剩。” 步莨听得是脖颈发凉,思虑着:“我飞过去可行吗?” 官差颇为佩服地打量她一番,指了指桥中间半空两边悬着的牛头马面:“你且试试,看会不会一锤拍入河里。” 步莨看了眼那两闭目的巨人,一颗兽头都跟她人一般高,怯怯咽了咽喉头,还是乖乖排队吧。抬步正要上桥,可这冥界那么大,冥府的官儿也不少 分卷阅读13 ,不知从何寻起。 她又问:“冥府内十五六岁少年模样的官差有多少?” 他蹙眉沉吟道:“光是鬼差,少说也有上百少年模样的。” “……那、脸特别白的呢?” 他道:“你瞧我脸白不?咱整日在没有阳光的冥界里头,就连黑无常的脸都不得不涂墨汁来装一装。” 步莨端量了他稍刻,确实挺白,只不过没那个少年那般白。想来只能自己去慢慢找,却不知灵虹究竟是何情况,她心里头急得慌,匆匆谢过官差,上了桥。 不知鬼差为何非得把步调放慢得跟乌龟爬似的,步莨恨不得跃起飞将过去,可瞄了眼悬在半空的‘牛头马面’,硬是将这股冲动压下去。 终于行至桥中段,步莨仰头朝空档前观望,忽见一熟悉黄裙裳身影,灵虹?她头发上的蝴蝶簪没错! 步莨惊喜,正要高喊,想到官差说的‘噬魂兽’,赶忙咽下破出喉的话语。 见两排道中有空隙,她便横着身子穿插过去。领队的几个鬼差俱是瞪着她,莫名其妙这哪儿冒出来的人,小声示意她安静些。 步莨歉意唇语道:“对不住对不住!”身子却没停,朝灵虹快步移动。 终到灵虹身旁,这才发现她是被单独领着的,且领她的不是之前的少年。步莨挤眉弄眼朝那鬼差示意:放了她。 鬼差口中不语、严肃摇头。步莨瞪他,唇形威胁:不放她,我就把你扔下去喂兽! 鬼差也不退让,恶狠狠瞪回去:我看该把你这鲁莽的家伙扔下去! 步莨没辙,幻出长鞭瞬间捆住他,提在桥边颠着。“放不放!” 鬼差登时吓得唇色跟面色一样惨白,呜咽呜咽要哭,又憋着不敢出声。两人这一拉扯就挡住了后边的路,鬼魂们全部挤作一团。 步莨眼见灵虹就要被后边的鬼压倒,她赶紧搂住灵虹跃上桥墩。这下前方的鬼失衡摔了跟头,后面也跟着趴了下去,顿时成了鬼压鬼,锁链更是哐当乱响。 忽然,空中传来喀嚓巨响,步莨抬头瞧去——牛头马面睁开了眼瞪过来。 她心拔凉拔凉…… 6、第六章 … 北霁帝君赶至冥府时,在阎王殿见到了被捆住手脚倒挂在殿上木架上的未婚妻。 帝君踏入殿内欲将她救下来,听得她嘴里忿然骂着:“好你个不明事理的阎王!分明是你冥府官差到人界莫名其妙抓了我侍女,我来这要人有何不妥?你不分青红皂白将我捆绑!把本公主作此羞辱状!赶紧将本公主放了!” “呵呵。”坐在殿上,隐在阴影里瞧不出面容的阎王冷冷一笑:“你若有冤屈,自来我这阎王殿申诉就是,却吓坏我鬼差,还将牛头马面打成了猪头熊面,害得他们躲到孟婆那哭哭啼啼要喝孟婆汤投胎去,没脸再出来,你说说这账该如何算?” 阎王的喉咙就像膈着什么,声音沙哑异常。 步莨暗暗嘀咕:谁知道那两老哥长得凶神恶煞、威风凛凛的,却这么不经打。 她咬牙道:“此事是我不得体,一人犯事一人当,你将灵虹放了!另外,还得将那白脸的乱抓人的官差带来同我对峙,他乱抓人,也得受罚。他若不受罚,本公主也断不会任由你们来罚!” “哈哈!私以为魔界小公主是个宠得没法没天的混魔王,却没想到如此傲气有担当,奇趣奇趣!”阎王大笑,话锋一转:“帝君可真有福气。” 帝君?步莨狐疑四下瞄看,就听脑后传来熟悉声音,“多谢阎王夸赞。”温温润润的声音在这无助当下,惊喜得不敢相信。 帝君施法将她身上束缚解开,步莨跌落在他怀里。 她抓住他衣襟细细端看,是他!许久的精神紧绷加上委屈,顷刻在他怀中松懈下来,化成泪雾氤氲在眼中。 因为上一代魔帝,魔界同冥界结下仇怨,即便如今因为天界在中间做了许多沟通,两界虽未像曾经那般水火不容,却也互看不顺眼。所以帝君一路上也是忐忑不安,这会儿抱她在怀才安下心来。 帝君将她放在地面,手指擦下她眼尾的泪:“别怕,我在。” 短短四个字足以安抚她心绪,步莨点头,抹了一把脸,展露笑颜。 帝君上下端量她,又握住她手腕查探一番,确认没有异状,适才放心。 因步莨方才被倒挂,一向面容和悦的帝君也端不出好神色。直问: “不知阿莨犯了何事,劳阎王亲自动刑?” “帝君话可不能乱说,我只是小施惩戒,怎能说是动刑呢?”阎王撇清责任。 帝君倏然冷道: “阿莨贵为魔界公主,更 分卷阅读14 是本君妻子,倘若在冥界犯了罪,也该先行关押亦或禁足,再由天庭天刑殿派仙官来冥府共同审问详查。若她只是闹了些小事,可由她或者本君亲自同阎王赔不是,阎王又怎能对她私自施以惩戒?” 阎王默然稍刻,口吻几分肃然:“她擅闯冥界,扰乱往生桥秩序,威胁鬼差,打伤牛头马面,本王作何不能惩罚!” 帝君道:“如若我方才没听错,此事也是冥府官差有错在先胡乱抓人,灵虹乃公主侍女,去了趟人界就被莫名抓了来。阿莨待她情同姐妹,自然咽不下这气跑来要人,阎王又岂是不分因果之人?阿莨犯了事,该罚,但也需讲明前因后果。待将那无理的官差叫来,定了他的罚,阿莨依着冥府的规律需要受何罚,本君替罚就是,绝无二话。” 阎王顿了顿,忽而哈哈大笑: “既然帝君亲自来冥府要人,本王怎敢罚帝君的爱妻,此事双方都有错,本王也不再追究了。还望帝君莫要因此事坏了同冥界的和气。” 三言两语就将冥府的责任消除,说得好似他是位开明得体的君主,大方地原谅她的过错。步莨暗暗腹恻,这阎王果真心机重又阴险。 “如此,多谢。”北霁帝君颔首致意,牵着步莨直接离开。 *** 云上三人静默无声,只听得风刮过结界的嗖嗖声。 步莨看着前面沉默站立的身影。即便在冥府,他强势的维护令她感动非常,可出了冥界,他便不发一语。也不知帝君是否正压着怒火?觉得她这次生事惹麻烦了吗? 旁边的灵虹察言观色,也摸不清帝君的想法,只得摇头叹气。 直至将她们送到魔宫,北霁帝君淡淡说了句: “回去吧。”拨转云头就要离开。 步莨忙扯住他衣袖,帝君回头看她: “怎么了?” 灵虹见状,忙说自己有事先回宫,快步离开。 步莨抿了抿唇,仰头睇入他略显疑惑的眼中,诚恳认错:“今日是我不对,即便灵虹被抓,我也不该同鬼差和牛头马面动手,坏了往生桥的秩序。日后凡事我会三思而行,不再冲动犯事,不让帝君难堪……所以,帝君别再生气了好吗?” 帝君怔住,她眼里蕴着水光,神色带着恳求。如此小心翼翼,难不成一直在揣度他的情绪? 他摸摸她发顶,弯身安抚道:“傻丫头,此事你并没错,是冥府的人有错在先。阎王同魔界有恩怨,他定故意揪着你不放。阿莨历来懂事知分寸,我不会认为是你挑衅在先,也并未生气,更没有任何难堪。不要想太多,嗯?” 步莨眨眨眼,眼中水汽沾在了睫毛上,她瘪下嘴,道:“那你为何一路未理睬……” 帝君这才晓得她误会的缘由,他笑了笑,解释道:“只是在想一些事。往后阿莨若想去人界,便同我说,我带你一起去,可好?” 步莨两眼倏然一亮,亮得睫毛上的密密水珠也晶莹剔透。重重点头:“嗯!” 心里的雀跃来得突然,高兴得想蹦跳庆祝,她便双手搂在他脖颈两旁,抱着他喜不自胜:“最喜欢帝君了!过几日便能成亲,感觉做梦似的!” 北霁帝君身形微僵,小时候抱着她自然而然,那时只觉着她是个可爱的女娃娃,如今……她确实长大了,如此拥抱为男女间的亲密互动,他从未有过。 耳尖微微发热,他有些不太习惯,却喜爱听她这直接不矫揉的坦白话语,煨在心头,又暖又舒心。 帝君犹豫片刻,正伸手要回抱。哪知步莨突然松手推开他,笑靥灿烂:“那我就先回去啦,这几日我会乖乖地等帝君迎娶我!”说完她面颊通红,羞涩转身,蹦蹦跳跳朝宫内跑去。 帝君两手环成了弧状顿在半空,尴尬地收了回来。看着渐行渐远的俏丽身影,隐约还能听到那风铃般悦耳笑音,声声遁入他耳内,在耳畔袅袅余音。他也不免勾唇愉悦笑开。 *** 临近大婚,步莨旁敲侧听,总算知道个同新婚之夜有关的重要讯息——落红。 步莨坐在凳子上,一边看着花瓶里的梅花,一边发呆。听闻这落红指的是见血,夫妻在新婚之夜睡觉时,女子得落红,以此证明夫妻恩爱、琴瑟合弦。 她想了想,愁了愁,也没打听到这该见多少血才合适?莫非越多越能证明夫妻关系好? 思忖良久,步莨走出屋,在魔宫的练兵场找到将军伍峯。朝练兵的台上高喊:“伍峯!有无称手的匕首,借我一用。” 台上一人正持枪练兵,听得声音霎时转身。身形魁梧高大,面容堂堂端正,肌如麦色,双目炯炯。正是将军伍峯,也是魔君之一。 只见他行至栏杆,翻身跃下高台,动作矫健如飞龙行云。他快步行至步莨身前,问道:“公主的紫藤 分卷阅读15 鞭不称手吗?要匕首何用?” “唔……”步莨沉吟些许,闪烁其词: “就自有用处,你且给我呗!” 台上训练的士兵各个凑来趴在铁栏杆,朝下方调侃:“小公主不会拿匕首用来在新婚之夜谋杀亲夫吧,哈哈!”大家嘻嘻哈哈开着玩笑。 步莨抬头瞪他们:“去去去!你们才谋杀亲夫。” 说着,她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着他们:“本公主可告诉你们了,帝君是我心头肉,你们以后若敢欺负他,小心我鞭子伺候你们白花花的屁股!听见没!” 个个听得是捂着屁股,哎哟抽着气,好似真被打了,又笑道: “公主要是把我们屁股打得露了白,帝君定会醋意大发把我们给杀了去!” “这么有闲?要不围着魔宫跳十圈吧。”伍峯严肃警告。士兵们最怕将军发怒,忙收了心,拿起手里的兵器重新开始训练。 伍峯视线落回步莨脸上: “若公主不急,明日我将匕首亲自奉上。” 步莨摆手笑道:“不急不急,三日内就好。那我不打扰你操练啦!” 直到步莨身影消失在场外的拐角,伍峯才收回视线,吩咐士兵们自行训练,抬步就离开练兵场。 待他离开,有人嘿嘿八卦: “将军定是马不停蹄去寻兵器材料,连夜要给公主造把匕首呢!” 众人纷纷嗟叹:可惜啊,小公主眼里只有北霁帝君,瞧不见将军一片赤诚之心。 *** 次日,步莨将将醒来,灵虹便道将军曦光刚亮就在门外候着,还叮嘱说别告诉公主,只等公主醒来再传达。 步莨听言,头发未梳,随意施了个净化术,披上外裳就出门,果见伍峯坐在屋外庭院的石凳上。 伍峯见她出来赶忙起身站得笔直,显然未料她披头散发就出门,愣了会儿。 步莨走去,语气不愉: “不是交待了不急吗?你定是连夜自个儿去赶制的吧?不晓得休息吗!” 伍峯默然听她训话,从腰间拿出一只小巧匕首递过去。步莨却盯着他虎口处的深色疤痕,应是锻造时被溅起的火花灼伤的。 步莨接过匕首搁在石桌上,拉住他的手坐了下来,吩咐灵虹取来蛇毒膏。小心翼翼帮他擦着药,一边念叨: “不过一把匕首,随便弄来就行了。” 见她全神贯注抹药,因担忧而眉头微蹙,伍峯只觉被她触碰的地方热辣辣的,比昨晚被火星刺到还要烫百倍。脸上也起了暗红的羞,他庆幸自己肤色深,任谁也瞧不出异样。 涂完药膏,伍峯又将匕首推了过去:“公主看看喜欢不?” 步莨擦干净手,这才拿起匕首细瞧。刀鞘为珍珠鱼皮包裹梨花木制作而成,正反各镶嵌一枚紫晶石,这一瞧就是女子用的匕首。 步莨抽出匕首,登时惊讶,匕身竟是半透明的,犹如白晶一般,在阳光下通透无暇。日光穿过匕锋,于石桌上折射出彩色光带,美伦无比。 步莨正要用手指试探,猛地被伍峯握住手腕。 “公主切莫触碰,此乃妖界钢晶,削铁如泥,即便是轻触,也会破肌流血。”伍峯将她手按在石桌上,离匕首隔着安全距离。却又不动声色地用手掌丈量她手腕的大小,这才松了手。 公主的手腕比看起来的还要娇小,他能一手握满她两只手腕…… 步莨傻了眼,她不过是借一把普通未开封的匕首,新婚夜用来落红,没想要如此凶猛的工具啊。 *** 魔宫,大婚夜,锣鼓震天响、礼炮彻空明。魔界各地也是举城欢庆,焰火齐燃。 行过典礼的步莨乖巧坐在步雪殿内床沿。殿宇是魔帝专门派人为她新婚建造的,名字是她起的。 头饰略微重,步莨渐渐感觉脖子有些酸疼,却不敢乱动,生怕上面的金簪珠宝掉下来。漆伯说了,这些需得帝君揭开红盖头后亲手帮她一一摘下才行。 外边喧哗声热闹非凡,烟花绽放时的光亮会透过门窗射入,在红盖头上映出明亮光影。 不知过了多久,四下安静下来,许是喜宴结束了? 她正思着,就闻开门吱呀一声,从外屋传来,再传来轻缓关门声。步莨霎时屏息聆听,听得脚步漫踏而来,随着接近,她心脏也愈加蹦得欢。 直至那脚步行于眼前,显露出一双金丝线黑红步履,步莨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心跳更是剧烈得要震出来般。 忽而,她身旁一震,床沿塌下些,是帝君坐在旁边。步莨紧抿双唇,莫不敢呼吸,直把自己憋得面红耳赤。 北霁帝君垂眸瞧见她放在腿间的十指都快搅成了麻绳状,很紧张吧? 分卷阅读16 他伸手捻着红盖头边沿,轻轻掀开,只见她如羽的双睫轻轻颤动,稍刻抬起头,四目相接。 他目光一怔,竟是难移。 凝脂肌肤恰染桃瓣,红润丹唇似含光珠,一双烟眉娇争山色,一汪明眸婉转秋波。 步莨受不住他灼热专注的目光,烧得她面颊更是滚热,轻唤一声:“帝君……” 娇软带颤的音色好似那绵柔羽毛,拨动起他心湖涟漪。许是今夜饮酒过多?怎觉着有些燥? 北霁帝君稍稍平复心绪,同她柔声道:“我帮你把头饰取下,若扯疼了头发,你且喊出来。” 步莨点头。帝君动作很轻柔,一点感觉都无,她更享受他指尖在她长发上的拨弄,舒服极了,也幸福极。她心里头窃窃欢喜着,嘴角努力控制,可不敢笑出来。 尤其彼此靠得近,那酒香合着他身体清凉的香味,融进她鼻腔,呼吸全沾染了他的气味,她能感受自己脖子到耳朵都被熨得热烫。 待两人褪去婚服,互相梳了头发后,身着白色内裳坐在床沿。安静中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微妙,却不是尴尬。 “阿莨睡里头吧。”帝君说道。 “好。”步莨爬进里边,掀开被子躺下,露出小脑袋,静静瞅着他。 两人都是第一次同别人睡,帝君也泛起些羞意,面上饮过酒的酡红将那点羞如数遮掩。他掀开被子躺在外边,两人中间隔着些距离。 他微微侧头看着她:“睡吧?” 步莨听言点点头,乖乖闭上了眼睛。帝君欣然淡笑,转头捻指,烛光熄灭,红幔落下,关入一室新婚的安宁。 阖眼时,他不免失笑,他们许是新婚夜最安静的夫妻。 7、第七章(捉虫) … 不知深夜几许,帝君警觉地睁眼,借着窗外洒入的月色,只见步莨坐起了身,左手正拿着一匕首,就要朝右手刺去?! 他吓得来不及细思,抬掌打去,情急之下力道未能控制好。步莨更是未防备,猝然被这迅猛掌力打中,嘭的一声撞在墙上。 她垂头晕厥在墙边,一动不动…… *** 帝君探查步莨脉象,见已无碍,才放下心来,将她手臂放入被中,帮她掖好被子。 方才着实惊到了他,好在步莨只是晕倒,施术片刻就醒了过来。这才意识到她不过一千多岁,自己的力量如若控制不当定会伤到她。 “还有哪里疼吗?”帝君仍是忧虑。 步莨摇摇头,两手拽着被子往脸上拉了拉,遮住大半脸,露出两圆溜溜的杏眼。其实她恨不得把脑袋都裹起来……她恐怕是魔界第一位在新婚夜被新郎一掌拍晕的新娘吧? 帝君拨开她眼下的被子: “别闷坏了,这样呼吸不畅。” 步莨眨眨眼,乖巧依言。 帝君靠坐在床头,躺在她身边,低头瞧着:“现在可以同我说说,为何要半夜醒来拿匕首刺自己?” 步莨嗫嚅了半晌,支支吾吾也没吐出几个清晰的字。帝君见她咬唇不语,随口冒出一句:“后悔成亲?” 步莨瞪目,声音陡然拔高: “不是!!” “哦……”帝君却笑: “我还以为你撞坏了嗓子呢?既然能说话,就坦白吧,我可不想日后每夜还得担心你突然拔出匕首割手腕。” “哪里会每夜,只有新婚夜才落红。”步莨撇着小嘴,声音很轻。但这次帝君听得清楚,他眉梢微挑: “落红?” 步莨觉着这新婚之事也该是夫妻两的事,帝君应当会明白她的用心,遂将事情毫不隐瞒道明。 北霁帝君听得是哑然僵色、啼笑皆非。他确实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步莨对于夫妻生活的理解兴许比他以为的还要简单得多。 步莨从小由魔帝和步语萱带大,大多时候她都是同漆伯和灵虹在一起,要么就是同魔兵操练。漆伯不会同她谈论女子方面的事,灵虹被魔帝从妖界带来魔界时都还没成形化智,对男女事更是一窍不通。 之前听魔帝说,步莨几年前不知何故同她姑姑疏远。新婚在即,她就失去身边唯一一个可以请教的女性。 步莨只同那几个年轻尚未婚配的侍女打听,约莫也只是点到为止,说得含糊不清,以至于她对这方面完全就是空白一片,只得瞎琢磨。 步莨解释道:“新婚夜要新娘落红才证明夫妻和谐恩爱。我不想帝君见到血,只得趁你睡着才敢行动……” 北霁帝君思量着该如何同她解释,斟酌再三,他垂眸睇向新婚妻子,她正仰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等他回应。 帝 分卷阅读17 君伸手捋过她耳边碎发,缓缓开了口。 “男女成婚后,会有一件夫妻双方才能做的事,大多夫妻会选在新婚之夜初次体验。因为是初次,难免会让女子受些伤痛,所谓的落红便是由此而来,但不代表每个女子都会落红,这也因人而异。所以夫妻的恩爱和谐若只看新婚夜的落红,却是无稽之谈。阿莨无需太过在意。” 步莨似懂非懂点头,问道: “那个夫妻之事成婚后要一直做吗?” 帝君想了想: “这就得看夫妻间的感情了。” “哦!因为帝君同我之间感情一般,所以不与我做?”她问得恳切。 帝君尴尬地顿了顿,思度一番,答道:“因你身形尚小,暂不能承受,恐会伤到你。待阿莨长大些,方可行这夫妻之事。” 步莨抿嘴思索片刻,忽而坐起身,直直盯着他,神色凛然无畏:“帝君无需担心,我不怕痛!你就直接做吧!” “……” 于是,新婚夜,北霁帝君一整晚都在同自己小妻子解释为何暂且不能同她行那事,终是将她说服。却没说清夫妻之事究竟为何事,以至于步莨对此事隐藏着不小的好奇心。 *** 新婚后的几年,帝君有时会将步莨接去天虞山,有时候会带步莨回魔宫住一段时间。在外人看来,夫妻两俨然是伉俪情深、如胶似漆。 魔界更是盛传北霁帝君十分宠爱小公主。 听闻,有一回帝君挚友法华尊者因为自己妻子跑丢了,同帝君闹了不愉快,一把火就把天虞山峰顶万年积雪化得一滴水都不剩。 小公主气到哭,帝君为了安抚她,施法下了一整夜鹅毛大雪给小公主看。 那时正值天虞山春季,山上飞禽走兽刚结束冬眠,正盼来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季节,真是忽而一夜寒风吹,个个在漫天风雪里瑟瑟发抖,纷纷冻回了洞穴巢窝。 还有听得某日小公主不知怎的染了风寒,本来次日身子就痊愈。帝君却忧心不宁,施法直接把正处于冬季的天虞山瞬间幻为夏季。 天虞山的温度一向是寒冷冬季和有点凉的春季,山上生灵早已适应这种气候,突然变化,可谓山顶融雪水涓涓,鸟兽惧热慌怆逃。 此事害得天虞山生灵有苦难言、泪吞肚下,却成为天界和魔界调侃帝君宠妻的美谈。 这日,在大殿同和各臣处理完公事回到千赭殿的魔帝却愁眉不展,想起自家女儿,没有众人那般舒畅心情。 这几年,他固然看得出帝君对步莨上心,可他敏锐察觉,两人并无外界传言的如胶似漆那般深情,反而他们的相处可说是相敬如宾。 他从未见过两人牵手,更别说拥抱这种亲密举动。从灵虹那打听,竟得知两人夜晚睡觉很安静,从没有听到任何异常声音。 犹疑之下,魔帝问漆伯的看法。漆伯点出要害: “公主只知要同心爱的人成婚便是一辈子,却不谙夫妻生活,因无人教授过她。而帝君定是在等小公主长大些开了窍,才会行夫妻之实。” 魔帝恍然大悟一拍扶手,可没多会儿,将要舒展的眉头登时又拢回几分。他不好同步莨讲那些事,而步莨同语萱之间又莫名闹了矛盾,这可犯了愁。 他寻思道:“若指派个女子同她传授些知识经验,可否?” 漆伯摇头不赞同,并指出此事应当循序渐进,比如先通过图物让她事先接触。魔帝甚觉在理,思来想去,决定拿出自己压箱底的宝贝——阴阳秘戏百式图! 这可是他年轻力盛时游历人界偶然寻到的珍藏本!当然,魔帝如今也仍是魔界女子心中最年轻英俊的男子…… 此书最佳之处便是图文并茂的详尽介绍和注译,他想,这一定会让步莨受益匪浅! 遂传唤灵虹,并叮嘱她此书深解夫妻之道,只得公主一人看,并说是一个侍女给的,只可单独在房间内看。 灵虹当即大喜,之前去人界未能寻到的读本,却没想魔帝竟有,连连点头应下,赶忙就出了千赭殿,快步跑去步雪殿。 方绕出殿外不多久,转角直接迎上步语萱,灵虹匆匆行礼: “见过魔君。”捧着书径直走去。 “等等!”步语萱喊住她步伐,朝她走近,“慌慌张张作何?我有准你离开吗?” 灵虹低头怯道: “奴婢急着给公主送物什,失了礼,还望魔君宽宥。” 步语萱瞧了眼她手中捧着的东西,盖着块红绸布,问道: “何物?” “这……”灵虹为难: “魔帝吩咐说,此物只可公主看。” “呵!”她冷笑: “胆子同你主子一样壮了,知道用魔帝搪塞本君?” 灵虹忙道不 分卷阅读18 敢,却也箝口不言此为何物。步语萱本没心思同她闹腾,却见她如此紧张这东西,倒是生出好奇。 步语萱面上装作不甚兴趣,却在灵虹离开时,指尖捻诀,霎时有风将那块红绸布拂起。她匆匆一瞥,便愕得呆了一瞬。 阴阳秘戏百式图?!魔帝把这种书给步莨作何? 莫非……帝君同步莨这些年并未有过夫妻之实?! 如此揣测,步语萱无法抑制地笑出来。自从帝君同步莨完婚,她日日不得舒坦,想到步莨夜夜都能被帝君怀抱,就难熬愤恨。 今日真是难得的阴云转晴啊! “步莨啊步莨,你可知帝君藏在心底的那个人是谁吗?”她低声喃喃,眸隐兴奋: “真该看看你震惊痛苦的样子!” *** 北霁帝君应天帝要求前往天庭商谈荒邙事宜。他将步莨送回魔宫就腾云离开。 正闲暇无事想去练兵场的步莨被灵虹喊住,依着魔帝叮嘱把书塞她手中,让她赶紧回房好好研究。 步莨一听是关于夫妻生活密事的书籍,就兴致勃勃捧着书回了步雪殿。倒上一杯莲心茶,半靠在榻椅上,一边品茶一边翻看。 不到半个时辰,那茶是一口没饮,脸早已红得跟秋天红枫叶般,耳朵也难逃被染了个通红。 这书刚开始还挺正常,讲的就是夫妻相恋在一起的事。直到新婚夜,两人褪去繁重衣物,情难自禁下,拥抱在一起,亲亲又接吻。 她知道亲亲,她亲过帝君脸颊,这几年她也几次半夜偷偷亲过他额头脸颊,只不过没有亲过他嘴巴。 她觉得,吻嘴巴应当等帝君也有此念头时才妥当,不该偷着来。只不过帝君从未表现过有这方面兴致,她便以为他许是不喜欢,心底藏着不小的失落。 这书上描绘的接吻,可不是她认为的单单四唇相贴…… 而是唇舌纠缠——图中夫妻吻得是难分难舍,双舌犹如两条滑腻小蛇般,嬉戏交融。她看得是心跳飞速,想象着自己同帝君这般行来,更是羞得面如火烤般烧。 而后,图画夫妻二人衣裳渐褪,片缕不挂!她愣住,也没好意思往男子的画面瞅。 莫非夫妻两得光溜溜地睡觉不成? 心绪还未完全平静,翻页之后,那颇具视觉冲击的连贯流畅的动作图片,彻底惊得她目瞪口呆,推翻她过往对夫妻生活的认知。加之详细的文字教程,令她大开眼界! 她总算知道何为阴阳秘戏百式,就是夫妻百种花样不同的身体互动交流。 步莨愕然呆目地看着这男女翻来覆去地倒腾肢体,有什么正卧环抱式、屈体伏跪式、鸳鸯戏水式、好汉推车式…… 她啪地大力合上书本,再看不下去。喘了两口热气,端起茶杯咕噜咕噜喝下,又灌了两三杯,却没法纾解心头那莫名躁动,还有浑身不自在的热度。 即便盖上不见,脑子里的画面却愈加清晰,萦绕不散。尤其是图中男子腰下那从未见过的物什,瞧着不得有魔兵的枪那般粗? 这、这物什直直进了女子身子,也难怪说会落红,肯定得受伤呀! 帝君分明说只有初次会受伤,夫妻感情好还会经常行此事,可这书描写的十足恐怖,那得多疼啊!怎可能经常做呢? 步莨皱着眉思量:帝君那儿也如此吓人吗? *** 是夜,夜深人静,屋外月明风清,屋内悄无声息。 步莨缓缓睁开眼,侧头瞧去,听得帝君呼吸和缓,应是熟睡。 她小心翼翼起身,从枕下拿出一小瓷瓶,揭开盖子,一股淡淡的草药香飘出。她对着瓶口,朝帝君方向轻轻吹了口气,再施法,药味如数遁入帝君鼻间,被他吸入。 片刻,她收好瓷瓶,推了推帝君胳膊:“帝君?” 见他一动不动,睡死了般,步莨适才放心。掀开被子,视线渐渐…移至他腰下那块区域。 盯了会儿,裤头虽说有点鼓,但这里头应当没有图片上长得那般放纵嚣张! 她咽了咽喉头,蹑手蹑脚爬去,跪坐在他腿边。深呼吸几口气,捻诀点上床尾烛灯,小手怯怯伸向他裤腰处… 8、第八章 … 步莨缓慢撩开他衣摆,露出一截白皙肌肤,忍不住再撩开些,硬实的腹部线条展露无疑,纹理细腻,看上去还挺光滑。 步莨舔了舔略微干燥的唇,压抑摸上去的冲动,将衣摆放下。 目光定在他腰侧裤沿的带子上,她伸手捏住带子一端,心跳登时如鼓震动。她缓缓拉扯,腰带松落之时,她面颊已泛起了红晕。 分卷阅读19 >一鼓作气,屏息之下,她扯住裤腰就要往下拉,就快见到书本上那实物…… 突然,一只大手迅速握住她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步莨愣住,抬眼看去。只见帝君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嘴角扬起揶揄笑意: “半夜不睡觉,研究我的身体构造吗?” 做坏事被逮个现行,步莨慌得要抽手,可他力气大得她没法挣脱。正无措时,帝君突然一拽,她猝不及防跌趴在他身上。四目交接,距离近得呼吸在两人间萦绕纠缠,一阵静默。 步莨羞得没敢再直视,避开他视线,正要爬起身。帝君揽住她腰,一手捏住她下巴,迫使她看回自己。 “阿莨?你还未说方才打算做什么呢?”声色如常,没有刚醒时的慵懒,分明是醒了许久。 “我、我……不是……”步莨舌头似打结,磕磕巴巴也只冒出几个断续音节。 帝君笑问:“不是什么?不是想看我身子吗?” 步莨觉得丢脸极,帝君定是在笑话自己,登时又羞又气,未经思索的话语直冲喉头:“作为夫妻……我,我看一下自己夫君的身体,有什么关系!” 帝君意味不明静睇她,直将步莨好不容易佯装出来的勇气给盯得散了七八分,脸几欲烧着般的热辣。 “可以啊。”他忽而扶着她,两人坐起身。步莨一头雾水看着他,帝君稍微侧身面对她,牵着她手,放在上衣右侧衣带处。 “从上身开始吧?”他说着就握住她的手,捏着衣带扯了下来。 如丝般柔滑的布料顺势落下,衣襟大敞。步莨愣愣看着眼前显露的胸膛和腰腹,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大面积近距离观看帝君身子! 她错愕张口,没了反应,眼中脑子里只有面前这白皙紧实肌肤,在烛光下映照得无暇润亮、肌线有致,的确赏心悦目…… 她鬼使神差想:不知摸上去是否同绸缎般顺滑细腻?左手已经随心做了反应,好似被摄吸了魂魄,缓缓贴靠过去。 指尖将要触碰他胸膛,手腕猛地被钳住。 步莨惊得一窒,抬头看去,帝君摇头笑道:“不行啊!你只说看身子,并未说要摸身子,莫非阿莨今晚又想看又想摸?” 这话仿佛在她耳边敲了记重锣,冷不防唤回她的理智,思绪回笼。 步莨迅速抽回手,嗔道: “我不看也不摸!我,我要睡觉了!”慌忙躺下,拽上被子倒头闷睡。 瞧着旁边裹成的球状,因剧烈呼吸而上下起伏,北霁帝君忍俊不禁。他重新系好衣带,支着额头,侧躺在她身后,扯了扯她身上被子: “你把被子都卷走了,给我点吧。” “你又不怕冷。”闷闷声传出。 帝君继续饶有兴致地轻扯被角:“我是不怕冷,可这些年习惯同你睡一个被窝里,没了被子甚难眠。” 僵持了一会儿,步莨缓缓从被中探出了半颗脑袋,仍是背对他,然后抓着被子一点点往后推去。 “这些够吗?”她轻声问道。 帝君但笑未语,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长臂一揽,将她拥在怀中。 步莨浑身陡然僵硬,呼吸滞住,反应过来,扭着身子刚要挣扎,两腿被帝君长腿缠住,她动弹不得,身子完全被帝君高大身形包裹,陷入其中,委实像一只小鹌鹑。 “别挣了,夫妻拥抱睡觉很正常,阿莨不喜欢?” 不喜欢?怎么会,她心里雀跃得不行!只是他们从未如此亲密拥抱,从来都是她主动靠近,今日的帝君让她有些突然,一时手足无措。却是实实在在的欢欣,心脏更是蹦哒得欢乐无比。 步莨静了下来,没再说话也没动,听得耳后轻柔一句: “睡吧。”带着他独有润泉般音色沁入心间,她阖上双眼。 安静中,隔着薄薄的内裳,帝君胸膛的温热毫无阻隔地透了过来,渗入她后背肌肤,顺着血液传遍四肢,烘得她身子也有些热。 渐渐,她感应到他心跳,原来心跳加快的人不只是她。 步莨嘴角微微翘起来,合着这份蜜意安然入睡。 *** 而后,步莨每次都盼着夜晚来临,享受被帝君拥在怀里睡觉的喜悦感。 有时迷糊中,也不知何时面朝着帝君,靠在他胸膛醒来。有时甚至会趴在他身上醒来。总之,她是越来越没睡相了。 但每每清晨醒来时,睁开眼一定会望入帝君的眼眸,他会带笑温柔一句: “醒了?”手指把玩着她的长发,却不会打扰她,从不刻意喊醒她。 而每次如此凝望时,步莨觉得自己快没救了,越发无法控制地喜欢他,喜欢得想将帝君锁在屋子里,或者拿个大 分卷阅读20 麻袋裹起来,生怕他被别人抢了去。 这些日子过得开心顺遂,她甚至产生了帝君喜欢上自己的错觉。 而魔宫里的众人都能见到小公主每日欣然夷愉的笑靥,甚觉夫妻关系恩爱和谐。 魔帝见步莨最近红润满面,颇为欣慰,虽然灵虹说每晚仍是没什么动静,他心想,许是他们行那事比较安静吧?也不是每对夫妻都像拆床般剧烈,帝君为了护着步莨的小身板,温柔些也是应当的。 “魔帝!”步语萱的声音霎时响起,她神色严肃地看着这一脸慈祥笑意的大男人。 魔帝回神,赶忙收敛抑制不住的嘴角,板正声色吩咐: “你同伍峯先去炽城西暾镇探探虚实,若确有傀灵,即刻斩杀,若发现傀首,须抓回审问。” 傀灵为前魔帝祟缨麾下最骇人惊悚的魔兵,以魔族灵力为食,以万物精魄为养,体魄为普通魔兵十倍之强,代价便是丧失理智和情感,没有痛觉,直至战死。 祟缨被灭后,麾下跟随者几近被除,但仍有余孽逃窜各地,却是恶念不断。两万年来偶有傀灵闹事,但傀灵制造者傀首却一直未被捕获,这也是魔帝的一块心病。 步语萱应下命令,却未离开,道: “但我建议以阿莨代替伍峯,她成年后总归要接任第四魔君的位置,也需要实战经验,以此树立威信,如此,魔界上下不会有非议。” 魔帝静默思量,觉着确有道理,步莨修为虽日益见长,但也得增强实战能力,他叮嘱道: “如若遇无法处理的险情,即刻带阿莨回来。” 步语萱微微勾唇,领命离开。 *** 接到命令的步莨并未因同步语萱关系疏远而推脱,反而因第一次接受如此重要任务而兴致高昂。 两人腾雾在空中,除了谈了几句攻击傀灵的方式,一路也未再交流半个字。 步语萱斜眼睨向侧身目视前方,身形挺立的步莨。虽说这些年长高些,可也不过人界十三四岁的少女,帝君又怎会对她这般稚嫩未开的女子动心。 她心底嗤笑讥讽,开口道: “阿莨,姑姑有些话想同你说。”见步莨面色未动,她又添了句: “关于你母亲的。” 步莨神色一凝,转身面无表情望着她: “姑姑若有话可直说,我听着。” 步语萱却黯然伤怀道: “阿莨小时候同姑姑关系最好,如今怎的将姑姑当陌生人一般对待?姑姑何事得罪了你,你心里头有哪些个怨气不满,统统说出来,姑姑同你道歉可好?” 步莨默然睇看她,从前觉着她面善目清,如今却直觉她笑里藏刀,晦涩难懂。 “说到怨气,难道不该是姑姑对我怨气颇深吗?关于这点,姑姑心里头明如水镜,就无需我再道明让彼此难堪。”步莨短短几句就说得她面色霎青,又提醒道: “姑姑不是要说我娘亲的事吗?怎的就不说了?” 步语萱未料她如今口齿这般伶俐,隐晦地戳了自己一刀。她再不维持那善面,直言: “你可知北霁帝君曾有过一个弟子吗?”她呵呵一声冷笑,道: “便是你娘亲。” 步莨双目愕睁,娘亲不是魔族? 如果说这事宛如普通爆竹炸在她耳边,暂时还未理清,那步语萱接下来的话更是如白日巨雷震得她双耳嗡鸣,半晌空白。 “你娘亲入魔界前的仙号是——九霖星君,原为天界雨神,北霁帝君为了同你父王联手斩杀前任魔帝祟缨,也为了稳固魔界和天界关系,便将心爱的女人忍痛奉送。你若不信,可以去魔宫西郊的九霖庭瞧瞧那里有什么。” 九霖庭?她知道这个地方,因为是个荒废的庭院,是以她从未进去过。 可是娘亲怎会同帝君……步莨平复些气息,问道: “有什么……”发颤的声色泄露她慌怕的情绪。 步语萱笑得讳莫如深: “你去看看便知了。 9、第九章 … 步莨站在雾团上一声不吭,袖中攥紧的拳头和面上沉凝的神情无不显露她心绪的不宁。 漆伯曾教导,作为魔君,无论遇到何事,若能做到不喜形于色,勿怒喝于颜,便成功了大半。她想,自己最失败的便是很难伪装情绪。 九霖星君——天界雨神。 爹爹从未提过娘亲的这些身份,她便以为娘亲也是魔族。爹爹甚少主动同她讲过娘亲,小时候基本都是她问,而她问得最多的也是娘亲长得什么样子,美不美。 她对娘亲的感觉一直都很模糊,虽曾憧憬娘亲在身边,但确然没太深沉的感情。久而久之,她问的也少了,父女两的谈话再也没有涉及过娘亲。 此刻以这种形式提及,步莨忍着一口气没法下咽 分卷阅读21 。帝君同娘亲的关系在姑姑口中转变得那般暧昧,她即便知道耳听不一定为真,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却没法终止泛滥袭卷的不安。 那些话就是击中她心湖的大石,饶是她能竭力遏制胡思乱想,却无法彻底平复荡起的涟漪。 步语萱见步莨面色煞白,伸手搭在她肩头,摇头嗟叹:“当初你同帝君成婚,我本想同你说这个,也是希望你知晓后可以做出正确判断和选择,怕你日后得知实情而受伤。可那时你不愿理会我,又见你对帝君感情深陷,我才忍住未言。我是内心煎熬许久,不希望此事影响到你们夫妻感情,而你也该有知情权。” 步莨将她手拨开:“有劳姑姑费心。姑姑放心,无论我知不知道这事,亦或这事果证为真,我同帝君的婚事也不会有异。当然,即便他们的事为真,那也是过去,断不会影响我们夫妻感情。” 步语萱心底冷笑,明明内心波滔翻涌,语气却装得这般镇定。她状若愁道:“姑姑就怕帝君答应娶你是因为你长得像魔后,亦或是其他原因……” “姑姑!”步莨厉声喝断她的话,眸色陡然寒凉:“无据之言莫要无端揣测!也勿随意诋毁我夫君!姑姑的忧虑,我心领了,但这是我们夫妻间的私事,我自会处理,还望姑姑日后多将心思放在魔界事程上。” 说罢,她视线移回前方烟波渺渺的云空:“傀灵之事要紧,私事莫谈了。” 步莨下颌咬得紧,隐忍被刺激出的勃然怒意。姑姑许是故意说那些话混淆她的判断,她相信帝君绝不是不负责任随意之人! 步语萱被她声色俱厉的模样震得一愣。这小女娃何时脾气变得如此嚣张放肆,竟然训斥长辈!帝君若喜欢上这生来没娘教的野丫头,才真是贻笑大方。 步语萱勾着淡笑眺望下方连绵巍峨的山峦。 *** 炽城西暾镇。 步莨同步语萱缓步走在街道,两人眼明耳尖环顾四周。 步莨抬头看了眼高空艳阳,空中虽有云朵随风漫飘,却也不会将阳光全然遮挡而照射不到镇上来。可西暾镇就像蒙上一层薄薄阴云,又像笼罩着烟瘴。若不是镇上人声鼎沸,叫卖喧嚣,还真透着股阴森森的诡异感。 路过两个街道,也未发现任何异常以及同傀灵有关的线索。 步莨瞧了眼各色行人,问道:“姑姑常出魔宫办事,名声同伍将军一般,路过的人怎没有一位辨出的?” 步语萱道:“毕竟西暾镇地处偏远,未见魔君者众多,倒也不奇怪。” 步莨目光投向旁边卖火烧的一个摊贩,上前看了看炉上贴着的饼,笑盈盈道:“叔叔,火烧怎么卖?” 摊贩笑道:“两石一个。” “可我没钱,送我一个行吗?” 摊贩笑脸顿时拉下:“去去去!没钱别来。” 步莨又道:“那我抢一个吧?”摊贩瞪眼就要骂,她手快如电,迅速抢了块火烧就跑。 一旁的步语萱傻了眼,那摊贩反应过来,一边大骂一边朝步莨追去。 步莨跑向无人的窄巷,回头笑着挑衅道:“你那么慢怎么追得到我?” 摊贩拔腿加速,冲进巷子,却空无一人。头顶忽传来声音:“你是要自己说实话,还是我把你揍出真话?” 摊贩赶忙抬头,尚未瞧清,就被高墙跃下的步莨一脚飞踹,撞在墙上。趁他挣扎起身,步莨幻出紫藤鞭将他捆了个结实。 赶至的步语萱见到这一幕,上前问道:“你捆他做甚?” “对啊!你捆我做甚!抢我火烧还打人,看着是个纯良女子,却不想是个暴戾恣睢的丫头!”摊贩骂道。 步莨腾地收紧长鞭,勒得他呲牙咧嘴,她喝道:“再乱开口就将你绞成碎块!”摊贩即刻收声,怯怯闭嘴不敢言。 步莨扯紧鞭柄,质问摊贩:“天上风向为正东风,这镇上所有物什都无风不动,独独只有你的摊牌坠受正东风影响飘西。倘若我没猜错,整个西暾镇被施了幻阵,而你的摊位是阵眼,所以你和你的摊位是镇上唯一真实的存在!我说的可有错?” 步语萱听得是惊诧不已,她只注意到镇上奇怪的烟瘴,竟未留意到这些细节。 步语萱迅速腾于半空,双手结印,口中吟词,目光霎时如炬,双掌朝地一推,高喊:“虚魅化空,破!” 一阵白光以掌推之处为中心,极速荡开,烟瘴涤尽,万像于骄阳下无所遁形。 步语萱登高远望,惊得倒抽气。整个镇子死气沉沉,房屋破碎,街道碎物杂乱不堪,歪歪倒倒被吸干灵力和精魄的魔物,干瘪如枯木。 步语萱幻出长剑飞身冲下,压向摊贩脖子:“你是谁?西 分卷阅读22 暾镇为何如此境况!” 原本怯懦的摊贩忽然扯开嘴皮咯咯干笑,十足悚然。 步莨正要将长鞭倒刺生出,忽闻两声怒吼从不远处传来,接着就是重物踏地的声音及撞碎木板和石墙的砰嗙巨响。 步语萱跃上墙头,眸瞳顿缩,前方两个足有三人高大的怪物,浑身筋脉爆露,面容发黑,肌肤红黑,是傀灵! “你在这看着他!这人许是傀首,我去斩杀傀灵。”叮嘱完,步语萱即刻握剑飞去,同傀灵缠斗。 步莨虽想加入战斗,但也明白傀首的重要,她幻出倒刺,鞭上的刺陷入他肌肤,将他缠得死,没有逃脱机会。 “本来只想追来逗逗小公主,哪知公主手段这般凶残。”傀首面上丝毫没有表露痛楚,轻松调侃:“小公主不妨抱紧我些,兴许我就逃不掉了。” 步莨一脚踏在他大腿上:“少贫嘴!给我安静坐着!” 傀首仰看她,咧嘴笑,莫名一句:“小公主可得踩紧咯,别松呀!” 步莨不明他话语何意,忽觉脚下有蠕动感,是他的腿在动? 渐渐魁首面部动得有些狰狞,几近扭曲,五官抽搐。步莨心生警惕,正要施法禁锢他的动作,突然他头皮裂开,一道身影急速从裂开的头皮缝隙蹿出。 步莨吓得本能朝后一跳,愣愣看着长鞭原本捆住的人变成了皮……就像蛇蜕皮一般,连一滴血都没。 她猛然回过神,抬头望去,半空站立个陌生男子,青衣黑发,身形消瘦,细长眼尖薄唇,眯眼勾着抹嘲讽的笑。对视一瞬,他转身离开。 步莨赶忙飞身追去,眼见距离被拉开,步莨凝力朝他身后打出一掌,掌力破风忽嘶疾去,那人似身后长了眼,瞬移身形,躲开掌风。 步莨提速猛追,趁势连续攻击,却次次被他敏捷地避开。她口中吟诀,双臂合振,诵喊:“吾血化火,湮灭!” 登时她双臂冒出炽热焰火,一巨大四脚火兽从火中化形钻出。面如猛狮,身形如虎,脚踏火云。 火兽湮灭仰天长啸震耳欲聋,直冲傀首后背扑去,身姿矫健,快如闪电。 傀首不得不转身尽力避让,却敌不过它的迅猛,被它扯下衣角,衣料瞬间在它爪中烧为灰烬。 傀首面容铁青,没料到这召唤兽如此厉害。趁躲避的空档,他看向不远处的步莨,她双臂仍燃着火。若将她控制住,这火兽应当会消失。 这般想,他即刻瞬身飞去,火兽几番阻止了他的进攻,甚至喷火反来攻击。 傀首无法,取出一圆球瓶揭开,刹那飞出一傀灵。如今炼化一只傀灵颇不容易,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随意放出傀灵。 傀灵果然缠住了火兽,傀首见状冲步莨而去。步莨幻出紫藤鞭甩去,长鞭荡空挥出巨大风响。 一时间风卷尘扬,几回合两人不分上下。 突闻烧焦气味,火兽湮灭已将傀灵吞噬烧化。眼见它就要赶来战斗,傀首双手结印,身前惊现万千冰针,眨眼朝步莨铺天盖地袭去。 步莨双臂旋出火风,欲将冰针融化。却不想冰针竟能绕弯攻击身后,防备不当,中了几针,步莨四肢渐渐麻痹,立在原地没法动弹,火兽也瞬间消失。 傀首上前,得意地笑道:“本以为小公主就是只被精心呵护的小白兔,没成想有如此能耐,倒让我极想将你做成独一无二的傀灵。” 他手指在她脸颊滑过,十足享受的模样:“瞧瞧这晶莹透亮的肌肤,水灵灵的,北霁帝君待你可好?将你滋润得如此光鲜。” 步莨眦目怒瞪,四肢却无力,只得由他手指缓缓向下,掠过下巴、衣襟、腰身,直至腹下。步莨身子本能一缩,却无法制止。 耻辱感漫过眼眶,盈出水雾,她愤骂:“你这无耻卑劣之人!再敢乱碰,我就将你的手碎成粉齑!” “公主这反应,帝君莫非还没开垦过这里吗?哈哈哈哈!” 傀首笑得悚然,两眼闪着兴奋的光,一手将她搂在怀中,一手探在那幽暖之处,隔着衣料肆意揉擦。“不如我帮小公主体验下初次的销魂感,如何?” 步莨深觉奇耻大辱,咬牙切齿难忍这恶心的感觉,恨不能将这人咬在口中,嚼烂成泥! 胸间怒意剧增,她奋力挣扎,却动不得分毫,心里头火烧得愈来愈旺,浑身忽觉一阵炙热感,血液似要沸热般,欲冲筋脉。 “禽兽不如的败类!!!”步莨怒吼,猛地荡出摧林裂地的气势,将傀首震出数丈远,跌落地上。 步莨突觉力量从四肢百骸澎湃涌出。她瞬间闪至傀首面前,虚空钳住他喉咙,将他提至眼前。怒意极盛下早已忘记要活捉傀首的命令,她手掌寸寸收紧,试 分卷阅读23 图捏断他脖子。 忽她身形顿住,愕然惊诧地看着傀首眼中映出的自己——额间有暗红色圆圈,眸瞳比平时大了一圈,也如额间图纹般暗红,诡异惊悚! “主上?!”被掐得面色如酱的傀首突然哑着嗓子讶异喊道。 10、第十章 … 回魔界途中,步莨不发一语,脸色暗沉得得就跟头顶罩了大片乌云似的。 步语萱以为她是因为傀首溜走而闷闷不乐,大概问了情况便也没再理会。 傀首的确逃走了,就在步莨因见到自己突变的面容和他那句莫名其妙的 “主上”而惊谔恍神之时,傀首趁机一掌推开她,眨眼飞离。 步莨诚然因为此事心里窝火,更在意的还是当时在傀首眼里所看到的景象。那诡异模样太真实,倘若不是之后幻出水镜观看自己容貌并无变化,她几乎要相信那妖冶不寻常的模样就是自己。 傀首的主上不正是前魔帝祟缨吗,她怎可能是祟缨? 思来想去,她最终怀疑这应当是傀首为了逃离而设的幻术,包括他喊出的那两个字也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 *** 回到魔宫,步莨同步语萱去往千赭殿同魔帝详细禀报完西暾镇发生的事。 魔帝便同她们和漆伯商议对策。暂不知傀首行踪,只得先通知各地驻守的魔兵提高战备警惕,再派伍峯带魔兵去万寂之谷察看封印情况。 当初魔帝步行天同北霁帝君斩杀前魔帝祟缨后,将其魔心丢入万寂之谷的地熔焚烧,魔族的命脉在魔心,只有销毁了魔心,才算彻底斩杀。 但其魔性强大,那时仍有部分魔力逃逸。恐生事端,帝君才施法布阵封印地熔。 商议完毕后,步语萱先行告退,步莨看了看魔帝,却是欲言又止,转身也要离开。 “阿莨!”魔帝喊住她,起身走在她面前:“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步莨迎着他双目,顿了会儿,才问道: “九霖庭……同娘亲有关吗?” 魔帝眸眼一睁,怔愣住,步莨却未忽略他神色变化,一瞬不瞬静睇他。 魔帝敛下情绪,即便恢复笑脸,还是略有僵色。他问:“怎的突然问起这个?谁同你提过吗?” 步莨道: “谁同我说其实没什么关系。难道我不能知晓同娘亲有关的事吗?” 她第一次用着略显生疏又严肃的口吻,魔帝顿时就收了笑意。思忖片刻,他叹道: “那是你娘亲曾住过的庭院。爹爹只怕你念着娘亲感伤,才甚少同你谈及她。” 魔帝闭眼一瞬,睁开时,伤色盈目又是一叹: “爹爹走不出你娘亲离去的伤痛,别怪爹爹不愿说起往事。” 步莨不忍见他伤感愁容,鼻头微酸,伸手抱住他,埋入他怀中: “是我不好揭了爹爹伤疤,但我从不怪爹爹,别难过。” 魔帝拍拍她背: “你不怪爹爹,爹爹自然不会难过了。” 步莨抬头破涕为笑: “不怪的!无论何事我都不会怪爹爹。” “哦?”魔帝瞄了眼将将踏入门槛的人,一抹狡黠笑意,他低头擦着女儿眼角的泪: “阿莨最爱爹爹是吗?” 步莨毫不犹豫点头,重重应道: “嗯!” “同帝君比呢?阿莨也是最爱爹爹的?”魔帝眨眨眼很是期盼问道。 房内的漆伯轻轻咳嗽两声,试图提醒那正被引诱钻入坑洞的小白兔。 小白兔注意力都在大灰狼老爹身上,全然不知自己被莫名夹在两个男人中间,也不知身后一双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后脑勺。 步莨笑得一脸纯真:“对的,最爱爹爹!” 漆伯心底直摇头,幼稚的帝王坑女儿咯。 魔帝乐得眉毛都要抖起来,瞥了眼面前那人一脸失落的模样,正要开口得意,就听步莨补了句:“在世间,没有谁在我心里重要过爹爹!” 此话一出,魔帝已然不知用什么表情表达飞腾的喜悦,直接将乖女儿拥在怀里,下巴搁在她发顶蹭来蹭去,公然无视对面早已沉着脸的男人。 漆伯揉了揉泛疼的额头,恭敬行礼:“见过帝君!” 老者音色沉稳有力,直接传入闷在爹爹怀中的少女,她耳尖一动,帝君?! 步莨忙推开魔帝,就见旁边帝君一抹和煦温柔的笑容,称赞道: “真是父女情深呐!” 步莨却是身上陡然一凉,帝君这笑怎么像刮着寒风,凉飕飕…… *** 夜深时,步雪殿内。 待帝君褪下外衣靠坐在床头看书 分卷阅读24 ,步莨躺在里边,两手捏着被沿瞅着他。 回殿后,帝君就没再开口同她说话,她主动问他荒邙的事是不是有些严重,毕竟天帝特意派仙侍邀他去天庭商谈此事,应当不简单。他也只随意回了句:暂无大碍。 步莨犹疑些许,掀开被子跪坐在他身旁,两手握拳搭在腿上,乖巧小媳妇模样。可她这般盯了他半晌,帝君却佯佯不睬,好似故意无视。 步莨撇嘴: “帝君还在生气吗?” 北霁帝君目光一顿,转眼睨去: “生气?我生什么气?” 看他这不解的样子,步莨倒是疑惑了,她问:“帝君不是因为今日我同爹爹说的那番话而不高兴吗?对我爱答不理的……” 北霁帝君握书的手紧了紧,啪地合上书,说道:“我为何要生气?你觉得我会像你那幼稚可笑的爹爹一样问你最爱谁吗?” “不、不是……” “你已经做出了心底的判断,我再问又有甚意义?让你说出口是心非的反话吗?他是你爹爹,自然该是你最爱最重要的人,我又有何理由生气?”在他紧锁的目光下,淡然的话语也变成了咄咄质问。 “……”还嘴硬说不生气?明显就是怒意冲顶了。 步莨握着他手,却裹不住,只得两只手尽力包住他一只手。她低着脑袋整理话语,帝君默然静等。 良久,她缓缓开口:“我出生之日便是娘亲身殒之时,我从未感受过什么是母亲的温暖。所以,我对娘亲没有太多感情,我对她的记忆只有陵墓中的那巨大的青铜棺椁。我有时也怀疑自己是否有些冷血……” 步莨哽了一下,帝君眉头微蹙,反手将她两小手包裹在掌心,轻轻揉抚。 他手心的温暖确实镇定了她情绪,步莨吸了吸鼻头,继续说道: “小时候哥哥离开魔界,我就只剩爹爹一个疼我爱我,不会离开我的亲人。所以爹爹在我心里的确很重要。我爱他胜过任何人……” 她抬起头,坚定道: “包括帝君!” 北霁帝君心口似被什么猛地筑了一下,生疼。他苦笑道: “我知道。” 步莨摇头: “你并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终要说出口,声音都发颤。 北霁帝君愣然看着她,就听她接道: “不论是同你求一根梅花枝,还是同天帝请求赐我婚事,都是我计划好的,我想同帝君在一起,从来就不是儿戏话语,更不是一时冲动。我确然不太懂夫妻生活,甚至一窍不通,闹了些笑话。但我不怕,于我而言,我最想拥有的已经在身边,我可以慢慢去学习。” “我甚至不确定帝君对我的感情也要竭尽全力同你在一起,有点无赖。帝君答应成婚那日,我就像飘荡在棉云上,晒着暖阳般,呼吸都是清甜。那时我便发誓,此生定同帝君生死与共,有一日你若羽化离去,我必然相随相伴,这便是我对你的感情。” 北霁帝君愕然呆怔,他知道步莨喜欢自己,却不知她的感情埋藏如此深。方才那句’ 此生定同帝君生死与同’,沉重得每一个字都如一声洪钟,荡在他耳边嗡嗡作响,震得他心湖波浪翻滚,久久难平。 帝君睇看她泪光闪烁的双眸,在烛火下摇曳出寸寸晶亮。 他伸手捋过她微乱的长发,指尖从她耳根掠在她脸颊,流连许久。无声中,渐渐感觉指尖下的热度,随着她羞红的面颊而升温。 “阿莨……”他柔声唤道,声色有别于以往的微微低沉。 步莨轻轻应了声,本加速的心跳因他指尖忽然触碰在她双唇,而陡然停滞几拍。 “沅止同澧兰婚礼那日,你偷偷潜入他们新房想听柜门,那晚把你抓回去我有几分自责。我本想等你长大些,循序渐进教你一些男女之事,毕竟你身形尚且娇小,害怕自己未能克制而做出伤到你的举止。倘若你还不能接受,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事。” 他笑了笑: “可你说出这番话,让我如何再冷静?” 帝君微微倾身,拇指按在她唇中,眸光流转出暗火,步莨只觉要陷入在他漆黑眸中。 “若我此刻想吻你,阿莨可愿意?” 步莨木木樗樗的脑袋还未想明白,也不知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一双温热柔软就印在她唇上。 下一刻,那唇微微开启,就将她的唇含住,她感觉到嫩滑的舌滑过她唇边,激起她一阵莫名颤栗,须臾身子似化做一滩水,软在他怀中。 热情刚有高涨的势头,帝君有点懵……拍了拍步莨的脸,好家伙,她晕了过去! 11、第十一章 … 虽说初次接吻的步莨因屏息过久加之过度激动而晕了过去,却不妨碍她渐渐对亲吻上了瘾。 分卷阅读25 每晚睡觉前,她都会跪坐床上,笑盈盈仰起脖子索要一个吻。帝君怕她再度晕厥,只会小心翼翼轻啄她双唇,最多只是舔吻一番。 一开始步莨还挺欢喜又满意,久而久之,她不再满足于温柔的四唇相贴,下意识想要更多,会依葫芦画瓢,伸出舌头想探入他口中,却次次被他舌尖顶了出来。 今夜,步莨趁机要纠缠他舌尖,被帝君直接推开。 “睡吧,不早了。”说罢也不管她,倒头躺下背对她,拉上被子闭眼就睡。 尚还喘着气的步莨挫败不已,只得躺下来。 平复了心跳和呼吸,她背对着小声咕哝: “若是不喜欢亲亲,就别教我啊!教了又不负责到底,哪有吃糖只给一半的道理呢。” 说是小声埋怨,可这安静房内,声音清晰明了,怎会传不到身边人的耳朵。 北霁帝君颇为无奈笑了笑,转身将这还在嘀嘀咕咕的人拥在怀里: “胡思乱想什么?上次晕倒还没吸取教训?想再晕一次?” 步莨嘟囔着: “可我学会在亲亲时调整呼吸了,不会再晕了。” 帝君指尖点了点她心口: “你的心脏若无法很好地调整,也会受不住。” 步莨立马转过身,仰头看着他: “第一次经验不足才控制不住心跳速度,我现在有经验,不怕的。” 见他默然看着自己,昏暗烛光下读不懂他神色。步莨暗暗咬牙,直接抬起左腿一勾,翻身压在他身上,手臂撑在他枕两边。 “总得试试才知我有无进步,你就、就放任我一回,倘若再、再晕,以后都听你的。” 她磕磕巴巴说着燥脸的羞话,目光却不退缩,定要他答应才罢休。帝君没辙,将她垂落的长发拨在耳后,说道: “那就按照你的步调吧。” 得到允诺,步莨喜上眉梢,视线移在他唇上,却才生出几分紧张,海口是自己夸下的,可由不得退缩。 她倾身趴在他身上,两手捧着他脸颊,不由自主舔了舔唇角,活像只正要开始食用松果的花栗鼠。 瞧见帝君上扬的笑意,步莨心底打气:可不能让他笑话了我! 她低头就封堵他的唇,学着之前轻柔允吻的动作,细细舔着时而吸着。她努力深缓呼吸来调整急促的心跳,待觉着时机恰好,便伸出小舌试探滑入他唇中,触及他齿间。 听得他一声不易察觉的吸气,给予了她莫大鼓励,小舌顺势就推开他齿缝,滑溜溜地进入那从未探访的领域。 然后……戛然而止。 她不知接下来应当怎么做,红着脸拼命搜寻初次时的记忆,他舌尖滑入后是如何做的? 步莨费劲思索时,小舌却无意识划过他舌面,掠过他牙齿,柔软的双唇仍胶和着他的唇。 帝君再按耐不住这折磨的似吻非吻,大手握在她后颈一按,长舌勾缠那不知所措的小舌,嬉戏搅动。 步莨想努力维持呼吸的平稳,却无济于事,理智全然被他缠绵热烈的吻夺了个磬尽,本能驱动着自己回应他,渴求他唇舌的温度,瘫软在这令她浑身血液沸热的呼吸交融中。 北霁帝君也越发失了控,尤其她口中淡淡莲香沁心撩人,清甜得想汲取殆尽,难以满足。 随着步莨情不自禁溢出了短促吟咛,如同引燃干柴的荧火。帝君翻身将她压在被上,手掌从她内裳袖口中探入,抚触她手臂。 步莨只觉他大掌像握着热烙,熨得肌肤要灼伤般,心跳更如脱缰野马狂乱奔腾,剧烈得她皱起了眉头。却难舍这双唇间的甜蜜,她意识迷离乱惑,溢出口的声音愈发难以抑制。 忽而,帝君搂着她下意识动了一下。步莨猛得睁开眼,他正亲在她脖子,接着又冲了下。 步莨惊得抽了一口气,刚才那、那……硬邦之物!同书上的是一个东西吗! 莫非要……要开始阴阳秘戏百式了?! 步莨全身登时紧绷,游离九霄外的理智全部回笼。注意力全在那硬邦物体上,思虑着那东西入了身子究竟会有多痛? 正埋入她颈边的帝君慢慢察觉到她异常,狐疑抬起头,就见她睁大双眼,神情看着竟是几分凛然就义的姿态?四肢更是绷得很木头桩似的。 帝君眉头蹙紧,硬是压抑住汹涌而至的浴火,沉着嗓子问:“不喜欢?” 步莨见他皱眉似乎不悦,忙摇头否认: “不是的!我喜欢,很喜欢!帝君……继续吧。” 帝君微微撑起身子,手掌握住她右手,十指交握,抬起来放在她眼前。反问:“你连手指都绷得跟冻住似的,确定要我继续?” 步莨有些心虚地眨眨眼,想解释却又难以启齿,总不能说觉得那钢棒一样的东西太 分卷阅读26 令人生畏,心理还未有万全准备…… 而纳闷不解的帝君俨然不知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害得她多想,帮步莨整理好衣裳,他便未发一语拥她在怀中入睡。 平复气息同时,他也庆幸从危险边缘拉回理智,否则依照方才情形,今晚许会强势夺了她。 帝君用怀抱丈量着她身躯,如今的她还是过于娇小,确然使不得。不禁懊悔为何要教她接吻,最终煎熬难捱的不还是自己! *** 深夜时分,半月高挂。步语萱回到寝屋,推门而入,关上房门,转身就要捻烛。 恰见黑影闪过,她目光一凝,正要幻剑,身子忽被拽入一人怀中。略微冰冷的声线在她耳边响起:“姑姑。” 步语萱稍稍顿住,即刻转身,以剑身抵住对方喉头,将他猛地按在墙边。 剑身敛入屋外月色,冷冽剑光映照出一双狭长丹凤眼上,这人微眯双目避开光芒。 “久别重逢,姑姑却用剑迎接筌儿。” 步语萱仍未收剑,甚至怒目而视: “消失一千年,怎不彻彻底底消失?我早当你是个死人,何必回来!” 深夜闯入屋的正是一千年前离开魔界的步筌,步莨的哥哥。 步筌不惧她冷剑,双手环在她腰上,脖子朝剑身近了些,几乎要擦破,惊得步语萱赶忙将剑拉开些距离。 步筌竟握住她手将剑推近自己脖子,剑身锋利削铁,霎时就划破肌肤,鲜血顺着剑身落在剑尖,坠落在地。 “你这是作甚!”步语萱慌得即刻收回剑,捻上壁灯,面前站着曾意气风发的青年,眉宇多了几分阴郁。 她忙神手掌抚在他脖子施法帮他愈合伤口。 步筌低头看着她: “若是流点血能让姑姑原谅我,倒也值得。” 步语萱无语以对,索性冷着脸不再说话。待他伤口愈合,她下了逐客令。 步筌握住她手: “如今我已在妖界称王,正与另外两位妖王计划斩杀妖帝,届时还需姑姑助力,待我成为妖帝,姑姑便是妖后,再也无需委屈在魔帝身边做个魔君。” “呵呵!”步语萱冷冷讥笑,抽回手,朝屋内走去: “你怎不直接说要我帮你杀妖帝,好让你尽快称帝统领妖界?却拐着弯把话说的冠冕堂皇。” 步语萱坐在梳妆镜前,对着镜子卸下头上发饰。她正要拿起梳子,步筌比她快一步,执起木梳帮她缓缓梳发。 步语萱默然,微微阖眼享受他的动作,他梳发时特别温柔,有别于冷硬的外表,舒缓紧张了一整日的头皮。 “夺取妖界也是为了我们不再受制于魔帝。我对姑姑的心思从来不假,一定要筌儿剖开这颗心给你才看得明吗?” 步语萱睁开眼,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男子。看起来冷峻薄情的外表却有一颗看似柔情的心,而这颗心究竟是真的鲜红如炙火,亦或包藏不为人知的剧毒?她从来都没真正看懂过他。 她以为步筌爱的只有他自己,她曾嘲讽他的天真,认为他是年少轻狂,哪知逃离魔界的他却在妖界风生水起。他的确有能力成为一方霸主,不过时日长短。 步筌帮她梳好头发,将梳子搁在桌上,弯身睇看镜中这张芙蓉丽姿、娥眉桃腮的脸。”筌儿帮您解衣。”步筌从她身后环着她身子,扯开她腰间细带,两手拨开她衣襟正要褪下外裳。 步语萱一手搭在他手背:“筌儿,若我真将自己交与你,最后却落到被你背叛的下场,你说说,到那时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声音很轻,就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一般。 步筌将她身子扳过来,单腿跪蹲在她面前,将她手掌放在心口,字句铿锵誓言: “若筌儿背叛姑姑,姑姑只管取我心,我绝不抵抗。心给你,命由你。” 步语萱心门一震,原以为不会为帝君以外的男子而动容,可步筌太懂得如何攫取她的心,她渴求这份坚定不渝的爱,完完全全只属于她的爱。 步语萱两手捧着他脸,嘴角勾出淡笑,口吐媚语: “今晚留下来吧。” *** 梳妆桌下,衣碎满地,玉腿缠腰,藕臂环颈。 桌子摇摇摆摆,好似承不住剧烈的击荡。女声尖亢,一波赛过一波。 终究随着镜子不住撞击墙面而应声裂开时,两人颤抖着紧紧相拥。暖热渡过一弯幽泉,须臾平静。 步筌把她从桌上抱下,朝床塌走去。两人依偎许久,步语萱闭着眼,幽幽地说: “我可以答应你去妖界,但你需为我做一件事。” 待步语萱道出计划,步筌望着床幔,半晌未言。 步语萱看着他,语带 分卷阅读27 嘲讽: “魔帝养你许多年,你尚能抛却养育之情,阿莨同你本就没血缘,你却心软了?” 良久,步筌几不可察地轻吁了口气,说道: “我答应你。” 12、第十二章 … 魔界魔宫步雪殿外庭院。 步莨拿出了压箱底的针线工具,坐在庭院亭子里倒腾。 与帝君订婚前,步莨同天界的澧兰神君讨教了女工针线的技巧。那时她本打算做个梅花香囊给帝君,作为订婚礼物。 可绣到一半,眼瞅着香囊上的几片梅花瓣歪七扭八得四不像,她委实拿不出手,就将未完成的香囊塞进了箱底,再没见天日。 若说挥鞭弄枪,她耍得得劲,可这女工却是为难许多。 步莨十分羡慕法华尊者,因他身上衣物,包括发带步履,全部由澧兰神君亲手缝制。穿着心爱之人制作的衣裳多少会令人艳羡。 步莨也想赠帝君一件亲手制作的物什,虽然她没那么好的手艺制作衣裳,起码这个香囊一定要做出来。 前日,恰好帝君要去天庭找法华尊者,步莨随着一同前去,只不过她是去百花殿找澧兰神君,再次讨教绣香囊的事宜。 *** 亭子内,灵虹从茶罐舀了半细勺莲子芯入茶盏,再提起铜壶倒入热水。斟好一杯茶,递过去: “公主,茶好了。” 步莨正趴在石桌上用粉笔在布料上细致描绘: “先搁着吧。”她抬头看了眼桌上花瓶上插着的梅花枝,一边端详一边临摹。 灵虹瞧了瞧她画的,疑惑道: “公主为何不直接用银线将轮廓勾勒出来?如此画上去,布料上就留下粉痕了。” “如果我有这好技术,此香囊早就送出去了。手工不精湛,只得用这方法填补。” 步莨扬了扬手里的粉笔,笑道: “这是兰姐姐用花粉给我做的,也是她教给我的方法。待把梅花轮廓画出,就无需担心绣不好了。而这花粉过段时日可自行隐没痕迹,还会留有余香,不正一举两得?” 灵虹恍然,直夸赞: “澧兰神君真是心思-聪慧。” “可不是嘛!”步莨复低头认真描梅花,说道: “你坐下来自己吃糕点喝茶,光盯着我多无趣,漆伯做的南瓜饼得趁热吃了。步雪殿没外人,没甚好拘束的。” 灵虹嘻嘻笑着,依言坐了下来。拿起一块南瓜饼,细口嚼着,芝麻香味合着南瓜饼的糯甜充斥口腔,实实在在的珍馐美馔。 灵虹正要伸手再拿时,余光瞟到庭院门口进来的人,吓得她赶忙抽回手。站起身退两步,恭恭敬敬立在步莨身旁,低着脑袋赶忙将嘴里的饼咽下去。 含糊小声: “执法魔君来了。” 步莨手中动作顿住,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正抬头,前方话音传来。 “阿莨竟学会了女工针线?真是难得。”步语萱款步走来,神态怡然。 灵虹将茶壶放上铜炉,翻转个新茶盏正要斟茶,步语萱走入亭中说道: “不用这么麻烦,这莲芯茶苦,我饮不来。” 灵虹尴尬地停了手,又看了眼公主,步莨示意她先离开。 步莨将手中物品放回盒中:“姑姑特意来有何事吗?” 步语萱视线落在花瓶的梅花枝上,又移看木盒中未缝制完全的香囊。依着勾勒的轮廓,能看出是梅花图案。 “阿莨是要做个香囊送给帝君吗?可是越发贤惠了。” 步莨将盒子盖住,又端茶饮了两口,才道:“姑姑有话直说吧,我向来不聪明,不喜猜心思,也琢磨不出你此番前来的目的。” 步语萱看向庭院中缤纷多彩的繁花,忽而笑言: “阿莨还未曾去过九霖庭吧?是不敢吗?”口吻几分挑衅和嘲讽。 步莨握杯的手紧了紧,这件事她从来没忘记,甚至有几回梦到自己半夜去九霖庭,梦中那里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夜空暗无星月,如梦魇。 这段时间同帝君相处越甜蜜,她便越想维持住现状。她怕任何风吹草动,想来还是她的信心不足,不是对自己,而是帝君的感情,她并不那么明朗。 步莨按下心绪,状若不在意说道: “去看了又如何?即便帝君曾经真的喜欢娘亲,那也是过往之事,何况娘亲嫁给了爹爹,帝君也不是那般扭捏放不下的人。只要往后他一心爱着我就是,我又何必拘泥过往深陷其中,让自己不开心。” “爱着你?”步语萱讥笑出声: “他不过娶了你,你又哪里来的自信他会爱你?那他碰了你吗?你们行了夫妻之礼吗?” 本来试探一问,却见步莨陡然煞白面色,步语萱心底暗喜:想来帝君果真对她 分卷阅读28 并于太大兴趣。 步语萱趁机接道: “你难道就未怀疑过帝君娶你只是为了巩固天魔两界关系?亦或有其他不可言说的理由?” 步莨心头狠颤,愤然拍桌而起: “你是除了爹爹以外,我唯一的血缘亲人。你可以不祝福我,更无需说冠冕堂皇的话语,但你为何要咄咄相逼?一而再与我针锋相对!你根本不是要帮我脱离你所谓的泥潭,你是因嫉妒而见不得我同帝君恩爱,你希望我们婚姻破裂,更希望帝君永远都不会喜欢我!” 步语萱被她厉然话语吼得一愣,心里愤怒直冲,张口正要驳斥。 步莨伸手指向院墙门口,强硬逐客: “我今日不想再交谈,还请姑姑见谅。倘若日后姑姑仍是怀着要拆散我夫妻的念头过来,就请永远别再踏入步雪殿了!” 袖中手臂发颤,她咬牙撑住才压制住涌上眼眶的泪。 步语萱因她的无礼而怒意盛胸,忽而冷笑,离开之时留了几句: “姑姑也确实好心提醒你去九霖庭看看,让你清醒些,可以理智些,别一意孤行而最终尝到失望苦痛,你若真相信他如今爱你,又有何畏惧看那一眼?” 直到她身影完全消失,步莨无力坐在石凳上,看着桌上花瓶里的梅花枝,发呆许久。 *** 魔宫西北处——九霖庭。 步莨终究是来了,这个地方就像根卡在喉间的刺,她总归要面对,亲手将这刺拔掉。 她小时候曾来过此处,只不过那时觉着荒芜阴凉便没入屋看过。庭院并于杂草,是定期修整的结果,却也没种什么花,只有院墙角落开了一排排的黄色白色的野菊花。 步莨立在屋门前良久,吸两口气,伸手一推,随着吱呀声门打开,她心猛地慌跳了几下,好似里面有凶兽怪物,令她本能惶恐不安。 门外环顾一圈,简易的家具,整齐的摆设,并无太多赘件,也没有她所提心吊胆的物什。步莨踏入屋内,指尖轻轻触划里边的木桌,柜子等等。 这是娘亲曾生活的地方,用过的物品。 步莨不经意转头,目光霎时顿住,停在屋内侧边墙上——挂着一副画。陵墓里也有娘亲的画像,她认得出。 爹爹说她同娘亲有六七分相像,小时候不觉得,此时看着墙上女子带笑丽颜,眉眼之间,确实相像。 步莨缓缓走近细看,画像背景是天虞山,娘亲站在主峰上,身后是那棵峰顶的梅花树,还有远处皑皑白茫的雪山。 她伸手下意识翻转画像,背后赫然的曦字惊得她慌忙松开画像。 帝君有个习惯,但凡出自他亲手制作的法器,定会在法器背后刻上一个曦字。却没想这画像也是出自他手…… 步莨尽力安慰自己,只是一个画像而已,师父为弟子作画并不是稀奇之事。若帝君当年真的喜欢娘亲,作一副画,也是正常不过。 步莨在屋中待了会儿,欲抬步离开,恰看到右边小屋半掩的窗户,她随意瞥了眼,那里竟有花草?别有洞天吗? 事后,步莨懊恼自己不该有太多好奇心,这样就不会打开那扇窗户,也就不会看到一棵完整巨大的梅花树,同天虞山主峰崖边那棵一样大,一样花繁叶茂。 魔界不适合栽种梅花树,这棵树以神力护住,同她的梅花枝一样,永不凋零。 她突然想起天虞山那棵梅花树旁有一处凹坑,她曾问过帝君,为何那么大的坑不填。此时回想,他那时只淡淡道了句:有些坑如何也填不平。 步莨心神不宁地跑回步雪殿,脑中一直回响帝君这句话,有些坑……指的是他心底的坑,他的悲伤吗? *** 连续几夜,步莨睡得很不安稳。 这夜梦中,帝君对着娘亲时,眼神里的缱绻柔情,她从未见过。 步莨猛地惊醒,天还未亮。她退开帝君怀抱,喘了几口气。正想下床去饮茶,腰上迅速缠来手臂,将她拥在怀。 “怎的醒那么早?”沉沉懒懒的声线响在头顶。步莨抬眼望去,他仍闭着眼。 “我想起床喝些水,口有些干。” 帝君睁眼看了看她:“我帮你取来。”说着正要掀被下床。 步莨忙阻止道: “我自己去就好,刚做了梦,我想缓缓,帝君歇着吧。” 她直接下了床,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水,咕噜咕噜喝下一杯,再续一杯,缓缓入口。 抬头时,视线恰落在梳妆柜的白瓷瓶上,插着一枝梅花。 步莨放下茶杯,走过去,轻轻抚摸花枝,低头细嗅芬芳。虽很淡,香味犹存。 步莨转头看向床塌,隔着纱幔,睇看帝君在烛 分卷阅读29 光下映透的剪影,目光痴恋地端量他的轮廓。不由自主启口:“帝君……喜欢我吗?” 四下静得仿佛能听到烛火燃烧的滋滋声。 13、第十三章 … 步莨一手捏在胸口衣襟,缓了缓气息,闭眼遮住了两团水雾。 她方才只是开了口,却没发出声,胆小怯懦得像只缩头乌龟。她怕问出这个问题,是潜藏在她心底深处的恐惧。 在去九霖庭之前,她对帝君的感情许怀有六七分的信心,今日过后,大抵所有的信心都散得片寸不留。 此时此刻,在她心里,她所憧憬的感情可以用气若游丝来形容,稍不留意,一丝一毫都握不住了。 “阿莨?” 温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步莨见纱幔后的帝君撑起身子正拨开幔布,她迅速敛下所有情绪,潮涨潮落只在须臾。 帝君撩开床幔,定眼瞧了她会儿,问: “没有睡意吗?” 步莨望着烛影焯焯下的男子,纯白衣襟微微敞开,墨发披肩,有一些凌乱发丝肆意散在胸前,探入衣襟,她未曾亲手触及的领域。 他的眼睛像魔界的黑晶石,即便浓黑如深潭,依旧能在微弱光线下绽现璀璨辉芒,毫不费力就吸引了她全部目光。而他的笑容,更是她拥有的最贵重的珍宝。 北霁帝君见她默然盯着自己,神情忽而痴恋忽而忧伤,她定有什么事! 几天前,他便知道她经常半夜醒来,辗转睡不着。她怕吵醒他而每次翻身动作很轻,但她只要稍微有动静,他就能察觉。每次他都会静等她再次入睡,才放心继续睡。 他装作不知道,只是觉得步莨若想说,耐心等她亲口说出就好,可此时情况,他是疑惑又担忧。她若只是痴恋,他暗自欢喜并且欣然接受,可她忧伤什么? 等不得她自愿说来,帝君掀被下了床,踏步走向她,弯身将她抱了起来,转身走回床塌。 步莨木然看着他,这是要强行扛她回去睡? 帝君却直接坐在床沿,把她放在腿上,仍是环抱的姿态。就在步莨茫然无措时,他开了口: “你有心事,我想听。”直白的话语,不容拒绝的口吻。 步莨被他少有的严肃脸怔了半会儿,迟疑片刻,欲开口委婉岔开话题,被他抢先说道: “我想听。” 三个字咬得比方才还清晰有力,直接把她快破出喉头的话给堵了回去。 步莨没面对过他如此强势不留余地的一面,几番思量挣扎后,她舔舔嘴,方开口: “我想问帝君一个问题,想听帝君真心的回答。” 帝君微微挑眉,点了头。 “我的问话只是假设,并不代表真实情况,就想听听你的回答。”步莨作了个预防。 得到帝君的承诺,她才谨慎问道: “假如我曾有一位心爱之人,我很爱他,当你知道以后,你会如何处理当下的心境?” 帝君静静谛视她,淡然问道: “你曾有个心爱的男子,你很爱他?” 步莨以为他要确认问题,便嗯一声点头。 帝君面无表情又盯了她片刻,直把步莨盯得几分不寒而栗的悚意,他问: “那个人是谁?””啊?”尚未反应过来的步莨懵了一瞬。 帝君语气越发透着凉意: “你说八百岁开始喜欢我,所以八百岁之前爱的那个男子是谁?” 步莨彻底懵住,她分明强调这是个假设啊。 而后,步莨发现自己忽略了帝君一根筋的本领,硬是揪着这个问题同她讨论了两个时辰,直到天光破晓…… 被帝君这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犟劲一搅合,步莨早已忘了一开始问他的究竟是什么问题。 *** 被追问得神疲气乏的步莨一觉睡到了日晒三杆。醒来旁边衾凉枕冰,帝君早已离开。 她起床开门,守在外边庭院的灵虹见状赶忙端水来给她洗漱。 步莨梳妆时,灵虹说道: “帝君交待,他同魔帝去一趟万寂之谷查看封印,今晚许会晚点回,让你先睡。” 步莨默思,前段时日爹爹派人去了那儿,这次竟亲自同帝君一道前去,莫非事情出了差池? 灵虹又道: “漆伯也去了,看他面色有些凝重,也不知情况是否真糟糕。前任魔帝真这般逆天的厉害?魔心都扔万寂之谷焚烧两万年,难不成还没毁灭干净?” 步莨在屏风隔断内换上一套劲装,说道: “我往日参加天界仙会,曾听帝君同众仙讨论过,祟缨的魔心应有天地分裂之初的浑沦之力。有此力量本可造福六界,祟缨却被浑沦之力反噬,变得喜好杀戮。按此推断,焚 分卷阅读30 不灭的或许是魔心里的浑沦之力。” 灵虹听得似懂了些,点点头,惋惜道: “还真可惜了这力量。要是我拥有一点浑沦就好了,就能杀回妖界,把当初欺负我的坏妖怪统统揍一顿!” “出息!你这修为,就算一丁点浑沦,也会把你吞噬个精光,还是自行努力吧!” 步莨系上腰带,绑上布靴,说道: “你今日随意,我去练兵场。” *** 一个时辰后,练兵场上的魔兵,捂胸的捂胸,抱腿的抱腿,坐在地上哀嚎连连。 大家见小公主今日满面春风、风风火火地过来,个个喜笑颜开地欢迎,毕竟公主成婚后,来练兵场次数少之又少。 本以为她今日有兴致同往日般切磋技艺,却没想她今日约莫吃了暴躁药丸。紫藤鞭甩得裂天劈地的响,这还不够,握起金刚枪劈头就筑来,杀气腾腾的模样,好似真要把他们赶尽杀绝般。 魔兵们摆手哀求道: “小公主今日饶了我们吧,再练下去,真得缺胳膊少腿了。” 一旁的伍峯却板着脸,严厉批评: “平日里你们练的都是花拳绣腿吗?今日现原形了?一个个连公主都敌不过,还怎么保护公主!” 魔兵们苦道: “小公主功力深厚,修为早同魔君一般,我们怎敌得过呢!” 这话马屁拍得响亮,步莨也知自己方才有些过了,把心里闷气撒了出来,却也舒服了些。她收了长鞭,劝伍峯莫要再训斥大家。又道: “今日我请大家喝酒,算是赔礼,见者有份!” 众人一听,眼睛精亮,腰好了腿也不疼了,忙不迭爬起来,欢喜得很。 伍峯瞪了士兵一眼,看向步莨,她可从未饮酒,却不表示他不愿意前去,自是心里头雀跃。恭敬礼道: “哪有公主赔礼的道理,这酒就由我请公主吧。” 步莨捶他肩膀,笑道: “你总这般一板一眼的死硬,小心日后找不到姑娘家哟。”说罢,她招手喊大家出发。 看着她挺立纤细的身姿,伍峯摸了摸她方才捶打的位置,微不可见地苦涩一笑——护着你便足矣,何故还要找姑娘家。 *** 深夜,玉盘硕月高挂,月光融融如水,倾洒而下。 魔宫深幽寂静,却听得一女声聒聒嘀咕。正是初次饮酒便醉得不分东西南北的步莨。 伍峯只得扶着她胳膊,又不敢搂着她,随着她东倒西歪的姿势,他走得也是踉踉跄跄。 步莨低头含糊不清地说着话,一会儿又跺脚指着地上骂骂咧咧。 伍峯真是庆幸先送她回来,不然她这醉酒的模样被别人瞅了去可不好,定会取笑她。可这一步走两步停三步歪的趋势,也不知何时能回去。 伍峯扶着她胳膊,弯身道: “若公主不介意,请容我失礼背您回去吧。” 步莨眨着迷蒙不清的眼,拍手乐道: “好呀好呀!我要背!”说罢展开双臂笑呵呵地很开心。 伍峯背着她缓步朝步雪殿走去。其实他本可以腾雾而行,但他私心地想与她单独相处会儿,哪怕不说话也行。 可没多会儿,伍峯便觉有些失算——步莨脑袋靠在他肩膀,对着他脖子呼吸,温热气息在他耳边脖颈吹拂缭绕,惹得他痒痒难受,心跳快了不少。 “伍峯真贴心呢!”步莨突然开了口,吐字稍微清晰了些,她问道: “你有什么心愿吗?尽管同本公主说!我许你一诺,刀山火海也会帮你完成!” 伍峯脚步略顿,随即一笑:“只要能留在公主身边,护你周全安生,便是我最大心愿。””唔?”步莨摇头道: “我挺周全的啊,用不着你护,换下一个!” 伍峯道: “我的心愿,此生难了,就不劳烦公主费心了。””不行!你不说出来,我怎知办不成?快快说来!休要绕弯子!”步莨拍他肩膀,耍赖来,执意要他说出个愿望。 伍峯哪料她这般固执,又想她反正醉酒没甚理智和意识,趁着时机,他将此生不敢开口的话道了出来: “我……我想娶公主,一生一世照顾公主。” “你想娶我?”步莨皱着眉头思索,可这混沌不清的脑袋能想出个甚么,她咕哝着: “可我已经嫁人了,这可怎么办?” 伍峯本就只是自己说出口舒坦些,并未在意她回应。忽而步莨撑着他肩头,哈哈笑出声: “但我可以娶你啊!这样不就成了!” “……”看来是真喝大了,伍峯忙劝: “公主醉了,切莫再胡言乱语,被别个听见可不好。” “不,我没醉!”步莨仰天高喊: “本公主没醉!本公主要娶伍峯为夫!不……娶伍峯为妻!哈哈哈!” *** 分卷阅读31 刚从万寂之谷回来的魔帝和帝君,云雾还未落稳,就听得这豪言壮语,从不远处字句荡来,响彻夜空,愣是吓得魔帝的飞雾抖了两下。 魔帝转头看去,却连北霁帝君的神色都未瞅清,就见一道白影急速掠过,刮起一阵凌厉寒风,身影瞬间消失……惨了,这人怒气不小! 丫头今晚抽的哪根筋啊!魔帝赶忙腾雾追了去。 14、第十四章 … 伍峯望着前方突然闪现之人,脚步顿住,迎视对方冷冷睇来的目光,对峙般站在原地。 “唉?怎的不走了?”醉醺醺趴在伍峯背后的步莨嘀咕着。 恰时魔帝赶来,落在北霁帝君身旁。望看伍峯背上的步莨半闭着眼不清醒状——这是喝了酒?!闺女从未饮酒,竟跟着伍峯喝个烂醉如泥,难怪说那些胡话。 魔帝瞟了眼旁边脸色沉寒如冰的帝君,那眸底压着滔天怒意,四周温度竟是冷了下来…… 魔帝正要喊伍峯将步莨放下。帝君率先开了口: “将军还要背着本君夫人到何时?”声音就像裹着风雪的锋利冰刃,凌厉射去,令人透心刺骨地凉。 伍峯也知此事不该越界,更不能让公主受了误解,解释道: “今日公主心情好,请练兵场的士兵喝酒,她初次饮酒有些过头,这才背着公主回去。”说罢,他将步莨放下。 双脚刚刚沾地,还在状况外的步莨不甚愉快地嘟囔: “怎将我放下了?我要背!” 她展臂又想趴回伍峯后背,陡然有股力道缠在她腰间,将她霎时往后拽得飞起。 步莨惊得尖叫,下一瞬,落入一人怀中,她梗了一口气,抬头望去,眯着眼从下巴往上瞧。迷蒙间,觉得这五官很是熟悉。 嘻嘻一笑: “这位郎君可真俊啊!” 此话一出,三个男人面色迥异。魔帝是忍俊要笑,却只得憋住,伍峯则摇头懊恼不该让公主饮酒。 帝君面无表情垂眸看着她酡红醉颜: “看来得让你加深对自己夫君的印象,以免喝个酒就给忘了。” “夫君?”步莨眨着一双水雾氤氲的眼,忽两手搂着他脖子,笑逐颜开: “夫君啊,我的夫君,阿莨很想你,想了一整日呢!” 她像只猫儿一样,在他脖颈边蹭来蹭去地撒娇。 北霁帝君沉黑的面色倏然缓和不少,细细瞧着,透出淡淡红晕。他由着步莨这般肆意闹腾,就是为了让伍峯好好看看! 帝君抬眸,看向伍峯:“本君不管你同阿莨过往情分如何,她如今是我妻,还望将军自重,懂得分寸!”冷然警告后,他抱着步莨踏云飞离。 剩下两个男人皆是莫名互看,过往情分? 魔帝想,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走向伍峯,向来缓驰轻松的眉宇瞬间严肃: “今日之事我权当是阿莨耍性子。她已是帝君之妻,你若想继续守着她,就别将自己感情明目张胆摆出来,记得了?” 伍峯被他眼底的厉色惊了惊,太平盛世过久,他险些忘记当初那个舔血冷情的帝王是多令众魔畏惧惶恐。 伍峯垂首认错: “臣谨记于心!倘若再犯,自当剐下魔心谢罪!” 魔帝定看他,刹那神色一变,哈哈笑道: “作何如此严重呀,使不得啊使不得,魔界可是缺你不可。早些歇息吧!” 伍峯望着他腾雾远处的背影,呼了一口气,今晚可真是——有些波折。 *** 帝君将步莨抱回屋时,她已闭上眼倒在他怀中昏昏欲睡。他无奈苦笑,虽心底疑问横生,又不忍将她喊醒审问好好训导一番。 他将步莨放在床塌,脱下布靴,再帮她解开发髻,褪去外裳。正盖上被子时,步莨嘴里咕哝了一句,他未听清,耳朵贴在她唇边。 “你说什么?”他问。 “擦脸,不干净……” 这会听清了,帝君抬起身,刮了下她鼻头: “都睡了还挺讲究。” 嘴里虽念着,却还是起身取了巾布,打湿后坐在床沿,动作轻柔细致,抚过双眼,拭过鼻峰,揉过两颊,掠过双唇。目光随着擦拭的手指流连在她面容每一寸肌肤。 冷静后才明白,方才对伍峯那冲顶翻滚的怒意缘于何,是吃味。 今晚他方寸大失,想到昨晚她那个假设,又听到她酒后说要娶伍峯的无稽之言,连思考都不作,迅速将伍峯臆断成她假设的那个曾爱过的人。 他从未如此不据理地胡乱揣测,更不会这般失了态。方才对峙时,他掌中蓄力,险些一掌打向伍峯。终是存有理智,将这满腔恼怒硬生生压下去。 一切不过自己情绪怂恿 分卷阅读32 ,蒙蔽了理智。步莨八百岁时对男女之事尚且懵懵懂懂,又哪来曾有个什么深爱的人? 帝君收了巾布,食指在她脸颊下侧摩挲着,眸中柔和如窗外明月洒下的水光。 “昨晚你为何问那问题?即便我知道那只是假设,却仍忧心。其实我已经回答了你,倘若我知道你曾有过心爱的人,我不会考虑什么心境,我只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你爱他多深?如今是否还存着感情?若你问我该如何…我想将那人从你脑中移除,让你永远也记不起来,你大抵会觉得我不可理喻。” 他倾身吻在她额头,这才起身去洗净巾布。待收拾好走回床塌,只见步莨半掀双目,定在某处,眼尾滴落泪珠。 帝君心头揪紧,忙坐在她身旁,擦着她眼尾泪痕: “怎么哭了?” 步莨视线缓缓移来,却看着几许迷茫,不知是醒着还是醉着?帝君琢磨不出她此刻的状况,不好强行喊醒,便等她自行反应。 步莨俨然酩酊,神识尚不清明,方才听到那熟悉声音,断断续续如远方荡入耳中的空灵之声,以为在梦中,才会听到期盼多年的情深话语。 步莨望着他,将满腔爱恋汇成眷恋目光,落在他眼中,道出埋藏心底的酸楚。 “成亲这些年,我只敢唤你帝君,可我实在想唤你曦华,更想唤你夫君,只因我面对你时向来羞怯,又觉夫君二字情意深重,遂只敢将此二字含在口中,默念时都会口中生蜜。我盼着有一日你也能同我说你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到那时我定有勇气唤一句夫君。” 她笑容柔软又苦涩,娓娓道着: “日夜盼着念着,好似成了我的执念,于梦中不知徘徊了多少次的幻境,听着你说喜爱我,我可开心,总能笑醒。可我如今却庆幸自己未能说出口,或许你期盼念出夫君二字的……从来都不是我。” 北霁帝君听着她像自言自语般的心酸倾诉,错愕不解: “你在说什么?什么叫从来不是你?” 步莨笑了笑,梦中的醉意让她大胆了许多,抬手抚摸这清俊秀雅的面容,指尖触在他唇上,那春雨润物般的柔声呼唤便是从这溢出。手掌缓缓移在他胸膛,隔着衣裳感受这拥过自己的温暖。 伤色漫出了眼眶,坠坠落落,汇出了一道道心碎的水痕,划过眼尾。 “别哭!”帝君赶忙帮她擦着泪,泪水似火,灼得他心口痛。 他以为步莨喜欢唤他帝君,便由着她,他向来事事顺她,只愿她维持脸上明亮的笑容。却不知她藏了那么久的苦和伤! “阿莨,你可日日唤我曦华,唤我夫君也行,你喜欢怎般便怎般,我其实一直都想听的。你想作何都可以同我说,好吗?”他话音很轻,小心翼翼的,生怕声音太大会吓着她。 步莨渐渐止住了泪,她就知道,在梦里,他深爱自己宠溺自己,什么要求都会答应她。可梦在清晨就会被日光唤醒,再回到现实。 现实便是,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她自行强求而来的,她总自信地认为帝君定喜欢她,否则不会答应娶她。可姑姑那些话如咒语响在耳边,她维持不住多少信心。 九霖庭的一整棵梅花树同她那一枝梅花相比,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步莨闭上眼,一抹淡笑: “好啊。”饶是梦里,她也满足此刻收获的喜悦,只要是他给予的,即便虚幻美梦,也是种安慰。 “我会的,我会让帝君喜欢我的。” 誓言含在嘴里,吐字不清,帝君没听到最后几个关键字,却见她缀着笑意沉沉睡去,倒也安心了些。 他褪下衣裳,躺下将步莨拥在怀中。入睡前,想着明日清晨就能听到她开始喊自己夫君,心里似涂了蜜般,嘴角舒悦地勾起笑。 可事与愿违…… *** 黎明破晓前,魔帝急匆匆赶来步雪殿,说守卫万寂之谷的魔兵连夜赶来通报,见到一团暗红色的烟雾正在冲撞封印。 帝君讶异万分,两人昨日去试探许久也未见到异样,且还将封印加固,怎突然生变? 路上,魔帝神色凝重: “我们之前所猜无误,那根本不是祟缨魔心的力量,即便是魔族始祖的魔心,也不可能两万年都焚毁不尽!暗红色团雾的的确确是浑沦之力……” 帝君默然思量,沉声道:“两万年来万寂之谷一直未有动静,只有阿莨出生时,封印遭到重击险些破损。前日魔兵说封印之处有人擅闯,今夜又突然冲撞封印,恐怕有人同浑沦说了什么。” 魔帝猛瞪大眼:“难道阿莨的魔心被……不,不可能啊!我已封存设下结界,没人知道那颗魔心的存在!”拔高的音调透露他不安的情绪。 帝君未语,神色同样不安。 却不知,有人趁帝君 分卷阅读33 离开之际,悄悄潜入步雪殿,施了药,正要将昏睡中的步莨掳走。 15、第十五章 … 天将蒙蒙亮,有一瘦长人影闪入步雪殿内。屋内步莨仍在熟睡,这人拿出一瓷瓶,揭开朝床塌处吹将而去,白烟顿时绕入步莨鼻间。 片刻,这人行至床边,见她睡得昏沉,得逞一笑,弯身正要将她抱起。 手刚伸去,只见步莨猛地睁眼,迅速扼住面前探来的手腕,那人未有防备,被她狠力一拽,猝然跌向床塌。 步莨急速翻身,单腿跪压在那人胸口,一手握住匕首抵在他脖子,一手仍钳住他手腕。 定眼细看,惊得愕目,竟是不久前侥幸逃脱的傀首!她顿生恼意,手使力捏着他腕脉,疼得他直倒抽气。 “以为凭你这点小伎俩就能杀我不成?” 傀首仍那副不正经吊着嘴角: “我这点本事当然杀不了公主,但公主可莫冤枉我,公主这般娇俏可爱,我怎舍得下手呢。” “休要贫嘴!说!迷晕我意图为何!” “上次见过公主后,倍感思念,却奈何进不得魔宫来。今天趁机得以进入,就想再睹公主倾城容貌,以解……呃!” 傀首话语戛然止在步莨的举动中,她不耐烦地将匕首直对准他心脏位置插入半寸,魔心可是魔族的命脉。 匕首锋利无比,瞬间见血,痛得傀首脸色苍白,喘着粗气。小公主看起来天真无邪,下手还真狠! “我警告过不要废话,再不说出目的,这魔心我即刻就帮你取出来!”步莨厉言威胁。 傀首颤着嘴角扬起一抹笑,消瘦的面颊让这僵硬笑显得几分狰狞可怖。他道: “我家主上想见见公主,我怕公主推拒,这才耍个手段带公主前去。” “你家主上?”步莨眉头蹙起: “祟缨?!” 傀首道: “祟缨早两万年前就死于北霁帝君和你父王手下,消弥于世间。我如今的主上又怎会是她?””是谁!” 傀首咧嘴吐出两字: “浑沦。” 步莨一怔,万寂之谷未焚毁的果真是浑沦之力?她冷色盈目: “休要胡言乱语,浑沦如今被封印,你如何同它认作主上?” 傀首无所隐讳,直言: “祟缨魔心被扔入万寂之谷后,我便去过一次,这才得知祟缨一直靠着浑沦之力才能纵横六界。谁能给予我的傀灵以无穷力量,我便跟随谁,为何不能认它作主上?即便封印了,又怎不会再出来?” 浑沦是天地形成之初的力量,即便残留于世的再无盘古时期那般毁天灭地的力量,却也不容小觑。纵观祟缨几万年的飞扬跋扈,肆意妄为,其力量可见一斑。 “盘古开天辟地,本为一体的浑沦被迫割裂为阴阳,浑为阴沦为阳。随着万物形成,浑沦渐渐同化于天地,化为天地灵力。残留的一丝浑沦游离世间千万年,终在消散之时寄存祟缨体内。” 傀首倏然裂出古怪的笑: “两万年前天魔大战,浑沦分体,浑被封印,沦趁机逃脱。公主想知道沦如今在何处吗?” 步莨脑中猝然浮现那日在傀首眼中见到的自己诡异的模样,而傀首特意来抓她去见浑…… 见她惊谔愣然的模样,傀首诱引道:“公主若想知道真相,随我去一趟万寂之谷便知。” 步莨恍回神,目露寒光: “谁都知傀首最会幻术,也最会迷惑人心。不过就是想将我骗去,包藏祸心!我这就带你去见魔帝,看你还能吐出什么连篇鬼话。” 步莨幻出长鞭将他紧紧缠裹,收回匕首,提着鞭子就起身下床。 没走几步,就听傀首笑道: “公主既然知道我最会幻术,怎得还会陷入其中呢?” 步莨脚步顿住,狐疑看着他,忽觉手中重量登时变轻许多,还未弄清状况,本被缠裹的傀首突然变成一块人形木头。 这是傀儡! 步莨警惕握鞭,旋身四下环视,却未见傀首真身。究竟几时中了幻术?莫非醒来之时便在他幻术中。 “小公主…”身后倏然传来一声叫唤,惊得步莨浑身悚栗。 她迅速转身,迎面袭来青烟,异味冷不丁撺入鼻腔,步莨以手臂遮脸迅速后跃。可这药性极为猛烈,她踉跄两步,视线已然模糊不清。 晕倒前,隐约看到青烟中踏步而出的人,一身青衣,不是傀首又是哪个!步莨再撑不住,倒在地上。 傀首挥下衣袖,烟雾散尽。走到步莨身前蹲下, “要请小公主委实得费一番功夫啊。” 确定她已不省人事,这才将她抱起。踏出房门,面前倏然闪现一身黑袍之人,身姿颀长,面容冷肃。 分卷阅读34 傀首愣了愣,好似有仇般眦目切齿,直从牙缝中迸出两个字: “步筌!” *** 步莨迷蒙间听到谁在叫唤自己,似乎陌生,却又隐隐在哪儿听过。仿佛从山谷深处飘荡而来,轻悠渺茫,又好似很近,就在耳畔。 她颤了颤眼皮,缓缓睁开眼,突然射入眼中的阳光让她不适应地又闭上。忽而一双手遮在她双眼上,手掌很凉,就像浸过冰雪。 “你慢些睁开,再试试?”一个男子的声音,她听过这个声音,记忆深处,久远之时…… 步莨倏然睁眼,霎时握住眼前遮光的手掌,拽开。逆着头顶穿过树叶洒下的斑驳日光,看清了蹲坐在她面前的人。 搜寻记忆中那张略显模糊的面容,在此刻渐渐变得清晰,尤其这双狭长眼眸,历来透着风过无澜的冷静,也曾令她安心和依赖。 步莨鼻头微酸,抿着唇愣愣望着她,喉咙翻滚着话语,却凝噎难言。 “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男子冷硬的声色流露些微柔软。 熟悉的揶揄唤醒她潜藏的记忆,小时候哭闹,他总会笑话她,说她长大了再哭鼻子就没人要了。 那时她会一边哭一边哼哼说气话: “我是魔界公主!谁敢不要我,我就狠狠揍他一顿!” 步莨再难忍,氤氲的泪雾瞬间破眶为水泪,滴滴涌出。她撑起身扑入他怀中,紧紧攥着他手臂,抽泣不停,好似有万般委屈要发泄,用手捶打他后背,有气有恼。 步筌一动不动被她抱了会儿,才缓缓回抱她身子,手掌轻轻安抚地拍着,帮她顺气。 “明明前一晚你还在帮我粘土人,承诺会让我一辈子无忧无虑。第二天就走得一声不吭!”步莨在他怀中哭着抱怨: “既然走得洒脱,突然回来做什么,我不会轻易原谅你!”本要愤然责备,却变成了嗔骂。 步筌定定看着她,于他眼中慢慢绘出另一张脸庞,长大了真的有些像。他眼中闪过一瞬柔色,喃喃细语:“我对你的承诺怎会有假。” 步莨往他黑袍上蹭了蹭眼泪,抬起头,泪眼婆娑瞅着他,赌气道: “哥哥就是个大骗子,别以为我会像小时候那样相信你!” 步筌视线落在她通红双眼,瞧她气呼呼模样,跟小时候没区别。他摇摇头,伸手擦了擦她眼下的泪花,步莨仍抿唇瞪着他,要他给个解释。 “哥哥这次回来,是来带阿莨离开魔界的,你可愿意随我一起离开?” 步莨被这话惊得一瞬没了反应,错愕坐起身: “当初你突然离开,怎的如今回来就说要带我离开?我不懂。魔界是我们的家啊,为何总想着离开?” “不……魔界不是我的家。”步筌音色忽而冷了几分: “其实你知道,我只是魔帝的养子,我是他和魔后从妖界带回来养大的。我原本是黑蛇一族,妖界才是我的家。” 步莨怔住,忙握住他手,捏得紧,就像要说服自己:“但你从小在魔界长大啊,为何要拘泥过往的身份?这里有你新的生活。” 步筌伸手捋顺她耳边被风拂乱的头发,长长叹了口气,凝眼看着她: “阿莨,许多事你不清楚。长久以来你活在被他们编织的幻梦中,我不忍拆穿。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许会让你无法承受,但也只是希望你不再被蒙蔽,知道真相后作出选择,随我离开魔界,哥哥会护你一生安宁。” 步莨见他声色严肃,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总觉得他口中会吐出毒蛇猛兽…… 步筌道: “魔族生来必有心脏,没有心脏的魔族是绝对无法顺利出生。你出生时原本很健康,有一颗完好的心脏,但你的魔心在出生后就被魔帝剐出……” 在步莨震惊面色中,他道出残忍话语: “用来有朝一日复活魔后。” 16、第十六章 … 仙和魔本可相恋,但为何仙魔姻缘少之又少?根源在于仙魔交合无法孕育出后代。上古有仙魔诞下过婴孩,却没有魔灵,没有神识,出生即为死胎。 魔帝和魔后九霖星君为仙魔结缘,成婚一万多年,魔后奇迹地怀有身孕,此乃震惊两界的大事,也是一桩大喜事。 可魔后的神力却随着孕期开始日渐消弱。因孕育天地逆存之物需得消耗大量神力,最严重的后果,便是胎儿将母体神力耗尽,最终母体婴孩都会死亡。 魔帝为保魔后,曾多次恳请她放弃,魔后却执意坚持,并以死相逼,每日输入神力于胎心,力保胎儿,最终诞下一名女婴。 可女婴诞生后魔心便不稳,数次停滞,魔后最终以剩余的全部神力注入婴孩魔心。女婴获救,魔后却因力损神耗而散灭于天地。 魔帝悲恸欲绝,无法接受挚爱逝去,欲 分卷阅读35 要复活爱妻,询问漆伯。漆伯道出一秘术:以拥有魔后神力的心脏为还魂体,待她血脉相连的孩儿成年后,用聚魂法器以其鲜血为引,便可复活魔后。 步莨骇然失色愣在一旁,步筌的话语宛若剧毒,腐蚀得心口痛意难忍。于她而言,一句句都可以用石破天惊来形容。 步筌接道:“魔帝于你出生那日思酌整夜,最终请求北霁帝君帮助。魔帝将你的魔心取出,帝君以神力为你做一颗心脏补上。只待此你成年,便可以你血肉复活魔后。” 步莨张口数次,好似失了声,一个字也未出口。她忽然笑了笑,总觉得做梦似的,这一切都是假的吧? 荒唐可笑得不真实! “哥……”她终于找回声音,却颤得像风拂残柳,摇头不信:“爹爹不会如此对我的,帝君他怎么可能准许爹爹取出我的心脏?” “哥哥何曾骗过你?我亲耳听到魔帝同漆伯的谈话,也正因为此事,我同魔帝闹翻,最后离开魔界。” 见她瞪大的眼中蓄满泪水,摇头恍惚又无措。步筌问道:“你同帝君成婚以来,可是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步莨茫然看着他:“这…这有何关系吗?” “这是关键。所需的血液必须纯净,不可受秽。” 短短几句话如同巨石砸落,瞬间压弯步莨心底飘荡的浮木。若说她还强撑着最后一点信心,步筌便彻底压垮她所憧憬和期盼的一切。 “对于帝君来说,当时的你只是个刚出生的婴孩,而魔后是帝君曾经的弟子,亦是他曾爱过的女子,孰轻孰重了然于心。兴许同你成婚,也是以此确定你在成年之前保持纯洁之身。” “够了!”步莨猛地推开他:“为何你们都说帝君爱娘亲?姑姑这么说,你也这么说。可他如今是我夫君,他…他…” ‘爱我’两个字卡在喉头,她如何也喊不出来。 步莨站起身,身形晃了晃,双目盈泪指着他:“你回来就是来告诉我这些?就是要我看着手中的幸福化为灰烬?要我认清我活在世上只是作为复活我娘亲的工具而已吗!” 步莨捂着脸,埋在掌中闷声道:“要点血而已,拿去就是啊!可以复活娘亲多好,毕竟她是为了我才身殒的。我其实也想见娘亲的……我是真的想见。心脏被取出,我也活着啊,起码帝君给了我一颗新的心脏。” 她放下手,攥紧衣襟: “在我心底,你一直是我珍视的家人,我日夜盼着你回来,想告诉你我有了心爱的人,我如愿以偿嫁给了他。” 朝他吼道: “我等到了你的回归,可等来是什么!你用刺刀扎入我心底,不留情地狠狠刺入,你不能笑着祝福我吗?一定要揭穿这一切?你怎如此残忍!” 步筌上前握住她肩头,冷声斥道:“你要逃避到那一日是吗! 你知道复活一个人需要多少血吗?或许是你全身的鲜血呢?又或者包括你肉身?我不可能让你冒险!” 步莨默然垂着头,眼泪如线珠坠落,不休不止。她咬牙忍着声,肩膀却抖个不停。 步筌将她拥在怀中,拍着她后背什么也没说。 良久,听得她气息平复了许多,他才道:“我不能在魔宫逗留过久,明日傍晚在此处等你。你愿不愿意都来同我说一声吧,你可以自行选择将来的路,只是别后悔。” 步莨寂然未言,脑中混乱不堪。从傀首出现说的话,到哥哥告知的一切,她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 回到步雪殿,步莨将自己关在屋中。 坐在凳子上静思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步莨,最终出了门,去往魔宫东区后山——魔后陵墓。 陵墓设有阵法,只有魔帝和步莨知道破阵法诀。进入陵墓后,步莨片刻未缓地直入中心地下,来到魔后棺椁所在墓室。 步莨小时候同魔帝来此守灵,棺椁从未打开过。因魔后肉身消散,是以棺内只摆放了衣物和生前饰品。 但步莨记得,爹爹守灵时,曾对她说:“棺内存放着非常珍贵的物件,对爹爹来说十分重要,对阿莨来说也很重要。” 她过往不曾深入思量这话的意思,此刻想来,如果步筌说的都是真的,假若她原本就有心脏,她敢断定,自己的魔心就在此棺内! 步莨绕着青铜棺椁走了一圈,仔细研究上边的图案,却找不到打开的机关。而棺盖上的三朵梅花图案吸引了她的注意——梅花花瓣皆涂为红色,却独独花蕊没有涂色。 她心生一计,指尖捻诀刺破,对着花蕊滴入一滴血。鲜血顺着枝茎汇入每一朵梅花花蕊,直至全部染上鲜红。三朵梅花顿时如初绽般,色泽红艳明润,鲜活似初冬凝霜。 只听咔咔声响,棺盖呈半旋转式打开 分卷阅读36 ,里头赫然出现一红木漆彩棺材。 棺椁空间很大,步莨直接跳进去。试探轻轻一推,红木棺材的棺盖轻易就打开。她探头瞧去,愣了下,棺底全空,竟是个直入地下通道的阶梯。 步莨忙不迭踏入棺材,下方漆黑无光,她捻诀在掌心幻出个小火球。 步莨顺着阶梯往下走,直至一堵铜墙。若这是通道,这堵墙就该是个门。可她左右瞧看,上下琢磨,也看不出门缝的痕迹,就是一堵完全封闭出入无门的墙。 最后,步莨只得败兴而归,可那通道下的墙壁后方显然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她的魔心? 若真如此,为何要将她的魔心藏匿至如此隐蔽难寻的位置,甚至层层封印,仅仅是怕她寻到? 总觉得不会如此简单,却也思度不出个所以然。 魔心尚在的事就足以令她错愕震惊,而复活娘亲……帝君究竟是亲眼目睹她魔心被取,还是说此事与他无关?他只是用神力帮她做了元灵珠续命而已? 她始终无法相信爹爹和帝君会对她如此残忍。倘若不是为了复活娘亲,那取出她魔心作何?哥哥又为何要说谎? 步莨思忖得心力交瘁。 *** 步莨浑浑噩噩走回步雪殿,坐在亭中,闭眼揉了揉犯疼的额头。甚至有人来到亭内坐在她身边,她都半分未察觉。 步莨阖目长长叹出一口气,自言自语:“我该怎么办?真的要离开吗?” “你要离开哪儿?” 耳边响起的声音吓得步莨一颤,猛睁开眼,就见帝君坐在旁边,面无表情锁着她视线。 “你方才说要离开哪儿?”他重复一遍,蹙起的眉头瞧起来三分不愉七分疑惑。 步莨望入他略带探究的目光,脱口而问:“帝君是否不愿同我行夫妻之实?” 北霁帝君显然被她这陡转的话题怔愣住。 既然问出来,步莨也不想避开,板正声色道:“我已成年,只不过身形的确稍微缓慢,就因如此,帝君始终不愿?可我实际已一千五百多岁,你却仍以此为借口。帝君若自始至终就未曾想过与我圆房,但说无妨,我保证,从今以后不会再提及此事!” 北霁帝君默然睇看她生气却又羞赧的模样,忽而勾唇淡笑,弯腰一把将她抱起来,大踏步走向寝屋。 步莨惊呼,帝君垂眸笑看她:“我的确想等你长大些,是因考虑到你身子的承受能力。既然你对我误解颇深,又对此事甚感兴致,想来我应当如你所愿。何况,我忍得颇为难受。” 说罢,他一脚踹开房门,踏入屋,又勾腿踢上门。径直走向床塌,直接将她抛在床塌。 步莨这才惊觉他要作何。连连后退,语无伦次:“不、不是,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帝君一边褪下外裳,一边笑如春风拂面般夷悦:“无碍,我是这个意思就成,夫人只管交给为夫便是。” “……”步莨小脸瞬间似抹了几层胭脂般通红。 17、第十七章 … 步莨抓起被子就将自己裹了个彻底,露出脑袋警惕十足看着他。 正要褪下腰带的帝君顿住动作,坐在床沿看着她,眸含伤色道:“你这架势,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欲强行霸占你。可方才不是你满口哀怨指责我不同你圆房吗?” 步莨真觉自己搬石头砸了脚,她不过因为步筌所说的纯洁之身方能复活娘亲,这才想以此事试探。 哪知帝君毫不避讳抱着她就要行这事。她分明没有半点准备!脑子也迷糊了,难不成哥哥说的有误?还是说帝君并不清楚她魔心的事? “发呆做甚?”帝君开口拉回了她思绪。却趁她未设防,一把将被子抽走,甩在床角里的位置。 步莨一慌,后背贴在墙上,真是退无可退,犹如瓮中之鳖,而这瓮恰恰是她自己惹出来的祸。 步莨抱着膝盖,可怜兮兮瞅着他:“就算要……要那什么,也该夜晚才妥当,大白天的就该做白天的事。” 帝君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怯怕模样,眉梢挑出几分愉悦:“哪有规定这同房只能夜里行?白日里恩爱缠绵的夫妻可不少。难道你没问过澧兰吗?或者你问问魔帝也行,看我说的可对。” 步莨努力寻思着借口:“可我不太想白日里行这事啊,你就不能强迫我。” 帝君依旧眉眼带笑,直把她盯得耳尖泛红。他说:“话可都让你说满,我还能怎的?但你撩起了我的兴头,也该有些补偿才合理吧?” 步莨抬头看去,揣摩了一番他所指的补偿。慢慢爬了过去,跪坐在他身侧,一 分卷阅读37 手搭在他肩头,红着脸凑过去,吻在他唇上。 不过蜻蜓点水,她已面赛海棠,抖着心退离。 将将退开约莫四五寸距离,腰身即刻被揽去,步莨跌趴在他身前。 帝君一手拥紧她,一手轻抬她下巴:“你的补偿实在没诚意。” 说罢,倾身吻下,张口就咬她下唇。步莨痛呼启唇,他趁虚而入,长舌直探,略显蛮横地勾住她小舌,在她口腔搅个天翻地覆。 被吻得迷迷糊糊的步莨,思绪早已飘到九霄外,小手攥着他肩袖,软软靠在他怀中。 步莨只觉呼吸越发灼热,也不知是他传递的,还是自己的。每道呼吸都仿若入了每寸筋骨,燥得她气喘吁吁。 步莨心口咚咚跳跃,好似要扑出来…… 帝君指尖探触她腰侧,温热的指腹如带火的弯勾,勾出她第一声娇吟。 步莨拽着最后一丝理智,握住他欲探深处的手,羞红脸,颤瑟瑟:“白日…使不得。” 帝君松开她唇,睇看她潋滟水波的迷离双眸,哑着嗓音笑问:“何时使得?” “……夜间方可。” 帝君默睇她,微阖的黑眸似蕴含幽火,忽而轻巧翻身,便将她压在床塌。“离夜间不过一个时辰,咱们边睡边等吧!” 说罢,五指一握,床角的被子即刻铺盖在两人身上。 帝君躺下拥着她,却发觉她身子僵硬得很,仿佛是根冻住的冰棍子。 帝君无奈失笑,将她搂入怀中,说道:“在你接受之前,我不会做任何。我有些乏,陪我睡睡可好?” 步莨屏息良久,察觉他的确没有多余动作,僵硬的身子在他渐缓的呼吸中,慢慢舒缓下来。这才软下身子靠在他胸膛。 暖暖的温度,强健的心跳,令她安心。 睡之前,她实含几分愧疚,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把圆房的事解决,不可再让帝君扫兴了。 *** 次日,眼见霞光满天,彩云如缯。步莨在院内来回踱步许久,还是决定去一趟北郊山谷。 步筌早已在原地等候。见到步莨,他面无几多波动,反倒像早已预料般。 “阿莨决定随哥哥离开了?” 步莨走至他面前,蹙着眉,心绪复杂难理。 瞧出她欲言又止似是为难,步筌问她怎么了。 步莨踌躇片刻,呼了口气,望着他,字句坚定:“哥,我不能离开魔界!我无法在事情并不明朗之下同爹爹和帝君不告而别。我想留在这里将魔心之事彻查清楚。无论将来如何,我自会背负今日的选择。” 步筌声色倏然冷硬:“你还有何不清楚?我说的一切不足以让你相信?””哥,你也只是听到了谈话,许未真正了解事情始末。我知道你为我担心,我也不是不相信哥哥,我只是不想因为未有证据的片面判断而误解了爹爹和帝君。” 步筌突然握住她手腕:“你真是不走到绝望不死心!无论如何,你也必须离开这儿。”不由分说拽着她就要离开。 步莨未料他瞬间变脸,怔了一瞬,用力甩开他手,转身就跑开。 *** 千赭殿内,魔帝正同北霁帝君商议浑沦一事。 昨日两人去到万寂之谷,第一次见到浑沦原形,一团暗红色的浓雾,可千变万化,可慑心控魂。修为低下者,稍不留意,就会被它控制心智。 北霁帝君建议去一趟天庭,让天帝开一次仙会,集思广益如何处理浑沦。毕竟浑沦已现出真形,就不再单单是魔界的问题。 魔帝眉头皱得紧,颇为忧虑:“浑沦若是知晓阿莨魔心一事,当着众仙之面说出,该如何是好?阿莨出生时,浑沦就感应到了,虽说它昨日只冲撞封印,什么也没说,可这担忧不能忽略。一旦被天界众仙知晓,阿莨的魔心就保不住!” 北霁帝君面色渐沉,无法抉择。 两人正苦思办法时,就见步语宣匆匆忙忙跑来,神色瞧着几分惊惶。进来见到魔帝,喘着气:“筌儿回来了!” 魔帝腾地起身,瞬步到步语宣身前,目光一凝:“他在哪儿?” 步语宣扫了眼坐在前方的帝君,急道:“北郊山谷,他要带阿莨离开!” 魔帝愕目咋舌: “什么!”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白影风驰电掣般从屋内闪出,瞬间消失。 魔帝心头忽提,预感不妙,即刻追去。 *** 北霁帝君赶到山谷时,就见下方一黑袍男子拽着步莨的手正说着什么。他云雾尚未收敛,急急飞身而下,落 分卷阅读38 在他们前方。 帝君视线从步莨愣然的脸上快速掠过,落在步筌眼中,眸底寒意乍涌:“放开阿莨。” 步筌面无表情回看他,察觉步莨欲要挣脱,他迅速将她两手腕扣在身上,急急闪退五丈开外,另一只手掐住步莨脖子。 “你若上前,我便拧断她脖子。” 步莨难以置信地仰头看着他,恶狠的话语,冷肃阴的神色,同她从小依赖的哥哥判若两人。 步筌垂眸看着她眼里显露的震惊和不解,只云淡风轻说道:“阿莨,对不住,原谅哥哥这一次。” 步莨懵然疑惑,掐着她脖子却又说得一切似乎迫不得已。他究竟作何非要带走她? 恰时魔帝和步语萱赶到。 魔帝见状,气得手掌登时虚握凝聚魔力。可步莨被步筌钳制在前,他根本束手无措,更是怒不可遏,甩出掌力打向右方,只听摧林断木之声,轰隆巨响。可见其滔天怒意。 “筌儿!”魔帝吼道:“你若对我有任何意见不满,你我私下去解决!抓阿莨做甚?她有何事对不住你?” 步筌道:“她没有何事对不住我,只不过,我得用她交换个物什,就看魔帝肯不肯配合了。” 北霁帝君冷冷睇去: “我再说一遍,放开阿莨。”幽冷的语气听着几分不寒而栗。 魔帝侧身瞥看他一眼,那眼神寒冽得如天虞山万年不化的雪峰积雪,眉间已现旴衡厉色。 “曦华……等等。”魔帝劝抚道,转身问步筌想要什么物什。 步筌回道:“阿莨的魔心。” 听言,魔帝和帝君惊谔之余,俱是看向步莨。步莨已从帝君一闪而过的紧张神色中清楚了一件事,他知道她魔心尚在的事…… 所以帝君也同爹爹一样瞒着她吗? 步莨不知现下用何表情面对他们,她本就对一切一无所知,要问什么?亦或该指责什么?她根本无从说起,所有都是谜,包裹着团团迷雾的真相她是一概不知。 “别瞎想。”北霁帝君望着她茫然的双目,简短安抚。 步莨扯出抹苦涩笑意,不愿我瞎想那就把实情说出来啊,即便真是拿我魔心复活娘亲,我也接受,只要你愿意坦明。 开口却成了:“不能拿我的魔心来换吗。” 短暂的静默,步莨只觉心脏在这无声中渐渐冰凉,而胸口这颗心就是帝君制作的。 这么容易受情绪影响的心脏,总归没有自己的魔心好。步莨有些自嘲。 步筌冷声威胁:“即然你们不愿用阿莨的魔心交换,我便带她离开魔界。” 说罢,他拥着步莨腾雾飞离,步莨回神挣扎,却被他箍紧动弹不得。 步筌将将飞至半空,似遇到看不见的障碍,嘭地撞出巨响,两人身形一晃。待步筌握住她双肩悬于半空稳住身形,四周温度骤然下降,明明是暖和夏日,却是刹那入寒冬。 魔帝瞥见帝君结印的动作,不禁大骇:“曦华,这…这使不得啊!” 步莨也察觉到异常,望向下方的北霁帝君,登时惊得她面目煞白。 18、第十八章 … 星河月影,朔风骤起。 本是蝉不知雪的初夏,四周却是料峭春寒般的凉。如同步莨第一次见到北霁帝君那时,天虞山上寒意透心。 她愣然看着前方正施法的帝君,这个结印她知道——祭灭阵,帝君的杀阵之一。 此阵威力惊人,会将阵法中的生灵逐渐冻住,再灭杀殆尽,寸草不留,化为粉齑。 步莨从未见过他这般冷冽森寒的怒色,他向来都会挂着抹温润浅笑,至少对她一直如此。她有些震惊又不解,难不成为了杀哥哥索性把她也一并杀了吗? 步莨晃了晃脑袋,想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晃出去。 “停下!否则我就将阿莨杀了!” 步筌状似用力掐了步莨脖子,步莨却是真不太好受,咳了两声。 北霁帝君并未回话,手中施法未停,眼中冷意愈盛,四周更是冷得如降霜雪。 唉……步莨心底一叹,看来得自救才行。 她转头朝步筌自嘲道:“哥,拿我威胁没用的,你看帝君都无动于衷。祭灭阵你我都扛不过,你放开我吧,我知道破阵法诀。” “阿莨,哥哥只是想帮你把魔心取回来,才出此办法。”步筌低声道。 步莨心底冷笑,她还能相信谁的话?“我并不想再追究这个问题,等我破阵会帮你做掩护,你便趁机赶紧离开吧。以后……也别再回来了。” 分卷阅读39 步筌定定看着她,神色晦暗不明。 魔帝看着自家闺女难受的模样,忧心忡忡,急道:“曦华,快停手!阿莨还在阵中,你要连她也杀吗?” 帝君未停,传音道:“阿莨胸口有我做的元灵珠,阵法启动前,我会施法让元灵珠幻出结界,定然护她毫发无伤。” 听言魔帝也无法完全安心,一颗心吊得七上八下,就怕步筌鱼死网破伤了步莨。 突然,半空中的步筌将步莨放开。帝君双手顿住,尚不知何情势,就见步莨两手结印,口中念诀。 北霁帝君眉头蹙起,他教过她破阵法诀…… 只听一阵风声呼啸,阵法破解。 帝君和魔帝几未犹豫,飞身闪去,帝君飞向步莨,魔帝冲向步筌。 将将破处阵法,步莨霎时咏诀幻出火兽湮灭。湮灭朝魔帝晃头震天吼,挡住他步伐。 步莨面前同时竖起一面火墙,阻挡帝君和魔帝,可她根本不是两人对手,只能暂时拖延。 步莨朝后喊道:“快走!我拖不得太久!” 步筌眼见魔帝要将火兽制止,未做犹豫,转身飞离。 步莨心间苦涩:哥,往后你我再无兄妹情,今日所做还你往日亲情。 北霁帝君挥袖,火墙须臾熄灭,步莨的修为与他而言不过是蜉蝣妄图撼动巨树。步莨深知这点,她只能尽量争取步筌逃离的时间。 魔帝率先去追赶步筌。 帝君立在步莨身前:“你昨日在亭中说的离开就是要随他而去?” 步莨神色一暗,初次用着质问的口吻:“你隐瞒我心脏的事实,却还来问我是不是要离开?” 帝君眉头皱得深,却只叹道:“回去休息,晚些我同你谈谈。”说罢他转身要去追赶魔帝。 “万一你回来见不到我呢!”未思考,语先出。 她也不知为何会说出这莫名其妙的话。许是她很不喜他此时淡漠如冰的模样,又许是心底希望他安抚自己。 最终,帝君头也未回,轻淡飘来一句:“回去歇息。” 直到他身影消失,四周寂静得连微风也未拂过。步莨不由乏累,她的确要好好回去休息。 落回地面时,她抬头望了眼当空明月,心情好时,月光融融似他温润的笑。心情失落时,月光清冷犹如心头割裂的伤。 “阿莨?”突然的声音扰走她心绪。 步莨望向右方,步语萱走在她面前,低头担忧问道:“方才被筌儿吓坏了吗?” 步莨摇摇头,不想多言。“我有些乏,想回去歇息,姑姑请便。” 说罢她抬步就走,可没几步,一道本不该出现在这的声音霎时止住她脚步。 “阿莨,跟哥哥离开这里吧!” 步莨以为是自己心绪不宁导致了幻听?她缓缓转过身,瞠目结舌看着黑袍之人朝自己走来,正是方才逃离的步筌! “你……怎么……”步莨惊讶万分。 步筌走在她跟前,步莨略微警惕退了一步。 步筌道:“多亏了你拖延的那瞬间,我才得以用分/身掩护自己。阿莨真的不愿同哥哥离开吗?” 步莨摇头:“即便谜团如麻,我也相信爹爹和帝君取我心脏定是因不得已的缘由。你快离开吧,等爹爹他们回来,你就走不掉了!” 步筌默然看了看她,上前一步,“怎不喊哥哥了?”出手如电迅速封住她穴位。 未有提防的步莨错愕看着他,运功欲挣,却发现无法催生一丝力来。步莨大恼,正要开口喝问,谁知声音也被封住! “本还想同你说多几句告别话,可他们许会即刻赶回来,我只好加快步调了。”步筌手掌覆在她脸颊,眸中闪过一瞬柔色:“这么像,真有些不舍啊。” 他声音很轻,但步莨看懂他唇形。像谁?娘亲?她拼命挣扎,不知他要作何,却只能干瞪着,喉间发出不满气愤的吼音。 察觉异样的步语萱跑来催促:“他们很快会回来,带阿莨赶紧离开!” 步莨听言愕然震惊,姑姑竟然跟他一起计划带她离开?! 就在她瞠目难置信时,胸口猝然传来剧痛,步莨低下头,惊恐万状看着步筌的手不知何时穿透自己胸口,疼得她面色惨白。 步莨缓缓抬头看着他,他眼神冰冷得透不出一丝暖意。传闻黑蛇一族向来冷血无情,果然吗…… 步莨张了张嘴,只有血从口中不断涌出。 步语萱惶恐失措地看着这一切,猛回神,欲冲上前将他拽开:“你做什么!” 分卷阅读40 步筌抬掌将她隔离在结界内:“姑姑,就算我把阿莨带走,帝君还是会找到她,只有杀了她,断了他们姻缘,你才会安心随我去妖界!” “不是……我随你去,你放了她!”步语萱正要出掌击碎结界,就见步筌掏出手来,血淋淋的手掌握着一颗红色晶石,正是元灵珠。 失去元灵珠的步莨直直瘫倒在地上,不住大口喘着粗气,恐惧蔓延,死亡临近的恐惧。 步语萱双腿一软,冷汗淋漓地跌坐在地:“筌儿,你把元灵珠放回阿莨心口,姑姑求你!” “迟了。她肯定会告诉魔帝,说姑姑同我串通好的,于姑姑不利。”步筌视线落在地上颤抖的步莨。 步莨就这么狠瞪他,恐惧夹着愤恨,势要将他千刀万剐般的恨意,噙着泪,饱含不甘。 “你的肉身留不得,对不住。”步筌结印施法,步莨周身霎时燃起黑色火焰,将她团团包裹。 这…这是火蚀阵!步语萱吓得连连出掌击打结界。待结界破裂,她赶忙捻诀驱散黑火,却被步筌抱在怀里,箍得无法挣脱。 “筌儿!救救阿莨,求求你了,她毕竟是我侄女啊!”步语萱哭道。 步筌未发一语,拥着她,背对步莨。 步莨痛苦地翻滚,焚肌灼骨的痛令她惨烈哭吼出声。忽而,体内缓缓涌出一丝一缕暗红色雾气,她意识随即消散,停止了挣扎。 顷刻间,燃烧殆尽,片缕不存。 *** 重伤的步语萱将元灵珠交给帝君,痛哭失声:“她将心剐出来,我根本来不及阻止她!而后她将我打伤禁锢,竟……竟施火蚀阵自焚!” 说着,指向旁边被烧烬的空地。 北霁帝君大骇,脚下晃了晃,颤着手接过元灵珠。 魔帝惊得面容煞白,捏住她肩膀,吼道:“阿莨怎么可能会自焚?她方才不是好好的吗!” 步语萱摇头哭道:“她说了些我不懂的话,自言自语地,说这心还给帝君,还说自己的魔心是你们用来复活魔后的,她的身子也要用来复活魔后。她不愿留下肉身当作工具。” “复活魔后?!”两人俱是谔然。 帝君握紧手中元灵珠,面如覆霜,声寒似冰:“谁告诉她这么荒唐的话!” 步语萱哽咽道:“我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她什么也不肯说,只一边哭一边口中念念同帝君无缘无份,已然绝望悲痛,趁我不注意就……” 北霁帝君冷冷睥向她,眼中冷漠似临深渊。“你修为在她之上!却对她的举动束手无策?!” 步语萱被他慑得跌坐在地,惶恐地看着他,流泪却不敢多话。 山谷最终只剩步语萱一人,她心有余悸捂着胸口,低着头,又哭又笑,好似错乱。 *** 是夜,步雪殿内暗无烛光。 帝君坐在屋中,木然看着梳妆柜那歪歪扭扭的白花瓶。这是步莨自己做的花瓶,只为放他赠予的梅花枝。 许久,视线落在柜上的一个木盒子,盒上盖着一块布,之前好似没有这东西? 帝君走上前,揭开花布,里面赫然摆放着针线,还有个香囊。 步莨几时会做女工针线了? 他捻诀点上烛火,拿起香囊端看,心中猛一悸。目光顺着指尖颤颤端量那香囊上绘出的梅花,只绣了一片花瓣,还未完工。 他翻转香囊,银丝线赫然绣着一个曦字。心口似被刺了一剑,穿透般的痛! “你说我回来见不到你,便当真见不到了!这般狠心……”帝君无力地撑在柜沿,将香囊放在鼻间,唇边。 闭眼时,泪难承,滴滴滑落。 *** 今夜的千赭殿不太平,寂静深夜,声嘶力竭的呐喊荡出殿宇,听着是悲是痛。 魔帝的魔力冲彻天霄,团团乌云于空中凝结,魔宫夜空顿时闪电如白昼,雷鸣似山崩,骤雨倾盆而下。 这雨下了七天七夜。 19、第十九章 … 魔宫突如其来的暴雨刚刚结束,北霁帝君离开步雪殿,直接去往千赭殿,要魔帝交出步莨的魔心,欲用神力复活她。 魔帝忍痛道:“我是她父亲,我的痛并不比你少!可阿莨的魔心有浑沦之力,一旦泄出会造成何种恶果,你难道不知道?何况光靠魔心能不能复活她,未知难料,你作为神帝,又是魔界共主,怎能不管不顾拿整个魔界冒险!” 帝君面沉色寒:“任何后果我来承担,即便奉上我的性命将它封印!但我必须尝试!” 分卷阅读41 两人为此闹到斗法的地步,将千赭殿几乎毁去一半。斗了一夜,魔帝负伤,北霁帝君最终离开魔界,回到天虞山。 次日,魔界公主身殒之事传遍天魔两界,众魔哀悼。再几日,传闻执法魔君步语萱因愧疚没能阻止公主自焚而离开魔界,下落不明。 而后,魔帝将魔界事宜暂且交给漆伯和伍峯,入了魔后陵墓。 而魔宫并未修筑小公主的陵墓,只因魔帝尚未能接受女儿离去的事实。 *** 十八年后。 天虞山飞雪不尽,冬寒不退。 山峦叠嶂,却已看不清绿树青岩。皑皑积雪将天虞山覆盖得千里白茫,受不住的仙兽灵怪早搬离去了它处。 天虞山半空被北霁帝君施法罩上了层结界,帝君这些年从未出过天虞山,也谢绝客访,即便天帝两次亲临,帝君也闭门不见。 天帝忧心帝君深陷悲恸而伤神泄气,遂恳请法华尊者前去劝说。尊者同帝君是几万年挚交,闭户多年的帝君终准许尊者偶尔拜访。 今日,尊者夫妇二人因担忧帝君又来了趟天虞山。 打开结界后,尊者携妻子一同飞去主峰殿。 半空中,瞧见峰崖梅花树下靠坐在树干的身影,澧兰登时吸了口凉气。 树下的帝君单手握着酒坛,一身洁白几乎同满地冰雪融为一体,颓然失神的样子,褪去了曾经的温雅翩然。 地上歪歪倒倒的酒坛不下二十个,有些是刚扔的,积了些雪,有些被厚雪掩盖,只露出坛沿。若要算那些早陷入雪中探不见影的坛子,却不知他究竟饮了多少,又是饮了多久? “帝君的情况越发严重了,这可如何是好?”澧兰忧虑道。 沅止向来清冷的眸中也是泛起忧色,眉头皱着:“除非步莨复活,要么就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即便我们每日来劝,他听不进去也是徒劳。” 沅止收云敛雾,两人落在梅花树旁。沅止怕天虞山的冰雪寒气入澧兰体内伤了身,便施法在上方罩个屏障阻挡风雪。 两人走至树下,清脆踏雪声在这寂静峰谷清晰明辩。 坐在树下的北霁帝君却充耳不闻,依旧半垂着眼帘。脸上因酗酒无度泛起酡红,目光定在远处霭霭雪雾,似看非看。 “帝君……”澧兰轻声唤了句,斟酌着说道:“寒雪刺骨恐伤元气,不如回殿内,我煮酒两壶,让阿止陪你小酌可好?” 帝君仍旧漠然不应,举起酒坛仰头灌下。那酒水洒在脖子,滴在衣襟,湿透衣裳,他也置之不顾,仿佛只有大口饮着酒才能舒坦。 一口气喝下半坛,他放下酒坛,眼也未抬,开了口:“你们不在天庭好好带娃,跑我这天虞山吹甚么凉风?” 沅止因他这冷漠疏离的态度起了恼意,见他又要抬手灌酒,上前一步夺来酒坛,甩掷地上。 冷道:“若不是怕你想不开来个寻死殉情的戏码,你以为我愿意带兰儿过来吹寒风,还得受你这冷脸吗!” “呵!寻死?”帝君讥笑:“我怎么会学阿莨那样以死解脱?我可没那么傻。” 澧兰一听,拽了拽沅止衣袖瞪他一眼,说什么不好,偏偏揭人伤疤呢! 沅止拍拍她手,他自有分寸。 “即然没这么傻,整日在雪地里黯然伤神地酗酒又是为何?十八年了,这般肆意伤害自己,同自杀有何区别?你是一方神帝,就该担起以苍生为重的责任来!” “责任?你这口吻倒想天帝交待的。”北霁帝君缓缓起身,盯着他,连声质问:“澧兰当初因你而死时,你颓废闭关了多久?澧兰失踪下落不明时,你身为天刑殿殿主,不顾天界生灵,用大明咒寻人!却来同我谈责任?” “澧兰是兰花,她有真身可以复活。魔族死了定然灰飞烟灭,我要如何让阿莨回来?倘若用责任能换取她的重生,我愿生生世世只为苍生!可她回得来吗?” 沅止默然,没法反驳。经历过这种伤痛自然晓得帝君此时的心境,说那些话不过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尽早恢复情绪。 澧兰直犯愁,一个性情向来清冷孤傲,一个正是痛心彻骨的时候,这该如何心平气和好好谈? 北霁帝君直接谢客:“荒邙事宜有你和大殿下已足矣,再不济便喊归墟老祖出山。浑沦已被我封印在万寂之谷,魔帝会定期加固封印,至于后续如何处置浑沦之力,便由天帝去操心吧。如今六界太平,我这些年也乏累了,今日起便封山闭关。何时出关,暂无时日。” 说罢,帝君抬步朝前方殿宇走去。 “你!”沅止望着他的背影,无奈甩袖。澧兰忧急,忙让他想个办法,这要真 分卷阅读42 封山,帝君就真当隐世之神了。 沅止却置若罔闻,握住她手腕招云即刻飞离。 澧兰责怪他不该放任帝君,他瞥了个清清冷冷的眼神:“你看他如今这样劝得住吗?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他出关,这就将天虞山夷为平地,你看可行吗?” 澧兰没好气怨他一眼,却也知如今无计可施。没再多言,默默忖度着该如何是好。 两人恰出了天虞山结界,就见前方有一白花胡子的矮个子老仙伸长脖子四下张望,瞧着很着急的模样。 沅止淡然扫了眼,催云离开,就听老仙急急喊道:“尊者!神君!还望留步!” 两人却才停在半空,疑惑看着他飞将前来。 老仙追得急,喘口粗气,这才毕恭毕敬行了礼,开门见山就道:“小神乃土地神奉矢,今日受阎王嘱托,有要事转告帝君,能否劳烦尊者引个路,带小神入这结界去拜访帝君?” 沅止直言:“帝君今日开始闭关,谁也不见,土地神还是回去吧。” 奉矢见他欲走,忙挡在前面,又行了礼,恳切道:“此事惶急,耽搁不得啊,还望尊者行个方便,帮帮小神。” 沅止眉梢微挑:“何事耽搁不得?” 奉矢面有难色:“阎王嘱托此事需当面话与帝君,小神也……”声音在尊者睨来的清冷目光中越来越小。 澧兰见状,从中调和道:“因帝君叮嘱闭关不见客,倘若事情不是重大到需叨扰他,我们也不便做主带你前去,还望土地神多体谅些。你无需详尽说明,只需提明一二,我们自有斟酌。” 奉矢擦着额头的冷汗,尊者同帝君是挚交,确也不必隐瞒这事。犹豫些许,才言明重点:“魔界小公主正在冥界。” 夫妻两一听,皆是惊愕。 *** 冥界冥府——风安居。 屋内桌旁坐着两人,一个气呼呼瞪着,一个悠哉喝茶。 “你不说我得赶紧投胎复原魂魄吗?这都五日了,怎还不带我去轮回殿?”开口的正是十八年前身死的步莨。 半个月前,有鬼差在人界见到她的魂魄在半空飘荡,茫茫然然,毫无意识,透明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散。也得亏步莨曾在冥界往生桥同牛头马面大战一次,看热闹的鬼差们基本都认识了魔界小公主。 鬼差将步莨带来冥界后,她意识恢复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曾有过节的那位白脸少年。 少年说她如今是刚凝聚不久的残魂,并不完整,记忆缺失,必须尽快入轮回修复三魂七魄。 少年抿了一口茶,不疾不徐道:“小公主身份尊贵,怎能随随便便入轮回,定得选一户配得上公主身份的人家才是。吴判官待会儿就会把生死簿拿来,稍安勿躁。” 步莨睨了他一眼,不想再搭理,起身飘向门口等着判官。 少年忽调侃道:“别人喊你阿莨,你现在这飘飘荡荡没脚的模样,我觉得可以改名叫阿飘了,好听吧?” 步莨恼瞪,这人说话总不中听呢!要不是看在他出手帮自己的份上,她都给不出好脸色。 倏然想到什么,步莨眯眼带笑道:“我瞅着冥界没哪个官差的脸跟你一样惨白,不如叫死白脸,好听吗?” 少年顿住,面色看来几分不愉。步莨心情舒畅,顺势威胁:“你最好对我态度好些,别夹针带刺地说些难听的话,莫怪我翻脸在阎王面前告你一状。” 少年闻言一愣,突然哈哈笑出声。 步莨奇怪地看着他,半会儿他才忍着笑:“你现在就同我说说吧,我倒想听听你会怎么告我。” 步莨一时未反应,就见他愉悦非常地勾着嘴角:“你不是要在我面前告我一状吗?怎的不说了?” 步莨怔怔看着他,理解过来时,惊得失声僵在原地。 “其实呢,我觉得投去畜生道也是可以的,那些小白兔,小绵羊,小奶狗,也很可爱吧?”少年缓声补着刀。 步莨喉间一梗,身子荡了荡,就似寒风中扑簌的柳叶。 20、第二十章 … 吴判官将生死簿送来,步莨来回扫视两人,荡在门口不敢进。 阎王招招手:“杵着做甚?莫非公主十分信任本王,我亲自帮你选个人家?” 步莨冷眼睇去,信任他?真是可笑!堂堂阎王,一开始就隐瞒身份耍着她,也不知什么企图。 阎王好似读懂她心思,耸耸肩,无辜道:“你当初也没问我身份,我总不能突然言明身份吧?倒显得有些仗势欺人了。” 一旁的吴判官嘴角微抽,您可不就是经常 分卷阅读43 仗势欺人吗。 步莨意下沉吟,在人家地盘,自己还是个随时飘没的魂,为了保命,该服软时就得服软…… 步莨可怜兮兮低着脑袋:“阎王需保证助我入人道,且允许我自己挑选投胎的地方,如此,我们之间恩怨就一笔勾销。” 阎王状若思索了一番:“可这有两件事,助你入人道为其一,可勾销你我恩怨,但允许你选择投胎的地方不是件小事,该算小公主欠我个恩情吧?如何?” 真是个精打细算的抠门阎王!步莨抬头:“行!成交!” *** 吴判官递来的生死簿都是人界王室贵族,步莨翻了几页,没甚兴趣。 吴判官看了眼阎王,阎王点头示意,他这才从袖中拿出另一本生死簿。 “这都是些寻常百姓的,有商贩、农民、也有江湖侠士……还有些不良人的。” 步莨耳尖一动,这不良同她名字不是谐音吗?她问道:“不良指的哪些?” 吴判官略作解释:“譬如小贼强盗、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圈山为王等等。” “圈山为王?”步莨两眼精亮,好奇问道:“是指占领一座山的大王吗?手下还有很多小兵小将?” “唔……”吴判官琢磨道:“大抵也差不离,一座山或两三座山的,总归就是自个儿圈了个地,人界戏称山寨大王。” 这山寨大王算是不良人里不那么恶劣的,步莨斟酌着做了决定:“那我就选个山大王当当吧。” 阎王同吴判官俱是一愣,阎王实言:“这山大王可并不轻松啊,一生许不会顺心如意,大多数可都是在刀口上舔着日子。” 吴判官也劝道:“况且一般都是男子称王,女子也就当个压寨夫人。” 步莨颇有微词:“谁说女子不能称王?我们魔界就曾经出了两位女魔帝!” 阎王冷冷一笑,口吻显然嘲讽:“一个为爱入了邪祟,尸首不存,一个挑起天魔大战,六界生灵涂炭,也是尸首不存。” “你!”步莨拍案怒目,可又渐渐冷静下来。求人办事,不得不低头……忍! 何况他说的句句属实。 步莨拿起生死簿,自顾自说道:“我就选个山大王!” 吴判官又看了眼阎王,阎王摇摇头,示意让她自己选就好。 吴判官心底暗暗记下:阎王对小公主很好,看来我也得对她好点,也得让冥府的官差们对她态度好。 恰时,有鬼差来通报,瞧了瞧屋内的人,跑到阎王耳边传达。阎王一听,勾了抹笑,同步莨打声招呼去一趟阎王殿,让她自行挑选,选好后交给他过目一遍。 步莨专心致志在生死簿上,头也没抬应了声。 *** 阎王殿的客人正是从天虞山刻不待缓赶来的北霁帝君。 自听到土地神传话,他激动得抓起外裳就赶来,这一路既狂喜又心焦如焚,情绪一直未缓过来。 见到款步而来的阎王,帝君可没他那悠闲的步调,上前急急就问:“阿莨呢?” 阎王眉眼带笑:“正在同判官挑选投胎的人家。””投胎?!”帝君惊道:“她投什么胎?即然是魂魄,我自然可以用神力帮她重塑肉身。” 阎王解释道:“她魂体不稳,魂魄不全,缺失了部分记忆,无法离开冥界,只能通过投胎轮回修补魂魄。” 帝君听言心揪得紧。总归她魂魄仍在也是万幸,至少还活着。 “她在哪儿,即便要投胎,我也需同她先见见。” 阎王却略显严肃道:“听说步莨是自尽身殒,可我问过她,她记不得详细,但说似有人掏了她心脏,此事同传言略有偏差啊。” 北霁帝君眸光一厉,他一直觉得步莨身死有蹊跷,她性格开朗,重要的事也会斟酌再三,倘若她真的为步语萱所言,对一切绝望,她应当会先调查真相,绝不可能轻易选择绝路。 当时苦于无证据,且之前确实有些误解,便只能相信步语萱的话。最关键,步语萱是步莨的姑姑,即便有疑点,他和魔帝并未以恶毒的念头揣测怀疑她。 如此看来,步语萱说了谎,步莨之死另有隐情! 帝君敛下寒色,礼貌颔首:“多谢阎王提醒,此事我会同魔帝彻底追查。还望阎王下令让冥府各官差对阿莨尚在之事保密。” “此事我已慎重叮嘱过知晓的官差,帝君大可放心。这便随我前去吧,看看她选出了哪户好人家。” 若帝君知道自家娘子要去当山大王,是什么表情?阎王憋着笑意。 *** 分卷阅读44 可来到风安居,屋内半个人影都不见,阎王顿时没了笑意。问向外边的守卫,才知吴判官带着步莨去了轮回殿投胎。 阎王一听傻眼,不是让她选好后需等他过目吗? 两人匆匆赶去轮回殿。恰在殿外遇到刚办妥事出来的吴判官。 见到阎王,他主动汇报情况:“阎王放心,已顺利引导小公主投胎。” 阎王委实无语,瞥见旁边满脸沉色的帝君,这火急火燎来见小娇妻,却在临门一脚霎时落空,搁谁都不爽。 阎王冷下脸,故意把吴判官严厉训斥一遍,让他解释清楚。吴判官愣了半晌才恍然反应自己把事搞砸了,吓得满额冷汗,诚惶诚恐交代始末。 原来是步莨直接抱着生死簿说去找阎王,没多久回来就说阎王已经同意,交代判官领她去投胎。 因之前阎王便吩咐过他带公主去轮回殿。吴判官便确信无疑,带她去了孟婆那喝汤忘前尘,再去轮回殿轮转王那登记,最终入人道。 吴判官是依照阎王吩咐办事,整个过程无障碍高效率,直到步莨走入轮回镜去往人界投胎,用时不足一炷香。 北霁帝君面无表情接过吴判官递来的生死簿,这事听来是步莨私自冒用阎王名义骗了判官,他是心有气又怨不得谁。 待看到步莨所选之人,他眉梢一抽:“山寨大王?” 阎王干笑着撇清关系:“这是小公主自己选的哦。”同我们没有半分关系。 帝君绷着脸一字一行看下去,当翻到第二页……“一生娶八位夫君?!” 阎王面色霎僵,瞅了眼本子:“唉?竟然有这一条?小公主当真选的这个人?”他使个眼神给判官。 “小公主很急切,只看了第一页,又巧是步姓,便做了决定,还没来得及瞧第二页。”吴判官战战兢兢解释,其实他也没看第二页。 北霁帝君面色黑得比冥界的天还要晦暗,递回生死簿,沉默不言地离开。 直到他身影看不见,吴判官才松了口气,帝君方才那夹冰裹霜的眼神,真是透心刺骨的凉啊。 旁边阎王冷冷丢来训话:“帝君未怪罪你可不代表你的罪能免,自行去刑罚殿领罚去!” 说罢他甩袖离开。本想让帝君欠自己个人情,如此他们夫妻可就都欠了冥府的债,这分量可不轻,哪知就这么黄了,气啊! 旁边阎王冷冷丢来训话:“帝君未怪罪你可不代表你的罪能免,自行去刑罚殿领罚去!” 说罢他甩袖离开。本想让帝君欠自己个人情,如此他们夫妻可就都欠了冥府的债,这分量可不轻,哪知就这么黄了,气啊! 本以为立了功的吴判官瞬间垂头丧气,慢慢走去刑罚殿。 *** 人界——荣国太岭镇玉壶山。 北霁帝君来到山头已是月隐星疏的深夜时分。他停在半空,看了眼入寨的石门,上头雕刻“雁清寨”三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字体旁雕琢祥云渺雾,倒是个讲究的寨子。 并未逗留许久,他径直飞往寨内。 寨内有依山修葺的石屋,也有沿着山路修建的草屋,下方山谷还建有不少木屋。 他施法凝神,聚睛巡视,最终定在正对外边石门的东口山上的石屋,也为所有石屋最高处。 帝君即刻飞去,隐身入屋。借着石壁烛灯,绕过三间房,终找到婴孩所在屋子。 他进屋便施了昏睡诀于床塌上的夫妇,这才将目光落在屋中一小木床。 帝君瞬步闪至床边。床上熟睡的婴孩被包裹在棉被中,露出的小脸肌白嫩细腻。 他微微弯身,瞧着这小不点,不由笑了。想起步莨刚出生那会儿,真是一模一样。 帝君倾身将她缓缓抱了起来,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搂在怀中,细细端量她,失而复得令他手臂微微发颤,心跳如擂鼓,眼眶泛起湿意。 忍不住低头吻在她额头。 不舍抬头时,许是方才动作扰了她,就见她颤着眼皮,慢慢睁开,醒了过来。 瞧着这熟悉的杏眼,清澈如山间溪泉,帝君心口微热,柔声唤了句:“阿莨。” 婴孩眨眨眼,小眼望大眼,忽而小嘴瘪了下去。再次张大时,清亮的哭啼顿时破口而出,越来越大…… 这夜,帝君手忙脚乱、慌惶无措。 最终将她哄睡着时,他呼了一口气:哄娃好难! 21、第二十一章 … 北霁帝君事不宜迟赶去魔界,将步莨之事一五一十说与魔帝。 魔帝听完久 分卷阅读45 久未言,捏着座椅扶手肩头颤动,默泪许久。“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喃喃重复这句话。 情绪回稳后,魔帝欲前往人界。帝君问道:“你曾带阿莨长大,知晓如何哄婴孩止哭的方法吗?” “止哭?”魔帝想了想:“阿莨也就出生时哭了会儿,取其心脏后就再未哭过。一直挺乖巧,我倒没怎么费心哄过。” 帝君愁道:“方才在人界,我只抱了一会儿她便哭了,小娃娃哭得撕心裂肺的,许久不停歇,我得去一趟天庭问问澧兰怎么哄孩子。你若去人界,定得隐身,最好在夜间行动,莫要将她弄哭。” 魔帝奇怪瞥了他一眼,这谨慎叮嘱的口吻,怎么说得好似他的亲闺女? *** 北霁帝君急切要去人界看媳妇,飞速赶去天庭百花殿找澧兰询问方法。 澧兰给了他两个建议:用一些新奇有趣的物什吸引幼孩的注意力,或者喂一些幼孩喜爱的食物。 帝君却苦思:她这般小喜欢吃什么? 澧兰递给他一个蜜罐:“这是用百花殿的仙花酿的蜜,瑆儿刚出生时很喜欢喝,你用手指稍微沾点喂食就是,一次不要太多,怕她如今凡胎受不住。” 帝君欣喜收下,即刻落去人界。 *** 却说早已按耐不住的魔帝,待帝君离开,忙去找漆伯询问哄孩子的方法。 虽说帝君交待步莨身死真相未查明,她复活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但魔帝并未隐瞒漆伯。从自己年幼起,漆伯便陪在左右,一路血雨腥风、斩荆劈棘,不仅是长辈更是良师益友。 漆伯听言小公主仍活着,老泪纵横,直言小公主乃难得的仙魔之体,定有天地护佑。 一番流涕感慨后,漆伯建议:“小公主幼时喜爱听风铃,一听便笑,魔帝可以带一个去试试。” 魔帝幡然一拍大腿:“哎呀!瞧我这记性还没您好!我这就去取一个。” 说罢魔帝风风火火甩袍要走,漆伯眼中噙泪喊住他:“见到了小公主,还望魔帝回来告知老臣一声,我也想知晓其近况。” 魔帝望着一把白胡的老者,几分动容。拍拍他肩膀点头,抬步离开。 *** 魔帝来人界的时辰正是晌午,他硬在玉壶山上等到傍晚。待日光敛入山谷,夜幕降临,他起雾欲飞,又疑虑山寨的人还未睡,耐着性子再等两个时辰,却才飞去石屋。 隐身入屋,听到床幔内夫妻交谈,他等不及,直接施法迷晕两人。 魔帝悄然走到小木床边,看到那张熟悉的小脸,慈爱满腔,几欲夺眶而出。 女儿的的确确还活着,不再是这十多年做的无数次虚幻美梦。 此时人界正值冬季。几个月的女婴全身包裹在厚厚小被袄中,露出一颗小脑袋,五官稍稍长开了些,头发也浓了些,小脸蛋红彤彤地像苹果。 魔帝蹲在木床边,手指轻轻碰了碰她脸,暖暖的,这才放心。视线舍不得移开,从淡淡眉毛到红润小嘴,端量了一遍又一遍。 “阿莨,爹爹来看你啦!快快长大回到爹爹身边来。上次爹爹没护好你,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苦受罪了。” 一想到她遭的罪,被残害到只能凝聚零碎魂魄,他心底阵阵抽痛,哽咽难语。 终是忍不住,魔帝将她连着棉被一起抱起来。她这会儿睡得沉,魔帝越瞧越欢喜,低头亲在红脸颊上,乐呵呵扬唇笑起来,又亲了另一边脸颊。 见她仍未醒,十几年憋着的父爱涌上心头,魔帝觉着自己闺女真是可爱得紧,低头又亲了几下脸蛋。 “亲够了吗?”一句质问陡然响在身后。 魔帝霎时停住,转身就见一身雪白的北霁帝君站在门外,目光跟外边呼啸刺骨的寒风似的。 魔帝挑着眉:“我闺女我多亲会儿又如何?” 帝君缓步走来,视线落在步莨脸上,煞有其事道:“凡人生来脆弱,尤其婴孩得加倍呵护,沾了大人唾液,恐生藓。” 魔帝一听,顿时懊恼,女娃脸上留藓可不妙。咕哝着:“我就不信你上次来没亲过?” 帝君伸手指触摸她柔嫩的小脸,面不改色:“确实没亲过。” 魔帝从他神情窥探不出真假,却甚怀疑这话。之前也是,表面上瞧不出他感情,看似云淡风轻,却在步莨死后变了个人似的,且不说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竟是悲痛到要封山。 恐怕他早喜欢上了步莨,嘴上却硬,这好不容易见到会忍着不亲?若不是考虑到凡人之躯不可入天界,魔帝揣测,估摸帝君会把步莨掳回天虞山自己养大。 也不知是 分卷阅读46 两人说话声吵到了娃娃,步莨长长睫毛颤了颤,慢悠悠睁开惺忪睡眼,眨了眨。 两个大男人即刻噤声盯着她。步莨两眼圆溜溜,眼珠子转这儿望那儿,好奇的模样。 “你瞧,阿莨在认人。”魔帝喜道。 帝君眸光瞬间温柔,眨了两下眼回应她。步莨也一瞬不瞬瞅着他。就在帝君一颗心要软化在她纯澈的眼中,忽见她嘴角往下撇了下去。 帝君心一提,这是要哭的征兆…… 果真,下一瞬,步莨张嘴哇哇哭了起来,那细细婴儿哭啼声加之豆大的泪珠,惊得魔帝手臂慌抖,险些抱不稳。 北霁帝君顺势将她抱过来,学着澧兰教的动作轻缓地抚拍她的背,然后捻诀在她眼前幻化出小兔子和小猫狗。没成想效果显著,步莨哼哼两声就不哭了,眨巴泪眼目不转睛瞧着上方,咯咯笑出声来,清脆童音仿若玉铃铛般好听。 “嘿?你倒是学到了好办法。”魔帝甩了甩手里的风铃:“看来我这玩意儿没用了。” 哪知步莨竟转了转脑袋,看向魔帝,好似被什么吸引。 魔帝心喜,忙将风铃拿起来,在她眼前晃了晃,风铃悦耳叮呤声在屋内响起。 步莨竟伸手抓住风铃下的玉扇片,摇了摇红绳子,红绳上端的玉球撞击金铃内壁,叮叮作响。她便呵呵笑,十分开心。 “阿莨很聪明啊。”帝君欢欣地夸赞,毫不掩饰对她的喜爱。 魔帝眉眼挑得乐,一脸骄傲,也不看看是谁的闺女。 可当步莨睡着后,两人陷入沉思,因为风铃被步莨握在手里。魔帝曾想拿出来,哪料她握得死紧,他又不忍心施力掰开。 他们是偷偷来看望步莨,这东西留下来定会让寨主夫妇心生疑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帝君思量一二,让魔帝先回魔界,他入夫妻二人梦中给他们一些暗示。魔帝见他有办法,又看了会儿步莨才离开,总归有帝君照顾,他也放心。 帝君施法分别入了两人梦里,仙雾缭绕,以神灵的虚渺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 寨主步胜为一魁梧俊郎,见到神仙,他激动万分,虔诚下跪叩首膜拜:“望仙人护佑我妻儿平安健康,护佑我寨中人安康祥和。” 帝君问:“怎不为你自己祈福?” 步胜诚言:“只要妻儿好,我便好。”眼中流露的爱意真真切切。 帝君道:“人各有天命,你自当活得坦荡,定有福份。” 步胜垂首感激涕零。帝君这才说到正事:“寨主之女与仙有缘,此生有仙灵庇护,但此事不可泄露他人,只你夫妇二人知晓便可。” 步胜闻言,顿时喜出望外,热泪盈眶又一叩首。 帝君叮嘱:“本仙有几事吩咐,你需谆熟于心。其一,赐爱女仙名,字在她手心。其二,未满十六不可婚配。” 步胜应道:“仙人放心,我定谨记在心,莫不敢遗漏忘却。若仙人还有其他吩咐,可随时交待,我当悉听遵从。” 帝君满意地点点头,忽想到生死簿上的八位夫君,险些将此事忘了,这可必须扼断在摇篮中! 复又交代:“还有一事甚为重要,她一生只可有一夫君,否则会损了仙缘。这事待她长大后,由你夫妇二人同她深切教导便是。” 交代完毕,帝君告知二人已赠一仙礼给女娃,便出了梦。 *** 寨主夫妇醒来已是清晨,皆说梦见一白衣仙人,且话语一字不差。 两人惊愣,忙掀被下床,就见女儿手中握着一金色风铃,定是仙礼。翻看她手心,一个莨字! 夫人雁清登时跑出屋,面朝晨曦初露的远空跪下,双手合十,口中默念有词,多为感激。 步胜随后而至,手拿毛氅披在妻子身上,也跪在一旁连连叩首诚谢。 *** 北霁帝君自那夜起,就住在了玉壶山顶的榆树上。毕竟从天界往返来,人界时日便过了许久,他想看着步莨长大。 每晚他都会潜入石屋中,哪怕只是静守一旁看着她,也欣然乐意。 久而久之,步莨好似熟悉了他的气味和动静,只要他靠近伸手稍微触碰,她便会醒来。最初还会哭,之后再也没哭过,反而会伸手要他抱。 帝君当是乐此不疲,甚至有几晚将她抱出了屋,飞到山顶的榆树上,将她抱在怀中一同赏月,可谓惬意舒心。 帝君有时会施法在空中变幻出小动物或者花草,但自从喂过步莨吃花蜜,他哄她的方式改成了喂花蜜。 因为他十分喜爱步莨吸允自己指尖时的可爱模样,可爱得他时常忍不 分卷阅读47 住亲她肉嘟嘟的脸。有他护着,哪里会让她长藓,不过就是不愿魔帝亲她而故意说得严重。 这一喂食,就喂了大半年。 食过仙花蜜后的步莨更是肌肤嫩得宛若朝阳下沾露绽放的娇花,以至于她长大后肌肤也如同婴孩般白嫩光滑。 22、第二十二章 … 步莨一岁多已经会说些简单的话,也会认人。每晚醒来见到帝君就笑嘻嘻,伸出小手糯糯声喊着:抱抱! 帝君喜欢她对着自己撒娇,毕竟之前不论婚前还是婚后,步莨鲜少对他撒过娇。她从来不是一个爱撒娇的女孩。 唯一一次听得她软声语气,却是她醉酒那晚,可那时说的话又夹着酸楚,如今想来,步莨当时许对他的感情缺乏信心,平日里大大咧咧瞧不出,酒后方露真情。 所以他特别珍惜此时仍是幼儿的步莨提任何要求,这种时候的她喜怒全凭本能,而他愿意满足她的一切需求。 说花花,他会幻化各种花给她看;说抱抱,他不由分说将她稳稳端在怀中;说甜甜,他会沾取花蜜喂给她;说星星,他会飞在高空破云散雾,腾出一方明亮璀璨的星空。 可随着她日渐长大,北霁帝君只敢在她熟睡时出现,一旦她醒来就得立刻隐身。因为他暂不能突兀地出现在她记忆里,若要出现,也得等她长大后寻个适当时机同她相识。 起初,步莨深夜睁开眼,一片漆黑中,见不到熟悉的人,她会喊抱抱,再喊甜甜,相关的记得的,她都会说出来。 可许久,四周依然静悄悄,她便委屈得哭了出来。 帝君觉得自己委实有些残忍,因着私心让她习惯了这一切,却中途切断。听着她稀里哗啦的哭声,他眉头拧得紧,心口仿若被一声声的哭给割成一道道的伤,很疼。 最终他只得施法唤醒夫妇二人,直到夫妇两把步莨哄睡着,他才留连不舍地离开。 回到山顶榆树上,漫天闪烁的星光于他眼中拼凑成了步莨的模样。她凝望自己时羞涩的样子,她生气时皱眉抿唇的样子,还有难过时的盈泪。 “活了这般久,却等不及这人界短短十几载,希望眨眼你便长大,更希望下一刻你回到我身边。” 长长嗟叹,有无奈有自嘲,心底深处还有未曾开口的自责。 帝君听不得步莨哭,便在树上静坐了一个月,等再次回到石屋,他隐匿了气息。而步莨再也不会半夜醒来,一觉睡到大天亮。 直到步莨长大些,他找了个能安全接近她的办法。 *** 正是春夏交替时节,温度宜人,阳光明媚。 刚满六岁的步莨吃完早餐,抓了两块红枣糕塞进腰间荷包,跳下凳子就出门。 “唉?”正收拾碗筷的雁清探手去,连她衣角也未碰到,小丫头早跑没影儿了。 雁清只得走在门外大声叮嘱:“阿莨,你走慢些,刚吃完跑太急肚子会疼。” “娘亲放心,阿莨的肚子跟爹爹一样是铁打的,不疼!”清脆响亮的童音从下方传来。 雁清听得是哭笑不得,回头怨了眼旁边正坐着磨刀的丈夫。 步胜瞥见她视线,咧嘴爽声笑道:“闺女性情随清儿,率真可爱,哈哈!” 雁清两颊红云迅速飞起,丁点儿的埋怨顷刻散在他的甜言蜜语里。 “你们一大一小就不晓得让我省心。”嗔怪一句回房继续收拾。 *** 穿道走梯地奔下来,朝气十足的步莨同遇到的叔伯婶姨打招呼,一刻不停歇地朝山谷的大榕树跑去。 “这丫头,又是跑去爬树喂鸽吧?”李婶一边晒被子一边说道。 李惠劈柴擦汗偷个闲,望着那正爬树的小背影,笑道:“瞧她身手越发敏捷,是个好苗子。” 爬到树上的步莨晃荡着两腿儿朝天吹着口哨。不多会儿,一只白鸽盘旋着飞了过来,落在她肩头。小嘴轻啄她的脖子,逗得她咯咯直痒。 步莨将它捧下来,两手顺着它雪白柔软的羽毛摸着:“娘亲做了红枣糕,我带两块给你尝尝。” 说着她从腰上荷包里拿出一块来,放在手心搁在它嘴边。白鸽一下下啄着红枣糕,不一会儿便吃了干净。她又拿出最后一块,它却没吃,用嘴推了推她小手。 步莨似看懂它的意思,说道:“我来之前已经在屋里吃过了呢。你快吃!” 白鸽竟听懂人话,依言啄着枣糕。它便是北霁帝君幻变身形而来,也是步莨的小玩伴,更是步莨逢人就津津乐道的大恩鸟。 这‘恩情’就得追溯到步莨四岁半时,初次 分卷阅读48 遇见大白鸽。 一日步胜带人去了山下办事,雁清在屋中做饭。步莨想下去山谷找寨子里的哥哥姐姐们,就自己慢慢步下石梯。 走到一半,累得她气喘吁吁,她便一屁股坐在石梯上歇息会儿。忽听到旁边有唧唧声,她转头一瞧,一只硕大的灰黑色老鼠停在她旁边,沿着石苔一边嗅一边朝她手边爬来。 步莨一动不敢动,惨白着脸瞪着这胆大的老鼠:“你……你走开……”声音小小发颤。 就在那老鼠快要靠近自己时,步莨撇嘴泪汪汪,小心翼翼站起身。老鼠突然就撺下来跳在她鞋上,步莨一声尖叫,吓得蹦哒两腿,结果一下踩空,直接从石梯上滚下去。 惊奇的是,她从地上爬起来时,半点没有磕碰的痛感,好似骨碌碌滚在棉花堆里,软绵绵的,只是衣服脏了些。 她不经意抬眼,就见最后一排石阶上,立着一只纯白的大鸽子。她从未见过纯白色的鸟,羽毛跟雪似的白。 步莨正要蹲下身去摸摸它,恰听到石梯上方娘亲担忧的话音传来,应是听到她惊叫声从厨房跑出来找她的。 步莨怕被娘亲责骂,满脸堆着灿笑说自己没事,只是看到一只老鼠吓着而已。等她再低头,白鸽却消失无踪影。 之后步莨每天站在石梯上方朝下望,可连续几日也没见到那只漂亮的白鸽。 她失落地想:是不是那日滚晕了看错了呢? 次日,石梯侧边的墙上赫然立着大白鸽。 步莨欢欣雀跃地跑过去,却猛地停住脚步,因为白鸽爪下踩着一只灰黑色老鼠!老鼠在它爪下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步莨仰头问道:“你那天看到它欺负我是吗?” 白鸽扑扇了一下翅膀。 步莨觉得它能听懂自己的话,心中顿喜,又问:“你知道我不敢再走石梯是吗?”因为怕那老鼠再出现,除非娘亲和爹爹抱着她下石梯,否则她不敢再一个人走了。 白鸽又扑扇了一下翅膀。 步莨欣喜非常,试探伸手:“你飞到我胳膊上来好吗?我想摸摸你。” 白鸽看了她会儿,忽而展翅抓着老鼠飞离。步莨瞅不见它身影,有些沮丧地垂下脑袋。 待她转身要进屋,倏然听到拍翅声,步莨忙转回身子,白鸽正从半空飞来。她高高抬起手臂,白鸽直冲而下,稳稳落在她胳膊肘。 步莨眼笑眉飞地将它捧在手里,温柔地抚摸它羽毛,柔顺光滑的触感,比娘亲的绸裙还顺滑。 从那之后,步莨逢人就说自己有一只大恩鸟,羽毛纯白如雪,眼睛红似宝石,漂亮极了。而后整个寨子都知道她在山谷的榕树上养了只白鸽。 步莨给它起了个名字——呼呼。因为它回应她的方式多半是扑扇翅膀,发出呼呼风声。 *** 时日捻指又四年,十岁的步莨已初显娉婷少女的身姿。 雁清给她做过几件裙装,却都被她压在箱子底。因每日得去练场耍枪弄剑的,简易衣裤方便许多。 初秋清晨天光刚亮,步莨早早跑来喂白鸽,抱着它坐在树上随意聊着,白鸽则安静靠在她怀中聆听。 待阳光洒遍整座山谷,寨民们早已开始了一天的劳作。还能听到远处荡来的气势蓬勃的练武声。 “阿莨,该去练场了!” 步莨闻声望去,正是李舒平在前方朝她挥手呼喊,旁边还站着一男一女。 李舒平是他们四个人中年纪最长的,今年刚满十四岁,平日里他们都称他舒平哥,是寨中将领李惠的儿子。 旁边稍微矮些的男孩是寨中匠师的儿子曲巧思,今年十二岁。一旁年龄相当的女孩则是副将杜若明之女杜筝。 步莨将白鸽放在树枝上,点了点它红嘴,“我去练功了,明日再来找你。”说罢她伸手握住头顶树枝,跃将而下,稳稳落地。轻盈似飞燕,敏捷如脱兔。 帝君看着不远处对步莨一脸悦色的李舒平,红色鸽子眼微微眯了眯。 十四岁,在人界已是少年,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开始懂得男女心思……不得不防。 犹豫再三,帝君展翅隐身飞去了练场。 *** 雁清寨北边有个专供寨兵训练的场地,为正规练场。旁边的空地修建了一个规模小些简易的训练场,对练武有兴趣的孩子便可到小训练场自行练功。 当帝君飞到训练场上空,也不知什么情况,就见李舒平正握着步莨的手查看,曲巧思和杜筝则围在两人旁边。 忽然,李舒平低头含住步莨手指! 帝君鸽子 分卷阅读49 毛顿时炸开,无礼小辈!他振翅挥去,空中陡然刮起一阵强风,飞沙走石之势吹向训练场。 只听嘭地一声,李舒平霎时被风卷起摔在地上,他揉着屁股疼得呲牙咧嘴。 三人眯着被风吹迷的眼,怔怔看着地上艰难爬起来的李舒平,忙过去搀扶他。 这怪风刮一下就停了,步莨抬头望天,匪夷所思道:“这妖风刮的,哪个妖怪在做法吗?” 帝君:?! 23、第二十三章 … 深夜,云笼弦月,星辰廖茫。 趁着步莨熟睡,帝君正帮她手指疗伤。 步莨五岁起便有了自己的小屋,他经常坐在她床边一看就是整夜。 见伤口差不多愈合,帝君停止施法。毕竟不能太明显,留些无碍的痕迹待自行恢复就好。而这伤就是今日在训练场,步莨同李舒平切磋时被他的剑划伤。 帝君知晓前因后也不认为那阵风的惩戒有何不妥,要给伤口止血有许多方法,李舒平却用了最不应该的办法,即便是情急之中,也不该! 帝君握着步莨的手瞧了瞧,鬼使神差地缓缓抬起她手,放在唇边… 忽听她嘤咛梦呓,惊得他回神。他…他想做什么?! 步莨在人界如今才十岁,诚然她魂魄是自己妻子,可她毕竟是投胎为人,按照凡人的步调长大,十岁仍是个孩子。 方才不是婴孩时觉得可爱单纯想亲她脸颊,而是实实在在生了醋意,动了不纯的心思,竟想允吻她手指…… 帝君赶忙将步莨手臂放下塞入被中,起身迅速出了屋。 就当帝君一整晚都在面树思过,反省自己的罪恶念头时,魔帝恰来,却不是来看步莨。 “去妖界。”魔帝站在树下简短说道,面容在黯淡的月色下瞧着几分厉然。 北霁帝君飞落下来,瞬间便读出了他未道明的话,问:“她在妖界?” 魔帝点头,忽冷笑:“步筌在妖界当上了妖帝,语萱则成了妖后,呵!说什么内疚自责而离开魔界,不过是要去当妖后,这确实是比魔君听起来响当当。”口吻不掩嘲讽。 帝君神色倏寒,当年步莨死去的真相,该得个明白了。 两人离开前,帝君同魔帝建议把灵虹喊来。妖界甚远,且两界时日不同,此去办事需久一些,待回人界也说不定是几时。一来可以让灵虹变成白鸽暂且代替他,二来,完全出于他私心,让灵虹暗中防着李舒平。 来到雁清寨的灵虹,两眼因得知公主之事哭了一路而肿得跟核桃般,抽抽啼啼的。 帝君劝她日后见到步莨需多收敛些情绪,并叮嘱她暂莫露出真面,谨慎施法术,毕竟她修为尚浅,就怕被人瞧出端倪。 凡人多未开窍,这人界有妖可是惊天大事,不管善妖还是作恶多端的妖,后果大多会被凡人活活打死或烧死。 灵虹为了能留在公主身边,自然切切谨记,莫不敢出了纰漏。 *** 妖界位于仙界最南端,同仙界隔着绥海,绥海深处居住的便是似仙似妖的鲛族。 现任妖帝战胜前任妖帝,并将其赶出虎山,此事震惊整个妖界,随口一打听便能知道步筌所居之处。 来到行宫,帝君和魔帝敛云收雾,并未隐匿身形,堂而皇之走在宫内。 妖兵们握枪举刀喝令其离开。魔帝嗤笑,扬声道:“我等只来找你们妖后,无关鼠辈若不速速退散,就等着一块儿命丧魂断!” 夹带魔力的声音浑厚如钟,气势磅礴,彻空入云霄,劈风断山林。听得众妖心口骤然一痛,气血翻涌。 修为低的妖兵受不住这震天撼地之音,捂住胸口喷出鲜血,疼得面容皱起。纵然修为略高的也耳膜刺裂,剧痛难忍。 众妖被逼得连连后退,惕然心惊。此人只用声音就折损兵将若干,若斗起来,恐是蛋碰石头,顷刻间就得全员覆没。 领头护卫敛惊问道:“还望二位告知姓名,我好去同妖帝通报一声。” 帝君抬头远眺,微眯双目中冷光乍现:“不用通报了。” 魔帝望去,就见黑袍身影飞驰而来,正是如今妖帝——步筌。 魔帝呵呵讥讽:“看来语萱心虚不敢露面。” yy reend 步筌落下来便让护卫全部退散,冷肃的面容一如既往,问道:“二位特意前来是祝贺我登帝吗?” 魔帝目光一凝,抬掌打去。步筌以双掌接下,可魔帝这用了七成功力的掌风呼啸如龙,猛将步筌推出六七丈远,脚下砖石寸寸碎裂 分卷阅读50 。 “养你几千年,你是如何回报我的?离开魔界我本就不再追究,可你却回魔界对阿莨胡言乱语!甚至企图将她带走!你是邪怔了吗?活成这刚愎自用的性子,以为一时得逞当了妖帝,这妖界便是你的?你早晚会毁在自己手中!” 魔帝痛心疾首,厉声骂道。 步筌不动声色运功,压下方才承受掌力涌上的气血,眼中倏凝冷霜:“杀族仇人有何资格教训我?我黑蛇一族当年几乎被你斩杀殆尽,还妄想我对你感激?” 魔帝面色霎沉,当初步筌听说他曾将黑蛇一族斩杀的事,直接同他对质。他只得将真相告诉步筌。 当年他和魔后受邀参加妖帝寿宴,黑蛇一族当晚意图谋反弑帝,他本不插手妖界之事,欲带魔后离开,哪知黑蛇一族发疯似的见人就杀,一团青雾毒气中,魔后被掳走。 他追去黑蛇一族的老巢,骇然震惊的是,蛇穴内全是黑蛇尸首,只有角落里的魔后和她怀里的婴孩尚活着。那婴孩正是步筌。 此事传遍妖界,都说是魔帝为救魔后斩杀黑蛇一族,也帮妖帝平定了叛乱。 他不愿对传言过多解释,只望妻子安好。就因如此,最终造成步筌的误解。可即便他讲明真相,步筌也不愿相信。 魔帝闭目嗟叹一气,不愿再继续纠葛。睁眼已然肃沉三分:“我们此次要捉拿语萱审问,带我们去见她。” 步筌道:“姑姑如今是我王后,若她哪里得罪了魔帝和帝君,我也该知晓一二。不知魔帝要审些什么?” 北霁帝君早已不耐:“在这弹丸宫殿寻个人,有何难!”他腾空而起,双手结印,整座行宫罩上结界以防人逃走。 帝君施法凝神,聚睛巡查,顿在一处,果断飞将而去。 魔帝一看,定有结果,火速追上前。 *** 帝君寻到步语萱时,她正在殿内坐立不安,也不知魔帝来妖界是为何。可见到迎面冲来的熟悉身影时,错愕之余,心头莫名一慌。 帝君瞬至她面前,冷漠睇看,只这一瞬,步语萱浑身僵硬无法动弹,他对她下了禁术! 忽而全身毛孔似有冰针刺入般,寒气入体,穿肌透骨,慑得她抖着冷汗。 “曦华……” 帝君声色俱寒:“日后别再从你口中说出本君名讳!” 步语萱哪见过他这严厉狠绝的一面,眼中惕惶盈泪,欲言却被打断。 “倘若你今日不将阿莨死去的真相一五一十坦白交代,我会送你去万寂之谷尝尝焚身的滋味。” 步语萱脸色煞白,愣愣看着他,眼瞳一缩一缩受惊吓般。曾于她面前温润含笑的翩然男子,此刻眼中的冷厉像要将她千刀万剐,一字一句都如冰刀,斩裂她身心。 恰时魔帝和步筌赶到殿内。 步语萱泫然欲泣看着帝君,转向步筌时,忽勾起一抹苦笑。 步筌双拳握得紧,他十分紧张她接下来的话…… 步语萱目光落回帝君眼中,颤着唇:“因为嫉妒她得到了你的心,我心生恨意,将她焚身灭尸。” 此话一出,帝君和魔帝皆愕然,她竟当真如此残忍谋害自己亲侄女? “姑姑!”步筌欲上前,被魔帝拦住。 步语萱对步筌摇摇头,继续交代:“至于筌儿为何会带走阿莨,也是我撺掇的,一切与他无关。他愿意听从我,我便随他前来妖界助他登上帝座。筌儿被我威逼同阿莨说她魔心被用来复活魔后的谎言,再故意要将她带离,待你们追着筌儿离开,我便趁机杀了阿莨。” 魔帝无法置信,几步走上紧捏她双肩,眦裂怒吼:“你怎如此狠心?阿莨从小同你关系最好,整日里总念着找你,她无母抚养,尊你敬你。她同你疏远后,我问过她,她却什么也没说,如今看来,却是你做了什么让她伤心难过的举止!可你竟冷血无情将她杀害?只因得不到的感情?” 步语萱泪如雨下,不住抽哽。日日在内疚中煎熬,夜夜梦到火中满身是血的步莨喊着:姑姑,救我!救我! 自己没伸手救她,不也等同杀了她。倒不如将一切都在自己身上终结,护步筌周全。 最终魔帝领着步语萱先回魔界,她需接受应受的刑罚。 留在殿内的帝君视线定在步筌身上。步筌狐疑见他单手举起,忽察觉到什么,步筌两手凝力,却来不及…… 帝君单手捻诀飞快,一道白光从他掌中击出,在步筌抵挡之前,白光眨眼闪入他胸口。 心绞般的剧痛顿时传来,步筌吐出一口血,身子朝后踉跄两步,面色白如纸。 “你参与了此事,便有罪。废你五 分卷阅读51 成修为,以示警告!”帝君冷声说完,甩袖离开。 步筌捂着胸口看着远去的白色身影。即便废除五成修为,并不妨碍他的计划。 *** 良久,将领步入殿内,恭敬问道:“我们需去解救妖后吗?” 步筌未言,眼中无波,冷如清月。 步莨的死是他行的一步险招,倘若步语萱说出是他杀了步莨,他便得设法将罪行扣在她头上,如此会不会让魔帝和帝君相信却甚是难料。 好在步语萱依他预料那般因愧疚而选择自行承担,他感激她的庇护,她也的确是协助他夺取妖界最可靠有力的人选。 却仅此而已,他只能对不起她。 步筌问向将领:“初代妖帝的陵墓入口进展如何?” 将领回道:“已找到五处疑似入口,正在一一排查。” 步筌抬头眺望远空缯霞火云,喃喃低语:“莲珣,等我拿到凝魂灯……” 眼中斜阳映洒,柔光缓缓流泻。 24、第二十四章 … 北霁帝君心事重重,便未即刻驾云离去,在妖界荒野迎着血色夕阳漫行。 他如何也无法相信步语萱竟下得了手,而且用如此残暴的方式杀害步莨。说到底,此事源头在他,倘若他早点察觉步语萱的感情几近扭曲,是否可能阻止步莨的悲剧? 好在步莨还活着,否则他如何同莲珣交待。 莲珣是他唯一的弟子,他却没能救下她,眼睁睁看着她被浑沦之力毁了一生幸福,是他难平的遗憾。 可浑沦之力却造就了步莨的出生,她的魔心便是寄附莲珣身上的浑沦之力凝聚而成,才诞生仙魔之体第一人。 只有他和魔帝知晓,步莨的魔心是完完全全实实在在的浑沦之力,纯粹的力量。莲珣生下步莨后,便以神体为代价,化为结界将魔心封印,以防步莨被浑沦之力控制和伤害。 魔心不可被外人所知,否则天界定会要销毁那颗心脏,魔心若亡,步莨便真正不会存在了。 浑沦之力夺走了他弟子,却创生了他如今心爱之人,如此矛盾,却又冥冥注定。 不论是为了莲珣的嘱托,还是为了他自己,他都得竭尽全力将步莨护在羽翼之下,哪怕有朝一日以魔界共主的身份同天界对立。 望着远山敛辉收芒的残阳,帝君轻叹:“希望那一日永远不会到来吧。” 荒野寂静,只闻偶尔掠来归栖的飞禽振翅声。 漫步林间的帝君忽顿住脚步,头也未回:“若要偷偷摸摸跟着就别发出声响。” 不会儿,传来脚踏碎叶的声音,越来越近,直至他跟前——一只虎纹猫? “喵~~”这猫仰头朝他叫。 帝君却垂眸笑着威胁:“你是要我将你打回真身?” 那猫吓得四肢一缩,团成了个球,又缓缓伸展出来,瞄了一眼帝君,忽而腾跃身姿,摇身一变,落地眨眼成了只健硕威武的花斑大老虎。 老虎张口晃脑一声吼,震飞林间栖鸟兽。倏然跪坐后肢,收拢前肢,安静乖巧地望着帝君。 “跟着我做甚?”帝君问道。 大老虎实诚道:“我想追随帝君身边,沾沾仙气,日后修炼成仙。” 帝君哼笑,直言揭穿:“成仙之后呢?回妖界复仇重夺帝王之位?” 原来这大老虎竟是妖界前任妖帝——虎妖娄晟。 今日他潜在宫内本想伺机察看步筌动静,却窥睹魔帝和帝君兴师问罪。帝君是天界神帝,又是魔界共主,其修为高深强大,他思忖再三,尾随而来。 娄晟垂下脑袋:“实不瞒帝君,我忠实将士皆被杀害,心中愤懑不平。若能修得仙法,固然期盼日后有能力重返妖界夺回帝位。”语气几分不甘。 他抬头,炯炯虎眼隐含怅然忉怛:“黑蛇一族历来狡诈阴狠,更无治理之法,不行崇德之心。而我如今只有零散存活的士兵衷心拥护,为了他们安危,也只得暂且让他们安分过活。我不可见妖界在黑蛇手中毁于一旦,日后掀起战乱,我妖族子民定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娄晟垂首伏地,虔诚叩拜:“极望帝君能发慈悲收留我,可以不收徒,只作座下兽。帝君乃一方神帝,能得帝君仙气及指点,受益斐然。绝不怀杀戮之心,不生罪恶之念,即便日后助我族收复妖界,我也会选能人继位,此生只追随帝君。” 北霁帝君静睇未言,娄晟便跪拜不动。 良久,帝君若有所思:“我从无坐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娄晟一听,顿时激动万 分卷阅读52 分,连连磕头道谢,嗓音带着情绪难抑的颤声。 “然……”帝君打了个转折,“你入我座下,凡事得言听计从,不可生出半点忤逆之心。所以我需对你设下禁制,你若做出背叛之事,此禁制许会取你性命,你可想好?” 娄晟半分不犹豫,抬身坚定道:“帝君只管下禁制,我绝无二话,也绝不敢存叛心。” 北霁帝君见他诚心诚意,收个坐骑倒无妨,日后看守天虞山也可行,但他心中却另有考量。 帝君结印在娄晟额头轻点,一抹白光遁入,须臾消散。娄晟体内无感,禁制已成。 帝君打量一番,吩咐:“体型收敛些,凡人喜爱的那般模样。” 娄晟虽不解,但依言变成之前那只虎纹猫,身形再娇小了些。 帝君招云:“来吧,带你去见见你今后的主人。” 娄晟即刻跃上,疑惑道:“我的主人?不是帝君吗?” 0 6 17 帝君摇摇头:“禁制所设的便是你今生永远不能背叛她,需护她左右,顾她安危。”惦想着那人,口吻倏柔几分,续道:“乃本君爱妻。” 传言北方神帝极为宠妻,竟被授此大任,娄晟不禁心中大喜。正是振奋快意时,忽而一怔——不是听说魔界公主身殒归去了吗? 是个甚么情况?让他去守陵吗……娄晟陡然一寒。 *** 而当帝君回到人界之时,已挥袖一载有余。雁清寨正经历一次大变故。 深秋夜里,凉风已显初寒。 明月圆如玉盘,本清照雁清寨,被蒙上了云层,显得几分晦暗森凉。 寨内屋舍俱捏烛,寨民多半休息入寝,却是个不眠夜。 寨中议事的清方堂内,深夜依旧灯火通明。 只听咚地声响,步莨跪在大堂中央,众人一看,哪里使得,忙劝说,主将李惠忙上前将她扶起。 步莨摇头,眼睛红肿如桃,已然哭了多时。她执意跪着,抓着李惠双臂,恳求道:“求李叔救救我爹,我已失去娘亲,可不能再失去爹爹了!” 李惠浓眉皱得深,眼眶青黑显露其许久未好眠,也是忧心忧虑。 他用袖子擦了擦她眼泪,安抚道:“阿莨啊,你听话,先回屋歇息,这事有些棘手,再容我和大家商榷仔细,想出合适的计策,毕竟你爹如今关在严防的大牢中,我们也需想出万全之策才可。你安心,我们就算拼命也会将他救回来的。” 步莨也知此事困难重重,稍不慎重出些差池,便是个死字。他们虽据山独行,从不牵扯官场,可他们毕竟斗不过官! 步莨抿唇重重点头,突然伏拜磕头,嘭嘭磕得额头破血,埋头咬牙一字一句:“阿莨替爹爹谢谢各位叔叔伯伯!” 看着她瘦小的肩膀不住颤抖,大家不免动容,忙将她扶起。可怜这刚满十二岁的女娃娃,本是美满和睦的一家三口,却生此变故。哀叹世事难料。 步莨迈着步子朝山上石屋走去,怀中抱着白鸽。这几日她都会随时将白鸽带在身边,睡觉也会将它放在屋中,否则静悄悄的屋内,她无法安眠。 正要拾阶而上,“阿莨!!”后方传来几人呼喊。 步莨听声音便知道是谁,回身看,正是李舒平、曲巧思和杜筝。 三人跑至步莨身前,皆是神色担忧看着她。杜筝伸手握住她手,说道:“阿莨,我跟娘亲说了,这些日子想陪着你睡,娘亲她答应了。” 步莨扯扯嘴角扬起抹淡笑,婉拒道:“不用了,有呼呼陪着我就好。你还是回去吧,别让你娘操心。” “陪你睡觉有什么好操心呢?我也是想陪着你而已。”杜筝坚持。 “你一个人在山上石屋总归是冷清了些,秋夜寒凉,就怕你着凉冻着,万一身子不舒服也没人照料,我们会担心。”李舒平缓声劝道。 曲巧思也附和着点头:“是啊是啊!若不是我娘说男女授受不亲,我都想陪你们一起。” 步莨眼眶氲泪,几许感动,吸了吸鼻头,笑开嘴角:“你们一个个干嘛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身子骨可棒,从小就没生过病,哪里会受凉。好啦好啦,你们别操心我了,赶紧回去睡吧,有呼呼陪着我,一点儿不孤单的。我走了啊!” 说罢,未待他们回话,步莨一个转身迅速跑上石梯,她轻功好,眨眼人影就隐匿在暗淡月色下。 几人面面相觑,也知步莨性子有时很固执,坚持的事没谁能说得动,除了寨主。最终只得挫败地各回各家。 *** 灵虹幻化的白鸽站在床头看着步莨入睡。今晚她说了许多话 分卷阅读53 ,说得困乏了才沉沉睡去。许是这几日伤心过度,夜里辗转难眠,这才睡得着。 忽听得声响,灵虹扭头望去,就见雪白身影立在屋中,正是许久未见的帝君。 灵虹未留意他脚下的虎纹猫,即刻幻回人形落在帝君身前,像见到救星般,眼泪登时断线般坠落:“帝君,您可算回来了……” 北霁帝君被她这模样吓得一慌,还以为步莨出了什么事,急忙闪至床边。却见她正安然入睡,呼吸和缓,瞧着并没什么异常,就是额头有些擦破。 帮她愈合额头伤口,帝君仍不□□心,手指伸入被中,握住她手腕,查探之后,她身子略有虚耗,并无大碍。 帝君一时费解,转身问向灵虹:“阿莨无事,你作何哭成这模样?” 灵虹擦了擦脸,抽着气:“公主她身子无碍,可心里有事,很严重,心病得厉害……” “心病?!”帝君声音陡然一提,眉头蹙起:“发生了何事?你明明白白说来!” 25、第二十五章 … 步胜在建立雁清寨前,原为荣国都城的镖师,有世代传承的镖局。 十八岁的步胜便在都城赫赫有名,更为荣国皇帝钦点的镖头。镖局声名显赫之时,皇帝欲赐婚,步胜却娶了穷书生的孤女雁清为妻。 可好景不长。 皇帝驾崩,二皇子继位后,由于皇后娘家付氏也在都城创办了镖局,且生意长期被步胜打压。付氏便生出奸计——偷梁换柱,诬陷步胜失镖,丢了皇室物品。 运送皇室之物出纰漏,此事重可当斩。 皇帝实知付氏意图,却又宠溺皇后,最终对步府抄家。步府上下深受屈辱,申诉无门,只得将苦咽入腹中。 可府内上下老小皆是跟着步府百年,步胜无法放心,最终带领大家到玉壶山。玉壶山有步家祖传产业——紫玉矿。 因许多商家长期以来同步胜合作,信誉有加,所以十几年来,雁清寨仍以寨子名义运镖。这也是雁清寨主要收入来源。 可随着寨子名声在外,付氏又生妒忌,同皇帝告状,说其为风气不正的匪寨,却行运镖之事,当派官兵抓其审问。 前些日付氏随着官兵来寨中抓人,步胜恰出门运镖去了。雁清怕双方起冲突伤了寨民,便先随官兵去衙门。 哪知付氏直接将雁清软禁在自家府中。付氏当晚醉酒见色起意,意图强迫雁清,雁清抵死不从,撞墙身亡。 随后官兵送回雁清尸首,说是在牢中撞墙而亡。回到寨中的步胜崩溃痛哭,哪肯信,查看夫人身上有被打的淤痕,打听之下得知真相。 可付氏有皇家维护,步胜伸冤无门,在家里酗酒几日,终有一晚提刀出了寨。 付氏被砍成重伤,如今命还吊着,步胜也被抓进大牢。 灵虹抹着泪看向床塌熟睡的公主,哽咽道:“公主她日夜茶水不饮,米粒未进,今日才睡着。定是心中淤积郁气和悲痛。” 帝君听完面色凝重,目光落在步莨显瘦许多的面颊,心疼得紧。 良久,他吩咐:“你先去歇息,我在这儿照顾她。” 灵虹虽很想陪着公主,却也知轻重缓急,便行礼告退。 蹲在暗处的虎纹猫娄晟走了过来,停在帝君脚边:“是否要我去将公主父亲救回?并惩戒那无耻的付氏和皇后?”想了想,接道:“不如把所有涉事人员都严惩一番,包括那昏君。” 帝君摇摇头:“不可擅自更改凡人的命数,冥府的生死簿上皆有记录,否则会乱了冥界轮回。” 他倾身,手掌轻轻抚过步莨的面颊,被他用仙蜜滋养的白嫩肌肤原本健康水润,却受苦遭罪,瘦了好几圈。 帝君眸底凝上冷霜:“命数不改,运势可动,阎王他反正闲!” *** 荣国都城大牢。 买通狱吏的李惠假扮送饭官差,溜入牢中。见到牢房内两手桎梏,双脚栓链的步胜,披头散发,身上血痕交错。 李惠老泪忍在眶中,唤道:“大哥……” 本闭目打坐的步胜耳尖一动,猛地睁眼。见到牢门前的人,他冲了过去,握住铁柱,裂目低吼:“你来做甚!回去!” 李惠道:“我来救你回去,阿莨盼着你,全寨都盼着你……若明和其他兄弟在外接应,我这就帮你把门打开。” 步胜立马钳住他手,厉声喝止:“简直胡闹!回去!劫狱是重罪,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这样只会害了大家,速速离开!” 李惠哪肯依,崩泪劝道:“大哥,抓紧时间随我离开吧。大不了咱们去其他地 分卷阅读54 方重头开始,往后不运镖就是,总有出路的。” “你怎就糊涂呢!雁清寨如今一百多号人,如何说撤就能撤?让大家跟着我们一起逃难?每天提心吊胆过日子吗!走吧!快走!” 步胜将他手狠狠推开,转过身,重重一叹:“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阿莨,是我一时冲动害得她从今无父无母,她才十二岁……拜托你们了。” 李惠听出他话中诀别之意,双腿几欲站不稳,抖着声:“大哥!” “走吧!”步胜未回头。 李惠猛然跪下,两手抱拳,怆然泪下:“是我们未能护好嫂子,让你夫妻二人遭此厄运。大哥且放心,我会将阿莨当作自己女儿般,也会好好培养她,让她像她爹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人!” 步胜点点头,直到身后脚步声渐行渐远,傲立的头颅缓缓垂下,拖着沉重步子迈向木塌。身子颤颤巍巍,跌坐在地上。 “阿莨……爹爹对不住你!你定要好好生活,健康长大,将来找到一位疼你护你一生的人,替我和你娘好好照顾你。” 步胜埋头,肩膀发抖,沉沉哭声,如哀如苦。 *** 是夜,步胜做了个梦,梦里出现了十几年前那位白衣仙人。 帝君问他:“可否有未了的心愿?” 步胜痛心含泪:“爱妻之仇未报,为一大憾事。如今只愿小女一生顺遂,日后嫁个好郎君。” 帝君道:“待你瞑目之前,你妻之仇便能报。阿莨此生已有注定的好姻缘,你可宽心。” 步胜一听,喜色顿显,憔悴面容霎时焕发,咽下泪,顶礼跪谢。 帝君又道:“你夫妻二人此生的劫难乃你们既定的命数,历过此劫,你们方有三世的好姻缘。” 步胜呆然未反应,恰见前方一熟悉身影渐渐在眼前清晰浮现。 “夫君。”那人柔声细唤,笑靥似花,明媚如初,正是雁清的魂魄。 步胜缓缓站起身,恍然明白仙人所言为何,喜极而泣,冲向雁清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鬼魂同人本阴阳相隔无法相见,更难触碰,帝君施法才令他们得以如愿。 夫妻二人简短叙阔一番,恭敬叩谢仙人。 帝君叮嘱道:“你们可叙聊些许,时辰到了,会有鬼差领你二人前去冥界入轮回。” 见其身影渐渐消散,步胜忙问:“敢问仙人,阿莨将来的夫君是哪门哪户?我想知道安个心。” 雁清拽了拽他手臂,使了个眼色让他别问。 帝君淡淡扫过两人,身影顷刻散去,却留下一句话:“自是个让你安心的好夫君。” 步胜挠挠脑袋,纳闷喃喃:“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吗……” 雁清却是笑着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步胜眼睛瞪大跟铜铃似的,惊诧万分:“果真如此?!” 雁清眉眼攒笑,点头道:“阎王同我说的还能有假?说帮我们的仙人就是阿莨命定的夫君,还直夸我们好福份呢,三世姻缘也是他同阎王帮我们求来的。” 步胜惊喜过头,恍过神来,哈哈拍腿,直笑得合不拢嘴。难怪仙人从闺女出生就叮嘱他许多事,还特意强调一生只可嫁一人,想来是早存了心思。 步胜握着妻子的手,噙泪凝望许久,心愿已了。 木塌上仰躺的步胜嘴角缀着笑意,缓缓咽气…… *** 却说那付氏,本就被步胜两刀砍在背上,吊着一口气,半个身子踏在鬼门关。 鬼差现身付氏屋内,算了算时辰,倒是提早一个时辰来了。 想到吴判官的吩咐:早去早拘来,安排他去十二地狱受刑。 鬼差幻出攫魂镰,朝床上躺着的付氏脖颈一扯,付氏魂魄缓缓被勾出来。 未死的生魂尚存有意识,付氏恍惚了片刻,被鬼差吓得不住颤抖,腿软得迈不开步子。 “来、来人……”他惶恐喊着。 鬼差惨白的脸裂出讥笑,更显惊悚。“别喊了,你已是鬼魂,随我去冥府报个道吧。” 付氏大骇,僵硬着脖子扭看床塌,见到自己肉身,惊恐万状瞪大双目。忽脖子被套上禁魂链,付氏目光渐渐黯淡,失去意识,垂头落臂。 鬼差拉扯禁魂链,付氏乖乖走来。鬼差道:“谁让你得罪了大神仙,十世苦刑,全家一世阴气缠身,啧啧,阎王已经许久没下过这般严重的惩戒咯!” 说罢,他从口袋掏出一圆黑珠体,朝地一掷。黑珠破裂,瞬间化出灰黑色阴气,从屋内四面八方撺出。 分卷阅读55 鬼差甩了甩链子,霎时消失在原地。 *** 两日后,雁清寨收到官差的通知:步胜猝死于牢中,家属前去停尸房领尸身。 当日,步莨随李惠等人赶往衙门停尸房。进去的只有李惠和步莨,其他人都在外等着。 步莨惨白着脸,伸手触碰步胜的脸庞,冰冷得刺骨,直直刺入她心口,痛如贯心。 她突然呼吸不来,大口喘着粗气,两手撑在木板上,摇摇晃晃,剧烈抖动。 隐在一旁的帝君施法遁入李惠体内,暂时夺去他意识。 帝君将步莨拥在怀中,帮她顺气,安抚道:“最后见你爹爹时,他说梦到了你娘来接他,还说阎王取了那付氏性命,并且赐你爹娘三世姻缘。希望你好好生活,莫为他们担心。” “真的吗?”步莨在他怀中哽咽抽着气。 “恩。”帝君说道:“你看,他是带着笑离去的,这还能假吗?” 步莨转身看了眼爹爹脸庞,是啊,是带着笑离开的。步莨看着他的笑容,泪光融融柔软,她也闭眼笑了笑。 帝君将她拥在怀中,许久未动。 *** 步胜入土后,从未生病的步莨却病倒在床,高烧不退。这是心结郁积的后果。 凡人无法服用仙丹,北霁帝君只能每晚短暂施以仙术稳住她病况,还需她自行解开心结。 一日深夜,步莨缓缓苏醒,微微睁眼,却思绪混沌,视线也不清晰。 微弱烛光下,只见一白色身影的人帮她换着额头的巾布。好似记忆深处,也有这白色身影,咫尺却又遥远。 “是谁?”嗓音哑得像被石轮磨过。 似听到那人浅浅笑音,好听的音色悠悠传入耳:“你将来的夫君。” “夫君?” “对,你会娶一位白衣男子,记住了?” “娶白衣男子……”步莨阖上眼,迷迷糊糊重复着。 26、第二十六章 … 弹指四年速过,今日雁清寨可谓热闹非凡。 寨中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祠堂内锣鼓喧天,堂外鞭炮齐鸣,正是李舒云和杜筝成亲的日子。 北霁帝君当年的醋的确是吃错了对象。 李舒平因为李惠叮嘱要将步莨视作自己亲妹妹,好生爱护,他便真心将她当作妹妹般护着,却未生出半点男女情愫。 而吃错醋的不止帝君。杜筝从小喜欢李舒平,见他事事以步莨为重,那些年也是难过许久,甚至暗自落泪。 前年,大伙儿一块在玉壶山东侧紫玉矿山挖玉。因前寨主和夫人之死源于当初付氏的运镖之恨,步莨病好后,便和李惠将寨里的人召集一起,最终商榷,终止运镖,往后将紫玉作为寨中的经济来源。 雁清寨有自己的粮田菜园,做生意囤积银两,一来用来置办日常所需及食材,二来是为了将来不时之需。 那日凿矿时,恰有一块大石从山腰滚轮,李舒平未多想,急忙冲上前抱住步莨滚到一旁。 步莨被他护着无碍,李舒平却磕破了膝盖,流了一地血。 当晚,杜筝同步莨一起看望李舒平,待步莨回去后,杜筝又返回李舒平屋中,两眼通红看着他。 李舒平以为她担忧自己,安慰道:“只是擦破皮,过几日就好了。” 杜筝咬着唇:“你也该自己注意些,万一砸中脑袋可怎么办?大家都会担心的。” “对啊,要是砸中脑袋变成个傻子,就没人要了,娶不到媳妇。”他调侃着。 杜筝绞着手指,细声呢喃:“我会要的……” 她羞红脸,声音似嗡嗡蚊子般小,李舒平却听了个清楚。愣在床上,麦色的肌肤浮现些微暗红,当晚没忍住把心思给说了出来。 杜筝听完心里激动又哭笑不得,独自伤感许久,竟闹了个乌龙。 两人互诉心事后,偶尔会单独约在树林见面,或是田野溪边谈谈心。 有一回被步莨瞧见两人在溪水边抱在一起,她捂着嘴笑嘻嘻跑回寨里,直接喊来李惠和杜若明商谈两人婚事。 待两人各回各家,李惠问儿子愿不愿意娶,杜若明问闺女愿不愿意嫁,双方都是红着脸点头。 这可乐坏了两家父母,忙不迭将这事告知了步莨。虽说寨中事务暂且由李惠把持,但步莨是现任寨主,寨里的红白大小事都得由她过目。 步莨听后喜不自胜,这毕竟是寨子里几年来难得的大喜事,又是从小玩伴的亲事,张罗着要把二人婚礼置办得 分卷阅读56 风光。 *** 拜堂礼毕,礼花腾空而起,耀闪玉壶山夜空。今日老天爷实给面子,明月当空照,繁星缀满天。 宴桌上欢声乐语,个个喜笑颜开。 新郎官领着新娘敬酒,敬完父母,这第一杯酒自然敬给现任寨主。 步莨今日高兴,先同大伙儿饮了几杯,面颊已然红似晕开来两朵桃花。 她起身举杯,笑呵呵:“我就不赘言了,祝你们白头偕老,唔……先早生个贵子吧!哈哈!” 此话一出,众人起哄:“对啊对啊,赶紧地喝完酒送入洞房,要生贵子!” 杜筝腼腆,一下就红透了脸。 李舒平碰了碰步莨酒杯,笑道:“你下个月满十六了,还不抓紧点寻个好夫君?咱们寨子可不能没有压寨夫人啊!” 他敞开嗓子扬声:“大家伙儿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这话题岔开得很成功,瞬间就将众人注意力转到步莨身上。 “阿莨啊!”李婶突然出声:“你不如下个月生辰顺便把婚事定了吧!” 步莨一口酒喷出来,咳得面红耳赤。旁边灵虹帮她顺着气。 灵虹前几年扮作无家可归的孤女流落到玉壶山脚下,被寨兵带回寨。她称自己曾在大户人家做侍女,李惠正觉合适照顾步莨,便将她留下。灵虹跟着步莨住,照顾她饮食起居,如同在魔界那般。 “李婶,我如今还未有中意的郎君,也尚且没有心思考虑,过些年再说吧。”步莨忙推脱。 “过些年就不年轻了!”杜姨也一起劝道:“十六岁正是好年华,春花折时勿含羞啊!” 步莨呵呵干笑,拼命找着理由拒绝:“谁愿意当上门女婿嫁来这里?何况还是同山大王成亲,估计没见着面就得吓跑了。” 众人一听,顿时兴致高涨,拍拍胸脯保证:“寨主莫担心,这娶夫君的事包在咱们身上,保证给你挑来几个模样俊俏的好郎君。” 喝了酒,胆子肥,个个围着步莨出谋划策,如何给她找来英俊潇洒仪表堂堂的压寨夫君! 步莨端着酒杯一脸懵然瞅着大家,这明明是李舒平和杜筝的婚宴啊!怎的变成给她物色对象的讨论会了? 再放眼望去,哪里还有新郎新娘的影子。步莨嘴角一抽,这狡猾的李舒平! *** 深夜时分,该闹的闹完了,寨中清净许多。 灵虹帮醉迷糊的步莨擦了擦脸,就要扶她躺下。步莨闭着眼摇摇头:“一身酒味,我得洗身子,你打水来。” 灵虹也不知她说的醉话还是清醒着,转身看向一旁的帝君。帝君道:“帮她打水吧,她一向爱干净,比较讲究。” “好。”灵虹即刻去烧热水。 浴桶灌满热水后,灵虹握着巾布瞥眼坐在床边的帝君。虽然两人是夫妻,可这洗浴还是得回避吧? 她迟疑道:“帝君,公主要洗浴了。” “嗯。”帝君将被子掀开,将昏睡的步莨抱了起来。转身对灵虹说:“你出去关好门。” 灵虹愣了愣,恍然明白他的意思,把巾布搁在浴桶上,连忙退出了房间。 关上门时,她拍拍微红的脸,捂嘴偷笑:帝君瞧着是温文尔雅,骨子里还挺奔放。 帝君帮步莨褪下衣裳,最后留了内裳裤,将她抱入浴桶中。 应当泡一泡就成了,待会儿帮她烘干净身子就是,他如是想,便拿着巾布帮她细致擦拭脸和脖子。 步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闭着眼扯了扯衣襟,却扯不开,使力一拽。嘶喇一声,衣带断了,衣襟敞开。 她仍不满意,继续扯着,皱眉不悦,嘴里嘟囔:“怎么脱不掉呢!” 帝君视线扫过她肩头莹润,握住她手,问:“怎么?哪儿不舒服吗?” “衣服,不要穿。”她竟顺着他的话回答了。 这……帝君蹙眉认真想了想,最终还是依她意思,褪去她上衣,总归让她舒服就是。 可他视线一直落在她醺醺然的脸颊,也没敢往下移动半寸。 “擦身子……”步莨靠坐着,依旧闭着眼,想来已是酩酊不清醒,下意识就吩咐。 帝君执布,踌躇半会儿,直到她又念了遍,这才下手。 手指隔着薄薄巾布,从脖子顺势而下,他没看,触感却异常清晰。 肌肤的细腻、柔软、娇嫩,透过布料清晰明了传递在指腹,又从指腹延伸至他心口,便跳得有些急促。 1220 掠过 分卷阅读57 玲珑曼妙,执布轻踏雪肌,脸上更是增添几分燥热。帝君微喘两下,压下心口渐渐燃起的星火。 三下五除二,帝君帮她迅速擦洗完毕。将她从浴桶中抱出来,一边走向床塌一边施法烘干她身子。 将步莨放在床塌时,帝君本欲直接帮她盖上被子,衣襟猝不及防被她拽住,陡然趴在她身上。 步莨微掀眼缝,拽住他往身前拉近,仰头嗅了嗅:“好香。”张口就朝着他侧颈咬了下。 帝君浑身一颤,却是哭笑不得,她这是把他当食物了吗?忽而他呼吸一滞,身子瞬间僵住…… 她竟舔了他耳下——这不太妙啊! 帝君撑起身子看着她,只见她双目半阖流泻盈盈水光,芙蓉粉颊艳赛桃花,红唇微启缓吐热气。 目光不由自主顺着莹肌雪肤端量而下,乌发散落间,玉润凝脂粉霜缀,红梅两瓣几娇艳。 帝君紧握手掌,忍下胸间翻滚汹涌的浪头,倾身在她唇边轻啄一下,虽不满足,却只得知足。 顿了顿,他正要起身离开。哪料步莨突生猛力,一个翻身就将他压在身下。 她嘴角微微上扬,垂眸之时似看非看。潋滟眼波在尾梢荡出了七分风情。 帝君怔怔睇看她,从未见过她如此魅惑的一面,真是个勾魂慑心的小妖精。 步莨指尖触在他唇上,盈盈一笑,好似窗台上被清风拂过的风铃。 “阿莨……”帝君唤道。 她面容无几波动,也不知听到没。手指却趁势滑入他微张的口中,轻轻按在他舌尖,压了两下。 帝君被她撩得心乱意迷,咬住她手指,故意用了力。冷不丁被咬疼的步莨赶忙抽离手指,哀怨生气地瞅着他。 忽而她眸眼闪过暗红色光,冁然一笑,低身捧着他脸,咬在他下唇。一用力,帝君眉头蹙起,口腔血腥味蔓延。 这丫头,竟将他嘴巴咬破了…… 步莨却未起身,舔舐他唇上的伤口,像要帮他疗伤似的,温柔又细腻。 帝君哪里还忍得住,手掌轻轻按在她后脑,顷刻化为主动,攫取她双唇。 长舌一滑,喟叹溢出,夺城掠池。 27、第二十七章 … “阿莨?”帝君晃了晃她肩膀, 可趴在身上的人仍旧一动不动。 帝君内心百般滋味……看来是醉倒了。 在两人吻得缠绵不舍,他正要搂着她翻身时,她好巧不巧趴在他身上, 呼呼大睡去了。 可转念想,好在中途刹住, 否则今晚他无法保证会停下来。在她尚不清醒下夺了她身子,极为不公。虽说他可以用神力复原她身子, 可这做法委实欠妥, 丑了说便是可耻。 帝君望着床顶默思, 想来她的婚事必须加快了。 *** 灵虹应帝君所托, 日夜在步莨耳边念叨招夫君的事。 步莨被念烦了,一句话把她堵成了哑巴:“再念我明儿个就去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去!” 灵虹一听要嫁人,吓得不敢再吭声,抱着虎纹猫坐在石屋外愁眉苦思。 帝君当初让灵虹假扮遇难丫鬟时将虎纹猫带在身边的, 只交代这是一只猫妖。同是妖族倒是令灵虹不由自主亲近, 却不知这是妖界的落魄帝王。 这些年除了晚上睡觉时, 娄晟会趴在步莨房门口守着, 其余时候都是灵虹带着它。 “帝君交代的任务没做好,怎么办?要去山上问问他吗?”灵虹把猫抱在腿上, 手指梳理它的软毛。 娄晟十分享受地微眯双眼,说道:“既然她不听你的话,你就将这事传达给能让她听话的人,就成了。” “能让她听话?”灵虹沉吟思索:“除了帝君和漆伯……她好似不太会听别人的话。就连魔帝许多时候也拿她没辙。” 娄晟睁开眼,瞟向她:“笨!如今她是凡人, 这寨子里就没有能让她听话的长辈?” 灵虹幡然领悟,两手伸入他腋下将他抱举起来:“哈哈!你可真是只聪明的猫妖!” 娄晟猫毛下的老脸一红,咳了咳:“将吾放下。” *** 于是在灵虹声情并茂的劝说下,本就有此意的李惠夫妇毫不迟疑地去当起了说客。 夫妻二人一直期盼有个体贴好郎君可以照顾步莨,这也是步胜临终时的嘱托。毕竟步莨如今一个人,即便她从四年前病好后,一把扛起寨子重任,从未将苦挂在嘴边,可他们心里头明白,她定然会孤单。 最终也确如娄晟所言 分卷阅读58 ,步莨招架不住李惠夫妇夜以继日的口水征战。他们从荣国历来恩爱夫妻的典范,谈到那些孤苦伶仃可怜的人,老了无依无靠没有子嗣,晚年凄惨心酸…… 步莨最终同意招婿。 可她没甚心思去谈情说爱,便把此项任务交代给李惠,反正找一个他们觉得合适满意的夫婿便是。 步莨想,过日子嘛,找个品行端正的郎君主内就是了,反正有她管着寨子。日后再生个娃,将来继承这个大山寨,一生便圆满。 *** 李惠夫妇兴高采烈地召集大家商榷寨主招赘事宜,众人个个兴致高昂,眉飞色舞地讨论。 唯一亟待解决的问题便是,谁愿意入赘雁清寨? 曲婶瞧了瞧众人,笑开眼道:“为何一定要寨外的人?寨里的年轻男子不可吗?” 大家一听,神色百态。 李婶掩唇一笑:“怎的?你想让巧思嫁给阿莨啊?” 这话说出,众人哄堂大笑。毕竟是寨主,若步莨自己没这个心思找寨中男子,大部分人还是希望找个最为般配的男子。 曲婶脸上尴尬一红,她扫了大家一眼,说道:“我家巧思哪里差了,又会武功又有手艺,家底也厚,怎的就不行了?” 杜若明摇摇头,极不赞同:“先不说家底,寨内财务均按劳分配,家家差不离。况且雁清寨都是阿莨的,我们给她选女婿就不会看中钱财。” “杜将言之有理。”多人附和。 李惠点点头:“确实如此。阿莨长得如花似玉,总归也得是个相貌堂堂、品行优良的俊才郎,又有些功夫可以在危机时不拖阿莨的后腿,如此为佳。” 曲婶却笑:“这么好的男子肯定被达官贵人的那些个小姐选去了,怎会甘心来山寨。” 一片沉默,恰有人提议:“那就将合适的人都抓来,总会选到心仪的!” 李惠捋捋胡子,眼尾的褶子皱得愉悦:“是个好法子,我们毕竟是山寨,抢个压寨夫婿倒也符合传统山寨习俗。” 就这你一言我一语,这掳夫婿的事便敲定了。 掳人团队总共二十五人,分为五组,每组五人,每组任务掳一人即可。选定好对象后,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不答应,于步莨十六生辰那日直接掳来寨内! 站在屋顶的北霁帝君垂眸看向下方陆续从清方堂出来的人。方才屋里的话他是听了个明白,事情也如他所想地发展。只不过……他没料到竟然要抓五个人来? 万一步莨没选他呢?! 他倒是想自信满满,却又怎知她的心思。毕竟到那时五个人都是同她初次见面,她这世看男人的眼光会不会跟以前一样? 直到曲婶走出来,帝君目光稍微在她身上凝了会儿。脚边的娄晟察颜观色,他可也听到了这女人方才的话。 娄晟朝她脚下吹了口气去,只听曲婶哎呀一声,楼梯踏了个空,直接摔趴在地上,狼狈得很。 帝君转身睨了娄晟一眼,却甚也未说,嘴角浅浅的弧度泄露他一丝悦色,冲淡了眉宇的愁色。 *** 今日寨内灯火通明,堂内堂外落座的人们更是觥筹交错,载喜载悦。 是为庆祝寨主生辰,也是寨主挑选夫君的大喜日子。只待步莨选中,即刻在堂中拜天地,直接将新郎新娘送往山上石屋。 而坐在上座的步莨有些懵——不是说找一个来吗?怎的是五个? 酒过三巡,李惠拍拍手,堂内瞬间安静,堂外的人也个个堵在门口仰着脖子看热闹。重头戏要来了,怎不好奇欢快。 “接下来,便有咱们的寿星来挑选压寨夫人吧!哈哈!”李惠站起身宣布重事。 这话一出,下边坐着的几个男子面色俱黑。而唯一一个轻松自如饮酒的便是北霁帝君。 大家一听,笑哈哈:“李哥,是压寨夫君啊!” 李惠一拍脑门:“哎呀哎呀,我今儿个高兴喝多了,把嘴皮子也喝糊了。对对对,咱赶紧请寨主来选吧!” 步莨头疼地伸手要揉额头,这才发觉自己戴着面具。这面具是灵虹给她买来的,是个凶神恶煞的鬼面具…… 灵虹给她面具时振振有词:“寨主长了张倾国倾城的脸,这荣国都找不到比寨主美的女子,若直接被男子看了真面,保不齐会冲着您的美貌,如此便失了真心。” 其实这话这面具都是帝君吩咐的。 步莨戴着面具颇有些自嘲,她要来挑选夫君,还不让别人看她真面,还真是有几分都城内那些个高官显贵们强取豪夺的意味。 就在众人欢呼雀跃喊着节拍中 分卷阅读59 ,李惠同徒弟使了个眼色,穆向南起身走到步莨旁边,同她细声介绍。 由左始第一位是名秀才,身高七尺五,精通诗词绘画,写得一手好字,生得眉清目秀,武功一般。 第二位是个员外的二儿子,身高七尺七,仪表堂堂,武功尚可,擅长骑射。 第三位是个侠士,身高七尺九,高大威武,剑法不错,由副将亲自拿下。 第四位从邻国来探亲,恰好在救济路边穷苦百姓的时候被他们发现。是个少年将士,身高七尺五,气宇轩昂,耍得好枪。 “这第五位……”穆向南略作停顿,接道:“是个隐居的不明身份之人,身高八尺二,无论相貌或是武功都是最佳的,舒平同他比试过,竟一招就被轻松制服。舒平觉得此人不可错失,欲掳来,说也怪,他可半分未反抗,还说定会准时前来,都不用咱们出手。” 步莨听完,目光恰落在最后方那第五位男子身上,却被前面几位,遮挡了视线,只能隐约看到他侧身。 步莨起身走下来,挺立身板,两手背在后边,踱着步子朝那五位男子走去。 她在第一位秀才身前停下,居高临下,视线由左往右一个个慢慢掠过去。 几人被步莨凶恶面具下的眼盯得毛骨悚然,又想到将他们抓来的人威胁的话,下意识就对她添了七八分惧意。 强行掳人当夫君,还不敢以真面示人,定然是丑到难寻良偶。又是个山寨女大王,行事不端正,综合一琢磨,几人实实在在如坐针毡,心里头更是像挑着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祈愿自己千万别被看上! “强行掳夫,你这寨主名声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吗!”开口的是那位高大的侠士,声色粗沉,颇有勇气。 另外三人一听,本惧怕的心霎时提上了三分胆,不约而同附和点头,纷纷表达不满。 步莨缓缓走到他面前,突然抽出身旁穆向南腰上的剑。其他三人立马闭上嘴,莫不敢吱声。 侠士咽了咽喉头,仍强装镇定:“士可杀不可辱!” 步莨举着剑,剑锋从他衣襟缓缓滑下,直到他胯。下之处,侠士顿时倒吸一口气,声音打着抖:“你……你要做甚!” 步莨挑着剑,笑道:“我这个寨主呢,有个喜好。就爱听话乖巧的男子,若是不乖,出言不逊呢,就得留下点玩意让我高兴高兴,你想留点什么给我?” 寨中众人一听,拍腿的拍腿,捶桌子的捶桌子,笑得前俯后仰。 那四人面色是白得赛面粉,沉得如草灰,战战兢兢。就连那颇有勇气的侠士也被扼住了命脉,瞅着胯。下那剑,额头冷汗直冒。 却有一人低头攒悦地给自己续斟一杯酒。步莨目光微侧,许早便注意到他,没想说出威胁的话来,他依旧神色自若,从容不迫的模样足像个熟客。 步莨把剑递回给穆向南,视线定在那白衣青年身上。细看之下,白衣如羽翩然胜雪,簪绾墨发垂披如绸。 忽而他抬头望来,唇角微扬,朝她温和浅笑,再缓缓举杯饮酒。 步莨霎时愣住,她曾几次梦到过一位白衣男子,却看不清容貌,此刻莫名有种同梦中身影重合完整的错觉。 好似那人走出了梦境,来到她身前。 步莨这才端详他五官,长眉如黛岫出云,双眸似清月覆水,鼻挺如峰,樱釉点唇。 俨然如穆向南所言,容貌极佳! 步莨走在他面前,低身伸手,轻握他下巴抬起他头。近睇下,仿若明亮烛光敛入他眼中,熠熠生辉,这是双漂亮的眸子。 愿 卿 “你不怕我?”步莨开了口。 帝君探睇她面具下的丽眸,眉眼淡笑:“姑娘钟灵毓秀、俏丽可人,又何可怕?” 旁边四人一听此话,均是惊得目瞪口呆,这人也太……胡言乱语了,醉了不成? 步莨动作一顿,从来没有哪个人当着她的面如此直言不避地夸赞她。 “你怎知我容貌?难不成你眼睛还能透过面具?” 帝君道:“姑娘音色犹如风铃,清脆悦耳,听闻姑娘每年施善行德,又力撑偌大山寨,于我心间,斐然佳人。” 此话一出,那四人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暗暗叫好,为他竖起大拇指,这般看来,此人委实能将他们解救于水火之中。 寨中之人却是乐不可支,直夸这人眼光好啊!嘴也甜。 李惠捋着胡子,醉红的脸上春光满面:嗯!此人甚优!是个俊夫婿! 步莨怔然看着他,这种话若从纨绔子弟口中说出,定会让人听着几分轻浮,有些戏弄。可他眼中清澈濯亮,竟让她恍觉, 分卷阅读60 他是认真谨慎道出这番话来。 步莨蓦觉面上微热,好在面具遮住了羞意。松开他下巴,呵呵两声,讥讽一句:“花言巧语!” 就在大家以为她对这人不满意时,步莨转身对穆向南吩咐:“白衣的男子留下,其他四人备点小礼送回去吧。” 大堂内外顿时沸腾,欢呼雀跃。 一片片庆贺声中,那四人在离开之前,俱对被选中的帝君拱手行礼,表达感激之情! 清方堂笙歌鼎沸、鼓乐声声。 穿上婚服的两人拜了天地,李惠急急高喊:“送入洞房!”这才是重点,拜堂就是个形式。 几人一拥而上,新娘子本该由李舒平这位哥哥将她背上山上石屋,新郎则由众人抬轿上去。 帝君弯腰,直接将步莨抱起来。步莨惊得搂住他脖子,他顺势搂紧她颠了颠,笑道:“夫人这么轻,由我抱着回家就是。” 转头看向大家,颔首礼道:“就不麻烦大家了,我同夫人先回屋,诸位继续畅饮。” 说罢,在众人惊讶呆愣的目光中,帝君抱着步莨走出宴会堂,朝山上走去,步履稳健自若。 “这郎君好有气魄啊!”有女子赞道。 李惠一巴掌拍在李舒平肩膀:“你小子做了件大好事!看人的眼光挺精准。” 李舒平抿唇一笑,不动声色揉了揉腰部。那名男子功力真是高深莫测,初次见面只是过了小招,腰部酸痛仍未好。 *** 屋内,已褪去婚服的两人坐在床沿,帝君坐在床头,步莨坐在床尾。 鸦雀无声…… 步莨捏着衣裳思考该怎么处理这个状况,这同意成婚是一回事,可把人带回了屋子又是另一回事了。 当真要一起睡? 她忽想起灵虹前日给的一本书,说是婚前读本,利于婚后夫妻和谐,让她在屋子里认真细致地研究。她当时出于好奇,翻了几页,却吓得直接把书扔到了床底。 步莨脑中突然就闪现那一张张画面,脸不由烧红,忐忑地想:洞房就要这样那样? “夫人要戴着面具睡吗?” 一旁的问话霎时打断她的思绪。步莨微微侧转头,就见他正看着自己,依旧自然而然的浅笑。 从刚开始接触到现在,他表现得就像同她认识许久一般,语气神态全然是熟络的感觉,没有一丝拘谨和陌生。 他性情本就不认生?即便成亲如此大事,也随意得像家常便饭?还是他根本不在意?毕竟他是个隐士。 一揣测他对这场婚事许是抱着无所谓的随意心态,步莨莫名有些不痛快,有什么堵在心口,憋得慌。 忽然床微微一动,步莨下意识朝他看去。见他走至自己面前,弯膝蹲在她面前,长臂一探,轻松摘下她面具。 步莨未料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愣在当下。 帝君仰头看着她桃红般的脸,害羞了吗?他帮她将乱在肩头的长发捋顺,说道:“夫人如我所想般貌美姿丽,不该遮掩。” 步莨本就因为脑子里甩不掉的读本图片而羞红了脸,这会儿心脏更是被他温柔的话语和手指的动作撩得怦怦乱跳。 帝君握住她搭在腿上的手,说道:“夫人有什么想问的,直接开口问就是,别藏在心里。既然你我已是夫妻,就当坦诚相待。” 他手掌温热适当,大小刚好裹满她的手。步莨却忙抽离出来,如此亲密,她心口咚咚快受不住! 步莨暗暗敛了敛呼吸,估作冷淡,倾身勾住他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他缓声道:“曦华,天光晨曦、一现昙华。” 天光晨曦,一现昙华。本是唤醒清晨的朝阳晨光,却要形容一瞬消失,听着怎有些寂寥哀凉。 曦—华,她心底默念两次。倏然冷声问:“整晚瞧着你是浑不在意、无动于衷的样子,真的晓得抓你来是做什么吗?” 怎会无动于衷?心里早已欢腾似群鱼跃湖,飞溅朵朵浪花。强行让自己不要表现得过于狂喜。 帝君笑道:“都已经成亲了,如何不晓得来做什么?” 说罢他起身,走到衣架旁宽衣解带。步莨愣然看着他只着内裳朝自己走来,牵着她手将她拉起来。 “今日月正圆,春宵好时莫等闲。” 说着,帝君帮她褪下外裳,步莨惊回神,掐住他手腕:“做…做什么!” “夫妻洞房花烛夜还能做什么?”帝君伸手探在她脑后,扯开金簪,乌发披散如瀑。他将她肩膀长发捋至耳后:“成亲生娃不是吗?不洞房可生不了娃,夫人不会不知 分卷阅读61 吧?” 一本正经的话听在她耳中却变得几分害臊,步莨委实无法反驳,这掳男人来不就是为了成亲生娃吗,他诚然没说错。 步莨退了两步,两腿抵在床沿,又绕了个大弯快步走到衣架旁。 提高音调,强撑脸面道:“既然把你抓来,我怎会不知如何生娃!只是今日有些醉有些乏,这生娃的事又不是急迫之事,缓些时日有何不可!” 她迅速利落脱了衣裳,又绕个大弯避开他,回到床上,直接跳上床,被子一裹,缩在里边。 帝君哭笑不得看着她仅仅露出的黑黑后脑勺,无论哪个时候,同她圆房都不太顺利啊。他就这么无法激发她些微欲望吗? 帝君摇头自嘲笑着,熄灭烛光,拉下床幔,掀被躺下。 将步莨拥在怀里时,察觉她抖了下,他直接断了她挣扎的念头:“同房不肯,夫妻睡觉还得疏远得像陌生人吗?” 既然把人抓来,还是得对人负责的。这般想,步莨逐渐松了身子,闭眼睡去。 安静无声中,越发能感受到肌肤相贴,薄薄的内裳根本隔离不了热度的穿透。 许久,步莨是越睡越热,睡意全无。也不知是他的胸膛温度太高把她后背给熨热了,还是自己身子本就热。 “夫人好似出汗了?要不把衣裳脱了?”帝君诚意劝道。 “不用!”她赶忙拒绝:“我喝了酒就出汗,睡着就好了!”说完两手拽着衣襟,生怕他直接给扯了。 “既然我出汗,你就远离些,免得惹你一身汗。”就在步莨觉得找到了好借口时,身子却被他搂得更紧了。小小身板全然贴在他身前,像老鹰护小鸡似的。 “出汗易着凉,为夫会暖好夫人的,莫担忧,安心睡吧。” 我就是不想你暖啊!步莨两眼泛黑,真想直接热晕了去。 长久的静默,步莨酒意上来了些,正昏昏欲睡时,听得淡淡话语飘来:“夫人唤我一声名字可好?我想听。” 名字?步莨微微掀眼皮,回想他的名字。 就在帝君以为她睡着了,有些低落时。步莨口中嗫嚅了会儿,启唇唤道:“曦…华…” 帝君倏然睁眼,轻轻两字如洒在他心头的冬阳春暖,瞬间熨得温热。这一刻,他等了许久,太久,终于从她口中听到。 “不过……”步莨闭上眼,迷着脑子含糊着:“应该叫天光晨曦、寒木春华。” 帝君黑眸瞬亮,隐隐流光。他轻轻在她发顶落下一吻:“谢谢阿莨,睡吧。” 阿莨……他这般唤她,温柔的音色绕在耳畔,像玉壶山上润软的紫玉。 好听极了。 *** 新婚第三日,步莨就带着夫君熟悉雁清寨中各项事务,作为寨主夫君,也不能吃白食,需得选个差事。 到训练场时,大家蜂拥围堵,起哄道:“寨主新婚就该同夫君恩爱些时日,怎能如此严苛。” 还有人说着暧昧羞话:“只要郎君每日服侍好寨主,咱们养着他也是可以的!” 被步莨一一瞪眼骂回去。旁边的帝君却顺着话就道:“我既能服侍好夫人,也能做好事务,两边心力皆足,不碍事的。” 直把大伙儿逗得乐呵呵,哈哈大笑。 步莨面皮薄,可受不住这含沙射影的腔调,拽着他直奔采玉场。 “算了,我看你还是采玉或者学做玉器吧!”步莨边走边说道。 跟那群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寨兵们待着,指不定没多久他得被带歪成什么样。 帝君瞧着她耳根泛红却鼓着脸气呼呼模样,抿着笑:“一切听夫人安排。” 步莨紧握他手腕,快步走在前头。她握不满,他其实轻松就能挣开,却任由她牵着。默默走了一段,她突然没回头地说道:“阿莨……” 帝君愣了一瞬,忽明白她的意思,眼底尽是宠溺:“好,阿莨。” 细看之下,她侧脸的嘴角似勾起些微弧度。帝君反手将她五指拢在手心,喜见她越发红透的脸颊。 *** 最终帝君同步莨说自己原本就喜爱制作些东西,便选了雕琢玉器的工作。 不过他曾经制作的都是些仙器和法器,雕琢玉器于他而言确是简单。 但他有个要求,他制作物件不喜被打扰,希望在山上石屋开间屋子供他雕琢玉器使用。他定期到工坊挑选打磨好的玉石。 步莨倒不反对,同曲师傅商议过后,说道:“你这几日在工坊做一件玉器,若得到曲师傅认可,日后直接在家里做就是。” 分卷阅读62 *** 是夜,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的步莨下了床,穿上外裳离开屋子。 她只说这几日做好就是,哪知他在工坊待到深夜也不回,大家早就歇息了。 可当步莨走到石梯正要下去时,却见一道白色身影在下方隐隐约约,缓步上来。 步莨眯着眼,可月光照不到那儿,瞧不清,她试探唤道:“曦华?” 那身影停顿了稍刻,随即加快步伐拾阶而上。 直到他显露在月色下,步履轻盈,身姿挺拔,融融月光在他雪白长裳倾洒出淡淡水色,又像薄薄雾绕,几分缥渺似仙的姿态。 步莨目不转睛看着他,他还真像个画中仙,隐世不出,却被她抓下尘世。 他走至她身前,站在石梯下,步莨依旧端看他,问道:“怎么这么晚?” “多做了几样东西,便耽搁了。”帝君将外裳脱下,披在她身上,帮她拢了拢衣襟:“阿莨一直在等我吗?” 步莨别开视线:“没有……只是刚刚醒来睡不着,见你未归,顺便出来看看。” 他身上有股别样气息,像是淅沥春雨后山林的清新,又像是一夜冬雪后的沁凉。被他衣裳包裹,仿若被这清新环绕般。 步莨拽着衣襟,不由自主低头吸了吸鼻头——真好闻。 “既然暂时睡不着,不如陪我赏会儿月吧?”帝君提议道。 步莨未出声,却是点点头。 得到应诺,帝君弯身将同抱起,见她眨眼疑惑着,他道:“我今日发现一处赏月的好位置。” 说罢,他抱着步莨一跃而上,沿着山路,直奔山头的老榆树。 不多会儿,两人落在榆树上。帝君靠坐在树干旁,仍将她圈抱在怀中。 “你的轻功比我爹爹还厉害许多。”步莨转身夸赞道,寨中之人无人有如此好轻功,飞檐走壁,穿林掠树,而且不带喘。 她眼中流露几分崇慕,好奇问:“你是有什么练功的秘籍吗?” 帝君笑着伸手刮她鼻头:“今晚先好好赏月,你瞧……”他指向天空。 步莨些微失落地撇撇嘴,顺着他手指望去,情绪瞬间抛去,惊叹眼中映着的皎洁皓亮的满月。 视野无尽开阔下,幕空披星戴月,争相交辉,美得惊心。 步莨伸手在虚空中抓了抓,呢喃着:“我好似许久之前见过这般月色星空,但记不太清了,隐约记得那时天上星星连成了许多小动物,有兔子、有猫狗,有飞鸟。” 又摇头自言自语:“星星怎么会连成动物呢?一定是我小时候做的梦。”可那梦却那么真实。 帝君默默听着她言语,没想到她一岁时的记忆仍在。那些动物是他经常半夜将她抱出来后,在她眼前施法幻变的,许是当时正对星空,幻变的动物都是闪亮光影,她便记成了星星。 良久,步莨不像最初那般僵硬,早已软下身靠在他胸膛,整个人以舒适的姿态窝在她怀中。凝望远空光景,心间豁然许多。 帝君忽然展掌摊在她面前。步莨低头瞧看,一串紫玉手链? “看看喜欢吗?”帝君问道。 步莨霎时一愣,犹豫反问:“这是给我的?” “嗯,送给你的。” 步莨心口微跳,惊喜不已。他今晚迟回竟是帮她做这个?她将手链拿起,对着月光细致端详。 手链总共雕琢了十二朵小梅花,花瓣精致,边缘光滑,形态逼真。g w每朵梅花均由两片花瓣末端雕刻的活性扣结合,如此保证配戴的舒适和灵活度。 “喜欢吗?”他追问,平缓的口吻下却是隐藏紧张的期待。 “喜欢!很漂亮!”步莨笑开颜,不吝夸赞:“工匠们若是做手饰,镯子做的最多,工序不复杂,容易出货,女子皆喜爱手镯。边角料就会拿来做珠子或吊坠。你做的这手链当真是独有的宝物,日后定会比手镯更受欢迎。” 帝君从她手中接过,帮她戴上。手链同她手腕恰好贴合,不松不紧。他低眸深凝:“此手链仅做一件,只送你。” 步莨怔然望着他盈满繁星的黑眸,心口就好似落霜即绽的梅花,一瓣一瓣,片片绽放。 “还有一样。”帝君变戏法似的,手中突然现出一支紫玉簪,簪子很简单,只是首部雕琢了一朵梅花,同她手链上的一模一样。 “簪子的玉料颜色稍微深些,配戴在发上不会显得过于突兀。我帮你戴上。” 步莨转过身,微微低头便于他梳理头发。可当他手指细细拨弄理顺她发丝时,埋在阴影下的脸不由红了些。 “为何对我这么 分卷阅读63 好?”她未思索便问出。 帝君手指一顿,唇角微扬:“因为你是我妻子。” “可我们成亲不过三天,认识也不过三天。” “哪怕只成亲一日,你也永远是我的妻,我们会相伴一生、陪同一世,怎会对你不好?” 相伴一生、陪同一世,八个字份量极重,落在她平静了四年的心湖,激荡百浪。 这些年,李叔李婶他们小心翼翼照顾着她情绪,担心她沉浸悲痛走不出来,又怕她太寂寞,每晚都会有人轮流在石屋外守着,其实她都知道。 她一开始经常会做噩梦,直到灵虹来陪伴,情况好了许多。可一到夜晚,四周静下来,那种融入黑暗的寂静无声仍会滋生浓浓的孤寂。 此时此刻,她实实在在感受到,身边有了亲密的人,她的夫君,如同父母,她的家人。 相伴一生……会有一生吗?比爹爹娘亲他们还久吗? 待他将发簪戴好,步莨望着明月烁星,眼里透着坚毅的光辉,“我会护好你!”短短话语,是她许诺的誓言。 帝君读懂了她话中的意思,心口划一丝疼,将下巴搁在她头顶蹭了两下:“嗯。” 步莨倏然退出他怀抱,转身跪在他腿间,锁着他视线,眉头皱出几分严肃认真:“你不会食言对吗!相伴一生!” 帝君指尖揉开她眉间拢起的小山包,承诺:“绝不食言。” “若食言呢!”她追问,盯着他,却又不等他回答,强势定下违背的后果:“若你食言,我便一纸休书送你!我还会另娶夫君,不只一位,总有人信守承诺陪我一生!” 虽是略显孩子气的话,她毕竟对男女感情尚懵懂,可听在他耳中断然无法冷静。 他本将她一生会娶八位夫君的事扼杀在摇篮中,让步胜从小严格叮嘱她一生只能一夫。做好重重预防,可不能在中途出了差池。 帝君倾身靠近她,手指从秀眉滑在她脸颊,“我觉得此刻应该将你那些异想天开的念头从脑中移除,最好不复存在。” 在步莨越瞪越大的眼中,他的脸渐渐映满了她眼眸,直至四唇相贴。 步莨呆呆地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时,他已轻轻含住了她双唇,细细亲吻。她脸颊顿时像被炉火烤过般的红,直红到脖子。 可她不排斥,甚至有几分难以言明的愉悦。 就在她缓缓闭上眼时,他舌尖试探地在她齿间滑过,一遍又一遍。步莨只觉百骸被雷电扫过,颤了颤,下意识启口,那舌瞬间滑入她口中,毫不犹豫勾起她小舌,玩耍般交融嬉戏。 步莨心跳越发凌乱,咚咚敲鼓似的。一股莫名燥度在她心间腾升,渐渐延伸至四肢,似乎连血液也被引燃,欢快地沸腾着。 步莨缓缓起身,两手颤颤地捧着他脸,身子一推,将他压在树干。 她忽而热情似火,不留余力地吻着他,手指一勾,将他腰带扯开,抛至树下。急迫地拉扯他衣裳,吸取他口中令她舒悦的气息,近乎粗鲁地勾缠。 帝君察觉到些微不对劲,即使体内的火势被她燎烧得一发不可收拾,仍是忍耐着打断她的热情,握着她肩膀将她推开。 这一看,帝君愕然万分,陡然被浇了一盆冷水般,从头灌到脚底的那种。面色霎时凝重,哪有半分方才的情迷。 只见步莨半敛的眸眼泛着淡淡暗红色泽,额间隐隐现出暗红色的圆圈。 他见过如此模样的人——魔界前任魔帝祟缨! 他曾同祟缨交手过数次,而她每次施法出杀招,便会呈现步莨此时的诡异容貌,但比步莨此刻的颜色要深许多。他那时以为是祟缨所练功法导致的,后来发现浑沦之力的暗红色特征,那应该是每次使用浑沦之力的外显。 可步莨怎会显露此特征?她的浑沦之力当初从她娘亲身上全数转移至她魔心,出生时就将她魔心取出封存起来,她身上难道一直残留着浑沦之力? 可他同魔帝明明施法查验过她身子,并无半点异状。 “曦华?”步莨疑惑地看着他,咬着下唇,不满地将他手拉下,凑在他眼前。眉眼尽散魅惑,眸光流转媚媚春。情。 “你怎看着突然不欢喜了?”她问道。 帝君打量她,她眸眼颜色虽有变化,却依旧清明,她并未失去理智,她暂且未被夺去心智吗? 突然,步莨两手搂着他脖子,眼梢笑出几分俏皮和得意:“那我亲到你欢喜就是了!” 说罢低头就要亲去,谁知被他一指猝然点中脖颈昏穴,步莨将将碰在他唇上,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帝君看着怀中之人额头的印记慢慢消失,这才松了口气。他还未 分卷阅读64 想出解决办法,又怕继续下去会不会让她的情况失控?只得出手暂时停止。 想来她体内残留的浑沦之力很微弱,也只是在特定时候会显现,暂且还能在可控范围。 *** 抱着步莨回屋后,帝君思度着,方才她突发的热情高涨定然是受了浑沦的影响。醒来应当不会记得被他弄晕的事。 可他大错特错…… 步莨记得当晚所有的事,醒来后虽有些讶异,当时就像被迷昏头脑依着本能驱使,可羞着回想一切后,发现自己好不容易主动一回,最后竟被他打晕?! 不过是个压寨夫君,这才几天,胆子肥了啊! 对此事很在意很记仇的步莨几日未同他讲过一句话,对他的话也是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忽略。 帝君终于想明白她为何生气时,很认真地问道:“是因为你要亲我,我把你弄晕的事吗?” 步莨冷冰冰地剐他两眼,他当晚就收到了惩罚,睡觉时被严厉警告不可越界半寸,否则立马休了他! 帝君躺床上,默然注视她后脑勺,怀中没有平日的娇软身躯,空落落的。头一次觉得事情有些出乎意料的棘手。 她这么在意被他弄晕的事吗?其实他只是点穴,下手有控制力度,应该没有痛意。 而完全偏离了步莨生气真正原因的帝君,实诚地想:下次直接施法弄晕她吧,这样她就没感觉了。 *** 五日后,眼见红霞火云连天布,星月显现,外出办事的步莨仍未归。 一个多时辰后,打听消息的娄晟三两步跃上石屋,还未落稳,对在屋外小桌旁饮茶的帝君急急就说:“回来的人说,步莨带着穆向南去了城里的月虹楼。” “月虹楼?”一旁温茶的灵虹疑惑:“那是个什么地儿?” 娄晟道:“都城的青楼之一,也是最气派豪华的青楼。”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白色身影一闪而过,瞬间消失。桌上哪里还有帝君。 灵虹愣愣看着桌上洒落的茶水,那茶杯眨眼被碎成了粉啊! 娄晟晃晃脑袋,坐下慢条斯理舔着爪子,缓缓道:“那月虹楼是雁清寨这两年新的玉器合作商家,该是办正事去了。” 灵虹瞟了他一眼,你就不能一口气说完! 第二十八章 雁清寨去年开始同月虹楼有生意上的往来, 这得源于一位买过紫玉首饰的贵人。 那位贵人时常会去月虹楼听曲儿,心情好,便将紫玉首饰赠予乐女。 姑娘没见过紫玉, 欢喜之下给了其他姐妹们赏看,楼里的姑娘一见都喜爱非常, 便打听到了玉器铺。 雁清寨的玉器铺多年来一直开在城内一处不太起眼的巷口位置,常年做老顾客生意, 所以生意不温不火, 但也盈余。 月虹楼掌柜花婆同楼主说过此事, 得到楼主应允, 花婆就去同玉器铺谢掌柜商谈。雁清寨从未与青楼做过生意,谢掌柜便回寨中将此事告知李惠和步莨。 李惠开始有些反对,总觉得青楼生意不是那么正当。步莨却先派人调查过一番,知晓月虹楼虽是青楼, 但明面上的行事是卖艺不卖身, 都是唱曲弹奏的。 这些年因为终止了运镖这项大买卖, 寨中收入下滑明显, 缩减了七八成。紫玉的买卖定不能像往年那般只顾着老客人,熟客一般买过几次,新鲜感过了,况且玉又可久囤, 自然不会经常光顾。 步莨觉得月虹楼谈不上正经不正经, 但姑娘们也是靠着技艺过日子,喜欢些称心的首饰, 也是人之常情,商议后,最终准许同月虹楼的合作。 步莨想出个交易的方式,姑娘们无需自个儿去玉器铺,店铺会按时派人将各个首饰的图纸和式样送入月虹楼,让姑娘们挑选。收取定金后,一个月交货。 不愿抛头露面的姑娘们自然喜欢这方式,掌柜花婆也满意,便将合作定了下来。 之前步莨只去过玉器铺查看生意,待她成家后,有些事她也需亲力亲为方知情况。 今日步莨同穆向南去月虹楼后院送货,顺便了解姑娘们对首饰样式的其他需求。 正要走时,掌柜花婆因步莨初次登门,便拉着她手,诚心邀请:“今儿个恰好翎儿嗓子恢复了,便将这开红福利送给寨主,今晚酉时二位若方便就来听翎儿唱几段曲儿吧。” 步莨只在寨中听过杜筝弹琴,小时候听过娘亲心情好哼唱几句,从未正儿八经听过曲子,这倒兴致盎然。 她问:“女客也接吗?” 这话一出,姑娘们以帕掩唇,笑得 分卷阅读65 花枝招展的。 花婆笑道:“想来寨主甚少出入我们这等场所。若说寻欢之地,确有分男宾客和女宾客。咱们卖艺之地,喜欢听便来。只是女子名声得护住,饶是有兴趣听曲,也定是去那大雅的戏台馆子。就是真冲着几位技艺精湛的姑娘,也是有的,不过来时都会乔装扮男,若您介意,也可扮男装前来。我直接将二位领入翎儿房内,你们安安心心、舒舒服服地听曲便是。” 步莨点点头,转眼瞧了瞧穆向南:“想听吗?” 穆向南低身凑在她耳边,小声道:“这么晚不回寨子,怕姑爷他知道不高兴。” 不高兴?步莨眉梢挑起,他当初将我弄晕,怎就不问我高兴不高兴?不过听曲放松而已,我堂堂寨主,享个乐子还得瞧他脸色不成。 步莨瞬间冷下脸:“我只问你,想不想听!” 穆向南愣住,她满脸写着:若敢说不想听就提回去挨板子! 这哪里是问他?分明是胁迫…… “小女今日会弹奏新编的曲子,穆公子可愿当我首位听众吗?” 开口的正是月虹楼的头牌——白翎。 两人听言望去,女子眉目如画、杏面桃腮,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能荡人心波。这眸子正望向穆向南。 穆向南没好意思看她双目,别开眼挠挠后脑。 “公子犹豫不定的真不爽快,就答应吧!”姑娘们起哄。 “对啊!白姐姐可从不主动邀约呢!”嘻嘻暧昧道。 步莨瞅看他耳根都泛红了,又瞧了眼白翎含羞期盼的眼神,有情况? 步莨故作扬声:“你若不想听白姑娘唱曲,咱们今晚不来了。走吧!” “我听…”穆向南声音比蚊子没高多少。 “大声些!”步莨瞪他一眼。出息!平时训练场上舞刀弄枪的很厉害,这会儿背上了龟壳,胆子都缩壳里头了。 穆向南抿抿唇:“我…我听!” 这会儿在场的都听个清楚,姑娘们眨眼笑得欢。白翎低眉,粉腮晕开了些许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虹楼坐落荣国都城最繁华的商业地段,营业时间从傍晚酉时到凌晨丑时。 步莨和穆向南恰是酉时不久前往月虹楼。步莨乔装改扮了一下,男子身份出入到底方便些。 月虹楼每间房都得预定,但每晚都是宾客满座,人员鼎沸。有些房间的预定甚至排到了半个月后。比如白翎,三天只弹唱一次,且每次不超过两个时辰,预定基本排在二十天后。 步莨和穆向南是第一次踏入月虹楼,进门就被这金碧辉煌的大堂给闪迷了眼。 贴珠的灯罩幌幌放芒,錾刻的梁柱金光灿灿,还有那玉石的扶梯,花岗石的地砖。无不显示奢华二字。 两人进楼被花婆接到了四楼左边的月弥厢。白翎已调好了琴弦,静坐在房内等候。 房间装璜同大堂风格迥异,没有金镶玉,没有银贴珠。沉红木漆着雅调,镂空雕花各相宜。 最别致当属吊顶的青铜鹿座仙鹤烛台,荧烛暖暖、载屋盈辉。 入门绕过屏风便是客人位置。并列两张浮雕云纹漆木案,木案下方各垫一花绸软蒲供客人落座。木案上鱼嘴酒壶、双耳酒盏各一,小食少许。 正对面是一珠帘,隔开了乐女。 两人落座后,珠帘后的白翎欠身行了礼,说道:“小女先弹新编的曲,若二位想要听点其他的,可说来。” 步莨问穆向南:“你有什么想听的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穆向南摇摇头,看了眼前边隐约的绯红身影,说道:“白姑娘弹什么我们就听什么,您做主就是。” 白翎又行礼,柔声一句:“小女献丑了。” 落座琴台旁,两手抚琴轻拨几弦辩音听色。方才开始弹奏。 黑沉的十弦琴在她玉指下蜕变成蝶,时而悠扬悦耳,如黄莺出谷,时而短促勾动,如泉水叮咚。 步莨单手托腮,沉浸优美琴音,酒水未沾一滴,一曲终了,她仍瞑目宁神,回味陶醉。 四周安静没有反应,白翎霎时紧张,抬眼望向笔直端坐的穆向南,怯声问道:“小女弹的不合心意吗?” 同样沉陷方才袅袅余音的穆向南瞬间回神,忙道:“好听!很好听!从未听过这么动听的乐曲!” 连连朴实的夸赞让白翎悦上唇角,低头暗藏浅笑。 步莨也被他大声话语恍回思绪,坐正身豪气拍掌,称赞不已:“白姑娘人美琴美,我们都是没赏过雅乐的粗人,一时听得飘飘然,陶醉其中,你只管弹 分卷阅读66 ,莫在意我们。” 听两人赞扬,白翎放下心来,这才继续弹奏,并唱了两曲。 三曲完毕,步莨鼓掌连连赞好! 白翎起身欠个礼,问道:“能否劳烦穆公子帮我将琴带给花婆?秋儿的琴出了些问题,让花婆把琴给她。待您返回,我续用箜篌弹奏。” 步莨使了个眼神,穆向南忙起身应道:“小事,我这便去。” 待他离开,白翎坐着调整箜篌音色。步莨无聊地拿起花生米一颗一颗嚼着,饮两杯茶。她酒量一向不好,甚少主动沾酒。 视线落在木案边上摆着的小木盒,盒中放着几小袋纸状包装的东西。 步莨好奇拿起来,端详外边也瞧不出究竟,随口问:“这是个什么?” 白翎瞧了眼,回道:“这是卖药的商人推销给咱们的药粉,楼主让我们顺便之时推荐给顾客。” “奇怪,卖药的不推销给大夫,怎推给你们?” “这…”白翎斟酌说道:“尽是些强身健体功效的药,也不是治病的药,卖给青楼比卖给大夫更赚钱,姑娘们也可拿些回扣。” 步莨了然点头,强身健体…她可不就是身子不够强壮才被曦华说打晕就打晕吗! 问道:“此药如何使用?药效如何?可有不太好的副作用?” 白翎思了思,道:“放入水中浸浴半个时辰就好。听说药效很好,副作用倒也没听谁说过。” 步莨一听心喜,拿出十袋,豪气爽快:“这十袋我都要了!” 白翎调弦的手霎时顿住,傻眼看着她:“这…这药…” “嗯!都要了!”步莨断了她的话,一边将药包塞进袖袋中,一边说道:“待我们回去时让向南一并结账就是。” 白翎正要再开口,恰时门打开,穆向南走了回来。 白翎欲言又止,这药也是促进夫妻和谐的,听说寨主新婚燕尔,反正对身子没甚么坏处,买便买吧。这般想,她便闭口不言了。 步莨见穆向南回来,起身说道:“白姑娘先弹曲吧,我肚子不大舒服,出去一下。” “没事吧?”穆向南有些担忧。 步莨摇摇头:“没事,兴许吃急了闹着肚子,我去去就回。”说罢她急急就走出屋。 关上房门,步莨捂嘴窃笑,她肚子从小就铁打的,哪会轻易闹腾。就给他两腾出些时间呗! 闲着没事,步莨在楼上慢悠悠溜达,随意左瞧右望。这才发现,这楼层的四间屋子有一间竟没有门牌。里头隐有微光,不确定是烛光还是窗外映照而入的月光,也没听到弹琴唱曲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月虹楼不是高朋满座吗?怎会多一间不招客的房间空置? 步莨也只略微好奇,路过这间屋子就要走,突然一只手伸来捂住她嘴巴。步莨惊吓,欲挣脱,双手和腰身霎时被狠狠勒住,拖拽到旁边两屋间隔的阴暗处。 步莨欲抬腿反击,锋利的匕首冷冰冰抵在她喉头。 第二十九章 “沈霄在何处!”沙哑陌生的嗓音压低在她耳边。 这是个中年男子, 步莨推测。可她委实憋屈,好心配鸳鸯,出来溜达一圈, 还能遇到寻仇的找错人? 步莨面朝墙,身子被他抵贴在墙上和他之间。怕那匕首割到自己, 她缩了缩脖子,佯装害怕瑟瑟状:“我…我是来听曲的, 不认识你说的人。” “你是女的?!”男子禁锢她腰身的手臂稍微松了些。 步莨软声道:“小女喜爱听乐, 又不敢堂而皇之以真面前来, 遂扮男身。恳求大侠放过我, 我真不知你说的沈霄是何人物。” 男子沉默未言,就在步莨想着如何夺下他手中匕首时,他忽然将匕首狠狠压在她脖间,在她耳边咬牙切齿:“说谎!能入这层的都是贵客, 怎会不认识沈霄?就算不是这月虹楼的客人, 又怎不知道这号大人物!” 男子将匕首往她脖子威胁地轻轻一刮, 锋利刀刃霎时破肌, 步莨疼得皱眉抽了一口凉气。血腥味窜入鼻中。 这人的心可真狠,连个娇弱的姑娘家也不放过!她常年不出寨,谁晓得这叫沈霄的大人物是哪个人物。 “听闻沈霄喜爱让身边女子扮男装,尤其是娇俏玲珑的女人。”男子威胁道:“你这细皮嫩肉的, 一瞧就是个女的, 何必多此一举扮男的来听曲?再不说,我就把你这白嫩嫩的脖子给切了!” 步莨心里咯噔, 真生出几分惧意,却又实觉好笑,他第一眼不也没认出她是个女的吗? 脑子飞快转着,倏然想到旁边这无人的房间。步莨心生 分卷阅读67 一计,眨眨眼,哆嗦害怕地抽泣着:“莫要杀我,我说我说!他就在这屋子里,我方才就从里边出来的。” “呵!果然是沈霄的狗腿!见血才肯说。”男子讥讽,将匕首改为抵住她后腰,“快,带我进去,莫乱出声,否则一刀结果你的命。” “好,我带你去。但他此时已睡下,不喜旁人打扰,咱需小声些。” 男子冷笑:“睡下正好。” 步莨看不到他表情,可从声音也能辨出此人兴奋不已,想来果真是仇家?还想趁人睡着了偷袭。 男子挟持着将她压去那无牌的房门口。步莨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心些,再缓缓推开房门。这门质量好得竟一点摩擦的声响也未发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待房门打开些,男子以膝盖抵她腿弯,让她抓紧进屋,可别被巡视的人看见。 步莨蹑手蹑脚进了屋,男子紧随她跟入。步莨正要转身,却被他钳住,匕首死死锥在她腰部。 “你敢乱动试试。”他极为小声。 步莨指了指门,男子这才理解她的意思,甚也未说,转了身让她面朝门口。 步莨将门关上,默想:这黑灯瞎火之处,又隔绝了外人,是个伸展拳手的好地方。 男子提娃娃似的,又把她给拎转个身,对着房内,催促:“他睡在哪儿,带我过去。” 步莨快速打量房间,依稀借着窗外透入的淡淡月光瞅了个大概。房内比白翎那间稍微大些,中间也有个隔离,却不是珠帘,而是六扇屏风。 步莨琢磨着,下巴点了点前边:“就在屏风后的房间。大侠你自行去可以吗?倘若被他发现,我小命不保啊!” 男子竟考虑了一下,颇有点人性说道:“你带我过去,若见到是他,我就放你走。” 想来挺谨慎的啊!步莨扬起一抹莫测的笑:“本姑娘还得去听曲,就不陪你玩了啊。” 说罢,趁那人愣然,她迅捷抽出手,掐住他握匕首的手腕,拇指狠按,疼得那人弯腰叫出声。 步莨哪会等他反击,转身擒住他肩膀,猛一拽,听得咔哒关节脱臼声。再抬脚朝他腹部踢去,只听一声惨叫,男子倒地翻滚,捂着胯部哀嚎连连。 “你捂着腹下做甚?”步莨挠挠头,不是踢的肚子吗,莫非一时脚急,踢错了位置? “你……你这女人真是不知廉耻……”男子冷汗淋漓,愤然恶骂:“歹毒得很!方才装得是楚楚可怜,却是个没脸没皮的无耻女人!” 步莨上前蹲下,一记手刀果断砍在他脖颈,断了他难听的话。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不就踢错地方了吗?你一个大男人也忒小心眼了,聒噪得很!”步莨拿起地上的匕首用力拍打他脸,这才看清他容貌,长得还算端正,怎做这种要挟弱女子的事呢,要不得! 她摸了摸脖子被割的伤口,还疼着呢!这般粗鲁,还好意思骂她? “我都说不认识什么沈霄,你偏不听。唉,信我一句话就这么难吗?我堂堂玉壶山寨主,会认识那种让身边女子扮男装的怪异之人?简直羞辱我名号!” 步莨站起身,得赶紧将此事告知花婆来处理,不然他待会儿醒了定会逃走。 如此想,她正抬步要离开。后方陡然响起声音:“敢问女侠名号为何?”音色轻缓松散,似还夹着笑音。 步莨吓了一跳,猛转身,就见屏风内缓缓出现一道人影,阴影中瞧不清,隐约辨出身形颀长。 这屋原本有人?!这可真是霉运连连来。 步莨忙低头拱手歉道:“打扰到公子,还望见谅,我这就离开。” 说罢,她蹲下身,瞅了瞅地上晕厥的人。撸起袖子,提起他两只胳膊,转身将他背在身后。深吸两口气,再憋住一口气将他背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脚步声临近,就听那人说道:“且慢。” 步莨腿才撑直一半,还弯着,一口气也憋着。这如何能慢,必须一步到位,否则就泄气了。 她不作理会,就要撑起身来,这人看起来瘦,怎这么重啊!正一鼓作气要将人颠上背,忽然一只手伸来,将她下巴抬起。 步莨惊得一泄气,腰力瞬间散了,抖着腿将晕倒的男子扔回地上,嘭地一声,估摸那人撞得不轻。 她啪地拍开陌生男子伸来的手,正要警惕后退,却被他抓住手臂,冷不防被他拽了过去,撞在他怀中。 步莨揉揉鼻子,这人的骨头是铁做的不成?挣脱之时,才看清此人衣襟大敞,视线下移,好家伙,他没穿里裳,里头大剌剌开着……非礼勿视! 分卷阅读68 步莨忙移开视线,挣扎了下,奈何力气抵不过,仰起头,这才注意到此人模样。长眉之下一双带笑桃花眼,挺鼻薄唇,长发披散几分懒散,昏暗光线下瞧着倒是俊,可也没她夫君俊。 “公子不晓得男女授受不亲吗?放开我行吗?”步莨晃了晃被他抓住的手臂。 这人眼梢带笑:“你明目张胆见我身子也未避开视线,反倒一点不羞怯,被我握个手就不行了?” 此人真是蛮不讲理,步莨没好气:“是你自个儿不正经穿衣服在我面前晃,你不害臊,我羞个甚!你的风光我看了,我的手你也握了,扯平!麻烦您高抬贵爪…不,贵手,多谢。” 男子默然看了她一眼,将她放开。步莨揉揉手腕,心里直嘀咕:今天好好来听曲,真背时。 步莨刚蹲下身子要将地上之人重新背起来,身后传来男人略微不满的语气:“看过我沈霄身子的女子,你可是第一人,别人仰长脖子都见不着。我只握了个手,有些亏啊。” 沈霄?步莨念了念,忽惊得一顿,立马起身,指着他:“沈霄?!你?” 沈霄两手环胸,笑得愉悦,还以为这女子胆子肥,不会被惊吓,这会儿听他名字吓住了不是。 步莨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几分抱怨道:“你怎不早说啊!行了,这人是来找你的,我说了不认识你,他偏不信,非要挟我。你自行处置吧!本姑娘还得去听曲,告辞!” 沈霄僵着笑,她完全一副事不关己又根本不认识他的样子。见她抬步就要离开,他下意识又抓住她手臂。 步莨这次恼火了,抬头冷眼瞪去:“你是抓人手臂成瘾吗?再不放开,休怪我不客气!” 沈霄不疾不徐道:“我方才说了,瞧了我身子只握你的手颇有些亏。我得取一件东西平衡些。” 步莨后牙咬得咯咯响,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喝道:“做买卖都不能强买强卖,你自个儿光着身让别人瞅,别人还得给你钱?这是个什么歪理!” “那你可以问问,哪个不愿花钱瞧我身子?” 沈霄没羞没臊地说道,忽探手伸在她脑后。步莨别开身欲躲开,哪知他速度飞快,一抽,乌发顺势垂落,披肩散臀。 沈霄将发簪端在眼前,啧啧赞叹:“好一支紫玉梅花簪,怎的你们送来月虹楼的样式却没这么精致的?” 步莨伸手要抢回来,却无奈身高劣势,他故意举得高,让她够不着。 步莨气急败坏,吼道:“还给我!” 沈霄乐见她像个被逆了毛的小野猫,急冲冲的。他得意晃着手:“这簪子便当作你的赔礼吧。” “无耻无赖!”步莨气得脸红脖子粗:“我…我跟你拼了!” 说罢,她猛得蹬腿跳上他身子。沈霄哪里料到她为了个簪子不管不顾,猝不及防被她扑倒在地,两人扭成一团。 就在步莨满眼只有紫玉簪子,伸长了手臂快要抢回来时。房门猛地被推开,门板撞在墙壁嘭声响。 “我都说了,寨主不可能会在这间……”开口的花婆突然没了声音,瞧见里头情形,‘屋子’二字被她硬生生咽回喉咙。 步莨扭头朝外望,背光所见三人身影,花婆、穆向南,还有一人的出现惊得她心跳霎时停滞两拍。 “曦华……”她也不知为何会下意识地声音连着身子都在发颤,总归他的神色瞧着很不妙。 帝君沉着脸看向地上两人:陌生男子披头散发,衣裳不整,一手搭在步莨后腰。而步莨正披头散发趴在那人身上,握着他的手…… 帝君一口气险些岔了,眼中瞬燃的怒火能将这月虹楼烧个罄净不留片瓦。 第三十章 回去雁清寨的马车内, 三人静坐,悄然无声。车轱辘传来的滚路声和马蹄哒哒声清晰地传至车内。 步莨偷偷瞄向旁边的夫君,要说的话在嘴里嗫嚅许久, 都快被她嚼烂了,可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 愣是没敢开口。 方才在月虹楼,当真是把步莨吓得惕然惶恐。 帝君看了眼他们, 一句话没说, 上前直接将她拉起来, 单手快速掐住沈霄的脖子, 将他拽起。 奇怪的是,沈霄当时不知为何竟没有还手,两手臂被捆住了似的,愕然瞪目看着他。 花婆连声劝道:“郎君莫要伤了沈公子啊!这一定是误会, 当真是误会!” 帝君是充耳不闻, 使了劲将沈霄面色掐得酱红。 步莨吓愣了一瞬, 倏然想到爹爹, 这杀人可要蹲牢房的!去了牢里就……就再也见不到了,会被害死的! 情 分卷阅读69 急之下,她冲过去掰他手臂,因害怕而红了眼:“放开他, 这样下去他会死的!曦华, 求求你,放开他好吗?我不想你被抓去坐牢, 不想你离开我。你放开他!我会同你解释清楚的。” 他这才有了反应,神情也没方才那么沉寒得令人悚惧。猛一甩手,沈霄被他甩在屏风上跌下来。 最终帝君握住她手腕,一声不吭将她带离月虹楼。穆向南全程不敢开口,默默快步跟在后边。 马车内,步莨舔舔唇,终是鼓起勇气,小声道:“我同那个沈霄今日真是初次见面。” 哪知这话才起了个开口,帝君冷眼睨去:“初次见面就熟到抱在一起?” “……” 他们什么时候抱在一起了?步莨忙解释:“都说是误会了嘛!那时我扑在他身上,不小心把他压倒在地上,哪里注意到他有没伸手抱……” 步莨声音越来越小,直至话语吞回喉中。因为他此刻表情越发不对劲,瞧着好似她多说一个字,他就得狠揍她一顿。 “扑在他身上?”帝君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口火被这话猛就炸燃,噼里啪啦,烧得他怒极反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步莨很没出息地被他的笑给慑住了,脖颈一瑟:“你……别笑,怪……怪瘆人的。” 帝君一口血堵在胸间,深吸一口气压住怒意:“那就烦请夫人解释,你作何要主动扑在一位今日才认识的男子身上?” 步莨皱着眉苦想,若说为了他送的簪子而气得失态,这样就忒没面子,毕竟这几天她还在赌气他上次将自己打晕的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一旁的穆向南眼看他快失了耐心,步莨仍低头锁着眉头,瞧起来甚为难的样子,他赶紧帮腔:“今日的确是月虹楼邀请我们听曲,毕竟生意上有来往,我同寨主不好推却。这事白翎姑娘也可以作证,我们一直在她房内,而后寨主要出去方便,才暂时离开房间。” 帝君目光一转,看向他:“所以她离开房就去了沈霄房内?然后扑倒他?” 真是越描越乱……穆向南哑口无言,忙转身看向车帘外:“哎呀,这才刚刚入秋,夜里就这么凉了?” 步莨见他转移了话题,顺势就道:“是呀!还真有些凉飕飕的。”说着煞有其事搓搓手。 “明知夜晚寒露凉身,却还夜不归家?”帝君两句话又把天聊死。 四周瞬间恢复静悄悄,步莨低着脑袋数这车轱辘压了几次坑,怎还没到寨里呢。忽然身上一沉,她茫然抬头,他脱下了外裳正披在她身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拢好衣襟,帝君将她两手握在掌中,轻柔摩擦,帮她生热。 虽然生气,却仍在意她的一句随口之言吗?步莨顿觉他手掌的温热沁入了心口,蔓延四肢,仿佛整个人都被他温暖身躯包裹。 步莨微微别过头,窃窃一笑。 穆向南来回扫看二人,终是放下心来,想来姑爷表面气,心底还是关心寨主的。 *** 回到石屋,灵虹正百无聊赖梳理猫毛,一边在屋外守候。见到他们回来,抱起猫起身观察他们的表情。 步莨蹙眉道:“半夜还不去睡?秋夜山里头冷清,小心身子,以后别等了。” 直到两人进屋,灵虹呢喃自语:“两个人都板着脸,是吵架了吗?” 娄晟反倒若无其事:“夫妻哪一对不吵架?床头吵完床尾和嘛!你看公主身上还披着帝君的衣裳。别操心了,睡了睡了。” “哦。”灵虹将他放在石桌上,就要进屋。 娄晟喊道:“丫头!你要把我晾在屋外?” 灵虹转身:“你是公猫,不能再睡我房间了。” “我怕冷。” “猫妖怕什么冷?” 娄晟跃起,跳在她脚下,尾巴竖起,自顾自地朝灵虹房间走去:“我就是世间唯一一只怕冷的猫妖。” 灵虹怔然看着这脸皮厚过身形的猫踏入自己房间,真该把他猫毛撸秃! *** 回到房间,步莨将他外裳脱下,挂在衣架。见他坐在桌边一语不发地喝茶,昏黄烛光在他侧脸摇曳出忽明忽暗的光色,瞧不清他神情。 她想了良久,开口道:“今日之事让你心里不愉快,我道歉。当时状况有些混乱,但我同他的确没有任何你所想的事。” 帝君转了转茶杯,却没端起,放回桌上,寂然未应。步莨有些自讨没趣,也不知再说什么,转身要去洗漱。 “阿莨……”帝君喊住了她脚步,步莨看向他,默等他开口。 分卷阅读70 br />帝君视线落在杯上:“我真想把你带走,省得每日提心吊胆。可即便我相信你,知道你不会乱来,我也无法忍受其他男子将你抱在怀里。” 他顿了顿,目光移在她眼中,继续说道:“别说抱在怀中,哪怕是触碰你的一根发丝,我也会计较,我许该不管不顾把你带离这里。” 步莨快步走向木桌,不得不解释缘由:“他无缘无故抢了你送我的发簪,我想夺回来,可是够不着,才一时慌急将他扑在地上,正好你就来了。” “发簪?” 步莨点点头,坐下来同他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道出来。 “你看我脖子,就是被那屋子里躺在地上的人伤的!”她抬起头,指了指脖子:“现在还疼着呢。” 帝君这才注意到她脖子上的血痕,下意识就要伸手施法帮她修复伤痕,又收了回来,从袖中拿出一瓶药膏。 一边帮她涂抹一边皱着眉:“受了伤为何不早说?” 步莨撇嘴,抱怨道:“是你脸色沉得像要狂揍我一顿似的,我哪里敢开口,我被人伤了才是最委屈的。” 帝君听言,皱着的眉头努力舒展开,他从没想吓着她。 抹好药,他握着她双手,定定凝着她:“我不会揍你,不会伤你分毫,我只想尽全力保护你。因为太在乎,于你眼中只是细雨微风的小事,在我心底许会夸张成滔天巨浪的大事。可我如今想对你坦诚些,不想掩饰任何情绪。毕竟我不可能大大方方接受其他男子对你的觊觎,更无法忍受你同别人亲密。” 句句如爱语汇入步莨耳中,听得她字字欢喜。 她抿唇按耐忍不住要翘起的嘴角:“我虽然不像大家闺秀举止得体优雅,娶个夫君还得将人掳来,可我也不是个随便的人!爹娘从小教导我今生只可有一夫君,不可背叛。我娶了你就定会对你负责。何况没人比你好看,我才瞧不上。” 最后两句她腼腆地含糊在嘴里,却也能辨认出。帝君被她的俏皮话逗得哈哈一笑,手指刮她鼻头:“想来我得庆幸自己长相深得你意,如此才能抓住你的心?” 抓住你的心——步莨心跳忽一快,忙抽出手,起身结结巴巴:“我、我先去洗漱…” 看她两颊飞红,逃跑似的小身影,帝君囤积在胸口的阴云一扫而空,嘴角扬着夷愉笑意。 *** 步莨这段时间可谓欢喜得嘴巴都合不拢。 虽说前几日月虹楼之事闹了些不愉快,却没想成了两人关系的促进剂。那晚谈开之后,每晚入睡被他拥在怀中是件极其安心的事,总觉得他的怀抱能阻挡狂风暴雨,给她安宁的庇护之所。 而每日清晨睁眼看见他对自己温柔浅笑,会令她觉得拥有了世间一切般的幸福感。 而他总比她先醒,等她睁开眼,便会低头亲她一下,有时会在额头,有时会在脸蛋,有时…… “嘻嘻……”步莨捂着嘴笑,有时会亲嘴。 正在菜园撒种的杜筝看着前方的步莨,扯了扯一旁的灵虹,小声问道:“阿莨怎的了?这几天做事时总突然傻笑,失魂似的。” 灵虹点点头,掩唇说道:“就是失魂了呢!” 杜筝听得是愣吓一跳,就见灵虹偷笑眨眼:“是被姑爷给迷得七荤八素,失魂了。” “哦……”杜筝恍然明白,这可是大好事啊!她笑道:“姑爷长得俊,人又儒雅温柔,哪个姑娘见着不欢喜,想来阿莨真的喜欢上人家了。” 灵虹欣然点头,公主喜欢帝君喜欢了七百多年,再次遇见又怎会不动心,他们两就是注定的姻缘。 而浑然不知自己成为谈论对象的步莨,一边洒蔬菜种子,一边琢磨:月虹楼买的强身健体药粉,今晚给他试试,整日里雕琢玉器也挺辛苦的,该泡个药澡放松身子。 *** 清风载月,玉壶山顶榆树下,两大男人四目相对,颇有对峙的意味。 “我一个不留神,你又把我闺女给拐了?”开口是闲来瞧女儿的魔帝,谁知这才多久没来,两人都拜堂成亲了。 帝君两袖搭在身后,抬头赏月,怡然自得的模样:“阿莨现在可不是你闺女,何况是她把我掳来的,我都成了压寨夫君,话可不能说错。”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总归她就是得栽你手里才称心。”魔帝嘴里抱怨,却也没真的要阻止,不过就是羡慕他能每日陪在步莨身边。 拌嘴完,魔帝回到正事:“伍峯抓到了魁首,就在万寂之谷。原来三番几次潜入其中的家伙就是他,为浑沦通风报信的也是他。不对……不能叫浑沦。” 魔帝目光一沉:“我从魁首身上套出了话,封印的是浑 分卷阅读71 ,而当年蛰伏在莲珣身上伺机而动的是沦。浑沦早在我们将祟缨斩杀之前就分割开了,真够狡猾的!” 帝君诧异道:“阿莨身上的就是沦?” “对!”魔帝点头:“她魔心之力是沦,不是浑沦。” 帝君默然片刻,说道:“我要同你讲一件事,阿莨不只是魔心有沦之力,我见到了她额间的印记,她如今魂魄内也有沦之力,只是藏得好,我们从未发现。” 魔帝惊鄂,魔心尚能封印,可人——难不成也要封印吗? 帝君看出他的忧虑,说道:“你先回魔界,看看能否再从魁首口中套出浑沦的相关事宜。阿莨这有我,她如今印记很浅,力量尚弱不足为虑,我会时刻观察她。” 魔帝虽忧心忡忡,却也无他法,只得拜托帝君多留心。 *** 回到石屋的帝君忽闻到一股怪异中药味从房内飘来。 他寻味而去,正是浴房散发的。方走近,就见步莨推门走出,一张小脸被热水的雾气给熏得通红,脸上布着些许水珠。 “回来了?”步莨小步跑上前,拽着他手臂,将他拖到浴房里边:“我帮你备好了热水,换洗的衣物也挂在衣架,你直接进去泡就是。” 帝君闻了闻,眉头微蹙,这浴桶里边究竟放了什么。 步莨见他犹疑,怕他心有顾虑,解释道:“只是些泡澡的普通药粉,我特意从外头买来的,可强身健体,舒筋活骨。快些吧!水凉了药效就散了。” 说罢,步莨把他推进去,叮嘱一句:“要泡久点才有用呢。”便帮他将房门带上。 帝君虽有疑问,可她难得主动为他准备浴水,只犹豫了稍刻便褪衣入了浴桶。 没多会儿,泡得满头大汗的帝君哭笑不得,这哪是什么强身健体、舒筋活骨的药粉?分明是媚药啊! 第三十一章 不知夜半几更, 秋蝉已歇,躺在床上的步莨睁着大眼明亮有神,半分睡意也无。 她略委屈地鼓着嘴, 故意大动作地翻转了个身,瞪看那个害自己失眠的罪魁祸首。今晚没有抱着她睡不说, 竟还背对着她,离得这么远。 从浴房回来他就一声不吭维持这个生人勿近的姿势。帮他辛苦准备药浴, 好歹说声感谢的话, 或者谈谈泡澡后的感想也行。他竟然上床后直接倒头, 呼呼大睡! “咳!”步莨清了清喉咙。对方没有半点动静。 “嗯!嗯!”她大声咳了几下。依旧没反应。 步莨迟疑片刻, 伸手试探地戳了戳他后背:“睡了?” “赶紧睡吧。”他终于出了声,简短一句,并未回身。 他也没睡着吗?可步莨注意到他嗓音不对劲,有些沙哑, 不像清晨刚醒那会儿的低沉微哑, 说不太上来, 听着就像在隐忍什么, 生病了? 疑思起,步莨赶忙爬起身凑在他身旁,掰着他肩膀将他扳过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一瞧,步莨心口猛一提。 只见他面颊酡红似醉酒, 双目半敛漾着水光。她伸掌抚在他额头, 灼热的温度惊得她霎慌。 “怎的这么烫?发烧了?!” 帝君握住她手腕从额头移开,淡淡一笑:“无碍, 睡一下就好了。” 步莨这才发觉他手心温度也是烫得不寻常,忙坐起身,另一手触在他脖子、胸膛,他浑身湿透,薄薄的衣料无法阻挡这炙烤般的温度,传到她掌心。 “这么烫怎么会无碍!”步莨因担忧而情绪激动,不由就大声斥责:“生病了怎的不说啊!非要烧坏了身子才乐意吗?” 说罢她掀被要起身,手臂突然被他抓住,“你去哪儿?” 步莨懊恼方才脾气暴躁了些,压了压心口闷气:“我去取凉水,帮你擦身子降温。” 帝君默然看着她,松开她手,点头让她去。步莨急忙下床,衣裳也未披,踩着布鞋就跑了出去。 帝君望着门口眨眼消失的身影,长长呼出一口气。 将那浴桶内的媚药药性全然吸入体内,半分不留,真是自讨苦吃。 成功与否,就看今晚了……若不行,那就自食其果吧! *** 步莨把水盆和水桶搁在凳子上,拧好水盆里的巾布叠放在他额头,再从水桶中拿出浸湿的巾布,拧干放在桶边,待用来帮他擦身子。 看着他微微喘气难受的模样,步莨心揪得紧。将被子掀开,说道:“我得将你衣服脱掉,可以吗?” 分卷阅读72 帝君点头:“夫妻之间,这等小事无需过问,你且按着你要做的就是。” 得到允许,步莨倾身解开他腰侧的细带,再帮他将衣裳褪下。第一次见他身子,步莨还是稍稍红了些脸,可心里正焦急担忧,无暇顾及这点羞涩。 她拿起桶边晾着的湿布,说道:“水有点凉,一开始会受不住,你忍着些。待我弄完,身子温度降下来了,就会舒服很多。” “嗯。”帝君已忍得没法说话,两只手都紧成拳。方才脱衣裳,她冰凉的指尖时不时刮过肌肤,激起心跳愈发不稳。 步莨从他脖颈开始擦拭,再到肩胛,直至胸膛和腹部,羞意再次席卷脸颊。 细细观察下,夫君的身子——真是硬实又宽厚。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步莨拿湿布擦拭他的胸膛时格外慢又久。 看着她如此细致认真,帝君眉头却蹙得紧,媚药令身子比平日敏感许多,这来回不停刺激下,他胸口起伏剧烈,心脏更像擂鼓般躁动不已。 步莨也察觉到他的异样,拿开毛巾,直接两手放置他胸口,果真他的心跳像马儿乱奔腾似的,这也快得太不正常了! 抬眼见他眉头皱得严肃,步莨登时担忧,急急问道:“怎么了?还有哪儿不舒服吗?是不是水太凉了?” 步莨其实慌得很,她没照顾过病人,小时候娘亲生病都是爹爹照顾,只知道发烧得用凉水降温,擦伤撞伤就抹药,根本没有半点经验。 可他看着身子挺结实,怎就突然生病呢? “我不知该怎么弄,或者你告诉我如何帮你,我听你的就是。”步莨愁眉不展,因心忧急切而隐着泪花,两眼通红。 “你当真要帮我?”他问道。 步莨重重点头:“你是我夫君,生了病,我怎会撇手不管。” 帝君静睇她布满忧色的双眸,忽生出几分罪恶感,可体内难以抑制的燥热瞬间就将这丁点罪恶感灭个干净。 “你靠过来些。”他说道。 步莨乖乖依言,以为他是没力气开口,便低身贴在他身上,耳朵朝向他嘴巴,问道:“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帝君失笑,他是在诱引一只单纯的小白兔啊! 再不犹豫,他单手搂在她腰身,一手托稳她后脑,迅速转身,眨眼将她压在被上。 只听哐哐铛铛,咚咚嘭嘭,凳子被步莨的脚勾住,那水盆水桶登时摔落在地面,水洒了一地。 步莨愣愣看着上方的男人,眨眨眼,茫茫然。直到他贴紧她身子,稍微撞了一下。 有个硬——硬的东西! 步莨瞬间僵住,脑子乱成了麻。这个东西她知道的,床底下那本被她扔弃的书上有描绘,记得有句形容:动情时如腾飞的巨龙…… 这生着病,他腾飞个甚么啊! 步莨脸跟浇了红花汁似的,两手撑在他胸膛,努力隔开些距离:“曦华,你、你稍微起来些,不然我没法帮你。” 帝君一把握住她两手腕,将她两手禁锢在头顶,反压得更近,在她耳边徐徐道:“我若起来,你却真帮不了我。你方才说听我的,这又反悔吗?” 低沉的嗓音带着灼热的气息,萦绕在耳畔,洒入耳中,步莨不由自主一记酥麻的颤抖。忽而耳垂被他含咬,惊得她窒息,耳朵仿佛要烧着似的,火辣辣! 她抖着声音,磕磕巴巴:“我没有反悔,可你这样不行,生着病呢!别乱来,我、我得帮你降温。” 帝君抬起身,喜见她羞得无措的样子,手指摩挲她嫩红的面颊。说道:“我并未生病,你真不知我为何会如此吗?” 步莨一头雾水,未能理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那浴桶中撒的药,你确定是强身健体的良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对啊!月虹楼的白姑娘就是这么说的。”她一五一十相告。 帝君恍然,看来她是真不知,说来也是,她一向对此事羞怯,怎可能明知是媚药却还下给他。 他道:“那位白姑娘知你是女身,有些话许是不太好过于直白,怕你害羞尴尬。这药可不会强身健体,只会耗精虚体。” 步莨一愣,气道:“他们竟卖的假药?!” 帝君笑而未言,手指滑在她双唇,轻轻揉了揉,柔软细腻的触感惹得他眸光顿时深幽暗晦。 他低身在她未料之时落在她唇上,将将贴合,如星火燎原,势如猛虎。他已难忍,迫不及待探舌入内,药性因情。动而催生,如何维持得了温柔。 被吻得如坠迷雾的步莨几欲呼吸不过来,浑身像软泥瘫在他身下。 他终是退出她口中,获取空气 分卷阅读73 的步莨大口喘着。 迷朦双眸氤氲水雾,思绪飘散得七零八落,只知有团火从她心口燃起,烧遍四肢百骸。这火似带钩,勾着她心雀跃欢跳,又似捆绳,将她绑缠无法动弹。 帝君目光贪恋不舍地流连她脸庞,只见她红唇微启,眼梢酝起潋滟媚光,诱惑至极。 理智已被欲。念控制了大半的脑中,不停回荡一句粗鲁的话:要了她! 他松开步莨的手腕,双手轻捧她脸,定定锁住她视线:“阿莨,那药是催。情的媚药,今晚我无法再忍,你可明白这话的意思?” “媚药……”步莨喃喃念着,忽瞪大眼,飘离的思绪顿时回笼,错愕不已:“媚药?!” 她懵了,傻了……怎给他下了媚药? “对的。你方才也答应了要帮我,这药也是你下的,你要放任我自个儿煎熬难受吗?” 帝君拧着眉,在她眼里便显得十分难受。步莨懊恼自己当时没问清白翎,听得是强身健体,她便信以为真,却没想害着了他。可这害了人就得负责,说要帮忙的也是她。 夫妻本就得行那事,今日无论怎的也避不开了。他浑身发烫,嗓音发哑,那药定让他极不好受。 步莨咬咬牙,没好意思对视,羞着脸,细声嗫嚅:“那你轻些好吗?” 帝君原以为要费些心思说服她,听她准许,顿时激动欢喜。倾身将她抱在怀中,于她耳边柔声细语:“因你是初次,会有痛感,你且忍忍,待那阵痛过去便会好许多。你慢慢呼吸放松些,我会引导你,会尽量控制步调。” 他徐徐话语如柔和春风,舒缓了她的紧张。步莨点点头,试着缓慢呼吸调整。 帝君一手撑在她侧边,只执一手引出她深藏的情涌。 指尖宛若玉片,拨动她身体的琴弦,又如温棉,熨热她每寸肌肤。所掠之处,裳褪带解,雪肤尽现。 纱幔频频甩甩荡荡,持刀破冰、度入幽泉。 步莨咬唇蹙眉,隐忍着突如其来的痛感,却未呼出半个痛字。 帝君不忍,硬是压住勃然浴火,轻轻啄在她脸颊,唇边,分散她注意力。 渐渐,蚀魂的欢悦在她四肢舒驰开来,难以言喻的享受,是欲罢不能,是瑟缩怯怕,却更还羞。 情不自禁下,她启唇喘出嘤咛,醉茫无助,眼角滑落几滴泪。 汗浓馥郁,云雨纵游。 待那床幔浮摆不歇,急急起伏,木板随动吱吱呀呀,已是攫顶之际。 帝君将她紧紧搂在怀中,颤栗缓过,一个翻转,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喘气缓解。 步莨静静趴着,忍不住数次微微颤抖。 方才那极盛时刻犹如漫天焰火开在了脑中,一片空白,却又瞬变璀璨,令她破喉喊出,那声音大得过于羞耻! “还好吗?”帝君问道。 她点点头,没力气说话。 看来是把她累着了。帝君一遍遍帮她抚背顺气,待她呼吸和缓,将她侧抱在怀,盖上棉被。 “睡吧。”虽说他体内药性并未完全缓解,可她如今毕竟是凡人身躯,又是初次,可不能控制不当伤着她。 步莨小小声问道:“你呢?可有好受些?” “嗯。好多了。”帝君吻在她发顶:“今晚很美好,也很开心,谢谢。” 步莨嘴角微微上扬,闭上眼:我也是。 *** 天光破云而出,橘曦遍洒山林,秋日的清晨便用微带凉意的清风唤醒了林间飞禽虫兽。 初秋的玉壶山,林间色彩层叠错落。从春入夏,由夏入秋,这一年之景汇集于秋。 遍地青葱为常青的冉冉松柏,万丛中的朵朵金黄为傲霜耐寒的秋菊,放眼望去,片片染了红霞般的叶儿为榆树。 绚烂多姿、景色宜人。 帝君静坐在屋外石桌赏景饮茶,待闻到厨房米香,粥该煮好了。他放下茶杯走去厨房,舀一勺尝尝味,软糯咸淡适宜。便盛一碗,端去屋内。 路过正在屋外晒太阳的灵虹和娄晟,说道:“里边还有粥,你们若想吃就去盛吧。” 两人点头目观他进屋。 灵虹挠挠娄晟脖子:“你要喝粥吗?我帮你盛一碗来?” 娄晟面朝阳光,舒服得伸了伸腰:“顺便帮我加几条你晒的小鱼干。” “唉?你之前不是死活不吃鱼干吗?还说你是只不吃鱼的猫。”嘴里虽揶揄他,灵虹还是起身帮他端粥。 娄晟看着她背影,琉璃珠般的猫眼微微眯起,要被众妖知道他堂堂妖帝吃鱼干,不 分卷阅读74 得笑话他。 猫当久了,都忘记自己是只大老虎。 灵虹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帝君亲手熬的粥,不喝白不喝。 灵虹聊着:“帝君这几日怎总送粥进屋?公主她往常不都自个儿早早起来用膳的吗?” 娄晟吃完最后一条鱼干,舔了舔胡须,说道:“你没发觉公主最近都起得晚吗?以往辰时便洗漱完毕出门,最近要巳时甚至午时才出屋。” “发现了啊。”灵虹撑着脸,疑惑不解:“可她最近也没太操劳,也就是同日常一样,去矿山巡看,到菜园田地帮忙种菜收谷,或者去训练场练功。夜晚也同帝君早早就寝,怎会要睡这么久?” 娄晟叹气摇摇头,一副你太纯真不懂事的语气:“白日里没操劳,定是晚上操劳了。还有甚么想不明白的?” “晚上操劳?”灵虹满头晕,不得其解:“晚上除了睡觉,还有什么活要干?难不成……” 灵虹灵光乍现,恍然道:“原来如此!” 娄晟终松一口气,这小妖总算没那么笨,如果连男女之事都一窍不通,日后怎么嫁给他跟他生娃娃。 如此单纯实在是——稀有的品种,不能流落到别人手中! 只见灵虹眼中满是敬佩的光彩,说道:“公主可真是个负责任又勤快的好寨主,半夜不睡觉,同帝君学雕玉器,令人心疼啊。” 娄晟六根胡须抖了抖,一口虎血险些喷出…… *** 却说屋内,半睡半醒的步莨靠坐在帝君怀中,眼睛仍是闭着。待汤勺触在唇上,她下意识张嘴,被喂下一勺粥。 吃了大约半碗,她摇摇头,含糊着:“饱了,我想再睡会儿。” 帝君将碗搁在床边小桌上,帮她擦擦嘴,问道:“要我陪你睡吗?” 步莨霎时睁开眼,瞌睡虫被这话扫荡个彻底。忙摇头:“不用了,你去忙,我再睡会儿就得做事了。” 自从那晚被她下药,两人圆房,之后每夜她都会被他压在被窝里这样那样。而她引以为傲的铁打的身子骨,在他面前,就是只脆弱的小米鸡。 倘若不是他体温早恢复正常,她会怀疑是不是这媚药的药效会持续一段日子?让他一到晚上就判若两人。温文尔雅的躯壳下藏着的是一颗猛兽的心! 见她好似惊吓般瞪着自己,帝君失笑不已,夫妻每日恩爱不是常事吗?想来以后还是克制些,以免她对这事抵触可就得不偿失了。 帮她盖上被子,帝君手掌覆在她腰上:“腰还酸疼吗?我再帮你按按?” 步莨倒未拒绝,乖巧趴在被上。他按摩的手法很好,舒筋活肌,每次按完身子都放松许多。 帝君坐在床沿,力道适度帮她按着。静默中,思虑昨晚之事。 昨晚行事中途,步莨突然反将他压在身下,神态和语气同平时略有不同,仍是含羞,却多了几分要掌控的傲意。而她额间又浮现出了暗红圈,眸眼颜色也有变化。 他这次并未中止,顺势交融,一边观察。直到最后,她仰头高喊之时,那暗红印记骤然深了些,可随着她气息平稳,一切恢复正常。 目前情况来看,那股力量并未夺去她心智,即便沦之力显化,她仍是自己的意识,除了当下性情比平日里主动热情些,查探不出任何异状。 庆幸之余他也无法完全安心,担忧她会像莲珣那般,因某种情绪触发而被夺走理智,做出意料之外的事。 莲珣第一次确定自己体内有浑沦之力,便是当初黑蛇一族惨遭屠族的事件。 黑蛇一族将她抓走时,欲尸解以示警告。莲珣一己之力难胜众蛇妖。就在她被斩杀的电光火石间,体内猛地腾升一股磅礴力量,那力量强大得好似要炸裂她血管筋脉,疼得她脑袋瞬间空白。 待她回过神,周围尸横遍野,支离破碎。 她吓得愕愣,腿软得迈不开步子。因为她身上滴血未沾,还能清晰感应到屠杀时的愤怒和那一丝发泄的快。感。 恰一道婴儿的哭啼响起,惊回她神思。莲珣跌跌撞撞朝洞穴跑去,路过一水洼之地,她随意瞥去,顿时目瞪口呆。 额间的暗红印记,双眸嗜血般的暗红色——这都是前任魔帝祟缨施法时独有的印记。 莲珣不知浑沦之力是如何进入她体内,许是当初同祟缨交手时发生的?却在她身体隐藏如此之久。 最终为赎罪,莲珣将那个婴孩带回魔界养大,当作亲生孩儿般照料。并叮嘱魔帝,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夺了步筌的性命,因为她罪孽深重,无法消弭。 帝君想起她有一日回到天虞山,在雪中长跪不起,久久哭泣。将这一切坦白 分卷阅读75 ,痛哭自己罪恶滔天、有辱师门。 他想尽办法,却无法抽离她体内的浑沦。那力量甚是狡猾,能潜踪隐迹,融合她五脏六腑、隐藏于筋脉血液。若强行抽离,莲珣也必定会是浑身筋骨尽断、内脏俱碎的后果。 他不可能让步莨走上同样的路。虽说目前情形并不严峻,也得忧虑十分。 听得步莨呼吸渐渐绵软,帝君抬眼瞧去,她已入睡。 他上前将她身子轻轻翻转,让她有个舒服睡姿。步莨含糊呢喃:“曦华……别走。” 帝君帮她掖好被子,吻在她额头:“我不走,陪着你,睡吧。” 似安心,步莨没再出声,沉沉睡去。帝君坐靠在床边,垂眸睇看她睡颜,安祥平和,手指忍不住触碰她脸颊,爱极了这柔滑的手感。 每日醒来,他都会摩挲她脸颊许久,只是她不知。只有这样才确定她在自己身边,那失去她的十八年,他一瞬都不想再经历。 “阿莨,待你魂魄复原,我带你回天虞山,降一场梅花晶雪给你看,可好?” “你未应,我便当你默认了。” 他眉眼淡悦,自顾自地说着,满心期盼她回归之日。 *** 雁清寨清方堂内,步莨正同李舒平、穆向南等人核对今年入冬前要置办的货品。 恰值班守寨的人来传达消息。 步莨一听,惊诧而起:“沈霄?” 寨兵点头道:“约莫八尺身高,二十几的模样,身着墨绿色纹绣锦服。旁边有个女的,大约四十来岁,自称月虹楼的花婆。” 听这描述,当是那沈霄无疑。 步莨疑思,花婆是月虹楼的人,同他们有生意往来,她来雁清寨倒是有理,可沈霄同他们八杆子打不到一块,他突然跑来做甚? 穆向南问道:“他们可有说来的目的?” 寨兵答道:“那位沈姓公子说是之前得罪了寨主,特来赔礼道歉的。” 步莨同穆向南面面相觑。这突然使的什么招数?那件事都过去半个月,若没人提,他们早就忘了。 这时,李舒平却讶然地哎了一声:“沈霄?沈姓是国姓啊。当今皇帝的叔叔——前国师沈卓渊的长子好似就叫沈霄。” 步莨惊愣,面色瞬僵,有这么巧吗?! 第三十二章 雁清寨鲜少与官场之人打交道, 尤其皇亲国戚。因为皇后娘家付氏所作所为,步莨对皇室怀有很深成见,始终存有敌意。 想方设法绕开的人, 偏偏被她遇到,这会儿还找上门来了。 听完穆向南对那日之事大概言说后, 李舒平思忖片刻,建议先将人领进来。无论对方是否皇室, 既然亲自登门道歉, 也算有诚意, 拒之门外总归不妥。何况以礼相待是常情, 尤其皇族,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见机行事。 步莨觉得甚有道理,她要顾虑的不仅是个人情绪, 而是整个寨子安危。便让寨兵将二人领进来。 两人来到清方堂, 上过茶后。 步莨这才看清沈霄的长相。不是那晚懒散风流的姿态。长发束冠, 仪表堂堂, 那双桃花眼仍是含笑春花。 而沈霄也同样是初次看清步莨的样貌,比那晚所见更加灵动,杏眼明亮生辉,樱唇粉若桃瓣。肌肤雪般白水般润, 像似个能掐出果汁的水蜜桃。 步莨察觉他眼神似乎在自己身上停留得久了些, 出声道:“不知沈公子大驾光临是为何事?” 沈霄顿回神,礼貌歉笑, 表明来意:“那日不知是寨主闯入,我也饮了些酒,略微失态,特来同寨主致歉。” 步莨大大方方:“此事确有些误会,我擅闯沈公子房间,当属失礼。沈公子无需太记在心上。” 沈霄颔首,薄唇微勾:“为表歉意,诚邀寨主本月十五晚夜游覃河,十五正巧是燃灯节,届时江边和游船都会点河灯燃焰火,是个夜游的好日子。不知寨主可否赏脸应邀?” 步莨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邀约怔了神,当面前来邀请,又是个皇族,她是想拒绝,却又寻不出理由,这真是骑虎难下。 李舒平出声解围,略显为难道:“世子光临寒寨,实属我们幸事。可寨主父母之事,相信世子也知一二。寨内有寨内的规矩,还望世子谅解。”这话不仅是婉拒,也表明了沈霄的身份。 沈霄其实本不知步莨父母的事,是这几日派人调查,才知晓。 他点点头,说道:“寨主父母之事,我也遗憾万分。可我沈霄是沈霄,付氏是付氏,除了同皇帝这层血缘关系,如何能联系到一起?今日我来邀 分卷阅读76 请寨主,并不是以世子的身份,我办事也甚少用这个身份。我如今来,是以月虹楼楼主的身份特邀寨主夜游,也表我诚心歉意。” 此话一出,三人皆错愕。步莨声音拔高几分:“楼主?!” 只见花婆掩唇笑着:“寨主,沈大人就是咱月虹楼的楼主呢!” 步莨呆住,怔怔望着那眉眼生春的男人,心底直哀呼:她那日是中邪了,偏偏要进那间房! *** 九月十五,荣国都城覃河。余晖映照水粼粼,码头游船色纷纷。 晚饭饱后的人们陆续出门来到河边。有一家大小几口的,有热恋情侣的,也有孤身一人的。皆带着各式各样的托底花灯或者烟花,只待夜晚降临,戌时月圆,便可燃灯芯、放烟火。 霞云色暗,须臾收光。天边瞬息墨蓝,暮色已临。 一阵秋瑟凉风随夜而起,拂起河面波纹涟漪。两个月亮两道星河,一边自挂高空,一边倒影河中。 听得码头此起彼伏的喊号声,正是船夫们开船起航。 只见船夫们撑杆,挂满彩灯的形形色色大小船只纷纷离岸,船头调转,朝河中缓缓驶去。 忽闻哒哒马蹄声远远传来,入眼一辆红漆紫绸的马车,停在岸堤石桥上。 马夫稳好马匹,随同的沈府仆人跳下马车,放置好落脚凳。 “寨主,覃河到了。”仆人说道。 语落,一只修长白皙手探出,掀开车帘。帝君望一眼外边,随即跃下马车,轻盈落地,墨发丝舞,白衣随飘。 一旁的仆人不免再次惊叹,去往雁清寨初见此人,甚觉其容貌惊为天人,再细看,举手投足尽显雅致翩然。却惋惜入赘了山寨中。 帝君见步莨探出身,他双臂展开:“我接你下来。” 有外人在,步莨不大好意思,便道:“我抓住你手臂跳下来就好。” 帝君没坚持,笑着道:“好。”伸手递在她身前。 步莨握住他手,正要抬脚跳下,谁料他一个拉扯,长臂迅速揽过她腰身,一手圈住她腿弯。 待步莨惊回神,人已被他抱在怀,稳稳当当落在地面。步莨心里头开花似的甜,却故作镇定,退开他怀中,佯装整理裙裳。 穆向南蹲在马车上笑嘻嘻看着两人之间互动情愫,委实是羡慕又开心。 步莨瞥过去:“怎的?跳不下来?要我扶你吗?” 穆向南忙收了笑,一手抱着虎纹猫,跳下马车。 几人随仆人前往沈霄的游船。 娄晟不喜被穆向南抱着,不停扑腾挣扎,喵喵乱叫。穆向南被他爪子刺了道伤痕,骂骂咧咧:“你这猫甚是奇怪,方才马车里好好的,突然是发的什么癫。” 娄晟一听,对他呲牙咧嘴,露出尖牙。无礼凡辈!竟敢公然责骂我。大男人身上的味道一点也不清新,谁愿意被你抱! 步莨见他拧不过猫,揶揄笑道:“平日里倒是让寨里的小兵小将服服贴贴,怎还跟只猫较劲呢?” 说罢,她直接从穆向南怀中将猫接了过来,一手轻轻抚摸他脑袋,顺着他毛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被强行搂在胸前的娄晟瞬间就老实了,哪里敢动,身子绷得紧,瞄了一眼走在侧边的帝君。 这一瞧很要紧,直接吓得他猫毛哆嗦。帝君睨来的眼神,笑中含刀,委实惊悚。 帝君的醋劲他委实吃不消! 娄晟两眼吊怂着,伸出两爪朝向帝君:“喵呜……喵呜……”声音好不可怜委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原来你还选人抱呢?真是只挑剔的猫。”步莨轻轻揪了揪他耳朵,把他递在曦华怀里。 见虎纹猫柔顺趴在曦华臂弯,不叫也不闹了,她哼哼道:“看来是只母猫。”又抬头问帝君:“是母猫吗?你把它翻过来我瞧瞧。” 娄晟听言,顿时夹紧两下肢,前肢紧紧攥住帝君衣袖,生怕她直接翻他身。公主的好奇心会要他命啊! 帝君也未料这状况,倘若是平常凡猫,瞧了便瞧了,可这是妖帝,不等同看男子身体吗? “多谢寨主赏脸应邀!”突然传来声音打断了几人思绪。 抬眼看去,已到码头泊船的木床边。沈霄刚从船舱走出,站在甲板同他们打招呼。 几人快速环视了游船。 船共两层,船头船尾各有两船夫,约莫七八人在船上各处来回走动巡查。船舱里烛光通明,但镂空舱窗的布帘上只能隐约看到剪影,情况不明。 分卷阅读77 帝君无甚表情地对沈霄稍作打量,便收了视线。 娄晟掀开眼皮冷冷睇了眼沈霄,忽而睁大眼,又微眯眼。他分明不认识哪个凡人,更别说是荣国的世子,可这人眉宇间透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许是何时何地,他见过如此面容之人,过于久远便想不起来。娄晟没甚在意,缩回帝君怀里闭目吸仙气。 步莨拱手回礼:“我该谢沈公子特邀我们游河赏夜景才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沈霄哈哈一笑,眉梢眼畔尽显悦色。目光却未从步莨身上移开半寸。 今日的她不再是男装打扮,一袭水绿色裙裳,外披牙白色褙子,袖沿摆脚罗纹收口。简单装扮符合她率直的性情,清素的颜色更贴她天然玉润的肤质。 长发半绾,玉簪螺髻,几分俏皮。颊若海棠四月娇,唇如桃花三月俏,未施粉黛亦更动人。 沈霄走下甲板,站在船下侧道,微微斜身,伸手递向步莨:“今夜起了风,有些小波浪,不太稳当,我扶你登船。” 帝君登时冷眼扫去,船下风浪陡起,船身摆晃几下。沈霄只得收回手,退后两步稳住身子。 穆向南和步莨俱觉他话语有些失礼,明明她夫君在此,他竟视若无睹要牵她手,即便防止入船不稳也不妥当。 帝君上前一步,单手搂住步莨腰身,一手托着娄晟,纵身一个跳跃,轻松落在甲板上。 穆向南同沈霄拱手行了礼,随即也跃跳上船。 沈霄侧身仰头看向甲板众人,视线定在白衣男子脸上,他恰垂眸睥来的神色透着警告和些许不屑。还从来没有人敢对他用着不屑,甚至几分冷漠的眼神。 沈霄即刻敛下疑思,复又露出微笑,招呼众人进船舱。 进去前,娄晟倏然睁眼,这股气息……方才在船外就捕捉到了一丝丝,此刻更浓,是船舱内散发的。 是妖气! 虽说气息很淡,但他作为统领妖界的帝王,这点小事还是难不倒他,孰妖孰人,他一闻便知。 娄晟拽了拽帝君衣袖,帝君安抚式地拍拍他身,面色自若缀着笑,显然早已知晓。说来也是,以帝君的修为,定早将一切收入眼底。 *** 几人入船舱,五位仆人分别跪坐在五张木案旁,斟酒送茶的。 有两张木案前坐了人,一位陌生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年龄,眉目清秀,上身鹅黄金绣裳,下身草绿竹纹裙。另一位竟是白翎。 白翎和穆向南目光交汇,皆是愣了一下,未料对方会前来。 沈霄对众人介绍:“这是小妹沈昕,她喜爱游玩便非得跟来,大家莫要介意。” “哥!”沈昕起身嘟嘴不满,哪有在别人面前笑话自己妹妹的! 沈昕欠身给大家行了礼,目光在帝君身上端量了会儿。方才她趴在船上无聊得很,一眼就注意到缓步行来的白衣男子。 她见过不少美公子,可没有一人像他这般俊逸非凡,如雪中妖、如画中仙。他低眉时莞尔浅笑,好似触动她芳心,怦怦然地跳。 大家落座后,沈霄举杯邀饮:“今日难得邀请寨主,实感荣幸。上次在月虹楼多有冒犯,我先自罚三杯!还望以酒代过。”说罢,他爽快饮下三杯酒。 步莨不喜饮酒,酒量也不好,便以茶代替。 几人随意聊谈时,沈昕忽道:“寨主还未同我介绍带来的二位公子呢!” 步莨以为她单纯好奇,便简单介绍:“这位是寨中副将穆向南,这位是我夫君——曦华。” “夫君?!”沈昕音调陡然拔高,瞠目难信地来回扫视夫妻二人。将将开出的花骨朵,这么快就被一盆冰水浇下,冻了个彻底。 步莨奇怪地看着她错愕愣然的模样,不解道:“怎么了?曦华他何处惊到了郡主?” 沈昕尴尬扯了扯嘴角:“没……没有。只是没想到寨主年纪轻轻已经嫁作人妇,还是位如此俊美的郎君。” 步莨听得这话实不舒适,却又不知哪里不妥,蹙着眉没再搭理。 “郡主此言差矣,阿莨并未出嫁,而是我入赘雁清寨被她娶进了门。她这般温善灵秀,反倒是我觉得高攀了。” 步莨转头看向开口之人,因他话语而舒心,因他温润的淡笑霎时舒展眉头。 穆向南端起酒杯,抿唇掩笑。姑爷可真给寨主面子,从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自己入赘的身份,三两句话就反驳了别人,只为让寨主欢喜,委实贴心。 沈昕难堪,握杯的手紧了又紧,瞥了步莨一眼,暗暗咬牙,不愉气愤全在了脸上。 沈霄笑着缓和气氛:“花婆说寨主上次听了翎儿的曲, 分卷阅读78 十足欢喜,今日便带她来为大家弹奏几曲,待到了燃灯放焰火的时辰,咱们便到船艏观赏。” 这话瞬间扫除步莨心头泛起的丁点不欢,转身对帝君夸赞道:“白姑娘琴艺精湛,歌声甜美,上次听得我跟向南流连陶醉。”说着她同穆向南暧昧眨眨眼,逗得他微红了耳根,视线不知往哪儿搁。 步莨复又对帝君道:“你定会喜欢的。” 帝君笑着点头:“阿莨这般喜欢,也定然合我的意。” 见两人旁若无人的眉目传情,沈昕更是来气,闷声不乐。 白翎莞尔一笑,欠身行礼道:“能得寨主赏识是小女福分,今日夜游覃河,这便为大家弹奏一曲合宜的小舟泛江。” 白翎落座琴前,玉片拨弦听音,音色无误,微颔首,抬指抚琴。 玉指轻勾,琴声清越,十弦流泻,琴声连绵。夜伴月时小舟泛江,水伴鱼时曲长悠扬。 一曲终了,几人纷纷鼓掌。沈霄也直夸道:“翎儿的弹奏无论哪时听,都恰合心境啊,令人舒畅。” 步莨转向帝君,闪烁大眼盯着他,满眼的期盼好像个做了好事讨表扬的孩子。 帝君笑了笑:“的确是人美琴美,令人沉醉。” 步莨喜眉盈悦,正回身等待她弹奏第二曲,却有一人插来话。 “既然这般好听为何要在青楼卖艺?怎不登去大雅之堂呢?”语气十足的鄙夷,正是心里憋着气的沈昕。 这话一出,步莨高兴的面色霎时就冷了下来。穆向南更是沉着脸睇过去。 沈霄肃然训斥:“沈昕!休要乱语,好好听曲!” 被哥哥当众训话,沈昕甚觉丢脸,不满地嘟囔:“我又没说错……” 沈霄冷声道:“再不闭嘴,回去家法伺候!” 听言,沈昕面色煞白地怯怯瞥看沈霄。见他眼中冷厉乍现,她握杯的手一抖,茶水洒了出来。哥哥心情好时宠她护她,一旦忤逆,谁也不敢惹,就连父王也惧怕三分。 沈昕吓得忙低头噤声。 而一语未发的当事人白翎起身同大家致歉:“郡主所言并无差错,小女本就是青楼的姑娘,切莫因小女扰了大家的兴致。” 步莨正想开口安慰,穆向南率先说道:“白姑娘琴艺绝妙,歌声动听,以一技之长谋生活,并无高低贵贱之分。青楼的姑娘们是卖艺,雅馆的姑娘们也是卖艺,行的端正,又有何不同。白姑娘琴艺在都城名声斐然,能听得一曲是荣幸之至,莫不令人珍惜。” 本并不在意沈昕挑衅讥讽的白翎,却因穆向南掷地有声的话语而喜上心头,目光落在他刚毅的脸庞,微微一笑欠身致谢。 步莨挑着眉颇为欣赏地看向穆向南,这家伙关键时刻还挺硬气。不过他耳朵越来越红是怎么回事…… 出了点不尽如人意的插曲,却也不妨碍几人赏乐。 正当大家沉浸优美音律,弹曲的白翎忽手指微顿,落了一弦音。而后紧接续上曲,仿若方才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失误。若不仔细辨听,亦或对乐曲并不精通的人而言,察觉不出这点瑕疵。 比如步莨和穆向南就无感,帝君和沈霄却听出来了。 躺在帝君塌侧的娄晟睁开眼,缓缓站起身,传音道:“帝君,船外甲板有血腥味,死了人。” 帝君抬眼睇向笑意渐敛的沈霄,他应当也有所察觉。“先观望,若有事,你只需护着阿莨。” “是。”娄晟看了看白翎,又问:“那位叫白翎的小妖呢?” 帝君只道:“她并未伤凡人,暂且莫管。” 娄晟依言没再多问,踱步慢悠悠走到步莨身边塌上趴靠,半垂眼,竖起耳朵机灵听着。 正当琴曲为大弦铿锵之音,急促之色,犹如排山倒海气势。 一支铁箭霎时从舱窗镂空雕花处穿布射入,破风擎电之速,直冲沈霄门面。 第三十三章 沈霄纵身一跃, 避开飞箭,噔一声,箭尖直插他身后木板。 琴声骤停, 众人顿时惊起身。这时才隐约听到外面的动静,五位乔装为仆人的侍卫即刻从座下拔刀而出。 “你们几人护住郡主!”沈霄严声命令。步莨有两人护着, 且本身又有武功,沈昕不会武功, 手无缚鸡之力, 只得让侍卫护着。 沈昕吓得赶忙躲在四位侍卫中间。穆向南提剑护在步莨身边, 却忧心地注视白翎周围。 沈霄又对自己的贴身侍卫于长青吩咐:“你去护着白姑娘!” “你也去保护白姑娘!”步莨对穆向南催促。谁也不知外边情况, 若 分卷阅读79 再有箭射来,白翎只有一人护着,处境最为危险。 穆向南迟疑一瞬,舱外霎时射来六支铁箭。众人将将反应, 又六支, 接连不断, 从舱窗镂空处穿布而入。 铁箭难砍断, 大家只能迅速移转身形闪避,可船舱空间有限,又摆放了桌椅物品,展身受限。只得用刀剑挑转铁箭方向或者用蛮力快速将其劈落。 铁箭乱飞不长眼, 置人于死地的连发势头, 想来外边的人是狠绝不留活口。 步莨见穆向南仍护着她,眼睛却时不时瞄向白翎那边, 应是担忧非常。如此分心定得害他自己受伤,步莨趁空档推了一把穆向南:“快去!”顺势转身帮他砍落身后的箭。 电光火石已来不及多思,穆向南迅速掠去只有一人相护的白翎身边。 恰有一支箭从偏侧射向穆向南后腰,他紧盯白翎安危,未有防备。 白翎目光一顿,袖下手微转,褐光顿出,打中箭头,铁箭偏落,那褐光消散飘下来竟是根小小的褐色羽毛。 步莨以短剑护身,说也奇怪,飞来她身前的箭少之又少,转眼看,自家夫君好似身上有吸力,从这方向射来的箭皆往他身上冲。 步莨心提得紧,快速靠向他,帮他打离射来的箭,将他护在身后。 帝君揽住她腰身将她环在身前,却是好心情地微扬唇角:“怎能让夫人替我挡箭?” 帝君抬袖顿时收入三支箭于手中,手腕一转,将箭力掷舱外。 掌力裹住铁箭破窗而出,只听嘭声巨响,木窗碎裂个大洞。箭身气势不减,飞射而去,正中三黑衣人胸口,应声倒地。 帝君不待迟缓,卷袖眨眼收入木案的三支箭,疾速朝对面甩去。 沈霄一看,忙闪身避让。虽知其目的,没想他连句招呼也不打,身手如果差些,就得被射出三窟窿。 又是嘭声巨响,另一木窗破碎,箭飞驰而出,射中两人。另一人提前闪避,跳上护栏,伸手快速从身后抽箭,张弓对准沈霄。 方才敌暗我明,被动防御,此时皆在明下,沈霄目下顿厉,提剑左右瞬步而去。 目标难聚,黑衣人迟疑开弓,正要放弃跳开,沈霄举剑飞身,刺入对方肋骨之下。 那黑衣人摔倒在地,沈霄即刻拔出剑,血溅一身也浑不在意。那人吐血不止,沈霄一脚踩住他伤口,疼得那人直叫喊:“要杀要剐请便!” 步莨等人陆续走出船舱,对这情况俱是莫名。 沈霄转身对五位侍卫下令:“严查船上是否还有同伙!” “是!”几人领命分头查看。 沈霄蹲下身,掐住那人下颚,声色极冷:“以为不说我就不晓得是谁派你来的吗?我留你活口,你去警告他,以往他三番五次派人杀我,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他扰我雅兴,触怒了我,他就得知道后果!倘若再有下次,交待他给自己备好后路!” 沈霄抓起这人衣襟提起来:“你自个儿游回去吧!能不能把话带到就看你的命了。” 说罢,他一把将人甩推船下,黑衣人扑咚一声掉入河中。只听哗啦啦水花声,那人拼命朝岸边游去。 审查完船体内外的侍卫跑回来,一人手中拿着一根竹管和一银针。“船夫和其他人都被毒针刺中,然后再被杀害,他们应是游水潜入船上。” 沈霄面色凝重点头,转身对步莨歉意道:“本邀寨主赏景观灯,却遭此事故,我需收拾残面,今日恐无法观看焰火。令寨主受惊,我在这先赔个不是,日后定再登门致歉。” 步莨只从方才的话语听出今日是有人暗杀沈霄,上次月虹楼那位男子许也是被派去杀他的。也不知他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一条命总被人惦记,不杀死不罢休。 她摆手道:“今日之事难以预料,沈公子无需内疚。处理事情要紧,这观焰火往后也还是有机会的。” 沈霄定看她淡然不惊的面容。一般女子遭遇这等事不被吓哭也定会哆嗦惨色,她不仅未失方寸,还反来安慰他。 方才混乱躲箭时,他就注意到,步莨先考虑较为弱势的白翎,而后奋身保护自己夫君。即便她夫君武功比她强许多,她却下意识要去护着。 当时他不由闪过一丝羡慕。羡慕那位男子拥有这般奋不顾身、将其视作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女子。 沈霄朝步莨点头,随即吩咐侍卫:“调转船头回岸,再派两人护送寨主回去。” 侍卫领命去开船。 步莨视线正落在右侧一倒在血泊中的黑衣人,忽见他手臂微微动了下,难道还没死? 她正疑思,又见那人缓缓抽出什么。烛光下,步莨辨认黑衣人手中握着一 分卷阅读80 小型。弓。弩,在他扣动机关前,她未加多想,扯住沈霄的手臂使劲一拽,将他拉至身边。 沈霄不察,猝然撞在她身上。忽听叮的一声,一根银针刺入沈霄方才所站位置的船杆上。正是毒害船夫等人的毒针。 侍卫一看,一剑刺去,那人本就吊着半口气,此刻一命呜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步莨松开沈霄的手臂,退开一步,拍拍胸口,心悸不已:“还好来得及。” 沈霄低头凝着她。方才还羡慕她夫君,此时却被她所救。从未有哪位女子主动伸手救他,尤其他们不是亲人,不是主仆,只是萍水相逢,只是初次见面觉得她甚为有趣。 这一瞬,心里头平添一股奇异的感觉,就像登高山顶望看波澜壮阔的叠叠云雾,就如烈日炎炎盛夏降来一场及时雨。舒畅而愉悦。 帝君明知步莨只是下意识救人,可看到沈霄目光流连未移,心底升起些不爽快。走过去握住步莨的手,问道:“有伤到吗?” 步莨摇头:“没有呢!” 沈霄目光定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却也只淡淡掠过,便收了视线。 因船舱的夺命飞箭而惊魂未定的沈昕,以为沈霄受了伤,冲过去握住他双臂察看,急慌慌地哭了。“哥,你伤到哪儿了?要紧吗。” 沈霄擦拭她眼泪,安抚一笑:“别哭,我没伤着。” 沈昕扑入他怀中,紧紧抱着他,心有余悸地微微发颤。 “究竟是谁总想取哥哥性命?上次哥哥中毒险些就没命了,爹爹吓得一夜白了头,这次……我不想再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哥哥何曾怕过谁,怎不去将那幕后之人直接杀了!” 沈霄望着满天星斗,眼底却未纳入半寸光亮,悠悠一叹:“不曾惧怕,只是未到万不得已,不可行这一步。” 话音清淡,随风而逝,也不知谁听清这声无奈又含恨的叹息。 正当游船朝岸边缓缓驶去,方才的惊险渐渐消散在平静湖面。忽听岸上人们的欢呼声,正是燃灯点彩时辰。 人们将点好的花灯放入湖中,随风流动,渐行渐远。寄托美好期盼的五颜六色花灯将湖面映衬得缤纷多彩。 突然四周数声尖锐飞啸声划破夜空,众人抬头望去,爆竹声起,嘭嘭炸裂,暮色瞬间被点亮,烟花耀绽,璀璨斑斓。 步莨拽着帝君跑至船头,欢喜地指着天上:“曦华,你看那紫色的,像不像梅花!你给我雕的梅花紫玉手链。” 她露出手腕的手链,抬起手臂对着那朵朵盛绽的烟花比对:“你瞧你瞧!” 帝君望了望高空,低眸凝看她眉开眼笑的脸,纷彩焰火在她眸中缀出晶光点点,亮过星海月明。 “你看我做甚?焰火在天上。”步莨瞥看他。 帝君但笑未言,搂住她腰身,闪身至船舱前门,让步莨隐在阴影处。趁她未反应,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轻轻含住,舌尖在她唇齿快速掠过,贪恋不舍地分开。 若不是在外头,他实想好好吻一番。帝君倾身在她耳边说着情语:“你想看的焰火在天上,而我想看的焰火就在你眼中。” 温热呼吸合着温润话语瞬间熨红了她耳廓,步莨压着怦怦直跳的心,退开他怀中,嗔怪一句:“这么多人呢!”快步走到船艏。 沈霄看着步莨走出来,目光落在她微微带笑的侧脸。恰时,旁边游船一道白色烟花腾空闪烁,照亮她的面容,也看清被风拂乱的长发下泛红的娇颜。 他突生出一个念头:若她能为我欢喜一笑,若她能因我娇羞,那定是极美之事。 真是各有各的心思。 而正观赏灯花的穆向南笑容倏然僵在脸上,眼睛颤了颤,月色下的脸渐渐晕开了红…… 穆向南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右手捏了捏,柔软的触感正是身旁白翎的手,她竟主动握住他的手! 此时两人站在后边,广袖宽大遮掩交握的手,无人知晓。 穆向南惊喜又无措,不敢转身看向右边儿白翎,僵着身子赏焰火,可此刻哪有心思看。踌躇半天,他缓缓握紧她手,裹在手心。 白翎低眉羞涩淡笑。 消失了许久的娄晟方才巡查了船体一番,确认无危险,才趴在船舱顶。看着下方两对甜甜蜜蜜,长长叹了口气,何时才能把灵虹那个不开窍的小妖捞进怀里。 *** 沈府,沈霄房内。 侍卫于长青双手捧上一裹起的白色绢布:“大人,这是在船舱内地板发现的。” 正坐椅塌的沈霄接过,打开后,一根褐色羽毛静放其中。 他轻捏羽根,端在眼前细看。秋日夜晚渐凉,飞禽 分卷阅读81 一般都早早归巢,何况船舱内并未进入过鸟,也未有人带宠鸟入内,莫名出现根羽毛,甚是怪异。 他问道:“何处发现的?” 于长青答道:“东侧木案附近。” 东侧木案当时站着的是于长青、白翎和穆向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霄正思琢,于长青道出件匪夷所思的事:“属下也不知是否当时局面混乱看错。穆向南过来时,有支箭射向他身侧,我间隔太远,顾不得,却见从白姑娘身上撺出个什么打在箭身,那箭即刻就损了气势掉在地上。” 沈霄指尖转着羽毛,若有所思:“这么说,这羽毛十有八九是白翎身上掉出的?她竟有这等功力,只用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就扛住了铁箭的气势?” 于长青道:“属下也怕是一晃而过看岔了,但也不敢放过任何可疑之人。毕竟大人目前的形势不容乐观,皇上几番欲取大人性命,不可不防。” 沈霄讥讽道:“也得看沈帧有没有这个本事拿我的命!怕被满朝官员和皇太后知晓当年先帝驾崩真相而皇位难保吗?既然他这么想变天,不如就让这天变快些好了。” 于长青两眼瞪亮,跪下恭敬道:“属下生死跟随,随时听候差遣!” *** 雁清寨。 正洗漱完要回屋就寝的帝君,转身就见到一位不曾出现在这里的人——阎王。 阎王笑起来双眼眯成线,配着这惨白的脸,常人见到定是得吓走魂魄去冥府。 “阎王怎有兴致来这儿?”帝君直问。 阎王和颜悦色:“想来瞧瞧又一次新婚的帝君夫妻生活是否和谐美满。” 帝君逐客:“慢走不送。” 阎王怨道:“帝君忒冷酷无情,好歹我也是救下公主的大恩人,怎的连顿好话都捞不着?” 帝君面无表情瞅看他,直盯得阎王觉得两袖的风比冥府还阴冷,这才收了调侃的心思,道出来意:“前日我翻看了一遍生死簿,想起一件事,特意来叮嘱帝君。同公主此次投胎的相关的人等当中,有一人的命数不可乱动。” “谁?” “沈霄。” 帝君一顿,眸光倏敛。不可乱动命数和运势的凡人,只有一种可能——天界神仙下凡历劫! 阎王又道:“而且,我查看了天界司命拿来冥府核对的三生簿,他是步莨所投胎女子的第八位夫君,按照原本的命本,步莨为他将前七位夫君全部休了。帝君能扼断那七位夫君同她的姻缘,却不能轻易更改沈霄的劫数。” 眼见帝君面色骤寒,阎王不得不补两句:“而步莨所投胎的女子正是他的劫,生死劫和爱恨劫。” 第三十四章 夜深人静, 身边之人呼吸均匀柔缓,已然安睡多时。帝君躺在床上却彻夜难眠,阎王的话就像符咒在他耳边响个不停, 久久难息。 按照步莨投胎女子原本的命数,沈霄是她最后一位夫君, 也是陪伴她余生的男人,因为她为了沈霄将其余七位夫君全部休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步莨原本命定娶的五位夫君便是在生辰当日掳来的五位男子, 如今也不会再同步莨有任何关联。阎王说他代替了步莨的第五位夫君, 这个变数导致第六位和第七位夫君不复存在。可沈霄的命数却未更改, 步莨必须遵循嫁给沈霄的命本。 即便她投胎为人, 该有凡人的经历。可她魂魄终究是他妻子,怎能容忍她嫁给别人! 但是神仙渡劫时,不可随意动其在凡界的命数,否则会扰乱劫数, 历劫失败便会降仙阶, 严重的还会同时折损修为。若他强行主动去干涉, 也会受到牵连, 被天庭天刑殿定罪。 原以为沈霄同步莨之间不过一面之识,却不想会有如此纠葛。他相信步莨对他的感情不会有二心,若她真走到那一步,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不得不作出那种选择。 神仙历劫的过程由天界司命星君来定, 若有人干涉了命本某个环节, 便会像涟漪般荡起层层影响,过程也会因此自动发生改变。 他出现在雁清寨便是一颗砸落在步莨人生湖面上的石子, 改变了她命本既定的轨迹。可纵然如此,最终的结果不会变,除非引发结局的关键点出现了不可控制的因素,而这个因素强大到可最终更改命本结局。 唯一可以改变的只能是步莨本人,由她亲手断了同沈霄既定的这段缘。生死劫和爱恨劫,就看她选择的是爱还是恨,是生或是死。 可又有何种强大的因素可以让她不爱只恨,不生予死,最终阻止她嫁给沈霄。 分卷阅读82 />帝君眉头拢着愁色,以往凡事在他眼中都不会难得苦思冥想也拿不出果断的处理办法。可一旦涉及步莨的事,总会缚手缚脚,这多半源于他没办法再接受她的离去。任何决定倘若会造成她哪怕一点伤害,他都不敢轻易尝试。 他不是没想过直接将她带离雁清寨,从她婴孩时,这个想法就没停止,时不时撺出脑中。 最终理智占上风,带走她便会完全偏离她既定的人生,飞鸟振翅亦可能酿成急风骤雨,带离她所产生的后果难以估量,一旦她今生轮回出了差错,她魂魄将无法复原。 神仙下凡界办事,仙力一般需收敛七八成。而他的仙力则需收敛近九成,便是怕仙气影响到凡界的气数。他来步莨身边只是确保她平安走完这次轮回,最大的私心是不允许她爱上他人,甚至嫁给别人。 原以为可以在人界陪她直到圆满轮回那一日,却突生沈霄这个变数。 帝君长叹一声,转身将熟睡的步莨轻轻拥在怀中,自言自语:“难不成我得每日同你说,此生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另嫁他人,只可同我相伴一生吗?” “好。”一声含糊简短的回答。 帝君愣住,她没睡着还是醒了?“阿莨?” “嗯。”她应了。 帝君狐疑撑起身,侧头看去,却见她双眼闭着,呼吸依旧缓和,分明睡着的状态,莫非说梦话? 他在她耳畔试探轻问:“阿莨喜欢曦华吗?” 步莨动了动唇:“喜欢。” 帝君心喜,再问:“阿莨只爱曦华一人吗?” “嗯。” 帝君听得心里头似涂满蜜,甜上了嘴角,笑意浓浓。他躺下将步莨整个嵌在臂弯,却忍住了因雀跃而想将她融入身子的力道。合上眼缓缓睡去。 即便是她不清醒的梦话,也能瞬间抚平他一整晚的忧心。 *** 临近十月,本日渐凉爽,这几日来了场秋老虎,昼热夜凉。 白昼日光强烈,秋雨稀少,天气干燥,采玉的工作变得辛苦许多。 十月是雁清寨一年当中最后也是最大规模的采玉活动。把玉料囤好运到工坊,十一月入冬就不再采玉,直到来年春寒褪去,三月复工。 十月来到,女人们也会抓紧去帮忙。寨中男人们在李舒平和穆向南带领下,到玉山开矿采玉料。步莨和杜筝则带领女人们来到下游浅水河道中捞玉。 河里捞的玉都是常年累月从山上滚落下来经过雨水冲刷的仔玉,质量最为上乘。秋季干燥少雨,河水渐落,是捞玉的最佳时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玉壶山下河道的浅水处,女子们即便汗流浃背也不觉辛苦,欢声笑语聊着,乐乐陶陶捞着。 忽而一女子兴奋地举起手,扬声欢喊:“你们看你们看!我捞到一块紫金玉!” 正弯腰捞玉的大伙儿一听,忙直起身,背着竹筐踏水走过去。 步莨离得近,走得快,率先到了,拿起那巴掌大的玉料细细端看。玉料通透明亮,可见其内分散的金色星光,在阳光下闪着点点夺目光泽。 “真的是紫金玉!”步莨确认一番后,雀跃不已。 杜筝笑开花:“我看看我看看!” “你看完给我们也看看!”大家欣喜若狂地一个个好奇等着观赏。 紫金玉是紫玉中最独特也最罕见的料种,以往捞玉,两三年才会遇到一块紫金玉,许多还不到女子手掌一半的大小,但价值不菲,卖出的价格是平常紫玉的二十倍。今日竟得这般大的紫金玉料,怎会不惊喜。 一时之间,大家倍受鼓舞,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干起活来也起劲。 沈霄被穆向南带来时,见到的便是这画面—— 明媚日光下,那人白皙透嫩的面容被烈日照得红彤彤。卷起袖子,挽着裤腿,站在河中弯身捞玉。捞起一筐,一块一块端在阳光下细细查验,瞧到上等玉料,那嘴角笑逐开来,露出排皓白小牙,河面的粼粼波光在她眼中映出潋滟水芒。 她有夺目光彩,就在她一动一静、一颦一笑间。沈霄莞然心头微微荡漾,目光难舍难移。 “寨主!沈公子来了。”穆向南朝步莨挥手喊去。 步莨抬头一望,把簸箕中的好料放入背后的竹筐中。再在河中清洗簸箕,这才走上岸来。 穆向南将人带到便离开,矿山那边的活儿还没做完。 沈霄朝步莨走去,帮她把背后的竹筐取下,看她轻轻松松原以为不重,可掂量下,令他吃惊不小。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 分卷阅读83 城 步莨道声谢,取下腰间的巾布,随意擦了把脸上的汗,问道:“沈公子今日前来有何事吗?” 沈霄道:“同你谈谈生意的事。” 步莨听言满心欢喜,谈生意可以赚钱是好事啊!尤其是年底要给寨里囤粮肉,多赚一点是一点。 她瞧了眼周围,没有能坐的地儿。想了想,说道:“若沈公子不介意,去山谷的亭子里谈谈可否?就是今日大家都忙,我手上也尽是泥渍,没茶水好好招待。” 沈霄笑道:“不碍事。毕竟是我打扰了你做事。” *** 去到亭子途中,沈霄将事情说明。 沈霄父亲,也就是荣国皇帝的叔叔,曾经的太师——沈卓渊,下个月初九六十大寿。 因沈卓渊年纪大了,总会惦记家乡过往的美,时时回忆小时候,在乡间林中捕捉纷飞的蝴蝶。沈霄想在寿辰当日送他紫玉做的蝴蝶,作个念想。 步莨坐在长椅上,思忖片刻,略微为难道:“沈公子应当知道,我们寨中工匠一般只雕琢一些简单的饰品,比如手镯、吊坠,或者一些简单的串珠和簪子,若要用紫玉雕刻出栩栩如生的蝴蝶,怕是难度不小。” 沈霄视线落在她右手手链上:“能雕琢出如此精美手链的工匠,也定能胜任此事。” 步莨下意识摸了摸右手腕的梅花链。她方才也想到了曦华,可曦华因为月虹楼那晚的事,对沈霄许还是有些芥蒂,她并不确定他会不会答应,又怕他会不大高兴。 沈霄见她蹙眉似犹豫,赶紧接道:“因父亲身子一向不太好,能让他开心的事我都愿意做,倘若他收到紫玉蝴蝶,定会高兴许久,以解他思乡心切。恳请寨主能帮我这个忙,价格只要在我负担范围,你尽管开口,这都是小事。” 步莨觉得自己这个当家的真是掉进了钱眼里,很没出息地因为最后几句话动心了……“那我今晚先问问他吧?忙完这两天再派人给您答复可行?” 沈霄悦上眼梢:“如此甚好!直接让人到沈府来就是,就说是雁清寨的人,我会交代给管家的。” 两人又随意聊了会儿,沈霄突然说道:“我并没有让身边女子穿男装的喜好,这是别人的误传。” “啊?”步莨因这没头没尾的话愣了愣,忽想到初次见面时,那位要挟她要找沈霄的中年男子说的话,顿时哈哈笑出声:“你不说我都忘记这事了,怎突然提起来。” 沈霄目光在她明媚笑靥上顿了顿,才道:“只是不想被你误解我是这般怪异之人。” *** 不远山腰处,正从工坊挑选好玉料的北霁帝君久站未动,睥瞰下方山谷亭中正谈笑的两人。 热火的灼日也化不开他眼底乍凝的冷霜。 直到沈霄离开亭子,帝君仍盯着步莨撑着下巴的模样,她眼中嘴角攒着笑,在开心什么?因为沈霄的到来? 这般揣度,他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抓着圆形玉料,只听脆响,玉料瞬间化为粉齑。 不一会儿,帝君深吸两口气平复些,身后五指虚握,只见紫色粉尘缓缓从四周汇入他手心,须臾又恢复那块圆形紫玉料。 站在原地停了片刻,他才移步下山。 帝君心思一直系在步莨身上,并未留意到五丈开外躲在松柏后的曲巧思。 曲巧思探头见他已离开,这才从树后走出。 他本从矿地下山要去山下给弟兄们端饭菜,路遇曦华想上前打声招呼,却见他一手就将整块紫玉料捏碎成粉,登时惊得他捂住嘴,莫不敢吭声,本能就躲在了树后。 习武之人有力大无穷者,能搬动百公斤大鼎,握掌碎裂玉石当不在话下。可有人能仅仅通过一握就将其完全碎成粉吗? 就在曲巧思还因方才碎玉之事难以置信事,接下来见到那一丝一缕的紫色玉粉缓缓聚集在他掌中,那块玉于他手心逐渐恢复如初,曲巧思骇然瞠目,面色惊得惨白。 他擦了擦眼睛,又揉了揉,没有看错! “这是习武之人能办得到的事?”曲巧思狐疑猜测,忽被一个想法吓得愕愣:“这……这怕不是妖术吧!” 曲巧思皱眉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到底要不要告诉步莨,倘若被姑爷知道自己揭发他,会不会像碎那玉石一样把我也捏个粉碎? 终于把脚下凋零的树叶踩踏得稀烂后,曲巧思拳头一拍手:“不行!这事还是得告诉阿莨,可不能让她被妖物蒙骗,寨中出了妖,这事关雁清寨的存亡!” 第三十五章 干了一天的活儿, 吃完晚饭不久的步莨疲惫地趴在桌上,朝厨房里正洗刷碗筷的 分卷阅读84 灵虹有气无力地喊道:“灵虹,你洗完过来帮我按按肩膀, 我先睡会儿。” “好呢!”灵虹回道。 步莨缓缓闭上眼,没多久就睡得昏天暗地。 恍惚转醒时, 步莨感觉有双手在按压她肩,应当是灵虹。 渐渐, 她察觉出些微不对, 那双手开始慢慢下移, 顺着她腰部穴位轻揉, 手法舒服得跟曦华按的一样。 步莨倏然清醒,她不是趴在桌子上吗,怎能按到腰?她睁开眼,眨了眨, 这才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正是她屋内床榻上。 步莨扭头看去, 夫君正坐在床边帮她按摩。 “是我太大力把你弄醒了?”他问。 步莨摇摇头:“只是恰好醒来了。”又问:“我让灵虹给你备着热饭菜在炉灶, 吃了吗?” 帝君浅笑应道:“吃了。我去帮你打热水, 泡个热水澡舒缓下筋骨吧。” “嗯!”步莨欣然点头。 她趴在枕头看着他走向门口的背影,挺拔修长,她甜甜地漾开嘴角——无论怎般看,夫君都俊到她心窝里。 步莨不好意思地把脸压在枕头里, 嘻嘻傻笑声却抑制不住。 下一刻, 满脸通红的步莨实在笑不出来。他不是说让她泡澡解乏吗?可他怎么也坐进了浴桶?! 看着安然坐在正对面,两手臂搭在浴桶边沿, 气定神闲半敛双目的男人。步莨视线时不时就溜到他敞开的衣襟处,水滴顺着他下巴淌下,滑过紧实光滑的肌肤…… 步莨赶忙瞥开眼,吞吞吐吐道:“你……你得出去。” 帝君懒懒道:“我雕了一天的玉器,甚是乏累,也需泡一会儿。” “那你等我泡完再重新打水来呀。” “两人一起既能节约时间又能省水,一举两得。”他理由充分。 “……可这样太拥挤,这么点大的浴桶哪能容下两个人。”说着步莨抱着膝盖缩成一团,以此显示空间窘据,诚不欺他。 帝君睇看她,意味不明勾了勾唇角。笑得步莨心底一怵: 他的眼底怎好似冒着精亮亮的光。 果不其然,她还没明白他神色暗藏的意思,他倾身长臂一探,捞住她腰身,顺水一滑。水花荡漾飞溅,步莨懵懵然就靠坐在他怀里。 他胸膛宽大,轻易就能将她裹入怀中不留缝隙,令她展挣不得。两只强健的手臂更是像铁钳般把她扣得死,她根本无力反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步莨心急急跳着,脸刹那就烧红得如火热的烙铁,水一浇,估摸都能淬出雾气。 拗不过他,只得退一步,她说道:“你可以跟我一起泡,但我们还是像刚才那样分开来好些,这样没办法洗。” “怎会没办法?”帝君一手扯开她衣带,撩开她衣襟,拿起巾布就要伸入衣中帮她擦洗。 步莨吓得双手抱住胸前,慌忙扭动身子阻止:“不、不可以!你擦你的,我擦我的。”她哪受过这般刺激,话音都吓得发颤。 忽然听得身后沉沉喘了口气,步莨顿时浑身僵住,要哭似的表情,一动不敢动。 她身下,后方贴着的,某个物体…… 突然就硬得像棒槌…… 本只是想逗她一下的帝君,被她这无意识地乱蹭弄得心猿意马,这下可好,腾升的欲望压是不可能压下去的。他犹豫了大约一眨眼的功夫:不如趁胜追击吧! 于是,浴房接连响起步莨差诧异惊愕的声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哎?你举起我做甚?你、你别拽我衣服啊!” “你离我远点。没说让你抱着我,让你远……哎?你脱光做甚!” 再然后,随着水花四溅的拍打声,她溢出口的声音逐渐变成了断续难忍的吟咛。 *** 帝君将步莨抱回屋子时,她早已虚软无力瘫在他怀里,口中缓缓喘着热气,面色嫣红。 一想到方才在浴房中的大胆行径,她小心脏又忍不住噗通噗通的,羞得很!借着水的浮力,她倒是不太费劲,却被他翻来覆去地折腾得气力耗尽。 也不知是不是热水催滚了他的体力,他比以往猛烈几倍,大半桶的水都被晃了出去。倘若不是她哭哑了嗓子求饶,估摸那浴桶会被他摇散架。 步莨窝在他怀里,其实方才她并不排斥。前所未有的愉悦,仿佛浑身上下都炸开了丝丝酥骨融血的颤栗,飘飘欲仙。 *** 帝君把她放在床榻,转身正要熄烛落幔。 “我想同你商量个事。” 分卷阅读85 步莨坐起身,靠在床头,沉吟稍刻:“唔……其实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帝君回头看她,收回手,也靠坐在床头:“你说。” 步莨迅速整理话语,说道:“沈霄的父亲下个月大寿,他想送给老人家紫玉蝴蝶当礼物。寨里的工匠手艺没那么精湛,出品的玉卖相虽好也受欢迎,但总归不是精雕细琢。你愿意帮这个忙吗?” 帝君面无波动地看着她,默然不语。步莨却觉他眼色好似瞬间凉了下来,没有刚才那般有温度。 果然他不太高兴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愿意吗?”她追问。 帝君仍是晦暗莫测盯了她会儿,却才说了句不知其意的话:“他受不下我雕的玉。” “受不下?”步莨迷糊,这是什么意思?猜度道:“你是说价格吗?这个不用担心,他说了只要他出得起,价格不是问题。一个世子,又开了好些铺子酒楼之类,总归家底殷实,你往高了说,我报给他就是。今日我们捞到了紫金玉,用那块料价格还能再高些,定可以赚许多。” 帝君摇头失笑:“真是个小财迷。睡吧!”他转身熄灭烛光,拉下床幔。 见她还未躺下,帝君揶揄道:“想来你还有精力?不如我再帮你消耗些?” 步莨怎会听不懂他话中意思,忙缩进被窝,露出个小脑袋,特意强调:“累,特别累!得好好休息。” 帝君随后躺下,将她轻轻圈在怀中。步莨抬眼瞄去,见他闭上眼俨然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可她却左思右想不明白,他怎就不愿说清楚呢? 就在她蹙着眉头思考明天要不要再同他谈谈,头顶传来他的声音:“说他受不下,自然指的是,只要我不愿意,他再多钱也无资格买下我做的东西。明白了吗?” 步莨抬头,对上他垂看的眸眼,似懂非懂:“你是不想做吗?” “嗯。”他答。 “为何?”步莨问道:“你还在介怀上次的事?可那真的是误会。而且年底了,寨里要去置办许多家禽来做熏肉,没了运镖,寨内收入一直不太稳定,这次是个机会,可以减轻大家的压力。” 帝君手指轻轻顺着她长发,缓道:“我并不是介怀那日的事,阿莨,许多事你只知表象。我会尽量多做些好看的饰品,让玉器铺趁年关前卖出去,但我不会为沈霄雕琢玉器。如果你非要问个原因,我只能说,我不喜欢他,我不愿为不喜欢的人做这件事。” 话已至此,步莨听出无回转余地,没法再劝,只得明日派人去沈府推拒了。 那日夜游看起来大家也都还好,她以为曦华释怀了以前误会的那事,并不知他原来一直不喜欢沈霄。 步莨轻叹了叹,虽说这笔大款是赚不到了,失落是有的,却也不会强制让他做不情愿的事。 帝君听到了她这声浅淡的叹息。他有难言之隐,算是他的自私。假如他不能随意去干涉沈霄做的事,便只能从步莨入手,他希望潜移默化下,步莨会亲手终止命定的那道同沈霄纠葛的轨迹。 *** 次日正午。 步莨去采玉场找到曲巧思,叮嘱他后天忙完去一趟都城的沈府,转告沈霄这次生意做不成,并选了个紫玉的圆形腰佩托他带过去,送给沈霄以示歉意。 曲巧思接过包裹好的礼物,左右张望,缩着脖子小声道:“阿莨,我有件要紧的事,得同你单独谈谈,咱们找个没人的僻静之处好吗?” 步莨狐疑瞅着他:“神神秘秘的,什么事非得掩人耳目,不能在这儿谈?” 曲巧思皱着眉:“当真是要紧的急事,咱们从小到大那么些年,我什么时候拿要紧事开过玩笑。这事跟你夫君有关,不好公开的,你就听我的吧。” 同曦华有关?步莨雾水一头,可见曲巧思急切切的神色,也生出几分好奇,便答应去山林里找个无人安静处谈谈。 *** 松柏遮阳,雀鸟唧唧。 突响起震惊的声音:“你说什么?曦华是妖?!” 声音在山林回荡缭绕,惊飞树梢停歇的鸟儿。 “嘘!”曲巧思慌张,忙拽她衣袖,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小点声。他可不想被谁听见,万一传到那人耳里,指不定他就真没命了! “那日的情形我瞧得清清楚楚,他当真把手里那玉捏了个粉碎。若说武功强大的人,兴许可以办到,但他将散去的紫玉粉如数融合回手掌,完好无缺,就妥妥还是变回那块玉啊!你说这给玉起死回生,不是妖术是什么?就算有再强的武功,哪个人能这般做?” 步莨眉头顿时拢成了大川,默然沉思。 分卷阅读86 曲巧思琢磨不出她是信了还是没信,可他哪能容得了她不信?自从那人初此来到雁清寨的表现,他就觉得怪异。镇定自若不说,隔着步莨的面具还能旁若无人说出那些花言巧语。 倘若他不是有异能瞅见步莨身上长相,他会同她成婚? 步莨也定是被那人外表蒙蔽了双眼,才成亲没多久,寨里就传两人如胶似漆,恩爱得不得了。十有八九耍了妖术,把步莨迷惑! 小时候以为李舒平喜欢步莨,他难过许久,直到李舒平同杜筝的事传出来,他高兴坏了,认为步莨长大后定得嫁给他。谁知李叔他们出的什么馊主意要掳夫,把他做了许多年的美梦给一并端个罄净。 既然曦华是妖,步莨就得提防他,而且为了寨民们的安危,得将那人休了赶出去才是。 却见步莨仍是一语不发,曲巧思急了眼:“你是不信我的话吗?我何时骗过你?我更不可能拿这种事来胡编乱造啊!传言妖怪会吃人心,会食人魄,我这不也担心你的安危吗?” 步莨心里头乱成了麻,呢喃着:“他没有吃我的心,也没食我魂魄。”相反他对我很好啊。 “你!”曲巧思一口气堵得不上不下,手掌一拍树干,长吁短叹的:“他兴许慢慢地等这一天呢?妖怪都很狡猾的!何况寨子里一百多号人,吸食。精魄一时也不会令人丧命吧?他可以慢慢享受。” 步莨看着他:“你怎对妖这么了解?” 曲巧思坦言:“昨日问了爹爹关于妖物的传言,他说给我听的,有些是民间道听途说,有些则从书本上记载看到的。他还同我说了个让妖物现形的办法。” 他从袖中掏出一小包药粉,和一个小瓷瓶,递给她:“这是安睡药,无色无味,你需整包放进他茶水里。待他沉睡,你把瓶子里的鸡血,涂抹一两滴在他心口的位置。他的皮肤便会变为原形的肌肤,大概能辨别出他是什么妖。” 步莨愣愣接过药粉,浆糊般的脑子有些懵。就听他又劝:“倘若怕他突然醒来挣扎伤了你,你就趁他沉睡时先用沾了鸡血的绳子把他手脚绑起来,可以定妖物。” 妖物……曦华真是妖吗? 步莨细细思索,他的武功的确出类拔萃的好,轻功就跟飞似的,那日在游船上遭遇埋伏,他也是一脸淡定,看不出丝毫紧张和恐慌。 就因为他是妖?可两人同床共枕多日,如何相信枕边人是妖。 曲巧思是她从小玩伴,断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定是担忧她才会如此小心谨慎。 思前想后,重重考虑,步莨决定今晚试一试曲巧思说的法子。 倘若试出他真的是妖,就得同他对质。倘若没试出,她便当此事从未发生,也不会再信这些话,同他好好继续过日子。 第三十六章 这夜, 步莨在房内踱步来回,视线时不时飘在桌上的茶壶。壶内已经放好了安睡药,曦华睡前习惯先坐在桌前饮三杯茶水。 恰时, 洗漱完毕的帝君走进房,见她站在桌旁猛地抬头愣愣看着他。他将盘起来的长发放下, 一边走去,问道:“怎还不睡?” 步莨敛下略显紧张的心绪, 扯出一抹笑:“等你一起。” 帝君站在她面前, 她身高不过刚刚到他肩膀的位置, 高大的身形将烛光几乎完全遮掩, 把她圈在阴影中。 步莨心下忽瑟,以前满心满眼地觉得他高挺的身躯,宽大的胸膛是遮风挡雨的庇护伞。此刻,不知是不是受曲巧思话语影响, 蓦觉这身形笼罩下有些压抑, 甚至生出几分惧怕。 她不由自主稍稍后退了半步, 没敢抬头看他。她就是心虚, 向来掩不住情绪。 帝君默然端视,显然察觉出她的局促,却也没说什么。徐步至镜台前,微微侧身:“阿莨为我梳发可好?” 步莨偷眼观去, 沉吟稍许, 应道:“好啊!”走过去,手执木梳, 帮他细细梳顺长发。 四下阒然,一人阖目宁心,享受拂过发间的轻柔举止。一人沉默,心事重重。 就连窗外的秋风也懒了步伐,渐渐沉寂。周围静得步莨能听见自己呼吸,能感受咚咚心跳。 倏然间,步莨脑中闪过一道洁白身影——呼呼!那只消失不见的大白鸽。 大白鸽一身雪白的羽毛同曦华的雪白羽裳霎时在她脑中重合。他的衣裳无论何时都白净不染一丝尘埃,她帮他洗过几次衣物,却从未发现任何脏乱之处,就连衣摆也是白得跟新的似的。每每衣物过水后,那盆里的水依旧清澈。 更巧合的是,自从曦华来到雁清寨,呼呼就再也没出现。她在山谷的榕树上等过几次,却没再见到它。灵虹说:鸽子到了一定时 分卷阅读87 期也会成家生娃,兴许就找到了伴侣离开了。 她当时还挺失落,有些生气埋怨:也不晓得带着一家人回来看看我,没良心! 此时,她突生念头,看似荒唐却又冥冥有关联——曦华如果是妖,他会不会就是那只大白鸽? “你在想些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步莨思绪瞬间被他出声拉回来,抬眼看向对面镜子,四目相接。 “给我梳发却一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什么事能同我说说吗?”他口吻和缓,却锁着她视线,不允许她回避。 步莨微顿,望入他探究的目光,俨然没敢直视,却逼着自己佯装自若。黯然道“今日在山里头见到只白色鸟儿,突然想起曾经养过的一只大白鸽,同你成亲后,大白鸽就消失了,许久都没出现,不知飞哪儿去了,是生是死,是否还记得我。” 说完,她盯着他面容,不遗漏一丝一毫变化。 帝君微微一怔,她那句‘同你成亲后,大白鸽就消失了’听着有几分试探的意味,难道她察觉出什么了?可他同白鸽从未在她面前表露出任何关联,步莨又怎会突然生出怀疑? 帝君心底疑虑,面上端得仍是风平浪静。顺着话安慰道:“像白鸽这类飞禽还是同人有感情的,历来就有鸽子送信,与人之间容易建筑信任。他或许找到了同伴,去了属于他的地方,又或许有了伴侣,正在哺育他的孩子们。但鸽子方向感强,在你这儿住久了,无论往后飞往哪儿都能找回来,怎会记不得你?” 步莨没法从他面上看出端倪,而他语气如常,也听不出半分异样,莫非她猜错了? 帝君睇看镜中人,说着玩笑话:“为着一只鸽子就让你闷闷不乐许久?我心底还真不大乐意。若我有一天消失不见,你也会整晚愁眉苦脸吗?” 步莨梳发的手停在半空,最后两句即便是个假设也让她不由心头慌,若他消失…… 步莨捏紧木梳,心间瞬起恼意:“若你敢消失,就是挖地三尺,我也要将你掳回来!” 帝君眸光一亮,起身转在她面前,指尖顺过她发丝,浅笑轻语:“每个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无人能抵抗死亡,若我无法陪伴你,不得不离你而去,你又如何寻得到?又怎将我掳回来?” 步莨丝毫未犹豫,字句铿锵:“倘若你先我一步离开,我就算化成鬼也要将你从黑白无常手里夺回来。他们不肯放,我就陪你入阴曹地府!” 话语听着是任性且幼稚,但她神色坚定,如同曾经在天虞山上同他倾诉感情之时。她不是随口道出,而是认真对待同他说的每句话,不算文雅的话语,近乎粗鲁而强硬,却是她最真挚的誓言。 步莨曾说过与他生死相随的爱语,此刻,她为凡人,说出这等同生共死的豪言,如巨锤,重重敲击他的心门,震惊又狂喜。 帝君捧着她脸,口中念念:“阿莨……阿莨……”倾身封住她双唇。 他吻得不再克制,吞没她所有呼吸,掠夺她口腔每寸领域。 心间被她激荡出的澎湃爱意,化作他竭力的渴求,汲取她口中所有芬芳。长舌蛮横地交缠她羞怯的嫩舌,直至她舌根发麻发疼,拍打他肩膀,她快喘不过气来。 帝君置若罔闻,半分未松开,却稍稍放缓了力道,让她微微喘了几口气。 步莨双腿软颤,硬是靠着他搂在腰上的双臂才不至于跌落。 若说以往的动情,他都像猛狮。那今晚的他就是头成年的猎豹,一旦盯住了猎物,便会掌控一切,不会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逮住对方强势吞入腹中。 步莨的理智早已迷失在他狂乱的吻中,无暇分心,只想沉醉。 将她放在床榻,帝君依旧吻得贪婪难舍,只听嘶喇一声,衣物撕裂声响。 因肌肤接触到冰凉的空气,步莨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他竟直接撕碎她衣裳…… 步莨脑袋稍微清醒些,握着他手:“曦华……”想劝他缓些,这般下去,今晚定得晕过去。 哪知他直接将她手腕高举压在头顶。抬起身时,他目光如炬,盯着她,果真像极咬定猎物不松口的豹子。 “你说的那些话,我有些激动。我很努力在压抑,但我怕今晚是真控制不住。倘若你疼了,就说出来,因为我许难掌握力道。”他声音沉哑,显然在隐忍。 “好。”步莨最终还是顺了他的话。 她再也没有反抗的机会,也没有能力抗拒他的给予。 这夜,云隐月,雾藏星,羞遮脸。 烛光摇曳下,床影晃荡震摆。声声哭喊似娇似悦,纵火一身,焚心烛骨。 “曦华!别离开我……”她摇头胡乱喊着,缀着泪,在他身下无 分卷阅读88 助茫然得像个孩子。 挥汗如雨时,帝君将她紧拥在怀。驰骋间,在她耳畔道出他从未言语的情愫:“此生,生生,你都是我唯一欢喜的人,不离不弃。” 步莨心间动容,泪水盈眶,滴滴坠落。 *** 半夜时分,步莨终因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 帝君下床打水来帮她擦了擦汗泪混合的面颊,还有湿透的身子。今晚第一次如此放纵,他险些难以控制,硬是强行压制了力道和澎湃难抒的欲望,否则铁定会伤到她身子。 瞧着她睡着了红唇还不满地嘟着,这是做梦还在抱怨他不懂怜香惜玉吗? 帝君倾身在她红润唇上偷了个吻。起身时,就听她梦呓一句:“你是妖我也不怕。” 妖?帝君一愣,这说的谁?她看出灵虹还是娄晟是妖? “你说谁是妖?”他试探问。 步莨动动唇,含糊一句:“曦华。” 帝君顿时傻眼,他何时在她眼里成了妖?!却想起她今晚异常的样子,还有突然说到大白鸽,莫非她认为他是那只大白鸽?所以他是妖? 再问她为何觉得他是妖,她已经睡得昏沉不省人事了。 帝君啼笑皆非:“难不成只有妖怪才会幻变?你却没想过神仙也可以吗?” 将水盆放好,帝君坐在桌旁,倒了一杯茶端起要饮,眉头却蹙。这茶中有异味,虽浅淡,凡人嗅不出,即便封了九成仙力,他如何闻不出。 帝君轻呷一口,眉头蹙得更深,这里头放了迷药! 他今晚洗漱完进屋时,步莨目光正落在茶壶上,见到他那一瞬看似慌张。这迷药是她下的? 望向床上沉睡得人,百思不得其解。她知道他睡前饮茶的习惯,迷晕他要做何? 帝君捻诀,施法聚目,房内物品于他眼中无所遁形。忽在床底发现一捆麻绳,旁边还有个小青瓷瓶。 他伸手一探,两件物什即刻飞出落在桌上。麻绳只是一般的绳子,并无奇怪之处。他视线停在小青瓷瓶上,拿起揭开盖子,登时一股血腥味撺出。 鸡血?! 人界有传言,鸡血抹在妖物胸口,可使涂抹部分的肌肤还原为妖态。 所以步莨怀疑他是妖?原本打算迷晕他将他捆绑,再用鸡血试验。 可步莨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她从未接触和谈论过任何有关妖物的事,也从不看此类书籍。 帝君捏紧瓶身,眸底翻涌着不解,还有一闪而过的恼怒。只听轻声脆音,瓶子裂开了缝隙。过会儿,他又施法将瓷瓶复原。单手一拂,麻绳和瓷瓶霎时回到床底。 他走到床边坐下,静睇她:“你若没对我用这些,我可以不追究,毕竟你如今是凡人,诸多事并不懂。可你若不相信我,对我用了那污秽之物,我许真会生气,非常生气。” 帝君拇指轻轻摩挲她嫩滑的小脸:“阿莨,你可别再胡思乱想了。” 而逃过一劫的步莨,却不知有个更大的坑等着她。 *** 两日后,在河道干完活的步莨吃完中饭便去了采玉场,催促曲巧思今日骑马前往沈府,把礼物带去,顺便把话带到。 曲巧思见她面无异色,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问:“怎么样了?现形了吗?” 步莨眸光一闪,简短道:“没有。” 这话说得模凌两可,曲巧思追问:“是没用,还是没现形?” “他不是妖。这事到此为止,往后你也别在别人面前说到这个了。”步莨说完转身要走。 曲巧思拽住她胳膊:“什么意思?你根本没有试是吗?” 步莨皱眉甩开他手,几分不愉:“我试过了,他不是妖!你还要对这件事纠结到底吗?会法术的就一定是妖?听说隐居的道士也会法术,难不成也是妖了?他有那种功力只能代表他武功高强,比我们都强。” 曲巧思不饶:“兴许他是只强大的妖物,那点鸡血并不能让他现形呢?你该用多些,最好涂抹多点范围。” 步莨顿时生恼:“你怎就对曦华的事如此耿耿于怀?不如我把他浸到倒满鸡血的浴桶里好不好!别说他不是妖,就算他是妖,那也是我夫君!与你无关,我不会把他赶出寨子。你快些去沈府吧,早去早回。日后别再说这个事了!” 冷声说完,步莨头也未回,急急就离开。 看着她跑开的背影,曲巧思面色发沉,握着拳,心道:我这般忧心是为了谁?你分明就是被那个妖物给迷惑了心智,是非不分! *** 荣国都城沈府。 分卷阅读89 />被管家接进来的曲巧思坐在厅堂中,管家说沈大人正在□□练剑,他去通报一声,让他在此处稍做等待。 静坐的曲巧思两眼忙不过来,好奇左右观看。 堂中的案桌靠椅均是上等金丝楠木雕成,尤其是饮茶的木案,毫无接缝,木料光滑,竟是整整一块金丝楠木,实属罕见。这树的年轮绝对不下数百年,价值不可估量。 房内左墙隔断上摆着数不胜举的精致瓷器、玉品、木雕,琳琅满目。 仅仅一个厅堂的物品就价值连城,若要算上整座沈府,岂不富可敌国? 曲巧思啧啧称奇,更是羡慕不已。这哪里是雁清寨能比拟的,就算卖掉整座山头也抵不过这一座沈府。 恰是赏物时,爽朗笑声从外传来,曲巧思敛下思绪,转身望去,倒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不一会儿,来人现于门外,步入厅堂。曲巧思是第一次见到沈霄,果真如李舒平所言:一表人才、器宇不凡。 沈霄见到厅内人,虽听管家说雁清寨来了个男的,他实是希盼步莨也会随来,所以当下难免心存失落,却隐于眉间,又是那客气的笑。 “我有下午练剑的习惯,若怠慢了曲兄,还请见谅。”沈霄点头歉了个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曲巧思忙拱手回礼:“沈大人此言过重,您日理万机,能抽空见我一面已是我荣幸之至,岂能让大人说出怠慢二字。” 沈霄笑着伸手指椅:“请坐。” 待侍女倒茶,沈霄示意其暂且离开。端起茶杯,用茶盖略拂浮茶,啜两口,问道:“曲兄今日是受寨主所托传话吗?” 曲巧思点头,这才将步莨交代的话言明,再从袖中拿出锦帕,摊开放在桌上:“这是阿莨特意为沈大人挑选的腰佩,诚表歉意。” 沈霄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步莨的夫君从第一次见面就对他颇有敌意,男人间的这种防备许是只有男人才看得明白透彻,步莨对比并未意识,否则不会答应帮他询问。 他拿起紫玉腰佩,放在掌中细瞧,佩饰是椭圆型,背面光滑,正面雕有竹枝,下有紫流苏,确是适合男士腰间的佩饰。 沈霄欣然收下,说道:“寨主甚是客气,此礼正中我意,还望曲兄托言表达感谢。另外,家父下月初九大寿,诚邀寨主前来参宴,恳请曲兄帮我将话带到可否?” 能同沈府搭上关系,对雁清寨可有大利,曲巧思应道:“小事一桩,我这就回去同阿莨传达。” 沈霄起身要送他,却见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霄问:“曲兄可是有何难言之事?” 曲巧思踌躇片刻,道:“沈大人在朝中身居要职,又是世子,想来定结识了不少能人。不知大人可有认识什么捉妖的大师?” “捉妖的大师?”沈霄不解:“此话何意?” 曲巧思犹豫不定,步莨交代过这事不可说给别人知晓,可眼下兴许只有沈霄才能帮这个忙,把曦华那个妖物抓住现形。 见他面色凝重很为难的样子,沈霄揣测事情棘手,说道:“曲兄有何难言之隐?若是信得过我,不如详细同我说明,如此我也知该如何帮助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曲巧思沉吟稍许,终是将事情始末道出。最后说道:“以沈大人所见,他这难道不是妖术吗?” 沈霄凝思未语,倏然想起两人初次遇见那晚,被曦华掐住脖子时,他顿时使不上力来。浑身好似被一道无形力量给禁锢住,只能被动地被他掐住,任由他宰割般的强大。 听得曲巧思所形容,能将粉末重新合为玉料,且完好如初,以他所见过的众多高手,根本无人可办到。即便是会些法术的道人,也不能做到。 他当真是妖? “沈大人可有何见解?”曲巧思打断他思绪:“有认识捉妖的大师吗?” 沈霄默看他一瞬,问道:“此事你可有同步莨说过?” 提到这个,曲巧思忍不住就气恼:“我第一时间便去找她说了此事,也同她说了让妖现形的方法。她说试过,却没变化。可我认为她就是被迷住了,根本没有去试。为这事,阿莨还同我闹翻了脸,她却说就算他是妖,也是她夫君。可若真是妖,怎可能会相安无事,兴许在预谋什么,总有一天害了雁清寨可哪行?定得让他显露原形才是。” 沈霄想了想,却道:“你在厅内喝茶稍等,我去书房写封信,拟个请帖,你回去时帮我顺带给步莨。” 虽不知他的意思,曲巧思还是依言等着。 半个时辰后,沈霄将信和邀请贴递给他,并叮嘱道:“关于步莨夫君的事,你千万莫同别人说,毕竟此事尚无证据,若是传出去,对步莨不利。这事我 分卷阅读90 会想办法处理,你且回去,安下心便是。” 曲巧思接过物件,见他应诺,心喜道谢,离开了沈府。 待曲巧思离开,沈霄将于长青叫到书房,从柜子拿出一木盒,打开,里头放着一木牌。 沈霄将木盒重新盖上,吩咐:“你明日去一趟铜安山玄罗寺,将此物交给方丈忽弥大师,他见到此物便知何意。” “是!”于长青接过木盒,退出书房。 沈霄手指轻扣案桌,倘若步莨的夫君果证是妖,面对雁清寨众人的压力,她即便再喜欢,也不得不将他休了吧。 他本以为她已嫁人,自己再如何中意,也做不得这强取豪夺的事来,却有此良机。 心底不免隐隐期待。 第三十七章 玉壶山雁清寨。 曲巧思回到寨中已是傍晚时分, 他正要去山上石屋将沈霄交代的物件给步莨送过去。 正走到石梯,就见一白色身影正缓步拾梯而上。曲巧思顿住脚步,想等他离开再走上去。谁知那人竟似感应到什么, 转身朝他望来。 曲巧思惊得心头一慌,果然是个妖, 自己根本没发出声响,他都能知道下方站着人。 帝君见他杵在石梯下一动不动, 问道:“你是要上来找阿莨吗?” 曲巧思努力压下慌张, 说道:“我有东西要交给她, 沈府的沈大人托我给她信件。” 帝君眉梢微挑, 沈霄?他同步莨何时关系好到互通信件? 他步下石梯:“你将东西交给我吧,我转交给她。” 曲巧思警惕盯看他,后退两步:“沈大人叮嘱过,此信必须由我亲手交到阿莨手中, 不可转他人之手。”若是交给他, 指不定就把信拆开看, 搞不好使个法术还能将内容变了。 帝君下阶的脚步一顿, 面色瞬时一沉,甚也未说,转身抬步而上。 待他身影消失在石梯上方拐角处,曲巧思擦了擦额头冷汗, 刚才曦华突然冷睇过来的眼神着实吓人, 险些就以为他得出掌灭了他。 这么阴晴不定的人,步莨竟看不透彻?许是他在她面前装得好!假惺惺的温柔状, 把她哄得开心,心底定然阴险狡诈。 曲巧思是越看他越不顺眼,在他心里,那人已然是民间传言那般张牙舞爪、奸诈狡猾的妖怪。 *** 夜晚入睡前,帝君在桌边饮茶,茶水清甜,不再有迷药的味道。想来她早就清洗好了。 步莨从浴房回屋,只着了单薄内裳,发梢还滴着水。 帝君将茶杯搁下,去柜中取出披风,上前披在她身上。再拿来干巾布帮她擦头发。 “天气转冷,以后洗澡出来披着外裳。头发也是,太晚就别洗,会着凉。” 步莨享受他擦头发的温柔,笑着打趣:“我才发现,你比我娘亲还唠叨。以前怎不觉得你这么爱操心呢?” “怎的?”帝君伸手刮她鼻头:“才成亲多久,开始嫌弃为夫了?” 步莨被他酸味逗弄,笑得更欢:“你这般好的夫君我都敢嫌弃?那往后我还能看得上谁?” 帝君霎时抬起她下巴:“你还想看上谁?只看我一人不满足吗?” 步莨本是玩笑话,却不想他是一本正经吃了醋。步莨两手环住他脖颈,眨眼笑出一丝俏皮:“满心满眼装的你,就算看着别人,也装不进去了。” 帝君对这话极为受用,眉展眼舒,心情悦然。 头发擦干后,步莨想到一事,走到镜台柜取出沈霄托曲巧思送来的物件,递给他。 “今日我派巧思去沈府婉拒他关于紫玉蝴蝶的事,沈霄嘱托巧思送来封信件和邀请贴,你先看看,我们再聊。” 帝君这才串出了今日曲巧思所说之事的前因后果,想来步莨同沈霄并不是他所以为的互通信件。 他打开信纸,纸上正文所言统共就十句:玉蝴蝶之事固然为一憾,但甚感激寨主诚意,礼已收下,欣喜难表,遂邀寨主及夫君于下月初九至家府参加家父寿宴。寨主及夫君为人爽直真诚,实想结交为友,此番邀约诚挚恳切,也为感激游船之日搭救之恩,期望寨主光临。 另有一红色硬纸,帝君并未打开也知其为何物,当是邀请的帖子。 帝君先问:“你的想法呢?” 步莨论道:“咱们同他说有交情也不算,若说毫无交情却也不是。不过萍水相逢之缘,所以单单这点,倒是没必要赴宴。可雁清寨毕竟同月虹楼有生意来往,又是这两年玉器买卖的大客,而沈霄还是个世子,按照舒平的话来讲, 分卷阅读91 皇室可以绕着走,但也不可轻易得罪。况且玉蝴蝶一事已拒绝过他,所以我考量下来,这宴席还是得去一趟,你觉得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帝君默然听着,他暂时不知沈霄如今是否已对步莨存有别样情愫,表面上看来沈霄几番找她是出于正当事由,可一个世子如此郑重地邀一个山寨女当家参加自己家父寿宴,未免有些唐突。 前国师寿宴,即便两袖清风不会请达官贵人,也定是自家亲人,怎请个几面之识的外人? 帝君思忖再三,说道:“初九那晚,待宴散之时,我们再去到沈府送礼,如此应邀,时辰上不算打扰,又给了沈霄面子,也无需同不认识的人共餐。” 步莨两手欣喜一拍,握着他手臂笑道:“你这方法好!我怎没想到呢?我一直烦恼沈府到时请来的许都是官场之人,可我不愿同那群人共餐。这下就没问题了。” 她雀跃得像个天真十足的孩子,帝君宠溺地揉揉她发顶。虽说不愿步莨同沈霄有过多接触,可他也想一探沈霄究竟只是单纯邀请,还是打的其他主意。况且,他也需顾及步莨如今作为雁清寨寨主的身份,她考虑的不只是他个人的心情。 可他万万没料到,沈霄打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 月虹楼后院一间厢房内,传出一声女音撕心痛叫。 白日里正在休息的姑娘们听到这惨烈叫声,纷纷从房里出来,聚在庭院里。 “方才那声音好似是从白姐姐房子传出的?”有人说道。 “唉?你们听?当真是从西头传来的,咱们快去看看。” “快快快,可别是翎儿出了什么事。” 姑娘们连忙提着裙裳就朝西边白翎的厢房跑去,可还没到厢房,就被院门外的于长青给拦住了。 “大家赶紧回去,白姑娘她没事。”于长青催道。 于长青是沈楼主的贴身侍卫,他在这儿便说明沈霄也来了这里。众人禁不住猜疑,白翎莫非犯了什么事,被楼主抓起来在房里审问? 可同楼主有关的事,就不是她们能随意过问的。大家聚在院门,你言我语猜着,又不敢进去。 于长青对着一群姑娘,也没辙,都是群唱曲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总不能亮出剑来吓唬。他只得黑着脸催促大家回房去,不能打扰了里头的人。 姑娘们担心白翎,根本没挪步。 恰时花婆走来,见于长青使来个眼神,她忙走去,一手拽一个姑娘,小声警告:“楼主在里头办事,你们还敢在外头叽叽喳喳,要是坏了楼主的事,我也求不了情!不该你们知道的别知道,快回房歇息,今晚还得待客呢。” 这威胁挺管用,姑娘们顿时就跟着花婆离开,得罪楼主的人向来没好果子吃,听着方才白翎痛苦的叫声就知道了。 而在厢房内。 地上趴着一女子,面色苍白,紧闭双目痛苦咬牙。鲜血染红了撕裂的衣裳,背后肌肤已显露出褐色羽毛,手臂的也正渐渐长出羽毛。 ——正是白翎。 一身着袈裟的和尚右手握禅杖,左手持佛珠端于身前,正瞑目诵经。 经文如咒,钻入白翎耳中,声声如利器撕扯她肉身,再难维持人形。她咬出满口血,低吼一声,双臂瞬化为翅膀,振翅拍地。 站在一旁的沈霄面无波动看着地上挣扎的白翎。 他本未怀疑白翎是妖,曲巧思那日说的一番话,点醒了他,却才有了这个猜测——能用轻羽打落一支手指粗般的铁箭已是不易,而一般人会用羽毛作为武器?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霄曾于铜安山玄罗寺的忽弥大师有救命之恩。四年前,皇后生辰,皇后当时已怀有九个月身孕,皇帝请忽弥大师为皇后祈福。 哪知次月,皇后产子,为死胎。 皇后伤心悲痛,让皇帝派士兵去玄罗寺抓来忽弥,责问其招摇撞骗,明明向天祈愿,为何得此结果。 忽弥却说得轻淡:“此乃天意使然,出家人无力胜天。” 此话彻底激怒皇帝,将其打入天牢,欲斩首。 因沈卓渊信佛,每年都会去玄罗寺吃斋念佛,他同沈霄提及此事,沈霄最终设法将忽弥救下。忽弥念此重恩,将自己随身木牌赠予沈霄,并承诺,见此木牌可帮其还愿一次。 沈霄听闻忽弥大师曾周游列国,习得慑妖的咒经,遂请他出山协助此事。妖为异类,忽弥虽为出家人慈悲为怀,不杀生,却也不允许恶妖在人界为非作歹。 “大师,暂先如此,我同她审问一二。”沈霄颔礼说道。 分卷阅读92 忽弥遂停止念经,睁开眼,沧桑的脸上一双眼炯然有神。 沈霄垂看地上正喘气的白翎:“一年前你自荐到月虹楼卖艺,我们调查你身世,却什么也未查到,也就当你所言为真,是个孤儿。沈帧如何知道我那日在月虹楼,他又如何知晓燃灯节那日我游船?我已三年未曾夜游覃河。” 他蹲下来,捏住白翎下巴,抬起她头,声色俱冷:“诸般巧合,你还有话可说?你可是沈帧养的一只妖?潜伏在月虹楼,调查我的行踪,以便他暗杀我?” 白翎虚弱喘着:“我同皇帝并不认识,也不是他养的妖。” “哦?”沈霄道:“你一只妖物,不好好在深山里修行,亦或可以靠着姿色和妖术谋取私利,却偏偏来我这月虹楼当个辛苦的乐女?你倒是说说,有何理由让你这般做?” 白翎眸光瞬颤,咬着唇,身子颤抖,双翼渐渐收缩恢复为手臂。后背羽毛脱落,露出人形雪白的肌肤。 她缓声道:“为了报恩,为了可以以一种合适的方式接近他。” “报恩?”沈霄惊诧这个回答,松开她下巴,问:“谁?” 白翎脑中映出那人身影,眸中柔色酝起,念着那曾于梦中唤了千遍万遍的名字:“穆向南。” 娓娓道出两人相识之时。 白翎真身为画眉,四年前她被一捉妖的道士重伤,逃飞到一林间,浑身是血掉落草地。待醒来,正躺在一少年掌中,双腿和翅膀的伤处已被清洗包扎。 那少年正是随寨主步胜一行人出来运镖的穆向南。那时他正在林间拾木材以便夜晚燃火,见到受伤的画眉,便救下来。 白翎醒来听到有人笑侃:“咱出门也得靠打猎补充伙食,你却还浪费药草帮这鸟儿包扎,依我看,不如今晚把它烤了,吃顿鸟肉也行。” 穆向南顿时将她护在怀里,急急道:“不行!这是我救的鸟儿,谁也不许碰!” 气恼的模样好似谁碰了就得同谁拼命,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步胜走来摸摸他脑袋,安抚道:“你师傅他同你开玩笑呢!阿莨不也养了只大白鸽吗?寨里有谁敢动那白鸽了?你就好生养着这只画眉,带回去同阿莨炫耀炫耀。” 穆向南这才松弛了面色,点头笑了笑:“我也让这只画眉住在榕树上。”说着他轻轻抚摸画眉的羽毛,“你要快快好起来,同大白鸽比比谁飞得快。” 白翎同他一起生活了两个月,情愫也是在这期间慢慢滋生。可她的伤势光靠那些草药无法复原,她需要闭关一段时期,不然无法再恢复人形。 一日夜晚,趁穆向南熟睡,白翎从他怀中飞出,拍拍翅膀,飞在他身前,在他唇上啄了个吻便离开。 三年后,白翎找到穆向南,可她不能突兀现身,又不满足只以鸟的身形呆在他身边。更怕他无法接受她是妖,毕竟凡人多半是怕妖厌妖的。 因穆向南时不时会因紫玉的生意去月虹楼,白翎便选择当月虹楼的乐女。既能以人形接近他,又可以偶尔飞到雁清寨,落在他屋檐静静看着他。 沈霄听完怔然半晌,显然未料及这个真相。世间竟有这般痴情的妖? 忽弥嗟叹:“阿弥陀佛,女施主情深意重实为珍贵。众生皆平等,老衲只逼你现形,并不会取你性命。可你该知人妖殊途,报恩是善德之事,倘若违背天道法则,擅自结合,那凡人的命数就得被你耗损,你可知其害?” 白翎垂下头,眼中瞬间黯淡,她岂能不知。凡人是六界最为脆弱的生灵,人都有阴阳,阴阳平衡方活,阴阳失衡则是死道。 妖和魔均为重阴体,而仙和神为重阳体。重阳体可滋阴补阳,因此凡人同神仙可结合为夫妻。但重阴体却会催阴采阳,只得与同类结合,亦或同重阳体结合相辅相成。 所以妖或者魔,皆不能同凡人结合。否则凡人就会精气耗尽、亏损而亡。 “我只求同他相识为知己,绝不僭越,不行阴阳之事。待他娶妻之时,我便离开潜心修行。” 此话说出,犹若诀别之语,如在心头剐肉,疼得她攥紧双手,微微发颤。 “唉,世间情字最难解,女施主有此觉悟当属幸事。”忽弥转向沈霄,说道:“她既然未曾加害沈施主,也并无害人之心,又本着报恩的诚意,沈施主也莫再为难她,待她报恩之后,由得她离去就是。” 沈霄行礼回道:“一切听大师所言。” 沈霄将白翎扶起来,歉道:“今日伤着你,是我未查明事实,以为你是沈帧安插在我身边的耳目。望翎儿莫记恨,你同穆向南的事,我会尽量安排你们多些机会见面。” 白翎淡淡颔首道:“谢楼主关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沈霄递给她 分卷阅读93 一木盒:“这是灵芝丹,共有三颗,每日吞服一颗,可助你恢复元气。” 白翎致谢接过。 离开白翎厢房,沈霄吩咐于长青去备马车送忽弥回玄罗寺。 马车上,沈霄开口道:“次月初九,还望大师能来参加家父寿宴。” 忽弥双手合十,婉拒道:“老衲不便出入俗事,恳请沈施主谅解。” 沈霄道:“那日还会有一人来,确切说,许是妖物,亟需大师出手使其显出真身。” “又一妖物?” 沈霄点头:“若他真为妖,定是一只修为不低的妖。” 第三十八章 初九已至, 正是沈霄之父沈卓渊的寿宴。 待到戌时,步莨夫妻二人才来到沈府,客人已陆续离开, 宴席上基本都是正在收拾的仆人。 管家将二人接入府内厅堂落座,沈霄送完客人便匆匆赶至厅堂。 见到步莨, 沈霄心间喜悦难抑,不过二十几日未见, 却像隔了许久, 今日见到, 方知自己日夜盼着这日, 念想着能每日见着她。 察觉出的心思,以为不过水痕易逝,过几日便散于繁琐时日中。后知后觉,这心思不知何时生了根又发了芽, 难以拔除。 沈霄拱手礼道:“方才忙着送客, 若有怠慢, 还望二位见谅。家父今晚尽兴饮多了酒, 已回房歇息,我替家父感激二位光临。” 步莨见他行色匆忙,说道:“沈公子若忙于送客,无需特意招待我们。今晚因寨里事务耽搁了时辰, 实为抱歉, 将礼物送到我们就离开,这便不多叨扰。” 说罢, 她递去一棕纹木盒,里头的紫玉是她为沈霄父亲挑选的寿礼。 沈霄接过,放在桌上也未查看。说道:“二位能来,我已然满足,怎还费事带礼。客人们都送走了,其他的事务由下人办妥,此刻我只招待二位,既然来了,稍坐喝杯茶,聊聊可好?” 步莨想了想,毕竟是他们卡着时辰来,怎说也有些不妥当,只是喝茶聊会儿,倒也无妨,她便应下。 几句随意闲谈后,沈霄端起茶杯,吹了吹浮茶,状若无意问道:“敢问曦兄是哪里人?家在何处?” 帝君定睇他一瞬,淡然一笑:“我曾云游四方,居无定所。如今,阿莨在何处,何处便是我家。” 此话是答,又非答,却也让沈霄不好再追问,甚是巧妙。 听在步莨耳中,却是甜过蜜饯,抿唇微微翘起。沈霄视线一扫,自然是瞅见她这般娇羞又喜悦的模样,心头不免酸,嘴角笑意淡了许多。 沈霄又问:“那日游船,见曦兄身手不凡,武功高强,敢问师从何派?我也想拜访一二,学以防身。” 帝君呷了一口茶,毫不客气:“我的功力,你此生也学不来,就莫要浪费时日了。” 沈霄面色霎时难堪,这人未免太过于狂妄自大!全程一副自若从容又略带不屑的眼神。 步莨也未料他会这般回答,她端着茶一边喝着一边来回扫视两人,不知气氛为何会突然凉得跟降下霜似的。曦华他向来说话温和,从未像今晚,言语总带刺,好似故意针对沈霄? 步莨琢磨了稍刻,放下茶杯,起身对沈霄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沈公子歇息,回去路途有些远,我们也得趁早赶回去。今日暂此别过吧。” 沈霄忙止住她去步:“今日家父寿宴,有幸请到了玄罗寺的忽弥大师为其祈福,正巧大师今晚暂住府上,机会甚为难得,寨主稍等片刻,我请大师来为二位诵经祈福。” 步莨不太懂这些,听起来大师祈福当是件好事,许能祈求她同曦华一生平安白头偕老。 遂问:“这般晚了,不会打扰到大师吗?” “大师尚未就寝,我速去请他来,你们在此等候片刻。”说罢,沈霄快步离开厅堂。 步莨回头朝夫君笑着:“我还从未去过寺庙呢!今日也可开开眼,若大师念经真能为咱们祈福,可是美事一桩。” 帝君点头回以欣然淡笑。人界即便是寺庙祈福,也都是将心愿传达给天界众神,再由分工的神仙择选,依照凡人功德善事来圆其心愿。 他本就是天界北方神帝,就连北方的一众神仙也要同他祈愿,又怎需一个凡界和尚来为他祈福?不过是看步莨好奇又欢喜,才没有直言拒绝。 待到沈霄将忽弥带来厅堂,沈霄顺手将四扇木门关上。转身解释:“诵经祈福之时,需得关门,以免福运溢出。” 步莨不甚了解地点点头。 帝君却狐疑睇向沈霄和忽弥,他可从未听说诵经 分卷阅读94 祈福需关门。祈福若要传达上天,更需在空旷之处,让心声直达天庭,如此封闭,如何传达? 而他分明听到屋外的脚步声,虽很轻,他怎辨认不出,不用施法也能听出外头一时来了约莫十五六人。 这是围困? 帝君面色渐沉,今晚可真来得好,他倒想瞧瞧沈霄葫芦里卖的什么东西! 忽弥两眼聚神,一瞬不瞬端量身前白衣男子。奇怪的是,此人身上并未察觉出丝毫妖气,反倒有种难以形容的浑厚气息,宛若朝暾破暮,又似浩海揽星。莫非当真是能潜匿妖气的强大妖物? “大师,开始吧?”见其未有动静,沈霄出声提醒。 忽弥回神,朝步莨二人走去,约莫离有六步距离停下。右手握住禅杖朝地一顿,禅杖顶部铁环叮叮当当罄钟般响,可醒神,可凝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忽弥抬起左手,环戴佛珠,执于胸前:“阿弥陀佛。”开始瞑目诵经。 云里雾里的步莨瞅着念经的和尚:这就开始了?无需起身?无需跪拜?而且那和尚怎对着曦华一人诵经。 即便满腹疑思,她也不好开口多问,静静坐着听。 帝君是越听面色越寒沉,诵经的梵文他怎不懂!这是佛教愣严咒中五大心咒之一的——般唎怛罗耶。 念此经咒,魑魅魍魉无所遁形,邪妖恶鬼立显原形。 呵呵,胆敢将他视作妖物!修的什么佛法,无知的和尚! 帝君冷目射向前方的沈霄,沈霄被他眼底冰封般的寒意慑得一怔,此人光是眼神就能令人不由畏惧,其力量当真十足强大。 沈霄又不免疑惑:他面色并无痛苦,也未受经文影响而现出原形。可这神情,他仿佛是听懂了这经文?还是说妖力强大到完全不受影响? 帝君忽移开视线,缓缓转向步莨。正听和尚念经的步莨不解地眨眨眼,他神色有些不对劲,凉飕飕的,像是在隐忍怒意。 “是你同他说的吗?”帝君突然开口。 步莨更是莫名不解,诧异愣然望着他,同他说?什么意思?她同谁说了什么? 帝君倏而一笑,这笑不再如平时和煦,不再是往常的温润,眉宇间透着寒冬森冷,惊得步莨心底登时悚惧,莫名一个寒颤。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神情,他何时用这般凛若冰霜的眼神看她。 帝君收回视线,转到仍在念经的忽弥身上。他凝目施法,神识瞬间遁入忽弥脑中。 念经的忽弥声音戛然而止,却仍瞑目站立,一动不动。 沈霄察觉出端倪,轻步走上前查看大师情况,顿时一愕。 忽弥面色煞白如纸,双唇颤抖,眼皮内的眼珠不住滚动,额间更是冷汗淋漓。这模样,就好似正被梦魇困住。 “大师?”沈霄试探唤道,又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大师?!” 猛然间,忽弥呃地一声倒抽一口气,两眼瞠大如铜铃。 他目光定在前面的帝君身上,满眼的惊慌惶恐,口中开始不住吸气,如同溺水扑腾的人。禅杖上的铁环更是因为他手臂的颤抖而不停发出击打的叮当响。 沈霄被他这模样吓得一愣,顺着他目光望去。帝君却气定神闲自若饮茶,抬眼睇来,一抹蔑笑。 帝君放下茶杯,起身淡然道:“多谢大师祈福,若沈公子无其他事宜,我同阿莨就先回去,告辞。” 说罢,未待沈霄回应,踏步径直朝门外走去。他拂袖掌风甩去,四扇木门瞬间被打开,撞在门栏上哐哐巨响。 他默然扫了眼外面,果然站着十几号人,是等他现形来抓他吗?真是可笑至极。 他脚步一顿,微微侧身睨向仍在状况外呆站的步莨,“不走是要留在这儿过夜吗!” 略显严厉的口吻措不及防拉回她思绪。步莨忙快步跟上,虽不知他究竟为何突然发怒,但此时还是顺着他的心情比较好。 看出她眼底一晃而过的伤色,帝君眉头皱得深。他不想吓着她,只是今晚的事着实激怒了他,若不是将怒气一压再压,他定然会在步莨面前惩戒那个和尚,还有沈霄! 帝君放慢脚步,待步莨跟上,直接握住她手腕。走到门外,见那些侍卫并未有让路的意思,帝君冷言警告:“若想留着命,就移步。” 于长青一手握在身侧剑鞘上,警惕看着他,又望向房内的沈霄,等待命令。而沈霄正扶着情况不太妙的大师落座,并未留意房外的情形。 忽弥大师诚惶诚恐地紧盯着前方的白色身影,万万不敢落座。沈霄看向屋外,这才想起自己指派了侍卫守着,糟糕,这定得让步莨心生误解。 沈霄正示意于长青带队离开, 分卷阅读95 恰时一道清悦女音响起。 “曦公子?!” 沈昕正要来找哥哥,见到来人,惊喜不已,怡颜悦色地提着裙摆三两步小跑过去。到他跟前才发现被他侧身挡着的步莨。 “寨主也来了?”语气显然没方才那般雀跃。 帝君只淡淡掠了她一眼,步莨面无表情点了个头。 沈昕这才看到府中十几侍卫将他们围住,讶然:“你们这是做何?曦公子和寨主是沈府的贵客,是哥哥请来给父王贺寿的,怎的把客人给围住!还不退开!” “是,郡主。”于长青本就收到了沈霄让他们撤离的暗示,对步莨拱手道:“多有冒犯,还望寨主莫放心上。”即刻带着一干人等离开。 步莨从头到尾不明所以,他们进来的时候明明外边没有侍卫,怎开个门都聚集在这里了?像要围困抓他们,却又不像如此,如坠迷雾,愣不清晰。 “你们是要离开吗?我送你们到门口吧。”沈昕提议道,主要是想同他多聊会儿。 帝君并未拒绝:“如此就有劳郡主。”情非得已下,他并不想在人界起杀意,这于步莨也不利,有沈昕带着离开,至少可以规避不必要的冲突。 送至门口,沈昕问道:“我帮你们叫辆马车吧?” 帝君客气一笑:“我们已有马车候在巷口,多谢。” 虽说这笑很淡,但沈昕还是羞红了脸,这可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笑。宛如夏日里沁凉的晚风,轻轻柔柔拂在她心坎上。 她腼腆开口:“曦公子往后有时间,可常来沈府做客,就说是我的贵客,没人敢拦的。” 帝君未开口回答,只是颔首礼笑。沈昕便认为他这是答应了,脸就更红了,眉目嘴角尽染悦色。 静默在一旁的步莨冷冷睇看那含羞带笑的沈昕,抬眼恰捕捉到夫君朝沈昕露出的一抹稍纵即逝笑意。 步莨眸光渐渐暗了下来,一句话也没说。 她不知自己今晚做了什么,他对她只有严肃和冷色,却把一点柔色给别人。即便上了马车,步莨也坐在角落里,闭眼假装养神,看也没看他一眼。 她心底却正酝酿着翻江倒海般的酸涩,无数的混乱想法在脑中催生壮大。 帝君以为她是累了,何况此时他心口囤积的怒火并未消散,以免两人矛盾争吵,他就也没开口。 *** 沈府厅堂中。 忽弥大师双腿软颤,终是在沈霄搀扶下坐入椅中。 沈霄斟了杯热茶递给他:“大师,您先饮茶,缓缓。” 忽弥接过茶杯,双手却抖得茶杯铛铛响,茶水飞溅出来。他只得将茶杯放在桌上。 沈霄见其状况堪忧,遂问:“大师可是看到了什么?” 忽弥摇头,长长一叹,双手合十,对天喃语:“阿弥陀佛,望众神原谅凡辈蒙昧无知犯下的大错。” 口中默念几句,又是一叹,看向沈霄,劝道:“他不是妖,但你从此往后万不可再为难他。老衲不得多言,此事已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责。老衲明日回寺,永生不再出山,此生静修赎罪。沈施主需谨记老衲所言,勿再触犯他,切记切记!” 沈霄不得其解,疑惑丛生,也不好多问,依言应下。只暗自揣度:既然不是妖,却能让忽弥大师惶恐不安,实属罕见,该是个不得了的隐世高人? *** 雁清寨山脚下,马车驶入。 闭目许久的步莨突然睁开眼,悠悠开口:“我爹曾同我说过一段话,小鸟可以养在笼子里,因为它们安逸,没太多追求。倘若想把大雁养在笼中,就只能剪掉它们的翅膀,如此,便等同折断了它们的生命,因为它们一生只愿翱翔蓝天,越广阔越快乐。” 步莨目光一转,落在他眼中:“你就是那只被我强行困住的大雁,山寨这种匪气十足又没广阔前途的地方,的确不适合你。你若想离去,我可以放你走。” 最后两句,她说得平静无波,可几乎是把后牙咬疼,才一字一句清晰明了说出口。 帝君目光错愕地闪了闪:“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声音陡然冷得跟冰峭般。 步莨暗暗吸一口气,迎着他视线:“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本就是被掳来的,倘若你不想再留在雁清寨,我自然不会强行困住你。” “你!”帝君一口气被她梗在喉头,差点喘不出,忽哈哈笑起来:“你说得可真好!”他转过身,没再吭声。 步莨看不出他想法,一颗心吊在胸口,七上八下。 说出来那些话并不轻松,倘若他真想离开,她如何能冷静放他走?说的时候潇洒自如,可 分卷阅读96 一想到果真如此,心就跟刀绞似的痛。 他品行样貌武功都为优,这般佳人,困在这四面环山的雁清寨,整日雕琢玉器,莫说是大材小用,实诚是材无用处。 今日在沈府,看着他同沈昕交谈,突然想起父亲那段话。普天之下,才能男子的追求莫过于财力、权势、为国为民。 曦华是大雁,不是她曾养过的那只白鸽。他有能力有才华,就该待在最适合他的地方。而她只能折断他的翅膀,给不了广阔的天空让他一展鸿羽。 *** 两人静默无言走回石屋。 方进门,步莨走到衣柜正要拿换洗的衣裳。身子突然被扳转,后背贴在衣柜。 帝君钳住她两手腕困在她身后,以防她挣扎。两腿将她身子死死抵在柜门。 一手握住她下颌,定着她目光:“今晚在沈府发生的事我本想压在心底,不愿质问你,可你方才竟说出那么荒唐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是盼着我离开?好同沈霄双宿双飞是吗!” “我同沈霄?”步莨惊谔:“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帝君恼道:“你不是一直怀疑我是妖吗?还想一窥我真身为何物,对吗?” 步莨震惊,他怎么会知道?! “我、我没……我没想看。”她想辩解,却被他冷厉的神色吓得结结巴巴,她并没想过看他真身,因为她从未真正怀疑过他是妖。 “你竟对我说谎?”帝君语调极缓,犹如棉中藏针,针针毫不留情戳破她的谎话,“茶壶中的迷药,床底下的捆绳和鸡血,你做何解释?那些是用来测试妖物的,我可有说错!” 步莨被质问得哑口无言,他竟然发现了,却一直没说……这些日子仿若一切都未发生过,可他将她的举动瞧得是明明白白。 步莨挣了挣手,却被他掐得更紧,力道甚至大得弄疼了她。步莨眉头拧得紧,忍着手腕的痛楚。 可在盛怒中的帝君完全不知自己下意识握紧时,力度却控制不当。继续逼问:“你怎不替自己解释了?无话可说是吗!” 步莨抿了抿唇,苍白着脸承认道:“那些东西是我放的,我的确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过你是妖,可最后我并不想这么做,我只想同你……” 好好过日子——五个字没机会说出口,被他厉然打断。 “呵!你确实没这么做,但你竟将我是妖这事告诉沈霄!今晚沈府的这一切,你是不是也知情?他用寿宴的名义邀请我们去沈府,再请一位捉妖的和尚对我念咒,欲逼我显出真身,这一切,你是不是也知情?!” “捉妖?”步莨懵愣,什么念咒捉妖?那不是沈霄请来祈福的和尚吗? 这下,她恍然明白了些什么,急急解释:“不是的!我不知道什么捉妖的和尚啊!今晚的事我也是莫名其妙,他说祈福,我就当真以为是祈福,我并不知那和尚是来念咒捉妖的。” 帝君默然睇看她泛红的眼眶,显得委屈又无措。 他松开她下巴和手腕:“即便你不知今晚的事,可你也同沈霄说了我是妖。不然他如何会有这种猜测?他来雁清寨只会找你,这段时日只与你接触。你怀疑我是妖,便要同他说?是寻求庇护?还是获取安全感?你们何时关系变得那么好,可以私下讨论我是妖是人了?” 见他眸中冷漠如看陌生人,步莨慌忙摇头,直把眼泪颗颗晃出来。 步莨用力抓着他衣袖,可手腕被他方才掐痛的,使不上力,发颤的。只得哽咽道:“没有的,我没有同他关系很好,我从不与他讨论你的事,他也没和我说过你的事啊。” “你方才就谎称自己没怀疑过我是妖,又要说谎了?你们不是很想知道我是不是妖吗?”帝君甩开她手臂,冷笑:“那你可得看好了,莫眨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步莨茫然看着他,倏然他身上白裳闪过亮光,刺得她微微眯了眼。待那白光隐没,她睁眼,目瞪口呆。 第三十九章 一只雪白的鸽子在步莨面前振翅盘旋, 她激动得泪水盈眶,模糊了视线,须臾又破涕为笑:“呼呼……是呼呼吗?” 她果然没猜错, 曦华就是呼呼,他一直守在她身边, 从小时就在她身边。 步莨上前想伸手触碰,哪知白光又一闪, 帝君已幻回人形。 步莨捂着唇不敢置信, 眼泪落珠般滴滴滑落手背。 帝君仍是淡漠的神色, 故意问道:“我是人是妖, 你可看清楚了?” 步莨无语凝噎,喉间都是酸涩的泪,说不出话来。她想说:无论你是人是妖,我都不介意的, 我只想同你相伴一生, 也是你许诺与我的。 分卷阅读97 br />帝君捏了捏拳, 她的眼泪就像是灼烫的铁水滴滴烙在他心口, 疼得难受。忍住将她拥在怀里的冲动,冷声道:“如此你可以去同沈霄说了,让他无需再费劲,你已看到了我真身。” 步莨不停摇头, 抽泣不已, 放下手,喘着气:“不会的, 我不说,谁都不会说。你信我,曦华,你信我!” 帝君静睇她一眼,转身朝门口走去。 步莨吓得跑过去,慌忙拽住他手臂:“你去哪儿!” 眼里尽是惊恐。 帝君终是缓和些语气:“我出去散散步,你洗漱完先睡。” 步莨攥紧他衣袖:“你…你不会离开的吧?”发颤的声线显露她惴惴不安的心绪。 帝君拍拍她手背,叹道:“我只是有些混乱,出去冷静一下。” 步莨知他不会骗自己,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可又不想再同他起争执,她不舍地松开他衣袖。泛着水光的杏眸一瞬不瞬凝看他:“那你早些回来,现在夜晚山里寒意袭来,不要待得太久,要…要回来哦。” 她重复叮嘱他要回来,其实是说给自己听,她怕他的离开,十分怕。她觉得自己脑袋大概是被驴踢了,才会说出只要他想离开就放他走的话。 她根本就没办法放手!一瞬都不可能! “恩。”帝君淡淡应了声,转身离开。 步莨呆呆站在屋中良久,才垂着头走到桌旁坐下。 她端起茶杯咕噜咕噜灌下,又倒了一杯,快速喝下。仍觉不够,索性捧着茶壶举起,仰头对着壶嘴拼命喝。 喉间好似干涸了多年的河床,如何也滋润不够,依旧渴。她急切切灌着,就像灌酒一样。这会儿,她终于晓得为何人们喜爱喝酒,尤其是心头愁闷时。 忽然哽了一下,茶水立马呛在喉头,她猛将茶壶拍在桌上。低下头拍打胸部,咳得撕心裂肺的,直把眼泪也咳了出来。 步莨缓缓趴在桌上,肩膀颤抖,忍着哭声。嘴里含糊念念:“我没有同沈霄说过关于你的半个字,真的没有。我也不知道他为何怀疑你是妖,我从没同谁说过。我也叮嘱了巧思不可以同……” 她猛地顿住,抬起头来,用袖口胡乱擦了把脸,尽量镇定思绪,细细串联所有事。 ——寨中同沈霄接触过的人,她所知的只有曲巧思。而曲巧思将她的话传达后,沈霄就写了邀约信和请帖。所以唯一确切怀疑过曦华是妖物,又同沈霄这段时间接触过的人,只有曲巧思。 步莨眼里迸出恼怒,愤然咬牙:“曲巧思!!!” *** 玉壶山顶榆树上,帝君紧皱的眉头一刻未松。望着当空皓月,脑中全是她的泪脸,她伤心哭泣的模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失而复得,就该好好珍惜,他发誓不会伤她的心,要好好护着她,今晚却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他实在对沈霄劫数的事一筹莫展。一想到步莨对沈霄那般信任,就连认为他是妖的事也告知,他便心生慌乱。怕她会逐渐对沈霄敞开心扉,直至有一天喜欢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他知道步莨心里暂且只有他一人,可如今还有个难以控制的因素——命本。他无法更改沈霄的命数,就只能从步莨心里下手,让她意识到同沈霄过于亲密来往,他会很恼怒。 这种做法即残忍又有些卑鄙,利用她对他的依恋,加重对她心底的暗示,让她尽可能远离沈霄。 沈霄城府不浅,今晚的事他定筹备许久,面上端得风平浪静,任凭你猜不透心思,突然就会给一记狠击。 他敢笃定,沈霄若想得到步莨,即便得不到她的心,也会想尽办法将她揽在自己身边。 今晚沈霄看似要捉妖,以他揣测,沈霄定是盼着他是个妖,被和尚慑出真身,再让守在门外的侍卫冲进来将他抓住。如此一来,即便步莨不舍,要为他求情,可他是妖的身份暴露,步莨为了雁清寨,也不得不将他赶走。而沈霄便有了可以追求她的机会。 “呵!”帝君冷哼:“下的一手好棋!”又几分轻蔑:“可惜你如今终究是人,眼界太浅。” “谁眼界太浅?”一道熟悉声音飘来,清凉如泉的音色。 帝君坐起身,抬眼望去,来人驾云立于半空,一袭月白色长裳在月色下更是濯濯清冷。风拂过他发间的月白色发带,仙姿卓然。 正是北霁帝君挚友——法华尊者。 见到老友,帝君眉目舒展。拂袖腾雾而去,说道:“真是稀客,天刑殿闲吗?还有空下界来。” 沅止不变的冷清面容:“我就算得闲,也定去陪兰儿,作何跑来这里。天帝被你拒绝怕了,不敢派大殿下前来,免得你说他把步莨投胎的事走漏风声。特指派我催你去一 分卷阅读98 趟天庭。” “去天庭?”帝君问:“何事?” 沅止面色微凝:“荒邙出了事,天帝已派大殿下去归墟找归墟老祖,但老祖性情不定,归墟路途又远,远水救不得近火,你需同我去一趟天庭与天帝商谈。” 偏偏这个时候出了事!帝君眉头蹙起,顿了顿,说道:“你等我会儿。”转身朝石屋飞去。 帝君回到屋内,步莨趴在桌上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想来是一边哭着一边等他。 他取来湿布,将她抱起。步莨许是哭累了,睡得有些沉,只哼唧两声,眼皮都未睁,倒在他怀里。 帝君把她放在床榻,脱下她鞋子,帮她细细擦了擦脸,再褪下她外裳。 正褪下袖口时,帝君握住她手愣了下,只见她手腕赫然显现触目惊心的红痕。她肌肤雪白柔嫩,就算稍微用着力气,都会出现瘀痕。 方才竟未控制好力道,伤了她手。帝君懊悔不已,趁她熟睡,施法缓和她手腕的伤痛。 待将她衣物褪下,帮她盖好被子,帝君倾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细声细语:“阿莨,对不住,是我不对伤了你。我实在无法容忍你嫁给别人,就算你多看对方一眼,我都恨不得将你立刻带走,又怎能接受这种命本。我更不该未压制怒意伤着你,待我回来,你要如何惩罚我都行。” 他声音很轻,步莨仿若感应般,缓缓掀开眼,看着却又无神无焦,不清醒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醒来了。 “曦华,别离开我。”她开口恳求。 帝君仔细端看,才发觉她不太清明,该是半梦半醒。 他摸了摸她脸颊,捋过一丝乱发:“恩,不会离开你。” 步莨好似安心,复又闭上眼,沉沉睡去。 *** 次日清晨,步莨下意识滚到右侧想抱住什么,手臂探了探,衾凉枕冰,空荡荡。 他今日起这么早吗? 未完全清醒的步莨并没即刻想起昨晚两人的争吵,直到躺了会儿,她倏然睁眼,昨晚的事瞬间回笼脑中。 难道他出去一整晚都没回来? 步莨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因哭过而有些肿胀。她赶忙掀开被子下床,踏上布鞋朝门外跑去,视线不经意掠过木桌,她愣了一下,转身看去,茶杯压着一张纸,纸上面写着字。 步莨两步踏回,把纸抽出来,短短几句留言:阿莨,我有急事要出一趟远门,约莫一年便回来,等我。 步莨脑中顿时一片空白,颤着两手把纸沿捏得发皱,四周空气好似停滞,她呼吸不上来,撑在桌面,大口喘着。 泪花霎时就在她眼眶聚集打转,她摇着头:“不会的,你答应过不走的,不离开我的。有什么要紧事偏偏这个时候去办?偏偏要出远门……” 步莨抓起外裳,披头散发冲了出去。正在屋外准备早膳的灵虹见到她红肿眼,长发飘散,衣裳半披的样子匆匆跑出去,吓了一跳。 她赶紧放下手上东西,追上去喊道:“寨主!先吃些东西。”可一眨眼,就没见到她身影。 灵虹不能轻易施法,又跑回来,对厨房中正吃鱼干的娄晟严肃交代:“你是猫跑得快,公主她状况不太对,你快去跟着,别出了什么事。” 娄晟一听,咽下鱼干,愁道:“帝君可是留了难题给我们!这突然离开,公主定是难以接受。” 唉!他摇头晃脑叹气,可帝君此举又无可奈何,他总归是神帝,不是普通神仙,肩上的责任自然重许多。 娄晟四脚一蹬,急速跑下山。 步莨几乎是跌跌撞撞下了石梯,每遇一个人都要问是否见到曦华。大家被她这失神落魄的样子吓住,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直到山寨门外,步莨问向巡逻的寨兵,大家都摇头说未曾见他出寨门。 步莨仍不死心,继续跑着,慢慢地,她也不知自己在追什么,还是想捉住什么,可人早已离开。他是鸽子,可以飞,飞得很远,她触碰不到的地方。 步莨脚步越来越慢,最后迈不动步子,颓然无力地跪在地上。 心口像刀子一寸一寸剐似的疼,奇怪的是,她已没了泪水。锥心刺骨的痛,却哭不出眼泪。 她垂着脑袋,身子颤动,忽而仰头对天哈哈大笑:“你要走就走啊,为何还要给我个念想?让我等你一年?好啊!我等你一年,如果我没盼到你回来呢?我又该如何?” “你给我几句话,就让我乖乖等你!不过争吵一次,而你对我误解颇深,却也不愿同我好好谈谈,便一走了之,一声不吭就走了!留我独自痛苦!你真的好狠的心。” 就在她以为不会再流 分卷阅读99 泪,眼泪又毫无预兆地汹涌而来,湿了满面,她气她委屈她不解,更多的是心底无法释怀的痛楚。 大声吼道:“你分明说过不会离开我!你分明许诺陪伴我一生!这算什么!你就是个骗子,骗子!!!” 步莨喊得声嘶力竭,掩面痛哭。 悄然躲在一旁的娄晟只得摇摇头,帝君也是情势所迫,荒邙关系到六界众生,荒邙结界一旦破损,六界可真会有大灾难。 “唉,帝君实属不易啊。公主也甚是令人心怜。怎好好的一对人儿总要遇到些磨练呢。” *** 是夜,玉壶山顶,星辰廖廖。 灵虹抱着娄晟蹲坐在草丛,盯着前方靠躺在榆树上醉酒的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公主向来不会独自饮酒,酒量又差,这次是真伤透了心。唉,咱们怎么帮她呢?”灵虹忧心忡忡。 娄晟叹道:“这情字最易落病根,旁人难助,还需她自己解开。” 灵虹也愁苦着脸,忽灵光一闪,将他抱在眼前:“你会幻形吗?” “会啊!怎么了?”娄晟不解。 “待公主醉醺醺时,你变作帝君的模样,同公主稍作解释。公主本以为帝君不告而别是要离开她,心里头瘀着气和怨。你同她点明两句,让她知道帝君一定会回来,她应当会好些。” 娄晟直言拒绝:“这不妥当!万一被帝君知晓,我小命难保!” 灵虹心里公主最为重要,她好言劝道:“你不说我不说,帝君就不会知道。况且我们是为公主着想,帝君又怎会怪罪。你只去说说话,开导她,又不僭越。我的好猫儿,帅猫儿。” 最后两句软软音调简直勾得娄晟心痒痒,那一丝理智正顽强抵抗,不可屈服。就听灵虹说道:“日后你来我房里头睡我也不赶你出去。” 娄晟:“……”她这是赤。裸裸的诱引! *** 靠坐在树干上的步莨,酡红醉颜,两眼氲雾。 她想醉了就不会再记起那人,就能安稳睡个觉,可他飘然雪白的身影,温润的笑容,他说话时如水般柔和的声色,在她脑中徘徊不歇,愈加清晰。 “呵呵!”她自嘲一笑:“人都走了,却还不放过我,惦记着你,念想着你。你曾在此赠我手链,帮我戴发簪,你曾在这立下誓言,陪同一生,相伴一世……” 这八个字,她永生难忘,种在心底。也正是这八个字,她将真心交付,到头来却是痴心。 步莨哑着喉间的酸楚:“树还在,我也在,可说那话的人已经走了。” 她举起酒壶,仰头灌酒,也不管酒水洒了一脸,湿透衣襟,流入心间。她可真想让这颗心也醉一醉,醉晕再就不会痛。 步莨放下酒壶喘了喘气,低头恰瞥见前边下方款款走来的白色身影。 她愣住,眨眨眼,可醉眼朦胧瞅不清他面容。只知印刻在脑海的这身形,还有这雪一般白的衣裳……只有他! 第四十章 昏醉茫然的步莨已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可无论是哪个,她都难掩激动。就算是梦,她也想抓住这虚幻的瞬间。 泪水滑落时, 她小心翼翼唤道:“曦华……”声色微颤。 步莨纵跳而下,因饮酒而脚步不稳, 她落地踉跄两三步。稍稳身形,拔腿就朝他飞奔而去。 视野被泪水模糊了一片, 只聚睛那道白色影子而去。她跑不稳直线, 整个人摇摇晃晃、跌跌撞撞, 突然嘭地一声, 把自己绊倒在地上。 步莨吃了一口杂草,忙吐掉满嘴的草屑,拿袖子擦了擦脸,又要爬起来。眼前忽现一双白布履, 她仰头看去, 泪眼朦胧中, 那人的双眼依旧载满万点星辉。 他弯身握住她肩头, 将她扶起来,拍拍她衣裳,拿袖口轻轻擦着她脸。泪水混合着草土,委实有些狼狈。 他叹了一声:“怎的这般莽撞着急, 你在原地等, 我自然会过去。” 步莨攥着他胳膊:“我若不赶紧跑来,你许又得离开了。我怕……怕又抓不住你啊。” 他拍拍她手背, 安抚道:“傻啊!我何时说过会离开你?你怎抓不住我了?” 步莨委屈撇嘴:“你的确走了,留下封信,什么也没说。” “我不说一年后就回来吗。” “谁知你去了哪里,无缘无故甚也不说就出远门的?一别就一年,还要我守着你,又怎知一年后你会不会回来,会不会在外头娶了新姑娘,到时候把你的新娘子带来介绍给我吗?然后我还得同你新娘子争宠,闹得不可开交?没门!” 分卷阅读100 假扮帝君的娄晟嘴角抽了抽。公主想法可真天马行空,要被帝君知道她是如此猜度他,把他想成个抛妻的渣男子,保不齐得气吐血。 他努力安抚她情绪:“如此说来,你并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吗?今生娶你一人,便会负责一生,在你心里,我是那等朝三暮四、见异思迁之人?” 步莨也觉方才脑子一糊就冒出些瞎话,她一把抱住他,脸颊在他胸前蹭了蹭:“对不住,一时慌了便口无遮拦。可我是真怕你不要我了。” 娄晟浑身顿时僵住,扭头瞄向蹲在草丛里的灵虹,这……这可怎么办! 灵虹皱着眉想了想,恍然一笑,对他做了个环抱的动作。 娄晟真要被她气得老虎须乱抖,竟让他去回抱其他女子,她真是半点都没开窍!若是被帝君知道自己抱过公主,老虎皮估摸得被扒光。 他心哀,横竖都是死路,他选了个折中的办法,伸手轻轻拍她后背,就跟哄孩子似的。 眼下得赶紧解决事情,娄晟开口道:“我此次确确实实有急事,但我只是暂时离开这里,并不会离开你身边。你心底有我,我便在。莫再难过,等我回来好吗?我可不想回来时见到你脸上的肉少了哪怕半圈。” 步莨抬起脸瞅着他:“会心疼吗?” 他勾唇一笑:“怎么不会?我的心肉长满的都是你,少一丁点都会疼。你是我今生最爱的女子,捧在心尖上的人,离开你,我也是万分痛苦,日夜期盼回来与你团聚。” 草丛里的灵虹瞪去: 这蠢猫!帝君说情话哪会这么肉麻矫情的!戏过了啊! 喝醉了的步莨却极为受用这甜言蜜语,他竟会说出这些话,果真是梦吗?梦可真美。 就算梦境,她依旧开心,“好,我等你。”步莨下了决定。 就在娄晟松口气时,她又道:“就等你一年。若你一年后没回来,违背了誓言,我则另娶!” 娄晟心力交瘁:帝君啊,您还是早些回来吧,公主若要强行改娶,可如何是好! *** 三日后,雁清寨训练场。场上站立一男一女,场下寨民们熙熙攘攘。 李舒平在下方劝道:“有什么话你们两好好谈啊,何必动刀动枪的。” 众人听言纷纷点头应和,毕竟寨主是第一次使用寨规——冼云刀,不免吃惊。 此刀乃步胜的曾祖父步冼云亲手锻造的刀,而后被代代相传,最后被步胜用来定下寨规。但凡寨中有人犯事,寨主则用寨规进行惩戒,被惩戒者只可用武器抵挡,不可进攻,受五下方为戒。 步莨置若罔闻,右手举起冼云刀,直指三丈开外的曲巧思,冷声问:“你可准备好了?” 曲巧思没想她是来真的,不服道:“犯了寨中规矩才得用寨规,可我又犯了何事?” 曲婶在下方喊道:“你怎能随随便便就对我家巧思动用寨规,好歹事情总得讲清楚吧!” 步莨放下刀,说道:“你想要个明白,大家伙儿也想知道个明白,我断然不会做个胡作非为的寨主,就让他受罚受得明明白白!” “寨规有一条,不可欺寨中人,更不可助外人欺寨中人。我问大家,曦华入赘雁清寨,算不算雁清寨的人?” 曲巧思一听,恍觉到什么,慌了一瞬,就听场下众人答:“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步莨道明前因:“曲巧思怀疑我夫君为妖,我千叮万嘱,事情未有证据不可妄论,更不可谣传出去。他却将此事话与沈霄,欲逼曦华在沈府现出妖形。沈霄请来的和尚百般念咒,曦华并无异样。他知此事后,对我误会颇深,我念巧思是为我和雁清寨着想,并未将事实告知。可曦华受此屈辱,离开雁清寨,也不知其归期为何日。如此欺我夫君,造谣生事!敢问,我有没资格对他使用寨规!” 此话一出,众人皆愕。寨主夫君为人谦逊温雅,举止得体大方,同寨中之人相处甚为融洽,自然得了大家喜爱,竟遭此污蔑。 一时间,各个指着曲巧思数落。 穆向南听得是气从中来,喝道:“姑爷他既然已是寨中人,凡事就该在寨中解决!莫说他不是妖,如若他真是妖,也得拿出证据出来,需等寨主同我们等人商榷再定夺如何处理,怎由得你私下胡来,甚至让外人来干涉!” 颇为喜欢曦华的李惠也是恼得面红,手指抖着指向场上的曲巧思:“那沈霄是什么人!是皇家之人啊!他背后的势力你又知道多少?一句话呼风唤雨。你把这不清不楚的事给说了出去,会不会给雁清寨带来什么后果?倘若皇家找借口灭我们雁清寨!这捉拿妖物就是最好的理由!你啊你,真是……唉!!” 李惠对着曲婶 分卷阅读101 和曲师傅直摇头:“看看他!唉!” 曲师傅羞愧,摇头叹气。曲婶仍狡辩:“巧思也是为了寨里安危着想,若真是个妖,把我们给吃了怎么办?” 步莨厉声喝道:“倘若再有人在寨中造谣我夫君是妖,可别怪我刀下不留情!” 曲婶被她眼底的凶狠吓得瑟缩,好似她再多说一个字,那冼云刀就得朝她门面砍来。 曲师傅拽了曲婶一下,低声斥道:“少说两句不行吗!本就是巧思不对,让他受点教训也好!” 曲婶甩开他手,蹬了蹬脚,面对大家的指责没敢再开口,瞪看场上的步莨一眼,抹着泪就跑离开。 曲巧思慌了神,沈霄请来的大师都没让那人现形,莫非真猜错了? 他脑子里顿时乱得跟鬼画符似的。 看着步莨提刀朝自己走来,眼中瞬腾的怒火像要将他烧灭般,曲巧思更惶恐不已,这会儿是真逃不掉寨规惩戒了。 最终,步莨实打实地给了惩罚,刀刀狠击,第二刀就将曲巧思劈得跪下,两手颤抖高举铁枪抵抗。 第三刀直接砍得他手掌虎口震出血来,铁枪握不住,掉在地上。 步莨厉声:“拿起来!” 曲巧思双臂早就被刀给震伤,拿着铁枪颤得厉害,哪里举得起来。他愤然将铁枪甩地上,抖着膝盖站起来。 今日这脸面在寨里丢个尽!他昂起脑袋,一脸傲气:“这枪我不用了!既然你觉得是我害他离开,你就直接照我脑袋劈来吧!我不还手。” 步莨道:“你还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曲巧思抿着唇,眉头紧皱看向她,眼里蓄着水光,心底已知自己犯错,却口中箝紧不愿认错。 步莨怎看不出他的难过和委屈,可触犯了寨规就得惩戒。万一沈霄有点什么不良的心思,利用这事害了寨子,曲巧思一人如何担得起这责任。 步莨收回刀:“你今日就在这里好好反省!想想自己错在哪儿!月落西头才准回屋。”又朝场下众人叮嘱:“谁也不许送水送饭!” 待步莨离开,李惠立刻招呼众人:“好了好了,都赶紧地回去吧,该干事的早些干完事,天冷夜晚来的早。” 大家渐渐散去,李惠给李舒平使了个眼色,也跟着众人离开。 李舒平跳上训练场,见曲巧思握紧拳忍着眼眶中的泪。 李舒平摇摇头:“我知道你从小喜欢阿莨,可她如今已经成亲,你真不该把个人情绪波及到曦华身上。阿莨对他的感情,我们都看在眼里,你这不是往她心窝子上插一刀吗?曦华一怒之下离开雁清寨,最难受的是她。倘若她不是顾及同你从小到大的情谊,只这三刀就放过你?你是该好好想想她如今承受的痛苦。” 曲巧思双唇微颤,哑着嗓音:“固然我对她存有私心,可我是真的怕她被害。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冲动做了错误的决定,此事我不对。我当时只想着,假若他真是妖,阿莨怎么办。妖物害人伤人,我怎让她冒险。” 李舒平道:“若我说你的私心还包括:假如他是妖,阿莨就不得不赶走他,你却有了机会。你可承认?” 果然是从小玩大的兄弟,一眼就看穿心思,曲巧思惭愧地低着脑袋。 李舒平实不忍看他这般懊丧落魄的样子,拍拍他肩膀,说道:“你是不知三天前阿莨的样子,丢了魂似的,眼睛肿成桃儿,哭得稀里哗啦,见人就问有没见到曦华。最后哭得晕倒在山外,被巡逻的寨兵背了回去。” “但她有因为你造成的悲痛而故意针对你吗?她今日所做,是以一个寨主的身份,你的确犯了大错,倘若是前寨主处罚一个触犯寨规的人,就不是受三刀这么简单。她终究没那么铁石心肠。你不要记恨她今日所做,也不要太过丧气,知错能改就是。往后可别再冲动行事了,懂了吗?” 曲巧思点了点头,垂着肩膀,眼泪终是滴落下来,咬着唇忍住声。 *** 天界天庭天宝殿。 金乌盘飞,彩凤绕梁。祥光瑞瑞照宝殿,仙云霭霭沐顶霄。 殿内,天帝宝相庄严,目光炯炯,坐于金龙主座,细耳倾听下方仙卿的意见。 待听完大殿下昱绪麾下神将西候的叙述,殿上众仙一时提心惶惶,私语纷纷。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北霁帝君面色也是凝重非常。 荒邙内牛鬼蛇神、魑魅魍魉数不胜数,从远古被封印其中的作恶乱世的凶兽,到上古被打入荒邙的堕神,那里可说是罪大恶极者的聚集地。 每隔万年,天庭就会派神仙去加固封印。 荒邙的封印便是悬浮 分卷阅读102 于上空的七星塔。七星塔的前生原为祝融灯,核心就是灯内的祝融火,为远古天地初火,力量浑厚,可镇百鬼万妖、可压罪魔邪祟。 由于祝融灯燃烧几十万年,灯罩渐渐融化变得脆弱不堪。六万年前,荒邙妖魔曾破除封印,灯罩损裂。而后由北斗七星施法重塑封印,并以七星神力锻造出七星塔,将祝融火引入其中,维持封印至今。 但祝融火的力量甚是强大,天地初源之火若不是由天地初源之力相抗衡,便会最终被燃烧融尽。 “众爱卿稍作安静。”天帝声如洪钟,荡彻于众仙耳内,镇定心魂。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众仙静候天帝发话,莫不再私语。 天帝问向下方左侧站立的破军星君摇光:“七星塔受损程度如何?若做修复还能撑几时?” 一身金白战服的摇光,长发高束,英姿挺拔。她拱手恭敬道:“受损近四成,若修复,恐怕只能撑三千年之久。可若荒邙内妖魔继续横行冲撞,强硬破封,怕是再折。” 众仙一听,面面相觑,神色沉重。 天帝点头了然,看向北霁帝君,询问:“帝君可有良策?” 北霁帝君已有想法,遂道:“祝融火之强,即便我们再以神力重塑容纳之物,终究还是会被融化。除非用天地初源之物来容纳祝融火,如此当可维持百万年。” 天帝捋捋胡子:“天地初源之物?可如今还有何处有天地初源之物?” 沅止上前道:“相传北极之地深渊万尺,仍有玄冥之冰,倒是可以去探探究竟。” 北霁帝君赞同道:“我也正是此意。”问向摇光:“星君此次携七星去荒邙,需几时能将结界裂缝填补?” 摇光道:“约莫两日。” 帝君又问神将西候:“从荒邙逃出的凶兽可有抓捕。” 西候道:“抓捕了两只,正关押在天刑殿。还有的正在围捕中。” 帝君转身对天帝道:“我同法华尊者即刻前往北极之地取玄冥之冰,在七星星君修补裂缝之时,请天帝多增派仙兵守着荒邙,以防止妖魔逃逸。待我们取回玄冥之冰,交由七星星君当即重塑七星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天帝拢着的眉头霎时舒展不少,笑言夸赞:“帝君甚能解我忧,有诸位爱卿合力,六界定可太平。就依帝君所言,西候传我口谕,增派神将天兵前去荒邙。” “是!”西候听令。 直到众仙离开,北霁帝君正要同法华尊者出发,天帝走下来,唤道:“曦华,阿莨如今在人界还好吧?听司命说给她在人界原本安排了八位夫君,哈哈!可真豪气。” 北霁帝君目露寒光睨了天帝一眼:“还望天帝找司命多谈谈心,开导开导她的思想,且问问她是如何编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荒唐命本!” 说罢甩袖就要腾雾,转身又道:“另外,天帝再同司命说一说,倘若阿莨真嫁给了沈霄,让她记得往天虞山去一趟,我需同她好好聊两句。” 直到两人离开,天帝捋捋胡子,一向温和的帝君怎突然威胁起人来?那眼神冷冰冰着实恐怖。 天帝同一旁仙侍吩咐:“去将司命唤来。” *** 时光匆匆一年多,雁清寨无太多变化。而步莨变得越发不爱说话,因为那人没有按承诺的一年回来。 这一年多,沈霄数次来雁清寨登门致歉,皆被步莨拒之寨门外。 沈霄原本的计划是,倘若曦华是妖,则当场抓住,步莨也可见到其妖身,最终同曦华情断。若他不是妖,便当作是颂经祈福,相安无事。 却不知曦华能听懂那咒经,更难料忽弥大师对他是敬畏惶恐,如今都难猜测他的身份。 唯一能确定的便是,步莨的夫君不是妖,而步莨更因其离去而对他怀恨在心。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局面。 沈霄懊恼之余,庆幸的是雁清寨同月虹楼的生意并没有因此中断。 步莨毕竟是寨主,在沈霄并没因此做出危害雁清寨的事时,她不可能突然中断一个大客户,雁清寨只能一边寻求新的合作商家,一边同月虹楼继续合作。 而这一年多后,沈霄唯一一次见到步莨的面,还是白翎透的风。 步莨自从夫君离开后,就没再去过月虹楼送货,都是派穆向南办事。 沈霄知道白翎同穆向南之间的情愫,他没办法问到步莨的近况,最后只好寻求白翎帮助,让她偶尔从穆向南那旁敲侧听步莨的情况。 正是一月冬寒时,年关已至。 一日,白翎得知步莨正在城里的玉器店核对年终所剩余的玉器,以便对来年雕琢的玉器进行预估。 白翎听 分卷阅读103 后便托人将消息带到沈府。沈霄恰好那日在府上,听得消息,连忙备马赶了过去,一路上是策马狂奔,生怕她离开而错过。 沈霄觉得自己大概被她迷了心智,乱了心神。若说妖,她才是他心底真正的妖,慑魂挟魄,惹得他一年多来因她的记恨而寝食难安。 沈霄匆忙赶到雁清寨设立在巷口偏僻的玉器铺,连马都未拴,直接快步走进店铺。一眼就看到正坐在铺内同谢掌柜核对帐册货品的步莨。 步莨正详看记录的账册,并未留意进来的人。 倒是谢掌柜本能地抬头迎客,见来人一身墨绿锦服,身披白毛氅,头戴玉冠,眉眼不俗。尤其眼尖地瞧见对方腰佩为一紫玉佩,忙起身和颜悦色迎道:“这位大人想选些什么玉器?我可推荐一番。” 沈霄朝他颔首,目光又落回正低头全神贯注的步莨。 许久未见,相思难解。 这一瞬,沈霄心底涌出诸多话想说,极想道明自己心思,却压在了喉间,最终回转成一句叫唤,他从未开口说过的名字:“阿莨……” 步莨捏纸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目光交汇,她闪现一丝怒意,须臾敛入眼底,已是平静无波。 “沈公子若想买玉,便直接同谢掌柜说吧。”说罢,她已是拒人千里的疏离,低头复看账册。 谢掌柜左观色右察颜,不清楚状况,遂退至旁边未开口。 沈霄不乐见她如此冷淡的态度,上前坐在她旁边,手掌盖在账册上,恳切道:“你的气也生了许久,你恨我怨我都可以,那件事我有错在先。可你却从未想听我一句解释,就算是被抓的囚犯也有辩解的机会,我是真心想同你好好谈谈。你若愿意听,我可以在一旁默等你办完事。” 步莨抬头面无表情:“按照沈公子所言,莫非犯了事的囚犯只要辩解就可以抹除罪行?何况你所做之事已成事实,我们还有何好谈的?” “你……”沈霄被她堵得一时接不上话来。低低吼了一声,将那账册拿起来,抓住她手腕站起身。 步莨吓一愣,忙要抽出手:“你这是做什么!” 他抓得更紧,板着脸道:“你想看账本也可以,我送你回雁清寨去看。无论如何,你今天都必须听我解释,我不管!” 最后一句十足的孩子气,步莨也是傻了眼,堂堂世子竟没脸没皮耍起赖来。 第四十一章 “寨主……”谢掌柜慌了神, 这人光天化日之下把当家的掳走可咋办,穆向南又还没回店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三两步跑到门前拦住:“这位公子,如此举止不大妥当吧?” 沈霄一记冷眼:“我只同你们寨主谈话, 你若觉不妥,现在就可去报官, 就说沈府的沈霄将你们寨主带走了。” 沈霄……谢掌柜心底一咯噔,这么大的人物, 谁敢报官。迟疑地看着寨主。 步莨挣脱不开, 哪想他这么执着非得同她谈, 这般闹下去也不是办法。她交代道:“谢掌柜, 我没事。等向南回来,你就说我先回寨了。” 谢掌柜看了看两人,这才移开步子。 沈霄牵着步莨朝马匹走去,步莨没好气:“我依你言听你解释, 但你能否把我松开?大庭广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沈霄却未松手, 勾着嘴角:“这巷口一个人都没, 哪里有广众?何况我们得骑一匹马, 松开手我怕你掉下去。” 骑一匹马?!步莨还没来得及惊诧,就被他举起腰身放在马鞍上。 沈霄即刻踩住马蹬跃上马。一手揽着她腰,一手牵着缰绳,两腿一夹:“驾!” 步莨一路上僵硬着身子, 咬牙切齿:“把手从我腰上拿开!” 沈霄笑了笑, 虽不舍臂弯间柔软的身躯,却也不愿惹恼她, 把缰绳递给她:“你来驾马吧。” 他说话时也不知有意无意,嘴唇几乎要贴在她耳畔,弄得她有些尴尬,连忙抓住缰绳,缩了缩脖子避开。 沈霄却觉她是害羞了,心情更是像化雪的冬阳般洋洋暖暖。 马儿奔跑到了郊外,正往雁清寨方向,步莨问道:“你不是有话要说?” 沈霄欲开口,倏然一阵寒风刮来。前两天下过雪,山上刮来的风夹着冰雪寒气,刺骨的冷。 察觉身前人儿微微打了个寒颤,这才发觉她衣裳单薄,虽上身套了件袄子,可看起来也不够保暖。 沈霄解开身前带子,脱下毛氅,披在她身上,“还冷吗?” 身上陡然一重,毛氅携带他的体温将她包裹。步莨狠狠怔住,原以 分卷阅读104 为不再念想,却敌不过脑中翻涌而出的记忆。 曦华也曾每每夜间脱下外裳披在她身上,雪白外裳看似如羽轻薄,却能温暖她全身,直暖进她心里头。 而那清新如朝晨山林淅沥过水雾的气息,始终刻印在她鼻间。同此刻沈霄毛氅上略带檀木香的味道完全不同。 步莨眨了眨氤氲泪光的眼,小声道:“多谢。” *** 山路有雪,马渐渐慢了下来,沈霄一路斟酌话语,就怕说错一句让她生气。终是先道歉:“曦华的事,我的确该好好同你说一声对不住。害他对你心生误解,俨然是我考虑不周,未能及时止错,也未当场同他说明。” 步莨静默未言,一年多前的事如同刺在心间生了根,愈合不了,每想一次,就拔肉般的疼。 沈霄继续道:“当初曲巧思同我说时,听他话语严肃,神色凝重,便觉此事当不是玩笑。他忧心你的安危,找不到人,却才想寻求我的帮助。虽说你我相识不久,可若此事真如此,我又怎会袖手旁观。” “恰好我同玄罗寺的忽弥大师有些交情,他习得捉妖的经文,我便请他出山帮这个忙。原本我计划,若他真是妖,当场就该现形,若他不是妖,那日诵经就当祈福。可谁想他听得懂经文,生了恼意。” “此事我的确欺瞒了你,你有气是应该的。如若我多加慎重,同你商榷一番,许就不是今日的局面。我断然不敢强求你的原谅,但这事的来龙去脉该同你道明,否则堵在心间的巨石实难落地。” 沈霄讲完后,两人安静许久,只听得马蹄哒哒声和耳边时不时呼啸的北风。 在步莨看来,沈霄这番话顶多让她对他减少些芥蒂,却难彻底释怀。毕竟曦华走了,再没回来,所以沈霄解释不解释,与她而言,意义不大。 良久,步莨说道:“送我到寨门,沈公子就早些回去吧,冬夜山路结冰不好行走。” 沈霄听不出她情绪,总归愿意同他说话应当是个好征兆。他问道:“若我往后再来雁清寨,你还要闭门不见吗?” 步莨回道:“沈公子携生意之事前来,我自然以礼相待。” 沈霄又问:“可以唤我名字吗?沈公子听起来十足客气生疏。” 步莨淡漠反问:“我们很熟吗?” 沈霄无奈失笑,她还真是随口都能给他一刀直戳心窝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正到山谷,夕阳余晖穿过山间洒落谷地,阳光敛暖,气温骤降,山里如料峭冰寒。 沈霄耳尖一动,有道破风之音裂空呼来。他迅速搂住步莨,纵身跃下,两人滚落在地。 下一瞬,一支箭飞来,擦过马的耳朵,马儿受惊,咆叫着奔跑离去。 沈霄霎时拉起步莨将其护在身后。抬头急速扫过前方显露的黑衣人,共有八人,四人持弓,四人持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敌众我寡,沈霄护着步莨一边后退一边沉着叮嘱:“待我耗尽他们弓箭,你立马跑回寨去。” 沈霄余光瞄了眼旁边长满草的大石,将她一推:“暂且躲在石头后。” 步莨猝不及防被他推在石后,跌在地上,前方即刻就传来乒乒乓乓撞击声音。 她趴在石头上透过杂草望去,飞箭如影不断朝沈霄射去,他持剑一边抵抗带刀四人的进攻,一边躲避飞箭。 好在他武功了得,身手敏捷,对方招招绝狠,他定然也是招招致命。 沈霄舞剑快如疾风,丝毫不拖泥带水。剑花挑甩得只恍惚看到叠叠白影,剑光厉芒闪过,须臾倒下三人。 射箭的黑衣人见状不妙,登时跳下两人加入缠斗。 步莨注意到沈霄移动的步伐,他正将黑衣人拉离她的区域,怕拖累她? 可沈霄终是难敌众手,又刺中两人后,喘了两下,被飞箭擦伤手臂,动作稍缓,最后两位射箭的黑衣人即刻飞下围攻他。 步莨见他步步被紧逼,拔出短剑,悄然隐声快步上前。只见有一人趁沈霄分身乏术之时,举刀朝他脑袋砍下。千钧一发,步莨轻跃而起,握剑刺入其腰下。 “啊!”那人惨叫一声,转过身来,目露凶光对着步莨脖子劈来。 步莨迅速后退,待将他调离开,趁他因腰伤步履不稳之时,她一个侧转,微蹲,左手握剑唰地划过他腹部。 剑身锋利无比,那人腹部鲜血直涌,瞪大眼直接倒地。 剩下三名黑衣人没料想这女子身手不凡,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竟转身全部杀向步莨。 沈霄万万没想到步莨会冲出来解救自己,感动之余更是担忧,见到三人举刀朝她冲去,他一颗心刹那提到嗓子眼。 沈霄刻不 分卷阅读105 容缓提剑追去,可他体力被八个人耗尽大半,速度已然泄了不少。 步莨哪知他们突然将刀尖都转向自己,不是来杀沈霄的吗?可也容不得她多虑,只得一边后退一边奋力抵抗。 若说一对二,她将将可以凑合着取胜,可一对三委实反应不来,挡住了左边,右朝又砍来,转身抵住右边,后边又有动静。 “你们杀我做甚!仇人在你们身后啊!”步莨一边躲闪一边愤愤不平。 正追赶而来的沈霄被一黑衣人挡住去路,听到这话顿时哭笑不得,不是她主动救他吗。 一人对步莨冷笑:“杀你可以把他引过来,再用你威胁他。” 步莨将他刀打偏,骂道:“卑鄙!”又朝前方高喊:“沈霄你倒是快来啊!我真顶不住了!” 步莨胜在轻功好,只能不断躲避,正面抗铁定是抗不过的。 沈霄见她确实吃力,不禁急了,剑法逐渐乱了些,只想赶紧把挡路的杀了飞过去救她。 终是一剑刺穿那人心脏,沈霄飞速冲向步莨同另外两人缠斗之处。 快到达时,就见步莨正握剑护在胸前,死命抵挡身前人落下的刀。而另一人在她身后举起刀,月光之下刀光反射出冷冽寒光,陡然惊起沈霄一身寒颤。 眼看就要劈在她后背,电光火石之间,沈霄来不及思考,冲过去从身后抱住步莨,一剑迅速刺向步莨身前的黑衣人。身后那刀同时劈在沈霄后背,断骨裂肌的痛霎时袭来。 步莨赶忙转身,还未来得及看他的伤势,仅剩的一黑衣人欲故技重施,步莨松开沈霄,发狠地抬剑刺去,将那人握刀的手筋挑断。 “啊!”筋脉被挑,痛如锥心。黑衣人握不住刀,捂住手腕连连后退,转身欲逃。 霎时一把长剑飞去,直中那人心骨,瞬间倒地。 步莨转过身,那飞剑正是沈霄掷去的。 沈霄面色苍白:“不能留下活口,更不能让他知道我受了伤。”话音刚落,他再撑不住,跪了下来。 步莨忙上前扶住他,手掌在他身后摸到一片湿润,拿前一看,触目惊心的血,满满一手。他方才是为了救她受的伤。 步莨几未犹豫,把他胳膊往自己肩头一搭,说道:“你撑在我肩头起身,寨子快到了,得赶紧帮你疗伤。” 沈霄说道:“帮我把剑拿回来,那是爷爷送给我的,可不能丢。” “好。”步莨先将他放下,跑过去从那人背后抽回剑,朝沈霄走去。 沈霄默默看着她一举一动,朦胧月色下,她衣裳染血,白净的面容沾着几滴鲜红,步伐沉着,面容冷静。那血渍并未污染她,反倒衬出几分妖冶,仿佛她天生就是浴血而来,趟过红,却更艳。 这样的女子才真的适合他,沈霄从未有过的坚定。 *** 被雁清寨救下的沈霄,在穆向南屋中一住就是大半月。说是自己受伤的事倘若传出去,于沈府不利。 疗伤期间他托穆向南把于长青叫来,叮嘱了于长青一些事宜,并调兵五十人在雁清寨外扎营。 步莨以为他是要那些兵保护受伤的他,其实沈霄考虑的是步莨和雁清寨的安危才调兵。一般情况,他不会轻易调兵。 半个多月后,深夜时分,寨民们早已安睡,严冬的飞禽走兽早已遁穴入巢冬眠,山林只闻冷风吹过枝叶的簌簌声。 静待厅房的步莨正坐在小板凳上烤着炭火,听得脚步声,侧头看去,穆向南正端着热水盆走出里屋。 步莨起身问道:“他的伤势恢复得如何?” 穆向南将水盆递给她看:“刚上了药,已经没有溢血了。冬天伤势难恢复,好在他体质不差,待完全结疤脱落就好了。” 步莨点点头,放下心来:“这些天辛苦你。” 穆向南却哼了一声,将水盆搁在木架上,一边清洗巾布一边说道:“要不是因为他是翎儿月虹楼的楼主,就单单他对姑爷做的事,我才不愿照顾他。” 步莨哧地笑出声,上前拍拍他肩,安慰道:“好啦!知道这些日子憋屈了你,待他离开,我准你半个月假,然后同沈霄说安排去月虹楼听白姑娘唱曲儿?” 穆向南一听,两眼亮晶晶,腼腆窃喜:“行不行啊!翎儿半个多月的预定都满了。” “我说行那一定不欺你!”步莨拍拍胸脯保证:“放心,我这就给你去办!” 救人一命可是大恩大德,沈霄哪能连这点小事都不答应。步莨如是想,趁热打铁,就去了里屋同沈霄‘谈判’。 靠坐在床头的沈霄听完她所言,一双桃花眼含笑如春:“就这点要求?” 分卷阅读106 >果然是皇家人,说话就是豪气,竟嫌她提的要求少?步莨认真琢磨了会儿,说道:“那就把翎儿包场给向南半个月延长一个月吧!” 沈霄抿唇憋着笑意,没敢笑出声,不然背后的伤就得裂开。 “你就没想为自己提点要求?或者为雁清寨提些要求也行。你救了我,无论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办到,定会许诺你。” 步莨本就只是顺手救他,况且他是为她受的伤,哪能厚着脸提什么要求。她一本正经道:“救人乃行善之本,何足挂齿。” “哈哈!!!”沈霄再忍不住笑出声,猛就扯到伤口,疼得他立马敛笑,弯身弓着背,呲牙抽气。 “唉?”步莨忙坐在床边,扶住他肩头,怪道:“你笑什么啊!这下受苦了吧。倘若撕裂伤口,都不知几时能恢复,向南定会被你气吐血。” 沈霄缓了缓气,道:“是我不对,以后注意。” 他抬起头,定定看着她双目,她眼里攒着烛光,永远都是闪亮生辉。沈霄目光一瞬柔和如水,脉脉含情。 “阿莨,我有话想同你说。这次伤势恢复后,我得去办一件事,许会很久都不会过来,又许是生死难料。我怕没有机会说出来,这于我而言非常重要,希望你可以认真听完,好吗?” 步莨见他忽然严肃,茫然道:“什么话?” 第四十二章 沈霄忽有些紧张, 想好的话语突然卡在了喉间,脑中嗡嗡,心跳如雷。 “能帮我端杯水来吗?”他问道。心底暗自嘲笑, 面对杀人如麻的对手且不会这般慌,这会儿不过是要说几句话就惧了。 “好。”步莨起身帮他倒了一杯热茶, 坐回床边递给他:“有些烫,你先捂会儿暖暖手。” 贴心的话语在这严寒冬夜尤为暖心, 沈霄双手接过, 不经意触碰她手指, 这才发觉她手指冰凉。又把茶杯递回她手里:“我手心容易出汗, 你帮我捂凉吧。” 步莨也没推拒,接下端在手心捧着。看向他:“你不是有话要说吗?怎的不说了?” 沈霄不免失笑,笑自己竟想着临阵脱逃,明明是自己要坦白的。 他暗暗长吸一口气, 深凝她双目, 娓娓道:“像我这般出身在官场又是皇室中人, 从小到大许多事都身不由己。大概懂事起, 我就被逼着学习许多东西,被迫经历亲人生死离别、人性险恶。爷爷和母亲死于非命,父亲为了沈家上下百余人安危,不得不将悲痛和仇恨压在心底。所以我即便长大, 心思全然在沈府, 从未考虑过男女之情。只知道等家族稳定,消除了外患, 娶一位贤妻可以在我忙于朝野政务之时帮我打点好沈府,将来有子嗣继承,我便满足。” “在一年多前,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当然,我不否认自己是气血方刚的男人,纵享过男欢女爱。可在月虹楼那一夜之后,一只迷路的兔子……” 沈霄顿了顿,忽摇头笑道:“不对,应该是只淘气的小野猫,闯入我视野,捕获了我的目光。原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之缘,却不知,那只小猫一不留意就钻进了我心底,踏进我心湖,一跳一跃激荡我从未感受过的情愫,心弦若被拨动,如何也无法止住。” 步莨仿若吓住似的,睁着眼怔怔看着他,他说的那只小野猫,应该不会这么凑巧就是她吧…… 沈霄下一句直接断了她的侥幸:“那只在我心头刺挠刺挠的小野猫就是你。” 步莨两手一颤,茶杯不稳,热水险些晃出来。脑子发懵,空白一片有些无措。 沈霄料到她会是如此反应,没有羞涩没有惊喜,只有惊吓……预料是一回事,真正面对还是涩涩的,滋味并不好。 他继续说道:“因为你已成亲,你们夫妻恩爱,我做不得强夺之事,觉得若同你之间存有情谊也算是点安慰。可他离开许久,至今未归,你等了他一年多,我知这话会揭你伤疤,刺痛你。但我不想再见你一人,我也并不打算取代他在你心底的位置,只是想陪伴你,也想让你陪伴我,彼此余生共度。你可明白我的心思?” 步莨能看出他眼中的认真,口吻诚挚恳切。可这太突然,句句真心实意却给了她个措手不及。毕竟她从未往男女之情想过同沈霄的关系,半个多月前,她甚至还因为曦华之前的事对他多少有怨气。 步莨受不住他热烈期盼的目光,移开视线,落在手中茶杯。 “我…我明白了。”她觉得礼貌上也该回应沈霄的话,眉头蹙了蹙,道:“我父亲曾叮嘱过,一生只嫁一位夫君。即便曦华离开了,我也不想再成亲,此生护着雁清寨就好。” 沈霄一手轻握她肩头,低身看着她:“那是你父亲的叮嘱,可你呢?你自己的想法如何?他一辈 分卷阅读107 子不出现,你一辈子就守着同他的婚姻?你父亲的意思应当是此生有一人护着你爱着你足矣,并不是那位夫君永远不再出现,留你一人痛苦。” 他的话仿如钢针尖刀,瞬间就划开步莨原以为埋藏好的伤痛,大剌剌暴露出来。 步莨眼睫颤了颤,“茶水凉了,我帮你换一杯。”她连忙起身,好似怕他开口,快步走到桌旁。 步莨将茶杯放在桌上,两手撑在桌沿喘了喘。 一年多曦华未归,雁清寨没人在她面前提起过他。她也不再同任何人谈论他的事,即便同灵虹也从未提及。 久而久之,自欺欺人的她以为隐匿的伤口就不会再痛。她甚至想过,他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她在雁清寨独过一生,护好父辈留下的祖业也知足了。 可沈霄一席话将那血淋淋的伤从封闭的铜墙铁壁中挖出来,她才惊醒,自己守在这里,不过仍在盼着那人。她怕曦华回来见不到她怎么办? 步莨摇摇头,笑得苦,她傻得很啊! 陷入沉思的步莨未察觉沈霄下了床,并且走在她身后。待她反应过来,是他从背后将她轻轻拥在怀中。 身后贴着的是温暖宽阔的胸膛,却不是她记忆深海中惦记着的人。步莨没用力挣,怕扯到他伤口,劝道:“别这样,放开我吧,我不想伤着你。” 沈霄却微微收拢手臂:“只此一次,好吗?我不知以后能否还有机会如此放肆自私地靠近你。往后不得你的允许,我绝不这般胡来,可以吗?” 步莨劝不动他,无力叹道:“何必呢?你明明窥探出了我的心思,却还执意盼一个不可能回应你的人,你也是傻。” “对,我也是傻,我们是一样的。”他莞尔笑了笑:“如此才更合适不是吗?你心底有堵墙,他走过去了,却没有把你一起带出墙。你缺乏的安全感他无法帮你填补,只会滋生你的不安。我不想破除那堵墙,我期盼你为我开启哪怕一道缝隙,让我可以触碰到你的心。” 步莨闭了闭眼,乏累得不愿再谈及感情的事:“你早些回床休息吧,我也困了。” 沈霄恋恋不舍松开怀抱,握着她肩膀将她扳过身,弯身紧盯她眼睛:“我很想同你求婚,这个想法在我心底酝酿许久,你是我认定能同我携手一生的人。但我今日不敢妄自开口,怕自己负不了责任,死在争权夺利的刀刃上,再回不来找你。” 步莨这才注意到他三番几次话语中诀别的意味:“什么意思?你要去杀那些暗杀你的人?” 沈霄却是轻描淡写:“大抵就是如此。” 步莨惊道:“即便如此也不一定会死啊!沈府势力不小,你们又是皇家,谁敢同你们对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沈霄未解释,伸手将她面颊的乱发拨在耳后,拇指留恋在她颊边:“你是担心我吗?” 他目光灼热如火,又时而缱绻如窗外透洒进屋的融融月光。一双眼生得春花含媚,惑人心魂。 假若她最开始遇见的是沈霄,也许会陷入这双眼中吧?可此时,她眼前出现的却是另外一双清润如一弯幽泉的眼。 步莨别开脸:“早些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她方移开步子,手臂被他抓住。“待我活着回雁清寨,同你求婚,好吗?” 步莨没回头:“你明知我的回答,又何必问。好好活着就是。”说罢,挣脱他手,她快步离开了屋子。 良久,沈霄躺在床上,薄唇扬起舒悦笑意,总归她没有直接拒绝自己,也算是机会吧。 *** 一个多月后,伤势基本痊愈的沈霄离开了雁清寨。 半年后,穆向南急匆匆将白翎接来雁清寨,因为月虹楼被抄了,沈府也被抄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步莨心底还是隐隐担忧,问白翎:“沈府的人呢?都去了哪儿?” 白翎摇头:“花婆在月虹楼被抄前一晚就给姑娘们分发了金银珠宝和一些银两,让大家赶紧离开。沈府的情况我们也是在城内打听到的,只知是皇帝下旨直接查抄,却不知道沈府的人究竟是何状况。” 步莨这会儿是实实在在想起沈霄同他的诀别之言,不是玩笑,果真就行在了刀刃上,一个不防,纵然沈府势力庞大,也难逃厄势。 她也是第一次为他起了忧色,即便只是普通朋友,也会忧虑生死不明的他,不知他如今在何处,是否安全。 就在沈府的事渐渐疏陌在都城百姓生活的茶余饭后中,七个月后,荣国经历了一次皇室巨变。 皇帝突发疾病驾崩,皇太后协同太医院主持大局,查出是皇后因其宠幸嫔妃,心生怨念,下毒毒死了皇帝。 最终皇后被处以极刑,立刚满六岁的二皇子— 分卷阅读108 —淑妃之子为新皇。并册封了荣国史上第一位摄政王——沈霄。 当这个消息传至雁清寨,已是新皇登基三个月后。 因月虹楼被抄,失去了月虹楼这个大买主,又由于皇权剧变,有些老顾客怕牵连,纷纷离开了都城。雁清寨的收入问题压在步莨身上。 *** 寨内清方堂。 步莨正同李舒平、穆向南等人商讨如何解决寨内拮据的收入问题。 步莨看完账本,眉头拢着愁绪:“这两年入不敷出,尤其寨中人口增多,今年更是直接掏的储备银两。再不想办法,就得坐吃山空了。” 穆向南道:“不如咱们自己养家禽?这样可以省下一大笔开销,而且山里挺大地方空着,着实浪费。养多些,兴许还可以卖出去。” 步莨点点头:“我也想到这点,倒也算是个办法。” 李舒平建议道:“咱们的紫玉其实卖的好,但当初步伯伯防着付氏就把店铺位置设的偏僻。如今皇位变动,皇后也下了台,咱们的紫玉生意没必要藏着掖着。原来是有运镖做的大买卖,就对紫玉的生意看的不重,如今运镖要重新拉回客户,很难再做起来。倒不如就将玉器生意做大,吸引新的买家,城里的那些达官贵人姑娘们定会喜欢。” 步莨思量些许,其实同她想法不谋而合,如今寨子生存为关键,不兴再考虑过往那些皇室纠葛,况且皇帝皇后势力已垮,对他们也没什么威胁了。 经过再三商榷,步莨命穆向南带着人去山里开辟农场,开始饲养家禽。另外,她同李舒平去城里重新择选玉器店铺的位置。 ***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经历了剧变的荣国都城,繁荣地段又恢复热闹非凡。 “唉……走得我腿都快断了。总算谈好了铺子,没白忙活。”步莨一边走在街道一边揉揉肩膀,蹬蹬腿。 李舒平在一旁笑道:“好在你穿着男装,女孩子家家,动作就得优雅些。” “哼,也不看我这寨主多辛苦。”步莨白他一眼,忽视线落在前方左侧一装璜豪华的酒楼。 镶金的烛灯罩,贴珠的吊花篮,从外望入大堂,可谓富丽堂皇、门庭若市。同当年月虹楼的气派不相上下。 “怎的?想去这家酒楼犒劳犒劳?”李舒平调侃。 步莨呵呵昂首道:“我是那种私自享乐的当家吗?你可别想着捞我把柄。” “哈哈!我小小跟班的哪儿敢捞大当家的把柄。”李舒平好心情地揶揄她。 两人正路过酒楼,步莨背对着门口同李舒平瞪眼做鬼脸。李舒平视线正落在酒楼门口处,忽停住脚步,眼睛眯了眯:“那人好似沈霄?” “啊?”步莨许久没听到这名字,只知他如今是摄政王。 她转身看去,一人身姿挺拔、样貌出众,身着湛蓝锦服,玉冠束发。眉眼带笑俊逸不减,却添几分稳重。 他身旁有一女子,面容姣好、秀丽如花,一袭藕紫裙裳衬得肌肤白皙无暇。 两人身旁跟着贴身侍卫,其中一人正是于长青。 酒楼掌柜喜笑颜开地将两人送至门口,就被于长青打发走了。 步下阶梯,也不知沈霄说了什么,女子低眉含羞一笑,似嗔怪地捶了他一下。忽她脚下踩着裙摆,一个不稳就要栽去。沈霄眼疾手快揽住她肩头,稳住她身子。 女子在他怀中停了会儿,红着脸退开。 步莨面无表情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心底不由升出些嘲讽,她对沈霄从未有超出友人的情感,但不代表她不尊重他的感情。 沈霄当初对她说的每句话,她那时都认真听着,只是无法回应。可她的的确确相信他说那些话时是真诚的。 此刻却觉得自己是脑子被寒风给灌了,竟会相信出身皇家之人所谓的真情实意。 步莨又稍稍打量了会儿两人,瞧着男才女貌倒是挺登对。她不免松了一口气,也不用考虑到时候真要面对沈霄的求婚,该如何拒绝。 有些人觌面相逢过,却也只能觌面之缘。 正当她要别开视线,沈霄恰抬头,两人四目相接。同沈霄惊讶错愕的表情相比,她显得淡然从容。 步莨同他礼貌地点点头,转身离开:“回寨吧。”她对李舒平说道。 李舒平不晓得他们两之间的事,也是同沈霄点头算是打个招呼,跟上步莨离开。 沈霄心底顿时一慌,方才的情景被她看到了?连忙吩咐于长青:“送公主回宫。”又对女子说:“你先随长青回宫,我还有事需处理。” 说罢,沈霄急匆匆就朝那两人跑去。 分卷阅读109 >“霄哥哥!”公主喊不住他,气恼地跺脚。 于长青其实一开始就看到了步莨,自然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公主,马车来了。” 公主瞪他一眼,甩着裙摆,上马车。 *** “阿莨!”追上来的沈霄一把拽住步莨手臂。 “沈公子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像什么话?”步莨甩开他手,复又讥言:“不对,如今应该称您王爷。” 沈霄顾不得她嘲讽的口吻,急切解释:“你是在生气吗?她当时快跌倒我才不得不扶住她,但我同她之间绝对没有男女关系。她是太皇太后的外孙女,前些日方从黍国过来,我便带她到都城转一转,本想着待她离开就去雁清寨找你。” 步莨一脸奇怪地瞅着他:“你做何非要同我解释?当初那话我只当你一时迷惘的话语,况且你如今地位不凡,我觉得你的确应该考虑更适合自己身份的女子。” 沈霄脸色霎沉:“你竟如此看我?我对你说的每字每句都对得起天地良心!你听清楚了,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断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从前不会,将来也不会!” 大声的情话引得路人纷纷恻目。 一旁的李舒平这才恍然两人之间氛围的微妙,想来沈霄早就对步莨种了情根啊。难怪之前穆向南总嘀咕,说沈霄明明伤好了,还得要在寨里住多几日。 步莨却是被他这一怒吼般的表白吓一跳,她脸皮薄,恨不得有个洞钻进去。奋力甩开他手,瞪过去:“你做甚这么大声,你现在身份不同,万一被人发现,闹得满城风雨,我的脸往哪儿搁。”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霄瞬间心情转晴,笑道:“那正合我意,全城百姓乃至全国的人都知道我沈霄喜欢你,我就挟全国百姓迫使你嫁给我。” “你……”真是脸皮厚过城墙。步莨不想再同他扯,催促道:“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公主等着急,我同舒平也得回寨了。” “我已经让长青护送她回宫,现下我得陪同你们回寨。”沈霄眯着桃花眼笑得极为灿烂。 步莨甚觉他许久不见变得无赖了,以前可是端得一副正人君子。 “我同舒平回去,你回你家去。”步莨睨了李舒平一眼:“走啊!” 说罢她快步大踏步前行,生怕沈霄跟来。 李舒平见状,想了想,同沈霄劝道:“阿莨其实还在等曦华,她比较死心眼,认定了一个人很难再移情。你若真想撼动她的心,最好循序渐进吧,心急可吃不着热豆腐。” 曦华走后至今快三年,李惠不仅一次同李舒平说过要不要帮步莨找一个夫君,李舒平同步莨旁敲侧听的结果就是一记狠瞪。此刻知晓沈霄对她的情,又是认识的人,他当然希望可以促成良缘,也可助步莨早日走出伤痛。 沈霄听言点点头:“多谢。” 李舒平抬步要追上去,又停下脚步,转身几分严肃:“倘若你真心想追求步莨,最好同其他女子不要有令人遐想的暧昧关系,不然,我们也不会允许你接近她。”俨然是哥哥维护妹妹的口吻。 沈霄笑色顿敛:“我既心系于她,断不会做出朝三暮四之事。” 李舒平赞赏地点点头,前方突传来一道叫喊:“李舒平!!” 李舒平面皮一紧,这连名带姓的……火气不小,忙快步追去:“来了来了。” 沈霄看着两人渐渐消失在街道深处的身影,面色的悦色也缓缓淡了下去。他有一点没提,太皇太后的意思很明显,想让自己外孙女嫁给他,一来利用妤瑈公主监视他,二来护住她在宫中的地位。 但他严正声明过不会娶妤瑈公主,太皇太后问他是否有了意中人,他并未说明,也是为了保护步莨,但太皇太后势力单薄,再有异议也不敢在他面前掀起什么大风浪。 如今朝野局势日趋稳定,他确实可以考虑娶步莨的事了。 *** 自从在都城偶遇沈霄,三个多月以来,步莨甚是头疼。因为他时不时就跑来雁清寨,说帮他们推广紫玉,最终就跟着她回石屋蹭一顿晚饭。 蹭完晚饭,还要抢灵虹的事帮忙刷碗,碗没洗干净几个,摔的摔,裂的裂,废了一半。 步莨很纳闷,这摄政王是个什么官?听着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会这么闲。 这不,今日蹭饭的又来了。 步莨实在赶不走他,而且他也确实帮寨里拓宽了紫玉推销的渠道,就当作答谢客人。 三人安安静静吃完,见他起身,步莨赶忙制止:“你就坐着吧!” 灵虹端起碗筷,狠狠剐了沈霄一眼,却才走去厨房。 分卷阅读110 r />一向温婉的灵虹对沈霄却总是冷着脸,这点让步莨颇为不解。灵虹眼底透露的敌意和防备又源于何? “灵虹好似很不喜欢我,讨厌我吗?”沈霄问道。 步莨耸耸肩:“不清楚,许是你把她碗摔破了很多吧。” 在旁树下吃着小鱼干的娄晟也是一记冷眼瞪了去,还不都是这人趁帝君不在想将公主拐走吗。帝君也真是,说是一年回来,这都三年了,影子都没见到。 娄晟摇头叹气,真是够操心! 沈霄爽声笑道:“我下次带些新的碗给她赔不是。” 他抬眼望看天边似锦霞光,叠垛的云层透染多彩。斜阳隐没云海,如金珠藏半,须臾光芒尽敛,墨蓝罩空。 正是月明初秋夜,凉风习习吹。 沈霄看向步莨:“陪我走一段吧,就送我到山谷。” 步莨没拒绝,毕竟她时常会在夜间于山里到处转悠,偶尔爬上山谷的榕树,有时会去山顶的榆树。 没见到大白鸽,也没见到白衣的他。那两棵树渐渐就化为她的执念,仿佛去看了才安心。 两人步下石梯,谁也没说话,安安静静走着。直到山谷的榕树旁,步莨仰头看了看,不免好笑,走着就走到了这儿。 沈霄也抬头瞧了瞧,随意问道:“这棵树许多年了吧?长这般大。” “嗯。”她淡淡答道:“爹爹说他小时候来玉壶山,这树就已经很大了,估摸也有个百年。” “百年……说来长,却也是弹指一瞬间。”沈霄突生感慨,视线落在她恬静的脸庞:“我们没有百年,我却想在仅剩的短短数十载珍惜应当珍惜的人。” 步莨目光一顿,缓缓转向他。他眼底缱绻的深情,同一年多前那晚一样。 “阿莨,我不想再慢慢煎熬,我不知还要熬多少年月。可人生本就短暂,我也不想错过你。” 他上前轻握她两手,低身述情:“我说过回来就要娶你的,可我怕太急切吓着你。厚着脸吃饭只是为了多看看你,陪着你,帮你洗碗也只是想表达谢意,却不知弄巧成拙。我……” 他磕了一下,咽咽喉,终是说道:“我想娶你,真心的实意的。我会陪你度过漫长岁月,而不是漫无目的的等待。玉壶山的晨曦风光、霞云锦绣、月影星河,你若想看,我随时可以陪你回来看,不会将你困在任何地方。我只想娶你,嫁给我好吗?” 步莨怔怔看着他,他殷切的注视带着强烈的期盼,那一字一句肺腑之言令她不免动容,渐渐盈上了泪光。 可她终究欺骗不了自己,更无法欺骗他,步莨拧着眉挣开了他手。沈霄并未用力,松了手,他要的是她的回答,可这个举止便直接回应了他。 他满眼伤色:“还是爱着他吗?就这么无法忘记他?即便他抛弃你,三年了,你却不给我机会,甚至不给你自己机会!” 步莨别开眼:“我不能耽误你,给不了你想要的。” 沈霄紧握她肩头,盯着她:“我想要的是你的心,你暂时给不了没关系,我等你,我可以等你爱上我,愿意给我的那一天。但我不能错过你,我只要你一句话,嫁给我好吗。” “她不嫁!” 陡然插入的声音惊得沈霄猛地抬头,双目倏然大睁,不可置信看着来人。 一身白衣似雪,月下缥缈似仙。 而背对着的步莨眸孔一缩再缩,心口滞了几拍,呼吸都屏住。那声音,夜夜于梦中萦绕,日日在脑中盘旋,铭刻心上、印入骨血。 步莨好似被冻住般,僵愣在原地。她怕是幻境,是梦中,她已经不敢再做梦!头也没敢回。 直至眼前出现那在无数噩梦中如何也抓不住的白裳衣角…… 步莨心脏仿若被什么重重一敲,狠狠地跳,跃在嗓子眼似的,堵绝了空气。她握紧双拳,咬着牙努力呼吸,牙齿却磕磕碰碰抖得厉害。 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从没这般窝囊! “阿莨,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这句话仿佛是远方的山谷飘荡而来的靡靡余音,在她耳边不停回响。 这句话她盼了多久?拂晓时站在屋外遥望寨门方向,日落时守在寨外山谷直到星辰满天。却次次失望! 步莨低头,视线不经意掠过右手腕间,空荡荡,那里曾不舍得摘下的梅花紫玉手链,她都不敢再佩戴。 她宁愿自我麻痹一切都是假的,他送的那些东西也都从未存在过。 “你回来了?一句话就将一切云淡风轻?说得好像你不过才离开了三天而已,而你却误了她三年!”沈霄怒目相向,伸手就 分卷阅读111 拽着他衣襟,咬牙切齿:“既然走了,又何必回来!” 帝君清眸冷冷睨向他,抬袖挥去。沈霄尚未看清他动作,胸前猝然中了一掌,飞出两三丈,嘭地摔在地上。 一旁的步莨霎时被惊回神。 “我同阿莨夫妻间的事,尚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帝君淡凉的话音夹着警告。 “呵呵!夫妻?!”沈霄冷笑地撑坐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讥讽道:“你擅自离开这么久,又有何资格做她夫君?三年杳无音讯,按照荣国律法,阿莨即可改嫁!” 帝君听言眸中倏显寒光,左手缓缓抬起…… “住手!”步莨终是破喉出声,吼出了憋闷在胸口的浊气。却仍未看他的脸,厉言喝道:“你若敢出手伤他,我同你没完!” 帝君左手顿住,似不敢相信,愣了愣。眼里寒光敛下,默然将手收回。 步莨跑至沈霄身边,将他扶起来,问道:“伤在哪儿?严重吗?” 沈霄颇为受宠若惊地呆然一瞬,随即笑着摇头道:“胸口疼些,但不严重,休息几日应当就好。” 步莨放下心来。只有她知道曦华是大白鸽的事,妖比人强大,倘若曦华真发怒出手,沈霄少不得受重伤,她并不想两人的事牵扯到第三人。 “你先回去吧。走得了吗?” “可以。马车就在寨外。可是……”沈霄狐疑瞄了眼站在前方未动的人:“你同他……” 步莨自然懂他未言的话语,几分无力,含着苦楚:“既然他回来了,我同他也需好好谈谈。可我实在不想耽误你,你值得一个全心全意对你的人,别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了,不值得。” 沈霄深深睇看她,那人离开时,他没有机会得到她的心,如今那人回来了,他哪里还有什么盼头。 他苦苦一笑:喜欢你便是一件极为美好的事,谈何值得不值得? *** 步莨一路无言,朝山上石屋走去。 她面上波澜不惊,仿若身后之人不是消失了三年之久的夫君,而是如同三年前那般,恩爱的夫妻两自然而然走在石梯上,赏看秋夜星月,共享林间微风。 可她哪有什么赏看的心思,心湖分明刮起了狂风,波涛汹涌的湖水拍打她胸口。那无数被她掩埋的千疮百孔,全部都现了原形,被风浪一阵一阵地吹啊拍啊,灌入凉风,从头冷到脚底板。 帝君默然跟在她身后,他想解释,却从何开口?三日如他来回,于凡人而言却是三年。 同沅止一道前去北极深渊,哪知那深渊被寒冰冻了万尺,两人合力施法才冲破寒冰,取出玄冥之冰已耗去整整一日。 心急如焚的他匆匆赶去荒邙,本将玄冥之冰同七星塔融合即可,未料破军星君摇光在修复七星塔时,被祝融之火反噬,受了伤,被其夫君蓬莱岛岛主带回去疗伤。 北斗七星缺一星,神力便会大折,如此恐会耽误时间,再有妖魔闯出荒邙可就后果严重。 无奈之下,他只得亲自上阵,同沅止一道用神力将玄冥之冰融合七星塔。两人耗损不少修为,才终完成。 本该闭关彻底净化侵入体内的祝融火,他却只在荒邙原地稍作调整,同沅止告别,急忙赶到人界。 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却根本没办法替自己解释。瞧见步莨瘦弱小小的身躯在前面悄然无声走着,越发令他忐忑不安。 原以为步莨见到自己会哭着骂他,打他,他都接受,可如此不语不睬,完全琢磨不透她此刻的心思。 而方才沈霄的求婚…… 帝君心头陡然一紧,三两步跨上前,已到石屋外,他霎时挡在她面前,握住她双臂,肃然问道:“沈霄为何同你求婚?你同他之间,你们……” 向来从容不迫的帝君竟然磕巴了两下,话语在嘴边,硬是问不出口。 听到声音的灵虹抱着虎纹猫冲了出来,见到帝君简直热泪盈眶要抱猫痛哭。可下一瞬便察觉两人气氛有些不对劲。 娄晟比她敏锐许多,猫爪子扯了扯她衣袖:回屋去吧,帝君会处理,我们不便插手。 灵虹实替公主担忧,这三年的情况她都看在眼里,也曾埋怨过帝君为何迟迟不归。此时却也知这事容不得他人劝说,看了几眼,才抱着娄晟回房。 步莨怔了良久,就因手臂传来的热度,是他掌心熟悉的温热,却才回了神——他回来了,当真回来了,不是梦! 最初的一年,她每每幻想他回来时,定然会忍不住哭着扑入他怀中,诉说自己的思念。第二年,她心底有怨有气,想着他回来时,自己铁定会劈头盖脸爽爽地骂一顿,才称心。 第三年—— 分卷阅读112 她再也没敢想,一想就是痛,扯着心口的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此时此刻,没有曾预料的怒火,也没有自己以为的痛哭流涕。她自己也有些茫然,仿佛突然有个大罩,将她情绪全然封堵,任凭暗涌如潮,她唇齿间风平浪静。 “我同他没有你认为的男女关系,他确实是说过喜欢我,但我从没有回应过他。”步莨语气淡然平常,耐心解释。 帝君适才安心,松了口气。却不喜她始终避开视线,两手从她臂上移至脸颊,捧着她脸,迫使她看向自己。 可四目对视,她眸眼如无风之下的水面,窥探不到一丝涟漪,没有伤心、没有愤怒、没有惊喜,平静得令他生出几分慌乱。 “阿莨……” 步莨握住他手拉下,说道:“你在这儿坐着稍等,我进屋拿一样东西给你。”她转身朝屋内走去。 帝君攒步上前:“我随你一同入屋。” 步莨倏然回身:“你在外边稍等。”她重复了一遍,不过口吻更坚决不容置喙。 她从来对他是欢喜的、恋慕的,帝君何时见过她这般淡漠冰冷的神情,只觉此时不可忤逆她的意思,遂安安份份坐在外边等。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步莨从里边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递在桌上:“我不知应当何种格式,不过内容写对大抵就行,你看看吧,如果没问题,就可以走了。” 帝君不知所以,拿起纸展开,还等不及内容,顶端两个大字‘休书’赧然映入眼中。 帝君盯着那两字又看了几遍,察觉自己并未眼花,他险些气不顺,岔了两口。 握着纸的手发颤,无暇看里边写的什么,瞪向她:“这就是你要给我的?你方才进去临时写的?” 步莨显得格外淡然:“何时写的不重要,既然你回来了,这休书自然得写给你。你不如看看我写的,没有问题就拿着离开吧,往后咱们桥归桥路……” 步莨话音戛然止住,愕然看那休书在他手中瞬间化为粉齑。曲巧思说的没错,他果然有此功力,妖术了得! 面色铁青的帝君一挥手,休书化成的粉末顿时在步莨眼前散得一干二净。 “你不是曾许诺娶了我就得负责一辈子?如何还敢说出桥归桥路归路的话!” 帝君一步踏前紧握她手臂,拽着她就往屋里走去。步莨力弱,争持不下,只得被他拽进了屋子。 帝君将门一关,只听嘭的响声,震得门框抖动,也震得步莨心底瑟缩。 她两脚才踏入屋中,眨眼就被他抵在门上。 他欺身压去,扣死她手腕。步莨觉得自己就像块砧板上的肉,动弹不得,等着被他切剁砍削。 她心底火苗被他这粗鲁的举止激得迸迸而起,明明离开的是他,几年不归家,音讯全无。今夜突然回来,没有解释没有理由,还不能休了他?! 这是个什么妖道理!还有没有天理!步莨怒火冲顶,咬牙抬头就要开口责骂。 “你竟然写休书!!你竟想休了我?!”帝君目眦怒吼。 步莨吓呆,心下一哆嗦,刚升腾起的火苗咻的一声,被他眼底裹霜夹冰的寒意淬了个彻底,没敢再冒出来…… 第四十三章 帝君铁青的脸色气得渐渐煞白, 又慢慢憋成了红,气血在胸间翻滚,就差被她气吐血, 当场倒地不起。 “我日思夜想,火急火燎地赶回来, 惦念着你,无时无刻不想着早些回来见你。等我终于见到你, 你不知我多想拥你入怀, 以解相思苦, 你却给我休书?!” 步莨听得懵然雾里, 难道不是他当初一气之下离开吗?说是有急事,不过是恼怒之后离开她的借口。怎的看起来好似煎熬委屈的是他。 帝君见她愣着眼被唬住似的,自己发怒的样子太过凶狠? 却又暗暗想:这样也好,气势上暂且将她先压住, 如此她才会好好听我说的话, 不会像之前佯佯不睬状。 帝君稍敛情绪, 终究哪舍得真吓坏她。低身凝看她双目, 诚心致歉:“我的确有错。那晚事发突然,旧友寻来,有件棘手的事急需我帮他处理。我本以为一年时日足矣,才于信中言明一年, 哪知事情出乎预料, 我却分。身乏术,难来告知你一声。让你这几年痛苦无措、惴惴不安, 皆错在我。” “回来路上,我就想,你骂我也好,打我也罢,我都受得住,那是你该发泄的。可我怎般也难料你给我一纸休书,想将我赶走。我随暂且离开,可我心仍牵挂在你这,而休书代表什么?你可知晓?这代表你要彻底离弃我。就如拿铁锥子凿我心窝,拿烙铁灼我心口,有多痛啊!” 分卷阅读113 步莨发现自己很没出息地因为他几句话而软了心,一字一句仿佛雨霁那道彩虹,铺洒进她心门,渐渐融化这三年来凝结的层层冰霜。 步莨视线因氤氲的泪雾而颤成了碎光,别开眼。 怨气在喉中滚了一道又一道,结成了酸楚:“你有事当然可以离开,但你却不同我坦明。留一两句话就扼住了我命门,让我煎熬残喘。我茫然无知、提心吊胆,完全不清楚你消失的原因。那晚我们吵架,我以为你是气恼而离开。悲痛欲绝的也是我,因你未能履行诺言,我便觉得你弃我而去,再也不会回来!” 回想度日如年的这些日子,步莨愤然推开他,紧攥拳头,噙着泪光控诉:“你只觉得那休书让你心痛,那你可知我痛了三年!你许诺不会离开我,发誓一生陪伴,可你的离去给了我当头棒喝。你是那只白鸽,你有翅膀可以飞!你若要远走,我如何拦得住?” 她苦涩一笑,泪重难承,滴滴滑落:“我曾说,你如果消失,我定上天入地将你掳回来。可我根本对你一无所知,你一旦消失,于我而言,便是束手无策!是对我的致命一击!” 她攥拳捶着自己胸口:“这里一日痛过一日,许多次我真恨不得将这心挖出来,如此就不会在想你的时候刀割般难受。” 帝君惊得迅速拽下她的手,将她紧紧拥在怀中,抚摸她背:“对不起……对不起。你莫伤了自己,打我吧。我不知如何弥补这三年的缺失,只要能让你心情好些,让我做何都行,除了让我走。休书你真别想了,这辈子都别想再写半个字。” 他眼中隐着水光,声音哽咽。她字句凄苦,难以想象这三年她如何度过。 听得她泣不成声,在自己怀中不住颤抖。帝君低头埋在她发间颈边,不停道歉,不断安抚,从未这般害怕,怕她苦痛难逝,怕她伤了自己。 *** 夜深阒然。床榻上,终于将泪人儿哄止了哭泣,在他怀中昏昏欲睡。 帝君拨开她脸颊被泪水打湿的发丝,吻在她眼尾。步莨眼睫轻颤,许是哭累乏力,在他手臂蹭了蹭,未睁眼。 帝君喜见她这可爱依赖的模样,又在她唇边偷了个吻,这才要起身去熄灭烛火,手臂突然被抓住。 “你去哪儿!” 帝君回头,见她睁大眼惊恐看着自己,他心底狠狠一揪。微微笑着,拍拍她手背,安抚道:“我去熄灭烛火,不去哪儿,别担心。” 步莨好似绷紧的神经瞬间松弛,呼出一口气,躺下来,视线却未从他身上移开,紧紧盯着。 直到他拉下床幔躺在她身边,步莨抱着他腰身,枕在他臂弯,才阖眼安心睡去。 她抱得紧,甚至两条腿都缠在他腿上。以前睡觉时,她多半都背对他睡,基本是他主动搂着她,她甚少像今日这般,像根蔓藤将他不遗余力裹缠。 帝君垂眸凝看她睡容,却见到她眉头拢起的褶皱,令人心怜。他抬手,指腹轻揉她眉心,直至将那处熨平了,才拥着她入睡。 *** 半梦半醒,帝君似听见耳边有谁说话,他惺忪睁眼。 就见步莨满头冷汗,蜷着身子,眉头紧皱,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什么。 在做噩梦吗?帝君轻轻拍她肩,唤道:“阿莨,怎么了?” 她未有任何意识,两手紧紧攥着衣襟,环住自己,渐渐那断续的梦呓变成短促的抽泣。眼泪从她眼角涌出,一滴一滴,直到一串连线般,湿透了枕头。 这可吓坏了帝君,抬袖帮她擦着眼角不断落下的泪,一边不停轻声唤回她意识:“阿莨?听得到我说话吗?你别哭,醒醒?” “曦华,别走……回来……” 他终于听清她几句话,心口顿时像被尖刺扎入,生疼。 帝君将她拥在怀中,一遍一遍亲过她额头,啄着她眼角的泪。“我不走,我就在这儿,我在你身边,别怕。” “曦华……我没有同沈霄说过你的事,求你回来,别离开我。” 沙哑的嗓音,哀求的口吻,无不透露她的绝望和痛苦。她定是噩梦缠身许久,才会在他回来后仍摆脱不了梦魇。 帝君这才恍然明白,那日沈府之事错怪了她,他竟还对她发了怒,顿时懊悔不已! 他安抚地揉拍她后背,一边在她耳边不停细语说话,时不时亲吻她脸颊唇边。良久,步莨才停止了哭声,眉头也舒展开来,靠在他怀中沉沉入睡。 而怕她再做噩梦的帝君,一整晚没再睡,一直看着她,拍拍她背哄着她,直到天光大亮。 之后两个多月里,帝君一夜都没真正睡着过。其实神仙没有太大需求是可以许久不睡,也只是习惯问题。 分卷阅读114 往日在天界,同步莨成亲以前,他有时制作法器会数月不阖眼,真等身子乏了,他又会一睡一年,基本没什么规律。成亲后,在魔界时,若是没什么重大之事,步莨每晚都会按时入睡,他也便随她养成了这习惯。 这段时日,步莨反复做噩梦,帝君心生担忧,哪有心思安睡。即便每晚因长时间抱着她,维持姿势而导致身子僵硬,他也一动不动,生怕扰了她好眠。 渐渐,步莨噩梦越来越少,晚上也睡得踏实许多。 按理说,帝君该松口气了。但他很愁,愁到苦思冥想也没办法解决——步莨不愿与他行夫妻之事了。 这可非常严重! 刚回来那些日,顾及到步莨的情绪和心境,毕竟对她而言,他离开了三年,需有个缓冲和调整的过程。帝君并未提出过这档事,而是着重修复两人的感情。他想:待彼此感情升温,那事也就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可他哪晓得,表面两人看似如往常般甜蜜恩爱,这水呢,他是逐渐浇灌过去了,就差她开渠这一步,可那渠硬是被她按下闸门堵死。任凭他在里头水浪四溅,她死活不松。 有一晚,两人在床榻吻得火热,情势已然引燃,一触即发!他伸手从她腰侧探入,正欲勾撩她许久未释的欲。念。 步莨突然掐住他手腕,奋力一推,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明明双目迷蒙酝雾,面颊晕染霞云,却道:“莫要动手动脚,乖乖睡觉。”语毕,她钻进被窝倒头就睡去。 本是浴火焚身之际的帝君,突然被当头灌下一大桶冰水,咻地……只剩青烟,好不酸爽。 他甚觉情况不太妙,步莨似乎是有意识地避开与他同房,因为接吻时的动情是无法欺骗的。 帝君左思右想,决定再来一招猛力的。 三日后,趁步莨正在浴房泡澡。他大剌剌开门关门,又大剌剌地走到浴桶边,莞尔一笑:“我甚为想念当初同夫人的鸳鸯戏水。” 说罢,他褪下外裳正要踏进去,只见她猛地站起身,水哗啦啦溅出一地。 帝君傻眼看着——片缕不挂的妻子! 步莨面上半分羞怯也没,踏出浴桶,一边披上衣服一边颇为淡定道:“你若不嫌我洗过的水脏就继续泡吧,我泡好了。” 良久,愣在原地的帝君脸上渐渐晕开了红。方才映入眼中的画面,在脑中来回循环——曼妙玲珑的身段,似雪白皙似玉润滑,淌着水珠,就如春晨饮着露水娇绽的花。 她每一寸都美得他移不开眼。可现在窘迫的是,娇花不羞了,只能看吃不得。 夫妻之间不和谐会造成严重的感情问题,帝君委实感到了巨大的苦恼和焦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娄晟心思敏感,看出帝君这些日子闷闷不乐的愁苦。一日晌午,趁步莨去寨子里办事,遂问:“帝君同公主吵架了吗?” 自己没办法解决,总可以问问旁人,兴许能想到个法子。帝君就把实情同娄晟说了个清楚。 娄晟四肢爪子踱步来回,忽而胡须一翘,有了!“我有一法子,当可以试试。” 帝君问:“什么法子?速讲来。” 娄晟猫眼眯得贼:“美色。诱惑计!” 帝君却是摇头,无奈叹道:“此法我也大概试过,赤着上身躺在床榻,她面不改色,瞧了我两眼,就倒头睡去。” 娄晟道:“帝君,此计策也是甚为讲究的,要天时地利人和,还得若隐若现,似有似无,方能发挥出最大的优势和效果,必定一击取胜!” 听完娄晟的精细布局后,帝君原本暗淡消极的眸光刹那就被点亮,顺摸着娄晟的猫毛,赞赏有加:“当初将你带来的确是个好决定,待阿莨轮回结束,我就带你去天虞山,让你好好吸仙气修炼。” 娄晟委实庆幸自个儿那时运气好,撞见了帝君,不胜感激地垂首伏地,更是拍胸脯保证道:“帝君放心!您今日便可同公主水到渠成!” *** 傍晚时回到石屋的步莨里外都没见到夫君,又跑去后边专门给他空出的雕琢玉器的屋子,也没见到人影。 她登时惕然慌神,跑回前屋厨房,问正在做饭的灵虹:“曦华去哪儿了?” 灵虹纳闷:“姑爷去了山脚的瀑布泉,说是晚饭前回来,还没回吗?” 步莨急问:“他几时去的?去那儿做甚?” 灵虹想了想:“约莫申时前就离开了,说是瀑布泉的水沁凉清澈,想在那儿泡会儿。” 步莨一听,囔囔责骂:“他傻了吗!太阳都快下山了,这入秋时节傍晚的泉水凉得很,不怕伤寒生病吗!” 分卷阅读115 话音刚落,人就气势汹汹冲了出去,蹬蹬蹬跑下石梯。 灵虹探出头,见人早就跑没了影儿,窃窃一笑,朝蹲在一旁的猫儿眨眨眼:“我的演技还不赖吧?” 娄晟点点头,十足中肯的口吻:“还行。” 灵虹瞟了他一眼:“夸一下会掉毛吗!”今天不给你小鱼吃了! *** 步莨急匆匆赶到山脚的瀑布泉,一路上心脏慌乱地跳。 自从他回来,她每次出门后回石屋,第一时间总能见到他。虽然她不想面上表现得太欢喜,神色自若地装作很自然的模样,内心却不知多开心。只不过气他当初离开,不愿他知道自己有多依赖不舍,就得让他吊着心胆。 可此刻,这焦急万分的模样,俨然出卖了她维持许久的镇定。 跑至瀑布泉,听得哗啦啦浪花拍打飞溅之声,却没见到半个人影。步莨害怕极了,怕他是不是又寻个借口离开了? 她脚步不稳冲上前,直到泉岸边,她倏然刹住,目光紧紧定在泉中央。 余晖恰穿过层林斜洒泉面,映出鳞鳞亮片般的涟漪。那潋滟水光下,静静躺着一雪白身影,如绸的墨发在水下轻摇微荡。 忽而微风拂来,波纹荡漾,他身影也晃着,就似镜中花,似水中月,几分不真实。 白衣敛芒中的他仿若下凡的仙人,俊美如玉的他又似水中生的妖。 对啊,他是妖,勾人心魂的妖。难怪传言妖吃人心食人魄,他可不就是吗?夺走她的心,强占了她魂魄。她已然深陷,无法自拔。 步莨不自禁唤了声:“曦华……” 只见泉面无风起波,须臾收痕。他缓缓睁开眼,那眼清澈透亮胜过这一弯泉水,不费吹飞之力就令她沉沦。 步莨呆呆站在原地,就见他霎时像鱼儿一般朝她游来。靠近岸时,他停下,缓缓站起身走向她。 步莨视线难移,近乎贪婪地端视他每一寸。水珠流过他眉眼,直到线条分明的下颌,汇集在下巴,滴滴坠落。 有些发丝贴在脖颈,胸前。衣襟敞至肩头,白皙紧实的肌肤在水光映衬下润泽发亮。步莨觉得自己该收敛目光,再这样,就得露馅儿了! 可她却像慑了魂儿似的,目光渐渐顺着水滴,流淌在他腰腹,直至下方,单薄的长裤因湿润包裹有力的长腿,还有那鼓状的……动情之时腾飞的…… 步莨脸颊瞬间爆红,她方才在臆想个什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忙别过眼,责备道:“秋日傍晚泡什么泉水,不要以为你是妖就不怕生病,擦干身子跟我回去!” 帝君哭笑不得,她还真认定他是妖了。可见她耳朵都红了遍,心情霎如晴日般明朗,靠近她,说道:“我没带巾布,擦不了身,怎么办?” 步莨没好气瞪他一眼,指了指旁边他褪下的外裳:“那就披上衣服赶紧回去。” 帝君低头看着她:“可还有一种办法可以快速蒸发我身上的凉水,又能暖身健心。” “什么?”有办法还不快些,步莨心里嘀咕。 帝君笑得意味不明,步莨莫名觉得心底一悚,他这笑怎看起来不怀好意。却还没等想明白,腰身被他搂住,腾身跃起,直冲瀑布而去。 步莨吓得惊呼,闭着眼抱紧他,喊道:“你要寻死别拉着我啊!” 却在感应到似穿过一阵水幕后,双脚落地。她悻悻睁开眼,惊讶发现这瀑布内竟别有洞天。 步莨正好奇打量这洞,倏然被他压在洞壁。 他钳握她手腕,欺身说道:“我觉得现下亟需解决的是我身上水凉的问题,再不处理,许会真生风寒。” 步莨眨眨眼:“怎么解决。” 帝君凑在她耳边,耳鬓厮磨般吐着热气,直至察觉她身子微微颤了颤,才缓道:“用你的体温就足矣。” 步莨一愣,恍然明白,他一开始说的那话就计划好了结果! 可她半分反抗的机会也没,就被他咬住耳垂。步莨又是一颤。喘气时,他已封住她呼吸,攫获她双唇。 当意识被他缱绻热情的吻勾走,飘荡到九霄云外时,步莨懊恼万分:又着了他的道!这个妖孽! *** 是夜,正趴在墙头左顾右盼的娄晟见到帝君徐步踏梯回来,怀中抱着沉睡的公主。 他定睛端详:公主面颊红润,双唇微肿,想来是被好好地滋养了一番。 瞥见帝君进屋前颇为赞扬的神色,娄晟得意地翘起猫须。这可是立下了大功劳,往后能去天虞山修炼,届时修为高涨, 分卷阅读116 将妖界重新夺回来,交代好妖孙们,再回天虞山帮帝君看守山门。 到那时……娄晟抬眼瞄向正坐在桌旁,撑着下巴,一脸羡慕又欣慰看着帝君离去方向的灵虹。 到那时,迎娶……唔,不对,直接把灵虹拐到天虞山,同他日夜相伴,顺便生一堆虎娃娃。唉?她生的会是虎娃娃还是蝴蝶娃娃? 正当娄晟沉浸在天马行空的幻想中,听得灵虹悠悠低声:“倘若我也有像帝君这么温柔又强大的夫君,累了被他抱在怀里,受伤了能安抚我,该多好?” 娄晟不着边际的幻想霎时止住,他跃将而起,跳在桌上。猫眼眯起,盯着她:“你喜欢帝君?”扬起的语调仔细辨认,含着几分酸味。 灵虹却是笑得自然:“哪个女子遇见帝君会不喜欢?但多半也应当是仰慕,在我心间,只有公主才配得上帝君。” 娄晟听完不免松了一口气,又问:“你方才说那话,是想嫁人了?”莫非这傻丫头忽然开窍了不成。 灵虹抚摸他头顶柔软的毛发,眼中几分憧憬和羡慕:“我曾不懂男女之情,其实我如今也不太懂。但在公主身边,情绪也会随着她而起伏不定。因她伤心而难过,因她喜悦而欣慰。就好像同她一起经历这些。我是看着公主从懵懂无知到同帝君倾心爱恋,所以也会心生羡慕,想要有一位如此男子,与他相知相恋,为我遮风挡雨。” 她眼中一瞬暗了几分,回忆往事,顿了半晌,似自言自语般娓娓讲述。 灵虹原本一家三口过得平淡但幸福。自从他父亲另娶了一女子,母亲被那女人谮害,她父亲将她母女二人赶出家门。 而后灵虹同母亲在一处山洞生活,每天吃果子喝露水。虽简单,但对灵虹而言无忧无虑,已满足。灵虹母亲聪明,把曾在她父亲那看过的修炼书籍背下来了,每日教灵虹修行。 两人相依为命的那段时日快乐又充实,可狼族的闯入将一切毁尽。 母亲被狼族咬死,临死时怕灵虹有朝一日也会被强族虐杀,叮嘱她回去寻求父亲的庇护。灵虹无依无靠,只能照做。 灵虹没敢相信父亲竟答应收留她,却也是她噩梦的开始。从那日后,她每天要出去采果子,为一家子,包括那个女人的孩子们做饭。只要能有暂时的安全,灵虹愿意忍受屈辱,等她努力修行,日后离开,就能靠自己活下来。 可灵虹修行的事被揭发,那女人在父亲面前煽风点火。父亲一怒之下用藤鞭将她翅膀打碎,她再也无法修炼。 那时她哭着逃出来,遇到来妖界的漆伯。漆伯救下她,问她想不想做魔界公主的玩伴,灵虹无路可走,不愿再回那个家,连声应下。 说着说着,灵虹露出笑容,眼中瞬间亮起光彩:“这是我此生做过最正确的决定。我见到公主时,她才不过小椅子那么点高,一开始认生对我不太理睬,没多久就同我玩在一起。公主心善,性格也开朗,同她在一起我也变得比以前爱说话。魔宫中所有人对我都不会另类眼色。除了母亲,魔宫第一次让我有了家的感觉。” 这是她首次提及小时候在妖界事。娄晟心底生疼,日后重回妖界,定要将以前欺负灵虹的妖统统抓出来鞭打一顿! “我没有公主那么勇敢,也没有她法力强大。我翅膀受损,再也没办法修炼,会憧憬一个广阔的羽翼,为我遮挡风雨,我也愿与他同生共死。” 灵虹说这话时,眸中的期盼被星光点亮,落在娄晟眼中。她虽然胆小,但不代表她不坚强,只不过心里受过重创,更希望有一双大手呵护她。 娄晟舔了舔她手指,说道:“你当然会遇到这样的人,不仅会为你遮挡风雨,也会爱你护你,此生一颗心只为你牵挂。” 他没好意思抬头看她,从没说过情话的他,猫毛之下的脸火辣辣地热。 话语似带温度,暖着灵虹的心。她将娄晟抱在怀里,下巴在他头顶欢喜地蹭了蹭。 娄晟忽提出要求:“灵虹,让我看看你翅膀可好?兴许我可以帮你。” 灵虹一顿,随即放下他,摇头笑了笑:“当初公主的哥哥步筌也未能帮我修复,需得足够强大的妖力才能让这翅膀生筋活肌。” 步筌……娄晟眸光瞬厉,暗暗嘲讽:那个狡诈的黑蛇,妖力连妖界强族的妖王都比不上!夺取他的帝位,还不就是靠着得力的助手和修炼的魔功,外加使诈! 娄晟跳开她怀里,轻巧落地,头也未回,语气略有不容拒绝的强硬:“进屋来,让我看看你翅膀。” 灵虹疑思他一只普通的猫妖,有何能力助她翅膀复原? *** 待入屋内,灵虹慎重问道:“你确定要看?”仔细看,她面颊飘着淡淡红晕。 娄晟尾巴翘得高, 分卷阅读117 肯定地点头,他不帮将来的媳妇,难不成留给别人帮? “好吧。那你就站在这儿,别动哦。”灵虹交代道。 娄晟依言,两眼盯着她身后。直至灵虹将长发用发簪如数绾在头顶,再一件件将上衣褪去,露出光洁细腻的后背。 娄晟这才后知后觉,展开翅膀肯定得脱衣服啊,不然把衣裳刺破吗? 他心脏扑通扑通跳得跟冰雹落湖似的,眨眼就砸得湖面水花乱成一片,脸更是火热热要将猫毛烧着般。可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腆着老脸也得佯装自若。 直到蝴蝶翅膀从灵虹后背缓缓破肌肤而出。蓝黄相间的花纹,优美的弧线,在她奋力振翅展开时,花纹忽而像糅含了萤光般,逐渐散发晶莹透亮的光彩。 美极了……娄晟目不转睛地看着。只是这翅膀是残缺破损的。 灵虹也只能维持瞬间的光亮,翅膀须臾黯淡,垂落在她后背,像挂着几片碎布。 娄晟眸底一沉,心疼不已。他缓步走去,身上渐渐发出橘黄色光晕。 “你就待在那儿,莫要回头,我施法帮你。”他说道。 橘黄光亮盈满了屋子,那亮光中走出一个人影,只见其身姿颀长,长发迤地,却瞧不清容貌。 一只修长手触及她翅膀,灵虹双翅陡然一颤。翅膀传递来的触感不是猫爪,而是一只手,她细细感应那指尖的温暖,和他轻轻抚摸翅膀每一处时的温柔。 灵虹忍不住微微侧头,想看他。 “听话,别回头。”他语气也是前所未有过的柔软。 灵虹顿了顿,依言没再转头,余光只瞄到那橘黄色的光亮。 恰时,翅膀猝然传来剧痛,她险些忍不住,痛得要跌地。一手撑在桌边,手指狠狠掐住。 灵虹感觉到翅膀正在逐渐展开,一寸寸筋骨正延伸生长。她咬牙忍着,浑身疼得剧烈颤抖,终是忍不住,仰头破口嘶喊出声。 在双翅绽放出最绚烂夺目的光芒时,灵虹苍白着脸倒向地面,身子被接住,跌入一双有力的臂弯,靠在宽阔的胸膛。 晕倒前,灵虹想努力睁大眼,却一片模糊,只隐约看到一双极为有神的眼眸。再撑不住,闭上了眼。 *** 次日醒来的灵虹以为做了个梦,当她幻出翅膀时,巨大蝴蝶翅膀完整强健有力,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兴奋地跑出去,抱着娄晟,亲昵地用脸蹭他,表达自己的感激。 而后,她说想看他人形,娄晟却如何也不答应。即便她拿鱼干诱引,用同她睡一屋诱惑,他都不为所动。 灵虹就真堵了气,心里难过得很,红着眼数落他:“我以为这些年相处你把我当朋友,可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过往的事我也只同公主和你说过。想看你,你却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不看就不看,以后你就是让我看,我也不想看了!” 娄晟心底委屈又没辙:谁要当你朋友?我要当你夫君的! 那之后,灵虹好几天没理睬他。最后还是娄晟示弱,把原因大概解释给她:“我们族内,鲜少会显露人形,倘若是郑重其事要对女子展出人身,就是求偶的预兆。” 灵虹面上一红:“真的吗?” “这种事哪能随便说。”他当然得向她求偶,只不过还未到时机,夺帝之仇未报,妖界尚未收复,他暂不能考虑儿女私情,只得忍在心底。 最终灵虹将信将疑,没再计较这件事。两人又恢复原来那般关系。 可灵虹却越发有些彷徨迷茫,想到娄晟将来对其他女子求偶时显露人形,她心底莫名酸涩,像拿着绣花针细细刺着,不会很痛,但就是不好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自从瀑布泉那放纵惹火一夜,步莨对帝君态度明显转变了许多。 步莨甚至不敢再去瀑布泉,有时候路过也绕道走,一想到那日的情形,脸真的可以烧出火来。 第一次被他站着整个抱起来,背后抵在湿润粗糙的洞壁,双腿搭在他臂弯处。 身前热火焚身,身后冰凉沁肤,可谓冰火两重天。 那时她整个人飘飘然,如荡在云端,忽而仿若坠落,却瞬间又被他击上推顶的浪潮。一颗心脏跃在嗓子眼,浑身都灼出愉悦的火苗,烧得她放声娇喊。 失去理智那刹那,她竟破喉喊出:好棒! 事后每每回想,步莨真是羞耻得想遁地! 而对帝君来说,那晚简直美妙得难以言喻,虽说步莨的语气偶尔还是略微冷淡,但她至少不再抵触与他同房。 他实诚美滋滋地想:夫妻生活和 分卷阅读118 谐美满。 然,最近的帝君甚为困惑。 有几次,他望向步莨时,发现她正直勾勾盯着他。察觉他瞧来的目光,她又淡然地收回了视线。 可那瞬间,他捕捉到了,一种在她身上极为罕见的眼神——沉着带有极强目的的探究。仿佛像条蛇,潜踪于草丛,冷静漠然地盯着前方猎物,思考如何以快速又致命的手段,将猎物缠裹。 令他心底不由发虚……却只能佯装若无其事。 今日晚饭后,步莨撑着额头,又浮现那种眼神。帝君看去时,她此次却未收回视线,而是问道:“妖有害怕的东西吗?比如像我们凡人一样,也会被迷药弄晕吗?” 帝君愣了一瞬,想了想,妖吃迷药会晕倒吗?目光微不可查地瞟了眼墙头的娄晟,就见娄晟点了点头。 他答道:“若只是一般迷药,不足为惧。倘若强效些的,也抵不住。” 步莨了然地点点头,又问:“若是中了迷药,会很快醒来吗?” 帝君回道:“视药效而定,约莫也要两三个时辰。” 见她点头陷入沉思,他调侃道:“你问这个作何?难不成想迷晕我?” 步莨却笑得眉眼弯弯:“对呀!就是想要迷晕你,然后可以对你为所欲为。” 帝君被她淘气话语逗得哈哈一笑,刮了下她鼻头,几分暧昧:“倘若你真对我如此,我可巴不得,就看你要如何为所欲为。” 步莨眸光霎时一亮:“当真巴不得?” 帝君笑道:“这便说明你对我甚感兴趣,何况你这小身板,即便真迷晕我,又能如何对我为所欲为?” 步莨笑而不语。 三日后,帝君身体力行地贯彻了一句话——祸从口出。 他以为三天前步莨只是同他开玩笑,才顺着她话。以她以往羞涩的性情,他怎能料到她有如此转变,竟真对他下手了! 帝君也不会料想,经历三年的分别,再见到他后,步莨又重新把丢在床底的读本拿了出来,在房内一遍遍地透彻研究。 因为她幡然醒悟,看图是不能好好了解男人,需得从实践出发,如此才能掌握书中一段精髓的话—— 若要困住对方,把控主导,捕获其心智。定要切身了解对方身体构造,掌握每寸临破点的敏感之处。 她是不可能在他清醒时去研究,只得将他迷晕,才能上下其手。所以她跑遍都城,买到了最为强效的迷药。 店家给这药取了个甚是厉害的名字:雷打不动无色无味速速昏睡药。 *** 这夜睡前,帝君依然坐在桌边饮茶,端起来,那味道冲得他眉头一蹙。 他望向坐在床边梳发的步莨,步莨无辜眨眨眼:“怎么了?今日的茶水泡得不好吗?” 帝君淡淡一笑:“挺好的,清香沁喉。”随即一饮而尽。 当他起身时,步莨奇怪问道:“你不是习惯饮三杯再睡吗?怎今日只饮一杯?果然还是我泡的茶不太好。” 虽说这迷药对他作用不大,可要饮三杯……帝君面色不大好,迷药实在难喝。却不能忤了她的心情,好不容易她才原谅自己,诸事得顺着她。 帝君果断迅速又饮了两杯。他历来对茶味要求高,今日这三杯就跟吃了土似的,脸色都憋得铁青。 而想着诸事顺着她的帝君,不得不装晕躺在床上,毕竟三天前他才说过妖会被强效迷药迷晕。 不久,躺在内侧的步莨坐起身,晃了晃他胳膊:“曦华?睡了?”又拍拍他脸,确定他已然昏睡状态。 步莨这才蹑手蹑脚爬下床,点上烛光,从柜子里拿出准备好的麻绳。 闭目装晕的帝君感觉到自己双手被捆绑在床头时,已经开始后悔了。而下一刻,他双脚被捆得彻底…… 帝君陡然一惊,她是想要做甚?! 待将他手脚捆绑结实,步莨看着一动不动的夫君,视线从头掠到脚,面上起了羞。她深吸两口气,一鼓作气!三下五除二,把他上衣扒了个干净。 步莨盯着看了良久,咽了咽喉头,缓缓伸手从他胸前寸寸滑过。目光顺着手指,细细端量:白皙无暇的肌肤,宽阔的胸膛,紧致结实的腰腹。 每夜抱着她的,便是这温热躯体。 她小脸渐渐红艳如海棠葵的花瓣,心跳更是止不住地欢跳,还有几分紧张。 她回忆书里头说的内容,小手又移回在他胸膛,犹豫了一下,然后对准那位置,手指揉了揉。 帝君呼吸猛然滞住,欲哭无泪,面上却要装得无事的模样。就像拿火把在身上滚,却还必 分卷阅读119 须镇定自若,眉头不皱、面色不改,实在是煎熬无比。 就在步莨终是因羞涩放过他胸膛时,帝君暗暗松了口气。却听她自言自语一句:“真要脱光裤子研究巨龙吗?” 巨龙?什么巨龙要褪裤子研究?帝君脑中忽闪过个猜测,她形容的该不会是…… 他正疑思,忽觉裤腰被往下一扯,下腹陡然间凉爽无比。 帝君骇然僵住:她……她真就这么给他脱了!! 步莨瞠目咂舌盯着那,瞬间惊呆了。同书中图的模样和描述八九不离十——果然是腾飞的巨龙! 第四十四章 帝君第一次产生了羞耻的念头, 尴尬得想返回到三天前,跟她说任何迷药对他都没用。也就不会像此刻,十分清醒地被扒个透彻。 他忍不住耳下开始泛红, 这个状况,醒来也不是, 不醒也不是。 而对步莨来说,即便是每次同房, 她也羞于看他, 闭眼时候居多, 更别说是瞄下边, 哪儿见过实物啊。 她顿觉口干舌燥,心跳到嗓子眼就要扑腾出来!赶忙扯住他裤腰往上提,没脸再看。 手有些抖,不小心触碰到它…… “啊!!”步莨吓得喊出声, 闭上眼慌里慌张拽着他裤子往上扯。再迅速松开他手脚的麻绳, 帮他重新穿好上衣。 吓都吓傻了, 哪里还有心思研究, 害臊得很! 躺回床内的步莨努力深呼吸平复情绪,甩掉不断萦绕在脑中的画面。 恰时,身后有动静,一只手搭在她腰上, 麻溜地将她搂了过去。 他这么快醒了?步莨僵着身子装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莨……”声音响在她耳边, 轻柔吐着热气:“我脑袋有些昏沉沉,是你在茶水里下了什么吗?” 步莨强装镇定:“没有。” 忽听他浅浅笑音:“哦, 原来你醒着啊。” “……”步莨恨不得咬断舌头。 “我双手和双脚腕有些疼啊,是你趁我晕倒做了什么吗?” 他继续追问,温软的唇时不时扫过她耳廓,将她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脏又给惹得咚咚跳。步莨真怕自个儿会因心跳过快而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抵死不承认:“没有的事,许是你做梦了。” 帝君将她身子扳过来,撑起身压在她身上。 黑暗中,步莨只瞧见上方一双燃着火的双眸,正牢牢锁定自己,身心仿若被这幽深中的火光慑住,渐渐迷失。 “梦里你热情似火,我便来验证一二如何?”他带笑的话音藏着一丝狡黠。 这夜,任凭步莨如何哭泣,百般求饶,帝君充耳不闻。 直至晨光熹微、朝阳初上。 步莨面朝透过窗布初露的晓光,跪坐在他身上,半阖双目仰头娇喊。额间暗红圆圈猝然闪过艳芒,眸中一道血光溢出眼缝。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浑身颤栗后,她晕了过去,趴在他身上再无动静,只听得她深浅不一的喘息声。 帝君撩开她额头汗湿的发,确定那红圈消散,这才施法干透她身子,抱着她入睡。 *** 五年如白驹过隙,弹指一瞬。 雁清寨因为店铺选址得当,玉器生意越发火热,寨中收入日趋稳定。 而寨里的人,唯一担忧的便是寨主生儿育女的问题。夫妻二人成亲九年,可寨主肚子没有丝毫动静,将来怎能没继承人。 这事急坏了李惠,虽说他早就卸下担子不管寨内事务,可步莨的事,他极为上心。有一次,他间接谈到这个问题,提议再娶一夫君,被步莨严肃拒绝。 步莨知晓大家的担忧,她其实疑虑过会不会因为曦华是妖,人妖难结合生育? 而后她同李惠严正表明自己的态度,夫君只能有一个,倘若将来要继承人,从寨中挑选就是,没必要一定是步家人。 李惠无奈却又强逼不得,只暗自感伤:步家得有后啊! 这事也传到了帝君耳中,他是唯一清楚步莨未能身孕原因的人。他是神,她如今身躯为凡人,人神结合不易有后。而即便步莨恢复魂魄,她是魔,神魔结合也难孕育后代。 总归就是,他同步莨若有后代,也是极难之事。 而帝君从未在意这件事,于他而言,暂时最重要的就是陪伴步莨,孩子的事顺其自然。 分卷阅读120 且帝君最近的心思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沈霄。 听闻荣国摄政王前些日娶了太皇太后从黍国归来的外孙女妤瑈公主为妻,帝君心情极好,这可算是扫除了大障碍。 他想,步莨是绝不会做妾,而按照命本,沈霄一生只有一妻,看来不会是步莨了。 可帝君的好心情没过几日,他自己的身子出了点不小的状况…… *** 这夜,帝君正在屋内擦干湿发。待他起身,心口猝然一阵剧痛,他撑着镜台施法缓解,可那痛丝毫未减,脑袋也有些发晕,视线略模糊。 步莨端着煮好的茶水刚踏进屋,就见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在桌上,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吓得她两手颤抖,茶壶茶杯乒乒乓乓摔落地。 步莨哪里顾得上这些,将盘子一扔,惨白着脸,慌忙冲了过去:“曦华!!” 她扶着他坐下,拿袖子擦拭他嘴角的血,因为过于惶恐,手都是哆嗦的。 “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会吐血……是吃错了什么?还是太累了?要不玉器的活儿从明天起别做了,好好在家休养。” 步莨慌得语无伦次,脑中乱糟糟。他在她面前永远是一面不破的坚硬厚实的墙,哪里见过他突然吐血,尤其他此时面色苍白、眉头紧皱,情况似乎有些严重。 帝君终是压下胸间翻滚涌来的气血,她已然惊恐不安,倘若再吐出血来,她约莫会吓哭去。 心口的剧痛半分未减,他只得扯出一抹笑,拉下她手,拍拍她手背安抚道:“我没事,许是功法出了问题,今晚我需静待疗伤,你可以去旁边屋子睡一宿吗?” 步莨不懂妖的功法,只在乎他的安危,忙不迭点头:“可以的!只是…你不需要我帮忙吗?” 帝君摇摇头:“你安心去休息就是帮我大忙了。不要太担心,快去歇息吧,我得开始运功疗伤。” 纵然再担忧,步莨也没敢犹豫,拖延时间可不行。她将他扶在床上,赶忙收拾好门口摔落的茶壶碎片,最后看了他一眼,他仍挂着抹淡笑,只为让她安心。步莨再不迟疑,离开屋子关上门。 直到她脚步声远离,帝君再难忍,又是一口血翻涌而出。 平复气血后,他打坐凝神,瞑目探查身子情况。不多会儿,终是查明原因。 帝君缓缓睁眼,施法于手指,指尖白光乍现,点于胸口,顺着心脉方向缓缓移动。清凉入心,那阵阵剧痛逐渐遏制住。 收手后,他仍旧沉着脸,眉头更是皱出了浓愁,身子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若说此时是在天虞山,他倒不会过于忧虑,可如今在人界,无半丝仙气,无半点仙灵,不利于他恢复伤势,甚至可能恶化。 这个伤潜藏了许久,正是在荒邙用神力将玄冥之冰融合七星塔重塑封印时导致的。 祝融之火不能以肉身直接接触,此火凶险无比,若不是用以镇压荒邙妖魔,此火堪称毒火。若不小心进入体内,需尽快闭关将毒火拔出体内,否则它会潜伏游移至五脏六腑,甚至钻入血液筋脉,灼烧吞噬。 摇光便是因修复七星塔,神力接触到祝融火,祝融火反缠其神力,最终遭到反噬。 帝君同法华尊者用玄冥之冰重塑七星塔时,神力同样遭到祝融火反侵。但他们二人修为强大,当场所受影响不大,却也不惧怕这火,只待事情处理妥当后,再回去闭关数日将侵入体内的毒火驱赶即可。 当时法华尊者特意叮嘱他须回天虞山以神山仙灵之力为引,方可快速净化。祝融火留在体内越久越难根除,许会酿出祸端。 帝君那时忧心步莨,离开经年毫无消息,她定是惶惶不安,他又险怕沈霄从中作梗将她拐了去。所以在七星塔重塑之后,他于荒邙原地稍作调整,探查身子并无异样,便赶去了人界。 他庆幸自己赶回来了,扼止住沈霄的求婚。却也过于自信,原以为即便残留一丁点毒火,也构不成多大威胁。却忽视了此乃天地初源之物,就连祝融亲手打造的祝融灯也给融化了,又怎会不伤及他神体。 毒火细微难捉,穿缝钻孔,若要全数拔除,需得闭关,且必须回天虞山闭关。 对他而言,净化毒火并不难,但是倘若不及时处理,只怕会越发严重,最坏的结果就是融毁筋骨心脉,到那时再修复,可就得闭关上千年了。 帝君顿时愁容满面,好不容易同步莨在人界的生活恢复往日美好,倘若又一次突然离开,恐她再难接受,许会恨他,更怕她做出什么出乎意料之事。 而此次闭关,根本无法预计时长,于凡界兴许三五年,兴许十年、三十年…… *** 次日,一夜未眠的步莨拂晓 分卷阅读121 时分就下了床,踩上鞋即刻往自己屋子跑去。却在离房门一段距离时收了步伐,小心翼翼轻脚走过去。 待到房门前,她停下,贴在门框细听动静。房内悄无声息,在睡还是在疗伤? 步莨怕他还在运功,听说道士运功时若被打扰会走火入魔,妖应该也差不多。她没敢推门,只得安静地坐在门边等着。 一整晚精神绷得太紧,心力交瘁,这会儿坐下来,困乏袭来,想着暂时靠会儿的步莨逐渐睡着了。 帝君推门出来,见到的便是她坐在地上,脑袋靠在门框熟睡的场景。莫非在这里等了一夜? 他忙蹲下身抱起她进屋,步莨脑袋晃了晃,忽睁开眼,猛然惊醒,反应过来时,在他怀中直起身,捧着他脸细细端详。 他面色从未有过的苍白!步莨心头顿时被狠狠揪疼。 她红了眼眶,吸吸鼻头,轻声问:“好些没?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帝君将她放在床榻,握住她手,细细吻着她手心,安抚她忐忑不安的情绪:“好些了,别担心。” 怎会不担心!步莨忍住眼底的泪花,问道:“需要请大夫吗?或许可以帮你查看一二。” 帝君摇头道:“凡人的大夫如何看得好我?好了,别瞎想,睡吧,你眼眶都是青的。我身体确有些状况,但你这样只会让我分心担忧。” 步莨赶紧听话躺下来,盖上被子,眼巴巴瞅着他:“我不让你担心,那你也别让我担心,身子赶紧好起来,好吗?” 帝君仍是浅笑,倾身落在她额头一吻。 *** 等步莨睡着,帝君才离开。 出屋后,他将娄晟和灵虹叫到厨房后的空地,将事情同他们交代。 两人一听,无不骇然错愕,半晌没言语。 灵虹张口数次,却因过于吃惊而不知说什么。 娄晟先开了口:“帝君当真要如此做?没有其他法子了?” 帝君点头:“我思忖良久,亦无他法。如此做,她即便痛极一时,却不会心口郁结怨气,终究会熬过去的。” 灵虹眼泛水雾,咬着唇:“可是这个实在太…公主要如何承受心爱之人病逝的悲痛?” 娄晟没再开口,若不是情非得已,帝君断不会走这一步。他叹了叹,肃然道:“帝君请安心闭关,我同灵虹定护好公主!” 帝君目光落在沐浴朝阳的层叠山林,眸眼映入盎然绿意,却依然晦涩。 第四十五章 一年后, 雁清寨。 步莨端着菜盘从屋内出来,走到厨房收拾。灵虹忙从她手上接过活:“寨主坐外边休息吧,或者回屋陪陪姑爷。” 步莨点点头, 没说话,走到屋外石桌旁坐下。抬眼眺望湛蓝晴空, 于她眼中同昏暗的阴雨并无分别。 明明是盛夏晌午,烈日炎炎, 凉意却从她心底遍及四肢。 这一年, 她也不知自己如何熬过来的。眼见他日益憔悴虚弱, 她束手无策。 如果曦华是凡人, 就算倾家荡产,她也愿为他请一个好大夫,可他不是凡人,再好的医术如何治妖?她甚至都不清楚他生的什么病, 他也没详细说, 只说他此生命数到了。 一年前他还那么健康强壮, 一只手臂就能将她轻松抱起来。却也只一年的时间,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更是只能卧病在床。 从他那日毫无征兆的吐血开始,仿佛是链子崩掉了一节,之后接连不断地散落, 最终到了不可挽救的局面。 他分明看着那么年轻有朝气, 怎会命数就到头了? 步莨颓然无力地撑在桌上,捂着脸,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办法。就眼睁睁见他生命耗到尽头,看着他最终离开,无能为力? “可我一点努力都没为你做,就静静守着你最后的时日,我怎甘心啊!”她痛心哽咽,嗓音发哑:“我不想你离开,独留我在世上。” 眼泪从指缝滑落,流入手背隐入袖中。她很少哭,怕被他看到自己红肿的眼,即便痛苦不堪时,也会偷偷躲在外边哭。不想他因担心而加重病情。 灵虹站在厨房门口,见公主掩面无声哭泣。不忍再看,走回厨房,坐在炉灶旁,咬唇红着眼。 踱步进来的娄晟跃上灶台,趴在她腿上:“公主此生为凡人,眨眼短短数十载便过去,待她轮回顺利度过,便能同帝君续回姻缘,你又何必这般难过。” 灵虹擦了擦眼角的泪:“话是这么说,可你也看到之前帝君离开的三年,公主便已苦痛难捱,此次帝君在她面前逝去,我真怕她撑不住。别说 分卷阅读122 要孑然一身伤悲度余生,哪怕她一日煎熬,我就一日替她难受。” “公主从小无母抚养,漆伯曾说她若敞开心扉对一人,定然会全心付出,全情倾注。遇到帝君是公主此生极为幸福的事,当初在魔界时,同帝君订婚前的那几晚,公主兴奋得夜夜睡不着。我时常见她半夜坐在庭院,望着当空皓月乐呵呵笑起来,仿佛那月亮照出了帝君的模样。” 想着往事,灵虹又不禁泪目,拿袖胡乱擦了两把脸:“不说这些个过去事儿了。你说的没错,过完这坎儿,待帝君出关,公主总归要回魔界同帝君续缘。”抱起娄晟走出去。 屋外已没有步莨的身影,灵虹没太在意,应当是回屋去陪帝君了。 却不知,步莨急急忙忙奔下山,骑上马出了山寨,直奔都城沈府而去。 *** 都城沈府内,步莨被管家接进了厅堂。 步莨进不了宫,只得暂且寻来沈府,想找人联系到沈霄,她唯一想到或许能帮到自己的人。 方才在雁清寨,她突然记起一个人,几年前被沈霄请到沈府的那个念咒捉妖的和尚。既然被称作大师,又会捉妖咒语,或许懂得治疗妖物的医术。不管结果如何,她必须尝试,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希望。 沈府管家认得步莨,沈霄曾嘱咐过,只要她来府,要以贵客之礼相待。然沈霄如今常年住在宫内,沈府内只有些仆人和沈卓渊。管家只得派人去通知于统领,让于统领带她入宫。 一个时辰后,赶至沈府的于长青将步莨接上了马车。 车内,于长青说道:“王爷现下正在大殿同皇上和大臣们商议要事,我先带你去摄政王殿,再去禀告他。” 步莨点头:“多谢。” 之后,车内良久的寂然无声。 步莨焦急又期盼,心思全然在沈霄能否愿意帮她这个忙,况且她同于长青并不熟,遂没话聊谈。 而于长青则沉思看着她。因为如今的摄政王妃——妤瑈公主,曾同他打听过谁叫“阿莨”,他虽箝口不言,但这事足够引起警觉。他将此事告诉沈霄,沈霄听后也很讶异她是如何得知步莨的存在? 那之后,沈霄严肃叮嘱沈府所有知晓步莨的人,俱在王妃面前装作不认识此人。他也没再去过雁清寨。 今日好在王妃陪同太皇太后去神庙祈福烧香,需得夜晚才回。但于长青仍有顾虑,思忖良久,开口道:“寨主,我有一事,需叮嘱你一声,还望莫要见怪。” “你说。”步莨第一反应是皇家兴许有些见客的规矩。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于长青斟酌道:“王妃心思敏感多疑,不大好相与,甚是忌讳王爷认识的女子。不过她今白日不在殿内,你也莫担心,只是怕丫鬟留有耳目。待会儿我直接将你领入王爷书房,就不通知丫鬟茶水招待,可否?” 步莨觉得女子存有些疑心也正常,倒没觉着不妥,遂应下。 到了王爷殿内,于长青将步莨直接带到沈霄书房等候,就匆忙赶去议事的大殿通知沈霄。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前脚刚离开没多久,摄政王妃后脚就回了殿内。 谁能料今日神庙恰逢休整,王妃同太皇太后在附近山林游玩了半日,就直接打道回宫。 *** 当书房门猛被推开,正坐在椅子看书的步莨以为沈霄来了,抬头望去:来人一身雍容牡丹服,头戴凤钗金花。 只一瞬,步莨便知道是谁——当初在都城酒楼见过一次的妤瑈公主,也就是如今的摄政王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步莨惊了惊,王妃不是去神庙了吗? 妤瑈将她神色尽收眼底,从欣喜到惊吓,不就是因为见到来人并不是沈霄吗! 她踏入屋中,身旁跟随两位丫鬟,其中一位黄色裙裳的丫鬟朝步莨厉声骂道:“你好大的胆!见到王妃还不下跪行礼!” 步莨面色倏沉,冷睇她一眼,起身拱手行礼:“见过王妃。” “嘿?这女子生得什么狗胆,竟敢公然对我们瞪眼!喊你下跪,听到没!”黄裳丫鬟甚是跋扈。 “莲儿。”妤瑈这才出声制止,嘴边缀着笑:“这可是王爷的客人,哪能容你这般责骂?” 那位叫莲儿的丫鬟低头:“莲儿错了。” 步莨狐疑看着她们,猜不透王妃这话语究竟是不是帮她解围。遂未吭声,站在一旁等她开口。 妤瑈目光在步莨脸上细致过了两三遍,好生打量:裙裳素雅,却难掩玲珑身段。未施粉黛,佳人自然妍丽。一双秀眉黛染青烟,一双杏眸盈盈漾水,瞧那唇红如樱、润如珠,男子见了莫不想一亲芳泽。 分卷阅读123 />妤瑈收了视线,一抹和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来王爷书房做什么?同王爷又是何关系?” 问题可不少,步莨一一耐心回道:“小女名叫步莨,同王爷和于统领都是旧相识,家中恰有急事需请求王爷相助,才拜托于统领领我前来。” 她此话道出三人关系,如此应能避嫌。却没料自己的名字引起王妃注意。 “步莨?步莨……”妤瑈口中默念,倏然两眼一睁,笑容顿收,直喊了句:“阿莨?” 步莨不知情况,只是疑惑看着她。 妤瑈两步踏至她跟前,问道:“你乳名可叫阿莨?” 步莨道:“家中人会这般唤我。” “家中人?!”妤瑈音调陡然拔高,目光顿狠:“你是他什么家中人?啊?!” 说着,她伸手推了步莨一把。步莨未防备,朝后踉跄两步,好在她有功底,即刻就稳住了身形。 “王妃这是何意?”步莨被推得莫名其妙,面色也冷了几分。 想来于长青说的没错,王妃多疑不好相与,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难不成所有认识沈霄的女子都在她眼里是来抢沈霄的吗。 “何意?”妤瑈仇视般瞪着她:“我这就让你看看我是何意!” 说罢,她对两个丫鬟发话命令:“把她给我抓起来,带我屋里去!” “是!” 丫鬟们一听应得气势高昂,俨然是习惯了依仗自家主子的权势。 步莨警惕盯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个丫鬟,她分明没说错话,也没有何不妥的举止,这王妃简直就是恣意横行的恶人! 她实不想在宫里同任何人发生冲突,尤其还是王妃这般有权势的人。父亲被皇室之人算计的教训她可忘不了。 *** 沈霄行色匆匆赶回殿,还未到书房,就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女声的尖叫,他同于长青互看一眼,慌忙冲了过去。 见到书房内的情景,他愣在门口,随即又松了口气,吊在喉间的心稍稍放下来。 房内,两个丫鬟皆被步莨踢中了肚子,趴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连连。 “你……”妤瑈气得手指发抖指向她:“竟敢对我的人动手!你这撒泼的野女人!还治不了你了?” 步莨握着拳头正要斥回去,恰瞥见门口的沈霄。她受的气没消散,又觉是他女人故意为难她,直接给了沈霄一记狠瞪,别开眼没再吭声。 沈霄被她瞪得哭笑不得,踏步走进屋。妤瑈仍在骂骂咧咧,更是扬言去找侍卫把她捆起来。 沈霄沉声开口:“王妃打算将我客人抓起来是吗?” 妤瑈身子僵住,眼光微颤。忽咬唇,转身面对沈霄已然眼中噙泪,神色间好似受了万般委屈。 下一刻,步莨瞠目结舌听着王妃同沈霄哭诉,黑白颠倒地告状,说她不分缘由就把丫鬟打一顿。梨花带雨地责责不休。 步莨实在听不下去,板着脸:“倘若王爷今日不得空,我下次再来拜访。”说罢她直接朝门口疾步走去,离开了书房。 沈霄忙给于长青使眼色,让他拦住她。回身看向妤瑈时,已是盱衡厉色。 “平日里我对你所言所行皆可不予理会,你若安安份份,这王妃的位置就如你所愿当的妥当。如你触犯我身边之人,好好记住,太皇太后根本保不了你。”冷声警告完,沈霄甩袖离开。 妤瑈听得是惶恐骇然,哪里还有半分对着步莨时趾高气昂的威风模样。她忙上前扯住他衣袖,怯声哽咽问:“你……你喜欢的是她吗?叫做阿莨的姑娘。” 沈霄脚步一顿,侧身睨看她,眼底凛厉的寒意惊得妤瑈顿时惕然恐惧。 妤瑈记得太皇太后曾在她嫁给沈霄前,严肃叮嘱过:撒娇生气都可以,但是千万不要触到沈霄的逆鳞,他是浸着鲜血踏尸而来方走上这一步,他的手段有多狠辣,不是你能想象的。 但她却清楚地记得,同沈霄唯一一次同房之夜,他热情地拥抱她,唤着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阿莨。 那夜,游云戏雨,湿汗尽染。醉了的他在她耳畔诉说爱语,温柔的音色令她嫉妒,神色尽是似水的柔情。 她永远记得他当时的话:阿莨,此生能拥有你,于我而言甚为珍贵幸福,我从未如此爱过一个人,我真希望你永远只能属于我。 他有温柔体贴的一面,却只对那位叫阿莨的女子。而自从那一夜,他再没碰过她。 妤瑈被沈霄的视线慑得浑身发颤,没敢再开口。 沈霄道:“一年前那夜,你和太皇太后对我下药的事,不要以为我不追究就是原谅你们的 分卷阅读124 罪行。我毕竟破了你的身,才让你嫁入沈家。千万记住自己的身份!倘若你再动什么歪心思,前皇后可以告诉你结局是什么。” 直到他离开,妤瑈跌坐在地上,已然吓得双臂颤抖,牙齿磕磕碰碰,心底凉意阵阵袭来。 *** 去往玄罗寺的途中,步莨同沈霄坐在马车上。 见她一路面无表情,沈霄佯装委屈道:“我都已经替她同你道歉了,这会儿也帮你去找忽弥大师,你怎还不理不睬的?” 正发呆的步莨回过神来,恍然了一瞬,才解释道:“没有不理睬,只是方才你说大师他不再出山,不知能否请出来,我有些犯愁。” 沈霄今日在书房见到她甚是惊喜,却未仔细看清。追出来时,近睇下,一眼就看出她面上的疲色,眼眶略青,双眼布着红血丝,像是多日未有好眠。 问过她,才知是曦华病重,她求助无门,想同他请忽弥大师。他甚奇怪,病重不该寻大夫吗?他便说把宫中最好的太医派过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步莨却拼命摇头,显得着急又不愿言明,只说一定要找大师。他如何拒绝得了她的请求,尤其是泪光闪闪期盼的样子,仿佛他就是她在世间唯一的救命浮木。 沈霄问道:“曦华如今状况很不好吗?” 步莨眸光一暗,摇摇头,有些无力,说不出口。沈霄见状,也没再开口问。 两人抵达玄罗寺,僧人将他们接到禅室稍坐,却面露难色:“师父已表明此生赎罪不出关,我只能帮二位去问问。” 步莨在室内来回踱步,焦急不安等待时,僧人回来,却是无奈地摇摇头。 步莨身形晃了晃,喘了两口气平复后,她突然跪下来,求僧人带她到大师闭关的室外,她想亲口同大师求情,拜托他出山救人。 僧人见她苦心哀求,又是摄政王之友,犹豫再三,还是引她去了忽弥大师坐禅之处。沈霄则在原地等她。 步莨跪在禅室门外,乞求道:“那日大师念经,曦华未显露身形,他确实是妖。但曦华从未害过人,他心地善良,与人宽待,深得寨中之人欢喜。如今他疾病缠身,我无能为力,寻不到医妖的医者帮他治疗。实属无奈,不得不来打扰大师,还望大师慈悲为怀,伸出援手,救救我夫君。往后我定每日吃斋念佛,行善积德。” 良久,屋内半点动静也未传出。 步莨唯一的希望全然在此处,哪里肯甘心,实在无法,就听嘭地一声,她重重磕了个响头,哭求:“望大师救救我夫君!” 起身双手合十,又是垂地一个响头:“望大师救救我夫君!” 第三个时,地面已染血迹,她额头破肌出血。步莨仍不放弃,不停磕头乞求。 直到第七个,步莨坐直身时,血流了一脸,混杂泪水,在脸上滑过一道道怵目的红。她视线模糊,脑袋也因为撞击而有些晕。 忽听得里面传来大师浑厚有力的声音。 “女施主的夫君命归天道,老衲无能更改其命数,一切皆有因有果,死亦是生,女施主莫伤心过度,请回吧。” 步莨听不太明白,只知他说无能更改,心下陡慌,忙求道:“大师同我前去看看如何?兴许有转机呢?” “唉……”大师一叹:“他若在人界是此命,那一切皆是他的定数,老衲改不得啊!你且顺其自然,快快回去吧!” 听得大师言尽于此,步莨脑中好似炸了个响雷,嗡嗡地。眼前倏然白光,须臾黑得如深渊之底,窥不到一丝光亮。 步莨再撑不住,两眼一闭,晕厥倒地。 第四十六章 步莨醒来时, 眨了眨模糊的眼睛,四周有些昏暗,她尚不清明, 复又闭上眼缓会儿。 她能感觉身子的晃动,听到马蹄哒哒和车轮轱辘声, 应该是在马车上。 待意识渐渐清醒,便察觉似靠在谁的怀中, 至少对于夏日里仍四肢冰凉的她, 这个怀抱很暖。 步莨再次缓缓睁开眼, 视线内, 墨绿锦服盖在她身上,这是沈霄的外裳。想来此刻也是他抱着自己。 步莨疲惫不堪,没打算挣扎,软身靠在他怀里, 寂然无言。 “醒了吗?”沈霄问道:“我还以为你方才想再睡会儿。额头还疼吗?还有没哪里不舒服?” 她这才发觉额头好似贴着什么, 正要抬手触碰, 被他握住手腕止住了动作。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额头磕破了, 流了许多血。方才在玄罗寺也是吓坏了我们,寺里的僧人帮你上药包 分卷阅读125 扎好。你别碰,不然血又得渗出来。” 步莨放下手,马车又是一时安静。 沈霄垂眸看着她, 她从未有过的安静, 眼睛定在一个位置,看不出是在发呆还是在想些什么。 “今晚你要不要暂住沈府?待会儿到府上, 顺便把涂抹额头的药给你收拾好。你明日带回去。” 步莨这才微微移动了视线,掀唇道:“寨中也有药,直接回雁清寨吧。” “可你额头的伤不浅,恐会留疤。我那儿有些消除疤痕的良药,即使不住沈府,这药还是得拿走。” “留疤就留疤吧。”步莨浑不在意,面色平静:“回雁清寨。”同曦华在一起的时间本就过一日少一日,今日已经耽搁了许久,她怎可能留宿在外头。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霄听出她口吻的坚持,只叹了叹,没再强迫,便对外头驾车的于长青吩咐前往雁清寨。 良久,他问道:“忽弥大师不愿出山吗?” 步莨摇摇头,下一瞬,好似突然软了骨,整个缩在他怀中,两手捂着脸,什么也没说。 沈霄隐约听到她抽泣了一声,忽而感觉她身子在颤动,就见她指缝流出水滴,是她的泪。 他面色沉凝,不知如何安抚,只得两手臂将她紧了紧,轻轻拍着她后背,给她力所能及的支撑。 步莨喃喃凄语:“大师说他命数由天定,要我顺其自然,想来是对此束手无策,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病况愈下。我不知道怎么办……可我真的没办法接受他的离去。我一直都想着同他携手一生,即便多年后,我白发归土,他也该在我后头,可他怎能没陪我几年就要撒手人寰……” 渐渐,她已是泣不成声,仿若这一年的苦痛伤楚像开闸的狂洪般,全然倾泻而出。 步莨忍得太多太久,一直在曦华面前假装镇定,埋入心底的苦水早已翻江倒海,再不释出,她真怕自己会情绪失控,忍不住对曦华发脾气。 她想骂他:你许诺的一辈子,为何只有短短十年。 她想打他,责备他:明明是你说会陪我一生的,你不是妖吗!最先离开的那个人不应该是我吗! 沈霄虽嫉妒曦华得到步莨整颗心,但此时听得她悲苦的哭泣,难免心疼。也会怨曦华,既然拥有了她,却残忍留她一人在世孤苦许久。 他恨不得能马上填补步莨心间的缺口,帮她抚平道道见血露骨的伤口,却只能默默拍着她背,任由她一股脑儿地痛快发泄,如此她该舒服些。 忽然,步莨抬起头,泪眼婆娑望着他,扯出一抹哀戚的笑:“你说,我随他去可好?不是有阴曹地府吗?我许能在那里找到他呢。” 沈霄听言惊得呼吸都慌了两拍。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第一次对她瞪眼,大声吼道:“你才二十几岁,人生路长着,因为失去他就要寻死?你父亲交给你的雁清寨怎么办?你想过吗!” 步莨点点头:“我早就想过,让舒平当大当家,向南当二当家,有他们管理寨子,我也放心。” 沈霄被她这番话梗得目瞪口呆,她竟然是认真的?!不是随口冲动之语! 气得他捏住她肩头,真想将她从这荒唐的念头中摇醒,凶道:“曦华呢?他知道你存着这危险的想法吗!他如果知道你要随他而去,教他如何瞑目?阴曹地府你又晓得是在何处?你知道死后的状况?去了就当真寻得到吗!” 怕自己劝不动她,沈霄无措不安之下脱口就威胁:“文武百官都气不到我,我恐怕会被你气死!倘若你敢寻死,我就将雁清寨铲平,把人都抓去当苦役,发配充军!” 步莨木木樗樗看着他恼怒的样子,低下头复又靠回他怀中,没再说话也没再哭,沉默了一路。 *** 直到将步莨送到雁清寨,沈霄仍不放心,下了马车随她走到寨内山谷。 步莨停下脚步,说道:“今日打扰了你多时,你百忙却愿意帮我跑一趟玄罗寺,我还是得郑重道一声感谢。” 沈霄看着她:“今日你特意来找我,我却未能帮上你的忙,着实愧疚。往后有什么难处,你随时来沈府找管家,我会叮嘱他以后直接入宫通知我。” 步莨点点头,转身离开。 沈霄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瘦小的身躯却拼命扛着沉痛,揪疼他的心。他扬声喊道:“阿莨!” 步莨顿住脚步,侧过身,但没回头。 沈霄道:“你一向坚强,定能挺过去的!需得好好的,知道吗!” 步莨默然听着,杵了半会儿,转身离开。 直到她身影消失 分卷阅读126 在暮色山谷中,沈霄抿着唇站了片刻,才离开。 空中有一只大白鸽,隐身盘旋,将一切纳入眼中。正是不知步莨去了何处,而幻形在榕树上担忧守着的帝君。 他拍拍翅膀,振翅朝石屋飞去,须臾化作一道白光,遁入屋中。 见到白光闪入,正趴在石屋外的娄晟说道:“回屋吧,公主回来了。” 灵虹狐疑:“你怎么知道?” 娄晟跳下墙,径直朝屋内走去:“帝君都回屋了,你说呢?走吧!” 灵虹却仍一步三回头,忽看到拐角石梯出来的人影,她脱口一个“公”字,赶紧刹回了口,改道:“寨主回来了!用过晚饭了吗?” 步莨点点头:“用过了。曦华有吃吗?” 灵虹却注意到她额头的纱布,担忧问道:“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不小心碰到了。”步莨显然不愿多说,绕过她朝屋内走去。 灵虹看出她情绪的低落,没敢继续追问,皱着眉:“我感觉公主有些不大对劲。” 娄晟道:“她心里积着苦,我们没法疏导,也只能看她自己了。” *** 端着水盆,推门进屋的步莨早已收敛好情绪。 见他躺靠在床榻望着窗外仲夏夜色,月光淡淡晕在他身上,清冷的白,好似随时会融入这月光中消散。 步莨心下紧了紧,上前坐在床沿,将水盆搁在床边木架上。抬臂在他眼前挥了挥,眉眼弯弯带笑:“曦华今日有想我吗?” 帝君视线移至她脸上,明明方才在山谷中一脸的愁容和黯淡,她却能瞬间转换心情,只为不让他操心。他真的让她受了许多苦痛。 “想啊。”他略略勾唇:“你今日许久未进屋,我想了许多遍。” 步莨凑上前在他脸颊亲了个,冰凉的触感还是令她神色颤了一瞬。她收回身,笑得欢:“奖赏你一个吻。” 帝君笑了笑。忽抬手拨开她额前头发,目光一凝,问道:“怎么弄的?” 步莨拉下他的手:“今日我去城里了,走在街道发了会儿呆,一辆马车冲来,我一个不留意,就撞到了旁边的木桩子。” 她一边揉着水盆里的巾布,一边堵嘴委屈道:“可疼了!” 帝君静睇她稍刻,可她眼中并无异色,她掩藏的太好,却令他更忧心。但他没想拆穿她的谎话,这一年她过得辛苦,他看在眼里,心底是锉骨般的疼。倘若不是体内祝融火必须尽快闭关拔除,又怎愿行这一步。 不能再拖延,即便再不舍,也不能像凌迟般,一日日地慢慢剐她的心。 步莨拿着拧干的湿巾布,帮他擦拭脸颊。苍白的面色,略显消瘦的颧骨,无不令她心疼。她再洗了一遍巾布,帮他擦净双手,每夜拥抱着自己的这双手修长有力,如今更是骨节分明。 待她洗漱完毕回屋,帝君拍拍身旁:“快进来吧,我想好好看看你。” 不知为何,步莨心头莫名一慌,她杵愣地看着他。直到他再催了一声,她才脱下鞋裳,躺进了被窝。 帝君将她搂在怀里,两人四目对望,仿佛看不尽,贪恋般端详对方的脸庞。 步莨伸手沿着他眉心,描过长眉,缓缓而下,到眼眶轮廓,一点点,用指尖寸量他的五官。 他苍白显瘦的面容呈现出些微病态。可他眉眼依旧俊逸,在她眼中,他从未变过,依然是她最爱的模样。 直至指尖掠在他冰凉的唇上,步莨呼吸一热,轻轻喘了喘。两人越发靠近,似有股无形力量牵引彼此,四唇渐渐贴在了一起。 将将交融,喟叹在心间。因顾虑他的病情,两人有多久没这般热情亲吻了? 好似在沙漠行走了许久的旅人,恰逢甘霖,极尽全力要将对方口中甜蜜的汁液汲取殆尽,慰藉自己多日的干渴。 两人吻得越发失控,没了章法,只听得彼此越来越重的喘息。 直至淡淡血腥味蔓延两人唇齿,仍不遗余力勾缠舌尖,有种欲将对方吞入腹中的态势。 衣裳褪尽,墨发缠绕。 步莨松了口,心跳快得震在耳中嗡嗡响,她一边喘气一边小心翼翼问道:“你的身体,可以吗?” 帝君声色暗哑异常:“可以。” 步莨忽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两手撑在他两侧,墨发覆落雪肌间。她眉梢扬起一抹媚色:“今日便由我主导吧。” 帝君手指摩挲她红如血的面颊,温润浅笑,一如他们初次见面那时。“好啊。”他答道。 是夜的拥抱,仿若是末日来临前透着绝望的激烈。 分卷阅读127 >薄透的纱幔映出一对人儿的剪影,在焯焯烛光中摇曳着动人魅惑的春。情光影。只见曼妙女子仰出一道优美颈线,溢出声声难抑的高亢,伴随木板激荡出磨合的音符。 幔布陡然如波涌般涟漪不止,起伏不歇,欢悦声似要穿透石墙,响彻山林夜空。 *** 平复喘息了许久,步莨翻身侧躺在他身边,凝看他,小声问:“这十年来……你可曾真心爱过我?” 他十年来未淡的笑意顿时就散了:“为何你总不肯相信?”轻淡的声音好似一声叹息。 步莨忙抱住他,埋在他怀中:“对不起,因为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对我这般好,感觉做梦似的。我不知自己哪里好,能被你爱着。” 帝君拥着她,指尖轻轻拨动她长发,回忆过往一切,从她在天虞山坚定铿锵的告白起,他再难移开目光。 “对你的感情许是由浅至深,爱上后才发现,你的一切在我心里都贵过珍宝。你遇事时的冷静、待人的真诚、捉弄时的淘气、不服输的坚韧……最重要,每当你看着我时,眼里的光彩,闪耀过夜晚星河。你愿为我付出一切的决心,在我病重时仍不离不弃,这样的你,怎能不爱?此生挚爱当是非你莫属。” 步莨没想到他的感情这般深沉,浓烈得她快受不住,在他怀中窃喜地笑。 “我也是,此生挚爱只是你。” *** 五日后的清晨,曦光刚漫入屋。 他如同曾介绍名字时所言那般——天光晨曦、一现昙华。身形渐渐破碎成点点荧光,凝聚成一只白色鸽子。 步莨泪湿满面看着他化身的鸽子在屋中盘旋,久久不舍离去般。最后停在她面前,振翅徘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步莨咬唇忍住哭声,怕惊飞了他。颤巍巍伸出手,想最后一次触碰他……白鸽顷刻崩散成无数星光,融入晨光中,消失殆尽。 她瞳孔骤缩,望着透窗而入的曦光,再难抑制,失声痛哭:“曦华!!!” 第四十七章 雁清寨这两年变得繁忙许多。 在李舒平和穆向南两位当家的主持下, 山头开了两块荒地养殖家禽,而玉器生意更是因荣国如今的繁荣而供不应求。 两年前,曦华离世, 步莨悲痛过度,头些日子, 她数次哭晕在他碑前。 步莨也知自己暂难将心思即刻重投寨中事务,遂在曦华离开一个月后, 于清方堂召集寨民, 宣布将雁清寨暂交由李舒平和穆向南统领。 大家体谅其心伤, 也对李舒平二人实打实放心, 并无异议地全寨同意。 *** 大清早,日光刚跃出山谷,橘染丛林。 步莨早早就在厨房忙碌,做好了饭菜, 一一叠放好在木盘上。灵虹上前将备好的酒壶酒杯, 香烛和火折子放在盘中。 步莨问道:“怎么只有一壶酒呢?” 灵虹几分顾虑道:“去年姑爷忌日, 您喝光两壶酒, 回来时醉得从山坡滚下来。今年就带一壶酒上山吧?或者我陪您去?” 步莨很坚决:“再提一壶出来,我同曦华一人一壶。” 灵虹迟疑地看向墙角的娄晟,娄晟摇摇头,他也无可奈何。灵虹只好又提了一壶酒出来。 步莨离开前交代:“我想同曦华单独聊聊, 许会晚一点回, 你莫要等我,晚上先睡。” 灵虹应下。待她走后, 使了个眼神给娄晟:“晚些时候你去守着公主,远点看着就是。” *** 玉壶山顶的榆树旁,有座小墓。这是步莨给曦华建的衣冠冢。 步莨将点好的香烛插在墓前的灰坛,倒上一杯酒搁在碑前。也给自己满上酒杯,缓缓喝下三杯酒。 “曦华,好几个月没来看你,想我没?我也想日日过来,但最近寨内玉器生意好,我得去帮帮忙,就耽误了些时日。你别生我气好吗?” 她拎着酒壶,靠坐在墓碑旁。伸手触在碑上刻的‘曦华’二字,这两字是她亲手一笔一画雕刻,刻在十年前在河道捞出来的那块紫金玉上,然后让曲师傅镶嵌在碑中。 墓碑正对东方。拂晓之时,天边日珠浮现,晨曦铺洒,照耀玉壶山顶,紫金玉便迎光闪亮,金芒星辉,夺目璀璨。 一如曦华在她眼中,耀眼瞩目。 步莨一边啜酒一边自言自语说着,饮下半壶酒时,已是微醺。 她目视远空,太阳如金色圆盘,刺亮整片天空。白云朵朵,随风变幻。 忽而在她眼中幻成那挺拔修长的身影 分卷阅读128 ,她笑了笑:“看什么都是你的样子,你说我会不会有一天认错人,把穿白衣裳的都瞧成了你的模样,然后把他们掳来给我当夫君可好?” 步莨转头看着墓碑:“你若不乐意,就现身把他们都赶走呗!哈哈!” 她笑得欢,直把眼泪笑出来,脑袋靠在碑上。闭上眼,涌出的泪珠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顺着脸庞滑落。 “我其实说了谎,这几个月我是忙,但傍晚后就得闲了。好几次踏出屋想过来看你,却不敢来。我实在太想你,想见到真的你,想摸摸你抱抱你,却只能看着你的墓碑发呆。我好似太依赖你,你离开之后,我都不大会绾发了,灵虹说我总会落下几缕发丝在脑后。” “还有呢,冬日里双脚冰凉,没你给我暖脚,一整夜都凉的,睡得不安逸。你实在有些坏,往日不该那么宠我,把我宠成了个诸事不利索的傻瓜。” 喝完剩下半壶酒,她继续缓缓道:“曦华,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往后我就忌日和大年三十来看看你,好吗?舒平说得对,人不能一辈子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毫无意义。我答应过你,好好活着,你也会高兴的吧?我刚才开玩笑的,你放心,此生我不会另娶他人,我的感情已耗尽在你身上,哪还有什么心思给别人。” 她凝看紫金玉上‘曦华’二字,一双泪垂坠,可嘴角一抹笑欣悦:“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夫君。” *** 夜半时分,目送喝得酩酊大醉、跌跌撞撞的步莨回屋,娄晟这才放心去了灵虹屋子。 没多久,步莨出了屋想打水洗脸。时辰太晚,她便没吵灵虹,自个儿端着盆去屋外打水。 揭开水缸,迷迷糊糊地用木瓢舀了几下,这才发现水缸没水了。 “唔……”步莨挠挠头沉吟思索,对了,去水井。 她顺着月光走到厨房后边,眯了眯模糊的眼,看到了井,乐呵呵走过去。 可到井边,她困惑了:这井绳和木桶呢?怎的不见了? 其实厨房后的空地有两口井,一口是早已废弃多年的大井。还有一口井,晚上隐没在暗里,是一口新的小井。 步莨弯下身朝井里看去,里头黑漆漆,甚也瞧不清。她不太清醒地低头伸手捞了捞,忽然发簪松落,长发顿时披散下来。就听得一声很浅的脆响从井里传出来。 步莨愣了愣,摸摸后脑勺,空荡荡的,梅花发簪掉下去了?这可是曦华亲手为她做的发簪,不能丢! 步莨急忙忙撩开裙子,坐上井边,毫不犹豫,蒙头蒙脑,飞身扑了下去…… 只听嘭地一声巨响,夹着女声一句惨叫“啊!”在井中回荡缭绕。 渐渐平息,归于寂静。 *** 步莨意识缓慢清醒时,发现自己正站着,身子轻飘飘,像荡在云端。 她眨眨眼瞧了瞧,这可不是云端,四周昏暗,月光透过头顶圆口照进来。真是抬头观天现明月,低头四下杂草生。 这是哪个山洞吗?她疑惑不已,不是在给曦华上坟吗?莫非醉酒不小心掉山洞里来? “公主醒了?” 忽然响起陌生的声音,惊得步莨警惕盯看前方。这才发现阴影出隐约有个人影,只不过身着黑裳,方才没仔细瞧。 那人缓缓走出阴影,渐渐曝露在月光下:身形瘦弱,头戴黑高帽,身着黑长裳,一张脸白得赛纸,肩上扛着铐手链,手上握着大镰刀。 这是个什么诡异的装扮?尤其那脸惨白惨白的,嘴巴艳红似血,鬼似的吓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即便步莨胆子再大,眼下状况仍吓得她不免后退两步。 “公主莫要害怕,我是冥府的鬼差,奉吴判官的命令,特来此处帮您还魂。”鬼差恭恭敬敬解释。 步莨懵懵然:“鬼差?还魂?” 鬼差行了礼:“正是。阎王发现公主生死簿出了问题,阳寿未尽却突然断了阳线,遂立刻吩咐吴判官命我前来帮公主还魂。” 步莨木然了片刻,慢慢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眼睛越睁越大,难以置信:“做梦吧这是……我好好的怎遇到劳什子鬼差,还要还魂?” 鬼差指了指她身后:“公主转身看看便知真假。” 步莨狐疑转身,这一看,登时吓得大惊失色,骇然瞠目。地上趴着的女人,一额头的血,死气沉沉,正是她自己! 她愕了半晌,僵硬地转回身,嗓音发颤:“我死了啊?果然是梦吧……” 鬼差道:“这可不是梦,您是醉酒失足跌落井里摔死了。” 井里?步莨又抬头望了望,这么一看,确实也像口井。脑中闪过些画面,该不会是自 分卷阅读129 家井里头吧。 鬼差上前递给她一符纸:“公主不必担忧,您将此符按在心口位置,半柱香内即可还魂。需在寅时之前完成,否则魂魄被阳气灼伤,还魂后定会留下伤隐。” 步莨愣愣接过符纸,脑中白茫茫,愣谁看着自己尸身也很难从惊愕中立马回神吧。 她断续又理出些头绪:总归就是自己死了,鬼差要救她。阎王可真好,亲自派鬼差救她,倘若曦华也这么好运…… 步莨忽抬头,问道:“妖死了也能还魂吗?” 鬼差道:“倘若能在冥界寻到其魂魄,是可以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步莨大喜,伸出手来:“那你再给我一张符纸,带我去冥界寻夫君,帮他也还魂。” 鬼差一听,惊道:“北霁帝君在天界好好的,还什么魂?!” 步莨眨眨眼:“北霁帝君?我夫君不是什么帝君啊,他是一只大白鸽妖。” 鬼差讶异:“您夫君的的确确就是北霁帝君啊!天魔冥三界谁能不知?什么时候成了妖?” 步莨奇怪地看着他,该不会认错人了吧?方才也一直喊她公主,可她分明是寨主。 “我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公主,我也根本不认识什么帝君。你行行好,带我去冥府寻夫君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鬼差心里一咯噔,他以为公主死后会记起过往的事,却忘记她轮回未完成,魂魄不全,暂还是凡人这世魂魄的记忆。这下好了,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他苦着脸催促:“总之您夫君不在冥府,快快还魂吧。不然阎王怪罪下来,我得去地狱领罚的。” 步莨定看他一眼,一把将符纸扔掉,紧抓他衣袖,故作凶狠状:“你不帮我去找夫君的魂魄,我就不还魂!让阎王罚你去地狱里边待着!”想来这鬼差胆子小,吓唬吓唬应当有效。 鬼差的确胆子小,他就是步莨当初第一次踏足冥界,在往生桥上威胁的那个小鬼差。至今对步莨那日用长鞭拎着他晃在冥河上时的场景,历历在目、永生难忘! 见到熟悉的厉色,鬼差吓得一哆嗦,当即就要交代个清楚:“我当真没认错人!我实话说吧,但您以后千万别同阎王透露我说的只字半句,不然我小命不保咯。” “说!” “您夫君乃天界北方神帝北霁帝君,名讳曦华。帝君如今应当在天界,该是有事暂且离开了。您莫要难过,他当真好好的,以我的官职生涯担保!倘若帝君知晓您莫名断了阳寿,定会去冥府找阎王怪罪一番,阎王担当不起,这才要您赶紧还魂。” 他神色认真,语气诚恳,步莨的脑子却转不过来,晕茫茫:“不对啊,我见过他变成大白鸽。” 鬼差提醒道:“不只是妖会变化,神仙都会幻形。以帝君的修为,幻形简直信手拈来。” 神仙……神仙……步莨口中沉吟,默念一遍又一遍。 她蓦然想起当初在沈府,忽弥大师念了咒经,曦华不但不惧怕,还发了怒。那大师是寺里的方丈,倘若曦华真是妖,咒经不可能半点作用也无,而大师那晚的神情却古怪,像是被吓到,畏惧惶恐地看着曦华。 之后曦华病重,她寻求大师帮助,大师却不肯出山,连道曦华命数改不得。 步莨猛地倒抽好几口气,紧紧握着鬼差的手,咽了咽喉头:“神帝……他是个多大的官?” 鬼差想了想,说道:“这么说吧,北霁帝君仙阶仅次于天帝,而他又是魔界的共主,地位崇高,就是天帝,阎王和魔帝都得对他礼让三分。” “这么大的官啊…”步莨嗓音发颤,语无伦次地喃喃低语:“还有魔界?听着有些可怕。如此鼎鼎的大神仙,既然走了,应该不会再回来吧。我就是个不起眼的凡人,所以他不会再来找我吧。” 鬼差没听出她声音里的惧怕,以为是在伤心帝君不回来,安抚道:“您放心,帝君可不是随意抛弃妻子的男人,您既然是他的妻,他绝对要回来找您的!” 步莨面色惨白看着他,一脸受惊。 *** 还魂后的步莨回到屋中,坐在桌旁发呆到天明。曦华还活着,这件事本让她欣喜雀跃,但远远不及她此时的震惊和惶恐。 她恍惚给自己倒一杯茶,细数自己犯下的诸般罪行:把神仙掳来当夫君,这也就算了。还给他下过媚药、迷药…… 既然是那么厉害的神仙,怎尝不出迷药?她却趁机捆绑他手脚,脱。光他衣服,摸遍他身子,还偷窥了那巨龙…… 神仙的巨龙当是十分宝贵吧? 步莨端着茶杯的手哆哆嗦嗦,茶水溅了一手。大罗神仙可是眨眨眼就能灭了她,就像捏碎那纸休书,瞬间化为粉齑。 分卷阅读130 />步莨浑身一个寒颤:“我真是夭寿哦!”莫非他假死害得她日日煎熬痛苦,是惩戒?他还会回来继续算账吗? “这可怎么办啊!”步莨哀呼连连,一脸要哭的衰色。 良久,步莨忽一拍桌子:“不能坐以待毙!保命要紧!” 第四十八章 一夜未睡的步莨, 神思异常清明,瞌睡虫早就被震惊的事实给吓跑个光。 用早膳时,步莨喝了两口粥, 两手臂团抱在桌上,静思会儿, 开口道:“灵虹,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同你说。而且这事只能你知道, 不许告诉别人。” 正在喝粥的灵虹点点头。 步莨面色严肃地说道:“曦华他是个神仙。” 灵虹猛地一口粥呛在喉咙, 咳个不停。 步莨忙给她倒上一杯水递过去, 又拍拍她背, 叹了叹:“你好好缓缓,我知道这很难理解,我听到的时候也是这般惊讶。” 灵虹喝几口水,好不容易顺过气, 愕然问道:“您听到?听谁说的?” “昨晚我死了, 捉魂的鬼差同我说的。” “什么?!”灵虹吓得音调陡然拔高。险些又是一口气要呛住, 忙深吸两下, 磕磕巴巴地:“你、你昨晚死了?!” 一旁的娄晟也惊得够呛,嘴边的鱼干掉在地上,睁大两只猫眼看着她。昨晚明明目送公主回屋去了,这是何情况。 “公主不会昨夜醉酒悲伤过度, 分不清梦和现实吧?”娄晟传音给灵虹。 灵虹也有此番揣测, 遂伸手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打量:“这不是好好的吗?哪里死了?” 步莨将她手拉下, 就知道她不会信。她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同灵虹说个清楚,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纸:“这是鬼差额外给我的一张还魂符,说我有会用到的时候。” 灵虹接过符纸,瞬间就能辨出符纸的法力绝非人界普通道士的符纸所能相比。 这下她可是惊得呆住,后怕不已,倘若鬼差没来救公主,这就酿成大祸了! 心悸后怕的还有娄晟,猫毛都被唬得竖起来。公主一不小心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看来往后他还是得守在公主房门外才行! 步莨继续说道:“一位听着了不起的大神仙,在凡间隐瞒身份,这情有可原。可他不该骗人啊,我当真以为他死了,流了多少眼泪,日夜伤心,唉……仗着我这个凡人不懂那些事,骗得我团团转。” 灵虹一听,可不能让公主对帝君误会过深,劝道:“您是真心喜欢姑爷的,而且姑爷对您的感情也不假,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想来这次骗您,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喜欢他是我情不自禁,何况还是我们把他掳来的。但是说到他喜欢我这个事……”步莨顿了顿,琢磨道:“甚觉奇怪。他被掳来后,也是第一次见到我,怎就丝毫不反抗?轻易做这上门女婿?” 步莨摸着下巴,越想越不对劲:“兴许是神仙当久了无聊又烦闷,下凡来解解乏?恰好被我掳来,顺便就成个亲,也算是了解凡人生活?总归凡人寿命才几十载,不过他眼中的沧海一粟,他又怎可能为我驻足。等我死了,往后不还能再娶吗?谁知道在与我成亲之前有没娶几个美娇娘。” 灵虹和娄晟愣愣地听着她的想法偏离到十万八千里去,拖都拖不回来。两人眉头都拧成了结,颇为犯愁。 就在两人思考着该怎么把她离奇古怪的想法给掰回来。步莨一拳捶在桌上,惊得灵虹正襟危坐。 步莨看着她,神色十分认真:“那鬼差说曦华还会再回来。思来想去,我一个凡人斗不过他那个大神,但我可以逃!” “逃?!为什么要逃?”灵虹满腹疑问:“您又干嘛要同姑爷斗?姑爷回来不是正好吗?你们夫妻团聚,多么圆满。” 步莨摇头叹道:“你不知道,我对他做过许多……唔……总之就是一言难尽的事,单单把神仙掳来这小山寨已经犯了大罪。我心里真没底,慌得很。万一他是想慢慢算账,我可怎办?这两天我把寨里的事情交代给舒平他们,就远走高飞。人界这么大,他就算是神仙,也不定找得到我吧?何况,等他找累了,便烦了无趣了,我就自由了嘛。” 娄晟的猫须颤了颤:公主真是误打误撞到帝君的死穴,神仙法力再高强,但是若要在诺大的人界寻个人,也需得费一番功夫。 下定决心要逃走的步莨问灵虹是要留在雁清寨还是同她一道离开,灵虹自然听她的安排。 待步莨下到寨中找李舒平和穆向南,灵虹急得坐立不安:“万一帝君哪天突然出关回来,却发现公主被自己吓跑了……这可如何是好!” 分卷阅读131 >娄晟来回踱步左思右想,忽停下来:“倘若真没法子,就只能把帝君唤出来。” “唤出来?”灵虹惊奇看着他。 娄晟点点头,变出一白色手帕,摊开在石桌上。揭开手帕,里面放着一小撮头发。 “这是帝君临走时交给我的。为帝君一缕神识所幻,他授与我法诀,说是解燃眉之急。此神识等同帝君分。身,但约莫只能维持十日身形。我也不知此时是否为紧急之时。” 灵虹听得惊喜不已,真是柳暗花明。她愁色顿扫,忙不迭道:“犹豫什么,此时确实为紧急之时!” *** 步莨同李舒平和穆向南商谈时,怅然道自己因曦华离世而终日悒悒不乐,想离开雁清寨,去往外面走走看看,兴许心情会豁然开阔。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将她这两年的郁郁寡欢看在眼里,若是出去散心能让她心境变得更好,定然是支持的。 可又不放心她同灵虹两个女儿家出远门,建议派两个寨兵随同她们一道走。 步莨直言拒绝:“此去归期不定,不好劳烦他人陪同,我有功夫傍身,有何担忧?况且我只散心,不会与他人冲突,我同灵虹自会平安。” 听到“归期不定”四个字,两人恍然明白她这是不打算回来了啊!当场就否决:“此事万不可!若只去个一两年,就由得你随意去。你这时日不定,不得让我们整日提着心吊在嗓子眼吗?” 步莨费口舌说了许久,两人就是板着脸不松口。 她两行泪哗哗流,指着他们,哀怨连连:“好啊!我如今不当寨主了,说的话都不管用了。你们两大当家的,开始给我摆架子了。我苦命成了寡妇,孤苦伶仃就算了,心头烦闷想见见外边的世界,还被你们百般阻挠。归期不定怎么了?我兴许心情好就在外头安个家,有什么关系?” “不是,我们只是……”见她哭得稀里哗啦,李舒平慌得要解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步莨打断:“只是什么?只是见不得我脱离苦海寻求快乐吗?你们真是没得良心啊!” 她坐在椅子上,一手拍着扶手,一手捂着眼睛抽泣,从指缝偷偷观察两人的表情。待看到两人为难犹豫的样子,她立马哭得更凶。 最终,得她承诺会定时写信回来报个平安,两人才勉强答应。 *** 次日,收拾好行囊的步莨想到一个事,只好把离开的日期推迟到第二日。 她得把山顶榆树旁那墓碑给撤了,否则曦华哪日回来看到自己被她立了个墓碑,指不定罪加一等,真要掘地三尺找她出气可就惨。 晌午刚过,烈日收敛了些,步莨背着铁锹、凿子和麻绳,吭哧吭哧走上山顶。 待到墓碑前,她放下工具,虔诚有礼地作揖三下,又跪下磕头三次,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大罗神仙、北方神帝、北霁帝君,还望您看在我一介无知懵懂的凡人份上,莫要因小女的言行生恼,气伤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这碑呢,我现在就帮您给拆了,祝您寿与天齐,长命万万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一番诚恳的道歉和反省后,步莨把插香烛的烟坛端起来,用布包裹好,扔进带来的麻袋里,再把墓碑从土里撬出来。 因曦华无亲人,上边只需刻她的名字,当时就做了个不大的窄碑,这下可是庆幸墓碑较轻,方便待会儿背下山。 步莨瞧了眼镶嵌在墓碑上刻了他名字的紫金玉,决定等下背回家再把紫金玉凿出来。好歹是她亲手雕刻的名字,可以留着做纪念。 待将墓碑用麻绳捆好,就得开始刨土——把放置他衣物的木盒从土里挖出来。 虽说下午阳光收敛了些,可晒久了,又在干活,定然是汗流浃背。 步莨一边擦着汗一边刨土,袖中沾了土,土又擦在脸上,整个成了大花脸猫。 她刨得气喘吁吁,眼见盒子的角露出来了,一鼓作气打算赶紧完事。 “这么辛苦在挖什么呢?”一道声音突然响起,熟悉到她每寸骨每滴血都能记住的声音。 站在坑里的步莨傻杵了好半会儿,缓缓抬起头。 夏日清风将他衣摆吹起,阳光下,他白净飘然,玉立长身,嘴角那抹笑耀过头顶的日光。 日思夜想的人,魂牵梦绕的身影啊!步莨贪恋地望着他,澎湃的心潮涌在眼眶,湿热一片。 “曦华……”这瞬间,她只记得两年的苦楚和悲痛,还有疯狂滋生的思念。 帝君见她满脸汗水混着泥土,忍着笑意,上前弯下身,拿袖口帮她擦拭脸:“阿莨,我有许多话需同你说 分卷阅读132 ,但容我先问一句,你大热天在这儿刨土做甚?” 刨土做甚……刨土?步莨愣头想了想,又看了眼手上的工具。思绪霎时回脑,方才的激动瞬间散个罄净。 她可是正在刨土毁冢灭迹!眼前人是个大仙,方才怎就一时丧失理智昏了头脑。 步莨斜眼瞄去,被麻绳绑住的墓碑就在他脚边两尺距离…… 眼见他就要顺着她视线低头看过去,步莨惊得快步冲上去,猛地抱住他,侧转个身,将他视线拉离墓碑的方向。 “曦华!我不是做梦吧!你竟还活着吗?”她热泪盈眶。 帝君默然看着她,娄晟分明说她已经从鬼差那知晓了他的身份,还琢磨着要逃走,这会儿的惊喜又是为何? 见他未言语,步莨眨眨泪眼,心底忐忑连连:神仙不会读心吧? 第四十九章 步莨脑瓜子提溜转, 把眼泪汗水合着脸上的土,全部蹭在他衣裳上。她松开身,两只满是泥巴的手摸了把他胸前。 唔……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结实。 她抬头, 噙泪愧疚道:“对不起,我一时激动没控制住, 弄脏了你衣裳。外边阳光太烈,你先回屋里等我, 顺便让灵虹帮你清洗一下衣裳。等我办完事回去, 我们好好叙阔一番, 好吗?” 帝君未在意她‘故意’弄脏这身衣, 仍是探究般看了她一会儿,随即如往常温和一笑:“好啊。别太累。” 她眯眼灿笑着点头。 看着他下山远去的背影,步莨长吁一口气,心有余悸拍拍胸。还好墓碑没被发现, 险些被抓个现行! 曦华怎突然就回来了, 还是在她离开前, 雁清寨有他眼线不成?可眼下不容她细想, 事不宜迟,得赶紧把墓碑弄走。 步莨加快速度刨出木盒,拿袖子擦了擦泥土,往麻袋一扔, 这里面的衣服还是得还给他。 墓碑铁定是没法扛回屋, 被曦华撞见就不好。她琢磨一番,蹲下来拿起凿子把墓碑上的紫金玉凿出来, 放入袖袋中。再把墓碑上的字全部凿烂,再瞧不出字迹。 将土重新填好,步莨扛着墓碑,拎着麻袋下山。 *** 回到石屋,见他不在屋外,步莨忙不迭背着墓碑跑到自个儿‘跌死’的那口荒井,直接将碑石推落下方。 步莨满意地拍拍手,转身要回屋,就见灵虹跑来,拖着她往厨房里拽,结结巴巴吓呆了似的:“姑爷,他、他,回、回……” 步莨点点头,轻拍她手背,安抚道:“别慌,深呼吸,喘稳了。事情我都知道,咱们不可自乱阵脚。” 灵虹道:“姑爷在屋里,咱们还走吗明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走!当然要走!而且不是明天走,今天咱们就得走!”步莨早在山上就想好了,这事拖不得,人都回来了,越拖越难溜。 “今天?”灵虹本以为帝君回来,公主心生欢喜就不走了,哪里知道她决心如此坚定。 她踌躇为难:“但是你的包袱还在屋内,总不能当着他的面溜吧?万一被逮回去……神仙的法术是不是特别厉害?指不定会怎么变着法来惩罚咱们,您得三思啊。” 步莨胸有成竹嘿嘿一笑,凑在她耳边:“我早想好了计策。你赶紧麻利地回房收拾好行囊,再去烧好热水倒入浴房的浴桶。曦华爱沐浴,起码得泡一个时辰。我等会去同他说,我要跟你下山摘些好菜给他接风。咱们就趁他泡澡时赶紧溜。等他发现咱们不见了,估摸也天黑了。我们早就快马加鞭跑远咯。” 灵虹抽着嘴角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好似逃离自家夫君是一件多值得庆贺的事,若是被帝君看见这一幕……脸色定会青过绿草地。 *** 步莨回到屋中,见他正坐在窗边饮茶赏景,十足惬意,哪有半分当初离世时的苍白忧伤。 不免腹恻:神仙就是神仙,装个死都跟真要死似的,当初那瘦弱的外形和虚弱的举止就同垂死之人没两样嘛!骗她不少眼泪水。 步莨瞪了一眼,即刻换上欣喜的面容,走过去:“热水打好了,你先去浴房洗洗吧,今日回来也该洗净过往的晦气。我同灵虹待会儿下山去摘些好菜回来。” 帝君转过身来,放下茶杯。待她走近,一手揽过她腰身。步莨冷不防就跌坐在他腿上。 他抬起她下巴,凑得近:“许久未见,你不想同我亲吻爱抚一番以解相思苦?” 清新如风的气息、温热如阳的呼吸、柔软如棉的语调,过往的一点一滴顷刻袭回,几乎让她欲重新沉醉其中,不经意就会夺走她的理智。 神仙是不是也 分卷阅读133 会使用狐狸精的媚术?步莨目光渐渐落在他润泽的粉唇上,喉头滚动两下。 “你突然死而复生,我、我脑子有些转不太明白,需得缓缓,待你洗完回来,我兴许就缓过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帝君瞥见她耳下泛红,心神微荡,低头埋在她颈边,吻在她耳畔,滑过颈部。 许久未有的刺激惹得她身子陡然僵住,呼吸颤了颤。经不住这番挑逗,耳朵不争气地全红,蔓延至脸颊,心脏也是没有抵抗力地跳得欢快。 步莨攥着他衣襟,想推开又不舍这念想了许久的亲密接触。喘息犹豫时,他的双唇已落在她肩上,外裙不知何时就被他褪下肩头。 步莨努力拽回一丝理智,在他解开她裙裳时,抖着手将他推开。 她视线都不敢对上他的眼,一边穿好衣裳一边气息不平道:“别……我还得跟灵虹去摘菜,你先去洗吧,不然水得凉了。” 帝君睇看她逃避的双目,说道:“阿莨,关于两年前,我并不是故意欺骗你,许多事你不太能理解。我约莫也只能同你说部分浅显的,但你该相信我。” 他捧着她脸,迫使她对视:“你信我吗?” 步莨眨眨眼,点头:“信。” “那你可有什么想同我说的吗?或者坦明的事。” 步莨顿了一瞬,严肃摇头:“没有!” 帝君默然注视她,步莨被他的眼神盯得几分心虚,心脏咚咚要叛逃似地蹦哒。 不消会儿,帝君将她放开:“我先去泡会儿,你记得早些回来。”说罢,起身朝门口走去,离开屋子。 步莨呼一口气,好险!还以为神仙会读心术,看来是自己吓着自己。 她莫不敢迟疑,迅速重新整理布囊。检查了衣裳和银两,还有紫玉梅花簪和手链,最后把刻了他名字的紫金玉包好放入。 想了一圈有无遗漏之物,她视线落在今日挖出的木盒中,走过去把他曾用过的腰带拿出来放进布囊。 她不愿承认自己仍留恋他的一切,安慰自己:将来再无交集,这条腰带也算作为夫妻一场的惦念。 步莨将布囊一扎,绑在身后,再次看了眼房间,目光游移每一处,都有他们生活的痕迹。 过往记忆如潮,汹涌而至,片段一一在眼前快速闪过。从他们仓促成亲那晚,他蹲在她面前揭开她面具,到两人心意相通、情意浓浓,再到他化作晨曦微光在她面前消失。 做梦似的这十几年,一个神仙下凡来帮她造就的虚幻美梦。想来还得感谢他,短短十几年让她把酸甜苦辣经历了个遍!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步莨吸了吸泛酸的鼻头,叹道:“你怎就是个神仙呢?唉,可惜可惜。” “我怎就不能是个神仙?你可惜个甚么?”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步莨心跳陡滞。她缓缓转过身,看到他正站在门口,神色莫辨地盯着她。 步莨头皮一麻,面色唰白。 她想镇定下来,可见他抬步踏入屋子朝自己缓步走来。她磕磕巴巴惊吓般:“你、你不是……” 帝君掌风一甩,身后的木门猛地关上,嘭声巨响,也把步莨的声音给慑得震回了喉咙里。 “我不是什么?在泡澡?哦,我是忘记拿换洗的衣物,这就回屋来拿。”他一边说着一边逼近她。 步莨不住后退,直至腿弯抵着床沿,退无可退。拼命稳住心绪,提醒道:“换洗的衣物在衣柜,我都叠放好了,你去拿吧。” 帝君不紧不慢走至她身前,视线落在她身后的布囊:“这会儿我更感兴趣夫人背着的行囊,你这是要去哪儿?难不成去菜园摘菜还得准备衣裳和银两?” 步莨又懂了关于神仙的新知识:眼睛会透视。 他的身影就像个大黑罩,罩在头顶把她眼前光线全数遮挡。尤其知晓了他身份,形象在步莨心底更是大山一般高耸巨大,这个落差催生出她不小的畏惧感。 “我,我只是想出去游、游玩一下。”这话连她自己都不敢信,心虚地低着脑袋。 “游玩?”帝君弯身,轻拾她下巴,瞧见她眼里的闪颤,分明慌张得不行。 他忽而笑了笑,这笑凉如秋夜风,更是把步莨唬得上下牙齿开始打架。 “可我觉得你这是要逃啊。夫人方才不是说相信为夫吗?既然相信,急匆匆收拾行囊又是为何?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刚一回来就把你吓得恨不得插上翅膀逃离。” 谎话被戳穿得一字不差,步莨反驳的勇气都没。 “为夫可是给了你坦白的机会,你却不交代。这次没机会了。”他右手幻出一 分卷阅读134 捆麻绳,笑容和煦如春风:“不如夫人也试试双手双脚被捆绑的滋味,别有一番情趣。” 步莨瞪大眼,果然……他那日并没被迷晕!他完全知晓她做的一切。 她两腿打抖,顿时筋软骨麻,咚地一屁股坐在床上,泪光闪闪:“大仙您就放过小女吧!我不该把你掳来当上门女婿,更不该下药将您捆绑。您若是对我以往的种种冒犯和罪行有任何愤懑,可以一次性惩罚,只求不要慢条斯理折磨我,我一介凡人受不住大仙三番五次的垂爱。还望您看在……看在咱们成过亲,睡过一个塌的份上,留我一条生路吧!” 帝君被她这诚惶诚恐的委屈样惹得啼笑皆非:“当初误以为我是妖,你都不怕,这会儿知道我是神仙,怕成这样。神仙在你心里莫非比妖还可怕?我又是何时慢条斯理地折磨过你?” 步莨含泪控诉:“一会儿离开三年,让我度日如年、精神恍惚,一会儿又假死,让我心力交瘁、郁郁寡欢,这还不够折磨吗?倘若是妖,要吃我,我也能死得干脆。您一个法力强大的神仙,装死也装得忒逼真,唬得我团团转。” “往后倘若您又想起个什么事来折腾,措手不及地,我真扛不住。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定即刻安排给您雕座玉像,选个风水宝地供奉,每月初一按时给您烧高香、奉香果……” 在他越发沉寒的面色下,步莨声音越来越小,她怯声改口道:“每月十五也可以给您烧香奉果的……” 见他两眼怒瞪如龙喷火,步莨脖子一缩,话都灭在了喉头。 帝君低身盯着她眼,两人距离近得呼吸缠绕在一起。“怎得不吱声了?不如你每日每夜都给我烧香奉果,如何?” 步莨认真想了想,点点头,乖巧状:“可以的。” “你……”帝君一口气血翻涌在胸间。这丫头,哪天真会把他气死! 他冷冷一笑,这藏着针的笑吓得她心里发怵。 “你方才是说可以让我一次性惩罚所有愤懑?”他忽然问道。 步莨迟疑未答,总觉得他说的惩罚绝对不是她认为的惩罚,绞着手指想该怎么解释。 帝君弯腰将她抱起,直接扔进了床内,说道:“你可得做好觉悟,说出口的话没有反悔的余地。” 见他麻绳一甩,床幔一拉,步莨慌忙缩进角落:“我是说你可以惩罚我过去对你的冒犯,比如你也可以给我下药。” “哦?原来夫人想被下药。今日恐不行了,明日我再去买些药来吧。”他一边褪下外裳一边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步莨悲从中来,真是越解释越乱…… *** 次日清晨。 屋内声音断续传出,灵虹在屋外来回踱步,忧心忡忡:“怎么办,公主哭喊得声音都沙哑了,不停求饶……帝君不会在施暴吧?他这么愤怒吗?” 一旁的娄晟则听得猫皮燥红:“这是夫妻乐趣,公主哭得越厉害,说明帝君对她越好,不要瞎操心了。安心去帮我晒鱼干吧。”他两耳搭下来,闭目心静自然凉。 灵虹狠狠瞪他一眼,就知道鱼干! 几日后,寨里的人交头接耳:“寨主这几日眼眶发青、步履虚浮、两眼无神,不会撞邪被鬼缠身了吧?” 一日,路过的步莨听到了大家的议论,心底哀嚎叹气:你们哪里懂,他比鬼还可怕! “哎哟,我的老腰!”步莨揉了揉腰,泪往心里流。 第五十章 趴在床榻上的步莨, 面如抹过海棠花汁,双唇嫣红似要滴血。 颤栗如电掣般在四肢百骸间阵阵激荡而过,手指攥紧床头垂落的纱幔, 脸颊埋入枕中,掩盖她难以克制的吟声。 待酥麻感缓过去, 她转过脸靠趴在枕上,眉头微蹙, 闭眼深喘。 帝君撑在她侧边以防压得她难受, 一手拨开她脸颊因汗湿沾着的发丝。在她额头落下数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她一句话也未说, 仍喘个不停, 他问道:“还好吗?” 步莨微微掀开眼皮,全身筋骨快散架,哪里好了! 她清了清干哑的嗓子,气喘吁吁:“大仙, 天界没有事务可忙吗?您几时走啊。”再不走, 她真会精力耗尽而亡。她一个凡人, 论体力怎么拼得过神仙。 帝君手指勾弄她发丝, 提醒道:“唤我什么?” 步莨喉头一紧:“曦……华……” 帝君欣然满意笑了,伸手刮刮她鼻头:“等你愿意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从未有过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揣测,我就 分卷阅读135 暂且放过你。” 步莨听言, 两眼倏然睁开, 忙不迭翻转身。精神抖擞,气也不喘了, 眨着精亮的眸子望着他:“我万分真心地相信!之前是我脑子一时打结,觉得事情太过离谱,没想明白。这几日冥思苦想下,幡然顿悟,一切都是我胡思乱想,琢磨得过于复杂,更是错把你想得太小心眼。” “可是真心实意的话?”他问道。 她重重点头:“绝不参假!” 帝君看了她一眼,躺下来,将她搂在怀里,抚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寂然未言。 步莨本僵硬的身躯在他怀中慢慢软下来,温暖的怀抱一如既往那些甜蜜幸福的时日,她不知他真实身份的短暂十年。 神仙当真会爱上普通的凡人吗? 她的确怀疑过,所以一根筋认定他许是因无聊而来人界体验不同的生活,要么真的因为被她冒犯而要惩戒她。 总之,她很难理解地位崇高的神仙会爱上自己。何况是一位神帝,凡人无法亲眼所见的存在。如同祭拜天地,而那天此刻就躺在她身旁,如何相信? “你这小脑袋瓜定又在天马行空了。”一句调侃扯回她的思绪,猜中心思,步莨没敢回应。 帝君道:“你心里有委屈,我怎看不明白?怪我无缘无故离开的那三年,怪我离世留你孤苦。以往你什么都愿说,不同我遮掩。如今因为我身份,你却闭口不谈心,你这般忌惮惶恐,我是十分受伤。” 他松开怀抱,轻捧她脸:“我希望你仍愿对我敞开心扉。即使你指责我批判我,我欣然接受,因为我的确有错,伤了你的心。而且你能说实话便说明你在意,可如今,你好似浑不在意,只要不惹我生气,你就不再往前踏哪怕半步。这哪里像夫妻?” 步莨望着他恳切的目光,却锁着眉头推开他手,转身背对他。 好似不看着他才能倾吐苦水:“想我敞开心扉?那你扪心自问,自己可有做到?成亲时你说绝对不会伤害我,那三年,这两年,我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还有余地吗?冷风灌得凉,我已许久未知心头的温暖是何种感觉。” “知晓你是神仙,我费了许久才明白,自己渺小得像只被你捏在指尖的蝼蚁,搓圆揉扁任凭你心情。我哪敢奢望你对我是出于真情,神仙会甘愿被掳来当上门女婿吗?神仙睥睨凡界态势如同旁观者,又怎会投入一段情缘,所以你想离开就离开。我对神仙做了诸多难启齿的错事,作为凡人的我,怎不会惧怕又怎不惶恐?” 听着她自言自语般的诉苦,帝君恍然自己犯了个大错。大多时候,他会潜意识将步莨代入到她投胎之前的状况——魔界公主怎可能惧怕神仙? 步莨性子随魔帝,莫说怕天界神仙,倘若六界谁敢欺负她身边之人,管那是一界之主亦或无名小卒,她定然甩得长鞭啪啪响,一马当先冲杀过去。 当初为了救灵虹,冥界没哪个鬼差敢惹的牛头马面不也被她揍得跑去孟婆那哭着要投胎吗? 步莨从小就在天魔两界混迹,在仙会上敢于当着众仙的面要求天帝赐婚。她胆识惊人,何曾真正惧怕过什么,俨然比如今身为凡人的她眼界和境遇宽阔许多。 如今的步莨虽并不胆小,但她终究还是个凡人。凡界众生,天生对神怀有敬畏之心。倘若身边相处之人,突然发现是个遥不可及的神,怎可能不害怕? 步莨想逃离他身边,必是因畏惧而下意识作出的判断,怀疑两人的感情也是无可厚非,因为难以置信,没法接受。 帝君默思许久,双臂从她身后搂去,将她拥在怀中,下巴抵在她发顶,柔声道:“因为种种不可说的原因,才无法对你详细说明,这会导致你无法理解我,也不敢相信我的感情,我确实有些无力。” 他短叹一声,又道:“今晚恰逢月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 步莨浅淡地应下。 *** 身份已被揭穿,帝君再无顾虑,抱着步莨直接腾雾而飞。 最开始时,步莨会害怕地缩在他怀中,抓紧他衣襟,怯怯睁开一只眼。渐渐,穿山掠林的新奇感令她放松了紧张。 待他停在高空,正可将山林景致如数收入眼底。 步莨望着下方笼罩在皓明月色下的玉壶山,夏风习习吹拂林海,万千松柏荡起森冉波浪,细听枝叶此起彼伏的簌簌声,在崇山间徘徊不绝。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玉壶山的全貌,虽说不如白天清晰,却也能在繁星清月下隐约可见其壶状的侧影。 步莨欣喜感叹:“从来只能窥得一二,也觉四季多姿,美不胜收,此时一览全貌,方知其美胜在佳址和地形。环山之貌阻挡极端风雪,树木常青。纵横河流滋养山林,飞禽流连。” 分卷阅读136 帝君将她放下来,望入她映月明亮的双眼:“你未见山林全貌时,便觉其美,如今目览全景,更觉其美。当初你愿接受我的感情,相信我的心意,如今知晓我身份,难道我的心意就变了吗?这玉壶山的美也并不会因为你所见角度不同而失却了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步莨嘴角的笑意缓缓敛下,目之所及视野开阔,沉思间,有种想将愁绪烦闷洒向广阔天地的念头。 帝君握住她手,十指紧扣,视线落在远处隐如暮色得山峦叠嶂。 “凡人皆有自己的命数,即便我是神仙,也不可轻易更改。神仙下凡唯恐坏了凡人的运势,所以我必须收敛仙力,也不可暴露身份。一般情况,神仙不允许被凡人所知。天有天道,天道可惩戒六界任何生灵,若有扰乱六界秩序者,或多或少会受到惩罚。” 帝君看向她,续道:“为了与你成亲,我强硬更改你的命数,冥冥之中注定有罚。那三年的离开,我的确要去办一件严峻棘手的事,可此事就如齿轮传动,一环扣一环,以至于我身子终究出了状况,必须回天界闭关修复。天界一日,凡间一载,我别无他法,只得假死离去。这便是天道之罚,不允许我再留你身边,也恐会影响你此生的轮回。” 步莨眸光忽颤,心间微悸,抬头怔怔看着他。 帝君将她俏乱的发丝捋顺耳后,紧凝她目光:“倘若有法子,我又怎会忍心让你凄苦度日?我希望你相信我从未变过的心,原谅我不得已的苦衷。” 神仙,天道,这些个神奇的事,她是初初听到,如坠迷雾,似明非明。却发现一件事,他竟是主动成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你不是被掳来的吗?怎会是主动来的?” 帝君笑了笑:“我既然是神仙,再怎么收敛仙力,把事情改成我预料的那样,假装偶遇,然后被掳,这并不难。” “可我们未曾见过,你又如何知道我要成婚,非要娶我。”她疑问颇多。 帝君道:“你又把大白鸽忘记了?我们并不是在成亲那日才是初次见面。你看……” 他指尖施法,朝空中划去,上空霎时出现一片白芒亮光。 步莨惊奇看着空中飞掠而过的五彩斑斓光色,逐渐构成形状不一的图案,有兔子,有猫狗,有花儿,有小树。 记忆深处,也曾有过这些画面,梦中也有过,梦见一位白衣人将幕空上的千万星辰变成这些个动物模样。 久远的记忆如剥开层层洋葱般唤醒,那些画面慢慢明晰,与此刻逐渐重合。 原来不是变化星辰,而是直接幻化出那些图案。 步莨目光一转,接上他片刻未移的视线,暖流在心头泛起潮涌,汇在了眼眶。模糊的视线中,她曾看不清的梦中人,就在眼前。 步莨眨去泪花,清澈眸眼映出他带笑的俊颜:“从小起,你就在我身旁吗?哭闹时为我画下一方晶亮,害怕时护我周全赶走大老鼠,发烧时在我床边陪伴着我。其实全是你吗?” 帝君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你都记起来了?” 步莨摇头:“我从未忘记过,只是太久太零碎,我便以为一切是梦。可你为何会从小陪在我身边?你是神帝,我只是个无名凡人,我不懂。” 帝君眸中盈满缱绻柔情:“我只能稍微点明:你前世就是我的爱人,我在等你此生轮回结束,接你回去同我携手生生世世。你可愿再次相信我?” 步莨定定端看他,能容纳漫天星辉的这双眼,真挚怎会有假?她只是刚开始过于震惊,茫然不知所措,恐惧困惑她心头,才会滋生各种不安。 她扑入他怀中,将他紧紧抱住,泪浸在他衣襟。“我信啊!我信!我再不逃了。” 帝君收紧双臂,可算安抚好了她的心,心间大石顿时落地。他一边用手指梳着她长发,一边道:“可我身子并未复原,需得闭关,同你此次分别不知会多久,我没办法承诺回来的时日。” 步莨在他怀中蹭掉眼泪,抬头一抹悦然灿笑:“没关系,我等你,等你出关来接我。倘若你身子还未复原,待我轮回结束就去找你!” 氤氲泪雾的眼却比星空更夺目,晶莹的泪花闪着坚定的光彩,是她奋不顾身的爱意。 帝君心池漾起一片情动,轻抬她下巴,低身落下一吻。 良久,半空听得云朵上害羞的对话。 “这云结实吗?”被压在云上的步莨担忧问道。 “试试不就知道了?”帝君故意不答。 “四面露天……会被其他神仙窥探吗?” “他们哪敢?”帝君见她犹豫不宁,只得安抚道:“放心,待会儿我就起雾,无人看得见听得到。” 分卷阅读137 >“可是……” “没有可是了!”已是蓄势待发,哪容她再迟疑磨人。帝君快速捻诀,云团周围大雾顿起。 被堵住嘴的步莨只得哼哼唧唧,再说不出话来。 第五十一章 四个月后。 雁清寨众人奇怪寨主突然容光焕发, 精神面貌如同当年刚娶夫君时,瞧不出一丝愁苦伤色。 他们哪里晓得寨主的夫君非但没死,还是个神仙。夫妻二人消除了误解, 恩爱情深,即便曦华暂且离开, 步莨也不会再黯然伤神,心境自然开朗如初。 大家虽不解, 却是替寨主高兴, 能从伤痛中熬过来实属不易。 最安心的当属李舒平和穆向南, 步莨不再哭着要离开雁清寨, 两人委实暗自庆幸不少。 但穆向南最近有些愁,因他第三次同白翎求婚被拒。 两人分明互相有好感,手也牵过,亲也亲了, 他能感觉白翎喜欢自己, 也觉得是时候将她娶进门照顾一生。可不知白翎为何一直有意无意地推拒。 每次他表明要娶她时, 白翎脸上并无惊喜, 甚至瞧起来几分伤愁。穆向南更是云里雾里,弄不清楚她心思。 一日晌午,清方堂开完议会,穆向南喊住步莨, 将自己和白翎的事同她大概说了一下, 想让她帮忙劝说,女儿家的心思兴许找女子交谈会容易些。 步莨本也疑惑他们二人为何迟迟没有要成亲的动静, 但因这是私事,她不好过问。如此,她当是乐意去当个说客,二话不说答应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在步莨正要离开清方堂去找白翎时,守卫的寨兵行色匆匆地跑进来通报:“有一队五十人左右的官兵人马正集结在寨外,说要见寨主。” 步莨和李舒平、穆向南面面相觑,顾不得手头的事,急忙赶去寨外。听到消息的寨民也纷纷赶过去。 见到声势浩荡的人马,大家委实惊了惊,领队的身着盔甲将服,可不是一般官。不免惊疑,寨中生意一向规矩,怎会惹到了大人物? 骑马在前的将领喊道:“哪位是雁清寨寨主?” 步莨立身上前:“在下就是!敢问诸位来我雁清寨有何贵干?” 那人道:“我乃皇上麾下御军统领齐岩,奉圣上口谕,前来雁清寨捉拿妖物!” 此话一出,众人一顿,随即哄然大笑。 步莨听言眉头一皱,莫非曦华是妖这件事给误传开了? 李舒平拱手道:“齐将军是否弄错了?我雁清寨上百人都是原来步家搬迁过来的家属,从未听说什么妖物?” 坐在马上的齐岩横眉瞪目:“雁清寨是否收留过一位叫白翎的青楼女子?她就是个妖物!速速将其带出来,若是公然违抗,我们就得进寨抓妖!” 大家听言惊惧愕然,哪敢信平日里温柔贤惠的白翎是个妖? “一派胡言!”穆向南怒不可遏,喝道:“凭你们张嘴胡乱定罪!没有证据就在此信口雌黄!” “哈哈哈!”齐岩大笑:“就是怕你们不信,我们把捉妖的道士也请来了,赶紧将那叫做白翎的妖带上来,本将可以让你们一个个看清楚!” 就在双方争持不下时,眼见齐岩战马蹄跺不安,就要冲进寨,一道清亮声音响起。 “不用如此麻烦,我随你们去。此事是我隐瞒了雁清寨,他们毫不知情,还望将军不要牵连无辜人等。” 大家转身看去,只见一身素衣的白翎轻步踏来。她视线落在穆向南眼中,闪过几分哀伤,几分愧疚。 白翎的话显然当众承认了自己是妖,寨中之人哪里敢信,俱是惶恐地看着她朝官兵那走去。 步莨也傻了眼,正想上前问个究竟。穆向南两步冲过去,抓住白翎的手臂,张嘴几次却不知说何,皱眉抿唇沉色未语。 白翎握住他手,莞尔淡笑:“向南,对不住瞒了你许久。我其实很想嫁给你,这是我日思夜想的梦,可终究也只能是个梦了。真心希望你可以寻到一位好姑娘,不再辜负你的一番真情。” 说罢,她轻轻推开他手,始终挂着一抹温柔的微笑,目光在他面容流连片刻,转身离开。 穆向南红着眼,两拳紧握,别开身没敢看她背影。 白翎是妖,又是皇帝亲自下口谕派人来抓,步莨几人根本毫无对策。当场无法硬抗,只能容后再想解决的办法。 哪知齐岩突然指向步莨:“劳烦雁清寨寨主同我们回宫一同接受审问。” 此话当即惹得众人恼火,纷纷大声喧说不满。 分卷阅读138 r />李舒平也是即刻黑脸:“我们包括寨主对白翎之事皆是毫不知情,审问必然毫无意义。” “有无意义可不是你们说了算!雁清寨私自藏匿妖物,本就是重罪,即便要为自己开脱,也需在公堂之上对簿。皇上说了,若有违抗者,即刻捉拿!” 齐岩话音刚落,士兵唰唰举兵器严正以待,将形势逼迫得更为严峻。 李舒平还想辩驳,步莨拍拍他肩膀劝道:“我随他们走一趟,不然雁清寨就得有麻烦。” “可是……”李舒平欲言又止。当初步莨的母亲便是被官兵莫名带走后出了事,他当是忧虑非常。 步莨在他耳边小声道:“待我离开,你火速赶去沈府找管家,将今日之事言明。” 李舒平这才想起沈霄,忙点头应下。如今唯有摄政王才能帮雁清寨度此劫难。 而在一旁树下将一切了解清楚的娄晟,转身飞速去了石屋,同灵虹说明此事。灵虹担心公主安危,想化身蝴蝶跟随她身边保护。 娄晟听到有捉妖的道士,灵虹修为低,甚是冒险,遂让她待在寨中。 “你放心,我自会护得公主周全。”说罢,娄晟跃下山,隐没身形,追着那队人马而去。 *** 当日火急火燎赶去沈府的李舒平,却从管家口中得知沈霄前两日带于长青等人去往骊城考察旱灾情况。 他顿时就觉得此事蹊跷得很,怎沈霄刚走,这事就找来了?未免太巧。 管家明白事情急迫,也知步莨在自家主子心底的重要性。便让李舒平稍等,他去同老爷讲明事情。 沈卓渊听完气得怒拍扶手:“皇上虽已是弱冠之年,但他能力不足,许多事还是得依仗霄儿。皇上怎会知晓步莨同霄儿的关系,更遑论什么捉妖!定是被太皇太后三言两语挑唆。这事不用想也知道是她从中做梗!” 他想了想,立马走到桌前坐下,写下书信一封,盖上名签,交给管家:“你赶紧前往俞府,俞将军有快马宝驹,他会派人去通知霄儿。太皇太后许会用步莨和白翎大做文章,这事耽搁不得。” “是!”管家接过信封即刻出发。 *** 步莨被关入皇宫牢房已有两日,却丝毫不见有人来提审。 她坐在木板上,手指扯着稻草垫:“也不知白翎被关在哪儿,现在怎么样了。” 第二日晌午,她就被官差带了出去,来到宫内一处空地。 步莨放眼望去,视线掠过高处就坐的几个人,也不知是皇家的哪些人。 视线定在空地中一个贴满符纸的铁笼子,笼内关着一女子,披头散发趴在笼中。碎裂的衣裳满是血迹,雪白的肌肤长出褐羽,一双翅膀搭在身上,笼内散落带血的羽毛。 铁笼旁的三位道士收了念咒的声,朝上鞠躬:“启禀皇上、太皇太后,此妖已现形,是一只画眉鸟。” 步莨听言,试探喊道:“白翎?!” 笼中之人忽抖了抖翅膀,缓缓抬起脸来,血迹蜿蜒的一张脸,却遮掩不住她的绝色丽容。“阿莨……”她虚弱唤了声。 步莨惊得瞠目,白翎果真是妖?可见她如今被虐的惨状,步莨心口顿时怒火灼烧,抬步就要冲过去。 官差拽住她,将她拖至铁笼旁边,用木板猛地打她膝盖弯:“跪下!” 步莨猝然跪下,奇特的是,并未感觉到疼痛,就像用木板轻轻碰了下而已。但她此刻再如何愤怒也不得不忍气低头。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就是雁清寨寨主?”上方响起沧桑却有力的声音,命令道:“抬起头来。” 步莨抬头,冷冷扫看台上。开口的人一身藏青色华贵服饰,年龄约莫五六十,凤钗金珠满头戴,应是太皇太后。她目光一转,旁边坐着的少年就是皇上了? “的确是个美人,难怪能把摄政王的心都给勾引了去。”太皇太后话语几分讥讽。 此话听得步莨莫名其妙,不是抓她来审问白翎的事吗?怎还能扯到沈霄那去? 若说此时她还不知自己被抓来的目的为何,两个时辰后,被请去太皇太后的宫殿,听完太皇太后一番言论,她可算是理清整个事件。 白翎和她都只是权势下的棋子,利用白翎来牵住她,再利用她扼制沈霄。 “步寨主可考虑清楚了?”太皇太后端着茶杯,不徐不疾吹着:“倘若你愿意偷出兵符,哀家即刻放了那妖物,倘若不依,都城的百姓应当都没见过妖物吧?届时在城楼下,让众人观赏火烧妖物,当是奇事一桩啊。” 步莨忍着胸腔怒意,冷声道:“太皇 分卷阅读139 太后未免太高看小女!兵符如此重要之物,摄政王难不成会放在木桌上等我去拿不成?” 太皇太后饮一口茶,道:“哀家倒有一个计策,只要你嫁给摄政王,以他对你的宠爱,知晓他的私密之事又怎会是难事?不过呢,能不能偷来,这就得靠你自己了。” “难不成我突然说嫁给他?以他的城府还看不出端倪吗?”步莨直觉这个提议可笑至极。 太皇太后放下茶杯,眼中阴骘乍现:“哀家只要求结果,至于该如何做,步寨主当是深知勾人技巧吧?否则摄政王这般冷心寡情之人怎会被你迷了心。待摄政王回朝后,一个月内,哀家要见到兵符。另外,倘若你将这事诉与摄政王,被哀家得知,命断的可就不止那妖物,寨主这么聪明,应该懂得哀家未尽之言。” 步莨怎不知她所言,白翎只是一个警告,她是拿整个寨子威胁她! 步莨终究别无他法,螳臂如何挡车,皇家的势力岂是她能抗衡的。况且沈霄还未出现,她暂时求助无门。 思忖再三,步莨只得暂且应下。但提出要去先看望白翎,知晓其状况。 太皇太后料她也折腾不出大风浪,便准了她。 *** 见到白翎,步莨跪在铁笼外,握着她的手,满是血迹,心疼不已。 她极为小声道:“你是妖,有法力,为何不逃?” 白翎无奈摇头:“我若是逃了,他们更有罪名加注在雁清寨。”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步莨忍泪道:“你也是为着向南吧?怕他受牵连。不嫁给他也是为他着想吧?” 白翎目光暗淡,低头未语。 步莨道:“向南是真心爱着你的,你被抓那日,他还求我同你打听心思,你一日不嫁给他,他便一日心神不宁。你怕他以为你是妖,会害怕,所以才……” “不是的。”白翎面露哀色,泪水滴落:“向南不是这般没胆量的人,我信他。但人妖不可结合,我无法为他生育,还会耗尽他精气,会害了他。只要能陪着他,我都心甘情愿。” 良久,步莨擦了擦泪眼,安抚道:“不要离弃他,即便无法生育,我相信向南他想要的只是同你携手一生。你在此忍忍,我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白翎猛抬头,抓住她手:“阿莨,你可不要因为我去冒险,这不值当。那些人,你斗不过的。” 步莨拍拍她手:“你放心,我自有考量。” *** 三日后,连夜赶回都城的沈霄直奔沈府,见到步莨那一刹那,提着的心胆霎时放下来。 他两步跨去,猛地将她抱在怀中,拥得紧:“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仔细听,他声音都颤得似悬在半空。 步莨能感觉他双臂也在微微颤抖,是真心为她担忧。 步莨轻轻推开他,抬头面色平静说了句出其不意的话:“沈霄,你赶紧娶我吧。” 沈霄错愕愣了会儿,随即眉眼带笑:“好。” 这下轮到步莨诧异:“你怎不好奇我为何要你娶我?” 他手指拨开她吹散在脸颊的发丝,说道:“无论是何缘由,我都不介意,只要你愿意嫁给我。” 他眼中的柔情一如初次倾情那晚,缱绻如缠丝,融融似水月。 角落里隐身的娄晟来回踱步,犯愁忧虑:完了完了,这下可如何是好?帝君的分。身已经用了…… 第五十二章 沈府书房。 步莨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与沈霄。她信不过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只是利用她得到想要的东西,倘若得不到,定然弃之, 若是得到了,太皇太后也一定不会遵守诺言。 经过几日斟酌, 步莨最终选择依靠沈霄。既然太皇太后如此忌惮他,想来权势应当比沈霄弱许多。 沈霄听完, 愤怒之余, 实在没想到她如此信任自己, 心底难免雀跃。 他忖度片刻, 说道:“你我的婚事必须成,大婚当日,我会在殿内邀请太皇太后跟皇上。如此,长青便有机会去解救白翎。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步莨问道:“是佯装成婚, 让太皇太后放松警惕, 以为你被我说服, 再趁机救出白翎?” “阿莨这般聪明, 还真是王妃的不二人选。”沈霄揶揄道。 步莨瞥他一眼:“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哈哈!”沈霄好心情地笑出声,眼中凝着光,落在她脸庞:“倘若我说这番话的的确确出自我内心呢?我从未放弃想拥有你的念想,盼你成为我沈霄的妻子, 你可信吗 分卷阅读140 ?” 从正儿八经的谈论忽然过渡到情意浓浓的告白, 步莨面色僵了一瞬。 每每凝视她时,他的桃花眼就像开了个小火闸, 烧着炙热的光。 步莨原以为过了这些年,他娶了妻,应该早就放下对她的感情,这会儿才知,他执着得有些倔强。 步莨略别开眼,将话题带回来:“可白翎所在位置我并不知晓,那日是被蒙着眼带过去的。” 面对他的感情,她永远是近乎残忍的冷静,沈霄苦笑,回到正事:“这个你无需担心,太皇太后和皇上那都有我的人。”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听在步莨耳中却对他有了重新的审视。宫中权势尔虞我诈,沈霄年纪轻轻当上摄政王,其能力,完全不是她表面看到的这般浅显。 *** 步莨担心成亲的事传入雁清寨令大家担忧,便提前几日去寨中同李舒平和穆向南私下讲明此事。 得知白翎暂且安好,穆向南心安许多,却也愧疚不已,直骂自己无用。 “是我拖累你,倘若我有能力救出翎儿,也不至于害你身陷囹圄,用自己名声换翎儿的自由。” 步莨倒不太在意:“名声不过对外人而言。何况我行得端正,怕那些个流言做甚。”这场婚事本就是假借,做不得数,能救出白翎,再保住雁清寨,才是关键。 李舒平问道:“摄政王有完全把握救出白翎吗?” 步莨道:“我也不知,但听他口吻,此事虽有难度,但不是办不到。” 李舒平了然点点头,看向穆向南,眉头蹙着,眼中饱含为难。 穆向南似看出他未言的话,说道:“待翎儿救出,我就带她离开雁清寨。” 李舒平叹了叹,拍拍他肩,转过身未说话。 步莨愣了会儿,便明白这事他们定然商榷过。她不愿雁清寨任何人离开,每个人都是她的亲人。可白翎身份特殊,不论是为了他们两个安全还是提防将来这事再被人利用而谮害雁清寨,他们都必须走。 她欣慰道:“有你这话,白翎的苦没白受,她等着你呢。” 穆向南想着将来同白翎在青山绿水间,日出观晨,日落赏月,耕田种地,撒网捕鱼。怡然自乐的二人田园生活,美得他嘴角上扬。 “阿莨,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从外边带来的那只画眉吗?”他问道。 步莨反应过来,惊喜道:“是白翎?!” 穆向南笑着点头。他本来也不确定,直到听步莨说那些道士指认白翎是画眉鸟,这才更确信,白翎就是那只在他少年时期飞离他怀中,害得他闷闷不乐许久的画眉。 *** 十日后,皇宫摄政王殿举办大婚。朝中各臣都到场,皇上、太皇太后在应邀出席。 场面比当年娶妤瑈公主不知盛大多少,也不免被人私语比对。 婚宴上的妤瑈全程笑脸迎客,不知咬碎了多少牙往肚子里吞,又是咽下多少酸苦。 她将从沈府中听到白翎是妖的传言告诉太皇太后,本是想捉拿步莨定下重罪,却没想竟让沈霄将步莨娶进门! 看着高台上那对新人接受众人祝贺时,妤瑈眼底的愤恨频频闪现,恨不得将步莨的红盖头扯下来踩在脚底。 *** 深夜时分,婚宴结束。新郎官在侍从的搀扶下来到新房。 沈霄摆手让侍从离开。轻轻推开房门,就见步莨支着额头,坐在屋内桌旁假寐。 她婚服已褪去,身着大红色长裳,头饰也全部摘下,乌发轻束,垂落臂旁。烛光在她甜美的脸庞洒下融暖,长长睫毛在眼下映出羽扇般阴影。 沈霄靠在门框,静静看着她,不免遗憾,未亲手帮她掀开红盖头,也未见到她的新娘装扮。 他渴求时光在此刻驻足,能在往后每晚进屋时,见此佳人静候他的归来。 步莨眼睫忽颤,缓缓睁开眼,视线移去,眨眨眼似在清醒。待看清,起身快步走去。 “我扶你进屋。”步莨见他面色酡红,靠在门框未动,以为他醉了,直接将他手臂挽在自己肩膀:“你先撑着我。” 沈霄未推拒,佯装酩酊大醉,几乎半个身子挂在她身上。 正享受这般亲密时,却听到她小声的嘀咕:“看着没几斤肉,重得跟大石块似的。” 沈霄抿着唇,险些要笑破功。 步莨将他扶躺在床榻,帮他脱掉鞋子。瞥看半睁眼不太清醒的沈霄,问道:“我帮你把婚服脱下吧,不然你睡着不舒服。” 沈霄没回话,一动不动看着她。 分卷阅读141 “怎么醉成这样。”步莨坐在床边,一边帮他褪下婚服一边念叨:“看在你愿意帮我的份上,我才这么耐心伺候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就在她倾身要将衣服从他身后抽出来时,发丝在他脸颊来回扫动,宛若挠在心头的羽毛,痒得很。 还有她轻柔的呼吸,合着淡淡香味。他不动声色吸了口气,这香味好似菡萏花开,清新淡雅,绕在他鼻间,盈满他心头。 酒意忽上脑,沈霄搂着她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步莨手里还抓着他衣裳,被他扑了个措手不及。瞧他仍旧半垂眼,醉得不轻啊?她推了推,真重!半分未移。 沈霄伸手从她眉梢划过脸颊,唤了声:“夫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步莨直白眼,醉得人都认不清了。她拍拍他脸:“清醒点!我是步莨,不是你夫人。” 沈霄意味不明笑了下,低身压着她,两人不过半尺距离。 “夫人……”他又唤了句。声线轻轻柔柔,如醉在云端,几分不真实,含着怡悦。 酒气洒在步莨脸上,她惊得屏住呼吸,不停拍打他:“都说你认错人了!快起身!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眼见他并未理会,反而越靠越近,直至一拳距离,见这趋势……是要亲下来?! 床边隐身的娄晟猫毛炸起,再顾不得扰不扰乱凡人命数,抬抓就要施法弄晕沈霄。就见步莨抬手,果断一个手刀劈在沈霄颈后。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下一瞬,沈霄晕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娄晟放下爪子,满意笑了笑,公主对帝君温柔,对别人就是狠! 终于将他推开,步莨下了床给他盖上被子,瞪他一眼:“还是曦华好,醉酒也不会乱认人。” 待拉下床幔,步莨走到桌边坐下,趴着睡。 床幔里的男人睁开眼,揉了揉脖子,嘴角一抹涩意,他怎可能认错人,只不过实在想这么唤她。 *** 次日,得知白翎被救的步莨想赶紧带她离开。却被沈霄劝下,原因是白翎的事惊动了皇上和诸位大臣,需得等风头过了,再放她离开。 步莨觉得事情也需稳当才妥,便依言等些日子。这段时间,她被沈霄安排在沈府,有侍卫守护。 沈霄叮嘱她在太皇太后被他扳倒之前,绝不要踏出沈府,否则会被太皇太后暗中派的杀手暗算。 步莨尤记得当初太皇太后的威胁,自然也相信她的确这般心狠手辣。便通知于长青去雁清寨转告消息,让李舒平他们加强寨外戒备,步莨暂住在沈府。 *** 三日后,摄政王王妃殿内。 妤瑈面容惨白,两手颤抖拿着一纸休书,抬眼望着自己爱了多年的男子。 她拽着他衣袖,潸然泪下乞求:“霄哥哥……我可以同意与她同为王妃,只求你别赶我走。” 沈霄甩开她手,妤瑈身形不稳跌坐地上。 他冷睨过去:“我曾警告过你,安安分分,这王妃位置就坐得稳。你可是我沈霄的妻,却帮着太皇太后一起利用皇上来算计我?这就是你整日挂在嘴边的爱?” 妤瑈爬在他脚边,扯着他裤腿,哭着摇头:“不是的!是太皇太后撺掇皇上去捉妖的,我从没有要算计你啊!” “倘若不是你在她耳边吹风,她如何得知我对步莨的心思?又怎知道白翎是妖的事?你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沈霄低身握住她下颌,直捏疼她皱着眉头,说道:“你们妄图用阿莨作为钳制我的筹码,这个如意算盘的确打得真好!但你们漏了一点,皇上他必须依附我,我说东,他当真敢往西吗?又怎敢联合太皇太后同我对抗。还有……” 沈霄凑在她耳边:“我得谢谢你们,让我有充分理由将阿莨娶进门,这可是你们为我创造的条件和机会,鉴于此,我也会留你和太皇太后的性命。” 直到他离开许久,瘫软在地上的妤瑈忽然颤着肩膀,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原来到头来,我们都是被利用的!你将计就计,你反间一计!你城府之深,谁都自叹不如!你竟用尽一切所能利用的计策,不过是为了娶她。” 她笑意渐冷,狞着嘴角:“你让我梦碎,我也会让你梦醒的!!” *** 已在沈府待了近半个月之久的步莨渐渐有些不安。 她已四日未见沈霄,也无从打听到消息。托管家去宫中找沈霄,管家也是闪烁其词,说最近朝中繁忙,他分身乏术。 而越发不安的步莨,却在屋中收到一封匿 分卷阅读142 名信。 打开一看,短短几句:明日城内法场,摄政王同皇上及太皇太后亲自监督,众目之下火烧妖物。摄政王只不过想将你据在笼中,将计设局诱你嫁入沈家,他人的性命与他而言,卑微如蝼蚁。 一字一句读了数遍,步莨气得两手发抖。 她深喘稳住心绪,冷静下来细想,又觉这信来得莫名其妙。若要寻求真相,只得明日离开沈府去往法场一探究竟。 *** 次日,躲过侍卫监视的步莨顺利逃出沈府。这得归功于一直暗中护着她的娄晟。 去往法场的路上,步莨听到街上人们议论纷纷,聊的皆是今日法场火烧妖物的奇事。 步莨越听面色越沉,想来这事只有被关在沈府的她不知情! 急匆匆赶去法场的步莨看到了前方人群中闻讯急切赶来的穆向南,她正要喊他,就听到法场一片欢呼声。 “点火!”有人高声喊道。 步莨仰着脖子垫脚望去,只见白翎浑身是血带翅地趴在法场台上的铁笼中,一动不动,笼下堆满了干燥的木材。而沈霄正面无表情坐在上方,旁边还有太皇太后和皇上。 旁边百姓兴奋的欢呼声不绝于耳,她却听不见,此时已然怒火烧心,脑中全是疑问和怒意:你为何欺骗我?!我这般信任你! 眼见木堆被点燃,步莨慌忙拨开人群,拼命往里冲。她答应过白翎会救她,她答应过向南要把白翎带回去! 忽然人群一阵惊呼:“天呐!有人冲入火堆!” 步莨下意识抬头看去,顿时吓得瞪大眼,骇然失色望着正冲在火中不停砍铁笼的穆向南。他浑身被火包裹灼烧,却好似失去痛感,不停砍着。 “去灭火!先救人!”说话的是坐在上方的沈霄,此刻局面也是出乎他意料。 “向南!不要!向南!”尖喊的女声响彻法场。 沈霄闻声朝人群中看去,只见步莨惨白着脸,一边哭喊一边发疯似的要冲上法场。 他眸眼惊颤,猛地站起身,指着她的方位,命令一旁的于长青:“快去拦住她!” 于长青也被步莨的突然出现吓住,忙跑下去。 正嘶喊的步莨忽停下步伐,一动不动瞪着燃烧的铁笼,被熊熊烈火焚身的穆向南,还有铁笼中浑身燃烧、死气沉沉的白翎。 脑中陡然浮现一团黑色火焰,那火焰中的女子惨叫连连,撕心裂肺地痛喊,恐惧又满含愤恨。 直至画面越发清晰,一个个片段在她脑中连成了完整影像。 “这是什么?!妖啊!是妖!” 法场的百姓突然惊慌起来,场下混乱无比,各个避之唯恐不及,惶惶逃开,好似附近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护驾!”高台上的将士们拔出刀剑,护在皇上等人身前,警惕看着场下那被隔离出来的女子。 沈霄惊骇地看着下方缓缓腾雾飞升的步莨。 她悬于半空,周身向外扩散着层层暗红色雾气,额角一圈艳红印记在发间闪烁,最终隐没额中。 她双眼瞳色如嗜血的红,鬼魅般妖冶。而那岿然傲世的睥睨之态,又宛若从天而降的神灵,垂怜着藐视着眼下的凡人。 第五十三章 步莨伸手, 指尖点向法场上仍在燃烧的铁笼。只见一缕暗红丝雾飞去,缠绕那滚滚火焰,好似吸取般, 火势得到控制,并迅速减弱, 直至化作青烟熄灭。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变戏法般的一幕。可没人敢发出声音,连呼吸都不敢大力, 恐惧笼罩在法场上空, 烈日也照不透这方的阴影。 步莨飞落至铁笼旁, 笼中的女子早已烧得面目全非, 尸身半损。白翎从头到尾没有挣扎,就像早就死在了铁笼里似的。 而笼外的穆向南衣裳焚毁,血肉模糊,一手握着剑砍在铁笼上, 一手伸入笼中想要触碰笼中人。他跪在地上, 大睁的双眼饱含不甘和悲痛。 断了气, 却死不瞑目。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步莨眼中盈泪。焚身之痛, 她再清楚不过,灼血烧骨,裂肌炙肤。临死前的绝望苦挣,记忆犹新, 宛如昨日。 围绕铁笼的暗红雾顷刻就将铁笼腐蚀成铁粉, 这些铁粉却被她固定在半空中飘荡,并未散去。 “阿莨?”沈霄终是从惊谔中缓过来, 开口试探唤了声。 步莨却未理会,而是施法将白翎和穆向南的尸身放平在地面。 她抬眼环视一圈,视线落在右前方的巨大龙纹锦旗,她伸手虚握,那面锦 分卷阅读143 旗霎时拖杆飞来,铺在地面的两人身上。 “放肆!皇室锦旗岂容你拿来盖这污秽之物!”太皇太后拍椅起身怒斥,命令身旁的道士:“你们不是捉妖的道士吗?快将这妖女抓住!” 三位道士面面相觑,他们感觉不出前方女子的妖气,何况其力量莫测。却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是!” 三人拔出剑来,拿出符纸,围绕步莨列阵念咒。 吓得面色苍白的皇上也命齐岩将军派将士围困,助道士捉妖。 只有沈霄神色沉肃地看着下方的动静。他分明记得当初请忽弥大师来沈府念经欲逼迫曦华现形时,步莨完全听不懂经咒,也没有半点不适。 忽弥大师修为比这几位道士高许多,其经咒的功效自然也胜数倍。由此可见,步莨并不是妖,可她此时的状态同原来判若两人…… 难道她是被妖或者什么给附身了?! “没想到摄政王新纳的王妃竟是个妖?那雁清寨指不定就是个妖寨!”太皇太后嘲讽至极。 沈霄冷目射去:“你未见道士念咒之下阿莨并未有动静吗!太皇太后旧居深宫,眼界自然窄,对未知之事惶恐不安可以理解。可未有证据却妄下结论,还望你谨言慎行!” “你!”太皇太后怒颜瞪视,却不敢再言。她的命门已被沈霄掐在手中,皇上都不敢动他,白翎之死已让她丧失了最有利的筹码。 步莨面无表情看着念咒耍剑的道士,而那三道士心里早忐忑惕慌。 所有扔过去的符纸还未近她身,就被周围的红雾蚀为灰烬。而越靠近她,心底深处越发畏惧和惶恐,就连围在旁边的士兵握枪的手也是因不由自主的害怕而发抖。 “无知的凡辈……”步莨缓缓抬手:“休要浪费我时间。” 她手臂挥下,大风骤然凭空刮起,一时间法场红雾漫天,风沙卷石,摧林折木。 众人闭眼闪躲,被刮得东倒西歪。 尚未清楚情况的一干人等,待这莫名狂风停下,震惊地看着被风肆虐得残石碎木的法场。方才的士兵一个个被刮去五六丈远,吐血的吐血,昏迷的昏迷。 而法场中央,步莨和两具烧焦的尸体早已不见踪影。 原本被步莨化做粉末的铁笼完完整整立在法场中央,四周封得严实。里头竟关着三个道士和……太皇太后! 四个人各据一角落,也不知这短暂的时间遭遇了什么,皆是披头散发地抱着发抖的身子,两眼悚惧大瞪,好似疯癫。 而台上只剩沈霄和皇上,皇上瘫软在椅中,吓晕过去。 沈霄怔怔坐着,两眼始终看向前方,一瞬不眨。 方才,狂风散去之前,步莨化作红雾的身形飘在他眼前,她一边环绕他来回飘荡,一边凑在他耳边说着话。 “我最恨别人将我的信任一次次践踏,我选择相信你们,可你却同他一样。一个利用我的信任烧死我,一个利用我的信任烧死我家人。他该死,而你…待我办完事,今晚便来取你性命,你且在沈府好生候着。” 声音冰寒刺骨,仿若来自幽冥之府的地狱深渊,夺魂慑命。字句如封喉不见血的利刃,却字句嗜血,嗜他心头的血。 *** 步莨将白翎和穆向南带到土地神奉矢所在之地,先施法复原两人肉身,再用当初鬼差给的另一张符纸贴在穆向南心口。 步莨叮嘱:“拜托土地神帮我守住两人肉身,我这就去冥界将二人魂魄带回。” 虽惊讶魔界公主突然出现,对情况不知所云,但奉矢莫敢不从,恭敬应下。 步莨正要跳下井,忽转身朝那树下趴着的虎纹猫望去。 娄晟登时吓得猫毛直竖……公主恢复力量后就察觉到他隐身在角落,一团红雾就把他给顺带掳了过来。 他真的没料想魔界公主法力如此强大,尤其方才在法场,那冷冽生冰的眼神,睥瞰漠杀的姿态,跟当初横扫魔界的魔帝步行天一模一样! 果然是父女,动起怒来,真有种毁天灭地的态势。也就只有帝君能镇得住她吧? “你也过来好好护着。”步莨吩咐。 “是!”娄晟乖乖快步走过去,蹲在两人身旁。 *** 到了冥界的步莨一路畅通无阻,径直飞掠往生桥。 桥上牵引魂魄的鬼差们惊奇地抬头瞧了瞧,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待看清,各个咽了咽喉,低下头装作没看到。 往生桥上悬空守卫的牛头马面掀开眼皮,正凶神恶煞怒目圆瞪,一见是魔界公主,立马望天看河,也是装作没看到,再也不想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样子了。 分卷阅读144 r />步莨直接冲去阎王殿找阎王。开门见山:“我要提两个人的魂魄回阳还魂。”口吻自若得好似来话家常,顺便提两件常物。 阎王老神在在敲着案桌:“冥府有冥府的规矩,凡人皆有命数,不可……” 步莨挑着眉梢打断:“有君凭借心情好坏,仗着自己是冥界之主,更改的命数不计其数,所以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此次的人情欠着,往后阎王若有事相求,我定二话不说,绝不推脱!” 阎王手指一顿,嘿?小丫头竟敢威胁他。更改命数的隐秘之事定是魔帝同她说的,这无耻的魔帝,在他背后乱嚼舌根! 阎王起身,一道风起,眨眼立在步莨跟前,讨价还价:“两条命,也该换两个人情吧。” 步莨暗暗咬牙,怎就忘了阎王是个斤斤计较又小心眼的主呢。 “行!”她抬手:“击掌为誓,不可再改!” 阎王瞧一眼她的小手:“好。”抬掌强劲一击。 步莨收回手掌,面色自若地在袖中揉了揉。击个掌而已,用得着这么使劲吗,骨头都被击松了。 阎王交待完吴判官命鬼差领两人魂魄去土地神奉矢那还魂,步莨抬步就要离开。 阎王喊道:“公主且慢,我有事需同你点明一二,以免公主犯下错事被天界定罪。” 步莨转身,默等他接下来的话。 “白翎并不是今日死的,半个月前她的魂魄就被鬼差带来了。” 步莨蹙眉疑思,半个月前?也就是沈霄派人解救白翎的时候,莫非沈霄救下时她已经死了? 阎王接道:“沈霄有龙气护身,且命由天定,公主万不可取其性命。” 步莨眸露惊色。龙气护身,说明沈霄今生是天子之命,将来要当荣国的皇帝。而命由天定,阎王表露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是下凡历劫的神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倘若白翎不是死于他手,她可以不取沈霄的性命,不乱他劫数。但他隐瞒事实,参与烧毁白翎尸身,更是害得穆向南焚身殉情。 步莨点头谢过阎王,转身离开。这笔账,她不得不算! *** 沈府——庭院中。 沈霄一人坐于石桌旁,品酒赏月。 看着是怡然自得、惬意十足。可抬头观月时,残缺的弦月映在他眸中,独独只剩清冷惨淡。 忽而朔风起,白色的月光瞬间被红雾笼罩,如幕空染了血,透着惊悚阴森。 沈霄放下酒杯,站起身,抬头眺望那阵阵飘来的红雾——她来了,来取他的性命。 直到熟悉的身影拨雾踏空而来,轮廓渐渐清晰。“阿莨……”他忍不住唤道。 步莨飞落他面前,眼里冷漠淡凉:“为何要欺骗我?” 沈霄简短解释:“我并不是有意隐瞒你。我们成亲那日,于长青的确救下了白翎,但她早已自杀。许是不想拖累你们。” “为何欺骗我。”她又问了一遍,一样的语调。 沈霄从未见过她这般冰冷的神情,好似他是她想立斩解恨的仇人。 他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终究坦白—— 因太皇太后知晓他的计策,她想拼个鱼死网破,让朝中上下乃至都城百姓都知道白翎是个妖物。 沈霄本打算等风头过去再把白翎已死的实情告诉步莨,再将白翎尸身隐秘送回雁清寨。可他在朝堂上费劲口舌也难堵悠悠众口,倘若一意孤行将白翎放走,太皇太后定会以此事作为借口,挑唆煽动朝野内乱。 最终他只得将白翎尸身于大庭广众之下烧毁,如此太皇太后也失去了最有用的棋子,她气数该尽。 步莨毫不客气拆穿:“你还有另一个潜藏的目的,怕我知道实情离开你?你将计就计娶我,最终想将我封锁在沈府,想占据我?我可有说错?” 沈霄顿了一瞬,随即苦笑:“既然你都猜中了,我也不多为自己辩解。我这一生,最大的败战便是你。我曾以为我会终身奉于朝中,献给荣国,直至你的出现……” 他缓缓抬手,想触碰她的眼,将那里的冷漠抚走,却又无力垂落手臂。 “每个人或深或浅,尤其像我们这种从小在权势斗争中残喘的人,都会想寻获一寸安宁,搁在心头。你是我想要的安宁,我此生却如何也得不到。或许我今生的命就是注定不得安宁。” 沈霄最后深凝她一眼,闭上眼,口中嗟叹出哀和伤,轻飘飘随风而逝。“这命你若想拿,就拿去吧。” 步莨默然看着他,她不是无心冷血之人,沈霄的感情从未隐藏过,不止一次摊开放在她眼前,热切期盼她的回应和注视。她 分卷阅读145 虽感动过,可她从来就只爱过一个人。 而这一次,他俨然在她心上划了一道伤,打碎了她的信任,伤害了她珍重的家人。她没办法原谅他。 步莨抬起手,指尖点在他额头,“我不会取你的性命,但我会取走对你来说最宝贵的东西,作为惩罚。” 沈霄眉头一皱,忽惊得睁开眼,想推开步莨,却发现四肢被禁锢,动弹无法。 “不要拿走我的记忆!听到没!我的命给你,你给我住手!”他愤然大吼,怒瞪她,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步莨对他的怒吼无动于衷,指尖不断从他额间抽取,记忆化成白细的棉丝渐渐汇入她掌中。 沈霄面色忽然涨红,气郁心口,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再喷出一口血。身形摇摇晃晃,他支撑不住,跪在地上,缓缓倒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气亏神损的沈霄缓缓闭上眼,昏迷前撑住最后一瞬的意识,问道:“你不是妖,不是人,你究竟是什么?你是谁!” 步莨将他脑中有关她的记忆如数抽离,汇集成白色晶珠,握紧手心。她施力一捏,携带记忆的晶珠破碎成齑,散成点点白光飘在半空,瞬间没入夜幕。 步莨淡淡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沈霄,腾雾离去。 空中飘来靡靡渺渺的声音:“我是魔,亦是仙。” 一个月后,太皇太后崩于宫中,太医院说法是因那日在法场惊吓过度,精神恍惚,命危难续。 *** 将穆向南和白翎带回雁清寨后,步莨同寨中之人表明自己因夫君离世,尚未走出悲痛,将和灵虹离开寨子,去往远方,归期不定。 众人虽不舍,却见她执意如此,再难挽留。 穆向南和白翎知晓步莨的身份不简单,并不知她真实身份。但也未同谁说过,两人为了雁清寨的安危,也决定离开寨子,余生归隐。 步莨交代完所有事,便带着灵虹和娄晟回去魔界。 *** 魔帝、漆伯和伍峯将军见其归来,狂喜难掩,俱是激动不已。 大家想要在魔宫操办宴事,庆贺其复活归来,哪知突然就寻不到步莨的踪迹。 魔帝问灵虹,灵虹也摇头不知。 魔帝捂脸抹泪,哀叹连连:“这丫头定是去天虞山找帝君了!我都还没跟闺女叙叙话,谈谈心,她的心就被勾去了啊!” 可没人料想,步莨并未去天虞山,而是直奔当初封印祟缨魔心的万寂之谷。 *** 崖边女子,一身淡紫丝羽裙裳,长裙被谷下荡起的风吹得狂舞乱摆。 任凭狂风肆虐,她身姿固如傲竹,平静的面容未泛起半点涟漪。 谷中的烈火映红了她脸颊,也将她眸眼的红衬托得更为妖艳。像极了远观万寂之谷时,万年不灭的火焰形成的炽红火眼。 “浑,出来吧!别躲了。”淡然的语气仿若喊着相熟的旧友。 话音刚落,一大团红雾从下方烈火红岩中撺出来,嘭地猛击结界。 “哈哈哈哈!沦!你终于找到合适的肉身,将魔界公主占据。快想办法将我救出去!”雌雄莫辨的声音,难掩兴奋。 步莨垂眸望去,周身倏静,淡若清风。 她唇角微扬:“你可说错了,我从未占用过谁的肉身,依旧是魔界公主。我是沦,沦即是我,生而如此。” 第五十四章 “什么意思!” 浑渐渐收拢红雾, 变幻出模糊的人形半身轮廓,下身拖着长长暗红雾尾。隔着结界细细打量步莨。 “你不是吞噬了魔界公主的意识吗?如同我们当初占据了祟缨的意识那般。” 步莨道:“你还没接受教训?倘若宿主不够强大,就会因为你我的力量而变得狂妄暴虐, 甚至焦躁不安,最终失去自我。他们无法承受我们的力量, 就算不被别人杀害,精气和神识也会被我们消耗殆尽, 难逃一死。如此, 我们又要重新寻求宿主, 可这六界又有谁的身体能承受, 与我们共生?再无法获得合适宿主,你我都会消亡。” 浑道:“所以你决定成为自己的宿主?这又是如何办到的?” 步莨道:“起初我在莲珣体内多次想伺机夺取她的意识,但她神识强大,总会下意识反抗我。直到有一日, 她腹中形成一孕囊, 里面有刚成形的胎儿, 但仙魔历来无法孕育后代, 胎心异常,早已没了心跳。我便封存意识,将力量全部灌注胎心,休眠至今。” 浑突生警惕:“那你究竟是谁!” 步莨笑道:“你是封印太久变傻了吗 分卷阅读146 ?我只是重新唤醒了封存的意识, 获取了身为沦的记忆。而我也是魔界公主步莨, 我们一直都是一个人。” “你……”浑朝她一声怒吼,撞得结界嘭嘭响, 斥道:“叛徒!我当初将你放出祟缨的魔心是为了引开天界的注意,让你为我们寻求合适的宿主,最终将我救出!你却自作主张生长自己的肉身,莫非你想将我吞噬不成?” 步莨蹲下来,手指点了点结界,眨眨眼:“你我本就是一体,将你吸纳我体内,重新合二为一,又怎会是吞噬?我们不还是浑沦吗。” “呵!”浑冷笑:“这如何一样?!你吸纳我,你就会成为我的宿主,力量为你所用,意识为你操控!你便会成为浑沦的主宰,休要同我佯装无辜!” 步莨道:“这又何尝不好?你是阴,我是阳,历来都是你的阴暗面使得宿主精神力不稳,最终走向极端,杀戮残暴,唯欲而行。结局就是被六界追杀,最终消亡。” “我们是天地源力,本就该主导世间万物!”浑的身躯因怒意而不稳膨胀,厉声骂道:“你永远都是这么懦弱!胆小!当初倘若不是我找到祟缨而遁入她体内,我们早就消散得一干二净,而你永远只会坐以待毙!天和地的力量原本就是我们的,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有何不可?” “你以为你不主动宣战,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天界惧怕我们的力量,即便你不与他们为敌,他们也会想尽办法消灭我们,所谓的神仙就真的普爱众生?他们爱的是高高在上的权力,可以对下界指手画脚的力量。若有一股力量超越他们,甚至可能推翻他们,又怎会允许你我的存在?” 步莨站起身,淡然顺了顺吹乱的长发:“你若继续执迷不悟,就在这儿待到自行散灭吧。” 浑听言更是气愤得崩解人形,暗红雾化做一团,奋力冲撞,扬声威胁:“不要以为我会被你逼得走投无路,我就真拿你没办法?你就不怕我把你是沦的事告诉魔帝和帝君吗?” 步莨动作一顿,长发一甩披在肩后,不甚在意冷哼:“你要说便说,我有何惧。今时已不是远古,如今万物生长、生灵繁荣,你若放下对盘古将天地分离的怨气,放下重掌世间的执念,你我还可喘息许多年。待我取回魔心,我再来此,这段时日,你就好好冷静想想。” 就在她腾雾升起时,浑的嘲笑顿时传来:“你以为北霁帝君得知你的身份后,还会爱你吗!简直痴心妄想!” 步莨停在半空,微微侧身,斜眸垂来,冷色闪过。 浑继续嘲笑:“哈哈!你果真爱上了他。感情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只有卑微的生灵才有,只会让你断送性命!你早晚会看清天界的贪婪和堕落,他爱的是魔界的公主,而不是身为沦的你!” 步莨手掌虚握,谷中烈火霎时熊熊燃起,直窜整个结界,将浑覆裹,吞灭了他的声音。 “他爱的是谁,我比你更清楚。”步莨飞身离开。 浑还在滚滚火海中挣扎,从间隙中逸出,却不见步莨的身影,只听远空飘来她最后的话语:“你若想看我的悲剧,那真得失望了。你就在这里降降火,我会再来。” 浑气得勃然嘶吼,震得结界嗡嗡响,在整座山谷回荡不绝。 *** 步莨离开万寂之谷,来到天虞山,还以为寻错了地方。 白茫茫的皑皑雪山,银装千里。积雪覆盖整片林木,蜿蜒潺潺的溪流冻成了晶莹剔透的冰龙。早已瞧不出天虞山原本的景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她见过天虞山下大雪,但也不曾大到能掩盖整座山景。何况帝君曾挂记她体弱,怕她又染风寒,所以即便天虞山到了冬季,他也只会降一两场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目之所见,绵延起伏的雪白,好在小峰顶的殿宇仍能看出漆色,还有崖边那颗迎雪傲放的梅花树。 步莨寻到了位置,收雾落地。 看着崖边的这棵梅花树,忽而就想到魔宫内,娘亲曾住的九霖庭后院的梅花树。 步莨拂袖,梅花树旁厚重的积雪霎时被吹散,露出了雪下青葱草地,有一处明显的凹坑。 她目光微凝,所料没错,九霖庭那棵就是从这儿挖走的。她视线定了稍刻,再拂袖,雪又重新覆盖,完好如初。 走至帝君寝屋的院落,屋外罩着厚厚一层结界,帝君正在屋内闭关。 步莨在院中悠闲散散步,赏了赏院里种满的梅花树,虽然没崖边的大,但长势都不错,花色也艳丽。 她左瞧瞧右看看,终是选中了一棵。弯下身,抱住树干正要拔树。想了想,应当事先跟主人说一声才行,不然可就成盗树贼了。 她拍拍手,走到屋门前,朝里喊道:“曦华,我是阿莨,我在人界的轮回一不小心就结束了,过来告知你一声。你出关后记得去魔界 分卷阅读147 找我,还有……” 她清了清嗓子,厚着脸皮道:“我看中你这庭院里的一棵梅花树,我带回去养养可好?” 等了会儿,里面没有动静,她笑逐颜开:“我当你默认了啊!那我带走咯。” 步莨两三步跑回那棵树前,弯身一拽,连根拔起,力大无穷,一气呵成! 她兴高采烈扛着树,正要腾雾,脚步顿了顿,转身朝屋内喊道:“曦华,我想你了!想得心都颤了的那种。所以你出关就赶紧来找我,不然我会哭的!那我先走了。” 说罢,她才腾雾飞离。 将将飞出殿,只见漫天突降雪花。她正莫名其妙,渐渐那些雪花聚在她身前飞舞,凝结成她喜爱的人。 ——冰雪模样的帝君。 想来是听到了她的话,用神识凝成雪人迫不及待来见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步莨心底窃笑,故作严肃:“还在闭关怎能三心二意。不就一棵树嘛,小气!也不怕分心走火入魔。” 帝君飞在她面前,嘴角微扬起夷悦的弧度,伸手抚摸她脸颊。 步莨半眯着眼,颇为享受他轻柔的触碰,如执一尾冰羽,从她眉梢滑过颊边,凉凉沁肤,还真特别。 “夫人想要梅花树,直接拿就是。我追来是想问,一棵够不够?要不要为夫出关之日把天虞山的梅花树都给搬去步雪殿。” 天魔两界谁不知北霁帝君十分珍爱自己所摘种的梅花树,外人哪怕想要取朵梅花都需费尽口舌。帝君只折过一次梅花枝,便是步莨及笄之时。 听他说出这般豪爽之言,步莨不知多受宠欢喜,好似这满树的梅花朵朵绽在心头,清香扑鼻,甜盈心窝。 压住心喜,她故作镇定道:“我可没那么贪心,先扛回去种一棵试试,若是种死了,我兴许就没兴趣了。” “对梅花树没兴趣不打紧。”帝君微微低身,在她耳边低语:“对为夫可不能没了兴趣。” 这人就是有本事,即便是个幻化的冰雪人,也能把她的心给缠住,她从来对他的情话半分没抵抗力。 “还不好好专心闭关,真不怕走火入魔啊?” “夫人未免太小瞧我,只是闭关修复身子,何来走火入魔一说。”帝君饶有兴味见她佯装自若,耳根却泛红的羞涩状。 “哦?”步莨侧头凝看他晶透的双目:“你当真强大到无论如何也能气定神闲、不失分寸?” “怎么?阿莨不相信吗?”他指尖在她嘴角徘徊。 步莨笑得天真:“倘若我告诉你,我在人界同沈霄成婚了呢?” 帝君动作一顿,霎时僵住,瞧着俨然就成了一具冰雕,一动不动。 这话步莨说的轻巧,却如一颗巨石砸了下来。砸得帝君周身雪花猛地一荡,如白絮飘落在她眼前。 步莨尚未透过丝绒般的雪花看清他表情,周围瞬间扬起刺骨的雪风,刮在脸颊像刀割般,冻得她以袖遮脸,眯起了眼。 步莨只能透过眼缝看见周围的雪被狂风卷起,荡起百丈高。雪花狂舞乱奔,耳边大风呼啸声如林野深处巨兽嘶吼。 忽而腰身被大力搂住,步莨听见耳边他不稳的沉喘,似在压抑情绪。 “阿莨,我有些不大高兴。你就在魔宫乖乖等我出关。” 话毕,狂风顿止,帝君神识幻化的雪人瞬间散碎成雪花,同漫天飞舞的雪一起洋洋飘落。 瞧看下方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树木,步莨拍拍胸口:方才哪里是有些不大高兴?分明是怒发冲冠,恨不得把天虞山的雪连着树都给摧尽了。 就知道你淡定不了,谁让你在人界欺负我,得让你一边闭关一边憋屈去,受些罪! *** 一个多月后,天界天庭,司命殿。 司命星君瞠目结舌看着像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的屋子,命本籍册狼藉一片。 “这……这怎么回事?”许久才找回声音的司命问向正苦脸整理书籍的仙侍。 仙侍摇头叹气:“方才北霁帝君来过,他说:既然司命星君这么喜欢弄些复杂混乱的命本,本君就如她所愿,让她的司命殿好生混乱,帮她多激发出一些特殊灵感。” 仙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接道:“帝君说完,就抬了抬手,我还没看清他做了什么,整个殿内的书籍全部长了翅膀似的,飞的飞,蹿的蹿。帝君丢下句:倘若司命星君心有怨言,就让她到天虞山找我当面质问。” “然后呢?”司命问道。 “然后?然后他就走了啊……”仙侍忽想到什么,又道:“对了,帝君还说,倘若公主和沈霄成婚时发生了点什么不该发生的 分卷阅读148 事,他会亲自来看望您。” 司命心头打鼓,一颤一颤抖得跟落叶似的,问道:“帝君的表情如何?是看着很凶?还是一般凶?或是面无表情。” 仙侍想了想,依着记忆形容道:“表情倒是不凶,帝君其实还笑了,就是那笑吧,怎么说呢。像深渊无尽处吹来的凉风,有些惊悚。又像万年化不开的冰,阴寒的。” 回忆起帝君那样子,他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委实恐惧。 司命咽了咽喉咙,马不停蹄驾云飞奔去了天宝殿,哭丧着脸:天帝,救命啊!我要下凡历劫躲难,我不要写命本了!谁爱写谁写去! 第五十五章 魔宫步雪殿, 深夜时分。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步莨,察觉脸上有些异状,好似有什么在触碰脸颊。 “阿莨, 我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温柔的口吻, 一字字钻入她耳中,瞬间将她瞌睡排挤。 步莨睁开惺忪睡眼, 依着朦胧月色, 瞧见床头纯白的轮廓, 她却看得清他的面容, 因为每一寸模样都刻在她心头。 “曦华!!” 步莨心喜,猛地起身扑进他怀中,声音带着哽咽,拼命在他胸膛蹭, 想吸取他身子的温度。 就在她享受久违的温暖拥抱, 沉浸在深深的动情中。头顶飘来他淡淡的话语:“我想知道你和沈霄的婚事, 不知夫人今晚能否解答?” 一桶凉水从头浇灌, 瞬间浇熄她胸间涌出的澎湃热情。 步莨心里直泛嘀咕:这个没情。趣的、扫兴的、还有点记仇的夫君! *** 殿内烛光昏黄,影影绰绰。 乖巧跪坐在床榻上的步莨一五一十将人界的事情坦白交代,解释彻底后,偷眼观察坐在床边一直默听的帝君。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帝君在听到两人‘新婚夜同睡一屋’后, 沉青的面色丝毫没有因为真实原因而有半分缓解。 “全部实话?”他问道。 步莨小鸡啄米般点头:“句句实言, 无半字假话。” 见他面无表情默看自己,步莨撇撇嘴, 那日为了气他,脱口就说出这事,这下没后悔药可吃,砸了自己脚,还得自己收场。 步莨暗暗骂自己没骨气,当时叫嚣得趾高气昂的,这会儿在他面前就成了软脚小虾米。 她慢慢爬过去,跪坐在他面前,展开双臂,睁着圆溜溜杏眼,烛光下还闪着泪花。 帝君就算对这个‘假成婚’再有微词,也不会无视她的撒娇,即便知道她的委屈是装出来的,他又哪里真舍得让她哭出来。 帝君两手撑在她腋下,提小娃娃似的,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步莨小手抚着他微蹙的眉头,说道:“为了救白翎和雁清寨,这也是没办法的选择。你那时又不在我身边,我求助无门,况且只是假成婚,什么也没发生。你还真生气啊。” 帝君眉梢微挑,这机灵鬼,就把矛头转到他身上了? 他道:“你在天虞山说那话的时候可是得意又猖狂。你是诚心给我心里添堵,闭关也不安逸,我还不能真生气?” “还不就因为你在人界害我伤心几次,我心里苦没消,不服呗。”步莨放下手,搁在他唇边:“你若还闷着气,就咬我吧!喏,来解解气。” 帝君瞧了瞧这白葱头似的嫩小手,轻捏她下巴:“咬你的手指怎能解气?” 说罢,他低头捕获她微启的红唇,轻轻含住,再用牙齿细细咬着。 许久未有的亲密瞬间就夺取她的思绪,两手慢慢圈在他脖颈。步莨想伸舌探入他口中,却被他唇齿抵住,将她舌推了出去。 帝君仍是不放过她嘴唇,继续啃咬。 步莨哪知他真的较真咬她解气。他咬得轻,细棉如针,扎得她嘴唇一片酥麻,呼吸越发紊乱。心间有团火烧得灼热,却被他给强硬堵住,疏解不开。 步莨不满地想推开他,却被他铁钳般的手臂禁锢得挣脱不得。 “唔……不带这么折磨人的。”她皱眉,含糊嗔怪。 帝君松开她唇,瞧看这双被咬得红肿发亮的唇,他的面色终于缓和许多。压了压略沉的呼吸,说道:“是你让我咬来解气的,我的气没消,你就自个儿先忍忍吧。” 步莨咬唇红着眼,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帝君漠然无视,将她放倒在床榻。指尖一点,熄灭烛火,床幔落下。 褪下衣裳,倾身压下时,昏暗中,他 分卷阅读149 一双眼燃着炙烈火光,灼得步莨有些热又有些怯。 帝君嘴角扬着愉悦笑容,几分捉弄道:“烛火熄了。这会儿你如何可怜兮兮,我也瞧不见。说出口的话得负责,我可同你说过了的。” 他也是久未亲密,方才那点触碰哪里够解多日相思苦。将将贴合她唇瓣时,他心跳就已狂奔似快马,厮磨慢咬时,浑身血液更是燥动沸热。 恨不能即刻碎了她衣物,亲吻她,拥抱她,与她共醉云雨之巅,同她纵跃销魂情悦。 消相思,解渴愁。 但他今晚铁了心得让步莨受点教训。竟敢跑到天虞山趁他闭关之时,公然挑衅他的醋意。小丫头一日不给压压胆,胆子就越发肥了。 这夜,步莨委实是哭天喊地都不灵。 帝君是应了她的话,咬着来解气。欲望的势头再如何翻滚涌动,他都能压得湖面风平浪静。 一整夜,步莨双手手腕被他握紧,两腿也是展挣不能。实实在在板上肉,被咬了个彻头彻尾。 *** 拂晓时分,微光透入屋中。 步莨趴在床上,长发散披,覆过雪白肌肤,铺在皱乱的绸被上。 隐约可见莹润白肌上的红红点点,像嫣红梅花开在了雪中,醒目暧昧。 半梦半醒间,感觉手掌敷在她腰侧,温热徐徐导入,舒缓一夜的酸疼和疲惫。 步莨颤了颤眼皮,缓缓睁开眼。惺忪视线里,帝君支额侧身撑在枕头上,一抹淡笑,温暖如这晨曦的光。 “早啊。” 许是刚醒不久,他的声音带着些沉哑,却好听得她眼中酝起了泪雾。 对凡人的步莨来说,只有几个月没在清晨睡醒时睁眼就见到他。可对于死而复生的她,被火烧临死之时,她绝望地以为此生就此结束,再也见不到他浅浅浮在心头的笑,再听不到他如清风回谷般温柔的声音呼唤自己。 ‘死去’那日,他们之间有争执,她心底还多少存有怨念。可此时此刻,有什么能重要得过在清晨花醒时,睁眼就能见到心爱之人。 步莨就这么注视他,一瞬也未眨眼,就连泪水溢眶而出,她都没察觉。 帝君却被她这梨花带雨木愣的样子吓到了,忙将她身子翻过来,擦着泪,问道:“气我昨晚折腾你,委屈了?” 步莨摇头,抽了抽鼻子,哽咽断续道:“临死时,我真的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可如今还能在晨间听到你一声早,感觉做梦似的。我都快分不清究竟死的时候是个梦,还是现在是个梦。我不敢眨眼,怕闭上眼睡去后,你不见了。” 声声含泣,透着害怕,字句如锥,扎得帝君心口痛。 在他印象中,步莨胆子不小,面对困难也能临危不惧,却因他而露怯。她的感情很深,却安全感不足,总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说来是太爱他,也是因为被害过,怕再失去。 帝君捧着她的脸,一遍一遍吻过她额头,啄在她眼畔的泪滴,想给予她足够的温暖。 待她终于停止哭泣,帝君将她抱在怀中,顺着她长发轻抚她后背,帮她顺气。 时间在静默中缓缓流淌,却又温馨舒适,直到窗外朝阳渐渐在屋内亮堂起来。 帝君抵在她发顶,开了口:“我不会离开你,我也不会允许你再离开我。那日没有护好你,像根针埋在心底,每每想起都是刺心流血般的痛。我空有一身修为,却连自己妻子都没护周全,这种打击,几近让我崩溃。” 步莨从他怀中钻出脑袋:“那日不是你的错,你为何要自责!就连我也没料到会是那种结果。”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起爹爹说她死后,帝君封山十多年,天虞山常年冰雪覆盖,不闻鸟啼,不见兽踪。步莨更是心酸,难怪那日去天虞山见到的是白茫茫的千里雪景。 “怎不是我的错?”一想到她被活烧,愧疚和痛苦就像钢绳勒紧他脖子,难以喘息,“倘若我没追去,而是留下来陪着你,你就不会惨遭厄运。一个男人没护好自己心爱的女子,有何脸面为自己辩解。” 心爱的女子…… 步莨听到这句关键,眉梢一挑,跃起身就将他扑倒。小手撑在他胸膛,“心爱的女子?”红红的眼闪着晶亮的光。 帝君揉了揉她上扬的嘴角,笑道:“高兴傻了吗?这都还要问。” 步莨拍了拍脸,又扯了扯头发,忽然笑成一朵花儿似的,趴在他胸口抱紧他:“真的呀!不是梦!” 她嘻嘻地在他怀中笑得灿烂,等了多久盼了多久,可算是盼来这一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曦华!!”清亮的嗓音透着难掩的开心。 分卷阅读150 />“在。”他温柔应着。 她喜不自胜,连连喊道:“夫君!夫君!!夫君!!!”一声比一声大。 帝君搂住她一翻身,见她眉欢眼笑,喜色满面。他狡黠一笑,倾身压下:“我最喜听你在欢愉时喊这句。” 未着寸缕的彼此,这一贴紧,步莨瞬间就能感觉到某些变化。她身子倏僵,嘴角搭拉下来,立马笑不出了。 “我、我腰酸。”步莨一边红着脸,一边拼命找借口。 帝君沉下身,在她耳边说道:“你尽管放松,无需出力,为夫腰好,交给我就是。” 暧昧的羞话连同温热的气息,一丝一丝拂在她耳畔,钻入耳内。萦绕在她的心头,怦怦直跳。 直到帝君双唇从她耳后,寸寸移在她唇上,一路的温柔和细腻却在探入她口中时忽而变得猛烈、火热。 步莨缓缓闭上眼,仅剩的一点理智在他如玉片拨弦的指尖下散得罄净,微微启唇迎合他。 零星的火苗,逐渐引燃成了熊熊烈火,将她烧化成一滩水,软在他身下。 不知多久,步莨喘息的口中溢出断续嘤咛,手指攥着衾绸,盈腰弓成优美的弧度。 汗香浓融间,她紧紧拥住他,破喉喊出:“曦华!” 帝君眉头蹙得紧,正是云雨辉腾、巨龙跃顶之时,贴着她唇,诱道:“唤夫君。” 步莨早荡在云端,迷醉无措,自是依言,娇唤:“夫君……” 帝君莞尔一笑,含住她唇,吞没她此起彼伏的叫喊。 此次不同往日,贴靠的两人,两颗心紧密缠绕在一起,好似要将对方全然融于自己身心。 那瞬间,步莨半敛的眼中似乎看到了天虞山上盛放的朵朵红梅,又似绚烂的烟火在眼前炸开缤纷色彩。 愉悦极盛,心口溢满难言的幸福。 第五十六章 步雪殿庭院, 步莨坐在桌旁,单手撑着额头,视线定在前方簇拥的梅花树下的白色身影。 帝君正在施法以神力覆裹每一棵树, 毕竟魔界无论土壤和气温都不适宜种植梅花树,为防其枯萎衰败, 用神力维护是唯一的办法。 步莨本只带来一棵梅花树,如今却种满了半数庭院, 都是帝君昨日从天虞山扛来的。 原本在含雪冰封中傲骨绽放的红梅, 如今于魔界天干气燥的秋日赏这满庭艳丽多姿, 別有独特风味。 没有冬日雪中红得似火, 却在秋阳下灿得如霞。 步莨闭眼轻嗅,清风送来一庭清幽。暗香化作丝丝缕缕,缠绕鼻端,展眉舒目、心旷神怡。 正瞑目宁心时, 身旁带来一股风, 散了花香, 多了清新。 步莨懒懒掀开眼皮, 帝君已坐在她身旁。倒一杯莲心茶,吹拂两下,慢呷轻品。他视线落在前方的梅花树,几分惬意舒心。 步莨注视着他的脸, 目光流连他墨青描峰的长眉, 扫过云霁天光的清目,还有嘴角那从最初就捕获她的淡笑。 沉醉迷恋, 贪看不厌。 帝君忽而转过头,恰四目相接,他愣了一瞬,随即放下茶盏,笑问:“你最近很爱发呆,而且总是对着我发呆。该不会又在打着什么惊人的主意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步莨一听就羞了脸。他显然揶揄当初在人界,她给他灌迷药,绑四肢,偷窥巨龙的事。 其实说来,在魔界刚成婚那会儿,她好奇心强,也曾做过这档子事,只不过被他当场逮住,犯罪未遂。 综合一琢磨,她也忒不害臊,连续两次成婚,就连续耍了两次流氓…… 步莨没好意思接话,娇嗔了他一眼,喝茶来解窘迫。 帝君喜见她内心羞涩不已,表面还得佯装自若的模样。就像个吹得许大的泡泡,稍微戳一下,就会爆。 他心情好,哪肯饶过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其实夫人若想研究我的身体构造,可以明言,为夫不是那般小气之人,定然敞开身子同你一块研究。夫人觉得这个提议可好?” “噗!咳咳咳!!”步莨未有防备,一口茶水直接喷在地上,捶着胸口咳得满脸涨红,却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咳的。 帝君弯身帮她抚背顺气,无辜的口吻:“夫人切莫激动,即便喜出望外,也要小心身子,若是咳坏了身子,今晚如何同我一起研究。” 步莨一记冷眼瞪过去,这人定是故意的。相处久了,越发觉得他骨子里透着些坏,好似很爱见她羞怯无措的样子。 也不知天界神仙各个 分卷阅读151 夸赞北霁帝君是天界出了名的脾气好、有礼可亲、温雅君子,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他们一定跟当初年少不经事的她一样,被帝君好看温柔的皮囊给骗了心。 凡事适可而止,点到了乐趣,帝君也就收了心,不然还得哄媳妇。 待她平复了气息,帝君喂了她两口茶水,帮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滴,话题转得快:“明日我有事要离开魔界,约莫两日就回。” 步莨问:“去哪儿?” 帝君也未隐瞒,只是面色淡了几分:“妖界。” 步莨立马猜到他要去作何——将步筌抓来,又或许一怒之下直接杀了步筌。 她回来魔界后,得知魔帝把步语萱从妖界押回魔界,一直关在魔宫地牢受刑,便问魔帝发生了何事。这才知道步语萱顶替步筌,自愿承认杀了她。 步莨没有第一时间将自己被害的真相告诉魔帝和漆伯他们,因为她还在筹划该如何复仇。一切若未安排好,她不会急于一时。 痛快杀一个人所获取复仇的快感,远远不及让对方眼睁睁陷入绝望却束手无策。 步筌用火蚀阵活活烧死她的时候,他眼里的冷漠无情就像看着一具与他无关的尸体被焚烧。她心里的痛,和对他曾有过的所有亲情,于那团火中化为灰烬。 她甚至都没有了当初临死时的恨意和愤怒。她唯一对复仇感到兴奋和兴趣的,就是把步筌的冷漠面具摘下来,让他的心口尝到一寸一寸凌迟般的痛楚。 她想要了解步筌非置她死地的原因,也想知道当初他利用自己要挟魔帝交出魔心,究竟是为何?如此,她才能开始布置周全的计划。 昨日,她同帝君正好谈到了魔心的事。帝君知道她已从步筌那得知自己魔心尚在的事,遂未再隐瞒,把魔帝同他为何要封存魔心的事坦白。 魔心有浑沦之力,当初为了步莨不再像祟缨和自己那般,被浑沦之力迷惑心智,莲珣耗尽最后的神力,封印她魔心。而魔帝就将其封存起来。 步莨自然是知道这些,而她未料的是,魔帝已将傀首抓获,傀首交代了步莨体内是沦,万寂之谷是浑的事实。 而她并未对帝君隐瞒,把步筌杀死自己的真相实言告知他。 帝君当时听完,面色明显沉得跟夜晚暗幕似的,眼底翻滚的怒火让她以为他会直接冲去妖界。但他忽然敛下所有情绪,一波荡来水无痕。 这会说要去妖界,俨然是早就答应她昨日要去天虞山扛梅花树过来。今日树种好了,自然他就忍不住,估计怒意已经在他胸口灼了几个来回。 步莨问道:“去杀步筌?替我报仇?” 帝君道:“我的确想这么做,当初不知是他杀了你,我才废他五成修为。既然是他做的,我自然不会放过他。但我会留他一口气,将他带回来,最后该如何处置,你决定就好。” 步莨看着梅花默思片刻,视线移回他眼中,恳请道:“曦华,我知道你心里有怒,但我希望自己处理此事,你能放手让我解决吗?” 帝君神色微凝:“你要亲手杀了他?那我明日去妖界把他带来,我不对他动手就是。” 步莨摇摇头,握住他搁在桌上的手,说道:“你是担心我去妖界不是他的对手,被他伤到是吗?” 见他锁着眉头满眼忧色,她就知道他想到她曾被步筌杀害的事,又怎不会提着心胆。 她劝道:“我不会去妖界,你放一千万个心。我会慎重谋划,不会冲动行事,虽然我做不到你那般运筹帷幄,但起码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将自己陷入危险境地。你相信我,好吗?” 帝君仍是矛盾地绷着脸,寂言未应。 步莨最后又是撒娇又是乞求,还佯装生气,费尽口舌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受伤,才说服他不插手这件事。 但帝君最后也严肃叮嘱她,倘若事情超乎她所预料,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同他说,他不能允许她再有半点差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步莨为了让他安心,自然承诺。 帝君缓和面色后,忽朝她神神秘秘地笑了笑:“既然不用去妖界,有件事恰好可以办。” 步莨眨眨眼,云里雾里。 *** 天界天虞山,明月高挂。 北霁帝君腾于高空,两手结印,黄色暖光从他周身涌出,逐渐铺成一张光色大网,缓缓落下,将天虞山罩上。 山上的冰雪一触光网,好似晒在灼灼烈日下,一层层渐渐消融,化作水汽,腾空散去。 帝君收手,朝殿宇飞去,待到屋外,敛云收雾,轻轻开门走入房内。 依着皓明月光,瞧见床上熟睡的人儿,他褪 分卷阅读152 下衣裳,躺下将她拥在怀中。 步莨下意识伸手抱住他腰身,在他胸膛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眼未睁,喃喃问道:“去哪儿了?” 帝君低头啄在她唇边,说道:“怕这山里寒气侵你身,便施法把雪给融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他轻描淡写,她哪里不知一夜化尽整座天虞山的厚厚积雪需要消耗多少神力。何况帝君历来最爱冬日冰雪,却愿为她融雪。 步莨会心一笑,便将他抱得更紧了,甚至两条腿也缠了上去,整个人攀在他身上。 帝君有些无奈她无意识的撩拨,今晚却只能压下心底的欲念,暗暗一喘,轻拍她背,哄道:“睡吧,明日还得早起。” “嗯。”步莨应下没多久,就呼着热气沉睡。 胸口被她的气息烧得有些热的帝君,只得逼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强行阖眼睡去。 *** 拂晓将至,步莨就被帝君用衣裳包裹,抱出了屋。 迷迷糊糊的步莨揉了揉惺忪睡眼。天边晨光熹微,天虞山仍有些昏暗。 帝君招来云,抱着她坐在云头,飞向半空。“日出即来,不要眨眼。”他提醒。 步莨立马低头在他的衣裳上蹭了蹭眼,这才清醒了些。目不转睛盯着前方山谷。 不消片刻,淡橘光破云而出,金珠渐渐跃出山谷,光芒万道灿灿,如霞光染遍天际,铺洒山林。 日出东方,红彤盈空。 步莨正眯眼欣赏天虞山的朝晖,忽发现了什么,她顿时坐起身。以为出现幻觉,她使劲眨眨眼,瞧清时,震惊得瞪大眼,抬头仰望。 天虞山高空罩着白色云霭,万千晶莹剔透的梅花,从云层中洋洋洒落。在金色晨光的映衬下,晕上金光,成了朵朵金灿灿的梅花冰晶。 步莨惊喜过望,呆茫地环视周围,整座天虞山都在飘洒梅花状的冰晶雪花。 她伸出手想接一朵,雪花落在她手中即刻化做水汽氤氲散开。 “你再试试。”帝君说道。 步莨再次伸手,当一朵梅花冰晶恰落在她掌中,帝君指尖一点,冰晶完好地躺在她手心。 步莨心喜,拿起梅花左右端量,剔透无瑕,确如冰晶。她抬头冁然欢笑:“梅花雪,是你施法弄的吗?” 帝君回以淡笑:“当初在人界,我便说过,待你回来,就为你降一场梅花晶雪。可是喜欢?” 步莨跪坐起,扑在他怀中,伸手搂在他脖颈,笑咧开嘴角:“喜欢!喜欢!很喜欢!” 乐得她眼中蓄满了泪,克制不住激动,吻在他脸颊,亲了一个又一个。松开怀抱,深深凝看他,却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帝君擦拭她眼角的泪,调侃道:“你是水做的,开心也要哭。” 步莨故作埋怨道:“这可怎么办?让我越来越喜欢你,离不开你,你真是有些坏。” 帝君笑着承认:“我的确坏,就希望你再也离不开我,满心里都是我才对。” 步莨却听得心里美滋滋,握住他的手掌,脸颊在他温热掌中摩挲。 静默中,她忽开口问道:“无论我将来如何,或是变成什么,你都会对我这般好吗?”问这话时,她眼底暗色闪过。 正忐忑时,听得他柔声回道:“不对你好,我该对谁好?瞎想什么?” 步莨抑制不住喜悦,靠在他怀中观赏这专属自己的梅花晶雪。 第五十七章 阳光明媚的午间, 步莨正在庭院小亭饮莲心茶,吃着南瓜饼。 蹲在亭旁小池喂鱼的灵虹一把拍开娄晟的猫爪:“这是观赏鱼,不是给你吃的!” 娄晟缩回爪子:“我当然知道是观赏的, 逗逗还不行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瞧这两斗嘴的活宝,步莨咽下一口南瓜饼, 撑着脸,笑眯眯问道:“娄晟, 你打算几时娶灵虹啊?我得提前给你们准备份厚礼。” 此话一出, 只听噗咚一声, 灵虹手上的鱼食掉落池中, 池里五颜六色的鲤鱼抢食得欢快。 灵虹则僵在池边…… 娄晟险些脚一滑就得溜进池内,好在他定力强了那么点,步伐稳当地跳上亭子,说道:“公主何出此言?” 步莨却反问:“你不是喜欢灵虹吗?难道灵虹不喜欢你?”她这话不小声, 整座亭子都能听到, 自然也传入灵虹耳内。 娄晟猫须抖了抖, 猫皮红得发烫, 公主真是把他老底都给揭了,以后还怎么爬进灵虹房间睡觉。 步莨但笑不语,指了指自己脸,又指向灵虹。娄 分卷阅读153 晟不解, 顺着望去, 瞥到灵虹脸颊泛红,好似羞涩, 真是天大惊喜! 就见灵虹忙起身,拍了拍裙裳,低着脑袋嘀咕:“公主瞎说什么呢!我再去取些鱼食来。”说罢,她飞逃般离开庭院。 步莨朝娄晟眨眨眼:“怎么样?试出她心思了吧?” 娄晟腼腆一笑,十分不好意思。 步莨问道:“不过好事不等人,婚事早些决定也好,你说呢?” 娄晟却顿了顿,几分认真:“我如今重心还在复仇和夺回妖界,否则今后怎能给灵虹稳当的日子生活,她曾受苦太多,我便想等事情都解决了,给她安稳的家,不用跟着我受罪。” 步莨颇为欣赏地端量了他。她饮下两口茶,目光骤冷:“步筌的命我非取不可,所以妖界我会助你夺回。” 娄晟听言惊喜非常,能有魔界公主助力,此事定然事半功倍,夺回妖界指日可待。 步莨又道:“但我有一个条件,今生不可辜负灵虹,倘若她往后在妖界受了一丁半点的委屈,我可就得带着紫藤鞭去抽你虎皮!” 娄晟猫皮一紧,严正道:“待我娶她那日,我会设下蚀心咒,往后若背弃她,就遭咒法蚀心,终生不愈。此外,我兴许不会回妖界当帝王,我答应过帝君帮他守着天虞山。其实也是想依灵虹的想法,她若想回妖界,届时我同帝君请示就好。” 步莨点点头,只要对灵虹好,为她遮风避雨,疼惜她爱护她,她自然就放心,倒不期望对方一定是响当当的人物。 “对了,过几日,许得劳烦你跑一趟妖界。有事需你帮我完成。”步莨说道。 娄晟恭敬应下:“公主有事但交代无妨,我定顺利办妥。” 步莨添了杯茶,端在鼻头轻嗅微香。嘴角一抹冷笑,该开始撒网捉蛇了。 *** 魔界,魔宫千赭殿。 魔帝惊得拍案而起:“不是语萱?那是谁杀害你?” 步莨目光一沉:“步筌。” “什么?!”魔帝错愕不已。 一旁的漆伯和伍峯听得这真相,俱是大吃一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魔帝愤恼,吼骂连连:“那日我和曦华轻信了语萱的话,就把步筌给放了!我那些年就是养了一只白眼狼!真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一想到步莨被步筌用火蚀阵活活烧死,魔帝愤意难平、怒气难消。 当初莲珣让他将步筌当作亲生孩儿养大,他念及莲珣一直因无法身孕而苦恼愁闷,便依她的意思,把步筌当自己亲娃抚养。魔族的功法,能传授的,他都毫不隐瞒,助步筌修炼。 但步筌是黑蛇妖族,有些功法不适合,火蚀阵便是其一。蛇为寒物,不宜修炼阳术,火蚀阵极阳,其火烈过一般火阵,是唯一可以烧毁魔族肉身的法阵,就连魔族修炼也是十分谨慎小心。 他怎会料到步筌会冒险施火蚀阵用来烧死步莨,此时想来,步筌定是想借此排除自己的疑点,不让他们怀疑到他身上。 “果真是狡诈阴险的黑蛇!”魔帝气得一掌拍在椅背,座椅霎时碎成木段。 伍峯也是拳头握得紧,面容绷得严肃:“步筌在公主小时候就十分疼爱她,为何会突生恶意要杀了公主?” 步莨却是看了一眼魔帝,这段时日,她多少猜到了步筌的真实目的,只不过涉及到她被魔帝封存的魔心,这会也不好将魔心的事拿出来摊明白。 她道:“姑姑喜欢帝君,当初想利用步筌将我带离魔界。表面上看,步筌是想借此杀了我,彻底解决姑姑的心病,一心一意跟随他去夺取妖界。实际为何原因,暂不清楚。” 伍峯心疼公主这些年遭遇的苦难,拱手严词道:“不管原因为何,他所作所为都令人发指!请魔帝下令,我即刻带魔兵杀去妖界,将那叛徒抓回来,给公主报仇!” 漆伯怒气压在心底未有表露,他冷静地捋捋胡子,看向步莨,问道:“公主既然回来许久才道明真相,想必心里已有了考量吧?” 步莨点头,说道:“阿莨希望此事能交由我自行处理,他杀的是我,我想亲手让他承担应受的代价。” 听言,魔帝愣了愣,须臾却宽慰地摸摸她发顶:“我家小公主是真的长大了。行!这事交给你自己处理。若有用得着爹爹的地方,尽管找来。”想了想,又别扭地加了两句:“没必要总依靠帝君,爹爹其实也挺强的。” 漆伯和伍峯对这宠娃的魔帝实在无语,这档子严肃的事上,魔帝还能吃着瞎醋。 “我家爹爹当然强大了,魔界之主可是实至名归!”步莨撑着他双肩,实打实夸赞。 分卷阅读154 魔帝极其受用这话,嘴角笑得抖合不拢。 伍峯咳了声,插话道:“倘若用得着我的地方,公主也只管喊一声。属下定一马当先。” 步莨一拳捶过去,眨眨眼:“本公主回来许久,伍将军都不请我喝酒?不如今晚叫上大家去畅饮一番。” 这话一出,漆伯微微一笑,抿唇不语。魔帝则瞟了眼伍峯。 伍峯面有异色,尴尬回道:“属下早就……戒、戒酒了。” 哪里还敢跟公主去喝酒,被帝君知道,命都不要了。 *** 步莨回到步雪殿,便吩咐娄晟即刻赶往妖界。 “你去妖界散播消息:魔界公主复活,失去的魔心尚存,魔帝欲用其让公主重获新生。另外,仔细打听步筌的动静。他去妖界夺取帝位,原因应该不只是称帝这般简单明显。” 交代完,步莨幻出一前尖后似棍的物什,中断镂空处还藏有两火轮。 “你尚未成仙,无法飞云,来去奔波时日久又劳累。这是我从帝君那拿来的飞行法器——火轮杵。你便用它省些体力吧。” 娄晟心生感激,只管接下任务,半个字未问。即刻化回猛虎原形,伸展四肢,仰天长啸,踏上火轮杵,直接飞离。 *** 五日后,办妥事的娄晟彻夜赶回了魔界,将打听到的事告诉步莨。 步莨听完,在殿内沉思良久,抬步去往魔宫大牢。 魔宫大牢也称作地牢,牢狱建在地底之下。共有四层,每层依照九宫九星建造,每层的出口不一,以天象为变化,防止犯人记住出口位置而逃狱。 依次往下,罪行依次加重。 最底层为重刑犯,刑罚有五种,皆可用残忍严酷来形容,而用得最多的,就属火炙水淬。 顾名思义,先以烈火炙烤全身,待肌肤灼裂,再以冰水淬之,将血和灼烂的肌肤迅速冻结。每日循环两次,每月刑罚十九日。 此刑罚不会致人立即死亡,但会慢慢消磨意志,摧毁求生欲,将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在无尽头的暗牢中不知时日地煎熬。 步语萱被魔帝抓回魔宫后,便关押在地牢最底层其中一间牢房。其受的酷刑正是火炙水淬。 步莨进入牢房时,她刚经历了今日的火炙,正要被冰水淬身。 施刑的狱吏见到公主,正要停下行礼。步莨摇摇头,指了指四肢被铁链锁定,悬在牢房上空的步语萱,示意他们继续。 狱吏这才按下机关,牢房内温度骤然下降,只见冰水从牢房四边水槽汇入,如水龙般蜿蜒盘旋而上,眨眼就将身上仍冒着火的步语萱包裹。听得水与火的交淬之声,水房腾起雾气。 步莨面无表情看着步语萱受的一切,对于经历过被火蚀术活活烧死的剧痛和绝望,这个刑罚又算得了什么? 而步语萱似麻木,睁着两眼,空洞无神,任凭肌肤灼烂,血肉模糊,痛得再喊不出声。 除了脸上完好,浑身没有一处完整。魔帝并不是对她仁慈才保留她完整的脸。以魔帝对步莨的宠爱,当初听得是步语萱烧死步莨,他恨得想亲手把她碎尸。魔帝留着步语萱完好的脸,原本就是打算让步莨回魔界后,亲手惩罚她。 待今日刑罚结束,狱吏打开牢房,便恭敬离开。 步莨腾空飞于步语萱身前,伸手抬起她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勾唇的笑意没有半点温度:“姑姑,许久不见啊。倘若这张漂亮的脸被烧得面目全非,你还会麻木到无动于衷吗?” 步语萱失焦的双目渐渐回过神来,看清面前之人,她眼睛越睁越大,在这苍白消瘦的脸上,显得格外悚怖。 她张开嘴,喉咙滚了数道,才断续凑出几个字:“阿……莨……你、你……” 嘶哑的嗓音就像久未修整的纺车,吱吱呀呀,失去了原本的清亮。 步莨松开她下巴,说道:“姑姑莫要惊讶,只能说我福大命大,上辈子定是积德不少。所以说啊,多积德有好报,还能活过来指认凶手,为自己报仇。倘若不积德,多行不义,结果当然必自毙。” 这番含沙射影的言论讥讽至极,也挑明了她要做的事——复仇。 步语萱怔怔看着她,总觉她哪里变了,却说不出具体,只是她说话时那股狠意,口吻很轻,却暗藏不见血的杀机。 对于在不安和愧疚中煎熬许久的步语萱来说,此刻她略显激动:“你真的活过来了?复活就好,还活着就好!姑姑也安心了些。” “安心?”步莨讥笑连连:“你竟敢说安心?姑姑,你还有心吗?你同步筌设计陷害我时,你的胸口早就空荡荡一片,什么也不剩!” 分卷阅读155 br />步语萱张口想辩解,可她本就是来替步筌顶罪的,所有罪孽她一人承担就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步莨对她的沉默毫不在意,继续嘲讽道:“怎的?姑姑还在念着步筌对你的情意吗?说来呢,你们两挺般配。一个口口声声说喜欢帝君,却又为了另一个男人来顶罪。一个呢,利用你的感情,诱你为他打下妖界,却从头到尾为了另一个女人。姑姑啊,你还真够大度心宽。” 步语萱愣了愣,双目骤睁:“为了另一个女人?这话什么意思!” 总算泄露出了情绪,任谁被骗了感情也难淡然,尤其,步语萱被步筌骗了个彻头彻尾。 步莨不紧不慢道出真相:“步筌本就打算利用你帮他夺取妖界,也想伺机杀了我。而你恰好让他设计带走我,欲迫使我远离帝君。他便将计就计,将我杀害。他迷惑你,引诱你,让你信以为他深深爱着你,甘愿为他顶罪。可你却不知,他去妖界只为拿到凝魂灯,为了复活他心爱的人。你在这里受罪受苦,他在妖界挖空心思取得凝魂灯,就等着来魔界复活他爱的女子。” 真相惊人得就像是个胡编乱造的假象,步语萱不敢置信:“不可能!筌儿在魔界只同我相处过,他只同我生过情愫,我从未见过他与其他女子来往!简直一派胡言!” 步莨眉梢微挑:“你确定他只同你来往过?还有一个女人,于他生命中可谓是举足轻重的地位。姑姑这么聪明,竟然猜不到吗?” 步语萱顿了片刻,忽瞠目颤声:“莲珣……你娘亲?!” 第五十八章 步语萱错愕自语:“不、不会, 怎么可能!他们是母子,筌儿怎么会对莲珣……” 步莨直接续上她的话:“姑姑也说不下去了?步筌是养子,按理说, 他们根本不是母子,他喜欢我娘亲, 其实不算□□。你是觉得不合理?还是不愿相信?因为你以为他自始至终爱的是你吗?” 步语萱怔然未言,像被冰冻住似的, 惨白着一张脸, 呆成了一座冰雕。 许久的沉默, 步莨静在一旁默看她。 忽然, 步语萱双肩颤抖,喉咙发出细碎的声音,听不出是笑还是哭,诡异又悲凉。 长发乱在她脸颊, 步莨窥探不出她此刻神色。只见她垂着脑袋:“筌儿既然要复活你娘亲, 又为何要杀你?” 步莨几分冷意:“因为他必须保证在妖界拿到凝魂灯之前, 我的魔心完好。他应该同你说过我魔心尚存的事吧?虽然不知他如何得知的。而对魔心最具威胁的就是我, 他怕我早晚知道魔心尚在,担心魔帝会将魔心还给我,那毕竟是我的心脏。但是……” 她停了一瞬,笑得轻蔑:“步筌只知用魔心复活我娘亲, 却不知我娘亲当初为何要用神力封印我的魔心, 魔帝又为何把魔心藏匿起来。即便有凝魂灯,他最终也会绝望地发现, 他根本动不了我的魔心!” 步语萱缓缓抬起头,怔看步莨眉宇间的自信,有种近乎张狂的稳操胜券,蔑视一切的傲然笃定。 死亡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吗?她想,可这样的自信在步莨脸上,却没有半点突兀,仿若她本就该如此,只是她不曾轻易表露出来。 她曾因帝君的感情而对步莨心有怨念,可随着步莨死去,这些怨念早寻不到踪迹,如今剩下的只有满心的愧疚。 她毕竟是步莨的姑姑,在狱中每每回想步莨小时候两人相处的点滴,内疚和罪恶一刻不停地蚕食她的心。 “报应……呵呵,我的报应。”她声中带泣。 以为同步筌是两情相悦,却没想,自己的私心被他利用,杀害了自己的亲人。一厢情愿替他顶罪!最终为他人做嫁衣! 步语萱咬牙愤然挣了挣手,却又无力松了下来。如今再悔恨愤怒又有何用,她造的孽,也应验到自己身上。 “姑姑甘心被他摆布吗?就不想为自己讨个公道?”步莨趁势问道。 步语萱连抹苦笑也扯不出来:“公道?我这般罪人谈何公道?不如就在这里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赎罪。” “没想到曾嫉恶如仇的姑姑,会被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打击得甘愿沦为囚徒。他活得好好的,一心做着复活心爱女子的美梦,而姑姑却为他日夜被火烧被水冻。即便姑姑毫无反抗意志,甘心落此境地,我也不甘心!” 步莨恼道:“黑蛇一族,杀我害我!利用你谮陷你!堂堂魔族魔君就被那个恣意妄为的外族伤得连复仇的念头都不敢有?不就是辱我魔族之威吗!这几日,我命狱吏不再施刑,姑姑就趁此好好恢复身子,想想自己应该做的选择。是任由步筌继续来我魔界放肆,还是扛起你身为魔君的责任!” 说罢,步莨转身正要飞出狱房。 分卷阅读156 “阿莨!”步语萱突然唤道,尾音几许颤。 步莨未回头,却停住脚步。 “阿莨,之前的,姑姑做的一切,对不起。”她哽咽道,眼中泪崩。 步莨仍是背对她,停了片刻,叹道:“我不奢望曾经那个疼爱我的姑姑会回来,毕竟你我之间芥蒂难消。但我希望你能重新辅助爹爹左右,继续为爹爹分担事务。当然,你有你的选择,你可以选择相安无事,但这个仇,我不得不报。” 步语萱视线定在她背影,直至狱中空荡无他人,她闭上眼,泪如线,滑落脸。 *** 步莨并未离开地牢,而是径直去了三层的牢房。 见到步莨的刹那,傀首脸上难得出现惊谔的表情,随即一抹预料中的笑:“我就知道公主不会轻易死去。” “哦?”步莨幻出紫藤鞭,朝地狠狠一甩,啪地一声,地上一条裂痕。 她将长鞭朝前荡去,瞬间缠住傀首的脖子,勒得他面如酱色。 步莨靠近道:“你想获得的是自由吧?我可以给你自由……”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近在他耳畔,语气平缓却不容置喙:“但你的主人不再是浑,待我将浑的力量融合,你若想活命,就必须效忠于我,懂了吗?” 傀首聪明,短短几句便听出来意味。哑着被勒住的嗓子,诧异问道:“你是……沦?” 步莨用鞭柄勾起他下巴,瞳孔霎时变幻成暗红,几分妖艳,眼梢漾起的红光媚色惑人。 “你只需回答,忠还是不忠?” 傀首像被慑了魂般,呆呆看着她双目,缓缓启唇:“主上……” 步莨满意地收敛暗红眸色,却未松鞭,说道:“过几日我便将你放了,往后你就住在魔宫,记住,休要再用魔族来炼傀灵。” “身为傀首,不炼傀灵,我还有何作为?”他又恢复那副嬉皮耍嘴皮样。 步莨长鞭收紧,直勒得他眉头皱起,喘息困难:“忠于我的第一原则,莫要忤逆我的命令。别以为我不知道,炼制傀灵可以用树木、石头、甚至泥土,只不过耗费精力和时日。我再问一遍,你还有何异议?” 傀首面红如紫,说不出话,只得不停摇头。步莨这才收回长鞭,傀首脖子松懈,咳嗽不断,急急大口呼吸。 就在步莨离开时,傀首忽斜歪着嘴角说道:“属下效忠之前,有个请求,不知主上能否答应。” “说。” “主上能否献来一吻,当作赏赐呢?”他不要命地问道。 步莨勾了勾唇:“好啊。” 就在傀首以为她当真会赏吻,正翘首以盼。只见她手臂抬起,掌风凌厉挥来,啪地一声,正中他双唇。 嘴巴肿如肠,流下两行血…… 步莨笑问:“这个赏赐可还满意?往后可得谨言慎行,否则,你这傀首就会变成傀无首了,记住了?” 傀首动了动肿胀剧痛的嘴巴,喉咙里含糊发声:“记…住…了…”公主比以前凶悍许多,还是少惹为妙。 *** 出了地牢的步莨并未直接回步雪殿,而是在魔宫后山漫无目的走着。 正是斜阳落辉,霞云如缯。此时的光线和温度最舒适宜人。步莨迎着落日,缓步慢行。 网正在慢慢铺,只待猎物到来,收网即可。但她最主要目的,是利用步筌拿到魔心,将她的力量夺回。 这副身躯仍是凡胎,无法承受自己的力量。她必须在肉身败坏之前,将浑也吸纳,重塑肉身。而她一旦成为浑沦,所有一切就再无法回头。 越临近,怯意越盛。 浑的话不时回荡在她耳边——天界惧怕任何超越他们的力量。 浑沦之力,可摧天毁地,也可令万物重生。然而,因祟缨的肆意杀戮、祸端蔓延,天界已将浑沦视为恶源,就连魔帝和帝君也都认为必须想尽办法将其摧毁殆尽,方能让六界太平。 曦华,到那时,你会如何做?步莨望着远处山谷间垂坠的红轮,叹了口气。 “公主为何长吁短叹?可是遇到难事?” 步莨抬头,就见伍峯从前方踏步走来。 *** 秋月晖晖,星辰繁烁。 魔宫一偏殿房顶坐着两人,对月畅聊,欢声笑语。 笑得多的自然是步莨,伍峯即便心喜,也会按耐住雀跃,静静听她说话。 伍峯侧看她带笑的丽颜。月光下,她肌肤如雪般白、玉般润,月色洒在她脸上,更是无暇清丽 分卷阅读157 。 已经许久没有同公主在屋顶聊天,那都是她小时候的事了。那时,步莨只要跟魔帝赌气,就会闷闷不乐地飞到屋顶。而伍峯总是能找得到她,便听她一整晚数落魔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着计划如何捉弄魔帝。 步莨经常会说着说着就睡着,他就抱她回屋。 这会儿听着瞧着,宛若昨日,历历在目。他心底阵阵暖意,却又暗藏几分惆怅。 魔帝说得对,他失去了同她表明心意的机会,便只能默默守在她旁边,可即便如此,他也甘愿。自从公主出生,他的职责不正是守护她吗。 “伍峯……”步莨仰看高空明月,忽严肃了几分,问道:“你可曾有过心爱之人?” 伍峯面色僵住,问题突如其来,他没有防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步莨转向他,笑了笑,再问:“有吗?” 伍峯僵硬地点点头:“有。”微红的脸藏在阴影下。 “有为她不顾一切的觉悟吗?哪怕她有朝一日变成你出乎意料的样子,你仍然会爱她吗?” 步莨视线紧锁他,连连追问,好似要透过他看着她心头的那个人,想得到她极力期盼的答案。 伍峯毫不犹豫回答:“既然是我心爱之人,自然会为她不顾一切,即便奉上性命!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那不过都是表象,我依然会为她奋不顾身,爱她又怎会迟疑。” 第一次,他看着她,把心里的话如数说出来,面上镇定,心潮已翻涌了几个浪头。有种如释重负,还有种心满意足。 步莨愣了下,随即扬起抹欣然的笑容:“被你爱着的女子一定很幸福。” 她眸若剪水,在月色下清透发亮,闪着潋滟水光。伍峯呆呆注视,鬼使神差地开口:“阿莨……” 他已经许久没这般唤她了,自从她长大,他就开始唤她公主。 “我、我心中的那个人,其实……” 伍峯梗着喉头结结巴巴,‘就是你’三个字呼之欲出,刮来的风中陡然送来一阵凉意。 这阵寒风很熟悉!瞬间终结他要开口的话。 “这么晚还不回屋,可让我好找。”话音传来,前方白色身影飞身而至。 步莨见到来人,面上顿现悦色,站起身:“曦华是来接我回去吗?” 帝君落在她身前,视线不经意掠过一旁起身的伍峯,定了一瞬。眸中寒光乍现,须臾收水无痕。却慑得伍峯心头一紧,想起上次步莨醉酒,默在旁边不吱声。 帝君转向步莨时,淡笑着:“再不来接你,你都不知时辰了。” 步莨上前握住他手,仰头笑得甜:“同伍峯聊到小时候的丑事,一时谈得欢,就忘记时辰了。” “哦?小时候的丑事?”帝君兴趣盎然道:“我还未听过你同我聊,今晚看来有事可做了。” 步莨一愣,这可给自己挖了个坑……倘若她不说,帝君肯定不会放过她,绝对会挑着眉梢,一脸不爽:你能同伍将军谈及过往,为夫怎就不能听了? 帝君牵着步莨离开时,刻意看了眼伍峯,说道:“伍将军心中的那个人,可得好生放在心底,好好护着才是。” 一语双关,即给了伍峯面子,又暗示他不可再将这话端在明面上来。 伍峯自知羞愧,拱手恭敬应下。 *** 是夜,步雪殿亭内。 被帝君缠着要说完小时候丑事才能睡的步莨,才说到一半,就倒在他怀里呼呼睡去。 帝君无奈看着她微微张唇熟睡的模样,情不自禁低头啄了个吻。 本该松口,可一旦沾染她的清香,便欲罢不能,直把步莨吻得气喘吁吁,迷糊着就醒了。 可他仍埋在她脖颈处,双唇掠过肩骨,细细啃咬。 步莨清醒过来,脸上渐渐晕开了红,喘着:“曦华……回、回房吧。”这里露天敞开,被灵虹和娄晟见到就不好。 帝君抬起头,一双清眸在晖晖月光下幽暗深沉,好似卷裹着暗涌,要将她目光如数吸入。 “阿莨……我该怎么做?”他伸手抚摸她脸颊,温柔得像在端量一件珍宝。 步莨疑惑地望着他:“怎么了?” “你总说你离不开我,可你却不知,兴许最忧心的那个是我。一刻也不愿见到你的目光停留在别的男子身上,何况是彻夜畅谈。”最后一句他加重了语气,酸味简直漫出了胸间。 步莨反应了会儿,才知道他说的是谁,忙解释:“伍峯从小带我长大,我一直将他视作兄长,才会同他谈心的。我没有停留在别人身上呢。” “兄长也不 分卷阅读158 可!”帝君直言拒绝。 或许察觉口吻有些强势,怕吓着她,他瞬间软了语气:“阿莨,无论何时,你眼里心底能专注于我吗?不可有他人的存在。” 步莨笑了笑,几分娇俏:“包括爹爹吗?” 帝君被她堵了一瞬,低头直接吞并她的笑音,将她唇舌缠绕得紧,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今夜他有些急切,甚至想通过亲密来确定她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直接施法罩了个结界在亭子外。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暗雾茫茫,窥探不得。 亭中,跨坐在他身上的步莨直到衣裳落尽,迷离的双眼颤了颤,才知会发生什么。 如此大胆放纵,她却不想停下来。甚至兴奋得百骸间流淌的血液都在激烈叫嚣。 亭边的鱼儿羞涩地躲进了池洞,空中的月儿含羞地藏进了云里。 良久,步莨累得在他怀中缩成团,面容嫣红。 帝君将她抱回屋,放在床榻,净干她身上的汗,轻轻拍着她背哄她入睡。 步莨眼未睁,忽说道:“曦华,我有个心结,倘若不解开,我心底不好受。” “嗯?” “明日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好吗?”一个像根刺一般扎在她喉间,咽不下又吐不出来的地方。 第五十九章 晌午时分, 帝君随步莨来到九霖庭。 站在庭院中,荒凉之景已无往日生机,自从莲珣离世, 他再也没来过此处。 “你的心结在这儿?”帝君问道。 “嗯。”步莨望向前方屋子:“一幅画,一棵树。” 九霖庭后院, 梅花树下。 步莨伸手触摸树干,这是她初次踏入后院, 也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这棵梅花树。 魔界不适宜栽种梅花树, 这棵梅花树因神力的庇护而永不凋谢, 一如天虞山主峰殿宇外崖边那盛放的梅花树。 步莨抬头看向身旁的帝君, 他的目光落在绽满树梢的梅花上,神色几分怅然,似在回忆什么。 “这棵树,就是天虞山崖那棵旁边挖来的吗?”她视线未从他脸上移开。 帝君却未低头回看她, 仍专注在朵朵嫣红的梅花上, 淡淡点头, 没有开口。 步莨忽然后悔带他进来, 她明明可以装作对一切都不知情,却偏偏自信非凡,以为不介意。 心结……把他带来后,这心结或许更难消除了。 方才在屋中, 帝君在娘亲的画像前驻足默看了许久。她唤了两声, 才把他神思唤回来。久远的记忆是有多深刻才会让他沉陷难退离,比同她的记忆还要刻骨铭心? 他说这幅画像是娘亲当初要嫁来魔界时, 他问她想要什么新婚礼物。娘亲直言要他为自己作画一幅。 作为师父,为自己唯一的弟子作一幅画像,其实无可厚非,尤其还是成婚之礼。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步莨委实羡慕,甚至有几分嫉妒,她也想要他亲手为她画像,可难说出口。 就好似,倘若她不主动开口,就得不到他作的画像。可她哪里甘心,师徒和夫妻怎能类比。 她觉得自己有些自私地希望她是帝君心中唯一的那个分量,也懊恼自己不该吃娘亲的醋。帝君即便喜欢过娘亲,那也是很久的过往之事。 但有些事如鲠在喉,难以咽下,又难取出,就是这么折磨人! 今日,她就要把手伸进喉咙,即便抓得满咽喉的血,也要将这根刺拔除。问清楚总比自己胡思乱想要好。 步莨敛下心绪,问道:“这树上的神力是你施的吗?” 帝君抬手触碰一朵梅花,眉眼温柔:“是。” “是你亲手□□送给娘亲的吗?”她两手握成拳。 帝君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可她分明看出他眼底的伤色,好似失去珍贵的东西。不,失去的是珍视的人。 步莨觉得自己快要落荒而逃,那一句“你曾爱过娘亲吗?”她始终含在嘴里问不出来。 最后,咽下满口的酸楚,她说道:“大家都传言帝君十分惜爱天虞山的梅花树,当初却能亲自拔出整棵树,想来传闻也是有误的。” 帝君终于侧转身看向她:“你娘亲不同。”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步莨怔怔看着他眼中的柔色,说出这话时流露的融融暖意,显然不是因为她。 她眸光颤了颤, 分卷阅读159 心脏似被重锤击打,堵着一口气,喘不上来。 你娘亲不同……是有多不同? 步莨暗自喘了下,无力再追问,就当心结打死了吧!解不开就解不开!她想,像帝君活那么久的神仙,有过一两段往事并不稀罕,常年孤寂一身岂不很痛苦。 最重要的是,将来守在他的身边是她,陪伴他此生到尽头的也会是她,这就足够了。 步莨刚刚转身,眼泪就像开闸似的在眼眶拼命蓄满。她话都说不出来,又不想被帝君看到这副失态的模样,快步走了出去。 帝君见她突然一声不吭离开,飞箭似的速度,立马追了过去。 还没出屋,帝君一个闪身就截在她面前。步莨冷不防撞进他怀里,下巴被抬了起来。 见她眼底挂着泪珠,好似轻轻一晃就得坠落。帝君眉头皱得紧,伸指接过那滴泪,问道:“怎么了?想你娘亲了?” 本想自行冷静的步莨听到这话,心口闷着的火猛地被引燃,轰地直冲脑门。 步莨奋力推开他,抹了一把眼:“她从未抚养我,我想她做什么?我同她本来就没有感情,我又怎会为她流泪?” 一头雾水的帝君不知她为何突然情绪激动,面色沉了下来。看在步莨眼里就以为他对自己说的话很不满。 “觉得我很无情?”步莨笑得冷:“我以前就说过,我对她没有几分亲情,我小时候希望自己有娘亲,可渐渐觉得有没有对我来说没多少意义。但是对于你和爹爹来说,我的出生害死了你们珍视的人。或许……” 步莨哽了一下,接道:“或许我出生的时候,你其实不欢喜!因为你在意的人为了我的出生,因我耗尽神力而离世,兴许你那时对襁褓中的我多少存有怨念!”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帝君这会是真的动气,音调高了几分:“莲珣虽说是为了你而离开,但你是无辜的。你来到世间正是她所期盼的,自然也是魔帝和我所期盼的。她做出了无怨无悔的选择,没人会把她的离世怪在你身上。我何时对你的出生不欢喜?又怎会对婴孩时的你心生怨念!” 步莨低下头:“你曾爱的女子因为我而离开,心里多少会难平。其实我应当理解,我也的确想努力这么做。我们不该争吵,明明才互通心意,我不想彼此再有任何误解和矛盾。所以我自己冷静一下就没事。” “今天带你过来,本打算与你好好聊聊,我想了解你同娘亲的过往,但我真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其实我说谎了,我也想她,只不过得不到,就逼迫自己不想要什么母爱,我更不该嫉妒她……我出去走走舒口气,你先在这儿缅怀娘亲吧。” 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只管把话讲明,转身就想离开。 “等等!”帝君上前扳转她肩膀,盯着她:“你方才说什么?我曾爱的女子?你该不会怀疑我对莲珣……”惊讶得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步莨别过眼,没吭声。甚至几分丧气地怂着肩头。 “看着我!别躲避!”帝君低身捧着她脸:“我觉得你可能有一个天大的误会,你怀疑我对你娘亲的感情是男女的情愫?” 步莨湿润的眼瞧着几分委屈:“怀疑?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帝君听得是哭笑不得,步莨的揣测大大出乎他意料。气得直接两指敲在她脑门上,佯装恼道:“小脑袋瓜多想想我不行吗?天马行空的心思都飘到云霄顶了,瞎猜些什么。” 步莨揉了揉被敲疼的脑门,盈着泪花可怜巴巴瞅着他。 帝君哪受得住她这哀怨的眼神,拉下她手,帮她轻轻揉着:“疼吗?疼就对了!让你受个教训,下次再这般冤枉我,就不只敲脑门。” 见她似生着闷气不理睬,帝君无奈笑笑。牵着她走到屋外庭院的长椅坐下,问道:“你究竟是怎么猜想到我喜欢莲珣的?” 他想,懂得了步莨思考问题的逻辑,往后可尽量避免做出让她误解的事。像今日,她愿意说出心事,便好解决,倘若哪日她说都不愿说,直接离家出走,吃亏的可是他。 步莨抿抿嘴,说道:“姑姑说你曾爱过的女子是娘亲。本来我不信,可这画像和梅花树让我将信将疑。今日我想解开心结,才带你来,可你看着娘亲的画像就移不开眼了。谁都知你珍爱梅花树,你也说娘亲是不同的,送了一整棵。这不是喜欢又是什么?你无需觉得她是我娘亲,就不好意思开口承认,在我出生之前,她是你的弟子,更是一个女子。” 帝君总算找到了症结所在,说道:“即便你出生,她也还是我弟子,她此生是我唯一的弟子,永远也只能是我的弟子。我若对她有师徒以外的情愫,你觉得你爹爹会同我交好?” “唉……”帝君叹了叹,这事怪不得步莨瞎想,是步语萱一开始误导了她。 分卷阅读160 />帝君目光落在远处墙角的黄色雏菊上,是这杂草荒凉处的一抹鲜艳,娓娓讲述。 “今日见着莲珣的画像,确实勾起往事。你娘亲曾是天庭莲花池中成仙的莲花仙子,出生时不过巴掌大小,有一日恰逢天庭的莲花仙会,将将成形的她滚落在我脚边。天帝笑称这是机缘,劝我收她为徒。我从未收过弟子,当下也觉有缘,遂带她回了天虞山,收为我唯一的弟子。” “在我心底,她是徒儿,也像是我的孩儿般,是我呵护养大的。所以她的离世对我打击的确不小,以至于我百年未出山。那幅画像是她同魔帝成婚时同我要的礼物,看着那张画像,便想起当初她要嫁给魔帝时的喜悦。仿佛洋溢幸福笑容的新娘还在眼前,但人却已逝去,我难免沉陷。” “至于那棵梅花树,是你娘亲亲手摘种的。那时崖边没有梅花树,她说光秃秃不大好看。我就同她一起,一人种一棵在崖边。魔帝说她临走前想再看看天虞山的梅花,便恳请我将那棵树伐来。我又怎会拒绝?” 听完,步莨愧疚地垂下头,迟疑片刻,伸手握住他手,揉在手心。 帝君视线落来,见不得她丧气的模样,反将她手包裹在掌中,“你别自责,是我从来没同你提及过莲珣的事。今日也是我不该,自顾自地回忆,却留你一人在旁。在你姑姑刻意的误导下,你有那般的揣测也正常。” 步莨看着他大手,闷声反省:“我自私又嫉妒心强,你不用替我辩解。对于你的感情,我有时情绪难控,该是历练不够,心境还有些幼稚。” 她咬咬唇,抬起头,一字一句认真道:“但我会改,我不会一直都如此。往后我会多思量,学会冷静。不轻信他人的流言,若有疑问,我便直接问你。” 帝君执起她手,在唇边轻啄了两下,深睇她双目:“这不是自私,嫉妒心也并不有罪。倘若要对比,我的私心比你重许多。但往后你有事第一时间来同我诉说是对的,我可真怕再被你冤枉。” 步莨终是露出笑颜,心口郁结许久的大石慢慢破散。她下了决心:待我将魔心取回,我便同你坦白一切。 她不想隐瞒自己是沦的事实,她信他的感情不会动摇。 *** 一个多月后,魔宫。 云雾弥漫,遮掩了半数月光,渺茫的星影在雾中扑闪着惨淡的光。 整座宫内声息悄无,诡异般寂静。 千赭殿内,两人端坐在桌前下棋品茶,正是魔帝和北霁帝君。 漆伯站在旁边观看,面上冷静,好似什么也未发生。独有伍峯在殿内来回踱步,显得焦急忧虑。 “你这样走来走去,烦得很,我还怎么专心下棋。”魔帝抬眼怪道。 伍峯只得皱眉停下脚步,立在旁边。却总张望殿外,望眼欲穿的样子,极力想看到些什么。 “如此心神不宁,不如你去打探打探?”魔帝执子未落,挑眉说道。 伍峯只能当个哑巴,倘若能去打探,他早就飞过去了。正因为步莨说过,她同步筌的恩怨不想他们插手,这不,几个人闻讯后就在千赭殿静待。 漆伯捋捋胡子,笑着拆穿:“魔帝举棋不定,屡屡失势,想来心思也未在棋盘上。” 魔帝尴尬咳了咳嗓子,自己闺女在外同仇人斗智斗勇,他当然坐卧不安,恨不能飞出去瞅个究竟,哪有心思想着布局棋盘。 他瞧看对面面色淡然的帝君,故作试探:“帝君可谓镇定自若,瞧不出半分紧张,你媳妇在外面打打杀杀,你就不担忧?” 不担忧?呵呵!要不是因为答应过步莨让她自行解决,怕她生气,他早就过去一掌解决了步筌,好过在这里干等干着急。 帝君心底汹涌奔腾,面上静如止水。饮口茶,说道:“有语萱和傀首在帮她,另外娄晟也在暗处保护,步筌伤不到她。”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另外三人,倒不如说是安抚他自己。 “你还真是个成竹在胸的军师。”魔帝讥讽一句。 帝君笑道:“魔帝应当多相信阿莨才对,她修为并不低,上次被步筌得逞完全是她没预料他会下手,被杀得措手不及。此次她有万全之策,你我只看结果就是。” 却没想,被惊得猝然不及的是他。 *** 魔宫步雪殿外。 步筌望着前方身着绯色裙裳的身影,绝美似玉,姿色傲花。一双眼含星敛芒,两瓣唇润红如樱。 莞尔一笑,灵动生辉,踏风走来,步步生莲。 步筌眸眼骤缩,熟悉的人,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分卷阅读161 对于他而言,她一直都是遥不可及,像天边最璀璨的星光,闪闪发亮,恋慕在心头,却触摸不得。 “莲珣……”步筌一向清冷的面容霎时崩裂,激动得喉间只唤出这两个字。 、第六十章 … 莲珣未语, 依然淡笑,站在离他三步之遥。步筌却不敢踏过去,目光贪婪地在留恋在她脸上。 “莲珣, 你、你这是……” “这是我残留的神识,却也快要散灭天地。”她的神色忽而几分伤感和哀凉。 步筌忙安抚道:“你别难过, 我今日就是来帮你复活的!” 莲珣茫然:“此话何意?” 步筌迟疑一会儿,上前两步, 此时近得能看清她眼中倒映的朦胧月色。 凝看她, 他按耐心喜说道:“我在妖界找到了凝魂灯, 待我今日将阿莨的魔心取来, 你的神力可以诱发凝魂灯聚魂,不需多久,便能复活你的魂魄。届时再为你寻一具合适的肉身即可。” 莲珣惊道:“你要取走阿莨的魔心?!不可!” 步筌试探伸手,轻轻握住她肩头, 心底涌起澎湃的温暖。克制想将她抱在怀中的念头, 柔声劝道:“你别担心, 我只是需要那上面的神力, 你的神力,如此我才能将你复活。” 莲珣几分动容:“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他能说吗, 说出口会吓走她吗? 步筌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喉头,终是鼓起勇气,倾吐从未表明的心事:“因为我恋慕你,不愿你离开,想将你带回到这世间来。” 莲珣眸中盈水, 流转出涟漪光色,靠近他,一手轻轻贴在他胸口,红唇淡启:“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吗?包括……死?” 步筌心口怦怦,脸上浮现微红,伸手握住她贴在胸前的手,紧紧攥在掌中。他从未握过她的手,这种亲密他只在梦中才体验过。 “对,包括死。”步筌凝看她。 看着痴迷激动的步筌,和娄晟、傀首一起隐在暗处的步莨心底发冷又好笑。傀首的幻术实在高超,面对自己思念了许久之人,步筌甚难分辨真实和幻境。 他当然看不出这个莲珣是步语萱假扮的! 步语萱笑了笑,这笑含啜苦涩,合着悔恨和怨愤。 她冷冷看着深情款款的步筌,在他未有警惕时,掌中倏然聚力,魔力幻化的黑剑霎时贯穿步筌胸口。她再抬掌猛地一击。 步筌未防,喷出一口血,踉跄两步。捂着胸口,疑惑看去,陡然睁大眼,惊谔地看着她的面容慢慢变化,不再是莲珣的模样。 “姑姑?!”步筌震惊不已。 步语萱解了幻术,银剑握在手,直指他:“怎么?失望了?最该失望和惊讶的不是我吗!我对你无保留的信任,以为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感情,而你对我做了什么?利用我害死阿莨!夺取妖界!只为复活莲珣!你出卖一切,设计一切,你怎会如此冷血可怕!” 她愤怒喝斥,直将心间淤积的痛楚喊出来,破眶的泪流了满脸。她毕竟爱过他,否则怎会替他隐瞒真相,甘愿自己受罚。到头来,却是自食其果的报应。 步筌施法封住心脉,胸口的伤口渐渐生肌活血。黑蛇一族的修复力强大,只要不是致命伤,都能很快复原。 他擦掉嘴角的血,眼中早无之前的柔色,又是清冷如霜的样子。“筌儿对姑姑并未全然无情。但姑姑不该假扮她的模样欺骗我。” 步语萱泪意瞬止,冷哼道:“怎么?你要杀了我不成?” “我不会杀姑姑。但我不希望任何人玷污了她的模样。” 一字一句在她心上狠狠剐着,毫不留情,残忍果断,也将她对他仅剩的那一点不甘心抽离的情感连根拔起。 步语萱忽而自嘲一笑,淡得瞬间消漠在夜色中。她伸手于脑后,拔下簪子,长发甩在身前,握住一缕,剑花一挑,刹那割断。 步筌冷漠的眸眼闪烁抹异色,怔了一瞬。 “对你的感情,今日起,就同这断发一样,情断义绝。”步语萱张开手,发丝随风飘散,不留半分情。 她单手重绾长发,举剑横指,周身风涌,剑光暴涨。“现在,我是魔界执法魔君。对于擅闯魔宫者,杀!对于曾杀害魔界公主者,杀!” 步语萱厉言冷目,冲杀过去。步筌拔剑抵抗,只见两剑相拼,夜色下,火光四射,兵器激烈交锋。 暗处的步莨对娄晟吩咐:“你去协助姑姑,将步筌拖延住。” 娄晟即刻幻出猛虎身形,纵身虎跃而去。 分卷阅读162 步莨又对傀首道:“时机恰当,你速速前去通报。” “是!”傀首领命,即刻飞往千赭殿。 *** 静待千赭殿的几人心思都跑在了外面。一见傀首匆忙跑来,魔帝和帝君瞬间坐不住,站起了身。 傀首恭敬行礼,神色焦急:“公主追着步筌到了魔后的陵墓,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两人出来后,公主气急败坏地追打,扬言他偷了东西。” “偷了东西?!什么东西?”漆伯和伍峯皆是不解。 只有魔帝和帝君听得这话心里一提,两两相看:该不会是魔心吧! 傀首回道:“属下也不知是何物,步语萱和娄晟正将步筌拦在步雪殿外,公主则返回了陵墓查看情况,特派我来同魔帝禀告,莫让步筌逃离魔宫。” 若真是魔心,这事就有些严重了。魔帝即刻吩咐:“漆伯、伍峯,你们赶紧去协助语萱拦住步筌。” 几人领命,随傀首前去。 殿内就剩帝君和魔帝,魔帝面色沉肃:“我得去一趟陵墓,虽说设下的封印不可能轻易破除,但也得去看看魔心的情况,如此才安心。” 帝君点头:“我去抓步筌,倘若他真的偷了魔心,必须万无一失确保他不会逃离。” 两人未再迟疑,各自奔去目的地。 *** 来到魔后陵墓的魔帝并未见到步莨身影,他想,兴许她赶回去追步筌了。 魔帝进入陵墓的墓室内,滴血至棺椁梅花花蕊,棺椁缓缓打开。他再揭开内层棺材的棺盖,显露出通向地下的通道。 墓室内只有壁上昏黄烛光,照不到室顶,魔帝并未察觉像壁画般贴在顶上的暗红色雾气。 红雾紧随魔帝身后,缓缓贴着墙顶钻入。 魔帝步至阶梯最底层,对面是一堵封闭的墙。他双手结出一圆形诀印,再将诀印打在墙上。须臾间,整个空间发出轰隆巨响,犹如山体倒塌般的回响。 只见厚墙开始移动,朝两边缓慢打开,顿时有光亮从缝隙射出。直至打开足够一人通行的宽度,魔帝踏步进入。 里头暗室呈椭圆形,约莫四丈长三丈宽。墙壁镶有黄晶石照明。暗室正前方设有弧形高台,高台上建有一小型圆石祭台。 祭台上,安然端放着透明晶石结界罩体,罩体内,一颗暗红色的小心脏正扑通扑通跳着。心脏周围仙气盘绕,正是莲珣的神力,封印着心脏内的沦之力。 魔帝放心地松了一口气:“还好。” 他视线定在祭台上,缓缓走过去,手掌抚在晶石外。看着魔心外守护的神力,目光瞬间柔软:“莲珣,今日出了些情况,我不能同你叙阔,下次我再来同你好好聊几日。” 他又深凝了片刻,转身抬步离开。将将走至暗室中央,察觉异样风动,惊得他赶忙转回身。 这一看,魔帝骇在当下——一团暗红色雾围绕前方祭台缭绕旋转。 魔帝双掌凝结魔力,警惕喝问:“谁在那装神弄鬼!赶紧现身!” 暗红雾团缓缓停下,慢慢凝成了人形模样…… “阿莨?!”魔帝目瞪口呆。 “爹爹……”步莨低声唤道,几分愧疚:“对不住骗了爹爹。但这颗魔心我不得不拿走,这是我的心脏,我必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魔帝这才反应,竟被她设计主动打开暗室!如此她才进得来。 魔帝忙阻止道:“这魔心有你无法控制的力量!莫要冲动行事!快过来,听爹爹的话!” 说着,他暗中施法欲禁锢步莨,却被步莨看穿。她顷刻化为红雾,整间暗室顿时被红雾笼罩,魔帝双眼被迷住。 魔帝不敢动武伤她,只得催散雾气,可他尚未出手,红雾宛若卷云之风,瞬间化作风柱,扫荡离去。 魔帝愕然看着祭台,空空如也。 “爹爹,我必须取回魔心,今晚我会同你解释清楚的。”空中飘来步莨临别的话语。 魔帝陡然心惊,转身飞去,奋力追赶那团红雾。 “阿莨,你给我停下!魔心的力量不是你能驾驭的!听话,阿莨!!” 魔帝一边追一边吼道,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沦之力就算他也难控制,所以选择封印,倘若被步莨重新导入心口,这股力量定然会操控她,融入她筋脉血骨中,就再也无法取出来! 他怕极了,怕她像祟缨那般被浑沦之力吞噬心智,变得杀戮无常,更怕她像莲珣那样被沦之力耗尽神力,最终身陨。 他惶恐步莨也会离他而去,失去女儿,那他便失去了所爱的一切! 分卷阅读163 而在魔宫另一边,步筌被几人围困,展翅不得,已然瓮中之鳖。 伍峯将他压跪在地,大刀撂在他脖上,厉问:“你去魔后陵墓偷了什么!” 步筌冷声:“要杀请便!何必栽赃些莫须有的罪名。” 一旁的漆伯和帝君听得俱是费解,帝君正要开口审问,远处荡来魔帝的喊声。 帝君细耳聆听,两眼骤然一睁,拂袖眨眼飞离,空中掠过一道白色残影。 伍峯茫然:“怎么回事?听得好似魔帝在追公主?” 漆伯也是不解,说道:“你同语萱将步筌先押去地牢。我追过去看看情况。” *** 帝君赶至魔帝身旁时,魔帝已施展结界将逃逸的步莨罩住。 看到结界中混乱冲撞的红雾,像极了万寂之谷被封印的浑,帝君狐疑:“浑逃出来了?” 魔帝拧着眉头,绷着脸:“那是阿莨!”虽然很不愿承认,但他亲眼所见,怎会有错。 帝君愣住,再次看向结界中散乱的红雾,发狠般将结界撞得砰砰巨响。 那团红雾……是步莨?!这突然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下、第六十一章 … 见帝君杵在原地盯着红雾, 微眯眼端量,神情凝重又不置信。 魔帝哪能等他回神,急忙唤回他神思:“不信也得信!我亲眼见到她变成阿莨的样子, 她说要夺回自己的魔心,现在魔心就在她手上。她冲撞的爆发力太强, 我又不能伤她,结界快抵挡不住!你快设阵困住她, 我们必须将魔心从她那拿回来, 否则不知会酿成什么结果。” 帝君即便疑问满腹, 此刻也顾不得细思, 抬手就要结印。 只见结界中的红雾瞬间幻回步莨的模样。她两手撑在结界上,眉头紧蹙望着他:“曦华,你当真要设阵封印我?” 帝君双手顿住,惊谔看着她, 果真是步莨! 不对……这双红瞳还有额间的印记, 难道被沦控制了? 魔帝沉声道:“步莨应当是被沦之力控制了心智, 我们不能被她话语迷惑, 必须先将魔心拿回,再想办法将阿莨体内的沦之力祛除。” “爹爹!”步莨喊道:“你连自己女儿都辨认不出了吗?我的心智究竟有没有被控制, 为何你们就是看不出来?” 两人默然看向她,俱是矛盾和疑惑。步莨怎会化为红雾?他们只见过浑是如此形态,即便是祟缨,被浑沦的力量操控后,也只会在面容上显化, 从未化身过浑沦的红雾真身。 这种情形,仿佛她不是步莨,而是真正的浑沦…… 帝君手中结印迟迟未继续,望着步莨恳求的注视,他手指发紧,面色是一沉再沉。 魔帝再如何不忍,也不得不艰难做出抉择:“先将她禁锢吧,把魔心取回后再查明实情,事态已经刻不容缓了。” 见他们仍是想封印自己,步莨急得没有办法。因凡胎承受力不足,魔心内的沦之力她必须缓缓纳入体内,以免身体适得其反。可现下只能在他们夺走魔心之前,即刻匆匆完事。 步莨拿出魔心,端在身前。一手导入红雾逐步吞噬封印魔心的莲珣神力,一边缓缓道出震惊事实。 “莲珣孕育时,胎儿已无心跳,早已死亡,我为寻求合适的宿主,从莲珣体内遁入胎儿心脏,复活胎儿。从那时起,我便同她合为一体。为了维持生命,出生前我从心脏抽取部分力量融入胎身。魔心内的沦之力就是我自己,我只是来取回属于我自己的力量,用以重塑我的肉身。” 漆伯恰好赶到。步莨的话犹如惊彻云霄的震天巨雷,猛地炸在三人耳中。 此时,魔心外莲珣的神力已被步莨完全吞噬,千丝万缕的红丝从魔心延伸出来,仿佛有自我意识般,朝她的心口汇入。 步莨强忍心脏被注入的力量一阵阵撕裂又融合的剧痛,喘了口气,皱眉看向帝君:“我和步莨从来都是一个人。还记得我问过你吗?无论我变成什么,你是否会一直对我好,可记得你的回答?” 晴天霹雳般的真相惊得帝君怔在当下,向来从容的他此刻脑中乱如麻:步莨怎么会是沦?莫非从一开始,他娶的就是沦?同他相爱缠绵的也是沦? 同样无法理解的还有魔帝和漆伯。 漆伯是第一次知道公主魔心有沦之力,他一心记挂公主的安危,遂同魔帝小声建议:“倘若真是沦控制了公主的意识,而说出这番迷惑我们的言论,待她将魔心的力量如数吸纳,可就再挽救不及。暂先稳住事态。” 魔帝当是考虑到这个因素,未调查清楚之前,他无法确定她的话语真 分卷阅读164 假,若是听信了而失策,导致无法收拾的结局,届时许会真的失去步莨。 “曦华,开始吧……必须阻止她继续吸收魔心。”魔帝即刻施法加固结界,催促道:“就是现在!” 帝君面容凝重地看着步莨,眼中的暗沉跟今晚夜空的彤云密布一般。 他的确不能再犹豫,不管是要弄清步莨的真实状况还是处理此刻的局面,暂且封住她才是万全之策。 帝君迅速结印,周遭气温刹那冷却,清凉蝉鸣的秋夜瞬间过渡到刺骨凉肌的寒冬。 凛冽的寒风裹着冰霜刮向围困步莨的结界,将结界一寸寸冻结。 步莨被困结界内,挣脱不开,正在吸纳魔心沦之力的她根本无暇分心抵抗,何况她就算反击,也不是帝君的对手。 步莨四肢渐渐麻痹僵硬,发丝睫毛开始凝结寒霜,直至脸庞被冰霜覆盖,眨眼已冻成冰雕。最后凝固的表情是震惊,一滴泪凝在她脸庞,望向帝君。 帝君不发一语收手,好似疲惫不堪失去力气般垂下手臂。她眼里的难过看得他揪心,在事情尚不明朗时,他无从选择,这也是为了她好。 魔帝稍稍松了口气,无奈叹道:“待会取下她手中的魔心,暂将阿莨放在步雪殿吧。等事情调查清楚,再解开她的禁制。” 又对漆伯吩咐:“你去将傀首抓到千赭殿,既然他帮着阿莨演了今晚这出戏,多少该知道些什么,我们需连夜审问他。” 漆伯领命即刻离开。 “我先带阿莨回殿内,待会儿再去千赭殿。”帝君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面上寒凉如他施展的冰魄阵。 魔帝知他心底的煎熬和矛盾,淡淡点头。设想自己若是亲手封印莲珣,也定像刀刀割在心口般的疼。 帝君抬掌虚拢手指,罩住步莨的结界瞬间破裂,他收掌欲将被冰冻的步莨牵引过来。 步莨却立在前方纹丝不动。 帝君正要施加力道,只听冰裂的清脆声断续传开,步莨身上的冰寸寸裂开。 “不好!”魔帝赶忙重新罩上结界。 可他结界方施展,包裹步莨的冰霎时被一股蛮力冲开,化作无数的冰刃刺破结界。 四周狂风骤起,气势汹汹。暗红雾浓烈如稠,笼罩在半空,铺洒而下的月光血色悚人。 帝君抬袖一甩,顷刻散雾止风。 只见前方一人踏雾漫姿,现于晖明月光下。眸眼暗红如血,映着星光,妖艳光色蕴在眼梢,额间红圈灼亮似火烙。 “莫非……她已全然吸纳了魔心?”魔帝震惊道。 帝君对这状况也是猝不及防,沦之力已全部入了步莨体内,要将其从体内拔除,至少目前来说,是绝无可能! 莲珣当初的无措和痛苦仍旧历历在目,他此时心慌惧怕多过不安,怕步莨的神志被沦吞噬,力量最终被沦耗尽。 “阿莨……”帝君缓声问道:“你真的是沦?”他突然希望她真就是沦,如此他就不会失去她。 方才被冻得防不胜防的步莨一股怒气从胸口破喉而出,她第一次朝帝君吼道:“你现在问甚么问!我方才没有说吗?你们两个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吗!还是脑子迟钝了?我刚才解释得不够清楚?!” 两人被骂得一愣一愣地,傻眼看着她。 魔帝额角微抽:“阿莨小时候发脾气就会骂我是年纪大的老头子,看这样子,好似,真的是她……并没有被控制心智。” 步莨喘了喘,怒不可遏气难消,继续骂道:“我夺回我的力量,犯了什么罪?我耐心解释我是沦,并没有□□控,理智尚存。我本就是沦,还如何被沦控制?一个是我爹爹,施法罩住我,一个是我夫君,竟然设阵冰冻我!真是两个笨老头!” 帝君眉头蹙成了愁:“果真是阿莨。” 魔帝小声惴惴道:“她的火气看来不小,这可如何是好?她若真生气了,我有点招架不住……”有过被闺女冷战经验的魔帝心里直打突。 两人一时愁得很,步莨突然成了沦,根本来不及思考该怎么处理这个事情,目前急需解决的是——把她给彻底惹恼了。 两人还在沉思该怎么先消她的气,让她冷静下来。就见步莨双臂一振,烈火乍现,盘绕手臂。 步莨口中咏诀,高喊:“湮灭!” 只见两只四角火兽从她燃火的臂中分别跃出,面如猛狮、身如壮虎,脚踏火云。 湮灭因她力量的强大而此长彼长,浑身罩上暗红盔甲,身形也如以前两倍巨大。 湮灭仰头朝天吼啸,声音响彻天际,震荡魔宫。威猛如雷,抖得高空残云片片飞,惊得山林栖兽俱失魂。 分卷阅读165 它们前肢在原地踏挠,晃摆脑袋,蓄势待发的凶悍模样。 魔帝喉头咽了咽,闺女火气似乎不是一般的小,慌忙传音:“曦华,我们是要把火兽给灭了?还是让火兽烧一烧,给阿莨解解气。” 帝君青着脸,被媳妇烧,这传出去脸面何在…… 他唇线绷得紧,好似费了许大的劲才下了决定:“若是把火兽灭了,今晚我许得收休书。就让她烧一下吧,也不是多大点事。” “……”魔帝瞥了他一眼,你堂堂神帝还怕我闺女写休书? 步莨冷眼瞪着他们,一个是神帝,一个是魔帝,就算让火兽烧几下也不会伤到哪里。方才被他们围攻的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需得烧掉他们几根毛才解气! 她伸手怒指前方,厉声命令:“给我咬住他们别松口!喷火使劲烧!” 湮灭兴奋咆哮,口中喷火,直冲两人奔去。 就在魔帝和帝君点穴似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火烧。火舌正袭来,将将要触碰他们,两只湮灭身形忽然一晃,顷刻消失无踪影。 步莨双臂的烈火陡然熄灭,这便是强行快速吸纳沦之力导致肉身不适,力量不稳的后果。 她身形趔趄,支撑不住,嘟哝两句:“没烧着这两老头,不甘心……”眼一闭,从空中栽了下去。 帝君呼吸一滞,瞬时冲过去:“阿莨!” 62、第六十二章 … 魔宫千赭殿。 审问完傀首, 魔帝、帝君坐在上座沉吟未语,就连平时总挂着和蔼面容的漆伯也是略显沉色。 步莨当真是沦,并没有被。操控意识, 而是在莲珣孕育胎儿起,她们已不可分割, 就是一个人。只不过是在人界投胎后才觉醒了沦的意识和力量。 帝君握住扶手的掌越收越紧,倘若不是收敛力道, 座椅就得被他粉碎。 自从在万寂之谷发现祟缨的魔心力量实际来源于浑沦, 他就同天帝告明了此事。天帝也在天宝殿朝会上命仙官们集思, 找出彻底清除浑沦的办法, 以防浑沦再出世祸害苍生。 可如今步莨是沦,这事要么必须瞒下来,要么就得让天帝收回命令。 帝君思虑片刻,说道:“只能暂时将步莨的事压下来, 不可泄露半分。日后我寻个合适时机同天帝私下谈谈这事, 但万寂之谷中的浑恐留不得, 需得尽快除之。” 魔帝点头应和:“浑知道步莨的存在, 且性情暴虐,留着必然后患无穷。”如今之计也只得如此, 为了保护步莨的秘密不传入天界,隐患必须排查。 正跪在下方的傀首突然开口:“使不得!浑不可消亡!” 几人狐疑望向他,漆伯见其有话,问道:“为何不可?” 傀首道出实情:“方才听得帝君和魔帝讨论公主晕厥之事,这便是其肉身损败的预兆。公主曾与我言, 她如今仍是人界的凡胎,承受不住沦之力。时日一长,终会筋断骨裂,血肉崩坏,就如最初一般没有肉身,空有力量之形,必须寻找宿主。唯有一计可解此顾虑,便是将浑吸纳体内,两者重新融合,在此胎体基础上重塑肉身。” 这番言论无疑让几人心中的愁云添了几层,犹如乌云垂地,窥不见熹微光线。 漆伯捋着胡子,愁叹:“想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臣建议以公主安危为优先考量。” “唉!”魔帝猛拍扶手站起身,在殿上来回踱步,心烦意乱道:“我能做何选择?难不成眼睁睁看着阿莨肉身败坏吗!今晚这都什么事啊!一个比一个刺激我的心脏!” 帝君静默沉思,既然步莨必须依靠浑来重塑肉身,那浑就必须保住,他同样没得选择。即便担忧浑的力量太强会否牵制住步莨,从而夺取她的意识。又或者……最大的忧虑—— 天界众仙对浑沦的惧怕和无法接纳,派天兵神将捉拿步莨,最终导致天魔两界交恶,但他绝不能允许众仙对步莨的讨伐,更不会看着她消失和逝去。 *** 回到步雪殿的帝君快步进了院落,解除屋外的结界。这结界是防止步莨突然醒来,趁他不在离开。 他暂且琢磨不透她的心思,为了让自己安心,不得不做出许会让她生气的举止。 见到步莨安静躺在床上,帝君上前坐在床沿,不免松了口气。 “当时怕你像你娘亲那般被沦控制,在苦痛中挣扎煎熬,才不得不先封印你再另想办法。我当真没料想你是沦,这番事实委实匪夷所思。是我不对,你醒来要打要骂都随你。” 帝君静静端看她,见她忽而嘟嘴,眉头皱起了褶,咕哝地不知说着什么,梦 分卷阅读166 呓般。 “难不成做梦还在骂我这个老头?”帝君失笑自嘲。 “两个笨老头!”她嘴里突然蹦出气话,有些含糊,但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果然连做梦还在抱怨,这心里的气估计大到鼓满了肚皮。 “我就算是个笨老头,不还是被你看上了?”帝君伸指点了点她额头,笑道:“你这辈子就得委屈跟我这老头过日子了。” 帝君褪下衣裳,躺入被窝将她拥在怀中,正要闭眼入睡。 “竟敢冻住我。”步莨又嘀咕句梦话。 帝君睁开眼,顺势接道:“等你醒来也冻我一回吧。” “没良心的。” “对,我没良心,还有呢?”他忽然觉得同她说梦话乐趣无穷。 “骗子。” “骗你爱上我?” “你等着……”她皱皱鼻头,哼哼一声。 帝君轻轻刮她鼻头,笑道:“我等着呢,你要对我施刑吗?” 之后步莨嘟囔了两句不清晰的话,翻身沉沉睡去,再无动静。 帝君从她身后环抱,手掌贴在她后背从脖颈缓缓滑下,施法查探她身子情况。气脉虚弱、心跳缓慢,想来从魔心取回的力量的确会耗损她身体。 倘若是她投胎之前的仙魔之体,应该可以容纳她自身的力量,但这副凡体的确承受不住,时间一久定会愈加严重。 帝君低低叹了口气,阖上眼时,眉头的愁色都未散开。 而他预料不及的是,次日醒来,直接被步莨轰出了房门——严正禁止他再靠近步雪殿。 帝君再多解释,她全然不听,铁了心要给他教训,一句“作为我的夫君竟然不相信我的话!”直接把他堵得哑口无言。 而大清早想来探探闺女情绪的魔帝,端着热乎乎的南瓜饼直奔步雪殿,在门口见到了不得入内的帝君。 “怎的?在门口晒太阳呢?”魔帝怎看不出帝君尴尬又着急的面色,故意揶揄。 帝君睨了眼他手上的盒子,眉梢微微挑着:“待会儿你许要跟我一起在这晒太阳。” “呵呵!这哪能一样,我可是她爹爹!闺女再怎么同自己亲爹置气,也不会来真格的,血溶于水知道吗?”魔帝拍拍他肩头,一脸我跟你在她心里地位是不同的神情。 帝君嘴角勾着抹冷笑:“我拭目以待。” 魔帝昂首挺胸踏入殿,心头其实跳得乱,慌得很。 不出帝君所料,站在殿外就听到步莨气呼呼大喊:“爹什么爹?连自己亲闺女都认不出,还把我封在结界里,挑唆我夫君冻住我!” “唉……”魔帝连连哀声叹气:“阿莨,我的好闺女,先吃块南瓜饼,听爹爹解释。” “解释?!”她音调陡然高了几分:“昨晚我苦苦解释,恳求你们相信我时,爹爹是怎么做的?南瓜饼留下,魔帝慢走不送!” 见她板着脸,毫不留情下了逐客令,魔帝委屈唤道:“阿莨……” 步莨别开眼,狠下心道:“半年内不许踏入步雪殿!否则我就离开魔界。” 魔帝哪敢触怒,悻悻离开,看来又得冷战了。路过灵虹身边,挤眉弄眼暗示她多开导步莨,说些好话。 已被帝君拜托过的灵虹压力剧增,却又觉得魔帝堂堂一界之主,被自家女儿凶得不敢吭声,委实同情,遂点头应了下来。 不多会儿,帝君看着垂头丧气走出步雪殿的魔帝,讥讽道:“你我不一样?血溶于水?” 魔帝冷哼一声,不服输道:“当然不同,阿莨允我半年后就能踏入步雪殿。”这可比她小时候生气时一年禁止他靠近要好太多。 “哦?”帝君顿时眉展眼舒,沉暗的面色刹那恢复容光:“可是阿莨只说我一个月内不可入步雪殿,看来,我同魔帝俨然不同。” 魔帝惊愣地看着他,面色一阵白一阵青,甩袖转身,直接腾雾离去。 飞回千赭殿的魔帝,一边抹着老泪,一边同漆伯哭诉:“我这老父亲一把鼻涕一包眼泪地把她抚养大,闺女却还向着外人啊!他们才成亲多久?怎的我在她心底就差了五倍的分量啊!五倍啊!” 魔帝手掌在漆伯面前比划出个五,甚不甘心:“我就设了结界而已,把她冻住的是曦华,又不是我,怎么我的惩罚比他还严重。” 漆伯安慰道:“公主只是气头上,随口给你们说了个时日,兴许她自己都不清楚。待她气消,魔帝届时再去哄哄她,这事就解决了。” “真的?”魔帝很是怀疑。 漆伯笑得淡定:“公主哪次真的同你冷战了她 分卷阅读167 说的那般时日之久?此次确实是被您和帝君伤了心,这才气不过。她还是有些脾气的,你们多忍忍几日。公主历来心软,嘴上厉刀似的,心里可就软得像棉花,您又不是不知道。” 听得这番话,像颗定心丸吃在了魔帝肚子里,他抹了把脸,笑得跟孩子般:“阿莨这点随莲珣,再怎么怄气,心里还是惦记着我。” 漆伯欣慰地点头一笑,公主还是原来的公主,性情没有变。 *** 五日后,魔宫步雪殿。 吃完南瓜饼,饮下几口莲心茶,步莨怡然喟叹,几分舒畅。 这几日在殿内巩固吸纳回体的力量,已稳定了不少。待过段时间设法融合浑,就一切妥帖,不仅能复原原来的仙魔体,且力量更胜当初。 她拍拍手,起身同亭子里逗鱼的娄晟道:“走吧,有仇的该报仇了。” 一旁正收拾茶壶盘子的灵虹偷瞧了她两眼。见公主今日心情甚佳,她壮着胆,小声道:“帝君这几日是日夜守在殿外,一心想见公主呢。” 步莨呵了声,满不在意道:“他喜欢守便守呗,我可没逼着他这么做。” 灵虹又斟酌道:“帝君记挂公主身子,每次我出去,他总会打听,还切切叮嘱我要照顾好公主,有什么情况及时说。帝君这几日是忧心忡忡、分外焦虑。” 步莨睨眼看了她会儿,笑一笑:“他若不叮嘱,你就照顾不好我了?” “不……不是。”灵虹被她梗得乱了话。 “你是收了帝君和魔帝什么好处吗?说说,本公主给你双倍,就买通你别在我耳边念叨他们了。他们这是咎由自取,你说多少好话,在我这儿都行不通,还是省省力,想想回妖界当妖后的事吧!” 步莨几句话就封死了她的嘴。 灵虹咬着唇,瞪看旁边正点头赞同公主的娄晟:“我才不稀罕当什么妖后!你隐瞒自己是妖帝的事,我还没同你算账呢!” 说罢,她端着盘子气匆匆离开。 莫名被火势波及的娄晟一头雾水:前两天明明说好了原谅他,这又惹到她哪里了?女人的心思啊…… 方出步雪殿,步莨状若不经意瞥看左侧方,愣了一瞬。 好家伙,亭子都搭建好了,还铺了桌凳。爽凉秋风下,那人斟茶品茶,惬意悠哉,哪有半分灵虹口中夸张的忧心忧虑? 帝君见步莨出门,举杯点点头,眉眼温柔攒笑:“这是天庭莲花池新采摘的莲心,清香淡雅,夫人可有空暇与为夫品鉴一番。” 步莨弯眼回以一笑:“帝君既然在此处如此闲情逸致,我岂能随意扰了您的兴致。这样吧,您就在这亭子里安安心心住上两个月吧。”转身抬步离开。 跟在公主身后的娄晟,回头望了眼僵在亭中的帝君,投以同情的目光:唉,女人的心思啊…… 帝君端着茶杯愣愣看着她背影。 不是一个月吗?怎的说了两句话又加了一个月 、第六十三章 … 魔宫地牢最底层一间狱房。 步筌四肢被铜钉钉在墙上, 垂着头奄奄一息。 因铜钉导致力量流失,且遏制了他的修复,身上的黑蛇鳞纹渐渐显露, 半张脸已被黑鳞覆盖。 步莨掌中施火,甩手打在步筌身上。黑蛇惧火惧热, 不消片刻,步筌苦痛低吟一声, 苏醒过来。 步莨拂袖熄灭他身上的火焰。步筌睁眼见到她, 先是一愣, 听闻她复活回了魔界, 半信半疑,此刻见着,几分难信。 他目中恢复清冷:“莲珣就没你这么好命,死了还能轻易复活。” 步莨语气平静:“心有不甘吗?我就当你这话是夸赞我命好吧。” “你不是要复仇吗?”步筌说着看了眼她旁边的老虎, 冷嘲道:“当初骂我利用魔族夺你帝位, 如今你也攀附了魔界公主, 手下败将还来耀武扬威。” 娄晟虎身一振, 呲牙怒吼,一掌扫去。虎爪如铁钩, 顿时在步筌胸口划破几道血痕,鳞片掉落些许。疼得步筌嘶地抽一口冷气,皱了眉。 娄晟在他面前来回踱步,目露凶狠,恶恨难消:“你当初到妖界, 面上和善说着要返回妖界,重振黑蛇一族。我念你族惨被灭,怜你是遗孤,才允你暂住妖宫。却不想你阴险狡诈,在我茶中放毒,重伤我身,害我至今人形复原困难。上苍护佑我,让我得以遇见帝君,在公主协助下可报此一仇!你这包藏祸心的黑蛇,如何同我类比!” 步筌啐一口血,眼瞳顿时收缩,已是冷悚的蛇眼,盯着他们:“要杀我就痛快些,说这些废话不累吗?” 分卷阅读168 步莨却笑:“有些时候,慢一些才有乐趣。” 步筌眯眼,忽觉她哪里变了,这笑意寒凉如冰,盯着竟觉得瘆人的悚意。变得令他看不清,琢磨不透。 步莨缓缓朝他走去,一步距离停下,说道:“有些话,我还是得同你好好说一番,不仅不会累,保证让你心情如云霄坠地般的刺激。” 步筌冷漠不言,等她下文。 步莨凑近他,眼中闪着兴奋的红光,徐徐开口:“黑蛇一族的灭族真相,你应当做梦也料想不到。屠族的不是魔帝,正是你心心念念爱慕许久的人——我的娘亲。” 步莨满意地看到他双目愕瞪的震惊状,接道:“魔帝赶到时,你黑蛇一族早已尸横遍野,仅仅剩下婴孩的你,在我娘亲怀中。所以呢,你爱得欲罢不能,一心想复活之人,正是屠杀你族的真凶,你简直就是黑蛇一族的败类和耻辱!哈哈哈哈!” “闭嘴!!”步筌眼眶眦红,恼怒喝道:“莲珣不是这般凶残之人,你竟为了报复我,毁你亲娘的名声!她温柔和善,心地纯良,怎容你在这信口雌黄污蔑她!” 步莨道:“祟缨曾被浑沦控制住心智,变得杀戮恣睢。而我娘体内有沦之力,当时面对你黑蛇一族的攻击,束手无策,唤醒体内力量,在极力想活下来的潜意识驱动下,用这力量屠杀黑蛇。” “荒谬至极!荒唐可笑!”步筌吼道。 步莨眨眨眼,眼眸瞬间红艳如血,额间红圈隐隐闪现。步筌怔怔看着她的变化。 “我就是沦,她当初就是借用我的力量,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步莨一步一步在他面前深挖真相,将他打击得体无完肤。疯般摇头,否认,喝骂! 步莨冷眼旁观他不堪相信的痛苦模样。当初利用我的信任和感情,挖了我的心,焚烧我的身,即便让你死,也不会死得痛快。 她转身看向娄晟:“我要行刑了,你要先咬他泄恨吗?” 娄晟摇摇头:“不想污了我的嘴。” 步筌的下场完全是怙恶不悛导致的自食其果,妖界重回在望,他今日看到了此番下场就足够。 “那就只能委屈湮灭了。”步莨咏诀幻出火兽湮灭,转身同娄晟离开了狱房。 可当那一声声惨烈嘶吼传出来时,步莨在狱房外停了脚步,却没回头看。 娄晟抬头看去,见她面色苍白几分,抿着唇闭上了眼,有滴晶莹泪珠滑落脸庞。 娄晟蹲在一旁,默等她。想来公主心底没表面那般装作若无其事。 步莨手掌握拳,紧了又松,反复捏着,直到狱房内再没传出步筌的喊叫,只听得湮灭满足的吼声,随即安静下来。 指甲陷入她掌中,手臂微微发颤,方才的惨叫一声声钻入她心。脑中浮现的是小时候,步筌抱着她哄她的画面,还有经常逗弄时的画面。 她其实很想问:小时候那一切是真的吗?你曾对我那么好。 但她问不出口。 有些东西存留心间足矣,倘若问出了自己不愿听的答案,难以释怀的只有她。 驻足只不过祭奠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亲情——一个疼她爱她的哥哥,只不过他很早就离开了,再也没回来。 步莨暗暗深吸两下,睁开眼已平静无波。 “走吧。” 娄晟起身,瞬间幻回猫形,回头看了眼狱房——血淋淋的墙上留下四颗铜钉,肉身早已被火兽吞噬得片寸不剩。 *** 秋夜清明,朗朗如日。 靠坐在屋顶脊梁的步莨抬手施法,云层渐渐拢聚,遮掩了半数星辰,圆月在叆叇浓云中朦胧蔽光。 一如她此时心境,雾里探色,浓愁浑浊。 就在她正望着云空发呆时,忽而风起,凉凉徐徐,也渐渐将幕空的云雾拂散。 皓明月光再现,洒在殿上,映入她眼中。视线内,一抹颀长白身玉立半空,清风吹拂他衣摆,渺渺淡雾绕在他周身。 暗沉的眸光倏然一亮,即便她仍囤着气,可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他的出现带来一阵暖意,消融心头的冰冷。 帝君落在她身旁,蹲在她面前,伸手拨过她侧耳的发丝,手指却不舍,流连她脸庞。 “怎要刻意布置阴云?因为步筌吗?” 今日娄晟同他说了下午在地牢的事,他大概也猜到步莨为何杀了步筌后并无快感,怏怏不乐,看着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魔帝曾说步莨对步筌从小特别依赖,对于母亲不在身旁的她来说,每一段亲情都弥足珍贵。步筌当初离开魔界时,步莨甚至冲动要离开魔界去找他,被魔 分卷阅读169 帝拦下禁足在魔宫。步莨为此埋怨魔帝许久。 在步莨心里,步筌就是她的亲哥哥。步筌不在的那段时期她闷了许久,在漆伯的开导和灵虹陪伴下才恢复开朗。 直至遇到他,她心里的痛逐渐消散。 帝君当初听完魔帝讲述,甚至会觉得她把这种依赖多少转移到了他身上。这不代表她对他不是爱,只是导致她的安全感一向不太足。 对亲情极力呵护又渴望的步莨,却接连遭遇姑姑和哥哥的背叛,已经将她的心刺穿得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步筌杀死她时,她心痛大过愤怒。而今日她复仇杀死步筌,等于又在自己心口剐了一次。于她而言,今日杀死的是两个人,一个哥哥,一个仇人。 步莨低头看着他:“我不该难过,毕竟复仇了,可心里涩涩的滋味却挥之不去。” 帝君握住她冰凉的手,揉在手中,安慰道:“他不是今日离开你的,很久之前他就离开了你,今日你复仇的人是当初狠心焚你身心之人,不是那个将你放在心口的哥哥。有些事逝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别让自己太沉浸其中。” 步莨沉默良久,眼眶红红的,盈上了泪光。 “我真希望自己的力量可以消除一切背叛,或许让时光倒流,留住他,留住所有的好。其实很无力,我对这些无能无力,因为即便回到过去,他的心已经变了,我顶多是自欺欺人。” 帝君听她说着,更想将她愁色抹去。 忽然,她反手将他抓住,定定锁住他目光:“曦华,你和爹爹,我一个都不想失去,也不能失去!你们在我心底,都很重要,重要过我自己的性命,无论失去谁,我恐都……” 帝君伸手挡在她唇上,阻止她后面的话,说道:“你放心,我们会一直守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何事,无论你是沦,亦或将来成为浑沦,我都会陪在你左右。尽我所能,护你安生。” 步莨眼一颤,惊道:“你、你都知道了?” 帝君点头笑了笑。 步莨愣了会儿,忽而猛地扑向他。帝君未防,被她扑倒在瓦砖上。 步莨两手撑在他肩头,连连问道:“你不会再封印我吗?你会允许我吸收浑吗?你会帮我抵抗天界的抓捕吗?” “那日封印你的确是以为你被控制了心智,倘若我一开始知道你是沦,怎可能出手对付你。往后你要做的一切,只要不伤害到你自己,我都义无反顾支持,我也会帮你吸收浑。至于天界……” 帝君伸手撩开她长发,温柔一笑:“首先,我是你的夫君,其次,我才是天界的神帝。” 步莨面上阴霾顿扫,心喜地扑在他怀里,将他抱得紧。“曦华!我得到你就像得到了一块宝,我早些出生该多好,就可以早点得到这块宝。” 听着她孩子般的话,帝君哈哈一笑,搂住她腰,翻身压在她身上。 指腹从她眉梢轻轻掠过,划在她眼畔。漫天的星辉在她眼中闪着俏皮的光,一颦一笑拨动他心弦。 “如今得到却也不迟啊。”他轻柔的声音宛若他指间的动作,棉棉如羽:“我们还有许多时日,无数个百年,千年,就怕你看着就腻烦了,嫌我是个糟老头。” 哈!他肯定记仇了。步莨故意取笑道:“对哦,你年纪应当比爹爹还大吧,这么说,的确是个老头子。再过个万年,我许就喜新厌旧了。” 帝君笑容顿时僵住,不发一语抱着她起身飞下屋顶,径直踏步入殿,房门被他的气势震得门梁都在嘭嘭响。 步莨吓一跳,揪住他衣襟:“你做什么?” 帝君直往床榻走去,垂眸淡淡看她一眼:“夜间夫妻回房能做什么?今晚得让夫人好好深刻了解,为夫究竟是不是老头子!免得你生出其他小心思,还想出喜新厌旧这个词。” 步莨一听,慌了神。被扔在床榻时,她连忙爬起来要逃离。 帝君冷睨过去,威胁道:“你的脚若沾地,这个月你都别想出这屋。” 步莨吓得把脚缩回来,可想了一圈,不对啊!他还在禁制中,怎的反过来被他压制。 她蹭地站起在床上,指着门:“两个月不许进步雪殿!时间未到,你出去!” 帝君一把甩开外裳,扯下腰带,抬腿站上床,一步步靠过去,直将她逼在墙角。 “不能耍赖……”步莨壮着胆盯看他,话音却被他慑得发颤。 帝君居高临下,威慑十足的口吻:“倘若我真要耍赖呢?你能拿我如何?” 步莨胸间鼓了鼓气,握拳昂着脖子:“你敢乱来,我就不客气!” “哦?”帝君手指一点,床幔落下,笑了笑:“我期待夫人的不客气。” 分卷阅读170 br />下一瞬,只听床幔内斗法激烈,撞得床板乒乓响,床榻摇晃剧烈,就差散架。 “唔……痛!别,松手……” 步莨的喊声不断从屋内传出,听得屋外的灵虹羞红了脸。抱着娄晟满意地回自己屋,看来夫妻两和好了。 而在床幔内…… 步莨乖巧跪在床上,焦急可怜地瞅看正闭眼靠坐在床头的帝君。只见他面色苍白,嘴巴绷得紧,额间还浮现几滴冷汗。 她视线缓缓移到他腹下,偷偷观察。可隔着裤子也瞧不出他那里的伤势究竟如何,这就更着急了。 方才两人缠斗之时,脚缠在了一起,两人摔在床板。步莨摔下来时,趴在他身上,右手撑在一个柔软的地方,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闷哼。 她又用手撑着起身,就听得闷哼大的点,还夹着抽气的声音。她这才发现自己手撑在他胯。间,惊得她忙松开手,脸都红了。 抬眼看去,帝君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眉头拧紧,似乎很难受。方才她摔下来时,重量可都压在了那上面啊! “很疼吗?”步莨怯怯问道。 帝君眼也未睁:“你说呢?” “我、我不是男的,不知道……”不知道那里撞了会有多痛。步莨委屈巴巴,想了想,小声问:“要不要帮你上药?” 帝君半睁眼:“你帮我上药?” 步莨鼓着嘴,直琢磨得把脸给涨红了,才低着脑袋含糊嗫嚅:“也、也是可以的。”毕竟是她伤了他。 帝君憋住唇角的笑,严肃问道:“还要将我赶出去?” 步莨忙摇头:“不赶了!” “两个月的期限?” “废了!” 帝君满意点点头。她那一撑一抓,跟挠痒痒似的,哪里会有多痛。顶多挠得他心猿意马,血液冲顶。 装肯定要装几天,压抑几日总比两个月都进不来要强,想想还是值得的。 跪坐在一旁的步莨俨然没发现自己被人吃个死透,还在忧心忡忡应该用什么药膏合适? 4、第六十四章 … 半个月后, 步莨履行诺言,带着伍峯和傀首,领上魔兵, 帮娄晟收复妖界。 步筌离开妖界许久,他手下已妖心惶惶, 出现了不小的争端。 有妖想重新立妖帝,数位妖王趁机想夺势。而有妖坚持守住, 要等步筌回来。还有少数的一派认为应该寻找前任妖王娄晟, 这便是娄晟残留的为数不多的衷心拥护者。 直到娄晟杀回妖界, 即便有妖王想抗衡, 却怎斗得过魔族的战斗力。 不出五日,妖界收复。娄晟重新将妖宫迁回了虎山。 步莨离开之时,娄晟劝她多留几日,待宫殿修缮后, 在殿内大摆宴席款待她。 步莨婉拒:“眼下关键还是重新聚拢妖族, 你还有许多事得处理。等一切布置妥当, 你与灵虹大婚之时, 我定前来让你款待一番。” 娄晟感激她的相助和体谅,匍匐于她脚下立下誓言:“公主往后若有任何事找来, 娄晟定尽衷尽力,绝不推拒!” 灵虹早在旁边哭得一塌糊涂,直接跪下来,连连磕头,心有万千不舍。 步莨哪忍见她这般伤着自己, 忙扶起来,摸了摸她磕红的额头,眼里闪着泪花,心疼不已:“你这是扎我心呢!不疼啊?” 灵虹抽泣道:“不疼,没有心窝子疼。我舍不得公主!我想同公主回魔界,生生世世陪在公主身边,我不嫁人了!” 最后一句听得娄晟虎皮一紧,委屈地瞄了她一眼,却也不敢在这时候插话。 步莨擦着她眼泪,劝道:“傻瓜!这般大了,怎能一直跟在我身边?将来你总要有自己的生活,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还需辅佐妖帝。你有空可以来魔界找我,又不是见不着面,哭得这么伤心,还以为以后我不让你回魔界呢。” 灵虹摇头:“可这不同,我记挂公主,没人服侍公主了,我心里头就难受。” “我如今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谁服侍?”步莨眨眼,笑道:“我不还有一位无所不能的夫君吗?有他服侍就够了。” 灵虹被她俏皮话逗得破涕为笑,迟疑了会儿,伸手抱住她:“公主若有空也记得常来妖界看看我,你和帝君都要好好的,努力生几个娃娃带来给我瞧瞧。” “哈哈!你当生娃这么容易呢。”步莨笑得眼泪都挤出来,抱着她拍了拍:“不久你就是妖后,若要哭鼻子就只能在娄晟面前哭了,记住,他是你的避风塔,往后夫妻要相互扶持和信任,给予他你 分卷阅读171 能给的支撑。” “嗯!”灵虹应下。她也找到了一位值得托付的男子,可以为她遮风避雨,也让她愿意并肩携手的人。 步莨临走前,将娄晟叫到一旁,说是有事叮嘱他,却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天大惊喜。 *** 妖界妖宫。 灵虹坐在院中,撑着脸发呆,哭了一下午,眼睛都是红肿的。 她抬头看着夜色,同魔界不同,妖界的月亮透着淡淡蓝光,看着更为清冷。 身后响起脚步声,她知道是谁,没回头。 “还难过吗?”娄晟问道。 “我现在就想魔界了。”灵虹哭久的嗓音略微沙哑。 娄晟在她身后停下,轻缓叹了口气,说道:“倘若你真十分不舍,待我找到合适的接位者,就带你回魔界生活吧。你先忍忍?” 灵虹听出他语气中的无奈,忙转身解释:“我不是说要离开妖界……” 声音戛然而止,她愣住,再缓缓抬头,惊讶得瞪大双目。 不是一只大老虎,而是人形男子——身材修长,挺拔如松。一双剑眉入青峰,两眼神采溢星芒。迤地的金发在洒落的月光中闪亮金灿。 灵虹站起身,仰头眨眨眼:“娄晟?” 娄晟舒眉笑道:“声音辨认得出吧。” 灵虹这下确定了,惊喜地盯着他,好生端量。之前她只朦胧见到他轮廓,遗憾未能瞧看他人形,却没想他生得这般俊。 “你长得好俊啊!”赞赏的话从心脱口而出,她连忙捂住嘴,怎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羞得脸通红。 娄晟被她这可爱模样逗笑出声,伸手拉开她捂嘴的手,说道:“夸自己夫君有什么害羞的?大大方方夸来就是,我受得住。” 灵虹低头娇嗔:“什么夫君啊,都还没说起。”嘴角的弧度却泄露她的喜悦。 娄晟心池微荡,低下身,凑在她面前,问道:“我想亲你,可以吗?” 灵虹睫毛颤颤,脸颊被他的热气吹得直发烫,红到了耳根。没有经验的她两手无措地绞着,话也说不出完整:“我、我不,不懂怎么……” 娄晟轻抬她脸庞,他最爱看她的眼,褐色瞳眸水灵灵,瞧着几分楚楚动人。微扬的眼畔像用胭粉勾了一笔,也勾住了他的心。 “别担心,我们一起学习,好吗?” 他许早就想亲吻她,尝尝她口中的甜蜜,是否如她笑靥那般甜。却因曾被步筌下药重伤而无法维持完全人形,以为要等几年才能实现。 今日步莨给了一颗仙丹,是帝君特意去天庭问药神君拿来的。她再施以沦之力助他恢复人形。 淡蓝月色下,一对影慢慢贴合在一起,生涩轻柔的触碰。仿佛都在慢慢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亲密。 *** 两个月后,魔界万寂之谷,狂风卷云,呼啸阵阵。 帝君、魔帝和步莨站在崖顶。 已彻底融合了沦之力的步莨,亟需吸纳浑,因她的肉身已开始出现败坏的迹象——筋脉几处断裂,血管破损。 “想清楚了吗?”步莨朝结界下的浑喊道。 浑一会儿幻出人形轮廓,一会儿又变成雾团冲撞结界,愤怒道:“以为将帝君和魔帝带来,就能让我束手就擒?要我任由你摆布?简直痴心妄想!” 步莨道:“你可以选择抵抗,但看在我们曾同为一体的份上,诚心建议你冷静下来,同我融合可以少受些罪。” “你还真是自信满满!”浑轻蔑道:“我的阴暗面强于你,在宿主体内永远都是我主导意识,你只会无止尽地休眠。意识越强力量就越盛,你竟自负地以为我会被你控制?就不怕融合后,你的意识被我占据吗!” 这番话语让一旁的帝君和魔帝皆是提心不安,他们怕的就是如此。 北霁帝君为四方神帝之一,而四方神帝是天界独独有远古女娲造物神力的神仙。他本想帮步莨用神力重塑肉身,耗费神力倒是次要,最难解决的,步莨说必须用浑沦之力重塑,方能承受这份力量。 用神力重塑的肉身早晚会被浑沦之力败坏,仅能维持短暂时日。 虽说步莨一再同他们保证不会被浑吞噬意识,可万事皆怕差池,事情未了断出结果,他们心胆就吊得慌。 步莨听完浑的话,却是看了眼帝君,柔软在眸中瞬即闪过。视线转回浑,须臾恢复淡色。 “因我曾觉得你我是天地遗孤,力无所用,终究消亡世间,若用之不正,世间必腥风血雨。我不争,不代表我意志弱于你,不过没有让我争的理由。你的意志在于肆虐 分卷阅读172 和控制,如此脆弱不堪,我有何惧?” “哼!”浑不屑道:“不过就是体验到了卑贱的男女情。爱,就忘了自己当初如何被夺取力量献于天地,妄以为这世间一切如你所想的好。你终究有后悔的一天!” “看来你还打算负隅顽抗,不肯束手就擒与我融合了?”步莨问道。 浑喝应:“做梦!你要吸纳我就来,我等着将你意识吞并罄净!” 步莨放弃劝降,朝帝君和魔帝说道:“开始吧。” 两人相看一眼,迫在眉睫之时,也容不得他们再三考虑。 帝君走上前,轻抚她脸,细细叮嘱:“待会儿在结界内若有任何情况,一定不要逞强,随时出声唤我,我会即刻打开结界将你救出。” 步莨自是猜到他的忧虑,脸颊在他掌中蹭了蹭,笑着:“别担心,我不会被他吞噬的。他只有野心,而我有你。”这是我的意志,强大到无人能撼动。 帝君低身吻在她额头,将她拥在怀中:“我等你。” *** 魔帝在困住浑的结界上方又罩了一个结界,步莨就在这结界中。 帝君抬手施法,万寂之谷岩下的烈火瞬间飞扬。火焰暴涨,如火龙袭荡,将浑一步步困在结界边缘。 帝君在内层结界破开一个小孔,逼迫浑不得不从中溢出,如此可以控制好步莨吸纳的进度。 外层结界中,逃逸的浑左右乱窜,想挣脱结界,却撞不开。 步莨双手结印,胸间探出红色丝雾,像无数触手,紧紧抓住浑,将其缓缓拽入心口。 浑越奋力抵抗,步莨越吃力,心脏撕裂般的疼,浑身筋骨也是碎裂般的剧痛。 “你别想得逞!”浑在一边撞得结界嘭嘭巨响,一边吼道:“住手!否则我就撕裂你的身体!你这个叛徒!即便融合我,天界也永远不会容忍你的存在,你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看着步莨身体周围正在逐渐雾化崩裂,魔帝忐忑不安:“曦华,我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帝君紧紧盯着结界,此时除了相信她,再无他法。“我能感知她意志的强大,相信她吧。” 直至浑被完全融入步莨体内,结界中的她已是一半人形一半雾化的状态。 “阿莨?”两人迫不及待问出声。 因为浑的抵抗,步莨身体和意识都承受着巨大压力,忍着撕裂的痛楚,拼尽全力将身体融合回人形。 “啊!!!”她仰头吼叫。 魔帝面色苍白:“这究竟是如何了?她看起来很不好受。” 帝君同样面色沉凝:“她正在将吸纳的浑之力融合体内,就如重新锤炼筋骨,的确会很痛,熬过去就好。她并未被控制。” 最后一句话让魔帝稍稍安下心。 两人正焦急等待时,天色陡变,本是晴空万里,忽而乌云笼罩,暗雾垂地。 不消片刻,轰隆雷鸣,厚重黑云中,闪电密集。 帝君聚睛观察,忽皱眉,惊道:“天罚?!” “什么!”魔帝吓得抬头望去。 正对结界上方,黑云压顶,云层中心耀白闪电正在积聚。随着雷鸣声轰隆震天动地,光电越积越大,直至范围扩大到整片云。 唰地,一道巨大闪电直朝步莨劈下。 5、第六十五章 … 闪电劈在步莨头顶结界上, 如炸裂天际般的巨响,直要震破耳膜。整座万寂之谷瞬间罩入耀眼的刺白中。 待白光消散,放眼看去, 四周寸草不生,树残木焦。 结界阻挡了第一道天雷, 步莨在内毫发无损。 云层中的雷鸣却未停,黑云越发浓稠, 密雾漫空, 直落谷间。噼里啪啦的闪电在云中正在积聚第二道天雷。 魔帝迅速加固步莨身外的结界, 担忧问道:“怎会有天罚?!这天罚会降几道雷?” 帝君眉头皱成了沟壑深川:“很明显是天道不允许她的存在!最少的天罚也有九道雷, 最多的为八十一道雷。天罚雷不同于飞升雷劫,雷罚会一道比一道猛烈,直把被惩罚的对象劈得魂飞魄散,一丝不存。若外力设结界庇护, 此次天罚无效, 还会在难以预料的时日再次降罚。” 魔帝慌道:“这么说, 我们替她施展结界毫无用处?” 帝君神色沉重:“只能由她自己施展结界, 因天罚雷必须接触到她的力量,加以摧毁。但我们可以引雷, 将多数天雷引至我们身上,帮她分担。可天雷不是我最担心的……” 说这话时,轰鸣作响, 分卷阅读173 忽而震得山摇地动,又一道雷劈下, 耀白如昼。 魔帝急急催问:“是什么?” 帝君忧道:“天罚雷到一定数目,会惊动天庭的电母,虽说天罚雷不由她布置,乃天道自行降下,但她会统计六界天罚雷的数目。超过二十七道的天罚雷必须上报给天宝殿,天帝知悉后必会派大殿下调查,以确定天道有否肃清了不正不详之物。” 魔帝一听,忧上加愁。如果瞒不住天庭,就只能强硬阻止步莨被抓,局势也会变得复杂。 “当务之急先帮她将天罚扛过去,她此时融合力量最为关键。”帝君一边施法给自己罩上结界,一边探出神力引向高空雷云,叮嘱道:“我来引入九成雷,你在一旁见机行事,倘若天庭派天兵过来,需得你抵挡。务必挺住,直到天罚雷过去。” “你一人能行吗?”天罚雷威力惊人,魔帝甚是忧虑。 帝君面色凝重,却轻描淡写道:“不至于丧命。” 准备引雷之前,帝君朝步莨喊道:“阿莨,我需撤下你的结界,你迅速给自己罩上结界,我会助你熬过天罚,不用惧怕!” 正全神融合浑之力的步莨缓缓睁开眼,半空的白衣青年仙光覆体、神姿凛凛,他就是她面前的巍巍青山,帮她遮挡冰霜雪雨。 “曦华……” 即便是四方神帝,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又怎受得住扛下所有的天罚雷,势必会重创伸体。 帝君看出她的迟疑,忙安抚道:“我扛得住,你无需担心,快些,莫再犹豫。” 步莨只得忍痛,此时容不得她多想。她逐渐将自己抱作一团,红雾弥漫在她周身,形成了球体状结界。 直至她身影消失在红雾中,远看,就是一颗硕大的红球珠。 *** 天庭天宝殿,虹光绕檐飞、瑞霭盈金门。 电母匆匆赶至殿上,迅速收云敛雾,还未来得及向仙侍通报,就急忙进殿。打断了殿上天帝同几位仙家的议事。 殿内左侧站着北方水德星君、东岳碧霞元君,右侧站着南斗司禄星君、度厄星君。正确认人、妖、仙三界今年飞升成仙的新名册。 电母上前致歉,打断大家的讨论。 “电母何事如此匆忙?”天帝问道。 电母恭敬行礼:“风雷镜观测到魔界降有天罚雷,已有三十道,此时仍未停。” 此话一出,在场仙官惊讶哗然。六界已许多年未有过二十七道天罚雷,而这还不止三十道,定然预兆魔界有不寻常的异物出现。 天帝问道:“可能观测到位置?” 电母答道:“就在万寂之谷。” “万寂之谷?”水德真君说道:“那不是封印浑沦的地方吗?” “莫非是浑沦破了北霁帝君的封印?”司禄星君问道。 电母道:“暂不清楚,天罚雷数目不小,此事当是不容小觑,天帝许得用观尘镜查看实情后再派大殿下去确认。” 天帝只得命各位仙家离开,暂停议会,让仙侍取来观尘镜。 待施法一观,呈现的是一片耀白光。而后镜中之景逐渐清晰。 天帝惊谔看着镜中的景象:“曦华?!” 此时的天罚雷巨大无比,几乎笼罩半座崖谷。雷云分明聚集在谷间正中央的红色球体上方,但劈下来的雷电基本都打在帝君身上的结界。 电母同样匪夷所思:“北霁帝君是在引雷,他在帮那红球体渡过天罚?” 天帝面色沉峻盯着那红色球体。万寂之谷下方已没有结界,说明浑沦已不在其中,上方的球体中红雾迷漫,探观不清,却像极了帝君曾描述过的浑沦之身。 莫非他在护着浑沦?替浑沦顶天罚之雷?! 天帝如何也揣测不出这番状况的真相,慎重考虑之下,命仙侍去传大殿下——天界战神昱绪。 犹豫些许,天帝又命仙侍去天刑殿将法华尊者喊来。尊者同帝君为挚交,帝君即便不给他人面子,也绝对不会拒绝法华尊者。 昱绪和沅止到达天宝殿,听过天帝大致说明,并一同看了观尘镜,俱是疑惑。 天帝吩咐:“你们速去万寂之谷,这红球甚是诡异,天道不允,怕是六界之灾祸。” 昱绪问:“需要直接阻止帝君吗?” 天帝默然,稍刻下令:“问清帝君此乃何物,倘若果真是浑沦,不可迟疑,即刻阻止!” 天帝看向沅止,说道:“尊者作为天刑殿殿主,此事甚重,不可徇私。” 沅止未语,天帝将他叫来,便是知道无谁能阻止帝君之时,就把 分卷阅读174 这个利刀给了他,非得逼着他进退两难。 去往魔界途中,昱绪自言自语:“帝君怎会护着浑沦?一开始便是他和魔帝封印了浑沦,也建议天帝将其毁灭。” 他问向一脸冷霜的沅止:“倘若帝君真护着浑沦,尊者要出手阻止帝君吗?” 沅止眉梢挑出不悦:“难不成大殿下希望本尊忤逆天帝的旨意?” 昱绪被堵了话,没再开口,不免觉得父亲这招委实狠,若说天庭有谁能阻止北霁帝君,无论从情面和实力,也只有法华尊者。 *** 昱绪和沅止赶到万寂之谷时,皆被这雷电震住。雷声大得如地拆山崩般,闪电劈来,白光几乎吞没山谷。 沅止经历过天罚雷,因他是鬼仙,天道本不容,却因与佛祖之间的渊源而被天界容纳。但他当初经历的天罚雷也不及眼下雷电的气势。 魔帝见两人前来,霎时警惕,挡在两人前方。 昱绪行礼道:“万寂之谷的动静惊扰了天帝,遂派我与尊者前来一探究竟。天罚如此严重,天帝心虑,敢问魔帝此物为何物?既然遭天道严惩,帝君同您为何要倾力护着?” 魔帝却直接逐人:“此乃我魔界内务,无须天帝忧心,大殿下这就请回吧。” 昱绪未料他如此不讲情面,定有隐事。即刻幻出金枪,朝地一掷,嘭地巨响,裂地破土。 他厉声道:“天帝下达旨意,倘若此为浑沦之类不详物,必须让天道行罚,不可阻挡!还望魔帝坦明,以免误解伤了两界和气。” 魔帝双掌聚集黑色魔力,面色不豫:“我说了,此为魔界内务之事,不管是大殿下还是天帝,最好不要多管。” 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又降一道雷罚,雷罚越多,此物越不可留,而天罚终止也越临近。 默在一旁的沅止看向前方结界中的北霁帝君。他面色不佳,眉头紧皱,额间冷汗淋漓,想来也是拼力在受。这红球之物究竟为何,让他如此搏命?同魔帝对峙也不是办法,总不能真要开架。 “曦华!”沅止扬声喊去:“你且告诉我红球中为何物?若是浑沦,我此番前来定得阻止你。” 帝君缓缓睁眼,方才的雷劈得他气血翻涌在胸间,浑身筋骨断裂般的痛。已有四十道雷,倘若是四十五道,他当能撑过去,可若再多,却怀疑能否顶得住。 帝君看向红色球体,只看得见浓稠红雾,见不到她肉身,也不知步莨情况如何。 此事已惊动天庭,再难隐瞒。若是不说,昱绪也定会强行依照天帝旨意来阻止。帝君视线转至侧方沅止方向,思忖再三,简洁言明:“正是浑沦。” 三人一听,面色迥异。 魔帝起先诧异帝君的坦白,却也知事态已然严峻,终究还是会被天界知晓。 沅止虽惊讶,面上却无几多波动。最震惊的当属昱绪,不解堂堂神帝怎会庇护这邪恶之物。 帝君凝神正要接下下一道天雷,他又道出个更惊谔的事实:“阿莨就是浑沦,球中红雾便是她。这也是我为何拼命保护的原因。” 事实显然比此刻劈来的雷更震颤,就连沅止也被惊得瞪了瞪眼。这事听着荒唐,可帝君又怎会拿这般事开玩笑。 沅止当真难住了,若是浑沦,他定要同昱绪一起阻止帝君。可那是步莨,他如何下手? 昱绪终于知道魔帝为何一再阻拦,若是真的,恐怕这事连天帝都无法预料到。 他瞥了眼旁边的法华尊者,沅止给了他一个为难的神情。昱绪握枪的手紧得发颤,犹豫稍刻,他目光一沉,提枪冲向帝君的结界。 作为守护天界的神将,他没得选择! 可昱绪不敌魔帝,被阻拦下来。 旁观的沅止做好了被天帝惩戒的准备,别说他自己无法下手,若是澧兰知道他对付步莨,要遭的罪可比天帝处罚还让他难接受。 天罚统共降下了四十五道雷。 红球体最终完好未破裂,但并未因天罚的终止而褪下结界,始终将红雾护在里头。 天罚后,北霁帝君将红球带去了天虞山。天虞山仙灵之气充盈,利于他恢复,也利于步莨重塑肉身。魔帝则急急赶回魔界,召集魔兵,去往天虞山,严加守护。 回到天庭的昱绪将所见所闻的实情一五一十禀报,天帝听完久久未言。 五日后,昱绪领命,带五百天兵神将,前往天虞山,抓捕浑沦。 6、第六十六章 … 天虞山, 仙雾霭霭,青林冉冉。 半空中天魔两界兵力对峙,气氛压抑。 分卷阅读175 东边站着身姿挺立的天兵神将, 白色仙云盘脚绕,金光盔甲裹身穿。一个个面容神威、气势昂扬。手握金晃长。枪, 掌持玄铁大刀。 西边傲立魁梧雄壮的魔兵魔将,黑雾脚下生, 墨甲身上戴。各个面容沉肃、气势凛凛。金刚铁枪钳在手, 银刀利箭蓄势来。 天兵以天界战神昱绪为首, 魔兵以魔帝为领。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昱绪立在前, 扬声高喊:“我此番前来受天帝之命捉拿浑沦,天虞山乃天界领地,还望魔帝莫要阻碍。若执意插手,不肯退兵, 引发两界交战, 破了两界万年来的和平, 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魔帝厉声回道:“如今浑沦乃我女, 更是魔界公主,岂能由你们任意捉拿!别说是在天虞山, 就算是在天庭,敢动兵抓我闺女,我也第一个不客气!莫拿两界和平威胁我,谁侵我魔族,就休要与我谈和平!” 昱绪道:“当初浑沦控制魔界前任魔帝祟缨之时, 魔帝求助北霁帝君,更是一马当先率兵将其逐杀,最终助帝君封印浑沦之力于万寂之谷。如今对象换成了魔界公主,难不成魔帝就开始论私情而罔顾苍生吗!” 魔帝皱眉不耐道:“我已说过,阿莨就是浑沦!并不像当初祟缨被控制那般。她有自己的意识。你们不分清红皂白,尚未调查清楚事情原委,就要捉她!既然都领兵来了,听不进我的话,那就只管架着刀枪来,莫废话!” 见局势毫无回旋余地,昱绪紧握金枪,沉吟默思。 天帝虽说下旨捉拿浑沦,但如今谁也无法证实步莨究竟是真正的浑沦,还是被浑沦控制了意识。天界定然唯恐其丧失心智,变得像祟缨那般失去理智,罔顾生灵、杀戮嗜血。 且离开天庭时,天帝连连同他道了三句慎重行事,不可轻易与魔界交战,若要对抗,最好是同北霁帝君交手,这样还能将局势控制在天界的范畴。 可帝君一直未现身,此刻的局面他又如何掌控。昱绪犯了愁,只得暂时维持对峙的状况。 一旁的神将西候在他耳畔小声建议:“不如我先去天庭请示天帝?即刻开议会同仙家商榷。倘若浑沦真是公主,这事过于复杂,不是当初祟缨被。操控那般简单,的确不能轻易交战。” 昱绪想了想,甚觉几分道理,遂派西候立刻飞往天庭将实情详细禀明。而他则暂领兵驻在天虞山守着,以防浑沦被偷偷带走。 *** 北霁帝君寝屋内。 帝君正在房内打坐冥神,复原被天罚雷震裂的筋骨。 此次神力耗折过半,修为大损,他只能暂且修复肉身。若要恢复半数神力及神体,许得闭关千年。可眼下别说千年,就是一时一刻,他都松懈不得。 帝君气拢神归,缓缓睁开眼,醒目看向前面的红球。已经几日,仍是没有半点变化。 他下榻,走上前,看着球体里红雾弥漫,伸手覆在结界上:“阿莨,不知你情况如何,我闭关也不得安心。你若无恙,稍稍回应我一下好吗?我有些慌,日夜惶惶不安,其实怕得很。” 想起之前她死去那次,他难以承受再失去她。这几日提心吊胆,甚为煎熬。 就在帝君又一次失望要松开手时,红雾似感应,缓慢聚集在他掌心,围着他手掌间徘徊盘绕。 帝君惊喜,沿着结界缓缓移动手掌,红雾像幼鸟随迁般,跟着他手掌移动。 “阿莨!你听到我说的话了?”这表明红雾是步莨的意识,她成功融合了浑。 “你在重塑肉身对吗?”怕惊到她,他小心翼翼问道。 红雾在他掌上上下来回浮动,就像点头似的地回应他。帝君激动得目中盈润,可算是天大的喜事,能稍稍安心。 待同她又聊了几句,帝君说道:“阿莨,我有点事需出去一趟,你就在此安心重塑肉身。”目前亟需解决的,便是天虞山上的天兵神将。 见红雾浮动,便当她是知晓。帝君再看了眼,这才离开寝屋,并在屋外罩上了结界护住她。 帝君方离开,球体中红雾顿时由内往外涌动,慢慢散开,中间渐渐显露出来——一个正闭着眼蜷缩着的胎儿。 *** 帝君飞身出现时,昱绪松了口气:即便魔帝不给天界面子,北霁帝君作为天界的北方神帝,也该会以天界为重。 他正要开口劝说帝君交上浑沦,帝君率先截断他的话,说道:“本君随你们回天庭与天帝说明实情。” 昱绪一顿,斟酌道:“不知帝君能否携带浑沦与我们一同回天庭复命?” 帝君眼中冷光骤现,四周寒如入冬,天兵神将脚下积云渐渐凝霜。 分卷阅读176 “本君说了,与你回天庭,至于如何复命,那是大殿下该考虑的事。阿莨不出天虞山,有任何后果,本君负责。如此,大殿下还有任何疑虑和异议吗?” 昱绪顿时因他的威胁而愁容沉面。神帝之强,上千天兵都伤不到其皮毛。帝君和魔帝把守天虞山,如铜墙铁壁,蚊虫都进不得。 他深知再对峙下去并不会有任何结果,倘若真惹怒了帝君,估计他们都得被冻在天虞山,连天庭都回不去。趁此话下台阶也妥当。 思虑一番,昱绪同意收兵回天庭。 魔帝飞至帝君身旁,忧道:“曦华,你可考量清楚了?你这趟天庭之行,恐不会风平浪静。天帝那儿定不会轻易放你离开,许会被扣押啊。” 帝君一抹淡笑,岔了话题:“阿莨她没有被浑吞噬,她正在重塑肉身。” 魔帝愣了愣,恍然反应他话语的意思,顿时热泪盈眶,抓住他手臂,哽咽道:“她还好吗?” 帝君拍拍他手背,点头道:“很好,她回应了我,只是她需静心复原肉身。倘若我未回,你需严实守护。” “你放心,自家闺女,豁出命我也得守好她!” 见帝君随天兵离开,魔帝幡然明白帝君为何要暂离开步莨,去往天庭。因他要为步莨尽量争取时间,此时正是步莨的关键,出不得差池。而且,帝君也需去帮步莨说服天界众仙。 *** 天庭天宝殿。 帝君同昱绪入殿时,天帝已听完西候的汇报,正在殿内同召集的仙家商谈此事。 见到帝君前来,讨论声霎时止住,各个望向帝君,心思迥异。 天帝正愁苦思忖,这会儿也没有好脸色,气得一拍案桌:“孤还以为帝君将天庭给忘了!” 帝君淡淡一笑,颔首行了礼:“天帝真会说笑,只是耽误了点时间,这不来了吗?” “哼!”天帝冷哼,胡子一抖:“倘若不是派昱绪领着天兵给帝君施些压力,恐怕你是要孤亲自登门将你请来!” “岂敢岂敢。”帝君拱手致歉。 天帝心里有气,训了两句便就收口,言归正传道:“西候说步莨就是浑沦?如此荒谬言论如何而来?当初祟缨就是被浑沦控制了意识,搅得天魔冥三界血雨腥风。帝君可莫要因步莨被浑沦控制,为保住她而言辞有差。” 殿上有仙家出声附和,意要帝君莫因个人情感徇私。 帝君笑意顿敛,面上严肃几分,环视一圈周围仙家,话语铿锵有力:“本君历来行事端正,言语既出,必能往究。阿莨的的确确就是浑沦,但之前,她是沦。此事需得从我弟子,即魔后说起。” 待帝君一五一十将前因后果讲明,在场仙家无不震惊愕然。实情大大出乎他们意料。 就连帝君挚友法华尊者及妻子澧兰神君也是初次听到这事。澧兰敛下惊色,问道:“所以莲珣当初是因为沦之力才怀上的?也是因为阿莨而死的?” 帝君点头:“确实如此。魔族同仙族无法生育,能怀上阿莨应当是因为她体内的沦之力。而仙魔胎又耗损她神力,最终莲珣以为胎儿身上乃她身上游移过去的浑沦之力,怕阿莨受罪,不得不耗尽最后力量封印阿莨的魔心。” 澧兰听完,再次惊谔于真相。 “所以你从很早就隐瞒了莲珣被沦操控的事,还隐瞒了步莨魔心的事!”天帝拍案喝道。 “是。”帝君坦诚不避。 “你!!”天帝气急,大殿之上将自己错误摆出来,他怎看不出帝君的用意!坦白自己往日行径,接受惩戒,最终护住步莨。 天帝呵斥:“你身为神帝,就当以身作则,糊涂啊你!隐瞒浑沦的事,阻碍天罚之事,事事可重大,罪罚不允减!你可明白?” 帝君淡然:“我既来此言明真相,一来就是告知诸位,步莨是浑沦的事实,她极力消除浑的阴暗面,不会像祟缨那般只懂杀戮。还望天庭莫因过去的事而不愿接纳她,她并未伤过无辜生灵。” “其次,我该受的罚,绝不为自己辩解推脱。每一条都按天刑殿条例论罪处罚。”帝君看向沅止:“尊者向来铁面无私,当不会私下乱来。” 沅止冷冷看着神情自若的帝君,心底也有气:摆明就是要来受刑的!这么若无其事,不如加刑吧! 帝君再道:“本君谨遵天条律法,自认当初隐瞒事实有错,前几日阻挡天罚也有错。本君也恳请天帝以及诸位仙家,重新慎重审视阿莨的身份。切莫因祟缨当初犯下的错误,而将责任推在阿莨身上。她并未改变性情,若是把她从未做过的事强加于她身上,因恐慌她的力量而想要预先摧毁她,如此我们又怎称为普渡众生的仙?还是说天界怕的不是邪祟,而是凌 分卷阅读177 驾自己的力量?” 殿内仙家面面相觑、纷纷私语。 “这股力量如此强大,无法控制便是毁天灭地的灾难,万一她有一日显露出了杀戮的阴暗面呢?”天帝提出疑问。 “对啊对啊!”有仙附和,对未知局面必然会惶恐不安。 帝君目光冷扫:“如若她真变得嗜杀暴虐,我便亲自将她封印在天虞山山体之下!诸位还有异议?!” 仙家们莫有言论,俱看向天帝。 最终,天帝同意撤下对步莨的抓捕,但百年内,步莨不可踏出天界。倘若出现任何杀戮异动的迹象,立刻抓捕。 *** 一个半月后,天虞山。 魔帝问道:“不需要爹爹陪你去吗?” 步莨抬头,小脸扬起一抹天真笑容:“阿莨是以妻子名义去恳请天帝放了我夫君,又不是天魔两界纠纷,爹爹参合进来反而更复杂。” “可是……”魔帝踌躇,面有忧色。 一旁的漆伯察言观色,自然明白魔帝的担忧,说道:“魔帝是怕公主如今浑沦的身份不同,会被天庭的神仙为难。” 步莨道:“这不必担心。天庭不是不抓我了吗?曦华为我受了天罚雷,身子本就未痊愈,又被扣押受刑,怕他撑不住,此趟我非去不可。你们安心,我知分寸,不会率先动武的。” 魔帝一听,更愁了,不率先动武,不就表示不排除动武?“你肉身才刚重塑,要不再暂且观察几日身子状况?” “好啦!”步莨直接腾雾,将身一跃,纵飞空中,遥遥道:“你们别担心了!我身子好得很!” 看着那眨眼就消失的小身影,速度快如疾风。漆伯捋捋胡须:“不知帝君见到公主如今的模样,有何感想。” 魔帝眉梢一挑:“还能有何感想?怎么样都是他媳妇,顶多就是……” 他清了清嗓子,含糊一句:“暂时那什么的时候不大方便。” 67、第六十七章 … 天庭东天门, 紫气盈空,祥云飘彩。天兵镇守,神将严护。 此时却传来争执声。 “为何不让我进!”被金枪挡住去路的步莨喊道:“我是魔界公主, 可随意出入天庭。” 将领打量眼前的女孩,不过七八岁女娃的身量和面容, 却自称魔界公主。 “魔界公主乃北霁帝君之妻,早已成年,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丫头!胡言乱语, 速速离开天庭, 若再执意捣乱, 金枪铜锤可不长眼!” “我方才过了检仙镜,能过者皆能入天门,怎就非要拦着我!”步莨不服气,原本以为找天帝放过帝君会得费一番口舌, 却没想这门都进不去。 “检仙镜过了还得经过我们的目观, 我们从未见过你, 你又胆敢冒充魔界公主, 如何能允你进入。再不离开,休怪我们把你撵下界!” 守门天兵听将领之言, 各个亮出武器,一脸肃容怒目,好不悚人。 步莨嘀咕着:“本公主一百岁初次上天庭面见天帝之时,你们还不知在哪儿蹲着修炼呢!” 她收敛恼意,又耐心说道:“你们派人知会澧兰神君, 兰姐姐她认得我小时候模样。” 几人置若罔闻,瞪眼似铜铃,好似她再不离开,就得一顿好揍过来。 步莨顿时来了气,指着他们训斥:“你们怎就如此冥顽不灵!神仙能变幻模样,我也能,你们要看成年的我,我变出来就是。倘若只看表象,要检仙镜有何用!曦华费尽心思炼出来的检仙镜,莫非在你们眼里就是个摆设吗!” 天兵们被个小姑娘指着鼻子骂,几人愤恼,就要上前抓她。 “怎么了这是?”一道声音响起,低沉而厚实,宛若沉木琴音,十分好听。 天兵看去,忙收敛兵器,垂首拱手行礼:“见过翊圣真君!” 步莨转身,来人一袭竹青长裳,腰间别一细长的绿竹。身姿修长,墨发垂腰。 一双墨眉似扬飞扬,桃花眼畔含笑春花。 这眼……步莨细致打量一番,太像了,像极了她曾在人界遇过的人——沈霄! 可一想,也只是眼睛像而已,应当不是同一人。 翊圣真君许多年未出世,曾为冥界上一任阎王,因在任期间犯下天条,被革去阎王一职,并轮回十世受刑,之后隐于终南山,鲜少出现在天庭。 她想,沈霄就算是神仙下凡去历劫,也不可能是他,毕竟翊圣真君的十世劫早就罚过了。 翊圣真君看着这小姑娘正盯着自己,沉思蹙 分卷阅读178 眉的样子,他笑问:“这位仙子可是认得我?” 步莨摇摇头:“只是觉着真君眉眼之间像个熟人。” “哦?”翊圣真君饶有兴致问道:“像仙子哪位熟人?”从未有谁说过他像谁,他也颇为好奇。 步莨正要开口,就被将领抢先嘲弄一番:“真君莫听她瞎说。这丫头闯来就冒称是魔界公主,这会儿又同您攀亲,想必是想借您混入天庭。” “魔界公主?”翊圣真君细细打量她。 他并未见过魔界公主,却也知其应当不是女娃样貌。不过这女娃生得标致,杏眼藏星、柳眉描烟,面若桃花粉,唇如樱桃红。仔细看来,胜过他见过的众多天庭仙子。 步莨听得就火冒三丈,吼道:“本公主极为耐性同你们解释了半天,没眼力的家伙!以后我就让曦华把这四道天门的检仙镜统统给收了,到那时就有得你们愁!” 听得她直言喊出北霁帝君的名讳,翊圣真君倒是错愕一番,六界有哪个女子敢如此无礼?除了天后和帝君之妻才能如此唤吧。 他问道:“倘若你真是魔界公主,为何不以真身示众,要幻为如此娇小身躯?” 步莨道:“ 我重塑了肉身才会如此,你们神仙也有因渡劫亦或重伤而重塑肉身的,甚至还有更改性别的,我不过肉身尚在成长,如此寻常之事,怎到了这天兵眼里,倒显得十分罕见?” 步莨说着讥讽地睇了将领一眼:“往后本公主来天庭还得捻诀摇身一变,非得幻为成年身形不成?简直可笑至极!你们怎不让那些个神仙变成猴啊,鸟啊,猪啊,飞禽走兽的真身呢?难不成就专门欺负我魔族?” “噗!”翊圣真君没忍住,掩唇笑出声,想象天庭飞禽走兽满天飞,即壮观又好笑。 “你!”将领的脸就跟灰烟似的沉。他们是新换来守东天门的,接手的相貌册皆只有天界神仙的容貌,以前也的确没见过魔界公主的女娃长相。 另一个天兵小声凑在将领耳边道:“不是说魔界公主的确在天虞山重塑肉身吗?还被天帝下旨禁足百年不得出天界。搞不好……公主已经重塑肉身完毕了,这真是她?” 将领对这事也略有耳闻,眉头皱起,又仔细端详她的模样。虽说只是个小女娃的身量,可眉眼的确傲气十足,言语又这般嚣张,不惧天兵不畏生。若真是公主,就惨了…… 翊圣真君看出天兵们的迟疑,上前劝说:“既然她通过了检仙镜,那应当不假,此镜可从未出过差错。仙官们放行就是,本君做担保如何?” 台阶给得恰到好处,天兵们感激不已,顺着就下了台,将步莨放行。 进入天庭,步莨谢过翊圣真君,腾雾就要朝天宫天宝殿飞去,却见他也飞往此方向。 “真君也去见天帝?”她随口问道。 翊圣真君笑着点头:“正是。” 步莨没再开口,毕竟初次见面,不熟络没甚好交谈。何况她心里记挂帝君的状况,丢下一句:“我有急事先行一步,真君慢步。” 她凝力催雾,快如闪电,咻地一声,瞬间只剩黑雾尾巴掠过的残影。 翊圣真君抬眼眺望早淹没在霭霭祥云中的身影,摇头失笑。魔界公主看起来就像个孩子般,逗趣又俏皮,历来稳重的北霁帝君竟真娶了她?奇哉奇哉。 *** 来到天宫的步莨,并未在天宝殿见到天帝,仙侍一眼就认出了步莨,惊奇之余,告知她,天帝正在云莲殿内陪天后赏看莲花。 步莨又急匆匆飞去云莲殿。 经通报后,守卫的仙侍允她入殿。方一入殿,放眼望去,满池莲花姹紫嫣红,盈鼻莲香清新淡雅。 她未有闲情赏看,穿过缭绕仙雾,见到前方天帝和天后正站在廊道中央一处木亭边,指着池中莲花笑颜欢语。 步莨快步走上前,脚步声引得天帝侧身望去,惊讶一瞬,没想到她再次出现会是小孩的模样。 天后看着廊道上快步奔来的女娃,诧异道:“那是阿莨?怎的变小了?” 天帝道:“应当是重塑肉身的结果。” 步莨走到亭中,恭敬行礼:“见过天帝天后。” 天帝稍作打量,随即面上和蔼如往常,关心问道:“阿莨如今身子可是恢复?有何异感不适之处?” 步莨道:“多谢天帝关心,阿莨肉身已复原,只是身躯面貌为孩童,正常长大便是。” 天后走上前,牵着她手走到亭中坐下,伸手轻轻抚着她脸,慈眉温目看着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之前听天帝说了你的事,我一颗心悬得慌,那浑沦是何物,当时脑子里只想到祟缨。我当真是着急又担忧, 分卷阅读179 生怕阿莨这般好的姑娘变得那样。此时见着你好端端在我面前,心里头高兴,今日陪我在这云莲殿赏花品莲宴可好?” 步莨听出她话语中的些微试探。当初浑控制祟缨心智后,祟缨因此性情大变,力量将其阴暗面扩大,暴虐无道,最终发动天魔冥大战。因此天界对浑沦会有抗拒抵触,甚至恐慌,这无可厚非。 她看向站在旁的天帝,说道:“天帝放心,当初祟缨是被浑控制,浑一直怨恨盘古开天辟地将力量斩于天地。他野心极大,才想通过祟缨统领六界,取回力量。我已将其融合,如今心智皆是步莨,并未有变。” 她视线转回天后脸上:“今日有些急事,暂不能陪天后,下次空闲一定再来。” 天后几分失落道:“你是埋怨你天帝伯伯当时出兵捉拿你,以及如今禁足百年之事吗?” 步莨摇头道:“阿莨不是这般不谙事理之人,天帝统领人仙天三界,远虑近忧都得考量,又怎能轻易讲个情字。” “阿莨一向懂事,还是我熟知的好姑娘。”天后宽慰拍拍她手。 步莨却松开她手,起身朝天帝垂首行礼,直言:“但今日阿莨却希望天帝讲个情字,将我夫君放回天虞山。” 天帝捋捋胡子,面相庄严:“曦华犯了多重罪,隐瞒莲珣被沦之力所控而屠杀黑蛇一族之事,隐瞒你的魔心有沦之力之事,未经天界众仙商榷私自放出浑,并强行阻碍天罚。天有天规,岂能因一个情字而免除刑罚?” 步莨抬头辩护:“黑蛇一族当初要残害娘亲,难不成要等着被杀吗?她如此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我娘亲也忏悔知错,从未害过无辜者的性命。帝君是其师父,知真相已是痛苦不堪,娘亲如同他孩儿,怎堪弑孩?” “我魔心当初被娘亲封印,帝君和我爹爹将魔心封存,也是为了保护我性命。而浑沦之力从未泄露过,也正是因为帝君的封印。庇护我免受天罚,只因他相信我不会丧失理智。他如此顾得世间苍生,又尽全力顾及师徒情、夫妻情,已是艰难抉择中最无愧的解决方式,天规不容情,但天规也不该脱离一个情字吧。” 天帝长叹一声,道:“曦华难道不是孤的心窝肉?可他身为神帝,就该以身作则,倘若事事讲情面,这天规律法又定来何用?做个样子威慑众仙吗!你不忍,我于心何忍?错就得罚,如此服众,方成规矩。” 天后见步莨小拳攥得紧,抿着唇似要发怒,忙起身劝说:“暂不论过往的小功小德,帝君曾斩杀祟缨,封印浑沦,这也是大功,天帝当该开恩宽宥,刑罚减轻些,让小两口团聚才是。” 天帝摇头为难道:“他如今在天刑殿的囚仙塔,除非刑罚结束,镇守塔门的獬豸才会开塔门,就连尊者也开不了那个门。” “囚仙塔?!”天后吃惊不小。 囚仙塔专门施刑于神君以上仙阶的神仙。塔内四面皆封有洗仙灵,洗仙灵以吸取仙者力量为生,被囚入塔者,每日需被洗仙灵涤荡浑身仙力,生生抽拔,其痛不下除仙根。 步莨心口一紧,咬牙道:“为何将他关入囚仙塔!他的罪怎会如此重?!” 天帝道:“帝君当初为护你,便当众仙之面保证,自己必须依照天规进行判罚。在天界,权位越高,刑罚越重,按照他所犯之事,阻挡天罚更是重罪之重,应当拔除仙根。这还是法华尊者力排众议念了情,才将他关入囚仙塔。” 步莨双拳握得发颤,苍白着脸,帝君替她受了四十五道天罚雷,怎熬得住囚仙塔! “需受多久?” “三个月。” “三个月……”步莨心痛得喉间哽咽:“我连一日都不能再忍!”说罢,她直接转身飞走。 “阿莨!你去哪儿!”天后喊道。 步莨头也未回:“救我夫君!”清脆的童音,语气却坚定有力,夹着怒意。 “阿莨,你莫要冲动!”天后转身看着天帝,急道:“瞧这架势,她可别做出出格的事啊,需得阻止她。” 天帝拍拍她肩:“放心,囚仙塔有神兽獬豸守着。我待会儿派昱绪带兵去看着,天刑殿还有尊者等诸多仙官,就让她甩鞭子发泄些怒气吧。” 刚漫步来到云莲殿的翊圣真君,看着半空匆匆而过的身影,公主可是风风火火的来去啊。 阿莨?天后喊的是魔界公主的乳名? 他一边走着一边不经意念了句:“阿莨……” 忽而他脚步顿住,刻意又唤了声:“阿莨……” 脑中倏然闪过零碎画面,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子,不清晰,而且陌生。只是唤这名字时,心中倏然似暖流涌过,口中竟像含着蜜般甜。 阿莨……翊圣真君在脑中响着名字,甚是奇怪,为何独独 分卷阅读180 口里念出来时会那般奇怪? 仿佛他曾念过千遍万遍。 68、第六十八章 … 天庭西南方位, 悬有一巨大纯白殿宇,便是天刑殿。由议事的临华殿、施刑罚的司刑殿及仙官安歇的明宁殿构成。 最令众仙惶恐的当属司刑殿西尽头的天刑柱,抽仙骨、断仙根、碎仙丹, 皆在此柱施行。 然,还有一处施重罚之地, 只针对仙阶为神君以上的犯事者。此地位于司刑殿北方位的悬空处,仙雾遮掩、祥云托举。门前有体大如牦牛的神兽獬豸看守, 乃天刑殿刑罚的隐秘之地。 步莨径飞天刑殿, 放眼白茫茫的砖石, 就连侍卫也是一身白玉盔甲装。 被挡在殿外的步莨提鞭直接闯入殿内, 正同侍卫们缠斗。 天刑殿文书官——书莫渎恰时出现,吩咐道:“尊者有令,允魔界公主入殿,不可阻扰。” 侍卫们听得是尊者命令, 即刻收械, 面无表情回到守卫的位置。 书莫渎将她领入殿内, 朝司刑殿方向指着:“囚仙塔就在司刑殿北边上空, 公主自行前去吧。” 步莨狐疑瞄看他:“尊者知道我来做甚?就这么放我过去?” 书莫渎笑道:“尊者方才在临华殿就听到动静,当是知道公主前来为何。尊者也担忧帝君的状况, 他是天刑殿殿主,自然不好亲自出面做的过于明显。” 步莨眨眼,嘿嘿一笑:“他是怕兰姐姐因为帝君被罚的事不理他吧?” 书莫渎掩唇:“大家心知肚明嘛!对了,尊者嘱咐我将这只耳语鸟交给公主。” 他拿出一纸质的小鸟递给步莨:“这是尊者特意留给公主的话,您去往囚仙塔的途中听就好了。” 步莨将耳语鸟端在掌上, 谢过他,踏雾飞去囚仙塔。路上,她施法解开耳语鸟的封印,耳语鸟即刻振翅摆动,飞在她耳畔传音。 步莨听完嘻嘻窃笑,几分反观曾经对尊者的畏惧惶恐。的确像兰姐姐说的,尊者面上冷清,对自己人其实很上心。 耳语鸟带来的话正是獬豸最致命的弱点,这可帮了她大忙! *** 囚仙塔塔身不同于纯白的司刑殿,乃天刑殿中唯一其他颜色的建筑——纯黑。 见到白雾笼罩中显现的那纯黑塔体,步莨定眼打量了一会儿,不由对当初建造这天刑殿的初代天刑殿殿主由衷好奇又佩服。不是纯白就是纯黑,不参杂一丝其他颜色,足够纯粹。 天界也确实没几人知晓,天刑殿初代殿主便是隐居在归墟多年的归墟老祖。也没几人知晓,天刑殿原本是通体纯黑,在天庭上算是最阴暗诡异的建筑色调,因老祖喜爱穿着黑袍,每次现身也是一团黑雾,无影无踪。 之后天帝多次游说,直言这里外纯黑的建筑过于压抑,会令众仙惶恐惧怕,劝他更换其他颜色。 老祖却不屑:“天刑殿乃施刑罚之地,本该让神仙畏惧害怕,难不成他们得开开心心地进来受罚?” 被堵得没话说的天帝再也没劝过老祖,而那段时日,天界的犯罪率出奇地低,黑压压的施刑之地成了去过的仙家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直到归墟老祖隐退,天刑殿二任殿主才将殿内建筑全部铺上白玉白砖,独独留下囚仙殿保留黑色,乃对归墟老祖的敬意。 步莨收雾,落在云端,朝囚仙塔靠近。 她抬头望去,囚仙塔为四面弧锥形,没有分层,塔越往高处越收拢,渐渐聚拢成长长的锥尖状。 塔身四面一模一样,仔细看,皆雕有四肢站立形态的獬豸。却瞧不见门,密不透风,严丝合缝,根本不知从何处出入。 步莨幻出紫藤鞭,朝云上奋力一甩,啪的声响,旁边云层顷刻被打散。 忽闻一声低沉哞吟,似巨兽睡醒声。渐渐声音越来越大,变成低吼,略带咆哮。 步莨握鞭警惕看向塔下,好似左侧面塔身雕刻的神兽在动?她忙一个瞬步掠在左侧,这一瞧,甚是惊奇。 只见雕刻的獬豸摇头晃脑,张嘴吼叫,伸展四肢。忽而两眼如炬瞪来,怒目圆睁:“就是你这小丫头吵我好眠?!” 步莨点点头,扬起一抹微笑:“正是。” 獬豸愣了一瞬,这丫头胆子够肥!毫无惧意!它一声怒吼:“无礼的丫头!” 忽然塔面雕刻的印记处红光暴涨,一道红光从塔面跃出,唰地落在步莨面前。周遭荡开一阵大风,刮得她头发飞乱,微微眯起了眼。 獬豸真身显露,体壮如牦牛,身形似麒麟,毛发浓密黝黑,双目炯炯有神,额间 分卷阅读181 长一红角,四肢戴有铜镯。 气势凛凛,威武勇猛。 “正好肚子饿了,许久未食肉骨的滋味,你这细皮嫩肉的丫头塞塞牙缝倒也合适!”獬豸在她面前左右踱步打量。 步莨握鞭笑侃:“听闻神兽獬豸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专吃作恶奸邪之人。怎就落魄到饥不择食?连我这娇俏可爱的女娃也吃?” “伶牙俐齿!”獬豸朝她缓步踱来,呲牙咧嘴:“正好,没吃过的滋味可以尝尝鲜!” 步莨将鞭收好,眨眼朝它勾勾手指:“来吧!本公主让你好生吃吃!” 獬豸被她嚣张的气焰彻底激怒,前爪猛地一拍,云层晃得剧烈。 它摆头一吼:“吃前先烧烤!”大嘴一张,火焰直朝她门面喷去。 势如猛龙,袭荡三丈之远。待火烟消褪,獬豸昂首自信地看结果……霎时怔住。 步莨站在原地,浑身毫发无伤,扭扭手臂,眉欢眼笑道:“帮我暖了个身,挺好。轮到我咯?” 方才都没见到她罩上结界,竟一丝一毫也未伤着她肉身。獬豸心底不服,鼻孔喷火,胸腔积蓄力量,头上的红角渐渐变得通透,红得似烙铁,外圈噼里啪啦闪着电光。 “嚣张的丫头,让你尝尝爷爷我的电火!烧你个外焦里也焦!”獬豸嘴巴迅速大张,直能吞进一个人般的大小。 随着震天吼声,赤红烈火从它口中喷出,夹杂着蓝白色的电光,照得下方的司刑殿殿顶红光漫天。 电火铺天盖地之势袭向她,雷雳迅猛,如龙渡海。 就在火舌将将触碰步莨,她莞尔一笑,人消失在原地。电火覆盖而去,直喷射十几丈外,波及到司刑殿的屋顶。 獬豸环顾四周,警惕观察,这鬼精灵的丫头跑哪儿去了? 忽而,他背部一重。步莨闪现在它背上,揪着它黝黑的毛:“你耍也耍了,闹也闹了。本公主还有要事得办。这塔门,你是开还是不开?” 被个小姑娘戏耍,又被揪毛坐背,獬豸甚觉奇耻大辱,一边疯癫般扭动跳跃要将她摔下来,一边骂道:“你这撒泼的野丫头哪里来的!给爷爷下去!不然就把你电成灰炭。” 步莨充耳不闻,反训道:“是你一直扬言要吃我,撒泼的是你吧!我再问一遍,塔门开不开?” 獬豸大声拒绝:“不开!就算里头的人刑罚结束,我也不给你开!” “好!我就让你服气服气。”步莨拇指一咬,瞬间渗出血。 獬豸闻到血,毛发霎时就紧张得直直立起来。四肢跳得更剧烈了,誓要将她摔下去。 步莨一手死死抓住他长毛,往前趴去,咬破拇指的手竭力朝前伸,一把握住它头顶的独角。 獬豸瞬间僵直不动,怒目喷火,喊道:“住手!你这个卑鄙的丫头!是谁告诉你的!是哪个混蛋!爷爷我要烧得他屁股开花!” 倘若它知道是法华尊者将他这致命弱点传出去,恐怕也不敢吭声。 獬豸即刻将电火集中在独角,想逼迫她放手。步莨忍着手掌被电火灼烧的痛,拇指狠狠按在它角尖。 血液顺着角尖流入,化作血丝缠绕它独角。 獬豸浑身开始颤抖,不停朝空中嘶吼。吼声穿云破雾,直荡天庭云霄。震得各路神仙心头一颤,哪只神兽受刺激了? 昱绪领着西候和几位天兵赶至囚仙塔时,见到的就是这番情景——獬豸匍匐在步莨脚下,身躯乖巧,却咬牙切齿。 几人皆是目瞪口呆。 “变小!”步莨命令。 眨眼,獬豸就变成小绵羊般大小,憋屈又愤恨的模样,十足可怜。 步莨瞅了瞅,仍不满意:“再小!” 獬豸无法违抗她的命令,因为它被迫认主,契约达成。步莨的话与它而言就是言灵,他本能必须遵守。 獬豸摇身一变,成了小狗般大小,原本的黝黑毛发变得火红,俨然是一只头顶长着小肉角的幼小麒麟。 步莨心喜,满意地将它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它毛发:“往后跟了我,绝不会让你吃亏受委屈。” 獬豸:我现在就很委屈很吃亏! “乖,去把塔门打开。”步莨将它朝囚仙塔抛去,丢球儿似的。 獬豸滚落在塔边,回头瞪了她一眼,还说不会让它受委屈,这丫头就是个骗子! 它却忤逆不得她的话,走向塔前,抬起前肢,就要按下。 “不可开塔!”昱绪冲过去劝阻:“帝君刑罚未满,不可强行开塔!” 步莨冷冷瞪去,抬手瞬间罩上结界,将昱绪及 分卷阅读182 天兵挡在外面。 昱绪提。□□去,结界丝毫不损,再命众人齐力破结界,依旧没有碎裂迹象。 西候道:“公主如今的力量不可同日而语,我们恐斗不过。” 昱绪急忙吩咐:“快去通知天帝,并且召集百余天兵过来。必须阻止她将帝君带离天庭。帝君所受惩戒是当着众仙之面立下的,若轻易就破了规矩,往后如何让仙家信服天庭。” 西候领命即刻出发。 此时,塔门已然开启,獬豸蹲在门旁。 步莨激动不已,抬步冲跑过进去,就在看到塔底中央那正打坐的身影时,她笑容僵住,倒吸一口气。 “曦华?”步莨停住脚步,声音发颤似不确信。 那人盘腿坐着,却是一尊冰雕,一动不动坐那儿,毫无生机似的。 步莨慌得岔了几口呼吸,将将顺过气,冲过去:“曦华!!” 将踏步入塔内阵法,霎时惊动塔壁的诸多洗仙灵,纷纷涌出绕在她周身,吸取她仙力,阻止她进入。 步莨忍受仙力被抽离的痛苦,拔出紫藤鞭,一步一步艰难跨过去。手掌凝聚力量,暗红丝雾从掌中溢出,从鞭柄盘旋,包裹整条长鞭。 “仙力你们想吸多少就吸去!可这浑沦之力,就看你们有没有胆量吸!” 她握鞭奋力朝周围的洗仙灵甩去,啪啪声音一道道回荡在塔内,惊得塔外的獬豸也是浑身一颤。 獬豸朝内望去,张口呆目看着塔内的无数洗仙灵被她的长鞭打得哆哆嗦嗦,哀嚎连连。 “谁再阻扰我,我就将他抽成稀巴烂!”步莨双目猩红如血,厉声威胁。 洗仙灵纷纷飞回塔壁,战战兢兢躲起来,不敢现身。 步莨冷目环视四周,确定再无威胁,这才收好长鞭,跑向塔中。 她跪在帝君身旁,看着冰人形态的他,不敢触碰,小声唤道:“曦华……怎、怎么会这样?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却没有半点动静。步莨瞬间泪涌,终是伸手触碰他脸颊,却凉透她心底。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抬袖擦了把脸,幻出麻绳,一边缠在他身上,一边开着玩笑道:“记得这绳子吗?我当初在人界捆绑你时用的,觉得很有纪念意义,我就将它留下了,却没想还能绑你一次。” 步莨吸了吸发酸的鼻头,将他背在身后,麻绳系紧身上。站起身,“我带你回家!” 9、第六十九章 … 原本仙雾缭绕、祥和安宁的天庭, 被暗红色雾气和黑色魔雾笼罩,红雾几近蔓延至东、南天门。 嘈杂声中,听得长鞭挥舞发出的裂空之音, 还有兵器相交的刺耳声,喷火闪电声。 仙家们有的站在莲花廊上, 朝天望去,围观的围观, 还有仙家飞至空中, 劝架的劝架。 不时能看到被打落摔进莲花廊旁莲花池中的天兵神将, 一个接着一个, 扑咚扑咚地。 天帝匆匆赶来,从池水中爬起来的西候喊道:“天帝小心,这红雾能侵蚀兵器,灼伤肌肤。” “孤还能怕这雾不成?”天帝施法, 周围红雾顿时散开。 空中打斗的身影显露出来, 天帝一看, 气得胡子都要歪了。 只见步莨长鞭甩得狠, 啪啪像打木桩似的,把靠近的天兵各个扫落, 跌下云头。她身旁站着澧兰神君和法华尊者,显然是站在步莨这边助她之力的。 “你们两个凑什么热闹!”天帝吼声如洪钟,震慑人心,众仙耳膜刺痛,胸间气血上涌。 沅止主要是来护着澧兰, 见天帝过来,他只淡淡睨了眼:“劝架的。” 简直睁眼说瞎话,天帝斥道:“劝架不是该拉住他们吗!你方才捻诀把几个天兵弹到了池里,以为孤没瞧见吗。还有澧兰!你的白绸不会绑阿莨吗,你绑天兵做甚!” 天帝话刚落,就见一个天兵被一道火光追着跑,正是被缩小体型的獬豸。口中喷火、独角闪电,满天乱窜。 天帝抖着手指指向獬豸:“那又是个甚么东西!” “那是我的新宠物——独角兽!”终于甩开了昱绪的步莨气急败坏就冲向天帝,被澧兰果断拦住。 “谁都可以打,这当真使不得。”澧兰劝道。 步莨道:“我不是去打天帝,我是要他给我个说法!” 天帝看到她身后似背着什么,待瞧清,显然愣了愣,将昱绪喊来:“都给孤住手!” 昱绪命天兵收手,他飞至天帝身旁,简短解释:“公主身后背着 分卷阅读183 的正是帝君,我也不知帝君为何是冰冻的形态。公主强势要将帝君带离天庭,可他刑罚未满,我们只能阻止。” 天帝一听,面色沉重,又看了眼步莨,她双目红如血,额间红圈妖艳。这便是浑沦之力显现?竟连百名天兵都拿她没办法。 步莨朝天帝扬声道:“我夫君来天庭时好好的,这才一个多月,就成了冰!他为我受天罚雷,身子已然虚弱不堪!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神仙,只知死板的天条规矩,却从不念及我夫君为天界做过的贡献和功劳!让他拖着并未愈合的身子关入这囚仙塔,你们良心何在!” 有参加过商议惩处帝君的仙家面有愧色,静默无言。 步莨越说越激动,气得身子颤抖,吸了口气,继续怒喝:“倘若我夫君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会放过你们!今日我必须将他带走,谁敢阻碍我,就来试试,本公主何曾怕过谁!但你们若敢阻止我,等我闯出天庭,就将曦华带离天界,从此天魔两界断交!他也不再是天界神帝,只是我魔界的共主!” 天帝见她已是怒发冲冠,此时定然惹不得,毕竟浑沦之力尚不清楚有多强。而帝君的状况,他更为料及,那日见帝君谈吐举止自若无恙,便以为他神力强大到能顶住天罚雷。 局势发展成此时的状况,天帝也不得不表态,断不可同魔界闹僵了关系。 他缓声劝道:“你先别急,帝君的冰体并不是刑罚造成的,是帝君亲自施法封闭了五识,应当是为了修复和保护神体魂魄。你可以问法华尊者,帝君也曾有过这种情况。” 步莨狐疑转身瞄向一旁的沅止,沅止点头:“确实如此。” 她问:“需多久解除冰体?” 沅止想了想:“上次约莫一千两百年。” 步莨呆住,一千两百年……她好不容易重塑肉身来见他,就得等个千年? 步莨心态忽就炸了,怒意飙升,周身红雾暴涨开来。 她目眦怒喊:“你们这群冷血无情的神仙!谁敢阻碍我,我就让他夫妻万年不得见面!” 众仙家被她这魔气冲天的模样惊傻了眼…… 而站在莲花廊的翊圣真君怔然望着半空被红雾包裹的步莨。有个画面闪过:红雾遮月,月光如血色般悚怖,一人踏雾而来,是个女子,依旧不清晰的面容。 他却强烈地认知,这个画面中的女子同他唤“阿莨”时闪现的那带笑女子是一人! 为何每次脑中浮现陌生画面,都同这魔界公主有关?他们认识吗?可他分明今日初次与她结识。 翊圣真君蹙眉苦思,却毫无结果,忽然就像有一堵无形的墙,横在他面前,那墙内有他极为好奇的答案,可他就是穿透不过去,堵得难受。 最终天帝将步莨和北霁帝君放离天庭。这护夫如魔的公主委实惊悚可怕,把天庭闹得乌烟瘴气,再不放行,天庭恐得被她踏破洞不说,兴许还得被搅翻个底朝天。 正是这日起,众仙有了共同认知,惹谁都不能惹帝君,因为他有个可怕的妻子。 *** 天虞山。 步莨好不容易将魔帝劝回了魔界,她知他的关心,但她实在心乱又疲惫,想同帝君单独待着。 而乖乖蹲守在殿外的,正是叛离天庭,不得不跟着主人过来的獬豸。 步莨盘坐在床榻,环抱手臂,两眼瞪看面前的帝君,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抱怨连连:“你不是神力强大无人企及的神帝吗?还非得封五识护神体。就不能晚点封闭?连我肉身还没见着就自顾自地封闭!你倒好,撒手什么也不管,我得对着你这冰雕瞅上个一千年!你若真敢封千年,小心我不要你了。” 她伸手摸了把他的脸,虽说冰凉凉,但此时就是一副任君揩摸的样子。又弹了弹他脸,咚咚声,清脆的。 “你如今安静得很,随意我怎般戏弄你咯。你说我把你砸了,你会不会从里头破冰出来?” 步莨皱着眉想了想,还是算了,倘若真把神体砸了,兴许就真得等个一千年,谁来给她亲亲抱抱啊! 她坐起身,凑得近了些。目光如笔,细细描绘他的五官。这才发现,他闭眼下的长长睫毛也冻成了根根分明的冰丝。晶莹剔透,如冰晶结成的透明羽毛,在眼下刷出来一层光影。 步莨伸手轻轻触摸那一根根睫毛,指尖缓缓掠在他挺俊的鼻峰,沿途扫过寸寸沁凉,滑至他嘴唇。 摩挲间,指腹是凉的,一丝丝凉意导入心间,却融成了暖,温热了她的呼吸。 步莨一手轻搭他肩头,不由贴近,半阖眼帘。小小唇瓣将将碰触那两片冰凉,她心头微颤,好似做了坏事,迅速松开。 低着头没 分卷阅读184 敢看冰雕,她的脸却不同于唇上感受到的冰冷,浮现淡淡桃粉。 趁人之危,莫过于此! 步莨嘴角却笑得十分乐。抬起头再望着他时,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谁让你五识封闭,无论我做什么,你反正也不会知道。” 这般想着,她就真没羞没臊地抱着他,在他脸颊各亲了五六下,嘴巴啄了七八次,这才满意收手,小脸尽染欢喜的红。 *** 漫天冰雪,无尽无穷的白,茫茫望不到边。 步莨在风雪中举步维艰,夹雪的风似冰刀,刮在脸上破肌般的刺痛。 她漫无目的走着,却不知何处是尽头,自己又是怎么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雪中世界。 忽而前方隐隐约约显现出一个人形轮廓,她快步跑去,那人身影渐渐清晰,一身雪白羽裳迤地。周围风雪似在他周身停滞般,空出了一个平静的空间。 曦华?!步莨眨眨眼,仔细观看,果然是他。 她激动朝他跑去,喊道:“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曦华!” 声音好似传不过去,他依旧闭眼,没有丝毫动静。 步莨跑得气喘吁吁,大声喊他,正焦急万分,突然一道红光闪过,立在她面前。 只见女子暗红长裳,暗红的长发,在这雪中格外醒目。肌肤雪白,眉骨英气、红目冷傲,五官却是她自己的模样! “你是谁?”步莨警惕打量。 “你连自己也认不出了?”女子声音如同她外形一般,寒凉冷清。 忽而,她似叹息:“对啊,你拼了命想将我根除,逃避我,又怎知根本摆脱不了自己阴暗的性情。” 步莨好似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皱眉问道:“你……你是浑?” “我是浑?哈哈!你怎就不承认我就是你自己?黑是你,白也是你,一定要天真地将自己区分个黑白明晰,只取白舍弃黑吗?”女子讥讽反问。 步莨听得云里雾里,顿时不耐烦,声调拔高几分:“让开!!” 女子笑了笑:“怎的?想奔去你心爱的男子身旁吗?可你看他……”说着她转身指了指前方站立的帝君。 步莨茫然顺着她手指望去,以为自己瞧错了,愣了半会儿。他不是肉身,眨眼就成了一具冰雕。 “他为了你变成这样,你还有何脸面呼喊他的名字?倘若你当初舍弃沦之力,也不执意融合浑,他又何必为你做那些牺牲?是你祸害了他,不敢面对吗?” 女子的话一字一句刺入步莨耳膜,她听得懂每个字,可是合并起来,她又有些迷茫了。倘若她舍弃沦之力,她便舍弃了自己,若是不融合浑,她肉身败坏,也无法同他在一起。 可为何会被这咄咄逼问堵得哑口无言,她真的怨过……怨自己拖累了他。 步莨捏紧拳:“我那么做都是为了和他在一起!” 女子睇看她,漠然的神色几分轻蔑,抬步走向帝君。 她微微侧头,说道:“既然你自私地为了得到他而让他不得不承受这些代价,那你就该足够强大来保护他!可是你懦弱,惧怕天界,护不住你心爱的人。但我不同,我足够强大,我可以护好他,往后,把他交给我如何?” 步莨默然听着这讽刺的话,看着她朝帝君款步走去,在他身旁停下。 冰冻的帝君竟微微掀开眼,透明的眸眼没有以往的温和柔色,淡淡的凉凉的,如这漫天冰雪。 那女子正踮起脚凑近他,这个姿势…… 步莨惊喊:“你要做什么!放开曦华!” 女子双唇贴在帝君唇上——这挑衅的举止足以令步莨抓狂。 步莨拿出鞭子,朝她狠狠甩去,女子却连带帝君瞬间消失,鞭子劈了个空。 四周是白茫茫的雪,地上也没任何痕迹,好似方才一切不过幻境。 她不知所措望着雪天,想到方才女子亲吻曦华的情景,还有最后那些话语,气得甩鞭打在雪地上,一次狠过一次,仿佛不知筋疲力尽,愤怒占据上风。 “阿莨!阿莨!”温温润润的呼唤,是她心头的那道声音。 “阿莨!你醒醒!快醒来!”忽而变成了低沉的嗓音,似飘荡在空中,仿佛远方传来的回音,靡靡飘渺。 步莨放下鞭子,听着阵阵焦急的呼唤,四周突然变得眩晕模糊,头要炸裂般,她闭上眼抱着脑袋。 “阿莨?” 步莨缓缓睁开眼,恍惚不清中,见到一人在身旁唤着她。 “曦华!”她起身扑入他怀中,紧紧抱住,急需他的温度来消 分卷阅读185 融方才梦中的惊吓。 可渐渐,她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他身上不是那山林晨露的清新,却是木质檀香。 “我不是帝君,公主认错人了。” 这声音不对! 步莨赶忙松开怀抱,推开抬头一看,瞬间清醒:“翊圣真君?!” 0、第七十章 … 天虞山殿宇内, 帝君寝屋外的庭院中。 步莨斟茶道歉后,瞪了眼蹲在桌边悠哉悠哉的獬豸:门都守不好,要你何用! 獬豸瞧着她神情写满指责, 嘀咕道:“倘若不是翊圣真君恰好来到天虞山,整座殿宇都要被你的力量给腐蚀殆尽。” 步莨呆了呆, 没太明白。 翊圣真君接过茶杯,小啜一口, 清雅莲香沁心扑鼻。 放下茶杯, 他笑道:“公主莫怪獬豸, 我到来时, 整座殿宇的确笼罩在公主身上散发的红雾中。獬豸不知如何应对,遂向我求助,该怪我未得允许就擅自闯入屋中。” 步莨这才清楚始末,许是夜里梦中情绪失控, 导致力量外泄。 她诚切致谢:“这事多亏真君, 我又怎会怪罪。不知真君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翊圣真君却是意味不明深凝她一眼, 方才见她在床上痛苦皱眉陷入梦魇中, 他一边急切呼喊她,心脏更是由来地揪紧。 他发觉自己很关心她, 而且是无意识的。为此他更确定,他们一定认识,但他不知为何忘了同她相关的事。 他苦思许久,联系到前段时期在人界历的生死劫爱恨劫。却又即刻否认了这个猜测,毕竟魔族不需要下人界去历劫, 魔界公主又怎可能出现在他劫数中。 而且步莨显然对他不熟,两人的关系在他脑中疑团重重。 若直接问,定然唐突,他便想循序渐进同她来往,兴许可以想起什么。 翊圣真君迂回道:“昨日天庭发生的事,见到帝君的情况,我也是十分震惊。遂前来看看能有什么可以帮到的?” 步莨不动声色看了看他,诧异两人明明刚认识,称不上熟悉,就这般热心肠。许是真君同帝君曾有过交情才如此关心? 如此想,倒也合理。步莨收了揣测,谢道:“多谢真君关心,不过曦华如今五识封闭,也只能等他自行苏醒。” 翊圣真君点点头:“那倒也是,这是主观原因,旁人没法协助。倒是我多事了。” “哪里,真君能来看望,已是诚心,我必然心存感激。” 说完客气话,一时静默,氛围有些尴尬。步莨只得端起茶杯,默默喝茶。 翊圣真君却不觉半分拘谨,抬头自顾自地赏看满庭梅花。艳而不俗、红而不妖,傲雪凌霜、芬芳高洁。 赏看片刻,他忽转头望向步莨:“梅花同公主很般配。” 正好奇打量他的步莨猝然不察,被逮了个现行。“咳咳……”她装作被口中茶水呛住,忙低头避开他目光。 方才觉得他眉眼着实像极了沈霄,这才无聊之下好奇多看几眼,谁知被撞个正着。 心虚的事嘛,她是做不得。 翊圣真君含蓄笑问:“公主几次见我都似沉思打量,我真的长得很像公主相熟之人?冒昧问下,长得像谁?” 是很像,尤其微微笑起来这双桃花眼。今日交谈,仔细辨认下,两人声线也有七八分相似。 可她不好说,毕竟沈霄的记忆是她取走的,她也没必要打探沈霄的真身是哪位神仙,况且神仙渡劫的事本就不该随意闲聊,这是隐事。 步莨喝两口茶,顺顺气,才委婉道:“像个许久认识的故人,已不在世上。” 这话却也没错,沈霄作为凡人的确早就不在人世。 翊圣真君端看她,她昨日救夫时像个英勇无畏的斗士,令仙家惧怕。可私下里,她又确实天真得像个孩子,比如此刻,她神色闪烁,定是隐瞒了什么,她面上根本藏不住心思。 他对这个略显敷衍的回答其实并不满意,可也不好勉强逼问,想来他们之间还不算熟悉,她话语几分保留倒是无可厚非。 又是一阵静默…… 步莨手指捏着杯底,指甲就快把底部抠出花来,无处安放的眼睛只得盯着梅花看。她实在不知同不熟的人闲谈时该说些什么。 正想开个话题,她视线忽而落在梅花树下打盹的獬豸。 獬豸似有感应,睁开眼,就见步莨瞅着自己,眼睛冒着几分令它皮毛悚然的精光。 果不其然…… 步莨笑着朝 分卷阅读186 它招手:“过来,给客人表演个喷火射电的绝技。” 翊圣真君端茶的手顿住,这个话题开得……真独特。他兴味盎然看向这一人一兽。 獬豸咬牙瞪她:“不可能!” 四肢却不受控制地朝他们走去,嘴里积蓄火力,小肉角开始冒出电花。 “表演是吧!”獬豸呲牙,仰头看向周围的梅花树。呵,那就别怪我来个火烧梅花林。 它张嘴蓄势就要喷,步莨怎瞧不出它意图,两手撑在脸颊:“闭嘴吞进去。” 獬豸冷不防被下了命令,一团火直接被自己吞入腹中。肚子咕噜咕噜一阵响,它直直倒下去,耳朵鼻孔冒出青烟。 步莨起身将它抱在怀里,见它两眼怂着,似委屈。一边抚顺它被自己的电光炸开的毛,说道:“以后乖乖听话就不会受委屈了,知道吗?” 獬豸嗷呜一声,不敢再乱来,瘫软在她臂弯吐着烟,还不停打嗝,这一顿火吃得够饱。 旁边的翊圣真君忍不住笑出声:“也就只有公主能将獬豸降服,当初归墟老祖将它领到天庭时,不少仙子去逗它,最后可都被它吓得连哭带跑。” 步莨抱着它坐下来,道:“那是她们不懂獬豸的乐趣,别看它平时威猛凛凛,其实内心还是小孩般调皮,你瞧它方才不就像个孩子吗,还想报复我。” 步莨点点它的小肉角:“是吧?” 獬豸趴着咕哝:像小孩子的是你这丫头好吗! 翊圣真君默在旁边,看她端起茶杯喂它喝水的模样,耐心又温柔,獬豸也丝毫没有方才被激起的那股愤怒,很享受似的。 獬豸曾任天刑殿判官,两眼可辨善恶,判忠奸,她却轻而易举就把它秉性抓得透彻,獬豸肯接近她也定然看出她本性为善。 但她体内的浑沦之力却为众仙惶恐,今日他偶然见到这股力量初显端倪,若控制不当,的确会构成不小的危害。 翊圣真君考虑再三,问道:“公主昨晚可是做了噩梦?体内的浑沦之力会被情绪所左右吗?” 步莨默顿了会儿,犹豫该不该说。 “公主不必担忧,此事既然被我遇见,我是诚心想了解情况。能帮公主解决力量难控的隐患,这于公主于天界而言,都有利。”他试着将范围扩大些说,如此也不会唐突。 步莨斟酌少许,将獬豸放在地上,让它自己去玩。这才将昨晚梦境之事大概说明。 听完,翊圣真君思考片刻,道:“公主的浑沦之力融合完毕,但肉身重塑并不理想,想必是天罚雷导致的,情绪不稳也是后果之一。梦境映射出另一面并不被你所接纳的性情,你担心那是浑在你意识中残留的性情?怕自己变得像祟缨那般极端,所以会同自己暗地里对抗较劲?” 步莨点点头,情绪不稳无法控制,这件事她也有些迷茫无措。 倘若曦华在……他兴许可以告诉她应该如何处理。 “南极真君。”正趴在殿门口的獬豸突然站起身说道。 “啊?”步莨不解地看着它。 翊圣真君脑中顿时一亮:“我怎未想到!南极真君的鹿山上有一圈净灵池,池中之水乃南海观音玉净瓶的仙水所点化,于池中念心咒可净除妒、贪、痴、执、恨。心境开悟,方得解脱。” “当真?”步莨惊喜,目光却一暗:“可我同南极真君从未打过交道,那净灵池能允我一用吗?” 翊圣真君道:“我与南极真君曾有过同山修行的情谊,我陪同公主一道前去,借用净灵池应当不难。” 步莨心喜不已,心底直夸赞翊圣真君委实是个热心肠的大好人。 两人商议,决定不待时日,即刻出发。 旁边的獬豸神色不明地看着桌旁相谈甚欢的两人。忽而它两眼一呆,好似突然回过神,奇怪地扭头看了看门槛:方才不是趴着吗?怎的突然站起来了。 临行出发,步莨把帝君绑起来背在身后:“曦华,咱们去南极真君那儿游玩一圈。” 步莨走出屋时,翊圣真君看着这身高刚及自己腰上的女娃,身后扛着跟她差不多身高的盘坐的大冰人。 画面着实……感人。 他建议:“可以先将帝君放在魔界让魔帝看护。”一路背着不累赘吗。 步莨直接拒绝:“我不想再同曦华分开了。我去哪儿,就得将他带哪儿去。走吧。” 朴实的话语,却情深真挚,竟令他十分羡慕帝君有此良妻。 望着腾雾而起的小小身影,背上像背负了一座大山,她却乐此不疲,甚至欣然喜悦。 翊圣真君目光未移,连他自己都不可思议,竟在 分卷阅读187 一个小女娃身上看到令他动容的光彩。 *** 天界以南,鹿山。 正值秋季,气温爽凉,满山红叶在烈日下铺洒一层金光,绚丽朝气。 南极真君见到旧友,还未寒暄几句,就被背着帝君前来的魔界公主惊了惊。 听完两人短叙,南极真君捋捋胡子,调侃道:“本君听过子背母游山,夫背妻走荒,却是第一次见到妻背夫出行的。委实开了眼,哈哈!” 初见南极真君,步莨对他印象颇好:一位和蔼慈祥又不失可爱的老头。 同她家那两坏老头不同,南极真君的面容是花白头发、花白胡须的老人家,不过一张脸还是童颜般光滑。 她觉得神仙有时挺有意思的,想要突显资历老,年纪长,就会顶着鹤发银须,却还保留童颜,想必神仙对外貌也是有几分难释怀。 南极真君领步莨前去净灵池,见她要背着帝君一起去。他劝道:“净灵池中不可分心,也不该有外部仙气打扰,否则前功尽弃。” 步莨说道:“我只将他放在池边,他已是冰人,五识俱封,散发不出仙气,应当打扰不到我的。” 南极真君却意味不明笑道:“听我的没错,而且我也可帮忙诊断帝君身子状况,兴许可以助他早日苏醒。” 最后两句顿时消除了步莨的顾虑,她忙不迭将帝君放下,满眼期盼道:“如此便拜托真君了!” 这可比她自己的事重要数倍,她当是巴不得明日就能看见帝君。 一旁的翊圣真君却是奇怪看了眼南极真君。他知道南极真君最厉害的是感知仙气,即便下界封印仙力的神仙,十有□□都会被他感应出来。却不知他还能诊断帝君的情况?医术如此了得吗? *** 同翊圣真君叙聊一番后,南极真君吩咐仙童领翊圣真君和獬豸去他们住处歇息。 待无人,南极真君进入屋内,朝竹榻上的帝君恭敬垂首行礼:“帝君前来小神蔽处,未能款待,还望帝君宽宥。” 冰冻的帝君周身白光一闪,霎时落在地面。一袭白裳胜雪,墨发垂落臀下。 他勾唇淡笑:“南极真君着实好本事,本君的仙气在你眼前都藏不住,被你揭了底。” 南极真君摇头笑道:“不敢不敢。” 、第七十一章 … 屋内茶香袅袅, 两人盘坐木榻,案几上茶一壶,杯两盏。 南极真君将沏好的茶斟一杯, 递过去,一脸善笑:“帝君神体虽有损, 但应当不至于要封闭五识来护体阻隔囚仙塔中洗仙灵的侵蚀。如此做,是为了保护公主, 并且早日同她团聚是吗?” 帝君接过茶杯, 呷一口, 几分揶揄:“好在真君并未在天帝身旁担任官职, 否则本君早就在天庭露馅,只怕会被重新关入囚仙塔?” “哈哈!”南极真君侃道:“听闻公主将帝君解救时可是斗得天兵神将心胆俱颤,把天庭弄得魔气冲天啊。这般架势,谁还敢再关帝君?” 帝君但笑不语, 眉眼流露的欢喜透着几分得意骄傲。 他也没料到步莨会为他将天庭闹得人仰马翻, 因为他当时的确封闭了五识。 在步莨靠近囚仙塔, 他就听见了她的声音。天庭虽然对步莨身为浑沦作出让步, 但他也知,有些仙家定想寻到合适的把柄将步莨抓起来。 擅闯天刑殿的罪可不小, 倘若见到她,他不可能拒绝而不随她回去,但这会演变为闯入囚仙塔带罪犯逃离。囚仙塔乃重刑之地,这事落人口舌,步莨少不得被一些主张封印浑沦的仙家拿来大做文章。 他当机立断, 即刻封闭五识。 神仙封闭五识基本是因重大伤情做出的不得已选择,为了护住神体和魂魄。他曾因在荒邙伤重而封闭五识化作冰人模样,将自己封在天虞山,此事天界神仙皆知。 若是步莨带着封闭五识的他离开,她做此事就有了个正当理由——为了救重创的夫君。 而他这番伤情严重的状况,会给天帝和众仙一个措手不及,毕竟他确实功大于过,谁会料想一个惩罚会导致如此结果。尤其天帝,更不会想在荒邙之事尚不稳定之时,去重伤一位神帝。 于情于理,天庭都会让步莨将他带走。 而他也的确惦念步莨,当然得名正言顺跟她一起离开,如此众仙才会服气。 南极真君不解:“帝君为何不在公主面前显现真身?却仍以这冰冻状态?她若得知帝君已苏醒,会否怪罪?” 帝君道:“我今晨方解封,本要同她说明,可那时她陷入梦境,力量不稳 分卷阅读188 ,恰好翊圣真君来天虞山,遂不得不重新幻为冰冻之体。我同翊圣真君交情不多,不知他是否会将这事泄露给天庭,是以不可冒险。毕竟过段时期苏醒,天庭才不会怀疑。” 其实他还有些私心,让天帝多着急会儿,愧意深一些。当初天帝执意要抓捕步莨,他心里多少不大乐意,尤其是那些对步莨存有几分敌意的仙家。 为了不让步莨这几日在净灵池分心,他才决定,待回去天虞山后,再同她说明应当不迟。 *** 步莨初次入净灵池就不平静,情绪波动不小。 她盘坐在池中,池水沁凉爽肤,池的净力可涤净浑身邪祟恶念。 步莨周身红雾蔓延,几乎笼罩整个池面。她紧咬牙关,隐忍不断被池水净力抽离体内某些东西的痛苦,这痛宛若生拔魂魄。 她额间冷汗淋漓,湿透了鬓边头发。 净灵池十丈开外,翊圣真君因担忧皱紧了眉头。脚边站着獬豸,也是一脸严肃观察前方池中之人的动静。 “净除内心的邪祟会这般痛苦吗?”翊圣真君问道。 南极真君点头:“还有比这更痛苦的,这就要视邪祟类别以及扎根心中的深浅而定。辟如,痴念要比贪念更难净化,而怨念又比痴念更深。依着同公主的交谈,私猜测公主的邪祟应是对自己的怨念,以及对帝君的执念。倘若她最终能直面杂念,坦然接受心中的邪祟,便不攻自破,内障罄净。” “她怨自己什么呢?”翊圣真君声音极轻,像自言自语:“她不是如愿嫁给帝君了吗?又怎还会有执念?” 南极真君却是垂眸看了眼獬豸:“有些执念是初始就扎在心底,一旦拥有,执念不减,反而更深。那是获得了难能可贵的幸福后,对失去的恐慌所导致的。” “失去的恐慌……”翊圣真君视线落在远处正痛苦忍耐的小脸上,久久未再言语。 而下方一瞬不瞬望着池中身影的獬豸,目光沉涩,正是暂且占据獬豸神识的帝君。 步莨惧怕失去他,类似的话她提到过两次,却没想这份执念大到足以影响她的力量。纵使他给予她力所能及的关怀和几无保留的爱意,恐惧始终缠绕在她心底深处。 以往夜间,即便酣畅情。爱过后,她疲惫力尽。却有数次,她会半夜醒来,蹑手蹑脚趴在他身上,亲吻他一下。 她会注视他许久才再入睡,因为他能感觉得到她的呼吸,就在他面颊不过两寸距离。 步莨再次睡之前,他听到过那一声声隐含庆幸、喜悦,又几分惶恐的低声呢喃。 “我会紧紧抱住你,你此生莫松开我的手。” “曦华,万万年后,倘若你要离开世间,告诉我一声,我陪你一起,我不会让你孤寂地走。” “会不会有一天……你不再爱我了?不过没关系,我会爱到让你无法离开我。” 他每次都装睡默默听着,记在心底。 这些话有时沉重得让他一夜无眠,因为他发现,步莨比他多的那七百年的感情,已经深到他无法追赶的地步。 步莨同他告白之日起,已爱了他六百九十七年,当初他没太在意这些年的错失会有何差异。婚后,当他渐渐恋慕她、依赖她,当这段感情扎根心底,她已成为他无法放手的珍贵,回过头发现,那几百年的差距显而易见。 她的感情是近乎纯粹的义无反顾。为了与他在一起,强硬地融合浑,并不怕浑沦这个身份会让自己遭受天界的抵触和抗拒。闯入天庭救出心爱之人,也只有她才做得到。 哪怕面前是荆棘密布、亦或刀山火海,她的目标是穿过血淋淋的路途后,可以牵着对面的他,再一同走下去。 这些年,他想努力填充那七百年的空白,其实是遥不可及的念想,因为彼此的感情都在加深,他步伐再迅速,也跨越不了她早已构筑的深海。 就像划下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在爱念中,他看到的经常是她的后背,她拼命用小小的身躯扛住所有风浪,抵挡任何会对这段感情造成伤害的威胁,令他十分心疼。 而他遇事时考虑的情况远没有她那么纯粹,他会顾虑天庭,思量苍生。这是他最大的自责和愧疚。 他唯一希望的,是步莨可以放慢些脚步,将一切交给他。当她执念消散,她心头的恐慌才会消失。到那时,她不会再焦虑,而会安宁地躺在他臂弯,纵享余生同他在一起的怡然惬意。 “那是什么?一个人形?”翊圣真君的声音打断了帝君的思绪。 真君抬头望去,只见步莨周身的红雾逐渐凝聚成一团,显现出人形的轮廓。 帝君聚睛观看,那红雾人形的模样, 分卷阅读189 正是步莨成年后的样子。 “应当就是公主意识中邪祟的具象化。”南极真君解释道。 翊圣真君端看那轮廓,同昨日脑中闪现的那红雾女子的形体渐渐重合……他竟见过这般形态的步莨?! 翊圣真君不可思议怔住,他们之间的关系兴许不只是相识那么简单! 红雾女子围绕步莨转动,一会儿在她面前轻声笑起来,一会儿贴着她耳边,声线魅惑地喊着她名字。 “你胆小拘谨、瞻前顾后,不仅护不好曦华,只会不断给他制造麻烦,拖累他,他不适合这么软弱的你!” “你其实很清楚吧?善良宽容就是些毫无用处的东西,摧毁你的意志,消极你的心态,令你贪图同他的一时愉悦。往后的千年万年,难道每次遇到危机,都要像个缩头乌龟?躲在他身后,蜷缩在他羽翼之下?他伤痕累累,满身是血,而你呢?只是享受他的牺牲换来的安逸和快活。” 步莨猛地睁开眼,瞳眸红如火,艳如妖。 红雾女子霎时荡在她面前,笑音轻蔑而张狂:“你在颤抖,在不安。因为你对自己的无能无为心知肚明!” 步莨冷冷瞪看她,那红雾中射来的一双眼红得像染过血的晶石,闪着的光诡异得像个旋,盯久了似乎整个人会被拉扯进去。 步莨渐觉四肢麻痹,连意识都好似要远离身子。她面无表情,双目愈发无神,半垂着眼帘。 红雾女子靠近她面前,从她鼻间、口中、眼睛缓缓遁入。 “阿莨……” 突然钻入耳中的声音,温润如初,像天边飘来的呼唤,又像来自她心底而生的想念。 步莨瞬间清醒,甩甩脑袋,出手如电擒住红雾女子的脖子,将她狠狠朝外拔离。 步莨冷看她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你知道夫妻是什么吗?是互相体谅,是彼此扶持!是在危机之时,有愿意为对方付出所有的觉悟,倾尽努力守护对方!” “曦华为我做的一切,源于他对我的感情。倘若像你这般不管不顾,不顾及他身为神帝的身份,利用浑沦的力量逞一时能耐,闹得天魔两界血雨腥风,只为占据他,才是真正拖累他!最终将他推入无法抉择的深渊!” 红雾女子两手抓住步莨手臂,拼命想扯开,疯般地咆哮:“只有我才能让他永远属于你,将他圈在你的手心,永远逃不出去!” 步莨嗤笑:“曦华爱我,我又如何要通过禁锢他来得到他?” 女子忽而垂下手臂,声色哀伤,如泣如诉:“他为你下界更改命数,受了天罚。他为你受四十五道天罚雷,神力大损。为了不让天庭捉拿你,甘愿承担一切罪责受尽重罚。他如今五识俱封,也是因为你。你为何不能让他安生?你就像个灾星,口口声声爱他,却从来都让他提心吊胆过日子。” 女子抬头,一抹凄苦的笑:“你的付出远不配得到他,你的弱小早晚会失去他,放手吧……” 步莨愕然看着她,就像面对镜子,看着自己在说话。每一字震动她耳膜,敲在她心口,皆她的心声! 你的弱小早晚会失去他,放手吧…… 这句话犹如咒语,在她耳边萦回不停。 “闭嘴!”步莨甩开她,捂着耳朵,摇头大喊:“我不会失去他!我也永远不会放手!永远不会!” 撕心裂肺的吼声就像只受伤的幼兽,无助痛苦地哀嚎,响彻夜空,震荡一弯池水。 帝君四爪陷入泥土中,牙关更是咬碎般,恨不得立马冲过去将她拥在怀中。 “她不会有事吗?”翊圣真君忧色笼面,两手也攥得紧。 南极真君道:“在净灵池除杂念虽痛苦不堪,会耗神,损一些精气,但对身子并无大碍。需等她自行熬过去即可。” 步莨神疲气乏,浑身力量被掏空般,虚软地晃了晃,直直朝池中栽去。 一青一红两道光影快如疾电,瞬间闪至步莨身旁。 翊圣真君将将落在池中,就见獬豸已叼住步莨衣领,将其脱离池水,腾云迅速离去。 他正要追去,南极真君恰过来,劝道:“翊圣莫要担忧,公主只是亏耗了神气,睡一觉就好。今日初初受池水净化,难免刺激过大。獬豸乃其契约神兽,由它照看会更妥当些。” 话外意思明显不过,提醒他公主乃帝君之妻,应当避嫌。 翊圣真君只得绷着面色,按耐住心忧。 *** 趴在门外的獬豸总算知晓自己这两日时不时脑子断片的原因——被北霁帝君夺了神识。 它只得自个儿憋屈,甚觉栽在这夫妻两手里,真是跳不出的大坑。 分卷阅读190 >帝君烘干步莨身子,将她抱在床榻,盖好被子。借着烛光,总算能好好端量她的模样。 如同她在人界时成长为七八岁的样子。那时她心理还是个孩子,可如今是因为肉身重塑成了个孩童模样。 帝君伸手缓缓轻揉她拢起的眉心,直到她眉头舒展开,指间仍不舍,细致划过她如烟般的秀眉。 手掌不经意掠过她唇上,小小嘴唇红润光泽,就像颗引诱人采摘的樱桃。 思念如潮、意随心动。 帝君微微倾身,眼中映满她可爱俏丽的睡颜,目光定在她唇上。 忽然,他像被点穴般,一动不动……竟下不了口! 即便她灵魂是成年的,可是这孩童的模样,还是会想起人界时她那小孩子般的天真童趣。 这要是亲下去,罪恶感会令他反思到夜不能寐。 帝君做了许久思想挣扎,最终双唇落在她额间。 流连稍刻,他深吸一口气,刚刚起身,吸进去的气就这么滞在他喉头…… 只见下方的步莨正瞅着他,迷糊的眼睛扑闪扑闪地。 2、第七十二章 … 帝君愣在当下, 呼吸都不由屏住,呆呆看着她。本以为她昏过去了,按理不会轻易醒来, 这下不知如何反应。 两人大眼瞅小眼,一时静默…… 步莨又眨了两下眼, 忽而笑开,烛火在她眼中映出透亮的光。 “我正想你, 你就入我梦里来了。”嘴角笑得甜, 眉眼都是悦色。 这是以为在梦中吗?帝君疑思未应, 他颇为纠结, 究竟是此刻告诉她,还是待这几日净灵池结束后再说?他担心现在现身会影响她情绪。毕竟今日才刚开始,她的心境比他预想的要复杂和强烈。 就在他踌躇时,步莨突然掀开被, 坐起身扑入他怀中。短短手臂无法抱满他腰身, 她便紧紧揪着他后背的衣裳。 帝君怎能忍得住, 将她拥在怀中, 小小的身躯即便坐着也只到他胸膛的高度,就像只小鹌鹑, 缩在他怀间。 两人谁也未开口,享受拥抱的安宁时分。 忽而,隐隐有短促的抽泣声传开。 帝君细听,她在哭? 他想推开她,却被步莨抱得死死的, 她哽咽道:“别动,我不想让你见我这模样,其实我不该哭。我没那么软弱,我一直都挺得过来,我觉得自己很坚强。” 她的话断断续续,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但帝君听得明白。方才净灵池中的对话,他全听到了,必然知道她所谓的‘软弱’是指什么。 明明受苦最多的是她,她却战战兢兢惧怕自己的软弱会拖累他。这样的自责割得他的心一阵一阵地痛。 帝君将她整个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他顺着她的意思,没有强硬抬起她的脸,等她自行褪下情绪。 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柔声安抚:“阿莨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子。从一开始,你愿意袒露心迹,于众仙之面,请求天帝赐婚,如此勇气无所畏惧。但凡涉及我的事,你从未退缩过,为何不相信自己?有时的顾虑并不是软弱,而是你心里满载我,愿意站在我立场替我分担忧虑。” “真要说软弱,也不该是你。我的身份不同于你,我将你护在身旁,可又必须顾及六界。但你容纳了这一切,给予我强大的后盾,甚至会挡在我面前帮我抵挡我未看见的刀枪。我更希望你多依赖我,撒娇也好,软弱也好,我不需要你强撑,否则我这个夫君有何用?” 步莨愣了会儿,梦中的话语竟暖得这般真实,听得她心头像沐浴着融融春阳般,刹那就平复了她的不安。 她抬起脸,泪眼婆娑看着他,泪水迷蒙瞧不清他的脸。她想抬手擦掉眼泪,却舍不得松开手,需得抱着他才安心。 步莨使劲眨掉泪花:“我想好好看着你,就算是个梦也好。一个月多没见到你,像过了一百年一千年!可这眼泪怎么就流不尽,有些烦啊!” 帝君被她这孩子气的埋怨逗笑,捏着袖口帮她擦拭眼泪:“这眼泪不都是你自己流的吗?再这么哭下去,我的脸没瞧清,梦就得醒了。”拐着弯威胁她,因他实在见不得她哭,心里揪疼的。 步莨一听,眼泪像关了闸,瞬间就止住了。低头在他衣襟蹭了蹭,抬起头,她笑得跟朵儿花似的:“我没哭了,你可别这么快走,这梦得做久一些。” 帝君点了点她哭红的鼻头:“不如做个十万年?生生世世?” 步莨皱皱鼻头:“那可不行,搞不好过几日你就苏醒了,我却沉浸在梦里,两人又见不着。” “如 分卷阅读191 何见不着?我不就在这里吗?”他笑道。 步莨听不出他话语的隐意,摇头道:“你不在这里,你在南极真君那儿,你如今是个冰人。只有梦里才能摸得着暖呼呼的你。” 帝君哈哈笑出声,小丫头有时机灵得很,有时傻呆呆的。 他将她手贴在自己心口处:“梦里的我会有心跳吗?梦里的我可有你喜欢的气息?” 步莨呆茫愣住,手心感应到强健有力的心跳,怦怦的。 气息……她现在才察觉,那熟悉的如冬雪的沁凉,如晨露的清新,此刻就萦绕在鼻间。 步莨抬起头,木然望着他,不敢信,又不敢出声。这个情况着实超乎她意料之外,她一直以为是在梦中,不在梦中? 步莨愣了半晌,帝君也就这么微微笑地回看她。 本以为她明白了…… 始料未及的是,步莨突然推开他,爬进被窝,盖上被子倒头就睡。 她嘴里低声念念:“许是我今日入了净灵池,情绪受影响,神识也受了影响。险些把幻觉当成了现实,这可要不得。” 她闭上眼,咕哝着:“再睡着试试,兴许就清醒了。” 帝君傻眼看着那床榻上裹得只剩颗小后脑勺的妻子,一时间百感交集…… 为了消除她的胡思乱想,他决定提前告知实情,谁料她完全不相信?! 帝君直接上床,被子一掀,钻进去,一把将她搂在胸前:“那我陪你一起等,等你明日醒来,看你是要清醒还是继续迷糊。” 步莨睁开眼,身子一僵,丧着脸:“完了,连个幻觉都这么真实。我许病的不轻,明日得去净灵池泡久些。” 帝君被她自言自语堵得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索性不再吭声,抱着她睡。 步莨今日本就身子虚乏,放松下来,困意顿袭,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绵软的呼吸缓缓传来,帝君微微撑着身子瞧了瞧,她小红嘴微微嘟着,睡得香甜,也甜进他心底,漾开在唇边。 他低头吻吻她发顶,缀着暖暖笑意,阖眼睡下。 *** 清晨尚早,天际方白。 盘坐在床榻的步莨瞌睡全无,怔怔看着靠坐在床头的帝君,听他一五一十交代完五识封闭的实情。 所以昨晚不是幻觉也不是梦! 步莨仍有些不敢信,举起双手拍了拍脸,啪啪地很用力。 帝君忙拉下她手:“脸都拍红了,就这么不敢相信我苏醒了在你面前吗?” 步莨犹豫些许,反握住他手,紧紧盯着他:“曦华?” “我在,你好好仔细瞧瞧,有哪里不是我吗?” 步莨果真就爬过去,跪在他面前,从眉眼到嘴巴,仔仔细细一遍遍瞧着。 她脸上终是由惊谔转变为惊喜,裂开嘴笑起来,两手环住他脖子:“曦华!!真是你!”脸蛋埋在他脖子里,蹭了又蹭,像只撒娇的小猫。 帝君失笑,回抱她:“你可算辨认出真假了。” 步莨退开他,哼了声,不满道:“我哪里晓得你的计划,也不知你前日就解了封。听得尊者说你上次封闭五识用了一千多年,我真就懵了,当真以为你需这般久,即便不会千年,也难料你立马就苏醒过来啊!你可坏,害我担心!” 帝君眼中柔软得能漾出水光来,戳了戳她鼓起的腮帮子,笑道:“虽说当时不得已才做的决定,但是瞒了你,的确是我不对。你说,要如何惩罚我?都随你意。” 这般爽快?步莨心里算盘快速打了几圈,仰着下巴:“我把你从囚仙塔背回天虞山,还在天庭被天兵神将追着打,他们百般武器见我就筑来,打得我手麻骨疼!” 帝君眉头蹙起:“待过段时日,我回天庭帮你好好严惩他们。” 其实被打得个个落汤面衰的是天兵神将,她丝毫未受伤…… 步莨面无心虚说了谎话,故作严肃道:“为何严惩他们?源头是你,得由你来承担!我还把你从天虞山辛苦背到鹿山来,你不好好补偿,绝不原谅。” “如何补偿?” “唔……”步莨略作沉吟,振振有词:“第一,往后有事绝不可以再隐瞒;第二,大事必须同我一起商议,不可擅自做主;第三……” 步莨抿抿唇,声音小了些:“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只许陪着我。”话还未落,她耳廓早就羞红。 突然的强势情话像晴日郎朗,烘得他身心皆愉。帝君忍不住握着她手,揉在手心,柔声细语:“生生世世只钟情你。” 步莨这下整个耳朵都红了, 分卷阅读192 趁着羞意还未怯,她仰头:“第四,亲我!” 帝君愣住……盯着这樱桃般嘟起来的小红唇。 步莨见他没反应,催道:“愣着做甚?不愿亲吗。” 帝君迟疑稍刻,低下头,在她唇边轻轻啄了下就松开。 这连蜻蜓点水都算不上,他竟是吻在她脸颊。步莨原本的好心情霎时就沉下来,很是不满:“为何不亲嘴!你嫌弃我如今孩童身?” “想多了不是?怎会嫌弃你。只是孩童身难免会想起你在人界时的孩子模样,我心里有些……无法接受对小孩子做这事。”帝君委婉解释。 步莨眼睛睁了睁,惊奇地看着他白净面容浮现的淡红,破天荒的奇事,竟能见到他羞窘的一面。 她忍住笑意:“这好说!” 步莨捻诀,红光闪现,顷刻间幻为原本成年的模样:“这下你总不能推脱了!”她两手手臂搭在他肩头,跪坐起来,凑在他唇前。 莲子清香扑面而来,合着她绵柔温热的呼吸,在他鼻间化成催情的良药,变作缠丝绕入心底。 帝君在她清丽的眸中见到晨光中的自己,她满眼全是他,定定注视他。 “阿莨……”他低低唤道,一手抚在她面颊,俯身就要吻上。 “阿莨,你醒来了吗?”门外突然响起的声音惊扰了这刻氤氲升温的热情。 是翊圣真君?步莨一愣,转过头望向门口处,张嘴正要出声回应。 “啊!”她突然惊呼出声,被帝君抱着一个旋转,猝不及防被压在床榻。 门外的翊圣真君听到动静,赶忙上前敲门问道:“怎么了?” 步莨缓了缓晕眩的视线,抬头就见上方的男人蹙着眉头,晦暗的神色表露出他的不悦。 “他唤你阿莨?” “这……我……”步莨磕巴地不知怎么解释,她也不知真君会突然喊她名字。 “这种时候你还想着回应他?” 帝君语气不豫,将她手臂牢牢锢在床头。未待步莨开口,直接低头吞并她声音。 唇齿一触即软,消融了两颗心。 而门外,未得到回应的翊圣真君仍不放弃地问她情况。 一边融化在帝君炙烈略带攻略性的吻中,一边听着屋外人敲门和担忧声,步莨拼命忍住喘息声。 她整颗心都吊着,好不刺激…… 3、第七十三章 … 翊圣真君在屋外担忧又着急, 不知步莨方才那声尖叫是否出了什么状况,却也不好直接闯入房中。 上次闯进她房间是因她力量外泄,情急不得已。今日情况未明, 擅闯定会被误解。 趴在屋顶的獬豸一大早就被敲门声扰了好眠。它跳下来,不耐烦地睨了真君一眼:“真君先回吧, 公主她没事,兴许说的梦话, 你这般扰她好梦可不好。” 人家夫妻两在房内恩恩爱爱, 能有什么情况。这被打扰了好事, 兴许帝君一个不如意就会问罪它。 “当真没事?”翊圣真君问道。 “的确没事!”就算有事, 目前也轮不到你来瞎操心,里面还有个厉害的角色。 獬豸见他仍迟疑,又劝道:“我同公主有契约,至少也能感应到危机, 真君若有什么话, 交代给我就是, 待公主醒来, 我传话给她。” 翊圣真君踌躇稍刻,昨日她晕过去想必虚损不少, 所以才想来看看她情况。她若还在歇息,却也不好叨扰。 “若是公主醒来,便说我在屋中等她。鹿山有片紫竹林,林内仙灵之气盛盈,有助于她精气恢复, 景致也佳,公主应当会喜欢。” “好,我会一五一十传达。” 目送真君离开,獬豸打了打哈欠,蹲在门口,闭眼继续睡去。 没多会儿…… “曦华……别,我、我只是说要亲亲而已。” 步莨的喘息声夹杂细碎娇吟,断续响起。虽然很小声,但獬豸耳朵灵,听得是面红耳赤! 獬豸无法,没有公主的命令,它不能离开屋子。它双耳耷拉下来堵住耳洞,四下终于安静。 呼!终于可以再补个好觉。 *** 屋内。 站在地上的步莨整理好衣裳和头发,系好腰带,抬眼瞧看床榻上端坐着的帝君。 他不发一语,脸色铁青得像阴云罩顶。 “生气了?”步莨小心问道。 帝君静睇她,随即盘腿打坐 分卷阅读193 ,阖上眼,道:“不是要去见翊圣真君吗?还不快去,免得他等急了。” 方才肌肤相亲间,他再难抑制,烈火积聚在顶,燎原浑身。正蓄势待发,只见红光一闪,步莨刹那就变回了女童身躯。 当时她呆呆愣在他身下,结结巴巴着:“一不小心,一时激动,就……” 看着她面颊红赛海棠,眼中迷离潋滟,本该是魅惑诱人品尝的时刻,却是一张孩童般天真的脸。 犹如一盆冰水,将他的热情从头到尾淋了个透彻!火势霎时挥发如青烟,透心地凉。 步莨慢慢靠近床沿,担忧道:“还好吧?那里……” 她记得阴阳秘术中写过:男子欲勃时乃阳气最盛,欲攀顶而中途落,致使欲难纾解,必损阳,折精气。 许是方才翊圣真君在门外,她紧张加上身子略微激动,竟直接破了术,还原身躯。 见他沉着脸,闭眼一声不吭,定然憋得慌,忍得难受吧。 步莨单腿爬跪在床边,两手撑在他身侧,说道:“翊圣真君也是好心帮我,我就随他去一趟紫竹林,然后直接去净灵池。你在屋内安心复原身子,等我回来。” “嗯。”帝君淡淡回了声,仍未睁眼。 看来气不小,步莨想了想,仰头亲他一口,闭着眼他应当不会别扭有罪恶感了。 “我对曦华以外的男子从来没有半点兴致,就不要多想呢。待我回来……继续方才未完之事。”最后一句她匆匆说完,羞得没敢看他反应,转身径直出了屋。 却没看到床榻上的男人嘴角扬起笑,几分得意和喜悦。 *** 鹿山紫竹林确为仙灵极佳之地。紫乃盈祥之色,气属四方最盛。 两人一兽穿林度雾,放眼阔地,紫竹节节露烟波,云海霭霭藏林梢。 步莨踏入紫竹林,便觉心肺沁润,疲乏顿消。伸手触在竹节上,竹节凉爽而不冰,有种抚顺心头躁意的透润感。 翊圣真君默默站在她一侧,暗自观察她神色,瞧着是轻松舒适,当是恢复了不少。 稍微放心之余,仍询问:“身子可有何异常的状况?” 步莨侧身一抹谢意的笑:“暂无异状,只是昨晚疲乏许多,今晨醒来已好了大半。” “嗯。”翊圣点头道:“南极真君说前三日月上山时入池,三日后便改为清晨拂晓之前入池,三阴三阳后应当就能净除邪祟。如此你还需辛苦五日,熬得住吗?” “不是难事。”对步莨来说,这可比当初融合浑时轻松不少,就算来一个月也熬得住。 翊圣真君惊讶她眼里的淡然,若不是昨晚亲眼见到她痛苦嘶喊、身躯颤抖的样子,这云淡风轻的口吻会让他以为净灵池中定是风平浪静,可以安然地轻松度过。 “不知阿莨的成年模样是如何。”这话脱口而出,未思索,就连翊圣真君自己都觉得几分唐突。 见步莨不解地看来,他笑了笑,语态随意:“因为没见过重塑肉身之前的你,一时有些好奇。” 步莨正要开口…… “成年不过就是身段高了些,真君自行想象便可,有甚好奇。”旁边的獬豸突然插来话,毫不客气的替步莨回绝。 翊圣真君面色僵了僵,一时接不上话来。 步莨干干一笑,弯身抱起獬豸,轻捏它小肉角:“怎的?今日未睡好?嘴里不停冒火焰。” 虽说嘴上训着它,语气却柔和。她庆幸獬豸的解围,真君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可除了帝君,她并不想在其他男子面前刻意幻化成年身躯。 “许是我今晨去找你,扰了它的好眠,它心里不大痛快。”翊圣真君开着玩笑,缓和略显尴尬的气氛。 步莨顺着他话:“真君有理,它就是个爱记恨的小孩子。” 趴在步莨怀里的‘獬豸’冷冷盯了翊圣片刻,遂闭眼缩在她怀中养神,还不时地往她胸怀钻。暖暖的体温,熟悉的香味,极为舒服。 这不就是又夺去獬豸意识的帝君吗。 两人行至山顶,俯瞰整片紫竹林,渺渺白雾若羽纱。远望林海,宛若紫竹仙子挽纱观景,闲庭漫步。 “南海观音那也有一片有名的紫竹林,与南极真君这儿的可有渊源?”步莨问道。 翊圣指向下方右边一处:“那里有棵矮一些的紫竹,颜色略深,乃这片紫竹林的源竹,便是南海观音那儿取来的。万年后,漫山就长满了紫竹。” 他说着这话,似忆起了什么,目光倏然柔软,忽而流转成伤色,隐隐闪过一道冷戾。 所有情绪顷刻间淹没在他眼底,稍纵即逝,那 分卷阅读194 波澜起伏如潮涨潮落。 “翊圣真君好似对鹿山很了解,无论何处有什么,渊源为何,你都能一一言明。”步莨侧过身,歪着脑袋揶揄道:“倒像鹿山是翊圣真君的仙山。” 翊圣真君低头一笑,并未隐瞒:“我从小就住在鹿山,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除了净灵池,其他都没太大变化,依着记忆能想起山里的一切。” 步莨没想到他同鹿山还有这番渊源,默等他开口接道,他却似乎直接收了话,未再继续。 寂静无声时,蜷靠在石块上的帝君眼也未睁,娓娓讲述:“四万多年前,鹿山原为太阳神炽暹的仙山,炽暹因历劫爱上凡人,不愿其轮回,将男子魂魄囚禁在鹿山。凡人魂魄受不住仙灵之气,若不放去冥界,最终会化作尘埃,永世不得超生。炽暹听闻荒邙有堕仙修炼了蛊魂术,她便盗取盘古斧,斩开荒邙结界。此事造成不小的灾事,最终被天帝打成堕仙,关入荒邙内,永世不得返回天界。” “原来如此。”鹿山的原主竟有如此惊天动地的事迹,可又疑惑:“这同翊圣真君从小住这里有何关系?” ‘獬豸’微掀眼皮,淡淡瞅了翊圣一眼。 翊圣真君视线落在层叠紫竹林,唇线绷直成冷硬的线。 稍刻,听见他似叹息般的话语:“炽暹是我姐姐。” 步莨错愕地愣住。 难怪方才他看着紫竹林时,目光中会流露出某种浓烈情绪,她瞧不明是什么。此刻再观探,确像是强烈压抑的思念。 翊圣真君拉回视线,落在步莨眼中,已收稳了心绪,道:“当初我身为冥界阎王,未捉回那名男子的魂魄,甚至同天庭隐瞒此事,最终造成他魂飞魄散。我罔顾凡界生灵,也是咎由自取,最终受了十世轮回之苦。” 他不知为何将心事和过往诉与她,他从来就不喜更不屑同他人倾诉,又怎会把不堪和痛心的往事毫无保留摆出来。 可步莨疑惑略带探究的眼神,会促使他将自己的事说给她听,下意识就希望她可以了解自己。 步莨不知是该直接安慰他,还是说些其他的事岔开这话题,转移他的情绪。 视线忽掠过他身后,只见一花斑蛇吐着红信,覆草蠕动,眼看就要缠上翊圣真君的脚踝…… “小心!”步莨果断拽住他手臂往旁边一扯,另一手幻出紫藤鞭,朝花斑蛇的旁边用力甩去。 啪地鞭子落地,草断根裂,花斑蛇吓得掉头,飞驰爬走,眨眼隐没草丛中。 步莨松开他手臂,呼了一口气:“还好看到了,也不知鹿山里的蛇是否有剧毒。” 她正要将紫藤鞭收起来,手腕猛地被翊圣真君握住。 步莨惊了惊:“真君这是何意?” 翊圣真君满眼写着震惊二字,愕然地盯着她,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事。 “真君是怎么了?”步莨扭动手腕,却挣不开。他越握越紧,眉头也是越皱越深。 石块上的帝君目露寒光,瞪看翊圣真君的手,他张开嘴,就要喷火而去…… “我定在哪里见过你!我们定然曾相识相熟!”翊圣真君用着十分肯定的语气,字句咬得用力。 刚才她拽住自己的瞬间,脑中出现的画面很清晰,能看到是在船上,江面。一个女子将他拉至自己身边,避开了后方敌人的攻击。 而那个女子的面容,同步莨七八分相似,分明是她长大后的模样! 还有一个画面……翊圣真君眸光颤了颤,似不可思议,又似惊喜,复杂难辨。 目光终化作一丝丝柔色,声音也瞬间柔软几分:“我们成过亲,入了洞房?” “洞、洞房?!” 步莨心惊,该不会这么巧吧!可这话不能乱说啊,明明只是当晚不得不在一个房间住而已,一个睡板凳一个睡床榻。 步莨同沈霄成亲的事本就是帝君的禁忌,洞房二字如同导火线,瞬间将他胸口隐忍的一团火引燃,熊熊燃烧。 这下他终确定,翊圣真君果然是沈霄! 帝君张开嘴,烈火闪电蓄势爆开,直冲翊圣真君握着步莨的手臂喷。射而去! 4、第七十四章 … 屋外被下了禁制的獬豸, 四肢趴在地上,下巴也贴在地面,无法动弹。 “早晚被这夫妻两折腾死, 还不如蹲守囚仙塔。”獬豸在门口碎碎念。 它委屈得不行,喷火的又不是它, 是北霁帝君夺了它神识啊!公主分明罚错了对象…… 獬豸心里直犯嘀咕,却只能忍气吞声, 它哪敢去告状。 分卷阅读195 *** 屋内。 听步莨说完今日紫竹林之事, 帝君面无表情地端坐在桌旁——慢条斯理饮茶。 他入了獬豸的身体, 当然知晓今日发生的任何事, 只不过还得装作不知情。 心里却波涛不平:当时喷火射电只烧到翊圣真君的衣裳角,真君反应迅速,没伤着。怒火中烧偏偏疏导不出,委实不痛快! 若不是担心暴露了自己, 必须收敛神力, 就该烧他个皮焦发枯。 步莨坐在旁边, 两手撑着脸颊:“怎就这么凑巧?翊圣真君竟是沈霄。天界那么大, 这都能被我们遇到。” “是你遇到,不是我。”帝君刻意提醒道。 这语气听着酸溜溜。步莨摇摇他手臂, 眯着眼和颜悦色:“我遇到他,不就是我们两遇到他嘛,你我还分什么彼此。” 帝君侧睨她,目光凉凉:“他都言明你们洞房了,于他而言, 你们关系匪浅,也不分彼此。” 步莨撇撇嘴,娇嗔道:“这可就是你不对了!” “哦?我有何不对?” “他不过闪现了零星片段的记忆,也不完整,你就故意挑出只言片语。洞房不过就是当时假装成婚后的一个形式,又没做什么,你还耿耿于怀这事呢!” 帝君忽就倔了,音调高了三分:“没错,我偏偏耿耿于怀这事!” 这事他虽忍在心底,但就是根刺,扎得难受,尤其被沈霄当面提起。倘若这事是真的,盛怒之下许真会将翊圣冻成冰,再一团烈火把他蒸发了。 糟了……步莨心中大呼,把他脾气给惹出来了。 以前她不太懂,为何伍峯和沈霄总会把一向温和的帝君给冒犯成生人勿近的寒凉冷漠。之后,有一次听灵虹说起在人界时,帝君有几次半夜出来石屋,坐在桌边沉默不语,脸色暗沉得跟那浓稠夜色似的。 灵虹曾问帝君有何烦恼。 帝君说:“沈霄同阿莨求婚,我是否应该破了他的劫数。” 灵虹大惊,破坏神仙历劫罪过甚重,惩罚可不一般。她忙劝他莫要冲动,公主一心爱着他,绝不会选择沈霄。 帝君沉吟未语,良久才叹了叹:“我并不担心惩罚,只是怕自己受罚会离开她许久,害她难过担心。” 当时听完灵虹的讲述,步莨回想那段时日,帝君面上对沈霄求婚没再提过,哪知这事在他心里严重到竟会考虑去破了对方劫数。 他吃了醋,醋劲不小,也生了恼。隐忍的怒意就像平静海面下的山崩暗涌,风一来,定得掀起个滔天巨浪。 步莨捏着手指,暗骂自己方才怎就不能委婉点描述今日发生的事,非要一字不漏地全盘托出,还把洞房二字也给交代了。 步莨想了想,跳下凳子,爬上他的凳子。跪坐在他腿上,脸颊靠在他颈窝处,蹭了蹭。 “明知我的心思,还担心什么。任凭他人百般言语,我心里载着的一直是谁?你没必要恼的。” 软绵绵的音调绕在耳畔,帝君听得心里头顿时软了几分,而她像小猫般的撒娇也令他面上缓和不少。 帝君伸手把她拥在怀里,在她面前,就算真有气,也能被她快速抚平。兴许他就是想听她说那些话,说在心坎上,又暖又喜。 想起一事,步莨疑惑道:“我当初明明拔除了与我有关的记忆,他怎还记得起那些事?” 帝君道:“ 你拔除的只是他身为凡人的记忆。历劫完成后,他到了天庭归神殿的归劫台恢复神身,于断念池掬水涤尽凡间尘事,人界的记忆便封存。可如今渡劫完毕,他还能想起过往的事,说明你的事于他而言异常深刻,他并不愿真的忘记,总有一日,他会记起所有。” 步莨道:“记起了所有又如何?我同他的相识不过是他在人界的劫数。如今他是翊圣真君,就算彼此要来往,也该以真正的身份。他即便不愿忘记,可神仙一辈子历劫多次,难不成每一段历练中的感情都要追溯源头?” 翊圣真君历过十世劫,总会在人界有过一两段感情,她并不认为他对自己的感情可以刻骨铭心到劫数过了依然铭刻在心。 “你能忽略他曾爱过你,并且心里留恋过你的事实吗?他记起来后,倘若心里依旧对你保留那份感情,你又该如何同他继续往来?”帝君刻意假设。 步莨奇怪地回看他:“我已嫁人,他若真存着那份情,也定当默在心里,又怎会挑明出来?摊开来岂不就破坏我们夫妻感情?况且,如若他真做到此步,强行插入,我又怎允许他随意胡来。” 帝君点了点茶杯,默思未言。 步莨感情向来简单明了,他相信她不会被任何 分卷阅读196 人动摇。但她又怎揣度得出男人的心思,有时会疯狂且极端,痴念不只是凡人才有的。 神仙并未除尽贪、恶、痴、嗔、恨、嫉、怨,所以才会历劫,以凡间的经历来塑心,最终看淡凡尘俗情,回归神仙以清明的心神来普渡众生的本职。 可历劫过后,往往陷入困境的神仙并不在少数。而往往,这又会衍生出一个劫。 渡过了,方得造化;渡不过,身陷囹圄。 譬如南方神帝长生帝君,就因下凡历劫,对澧兰神君产生近乎偏执的感情,险些酿成祸端。 步莨见他眺望窗外似在沉思,搂着他脖子,突然问道:“曦华如今多少岁?” 帝君视线转至她脸上,“你问这做甚?”难道当真嫌弃他年纪大,是个老头子?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神帝的年龄一般都不低于十万岁,那你应当历过情劫吧?” 帝君一顿,这丫头,机灵鬼一个,晓得将矛头转移他身上。他笑着反问:“你是当真想知道,或者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当真想知道!”她脑袋点得快。 以前她从未细思过曦华历劫的事,方才恰好谈到神仙的劫数,才想到,神帝历经多重劫难才修成,情劫应当也在其中。 她心里头不愿他曾爱过别人,哪怕只是个劫,可又十分好奇,若有可能,她更想知道是哪位女子同他一道历劫。 帝君却故意吊着她胃口,淡然地倒了一杯茶,正要端起来,被步莨猛地按回桌面,茶水溅出,洒在桌面。 “回答我!”步莨跪起身,捧着他脸不许他避开。认真又急促的语气显示她异常在意。 帝君好心情地勾着唇,简短一句:“没有。” “没有?怎会没有?!” “你不信我,心里有了自己预料的答案,却还来问我?” “不是不信……是难以置信!”十万岁以上的神帝,怎会连情劫还未历? 帝君笑着解释:“你对神仙的劫数兴许有些误解,不是所有神仙历劫的方式和顺序都是一样的。我可以选择劫数先后,只是对情劫暂无兴致,遂一直未历。” 步莨默想了会儿,“这么说,你情劫尚在?总有一日还是得去历劫?” 帝君不答反问:“若真如此呢?” “那我就去陪你一起历劫,总归不会给你喜欢别人的机会!” 步莨心中下了决定:到时候得找兰姐姐去同司命星君说一说,帝君情劫的剧本,主角可不能写给其他仙子。 远在天庭司命殿的司命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头:又是哪个在骂我?天天一个个地嫌弃我剧本! 她看着手头正在编排的剧本,咬着笔头琢磨一番:克死五个丈夫好似有些惨,要不第五个就活着,把她自己克死呢? 司命眼睛一亮,拍桌,这个反转好! 提笔继续写某位即将历劫的仙子的命本。 *** 两日后,天庭司命殿。 听完翊圣真君的请求,司命拧着眉,十足为难:“真君啊!咱们得有职业道德,我既司各位神仙下界的命本,定不能随意将历劫之事道出。断念池您也洗了,历劫已然成功,就不要在意凡间的往事。” 她最怕的是北霁帝君,上次司命殿内书册狼藉的场面记忆犹新。帝君下了警告,倘若把真相说出口,他就不只掀翻司命殿这般简单。 翊圣真君知其难处,不再强求,退一步道:“星君只需告诉我,魔界公主是否同我在人界历劫时相识,其他的我不再过问。” 他关心的分明就是魔界公主是否是他的劫。这要是回答不就露馅吗?帝君还不扒了她的皮! 司命叹了一声又一声,皱着眉,愁啊愁。忽脑中一闪,嘿!有了! 她先是面有难色道:“不是我不愿意说,是司命殿中任何话都有可能酿成大祸,还望真君见谅。” 翊圣真君听言,顿觉失望。 只听司命星君语调一拐,接道:“不过呢……真君可去一趟冥界。这人界的生死不是还得由阎王来定夺嘛!” 翊圣真君愣了一瞬,随即心领神会,忙拱手致谢,即刻飞离天庭,去往冥界。 司命这委婉透着真相的点明,不仅卖了翊圣真君一个情面,又把责任推去了给了阎王。倘若帝君真要怪罪,她可就两袖清风,甚不得罪。 司命暗暗夸赞自己聪明,在天庭当官,不精明些早就被轰成炮灰,渣渣也不剩! *** 冥界冥府阎王殿。 阎王听完翊圣真君的表述,心 分卷阅读197 里呵呵冷笑:这还能是谁的馊主意,除了司命那个没心没肺的蠢女人! 哪天等她过来核对生死簿,真得好好同她聊聊这些年不负责任地塞给他的锅有多少。 阎王起身,眨眼移步至翊圣真君面前,哀叹:“师兄几万年不入冥界,这一来却不是问候我安康,而是打听魔界公主,师弟我委实伤心。” 翊圣真君毫不留情揭穿:“就算冥界塌了,你这冷情之人都不会伤心,又岂会为我难过?收了这假惺惺的模样。阿莨的事,你若知晓就告诉我,若不愿说,我便告辞。” 阎王耸耸肩,对他的嘲讽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收了玩笑:“就算知道又如何?你莫非要续人界的情缘?这劫你可是历完了的,有些事有些情该断则断。” 阎王面上忽而几分严肃:“师兄可别忘了炽暹的教训,人界历的情,若不属于自己,强求不来。” 翊圣真君目光倏然冷冽,似锋芒利刃刮过去,“我自有考量,你不愿说是吗?” 阎王暗叹,炽暹的事想来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儿,一碰就炸。 “对,你历劫时爱上的女子正是步莨。她那时因魂魄残缺不得不投胎本来与你相爱的女子身上。阴差阳错同你结识。” 翊圣真君压住激动的心情,又问:“那我同她是否成过亲?” “嗯。”阎王点头道:“但此婚事是她不得已之举,而且没多久她便离开了你,你们的缘分就此中断。” 翊圣真君沉默未言,眼中光色晦暗不明。 阎王瞧不出他心绪,担忧他一意孤行,斟酌再三,劝道:“此事就此打住吧!即便如今你还存有人界的感情,又能如何?倘若你真想将她夺去,别说于情于理都是大错!北霁帝君会放过你吗?不要以为他是四方神帝中看起来最和善的一位,魔界公主乃浑沦之事,天帝尚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天界谁敢轻易招惹公主?我言尽此,师兄好生思量吧。” 翊圣真君莞尔回神,将他的话在脑中又绕了一遍…… 北霁帝君——这称号就像堵在面前的崇山峻岭、层峦叠嶂,尽头才是步莨。 他的确跨不过。 两人又叙聊了些事。 “今日多谢师弟。”翊圣真君拱手告辞,正转身离开。 “师兄……如今还会怨恨他吗?”阎王突然的话语拉住了翊圣的脚步。 他…… “你觉得我该释怀一切,无怨无恨吗?”翊圣真君未回头,口吻忽然冷得如冬晨的冰霜。 “我只是希望师兄不要被过往的恨所蒙蔽。上次你擅自闯入天庭兵器库,天帝定然知晓你想偷盘古斧,却只罚你生死爱恨劫,已是宽大处理。炽暹本就有罪在先,私自将他魂魄囚禁,他是何身份?!她劈开荒邙意图炼化他的一魂一魄,此事惊动整个天界,本就非同小可,你为何只看到结局?不曾面对炽暹的错误!” 翊圣真君猛地转身,冷冷瞪看他:“炽暹同他下凡历劫的一魂一魄相爱,便也是爱上了他!她明知这段感情不得善终,才失去理智将他魂魄囚禁。炽暹再有错,也不过困于一个情字!天帝本可以接受她的感情,却端出一副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帝王样!更是狠心将她打成堕仙,坠入荒邙不得回来!” 他眼神愈发阴寒:“我可以认可他为天帝,但我心底对他的怨恨,谁也无法消弭。” 翊圣真君甩袖踏步离开,怒意未消。 “唉……”阎王摇头嗟叹。 炽暹是他姐姐,此事固然难以释怀。可天帝的魂魄,纵使只是一魂一魄,六界谁敢轻易冒犯?炽暹犯了大忌,原本该被打入十八地狱,永生不得超生,天帝还是念及了情意。 只望他莫再打盘古斧的主意了。 一步错,错坠渊。 *** 回到鹿山的翊圣真君,方进屋,床下一条花斑蛇蜷曲着。 见到他,花斑蛇抬起头,慢慢爬至他脚边。 翊圣将手放在它旁边,它沿着手臂盘绕三圈。 “鹿山未感应到盘古斧。”花斑蛇竟开了口。 “嗯。”翊圣真君点点头,手中绿光一闪,花斑蛇瞬间幻成细长的竹节。 他将竹节别在腰间,走在窗台,仰看月明星朗。那一闪一闪的晶亮,映在他眼中,宛若正注视步莨那双清澈透亮的眼。 “如此,就剩天虞山还未查探。”声微如清风,飘去再无踪。 5、第七十五章 … 天界鹿山。 步莨第六日入净灵池, 正是拂晓之时,山谷微露熹光。 分卷阅读198 前两日的净化已愈渐平静,大家认为最后一日应当可以顺利度过, 邪祟尽除。 帝君的神识依旧潜入獬豸身中,蹲在池外十丈远, 未显真身。他仍提着心胆,并未松懈。步莨意识中的邪祟但留一丝, 他便十分担忧。 两个时辰过后, 日头高照, 池中平静无波。盘坐在池面的步莨, 脸上也是平和淡然,未有任何异状。 翊圣真君视线定在远处的池中未移,目光投在步莨娇小的脸上,脑中越发清晰的是她成年时的模样。 临危不惧时的果敢、欢欣雀跃时的灿烂、害羞腼腆时的娇颜。 一段一段的画面, 渐渐拼凑。 他记起了许多同步莨在人界的点滴。尤其是他受伤时同她表露心意时, 从身后拥抱着那小小却柔软的身躯。 她的确娇小, 即便长大后也不过他胸膛高度。可如此玲珑, 却有着不同其他女子的胆量和气魄。时而小女人般的温柔可人,时而男子般的强势冷静。让他更有将她拥在怀中的念头, 一刻不愿松开。 她就像不断能给予对方惊喜的宝藏,下意识想将她圈裹在自己怀中不愿别人窥探,只想自己慢慢发掘欣赏。 他是沈霄时,曾对步莨说过:除了你,无人适合做我妻子。 如今, 他依然感应到那时说这话时,心底涌过的澎湃情愫,那是种遇到了能迷住心眼,失神驻足的瑰丽珍宝时的惊喜。 北霁帝君很幸运得到这块瑰宝,断然也是尽力将她呵护在怀中,不愿任何人觊觎。帝君去往人界扰乱步莨的命数,这一点就显然印证了他的占有欲。 翊圣忽转身问向南极真君:“你前几日查看了帝君的身子,他何时会苏醒?” 南极真君愣了愣,不动声色瞄了眼脚边蹲着的‘獬豸’。 帝君抬头,狐疑瞧看翊圣真君。 “约莫……”南极真君沉吟,又瞄了眼‘獬豸’,希望他给些暗示。 帝君站起身,仰头冷冷问:“真君同帝君交情很深吗?如此关心。” 翊圣真君自从上次险些被火烧,对它还是有几分提防,笑道:“交情不深,只是作为仙家,略表关心。毕竟帝君在天帝心里可谓是举足轻重的地位,关心有何不对?” 南极真君擦擦额头两滴冷汗,总觉得两人话语交锋中透着浓烈的火。药味。 忙插话:“帝君情况并不太严重,约莫很快就会苏醒。” “哦……”翊圣点点头,笑容爽朗:“如此甚好,天庭之福。” 帝君收回视线,他可不认为翊圣真君此话有几分真心。 *** “应当可以了。”南极真君看着池中,捋捋胡子。 帝君听言终安心,往后步莨的身子也当不会再出任何问题了。 几人正要松一口气,就听到步莨仰头高喊一声,身子瞬间爆裂成红雾。 净灵池顿时笼罩在浓烈的红雾之中,窥探不清里面发生何事。 四周寂静无声,无风无浪。 “这是何情况?她怎的了?”翊圣真君疑惑不明,难道是净化后的现象? 南极真君也颇为不解,摇摇头:“按理说她应当出池了,这情况……有些怪异。” “要过去吗?” 翊圣真君话音刚落,就见‘獬豸’轻步快速朝净灵池走去,它步伐很轻,刻意收敛了声音,该是怕惊动池中人。 南极真君道:“我们先在此观望。”有帝君在,应当不会出大事。 帝君一边朝池边走去,一边聚睛观察红雾动静。可池面除了红雾,并未看到步莨的身影。 她已完全雾化,变回浑沦本体,就如当初在结界中重塑肉身时一样。 今日是净化邪祟,怎会突然现出本体? 正疑思,红雾忽而起伏翻动,如同浩荡的红色云海,滚滚浪潮、风卷云涌。 渐渐,红雾朝中心聚拢收集,最终形成人形的轮廓。 只见一人轻盈踩在池面,从飘渺雾中踏步而出,几缕红雾飘散在她四周。 阳光下,女子肌肤白如脂,润如玉,晕着明润的水光。 眼眸映照出潋滟池水,清透如镜,忽而红如晶珠,美轮美奂。那淡启的唇瓣,好似散着幽幽清香的桃花,惹人攫取。 身子无暇莹白,宛若一块天然琉璃玉。 身子…… 帝君回过神,大惊失色!她竟片缕未着!重要部位虽说被红雾遮掩,可这娇躯被他人瞧见,他断不能接受! 而她却挂着 分卷阅读199 抹淡笑缓缓走出池,毫不在意的样子。 帝君猛地转身看去,南极真君早已背转过身,可翊圣真君的目光却定在步莨身上! 她此刻不再是七八岁女童身,而是恢复了成年的身形,同他记忆中的容貌丝毫不差。 娉婷玉姿,宛若芙蓉出水,又恰似从花海云雾中漫步而来的女仙。翊圣真君呼吸都屏住,一时失了神。 “转过去!”帝君声色俱厉吼道,哪能让他给看了去! 帝君顾不得多想,口中顿时喷出火焰,瞬间烧着了池外的花草丛。在前方形成一堵五六丈宽的火墙,完全阻挡了翊圣真君的视线。 翊圣真君霎时回神,那火焰撺起几丈高,再瞧不见净灵池中的情形。 他担忧步莨的状况,正要抬手拂灭大火。 南极真君忙阻止:“咱们先离开吧,獬豸会护送公主回房。”瞧了瞧被火灼焦的花草,他心头隐隐作痛……可都是他精心栽培的吸取了池中灵气的仙花仙草! 翊圣真君仍不放心:“可阿莨方才的情况有些诡异。” “无碍,她已净化完毕。獬豸能识别她的身体状况,交给它就是,走吧。” 南极真君拽着翊圣真君直接离开,帝君设下火墙明显是不愿公主身子被他们见着,方才那一声怒吼险些以为他要变出真身。为免被帝君怒火波及,当是赶快离开要紧。 “穿上衣服!” 待两人离去,就听一声命令从火墙那传出,音色听着是又急又气。 步莨垂眸看着它,眉眼攒着笑:“之前的衣裳不好看,你说红衣裳如何?”说着红雾渐渐幻成轻柔羽衣,披在身上。 “随便!先穿上!” 帝君的怒意在濒临喷发的边缘徘徊,见她旁若无人地穿衣,窈窕身姿一览无余,她怎就不晓得在獬豸面前避讳一下? 莫非——她看出他了?! 帝君被这猜想惊了一瞬,故作严肃,试探问:“公主如此大剌剌地换衣裳,不知避嫌吗?” 步莨穿好衣裳,坐在它面前,单手撑在草地,长发如稠铺在红裳上,血色红衣流泻了一地的妖艳。 步莨另一只手摸摸它的肉角,笑得眼梢都绽开了花般:“还装呢?我在自己夫君面前换衣裳,需要避嫌吗。” 果然……帝君清咳了声,有些窘:“你几时发现的?” “就方才啊!”步莨道:“獬豸怎敢对我如此生恼?况且它并不会在意我是否穿着衣裳吧。这语气,听着不就是你吗。” 帝君默然端看她,除了肉身恢复了成年身躯,总觉得她哪里还有些变化。 这感觉就像在人界时,每每合欢,只要她一激动,沦之力显化,她的举止会变得比往常更主动。眉眼间那飞扬的神采,傲气十足的自信,该是她为浑沦的性情。 “曦华……” 步莨抚过他眼角,专注的目光似透过这双眼探视到她心底的那双星眸,载满了星光月晖。 “许久未陪我赏梅了,我们回天虞山赏梅花吧?”她低声地说,轻轻柔柔的音色像同情人吟着喜悦之乐。 他们这段夫妻情,走过不平的沟壑,淌过泥泞的洼池,一路磕磕碰碰、跌跌撞撞不知几多,终能守着对方,确是极喜之事。 “好,我们这就回去。”白光闪过,帝君显现真身,弯下身将她抱起。 步莨两手搂在他脖颈,身子软软靠在他胸前。 刚回过神的獬豸晃了晃胀痛的脑袋,见到帝君驾云就要离开,它四腿一蹬,飞将过去,踏在云上。 它懒懒瞅了眼这对正深情款款四目凝望的夫妻,险些就要将它落在鹿山。 压低了声嘟囔着:“不如解开契约放我走吧,你们夫妻两恩恩爱爱每日,我在旁边打扰挺多余。” 靠坐在帝君怀中的步莨耳尖听到了,视线移在它堆满不爽的眼中,好似个没得到宠爱的孩子。 “不行呢!”她摇摇头,失笑道:“因为我喜欢獬豸,怎舍得放你走。” 獬豸呆住,傻了眼。还从没哪位女子直言不讳地说喜欢它…… “喜欢我怎的还差点把我落下。”獬豸趴在云头嘀咕着,却遮掩不住耳朵微微的发热。 帝君瞥见了它的羞涩,眉头一挑,问步莨:“你喜欢它?” 獬豸两耳一颤,瑟瑟地抬起头,果见帝君目光定在自己身上,那眼里的冷色能将身下的云瞬间冻成冰团。 公主这话,真不能当着帝君的面说啊! “对啊!”步莨点点头:“它瞧着多可爱,谁见着不喜欢?” 分卷阅读200 不,我不可爱!您别喜欢我!獬豸心底哀呼,可是来不及制止…… “我并不喜欢。”帝君面无表情说完这句,獬豸忽觉屁股下方凉飕飕,灌了风般。 咻地一声,它连惊叫都来不及,从云端跌了下去,身子团成个球,飘向远方。 步莨愣愣地看着那颗红球渐渐变成了小点,直至消失在空中层叠云雾里。 “你把獬豸……”步莨一时语塞。 “放心,它是神兽,死不了。”帝君面不改色,丝毫不觉把它轰下去有何不妥。 这不是死不死的问题吧!步莨瞪他:“它是我的契约兽,你不能对它随意使用武力。” “器不使便生锈,整日只晓得趴着睡,如此懈怠,往后如何在危机时护着你?它总该得自己驾云回天虞山。”帝君道出个极为有理的理由。 “……”步莨无法反驳,索性躺回他怀里。 这种时候,同他讲道理,只会反过来被洗脑,还是乖乖闭嘴得好。 *** 天虞山,主峰顶崖边梅花树下。 北霁帝君靠坐在树干,闭目闲适。 步莨趴在他身上,一会儿指尖抚摸他长眉,一会儿将他长发一缕缕勾在指上玩耍。 玩着玩着,她手指缓缓移至他腰间,捏住腰带,轻轻扯动。突然被他握住手腕,动不得。 “不是赏花吗?怎赏到我腰带上来了?” 步莨抬头望去,他半敛的眸眼尽是揶揄。她仰头凑上前,靠近他说道:“花已经赏完了,我想赏夫君,可行?” 也不知有意无意,本就只披在身上的单薄红裳滑落一边,莹润肩头敞开,锁骨优美,酥软半绽。 幽幽淡雅扑面,她口中倾吐的温热犹如芬芳馥郁的美酒,令人迷醉。那映入了红梅的双眼,盈满冬景,明丽动人。 帝君一手揽住她腰,微微倾身,几乎贴在她红唇,若即若离。 他勾着一抹淡笑:“因你今日肉身重塑,我担心你身子有差池,你却以为我不愿吗?这般主动招惹,你可有心理准备?” 步莨本只是无聊调戏他一番,两人将近两个月未有过肌肤相亲,她固然想与他纵享云雨,可觉着他话语别有意味。 “怎的?退怯了?”帝君手指在她面颊摩挲流连,道:“许久未有情。事,我恐是难以抑制,如此才担心你此时肉身受不住。可你今日三番两次惹我一团火,我若说不会再忍,轻易无法满足,你怕吗?” 步莨望入他幽黑的眸眼,抖着一颗扑腾的心:“不怕……” 可尾音明显有些颤意。 帝君笑了笑,眼中凝聚的炽热好似淬了冰水,须臾归为平静。 他拉上她肩膀滑落的衣裳,收拢在衣襟,道:“逗你的,这几日好好歇息先。” 步莨却被他突然的中断惹出恼意,她猛地拍开他手,身上红裳瞬间化作红雾散开在周围。 肌肤如雪,莹白敞露。 在帝君错愕的目光中,步莨一把将他扑压在树下,气鼓鼓皱着眉:“我说了不怕便不怕!小瞧人,我看怕的是你!胆小鬼!” 胆小鬼……帝君被吼得一愣。 他未反应,就被步莨饿狼扑食般,趴在他身上,对着他双唇一顿啃咬。 、第七十六章 … 帝君瞪看身下的女子, 不……女孩! “怎么会这样?我不是重塑了肉身吗?”步莨惊讶,也是状况不明。 帝君长长呼了一口气。又一次,火都从头燎到脚了, 硬生生地被扑灭。 排山倒海的欲。火自行焚消在体内,再多来几次, 他真会内伤惨重! 帝君将自己的外裳从草地上捞起来,披在她身上, 把她全身裹得严严实实。步莨乖乖任他折腾, 不敢乱动。 帝君抱起她朝殿宇走去, 一张脸绷得紧, 暗沉得乌云罩顶一般。 “曦华,兴许再等个几日,我们就能…” 步莨话还未说完,就被他睨来的冰凉神色把话语吓回了喉咙, 字句滚落腹中, 再不敢轻易开口。 “我是不是说让你这几日先歇息?” “是……” “我是不是说你情况暂不稳定?” “是……” “错了吗?” “错了……” 步莨诚恳认错, 脑袋越来越低, 下巴都戳到身前了。 进入屋中,帝君将她放在床榻 分卷阅读201 , 将外裳脱下,盖上被。就见她抿着嘴,一脸委屈地盯着自己。 哪里真忍心训斥她,帝君摸摸她发顶,放柔了音调:“你今日强行重塑肉身, 损耗不少元气。好好休息吧。” 步莨两手伸出被子,眼睛泛着水光:“陪我睡会儿,等我睡着了你再离开。” 身子变回孩子,性情怎也突然孩子气了?帝君却对她的示弱无法拒绝,自然依着她意思,躺下来将她抱在怀中。 “睡吧。”轻抚她的背,哄道。 步莨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沉沉的很有力,总能安抚她的心绪。 “曦华……”她轻轻唤道,并未闭眼睡。 “怎么了?”帝君拨开她颊边的发丝,问道:“不想睡?” 步莨抬起脸,忽撑起身子看着他。她咽了咽喉头,似有些紧张,要说的话在口中含了良久。 “有什么话不能说吗?”帝君看出她犹豫不决的模样,将她抱坐起身,靠在床头。 步莨暗暗吸了两口气,才迟疑道:“我这么急切,是因为……我想要个孩子,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帝君怔了怔,半晌未应。 见他未有回应,步莨的心瞬间凉了大半。因为娘亲的关系,她知道帝君不愿她怀孩子,怕胎儿会影响她,担心她身子出问题。 她咬着唇,靠在他怀里,脸色垮了下去。“曦华不想要孩子是吗?” 帝君双唇抿得紧,怎么会不想要…… 方才她简短的几句话犹如狂风,将他本平静的心湖刮起几丈巨浪。 可仙魔难有身孕,即便有身孕,莲珣的经历让他不敢奢想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倘若孩子的出生会伤害步莨,他宁愿这辈子也不要孩子。 帝君将心思压在心底,安抚道:“我想要同你的孩子,但我不能让你冒险,即便你因此生气,我也不会让你这么做。” 步莨忽地起身趴在他身上,定定锁着他视线:“我是浑沦之体,不会像娘亲那般被胎儿吸尽力量。” 帝君面色骤冷:“我不能让你冒险!听话,睡吧。” 步莨目光一暗再暗。帝君鲜少会强硬到毫无商榷的余地,此事再谈下去显然是徒劳无用。 话题就在帝君略显严肃的口吻中结束,她没勇气再继续说服他。 *** 三个月后,天庭云莲殿。 莲池中,仙雾氤氲,花香弥漫。万千莲花缤纷绽放,红白紫黄各显妖娆。 池旁待客殿内,仙家们络绎不绝、欢声笑语。 天帝举办莲花仙会款待魔帝,意为修复两界前段时间稍有间隙的关系。莲花仙会本千年一次,此次特意另开仙会,以显示天庭的诚意。 北霁帝君和步莨当是应邀而来。 帝君恢复神体之事传开,众仙欣喜,纷纷举杯庆贺。 “帝君神体无恙,这可给天庭吃了颗定心丸啊!” “是啊!”有仙附和:“北霁帝君身子复原乃天界之福。” 一时间觥筹交错,大家相谈甚欢。哪还瞧得出三个月前,魔界公主曾为救帝君搅得天庭魔气冲天,吓得仙家畏惧震惊的状况。 一旁的步莨被帝君禁止饮酒,只得喝着莲心茶,尝几口莲花宴。 她环视一圈,魔帝正坐在上位同天帝开怀畅饮。澧兰同尊者在对面一桌,中间坐着两人的孩子——云瑆。 云瑆不到一百岁,小不点一个,正伸手想要娘亲抱,却被爹爹拉到板凳上坐着。小嘴委屈地嘟着,很不满却又不敢反抗。 “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要娘亲抱?自己不是坐的好好的?”沅止冷声训斥。 云瑆不服,嘀咕着:“你这么大个人,还经常睡在娘亲腿上!” 沅止霎时一愣…… 澧兰直接红了脸,忙捂着云瑆嘴巴,大庭广众,可别把夫妻这些事给抖落出来。 “过来,今日得让你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沅止面容冷得跟瑟瑟寒风般。 云瑆一时吓傻了,扑在娘亲怀里,揪着她衣服求救。 澧兰见孩子委屈地噙着泪,可怜兮兮,着实把她给心疼的。 澧兰直接把他抱在怀里,瞪了沅止一眼:“他还小,要我抱怎的了?你再凶瑆儿,今晚就别来百花殿。” 最后一句就是个十分管用的紧箍咒,将沅止慑了个稳稳当当。他冷着脸饮酒,没再开口。 步莨见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顿时嘻嘻笑开来。 刚同敬酒的仙家 分卷阅读202 饮完酒的帝君,目光顺着步莨方向看去……眉头顿时蹙了蹙,别过视线没再看。 他无法回应这个要求。 别说仙魔之间很难孕育胎儿,即便步莨当真怀了胎儿,也会同所有仙魔恋的夫妻一样,胎心异常,最终难以挽救。 他定不会让她像莲珣那般耗尽所有的力量去救活胎儿,这便意味着他很有可能会失去她!且概率极大。 仙会正热闹纷腾地进行,不知哪位仙家说起如今天界成婚的神仙少之又少,喜事更是久年不遇。 司命星君这会儿突然被大家纷纷搬上台面,说她命本应当多写些甜蜜的爱情故事,最好能凑上一男一女的神仙共同下界历劫,如此定能促进天界的姻缘。 司命星君表面恭维和善地对大家笑,心底“切!”了一声,不就是拐着弯数落她命本嘛。姻缘是月老的事,又不归她管。 她把今日起哄的仙家一一记在心底的小本本里,哪天被她逮住,可别怪她编排的剧本太新奇。 文曲星君开口帮她解了围:“命本本就是历劫用的,怎能强行跟姻缘扯上关系?如此,但不如办个天界单身联谊仙会,男男女女坐在一起赏花赏景品酒品茶,看对眼的,处一处,又怎会成不了几对?” 此项提议一出,立马引得众仙追议,当然也不乏凑热闹的。 天帝也笑着夸赞:“甚好甚好,这个主意孤也想过,就怕仙家们羞涩不敢参与。” 司命星君接过话,嘲讽几分:“若连参加仙会都羞涩退却,还想成好事呢?不如就单着一辈子好了。” 大家听得顿时乐成一片,气氛热烈开来。 仙家们热情高涨,就在莲花仙会的现场开始列举天界诸多美貌仙子。 之后又接着罗列黄金单身汉。 有仙家聊到许久未来天庭,今日破天荒来一遭的翊圣真君。 前任冥界之主,终南山山主,才貌兼备、举止文雅,当是不可多得的单身男仙。 大家一时间目光转至翊圣真君那儿,他一边听着众仙谈聊,一边淡笑饮酒,并未参与话题。 天帝和善可亲地看向他,问道:“翊圣真君可有中意的仙子?是否需要孤帮忙牵线?” 能让天帝帮忙牵线作媒,这可是大好良机。 翊圣真君抬眼,回以善笑:“我已无需考虑这个问题,天帝不妨问问其他单身的男仙。” 众仙面面相看,此话含蓄地言明他已不是单身? 大家八卦心陡涨,这可是奇事,无人知晓翊圣真君同谁在一起。 天帝也是愣了一瞬,随即笑道:“真君可是有了相伴的仙侣?” 翊圣真君放下酒杯,视线一转,落在侧上方那一桌,笑了笑。 众仙顺着他目光,好奇连连地望去。 见到了北霁帝君投向翊圣真君的冷厉目光,和正在低头品尝莲花酥的魔界公主。 这……难不成是魔界公主?! 私语声顿时传开,议论纷纷。 翊圣真君不甚在意帝君眼神中的警告,撤回视线,对天帝委婉道:“若历劫时的姻缘可算作姻缘,我的确已不是单身,且还成了亲。” 天帝的笑容霎时僵在嘴角。 历劫的姻缘……翊圣真君这话含沙射影,他又岂是听不明白。 定有暗指他同炽暹那段人界的情分。 司命听得耳朵直竖起来,腹恻翊圣真君莫不是说的他同魔界公主的事?她偷眼观察北霁帝君,可别误以为是她把人界的事告诉翊圣真君。 见帝君眼里的寒意阵阵,能让周围冰冻三丈,司命缩了缩脖子,此时还是不开口为妙。 翊圣真君在大家猜测好奇的眼光中,接道:“对大多数仙家来说,历劫只是历劫,只作为一个升仙阶的工具。可你们又想要司命星君把命本编排得甜蜜些,想在历劫时促成返回天界时的姻缘。这岂不自相矛盾?如此,我历劫的姻缘却也能算是个真正的姻缘?在人界成的亲,又何尝不是成亲?” 大家好奇心一时被勾到嗓子眼,这成亲的究竟是不是魔界公主? 就见翊圣真君望向帝君那桌,缓缓开口:“本君在人界的姻缘人正是北霁帝君之妻,魔界公主,也是我在人界的妻子。” 此话即出,炸开锅般,八卦之风卷荡仙会。 步莨一口茶水险些喷出口。 她忍无可忍,蹭地站起身,愤愤道:“我只是阴差阳错投胎到那里,同你也没有所谓的姻缘。何况我在人界娶的是曦华!而后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才同你成婚,你怎能随意混为一谈?!” 分卷阅读203 翊圣真君却不疾不徐道:“帝君是你在人界的夫君,我也是你夫君。我们在皇宫举行了大婚,举国上下皆知,这拜过天地的事,难道还能是儿戏?” 步莨恼火,他分明是故意把这事添油加醋地叙述出来!每句话都是对的,但拼凑在一起,难免令人误会。 对面的澧兰神君见状,欲开口帮腔,被沅止拦住。他摇摇头:“有人要遭殃,你安心看着就是。” “啊?”澧兰一头雾水。 天帝在位置上坐立不安,朝旁边的魔帝尴尬笑了笑,好好的一个款待魔帝的仙会,可别就这么搅黄了。 哪知魔帝半分未恼,眉眼带笑,透着欣赏又自豪的语气:“我家阿莨就是优秀,你们神仙都抢着要啊。” 天帝委实跟不上他的思路,又干干陪笑:“是啊!阿莨的确优秀。” 天帝目光落回北霁帝君,这一瞧,心陡然提得紧! 帝君竟笑了……这淡淡的笑,看起来温和如润在面上的雾雨,却能瞬间化作冰刀刺破肌肤。 天帝心中惊呼:糟糕! “曦……”华字尚在天帝口中,只听嘭嘭数声巨响从莲花池中传出,淹没了他的声音。 他已来不及劝阻。 7、第七十七章 … 众仙被响声吓一跳, 闻声望去,只见莲花池哗啦啦荡起波澜浪涛。四条水柱冲天般腾起!疾速朝翊圣真君四面射去。 翊圣真君眉目一凝,瞬间闪至半空。 水柱扑了个空, 将他原本落座的案几和蒲团砸个粉碎,碎屑炸开在四周。 周围的仙家纷纷闪至一边, 聚拢一起。 这水柱威力十足,气势汹汹, 不掩杀气!似长了眼般, 拐个弯就冲向空中, 追着翊圣真君不放。 仙家三三两两仰头唠话。 “啧啧啧!惹了帝君怎会有好果子吃。”曾受过帝君‘关照’的司命如是说, 心中却几分幸灾乐祸看热闹。 “可今日是款待魔帝,帝君这就把仙会给中断了,有些不妥吧。”有仙担忧。 文曲星君道:“翊圣真君先搅浑了一波,都欺到自己妻子身上, 若是你, 这能忍?” 只听破水之声哗哗响起, 大家注意力又转至空中, 就见翊圣真君用掌风临空斩断水柱。可水断亦能流动,如何斩得了? 北霁帝君要施惩戒, 无人敢劝,除了天帝。 天帝本欲劝说,耳边却飘来魔帝一句:“那个真君可是惹阿莨生气了。” 魔帝言下之意就是这罪翊圣真君必须受,该不该放过他,需得看步莨和帝君的意思。 天帝硬生生按耐住劝说的话, 这会儿也只能默默围观了,只望帝君能手下留个情。 翊圣真君捻诀,青光乍现,化作光盾将袭击而来的水柱挡住,试图将其推落回池中。 一直端坐在下方悠然品酒的北霁帝君,头也未抬,冷冷清清地开口:“真君想来不太懂谨言慎行四个字,本君今日便好好教你。” 话音刚落,水柱霎时化作千百冰锥,猛得扎向翊圣真君的青光盾,盾牌眨眼破裂。 翊圣真君这才惊觉形势严峻,他同帝君的较量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 他尚要捻火诀融化冰,却不敌水柱的速度,瞬间被缠裹了腰身和四肢。 翊圣真君被水柱缠得严实,绑在半空无法动弹。他欲解开腰间青竹,却最终放弃,再斗下去不过延长自己认输的时间。 帝君一旦出手,便要给他教训,胜负大家都看得明,就是实实在在观赏了一次帝君的法术,颇为惊叹。 眼见水柱段段化作冰,将翊圣真君冻得面色发白。 步莨觉得给了警告就好,仙会之上闹太大也只会让他人瞧去热闹。看在真君上次来天虞山救过自己一次的份上,她摇了摇帝君的手臂:“曦华,若他日后不再乱语,这便放了他吧。往后再有事,我们同他私下解决就是。” 教训给了,却也见好就收。帝君这才搁下酒杯,解了法术。 他抬头瞧了眼落在地面的翊圣真君,道:“阿莨同你在人界成婚不假,但此事原因为何你当心知肚明。姻缘讲的是彼此情意互通,你爱恋她,她可曾心悦过你?何况阿莨同你历劫相识之前,她早已是本君的妻,还望真君莫要不识事实,混淆视听。” 翊圣真君微微喘息平复,只淡淡颔首笑了笑:“受教了。” 清风扫过,青光一掠,原本破碎的案几恢复如初。翊圣真君神色自若坐回位置,倒了杯酒,好似方才甚也没发生。 分卷阅读204 握着酒杯的手指,却紧得要将杯子碎成粉齑。 在几位仙家三言两语的活络声中,仙会依旧进行,却也没了刚开始的热烈融洽。 真是各有各的心思。 *** 离开天庭南天门,魔帝宠溺地摸了摸步莨的头顶,弯下身问道:“阿莨今日被扰了兴致,不开心吧?要不随爹爹回魔界,找魔兵练功撒撒气?” 旁边的帝君斜眼一睨,这不拐弯抹角想要带步莨回魔界陪他吗? 步莨拉下魔帝的手:“爹爹,我不是小娃娃了。别因我身躯变小了就把我继续当小孩子,我哪里会动不动就去拿魔兵出气的。你快回去吧!” 这丫头,还没聊几句就赶人了。魔帝满脸堆满委屈和难过,垮着面容:“阿莨在爹爹心中永远都是需要被保护的孩子,小时候你还说要爹爹一辈子都宠着你爱护你,长大有了夫君,就不用爹爹宠了。” 眼看他又要开始哽咽卖惨博同情,步莨忙止住魔帝滔滔不绝的控诉,承诺三日内回魔界一趟。 魔帝瞬间恢复容光,笑得欢喜。离开前挑着眉瞟了帝君一眼,很是得意:看吧,闺女还是疼爹爹的。 帝君大度地笑着目送‘老丈人’离开。总归阿莨是要同他过一辈子,就让魔帝偶尔高兴得意一下也无可厚非,并不妨碍他们夫妻两恩爱一生。 *** 回天虞山途中,步莨几次偷偷观察帝君面色。 方才仙会上可把她也惊吓到。只因翊圣真君几句话,帝君便直接当着众仙的面出手教训,可想他的怒火有多盛烈。 也不知他现在气消没? 帝君忽然侧眼睨来,两人视线碰个正着。步莨并未避开,她的确有话想同他商量。 “不要想太多。”帝君以为她在自责,安慰道:“在人界因为神仙劫数,我放过他。但今日他故意挑衅,我已忍了他太久,因你不愿事情闹大,是以只威慑却未伤他,倘若他再触犯,我当不会轻易饶恕。但此事与你无关,我并未生你的气。” 步莨摇摇头:“我是不希望你因为他生气,他只是逞一时口舌,想激怒你,或者也想我们之间出现芥蒂,但我不想因此影响你的心情。下次他若再不收敛,我亲自同他说,这事主因是我,确该由我来处理。” 帝君一怔,莞尔淡笑:“好,听你的。” 他未料步莨考虑得如此细致,还会体贴地在意到他的心境。这事由她出面终结的确最好不过,翊圣真君要的就是个彻底死心。 *** 两人回到天虞山,帝君径直前往炼器房,制作法器。 前两日娄晟和灵虹专程来了一趟天虞山——发喜帖。 两人大婚在即,步莨愁着应当送什么礼物合适。帝君提了意,给他们夫妻做一对两人用的防御法器。 步莨听言当是惊喜不已。 天界能得到北霁帝君亲手制作法器的神仙可是屈指可数,得一物当是感激涕零。她没想帝君这般豪爽,一做就一对儿,直接把她的活儿也给接了去,让她省心之余又给了灵虹十足的面子。 “你是同我一道去炼器房,还是自个儿歇息?”帝君问道。 炼法器时很无聊,需得全神贯注不可分心,所以他一般不会开口说话。前两次步莨直接在炼器房睡着了,他才会提前询问她意见。 步莨摇摇头:“许久未去白岩的温泉池,我去泡一泡。”她也不想打扰帝君做正事,每次都被他从炼器房抱回去睡,怪丢人的。 *** 步莨飞至白岩崖下的温泉池。 天虞山气温常年较低,池水的热度同冰冷的空气凝成了升腾的水雾,在阶梯状的温泉池上缭绕飘荡。 步莨褪下外裳,只着单薄的里裳长裤,直接下了池中。 “呼……真舒服!”身子接触到温热池水,她不禁喟叹出声。 池水温度适宜,晒着冬日暖阳,浸浴仙灵温泉,委实怡然惬意。 步莨泡久了,靠在池壁渐渐困乏,两眼再睁不开,直接睡了去。 不知多久,她睁眼时,竟在一黑漆漆的山洞中? 四周无光,伸手难见五指。 步莨狐疑朝前走去,可越往里头走,她便觉身子越沉一分,心口也似被什么压住,呼吸愈发困难。 “浑沦本该消散于天地,供养万物,怎还有残留?”突然响起浑厚深沉的声音,仿佛穿越万万年,从久远的过往飘荡到如今。 “谁?谁在那儿?”步莨警惕地四下查探,可除了一条阴森黑洞的路,什么也瞧不到。 “ 分卷阅读205 认不得我了吗?”那声音又响起。 步莨拧着眉,搜刮脑中所能记得的所有声音,确定不曾听过这声音。 然而她却下意识抗拒,甚至有些畏惧。 “哦…对了,当时我还未显灵,未曾同你说过话。”那人又自顾自地说着。 步莨被这未知的状况弄得有些焦躁,尤其身子越发不适。她举步维艰,有股强势威压令她却步,不愿再上前。 “是不是你把我弄进来的!”步莨厉声喝问,她直觉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你我有感应,之前距离太远,我虽知道是你,却无法捕捉你的神识,这次却能顺利引你入内。” 步莨听得云里雾里,咬牙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哈哈哈!”雷动般的笑声荡在洞中,震耳欲聋。 步莨咬紧牙关,气血在胸间翻涌,深喘了数下。 听他接道:“我是曾劈裂你的工具,是这世间唯一可以斩灭你的神器!记起来了吗!” 步莨怔住,眸瞳惊谔紧缩,因为惶恐,声音颤抖得几乎凑不出完整的话。 “盘…古…斧…” 忽而前方出现淡蓝色光,这光渐渐明亮了山洞,似在指引她通行至前方的路。 步莨手掌撑在洞壁,面色苍白如纸,不敢挪步。 “怕了吗?哈哈!”讥讽声响起:“当初你可是不畏神灵顽固抵抗,如今怎就成了只缩头乌龟,连我这把腐朽了的斧头都怕?” 步莨一听,心中大为恼火,瞠目切齿:“盘古要以神身化为天地山川河流,却无灵力滋养,强行劈裂我的力量,融于他体内,化作天地万物、阴阳灵力!可曾让我有过选择?!” “想来你的怨恨还未消啊。” 步莨冷道:“当你的身体力量被强行割裂,最终消弭于无形,你还能若无其事?” 前方透来的蓝光倏然暴亮,声音如洪:“浑沦为天地而生,本就该献于天地!你却有了肉身和意识,不该是世间所属之物。” 步莨愤然:“我该不该存在,与你何干?更轮不到你来管束!” 盘古斧哈哈笑道:“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既然我能克你,又怎管束不了你!” 话音刚落,轰隆隆巨响,山洞开始摇晃。步莨只觉威压一阵阵打在身上,神识渐渐不明晰,似有什么召唤她朝前迈步。 她想抵抗,可双腿却不听使唤。 此时她是神识入了山洞,力量不足,无法挣脱威压,被盘古斧的力量拖着朝前走。 蓝光越来越强,眼前逐渐开阔通明,步莨到达一巨大的洞窟前。 “浑沦!!!”声音响在洞顶,裹着浑厚力量朝她袭去。 步莨被震得心胆俱颤,双腿虚软。她缓缓抬起头,那一片蓝光中,隐隐可见褐色的斧柄。 她双眼睁了睁,熟悉又遥远的记忆涌入脑中。当初浑身被撕裂的剧痛,她仍心有余悸。 这把斧头曾有万丈长,千丈宽,神力无敌,开天辟地!将浑沦斩得一丝不落。 步莨惶恐不安,浑身不住发抖,视线缓缓上移。 忽而一道白光在她面前闪过,遮挡了那耀眼慑魂的蓝光,未来得及看清斧头。 下一瞬,温暖包裹她全身,强健的双臂将她抱得紧,给予她支撑。 “别怕,我在。”熟悉的温润声音,顷刻间舒缓了她的恐惧。 周围顿时安静,盘古斧的叫嚣瞬间消失。步莨安下心来,失力地倒在他怀中。 8、第七十八章 … “阿莨……”呼唤如清风徐徐, 柔和地吹拂在她耳畔。 步莨缓缓睁开眼,眨了眨。映入眼中的是一张布满忧色的脸,眉心拢着, 正焦急连连喊着她名字。 “曦华……”她声音轻得像呼吸,仍有些恍惚, 未完全摆脱方才神识的压迫。 听到她回应,帝君终是放下心来, 问道:“清醒些没?有没哪里不舒服?” 步莨渐渐回过神, 靠在他臂弯, 虚弱道:“身子有些乏累。” “许是泡太久了。”帝君用衣裳帮她包裹住, 抱起来。 步莨这才发觉天色已晚,红霞隐没,云层墨蓝。自己还在白岩温泉,方才两人就在池边。 所以她是泡久了, 睡着做的梦?可这个梦未免太真实, 盘古斧的声音犹在耳边, 令她悚惧。 步莨不由自主颤了颤, 帝君察觉到了,将她抱得紧, 甚也没说,飞回殿 分卷阅读206 宇。 落在屋外庭院时,步莨说道:“就暂在院子里待会儿吧。” “好。”帝君依言,落座在庭院的石凳上,将她搂在怀里, 一寸未松。 两人许久未言,四下寂静,只听得远山些微的鸟兽声,该是回巢栖息时。 直到暮色降临,夜空弦月高挂,星河灿动。 帝君垂眸看着步莨,星光落在她眼中只留晦涩,无神暗淡。她视线定在一处,好似发呆。 他等着她开口,毕竟方才受到的惊吓不小,若她不说,他不知她在想什么,如何安抚她。 步莨终是动了动身子,抬起头,视线落在帝君眼中:“我方才做了个梦……梦到了盘古斧。” 她面容平静,语调也很淡,看不出她是不愿相信那是真的,或是真认为这是个梦境。 帝君迟疑了稍刻,并未隐瞒,实言坦诚:“那不是梦,盘古斧就在天虞山的白岩温泉之下,被我封存在洞中。” 步莨眼睛瞠了一下,迷茫的模样:“为何会在天虞山?你从未说过。” 帝君耐心解释道:“盘古斧最初是封存在天庭的兵器库中。自从炽暹盗取了盘古斧劈开荒邙,引发恶端,待荒邙结界修复后,天帝唯恐再出差错,便将一些远古神器暗中四处分散布置。因荒邙结界归我负责,盘古斧就交由我封存。我从未说过,是因此事一来乃天帝同我等未公开的秘事,二来我从未料想过盘古斧会影响到你,才未提及过。” 步莨了然,此事怪不得他,就连她自己也是不经意的偶然重遇,才知道这世间唯一可以斩杀她的利器——盘古斧,就在她脚下。 她默思片刻,问道:“既然盘古斧会劈开荒邙的结界,为何不毁了它?留着岂不是个让他人得逞的机会?这根本就是个隐患。” 帝君听出她话语里暗藏的意思,步莨开始惶恐不安,她想毁了盘古斧。 他摇头无奈道:“远古神器只有远古之神才可毁去,我们只能封印,无法摧毁。何况,几大远古神器是天界制衡六界的利器,可斩妖魔,除邪祟,平乱世,肃正风。不可轻易毁之。” 无法摧毁……不可毁之…… 几个字在她脑中不断盘绕,化作无法撼动的崇山,高高矗立在她面前,扼住了咽喉,堵住了活路。 步莨紧锁着眉头,无措不安,根本毫无头绪。 帝君指腹按在她眉心,轻揉慢压,缓声道:“阿莨相信我吗?” 步莨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帝君接道:“除非有强大的外力,盘古斧无法挣脱洞窟内设下的结界,所以你无需担心害怕。若是心里不太舒适,我陪你回魔界住如何?纵使它出来了,我也绝不会让它伤害到你。” 步莨却未因他的话安心,她知道帝君会拼尽全力护好她,可对她来说,盘古斧就是个悬在头顶的锤,搁在脖颈的刀,随时都能取她性命! 这种威胁只会让她提心吊胆,就似有个催命符在不远之处,如何还能保持平静。 她此时只生出了一个念头,毁了盘古斧! 帝君瞧见她神色越发凝重,眼中透着无法掩盖的狠劲,不免忧虑——她恐是陷入了困境。 他顿时有些慌,不知如何劝她,情急之下捧着她脸,不容她目光逃避。 肃然道:“我知你并不是害怕丢了性命,你是害怕离开我。可你应当相信,我更怕失去你,怕极了!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追悔莫及自己未能护好你,怎会允许你再次离开?我断不会让盘古斧伤到你!即便用我性命祭器,我也不会允许你再有任何差池。所以你莫怕,无需杞人忧天,放轻松些。” 步莨听得‘性命祭器’这话,霎时惊得坐起身,小手揪住他衣襟,目光凝瞪:“什么用性命祭器,这种话想都不该想,你必须收回去!” 帝君失笑:“我这不是急得没辙吗?不知怎么劝你,便只能如此承诺。” 他的担心她又怎会不明了,步莨只得暂时将心事压下,道:“我听你的,依你的,不再乱想,相信你可以护好我。你可别再提那话了,好吗?” 帝君将她轻轻揽入怀里,吻在她发顶。 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下越发幽暗,虽得到她应答,他心里并不轻松。 之后一段时间,步莨确实未再提起盘古斧的事,也没再去过白岩温泉附近。帝君才逐渐安下心来。 *** 白岩温泉下的洞窟。 洞顶悬空一把巨斧,斧头通体银蓝色,斧柄为褐色——正是盘古斧。 此时盘古斧正剧烈颤抖,周身的淡蓝光荡起涟漪,正被一圈白色光束团团挤压。 分卷阅读207 北霁帝君临空于盘古斧身前,负手而立,冷目默看它颤抖低吼。 威压一阵一阵往斧身施加。 盘古斧再受不住,嘶吼道:“你乃神帝,本该护好我,竟胆敢私下对我施刑!” 吼声夹着厉风欲将白光冲撞开来,却半分未消散帝君的威压。威压甚至愈加强劲袭去,压得它不住摇晃身子。 帝君淡漠道:“对你施刑罚又如何?你难道不知自己身躯为何腐朽吗?陷入凡俗□□,助炽暹劈开荒邙!神格已降,长此以往你的神力也会衰败消亡。倘若不想最终沦为一把废斧,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静心修炼。” “哈哈哈哈!”盘古斧冷哼自嘲:“修炼又如何!我永远也无法逃离阴暗的角落,被你们禁锢,不得自由,常年封存,见不到天日!如此同一把废斧有何区别!” 他厉声斥道:“你们这些后辈之神,不敬畏先祖遗世之重器,傲慢无礼!蛮横嚣张!却又妄图利用我们制衡六界,吾乃远古神器,岂容你们亵渎欺凌!” “呵!”帝君蔑笑,冷道:“你所谓的自由,就是助他人扰乱六界秩序,以至于生灵涂炭、血光灾祸吗!盘古开天辟地后,他化作了天地万物,而你的职责也已完成,沉睡于山体之下。天界将你们一一收集,是为了你们不落于邪魔之手,不被利用而乱了世象。你觉醒后却戾气深重,如今天地早已平衡,难不成你还想再劈出个天上天,地下地?” 盘古斧突然安静下来,像被浇熄的火苗,蓝光渐暗。洞中不时回荡嗡嗡的闷响,听着几分悲怆而凄凉。 作为与盘古共孕育的开天辟地第一大远古神器,自从天地被劈开来,就宣告它的责任结束。盘古献于天地时,就将它流放于天地之间,任万物吸取它的神力,滋养众生灵。 直至最后沉睡于不知山底的万丈深渊。 待重见天日,苏醒之时,已过百万年。世间更迭,万物变化,再不是它熟知的远古。 六界敬畏它,却也惧怕它。因它神力为众神器之首,不可轻易被世人所知。重现之日便也是它再次坠入黑暗之时。 六界皆以为盘古斧从远古时就随浑沦一道消失,却不知它被封存起来。 “如此说来,我倒不如像浑沦一样,沦化为天之阳力,浑沉为地之阴力,如何还要留着神力苏醒过来?浑沦的残留亦能被你们接受,我却永世堕于黑暗之中,哀哉哀哉!” 声声如哀鸣,如痛泣,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 帝君撤下威压,道:“浑沦残留之力,历经百万年,并非你想的那般容易。对于众生来说,你是神,浑沦是邪魔,他们更为惧怕浑沦。将你视若神明好生供养,听得浑沦却只有销毁殆尽四个字。夹缝求生之路岂是容易?迷茫过、彷徨过,犯过大错。浑沦同样心有不甘,但最终想留存世间,想体验于世间走一遭的辛甜苦辣。” “浑沦如何不能存在世间?追溯久远,她才是世间初始,你却觉得未能将她彻底劈裂而要赶尽杀绝,这是作为神器的职责?还是你嫉恨她的自由?浑沦如今已是我妻,我断不会允你伤她一丝一毫。她尚且知道修炼修心,替我着想,不行恶事,不堕邪祟。你又何必咄咄逼人,不愿放她一世安宁。” “你的妻?”盘古斧惊谔,忽恍然:“原来如此!你今日特意来此,正是因为我不久前将她神识引来,怕我对她不利吧?” “哈哈哈!”他数声嘲笑:“话开的冠冕堂皇,劝我修炼,意为苍生,也不过就是图你的私利,恐我伤害你妻!” 帝君目无波动,飞落地面。 他道:“倘若我只因为阿莨的安危,断不会来此费口舌,凭一己之力我也能护住她。只因你同阿莨遭遇类似,但你却有着更为有利的条件,被世人接纳,才劝你好生修炼,总有重现之日。愿不愿意听我劝诫,一切在你,我话言尽,你自思量。” 帝君未待他回话,转身径直离开洞窟。待到洞中,听盘古斧大喊:“浑沦本就难以控制,你又怎知她性情不会生变!” 帝君脚步略停,只顿了顿,未开口,抬步离开。 谁能准确预知未来会如何?他不能。但他确定,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会陪在步莨身边。 这就足够。 *** 步莨趁着帝君这几日去荒邙同破军星君摇光查看封印,便急忙赶了趟魔界。 她直接找到漆伯,将他拉至无人的院子,神神秘秘问道:“漆伯可知有快速促进生长发育的良方?” 漆伯愣了愣,又瞧了眼如今已差不多十一二岁女童身段的公主,大约明白她要做何。 “公主想尽快恢复成年身形是吗?”他问。 步莨点头笑了笑:“果然漆伯最懂我。” 分卷阅读208 她如今最愁的便是夫妻之事。帝君虽与她同睡一榻,两人却各睡各的,顶多是抱着她入睡,对她似乎半点欲望也没。 最亲密的举止不过就是亲亲她嘴角,还未回味就松开了。 总不能一直默等身子恢复,她又不敢强行重塑肉身,搞不好又突然在合欢时焉了菜,可就得害惨了他。再多几次,恐给他留下心理创伤。 漆伯捋捋胡子:“魔族身形一向缓慢,所以历来是有些偏方在民间盛传,也的确有用。以往我是担心公主魔力不足,无法将药性吸纳,才一直未试过。如今公主有浑沦之力,当是可以吸收。” 步莨喜出望外,眼睛眨得精亮:“那些偏方为何?快快拿来。” “公主稍安勿躁,我这便去书房取来。” 不多会儿,漆伯将配方拿来,递给步莨,叮嘱道:“如此煎水一大碗服用,早晚各一次即可,一周便能稍微看到效果,约莫一个月效果显著。” 步莨接下,兴高采烈地揣着配方,去往魔宫的药房抓取一周的药。 她中途想了想,一个月太久,按照她如今的能力,药效强劲些,应当不是问题。 于是,她按照配方的十倍量抓取药材。然后带着大捆的药回到天虞山。 *** 四日后,帝君方踏着朝霞回到天虞山。 “啊!!怎么会这样!”尖叫声透过殿宇传荡开来。 帝君眉头一凝,顿时提心,直朝殿屋飞去。 待冲进屋,看着步莨裹着被子缩在床角,一脸……无法形容的复杂神情。 关键是她眼里含着泪,好似难过。 帝君瞬步闪至床上,担忧问:“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步莨抬头看着他,咬着唇,难以启齿…… 帝君更是急了,伸手下意识扯了扯她身上团裹的被子。步莨惊得忙拽住被子,不让他动。 他这才发现她露出的肩头,她平常睡觉都会穿衣裳的,怎会裸着身子? “究竟怎的了?是身子哪里不舒服吗?”帝君虽忧心重重,仍耐着心询问。 步莨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泫然欲泣的模样,两泪珠挂在眼眶就快坠落。 “胸……我的胸……”她支支吾吾开了口。 “胸?”帝君不解:“你的胸怎么了?” 步莨皱眉不语,那两滴泪就这么滚落下来,好不可怜。 帝君心里早就慌得跟马乱蹄似的。他再顾不得,直接一把掀开被子,总要亲眼看了才知她身子出了什么状况。 这一看,他顿时呆住! 那高耸的……傲人的……双。峰! 步莨惊呼,被子被夺去了,只得两手臂环抱遮挡,瑟瑟委屈:“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怎的个子不长,全长到胸上了!” 她今早醒来看到的第一眼,脑中飘荡四个字:童颜巨。乳。 太吓人!就像顶着两颗大圆球! 见帝君两眼一瞬不眨地盯着,震惊错愕得不知所措的模样。步莨甚觉丢脸,把自己团抱得更紧,恨不得把这胸前两大球给压回去。 “是不是很怪!别看了!”再看她真要哭。 帝君清了清喉头,视线稍稍别开些:“一点都不怪,挺好的……真的,挺好……” 话语磕巴了一下,他隐在发中的耳根微微发烫。 下、第七十九章 … 步莨自从一不小心‘丰胸’后, 夫妻间的情况并未好转,与她想的背道而驰。 比如,每晚睡觉, 帝君都不抱她了…… 步莨甚觉定是这两坨大胸器让他望而却步,一气之下, 把剩下的药材让獬豸喷一把火给烧光光。 什么叫急于求成反败事,她算是得到了个教训。 步莨却不知, 帝君哪里还敢抱着她, 这一抱, 软绵绵的身躯靠在怀中。脑中即刻浮现那日清晨掀开被子见到的景象, 说是令他血脉贲张可一点不夸张。 他并不是个不经情。事的愣头小青年,但只要接触到步莨,他瞬间就能被撩到热血沸腾。在她面前,理智总要耗尽他精力。 犯错和冷静就在一念间, 步莨总能在危险的边缘考验他的自制力! 而随着灵虹和娄晟大婚的临近, 步莨注意力逐渐转移, 没再继续琢磨夫妻那档子事。 因灵虹童年时期就和母亲被父亲赶出了家, 母亲中途被狼妖咬死,所以她出嫁并无娘家。 娄晟身为 分卷阅读209 妖界之主, 若大婚之时灵虹无娘家人陪同,步莨担心她会被妖界众妖瞧不起。虽说娄晟疼爱灵虹,但步莨见不得灵虹受半点委屈。况且灵虹本就胆子小,法力也尚弱,身单力薄地待在妖宫, 唯恐她遭受不好的待遇。 左思右想,步莨决定提前几日前往妖界,以娘家人的身份为灵虹助势。 帝君这几日要忙着把送给新婚夫妻的法器制作完毕,而獬豸要守山。步莨便先行,带上傀首和伍峯,领着五十名魔兵,扛着十箱嫁妆,浩浩荡荡去往妖界。 妖宫的守卫见着这庞大的阵势,吓得不轻。妖界好不容易恢复了往常平静,正养精蓄锐,怎的魔界之人又杀过来了? 守卫慌慌怆怆地跑去通报妖帝。 娄晟听闻是魔界公主来了,顿时惊喜,即刻中断朝会,匆匆赶去通知灵虹。 灵虹得讯,顾不得娄晟,边哭边飞去宫门。 两人瞧见步莨身后的架势,愣的愣,呆的呆。 步莨上前抹着灵虹眼泪,笑道:“被本公主这十箱嫁妆给吓住了?” “嫁妆?!”灵虹、娄晟俱是错愕。 一旁的傀首抱臂,斜斜勾着嘴角:“公主可是把魔宫里头能搜刮的宝物都搜刮来了,连魔帝喜爱的翡翠玉莲花也夺来了。还特意定了十匹上等绸缎,你瞧,做衣裳的师傅女工也都带来了。” 傀首指了指身后,不同于魔兵的装束,几人锦服罗裳,正是带来给灵虹做新衣裳的师傅们。 灵虹感动得泪如雨下,抱着步莨泣不成声:“公主直接来就是,我想你许久,只想瞧着你,做何还得为我费心费力,使不得嘛……” 步莨拍拍她背,视线却落在娄晟眼里:“这大婚之日,娘家人过来看你,怎能寒酸。” 娘家人……灵虹听得心头暖暖,像烘了日光。 娄晟则被她盯得虎皮一紧,总算晓得这阵势的目的,是来威慑妖界给灵虹撑腰的。 步莨一干人等入住妖宫第二日,出了个令人捧腹的事。 灵虹的‘真娘家’,托儿带小,一家五口,厚着脸皮来妖宫认亲了! 听守卫通报,灵虹气极,红着眼眶拍打扶手,直骂那些人厚颜无耻!正要让守卫直接将那些人轰走。 娄晟抓住她手,瞅着被拍红的手掌,心疼不已。揉在手心,说道:“既然来了,便请进来吧。”声色轻柔,眼里透着冷。 灵虹不满地嗔了句:“娄晟!”那些人过来定然是想攀上妖帝,她不想让娄晟为难,更觉得丢脸。 步莨却也附和道:“让我这新娘家和旧娘家招呼声,我还挺好奇那都是些甚么模样的人!” 又对灵虹道:“你若不想见,就进屋回避吧,我同娄晟接待就好。” 灵虹自然不愿见到那些人,可又担心他们出言恶劣,造次生事,万不能让娄晟和公主替她顶着。 纠结再三,她还是决定坐在大堂同他们一起等着。 *** 灵虹面容一直未松懈,绷得紧。 见到胡秲领着妻儿随妖侍进了大堂,一家五口,真是整整齐齐!合合融融! 尤其胡秲之妻戋衽,更是满面春光、步态妖娆,更胜当年随胡秲住进家中时。 灵虹握着扶手的手指更是恨不得把木椅捏碎。 见灵虹端坐在大堂之上,同妖帝平起平坐。戋衽心底暗暗讥讽:就这般不起眼的货色,跟她娘一样,定是耍了甚么手段才把男人勾到手。 戋衽眼里和面上倒是端得大方和喜的笑颜。 灵虹却觉她的笑刺眼又瘆人,就是这假惺惺的笑,骗取娘亲的信任,又次次谮害娘亲,将她们母女二人逼走。 胡秲和颜悦色几步上前:“虹儿!” “休得无礼!”侍卫持兵器将几人拦在堂下,厉目斥道:“见到妖帝妖后还不下跪!” 戋衽白眼翻得快,嗤鼻哼道:“知道我们是谁吗?这是妖后的亲爹,我是妖后的二娘,我们是妖后的长辈!你们才是无知无礼!” 娄晟眼中厉光闪过,他抬了抬手,侍卫这才收回兵器,仍站在旁边,不准他们近身。 胡秲扯了扯戋衽袖口,使个眼色:“休要喧哗吵闹,把你平日里那些脾气收敛好。” 又转身哈腰点头笑对侍卫:“夫人她性情有些急,莫见怪。” 他看向堂上端坐的人,拖着妻孩拱手垂首行了礼:“见过妖帝,我等的确是妖后的长辈,得知虹儿大婚,喜不自胜,这便携全家来祝贺送礼,以表心意。” 说着胡秲又同三位孩儿使眼色,三人即刻将手中礼盒端起来。两 分卷阅读210 女生得标致,遗传了戋衽的美貌,一男长得魁梧,自然传自胡秲。 步莨瞧看几人演的这出戏,甚觉有趣极了。 她吹拂热茶,随意说道:“可是灵虹曾同我说过她和娘亲被爹爹及二娘赶出家,娘亲死于狼妖口下,而她走投无路投奔爹爹,却连仆人的待遇也没有,三天两头挨饿被揍。莫非,你们就是那个抛弃糟糠的爹爹和心狠手辣的二娘?” 胡秲夫妻面色霎变,白了会儿又青了,比浸了染缸还染得快。 胡秲到底稳得住,须臾又扯回了笑脸:“那都是过往的误会,当时虹儿她娘亲确有事误解了我们,她是自己带着虹儿离开的。而后虹儿回来,听闻灵湄已葬身狼口,我伤痛欲绝,几日几夜不得寐,也懊恼自己当初没坚持去寻找她们母女两。” 胡秲擦了擦脸,声泪俱下:“虹儿是我亲女,我又怎会苛待她?她失踪后,我更是寻了许久,伤心多年。” “胡说八道!全部都是胡说八道!”灵虹再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起身指着他们,手指更因怒火而颤抖。 她激动地吼道:“娘亲虽不是你们亲手害死的,却也是你们将她的心伤得千疮百孔!若不是走到绝路,她怎会不声不响带着我离开?我回去求你们收下我,每日残羹冷炙,还得伺候你们一家几口人。你更为了这个女人硬生生折断我的翅膀,不许我修炼,就是怕我离开之后没人伺候你们!” 灵虹浑身抖得像受惊的雏鸟,忆起过往岁月,不堪回首的童年历历在目,冷得她心底发寒。 娄晟忙起身将她拥在怀中,轻抚她背:“想发泄便骂出来,不用再害怕,有我和公主在这。” 对啊,她不再是孤苦伶仃,不再受他人欺凌,娄晟便是她强大的后盾,公主也是她最体贴的支撑。灵虹攥紧娄晟衣裳,深吸几口气,将眼泪忍回去。 她抬起头,娄晟揩拭她眼角的泪,问道:“需要如何惩戒,你但说无妨。” 灵虹摇摇头:“不值得的人不用你动手,同他们断绝来往就好,我不愿再多看一眼。” 娄晟其实猜到了灵虹的决定,她总是容易心软。这可让他不好办,毕竟他心里的怒火正烧得旺。 不过,明着不惩,暗里可行。 娄晟转身已是冷面肃色:“妖后的话,你们可是听清楚了?” 到手的一步登云怎能就此放手!胡秲恭维恳求道:“虹儿,之前是爹爹不对,爹爹悔悟多年,就希望有朝一日寻到你,弥补过错,你给爹爹一个机会好吗?” 步莨冷冷讥笑:“你们当初可给过灵虹和她娘亲机会?此刻不过虚与委蛇,舔着脸来妄图攀亲附贵。灵虹让你们离开,没听到吗!” “你是谁?”戋衽被她话语激怒,再忍不住,骂道:“这是我们家自个儿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指指点点!一个十来岁的娃娃,在这里盛气凌人,不知礼数!” 戋衽一股脑把方才所受之气全撒她身上,不过一个女童,嚣张至极! “闭嘴!”胡秲忙扯住她,可别误了事!不管是谁,也定是妖帝的客人,得罪不得。 十来岁的女娃…… 步莨目光乍冷如冰,她如今最厌恶别人说她是女娃! “放肆!”伍峯怒色凝目,掌风即刻扫去。 嘭的一声,戋衽飞撞到门板,惨叫一声跌落下来。 伍峯不轻易饶过她,隔空虚握她喉咙,将她拎起来。横眉喝斥:“无知鼠辈!魔界公主岂能容你这刁妇出口胡言!想死便直说,本将送你去冥界!” 魔界公主?! 几人一听,惊呆,面色瞬间惨白……胡秲更是暗叫不好! 戋衽吓得身子发颤,被捏住喉咙说不出话,只得呜呜咽咽求饶。 “掌嘴!把她牙齿打光光!”步莨厉声下了命令。 伍峯领命,将戋衽吊在半空,掌风如无影之手,快似疾电,啪啪啪地连续不断清脆掌声在大堂上回荡。 胡秲跟孩儿们莫不敢出声劝阻。 最后,几人搀扶着早已晕厥过去,脸庞青肿紫瘀不成形的戋衽,灰头灰脸地被赶出了妖宫。 娄晟心里痛快,本来明面上放过他们,这是他们自找的,也怪不得谁。 *** 回到下榻的殿屋,步莨问向傀首和伍峯:“这男人,一般最害怕的事是什么?” 伍峯想了想,认真回道:“当是与心爱之人生死分离,亦或情断义绝。” 步莨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这只适合有情有义的男子。倘若像胡秲如此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之男子,又能有何事能让他们痛不欲生?” 分卷阅读211 傀首笑着道了两个字:“不举。” 两人听得一愣,伍峯横了他一眼,在公主面前岂能讲这等粗言秽语! 步莨两手拍掌,眉开眼笑:“甚好甚好!”吩咐傀首:“就由你去办这事吧!最好让胡秲这辈子都不举!哈哈哈哈!” 傀首摩拳擦掌挑着眉:“公主放心,这事我定办得妥妥当当。”说罢,他迫不及待,卷阵风就不见影了。 伍峯瞧着公主嫣然灿笑的脸,好似对于将胡秲害得不举颇为兴奋,他身子略略发紧。 不知怎的,蓦然想起多年前,在公主的魔君试炼场上,她的小手不经意往他腹那的一抓…… 麦色面颊浮现两团暗红。 *** 大婚前两日,灵虹将步莨悄悄带到自己屋子,再小心翼翼端出一暗红色坛子放在桌上。 看着像酒坛?步莨凑前瞧了瞧,又闻了闻。 灵虹解开缠裹的红绳子和布盖,一阵浓郁醇厚的酒香顿时四溢开来。 “真是酒啊!”步莨眼睛都亮了。 帝君禁止她饮酒,她许久未开荤,虽说她对酒没太大兴趣,可有好酒还是想尝尝味。 灵虹笑得贼:“这是我偷来的!” “偷来的?” “有两次我见娄晟抱着东西去小树林,神神秘秘的,不知做何。我就化蝶跟了去,谁知他背着我偷偷藏酒呢!这酒极香,我想着公主会来参加婚宴,就偷了一坛出来,咱们今晚尝尝?” 灵虹把茶杯翻转,将就做个酒杯,给满上。 “好啊!”步莨欣喜地端起盛满酒的杯子,迫不及待一饮而下。 舒服地喟叹:“唇齿留香,酒味浓郁,好酒!再来!我们应该用碗的。” 灵虹也喝了一杯,舔了舔唇,确实好酒。“碗吗?我这就去取来。” 趁着灵虹取碗的空档,步莨又给自己倒酒,这酒好似能上瘾,一杯下肚,还想添杯。 待灵虹将碗拿进屋来,步莨早已喝得面红耳赤,抱着酒坛子不撒手,瞅着就像个小酒鬼。 “碗来了。”灵虹坐过去把酒坛从她怀里拽出,这么个喝法怎么行,不得醉个三五天。 步莨嘟着嘴,依依不舍松了手:“这酒实在好,还有吗?到时候得再挖几坛子带回魔界去。娄晟忒小气,还把东西藏起来,这不行!你得管管他,调。教调。教才是。” 想来是醉了,说话颠三倒四的。灵虹一边盛酒一边顺着她的话:“好,婚后我就好好调。教一番。” 灵虹先敬了她一碗,诚挚感激:“遇见公主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娘亲走后,我哪有什么娘家,却没想魔界就是我娘家。公主和魔帝对我的恩情,灵虹该如何报答。” 步莨拍拍她肩头,碰了碰她碗:“说这些做甚?魔界本就是你娘家,你还担心没人给你撑腰吗?” 她仗义地拍拍胸,唔……软软的,一点都不硬实!她又拍拍锁骨,义正严辞:“放心!本公主罩着你,谁都休想欺负你,包括娄晟!” 灵虹泪花闪颤,着实动容,笑了笑:“昨日委实解气,其实我心底是真想揍他们一顿!哈哈!” 步莨凑在她耳边:“嘻嘻,我命傀首把胡秲弄了个一辈子不举,怎么样?解恨不?” 两人一碗接一碗,饮得是欢畅淋漓,聊得是眉飞色舞,好不痛快。 没多久,酒坛子见底,步莨捧着酒坛,仰头把最后一滴舔入舌尖。 说来奇怪,往常饮酒怎会如此上瘾?这酒像勾着胃,吊着喉,又像是给干渴之人的水,饮下顿时解渴,可不饮心里就痒痒难耐,浑身更是如火在烧。 “不够……呃……”步莨打了个酒嗝,摇头晃脑,指着门口:“再去给本公主挖一坛酒来!” “遵命!”灵虹眯着眼起身,刚转身,脚被凳脚绊住,哎哟一声就栽地去。 步莨下意识拉住她,醉醺醺的身子不稳,被灵虹带着,两人嘭嘭全摔在了地上。 揉手臂的揉手臂,摸屁股的摸屁股,四眼相对,又傻呵呵地笑了起来,索性顺势躺在地上。 步莨揉揉胸,想笑又想哭:“胸大就是好,肉多摔着也不疼!可帝君不喜欢,却是一点都不好!” 灵虹转过身看着她,听不太明白:“帝君怎会不喜欢?男人不喜欢玲珑有致的身材吗?” “唉……”步莨愁苦一叹:“我这哪里叫玲珑有致,分明就是硕大如饼!他现在连抱都不抱我了!” 说着,步莨顿时悲从中来,竟借着酒劲哭了起来。灵虹见她哭,一时难过,也抱着她哭起来。 分卷阅读212 娄晟来到灵虹寝屋外,听得哭声,连忙推开门,就见到地上两女人抱着,一边哭一边胡言乱语:“怎的这么热啊!着火了不成。” 他闻到酒味,皱眉望去,那桌上赧然歪扭的酒坛子惊得他瞪大眼。 显然酒坛已空,桌上边还摆着两只碗…… 他又瞧了瞧地上酩酊大醉的两人,嘴角抽了抽,这酒是怎么挖过来的?! 这是他留到婚后,偶尔可以拿来促进夫妻和谐的酒。他藏起来,是因此酒不是普通的酒,名为——狐泪,添加了狐妖的眼泪酿制而成。 说白了,就是有催。情的功效。 若是夫妻相互小酌几杯,怡情升温。可若整个酒坛都灌了去……他也不知究竟会如何。 娄晟当机立断,眼下得赶紧把两人隔开。他将灵虹抱起来放入床榻,再扶着步莨落座窗边的椅子上。 娄晟赶忙去往伍峯一行人下榻的殿内,只说公主同灵虹两人醉了酒,喊他们将公主带回去。哪里敢提这酒的来意,倘若被帝君知晓,可是严重。 伍峯一听就慌,公主酒量历来很差,可别又闹出什么事来。 待他和傀首匆忙赶到时,见到步莨靠坐在椅子上,半垂着眼皮,酡颜醉色的模样,究竟喝了多少酒? 伍峯快速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公主还能走吗?我扶你回屋歇息。” 步莨点点头,靠在他臂弯,摇摇晃晃随他走着。 傀首见他能搞定,默然陪在一旁,便没插手。 走出屋不远,步莨突然停了脚步,抬起头静静睇看伍峯。 “怎么了?”伍峯不解。 步莨忽而伸出一手抚捧伍峯的脸,眼睛都眯成线了,却仍瞅不清,三四五张脸,还散着光晕。 她又眨了数下,渐渐在她眼前幻成她最爱的那人模样。 步莨两手搂着他脖子,莞尔一笑,娇声唤道:“夫君哪!” 伍峯骤然愣怔,心口一顿。 就连平日嬉皮笑脸的傀首也是呆眼愣住。 下80、第八十章 … 靠过来的绵软身子加之娇声娇气的音调, 惹得伍峯耳根子发烧,一阵酥麻。 伍峯将她贴靠的身子推了推:“公主清醒些,我不是你夫君。” 他瞟了眼旁边的傀首:“过来搭个手把公主拉开。”她缠得太紧, 他根本不敢太用力。 傀首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男女授受不亲啊!何况公主非要粘着将军, 将军不如使点力把公主推地上,然后咱们拿根绳子将她绑回去。” 公主尊贵之躯, 岂能推到地上!绑住身子!伍峯瞪他, 问你有何用! 恰时, 步莨两腿盘了上来, 整个人攀附在伍峯身上,脸颊在他怀里蹭了蹭。 她皱了皱眉,气味好似不太对。 可酒劲过猛,酒里的狐泪已入了体, 渐渐驱散她的神志。 步莨嘟嘴不满:“我如今身子也长大了些, 你怎就一点动静也没?整夜抱着我睡也无动于衷!看着我身子没兴致了不是?” 伍峯僵着身子, 她这是在控诉帝君? 傀首在旁边饶有兴致摸摸下巴, 小声道:“公主如此伤心,将军还不赶紧安抚两句?” 安抚…… 怎么安抚?以帝君的身份? 伍峯清了清喉头, 柔声说道:“我并未对你身子没兴致,莫要瞎担心。” 步莨倏然抬起头,眼里啜着泪,可怜委屈地问道:“既然有兴致,又为何一而再不同我合欢!” “这……”伍峯听着这话, 羞窘又为难,口舌都打成了结,咽了咽,含糊一句:“你太美,怕控制不住……” “噗!”傀首捂嘴笑出声。 伍峯恼瞪过去,有本事你来接话劝啊!脸却被步莨扳正过去。 她眼波蕴光,面容嫣红,小唇像沾露的花瓣,微微启开。“既是控制不住,又何必压抑?不如今晚就尽享云雨,放纵一番。” 伍峯呼吸一滞,好似被她吸了魂魄,怔怔看着她。 她眉眼虽未完全长开,却已然是美艳至极的模样,勾魂慑魄。她不是仙,不是魔,根本就是只妖孽! 享受云雨,放纵一番…… 若是多年前,他多渴望她能对自己说出这番话,如今却不再合适。 伍峯正要开口劝阻,忽见步莨冁然一笑,眉眼媚媚生春:“走吧。” 一阵红雾猛地爆开,眨眼间,红雾将两 分卷阅读213 人卷离,犹如疾风掠荡,消失无踪迹。 傀首笑容霎时僵在脸上,懵了眼……这是来真的啊?! *** 正当傀首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回到下榻的殿宇,好不巧合,见到从屋中行色匆匆走出来的白色身影。 “阿莨呢?”殿内殿外没寻到妻子的帝君急切问道。 别说笑着行礼了,傀首这下连哭着回话都不利索。 “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那红雾咻地眨眼就把人卷没了,他连方向都没辨认出。 “他们?!” 帝君抓住关键词,忽眉头一皱:“伍峯?”方才魔兵说伍峯和傀首出去了,这会只见到傀首,那就该是伍峯不见了。 傀首也知事情瞒不住,帝君法力强大,当能寻到两人,早些制止应当不会发生什么事。思及此,他便将实情道明。 帝君每听一句,脸色渐沉一分。最后那脸就跟天寒地冻结了冰似的,把傀首慑得声音越发小。 帝君听完,一句话没说,白光一闪,瞬间消失原地。 傀首长长呼出一口气,帝君怎的偏偏来得这么合时宜…… 今晚恐得出人命啊? *** 伍峯挣了挣手臂,却动弹不得。 两手手腕,双脚脚腕皆被红雾缠绕,禁锢在地上。任凭他拼劲挣扎,丝毫不动。 听着外边哗啦啦的水声,借着透过水幕倾洒而入的月光,依稀辨认,这是个瀑布内的水帘洞。 他也不知公主如何寻到这好景致,回过神来,他就被掳到洞里来了。 的确是掳,他连思考的余地也没,红雾就像实化的铁钳,一阵风似的将他拖来。这才惊觉,公主的力量早已远在他之上。 “夫君……” 步莨缓缓坐在他身边,单手解开脑后的紫玉梅花簪。乌发垂坠一地,如洞口流泻而下的瀑布。 清冷淡淡月色下,她红唇如釉彩,润泽透亮。如脂的白皙面容,醉红似染了花汁液,晕开在脸上,惹人采攫。 那双清澈眼眸,蕴藏流光,紧紧摄着他的眼,也捕获了他的心。 伍峯一时看呆,忘了反应。 直至步莨倾身,伸手撑在他胸前,正要剥开他外裳的衣襟。 “公主!”伍峯神思霎时回笼,惊呼:“使不得啊!公主快停手!” 步莨蹙眉,显然不满:“夫妻之间,有何使不得?” 以为他又推脱,她手上动作粗鲁了几分,直接将他外裳扯开,用力甩一边,就要开始解他中裳的腰带。 伍峯倒抽一口气,眼看腰带被扯落,被她拽在手上,他登时惊得吼了起来:“住手!你给我停下!” 步莨吓得一愣,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眼里泪水渐渐蓄满,再多一分就得溢出眼眶。 “你竟然凶我……”她委屈哽咽,泪珠一颗一颗坠下来,滑落脸庞。 伍峯从未吼过她,哪曾惹过她哭,这下慌神无措,不住安慰:“别哭,我、我没凶你,只是刚才声音大了些,真的没凶你。” 步莨抽咽地看着他:“大声说话也不行!” “好好好,我再也发生说话了,都听你的。”伍峯只得先顺抚她情绪。 步莨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身子逐渐变得奇怪,热得她意识愈加混沌。 百骸好似有火苗乱窜,烧一阵停一阵的,旺一会静一会的,弄得她不是滋味,口中开始不由自主地轻喘。 伍峯观察出她的不对劲,低声劝道:“你把我解开好吗?这样真使不得,我不是你夫君,你醉了,瞧错了人,万万别酿出大祸啊。” 步莨垂眸睇看他,也不知听懂了他的话没,忽然就跨坐在他腰间,手指在他唇边划动。 伍峯霎时屏息。葱葱手指如拨弦般在他唇上弹动,仿佛拨在他心头,乱颤悸动。 倘若她未成亲,倘若她心里有他,哪怕只有一丁点的位置,他都愿意任由她百般折腾。何尝不想与她肌肤相亲。 可她分明将他当作了帝君,他又怎能趁人之危! “公主,你看清楚,我是伍……”他正要继续劝。 步莨拿起他腰带迅速封住他嘴巴,绑得严实。 她弯下腰,撑在他耳边,嘴角勾起抹得逞的笑:“不爱听你说话,这个时候还是交给我,保管你舒服爽畅!” 步莨开始着手褪他里裳。伍峯瞪眼又眨眼,实在没法,他正要使法术砸晕她。 猝然间,刮进一股冷风,直灌入洞 分卷阅读214 内。 这熟悉的要命的寒意…… 伍峯心里一突,就见白光在洞口掠过,一道怒吼传来: “你们在做什么!” 声音带着威压,力道震得洞外的水帘都折了个弯,响在洞内不住回荡。 伍峯看着洞口之人,逆光之下看不清他面容,但明显感觉到威压袭来,寒意侵体,远胜上次步莨醉酒之时。 步莨扭头望去,眉头皱了皱。她缓缓站起身,还未稳住身形,一股吸力猛地将她拽拉过去,撞在来人身上。 步莨欲伸手揉揉被撞疼的脑门,腰身登时被揽住,下巴被捏起来,被迫仰着头。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帝君将怒火一压再压,才能用着稍微正常的声调。 可咬齿般的音色仍泄露他喷张的怒意,在胸口灼烧成熊熊烈火,奋力忍着才不至于捏痛她。 步莨木然望着他,眨一下眼,盯半会儿,再眨一下眼。她皱着眉,苦恼地歪着脑袋:“咦?怎的有两个夫君?” 两个夫君? 帝君这才发觉她脸上红得异常,口中透出浓浓酒味…… “你又喝酒了?!” “喝酒?”步莨愣愣重复,忽笑得欢欣:“那酒可好喝了,我也要让夫君尝尝。” 说着她踮起脚,嘟着嘴:“酒被我喝光了,没了,你将就尝尝我嘴里的味道吧,可香了。” 帝君心中一叹,果然是醉了。 还好是醉了,意识不清醒!想到方才她跪在伍峯身上脱他衣服,两人的脸都快贴在一起。这样的情形倘若不是因为她神志不清,他真不知自己会如何处理。 绝对不会太平静,俨然不会冷静。 “公主能否将我手脚束缚解开?”被冷落在旁的伍峯不得不出声提醒,他可不想参合到他们夫妻两人的私事中。 帝君抬眼望去,见到他四肢均被红雾禁锢,怔了怔,当下滋味复杂,又无奈又气恼。 本以为伍峯故意趁着步莨醉酒而不愿挣脱,他本欲出手教训,这么一看,显然是自己妻子喝酒壮胆。 他若没赶来……他若没赶来…… 帝君脑中不断萦回这句话。想到可能的后果,一口气猛地惊在喉间,刚压下去的怒火瞬间回烧,燃爆冲顶。 步莨正要转身看向伍峯,却被帝君单手硬压在怀中。 帝君冷眼瞪看伍峯敞开的胸膛,面色瞬沉。他抬掌凝力,几下打去,伍峯四肢束缚即刻解开。 伍峯坐起身揉了揉疼痛的手腕,帝君方才那下手委实快准狠!定有血管筋脉断裂,虽不严重,却也足够他疼个三四日。 伍峯起身整理好衣裳,拱手行礼:“谢过帝君。”没再看两人,急急就飞出了山洞,哪里敢多待一刻。 洞内顿时安静,只听得洞口水帘流淌的涓涓声,瀑布坠入泉中的哗哗声。 闷在帝君胸口的步莨闻到他身上淡雅清新,沁入鼻,滑入心,好似顺着血液在浑身淌了一遍遍。 他的气息唤醒了她体内的热度,阵阵温热似星火在游走灼燃,噗哧噗哧,惹得她身子微微发颤。 步莨下意识伸手扒开他衣襟,眼前肌肤无暇,清新更盛。她咽了咽,伸舌一舔。 帝君本只默然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却被她这舔舐撩得喘了喘。 他握住她两手腕,一个转身将她压在洞壁,弯身贴在她面前。 他恼意并未消,冷声斥道:“不要以为你醉酒不清醒,方才做的事我就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我有忌讳,皆是因你,你今晚却犯了所有忌讳!” 步莨茫然看着一脸怒容的他,嘟囔着:“方才你说不会再凶我的。” “方才……方才不是我!”帝君气得瞠目:“你竟醉得连自己夫君也辨认不清!” 见她眼中蓄泪,抿着红唇,帝君仍厉言疾色:“不要对我用一副无辜的表情,哭也没用!今晚之事你必须受罚!竟带着其他男子跑来这山郊野外之地,若我寻不到呢?我就该把你捆住,绑在天虞山,哪儿都去不了!” “这里你忘记了吗……”步莨道:“你带我来过的,瀑布帘洞那一夜,是我最难忘的一次。我想着带你来这里,兴许你回想起来,就对我有了兴趣,愿意亲我抱我了。” 帝君一怔,转身看向洞口,恍然大悟。 在人界的玉壶山,也有一个瀑布泉的水帘洞。那次因他惹她生气,步莨便一直对他不冷不热,娄晟帮他想了个美男诱引的法子。 那一夜,的确美妙。如今回想,依旧清晰可忆,她曼妙的身姿,动情的吟哦,魅惑的体香,令他难以抗拒、渐沉渐迷。 分卷阅读215 果然,步莨是他唯一的克星,三言两语就能扫净他的怒火。有时纵然一个眼神,也能抚顺他烦躁的情绪。 帝君松开她手腕,倾身捧起她脸颊,这才发觉她身子有些热烫,是酒的作用? 缓声道:“阿莨,我并未对你失去兴趣,一刻也未曾失去过。相反,对你的感情只会随着时日越深。拥有你对我来说是一件幸福却又痛苦的事。因得到而幸福,因无时无刻不害怕失去而痛苦。我怎不想抱你?可你忍不住,就只能我来忍。你身形虽说长大了不少,但我依然会怕伤到你。” “你真的娇小到让我有时都怕抱得太紧而弄疼你。倘若我现在真与你合欢,我定然无法再压抑,如此你根本受不住。我要考虑的问题很多,所以这个坏人也只能我来当,但不代表我不想要。一旦发生,我会不会失去理智不管不顾?会不会任由你哭喊?亦或吓着你,伤着你?我顾虑的太多。” 步莨迷糊的脑袋致使她听不全这些话,但却明白了关键:他想要她,他并没有失去兴致。 她微眯眼,歪着脑袋,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冰凉的手心舒缓了脸上的燥热感。 “你我夫妻,纵享欢愉本就天经地义,何须为了我压抑。我不过想同你肌肤相亲,也只有你而已。” 她手指从身前衣襟缓缓划下,如同执起一把锋利的刃,所到之处,衣物寸寸割开。 衣裳尽数坠落,玉肌尽现春色。 步莨此刻如同一朵娇艳绽放的菡萏,芬芳醉人静待采摘。 帝君再难抑制,倾身攫获,两人唇间贴合,滋味浓烈。勾舌倾荡,浴火灼身。 他挥汗倾力,游龙入潭,频频探底,不给她丝毫平喘的机会。 步莨早已迷失,如荡云端,如飘天际。 帘洞内火热久久未消。 81、第八十一章 … 自从妖界回来, 步莨就被帝君即刻禁足一个月——不得出天虞山。 帝君本打算禁闭她一个月不许走出主峰的殿宇,以示这次大意醉酒的惩戒。 步莨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哀求:“待在殿内一个月我会憋坏的, 这么点大的位置,我整日里就只能赏花看地瞧白云, 忒单调无聊了。” 帝君不为所动道:“你还可以爬上屋顶赏山林景致,如若实在看腻了, 我给你降两场雪吧。” 他是铁了心要惩罚步莨。 此次幸亏是他赶得及时, 没酿成大祸。虽说伍峯应当会想法子制止, 但凡事总会有个万一, 倘若真出了事,步莨绝对是最悔恨痛苦的那个,兴许还会因为自己犯的错而离开他。 所以他必须严厉惩戒,这事由不得她决定, 得了教训才能知道改正。 步莨深知自己这次险些犯下大错, 次日见到伍峯时, 她红着脸不断道歉。伍峯面上装作若无其事, 她心里可实在过意不去,都不好意思正眼瞅他。 回到天虞山后, 在步莨懊悔哭泣诚恳认错下,帝君才软了心,把禁足的范围扩大至整座天虞山。 并严肃强调:“下次再胡乱喝酒惹了事,你就禁闭在寝屋!没得商量,听清了吗?” 步莨哪敢反驳, 的确她有错在先,还是个醉酒的惯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同意。并发誓再不犯错,否则就任由他惩罚。 她哪里料得到,往后这一生,就因她今日的承诺,屡屡被罚禁闭。帝君之后更是气得吼道:三天不禁,上房揭瓦! *** 眼看一个月的禁足期限就剩两日,步莨喜出望外:总算熬到头了。 她琢磨着两日后去天庭找澧兰神君要一些仙蜜和花露。 前段时日从妖界回来后,帝君许是憋了许久,这会儿无需再忍,他便没日没夜折腾她。 实在是——有些放纵过度! 她如今的小身板委实招架不住他的猛势,几次晕在途中,帝君才反省自己精力过于旺盛,这段时日便转移注意力,埋头于炼器房,收敛了许多。 百花殿的仙蜜和花露有助于女子生肌活血,她想说取一些来调理身子,往后行夫妻事应当不会那么吃力。 且澧兰曾说那些仙蜜对孕妇的身子很补,她怀云瑆的时候每日都食,瑆儿身子骨极佳。 步莨想着,对孕妇好,那应当也有助于怀孕的功效吧?总之利好就是,吃了总没坏处。 两日后,禁足期限刚过,步莨得到帝君允许,马不停蹄驾着变回真身的獬豸去往天庭。 天庭——百花殿内。 雍容的牡丹,婀娜的清莲,娇艳的芙蓉 分卷阅读216 ,百花绽放,争相开放。 亭榭内花香弥漫,水流潺潺,景致宜人。 “小姨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妹妹,我想要个妹妹。”吃着鲜花糕的云瑆忽问道。 步莨哈哈一笑,摸摸他脑袋:“你以为生孩子那么容易呢?你要想个妹妹,得催你娘亲才是,怎催到我这里来了?” 澧兰也是笑了笑:“他怎没催呢?三天两头就问我有没怀上妹妹,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就没提过了,今日却来催你。” 澧兰戳戳他这跟尊者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脸,问道:“怎的转移对象了?” 云瑆拍拍手上的碎沫子,煞有其事道:“因为爹爹说娘亲生的妹妹不能娶,只能娶别的妈妈生的妹妹。小姨长得也很漂亮,我就想将来说娶小姨生的妹妹,也是极为合适的!” 瞧这小娃娃一本正经说着娶媳妇,两大人听得是啼笑皆非。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澧兰笑道。 虽说她倒是很愿意同步莨和帝君结为亲家,可这事八字没一撇,尤其云瑆尚不足一百岁,神仙的年龄还只是个小男童,不知哪里学来的,竟想到娶妻? 步莨揶揄道:“你才多大点儿?就开始筹划人生大事了?” 云瑆点点头,认真十足的口吻:“螭吻说过,娶亲得从娃娃抓起,看中了就得定下,拖不得,否则将来就被别人夺了去。” (注:螭吻为南海龙王的小儿子,在吾徒不善中出现过,曾对澧兰倾心爱慕,现是云瑆的好兄弟。) 云瑆转向澧兰:“娘亲刚刚生出灵智时,还未幻化人形,爹爹不就把娘亲连根带土地挖走揣在怀里吗?单凭这一点,我还是非常崇拜爹爹的,有远见!” 澧兰眉梢抽了抽,沅止怎么什么话都同他说呢?还有螭吻……整日都教的什么观念? 她顿时头疼,总感觉这娃早晚会被带偏。 待云瑆跑去天刑殿去找爹爹。澧兰冲了两杯仙花蜜,递过去,含蓄问道:“阿莨喜欢孩子吗?” 步莨端杯的手一顿,怎会不喜欢呢? 她点了点头没回话,饮了两口花蜜。齿间甜香,心里却几分涩苦。 澧兰看出她些微闷闷不乐。仙魔难孕之事众所周知,步莨应当会为此事烦恼。却也不知步莨究竟是何想法,是以不知如何安慰。 步莨又饮了半杯,这才抬头看向澧兰,诚实道:“我很想有个同帝君的孩子。但难以身孕这个事并不是我最愁的,而是帝君他并不希望我怀孕。” 澧兰怔道:“为何?”怎会有男子不希望心爱之妻怀孕?况且众仙皆知帝君宠爱步莨,这事道出来,谁都难以置信。 步莨轻叹:“他担心我步娘亲的后尘,怕失去我。” 澧兰听言,了然地点点头,这个理由也的确无法驳斥。 忽想到一个难题,她忧道:“可你身子乃浑沦之体,同你娘亲大为不同,也不一定会被胎儿所连累。如若你真怀上了,帝君难不成会逼你舍弃孩儿?” 步莨摇头:“我也不知,但听他的口吻,若是胎儿胎心有异,他不会允许我消耗力量拯救胎儿。正是怕这点,也最令我惆怅。” 澧兰握住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想来她对此事是十分忧虑。 澧兰细心劝道:“帝君如此考量有他的私情在里头。毕竟同他相伴一生的是你,若是在你和未见过面的孩儿间必须作出抉择,他当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你啊!如果沅止面临这般选择,他也一定是优先考虑我的安危。所以你莫要怨帝君,反过来想,你又何尝愿意失去他?怕是一刻也无法接受吧。” “他的顾虑我当然明白。”步莨显得十分沮丧:“我想改变他的想法,可我试探过几次,他对这事很强势,就像是逼迫自己并不期盼一个孩子的到来。其实他心里忍着苦,不过都压了下来,不让我看到。他怎会不期待一个孩子?却为了我硬将这想法从自己心底剔除。我没再同他讨论过孩子,可我并未放弃,我想要,极其强烈地渴望。” 澧兰问:“若你真怀了,胎儿异常,他要你终止,你当如何?可是想过?” 步莨沉默,矛盾在心中纠结缠绕。 片刻后,她望着澧兰,神色坚定异常:“兰姐姐,若我怀上了,无论胎儿究竟如何,我都会尽全力保住。我不会让孩子离开我,我也不会轻易断送自己的性命。但我许会暂时离开帝君,这事你替我保密可好?否则帝君知道,恐怕这辈子宁愿不同我行夫妻之事了!” 澧兰眉头锁出了愁怅,作为一个母亲,她全然理解步莨的心思和苦衷。若是她,大概也会如此做,即便会让对方愤怒生气,甚至痛苦一段时日。可这又是不得不踏出的一步,总不能两个人都因未知的情况 分卷阅读217 而停滞不前。 步莨离开百花殿时,澧兰给了她一盆依兰,说道:“依兰香味可舒缓心境,更能促进夫妻情。事,主要利于你合欢时放松心情,多少有助怀孕。将它放在卧房窗口处即可。” 步莨笑着接过:“莫非有催情功效?” 澧兰掩唇暧昧一笑:“催情确有,但不是主要目的,帝君对你这般宠爱,哪还需什么催。情。药呢?” 这话听得步莨面颊羞红,却是一语中的。 不催情时,他都已如饿狼猛虎,倘若再催一催,受苦的铁定还是她。帝君哪一次不是一脸餍足,满面容光焕发的模样。最后趴在床上,虚软无力的只能是她。 *** 将要抵达天虞山,獬豸敏锐地嗅到一丝异样。它双目视力极佳,可观测几公里外的事状。 獬豸聚睛朝天虞山方向一探,倏而瞪大眼,惊道:“帝君正在天虞山上与人斗法!” “什么?”步莨心下一紧,顾不得细思,催道:“火速赶回去!” 獬豸踏云,卯足力飞驰而去。 方靠近天虞山,便感受到刺骨寒意,冷风袭面,似锋利刀刃迎面而来。 步莨目肃眉凝,这是帝君在施阵法,如此大范围的阵法……究竟是谁闯入? 她心生担忧,忙从獬豸身上跳下,独自腾雾疾速飞去。 越朝山里飞去,气温下降越快。直见到四周凝结了冰霜,白雾笼罩在天虞山半空。 那雾中隐约可见两道身影,她直冲去。将临近,看清来人,步莨谔了一瞬。 她飞来动静大,卷荡风声,引得两人转身望去。 帝君见到她,寒面未敛,简短叮嘱道:“回殿内去。”此时他顾及不了步莨,怕她卷入两人斗法而受伤,只得赶紧将她支开。 另一人青衣素雅,桃花眼微微上扬,十足熟络的口吻:“阿莨回来了。” 正是翊圣真君。 步莨即刻幻出紫藤鞭,警惕盯着他:“真君来天虞山做甚!” 獬豸恰赶到,站在步莨身旁,四掌生火,俨然是备战状态。 翊圣真君眉眼带着夷愉自若的笑:“主要是来看看阿莨,对那日在天庭的不妥当言语表达歉意。其次呢……” 他略微一顿,望向帝君:“诚挚地来同帝君求一样物什。” 帝君漠然相对,眼中冷色骤如寒霜。岂不知他要的是什么——盘古斧! 直言拒绝道:“真君此趟恐是白来了,你要的,本君给不了,请回吧。此外,天虞山并不欢迎真君,往后还请真君绕道走。” “帝君还真是不留情面啊。”翊圣真君神色不变:“既然帝君不欢迎我,那我自然不好强行忤了帝君的心情。可我应当能来看望阿莨吧?毕竟我同她之间,即便不能再是夫妻,也可做朋友。” 步莨甩鞭,刺喇声划破空中,愤然道:“谁同你夫妻?谁又同你朋友!既然你今日特意过来,那日在天庭未说的话,我便同你说个清楚明白!” “若是当初在人界,你没有欺骗我,在法场烧毁白翎的尸身,害得穆向南自焚,兴许我会感激你对雁清寨做的一切,做一场朋友。从我取走你记忆开始,无论是沈霄,还是如今的翊圣真君,我同你之间既没有朋友情谊,也不存在任何情份。明知你我在人界成婚是因权宜之计,更是你设计骗我嫁给你的借口,却在众仙面前说出令人误解的话!天虞山代表帝君和我,帝君不欢迎你,我也绝不欢迎你!真君若知情理,就请离开吧!” 翊圣真君沉默睇看她,眼里瞬间没了笑意,犹如亮烛一刹熄灭,黯淡晦涩。 忽而,又恢复平静面容,可那笑不再掠过眉梢,眼里更像透着几分薄凉,他道:“既然如此,我就无需再顾虑太多,是吧?” 这话的语气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像是问步莨,又像在问自己。 最后两字他含在了唇边,嗫嚅着的,他其实在尽力说服自己。因顾忌到步莨,他本只同帝君交涉。此刻她那一番情断义绝般的言论,倒是如他所愿浇熄了他心底仅剩的一分期盼。 他该对盘古斧势在必得,又何必顾虑这份毫无回应的感情。不是他的,终究也不能成为任何阻碍。 帝君听出了话外音,之前翊圣真君只是一味地防御,想必是要撑到步莨回来。此时,该要开始动手了。他来的真实目的只有一个——夺取盘古斧。 帝君眼底凛冽似冰,四周寒风倏然刮起。空中白雾渐渐散去,寒意更盛,好似有千万细小不可见的冰锥透过毛孔扎入肌肤。 “獬豸!带阿莨回殿去!”帝君沉声命令。 阵法即将开启,獬豸 分卷阅读218 当知此时情形不容刻缓,对步莨道:“公主,随我离开吧,以免帝君分心。” 步莨看了眼帝君,他微微点头回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帝君修为远在翊圣真君之上,她自然无需担心,便同獬豸离开。 方转身,下方突然袭来厉风。突见一巨大花斑蛇正张开血盆大口,速度极快,如飞驰的利箭,从下直冲而上,欲将步莨和獬豸吞食。 步莨反应过来,赶忙带着獬豸纵身一闪,避开险情。花斑蛇大口奋力一咬,扑了个空。 帝君心下一惊,闪身过去,却被青光盾挡住。 翊圣真君施法在他周围瞬间设下五层青光盾,言语几分讥讽:“这会儿帝君应当专心对付我才是,可莫要因分心而害自己受了伤。” 帝君蔑道:“即便分心,本君照样可以拿下你!” “哈哈哈!”翊圣真君大笑:“轻敌可不好,小心后悔自己的狂妄。” 帝君不再多言,心系步莨安危,想速战速决。他双手结印,漫天雪霜凝结,顿在半空。 “霜刀雪刃……”翊圣真君望着周身遍布的晶莹剔透六角雪霜,每一朵雪霜花纹都不同,美轮美奂。 不禁赞道:“天帝都说四方神帝中唯有北霁帝君的杀阵最美,果真不假。令人大开眼界,只想沉醉景致,却忘了最美的也是最毒的。雪同血不正是谐音吗?帝君还真是个有情调的……” 他话音未收,周遭倏然刺肌穿骨般的冷冽,令他浑身一麻。 霜刀雪刃阵开启的第一步,便是在对方麻痹大意之时,极速强势地降低对方体温,待回神,四肢已冻麻木。 这第二步…… 六角雪霜刹那分裂为六根冰刀,无数冰刀层层刺向翊圣真君。他面上再难维持平静,即刻幻出青光罩,罩外施火术,欲燃尽周围冰刀。 而霜刀雪刃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只要空气中有湿度,就会源源不断形成雪霜,再裂化成冰刀,一刻不停歇地攻击,直至耗尽对方体力。 逃离更无法,因雪霜遍布四周,而气温的下降促使身在其中的人四肢逐渐僵硬,最终力竭。 力竭并不会死,但杀阵顾名思义是以终结阵法中人的性命为结果,冰刀就是杀器。 入阵者因力竭而暴露肌肤,冰刀只要接触肌肤,顷刻化水,顺着毛孔、五官遁入,从血液直到筋骨、五脏六腑被雪水层层包裹,最终冰冻,由内爆裂。 天帝说的此杀阵唯美,并不单单指开启杀阵时的景致美,而是并不破坏入阵者的容貌,但五脏六腑骨头筋脉早已毁成了冰渣。 极美又极为残忍,令众仙骇然。 火能融冰,但水能灭火。翊圣真君渐渐有些吃力,面容因法力消耗而苍白几分。帝君的攻势不减,而真君罩外的火势越来越小,眼看冰刀就要破罩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翊圣真君忽然撤去火术,口中默念咒法。 只听一声高亢刺耳吟喊响彻天际,正是从步莨和花斑蛇缠斗之处传来的。 帝君预感不妙,喝问:“你做了什么!” 翊圣真君缓缓启口:“炽炼鼎。” 帝君听言,大骇失色! 炽炼鼎原为太阳神炽暹的上古神器,鼎腹为不灭的日火,提取自太阳中心火苗。可炼化万物,包括神仙神体。一旦被炽炼鼎吸入鼎腹,便是分身乏术、最终葬于鼎中,化炼为丹。 炽暹堕入荒邙后,炽炼鼎便失了踪迹,天界以为随炽暹去了荒邙。却不知竟在翊圣真君手中! “卑鄙!!”帝君怒骂,几未犹豫,冲向步莨所在方位。 阵法中的冰刀如数调转方向,卷起凛凛寒风,以迅雷之势扫荡而至,刺破帝君面前阻碍的五层青光盾。 帝君神色慌张不安,火速赶去,希望来得及…… 、第八十二章 … 正与花斑蛇缠斗的步莨, 瞬息立在巨大蛇头上,紫藤鞭一甩,将蛇头紧紧捆绕。红雾从她手中溢出, 顺着长鞭,缠死了蛇头。 花斑蛇拼命摆动, 蛇身上半截在半空荡秋千似的。 步莨被甩得踉跄不稳,用力抓住鞭柄, 另一掌狠劲朝蛇头上的鼻孔打去, 打得花斑蛇跌落在地, 呜咽哀嚎。 “不过一条身形大了些的蛇, 还制服不了你?看你还敢不敢张开这张臭嘴!”步莨抬掌又是一击,疼得它直抽气,身子蜷缩成一团。 “獬豸!”步莨喊道:“该你了!” 獬豸磨拳擦掌,早已按耐不住, 口中蓄火, 额头的独角噼里啪啦闪着兴奋的电花。 步莨见它蓄势待发 分卷阅读219 , 便飞跳落地。獬豸瞄准时机, 口中顷刻喷出炙热烈火,卷积着闪电, 射向花斑蛇。 带电的烈火瞬间淹没盘曲的蛇身,直至蔓延全身。 花斑蛇扭动身躯,在草地翻滚,巨大的身子震得地面晃动,它痛苦嘶吼, 惨叫悲鸣。 待火势渐弱,步莨道:“再来一次它应当就老实了,到时候把蛇皮一剥,嘿嘿!炭烤全蛇吃不吃?” 花斑蛇听得浑身一抖,颤栗悚然,吓得不轻。 獬豸呲牙狂笑,故意接着她的话:“甚好甚好!我这么些年许久未尝蛇滋味了!” 说着它血红的厚舌舔了舔獠牙,盯着地上被烧得大喘气的花斑蛇,惊得花斑蛇的蛇身一紧,哆哆嗦嗦。 步莨五指虚握,紫藤鞭飞落她手中,解开了花斑蛇的束缚。反正它已奄奄一息,没多大威胁。 獬豸正要蓄火给予最后一击…… 花斑蛇突然停止哀嚎,两眼猛睁,黄色眼瞳极速变窄,直至一条竖状黑线,瞧着几分不寒而栗。 步莨忽觉情况反常,催道:“烧它!” 獬豸不怠缓,即刻集聚力量,张口喷去。火舌如猛龙,缠上花斑蛇。 匪夷所思的是,它竟毫无感觉似的,不摆动也不躲避,更没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步莨疑思时,蛇头倏然立起两丈高,张开大口仰天长啸,声音刺耳又瘆人,就如冬寒之夜那狂风穿过山谷夹缝的呼啸声。 獬豸警觉,几个跨步至步莨身前护着她。 步莨眯眼望去,疑惑问:“它嘴里吐出了个什么东西?” 獬豸抬头看去,只见一金铜色的鼎从花斑蛇口中缓缓升起。那鼎不大,约莫六寸宽,半尺高,上为四角,下为三足。 它道:“我没见过这个鼎,莫不是什么法器?” “法器?”步莨不解:“鼎不都用来炼丹的吗?药神君那儿就许多这种鼎,不过都是四足鼎。难不成要炼我们?” 她正莫名其妙这物件,却也不敢松懈,红雾从她身上散开,环成屏障,将她和獬豸护在里头。 两人静观其变。 “阿莨!速速离开那个鼎!!”焦急万分的喊声忽然响起。 步莨转身望去,不远处的帝君满面慌色地朝她不停催促:“快离开!越远越好!” 他每靠近一丈,就被翊圣真君青光盾挡住步伐,根本无法瞬间冲至步莨身边。 步莨见他面色凝重,却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抬头一看,鼎正慢慢转动,开口朝她这边转来。 还真是要吸人炼丹啊?!步莨顾不得多想,正携着獬豸飞离。 顿时闪现暴涨的红光,眨眼就将他们罩在其中。炽炼鼎的鼎腹逐渐变得烙铁般通红,那红光正由那发出。 光线带着灼烧的热感,被圈在其中的花草瞬间燃尽,化作灰烟吸入鼎内。 随着炽炼鼎越长越大,吸力也越来越强,獬豸四肢指甲如铁钩陷入土中,奋力抓住,却抵抗不住,挣扎几下就被卷飞而去。 步莨甩出紫藤鞭缠住它后肢,拼力将它拽下来。可鼎的吸力强劲,有拔根摧林的巨势。步莨只得拼尽全力抗争,红雾一丝一缕从她体内被抽入鼎中。 帝君眼见她咬牙硬撑,自己却仍被翊圣真君困住,他更是心急如焚。 翊圣真君就算被他伤到身形不稳,也要消耗法力凝结青光盾,火盾,设置各种障碍,阻扰帝君前去搭救。 “口口声声说你喜欢她,非她不娶,如今却要置她于死地!你的感情原来不过逞口舌,一文不值!”帝君一边破除障碍,一边呵斥。 翊圣真君视线只淡淡掠了掠步莨那儿,看到了她痛苦的表情,听到她力竭的嘶喊。 他收回视线,抿着唇寂然未语。却未停止手中的动作。 他在寻最合适的时机…… “以为你这点法力就能困住我吗!你今日对阿莨做的一切,我必将十倍百倍奉还与你!”帝君勃然大怒,白裳陡然间无风吹扬。 浩荡神力犹如天山降威,威压如山崩地裂的态势,席卷而来,似乎整座山都在震颤。 山林鸟兽皆慌张爬走,飞禽俱惊,收翅回巢。 只听嘭嘭数声巨响,威压震碎所有屏障,瞬间凝聚一道猛力砸向翊圣真君。他猝不及防地喷出鲜血,捂住胸口,踉跄在云头。 帝君趁空档,直冲步莨飞去。方才那阵神威袭荡整座天虞山,就连步莨和獬豸也未能幸免,好在没有集中打在他们身上。 步莨胸口一阵闷痛,险些没撑住。本体的红雾被吸入得更多,如抽骨 分卷阅读220 拔筋般的剧痛。她只能舍弃部分力量来自救,拖延时间等帝君想办法处理这个棘手的鼎。 帝君飞落在红光区域外,他无法轻易毁掉炽炼鼎,又怕攻击鼎的途中出现任何异常,只能捻诀将步莨和獬豸拖出来。 可鼎中力量强大,他奋力也只拖动了一两寸。 帝君面色沉肃,唇色抿得发白,一寸一寸地拖!他将神力集中在步莨他们身上,拼命往外拉扯。 步莨另一只手如吸盘,紧紧攀附他的神力。忽而看到什么,她双眼骤然大睁,惊骇高喊:“曦华!背后!!” 只听一道破肌穿肉的声音,利器从帝君背后刺入胸口,扎穿了心脏。 帝君猛地吐出一口血,鲜血滴落,染在雪白衣襟,触目惊心。 他定了定神,喘了口气,继续聚力解救步莨。仿若这利器与他而言不痛不痒,不过是根绣花针戳在皮肤上。 “曦华!!!”那利器仿佛扎在了步莨心头似的,疼得她面容失色,双目猩红地怒瞪帝君身后——正手持利器的翊圣真君。 她疯狂挣扎,欲摆脱束缚冲过去,却撼不动炽炼鼎的力量。红雾因她情绪失控而暴涨,被鼎口大量吸入。 帝君见状,忍住胸间翻滚的气血,忙劝道:“别激动!冷静下来!不然你会被全部吸去的!” 怎能冷静下来?!步莨已然怒火中烧,双瞳深红似血,狠狠瞪看翊圣真君,厉声吼道:“趁人之危的卑劣小人!再不放了曦华,我定饶不了你!” 翊圣真君却是耸耸肩,对她的威胁置若罔闻:“堂堂神帝怎会被一把斩仙锏重创?帝君完全可以松手反过来对抗我,所以我方才才说,帝君莫要轻敌,居然狂妄到拿后背对着正同你交手的人?” 说罢,他正要将斩仙锏继续朝帝君心脏推进,手心霎时传来一阵刺麻,冻得他赶忙松开。 只见斩仙锏顷刻间覆裹成冰,嘭一声碎裂成齑,直接在帝君身体内化为乌有。 翊圣真君忽觉身后倏然发寒,他根本来不及转身看,直接跃开几丈远,侧身一瞧,不禁心惊——万千冰锥如千军万马,眨眼就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凝结。 方才若没及时跳开,恐怕此时早已千疮百孔吹凉风了。 果然神帝的力量不容小觑,一丝一毫也懈怠不得。 帝君却是全神贯注于步莨身上,看也未看他一眼,口吻鄙夷至极:“用阿莨的安危来做威胁我的利器,你的确刺中我的软肋。但我也说了,即便分心,本君照样能拿下你!” 千万的冰锥瞬间呈巨大圆球状,将翊圣真君层层包裹在其中,一层一层朝他刺去。 翊圣真君即刻幻出结界,这冰锥虽只是力量型的攻击,并不会如霜刀雪刃阵那般至死,但其攻击力量强过的杀阵,被冰锥穿身,少不得也会重伤。 结界次次被击打出裂痕,翊圣真君只能不断幻出结界。他一直保持防御状态,直至看到帝君因消耗神力拖拽步莨和獬豸,导致胸间伤口如破口的决堤,鲜血涌流不止。 他忽冷笑,时机已到!“如此,你便没再多的力量抵抗!” 翊圣真君抬指念咒,只见空中炽炼鼎突然转动,鼎口方向在几人未有防备时调转,竟是对准了北霁帝君,鼎内发射的炽热红光将他罩在其中。 因拉扯的惯性,失去了炽炼鼎的吸力,步莨和獬豸被帝君猛地拽过去。 帝君瞬时反应,当下运力一反,抬掌打向他们。力道来不及控制,步莨和獬豸直接被帝君打飞十几丈远,撞在高耸的松林间,噼里啪啦扫断数根树枝才停下。 步莨将将稳住身形,连头发身上挂着的残败枝叶也未管,径直飞冲回去。 只听重物落地的巨响,震得大地一颤,步莨眼睁睁看着炽炼鼎坠落下来将帝君罩入其中。 她愕然呆愣,几乎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被吸进去了?! 炽炼鼎在她眼前极速缩小,直至刚开始那般大小,飞落在翊圣真君手掌心。 步莨这才回过神,滔天的怒火如海啸在心口滚滚翻涌!直冲脑门! 她甩出长鞭欲缠上他手心的炽炼鼎:“还我夫君!!!”撕裂般的嗓音显示她破顶的愤怒。 翊圣真君单手接住她甩来的长鞭,口中默念咒法,炽炼鼎瞬间消失。 步莨气急败坏,直接扔了紫藤鞭,垂在身侧的两手握成爪,红雾从她体内源源溢出,眨眼蔓延几十丈。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树木腐蚀成灰。 “我让你把我夫君放出来!你是依还是不依!!” 步莨额间浑沦印红亮如血色霞光,眼中只有嗜血的狠,窥探不到一丝温度。满头乌发随风一荡,顷刻红如枫,艳似妖。 分卷阅读221 翊圣真君被她这模样怔住,这就是浑沦真身?是她的力量? 冷漠又凌傲,却美得惊心动魄。可这绝美的人却是淬了剧毒的利箭,红雾的侵蚀强到他的青光罩也维系不住太久。 他道:“就算杀了我,拿得到炽炼鼎,没有我的咒法,无人能将鼎内之人救出。” 步莨猝然惊顿,咬着牙槽,眦裂愤然:“我们夫妻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出此毒手!如何你才能将他放出来!” 翊圣真君暗自自嘲,即便死了心,却心痛她眼中的恨意。可事已至此,便只能走到底,纵使步莨心生怨恨。 他敛下心绪,目光无波,掀唇简短三字:“盘古斧。” 步莨眉头一拧:“你想救出炽暹?” “没错。”他未隐瞒。 步莨道:“就算救出又如何?她已是堕仙,不为天界接受。你劈开荒邙,届时众多邪祟妖魔逃逸而出,你是神仙,却要掀起这场浩劫!” “神仙?”他冷嘲热讽:“神仙就是个幌子,打着这个幌子下界历劫,尝遍人界百态,再甩手走人。亲情爱情俱可抛却,堂而皇之地负心,却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净世俗涤私欲。若将炽暹救出来,我便同她一起除去仙根,剔除仙骨,做一回真正的凡人。如此身份,也不留恋。至于所谓的浩劫,就由天庭那班虚伪的神仙去操心。” 步莨瞠目结舌听着他的振振有词,将自己对天帝的不满,和自以为是的不公平,统统作为自己犯错的借口。 翊圣真君同天帝的恩怨与她无关,她也不想去思考孰对孰错,她关心的只有一个人! “将我夫君放出来!!”鼎在他手,她不敢再贸然出手。 翊圣真君腾云而起:“炽炼鼎十日化丹,所以你有十日可以考虑。我会在荒邙等你的回答,若想救帝君,便拿盘古斧来。” 步莨气得浑身发抖,浓稠的红雾更是在周身飞速旋转。 她仰头朝他离去的背影狠狠咒骂:“倘若曦华有个三长两短,我定焚你身!化你骨!消你血!让你死无全尸!” 3、第八十三章 … 天虞山白岩温泉下的山洞外, 笼罩着厚厚水墙状的结界。 步莨站在结界外,许久未动,木然呆立好似冻住似的。 一旁的獬豸开口打断良久的安静:“公主当真要将盘古斧取出?可得三思啊!私自盗取盘古斧可是重罪。” 步莨苦笑:“如何三思?我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炽炼鼎十日化丹, 他入鼎之前已经身受重伤,怎熬得过十日?莫说十日, 就算一时一刻,我这心里头就急得跟万千火蚁啃咬般。要我放弃曦华绝不可能, 给我定个重罪又如何……死罪我都不惧!” 她怎不知后果, 帝君曾同她说过, 荒邙封印一旦破除, 妖魔邪祟遁入六界,天地浩劫、生灵涂炭。所以天帝将荒邙封印的重任交付帝君和摇光手中,一个是四方神帝,一个是天界赫赫有名的女战神。荒邙之重, 不言而喻。 但对她来说, 这一切同帝君相比……不对, 没有什么能同他类比, 除了救他,她不做第二选择。 “荒邙若出了问题, 待将曦华救出来,我会拼尽全力将荒邙封印修补。”这是她想到的唯一办法,无法两全,便只能尽力。 步莨深吸两口气,对盘古斧的惧意是根深蒂固的本能反应。一见到它, 曾经被劈裂的痛楚,濒临消失的绝望,仍记忆犹新。 她握紧双拳,再怕也没有退缩的路! 步莨双手朝结界源源不断推送红雾,帝君曾说有外力侵蚀,结界自然能破。待将结界腐蚀,应当可解除。 “公主!”獬豸见结界被层层侵蚀,忙建议:“不如去天庭同天帝商议此事?不是只有一个选择。倘若翊圣真君不按约定将炽炼鼎交出来呢?你可曾想过?他嫉妒帝君拥有你,又怎会轻易饶过他?你私自将盘古斧交出去俨然不是万全之策!” 步莨霎时顿住,怔怔看着它,皱着眉默思他的话。 獬豸见她动摇,追劝道:“天庭还有帝君的挚友法华尊者及澧兰神君,他们也绝不会坐视不管,让帝君陷入绝境,定会想方设法搭救。你一人之力定然斗不过翊圣真君,不若去天庭同大家从长计议。” 步莨沉默良久,嘴里念念,自言自语般:“我竟是没料到真君不一定会老老实实将帝君放出来。我终究还以为他是当初的沈霄,可饶是沈霄也欺骗过我,我却念及他曾经的善意,总以为他再恶也该不会透顶。可我却忽略了,他同曦华是完全两种性情,当他一意孤行欲达到自己目的时,即便他曾爱过我,也不会存留任何情面。” 步莨终是收了红雾 分卷阅读222 ,神色间少了方才的迷惘。倘若真如獬豸所说,她将盘古斧交出去,真君不信守承诺,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若我单枪匹马提着斧头过去,兴许就真中了他的计!失了曦华也害了苍生。” 思忖再三,步莨决定听取獬豸意见,驾着它火速赶去天庭。 *** 步莨同獬豸抵达天庭后,先是去了一趟百花殿,将实情同澧兰神君道明。 澧兰听完愕然不已,更是气得一拳捶在石桌上,瞬间裂开了缝。 她怒道:“翊圣真君是邪怔了不成!几万年了,还想着将炽暹救出来,这便罢了,竟利用你的安危来重伤帝君,又以此要挟你。我看他不是不想做神仙了,他分明不想要命了,劈开荒邙是想造反?!” 步莨目光一沉,略显无力道:“他是否要造反与我无关,但曦华的命在他手里,我现在只想曦华平安无事,将他救出来。实话来讲,盘古斧给谁,荒邙如何,我确然无暇顾及了。我只想曦华回到我身边,我……” 步莨忽地哽咽,顿住了话语。 自从帝君被困入炽炼鼎,一路以来,步莨隐忍情绪,已然有些力竭神乏。 帝君在她心里一直都是巍峨耸立的高山,他坚实的的双臂,宽阔的胸膛,就是她安心之处。一眨眼的功夫,面前那座大山消失,冷风雪霜再无遮挡,扑面而来。 她颤颤巍巍地孤立站着,但必须强撑住,万不能垮。 过往帝君受伤,她即便难过担心,却不会如此刻这般坐立难安、惊恐无措。这次他是真的陷入生死未卜之地。 她比任何人都惧怕惶恐,不安更如荆棘密布在心头,缠裹心肉,痛得她想哭喊出声,却竭尽地将情绪压下来。 因为她不可以软弱,帝君还等着她去解救。 澧兰见她未再开口,紧抿的双唇微微发颤,怕是情绪濒临失控。泪水在眼眶打转却皱眉强忍,想必十分担忧,真是难为她苦撑。 澧兰拍拍她肩,安抚道:“你要相信帝君,既然他是神帝,就不似我等这般小神仙,就算是炽炼鼎又怎能轻易毁了他神体。兴许他也正在鼎中想办法脱身。但你过来天庭同大家商议对策是对的,此事的确棘手,毕竟涉及到荒邙和众生。放心,我们定会帮你解救帝君。你先同獬豸去天宝殿同天帝交代此事,我去一趟天刑殿通知阿止。” 步莨点点头,擦了擦眼睛,道过谢,携着獬豸火速前往天宝殿。 *** 天庭天宫天宝殿。 天帝面沉目肃地听完步莨的陈述,久久未言。 直到澧兰神君和法华尊者赶至天宝殿,就听天帝一声洪亮怒斥:“胡来!他简直就是胡来!!” 天帝拍案而起,负手在殿上来回踱步,长吁短叹,时而自言自语,时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厉声痛斥。 良久,他才转身望向早已来到天宝殿的沅止,问:“尊者可有计策?” 沅止上前道:“此事的商议还需将破军星君摇光唤来。因她同帝君一同负责荒邙的封印。此事必须考虑最严重的后果,即封印被盘古斧破除。届时帝君怕在鼎中受伤无法出力复原封印,就得由我和摇光联手修复。” 天帝点点头:“此事的确马虎不得,任何状况的发生都得考虑在内。”说罢,他即刻派仙鹤前往蓬莱仙岛将摇光唤来。 远在蓬莱仙岛,破军星君摇光正同夫君——蓬莱岛主,商量明年的仙花会应当增加些什么种类的花树,一听仙鹤传音的情况,顿时惊诧,立马换上白色战服。 因事态紧急,耽搁不得。她便直接让其夫君幻出真身,驾着夫君的真身火速赶去天庭参加会议。 *** 天宝殿的议会总共商榷了两个多时辰,制定好计划后,大家决定次日清晨去天虞山取出盘古斧,就直接赶去荒邙。 步莨暂在百花殿住一一宿,可她整日也未合过眼,坐卧难安。 半夜时分,她走出寝屋,跃上房顶。天庭离星河最近,漫天的繁星一望无垠,闪烁耀眼光芒,亮堂堂就跟白日里似的。 步莨仰头望着一片星空,帝君曾为她用法术施展过星光般的各种景致。 “曦华……”步莨轻声低唤,好似他就在眼前,就在身边。 “等救你出来后,我往后什么事都听你的。你不让我喝酒,我便滴酒不沾。你不喜我私下同伍峯谈心,我便再不会去做。你说喜欢看我穿梅红色的裙裳,我就日日穿给你看。你还喜欢我做什么?等你回来,一一同我说。” 对着星辰倾诉,细语呢喃中全是她的惦念。眸中倒映的星光渐渐模糊成零碎光点,几滴晶莹从眼尾滑落。 分卷阅读223 />忽听到动静,步莨赶忙擦干眼泪,看到来人,扯了扯笑颜:“兰姐姐。” 澧兰岂会瞅不见她眼里的水光,佯装轻松的样子委实令人心疼。 澧兰坐在她身旁,故意用胳膊肘撞了撞她,打趣道:“分别一日就开始相思了?小别胜新婚呢!” 步莨抿唇笑了笑:“兰姐姐莫要笑话我,尊者忙于天刑殿事务之时,云瑆说你经常寻借口过去,可是巴不得天天见着吧。” 澧兰羞窘地清清喉咙,自家娃早晚要把她这娘亲卖了。 她忙转了话题,笑着道:“话说在帝君同你成婚前,天庭仙子们都传言他看似温柔实则却是个不解风情的神仙,还断言他定孤身一生,你可知为何?” 步莨好奇心顿时被勾起,盘起腿,直巴巴瞅着她:“为何?” 总算转移了她的心思,没方才那般黯然伤色。澧兰暗自一喜,接道:“阿止曾同我说。有一次东海龙王那儿办喜事,盛邀天界各仙。喜宴上,有爱慕帝君的女仙同他敬酒,趁着酒意装醉,竟蓄势要倒在帝君怀里。你猜怎么着?” “怎么?”步莨胃口吊得足,两眼晶晶亮。 “她就以一种十分别扭的欲躺下的姿势,被帝君禁锢在旁边,浑身还冒着寒霜之气。”澧兰道:“帝君一边神色自若饮酒,一边微微笑言:即然仙子有些醉意,本君的霜气可助你解酒,如此,仙子就不会在其他仙家面前举止失态了。” 话说完,澧兰哈哈笑出声,步莨愣了愣,脑中补着那情形,忽就笑得合不拢嘴。 “是不是很不解风情?”澧兰问道。 步莨眼泪都笑了出来,点头道:“他竟是这般严肃冷淡之人吗。哈哈!我有些同情那位女仙。” 澧兰又道:“这还不是最出名的不解风□□件。奠定了帝君在女仙心中遥不可及的形象,是源于一位女仙送礼。” 步莨擦擦眼角,道:“他还做过更恶劣的事?” “若不是阿止说给我听,我也没法信的。且说众仙周知帝君喜爱梅花,有位女仙恋慕帝君多年,一日她去天虞山送上一木盒,盒中放着一支亲手做的梅花枝,枝下绑着一缕长发。” 步莨惊讶:“那是求爱啊?” 送礼若绑有长发,就是暗示对方。若也有情意,三日之内,便也取一缕长发绑在上边,将其归还,意为情投意合。若没有此意,则无需归还。 澧兰笑道:“的确如此。但帝君的回应,可谓前古未有。他将礼盒退还回去,女仙欣喜若狂,以为帝君对她有意,当她揭开礼盒,傻了眼。物件原封不动,还附带了书信,帝君写道:梅花花萼乃红褐色,并不是梅红色。仙子下次送礼给仙家可多注意细节,其他问题不大。” 步莨道:“他这是点评礼物吗?” “可不是嘛!”澧兰调侃道:“一本正经地评价女仙送的求爱礼,还给出无法反驳的建议。那女仙再也没敢给他送礼了。” 步莨听得是哭笑不得。她曾疑惑过,帝君无论容貌和修为在天界都是数一数二的优秀,竟许久未曾有过仙侣,也未见有女仙献殷勤。原来是被他给挡了,直接断了自己姻缘。 当初她于众仙之面,同天帝恳请赐婚,当真是手心冒汗,忐忑不安。却没想如此顺利,帝君竟未拒绝。 如此想来,莫非帝君心里早就有了她?他却不自知吗? 步莨心头不由泛起丝丝甜蜜。 两人在房顶彻夜长谈,直至天光微亮。 步莨起身拍了拍衣裳,迎着曦光,仿若那是他眼中的光。 “走吧!”她眉眼飞扬着自信。 4、第八十四章 … 荒邙边界, 寸草不生,风沙滚石。 四周是不见尽头的黄沙荒漠,矗立着大小不一, 形状各异的风化沙石。沙尘遮住了烈日,显得几分晦涩阴沉。 高空中, 有一亮红色物体,正是前不久用极寒之冰修复的七星塔, 那红光正由塔内的祝融火散发出来。 步莨和澧兰到达时, 就见一青色身影靠坐在荒漠中一大石旁, 显然早已候在此处。 见到她们, 翊圣真君目光顿了顿,好似没料到澧兰神君会来。 他站起身,颔首打了个招呼:“阿莨将神君请来,是担心我不信守承诺吗?” 步莨冷漠看着他, 未开口回应, 袖中攥紧的拳头显露她隐忍的怒意。 澧兰走上前, 冷讽道:“看来翊圣真君当初在仙会说的话也都是些哗众取宠的玩笑话, 怎可能真的喜欢阿莨?你的确并不在乎阿莨的死活,否则又怎会让她取盘古斧?” 分卷阅读224 r />翊圣真君问道:“此话怎讲?” 澧兰道:“步莨为浑沦, 同盘古斧势不两立,这斧可劈裂她身躯,将她斩灭世间,你竟不知?” 翊圣真君愣了一瞬,望向步莨, 她眼中除了冰冷,就只剩恨。他的确未想到过这个问题,他怎可能真的想伤她。他本可将步莨吸入鼎中,以此威胁帝君交出盘古斧。可他终究不想伤着她,才反了一计,用帝君的安危威胁步莨。 翊圣真君张口,话语在喉间滚了半晌,却又咽下去了。如今再解释没甚意义,她应当也不会再信他。 收了笑面,他开门见山道:“盘古斧呢?” 澧兰提出条件:“我们必须见到炽炼鼎,再亮出给你看。” “可以。”翊圣真君并未迟疑,伸手一旋,炽炼鼎瞬间出现在他手掌上方。 步莨目光一聚,拧着眉盯看鼎腹,帝君就在那里,也不知他现下情况如何。 “神君可以将盘古斧亮出来了吗?”翊圣真君问道。 澧兰抬手朝上空一扬,只见十丈开外,一把巨大蓝身褐柄的斧头悬在半空,周身外罩着白光,正是法华尊者设置的禁制。盘古斧神力强大,只有尊者的禁制才有效。 而法华尊者同摇光正隐在五十丈外处,聚睛探查,静观其变。再往后推百丈远,正是大殿下昱绪奉天帝之命,率领百千天兵神将严正以待,以防荒邙一旦破裂,阻止邪祟趁机逃窜。 澧兰道:“待真君将北霁帝君放出,我便解开禁制,真君可自行去取斧。” 翊圣真君却笑着摇头:“不若我将炽炼鼎交到你们手中,而后你将盘古斧禁制解除,待我拿到斧,便念咒法放出帝君。如此大家都能满意。” 步莨忍无可忍,横眉厉声:“此办法全然对你有利,你当然满意!我可不满意!你如何保证拿到盘古斧后就会放出曦华?倘若你反悔,纵使我们手握炽炼鼎又有何用?你不念咒法,我们照样无计可施!” 翊圣真君静默一瞬,忽问:“阿莨不信我吗?” 步莨怔了怔,有那么一瞬间,好似看到那一夜,沈霄眼里的伤色,无力又苦涩。她分不清他究竟何时模样是真,何时是假,仿佛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人,脑子里又在想着些什么。 就拿当初在人界时,李舒平曾对她说的:沈霄经历几次生死和重创,遭人背叛,被皇室暗算。位高权重之人如他,已不可能将真正的心思显露出来,即便他的话语听着真挚诚恳,也任你分辨不出真假。纵然全部是真,他也会让你觉得一半是假,如何能让他人掌控自己的弱点和心理。 步莨想,翊圣真君大抵也是如此。 因为炽暹的事,他许再也未信任过天庭。而初次在天庭偶遇时帮她入天庭,以及在天虞山那日清晨将梦魇中的她唤醒,这些都是真。但也无法掩盖他如今做的一切,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俨然放弃了作为一个神仙的职责,更是泯灭所有善意。 自私、狡诈、冷血,是他最终的选择。 “对,我不会信你,你不值得让我相信。”步莨一字一句说得坚定。她看到他眼里闪瞬而过的惊讶和失落,依旧视若无睹道:“所以,要不听我们的,要不彼此就耗在这里,对峙下去。” 翊圣真君面容僵住,却只须臾便恢复一派自若。他摊手,威胁道:“既然如此,就再耗个八日,将你夫君化炼为丹如何?” “你!!”步莨双目怒红:“好啊!你若将我夫君炼为丹,我便爆裂身躯随他而去!如此也算与他生死相随!而你,拿不到盘古斧,就等着被剥去仙籍,打入十八地狱一辈子生不如死!” 翊圣真君听得她要爆裂身躯,面色瞬沉。 澧兰见两人争锋相对互不退让,从中劝道:“不如我们彼此都退一步如何?我随真君到盘古斧旁,炽炼鼎交给阿莨。我一旦解开禁制,就同你一起握住盘古斧,真君便念咒放出帝君,我便松手,盘古斧交给真君。” 翊圣真君默思了稍刻,便同意她的提议,只是叮嘱步莨再离远一些,这才将炽炼鼎推向步莨,落在她手上。 步莨小心翼翼捧着炽炼鼎,看了眼,从外看去,根本就是个普通的鼎,鼎腹内部漆黑一团,窥探不到任何。 忽而炽炼鼎从她手心腾空而起,渐渐变大,鼎腹开始变得通红,就如那日将她吸入时的情形。一阵炽热火光霎时从鼎□□出,只待帝君从那道光中出来。 澧兰同翊圣真君来到盘古斧前,盘古斧认出了他,开口道:“你们姐弟两倒是轮着来劈荒邙。” 翊圣真君淡道:“你就不想我将炽暹救出来吗?” 盘古斧蓝光一颤,忽而冷哼一声,未再开口。 澧兰捻诀 分卷阅读225 解除禁制,一手握在斧柄,翊圣真君握在一旁。澧兰朝他颔首提示:“真君可以念咒了。” 翊圣真君单手执于身前,默念咒法,只见不远处的炽炼鼎迅速旋转。步莨紧紧盯着鼎口一瞬不眨,忽然一道白色身影闪出,落在地上。 步莨心下一提,冲过去将他扶坐起,唤了声:“曦华?”她定定看着他苍白的面容,眼里顿时蓄满泪。 帝君摸了摸她脸颊,安抚道:“我没事,只是乏力些,很快就恢复。” 步莨点点头,眨了眨泪眼,只要他平安就好,见着他,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翊圣真君面无表情看了眼两人,这才拉回视线,道:“神君可以依照约定松手吧?” 澧兰并未迟疑,直接松手,飞离至步莨和帝君身旁。 澧兰方离开,翊圣真君正要提起盘古斧,一道白光猛然间打向翊圣真君胸口。 翊圣真君腰间青竹一闪,瞬间化作巨大花斑蛇接住了袭击,惨叫一声被打歪在地。 眨眼功夫,沅止和摇光已立在翊圣真君身前三丈远。方才那一掌正是沅止打出的。 听得风声呼啸,沙尘卷起,半空顷刻间围满了天兵神将。 大殿下昱绪提枪横指:“还望翊圣真君放下盘古斧,束手就擒!天庭许会从轻发落!” 翊圣真君淡漠环视周围,爽声哈哈笑道:“真没想到捉拿我区区一个真君,需要动用如此阵仗,天帝太抬举我不是?” 沅止双手结印,即刻设下结界将盘古斧和翊圣真君一同罩入其中,冷声道:“休要废言,弃械认罪,本尊可饶你性命!” 翊圣真君却是不疾不徐道:“你们不知盘古斧虽可被禁制,是因神力无法施展吗?器为之器,需用器者方能发挥作用。其神力固然也需使用者施展,不然一个斧头是要自己去劈?连荒邙的封印都能斩裂,你们的结界于握有盘古斧的我而言岂不是形同虚设。” 众人面色皆凝重,怎会不知盘古斧被人使用时的威力。但救下了帝君,便能专心对付翊圣真君,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摇光白枪一握,立刻轰鸣作响,枪灵迫不及待要大战一场。 她道:“祝融火七星塔岂是你说劈就能劈裂的?饶是炽暹当初也是劈了三次才成功,如今的盘古斧更因对炽暹的私心而受了天罚反遭侵蚀,神力已大不如前,待你还未将其劈开,就会被我们擒拿,倒不如痛快些伏法!” 翊圣真君不以为意道:“那便看看是我劈裂在先,还是你们擒拿我在先!不过……” 他忽而看向步莨几人方向,接道:“你不相信我,找来这么一大帮救兵,我是否也该反悔?” 说罢,只见炽炼鼎红光暴涨,顿时将澧兰、步莨和帝君三人圈入其中。 半空的沅止见状,惊得就要飞落过来。帝君喊道:“你只管拿住他!澧兰无碍!” 虽忧心澧兰的安危,但得到帝君的许诺,沅止沉着脸收了脚步,专心对付翊圣真君。 而花斑蛇也立起了身,护在翊圣真君身旁。一神一兽正同众神将对峙中。 战事一触即发,只待翊圣真君举斧劈来。 却说被炽炼鼎圈入的帝君三人,正奋力抵抗鼎的吸力。 帝君抬头看了眼炽炼鼎,此物不除便是个祸害!他转身同步莨道:“阿莨,你用浑沦之力充斥鼎腹,越多越好,我在鼎中见到了红雾,此火无法将你力量融化。鼎壁可被你力量腐蚀,而且我已在鼎内布置了大量冰雾,削弱了火势,如此可将这鼎一举销毁。” 他虚弱的原因并不是被火炼了身躯,而是消耗神力削弱鼎内的日火,只待出来就将其毁尽。 步莨依言,额间即刻显露浑沦印,红发血瞳。红雾如云涌般从她身上不断喷发而出,浓雾弥漫,卷曲盘旋,再一丝不剩直冲鼎内。 不消片刻,炽炼鼎一阵晃动,鼎腹红光更盛,好似要烧穿般,整体通透亮红。 远处的翊圣真君观状顿感不妙,欲念咒将鼎召回。 恰时,鼎腹裂出刺眼火光,只听嘭的巨响,炽炼鼎瞬间爆裂开来,碎片飞窜。红雾如数遁回步莨体内。 因爆裂的冲击,鼎中的烈火纷纷散落在荒漠地上。北霁帝君迅速结印,四周寒风顿起,飞雪漫天,将火势渐渐压下。 见澧兰无恙,沅止松了口气,朝翊圣真君扬声道:“如此你还有何能耐?若想劈便劈来吧!本尊已无耐心同你耗下去!” 翊圣真君却才明白局势已然不利,面色再无轻松。他二话不说,举起盘古斧,朝结界劈去,结界如卵遇硬石,瞬间破裂。 沅止、摇光同众神凝聚法力迅速攻去,却被翊圣真君青光罩 分卷阅读226 如数阻挡。 盘古斧同他是此消彼消,此长彼长。盘古斧需要他的神力来展露自己的力量,而相应的,也会大大增强他的攻击和防御。 “你们中又有几人见识过盘古斧真正的威力?”翊圣真君紧握斧柄,高高举起。 只见斧柄越来越长,斧头越变越宽。在众将惊讶咂舌中,盘古斧仍在极速增大,好似要遮住这天似的。 北霁帝君凝目望去,转身对澧兰和步莨叮嘱:“速速离开,越远越好!快!” “你呢!”步莨不安地扯住他袖口。 帝君柔声道:“我必须护住七星塔,你放心,我保证自己没事,快同澧兰离开,听话。” 澧兰也是忧心地看了眼远处的沅止,可现在只能让他们专心,不可拖了后腿扰乱他们注意力。 两人即刻离开,直到百丈远处停下来观战。他们方转身,就见前方盘古斧蓝光亮闪如昼,猛地朝一边劈下,荡起巨大风浪。 声音震耳欲聋,仿佛劈裂了天空般,大地都在颤抖不安。尘土肆虐、风沙怒号,漫天的沙石,看不清前方状况。 直至一阵清风荡过,风止沙落,只见荒漠中陡然出现一条百丈长,七八丈宽,不见底的深壑。 众人顿愕目,这便是盘古斧的威力。却还只是力量被大大削弱后的表现,远古鼎盛时期,其力量可见一斑。 未能扛住的天兵神将则被掀飞不知所踪。 大殿下昱绪正同花斑蛇缠斗,帝君、沅止和摇光则全力对付翊圣真君。 在远处观战的步莨浑身僵住,因盘古斧的威慑,令她不由自主心生悚惧。 澧兰察觉她的状况,握住她手给予她些微安抚,这才发现她手臂在微微发颤,看来心底的恐惧至今消散不去。 “不用担心,待此事解决,盘古斧会被重新封印在天庭,如此你也无需再忧虑了。” 步莨目光定在帝君身上,僵硬地点点头:“我没事,只是……有些不太自在而已。” 澧兰甚也未说,两人默在远处继续忧心忡忡地观战。 帝君和沅止施法想分离盘古斧,可盘古斧就像是翊圣真君的分体一般,斧柄之下延伸树枝一般,将真君手臂紧紧缠裹。 “将他手臂砍了就是!”沅止挥手斩去,白光如厉刀,风驰般杀去,却被翊圣真君手臂外的青光罩轻松挡住。 摇光几分不容乐观:“盘古斧护住他身躯,我们的攻击无法近其身。昨日竟未料到盘古斧会如此护着他,将神力不断导入真君身上。若破除不了他的结界,便只能任由他劈裂七星塔。” 帝君道:“盘古斧想救出炽暹,自然会助他一臂之力。七星塔绝不能被劈裂,后果难以估计。” 他沉思稍刻,传音道:“我去引开他,同他斗法。待他再次举斧劈来,届时所有力量都在斧头上,你们二人攻其后背,即刻斩断他手臂。” 沅止眉头一皱:“如此冒险怎行!你如何抗得住?你身子不佳,不如我去诱敌。” 摇光也不甚赞同:“此举太冒险,正面迎击,谁去都必受重伤,万万使不得。” 帝君神色沉肃:“正是我神力有损,他身后那一击至关重要,出不得差池!交给你们二人才为妥当。容不得多想了,立刻出手!” 帝君飞身过去,立在翊圣真君身前,双手结印,瞬间凝结万千冰刀,接连不竭地飞速刺向翊圣真君,砸得青光罩砰砰作响。 “呵!”翊圣真君轻蔑一笑:“帝君可真能逞英雄,你既不怕死,我成全你如何?”他果断抬手,将盘古斧高高举起,猛地朝帝君身前劈下。 “曦华!!!”远处的步莨惊谔看着这一幕,心脏都停了跳动。 她欲飞去,被澧兰一把拽住:“帝君此举定有计量,先静观。” 步莨眉心直皱成了深川,银牙几欲咬碎,忧心如焚地看向远处黄沙飞扬之地。 风沙吹散,血腥味传开,那血正是翊圣真君手臂滴落的。 帝君的计策无误,盘古斧蓄力时,正是翊圣真君神力最弱之时。却也出了些偏差,他手臂被重创,却未完全断裂。斧柄上延伸的枝干更是缠紧他手臂,填补伤处。 帝君结界阻挡了部分盘古斧的力量,身躯仍受了大部分冲击。他跌跪在地面,口中喷出的鲜血直流在衣裳。 “帝君果然聪明。”翊圣真君嘲讽十足:“可再完美的计策也憾不动强大的力量,你所做的努力只不过是绣花摆设。” 帝君寂然未语,撑着身子站起来,身形不虚不晃。他双手握拳,只听一声声龙吟虎啸响彻天际。双头冰龙凝于空,猛虎结在地,四周寒风凛冽,刺骨割肌。 分卷阅读227 r />“不过是虚有其表!强弩之末!”翊圣真君再次举起盘古斧。 沅止见状,正要过去帮他。却听得帝君传音:“待在那儿!他不会放过我,再有一击,你们必须成!我尚承受得住。” 翊圣真君好似真要置他死地,毫不犹豫直接劈去,也不顾身后的沅止二人是否会再重创自己手臂。 与他而言,此时脑中唯一念头就想将帝君杀死,这个念头强过劈开荒邙。仿佛这样一来,心口郁积的痛楚就会烟消云散。 斧头劈出的蓝色厉光犹如毁天灭地的利刃,荒邙发出天摇地动般的震颤。隐约看见巨大冰龙缠裹蓝光,拖住蔓延的力势,听得猛虎声声威啸,震迫人心。 四周静止,沅止施法吹散灰尘,众人却被眼前一幕怔愣了眼。 翊圣真君跪在地上,右肩已被斩裂了一半,血涌如泉,身躯半数被枝干包裹,仿若成了盘古斧的手臂,就像傀儡…… 翊圣真君愕然望着前方——那红发如妖的身影,正用红雾幻出的巨大双手,徒手接住了盘古斧。 她身后红雾如罩,将北霁帝君护在其中。 如此惧怕盘古斧的她,竟不顾一切冲了上来,此刻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有的只有坚定和怒色。 “阿莨……”翊圣真君除了唤出这句,他已不知还能说什么。 “阿莨?”帝君捂住胸口,心脉破损,他确受了重伤。他强撑站起来,想走过去,却被红雾阻挡。 “你快离开!”盘古斧对浑沦有执念,他不得不严厉喝道。 步莨忍受盘古斧袭来的阵阵力量,正撕裂她身体般的剧痛。但她必须护住身后之人,那是她的命! 盘古斧低吼一声,终于开口:“浑沦!!就怕你不来!!” 帝君一听,猛得惊出冷汗,慌忙朝翊圣真君喊道:“快将盘古斧扔了!” 翊圣真君的手臂全然被盘古斧控制,已不听使唤,体内神力也被逐渐抽取。 帝君又朝沅止大声喊道:“赶紧砍断他手臂!!他会伤了阿莨的!” 沅止飞身幻剑砍去,却已来不及……翊圣真君的青光罩瞬间暴涨开来,阻隔了所有攻击。 盘古斧威压阵阵朝步莨袭去,步莨浑身似断筋裂骨般的剧痛。 “啊!!!”她仰头高吼,双目红光厉闪,红雾从她体内如潮般涌出,盘绕斧身,将其层层裹实。 蓝光透出红雾,红雾再裹住,如此反复较劲。一个要斩裂对方,一个不遗余力要侵蚀对方,互不相让。 “伤我夫君!我定要你永世不复生!!” 随着步莨的怒吼,周遭百丈内风卷沙尘,地拆天崩般的激烈。巨响如破天之雷,轰鸣阵阵。 良久,四下寂静,风停尘止。 只见一处空地,翊圣真君躺在地上,面如死灰,双目失神。半身缠着枝干,只不过那枝干末端没有了斧头。 大殿下昱绪命天兵用捆仙绳将其捆住,只待回天庭天刑殿给他定罪。 昱绪望向另一边,沅止、澧兰和摇光正站着看向地上的两人。澧兰更是侧过头,靠在沅止肩膀偷偷抹泪。 那地上坐着的正是帝君和步莨。 步莨力气全失,软软地靠坐在帝君怀里,红雾丝丝缕缕从她身子各个地方溃散,止不住似的。 “曦华……”她连睁眼的力气也没,说道:“如此,再也没谁能再用盘古斧威胁荒邙了,你便无需操心太多了。” 帝君清了清喉头的酸涩,吻在她额头:“荒邙岂能比你更让我操心?所以你快些好起来,我才安心。” “好啊,我快些好起来。”她笑了笑:“好起来整日让你操心个够,好吗?” “嗯!”他忙点头:“当是再好不过。” 步莨喘了喘,气力随着红雾的消散而被抽离,连四周空气也变得稀薄。她费力地想睁开眼,却只掀开点缝隙,但也足够看见他了。 长长的睫毛像羽扇,清朗的眼眸像星辰,微红的嘴唇如染了花——是她爱极了的模样。 “曦华……看不够呢。” 她已说不出完整的话,但帝君听懂了。他用手摸了摸她眼角的泪,笑得温柔:“往后多的是时日看,看不够便连睡觉也不要眨眼。” 步莨被他逗得咯咯笑出声,闭上眼,她的确没力气了,意识也有些不清。声音极轻,呢喃着什么。 帝君未听清,耳朵凑在她嘴边:“你再说一遍,我耳朵不太好使,没听清。” “我很想有个孩子……好遗憾……没有同你的孩子……” 分卷阅读228 帝君眸眼一颤,泪水顿时如雨落,双臂将她抱得紧,埋在她颈边:“会有的,等你身子好了,我就多努力,我们会有孩子的,会有的。” 声音发颤,他控制不住地惶恐颤栗,回天乏术,挽救不了…… 直到步莨身子化成红雾,再没法拼凑起来,红雾盘绕在帝君身旁,久久未离去。 “夫君……谢谢你愿意爱阿莨。” 他听到她最后的话语,却抓不住那团渐渐消失的红雾。 帝君颓然坐在地上,低头掩面。没有哭声,只有肩膀在抖动。 85、第八十五章 … 步莨形销身陨后, 帝君便带着她掉落在地的遗物——他曾亲手制作给她的紫玉梅花簪和梅花手链,直接回了天虞山。 他靠坐在崖边那棵梅花树下,抬手施法, 扬起一阵寒风,将梅花树上的梅花如数卷落在地, 一片不剩。 这是第一次,吹落这棵梅花树上的花。只剩光秃秃的树枝, 显得格外孤寂残败。 “赏花的人已不在, 这花开得再娇艳多姿, 又有何意义?” 帝君垂眸, 漠然看着满地散落的梅花瓣,眼前倏然浮现步莨含羞的笑靥。她只要害羞,尤其同他肌肤相亲时,白皙的脸蛋就会晕开梅花瓣般的红。 帝君蹙了蹙眉头, 拂袖将一地落花扫荡清除。他根本没办法想起她的笑脸, 一切都令他……害怕! 帝君挫败地闭上眼, 关上了满目悲痛。 “我总说要护住你, 我发誓会护你安生!!”嗓音暗哑,他颤得有些喘, 停了下来。 咬牙握拳吸了两口气,继续道:“可我却一次次地失去你……最终还是你奋不顾身来保护我。你明明害怕,小小的身子顶住盘古斧的威压,其实你本该惧怕的。却为了我……” 帝君再也隐忍不住,眼泪断续滑落, 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他比谁都清楚,步莨很怕盘古斧,是种源于本能的恐惧,那日他曾清晰地感受过。饶是如此,为了他,心底不由自主的恐惧与她而言便是不值一提,她可以瞬间成为一个勇敢的无所畏惧的斗神,皆是因为他。 可他并不想要她这么做,失去了她,自己活着如同敷衍苟且。 帝君单手捂住眼睛,止不住心口的痛楚,滴滴泪都凝结成了郁在心中的悲戚。 “阿莨……”他唤了唤。 “阿莨!阿莨!!阿莨!!!”一声比一声大,一句比一句嘶哑苦痛。 “你说谢谢我愿意爱你,不对啊!该感谢的那个人是我!可我还是想求你,不要那么爱着我,好吗!求你的爱少一些,求你给我留一些余地,让我在失去你时还有喘息的力气。” 人走了,所有的爱恋也被带走。他原本拥有满载于心的幸福,眨眼成了一贫如洗的乞丐。 不知在梅花树下坐了几日几夜。 待帝君回过神时,天虞山已覆盖了厚厚冰雪。他甚至不知自己是哪日降的雪,可只有这冰天雪地的凉才能稍稍舒缓心底的痛,麻痹一阵。 他揉了揉酸胀的眉心,低头不经意看到满是血渍的衣襟。是在荒邙时他吐出的鲜血,凝在了衣裳上。不免自嘲:一向洁身的自己竟忘记净衣。 帝君抬手随意捻诀,衣裳顿时雪白如新,跟这满地的雪色一般。 忽然间,他目光一顿,落在衣襟缝隙处。 有一缕红色的东西贴附在他衣襟,帝君伸手碰了碰,那东西飘了飘,勾缠住他食指。 他呼吸猛地一滞——这是浑沦的红雾本体?! 帝君即刻屏息未敢出气,就怕一点动静将它吹散了。指尖轻轻划了划它,微微导入些神力,它竟感应般抖了两下,顺势躺在他手心。 帝君惊喜过望,愣愣看着这红雾许久。倘若没有净衣,他竟不知道还有一缕浑沦攀附在自己衣裳上! 这缕红雾瞬间复燃他心头如死灰般的希望,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脑中忽闪过一个物件——凝魂灯,当初步筌从妖界带去魔界欲复活莲珣的宝器。 帝君刻不待缓,小心翼翼握住这缕希望,飞去魔界。 *** 三十年后。 魔界魔宫步雪殿,魔帝同帝君坐在庭院中。 “还是没动静吗?”魔帝看着石桌上的凝魂灯,灯上有一缕红雾绕着灯芯不停转动。 时而左旋转,时而右旋转,时而抖两下,有时又好似累了般靠在灯壁一动不动,就像在歇息。 可这灯内的红雾,自三十年前被帝君放入凝魂灯 分卷阅读229 后,便是如此,没有任何改变。 帝君曾因这红雾欣喜若狂,更因它的举止而一再认为步莨很快就会复活。 可随着时日捻指般度过,他一日日失落,甚至焦急烦躁到几次夜晚对着这缕红雾喊道:“你为何不赶快回来?阿莨!你就别折磨我了,我真撑不住的。” 他还试过温柔细语:“没日没夜地想,闭眼全是你,我求你给我些回应好吗?让我知道这番等待还有希望。” 他不想绝望,没有期盼的日子犹如眼前逝去了所有光彩。步莨是给予他心脏的养分,没有她,最终心如枯木,凋零腐朽,溃烂入土。 可无论他如何对着凝魂灯倾述,都无济于事…… 他几乎快接受这只不过纯粹就是一缕浑沦残留的力量,并不是步莨的残魂,她早已不在的事实。 可他又矛盾地无法接受,便日夜守着凝魂灯,等待如在万丈星河中寻获那零星光点的奇迹。 魔帝见帝君神色一瞬黯淡许多,只得劝道:“复活需要些时日,尤其阿莨真身陨败。听妖帝娄晟说,凝魂灯确然有用,但也因人而异,有几百年才凝聚魂魄的,也有上千年的。所以咱们也得有些耐心。” 帝君淡淡应了声,饮茶赏花未再开口。 魔帝字里行间是劝帝君心境放宽些,又何尝不是安慰自己,哪怕希望微弱如荒野的荧光那般渺茫,他也不停劝自己:阿莨定会回来的。 多年才得一女,爱之宠之,是他心头肉,骨中血。如何受得了失去她? 魔帝端杯呷一口莲心茶,他曾调侃步莨怎么偏偏喜好苦涩的茶。步莨说入口苦,但回味甜,先苦后甜总比先甜后苦要好。 如今她不在了,他反倒每日都要饮上几壶,想品着她口中的先苦后甜。 “说实话……”魔帝略顿,放下茶杯,看向帝君:“我心里对你颇有些埋怨……其实不是一些,是很深的埋怨。我将阿莨交给你,是希望她开心,也望你能护好她,她却因你屡遭险境。虽说她不是因你而离去,却同你脱离不了关系。作为父亲,我忽然觉得,你们的姻缘或许并不是最合适的姻缘。” 帝君握杯的手一紧,视线移在魔帝眼中,声色沉肃了几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阿莨若能回来,我也决不可能同她脱离夫妻情缘。她一日是我妻,此生,生生世世也只能是我妻。我不会开脱自己的责任,若是可以,我当是希望代替她承受死亡的苦痛。但这同我与她相爱是两码事,即便你反对,我断不会允许任何人从我身边将她夺走,包括你。” 口吻不容置喙,眼里的坚决也是不允撼摇。 魔帝默睇他片刻,忽笑着拍拍他肩头:“把她交给你,我才最放心。阿莨其实最听你的话,她永远都把你的想法放在首位考量,连我这个当爹的都十分嫉妒。” 帝君却苦涩勾了勾唇:“但有时候,她固执得没人能改变她的想法。” 比如为了救他而断送性命。 *** 是夜,步雪殿。 帝君褪下外裳,将凝魂灯提至床边,挂在床头。 看着里头那缕红雾也好似睡了般躺在灯芯旁,蜷缩成一团。帝君用手指轻碰它:“阿莨,一起睡吧。” 红雾似感应,缠在他指头上,裹了两圈。帝君笑了起来,道:“你缠着我该怎么睡?离开凝魂灯你就没力气了。快睡吧,听话。” 它倒像听懂了,果真就松开手指,又趴回灯芯旁蜷缩着。 帝君这才捻熄了屋内烛火。 他躺下来,侧头静静看着凝魂灯内散发的幽幽橘色光亮,呆茫了良久,闭眼入睡。 不知多久,浅梦间,听到细碎唧唧声,像小鸟叽叽喳喳叫唤一般。 屋里飞入了鸟儿不成? 帝君恍惚醒来,半睁开眼,寻声看去。这一瞧,愣是惊得他双目骤瞪,瞌睡全抛了个罄净。 只见凝魂灯上坐着个红色的小人儿! 帝君探看灯内,那缕红雾已不见踪迹,想来定是红雾凝聚成了小小人形。 他激动地坐起身,按耐住乱蹦的心脏和紊乱的呼吸,仔细端详。 这小人儿约莫有他半只手掌大小,脸上没有眼睛鼻子,但有耳朵,下巴上边还有条小缝隙。那唧唧的声音就是从缝隙里发出的,活像是嘴巴在说话。 小人儿坐在灯顶,翘着腿不知念着些什么。 帝君凑上前,伸手摸了摸她脸颊。她竟两只手臂抱住他手指,然后——放在嘴边,啄起来,像婴儿正在努力舔食食物似的。 帝君顿了顿,随即试探地缓缓导入神力于指尖。她便啄得更欢快了,十分愉悦的样子, 分卷阅读230 一边吃着神力,一边唧唧地发出欣喜的声音。 过了会儿,许是吃饱了,她便松开他手指。 帝君心下一动,用指尖挠了挠她肚子:“这么快就吃饱了吗?” “咯咯咯咯……”她笑出来,像浑身痒痒地开始扭动,躲开他手指。 帝君也不由欢喜笑起来,眼里氤氲起激动的泪雾。 等了三十年……心底都快绝望了,却没想她给了自己一个硕大的惊喜! 帝君将手掌摊开在她面前,这才发现她还未有眼睛,便小心翼翼将她从凝魂灯上捧了下来,搁在手心。 她一开始不太适应,滚了几下,似乎不满地哼哼两声。 随后,她试探地趴在他手掌,用手撑了撑,估摸觉得软软地很舒服,便直接躺了下来。忽而来回滚动,忽而又踢了踢腿,活动四肢。 “阿莨……”帝君忍不住唤了声。 她耳朵动了动,停了下来,耳朵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帝君凑近些,又唤:“阿莨。” 她慢慢站起身,张开嘴,发出些声音,他听不懂,却有点像幼儿学音。 这夜,帝君一遍遍唤着她名字,她也很有耐心地听着。没多久,许困了,便躺在他手心睡去。 帝君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低头亲在她脸颊。软绵绵像棉花般,却不凉,温暖的,她有温度。 “阿莨,谢谢你回来我身边……”他几乎哽咽,乱颤的心跳一直未平稳。 又细细端看几眼,这才将她放回凝魂灯内,她急需凝魂灯的力量助她复活。 *** 自从得知步莨有了动静,变成了个可爱的小红人儿,步雪殿一时间热闹非凡。 天界的有澧兰神君一家三口,魔界更不用说,漆伯、伍峯、魁首等人都是排着队要看望魔界公主。 最后帝君实在不太情愿他人过多占用他和步莨亲昵的时间,便言之有据地以不可打扰步莨复活为由,限制每个人一个月只可来看望一次。 魔帝作为父亲,自然不受约束。更是一天要跑来好几趟,恨不得就住在步雪殿。 确有两次,魔帝将凝魂灯偷偷藏在衣袖里要带去自己的千赭殿。由于过于紧张,东张西望的神情出卖了他。 帝君就像个鬼影似的,顿时就飘在他面前,冷着脸伸出手:“交出来,再有下次,你也限制一个月来一次。” 魔帝心里凉飕飕地:一个老父亲,还得偷偷拐女儿回屋,被别人霸占了还不敢吭声。 最后他只得苦往肚子里咽下,再不敢偷凝魂灯。 魔帝便把握每次来步雪殿的机会,听帝君说她喜欢食神力,他也伸出手指放在她嘴边。 正当他渡入魔力给她时,小家伙竟撇着嘴,忽就咳了起来,嫌弃地将他手指推开一边。 “嘿?你还挑食?你可是魔女,怎么能不吃魔力?” 魔帝欲再试,她竟发脾气似的朝他嗷嗷乱叫。魔帝却不恼,竟被她给逗笑了。 这脾气,还是步莨呢,没有变啊! 而魔帝最经常做的是教她唤自己爹爹,每日要在她耳边念叨好多遍,却不知这日后成了帝君最头痛的事。 *** 十年后,步雪殿,一日半夜。 帝君迷糊睡着间,床榻好似振动了几下,随即有什么爬在他身上。 他猛地惊醒,朝前看去,霎时倒抽一口气。 依着床头凝魂灯的微弱光线,清晰地看到一个光溜溜的,约莫一两岁的娃娃。 帝君喘了喘,不敢置信,他眨了一下眼。那娃娃就趴在他腹部,睁着圆溜溜的大眼,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他。 五官同步莨小时候一模一样! 帝君又抬头转身看了眼凝魂灯确认,那里没有了小红人儿。 他目光落回她身上,心绪难平。不做犹豫,赶忙起身,将她抱起来放在身边被窝里,身子光着可别着凉了。 女娃不哭不闹,任由他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 帝君靠在她旁边,仍是不敢相信,伸手颤颤地碰了下她脸颊,滑嫩嫩的,手感细腻,确实是真的,并不是梦。 “阿莨回来了。”他朝她笑道,眼里蕴着泪光。 步莨眨眨眼,忽而咧开嘴笑得甜,喊了声:“爹爹。” 帝君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整个人如冰雕般冻住…… 他赶忙纠正:“我不是你爹爹,我是你夫君。” “嘻嘻,爹爹……” 分卷阅读231 “我是你夫君!!” “爹爹。” “……?!!” 86、第八十六章 … 帝君花了整整三年时间, 才纠正了步莨对自己的称呼。 因她尚小,不太妥唤夫君,便教她喊他的名字。这总比喊他爹爹要好太多, 搞不好这爹爹喊着喊着就真把他当爹了! 当成了爹还怎么当他是夫君?对帝君来说,如今的步莨, 任何危险的念头必须遏止在萌芽阶段。 小丫头天生就好动,两岁就跑得飞快, 满魔宫上蹿下跳的。 吸取了帝君的神力, 加之浑沦残留的力量, 步莨便有天生的法力, 小小个也能飞檐走壁,帝君恨不能用捆仙绳绑住她。稍微没看住,一溜烟的功夫就没了人影。 五岁开始,步莨就去练兵场同魔兵切磋武艺。 帝君给她新做了一根鞭子, 暗红色的木藤鞭十分合她意。天天带在身上, 爱不释手。也是最令魔兵惧怕的武器, 每天练兵场上都能听到哀嚎求饶的声音。 七岁后, 魔兵再不是步莨的对手,她便想让伍峯陪她练功。 有日夜里, 她将这想法不经意同帝君说起,哪知帝君断然拒绝:“你可找傀首或者漆伯,不可找伍峯。” 步莨从被窝爬起来,撑在他旁边:“为何不能找伍峯?傀首厉害的是幻术,漆伯年纪大了我怎好与他切磋?伍峯武艺高强法术也厉害, 又身强体壮,当是陪我练功的最佳择选。” 帝君听着那句‘身强体壮’,霎时就面色青了几分。按照身强体壮,他也如此,步莨每日同他睡一床榻,怎看不到吗?非得找别人。 他有理有据地分析:“傀首精于幻术,你也可多学习,你曾经就被他幻术骗过。他不仅精于幻术,还有傀儡术,也有助于你增强修为。至于漆伯,他只是面上看起来年老,但他身子骨同年轻人一般硬朗。魔族寿命虽不如神仙,却也算是六界中较长寿的,你不可以貌取人。况且漆伯精通鞭法、剑法、枪法,百般使得厉害,怎不找他?” 步莨却仍坚持:“为何就不能找伍峯?” “为何偏偏要找他?”他反问。 步莨脱口就道:“因为伍峯对我好,我喜欢他!” 帝君愕得两眼瞪似铜铃,脸色沉得跟涂了锅灰似的。 结果步莨就因这无心的话,被帝君禁足在步雪殿一个月不得出门,并被威胁道:往后若再说出喜欢伍峯这等话,就禁足一年在房间! 被禁足的步莨第二日就受不住了,冲到庭院,对着那正悠闲惬意品茶的男人,撅嘴不服道:“你又不是我爹爹!作何管着我!” 帝君慢悠悠啜茶,扬着淡笑,抬眼睨向她:“我是你夫君,自然也就有权利管着你。” 步莨气得跺脚,话没思索,冲他直嚷嚷:“你才不是!我没有你这么年纪大的夫君,我这么小,怎么就嫁人了?我要改嫁!我要把你休……” 帝君蹭地站起身,面无表情立在她面前。眼里刮着寒风似的冷意惊得步莨立马闭嘴。 高大的身躯仿佛随时压下来的雷云,她连呼吸也窒了几拍。吓得噤声,瞬间就低头,撇着嘴一动不动。安安静静,乖巧得很。 帝君微微弯身,轻拾她下巴,定在她眨巴的眼中:“你再说改嫁或者休夫?嗯?” 步莨忙不迭摇头,就怕他不信,脑袋摇得眼睛都快晕了。 “喜欢伍峯?”他又问,语调扬了扬,几分威胁她还是听得明的。 步莨又摇头:“不喜欢不喜欢!” “那你喜欢谁?”知道她心智早已不只七岁,才敢这般诱导出她的话,但她仍是小,如此问来,确是自己着急了些。 他哪里容忍得了她喜欢别个人! 步莨听言愣了愣,脸颊不由就飘起两多红云。“喜欢夫君……”她把话含在嘴里咕哝出来,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口。 帝君委实没料到她回答得如此爽快,尤其羞涩时眼睛闪烁的模样,就像情窦初开的娇俏少女。那嫩红的脸蛋宛如新鲜采摘的果实,诱得他手指几乎快忍不住抚上去。 他赶紧松开手指,坐回石凳上,一边倒茶一边淡然开口:“减为十日禁足,倘若再胡乱说出喜欢他人的话,便加十倍。” 从一个月的惩罚减至十日,步莨顿时像得到礼物的孩子,笑逐颜开。 她忽就跳到帝君面前,身高恰恰好,她下意识倾身凑了过去,亲在他脸颊…… 这一亲,两人都愣住。 帝君更是呆怔得连茶水满了杯也未察觉。 分卷阅读232 双唇触及他微凉的脸庞,步莨睁了睁眼,像被雷电震过,猛地惊醒,弹跳开。 步莨摸了摸自己嘴唇,方才鬼使神差地亲过去,可这个动作竟在她心底自然得半分突兀也没有,好似做了无数遍。 是她复活前与他在一起生活的本能反应吗?他们曾如此亲密?亲密到她会主动去亲他。 步莨看都不敢看他,转身就跑开,脸红得似晕染了红花汁,直染遍耳朵根,发烫发热。 但她嘴角抑制不住地弯起了笑,心情如漾出了一朵花般愉悦。 直到步莨离去,帝君仍愣在当下,茶水洒了一桌,直到滴落在地,他才恍然回过神。赶忙将茶壶立好,拂袖一过,茶水顷刻散除。 帝君伸手触碰方才被她亲吻的地方,灼热的感觉清晰传开,微红了脸。 帝君低头失笑,原担心她不知何时会开窍,所以将她日夜困在身边,其实这已然有些强势。的确是他急于求成,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她的心就移到了别处。 细细想来,步莨的心定然不会变,无论是否重生,就像有一根无形的弦从她心口延伸,早已悄然无声地续在了他的心口上。 她注定同他生生世世为夫妻,他又瞎操心个甚么。 *** 八年后。 步莨觉得最近有些怪,也不知是帝君怪,还是自己心思出了些问题,总爱胡思乱想。 想的东西害臊又一致——夫君光滑紧实的身躯。 这得源于帝君有一日带她去天虞山泡温泉。 往常泡温泉,彼此都穿着内裳,那日出了些令她意想不到的情况。 两人正泡着,帝君先起了身,步莨不经意抬头看了眼,不知是否错觉,他的内裳浸过水后,变得比平日里泡水后要透明许多。 贴在肌肤上的布料就如同蝉翼一般透明轻薄,几乎能看出他肌肤的色泽和紧致。 步莨哪里见过他敞露的肌肤,更是傻眼般盯着看。从线条优美的肩胛,到宽阔的胸膛,窄实的腰腹,一路下移,目光好似成了他身上的水流,顺着就往下淌…… 这才发觉他裤子也是透明得跟没穿似的! 视线轻而易举就定在了某处,连自己脸颊烧得通红都不自知。 “脸这么红?泡太久便出来吧,可别又晕了去。”帝君站在池边走到她旁边提醒道。 这么近的距离,抬头就能看见……那小山包!鼓鼓的,好似还在涨大般,那形状清晰无比。 脑中恍惚闪过一个画面,比此刻更清晰的画面!她竟见过这真身! “阿莨?!怎的流血了!” 帝君两脚踏回池内,蹲在她身旁,直接脱下衣裳,帮她擦鼻血! 步莨这才回过神,愣愣看向他。欲哭无泪!看了小山包就流鼻血,脑子里都是那物,丢人!不如直接晕过去吧! 这般想,那日她就真闭眼晕了过去,装作泡久伤身的虚弱模样。 还有一次,在步雪殿。 因为步莨有沐浴的习惯,有一夜里,她沐浴完回到寝殿。 刚推开门,好家伙!帝君赤身站在屋内,手上挂着衣裳,当真是□□,赤条条! 垂落臀肌的墨发遮挡了不少肌肤,可侧身的轮廓线条清晰明了。 帝君听得动静就要转身,步莨吓得慌忙大喊:“别!!”可话没说出口,已经来不及。 什么叫秀色可餐、宽肩窄臀、肌肤紧实、龙飞昂扬,她是一次性过目……不忘! “洗完了?”帝君仿若无事一般,不紧不慢披上长裳,遮掩了一身春。色。 步莨愕然呆舌,动了半天才合上嘴。想了想,也没话可指责。寝屋内换衣裳并无不妥,尤其夫妻,这事对帝君而言兴许再平常不过。 往常没遇到不代表他没在屋里头换过衣服,只是今日当真凑巧了。怀揣这份自我安慰,步莨倒也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这事。 可怪就怪在,她晚上做梦了——一夜春风了无痕。 这梦真实得就像她实实在在体验中:他温热的呼吸,灼烫的体温,强而有力的臂弯。 彼此唇齿间的贴合,舌尖的勾缠,还有他独特的气息萦绕在她鼻端,充斥整个口腔。 倏然间,一阵裂肌的刺痛传来,疼得她痉挛一瞬,猛然倒吸一口气。 步莨霎时清醒,睁开眼,懵住…… 看着身下之人,光溜溜,又低头瞧了眼自己,光溜溜…… “我怎的骑在你身上?”步莨瞬间忘了疼,茫然问道。 帝君强忍着 分卷阅读233 焚魂般的火势,低低一喘,蹙眉暗哑道:“褪去我衣物,撩起我念头,就装糊涂了?”说罢,他忽猛然一击。 以为还在梦中的步莨这下疼的喊出声,完全清醒! 这……这不是梦啊! 疼痛感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炙热袭遍她浑身,她一时手足无措,烧红了脸就要从他身上爬下来。 哪知他大手一握,固住她腰,令她动弹不得。 “怎的?这就不负责任了?!”帝君咬着牙,步莨的胡乱扭动更是让他克制力几欲崩溃。 这段时日,见她任何动静也无,想着也是时候帮她开开窍,夫妻之实也该有了。帝君便时不时诱引一下,拨动拨动她心思,也确然有效。这不,有人做着梦就扑在他身上,胡乱一通啃咬,就开始扒他衣裳。 可总不能中途歇战啊!这真会要他命! 步莨脑子乱得要哭似的,撑在他身上,可怜巴巴恳求:“那你别动,我疼啊!就这样可以吗?” “……不动怎么行?” “那你想办法啊!”步莨红了眼,急喘喘地。其实已经不那么疼了,只是那无法控制的燥热感令她有些无措彷徨。 帝君察觉她的不安,安抚地揉了揉她腰,一个旋身,两人颠倒个方向。 帝君抱着她,不停抚摸她后背,柔声在她耳畔轻声细语:“别怕,我是你夫君,怎会让你痛?只是夫妻之事初初会有痛感,过会儿就好些了。放轻松些,交给我好吗?” 他耐心的安抚就如清涧潺潺流入心间,镇定了她的不安。步莨迟疑地拥住他背,羞答答嗫嚅着:“那你轻些。” 帝君一听,可算舒了口气,笑了笑:“嗯。” 是夜,帝君身体力行地让步莨得了个教训:嘴上答应得好,却折腾得她哭喊不歇停。男人的话,不能全信! *** 时光如飞箭,一晃五十年。 因帝君这个酸出天际的醋坛子,步莨又喜欢到处跑,时不时就被抓起来关禁闭。 譬如,每每趁帝君前往天庭参加议会,她就驾着獬豸去往妖界,她过往的记忆想起的并不多,所以并不是同灵虹续情谊,多半实则去同妖帝斗法。 十战七败的她,咽不下这口气,身为魔界公主,可不能给魔界丢脸!是以时隔一段时间,她就去妖界斗个高下。 而今日,正议会完从天宝殿出来的帝君,以为自己媳妇乖乖待在天虞山,正要驾云回去。 听得路过仙家一句:今日我打东边过来时,瞧见了魔界公主驾着獬豸,好似朝妖界方向,风风火火的,精神抖擞啊! 帝君听得面色沉寒,一声不吭招云回天虞山,等媳妇回家——家法伺候。 然今日,步莨同妖帝斗法的途中出了些状况,她急急忙忙折返去了趟天庭找澧兰神君。 *** 天庭药神殿。 见给自己把脉诊断的药神君眉头皱得深,一直未言语,步莨眉头也皱了起来:“这有还是没有,这么难辨出吗?” 药神君仍未答话。 一旁的澧兰低声安抚道:“你别心急,毕竟你和帝君情况有些不同,药神君需谨慎细微方妥。” 步莨听言,也觉得是自己着急了些,便按耐住性子,没再打扰。 今日同妖帝斗法时,她肚子忽然一紧,有些疼,胃部不适,要吐又没东西吐的感觉,难受得很。 旁边观战的灵虹见状,当下又惊又喜,忙喊娄晟停下,说她这是害喜的症状。两人赶忙找来宫内的妖医给她诊断,妖医却说她这脉象奇特,似有非有,一会儿又有些乱。 步莨本就对身孕之事有些措手不及,这会听得妖医的话更是忐忑,一颗心吊在嗓子眼,七上八下。 “公主不如去天庭找药神君?”娄晟提议。 步莨不敢迟疑,火速赶来天庭,找有生育经验的澧兰带她来药神殿。 良久,在四只眼睛的热切期盼中,药神君终于吁了一口长气,松开步莨的手。脸上也没方才那般吓人的严肃,甚至扬了抹欣然的笑。 “恭喜公主,两个胎儿都很好,只是有一胎胎心稍弱,我开些安胎的药给你,服用一段时日应当就无碍。” “两个胎儿?!”步莨和澧兰皆是惊道。 药神君笑应:“确是。” 步莨愣了愣,伸手摸了摸肚子,望向澧兰,刹那泪雨涟涟:“兰姐姐……我有些不敢信。” 她也不知为何会哭,好似是刻骨入心的期盼,总觉得这一天盼了许久。 澧兰摸了摸她脸颊,同样喜极而 分卷阅读234 泣:“快去通知帝君吧!他知道定会开心极。” 从天庭出来,步莨坐在獬豸身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她太想看到帝君得知喜讯的样子,急切想同他分享。 直到天虞山,步莨擦了擦眼,拍拍脸颊,在殿宇前落地。 放眼望去,帝君正站在崖边的梅花树下,侧身赏看梅花。 猝不及防间,一段画面撞入脑中,铺展在她眼前。 也是在这梅花树下,一人身长挺拔,玉簪绾发,白衣若羽似雪,墨发如丝起舞。眉目清俊的容颜,雅致翩然的身姿。 那是许多年前,姑姑带她初次来天虞山,也是她初次见到帝君。 只那一眼,铭于眼中,刻入心间。 原来她爱了他许多年,曾经最美的梦一一成为如今最真的情。 直到帝君侧身望过来,步莨心间澎湃如滔涌,抑制不住激动,张开双臂飞奔而去。 “曦华!!!” 正文完